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世子殿下 生与生命 著 完本 签约 免费 古代言情 穿越奇情 青砖绿瓦，陌上花开香染衣；朱门紫殿，素手摘星霓作裳。 身为南楚威武将军的嫡长女，楚相逢本应过着人人羡慕的精致生活。 奈何—— 刚一出生，就要被渣爹摔死？ 楚相逢：不慌！她本来就不想活，再死一次，不怕不怕。 要嫁给纨绔凶残且克妻的世子爷？ 楚相逢：不怕不怕，卷了他的钱财，走为上策！ 后来。 摄政王晏殊：女儿啊，爹娘为你谋了一个天下，快来抱爹娘大腿。 楚相逢:肩负天下，好累，想当只米虫。 某南楚傲娇偏执鬼前世子飘然而至，将所有库房的钥匙和钱财全部摊在桌上。 “媳妇儿，我所有的都是你的。” ——————————————————————————— 初见秦陌，楚相逢：这是一个金大腿，得抱。 长大之后，看着某人死不要脸地往前凑，她决定：还是一巴掌将他糊墙上去比较好。 直到他日夜追寻，为了她，不顾艰辛和危险，与天下作对。 她才知，他对她的执着有多深。 有些情，早已在初见时就已决定。 有些爱，却要在经历风雨后，才能稳固。 若未相遇，便是两相不悦； 既已相逢，那便至死不渝。 荣誉动态 2020-09-22 累积获得五百个收藏 荣誉殿堂 最新章节 088静好·2020-12-21 001不吉 清明时节，南楚京都，威武将军府。 “轰隆隆！”雷电巨响。 “哐当！”房屋倒塌。 “淅淅沥沥！” “老爷，不好了，主房被雷电劈塌了。” 下人们连滚带爬地跑到东院桃花苑内，跪伏在一身着绛青色衣袍的冷面男人身前。 楚冉不屑地看了了一眼这下人，“塌了就塌了！再建就是。” 他紧张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房内撕心裂肺的声音，心疼地无法呼吸。 “夫人，用力啊！夫人，看到头了……” 房内，传来产婆们焦急的声音。 时不时地会有丫鬟捧着一盆血水出来，看的楚冉浑身冰凉。 “轰隆！”炸雷声再响。 “老爷，夫人生了……”丫鬟哭着跪在地上。 楚冉喜上眉梢，喜极而泣。 他和息儿终于有女儿了。五年了，终于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以后他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他和息儿一定会子孙满堂，幸福一生的。 “老爷！”丫鬟的哭泣声渐大，“夫人她——她她——” 楚冉笑容僵硬，心下一痛。 大红的色彩，腥稠粘腻到刺鼻的液体，雕花实木的床榻之上，妫息一脸苍白，她的言微红，让人看不清那面上的液体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抑或是两者皆有。 “阿冉……”少妇艰难地伸出右手，想要去触碰自己此生唯一的最爱。 婴儿忽而大哭，双脚用力蹬着。 丫鬟大惊，一时失力，怀中婴儿掉落在地。眼见着就要着地，被一双纤白细嫩的双手接住。 “夫——夫人——奴婢该死！”丫鬟脸色煞白，跪坐在地。 完了，她竟然差点将大小姐摔死！ 妫息瘫倒在地，身上的鲜血再度染红一大片。她慈爱地擦着怀中婴儿的稚嫩柔软的脸颊。 “对不起，是娘亲吓到你了。” 婴儿放弃挣扎，静静看着眼前模糊的面容。 听着柔软到足以酥掉人心的声音，这个娘应该是个漂亮的。 楚相逢内心却是懵逼的，拒绝的。 她这是穿越了？而且还是古代？ 她本以为魂归地府，不用再经历人生沧桑，不用再面对那么多尔虞我诈，谁知竟会无缘故地来到这时代？ 我艹，她根本就不想活啊。让她重生，经过她同意了吗？ 混蛋！ “老爷！”少妇惊恐唤道。 楚相逢回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自己被这具身体的亲爹举得高高。 这便宜爹要摔死她？ 好样的！她记住了。 大脑有点晕沉沉的，好想睡觉。 可恶的婴儿身体！ “阿冉！”即便一身狼狈，却不阻风华的少妇泪眼婆娑，痛声祈求道：“阿冉，求你不要伤害她。” “息儿……” 看到爱妻如今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楚冉心痛。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他快速夺过丫鬟手中的襁褓，“她该死！” 如果没有这个女儿，他的妫息还是最初那桃花灼灼模样，还能好好地笑着。 “阿冉！”妫息快速从侍女手中的托盘中拿出剪子，抵在自己的脖颈之间，“阿冉，你如果伤了她，我现在就去死！” “息儿……”男人的声音些微颤抖。 少妇将楚相逢抱在怀中，双眼浑浊一片。 “我的儿，娘不好，不能陪着你长大了。但是娘无悔，记住你不亏欠娘什么，反而是娘要谢谢你——因为你的到来，让——娘的一生更加完整——陌路相逢，你以后便是——娘的——相逢了。” 下一瞬，满室悲戚。 楚冉紧紧抱着妫息的尸体，麻木站起，走入门外的风雨漂泊。 他的息儿走了！ 他的幸福没了！ 他还活着干什么？ 侍女看了一眼怀中，不知何时沉睡过去的婴儿，面色悲戚。 “大小姐，为了夫人，你也要好好地过一生啊。” 次日，传出楚皇驾崩的消息。 一切太过诡异，太子登基，朝堂不稳，君臣相互猜忌，人心胆颤。恰逢边疆屡遭东夏和西周骚扰，楚冉主动请缨出兵，镇守边疆。 出兵之前，由皇后建议，皇帝做主，赐婚丞相府二小姐华氏予威武将军楚冉为续弦。 新夫人华氏嫁入将军府，深得人心，对大小姐楚相逢更是视若己出，得到民间的一致好评。 十五年后。 梅雨时节，整个南楚都城京都被笼罩在白蒙蒙地雾中。 威武将军府。 脚踩青石板路的声音传来，听那声音，步履慌张，显示出当事人的紧张。 忽而，又听“扑腾”一声，似人摔倒的声音。 一身着浅绿色丫鬟服的少女赶忙爬起，一手挡着眼，喘着气，若无其事地继续绕过亭台楼阁，跑到最靠近北院的落寞院。 落寞院，院如其名。 地位偏僻，常年阴暗，且潮湿。寸草不生，破屋破瓦灰土地，似被抛弃的荒地，处处彰显着“落寞”二字。 将军府中，所有人都厌恶来到这个地方。原因无他，只因这里住着一个晦气的人，将军府大小姐楚相逢。 “大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看似落寞，实则精致有序的院子内，楚相逢静躺在贵妃榻上，右手抬了抬，阻止住阿甜接下来的话。 “教过你多少遍了，遇事不要惊慌。只要不是涉及到生与死的问题，都不是大事。” 阿甜更慌了。 “大小姐，真的出大事了！大小姐我们快跑吧。” 楚相逢笑了笑，站起身来，甩了甩那一身雍容华贵的薄纱云锦丝衣摆，看向窗外的明月，颇具一副仙人之姿，意味深深道：“近几日，我夜观星象，窥得真机。你我离开的时间就在眼前。” 阿甜不以为意。 这样的话，她听了无数遍了，哪一次成真的？ “大小姐，大小姐，我们快跑吧。”阿甜一脸焦急神色，看了看身前的人，兴奋道：“小姐，我偷听到夫人……” 她的声音忽而小了下去，神秘兮兮地补充道：“夫人想要趁着老爷回来之前，让你代嫁。你知道吗？夫人竟然想将你嫁到英武侯府啊。她这是明晃晃地想要送你去死啊！大小姐，真是气死我了。” 阿甜似是想到什么，顿了顿，又问：“大小姐，你之前所说的都是真的?” 002世子 楚相逢凤眸一瞥阿甜，深深一笑：“天机不可泄漏！” 阿甜笑开了花。 每当大小姐这么说的时候，十有八九都说明自己猜对了。 “大小姐，我们走吧！赶紧的。”她欢快地跑进内室，扯来一大块丝布，将楚相逢从府内别处顺来的金银玉器，首饰珠宝全部装满。似是觉得不够，她又将自己的外裳脱下，将花瓶包裹住。 这可是桃花夫人最珍爱的古玩，她估摸着：一定值很多银子。 楚相逢看着，嘴角一抽：阿甜这贪财的习惯都是我害的啊。 她不动声色地将怀中的银子紧紧捏住。 这可不能被阿甜发现了，否则一定会被唠叨死的。 楚相逢本是现代的考古专家，可在挖掘一个新发现的古墓的时候，洞穴忽然崩塌。 而她为了救一个后辈，被埋了，再之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了。 当她刚恢复意识时，她惊叫一声：“我艹！” 后面顺理成章地被当成了妖孽，再之后就是前面所说的那般。 一句话总结：她真的太苦了! 好在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苦中作乐。 爹不亲娘不在，没关系，她还有自己。没有前途和未来，没事，她可以自己去争取。 为了在这男尊女卑的夹缝中讨生活，她不得不将在前世学过的古武练起来，这才能够活到现在。 看着自己那双长满茧子的手，她有点悲伤。 这么小年纪的她就扛起了生活的担子，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阿甜已然成了一座移动的小山，慢腾腾地挪到楚相逢身边，小声问：“你是不是记挂着二小姐新买的那卷云锦丝？” “阿甜啊，我们今天不走。” 阿甜仿遭雷劈。 大小姐，你这是在逗我呢？ “我昨夜观那星象，今日不是我们逃跑的最佳时机。” “那……”阿甜松了气，似霜打的茄子，“那要到什么时候？” “成亲的那天。” 阿甜双眼一亮，“大小姐你不会是想……” 楚相逢眨眨眼。 就是你想的那样。 东院最为富丽堂皇的室内，桃花夫人华氏满心算计着：如何将自己的独生女从那充满算计的皇室婚姻中摘出来。 “娘，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小贱人？”楚文姜满脸不悦之色。 “那你愿意嫁过去？”桃花夫人华氏心下无奈。 楚文姜这才失了声。 “文姜，难道你不知道那英武侯世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华氏的声音温柔似水。 楚文姜一听，浑身僵硬一瞬。 她太过在乎那人的身份，竟一下子忘记了有关他的传言了。 秦陌，英武侯秦岩的长子，母亲是先皇最爱的小女儿开元公主。长相俊美无比，满足了所有少女对男性的幻想。 因着开元公主去世，英武侯秦岩心有愧疚，将所有的耐心都放在了长子身上。只要是长子秦陌的要求，必是有求必应。 现任楚皇对于这个外甥亦是宠爱有加，单单是为了他的婚事，便操碎了心。 起初，世家小姐们含羞带怯，只为能得世子的另眼相待。女人们笑着入府，无一不是躺着出来。 时间一久，众人胆怯了。再也不敢对这世子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传言这世子自小就是个阉人，因为生理缺陷，导致心理缺陷，性格阴晴不定，视人命为粪土。 传言这世子有两大不爱，不爱建功立业，不爱功成名就。 传言这世子还有两大爱好，爱美人，更爱折磨美人。 放在这个社会，年纪二十三的男子，大多子嗣绕膝。可这花花世子倒好，死了五任世子妃不说，孩子一个都没有。 003赐婚 如今，楚皇欲再为这世子赐下一门婚事，对象是威武将军府的嫡女。 皇族世家内心笑开了花。 威武大将军楚冉英勇神武，足智多谋。只要是他领导的战争，皆是无往不胜。 南楚人民爱戴他，给他取了一个英勇的名号：战神！ 楚皇却冷了心。 对于一个君主来说，一个臣子如此得人心，这可不是件好事。 华氏是丞相嫡次女，亲姐姐是当朝皇后，哪里不知楚皇的担忧？如今收到欲赐婚的消息，心下咯噔一下。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娇俏少女，安慰道：“你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安心待在府里就好，剩余的就交给娘我，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 楚文姜面露娇羞，轻嗯一声，趴在华氏的双膝上。 心中得意不已。 所有人都知将军府家的大小姐是个妖孽，整日疯疯癫癫的。 可是呢——人们却总会给这个大小姐找很多不得已的理由。 像“思念娘亲”这样的话，更是层出不穷。 谁让息夫人的名声如此深入民心呢！ 送走楚文姜，华夫人重重摁了摁太阳穴，长叹一口气。 “乳娘，皇后娘娘真地能帮文姜解决亲事问题吗？” 乳娘宁氏自小就照顾华氏，等华氏成亲了，便也跟了过来。每当华氏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总能给出很好的建议。 “夫人，皇后娘娘说了，皇上就是要借这件事情打压老爷而已。至于是哪个小姐嫁过去，并不重要！再说了，圣旨还没有下来。只要皇后娘娘吹个枕边风，二小姐不会有麻烦的。” 华氏这才安心了不少，又问：“那小贱人倒是命硬的很，能活到现在，真让人意外的很。” 乳娘一听，内心一怔。 过去的十五年内，她和华氏可没有少花费心思去害这楚相逢。 虽说将军因为息夫人的原因，厌恶这大小姐。可她们知道，将军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大小姐的。 看着这大小姐越长越像息夫人，两人心慌了。 如果将军因为那张脸，重新接纳了楚相逢，又该如何是好？ 她们雇了杀手，下了慢性毒药，可杀手失踪了，那小贱人活地好好的不说，越长越水灵了。 真是件怪事！ 再想到那小贱人那与这世道处处不相符的为人处事风格，以及动不动说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话语之后，二人这才安心了不少。 当将军府的下人们来叫人接圣旨的时候，楚相逢正蹲在院子门口，数蚂蚁。 “大小姐，你快去正厅吧。”管家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劝道：“别让宫里的公公们等急了。” “蚂蚁们还没有回家呢。”楚相逢一手拿着细枝条，来回拨弄着蚂蚁。 管家一听，肉痛地从怀中掏出一小碎银子。 刚掏出，就被阿甜快速抓了去。 “阿甜，你随我去看看！”楚相逢倏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无奈地看了看半白头发的管家，叹息道：“你怎么就这么不会做人呢？” 管家：…… 来到正厅，楚相逢笑容大放，跑到宣读圣旨的太监常福身前，乐呵呵地接了圣旨。 “相逢，圣旨是要跪着接的。”华氏觉得面上无光，皱眉斥责。 “华氏，你也在这里啊！”楚相逢惊讶一瞬，好似恍然大悟：“王母娘娘跟我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跪她，我是不能跪其他人的，否则就是亵渎神明。” “小贱——”楚文姜快速转了口，“姐姐，你说的什么胡话！什么王母娘娘，你在骗谁呢？” “哎呀，这不是文姜小美人么！我怎么就是说胡话呢？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昨晚上，王母娘娘还招我去了天庭去做客呢！你不知道哦，那里有飞机有车子还有航空母舰，你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一定能看的到。”楚相逢笑嘿嘿看向传旨的公公，“公公，皇上是天子，一定见过的，对不对？” 传旨公公：…… 他要怎么回答？ “罢了，罢了！”传旨公公扯了扯嘴角，“大小姐赶紧接了圣旨吧，洒家还要回去复命呢。” “好啊好啊！”楚相逢笑嘻嘻，一手伸向前，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公公一看，面色顿黑。 华氏一见，这小贱人又在找人要钱了。若是得罪了常福公公，皇上眼前的红人，这还得了。她赶忙掏了一小袋银子出来，递到公公手中。 那公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军夫人，二小姐的亲事很快就会定下来了，你且放心。” “辛苦公公了！”华氏心中安定下来，愉快地将传旨公公送离了去。 楚相逢咂咂嘴，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大声道：“小气鬼！” 华氏等人白了脸，乳娘赶忙上前捂住楚相逢的嘴，深怕这小祖宗再说出什么不要命的话。被楚相逢咬了一口，失声痛叫一声，又被华氏快速捂住了嘴。 常福公公自是听到这么一句话，脚下一顿，差点跌倒在门口。 想责难，后又想了想，和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大小姐置气，那就是自找苦吃。赶忙招呼着随行的小太监们，慌里慌张地走了。 “楚相逢！”华氏怒喝一声，“你和将军府是不是有仇？不给我们找点麻烦，你就觉得不顺心？” “是啊！”楚相逢眨巴着眼睛，神秘兮兮地靠近华氏，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华氏，你怎么知道的？” “住口，你这个小贱人！”乳娘责难：“华氏是你能叫的？” 楚相逢切了一声，看向乳娘宁氏，“这哪里来的野狗，乱叫！” 华氏觉得自己和这小贱人八字犯冲，胸口闷得慌。“来人，给我家法伺候……” 下人们拿了板子，内心却是无奈。 这样的场景发生的太多，华夫人哪一次打成功的？ “你站住！你这是无法无天了！”华氏怒道。 “你当我傻啊！站住给你打？王母娘娘跟我说了，如果有人欺负我，要打我，那就使出她交给我的本事！哼，我若是站着不动，给你打，王母娘娘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我的，影响我以后的飞升成仙路怎么办？” “娘！”楚文姜出了声，“我们回去吧。犯不着和这个疯子生气。” “是啊！”乳娘焦急地给华氏顺气，安慰道：“还有一个多月而已，夫人犯不着生气。” 华氏的理智被拉回，看了一眼已经爬到门梁上的白衣少女。 闹吧！也就这段时间了。 将军不舍得杀你，可到了英武侯府，那可由不得你。 思及至此，华氏眼中闪现出一抹得意的光。 004渣爹 华氏走了，家法自是没有行成。 楚相逢顺着杆子，爬了下来。 阿甜擦了擦额角的汗，胆战心惊地说道：“大小姐，刚才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夫人要拿我来威胁你呢？” 楚相逢：“你还不够格。” 阿甜：…… 戳心了，这句话。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落寞院里热闹了起来。 楚相逢一会儿拉着阿甜放风筝，一会儿去捉蝴蝶，一会儿去砍竹子。 有一些下人好奇，凑近去看，见到一根竹竿子上撑着一见白袍。 “大小姐这是准备干什么呢？”阿甜一边捆着绳子，一边问道：“大小姐，难道有什么好玩的？” 楚相逢叼着狗尾巴草，躺在贵妃榻上，摇头晃脑道：“天机不可泄漏。” 是夜，夜黑风高夜，阿甜正在做着手捧数不清金子的美梦，忽觉得腰间痒痒的。 她朦胧睁开双眼，入眼见到的就是一张面目狰狞的鬼脸。 “啊！”她惨叫一声。 不远处的密林内，正在打盹的猫头鹰被惊醒，一脚踩空，掉下枝桠，继而快速飞上枝桠，对着落寞院，翻了个白眼。 这对白痴主仆，真是够了！ 较近距离的下人居住区，下人们翻了个身，谩骂一句“白痴”，继续去睡。 楚相逢放下鬼脸假面，等阿甜回了神，这才笑嘻嘻道：“走啊，我们出去玩。” 阿甜看了一眼窗外的微微露出一角的月牙，露出生无可恋的脸。 静谧的夜，呼呼的风，幽暗的光，将这夜衬得可怖了几分。 华氏所居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处小池塘。每当华氏觉得睡不着的时候，她都会倚窗看那池面上的碧波荡漾，白荷绿叶。 今夜又是这般。 一如往常，她打开窗户，忽感一道寒风钻骨，耳边传来风吹衣衫的“呼呼”声，伴着那若有似无的幽怨声。 “华氏，我死的好惨啊！” “华氏，我一个人在下面，好孤单，你来陪我好不好？” …… 华氏抬头一看，正见大白的衣袍凌空翩飞。她惊叫一声，口吐白沫，晕死了过去。 靠近池塘的大树后，阿甜一手拽着细绳，一边哭着到处奔跑。 要死了要死了，大小姐，你这是看我有多不顺眼啊！ 楚相逢坐在屋顶上，哈哈大笑！那笑声颇具魔性，久久回荡在屋顶上空，为这孤寂略显阴沉的夜更添几分恐怖。 华氏，息夫人生前的闺蜜。 在息夫人死后不久，就嫁进了将军府。 若说华夫人没有使什么计谋，楚相逢是不相信的！在和华氏相杀相恨的这些年，她清楚地看到了华氏对妫息的嫉妒和怨恨。 她为妫息这个娘不值。 错把敌人当闺蜜，也算是人生一大憾事了。 次日一早，将军府闹鬼的消息就传开了。 华氏受惊过度，闭门不出，安养。下人们胆战心惊，生怕被鬼找上了门。 将军府内，可谓是人心惶惶。 不过这都和最边角的落寞院没有什么关系了。 楚相逢仰躺在屋顶上，看着天蓝和云白。 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东西不可直视，那就是太阳和人心。 息夫人，我能为你出气的就到这里了！你可以安息了！下辈子投个好胎，眼睛睁大了，不要选错了良人，不要错看了友人。 “大小姐，大小姐！”阿甜站在院子内，“将军刚刚回府了，快要过来了，你赶紧下来啊！” 楚相逢置若罔闻，继续看天。 阿甜无法，用楚相逢交给她的三脚猫功夫，吃力地爬上墙角，再爬上屋顶，凑近楚相逢，轻声道：“大小姐，老爷快回来了。如果夫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污蔑你的话，将军一定会找你的。” “就算是污蔑，那也是真的。”楚相逢撇撇嘴。 阿甜一愣，尴尬一笑。 “大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至于英武侯府的钱财，我们还是不要了吧。” “以后你养我？”楚相逢无所谓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接下来，我们只要按照计划行事就好。” 她从怀中拿出一块黑色玉佩，递到阿甜手中。 “你先拿着这个，我成亲的那天，找个机会出府。城外有我的人接应你。” 阿甜手捧黑色玉佩，仔细观察，黑而透彻的高档玉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点点光芒，翼翼生辉。 玉佩的正中间，刻着一个简体字“逢”。 “那——大小姐你呢？” “你要是留下来帮我也是可以的。” 阿甜一顿，尴尬笑道：“大小姐，我的功夫还是你教的，留下来只会拖后腿，我就不打扰大小姐你的计划了。我还是先走好了。” 楚相逢不再接话。 主仆二人并排仰躺在屋顶上，共看天蓝云白。 最后，阿甜倒是先睡了去，楚相逢侧眸看了看她，心生感激。 虽说阿甜粗心了点，什么也不会，甚至大多时候都是由她这个主子照顾。 不过阿甜却是唯一一个留在她身边，不曾离开的人。 于楚相逢来说，阿甜更像是她的亲人。 忽闻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她快速抱着阿甜下了屋顶，安置好，再回了自己的房间。 简单厚重的门被重重踹开，紧接着是男人的虎吼声：“逆女，你究竟做了什么？” 楚冉刚回府，顶着一脸的疲惫，便听到府内的传言。再加上华氏的指证，楚冉内心恼火。不做他想，便来了这落寞院质问。 “没有啊！”楚相逢笑嘻嘻，“昨晚上王母娘娘……” “啪”一声响，楚相逢的脸被楚冉打歪了过去，耳边嗡嗡鸣响。 “少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如果不是看在息儿的面上，你以为我会让你活这么久？”手掌传来麻麻的痛感，楚冉心生悔意，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 “将军，你说的哪里话。”楚相逢滋着一口血牙，笑道：“其实我倒是更希望自己早就死了。” 如果一出生就被这所谓的父亲摔死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到自己生活的现代了？是不是不用再经历这十几年假性孤儿的生活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楚冉再抬起右手，准备扇下，可在见到那张与记忆中那人七成相似的脸时，他的心痛了。 如果他们最初不要孩子，息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你如果还是这样的话，到了英武侯府，你可怎么过啊？”他痛声道：“爹打你，都是为你好啊。” 楚相逢笑容更大，“那我可以不嫁啊。” “你……”楚冉大惊，“那是圣旨！” 楚相逢冷笑一声。 看看，这就是她的父亲，连给她争取的机会都不愿意。 “将军，你回去吧！我还要睡觉，王母娘娘还在等着我去赴约呢。”她转身，不看身后的男人，心一点点的下沉。 她对他的儒慕和崇拜，早在他要摔死她，以及对她的不闻不顾中，消失殆尽了。 “相逢，我刚打完仗回来，难道你就不能好好地和我说一句话？”这一刹那，楚冉是心酸的。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这女儿，换句话说，他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和息儿的女儿相处。 005妫息 是这个女儿夺走了息儿的性命，再者，她是个妖孽。最让楚冉头痛的是：这个女儿的疯症，全京都都知道。 如果不是他这个父亲，这个女儿哪里能活到今天。 如今，这女儿不念着他的好，反倒处处和他对着干。放在一般的百姓家中，这逆女怕是早点就被打死了。 “将军，你说的可真有意思。”楚相逢的笑容更加大绽，“如果我没有和你好好说话的话，王母娘娘早就将你的魂儿勾去天庭，好好教育你一番了。” “你！”一听这话，楚冉知道自家女儿的疯症又犯了，头疼的很，“你放心，你是我的女儿，就算是嫁到英武侯府，你也不会受到欺负的。” 圣旨已经下来，他断是没有抗旨的勇气。唯今之道，他只能去给英武侯那个老崽子敲打敲打。 他是个粗人，不懂文人之间的指桑骂槐，只会用拳头，直接表达。 “站住!” 眼见楚冉就要离开，楚相逢“唰”的一下，挡到楚冉身前，拇指和食指在一起搓了搓，“你打扰了我和王母娘娘的茶话会，难道不应该表示些什么？” 本惊讶于少女的身法如此之快的楚冉一听这话，面色骤红。 这小混蛋竟敢找他这个爹要钱！ 她住的吃的喝的穿的，哪一个不是他给的。 楚相逢：还真不是你给的，是我“顺”的。 楚冉环视一圈，待见到木桌木椅等一些最简单的配置之后，他的心微微凉了几分。 华氏说：“老爷，我不是苛待大小姐。而是因为大小姐那疯症，人人害怕。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只能将大小姐安置较远的一处院子!以防大小姐疯症爆发，无意中伤了自己，还得尽量简洁地安置家具。” 他那时因为妫息之死，心中有怨，便也不管。 等他回归理智的时候，楚相逢已经四五岁了。 每每听到她说“王母娘娘”等这样的惊人之词时，甚觉华氏所说不差。 十五年的光阴，他不曾觉得自己在生活中亏待楚相逢。 “给你！”眼见着少女双眼放光，标准奸臣式笑容的脸，他长叹一口气，无奈地从怀中掏出一大块金元宝，塞进楚相逢的手中，大踏步走了。 疯就疯吧！反正在这府里也待不了多久了。 楚相逢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将军，您慢走啊！下次来，多带点金子过来。等我下次见到王母娘娘的时候，我一定会跟她说你的好，让王母娘娘早点将您接到天上，让您过上享福的日子。” “哐当”声响，楚冉一时不查，被脚下石头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哈！”楚相逢捧腹大笑。 楚冉：...... 心中有酸涩有悲伤有不舍，还有愤怒。 他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一世才会得这么一个女儿啊。 楚相逢坐在堂屋中，盯着手中的大金元宝发呆。 “大小姐……”阿甜站在一边，欲言又止，急得不停来回踱步，提醒道：“大小姐……” “说吧。你再这么绕下去，我可要晕了。” “大小姐，其实老爷人很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楚相逢斜了阿甜一眼，“我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他了，可见我对他的信任。” 阿甜好奇心顿起，忙问：“大小姐你说了什么秘密？” “我是王母娘娘派下凡间，体验人间疾苦的啊！你们一个个凡人就是愚昧。” 阿甜：…… 完了，大小姐疯症又犯了。 “大小姐，你真地舍得将军府，舍得离开老爷吗？” “你这凡人，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是王母娘娘派下来体验人生疾苦的，舍不舍得，有用吗？” 阿甜一想，好像还真没什么用。 她小心翼翼地再靠近楚相逢几分，轻声问道：“大小姐，过几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了，真地不用我陪着你么？” 阿甜有点担心。 楚相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阿甜：…… 即便和楚相逢相处了十五年，阿甜依旧无法跟上楚相逢的思维。 “阿甜丫头啊，我是不需要你跟的。可是呢——你若是执意要跟，我是不会拦着你的。不过呢，我想你要是跟着我的话，十有八九会一命呜呼的。断胳膊断腿，掉鼻子瞎眼什么的……”楚相逢长嘶一声，双手搓了搓双臂，面露惧意，“那场面真是血腥的很。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啊，到时候，你可别指望我救你啊！” 阿甜的脑海中勾画出这样一副瘆人的画面。 萧瑟的院子内，处处白骨死尸。他们的肢体无一完好，面目血腥狰狞，刮肠破肚，处处是让人作呕的味道…… 好心塞。 她的脸瞬间由白转青，又由青转成煞白，颤颤巍巍道：“那啥——大小姐，我——我我我我——还是不要给你添乱了吧。” 东院内。 楚冉坐在桌边，死死盯着手中的白荷玉佩，失神很久。 这白荷玉佩是妫息最爱之物，玉体通透晶莹，边缘之处有些微被磨损的迹象。在夕阳余晖的倾洒下，映上思念的红。 “曾向桃源烂漫游，也同周公泛仙舟。皆言世间万花好，未胜庭前一树幽。带露似垂湘女泪，无言如伴息妫愁。”他淡淡地念着这首诗。 她喜欢桃园，喜欢那漫天飘洒的粉红，更喜欢执着他的手，诉说那些不得相见的愁思。 犹记得，他初次出征，整整两年才归家。 当他兴奋地打马回到家中，寻到她的时候。她就站在那繁花似锦的桃花树下，幽幽倾吐这首诗。 她在思念着他。 如今，她已不在。 那个世界中，她是否还在念着他呢？ “老爷！”华氏轻声将一盏温茶端到他的桌前，轻声唤道：“息姐姐一定会欣慰的。” 思绪被打段，楚冉不舍地将白荷玉佩收到怀中，不悦地看向华氏，质问道：“为什么要接了那道圣旨？” 