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现任搭鹊桥》作者:漫写诗书 文案 对于周璟来说,易忱是可有可无的人。 纵然那是他年少时暗恋的人,但通常,得到手之后的人就变得无趣起来。 他不知道易忱有什么好。 冷漠,固执,长得嘛,也就是能入眼的地步。 他想,自己总有一天会把易忱甩掉。 这段感情,只有他一个人是主宰,从始至终。 本文又名:《事情的发展好像和我预想得不太一样》、《等等我是不是被绿了》、《会哭的攻有X吃》、《我也会哭啊为什么我没有……》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璟,易忱 ┃ 配角:霍西临 ┃ 其它: 第1章 周璟主队夺冠的那晚,全城都沦陷在了极度的狂热里。主场作战,形势大好,以18分之差获胜,圆了万千球迷的梦。周璟人在他乡,聚在酒馆里和球迷朋友们挥舞着国旗,尽情拥抱、呐喊、仿佛燃尽了所有热情,找回了早已远去的青春时光。 “牛逼——牛逼——” “牛逼——我们是冠军!” 竞技体育带给人的魅力始终无穷尽,它使中年人眼含热泪,也让周璟这样二十五六的年轻人感到热血沸腾,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酒馆老板是个多年球迷,看着这么年轻的周璟则感慨道:“真羡慕你没等太久,这个冠军我们等了太多年。” “哥,我也从小就看球。”周璟笑了下,随口提道:“当初我也差点去打篮球。” “打球好啊打球好。” 老板兴奋介绍:“我有个弟弟就挺高的,小伙儿一米九几大个,现在学校篮球队的,还要参加大学生联赛呢。我看看哈,这刚完事儿不能过来,等他来咱一起喝点儿。” 周璟知道这是球迷据点,但他不常来,也不喜无效社交。他与老板相识,又是老乡,因此多了几分亲近,但远没到要好的地步。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他想,他好像要回家。 “别走别走,一起喝点!今天高兴!”老板拽着周璟不撒手,又伸手招呼服务生:“给每桌上一箱啤酒!不要钱!” “哦豁——” 四周尖叫声更甚,有人激动地和朋友视频分享喜悦,一旁有电视台的记者也迅速行动起来,采访着球迷们。 话筒差点怼到脸上,周璟一看,对面的女记者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不是很专业。 “我不接受采访。”周璟不在意自己的举动是否打击了她的自信,他只知道自己的脸不能露。 “不好意思先生,就说一两句话好吗?”记者早就在人群中盯上了周璟,当然不肯放过这一机会。 周璟:“不好。” “……”记者茫然地看了看自己话筒上的台标,微笑地报出了自己电视台的名字。 周璟好看的眉头一皱,显然是觉得有些烦了。 “听不懂我的话吗?”周璟盯着女记者精致到有些假的脸,目光渐渐冷下来。 老板情商高,又懂得察言观色,把话筒拽到自己面前笑着说:“来妹妹采访我,哥有话说。哥是老球迷了,这些年每次比赛他们这些人都来我这喝酒看球,我们是陪着球队一起走过来的……录没录上这段录没录上,我现在这情绪行不行,还用我重新调整不?发型行不?啊?” 看着老板在旁接受采访,周璟端着酒杯去了角落。 拿出手机,一想到自己要看到易忱的消息就有些烦。 无外乎是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家,又或者说些杂七杂八不相干的话。 易忱的生活太单调了,干着普通工作,面对普通同事,周璟简直怀疑他会一直干下去,直到死那天也要写策划案。 太无趣了。 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周璟这样想着,就连看自己都觉得烦了。 微信未读消息很多。 周璟往下翻,翻了会儿才看到易忱。 最新的消息还是上午发的,他说晚上不回去,看球,易忱说“好的”。 看着“好的”两个字明晃晃在屏幕上,周璟心情更加烦闷。 他强盛自尊心作祟,不可能主动过去和易忱说话。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将手机收回了兜里。 继续喝酒。 等到稍晚一些的时候,一偿宿愿的球迷们有的已经离去,只有少部分还在这里回味胜利喜悦。周璟有些困了,起身要去结账。目光越过扫地的服务生,一个很高的大男孩儿推门走了进来。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色篮球衣,胸前写着23号,干干净净,十分英俊。 就在这一刻,周璟觉得自己的等待值得。 他的预感没错,这个高个帅哥就是老板说的表弟。 在老板的热情介绍下,很快他们就坐到了一桌。 表弟姓霍,名叫西临,高校篮球队员,开朗得恰到好处。 简单又迷人。 也许是因主队夺冠而翻涌的热血,也或是色字当头,周璟在看到他大口灌啤酒时那起伏的喉结,就不自觉联想到了一些特殊的画面。他想他还真是个男人,十五六岁他喜欢上了比他大一些的易忱,等二十五六成熟了,又喜欢回了十七八的少年。 他不知道霍西临是不是一类人,怕自己说的话吓到他。又因为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便请老板和他兄弟俩一起唱歌,转移阵地以继续。 “行,咋去啊?”老板说,“咱都喝酒了。” 周璟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没事儿,我让人送。” 没等多久,周璟的司机兼助理就来了。小林以为他要回家,结果是去唱歌,他为难地看着周璟,“璟哥,你不回去吗?” “不用了,今晚辛苦你了,明天给你放假。”周璟拍拍小林肩膀。 小林只得开车。 车开上路,周璟开口问:“今天怎么没开那辆Regera?劳斯莱斯呢,宾利呢……” “……”小林略感无奈,又不得不附和老板,“这就是路上人太多,不然开家里飞机来了。” 周璟笑着骂他一声。 少年沉不住气,没一会儿,后座上的霍西临就问:“哥,你是做什么的啊?” 在他看来今天他坐的奔驰大G已经足够好。 “家里做些生意,我自己开公司。”周璟说,“你玩什么游戏吗?我公司做游戏的。” “玩啊。” 霍西临说:“不过没啥时间,就打完球稍微玩那么一会儿,技术性强的我都不行,操作太菜了。” “那玩什么,别告诉我是换装游戏啊。” “消消乐算吗?”霍西临揪了揪头发,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周璟只比他矮那么一点,但因为气场在,和他走在一起好像比他还要高似的。这一晚他过得很开心,因为他发现霍西临什么都好。 年轻男孩儿朝气蓬勃,笑容阳光,性格又开朗,健谈,能和他聊篮球聊喜好聊游戏,浑身上下都透着青春气息,皮肤白,肌肉有力,身体曲线好看,不难想象到了床上将会怎样生涩。迎合自己喜好,也或许会欲拒还迎,但仍要被摆成令人喜悦的姿势,人从陌生到熟悉只需要很快的时间,周璟要尽早把他弄到手,他已经等不及。 酒精作用下,周璟难免做了些似乎有些出格的举动,比如在递话筒时趁机摸一摸霍西临的腰,在他也喝醉的时候继续灌他酒,伸手擦他嘴角的酒液。 老板在前面声嘶力竭地唱着《单身情歌》,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弟已经遭了毒手。 “留个电话,以后我去看你打球。”周璟说着,就直接掏出霍西临裤兜里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开锁,给自己打了电话,保存到通讯录,又加了微信,备注“璟哥”,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不过真是第一次。 这样冲动的事对他来说是近几年从未有过的,自从他和易忱在一起后,当初的热血会凉,喜爱会散,激情冷却,渐渐成了灶台上成年累月的黑黢黢油污,死死凝固一成不变,任谁都无可奈何。生活无趣而无味,对他来说,易忱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腻了,厌倦了,且在某些时刻,他对易忱流露出的嫌弃连他自己都感受得到。 当你看一个人哪里都不顺眼时,就是最危险的时候。这证明无论他做什么举动,你都会感到嫌恶且厌倦,眼不见心不烦,恨不得他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还世界一个清净。 现在的周璟就是这样。 他好讨厌一成不变的易忱。 也讨厌曾经被爱冲昏头脑的幼稚自己。 他长大了,他成熟了,他已经不会再被易忱所引诱。 他想,他是掌握主动权的人,拥有着绝对的权力。他要霍西临,要乖巧的小奶狗,他不介意小奶狗会偶尔叛逆,相反,他觉得这是平凡生活的调剂品。 “会联系我吧?”他把霍西临的手机放在他眼前,举着,逗他说话。 霍西临醉了,他知道这是表哥的朋友,有钱朋友。但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好像很喜欢自己的样子。 他是个简单且纯粹的人,别人对他好,他就要更好地回报。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他也热情回馈。 自己一穷二白,难道他还能图自己什么? 点点头,霍西临嗯了一声:“肯定会的。” 周璟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乖啊。” 恶劣的心思被一点点填满,他好像又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不入V所以更新时间和规律不定,随缘吧,望天.jpg 第2章 凌晨两点,周璟回到家,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墙壁灯亮着,昏黄灯光下,周璟昏昏欲睡。本来想在外面睡的,霍西临被他灌醉了,成了一滩泥,他先把酒吧老板和霍西临送回家,这才被助理带回来。 他习惯性地进卧室,摸到墙壁开关,点亮了灯。 床上被子隆起,里面躺着一个人。 易忱头发有些长了,他又懒得剪,服帖在鬓角两侧,显得有些柔弱。瘦又白,抱起来都硌手。连讨人喜欢的话都不会说,好像浑身上下没一点招人喜欢。 不想和他睡在一起。 酒后的周璟无法思考太多事情,也只能脱了衣服,关灯上床睡觉。 * 周璟十六岁时,还是个仿佛什么都不懂的高中生。父母忙着生意,偌大的家只有他一个人和保姆们。 那天他父亲回到家里,领回来一个大男孩儿。周父告诉他:“这是你易叔叔的儿子,你叫哥哥,现在大四实习,这段时间他在我们家住,顺便照顾你,你好好听哥哥话知道吗?” 周璟一直处于叛逆期,但都不明目张胆地顶撞他们,只会暗地搞事。面上,周璟哪怕再不情愿也点点头,“知道了。”却在看清易忱的脸时,有些恍惚。 他穿着奇土的牛仔裤和T恤,目光却澄澈无比,长得嘛,很清秀,乖乖的,似乎有些冷漠,应该是少言寡语的类型。 “易哥……”周璟不太熟练地叫他。 易忱走到他面前笑了笑,“这段时间你的学习就交给我负责吧,我会努力的。” 原来他也会笑,还笑得那么好看,像高山上的冰雪静静融化,流进周璟心里的一丝丝甜。 自从易忱住进家里,周璟每天晚上按时回家,以至于学校那帮兄弟们一直没法和他玩,不禁纷纷猜测。 “操,璟子,你是不是有对象了啊?” “我璟哥是谁,追他的小姑娘都排到几条街外的六十七中了。” “真的,你透露透露呗,谁啊,三班那个班花?” 被众人围着,周璟笑了声。现在的学生普遍早熟,像他这时才情窦初开,属实有点晚。 “还没定呢,定了再说吧。”远着呢,他和易忱的距离,可不是只差了五岁。 好像隔了万水千山。 一开始周璟还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易忱,直到后来发现易忱疑似有女朋友,可气坏了他。小朋友晚上跑出去不回家,易忱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干脆关了机。 后来易忱气喘吁吁在KTV找到他时,他正和别人女朋友喝酒。 易忱看着一群男孩女孩,走过去小声跟周璟说:“没事就好,我在外面等你,你好好玩。” 周璟在他出去后连抽了好几根烟,气不过,跑出去在走廊里问易忱:“你不是不管我吗?” 易忱明显一愣,他想了想说:“我也没有资格管你啊。” “是!没有资格!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找不到你,我担心你出事。”易忱想起了什么,“后来我问张姨,他说你之前也经常不回家去同学家住,可我打不通你电话,所以过来看看。晚上你要是去他们家,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放心了你当然放心了!你就是去陪你女朋友是不是?! 周璟气得红了眼眶,“你去找你女朋友吧!”他说完又吼:“反正不用管我就是了!” “……”易忱沉默了会儿,“什么女朋友?” “你手机上的人,她头像都是你们合照!”真讨厌说得这么清楚的自己。 好像斤斤计较、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可他又抑制不住发脾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咕噜噜冒着酸水,把他整个五脏六腑统统浸在里面,浸透了泡烂了,泡得他恶心欲呕,泡得他头疼胃疼。 又讨厌这样的自己。 讨厌易忱。 讨厌没多久,又小心翼翼补充,就只讨厌一小会儿,也没那么讨厌——他都来哄了。 “那个人是我大学同学,后来我和她说清楚了,她就换了。”易忱这段时间陷入了一段疯狂的被追求中,他频繁拿着手机也是为了劝他同学。那个女生根本不认识他,只是见过他几面,就到处说他是自己男朋友。 搞得满校风雨。 易忱已经够累了,应付这似乎有些病态的女生就已经筋疲力竭,又跑了这么久来找周璟,很想歇歇。 听完来龙去脉,周璟心头五味陈杂。易忱摸摸他的头说:“没事儿,就算我真的有女朋友也不会耽误辅导你做功课,放心吧。” 心情啪地又摔回地底。 这时的周璟已与易忱一般高。 他凑近了易忱,却用近乎仰望的眼神看他。 “别有女朋友好不好?”周璟满心渴求:“忱哥,别交女朋友……” 暧昧的气氛一点点蔓延,迟钝如易忱,也感到了一点不对。 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弟弟,只能把他当成是从小缺乏父母关爱,对他产生短暂依恋的少年。 “好。”鬼使神差,易忱答应了他,连他自己到后来都觉得,一定是中了什么魔咒。 * “别交女朋友……” 少年浸满醋的内脏持续发酵,周璟睁开眼,看着一旁沉睡的易忱,逐渐回到今朝。 躺在床上梳理情绪。 昨晚太开心了,主队夺冠,他在酒吧喝酒,见到了穿着23号球衣的老板表弟霍西临,春心萌动,带他去唱歌,晚上回家,因为醉了,忘了自己现在正和易忱分房睡——他以工作为由去住书房,已经持续了一周。 晚上他做了梦。 梦见十六岁的自己,那时的他还暗恋易忱,因为第一次暗恋,没有经验,又不想冒冒失失吓到易忱,着实过得甜蜜又痛苦。 而现在的易忱呢。 他开始明白,易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是普通人,就普通得无药可救。 周璟坐了起来,一旁的易忱睡醒,揉了揉眼睛,看见床上模糊的影子,下意识打招呼,“早。” 周璟起身走向洗手间,懒得给任何回应。 早饭时间,易忱负责做饭,问周璟吃三明治还是吃面。 “吃腻了。”周璟说,“只有这个?” “你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周璟又开始烦闷,“你问我?” 近日周璟发脾气愈发频繁,且每次都毫无缘由,易忱轻微地叹了口气,这在周璟耳中听起来就是不耐烦的表现。 “你不想做饭就直说。”周璟冷声道:“我可以出去吃。” 不知道怎么回事,易忱现在好像被蒙在鼓里。最近一周时间,周璟都是这样,也许他工作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可每当自己要跟他谈谈时,都会看到他冷冰冰的眼神。 这是拒绝交谈的意思。 易忱只能继续哄他,“那我们的小少爷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哦。” “你多大人了!”周璟:“为什么这个语调说话,幼不幼稚!我公司的00后都不这么说话!” 易忱毫不怀疑以周璟这个脾气,如果离开了他会找不到对象。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真的把周璟扔下不管了? 易忱想都不敢想。 “那我不这么说话了。”易忱又问:“喝粥怎么样,你昨天应该喝了酒。” “哦。”周璟索性不理他了,拿出手机找霍西临微信,一边在对话框里发消息一边说:“随便吧。” 霍西临的头像是一个蓝天下的篮筐。 周璟:【你这个头像不打算换一个?】 霍西临:【?换成什么?】 周璟:【起来了?我以为你还没起。】 霍西临:【起了,今天晨跑状态不好,跑了3k就回去了,累。】 周璟:【真辛苦,捂脸笑.jpg,比如换一个你自己的照片,看着顺眼。】 霍西临:【我没有好看的啊。】 周璟:【今天你有什么事儿没?我拍照好看,你来我公司随便玩玩,我当你专属摄影师怎么样,免费的。】 霍西临:【啊,哥的公司远不远,我看看啊。】 周璟:【定位】 霍西临:【哎?好像很近啊,不过我去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周璟:【不会的,微笑.jpg,我可以为你歇一天。】 霍西临:【……行。】 约好了时间,吃饭时,周璟的心情都好很多。 易忱熬的皮蛋瘦肉粥,自己做的泡菜。周璟一边看他鼓捣那些瓶瓶罐罐,一边说:“你梦想是当大长今么?” 以前谈过这话题,只是现在似乎多了些恶意。易忱不愿想多,“我觉得自己腌泡菜挺好的。” “亚硝酸盐多,致癌。”周璟看他吃了口腌制的萝卜,眉头微皱。 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易忱无所谓地道:“没关系。” 没人管你。周璟烦得不行,匆匆吃完了剩下的饭,起身去衣帽间找衣服。 临走时,周璟看易忱不紧不慢地收拾碗筷,“你不去上班?” “今天周六,休息。”易忱的工作是双休,这也是周璟看不上他的其中一点。 就这样一周上五天,凑合着混日子吧。 不知进取,毫不努力,等男人养。 周璟不再说话,多说一句都嫌浪费口舌,“晚上不回来吃了。”他拿着车钥匙走,今天自己开车。 换了个跑车开,一路畅通,身后的车都离他很远,一个明事理的距离。 到了霍西临的学校前,打电话给他。校门口来来去去的学生很多,但只有霍西临出现时,他才眼前一亮。 等他上车,周璟笑了笑:“昨天还在你哥那睡,没睡几个小时吧,大早上起来又回学校了?” “正好跑回来,要不每天早上也得晨跑。”霍西临第一次坐跑车,心情有点微妙,不知道怎么面对周璟,全靠本能回答,“现在体力不行了,要是不跑步就跟不上,也打不了球。” 目光向下扫,“行啊,有多少块腹肌了?”周璟边说边回想,昨天半夜他摸过,倒是不硬,手感很好。 “没、没练。”霍西临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璟的公司是独栋,三层楼高,一楼是休闲与展示区,有咖啡厅、游戏区和供人参观的大厅。巨幅海报、人形立牌、1:1游戏角色模型……简直是宅男天堂。一进公司,霍西临都有些震惊,这也喜欢,那也喜欢,挖掘了宅的本性。 “这个游戏我玩过!”霍西临有些激动地指着一个海报,“原来是你们做的!” “玩过?”抓住他字眼,周璟不怀好意地问:“现在怎么不玩了?我们哪里做得不好?” “……” “后来过不去了。”因为是独立解谜游戏,霍西临又不想上网查攻略浪费时间,就只能万分不舍地把它从手机中删除。 对他来说,浪费过多时间的游戏都是恶魔,摧毁意志,令人沉迷。 沉浸在篮球世界里的他生活里只有对抗、锻炼、配合、队友、战术、教练与夺冠,别的已经装不下了。 “好吧。”周璟轻叹了口气,“小孩儿都没耐心。” 这口吻怎么听怎么像训孩子。 有路过的员工见到周璟,笑着打招呼,“璟哥早上好。” “早上好。”在公司周璟没什么架子,一律笑着回应,回头又跟霍西临说:“走吧,去尝尝咖啡,我们公司的咖啡师特别好。” “我感觉我能在这玩一天。”刚在咖啡厅坐下,霍西临心中就浮起一丝不安。这种地方太摧毁意志了。 周璟认真地问:“你不觉得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吗?” “你还很年轻,未来大好,怎么每天都这么紧绷绷的,也许放松一些会更好。”周璟一反常态,竟然当起了心灵导师。不过也是因为霍西临还小,什么都写在脸上,就很好懂。 “我知道。”突然认真起来,霍西临也只得认真,“可我现在不干就没机会了,晚上约了训练,哥,我得早点回去。” 周璟说:“知道,肯定完好无损地给你送回去,现在你先想想中午吃什么吧。” 第3章 今天一白天,霍西临在周璟的公司里待得都很开心。大男孩热爱体育,热爱竞技,同时也并不抗拒游戏。 周璟公司新出了一款恐怖逃生游戏,目前还在内测阶段,之前霍西临听室友提过,有些印象。 于是周璟顺水推舟,给了他两个邀请码,让他回去和室友一起玩儿。 “谢谢璟哥。”霍西临到了晚饭时间就有些心不在焉,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周璟笑着看他,“要不先去吃饭,然后送你去比赛?” “我随便吃点吧。”霍西临以前晚饭都是三明治,看周璟的公司有,干脆就在这吃。 周璟一边看他吃一边说,“这顿饭算我欠你的,下次补回来。” 虽然四肢发达,但霍西临感觉自己头脑也没那么简单,现在的他好像掉进了什么奇怪的陷阱里,边吃,边含糊地问:“璟哥你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璟哥想打篮球。”周璟又笑,他今天对霍西临笑得格外多。 “看你打球打得这么好,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霍西临乐于跟人约球,立马就做出了承诺,“啊我知道了,那你想打球随时找我,不过你应该很忙吧。” 今天一天霍西临也彻底看出来了,周璟就是这个公司的大老板,上午时他还抽空去开了会,虽然人坐在他面前,但电脑和手机也在,一直没怎么闲过。 要是自己以后也能这么有钱就好了……霍西临心想。 吃完饭,周璟送霍西临到他学校。比赛是在学校篮球馆内举行,周璟一直跟着他。 “说了要看你比赛。”周璟怕小孩儿有包袱,又故意笑道:“别紧张啊。” “不能。”在其他地方说不准,可是在片篮球场上,无论霍西临是否拿球,他永远斗志昂扬。 * “东大的郑新俞和郑新星是兄弟俩,一后卫一中锋,那默契你别提了,一眼神就知道自己兄弟要干嘛。他们和朝大都是CUBA的超级强队。去年的商大夺冠了,今年东大和朝大都是热点。” 篮球馆大门口,两人并排走进。 一个场馆工作人员搬东西,差点在他们眼前绊倒。 文星汉伸手扶了一下,“小心。” 回头跟易忱继续说,“朝大呢,有个叫霍西临的打得不错,听说之前是省青年队的,后来被退货了,到朝大后继续打比赛,现在还挺好呢。” “这些你都可以当做重点写一下。” 易忱公司负责今年CUBA的营销活动,预选赛还没开始,好友特地带他来补课。 等到他们坐到观众席,文星汉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你和那谁怎么样?” “还像以前那样。”易忱说,“没什么特别的。” “不是我咒你们,当初我就说那小屁孩儿对你三分钟热度,又比你小不小,现在他二十五六了吧,正年轻,还有钱,你呢啊?”文星汉忧心忡忡,对此,易忱却看得很淡然。 他生得瘦,面壁轮廓却柔和许多,目光坚毅。 “路也是自己选的,好不好要走下去才知道。” 文星汉骂,“你和以前一样,死倔驴脾气。”忍不住,还是吐露了出去,“我听说他去找了曲连衣,那是什么人你可能不知道,一个会所经理,专门养鸭子的。” 这几日的周璟确实不太正常,但也没有什么出格举动。也就昨天晚上回来得晚些,他主队夺冠了,他能理解。 正是因为联赛冠军已见分晓,今日的篮球馆内氛围也特别好。 易忱不说话,文星汉却知道他往心里去了。 他算是见证这几年周璟和易忱分分合合的人,因为从小和易忱是朋友,真心对他好。 文星汉轻叹了口气,“我就希望你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你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易忱扭过头,不一会儿扯出了一抹调皮的笑容,“我都三十了,当然长大了啊。” 看着他的笑,文星汉有种回到高中的错觉。 比赛即将开始,当朝大的23号球员出来时,全场的掌声格外热烈。 “霍西临!”“霍西临!” 有女生高声喊着她的名字,文星汉碰碰易忱的胳膊,“看见了么,小伙儿长得挺帅。” “看见了。” 哪能看不见呢。 上场的队员中,他穿着黑色球衣,衬得他整个人又高又白又英俊,脸也稚嫩。哨声响,比赛开始,跑起来就像个小旋风,旋转、过人、突破,十分漂亮,一气呵成。 “打得确实好。”易忱在全场的欢呼声中评价道,“但对面的兄弟俩也不差。” 朝大主场作战,东大远来是客,陪着打训练赛,可以说是关系特别铁,两队教练曾是师兄弟,场馆内一片和谐。 上半场结束,59:59,竟打了个平手。中场休息时间,易忱目光不自觉投向霍西临,没别的,年轻人身上有股子拼劲,少年意气风发,谁看了都想到很久以前。 替补席后面,霍西临往那里走。 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那,怕是看错,许是穿了同样衣服。等他站起身拥抱霍西临,便越来越像。 是周璟。 他拉了一下霍西临的手,很快松开,从高往下看,一清二楚。 易忱看着,目光平静如水。 * “别有女朋友好不好……”耳边小崽子的恳求声还在,易忱甩了甩头,认真工作。 一转眼实习期已经过了大半,他在周璟家里打扰许久,除了每天辅导他功课,不知道用什么回报周叔叔。 一整天没收到周璟的消息,有些反常,“不会是又去玩了?”易忱管不住飞散的思绪,像个时刻担忧的老父亲。 晚上回周家,大厅里漆黑一片。等他进门叫保姆阿姨,一个都不在。 真是不让人省心。 还以为上次说清楚了小崽子就能好好收心学习,看来是玩性不改。 易忱拿出手机,一打电话,铃声就在周围。他走到墙壁处,还没开灯,屋子里的灯却都亮了起来。音乐响起,是生日快乐歌,一阵预感袭上心头,有人推着三层高的大蛋糕出来,看不到脸。 但他听到了周璟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忱哥,生日快乐。”周璟从蛋糕后面走出,少年人嗓音低沉有磁性,也已经长得足够高,穿着西装,却不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更像懂事的贵族小公子。 易忱正赞叹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被周璟抱了个满怀。 易忱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双臂展开,想一想,拍了下周璟的背,语气轻松,“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看的啊,你那么多证件随便扔。”周璟撇了撇嘴,不太高兴,趁这个特殊的日子,行使自己身为后辈的权利,抱着易忱就死不撒手。 有些奇怪。 易忱从初中开始知道自己原来喜欢同性,到了大学喜欢过一个学长,不了了之。现在他只想好好工作,把周璟当叛逆的小孩子,自从上次周璟说不让他找女朋友,他就知道了有些不太对劲。 “谢谢你。”易忱郑重其事地道:“不过我很久不过生日了。” 深吸了一口气,易忱身上干净的、近乎阳光下肥皂泡的味道,全被他吸进肺里。 周璟终于松开手说,“今天我陪你一起过。” 以后每年都陪你一起过。 两个人过生日,热闹不足,温馨有余。吃着蛋糕聊着天,周璟在短时间内就把易忱的五年计划摸得一清二楚。 他一定会在易忱所在的城市上大学。 如果易忱留在这里,他也不走。 餐桌上,周璟搬出了几瓶酒,之前都放在酒柜上,看起来很贵…… 易忱立即道,“你不能喝酒。” 万一周叔叔回来看见自己心爱的藏酒被喝了,还不发脾气? “这些都是我爸给我买的,没事儿。”周璟说到这,忍不住分享童年趣事,“我小时候我爸给我喂水,不知道怎么就喂成了白酒,后来据说我在医院睡了好几天才醒。” 易忱严肃脸,“那证明你不能喝酒吧!少喝点。” “那时我才多小!几岁好不好!能看出酒量吗,你喝你也晕。”周璟被他的话气到,一想他是逗自己,又乐呵呵地醒酒,给易忱倒去。 不能喝超过一杯的量。易忱默默告诫自己,包括小崽子在内,都不能喝多。 但男人酒桌上的话也跟放屁一样,根本不可信,没多久,易忱就喝得浑身发热,脸色红润,再看一旁的周璟,脸倒是没变色,就是话越来越多。 “忱哥你说实话,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小屁孩?” 易忱:“啊。” 恨不得咬断舌头。 喝多了,思维也变得慢,易忱后悔,立即道:“不是,怎么可能呢?” “你是不是进入社会后学会骗人了啊。”周璟缓慢地眨了眨眼,他说,“这样可不好。” 可能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很成熟,比普通孩子早接触社会,早了解人性,只是任性,会显得有些恃宠而骄。看似什么不懂,实际早已在易忱不知道的时候,偷偷长大了。 易忱笑中带着被戳穿的尴尬,主动喝了一口酒。 最后周璟倒在桌上,头也不抬,不知道是不是睡了过去。担心他喝多出事,毕竟有喝进医院的先例,不能大意,易忱走过去拍他,见他应了一声,这才放下心。 好在还能回话。 “回房间睡吧。”易忱说。 周璟不理。 易忱:“在这容易着凉。” 周璟不理。 易忱吸了口气,算了,双手穿过他腋下,抱住,将他抬了起来。 周璟整个人都挂他身上似的,差点把易忱直接压地上去。他稳了稳,让周璟一胳膊搭自己肩上,要把他扛回房……不,第一个目的地是客厅沙发,循序渐进。 到了沙发前,易忱刚想放开,就被一股大力拖着,往沙发上倒去。周璟全压在他身上,压得他险些被一口气呛死。他推周璟的前胸,结果听到周璟不满地叫喊,“别摸我。” 就能你压着人不能别人摸呗? 再说我不碰你怎么起来啊! 小孩崽子真是霸道,早在日常相处中易忱就看了出来。现在他这姿势实在不舒服,周璟发完牢骚,仍旧压着,把易忱当成人肉地毯,挪挪身体,找个舒适的姿势一趴,嘴唇擦过他的脸,停在他耳边,就这样睡了。 耳边是周璟的呼吸热气,酥酥痒痒,只是短暂地接触这么短时间,他就已经热得不行,必须要把周璟推开,想到他刚才的警告……算了也管不得那么多。易忱热得受不了,也已经没什么力气,只能冲着周璟耳朵吹气,想等他抬手时顺便一撬,自己就脱身了。 “嗯。”周璟耳朵痒,猛地甩了甩头,神似耳朵进水的狗崽。睁眼,凶狠地盯着眼前的罪魁祸首,直接覆盖上了他的嘴唇。 * 一声哨响,下半场的比赛开始。 文星汉的声音响在耳边。 “你想什么呢啊想那么出神?来这梦游来了?” 易忱转过头,看着好友埋怨的脸色,报以抱歉的微笑。 那些带着酒香与温润触感的亲吻,裹挟着少年发自内心的爱慕与掠夺,猝不及防地提醒着易忱。 和他认识了九年、相处了六年的爱人,他的小朋友,好像喜欢上了别人。 第4章 如果是以前,易忱早就逃了,也许会不问任何,等到退回自己安全距离外,再等周璟来追,听他解释。 今非昔比,易忱早已不是不淡定的孩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可以冲动,三十岁的成年人需要体面。 主动回避显然不是上策。 看天意,能碰上就碰上,不能碰再说。 他要好好欣赏比赛,不做逃跑的人。 比赛结束,最终霍西临所在的朝大以3分差距惜败东大,主场输了比赛,观众席上普遍热情不高,看着霍西临低头走下赛场,有人高喊一声,“霍西临你加油啊!” 霍西临抬头看了一眼,人太多,看不清是谁。 “走!我带你认识认识朝大的教练,要个电话什么的。”文星汉拉着易忱向外走。 更衣室外,文星汉拦住了朝大篮球队的主教练,李立东。 “李导!好久不见啊。”文星汉本职工作是主持人,混文体圈的,在十年前他就以记者的身份采访过李指导。李立东为人谦逊和善,可以看出年轻时也很帅气英俊。 “小文。”李立东很快就认出了他,毕竟提前打过招呼,朝他笑了笑。 文星汉将易忱介绍给他,三个人在聊天时,就听一旁传来声音。 “你打得已经很好了,只是对方三分多一些,运气好。”周璟边走边安慰垂头丧气的霍西临。 霍西临终于有力气回应,“是我没三分。” “这也是看手感的。”周璟心中谋划下一次见面,“这样吧,明天我下班后过来陪你练?” “队内肯定要加练……” 走到门口,霍西临一抬头,看见自己李导,充满愧疚地叫了声,“教练……” 紧接着,他的目光移向了教练对面的人。 那人生得清秀,浑身上下充满干净气息,看起来很年轻,右眼眼角一颗痣,轻轻站在那里,却好似有阵春风吹过来,吹得霍西临瞬间呆立原地。 “嗯。”李指导点点头,看他如看自己儿子,拍了下他胳膊,“回去吧,继续努力。” “我知道……”霍西临还处于掉线的状态,再看另一旁的周璟,也在愣着。 文星汉见此状况,一挑眉,回头看易忱,眼中明晃晃写着“你看我说了啥”。 霍西临如梦初醒,逃一般地进了更衣室,周璟站在原地没动。那边李指导与易忱交换了联系方式后也进去了,估计是要训话。门外,三个人就这样站着,最后还是文星汉先说话,打破了尴尬局面。 “如果我没看错,这是周总吧?” 易忱:“……” 周璟:“……” 文星汉:“你俩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易忱:“……” 周璟:“……” 文星汉:“……” 最后,易忱也开了口,他问周璟,“你也来看比赛?” 率先质问的举动激怒了周璟,但因为场景不适合发作,便冷声道:“回去再说。” 周璟开了车,易忱跟他走到车边,看他开着不怎么开的跑车,目光充满了然。 来看新情人打球被现任抓包这种事,在周璟看来就当然……不能承认了啊! “你来干什么?”周璟开车后便反将一军。 易忱:“文星汉说给我介绍朝大篮球队的主教练,带我了解了解这两支球队的情况。” 周璟眉头一皱,“了解这个干什么?” 易忱:“……公司负责营销。” 周璟低声骂了句:“操,没别的公司了?找你们家。” 他不太能看得上易忱的公司,做文娱的,做得半上不下,之前还差点破产。 易忱待在那里就是纯粹在浪费时间。 ——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认为。 易忱没说些什么。 周璟也不说,懒得解释,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 二人沉默着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内,周璟有时会很晚回家。易忱知道他公司最近要上线一款游戏,所有人加班加点。如果在以前,他肯定会认为周璟在加班,只是现在有些不太确定,他这个班到底是在哪里加的。 因为微信加了李指导,易忱可以看见他的朋友圈。他一般都发球队训练的视频,配文的口吻就像是在讨论自家孩子,可以看出是一个非常尽心尽力的教练。 易忱也经常会在其中看到霍西临。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有些复杂,后来就单纯地觉得这个孩子很好。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家中气氛压抑,周璟越来越烦躁。他找霍西临打球,单挑,对抗,知道霍西临让着自己,但也并没能胜利,打累了后,他坐在地上,气喘得有些粗,再看霍西临,跟没事儿人一样。 他们也就差了几岁啊…… 体力差别这么大么? 周璟莫名自惭形秽起来。 “跟你打完我得歇两天。”周璟夸大其词,想要点补偿,却没听到回应。 伸手在霍西临眼前晃了晃,对方似乎刚回神,“啊,哥说什么?” “想什么呢你?”周璟问。 “没、没什么……”说是没什么,但稍红的耳尖已经暴露了一些问题。目光毒辣如周璟,还能看不出来,当下脸色一黑,“你最近谈恋爱了?” “没啊。”霍西临当即否认,“我发过誓,不拿冠军是不会谈恋爱的!” 还是小孩子,就连誓言都那么孩子气,周璟笑着故意开玩笑,“万一真的……你还打一辈子光棍?” “以前是这么打算的。”霍西临说,随后低下了头。 周璟略一沉思,脸色又缓和了许多,甚至还有些喜悦。这跟自己打完球就出神,一说话还脸红,莫不是终于开了窍,喜欢上了自己? 反正易忱那边也弄不明白,与其白白让他误会,还不如真的发生些什么,这样自己才不亏啊。 周璟觉得自己被易忱冤枉了,但他又那么忽视自己,连问都不问,这更让那种心思莺飞草长,一发而不可收拾。 “西临,你觉得璟哥怎么样?” 他也挺忙的,要是霍西临真喜欢他,就直接问。 没时间再玩什么游戏了。 霍西临这时倒是很认真地答:“挺好的啊,你那么优秀,自己开公司,游戏做得又好,还能和我一起打球,平易近人,是个好人。” 猝不及防被发了一波好人卡的周璟:“……” “不是这个意思。”周璟凑近霍西临,语气充满蛊惑,他说:“我是说,你觉得我当男朋友怎么样?” 被考住了的霍西临面露困惑。 真可爱。 就像一头单纯的小鹿,懵懵懂懂,还不懂人间情爱。 一心扑在篮球上,也许自我发泄都很少,毕竟已没有足够精力…… 看他打球也看出来了,不少女生都喜欢他,把他当成心目中男神,这更加重了周璟心中的独占欲。 看吧,你们喜欢的人是我的,会在我怀里撒娇,会要求亲亲抱抱举高高,会在某些时候奶声奶气地叫着老公,一这么想,周璟就觉得自己刚刚平复下的心又疯狂地跳动了起来,带得他也跃跃欲试。 舌头轻刮牙齿,周璟循循善诱,“我做男朋友怎么样?” “挺、挺好的吧。”霍西临问:“璟哥没女朋友吗?” “没有那玩意儿。”周璟笑着说,“我挺好?那你呢,你想不想试试?” 霍西临没怎么听懂,直到周璟伸手碰他的脸,甚至都摸了起来,他才如遭雷劈,迅速躲开,一脸警惕地看着周璟。 “不太好吧!”他大声说,“我一直很尊敬你的!” 难道说自己真的太心急了……看霍西临这个反应,应该不是装的。危机公关立即上线,周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当真了?哥开玩笑呢。” “吓死我。”霍西临直拍胸口,“哥你这玩笑开得一点也不好笑啊。” 妈的。 能看不能摸也不能吃。 霍西临露在外的皮肤又白又嫩,真想好好捏一把,捏到他呜呜哭,软声软气地求饶。这鲜嫩的身体才是他追求的啊,回想起易忱,硬邦邦的,真是腻了。 算了,不急于一时。 周璟笑,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以后不开玩笑了,嗯?” “好吧。”