《我与锦鲤王爷争气运》作者:酒尔呀 文案 当气运滔天的小王爷遇上霉运连连的世家小姐,俗话说的好,一物降一物。 许阙俊脸一黑,表示很是不满这个“降物”。 段长歌低低叹一声,见他如此“悲伤”,似有些于心不忍,悠悠开口:”你我这究竟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前世的羁绊……” 许阙:“闭嘴!” 后来,小姑娘醉酒,唯让许阙靠近她,抱她回房。 在段长歌看来,一旦离了他,就等于她的霉运又回来了。 许阙冷哼一声“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最后还是把她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在回房的途中,他看着怀中的人儿,嘴角勾了勾,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嗯,还算识相,知道离不开他…… 后来,小姑娘眉眼软软,勾着他的脖颈,眸中满是他的面容。 “世人皆言,你鸿盛国运,佑护百姓,可我觉得,你是来庇佑我的。” 戏精黑莲绝世大美人×傲骨清流又骚又黑小王爷 全程高甜,放心入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内容标签: 宅斗 宫斗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长歌,许阙 ┃ 配角:段惊鸿,许宴,苏寐 ┃ 其它:预收文《娇软公主反将记》《守护神大人的初恋居然是我》 一句话简介:一对欢喜冤家变成人生伴侣的故事 立意:励志人生,共同携手守护初心 第1章 美人1 正值午上阳光和熙,映衬着斑驳的矮墙。 一只手牢牢抓住墙头,细看那只手,白白净净得如同青葱一般。 紧接着一个轻盈的翻身,女子落在了有些荒芜的草地上,拍了拍身上沾的尘土,低喃了几句。 “幸好兄长教过我几招防身,不然可不容易出来呢…” 而跟在她身后的姑娘还在艰难地扒着墙头。 见已经有些时候了,段长歌不由得有些着急。 “快点呀月见,不然爹爹要发现我们了…” 月见气喘吁吁,有些无奈。 “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老爷不让咱们出府的。” 段长歌见月见下不来,便走上前去帮她。 “没事的,这里我都偷偷来过很多次了,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 “况且今日兄长和爹爹出府,最多一个时辰,我们肯定那时候已经回去了…” 最后一句话彻底把月见说服,于是两人一阵折腾,总算成功出府,来到了热闹非凡的街上。 一来到街上,主仆二人像打了鸡血一样,看什么都稀奇。 路过一家衣料店铺,段长歌兴冲冲地就拉着月见走了进去。 一进去,掌柜笑眯眯地凑了上来。 “这位小姐,本店最近可是来了几匹新缎料,绝对是上上品,小姐是否要看看?” 段长歌扫了店铺一圈,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听到他这么说,来了兴趣。 掌柜喜上眉梢,当下就把最近运库的布料都搬了出来。 段长歌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匹,接过细细端详。 掌柜连忙说道:“小姐果然好眼光,这匹布料本店仅此一匹,软烟罗制成,而且这黛色更衬您的肤色,还有这边纹着暗花…” 掌柜一边说,一边瞧着面前这姑娘,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京城里竟然有如此容貌出众的女子,眉眼似水,眸若星河,一瞥一眼绝能让男子失了心神。 段长歌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心中确实喜爱,也并没发现掌柜的微微失神。 刚想吩咐旁边的月见付账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不满的声音。 “这匹布料我家小姐也很中意,这位姑娘可否割爱,我家小姐必有重谢。” 虽是有事相托,语气却有些骄横,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月见拧了眉刚想反嘴,却被长歌用眼神制止。 段长歌扶了扶袖襟,看向门口那二人,掀唇浅笑。 “皆说先到者先得,既然我先看中了这匹布料,那还请姑娘另择其他吧…” 那丫鬟原本以为她之前说有重谢,段长歌必会答应,却不成想被她一口回绝。 旁边的女子在看到段长歌容颜时,眼中轻轻一震,不过随即恢复了平静。 “这位姑娘,若你愿意,我愿以三倍价钱与你交换。” 说着,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得到示意,拿着钱袋朝她们走去,递给段长歌。 未等她接受,那丫鬟的另一只手便有些着急地朝着长歌手上的布料抓去。 段长歌秀眉一挑,往旁边躲了一步。 那丫鬟面上闪过一丝惊诧,显然没想到她会躲避,竟直直扑了个空,身子朝着段长歌身后的布料倒去。 只听“嘭”的一声,那堆布料被撞得掉在地上散作一堆,丫鬟狼狈地摔倒在那上面。 正想起身时,却听到“呲啦”一声,她连忙惊慌看去,是自己头上的发簪不知何时掉了下来,挂在了衣裳上,在她起身时,竟直接把她身下的衣料划破了。 掌柜当下生怒,气愤道:“这可都是上好的缎料,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丫鬟的主子见掌柜语气不对,连忙上前安抚道歉。 “刘掌柜实在是对不起,小馨她太过鲁莽……” 此店铺虽是一个简单的衣料店,但背后的主子却不简单,据说是一个皇亲国戚,不是能够得罪的起。 如今在这店里生了事,明显是不给背后的主子面子。 女子也不敢大意,一直劝说安慰着掌柜,心中却叫苦运气差极,根本无法分心。 等把事情解决完,才发现段长歌早已结了帐,拿着缎匹离开了。 重新来到街道,月见看着自家小姐,满眼崇拜。 “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那家姑娘遇到小姐就已经很倒霉了,还想硬抢…” 长歌嘴角一抽,竟分不清月见是不是在夸奖她。 想着自己特殊的体质,心底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爹爹让她在府里呆着还是有些道理的。 想着想着,渐渐发现不怎么对劲了,有些惊异地缓缓对旁边的月见说道:“月见啊,现在距咱们出来过去多长时间了…” 月见也发现了不怎么对,语气有些不确定。 “小姐,好…好像已经一个时辰半了…” 段长歌好似一道惊雷落在身上,立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月见刚刚说的话。 完了…完了… 爹爹和兄长现在肯定已经回府了… 他们肯定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府里了… 还没等她想好对应之策,就看见街头忽然有人骑马而来,后面跟着一队人马。 长歌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领头的那人便高声喊道:“段家小姐今日出府了——”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听到这句话,莫名一静,纷纷看向那人。 长歌受伤的心灵顿时受到了治愈。 看来京城的老百姓还是挺关心她的… 不过很快,那些“关心”她的老百姓脸上慢慢写满了惊慌。 “不好了…不好了…段家小姐出来了…” “她现在是不是就在街上啊…” “苍天啊,我家祖祖辈辈皆是良民,千万不要让她来我店铺啊…” 段长歌:“……” 不过片刻,原本拥堵的街道变得空荡无比,两侧大开的店铺此刻关得紧紧的,以至于领头一眼便看到了伫立在街道的两人。 段长歌抽了抽嘴角,才明白她刚刚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领头那人下了马,缓缓走到段长歌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小姐,老爷和大公子在府中有事无法亲自前来,只好派属下来接回小姐。” 段长歌咬牙,阴恻恻地说道:“那也不至于这样接吧…” 那侍卫微微一笑。 “临走时公子吩咐我,若街上人多一时找不到小姐,便可用此种方法一试。” 段长歌含泪望天。 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还能挽救什么呢? 要怪只能怪,她段长歌虽从未在外露面,但声名竟如此之大,着实让她没想到啊… 回到府中后,段长歌由于心中发虚,一路没说话。 经过大堂,发现父亲和兄长都不在,有些疑惑地说道:“孙管家,爹和兄长是在书房吗?” 孙管家点了点头,看向她有些小心翼翼的神情,苍老的脸上有了笑容。 “姑娘别太担心,府里来了客人,老爷和公子都在书房谈事呢…” 段长歌松了一口气,听这口气,应该短时间结束不了。 管家见她没有了之前的紧张,继续说道:“他们已经进去一段时间了,谈论了那么久,想必需要再准备点茶水什么的…” 长歌眼睛一亮,立刻接过话。 “我这就去帮兄长他们准备茶水…” 书房里,香炉烟丝缓缓升起,帘帐之后,是几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近来皇上龙体安康,还得多亏小王爷在陛下身旁守候呀…” 一道有些浑厚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目光落在对面男子身上。 那男子轻轻弯了弯唇,淡笑道:“本王可不敢轻易邀功……” 当段长歌端着茶水敲门的时候,从房间里传来的便是这一句话。 虽隔着一扇门,但段长歌却仿佛看到了那男人染笑的眼。 至于说的话,虽听上去是“不敢”,但语气中透着漫不经心。 听见敲门声,三人倏地一静,段老爷子扬声道:“什么人?” 段长歌压低声音道:“大人,送茶水的。” “进来吧。” 得到允许,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路低着头,并没有被段老爷子和段惊鸿察觉。 反而对面坐着的许阙看见她垂下眼睑的侧脸,饶有兴趣地多看了她几眼。 段长歌规规矩矩地将三人的茶水摆放在桌子上,站在段老爷子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段老爷子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是段长歌,冷哼一声,但细细听来却没有多少愠气。 “不要以为你现在给我递杯茶我就可以原谅你下午出府的事!” 段长歌委委屈屈地说了句:“这是我亲手泡的…” 段惊鸿也发现原来送茶水的是自家妹妹,稍微想想就知道她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他朝那边的男子微微一笑,转头对段长歌示意:“长歌,这是九王爷。” 九王爷许阙,也是当年先皇很受爱的小皇子。 据说,在他出生时,就曾有五彩祥云出现在皇宫之上,象征着国运宏盛。 不仅如此,他还是第一个跟着皇帝微服出宫的皇子,并且在出宫途中,曾在路经祁山时一直啼哭不已。 后来有一介农人上山采药时竟发现那地有石子泛着淡淡金光。 后经过调查,竟在祁山附近挖出了一条金矿。 当今圣上龙颜大悦,当下直接赐封九皇子为王爷,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着至高的殊荣。 第2章 美人2 因此也有人暗地里称他锦鲤小王爷。 想到这里,段长歌轻轻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男子,扶了扶身。 “见过九王爷。” 瞧见王爷的容颜,段长歌在心底忍不住倒嘶一口气。 皆说她段长歌容貌非凡,现在要她看来这小王爷也生得极好。 面容白璧无瑕,眉弓如月,眸灿若星河,眼角噙着的笑有些散漫。 看着看着,心中有些酸。 为什么别人生下来就是上天的宠儿,而她呢,幸好长得还行。 也仅限于长得还行。 许阙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女子宛若水波的眼眸,不由笑道:“早听闻段家小女子容貌冠绝京城,果然这百闻不如一见啊……” 段惊鸿心下一紧,有些紧张。 “小王爷,长歌……” 这小王爷虽很受京城女子追捧,但迄今为止还未纳一房妃妾,若是见了长歌…… 不过很快,他的想法就被否决了。 小王爷神色淡淡,没有注意到段惊鸿的异样,和旁边的段老爷子谈论起了事情。 段长歌也不好继续留在书房里,提出离开后,段老爷子让她不要再乱跑,她立刻乖乖地就应下了。 爹爹和她那样说,说明这件事翻篇了,一出门,差点高兴得飞起。 不过等这股高兴劲儿过去,回到自己庭院里,段长歌细细想来,越想越不得劲。 为什么人家在那哭一顿就能发现金矿,她段长歌在那一哭,不地震都算好的。 对比之下,实在难忍,于是长歌悲愤望天,手指一伸,指向晴朗万里,开始疯狂吐槽。 “老天爷,你说我也没怎么得罪你吧,你不至于这么整我吧……” “我求求您,不需要多好的气运,最起码……最起码不要让我上厕所没纸啊……” 想起之前的悲催经历,她泪流满面。 “我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怕给别人招来不幸……” “你可倒好,看着我到处倒霉,别人都不敢靠近我……” “我告诉你啊,不要太过分,不然我就到处跑,管他天灾呢,还是人祸呢……” “……” 一说起来,她就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天边“轰然”一声,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瞬时间就已经乌云密布,尤其是在她手指指的地方,一道闪电劈过,仿佛要划过她指尖。 随即,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掉了下来,直接把她淋成了落汤鸡。 她颤抖着手,呆楞在原地。 这绝对是威胁!威胁!!! 居然连吐槽都不让她吐槽一下! 小气的老天爷!!! 月见拿着几件衣服的样式正想让长歌挑选,没想到这雨来得如此之急。 急急来到庭院竟发现她家小姐像失了魂伫立在院中。 “小姐——!!!” 她连忙将段长歌拉进房中,焦急的喊着她。 “小姐,赶快将湿衣裳脱下来,月见立刻让人准备热水,可千万别得了风寒。” 段长歌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月见,目光忧伤。 “你说,我到底哪儿得罪老天爷了……” 月见一听,看向外面下的豆大的雨,立刻就明白了。 拍了拍自家小姐,安慰道:“小姐没事的,对于月见来说,你就是我的吉星。” 这边,三人刚刚谈完事,才发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段老爷子见外面地面上的水越积越多,对许阙说道:“小王爷不如便在段府留下用晚膳吧,等雨小了些再走吧。” 段惊鸿也笑道:“是啊,况且我与王爷一见如故,还想多作交流啊……” 许阙不好推辞,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勾唇浅笑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段长歌还不知许阙留下用膳的事情,沐浴过后整个人都是热烘烘的。 月见在旁说道:“小姐,老爷刚刚派人提醒该去用晚膳了。” 段长歌颔首,接过递来的衣服。 端坐在镜前,她静静地看着镜中的美人,美目盼兮。 “梳个简单的发髻就行了。” 她轻轻眨了眨眼,转眸间,流光溢彩。 算了,看在有如此美貌的份上,她就不先和那个小气的老天爷计较了。 月见察觉到小姐心情不似刚刚那么沉重,梳妆的过程中语气也渐渐轻松了起来。 “有时候小姐静静地坐在那里,瞧着就好像精雕玉琢的瓷人一样,可是,月见还是更喜欢眉开眼笑的小姐。” 段长歌轻轻一笑,眉眼弯弯,眼中露出调皮。 “小姐也很喜欢这样的自己。” 等主仆二人收拾好往主堂走时,见里面隐隐约约有个高大的身影坐在一旁,雨雾蒙蒙,并未看得很是清楚,段长歌下意识地就以为他是自己的亲哥,也放松了姿态,一边低头整理着自己被水溅湿的衣摆,一边朝那边走去,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兄长呀,你都不知道你妹有多倒霉,不过就随便朝着老天吐槽了几句,你看这天……” “唉,肯定是今天那什么小王爷过来刺激到我了,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哥,你怎么不回我呀……” 见说了这么多,前面那身影纹丝不动,还以为他没听到,走到他背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长歌?!”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些惊疑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她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身影,又石化般往后扭了扭头,看到自家亲哥站在她身后,手中还拿着一卷书,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惊诧无比。 段长歌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那个男子的肩上,连忙缩了回去。 手还像触电般在宽大的衣袖下微微颤栗。 在这时,那个背影才缓缓转过身,看见女子红透的小脸,这才将目光从她身上越到段惊鸿身上。 “没事,二小姐应该是把本王认成了你。” 那双琥珀眼仿佛有点点光泽,此刻染着浅浅的笑意。 段长歌试图为自己找回些面子。 “是啊是啊,我刚才真没看清楚……” 要是看清楚她还会凑到他跟前说那么多话吗? 段长歌都快要哭了。 真是……丢脸都丢在王爷那儿了…… 段惊鸿这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走到她面前轻轻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都这么大人了,还犯迷糊。” 段长歌乖乖点头,都不敢看那边,一直感觉那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过…… 她亲爱的兄长能不能不要在揉她头发了啊…… 好不容易梳的发髻都弄乱了,她不要面子的啊…… 等三人坐了下来谈论的时候,段长歌才了解到刚刚她兄长是去他房间给许阙取典籍去了,正让她赶了个巧。 对此,段长歌只想呵呵一笑。 老天爷真爱和她开玩笑。 没过多久,就正式开膳了。 四人围坐其中,段长歌先瞟了眼自家老爹,眼神又落在段惊鸿身上,两人跟许阙聊得很是愉快,段老爷子更是满面红光,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最后,段长歌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许阙。 他总是唇边噙着笑,声音如玉石之声,可能聊的时间久了,有些低哑,但更加让人着迷。 不过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对于这种场合是非常游刃有余的,举手投足之间是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 用过膳后,段长歌才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能听得屋檐角滴落下来的雨滴声,他们聊的很多她并不是很懂,听得听得就感觉没意思了,于是请辞后便带着月见离开了。 “小姐,雨后天便凉了,披上这个吧。” 月见见走在前面穿着单薄的女子,将手中的披风展开轻轻披在了女子纤瘦的肩膀上。 段长歌弯了弯唇,将披风收紧了紧。 “月见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一会儿。” 月见看她兴致颇高,应该是不想别人打扰,想着在府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便稍微嘱托了几句就离开了。 虽之前下了很大的雨,但雨过后的院景还是很值得一观的。 夜幕降临,星空闪闪点点,院子潮湿,雨点落在叶片垂垂欲滴。 转了一会儿,段长歌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夜已深了,段长歌也准备回去了。 折回苑子时,她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下意识转过身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皱了皱眉。 奇怪,明明感觉刚才好像有人…… 段长歌没有多想,回了房,没过多久,房中便熄灭了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许阙懒洋洋地躺在树上,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了他的身。 回想到她之前把他当作段惊鸿说的那些埋怨的话,他才轻呵一声,眸亮如星。 “怎么个刺激法呀……” 他轻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眯眼笑着。 今晚,段长歌做了十六年来最美的一次梦。 梦中,她拥有了许阙一样的锦鲤体质。 步步生金,岁岁益寿啊…… 不过这梦的结尾有点不太美妙。 正当她凭借自己的锦鲤之气要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时,一掀盖头,竟出现了许阙那厮的脸倏地出现在她面前,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只见那梦中的许阙阴恻恻地对她笑着,一点一点朝她靠近。 “段长歌,本王的运气都让你占走了,是时候让你补偿一下了……” “不要——!” 她从梦中被吓醒,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梦做得是挺好,要是没有后面的就好了。 第3章 美人3 她咂了咂嘴,总觉得不能让这个梦白白做了,决定要把后面的重做一遍,于是又继续睡去了。 这一次,睡得很熟。 自那天的小插曲后,段长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许阙。 正当她以为可以悠闲过小日子时,月见着急地跑过来的时候她还哼着小曲荡着秋千。 “小姐,不好了,那苏家大少爷过来提亲了……” 段长歌不以为然。 “瞎说什么胡话呢,咱家又再没有女儿了,他给谁提亲呢……” “小姐,是你呀是你呀……” 段长歌一开始根本没把自己列为可提亲对象,可当她看到月见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可置信道:“不是吧,是谁给他的勇气……” 她依稀记得,上一个提亲的人前脚刚进段府,还没商定好婚事,离开段府时就因为没看到门槛狠狠摔了一跤,应该现在还在家躺着休养的吧…… 她都做好准备终身不嫁了,没成想居然冒出个苏家大少爷。 在去往大堂的时候,月见正在努力给段长歌普及这位苏家大少爷。 苏寐,是苏家大少爷,苏家老爷是当今皇上太傅,一直深受皇帝爱戴,苏家地位可想而知。 不过毕竟皇帝的宠爱总是有些的,与苏家相比,段家富甲一方,况且段家大少爷有战功在身,早有册封将军之势,借她来拉近两家关系。 段长歌看着越来越近的大堂,勾了勾唇。 苏家还真舍得下血本。 这可是苏家大少爷啊,要是因为她段长歌苏寐出了什么事,这后果可不是轻易承担起的。 这是要段家看到苏家的诚意啊……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段长歌示意月见先不要进去,和她站在外面听着里面动静。 面对小女儿的婚事,段家不敢马虎,大堂之上,气氛有些肃穆。 段老爷子看着堂下坐着的男子,一身月白对襟窄袖长衫,腰间挂白玉玲珑腰佩,面色温润如玉,目光温和。 “苏少爷,不是老夫不答应,主要是你看你与长歌之前并未多少接触,若老夫贸然将长歌许配于你,恐长歌心里有怨啊……” 苏寐闻言,微微一笑,朝段老爷子鞠了鞠手。 “苏寐明白,今日前来,也只是让段老爷看到我苏家的诚心。” 他顿了顿,眼中显出真诚。 “至于婚约之事,我也绝不会勉强长歌,只希望段家不会拒绝我苏家的好意。” 一番话下来,以退为进,段老爷子也不好推脱。 段惊鸿这才笑了笑,看向对面男子,声音清朗洒脱。 “皆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段家并不是这样,要寻得小女真心喜欢的,这可算数。” 苏寐见他目光虽温和,嘴下却并不饶人,淡然笑了笑,但那笑未达眼底。 “苏寐愿意花时间与长歌相处,决无半点强迫她的意思。” 段长歌听的,觉得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整了整衣襟,这才走进大堂。 “苏家大公子好诚意,不过这份好意长歌现在无法承担得起呀。” 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苏寐收了收笑,看向走来的女子。 尽管之前早有耳闻这段家的女子容貌冠绝京城,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一袭梨花襦裙着身,一对水吟吟的杏眸生得极为漂亮,玉颜不施任何粉黛,却美的令人惊叹。 只可惜,如此美人,竟落得遭京城人人忌讳。 苏寐稳了稳心神,看向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女子。 “不知姑娘所言为何?” 段长歌抬了抬眉眼,声音柔而不弱,如清风扫过众人心底。 “因为啊,长歌有心上人了啊……” “什么?!!” 不等苏寐反应,段家父子便发作了起来。 段长歌暗自磨了磨牙,但依然看上去十分内敛的笑了笑,眼角含着羞。 “虽然心上有了人,但也不太好和爹爹兄长说,还请爹爹多多原谅。” 苏寐笑得意味不明。 “据说段家小姐自幼以来很是出府,更别说见什么生人了,不知小姐的心上人是何方人啊……” 段长歌浅浅笑道:“虽这样说,但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的,万事不可勉强,你说对吗苏少爷?” 苏寐笑了笑,对上她莹亮的眸子。 “我相信段家的选择,早晚有一天,姑娘会明白苏寐的心意。” 说完这句话后,他也不再停留,提出要走。 长歌很是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 “出门一定要注意门槛呀……” 苏寐一顿,礼貌一笑,随即离开。 段惊鸿瞧见长歌连一点机会都不给苏寐留,有些疑惑道:“长歌莫不是你真的……” 虽刚刚长歌语出惊人,但苏寐的话也并无道理。 段长歌连忙摇了摇头。 “兄长,我那真的只是推托之词。虽那苏家大公子看上去很好,但……” 她顿了顿,眸中含笑却透着不容怀疑的坚定。 “长歌不喜欢,那就什么都没有必要了。” 虽她如今如此地步,但也绝不会委屈了自己,委屈了段家。 大不了,她段长歌此生不嫁了。 后来,听说苏寐回去的时候,途径有一条惊了的马突然冲了出来,撞翻了他坐的马车,所幸,人并没有什么大碍。 正因为这一出事,又让人想起苏家去段家提亲的事情,一瞬间,议论纷纷,民间更是暗暗将段长歌贴上了“灾星”的标签。 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长歌神色淡然,拿着剪刀把花多出来的枝桠剪掉了。 她望着眼前开得茂盛的花,手指轻轻摩挲过花瓣,眼角微微泛红。 “所以啊,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 她突然…… 真的好想让自己变得好运一点啊…… 可段长歌万万没想到,从小到大她许了那么多的愿望,可唯独她许的这一个,实现得如此之快…… 由于这几日京城里人人议论纷纷,段长歌在府里很是老实,也不敢乱跑了。 下午刚跟着月见几个丫鬟捕了几只蝴蝶,出了一身汗,黏黏乎乎的很不舒服,。 于是天幕一降临,她便吩咐月见去准备温水。 一进浴池,温温的水便浸满全身,墨色青丝漂浮在水面上,她忍不住轻叹一声。 不过片刻的静谧,就听到“扑通”一声,段长歌迷蒙抬了抬眼,就看到一团黑黑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掉进了浴池,好像是从旁边的窗户进来的。 段长歌一惊,扯开嗓子就准备喊时,突然宽厚有力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嘴,下一刻低沉的声音附在了她的耳边。 “别喊。” 段长歌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吓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不过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这个声音……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她弱弱地朝后面说了一句 “小王爷,我不喊了,你能离我远点吗?” 许阙这才发现刚才他害怕这姑娘一个激动喊出来将那边的人引过来,于是将她用力钳在了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扣住她腰不让她乱动。 经她这么一提醒,才发现两人实在是靠得太近,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温玉在怀,他的呼吸立刻重了几分。 不过段长歌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不必再遮掩,便撒开手往后退了退。 不过手上那软嫩的触感却久久值得他回味,轻轻地捻了捻水下的手指。 段长歌立刻将自己的身子缩回水中,只留颗头看向不远处的许阙。 就在这时,原本在门口守着的月见听到屋内有动静,喊道:“小姐怎么了?” 段长歌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对面一身黑衣的男人,脸色却苍白得有些吓人。 渐渐的,原本清澈的水池有了红色。 她知道耽误不得,连忙喊道:“没事的,我刚刚不小心踩滑了。” 说完,她用口型对许阙说:“你受伤了。” 许阙弯了弯唇没有说话,不过看起来虚弱得很,眼色都感觉可怜兮兮的。 见月见不再注意,她低声说道:“我先起身换衣服,你先背过去。” 许阙很配合,乖乖的背过了身,只听的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起身的时候,段长歌顺便也将浴池的水想要排出去,等她换完衣服过来,浴池的水也差不多放完了。 许阙靠在边上微微喘息着,腰间红着一片,伤口处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水。 于是段长歌决定将他拉出来,可她忽略了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 一拉,别说拉出来了,直接带着她掉进了浴池。 于是段长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倒在了许阙身上,嘴还好巧不巧地磕上了他的唇。 真是天杀的倒霉! 许阙正迷糊中,只感觉身上一重,紧接着嘴上一软,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昏了过去。 段长歌见他闷哼一声,便不省人事,也没时间在意刚才那件事情,只感觉心上麻麻的,并未细想。 咬着唇在原地转了几圈,她深呼了口气这才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月见,进来一下。” 她努力将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平静得很。 月见一进门,就闻到空气中似有似无的一道血腥味,等看清眼前场景,要不是段长歌死死按着她的嘴,恐怕她早已叫了出来。 于是主仆二人合力将许阙从浴池挪到了榻上。 段长歌对月见道:“什么都不要问,因为我也什么都不知道,现在需要你出去帮我买纱布和金疮药,不要让人发现。” 虽然她现在并不清楚为什么许阙会三更半夜受这么重的伤并会来到她的房间。 但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能让许阙死在她段长歌的房里。 月见匆匆出去,段长歌寻来剪刀,小心翼翼地将他伤口周围的布料剪掉,并打了盆水将他的血迹擦拭干净。 “九王爷对吧,你可算享到福了,我段长歌从小到大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呢……” “要不是看在你和我段家交情不错,就你今天晚上对我做的事,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 “哎,许阙王爷呀,你说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感谢我呀……” 将他指尖的血擦拭完,长歌的目光落在了他紧闭着双眼的容颜。 第4章 美人4 倏地,她突然想起了两人之前意外的一吻。 有些迟疑,落在了他的唇角。 他……应该不会记得吧…… 唉,没想到她段长歌的初吻居然就这么给了人,不甘心呐…… 好像一看到他就没好事来着…… 于是某女子由于一时气不过,就稍微用力拍了一巴掌正在昏迷中的男子的胳膊,正解气的时候,没发现这么一拍……把许阙拍醒了…… 段长歌由于刚刚的亏心事,大气不敢出,眼巴巴地朝着他有些虚弱但微皱着眉的样子。 “小王爷,别担心,药马上就来了。” 许阙刚想说什么,房门被打开,月见拿着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长歌如临大赦,连忙接过药,看了一眼他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小声道:“王爷你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要叫出来。” 许阙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是配合。 可当药一落在伤口,立刻闷哼了几声,突然看到了她紧锁眉头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一动,于是很是缓慢地张开了嘴巴,看上去像是实在没忍住要喊出来了一样。 段长歌看见这一幕,下意识便将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生怕他叫出来引起人注意。 许阙只感觉如柔荑般的手压在他唇瓣上,轻挑眉,下意识勾了勾唇。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幕。 段长歌一边撒药,见许阙一张嘴,另一只手就下意识地捂住。 月见越看越不对劲,怎么总感觉这小王爷……并不是真心想喊啊…… 可她小姐一直认真地在给他上药,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小姐对除了老爷和大公子的人这么关心。 看来,可以对这位小王爷有所期待了 于是便提出要换热水,留下二人的独处空间。 等段长歌反应过来,房间里已经剩下了她和许阙两个人。 许阙神色虽苍白,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反正有心思好好看眼前这个姑娘了。 许久,他才轻笑了一声。 原本安静的屋子里听得他含笑沉稳的声音。 “段长歌,你是不是亲本王了?” 他一开始还没想起这事,当她的手指压在他的唇上时,那个感觉让他突然就想起在昏迷之前一个软软的东西撞在了他的嘴上。 他并非不通人事,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不过当时的感觉还挺奇怪的。 就好像被什么电了一下,心麻麻的。 故意说出来,也是想看看眼前这个姑娘的反应。 段长歌一惊,缠着绷带的手一顿。 “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装作漫不经心开口。 “浴池边,你摔倒在了我身上,然后你……” “等等,不要再说了!” 段长歌羞得几乎都要钻进地缝里了。 不过很快,她就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看向他。 “我也不是那看不开之人,一次意外而已,王爷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许阙将手曲着压在了头下,看着她红透了的脸。 “是吗?那本王便依你的意思把这事忘了。” 她一顿,随即慢慢地应了一句:“好啊。” 话虽这么说,可这小王爷难道一点也不懂得小女儿家的心思。 她那样说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怎么可能?!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贵家小姐呀! 但他这么说,段长歌也无可奈何。 不过很快便想起来自己差点把正事忘了。 给许阙正式包扎完后,她往后退了退,目光平视着他波澜无波的眼。 “今晚,为何……” 许阙勾了勾唇。 “你一定会想为何堂堂的锦鲤小王爷为何会被人追杀至此吧……” 他笑了笑,但目光中却未显笑意,有一丝凉薄之气。 段长歌神色迟疑,没有说话。 许阙掀唇,只是神色淡淡地继续说了一句。 “生于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可以独善其身。” 包括她爹,她兄长,也包括受尽万千宠爱的九王爷。 不过很快他就笑了笑。 “不过本王有时候还真挺感谢我这锦鲤气运的,至少它每次能保我不死。” 说着,朝她眨了眨眼,语气有些幽默。 “你看,我这不被你救了?” 她不言,垂下眸子,看向了他被包扎好的伤口, 许久,她才缓缓说道:“小王爷你今日便在此歇息吧,养好伤,我睡旁边的榻上。” 深夜。 段长歌有些无奈地睁开了眼,眼中毫无睡意。 没办法,之前许阙说的那些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播放,好像在回应之前她把他认错说的那番话。 他在告诉她,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无论是他还是她。 忽然听见主榻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她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走近他身边。 “王爷,冒犯了。” 她轻声朝他低喃了一句,茶杯里面的水一点一点往他唇边流进。 许阙本唇瓣干渴,难耐时一股清凉流进嘴里。 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听到她的长吁声。 “这下应该好多了吧……” 他拧了拧眉,刚想抬起眼皮看向她,却不由得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等他再次醒来睁眼时,便看到段长歌正在吩咐旁边的月见熬药的事情。 等她吩咐完后,转过身来才发现许阙已经醒了。 他的面色苍白无比,但眸色却有些深。 他看向她,注视着她姣好的容颜,倏地笑了。 “段长歌,要不你当个王妃玩玩?” 连许阙都一时分不清那话中有多少是开玩笑还是真心的。 段长歌一愣,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许阙,你脑子不是烧坏了吧……” 她,段长歌,做王妃? 许阙挑眉。 “是谁给你的勇气直呼本王的名讳?” 不过还不等她作出反应,他就眼神真挚地看向她。 “不过你若是做本王的妻,叫本王的小名也可以。” 段长歌下意识地回了句 “小名是什么?” 许阙眯眼笑。 “鲤鲤,锦鲤的鲤。” “扑哧——” 她一怔,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还真没想到,堂堂美名在外的九王爷,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某个可爱的小王爷见面前的姑娘笑得那么欢,也勾唇笑了笑。 直到看见她笑得喘不过气儿来,眼角都笑出了泪,才有些忍不下去。 看着她,表情很是友好道:“笑完了吗?” 段长歌正了正神色,看向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王妃一点都不好玩。” 许阙听出她话语中的不情愿,只是挑了挑眉,转移了这个话题。 “如果不想你段家遭殃,就不要把本王的事情告诉你父亲。” 段长歌点了点头,压下心头那一点异样,也多了分心思,让月见告诉其他下人她今日染了风寒不易出门。 第5章 美人5 段老爷子和段惊鸿虽心下担心,但由于她坚决不让他们进来,也只好作罢,不过也同时送了很多补品和药过来。 时间过得很快,许阙在段长歌这里养伤一周有余,差不多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一开始许阙还想着两人缘分不到情谊还在,毕竟朝夕相处了一周有余,也该有了些感情,说不定已经答应了他做他王妃。 果然,在他提出要走的时候,段长歌立刻便揪住他的衣袖让他先别走,他轻叹一声,虽心上已经开始飘飘然,但面色依旧毫无波澜,语气淡淡。 “虽然我知道你舍不得本王,但如果你今日临时反悔答应做我王妃我便饶过你之前对我的所有不敬……” 话说到一半,当他看到她的动作之后,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见她先是把他这段时间喝过的汤药包还有抹过的药飞快的算了一下,然后又捻着手指嘴中念念有词。 很快,她凑到他面前,眼眸亮闪闪的,看上去很是真诚。 “王爷,长歌粗略算了一下,这一周来您所花费的也不多,念在你与我段家的情谊,你就可以少给点,五两白银,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她朝他眨了眨眼,眸中满是希冀。 许阙听完她的话,脸已经黑得如炭。 “段长歌,你很缺钱吗?!” 她一愣,随即笑得眉眼弯弯。 “虽然段府不穷,但是该算的不能少啊,况且你还享受到了段家小姐的专属服侍……” 说完,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狐疑地看向他。 “小王爷,你该不会想赖账吧…” 许阙抽了抽嘴角,实在无语。 他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让她做王妃,他还真是鬼迷心窍! 估计再待下去他估计会被她气出内伤来! 冷哼一声,直接丢下一个钱袋,离身而去。 段长歌满意地接过,清点了里面的银两。 “呀,还多了好多钱呢…” 她将多出来的钱挪出来,看着犯了愁。 算了,等哪天有空了还给他就好了。 而这边的暗卫刚带着许阙离开段府,不过在距离段府不远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迈出了什么区域一样,许阙只感觉心中一阵异样。 麻麻地,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感觉不是很强烈,很容易让人忽略。 正细细琢磨其中缘由时,他已经回了府邸。 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进大堂,就听到房梁上面有动静,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根木梁柱已经朝他掉了下来。 还好他听觉灵敏,在那木柱下来之时,已经大步迈开闪在了一旁。 不过也因为动作幅度之大,腰间的伤口瞬间被崩开来,血晕染了一片,他捂住了伤口,眉头紧蹙。 管家听到动静急急赶来一看,惊了一惊,连忙吩咐着下人将王爷扶回房间,让仆人赶紧将那木柱搬出去,不过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前几天还让人专门检查了下毫无问题,怎么现在就掉下里了,还差点砸到王爷。 几天下来,许阙一直觉得自那天他从段府回来,被段长歌附了身。 别说他前几天刚回了府差点被房梁压住,伤口裂开还没养几日,就被皇上召入宫,一番寒嘘问暖正以为他可以出宫之时,那贵妃带着小皇子就过来了。 那小皇子天生顽皮,一见他更是高兴得很,直接激动得就扑他身上了,直接扑的他闷哼一声,面色还不得表现出来。 皇帝见他面色有些苍白,眼中露出关心之色。 “皇弟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许阙微微一笑,咳嗽了几声。 “无事,只是前几日感了风寒刚刚好,身子还有些不舒服。” 皇帝这才放下心来,拉着他又说了会儿话才肯放他出宫。 一回到府他就支持不住地倒在了地上,忙的王府上上下下人人自危,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有丫鬟扛不住,忍不住对旁边的人小声说道:“王爷不是锦鲤体质嘛,生个病而已怎么会如此严重…” 话一落下,其他人便开始附和 “是呀是呀…”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前几日王爷不是要沐浴吗,洗着洗着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王爷衣服混走了,害的王爷在水中泡了两个时辰…” “这可真够倒霉的…” “还有那天…” 一说起来,几个下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管家出来都没注意到。 管家吭了吭声,扫过那群下人,一言不发。 正有人扛不住压力准备纷纷道歉时,管家一副八卦脸凑到他们中间,小声道:“我就说王爷这几天怎么这么不对劲,原来你们也发现了…” 而此刻的许阙正浑身虚弱地躺在榻上。 大夫探了探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说说,这么多年还真比不上这几天,什么都赶上个巧…” “我告诉你啊,你这次受伤,我看没个一个月根本好不痊愈…” 许阙无力地勾了勾唇角,眸中似有点点光芒。 “本王会好好养病的,总不能让那群小人得了逞…” 刘俞舒见他模样,便知他那倔强的模样又出现了,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几日很容易发烧,你稍微提防着点…” 说完,还是有点不放心,干脆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 “不行,这几天还是我一直在你旁边吧,我看着也放心。” 说完还不忘叹了口气,目光哀伤地看向他。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你我最先同住一屋,唉,可怜身边没有美人做伴啊…” 许阙别过眼,不想再理他,只是冷冷地丢给他两个字 “出去。” “得,我不说话了,你好生歇息吧。” 不知过了多久,许阙看向在旁边撑头睡着的刘俞舒,轻哼一声。 “究竟谁没美人做伴,不过还不是本王的罢了…” 明明夜色浓重,一轮弯月孤零挂在夜空,却映得男子眉眼如画。 说完,想起与段长歌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无声一叹。 相反许阙这边冷清寂寥,段长歌这几天可谓过得风生水起。 自从上次与许阙一别后,长歌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巅峰来了。 她亲爱的兄长终于受皇帝恩赐御封为惊鸿将军,喜提官职。 前几日上门提亲的苏寐竟莫名其妙升了一官半职,硬生生破了京城关于段长歌是灾星的流言。 与段长歌交往的闺阁小姐越发多了起来,还有一些爱慕者也趁此机会不停地向段家示好。 很明显可以感受得到,段家可谓红极一时。 “小姐小姐,您可别笑了…” 正梳妆之时,段长歌还未睡醒,虽眼眯着,那嘴角还是不断上扬的,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呵呵笑声。 月见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句。 她这才回了回神,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确定。 “我刚刚笑了吗?” 月见有些无奈:“小姐,这几日月见瞧您笑就没停下来过,这几日段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踩破了…” 这句话虽听着像是抱怨,但话中还是有着几分喜意。 毕竟这段府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自从小姐被人说是灾星时,就无人敢来段府了,就算有人来,也要离小姐尽可能远,生怕遇到小姐。 如今,小姐有了福,那些人便立刻巴结地往上赶,更别说送来的帖子都是好一摞的。 段长歌怎不知月见心中所想,不过这事着实也说来奇妙。 好像… 段长歌细细回想了下,才发现一切都是从许阙与她离开那天发生变化的。 如今她变成了这样,那么许阙那边该不会… 心思刚一生出来,就被段长歌下意识否决了。 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么会出现这般荒谬之事… 但段长歌左思右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小声吩咐旁边的月见:“这几日帮我查查小王爷府里的情况,最好打谈一下小王爷如何了…” 月见得了吩咐,很快便差遣人去办。 提醒着她今日还与苏家二姑娘有约,定于烟心湖游船,让她不要误了时辰。 段长歌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虽然人多有些麻烦,但这个感觉还真挺不错… 等她缓缓到烟心湖的时候,湖边已经聚了不少人。 虽那苏家二姑娘邀请了她,但同时也邀请了不少世家子女,来的人如今日之多还真不多见。 倒不如是借了这次名头来好好见一见这段家二姑娘—段长歌。 段长歌也遂了她的心思,落落大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众人所见她,一身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着一丝罗衣,腰肢纤瘦不堪盈盈一握,眉间一花钿着笔,回眸间百媚生,美的惊心动魄。 不知痴痴了多久,才有人不禁喟叹:“真乃人间绝色啊…” 果真不其然,这京城第一美人,她段长歌称得起。 段长歌勾唇一笑:“长歌来时稍晚,还请各位多加原谅。” “早听闻这段家姑娘容貌惊绝,还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哈哈,不知谁是否有幸能邀段姑娘共游一艘船啊…””这还是得段姑娘自己决定呀…” 游湖还未开始,就有几家公子按耐不住,纷纷邀请她上船共游。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美人6 段长歌正愁拿什么借口一一拒绝那些公子哥,苏家二小姐出来替她打了圆场。 “好了好了,段姑娘这次出来当然先是和我们这些姐妹们聚一聚了,怎能让你们得了便宜?” 说着朝她招了招手,唤她上船。 段长歌朝她感激一笑,提着裙摆踏上了船。 一上船原本船舱里坐着的各家姑娘们便都出来了,凑到她身边,笑吟吟地与她谈论。 “段姑娘,你这步摇是在哪儿买的呀,我瞧着着实喜爱得很…” “你这皮肤怎么养的呀,掐一下好似能出水一样…” “长歌你兄长今日在不在府上啊…” “是呀是呀,早听闻段将军清俊无比,真想见上一见呢…” 段长歌眉梢一挑。 得,还有打她哥主意的。 不过出来毕竟还是代表着段府的门面,她语气很是礼貌,耐心地解答了她们所有的问题。 在这时,她才发现,在人群最后面,有一个身着绣衫罗裙的女子,面容姣好,坐在船舱边角上,时不时纠结地看她一眼,手中的帕子都被揪得不成样了。 看了几眼,越发觉得有些眼熟了。 倏地恍然大悟,不是那天她偷偷出府在衣料店遇到的那个姑娘吗? 怪不得现在在这里如此纠结… 她沉吟了一会儿,朝那个姑娘那边走去。 张憬一开始真没想到,之前与自己结下梁子的竟是那段家二小姐。 之前就算了,可如今段长歌风头如此之盛,万一她心下生了怨,恐她今后在京城… 正心下灼急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染着笑意的声音:“这位姑娘看上去脸色不是那么好,是有烦心事吗?” 嗓音柔柔的,如沐春风。 张憬咬了咬牙,正想起身出声道歉时,段长歌却先她一步,轻轻按了按她欲起身的肩膀,随即笑吟吟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虽第一次见姑娘,但看着一点也不面生反而亲的很,所以姑娘若是有什么烦心事的话可以与长歌一讲。” 话毕,轻歪着头看她,有些俏皮地眨了眨右眼。 她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段长歌这是与她冰释前嫌了,当下心中一喜,连连说道:“姑娘与我搭话,我自然是高兴的,还怎么提烦心事呢…” 段长歌微微一笑。 虽之前与她有过过节,但也不是那小气之人。 交好一个人可比与别人交恶好处多多了… 后来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位姑娘是丞相之女,张憬。 怪不得那天相遇那个丫鬟有些目中无人,原来还是有些资本的。 不过张憬也是一个识大体之人,下午两人交谈的十分愉快,段长歌这才真正感受到拥有一个朋友究竟是什么感觉。 不过对于苏家二小姐的热情,她这边还真有些不敢承应。毕竟她是苏寐的妹妹,若是两人交好,京城中人必会认为她和苏寐你情我愿,她段家自愿与苏家交好。 而且近几日这苏寐更是来了劲儿,三天两头来邀她出去,一副誓要把京城谣言坐实的模样。 段长歌岂能随他的愿,宁可在府内与段惊鸿相互瞪眼也不愿出府。 这几日不出府闲来无事,便拉着段惊鸿下棋,下完棋又催促着让他教她几招防身用。 一番练下来,不仅她累,段惊鸿更累,后来干脆歇了下来,朝她无奈摊手“长歌啊,你一直这么躲苏家大公子也不是事儿啊…” 长歌摇了摇头。”能避一日是一日。” 段惊鸿有些好奇:“为何你都不和他接触接触…” 她面容淡然,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看向他。 “兄长,长歌只是不想嫁给一个一开始便目的不纯的人。” 他来求亲不过是为了两家关系,借她段府使苏家不倒。 这些日如此殷勤也不过是看重她如今名声变好,借此蹭上好运助他顺风顺水。 如此事事皆怀目的之人,如何让她继续与他相处,倒不如,一点牵连都不要有。 莫名的,她突然想到那日许阙垂着眼的模样,还有那句”生于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可以独善其身。” 人人自危,人人皆想安然。 段长歌抿了抿唇,越发理解了许阙那日说出的话的心境。 不知是不是心有感应般,她刚生了这个心思,月见就端着茶走了过来。 “小姐,茶来了。” 月见在段惊鸿看不见的角度朝她眨了眨眼,长歌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立刻道:“兄长啊,长歌见你今日也累了,要不今日就这样吧,你先回房歇息。” 段惊鸿受到了自家妹妹的关心,忍不住低叹一声“得你这句话还真不容易…” 段长歌持以真诚一笑。 “怎么会,长歌很在意哥哥的。” 段惊鸿一副不信的样子,不过还是对旁边的月见吩咐道:“今日长歌出了不少汗,你先陪她洗浴一番,切不可再着凉了。” 不久前段长歌染了风寒一直待在房中这件事他还一直耿耿于怀,生怕月见照顾不好她。 主仆两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随口捏的借口,不过长歌没想到竟让兄长挂念了这么些日,心下一暖,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晃动了下。 “哥,妹妹知道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等段惊鸿走后,她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窗户和门都关上之后,月见才小声对她道:“小姐,月见打探到小王爷这前几日进宫面见了圣上,这些天好像一直都待在府内。” 