华氏脸色一僵，赶忙掩袖哭泣道：“妾身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老爷你不在家，妾身一个妇人家，哪里来的胆子和皇家作对？” “罢了！”楚冉无奈道：“明日我便上朝用功勋，请求皇上撤了这赐婚吧。” 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亲事不妥。 即便他再怨恨楚相逢夺了息儿的性命，可她也是他和息儿的女儿，是息儿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 “万万不可啊！老爷。”华氏内心一颤，跪坐在地。 想到楚相逢处处和自己作对，若是继续将这祸害留在府中，还有她的安宁日子吗？ 她悲戚道：“老爷，妾身知道老爷关心大小姐。可是你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啊！老爷你难道不知道皇上此番赐婚的目的吗？” 006魅惑 “老爷虽是天下人眼中的英雄，可这天下是皇上的啊！皇上此行就是为了提醒老爷要守本分。如果老爷贸然反抗，必会惹得圣心不悦。到时候，如果皇上他……”后面的话，华氏不敢再说下去，继而快速转了个弯，“老爷，眼看着文姜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了。文宣正在外地办差，正深得圣心，难道老爷你就真地……” 华氏声泪俱下。 美人落泪的画面当真是让人心疼，可看在楚冉这么一个呆愣老实的军人眼中，倒是觉得麻烦的很。 华氏心思灵敏，自知楚冉不喜听到妇人的哭泣声，转而又换了个话头。 “息姐姐生前最想看到的就是大小姐能够长大出嫁的一天，如今真到了这时候，老爷可不能让息姐姐难受啊。” 楚冉的心这才好受了一些，面色舒缓了不少，看向屋外的桃树。 桃花被雨水打落了不少，新芽又出，带来生机勃勃的景象。 “好了，我知道了！”他不耐出口，“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华氏恭敬地出了门。 回到寝殿，华氏立马收了脸上的悲伤，双眸闪现一抹深深的恨意。 妫息，你都已经死了，还霸占着老爷的心！ 你放心，你留下的女儿，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照看的。 似是想到什么，她双眸夹杂着凶光，紧紧盯着落寞院的方向。 “哗啦哗啦……” 忽见一道白色身影飘在半空中，她惊叫一声，面色煞白。 “夫人！”乳娘赶了上来，安慰道：“那不是鬼怪。” 华氏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一件破旧的白色外袍，正迎风飘荡，也不知道是谁的。 因着那晚“见鬼”事件，华氏被惊吓过度，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之后但凡见到和那白衣鬼漂浮相似的画面，都会被吓得失魂。 “我和那小贱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愤恨出口。 乳娘一听，赶忙捂紧华氏的口，左看右看，确定没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夫人，还有几天的时间了，你先忍忍。” 华氏仔细一想，也是，只要将楚相逢送到英武侯府，到时候就算英武侯世子不折磨死这个小贱人，她也会派人杀了这小贱人。 有了定心丸，华氏这才气顺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日，楚冉都会去落寞院一趟，远远地看一眼楚相逢所在的院子——那紧闭的门。 门内。 阿甜心生不安，忐忑问道：“大小姐，将军又站在门外了。你真地不准备见他一眼？” “见了就不用嫁了？”楚相逢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嘟哝道：“你放心，就算我不见他，他也会给我嫁妆的。跟着我，饿不死你的。” 阿甜脸红。 同一时间，距离威武将军府两个街角的位置，英武侯府内的偏殿内。 秦陌斜靠在高位上，看着台下的轻歌曼舞，曼妙身姿，嘴角微勾，带出一丝不羁的笑。大红衣袍歪歪扭扭地披在身上，露出精硕完美且性感的锁骨。 他半阖着双眼，似是在认真欣赏那舞，又似是无心。 那雍容华贵的模样，那潇洒不羁的气质，那让人趋之若鹜的身份地位，惹得舞女们绞尽了脑汁，想要上前攀附一番。 其中一名最为靓丽的舞女眉眼生波，旋转着大红的舞裙，露出纤细柔嫩白皙的腰线，踩着厚而软实的毛毯，露出白皙小巧的双脚，步步靠近那上首的位置。 她的双眸盈盈含水，只要看上一眼，整个人就好似被勾走了魂儿一般。 忽而，她左脚一软，整个人跌倒下去，同时发出勾人心魂的声音，让在场的男侍们听着，心下发痒，控制不住地伸手，想要去搀扶，却是停在半途，又赶忙收了回来。 这舞女没有得到搀扶，摔倒在地，抬眸看向上首位置，不见那人有丝毫动作，泪水扑朔而下。 “知音，你下去吧！”坐在一边的青衣男子轻说道：“你的魅功学的不错。” 得了夸赞，知音立马站起身来，恭敬地道了声“是！”声音依旧那般柔软勾人，却少了那魅人的惑。 待室内安静了下来，青衣男子这才看向秦陌，轻声道：“过几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你是准备采取和之前一样的法子吗？” “有何不可？”秦陌缓缓睁开眼，闪烁出一刹那的碎金。 “那可是威武将军府的嫡长女。”韩子高长叹一口气，“可不是以前的那些个女人们。” “都是女人而已！有什么不可的。”他的声线透着几分慵懒，“不必要的人，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可……”韩子高还想再劝，却是转了口，“也好。我听说那个大小姐得了什么疯症——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到时候真出什么意外，也是正常。” 秦陌不答，换了话头，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你放心，一切都在世子的掌握中。”韩子高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知音站在门外，听了这话，心松了下来，这才裹紧了身上的舞裙，离开了去。 看来，即将出现第六个被虐致死的世子妃了。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啊。 待嫁的日子里，一般情况下，女人们都会做女红，心思忐忑地想着婚后的甜蜜生活。而楚相逢却在计划着—— 如何夺得那纨绔世子爷的财产。 她将一张大大的白纸铺在实木桌上，拿着毛笔，在上面点点画画。 末了，她长吐一口气：“搞定！” 阿甜站在一边，守了一天一夜，见缝插针地问道：“大小姐，你在做什么呢？” “列计划啊。” 阿甜立马来了兴趣，凑近了看那白纸。 纸上画着两个大头娃娃，一个躺在地上，一个插手大笑，地上好像还有一淌液体。 怪可爱的。 “大小姐，你这画的什么啊？” “真笨！”楚相逢敲了敲阿甜的脑袋，“我在为民除害。” “除害？”阿甜猛地一惊，一手颤抖着指了指那画，有指了指楚相逢，惊慌问道：“大小姐，你不是想要……”杀了世子吧？ 楚相逢点点头，侃侃道来：“昨日我夜观星象，探得天机。这世子凶名在外，如果只是单纯地夺得他的钱财，怕是不足以发泄民愤。王母娘娘告诉我，如果我想要尽快踏入飞升路的话，就得彻底了结了这祸害。” 阿甜惊呆了。 “大小姐，你是认真的？” 007靠山 “嗯！”楚相逢信誓旦旦地点头。 “可是我听说这世子虽说纨绔了点，可是天资聪颖，身手更是厉害。大小姐，你真地没有问题吗？” 楚相逢一听，尴尬放下手，咳嗽一声。 “那就先退一步，咱下个慢性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他算了。到时候，你家小姐我就是英武侯的女主子，我们两就不用跑路了。” 阿甜双眼放光，称赞道：“大小姐，你真聪明！” 当夜，一道漆黑的娇小身子，从落寞院内蹿出。 少女宛若风中坚韧的野草，迎着风浪，尽情肆意地飞跃在红瓦之上。等过了两个街口，她估摸着差不多了，按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跳到其中一处屋顶上，蹲下身去。 她轻轻掀开屋瓦片，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向那摇曳的大床。 “嗯嗯啊啊”声此起彼伏，听的人面红耳赤。 楚相逢忍着内心的荡漾，兴致高昂地看着下方两人的限制级画面。 想不到那小子竟然长得这么肥，体力还这么好。 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她终于学会了飞檐走壁，时不时地便会出府“巡查”这古代一番。 一次巧合，她亲眼见到那时只有十二三岁的秦陌被黑衣人捆住，趁着天黑，她顺势踩了他一脚。 年少时的秦陌是个不爱笑的孩子，那时候他根正苗红，惹得不少人的嫉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这孩子的性子就变得阴晴不定，开始肆意游戏人生了。 有人说是因为其母开元公主死去的原因。 可楚相逢总觉得不对劲儿。 她神游天际，一时不查，脚下一片屋瓦碎裂开来，紧接着底下传出女人的惊叫声以及男人的怒骂声。 “啊！啊.......” “来人，敢闯我尚书府，杀了！” 尚书府？ 楚相逢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找错了人。 不多久，数名武功高强的护卫齐齐飞奔至此，楚相逢暗骂了一句“该死，竟然搞错人了。” 想到那肥溜溜的身子，她后知后觉地想要吐出来。 这种时候，她充分体会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实力和轻功根本就是个******瞅着后面追踪之人就要追上自己，楚相逢深知：这将军府是不能回了。 她高高跃起，再而高高落下，正欲对着后面紧追之人做个鬼脸，忽而脚下一空。多年的经验让她当即做出反应，捂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破口出声。 屋顶之上，失了追踪对象，护卫们两两对视一眼，点头，朝着其他方向飞奔而去。 接下来的方向是英武侯府，谁会不怕死地去人家屋顶上晃悠？ 床帐刺啦声响，楚相逢被床帐滚成了一圈又一圈。她不尴不尬地站起身来，对着站在身前，身着白色亵衣亵裤的男人招了招手。 “嗨，好久不见啦。” 秦陌面色淡漠，唯那双眸子深处闪现一抹惊喜。 门外传来护卫焦急的声音，“主子，你没事吧？” “没事！”秦陌淡淡地说了一句，面色无波无澜地看着面前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人，忽而轻笑一声：“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一副不着调的模样。” 楚相逢撇撇嘴，低低嘟哝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 “说吧，五年不见，你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秦陌寻了一处桌椅，淡淡坐下，眉目冷清地看着她。 “你应该知道几日后，我们就要成亲的事情了吧。”少女小心意义地问。 “你觉得我这个当事人会不知道？” “那可不一定，你死了五任老婆。我猜你到现在连她们是谁，都不记得了。” 男人沉默。 楚相逢一见，凑近了身子，娇滴滴地唤道：“师父，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们是师徒关系，是不能成亲的。” “呵。”秦陌轻笑，“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 楚相逢语噎。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她伸出稚嫩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讨好道：“师父，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这五年来，你都不来找我？” “我哪敢！”秦陌收了嗓子，拍了拍衣角，“如果我贸然去找你，再被你踹出门之后，我怎么办？” “你这是在生我的气？”楚相逢失了底气。 十年前，五岁的她刚刚掌握古武，因着对着古代世界的好奇，她趁着夜色，偷偷地跑出了去，不曾想遇到江洋大盗。 小时候的她长得水嫩可爱，那江洋大盗色心顿起，想要抓走她。 计划着养大她，再摧花。 就在她绝望之时，突见从巷子里逃出来的一身是血的秦陌，本着一个人是死，两个人作伴也是死，她毫不知耻地朝着少年秦陌大喊大叫。 “小哥哥，快救我，有人要抓我。” 少年秦陌自是不会理睬这莫名其妙的小女孩。 他被人暗杀，自己好不容易使计逃出来，又怎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他麻利地转身，一瘸一拐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恰巧那江洋大盗一时粗心，被女娃咬了一口，一时松了手。 女娃楚相逢快速朝着少年秦陌飞扑去，死抓着少年不放。 “你给我放手！”少年怒了。 “不放！”楚相逢手下的力气更大了，紧紧攀着少年的腰，“我如果放了你，你就跑了，更不会救我了。” 少年脸黑，想要一刀解决了这莫名其妙的女娃。 自小在刀山火海中成长的他，没有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在少年秦陌眼中看来，人只分两种：活人和死人。 谁知，那江洋大盗也是个没脑子的。被小女娃一咬，怒气上头，什么都不说，一刀就刺向这少年。 后有女娃缠，前有生命危险，少年终是妥协：“你放了我，我救你！” 如果再被女娃纠缠，他根本就分不出神来阻挡那江洋大盗的攻击。 “你骗我！”女娃很精明，反问：“你怎么保证你不是糊弄我的？” 少年脸黑。 他从不喜欺骗。 眼见江洋大盗就在眼前，他也不说话，吃力地扭动着腰肢，奋力抵抗。 本就身受重伤的他，再加上女娃的重量累赘，自不是那江洋大盗的对手。不多久就落于下风，眼见着那江洋大盗狰狞着一张脸，就要杀了自己。 秦陌心生绝望。 就在这时，那本应继续死缠着自己的小女娃飞扑出去。 一把银色的光闪烁在她的手中。 同时，本就惨淡的暗月彻底躲进了乌云，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待黑暗退却，少年这才看清面前的景象。 女娃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气，她忽而抬起小脸。 鲜血顺着她的小脸缓缓滴落在地，她滋着一嘴洁白的牙齿，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含星的眸子翼翼生辉，好似包含无尽的秘密。 她的脚下，江洋大盗的脖颈正中间的位置，被划出了一道细而长的口子，鲜血还在冒着泡泡，汨汨流淌。 他那双大睁的双眼之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和不甘。 那一刹那，少年那冰冷的心为之一震。 这女娃才五岁吧？为何下手比他还要狠厉？ 又听那小女娃大吐一口气，志得意满地自夸道：“果然，身体是硬伤啊。本事再牛，身子太小，也是问题啊。累死我了！” 女娃颇为嫌弃地扔了短刀，瘫坐在地，朝着少年左右招手，神采飞扬地道：“喂，小哥哥，我救了你，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少年嘴抽，转身就要离开。 人的灾难源于无知。 “喂，你站住！”女娃有点小生气，快速扑上前，抱住对方的腰，谁知—— “哗啦”——少年的裤子掉落了下来。 原来，之前在和江洋大盗打斗的过程中，少年的腰带被划破，再经小女娃这么一扒拉，腰带彻底毁了。 少年秦陌脸红如血，赶忙向上提裤子，却见小女娃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双腿——之间。 他咬牙切齿地低怒道：“你放手！” 女娃这才后知后觉，尴尬收手，顺带嘀咕了一句：“真可爱！” 下一瞬，她又抱上他的大腿，祈求道：“小哥哥，我们这么有缘，要不结为师徒吧。” 在小女娃的印象中，在古代，若是能得一个牛逼的师父，做弟子的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到处横着走。 经小女娃目测，这少年举止有度，周身夹杂着浓浓的贵族气息，长相更是赛过潘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是一个爹不亲的落魄孩子，得找个大靠山。 少年自是没有答应。 不多久，护卫寻来，少年秘密地随着护卫回了英武侯府。至于小女娃，则是可怜兮兮地坐在原地大哭。 不过——这和他没有关系。 少年以为，再不用见那女娃。 谁知，次日晚上，那女娃竟然找到了他所居住的地方。 起初，护卫自是发现了她的存在，欲杀了她。可在看到小女娃圆溜溜的水润大眼，下撇着的鲜红小嘴，少年的心软了，阻止了护卫。 后来，他默认了她的存在和接近，以至于那个师父的名讳。 自小一个人生活的他，若是有一个徒弟相伴，听上去，好像很不错。 再后来，他以师父自居，教了她很多东西。 而她，好像更粘他了。 他和她过得很好，直到五年前他被赐婚的消息传出。 他觉得烦躁，而她则莫名其妙地发了一大通脾气之后，再也不来找他。 008嫁人 这五年的时间内，两人就好似约好了一般，谁也没有主动去见对方。 五年时间内，秦陌娶了五任世子妃，死了五任。而她，疯癫之名更是传播千里之外。 他始终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唯一确定的是自己对那个还未长大成人的小女娃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饱受日思夜想的折磨。 让人可恨的是，他却甘之如饴。 他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怕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怕吓坏了她。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会看着将军府的方向，向着明月和星辰，表达自己的思念。 他以为自五年前，他和她的缘分就断了。谁能想到楚皇会再给他赐婚，还真是——造化弄人。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高兴疯了！ 他终于可以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得到她了！ 可他又不敢表达自己的喜悦，只得生生将这种热切的情怀憋在心里。 今日，他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她突然从天而降。 看着已经长成娇俏少女模样的楚相逢，秦陌的心软了。他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道：“以前是生气的，现在不生气了。” 他是真的不生气了。 “对了，师父，你会不会杀了我？”楚相逢凤眸微转，问道。 传闻英武侯世子喜欢虐待美人，五年内，死了五任世子妃。 而她，好巧不巧的，也是个美人。在嫁给秦陌后，是不是也会被虐待死？ 不要啊！她还年轻，还有很多的大好时光。 秦陌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怒斥：“我杀的那些人都是该杀的。” 楚相逢夜归落寞院之后，辗转不能眠。 还记得，秦陌在说那些女人该死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兀。 心没来由的一慌！ “啊！”她大叫一声，用力揉了揉头发，觉得不够，继续尖叫。 阿甜将棉被盖住自己的头，淡定地继续睡觉。 接下来的几日，楚相逢每天都会跑到王氏所住的屋顶上，对天开嗓，用着京腔唱着众人都听不懂的曲子。 似幽怨，似离愁，似哀伤。 众人听着，不觉心生悲戚之感。还有更甚者，直接落泪不止。 要问为什么哭，那些人定会回答“不知道啊，就是想哭了。” 王氏压抑着怒火，撸起袖子，彻底失了当家主母的气质，站在屋顶下和楚相逢评起理来。 院内伺候着的下人们将头垂的低低，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楚相逢觉得有趣，从头到尾，只乐呵呵地回答一句话：“这是王母娘娘教我来唱的啊。我也是没办法啊……” 王氏被气晕了，众人慌里慌张地抬着王氏回了娘家丞相府。 被吵得无法办公和睡觉，楚冉索性躲到英武侯府去了。正好，他要好好交代这英武侯老小子不要让自家宝贝闺女受委屈了。 一听楚冉要自己好好待楚相逢的话，英武侯秦岩白嫩的脸黑了不少。 “楚冉，我们倒是希望你能请求皇上撤回这桩赐婚。” 楚相逢这疯子的名号，名满京城。落得他英武侯府，简直是天灾。 “呵呵，你以为我不想。”楚冉心下愧疚，讨好道：“老小子，你看看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了，皇上赐下这婚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英武侯冷哼一声，斜眼看一眼楚冉。 武夫就是武夫，一点脑子都没有。皇上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膈应我们两家了。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楚冉感受到对方的嫌弃，“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哟！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发现你聪明了不少。” “老小子，好啊。从今天开始，一直到结亲的日子，我就住你这里了！”楚冉大嗓门一亮，也不等英武侯的回答，双手靠背，兀自去寻客房。 好啊，终于离开将军府了。 虽说他不喜欢秦岩这老小子，可他能够住地舒坦的地方也只有这英武侯府了。 和英武侯相爱相杀的数十年，他只要不出征，在这京都，每天必会和英武侯斗上一嘴。若是少上一次，他总觉得不舒服。 秦岩哪里肯，追上去，就和楚冉吵起来。 得到楚冉来的消息，秦陌正在品茶。 韩子高满脸笑容地大踏步走进，“秦岩和楚冉又打到一起去了。”他的语气中，对这两名朝中一品众臣，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敬意。 “太医院很闲？”秦陌瞥了瞥一脸幸灾乐祸的韩子高。 韩子高收了笑声，苦下了脸。 “三哥，不是吧，我又哪里招惹你了？”他瞅到秦陌手中的一枚翡翠琉璃桃花簪子，惊呼一声：“呀，三哥，这是怡红院里的哪个姑娘的？” 簪子的做工算不得精细，甚至有点粗糙。可胜在材质上乘，倒将整个簪子的气质衬托了上去。 秦陌双眸定定地看着这簪子，问：“她会喜欢吗？” “谁？”韩子高惊呼出声，“三哥，刚才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秦陌竟然对着一个女人的簪子，露出思春的表情。 天啊，他所认识的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的纨绔世子爷去哪儿了？ 韩子高的面色忽而又严峻起来，语气也低沉了不少。 “三哥，你不会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不，我不会忘记。”秦陌出身打断，不舍地收起簪子，站起身来，面色深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王氏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将军府的大日子了。 大小姐楚相逢要出嫁了，她终于可以好好地做自己的当家主母了。 天还未亮之时，王氏便拉着喜婆和梳洗的婆子丫鬟们侯在了落寞院外。 看着灯亮一片的落寞院，王氏喜极而泣。 等楚相逢这个小贱人离开之后，她就毁了这个院子。她要将所有和楚相逢有关的人，事和地方都处理干净。 这日，楚相逢倒是让王氏意外的很，不吵不闹，乖乖被喜婆和丫鬟们摆弄。 王氏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一松，差点跌坐在地。 乳娘赶忙扶起她，安慰道：“也许是这小贱人知道自己的靠山是将军府，这才乖乖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乳娘，你信吗？”华氏反笑了。 乳娘沉默。 她自是不信的。 “乳娘啊，你不知道在这过去的十五年内，我已经被她吓怕了，我就担心着她突然有一天，发了疯，冲进我的屋子，杀了我啊！可突然有一天，她就这么安静了，我的心却不踏实了。” 她紧紧捏着乳娘的双手，颤颤巍巍道：“乳娘，你说她是不是在酝酿着什么计谋？” 乳娘被华氏捏的生疼，却面不改色道：“夫人放心，那小贱人马上就是别人家的，是生是死，都和夫人你无关。” 009喜欢 华氏一听，这才松了神。 明早上，如果还没有得到楚相逢死去的消息，她就请刺客去杀了这个小贱人。 楚相逢很是配合地上了轿子，很乖巧地和秦陌拜了堂。 围观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着。 “你们猜，这一任世子妃能够活多久？” “按照我对上五任世子妃的研究，这一个怕是活不过明天早上？” “哎？你们怎么会这么说？难道你们不知道现任这位世子妃究竟又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吗？” “经你这么一提醒，我还差点忘记了！这可是那位啊……”说这话的认意味深深，目露深意。 虽说将军府的这个大小姐的疯症已经达到人人皆知的地步，可，仔细想来，这大小姐倒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众人为这大小姐感到哀伤。 皇帝没有出现，只是派了代表他的公公常福来慰问一番，便也罢了。 众宾客们意思意思地说了不少恭喜的场面话，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楚冉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看了看秦陌，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的女儿就托付给你了。其实她是个不错的孩子，都是……” 最近的这段时间，楚冉忽地就想通了。 妫息的死，不能怪自己的这个大女儿。这些年，他将所有的过错都放在一个孩子身上，着实不对。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时，自己曾经最不喜的女儿已经及栟且嫁人了。 说不忧伤，是假的。 他不喜秦陌这花名在外的世子，可如今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够在英武侯生活地好一点，也不得不低声下气地主动攀关系。 “将军，她的确很好。”秦陌嘴角上扬，面上带着些微醉人的晕红，笑了笑，“将军，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护着她的。” 楚冉：…… 突然想到自己不曾护过这个女儿，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又觉得高兴。 他说完这句话，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正巧见道英武侯秦岩双目怒视着他，他先是不解，后又笑开了花。 差点忘记了，秦陌这小子和英武侯这老小子一向都不对付。 他又和秦陌多说了一些话，全程笑容大绽。远观，就好似这两人才是真正的父子一般。 英武侯气红了眼。 上前打岔，架着楚冉就走了。 秦陌神色深了深，看着宾客尽散，空旷了不少的殿内，难以言喻的幸福之感涌上心头。 终于等到她长大了！ 可是—— 大红的喜房之内，喜婆站在大红绸缎所铺就的床边，面色比哭还难看。 不知何时，楚相逢已经自己取了喜帕，坐在桌边，狼吞虎咽着桌上的美食。她一边吃着，一边摇头晃脑，很像那些个孩童背诵诗文一般。 楚相逢仔细观察着这房间内的摆设和布置。 这房间不行，还没她在将军府所住的那个看似简单落寞，实则是低调的奢华的院子富有。 “世子妃啊，你能不能别吃了？”喜婆又惊又怕，就怕这个小祖宗给她那光辉的喜婆生涯添上一抹黑，自此被断了财路。 楚相逢不答。 喜婆急得团团转，却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门吱呀被打开，喜婆心神一颤，整个人身子抖了又抖。 完蛋了，我完蛋了！ “你们都下去吧。”楚相逢见不得众人们一副赶赴刑场的绝望模样。 下人们哪敢真地离开，快速跪下，恭迎那让人又爱又恨的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秦陌招了招手，看着正坐在桌边，开心吃喝，无视他的少女，眉心紧蹙。 她这是有多不愿意嫁给他？ 见他挥了挥手，喜婆等人这才兴奋不已地离开。 秦陌也不急着和少女说话，走到桌子对面，直勾勾地看着她。 在人的注目下，少女吃的毫无压力。等吃的差不多了，她这才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道：“好了，师父，我们睡觉吧。” 那姿态随意地就好像今日是个普通的日子。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秦陌赶忙问道。 “有啊！”少女笑嘻嘻，凑上前，讨好神色问道：“这里的库房的钥匙在哪儿？” 经过几天的冥思苦想，她总觉得秦陌这个人危险得很！她还是得早点离开狼窝才好。 小时候初见，被人追杀的少年，看不透身份背景的护卫，以及秦陌对英武侯所表现出来的冷漠等等，她就猜出这男人与众不同的身份。 英武侯世子？ 呵呵！ “你就这么缺银子？”秦陌一直有一个疑惑：据他所知，即便小时候楚相逢不被楚冉待见，也受到了王氏的苛刻待遇。可她从未体会过饥寒交迫的日子。 自他认识她起，她就一副财迷的模样。 那时候，她才多大？ 五岁的女娃娃而已。 “是啊！”楚相逢坦诚道。 现代之时，她是个孤儿，自小生活在孤儿院。吃喝穿行，样样都要钱。没有钱，她可能会饿死，会冷死，会被野狗追着跑。 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曾经和狗抢过食物。 秦陌不说话，从怀中拿出一大串钥匙，放在桌面上，那意思不言而喻：这就是库房的钥匙。 楚相逢：…… 管家知道吗？ 英武侯知道吗？ “有我在！”他简单地说出这三个字。 楚相逢一怔，心下流过一阵暖流。 她快速转过头，不再看那钥匙，无所谓道：“我才不要呢！” 她想要的，会凭借自己的本事去拿。 “好了，早点睡吧。”她还要等着机会，离开这里呢。 秦陌并不回答。 看了一眼少女大红的背影，嘴角苦涩。 她就这么嫌弃他？ “我喜欢你！”他忽然说道。 楚相逢顿住一瞬，继而走到床上，不答不问，面朝里，假装睡觉。 秦陌心寒。 无疑，她不喜欢他。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嫁给了他，不喜欢自是可以转化为喜欢。 这夜，秦陌并未宿在喜房。守夜的下人们见怪不怪，面不改色地守在自己的阵地。 楚相逢撇撇嘴，双手抱头，大叫一声。 妈的，还说喜欢她。喜欢就是在新婚之夜，丢下她的？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信了，她就是蠢猪！ 她觉得心烦，后悔没收了秦陌给的那库房钥匙。寻了一个大包裹，她快速清点着房内那些看着就很值钱的东西，等塞满了一大包，这才满意。 深闺大院不适合她，高墙亭台不适合她，这秦陌更不适合她。早点离开，早点享福，云游野鹤，才是她最大的期待。 她坚定了心中所想，手下动作更快。 010死遁 侍卫们守着本职工作，忽闻一道香气，下一秒，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楚相逢背着足有两个自己大小的包裹，神秘兮兮地看向周围。 “走吧。”低沉清润的男声传来，似来自世界的彼岸，跨过那漫漫银河，闯入她的耳朵，“我来接你了。” “清影？”楚相逢惊讶，却是一瞬，“你怎么来了？” “许久见不到你，我不放心你。”男人笑着，却无端给人一种悲伤的错觉，轻声提醒道：“我们走吧。” 他顺势将肩上一个重物扔到喜房内。 那动作简单粗暴。 楚相逢替那尸体疼。 已是夜深人静时，众人都休息了。这给了她们自由行动的机会。 她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心生不舍。 “秦陌，再也不见。” 五年前，也许她曾经幻想过自己和秦陌的美好未来，直到那道赐婚圣旨降临。她便知道隔在她和他中间的从不是你情我愿，而是数千年难以化解的思想沟堑。 他说：“我喜欢你！” 她并未回答。 因为他只说“我喜欢你”。人的一生会喜欢很多人，却鲜少人能够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就当作那是他的梦话。如此她便不会生出期待，便也不会埋下绝望的种子。 陌路相逢，究竟是谁先动了情，又究竟是谁先败了心，无人知晓。 残月高挂，一道乌鸦嘶鸣声传来。 见少女还在踌躇，陆卿影心下焦虑，眉头微皱，再次提醒道：“相逢，走吧！” 她又看了一眼满室的大红，显得如此嘲讽。 “相逢？”陆清影再次低声提醒，“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楚相逢赶忙收了神思，随着陆卿的身法，快速离去。 秦陌淡坐在书房内，看着下手位置的妖娆女人。面色极其不悦，再次重复道：“不准动她。” 知音心下一颤，心生不好，嘴唇紧抿。 今夜，她本已做好杀了楚相逢的准备，却是被秦陌阻止。 “三哥，这里的人和事都和你无关！”她的声线似裹着寒冰：“难道说你忘记了师父的吩咐了吗？” “我不会忘记。”秦陌冷声道。 知音噤了声，不再说话，恭敬地退下。 她一向如此聪明，在秦陌生气，爆发之前，主动退出。 站在长而冰冷的长廊之内，她眸色幽怨地看向喜房的房间，眸中闪现恨意。 为什么这个疯子会这么特殊？ 不过……就算特殊，那又怎么样？师父是绝对容不下这样一个能够左右三哥心思的女人的。 烛火烧至大半，下人们重新换上一根新的。 忽而，风声大振，秦陌心头猛跳，一股即将失去最珍贵的悲凉无助之感袭上心头。 金丝楠木椅子应声倒下，伴着砚台掉落在地的声音，发出似壮士断腕的决绝铿锵声。 火光冲天，将夜的黑映的通红一片，那般璀璨，却又让人绝望。 几人面露焦急之色，敲锣打鼓，嘴中不停嘶喊着：“走水啦！走水啦！” 下人们前仆后继，个个提着水桶，朝着喜房的方向跑去。 秦陌的心一痛，想要冲进那大火燃烧处，却是被知音抱住。 “三哥，你不能去！” “放手！”他怒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还在里面，还在睡觉。 知音抱的更紧了，双眼氤氲着水雾，“三哥，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去送死。” “好，如你所愿！”秦陌将知音打飞。 知音震惊了。 眼见着秦陌冲进那大火处，她的眸中闪现一抹癫狂的光泽，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闯入脑海。 三哥这是爱上了那将军府大小姐。 可，究竟是从什么开始的？ 以前，每当楚相逢来找秦陌的时候，后者都是经过易容打扮的，且都是在晚上出现，除了秦陌及其贴身暗卫，无人知晓。 大火燃烧的时间并不长，火势算不得大，秦陌很快找到了尸体。 他心下大乱，心痛如麻。他缓缓走进，双眸通红，刚靠近，眉头微皱。 这不是她的气味。 他快速将这尸体翻过身来，但见这尸体的面部早已被烧焦，模糊不清。 他瞬间呆愣，不再动作。 英武侯紧跟其后，见到自家儿子看傻了的模样，上前就将他强硬拽离开来。 令英武侯比较意外的是：这一次，秦陌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拒绝他的接触。 这一刻，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秦陌并未看英武侯一眼，更别说开口说一个字。 清秋苑是开元公主生前居住的地方。 英武侯站在清秋苑外很久。 看着开始掉落的枯枝败花，感受着清晨冰冷的刺骨，心无来由地悲痛。他长叹一口气！ 妻子开元公主抑郁成疾，而他却又娶了另一个女人，还有了孩子。 年轻情深之时，他曾对妻子说：“此生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她做到了。 而他却背弃了自己曾经的誓言。如今儿子这般憎恶他，也是情有可原。 “爹？”秦英和秦武齐齐出声，看似焦急担忧，实则幸灾乐祸地安慰道：“爹，请节哀，我们相信大哥会度过去的。” 可不是嘛，秦陌死了五个老婆，再死一个，也不算多。这么伤心干什么？ “他是你们的大哥。”英武侯提醒道：“如果没有他，你们什么都不是！” 两人齐齐道了声是，内心却是诅咒秦陌不得好死。 如果不是秦陌挡在他们前面，皇帝就会正视他们，又怎么会是被人看不上眼的庶子？ 待英武侯离开之后，秦武吐了一口痰，看着院内的方向，“什么东西，没了你，我们兄弟会更好。” 身为英武侯的庶子，秦武虽荣华富贵加身，可背地里，人们处处将这两兄弟和秦陌做对比，倒显得他们一无是处。 “三弟，勿要妄言。”秦英皱了皱眉，转身离了去，“大哥刚刚经历丧妻之痛，我们这段时间还是得好好照顾他才是。” 守在周边的暗卫暗吐一口唾沫。 我呸，人面兽心的东西！ 他暗暗跟随在秦陌身边多年，是众人不所知的存在。而他也是唯一一个知晓秦陌真实想法的人。 他心甚后悔，如果今晚上他好好盯着世子妃就好了。 那样的话，主子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清秋苑内，秦陌坐在桌边，紧紧盯着手中簪子，赫然是他准备送给她的那支桃花簪。 相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离开这里？ 我说过我喜欢你，你为何不信？ 难道说在这不见面的五年里，你已经彻底将我忘却了？ 以前，他不明白为何得到他被赐婚的消息，她会那么生气。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是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对他动了心？ “三哥？”知音疑惑提醒，“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她的语气冰冷，眸中闪现得意的光。 想不到还未等她出手，那女人就死了，还真是好运！ “出去！”秦陌冷声训斥，不曾抬眼看知音一眼。 知音后退数步，“三哥，你当真喜欢那个女人？” “出去!”秦陌懒地看这女人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师父，他早就杀了她。 知音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死去的五任世子妃，皆是知音所杀，手段残忍，让人闻风丧胆。 只因他不在乎那些女人，便也由着知音胡来。 如今，如果不是清楚这火不是知音放的，他定是要将知音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三哥，你真地喜欢上那个女人了？”知音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双眸骤红，控制不住地哭泣道：“你怎么可以？三哥，你忘记自己的身——” “噗！” 青石地面碎裂，女人深陷其中，面色苍白，继而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满是震惊。 三哥竟然为了一个女人重伤了她？ 怎么会？ 不可能！ “三……”她不甘，不愿，不懂。 守护三哥的这些年，她从未生出异心，更不曾多看其他男人一眼。于她来说，三哥就是她的一切，她心中唯一的向往。 往事幕幕，狰狞的山贼，垂涎到让人厌恶的淫邪目光，她的尖叫和求助，皆是无果。 少年的出现，宛若一道坚硬高大的山峰，救了她，替她挡风遮雨。 自此，她的心开始沉沦。 只为一人心，空等寂寞愁。 “三哥！”她怒吼，“你……” 韩子高快速奔来，紧紧捂住知音的嘴，“知音，你闭嘴！你不想活了？” 他早上刚醒来不久，就听到世子妃葬身火海的消息。他不以为意，就如前五任世子妃一样，这第六个死去，再正常不过。 可在见到秦陌如今这副样子之后，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那团火不是三哥放的。 仔细想来，也是了，要杀人，何必毁了自己家？ 他的心颤了又颤，想到几日前，秦陌面对着一枚桃花簪子发呆思春的模样，他震惊不已。 难道…… 秦陌对着这桃花簪子，笑了笑。 楚相逢，想要借着我的手，死遁，离开这里，离开我？ 做梦吧！ 他右手猛地一缩，桃花簪碎裂开来。欲将这不成器的废物扔掉，却是顿住，转而寻了一个紫檀实木盒子，小心翼翼地将这碎簪子放入其中。 楚相逢，你最好逃一辈子。否则，我一定会将你抓回来，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英武侯府世子妃葬身火海的消息如秋风落叶，迅速席卷着京都的每个角落。 有人欢喜有人愁。 王氏心下彻底放松，那小贱人终于死了，死的好啊！ 楚文姜淡淡看了一眼北边落寞院的方向，面露讥讽。 死的还真是快，她本欲在自己成为太子妃之时，用一切方法折磨死这个小贱人呢。 楚冉这个老男人坐在落寞院内，看着周围落了灰尘的家具和摆设，猩红的双目满是泪水。 他终究没有护住息儿的女儿。 世人言，新任世子妃死于意外。 然而，楚冉哪里管这是不是真的。他唯一知晓的便是自己的女儿死在了英武侯府，怒气无处发，便天天去英武侯府，打秦陌和英武侯。 英武侯心中有愧，不愿还手，若不是管家和下人拦着，怕是被打死了。 至于秦陌——则是很拽地不理睬楚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将楚冉这个老丈人看在眼中，一副纨绔做派。 楚冉赤红着一双眼，将怒气双倍发泄在英武侯身上。 朝堂之上，两人互相掐架吵闹，惹得楚皇头痛不止。 有时候，楚皇会问常福：“朕是不是做错了？” 将军府和英武侯府，连带着朝堂被整的鸡飞狗跳。 常福不敢说话了。 暗道：陛下，你不该对将军府出手啊。 “皇上，如此也未尝不好。” “此话怎说？” “楚冉现在颓废不已，心无朝政。正是陛下收回虎符和兵权的好时机啊……” 楚皇乐了。 011来了 楚冉被升官了。 不用再带兵出征，只需要训练大内侍卫，俸禄更是原先的两倍。 为官多年的同僚哪里不知这不如让楚冉去死。 皇上的兵，会衷心于楚冉？呵呵！ 因着楚冉被夺权，将军府也没有之前那般门庭若市，受达官显贵的重用。连带着楚文姜这个本应是命定的太子妃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楚文姜知晓，自己的太子妃之梦怕是碎了，终日以泪洗面。 华氏见之，心下悲戚。早知如此，她就不怂恿皇后将楚相逢嫁到英武侯府了。 …… 距离京都千里之外的边城。 密林深深，遮挡住那刺眼的光，给大地映上一层层深深的黑。 陆清影站在一棵大树下，抬眸看向那树尖最顶端，骄阳之下，洁白的身姿那般璀璨，耀眼，让人不舍挪眼。 她面向京都的方向，双眸定定，不言不语，俨然就是一副雕塑。 十年前，还是女娃的她，于盗匪手下救出落魄，命悬一线的他。 女娃热情，少年冷漠。 对于女娃的付出和关怀，他故意视而不见，甚至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被泄露，曾经想过杀了她。 银白的冷光滑过他的脖颈，她轻笑道：“喂，你以为我在乎你是谁吗？” 他震惊。 不在乎吗？ 天下局势一分为四，东夏，西周，南楚，北秦各占一角，其中，北秦势力最为雄厚，其他三国次之。 近年来，边关战事更是屡次爆发，皇储争夺战，日益激烈。诸多皇子皇孙涉及无妄之灾，逃亡更是常态。 而他，作为东夏最尊贵的长公主之子，却是落到逃亡他国的命运，也算是正常。 想杀他利用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不相信任何人。 可楚相逢好像也不在乎。 每当午夜来临，万物俱静之时，她总会带着香喷喷的美食来找他。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温水煮青蛙，想要无声无息感化他，可怕的是他却愿意当那只青蛙。 五年的磨合，三年的了结，两年的真心交付，他推到了自己的心墙，成为了她最衷心的的心腹手下，帮她创立了名震四国的幻影阁，构造情报网，扩张她的财富，只等她摆脱京都的身份，回归纯真的生活。 和他一起! 今日，就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假死，继而以另一种身份，高高在上地活着。 “陆大哥，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阿甜有点担心，“昨晚上大小姐就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担心……” 再不走，就要被抓住了啊！ 要知道大小姐坑了秦陌，坑了将军府，甚至还坑了皇上。如果——如果大小姐假死的真相被暴露，阿甜难以想象面临的是何等灭顶之灾。 “给她点时间吧。”陆清影悠悠轻吐。 既然已经选择了，就好好走下去。 她现在是不是很后悔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想要回去呢？ 秦陌，他现在是不是在到处找她呢？ 也许在找吧！ 不过，没关系了。以后她就由他照顾了，就算她忘不了他，又如何？ 楚相逢的内心有点酸涩。 早就做好这天来临的准备了，不是吗？ 为何真到了这一天，她会难过，无奈有悲伤呢? 幻觉吧！ 京都不适合她，秦陌更不适合她。 脑海中全是幻影阁查出的那些关于秦陌的信息，她的心微凉。 罢了，都是与她无关的人了。陌路相逢，只是偶然，以后天涯咫尺，他和她，再不相遇。 …… 两年后。 西周，幻影阁总部阁楼。 楚相逢仰躺在屋瓦片上，看着天边的圆月，眼眸内波光流转。 阿甜蹑手蹑脚地爬上屋顶，气喘吁吁道：“大小姐，大小姐，秦陌竟然不是英武侯的儿子。” “嗯！” “大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猜到的。” “那大小姐，你猜猜世子的身份是谁？” 楚相逢：…… 她可不感兴趣呢。 自从两年前，这混蛋处处重金悬赏通缉她之后，她就将秦陌拉入黑名单了。 阿甜神秘一笑，“是北秦的太子。大小姐，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死我了。” 楚相逢：麻烦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能先收起你那张激动不已的脸色吗？ 见楚相逢一副不经不讶，无波无澜的模样，阿甜恍若被泼了冷水。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大小姐都已经不是世子妃了。” “现在这种悠闲的日子不好？”楚相逢侧过身子，闭上眼。 阿甜语顿。 好倒是好，就是太闲了点，感觉自己快发霉了。 “大小姐，要不我们去找陆大哥吧。” 一年前，东夏皇室内乱，已入暮年的老皇帝逼不得已发出密信将陆清影唤回。 “不去。”楚相逢翻了个身。 “大小姐，那要不我们偷偷回南楚，看一看华氏他们的现状？”阿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同样是一年前，在楚相逢刚离开不久。南楚和西周爆发战争，楚冉作为将军出征，战败，双腿被废。 将军府一夜陌路，华氏带着儿子女儿回到娘家，日日夜夜受人白眼。 楚文宣自小被华氏宠在心头上，性子也被养的十分高傲，哪里肯受得了委屈。没多久就和当朝尚书的嫡长子起了冲突，意外之下，杀了对方，入了狱，只等问斩。 尚书府看华氏这个外嫁的女儿更是不顺眼，自是不敢出手相救。不仅如此，还将华氏赶出了尚书府。 老谋深算的乳娘宁氏，在一次保护楚文姜的过程中，被杀了。 至于身为皇后的亲姐姐，呵，正忙着和华氏撇清关系呢！真是塑料做的姐妹。 “大小姐，老爷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去帮那对母子啊。”阿甜语气幽幽。 以前最恨大小姐，明里暗里伤害大小姐的，就属那个华氏最为歹毒。如果自家大小姐不够聪明的话，早就坟前野草一丈高了。 楚相逢淡然地听着，眸中无波无澜。 阿甜看着急坏了。 “大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来了？”楚相逢忽地接到。 阿甜一愣，面色瞬间冷了下来，点点头。“大小姐，要见他吗？” 012掳走 楚相逢并未回答，嘴角上扬，浅褐色的瞳眸中噙着淡淡的讽刺！ 来了么？还真够快的。 要不要继续装傻？或者直接就装失忆？又或者偷偷跑？ 好像都不行。 他能这么准确地找到这里，一定是收到了可靠的消息。装傻无用！ 至于装失忆？以前她用了好多次，他好像从来没有上过当。 逃跑？算了吧，幻影阁还在这里，她跑了，剩下的那些兄弟们怎么办？ “阿甜，给我更衣！”她淡淡挥手。 好的不灵坏的灵，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阿甜：…… 这两年里，大小姐总会时不时地坐在屋顶上，看着天边的残月，唉声叹气地唤着世子的名号，她以为大小姐必定是想念世子殿下的。 如今看着，大小姐怎得会露出这么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 “大小姐，你如果不想见世子殿下的话，我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将世子打发走的。”就跟她打发那些想要拉拢幻影阁的各方势力和朝廷一样。 传言，幻影阁阁主，天资卓越，美貌惊人，不少富贵权势子弟乃至君主，挤破了脑袋，也要一睹芳容。 奈何阁主神出鬼没，身手更是高超，让人看不透，猜不明，所有的倾慕和野心皆是化为梦一场，一场空。 “阿甜啊，昨夜我夜观形象，探得天机。你家大小姐今日怕是有灾啊，躲不掉的。” 阿甜：…… 又来了。 幻影阁会大厅内。 秦陌身色淡淡地坐在椅子上，一手缓缓摸索着杯中茶盏，金丝镶边，晶莹剔透的白色玉质，触感滑腻，一看便知此非凡品。 想到两年前，她走的那般干脆，至此之后，便如昙花一现般，消失在人世间一般…… “咔嚓！” 茶杯碎了。 手心沁出一丝鲜红，他无所谓的笑了笑，身后侍卫低着头，恭敬地递来一块洁白绸缎方巾。 他小心仔细的擦拭着那鲜红，嘴角上扬，双眸掩饰不住光彩耀人的光。 好在历经千辛万苦，好在只用两年，好在他并没有等太久，他找到她了！ 大厅四周分别站着两名黑衣人，皆是这幻影阁的人，从身形来看，有男有女。 不知是否是因为主子的审美观念，众人身高倒是一致，目测七尺以上。他们皆直视前方，面色冷硬，好似被人欠了几百万金子一般。 呵呵，这臭丫头倒是好，竟然敢用男人。 “哎呀！阿甜，赶紧的，帮秦国的太子殿下记下一笔。”一道惊慌声传来。 纤长红色身影缓步而来，步步生莲。 楚相逢的双眸紧紧盯着地上的碎瓷，目露悲伤。 可惜了，这可是清影特意请瓷器大师给她定做的，世间只此一套啊。 “楚相逢！”秦陌咬牙切齿。 “嗯，我听着呢。”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有啊。”楚相逢眨眨眼，一脸惊叹表情，“想不到师父您老人家你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边城距离京都千里之遥，加之她长期窝在幻影阁，即便遇到必须出去的时候，也会给自己戴上一层薄薄的红纱。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得路人很是大方地给了她一个称呼：嗜血幻姬。 狂拽酷霸炫，听上去很不错。 “楚相逢，你当真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找你？”秦陌咬牙切齿。 幻影阁遍布四大国，而身为阁主的楚相逢断然是没有可能不知道这么一个消息的。如果说真不知道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她不想知道。 这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难道离开他，当真就这么开心吗？这些不见彼此的日月中，她真地放下了他了么？ 可，“我一直都在找你。”他忽地将声音放轻，姿态放低。 “嗯。”楚相逢点了点头，“恭喜你。你现在找到了，师父你老人家可以回去了。” 她哪里不知道他在找她，不过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 当她“死”去之后，他没有发出公告，只派人秘密地找寻，她便知他已知晓一切真相。 “世子，不，太子殿下，你应该回去了。” 昔日的少女，摆脱了年少的稚嫩，只留一身干练，以及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情。 秦陌后退数步。 她就这么不待见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赶走他？ 忽而，他嘴角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 “我走，但是……”右袍快速一挥，一层白色的雾状物体拂面而过，留下的只剩那让人忌惮的眩晕以及内心那足以压倒泰山的愤怒。 秦陌，好样的！给我等着！ 感受到房间内异样的响声，阿甜快速推开门。 “世子殿下，还请放下阁主！”即便这么久不见面，每每直面这年轻世子，阿甜都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那种惧怕是源自骨子里，扎根在灵魂深处，她颤抖着声音再次请求道：“还请放下阁主，否则别怪我幻影阁不客气了。” “滚！”强烈的气势如撒网般，铺天而来。阿甜一个不留意，整个人倒飞出去。 胸骨碎裂的疼痛将她满心的愤怒压抑，再无法吐出任何一句威胁的话语。 “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太子妃！”男人轻轻抱起她，缓步走向停在门外的漆黑镶金的高贵马车上。 不知不觉中，阁内的在场人员，已被控制。 那些侍卫都身着宝蓝色侍卫服，面上似覆盖着足以冻死人的寒冰，只需一眼，便是冰川万里。 他们是魔鬼！是不可招惹的深渊幽魂！ 阿甜的心颤抖地更加厉害。 即便通过私下消息，得知秦国新任太子人生坎坷，实力惊人，达到无所探查的地步，但是如今日这般切身体会，却是没有的。 闭上眼，吞下即将涌出喉间的大口腥甜，待那腥甜味加重，她这才找回属于自己的镇定。 “太子殿下，奴婢是阁主的贴身侍女，还请让奴婢跟随阁主。”她重重磕头，姿态坚定。” * 深夜的寒冷逼迫着在场所有人的心魂，让本欲昏昏入睡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楚相逢觉得头痛的厉害，也冷的很。 “阿——甜——阿——甜……” 一个温暖略微坚硬的怀抱紧紧将她禁锢，温软苏润到沁人心脾的声音传来。 “你终于醒来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直到现在，秦陌只觉自己好似在做梦一般。 这个自小就在乎的人，见证了他的苦难和蜕变过程的人，从此以后都是自己的了。幸福好似那滔滔江水，充斥着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如此眷念，温柔，似情人间温柔的呢喃和诉说。 “你放开我！”楚相逢意识清晰，用力挣扎。 妈的，打晕了老娘，竟然还想要禁锢老娘，做梦呢这个疯子! 不错，自小和秦陌相处，楚相逢直接将秦陌定义为“疯子”。 “不放！”男人双臂收缩，语气倔强，不容质疑，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命令：“你不许动！” 她实在是太调皮了，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013不放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怀中人如何挣扎，如何不满，加大力量，紧紧禁锢着怀中人。 “秦陌，你这个疯子！我告诉你，现在放开我。”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眼见着对方的脸色越来越黑，楚相逢立马变了神色，柔和了语气：“我不会走的，你这样紧紧抱着我，我很不舒服啊。” 先采用怀柔政策，获得这疯子的信任，才是大事！ 秦陌虽松了手，双眸却是一定不定地盯着对方。 楚相逢：…… 被看珍稀动物的感觉，糟透了！ 在这过去的两年，不，或者说七年内，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现在的他于她来说，很陌生。 “师父……”她软软的说道：“你真地一直在找我？” 他并不说话，心道这丫头定是故意的。 想用软萌表情获得他的心软，想都别想！ 那些不眠不休，就为等待她消息的日子，那么难过。 可每当他怀揣着兴奋，不惧万里艰辛，冲到情报中所说的地方，带着期待的心，看到的却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的时候，他的哭泣，他的悲伤，他的难受，她又可曾知晓一分。 所以这一次，找到她了，他就不会再让她离开，即便这样的代价事剪断她的羽翼。也许——或者——她会恨他，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师父？”久不得对方的回答，楚相逢的内心甚是忐忑，“你是不是生……呜呜……” 顺滑的触感，温热的呼吸，让人耳红面赤的感觉，充斥着细胞的每一个角落。 这混蛋竟然敢—— 很久之后。 他终于放开了她，却依旧紧紧抱着她，力道之大，惹得她一阵轻嘶。 刚才这疯子的确轻薄她了吧，是吧！一定是吧！ 她两世的初吻啊，就这么没了！ 她一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怒目呵斥：“说，你想要怎么死？” 他只是冷笑，夹杂着浓浓的讥讽，以及让人汗颜的专注。 气势还未张开，便被泼了冷水，楚相逢觉得自己挺惨，忽而想到两年前，离开英武侯府的时候，顺走的那些金银细软，心虚了几分。 她轻咳一声，“这一次就原谅你了！没有下一次。” 得到的又是男人的一声轻笑。 “喂，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秦陌轻笑。 “你能不能放手？” 秦陌依旧轻笑。 楚相逢脸黑，妈的，被轻薄不是件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被轻薄了，还不愿意反抗！ 她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你现在放手，这次我不会走。” 秦陌又是轻笑一声，终是大方地开口：“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两年前，这个小没良心的，卷走她和他新房内的一切钱财，销声匿迹之后，他就知道这辈子他不能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在得知能够娶她的时候，他是多么地开心。 