霍西临将信将疑。 当晚,周璟回到家,看易忱在那边捧着手机聊天,和他无话可说。 是文星汉跟易忱说,让他休息时去他公司。文星汉公司举办了个活动,邀请几个打球好的帅哥教小孩,顺便宣传一波CUBA。 文星汉在微信上恨铁不成钢。 文星汉:【你到现在什么都没问,可真服你。要不你就听我的,霍西临不是不知道你是谁吗?你就跟他玩,看看他们究竟到什么程度了,这你还不会?】 易忱:【我知道,但我不想。】 文星汉:【那容我问一句,你在等啥呢?】 等什么吗?易忱也不知道。 多年的爱恋消磨人。 他跟周璟很少吵架,大多数都是周璟借题发挥,以此为要挟,逼他做一些原本没打算做的事…… 反正这么多年易忱也习惯了。 习惯了周璟的孩子脾气,习惯了他霸道,习惯在他发火时静静看他,慢慢哄他。他始终有种奇怪的愧疚感,好像他掰弯了周璟一样。如果那年自己没有去周璟家里住,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一直在想,却也一直没有答案。 习惯过于可怕,易忱维持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好像已经没了盼头。 可以说也是人生少有的迷茫阶段吧。 现在周璟不来找他,他也能静下心来好好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看着聊天记录,易忱想了想,只回复道:【我会去的。】 便收回手机。 * 周六,饭店。 活动进行得很顺利,文星汉把霍西临单独留下,说有些关于朝大篮球队的问题想了解,趁机提出请他吃饭。一边发消息给易忱,让他随后再去,装作偶遇。 易忱是不太会演戏的,反正文星汉给他打电话他就接。他都走到包厢门口了,还听电话那边说着“真巧我也在这儿吃饭,我在水天一色呢你在哪儿?过来啊。” “……”易忱没说话。 文星汉对着一旁的霍西临说,“我一会儿有个朋友来你不介意吧?” “没事儿没事儿。” 易忱听到霍西临的声音。 他在包厢外等了会儿,随后走了进去。 座位上的霍西临是有种预感的,他心怀期待,一抬头,看见了梦里出现的人。 “这是易忱,我哥们儿。”文星汉笑着介绍。 易忱。 霍西临念着他的名字,好像把什么糖块含在了嘴里,甜到心尖。 易忱点点头,“你好。” 肉眼可见地,霍西临耳尖泛上了一抹红。 第5章 吃饭,吃的是一高端品牌的火锅,文星汉请客。全程,霍西临都表现得十分奇怪,就连文星汉都看出来了。 拿手机在桌下偷偷给易忱发微信。 文星汉:【咋,他知道你是那谁对象了?】 易忱手机一亮,看了眼消息,懒得回了,对文星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有一道龙虾,也是往锅里涮的,捞出来后,霍西临就直接递到了易忱面前的盘子里。易忱抬头看他,霍西临手一抖,差点把勺子弄掉。 “你们吃。”霍西临急忙把另一半龙虾捞出来放在文星汉盘中,以显自己一视同仁,只是为了尊敬前辈…… 易忱原本是不打算说什么的,见了霍西临这样子,也觉得他就是一个单纯大男孩,还不如问问自己想了解的。 向他了解了下CUBA今年的夺冠热点,平日的训练状态,除了打球还有没有其他兴趣爱好。 “嗯,玩游戏算吗?”霍西临问:“忱哥,你呢,喜欢玩游戏吗?” “以前玩。”他没什么游戏瘾,有时玩吃鸡,打联盟,因为不热络,所以也不甚熟练。 霍西临登时灵光一现。 “《不安之魂》你听过吗?哪天一起玩啊。” 听过。 还很熟悉。 周璟公司自成立起就在研究的游戏,若究其根源,还是周璟高中时和他一起玩游戏,两个人闲聊时想的。 那时周璟就说,想做一款恐怖逃生游戏,几个人一队,一起逃跑,后边有怪在追,跑不过的就死,踩进陷阱里的人也死,让玩家在逃跑过程中感受心跳加速的紧张刺激感。 易忱就鼓励他,还允许他在功课完成后为游戏补充细节。最后大大小小的文档好几百个,堆在了文件夹里,时过境迁,这款游戏也即将问世。 “我没内测码。”那段时间他跟周璟的话就很少,也没管他要过。那玩意儿又难抢,论坛里一堆人哭天喊地,痛骂心舟游戏,但也无可奈何。 霍西临惊喜地眨眨眼,这不巧了吗,他有码啊! “我有我有!”霍西临神情激动,搞得易忱都有些突然。 这孩子没朋友吗?怎么找到个人跟他一起玩游戏就这么激动呢? 意识到自己有些明显,霍西临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跑步回宿舍,然后我们玩呗,我给你邀请码。” 易忱:“……好。” 饭局一散,文星汉就拉着易忱研究,“我怎么觉得他目的不纯?他是想泡你还是咋的啊?” “……”易忱摇头,不知道。 “我现在怕他知道你身份,跟你俩在这斗智斗勇呢。要是真的,这孩子心机也太他妈深了。操。” 文星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出的这破主意,这不等于把好友往火坑里推吗? 人心叵测。 易忱连周璟都看不懂,对于只有两面之缘的霍西临,更是一无所知。 “总之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跟他玩下去,找到证据后你也能掌握主动权。要么,他要是真想泡你,你干脆顺水推舟算了。也别动真心,跟他玩玩,给周璟点儿教训,看他还劈腿。” 文星汉的话,易忱听了一半,也没真的往心里去。和霍西临保持友好关系简单,但第二个选择,顺水推舟……他就绝对做不出来了。他都多大了,霍西临也就二十左右?想想都不可能。 晚上回家,周璟不在。易忱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眸子垂下,往卧室里走。他与霍西临加了微信,此时一看,霍西临已发了好几条语音。 霍西临:“忱哥你到家了吗?别着急啊我在坐车。” 霍西临:“刚才路上遇到一只可小可小的猫,我还想要不要捡回去,看见一个姑娘过去了,让她带回家了。” 霍西临:“忱哥,我下车了,现在跑回学校,还有二十多分钟吧。” 霍西临:“忱哥我先把邀请码给你你先进去熟悉熟悉?” 易忱有很长时间没有认识新朋友了。成年人的友情坚实又脆弱,也很难再彼此交心。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看着霍西临发过来的码,先去下了个游戏。 他自己先熟悉了下,以免玩的时候啥也不会,毕竟是要脸的人,男人自尊不容挑战。 游戏启动画面,一阵诡异音乐传来,墓地上鬼火飘荡,远方隐约有哭声。游戏提示为了保证效果请戴耳机,他去找,戴好后登陆。 新手指引做得很细,直接进入游戏,操纵游戏角色行动。这张地图是古墓,易忱的身份应是探险家。音乐很空灵,水滴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脚步声显得尤其大,更为紧张刺激。周围环境昏暗,新手提示,要他去找手电筒或者点火装备。 玩了一会儿,易忱也彻底摸清了套路,在这张地图里玩家需要开棺捡装备,找道具,找到出口开门。因为在五分钟后就会有毒气蔓延,如果五分钟内逃不掉,就要捡到防毒面罩…… 由于是多人游戏,六人一局。每位玩家会在随机点醒来,大家需要一起逃生。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人中会有一个人成为守灵人,他要帮助自己已经成了千年僵尸的主人找到祭品,活人的鲜血是最好的礼物。 在其他的地图中也是同样的游戏规则,都会有一个玩家被迫成为反派。如果他们成功坑了同伴并且逃生,将会有丰厚的奖品。但也可以选择弃暗投明,只是过程需要更加艰辛,而且奖励也会大幅减少。 依易忱看这游戏不太适合和朋友一起玩,要是其中一个人成了反派,就需要在内置语音里花言巧语欺骗同伴,说自己不是那个人,再把他们一网打尽,坏得很。 不过游戏的完成度很高,精美画面与立绘,逼真的场景,令人胆战心惊的bgm,紧张刺激的逃杀过程,同时易忱也担心他能不能过审。 又上论坛看了一些网友讨论,这会儿霍西临也发来了消息,说他已经回到寝室,现在就上游戏加他好友。 进了队伍就可以语音聊天,易忱听着霍西临微粗的喘气声,好像就在耳边。 “我先喝口水啊忱哥!”霍西临咕噜咕噜喝着水,听得易忱有些出神。 不过很快地其他队友的声音就打断了他注意力。 游戏开始,易忱选的是古墓地图,他刚醒,就听见1号男人冷静指挥:“所有人到大殿集合,路上有面罩捡一捡。” “你玩过呀?”同队的2号是个女生,声音软萌萌的,“我第一次玩,还不太熟。” “我也不熟哈。”1号男说,“新手,纯新手。” 听他声音很有磁性,怕是个专门打新手段位的主播。易忱一边跑一边捡东西,争取最后的逃跑时间。 大殿已经亮了,有队友点了灯。今天排的这些队友话都少,3号4号根本也没开麦。只有12号在聊天,仿佛已经很熟的样子。 一分钟后,易忱去开棺,突然眼前一黑,他被棺材里的僵尸咬了。霍西临从其他地方跑来,弯腰给了他一个面罩。 “忱哥,你带着。” “不用了。”易忱的声音无比冷静,“我被咬了。” “什么,你自爆了?”2号女生说,“你几号?” “5号。”易忱很是淡定。 “完了完了怎么办啊。”2号明显慌了起来,慌完后想起来什么,“小哥哥声音很好听啊。” 易忱:“……” 霍西临也说:“那怎么办?好像可以治的吧。” 1号疑似主播的人说道:“想救人要收集十瓶尸毒去提炼,我看见了生门钥匙,你们来个人帮我踩机关。” “我去找尸毒。”霍西临听完后就跑。 易忱:“好,你看着点时间。” 顿了顿,他又说:“你回来把面罩带走。” 易忱:“我不要了我再找。” 被咬后的易忱如常人一样,还能继续找道具,但他捡了尸毒后可以喝,加buff,捡了符咒会掉血,总之是和其他逃生者完全不同的路。 在另一个棺材里他翻出了防毒面罩和速度鞋,就跑去1、2号队友那里,“谁要面罩和鞋?” “我缺鞋。” 踩机关鞋是必须的,不然容易踩不到导致队友掉陷阱。1、2号已经在这跳了好久机关了,还没跳明白。 看着2号队友蹦蹦跳跳地向自己跑来,易忱把装备扔在地上。 却听1号道:“别过去,他是僵尸了。” 一般为了方便沟通,在古墓地图里被僵尸咬了的就叫僵尸,在鬼村地图里被女鬼抱了的就叫鬼娃,他们会费尽心机欺骗同伴,被他们攻击了就容易丢命。 “万一他骗你呢。”1号也不是针对谁,只是提出了个合理性假设。 2号女生:“那怎么办啊?” 1号:“5号你要是不走僵尸路就把装备扔下离远点,咱们不打你。” 2号有些犹豫,看他落单总觉得可怜,“要么帮忙捡尸毒吧。” “没时间。”1号冷静分析:“救人得从一开始就找装备,这样时间才充足,不然毒气一来全是僵尸,到时候都要一起死。妹妹,心软要不得啊,我这分怎么这么低的?救人被坑了三把。” “啊……”2号女生被说服了,也只能在不远处静静地看易忱。 易忱放下装备转身走,因为不想走僵尸路线,就没什么游戏体验,还要被队友嫌弃。如果他一个人玩,干脆就退了,一想到霍西临还在,也只能待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偶尔会有僵尸出现,对玩家进行无差别攻击。易忱被咬了也没事儿,但就是叫得凄惨,他也不爱听,拿着弓箭和枪打死了几只。 还剩下一分钟毒气就要上来了,易忱对霍西临说:“你先走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 易忱看着朝他跑过来的霍西临,手里拿着荧光棒一样的尸毒,闪闪发光。 “我捡完了。”霍西临说:“忱哥,你知道那个什么提炼的地方在哪吗?” “地下二层一个小房间。” 易忱顿了顿说:“我也记不住了。” 要是熟悉了地图,兴许还能找到,可现在易忱也是新手第一局,基本是懵的。霍西临说着没关系,“咱们一起走。” “我把面罩扔了。”易忱:“你还是先走吧。” 此时显示1、2号已成功逃生,易忱:“正好门开了。” “我不。”霍西临拒绝的语气都有些焦急了,“你必须要跟我一起走。” 易忱无奈,只得跟他下去。 两个人在下楼时毒气就上来了,霍西临给了易忱一个防毒面罩,黑暗中看不清东西,只有即将没电的手电筒。 “忱哥我找到了——卧槽。”霍西临好死不死地踩了个机关,登时被射出的箭攻击,直接身负重伤。 “绕着走绕着走。”霍西临说着,却听易忱的声音透过耳机,直接传进他耳中。 易忱在说,“不行,我不能离你太近,现在我会自动攻击人,吸血。” 听着易忱冷静的声音,霍西临却只觉得躁动。他刚跑完步,心跳加速,就直接上来玩游戏了,与易忱交流,哪怕是寥寥几句,也令他心满意足。可是越来越不够,越来越想要更多。游戏紧张的气氛同样令他血脉偾张,他沉默了会儿,便开口说,“没事,你吸吧,我可以。” 易忱:“………………” 这霍西临果真gaygay的。 第6章 第一局游戏结束。 在铺天盖地的僵尸撕咬中,易忱也成为了僵尸,将重伤的同伴献祭给千年僵尸王。 霍西临也不跑,而是拖着重伤的身体爬向易忱的方向,好像扑进主人怀里撒娇的大狗子。 最终被他和其他僵尸一拥而上,咬得角色发出一声声惨叫。 易忱心情无比复杂。 “我……”霍西临的声音突然有些不寻常的低哑,直到易忱的游戏画面已经退回到房间,才听他继续说,“忱哥,我想、你能等我会儿吗,我去趟洗手间。” 易忱嗯了声,刚才那局一点也没游戏体验,他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当反派。 那边传出被子摩擦的杂音,应该是霍西临下了床。 一等又是十分钟。 “忱哥。”耳机里传出了霍西临的声音,潮湿且燥热,“我回来了。” 像终于餍足后的慵懒…… 易忱觉察到那么一丝不同寻常,很快念头也随着游戏排队开始而消散。 第二局开局还不错,玩的是鬼村地图,整个画面更加阴森,偶尔飘过的红衣女鬼,咯吱响的木门,受到伤害时游戏角色逼真的尖叫,都让玩家心跳加速。 “忱哥你等我会儿!”霍西临的求救声传来,“我害怕~” “谁呀?”1号是个御姐音的姐姐,闻言直接笑出声,“哪个小弟弟害怕,到姐姐怀里来。” 这局热闹许多,所有人都开着麦,但2号杂音很大,被其他人劝着别说话闭嘴。 2号男生:“别去1号那我刚才看见她被鬼咬了啊!” 1号御姐:“哎呦又在这胡说八道,刚才那机关不是你触发的呗?2号是鬼,谁泼脏水谁知道啊。” 2号:“来个人跟我一起堵她,先打死她再跑,不然太他妈闹心了。” 队友积极地互相揭发,易忱和霍西临则成功会合,一起找出口的钥匙。 “啊卧槽!”霍西临又是一声喊,鬼村有熄灯机制,所有人会短暂地陷入黑暗里,“刚才鬼挠我了!” 他背部一道凄厉的爪印,从右肩到腰,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易忱过去给他治疗,弄得霍西临还有些脸红,半天才憋出一句,“忱哥你真好。”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陪他玩这个游戏…… 不过,过了几秒后易忱就释然了,说不定霍西临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多余的想法,现在看好多游戏主播不都是么,骚话连篇,可能就过过嘴瘾。也不觉得和同性开个玩笑过分,是他这个资深基佬想多了而已。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于是接下来任凭霍西临再怎么说骚话,易忱也都能平静应对了。 最后证明1号御姐确实是鬼娃,队友们被她杀得一干二净,而专注逃跑的易忱和霍西临则成功逃生。 迎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把胜利。 两个人又玩了几局,双双升了级,易忱一看时间也已经十点多了,周璟还没回来。也许是霍西临那直白的说话方式启迪了他,他突然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勇气。 霍西临正问,“忱哥你这周日有事儿吗,我有场比赛……你来吗?” 易忱却没注意听,只是匆匆道:“嗯再说吧,我还有事先下了,你也早点睡吧。” “忱哥……”霍西临叫了他一声。 易忱直接下了游戏。 晚上,不担心周璟开会,易忱直接给他打了电话。 没过几秒钟,周璟就接了,仍旧是他熟悉的声音,“喂。” “今天还回来吗?”易忱直接问。 周璟沉默了一会儿,“有什么事儿吗?” “没,问问你回不回来。” “回。”周璟语气听起来有些烦躁。 好像也没那么开心,不过却有种心落了地的踏实感。易忱缓和问道:“那你想吃什么吗?” “不吃。”周璟冷漠拒绝。 “那好吧,路上小心,我留灯。” 挂下电话的周璟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被什么安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有一说一,这段时间的周璟确实是在加班。游戏内测问题多,忙得他焦头烂额。越忙越清心寡欲,连自我纾解都没有过,等他想起来霍西临时,已经又过了几天。 该想个新理由约他出来。 周璟心念一动,给霍西临拨去了电话,问他能不能给自己做个参谋,他想设计个篮球少年的角色。 霍西临爽快地答应了他。 这次见面是在周璟办公室,霍西临为了正式些,穿的都是篮球衣。从他走进大门到进了周璟办公室这一路,收获了迷妹眼光无数。 公司小群里迅速掀起一阵波澜。 [策划-YAMI兔]:@前台-梦文,妈呀!你看见了吧!那帅哥来找谁的! [前台-梦文]:找周总的,之前没见过。 [美工-肉包]:我我我也看见了,我刚才下楼,迎面看他走来,好高! [策划-流心]:哪啊!有图吗? [宣传-等灯]:你们在说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周璟的助理小林在办公室外边看群聊边皱眉,再一抬头,看见了那天酒吧见到的大学生。 他璟哥厉害了,明目张胆把人叫到公司,他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身为一个成功的助理,小林深知自己的义务,那就是为老板解决一切后顾之忧……老板约会他跟着,老板偷情他守着,老板要是被对象发现,他这助理就得挺身而出……电光火石之间,小林脑海中脑补了一系列爱恨情仇与火葬场大戏,精彩到他都忘了该跟霍西临说什么,直接敲了敲门,让他进去了。 “璟哥!”霍西临无论何时都朝气蓬勃的,这才是让周璟深陷其中的原因。 此时的周璟穿着西装——平时他上班不怎么穿,戴了个金属边眼镜,多了几分职场精英的意思,也可称斯文败类。 再看霍西临,胳膊、腿都在外面露着,哪怕平日再怎么晒,都比很多人要白。他这身材相貌,周璟深切怀疑会有不少跟他打球的人看他这样就想欺负他,但还说不定是谁被谁欺负。 “过来坐。”周璟笑着招呼他过来。 两个人先是闲聊了会儿,周璟问他最近都忙什么,怎么也不张罗跟自己说话。霍西临没好意思说是因为天天跟人玩游戏,现在白天偶尔上课都没精神。不过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以前只要不让他打篮球他就难受,半夜也得拿着篮球去拍几下才行。 现在完了,添毛病了,对篮球的热爱仍旧没有减少,可要是不让他和易忱说话,他就总觉得缺点什么。 礼尚往来地,周璟也说了最近自己在干什么,不过也没什么好说,无外乎就是游戏这方面的事儿。他又跟霍西临聊他的想法,说是要弄个乙女游戏,有个角色是篮球少年,让霍西临聊聊他心路历程。 只是霍西临也不是什么都往外说的人,看出他也没一股脑吐露出来,周璟也并不生气。成年人么,上来就掏心掏肺也不行。 周璟也不喜欢真蠢的人,弄个三天两头耍心机手段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的情人养着,他疯了? 聊了会儿,看看时间,周璟拿出手机看日程,把它放在办公桌上。“我有个会。” 恰巧这时敲门声响,小林叫周璟去会议室,他起身往外走,到霍西临边上伸出手按住他肩膀,轻俯下身,“等我回来,想好晚上吃什么,吃完送你回去。” “不用,我先坐地铁再跑回去。”霍西临说着,却被周璟打断,“那我给你放地铁站总行吧,我十分钟后就回来,你等我十分钟也不愿意?” 虽然知道周璟有钱,一直蹭饭也怪不好意思的…… 就在霍西临还想为自己争取下时,周璟已经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霍西临只得静静地等,直到一声震动传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不是自己的。 周璟的手机屏亮了,他犹豫了会儿,拿了起来。 第7章 晚饭时间,周璟带霍西临去了自己常去的餐厅,还遇见了自己的好友。 荣枫搂着新交的女友胳膊,抬眉看着周璟,呦呵一声,“这不是我璟少吗?” “……”这段时间周璟连朋友都没见,也没聊过天,常年屏蔽老友微信群——反正相当于一起长起来的,彼此什么德行都清楚,情谊坚不可摧。 两个人都盯着对方身旁的人,彼此交换了一个“换了?”的眼神。 荣枫便道:“一起吃吧。” 两个人从小也互相看不上过,随着年龄增长,到了小学三年级基本就确定了朋友关系,亲密无间。即便一个月时间没见,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生疏。 荣枫家做连锁酒店起家,现在已经成了大集团。但他这人生在富贵家,却对身份地位之类的不太看重,简而言之,是个傻子。以前他家和周璟家就是两个阶级,但他仍每天美滋滋地跟在周璟后面走,说要跟他当一辈子好兄弟,没少招人嘲笑。 不过他也不在乎,荣枫才是真的把“人活一乐呵”五个字贯彻到底的人。 “要是你哪天玩腻了,也给我玩玩,我还不知道男人啥感觉呢。跟别人的话,摸不清底细的我还不放心。” ——这就是一年前荣枫跟周璟说的话,当时周璟还天天把易忱供着,听见这话差点没气死过去,原地查数,给荣枫10秒钟时间让他赶紧跑,以免他控制不住。 此时相见,坐在同一间包厢里,周璟突然有些后悔…… “这是我新嫂子呗?”荣枫要说什么,基本不给人一个打断他的机会,吭哧吭哧刚点完菜,非常、极其顺嘴地就问了一句。 “……”周璟已经后悔了。 “今天说话注意点。”他冷眼瞪向荣枫,言语中不乏警告。 “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荣枫才不在意这些,转头又去跟霍西临亲亲热热地聊起来。 “弟弟,你和我璟哥怎么认识的啊?” 霍西临想回答,又被他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茫然地看向周璟。 “不用理他。”周璟扫了他一眼,“精神不太正常。” “这么长时间没见上来第一句话就骂人。”荣枫说,“你这就过分了吧!” 几个回合下来,周璟是累了,再也不想和荣枫battle。不过在场的其余两个人也都看了出来,这两位的关系是格外好。 一顿偶遇的饭吃得也很快,人多,有些话就没法说。看荣枫似乎要跟自己单独说话,周璟便道:“我先送他回去。” 霍西临:“不用了璟哥,这旁边不就是地铁吗?我坐地铁回还能快点。” 似是思考了会儿,周璟也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至于荣枫打发新女友就直接多了,直接给了她一张酒店房卡,让她找小姐妹一起住去。 等到他靓丽女友离去,荣枫看向周璟,却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四个大字。 “你好脏哦。” “不是你想的那样!”荣枫苍白无力地辩解,“梦梦她一个人睡觉害怕,你满脑子想什么呢?” “哦。”周璟不听。 荣枫:“操。” 当即反将一军,“你现在又喜欢小伙了呗?我就说当时你岁数小,喜欢成熟稳重的正常,但也别为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大了就明白了,你看,这不就快了么?” 周璟从未想过那个问题。 如果他有一天不喜欢易忱了,会怎么办。 他想得很清楚,现在他和霍西临也就是玩玩而已。不然能怎么办呢,和易忱的生活枯燥无味,连他那个人也变得无趣起来。 当他在外面玩够了,说不定又会贪恋家的温暖。 再说,哪个男人不在外面玩啊?现在他还没和易忱结婚呢,就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 那他这辈子也太惨了。 这不全毁易忱手里了? 此时的周璟很难说出否认的话,诸如“没不喜欢易忱”之类。他只知道,就算是现在这个状态,要是有人想打易忱的主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嗯。”周璟说,“还没到手,吊着我呢。” “看着挺清纯的一孩子。”倒是很符合荣枫审美。 “不过……” 话锋一转,荣枫又回到了周璟身上,“那你现在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把易忱让我……” 周璟握了握酒杯,抬眼看他,好像在说“你确定你要说下去?” 荣枫顿了顿,张了半天嘴。 “你就是道德观太强。”他是很想补上后半句的,但因为实在不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被这么撼动几次,只得放弃。 “我不是绿帽奴。”周璟语气严肃地说,“以后你也别在他们面前胡言乱语。” “那是啥意思?跟这个就玩玩呗?” 周璟没做太多思考,好像这已经不成问题,他看向面前酒杯里的半杯酒,重复着,“就玩玩。” * 到了周日,霍西临一颗心愈发地惴惴不安。 他一起来就先跟易忱打招呼,问他是不是今天一定会来看自己。 易忱:【答应人的不会反悔。】 霍西临:【我怕你忘,又或者突然不想来了。】 易忱:【……不会。】 年少的喜欢就是这样毫无缘由。 如果再继续追问,霍西临也只有一个回答,眼缘。 总之在他看见易忱的那一刹那,突然明白原来自己不是谁都不喜欢,而是没有碰见罢了。 他要好好表现。 晚六点,观众陆续入场,来到篮球馆。易忱听霍西临的安排,坐到第二排,那是给他留的。他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碰见周璟,又隐约觉得,霍西临这样沉不住气地叫自己,似乎是有些问题。 今天也是跟友校比,不过这个“友”就没那么友好了。虽然是朝大主场,但对手学校的学生也来了不少,场馆很是热闹。易忱听旁边的学生一直在讨论,这是朝大壮士断腕般的复仇之战,对方站着来,绝不能再放他们站着走。 是有点血雨腥风的节奏。 比赛打得很激烈。 第一节霍西临状态火热,3分2投全中,2分球5中5,单节独得16分,要么就不出手,一出手就有。而到了第二节,在对方球员上演了死亡缠绕后,霍西临持球逐渐吃力,基本没什么出手机会,见缝插针地,投了两个空位三分,可惜只进了一个。 易忱听着全场的欢呼声——当然也不乏在霍西临发球时嘘他的友校球迷,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 “忱哥,我这周五放学去打球,你去接我呗?” 看着比自己高一点的周璟突然间这样说话,易忱还有些不适应。 自从上次周璟酒后不小心亲了他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异常、异常尴尬。 周璟对此的解释是:不知道、不记得、没感觉。 末了,还要问易忱他的吻技好不好,有没有沦陷。 在易忱拒绝回答后,他也就不问了。 于是好一阵子没说话。 一想周璟也是个孩子,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他一个男人,也算不上吃亏,于是易忱点了点头,说去接他。 周璟很高兴,他一开心时整个眼睛都是亮的,让人也跟着不自觉地开心。如果哪天他情绪低落,或者濒临生气,那么其他人,包括易忱在内也只想哄他,让他尽可能地开心起来。 真是被全家当小少爷。 打球地点在体育场,室外的,周璟他们学校和其他学校的人。都是十七八的少年,脾气也火爆,谁知打着打着发生冲突,两伙人就直接打了起来。周璟首当其冲,许是脸太拉仇恨,直接被打了一拳,顿时嘴角流了血。 看着严重,把易忱也吓着了,过去拉周璟走,拉不动,只能被迫地参与到一场打架斗殴中,有人报警,两伙人打着打着不打了,边跑边散。 到了一片小树林,易忱气喘吁吁,看着面色阴沉的周璟,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操。”半天后,周璟边吐了吐嘴里血水,边骂了起来。 “我看看哪破了。”易忱知道他应该是嘴里磕破的,怕有更严重的伤。走过去时被周璟扒拉开了手,“没事儿,不用你看。” 易忱:“看一下。” 周璟:“我说不用了!” 易忱本身就有点钻牛角尖,执意要看,不管周璟的脸色怎么臭,再次上手。 这次周璟却也没动,乖乖地让他看。 口腔内壁磕出了血,“嘶”地一声,周璟倒吸凉气。 “不好意思。”易忱迅速松开手,一脸担忧地看他。 周璟却突然更加烦躁,转身走了。 易忱跟在他身后,似乎是怕他再去寻仇,没想到周璟只是老老实实地打车回了家。 到了家里,因为周璟的心情欠佳,整个周家都阴云密布。 易忱也摸清了周小少爷的脾气,这个时候干脆就不再多说话,把自己关进卧室,也不出去。 等到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敲门声叮咣,易忱去开门,就见周璟仍旧是一脸不耐烦,直接绕过他进门,还顺便把门也关上了。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觉得我幼稚?”周璟开口就问。 自己表现出来了吗? “你没有,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好像能猜到自己想什么,周璟突然堵住了他的话。易忱可再不敢随便发出质疑,只是心想,难怪是小少爷,脾气臭点儿也是应该的。还不像有的富二代出去大肆挥霍、看不起人,总之,一些易忱所看不上的富二代行径,周璟都没有。 所以才更像孩子啊,而且某些时候还很可爱。 这样想着,易忱也没控制住表情。 周璟迅速气成河豚,满脸地不可思议。 “你还笑?” 他控诉易忱的恶劣行径,“我都这样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易忱!你还有没有良心?!” “……”怎么就转台到了八点档苦情剧,易忱觉得自己有些时候都跟不上周璟思路,可是看他这幅样子,又实在忍不住,调整神色,恢复镇定,易忱只得道:“对不起,不过良心我还是有的,我没有笑你,我是觉得……” 一时语塞。 觉得你这样特别好玩。 觉得你这样很可爱…… 觉得你确实挺搞笑的……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易忱磕磕绊绊地接上一句,“不好意思。”反倒有些显得欲盖弥彰。 “哼。”周璟仍旧没有满意,他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直接坐到了易忱床上。 “你说我要是破相了怎么办?” “不能,不会的。” 周璟:“万一呢?” 易忱想了想,“凭你的自身条件,万一真的……也会有人喜欢。” “哦,就只有条件?” 难道还能是性格吗?什么样的女生能受得了周璟,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不过也许周璟对别的女生不一样吧,毕竟女朋友嘛,不都是拿来宠的。易忱说,“你要是真心对别人好,别人也能感受得到,相貌、条件、都只是外在的。” “是么?”周璟像突然想通了什么关键,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易忱。 几乎同时,易忱就有种错觉,他在这道目光里看到了热切,甚至有些称得上是温柔的东西。 他被烫了一下。 * 哨声响。 随着一记漂亮的压哨三分,上半场结束。霍西临抬头,望向易忱所在的方向,冲他挥动手臂。 易忱刚回过神就被周围女生的尖叫声弄清醒了,他看向球场上努力和自己挥手的少年,突然觉得自己是该为未来多做考虑了。 周璟也大了。 不再是那个会缠着他的小朋友。 也许他找到了更适合的人,终于发觉他只是一时头昏脑热,才与自己错误纠缠了这些年。 搞不好还要怪自己勾引他。 易忱比周璟想得多的多。 他早想过未来分开的无数种可能,这是几率最大的一种。早说过,他也了解周璟,易冲动的少年在青春时期对感情有了错误的认知,再加上父母的忽视导致愈发叛逆,频频做着出格的事其实只为引起父母注意。短暂的依恋误导周璟,使他认为那就是喜欢、是爱。过度的纵容让周璟沉溺于其中,不过是从小缺乏爱的体现。 易忱分析得头头是道,将一切看得清楚。人贵有自知之明,周璟这些天的冷落与厌倦他看在眼里,虽不曾真的往心里记,但嫌恶的眼神使他逐渐丧气。 沉默倒还好,当易忱看见周璟眼中的嫌弃,恨不得自己永远消失时,热度就在冷却。 易忱尝试了,努力了,也像以前一样哄周璟了。孩子大了则愈发难哄,什么都不想要,也根本不知道想要什么。 莫不如就给他一个他渴望的自由。 第8章 比赛总会有结束的时候,朝大赢来了大比分胜利,98:77。霍西临跑到易忱面前像是求表扬,易忱也不吝啬,直言鼓励年轻人,“你今天发挥得很好。” “还行吧。”霍西临少有的郁色,他今天又被对手针对了,有人故意垫脚,还好只是害他摔了下,没造成严重后果。再也不和那帮孙子打,霍西临在心里骂。 “对了。”霍西临想起来,“我一会儿得和他们开个会,很快就去找你,我们在学校转转好不好?” 左右易忱也没什么事,点点头答应了,“到时电话联系。” 场馆里太闷,易忱也跟着观众往出走。今天周璟没来,如果来了,应该可以现在摊开了说。 易忱想好了,绝不是源于一时冲动,是这些时日周璟的每一个目光、每一个举动、每一次嫌弃,让他清醒。 他总说是周璟把依赖当成喜欢,沉浸在被爱的假象,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炎热的夏季,周围的青年男女,欢笑与青春,好像突然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是易忱在与多年前的自己对话。 正如所有比赛一样,爱情——或似是而非的爱情,总会走到尽头。 但愿好聚好散。 易忱走到了人行道,在空闲的长椅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吸引。 他偏过头看不远处,正是周璟和霍西临。周璟伸手去拽他手腕,霍西临收回,举着手机,似乎很激动地对他说些什么。这一幕过于巧合,就像是人精心设计的人生段落。 人工感过于强烈,不妨碍易忱继续欣赏。 “我有女朋友,我喜欢女的。璟哥,你什么意思我知道,我吃过你多少顿饭我还你还不行吗?”霍西临激动地说着。 周璟快被他气笑了,“不是,你怎么突然这样了?谁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霍西临像个即将被惹毛的小狮子,一脸警惕地看着周璟,“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也懂,但你能不能别再给我压力,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 他越这样,周璟越觉得有意思,想逗他的心愈发强烈。 晾了自己一天,敢情在这憋了个大的。 周璟笑了笑说,“我不说了吗,今天晚上是真在工作才没来的,你怎么不听呢?”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霍西临认真地一字一顿道:“你别再来找我了!” “好好的朋友说不当就不当了。”周璟悻悻然,“还反复无常的,果真小孩子脾气。” 霍西临推他,看起来更像是投怀送抱,周璟看周围树多,也没什么人,天也暗了,便直接抓着霍西临的手腕。 “放开!”霍西临再次甩开他,往长椅那边跑,回头一看发现是易忱,还吓了好大一跳。 “忱哥!”因为看见了人,回头再看周璟时,神情更加嫌恶,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似的。周璟也没看别人,追上霍西临后就说,“你能跑哪去?!” “我朋友在,你别说了行不行,回去吧。”事实上当霍西临这么说的时候,周璟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扭头,看见了一脸静默的易忱。 周璟:“?” 霍西临对易忱露出勉强的假笑,眼神往周璟身上一瞟,“就一朋友,忱哥,没事儿,咱们去吃饭。” “等等。”周璟再一次拽住了霍西临的胳膊,这一次,却不像是前两次那般轻柔。他大脑飞速运转,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做危机公关,于是立即说:“霍西临,你是不是在这阴我呢?” “啥?”霍西临显然是一脸懵懂。 易忱在那,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看样子是坐一会儿了。周璟转过头,又看向易忱,目光在这俩人身上扫来扫去。 他指着霍西临问:“易忱,你跟他是朋友?” “算是。”易忱说。 他又问霍西临,“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对象?” 霍西临睁大了眼,望向易忱,实在是不敢相信,半晌他说,“忱哥,你认识他?他说的是真的?” “你叫他忱哥?”周璟继续握着霍西临胳膊,像要把他就地捏碎似的。 “是真的。”易忱冷眼看二人,回答霍西临。 霍西临被按得太疼了,看着周璟说,“你放开,我捋一捋。” “你在这装你妈呢?”周璟口吐芬芳,却也松开了他,他想了想,恍然大悟的模样,“早认识他是谁,故意在这搅和我们呢?霍西临,你他妈牛逼啊。” “……”霍西临说,“你说什么呢?嘴巴干净点。”本来打球打了一股火的霍西临正无处发泄,又被周璟这不要脸的操作狠狠震惊了一把。 “我就问你,你敢不敢说你之前不知道易忱跟我的关系?”周璟眼里同样喷着火,“来,对天,不,对你全家发誓,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明天就死。” “我凭什么听你的?我连你都不熟我怎么知道你和他什么关系?你有病吧你!”霍西临扭头对易忱说,“忱哥,我要是真和他在一起我劝你冷静一些,他这些天一直缠着我,行了,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解决吧,我不管了。” 霍西临匆匆离开战场,周璟在后面喊:“你回来,把话给我解释清楚!” 他怒不可遏,看向易忱时更像是暴怒的大狮子,就差从喉咙里发出吼叫。 发火对象已经走了,周璟只能把余下的怒火转移到易忱身上。 “你什么时候跟他接触的?”周璟语气十分不善。 易忱说:“忘了,可能是上周,他去文星汉台里做活动碰见的。” “他这人心机太深了,忽悠你。”