她顿了顿,有些疑惑。 “听府里人说,好像是因为王爷染了风寒不能见人。” 那次在小姐房里可不是染了风寒的模样,看上去比那严重多了。 段长歌敛了敛神色,秀眉微蹙。 从时间来看按道理他现在的伤应该差不多足以让他下地行走了,可是,为何还一直闭门谢客呢… 想着突然想到这几日房异常,她莫名心下有些不安,目光落在了窗外,看到了兄长离开的身影,心一动,有了法子。 次日,段长歌抱着几卷书籍立于王府面前。 护卫拦下了她,脸色淡漠“王爷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段长歌微微一笑,淡声道:“请替我向小王爷禀告一声,段家小姐求见。” 护卫见她神色淡然,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去禀告一下管家。 管家听到段家小姐来访时,皱了皱眉,不敢轻易做决定了,来到王爷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王爷,段家小姐说替兄长给您送一些书籍过来。” “让她进府吧。” 房屋内传来了有些沙哑的声音。 屋内,刘俞舒听到“段家女子”时,有些惊异。 “这不是那天你受伤为保你周全我只能把你先放在段府了吗?” 说完,像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许阙,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难道你去了段长歌的房里?” 许阙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冷哼一声:“那叫放吗?你明明是将本王扔到她房里的。” 说完,翻了翻身,看向他眯眼笑着 “怎么,让本王感谢你么?” 刘俞舒摆摆手,连忙解释道:“这可不用,那天不是情势紧急么,你想想,那天是多么危险,我为了你孤身一人引开那些死士…” 许阙阖了阖眼,已经不想再听他在耳旁叨叨了。 而这边管家一得了应允,立刻便让护卫放段长歌进来。 一进府,管家在给她引路的时候,不时盯着她看,眼中的疑惑显而易见,让她不得不怀疑。 “管家,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听到她声音,管家这才微微回神,发觉自己逾了矩,连连道歉“姑娘还请多原谅,毕竟你是王府这些日来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段长歌没有过多吃惊,只是将手中的书籍递给了管家。 “管家直接带我去小王爷房中吧…” 她突然觉得,许阙并不只是养病那么简单。 一靠近许阙房里,段长歌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汤药味,心中越发沉重,直到管家敲门,许阙开口让她进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他病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不似第一面见他时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他浑身虚弱地躺在榻上,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脸色憔悴无比。 可以说见到他,她便明白了之前的一切发生的原因。 动了动唇,她才发觉她的声音又沙又哑。 “他这是怎么了?” 刘俞舒在段长歌一进门,就拼命给许阙使眼色,见她问过来,变成了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了桌子上。 “估计是这位的劫数到了吧,这人一病,什么都来了,烧了三天三夜,反反复复,都快折腾不下去了…” 段长歌听着,原本莹白的小脸又白了几分。 他这几日,都是这么过得? 像是想到什么,她倏地一笑,看向他阖着的眼。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救你呢,毕竟你还有你的锦鲤体质保你一命。” 而现在,他唯一保命的都到她身上了,还怎么撑得下午… 聪慧如长歌,虽不可思议,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和她的气运被交换了。 至于为什么被交换,段长歌想起那个意外,暗了暗眸色。 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不过她既然能想到,那意味着许阙也一定能想到,不过没想到这么些日,他竟然强撑着没有来找她。 第7章 美人7 许阙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散漫。 “我没找你,可你不是还是来了么?” 段长歌强忍着转头走的冲动,慢慢呼了口气,语气平静地对他说道:”我需要和你谈谈。” 许阙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随后淡淡开口:“你们都下去吧。” 刘俞舒先是看了一眼许阙,见他没有异常,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段长歌,在长歌看不见的地方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怪不得之前都不近女色,没想到一近就近了这么厉害的,作为兄弟实在是佩服啊… 于是很是配合地出了房间,还很贴心地给他们关紧了房门,生怕被别人打扰。 一瞬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一阵沉默,还是许阙咳嗽着打破了沉默。 “段姑娘,本王的药都快凉了。” 他的话说出来,段长歌才发现这人一走感觉房子都大了好几倍,连说话都感觉有回音。 她下意识捏了捏衣襟,走在桌子旁端起了碗,递在他榻边。 “喝吧。” 语气有些别扭,但又走近了些,让他能接到碗。 许阙不动,只是对上她的眸,眨了眨眼,很是无辜的样子。 “本王胳膊使不上劲儿,还是麻烦姑娘你了。” 为证明这是事实,他还努力抬了抬胳膊,但搁在榻边的手纹丝不动。 段长歌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发烧了好几天,这才堪堪信服,拿起勺子一点点朝他嘴边喂去。 等差不多喝完后,段长歌稳了稳心神,缓缓说道:“让他们下去是有事想和你谈。” 她顿了顿,将视线从碗移到了他身上。 “我觉得我不说你也知道。” 许阙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想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她无声地吁了口气,注视着他,睫毛轻颤。 “要不…我们再亲一次吧” 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她就感觉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反正之前都已经亲过一回了,这次也是为了换回来,没什么的。 虽这样想,但还是在等待回应的时候,小眼神不断地飘忽着,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许阙短暂惊愕,后勾唇一笑,语气散漫了起来。 “怎么,这样就能换回来吗?” 见他语气无异,段长歌松了口气。 “总要试一试的。” 许阙见她微蹙着的眉,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一闭眼,说道:“那来吧,本王准备好了。” 段长歌一抽嘴角:“亲一下而已,你掀被子干嘛?” 小王爷淡淡地“哦”了一声,神色自然地又将被子盖了回来,解释道:“本王只是觉得第一次没盖被子,这次也就不要了。” 说着,朝她笑了笑,看上去好像很是认真。 “毕竟要与第一次尽可能一样吧…” 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说得她都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是掀开吧。” 于是小王爷又掀开了被子,只着一身白色里衣,甚至还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紧实的胸膛。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耳根渐渐红了。 许阙注意到她红了脸,眼角噙着点点笑意。 段长歌放下了药碗,一点一点朝他逼近。 俯下身子,正闭眼朝他薄薄的唇角吻下去时,许阙却突然说道:“不对。” 她动作一顿,看向他,有些疑惑。 “什么不对?” “姿势不对,那天应该是你倒在了我的身上,压着我。” 他很是严谨的样子让她也稍稍放下了那些拘谨,跟着他的话开始调整姿势。 “哎不对不对,你当时是拉着我手的…” “还有这儿…对,再近些…” “你的表情也不对,是带点惊讶的…” “还有……” 段长歌咬了咬牙,有些忍无可忍地抬头说道:“许阙,你到底…” 原本有些埋怨的话在她一抬头的时候,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早知他眉目俊美,但这近距离看来,那眸漆黑如墨,里面似含有点点星辰,让人沦陷其中。 见她发愣,许阙也没说话,只是对着她明亮的眸眨了眨眼,把头上抬了抬,一个轻轻的吻就印在了她的嘴边。 她受了一惊,瞳孔缩了缩。 许阙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那天你就是这样的。” 段长歌这才堪堪回神,连忙从他身上下来,脸已经红透了。 “已经…已经换回来了吗?” 她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话,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 许阙得美人一吻,心满意足,眯眼笑着:“不知道,或许吧。” 段长歌纠结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样…” “确实,要不再来一次吧。” 许阙说着,便要去拉她,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见他眼中露出疑惑,她连忙摆了摆手。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个…” 感觉越急她就越说不清楚,最后急得连脸越发红了。 见她这副模样,许阙也收了逗她的心思,虽然之前病得很重,但不知道为何,自段长歌来了之后,精气神就好了很多。 “你为何想要换回来?” 敛了敛眸,声音沉稳了下来,将压在心底的问题一吐为快。 段长歌听到,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你都因为这个要死了,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几天的天翻地覆,她笑了笑,对他很认真地说道:“有这几天,我就很满足了。” “哦,那你还真容易满足。” 许阙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样子。 段长歌一噎,不过随即笑吟吟的注视着他。 “就算已经换回来了,那我也可以蹭小王爷的气运呀…”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毕竟,长歌已经是救过您两次的救命恩人了…” 并将“救命恩人”四个字咬的格外重。 许阙冷哼一声,有些傲娇的扭过头,不去看她,冷冷地丢下两字:“休想。” 连做他王妃都不愿意,还想蹭他气运 真是… “除了这个,什么金银财宝,你随便挑。” 段长歌有些不敢相信。 “小王爷不是吧,你面对救命恩人就这样用钱财打发了?!” 说完这一句,她像想起什么, “况且我还舍弃了我的清白,还真是识人不清呀…” 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再加上欲泣犹怜,许阙有些心软了,一时没忍住说了大实话。 “那如果本王告诉你没换回来呢?” “什么?!” 她正楚楚可怜着,听到立刻瞪大了眼睛,原本有些发红的眼此刻写满了震惊。 既已经说出来了,许阙也不再遮掩了,他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唇,又指了指她的,十分言简意赅。 “感觉不一样。” 见她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眉梢一挑,引导她“你可以仔细想一下第一次亲和这次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的话…因为这次你亲的我?” 听到她说的话,许阙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转移话题:“不是这个,是感觉,感觉上不一样。” 虽然第一次他受了伤,但他从小感觉灵敏 “第一次的时候,你想想,有没有感觉全身麻麻的,就好像被电了一下?” 他按了按心口,看着她。 段长歌经他这么一说,仔细想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个感觉,不过有些疑惑开口“难道这不是正常感觉吗?” 许阙微笑“那你刚才有这种感觉吗?” 她摇了摇头,随即恍然大悟:“那这就说明主要出现这种感觉是不是代表着换回来了?” 说完,有些激动地抓了抓衣摆。 “小王爷,我这就去找个引电的东西,电一下不就可以了?” 许阙正感觉孺子可教也之时,听着听着,就感觉不怎么对了,一抬眼,看到跃跃欲试的段长歌,抽了抽嘴角。 “你冷静一下。” 她心中热情的小火焰被他冰冷的语气一下子被浇灭了。 “怎么了?这样不行吗?” 许阙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冷静。 “如果要引电的话只能凭借闪电,倘若没控制住力度,到时候京城便会爆出段家姑娘与皇家小王爷爱而不得触电殉情的惊天秘密。” 说完,他瞥了一眼某姑娘的神情,勾唇反问道:“所以,段姑娘觉得还行吗?” 她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话确实在理。 引电的话风险太大了,容易把命搭进去。 “不过本王发现一个缓解之计,对你我二人都有好处。” 虽乍一看无破解之法,但想来想去终于还是让他发现了端倪之处。 段长歌眼眸一亮。 “什么法子?” 许阙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本王前几日离开段府的时候,走了没多远,那种感觉就出现了,再之后,便霉运横生,坏事接连不断。” 段长歌顺着他的话接着:“那你的意思是你和我只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便可双方安然无恙?” 小王爷点点头。 “目前来说是这样。” 在她房间休养那么多天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无论好事坏事皆可避免,何乐而不为呢? 见她细细思索,他又继续道:“不过这个距离到底是多少本王也具体说不清楚。” 她想了想,试探开口:“那…试一下?” 小王爷挑眉,看着她。 一会儿,段长歌站在院中,向前走了几步,转头看向裹着狐裘的许阙:“小王爷,感觉如何?” “往远走一走。” 于是她又远走了走。 一旁的管家不解,问身旁的刘俞舒:“刘大夫,王爷这是与段姑娘在干什么啊?” 第8章 美人8 刘俞舒瞧了瞧许阙的神色,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感叹道:“管家,这小情侣之间的趣事岂是你我二人可以懂得的,你还是尽快给你家小王爷准备聘礼吧…” 管家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疑惑不已:“刘大夫您是如何看出来的?” 刘俞舒叹了口气,让管家看看许阙的样子。 “你家王爷虽然病得不轻,但还不是跟着那姑娘出来了,你瞧他看那位姑娘的眼神,你还见过他这样看过其他女子吗?” 说着,有些后悔的摇了摇头 “早知道那天就把他换个地方丢了…” 丢那么一下就丢出个姻缘来… 真是老天偏心啊… 这边段长歌刚走出一步,许阙感觉浑身一麻,下意识捂住心口。 她转身正问时,看见他动作,连忙跑过来扶住他。 “怎么样,是不是那儿?” 她又重新回到他身边,顿时没有了那种感觉,点了点头,看向她刚刚站的位置。 “五十丈以内。” 段长歌犯了难。 五十丈以内,这个距离怎么这么短… 许阙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距离看来是只能在王府内活动了。” 说完,见她皱眉,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最近几个月我都会在王府,你可以搬过来。” “怎么可能?” 她下意识就要否决,可一想到许阙的身体,又犹豫了下来。 她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小姐,怎可随便在他王府里住下来,她来之前怎么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可是,许阙这边… 他紧了紧披在外面的狐裘,垂下眼眸,看向正低头思索的姑娘,心一动,缓缓开口:“并不是没有办法。” 她抬起眼,落入他的眼中。 “以本王未婚王妃的名义,入王府学习礼仪。” 他一顿,接下来的话将她想要拒绝的话卡在了嘴边。 “先用这个法子缓一下,若是日后换了回来,本王会遂了你的愿寻机会取消这门婚约。”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但好像有了诱惑力一样让她动了心神。 她抿了抿唇,沉吟了一会儿,对上他的眼冷静说道:“这件事我需要考虑几天。” 说完,往后退了退,朝他做了个礼,脸色平静:“小女瞧着王爷的气色好了不少,今日时候也不早了,长歌就先行告退了。” 许阙没有阻拦,转身之际,淡淡地说了句:“走吧。”便回了房间。 段长歌看了一眼他的房门,紧抿着唇,转身走了。 等回到段府,月见便一脸担心地迎了上来。 “小姐,没事吧。” 应该是瞧见了她浅浅的愁容。 她轻轻摇了摇头,问月见:“爹爹和兄长那边没发现吧?” “没事的,就按小姐所说今日是去找张憬姑娘了,公子和老爷那边没有怀疑。” 她这才放心了下来,坐在桌旁下意识看向窗外,才发现院中的那棵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新芽,吃了一惊。 “没想到这棵树竟然活了…” 她低低喃了一句,若有所思。 当年她娘亲怀上她的时候,父亲高兴地不得了,将原本在他院中很受喜爱的古树特意移植了过来,每天都要观赏那树半天。 娘亲一开始并不愿意,怕在她院中糟蹋了这万年的树,她爹却说都是看树,在哪儿看都一样。 没成想在她出生的那一年,雷声滚滚,直接一道闪电劈住了那棵树,变得焦黑,当时的段老爷子可是心疼坏了,闭门谢客一个月,一直在找人问这树还有没有可能救活。 那专家皆说活下去的机会并不大了,父亲依旧报了一丝希望,将它养至今日,竟不负父亲期望,冒出了一支新芽。 “快去通知爹爹和兄长,让他们来看看。” 发现这一点绿,段长歌整个人又重新恢复了生机,眼眸亮晶晶的。 月见在她这么一提醒下也发现了树又活了过来,激动得不行。 “月见这就去叫老爷和公子,” 出门的时候都是跑着的,没等一会儿,就看到一道急匆匆的身影来着,后面还跟着家仆担心的话语“老爷,老爷走慢些…小心点…” 段老爷子哪里顾得上,一进段长歌院子,便着急地去看那棵树,细细端详之下,发出了一连串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真是老天光顾我段家,有福啊有福…” 瞧见刚刚走出屋的女儿,也是走上前去,笑容满面。 “长歌啊,果然当年爹选择把这棵树一直留在你院里是正确的。” 长歌下意识摸了摸鼻头,小声说道:“爹那棵树被劈也因为女儿呀…” 段老爷子直接忽略了她说的话,拍了拍她的肩,大笑道:“不管,反正是爹的好女儿…” “也是惊鸿的好妹妹。” 段惊鸿带着浅浅的笑意,寻声而来,瞧见那树上的新芽,也笑了笑。 “这下爹可算了了一桩心愿啊…” 段长歌赞同地点了点头。 段老爷子后来与她细细交流了一番树养护的一些事情,就心满意足地回去了,段惊鸿瞧见无事正准备回去时,段长歌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一顿,转身看向她,眉目疑惑。 “妹妹,还有什么事吗?” 段长歌浅笑了笑,缓缓说道:“无事,只是妹妹最近交的朋友有些多,想和哥哥说说话。” 段惊鸿挑了挑眉,有些惊异。 “长歌你以前可不是随随便便拉我聊天的人啊…” 段长歌笑了笑,眸中透出狡黠。 “怎么,哥哥不愿意吗?” 段惊鸿弯了弯唇,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当然愿意。” 她咬了咬唇,抬起眼很是认真地对他说道:“哥哥,如果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而遭遇不得已的灾遇,另一个人明显可以独善其身,可是她还是决定去竭尽她的所有去让一切恢复正常,哪怕做出任何牺牲,哥哥,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傻啊?” 段惊鸿看向她,没有立刻回答,有些无奈地反说道“长歌,你这哪儿是问我啊,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吧…” 她一怔,捏紧了衣袖,随后想通了般,释然的笑了笑。 “是啊,不管到底傻不傻,但是她愿意。” 她不想让许阙遭受这无妄之灾,他是这南溯的锦鲤小王爷,是南溯百姓的祥瑞。 区区一个未婚王妃的名头而已,还能帮她挡了不必要的桃花,何乐而不为呢? 她抬起头,清秀的面容浮现出笑容。 “谢谢哥哥。” 声音软糯软糯的,听起来甜甜的。 段惊鸿挑了挑眉,好笑道:“今天到底怎么了,一会儿一个样…” “好了好了妹妹没什么想问的了,哥哥赶快回房休息吧。” 她朝他挥了挥小手,步伐欢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临走时还不忘给自家哥哥一个吻安飞吻。 段惊鸿受宠若惊,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背。 嗯,挺疼的,不是做梦。 他家小妹懂得疼他了… 一想到这里,哥哥心情立刻变得无比愉快,乐滋滋地走了,一时没注意到段长歌之前问那个问题时的异样。 解决了这个心病,段长歌一夜好梦,一大清早,她就写了份书信让月见送到王府。 月见来到王府,侍卫刚要拦她时连忙说道:“我家小姐是段府姑娘,请将这个交给小王爷。” 那个侍卫昨日见段长歌来过这里,听到月见这样说,不疑有假,接过书信便遣人送了进去。 月见在门口焦急的转了一下,就见许阙手中拿着书信朝门口走来,侍卫纷纷行礼,月见也不例外。 却只听得他平静道:“段长歌呢?” “小姐说,她恭候鲤鲤的到来。” 冒着小王爷的威压,月见还是成功完成了离开时自家小姐对她的委托。 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 写完这封信,段长歌又看了一遍,有些不甘心的低喃了一句:“没想到就这样便宜许阙了…” 声音很低,但还是让站在她身边的月见听到了,惊了一惊,连忙告诫她:“小姐,小王爷的名讳不可说的…” 段长歌轻挑眉,不以为然。 目光落在那封信,像想起什么,勾起红唇眯眼笑了笑,拍了拍月见的肩膀,附在她耳旁说了这么一句话,还嘱咐她一定要在小王爷面前说。 当时月见就觉得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果然,话一出,小王爷脸都黑了,直接被气笑了,目光更是紧紧盯着她。 “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本王不会辜负她的嘱托。” 月见强忍着身子的颤抖,低头应道,见他没有再过多吩咐,暗暗松了口气,立刻便带着小王爷的口谕回到了段府。 说完后一副如临大赦的样子,哀怨的小眼神落在段长歌的身上。 “小姐,那小王爷生气的模样真是太恐怖了,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鲤鲤是谁啊…” 段长歌神秘一笑,看向她,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 “这是个秘密哦…” 月见本以为没什么,却没成想三日后,一箱箱的聘礼从段府门口鱼贯而入,她就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立刻折回去找她家小姐。 段长歌在她一进门便关上了门,随后做了个“嘘”的手势,月见心中急,但也明事理,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第9章 美人9 段长歌罕见的脸色严肃了下来,注视着月见。 “月见,之前的事你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与小王爷之前只见过一面,此外再无其他联系,知道了吗?” 月见点了点头,看着段长歌有些紧张的样子,抿了抿唇,目光明亮。 “月见只在一个月前的府内见过小王爷,当时小王爷与大公子把酒言欢。” 看到段长歌松了口气,她弯了弯唇,随后说道:“听闻小王爷在府内对小姐你一见钟情,已经下了聘礼亲自送到王府来,小姐要去看看吗?” 主仆相视一眼,倏地一笑,就已经互相明白了一切。 月见自幼跟在她身旁,无论她做什么,月见都会跟着她一起做,无论好坏,这么多年,两人早已经不像主仆,倒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听到她这样说,段长歌想了想,还是否决了。 “先看看情况。” 大堂上,看着那一箱箱聘礼,段老爷子一言不发,面色微沉。 许久,他才有些轻叹道:“小王爷这是如何啊…” 且说那日许阙自段长歌来了之后,休养了几日,病也好得七七八八,连刘俞舒都不得不说了一句:“那段姑娘还真是你的福星。” 来看望一下病就好得这么快,早知道就早些时候请她来了,也不至于之前他日夜焦头烂额地给他配药。 许阙态度漫不经心,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若是他知晓这场病为何如此来势汹汹,也不会说出这话。 福星?他许阙还真承担不起。 不过今日来,自然也是得了段长歌的应允的,写那封书信也是提醒他注意一些事项,别碰了她爹的霉头。 听到段老爷子的话,他作了作揖,态度恭谨。 “段老爷,自上次与府上段姑娘一别后,便对姑娘一见钟情,回去以后日夜思寐不得,时至今日,小王愿以十箱聘礼奉上,只希望段府应允了这门婚事。” 段老爷子冷哼一声,看着堂中的许阙,显然是不信的。 “小王爷,老夫念你是王室,不刁难你,但也不代表我段家是好欺负的,你说钟情长歌老夫如何信你?!况且小女还小,老夫并不想让她早早便为人妻,小王爷还是请回吧。” 段家是南溯国的首富,可谓算得上是掌握了整个国家的财脉,连皇帝都不得不忌惮三分,不过段家对南辰一片忠心,皇帝也乐见其得。 更别说段惊鸿如今已经被册封了将军,还是有能与许阙叫板的资格。 “小姐,小王爷必会被老爷刁难,我们不进去帮帮小王爷吗?” 走在门口,段长歌和月见正好瞧见了这一幕,月见有些担忧,看向旁边的段长歌,没想到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急什么,好不容易看他被别人刁难一回,本姑娘可得好好观赏一番。” 说完后,轻挑了眉,勾唇笑吟吟地瞧着许阙立于大堂上的背影。 前天送完书信后,她又细细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许阙下了套。 明明病得那么重,还偏偏不让人来找她,让她心甘情愿地去找他,还趁机利用她的同情心让她答应了这门婚约。 现在想来,她总觉得自己答应的还是太草率了。 如今有这机会看他吃瘪,自然不容错过。 许阙虽被段老爷子下了逐客令,但没有走,只是依然持着恭谨的模样,沉声说道:“段老爷大可放心,我许阙说出的话,绝不反悔,若能娶得段姑娘为王妃,本王愿与她朝朝暮暮,白首尽头。” 段老爷子紧抿着唇,盯了他好一会儿,他也只是目光澄亮,一片真挚,火气消了大半。 许久,他才低低叹了一声:“苏家那小子比不上小王爷半分啊…” 是否真心,一见分晓。 他转过身,只留一个背影给许阙,声音有些沉重。 “老夫再考虑考虑。” 候在门口的段长歌一开始看热闹好好的,听到他的那番话,还有那纹丝不动的背影,心莫名一动,却依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真会胡说,连爹爹都能说动。” 许阙抬眼看了看段老爷子,没有再说话,恭敬地行了个礼,若有所思地转眼看了看放在旁边的聘礼,便带着一干侍从离开了。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经过门口时,他偶然瞥见了屋旁角落里露出来的浅色裙角,脚步顿了顿,唇角勾了一勾,眸中染上了点点笑意。 真是不放过一点机会看他笑话。 不过这个笑话么,小王爷挺乐意的被看的。 瞧见许阙走了,段长歌才遮遮掩掩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月见看向她,有些不解地问道:“小姐,为何我们要躲起来呀?” 段长歌悄悄地看了一眼里面的段老爷子,小声解释道:“小王爷那么黑的一个人,怎会让我瞧见如此场面,若是让他知晓,少不了日后挖苦我。” 显然,某姑娘完全不知小王爷将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她这边话音刚落,段惊鸿便飞快进门,一副脸色匆匆的样子,看见她在门口,竟直接将她拉去了大堂。 “爹,我听说小王爷来求亲了,这是不是真…” 正说着,眼睛落在了旁边的十箱聘礼上,脸色倏地变了,沉了下来,有些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应该把他带进段府,才惹出这么一桩事情。” 由于之前朝堂的一些事情,他和许阙意见相同,便有了颇多交集,交流之下也更欣赏他的为人,那日正逢闲来无事,便邀他来段府一坐,没想到,一坐坐出十箱聘礼来。 段惊鸿悔啊… 还正赶上他大早上去军营点兵,点完回府途中才听到有人说看见小王爷带着一群人搬着十箱聘礼去了段府,他急匆匆赶了回来,却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段长歌看见她兄长后悔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安慰道:“哥哥没事的,实在是你妹妹我太优秀了,做哥哥的防不胜防啊…” 说完,她有些疑惑,问段老爷子:“爹爹,为何这今日小王爷来与苏家公子来你们表现的怎么不一样啊…” 段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 “苏家是官宦之家,自然与这皇室不同,你嫁入苏家,若是出了什么事爹还能帮助你,可这一入皇室,唉…” 后面的话他虽没说出来她也明白,可是,这毕竟是她惹出来的祸端,她不能不负责任。 咬了咬唇,看了看她爹,又抬眼看了看兄长,心一横,说道:“爹,哥哥,你们有所不知…” 她顿了顿,彻底豁出去了,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其实我之前拒绝苏公子说已经有了心上人是真的,长歌的心上人就是小王爷,那日一别,小王爷便深深映在了我的心上,自那以后,任何公子都入不了我的眼…” 她说的说的,别说其他人了,她自己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这辈子还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段老爷子和段惊鸿已经完全震惊了,迟迟说不出来,直到段老爷子直接怒斥一声:“简直就是胡闹!” 他气的背过了手,让月见带着段长歌回去好好反省几日,气不过又争了几句:“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回去好好想想了” 说罢,一挥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大堂。 段长歌有些被吓住了,她还从未见过她爹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泪眼汪汪的。 段惊鸿瞧见心一软,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 “长歌你先回房好好想一想吧,爹说的话在理,不过你也别看爹发这么大的火,他怎么能舍得让你受委屈呢…” 段长歌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不过尽管泪眼朦胧,但还是不甘心地说道:“哥哥,小王爷真的挺好的。” “赶紧回去冷静一下吧。” 段惊鸿郁闷极了。 这许阙到底对自家妹妹施了什么魔法,竟对他如此执着… 自家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如今一胳膊肘都拐向外人,真是养大的女儿不亲爹啊… 段长歌抽抽搭搭的,一回到房间,便面色无波,月见这还是第一次见小姐变脸变得这么快的,原本憋了一肚子的安慰话现在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段长歌低叹了叹,擦了擦有些发红的眼角,心下莫名沉重了起来。 虽然她之前就想到她爹爹不会那么容易同意,没想到反应这么大,看样子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不过… 她又想起段老爷子和许阙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是让他走来着… 没有让他搬走聘礼呀… 她眼一亮,立刻便明白了什么,与苏寐那天来不同,那天她爹是让苏寐把聘礼都搬走的,可是这次只是让许阙带着人走了。 后来,不出她所料,接下来的几日,许阙日日来,段老爷子虽沉着脸拒不见他,只是将那十箱聘礼挡在门旁,一副随时让他搬走的样子。 不过许阙很是顽强,这几日一直伫立于门前,不进去,目光坚定地看向里面,声音沉稳。 “本王愿娶长歌为妻,希望段老爷同意。” 段惊鸿冷哼一声,没有让他进来,只是冷冷说道:“许阙,我段府的千金岂是你三言两句可娶走的?” 许阙不言,但很明白他这样说的意图。 抬起眼,对上段惊鸿。 第10章 定亲1 “惊鸿,你我身为同僚,理应知我为人,我不是轻易言说之人。” 段惊鸿一噎,没有再说话。 段老爷子则一声不吭地走在他跟前,扫了他几眼,最后脸色严肃地说了句:“跟我进来。” 许阙跟了进去,段惊鸿气不过,也跟了上去。 等段长歌接到消息的时候,三人已经在房间里谈了一天一夜。 这几日她一直被爹爹关在房里,怕她乱跑,收到消息也就慢了些。 等月见回来,她就连忙急急问道:“怎么样,爹爹同意了吗?” 月见故作高深:“小姐,你猜怎么着?” 她笑了笑,说道:“到底怎么样了啊…” 月见笑了笑,走在她跟前,声音稍稍拉长,语气中含着一丝喜悦。 “小姐,小王爷给段老爷下了聘书了!” 段长歌一怔,明明事情发展的一切顺利,她却有些恍惚,歪头问月见:“这…就成了?” 月见刚想点头,想起什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小王爷说姑娘一直深处闺中,不知道一些王府与宫中礼仪,需要接小姐去王府先行住一段时间,学习礼仪诸事。” “老爷那边同意了?” 月见点了点头,神色露出犹豫。 “一开始老爷并不是很愿意,但小王爷许下承诺,绝不会让您受半分委屈,老爷那边才勉强同意,不过…” “不过什么?” 月见有些为难地说道:“老爷说,若是小姐在王府住着想回段府了,小王爷不能拦着,最起码…最起码一月回一次。” 歌听到最后一句忍俊不禁,完全可以想象到她爹说出这句话的模样,同时心里也暖洋洋的。 她爹爹这样说,无非是怕她在王府受了委屈,他这是在换一种方法告诉许阙,就算她去了王府,她还是段府的姑娘,段府永远在给她撑腰。 想到这里,她莫名红了红眼眶,看向月见,眼角有些湿润。 月见见她快哭了,一惊,连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姑娘眨了眨眼,眼角噙着快要溢出来的泪。 “无事,只是突然觉得,有你们真好。” 说完,轻轻与月见抱了抱,低声低喃:“谢谢。” 原谅她无法把事实告诉他们,只要不知晓,便可置身于外,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有了麻烦,段家也不会被她所牵连。 许阙从段家出来,瞥了一眼还亮着灯火的屋子,停下了脚步。 侍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段长歌的园苑,心下明白,并未出声提醒。 直到他收回了目光,沉默了半响,声线平淡无波。 “走吧。” 回到王府,刘俞舒正收拾着行李,原本他就是专门留下给许阙治病的,如今他病好了,自然也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听到他回府,想着临走前还是去打一声招呼,一进屋,便闻到一阵酒味,皱了皱眉,看向坐在床边独酌的许阙,刚想说什么,顿了顿,随即语气有些调笑道:“小王爷怎么独自月下饮酒啊…” 许阙听到声音,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扔给他一个酒杯。 他轻松接过,走过身边,倒了一杯酒。 “怎么了,是什么让你这病刚好就忍不住来喝酒的?” 许阙勾唇淡笑了笑,目光澄澈,比洒下来的月光还要皎洁,但那眼神却着实冷漠无比眼也是生得极为好看,仿佛有光芒点点,眉目之间,是勾人的模样。 他半阖了阖眼,声音有些哑。 “想起了一些事情。” 刘俞舒点到为止,不再多言,与他碰了碰杯,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如今与往昔不同,天下安定,早日走出来为好。” 他像是困乏,听到声音,来了精神,将酒仰头一饮,扯唇笑了笑,多了一丝肆意。 “君千醉,不若盛平万世” 他眯了眯眼,继续道:“宜欢宜喜,百宴足哉。” 连刘俞舒都一时分不清楚,这到底说的是许阙自己还是高坐朝堂那位,没有多言,敛了敛神色,看着他,倏地笑了笑,朝他举了举杯。 “敬王。” 世人皆说小王爷锦鲤之身,祥瑞天下,是上天派下来的吉星。 可谁又可知,他的生母是罪臣之女,皇帝怕她影响许阙气运,刚满月之际就将他抱离寝殿,而将他的生母打入冷宫,不久后便郁郁而终,到死也没能在见他一面。 这么多年,虽享近了荣华富贵,但皇子之间的嫉妒,陷害,各种冷嘲热讽他什么都受过,他早就厌倦了这朝堂之争,才要来这小王爷之称远离朝堂之外,可就算这样,朝堂还是有人不放过他。 许阙与刘俞舒相视一眼,抬杯轻碰。 “不送。” 原来他早知他今日要走,也知他要来告别。 一语落下,清脆的碰杯声,是这深夜月下两人最后的交流。 皇宫中。 “你说什么?!” 皇帝听到太监禀告上来的事情,一时失态,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太监见天子如此反常,心下一惊,又将刚才的话重说了一遍:“皇上,民间传闻小王爷抬着十箱聘礼亲自去段府提亲。” 皇帝蹙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段家…莫非是段家小姐段长歌?” “正是。” 皇帝这才缓缓按着龙椅坐了下来,有些不满意地说道:“这段长歌传闻长得是美,但实在是霉运连连,若非小王爷也成了在乎皮相之人?” 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吩咐道:“明日将他召进宫来,朕要好好听听他的想法。” 第二日,许阙不出意外地接到了宫里传出来的话,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直襟长袍,便进了宫。 许宴刚上完早朝,朝服还未褪下,便有人来报小王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 话音落下,一道欣长的身影便从宫门走了进来,男子步伐稳健,腰间挂了上好润泽的白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一身月白色长袍,更显他矜贵之气。 “皇上最近召臣觐见的频次有些高啊…” 许宴不易察觉的抿了抿唇,搭在龙椅上的手用力握了握,但很快便放开了,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越走越近。 “朕倒是不知皇弟何时对段家女子感兴趣了…” 许阙在他面前站定,行了行礼,听到此言,微微勾唇。 “一月前本王受邀段府,对段家姑娘一见钟情,这才下了聘礼。” 许宴有心点拨他:“朕说过不干预你的婚事,但不代表你可以胡来,那段长歌空有美貌,气运极差,怎不知会给你招来灾祸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许阙一眼。 许阙淡笑了笑,不以为然,微微抬头,看着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声线淡漠,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臣,甘之如饴。” 简单的一句话,让许宴无法继续说了下去,他眼沉了下来,注视着下方的人。 一旁的太监见皇帝有发怒的迹象,不断给许阙使眼色,让他赶紧认个错,但他依旧迎着皇帝的目光勾唇浅浅笑着。 不知两人僵持了多久,一旁的太监都大汗淋漓,皇帝倏地大笑出声,化解了这场僵持。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这倔强的脾气一点都没改。” 许阙也笑了笑,并未说话。 许宴目光看向远方,看上去是在回忆往事。 “记得朕第一次见你,你还是这么小小的一个,许垣他们也真是的,有事没事就想来找你麻烦…” 许阙神色不改,只是笑吟吟的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那时候还是多倚靠皇兄你呀…” 幼时他在皇宫倍受欺负,嫉妒他独占皇上宠爱,每个人恨不得上去落井下石,唯独许宴会站出来保护他,维护他,甚至替他挨打,这份恩,他许阙一直铭记在心。 当时先皇驾崩,各路皇子拼的你死我活,最后还是许宴杀出了一条血路,许阙为了还这份恩情,给他扫清了一切障碍,让他顺利登上皇位,更是后来直接求了个王爷封号,远离朝堂之争。 “没想到一晃过了这么多年…” 许宴低叹了一句,从回忆中醒来,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无论如何,皇兄都希望你能幸福。” 他看着许阙的眼睛,话锋一转。 “这样吧,朕派一个嬷嬷亲自到你府上,教她礼仪,皇弟这回该不会拒绝了吧…” 许阙弯了弯唇,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 “臣,谢陛下。” 从皇宫出来,天已经黑了,许阙转身凝望着身后这恢宏大气的宫殿,扯唇一笑,有些凉薄。 他的皇兄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呢? 虽许阙与段长歌定下了婚约,还是给她留了几日在段府的潇洒日子。 到了离开这一天,段老爷子虽再舍不得段长歌去王府,但既然答应了许阙,还是履行了他的承诺。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将她送到门口,拉着她说个不停。 “长歌,若是他欺负了你,别管他是什么小王爷还是大王爷,兄长都亲自替你讨回公道。” 段惊鸿看了一眼停在段府门前的马车,底气十足,给段长歌打气。 段老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无论发生什么,你爹在,你兄长也在,段府一直在。” 段长歌本就心里感伤,家人们一句一句说的直接让她红了眼,泪眼汪汪地抱着自家哥哥和爹爹不撒手。 第11章 定亲2 幸好这是个有名无实的假婚约,她还能回来,若是真的,她还不得哭死过去。 等上了马车,她还在不停地啜泣着,许阙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看着她。 “好了,别哭了。” 递给她一张手帕,让她擦擦眼角的泪。 “你看看,眼泪掉的哪里都是。” 他有些嫌弃地指了指她周围,自顾自地说着“到时候还得让侍从好好清洗一下…” 被他这么一呛,她也不那么伤心了,气不过,指了指自己的衣裳,辩论道:“小王爷,麻烦您看清楚点,眼泪明明都掉在我衣服上了…” “哦。” 小王爷眉梢一挑,淡淡回应。 “…” 实在没忍住,她给他很是温柔的翻了个白眼。 “小王爷,我觉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一旦换回来,我们好聚好散。” 许阙淡然一笑,身子懒懒地斜靠着,瞥眼看着她。 “怎么,待在本王身边不舒服吗?” 段长歌冷哼一声。 “明知故问。” 等到了王府,月见跟着她一起,服侍她的生活起居,当许阙问她还需不需要丫鬟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地挑了两个看起来灵动的。 “叫什么名字?” 段长歌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姑娘,看上去两个人模样还有点相似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应道:“禀王妃,奴婢叫流青,她是奴婢的妹妹,叫流烟。” 段长歌倏地听到自己莫名多了个“王妃”的称号,还有些不适应,摆了摆手,吩咐道:“我与你们王爷还未成亲,还是叫我段姑娘吧…” 正要吩咐旁边的月见交代她们需要做的一些事情时,许阙踱步走了进来。 一开门,月光便伴着他的身影倾洒下来,一瞬间看呆了屋内的三个姑娘,但是不包括人间清醒段长歌。 她可是早就看清那人皮囊之下的本质,况且,能有她好看么?! 她轻咳了咳,召回了三个小姑娘的魂,顺便给月见使了个小眼色,月见立刻便知晓她的意图,带着两个姑娘就要退下。 流烟临走时小心翼翼地看了长歌一眼,又悄悄地瞧了一眼自打进门目光就一直在他家小王妃身上的王爷,压抑不住心中的小激动,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袖子。 “王妃进府还没一个时辰呢王爷就来了,你看王爷的眼神多温柔啊,他们感情真好…” 虽声音不大,但房间静谧,一点声响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段长歌唇角的笑莫名僵了僵,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不过多了分羞赧,很是配合的看向了许阙,目光盈盈如波。 不过等丫鬟一下去,她立刻换作了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实在是想不通流烟为什呢会这么说。 到底从哪里看出来他俩感情好的? 她郁闷地抬起眼看了看那人,男子察觉到她的目光,轻挑眉梢,嗤笑了一声。 “除了那演戏剧的人,本王还真没见过变脸变得这么快的。” 段长歌冷哼一声,撇过头,不看他。 他也不恼,拉了个凳子坐在桌子旁,静静地看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律地敲打着桌面。 “本王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声,虽然暂时取了个学习礼仪的借口将你留在了王府,但皇帝那边不好糊弄。”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他,有些狐疑。 “皇帝不同意?” 许阙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 “你觉得呢?” 这一眼,让她立刻想到了之前京城的那些谣言。 好像…她这个人风评确实挺差哈… “所以,” 他顿了顿,眸光染着浅浅的笑意。 “皇宫那边来了人要亲自教你,你还是要做出些样子的。” 知道皇帝这边也要时时注意着,她突然觉得自家爹爹说的真没错。 一入王室深如海,可她还偏偏迈了半只脚来划这片海,可又无可奈何,没了精神。 有气无力地回了句“知道了…” 许阙瞧她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袖下的手握紧了紧。 不过段长歌还真没想到,一个王妃礼仪,居然还真这么繁琐。 一大清早,听闻宫里来个贵人,是伺候皇后身边的孙嬷嬷,领了皇帝的旨意来亲自指导她。 想着毕竟是宫里来的人,她还是出去迎接了一番,给嬷嬷请了个安就被挑剔出好多错误。 那孙嬷嬷上下端详了她一番,有些不满意道:“姑娘虽生了一副好相貌,不过这么多年待在这府内闺阁之中,一些礼仪规矩实在是太随意些,必须好好改掉罢!” 段长歌干笑几声,附和道:“是…是嬷嬷。” 当许阙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请安之时,双手要放在左侧腰际,身前屈…对,腿要稍弯一些…不对…你弯的太下了…” 段长歌咬着牙,一点一点听着孙嬷嬷的声音调整姿势。 “再往前屈一点…不行…再来一次…” 实在累的够呛,她欲哭无泪地看着孙嬷嬷,想要休息一会儿。 孙嬷嬷无情拒绝,指了指她的姿势,批判道:“如此不能忍受,怎能担得起王妃之名?” 段长歌假笑了几声,强忍着心中的不快,说服自己不要生气,再忍耐一会儿,毕竟宫里的人不能随意得罪。 不过当她看到立在不远处的许阙,眼睛变得亮晶晶。 她的话嬷嬷不听,许阙的话她总不能不听吧… 心底立刻高兴的放了个烟花,开始不停地暗示他,那眼睛眨的,许阙光看着,眉眼就噙满了笑意。 许阙不傻,知道她想干什么,慢悠悠地走到嬷嬷跟前,孙嬷嬷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见过小王爷。” 段长歌见救星来了,态度也温顺了下来,乖巧地行了个礼。 许阙忍住笑意,缓缓说道:“孙嬷嬷,本王找长歌需要商量一些事情,不知可否占用嬷嬷一点时间?” 嬷嬷连忙应道:“王爷有事,奴婢自然不敢阻拦。” 段长歌差点欢呼出来,屁颠屁颠跟着许阙回了书房,一进门,就找了个凳子坐下,连住喝了几杯茶水,将自己额上的汗好好擦了番。 许阙单手拖住下巴,端详了一会儿,见她没有那么累了,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本王好不容易帮某人一次,居然连一声感谢都没有…” 段长歌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听到此番话,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 “说的好像这件事没有你的份儿上似的…” 许阙挑眉,拉长了语调:“不知道是谁刚刚…” 说着,模仿了一下刚才段长歌给他疯狂使眼色的表情。 段长歌简直没眼看,本着识时务为俊杰的原则,深吐了一口气,随后拉起甜甜的笑容。 “鲤鲤,长歌真感恩你呀…” 说完,朝他歪头眨了眨眼,手比了个爱心。 “这样小王爷满意了吗?” 没保持两秒,她便唇角微勾,双手叉住,看向他的眼神凉凉。 许阙轻笑了下,声线清冷却好似泛着无限温柔。 “本王很满意。” 段长歌瞧他笑容满眼,有些惊异,这人是有什么恶趣味吗,这么油腻还感觉到满意,不过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美貌,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毕竟许阙还是个男人,男人嘛,一时□□熏心还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面对她这样的美人。 正当她这么想着想着,许阙起身将她手中的茶杯拿走了。 “不过你也不要想得太美了,本王也只能解救你一会儿,孙嬷嬷可是□□过两代皇后的人,你且好好受的吧…” 段长歌抽了抽嘴角,幽幽的看着许阙。 “皇上对你可真好。” 许阙笑了一声,目光低沉。 “是啊,连个王妃他都要煞费苦心…” 她一听,觉得这个语气可不怎么对,难道他和皇帝的关系不如民间传言的那么好? 刚心生狐疑,抬眼去看许阙时,他却已经敛了敛眸,将情绪尽压眼底,段长歌只看到了他平静如水的眼眸。 她抿了抿唇,将心中那抹疑惑强忍住,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歇的也够久的了,再不走嬷嬷估计要怀疑了。” 许阙稍稍颔首,在她开门之际,忽然开口 “晚上我会去你房里。” 段长歌下意识抱住自己,防御性地看向他玩,一脸警惕。 “你要干嘛?” 许阙挑眉,瞧见她的动作,好笑道:“还真想当本王王妃呢,忘了主要目的是什么了?” 段长歌这才放松了紧惕,低嗯了一声,又细细品了品他的话,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什么叫…来她房里啊… 搞得就好像那啥一样似的… 她想着,脸颊热热的,抬起手用手背冰了冰,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自己那点不纯洁的小心思驱赶出去。 许狗这厮绝逼是故意的! 一下午的时间,她实在累的够呛,从行走到请安,以及用膳等诸事,等晚上回了房间,一倒头就要睡过去。 突然想起了早上许阙和她说的话,没过一会儿,某人又直挺挺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面。 她怔怔地注视着铜镜里面的美人,心中莫名其妙。 许阙来对她有什么影响吗?! 她为什么要在这儿照镜子! 第12章 定亲3 正这样想着,那人便翻着窗子进来了。 段长歌愕然。 “这不是你府上吗,你翻窗子干嘛?” 许阙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 “这么晚进你房间,被人看到不好。” 她惊奇的“啧啧”了两句,走到他跟前转了两圈。 “哟,小王爷都会替别人考虑了…” 许阙当然听出她话中的讥诮之意,也没生气,只是看着她勾唇笑道“不想换回来了吗?” 一句话,让段长歌乖了下来,开始认真想正经事。 她努力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但毫无头绪,秀眉也随之蹙了起来。 “此计并非长久之计,可是你我并不知这里面究竟有何机缘,这该如何?” 许阙沉吟,思索出声:“要不找个上好的名医给你我瞧上一瞧,或许是身体的原因…” 她考虑了一会儿,换了个方向。 “我觉得不是身体的原因,气运这些,应该去找大师,就那个…” 她皱了皱眉,努力回想了一下:“鸿蒙大师,大家都说这位大师挺灵的,算的都挺准,要不我们去试一试…” 许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第二日,许阙便提出要带着段长歌上山祈福,去鸿福寺问两人姻缘诸事。 孙嬷嬷虽没拦,但看了看站在许阙身后的段长歌,缓缓说道:“小王爷,这礼仪之事耽误不得,切不要因为姑娘抱怨几句您就心软了,皇帝那边奴婢也交代不了啊…” 段长歌一听,来了气儿。 这是在暗暗提醒她在给许阙下迷魂汤么? 不光她,连许阙听到她的话,噙在嘴角的笑意也敛了敛,目光冷淡了下来,注视着她。 孙嬷嬷一开始还没感觉到什么,渐渐的,她额上鼻尖渗出细汗就要忍不住跪下道歉时,小王爷才收了那逼人的目光。 声音轻和,如风扫过,却一字一字咂得她胆战心惊。 “孙嬷嬷,长歌毕竟是本王还没过门的妻,她是日后的王妃,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说她的,她的话,本王自然听得了,你是宫中的老人,这点道理不会不懂吧…” 虽说了这么多,但明晃晃地就是在告诉她,她管的有点多了。 孙嬷嬷一惊,连忙跪了下来,不停地道歉。 “王爷,是奴婢逾矩了…” 许阙没有再理她,只是拉着段长歌转身就走。 段长歌见往日在她面前傲气冲天的嬷嬷如今气焰全无,心中暗爽,激动得拉了拉许阙的衣袖,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许阙未言,只是淡淡的瞥过看了她一眼。 她还有些不解劲儿,又凑到他耳畔压低了声音,笑嘻嘻地说了一句:“鲤鲤真棒!” 许阙顿了顿,她软糯软糯的声音从他耳旁拂过,像绒绒的羽毛扫过他心底,再看那双眸子秋水盈盈,惹得他心总痒痒的。 