她又知不知道，为了不唐突她，让她受到惊吓，他选择了最柔和的办法，不急于靠近，甚至想好先给对方一个缓和的时间。 那时的他是那么简单，想要和她慢慢培养感情，想要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喜爱和在乎。 可是她呢？ 只会一味地跑。就跟七年前一样，在得知自己被赐婚之后，莫名其妙地离开。 这一次，他不会再上当，不会再心软。哪怕她不在乎自己，只要她的身体在自己的身边，那么一切都值了。 被男人不加掩饰的幽深双眸盯着，楚相逢的内心有点方。 长叹一口气，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凑近他的耳边，无奈安抚：“放心，周围那么多人，我想跑也跑不了啊！” 男人直直地看着她，面色满是怀疑。 “你的武功比我高，有你在，我想跑也跑不了啊……”她有点气馁。 男人的手劲更大了几分。 楚相逢：…… 这男人是SM啊！ “秦陌，我的手好痛。”她面色骤红，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声音些微颤抖。 默默地收回没被掐住的右手，妈的，大腿真痛。 男人面露惊慌，这才收回手。 还未等楚相逢大喜，秦陌拿出一粒黑色的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她的嘴，右手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后背。 丹药入腹，她剧烈地咳嗽。 “你给我吃了什么？” “同心蛊！”秦陌满脸幸福，掩饰不住的兴奋，“以后除了我，你再也不能爱上其他人了。”似是在宣告着自己的领土，他自得自满地宣示着主权，“答应我，以后都不要离开我！” 楚相逢：…… 她就不该心软，担心这个疯子会伤害自己。如今倒好，落入狼窝，她是直接一锅端呢，还是一锅端呢？ 秦国位于极北之地，一年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处于雪花飘飘的季节。即便是盛夏时节，也处于春风拂柳，不暖不燥，不冷不热，气候算的上怡人。 一路向北，路程遥远。 秦陌算的上合格的“丈夫”，嘘寒问暖，轻声细语，照顾周到。 他时时牵着她的手，指着车窗外的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兴奋地诉说着北国的美好，期待着未来的幸福。 “相逢，你看这才是我的故乡，以后我们都可以住在这里。” “相逢，我很喜欢这里，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这里。” “相逢，以后我们常常来这里游玩，怎么样？” …… 楚相逢：…… 兄弟，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急，给我个反应的时间如何？ 秦陌：…… 不行，绝对不能给她回答的机会。他再也承受不住被拒绝的痛苦。 偶尔会有几个不长眼的刺客们，却也只是在瞬间之内，便被灭了，一人不剩。 看着那些侍卫们目不转睛地砍断刺客的脖子，无视那求饶和哭泣声，楚相逢觉得浑身发冷。 她放下车帘，看向坐在对面，准备随时伺候的阿甜，轻问：“怎么了？你也成为他的人了？” 阿甜浑身一颤，“阁主，我我我我——我担心……”担心阁主你以后嫁不出去啊。这不是无奈之举么！ “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的。”会错阿甜的意，楚相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只要有我在，你都会好好的。” 两年的改变，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信誓旦旦，不畏惧艰险，空有满腔斗志的少女了。 而阿甜也长大了不少，不再如从前那般疯癫。 “大小姐！”阿甜突然哭了，眼神直勾勾盯着楚相逢右脖颈的鲜红唇印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委屈道：“阁主，你以后再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都是阿甜的错，是阿甜没有保护好你，都是阿甜的错！” 太好了，看来秦陌这个世子出手很快。大小姐，你放心，阿甜知道你害羞，不好意思在拒绝清影大哥之后，再找对象。大小姐，你放心，我知道你都是“被迫”的。 楚相逢：…… 谢谢你的理解啊。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真的！ 不过看阿甜这么一副只认定自己看到的“现实”这姿态，她转口道：“阿甜啊，你能不能收起嘴角的笑容，表现地更担心一点你家主子我啊？” 014不弃 “阁主，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本来就很担心你啊。”阿甜的笑容更大。 按照大小姐的脾性，定是准备单一辈子的了。如今出现了一个能够镇得住大小姐的秦国太子殿下，还不得好好帮忙牵线搭桥。 嗯，就是这样！ 她绝对不是幸灾乐祸，只是在担心大小姐的终身幸福而已。 看着阿甜满脸的姨母笑，楚相逢：…… 刀剑相撞的声音渐渐消散了下去，一切归于平静。忽而一道利刃划空而过，留下一道银白的幻影，直刺楚相逢。 眼见着来不及闪躲，阿甜欲以身挡箭。 “退下！”初相逢一手揪起阿甜的衣领，另一手随意一挥，轻松打飞那破空长剑。 好，很好，敢偷袭她，看来是做好去死的准备了。 “抱歉！”温柔细软的女声自车外传来。 知音单膝跪地，面色平淡，看着紧闭的车帘，“人多眼杂，难免会出现纰漏和意外，还请阁主见谅！” 期待中的尖叫声没有，鲜血四溅的画面也没有，那个女人竟然躲过了刺客的全力一击，真是可惜了！ 暗骂一句：没用的废物。 不等楚相逢回答一句，她兀自转身。 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罢了，担不起她的大礼。 “阁主，她肯定是故意的。”阿甜满心愤恨。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的侍卫对幻影阁阁主不敬了，若是在幻影阁，定是要被罚鞭刑的。“阁主，等清影大哥回来后，一定会带着阁内的兄弟姐妹们，救我们的。” “你说的是真的？”楚相逢从暗格掏出一块点心，上下抛了抛，最后吃了下去。 “真的啊。” “那你为什么左看右看？我差点以为你巴不得我一辈子在秦国，不回去了。” 被戳破了心思，阿甜索性不再装傻，“阁主，不管怎么说，女人总该有个归宿的。否则的话，这辈子就是不完整的啊。” 楚相逢并未接话。 在古人的思想中，女人的归宿就是男人，是一段婚姻。即便她解释了很多遍，阿甜都不曾改变，后来，她便索性不再开导。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指了指窗外的青山绿水，“你觉的清影能够和掌控北秦实力的太子相抗衡？又或者说你觉得幻影阁能够和一个国家抗衡？” “难道不能吗？”阿甜眨眨眼，不解道：“毕竟阁主……”她忽而闭了口，转言：“这还不是看阁主你的想法了，本来你就是这天下的……” 似是意识到什么，她不再说下去，低着头开始整理那些七零八落的书本和点心。 秦陌并未受到刺杀的影响，夜晚紧紧抱着楚相逢聊天。 起初的时候，楚相逢还会好好应上几句，最后直接闭眼睡觉。 “相逢，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相逢，我真的很想你，很思念你！” “如果你再跑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我害怕自己最后会变成那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 “没有你的存在，我会便成一个恶魔，彻头彻尾的，让人恐惧的噩梦。” “所以——相逢，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你要是离开我的话，我就斩断你的手脚，让你无处可去，无法离开。” …… 越说到后面越恐怖，越血腥。 楚相逢：…… “秦陌，所以是你对威武将军府下的手？” “是！” “是你毁了楚文姜的婚事？” “是！” “是你杀了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哪怕只是言语上讽刺的那些人？” “是！”他面露兴奋，露出一抹讨好地笑容，“相逢，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以后你都不要离开我了，如果你离开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楚相逢并未回话。 他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会在沉睡之时，起来梦游，拿起距离最近的利器，到处乱砍。 之前，他的幅度和力道并不大，今日不知是否是因为受到刺杀的影响，他的招式狠厉了不少。楚相逢一摒之前的温和走向，双手出拳，再一个反转。 “啪”一声响，他被摔晕了。 男人果然不能惯着。 他安静了，世界也跟着安静了。 “滚蛋！”她重重吹了吹发麻发痛的双拳，“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如若不是她故意泄露，秦陌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她? 两年的时间，她听到了太多关于他的消息。 他痴狂，他疯颠，甚至滥杀无辜。 他处处游览，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人，她这才恍然大悟：他一直在找她。 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顺遂，也许是因为太过无聊，又或者是因为她对他存着四联，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来让他一个人独自沉浸在思念的漩涡，自我挣扎，自我沉沦，自我放弃。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她轻轻吻上他的侧脸，缓缓抚平他眉宇间的疲惫。 次日，楚相逢刚醒来，所见的便是一脸温和笑意的男人。“醒了？” “嗯！” “吃点吧。”他小心翼翼地将碗碟摆开，放上精致的点心，面露期待之色。如果忽视那双被打肿的双眼的话，倒是一副俏公子模样。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她是个诚实的孩子，有问必答。 “有啊。” 来了来了，她就知道他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脸。 “以后你还会离开我吗？” 又是这么一句问话，即便每次她回答的都是“不会”，隔日，他又会再问一遍。 这一次…… “吃吧，你！”她甚是不耐，将一个包子塞进他的嘴巴。 不得回答，秦陌有点气焉，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忽闻女人冷冷的声音。 “我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也是。”秦陌秒答，生怕自己慢了半拍。 “我的丈夫必须会三从四德。” 秦陌快速点头，“我能做到。”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么？” 秦陌摇头。只要能够留下楚相逢，那么不管是什么都可以接受。 楚相逢：…… 两年前的他明明那么敏锐聪慧，如今看着倒是个傻子了。这人内里的魂儿不会被换了吧? “公鸡！”她忽地唤道。 “喔喔！”他快速接道，“多大的人了，还喜欢玩这个。” 楚相逢：…… 都是她的罪啊，将一个祸害众生的美少年变成一个痴情汉子了。 “好，只要你不负我，我定不弃。”女人轻软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坚定和果敢。 一阵暖流闯进他的心房，他笑得灿烂，如沐春风，似是孩子得到心心念念的糖果一般。“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心暖暖的，她的心也是暖暖的。 有时候，她甚至后悔曾经的离开，是否是一次错误的抉择。 这日，秦陌的心情很好，时不时地咧嘴笑。 对着大树，他笑。 对着小河，他笑。 对着野生小动物，他依旧笑。 对着侍卫，他还在笑。 楚相逢：…… 侍卫们：…… 好吓人啊！他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太子殿下，求求您不要这么笑了，好不好？ 因着秦陌这一笑，众人并未觉得如释重负，反而更觉举步维艰。做事处处谨小慎微，生怕自己犯了什么不该犯的错误。 连带着后面的几次刺杀，都不敢拖延，高效率地解决。 015震怒 阿甜惊呆了。 难怪幻影阁内的人干不过秦陌的侍卫，就这杀人不眨眼，刀刀致命，连砍一个时辰也不后退，甚至速度更快的侍卫们，谁能打的过？ 难道说是因为大小姐太过温和了，所以幻影阁中人才会数年不得前进？ 自觉发现真相的阿甜内心很不是滋味，双眼紧紧盯着正一人顶十人，打的热血飞扬的侍卫头领秦大。 嗯，以后她一定要好好向他学习。 说罢，身手敏捷地闯进打斗圈中。 “阿甜姑娘，这里不是……”秦大有点懵。好好的一个侍女，跑来凑什么热闹。 “闭嘴！”阿甜有点生气。 本姑娘是大小姐的心腹，天天躲在马车里像个什么事儿？ 两人一前一后，相互帮衬着，配合的倒是天衣无缝。 马车外的嘶喊和激烈衬地马车内更加静谧和平和。 楚相逢看着面前一脸笑意，视线不曾离开自己一分一秒的秦陌，嘴角一抽，“身为主子，你不用出去？” 那么多的刺客，他这个主人，真地不用出去震震场子吗？ “不用，他们很厉害。”秦陌抬起一手，一握，正好抓住突然刺穿车窗而入的长剑，再一用力，那长剑应声碎裂。 他随手一扬，碎裂长剑反飞而去。 再死一片黑衣刺客。 又是一场无意义的刺杀。 善后的事情，总要询问一二。秦陌终于离开，楚相逢这才缓一口气。 “你是个灾星！”酥软魅惑的声音传来，楚相逢抬眸，嘴角微勾，“哟，知音妹子，你终于来找我说话了。” 知音总会站在不远处，双眸阴兀地看着她，带着无声的诅咒。 楚相逢很好奇：既然这女人喜欢秦陌，为何不去找他？看她做什么？又不是她主动跟着秦陌的。 似是没有预料到对方会以这般熟稔的口气说话，知音有一瞬间的愕然，紧接着是铺天而来的怒意。 “我有话对你说，你跟我来！” “哦！”挺好，长时间以来，她除了吃吃喝喝睡睡，好像还没有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人，如今好不容易有朵黑心莲来给她添点乐子，正好舒缓一下自己那沉静到快要死掉的心湖。 幽林深处。 “你可能不知道三哥最爱的不是你！”知音开门见山，面露讥讽。 “那是……” “你应该知道三哥之前的身份是南楚的英武侯世子吧？” “嗯！” “他曾经深爱着一个人，甚至为了那个人，不曾再接受任何一个人。” “哦！”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三哥所爱的那人是谁？” “我不……” “没错，她就是第六任世子妃。” “其实……”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长得像那个人，就以为你可以得到三哥的心。” “我……” “现在这里没人，你可以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杀了你。为了三哥，为了以后的大业，我绝对不允许像你这么肮脏的女人接近三哥，进而毁了三哥。” “妹子啊，其实我……” “闭嘴，你现在就给我滚。你是永远也取代不了那个人的。” “其实……” “你果然有所图谋，说！你一直留在三哥的身边，是不是在图谋什么？”感受到对方的不知好歹，知音抽出一把长剑，对着楚相逢用力砍去。 她守了三哥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甚至为了他，拒绝了所有的暧昧和男人，凭什么这个女人可以得到她求而不得的一切？ 杀气凌然，夹杂着不可抵抗的怒意，朝着楚相逢侵袭而去。 对方好似被惊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知音心下大喜。 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想必那阁主之位也是这个女人使了什么特殊手段，才到手的。 哼，杀了这个女人，好让三哥知道这个女人的无用。 能够站在三哥身边的只有一个她！ 眼见着下一瞬就能将这个阻碍自己的人彻底斩杀，突见一道深红的身影，继而是一道狂风。 细软的身子重重撞击到粗壮的树干，她狼狈爬起上半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面色冷酷的人。 “三哥？”三哥从来没有对她出过手，现在三哥竟然为了幻影阁这个女人伤了她。 一定是这个嗜血幻姬，一定是她蛊惑了三哥的心。 双眸染上猩红，死死盯着楚相逢，好似在无声诉说着：“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楚相逢：…… 世道啊，就是这么奇怪，她不想惹事儿，却总有事情找上她。 “你该死！”他一手出掌，打在知音的心口之处，语气夹杂着浓浓的愤怒，无情好似刀剑，寸寸划破知音那本就脆弱的爱之心灵。 “三哥，你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杀了我吗？” 秦陌并不回答。 女人的身体再度被远远抛开，重重砸落在地。 “滚！”秦陌怒喝一声。 楚相逢搓了搓双臂，抖了抖。 太狠了！ 匆忙赶来的秦大慌乱地将知音扛起就跑。 知音无力趴在秦大的肩膀上，视线中，心爱的男人紧紧拉着另一个女人的手，是她不曾见过的深情模样。 喉头一阵腥甜，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陷入昏迷中。 “相逢，你没事吧？”秦陌紧张地牵起她的手，转来转去，就想探个究竟，好似只要楚相逢不说出“没事”的话，他就可能一转到底。 “我没事。” 再转下去，她就会挂了，没事才怪。 “真的？” “真的。” 混蛋，这么浅显易懂的假话你也相信，你究竟是怎么拿下一个秦国，又是如何将南楚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太好了。”得到肯定答复，他欣喜若狂，紧紧将她拥入怀。 她会对他笑，会跟他说没事，是不是意味着她爱着他？ 楚相逢：…… MDZZ。 这人究竟是怎么将爱不爱这个世界性疑难问题和笑容联系在一起的？ “秦陌，答应我一件事。” “嗯，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答应你。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海里的鲜花，只要你喜欢，我都会替你弄到手。” 楚相逢：…… 真当自己是神仙呢？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生气，好吗？” 尼玛，人家生气，那最多惹得一顿打，一顿骂，而这疯子一生气，那惹得的可能是伏尸百万的结果啊。 杀戮不好！杀戮不好！ “好！”他果真回答的干脆利落。 深深呼吸着她的发香味，整个灵魂都好似得到了升华。不再焦灼，不再不安，不再会因为梦游，误杀衷心下属而愧疚。 他静静躺在她的双腿上，双眸含星，紧紧盯着她的容颜，带着深沉的迷恋。直至睡意袭来，他这才不甘不愿地合上了眸子。 看着顶着两个熊猫眼的秦陌，楚相逢毫无愧疚之心地坐在旁边，揉着发酸的手腕，似是觉得不够，用力提了提地上的人。 “阁主？”阿甜偷偷探进头，对于刚被揍趴下，不省人事的太子殿下见怪不怪，焦心道：“阁主，我们快到秦国了，阁主你当真不跑吗？” “不跑啊。”楚相逢又踢了秦陌一脚。 跑了，这梦游的家伙怎么办？ 阿甜似早有所查，轻哦一声，用“我懂的”这样的眼神，在秦陌和楚相逢之间看来看去，神秘一笑。 趁着初相逢还未生气发怒，嘻嘻一笑，快速离去。 大小姐的终身事，终于可以解决了，她可不能留下掺和，坏了姻缘。 楚相逢：…… 这丫头得是多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016福公公 车轮碾过粗糙泥泞的泥土地，带走岁月的青涩，迎来未知的危险。那些隐藏在波光诡异之下的暗潮汹涌，一步步走向这位年轻的权势太子。 秦陌，北秦太子，无人知晓他的过往，成长历程，当他强势出现在世人视线之中的时候，便已是那高高在上，不可让人轻视的尊贵之躯。 有人道：太子殿下自小病弱，一直在外散养；有人道:自太子殿下诞生之际，天降祥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是以当时的秦王大手一挥，让年幼的太子殿下跟着大师云游，体验人生疾苦；也有人道：这太子殿下年幼时，受皇帝厌弃，中途被摄政王找回，经历千辛万苦，这才回到秦国。 如云种种，关于太子秦陌的过去，却无一固定的说法。 北秦，京都咸昌，东宫。 看了看周围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侍卫们，楚相逢又瞥了瞥一脸痴情柔和之色的某人，挑眉问：“他们很怕你？” “嗯！”秦陌眉头微皱，似是不满，“你在乎他们？我去杀了他们。” 楚相逢：…… 年轻人，你这种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喜好是不对的。 “不，我不在乎他们，我只在乎你。” “嗯？”他的面色闪现一刹那的挣扎，似是在思考着这话的可靠性和真实性。 “你现在是秦国的太子？” “嗯！”他点头。 “那作为一个国家的储君，被百姓忌惮，恐惧，可不是一件好事。” “嗯。”他再点头。 楚相逢：…… 所有你究竟清不清楚，你继续这样的话，会和整个江山失之交臂的啊。 “秦陌，你到底为了什么才坐上太子这个位置的。” 他秒回：“找你，困住你，不让你走。” 绝了，这人说话一点不在乎什么场景，你这么大剌剌地将想法说出来，真的好吗？ 楚相逢将拳头捏地咯吱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信不信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我信。”他顿了顿，似是觉得回答的不够完美，接着说：“我会让你打，即便你有可能打不过我。” 兄弟，你再这么说话的话，我真地会出手的。 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楚相逢柔和引导道：“身为储君，你要做的是如何为百姓，为江山做事。治国治民，爱戴和惧怕，哪一个更好？更有用？” 他皱起了眉头，似是不知如何抉择。 “三哥。”魅惑的声音传来，知音低着头，努力控制着内心的不甘和愤怒，“师——摄政王正在等着我们。” 秦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楚相逢并未跟去摄政王府，而是来到了自己的寝殿未央宫。这里除了比她幻影阁大一点，豪华一点，下人多一点，看上去也没什么特殊的。 楚相逢随意地摸一摸这个配饰，看一看那个花瓶，眼神放光。 管家福公公放轻了脚步，紧紧跟随在后，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惹得这么个活祖宗不开心。 “太子妃娘娘，在这东宫内，还有什么不足的，不用顾忌，尽管开口吩咐便是。”他低着头，姿态恭敬，“太子殿下吩咐过，在这里，太子妃娘娘可以当做在自己家一样。” “哦，他人呢？” 福公公一愣，心道：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世间唯一不惧怕太子殿下的人，也只有面前的这位嗜血幻姬了。 “去见摄政王了。”他恭敬回答。 “你难道不需要伺候在左右吗？”回来的路上，秦陌已经介绍过这位福公公，是以为可以信奈的人。 “娘娘，您说笑了。奴才不过是东宫的一个小小管家而已，哪里能够随时伴在太子殿下左右？” “哦？”楚相逢凑近了一笑，浅褐色的瞳眸闪烁出点点星光，“福公公，那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让我好好想想……”她食指轻轻点着下巴，做思忖状，“我好像在南楚皇帝那里看过你……” 福公公浑身一抖，惊慌下跪，不住磕头。 “娘娘，奴才自小生长在这北地，更不论离开秦国。这天下相似之人有之，想必娘娘看到的正巧是和奴才相似的人罢了……” “哦。”楚相逢淡淡点头，“你这么说的话，那应该就是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并未多做停留，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直到不见了她的身影，福公公擦了擦满头汗水，心有余悸。 娘娘这是放过自己了？就这么简单地放过自己了？不去侦察真相了？就这么放过他了？ 一切好似龙卷风，还未等他来得及反应过来，好似一切都已经过去。 可—— 他清楚地知道这都是幻觉。 “福公公……”身后的小厮唤走他的惊心动魄，“福公公？” “嚷什么？”福公公被惊，呵斥道：“谁准许你们在这东宫大呼小叫的？” 小厮气焉。 “走吧，殿下刚回来，我们得好好伺候着，千万不要惹得主子们的嫌弃了。” 不知道这太子妃娘娘是否真地认出了他？ 千万不要啊！ 他早就劝太子殿下当初不要那么做了，如今倒好，自己挖的坑，还不是要他去填？ 可怜了他这老身子骨，还要陪这些小年轻们玩这些爱情游戏。 “阁主，你认识福公公？”阿甜有点好奇。 那个福公公明明是个生面孔，可听大小姐的话，好似认识对方一般。 “也许认识吧。”楚相逢嘴角微扬。 福公公，长相圆润，整日上扬的嘴角，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看上去那般亲和，却又不失威严。 南楚的常福公公，楚皇身边的红人，心腹，长相销瘦，常年笑嘻嘻，给人一种同样的亲和感。 从这两人相同的公鸭似的嗓音中，她听出了阴谋的味道。 秦陌啊秦陌，看来还是她小看他了。她最初本以为他只是身份不凡，智谋深沉。想不到早在若干年前，他就已经算计了楚王，甚至还算计了她。 明月当空照，将漆黑染上一层淡淡的银白。 她睡得浅显，迷迷糊糊中，忽而嗅到一丝怪异的香味。大脑瞬间失去意识，彻底陷入昏睡。 “太子殿下？”阿甜震惊地看着满面苍白，脚步虚浮的尊贵之人，“您这是……” 他轻嘘一声，收起细长竹管，右手挥了挥，示意阿甜退下。 阿甜低下头，恭敬离开。 在幻影阁的两年内，阿甜接受了魔鬼式的杀手训练，为了完成任务，她时不时地会易容出现在各国，收取情报。 而在所得到的情报中，最多的莫过于秦国新晋太子。 017女人 两年前，秦国太子强势回归秦国，在摄政王晏殊的帮助下，获得朝野百官的拥戴。即便是当朝皇帝也不得不惧怕三分。 巧合的是，同是两年前，南楚英武侯府世子秦陌请兵出战，死于战场。 当秦陌以秦国太子身份强势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其他三大国君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的真相。 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若秦陌还在南楚之时，楚王倒是可以借着细作或者叛徒的名号处置秦陌，可已经回归北秦的太子，却不是楚王可以随意发作的。 当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甜立马转告给了楚相逢，本以为后者会同自己露出同款惊讶脸，谁知对方只是淡笑，配上一句：“果真如此！” 阿甜不解，忙问：“阁主，难道说你就不好奇世子殿下，不，现在的秦国太子殿下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什么可好奇的？权贵之人有几个是明面上我们看到的那个样子，不过多了一个马甲而已，不要惊讶。” “马甲？”即便早已习惯了楚相逢的“疯言疯语”，遇到不懂的，阿甜总会虚心求教。 “身份的意思，你看看你家大小姐我，不也是么？” 阿甜了然。 若问这天下谁人的身份和秘密最多，除了她家大小姐，还能有谁？ 崇拜！ 大小姐一切都那么美好，唯独身边少了一个知冷暖的人。 “阿甜姑娘，接下来就由我来守着，你可以休息一下。”作为未来女主子的贴身丫鬟，秦大可不敢怠慢。 阿甜赏了秦大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大小姐是我的，想要和我抢，做梦！ 秦大：…… 阿甜姑娘长得挺可爱，只可惜眼神不太好。 又一个夜深人静之时。 红烛燃泪，时不时地发出“刺啦”声响，他轻轻地抱起她，将鼻息抵在她的脖颈间，深呼吸一口气，略显粗糙的手轻轻勾画着她的脸颊。 他看她的眼神太过温柔，似水般荡漾。 今日之后，他就可以好好地守在她身边。而她哪里也不会离开，只能守在他的身边。 清晨的阳光穿过层层厚云，闯进喧闹的人世间。 楚相逢缓缓睁眼，嗅着清新空气中夹杂着点点血腥，慵懒开口：“阿甜！” 她不习惯别人伺候，依旧只要了阿甜一人。 阿甜一脸媒婆笑地应着声，“阁主。” “他呢？” 阿甜反应了半响，略带迟疑地回答：“太子殿下上朝去了。” 楚相逢并未应声，看了一眼院内，将头埋得深深的下人们，眸光深邃几许。 今夜，她再度昏睡了过去，某人再度紧紧抱着她干睡了一夜。 次日依旧。 连续几日都是如此。 半个月后，她终于不用再闻那奇异的暗香之后，却久等不到那人前来，问阿甜：“他什么时候来？” 阿甜一怔。 大小姐这是发现了什么？ 她立马跪了下来，“阁主，太子殿下不是故意对你使用迷魂香的，前几日他受了重伤，不希望你看到之后，担心，才不得已那么做的。” 楚相逢轻哦一声。 