周璟说着,数落起易忱:“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这样的周璟也是易忱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易忱看着看着,嘴角向上扬起,周璟的演技有多差他知道,尽管最开始他也差点被蒙蔽,但随着日久见人心,早已看清楚。 “你笑什么?”周璟彻底炸了毛。 易忱突然不想给周璟作秀的时间了。他想就算这次过去了,算是及时止损,霍西临和周璟还什么都没发生。 而下次怎么办,随着周璟愈发成熟有魅力,他,易忱,只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周璟会遇到像霍西临一样的众多星。 “我没笑什么,周璟,我们分手吧。” 易忱郑重地、严肃地说出这句话,轻描淡写,分量之轻,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本以为会很难过,在平凡的这个夏夜。 周璟瞪眼,像听到什么玩笑话一样,他指着霍西临远去的方向,“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易忱,你要跟我分手?” 易忱重复了一遍,“是,分手。” “你当真?”此时的周璟已经全然冷静下来,他死死地盯着易忱,“我再给你几天考虑时间,我认真的,你现在要是后悔,可以把话收回去,我就当没听见,咱们回家。” “我是认真的,周璟,我们以后再也没有关系了。”易忱说。 好像“以后再也没有”这几个字触动了周璟的神经,他发现自己十分愤怒,“行,你最好别后悔。”他说,想一想又补充,“除了我还能有谁喜欢你?” 就算没有,也不值得难过,早晚要知道一点,人生不只有喜欢来喜欢去。 易忱转身走了,他在心里轻声说了句,周璟,再见。 他自己一个人回家,周璟并没有跟去,也不知道去了哪。很晚了,易忱收拾东西,好在他必须要带走的东西不算多,这时才发现很多东西都可以割舍。 不过易忱总舍不得扔旧东西,就连购物袋都收起来,这种行为不止一次被周璟嘲笑,现在看满抽屉精心收藏的购物袋,易忱觉得确实没有必要。 人就不能囤东西,搬家时很难带走。 他去书房找自己买的书,本来想留在这,改天打包再拿,怕周璟误会他纠缠不休,就想带几本。难以取舍,有很多因为工作忙碌而没看的书,好像也不会再看了。 他只能一视同仁,哪本都不拿,最后行李只装了一个行李箱。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刚去周璟家,带了个又大又破的行李箱,原来已经过了九年光景。 九年时间,足以让周璟长成大人了,而他走歪的那些路,就在这画上句点。 易忱又有些愧疚,如果不是他,本来周璟可以好好的,他不敢确定周璟的性向是不是被自己所影响,实际上,周璟也说过类似的话。 “易老师,你要对我负责啊。”稍稍长开的少年曾半开玩笑地将他按在椅子上,那时的易忱就在想,一切都是他的罪过。 如果不是他,周璟就还是那个发光的周璟。 * “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啊,操!”酒吧里,周璟仰头而尽杯中的酒,荣枫把满的给他。 璟哥杀人他递刀,更何况是帮他倒酒。荣枫也不管周璟那量,只知道他想喝就要喝高兴。 “行,你这也够精彩的了。”荣枫说,“跟之前张昊约个姑娘,反被大雕萌妹日三天的事儿不相上下。” “……”周璟尚有几分清醒,直言,“比不过。” “那你现在什么情况,凉了?”荣枫问。 周璟:“我能凉?他们双双投胎我都不能凉,我他妈还要子孙满堂呢。” 不知道为什么,周璟赫然从荣枫眼中看出一行字,“牛逼啊兄弟”。 嘴炮打得再响也没用,周璟冷静分析后得出结论,“易忱跟我在这玩欲擒故纵,行,正好我也懒得见他。” “那你不一举两得吗,还愁什么?”荣枫没明白周璟的点,他想了想说,“就是因为你那大学生坑你一把,这样,哥们儿叫人把他修理一顿给你出气,不就完了吗?” 周璟看向他,以眼神表示,违法乱纪不行。 两头堵。 “那就你自己吃个亏,反正他也算帮你一把,今后你不用再面对易忱,又恢复了单身生活,想去哪去哪想几点回家几点回家,不挺好?” 挺好是挺好,可周璟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我回家。”喝醉的人想一出是一出,周璟突然起身,吩咐没喝酒的荣枫充当司机送自己回去。 路上,周璟仍满心烦躁地想,要是易忱还敢在他家,他就连人带行李全扔出去。 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易忱仿佛在看小学生吵架。 易忱:“给我看笑了。” 第9章 实际上,易忱做事的效率很高,分手当晚他住酒店,第二天下班他就已经在看房子的路上了。没错,还能正常上班,没有他,手底下那群刚毕业的实习生或许会出现种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差错。 白天的时候,他接到霍西临的电话。电话里的他说,想要见面谈谈。 易忱拒绝,顺嘴说出自己去看房的打算。 住酒店不是长久之计。 霍西临便顺水推舟,要和他一起去。 似乎真有事要说,本着早点解决烂摊子的原则,易忱同意了。 他们约在第二套房子的小区门口。霍西临穿着T恤和休闲短裤,一身干干净净的,露出笑脸。 “忱哥。”他还是这么叫,“房东来没?” “嗯。”易忱点头,不一会儿,有车开过来,房东是热情爽朗的中年大哥,下车后就认出了和自己联系的易忱。 他带着易忱和霍西临一同去看房。 一室一厅,精装,十分干净的样子。近地铁,价钱适中,配备齐全,比之前那个老小区好不少。 “热水器洗衣机都是好的。”房东大哥说,“有什么坏的我能修,修不了给你换。” 易忱嗯了声。 房东大哥问:“听你口音听不出来哪人,你是出来工作才租房的?” 易忱这些年也算有积蓄,并在老家买了房,目前还在还贷。等到真的开始考虑租房的事,他才知道他已松懈了太久。过惯了安逸生活,就连租房都要精装,易忱自嘲着。 不过他是真受不了肮脏的卫生间。与上一个房子相比,这套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不是本地人。”易忱回。 按他这工资,怎么买得起房呢,他确实是普通人,跟周璟两个世界。 房东出去打电话,说悄悄话环节,霍西临跟易忱说,“要不就这个吧,我看挺好。等我大四的时候我过来帮你分摊房租啊,忱哥。” “……”易忱简直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你要跟我一起住,为什么?” “……我也得找房子啊。”显然是早知道他会如此问,霍西临准备得十分充分。 易忱说,“一间卧室。” 霍西临:“我睡沙发。” 易忱:“……”干脆不再搭腔。 等房东回来,易忱与他讨论价格,最终便宜了五百。他也不再拖,约定好签合同的日期,付了定金。 晚上,易忱随便找了家面馆,与霍西临坐下来面对面地谈。 霍西临说:“忱哥,我发誓我不知道你和周璟的关系,真的,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易忱坦然:“分手了。” 霍西临的眼睛突然亮了,掩盖住快要溢出来的兴奋,他又遗憾地说,“啊……” 易忱本来想说“和你没关的”,但确实是霍西临的出现,点明了一些他和周璟之间横亘已久的问题。 于是他说,“都过去了。” “我和周璟是在我哥酒吧认识的。”霍西临说,“一开始他又让我去他公司玩又去看我打球,我还以为他挺好的,想跟我交朋友。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原来他想……”很难说出那两个字,霍西临憋红了脸,“他也太看不起人了,以为我为了那点钱就能同意?” 此时霍西临所言真假,易忱已经不在意了。周璟想包养霍西临,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周璟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想要什么就一定会得到,哪怕别人不给,他会努力。 没关系了,易忱不说话。 “他对你一点也不好。”霍西临眼睛都有些红了,他看着易忱低落的神色,只觉得抓心挠肝。想现在说,又怕说完后朋友都没得做,纠结了半天,低头说,告状一般可怜,“他还对我那样。” 像是来找自己控诉似的,易忱扯起嘴角,现在他又管不了周璟,总不能替周璟向他道歉吧。 “以后你也小心点。”想起昨天周璟暴怒的样子,怕霍西临被怒火无端牵连。 “对啊!”霍西临恍然大悟,“忱哥,你说他会不会把这些都怪我身上,说不定还说是我勾引的他?万一他找我麻烦怎么办?我害怕了。” 依他对周璟的了解,很大程度会哦。易忱不忍心告诉霍西临这个事实,只得说,“小心些,遇事报警。”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霍西临半开玩笑的语气哀嚎,“也不是本命年。” 随便一想,也知道霍西临不是心机小三,不然不能这个时候还这样。他的举动又奇怪,让易忱有些看不清楚。 他不咸不淡地安慰几句,末了说:“我以后也不会和他产生任何瓜葛,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也别说了。当然,我们以后见面的次数会减少,甚至没有。” “为什么啊?”被易忱的直白冷漠所拒绝,霍西临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 太眼熟了。 此时的易忱看霍西临,就像在看年轻版的周璟,是那么像。 也没人比他们更擅长扮可怜与揣着明白装糊涂。 “彼此体谅,我不想再和过去牵扯不清,你总会让我想起这些事。” 周璟说得对,骨子里的易忱是很冷漠的人,他可以冷静地说分手,可以冷静地拒绝周璟无数次,可以对刚认识的霍西临说出这样的话,哪怕是面对他们的眼睛。 恰恰是这些冷漠,成了保护易忱的坚硬盔甲,让他在离开的时候,没显出半点狼狈。 “那你不想不就好了。”霍西临想法很简单,他知道自己喜欢易忱,喜欢这大哥哥,而且不是崇拜,不是欣赏,一切都可以化为简单的两个字,想“X他”,就想和他发生点什么,并且一直持续地发生着。 他知道易忱是周璟的情人……或者是同居男友吧,什么都好,那天在周璟办公室,他看见易忱发来的微信了,软绵绵地说话,透过文字都能看清。 是不是等到他像周璟一样优秀,或者代替他走进易忱的心,他也可以得到这样的温柔。 见易忱坚持,霍西临只能以退为进,“那我们不见面了,还保持联系行吗?忱哥,我想和你一起玩游戏,上次都没好好玩……而且最近有更新了,还有新的活动。” “……好。”易忱思考了一阵后才答应。 霍西临长吁一口气。 还好还好。 他还有机会。 他和易忱,还有无数可能。 晚上各回各家。 霍西临想约易忱打游戏,给他发微信时,赫然看见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 这怎么还带骗人的呢! 涉世未深的霍西临第一次领略到了大人的狡诈多端。 捶床不已。 酒店房间,易忱在拉黑了霍西临后,打开周璟的名片。 周璟把头像换成了阿拉斯加,这是他和周璟一起养的,可惜最后得病死掉了。 不一会儿,周璟头像又变了,变成了他的照片,应该是去年拍的。 紧接着,易忱就看完了周璟换头像的整个过程。 书房一角、多肉、家里的小花园、周璟两个字的签名、他喜欢的球队简写、国旗…… 最后还是换回了穿正装时的自拍。 正式,明了,好辨认。 看他面对镜头镇定自若的样,易忱莫名想到了有次他带周璟去拍证件照。 …… 酒后误吻事件后,周璟与易忱尴尬了一段时间,最后关系逐渐缓和。白天,周璟就发信息给易忱,让他晚上来接自己,学校要交证件照,他还没有新的,要换。 易忱欣然同意。 校门口,易忱站着等人,因外形高瘦,长相干净,便吸引不少目光,甚至有漂亮的女生来要手机号! 他在大学时都很少被要联系方式,没想到在高中门口遇见了。易忱都不知道怎么回应了,只听一旁冷冷传来一句,“他不给。” 学校里很少有人不认识周璟,见他出现,女生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走了。周璟一脸阴沉地看着易忱,心里想着,果然招蜂引蝶,放哪都不放心!浪浪浪浪死了! 看来又是个阴天,一路上易忱基本不说话,到了照相馆,不知道店员怎么给周璟弄生气了,他直接起身就要走。 易忱过去顺毛。 周璟:“不拍了。” “就拍一下。”造型都弄了,就一下下的事情,现在走了不值得。 周璟看着易忱,在易忱沉着的目光中败下阵,又揣着气坐回凳子上,拍完了照,他凶巴巴地叫易忱,对摄影师说,“给我们拍一张。” 摄影师没听过这样的要求,但是为了不惹怒这位任性的小少爷,又让人给易忱做造型。等易忱茫然地坐到周璟身边,闪光一闪,就好了。 照片上的周璟一脸不高兴,眼神都凶,一旁的易忱看起来则有些懵逼,两个人坐在一起,活像结婚证上2寸照。 再后来易忱也不知道这些照片被扔在了哪个角落,其实对他们来说,这都已经不再重要。 第10章 最近易忱的状态不是很好。 他手底下的员工都感受得到。 小组讨论后,大家回去在小群里继续激烈开会。 [Alice]:忱哥怎么了?昨天我递上去的方案晚上给我送回来,看都没看。 [漠漠]:上次还出错了,搞得他被上面骂,明明是底下人的错他一个人都揽了,啊啊啊看着心疼。 [阿呀乙]:谁都有低迷的时候吧也许家里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好问啊。 [艾久久]:他自己还是尽快调整吧,要么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工作干得乱糟糟的,心烦。 [Alice]:@艾久久,你不和忱哥比较熟吗,要么帮我们打听打听? 艾久久正在打字,就听头顶上方一道声音响起,“久久,过来一下。” 易忱站她办公桌前,一如既往的神色。 工作时的易忱十分认真,私下里也会活跃气氛,会笑,会开让人舒心的玩笑,会自掏腰包请客,他们团队是整个公司氛围最好的,所有员工也愿意跟易忱亲近。 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艾久久也很疑惑,易忱找他是工作上的事儿,说了她几点问题,在会上没有说是怕她下不来台。 被温柔地教育了一番,艾久久也毫无抵触情绪,只是在起身之前犹豫着,把话问了出来,“忱哥,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易忱正低头整理办公桌文件,动作顿了一下,即刻恢复正常。他说,“还好,我会尽快调整,辛苦你们了。” 手机响,艾久久迅速起身离开,易忱见是文星汉打来的,便接了电话。 “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儿啊?”文星汉说,“终于和周璟分手了?” 易忱:“谁说什么了?” 文星汉:“哪是谁说什么啊,那谁,霍西临那小孩儿全给我招了,不是,你咋了人家,他咋管我要你电话呢,还跟我说让你把他加回去,他知道错了。” “……”打电话让文星汉说情,这又是个什么操作? 易忱狠下心,“不加,没必要。” 文星汉沉默了一会儿,“你他妈要是对周璟也这么狠心就好了。” 都已经狠心分手了,易忱心里回答。 可是文星汉仍在喋喋不休,“你忘了上次你们也吵过,眼看着就要分手,他说一两句话,装个可怜,你又颠儿颠儿地回去了。你对别人都狠心,对自己也狠心,可你对周璟从来都心软。他骗你多少回,你永远不长记性。” 不是的,易忱想辩驳。他知道周璟骗他啊,可他说过不会再骗。 还有,也不算说谎成性吧,“我在外面跟客户吃饭”、“今天加班”、“晚上跟荣枫他们出去玩,没别人。”也许只是为了麻烦而想出的说辞,易忱也懒得辨认是真是假。 他和周璟在一起的时间确实太长了。 长到当那点爱意不复存在,易忱第一个感受得到。 “……”沉默了良久,易忱才说,“不会了。” 他不会了。 不会再为周璟心软回头,他们那些年的错误纠缠,早就该到此终结。 “行,别跟我俩在这发誓,你说吧,霍西临怎么办,他个小孩儿,一个劲跟我说话,我好烦啊。” “不用理他。”易忱语气坚决,“他会明白。” 其实没明白。 霍西临早就打听到了易忱在哪工作,下班时间,就在他公司楼下堵。他之前看见有男生堵在女生宿舍楼下,还觉得这哥们儿真傻,明明就没戏了,不然也不会晾着他。 等到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霍西临又觉得易忱也不是那么狠心,只是他们之间没说明白,他的诚意表达不够。 这一下等到了晚上九点多,霍西临早已饿得不行,怕易忱早走了,是他没看见。他问过文星汉,易忱今天正常上班,所以他才能等这么久。 算了,进去看看,反正这么晚了也没多少人在,不怕给易忱添麻烦。 刚走到门口,只见好几个人从里面走出,说说笑笑的,显然刚下班。 在他们的最末尾,霍西临见到了令他眼前一亮的易忱。 易忱穿着西装,神情似乎有些疲惫,见到霍西临来,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霍西临心一紧。 易忱叹口气。 霍西临觉得自己要死。 被他影响到死去活来,霍西临发觉自己越陷越深,竟隐隐有丝自虐般的快感。 “我今天很累。”易忱疲惫地说着,“不想多说什么。” 也不能在门口说,霍西临想拉着易忱往外走,又不敢,只得小声恳求,“我不耽误你太长时间,我就说几句话。” 看着在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低声下气,易忱除了有一丝可悲,还有些愤怒。他跟霍西临走到没人的路灯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忱哥,你是不是真的烦我了?”霍西临那么高的个子,在易忱面前犹如小鹌鹑,还瑟瑟发抖的那种。 易忱更觉烦躁,违着心,“是。” 霍西临都没想过他会这么直接,他不可置信,“你骗我是不是?” 易忱:“没有。” “我哪做错了!我不就是喜欢你吗?”霍西临吼了一声,用了十万分的勇气,吼完后又是一愣,怕他和易忱再没可能,慌张到竟然哭了出来。 看他竟然真的哭了,易忱也愣在了原地,沉默会儿,他说,“所以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没有啊。”霍西临一边胡乱擦泪一边说,“我就是喜欢,可你总躲着我。” 又退后了一步,更客气且安全的距离,易忱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明白,你喜欢我什么?或许你只是觉得新鲜好玩,或许是看我合眼缘,那不是喜欢,我很大了,也没时间、没耐心陪你玩。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了就会明白。” “我已经很大了!”霍西临说完之后脸一热,小声嘀咕,“不信你试。” “……”当然没忽略他的话,易忱深呼吸调整自己,以免骂出口。“本来我想能加回你,既然你都说清楚了,那就不可能再加了,也别再联系,好吗?算我求你。” 易忱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毫不影响他说绝情的话,霍西临越哭越凶,蹲在地上不理易忱了。 易忱:“……” 霍西临哭得断断续续,“我真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就是,喜欢,你不信,我不知道怎么办。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一次都不给。” 听他情真意切地哭,易忱愈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之前就觉得自己不该招惹周璟,现在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他绝对不能再祸害一个人,也根本不可能重蹈覆辙。 “我跟周璟不一样。”霍西临说,“我不出轨,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一辈子,一直对他好,如果我出轨,天打雷劈,我现在很认真,我也不小,我们也没差多少,六七岁?年龄也不是问题。你要是嫌我小,我改身份证,改成二十六总行吧。” “……” 霍西临拽着易忱的裤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扯,哭好了,又问:“忱哥,你给我一次机会吧,你要是嫌我没钱,我就去赚,我好好打篮球,球队要招新了,我继续打球,当球星,只要打得好年薪可高了,我赚钱养你。” 像笨拙地追求心上人,说简单又质朴情话,他却不知对易忱来说,打动他的永远不会是“我养你”。 易忱保持冷静。 他太清楚霍西临这类人的手段,他们会示弱,会紧紧缠绕,会在你最放松警惕的时候,露出蓄谋已久的獠牙,咬住你的脖颈,让你再无喘息余地。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要心软。 不能心软。 “我是男人,不需要人养。”易忱冷冷说道,“我们也绝对没有可能,懂了吗?” 霍西临干脆站起来,他眼圈都是红的,站在易忱的面前。 易忱莫名感到丝压迫感。 他被霍西临盯着,人很难直视这种目光。可易忱并没有退缩,他目光沉静如水,不说话,又好像说了很多。 读懂了拒绝的意味,霍西临说,“我不会放弃的。” “你还要打球,你打得很好,就像你说的你会成为球星,所以不该为其他事分心。”到底是心软的长辈,又不自觉地拿出起鼓励下属那一套。 易忱就是这样,他不知道这种话通常会让人误会,比如眼前的霍西临就以为他们之间又有了新的可能。 “我不能分心。”霍西临说,“我有了目标后就能打得更好,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说不定我就真的打不了了。”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同样的手段,一一于眼前重现。 他如果再跳进火坑,就是真的没皮没脸。 “忱哥,你加我吧,好不好?”霍西临软磨硬泡地恳求。 易忱冷硬到几乎残忍。 他摇头,“不行,我回去了。”离开原地。 只有霍西临被落在路灯下,看着易忱影子越拉越长,直到消失在了黑幕里。 一切重新回到正轨。 在一周后,易忱住进新的房子,距他公司只有四站地铁,非常方便。虽然房东便宜了每月五百,但他冷静下来想,还是有些贵,租半年后应该考虑换个更为实惠的。 跟周璟在一起的时候,对钱几乎都没概念。周璟带他出入“高级场所”,周璟的衣服都是私人订制,连他的都是。周璟好几辆车停在车库,有的落了灰也不见开…… 以前易忱也是过过好日子的。他父亲跟在周父手底下做事,在易忱小时候,他们家称得上富足。 再后来易忱父亲出去单干,也赚过大钱,只是没有足够的经商头脑,破产了。周父念旧日情谊,对易忱一家是能帮则帮。 易忱父亲认清了自己没法单独做生意的事实,也就光荣地退休,过上了安生日子,每天养养花草,摆弄摆弄小动物,在老家的房子里过得十分开心。 易忱的房子是给自己买的,知道老两口也不住,就在那放着,任他们租给别人赚租金,赚些零花。 他正想着,手机就响了。易忱母亲林慧芝给他打电话。 “阿忱,忙不忙啊最近?” “还行。”易忱说。 他不像在外漂泊的游子,回家艰难。因为这“老家”确实离得也不远,也就在邻省,半天即可到家。林慧芝听他声音就高兴,笑着问:“什么时候回来看看?让你爸给你做鱼吃。” 易父虽然没经商头脑,一手独家烧鱼却是人间美味。 易忱想了下说,“这周末吧。” “好好好。”林慧芝喜出望外,顿了顿,继续说:“叫周璟一起回来吧,这也好长时间没见了。” 易忱陷入了沉默。 第11章 易忱是一个人回的家,易忱的父亲易向国扎进厨房做菜,林慧芝在大门口迎接儿子。当易忱进门,林慧芝向他身后瞟了瞟,“周璟呢?买东西去了?” “没。” 林慧芝没听仔细,继续说着,“每次回来都买东西,花那个钱干什么呢,家里什么也不缺,你们回来就好了。” 这是易向国买的带院子的别墅,当时他生意亏本,也想过把房子卖了,但想了想,还是要给妻儿留个家,也就没动。满院花草由他精心照料,易忱路过时看花开得很好,就判断出了父亲最近没病没灾,不错。 到了厅内,易忱坐在沙发上也便直说了,“我和周璟分了。” 又像没听明白一样,林慧芝皱眉,“什么意思?” “分手了。”易忱说,“感情不和。” “啊。”短暂的叹息,饱含遗憾,林慧芝自己不能相信,“好端端地怎么就分了呢。” 易忱是早就向家里出柜的,那时他们都以为他还小,不成熟,也想过他后来会找女朋友。直到他把周璟带回家,林慧芝才认清事实。 周璟父亲那边不同意,于是闹得惨烈,周璟又是离家出走又因车祸住院,折腾了一年多,才让周璟父亲松了口,说是任由他们闹,他是不管了。 于是这几年逢年过节,周璟都来易家,也把他们当真正的“岳父岳母”,林慧芝一开始看他不顺眼,后来倒也挺喜欢,毕竟他也对自己儿子好,而且说句实在的话,周璟条件是不错,也不会让易忱受委屈。 在一起这么久,闹也闹过,好也好过,就这样分了,林慧芝觉得太过突然。 她不清楚,在易忱看来,分手是必然结果,只是早与晚的差别。 饭桌上,林慧芝也在努力活跃气氛,开些玩笑,哄易忱开心。一旁的易向国也听出了发生什么,沉默的他突然开口,“没事儿,再找一个,找个比他更好的。好小伙儿不到处都是,隔壁你刘奶奶的孙子回来了,也和你一样。海归有气质,个又高,一看就成熟。” 易忱大学离家,却也记得邻居奶奶,小时候他去她家玩,她头发花白,却盘的很整齐,和保姆一起住,儿子偶尔回来看她。 那时易忱就在想,是不是老了之后都要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直到死去。 刘奶奶今年八十七,身体每况愈下。易忱以前回来时会问问她情况,偶尔去看她,这次回来,易向国让他吃完饭就过去,说这时刘奶奶的孙子应该在家。 易忱拗不过父母,林慧芝拿着药包出来,推易忱往外走,“正好我上次托人给她配的足浴包到了,你说这每天泡半个小时,晚上睡觉时脚上穿袜子,快去吧。” 易忱茫然地拎着药包,来到了刘奶奶家门口。 摁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是保姆阿姨,上月才换的,易忱见过她买菜。 “你是……小易吧!”阿姨看他面熟。 “是,我是隔壁的易忱。”易忱问,“我来看刘奶奶,她在家吗?精神还行?” “来来来。”阿姨欢迎他,一边带路一边说,“还行,这不最近几天小肃回来了么,还带回来了他朋友,有小辈儿在家能热闹不少,老太太心情也不错,吃得还多了呢。” “嗯……”易忱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进了客厅,易忱就见到了传说中刘奶奶的孙子尹天肃。 和另一个年轻男孩儿。 尹天肃起身与易忱握手,又将一旁的人介绍给他,“这是我爱人姜屿。” 易忱微笑,“你好。”低头看见他无名指婚戒,闪闪发光。 刘奶奶从自己卧室出来,见到易忱,笑得眼睛眯起来,招呼他坐。易忱与她聊一会儿,把药包交给保姆阿姨,随后听刘奶奶问,“小易啊,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易忱说,“不急。” 刘奶奶笑着,“你看看小肃都结了,没事儿,现在时代不同了,两个男人结婚也没什么,别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活得开心不就行了?你看他们不挺好的吗?” 易忱被投喂狗粮,刚吃完饭,有些撑,又要顺着老人家的意思说,只能道:“好,这就回去考虑。” “这就对喽。”刘奶奶被阿姨催着去吃药,就让他们年轻人一块儿聊,说年轻人间有话题。 尹天肃今年三十,与易忱同龄,他在大学当老师,气质也符合身份。 只是相貌过好,戴眼镜文质彬彬,估计会帅到让人无心学习。 与他聊天,易忱很放松,他不像以前易忱认识的“文化人”,侃侃而谈却说不到重点,处处彰显自己不凡。尹天肃就很平和谦逊,不显山露水,有种看透世界本质后的返璞归真。 只是成年人有安全距离,一来场景不合适,二来旁边还有他爱人,易忱想让他指点迷津的心思一闪而过,最终也没说。 如果熟悉了起来,尹天肃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 “没事儿,我也要回学校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出去喝酒。”聊了很长时间,尹天肃见易忱要走便说。 易忱点点头,尹天肃的学校离霍西临的很近,不对,提他干什么? 易忱走后,尹天肃心情不错,转头一见姜屿面色不佳,问他怎么了。 姜屿:“没事儿。” 尹天肃:“不高兴了?” 姜屿看他一脸无辜,气地扑在他身上,整个人跪坐他大腿。 “哎!?”尹天肃被压得疼,把他腿分开,将他搂在怀里打他,“你要压死你老公啊?” “你不能对他有想法知道吗!”姜屿双手捧他的脸,逼他看向自己,“我看他那样就知道是刚失恋,这时候遇见一个善解人意油嘴滑舌故作温柔的老狗,还不得迷失心智!” “说谁是狗呢?”尹天肃的镜片泛着冷光,语气也变得危险,用力捏怀里的人,冷哼了一声,“你等着吧。” “略略略,怕你啊。”姜屿扭着腰挑衅,却仍旧捧着他的脸不放。 等到易忱回家,就听林慧芝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你刘奶奶的孙子怎么样?好不?” “……”易忱看向一旁沙发上静坐的亲爹,干笑了两声,“真好,见到了他,和他爱人。” “咳咳。”易向国掩盖尴尬地端起茶杯,“这个吧,我是看他这孩子也挺好,不知道他带回来的和他是一对儿啊。” “哦,还在国外结婚了呢。”易忱说。 易向国:“结婚不挺好吗?你看看你,也该结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换个,明天就结,气死他。” 易忱想,这么久了,周璟没再联系他,应该也是早就不在乎了。 第二天下午时易忱要返程,有人按门铃,林慧芝出去看了眼,回来说,“是小尹问你和不和他们一起走,他开车捎你回去。” 正好易忱也收拾好了东西,便也没推辞,上了车。 车上,副驾的姜屿一脸疲倦,说话也声音沙哑,全程无力。易忱想关心地问他是不是病了,瞥到他脖子上清晰的咬痕,闭上了嘴。 尹天肃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也许是人夫夫情趣…… 算了吧…… 易忱正胡思乱想呢,听尹天肃问他去哪儿,他说了个地址,说完后觉得不对,又改了,将新家告诉他,不好意思笑笑,“忘了自己住哪。” 突然,手机响,易忱看备注,“璟”,他还没来得及改回姓名。 “你在哪儿呢?”电话里,周璟语气略凶,听起来嗓音还有些不对。 像感冒了。 易忱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问,他如实答:“要回家了。” “回家?哪个家?”周璟说,“行啊易忱!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还跟霍西临那个狗去看房子了,你想跟我分手就直说,跟我演什么戏呢?” “……”周璟的声音很大,寂静的车里一清二楚,易忱皱着眉,“不是你说的这样,现在不方便,等回去再说吧。” “哎还不方便说?”周璟气昏了头,“怎么就不方便了?陪你那小白脸子上课呢啊还是上床呢?” “周璟!”易忱以为自己不会生气了,看他跟霍西临牵扯不清没生气,听他说“除了我还能有谁喜欢你”时也没生气,现在听他倒打一耙,无端指责,气到声音都抖。 他压着怒气:“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了?” “哦幼稚!现在说我幼稚了,我之前问你时你怎么不承认?你就是一直嫌我幼稚看不上我,行,你多成熟啊,你多牛逼啊,你把我耍得团团转像看傻逼一样看我,我不幼稚能被你骗吗?” “……”漫长的沉默后,易忱冷笑了一声,“你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独一无二。” “你别跟我在这拽成语!”周璟吼,“你等着,有我在一天你们俩别想好过!” 发表了开战宣言后周璟就挂断了电话。 易忱心情复杂地看着手机,有点想不通是周璟故意的,还是他真的误会了什么。 “虽然不该问,但好像很精彩……”一直蔫着的姜屿转过身,一脸好奇地看着易忱,眨了眨眼,“你家这个不仅脾气不好,听起来好像还不太聪明的样子。” 易忱一个头两个大,周璟以前生气时出去飙车给自己飙到了医院,现在可是比那时还生气得多,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他……”易忱想说他就是不聪明吧,也不好人身攻击,憋得难受,最后泄了气一般地也跟着瘫了。 姜屿想听他分享感情之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后半段坐到了后排。易忱没藏着掖着,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通,姜屿听完感叹,“那他也太渣了吧。” 又觉得感情这种东西真是容易淡,人心易变,没了就回不到过去。 看姜屿陷入了对未来深深的担忧中,易忱又安慰他,“分人的。” 姜屿看开车的尹天肃,悠长、且深沉地叹了口气。 尹天肃:“???”他怎么就躺枪了? 当车开进小区楼下,易忱下意识往门口一看,果真看见了周璟。 “那个看起来要砍人的就是你对象?”姜屿担心地问。 易忱点点头,向他们道谢,说着要下车,被姜屿一把拽住,“哥,要不咱们报警吧。” 易忱笑着说不用,又道谢,姜屿关上车门跟尹天肃说,“先不走再看看,有什么事儿就带他一起跑。” 易忱只是从容地走到周璟面前,他对周璟的能力从不怀疑,自己搬家,他找不到才奇怪。 周璟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身后的车上,发觉开车的是个陌生男人,冷哼一声,“易忱,我可真是小看你了啊。” 这什么水性杨花老男人,他一大好青年被骗了这么久,简直是天怒人怨! 第12章 易忱并没有请他上去坐坐的意思。 在他的世界观中,分手后的情人做不成朋友,他也该和周璟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周璟并不这么想。 他先是像头刚回家的狮子,审视易忱身边是否有其余雄性出现,再用言辞羞辱,反正他也不必住在这,不要脸面。最好,最好把易忱搞得在这住不下去,凭什么他要一个人痛苦? “这才离开我几天就勾搭上了别人,对,我突然想到了,之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的时候,怕不是已经给我戴不少绿帽子了吧?”周璟现在是越看易忱越不顺眼,合理怀疑他一举一动都是在卖弄风-骚。 易忱想过他们分手,却不知道分手后的周璟会如此的……口不择言。 “我以为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易忱说道。 周璟先是盯着他看,时刻游走在暴怒边缘,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沉下来说,“好,易忱,我有事要跟你说,现在的我该不会连进你家的资格都没有了?” 让周璟在外面大吼大叫仪态尽失也着实不好,易忱也没多想,周璟是男人,他也是,他在心底里认为周璟就不可能丧心病狂到做出格的事儿——多半只是误会了些什么,说清楚就好。 易忱带他上楼。 门关上,周璟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直接往里走,先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说着:“外面看着挺破,没想到里面还不错。” 他走到墙边置物架上一看,眉一挑,“你不是不喝红酒么?”语气十分危险。 易忱心想跟他解释这个干什么,管得着吗?看周璟那质问神情,又无奈地说了句,“文星汉送来的。” “哦,那拉皮条的。”周璟恍然大悟。 易忱皱起眉,显然十分嫌恶这个词语。他问,“你说什么?” 周璟浑然不觉,或者干脆不在意他的愤怒,“我说,他把你介绍给霍西临,不就是拉皮条的吗?” 易忱扶住额头,他深切认识到自己让周璟进来是个极大的错误。 “我说过我跟霍西临没一点关系!周璟,你先找的他先出轨,你在这玩什么倒打一耙?”易忱很少情绪波动到这种地步,他被周璟的话恶心到愤怒,良好的教养令他没有破口大骂。 周璟:“我出轨了?你有证据?我把他当朋友,你呢?他他妈想上你!” 易忱没说话,周璟一步步逼近,一边掏手机一边说,“你出来租房,他陪你找,他打篮球你给他加油,易忱,你敢说他对你没意思?你趁机和我分手不就是因为看上他了吗?”他把手机摆在易忱眼前,是《不安之魂》的直播实况,一个男主播剪的视频,标题是“玩着恐怖游戏的我竟然被队友gay到了”,当时5号是易忱,6号是霍西临,当易忱被咬,霍西临急匆匆去找药,又冒着生命危险救易忱的大场面一一被还原,视频up主还在不停骚话解说,弹幕一水儿的粉色“yoooooooo”刷得飞起。 周璟是很讲证据的人,没看见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傻子骗得这么惨。 “死也要死在一起,真是感天动地啊。”周璟一手掐住易忱的脖子,咬着牙,“我真想、真想直接掐死你。” 呼吸不畅,易忱粗着嗓子,“放开。” “你早就想和他在一起,找理由和我提分手,把我踹了去找更年轻的。”周璟气到头昏脑涨,“你就喜欢这么大的是不是?你是就好这口儿?” 突然,一拳冲着他左脸来,因为拿着手机,躲闪不及,直接被易忱打懵了。 易忱第一次打他。 好在打完后周璟也松开了他脖子,他得以喘息。 周璟没有立即还手,他也像第一次被打的孩子,不可置信,茫然地看了看易忱的手,声音听起来竟有些许的委屈,“为了他打我?” “为了让你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为了让你学会怎么说人话,为了让你从今天开始记得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我跟谁在一起,和你,周璟也没有一毛钱关系!”易忱攥着拳头,起伏的胸膛里怦怦直跳,周璟扔了手机,下一秒直接扑了上去,将易忱整个人按在沙发上。 “周璟!”易忱怒道。 “你还打我?”处于失控状态下的周璟力气奇大无比,易忱越反抗他就越凶残,如果往中二了说,嗜血的本性激发,身体也止不住的兴奋。 “你……”易忱与他扭打在一起,但他实在没更为年轻的周璟力气大,反抗中还被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周璟也有些懵,不过只愣了一会儿就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知道疼就好。”