他轻咳了一声,将那丝不自然压了下去。 真是的,没事凑到他耳边干什么… 由于一时心潮澎湃,他也就没注意到段长歌说了什么,直到他察觉时已经为时已晚。 “来,鲤鲤,吃颗葡萄。” “鲤鲤,还有多久到鸿福寺啊…” “鲤鲤…” 自刚才给她出奇之后,段长歌便变得格外殷勤,在马车上不停地给他寒嘘问暖。 不过… 许阙听了她的话,脸是愈发的黑,看着段长歌,将心中的郁气压了压,温和开口“长歌,出来外面就别这样叫了吧…” 段长歌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样。 “是吗鲤鲤,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不叫了。” 许阙眯了眯眼,看着美人的黑眸滴溜溜转着,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突然有点后悔告诉她这个名字了… 到了鸿福寺,寺周围绿树环抱,映着淡黄的院墙,青灰色的屋脊,不时响起的悠扬深沉的钟声,一声一声,荡进那古木深丛,单单站在寺庙外面,那颗漂浮的心便可以平定下来。 段长歌敛了敛心神,神色变得庄穆了起来,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进寺门时,两个僧人双手合十,朝她弯了弯腰。 “阿弥陀佛,施主请进。” 段长歌颔首,迈步走时,旁边的许阙缓缓说道:“你先进去上香吧,我去寻一位故友。” 段长歌一挑眉,眉目透出惊诧之色。 显然没想到许阙居然在寺庙之中还有旧友,不过随之点了点头,跟着一位僧人走进了庙里。 许阙凭借自己的印象,顺着寺庙旁边一条小路踱步走着,没过多久,小路尽头出现了一座亭子,他勾了勾唇,走向那里。 先看到的是亭中央的小桌上摆了一副棋,他顿了顿,随即了然地笑了笑,沿着凉亭坐了下来,扶着衣袖拿起一枚棋子缓缓落下。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这痴棋的性子还没改。” 声音带些丝丝凉薄,但又低柔舒缓。 一语落下,凉亭又静了下来,随后从那凉亭后面,一身白衣男子,坐在那轮椅上面,碾过杂草石子,五官清秀却又苍白得很,身子看上去也很是孱弱。 “皇兄怎生了闲情,来许灼这儿啊…” 等男子来到他跟前,细细看来,容颜与许阙竟有几分相似。 许阙执子落棋,眉目认真地盯着棋盘。 “怎能说是闲情呢,来看你不应该是天经地义么?” 话罢,他抬起眼皮,看向好久没见的男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许灼看了看棋盘,自己的残局已经被许阙破了,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无奈叹道:”我还是下不过你…” 许阙慵懒的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了棋盘上,又回到了他有些过于苍白的脸上。 “虽步步机关,但这最后一招,显然有些急了,” 他话落尽,意有所指。 许灼一怔,笑了笑,目光看向他来的方向。 “皇兄,你不该来的,若是被他知道…” 许阙挑眉,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皆是手足,又何谈该来不该来。” 许灼无奈一笑,突然咳了咳,脸色又苍白了些许。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紧。 “若是你现在改变选择,本王今日便可以带你走。” 他黑眸沉沉,里面似有什么翻涌,隐忍着什么。 许灼惨然一笑,看向他最敬爱的兄长,缓缓摇了摇头。 “不要为了我再起争执。” “许灼,我已经退出朝堂了!” “皇兄—!” 许灼心中一急,害怕许阙再说出什么,转动着轮椅,背过了他。 “你走吧,我不会改变我的选择。” 许阙大掌紧握了握,咬牙道:“你真以为,许宴是为了你好吗?” 男子背挺得很直,闻言,僵了僵,没有停留,还是走了。 许阙咬了咬牙,终还是和他妥协了下来。 这边,段长歌刚从烟雾缭绕的庙宇出来,转悠着来到了一棵挂满红条木牌的树下,她有些不解,问旁边的僧人“这是干什么?” 僧人笑道:“姑娘,这是有情树,你看,城中的不少公子带着他家娘子来呢…” 她看了看,果然有很多夫妇两人,多是女子拿着木牌,公子拿着红丝往书树上挂,这样看来也别有一番浪漫。 看着看着,心中竟莫名多了一丝羡慕,以后她也要来这里,想着,便问旁边的人:“鸿蒙大师在哪里禅坐啊…” 有人给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庙宇,人有点多,等轮到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位身穿着朴素僧衣的僧人坐在木桌旁。 见她进来,弯了弯腰,声音浑厚。 “姑娘,请坐吧…” 段长歌应坐,还未说什么,鸿蒙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姑娘近日可有喜事?” 喜事?什么喜事? 鸿蒙见她不解,笑着缓缓说道:“为僧见姑娘红鸾星动,应是有姻缘喜事啊…” 她听此,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竟有些打鼓。 虽然确实是姻缘不错,可也不过是借了个名头而已,实际上还是假的啊… 她咬唇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鸿蒙微笑,虽说话时语速很慢,但说出的话很值得让人琢磨。 “姑娘,真真假假,皆是由人而言,姑娘莫要纠结,坦然接受罢” 段长歌皱眉,虽心中疑虑,但还是将要紧事先一吐为快。 “大师,我近日发生了一些奇事,您看是否有破解之法?” 鸿蒙听此,定定看了她好久,要不是见他眼睛还睁着,她都怀疑这位大师睡着了。 她试探的问了一句:“大师?你还在吗?” 鸿蒙看了她一眼,低低叹了一声。 许久,才听到他略带沧桑的声音:“姑娘啊,这茫茫人海,皆有定数,所见所闻所遇,都为造化,姑娘不可过多勉强…” 这鸿蒙大师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堆,段长歌一句也没听明白,正要再出声问时,那鸿蒙大师已经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姑娘,回去吧,为僧今日已经不再见客了…” 段长歌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作罢,无奈走出房间,心里一直揣摩鸿蒙刚刚说的一些话,没注意到跟前站了人,竟直直撞了上去。 她吃痛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揉着自己额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头上传下来。 “本王现在才知晓,原来段姑娘走路不看人。” 段长歌抬起头,这才看清楚是许阙,哼了哼,没跟他一般计较。 不过却忽然发觉他刚刚说话语气好像多了分冷气,不似一开始来寺庙的那种温和。 难道他和他的旧友吵架了? 第13章 定亲4 见他言语,她扁了扁嘴,揉着发疼的脑袋,嘟囔了一句:“还不是那什么大师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么…” 许阙拧眉:“说什么了?” 段长歌自动将姻缘那一部分忽略掉,把剩余的都和他说了,许阙听完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再没了?” 段长歌乖巧点头:“嗯,没了。” 许阙不疑有他,思索了鸿蒙说的话,缓缓说道:“那依他的意思是说,我和你走一步看一步喽?” 段长歌也不清楚,心中烦了起来,越发觉得来了趟寺庙白来了,什么都没搞清楚。 什么该回来的一定会回来… 难道要让她和他乖乖拜堂成亲吗?! 她突然想起鸿蒙之前和她说的那番话,又悄悄瞟了一眼立在她旁边的男子。 算了算了,这怎么可能呢? 这大师不会诓她吧,她长得也不像冤大头啊… 返回途中,从山上下来,已经夜幕了,街上灯火阑珊,她没忍住,撩开马车车帘瞧了瞧外面,见外面人比往日多了许多,有些疑惑,问马夫:“今儿是何日啊,为啥街上如此热闹?” 那马夫呵呵一笑,说道:“姑娘,今日是乞巧节啊,好生热闹来着…” 段长歌实在吃了一惊,这些日被孙嬷嬷按在府里学这学那,竟不察觉节日的到来。 她咂了咂嘴,没忍住又掀开帘子看外面的盛景。 灯火阑珊,行人欢歌笑语,川流不息,街旁的商铺也是人满为患,看得她也是蠢蠢欲动。 她放下帘子,挪着屁股一点点朝王爷逼近,眨着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鲤鲤,咱们要不也下去玩玩吧…” 怕他不答应,她又连忙说道:你看你看,那糖人多好看哪,还有那剪纸,那河灯…” 她像是撒娇似的,轻轻拉了拉他随意搭在一旁的衣袖。 许阙掀了掀眼皮,慵懒的看了她一眼,勾唇道:“想下去玩?”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格外明亮。 他笑了笑,声线温柔,说出的话却很是无情。 “你可是将来的王妃怎能在外面抛头露面?” 她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暗了下去,低低哦了一声,坐在了角落里闷不做声,看上去不高兴极了。 许阙看了她一眼,罕见的眉眼低顺,也没没吭声,没多久又抬眼瞥了她一眼,没忍住,轻轻叹了声,扬高声音对外面的马夫说道:“停车吧。” 说罢,他稍稍起身,牵过她的手,带她下了马车。 段长歌先是一愣,感受到掌中温暖,竟一时没有挣开,仅由他牵着来了街道。 “你自欢喜这些,身为本王王妃,又怎能让你憋屈了去?” 入夜微凉,他取了一件洁白的狐皮展开轻轻抖了抖,便披在了她的身上。 段长歌下意识收紧了衣襟,眸子莹莹地仰视着他,实在没憋住心中所想,问出了口。 “鲤鲤,难道你受了什么刺激转性了” 小王爷咬牙切齿:“说了别在外面一直叫我这个名字。” 段长歌“哦”了一声。 果然,还是之前那个许阙,刚刚明明还是那么温柔… 不过,她很快就被街道上的那些花花绿绿迷了眼,下意识拉着许阙要去看那些,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两人的手居然这时候可以相互扣的这么紧。 许阙弯了弯唇,虽目光散漫地落在街道商铺两边,手却不易察觉紧握了些许。 罢了,今日就随她去吧。 怕两人身份暴露,段长歌专门跑到一个小摊上要挑选两个面具,她拿起一个莹白色的狐狸面具,比在脸上,转头笑盈盈地问许阙:“鲤鲤,怎么样,这个好看吗?” 许阙勾唇笑了笑:“好看。” 随着他的声音刚落下,天空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巨响,段长歌越过他看向被烟花渲染得极亮的夜空,如点点繁星坠落,也一瞬间照亮了两人的面容。 她没忍住,激动的一直拉他,让他看天上烟花,自己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天空的烟花,生怕错过每一个瞬间。 许阙一撇头,目光一转,看到旁边了微微仰起头的长歌,她将刚才的面具戴在了脸上,从他这个角度看更显她侧脸弧度优美,睫毛长而浓密,如蝉翼般轻轻颤抖。 应是烟花放完了,看向他的时候,她眉梢眼角还存着笑意。 他突然想起了那么一首诗,此刻用在她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臻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就这样瞧着她,他甚至开始想,换了气也好,至少,能有这样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他抿了抿唇,对着她开口说了几个字,由于街道有些喧闹,人群熙攘,段长歌并没有听清楚,单单看口型也只猜出来了两个字。 应当是“离…开”吧,她又问了一遍,可许阙明显不想再说一遍,撇过头没有再和她说话。 她撇了撇嘴,想着他定是嫌了她在这儿磨蹭太久了,让她早点离开。 后来段长歌一直在想,若是那天晚上她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会不会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情有很多就可以避免…… 自段长歌误解了许阙的话,也渐渐歇了心思,正准备打道回府时,途中却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微微蹙眉,正要拒绝时,转了转眼瞟了一眼旁边的许阙,再看那男子的架势,翘了翘唇,没有出声。 那男子丝毫没察觉到哪里不对,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礼貌说道:“在下是侯爷之子顾玉韬,对姑娘颇有好感,不知姑娘是否有婚配?” 还未等她回话,旁边的许阙冷冷开口:“已有,慢走不送。” 男子一愣,见许阙面上同戴面具,心下猜测了一番,开口试探道:“莫非这位就是…” 见许阙还要搭话,段长歌连忙拉了拉他,朝顾玉韬笑呵呵了一下。 “公子莫怪,我家这位脑子有点不太好使,很容易冲动,莫怪莫怪啊…” 说完,她觉得自己的脖颈冷飕飕的,下意识往里缩了缩,不过还是决心要把戏演完。 她低低叹了声,也是泫然欲泪,真的是戏感上来了怎么也压不住啊… 只见她拍了拍许阙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她便开始讲述她那曾经莫须有的辛酸史:“他之前不是这样的,皆因我被那贼人惦记,他拼死护我,才被那些人打得失了神志,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记得时时伴我左右护我周全…” 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许阙都差点相信有这么回事。 想着,抽了抽嘴角,强忍着没有去揭穿她。 他倒要看看,她接下来怎么演。 顾玉韬越听越发心疼眼前的美人,虽面具未摘,但他肯定的是眼前这位一定是个美人胚子,那薄薄的丹唇,还有那勾人的眼角,光想想,就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同情地看着段长歌,便摇头叹息道:“姑娘如此痴心一片,在下佩服啊…” 想他顾玉韬逍遥一生,最受不得美人落魄,于是便苦口婆心地劝说:“这样吧,姑娘,你今日随我回了侯爷府,我给你安排个住处…” 段长歌差点没忍住给他翻白眼,这男人还真是假好心。 贪图美色,伪君子,她呸… 虽心里暗骂着,面色却依旧委屈得很,有些犹犹豫豫地看了看旁边已经彻底黑了脸的许阙,顾玉韬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急急说道:“若是你放不下他,我会给他安排个好好去路…” 说罢,竟是等不及了般,要去扯段长歌的胳膊,她一惊,下意识躲在许阙的身后。 许阙则伸手将他的手臂牢牢攥进掌中,疼得他直直叫唤。 那家伙还没搞清楚情况,叫喊着让她赶紧管管许阙,段长歌自然见好就收,让许阙注意着点。 许阙冷哼一声,在那顾玉韬疼得快晕死过去时,松开了他,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许阙眼神冰寒,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随你回侯爷府?本王竟不知这侯爷府如今有了这等实力,要将这段家姑娘,当朝将军的妹妹,本王的王妃迎进府里去,怎么,给你作妾吗?” 最后一句话,直接将顾玉韬吓得抖成了筛糠,再不傻,也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如此年轻,而且有如此傲骨之人,除了那京城锦鲤小王爷还能有谁?! 没想到之前他迎娶王妃的事情竟是真的,他竟然好死不死的招惹到了这位的头上,别说他了,就连他爹,当今侯爷也不敢和小王爷叫板。 “小王爷,是小的不识慧珠,没有认出王爷和王妃,小的赔罪,还希望王爷放过小的一马…” 许阙一想起他刚刚试图拉段长歌的那一幕气就不打一处来,怎能轻易原谅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段长歌就走了,临走时丢给他一句话“本王会改天亲自登门告诫侯爷,好生准备吧…” 他面如死灰,直接瘫在了原地。 他爹最厌他这些风流之事,更别说这次竟直接惹到了小王爷头上… 途中在马车上,段长歌先是悄悄的瞟了一眼低气压的某人,又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他,试图给自己辩解。 作者有话要说: “臻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出自《卫风硕人》 第14章 定亲5 “其实我当时就想着要好好惩罚他一下的,谁让他之前一直风流成性的,家里有了妻还不老实,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我就气不过嘛…” 许阙勾唇反讥:“今日本王是在这儿,倘若不在呢?” 她一听,来了劲儿。 “小王爷,你可别小瞧我,我之前可是跟着我哥学过几招的。” 说完还怕他不相信,起来就要比划几下,没想到马车一个震荡,她失了平衡,直直朝他的方向倒了下去,半个身子都在他腿上压着。 等她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起来,就听到他染着笑意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长歌,比划也不需要靠本王这么近吧…” 调笑的语气徘徊在她的耳边,某姑娘的头又往下垂了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马车什么时候晃不好,非要这个时候… 若不是知道她和许阙的气运交换了,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她的霉运又回来了… 所幸没过多久就回了王府,段长歌从马车上下来就一股脑地朝她房间走去,连声告别都没有。 管家还以为两人吵架了,连忙走到许阙身边有些担忧地说:“王爷,王妃这是…” 相比于段长歌的窘迫,许阙悠哉悠哉的,听到管家的话,嘴角噙着笑意看向了她刚刚离去的方向。 “王妃无事。” 他说完后,又想了想,接着道:“今日夜有些过冷,怕她落了寒,给她熬点驱寒的。” 管家应了声,很快便去准备了,心下感叹王爷对王妃果真是好。 许阙回到房中,想到在寺中发生的一切,眯了眯眼,陷入沉思。 之前他和许灼在凉亭争吵,是他故意发作。 许宴派了人暗中监管许灼,许灼只要一旦有动静,许宴那边就会知晓,想必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下午的事情。 许灼是先皇后所出,当时先皇驾崩,政权交替时许灼在外征兵不幸失去了双腿,并留下了病根。 也正因为如此,才得以在那次大乱之中得以保全性命。许阙不问朝堂之事,许宴于是就将他安置在洪福寺休养,同时招天下名医给许灼看病。 虽是看病,这么多年来却一段气色都没有,倒不如说是换了一种法子□□许灼。 许阙曾经提醒过许宴无需太过提防他,许宴当时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认同他的话。 “皇弟,我们这些个兄弟,有哪些是清清白白的…” 许阙一凝,看向他,勾唇道:“也包括我吗?” 许宴笑而不语,许久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他。 “许阙,朕不言,你应该明白。” 许阙抿了抿唇,久久未言,最终起身离开了,自始至终也没有去接那杯茶。 许宴凝望着那杯茶,茶水清澈,拿的稳,水面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他像是喃喃,又像是在问旁边的小太监:“你说,这一个个都走了,朕该如何啊…” 声音轻轻的,似与空荡安静的大殿融为一体,可随后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彻底打破了皇宫的静谧。 那个茶杯,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 “笃笃”两声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许阙从回忆中醒来,淡声说。 侍从走进来关上门,面色恭敬,将手中的卷宗呈上,声音稍稍压低了些许。 “小王爷,事情有了些许眉目。” 许阙转身走回桌旁,接过卷宗,展开细细看着,越看眉越发紧皱,面色低沉,又沉声问道:“前几天抓住的那个刺客怎么样了?” 侍卫回答:“还没提审,人就被暗杀了。” 许阙勾唇笑了笑,眉目有些冷厉:“之前一直没动静,怎这时按捺不住了?”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卷宗,抬眼注视着侍从,声音冷了下来:“给本王继续查,本王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掩盖什么!” “是—” 侍从领了命令,下去后,许阙又拿起了属下送上来的卷宗,上面赫然写着八年前异常惨烈的逐鹿之战。 为何被称为异常惨烈呢? 那一战,许灼亲自带兵出逐鹿战北炀,三万精兵,最后只堪堪回来三千兵,无数战士惨死沙场,血染红了半边天,白骨累累,许灼更是被北炀敌军百般折磨,最后废了他的双腿。 那是南溯之耻,更是导致后来发生皇室政荡的一根导火索。 虽当时许阙被困宫中,可总也想不通为何许灼带领着三万精兵会那样惨败,听说是他带兵过于冒失突进,直接中了敌人的圈套。 可是他认识的许灼,做事虽然急迫,但绝不会是轻易中计之人,更别说他带着几万士兵的性命。 于是许灼刚被送回来不久他就去见了他匆匆一眼,还未搭上话他就被送走了,再后来他要去探望时却遭到了拒绝。 许阙眯了眯眼,想到之后,嘴角紧抿了下。 听说他被许宴安排到了其他地方安心养病,当时正值政变,他自顾不暇,等替许宴扫清障碍后,他才知晓许灼被许宴安排到了鸿福寺。 他垂了垂眸,拇指轻轻摩挲过上面的字,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八岁那年,许灼那时才六岁,他十岁。 许垣那群皇子在欺负他走了之后,这个小家伙才小心翼翼地跑了出来,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好奇道:“皇兄,为何他们打你你不告诉父皇啊…” 许阙嘲笑了笑,看了他一眼。 “呵,告诉他就可以躲过了?还不如靠自己。” 一声轻呵声,让许灼对他这个皇兄充满了好奇,开始缠着他,还时不时要与他对弈几盘棋,可最后总是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许阙依稀记得,少年出征前,骑在马背上那英气逼人的模样。 “皇兄,等我战胜归来,我定赢了你那盘棋!” 可是后来,他看到的是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形容枯槁。 他突然觉得,覆了这皇权,又有什么好,许灼如此,许宴那般。 想到这里,他嘴角多了丝薄凉,用力攥了攥手中的卷宗。 没事的,许灼,皇兄帮你把真相讨回来。 第二日,王府来了一位客人。 主堂上,许阙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站着的两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他轻笑了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椅子,说:“来者即为客,坐吧。” 侯爷没有坐,只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小王爷,犬子不懂事,惊扰了您和王妃,今日我特意带竖子来给二位道歉,还请小王爷放他一马。” 说了这么一番话,侯爷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咬了咬牙,使劲儿扯了扯早在旁边抖得不成样子的顾玉韬。 顾玉韬连忙跪下,哀声道歉个不停,让许阙放他一马。 不知过了多久,侯爷心下不忍,咬了咬牙,缓缓说道:“小王爷你应知你已经退出了朝堂,再得罪权臣总归是不好的…” 两句话下来,多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许阙听此,淡笑了笑,挑眉浅笑道:“侯爷,没想到你忠廉一世,就教出个品行如此差的人。” 小王爷说话就是这么直接,直接到一针见血。 他转了转头,目光落在了一旁汗涔涔的顾玉韬,像想起什么,又轻笑了笑,回到了侯爷的身上。 “也对,皆说儿像爹,侯爷大人当年不也是这样么?” 侯爷听到他带笑的话,脸霎那间变得青白青白的,嗫喏了几句,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小王爷在说什么,下官怎么听不清楚…” 许阙也不和他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十年前,侯爷你刚刚考中状元,先皇有意磨练你,于是就将你分配到了边境一带的逐鹿城,在位两年,胜享美誉,外军无犯。 唯一不好的传闻也是曾说他一夜飞黄腾达,抛妻弃子,实为百官中一耻。 可这位状元郎却死活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后来不可怎的,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如今这桩秘闻又再被提起,他怎能不心慌? 许阙笑了笑,眉目中有些疑惑。 “本王一直也想不通,为何侯爷在逐鹿城区区两年时间,就可以达到别人一生都达不到的高位。” 他说完,像是没有看到侯爷惨败的面容,自顾自摇了摇头,看上去实在是疑惑。 侯爷咽了咽口水,干笑了几声,不敢去对上他的目光,呵呵说道:“小王爷你这可折煞下官了,八年前下官奉旨回京,却没想到先帝忽然驾崩,当时朝廷动荡,下官也只不过做了该做的事,皇上念下官有功才对下官加官进爵,不知小王爷究竟还有什么疑惑?” 虽看上去胆战心惊,不过说出的话着实滴水不漏,让旁人抓不出把柄。 许阙勾唇笑了笑,也没有继续深究,只是稍稍感叹了下:“侯爷天生鸿福气运呀,本王都有些自愧不如。” 侯爷连忙称道:“这可不敢,小王爷天生锦鲤气运,旁人如何能及,有您是我南溯之荣啊…” 许阙眯了眯眼,嘴角噙着笑没有出声。 见他没有再表态,侯爷也不敢有所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男子散漫的嗓音。 “既然侯爷带子诚信认错,本王也不会过多为难你。” 第15章 定亲6 侯爷听此,大喜过望,正要谢过时,许阙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侯爷,急什么,本王还没说完呢。” 他目光噙着浅浅的笑意,但里面有着丝丝寒意。 “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儿子,那就放过宋家之女吧,让宋家之女写一份和离书给他吧。” 侯爷脸色一变,还未等他说话时,旁边的顾玉韬愤然起身:“王爷,这怎么可以,我一个侯爷之子,怎可被一介女流休弃?!” 许阙挑眉,看向他,语气有些泛凉。 “怎么,不愿意吗?” 让他愤怒的气焰瞬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侯爷连忙起身,答应了许阙的要求。 “竖子无理,下官会好好管教一番,至于王爷说的话…” 他咬了咬牙,有些憋屈地回道:“下官自然不敢拒绝。” 许阙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好像是在问他们:“本王的要求不过分吧…” “自然不过分。” 侯爷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面色已经黑如焦炭,却不得不忍辱回复。 等段长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侯爷父子已经离开了。 听着月见说的话,她是笑了又笑,完全可以想象到那两人在许阙面前的嘴脸,定是憋屈到了极点却又无处可发,想来就忍俊不禁。 不过也暗暗惊叹这许阙做的真够绝的。 让女子写了和离书休了这顾玉韬,还是堂堂的侯爷之子,恐怕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更别说他在京城日后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招做的,一个字,绝! 不过这宋家之女,段长歌却有所耳闻。 之前这宋家因为有先皇后加持,可谓是盛极一时,宋卿是宋家旁支所出,从小聪慧机灵,深得皇后喜爱,一度有意向想要把她许配给许灼。 可还没等请求赐婚,那次大乱皇帝驾崩皇后悲痛欲绝也随之而去,宋家地位一落千丈,原以为可以凭借许灼安稳,没想到一战归来许灼成了废人,宋家彻底对他失去了信心。 正逢那时侯府世子顾玉韬对宋卿痴心一片,宋家便答应了这门婚事,不顾宋卿心意将她许配了过去,可这顾玉韬天生花心,没几日就将她冷落了。 后来宋家不景气,没了依仗,宋卿更是在侯府寸步难移,倍受欺负,而顾玉韬更是将一房又一房的妾当着她的面抬了进去,让京城无数人为之叹息红颜不幸。 如今许阙要求如此,直接帮宋卿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将她好好出气了一番。 不过,段长歌细细思索了一下,有些疑惑。 许阙不是没有任何理由就去帮别人的人啊,难道他想拉拢宋家,可是如今宋家很是衰落呀,况且他不是退出朝堂了吗? 想不通,她实在是想不通。 侯府,顾玉韬一回来,就冲进宋卿房间,看到她收拾东西,一怒之下都扫到地下,扬起手就要打她。 宋卿面色平静,静静地注视着他,缓缓说道:“你要想清楚这一巴掌能不能打下去。” 顾玉韬手僵在半空,随后恶狠狠的指着她。 “宋卿,我告诉你,别以为有小王爷撑腰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随后而来的侯爷听到他的话,终是忍不下去了,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盛怒道:“逆子!你还搞不清楚情况吗?” 顾玉韬被打的懵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大喊道:“爹,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小王爷莫名其妙替她说话,说不定两人早已经暗通曲款了!” “啪”响亮的一声,是宋卿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她讥笑了声,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 “顾玉韬,我宋卿虽一开始不愿意嫁入你家,可这三年我宋卿在你府上从未有过逾矩行为,小王爷也不是你可以非论的!” 顾玉韬显然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温顺的人如今竟当众打他,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 等他反应过来要发作时,侯爷已经让下人把他拉了下去,冷声呵斥道:“公子近日状态有些不太好,带他下去好生看养着。” 把顾玉韬带下去之后,侯爷冷冷地看向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的宋卿,目光阴沉。 “想必你也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本侯不管你与小王爷之间究竟有何关联,既然出了这侯府,你宋家便与侯府毫无干系。” 宋卿笑了,目光直视着他,朱唇轻启:“宋卿求之不得。” 侯爷一噎,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宋卿又将被顾玉韬扫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拾起来放进包裹里,手竟微微颤抖。 等收拾好东西走出侯府的那一刻,她长吁了一口气,微微阖了阖眼。 终于,她终于解脱了,真好。 回到宋府后,没等她见到她娘,她爹就急急找过来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卿敛眸淡声说:“女儿不知。” 宋爹皱了皱眉,随后干脆说:“不管怎么样,你给我和小王爷那边搭上线,既然小王爷让你从侯府出来了,说不定他那边有意,明天你给我去王府看看情况!” 宋卿听着她爹的话,讽刺一笑,看着他。 “爹,难道你以为小王爷想与宋府结亲吗?” 她冷笑道:“段府的姑娘即将过府,你以为你宋家有多大的脸面?!” “放肆!” 他怒极,挥袖将她扇倒在地。 “宋家好不容易将你送入了侯府做那世子的妻,可你呢,没有抓住他反而让他到处出来沾花拈草,我们宋家也跟着丢脸,到了现在,你以为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宋卿听着他的话简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眼角噙着泪光,悲凉的看着他。 “我说过的,我说过不嫁的,是你们一直咄咄逼人,你在乎的,永远是那点势力!” 回想起过去,她心中悲痛得无法呼吸,说的每一个字都含恨无比。 入了侯府之后,顾玉韬没多久就腻了她,另找新欢。而她在侯府,由于倍受冷落,过得连他的一个妾都不如,三年之久,宋家没有一个来看过她。 眼泪夺眶而出,像是要将她三年来受的委屈一并洗刷了去,这就是宋家,一个只认势力的宋家! 宋爹气极,丢下一句“不可理喻”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宋卿凄凄笑了笑,那双灵动欢快的眸子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三年的折磨,在回到她自己的家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不行,她要离开宋家。 她,要去找他… 一想到深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了包裹上面。 或许,事情还有一线转机,她,还能再回到他身边。 段长歌没想到宋卿动作如此之快,第二日便亲自登王府致谢。 “姑娘,你难道不去看看吗?” 月见见她还在一心不断地练习着走路的姿势,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段长歌一愣,疑惑问她:“我需要看什么?” 月见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小姐,虽宋姑娘嫁过人,可如今也是自由身了,这么去见王爷,如果你不在场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段长歌一听,摆了摆手,懒懒说道:“不碍事的,鲤鲤自有他要忙的事,若是我贸然过去反而打扰了他,算了吧算了吧…” 月见心下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怎的小姐平时聪慧得很,偏偏在这个事上愚钝了些许。 无奈之下,跺了跺脚,跑去前堂暗暗听了去。 就算小姐不来,她也要看得明白,不能让姑娘受了委屈去! 见月见跑远,她也渐渐学的不在心上了,走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差,她又回想了下月见的话,心下有些烦乱,干脆不走了。 后实在憋不住,唤来了流烟和她一起去前堂看看去。 看看又无妨,若是许阙有什么困难她还能帮忙着解决一二。 前堂,许阙望着跪在地上的宋卿,脸色平静。 “宋姑娘这是为何?” 宋卿抬头看着许阙,咬了咬唇,声音有些颤抖。 “谢谢王爷救我于水火之中。” 许阙目光落在她有些湿润的眼,抿了抿唇,缓缓说道:“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宋姑娘请回吧。” 宋卿顿了顿,跪在地上没有动,她抓了抓衣摆,连唇都被她咬出血来也没有察觉,只是充满希冀地望着他,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嘶哑。 “王爷,可否…可否让我见一见他…” 许阙站起身来,走到了她面前。 “本王凭什么让你见他?” 他顿了顿,唇角苟且,笑容有些讽刺“当初…明明是你先抛弃他的…” 许阙看着脚下一瞬间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气的姑娘,想到那个坐在轮椅上日日在凉亭独自下棋的少年,心仿佛被针扎了扎,有些刺痛。 他帮宋卿脱离了侯府,也不过是为了能让许灼内心能够得到一丝慰藉。 宋卿哭泣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事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可她根本无从解释,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王爷,求求您,我真的想离开宋府…” 想到许灼,她泣不成声,抓住了他的衣摆,断断续续说着:“我想告诉他…我从未喜欢过别人…” 第16章 定亲7 许阙垂下眸子,缓缓问道:“告诉本王,侯爷府里有什么?” 他要查清楚,侯爷背后究竟有什么。 宋卿抬起眼,哽咽道:“我要见到许灼。” 许阙眯了眯眼,盯了她一会儿,这才松口让她先起来。 宋卿由于跪的时间久了,一起身腿软的根本站不住,许阙离她站得近,见她快要摔倒便伸手要去扶她。 正巧段长歌走到了前堂,看到了这一幕。 由于许阙是背对着她,从她这个方向看,就好像是许阙半搂着宋卿一样。 她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月见之前和她说的话。 难道,他真的有这个意思? 一想到这里,心竟有些隐隐作痛。见他没有注意到这边,她有些慌忙的收回了目光,转身就要匆匆离开,由于有些急,还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 流烟跟在她身后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幕,见长歌匆匆就要往回走,心下疑惑出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一出声,前堂里的两个人也听见了。 “长歌。” 许阙转身看到了段长歌的背影,出声叫了她一声。 她长呼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再转身时已是盈盈的笑脸。 “长歌贸然前来,着实有些打扰王爷了。” 许阙蹙了蹙眉,看了她一眼,说:“怎么能是贸然前来呢?” 他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向宋卿介绍:“段长歌,本王的王妃。” “不是王妃。” 听到她有些急迫的否定,许阙沉下眸子,一言不发地看向她。 段长歌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笑吟吟地将他牵着她的手打掉,转而拉起了宋卿的手。 “这就是宋姑娘吧,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他欺负你了?” 她似是不满许阙如此让一个姑娘哭哭啼啼,有些埋怨地撇了他一眼。 宋卿见段长歌来了,连忙吸了吸鼻子,朝她行了行礼,温声道:“见过段姑娘。” 段长歌笑了笑,放下了她的手。 “我还有事,你们就先聊吧。” 她福了福身,转身就要走,没有多给许阙一个眼神。 许阙拧眉,叫住了她。 “你这就要走?” 她未转身,只是浅浅应道:“王爷有事,怎可打扰?” 许阙挑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的态度与往常不怎么一样。 但他又具体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她,见她僵持着要走,也没有多加阻拦。 段长歌忍着情绪,一路没说话回了房,待在里面一直没出来。 月见瞧段长歌生了闷气,连忙问流烟发生了什么,流烟也具体说不清楚什么状况,只得草草说道:“姑娘去了前堂见了王爷回来就这样了…” 月见皱着眉,看着紧闭的房门,迟迟不开,想了想,决定先去找许阙比较好。 段长歌走后,宋卿也看到了许阙的态度,她缓缓说道:“关于侯爷的一些事情,见到许灼之后我自然会告诉王爷。” 许阙点了点头:“许灼那边有人看管,若你一人前去怕是有危险,过上几日本王会寻个理由将你带进去。” 等两人商定完,宋卿也提出了告辞,在走时,她想起了段长歌走时的神情,见许阙还毫无察觉,出声提醒道:“王爷既然疼王妃,应当与她解释清楚缘由的。” 许阙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被她这么一提醒,立刻便明白了段长歌下午的反常,沉吟了一会儿:“若是本王告诉了她,她定无法独善其身。” 宋卿笑了笑,认真地看向他:“那你知道段姑娘究竟是何想法吗?” 说完后,想到了她如今的处境,苦涩的勾了勾唇角。 “应当都要说清楚的。” 等宋卿走后,许阙就听到月见求见。 月见虽怯于许阙的身份,但一想到自家小姐在他这里受了委屈,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对他说道:“不知王爷对姑娘做了什么,自见过王爷后,我家姑娘就一直闷在房中不出来。” 许阙一蹙眉,才知道她闷在房中好长时间了,抬眼问她:“她用过晚膳了吗?” 月见摇了摇头,壮起胆子说:“王爷还是去瞧瞧小姐吧。” 许阙抿了抿唇,吩咐月见准备晚膳,自己则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敲了敲门,就听到她有些闷闷不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月见别敲了,我不饿。” 许阙眸子一沉,低声道:“是我,把门打开。” 屋里没了声音,过了不久里面才传出她的声音,语气有些不自然。 “你来干什么?” 许阙挑眉:“某人不吃饭,本王当然得看看,不吃饭万一饿死在房间里怎么办?” 段长歌听着听着越发委屈了起来,怎么感情还是她的错了,她就不能待在房里自己想一会儿了? 越想越气,赌气般地朝门口喊了一声:“不用你管!” 被吃了这么久的闭门羹,又被呛了这么一句,许阙被气笑了,正要丢下她说句“爱吃不吃”,想起了宋卿走时说的话,没了脾气,开始好声好气地站在门前,说起了软话。 “行,本王错了,你先出来,咱俩好好谈谈。” 于是王府的下人就看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一向傲气逼人的小王爷扒在王妃的门口,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屋内的王妃,不知说了多久,里面的人儿才打开房门,委屈巴巴地走了出来,指着他家王爷问究竟错哪儿了。 小王爷轻搂着她,温声安慰道:“本王哪儿哪儿都错了。” 长歌一蹙眉,原本消下去的火气儿又升了上来。 “许阙,你这是敷衍我?” “没有,当然没有。” 许阙很是真挚地看着她,发自内心的地检举了一下自己。 相貌嘛,着实不凡,但还是比不上他家小王妃的。 这个性情嘛,不说对外人如何,对她那可是无数次放纵了。 不过,至于今天这个事情嘛… 他犹豫了下,看向她有些赌气的眉眼,还是最终妥协了下来,给她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年宋家盛极一时,宋卿与许灼情投意合,正要定下婚事时,逐鹿有战事,他匆匆出兵应战,婚事就这样被搁浅了下来。 皇权政变,朝廷内部都自顾无暇,等南溯战败,朝廷定荡,他沦为战俘,许宴费尽千辛万苦将他从北炀带了回来,可是也已经迟了,他失去了双腿,从此他驰骋沙场成了妄想。 宋家见许灼失势,立刻与他撇清了干系,再不提婚约之事,连他想要再见一面宋卿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见了宋卿一面,她却冷脸相对,与他完全划清了界限,更言她已经心属他人,让许灼彻底死心。 许灼心如死灰,最后甘愿留在鸿福寺再不问世俗。 而他一直认为心中的那个女孩自始至终过得很好,却不知她饱受欺凌。 段长歌听完后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她无法想象一个皇子被战俘会遭遇什么,更别提回来后遭遇的那些事情,换作是她恐怕早已支撑不下去。 她动了动唇,目光紧紧注视着他平静的面容。 许阙呢,他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天在鸿福寺,你所说的故友是他吗?” 她想起那日许阙说去看望故友回来心情就不太好的那一天,那他是和许灼吵架了吗? 许阙点了点头,回想起那日与许灼的争吵,目光暗了暗,随后说起:“今日宋卿来,一是感谢本王,这第二件事就是让本王出手让她再见他一面。” 她思量出声:“十皇子那边,是不是…” 他勾了勾唇,继续说:“许宴一直派人盯着许灼,本王得想办法把人弄进去。” 段长歌了然地点了点头,知道这件事绝非易事,想到下午宋卿哭得梨花带雨,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见误会解除,许阙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看向她的时候眸子轻了抬,眼角有些微勾。 “这下,可以用晚膳了吧。” 段长歌冷哼一声,但还是先走进了房间,许阙一笑,吩咐下人将晚膳摆了上来。 虽然这是一场误会,但她同时也觉得这件事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 想着,放下了碗筷,一本正经地对他道:“鲤鲤,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许阙瞥了她一眼,没有停下夹菜的动作。 “我们什么这样了?” 经他这么一怼,她也觉得这样说确实有点不妥,又换了一种说法:“或许,我们可以…多划清些界限…” 话音落下,许阙放下了筷子,如漆的黑眸沉沉的望着她。 “段长歌,本王对你不好吗?” 她想了想这将近一月的王府时光,确实不论吃喝,皆属上乘,很是中肯地点了点头。 小王爷见她点头,眼中疑惑渐显。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与本王划清界限?” 她张了张嘴,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可许阙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对她说道:“行了,今日夜也深了,本王也吃得差不多了,你也早点歇息吧,走了。” 见他很是潇洒地离开,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也只好福了福身,闷闷说了一句:“王爷慢走。” 第17章 定亲8 许阙听见,翘了翘唇角。 段长歌有些郁闷地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晚膳。 怎的准备了一肚的话她什么都没说。 她又想到了临走时许阙的神情,咬了咬牙,无语了好一会儿。 许阙这厮,真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了! 由于上次孙嬷嬷被许阙说过之后,这几日的礼仪学习就放松了许多。 孙嬷嬷也意识到了段长歌对于许阙来说是不一般的存在,也不再过多为难她,让她每天完成该学的礼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让她着实轻松了不少。 听到许阙那边安排好了宋卿,她提出要跟他一起去。 许阙皱了皱眉,怕有危险,但段长歌还是坚持道:“我们不能离开太远的,我会待在鸿福寺不出去。” 她顿了顿,直视着他,不肯让步,很是笃定道:“若是我不去,你才会有危险。” 许阙这才堪堪答应,再三吩咐让她在鸿福寺好好待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暴露了自己。 等三人来了鸿福寺,段长歌与许阙对视一眼,她走进了寺中,而许阙顺着上次那条小路走了进去,至于宋卿带上了面纱,随时听许阙消息。 不像之前两人闹得那么僵,两人在房中心平气和地下起了棋。 许阙看着眼前的棋盘,勾唇笑了笑,落下一子:“虽一看是死局,但细细看来,还是有破解之法。” 许灼定睛一看,自己精心筹划的一盘棋又被许阙破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要说话时门外突然有了惊喊:“有刺客!” 许灼震惊,连忙看向许阙,许阙面色不改,只是淡淡的坐在那里,重新摆了一副棋:“再等一会。” 许灼眉头紧锁,有些想不清楚他此次来的目的,看了看门外,人影闪动,还有刀剑碰撞,人接连倒地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王兄究竟想如何?” 他没了下去的心思,转动着轮椅到他面前,眉眼充满了担忧。 许阙也不再下棋了,站起身看了看神色有些焦急的许灼,缓缓说道:“今日本王来看你,突逢有刺客来袭,想刺杀本王,殿下的人拼死阻拦,死伤严重。” 他转眼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人越来越少,又继续说:“今日你我所见如此,皇上那边所听也是如此。” 许灼见他如此,便知他口中的“刺客”恐怕也是他派来的,这只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想到这里,他紧握了握轮椅两边的把手,目光紧紧锁着许阙。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许阙没有说话,房门却此刻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姑娘蒙着面纱,缓缓走到了他面前。 他心一悸,看着眼前的人,到嘴边的名字却怎么也唤不出来。 可宋卿此刻却终于忍不住,泪一颗一颗从眼角滚落,她颤抖着手将面纱揭下,哽咽的喊了一声:“许灼。” 无论是叫的那一声,还是见到的第一眼,他心中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城墙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他想要用力站起来去走到她身边,可是腿上根本使不上劲儿。只得在轮椅上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 宋卿哭着摇了摇头,快步走上来,搂住了他,声音哽咽的断断续续。 “没事…没事的,你别动…我走过来了…许灼,我来你身边了…” 许灼闭了闭眼,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转动着轮椅就要从她怀中离开,可她依旧死死抱着他不撒手。 他舍不得吼她,只得低低喊道:“放开我。”由于说的很急,带出些许咳嗽声来。 宋卿抹了抹眼泪,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越发瘦削的脸庞,显出病态来,吸了吸鼻子,撒开了手。 他这才转动着轮椅往后退了退,眸子低垂,不去看她。 宋卿见他这样,又想哭了。 “许灼,我当时是骗你的,我从未喜欢过别人,你看看我好不好…” 许灼呼吸一窒,抬眼看着她泣不成声,扯了扯唇角苦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宋卿摇了摇头,走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有意义,许灼,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许灼闭了闭眼,将手挣脱了出来,背过身不再去看,微微叹息道:“你走吧。” 她眼神复杂,声音微微颤抖:“你…还在怪我吗?” 许灼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神情,只觉得他声音冷淡:“早在三年前,我们就结束了。” 宋卿不相信,连连摇了好几下头,动着唇想要继续说,旁边一直装作透明人的许阙发声:“可以走了,再不走许宴的人来了会发现端倪。” 虽宋卿心下再不舍得,也只好听许阙的话先行离开,在临走时哽咽的说了一句:“许灼,许多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见他阖了阖眼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宋卿泪流不止,奔跑出屋,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留恋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她瘦了许多,皇兄,这几年她…是不是过得不好?” 他眉眼温柔,可眼中多了疼痛与隐忍。 许阙没有瞒他,实话实说:“的确,在侯府这几年,她倍受欺负,不过,她已经与那世子和离了。” 他扯了扯唇角,笑着替她称谢,又随即缓缓说着:“下一次,就不要带她来见我了。” 他说完,目光落在了她离去的方向,目光中透着丝丝悲凉。 “她的未来里,不应有我。” 许阙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没有过多耽搁,等外面许宴的人来的时候已经走了。 段长歌担心许宴,一直待在鸿福寺可以离他最近的地方,正好挨着那棵有情树。 风一吹,树叶连带着上面的红绳木牌哗啦啦地响,别有一番美,她微微仰起头,看向那些木牌上面刻的字,都是一对对有情人的忠贞之言。 她眉眼弯弯,伸手拂过了根根红绳,转眼看到许阙走了过来。 “事情如何?” 见他过来她便急急开口问道,看了一眼他全身,见他无碍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许阙摇了摇头,应道:“宋卿见了许灼之后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了。”说着,瞥了一眼她刚刚拂过的树下面吊着的木牌。 段长歌点了点头,他既然这样说,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弯了弯唇,以为可以走了,准备朝门口走时,回头见他一动不动。 “走啊,事情都办完了。” 她有些疑惑,出声提醒他。 许阙指了指挂满红绳的树,问这是什么,她给他稍微解释了一番,许阙听着来了兴趣。 “本王上次来得匆忙,还没有好好观赏过,”他顿了顿,看向那挂在树上随风晃动的木牌,问她:“这木牌该如何弄?” 段长歌见他来了兴趣,不好打断,带着他来到摊位,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木牌,还有一个专门刻字的僧人。 见他们过来,微微一笑,温和说道:“既然来了,公子给夫人挂一个合心牌吧。” 许阙拿起其中一个,端详了一会儿,出声问道:“这合心牌如何寓意?” 僧人笑了笑,声音温和:“岁岁常欢愉,不负相思意。” 许阙勾了勾唇,手指摩挲着木牌,面容上笑意浅浅。 “如此,甚好。” 他买了一个桃花瓣样式的木牌,让段长歌拿着红绳去有情树下面帮他挂这个木牌。 她皱了皱眉,疑惑道:“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她之前看到的都是夫妇两人相互帮助着挂了上去,可是她和许阙又不是夫妇,挂这个干嘛? 许阙挑眉,望着她手中的红绳,淡淡说道:“只是让你拿着红绳在树下站着,本王自己挂。” “可是你怎么一个人就过来挂啊,他们都是一对一对的…” 许阙抬起手拿过了她手中的红绳,牢牢将木牌挂在了有情树上。 “本王乐意。” 既然他这样说,段长歌也不管他了,就是替他以后的王妃感到可惜,摊上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王爷。 虽这样想着,可她在看见他一心一意地将那块木牌挂了上去,挂完还要试试会不会掉下来时,心头上莫名有些苦涩。 许阙挂完后,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有情树上他挂的木牌。 