突然觉得有点累了。 月下眉梢之时，秦陌迈着轻快的步子，映着月光的皎洁，出现在门槛。 “相逢，明日你随我去见皇帝和师父。你以后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哦？”她挑眉反问：“你是太子，婚姻堪比国家大事，如今只是见个面就可以了吗？” 听闻此言，秦陌面色闪现一抹的尴尬，“我……你……” “一年前，你已经大婚过了。”楚相逢淡淡道。 “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无从隐瞒。 秦陌心慌，立马握住她的手，焦急道：“相逢，相信我!那是我的无奈之举——并且当时那人用的容貌就是你的，所以从始至终只有你是我的妻子。” 一年前，为了稳固权力，他遵从师父的命令，娶了太子妃。 她轻哦一声，紧紧回抱住他，问：“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我已经派人去接你父亲一家，想必不出几日就能到咸昌。” “就这些？” “就这些!” 她再度轻哦一声，一手抚上他销瘦了不少的脸庞，“半个月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颓废了？” “师父交待了一些事情，要我去办。”他轻笑了一声，双眸紧紧盯着面前的明眸皓齿，开心极了。 “相逢，摄政王就是我的师父。他老人家有点固执，明天你不用将他的话听进去，只要面上应付一下就好。”似是不放心，他又补充了一句，“记住一切有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她并未回答。 他还想要问些什么，终是闭上了口。 二人相依而眠，各怀心思，却谁也没有戳破这平和的假象。 鸟鸣声划破夜的深沉，她缓缓睁开眼，侧眸看向枕边沉睡的俊美容颜。微风阵阵，长枝飘飘，她眸色一凛，点了秦陌的睡穴，快步走出门。 寂静的院子，让人觉得空荡荡。 妖娆魅惑的女人一身傲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口吐高傲之词：“周围的人都被我支走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她神色桀骜，好似造物主一般，施以楚相逢莫大的恩惠。 “你喜欢秦陌。”楚相逢说地随意。 被戳穿心思，知音脸色羞红一阵，神态再度高傲了几分，“是，我喜欢三哥。我从小就喜欢他。他身份高贵，绝对不是你这个野女人能够配得上的。” 野女人？ 楚相逢笑得妖娆，“有本事你也成为秦陌身边的野女人啊。” “你这……”知音怒极，似是想到什么，讥笑一声，“你也只能做口舌之争了。你想不想知道一年前，和三哥结婚的人是谁？” “不就是你么？”楚相逢轻笑一声，“顶着我的容貌，成为替代品，难道就是这么一见值得骄傲的事情？” “你！你！”知音强忍着怒气，重声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了让师父接受你，三哥受到了怎样的惩罚？三哥已经为你受了太多的罪，现在你必须走！我会帮你。” “哦？”楚相逢眯了眯眼，“如果说我不愿意呢？” “你这是找死！”知音快速抽出长剑，正欲刺上对方，忽感一阵风，待回神，早不见对方身影，她惊愕不已。 “在找我？”凉薄淡然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道银光闪现，滑过她的脖颈，带着深夜的寒气以及主人的不屑，“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可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负的人。” 018噩梦 月华之下，知音跪坐在地，看着再度被合上的房门，名为恐惧瞬间充斥着她的灵魂。 这幻影阁阁主究竟是何人？ 普天之下，除了三哥以及师父，还有谁会是自己的对手？不会的，一定是自己刚才失误造成的，一定是！ 一个小小幻影阁的阁主而已，凭什么在这东宫作威作福？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她的，只能是。 “我不会放过你的。”她轻声诉说着，扭头朝着黑暗深处走去。 红烛燃起最后一滴烛泪，月光的银白给整个房间镶上一层淡淡的白。 楚相逢轻轻抚着床上沉睡人儿的苍白侧脸，长叹一声，忽而双手紧紧捏住他的双脸用力撕扯。 都是这张脸惹得祸。 直到对方的双颊染上一层氤氲的红，略带一些肿胀，她这才不甘心地松了手。 他紧闭着双眸，微微蹙了眉头，唇角微张：“相逢，你不要离开我了，好吗？不要再离开我，我会——好好地——对你！” 她浑身一僵，凑近他的唇角，却听不到后面的秘密。 他刚才在说什么？ 心跳漏了一拍，她赶忙伸手，想要唤醒他，询问深处含义，却终是顿在半途。 * 火红的烟火，染红整片漆黑的星空，自那大火燃烧处，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苦叫声。 熟悉的英武侯府，秦陌跪坐在大火边缘，绝望地看着面前的熊熊大火。他想要抬起脚，想要冲进那大火，想要去救她，奈何腿脚根本不受控制。 他想要大喊，想要哭泣，嘴唇却张不了分毫。 忽而，腿能动了，口能发声了，眼前的场景却又变了。 陌生的祭台，却是同样的大火燃烧处，同样的星空璀璨下。唯一不同的是周围那些面色兴奋，扯着嗓子激动呐喊的平民和贵胄们。 “烧死这个妖女，烧死她，只要烧了她，那么我北秦就会一统天下。” “烧死她，北秦的君主不需要一个能够左右他心绪的女人。” “对，烧死她，烧死这个妖女。” …… “皇上，请下令烧死这个妖女。”坐在就近位置的一名官员低着头请求道：“皇上，只要您杀了这个妖女，那么一统天下的宏愿就会实现。” 皇上？一统天下？ 秦陌有点茫然，低着头，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坐在审判高位上，一身黑色皇袍裹身。 他成北秦的皇帝了？ “呵呵！”熟悉的女声传来，夹杂着浓浓的讥讽，穿过层层呐喊，透过夜的深沉，穿透他的耳膜，闯进他的脑海。 他的眸瞬间湿润，还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思念，又听那人讥讽道：“江山江山，想不到我的痴情，最终都用来祭奠你的江山了。”她大吼一声，“秦陌，告诉我，你对我的情，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此时的她，被牢牢捆绑在圆木柱子上。身上所散发的不是他所熟悉的傲气和生机，只剩浓浓的悲呛以及对生命的绝望。 “相逢？”他震惊地看着她。 她不是离开英武侯府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 他慌张地扔掉手中令牌，面露狂喜，拔腿就朝着祭台跑去。 她就在眼前，他又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百姓露出愤怒的神情，他视而不见，满心都是她。 忽而，狂风大作，大火燃烧，遮挡住他的视线。 “相逢！”他猛地惊醒，快速坐起，慌乱摸上旁边，直到触碰到一片温软，这才松了眉头，放下心来。 还好，她在，就在这里。 他轻轻吻上她的眉心，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下树梢，不舍地离开。 待烛火重新燃上，门被掩上，床上的人儿微微睁开眼，瞳眸深处闪现一抹深意的光，看着那紧闭的门扉，闭眼继续睡觉。 * 书房内。 知音双膝跪地，低着头不敢看上首人的方向。 “你竟敢对她下手！”秦陌怒极，一掌打中知音的心口，“你应该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三哥！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她……”知音一手捂着胸口，忍着喉间的腥甜，辩解道：“在那个女人手下，我根本连半招都过不去。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她的实力远远在三哥你之上。” “胡说！”秦陌怒意更甚，“她的武功是我教的，难道说我会不清楚她的实力？” 自她五岁起，他便成为了她的师父。她的武功，她的实力，他又怎会不知？ “武功是三哥你教的？”知音不解。 三哥教过的人只有威武将军府的大小姐楚相逢，难道——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楚相逢那个小贱人早就死在两年前的大火中了。 “她就是威武将军府的楚相逢。”被从睡眠中拉起的韩子高皱了皱眉。想不到事到如今，知音还没有猜出幻影阁阁主的身份。 真是愚蠢。 知音呆坐在原地。 “三哥，好了，知音一时冲动而已，你就放了……”感受到秦陌周身滔天的怒气，他赶忙住了口，冷声命令道：“秦大，将知音带下去送去水牢。” 秦大心惊。 这次知音当真触了太子殿下的逆鳞，虽有心帮助，却也无法，只得将处于呆愣状态中的知音扛走。 “三哥，你在害怕什么？”韩子高短叹一口气，端上一杯茗茶，递到秦陌眼前，“知音这次所作所为虽有点过了，可她所说的也并非一定是错的。” “你想说什么？”秦陌重重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就这么确定现在的幻影阁阁主还是以前的那个跟在你身后打转的威武将军府的大小姐？” “韩子高！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妻子。” “行行行……”韩子高连忙转了话题，“你明天当真要带着她去见摄政王吗？” “嗯。” “可是……”韩子高张了张嘴，又闭上，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摄政王晏殊，北秦实至名归的暗夜君主，品性深沉，让人捉摸不定。所思所想，皆不能被预料。 他手握重权，权倾朝野，却无心帝位。 他收秦王弃子秦陌为弟子，并且扶之登上储君之位，接下来貌似想要辅佐秦陌登上皇位。 有恶意揣测，这本应是弃子的第九皇子是摄政王的私生子，也有人辩解称摄政王品性高洁，实力强大，根本不在乎一个区区皇位。 019晏殊 在摄政王的强势带领下，北秦强势撅起，以不可阻挡之势，横扫三大国。 传言，摄政王患有隐疾，不能人道。性格狠厉，阴晴不定。他为人长相丑陋，声音难听，是以他常年戴着一面黄金恶鬼面具，鲜少说话。 关于北秦摄政王更多的消息，幻影阁亦是无从知晓。 摄政王府位于咸昌东郊之处，周围百里之内，除了一眼望不穿的桃花林之外，毫无人烟。但这并未给人造成荒芜的错觉。 府门口，花甲老人钟伯面带微笑，目光坚定，后背挺直，静立等候着。 “太子殿下，阁主殿下！”老人恭敬地行礼，“王爷久侯二位已久了。”他转过身，语气忽而变得严肃，“请二位紧跟着我的脚步。” 王府内，初一看，竟是好似没有尽头的桃花林。 可随着管家老人那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有序的步伐移动，那些桃树好似生出了灵智，自主移动了一般，缓缓露出一条蜿蜒小岛。 视线开始清晰起来，楚相逢被眼前的美景勾去了视线。 美，太美了！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飞禽鸟兽，以及围绕在周围的阵阵白色晨雾，怎一个人间仙境了得。 秦陌有点不高兴。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东西比他还好看的？ 他发出低沉地冷哼声：“阵法！”在楚相逢转头看他的时候，又别扭地转移视线。 楚相逢：…… 和秦陌相处的越多，她越觉得面前这人不仅偏执，还病娇。 矫情！ 这是病，得治！好好治！ 似是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的嫌疑，秦陌又转回头，欲借口自己在看景色，却见对方压根没关注他的情绪。 不开心。 楚相逢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周围的美轮美奂的妙境，突觉一道夹杂着疑惑和探究的视线。 她转头，朝着秦陌眨眨眼，再捏了捏他的手心，俏皮一笑。 秦陌面色这才好看了很多。 他就知道自己比这什么景色好看多了。 直到走到一处瀑布飞流处，三人这才顿住脚。 瀑布之下，飞檐亭阁，水花四溅，将周围的一切都朦胧了不少。 男子身着黑衣，面戴黄金恶鬼面具，只留如刀削般俊美有型的下半张脸。 他的唇薄而削，夹杂着万千冷酷，紧抿，似是有说不尽的秘密。 高挺的鼻梁，好似那雪峰之上的劲松，彰显着主人的不凡和高傲。 他的面前，是一盘墨玉棋盘，棋盘之上摆放着黑白云子，看样子这棋局已下到一半。 他的坐姿虽慵懒惬意，却无端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王者之气。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任凭风吹乱他的鬓发，任凭瀑布氤氲他的外裳，任凭时光偷走他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却岿然不动。 他神情专注地看着棋盘，被万千思绪困扰的忧愁跃于眉宇间，忽而他嘴角上扬，夹起其中一黑子，轻落于盘面，溅起清脆的啪嗒声响。 胜者，终究是他。 “王爷。”管家钟伯恭敬出声，“太子殿下和幻影阁阁主到了。”说完这话，他便退到一边，双目直视着前方的虚无。 他好似和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空是他，他亦是空。 楚相逢侧眸，暗叹：这是一个厉害的管家啊。 明明钟伯就在这里，她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真是怪了！ 不仅是这个钟伯，甚至是这王府的布置，这无处不在的阴冷气息，甚至是淡坐在亭阁之内的那人，无一不透露着诡异的味道。 “你们来了！”清冷的声音好似穿越世间的彼岸传来，拉回她的思绪。 “师父！”秦陌正了正神色跪下身子，恭敬唤道。 楚相逢看了看他那双紧握的双拳，挑眉。 哟呵，这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傲娇小子还有怕的人啊。 她并没有跪人的习惯，可碍于晏殊的摄政王身份，以及无形之中给人的强大气势，欲下跪，突闻那人又道：“起来吧，以后都不用行礼。” 不知是对着她说，还是对着秦陌说的。 她跟着秦陌恭敬应了声是。 晏殊终于转过身来，不知是不是楚相逢的错觉，她竟从他那双外露的鹰眸中看深深震惊，狂喜，怀念，感伤以及欣慰。 怎么可能？ 一定是她看错了。 虽是这般想着，楚相逢却是不惧地看了回去。 比盯人，老娘从来就没有输过。 晏殊被楚相逢的举动愉悦到，轻笑一声，“你不怕我？” 秦陌一听这话，心下咯噔，紧张地看了一眼楚相逢，站出，欲替楚相逢说话。 师父答应过他，只要他接受了惩罚，就会同意自己和相逢的亲事的。 “你好好站在那儿。”晏殊有点不高兴，“怎么，你还不准我和你媳妇儿说几句话了？” 媳妇儿？ 秦陌尴尬，面色骤红，不知作何回答。 倒是楚相逢主动回答了起来，“我为何要怕你？” 就算真怕，她也不会说出来，否则丢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幻影阁的面子。 “呵呵，你倒是有意思！就和——”“他顿了顿，语气绵长，夹杂着化不开的浓浓思念，“就和你娘一样，让人佩服。” “你认识我娘？”楚相逢来了兴致。 这还是时隔十几年以来，她第二次听到妫息的消息。 “自然！” 对于妫息这个娘，楚相逢知之甚少，等想要问些什么，张口时，却才发现无从问起。 “你就不想问一问你娘的事情？”晏殊走近她的面前。 “自然想知道，却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她老实交代：“如果我娘还活着的话，我会更感兴趣。” 对一个死去的人，了解的越多，知道的越多，怀念的越深，越容易拿得起，放不下。 在将军府生活的那些年，在华氏的言辞命令下，无人敢提起妫息这两个字。是以，楚相逢得知的大部分都是外边人的口口相传。 世人喜称妫息为息夫人，乃天下奇女子也。 息夫人身怀惊世之才，奈何女儿身，只得放弃戎马江山的宏图志愿，屈居闺阁。不爱权势财富，不爱功成名就，为人善良，大方，举止有度。 精彩绝艳用在她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关于妫息的容貌，世人更不吝啬赞赏之词：貌若桃花，赛过嫦娥，乃千年来世间第一美人。 “是啊，如果她还活着的话，那就好了……”晏殊语气悠悠，忽而住了口，再笑一声，“你不愧是她的女儿。” 说罢，他走回围棋边，朝她招了招手。 “丫头，来陪我下一棋如何？” “不会！”楚相逢双手摊了摊，面色诚恳。 别当她不知道，下棋能观人，真当她是傻子吗？ 晏殊：…… “这一点你倒是一点都不像她。”他微微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先和秦陌小子去见秦王吧。” 直到二人走远，晏殊这才执起黑子，再度轻轻落于棋盘之上。 湍急瀑布声中，他低语：“你在等的人儿已经出现了，所有的棋子都已经就位，你是否已经准备好了呢?” 声音很轻，语调幽怨。 * 见到楚相逢和秦陌的时候，秦王整张脸都是黑的。甚是不耐烦地应付了几句，赏赐了几件金银财宝之后，便打发了两人离开。 至于皇后，象征性地赏赐了两人一些东西，便借口身子欠佳，主动离开了去。看那匆忙离去，速度那叫一个快，好似被恶鬼追逐一般的背影，楚相逢看的瞠目结舌。 看着砖红色的高高城墙，她轻叹一口气。 从刚才简短时间的接见，可知秦王对秦陌的态度，怕是惧怕多过厌恶。 至于秦陌——对于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秦王，恐怕也只剩下疏离和陌生了。 020假象 “我虽是他的儿子，却从未被承认过。”秦陌轻轻揽住她的纤细腰肢，自说自话：“我的生母是北秦前皇后，在生下我之后，便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中。而我也差点被烧死，好在师父及时救了我。” “先皇后？”楚相逢惊讶。 不科学啊，秦陌的长相明明有几分像皇后啊。 可如果是皇后生的，怎么会落得流落他国，步步惊心，生活艰辛的地步？ 那死去的先皇后若是知晓了，一定会化为厉鬼，找这皇帝索命吧? “是，你是不是好奇怎么会出现一个先皇后？”秦陌讥笑一声，“现任皇后和我母后可是双胞胎姐妹，她们长相一模一样。”他轻哧一声，周身释放着无尽冷意。 “所以你在怀疑……”楚相逢捂住了唇。 妈妈咪呀，她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了。 “不，不是怀疑，而是事实！”他浑身戾气，“为了一国之母的位置，没有什么事情是那个女人干不出来的。” “所以你恨你的父皇和皇后？” “恨？”他自嘲地笑了笑，“当我被扔到南楚，作为弃子和奸细的时候，我是恨他的。可当我看到师父架空了他的权力，他不得不像狗一样讨好我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终身无法拥有自己的子嗣，只能看我和师父的脸色生活的时候……呵呵——我觉得恨他们，是高看了他们。” 楚相逢：…… 好冷！ “你就这么放了那个女人？”楚相逢直觉秦陌不是个“好人”。 果然…… “当然不会，我要让她生不如死！”他笑得灿烂，眸色深处好似闪烁着万千刀光剑影，“对于一个敢杀害亲姐的人来说，死是恩赐。而她——不配死！” 楚相逢：…… “相逢……” “嗯？”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恨可怕？”他收了身上的寒意，双眸深处闪动着紧张的光芒。 “还好。”她揉了揉鼻尖。 她认识的人中，有比他更疯狂的。 就说陆清影和幻影阁的那些堂主们吧，有几个是以德报怨，宽容大度的好人？ 而她自己，也算不得好人！ 曾经她想当个好人，不计付出，直到遍体鳞伤，生命垂危之时，她这才是意识到一个让人心痛却又无奈的事实：好人难为！ 换句话说，好与坏的界定本就模糊，谁能大言不惭到说自己是个好人呢？ “所以以后你不要离开我，我不知道如果你离开我之后，我会不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瞬，眸色深沉，反问道：“你对我的情有几分真?还是说你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在秦陌看来，因为适应了她的存在，所以会对她念念不忘，牵肠挂肚，乃至寝食难安。 “习惯的对象不一定非是妻子，也可以是父母兄弟姐妹，甚至是朋友。而情——却是这世间独一份的，不可被替代的。” 秦陌愕然，不知作何回答。 她的心微沉，想到一年前假扮自己，和秦陌成亲的知音，内心很不是滋味。 “秦陌？” “我……”他终是不知该说出自己内心那糅杂在一起，复杂的感觉，似情，却又远胜于情。 她并未追着这个问题不放，靠进他的怀，入了眠。 * “三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韩子高有点郁闷。 自他踏进这书房之后，三哥就不曾说过一句话，一直不加掩饰地直直地看着他。难不成他的脸上长了什么？ 心有所惑，他伸出手，来来回回，仔细摸了摸。 触感光滑，轮廓有型，天赐绝色，完美！ “没什么，你先退下吧。” 韩子高：…… 所以三哥叫他来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哥，东夏的事情，我们要怎么办？”韩子高脸色沉了沉，“师父应该给你下了任务，你准备怎么办？” 暗暗控制住东夏皇帝并不难，难就难在东夏有一个长公主，而那长公主有个能干的儿子，赫然是陆清影，幻影阁的二把手。 以前他们不知楚相逢就是幻影阁阁主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还要为之，这不是找死么？ “这件事别让她知道了。”秦陌很纠结。 在这种时候，强制将楚相逢带到北秦，本就是为了避免陆清影向她求助。 “三哥，纸包不住火，你真地准备瞒着她一辈子？”韩子高忧心道：“你……她……” “她不会知道的！”他悠悠轻吐，“况且我也不会让她知道。” “也罢，如今我们走到了这一步，万万是没有回头的可能了。你既然选择了她，甚至承受了师父的怒火，想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过，三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将楚冉那一家子接过来啊？” 三哥，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楚冉愚忠，恨不得杀了你这个别国的奸细啊？ 好在——再过一段时间，楚皇必会找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杀了楚冉。 可——三哥啊，你在这种时候，虎口救人，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再说了，楚相逢并不在乎楚冉那一家子，救了也不一定会得来一句好。 想想那些折在半途的兄弟们，韩子高一阵心痛。 这买卖巨亏。 不过，想到楚冉，曾经名噪一时的威武将军，竟会憋屈到当逃犯，他忽地觉得世界还是美好的。 “你难道不知道楚相逢根本就不喜欢楚冉那一家子吗？” “知道。”秦陌何尝不知。 他不过是在细微的可能中寻找一分桎梏，桎梏她留在他的身边。 韩子高脸色大变，久久不能言语。 “三哥，你这样做的话，就不担心起到反作用吗？”如果楚相逢被惹怒了，拿刀对着你怎么办？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的情绪波动开来，一手紧紧捏住韩子高的手腕，激动道：“要不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永远留住她？” 两年前的那场大火，让他怕了。 她是那么古灵精怪，稍一不留神，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哥，别激动，我只是说万一而已！激动不好，激动不好。”韩子高尴尬笑道。 我槽，老子不过是想提醒你不要犯错而已，你拿我出气做什么？ 看着秦陌形单影只，周身散发着落寞寂寥的气息，韩子高暗叹一口气，只得寄希望于未知的未来。 021刺杀 夜风凉凉，吹走了众人内心的浮躁，带来了静谧的祥和。 楚相逢看了看窗外的树影婆娑，秋风寂寥，忽而眸色微凌。 烛灯刺啦一声响，灭了，银白的月光照不亮世间的阴谋诡计。风声大震，夹杂着丝丝剑身嗡鸣声。 她快速出手，轻松握住那迎面而落的长剑，浅褐色的眸子闪现一道危险的光芒。 黑衣蒙面人瞳孔大睁，身子一僵，似是被眼前的人震撼到，呆愣一瞬，一时不查，被楚相逢一脚踢飞。 “你是何人？”楚相逢气势全开，哪里还是白天表露在人前的温柔和善。 那人慌张转身，欲逃离开来，却是被闻讯赶来的阿甜阻挡住。 那人一时焦急，紧急打出一掌，不费功夫，就逼退了阿甜。 楚相逢伸出右手，擒拿那人。对方身子一侧，她一手滑过那人的胸前，落空。 “啪嗒”声响，玉佩落地声传来。 月光正好将照射在掉落之物上，那是一枚破损的玉佩。 她瞳孔骤缩，浑身僵硬，猛地收回手。 “阁主，我这就去告诉太子殿下。”阿甜愤恨道。 “站住！”楚相逢慌张出口，“不许去”。 “阁主？” “不要惊扰了其他人。”楚相逢缓缓蹲下身子，将地上碎成两瓣的玉佩凑在一起，赫然是一个完整的白荷玉佩。 那黑衣人本就受了伤，再加上走的慌张，终究还是引起了巡视人的注意。 一时间，火把攒动，处处响彻着“抓刺客”的叫唤声。 秦陌面色担忧，大步跑来，见楚相逢完好，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陌，带我去见他吧。”她径直开口，丝毫没有拐弯询问的打算，“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秦陌心跳停滞一分。 她知道了？ 楚冉一身狼狈地逃出东宫，绕过无数小巷，直到一处最偏僻的街尾，费力推门而入，顾不得地上的泥泞脏污，踉跄跌坐在地。 似是觉得呼吸受阻，他用力扯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伤痕遍布的下半张脸。 他无力靠坐在壮硕大树杆上，浑浊且赤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天边的圆月，那张狰狞可怖的脸颊露出苍白无力的苦笑。 忽而，他双手抱头，双肩抖动，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月下中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是他离开的最佳时机。 不顾连日来奔波的劳累和身体的重伤，他吃力站起身来，戴好面巾，唯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瘸一拐地走向那破败的门扉。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到门把手之时—— “吱呀”声响，门由外而内被推开。 乌云消散，黎明的曙光划破夜的深沉，驱散了黑暗，同时照亮了那不请自来的二人。 他慌张低下头，摸了摸面巾，待确定不会掉落，抽出长剑，欲强闯出门，却是被秦陌阻拦住。 “你这个混账小子，让开！”面对秦陌，楚冉显然没有什么耐心，“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可以杀了自己。” 秦陌冷哼一声，强忍住内心的愤怒。 “威武大将军，你就是这么看轻自己性命的？”楚相逢讥讽打断。 “我从来不知道威武不能屈，坚定不移，为国为民的楚冉大将军竟会沦落到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对手？”她笑了笑，“还是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在乎你的性命？” 她的话，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剑落地，深深嵌入泥土之中，楚冉将头压得更低，想要强闯出去。 楚相逢走到他的面前，“先和我回去吧。” 楚冉并未有所反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秦陌想要扶着他，却是被用力推了开来。 “他现在是我的丈夫。”楚相逢轻轻提了一句，深看一眼秦陌。 楚冉如醍醐灌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他自嘲地笑了笑，兀自迈开脚步，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秦陌紧张地看了一眼楚相逢，此时，一向习惯高冷的他竟不知该作何表态，随意找了个借口，兀自离开，同时暗骂韩子高愚蠢。 正在鞍前马后不停伺候着华氏和楚文姜的韩子高：…… “阿嚏！谁在骂我？” “你是韩太医？”华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华氏的亲姐是南楚皇后，因着韩子高长相俊美，医术卓绝，很受宫妃的青睐。 楚皇后对韩子高更是赞赏，平时遇到个小病小灾，也会唤来韩子高这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诊断。 对于韩子高这个人，华氏算是比较熟悉的。 韩子高并无隐瞒的打算，客气地点头。 “夫人，以后你尽可唤我子高便可。” 这面前的可是楚相逢的娘家人，他可不能得罪了。若是被秦陌那个混蛋怪罪，他还要不要过好日子了。 突觉后背凉飕飕的。 华氏颔首，看了一眼周围的小桥流水，朱门闺阁，诺大的富贵院子，询问道：“谢谢你的安排。” 一个月前，突然来了一群陌生人，说要救她们。 即便是皇亲贵胄，可若是惹得帝王厌恶，那么离死亡也就不远了。