周璟红着眼说:“我说过谁他妈也别想好过!” …… 结束以后,周璟去洗澡之前特地去了厨房看一圈,没锋利刀具,回来走到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易忱面前说,“想报警可以。” 易忱身上全是掐痕,还有不少破了皮的地方,他的手垂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灵魂。 周璟洗完了澡出来时看易忱还是那个姿势,走到他身边,不自觉地慌张起来,他看着易忱还睁着眼,睫毛微颤,知道他没事。 周璟半跪在沙发前摸着易忱的脸,却在他眼中看不到自己了。 他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彻底碎裂,他觉得那不重要,又或者,强大的自信使他坚信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被修复,被他修复。 “如果你想在这住,可以,我不要求你搬回去,但你别再见霍西临了,除非,你想看他再也拿不动球。”周璟柔声说着,摸易忱被咬破的嘴唇,“听见了?” “好吧。”周璟自问自答,“我知道你听见了,乖,易老师,不好意思啊,你等我,我去给你买药。” 良久,易忱终于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滚。” 周璟松了口气,起身道,“还行,还能骂人,我走了,等我。” 他是带着钥匙走的,回来时不仅带回了药,还带着刚配好的备用钥匙。虽然他觉得不用配,但是,万一呢?回来后,易忱已经不在客厅了,空气中的味道昭示有人曾在这里犯下罪孽。周璟不在乎,他都什么都没有了,何必在乎那么多? 浴室里有水声,周璟是很怕易忱做傻事的,毕竟人死了只能怀念,哪有有温度的人抱着舒服?他快步走向浴室,拉开拉门,易忱正靠在墙上,任凭水冲刷着他身体。周璟看他身上自己造下的痕迹,差点不合时宜地又有反应。 以前明明没这么大魔力。 周璟把药放在架子上,“别忘了用。”他似乎不敢再看易忱了,转身匆匆离去。 易忱承认他也足够要面子,当他听到门响的一瞬间,就靠着墙慢慢滑下去,他站不稳,保持直立已是极限。温水浇在他头上,四面八方将他覆盖,世界只剩水声,仿佛这样就听不到有人在静默的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wb:漫写诗书 找我玩0.0 第13章 周璟最开始上大学的时候,还经常找易忱,动不动就让他过来看自己,或者他去易忱公司——如周璟所愿,他的大学和易忱正式工作地是一个城市。 而易忱会架不住他软磨硬泡,先答应看他,最后又因为种种原因而失约。 周璟愈发生气,直接拉黑了易忱,整整一个月都没理他。 直到易忱换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里,两个人都在沉默,安静到能听见呼吸声。 是易忱先开口解释,“我上个月要转正,又被分配到了新组,每天需要外出,很忙。” 周璟:“哦。” “你明天有空吗?我明天下午去你学校附近,正好一起吃个饭?” 周璟:“没有,要和室友出去。” “好,那改天再约。”易忱顿了顿说,“我申请加你为好友了,把我加回去吧?有什么事好方便联系,之前失约,是我不对,对不起。” 周璟突然间愈发烦躁,他踢了一脚凳子,冷静下来,咬着牙说,“好,加你。” 易忱笑声温柔,“嗯好,那我们微信联系。” 周璟颓败地挂下电话,又恨自己不狠心。他上赶着追人,人却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这会儿说一两句软话,他又得屁颠颠跑回去,贱不贱啊。 等到第二天,周璟在校园里见到了易忱。他们公司和学校合作,招募选手参加歌唱比赛,报名的人乌泱泱的,易忱在旁边组织排队。他穿着黑色棉服,大声说话,声音都嘶哑了,在旁边咳着,周璟面色不善地走到他面前,见到他泛红的脸和明显的黑眼圈。 咳得嘴唇都没血色了,眼睛里盛着水光,周璟伸手摸他额头,明明刚下完雪,正冷的时候,他的脸和额头却发烫。 “带病坚持工作?你们老板知道吗?”周璟问。 易忱朝他笑了下,指了指旁边的队伍,“我先去维护秩序了,咱们回来再说。”他刚要走,被周璟拽着胳膊往外拖,因为没力气而挣扎不开,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还能坚持,易忱本来想等活动结束了再去打针,而看周璟那样是非要把他送去医院不可。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扶着周璟胳膊站稳,摇了摇头,“我知道,活动快结束了。” “结束个屁。”周璟说,“打针去。” “我等完事儿的。” “听不懂我的话?”周璟向来没说第二遍的耐心,唯独面对易忱,舍不得更凶一些。 即便易忱坚持着要维持秩序,还是被周璟送去了医院。 挂水,医院点滴室内,周璟看着易忱,语气也不免软了下来。易忱不止不来找他,还骗他会来,这才是让他生气的直接原因。 “下次还带病工作么?”周璟问。 易忱没什么精神,刚喝了水,嘴唇很湿润,脸色还是不正常的潮红。他反驳说,“本来没这么严重的。”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呗?”周璟说,“看见我就病得更严重了?” “不是。” 易忱看着他,略无奈地叹气,“别总说这种话。” 看易忱少见的坦诚,可能是因为生病,很多话都容易说出口,周璟心思不免活络了些。趁虚而入是他曾经所不齿的行为,此时也想尝试尝试,万一呢,周璟心想,于是他说,“以后生病了就先告诉我,别让我担心行么?” 这话在平时听是有些矫情,可易忱的心也不是铜墙铁壁,长时间的疲惫和压力让他几乎透不过气,他太累了,看着自己看了好几年的小朋友已经上大学了,他又有种欣慰感。虽然孩子对他有着特别的心思,但等他多认识了些朋友说不定就会好了。 易忱点头,“谢谢。”他发自内心的笑,“周璟,谢谢你。” * 生病时的感觉相似,脆弱感趁机钻进骨缝里,丝丝缕缕地缠绕,等一个泄洪口倾泻而出。 易忱醒来时正侧卧在床上,面对着卧室的窗。伸手遮在眼前,阳光刺眼,花白一片看不清世界。他已经请了两天假,第三天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这两天他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他可以走,可是又能走到哪儿去。 他相信世界这么大,没有周璟找不到的地方。而他又不可能逃到异国他乡,语言又不通,不过如果辞职了出去转转也好。 通常辞职是需要一些勇气,易忱两年前被挖到现在的公司,干得一直不错,现在走也觉得不舍,可周璟的不正常打乱了他的生活节奏,让他也跟着不正常了。 他经过慎重考虑,去公司后就写辞职申请,递交人事部后没多久,直系领导找他谈话。对方先是委婉地问了下是否薪资不符预期,又关心了他的工作进度,可易忱准备的理由很充分,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回头。 “好吧,祝你前程似锦。”领导如是说。 易忱点头,心想周璟也终于教会他一个道理,他想站在原地止步不前,就不会有人等。 晚上易忱回家,在楼道门口看见了霍西临。 霍西临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他见易忱回来,眼里的喜悦藏不住,上前几步说,“忱哥,我不知道你在不在家,就在门口等了。” 易忱以为自己跟他说得已经很明白,再伤害人的话他又说不出。毕竟霍西临是无辜的人,没理由将怒火发泄到他身上,换来惨烈收场。 “你是不是非要找我?”易忱轻声问着。 霍西临笑容僵在脸上,又不敢继续向前,他咬着牙,憋出一声“是”。 “我没什么好,如果你了解了就会发现,我这个人其实很无聊。” “我知道,我也很无趣,可你想啊忱哥。”霍西临望着易忱,“什么样的人都会被人爱,都可以爱人,这就是作为人,最公平最幸福的事。” 还以为是个不善言辞热爱篮球的大男孩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易忱看着他,突然问,“谁教你的?” “啊……”像是被人戳穿,霍西临有一瞬间的窘迫和紧张,他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直到听见易忱的轻叹,“走吧。” “啊?”霍西临又傻了,以为是要让自己和他一起上楼,尾巴差点摇起来。易忱补充,“我说你先回去吧,不是很远么?” “我还没吃饭。”霍西临急着说。 易忱也没吃,更没心思做。他以前在家做饭,做给周璟吃,会有种自己正在照顾小朋友的心满意足感。小朋友越长越大,心思也越来越多,他又像管不住孩子的家长,任凭他挥动翅膀飞更高,远到不记得回家的路。 他让周璟上楼,是他前段时间做过的最错误的选择。一朝被蛇咬,谁知道霍西临又是什么样的人。 哪怕他看似单纯无害。 “我送你出去。”易忱说,“小区外有一家炖肉很好吃,你可以吃完再走。” “你陪我吃吗?”霍西临追了上去。 易忱本来想说不吃,想到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没说话。 霍西临笑得有种得逞后的喜悦。 一顿饭好说歹说,也没能让霍西临死了心,易忱也不懂自己是哪吸引了小孩子,难道因为他长得老? 不过易忱的善良给了霍西临自己还有机会的错觉。 霍西临清楚地明白是易忱不忍心拒绝他,而他却利用这一点不忍,卑劣地想要更多。 “明天我有场很重要的比赛,你会来吗?”吃完临走时,霍西临问。 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目光,易忱却不敢再直面了,他可以对所有人绝情,包括自己。 是啊,就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 不值得,也别抱有任何期待,这样就不会失望。 “不了。”易忱直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有任何联系。” 霍西临望着他,“可我不会放弃,哪怕前面是一条死路,我也要用手给它刨出来。” 易忱笑,“有这个精神还是好好打球吧。” “我知道。”霍西临在心里回答,好好打球,也要好好追你。 也懒得管霍西临心里怎么想了,易忱填饱了肚子就回到了家。天色已经暗了,他进家门后去开灯,赫然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 周璟的脸色如几天前一样难看。 他扭过头看着一言不发的易忱,神情显得有些倔强,却仍旧说着带刺的话,“和他聊得开心吗?怎么不请他上来坐坐?” 易忱很快就想通了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家里,他直接忽略周璟的话,说道:“把你手里的钥匙给我。” “你觉得我会给么?”周璟问,“把我当傻子好玩吗?” 易忱又无话可说了。 周璟又道:“现在好了,你们把我当帮打野鸳鸯的人,也许你对他说我对你不好,他安慰你,也或许他找你告状,说我当初怎么逼迫他,他多可怜。”第一次栽跟头,栽在了霍西临这个小屁孩身上,这让周璟感到十分的羞愧和愤怒。 越提越气,周璟突然扬声吼道:“易忱,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别再气我?” 无理却倒打一耙,小孩子的专属技能,被周璟应运到得心应手。易忱心说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又觉得这样就中了周璟的计。 怨恨是比爱更长久的情感,不爱了也不恨了,才算是终结。 不生气了,易忱想,越是针锋相对,越没完没了。他用同样的话回应周璟,“我怎么样做你才能放过我呢?” “放你去和那个兔崽子双宿双飞?”周璟说,“别做梦了,不可能。” “我如果和他在一起,不得好死。”易忱语气坚决,他想问周璟是不是也敢这样发誓,只是想想而已,没问出口。 周璟张了张嘴,像是被噎住了,不再说话。 易忱心情平复下来,“你现在该走了。” 周璟也忽视他的话,“我在这住一晚。”想到了什么,他握了握拳,“你放心,我不碰你。” “你觉得你还有可信度吗?”易忱问。 周璟又有些烦躁,这不还是他逼的吗?看着易忱那冷清的模样,他就控制不住地想把他压在随便什么地方,欺负到再也说不出绝情的话,眼睛红红的,只会让他轻一些,有时也会软声叫他的名字,周璟。 他拿出烟盒抽出烟,点了好几次没点燃,把打火机啪地摔在茶几上。“我碰你我也不得好死好吧?”顿了顿,周璟咳了声补充,“今天。” 易忱也不想再对峙下去,他进洗手间洗漱,回到卧室时看周璟还待在沙发上,没管他,回房插上了门。 客厅里,周璟看见霍西临发了朋友圈。 是一张夕阳图片,配文是“为了梦想和你,我会到那些远方。” 划了几下,又划回来,点开右下角的两个点,又骂,怎么微信只有赞没有踩的功能啊。 算了,忽略这孙子的挑衅,周璟心想他不该跟他计较。一边想着,一边点开霍西临头像去投诉了。 投诉原因:发布不适当内容对我造成骚扰。 想了想,又拍了个易忱家的茶几,发朋友圈配文:“这就是有些人永远都到不了的远方。睡了,晚安。” 第14章 易忱醒来时,周璟已经走了,茶几上留着饭,饭下压着张便签纸,写道:“早饭热一热。” 鬼使神差,易忱拿起来后翻了个面,背面同样是周璟的笔迹。 “我昨天晚上没吃,等你半天,你也没问过我。” 说得像他多委屈一样。 易忱想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很快被周璟狠厉的眼神所取代。 同一个人,不顾他的激烈反抗与恳求,在他们已经分手的情况下,还要践踏他身为男人的自尊,极尽所能地羞辱。 过往的信任荡然无存,一切装可怜都成了施暴者请求原谅的手段——更何况周璟还没低声下气地认错呢,他只觉得错都在他人身上,而他可怜又无辜。 算了,越想越觉得恶心。 白天易忱在公司忙,向手底下人交代工作,又在尽所能地完成手头的任务,晚上下班时,实习生们都没走,因为听说了易忱要辞职,一起等他。 易忱说,“过两天你们挑个地方吧,咱们聚一次餐。” 实习生女生较多,跟易忱关系也都不错,当下也顾不得该说不该说,你一句我一句地劝他别走。 “你要走了我们怎么办?你就忍心看我们一群幼小的羔羊无家可归吗!”有人说道。 易忱笑了笑说,“啊,你们长大了,青青草原不就是你们的天下么,早晚都是你们的。” “可万一有灰太狼呢……” “咱们楼有保安,别怕。” 易忱跟他们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好久没发自真心效果,随意一瞥,看到门口有人进来,笑容僵在脸上。 “您好,请问找谁?”有同事要出门,见到一英俊男人进来,客气问道。 周璟在外简直是人模狗样典范,西服领带袖扣钢笔无一不少,香水都是斯文败类的味道。他朝不远处易忱一扬下颌,“接人下班。”同事顺着他目光看,一群女生,也不知他说的究竟是谁,便不好再问,说了声好的便离去。 易忱脸色变化明显,围着他的人也都看出来了,转头看向已经进来办公室的男人,又看了看易忱。 易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没人知道他此时有多想打周璟一顿。 “行了就到这吧。”易忱转头对他们说,“回去想好去哪儿吃,人均过千的就先别提,为了我心脏想一想。” “还吃啥啊,楼下过桥米线吃一顿算了。” “司机盒饭13块钱一位不也挺好?” “我们也不是趁你要走就宰你一顿的人好不好?你要是不走就最好了,要是走,那就和我们一起啃窝窝头吧。” 众人就去哪聚餐发表了各自看法,被易忱弄散了,各自回座位该加班加班,该收拾东西回家的回家。 周璟笑吟吟地走到易忱面前,关心问道:“你要辞职了?终于想通了?” 易忱冷漠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周璟眉头微皱,语气却无比地严肃,“易忱,你最好别这样看我。” 他发疯一向不分场合,易忱还真怕周璟在这种地方做出什么事,只能说:“出去再说。” 周璟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这个破大楼下班期间电梯多少人呢,他排了那么久的队上来,就看见了易忱的冷脸和那种嫌弃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垃圾一样,心理落差大到好像一百分瞬间成了不及格,老师说是发错了卷子。 憋着一肚子火,周璟跟易忱一起等电梯,随着等待愈发漫长,火也越烧越旺,等出了公司大楼吹了风,瞬间燎了原。 “我来接你下班,你非要对我这个态度么?”周璟压低了声音问。 而外面也不是吵架的好地方,易忱又不想跟他吵,只能说:“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冷静一下。” 周璟说,“我很冷静。” 易忱看他仍旧充满怒火的眼神,就觉得他应该去看看病了。好像确实不太正常,和以前只有一丁点相似之处,至于其他方面就像换了个人。 周璟的身体状况又轮不到他关心,想一想,易忱便说,“你可以换个地方散心。” “哦支开我好让你和那奸夫苟合。” 周璟现在已经自动把“霍西临”和“奸夫”两个字划了等号,还觉得这奸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敢撬他墙角,特别不嫌命大。 经历了失控的周璟后,现在听他说什么,易忱都不意外了,只是亲耳听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愤怒之余,只觉得特别嘲讽。 回家聊一定不是个好主意,世界这么大,对易忱来说竟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无力地想,只要周璟一天不放手,他是不是就无法摆脱这个人。 这样想着,连回应也懒得回了。周璟怨毒地道:“说中了你的心思?” “随便你怎么想吧。”易忱说,“你开心就好。” 这就是再直白不过的敷衍,气得周璟心尖都疼,他攥紧了拳,最后拿出手机,对易忱说,“现在,跟我回家,不然我的人就废了他。” 易忱眼睛微微睁大了。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现在学会了用恶劣的手段威胁人,易忱不禁笑出声,“周璟,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这是褒义词,你确定你没用错?”周璟问。 易忱摇头,“因为我想不到其他词形容你了。” “回家再想。”周璟拽着易忱的手腕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慢慢想,给你足够的时间。” 易忱再次回到周璟的家,是被胁迫着,这是让他想破了头都想不到的事。对此,周璟却很是坦然,他给易忱看小视频,有人在不远处录霍西临打球。 球员受伤是常有的事儿,找个对抗的机会,周璟让人去撞霍西临,轻则骨折,重则篮球生涯受到影响,他甚至都不用背地里下手,球场上就直接能解决,还不用付法律责任。 易忱深知这一点。 周璟不说话,易忱也不说,仿佛又回到了多日前的沉默。那时霍西临还没出现,他们的沉默还没如此暗潮汹涌。 最后还是周璟先发了话,“既然你已经辞职,公司就别去了,留在家里。” “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易忱看向他的眼神中不禁有一丝在看精神病人的同情。 相处多年,这点情绪周璟是读得懂的,他自嘲地笑了下,“我们真默契,你是不是在想我病了,我没有,就算有,也是你逼的,知道吗?” “我没逼着你出轨。”易忱平静地说。 周璟哈哈笑起来,笑完才说,“你就抓着这点不放是不是?我出轨了?你跟他要是真有点儿什么,现在就在你眼前暴毙行吗?” 越想越生气,“你呢,你敢保证?”他凑近了易忱,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抵在墙上,膝盖卡进他大腿之间,越来越近,看着易忱露在外的手腕,想狠狠咬上一口。 “他碰你没?”周璟眼里烧着火,“亲过你吗?抱过你吗?” 操,那小屁孩说不定装可怜的时候吃了不少豆腐,一想到这周璟的头都快炸了。他愤怒地亲上去,发泄一般撕咬着易忱嘴唇,舌尖果不其然被咬破,分不清谁的血,分不清是哪里的痛,索性就让两个人一起痛下去谁也别再好过。他亲着,咬着,发泄着,回过神后,看易忱哪里都狼狈,脸色薄红,嘴唇红着,有的破了皮,有的渗了血丝,却仍旧是一副看精神病的目光,周璟越来越用力,用力到他感到自己脸上的凉。 是易忱逼他这样,完全就是他逼的。他们相识已久,有了数年感情积累,数也数不清的回忆,一起哭过笑过闹过爱过,谁知到了现在爱却成了说不出口的话语,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许久后。 “还爱我吗?”周璟问,他说话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流下,语气仍旧凶着。 易忱尝到口中的血腥,分不清是谁的,他不说话,周璟又问了一遍,这回是“你还爱我吗?”。 可是怎么能回答出口呢? 不成问题的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以荒唐开始的感情在经历了风风雨雨后,早已不堪一击。 “我只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易忱轻声说着。 周璟看着他,就笑,哭着笑,他说,“不管了,我们俩之间总得好一个,没有意义也是意义,在你想通,或者我想通之前,宝贝儿,你就留在这哪也别去,好吗?” 易忱看他有些丧心病狂的意思,他尽量不再惹怒这个人,只是问:“我有选择吗?” 周璟又亲了他的嘴唇,轻轻一碰便离开。他说,“没有。” 第15章 易忱睡的是以前的房间,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又或者说,是周璟很小心地在还原一切,虽然他知道这些并非是家具摆设的问题。 可总得有一个东西出来背锅。 周璟的状态不太正常,他自己也感受得到。可他不再知道怎么控制情绪,以前情绪出现问题,看见易忱就觉得缓和许多,现在易忱才是令他失控的根源,他不能看,又不能不去面对,死命纠结着。 他也想过,在半夜的时候想,易忱有什么好的,这不正合了他心意,甩了就甩了。他让会所的曲经理给他发点照片,男的,年轻的成熟的,什么样都有,可没一个让他心动的。 曲连衣发语音过来,“怎么璟哥,都不喜欢啊?这已经是我这儿最好的了,您要是不急我去别的地方扫扫。” 周璟听他声音觉得刺耳,随手拉黑了他。 想通了,他就算不爱易忱,也应该是他说,没易忱先离开他的道理。 * 周璟大三那年和同学成立了个工作室,因为从小没什么特别喜好,就爱玩点儿游戏,工作室的方向也是游戏。 同学几个在一起研究,有人离开,有人加入,一年到头还真让他们给研究了出来,一个简单却魔性的独立小游戏,一开始在校内风靡,随后席卷各大媒体网络,彻底火了,成了当年最火爆的游戏之一,朋友见面都得互相询问进度,看对方过了多少关,有没有自己强。 有人出高价买这款游戏,同学要往出卖,周璟哪能同意。矛盾就此产生,跟他关系最好——周璟认为——的一个学长是研发这款游戏的主力,他也赞成卖。 周璟说,“我们为了她熬了多少夜,你真想看她改名易姓?” “熬了这么久的夜用了这么多心血,不就是为了她能卖个好价钱?周璟,周大少爷,我们不是你,这点钱对你来说是算不了什么,对我们呢?你看看他,看看小旺,他这三年鞋都没换过!” “是啊周璟,这游戏火能火多长时间呢,现在一切都是免费的,下载也不花钱,卖了这一波换了钱,还会有更多游戏……” 周璟对面站着四个人,还有一个沉默不语的,他还不死心地说,“这是第一款游戏,我想留个纪念。” “钱,她的意义就是钱,哪有什么纪念意义!” “你是不食人间烟火,名车开着名表戴着,还养着男人玩那一套,你想想我们啊……” 有人言辞激烈提到了易忱,言语间充满着鄙夷,周璟从不忌讳自己与易忱的关系,此时才知原来在别人心里,易忱竟是这种形象。 周璟伸手指着那个人,“你说什么?” “说怎么了,你一个大少爷多牛逼,身边从来不少这种卖屁股的……” 话音未落,周璟的拳头就砸在了他脸上,带着风。他怒不可遏,无法接受易忱被这样侮辱,简直是要往死里打人,对面五个人一拥而上,有的抱着他有的扯开另一个人,一时乱成一团。 周璟也不骂人了,他就只想打光那张破嘴里的牙,让他永远闭上嘴。 这件事的结局自然不太好。 周璟知道这游戏不赚钱,所以也没花钱买,干脆就退出了,让他们往出卖。当然,朋友也做不成了,算是他给他们的最后一个礼物。 从此周璟再也没玩过这游戏。 他在大半夜跑去易忱公司宿舍楼下,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来,不一会儿,他看见了披着衣服,里面穿着睡衣的易忱。 周璟见到易忱就放下心,所有的怒气与委屈被一一捋平。 “易忱。”他不叫忱哥了,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易忱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等他下文。 周璟上前一步将易忱抱在怀里,他身上很冷,一颗心却赤诚滚烫。 “别折磨我了,跟我在一起行吗?”周璟说着。 他的肩膀更宽阔,声音更有磁性更成熟,见过的人越多,越觉得还是只喜欢易忱一个人。 “你说等我长大了就不喜欢你了,我早就长大了,我现在二十多了,再有四个二十就入土了,那时再说喜欢我觉得晚,现在趁我们都还年轻,你试一试吧?” “易忱。” 带着凉气与仆仆风尘,周璟的怀抱让刚从睡梦中惊醒,还很是茫然的易忱有种在做梦的错觉。 梦里什么都好,人有了勇气,背离了责任与道德,甚至可以答应周璟的一切要求。 已经拒绝了无数次了,冷硬无数次,一颗心再硬也是人心,哪有不软的。 诱人的毒苹果,吐着信子的蛇,伪装成漂亮模样,引诱着易忱向前一步。 “好。”易忱说着。 周璟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看别人都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我多冤啊我亲你一下都得偷摸的……” 突然,反应过来的周璟推开易忱,不可置信地看他,“我幻听了?” 易忱:“没有,我说,好的。” 他看似礼貌而疏离,只有接近他,走进了他的世界,才能知道他骨子里流淌的都是温柔。也只有面对周璟时,会一不小心溢出来。 周璟再一次抱住了他,心里则在不停地说谢谢。 谢谢你,易忱,答应跟我在一起,谢谢呀。 * 这一夜易忱也没睡好,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他梦见自己答应周璟的第二天早上就发了高烧。也许是上天在昭示什么,或者降下罪责,可沉溺于爱的他有了勇气,不会再回头。 恋人互相改变,是发展趋势。 他为了周璟变得愈发乐观,积极向上,周璟呢,跟他在一起后愈发努力,最终创办了心舟游戏,成了业界一匹黑马。 尽管他身后有强大资本保驾护航,而他的能力也没给人丢脸,担得起上天给予的一切。 只是这份爱,在时间长河中被消磨殆尽,这就是所有人都无可避免的事情。 易忱回过神,不再胡思乱想。他感觉脚上有些沉,坐起来一看,自己的脚腕上多了一个银色的脚铐。 不用想也知道,周璟干的。 事情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且奔向不可预计的远方。 早饭时间,周璟叫易忱去吃饭,他神色如常地说,“这两天我要雇个阿姨做饭,中午来一次把饭做好,晚上我们出去吃。” 今早的粥是周璟熬的,水放少了,米粒都黏在了一起。煎香肠与鸡蛋同样出自他手笔,模样还过得去,不算惨烈。 易忱没怎么吃饭,肚子里空的,确实胃疼,多半是饿的。他低头默不作声地吃,吃完了,抬头问周璟,“我现在是犯人了?” “随便你怎么想吧。”周璟把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你开心就好。” “这个会在我走到门外时爆炸?”易忱又问。 周璟甚至笑了下,“不是《大逃杀》,你放心好了。” 把他关在家里还不够,还要给他戴上犯人才会戴的东西,易忱重新打量起周璟,想看看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周璟擦了擦嘴,放下方巾,起身,“我去上班,晚上回来。”他说到这,又认真地看着易忱,弯腰摸他的脸,“别忘了想我。” 易忱没看他,也不知道在看哪里,一时陷入了沉思。 晚上周璟按时回家,进门先找易忱,见他在房间里看书,悬着的心才最终放下。今日进展不顺,《不安之魂》测试阶段受到了各方阻碍,困难重重,有些关卡需要他亲身去打点,故而一气之下生出放弃的念头。 都别他妈玩了。 这点愤怒与焦虑在看见易忱时被抚平,周璟走过去看,问易忱,“看的什么书?” 易忱的很多书都没带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他继续看着,没说话。 越来越沉默。 周璟笑了,“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和我说话?” 易忱:“嗯。” “走吧,出去吃饭,想吃什么?”周璟满不在意地说。 易忱看了眼自己的脚铐,“带我出去展览么?”他的声音很沙哑,说话喉咙疼,一整天都忘了喝水。中午周璟定的外卖还放在桌子上,一动没动。 “不觉得还挺时尚的?”周璟语气很认真。 易忱:“显然不。” “那我明天换个款式吧。”周璟说,“你随便挑。” 易忱问,“你知道你这样是犯罪吗?” 周璟答,“又怎么样呢?” 易忱就无话可说了。蔑视律法,自然会付出代价,早与晚的差别。 他倒是想报警,又能关得了周璟多久,就算他带着家人逃,能逃到哪去。易忱也懒得想了,懒得说话,正如周璟所说,等他想通。 易忱也不信周璟不要脸面。 “去景澜轩吧。”他说,“想吃那的菜。” “甜唧唧的有什么好吃。”周璟比较喜欢吃辣,有胃病也吃,没少被身边各种人教育,越被压迫越反抗。不过鉴于易忱好不容易提了,他也只能打电话给那边,订位子。 易忱本想自己戴脚铐出门也会丢周璟的脸,但万万没想到周璟让他穿西装,这样一来,西服裤脚正好盖住了脚铐。而去景澜轩的一路上也不用他见人,停车场直接坐电梯到餐厅。这里的景澜轩桌与桌之间相隔极大,私密性很强,周璟没想到餐厅给他留了个在鸟笼里的桌——鸟笼上缠着玫瑰,十分精致且花里胡哨。 总之,这一路易忱遇到的人极少,就连周璟的朋友、景澜轩的老板都不在店里,这让他有点失望。 可回去的路上周璟却异常兴奋,甚至还开心地哼起了歌。易忱以前都心里吐槽,现在也不用忍了,故意刻薄地道:“乐极生悲,小心车祸。” 周璟一挑眉,“真让人感动,你想和我一起死。” 易忱:“……”我不是这个意思。 果真还是不擅长这样说话,易忱颓败地想,输了。 周璟哼完了歌,等车时扭过头看易忱的脸,愈发觉得他好看了起来。二十五到三十,基本没什么变化,睫毛长,鼻子挺,下颌线清晰,嘴唇弧度又完美,简直就是按他喜好生的。 尤其现在易忱还学会了言语上顶撞自己,更加生动,这样的易忱,他怎么能轻易放跑,要时时刻刻盯着才行。 第16章 周璟早上去公司,小林提醒他今天日程。上午开会,下午去有关部门坐坐,晚上招待一位能促使游戏顺利上架的重要客人。 “知道了。”周璟揉了揉太阳穴,今天早上易忱对他的态度还不错,饭也吃得不少,还好如此,否则今天一整天都会没精神。 我为这个家忙前忙后,怎么易忱就不知道感恩呢?还因为一点小错误抓着不放,要跟他撇清关系,周璟愤恨地想,发现自己又要生气,赶快制止了思维发散。 “对了老板……”小林看他脸色,有些欲言又止。 周璟:“说。” “……昨天晚上有条微博上了热搜,池剑星和同性男人出入酒店,疑似地下恋情曝光,您看要处理下吗?” 周璟先是一皱眉,“和我有什么关系?”很是不解地看着小林。 小林只能提醒,“池剑星是去年年底《剑客心》请的代言人,拍古偶成名,火过一段时间。” 周璟努力想,想起来了。 去年年底时他认识了池剑星,觉得这小孩儿还不错,就是总有目的接近他,一开始他也没明确拒绝,后来觉得没意思就烦了。 去年的事儿今年夏天才被爆出来,不是池剑星得罪了人就是他自己炒作。“给我联系他。”周璟道。 打电话找到人,池剑星那边也不承认是他干的,只是一个劲儿道歉说自己连累了周璟。 现在网上已经扒出周璟身份了,一众网友吃瓜吃得飞起,周璟只能花钱降热度。平白无故破财,令他心情十分差,开会前又接到他爸的电话。 周父将他劈头盖脸痛骂一顿,说:“你之前是怎么答应的?现在给我出去七搞八搞地搞出这些事!你想气死我?” “我没有……”周璟否认时底气不足,末了丧气地道:“我会解决好。”然后继续听父亲痛骂。 他没往心里去,挂了电话第一件事就是给易忱打过去,当电话接通时,他也沉默了,没想到易忱接的这么快,而他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忱哥。”周璟心生忐忑,“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能原谅我吗?” 易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你不是一直在做错事么?” “不是这个!”周璟现在执意把易忱和他之间的状态当做是正常的,没什么变化,他想了想又觉得说不清,只能继续道:“那我回家后跟你说。” 易忱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倒是不在乎周璟再做什么了,他见识过最糟糕、最恶劣的周璟,也知道最坏情况也不过如此,他几乎陪周璟长大成熟,相信他绝非十恶不赦。 至于有没有救,暂且不提。 到了下午,易忱电话又响了,这是个熟悉号码,应该是霍西临。他不知道这孩子又怎么回事,就放着没接。 直到手机响了第五遍,易忱接起电话,想听他声音确认是不是他。 “忱哥。”委屈又可怜的声音。 是他,易忱便说,“不要再联系我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 “嗯……”霍西临的声音竟有气无力,听着不太寻常,他继续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没办法,也没资格再喜欢你了。” 易忱本想挂断电话,觉察不对,又问,“怎么回事?” “我可能没法打球了,这辈子都不能了。”霍西临在电话那边说道。 一小时后,易忱来到医院,看见了正躺在病床上坐着的霍西临。他坐脚上包着厚厚一层绷带,旁边坐着两个脸上挂彩的同学。 “临哥我们先出去了,买点饭。”同学见易忱来,主动起身往外走。 门关上,易忱走到病床边上,问,“怎么弄的?” “上午和体院打友谊赛,咱们私下约的,他们……有个外援故意垫脚,就成这样了。”霍西临低着头不肯看易忱,声音饱含委屈。 易忱看他检查报告单,诊断是可能左内踝骨折,韧带断裂……还有一些名词易忱就看不懂了。 “联系你家人了吗?”易忱问。 霍西临嗯了一声,“明天再说,他们过来也要时间……不想让他们担心。” 说不出安慰的话,易忱难以想象这种受伤程度对热爱篮球的霍西临打击有多大。 霍西临笑了声,可易忱却看见泪水砸在了他胸前衣襟。 “之前已经有俱乐部联系我了,如果我能帮朝大夺冠,就能打职业赛了。我想过,坐板凳也好,替补也好,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好好表现,不会放弃,可……” 他说不下去,流的泪越来越多,哭到易忱心生不忍。 “我出去问问。”易忱说着,给霍西临抽了几张纸塞到他手里。 当易忱走出门的一刹那,霍西临再也忍不住,放肆地大哭起来。 易忱问了主治大夫霍西临的情况,大夫说他伤得很严重,撕脱性骨折不太好办,再加上韧带断裂,要全部恢复就要半年以上时间,如果没有专业的康复训练恢复时间会更长。如果想继续打篮球就要避免再伤,恢复到未受伤前的状态和水平也是谁都不敢保证的。 能打球?也能,半年后再看。 还能打好吗?不一定,不止是生理上问题,不敢做动作,不敢再蹦再跳,心理上都会受到影响。 易忱心情沉重地回到病房,霍西临还是那个姿势,只是眼圈红红的,想必哭过好几场。 易忱走过去问,“你同学脸上的伤是跟他们打架了?” “嗯。”霍西临点点头,“打也没用,已经这样了。” “外援为什么会垫脚?”易忱又问。 霍西临摇头,“不知道,以前没见过,语言不通,他也说不明白,可能是想赢球,又或者看我不顺眼。” 易忱:“那他用负责么?” 霍西临冷笑了声,“估计早就跑了,能拿他怎么办?” 只能咬咬牙自认倒霉。 他本来有更无限的未来,却要承受这不讲道理的无妄之灾。 易忱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直到手机响,周璟在那边语气紧张地道:“易忱,你去医院干什么?” 易忱低头看自己脚上的电子脚铐,说,“没什么,见一朋友。” 周璟警戒起来:“霍西临那孙子?” 易忱说,“你说话注意点。” 周璟:“霍西临那狗?” 易忱:“……” “算了。”易忱说完后挂断了电话,直接关机。 霍西临抬头看着易忱,问,“是周璟啊……你们现在和好了?” “没有。”易忱说,看着霍西临裹着绷带的脚,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曾在周璟手机上看到过他的视频。 那是周璟和一个人的聊天记录,对方给他录的,那个人的备注正好是一串英文字母…… “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能原谅我吗?” 早上周璟那无缘由的电话突然提醒了易忱,这让他脸色骤然苍白,整个人从脚底向上泛着一股冷气,心跳加速,有些恶心。 接下来霍西临再说什么,易忱就听不见了,他只看见霍西临的嘴一张一合,世界在他眼前变得寂静无声。他印象中的周璟开始变得面目全非,狰狞着,像一只巨大的怪物将他死死钉在地上,凶猛地凿着他,直至浓浓的黑夜吞噬了他们两个人。 “你好好休息。”易忱主动拿起霍西临的手机加他微信,“有事联系我。”说完后就匆匆起身离开了病房。 “忱哥!”霍西临叫他,却没能让他停下离去的脚步。 他们好像越来越远了。 霍西临看着自己的脚,苦笑了一下。本来就追不上,现在更难,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难如登天。 * 晚上十点,周璟回到了家,他早看到打完电话后不久易忱就回去了,就没再让小林去医院接他。 “霍西临怎么了?”周璟走过去,一边扯着自己领带。 易忱抬眼看他,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喝了酒,周璟浑身燥热,脱了衣服解开衬衫扣子,一时没能明白易忱的意思。 “我知道什么?我怎么一天该知道这么多事儿?” “哦。”易忱又问,“你早上打电话是因为什么?” 这下可问到重点了,周璟下午再看微博和网络就已经没他们新闻了,池剑星火过一阵后也不是特别红,而且这一年都没什么作品,真的关注他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临时吃瓜。 看易忱的样儿,说不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璟今天一天也累了,不想再主动说,便道:“没什么,没事儿闲的。” 易忱也不想再兜圈子,直接问:“周璟,霍西临的事儿是你找人做的?” “???”周璟便不理解地看着他,“他咋了?” 易忱:“球场上被人垫脚,骨折。” 周璟都快气笑了,也是真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好,活他妈该。” “周璟!”易忱快要被他的态度气疯了,做人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还要以此来嘲讽霍西临。 易忱站起来走到周璟面前,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我怎么了?”周璟质问,“他撬我墙角我还不能笑他吗?还有,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让人干的?”周璟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是霍西临骨折了,易忱借机找自己麻烦。 易忱平静地说:“不怀疑这个可能。” 周璟怒火窜到头顶,被冤枉、被漠视的感觉让他愤怒不已,他声音都颤着,问,“你怀疑我,你因为他一两句话怀疑我?你还特地跑到医院去看他,易忱,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易忱看他情绪激动,却已分不清他是在演戏还是其他。他闭了闭眼,再看向周璟时,眼里已充满了失望。 周璟突然攥住他衣领,将他提到自己面前,咬着牙,在他耳边说,“别用你那眼神看我。” 易忱不再说话,周璟咆哮一声,将他往自己卧室里拖。他的卧室很大,黑白是主色调,将易忱扔在白色床上,周璟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他快要被易忱气疯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他想尽办法堵住易忱的嘴,全都堵住,让他再也说不出伤人的话。他死死地抓住易忱,要与他合为一体,再也分不开,死死缠着,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顾不上哭腔和示弱,什么也听不到,怒火支配着他的行动,酒精在血液里狂欢,他度过了人生中最狂乱的一晚,好像成为了一匹原始野兽。 等日出之后,他看着几乎全是伤的易忱,看着自己身上的抓痕,沉默良久。 他抱住易忱,四肢都缠上去,在易忱的颈边嗅着,舔着。 易忱是被湿润触感弄醒的,他眼花头痛,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手腕好几圈明显的勒痕,他知道晚上自己昏过去时还被绑着。周璟似乎知道他醒了,愈发用力地亲他。 易忱逐渐回过神,过了会儿,他突然毫无预兆地说,“周璟,我不爱你了。” 身后的人顿了顿。 易忱感觉到自己脖子后面更湿,有温热液体流到上面。 “没关系的。”周璟终于出声,他说,“没关系的,我爱你就够了。” 可易忱知道那不是爱。 那只是周璟暂时生病了而已。 第17章 易忱答应周璟那年,周璟已经二十岁了。 二十岁的年纪,血气方刚的,又存在着盲目攀比心理,再加上得偿所愿的buff加持,很是能折腾,恨不得天天和易忱待在床上。 易忱又由着他,哪怕身体不行也不说,直到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软硬兼施地告诉周璟要克制。 为了可持续发展,周璟就不那么急躁了,对他来说除了生理上的需求,精神上的满足也尤为重要。 他越来越把易忱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第一次吵架,也是因为他发现易忱和他的同事走得特别近。 周璟觉得吃醋都是没本事的男人才干的事儿,他这么优秀,易忱还不喜欢他喜欢得要死,哪有空理会别的男人。 可当他看见易忱和他的同事一起吃饭,一起玩游戏,还计划一起出游,就彻底忍不住了。 易忱扶着额头颇为无奈地说,“是团建。” “就算是团建你们也要一起住吧!住帐篷,荒山野地的,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周璟气冲冲地道:“破工作赶紧辞了吧,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他一生气容易失去理智,明知道“养你”这种类似的话是易忱根本不想听的,一顺嘴就说了出去。 易忱也只能说,“我觉得我没有辞职的理由和必要。” “你就想和他一起睡帐篷!”周璟下结论道。 易忱说,“不会,我和另一个同事一起,再说,我是男的啊,他们也是男的,还能对我怎么样?” “你看不出他的眼睛都快贴你身上了?”周璟想起自己有一次去找易忱,结果就发现易忱那个娘唧唧的同事跟他异常地黏糊,好像宣告主权一般,还敢挎着周璟的胳膊。 疯了,周璟如是想。 “总之。”周璟又说,“你想单独和他出去,不可能,我还活着呢。” 易忱有些筋疲力竭了,用一种“你不要无理取闹”的神情看他,周璟说,“别这么看我,你有什么话就说。” “没有了。” 遂冷战。 冷战期间,易忱还是按部就班的工作,周璟也回去上学。只是当易忱团建来到了野外露营时,就看见周璟和他的一堆富二代朋友开着豪车,一路跟在他们身后,像保镖一样。 易忱:“………”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晚上睡觉,本来男生们为了节省空间,再加上也没那么多讲究,三个人、四个人一间帐篷也有的。易忱这边刚搭好帐篷,就见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周璟钻了进去。 “一个人住啊。”易忱进去后,看见周璟妖娆地躺在地上,装作山间精怪诱惑赶考书生,“嗯?想跟我来一场爱的play吗?” 易忱扫了他一眼,“我可谢谢你了。” 周璟冷哼一声恢复了常态,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晃着脚问,“你那小白脸呢,没过来投怀送抱?” “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们只是同事关系。”易忱问。 周璟又不说话了。 等到深夜,他们一起在小山坡上看星星,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彼此与蝉鸣。周璟搂着易忱,心尖微微发酸,就连说出的话同样也没出息。 “我怕你有一天不爱我了。”少年也曾有颗赤诚之心,在最灿烂的年纪说着动人的情话。 易忱并不比周璟大很多,他感情经历空白,从小到大没全心全意地喜欢过什么人,也就只有周璟能左右他的情绪,令他揪心,令他生气。 易忱回答,“我也怕,怕的比你多。不过没关系,就算有一天我们不爱对方了,曾经的爱会一直存在,星星会记录它最美好的时刻。” 周璟缠上他堵住他的嘴,放肆地亲吻着,至难解难分,至情深炽热。 周璟说不会。 爱会一直存在着,他爱易忱比爱自己多,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别人,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不爱易忱了,那么他也会死的,他已经死了。 * 嘴唇一张一合,能说出世上最真挚的话语,却无人知晓他的真假。 周璟不太想回顾自己的心路历程,他抱着沉睡的易忱,想到易忱说他不爱自己了,慢慢缠紧了他。 他不想说谎。易忱说不爱他了,他说没关系,只要他还爱着就够了,实则远远不够。 易忱不爱你了,脑海里的声音一直如恶魔提醒他,易忱不爱你啦,他要和霍西临在一起,是你,是你把他们逼到了一起,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自己! 不是。 不是。 周璟小声地反驳着,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当易忱终于被身边的人弄醒,毫无精神地继续躺着。周璟亲他,第一句话问的是,“今天去看霍西临么?” “不。”易忱说。 “他会骗你。”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周璟终于想到了自证清白的方法,他说,“我之前是的动过那种念头,但因为你跟我回来了,我也没再为难他。他跟你说是我找人害他的?他在冤枉我。” 易忱:“嗯。” 周璟又急又气,咬在易忱本来就有齿痕的脖子后边,磨着牙,“你不相信我。” 易忱:“嗯。” 他一直一个字一个字说,不想多说半句。周璟知道自己混账,可他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比起被易忱怨恨,他更害怕被忘记,被忽视,被甩在角落里,这辈子都再难以见到易忱。如果有外人知道他的行径,肯定会说他疯了,可他不在乎,他想,别人都不懂,没有人懂,更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不能允许自己和易忱毫无瓜葛。 “时间会让你相信。”周璟亲了亲易忱的耳朵,下了床。 两周的时间,易忱都在房间里,不轻易说话,如无必要,连卧室门都不出去。 饿了吃饭,不饿不吃,生物钟开始混乱,有时下午才醒,凌晨三四点才睡。周璟没再强迫过他,最多也就搂着他自己想办法而已。 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让易忱冷静下来,他甚至有种错觉,这样直到死也不错。 而周璟白天工作,晚上回家,基本也不出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没人前进,没人后退,停滞不前。 是周璟先扛不住。 晚上睡觉时他问易忱,“我怎样做你才能喜欢我?” 易忱反问,“你会原谅一个强-奸犯吗?如果事件主角是你的孩子,你能否原谅。” 周璟先是笑着说他不会有孩子,随后神情开始严肃,他面对着易忱,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如果我感觉到他很爱我,我会在一定程度上原谅他。” 易忱:“可惜我不是你,你也成为不了我。” 周璟:“那我们好好谈谈,我知道我做错了,你呢?” 易忱默默看他一眼,“我不认为哪里有错。” “你不拒绝霍西临,你明知道我没出轨还要趁此机会跟我分手,你不是说会一直爱我么?就算分手也要我先提,可你没做到。”周璟提到这些又生气,又很难过,委屈得不行。 见过他失控的样子,再面对这样的他,易忱只觉得嘲讽。 “你不刺激我我就不会那样。”周璟亲吻易忱的手指,说道:“我们还像过去一样不好吗?” 现在提及“爱”这个字眼,易忱都有些觉得不齿。他回不到过去了,周璟也是,他以为的周璟专一又深情,具有百折不挠的精神和积极向上的态度,偶尔又露出大男孩儿可爱的一面,在成长过程中逐渐学会了担当与责任,尽管会爱吃醋、控制欲强,但终究瑕不掩瑜。 现在易忱知道,他们之间的爱被消磨得什么也不剩。 周璟表现出的温柔与退让也只是假象。 “你想谈也好。”易忱说,“当你厌烦我,所以选择出轨,这就注定了一切都回不了头。” “我要说多少次你才相信我没出轨?”周璟无力地问。 易忱:“那么那些厌倦。” “所以我现在发现我还爱你。”周璟说,“我承认我当时是一时糊涂脑子进了水,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一成不变,我不是圣人,你也不是,人会犯错这一点我们应该已经达成了共识。如果我没跃跃欲试,我就不会知道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我厌倦的不是你,是生活,而现在我知道,我爱你。” “你病了。”易忱冷静地陈述事实。 周璟又说,“我病了你都要抛弃我,我好可怜啊。” 易忱再受不了他的诡辩和惺惺作态,他说,“别装了。” 易忱不是昨日的易忱,不会再吃这一套。 周璟沉默了,随后他问,“你看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现在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没有我?” 熟悉的眼神,易忱有些警惕地说,“你别想做什么傻事。” 周璟笑了出来,“怎么会呢?”他说,“只要你告诉我答案。” 迟了几秒,易忱给了他答案,“没有,我不爱,也不在乎,只要你放开我,我会第一时间离开,永远不会回头。” “好吧。”周璟好像很轻松的样子,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他说,“易忱哥,你好像真的比我绝情一些。” 他努力过,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问易忱,也没有正确答案,接下来的每一步只能等他探索。他觉得,在他想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放走易忱比较好。 那样就更没有机会了。 在他们夜谈的第二天早上,周璟按时离开家去公司,易忱则接到了霍西临的电话,就好像知道周璟究竟什么时候走一样。 霍西临的情绪仍旧低落,他问,“忱哥,你要过来看我吗?” 易忱问:“怎么了?” 霍西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受伤了,原来这些天周璟一直找人跟踪我。” 第18章 易忱去医院看霍西临。 霍西临一见他就委屈,“忱哥,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易忱说:“先养伤,别的不要想。” 霍西临懂了什么似的,他垂眸,不一会儿抬起来,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看,“你知道真相是不是?” “不知道。”易忱如实说,“我们都没有证据。” “我也没认定是他。”霍西临声音越来越小,“毕竟你们才是一家的。” “这和这件事没关系。”易忱问,“那个垫脚的外国人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霍西临苦笑了下,“有什么用呢,拍拍屁股走人,回国了。赔偿,赔是赔了,可我差他的钱吗?” “我的职业生涯都要毁了!” 眼看着霍西临愈发激动,易忱也只能给他递纸。周璟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微微用力,他眼睛里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本来应该恨你的……” “可我没办法恨。” 青年痛苦的情绪在病房内蔓延,易忱心头压了块重石,挪也挪不动。 他出去透气,然而医院走廊又有什么呢,多得是人间离与悲,病痛压得人直不起腰。 易忱不由得想到了周璟住院的时候。 * 那是在他们又一次激烈争吵后。 周璟想把他和易忱的关系告诉父亲,而易忱不同意,两个人就这样吵了一场又一场。 易忱一直说别急于一时,而周璟却认为他心思不纯,随时想要离开自己。 “你生气也没用。”周璟说,“我已经说完了。” 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打回了周父,也让易忱觉得无地自容。 他们的所想截然不同。 周璟想的是给彼此一个名分,早说晚说都一样,既然他爸早晚会知道,早点说也没什么不好。 易忱倒也不是想瞒,他在向前走那一步时,根本就没想好退路,也从未想过。他要给周璟一个转圜余地,以免他一意孤行。 周父知道以后就赶回了家,书房门一关,拿起拐杖往周璟身上抽。他年轻时当过兵,也一直没扔下锻炼,虽然拄拐,力气却半点没浪费,打得周璟真的以为自己要瘫痪了。 周父又打开房门,看着门外一脸焦急的易忱,气到直咳嗽,拐杖重重点了点地,“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吗!是,就算你是喜欢男人,他呢,他就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啊!” 易忱想过无数项有可能安在自己身上的罪名,周父说的话算轻的,也是他觉得最为可能的一种。 他当然知道,可他又无从辩解。 “你不用跟他说这些。”周璟原本是躺在地上的,慢慢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甚至还要站着,周父堵在门口,易忱进不去,只能看他边甩甩头,边扶着书桌站起。周璟继续说,“忱哥,你先走吧,我可以解决。” 原本周璟就没让他留在这,是他非要陪着面对一切,就算现在,他也不能走。 周父没再说难听的话了,他也不挡着门了,蹒跚地走到沙发上,像一夕间老了十岁。 易忱快步走到周璟面前,看他眼中是如此坚定,心莫名地软了又软。周璟说过,因为爱他,所以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同样因为爱他,又想把他一个人藏好。 在相处过程中,易忱可以感到周璟的变化,越来越尊重他的感受,越来越懂得照顾人,还有很多细节上的改变,令他们彼此更好。就算此时此刻面对困难,前方千难万险,易忱知道自己绝无立场让周璟放弃。 周父盛怒之下又说出了那句许多剧中常见的经典名言,“要么滚出这个家,断绝父子关系从此我没有你这么个儿子,要么给我好好娶妻生子打理公司。” 周璟说,“你也从未问过我,想不想要你这样一个父亲。” 他拖着易忱的手往外走,一直走出周家的大门,才终于支撑不住,又倒在了地上。 周璟留院观察,当天晚上,他给易忱讲自己小时候的事,好像没什么愉快的内容,全是不愉快的场景。 易忱都能想到,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住的全是佣人,小小的周璟每天站在凳子上扒着窗户往外看,看路过的车,是否载着他的家人。 好在周璟现在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易忱握着他的手,听他说,“给我讲讲岳父岳母吧。” 易忱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瞪他一眼,不忍心太凶,收回了目光后说,“也没什么好说,我知道他们爱我就够了。” “真好,我家忱忱是在爱的沐浴下长大的孩子。”周璟故作老成地说着,易忱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一闪而过的羡慕。 * “对了老板,易先生他去了医院,你去看看么?” 自从助理小林说完这句,周璟的思绪就开始飘远,甚至回到了他生病的时候。 病了可真好,他趁着养病的机会没少吃豆腐,要好处,每天被易忱照顾得格外舒服,出院后他还以生病为由,要求易忱主动地…… 唉,要不是最后差点被易忱发现,他还能病上一年。 此时的周璟正为即将到来的游戏盛典做准备,他们公司斩获了几项大奖,最佳视觉最佳设计……也算是对工作人员辛勤工作最好的犒劳。 虽然不是很想让霍西临那小崽子影响自己心情,不过他如果不去,心情恐怕会更糟糕。 “走吧。”周璟站起来向外走。 当他到医院,易忱还没走,正坐病房给人削苹果呢。周璟的目光钉在他那苹果上面,顷刻间完成对苹果的诅咒,附加魔法伤害若干。 霍西临接过最后切成小块的苹果,得意到狗尾巴都快上天了。 狗东西,周璟暗骂了声,走到了易忱身边。 他们仿佛这时候才注意他似的,霍西临充满敌意,易忱则早知他会来,目光平静。 “病了?”周璟对霍西临说着,伸手自然而然地按在易忱的肩膀上。 霍西临瞪着周璟的手,语气也冰冷,“你来干什么?” “来接忱哥回家。”周璟咬重了“忱哥”,也并不在意霍西临有什么反应。 为了病人心情着想,易忱也只能起身,“不好意思,你好好休息。”说着不顾周璟转身走。当他走到门口回头,却见周璟没要走的意思,反而坐在了自己原来的凳子上。 易忱:“……” 他只好说,“周璟,回来。” 周璟:“放心吧,我又不能打他,你在外面等我。” 易忱干脆走出病房,也不顾他们两个到底要说些什么。 等了很长时间,也许也并没有多久,易忱没看手机,病房门拉开后,周璟则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他看着易忱露出笑容,“走,回家。” 回家的路上,小林开车,周璟在后座问,“不好奇我和他说了什么?” 易忱心想是有一丁点好奇,但是问也没用,周璟会骗他。 “不。” 周璟偏要说,“不出意外,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易忱平静地道:“你又做了什么?” 周璟说:“把他送去国外治疗,专业团队,以及专业篮球教练指导,等他回国,未来无限。” 很意外,易忱没想过周璟会做出这种事,他看向周璟,后者则笑了笑。 他这么防着霍西临也不是那么回事,争风吃醋是少年人会干的。他比霍西临阅历深,多活了几年,社会上摸爬滚打,再加上是他和易忱的感情深,霍西临又算什么? 这样想着,周璟的理智重新上线,决定把霍西临安排得越远越好。 “算是我为一时糊涂做的补偿。”周璟心想,破财免灾,破财免灾,应该的。 其实在易忱看来,霍西临能得到最好的治疗,确实是目前最佳的结果。他又怀疑地看着周璟,因有助理在,不好问什么。周璟脸色一沉,“你还在怀疑我?” 那一刻易忱竟能感受到他由内向外的委屈。 这时易忱的手机响了,见是霍西临打来的,想必是来道别。在周璟的目光下,易忱接通电话。 “忱哥,你都知道了吧,我要走了……”霍西临的声音传来,听着比先前成熟几分。他继续说,“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想想还是算了,我希望你可以等我。” “等我回来。” 安静的空间,周璟又离得近,自然能听到他在说什么。他轻蔑笑了声,霍西临立即问,“周璟?” 易忱说,“你好好治疗,别再胡思乱想。” “我知道。”霍西临又有些急了,他知道周璟不是什么好人,可现在的他接受了周璟的条件,又没办法骂他,咬牙切齿,不甘心地说,“垫脚的外援是帮他室友报仇,我跟他室友打过几场矛盾已久,这和周璟没关系,是我冤枉他的。” 易忱:“……嗯。” “你一定要等我!”霍西临大声宣告,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易忱看周璟,周璟笑了一下问他,“是不是很幼稚?” 其实以前的你好像也这样。 易忱没说,摇了摇头。 下车时,周璟让易忱等等。他跑去给易忱开车门,在易忱伸出脚的时候,半跪在地,扶住了他的脚腕。他解锁后将电子脚铐取下,直接戴在了自己脚腕上。 易忱皱眉,“你又干什么?” 与霍西临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几句,就让周璟明白,自从他认识霍西临后一切都变得那么荒唐。现在霍西临走了,只剩他和易忱的问题亟需解决。 他从一开始的小错误,一步步走错,走到了不可挽回的今日,本来想干脆一条路走到黑,只要易忱离不开他就可以。 可这样不行。 送走了霍西临这样一个大麻烦,他心情好,也想通了问题的关键。易忱的心是软的,只要他持之以恒,总会一点点抹平他们之间的隔阂。 “我想清楚了。”周璟说着,“忱哥,对不起。” 他想清楚得还不算晚,易忱知道,他还没到恨周璟的那个程度。 周璟拿出手机点了点,又拉过易忱的手摁在脚铐上,“我删掉了自己指纹,现在只有你能解开它。” “你别再胡闹了。”易忱愤怒地道。 “我没有。”周璟理直气壮,“毕竟我之前那么对你。” “我当时可以不用出门,你呢?”易忱看过与周璟有关的新闻,知道他接下来要出席游戏盛典,难道就要这个样子曝光在媒体与众人眼前? 周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变过。 可他身上又有种不在意世人眼光的疯狂,易忱毫不怀疑如果他不解开锁,周璟真的会戴着它招摇过市。 “我没事的。”周璟语气轻松,“戴着他也不影响什么,银色款多好看,好了,我走了,你要回去收拾东西吗?” 易忱不想看他在外面发疯,黑着脸跟他进了门。 周璟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甚至还溜进了厨房,发现酱油没了,就要出去买,仿佛家里根本没易忱这个人。 易忱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回到出租屋就行,而他看着精神状态似乎不太正常的周璟,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仍没缓解头疼。 不一会儿周璟真的买了酱油回来,看见易忱还在,眼睛亮了亮,问他,“晚上在这吃么?” “不了。”易忱说着,走到周璟面前蹲下身,抓着他腿不让他动,伸手解开了锁,“别再戴了。” “忱哥……”周璟声音低哑地叫他,他说,“我只是想尽力理解你的感受。” 他知道错了,还知道得很彻底。拨开云雾见青天,灵光一现,令他醍醐灌顶。易忱哪是什么也没说,他分明告诉了自己正确答案。厌倦,厌倦两个字同样刺痛了周璟。 现在易忱应该也厌倦他了,周璟近乎自虐地想,没关系,这是他应得的。 被易忱解开脚铐,周璟仍旧没有轻松,他知道这不能和易忱原谅他划等号。 易忱把锁扔在地上,站起身说,“如果你理解,也就不会做后来的事。” 周璟也不会忘记他对易忱都做了些什么,只是这些日子避免自己去想,好像这样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他知道后悔是最没用的,他也不再想“如果当初……”,只活在此时此刻。 也正是先前无数的弯路,让周璟回到原地,重新开始。 此时的周璟笑容勉强,想着也难看,干脆不笑了,让开路让易忱走。 他不知道易忱这次离开,究竟还能否回头。 第19章 这次易忱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前段时间所经历的那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荒诞又离奇。 他有时间梳理事情经过。 周璟和他在一起六年,在即将七年之痒的年头里看上了别人,于是他提出分手。霍西临原本的身份是“第三者”,却没有被周璟迷惑,反而追求起了自己。周璟认为自己“被分手”,怒不可遏,暴力胁迫、语言威胁、将自己带回家中囚禁。 想来周璟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最终他想开了,放了自己,长达九年的纠缠到此终于划上一个没那么圆满的句号。 易忱承认他自己并未想过居安思危。 周璟给他构筑的巢——也可称作牢笼,实在过于完满。他们熬过了父母大关,不在意世人眼光,却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消磨了爱意,终究没有预料到人心易变。 易忱是告诉过自己,周璟总有一天会不爱他—— 只是说到底,还在心里抱有那么一丝丝、渺小的幻想。 是周璟亲手扼断了种子。 当一切尘埃落定,易忱也着手找新的工作。好友文星汉打来电话,关心他近况。他说到自己刚结束一个漫长的、痛苦的出差,又问易忱和周璟怎么样。 易忱没有瞒着任何人的意思,他只是说,“还是那样。”解释起来很费精力,他不喜欢和另一个男人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文星汉感慨着,“行,也不劝你了,你爱咋走咋走,但我听说你辞了工作?想干什么,在家休息?” 易忱说,“现在正在找。” “我看你也别找了,去陈非那干算了,他那经理刚辞职,怎么,没联系你?” 易忱:“没有。” 文星汉说,“那我给他打电话告诉他。” “不了。” 易忱阻止,想了想,才说:“我们之前有些不愉快,你问了也尴尬。” “哪儿不愉快啊?”文星汉气愤道:“不就是你单方面要跟人家断绝来往吗?他都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挺大度一人,是你那个周璟什么都管,看谁都跟你有一腿似的。” 揉了揉太阳穴,易忱说,“好,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谢谢你。” “别跟我这扯没用的,赶紧出来喝酒,去吗?” 以前工作耗费精力,易忱也疲于应酬,下班了就回家,何况回家晚了还要哄周璟。以前的周璟特别好哄,基本上摸摸头、顺顺毛,也就行了,后来难度升级,到最后干脆是哄也哄不好,还会被嫌弃,想想就觉得没意思。 “我会去。”易忱心说,他也该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了,只有一个人。 晚上十点多,酒吧放着舒缓的音乐,清吧,人却不少,都是来看一个网红帅哥调酒师的。吧台全是人,易忱和文星汉坐在清净的座位,喝着各自的酒。 “哥们儿这前半辈子啥也没干,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一事无成,算个屁啊。”越到中年越焦虑,文星汉许是接受了难办的差事,整个人都愁容满面,他拍拍易忱的肩膀,“真羡慕你,说辞就辞了,洒脱。” “我也是考虑很久。”易忱说,“正是因为不想这样混下去,人生止步于此。” 两个人聊了很久,直到一道声音打断了二人。 “在这呢?喝不少了?” 易忱抬头看他,记忆中的人变得陌生,但又实实在在地记得。 陈非伸出右手给易忱,突然郑重了起来,“易忱,好久不见啊。”他们是可以拥抱、可以分享喜悦的室友,如今的距离是见面伸出的手。 陈非比大学时成熟许多,但穿着卫衣,显得很有活力。易忱喝完酒,动作变慢,伸手花了好几秒,才跟陈非握上手。 “喝多了这是?”陈非也没松开,扭头去问文星汉。 “不多啊。”文星汉说,“嗨,他不就那样么,动不动就不说话。” “这个我知道。”陈非笑得温柔,“大学时就这样,还以为现在变了呢。” 陈非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喝酒,边喝边聊,又难免说回来这的主要目的。 “其实只是来看看你。”陈非说,“知道你不能去我那,没事儿,别有压力啊,不用愧疚,千万不用。” “没压力。”易忱说,“你现在公司发展得还不错吧。” “还行,也就那么回事儿。”陈非说着,喝了一大口酒,把杯子往桌上一搁,“也就那孙子坑了我一把,说走就走。” 易忱醉了,有些困,头脑也不清醒,听完了,过了会儿才问,“谁?” “那孙子。”陈非说,“我之前那运营经理……” “嗯。” 易忱半天没回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可以,去试试,帮完你忙,再走。” 陈非先是高兴,后来想到了什么,一皱眉,“那你家里那边……” “不用考虑这种因素。”易忱想,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相信经历了上次的事,周璟也不会再重蹈覆辙,重复着毫无意义的举动。 陈非自然欢喜地迎接易忱。 结束后,易忱要打车回家,陈非说,“我叫代驾送你吧。”易忱摇头,“不用。” 风一吹都饿了,他又看向文星汉,一字一顿问,“吃不吃饭?” 酒吧对面正好是一家夜间也营业的海鲜粥,三个人又去那里要了些粥和小串。 咖喱蟹粥是3人份的,端上来一个砂锅,盖子揭开后,咖喱与蟹的香气就飘了出来,暖黄颜色,盛一碗到瓷碗里,咖喱香愈发浓烈,尝起来是正正好好的咖喱味儿,海鲜的香融入其中,身体都变得温暖起来。这是家新店,易忱拍了照发朋友圈,没有配文。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个念头,想跟周璟分享这里。念头出现后的很长时间内,他都想打醒自己。原来习惯是很可怕的,九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确实不太习惯骤然的分离。 可周璟,又用那些极为过分的举动让他长了记性,让他认清、不,更加认清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 家里,易忱走后,好像根本没什么变化,只是电子脚铐锁着的人不在,脚铐被扔进地下室。周璟躺在床上,胃火烧火燎,他没吃饭,现在开始泛起酸水,烧得他喝了两杯冰水也并未缓解。 如果他照镜子,就会发现此时的自己面色潮红,但他只是躺在床上,试图从中闻到一丝易忱的气息。 他盯着易忱的头像看,又觉得痛苦,越痛苦越要看,自虐似的。点进他朋友圈,发现了新状态。 图片上是黄色的粥,看着十分诱人,只是易忱对面坐了两个人,男人,虽然没有脖子以上,但看穿着,一个应该是文星汉,另一个就不知道是什么人了。 身材看起来不错,也很年轻,不是霍西临那个狗东西,比他矮多了。 “对面是谁?”他点开评论都已经打好了问号,想一想觉得问也没用,别再被拉黑了…… 周璟攥紧了手机,病痛带来的委屈感莫名席卷,他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觉得易忱变得好心狠好心狠。 他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自己要死了,易忱也能从容地接起电话,慢条斯理地说,“哦是么?” 易忱说过的话他不信,因为他知道易忱时常口是心非。不要就是要,不喜欢就是喜欢。可他此时此刻,终于逐渐认清了一个事实。 易忱不爱他了。 这种“不爱”是比恨还要可怕得多,没有情绪,没有悲喜,再也不会来哄他,不会关心他,不会眼睛黏在他身上,全身心都只有他一个人。 周璟想给易忱打电话,他想对易忱说对不起,可他知道这并没有用。 他躺在床上想,他做好了和易忱共度一生的准备,却还是亲手弄丢了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 …… 其实正在床上哭呢,没写,男人么,留点面子。 第20章 衡业大厦16层。 易忱正被陈非领着参观他的公司。 陈非家境优渥,也有头脑,大学时其余同学还在为选不上课没学分而苦恼,陈非就在想着赚钱。他想拉易忱合伙,易忱是觉得朋友还是不在一起工作比较好,更何况他那时也没钱。 后来过了几年,易忱和周璟在一起,当他再和陈非联系上时,就不免引起了周璟这个大醋坛的注意。 易忱和同事们一起露营都能被周璟当做“和野男人住一个帐篷”,更何况陈非这么个和易忱住了四年的室友。 周璟态度强硬、万分坚决地不让易忱和陈非有过多联系,那时陈非也让易忱去自己公司,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回顾过去,易忱想他好像就没做过几件自己真的想做的事。 和周璟在一起是他做过的唯一看似荒唐的选择,但他不允许自己再后悔。 “这是我办公室你有事就直接来找我。”陈非指着最里面的一个办公室,站住了,认真端详起易忱,“怎么了?” “没事。”易忱说,“我知道了。” 陈非道:“好,那我带你去看看同事们。” 新的工作环境,一群和善且开朗的年轻同事,大多都是95后了,和他们待在一起易忱偶尔会有种自己落伍的感觉。年轻人都喜欢什么呢,想法也千奇百怪,他应该学着适应。 他给了自己一周时间重新梳理工作计划,第一周加班加点总算稍稍融入了环境,晚上陈非都下班了他还不下,搞得陈非实在是压力很大,只能说,“我请你来真的不是让你这么拼命,不,也不是不让你好好干活,就是你这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等我熟悉了就好了。”易忱说,“现在效率有些低,所以会加班。” “你还是像以前这么认真。” 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非坐在易忱边上和他聊天,“你说日子过得也真快,九年一眨眼都过去了,我现在有时还梦见我们晚上和老大一起出去喝酒,他吐在花坛里那次。” 室友都回了老家,在这个城市的也就只有陈非和易忱。 易忱本无心回忆当年,只是那些记忆在被提起的时候,仍是温暖而熟悉的。好像晚自习下课时回宿舍的街边路灯,发着黯淡的光,指引他找回居所。 “再过十年就四十了,就是很快的。”易忱说。 陈非笑着,“照你这么说马上就该入土了呗。” 易忱:“所以更应该趁着这时候好好工作。” 陈非沉默了,他盯着易忱看了会儿。说句俗的,岁月好像遗忘了易忱,他几乎没太大变化,眉眼柔和俊俏,看似冷清,只有靠近了才知道他比谁都善良温柔。 也正是这种气质,令陈非过了这么多年,忘了普通的大学同学、忘了老师,唯独对易忱印象无比地深刻。 “除了工作也该成家吧,你……对象呢?”陈非收回目光问,装作不在意地看着办公桌上的仙人掌加湿器,咳了一声,“结婚没?” 他们的关系确实没太多顾忌,易忱也随和到即便他不主动与人交流,也会吸引到很多想跟他谈心的朋友。 他不觉得被冒犯隐私,也只是实事求是地说,“分手了。” “啊?为什么?”陈非的惊讶恰到好处,他也看不出是不是装的。 易忱说,“没什么原因,不合适。” “那你还找过吗?”陈非下一句紧跟着问。 易忱说,“暂时没那个打算了。” 三十而立,他还没试过为事业投入全身心,唯独提到这个才会有一丝后悔。 陈非短促地“啊”了一声,闷声道:“明白了。” 又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陈非的合伙人、公司的另一个老板出差回来,带来了一个大客户,心舟游戏。 易忱只看见陈非和他的合伙人在他的办公室里谈话,气氛剑拔弩张。 谈完了,陈非也出来了,拉着易忱去会议室,刚坐下,他就直说,“这件事我事先一点不知道,陶然刚告诉我,他虽然是我合伙人,但很多时候做事儿都不先跟我商量。” “嗯。”