嗯…挺显眼的,他很满意。 又想到她刚刚说的话,注视着在前方走着默不作声的姑娘,无声一叹。 这个傻瓜,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段长歌其实再迟钝,也发现了自己的一些不对劲儿。 比如说上次的那个误会,还有在鸿福寺,她渐渐觉得,事情开始朝着不一样的方向发展了。 于是她很想努力地将事情的走向弄回来,可许阙一参与进来走向就越走越歪… 正好赶上这几日可以回段府一趟,她也想着可以回段府调整一下,没想到刚出王府,看到了许阙站在了马车旁边。 她笑了笑,朝他摆手道:“小王爷你其实可以不用送我的,让我一个人悄悄地走就可以…” 许阙勾唇笑了笑,摇头轻声道:“姑娘误会了,本王是陪你一起回段府的。” 第18章 定亲9 段长歌面色浮出惊愕之色。 随后她干笑道:“您事务繁忙,怎能劳烦您…” 许阙却不等她说完,直接牵过她的手上了马车。 “无论多么繁忙,陪你回段府才是最紧要的。” 这话说着,立于门口的侍卫和丫鬟着实被塞了一嘴狗粮,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在暗暗感叹夫妻二人虽未成婚,但已经如胶似漆。 可女主角却不如她们想得那么高兴。坐在马车上,她面色复杂地看了许阙一眼,绞尽脑汁想的是到时候怎么能在有限的距离内实现她最大的自由。 许阙像是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懒洋洋道:“本王想着,既然在王府不成,回段府或许有用。” 他挑了挑眉,嘴角微勾着。 “毕竟,本王这次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段府几日。” 段长歌叹了一声,凄凄说道:“一入王府不离鲤呀…” 许阙弯唇反问道:“不高兴吗?别人想靠近本王都难如登天。” 段长歌含泪点了点头。 她真高兴,高兴得都快哭了。 许阙见她哀怨的小眼神,强忍着笑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长歌,真没想到你竟然感动得哭了,不哭了,乖。” 说着,递给她一块手帕让她擦擦泪。 段长歌愤愤然地夺过手帕,擦了擦泛红的眼角。 马车刚到段府,她就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段老爷子和惊鸿早已经在段府门口翘首以待,见她回来了立刻喜上眉梢,一阵寒嘘问暖。 段长歌抱了抱她爹和兄长,婉声道:“爹,哥哥,我在王府过得很好,你们不要太担心了。” 段老爷子见她气色红润,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随后从马车出来的许阙,缓缓说道:“小王爷没有辜负我的所托。” 段惊鸿虽然气不过自家的妹妹转头被别人拱了,但还是分的清事理,面色平静地行了行礼。 许阙也随之向他点了点头,淡声道:“段将军。” 他走到段长歌旁边,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浅浅一笑,看向段老爷子:“本王自然是会好好对待她的。” 四人立于门口很是显目,渐渐的周围聚了一些人,似有探究之意,其中有的人不明事理,开口问旁边的人:“哎,这是怎么回事,段府什么时候和小王爷如此亲近了?” “你还不知道啊,段府要与小王爷结亲了!” “什么?!莫不是要与段家姑娘?!” “是啊,这一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听闻皇上一开始也不同意这门婚事,可是小王爷决心只娶这段家姑娘…” “没想到小王爷痴心一片…” 几番话下来,讲述了小王爷如何是排除万难抱得美人归,两人如何克尽千辛万苦才得以厮守,将段长歌和许阙两人的爱情故事说的是荡气回肠,可歌可泣。 正当人群议论时,一个小厮惊疑地看了一眼门口那四人,连忙神色匆匆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朝着太傅府跑去。 太傅府中,苏寐听着小厮说的话,冷笑了一声,硬生生地将手中的茶杯捏碎了。 “好一个小王爷!” 原本以为娶段长歌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没想到半路冒出个许阙来坏了他的好事! 一想到这里,他怒不可遏,直接站了起来,斥道:“走,去段府!” 这边段长歌一行人在门口说话总归不方便,于是便来了大堂,给她爹和兄长眉飞色舞地讲着这些天在王府发生的趣事,逗的段老爷子呵呵直笑,连段惊鸿也眼角带上了笑。 他还暗中不断地多看了许阙几眼,见他嘴角噙着笑面色温柔,只是静静地听着长歌在那说话,却无丝毫不耐心,原本担心的心又往下放了放。 看来,许阙确实如他所说,而且可以从长歌话中可以听得出来,她在王府待的还算舒心,许阙是真心想对她好的。 想来,心也宽了许多,扬言说道:“既然今日好雅兴,不如待我去地窖取上几瓶酒,你我三人痛饮一番!” 段长歌一听,眼亮晶晶的,着急说:“哥,哥我能喝吗?” 段老爷子有些不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咳了一声让她稍微注意点形象:“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在家中也不可如此随便,女子怎能随便饮酒?” 她却不以为然:“爹,这在自家就无需拘束那么多了,谁说女子不能饮酒了?”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站起身朗声说道:“所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她顿了顿,莞尔一笑:“可如今有至亲在此,不言其他,只道美人争劝梨花盏。” 说完,有些调皮地朝许阙眨了眨眼。 许阙心一动,含笑点头,看向段老爷子,出声道:”长歌所言极是,小酌一杯也可。” 段惊鸿兴致极好,听此大笑出声,站起身缓缓说道:“不与你们磨蹭了,我先去地窖取酒来。” 他转身刚走出大堂,三人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段惊鸿有些惊疑道:“你来干什么?” 随后,他又折返了回来,面色略有些不快,后面跟着一人。 段长歌闻声看去,蹙了蹙眉。 来的人是苏寐。 段老爷子出于礼貌,让他先请坐,苏寐微微一笑,扶了衣裳落了座,对面正对着许阙。 他先是看了一眼低下头默不作声的段长歌。 与初次见她没有多少不同,只觉她越发惊艳。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她侧颜姣好莹白得如玉一般,无意间落在耳畔的碎发更显耳垂小巧精致,挂着镂空的灯笼耳坠轻轻摇晃。 见此模样,他喉咙紧了紧,心中的怨又是多了几分,但面色未改半分,笑吟吟地抬起眼看向段老爷子。 “苏寐听闻段姑娘回来,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过来一瞧,还希望段老爷包涵。” 段老爷子见他如此,多了一个心眼,笑言道:“苏公子有如此心,段某自然不会生气,不过,小女已经与小王爷有了婚约,这恐怕有些不合礼数吧…” 苏寐笑了笑,继续说道:“虽说如此,可是苏寐不知,在下究竟是与九王爷差在哪儿了,莫非只因我太傅府与皇室无亲无故?” 他话一出,场面的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段家三人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段惊鸿原本被他打断取酒就有点不爽了,再听到他这样说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怒气,拍桌怒道:“苏寐,我段府念你是太傅长子,与你客客气气,可也不代表你可以污蔑段府!” 段老爷子虽心下不满,很显然对苏寐刚刚所言很不快,捕获还是让段惊鸿先冷静下来,目光沉沉的看向苏寐,沉声说道:“苏公子这样说就有所不妥,我段家清清白白,择女婿怎会因他是皇族或平族分类对待?” 段长歌用力地点了点头,生气地瞪着他,段老爷子刚说完,她就接过话说:“之前我便再三拒绝过公子,若是说的难听一些,是公子一直纠缠长歌,怎么,难道我就不能另择良婿了?还是说…” 她黑眸紧紧盯着他,嘴角泛起冷笑,声音更是冰冷,将接下来的话说完:“我段府只能与你苏家结亲?” 他难道真以为没有了他苏家,她就不能嫁了吗?!别说有许阙,就算无人来娶她,大不了不嫁便是! 苏寐被段家三人连续怼,早已无法维持面色平静,大掌紧握了握,看向了在一旁正悠哉品茶的某人,冷笑一声,说:“怎么,九王爷如今心已经这么大了?之前这段长歌便与我说已有了心上人,没成想后来就应了小王爷的婚事。” 他紧紧盯着许阙,讥笑道:“莫不是小王爷当了冤大头还不自知吧!” 段长歌听了这番话,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要不是她兄长拦着,早就上去揍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了! 好一个苏寐,得不到她就想着毁了她,心肠竟如此歹毒,她以前还真没看错人! 怕许阙心生误会,她张了张嘴,想要出声解释,就看到许阙放下了茶杯,叹息了声,似是在遗憾今天晚上喝不了酒了,抬起眼静静地看着苏寐。 倏地,他勾唇一笑,走到段长歌身边,伸手轻搂了搂她的纤腰,低头在她湿润的薄唇上烙下一吻,随即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苏寐。 “本王不知道原来太傅府公子对我家小王妃意见如此之大。” 他虽嘴角含着笑意,但锋芒尽显,气势比起苏寐更胜一筹。 “至于长歌的心上人,不好意思,正是本王。” 段长歌堪堪从那一吻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想着要与许阙打配合,装出了一副自己心中的小秘密被人揭穿的那种羞涩与难堪。 扯了扯许阙的衣袖,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么说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啊…” 许阙淡淡笑着,立于苏寐面前,声音染笑却透着笃定 “想必苏公子心中有了掂量,苏公子,替本王向太傅问好,慢走不送。”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苏寐再无留下去的理由。 刚刚他对段长歌所做的一切,就狠狠打了他之前对许阙说的那番话。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争劝梨花盏”出自欧阳修的《玉楼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出自李白的《月下独酌》》 第19章 定亲10 苏寐见长歌模样,闭了闭眼,将心中的火压了下去,恢复了那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他先是看了一眼许阙,又看了看段家三人,咬了咬牙,缓缓说道:“苏某多有打扰,告辞。” 说完最后两个字,语气还是有些冲,挥袖离去,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段老爷子见他离去的身影,缓缓一叹:“恐苏家这孩子心中有怨啊…” 段长歌扁了扁嘴,说:“这本是你情我愿之事,这能分个先来后到呢?” 她蹙了蹙眉,又说道:“若非要争个先后,鲤鲤也比他早。” “鲤…鲤鲤?” 段惊鸿惊疑地看了对面面色不改的许阙,心中有些打鼓。 这个名称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他心中有了猜测,有些意外地挑眉又看了许阙一眼。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鲤鲤这个名字是小王爷的母妃亲口给他取的乳名,后来他母妃病逝,他就再没让别人喊过这个名讳,包括当时的先皇,可想而知这个名字对许阙有多么特殊。 而如今,竟让长歌如此轻易地唤出他的乳名,如此两人更显亲昵。 他垂下眸子,心中有了估量,看来,这位小王爷是确确实实将长歌放在了心上。 想来,他拍了拍许阙的肩膀,笑道:“麻烦事情也没有了,不如小王爷和末将取酒去?” 段长歌疑惑看向他:“哥你…” 段惊鸿呵呵一笑,抬起深褐色的眼别有深意地注视着许阙,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上次与小王爷把酒言欢可是意犹未尽呢…” 许阙听此,挑了挑眉梢,眼中渐渐染上了笑意。 “走吧。”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段长歌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应该没记错自从她与许阙订了婚约之后,她兄长就一直对许阙没有什么好脸色来着,可如今这一副好连襟的样子,难不成是她出现了幻觉? 她有些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发现没有什么变化,心下狐疑,怎么她哥就这么对许阙好起来了? 显然她还没意识到是因为自己随口说的两个字,而且她越发发现,她叫“鲤鲤”这个称呼是越来越顺嘴了。 再说许阙和段惊鸿两人慢悠悠地走在一颗大树下,许阙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 “这是长歌的庭院?” 他目光又回到了眼前这个有些焦黑的树,不过上面还是生了些许枝桠,看上去很是奇异。 段惊鸿笑了笑,说道:“是啊,这还是小时候种的,那时候娘因病去世不久,她总是伤心的不行,天天以泪洗面,我便想了个法子,和她在这树下埋了几罐酒。” 想起过去那些时光,心生感叹,恍惚间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这样一来,这些年她只要一想娘,就可以坐在这树下挖出酒喝。” 他说完,勾唇笑了笑,看向许阙:“自然,爹是不知晓的。” 见他有些专注地盯着那棵树,他无声地摇头笑了笑,有些无奈:“这棵树是在长歌出声的那一年被劈的,但爹爱树,便一直留着,竟没想到前段时间还能发了芽。” 前段时间… 应该是与他初换气运那几天,没想到连棵树都沾了这个福。 想来,他翘了翘唇角,伴着点点月光倾落下来,映得男子的眉眼也温柔了许多,声音清淡却好听无比“她在,就可以发了芽。” 等挖完了酒,在回去的路上,段惊鸿突然发声:“我听说,你近日在调查逐鹿那些事?” 许阙敛眸,应了一声,淡淡道:“疑点,巧合太多。” 听到回答,段惊鸿脸色严肃了许多,转眼注视着他:“可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还能查出来吗?” 许阙浅浅笑了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只要有一点线索,就可以查出来” 段惊鸿不解:“可是你不是已经退出朝堂了吗?” 许阙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勾唇:”退出朝堂只是不想再掀起腥风血雨。” 他顿了顿,薄唇轻启:“而本王现在要的,只是一个八年前的真相。” “本王想知道,究竟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取本王的命!” 声音冰冷,透着丝丝寒意。 段惊鸿皱了皱眉,看向他:“你如今对我说,是什么意思?” 许阙挑眉将问题丢给了他:“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想想也就明白了。 是想让他帮他查清这个事情。 想明白后,段惊鸿冷哼一声,手中拿着酒,无法腾出手去揍他一拳,只是斜眼瞟着他:“你觉得我会轻易答应你吗?” 许阙笑吟吟地看着他,掂了掂酒尔,听着酒水在里面的晃动声,眼中笑意渐渐深了起来。 “若是本王告诉你,这件事与许宴有关系呢?” “什么?!” 段惊鸿着实没想到,一个逐鹿之战最后竟牵扯出当今圣上来。 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许阙挑了挑眉梢,语气有些轻松,但又透着丝丝可笑:“希望…希望他不会那样做…” 他不希望曾经帮他的人是如何一步步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还有他身边的人。 段惊鸿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许久,他才轻轻一叹:“你娶了我段家的姑娘,我段家自然与你一体,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他看向手中的酒,笑了笑:“可是我手中还握着五十万大军的性命,我担着是南溯所有百姓的责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许阙,淡淡笑着:“只希望不会让我失望,让南溯的百姓失望。” 等两人到了大堂,已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段长歌闻着这酒香,眼眸一亮,悄悄走到她兄长身旁,小声说道:“这不是我和你埋的酒么,怎么现在就挖出来了?” 她蹙着眉,有些可惜道:“还没埋沟三年呢…” 段惊鸿无奈地笑了笑,道:“没有全都挖出来,只是挖了三罐,我记得,当时你可是埋了五罐来着…” 声音有些高,段长歌生怕被段老爷子听见,给他疯狂使眼色让他声音低些,段惊鸿笑得更开心了。 席上,他们对酒畅饮,段长歌先是抿了抿酒杯,酒味儿很是清香,她舒服的眯了眯眼,见他们没注意到这边,又悄悄地抿了好几口。 等许阙发现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脸色酣红,眼都迷离了许多,看人都带上了重影。 许阙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拿过了她的酒杯不让她再喝,有些歉意地对段老爷子说:“是我的错,没注意竟让她多喝了去。” 段老爷子心情还挺好,没有责备他,只是吩咐下人先带她下午休息,顺便熬一碗醒酒汤给她喝。 段长歌已经醉的有些不省人事,但许阙拿走她酒杯还有些不乐意了,手乱摆着要把酒杯拿回来。 丫鬟走过来她挣扎得不走,坐在椅子上微眯着眼,也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是口中一直喃喃着:“要鲤鲤过来…鲤鲤…” 她眯着眼睛,手乱挥着。 “鲤鲤要在我旁边…我要…我要待在他身边…这样我才能变得好运……” 果然这人一醉什么荒诞的话都能说了出来。 段老爷子和段惊鸿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突然有些不想认她为段家人了,最后还是段惊鸿硬着头皮对许阙说:“那小王爷…你要不…就先送她回房间吧…” 段老爷子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小女醉后这个…这个言语可能有些…还请自小王爷多多包涵…” 这样说着,心中还是给段长歌记了一笔。 这个丫头,真是被他们宠坏了! 许阙却摇了摇头,自听到她刚刚的醉话嘴角噙着的笑一直没消失,反而弧度越来越大。 他颔了颔首,语气温和:“段老爷客气,既然如此,恕我不能陪同。” 段老爷子点了点头。 见得到应允,他浅浅笑了笑,弯腰将还在犯着迷糊的段长歌拦腰抱了起来,朝她的房间走去。 段长歌蹙了蹙眉,拍打着抱她的男子,有些不满道:“放…放我下来,你…你是谁啊…你能带给我好运吗…” 说着说着,她还打了个酒嗝,眼半睁不睁的,手无力地推着许阙。 许阙低垂着眼,怀中的人儿总是不安分,但他抱得很稳,听着她断断续续地将后面的话说完:“你知道吗,那个许阙…没错,就…就是那个小王爷…是他将我的霉运弄没的…” “你说…他…他是不是很厉害呀…” 她拉了拉他的衣襟,语气软软的,似是撒娇似的,最后一声,直接在他心尖上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烟花。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凑到她耳旁,轻轻说着 “是啊,他真厉害。” 声音低低沉沉的,还带些哑,有种说不出的性感,说话喷洒出来的热气洒在她耳旁,她缩了缩脖颈,嘟囔了一声:“好痒…” 等他将她抱回房间,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见她睡熟的容颜,他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 在他怀中就睡的这般熟,还真一点防备都没有…… 第20章 诉情1 在他缓缓将她放在床榻起身离开的时候,她手一用力,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转眸,看到了她清亮的眸子,带了些许醉意,朝他缓缓的眨了眨眼。 “你…为什么亲我?” 她其实想不通,在那个情况下,许阙明明可以不需要通过这个来证明她心悦之人是他,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可能是酒意上头,她蹙了蹙眉,似是不满他这样做,埋怨出口:“你…是不是…想…想占我便宜呀……” 许阙不言,垂下了眸子,目光从她拽着他衣袖的如葱的手指缓缓转移到了她莹白的小脸,淡淡笑了笑。 “你觉得,是为什么?” 他似是笑极,眉眼都弯了起来,微微俯下身子凑到她耳旁低低说了几个字,瞥眼就看到她有些迷茫的眸子在听清楚他说的话之后,原本泛红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根,像是能滴出血一样。 “流氓…太下流了…” 仿佛是羞极,平日的伶牙俐齿此刻也不过堪堪挤出来这几个字。 一想到他刚刚凑到她耳旁说的那几句话,她的脸越发红透,像熟透了的石榴,酒一瞬间也醒了一大半,一时间朝他拍了几巴掌让他快走。 见她如此,他轻笑出声,嗓音低沉浑厚,仿佛有致命的吸引力一样。 听他一副调戏成功的语气,她更是羞得也见不了人了,干脆闭上了眼睛滚进了床被中,闷着声音让他赶紧离开。 许阙目的达成,虽挨了几巴掌,但面上笑意越发浓重,见她不肯再见他,也就扶了扶衣袖对着榻上那一团叮嘱道记得喝了醒酒汤便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那团才动了动,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小脑袋里看屋里还有没有人,见许阙已经确确实实走了,她这才从被子中出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可脑海中还是不断地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许阙附在她耳旁,眸子染着笑意,声音带些挑逗性意味的试探“本王的王妃怎能容得他人觊觎,长歌,本王不但要亲你,还要……与你行鱼水之欢。” 光想想,就让人面红耳赤,她羞得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小脑瓜子,让自己赶紧清醒一点,别中了许阙这厮的毒。 可虽这样想着,又记起了许阙当着众人亲了她,唇上突然而至的柔软,她微微怔住,指尖落在了自己有些湿润的唇瓣。 这是他第一个不是因为气运的事情而吻的她,在那一刻,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出来的热气,还有吻上来时那近在咫尺浓密的睫毛。 事到如今,就算她再傻,也明白了自己的心一点点正在朝许阙靠近。 她这是…对许阙动心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刻摇了摇头,眉间有一丝挣扎。 她怎么可能对许狗动情呢? 难道忘了他之前是怎么怼她的吗?! 她虽然努力说服自己否决这一切,可事实就是摆着那里,她撇了撇嘴,最后干脆也放弃了挣扎,托着头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是如何喜欢上他的。 细细想来,她才发现,许阙真的对她很是放纵了许多,那日乞巧节更是陪她一同游行京城街道,还有那次替她在孙嬷嬷面前解围,还有替她出气等等… 这么数来,她突然发现,许阙这个人确实还不错… 她眯了眯眼,摩挲着下巴,考量着其实做个小王妃也不错,毕竟她对许阙还是动了心的,况且如今这场面,估计假戏也得真做了。 恰巧月见此刻敲门送醒酒汤,一进门见她家姑娘双眼有光,看起来很是精神。 段长歌见她进来,眼珠子转了转,沉吟出声:“月见啊,你觉得,许阙这个人怎么样啊…” 月见见她面色平静,不像是在开玩笑,在心中衡量了一下,这才说:“小王爷自然是好的。” 她挑眉,看向月见:“哪儿好,说来听听。” 月见虽心下疑惑,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小王爷相貌自然生得极好,还有这人品,虽受京城女子追捧,但从未沾花,家世自然挑不得,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顿了顿,开心了起来,笑着看着自家小姐:“就是小王爷很宠姑娘啊,姑娘若是嫁过去了,凭着小王爷的气性,定不会让您受了委屈去。” 这么一席话下来,她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下意识摸了摸鼻头,语气有些不自然:“这么一说,他…他这个确实不错哈…” “岂止是不错啊,要月见说,姑娘您嫁给小王爷,比那些其他大官大族家的姑娘不知好了多少倍,您以后啊,肯定不会后悔。” 月见兴冲冲地接过她的话,给她说着,一副要把段长歌立刻打包带进许阙的架势。 段长歌有些郁闷地看了月见一眼,怎么她的贴身丫鬟都对他认可度这么高。不过,念着他之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心也放了下来。 她弯了弯唇,眸中闪烁着莹莹碎碎的光,温言说:“那月见,你觉得…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月见一愣,瞧见了她的一丝慌张与羞怯,没忍住笑了一声,心下立刻明白她这是对小王爷动情了,故意打趣道:“这奴婢可不敢多加妄言,小姐自是可以感受到的,再不然,可以亲自去问小王爷的。” 虽这样说,可旁观的,但凡一个明眼人就可以明白,许阙这是把她往骨子里宠啊,之前小姐一直在王府里学习礼仪不怎么出来,可她到处走动,早已经知晓王府上上下下的仆人都把她当做王妃伺候,生怕怠慢了她。 段长歌咬了咬唇,心中打了退堂鼓,有些不敢确定许阙究竟喜不喜欢她,可又不敢大了胆子去当面问他,一个不好恐日后他要耻笑她一番自作多情。 心下无奈一叹,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准备先歇息一番。 这么难办,还是她去梦里问他吧… 夜晚,段府书房。 段惊鸿脸色严肃,听着许阙刚刚对他说的话,一怒拍桌而起:“此话当真?” 许阙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若是虚假之言何必再提?” 段惊鸿心中气不过,背着手踱步走了几步:“真是岂有此理!我南溯几万将士与百姓,怎能因此无辜赴死?!” 就在刚刚,许阙给他说了一下他最近查的事情,怀疑八年前那场逐鹿之战并不是那么简单,可能另有隐情。 段惊鸿是将军,手握几十万大军,他有他的傲骨与原则,身处军营那么长时间,他最清楚不过那些将士日日夜夜是如何过的,为了亲人,为了南溯甘愿战死沙场。 他抬起头,炯炯地看向许阙:“你有什么线索?” 许阙眯了眯眼,缓缓说道:“这几日我会通过宋卿打探一些侯府的情况。” 段惊鸿皱眉:“你怀疑这件事情与侯爷顾厚有关?” 见许阙点头,他又沉下心来细细思索了一番,想到什么心下一惊,看着许阙:“所以,皇上当年难不成…” 许阙面色虽平静无波,但如湖的眼中还是泛起了波澜,他动了动唇,语气有些沉重:“所以本王才要查,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到最后,语气越发轻了起来,眼中渐渐多了一丝挣扎。 他真的很希望,自己当年没有帮错人。 … 看着眼前的宋卿,眼角还有些红肿,许阙沉了沉眼:“你应该知道本王今日来找你来是什么目的。” 宋卿精神气很不好,面色有些苍白,闻言淡淡笑了笑:“自然是知道的,王爷想知道什么?” “侯府内部结构以及侯爷那些日有什么异常举动。” 上次他说出那么一番话,若是顾厚真有什么鬼,定会作出什么举动。 她想了想,说:“侯府内部结构我可以画出来,至于侯爷有什么举动…” 她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着:“前几日,侯爷急匆匆地回府,一进府就进了书房一整天都没有出来,后来又叫了几位大臣,共同在书房,看上去很是急迫。” 许阙沉吟出声:“那你有没有听顾厚提起他之前那个平妻的事情?” 她敛了敛心神,仔细回想了一下:“侯爷那位妻子府里几乎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也很忌讳说起…” “对了,”她像想起什么,皱了皱眉“我记得他有一次醉不择言,一直都在说什么对不起如烟…如烟…” 她思量了一下,犹豫出声:“无论是他的夫人还是小妾都不是这个名字,而且…” 由于记忆有些模糊,她有些记不太清了“而且,侯爷当时的表情我很难忘记…” 陷入了回忆,她目光渐渐深远:“是那种悲痛后悔到了极点…还带些害怕…” 听着宋卿的话,许阙心中渐渐也有了一些猜测,微微颔首,让她先回去,临走时宋卿还是有些难以按捺心中的疑惑:“小王爷…为何要调查侯爷…据我所知,侯爷当年是在逐鹿…” 许阙没有直接回答,挑着眼看着她,声音沉稳清透:“宋卿你自幼聪慧,这些事情…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第21章 诉情2 宋卿脸色一白,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回退了几步,想到心中的那个猜测,浑身竟有些发抖,想抬眼好好问他一番,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好转过身慢慢离开了王府,走时身子还有些踉跄。 若最后若查的真如她想得那番,那她与许灼便…再无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她闭了闭眼,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没过多久,许阙就拿到了宋卿送过来的侯府内部图,画得很详细。 许阙抿了抿唇,吩咐下人将段惊鸿叫过来。 等他来的时候,许阙已经喝完了一杯茶,掀了掀眼皮,声音冷淡:“不是大将军么,怎么来得这么慢,” 段惊鸿白了他一眼,冷哼道:“既不能败露了行踪还得赶紧过来,不过一介凡人,还能给安了翅膀不成?” 许阙勾了勾唇,也不和他相互挖苦了,展开内部图给他指了指“这边是侯府的书房,还有这边,是顾厚的房间,那边……” 等一番商量下来,天已经黑了。 段惊鸿看着许阙拿给他的一身夜行衣,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地看向他:“小王爷,好歹我也是你同盟吧,你就这么一点都不谦虚地让我去?” 许阙眨了眨眼,很是无辜地看着他,说:“段大将军,我武功比你弱。” 说完,他拍了拍好兄弟的肩:“无事,你去了,本王最放心不过。” 段惊鸿有些不相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不知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听:“武功弱?不知道当年是谁替皇上扫清一切障碍的…” 许阙含笑不语,目送着他先去侯府探探底。 虽是这样说,但他具体说来还真说不清楚究竟谁的武功更胜一筹。 当年他在皇宫倍受欺负,先皇无可奈何,只好送他上山去习武三年,段惊鸿则是一头扎进军营里练就了一身的本领,若是有机会,他还真想找他好好切磋一番。 由于不能离段长歌太远,今天晚上只好先牺牲一下他家姑娘的兄长了。 说起他家姑娘,他挑了挑眉,走出书房,在王府中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段长歌的屋子,里面灯还亮着。 这几日她不知道怎的,从段府回来之后,看着他,有时候欲言又止,等他问过去又说没有什么事情。 原本他怀疑她又是在孙嬷嬷那受了委屈不敢与他说,是怕给他添了麻烦,不过后来他去问了孙嬷嬷,孙嬷嬷却道这几日只是简单的学习,她也没吃什么苦,更别提受委屈了。 这么一来,他心下越发疑惑,但也端得起,等她什么时候憋不住主动与他说也不迟,倒也乐着看她一副欲说不说的样子。 …… 这边段惊鸿一身夜行衣穿梭于黑夜中,按照他下午与许阙商量,侯府门口与后院门都有侍卫把手,他看了眼高墙,突然想起了许阙与他曾说过这几日顾厚的儿子顾玉韬一直被他关在院内反省。 段惊鸿心下一动,绕在了顾玉韬的院墙,稍微看了看,果然侍卫没有那么多,趁不注意一个轻盈的翻身便跳进了侯府院中。 此刻已是深夜,顾玉韬也已经睡下了,屋那边漆黑一片,可从树上看去,书房还是灯火通明,应该是顾厚还在谈论公事。 段惊鸿贴着墙,小心翼翼地避着府内侍卫的巡视,在靠近书房时,一行侍卫朝这边走来,他身形一动,落在了书房的后屋檐,下面紧紧挨着后窗,他侧耳倾听着从房里传来的话语声。 “你说说…这该如何…小王爷那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是顾厚的声音。 他凝了凝神,仔细听着接下来的话,是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莫要慌了神,那件事我们做的很干净,许阙再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的。” 顾厚声音有些紧张:“可是他已经猜到逐鹿了…之前我还找人刺杀了他…他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什么?!” 另一道声音响起,多了一丝惊疑与震怒,他听了顾厚说的话,气极:“真是糊涂!那位并没有让我们动许阙!” 那位…那位是谁?! 段惊鸿越听心下越是沉重。 他们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印证着当年逐鹿之战并不是那么简单。 似是被顾厚的冒然行动气到了,屋内明显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道声音缓缓说道:“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好好想办法解决吧…” 说完,似是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听说北炀要派一位公主过来与我南溯和亲,虽是和亲,但北炀是要借这件事情试探我们,切不可露了马脚,至于那位公主,我们要把她抓在我们的手心中!” 顾厚的声音有些不确定:“那这位公主…我们该如何…” “呵,难道这都需要老夫帮你吗?!” “自然不敢…” 段惊鸿皱了皱眉,听出了他们话中的意思,这位南溯公主… 他犹豫了下,准备再往下探探身子想借着窗子的缝隙看清楚屋内的另一人,可就在这时,后屋檐上的瓦砖开始轻微晃动。 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连忙飞身到了旁边的树上,见那瓦砖轻轻晃动便不再有动静,松了口气,但屋内那两人实在谨慎,一点细微的声响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连忙推开门要走过来察看。 段惊鸿一蹙眉,无法再留在此地,只好离开了书房,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没有看清屋内那人的面容。 等再回到顾玉韬院时,见他屋内还黑着,心稍稍放下些许,正要翻墙出去时,原本以为在屋内睡觉的顾玉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玉韬半夜来了感觉,起身去了如厕一趟回来,脑袋原本还有些迷糊,直到眼前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全身黑乎乎的人,直接被吓醒了,指着他正要大叫喊刺客时,被段惊鸿一个手刀给劈晕了过去。 段惊鸿有些头疼地看着地上的一团,想着怎么把他清理干净。 杀了?这个肯定不行。 就这么放了?那顾厚第二日定会知道有人偷听去了他们的对话只会变的更加警觉。 看着只着里衣的顾玉韬,想到了他最近的流言,心下一动,有了法子。 第二日,顾玉韬是被下人叫醒的。 他吃痛地动了动脖子,睁开眼睛时着实被吓了一跳,自己竟被五花大绑在了树干上,全身衣服都被扒光了,不过这人还算手下留情,给他留一块遮羞布。 不过他没注意到,一时挣扎,那块遮羞布也随之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一展无余的身体落入了那些下人的眼里。 丫鬟哪儿能受得了这种场面,尖叫着连忙跑了,顾玉韬气极,破口大骂,让那些奴才赶紧把他放下来,那些奴才敢怒不敢言,不过看着他的眼神中总多了那么一丝异样。 一开始他还没想清楚,等回了房间路过镜子时,才发现自己的脸庞两边不知道何时被人拿黑灰在上面写了“下流”两个大字,着实醒目。 “真是欺人太甚,给我查,我倒要看看这京城中究竟与我过不去!” 顾玉韬气极,将面前趴着的奴才一脚踢倒,暴怒出声。 前不久被宋卿递和离书已经被人看不起了他,若是此事再被传出去,他恐怕再也无法在人前了。 于是他吩咐下人将这件事情一个字儿都不能说出去,尤其是侯爷那边,若是让他知道又出了这般丑事,他爹定不会再让他出府去。 至于昨晚遇到的那个人,今日让他受了如此大辱,他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段惊鸿探到消息,没有过多耽搁就将自己听到的都告诉了许阙。 许阙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北炀来的公主…” 之前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应该是他们南溯那边有人,不过听他们话中的意思,是想要从这个公主身上下手。 他勾了勾唇角,看向段惊鸿:“这几日上朝皇上定会提起这件事情,若是我们先一步将这个公主扣在我们这边,顾厚那边就奈何不了。” 上次那件事他已经很慌了,这件事若是再不成功,相信离他露出马脚就不远了。 段惊鸿认同点了点头,心下思量着这个公主该如何时,一抬眼看着许阙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眉梢一挑。 “小王爷,你莫不是把这个心思放在我身上吧…” 许阙扬唇一笑:“有何不可?段将军无婚约无拘束,一心为民,本王相信一个区区北炀公主,必不在话下。” 段惊鸿与许阙相处越深,越发觉许阙这厮是真黑,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他若一否认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若是让许阙自己来,定会搬出自己妹妹说一通,搞不好长歌那边会因为公主受了委屈,想来,一口气压在了胸膛中,只好呵呵一笑,冷眼看着目的达成心情颇好的许阙,咬牙道:“绝不会辜负小王爷的嘱托。” 许阙挑眉,狭长的眼角噙着满满的笑意,指了指段惊鸿面前的茶,悦声道:“将军,本王特意备了上好的茶,还请一品。” 第22章 诉情3 朝堂上,各官朝服正襟,恭敬地低着头,坐于高坐之位的,是一身黄袍加身的许宴。 许宴抬了抬手,缓缓说道:“众爱卿,北炀即将要派朝颜公主来南溯和亲,大抵三日后到达,不知你们是何看法啊?” 段长歌敛了敛心神,果然这件事还是来了。 许宴将话抛出,一个大臣缓缓上前一步说道:”北炀将公主送来和亲,应是与我南溯成交好之意,要微臣所言,应好生招待这位姑娘才是。” 话落下,另一位大臣却不同意他的说法:“微臣却不认为这样,北炀与我国多年争战,如今休战十年,若是我南溯区区面对一个公主便讳莫如深,那北炀如何想我南溯?” 段惊鸿见双方争执不下,多了个心眼看了一眼顾厚那边,见他有些踌躇,动了动心神,上前一步,声音清透有力:“皇上,微臣有言,这朝阳颜主我南溯并未知根,不如先等公主到达南溯,带她体会一番这里的风土人情,等那时候,相信我们也可以对她知根知底,到时候再议和亲最好不过了。” 许宴沉思了片刻,又见下方大臣也有些动摇,不少人已经同意了段惊鸿的做法,他点了点头,缓缓说:“那好,既然这个法子是你提出来的,那就让段爱卿带公主体会这南溯京城吧…” “皇上—!” 正当段惊鸿领旨时,旁边的顾厚按捺不住,有些急急开口。 许宴看向他那边,有些疑惑:“侯爷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顾厚这才后知后觉有些莽撞了,稳了稳心神,缓缓说道:“陛下,臣只是觉得,段将军身为武将,一身肃杀之气面见外客会有些不妥,不如让臣……” 话未说完,段惊鸿有些不赞同地打断了他:“侯爷,你这番话不妥,臣虽为武将,但多年来守护北炀边境,与南溯也打过不少交道。 “如今若派臣去迎接公主,这样既不会失了我南溯的颜面,也能让北炀看到我南溯的诚意,皇上,你意下如何?” 说完,段惊鸿直接将问题抛向了许宴,让顾厚根本没有机会插进嘴,许宴听了他一番话,思虑片刻,缓缓说道:“既然你们都各执一词,这样吧,段将军主要负责公主的出行事宜,其他事情就交给侯爷打理吧。” 皇帝发话,就算顾厚心下不满,也不敢违抗旨意,下了朝,出了皇宫,段惊鸿转角看到了等候多时的顾厚,挑了挑眉,并没有多少意外。 顾厚作了作揖,喊了一声:“段将军。” 段惊鸿驻足看着他,面色平静。 顾厚缓缓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道:“臣还真不知道段将军何时对南溯和亲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眼中竟是试探之意,还夹杂着一丝不满。 段惊鸿微微一笑,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侯爷何出此言,同是为朝廷卖命,怎说感兴趣之言?” 顾厚不明意味地笑了笑:“段将军虽身处要职,但从未出头过,今日这一回,还不是感了兴趣去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可是这兴趣来的不是时候啊…若是这朝颜公主但凡与将军出行中出了什么意外,您可是担待不起呀…” 段惊鸿眼一沉,目光生冷:“侯爷说这些话提醒本将的时候不如想想侯爷如何避险吧!” 说罢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准确来说是在知道他在逐鹿做过一些事情后就再也不想和这类人打交道。 顾厚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眸中渐渐阴冷了起来,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出了差错! 段惊鸿来了王府和许阙交代完公主和亲的一些事情,走时正好碰上了段长歌来找许阙。 “哥,你怎么一大清早就来找鲤鲤呀…” 由于刚刚起床,她揉了揉有些生涩的眼,看着他哥缓缓从许阙房间走了出来,后面许阙也慢慢跟了出来。 三人莫名一静,段长歌看着眼前这两人,嘴角一抽,有些怀疑人生地看了一眼自家兄长,又看了看自己未来的夫婿。 “哥…你们…” 声音断断续续的,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但是眼中的震惊暴露了她此刻的想法。 段惊鸿无语凝噎了一会儿,给她的额头上赏了一个爆栗。 “瞎想什么呢你?” 她吃痛叫了一声,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 段惊鸿无奈,转头朝许阙缓缓说:“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阙点头,待段惊鸿走后,她凑到他跟前,疑惑问他:“我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找你?” 许阙瞥了她一眼,说:“皇上让他两日后去接待北炀来的朝颜公主,并负责她的行程。” “朝颜公主?!”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北炀派公主过来,眸子亮亮的,心一动,对上他视线:“那你那天要去看吗?” 许阙懒洋洋地转过身,看样子是要回房,边走边说:”本王去干什么,又没什么意思…” “什么没意思啊,那天的时候我想去看看这北炀的公主。” 见他不为所动,她有些试探性的说道:“那如果我去了,你在王府里不要乱跑啊…” 虽说完这句话,许阙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走进房里将她隔在门外,她还好及时止步不然就撞在了门上。 说了这么多他连个去还是没去的准话都没给,段长歌一时气不过,拿脚踢了踢面前的房,说道:“不去就不去嘛,毕竟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也会连累到我,我总会见到那什么朝颜公主的。” “…还有把门关上干什么,我还进不了你的房间了?” 说完,还是无法泄心中的火,又要抬脚踢一下时,没防住房门突然打开,她失了平衡直接掉进房里,撞入了他的怀中。 这一撞,撞的她鼻子有些生疼,撑着手站直时,才发觉手下一片滑腻,没忍住又摸了一把,头顶上传来他淡淡的声音:“怎么,摸上瘾了?” 一抬头,对上他黑玉般的瞳孔,心神一恍,顺着他的话低头一看,她这才看清楚竟是他的里衣被她扯开了些许,露出了里面裸着的胸膛。 发觉后原本按在那上面的手像触电般连忙缩回,站直了身子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她背过了身,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你…你赶紧把衣服换上…” 想来实在是有些无礼,羞红了脸出声指责他:“你说你衣服没穿好就…就开门做什么…” 身后许阙像是笑了一声,懒洋洋道:“本王不过回房换个衣裳就有人等不得,一直踢本王的房门,那你说我是开还是不开?” 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是他正在换衣裳,虽背过了身,她又闭上了眼,眼不见心则静,听他这般说,她扁了扁嘴反驳道:“那你不会说清楚啊…” “转过身来。” 他声线深沉,说了几个字。她有些犹豫,开口问道:“干嘛?” “本王腰带总是系不好,视野有限,还是你过来帮本王系。” 这屋内就她和他两人,她若此刻不过去倒显得有些矫情了,这才一步一步朝他那边挪去,手碰到他腰带,一点一点给他挪正位置。 “往紧收一收。” 她顺着他的话,双手环过他腰,从侧面看来,就像她在抱着他一样。 “这样紧不紧?” 她稍微往后收了收,试探问他。 “可以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许阙回她时的声音比之前好像变得低哑了许多,不过也没多想,得到肯定,立刻往后退了退。 正要将手收回时,男子往前一步伸手将她的手拉住,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将纤腰紧紧扣在了怀里。 她惊呼了一声,感受到了他身体有些滚烫的热度,抬头问他:“你发烧了?” 许阙没有回答,温软的身子此刻在他怀中,少女的清香时不时地刺激着他的味蕾,唯一剩下的那点理智都快要压制不住。 而他往日那双清透的眸子此刻变得深沉无比,像是压抑着里面翻涌的情。欲,不顾她的挣扎,附在她耳旁,喉结滚动了动。 “这几日…为什么躲我?” 声音哑哑的,但又染着说不出的诱惑感,让段长歌的心也随之颤了颤。 以至于话音刚落下,怀中的姑娘停止了挣扎,面色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现在把这些说出来。 其实从段府回来,她就渐渐越发明白自己对许阙动了心思,心态一时还没调整过来,再加上一直想着月见之前说的话,想问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可又害怕听到那些回答,一来二去,反而避着不见他了。 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上。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弯了弯唇角,也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天,眉眼发软,抬眸时秋波流转。 “因为我…在调整我自己。” 他蹙了蹙眉,有些不解她说的话:“调整什么?” 她注视着他随即莞尔一笑,眸子水盈盈的,灵动无比。 “在调整…该如何从一个假王妃变成一个真正的王妃。” 声音如银铃落地,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灵。 第23章 诉情4 他喉咙一紧,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眉眼,她微微红了脸,推搡了他一下害羞得低下了头“怎么不说话呀…” 许阙从惊喜中堪堪回过神,翘了翘唇角,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将她越发抱得紧了些,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染上了笑意:“不需要调整,因为你一开始就是这王府中的王妃,从未变过。” 段长歌心中的这一块大石这才重重落下,原本推他肩膀的手环绕住了他的脖子,抬起头对上他的眉眼莞尔一笑,笑靥醉人,眸光水闪闪的,有着说不出的风情。 “我以为你当初说让我做王妃之言不过是玩笑。” 许阙眉梢一弯,笑道:“从未有过玩笑,自始至终本王心悦你,中意你,钟情你。” 当初他在受重伤时,她照顾了他那么些日,他可以感受的到,她很乖很聪明,若说第一次开口让她做王妃只是对她有了心思,那么与她的第二次见面,也是她来了王府找他的那一日,他越发确定了自己对这个小姑娘动了心。 既然动了心,他就会努力去争取,让她一点点靠近他,才容忍她在他身边所做的一切。 等怀中的人儿微微动了动,他回了心思,听到她说能不能先放开她勒得她有点疼,他松了手,她往后走了几步。 “这就是你这几日躲着不见我的理由?” 一松开,两人那种旖旎的气氛也消散了不少,许阙弯了弯唇,眉如墨画,看向段长歌的目光中光彩湛湛。 听到他这样问,她有些不自然地整了整有些发皱的衣角:“也…也算吧…” 话音落下,耳旁传来了他的轻笑声,一抬眼,对上了他笑意满溢的眼:“一直以为我已经做的够明显的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段长歌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又在白皙的小脸弥漫开来:“我…我怎么明白,我又不是你…” 对她使了那么多把戏,她还能招防住都算好的了。 她自幼待在段府,几乎很少出去,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男女情事,段老爷子自发妻去世后再无另娶,连她府上唯一的将满二十岁的兄长都没有表现出对什么姑娘上过心,她能这么快意识到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阙见她嘴一扁,知道她心生了委屈,无声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缓缓说道:“等两日后我带你去看公主进城。” “真的吗?”见他答应,原本有些消极的情绪一扫而空,她激动得抬起眼,眸中碧波澄澈。 “那我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不能给哥哥失了脸面。” 有了新鲜事情,她那股兴奋劲儿也起来了,转身离开就要准备去,在离开的时候叮嘱他道:“那你到时候一定要跟紧我,身为王妃,一定要保护好王爷的安全。” 说完,那双如黛的蛾眉因她嫣然一笑弯出了弧度。 听她话,许阙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话里的意思他倒是懂,可她难道不觉得这句话由他来说比较好吗? 想来,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 算了,区区一个锦鲤气运就换来一个宝贝王妃,也算物有所值了。 不过,下午的时候,许宴突然召许阙进宫,临走时段长歌急匆匆赶来,眉眼有些顾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她紧锁着眉头,神色有些紧张:“我在王府,离皇宫那么远,肯定已经超出五十丈了…” “无事的。” 为了让她安心,他拍了拍她的前顶,温声道:“前几次我进宫并未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次应该也不会的。” 段长歌蹙了蹙眉,看向他:“要不我跟着你去吧。” 他摇了摇头“皇上旨意只允许我一人前去,带你恐怕有些不太妥当,还是待在王府哪儿都不要去,乖乖等我回来就可以了。” 他顿了顿,让她更安心点,又道:“这次入宫是我意料之中的,放心,皇上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说完轻声吩咐着旁边的管家不要让她随便出府,毕竟这几日盯他的人很多,出了府又没他陪同,很难保护自己安全。 段长歌无奈,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 入了宫,许阙料想到许宴这次召他入宫是因为许灼那事。 可他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许阙,朕提醒过你,不要与许灼有过多接触。” 他声音冷淡,从龙椅缓缓走下来,走到他身边。 许阙淡淡笑了笑,抬眸注视着他,缓缓说道:“这几日睡梦中总是梦到过去的一些事,想着和人倾吐一番,念皇上政务繁忙,皇弟只好去找了许灼。” 许宴直直地看着他,眼中有一丝探究,没有说话。 “皇兄不会这般都不会体谅我吧,毕竟,当年的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皇兄你也经常会想起来吧。” 他说着,唇轻勾了勾,眸中渐渐染上几分笑意,像是真得很想知道他心中怎么想的。 许宴收回了目光,笑了笑,转过身回到了龙椅上。 “听说你在他那里遭到了刺杀,朕的人死伤惨重,你没受什么伤吧?” 许阙微笑道:“托皇兄的福,没有大碍。” 许宴这才点了点头,语速不紧不慢,像是在提醒他:“许阙啊,你要知道,当是年朕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从南溯带回来的,他在我身边才最能放下防备。” 许阙面色不变:“皇兄的恩,许灼记得,我也记得,毕生难忘。” 许宴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晦明难辨。 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个皇弟究竟想干什么了… 想来,他又换了个话题:“再过两日,北炀的公主就要入南溯了,可这和亲之事,朕一直没有定下,不如皇弟你…” 没等他说完,许阙作了作揖,出声说道:“多谢皇上美意,可如今我已经有了长歌,皇上还是另择他人吧…” 许宴眯了眯眼,声音淡沉,听不出什么起伏:“没想到你对这段家姑娘如此上心,朕也不是那棒打鸳鸯之人,此事就暂且搁浅吧。” 真不知道这段长歌究竟给许阙灌了什么迷魂汤,连他既将要说的话许阙都没能让他说出,这是铁了心告诉他此事绝无可能。 两人又交谈了一些其他事情,许阙恐有什么意外发生,聊了几句便请求离开,许宴也没有过多挽留,即使这样,等许阙出宫的时候也已经夜深了。 他抬腿正要离开时,宫墙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心下一阵无奈,朝那道身影走去。 “说了让你在王府里好好待着,怎么还是出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那道身影先是一怔,随后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露出了她那双清丽的脸。 “万一你出什么事呢?” 她凑到他眼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并没有什么事,暗暗松了口气,听到了他有些无奈的声音:“赵来身为王府管家,竟然都拦不住你… 见他一副要回去找赵来算账的样子,她拉了拉他,解释着“赵来真不让我出去来着,是我拿出王妃的名头压他他这才不得已放我出府的。” 许阙挑眉,垂眸看向她:“胆子大了,敢一个人出来找我了?” 她眯眼笑了笑,眉眼弯弯,指了指他身后的宫墙:“王土之下,贼人总不会明目张胆地来皇宫宫门。” 语气笃定,让他哑然失笑,夜深渐凉,他脱了外面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都快要深秋了,出来怎么穿得还是这般少?” 她摇了摇头,捏着自己三四层的衣裳给他看:“穿得已经够多了,是我人瘦才感觉穿的少而已。” 两人这么你一言我一句,倒像个民间的小夫妻一般,她攥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裳,瞥了他一眼,唇角不由得翘了翘,眼角有些压不住的笑意。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好呢… 两人并排在街道上,月光投射下来,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对了,皇上找你说了什么?” “是因为许灼。” 段长歌面色浮上一丝惊异,想了想,继续道:“皇上并不想让你与他接触对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淡淡笑了笑,而后转身看了一眼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皇宫,仿佛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很害怕,可又很渴望,所以想要将一切的可能扼杀在摇篮之中。” 段长歌若有所思,缓缓说道:“听我兄长说过,八年前是你替他扫清了那些障碍……” “有恩,所以回报于他。” 说完这一句,他见她眉间有挣扎之色,勾了勾唇,牵起了她柔软的手,指尖有些发凉。 “虽是有恩,可何时都可以报,但你当时明明可以…” 明明可以越过他一跃登基,成为这南溯的皇,可是,他为了这一份恩,放弃了人人皆想要的那个皇位。 即使她没有说完,他也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静默了会儿,缓缓说道:“我并无心朝政,而且当时的许宴,确实比我更适合那个位子。” 或许比起民心,许宴根本无法与他相比,可从能力来看,他相信许宴可以成为一个明君。 可这么些年来许宴虽诚意对他好,可是戒备之心从未放下过,包括许灼在内。 所以他离开了朝堂,让许宴彻底安心地坐拥他的天下。 第24章 诉情5 那晚的谈话,让她也渐渐意识到,许阙的处境,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再联想到几个月前的那次受伤,越发觉得自己不能离开许阙。 说句好听的,她现在就是许阙的保命符。 虽然她很想大张旗鼓地凭借这个到许阙那儿撒泼打滚,但碍于修养,再加上一对上许阙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她底气一瞬间就没了一大半,只好在王府里盼着那位朝颜公主的到来。 盼着盼着,第三日可终于来了。 城墙里,百姓们自觉地站在两旁让出大道,但人群还是熙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位北炀来的公主。 城墙外,段惊鸿和顾厚带着几队人马,立于城门口,等候着公主的行伍。 段惊鸿时不时往顾厚那儿看上几眼,见他时不时地转上几圈,看上去有些紧张。不安。 “侯爷这是在紧张吗?” 段惊鸿眼中噙了淡淡的笑意,微微瞥过头看着顾厚。 顾厚干笑了笑,说:“这毕竟是代表我南溯迎客,总要谨慎一些为好。” 段惊鸿心下自然明白他想干什么,不点破,淡淡地看着他在那儿演戏。 恰逢许阙此刻带着段长歌慢条斯理地款步而来,他见到两人,笑着打了个招呼,顾厚显然还记得前段时间闹得不愉快,见他过来,挖苦道:“小王爷这是哪儿生的兴趣也来迎接公主啊?” 说着,看了一眼跟在他身旁的女子,见她鬓发如云,金鬟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浮动,腰如束素,眉眼绝属天人之姿。 他心一定,不难猜出她的身份,应该就是他那不孝儿惦记上的人,着实有些姿色,想必也有一些手段,竟能勾搭上许阙。 “这位就是小王妃吧,果然真是人间绝色,连小王爷都能拜在你的石榴裙下,不过这民间可有姑娘的不少传言呢,本侯也是略有耳闻呀…” 几番话下来,既暗讽了段长歌在外声名不好,又说她耍了什么手段能把许阙搞到手。 段长歌虽面上浮着笑意,心中不由得开始骂他,果然这有其父必有其子,顾玉韬那么个样,他爹果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心下想着,勾唇淡淡一笑,目光直视他:“侯爷这样说小女可是担待不起,比起这民间传闻,侯爷与小女也是不相上下呀…” 这么一说,提醒了他前段时间侯府闹出的关于顾玉韬的一些事情,让顾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阴沉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段长歌笑意渐深,颔首浅笑道:“侯爷承让。” 顾厚嘴皮子根本比不过她,几番下来怼的他怒气横生,挥袖冷哼一声便不再与她搭话。 段长歌狡黠地朝许阙和段惊鸿眨了眨眼,段惊鸿失笑地摇了摇头,看向许阙:“你俩真挺有夫妻相的。” 反正损人都挺有一套的。 许阙回以点头微笑:“多谢夸奖。” 段惊鸿挑眉,若有所思地瞥了旁边这两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两人和之前比哪儿不怎么一样了。 正聊着,见不远处有一队人马缓缓从城门走来。 段惊鸿抿了抿唇,脸色恢复平静,带领着侍从向前迎接 “末将欢迎南溯朝颜公主与南溯使臣。” 队伍中一个稍微年长的老人笑着走了出来,与段惊鸿和顾厚两人互相行了个礼,缓缓说道:“还劳烦您专门出城迎接,老臣替公主谢过。” 段惊鸿笑着摇了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怎能说是劳烦呢,皇上早已等候您多时,还请使臣带公主进城歇息一番后,允许末将带你们觐见皇上。” “这样…那就先替公主谢过陛下了。” 一番交流中,段惊鸿分了心神瞥了一眼后面的马车,纱帘背后的那道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见他朝这边看了过来,那道身影似有感应了般身子僵了僵。 不过在进城前后,那位公主并未露面,也从未发出过声音,段长歌表示有些遗憾,正准备离开时被旁边的许阙抓住了手腕。 “今晚皇上定会宴请百官来迎接南溯公主,本王带你去。” 段长歌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宴会上人多眼杂,没关系吧…” 他应该是不喜这些东西的… 许阙勾了勾唇,望着远去的队伍,身形挺拔。 “没关系,好久也没参加过这些了,去一去也无妨…” 反正他皇兄应该挺乐意看他在他眼里子下的…… 夜幕降临,点点繁星挂于天际。 皇宫中,正是热闹一片,各大臣落了座,觥筹交错之中,大殿中央更是轻歌曼舞,鼓乐齐鸣,好生繁闹。 “小王爷,这是您与王妃的位置。” 一个小太监恭敬地带着许阙和段长歌走到了他们的位置上,等落了座,段长歌才发现自家兄长在自己的斜对方,挥了挥手让他看这边。 段惊鸿勾了勾唇,举杯示意。 许阙也举起了酒杯,看到旁边的段长歌也想拿起酒杯,顿了顿,又将酒杯放下,把里面的酒全换成了果酒。 “皇宫的酒有些烈,还是喝这个吧。” 他显然还记得上次在段府的事情,觉得她实属容易醉,还是得防患于未然。 段长歌眨着有些湿漉漉的眼,抿了一小口果酒,一入口清香四溢,很是可口。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朝许阙颔首,应该是要准备喝果酒了。 可毕竟是酒,喝多了总还是会醉的,他稍稍提醒她一句少喝些,那位使臣带着公主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大臣们先是一静,随即纷纷起身与那使臣开始寒暄。 段长歌没有过多注意那个使臣,反而被他后面跟着的女子吸引了注意力。 女子蒙了半脸面纱,但露出的眉眼却也是极美的,蛾眉杏眸略施粉黛,显得楚楚可怜之感。身着一袭浅红薄罗短衫,下面紧缀着深红的拖地宫缎水裙,更显肌肤如雪,仿佛吹弹可破。 她心中细细思索着,这位应该就是那位北炀来的朝颜公主,相貌着实不凡,不知这次和亲究竟会与哪家公子结成连理。 想着,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在旁边正襟危坐的某人,见他一心给她剥着桂圆,心一软,不管了,肯定不是她家鲤鲤。 这时,太监公公尖细的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一声落下,百官朝拜。 许宴步伐缓慢,等走到高位,拂了拂手,让众卿平身,同时带着笑意缓缓说道:“今日北炀来客,朕宴请四方,众卿不必过多拘束。” 话音落下,使臣带着那位公主踱步而出,行了个恭敬的礼,那位使臣缓缓说道:“多谢皇上盛情款待我们,老臣替北炀陛下先行谢过皇上。” 许宴笑了笑,说:“使臣不必如此,北炀与南溯早已停战多年,如今来客,怎能不好生招待?” 这样说着,目光缓缓落在了他后面的女子,微微沉吟,说:“想必这位就是朝颜公主吧…” 那位女子感觉人们像是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似有些紧张,捏了捏手中的帕,轻轻拽了拽那个使臣。 使臣温声对她缓缓做了个手势,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上前一步,对许宴行了个礼:“朝颜名唤苏缅,陛下不必过多计较唤我本名即可。” 说的有些急,但还算不卑不亢,声音却不似她穿的衣裳颜色那般张扬,软软糯糯的,应该年龄还小,一直被深养在宫中并未见过什么场面。 使臣见许宴眼露迷惑,解释道:“朝颜自小遭逢变故,无法听得声音,还请皇上见谅。” 一语落下,引起了一些躁动,大臣们渐渐有了议论,有些摸不透这北炀派这么一个听力有残的公主来是什么意思。 许宴听到此话脸色也变了变,不过掩饰得还算好,随便说了几句就让他们落了座。 见到这一幕,尤其听到她“无法听得声音”那一句,心下微微讶异,又多看了好几眼苏缅,只感觉一阵遗憾。 摆了摆头一转眼,倏地发现对面的兄长半只手提着个酒杯,酒杯倾斜,里面的酒半洒不洒,而他却一直盯着那个身影看,眼中若有所思。 她有些意外,生了几分诧异出来。 难道她兄长对这位朝颜公主感兴趣了? 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他这么长时间盯着这么一个姑娘。 想来,眼里冒出了八卦的小光芒,拉了拉许阙的衣袖,让他看看那朝颜公主有何不同。 许阙没有应她,将最后一颗剥好的桂圆放进她碟中,语气淡淡:“能有什么不同?” “那我哥怎么感觉对她很感兴趣呢?” 她有些疑惑,让他看向段惊鸿那边。 许阙很快联想到了之前段惊鸿从侯府打探后回来说的那些话,心下一动,面上渐渐弥漫出笑容,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还真说不定呢…” 声音轻飘飘的,他见她碟中桂圆几乎没动,催促着让她多吃一些,至于那朝颜公主,他眸子沉了沉,目光从苏缅身上缓缓颛臾到了段惊鸿身上,轻轻一挑眉,心下有了对策。 既然他不能亲自行动,可段惊鸿可以啊… 第25章 诉情6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起来,朝段惊鸿那个方向举了举杯,一切话语都在酒中。 至于段惊鸿收回移在公主身上的视线后,见许阙莫名举起酒杯,也不明所以地端起了酒杯。 一杯下肚,整个人都感觉迷迷糊糊的,还以为这位未来的妹婿在给他示好,丝毫不知道此刻许阙已经将他想好了接下来的一切,将他套路个明明白白。 许宴在听到苏缅听力有损时,心已经生了不满,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一来二去也就没有再将话题引在她身上。 目光一转,落在了左下方许宴那儿,见他旁边坐了一个女子,定睛才发现这女子着实长得好生绝色,眯了眯眼。 想到前几日许阙为了她拒绝的话义正言辞,这些日更是将她带紧了,心下有了定数,开了口:“这位就是皇弟未过门的王妃吧…” 见话锋忽然转到了自己身上,她一抬眼,见到了许宴那双笑吟吟的眼,突然感觉什么吃的也不香了,站起身福了福身,敛下眸子,恭敬道:“段家之女长歌见过皇上。” 许宴笑着摆了摆手,让她平身:“朕不得不说,这段家真是杰才辈出啊,惊鸿替朕守住了这南溯万民,这姑娘啊,嫁给了朕的兄弟…” 一个大臣瞧出皇帝心情不错,附和道:“是啊,段家这些年为南溯出财出力,如今这小王爷迎娶了段姑娘,可谓段家与皇室天生一体啊…” 段长歌笑而不语,心却沉了沉。 之前她爹说过,并不想她踏足皇室,可现在… 她镇了镇心神,开始小心翼翼了起来。 许宴虽之前不满段长歌,但这么一说也确实说到了心坎上,要不是这样他定会否了这门婚约。 谈论至此,他笑着,看着下面的人,稳声说道:“段长歌,你上前来。” 她怔了一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没有迟疑缓缓走在了大殿中央,头低垂着,眼睛死死盯着脚尖的金砖,心中默念着让皇帝不要没事找事。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你这容颜,是否和这民间所说的传闻无异。” 之前在许阙旁边,他不过稍稍瞥了一眼,再加上角落灯线有些昏暗,并没有看清她样子,现在见她走了出来,身形纤瘦婀娜,生了心思想要好好看看这将他皇弟迷城这个样子的女子究竟相貌如何,是否符合那民间传闻说她是世间罕有的绝色之颜。 段长歌长吁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抬起头,鬓间有几根碎发掉落下来,目光澄澈轻灵。 许阙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看清女子容颜后心神着实被震了震,放眼六宫,无论哪个妃子都比不上他面前站的这个女子。 喉咙一紧,正要开口让她再往前走走时,许阙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陛下。” 有些冷淡,多了一丝疏离,似在警告他什么。 许宴收了收心神,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挥了挥手让段长歌坐了回去。 接触到许阙如墨的眸子,他抿了抿唇,打了个圆场:“皇弟真是好眼光。” 许阙勾了勾唇,嗓音冷淡:“自然是比不上皇帝的六宫粉黛。” 等她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握了握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指尖发了凉,用手搓了搓微微发热后,这才松了手。 转而他微微倾斜过了身子,抬眼看向那边的许宴,嘴角掀了一抹笑容:“说起来,长歌这些日也将礼仪学完了,是时候可以商定婚期了。” 许宴自然明白他想干什么,笑着应道:“确实,那朕就将孙嬷嬷召回来罢。” 送了个孙嬷嬷借教礼仪的理由待在他身边,无非就是想当个眼睛探他行踪。 既然许宴答应了,许阙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心思,便提出要走,许宴知道他不喜这些场合,推脱了几句就让他带着段长歌走了。 离席时,他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段长歌离去的身影,眯了眯眼,心下渐渐有了盘算。 回府途中,马车走得很稳,车上两人罕见的没有拌嘴。 许阙望着她白皙的小脸,低低叹了一声:“真想把你藏进王府,这样谁都没办法觊觎了。” 段长歌莞尔,挪了挪位置,离他更近了:“你之前说的…是认真的吗?” 目光真挚,灼灼地看着他。 是说商定婚期的那件事。 许阙掀唇,眉眼温柔,手轻轻拂过她的眼角。 “自然是真的。” 段长歌笑了笑,眉眼软了下来,牵住了他的手:“可是许阙,我们要先将气运换回来。” 她见他神色没有多少波澜,心紧了紧,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查些什么,可是我可以察觉到,很危险。” “若是我不在你身边,许阙,我无法想象它会带给你什么。” 她越说心下越是不安,抓紧了他的手。 许阙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可是,换回来之后呢,你难道没有想过后果吗?” 段长歌蹙着眉,摇了摇头:“不会的,它自幼伴我左右,可都是一些生活小事,加上我的身份,从未有过什么危险,可是,你是南溯的王爷…” 许阙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回了王府,两人都没有了过多交流,看上去是许阙生了她的气,可更像两人在冷战。 这一次,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两人不欢而散。 回到房中,段长歌怎么也放不下这件事情,在王府书房里待了几日不见出来,翻着里面的书籍看是否有什么类似的记载在册。 在王府里没找到又回到了段府书房去找,可是最后却一无所获。 “王爷,姑娘这几日一直待在书房里,好像要找什么东西,您看……” 许阙立于书房门外,看着里面若隐若现的那道身影坐在书桌旁,认真地翻着书籍,赵来有些担忧,还是和许阙说了这件事。 他应了一声,背着手,直直地注视着里面的姑娘,从未移开过,许久,男子才沉声说道:“先由她去吧。” 说完,抬腿转身离开了,赵来见此无奈地摇了摇头。 里面的长歌并不知道外面,神色专注地翻看着她找来的书籍,一页一页,不厌其烦,等回过神来,外面夜已经很深了。 她低低呼了口气,面色是掩盖不住的失望。 还是没有… 什么都没发现… 她合上书,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起身开门,看到了伫立门前的男子,抿了抿唇,正想绕过他离开时,男子眉如墨画,声音清透有力:“本王答应你。” 她一顿,并没有转过身。 他继续道:“可比起我自己,我更不想让你陷于危险中,所以长歌,无论发生什么,待在本王身边。” 她咬了咬下唇,原本发硬的心在他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彻底软了下来,虽是有些委屈,但还是强撑着,不是那么想服软。 虽他们在这儿吵着,这件事情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她无非就想和他说个清楚。 听他这样说,她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才堪堪说出一句:“…婚期定下来了吗?” 至于许阙听到她一开口所说的话,就知道她不再生气了,嘴角翘了翘,声音染上了笑意:“闰三月,月德合,宜婚。” 昨天他专门去段府,请的京城最好的红娘,根据他和她的生辰八字,好生敲定了一番,定于来年三月。 她心动了动,这才转过了身,望向他,黛眉微弯,眸中盈盈如波,见她模样,许阙动了动喉,没有再言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手穿过她的三千青丝微微托住了她的后脑,头往下一低,轻吻上了她那略带些湿润的红唇,在那片柔软上轻舔啄吻,辗转反侧。 直到他怀中的人儿微微喘着气一直说受不住,呼吸喘不上来他才放过了她,一吻过后,她身子软的不行,几乎瘫躺在他怀中。 直到她缓过劲儿来,指了指自己有些肿的红唇让他看,语气有一丝埋怨。 “你看你,都这么肿了…”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声音中多了娇嗔之意。 许阙得了美人香吻,眼角舒服地微眯了眯,声调不紧不慢:“不好意思,本王实在是情难自禁。” 一个“情难自禁”说的她立刻红了红脸,推搡了他几下跑回了自己房里。 他也低低笑了几声,眉眼中是数不尽的缱绻与温柔。 接下来这些日,她待在王府里闲来无事,就让人在她的苑子里搭了一个秋千,有事没事就喜欢在上面晃,有时候还使唤许阙过来推她,王府的这些下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与一些与许阙交好的官员们前来拜访许阙,见一身矜贵的小王爷竟放下身段,给他家王妃摇着秋千绳,面色也无半点不满,而是满满的笑意,让不少人瞠目结舌。 京城中也渐渐传出了小王爷与其王妃琴瑟调和,情比金坚,可谓称作一桩佳话。 正当段长歌以为可以悠闲的在王府过日子,一个坏消息在京城炸了锅。 逐鹿爆发了怪病,无数百姓感染受灾,粮食早已断绝,哀声一片,等消息传回京城,已经有了不少百姓重病身亡。 第26章 诉情7 皇帝连忙下旨打开国库救灾逐鹿,但毕竟国库有限,段家身为世家大户,手握京城经济命脉。 祸乱一出,自然义不容辞,当下就要赈灾,可灾粮数目宏大,需要段家人押送,时刻盯着,以防有贼人觊觎。 可段老爷子年事已高,已经不方便到处奔波,段惊鸿如今也是有要职在身,不能随意将公主丢下,段长歌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最合适。 于是去了段府和她爹说了这件事情。 段老爷子听到她说要去押送灾粮,立刻便拒绝:“且不说途中危险重重,到了逐鹿,病灾泛滥,若是…唉,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段长歌急急说:“爹,多加些人马就可以了,这批粮食事关重大,没有段家的人守着太危险了,至于去了逐鹿,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段老爷子坚决不让她前去赈灾。 可随后一道带笑的声音传来:“若是本王也一同前去呢?” 她又惊又喜,转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段老爷子长叹一声,考虑到多了许阙,念头有些动摇。 许阙缓缓说道:“长歌现在不只是段府之女,也是本王的王妃,她若是能去护送,定会为她赢得声誉,获得民心。” 之前在京城流传的都是关于她一些不好的传言,若是此番前去,定能破了京城传言,使她王妃之位坐的更稳。 “段老爷放心,既然本王陪长歌一同前去,那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长歌的安全。” 他说完这么一番话,像是给段老爷子吃了一颗定心丸:“段老爷,请相信我。” 段老爷子见两人如此坚决,终是松了口,但还是忧心忡忡:“既然小王爷这样说,那这一趟逐鹿之行长歌还有逐鹿的百姓老夫就交给你了。” “段老爷放心。” 段长歌眨了眨眼,眸光中透出坚定:“爹,我绝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段老爷子弯了弯唇,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细心叮嘱道:“你自幼没有出过什么远门,一定要把东西备全了,要时刻跟在小王爷身边,还有……” 她爹难得对她叨叨一回,她倾耳耐心听着,心下暖洋洋的。 出发那天,皇帝派出押送官粮的队伍和她们汇合要出发时,段惊鸿急急忙忙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个朝颜公主。 段惊鸿先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见她面色还算挺好,放了放心,这才缓缓道:“你说你,一声不吭就要去干大事了,相信该说的爹已经说了,哥也没什么可说的,就一句话,照顾好自己。” 说完,得到自家妹妹的会心一笑,弯了弯唇,转头去看伫立在她旁边的许阙,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声音沉稳:“保护好长歌。” 许阙应了一声,看到了随他而来的公主,笑了笑,说:“不在京城了,万事都要小心。” 他立刻意识到许阙想说什么,交换了个眼神,心领神会。 苏缅见段长歌和许阙要出发,并不认识,但还是很温馨地朝他们做了几个手势。 段长歌有些不解,看向旁边的兄长。 段惊鸿笑了笑,说:“她听不到,为了方便干脆直接用手语交流了,她刚刚是说,你们一路小心。” 她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笑了笑,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缓缓写下“谢谢你”三个字,苏缅腼腆一笑,给了她一个拥抱。 等出了城门,她才后知后觉。 按道理她兄长应该也是不懂手语的,刚刚竟是能给那朝颜公主翻译出来,而且看他模样,应该是很熟练了。 想来,忍不住轻笑了笑,眉梢眼中竟噙了笑意。 许阙望向她,见忽然笑了出来,挑眉无声问她。 她笑着柔声道:“无事,我只是觉得,我哥一个人好像也挺久的了,该给我娶个嫂嫂了。” 许阙见她眉眼带笑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起来,点头应了句“的确,不过在那之前,他很快就要有一个妹夫了。” 段长歌斜眼瞥了他一眼。 真是…一点都不放过占她便宜的机会。 不过,那股兴奋劲儿很快就被逐鹿的事情压了下去,眉眼染了一丝忧心。 “不知道逐鹿的百姓怎么样了…” 逐鹿这么些来说起来还真是多灾多难,因为靠近边境地带,很不太平,也容易接触一些其他东西,比如说这次疾病就来势汹汹,毫无预兆。 许阙握了握她的手,温声道:“会没事的,皇上已经派了众多御医与我们一同前往逐鹿,百姓们一定会挺过这场劫难。” “嗯,一定会。” 虽一天下来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途径一座破庙,恰逢天也黑了,让人好生收拾了番便决定在此地休息,可后夜她从梦中惊醒,听到还是有贼人按捺不住动手了。 外面不断传来兵剑相撞,还有人倒地的闷撞声,一下下都在刺激着她的耳膜。 段长歌咬了咬唇,焦急地走了好几步都想出门看看情况,可理智告诉她此刻待在房间里才是最安全的。 原本片刻的时间在她看来都十分的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额上都出了细细的薄汗。 等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些,才大了胆子,开始一点一点朝门口挪去。 刚走到门口那边,房门一开,她掉入了男子略带些寒意的怀中,她刚要大叫挣扎离开时,闻到了往日那丝熟悉的气味还夹杂着几分血腥气。 是许阙……是他…… 她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揪着他的袖子低低哭了出来。 “没事的,我们安全了。” 他察觉到怀中人儿低低抽泣着,没有打断,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着,让她将心中的害怕都宣泄出来。 “你…有没有受伤啊…” 她哭着哭着,想起他肯定刚刚也参与了打斗,心下一紧,从他怀中出来连忙察看他身上有没有哪儿伤到。 可手一摸,都是鲜红的血,刺的她眼生疼,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没有,这都是那些贼人的血。” 他连忙解释道,转了一圈给段长歌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我没受伤。” 见她还是有些不相信,他好笑道:“实在不行,本王只好脱了衣裳由你检查了。” 见他还有心思打趣,而且看他面色无异,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她也放下心来,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正经。” 一来二去,沉重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她抿了抿唇,想要越过他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却被他拉住了手腕挡住了她的眼。 世界立刻变得一片漆黑,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别看,会吓到你,侍卫们会清理好,你先歇息吧,明日整天还要赶路呢…” 她揪了揪他的衣袖,抬起湿漉漉的小鹿眼,声音是鲜有的软糯感:“要不…你先别走,等我睡着再走…” 许阙一愣,随即勾唇一笑。 “好,我不走。” 由于刚刚受了惊吓,她躺在榻上一时也睡不着,倏地出声道:“你说,这些都是老百姓救命的口粮,那些贼人为何连这都要抢。” 屋中漆黑一片,但丝毫不挡她看他。 “他们也曾是民,可惜,一时的铤而走险,又急何能择?” 她抿了抿唇,翻了个身,看向他待的那个方向:“你这次去逐鹿,应该还要有其他事情要做吧。” 黑暗中的身形明显一顿,随即听到他的声音:“你如何得知?” 段长歌眯眼笑了笑:“若无其他事,尽管你陪着我,也绝不会让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话语中透出来的语气很是笃定,惹得许阙不由得轻轻一笑。 “惯的你…” 他失笑地摇了摇头,承认了 “你说的没错,本王答应过你,就绝不会反悔。” 段长歌努力想看清黑暗中他的脸,往他那边挪了挪,想抚上他眉眼。 “我会待在你身边,乖乖的。” 话语乖巧,实在是讨人喜欢得很。 许阙眼角噙笑,接过她手在她额上轻轻烙下一吻。 所幸的是,第二日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行人顺利到达逐鹿,刺史连忙出城迎接。 在进城的时候便与她讲这些日逐鹿的情况。 听起来,情况很不容乐观。 许阙的脸渐渐严肃了起来,扫了一圈,发现还没走到逐鹿主城,街道上的难民就随处可见,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正在乞讨着吃喝,后面的母亲用草席包裹着脸色苍白如纸,不住地咳嗽着。 其他流浪的人借此也一涌上来,其中一个脸色灰扑扑,身形也是极瘦的少年双手微微颤抖,举着一个破碗来到了许阙面前。 似有些怯懦,但还是大着胆子,断断续续地说道:“大人…给我点吃的吧……”刺史大惊,连忙扯开那个少年,对许阙赔罪道:“对不起小少爷,是我没注意到他,我立刻让他们离开。” 说着便叫来那些侍卫将那些难民赶走。看到他们沦落如此境地,段长歌心中越发难受,让刺史停手。 许阙蹙着眉,盯着那个刺史:“逐鹿虽属于边境小城,可朝廷念逐鹿有守边境之功,每年拨的银两数目也是极多的,怎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第27章 诉情8 说完,阴沉沉地扫了那刺史一眼,声音冷了下来:“你动手脚了?!” 刺史听到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出声求饶过:“冤枉啊小王爷,这逐鹿自顾侯爷走后近些年来就一直不太平,常常被一些邻近小国骚扰,可逐鹿离京城那么远,远水解不了近火呀,所以只好拿些钱财打发了……” 许阙冷冷回道:“看在逐鹿现在水深火热,先放过你一马。” 刺史连忙磕头谢小王爷,脸上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这次疾病的祸源是从何而来?” 段长歌在进城看见那些生病的老百姓,眉头紧锁,心情越发沉重。 刺史擦了擦头上的汗,谨慎回道:“启禀王妃,据下官调查,应是那井水中参杂了不该有的东西,那井水人们一般都拿来烧水做菜的,所以就…” 她蹙了蹙眉,随即问道:“传染吗?” 他连忙摆了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只是这井水打上来喝的人也多,供着整个逐鹿的人呢。” 说完,他想起什么,低低叹道:“这下好了,百姓们不得不挑着水去其余的地方找水喝,哪有水就挖哪儿,勉强过活。” 段长歌听着他的话,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百姓们,胸口一闷,连忙命令侍从们将运来的灾粮卸下。 她挽了挽衣袖,走到那些生了病的人旁边,接过米碗一口一口耐心地喂他们。官员们见此,也是赶紧吩咐着御医纷纷行动起来。 有官员有些担忧,迟疑地看了看段长歌,走到许阙身旁。 “小王爷你看王妃这……” 他挑眼,望着她的身影,浅声道:“随她去吧。”说完看向那个刺史,让他细细将这次疾难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刺史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解释着:“这个病已经在逐鹿出现半个月了,人们得了这个怪病,先会高烧不退,后便开始口吐白沫,意识消散,再然后……然后就无药可救了……” 许阙抿了抿唇,对他道:“带本王去那井边。” 一行人挪步井边,刺史站在井边,看了眼里面,深不见底,打了个寒颤,走到许阙身边:“小王爷,这就是那口井,自事情发生后,下官就派人将此处封了,没有任何人靠近过。” 许阙垂下眸子,抬步缓慢走到井口,瞥了一眼里面,估摸了一下他现在与长歌的距离还在范围内,转头命令一旁的侍从:“拿绳来!” 刺史一听,变了变脸色,立刻明白他是想要下井,连忙劝他:“小王爷这千万不能啊,您身体如此金贵,况且这井下水冰凉刺骨,不是一般人可以受得了的啊……” 许阙眼中毫无波澜,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是要本王听你的话吗?” 刺史惶恐,连忙跪下谢罪:“下官万万不敢。” 他没有过多与此人废话,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绳子,缠了几圈,将自己的腰身牢牢禁锢住,踩到井边,在下去时对旁边的人说道:“若是察觉到绳子有晃动,那就拉本王上来。”说罢,一个轻盈的反身,抓住垂下来的绳子滑到了井下。 井下空荡,稍微一点响声便发出巨大的声音,随着他跳入水中,溅起了水花。 他捋了捋脸上的水,嘴紧抿着,让井水没有进入到自己的口中,借着打下来的光线看井里面。 水面波光粼粼,他屏住呼吸一头扎进水里,眯着眼睛看水下,虽水出了问题,但还算清澈,他仔细察看了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游了几下挪到了井壁,他摸了摸,才发觉这些墙壁由于长年被水润浸,已经变得异常光滑,他蹙了蹙眉,沿着墙缝摸了下去。 忽然,摸到一块地方,并不像其余地方那么光滑,反而很是粗糙,他细细看来,这是一块另外补上去的,面积还挺大。 他试着扣了扣,发现那边角钉得很死,而且这一块地方属于边角地,根本不会让人注意到。 想来,越发觉得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抬手晃了晃绳子。 上面的官兵一察觉到绳子有晃动,连忙用力将他从井底拉了上来。 一出井,一旁的京官忧心忡忡道:“小王爷,你还好吗?” 他颔了颔首,没有做出过多反应。 随后像想起什么,面色平静,动了动眸子,淡淡地问了旁边的刺史一句:“这口井这近十年没有动过工吧……” 刺史连忙摇头:“没有,不过在本官上任之前,也就是侯爷还在任的时候大修过一回。” 顾厚…… 许阙挑了挑眉,心下有了些许猜测,但没有表现出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聚在这儿的一些百姓和官员们,缓缓说了句:“本王未发现井下有什么问题。” 一旁的官员疑惑出声:“会不会是哪儿的水被污染了,顺着排水孔流进了这口井里?” 许阙顺势接过话,对那刺史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将附近的一些水源排查一下,不出两日,本王要结果。” 他说完,扫了扫那些百姓,语气不怒自威:“当然,若是有人往井下投了毒,本王绝不会放过!” 刺史连忙领命,诚惶诚恐地召集人手去办这件事情。 许阙由于刚刚下了水,全身都湿透了,回房要换一件衣裳,他也借此将一些信得过的官员叫进了房间。 房中。 一个官员有些不解:“小王爷,您这是……” 许阙正襟危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本王刚刚并未说实话,井下,有问题。” 官员们吃了一惊,连忙问:“那小王爷为何不当面说出来?” 他摇了摇头,眸中闪烁着光芒。 “我们如今在逐鹿而非京城,切不可轻举妄动。”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庄肃了起来“这几日先将井口给本王守住,除了我们自己的人,不要让任何人给我靠近!至于这个井……” 许阙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最后,指尖停留在桌面上,目光一凛:“今晚,派几个身手好的人跟着本王,拿上工具,换身衣裳,下井!” 显然,若是有人往井里下毒,显然是为了吸引京城那位,从而派人过来,今日他在众人面前点名这井没问题,那人必定慌了神。 不过这几日井一直有人严加看管,他必近不了身,今晚,他他倒要看看,背后这人究竟想让他看到什么! 屋内盏盏暖灯,映着女子温婉眉眼。 她有些忧心的看着许阙还有些湿的发梢,听到他过会儿还要下水,有些不放心。 “你今日下了两次水,身子还能扛住吗?” 许阙换了一身夜行衣,要蒙面出行,听到她的话,弯了弯唇,瞥了她一眼:“放心吧,本王身子骨没你想的那么弱。” 见他马上要出发,她莫名有些紧张,揪住他的衣角一时竟不想让他离开。 许阙知道她心中担心,握了握她有些发凉的手:“没事的,在距离范围内的。” 没有超出五十丈,这应该是她能放任他去的唯一一个理由了。 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偶尔有几颗星星点点,逐鹿此刻街道安静,家家户户都已经熄了灯进入梦乡。 几个身形敏捷的黑衣人脚步轻盈地穿过房屋,来到了那口井。 许阙打了个手势,没有立刻下井,谨慎地看了看周围,随之拿出工具借着绳子一个个下井。 等下了井,许阙带他们找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这里居然还有别的东西,掏出工具便把那块墙壁给扣了下来。 随着一声轰响,那块墙壁随之在水下裂开,露出了里面的真面目,竟藏着一条暗道! 与此同时,随着墙壁裂开,水也溢了进去。 许阙凝了凝心神,从那条暗道缓缓游了进去,暗道先是狭窄,后越到后面越发宽阔,直到出现了一片空地。 等全部人进来之后,他吩咐人先将洞口堵住,没有让更多的水流进来。 这个洞口应该有排水的孔,随着外面的水进不来,里面的水也渐渐流了出去,露出了里面的真面目。 这一块空地,放着一口金丝楠棺木,看上去,应该没有超过十年。 想到之前那刺史说的话,许阙沉了沉心神,吩咐人将那口棺木打开。 随着棺盖应声而落,里面躺了多年的尸骨终于重获光明。 他一步一步上前,紧了紧喉咙,看到里面躺着的人,是位妇人。衣衫已经很是破败了,但可以看得出缎料并不是那么好,可为何会用如此昂贵的金丝楠木呢? 虽然迷雾重重,让他越发确定,他眼前这个人身份肯定不简单。 他没有再继续看下去,让人合上棺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口棺吊了出去,安放到了妥善的地方让仵作细细检查。 至于那口井,第二日他便将所有人聚在一起,当着众人的面说:“既然这口井没有任何问题,那这口井也无需再守的了,本王今日便将人手撤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可爱们中秋节快乐欧~~ 留言有红包奖励哟~~ 积极留言,红包到手~~ 第28章 诉情9 其中一个百姓难掩担忧道:“小王爷,那这井里面的水还能喝吗?” 许阙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御医。 御医领会,上前一步缓缓说道:“经过我们这些天的努力,现在可以清楚洒在井中的究竟是什么毒,相信不久就可以配制出解药了。” “真的吗?” “真是……真是太好了……” “我们终于可以喝上水了……” 段长歌看着眼前那些欣喜若狂的百姓们,这几天压抑的情绪也终于稍稍减轻了些但还是难掩心中酸涩。 但她总觉得那个井有些不对劲儿,听到许阙如此安排,她抬眼看了他一眼。 他虽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到段长歌朝他看来,不着痕迹地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立刻明白了这是他故意的,也就放下心来,看着许阙的计划一步步进行。 虽表面上撤了全部人手,但日日夜夜几天下来都有人暗中把守,等待着背后那个人出现。 许阙从仵作那里了解到,那具尸首应该是死于他手,时间上最起码过了五年以上,而且尸身保留完整,显然死后被人妥善安置过。 想到那口不菲的棺木,他眯了眯眼,陷入沉思。 现在他几乎可以判定这背后之人是想让他发现这个人,可是,发现之后呢,要让他替他调查出背后的真凶吗? 可躺在这里面的妇人究竟是何人?! 当年顾厚大修水井是不是和这有关系?! 种种谜团,只要找出后面这个人,相信很快便会迎刃而解。 随着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那人也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没有想到,堂堂京城来的小王爷,居然没有发现井下的问题,那也就意味着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这怎么可以?!!! 既然许阙找不到,那他便给他挖出来摆在他面前,正赶上许阙撤了人,给了他方便行事的机会。 他想过是不是许阙给他下的套,可接连数日下来,那井居然真无一点动静,许阙确确实实放弃了那口井。 可是他,等不下去了。 可当他一靠近那口井的时候,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侍卫们,笑了。 他低估了许阙,可许阙却算准了他。 当他被押在许阙面前的时候,许阙敛了敛眸,声音沉了下来:“果然是你。”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那日他刚来逐鹿城遇到的那个少年。 当时他便感觉到有一丝异样。 当时有很多官员,而且当时段长歌是主要施助的人,大多数难民都是冲着她去的,并没有人敢来他身边。 可唯独他一个,虽看上去很是唯唯诺诺,很是胆小的样子,可后来细细想去,那眸子清透,丝毫无胆怯的神色。 就好像……专门到他面前一样…… 他后来也专门搜寻过他的身影,可都没有再见到过。 现在,当他被捉拿跪倒在面前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意外。 那少年笑了笑,虽膝盖着地,但背却挺得很直,眸子直视着他:“真不愧是京城人人传颂的锦鲤王爷。” 他丝毫无害怕之意,声音清亮:“世人皆传,小王爷天生锦鲤之运,佑国护民,可保我南溯百世昌荣。” 许阙低垂着眼,看向他时面色毫无波澜,见他说完轻轻歪了歪头,仿佛在问他怎么不说了。 那少年冷嗤一声,扫了扫在场的官员,笑道:“如今我偏要用用他的运气!”说完似是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一旁的刺史早就按捺不住,跳出来大声斥责道:“放肆!这是你能对王爷说的话?!!” 许阙没有理那刺史,嘴角噙上了淡淡的笑意,但那笑着实有些凉薄:“你为了让本王来,所以在井里下了毒?” 虽是疑问,但语气中透出来的是笃定。 见那少年未言,他又继续道:“你又如何肯定,本王会来呢?” 此话一出,他笑了笑,目光缓缓落到了在一边旁听的段长歌:“因为她。” 想起了自己的计划,他得意地笑了笑:“逐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且在京城传的那么广,身为大家的段府不可能无所作为。” 许阙一双墨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你在京城中有眼线?” 少年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继续说着:“既然她来,你必定会来,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想必你现在,已经找到她了吧。” 说最后一句时,他语气不复之前那么轻松,多了悲痛之意。 他没有过多注意许阙的神色,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声音轻轻的:“八年了,她终于可以再见到这人世间了……” 他略带些祈求的看着许阙,语气诚恳:“小王爷,让我再看她一眼,行吗?” 许阙没有答应,直直的看着他,声音淡淡:“告诉本王,她是谁,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少年闭了闭眼,语气坚决:“让我见到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一旁的刺史见许阙有动摇之意,连忙上前劝阻道:“王爷万万不可啊,要知道他可是害死了逐鹿上百口的百姓啊,还如何信他……” “带他去。” 许阙挥了挥手,让人带着少年去尸骨那儿,在走时看了那刺史一眼,凉凉道:“从现在开始,大人就不要参与了。” 说着,派两个人不由他反抗,将他关回了房间。 少年一见到那尸骨,就泪流满面地跪了下来,一步一步向那个棺椁移动。 “娘,儿不孝,这么多年才让你重见天日……” “娘,是顺昭来了啊……娘……” 他一声一声嘶吼着,泪水顺着眼眶不断地流下来,双手紧紧扣着棺木,连手指出血都没察觉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缓了过来,双目通红,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王爷,可否将我娘好生安葬了?” “若是你一切配合,自然可以。” 李顺昭悲痛地握了握拳,许久,他才松了拳,缓缓说道:“多谢……王爷。” 大堂上。 许阙居高临下地看着堂中央跪着的男子,声音冷漠:“李顺昭,逐鹿春村人,十年前随母亲李如烟一同入逐鹿,后母子二人双双失踪,不知去向。” 李顺昭已经平复了心情,应道:“王爷所言非虚。” 许阙又继续问道:“本王问你,你为何要往井中投毒?” 问出口,他又添了一句:“本王知道,并非只有你所说的那个理由。” 说到这里,李顺昭才抬眼正式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转过身看了看外面挤着的各方百姓们,声音冷了下来。 “因为,我恨他们,恨他们不非事理,不可理喻。” 许阙拧眉,看着他。 李顺昭想起过去,面色越发悲凉:“十年前,娘告诉我她找到爹在哪儿了,她要带我去寻爹,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因为那个狠心的男人,她白白的断送了性命……” “你爹是……” “当今侯爷——顾厚!!” 随着他从牙齿中硬生生挤出几个字,眼中的恨意更是滔天,可他说出的话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李顺昭,你想清楚,侯爷乃是朝廷命官,岂由你一介草民妄加污蔑?!” 首先一个与顾厚往日交情不错的京官跳了出来,大声斥责着他。 李顺昭此刻已无半点胆怯,听他如此说,冷冷勾起唇角,看向他的眼中寒冷无比。 “正因为有你们这些人,官官相护,我娘才无法沉冤得雪!!!” “大胆!!!” 看他如此放肆,那京官已经按捺不住了,大声怒喊着就要让旁边的侍卫上刑。 可那侍卫还没走到李顺昭面前,一柄剑仿佛划破空气牢牢扎到了他面前的一根木柱上。 那个侍卫吓得立刻瘫坐在地,他完全无法相信,若是自己刚才在快一步,恐怕自己的命都难保。 随着这一剑,原本一触即发的场面立刻被控制了下来。 那个京官颤颤巍巍地顺着那剑看向坐在高位上的许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许阙似是没有看到他的动作,眯了眯眼,声音沉淡:“是看不到本王在这儿吗,还是,皇上来派你过来,你是想越过本王直接行刑呢?!” 语气轻轻的,却让人不寒而栗。而且说的最后一句话,直接让那官员吓破了胆子:“任淞,你好大的胆子啊!” 之前他骂李顺昭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任淞早已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小王爷,忠心可鉴啊,下官绝无半点不敬之意啊!是他……语出不敬……” 他慌极,想要把全部责任都推到李顺昭身上。 许阙冷笑一声,眼神冰凉的看向那侍卫,侍卫连忙碰碰撞撞地回到了那京官的身边,全身颤抖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李顺昭,你继续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顺昭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许阙,继续道:“十五年前,顾厚上京赶考,把我娘一个人丢在春村,第二年我娘便有了我,可那顾厚自一走,五年内毫无音讯,我娘辛辛苦苦地将我拉扯大……” 第29章 诉情10 “后来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顾厚早就考中了,而且马上就要来逐鹿当刺史了,我娘为了我,决心要去逐鹿找他。辗转奔波了两年我娘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可他……他居然不认我娘,他居然不认他的结发妻子!!!” 说完这一句,他讽刺地笑了声,眼中尽是绝望。 许阙听此言,心一沉。 看来,之前有说顾厚抛弃他的妻子的传言看来是真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没听过有一子啊…… 他蹙了蹙眉,面色更加凝重。 李顺昭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冷笑一声:“小王爷一定在想为何从未听说过顾厚与他结发妻子有过子女吧……” 他恍了恍神,轻轻说道:“当时顾厚已经另择人妻了,娘怕我被那妻子所不容,只好先将我藏了起来,等一切落定后接我回去。” “却没想到那顾厚,真是人面禽兽……” 越说到后面他越是咬牙切齿:“他怕闹出事情,就急急将她迎入了府,可我娘进府,就是在给他做牛做马,偏偏他们还容不下她,百般欺凌她,我娘怕我进府受了委屈,将我养在外面,时不时偷偷出府给我带一些吃的。” “可是…不出一个月,我再见到我娘时,她…她已经被人杀死了……我还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就被顾厚派人将她从府里抬了出来草草将她埋了,后来不知怎的,他又重新将她找了回来,他竟找了那么个地方安放我娘,根本没想让我娘入土为安,我娘死的那么冤……” 句句含泪,字字泣血,听得在场每一个人都静默了下来,段长歌微阖了阖眼,面上满是悲怆。 她无法想象,一个当初才七岁大的孩子遭遇这一切是如何承受的了得,他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你是如何发现他将你娘安置在了井下?” 许阙抿了抿唇,敛了神色,看着他。 “自我娘没了踪迹,我就日夜盯着他,没过多久,他就要大修水井,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水井前三年刚修过一回,为何又要修,果然,他顾厚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以让人将棺材偷偷地运进井里,等他们走后,趁着他们还没封住,我偷溜进去才发现……才发现里面躺着的竟是我娘……” “我很想把我娘带回去,可我知道,若是她的尸首一旦不知去向,顾厚定会查清楚,那么我娘之前费尽心思把我藏起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了,我去报官申冤,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还有那些百姓们,以为他们也很善良吗?” 他越说越恨,眼中淬着恨意。 “即便这些都是真的,可他们却宁愿颠倒是非,拥护顾厚那个狗贼!明明可以翻案的,都是因为他们做伪证,我娘永无清白之日,他们把她说成一个不知廉耻,妄图攀上高枝的荡。妇,而我…受到人人唾弃,人人喊打……就因为,我污蔑了他们清廉正直的刺史……” 他转过身,发着红的双眼一个一个扫过那些聚在一起的百姓,凡事被他扫到的那些百姓,开始不敢与他对视,害怕地往后退。 他笑了笑,嘴角勾起嘲讽:“可是我没死,我回来了。” 回来替他,替他母亲讨回公道。 许阙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如墨的眸子从上而下紧紧看着他:“你跟我来。” 说着,大步朝门外走去。 李顺昭一心求死,没想到许阙突然这样,咬了咬牙,还是起身跟着他出去了。 许阙带他来到了生着重病的那些百姓们,由于人数众多,来回奔波很不方便,所以官员们就将那些病员都集中在了一起。 男女老少,皆有。 有一位老人上了白发苍苍,躺在那儿一直咳,直到咳出血,源源不断的血从他嘴角溢出,到死他都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还有一位母亲刚刚去世,孩子才四五岁,爬在母亲的尸首上号啕大哭。 看着那个孩子,李顺昭的手颤抖了下。 许阙察觉到他的细微动作,抿了抿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孩子:“是不是想起了你自己,同样是在很小的年纪失去了母亲,可是他的母亲,是你杀死的。” 最后一句话,直接在他的脑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下意识就要否定:“不…不是我…是他们活该…该死……” 许阙没有放过他,看着他,步步紧逼,声音肃冷:“李顺昭,你所这的这一切,根本和顾厚没有什么区别!” “不!不可能!我…我怎么和他一样……” 许阙的每一句话就像撕开了他内心深处,他失神地看着那个男孩,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退,面色慌张。 “我…我在替我娘报仇啊…是他们……是他们一直在逼我啊……” 许阙见他已经快要失了神志,吩咐人将他带走,眉眼低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场景,眸中似是隐去了所有情绪。 许久,他才缓缓出声:“奏旨,向皇上禀明这一切。” 半夜,他慢慢来到了关押李顺昭的牢房,望着里面躺着的人,嗓音低沉:“你应该还有什么没说吧。” 李顺昭嗤笑一声,没有看他:“该说的我都说了。” 许阙面色平静,淡淡地看着他:“那本王来提醒你,比如说,李如烟为何会被顾厚所杀……” 听到他的话,李顺昭才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你知道理由,况且,你只能告诉我。” 许阙语气十分笃定,没有给他半分否决的机会。 李顺昭笑了笑,站起身来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抓住了挡在他前面的牢柱:“小王爷,你知道那次逐鹿之战吧,那次一战,十皇子下场还真是惨呢……” 许阙眼中一紧,蹙着眉。 李顺昭笑了笑:“若是我娘不进他的府邸,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松开了手,缓缓转过身,月光倾洒在他单薄的背影,透出悲凉。 “有一次她偷偷带出吃的给我,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她发现了顾厚一些事情,她想过几日带我离开,可没想到……” 他悲怆地笑着:“可没想到,我等来了她去世的消息。” 许阙拧眉,抓住他话中的重点:“顾厚的一些什么事情?”