楚皇后因为妒忌新晋宠妃，推人下水，导致那宠妃流产。 楚皇大怒，楚皇后被夺了凤印，禁足凤鸾宫，没了实权。娘家丞相一家更是被查出贪污受贿，克扣军饷，被满门抄斩，财产充公。 丈夫失势，娘家被打压。 曾经贵妇圈第一人的她落得一个人人喊打的境地。 想要离开南楚，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奈何没有外援，无计可施。好不容易从天而降说要帮助她们的人，她哪里顾得上摸清对方的真实身份。 “大人，谢谢你的搭救。” “不，你先别急着谢我，要谢，你就去谢太子妃娘娘吧。”韩子高拒绝。 他可是个好人，这么大的功劳，他都没要。 三哥，你一定要赞扬我。 “太子妃娘娘？”华氏惊愕。 难道说是北秦太子殿下救的她们？ “是的，你们应该庆幸。否则过了明日，你们可能就是那地府的亡魂了。”说完，也不管魂飞魄散的华氏如何反应，韩子高转身离开了去。 “娘，你在想什么？”见华氏如此魂不守舍的一面，楚文姜心生厌恶。 都是这对没用的爹娘，不仅丢了她嫁给南楚太子的机会。如今更是为了活命，连日潜逃。现在，养尊处优的她只觉得浑身都疼。 “文姜！”华氏惊呼一声。 楚文姜蹙眉，越发不喜华氏如今这大惊小叫的市井妇人模样。 “文姜，你说那太子妃娘娘有没有可能是楚相逢那个贱人？” “娘，你糊涂了！”楚文姜怒极，“那个小贱人早在两年前就被烧死了。” “可可可可——可是——”华氏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本就怀疑楚相逢不是真死，近日来，她更是噩梦频频。 噩梦中，楚相逢一身洁白衣裳，不沾染丝丝火苗，于滔天火焰中，淡然而立。 她诡异地笑着，毫无困窘之色。忽而，紫光大绽，她身形飘渺，竟是原地起飞，身上无一丝伤痕。 以前，初听楚相逢身死火场，她兴奋，暗道老天有眼。 可随着将军府的日子越来越落魄，以及对妫息的恨意和嫉妒淡淡消逝，她竟觉得自己过于愚蠢。 有时候，她会生出楚相逢还在这世间的想法。 “是啊，可能是我糊涂了。”华氏自嘲地笑了笑。 已经两年了，如果楚相逢还活着的话，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回威武将军府？ 022玉蓉 “回去——”吧...... “吱呀”声响，厚重的实木门被缓缓推开，楚冉步履蹒跚地走进院子内。 还未等华氏惊喜唤出口，只见一道细长的身影再日光的照射下，投在那朱门之上。 楚文姜紧紧拉着华氏的手，躲在后者的身后。 是谁，在这北秦，她们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爹向来爱国忠君，更不会和敌国的人交好。难道是那什么太子殿下？ 想来是了！ 和爹有关系，还和北秦有牵连的，除了那曾经声名传播的英武侯世子，不，现在的北秦太子殿下之外，还能有谁? 不愧是和楚相逢那个小贱人有关系的人，都是一样的……贱...... “楚相逢！！”母女两齐齐发声，面上是不可置信的惊愕。 楚相逢眉头轻蹙，并未回应，而是一直盯着身前弯着背，不曾说过话的男人。 楚冉老了！再不复年轻时的意气风发，颓颓老矣，再是衷心，再是勇猛，终究抵挡不过帝王的忌惮，岁月的侵蚀。 她并未多说话，在环视了院内的境况之后，这才缓缓开口：“将军，你们先住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她又怎能做到见死不救？ “楚相逢，不需要你假好心！”楚文姜尖声大叫。 “文姜！”楚冉厉喝一声，“不得无礼。”他将头压得低低，卑微道：“太子妃娘娘，请恕小女无知。” 这是自两人见面以来，他和她所说的第一句话。 “无碍。”楚相逢忍住内心的酸涩，转身，“你们好好休息吧！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再做任何害人害己的动作。记住……”她将声音压得沉沉，“这世间再无威武将军，只有叫做楚冉的北秦百姓而已。” 楚冉内心一震，继而涌现无尽悲戚。 自小习武，青年封侯拜相，戎马一生，最后竟是落得远走敌国的境地吗？ 他的音色颤抖，道了句“草民知晓。”便不再说话。 “呜呜呜呜呜”楚文姜被华氏紧紧捂住嘴，无从发声，只得睁大满含嫉妒和仇恨的双眼，直逼对方。 她的太子妃之位因为这个小贱人的诈死，而丢失了，凭什么这个小贱人可以当太子妃，可以活得这么好？ 华氏虽是心惊，却知如今自己正处于寄人篱下的境地。楚相逢是她们的救星，即便做不到感恩戴德，却绝不能在这种时候惹得对方不快。 试想如果失去北秦的庇护，她和女儿又该何去何从？ 刚一接触到楚相逢的目光，她赶忙慌张低下头。 楚相逢并未久留，交代了下人几句，就离开了。 走出华贵的朱门大院，她脚下一软，幸得阿甜眼疾手快，扶住她，担心道：“大小姐?” “说过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再这么称呼我。” “阁主？”阿甜快速转口道：“你这是何必呢？”明明再得知楚冉要刺杀她，仇视秦陌，为何还要亲自相送？ “你什么时候成为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阁主，我就是替你生气。如果不是阁主和太子殿下的话，她们哪能继续活着？”想到刚才楚文姜对楚相逢的敌视，阿甜心生一股“养了白眼狼”的憋屈感。 “哦。”她回眸淡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心下悲戚。 不仅这个世间没有楚冉，也不再有曾经的威武将军府大小姐楚相逢。 终究是她期待的太多。 “阿甜啊！” 阿甜挺直身形，聚精会神。 “昨日我夜观形象，探得天机。今后你家阁主是要孤守终身的。” “呸呸呸。”阿甜赶忙阻止，“阁主你这说的就不对了，现在不是有太子殿下吗？” “王母娘娘昨夜招我去天庭，她想要我早日归位天庭。” “算了吧，阁主——好了，我相信你。对了，阁主，玉堂主今日递来了请帖，想要拜会你，阁主是否要见她？” 幻影阁分部遍布四大国，每个分部皆由阁主信任的堂主分批管辖。 位于咸昌最繁华的接道，街红巷柳烟花地，人流最大，姑娘最靓的万花楼，便是幻影阁的分部之一。 花魁静坐楼阁，手抚琴弦，奏出一曲又一曲的摄人心魄的曲子。 曲调时而悲戚玩转，时而破釜沉舟，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又柔弱无力。 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勾着男人们的心弦。 男人们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飘了，只恨不得身先士卒，为这弹琴之人奉上最炽热的心。 传闻万花楼的花魁有着天人之姿，千世难得的才华，即便出身低下，却从未有人敢小看她。 江湖乃至朝廷，无人不知这花魁，无人不晓她的姿色和才华。 奈何此花魁只有一人，且只会每隔七日才会选一名合眼缘的客人交谈。多少权贵公子操碎了心，在这一日穿金带银，就恨不得将所有家产都披在身上。 楼阁下，挤满了红红绿绿的男人们。他们一掷千金，只为能和这卖艺不卖身的花魁说上几句体几话，释放一下灵魂。 老鸨王妈妈画着艳丽的妆容，扭着那纤细的腰肢，笑得满面佛光，上前露出娇羞的姿态。 众人：…… 呕！ “今日玉姑娘已经寻得意中人，还请公子们七日后再来。 “谁啊！我们怎么不知道？”出来，我们保证打死那个王八羔子。 “玉姑娘，你看看我，我才是最合你眼缘的。” “玉姑娘，只要你愿意，我愿意随时替你赎身。谁能有本公子有钱！” 台下一片哄闹。老鸨似是见怪不怪，捂着唇退下了舞台。这里有多方势力介入，她根本不担心有人会拆了这里。 楚相逢掏了掏耳朵，看了一眼面露痴念之色的阿甜，再看那楼阁之上蒙着红色面纱的窈窕女子。 玉蓉的本事又见涨了！ “阿甜，我要不要把你打包了送给玉蓉？”她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柔，却深入骨髓，阿甜立刻醒神，一脸尴尬地低着头。 完蛋了，她竟然在无知无觉中迷失了心智。 今日，楚相逢头戴白色玉冠，身着潇洒轻纱白袍，好一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态。 穿过酒林肉香，在万千或嫉妒或愤怒或不屑的眼神中，她挺直了腰杆，大有一副“老子是大爷，不服，来打我啊”的既视感。 待将人带到后殿密室，老鸨这才收了商业性笑容，跪在地上，恭敬道：“不知阁主来临，恕罪！” 楚相逢轻点了点头，摆出一副高冷范儿。 作为一个“大集团”的头儿，为了更好地让小弟们信服，她必须“冷酷”且“深不可测”。 阿甜学得精髓，自进入万花楼的那一瞬，早已摆出了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 老鸨：…… 不愧是幻影阁阁主，就这气势，这姿态，这鼻孔朝天的模样，绝对没有第二人能够做的出来。 “玉堂主就侯在外面，阁主是否要立刻接见？” 楚相逢冷酷地点头。 老鸨将腰弯成90度，恭敬退下。 “玉蓉见过阁主。”窈窕女子并未着红纱，素面朝天，嘴角微微上扬，眉尾的红痣替她添了几分妖娆魅惑。 023迁怒 楚相逢依旧高冷脸，声色平淡如水，“清影他现在怎么样了？” “禀告阁主，陆大哥他现在的状况并不好。安国公主好像……”她忽地犹犹豫豫，难以启齿。 “嗯？”楚相逢皱了皱眉。 明明在一月前，收到的信件中，清影说一切都好的，难道说他故意隐瞒了自己什么了吗？ “是晏殊那个逆臣！”玉蓉面色愤怒，她的语气变得激亢，如歌泣血，音色中夹杂着不可忽视的恨意。 楚相逢看了一眼就近的正在微微颤抖的花瓶，果不其然，下一瞬，花瓶凭空碎裂。 楚相逢：…… 姑娘，你家主子我还在这里呢？能不能麻烦你将杀气收一收。 “玉堂主!”倒是阿甜看不过眼了，严厉提醒，“你想对阁主不敬吗？” 玉蓉面色惊慌，心下一颤，这才意识到失误之处，赶忙跪下，请饶：“玉蓉有错，请阁主恕罪。” 在阁主面前展示自己的内力，这是嫌弃自己活得太快活了吗? 事实上，楚相逢并不在意，却是故意将音色压低，表现出不悦，“将清影现在的情况都告诉我，事无巨细！” “是，阁主！”玉蓉偷偷看了一眼楚相逢，见对方没有追究刚才自己失误的打算，这才开始添油加醋地将东夏皇室震荡说出来。 “阁主，安国公主是已逝的东夏仁德帝亲封的皇太女。当今皇帝无能，安国公主无奈出面控制动荡的朝政。本应一切大好，谁知寿王突然站出，指名点姓地批判安国公主牝鸡司晨……” “说清影……”楚相逢打断。别人的事和她何关。 早在腹中打好草稿，准备好好大肆渲染一番安国公主被害的玉蓉：…… 阁主不是最喜欢听那些自强女人的故事，如今怎会如此烦躁？ 她的反应很快，“安国公主被困在公主府，陆大哥回去搭救，谁知本应该失势的东夏皇帝不知从什么时候得来的权利和大臣拥护，以莫须有的罪名，将陆大哥投入了大牢。属下已经查探过了，是晏殊这个奸臣背后干的好事。” “请阁主看在陆大哥这些年尽心尽力地为幻影阁效命的份上，救一救陆大哥吧。” …… 这一交谈，便是一整个下午。 直到近黄昏之时，楚相逢这才带着阿甜离开了去。 一路上，阿甜甚是忧心，想到玉蓉对晏殊的恨意，以及有意无意间对秦陌的愤怒，心血就是一阵上涌。 “阁主，要不我去告诉阁内的人你和太子的关系？” “不用。” 不用？阿甜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以后幻影阁阁主对太子殿下出手怎么办？ “阁主，你……” “阿甜啊，昨夜王母娘娘托梦给我，警告我不能留恋凡世的情啊。” 阿甜：…… “可是，阁主……”虽说她伴着楚相逢一起长大，可对楚相逢详细的成长过程乃至阁主真实的想法，她并不清楚。 如若不是因为过去两年的倾心相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阁主的沉重过往。 曾经她以为阁主心大，即便不被华氏和将军府的人待见，可至少衣食无忧，和那些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难民乞丐们相比，想必是幸福的。 直到亲眼看着大小姐面不改色地斩杀那些刺杀之人，神色镇定地下达着铁血命令，一身是伤却倔强地不肯跪倒在对手面前时，她这才明白，自己从未了解过大小姐。 大小姐临危不乱，英勇，智谋和果敢，无一不让她深深佩服。 清影大哥曾对她说：“如果不是相逢未雨绸缪的付出，你早已是一抹幽魂。” 那时候，她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所以为的天下太平全部都是假象。 而她曾经所沉迷的安稳从未存在，她所期待的一世安康，又怎会那般轻易得到？ “阁主，我相信太子殿下有不得已的理由的。”阿甜做着最后的努力。 她希望阁主幸福开心。 楚相逢并不说话。 听到孩童欢快的嬉笑声，她顿了脚步，看着那夕阳西下处。孩童们扬着最天真的笑容，踢着毽子，同时口中朗朗有词。 “别怪高座上人，多情却是专一，他的所欲所求，与凡人没两样。” 字正圆腔，稚嫩的口气说着最深刻的感情，显得如此违和。 “阿甜，你知道这孩子唱的是谁吗？” “谁？”阿甜摇摇头。她以为这只是简单的一首儿歌呢。 “你说能被称为高座上人的还能有谁?” “当然是皇帝啦。”阿甜一脸轻松，甚是好奇地看着一脸深意笑容的楚相逢，“难道还有……”她忽而住口。 “大小……阁主，你说的是……”她一手指向东边的方向。 一道粉红色的身影撞出，阿甜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眼看着那团粉红就要撞上，楚相逢微微侧了侧身，看那粉红一团摔了个狗啃泥。 “楚相逢，你敢打我？”楚文姜一脸灰，唯那双满含不甘的双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愈发阴暗。 楚相逢：…… 这女人哪知眼睛看到她出手了。 针对患有深度被害妄想症的患者，最好的医治办法：一是打，坐实了罪名，二是不予理睬。 “阿甜，我们走！” 楚文姜气得直跺脚，“别以为你换了一个身份，我就认不出是你这个扫把星，害怕你！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会将自己所受的所有委屈还回去。” 阿甜翻了一个白眼，紧跟楚相逢而去。 智障！ “喂，你站住！”见无人搭理，楚文姜气急，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刺响楚相逢。 刀尖处，微微闪烁着幽绿的光。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今日的地步？如果不是你，爹怎么需要隐姓埋名，苟延残喘！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成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你怎么不去死！” 脖颈忽被桎梏住，她呼吸困难，大红的双眸大睁，一股名为恐惧的因子瞬间充斥她的四肢百骸。 楚相逢嘴角微勾，只是稍一用力，楚文姜整个人就被砸在了地上。忽而，她看了一眼外裳，皱了皱眉。 楚文姜竟是恨她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以为没有我，你就会过得很好？”楚相逢讥讽道：“还是你觉得一个威武将军府还不敌一个失势的小小嫡长女？” 楚文姜无言以对。 两年前，明明她才是高高在上，被高捧的世家小姐，楚相逢这个贱人是人见人厌的累赘。如今彼此身份对调，这叫她如何受得了。 “楚相逢，我跟你拼了。”她是真的不甘心。 楚相逢冷了脸。 “阁主，让我杀了她！”阿甜早就看楚文姜不顺眼。以前没有身份实力和背景，她忍了。 如今有幻影阁在，她根本就不用怕。 华氏赶忙跑来，紧紧抱住楚文姜，“我们回去。” 楚冉也跑来了。 楚相逢：…… 这一家子来的还真是及时! “我们走吧！” 对于别人家的糟心事，她不屑多管多看。 “相逢！”嘶哑干咧的声音传来，楚冉快速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又快速低下头，“那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 “不用。”她抬起脚，离开。 伤害已经造成，再说抱歉，又有何用？ “相逢！”他再度唤住她，“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楚相逢并未回答，却顿住了脚。 “帮帮安国长公主。”似是担心对方不理解自己所说何人，他慌张解释道：“她的儿子是陆清影。” 多余的话，他不再说。 他相信，她懂。 * “爹，你刚才究竟在干什么？”刚回到家，楚文姜迫不及待地开始发难。 “爹，你现在是不是还对楚相逢那个贱人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幻想？爹，两年了，难道你还没有认清那个贱人根本就没有将你当爹的事实吗？还有难道说你现在还当她是你的女儿？你明明……” 她忽地住口，最后竟是憋出一句脏话：“你这是得多犯贱！” 楚冉一巴掌下去，怒喝：“住嘴！” “文姜？”华氏心疼，快速将楚文姜拉向房间。 “是我们愧对她在先。”楚冉心生烦闷，“如果不是她，我们早就在几天前就死了！”他的声音嘶哑了几分，“文姜，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吗？不管是你还是整个威武将军府，早就是楚皇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024底线 楚文姜瞬间安静下来。 就是因为明白，才体会到割心的痛。 记忆中，最爱的白衣少年温柔浅笑的模样，是她情窦初开时最美好的眷念。 可突然有一天，他对她不再温柔，不再有耐心，不再爱慕，不仅处处躲着她，还时不时地惦记着她的性命。 她曾努力挽回他的情，他们的美好记忆，可结果呢？她得到的不过梦一场，痛一生。 “你不过是我闲来无事时的消遣品罢了！”他抱着不着一物的妖娆女子，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那眼神饱含浓浓的鄙视和厌恶，口吐句句戳心的话。 直到她亲眼看着他刺死自己唯一的兄长楚文宣，直到她心力交瘁，晕死过去，都不愿承认曾经倾心相待的恋人，会成为彼此最厌恶的存在。 “爹，你以为楚相逢傍上了秦陌，就可衣食无忧了？哈哈……”她露出癫狂笑容。 “她不一样！”楚冉坚定道。 就那夜他所见所感，他就知道自己从未真正地认识过那个看似疯癫的少女。 “不一样？她有什么不一样？”楚文姜大吼，“爹，你看着吧。这个世界最无情的就是皇室子弟，楚相逢的结局不会比我好！” 她会夜夜诅咒这个贱女人，不得好死。 华氏心生无尽悔意。 今日楚文姜对楚相逢的恨意，本应是她所期待的。可时至今日，她们还需仰仗着楚相逢生活，贸然得罪对方，绝对不是上策。 早知今日，她当初又何必因为妫息，而把自己的怨恨和嫉妒发泄在楚相逢身上。 悔不当初！ 诺大的院子，没了楚文姜的疯癫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冉坐在石凳上，看着茶盏中的茶叶浮浮沉沉，心生酸涩。 两年来，同僚排斥，君王忌惮，连带着自己唯一的对手兼好友英武侯也身死战场，他突然觉得身心俱疲。 不禁回忆起，年少时父亲的谆谆教诲，耳提面命：“忠君报国！” 看着院子内，凋零的大树，只余光秃秃的一片，他的心也随着那落叶归根，沉寂下来。 戎马大半生，他忠了君，报了国。 可得到的又是什么？ 君王非但没有信任他，反而处处忌惮他，甚至想方设法地给他安插莫须有的罪名，计划杀死他。 那些曾经高呼他为战神的百姓呢？ 在听到他各种罪名之后，连核实的想法都不曾有，就跟在他人身后，唾口大骂他不忠不义。 天下，是皇帝的天下！民心，却从未真地向着他。 自小根植在灵魂深处的愚忠思想，让他不敢反抗。 甚至在被秦陌救出南楚，他亦未生出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抱着一丝侥幸，想要挟持秦陌的太子妃，重创秦陌，重创北秦。 意外总比计划来的快。 在见到楚相逢的第一眼，即便对方周身气势不同，他相信那就是她，是他思念了两年的女儿。 可，再相逢，他却唤不出“相逢”这两个字。 两年来，楚冉不是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过错。 如果曾经，他足够勇敢，不让相逢嫁入英武侯府，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半生后悔的境地？ 可是…… 他闭上浑浊的双眸，眼角沁润出浑浊的泪水。 他老了！ 天下不再是他们的天下，而是年轻一辈的天下。而女儿，也不是他的！ 曾经的他有多么自信昂然，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就有多么的无力和颓然。 就这样吧，接受平凡，好好地过完下半生吧。 没了君主，他不需要忠君；天下再变，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百姓能够左右的。 * 刚回到未央殿，楚相逢快速将身上的衣袍脱下，扔到火堆里。 “阁主?”阿甜不解。 阁主不急着吃饭，不急着发呆，急着脱衣服烧衣服。这是怎么回事？ “有毒！”楚相逢轻声解释。那楚文姜是下了决心要杀了她。 阿甜愤怒地卷起袖子，抽出盘腰软剑。 “阁主，别拦我，我一定要杀了楚文姜那个小贱人！” 半响过后。 “阁主，你怎么不拦着我？” “我看你演的挺深入。” “那我不是气愤吗？阁主，其实不是我不敢去杀了楚文姜，只是怕你……”阿甜的声音小了不少，“我只是怕阁主你不高兴。” “哦？”楚相逢若有所思。 两年来，阿甜的性子倒是仔细了不少呢。 阿甜偷偷瞥了一眼白衣女子，见对方一脸轻松，丝毫不介意的模样，这才壮着胆子解释道：“别看阁主你好像真不在乎将军一家，实际上我知道，阁主你比任何人都宽容。” “这你都知道了？”楚相逢觉得好笑。 “当然了！”气氛愉悦，似是受到了鼓舞，阿甜的声音大了不少。 “以前华氏和楚文姜做了那么多坏事，阁主你都没有介意。以前我不知道阁主你的实力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就更清楚了，阁主你是个大度的人。” “其实……”楚相逢脸上火辣辣的疼，想解释，却被阿甜抢了话。 “阁主，你不用解释，我懂的。阁主你其实还是期待有一个完整的家，哪怕这个家伤害过你。” “不，阿甜，你误会了。我……” “阁主，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虽然我看不惯华氏那对母女，很想立刻杀了她们，但是为了阁主你，我会忍受下来的。” 说罢，她露出一副隐忍到极致的痛苦模样。 楚相逢：…… 其实，她真的只是懒而已。 “阁主，清影大哥那里……”阿甜低下头，双手拌在一起，吞吞吐吐道：“其实我们……” “你喜欢清影？” “阁主，他教会了我武功，还教了我很多其他的知识。” “你喜欢清影。” “他就像我的兄长一样，我只是担心他而已。” “你喜欢清影！” “阁主，清影大哥出身不凡，实力不低，待人诚恳，更没有那些身处高位之人的高傲和傲慢气焰。他说话时轻声小语，从来不会苛责下人，更不会因为莫须有的原因对别人发脾气。不喜欢他的人，我想应该算不上人吧。” 楚相逢轻哦一声，“今晚我们就……小心！” 长剑破虹，带着不可抵挡之势，自黑夜中袭来，楚相逢一手将阿甜压下，脚尖一踢，长剑深深嵌入墙壁之中。 紧接着，风声夹杂着刀剑嗡鸣声，大批黑衣人快速闯入。 “阁主，这……”阿甜越打越艰辛，暗骂一句：平时见秦大好似无处不在，今日怎得就玩失踪了。 还有其他的侍卫们？在哪里？都集体失踪了？还是说自己先跑了？ 这些胆小如鼠的混账们! 楚相逢看着面前一个个只露出阴兀神色的双瞳，心生愤怒。 “你们是谁？” 无人回答。 楚相逢也不坚持询问，脚下生风，以一种看似无序实则诡异的脚步，游走在众人之间。 只是眨眼功夫，那些蒙面黑衣人站在原地，举剑的举剑，弯腰的弯腰，寒风起。 “唰”的一声，蒙面人齐齐倒地，瞳眸大睁，面上残留着死前的不可置信和震惊。 “阁主？”阿甜捂着被刺中的左手，一瘸一拐走来，“这件事我们必须得告诉给太子殿下！” 刺客能够不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闯入东宫，绝对有大问题。 “不用了！”楚相逢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看向月下西山，视野中最高处的地方。 冷笑一声，大踏步走进未央殿。 有些事，她可以装不知。 可有些试探，却是她不能触及的底线。 025不安 落日塔是咸昌乃至四大国中最高的塔，传闻这是北秦开国君主为了彰显自己的“财大气粗”，驱使万人，才得以完工。 每当君主要干什么大事，想要问天求雨之时，才会用到这里。可以说这里是君王的私人领地。 直到摄政王晏殊掌权，大手一挥，将其化为了东宫的势力范围。 红月之下，三道身影挺直而立。 寒风吹拂，卷起衣袂飘飘，远看这三人，好似自天而降的谪仙。 “三哥……”站在中间位置的男人声音些微颤抖，“你看到了吗？太子妃竟然——竟然……”这么牛逼。 二十多名绝顶杀手，只是在顷刻间，便覆灭了！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清楚相逢的招式。 这还是人吗？ “子高，你看到了！”知音轻笑，露出一抹得意笑容。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楚相逢这个女人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此女实力深不可测不说，性子更是难以捉摸。她是个祸患，必须要防，再说了……” “闭嘴！”秦陌厉声打断，“以后不准再做这样的事情！” 却——那听似镇定且冷酷的话语无法掩饰住那震声如雷的心脏声。 那个出招于无形的人真的是他想了十几年的人，是那个自小缠着他教授武功的萌蠢小包子? 他是惊讶的，不愿多停留一分，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她。 刚刚她看了一眼他所在的方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会怀疑他吗？会生他的气吗？会离开他吗? 他绝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烦躁！ “三哥，你要去哪里？”知音皱眉，提醒道：“师父说过你今晚必须跟着我们一起去东夏！” “不用你提醒！”说完，也不管后面人的反应，秦陌径直跳跃而下。 “三哥你，师父……”知音气急，欲紧追而上，却是被韩子高挡住了去路，怒问：“你干什么？” “知音，我知道师父现在看重你。但是我们总要给三哥一点时间不是？”韩子高笑嘻嘻地道：“难道说你一定要惹得三哥的厌恶，才肯罢休吗？” “我都是为了三哥好!”知音向来不喜韩子高“狐假虎威”的做派，自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哦？真的？”韩子高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难道不是在逼三哥离开楚相逢，逼他放弃十几年的感情？” “是又怎么样？”知音羞恼，不欲继续纠缠，说罢，就要追上秦陌，依旧被韩子高紧紧拽住。 “师妹啊，你看看你，现在一点都不可爱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师兄啊，你怎么就不关心我呢？走，在出任务之前，我们好好喝一杯，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禁锢着知音，朝着与秦陌相反的方向而去。 未央殿。 门扉应声而开，楚相逢抬眸看向那出现在月华中的绝美男人，神色讥讽。 “怎么？你这是直接来找我验证了？” “你说什么？”秦陌轻笑，面上是久久化不了的温柔惬意。 他淡步走近，紧紧抱住她，“对不起，今天我临时有事，刚回来！刺客们，我已经让人清理了，好在你没事。” “那如果我有事呢？” 秦陌浑身一僵。 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可能？’”她讥讽一笑，用力推开他，“一直躲在暗处的护卫们呢？” “临时有事，被我派遣出去了。” “东宫所有的侍卫们都被派出去了？” “那些刺客身手敏捷，没有察觉。” “好！”楚相逢气笑了，“那么你告诉我，堂堂东宫，太子的府邸防范这么松懈，你为何还能活到今日？” 还未等秦陌说上一句辩解的话。 “不用再编了，那些人是你派来的。”她质问道：“你怀疑我，所以想要试探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完全可以直接问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是师父他让我……” “难道做选择的不是你？” 秦陌哑言。 “好了，我累了。”她抿了抿唇，将心中的愤怒压抑，“最近这段时间我都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相逢！”他惊慌，紧紧抓住她的手，焦急解释：“你相信我，不会再有下次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听你的，好不好？这一次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她转过身，不看她。 “相逢？”久不得对方的回答，他坚定了内心所思，不舍地松了手，缓缓道：“你要相信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或者你隐瞒了我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奇异的香味忽而飘散而来，楚相逢瞬间陷入昏迷之中。 “只要我解决了东夏那边的问题，我就对你坦白。不管是什么，都不隐瞒你好吗？” 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面露执着的疯狂，且纠结。 “你不知道在看到那么优秀的你之时，我很害怕，很担心，很无助，我突然发现我自己好像不认识你了。