易忱也只是听了几个关键词,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非解释,他们有了一个和心舟游戏创始人见面的机会,如果顺利的话可以谈下对方接下来一年的推广运营…… “我知道你们……”陈非当然调查过周璟的背景,对他来说,至少也得知道那个毛头小子是谁吧。调查结果出来后,陈非就无话可说了。 可现在不同,陈非知道周璟和易忱分手了,这个节骨眼上让易忱去找他,怎么看怎么像羊入虎口。 易忱足足沉默了十秒钟,最终他开了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我在,但如果我出面,这个合作或许要黄。” “算了,陶然自己揽的活儿,让他自己见吧。”陈非反倒来安慰他,“你也别多想了,就当没有这事儿,也不差这点钱。” “……”易忱只能说好。 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次陶然去心舟游戏谈得十分顺利,接下来这边要简单准备个策划案。 工作落到了易忱的团队。 易忱虽然人不在心舟游戏,但对它却无比了解。周璟与他的书房共用,所有文件、视频会议、工作内容……易忱都知道。不过周璟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很少和易忱说,他觉得这些事让自己一个人烦恼就够了,也不会主动去烦易忱。 而易忱生来操心命,有时就算周璟不说,他也会主动帮忙解决。 由他来做策划案也再适合不过。 * “老板。” 小林忐忑地进了周璟办公室。 最近一段时间,周璟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似的,不仅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工作强度也猛地提升,搞得他都跟着加班了半个月,狗都没人遛…… 他走到办公桌前说,“简木的人来了。” “嗯。”周璟望着窗外,说,“如果不是看老余的面子,这次也根本不用见。” 老余是他一位长辈,正好为了游戏上线也帮了他不少忙。这会儿好不容易开了口,说给他找了个营销公司,他也没问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直接应下了。 这会儿再反悔也难,他已经做好了diss对方水平的准备,并且叫小林把他们策划经理也叫到了会议室。 还是上次见到的那老板。 周璟对他没什么偏见,见他诚意十足,只是不相信他们公司水平。 陶然却信心满满,打开PPT就开始演讲…… 周璟越听越皱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将他包裹,他盯着PPT,仿佛要透过它看清它背后的人。痛点精准有力,全砸在了周璟心上。超乎想象的策划,包含连他也忽视的诸多方面。 重点方向清晰,细节上又考虑周全,就算找之前合作的公司,给他的结果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当陶然结束语都说了,周璟才恍然回过神,他问,“这是谁做的?” “我们自己。”陶然感觉到了一丝质疑,他强调说,“同事们协力完成。” 周璟又问,“主策划,是谁?” 陶然尽管迷惑,还是答了,“新来了一个总监,叫易忱。” “易忱。”周璟重复了一遍,舌尖轻抵上颚,像是在喊什么心上人的名字。 最后他说,“这个东西我不是很满意,希望能好好改进,这周三带来新版本,我们再谈合作的事。” “……”陶然问,“那么周总是觉得哪个部分需要修改呢?” 周璟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差点感觉。” 陶然深吸一口气,算了算了,别骂。 作者有话要说:周璟:天亮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欧耶。 第21章 “其实我感觉周璟有病,真的。”简木会议室内,陶然、陈非和易忱三个人在开会。 陶然说,“他就一个富二代,做两个爆款游戏给自己牛逼成啥样了,赚人小姑娘的钱,你说还要不要脸?” 心舟游戏曾出了一款画风极其精致的乙女游戏,靠各个男主和丰富的剧情席卷当年各大游戏榜单,游戏流水占据手游排行榜第一。 纵然当时周璟赚得是盆满钵满,但也因为太受关注,数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易忱回想着,当时的周璟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到原本就闪光的他,更有光芒。 * 因不明人士(同行)恶意举报,导致周璟频繁被有关部门叫去谈话,已经让他憋了一肚子气。 晚上回家,周璟看着易忱还在等自己,便钻到易忱怀里摸摸抱抱,动辄蹭蹭他脖子,戳戳腰上的肉。 易忱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你坐好,我在热饭。” 周璟闻他的脖子,“嗯,做了什么这么香?” “牛肉汤,饼,你先起、起开……” “我饿了。”周璟连搂带抱把易忱弄进厨房,趁他在看着锅的时候,手脚又不老实起来。最后这顿饭也没吃上,易忱怕牛肉汤彻底糊锅,干脆先关了火,任由周璟胡作非为,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喂饱了他。 躺回床上,易忱就还很惦记,有气无力地说,“你肚子不饿吗?今天吃饭了没有?” “不饿。”周璟把他牢牢锁在怀里,“气都气饱了。” 易忱:“这段时间过去了就会好。” “道理谁不知道。”周璟说,“要是有小人一直三番五次在你面前跳,你也嫌碍眼。” “是。”易忱人累,但还是勉强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和周璟面对面。 他伸出手摸周璟的脸,“所以他们都是小人,你大了,不能和他们计较了。” 周璟毫不意外地被易忱又弄精神了,贴着易忱的耳朵说,“我大不大只有你知道。” 易忱对周璟向来是没什么办法,用好友文星汉的话说就是“你就惯着那倒霉孩子吧,看最后惯成什么样。” 因为对周璟有着盲目的信心,易忱才在两个人相处的这些年中,跟随着自己的心。 * 周三。 心舟游戏。 易忱与陶然、陈非齐齐出现,带去了周璟所谓的全新版本。 小林请他们在会议室里等一等。 陈非此时还在对易忱说,“就这一次,不行也不改了,大不了不合作。” 舍不得钱的陶然多多少少也看出些问题,现在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全听天由命。 会议室的门打开。 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戴万宝龙银色金属边眼镜的周璟令人猝不及防地走了进来,他像是很匆忙,边走边说,“快点开始吧抓紧时间我还有个会。” 易忱他们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周璟就已经坐在了座位上,目光也直接投向了易忱。 易忱调好投影仪,点开PPT,将一切带回属于自己的节奏。 他讲得很好,条理鲜明,逻辑清晰,而又有着独特的吸引力,充满真诚,让人充满信任感,若是其他一般老板,恨不得立即拍板决定与易忱合作而且还要和他做朋友出去吃饭喝酒…… 周璟就不是很一般了。 他只是看着易忱,一会儿皱皱眉,一会儿转转笔,笔帽在桌子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就连一旁的小林都不忍直视,默默转过了头。 “唉。”周璟在连续五次叹气后终于成功地令易忱暂停了下来。 他看着周璟,脾气非常好地问:“周总有什么问题吗?” 周璟抬头看易忱,先是对他微笑了一下,随后才说,“是这样的,我在这份策划案中感受不到感情,就好像它只是一份冰冷的、为了完成上级交代任务、应付客户的东西。” “这是花了一周时间团队加班加点做出来的,修改完善也用了两个通宵。正如心舟游戏于周总,这对我们来说也是自己的心血,绝对没有应付之意。” 易忱说到这,又看向周璟,从眼神中都能看出他在叹着气。 周璟说:“哦?那可能是我没有好好领悟你的苦心,正好我一会儿开会,开完会我们在公司食堂吃饭,边吃边聊?” “不用了。”陈非说,“这样吧周总,您先去开会,我们出去随便吃点什么,等您开完会我们再聊吧?” 周璟仿佛这时才注意到他,沉默了一会儿,周璟继续说,“有些话我想单独和易总监说。” 易忱深吸了一口气。 陈非的手攥成拳头,易忱看见,给了他一个眼神,默默摇了摇头。 这一切小互动都被周璟看在眼底,不过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在旁看着这一切。 周璟突然起身:“我先走了,易总监,在这里等我,我就在旁边开会。”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陈非重重锤了下桌子,“啊?他威胁我们?” “他应该只是想和我谈谈。”易忱最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人感到为难,他说:“你们先回公司等我吧,我尽力而为。” 有陶然在,陈非还不能说什么,座位上磨蹭了一会儿起身,“那咱们电话联系。” 会议室终于只剩下易忱一个人。 陈非给他发了长长的文字,大意就是别让他为了自己和公司忍辱负重……周璟摆明了就是故意威胁他,以此折磨人,这种人心机深沉不择手段,如果同意了就没完没了,后续说不定还有不少麻烦。 但易忱知道,心舟游戏走的是真诚路线,营销也是脚踏实地风,偶尔会选择卖情怀,情怀这种东西卖得好还行,卖不好就烂大街,如何把握时机和度则是需要深思熟虑的。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是非要和周璟合作,易忱把它当演练,以便于以后更好展开工作。 等到了中午,周璟回来,打开门后见到只有易忱在,眼睛明显一亮。语气也愉悦许多,“饿了没?来接你吃饭了。” 易忱不想回应他任何暧昧话语。 他正色道,“好的,我们边吃边谈。” 心舟游戏的食堂是自助形式,想吃什么拿什么,不过也是最近才有的变化。午休时间人也不是很多,公司午休时间不固定,很多员工都忙着工作,周璟给易忱餐盘,带他走了一圈,还要动不动给他夹菜,毫无顾忌。 易忱眉头越皱越深,周璟却说,“人的口味不会变,你尝尝我们师傅做的这些,是不是你以前爱吃的。” 会变。 易忱没有开口,沉默着坐到座位。 吃饭时易忱也很少说话,周璟也是,所以边吃边聊这件事根本很难实现,易忱的意思是等周璟吃完了他再说,但周璟吃得很慢,十分反常,吃到后来易忱都饱了,放下筷子再也吃不进去,周璟还要端起餐盘说,“你还要吃点什么吗?甜点?” “不吃了。”易忱觉得刚才的藤椒鱼片不错,可他实在吃不下了,只能看着周璟说,“周总吃完了吗?现在可以继续谈我们策划案了吗?” 周总周总,周璟听得脑浆都疼,但也不至于非要纠结这个称呼,毕竟让他生气的点实在是太多了。 离开了自己,后脚就跟暧昧不清的室友一起工作了,还为了他,宁愿跟自己见面…… 对自己能狠得下心,却不忍心拒绝别人的请求,应下工作。 一想到他接下来要跟陈非一同工作一同努力白天晚上加班,周璟整个人都要原地炸了。 他忍了满腹怒火,却又不能向易忱发,只能说,“饭都不让我吃完吗?我还饿着呢。” 易忱立即说:“吃,继续吃。” 你开心就好。 最后等周璟吃完了,基本上全公司来吃午饭的人都看见了他们。周璟倒很坦然,只是易忱面对许多考究的目光,隐隐觉得自己又落入了圈套。他压低了声音问,“你是故意的吗?” “嗯?”周璟问:“易总监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 周璟:“不知道。” 张了张嘴,易忱说,“算了。” 他永远说不过周璟,还是谈正事最重要。 周璟又就策划案的问题跟易忱探讨了好一阵,易忱发誓,他得向之前吐槽过的甲方道歉,周璟才是最难缠的甲方,没有之一。 他又要易忱给他担保效果,又要求他提升质量,还要问,“是不是我有不满意的你们就可以修改,我有一票否决权。” “这些会提前在合同上写明,修改次数以及方向,至于一票否决权……要看你们这边提的要求是否合情合理。” 周璟摆明了就想拖着易忱,吃完饭要和他去咖啡厅继续谈,美其名曰商讨细节。 一谈谈到了晚上,易忱顺嘴一问,“周总现在看起来很清闲啊是没有其他工作吗?如果您忙可以先回去忙。” “有。”周璟说,“最近都是晚上加班,反正也没什么意思,闲着不知道干什么。” 就不该问,易忱今天皱眉的次数格外多。 周璟自顾自地说,“小林还说我有黑眼圈了,我看也还好吧,你看看呢?”他摘下眼镜靠近了易忱,把自己的脸凑到他面前。 易忱忍着抽一顿的冲动,却又想要习惯性地说别熬夜。他忍了很久,没说。 这是张无比熟悉的脸,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现在,每一点变化,易忱都亲眼见证。只是再回顾的时候,有些想不起当初的周璟是什么模样。他记忆深刻的除了暴戾、阴狠的眼神,只剩下平静的如一滩死水般的黯淡。 趁虚而入的怜惜被恶狠狠消磨,再看向周璟的时候,易忱的眼神重归冷漠,他靠在椅背,等周璟的下文。 今天的周璟充分发挥了没脸没皮的特质,以及百折不挠的精神,却在此时悉数崩塌。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他算了吧,别为难,别努力,没用的。而另一道刻得更深也更有力的声音却在对他说,“易忱喜欢你,还爱你,只要坚持下去他会心软的,一定会的。” 放弃了数次,却凭着一丝希望的曙光继续往前走,易忱是他漂浮在汪洋海面上的浮木。 哪里是他在胁迫易忱,现在的周璟终于知道,当爱也不剩的时候,他就完全没有恃宠行凶的机会。易忱是自由的,爱也是。枷锁锁得住身体,被囚禁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好,告诉他们准备合同吧。”周璟终于松了口,本来他想让易忱留在这陪自己吃饭,但面对他的眼神,吃什么东西也都毫无味道。他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陷在里面,摘下眼镜揉太阳穴,透着无比的疲惫。 易忱说合作愉快,他都没有伸手。 等到易忱终于起身离去,走到门口的位置,回头望着周璟,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易忱扭头,看向前方,他们从来没有同步过,今后也将各走各的路。 几日后签了合同,易忱回去忙其他工作。他融入团队的速度已经不慢了,在他带领下员工的工作效率都有显著提升。 另一边,周璟把霍西临送去了西班牙,本来全都是由小林负责,不用他和霍西临交谈,但被易忱刺激大了的他越想越气不过,早上九点多给霍西临打去了电话,叫他起来。 电话那头的霍西临都懵了,周璟说,“听医生的,早睡早起,别浪费我的钱。” 霍西临沉默良久,声音沙哑地说:“现在是凌晨两点……” “我高中就认识易忱了,那时他比现在好看,怎么说呢,虽然单看没什么,但是在人群中一扫,第一眼看见的肯定是他。” “他对别人挺心狠,女生喜欢他,他如果不喜欢人家,就直接拒绝,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人家在宿舍楼下堵他,他都能翻窗户进去,但背地里会让女生室友带她回去……” “最近他对我越来越冷淡了,你说这是因为什么呢?” 周璟就想到哪说到哪,跟霍西临讲他和易忱的分分合合,感情经历,听得霍西临强压着怒气,最后终于被他叨叨清醒了,咬着牙问:“周璟,你有什么疾病?” “我身体挺好的,你有这个工夫,多关注下自己的脚吧。”周璟说,“我也不像有些人,韧带都断了。” 霍西临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22章 易忱拿下了心舟游戏,为了庆祝,全公司一起去聚餐。 到了陈非熟悉的火锅店吃火锅,一人一锅,干净卫生。 所有人都喝酒,就连易忱也被灌了几杯。他对男生还好,女生来敬酒又不好意思拒绝,喝完后坐在座位上,看起来什么事没有,实际早就有些头晕。 陈非说:“行了行了,你们别欺负你忱哥了,有能耐的和咱然哥喝。” 陶然的酒量多少至今还没个数,多少生意都是他在酒桌上谈成的,自然不怕有人挑战。 但人家也不是傻子,知难而退,又觉得易忱没那么多,只是陈非向着他,就见缝插针地继续敬酒,管不住。 “你也别喝了。”陈非坐在易忱边上,左手按住他手腕。 “没事。” 不知怎么,易忱又想起了那天周璟的目光。 好像万般不舍,又似是假象。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以为周璟还舍不得他,才会把他的目光理解成那样。 明明是厌弃了。 厌弃到宁愿出轨去找别人,和别的男孩子玩,还给会所经理打电话,究竟存着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说到底,之后周璟再怎样歇斯底里,变得疯狂,也没能让易忱怨恨起他。只是正因为感受过浓烈的爱意,到如今爱意消磨,易忱自然感受得到。肢体上的暴行只是一阵,伤口会愈合,周璟选择出轨时,是易忱死心的起始。 不爱了。 正如易忱之前说过的那样,这样也好,趁还没有鱼死网破,好聚好散。 星星记得他们曾经相爱过。 易忱最后喝了很多酒,好像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他脑袋纷乱一片,朦胧间,有人叫他的名字。 “易忱?” 周璟吗? 他微微晃头,眯着眼看对方。 是陈非问他:“还行不行?去哪儿?回家?” 是陈非啊。 不然又是谁呢。 易忱又笑自己,他和那个人确实没关系了。 “我回家。”易忱说着,还对陈非笑了一下说,“谢谢。” 陈非打车送易忱回去,到他家楼下时,他叫易忱,却见他已经睡着了。 他不忍心叫醒易忱,扛着他胳膊走,不一会儿易忱清醒了,推开他跑去一旁吐。 “……”陈非过去轻轻拍他后背,“你说你不能喝非要逞强,以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一点没变。” 就是很难变的。 以前文星汉说他变得不像自己,易忱倒觉得他从未变过。 周璟由不成熟到成熟,是花了时间。 易忱自从遇到周璟,直到后来和他在一起,好像永远留在了年轻的时候。周璟也是因为这个才厌倦他的吧,他知道周璟在向前奔跑,而只有他困在原地。 没经历大的挫折,又能平静应付工作与生活的难题,自然是得不到什么锻炼。 除此之外,少年一颗热忱的心,却不比周璟的冷。他爱,只是不善言辞。他知道他曾想要什么,也知道要如何守护周璟让他成为更好的人,一颗心就差全扑在周璟身上,谁料会不得善终。 易忱吐得难受,流着生理性泪水,陈非拿纸给他擦。 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不远处坐在车里的周璟眼里。 他就知道最近怕不是要有庆祝的局,正在这等着易忱呢,想着等到他一个人回来,看一眼就算了。要是等他和别的男人一起回,也算是意外收获。 没想到还真让他等到了。 他手握紧方向盘,恨不得直接把易忱身边那碍眼男人撞飞,逐渐调整情绪,渐渐冷却,死死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还要做些什么。 陈非扶着易忱上楼了。 周璟闭上眼,拿出手机给霍西临打电话。 “你干什么呢?”周璟问。 霍西临:“……” 霍西临都打算把周璟拉黑了,良好的教养令他没有这样做,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活动完,坐着呢。” 周璟问:“要是有别的男人扶你喝醉的对象上楼,你会怎么办?” 霍西临眉头紧皱,“周璟,你真没病吗?我们是能聊这种话题的人吗?” “有什么不能?”周璟愈发烦躁:“你就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看来是被忱哥刺激大了。 病得不清。 霍西临脑筋一转说,“当然是直接冲上去拉开那个男人,还要狠狠打几拳,照他脸上打。然后把我对象抢过来送他上楼,反正他喝醉了还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周璟:“知道了。” 霍西临煽风点火:“喝醉了后虽然什么也做不了,但野男人没醉啊,这要做什么我可忍不了,我不想第二天一洗头水都是绿的。” “呵。”周璟轻蔑一笑,“对,我还得用我这健康的脚踢奸夫几下呢。唉,也不知道这脚咋这么好使,韧带什么的,可灵活了。” 霍西临再次挂断了电话。 心情更加平复的周璟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就知道霍西临这狗比一肚子坏水。 放下电话的周璟心想,在这坑你爹,你这段位可太年轻了,再回去修炼几百年吧。 上去是上不去了,只能在下边等。 周璟发誓,这是他过的最最漫长的时间。 他盯着手表。 一直在想再等五分钟,再等十分钟,再等十五分钟……一点点加时间。 直到陈非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他激动的一拍方向盘。 操!下来了!十分钟不到! 易忱果然是爱他的!没让他失望!周璟现在就恨不得冲上去给易忱一个爱的亲亲,想着,就直接行动了。 他装作没看见陈非往前走。 陈非看见他却一愣,“周璟?”见他停住,才改了口,“周总?” “哎?”周璟停下来看他,“你怎么在这?” 陈非没回答,反问:“周总这么晚是干什么?” 周璟指了指楼上,“哦我去看看我对象,你呢?” 陈非:“……没事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行,有机会再见。”周璟向他挥了下手,继续走了。 陈非却觉得不对劲,直接给易忱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易忱接了,声音有气无力,软绵绵的,说着“嗯?” “我在你家楼下看见周璟了,现在他上去了,他说去看对象,你知道吗?” “啊?”喝醉酒的易忱反应实在是慢。 他听了一会儿,理出了个大概,听明白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对象是谁,不关心,看吧。” “那你把门锁好。”陈非咬咬牙说,“要不我再上去一趟吧。” “不用了,锁好了。”易忱心里想着周璟对象的事儿,别的还没来得及想,只知道周璟又有了新对象。 和他也没关系。 “你回去吧。”易忱昏昏沉沉地说,说完挂了电话。 这回换陈非在楼下等了,他看着表,数时间。 看周璟什么时候能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写错了人名,还没人提醒我!哼! 第23章 砸门声将易忱吵醒。 他以为是敲错门,想着过一会儿就能停下。 “咣咣咣!咣咣咣!” 易忱皱起眉,强忍着怒气去开,扑面而来的酒气差点再次将他熏晕。 是周璟。 周璟像怕被关在门外,迅速闪身进了门,二话不说将易忱抱住往墙上推,像大狗子一样又舔又啃,易忱也推他,“你有病吧!” 他身上的酒气就好像在白酒桶里泡过一样,易忱有种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 到底下不去手。 易忱也使不上力气,在推开周璟稍得喘息的时候说道:“不走我报警了。” “我不碰你……”周璟一动未动的看着他。 客厅的灯是睡眠模式,昏黄却温馨,在这里每一处空气都充满了易忱的气息,周璟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剧烈咳了起来。 他蹲下身,蜷成一团,那么高的个子现在竟显得有几分无助可怜。 周璟最擅长的,以偶尔的脆弱和眼泪博取同情。要不是易忱早就认识周璟,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学了什么PUA课程。 不过必须要承认,有些人——正如周璟,不用看那些东西,对操纵感情这点也是无师自通的。 “你走吧。”易忱低头望着周璟。 周璟咳了几下,伸手捂着自己腹部上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胃疼……” 易忱走过去拽他胳膊,试图将他从地上扯起来,而周璟却顺势搂住易忱的胳膊,小声说,“真的好疼,像着火了一样。” 可不是着火么? 易忱闻到他嘴里的白酒味儿,愈发烦躁起来,他冷声问:“周璟,你多大了,还玩自虐的把戏?” “我没有。”周璟声音稍大了些,强硬地反驳,他说:“我只是喝了点酒。” 易忱:“喝多少?” 周璟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一小瓶……” 他被易忱扛着,整个人挂易忱身上,两个醉酒的人一个比一个软烂如泥,不出所料,成功地双双摔在地板上。 咣地一声。 周璟痛得发出一声闷哼,摔的时候他还记得抱住易忱,却忘了护住自己的头,后脑勺砸在地板上的那一刻咚地一声巨响,脑子嗡地一下鼻子一热,眼前短暂失明,天旋地转后,他仍躺在地上。 易忱是砸在他身上的,胳膊肘又碰到了周璟喊疼的胃,他翻身滚到一边,爬起来坐在周璟边上,看着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心跟着一慌。也不知道这叫什么事儿,易忱伸手碰了碰周璟的胳膊,“周璟,你还好吧?” 周璟显然摔狠了,还没缓过来。易忱这回也赶不了他了,伸手在他兜里掏手机,用周璟指纹解了锁,找小林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小林:“老板,什么吩咐?” 易忱顿了顿:“……我是易忱,周璟喝醉了,你来接他回去吧……顺便去医院检查下。” 小林大惊:“您在哪儿?” “我家。”易忱说,“我一会儿给你发地址。” “……”电话那头的小林沉默了会儿,随后才说,“不好意思哥,我现在在外地出差回不去,就请您帮忙照顾下我们老板啊麻烦了麻烦了,啊,谢谢。” 说罢挂了电话。 易忱:“………………” 易忱将电话挂断。 然而在通话记录上,却看见了最近一条,是十几分钟前打给霍西临的。 他只随手往前那么一翻,发现最近几天周璟基本都给霍西临打了电话。 把人送走之后又后悔了,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他,因为求而不得,每天打电话缓解相思,今天更是为了他喝了这么多酒。 找自己也只是因为酒后无处发泄,想睡一觉吧。 理智逐渐回归,易忱将手机放回周璟兜里,起身说,“我不管你,起来后自己回去吧,想在地板上睡也可以。” 周璟还是不动。 易忱起身回卧室睡觉并锁好了卧室门。 这一次没办法睡那么快,他躺在床上想周璟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他们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把彼此当成陌生人。 他躺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着,直到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周璟。 走了? 他挂断。 周璟又打,这回易忱直接关了机。 他相信过周璟很多次,相信他说的话,而他无法控制人心变化。 霍西临不是问题的根源,没有霍西临还有周西临赵西临,易忱从来没有想过迁怒霍西临,是他把自己和周璟之间的问题变得具象化了而已。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听着声音很低。还没走?易忱先是躺了一会儿,随后过去开门,一开始没看到人,低头一看,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周璟。 他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心莫名揪到了一起。 * 凌晨之后的医院。 折腾到现在,易忱想不醒酒都难。 医生抓着他教训,“小年轻的喝这么多酒作践身体,再好的体格到你们手里也败完了!” “知道医生我下回注意……” 医生又说:“行了,看着点你朋友,这回出院了不能再喝酒了知道没有?” “知道。” 周璟确实喝了酒,还喝出了胃出血,一通检查后现在正住在病房。易忱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靠在医院走廊上烦躁地甩了甩头。 他不想回病房,不想、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璟。 大约一个小时前,他看见周璟躺在自己卧室门口,还在想他是不是从客厅里爬过来的……又觉得那个画面实在别扭,只能希望但愿不是。周璟接下来都没怎么说话,而易忱看他手机有打120的记录,意识到些什么,把屋里屋外的灯全打开后看周璟,见他胸前、手上,染上了粘稠液体,掺杂着血迹。 周璟曾有胃溃疡的毛病……易忱是知道的。但今年体检时差不多都好了,周璟自己都没再当回事。 看周璟眉头紧锁、神情痛苦,易忱轻声地叹了口气。而等救护车到,直到医院,周璟都没再说一句话。 时间回到当下,易忱说不上此时的他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是该生气周璟自己作,还是该转身就走。没办法,他推开门进了病房,在周璟病床边上坐着。 周璟脸色惨白,无力躺在床上。他没睡觉,就这么一直睁着眼,见易忱坐下,才扭头去看他。 明明是厌弃的神情,此时此刻,又变成了可怜模样。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易忱无比憎恶这种感觉,周璟太了解他了,抓着他的弱点死命不放。易忱痛苦地攥起拳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会被愧疚感淹没到喘不过气。愤怒的情绪被无尽放大,又趁虚而入一丝绵长的委屈。 他无处可逃,他不得喘息。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周璟终于开口说话。 易忱再忍不住,积压的情绪就快要漫出来,将他撕裂,将他撑破。 “我该怎么样呢?”易忱看着模样无比脆弱的周璟,反问他:“你要我怎样?半夜看见你喝酒了让你进来,对你嘘寒问暖问你为什么喝这么多,然后继续心疼你反思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狠,上赶着跟你和好和你上床,我贱不贱啊?” 他一连串的质问出口,让周璟也一愣。 周璟撑着身体坐起来,见易忱眼圈发红神情激动,张了张嘴,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说完了那么一长串话,他仍旧激动,胸膛止不住地起伏,他受够了周璟这样。 周璟惊慌过后,低声说:“我想看你。” “我们分手了!”易忱扬声道,他想叫醒周璟,让他别再做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梦。 “我知道……”周璟第一次见易忱情绪外露到这个程度,他不敢再说其他,只能说着:“忱哥我不说了,你冷静点,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自己主动喝的酒?”周璟装作无辜的样子更让易忱火大,他冷声说,“如果我现在回家是会在楼道里的垃圾桶找到你晚上扔的酒瓶吧?” 周璟故作镇静,却没说话。 “你觉得这样好玩吗?”易忱冷冷看着他,“周璟,我求你别再玩下去了行吗?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你喜欢谁你就去追,别再来烦我了不好吗?” “我……” 周璟眼看着易忱从情绪失控到逐渐冷静,揭穿了他的把戏,控诉他的行径,而他几欲张口,却说不出任何。再一着急,又呕了起来,一股甜腻血腥往上返,急忙拿着身边的纸巾捂着嘴。 胃液伴着血丝。 易忱看着他,一动未动,身体也从未离开过凳子。 周璟缓了一阵,大口喘息,身体的疼痛早晚会过去,而今晚的易忱却让他感到害怕。恐惧感将他紧紧包裹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会刺激易忱,都会让他们的距离更远一步。他仿佛站在悬崖边上,与易忱之间只连着一根丝线,风越来越大,丝线越绷越紧,他再踏错一步就是无底的深渊。 当爱成了置人于死地的箭,就连说出口的资格都没有。他要怎么说呢,他以为易忱是心软的,也利用着这一丝心软做自己想做的事。直到如今,看见易忱强忍着,却不肯掉下泪时的样子,所有的胸有成竹都碎成瓦砾片片。 他只是害怕易忱再也不理他……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错是错了,还大错特错,得不到原谅,便日夜茶饭不思,险些一蹶不振。易忱握着的是他喜怒哀乐,他的七情六欲,自从他对易忱做了那些不可饶恕的事情后,他就在尽力避免、忘记那一切。 可并不代表他没有做过。 他没办法厚着脸皮乞求易忱原谅自己。 他不敢再伤害易忱一下。 心被捏烂揉碎,五脏六腑翻天地疼,他看不清易忱的脸了,耳中一阵阵轰鸣。 “我怕你再也不理我……”周璟费力地挤出这句话,他抬起身子,伸手要去摸易忱的手,被易忱挥开。 易忱看着周璟眼中的错愕,就像在看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再也受不了了,他想,算了,他什么也不要了还不行吗。 他最后一次心狠。 “周璟,无论你干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你可以说我心狠,说我绝情,我就是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值得你喜欢,知道吗?” 他说完这两句,低头看了看时间,“小林快来了,我就不在这陪你浪费生命了。”易忱起身往外面走,他走得很快,快到周璟连话都没有说,就走出了病房。 像风一样逃离,也像梦一场。 那一丝丝微弱的光,还在亮着,周璟盯着门口,他甚至想,不一会儿易忱就会推开门进来,他抱着那丝侥幸心理盯着门,他知道自己总是幸运的。 陪他玩的保姆阿姨佯装生气,最后会主动笑出来告诉他是逗他玩; 小时候弄丢的玩具会再次出现在他房间;生日愿望会成真,想要的没什么不到。 世界对他温柔,他坚信易忱会回来。 他等了没一会儿,病房门又被推开。他眼里一亮,看见了急匆匆进门的小林,还在幻想易忱会不会在他身后。 他等了一晚。 等到他开始明白,如果说他人生的前二十五年生活在一个童话里,那么今日也许就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从此王子脱下新装,变回乞丐。公主洗衣做饭,冰天雪地里冻得发抖。一切的一切都回归生活最质朴的模样,每个人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人,他身上的光芒本是爱人所给予,当爱人离他而去,他才明白自己身处昏暗之中。 第24章 易忱回到租的房子收拾行李,其实也没太多可收拾的东西,下半夜回去,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 外面早已大亮。 觉得有点早,没给陈非打电话,告别的话还是当面说比较正式。 他准时上班,哪怕他们是大学室友,易忱也是按照流程递交了辞呈。 办公室内,他看着有些错愕的陈非,满是歉意,“不好意思,如果你这边实在没有人,我最长可以等一个月。” “易忱?”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陈非脑海呈现,他想了想,只能问:“你和……周璟和好了?” “没有。” 他一拍桌子,“那他对你做什么了?!”昨晚周璟半天没下来,他垂头丧气地走,万一周璟那混账做了什么,他就要后悔到死。 “也没有。”易忱说,“我辞职后准备带父母去旅游,然后……或许会找一个城市定居。” 他一脸平静,似是早已做了决定。 了解易忱的性格,通常他这么说就是谁也改变不了了的。而他如此坚决跟周璟分手,极大可能不会回头。 陈非知道易忱善良又心软,周璟一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才让他如此狠下心分手,想到这,他又觉得难过。 一些话错过了最佳时机,便再也说不出口。 陈非只能道:“最长两周时间,你在这帮忙交接下工作就可以。易忱……” “嗯。”易忱对他笑了笑,表示感谢,听他下文。 “我能去找你吗?”陈非说,“你要是在哪定居了,我去找你玩儿?” 易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随时欢迎。” 陈非一直看他,想要把他看穿一样。 易忱,周璟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 一个月后。 “阿忱,来帮妈打这一把,妈去趟洗手间。” 林慧芝招呼着一旁坐着的易忱。 易忱起身,同时说着,“怎么不让爸打?” “你爸打牌笨死了!”林慧芝拍了拍易忱肩膀站起来,笑呵呵地往外走。 易忱带父母报了个邮轮游,刚登船的头两天林慧芝还有点不适应,现在已是每天都开心得不行,在房间里偷偷跟新认识的朋友们打麻将。 牌桌上一个很幽默的叔叔,一个热情爽朗的阿姨,姓王,还有阿姨的女儿。 自从易忱坐下,他对面的年轻女孩儿就开始心不在焉,经常打两张一样的牌。 “女儿你这干什么呢?好好打!”坐她下家的王姨受不了了,实施了眼神警告。 “嗯。” 女孩儿左手玩着一颗麻将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易忱没当回事,等到这一天牌局结束,人都走了,林慧芝过来说,“来儿子妈问你一个事儿。” “嗯?怎么了?”易忱担心地道。 林慧芝坐在他对面,想了想,才说,“那个小金你看怎么样?” “啊?” “王姨那女儿,叫金兰兰,你看她多孝顺,带她妈妈旅游,还陪咱们打麻将。” “……”易忱跟她交流不多,但知道她开朗有礼貌,很招母亲喜欢。 但也没办法。 易忱口吻认真地说,“妈,我不能和女孩子在一起。” “这样啊。”林慧芝也不强求,“唉,那你看看,那个,就是扎一个小辫儿,穿得花里胡哨跟鹦鹉似的,那个男孩儿是不是也喜欢男孩啊?不过我看他平时咋咋呼呼,反正我不太满意。” 