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顾厚上位逐鹿以后,逐鹿就再无北炀敌军来犯?” 许阙紧紧锁着眉,想到他之前莫名其妙提到逐鹿之战,许阙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些念头,可过去的很快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越想,心中越发沉重,他不放过李顺昭的任何动作:“顾厚究竟与那次逐鹿之战有什么干系?!” 李顺昭笑了笑,眼闭了闭,也不再隐瞒,转身正要开口时,像是看到什么东西,瞳孔散的极大。 许阙察觉不对,就要转身时,凌空刺来一支箭从他的耳边擦过,还未等他有所反应时,直直刺入了李顺昭的心脏处。 “有刺客——!!” 随着这一剑,打破了夜间原本的宁静,侍卫们受了警觉,纷纷赶了过来。 许阙顾不得追击那凶手,急急冲入牢房,可李顺昭已经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眼中有着满满的不甘。 看着许阙进来,他凭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顾厚……手里……有……勾结外党的书信……” 声音很小,许阙蹲下来凑到他耳旁才听清楚他的一言半句,等彻底听清他说的那一句,许阙一怔,心颤了颤。再看那李顺昭时已经断了气。 这时有侍卫急急进来,向他禀告情况:“小王爷,刺客跑的太快,我们……” 许阙深吐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忍着莫大的情绪,咬牙缓缓道:“给本王查!” 顾厚勾结外党…… 好,真的很好! 只需这一句,他就可以想清楚这一切。 怪不得当年逐鹿大败,原来有顾厚这狗官给通风报信。怪不得之前的逐鹿外敌屡屡进犯,可他顾厚一上任,外无来敌。 这顾厚为了当好他的官,不惜与外敌勾结,罔顾我逐鹿几万官兵,真是丧心病狂! 想通这一切,许阙牙咬的咯咯响,大掌紧握着,手指在掌心中死死扣着。 “今晚,回京!” 他没有过多耽搁,立刻吩咐人手准备回程。 段长歌本在房中准备歇息时,发现外面灯火点点,披了件衣裳打开房门看,看到了各路官兵在府中走来走去,京城中来的人都在收拾行李。 见她被打扰,有奴婢连忙迎了上来:“段姑娘,小王爷今晚在牢房遇刺,大发雷霆,要求今晚便要收拾东西启程回京。” 段长歌蛾眉一蹙,暗觉不对劲儿,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吩咐丫鬟赶紧收拾行李,她连忙换了一身衣裳去许阙房中。 走到他的房前,里面漆黑一片。 她犹豫了下,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但一想到刚刚丫鬟说的话,一咬牙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很静谧,稍微推开门带出的摩擦声都显得格外突兀,段长歌甚至都可以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第30章 漩涡1 不过,在她刚推开门走进去后,还未辩清楚四周时,一片阴影袭了过来,她被笼罩在了他温热的气息之下她一惊,很快反应过来是他抱住了她,不过,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现在的气息很乱。 她张了张唇,一肚子的疑惑,担忧,不解到了嘴边都化作了轻轻的一句:“没事了,会没事的。” 她抬起手,环绕住了他的腰,似是在给他无声的安慰。 许阙微阖了阖眼,闻到了自家姑娘发间的清香味,原本有些不静的心慢慢沉浮了下来。 “长歌,此次回京之后所面临的事情,可能会凶险万分。” 黑夜中并未点灯,可他的眼却很是澄亮。 段长歌笑了笑,抬头的时候眉眼软了下来,声调轻轻的:“世间皆言,你鸿盛国运,佑护百姓,可我觉得,你是来庇佑我的。” 她眉眼亮亮,眸子紧紧注视着他,语气很是认真。 “所以,我愿意陪你一起冒险,鲤鲤,你答应过的,什么时候都不许丢下我。” 她的一字一句都映在了他的心头上,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一次收紧手臂,将她纤细的腰肢紧紧搂住。 “好,那就一起。” 声音沉稳,但不复之前的那么沉重,多了一丝笑意。 等许宴受到消息的时候,许阙已经快要到京城了。 看着许阙呈上来的奏折,许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直接将那张奏折甩在了跪在他面前的顾厚脸上。 “看看,你做出来的好事!!” 顾厚心下一惊,连忙捡起那个奏折仔细看着,越看身子哆嗦地越厉害,最后失声叫道:“皇上,老臣真的没想到那贱妇居然还有一子,当初也是念她是老臣发妻,心中有所愧疚所以才将她藏在了井下……” 见他实在是惶恐,一直低声求饶着恕罪,许宴这才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一次,朕替你扫清尾巴,若还有下一次,直接给你收尸!” 许宴冷斥了他几声,没有再看他一眼,挥袖离去。 见许宴走了,宫中无人,顾厚这才从地上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眯着眼看着许宴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眼中满是狠意。 现在倒来教训他了,看是做皇帝久了忘了谁把他扶持上去的了。 许宴绝对想不到,要是他把手里的那些公布出去,他这个皇帝根本别想坐下去! 但顾厚万万没有想到,许阙已经知道了他手中握着证据,此刻已经盯死了他! 此刻段惊鸿收到了许阙秘密写给他的书信,面色很是凝重。 这些天他一直跟随苏缅,可以确定苏缅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顾厚顾虑着他,迟迟不敢对公主动手。 段惊鸿沉了沉心神,吩咐手下拨出一千精兵暗中驻守在侯府附近,一旦有动静,绝对不能让顾厚逃出去。 勾结外敌……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等许阙到了王府,已经深夜了。 他瞥了一眼在马车壁上已经睡熟了的段长歌,抿了抿唇,没有让月见叫醒她,只是用眼神示意让她将她家姑娘的行李搬回去。 他则取了稍微厚点的狐裘盖在了她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步伐很稳,没有半点颠感。 等将她抱回床榻,他微微低眸,看到了她下眼睑的一片阴影。 忽然意识到她不像他们这些身强体壮的男子,这些日在逐鹿几乎就没有睡过好觉,日日救助那些百姓们,现在还是撑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凝了凝眸,压下来眼中的心疼,没有抽身离开,拿了张凳子轻轻放在她床边守着,彻夜未眠。 等快天亮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吩咐着赵来。 等长歌醒了,给她做些清淡的粥,毕竟长时间奔波下来不适合吃太多油腻的,赵来一一应下,一抬眼,到了许阙眼中有些许血丝,想来也是将身子累着了,有些担忧,开口问道:“王爷定是没休息几天,回房里好好歇息一番吧……” 许阙摆了摆手,回了句:“无碍”又让人将段惊鸿悄悄请过来。 没过一会儿,两人就在书房里详谈了起来。 赵来看着房门紧闭的书房,深深叹了口气。 他在王府这么多年,许阙这个样子他还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王权更替的时候,不过自那以后他就退出了朝堂,不理政事,倒也过的潇洒。 不知这一次是怎么了,竟使得小王爷如此操劳。 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希望小王爷能够永远平平安安的。 段长歌由于心里装了事,虽然累,但还是很早就醒过来了。 原本想着既然回来了,那就先去段府向爹爹说一下逐鹿的情况。 不过没想到她一出门,月见就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 “姑娘,先喝碗粥吧。” 见她像是要出门,月见连忙将粥端在她的面前。 小王爷可说过,小姐那几日在逐鹿吃的都不怎么样,既然回来了,那可得补补。 段长歌一开始还没感觉到饿意,正要拒绝时,粥的味儿一飘过来,肚子就开始响。 这么一来也就不推矩了,拿起勺子开始一圈一圈地搅拌着,舀了一勺试着喝时,才发现不凉不热,正好好。 她眼眸一亮,欣喜地看向月见:“月见你真是用心了。” 月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敢邀功:“姑娘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小王爷一大早叮嘱膳房的人给姑娘做的。” 她笑了笑,眼中愈发是促狭之意:“而且,小王爷还生怕姑娘喝着不合嘴,亲自在那儿候着呢,等什么时候不烫嘴了王爷才让奴婢端给姑娘的。” 段长歌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听出她话语中的打趣之意,娇嗔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心底变得暖洋洋的,唇边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抬起勺子喝了一口,笑得眉眼弯了弯“这汤怎么越喝越甜…” 相貌本就生得极好,再加上莞尔一笑,就好像坠入凡间的仙子一般,连见惯她容颜的月见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恍了恍神。 心下不由得感叹:小姐待在王爷身边,越发爱笑了。 书房里,两人面前的茶缓缓冒出热气,上升到空中又渐渐消散,只余那两人都没意思到茶何时凉了。 段惊鸿缓缓说道:“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来信,派了兵守在了侯爷府。” 许阙颔首,手指在茶杯沿口打着圈。 “此次去逐鹿,原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可没想到,真有东西。” 段惊鸿想了想:“顾厚那边,后面应该还有人。我那日去他书房的时候,屋内还有一人,不过没有看到身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朝堂之人。” 许阙眯了眯眼,语速不紧不慢。 “李顺昭说过,顾厚还存着当年通敌的证据,这么多年他不毁去,定是想着牵制他背后那人。” 他顿了顿,想到了李顺昭的死,隐隐有了猜测:“从顾厚暗放李如烟的尸首可以看出,杀李顺昭的人,一定不会是顾厚,毕竟,虎毒不食子。” 他轻笑了笑,唇边含着一丝嘲讽。 “所以,定是他身后之人,而且,地位一定很高。” 地位足够高,才能轻而易举地知道在逐鹿发生的一切,才可以潜入牢房一招击杀李顺昭,可是他派出的人在刺杀成功后就已经逃走了,并不知道李顺昭临死之前给他留了话。 所以,顾厚背后那人自以为没有了后顾之忧,可殊不知,留下了隐患。 顾厚,就是他们的切入口。 许阙心事重重,对段惊鸿道:“先不可轻举妄动,侯府那边,我需要弄个人进去。” “弄人的话…” 段惊鸿细细思量了一番,随即有了法子:“或许,可以从顾玉韬身上下手。” 想来,越发觉得可以,毕竟,侯爷可是很是宝贝他这个儿子呢…… 段惊鸿不明意味地笑了笑,见此,许阙立刻也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轻挑眉,嘴角勾了勾。 …… 宵春楼内,娇艳的姑娘们半倚在窗户边,欲拒还迎地看着那些公子哥,身形曼妙,薄纱之下是扑鼻的芳香,惹得那男子个个走了进去,想要陶醉在这温柔乡中。 二楼纱帐之下。 几个公子哥正闲谈着,其中一个笑着对旁边的男子说:”玉韬,我和你说,这宵春楼最近可来了几个绝物,你到时候可一饱眼福了……” 顾玉韬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听到旁边男子说的话,轻哼一声,没有过多理会。 那男子倒也不恼,慢悠悠地扇着手中的纸扇,笑道:“也罢,这些日世子内府实在事务繁多,自然理会不了这些。”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就想到了他之前被宋卿休掉了的丑事,开始纷纷议论开来,更有甚者笑出了声。 顾玉韬握了握拳,怒目看向那男子:“谢贺,你别太过分了!”说完,愤然起身,转身便要带着小厮离开这里。 由于走得很急,在出包厢门的时候,顾玉韬一时没注意到,听到“哎哟”一声才发觉自己将一个姑娘撞倒在了地上。 由于心下烦闷,他也未多顾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想让小厮给那姑娘付了钱草草打发了。 第31章 漩涡2 还以为此事就此结束抬步离开时,耳旁响起了女子柔柔的声音:“公子不必了,刚刚是姝然冒犯到公子了。” 他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女子低敛下眉眼,如云的秀发披散在肩际,给他福了福身子。 他眯了眯眼,看着她:“抬起头来。” 柳姝然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一张清秀的脸缓缓展露在他面前,那双眼水盈盈的,看上去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心疼。 一向沉沦于美人乡的顾玉韬自然不会放过这般美人,心一动,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了柳姝然的胳膊,柔声道:“怎么能说冒犯……姑娘在哪个房间,在下可以扶姑娘回房,看看刚才有没有擦伤…” 边说边虚搂着她朝房间走去,他的小厮一看势头不怎么对,连忙道:“世子,不可啊,侯爷那边……” 顾玉韬给了他一个略带些警告的眼神,见柳姝然没有注意过来,压低了声音对那小厮道:“给爷把嘴闭牢了,不然,本世子扒了你的皮!” 这么些日他一直被他爹关在侯府,好不容易等他爹松了口才将他放了出来,若是再让他爹知道他又在此风流,估计下次想出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说罢,那小厮也吓得不敢多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玉韬搂着柳姝然朝房间里走去,而自己只好在门口守着,听着里面渐渐传出来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暗处,有人看到顾玉韬进入房间后,飞快地抽身离去,很快,他便进入了王府,跪在男子面前,面色全是恭敬之意,抱着拳冷声禀告道:“王爷,鱼儿上钩了。” 许阙勾了勾唇,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且说自那次顾玉韬与柳姝然相遇之后,像是被她勾了魂,想方设法地要与她见面,温存上一段时间后,两人情意满满地躺在床榻上。 柳姝然用纤细如葱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声音娇软无比:“世子,奴家想一直陪着你……” 顾玉韬软玉在怀,自是很舒心,听到她这样说,笑了笑:“姝然不是一直都在本世子身边么……” 不过没想到,这句话一出竟惹得怀中人儿生了气,也不让他抱了,直接背过了身,不去看他,声音带了些许抽泣:“世子是真不懂奴家的心思,奴家……奴家只是想要一个名分……” 这般梨花带雨,顾玉韬怎可舍得,连忙好声好气地将姑娘又重新搂回怀中安慰着“不就是个名分嘛,明日我就给你赎了身,抬你做妾。” 他原本想着,之前纳了那么多房妾他爹都没有过多反对,这次也绝对不会过加干涉,可没想到他第二日和顾厚说起这件事时,顾厚竟直接生了怒。 “混账!你忘了你是如何颜面扫地的?我看你迟早败在这些女子身上!!” 顾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这个好儿子,真是时时刻刻都怕给他少弄点麻烦。 顾玉韬却不以为然:“爹,之前我都纳了那么多房您不是也没说什么,姝然也一样,您就……” “什么一样?!她是风尘之人,怎可进我侯府?!” 三番两次被顾厚反驳,顾玉韬心中也生了怨:“我不管,反正我把话放这儿了,必须让姝然进府!” “你——!” 见他当面忤逆他爹,顾厚气得几乎都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眼睁睁地看着顾玉韬离开侯府。 后缓过来,阴沉着脸,吩咐一旁的下人:“给本侯查一下这个柳姝然,若是有半分不对劲,立刻……” 他使了个阴冷的眼神,下人立刻就去办。 顾玉韬在顾厚这边受了气,来宵春楼喝着嘴消遣,柳姝然瞧出他心情不好,想了想,随即拿了个酒壶坐在了他身边,给他斟了一杯酒:“世子,是不是侯爷那边……” 她将酒杯轻轻举在他嘴边,有些试探性开口。 顾玉韬疼爱她,自是舍不得她受了委屈,想说什么又强压了下去。 看他这番模样,柳姝然就算再傻也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吸了吸鼻子,眼角渐渐红了起来,开始小声道歉道:“侯爷定是认为我出自宵春楼,身份太过低微才不肯我入府的……” 越说到后面越发委屈,眼眶中的泪水一直打着转,看上去很是委屈了极。 “姝然是真的……很想有个真正的名分,这样……这样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待在世子身边……可是……可是…” 她吸了吸鼻子,泪水如珍珠从脸颊上滑落,最后她干脆站了起来转过了身,看似要伤心欲绝地离开。 顾玉韬哪能看得美人如此受委屈,当下大掌一挥将她牢牢搂在怀中,毋庸置疑道:“放心吧姝然,我一定会让你进侯府的。” 有他这一句保证,柳姝然终于破涕而笑,钻进他的怀里,柔柔说道:“世子真疼姝然,姝然会好好侍候世子的。” 由于她半缩在他怀中,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柳姝然声音如此温柔,话语中透着是满满的情意,可眼中却冰凉一片,闪过几分恨意。 顾玉韬在柳姝然几声挑拨下,又再次来顾厚房间,正好赶上下人给顾厚禀报关于柳姝然的情况,见他突然推门而入,顾厚立刻沉下了脸:“不知天高地厚!谁允许你进来的!!” 顾玉韬刚刚进门,听到了一言半语,冲他问道:“爹,你是在调查姝然吗?” 顾厚皱了皱眉:“当然是在调查他,本侯怎么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接近你!” 顾玉韬有些不可置信:“爹——” 但随即,他也把话撂在了顾厚的面前:“算了,你爱查查吧,若是柳姝然来历清楚,那你必须同意让她进门!” 顾厚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想起刚刚下人禀告给他关于柳姝然的一切。 柳姝然去年随爹入京,一直靠缝补为生,因为相貌生得挺好,经常被别人欺负,后来父亲病重急需钱财买药,她只好投身宵春楼,可是她爹前不久还是病逝了。 说起来,也是一个身世凄惨的女子。 顾厚叹了口气,也不想和自己的儿子闹得那么僵,但也不肯多加让步:“你如此坚决那我就应了你,不过,你若是将这女子迎进侯府,那她,就是你的最后一房妾!” 最后一句话,将他日后的退路堵了严严实实,意图很明显,是要让他彻底收了心。 顾玉韬见他松口,连忙应了下来:“好,我同意。”这最后一句话在他看来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对他来说,不抬妾那就不抬,大不了他在外面养着。 得到了顾厚同意,顾玉韬自然不再耽搁,第二日便将柳姝然抬入了府。 也不知那柳姝然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竟能让顾玉韬一直在她身上花心思,进了侯府也很受宠爱。 “王爷,顾厚这几日一直待在侯府,尤其是在书房的时间特别多。” 柳姝然不复之前的柔弱样,在他面前跪的笔直,声音冷然。 许阙颔首,心下考量着,说:“你继续留在侯府,静待机会,若是有危险立刻离开!” “遵命!” 柳姝然一抱拳,看向许阙,目光澄然:“王爷,当初是您救了姝然,无论发生什么,姝然都希望能帮助到您。” 段惊鸿看出她眼中的坚定,弯了弯唇:“为了顾厚这群狗贼,赔上命不值得。” 柳姝然眼中浮上动容,朝他行了个礼,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去。 不管有多危险,她一定会找出王爷所要的东西! 回到侯府,她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睡的很熟的顾玉韬,眯了眯眼,将眼中的那一抹恨意压下,换下了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觉地继续躺在了他的身边。 …… 段长歌这几日抽空去了一趟段府,向段老爷子说了一下逐鹿的情况,当谈到李顺昭的那些事情,段老爷子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绝非简单,找来了段惊鸿。 几番交谈之下,他察觉到了段惊鸿对这件事情并非一无所知,找了个借口将段长歌支开,沉下脸,看向段惊鸿。 “这些事情你早就清楚吧……” 段惊鸿也知道自己不能装傻下去了,点了点头。 段老爷子得到他的肯定,脸色更加凝重:“你身为将军,牵一发而动全身,你难道不清楚吗?!” 段惊鸿目光对上他,声音沉稳。 “爹,我不会让段府陷入危险,还有长歌……” 他瞥了一眼外面,稍微压低了声音:“小王爷绝非你我看到的那么简单。” 看似在南溯做个闲散王爷,但细细接触下来,无论是心计,还是手段,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段老爷子拧眉,细细想了想,叹了口气:“小王爷既然娶了长歌,那王府自然和段府成一体,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有我段府给他撑着,别人就不敢轻易动他!” 这话中透出来的护短真是毫不遮掩,段惊鸿勾唇一笑,原本有些焦虑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脸上浮上了笑容:“那是自然。” 段长歌出去换了个茶的工夫,回来进房间时正赶上许阙来了。 第32章 漩涡3 她一愕然,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许阙笑了笑,应道:“王妃独自一人回段府,让外人瞧了还以为在王府受了委屈。” 段长歌小脸一红,也没有再搭理他,跟着他走进了房间。 屋内父子俩正交谈着,看两人一起走来,段惊鸿打了个趣:“瞧瞧,这夫妻俩,时不时地就黏在一起。” 她脸上燥的不行,尤其是察觉到许阙笑吟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越发局促。 “还说我呢,你不能赶紧给我娶个嫂嫂和我解闷!” 她实在羞涩,跺了跺脚,将话头扔给了段惊鸿。 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即使许阙不说,段长歌也知晓他们要谈论公事,没有过多耽搁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中,发觉那颗老树已经长出了绿叶,看上去生机很是旺盛。 月见走过她身边,缓缓说道:“小姐,丞相之女张愫想要见您。” 张愫? 段长歌想起自上次一别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聚过了,笑了笑。 “赶紧让她进来。” 说罢,干脆亲自走到门口去迎接她。 走到一半,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张愫,她发自内心的笑了笑,拉住了张愫的手:“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我都快三月未见了。” 接触到她的手,段长歌才发觉她的手有些凉,看向她的面容,虽有妆粉盖着,可还是可以看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张愫见她走过来,温和的笑着:“还说呢,自你进了王府,哪还能见上面呢……” 两人相别甚久,聊的也愈发欢,可张愫却时不时咳嗽几声,段长歌蹙了蹙眉,实在压不下去心中的担忧,出声问道:“可是着凉了?” 张愫轻轻摆了摆手:“无碍。” 一旁的丫鬟见她又要装作无事,有些按捺不住,急急说道:“段姑娘,小姐从小有病根,丞相问尽名医才堪堪压了下去,这些日又有复发的迹象。” 段长歌脸色凝重,站了起来:“既然是旧疾,不能轻视了去。” 说着,便让张愫的丫鬟带她先回去。 张愫本想拒绝,段长歌弯了弯唇,眉眼中透出些许关心:“先回去好生休养着,等我何时方便了我再去丞相府看你。” 张愫见没有回绝的余地,也不再推辞,福了福身便要离去。 段长歌一直送她到门口,等她走远了,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问旁边的月见:“打探一下,张姑娘的病情究竟如何?” 月见领了吩咐,段长歌看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去了书房,三人刚刚结束了交谈,气氛有些肃穆,她的到来倒也打破了这种气氛。 许阙抬起眼,朝她浅浅地笑了笑,转身朝段老爷子点头示意道:“既然现在也不早了,剩下的一些就由惊鸿和您说吧。”说完与段惊鸿交换了个眼神。 段老爷子微微颔首,瞥了一眼旁边的段长歌:“长歌,你过来。” 段长歌见他一副要单独与她说话的样子,愣了愣。 旁边的段惊鸿和许阙很是识相地退了出去。 段老爷子低低叹了口气,望着段长歌:“接下来这几天,最好待在王府哪儿都不要去。” 她蹙了蹙眉,心中疑惑顿生,但她知道他既然这样说定是为了她好,乖乖地应了一声。 见她神色乖巧,段老爷子也没有什么再说的,在她临出门时,才缓缓开口,声音竟有些沧桑:“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段长歌开门的手微微紧了紧,随即转身扑进了爹爹的怀中,闷闷说道:“爹,我知道的,爹也一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回府的路上,她和许阙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徒步在这京城街道上,过往的百姓接踵而至,还有时不时的小贩吆喝声。 她虽走着,可两人这么一言不发地这么走回去着实有些奇怪。 掀起眼皮瞥了旁边的许阙一眼,见他面色淡淡,抿了抿唇,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你……今日下午和爹爹他们在房中谈什么了?” 说完,突觉女子不应干涉政事,连忙下意识就要解释:“我不是想要参与……就是……” 许阙淡淡地笑了笑,看她想要解释时那一副急迫的样子,眸中染上笑意。 “没关系。” 他嗓音清淡,但又透着点点笑意,一瞬间让她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这些事情许阙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向她隐瞒,将这些日发生的情况与她讲了讲。 段长歌听完迟迟缓不过来,她完全没有想到,顾厚竟然与当年的逐鹿之战有关系。 虽然八年前她还小,不过垂髫之年,年龄尚小,但也知那次逐鹿之战的惨烈。 以至于在那战之后,段惊鸿也参了军,势必要报此其辱。 可现在却得知发生的那些竟与自己朝廷中人扯不开干系。 想到这一切,她有些痛苦地合了合双眼,与此同时心中更是多了无法言喻的愤怒。 她真的无法想象,一个人为了自己的贪念,就可以把万数百姓推出去送死,况且,那些百姓还一心信奉他。 强压了压心神,她看向旁边的许阙,直到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面色很是平静,眼底也是毫无波澜,可她知道,他是难过的。 她努力弯了弯唇,小拇指轻轻勾了勾他的,软声说道:“既然知道了,那便要他们付出代价。” 嗓音软软的,可水盈盈的眸子中透着坚定,一副言出必行的样子。 许阙摸了摸她的脑袋,应道:“好,本王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在回逐鹿那晚许阙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她不怕,她怕的是,像顾厚这些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 顾玉韬这几日一直在侯府,日日与柳姝然黏在一起,顾厚看不过他如此颓靡,正巧有宫宴,就拽着他一起进了宫。 这样一来,侯府就空了下来。 柳姝然得了机会,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顾厚的书房。 这么些日在侯府的观察,再加上之前将军给她的那份地图,她早就暗中将侯府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还有侍卫们的走动情况。 她贴着墙,听着动静,待没人时飞快地推开门闪了进去,脚步放的极轻。 与其他书房无异,层层书架过后是一张方桌,房桌角放着香炉,桌面上还放着一些书信,她草草看了下,大抵是一些下官报上来的情况。 她将一切归回原位,细细看了这个方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目光缓缓落在了后面摆放的一排书籍。 察觉到摆放有些异样,她皱了皱眉。 其他书架上摆的书都很整齐,但有不少已经落了灰,但她面前的这些书,虽摆放的很整齐,但除了边角上那本书,其他书都落了不少灰。 可唯独边角上的这本书,书角上很是干洁,理应这本书放在角上更应落灰才是。 她也曾想过会不会是顾厚经常翻看这本书,但她随即便将这个想法否决了。 因为这个角落离顾厚的椅子很远,若是他平常里习惯看这本书一定会将它放在比较顺手的地方。 她越想越不对劲,试着轻轻将那本书抽了出来,果然,在这本书的后面,有一个暗格。 她意识到这是什么字,心跳声加速了起来,深呼了口气,缓缓伸手将那个暗格打开,可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伸手去打开的时候,暗格下面有一层细细的粉,随着暗格被打开留下了划痕。 打开暗格后,里面放着一个小箱子,她呼吸仿佛都变轻了,将那个小箱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些书信。 她翻了翻,都是他当年通敌留下的书信,里面还有一张未署名的信,大都是指使他如何做的,可以说,通过这些书信来看,顾厚充其量就是一个工具人。 但拿到了这些,柳姝然心底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轻手轻脚地将盒子放了回去,但把书信都拿走了,心砰砰跳个不停,但一想到她完成了将军对她的嘱托,立刻心安了安,抽身离开。 不过,没想到的是,在她刚离开书房回顾玉韬府邸时,半路遇上了侯府的管家。 管家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沉下了脸:“不再房里好好待着出来干什么?!” 柳姝然连忙摆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泫然欲滴,看上去十分委屈:“管家,姝然只是在房中待久了实在闷的不行,便出来走一走。” 管家上下打理了她一番,也没有多加怀疑,只是吩咐道:“侯爷和世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且先去门口候着。” 柳姝然心里紧了紧,柔柔地笑了笑,说道:“多谢管家,不过奴家现在穿的一身实在有些脏了,可否允许姝然先回房换一身衣裳再去迎接侯爷和世子?” 管家不耐烦地朝她招了招手:“快去,别耽误了时辰!” 柳姝然连忙福了福身道谢,急匆匆地朝自己房中走去。 在她看来,这些书信越早送出去越好,可如今,她却脱不了身。 柳姝然望着自己刚换下来的旧裙,沉吟了片刻,有了法子。 第33章 漩涡4 在出府迎侯爷和世子时,她吩咐府上的丫鬟将她的一些旧衣裳还有一些首饰包了起来。 走在门口的时候被管家拦了下来,柳姝然解释道:“奴家在侯府莫不敢忘之前宵春楼姐妹们的恩情,特意送了一些衣裳和首饰给他们。” 管家看了一眼她,见她神色真诚,而且那丫鬟也是侯府的人,总不会拐了外人去,也就放她走了。 见那丫鬟走远了,柳姝然提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手中攥着的手帕松了松。 这次,姝然不负将军所托。 管家想得没错,那丫鬟是侯府的人,可他没想到的是,奴才总会有喜财的一天。 况且只是给宵春楼送一些衣物,这么一份一份轻松的差事,自然不肯放过。 宵春楼里有许阙的人,只要那丫鬟将那些衣物送到宵春楼,那些书信就可以到王爷的手里。 而这边,送走丫鬟后,顾厚和顾玉韬参加完宫宴也跟着回来了。 柳姝然装出一副很是欣喜的样子,见到顾玉韬,立刻迎了上去,半靠不靠地倚在他的怀中。 “世子,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姝然好想世子啊……” 顾玉韬一回来,美人便投入怀中,心里乐滋滋的,可又不好在他爹面前,搂着柳姝然便要朝房间走去。 顾厚看见他色域熏心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冷看了他几眼,便不再要搭理他。 管家伴在他左右问他是否要歇息,侯爷去房间的脚步一顿,想了想,朝书房那边走去。 “先不用烧水沐浴了,本侯先去书房看看。” 在宫宴的时候他就有些心神不定,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样,也没了心思,便早早回来了,为了心安一些,他要先去书房察看一番。 一进门,与他走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他暗暗松了口气,走到书架前将书抽了出来,原以为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当他看到那个暗格下面的划痕时,整个人愣了愣。 随即手有些颤抖地打开了那个暗格,看到里面的那个箱子,咽了咽口水,在打开箱子看清里面的那一刻他差点没了心跳。 那些书信,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脑子懵的实在厉害。 管家在外面守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还以为侯爷出了什么事,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顾厚像失了魂魄一样,地上是被扔的稀碎的箱子。 他大惊,连忙来到顾厚身边:“侯爷这是怎么了……” 听到声音,顾厚失了焦距的瞳孔才重新有了色彩,他一把抓住管家的衣衫,接近癫狂地低吼道:“告诉我!!告诉我今天下午谁进过我书房!说啊——!!” 管家从未见过顾厚这个样子,当下被吓破了胆,颤颤巍巍地回道:“侯爷……没有人下午进过您的书房……” “嗵——”一声,是他被顾厚狠狠摔在了地上,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声求饶道:“侯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厚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眼中多了阴冷:“那告诉本侯,今天下午有没有什么异样?” 管家保命在先,心慌的一直在想,突然想起了今天下午遇到了柳姝然,眼睛一亮,连忙说道:“侯爷,侯爷,奴才记起来了,今天世子那小妾好像出来在府中走动了下,一定是她,是她!!!” 管家也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一想到柳姝然就连忙将责任全都推到了她身上。 顾厚听到这个名字,表情阴毒,咬牙切齿地仔细咀嚼了这三个字:“柳,姝,然!” 顾玉韬正陪着柳姝然进晚膳,突然从外面进来了一队侍卫,紧接着,是他爹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命人将柳姝然捉拿了起来,让其他人搜房间。 顾玉韬不知道情况,不解地看向他爹,大喊道:“爹,你这要做什么?!” 顾厚冷笑一声,看向他旁边一副受了惊吓的柳姝然,语气恶狠:“要做什么,本侯要她的命!” 如此表情,顾玉韬也从未见过他这般,一时愣了愣,竟也没有出声阻拦。 “侯爷,没有。” 一番搜寻下来,侍卫们并未搜寻到东西。 顾厚气极,到柳姝然面前,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告诉我,东西去哪儿了?!” 柳姝然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侯爷你在说什么啊,姝然怎么听不懂……世子……救姝然啊……” 她边哭边将求救的目光看向顾玉韬,顾玉韬这才堪堪回神,下意识就挡在了她的前面,劝他爹道:“爹,究竟发生什么了,姝然怎么会拿你的东西……” “滚——!” 顾厚根本没有多少耐心,见顾玉韬过来阻拦,直接将他一脚踢倒在地,见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越发气愤,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的东西?!这是保你我性命的东西!” 见顾厚如此,柳姝然也明白定是自己泄露了行踪,被顾厚知晓了,罢了,反正书信已经送了出去,大不了,她与这龟孙老儿,同归于尽! 见她如此顽固,顾厚也没有和她多费口舌,派人将她押在院中,就要给她上刑,想要从她口中撬出书信的下落。 一无论是杖刑,拶刑,简直让人痛不欲生,一番折腾下来,柳姝然全身几乎是血肉模糊,意识几乎快要丧失,但还是坚决不肯说一个字。 顾厚简直被她逼疯了,抓住她的头发嘶吼着:“告诉我,那些书信究竟去哪儿了,你究竟是谁的人!” 柳姝然从疼痛中醒来,见他有些扭曲的脸,讽刺地笑了笑,使出力气冲他脸吐了一口血水,声音断断续续:“你……做梦!” 顾厚咬牙切齿,拿过侍卫的一柄剑,对准她:“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柳姝然之所以强撑着一口气,无非是想再见到许阙最后一眼,可她真的很疼,全身都疼。 她觉得,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在意识快要再次消散之时,她看到顾厚拿剑指着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终还是笑了笑,合上了眼。 小王爷,请原谅姝然,看不到您替我报仇的那一幕了,可是,姝然感谢能遇到王爷。 恍惚间,她好像忆起了第一次见许阙时的场景。 那时她的父亲被路过的侯府马车撞倒在地,等她卖完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父亲的尸首。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她去报官,恳求让官府的人给她主持公道,可他们根本不敢,她的爹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可侯府的人却偏偏不把这条命当做回事。 她去侯府想要讨个说法,可她根本连顾厚的身边都近不了。 正当她万念俱灰的时候,许阙走到了她的面前,对她说:“既然如此,不如替本王做事,本王替你报仇。” 只需这句话,她看到了希望,愿意付出这一切,因为,只有许阙愿意帮她。 所以,当许阙告诉她这个任务的时候,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即便她清楚,这次十分危险。 “侯爷,侯爷,不好了,她咬舌自尽了!” 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嘴角溢出丝丝鲜血,顾厚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察看,才发现她口中血肉模糊,已然咬舌自尽,再一探鼻间,早已没有了呼吸。 顾厚全身像被抽了力气般跌坐在地上,剑也从他的手上脱落,他踉踉跄跄地朝柳姝然的尸首走去,用力摇着她,试图将她摇醒:“你告诉我,书信去哪儿了……你告诉我啊……” 可任他怎么晃,她都无法再醒过来了,这时候管家突然想起下午那个丫鬟,连忙连滚带爬地到顾厚面前,说:“她……她下午派了个丫鬟去了宵春楼……” 一句话,顾厚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召集人手急匆匆地朝宵春楼走去。 可是,已经迟了。 下午的时候,丫鬟来宵春楼送衣物的时候,许阙的人就察觉到不对劲儿,接过了那些衣物,里面翻到了那些书信,立刻送往王府。 许阙拿到那些书信,看到里面写着,眼中第一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大掌紧紧握住桌角。 “顾厚——!” 嗓音低厚,但透出几分咬牙切齿之气。 他立刻起身,派人给段惊鸿捎了个信,示意可以动手了。 等顾厚带人刚刚走出侯府的那一刻,侯府全全被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厚脸色铁青,看着从人群中缓缓走来的段惊鸿,硬压着嗓门冷冷说道:“段惊鸿,原来是你——” 段惊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挥了挥手,没有和他过多废话,直接让人将他押下。 “有什么话,你我到了皇上面前,自有定夺!” 伴随着他这句话,顾厚看到了那些书信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那一刻,他意识到,他真的彻彻底底要完了。 皇上……皇上是不会救他的…… 第34章 漩涡5 许宴批完奏折,正要歇息时,太监来报,说是段将军有急事禀报。 许宴皱了皱眉,下意识便要回绝:“和他说,朕今晚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那太监急急说道:“皇上,段将军说是有关侯爷顾厚外通北敌的事情。” “什么?!” 许宴眼中闪过惊骇,沉下了脸,说道:“召他进来。” 段惊鸿应声进来,着一身素黑衣袍,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是他暗涌翻动的眼。 随着他进来,后面两个将士押着顾厚走了进来。 许宴看着顾厚灰丧着脸,眯了眯眼。 段惊鸿单膝跪下抱拳道:“启禀皇上,有人给末将送来了一些书信,上面记录着顾厚与北炀外敌互通消息,出卖我南溯重要的战略要地,以至于逐鹿之战损失惨重,万数士兵无辜枉死,还有首次出征的十皇子……” 桩桩罪行,他事无巨细地一条一条说了出来,每说一条,顾厚的脸就苍白一分,“扑通”地一声,是他腿软地瘫坐在了地上。 “皇上……皇上……下官实在不知……是他污蔑下官……” 顾厚还抱着一丝希望,双眼乞求地看向许宴,试图他还能救他一命。 段惊鸿见他还要垂死挣扎,冷哼一声,将书信呈了上去。 许宴看到那些书信,脸色愈发黑,大掌紧紧握住。 他没有想到顾厚竟然还留有这一手。 他阴冷地朝顾厚看去,似是怒极,狠狠一拍桌子,将那些书信扔在了桌面上:“顾厚,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厚见许宴如此,眼中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也对,许宴本就不希望自己留有这些,如今更是想杀之而后快,眼中的绝望越发明显。 “顾厚私通外敌证据确凿,应得满门抄斩!” 许宴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目光冰冷地看着顾厚,并没有给他再反抗的机会,派人将他押了下去:“今晚严加看管,明日,朕要让南溯百姓亲眼看到行刑过程,以儆效尤!” 段惊鸿皱了皱眉,声音沉稳:“皇上,不如由臣派人看管顾厚……” 许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问道:“惊鸿,你是信不过朕吗?” 段惊鸿连忙回禀:“臣不敢。” “先退下吧。” 事情落定,段惊鸿也没有了继续留下去的理由,出门时听到了许宴慢悠悠的话:“惊鸿,和小王爷这些日关系越发好了啊……” 段惊鸿心下一惊,但面色毫无波澜,转过身淡淡笑了笑,说:“段府和王府即将结亲,末将不过是与小王爷尽郎舅之仪。” 许宴似是累极,微微阖着眼,听到他的话,也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段惊鸿敛了敛心神,走了出去。 许宴眯着眼睛,声调不紧不慢。 “朕这个皇弟啊,还真是爱翻旧账。” 虽然段惊鸿和许阙每次会话都做的极为隐蔽,可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 段惊鸿将这件事情告诉许阙后,许阙拧了拧眉,眸中含着深意。 “他不肯把顾厚交到你手上,自然是不想让你从顾厚口中问出什么。” 他起身,将一些书信拿了出来仔细翻了翻:“从这些书信来看,顾厚后面的那个人也是示意他做这些的幕后主使。” 段惊鸿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不止一个,还有那日在顾厚书房里的那位,既然顾厚现在已经暴露了,相信其他人也会草木皆兵。” 许阙和他相视一眼,确认了对方的想法。 这段时间,便是他们揪出这些同党的最佳时机。 许阙虽然猜到了许宴和顾厚之间有某种联系,但他没有想到,许宴竟然下手如此之快。 第二日刚上朝,告知百官昨晚顾厚在狱中悲痛欲绝,已经服毒自尽了,但怕难以解众人之恨,特此将他的尸首悬挂在城墙上,受万民唾弃。 但无论是许阙,还是段惊鸿,没有一个人相信是顾厚自尽的。 段惊鸿心中气愤,一拳打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我就不应该把顾厚交到他手上!” 说完,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我们的王。”话语中满是讥诮。 许阙眯了眯眼,嘴角微抿。 “就算你不把顾厚送到他面前,他也会想尽办法杀掉顾厚。” 就像之前在逐鹿杀掉李顺昭一样。 不过这样一来,如果说他之前觉得许宴与顾厚之间有一些联系,可这件事情发生过后,他可以判定,许宴定是参与了当年那件事情。 想到这里,心紧了紧,眸色越发浓重。 或许,他该好好会一会许宴了。 可许宴好像比他还着急第二日便传来了圣旨,让许阙携段长歌入宫。 许阙蹙了蹙眉,这一次入宫…… 段长歌似是察觉到他的不安,小手轻轻牵住了他的,白皙的面容上浮现出点点笑意。 “既来之,则安之。” 许阙弯唇,将心底那一抹不安压了下去。 进了宫,见许阙带着段长歌前来,许宴笑了笑,让他们坐了下来。 “朕近日总是闲的无事,总是把皇弟叫入宫来和朕说说话,许阙,你可别太要嫌弃朕啊。” 许宴看上去心情不错,话语中带些玩笑。 许阙微微一笑,声音淡淡的:“臣自然不敢嫌弃皇上。” 说完这一句,他勾唇,看向前方的许阙:“不知今日将臣的王妃叫入宫中是为何?” 许宴面色不变,只是笑吟吟地道:“皇弟将这小王妃日日关在府中,正逢这御花园近日风景不错,皇后就想着邀请王妃来共同观赏。” “是啊,臣妾之前一直都只听过这段家姑娘,可从未见过呢,正好借这次机会好好让臣妾瞧瞧。” 许宴说完那番话,皇后也紧跟着进入了宫殿,接过了他说的话,笑着开口。 说完,目光便落在了许阙旁边坐着的女子,不易察觉的地上下打量了番,随即笑盈盈地坐到了段长歌的身边。 “长歌既然进宫了,倒不如虽本宫一同去那御花园瞧瞧去?” 段长歌轻轻瞥了眼旁边的许阙,犹豫了下,还是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开口拒绝道:“多谢皇后美意,但长歌鲜少入宫,怕有些地方做得实在有些不妥,民女还是待在小王爷身边……” 皇后一听,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有些佯怒道:“你确实做得不妥,虽然本宫知道你和小王爷感情好,” 她顿了顿,毕竟做了多年的皇后,威压还是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略有一丝逼迫的感觉:“但也不能时时刻刻黏着呀……” 说完,眼中又重新带上了笑意,问旁边的许阙:“九王爷,你说是不是啊……” 许阙勾了勾唇,抬起眼先是和段长歌对视一眼,示意她先离开。 段长歌虽心下担心,但也不好得罪了皇后,只好莞尔一笑,主动牵过皇后的手:“皇后都这样说了,长歌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皇后这才敛了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段长歌去了御花园。 虽她来得不情不愿,但这御花园着实景色不错,由于心里惦记着许阙,总有些走神。 皇后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失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你啊,这还没过门就挂念至此,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脸红了红,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回道:“也不是……” 皇后自然不听她狡辩,笑了笑,想起了自己的,心神有些恍惚:“记得本宫当年也是与皇上……” 大殿上。 段长歌和皇后一走,场面立刻冷清了下来,许宴将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背着手缓缓走到他身边,望着外面。 “陪朕走一走吧。” 许阙面色平静,跟着他走到了外面的宫荫走廊,在一处凉亭停了下来只有他两人,没有其他人。 许宴笑了笑,让他坐下,自己取了一壶酒缓缓斟上递给了他:“说起来,你我兄弟之间已经很久没有一起饮过酒了。” 许阙接过酒,没有立刻饮下,酒杯在指尖转了转,抬着眸子看着他。 许宴挑眼看向他,声音淡淡。 “怎么,不敢喝?怕朕像毒死顾厚那样也给你下毒?” 话语一出,许阙眯了眯眼,声音冷了下来。 “你变了。” 许宴举在唇边的酒杯顿了顿,扬唇一笑,将酒饮下。 “何谈变?朕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嗓音冷淡,却又透着些许威严。 许阙注视着他,似想从他眉眼中看到一些过去的影子,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看到的是许宴日益膨胀的野心与权欲。 “你,究竟做了什么?” 想到顾厚做的事情已经十恶不赦,而如今南溯的当今圣上若被人揭露出…… 他蹙了蹙眉,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许宴挑眉,语气慵懒:“朕以为,顾厚的死,可以警告你什么 ,可许阙,你怎么执迷不悟呢?” 御花园内。 段长歌听着皇后刚刚说的话,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皇后,小王爷和皇上之前的关系很好吗?” 皇后笑了笑,回道:“自然,本宫跟随皇上早,那时候皇上还是三皇子,当时自身处境都很危险,还偏偏要护着小王爷……” 第35章 漩涡6 段长歌默默听着。 从皇后口中可以得知,当年许宴对许阙有恩情,不过许阙替他扫清了障碍助他登上皇位。 按道理,他们应该两清了。 她蹙了蹙眉,有些想不通。 在她看来,许阙即便还清了恩情,可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退让许宴。 皇后似是看出她心中的疑惑,笑了笑,声音有些沉重:“小王爷,欠皇上一条命啊……” 她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皇后朝她弯了弯唇,继续说道:“当年小王爷和十皇子交情匪浅,可两人总有些意见不合,当时原本要前去出征的九皇子,可十皇子为了向许阙证明自己,提前向皇帝提出要率兵出征。” “再后来……” 她渐渐没有说下去,接下来的事情段长歌也清楚发生了什么。 从皇后的意思来看,许阙认为许灼变成那样是因为他,倘若当年他没有和许灼争执,许灼也不会一时意气,沦落到如此境地。 许灼这条命,是许宴替他要回来的。 他欠许宴的,是许灼这条命。 她想到这里,胸口发了闷。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生活在自责和愧疚之中。 她咬了咬唇,眸中闪着悲伤。 可就在这时,宫人突然急急跑来,神色焦急:“不好了皇后娘娘,小王爷和皇上在乾清宫突逢刺客,小王爷替皇上挡了刀,现在危在旦夕啊!” 什么?! 在听到后面,段长歌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嘴唇也褪尽了颜色,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你说……你说什么?” 她脑袋嗡嗡的,只能看到那太监的嘴一张一合,她死死蹙着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推开人便跌跌撞撞地朝宫殿跑去。 不可能的,他不会出事的。 许阙脸色苍白地瞥了瞥刺入自己腰间的匕首,鲜血顺着刀刃留在了地上,刺眼又灼目。 许宴松开了握着刀刃的手,眉目中的狠意还残留着,他压低了声音,眼中是满满的绝情:“许阙,朕再告诉你,要知进退!” 许阙闭上了满是失望的眼,再睁眼时,眸中是冷意和决绝:“许宴,这一命,我还给你了,下一次,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他把顾厚交到许宴手上,无非是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可是,他不但杀了顾厚,还想要通过杀了他来阻止这一切。 他,以前是当真信错了人! 许阙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问着他:“许灼,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见他意识快要模糊,许宴看了看那把剑,勾唇笑了笑,眸中阴冷。 许阙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再失去意识时看到了跌跌撞撞跑来的段长歌,淡笑了笑。 这个傻瓜,这么莽撞,一点都没有身为王妃的样子…… 在合眼时,似是听到了她带些哭腔的在喊他的名字。 他很想再睁开眼睛看看他最爱的姑娘。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的姑娘要受苦了啊…… 段长歌在看到许阙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心狠狠抽痛了起来,泪水不自觉地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直流,她却根本无暇顾及,歪了歪头,似是在努力辨认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许宴看到段长歌这样,眯了眯眼,开口吩咐道:“小王爷伤势很重,派御医立刻医治。” 说完,他挑了挑眉,缓缓走到了段长歌的身边,似是在安慰她:“小王爷拼死护朕,朕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是你伤了他。” 她强迫自己将眼泪憋在眼眶中,眸中满是对他的恨意与愤怒,声音更是冰冷刺骨。 当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许阙,根本来不及细细想这些。 可他偏偏,还要过来与她说这些。 她可以肯定,许宴是故意的。 故意将她和许阙分开,以便他能够好对许阙下手。 他们待的地方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根本没有什么刺客,这只是他用来掩饰百官眼睛的一个理由。 他的真正目的,是想让许阙从此闭口。 