等这件事情过了，我们不再问世事，好好过日子。” 他将她抱起，走出殿。 她实在是太优秀太厉害了，他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在这里。 阿甜见到昏迷过去的楚相逢，短暂的惊讶之后，欲上前夺人，却是被秦大以更快的速度压制。 “阿甜姑娘，你别冲动！娘娘不会有事的，你若是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会害了娘娘啊。” “你混蛋……呜呜呜……”后面尽数的话皆被秦大捂住。 黑夜过了一半，星稀月不明，让人无法窥得明日的天气是好还是坏。秦大暗叹一口气，只期待未来的一切都会美好。 太子还是他熟悉的太子，娘娘还是他所尊敬的娘娘。 半夜下起了瓢泼大雨，冉起阵阵水雾，迷茫了世界，困惑了人心。 数道身影，高座在那壮硕俊美的马匹之上，朝着黑暗进发。 福公公站在东宫门口，看着逐渐被黑暗吞噬的背影，内心无端生出一股不安。 他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太子殿下终究还是会回来的。”他如此安慰着自己。 太子不在，他定要将东宫好好打理。只待太子殿下归来之时，有个可以好好睡觉的地方。 026桎梏 长乐殿是秦陌居住的地方。这里没有金碧辉煌，没有香气袅袅，更没有皇家子弟所喜欢的古画珍玩，简单到只有一桌四椅一床一榻。 宽大到足够躺下十几人的古装版豪华床榻内，楚相逢缓缓睁眼，揉了揉疼痛不已的额角。 金属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响起，她低眸。 脚腕手腕上套着沉重的黄金链子，链子的另一端深深嵌在墙壁之内，长度足以她在房间内任意活动。 她轻笑一声，秦陌这是觉得只有黄金才能配的上她吗？ 不知又过了多久。 恢复了力气，她缓缓坐起身来，拉了拉黄金链子，再度发出刺啦声响。 她轻笑一声，双手反转，用力握住黄金链子的一边，轻松一拽。“哗啦啦”，黄金链子直接被拔了出来。 经过几次三番地七拧八拧，她的双手双脚彻底摆脱桎梏。 正推开门，来送吃食的福公公：…… 娘娘你这么厉害，太子知道吗？ “来……”人…… 楚相逢快速点了他的哑穴，从他手中拿过托盘，打开精致唯美的食盅，双脚盘膝，就地而坐。 “他呢？” 福公公：…… 不停地扭动着身子，一手指着大张的嘴巴。 “哦，不好意思！”她快速地冲着他身上点了几下。 这下福公公能说话了，可是……他不能动了。 “好了，回答我吧。” “我不知道。”福公公一脸坚定，“你接下来想要问我的，我都不知道。如果娘娘你要是生气的话，可以杀了奴才泄气。” 楚相逢眯了眯眼，“哦？” 她指了指自己，“你说如果我现在立刻传信给秦陌，说你欺负我，他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 “哦，那我现在就自杀吧！”她从不远处的抽屉中拿出一把短刀，不停把玩着，缓缓将刀尖对准福福公公的心脏。 福公公不为所动。 忽而，她将短刀对准自己的心口，速度快如闪电，“哗啦”声响，锦帛破裂声传来。 “娘娘，你问，我什么都知道。”福公公快哭了。 如果娘娘出了什么好歹，伤心的还不是太子殿下。 楚相逢满意地点点头，“秦陌已经出发了？” 福公公点头。 “阿甜人呢？” “秦大正看着呢。” “你家太子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情？” “不知道。” “哦？” “不多。不过是在暗地里控制了南楚的皇帝罢了。不过——”他慌乱地擦了擦额角的汗，“那些都是摄政王的命令，真地和太子殿下没有关系啊！” “晏殊？”楚相逢轻轻呢喃着。 晏殊于她来说，不过是半个陌生人。 如今对晏殊仅剩的记忆，只剩那飞流直下的瀑布，以及深藏在血液中，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他不会想要一统天下吧？” 楚相逢用着最轻挑的语气，说着这世间最为沉重的话题。 朝代更替，政权颠覆，旧主灭，新主上，受伤最深的永远是那些和权力挨不着半点关系的平民百姓。 年少时，她曾云游天下，本欲抱着欣赏古代原生态美景的想法，想不到所见的是白骨满地，所听的是哀嚎遍野。 那深入骨髓的痛苦，那一双双足以消散她所有希望的阴暗眸子，是她此生永远难以忘却的悲伤和噩梦。 她创立了幻影阁，收纳了万千孤苦无依的少年少女，却意外地成就了一方为大的势力。 当然，最让她自豪的却是自己挽救了挣扎在黑暗边缘的不去灵魂。 福公公：…… 他不敢说话。 他那双看过人生百态的尖锐眸子，哪里看不清这些隐在和平假象下的混乱和野心。 他那沉浮宫廷诡异的敏锐嗅觉，哪里闻不到那被藏在快乐气氛下的酸苦。 他那通透的心灵，哪里不知现在的天下，早已成为了一盘棋，而这执棋之人赫然是那高座之上的人。 可那人是主子尊重万分的师父，他一个小小奴才能说什么。 只要主子愿意，即便是这具残缺的身体，他亦可以毫不犹豫地送出去。 “娘娘，殿下很在乎你，时时刻刻都在计划着你们的未来！还请娘娘好生待在东宫，等着殿下安然回来。” “他若是回来了，陆清影还在吗？”楚相逢讥笑一声。 福公公浑身一颤。 完蛋了，娘娘什么都知道了。 闷着头，他立马扑过去，夺过对方的短刀，忽闻一道酸酸甜甜的气味，有点像——熟透了的番茄。 “娘娘，这……”娘娘的血有点特殊啊。 “哦，番茄酱！”楚相逢拍了拍身上的软甲，感叹道：“想不到秦陌送给我的软甲背心还挺结实的，我还以为肯定会被自己刺死呢。” 她拍了拍微皱的裙摆，站起身来，刚迈出一步，下一瞬，人就已在门外。 福公公：…… 娘娘，这步法好厉害。 “娘娘，您千万不要走啊……”他跌跌撞撞爬起，紧跟着那洁白背影，刚出门，眼见就能抓住对方，却是落空。 除了一众侍卫，再不见多余一人。 “娘娘?”福公公惊叹，浓浓不安。 再看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心生绝望。他要立刻去给殿下传信：娘娘跑了。 彼时，另一处比较安静的偏殿。 秦大和阿甜大眼瞪小眼。 “阿甜姑娘，我是为你好。你不要再跑了，好好待在东宫不好吗？” “不好！”阿甜是个硬骨头。 秦大不善争辩，便也不再劝导。 如果不是担心这个蠢萌小丫鬟惹怒了殿下，他哪里愿意亲自看顾着这个傻妞。 “我走了。等殿下回来，你就可以回到娘娘那里去了。”眼见对方嘟着小嘴，一脸愤怒模样，他不觉难受了几分，安慰道：“你放心，娘娘不会有事的。殿下是真心喜欢娘娘的。” 早在十几年前，殿下还是青葱少年时，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殿下的心思。 殿下孤苦，自小无依无靠。在水深火热中，积极进取，讨生活。 他的秘密，无人诉说，他的灵魂，无所依靠。 直至那个鬼灵精怪的少女出现在少年殿下的眼前，这才缓缓释放了殿下那压抑甚久的痛苦。 起初，殿下也许只是将少女当成打发时间和寂寞的玩物，却在不知不觉中，失了心。 感情一变再变，直到殿下茶不思饭不想，回忆记忆中少女甜美的笑容。 后来，这回忆变了质，从疯狂的眷恋转为患得患失的不安。 可笑的是，殿下还不知这究竟是何缘故。 作为二十多年的单生狗，秦大眼睁睁地看着殿下在作死的边缘一试再试，心酸不已。 可——以他的身份，又无从开导。 罢了罢了，上位者的感情游戏，他没资格点评。 如今能做的，不过就是保住面前这个傻丫鬟的命罢了。 “阿甜姑娘，你听我的话，我不会害……”他突然顿了声，头痛欲裂，眩晕不止。下一瞬，整个人晕倒过去。 楚相逢已经听了很长一段时间，本以为这块朽木会说出什么荡气回肠的情话，谁知竟是半天憋不出一句人话。 “大小姐！”阿甜欣喜，想要立刻站起身来，却是无力动上一分。 “我们快去东夏，去找清影大哥。”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楚相逢眼神示意阿甜看一眼晕倒在地的憨傻汉子。 这些日子，秦大对阿甜很不错。 “没有啊！”阿甜信誓旦旦地点头，她就算是死，都不会忘记大小姐的。 027给予 楚相逢身手一向敏捷，轻功更是首屈一指。 奔腾的骏马踏破夜的深沉，溅起阵阵尘土，扬起黎明的声响。 那夜，东宫一片凌乱，福公公彻夜不眠，指挥着下人和侍卫们挨家挨户地搜人。 可惜，毫无结果。 马车上，楚相逢随手把玩着一把小刀，嘴唇微扬，对着天空阴暗的一点甩出。 “咕咕咕……”刚飞出东宫的信鸽凌空而落。 她双脚一蹬，跃于半空，伸手一抓，再而转身，干净利落地落于马车上。 “阿甜，烤了！”她抽出绑在信鸽爪子上的小卷纸，撕啊撕，化为碎屑。 信鸽：…… 主人，这女人好可怕。我要回家！ “阁主，这鸽子好有意思啊。”阿甜惊叹，“我怎么感觉这鸽子刚才在说着什么？” 楚相逢将信鸽提到与视线齐平的位置。 盯—— 鸽子眼对大眼。 “再盯我，我就琢花你的脸！” “嗯？” “哼，愚蠢的人类，听不懂我的话没关系，我能听懂你的话！你若是敢炖了我，主人一定会给我报仇，将你大卸八块的。” “嗯。你主人很厉害？”她问。 “那是！”信鸽露出一抹与有荣焉的得意，“他可是掌控北秦摄政王的得意徒弟，更是北秦未来的君主。你说……”信鸽咕咕声嘎然而止，“你你你——你能听懂我的话……” “嗯。”楚相逢微微点头，“我从小就懂兽语。” 信鸽：…… “咕咕咕咕！”我听不懂人话，我不是人，我是鸽子，是一只单纯可爱爆萌的鸽子。 “阿甜，烤了！”她有点想吃烤鸽肉。 “啊？哦，好的。” “咕咕咕咕咕……” 救命啊，不要啊，不要吃我啊，我很小，肉很硬，还有很多屎在肚子里，不要吃我啊。 阿甜提起它，好奇地盯着它。 它刚才是不是在求饶？ “滚开，丑货！”信鸽一翅膀甩在阿甜的脸上，转脸，双目含泪地看着楚相逢：“小美人，我这么萌，这么可爱，你真舍得吃我么?” 豆大的双眼眨啊眨，看我魅力四射的勾魂眼。 他见过不少女人曾对自己的主人使过这招，它自认自己学得炉火纯青，一定会迷死这丑货的。 楚相逢：…… 好可爱！ “等等，阿甜。”她忽地开口。 信鸽双眼亮晶晶，它就知道自己那无处安放的魅力，是个兽，不，是个人都抵抗不了。 在它充满不屑鄙夷的神色中，楚相逢一脸黑地将他关进了黑袋子。 这鸟戏多，得治！ 信鸽：…… “小美人，我错了啊！不要关我小黑屋啊。” 无人理睬。 * 摄政王府，依旧那么空旷冷清且庄严。 “咯吱咯吱”声响，偶有几道黑色人形游走在府内，进行盘查。 他们皆身着黑色侍卫服，袍脚处绣着紫色骷髅图案。 近看，他们哪里是人，皆是无血无肉的紫色骷髅。 钟伯紧张地带领着三两“下人”进入厨房。沉睡十七年的王妃苏醒了，他得立刻将随时准备着的美食端上去。 桃林深处，瀑布自天而落，黑衣男人静坐于亭台之内，面前摆放着一盘棋，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并非与自己博弈。 对面，女子肤若凝脂，似是轻轻掐上一掐，便会渗出水一般。她面若桃花，微微上扬的唇将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圣光。 她的眉眼细腻，粗看饱含盈盈星光，似是含着无尽的情谊，近看却无端让人心生惧意。 “息儿，现在你还不后悔吗？”他轻声说着，似恋人之间的耳语。 “此话怎说？”妫息皱了皱眉，心生不喜，“不用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就是。” “她是你的女儿。”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她迟早会明白我的苦心。” “你可问过，你想给她的——是否就是她想要的？” 短暂的沉默。 她轻启柔润粉嫩的双唇，“我们的身份，我们的存在，就注定了我们没有选择的机会。”继而叹一口气，无奈道：“已经开头了，回不去了……” 晏殊并未接着话题说下去，换了话头。 “她长得像你。”也像我。 “她会比我更好看。” “她的实力很强。”他再说。 她却沉默了。 “息儿……”他忽地沉了声音，“最近我在想——也许——我们错了……” “不!”妫息惊慌道，手中棋子瞬间化为一团粉剂，“我们没错。” 晏殊手下一颤，内心顿生无法言说的悲伤。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我输了!” “你没输！”妫息指着盘面上，己方那被包围的密不透风的棋局，笑意苦涩了几分，“这一次，你又让着我了。” “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他站起身来，绕过石桌，走到她的身边，紧紧拥她入怀，“哪怕让我遍体鳞伤，哪怕要我的性命，我都会在所不辞。” 她的眼睛骤地刷红，泪水禁受不住悲伤的侵蚀，奔腾而出。 “晏殊，对不起……我们早已经回不去了。” …… 钟伯端着吃食恭敬立在不远处。 “王妃，王妃！”他低着头，声色中夹杂着丝丝紧张，“姬公子已经前去东夏了！” “他就没有闹？”一想起这个二弟子，晏殊就觉得一阵头痛。 “这个……”钟伯拉长了音，犹豫一瞬，又道：“姬公子不过是被误导了，属下相信日后姬公子一定会理解王爷你的用心的。” 晏殊冷笑一声。 这逆徒若是知晓他的用心，那就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了。 “晏殊，夜儿是不是还在怨恨着我？”妫息自责道：“当初如果不是我的话，轩儿也就不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与世……” “他哪里来的资格怨恨你？若是怨恨，他最恨的不应该是他自己吗？”晏殊不悦。 “可是……” “息儿，不要想太多。吃点东西吧，你刚醒来，脆弱的很，保护好自己才最重要。” 她羞怯点头，不再说话。在晏殊看不到的角落里，嘴角上扬，双眸露出决绝的得意之色。 正巧捕捉到这一幕的钟伯一愣，赶忙低下头。 他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多余的，勿听勿疑勿说。 028姬夜 远在千里之外。 东夏和北秦的交界处，茂密的森林。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命钱。”刀疤男人左右手各抡着一把大刀，双眸发光，流着口水看着楚相逢和阿甜。 哟，好漂亮的妹子！拉到山上去做压寨夫人刚刚好。 等不及对方回答，山匪头子伸出长满黑色汗毛的粗犷右手，朝着楚相逢的脸摸去。 这皮肤不知是用什么保养的，倒是白皙润滑，像凝脂一般。若是能与之亲近，水乳交融一番的话，一定很销魂。 他的心痒痒的。 “咕咕咕咕咕！”刚被放出的信鸽用力琢上那咸猪手。 收起你的咸猪手，丑货！ 一道石破天惊的痛叫声自山匪头子口中传出，他心头火旺盛，一巴掌拍晕信鸽。 信鸽：……妈的，丑货！ 阿甜快速抽出长刀，捡起地上的信鸽，塞进包裹，拦在楚相逢面前。 “让开，否则我杀了你！” “哟吼，这妹子的性子倒是辣的很，很合我的味儿。”山匪头子一手摸着布满脏乱胡子的下巴，调戏道：“就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还这么够味儿了。” 身后的山匪小弟们跟着哈哈大笑。 阿甜脸涨地通红，提剑就要砍了这满嘴污秽的丑人。 忽而，一道深蓝色的身影飘然而至。 翩飞的衣袍，在风儿的衬托下，似绽放的花儿，又似招摇的花蝴蝶，翩翩起舞。 来人虽是男子，眉眼却是不输女人的妖娆，眸子是世间少见的深红，像足了那些修仙世界中修炼失败，走火入魔的样子。 他神色轻松，嘴角噙着不羁的笑容，双手轻轻一挥，一道道银白的细光自他那宽大的衣袍内翩飞而出。 是银针。 阿甜面色阴沉了些许。 刚才这个男人是故意做出那么一副妖娆勾人的模样吧？ 楚相逢：…… 哇，好骚的一朵蓝色妖姬啊。 几息时间之后。 楚相逢看了看眼前一地的山匪尸体，面无表情地拉着阿甜错过一脸傻笑的蓝衣男子。 姬夜：…… “喂。”眼见楚相逢不愿和自己说话，姬夜忙着唤道：“我救了你们，难道你不应该先谢谢我？” “哦，多谢！”楚相逢加快了脚步。 这男人一看就是一个麻烦综合体，珍惜生命，远离灾源。 眼见美人计无效，姬夜尴尬，追上前去。 “姑娘，我看你们形单影只，甚是孤单无聊。况且，外面危险的很，还是要找一个厉害的人同行才是。” “你这是在推荐你自己吗？”她挑了挑眉。 “正是！”姬夜信誓旦旦道：“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 “不用。”她冷酷拒绝。 默念：珍惜生命，远离灾源。 姬夜脸色微僵，眼见对方越走越远，也不得多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才惊觉自己竟跟不上对方的脚步。 她真的是那个被秦陌禁锢在太子府，好吃懒做的女人？ 心有疑惑，他运转内力，加快步伐，却依旧无法靠近对方一分。只是转眼间，便失了对方的身影。 姬夜轻呵一声，双手枕头，笑得随意而妖娆，“我锁定的猎物，就没有跟丢的时候。” * 东夏国边境忘川城，临渊客栈忘川分店，最靠近假山河流的院子内。 “阁主，我不喜欢那个男人。”阿甜撅着嘴。 除了清影大哥和秦陌之外，所有企图接近大小姐的人都是坏人，尤其是男人。 “不过，好在我们甩掉了那个男人。”阿甜轻吐了一口气。 想到那蓝衣男人的鬼魅身法，她的心总是不安。 “他来了!”楚相逢淡淡看了一眼窗户。 “谁？”阿甜不解，正欲详问一番。 忽听…… “哟，小美人，你跑的还真快，害的我好一番寻找。”姬夜斜靠在窗沿上，擦了擦沾满汗渍的额角，可见他对追她有多执着。 “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差！所以小美人你不用担心我跟不上。” “站住！”阿甜怒道，挡住他的去路，“你若是在敢靠近阁主一分，我就杀了你。”说罢，她抽出一节软剑。 “哦？”他语气依旧轻佻，神色不屑，夹杂着让人难以忽视的蔑视，“你可以试试。” 同一时间，无形的气势如水波荡漾般自他身上快速震荡开来。 阿甜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倒飞出去。 “你……”阿甜哪里肯服输，长期跟在楚相逢身后“作威作福”，早已摆脱了作为奴婢的卑微态度，快速爬起，“你好大的……” “退下！”楚相逢厉喝一声。 “可是，阁主……” “退下！” 离开前，阿甜不忘威胁性地瞪了姬夜一眼。 “你这个小丫鬟，倒是胆大的很，不愧是能跟在幻影阁阁主身边的人。”姬夜轻笑。 自来熟地坐到楚相逢对面，拿起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香四溢。 幻影阁以收集情报出名，除了像万花楼这样的青楼，酒肆茶馆，客栈作坊，只要是人们能够想的到的产业，都有幻影阁的身影。 权势之人皆知幻影阁的无孔不入，可若是说出个详细来，却无从开头。 而这临渊客栈赫然是幻影阁的隐秘产业之一。出于阁主提出的精细化微笑服务，这里的摆设饮食，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然而，这不请自来的妖娆男人却是嫌弃地轻抿一口茶水，又果不其然地听到他说：“真难喝！” 楚相逢内心呵呵。 没见识的野花！ “你跟着我干什么？”她可不相信这人觉得她有趣，才无脑跟上来的。 “觉得你有趣啊。” “呵呵！”经鉴定，这是一个脑子有坑的男人。真以为自己是小说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男主了。 她转身，脱下外袍，准备睡觉。 “我要睡了。” “哦，我知道啊。你放心地睡，我会好好守护你的。” “这里还有很多空房。” “我没钱。” “拿去，不谢！”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厚实沉重的钱袋子，朝着他的额头扔了过去。 砸死你！要不是老娘预测自己打不过你，早就宰了你了。 不错，楚相逢之所以能够忍到现在，是因为她打不过他。 好憋屈！ 在遇到姬夜之前，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牛逼的存在。 现在么……她看了一眼一脸纠结之色的蓝袍男人，嘴角一抽。 这个男人才是最牛逼的。 “你怎么还不走？” “其实我……”他面色复杂，嘴唇张了闭，闭了张，三番四次，“我害怕一个人。” 他怕鬼。 楚相逢：…… 故作高冷的脸差点龟裂。 这看上去狂拽酷霸炫的男人害怕一个人？ “但是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我可以找刚才那个小丫鬟一起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住我的索求。” 他颇为委屈地站起身来。好似即将面对什么惨绝人寰的待遇一般。 阿甜？ “你站住！”楚相逢气急，颇为无奈地扶了扶额，“今晚上你就睡在这里。”她指了指外室的软榻。 身为临渊客栈的主子，所睡所用的自是最好的。 就这客房来说，皆被巧妙地做成了亭台楼阁的模样，单是这卧室就有百平，足以容纳数十人。 深夜。 朦胧中，楚相逢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这种好似脱光了衣服，被人欣赏的感觉让她不喜。想要睁眼，却是不能动作，只能任凭思绪之树蔓延着恐惧。 悠长低沉的男声传来，似意外，似悲伤，似无奈，有似夹杂着丝丝幸灾乐祸。 “想不到那个蠢货竟然会对你下同心蛊。呵呵……” 巨大的阴影渐渐覆下，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那敏感的耳垂上。 楚相逢：…… “你找死！”她忽地睁眼，猛地坐起，一巴掌扇过去，“敢轻薄老娘，你做好去死的准备了？嗯？” 姬夜惊讶不已，忘记被打的肿痛而高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了她许久。 这女人竟然能挣脱他的幻术？ 楚相逢却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拿起藏于枕头下的短刀，以风驰电掣，不可匹敌的气势，划向对方的脖颈。 果然她就不应该忌惮，而留这个男人在身边观察。 兴许她的实力的确不敌他，可若是拼上十二万分的努力，两败俱伤的结果也不无可能。 “哎？哎哎——小美人，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姬夜委屈道。 脖颈间的刺痛感拉回了他的理智，身体灵活反应，这才堪堪避过致命一击。 这女人还真是够狠！ 楚相逢见势，立马收了短刀，露出一脸温柔到滴水的笑容。 姬夜：…… “你不杀我？” “以后杀！”她赶着去找陆清影。若是真弄了个两败俱伤的地步，定会耽误时间，拖累行程。 姬夜:…… “你是舍不得杀了我吧？” “不，我只是没空治伤。” “我就知道你心软。” “你想多了！” “好了，别狡辩了，我知道你害羞。没关系，我不会嘲笑你的。”他笑得如此灿烂，差点闪瞎她的钛合金双眼。 楚相逢：…… 这年头，说老实话，怎么就没人相信了。 转身，上床，掀被服…… “喂，你中了同心蛊。” …… “你就不害怕吗？” …… “我可以帮你解蛊。” 她终于抬头，赏了他一眼。 见对方的心终有所动，姬夜心生一丝快意。 想来也是可怜，一向于万花丛中游刃有余的他，竟会落得因为对方的无视而纠结紧张的地步。 “我若是替你解了同心蛊，你准备怎么回报我？” 楚相逢：…… 还是洗洗睡吧。 姬夜：…… 通常情况下，正常女子不应该是双眸含情，含羞带窃，脆生生地说一句：“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吗？” “喂，你到底要不要我替你解蛊？”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拒绝，姬夜很生气。 “与其说这个，你不如先介绍一下自己。就从你和摄政王晏殊之间那不可言说的复杂关系说起吧。” 姬夜：…… 不可言说？复杂？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你终于想起问我这个问题了！”一定是这个女人对他动心了，才想弄清他的背景。 “你不说也可以。”幻影阁总能查到你的信息。 “我是晏殊的二徒弟。”他快速说道，语气忽而变得鄙夷，“也是秦陌的二师兄。” “哦。”她眯了眯眼。 关系这么简单？有点失望呢！转身，睡觉。 “喂！”姬夜走上前，“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和秦陌之间的恩怨？” “你倒是可以说说。”估计她若是说不感兴趣的话，这人能说出一长串的指责她无心无情的话。 然而—— “他是个不忠不义的家伙！”他忽而顿住口，转而又说道：“反正你记住秦陌那个家伙不是个值得托负终身的好人就是了。你选他还不如选我，至少我比他真实，可靠，也比他好看……” 他盘腿而坐，靠在床沿边，透过飘着纱制窗帘的窗口，看向天边的明月。 “我小时候是个孤儿，每天过着乞讨的日子，我见过很多肮脏的人和灵魂。” 他的思绪飘向远方，“在一次灾难中，大师兄救了我，并且将我带到了北秦。他是那么和蔼可亲，不管我怎么无力耍闹，他总会最大程度地宽容我。” “年少的我以为上天给我带来那么多不幸，是为了给我最好的依靠。可谁知……” 他的声音低沉起来，周身释放着无尽杀意。 “他还是死了……” 纱帘无风而动，花瓶摆设开始震荡，眼见着就要齐齐掉落在地，摔个粉碎。 029收徒 “别说了……” 纤长细腻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左肩上，似温柔，似含着无尽宽容，又似怜悯的声音瞬间打断他心灵的愠怒，抚平那即将暴走的心。 “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不好吧。”她说。 他浑身一震，一股酸涩之感涌上心头。 “都过去了，看淡过去，放过自己。”她又说。 “你……”姬夜转头，正欲发表一番肺腑之言，待见女人闭着眼，嘴角流着口水，面色骤黑。 这女人刚才是在说梦话吧？ 绝对是的吧！ 真是一个不讨喜的女人! 他面上嫌弃，动作却是轻柔地缓缓放下她的身体，给她掖好棉被，确认她不会着凉之后，这才回了自己的软榻。 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他索性坐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颗干掉的果子，从那形状，模糊可辨是糖葫芦的模样。 大师兄，秦陌这个伪君子怎么就这么走运，能有楚相逢这样的傻女人相伴？ 翌日，天还未亮，阿甜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楚相逢的房间。 见楚相逢还未起身，也不离开，就这么直直站在姬夜面前，“穷凶极恶”地看着对方。 作为大小姐的心腹，她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别人。 姬夜：…… 这小侍女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跟在小美人身边，只有拖后腿的份吧——如果能立刻干掉这个侍女就好了。 可是，小美人应该会生气吧。 “如果你不是她的侍女，早就死了千百遍了。”他是个有脾气的人。 阿甜冷哼一声，不答。 自从跟在大小姐身后，闯刀山下火海，像这样威胁的话，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姬夜有点生气，楚相逢那个女人也就算了，面前这区区一个小小的侍女也敢对他放肆，简直找死。 心越冷，面上越笑得灿烂。 阿甜顿觉不好，却为时已晚。 “敢和我对着干的人，早已是枯骨一具。”冰凉透骨的声音似那腊月寒霜，自她的耳后传来，迅速包裹着她单薄的身体。 阿甜一身虚汗，无力瘫坐下去。 这男人会分身之术？ 不，不是的。 眼前的“人”身形很淡，隐隐约约中在左右飘荡，缓缓飘散。再看，这才发现对方竟是因为身形速度太快，留下的残影。 这样的身手，她只从大小姐身上看到过。 这男人…… 阿甜只觉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光，不得动弹，只得等待那傲视生命的主宰了结她的性命。 如此绝望，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抗之意。 “年轻人，火气这么大做什么？”楚相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拍着姬夜的肩膀。 明明是慵懒的，让人倦怠的声音，却好似天籁之音，瞬间给予了阿甜力气。 “阁主！”阿甜喜出望外。身子虽依旧颤抖，却已经可以勉强站起。 这个男人太恐怖了，幸好她有大小姐。 姬夜立马消散了身上的气势，露出讨好笑容。 “小美人，你醒了！你看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对了，刚才我在试探你的侍女，看看她适不适合继续陪在你身边。” 阿甜:…… 这男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无敌了。大小姐，你千万不要相信他啊。刚才这个男人要杀我，大小姐…… 有这男人在场，她不敢明着说。 “哦。你干的好。”楚相逢手下力道更大，捏的男人的肩骨咯吱响。 她凑近他的耳，轻启红唇，张了又闭。 “她是我的人，懂？” 姬夜笑得更加灿烂。 阿甜：…… 大小姐，你疯了！这么明显的假话，你不能相信啊。 “我觉得这丫头实力不行，既然你准备跟着我的话，那就瞬便将这丫头的身手锻炼了吧。”楚相逢眯了眯眼，笑容透着几丝耐人寻味且不可捉摸的气息。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补充道：“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怕是面上无关。” 姬夜当即黑了脸，一把甩开楚相逢的手，“你做梦！”尖利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临渊客栈。 住客们恼了。 “混账东西，大早上的不睡觉，吵什么吵，担心老子宰了你。” “隔壁的，什么玩意儿，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过来，爷好好教育你一下什么叫做尊重。” “楼上的，你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太监？” …… 咒骂声此起彼伏，掌柜的以及小二哪里真敢来找临渊客栈的主子讨要说法，纷纷陪着笑脸，前去安慰那些怒意腾腾的宾客。 