易忱都听笑了,这还没怎样就开始给自己操心对象的事儿。 “妈啊。”易忱笑得开心,“我跟他还不认识呢你就在这‘不太满意’上了。” “这不是跟你操心吗!”林慧芝气得想打他,抱孙子她是不敢想了,但代孕一个也不是不行……再晚了,自己再有点儿病什么的,连儿子结婚也赶不上。 “行了!”林慧芝恨铁不成钢,“这一天,啥也不是。” “说儿子干啥?”老父亲听不下去了,在旁插嘴,“要不是易忱你还能在这邮轮上打麻将?带你出来你就消停点吧。” “你好?这一天吭哧瘪肚,出来玩也没个笑脸,别人还以为咱俩不是两口子呢……” 听着父母互相拌嘴,易忱感到久违的幸福。 吃完饭,他去甲板上看海,海面延伸到天边,太阳落在海里,将海面染成金色,一旁有阿姨们举着五颜六色的纱巾拍照,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杯饮料。 “喝点儿橙汁?”是金兰兰。 “谢谢。”易忱看她拿了两杯,又像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接了过来。 金兰兰也站在易忱边上,很自然地问:“易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现在不在工作。”易忱如实道。 “我之前看你拿相机拍,你是那种旅游博主啊?”金兰兰似乎很感兴趣。 易忱笑说,“有做vlog的打算,第一个片子还没剪。” “真好。”金兰兰说到这,拿出了自己手机,“哥,能加个微信吗?我也是做旅游向的。” 易忱有技术和想法,有帮人策划运营的经验,但还没单独做过个人号,没想到这就碰上了个看起来有经验的博主,他加了金兰兰微信顺便问,“没看你录素材呢?” “平时录太多太累了,想专心陪妈妈好好玩,当一次单纯的旅游。”金兰兰越看他越喜欢,忍不住催,“你快点剪片呀我想早点看见。” “……好。”易忱心说,还是不要抱有太大期待。 * 回到地面,易忱就在分享平台上发了第一期vlog。 “辞职带着父母旅行”是他的主题,他倒是不希望多少人看,只是想留一个纪念。 精美的画面、流畅的剪辑与娓娓道来的配音,竟在短时间内收到上万赞。评论里褒贬不一,等到易忱晚上再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过千评论。而点赞与评论数一直在增长,易忱看评论里有人抓错重点也想跟他一样辞职旅行,有人称他作秀警告其他人不要被他洗脑,也有人怀疑他有公司运作…… 易忱没去回复任何人,他知道懂他的自然会懂。 接下来的旅行要他自己完成,父母年纪大了不想折腾,坐不了飞机,为了照顾他们身体,易忱也没再强求。 他一个人上路。 半个月5个视频,10W粉丝,易忱用诚挚吸引关注,但因为过于冷漠从不与粉丝互动也不露脸,使得评论区留言愈发得少。 金兰兰特地给他发微信:“我的哥你露个脸就更火了真的为什么不露啊!” 易忱回:“正要找你,我要发的视频里有你好几个片段,可以吗?” 干脆就直接忽视了金兰兰的话题。 金兰兰:“你还拍我了?我好看吗?” 易忱:“……” 不知如何作答,易忱给金兰兰发了视频,先给她看。 金兰兰过了很长时间才说,“很好啊,发吧。” 像是经过慎重思考。 易忱再次跟她确认,得到许可,便也放了心。 金兰兰又说:“易哥,我也要到乌镇了,一起吃饭吗?” 此时的易忱正住在青旅,晚上要去看话剧,他不意外金兰兰知道他所在地点,这些天他偶尔更新朋友圈,只是简单图片,知道难免有人会猜出来。 于是他问,“什么时候?” “一会儿就到啦。”金兰兰说。 离别的时间不算长,没想到还会再见。易忱在餐馆等没多久,就见到了笑容满面的金兰兰。两个人聊天并不尴尬,又聊彼此接下来的打算。 吃完饭又坐了二十分钟,易忱看时间,问她,“你住在哪里?一会儿回去吗?” “不,我去看《绿茶夫人》,你跟我一起吗,我有票。” “这么巧。”易忱说,“我买了一张票,本来打算今晚去看的。” 金兰兰开心地问:“是吗?你也喜欢看啊,那你喜欢鄢莫飞吗?” “呃……”易忱小时候看过他的剧,知道他算是童星了,一路也顺风顺水,只是一直没大红过。印象不差,他点了点头,“还好。” 金兰兰兴致勃勃:“他人可好了,对粉丝也特别好,还会给粉丝寄手写信,知道有粉丝急需用钱治病就借给她也从不对人说,虽然也不算大红但好歹也是个明星吧,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且又真的喜欢演戏,现在还在演话剧跟着全国巡演……” 听女孩儿如此大肆安利,易忱笑着问,“你喜欢他啊?” “谁喜欢……”金兰兰说到这,话锋一转,“喜欢,特别喜欢,哎呀哥你看了就知道了。” “好。” 离开了旧日生活,易忱笑得格外多。 《绿茶夫人》是新出的爆笑贺岁舞台剧,由搞笑女艺人骆千紫搭配实力派男星鄢莫飞,首场演出后口碑渐起。讲的是精神病院的女护士喜欢上了帅气多金的男病人,趁他失忆扮演他的妻子,带他回家,由此引出了一大堆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以上差不多是易忱看的剧情简介,没抱过高期待,看的时候,周围那一阵阵的笑声却直接证明了这部话剧的实力。 男女主就不用说了,演技好到海豹看了都鼓掌,一众配角也是各有特色,再加上精妙的剧情设置,有反转有阴谋有感情,笑点又密集,让人前一秒还在哭后一秒就笑了出来,易忱看着男一号鄢莫飞,演技精湛又豁得出去,那一刻他是发着光的。 剧终,易忱由故事回到现实,跟随观众退场,到门外却被金兰兰拉着去喝酒。 “演得好吗?”路上,金兰兰似乎很在乎他的看法,补充着问道:“你最喜欢谁?” “都很好。”易忱晚上也笑出了眼泪,他平时笑点还不低,这是他看过的最喜欢的话剧。 而到了酒吧内,易忱和金兰兰坐下后不久,他就见到了戴着口罩的男人。刚才还只是在台下看,现在却站在他面前。 “……易哥。”金兰兰不好意思地向易忱介绍,“这是我哥哥,你不介意我们喝酒带他一个吧?” 易忱:“……” 怎么说呢,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圈套。 * 但金兰兰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单纯地想给她老大不小的哥介绍个男朋友而已。邮轮上一见易忱就喜欢,随后就开始偷偷拍照给她哥看。鄢莫飞一开始没当回事,听金兰兰说久了,竟然也觉得易忱很顺眼,追他视频,存他照片,俨然把他当另一半似的,最后跟金兰兰两个人聊天都是用“你嫂子”来代替易忱,沉浸在单方面恋爱之中不可自拔。 金兰兰怕易忱看不上自己哥,已经好几次发她哥照片了,但易忱从不给她评论,不过那也没气馁,在嫂子面前说哥好话吹彩虹屁是常规操作,今时今日哥嫂第一次见面,金兰兰眼神里都在透着送洞房三个字…… 易忱上次长了记性,绝对不在外喝多酒,尤其是在刚认识的人面前。他喝的很少,恨不得半小时一杯,看得金兰兰跟着着急,又不好意思去灌酒,只能在一旁默默干了起来。 一旁鄢莫飞则看似厚脸皮地问着,“你喜欢我表演吗?” 易忱还能怎么说。 只能点点头说,“很喜欢。” 鄢莫飞:“那你现在有个加我微信的机会了。” “……” 能不加吗? 易忱犹豫的时候,鄢莫飞就拿起了易忱桌上的手机说,“别不好意思啊,你看,都乐傻了。” 可能明星就是这么……对自己很有信心吧。 易忱苦恼且疑惑地看着他一通操作,甚至还告诉了他自己的手机密码。 “对了,还能跟我合影。”鄢莫飞长相是那种很端正的英俊,三十出头,说话满是诚恳,特别招中老年粉丝喜欢。 易忱刚想说不必了吧,鄢莫飞就高举着手机跟易忱说,“看镜头。” 易忱:“……” 我今晚也没喝酒啊。 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有点奇怪。 默默看了眼镜头,平淡着一张脸,鄢莫飞看完照片后不满意,“你怎么都不笑的。” 易忱心想你怎么事儿那么多,最后又被强迫着拍了七八张照片。 见过和明星合照的,像他这种被明星逼着合照的恐怕不多,易忱无力吐槽,已经打算尽早回旅馆了。 第25章 自从朋友圈有了鄢莫飞后,易忱对他的了解更近一步。哪里像个明星,根本就是个段子手。聊天记录,家庭小事,母亲和妹妹出镜频率格外多。 明星褪去光环更像是普通人,深夜喝酒骑单车,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易忱从来都羡慕这样的人,内心强大有力,却对世界温柔。 但唯一一件令他苦恼的事,就是鄢莫飞经常去点赞评论他视频,他不回复,粉丝就纷纷留言说,“冷漠人设丝毫未变。”有人是惊讶地发现下面有鄢莫飞,觉得易忱不回没有礼貌,总之搞得评论区更加乌烟瘴气。 易忱不喜欢花费时间在这些事上面,依旧不理,鄢莫飞却给他发微信问是不是对他造成了困扰。 易忱回复:“没有。” 鄢莫飞:“你vlog里会有我吗?” 易忱:“有《绿茶夫人》的海报……” 离开乌镇两天多,易忱的乌镇篇也剪完了要发,下一站他还没想好去哪儿,走一步算一步。 所以鄢莫飞问他去哪儿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鄢莫飞就说,“你干脆跟我一起巡演算了,你也挑个角色,一边演戏一边旅游。” 不得不说易忱还真心动了那么一瞬。 他想就这么一直旅行也确实做不到,资金都成问题。 “我看看吧。”易忱说。 发完乌镇篇,他随手刷了下评论,众人中看见了一个刺眼的名字。 周66:“照顾好自己,家里一切有我。” “?????” 不只是易忱一脸问号,他的评论也被顶上去了,围观群众一脸懵逼。 有人去了周66的主页看,回来后则是激动地呐喊:“!!!!!!!Kswl!这什么绝美爱情!你在外流浪我在家照顾爸妈。” 易忱:“??????” 评论仍旧不减。 “我看完回来了!!!!啊啊啊啊太甜了!!!!” “什么什么带我一个????哪里???” “去层主的主页看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是我想的那样吗?太甜了QAQ,甜中带虐QAQ。” “不是你们别瞎说啊,易忱还没说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他也从来没提过啊……” “你和周66真是在谈恋爱吗????????” “别伤害周66!你好像都不给他打电话哦QAQ。” “周易!周易!周易!在一起!” “?????????” 易忱实在忍不住,去周66主页一看,置顶的赫然就是自己父母。 周66标题:“单独和岳父岳母一起吃饭是什么样的体验。” 易忱:“?????” 视频一开头就是周璟在车里,说是今天去岳父家里吃饭,心情还有点忐忑。随后画面一转,他进门,亲妈林慧芝笑容和蔼,惊喜地招呼他进门…… 接下来周璟和自己父母吃饭,聊天,送礼物,聊自己…… 易忱看不下去了,看下一个视频。 周璟传的不多,之后几条是“穿汉服上班竟遇见Lo娘……”“平凡上班族的一天”等等,成功地营造出了一个精英老板的形象。 单是看视频倒也像周璟能干出来的事儿,再看评论,有人问他跟易忱什么关系,他说,“生同衾死同穴。” 易忱气得都要先走一步了,直接给妈妈打了电话。 “忱啊,周璟都跟我说了,是他对不起你,你说你也能这么心狠,唉,那孩子挺好的,好歹也这么多年了,现在一个人生病都没人陪,搞得我这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易忱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亲妈这一通操作给惊着了,他问:“妈,你收他钱了啊?”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林慧芝气道:“什么就收钱了,你妈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易忱想了想说,“算了,妈,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花言巧语最在行了,你们千万别被他收买行吗?” “怎么就花言巧语了?他都说了,什么事儿当面谈多好,你不接他电话不回微信一下跑这么远,要我说,你们就是缺乏沟通。两个人在一起过怎么不都得磕磕绊绊,你们再没个孩子,牵绊更少了,所以更得多理解,相互扶持着……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合计你俩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敢问你啊,这么一听也没什么,你有空和他聊聊吧。” 很多事情想必是周璟没有告诉二老的,易忱也是没办法说,被周璟这么一弄,十分被动。 “他发你们视频到网上了,你让他把视频删了吧。”易忱说。 林慧芝道:“我看见了啊,拍挺好的,发之前他还问我们了呢。” “……………………”没法弄,易忱挂了电话,本想给周璟发信息,想一想还是算了,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响了一会儿才有人接。 周璟声音淡定,问:“忱哥?怎么了?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在干什么?”易忱问,“不都说我们没关系了,为什么还要骚扰我?” “……” 周璟:“你说vlog的事儿吗?我就是去看看叔叔阿姨。” “哦在网上你可不是那么叫的。” “忱哥。”周璟顿了顿说,“你知道我妈妈在我小时候就不在了,每次看见阿姨我都很亲切,她看我也像看儿子一样,你不在他们身边,我就多去看看他们……” 一拳打进棉花里。 周璟是彻底油盐不进了,易忱摆脱不了,说,“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现在就像个狗皮膏药。” “……” 漫长的沉默后,周璟的声音又响起了。 他说,“我想好了,我不会停止爱你,也很抱歉对你造成一定困扰。我可以删了视频,否认我们的关系,你不用给我任何回应。” 但爱是会一直存在的。 易忱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他再去看周璟主页,见他删除了与自己有关的视频,速度称得上飞快。 易忱不想被他的爱追赶,他被逼上绝路,已经放弃了工作放弃安稳出来旅行,回头却见周璟釜底抽薪直接去了他家。 他太难过,他分不清这种“爱”里究竟有多少虚情假意,多少真心,他怕一切又要回到原点,而他与周璟之间的裂缝会一直存在,横亘似峡谷,脚下是深渊。 那天离开医院,他甚至再无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场。他爱过周璟爱那些年,爱到毫无保留,得到的只是周璟的渐渐不爱。他把最爱周璟的自己留在了过去,只希望未来再也没有他的参与,周璟又回过头说爱,怎么能不让人迷惑。 一朝被蛇咬,怕重蹈覆辙,易忱不想再来一次之前经历过的事。他知道周璟只是想满足他自己,又觉得被他先甩没面子而已。 不过在这之后,易忱就很少与周璟有交集了,一开始母亲还提过几次,后来见他态度坚决,也只是叹着气。 多灾多难的一年到了头。 易忱回到家过年,在大年三十陪父母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 拜年信息塞满了手机,很好,他没看见周璟的。 这么长时间过去,易忱过得自由自在,他想,新的一年一定会更好。 十五一过完,易忱又要走了,林慧芝知道儿子不爱听什么,也就不说,也没提让他再找对象的事儿,只嘱咐他注意安全。 但过年时易忱接到了鄢莫飞的电话。 鄢莫飞在电话里问,“现在你有一个和我在一起的机会,要把握吗?” 易忱想都没想就说:“不了。” 也许鄢莫飞实在没有见过像他这么不解风情的人,一时也愣住了。正常人吧都不会再问了,但他是鄢莫飞,于是他说,“那我明年再问你一遍。” 易忱被这位哥的精神打动了,说:“……谢谢,祝你新年快乐。” 他根本没把鄢莫飞所说的当一回事,一是觉得他只是玩玩,二是他很怀疑这个人的脑回路,和周璟分明差不多,万一再是失散的兄弟俩…… 鄢莫飞的生活于他来说如同银河彼岸,是他无法接近无法触碰的,哪怕一时有交集,之后也会各自分散,何苦呢。 再说自己年纪也不小…… 也不适合再谈恋爱了。 当文星汉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易忱也是如此婉拒的,文星汉问他是不是还想跟周璟和好,他说跟周璟没关系,是自己不行。 他一个人去旅行,路上遇见很多朋友,遇到相处愉快的,也会把他们剪进自己的vlog。走到一个海滨城市,他突然有种想在这里定居的冲动。这里房价不算高,易忱打算买一个小一点的房子。 因为不确定周璟是否还在视奸他的社交媒体,于是他没把买房的事当成素材做成视频。几天下来一直在看房,最终看好了一个不到70平的房子。 他要交定金时,突然一阵心慌,钱没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去一边给母亲打了电话。 没人接。 给他爸打,也是打不通。给两个人接连换着打,越打手越抖。 忍不住了,只能找到周璟的电话拨了过去。 周璟也过了一阵才接。 易忱声音不自觉地抖着,他问,“周璟,我父母……这几天你见过吗?” 周璟的声音传进他耳中。 “易忱,你先冷静一下……叔叔阿姨,他们……在医院……抢救……你千万别着急。” “易忱?易忱?” 易忱靠着墙也没支撑住,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耳中一阵轰鸣。 第26章 噩梦是怎样的开端,易忱已经记不得了。 他在黑暗的环境下生存,别说刮胡子,脸都不洗。 白天黑夜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差别,隔三差五,周璟会来,帮他洗脸、换衣服、试图跟他说话。 他好像很是不孝的样子。 在父母双双离世后,连他们的葬礼都不是由他亲手操办。大货车,司机蓄意报复社会,九死十二伤,易忱的父母是打车去车站要去看他,刻意瞒着他要给他一个惊喜。 不用周璟追责,司机已经触犯法律,他死了,剩下个高中辍学的儿子,家境本就贫寒,无法赔偿。这些易忱不是十分了解,一切都有周璟。 没什么的。 易忱告诉自己,什么都未曾发生变化,他强迫自己忘记,就以为过去的事没有发生,家里还有父母在时的味道,他们只是去了,去了亲戚家串门,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也许还会带着礼物。 易忱推开房间门,被光亮刺痛眼睛,外面已是艳阳高照,他想,是白天了。 他没再看时间,时间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每一分一秒在身边流逝,他感受得到,却捉摸不透。 世界如一场幻觉,他发现自己逃离之后,才知道仍旧深陷其中。 他没哭,只是麻木着,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去接水,煮开水,等它凉,喝掉,再接。每天的饭,有人送上门,放在窗口,他可以自己取。 他知道是周璟做的。 而他不想欠周璟任何。 有人进来。 周璟好像永远有他家的钥匙,无论他怎么说,周璟都会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地方。 易忱看见他,没过多反应,回房间将热水壶插好,坐在床上。 周璟跟他进去。 穿着家居服的易忱更瘦了,身体单薄一层,像随时飞走的纸片。周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好像他出现在这里就是对易忱的多一分伤害,可他别无他法。 “易忱。”周璟直呼他名字,他说,“你邻居家的孙子在外面,想来看你,见吗?” 易忱缓缓摇了摇头。 “好。”周璟说,“我刚才跟他们说了你不一定见,让他们先回去。” “嗯。” 易忱说完,机械地补充了一句,“谢谢。” 双亲在一夕之间无辜离世,任凭谁,一时都难以接受这打击。周璟经历过母亲病死,但与易忱所遭遇的相比,只怕痛苦的程度还要轻一些,毕竟年纪小,对生死没深刻认知,也不知道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的事实。 周璟也不安慰,知道没用处,还平白无故戳人伤口。他只说,“我会陪你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易忱痛苦多久,他就陪他痛苦多久。易忱要多久能走出,他也要多久。 虽然易忱不知道时间,但等他真正愿意出门见太阳,已是一个月后。 刚开始重新接触社会,还深感不适应,去人流密集的地方便焦虑不安,过马路时也会突然走神。 周璟没办法一直盯着他,就派人专门看着他,嘱咐一有情况就立即向他汇报。 又过了一段时间,易忱表面上恢复了正常,甚至还去找了工作。 新工作很顺利,并且提供食宿,他做运营总监。 他住在公司宿舍,和三个室友一起,室友们小他七八岁,是有礼貌的弟弟,人也有趣,每天逗着易忱笑,在房间里追逐打闹,添了不少生气。 周璟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在看其中两个室友做饭,一人负责拍摄。他走到阳台去接,周璟问他在哪,为什么不在家。 因为忙,周璟也有一周多没去找易忱,不知道他新工作的事。 易忱感谢于他的帮助,并且正打算还,他说了离自己住处很近的商场,要在那里等他。 “你回去了?”周璟说到这突然叫了一声,“啊——”紧接着一阵响声,戛然而止。 易忱心猛地一颤,诸多猜测萦绕脑海,他声音有些抖,很小声地叫他,“周璟……” 周璟。 他没有更多想法,只渴求听到回音。不一会儿传来声音,周璟说,“没事儿,没事儿我还在呢,没怎么,手机摔了,忱哥……” 虚惊一场。 易忱问他,“你多久能到。” “五点前。”周璟说话的时候甚至笑了下。 易忱早十分钟到,见到周璟时,看见他头上贴着纱布,脸颊也有擦伤,理所当然地想起了刚才那通电话。 “走吧忱哥,去哪家吃?你想吃什么?” “随你。” 易忱前些日子吃清淡的吃惯了,沾一丁点油腥都想吐,周璟知道,便说去吃素菜。走的时候,易忱便开口问他,“怎么弄的?” “这个……” 周璟说出口都不好意思,吞吞吐吐一会儿才说,“你家门前修路,我走的时候摔沟里了……” 这一下摔得不轻,天旋地转后躺在坑底,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手机。 易忱低头看他,手也擦破了,消过毒,涂了药水,伤口看着仍疼。 周璟怕疼怕生病。以前生病时自己扛着,后来跟易忱好了,就学会了各种撒娇,以病为自己谋福利。 只是时过境迁,现在他只能对易忱笑笑,轻描淡写地道:“蹭破了皮。” 到了餐厅,易忱坐下来由周璟点菜,等菜上来的时间,他问,“我应该还你多少钱?” 周璟还不知道他问什么。 易忱说,“就是之前,你花的钱……处理那些事情……” 周璟心揪了起来,半晌才问,“非要还吗?” 易忱没回答,陷入沉默。 周璟苦笑了下,“那我欠你的能还吗?” “不用你还。”易忱说,“我不恨你。” 易忱在外旅行时,他们未曾见过。等易忱回到家,遭遇剧变,虽见周璟,却仍旧陌生。如今再次回归社会,有恍若隔世之感。父母在的时候他远游,等父母没了,远游也再无意义。 而周璟,就一直是那个周璟,从未变过。 周璟早知今日恐怕不那么痛快,他离开易忱老家房子的时候摔那么一下,天旋地转时就想易忱会不会心疼他,但也只是想了那么一瞬间,就打消了足够荒唐可笑的念头。 又能怎样呢,一切还不是要他自己受着。苦是苦,再苦也要按易忱所说的,把账算明白,最好算得他们两个之间清清楚楚、两不相欠。 “好。”咽下喉头苦涩,周璟问,“那以后我们能常出来吃饭吗?” “我想不必。” 周璟本以为经过那件事,易忱的态度应有所软化,实际上也并没有。他心头石块砸下来,宣告迟来死刑,没有松动迹象,不见任何变化,想来是一朝被蛇咬,怕他这根绳又勒住他的脖子。 怎么会呢,周璟心说,绳子分明是缠在自己的脖颈,易忱心狠一分,他就窒息一分。易忱走得越远,绳子勒得越紧,早晚有一天他会窒息而死,早晚的。 而易忱却不再回头看他。 任凭他哭闹、恳求、以情动人、或是威逼利诱,种种手段,毫无用处,一败涂地。 “我回去让人列明细。”每一笔钱,每一笔他垫付的钱,易忱都会还给他。 即使周璟认为,他陪易忱走过了那段艰难时光,理应软化易忱的心。但事实摆在眼前,任谁都没有办法。 他不打算再用嘴说虚无缥缈的情话。 他安慰自己,至少现在的易忱能吃饭,不抗拒跟他见面,就已经足够。 第27章 今年的夏天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热。 易忱公司的孩子们每天哭着喊热,外拍地点大多定在商场。易忱不用现场监管,每日在办公室里吹空调,那也浑身不舒服。 现在的他仍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同居室友换了一批,同事来来走走,各自为了前程。 他不怎么回老家的房子,对于家的记忆愈发模糊,渐渐形成了一片空白。 闲下来的时候,他和老家隔壁刘奶奶的孙子尹天肃还有他爱人姜屿一起吃饭,或是去见文星汉,生活平淡。 没人再提周璟,也不提他父母的事情,和他相处,只是单纯地相处,他喜欢这种感觉。 周一上班时,易忱照例开会,员工汇报工作情况,他安排接下来的工作计划。不经意间一看,会议室外面有女生举着手机拍他。 他刷过那个女生的抖音,以他为主角拍摄“暗恋同事”系列,流量还不错,他没有上前制止,由着她拍。 会议结束,他回座位上继续工作,发现座位上有不属于自己的便当盒。他这一排的人都跟他开会去了,也没人看见是谁送的,易忱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在便签上写,“不知道你是谁,如果下次你能当面送我,我再说谢谢。”随后贴在了便当盒上,把它放在一边。 午休时员工们各自觅食,易忱看几个女生围在一起时不时发出笑声,路过她们时问了一句,“还不吃饭啊?” “订了外卖。”其中一个叫做雯静的女生回答,她与名字不太搭,为人一点不文静,是整个公司的开心果。她捧着手机说,“调戏小哥哥呢。” “嗯?”易忱顺势看她手机屏幕,发现是一个游戏界面,停留在一个人物立绘上。男生长得好看,但就是冷冰冰的。 易忱没再多看,顺嘴嘱咐“少订点外卖啊”,便走了。 没过几天,一款游戏刷屏了易忱的朋友圈、社交媒体。朋友圈不同的人晒游戏截图,上面是各种cg,相同的都是be。 人们配文也千奇百怪。 “沉沉虐我千百遍我待沉沉如初恋QAQ,朋友们我只是暂时的死了,但我对他的爱永远存在!永不消亡!” “别急我12天之后就和沉沉原地结婚。” “12天!265条信息,20通电话,就给我一个这样的结局?我感觉我被骗了QAQ!xz你没有心,你还叫xz,你以后就叫舟吧!” “呜呜呜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伤害我TUT,我还只是个孩子。” “我好像斯德哥尔摩了,一天不被沉沉骂几句就不开心,来吧,继续骂我,我扛得住。” 易忱在一个同事下面看到她说了游戏名字,就去平台下载了下来。其实一开始看画风他就觉察到了,这恐怕是心舟游戏出的新游戏,再看有人说“xz没有心”,就基本确定了是周璟出的。 游戏名叫《通往神明之路》。 女性向的恋爱养成手机游戏,玩家扮演的角色遇到男主,可通过与他的互动触发各种事件,12天一个周目。 立绘画风精致,男主叫“明日沉”,一个沉静、却仿佛拥有诸多秘密的角色,所有玩家要用尽浑身解数攻略他,只为和他达成he结局。 易忱下载后登陆,初始画面是一片黑暗,他睁开眼,看见了一张略显眼熟的脸。这就是男主,他扮演的角色被男主救了,故事开始。 新手指引走过后,他就看到了简洁明了的游戏面板,他看别人都能和男主发短信打电话,而他还不能,应该是没有积累到一定的好感度。 游戏越玩下去,心情越复杂。但人性使然——没人能打出he结局,也许他可以。论坛上一片怨声载道,如果他晒出了he的成就…… 于是易忱准备好好玩游戏了。 游戏里,每天早上出门偶遇明日沉,了解人物背景,仔细分析人物性格,在选择题面前谨慎选择,易忱一看这立绘和一些人物背景,就猜出来了他应该是以自己为原型。其他问题他没空想,唯一念头就是打出个he结局。 第五天的时候,他在与明日沉碰面后,与他交谈上,于是他问,“能不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明日沉想了想,问他:“为什么?” 有四个选择—— “我想和你保持联系。” “我想互相有个照应,万一出了意外可以找到你。” “没有为什么,给我。” “那好吧,不给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想要。” 易忱想了想,选了B。 明日沉回复:“好吧。” 易忱竟然松了口气。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游戏结束后反应激烈了,十二天,认识新的朋友,逐渐关心他,情绪被他影响,还要在诸多选择中挑选唯一正确的路,战战兢兢,稍有不慎,就是失联两天,毫无游戏体验…… 从玩家的角度来说,心舟这款游戏实在是不讨好,易忱想,它恐怕活不了多久。短时间内备受关注是抓住了人们凑热闹的心理,想必营销也少不了,周璟以往的游戏卖得好,以精良制作良心策划打下口碑,这一款……恐怕会砸了招牌。 易忱忧心忡忡,操着不该操的心,周璟却在这个时候给他打了电话,也不说约见面,只是普通问候。 听着跟没事人一样,易忱也没主动问游戏的事儿,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游戏仍在继续。 易忱是很有耐心的人,面对如此“冷漠”的明日沉,也仍旧如此。他走的是温柔路线,无论是聊天方式还是行事作风,总之都很温柔。 “只有我才最了解自己。” 这个世界上,如果他都过不了游戏,那就没谁能达成he了。 玩游戏的时候被同事看到,不免被抓着问了几个问题。听她们兴致勃勃跟自己探讨,易忱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忱哥你氪金了吗?”同事雯静问。 易忱:“……还能氪金?” 雯静:“花钱买礼物买通话时长买支线故事啊……但是都不贵,比别的游戏良心多了,礼物也就几块钱。” 说着雯静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易忱看,“你看,沉沉的衣服、鞋子都是我买的,我还带他染了头发!帅不帅!” 被雯静改造完的明日香是白色短发,耳钉、一套迎合潮流的衣服,仿佛分分钟就能出道,是常见的爱豆风。 易忱直言:“这样的话应该不会有he吧。” 雯静诧异道:“要什么he!我开心就行啊!一周目我对他那么好还不是个那种结局!” 凑巧的是,易忱跟雯静的二周目是同一天开始玩的。看着雯静一通骚操作,易忱对自己的信心又多了一点。 网络上对于这款游戏的讨论越来越多,质疑也愈发多。 有人直接艾特心舟游戏官微质问,是不是没有he线,不然这么多玩家总有能达成的。 有人说这款游戏就是为了骗氪,花了钱,好感度也不增加,花钱花得毫不开心。 就在游戏被骂上热搜的时候,心舟官微只发了一句意味不明的微博。 “通往神明之路有很多条,我曾见过他笑。” 当然这种回应怎么能熄灭网友怒火,没过多久官方又发布了公告,明确指出游戏是有he结局而且不用花一分钱。网友们固然不信也没办法,不过随着它热度不减,同人图文出现的速度也加快,看起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第12天结束时,易忱终于迎来了结局,下了大雪,他去找明日沉,说想和他继续做朋友,进一步了解彼此。 他觉得吧,这种方式就会让明日沉打开心扉,等到他一打开,再趁机接近,哪怕两个人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不也是一种he么。 万万没想到,明日沉突然黑化,不仅囚禁了他还把他送到孤岛,再也不看他。 易忱:“???????” 雯静给他发游戏截图,“忱哥!我送沉沉出道了!然后他再也没见过我QAQ!呜呜呜呜我好难过啊……我的感情!我的钱!” “……”因为雯静加了明日沉的时尚指数,走了出道线,好感度没刷满,变成了她单方面的爱恋,从此以后还要和不认识的粉丝们一起追她,有次机场接机明日沉看见了她,却像没见过一样,从她身边路过。她叫明日沉的名字,明日沉回头看,十二天的相伴就像一场梦,烟消云散。 易忱说不上是自己惨还是雯静惨,他上微博一看,发现有部分人走了爱豆线,被明日沉虐到脱粉,游戏也卸载了。 易忱长按游戏图标要将它卸载,想一想,又作罢了。 他在朋友圈看到周璟也在发游戏截图,配文暧昧,诸如“今天带沉沉买衣服”,“今天给沉沉做饭”,易忱无可奈何,总不能自作多情地评论……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 一天晚上有个饭局,老板带了他还有几个同事一起,席间易忱去洗手间,转角遇到了周璟。 好像很久没见了,周璟穿着正装,显得成熟一些,看见他时也没太激动的神情,点头打招呼,“你也在这。” “嗯。”不知道说什么,曾经无话不说,今日已成点头之交。易忱路过他,他没回头,自然也看不到周璟一直在注视他,直到他消失。 易忱从洗手间回到饭局上,为了老板挡了一杯酒,随后就再没喝过。可随着时间流逝,他觉得越来越不对劲,饭局已经散了,同事扶着他往外面走,他说不出话,却认出眼前是老板的车,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他推开同事,但软绵绵的,听见同事说,“易忱你坐老板的车吧,带你回去。” 这时,同事突然叫了一声,松开他,易忱无意识向下倒去,被人拎了起来抱在怀里。被打的同事喝得不少,眼看着有一个穿得正经的人打自己,气冲冲问他是谁,还要冲上来打他。 周璟眼里燃着火,看易忱的老板坐在车后排,过去将他从车里拎了出来。他老板四十多岁,脑满肠肥,明明是憨厚的模样。 “等着。”周璟没证据,其实也不确定易忱发生了什么事,他威胁完人家就走了,不顾人阻拦带着易忱上了自己的车。 易忱靠在他身上,脸色红润,一直在舔嘴唇,说热。小林一看这样就问周璟去哪儿,想了想,周璟说,“我家。” 到了家门口,小林要帮忙,周璟不用,他把人抬进去,放到了卧室床上。易忱神志不清,眼泪往外流,明明是被下了药的样子。周璟折腾了半夜,又是催吐又是让他喝水,还要制止他乱脱衣服,到了后半夜易忱明显镇定了下来,也渐渐睡了过去。 周璟洗澡,换上睡衣,小心翼翼地睡在易忱旁边,只迟疑了一会儿就将他搂在怀里。 阔别已久,再一次同床共枕是这种景象。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和易忱分房住的呢?那段时间他被工作弄的心烦,把一切平淡归咎于易忱,见他烦,不见他更烦,当初为了易忱放下身段百折不挠地追求,全都齐齐地打回他身上,他质疑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低声下气去追求一个平凡的易忱,陷在牛角尖里无法自拔。 他是错了,无可狡辩,当易忱离开他才知道原来他厌弃的一直都是自己,易忱从头到尾是无辜的。没有易忱,也失去了易忱的爱,他像沙漠中的旅人,却为了虚无缥缈的远方,虔诚的向前。 万般计策皆无用,易忱软硬不吃,离他越来越远。今日他感受易忱身上的温度,只觉他要将自己灼伤。他没资格再爱易忱,是最无力、最痛彻心扉的事情。 第28章 周璟的公司刚扩张规模时,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办法按时到家。加班是常事,尽管他也不想看员工们那么拼命,但因为招的人大多热爱游戏,宁愿在公司加班也不回家,周璟也不想打击同事们的积极性。他公司待遇在业内也并不算顶尖水平,却也不差。有钱如周璟,也不会挥霍,把每一分钱花在刀印上。 刚开始的时候,周璟加班时和易忱视频通话,基本是聊到易忱睡觉,他挂断了再工作。后来越来越忙,工作琐事也令他心烦意乱,晚上视频时心不在焉。 那也一直挂着。 有次视频,易忱在看书,周璟在忙工作,易忱看累了就看眼屏幕。认真工作的周璟袖口挽了起来,气势很足,神情也十分专注。 易忱这边忙自己的,出去倒个水的工夫,回来再看视频,只见多了一双手臂,他听见有人说,“璟哥,不吃饭也不行啊,至少你先看看里边都是什么。” 周璟说:“好你放着吧。” 那人却没走,站在原地,不一会儿说,“我有事想跟你说。” 周璟:“重要吗?” “还挺重要。” “那说吧。”周璟说着,去拿起了手机,叫了两声忱哥,见那边没反应,就挂断了视频。 易忱在这边轻叹了口气。 早就知道周璟身边也不缺人,他见过周璟朋友,那些人换对象和换车都很快,有几个上赶着追求周璟的十分正常,无论男女。也不是非要生气,只是有时候周璟会觉得自己不在乎他,偶尔喜欢看他吃醋。 易忱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周璟没回家,他自己睡觉,睡到一半被人吵醒,那人搂着他又亲又抱,他开床头灯看,确认是周璟。 “想我了吗?”周璟问他。 易忱点点头,因为还困着,声音也软,“想。” 周璟:“想谁?” 易忱:“想你。” 周璟的吻落下来,片刻后,易忱得以喘息,又问他,“你和那个给你送饭的同事聊什么了?” “你听见了?”周璟说,“烦死,没什么,跟我讲他迷茫,要我鼓励呗,我告诉他迷茫正常,迷着迷着就好了。” 他躺在易忱身边很心满意足,调整情绪,“我最近态度有点不好,忱哥,你没生我气吧?” 压力大,又处于急于证明自己的时候,可以理解,易忱逐渐清醒,看着这个自己陪着长大成熟的孩子越来越好,自然百感交集。 “不会生气。”易忱说,“做你自己,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的,我也陪你越来越好。” 他听见周璟闷声笑了起来。 相互依偎,周璟说“睡吧”。 易忱也安心地睡了过去。 * 易忱是被渴醒的,睁开眼,嗓子疼,说不出话,浑身酸软无力,睁眼一片昏暗,摸着床头灯,结果就看见了睡在自己旁边的周璟。 他皱眉坐起来,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一时还想不起。自己衣服被换过,周璟的……也不知道换没换,也许发生了什么。 不管了。 易忱去倒水,喝完后试着发出声音,还行,没哑。 不到六点,天未大亮,他看着周璟熟睡的样子,怎么也做不出把他踹地下赶出去的事情。 他看了一会儿,见周璟突然皱起眉,手也在抓些什么,好似做了噩梦。毫无预兆地,周璟睁开眼,随即向他看来,目光并不友善。 待看清是他后,周璟缓和了些,他坐起来说,“我还以为你走了。” “没有。”易忱平心静气地道,“你也喝点水?” 