段长歌紧紧注视着他,不放过他面上任何表情,大脑从未像现在一般转得如此之快。 之前他对许阙一直礼貌相对,可如今他竟然对许阙动了手,一定是许阙触犯到了他的禁地。 想到许阙前几天对她说的一些事情,她死死咬着牙,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但还是眼神决绝地看着许宴,咬牙切齿道:“你真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她嘴角泛起冷笑,盯着他。 “民女多谢皇上,可太医还是为殿下医治吧,小王爷还是回王府医治吧,民女定会竭尽全力,寻遍天下名医!” 许宴目光沉了沉,对上她眼中刺骨的恨,勾唇笑了笑,话语中没有什么温度:“既然王妃如此坚持,那朕自然应允,不过近日这刺客实在有些猖狂,朕会派出精兵守在王府,来保护王府中人的安全。” 段长歌死死攥着拳,暗骂这狗皇帝果然奸诈! 他这是在逼她! 他派这些侍卫无非就是想监视着她! 如果她不应允的话,他一定会寻了其他借口掌控王府! 她冷笑了笑,毫不胆怯地直视着他:“多谢皇上美意。” 说罢,连忙赶去宫殿看许阙的伤势。 一边努力说服自己,许宴不会杀许阙,他是不会下死手的。 许阙,许阙,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等她赶过去的时候,那些太医已经给许阙止住了血。 她连忙问太医许阙情况如何,太医叹了口气,说道:“刀入的很深,很难说,小王爷到底还能不能醒过来。” 段长歌像全身失了力气,倚在房柱上,看到了从他腰间取下来的那一把匕首,牙咬的咯咯响。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她定会拿起那个匕首冲到许宴面前,替许阙报了仇。 可她不行,她不能这么做。 她的背后还有段府和王府。 她吸了吸鼻子,想要把眼角的泪擦掉,可越擦越多,她看着躺在床榻上看上去生机全无的许阙,开始哭得泣不成声。 许阙,许阙…… 她低声哽咽着,眼哭得通红,白皙的面容上全是泪痕。 夜晚。 赵来看着段长歌一个人回来,神色有些差,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姑娘,小王爷他……” 话音落下,许阙被众多侍卫们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抬了进来,送进了房里。 赵来大惊,连忙看向段长歌。 她深深呼了口气,将眼中的悲伤压了下去,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是镇定:“赵管家,你能找到刘俞舒大夫吗?” 赵来不敢大意,想了想,连忙说道:“老夫一定会找到刘大夫。” 段长歌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可眼眶里的那抹红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不安。 她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很是坚决:“我一会儿修书一封,无论用尽什么办法,都要把它送进段府,交到我兄长的手里。” 她背挺得很直,不输一点气势,扫了那些守在府外的士兵一眼,眼中尽是寒冷。 赵来在王府待了十几年,知道王府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 他看了看段长歌掠过他走去许阙房间的背影,孤傲清冷,明明有着极大的悲伤可不得不强压下,来威慑众人。 因为,她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妻子,还是王府的王妃。 她一旦倒下,王府也必定完了。 赵来眼中隐忍着动容,紧握了握拳,随即神色匆匆地去交代段长歌做的事情。 虽侍卫们守着王府,不可让人随便出入,但赵来毕竟是这府上的老人,总还是会有些法子的。 一出了王府,他便急奔段府,将段长歌写的信交到了段老爷子和段惊鸿的手里。 在信上,段长歌简单说了一下皇宫发生的事情,当看到“小王爷病重”时,段惊鸿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腰间的剑,冲到那宫里去。 可她又在后面写到 “爹和兄长切不可轻举妄动,皇上必定此刻在盯着段府有所动作,稍有不慎,王府和段府都会栽进去。” 纸张上面有些地方有点发皱,定是长歌边哭边写的。 段惊鸿心越发疼,可他现在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府被围。 长歌说的没错,既然皇上突然对许阙下手,定是做好了后手。 若是段府此刻出手,定会如了那许宴的意,到时候说不定会给他们安个段家和王府联手的密谋之罪。 可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陷入危险的境地,他又怎能坐视不理?! 想来想去越发心乱如麻。 段老爷子心下也担忧,但毕竟见得多了,比段惊鸿还算冷静了许多。 他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对赵来说:“让长歌好好待在王府,照顾小王爷,不要让王府里的人慌了神,长歌,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段老爷子紧紧锁着眉,最后一句话所说,是他相信他的女儿。 段惊鸿抿了抿唇,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我会派暗卫守在王府里外,若有什么不对劲,我立刻起兵,推翻了这狗皇帝,长歌和许阙,绝对不能有事!” 说罢,便急急下去准备。 段老爷子看着那封书信,深深叹了口气。 只希望他儿能化解这次劫难啊…… 第36章 漩涡7 段长歌确保信送出去后,心中的一块大石才重重落了地。 草草将那身沾了血的衣裳换了之后,她来到了许阙的房中。 她无言地注视着床榻上的男子,抿了抿唇,坐在了床榻边的椅子上,纤手轻轻的牵过了他的手掌。 “许阙,你当时让皇后带我走的时候,就想到会发生什么吧。” 她眉目温柔,像想到什么,唇边漾着浅浅的笑意,但眸中总有悲伤。 “这一下,你总算不欠他什么了。” 她弯了弯唇,抬起手轻轻拂过他阖着的双眼,看他苍白无色的面庞。 “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我……” 她顿了顿,眸中渐渐有了泪光,但唇边却浅笑着:“我还等着你来娶我呢……” 话音落下,房门被打开,段长歌转身,看到了刘俞舒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同样神色的管家赵来。 刘俞舒朝她点了点头,段长歌敛了神色站起身来,刘俞舒来到许阙旁边给他诊脉。 段长歌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不自觉攥成了一团。 赵来看出她的紧张,温声安慰道:“王妃,小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吐了口气,内心平静了许多,见刘俞舒诊脉完毕,她连忙走上前去。 “刘大夫,他……怎么样?” 她眼中透出无比的紧张,迫切想要知道他的情况。 刘俞舒罕见地皱起了眉,对她说道:“段姑娘,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许阙他……这次伤的很重,不过我会竭尽全力去救他……” 他抿了抿唇,接下来的话似有些难以说出口:“他可能会在一个月后醒来,也可能是在半年后,更有可能……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击锤在了她的心头上,她的脸刹那时褪得苍白。 不过很快,她合了合双眼,似让自己冷静下来。 “赵管家,刘大夫今夜奔波定是很累了,先带他下去休息。” 她直视着他的眼,里面透着坚定:“我相信,他会醒过来。” 刘俞舒面色有些动容,朝她微微颔首,随即也没有多加推辞跟着赵来离开了。 赵来在离开时有些担忧地对段长歌道:“王妃,您也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要早点歇息啊……” 说完怕她依旧执拗地不行,又继续道:“毕竟,王府不能连您……也倒下啊……” 段长歌朝他暖暖笑了笑。 “好,告诉王府的人,我永远在,让他们别担心。” 这几天,刘俞舒一直在给许阙熬着药,段长歌也重振了精神,开始接手一些许阙手上的事情。 前几天段长歌借段惊鸿之手小心翼翼地给朝廷中的一些大臣寄了信,今夜便是会面之时。 只有会了面,她才能着手准备一些事情,化被动为主动。 段长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副丫鬟扮相,抿了抿唇,出门吩咐完赵来好好照顾许阙,转头看向了刘俞舒“此次借外出买药的理由得以出府,还得多谢刘大夫了。” 说罢,她朝他微微颔首。 刘俞舒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段姑娘也不过是尽了王妃的职责。” 说着,见她缓缓朝袖中带了一个发簪,眉梢蹙了起来。 段长歌见他看着自己的举动,朝他勾了勾唇,扬了扬自己的衣袖,里面的簪子若隐若现。 “要是被识破了,大不了先冲出去。” 她拧了拧眉,白皙的脸上满是决绝:“今晚,必须要会面!” 他盯着她温婉的眉目渐渐染上了肃穆之气,扯唇笑了笑,说:“这些天来,你处理事的手段,越发与许阙相似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夫妻同心吗?” 段长歌闻言也笑了笑,想到许阙,眉眼软了软。 “或许真是这样吧。” 她眸子弯了弯,声音轻柔。 刘俞舒察觉出她的些许变化,瞥了她一眼,不作声。 在出府的时候,不出预料,侍卫拦住了她和刘俞舒。 刘俞舒对那领头说道:“今晚我要出去买点草药,这位是随行我的药童。” 说完,微微撇开身子让段长歌半个身子暴露在那个领头的目光下。 段长歌低着头,再加上天色黑暗,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那领头稍加怀疑,朝段长歌走了一步。 “抬起头来。” 段长歌眯了眯眼,藏在袖中的簪子紧了紧,同时缓缓抬起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响声,侍卫警觉起来,纷纷往那边赶,了。 其中一个侍卫连忙向那个领头禀告道:“大人,后门那边好像有动静。” 那个领头急于前去察看,草草瞟了一眼那个药童,见那个药童满脸麻子,一时心里犯嫌,挥挥手让她们赶紧走。 段长歌和刘俞舒飞快地对视一眼,快步离了府。 段长歌急匆匆地走到一座府邸,门口站着段惊鸿,见他们进来,连忙走了上来,面色谨慎。 在进门的时候,段惊鸿仔细嘱托着她:“寄出的信大臣们都收到了,今日来的……” 他顿了顿,随即话语中透出隐隐的怒气:“今日来得……不足半数……” 段长歌挑眉,勾唇冷笑了一声:“真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说罢,推门而入。 原本有些小声嘀咕的大臣们见有人进来,立刻噤了声,看着她走在人群中央。 段长歌先是扫了扫在场的大臣们,面色平静,随后一言未发,只是单单朝他们弯了弯腰。 “想必诸位大臣也清楚,今晚来,也就意味着和王府自此站成了一派,长歌替小王爷谢过大家。” 那些大臣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缓缓道:“王妃言重了,我们这些大臣啊,都是小王爷当年一手把我们引进朝廷,我们才得以加官进爵,如今小王爷有难,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一番话下来,引得不少人附和。 段长歌弯了弯唇,原本有些冷硬的语气软了不少,邀请诸位大臣入座。 段惊鸿和刘俞舒也随之入座,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段长歌。 其中一位大臣按捺不住,率先将最核心的问题提了出来:“王妃,小王爷究竟何时能醒过来?!” 段长歌笑了笑,目光清澈:“既然诸位问出来了,我也无需隐瞒。” 说完这句话,她微微顿了顿,掂量了一下这句话的分量,随即朱唇轻启,声音浅淡:“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小王爷何时会醒来。” “什么?!” “醒不过来那这……” “这下可怎么办啊……” “……” 一语抛出,像是一粒石子掀起了千层浪。 大臣们一瞬间炸了锅,议论纷纷,更有甚者萌生了离开的想法。 段长歌不着痕迹地揣摩着他们的神色,指腹微微摩挲着扶手,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给段惊鸿使了个眼色。 段惊鸿心领神会,将顾厚与他背后那人的书信都分发给了那些大臣。 “想必这些书信,大臣们还未见过吧……” 她笑吟吟地说着,看着那些大臣接到书信时霎那间变换了脸色。 其中一位大臣不可思议地指着书信说:“这……皇上并未说……” 段长歌微抿着唇,接过了他的话:“皇上并未告诉你们,顾厚背后还有人,对吗?” 她扫了一圈,继续道:“因为交给皇上的,只有顾厚私通北炀的那些信。” 她动了动唇,将接下来的话彻底说完:“可是只因为小王爷发现了这些书信,皇上就要亲手杀了他。” 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微微红了红,想到那时许阙将自己支开,心痛了痛,但面色毫无波澜。 她用指甲用力扣着那扶手,指尖传来的微微痛觉让她保持着冷静来面对那些大臣。 有的大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瞪大了双眼,显然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猜测,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莫非……莫非顾厚背后之人……就是……” 相信他不说,那个名字也在众人口中呼之欲出。 段长歌抿了抿唇,最后给他们吃了一记定心丸:“没错。” 大臣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还有人不由得喃喃道:“真是太荒谬了……” 段长歌不给他们太多缓冲的时间,站起身,义正言辞:“许宴滥杀无辜,枉为王上,为了自己能够登上王位不惜让几万将士白白赴死,身为皇室却私通外敌。” “在位期间,朝廷之中官官相护,官场早已腐朽不堪,许宴如此,早已不配为我南溯之君王,他,必须给我南溯百姓一个交代!” 一字一句,诉说着这么些年许宴做过的事情,每一桩都直击着在场每一位大臣的内心。 许久过后,那些大臣都没有说话。 段长歌看着他们,眯了眯眼,脸上难掩失望之色:“诸位大臣,当年小王爷竭力扶持你们,无非是相信你们能够保护好南溯,可如今,他被奸人害至如此,你们难道要视若无睹吗?!” 段惊鸿拍案而起,冰冷的眼神扫过那些噤若无声的大臣们,咬牙切齿道:“若非你们要继续拥护一个如此狠辣无情之人为我南溯国君?!” 第37章 漩涡8 大臣们静默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才缓缓说道:“可一旦出了意外,我等皆要受牵连,臣,担不起啊……” 声音沉重,不难看出他语气中的为难。 其他人虽没有出声,但很显然也是顾忌这个原因。 段长歌眯了眯眼,目光掠过那些大臣的面容,静默了片刻,缓缓道:“诸位先回去吧。” 各位大臣先是犹豫了下,后还是陆陆续续地离开。 段惊鸿不由得嗤笑道:“当初小王爷尽心提拔他们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段长歌轻挑眉,若有所思道:“他们拿不准,害怕站错立场,所以,需要一个更有威望的人站出来。” 她顿了顿,随即拿起了朝廷命官的名单,细细看着。 目光渐渐落在了当今丞相张鸿泰身上,嘴角轻抿。 “丞相是站的何方势力?” 她抬眸向段惊鸿看去。 “丞相是前朝留下来的老臣,不站任何势力,许宴那边也是一直想要拉拢他。” 段长歌眯了眯眼,忽然想起了之前张愫来段府看望她的那一次,那丫鬟说丞相自幼给张愫遍访名医,可奈何现在身上的旧疾又再次复发。 若是她能够借这次机会使丞相归于许阙手下,相信朝中一些大臣定会因此跟随张鸿泰。 心下盘算着,将目光缓缓落在了坐在椅子上上慢悠悠喝茶的刘俞舒。 “刘大夫,听说你师承天下神医宋庆春,虽多年前宋神医被人诬陷不幸殒命,但那时候的你也已经习得了一手起死回生之医术,不知,这丞相之女的病,您可否……” 刘俞舒放下茶杯,有些犹豫:“家师还在世时便嘱咐我莫不要轻易允人治病。” 说完后,他抬起脸来看着她,却倏地释然一笑:“可小王爷是我的挚友,挚友有难怎能不出手?” 段长歌先是一怔,随即温婉的面容上染上笑容。 “无论如何,谢谢你刘大夫。” 刘俞舒摆了摆手,缓缓笑道:“我第一次见许阙的时候,他被先皇送到了山上学保命的功夫,我当时跟着师傅历练正好在他所在的寺庙待过一段时间。” 他眼眸稍稍往上抬了抬,似是回忆着往昔那些少年们的过去。 “当时我痴迷于炼制毒药,整日捣鼓那些瓶瓶罐罐,一直痴迷于学功夫的许阙自然成了我最好的试药人。” 想起那些往事,他不由得失笑地摇了摇头:“也还真是他那天生的锦鲤体质,毒药一喝进去,试解药几乎一试一个准,省了我不少麻烦。” 段长歌静静地听着,从他的话语中可以看出那段时光真的很好,可接下来他的话却让她蹙起了眉头。 “可后来,师傅被人诬陷,惨遭灭门,而我则被许阙收入麾下,自那之后,我这条命,就是他的。” 他勾了勾唇角,认真地看着她白皙的脸:“他很好,你的选择没有错。我会努力去医治丞相的女儿。” 她闻言,对着他,弯唇笑了笑:“许阙对你的选择,也没有错。” 回到王府。 段长歌脱掉了外面的披风,缓缓走到许阙的床前,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缓缓笑了笑。 “现在看你,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声音温软,将他的手掌慢慢抬了起来抚在她的侧脸上,声音轻轻的,像怕吵到他似的。 “鲤鲤,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她缓缓俯下 身去,将浅色的唇慢慢印在了他的薄唇上,她的眸子也在那一刻阖上,长长如蝉翼般的眼睫毛抖动了下,一滴泪无声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段长歌突然感到自己全身麻麻的,很像……很像她和他第一次亲从而互换了气运的时候…… 意识到这里,段长歌连忙睁开了眼睛,看着许阙那张平静的面容。 她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唇,有些想笑,但又很想哭。 “许阙,我们……换回来了。” 她边笑着,边拉起了他的手,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在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当初鸿蒙所说的话。 万事皆有定数,总会有时候来到之际。 段长歌想到这儿,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没事的,这次气运回到了你身上,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她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弯了弯唇。 …… 丞相府。 赵来带着刘俞舒来到丞相府前,向守在门口的侍卫说道:“王妃念及与大人千金张愫姑娘的交情,特请了神医之徒刘俞舒大夫。” 说着,微微侧开了身子,目光瞥向刘俞舒。 那门口的两个侍卫相视一眼,没有说什么,一个转身回去禀告。 没过多久那侍卫便出来了,紧跟在后面的是丞相张鸿泰。 张洪涛认得赵来是王府的管家,心下掂量了下,走了过来。 赵来和刘俞舒拱了拱手,向他行了个礼。 张鸿泰摆摆手,对赵来缓缓说道:“小王爷被刺客重伤,本官理应去看望一番,可没想到家女这些日病情恶化之快,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说着,面色染上了浓浓的愁色,可以看得出来,他很忧心张愫的病。 赵来连忙应道:“丞相不必感到抱歉,王妃自然明白您的苦衷,今日前来也是为此事。” 张鸿泰来之前已经听说了侍卫的事情,将目光落在了赵来旁边一身淡绿色衣袍的男子,看上去面冠如玉,温润而泽。 他向刘俞舒投去几分探寻的目光:“这位想必就是赵管家所说的神医之徒吧。” 刘俞舒笑而颔首,拱手温声道:“在下刘俞舒,参见丞相。” 张鸿泰笑了笑,将他扶了起来:“早就听闻这神医与小王爷关系匪浅,从不见外客,如今来给小女医治,实属小女之幸啊……” 刘俞舒淡笑道:“丞相言重了,对我来说,王妃如同王爷,她所说的话岂能不听?” 张鸿泰微微思索了下,随即笑了笑,将两人迎入府内,在刘俞舒迈过门槛的那一刻,张鸿泰故意将脚步放慢,压低了声音。 “若刘大夫能够将小女医好,本官愿许重金作为答谢。” 刘俞舒扯唇笑了笑,语气淡淡的 “丞相何必如此,我既然是听从了王妃的话而来,您应该答谢王妃之情。” 说完微微颔首,提着药箱朝前走去了。 张鸿泰微微皱了皱眉头,有所迟疑,但爱女心切,还是急急将刘俞舒迎进了张愫的房内。 一进房屋,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味,床榻薄纱之后,是若隐若现的人影躺在榻上,不断地咳嗽着。 一旁的丫鬟接过张愫递出来的手帕,惊呼一声:“小姐。” 手帕上是一滩鲜艳的血迹,实在让人看着揪心。 张鸿泰看见后,忍不住对旁边的丫鬟怒喊道:“给愫儿喝过药没?怎么这病越来越严重了?!” 那丫鬟见丞相震怒,连忙跪下不停地解释道:“丞相息怒,小姐已经喝过了,可这病……就是不见好啊……” 张鸿泰看着床榻上的人,深深叹息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怜惜:“愫儿啊,王妃惦念你病情,特意让刘大夫过来诊一下你的病情。” 床榻上的姑娘闻言,还未说话,又是重重一咳,语气极为虚弱。 “爹,替女儿多谢王妃好意。不过女儿已是病入膏肓,又何必让王妃再费心呢?” “愫儿——!” 张鸿泰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对刘俞舒说道:“刘大夫,若是您能治好愫儿,老夫愿答应一切条件。” 刘俞舒抬眼看向他,看到他眼底透露出来的焦急与急迫,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温然:“在下必竭尽全力。” 说完这一句,他又朝床榻上的张愫拱了拱手,声音并无波澜:“还请姑娘伸出手。” 张愫强撑起精神,犹豫了下,还是缓缓将手伸出了帘子之外,一节素净的手腕展露在众人面前。 刘俞舒神色未变,放下药箱,微微抬起衣袖将手指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众人静默,看着他沉思着,不知过了多久,张愫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刘大夫,好了吗?” 刘俞舒停顿了片刻,缓缓收回了手,掀起眼皮静静地看着她:“自己只有想要活下去,才能真正活下去。” 说罢,取出一张纸提起笔在上面写了起来:“我现在给你配一些汤药,你每日用膳后服下即可。” 声音温润好听,像是春风拂过一般。 “还有,屋里白天必须要通风,晚上紧闭窗户即可。” 几句话说后,见刘俞舒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看起来要离开,张鸿泰连忙上前着急问道:“刘大夫,愫儿她……” 刘俞舒弯唇一笑道:“丞相,府上千金的病我可以一治,只要她积极配合,相信数月后便可痊愈。” 张鸿泰态度还有些迟疑:“可刘大夫,愫儿幼时将病情控制住,可现在还是复发了,若是现在……” 刘俞舒听闻,淡淡一笑,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丞相放心,在下既然说能痊愈,便是真的痊愈,若丞相不放心,数日后便可看到效果,只希望到时候丞相不要忘记自己当初的承诺。” 第38章 漩涡9 张鸿泰下意识蹙了蹙眉,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缓缓对他说:“多谢刘大夫了。” 刘俞舒淡笑不语,与等候在一旁的赵来相视一眼,提出要先行离开。 张鸿泰送他们离开后,站在丞相府门口,神色有些忧郁。 一旁的管家见状,这才候在他身边缓缓说道:“丞相在烦恼什么?” 张鸿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叹了句:“已是箭在弦上啊……” 他很清楚他们二人此刻来的目的。 虽然朝廷上现在看上去风平浪静,但私下暗潮涌动,早已象征着有一场大的变故。 小王爷突然遇刺昏迷不醒,皇帝派兵守卫王府可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在变相的囚禁王府诸位。 一旦小王爷出了什么意味,王府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段长歌身为王妃,岂能坐视不理。 不过他还真有点小瞧了这段长歌,能把心思通过他女儿打在他的身上,看来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不过他现在接受了王府那边的示好,那也同时意味着他站在了许阙的那一边。 看来,和她合作并非不是明智之举,未到时候,一切都会成为变数。 想到这里,张鸿泰深深叹了口气,站在张愫房内。 不管怎么样,他的女儿一定要好好的。 …… 回到王府后,赵来把情况和段长歌一一讲述过后,段长歌眯了眯眼,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当初她第一次见张愫,虽然两人有些不愉快,但也可以通过那件事可以看出,丞相对张愫是真的宠爱,身为贴身丫鬟便可在外面肆意妄为。 而现在,既然张鸿泰接受了她的帮助,相当于答应了和她站在同一面,她,抓住了丞相这个王牌! 想到这里,段长歌轻勾了勾唇,对旁边的赵来淡声道:“将刘俞舒在丞相府给丞相女儿治病的消息放出去,我倒要看看这些大臣接下来究竟会如何抉择?!” 赵来心一紧,应了下来便连忙出去吩咐了。 就在这时,皇宫那边来人说让段长歌进宫一趟。 段长歌抿了抿唇,走到了许阙的床边轻握了握他的手,目光温和冷静。 随后,她转身出门,对赵来吩咐道:“照顾好小王爷,不要有任何闪失。” 赵来应了一声,不过有些迟疑道:“姑娘是否需要人陪同,要不在下……” 段长歌慢慢摇了摇头:“无碍,许宴不敢轻易对我动手。” 说罢便跟着宫里的人走了。 穿过宫门,一路未停歇,直接迈进了皇帝的御书房,当她走进的那一刻,房门闭上。 段长歌望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人,声音冷淡:“不知皇上召小女入宫,所为何事?” 许宴看着眼前的姑娘,容貌惊艳,可还是遮不住面色的些许憔悴,眯了眯眼,勾唇道:“朕一直忧心皇弟的安伟,此次召你入宫,也是想了解一下许阙的情况。” 段长歌勾唇冷冷一笑:“小王爷是何情况皇上应该比谁都清楚吧,何必多此一举?!” 许宴轻叹一声,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步伐缓慢,走到段长歌身边。 “许阙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他一直安分守己,我还能放他一马,落不到如此下场,朕相信你也明白,事到如今,何必作茧自缚呢?” 话语中的意图显而易见,段长歌做得那些事情许阙并非一无所知,今日叫她前来也不过是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段长歌轻轻挑眉,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上他有些逼人的眼,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既然登王,那便应当事事为民,而不是颠倒黑白,不择一切手段,这样的人,如何能为九五之尊?!” “放肆——!” 许宴听着,高声怒斥了一句,打断了她无比逾矩的言辞,手已经高高扬了起来,看上去像是气极要打她。 段长歌丝毫没有露出胆怯的面容,反而淡淡扯唇一笑:“怎么,不敢打吗?” 许宴咬了咬牙,声音冰冷:“段长歌,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段长歌轻抿唇,往后退了一步“若是皇上没有其他事的话,民女告退。” 许宴冷冷地看着她,正当段长歌认为他们俩人就要如此僵持下去时,许宴摆了摆手:“下去吧。” 段长歌行了个礼,随即转身离开。 回到王府后,赵来寻问今日宫内的事情,段长歌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有些疲惫:“许阙这次召我入宫,无非就是想要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不过他暂时还动不了我,赵管家放心吧。” 赵来稍稍安了安心,温声道:“王妃先且安歇着,我吩咐人去给你准备点膳食。” 段长歌轻轻颔。 “刘俞舒呢?” 赵来想了想,这才回道:“应该是在丞相府。” 她若有所思,语气轻轻的:“这待的时间有点久啊……” 丞相府。 张愫放下袖子,轻轻咬了咬唇,像是在下什么决定一样,看向收拾药箱的刘俞舒:“刘大夫,留下用晚膳吧。” 刘俞舒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弯唇,朝她淡淡一笑:“在下还得回王府照看小王爷病情,多谢姑娘美意了。” 张愫垂下眸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好。”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随即两人陷入了沉默,刘俞舒已经提上了药箱,想了想,还是出声缓缓说道:“姑娘这些天的病好多了,再过几日,也可以出门走动些许。” 张愫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像想到什么,眼眸一亮,抬起脸看向他:“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王府看长歌吗?” 刘俞舒一愣,随即笑了笑:“自然可以。” 张愫这才展颜莞尔一笑,发自内心的朝他真诚一笑:“多谢刘大夫。” 刘俞舒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笑,竟一时有些失了心神,听她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出声告辞。 张愫弯了弯唇,目送着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正赶上她的贴身丫鬟端着药走了进来,见她一直恋恋不舍地看着刘俞舒离去的身影,有些打趣道:”姑娘,可别瞧了,再瞧门都要被姑娘你瞧得没了!” 张愫这才收回了目光,有些娇嗔地看了一眼那丫鬟。 “我哪有……” 她咬了咬唇,下意识便要反驳,可说完后那张有些苍白的脸渐渐泛起了红晕。 丫鬟看见这一幕,嘴角笑得越发开心。 这边刘俞舒回到王府,等他察看完许阙的病情,段长歌急急走上前去:“如何?” 刘俞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略带松一口气道:“段姑娘,小王爷的病情在好转。” 她听到这句话,原本高高吊起的心重重落了下来,这才如释重负地扯唇一笑。 “幸好……幸好……” 她往后退了几步,扶着椅背慢慢坐了下来,嘴中轻轻喃喃着。 “那他多久能醒来?” 段长歌眼眸亮着,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刘俞舒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多则一周,少则三天。” 段长歌弯了弯唇,目光温和地看向床榻上安静躺着的许阙,随即目光转向门外的侍卫,语调平静:“这几日一定要严加把守,确保王爷的安全。” “是——!” 侍卫的声音斩钉截铁,齐齐回应。 刘俞舒像想起什么,倏地对她说道:“对了,丞相府的张愫姑娘不日会来拜访王妃。” 段长歌一挑眉,眉梢染上轻松的笑意:“将这件事情交到你的手里看来非常是正确的。” 刘俞舒淡淡一笑,没有作言。 果然,消息一放出来,朝廷有些大臣按捺不住,有所行动,有的明里暗里探丞相那边的口风,有的已经朝段长歌这里示好。 很快,丞相府那边便有人传信说不日张愫便会登门拜访。 段长歌若有所思,想了想,给段惊鸿写了封信。 信被送到了段府。 段惊鸿急急展开信,看完后将紧蹙的眉头松开了。 “看来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的担子这才往下落了落。 可正当众人觉得一切希望在即的时候,却没想到意外发生了——许阙突然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 段长歌眸中透出浓浓的担心与不安,她紧紧攥着衣裙,咬着唇,看着面前刘俞舒正在给许阙把脉。 “为什么会这样?!” 她张了张唇,才发觉声音有些发哑,还带着些许颤抖。 刘俞舒收回手,盯着许阙俊美苍白的脸还有紧紧蹙起的眉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这是陷入了梦靥,若是王爷一直纠缠于其中,恐怕很难醒来。” 梦靥?! 段长歌听到这些话,瞳孔立刻放大了些许,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她微微低下头,强忍着此刻的心乱如麻,咬了咬牙:“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醒过来?” 刘俞舒慢慢摇了摇头,一向从容的脸上露出了无奈:“这次只能靠王爷自己熬过去了。” 说完,他看到段长歌随着他的话眼中充满希冀的光芒,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段姑娘你可以待在他的身边,呼唤王爷的名字,王爷放不下你,听到一定会醒来的。” 第39章 漩涡10 段长歌慢慢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的慌张,对门外的赵来吩咐道:“这几天由我来负责王爷的生活起居,不必要的事情不必禀告我。” 赵来拱了拱手,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神情有些落寞的段长歌,出声安慰道:“王妃不必太过忧心,小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来的。” 段长歌点了点头。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许阙后,恢复了静穆。 段长歌时时刻刻感受着他的体温,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擦过他的脸,手臂,尽最大努力去给他降温。 “许阙,明明婚期已经不足一月,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呢?” 又擦完一遍,她将手巾放进盆子里,目光哀伤地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许阙,嘴角泛起苦涩。 许阙明明记得他被许宴重伤在地,可当他再睁眼时,才发现他回到了十二年前。 当时他还是九皇子,在宫中倍受欺负,他看到当时年幼的他被其他皇子推入到了水中,却无人救他,直到许宴看到义无反顾地跳入水中将他救了上来。 再然后,他看着自己和许宴的关系越来越好,虽然他有锦鲤气运,许宴却从来没有嫉妒过,反而事事都让着他。 如果当初的他没有想要使自己变强从而入寺学武的话,或许从此以后都会离不开许宴吧。 许阙看着年幼的他一脸坚定地对许宴说他要自己强大起来,让其他人都忌惮他,当时的许宴说什么了呢? 许阙仔细想着。 哦对,当时许宴淡淡笑了笑,语气平静:“你想去做就去做吧。” 当时他以为许宴是全力支持他的,可现在知晓了一切,他才意识到,他正中了许宴的心思。 无论如何,许宴从一开始就画了个大大的圈套,让他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 若他甘心躲在他的羽翼之下,那许宴便可以从此掌控了他,就对他根本造不成威胁,可他走后,也正好给了他机会掌控朝堂,甚至于给了他和北炀勾结的机会。 许宴,真是好沉的心思! 许阙看着那一幕幕他努力饰演出兄弟情深的画面,现在看来,简直不寒而栗! 他怎么会认为,生在皇室,怎么会有兄弟情?!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皇位!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了南溯百姓还有许灼的身上! 那一刀,彻底将他和他之间的所有交情彻底斩断! 压下心头的痛楚,他微微阖上了眼,那些过去的画面开始一点点消失。 都是他,轻易相信了许宴,才害了许灼。 他,怎么配得上南溯百姓赐予他锦鲤王爷的称号呢? 许阙痛苦地阖了阖双眼,脑子中回想着过去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许宴对他的好,许灼出征前意气风发的模样,都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上演着。 到最后,他几乎都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画面最后,他忽然看到了长歌。 长歌朦胧着泪眼,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许阙,你怎么还不醒来呢?” 清浅的嗓音是掩不住的悲伤。 长歌…… 许阙感觉到心口一痛,想要去拉段长歌。 是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留长歌独自面对那么多…… 他不是孤身一人啊,长歌还在替他守着王府…… 长歌…… 可在他过去的那一刻,她的身影却在一点点消散。 许阙慌了,不断去伸手想要阻止她的消散,可却丝毫不管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长歌—— 许阙使尽全身力气,喊出了段长歌的名字。 段长歌半夜猛然一惊醒,才发觉自己半坐在许阙的床榻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看着许阙还在沉睡的面容,想起刚刚做的那个梦,抚过他的眉眼,声音苦涩。 “许阙,我刚刚做了个噩梦,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你快醒来了呀……” 声音轻轻柔柔的,但透着无比的哀伤。 此刻已是半夜,外面的月亮很是明亮,不知是不是做了那个梦的缘故,此刻的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爹的书房里。” 她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好像回到了过去,唇角浅浅勾了勾。 “当时我就在想啊,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给了你锦鲤一样的气运,却让我无比倒霉,所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对你充满了好奇和羡慕。”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笑。 “可能这也是我和你缘分的开始吧,或许真的是我的抱怨起了作用,你和我的气运竟然真的交换了。” “我的小王爷,也终于感受到了倒霉是什么样子,而我也终于感受到了被人捧上天的感觉。” 说到这儿,长歌眼眶有些微微湿润:“可是,气运什么的,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在乎的,自始至终都是你这个人。许阙,你醒过来好不好?” 她哽咽着说完,看着许阙紧闭的双眼,缓缓起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长歌。” 等她正欲起身的时候,她的耳畔忽然想起了一道久违的嗓音。 她浑身一僵,目光缓缓从他的唇角移到了那双许久未睁开的眼,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在那一刻,眼泪瞬间像决了堤的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她终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抱着他低声闷哭了起来。 “长歌,对不起。” 由于许阙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身子起不来,只好抬起手抚着她的发,沙哑的嗓音中透着满满的愧疚。 段长歌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只好哽咽着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你说,我和你的气运是不是换回来了。” 她看着他,真诚地笑了笑。 许阙勾唇笑了笑,认真地看着她:“不,不是换回来了,是我们都有了自己的正常气运。” 两人相视一笑。 这夜,王府上下都彻夜未睡,因为他们的小王爷,终于醒过来了。 刘俞舒听到许阙醒过来,着急地立刻赶了过来。 全屋的人都在等着他给许阙候诊后的结果。 屋内静寂一片,每个人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刘俞舒将手从许阙的手腕上移开,段长歌这才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刘大夫,许阙他……” 刘俞舒先是看了一眼许阙,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对段长歌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 “姑娘,小王爷已无大碍。” 一句话落下,段长歌心里终是落了一块大石,有些虚脱的往后退了退,还好后面的月间搀扶住了她。 刘俞舒转过身,忍不住开口问许阙:“我能冒昧问一下小王爷,你是……怎么醒来的?” 许阙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眼眶有些发红地段长歌,浅浅勾唇。 “因为,一直有人在等着我,我必须回来。” 在梦中,他因为看见段长歌即将消散,着急地喊出那一声之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等他再睁眼醒来时,就感觉唇上一重,是他的长歌。 想到这里,他目光缓缓落在了她的脸上。 段长歌也想起了刚刚的场面,白皙的小脸一红。 刘俞舒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立刻就明白了,笑而不语。 等许阙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后,段长歌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点点讲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大亮。 屋内只剩下了段长歌,许阙,刘俞舒还有管家赵来。 “我这边已经和我爹我兄长那边通过信了,这些天他们已经在暗暗地调兵了,不过都还按兵不动,因为还没摸清楚许宴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说完,段长歌抬眸看向许阙。 许阙不由得赞赏地看着她,嘴角轻轻勾起。 “本王喜欢的女子果然不一般。” 刘俞舒受不了两人之间地眉目传情,开口问道:“许阙既然你现在醒过来了,那就由你来主持大局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话题的重点才真正开始。 许阙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勾唇一笑,眸光中透出莫测的光芒。 “那就将计就计,许宴不是一直盼着我不在么?那就随他的愿吧……” “皇上,皇上不好了,小王爷…小王爷……” 御书房内,许宴正在批阅奏折,侍卫连忙进来禀告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 一旁的公公忍不住出声呵斥他:“冒冒失失的,怎么回事?!” 那个侍卫这才发现自己有多鲁莽,连忙下跪抱拳禀告道:“皇上,小王爷他突然病情恶化,就在今天中午,小王爷…小王爷薨了!” “什么?!” 许宴猛然站了起来,从桌子旁绕过来俯下身子,扯住那个侍卫的衣领,眼睛死死盯着他:“告诉朕,你刚刚说了什么?” 那个侍卫显然没见过许宴发如此大火,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皇上,小王爷薨了……” 许宴再一次听到这句话,恍惚了一下站起身来,沉默了一会儿,背过身去对旁边的公公说道:“吩咐下去准备些人手,朕要亲自看看,他许阙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说完,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他不相信,许阙就这么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酒尔回来啦~~很抱歉断更这么久,不过之后酒尔会保证按时更新哒~~~酒尔不会放弃这本书的,一定会把它写完的~~~ 第40章 破局1 “皇上驾到——” 王府门口,一声尖刺的声音响起。 院中正在操办丧事的来往的人皆听,惶恐地连忙跪下,不敢抬头看来人。 段长歌强忍着内心的悲伤,面无表情地跪在了地上,麻木地回道:“长歌不知陛下到来有失远迎,还请陛下谅解。” 许宴走进王府,先是扫视了一圈府内。 横木上已经挂上了条条白梁,整个王府里都弥漫着满满的压抑与悲伤,当他的目光移到段长歌的脸上时,眸色深了深。 因为此刻的段长歌脸色苍白如纸,如果说之前的她还算有斗志,可他现在看到她的眼中满是死灰。 难道真的…… 许宴心头一紧,直直走在段长歌的面前。 “带朕去看许阙。” 话语落下,长歌身形未动,只是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眼中全是讽刺的笑意。 “怎么,皇上在害怕什么?” 她眯眼冰冷地笑了笑,朝他走近了几步,声音低低的,附在了他的耳畔。 “难道这一切,不是皇上最乐意看到的吗?” 许宴被她刺中内心最不堪的一处,牙关咬的咯咯响,眼睛死死盯着她。 “带朕去看他!” 一字一句,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 段长歌长长呼了口气,将快要溢出来的眼泪又挤了回去,别过身背对着他。 “许阙就在里面。” 许宴听了,大步迈出朝着主堂走去。 走进主堂。 主堂几乎已经布置好了。 中央放着一副棺木,还没有盖上棺盖,周围放置了一圈蜡烛,丫鬟正在将它们一个个点燃,闪烁的灯火,好像在时刻提醒着他所见的一切不是在梦中。 察觉到许宴来了,主堂的下人们连忙下跪行礼。 许宴摆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 下人们有些犹豫,直到看到段长歌朝他们示意这才放心,全部都退了出去。 一瞬间,主堂空旷了下来。 许宴抬起步伐,一步一步朝棺木缓缓走过去。 直到他可以看见棺木里躺着的人,他才顿住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将手落在了棺木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躺着的男子。 “没想到,你还是没扛住。” 不知过了多久,许宴才悠悠开口,语气平静,和平常一样。 “朕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坚持什么,如果你愿意,朕完全可以让你继续做你的闲散王爷,可你偏偏不听,非要掺和进来,你说,朕怎么可能容得下你?” 他好像是在和躺在里面的人说话,但更多看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你逼我……是你们逼我……” 他不断喃喃着,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段长歌听不下去了,从后面走了过来。 “没有人逼你,自始至终都是你利欲熏心,残害手足,视百姓性命如草芥,滥杀无辜,你根本不配为南溯的王。” “可那样如何?!” 许宴忽然狠狠一甩衣袖,转过身来,目光看向她,步步紧逼。 “人人都称颂他许阙为南溯的锦鲤王爷,可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他冷笑一声,彻底不再伪装。 “朕,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现在的一切。” 他扫了扫身后放置的棺木。 “段长歌,既然许阙已经死了,朕念你还没过门,你就乖乖的回你的段府继续当你的二小姐,王府这边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朕会替你安排好许阙的所有后事。” 段长歌想到什么,眼眶猛然放大。 “不,你不能这么对他,你怎么可以……” “来人,送段姑娘回段府!” 不管段长歌是否同意,许宴直接开口下了命令,强行将段长歌送了回去。 段长歌挣扎着不肯走,泪水充溢着眼眶。 “不……我不能走……许阙……” 她死死咬着牙,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可无力感充斥了她。 她,根本阻止不了许宴的所作所为。 “好,我回去。” 她强收了自己的眼泪,可还是不住哽咽着。 “我只有一个要求,出殡那天,我要一起跟着去。” 许宴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片刻,随即松了口“好。” 段长歌临走之前,眼睛从未离开过许阙的棺木。 许宴直到看着段长歌离开段府,这才返回到主堂,黑眸翻滚着莫名的潮涌。 “皇弟,朕会亲眼看着你下葬的。” 目光死死盯着许阙沉睡着平静的面容。 “小姐。” 等段长歌从王府里出来,月间连忙迎了上来。 “他们真的太过分了,怎么能就这么把你赶出来?!” 月间受不了自家小姐受这种委屈,一时气愤填膺。 段长歌安慰她,出来后扫了扫四周,压低了声音:“先回段府。” 随即说完后脸上保持着莫大的悲伤,一路上哭着不停,直到回了段府。 跟着段长歌的人看到她进了段府,连忙回了王府将自己的所见禀告给了许宴。 “皇上,段姑娘一路上都很悲伤,她旁边的丫鬟一直都在安慰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段府那边咱们的人能安排进去吗?” 属下摇了摇头:“段府守卫很是森严,尤其是这几天,咱们的人根本混不进去。” 许宴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笑非笑。 “给苏家那边通个信,之前不是一直想和段家联姻吗,朕给他这个机会,就看他们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遵命。” 属下悄然退下。 段长歌一回到段府,就被段老爷子还有段惊鸿拉入了书房。 “长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指的是前几天她传回段府的消息。 许阙醒来了,但如今又说他已经去世的消息,没有说的很明白,只是让他们按兵不动。 段长歌收了收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眉眼认真了起来。 “爹,兄长,你们且听我认真说完。” 她开始一点一点将许阙的计划和盘托出。 等她完全说完之后,屋内重新陷入了平静。 “现在,许阙服用了假死药,可以坚持三天,三天后,我们必须把他救出来,同时也不能让许宴起疑。” “这三天内,许宴一定会放松警惕,而这段时间,就是我们挖出他背后究竟是谁在扶持着他的好时机!” “这几天,就将王府周围的人先撤下去吧……” 宫内。 许宴抿了口茶,对面前的侍卫吩咐道。 “遵命,那段府那边……” 侍卫小心翼翼开口。 许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先守着吧,这么安静,不像是段家的作风。” 等全部吩咐完,正好有人传说皇后来了。 等她进来的时候,许宴顺便就把其他下人也遣出去了。 “小王爷的丧事交给宫人去办就好了,你又何必事事都操劳呢?” 皇后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碗粥,边说着边将粥放在了他的桌上。 许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作声,只是将那碗粥拿起来一饮而尽。 “你今天过来,不只是对朕说这些的吧……” 皇后身形一僵,她抿了抿唇角,缓缓抬起眼,看向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子,不知何时,他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阿宴,我这些天一直梦到那天御花园的事情。我梦到长歌一直在质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梦到许阙浑身是血地躺在血泊里,阿宴……” 她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是许阙啊,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真的,真的……” “那又如何?!” 许宴再也听不下去,直接一挥袖将放在桌子上的碗扫落在地,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也想说朕做错了是吗?!” 他死死盯着她,声音冰冷刺骨。 皇后连连摇了摇头,她像是乞求什么,拉住了他的袖子:“阿宴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待在这个皇宫里了,我不做皇后你也别管那些了,我们走吧好不好……” “赵婉!” 他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终是忍不住,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肩膀。 “事到如今,就差最后一步,我就要成功了,你现在让我放弃一切?不!可!能!” 赵婉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得到了什么?!” 她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袖,眸眼里噙满了泪水:“许宴,你忘记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了吗……”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她终还是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你,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赵婉……” 听到她说的那句话,许宴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松开了她,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在了桌子角,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赵婉强忍着莫大的痛楚,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在你还是太子的时候,皇儿刚刚出生。五皇子来过东宫后,你为了扳倒五皇子,你忘了你做什么了吗?!” 她想起那件事,心痛地就无法呼吸。 这么多年,许宴以为她不知道,可她比谁都清楚,可她明白,他都是为了能够登上那个位子,为了皇位,他可以做出一切事情。 “为了陷害五皇子,你故意在他走后造成东宫走水的假象,好让皇上认为是五皇子使了手段让东宫走了水,趁机想让你葬身火海。可当时只有皇儿在殿中啊!” 说完这一句,赵婉情绪彻底爆发,崩溃大哭。 第41章 破局2 “你以为我想吗?!啊?!如果不这样做那老皇帝能相信吗?!” 许宴回想起那件事情,也心痛的无法呼吸,可他必须那样做,他的皇儿…… “阿宴,我好累,我们离开吧……” 赵婉不断地哭着,走上前想要环抱住他的腰,许宴没有拒绝,任由她抱着,面色恢复了平静,手掌轻轻拂过她的秀发。 “皇后,就差最后一步了,最差最后一步你我之后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再等等……” “不……” 赵婉泣不成声,揪着他的衣袖不住的摇着。 而许宴像是没看见她的样子,只是面色平静地将宫人叫了进来。 “皇后最近状态不太好,这段时间就不要让她随便出去了,好好在宫内休养着。” “遵命。” 赵婉一听,猛地一愣,抬起头,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许宴,你不相信我?” 许宴垂下眼,眼中毫无波澜:“朕不是不相信你,最后这段时间,朕不允许任何人打乱朕的计划,无论谁——” 话语中透着冰冷的森意,让赵婉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蝉。 她真的没想到,许宴居然如此谨慎,居然连他日夜的枕边人都不信任。 那她,算什么呢? 那一刻,赵婉这才彻彻底底看清了眼前这个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的人。 他变了,他变得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和有礼的南溯太子了。 她几乎心痛地无法呼吸,往后慢慢退了几步,即便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但还是压抑着泪意缓缓行了个礼。 “妾身谨遵皇上嘱咐,决不迈出宫殿半步。”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都是颤抖着声音说完,低着头直到离开没有再去看他。 等屋内重新恢复了平静,许宴这才撑着桌子慢慢走了下来,盯着闪烁的烛火,终是讽刺一笑。 段长歌回到段府第二天,苏家就已经来人拜访了。 “小姐,是苏家大少爷。” 苏寐? 段长歌警觉起来,想起苏家好像最近沉寂了许久,是因为听说了她回到了段府才来的吗? 虽然她很想去看看情况,但她现在应该是“悲痛欲绝”中,不适合出门见客。 再加上今天皇上突然召段惊鸿进宫,到现在还没回来。 如今看来,那就只能看看爹爹那边怎么应对了…… “段老爷。” 苏寐走进主堂,朝段老爷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段老爷子微微颔首,看向他陆续搬进来的礼品,有些不解道:“苏公子这是……?” 苏寐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在下知道小王爷不幸病逝,段姑娘也已经回府,不过也肯定很是悲痛,特意来看望段姑娘。” 段老爷子心一跳,面色不改。 “小女着实状态不好,自回来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苏公子恐怕今日是见不到她啊……” 苏寐并无露出意外之色,只是勾唇淡淡笑了笑:“无碍,苏某今日来也并不全是来见段姑娘,更多是想和段老爷商量一件事情。” 直到现在,苏寐这才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段老爷子眉头一沉,面色严肃了起来,缓缓看着他。 “不知苏公子要商量何事?” 苏寐笑了笑。 “在下认为就算苏某不说,段老爷也应该明白的。” 段老爷子面色愈发沉重,忍不住从椅子上起了身,踱步走到他的面前。 “苏寐,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寐看到了段老爷子眼里的警惕之心,嘴边的笑浮现了出来。 “王府已倒,段府再无支持,想必您也清楚小王爷是如何受伤的,如今他死了,皇上会放过段府?倒不如你我联姻,苏家可保段家在南溯绝无危险。” 段老爷子眯了眯眼,眼色冷了下来。 “怎么,是觉得我段府无人了吗?!” 苏寐连忙摆手,笑得很轻松。 “当然不是,段惊鸿段将军的威名响彻南溯上下,可是,万一段将军出事了呢?” 最后一句话他突然将语气放轻,透出一种势在必得。 段老爷子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一缩,看向他。 “惊鸿他今日进宫……” 苏寐浅浅笑了笑,没有作声。 段老爷子气极,怒斥道:“背地里原来一直搞鬼的是你们苏家!” “搞鬼?!” 苏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段老爷子。 “段老爷,我苏家一直致力于为皇室卖命为皇上卖命难道不对吗?”、“放屁!那皇帝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 撕破了脸面,两人也无须再客气。 “还是说,当初那件事你苏家也有参与。” 说完那句话,段老爷子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事情的前前后后突然就想通了。 怪不得苏家老爷八年前忽然一登太傅之位,怪不得这几年苏家在朝廷上风头如此之盛,原来那许宴一直在和苏家勾连! 苏家,藏得居然如此之深! 几乎所有朝堂上的人都认为皇上的倚靠是小王爷,可没想到,皇上一直都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苏家,就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 而如今再也不伪装,就是看它段家如今已经无依无靠,只有他苏家愿意来助而已! 想到这里,段老爷子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冷笑出声:“苏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苏寐笑了笑:“事到如今,段老爷子就同意了吧……” 段老爷子咬了咬牙,死死盯着他,不知僵持了多久,段老爷子忽然深深一叹气 ,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语气满是压抑着愤怒与无奈。 “想必苏家也不会在意这几天,小王爷尸骨未寒,我段家岂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等小王爷下了葬,你我在谈论此事吧!” “来人,送客!” 说罢,直接派下人送他们离开。 苏寐一向胜券在握的笑容收了收,脸阴沉了下来,语气中多了一丝警告:“段老爷子还希望到时候你说话不要不作数!” 一甩袖强压着怒气离开了段府。 等苏寐走了之后,没多久,段老爷子就让人把段长歌叫了过来。 “原来是苏家……” 段长歌听了自家爹爹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这才有些恍然。 怪不得当初她和许阙定了姻亲之后苏家没有过多纠缠,现在想来当时必定是许宴出面,而如今,唯一的障碍没有了,苏家自然急迫了起来。 莫非,那天在顾厚院中,段惊鸿看到的那个身影,是苏家老爷子苏昀?! “不知道兄长那边情况如何?” 想起刚刚苏寐对段老爷子说的话,断肠额蹙起了眉,仔细思索了下。 “应该就是简单的扣押,许宴不敢轻易下手,毕竟兄长身后还有十几万的将士。” 夜幕降临的时候,刘俞舒来了段府。 段长歌将情况和他说了之后,刘俞舒思索了下,皱了的眉头松了松,抬眼看向长歌。 “小王爷猜的没错。” 什么? 段长歌眉梢一挑,先是一愣,后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许阙他……” 刘俞舒点了点头,接上了她的话:“小王爷早在之前就怀疑过躲在皇上后面的是不是苏家,段姑娘,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小王爷遇袭正好掉入你院里那次吗?” 段长歌点了点头,想起那次他受的伤还挺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是和苏家有关系吗?” 他微微颔首:“没错,小王爷之前一直都想不通如果是皇上派人手刺杀他的话,那么多人手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现在想来,应该是苏家那边出的人为皇上所用。” 段长歌有一点想不通:“那许阙是如何怀疑到苏家身上的呢?!” 刘俞舒说到这,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笑了笑:“是因为你段姑娘。” “我?” 她有些诧异。 “没错,当初苏家要与段府结亲的消息在南溯传的沸沸扬扬,可是后来却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姑娘你与小王爷订了亲。” “小王爷和苏家太傅苏昀打过交道,他可不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人,可这次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小王爷就对苏家起疑了。” 段长歌这才了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也算当初的她莫名帮了他一把啊…… “段姑娘也不必惊慌,惊鸿将军被押在宫内也是小王爷早就料到的,在小王爷还未下葬之前,皇上不会对段将军做出什么的。” 段长歌慢慢点了点头,但紧皱的眉头始终未松开。 宫内。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惊鸿看着突然从外面涌进一群侍卫,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看向外面的许宴。 许宴勾唇笑了笑,声音清朗:“朕不过就是想请惊鸿将军多留宫中几日而已,等小王爷好生安葬之后,朕自然会放过你。” “不过……”、 话锋一转,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如果惊鸿将军不配合的话,那就要好好想想后果了,比如说段府……” “许宴,你——!” 第42章 破局3 段惊鸿气极,恶狠狠地盯着外面的许宴,从牙关中死死挤出几个字:“卑鄙!” 许宴也不恼了,只是挥了挥手让属下将段惊鸿带了下去。 一旁的侍卫上前禀告今天的情况:“今天苏家大公子去拜访段家了。” “哦?” 许宴来了兴趣。 “他干什么了?” “听苏家那边意思,想要继续和段家那边联姻,让我们最好不要动段家。” 许宴听到这,冷笑一声。 “区区一个苏家,真以为能威胁到了朕?” 一旁的侍卫听出话中的意思,心下一惊,面色没有表现出来。 看来,皇上还是没有打算留下段家…… “明天是小王爷的出殡日,给朕都守好了!朕决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朕要让天下人好好看看,他们日夜尊崇的小王爷究竟是如何下葬的!” 许宴一想到这里,声音愈发冰冷刺骨。 这么多年了,他许宴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侍卫不敢多吱声,恭敬地应了一声。 “姑娘,皇宫那边放出消息,明天小王爷将要出殡。” 刘俞舒面色严肃,对段长歌说完之后,她同时点了点头,脸上挂着凝重之色。 “许宴给我的时间也是如此。” 说完这句,两人相视一眼。 动手的机会到了。 真正到这一刻,许阙的计划才浮上水面。 那天晚上,许阙细细将自己的计划慢慢说出:“先以假死之法瞒天过海,使许宴那边放松警惕,这样我们行动也能方便许多。再者,如果揪出了许宴背后的人,那么就需要丞相那边的帮助。背后的那个人,一定不能放过!动手之时,便是我的出殡之日!”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苏寐一回到府就被苏老爷子苏昀唤进了书房。 “苏寐,段府那边如何?” 苏昀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抬起浑浊的眸子缓缓看向苏寐。 苏寐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作了作揖屏声说道:“无碍,段府那边已经松口,相信很快就会成为我苏府的囊中之物。” 好像已经想到了他将段长歌迎入府的画面,嘴角带了丝势在必得的笑容。 苏昀看在眼里,没有立即出声,而是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慢悠悠地走在他面前:“苏寐啊,咱们苏家蛰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它段家纵横京城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们体验一下位居人下是什么滋味了。” 苏寐心下一惊,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将段长歌看得太重,他抿了抿唇,低声应了声:“是。” 苏老爷子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让他出去时,下人突然来报,说丞相来访。 “张鸿泰?这个老家伙来干什么?!” 苏昀心下一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还是连忙出了书房,出去迎见他。 “哈哈哈苏太傅好久不见啊……” 一进府,张鸿泰就非常热情地走上前来,苏昀心下谨慎,但还是笑着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 “丞相突然来访,着实让苏昀没有意料到啊,本官还以为丞相会在府内陪令千金呢……” 他面色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虽这样说着,但张鸿泰还是可以听出话中的意思。 提醒他府上张愫的病还没好,怎么还有了闲情来太傅府? 张鸿泰笑了笑,目光对上他的,笑意不减:“太傅有所不知啊,小女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不久,相信不日就会痊愈,这不本官心情好了,就想到处走走,就想着来你太傅府走走,苏太傅,不会不欢迎本官吧……” 苏昀心下冷笑,语气却很熟络。 “怎么会呢,丞相来我太傅府,下官着实有些惶恐啊……” 这丞相忽然来太傅府着实有些反常,苏昀不敢大意,暗中给跟在身后的苏寐使了个眼色,苏寐心领神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抽身离开。 看样子是要去宫里禀告情况,可刚没走出苏府几步,眼前忽然多了几个黑衣人,苏寐一惊,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慌了:“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回头看了看,这边一个人都没有,由于他出来的实在着急,就没带侍卫,没成想居然给了其他人可趁之机。 “乖乖跟我们走吧!” 黑衣人不跟他废话,直接围了上来,苏寐不过一个文绉绉的文官,哪儿会什么武功,直接一记手刀就被劈晕了过去。 没过多久,又有几个黑衣人过来了。 “我们已经将皇宫的人处理好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慢慢点了点头,缓缓沉声说道:“吩咐其他人,开始包抄太傅府,不要放出去一个人,切断太傅府对外的联系。等里面发出信号,立刻冲进去,注意隐蔽好,不要闹得太大!” “是——!” 而府内的苏昀还不知道他的好儿此刻已经被控制了起来,以为消息传入了皇宫,等他反应了过来,才发现他和张鸿泰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 “苏昀呐,我记得咱俩当时是同时入朝为官的吧……” 张鸿泰突然发声,苏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是啊,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回忆往昔,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可能轻松,张鸿泰淡淡笑了笑,看上去是陷入了回忆:“当初你我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官,我还记得当初你和我说过,我们这些入朝为官的,享受着该有的名利,就该尽心尽力地辅佐皇帝,让南溯越来越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坐上了太傅之位,而我,也成了丞相。” 说到这儿,张鸿泰停下了步伐,苏昀也跟着在他背后停了下来。 “那么苏昀,你当初说的话你现在还记得吗?” 张鸿泰顿了顿,随即转过身,声音沧厚。 苏昀眯了眯眼,神情有了些许变化。 “当然记得,下官这些年也一直在尽心尽力地辅佐着皇上,丞相,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到了现在,苏昀彻底明白,张鸿泰今日来的目的不简单,皱了皱眉头,面色沉了下来。 “丞相,您究竟想说什么?” 张鸿泰见他有撕破脸面的架势,深深叹了口气。 “苏昀,一步错,步步错啊……” 苏昀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也不管张鸿泰了,转身就要离开,可就在这时,周围浓郁的树木开始有了动静,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就已经出现了好几个黑衣人朝他慢慢走了过来。 “来人!来人——!” 苏昀死死蹙起眉头,出声唤他的人。 可唤了好几声,没有一个人出现,苏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人都被控制了。 一瞬间怒火中烧,转过身来死死盯着张鸿泰的身影。 “张鸿泰,原来你将我引到这里,就是为了方便控制我的人!” 张鸿泰此刻也不再装了,冷冷瞥了他一眼。 “苏昀,你知道的,我是谁的人……” 苏昀听到他这句话,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眼睛中写满了不安:“你们对我儿做了什么?!啊?!他现在在哪儿?” 张鸿泰看出他的不安,语气淡淡回复道:“放心吧太傅,苏寐只是暂时被我们控制住了,他不会有危险的。” 苏昀现在很后悔让苏寐贸然出去,是他太过放松警惕,是他认为段家再掀不起什么波澜,没想到他们会把箭,对准苏家! 就在这时,黑衣人中缓缓走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等走在他面前,摘下了斗笠,露出了里面女子姣好的面容。 “太傅,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我是段长歌。” 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老人,段长歌勾了勾唇,清亮的眸子染着笑意看着他,不过这笑意一点温度都没有。 “段——长——歌!” 苏昀恶狠狠地从牙关中憋出几个字,眼中充满了恨意。 “没想到我苏昀居然败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上!” 到如今,苏昀也意识到了自己早已经进入了他们设好的局,是他一开始太过眼高,对段府放松了警惕! 听到他这样说,段长歌笑了笑,伸出手指晃了晃,否定了他的话。 “太傅,这句话你可说错了,你不是败在了我的手上,而是败在了小王爷的手上。” 小王爷?! 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此刻被提起,苏昀很快便明白了什么,刚想要说什么,就被黑衣人捂住嘴带了下去,但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长歌,似是想要将他们全部的计划看穿。 看着苏昀被带下去,段长歌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对张鸿泰称谢:“今日之事,还得多谢丞相了。” 张鸿泰摆了摆手:“无碍,既然决定和你们站在一起,那想必皇帝那边事后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倒不如跟着你们搏一把。” 第43章 破局4 长歌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 抬起眸对上他有些浑浊的眼:“那既然丞相如此实在,那长歌也可以告诉丞相,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在离开的时候,张鸿泰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缓缓问出口:“段姑娘,据本官所知,苏家还是有一定势力的。本官不明白,你们是如何控制住苏家的势力地?” 段长歌展颜,抬起眼看了看悬挂在夜空中明亮的月亮,月光倾洒下来,映得她的脸格外莹白,眸眼更有光泽。 “丞相,他一直都在的。” 他…… 莫非他指的是…… 张鸿泰这时候终于明白段长歌对苏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他没死…… 丞相深呼一口气,强压上心头的震惊,若有所思。 看来,小王爷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 其实许阙在开始怀疑苏家之后,就一直派人暗中调查苏家。 这一调查,就发现了苏家的不少秘密。 原来苏家一直都在秘密培养势力。 至于这股势力究竟为谁所用,许阙只要稍微想想其中的联系,就明白了苏家和许宴的关系。 在决定假死之前,许阙就已经和段惊鸿计划好了,一点一点将自己的人渗入苏家的势力,若是段惊鸿那边出了问题,便立刻将苏家的人控制住,断了苏家和许宴的后路。 而许宴肯定没想到,他对苏家的一时疏忽,竟成了弥天大错,成了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许阙也预料到了,许宴定然会对段惊鸿下手,而下手之时,也是他们行动之时。 好在段惊鸿在进宫之前,留下了调令将士的军牌,今日才得以顺利将苏家控制住,确保消息不会传入皇宫,引起许宴的警觉。 明日三天期限就会到,许阙就会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发生一点失误! 段长歌今晚特别清醒,不知是为了即将要发生的一切,还是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明天,一定要成功。 第二日。 宫人差人传唤段长歌,段长歌面色憔悴,着上了一身素白的丧服。 许宴看着她的装扮,深了深眸色。 “段姑娘何必如此?你与小王爷并未完婚,你大可……” 段长歌执拗地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看向许宴,眉眼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还请皇上遵守承诺,让我送小王爷最后一程。” 许宴眯了眯眼,看向她。 等到时辰到了,一行宫人身穿素白丧服,许宴走在最前面,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抬着许阙的棺椁缓缓从后方显露在南溯百姓眼前。 不知是谁先发出来一声抽泣,紧接着大大小小的哭泣声此起彼伏,棺椁所经之处,百姓纷纷跪下,哀哭道:“小王爷庇佑天下,可却连自己都无法庇佑啊……”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小王爷……” “小王爷……”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令人心碎的画面,段长歌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许阙一直对许宴持有怀疑却迟迟不下手,因为他不想看到百姓因此受到牵连,若不是许宴步步紧逼…… 段长歌深呼一口气,将翻涌而上的情绪压了下去,目光慢慢从棺椁身上移到了前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周围。 果然看到刘俞舒站在客栈的二楼,朝她慢慢点了点头。 段长歌头脑无比冷静。 他的意思是,万事俱备。 一旁的侍卫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附在许宴耳旁低低说了几句。 “皇上,苏家那边派人来了。” 苏家早已经被段家控制了起来,现在派的人都是段家的人。 许宴不疑有他,他现在只有亲眼看着许阙下葬,才能彻底安心。 段长歌眼看着离距离动手的地点越来越近,轻轻吐了口气。 昨天晚上。 刘俞舒告诉她,在出殡队伍即将进入王陵范围时动手,那个时候已经出了城,树林茂密,可以掩饰行踪。 段长歌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确实,在那个时候动手是最佳的时机! 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就在这时,许宴忽然召段长歌过来。 她顿了顿,面色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来到他面前。 “皇上您有何事?” “段姑娘,你说朕将许阙安葬在这里,他会满意吗?” 段长歌一愣。 明明都进了王陵,许宴为何突然这样说…… 难道…… 段长歌忽然瞳孔一缩,又紧接着放大,看向许宴。 就在这时,队伍里忽然乱了起来。 一批批黑衣人从树林各个角落冲了出去,将出丧队伍团团围住。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将许宴的人控制住了。 许宴看到这里,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之色。 段长歌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随即转身冲到棺椁跟前,疯狂地拍打着,试图将里面的人叫醒,可可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侍卫们同时上前将棺盖打开。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棺椁里面空空如也。 段长歌看到之后,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住了。 她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许宴面前的,只记得自己浑身僵硬地张了张嘴,眼睛死死盯着他。 “告诉我,许阙去哪儿了?!” 许宴勾唇冷笑了笑。 “你们当真以为我发现不了吗?” 说完,拍了拍手。 又一批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从四方冲了出来,与段长歌的人厮杀在了一起。 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后来冲出来的黑衣人明显更胜一筹,她们这边落了下风。 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段长歌颤抖着倒吸一口气,眼中是痛苦与挣扎。 不能,不能再牺牲更多人了…… 她缓缓抬起手冲许宴做了个手势。 许宴勾唇满意的笑了笑,让他的人停下了手。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那种不安是从哪里来的。 太顺利了。 他们的计划实在是太顺利了。 她们以为是许宴放松警惕了。 可也只是她们以为。 段长歌现在很清楚地认识到,她中了许宴设下的圈套。 可是,她现在只关心许阙去了哪里。 “许阙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段长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直视着他,但身体还是有些不住的颤抖。 “他没死吧……” 许宴冷漠地看着她。 目光略过她落在了后面空空如也的棺椁。 心下一沉,但还是决定先将眼前的人解决掉。 “朕本想留你们段家一命,可没想到是你们段家不知好歹,妄图发动叛乱,应当株连九族!” 许宴眯了眯眼:“你们以为你们所做的一切我发现不了吗?” 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他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眼中竟是讽刺之色。 “该不会你们以为到了如今,我只是靠苏家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吗?苏昀那个蠢货,果然不堪重用!” 直到现在,许宴彻底撕下了所有的伪装。 他勾着唇放肆地笑着。 “难道你们忘了,我当初是怎么做到这个位子上的?” 段长歌心重重一沉。 她眼神冰冷地看向对方。 “你身为南溯一国之君,竟然公然勾连北辰之兵,许宴,你究竟想干什么?” 段长歌一直想不通,许阙当初既然都把苏家调查出来了,那么许宴这么多精兵究竟藏在了哪儿。 可没想到许宴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境地,居然将兵养到了北辰,与北辰之徒勾连在一起肆意作孽于南溯的朝堂! 苏家只不过是他遇到危险时候的盾牌! 想到这里,她气的牙关都咬的咯咯响,可又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许阙…… 许阙…… 你在哪儿? 许宴眼看着胜券在握,扯唇笑了笑,抬起手便要让下属将段长歌控制起来。 侍卫正朝段长歌走过去之时,凌空忽然射来了几根箭,速度非常之快,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名下属已经中箭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声声清脆的马啸声,还有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许宴转过身,看着骑马而来的人,眸子一沉,面色冷了下来。 “许阙,你还是露面了。” 马儿喘着粗气,不住的在地面上踏着马蹄。 男子拉了拉缰绳,一身墨蓝的锦衣华服,马背上的身姿挺拔无比。 是一直没有露面的许阙,他的旁边还跟着刘俞舒。 当段长歌看见许阙的那一刻,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他没事,太好了,他没事…… 听到许宴的话,他下巴微抬,如墨的眸子凉凉地掠过他,气势凌人。 “许宴,停手吧。” 许宴不以为然,拔过手中的剑抵住了段长歌如雪的脖颈。 “你真当以为你可以将我扳倒吗?许阙,别做梦了。” 许阙看着锋利的剑朝段长歌逼近了几分,留下了几道血丝,心立刻紧了紧,从马上腾身下来,只身来到了许宴的面前。 “你以为,是谁将我救了出来?” 许宴死死盯着他不说话。 第44章 终章1 许阙倏地笑了,薄唇轻启,终还是将他心里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个猜测说了出来。 “是你的皇后,赵婉。” 许宴大掌紧紧握起,咬牙切齿地说出:“连她也要背叛朕!” 说完这句话,又一阵马蹄轻扬,段惊鸿带着人赶了过来。 同时带来的,还有赵婉。 “停手吧。” 看着他的模样,许阙没有多说,说了这三个字,就面无波澜地注视着他。 许宴此刻顾不上他,因为他看到了赵婉。 “你果然还是恨我,恨我害死了咱们的孩子。” 他自嘲地看了看赵婉,又抬手看了看自己,转头环绕了四周,见大家都在看着他,所有的情绪终还是爆发了出来。 “你们看朕干什么?你们凭什么看朕?!!” “朕做错什么了?啊?!” 许宴清楚地知道,随着段惊鸿的到来,那就意味着他此刻已经大势已去,他,彻彻底底败了。 他许宴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还是败在了许阙身上! 只差一步,就差一步! 一想到这里,他眼神像淬了毒般的阴冷,看向赵婉。 赵婉咬了咬牙,从许阙那边走了过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许宴将剑指向了赵婉。 “没错,都是我做的,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她勾唇讽刺的笑着。 “也对,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亲手杀掉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许宴痛苦地阖了阖双眼,拿着剑的手掌颤抖着。 “阿婉,别逼我。” 赵婉听到他说的话,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哭的撕心裂肺。 “原来你也会舍不得杀我,许宴,原来你也会舍不得啊!” 她捂着痛到极致的心,跌落在地上,丝毫没有了往日皇后的威仪。 许宴咬了咬牙,目光倏地转到了段长歌的身上。 “都是你,要不是你一切都在正轨上!” 说完,抬起剑就朝段长歌刺来,段长歌显然没想到许宴会突然将矛头对在她身上,可她现在被两个侍卫架住动弹不得,许阙离她很远,根本赶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指了过来。 “不——!” 他怒吼出声,脖颈上更是青筋暴起。 紧接着,是长剑刺入身体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闷哼。 许阙愣在了原地,看向被刺的人。 段长歌也愣住了。 她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人,迟迟说不出话来。 是赵婉。 许阙像触电般连忙将手中的剑扔在了地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在地上的赵婉,伤口不断流出了汩汩的血,几乎要刺痛他的双眼。 “赵婉——!” 他终于意识到了是自己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那一刻,他几乎心痛到无法呼吸,跪在了地上,抱着她的身体嘶吼了起来。 “阿……阿宴……” 赵婉嘴角不断地溢着血,她眉眼软了下来,努力抬起手想要触他的眉眼。 许宴哭着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沙哑着声音:“阿婉你别说话,朕现在就去找御医,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他努力想要将赵婉抱起来,可不知怎得,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站起来。 赵婉又吐出好几口血。 “许宴,对不起,我们犯下的错实在是太多了,我只能这样做……”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直到她彻底合上了双眼,许宴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点在自己怀中逝去,可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失了魂一样地低头望向她。 “阿婉,你怎么就先走了呢?” 他目光缓缓移向远处,眼神呆滞。 “阿婉,我好像看见我们的大皇儿了,我们去找他道歉好不好?” 语气轻轻的,他站起身来,没有让众人反应过来,许阙忽然捡起了旁边刚刚拿起的剑,狠狠刺向了自己。 “阿婉,你慢点走,等等我。” 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勉强走到赵婉的尸体面前,目光中满是留恋与温柔。 直到许宴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段长歌还是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颤抖着呼出了一口气,许阙走过来将手掌缓缓抚在了她的眼上。 段长歌眼前一黑,不再看那些充满了血的场景。 她现在还记得那次赵婉在御花园对她说的话,每一句都历历在目,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初次见面,皇后温婉大气,高坐在后位之上。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想到这里,她紧紧揪住了许阙的衣袖。 “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 许阙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嗯。” 一声低嗯,将她所有的心防卸下,她转身埋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放身大哭了起来。 好像一切都过得很漫长,但一切,伴随着许宴的死,落下了帷幕。 他犯下的罪,终于得以大白于天下,让南溯所有人认清了他的真实面目。 而南溯不可一日无君。 经过朝堂百官的商定,都决定许阙暂管南溯国务,择吉日登基。 关于许宴的自缢,段长歌其实一直没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一个连自己孩子都可以杀掉的人,为什么赵婉死了之后他就像疯了一样。 许阙最后还是给她讲述了许宴和赵婉的故事。 “当初许宴在宫中地位并不算的上好,但赵婉对他一见钟情,赵家当时可是南溯的高官大家,许宴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是没有资格娶赵婉的。但赵婉却铁了心硬要和他在一起。” 许宴曾在宫中受过一段特别艰难的时期,那段时期,人人都认为他即将落败,可赵婉依旧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他身边,一直到了许宴当上皇帝,她的皇后之位无人可以撼动。 可以说,没有赵婉,就没有许宴如今的一切。 而就在许阙出殡的前一晚,赵婉还是偷偷地从宫中跑了出来,差她的几个心腹将他从棺椁中抬了出来。 直到看见他醒过来的时候,赵婉没有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她看着他苏醒过来,苦涩的笑了笑:“本宫就知道,你没有死。” 由于当时时间匆忙,许宴几乎带了大部分人手出宫,宫里的防卫很少,他并没有和赵婉多交谈,就要出门去救段惊鸿。 不过在临走之时,赵婉喊住了他:“许阙对不起。”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赵婉朝他笑了笑,又继续说道:“也向许灼说一声,对不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出了门。 看来当时,赵婉就已经报了以死赎罪的决心吧。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三月。 这一日,乃是许阙登基之日,也是册封皇后典礼之日。 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民间纷纷传颂着这新皇帝与皇后的那些往事佳话。 “娘娘,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您快些把盖头盖上。” 月见眼瞅着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而自家小姐还在不停地吃着,不由得出声催促道。 段长歌吃完最后一块饼酥,这才满意地砸了咂嘴。 “月见,我卯时便起身洗漱梳妆了,这会实在是饥肠辘辘,何况这这浑身的金银琐碎实在是太碍事了罢!” 她晃了晃头上的流苏,忍不住撅嘴抱怨了下。 月见见此忍不住笑了笑。 “娘娘竟说违心话,马上要嫁给皇上了,您心里肯定欢喜着呢!” 段长歌被戳中心事,脸倏地一红。 “娘娘,皇上那边的登基大礼就快结束了,快随奴才走吧。” 正拌嘴着,门外有太监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出声提醒道。 段长歌这才老老实实地盖上了盖头,在段老爷子的牵引下慢慢走出了段府。 此刻。 皇宫之内,厚重的钟鼓声接连敲了几下,祭祀已经结束,许阙身着一袭金黄色的龙袍,上面绣着的五爪金龙高贵威仪,所到之处百官皆是敛脸低目,满怀尊意。 许阙高坐在正殿御座之上,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拜贺行礼,伴随着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宴正式登基。 “月见,怎么办,我忽然有点紧张。” 宫殿之外,盖头下的段长歌没来由的忽然紧张了起来。 “宣皇后娘娘——” 一声尖刺的声音从大殿之中传来,段长歌缓缓吐出一口气,盖头下的眸子清亮有神,缓缓抬起步子迈过一层层台阶,朝着正殿走去。 许阙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外的女子,身着一身百鸟朝凤服,梳着精致的凤髻,长长的流苏坠在肩上,凤纱下面的女子容颜若隐若现,红唇轻轻抿着。 伴随着她一步步迈入主殿,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随之行跪拜之礼,齐声恭敬喊道:“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刻段长歌好像已经忘却了一切,潋滟的凤眸紧紧注视着她面前的夫君。 她,终于可以成为他的妻了。 她们,终于在一起了。 一想到他和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只有他和她才能知道现在的这份安宁多么来之不易。 想到这里,她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出来。 但这么大喜的日子,她不应该哭的。 等走在许阙面前,他缓缓伸出了手,将他日夜梦寐的柔荑紧握掌中,目光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长歌,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紧接着,一旁的遣官高声唤言:“宣——段氏端庄淑仪,温贤有礼,特封为南溯皇后,母仪天下!” “恭贺皇上皇后——” 众官共行三跪九拜之礼,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久违的舒心笑容。 南溯,终于可以彻底安定下来了。 一年后。 由于南溯皇帝的强烈问责,北炀那方虽然有所推脱,但终还是抵不过许阙的强压,将当初与许宴勾结的人交了出来,当着南溯百姓的人当中处死,祭奠了那十几万无辜枉死的战士们,慰问了无数无辜受牵连的老百姓们。 自此,天下太平,盛世山河,终是灯火长绵,庆华百岁。 第45章 终章2 “皇上,听大臣们一句劝吧!” 此刻,许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跪着的诸位大臣。 “朕说过,朕的后宫只能有长歌一人,其余,一概不入宫!” 许阙语气非常冷,而且没有给这些大臣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其中一个大臣冒着帝怒的危险还是继续进言道:“皇上如今六宫空缺,只有皇后一人,若皇后有子作罢,便可立为储君。可皇后现在却毫无动静,皇上您要三思啊,总要迎进新人为我南溯开枝散叶啊……” 许阙冷冷地撇了一眼那个大官。 “朱然,你是觉得朕活不了多久才着急让朕立储君吗?” 见许阙语气越来越冷,那个大臣明显有些慌了 “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 许阙正要不耐烦地将他们都驱赶出去时,从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温糯的声音:“今儿御书房怎么这么热闹呢?” 众人倏地一静,看着段长歌带着月见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当了皇后,段长歌脱去了以前几分稚气,五官愈发精致,肤若凝脂,眉目潋滟如水,借着夜色的朦胧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子下了凡,而且也非常得民心,可谓受南溯人人爱戴。 大臣们见段长歌来了,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皇上这时候的脾气真的太差了,这时候也只有皇后来才能让许阙冷静下来。 果然,许阙一看到她,原本凉凉的目光一下子就温和了起来,连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段长歌笑了笑,转过身对那些跪着的大臣缓缓说道:“天色都不早了,诸位都回去吧。” 大臣们纷纷告退,不一会儿,御书房里除了宫人,就只剩下了许阙和段长歌两人。 段长歌弯了弯眉眼,将他拉在桌旁坐了下去。 “臣妾想啊,皇上这几日朝事繁忙,肯定没好好用膳,于是便让月见熬了粥特意给你送过来。” 边说着边招收让月见将粥端了上来。 许阙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发丝“皇后费心了。” 想起刚刚大臣们说的那些话,眸子一暗,随即有些担心地看向她:“刚刚大臣们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段长歌脸上存留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但很快又重新拉起了笑容,但眼里的失落他怎么会看不出。 “没关系的,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怀上的,所以,” 她话说到一半,目光灼灼地对上他的俊脸。 “鲤鲤,不要纳妃。” 她是皇后没有错,可她也是一个人的妻子,无论是谁怎么可能愿意与别人共享自己的夫君呢? 所以,请允许她以段长歌的身份自私一回。 “好。”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许阙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段长歌有些提起的心这才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舒心一笑:“快喝汤吧。” 许阙轻轻颔首,打开了汤盆,里面粥的香味立刻就溢了出来。 段长歌刚闻到那个香味还没什么,可越闻越觉得不怎么舒服,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许阙见此立刻放下了汤匙,着急地看向她:“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段长歌刚想说没事,又干呕了好几下。 许阙连忙召刘俞舒过来。 刘俞舒提着药箱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给段长歌诊脉。 许阙蹙着眉,一向沉稳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不安。 “俞舒,长歌她没事吧……” 刘俞舒先是蹙起了眉,见他罕见的紧张,挑了挑眉,故意叹了口气,惆怅了起来。 “皇上,皇后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 许阙现在才发现刘俞舒原来这么墨迹。 刘俞舒见他着急的不得了,忍不住笑了,走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只是啊,你以后要多照顾一个人了。” 听到这句话,许阙猛然一愣,立刻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是……” 刘俞舒笑着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是的,皇后有喜了。” 段长歌听到这个消息,也狠狠地被惊讶了一番。 毕竟她刚刚才和许阙谈论过这个事情,没想到下一刻她就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手轻轻抚上了了小腹。 皇儿,你还真是给你母妃长面子。 这下,看那群大臣还怎么说! 许阙慢慢缓过了神,只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强烈地跳动个不停。 他……有孩子了。 他慢慢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长歌,眸子暗了暗,走在她榻前,手紧紧握住她的,哑声说道:“朕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段长歌用力点了点头,随即绽出灿烂的笑容。 “鲤鲤。” “我在。” 这旷野世间,万般山河,只愿我所爱之人,浮生无忧。 正文完。 至于刘俞舒看着眼前这么温馨的一幕,摸了摸鼻头,有些无奈。 真是,好不容易和张愫温存一次,结果大半夜忽然被他提到皇宫,还要看到他俩恩恩爱爱的画面,许阙还真是不做人。 不过,刘俞舒想了想,也对,许阙都有了孩儿,他和张愫不得再努力努力? 想了想,很快地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不行,他得赶紧回去,好好和张愫说上一说。 刘俞舒自从许阙登基后,也不再四处漂泊,安安心心地留在了太医坊,辅佐许阙。 知道丞相那边有意想将张愫许配给刘俞舒,许阙特意将刘俞舒招来问了问他对张愫的情意,没想到两人都对对方颇有好感,一拍即合,当下就给他俩赐了婚。 张愫的身体也在刘俞舒的调理下越来越好。 在段长歌传出身孕之后,不出一月,张愫也有了喜,这下可把刘俞舒高兴坏了,恨不得天天黏在张愫身边。 “公子,天气凉了,我们回去吧。” 一个小厮从屋内走出来拿了一个长衫轻轻披在了屋外正在抬头赏月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坐在轮椅上,面色祥和,清秀的容颜写满了平静。 “没关系,我还想再看看。” 小厮笑了笑,不由得说:“自小王爷当了皇上之后,公子的心情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许灼淡笑了笑,眸子落在了那轮圆圆的月亮,月光倾洒下来皎洁无比。 “是啊,他做到了。” 他眸子上染上了淡淡的笑意,直到他看到了不远处慢慢朝他走过来的人,笑意渐渐敛去了。 “青衣,推我进去。” 他不复之前的坚持,语气淡了下来,吩咐后面的小厮。 青衣看清来人,是宋卿。 他已经数不清这位姑娘究竟来了多少回,几乎是日日来,可公子就是铁了心不想见她。 “公子,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您要不还是和这位姑娘好好谈谈吧……” 许灼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抬起头看了青衣一眼。 青衣立刻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从心底深深叹了口气,还是推着轮椅准备将他推进房间。 可就在这时,宋卿第一次语气平静地喊住了他。 “许灼,我要走了。” 许灼身形一僵,青衣很识眼色地停了下来,而且在不知不觉地退了下去。 也许公子自己看不清,可他陪在公子这么长时间,公子看不清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公子对这姑娘啊,还有情。 “许灼,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宋卿见他第一次停下,认真听她说,原本已经平静的心还是泛起了层层波澜。 她不由得扯起一抹苦笑。 没想到他肯停下,只是因为她说她要走了。 果然,他心里还是厌烦着她。 “这段时间多有打扰,对不起。” 低着头轻轻说完这一句,她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泪意,说完后带着丝丝颤音。 “我一直以为我们还有可能,所以我每日来,就是想弥补过去我对你的亏欠,可是我忘了,你也应该要有新的生活,我不能一直拖累着你,所以我要走了。” “那你今天来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转身,只是语气淡淡地说出这一句。 她咬了咬唇,眼神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声音很低,但却还透着她对他的执着。 许灼紧握了握拳头,却依旧没有出声。 宋卿充满希冀地看着他的背影,可片刻他依旧没有转身,她阖了阖双眼,将满眼的不舍与悲伤压下心头,缓缓转过了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听到许灼淡淡的但明显有些变化的语气:“那这么些天,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她一顿,随即像意识到什么,连忙转过身来。 许灼转过了轮椅,此刻他正对着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他轻抿了抿唇角,缓缓转动轮椅,来到了她的面前。 宋卿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他说出最后那一句的时候,她就立刻就明白。 原来…原来她的努力不是没有结果…… 他都看在眼里…… 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却无暇顾及去擦,只是缓缓蹲下了身子,抬起了头噙着泪眼望着他。 他轻叹了一声,轻轻抬起头抚了抚她的发顶,大掌有些发凉干燥。 “傻丫头,我从来就没有怨过你,我只是,不想耽误你……” “不耽误……” 她哽咽着出声,不住地摇着头,重复着这三个字。 许灼看着她哭花了双眼,心下一痛。 他从未放过下她,可是他也不想拖累她,可听到她要走的那一刻,许灼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对她的感情。 那就在一起吧,这一生,这一世,再也不要离开。 许灼垂下眸子,终于将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姑娘抱入怀中。 青衣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终于解开心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流下了几滴眼泪。 这么多年了,公子终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