周璟还真的去握他的杯子,也不让他松手,就连手带杯子一起抓,送到嘴边喝了水。 好像一切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也就只有两个人心里清楚,他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 “昨天你送我回来的?”易忱倒了个水,清醒许多,他以前和公司老板相处都没发现什么,可能也是因为见的次数少,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下药。 周璟“嗯”了一声,“工作辞了吧,其余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他是不想放过背地里搞事的人,还好没造成什么损失…… 易忱只能说,“谢谢你。” 如果不是凑巧碰见周璟,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了,毕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他也一向认为自己很安全。 周璟抬头看他。 沉默的时间在二人中静静流淌,黏稠的,低调的,蕴含力量。 “不用谢。”周璟说。 再次沉默,周璟终于受不了,“我该走了。” 易忱:“嗯。” 周璟走出了卧室,估计是去衣帽间换衣服,易忱也没再看,坐回床上,思绪混乱。 过了会儿周璟回来了,似乎有些局促,跟易忱说,“这好像是我家。” 易忱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他想,难怪自己开床头灯的动作那么熟悉……他环顾四周确认这是自己之前和周璟一起住的主卧,便说,“啊对不起,那我走。” 他去找衣服,见周围都没有,就走到了卧室内的衣柜前问,“我的衣服在这儿?” 周璟点了点头。 易忱拉开衣柜,见到的是自己以前大部分衣服,整整齐齐放好,好像他从未离开过。 他走的时候也没带上,本以为周璟会自行处理,他还想说要不要提醒周璟捐给山区,毕竟很多衣服他一次都没穿过。 易忱昨天穿的被挂在最左侧,他拿下来,脱自己身上的睡衣。 周璟就这样看他穿上了衣服,看他叠好睡衣放回衣柜,看他从自己身边走过,什么也没说。 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能说出口的,毫无意义,说不出口的,也没有再说的必要。他在脑子里幻想自己挽留易忱的一万种方法,而事实却一种都做不到。 直到他听见关门的声音。 时至今日,周璟还在幻想,会不会易忱只是短暂离开,会不会过一会儿门就会重新打开。 但就像小时候他站在窗口目送父母。 久久也等不到他们回来。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周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大步向外走,他知道他有九分可能会扑空,只是那莫名的信念催他向前。他开了门,竟然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易忱。 周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静静看他。 易忱也没说自己为什么不走,怎样都是被周璟抓了个正着。 “进来吃个早饭再走?”周璟终于开口问。 有那么一瞬间,易忱竟然觉得自己没办法拒绝现在的周璟。邀约并不算过分,他没思考完,周璟就说“好冷”,可怜巴巴地看他。 易忱去而又返。 就在这里,有太多回忆,尽管回想起来,以苦难居多。易忱不想提不愉快的事,他坐在餐桌前,看周璟忙碌,仓促之余还切到了手,虽然周璟刻意装作没怎样,还是被他看到了。 伤口也没处理,只是简单地水冲了一下,菜都做好端上桌时,血又往出渗。 明显割得不浅。 易忱实在看不过去地说,“你先处理一下你的手。” “啊?”周璟这才看向那根倒霉手指,哦了一声,“我以为不严重。” 他转身去找医药箱,易忱也坐在那等他回来。 周璟简单包了下回来,发现易忱还在,似是松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吃饭,一开始还沉默着,后来忍不住,周璟说,“刚才我以为你走了。” 易忱看他,好像又看见了九年前的周璟,又望见了周璟小时候。 正是因为知道他多想让人回头,多么不想被人抛下,易忱才会在被他搭救的第二天早上,傻站在门口。就看运气吧,如果周璟出来,就可以看见他在,如果不来找,那他也会离开。 “早晚都会走。”易忱过了会儿才回了一句。 周璟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像对他来说易忱说的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开门看见了易忱,看见了那么一丁点希望的曙光。 第29章 易忱离开周璟家时,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就算他全神贯注,也并不会注意邻居家修理草坪的人。他没发觉,有人偷偷拍下了他的脸。 如果说之前的周璟是处于绝望之中,那么,这一次易忱去而又返,则让他相信自己还有挽回的机会。 怕易忱越走越远,周璟想得十分全面,打点一切,生怕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还在进行训练的霍西临。 告诉他不要在这个时候骚扰易忱。 霍西临深吸一口气,“究竟是谁一直骚扰他?” 周璟化身心灵导师,对霍西临道:“你想,你现在正在训练,教练也说了你打球很有天分,球商也高,这个时候分心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霍西临训练成果还可以,虽然没达到让他满意的程度,但确实大有进步。前途万丈光芒,回顾过去,又是放不下的易忱。 毕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轰轰烈烈的心动,来得猝不及防,告诉他,就是这个人。 “不是。”周璟继续说,“这不是因为你喜欢他,而是你的未来告诉你的,如果不是你遇见我,怎么可能在国外接受系统训练和全方位的培养。那些只是你成长路上的一些小插曲,你的未来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相信你自己,你是天生的球星。” “……”电话那边的霍西临沉默着。 周璟说,“23号,霍西临,我等着看你成为MVP。” 霍西临正在训练间隙,他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篮筐,听着耳边篮球拍地的声音,那是呼吸,是世界上最动人的旋律。他将手中的水平捏得作响,咬牙道,“别骗我了,你就是为了独占易忱,你心机真深。” 周璟轻轻笑了声,“废话,我还能把媳妇儿分享给别人?” “等着吧你!”霍西临愤愤然挂断电话。 而周璟却不敢确定,他这句“等着”究竟是对自己上一句的回应,还是要搞什么大事儿的意思。 算了,搞也搞不出什么花样。 周璟又给自己父亲打了过去。 周父知道他们分手,但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做了什么,孩子大了,他也懒得管。 这次听周璟说他和易忱和好了,没耐心地道,“知道了!” “爸,你没私下里找过他吧?”周璟说。 周父:“我像你一样闲?” 周璟:“我不是怕您再拿出狗血剧里那一套,给他钱送他出国,让我再也找不着他。” “我懒得管你们!”周父警告,“你别每次给我打电话就来这气我,你有没有点儿正经事儿?” “噢。”周璟不挨几句骂也难受,被骂完了,舒坦了,又说,“我给你生个孙子玩儿?” “生屁生!”周父更加生气了,“周璟,你要不就跟我和他好好的,要不就正经找个老婆结婚生孩子,别说这些没用的!” “好好好。”周璟说,“和女人是生不了了,我和易忱能找人代孕,您别总生气。” 没人说话,只听周父愈发重的喘息声。 过了会儿,大概是平复了心情,周父说,“要不是易忱家里出事儿,你们还不能好吧。好端端地人就没了,有点儿突然。” 对于周父来说,易忱的父亲是他老朋友,老下属,老伙伴,虽然很久没见,当初那些奋斗经历还清晰着。 这事周璟也从来不敢在易忱面前提,他只知道易忱没因为这个在他面前哭过。易忱浑浑噩噩住在家里的那个阶段,连他都跟着备受煎熬,还生怕易忱一不小心想不开,再跟着父母一起走。 所幸没有。 周璟回顾起来还仍旧后怕。 这回周璟也是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周父说道,“挂了吧。” 电话又一次被挂断。 路还是自己一步步走的,如今又要一步步回头,不仅自己回,还要拉着易忱一起,前路多艰,无法放手。 周璟这边已经单方面和易忱和好了,易忱对此还一无所知。他觉得自己就不适合工作,一路干什么都不顺。正当他要辞职时,却听说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公司要被人收购了。 他这公司属传媒公司,注重互联网营销,股东们意见不统一,常想一出是一出,管理也略混乱。直播火的时候搞直播,短视频火的时候拍视频,钱虽然多了,成本也加大了。 但易忱也不觉得公司干不下去了。 直觉告诉他这和周璟有关。 他以为周璟会给自己打电话,就在等,没想到周璟那边还沉得住气,等到后来易忱只能先给他打。 周璟的声音有些低。 “怎么了?我在开会,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易忱:“……不好意思,不用了。” 他又为自己打电话的举动后悔。 又过了半个小时,周璟电话打了回来。 “刚才的会开得有点长,你刚要说什么?” “……”易忱也只是听见了小道消息,说要收购公司的是游戏公司的老板,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周璟。算了,易忱还是直接问出了口。 “是。”周璟承认得很痛快,不过并未多说。 他一沉默,易忱就只能多说,“你刚才的会是因为这个?” “不是。”周璟笑声传了过来。 “别辞职了,之前是我没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笑了两声,周璟又恢复了严肃,他说,“那些讨厌的人都不会再出现。” 猜想一步步被验证。 易忱想了很久才说,“你永远让我意识到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差。” “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周璟现在是愈发轻松。 在刚跟易忱分手的时候他还抱着赌气的心思,觉得用自己一贯的方式就能追回易忱。他才是易忱的大可爱,霍西临算什么东西。后来尝试过挫败,也想过要放弃,但又没有办法。 他想是不是自己只是不甘心。 后来干脆就不想了,把易忱有关的一切写成文本,做成游戏。 可至今他也没有达成he结局。 但此时的周璟已经能正常应对易忱了,他说,“如果你需要见面和我聊聊的话,今晚一起吃饭?” 易忱:“……” 有一种错乱感突然袭来,易忱甚至怀疑自己和周璟又回到了过去。 单方面和好可还行? “我说过我不想欠你。”易忱说。 “没欠啊。”周璟还能坦然地提到以前,“就像霍西临,我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也是为了补偿他。如果不是我闲着没事儿找他,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易忱又想起周璟喝醉酒那天来找自己,之前也是给霍西临打了电话。可后来看周璟的举动,也不像是真的跟他牵扯不清。 算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易忱差点被周璟带偏,他说,“其实你完全不必这样,我可以辞职换工作。” “你不是喜欢这个工作吗?”周璟知道,易忱有能力做好工作,在业内也被称为“金牌策划”,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也许还要更顺利些。 只是易忱知道不是这样。 长久的安稳令他失了斗志,在周璟身边又习惯了二人相处,如果不分手,也不会想到拍vlog,去旅游,挫折让人成长。 “我想想吧。”易忱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很正常,易忱的辞呈没交上去,经历了周末,整整两天窝在宿舍。 周一的时候他没去上班,员工找不到他,就问了人事,还以为他辞了职。人事也找不到,给他打了电话,无法接通,也就没再打。 早上的时候周璟一直心神不宁,今天有采访,化妆师一早就在等他。周璟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眼皮也在跳着。 他问小林,“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没有。” “噢。”周璟没再说话。 媒体采访的时候,他也有些不在状态,也不按采访稿走了,自由发挥了起来,全程也没有笑脸,小林在摄像大哥后面一个劲儿提醒,让他笑一笑,周璟摆上了招牌式笑容,毫无感情。 采访一结束,他就拿回了手机给易忱打电话,主持人还想跟他说些什么,被他伸手打断。 “送客人出去。”周璟对小林说了声,就拿着手机去落地窗前了。 无法接通。 周璟眉头始终皱着。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个陌生号码。 他接通,手机里传出一道男声。 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丝电流声。 “给我五百万现金,不能报警。不然,我就杀了这姓易的。” 第30章 易忱手脚被绑,嘴里被塞了布团,整个下巴酸痛到毫无知觉。看着男人打完电话,走到自己面前。 男人身材瘦小,戴黑色口罩,年纪并不大,只是那双眼睛狰狞而浑浊,还有血丝。 他走到易忱边上踹了下他的脚,“你和他竟然是那种关系,真他妈恶心,变态。” 易忱早上一出来就被好几个大汉绑到了车上,眼睛上蒙了黑布,到了地方,就见到了这个戴口罩的男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纯粹的歹徒还是和周璟有仇? 易忱沉思,也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男人继续骂,语气恶毒,言辞激烈,易忱听着听着,听出了一点。男人觉得他现在沦落到如今地步都是被有钱人害的。 “周璟那么有钱,就看你在他心里重不重要了。”一截匕首从他袖口露了出来,他用刀背在易忱脸上划着,力度也不轻。 “早知道拍点什么了。”他又兀自感叹着,“早知道你们这样!我就拍下来视频!拿出去卖!” “你说,周璟在乎你吗?”男人激动后又瞬间恢复了平静,蹲在易忱面前问他。 易忱示意自己还不能说话。 男人抓着他的布团,扯下的时候费了些力,最后扯了下来。易忱的嘴半天才合上,口水狼狈地流,他摇头说,“我不知道。” “那你图什么啊?”男人问。 “我……”易忱想说自己和易忱没有关系,但这种情况下说出口,恐怕不太好。 生平没遇见过这种突发事件,易忱想了想道“我和周璟是仇人。” “睡在一张床上的仇人?”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管这些!”男人激动地抓着他肩膀的衣服,明晃晃的刀刃就擦过他的脖颈。 男人摇晃着易忱,双手紧紧用力,“你就说你在他那值不值钱!” “他怎么说?”易忱看着男人放在兜里露出一个边的手机,心想自己的手机已经被他们拿走扔了。 “他说什么,他当然说好,想稳定我的情绪!”男人条理竟然清晰,他看着易忱就像看什么惹人厌弃的东西,但又指望着他赚钱。“你值钱吗?如果周璟一分钱都不给,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立即杀了你,一起死!” 易忱仔细观察这个房间,窗户被塑料布蒙上,周围什么都没有,应该是毛坯房……因为窗户被蒙上,看不出高度。 “虽然我跟周璟有仇,但他没办法要我的命……至于他给不给你钱,我真的不知道。” “你……” 男人松开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回去捧着手机不停踱步。 易忱也不说话,靠在墙上,听男人又给周璟打了电话。 他情绪起伏不定,很害怕那边报警,好几次警告周璟,如果自己一听到异常声音,就立即杀了人质再自杀。 挂了电话,等男人情绪平稳,易忱问,“你只讨厌周璟一个有钱人吗?” 男人突然回头看他。 目光透着森寒。 “你问这些干什么?有钱人都该死,周璟更该死。” 易忱没说话,男人恶狠狠问,“你说呢!” “是人都要死的。”易忱轻声道。 男人警惕地一会儿去门口看看,一会儿站在窗口边上偷偷往外看,嘴里念叨着,“要是让我看见了有奇怪的人上来,你就等死吧。” 他又打了一个电话,声音低沉,“喂,怎么样?”边说边打量易忱,不一会儿挂了电话。 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男人迅速接起,换了一种语气,“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好,我让你听。”男人走到易忱身边,把手机调成免提,递到他嘴边上说道,“跟他说话。” 易忱:“喂。” 男人踹他,“说多点!” “周璟,我没事。” “易忱。”周璟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镇定,他说,“别怕,我接你回家,相信我。” 易忱相信过周璟很多次。 在他感到周璟对他的厌烦时,也不止一次相信他只是暂时的心烦,再等等就会好。 如果说周璟活在童话里,易忱又何尝不是。 自周璟对他莫名其妙的喜欢起,长达九年的分和让他活在周璟精心编织的童话之中。当然,童话故事少不了反派的存在,易忱看着眼前神情激动的男人,轻轻对着手机那边的周璟“嗯”了一声。 等到晚上,男人给通风的同伴打电话时,还没什么不对,直到挂断电话,他才突然说:“不好!”他跑去易忱身边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这时突然有人敲门,男人浑身一颤,盯着易忱看了会儿,将匕首抵在易忱腰上带他一起往门口走。 “谁?”男人问。 “我!五儿,开门。” 男人要开门,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动。突然,手机响,男人见是周璟,接了电话。 “你是不是报警了?!”男人激动地问,周璟说了些什么,易忱也听不到,他直接打开了门,却见门外站着警方,还有他们旁边的周璟。 …… 易忱没受伤,歹徒绑他用的绳子,他学过自救方法,偷偷将手上的绳子解开,才在关键时刻打开了门。 而周璟却止不住的后怕,接他回家时,一直握着他的手,而自己的手心早就渗出了不少的汗。他难以想象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会怎样。他只能感谢上天的宽容,让他还能见到易忱。 到了家里,周璟也紧紧跟在易忱后面,不让他离开自己哪怕一秒。易忱经历了生死关头,捡回一条命,歹徒手中只有一把匕首,只能缴械投降。 “这不是没事儿了么?”易忱语气故作轻松,看着周璟。 周璟也看着他,突然哭了起来,哭得易忱措手不及,哭得他心也空了一块儿。周璟去吻他,吻不知是谁的咸的泪,时而轻柔,时而沉重,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知道自己和易忱是存在的,这不是梦。 “我要吓死了。”周璟稍稍放开,说着,目光下移,看易忱露在外的脖颈,又觉得渴。他想要易忱永远在自己身边,想要他们至死也不分离。 人经历惊吓与狂喜,呼吸急促,最想做的只有一件事……他的手与易忱的交缠,一边亲他,一边问可不可以。 易忱哭笑不得,说,“你怎么还在想这个?” “我想。”周璟毫不退让。 时光令他成长为易忱陌生的模样,也更有力量,易忱看着他的眼睛,却只看见了自己。 他推周璟的手慢慢收了起来。 得到了默认,周璟如果有狗尾巴,早就飞快地摇了起来。 …… 夜间下了雨,原本草也干涸,地面也干涸,感受到了雨露撩拨,泥土渐渐湿润,渐渐张开,仿佛在呼吸。 时而狂风骤雨,时而细雨淋漓,草儿无力地抓住地面,被雨水冲刷得青翠欲滴。 天快亮的时候,易忱睡着了。他不知道周璟正拉着他的手,虔诚地亲吻他的无名指。 如同多年前的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周·随时f情·璟 匪徒是谁之后会解释的,莫慌 至于和好可能还要等。 周璟吼:我冤枉,我没出轨没出轨,要我说多少遍! 第31章 (完结章) 醒来时将近十一点,周璟还在睡。 长而密的睫毛抖都没抖,睡得很沉,鼻梁挺,眉眼英俊,总有人仗着自己好看而为所欲为,以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原谅。易忱明明不是颜控,爱美是天生,而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是周璟。 易忱起床,穿衣服的时候突然听到周璟说话。 “今天得跟我一起去公司。” 易忱回头,周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床上看他。衣服也不穿,被子遮住腰以下的部位,没一分赘肉。 易忱:“我知道。” 周璟又对他笑了笑,“早上吃什么?” 易忱有些无奈,“中午了。” “去公司还是出去吃?” “公司吧。”易忱说,“是警方要找我们吗?” 被绑架不是小事儿,易忱也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嗯。”周璟似乎知道些什么,只是看了看易忱,没再多说。 不过也没用多久,易忱就知道了。绑架他的歹徒就是当初那个大货车司机的儿子,货车司机报复社会,开车在道路上横冲直撞,最后死了。儿子高中辍学,一直在社会上闲混,处理父亲问题时看出周璟有钱,就一直背地里调查他。也不是新手了,反侦察意识还算不错,这才让他安安稳稳混到现在,直到易忱出现,他觉得自己的时机来了…… 没有太多求生欲,只是想在活着的时候做个有钱人,敲诈几十甚至几百万,没指望周璟能给他多少钱,给多少算多少,想体验有钱人挥霍一空的感觉。 只是等不到了,只能在监狱里继续幻想。 易忱知道事实后就出去透气去了,在江边走,周璟有事走不开。 他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在原地左顾右盼,便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助。阿姨说,“没事啊小伙子,我在等我老伴儿。”不一会儿,一位精神矍铄的大爷迈着小步过来,手里拎着小吃,走到她面前递给她,口中说着,“还排挺长队呢。” 老人脸上露出幸福的笑,与易忱打了招呼就一起走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景,那一瞬间,易忱的眼泪就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他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江面平静,不知名的鸟儿飞过,天少有的蓝。人们在江边散步,走走停停,有人拍照定格瞬间。 他哭自己没在父母还在的时候对他们更好一些,没有过多陪伴,哭再也见不到他们,哭他在未来规划中留了父母,而他们却再也没办法见他成材。没有大房子,没能成为父母的骄傲,没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做得不够多不够好,心底里的愧疚与委屈倾泻而出,又不肯哭出声音。 是他不孝。 等他哭完,再抬头如重见天日,周璟在他身后。 “叔叔阿姨觉得你已经很好了。”周璟也蹲在他面前,用头碰他的额头,语气柔软。 晚上周璟以有重要的话要说为由,拉着易忱回家。不过也确实有话说,易忱在外面旅游的那段时间,他没少去易忱家和他父母沟通感情。易忱父亲对他态度一般,母亲本就喜欢周璟,拉着他说了不少。 周璟开了瓶藏酒和易忱喝,边喝边聊。易忱虽然三十出头,却没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他听周璟说话,举杯时回忆父母,遍地是苍凉。 恍惚间,易忱又回到了周璟那年过生日。 周璟喝醉了,醉倒在沙发,他去扶,被周璟压在沙发上亲着,少年一腔热忱,把喜欢的人捧到天上,抬头仰望。而热度冷却后才发现,喜欢的人并不会发光。于是他后悔,他厌倦,后悔自己怎么眼光如此之差,发现喜欢的人也仅仅“不过如此”。 爱也不过如此。 “易忱。”此时,周璟却不像多年前那样自顾自地醉倒。他单膝跪地,在易忱面前,拿出准备已久的戒指,抬头看易忱的时候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扯起一抹笑,“本来想趁昨天你睡着了给你带上,再把你绑到国外结婚……” 易忱:“你确实能做出这种事。” “不会了。”周璟说,“我知道你是自由的,从今以后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不只是十年,今后每一个十年我都在,你想怎样就怎样,哪怕喜欢别人……是,在你认知里我出轨了,你也可以。” “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做那些混账事,真的,哪怕你出轨。” 周璟语气认真,说到后来还有一丝莫名的委屈,易忱喝得不多,正尽力保持清醒。他笑了,“哪怕我出轨,你现在还以为自己的问题是出轨……” “我知道不是。” 周璟对自己的认知略有偏差,一直以为自己是易忱的大可爱,可劲儿作,越作,易忱越喜欢他,毕竟易忱那么好,又纵容他,难免让他沉浸在童话世界。 “我一直爱你。”周璟忍着苦涩,只怕易忱不信。之前是他昏了头,被平淡生活所拖累,将一切生活中的琐碎归咎于易忱。世界精彩,只露出精美一面,令他沉浸其中,看不清生活本来的模样。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爱你。” 易忱可以信一部分,也可以相信他整句话,只是爱有时限,爱的时候爱着,不爱的时候又会露出冷淡的模样,易忱要怎么才能知道周璟的爱能维持多久呢?他知道此时此刻周璟说出口的一瞬间,确实是爱着的。 他并不敢再耗费生命了,不再把爱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周璟身上。他不能再走回头路,他掐了自己一把,疼痛令他清醒。 “我们谁都不能保证爱会存在多久,毕竟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经历了生离死别,易忱更加平静,他望着周璟的戒指,想到曾经来找自己的周璟临时买的白酒。戒指和酒对周璟来说都是一样的价值,周璟需要的时候就借来用,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太了解你了。”周璟要说话的时候,易忱继续说着,“你烦的时候我不能打扰,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要立即出现,你对人的厌倦说来就来,而一旦开始了厌倦,就没办法再喜欢上,周璟,你确定你还喜欢吗?我只觉得你一个人生活比较好。” “我喜欢,这些天我想过很多,我知道我喜欢。你呢?你在昨天怎么知道我就在门外,我还没问过,你能告诉我吗?” 周璟坚持要一个答案。 易忱深吸口气。 爱是积年累月的熟悉,是生活的边角,是全心全意,轰轰烈烈的情感化成涓流,是眼中只有彼此。他爱周璟,无论过去、现在、将来,爱一直存在着。哪怕不爱了,曾经爱过,因为他是周璟,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而重新爱上,可又怎样呢? 因为周璟说过会来接他。 他在听到周璟打电话的时候,就宁愿相信周璟就在门外。赌一次,生死皆有命。 “我也相信你很多次。”易忱收回了手,“可那是最后一次了。” 周璟攥紧了手,漫长的沉默后,他说,“没关系啊,亲爱的,你不抗拒见我,偶尔还像以前一样对我,就好了,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的,是吗?” 他抬头望着易忱,干脆不再跪了,起身吻住了易忱。 头天晚上才吻过,此时对易忱来说却仍旧陌生。周璟给他足够多的的“惊喜”,令他看到了不同的一面。唇舌的温度不会变,在熟悉的周璟家的沙发,也是他们曾经共同的“家”,尽管周璟从来没对易忱说过,以至于分手之后的易忱还在想当初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走进了周璟的生活。 呼吸不了空气,易忱推他,周璟也很快放开,给了易忱呼吸时间,却再次吻了上去。他的手按在易忱的背,将他压向自己,这是周璟常做的动作,似乎是在告诉易忱自己已经长大了。一段感情中占据着主导地位,周璟曾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说一不二,易忱爱他爱得要死,于是就连接吻都要绝对强势。 易忱今天流了太多的泪,现在已经不再想哭,他说不出拒绝,他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就像一年前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今年失去自己的家。 漫长的吻结束,他知道周璟仍旧在等他的回答。 “也许吧。”易忱说,既然他们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时间才会告诉他们最真实的答案。 从这一天起,易忱不再将周璟推走,也不会再说爱他。对戒放在盒子里,被周璟扔到茶几上,曾经的隔阂看起来仅仅是缝隙,换个角度也许就成了深深沟壑。 易忱曾怕自己再走错路,可他甚至不知道他还能再活多久。当他不把爱周璟这件事看得那么重要,周璟这个人对他来说就也无足轻重了。 他在最好的年纪里爱着周璟,爱会消亡,爱会绝望。 可奇怪的是,在死亡威胁的一瞬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爱的人。 于此,爱重获新生。 -The End- -2020.1.4-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会有一章番外0.0 第32章 番外一 这是一座热爱篮球的城市,也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每当有主场比赛,体育场内都气氛火热,若是与强队较量,更是座无虚席,一票难求。 周璟戴墨镜,易忱戴口罩,前后进场,坐在了视野开阔的位置。文星汉想给易忱家属区的票,易忱说,“高点视野好。” 这是易忱和周璟和好的第二年了,这么长时间内他们几乎很少一同出现,在家时就各做各的,做饭时的易忱也习惯性地给周璟带出属于他的一份,尽管这样,周璟还是觉得缺些什么。 人生太难了。 周璟想,他本来就是懒得出轨的性格,成长时期喜欢他的少男少女多了,他也懒得多看他们一眼。成为老板后又免不了各种扑上来的花花草草,也有蓄意吊着他胃口的,他都觉得没意思。遇见霍西临——纯属他瞎了眼又倒霉,招惹了这么一个狗东西。 周一时他问易忱周六有没有什么安排——都得是提前一周约好才能让易忱跟他约会。 易忱也不是故意拒绝他,和好都已经和好了,他想得开,只是知道了周璟是什么样子的人,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满心热忱,他想了想自己的工作安排,说,“应该没时间。” 周璟尾巴垂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想到了什么,“霍西临进了飞鲸队,小道消息说教练打算让他上场,周六有飞鲸的比赛,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 此时再提到霍西临,易忱也已经没有任何感觉,说来算是朋友,易忱“嗯”了一声,“如果我忙完就去。” 周璟嘴角下压,似是又生了闷气,但他哪敢发火,只是晚上给好友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言语间尽是牢骚。 “我说去哪儿都不去呢,一提霍西临那狗崽子就答应了。” “我图什么啊?” “我还结婚?我能吗我?我倒是想偷户口本。” “有什么用啊,太难了。” “新游戏出了是出了你要什么内测号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说。” “我知道啊,那我怎么办,憋着气死,上次把望神乡主角搞死了我被骂成啥样?赔到我爸都惊动了派他侄女过来,现在正在我公司兴风作浪呢,啊?” 易忱进卧室的时候刚好听到周璟说这句,想到周璟对他堂妹的不满,无奈笑了笑。 周璟是死皮赖脸住在易忱这屋,瞥到易忱进门,立即道,“行了改天再说。”说罢挂了电话。 …… 总之,到了周六,易忱意外顺利地完成工作,周璟来接他,先吃了饭才到体育馆入场。 场面十分热闹。 飞鲸VS红虎,强队之间的碰撞,场馆内座无虚席。 比赛很快开始。 由于是主场,现场MC介绍飞鲸队员都十分有气势,等他喊到23号霍西临的时候,现场的掌声就没有这么热烈了,估计都在想是谁。霍西临进了大名单,刚才在场边热身的时候易忱就认出了他,只是没想到他恢复得这么好。 “练的不错,算没辜负我砸的钱。”周璟看霍西临练出来的肌肉块,语气都有些酸。易忱听完,有些想笑,说了句,“是练得挺好。” 周璟:“……” 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作为新人,霍西临没有上首发,不过意外的是第一节 开局没到五分钟,飞鲸的主力队员就受伤了,被担架抬下去的时候所有球迷都在担心,而这个时候霍西临上场了。 他身高不算占优,体型却比国内其余年轻球员壮硕,肌肉块儿不是假的。球风彪悍,都是美式打法,敢打又敢拼,一有机会就出手,惹得现场欢呼声一阵又一阵。 很多球迷还不知道从哪杀出来这样一批黑马,但事实就是霍西临进球的同时各大球迷群以及论坛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 《这23号可以啊我鲸要站起来了。》 《蒋指导从哪挖来的宝贝?》 《蒋哥闷声搞大事的传统未变,我们看看23号能走多远。》 《霍西临太帅了有他资料吗二队上来的?》 楼里倒是有认识霍西临的,给大家科普,很快他的身份也被扒了出来。背景干净,曾在省青年队打过球,后来去上了大学,校队扛把子,也有俱乐部联系过他,谁料他在总决赛前夕突然去了国外,此时进修回来焕然一新,飞鲸队是真的挖到了宝。 中场休息,Kiss Cam环节,摄像机捕捉观众席情侣或夫妻,被拍到的相邻二人就要相互接吻,大屏幕上前两对儿都很痛快,易忱本来不觉得这和自己有关,谁知道突然周边发出一阵惊呼,他和周璟的脸被放大无数倍呈现在了屏幕上。 易忱:“……” 周璟:“……” 易忱僵硬地看向周璟,给了他一个“你别动”的眼神。现场MC还在开玩笑说“原来是两个帅哥啊。”邻座起哄,现场欢呼亲一个,周璟伸手摘掉易忱的口罩,眼巴巴地看着他,随后忐忑地亲了易忱,好几秒才放开。欢呼声达到顶点,夹杂女生尖叫,此时更衣室的霍西临对此一无所知。 当这场球比完,飞鲸队在少了一名主力球员的情况下以10分差距取得胜利,球迷满意而归。霍西临退场的时候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向观众席的方向望去,一边的球迷激动地要与他握手,他没发现什么,只是在那看了好久。 等到他领回自己手机刷了下微博,看到自己被讨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而在他话题下有人发了截图,是观众席上的周璟在亲吻易忱。 霍西临:“……” 就知道,是这个老狗。 开车回家时,周璟胆战心惊,易忱说,“你会被人扒出来的。” 现在大环境宽容许多,明目张胆出柜已不是新鲜事,周璟仍处于事业上升期,易忱本不想让他如此张扬。 “公司人都知道。”周璟毫不避讳地带易忱出入公司,基本上和他熟的人也都了解他有爱人。他不在乎这些,易忱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他没说话,周璟便继续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亲回来。” “不用了。”易忱说。 一路上二人十分沉默。 周璟在车库停车,让易忱先下。 他却在车里坐了一段时间。 和易忱以不远不近的状态相处的这一年多,周璟的心每天都酸胀着,易忱还是没变,可以轻易左右他情绪,令他狂喜,令他失落。 是爱吗?周璟已不知道。 他做过伤害易忱的事,也知道自己做得有多么过分,他没办法再堂而皇之说爱。爱不值钱,连他也变得不值钱。 此时的他终于明白,没有人能在一段感情中一直占据主宰。 哪怕有人身份高贵,有人陷入泥沼,当爱发生时,一切皆是平等。是世人赋予了爱种种附加条件,相貌、身份、财富、地位,这些令爱看起来闪闪发光。 可谁都能得到爱,谁都能被人爱着,哪怕乞丐也有资格选择所爱的人,这是爱赋予人们的少有的公平。 王子的爱并不比平民的爱高贵。 周璟的爱也并非一种施舍。 想清楚了,前途又是光明的,周璟走出车库大门,心想等霍西临要是无意间在论坛或者其他地方看见了易忱,又要骚扰自己,他还要留着精力应付这狗崽子。 他可不想再给霍西临和易忱两个人任何机会。 走到车库外,他一抬眼,易忱就站在那里等他。 “走吧。”易忱说。 周璟突然眼眶一热。 谢谢你啊。 易忱。 世间万物仍旧美好如初。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完结啦,下一本再见。 《被我绿过的人都爱上我[快穿]》,作者专栏里来收个藏,争取1月发文,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