模模糊糊间，楚相逢好似听到什么“免费”“住一送一”之类的字眼，面黑如锅底。 白花花的银子，就因为这面前的公鸭嗓子没了？ 深呼吸。 他强，她忍。 姬夜一把隔空抓过站在一边，处于呆愣状态的阿甜。 阿甜：…… 大小姐刚才说什么了？让这个深不可测的腹黑男人教她武功？这是要让这个男人收她为徒吗？ 大小姐呀，她不敢啊！ 却听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让我收这么一个没有眼力劲儿，内力根基尚浅，蠢笨如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丑女为徒？你这是在说什么白日梦话？你当我是傻子!哈？” 他平生最讨厌女人的碰触，更别说还要收徒弟了。 阿甜低下头，怅然不已。 她的确蠢笨如猪，否则的话，也就不用在每每遇到突发状况时，还需要大小姐去救了。 大小姐如今将她推给别人教授武功，是觉得她是个累赘，开始厌弃她了吗？ “哦。不收也是可以的。”楚相逢摊了摊手，鄙视之情太过明显。 “我看你这孤僻的性子，定是不受欢迎的。教人武功，想必也是不行的。人品嘛……” 她上下左右来来回回仔细地打量了对方几眼，啧啧有声，这才缓缓道：“想必也是不行的！刚才我也只是脑子一热而已，现在仔细想想，将阿甜交给你教导，肯定是要误人子弟的。算了算了，当我胡说就好，你‘千万’不要介意。” 阿甜大喜。 大小姐不嫌弃她。 “不行！”尊严受损，姬夜又是一阵尖叫，“我教！” 阿甜脸黑。 你个臭不要脸的。 “你不用勉强，我知道你没这本事。没有金刚钻，何必又要揽那瓷器活儿。省的到时候教出个废物出来，将你愚蠢的资质表现出来。到时候，你一定会怨恨我。此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她一边摇着头，一边拉过阿甜，作势就要离开。 阿甜感动更甚。 果然，大小姐还是在乎她的。 “我说过——‘我教’！”姬夜一把拦在二人面前，双目恶狠狠地看着楚相逢——身后的阿甜，一字一顿道：“即便她是个蠢材，我也会让她脱胎换骨，变成天才是不可能的，成为人才还是有机会的。” 阿甜：…… 大小姐，我们快走吧。这男人太恐怖了，我不要再留在这里。 “你真不用勉强自己。”楚相逢面露难色。 姬夜一把拽过阿甜，愤怒道：“我说过我教就是我教，你若是再拒绝，别怪我不客气了。” 楚相逢：…… 年轻人，收徒就收徒，露出那么苦大仇深的表情做什么？ “好吧!”她转过身子，一手握拳，双眼眨啊眨，鼓励阿甜道：“阿甜，加油，我看好你哟。” 阿甜：…… “大小姐，我不要啊！我要跟着你，我不要……”哭喊声嘎然而止。 姬夜收回手刀，嫌弃地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阿甜。走到桌边，快速拿起茶壶，咕噜咕噜地灌下去。 030敌意 一分钟之后。 “咔嚓！”桌子应声碎裂，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上了当，机械回头，咬牙道：“你倒是聪明的很！” 达成了目的，楚相逢继续伪装，伸了个懒腰，反问：“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一副涉世未深，单纯可人的大白兔模样。 “你少给我装蒜！”生平第一次，被人耍着收了徒，姬夜很生气。 “切，小气鬼！”楚相逢撇撇嘴，“昨晚上，王母娘娘告诉我，说你命中带煞，犯下的杀孽深重。要做些善事来冲淡，否则的话，你下辈子是要入畜生道的。” “楚——相——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忽而收了笑容，“就当作我欠你一个人情。” “哦？”他忽而笑了开来，“你就不担心我利用这个人情，让你去做有违道义，伤害你的事情？” “你会吗？”她眨眨眼，一脸纯真无辜的模样。 “我不会吗？” “你会吗？” “我不会吗？” “我相信你会。” “不，我不会！” “啪”一声响，她拍案叫绝，“呐，话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食言啊。” 姬夜：…… “楚相逢，你给我站住！” 姬夜一路追着楚相逢出了门，叽叽喳喳，看那好似永不会闭上的口型和愤怒的表情，估计都是一些不好听的话。 吃完早饭，打包好口粮，跟掌柜的吩咐了一些事情，她瞬便揣了数千万银票，扛着昏迷的阿甜，这才匆匆离开。 还不知清影现在的状况，她很赶时间。 豪华版三力马车上，似是意识到对方的狼心狗肺程度早已不是自己能够理解的范围，姬夜终于闭上了不甘的嘴。 楚相逢点点头，心道：孺子可教。 掏出耳中棉花，一手撑着下巴，看窗外的绿林红花，山高水长，草长莺飞以及那旭日下氤氲着的彩虹。 姬夜：…… 想要继续骂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只得舔着脸，拿了楚相逢事先准备好的佳酿美酒。 那酒入口香醇浓郁，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是他喜欢的味道。 东夏东临大海，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没有大干大旱的残酷，没有寒雪飘飞的孤寂，亦没有饿殍遍野的残忍。 第无数次踏足这方天地，第无数次地被这独有的美好吸引。 楚相逢暗暗感叹着：美，舒适，真适合养老。 如果清影在身边就好了，他定会指着那些她不认识的花草林木，从根源品种到发展甚至于生活习性，一一耐心解释。 他是那般的温和，每每和人接触，便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她便听得这里的人处处说着传说中的妙女子。 说书人一手拿着惊堂木，声色并茂地说着当朝最风光的人。 “安国长公主，是历代以来第一个堪当皇太女之位的人。身为女儿身，却不屈居于闺阁之内。她翻手云，覆手雨，不论那些朝堂之上如何波光诡异，她都会为我们百姓伸张正义。” “啪”一声响，说书人唾沫横飞，激动道：“且说那寿王自小就是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闲王。奈何皇帝纵容，日日无法无天。可长公主敢当众捆绑寿王，让寿王向平民道歉……” “好厉害啊！”楚相逢不禁出口赞扬。 她最是崇拜且佩服这样的奇女子。 “你喜欢这个长公主？”白衣少年陆清影小心问道。 “嗯，如果能够拿到她的签名就更好了。” “签名？”陆清影不懂，再问：“你想见长公主？” 少女时期的她点头，若有所思地问：“你认识那长公主么？” 少年当即羞红了脸。 他羞涩地说：“我虽是长公主之长子，却无心皇家事，更喜欢云游野鹤的生活。” 他焦急地说：“相逢，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远离我，忌惮我。我其实也是个人，想要个倾心相待的朋友。 他又无奈地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希望是无人知晓我的娘是谁。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任性地做自己。” 其实，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份。 往事如风，吹散，只留一片摸不着看不见的记忆。 楚相逢放下窗帘，暗叹一口气。 曾经千方百计摆脱皇家子身份的他，应该想不到今日的种种吧。 “你在想秦陌那个伪君子？” 楚相逢：…… 一时沉浸在过去的感怀中，差点忘记了还有个灾源在车上。 “没有。”她诚实道。 “你当我是傻子！”姬夜冷哼一声，自以为窥得天机，讥讽道：“相信我，秦陌不是个好人。你最好尽快跟他撇清关系。” “然后呢？”她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然后……”他浪荡一笑，笑意亦不达眼底，“你看我如何？不论是长相还是实力，都比他强。要不，我就勉强地接受你跟在我身边吧。” “谢谢您嘞。” “不客气，既然我收了你的侍女为徒。那么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不必见外。”他颇有几分自来熟，惹得楚相逢一阵又一阵的白眼。 “姬夜！”她第一次唤他的名：“你很闲？” “不，我很忙！不过为了你，我可以很闲！” 楚相逢：…… 这是个够狠且不要脸的人，不能得罪。 阿甜充当马夫的角色，自是不知这两人间的“刀光剑火”。双手有力地握着马鞭，斗志昂扬。 她一定会将那个臭男人的本事学会，然后杀了他，保护大小姐。 命运的车轮走过泥泞不堪的山路，擦过民间万千花火，带着命中人的期待，翩然而至。 十日前，安国长公主府。 北秦太子秦陌突然出现在陆清影的面前，给了后者一个难堪的选择。 “保安国公主，还是保东夏?” 陆清影并不敢小看对方。虽未曾直接接触过秦陌，他却从民间乃至贵族口中得知：这个刚上任没几年的北秦太子是个狠角色。 “我的答案重要吗？”他自嘲地笑了笑，冷脸看了一眼将自己包围的侍卫。 这些都是曾经誓言“要忠诚拥护且要效忠安国长公主”的人，如今倒成为了敌国的走狗。 当真是讽刺！ “你说的对，不重要！”秦陌勾唇，抬起修长有力的双腿，步步逼近。 031矛盾 在得知一个名为陆清影的男人陪伴了楚相逢两年，不，或者更长时间的时候，秦陌心生嫉妒，曾一度激动地想要先杀了陆清影而后快。 “如果你死，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了安国公主。”他的语气酸溜溜的，夹杂着恨意。 陆清影一怔，无法理解对方对自己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想到楚相逢和对方曾经的关系，心有疑虑。 难道秦陌知道了两年前正是他帮助相逢离开英武侯府这件事？ “怎么？不敢了？”秦陌讥讽，“想不到世人口中的大忠大义的清影公子也会怕死。” “三哥。”对于秦陌一反常态的推脱，知音甚是不赞同，轻声提醒道：“直接杀了他就是，何必多话？” 秦陌斜了她一眼。 本太子跟情敌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知音:…… 三哥这眼神怪怪的，就好似她阻拦了三哥炫耀自己似的…… 炫耀？怎么会?三哥需要跟一个处处不及他的人炫耀？不可能！绝对是她想岔了。 陆清影轻笑一声，“若是我死了，你就会放了安国长公主？放了东夏？” 笑话！他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世子，哪里能值一个手握重权的长公主以及一个国家？ 秦陌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自然不会！你以为你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世子能够和整个东夏相抵？”秦陌俨然失了耐性。 和对方周旋这么久，不过想看这清影公子是个怎么优秀的人罢了，如今看着，倒是失望了不少。 “你简直欺人太甚！”事到如今，陆清影哪里不知自己被戏耍了的事实，举剑就朝着对方砍去。 “狂妄！”秦陌跃身而上。 周围人齐齐让开。 自从太子殿下离开秦国之后，心情不定，日日发火，今日得见清影公子，这火气看上去更旺了点。 韩子高敏锐地察觉到：秦陌这变化倒是跟他家小侄子抢不到糖吃，耍脾气的模样相似。 韩子高：…… 他怎么会这么想？ 想想三哥是什么人？那可是人见人怕的北秦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耍脾气？ 可—— 在见到这太子殿下几次三方戏耍陆清影，就是迟迟不下杀手，内心大骇。 三哥真地在生气？ 他为什么生气？ 仔细想想，三哥出发前，见了谁？哦，对了，是楚相逢。 而陆清影是谁？哦，好像是幻影阁明面上的一把手，所以—— 侦破真相的韩子高猛地捂紧嘴巴。 娘啊，太子殿下，咱能不要这么小气，好么？你若真杀了陆清影，楚相逢一定会宰了我们的啊。 他立马将知音推出去，催促道：“知音，三哥在作死。你赶紧的，上去阻止！” 知音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刚踏出一步，停住。 如果楚相逢知晓是三哥杀了陆清影的话…… “知音，你在干什么？”韩子高焦急催促道。 “你怎么不上？”知音收回脚。 “你的实力比我强！”眼见着秦陌就快要杀了陆清影，韩子高急了。 “呵呵！”知音不进，反而后退了几步，“我才不想受到无妄之灾。” 韩子高：…… 娘的，知音怎么变这么聪明了？真是活见鬼！ 找不到冤大头，为了不被楚相逢杀了，为了美好的未来，他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冲上前去。 却听“哐当”声响，白玉地面轰然塌陷。 陆清影深陷其中，再无法动弹。 韩子高心漏一拍，完了！要死了，楚相逢要杀人了。娘啊，你怎么死那么早啊，儿子苦啊。 “我不杀你！”忽听秦陌如是道。 韩子高：…… 还好——还好！三哥智商还在线，吓死本宝宝了。 又听陆清影隐忍的闷哼声。 韩子高：…… 完蛋了，三哥这是废了陆清影？三哥啊，你这是和自己有多过不去？ “我不杀你！”秦陌怜悯地笑了笑，重复道。 韩子高：…… 暗抹一把辛酸泪，不杀就好，杀了陆清影，他们所有人都要完球。 从未有一天，陆清影觉得自己这般没用。 拼命赶回东夏，非但没有帮到安国长公主。如今更因为对手的怜悯和不屑，而得了性命。 莫大的讽刺！ 手脚筋被断，溢出的鲜红，无不在明晃晃地嘲笑着他的懦弱和无能。 他面露绝望，心如破碎的玻璃，再无完好的可能。 见到“情敌”如此自暴自弃，秦陌忽而觉得烦躁。他打赢了陆清影，证明了自己比对方强，更适合站在相逢的身边。 可—— 为何感受不到期待中的兴奋和开怀。 他做错了吗？ 不，他没错！ 他在向她证明自己很厉害，他只是为了他和她的未来！他没有错！ 废了陆清影，他就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抛弃，就不用担心别人能够得到她的心，她的关注。 他没错！ 奈何——因心慌而导致的心跳加速无一不在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她知道后会生气，甚至会离开他。 “韩子高，赶紧医治他！”理智回线，秦陌尖声呐喊，“快，快救他。”继而慌乱地逃离开来。 韩子高：…… 三哥，你特么地神经病啊。把人打残了，还要我救。怎么救？ 他内心虽是不愿，却跳下了深坑，迈到了陆清影身边，但见对方脏污辨不清容貌的脸上，及那自眼角向下延伸着的晶莹泪水。 “抱歉！”他愧疚道出。 落得一个残废，终身不能继续习武的境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就好比那天灾之难。 陆清影，要恨就恨你的出身吧！ 深夜的风，带来海水的清新。窗外偶尔会传来打更人的声音，让那些彻夜难眠的人更加清醒。 深秋将至，繁华的花儿们纷纷垂下骄傲的头颅，显现出一片颓败的气息。 暗淡的月洒下惨白色的光，透过奢华刻金镂空的纸窗户，落在陆清影的脸上。 他睁着眼，眸色黯淡，一眨不眨，一动不动。 水雾沁出，附在本应清明的双瞳上。 他看不清头顶那本应熟悉的床帏究竟是何形状？又是何色彩？ 今日，他经历了这一生都无法接受的痛。 他没能保住自己尊重的母亲，没能保住东夏的尊严，更没有保住自己。 他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之子，却也是对手因一时怜悯而留下性命的废物。 视线更加模糊，直至滚汤的泪水滑过他的脸颊，湿透枕头。 032初遇 他微微转过头，待见到静置在一边的白色绸缎发带，这才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这是在韩子高给他医治之时，他拜托后者从自己身上拿出来的。 如今，没了武功的他无颜再见她，只能睹物思人。 记忆中，少女娇俏的笑容，那明明稚嫩，却透着无尽侠气的爽朗声音，是他此生最大的依恋。 年少时，他不喜皇家的古板教条，条条框框的约束，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独自“逃离！” 他自小聪慧，熟读三书五经，精通治国之术，更心怀权贵之人少有的善良。 他悟性极高，身手敏锐，比同龄人甚至年长之人都厉害的多。 他是那么的自信，以至于在面对暗杀时，从未想过后退。却也因为这份执着，一次次地将他比逼入险境。 高山峻岭，河水湍湍，在无尽的厮杀中，燃上了血腥的气味，变得阴兀。 他杀死了敌人，却也落得重伤到无法动弹的地步。 幽深的夜，是夜之捕食者最兴奋的时刻。 野狼们步步逼近，眼露贪婪和狰狞的幽绿瞳光。 他这才自知何为自大的代价。那一刻，他第一次和死神如此接近。 想要呐喊求救，可这荒山之处，哪里有人？ 想要起身搏斗，可那遍布狰狞伤口的双臂如何能握的住那上十斤的利刃？ 想要祈求好运降临，祈求这些恶狼们瞧不上他，可数月来的漂泊逃亡生活，让他瘦成了皮包骨。奈何恶狼们根本不在乎肉多肉少，只要有食物，那就是天赐。 那些散发着腥稠的浑浊口液落在他的额头，手臂上，他终究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救命啊！”他大声哭泣，尖叫，“滚开，你们这些畜生！我可是东夏国最尊贵的长公主之子。我很瘦，肉也不好吃，你们快走。否则我娘知道了，一定会宰了你们，烤了。” 他自小就羡慕那些长在平凡人家的孩子，是以不如其他勋贵子弟，他喜欢称呼母亲为母妃，而是“娘”。 饿狼们：…… 这小子之前不是还挺厉害的，杀了那么多看上去很厉害的大人? 受大脑构造的影响，饿狼们想不通深层次的理由。 他哭喊的更加厉害了，手舞足蹈，倒是阴差阳错地甩开了最先扑上来的恶狼。 饿狼们也更加急切了，齐齐扑上去，张开大口就要撕下一块皮肉。 他：……浑身颤抖。 真的要死了！被生吞活剥，应该很痛吧。 然而——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一声痛苦的狼鸣声响起，继而是两声——最后是一整片。 娇小的粉色身影淡步走近，双手上下来回抛着两块足有鸡蛋大小的石头。 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面容虽未完全长开，可看那双水灵灵的漆黑瞳眸，洁白细腻的如玉肌肤，精美的五观如此惹人眼，不难预测她日后的风华绝代。 “扑通”“扑通！”陆清影的心跳声渐大。 好可爱的少女！陆清影内心赞叹，脸上滚烫。 娘，我遇到了比你更好看的人了。我决定了，我要娶她！ 彼时，夕阳西下，洒下氤氲的红。那些氤氲的光将少女围成一圈，给她增添了几分神圣。 她自天边来，那般不羁，可爱，让人心生向往。 她是他的女神，却是饿狼们的噩梦。 又是一瞬间，恶狼死了一片。今生不多的饿狼们加紧尾巴，不停后退，最后慌乱而逃。 人类什么的，果然是最可怕的了。它们不过就是想要吃顿饭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没事吧？”少女扔了石头，拍了拍手，踱步走近，笑道：“你能自己起来吗？” 陆清影傻傻点头，用力站起，才到一半，却又跌倒下去。 陆清影：……好丢脸。 楚相逢：…… “拉住！”她嫌弃地伸出手，“我送你出去。这荒林里太危险了。” 他比她高上不少，趴在她的后背上，双脚还在地上拖着。 脚底流着血，滑过一层层细沙石子，很痛。他却隐忍着，不哼一声。 娘说过，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可随意在人前表露自己的懦弱，尤其还是在心上人面前。 少女有所察，皱了皱眉，纠结一瞬，撇了撇嘴，双手这才勾起他的双脚。 真他妈的重，该死的孩童身体。 陆清影脸上火辣辣的疼，迟疑道：“我很重，要不你先放我下来？” “然后等那些狼回来，将你生吞活剥了？”少女的语气很冲。 妈的，该死的善心。 她只不过想要出来散个心，也能见到小孩被狼围攻的画面！而她最见不得小孩子被欺负，哭唧唧的傻逼样子，这才出了手。 陆清影沉默。 他不想死。 他看了看少女圆润漆黑的头，闻着那淡雅死兰花的发香，暗暗发誓：以后我一定娶她，让她过好日子。 两个小孩突兀地出现在临渊客栈，掌柜的并不意外，熟练的引着人进入了最隐蔽的院子。 “主子，大夫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掌柜的是个年轻男子，约二十岁不到的样子，说话时，姿态恭敬，像足了属下对着安国长公主的姿态。 主子？ 陆清影心惊，看向楚相逢的眸色更深了几分。 难道说这少女出自什么了不得的世家？ 如果是世家的话，想要联姻的话，那就难了。除非——他遵从娘的期待，入仕，才有可能联姻。若单是以闲散世子的身份的话—— 不过，她救了他！他的命就是她的，自由什么的都可以抛弃。 安国长公主：…… 儿砸，你这么不坚定，真的好吗？ 她坐在床边，一定不定地看着他，面色时而纠结，时而困惑，时而似染了光，时而又暗淡下去，最后她站起身来，走向一边挂有长剑的墙面。 陆清影：…… 她要杀了自己吗？身上的伤已经被治的差不多了，现在跑，也许还有逃生的机会。 右脚还未着地，他又收了回去。 算了，没有她，他早就成了饿狼们的食物了。他的命早就是她的了。如今她想要拿回去，也无不可。 他如此天真地想着，双眸紧紧盯着少女脚上那双精致的粉红金丝绣边绣鞋。 “姑娘！”他慌张出口，怕自己再不说话，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嗯？”少女回眸，心生不悦。 这孩子一副披头散发的样子，真难看。 “谢谢你救了我。” “哦。”这孩子的头发黑而浓密，光滑的很，若是扎起来，应该更好看。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还有——”他突地低下头，久久不说话。 楚相逢敏锐地察觉到他耳根出的红。这孩子发烧了？难道是因为那些用在他身上的药，产生了副作用。 也许是吧。 又听他说：“这几天的日子算是我偷来的，以后我都会记得你的。”如果有来世今生，他愿意再遇到她，即便她还会再要一次他的性命。 “别！”楚相逢慌忙打断。 救小孩什么的，太麻烦了。一旦被小孩缠上，这辈子都摆脱不掉了，就跟她收的那些幻影阁内的小鬼一样。 “哦。”他略微失落。 她这是嫌弃他这个累赘了吗？ 见小孩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楚相逢继续朝着前走。 陆清影眼睁睁地看到她走到长剑前，眼睁睁地看着她提起右手，眼睁睁地看着她——错过长剑，摸向正下方的柜子上。 然后见她神速抽出一根洁白的绸缎发带。 陆清影：…… 她不杀他？还是说她眼神不好？ “姑娘，剑在墙上。”他贴心地提醒。 “我要剑干什么？”少女皱眉。 这剑钝的很，切个蔬菜都不利索。要不是这剑做摆设好看，她早就扔了！ “你不是要……”少年赶忙闭嘴，双眸含光，释放出无尽的喜悦，“你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从恶狼口下救了他，再杀他，她这是有多闲？ 古代的孩子啊，果真麻烦，这么小，就有被害妄想症了。真可怜！ 像她还是孩子的时候，每天都在惦记着怎么打退那些野狗，找到吃的呢。 “来，我给你扎头发。”她轻轻将他拉起，手速颇快地在他头上倒腾起来。 陆清影虽瘦，面向却是很好看。白皙可人的肌肤，一笑起来，两颊就显现出的可爱酒窝，无一不撞击着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头发真顺，真好看，真想摸一摸。 “来，阿姨抱一个。”她一脸慈爱笑容。 只可惜这笑容出现在稚嫩的女孩脸上，倒显得怪异的很。 “什么？”陆清影深刻怀疑这小姑娘脑袋不太好。 楚相逢轻咳一声，掩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清影，你可以叫我清影！” “我叫楚相逢，以后你就是我幻影阁的人了。”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被这小破孩萌到了。 033亡魂 往事暮暮，化为久久落不下的水雾，悬在心头，让人久久不能释怀。 少女天真随意的笑容成为他此生唯一的追求。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安心待在幻影阁，静心跟随在她身边，却不曾想如今会成为废物。 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她的身边？ 此刻，他甚至后悔回到东夏，后悔不该挑衅秦陌，更后悔自己无力改变已成的事实。 如果没有回来的话，该多好啊。 * 乌云遮挡住最后一抹微弱的月华，将世间最后一丝光明驱散。 “谁？”他猛地看向窗外的树影攒攒。 “想不到你都成了一个废人，警觉度倒是让人意外。”知音翻窗而入，面色高傲，毫不掩饰内心的鄙视和厌恶。 只要是和楚相逢那个贱女人有关的人，都是那么让人厌恶。 “你来干什么？”陆清影和知音并不熟悉，只知这个女人是秦陌的师妹。 “你不恨楚相逢吗？”她问。 “我为什么要恨她？”陆清影不解。 “自然是因为她的存在，你才成为了一个废人啊。如果不是她，现在的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安国长公主之子，过着随心所欲的逍遥且自在的日子，又怎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像个阶下囚，被困在这里？” “这和她无关。”陆清影不喜知音的态度。 “你们还真是一样的贱啊。”知音抽出长剑，缓缓走近，眼中释放着浓浓的得逞之意。 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那个小贱人是个好人？凭什么所有人都护着那个小贱人？都是一群该死的废物! “如果你死了，我想楚相逢那个贱人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吧。” “你……”陆清影心慌，可话还未问出口，便嘎然而止。 他的神色就此停留在最为震惊的时刻。 那双本应清润的眸子大睁着，继而渐渐浑浊起来，透着不甘和痛苦。 寒风渐起，洁白的绸缎发带被剑气卷起，“撕拉”一声，瞬间化为两节，正好遮挡住那双猩红的双目上。 大脑愈发浑浊，他再也没有机会去见思念中的人儿。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分，他只剩唯一的祝福——愿她一世安好。 相逢，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知音厌恶地收起长剑，一脚踢了踢他，唾骂一声“废物！”这才觉得舒心了不少。 她轻笑一声，继而快速闪出窗户。 寂静的房间，只听蜡烛“刺啦”声响，伴着秋夜的寒风，左右摇摆，挣扎燃烧，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 楚相逢和阿甜身形灵活地越过重重高墙，紧跟在后的姬夜倒是随意的很。 他踏着寒风，一副游刃有余模样。 “他在哪？”楚相逢轻问。 姬夜说过这长公主府内，有他的人，他非常清楚陆卿影所在的位置，如此倒也省了一番探查的时间和不必要的麻烦。 “你急什么？”姬夜一手绕过她的脖颈，搭在她的右肩上，轻松道：“有我的人守着那个小子，难不成你还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楚相逢并未回答，看了看自肩头垂落而下的白皙手指，皱了皱眉。 “你的手很长。”请好好控制。 “那是自然！不是我自夸，与那些糙汉子相比，我的手自是好看的。”姬夜洋洋自得。 “哦？”楚相逢挑唇，“那和秦陌相比呢？” 姬夜顿了一下，面色以肉眼不可查的速度暗沉下来。 他最讨厌别人拿他和秦陌这个伪君子相比。 见对方吃瘪，楚相逢心情并未大好。内心的不安渐渐扩大，一股莫名的悲伤缓缓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寒风好似再刺骨了几分，她不禁收了收衣襟。 恍然间，一阵阴冷气息印上她的后背，紧接着是一股阴冷的风吹在她的耳边。 “相逢——” 声音清润如竹，是她所熟悉的。只不过这感觉却——似幽怨，似怀念，似不舍，又似绝望。 清影？ 她猛地回头，只见一片幽深无尽头的黑。 “你刚才和我说话了？”她皱眉看向姬夜。 姬夜眨眨眼，笑道：“我倒是想和你说话，可是小美人你不想听啊。” 楚相逢看回身后的幽深，内心的不安继续放大，悲戚之感更加浓郁。 她总觉得有双眼隐在暗处，观望着她。意外的是，她并不排斥。 长公主府各处守卫很森严，隔三岔五的地方都有侍卫巡视，算是天衣无缝。 越往深处走，楚相逢越发惊叹。 看来晏殊和秦陌的本事很大，竟然能完好地控制长公主府。 只可惜—— 她默默地看一眼姬夜。 只可惜有这么一个吃里爬外的猪队友，晏殊要是知道，怕是会气的吐血。 似是察觉到楚相逢的注视，姬夜快速转脸，一脸不羁放荡的笑容看的楚相逢嘴角直抽。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他凑近她，诱惑问道。 楚相逢：...... …… 幽深的隧道，绵延千里。 每隔百米的距离，便会有一颗诺大的夜明珠，将洞内照的通明澄澈。 阿甜警惕地守在楚相逢身边，面色不善地瞪着姬夜。 离我家大小姐远一点。 姬夜:…… 他怕是收了一个白眼狼徒弟。 “待会儿我带你找到了你想要找的人，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姬夜再次开口。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内心的不安还在扩大，楚相逢俨然失了继续说话的兴趣。 姬夜心情颇好，心中计划着怎么利用这个人情。 比如说让楚相逢帮他废了秦陌什么的，单是想一想，就好开心。 三人畅通无阻，直至来到最靠东边的院子。 门外，两侍卫瘫坐在两侧，头似小鸡啄米般，不停地向下点着，发出一阵鼾声。 姬夜：…… “混账东西，你们在干什么？”他敲醒两人。 被人突地打了脑袋，两侍卫正欲发怒，骂“不长眼的东西”，待见到来人的面目，瞠目结舌。 “二二二——二爷——”瑟瑟发抖ing。 二爷这要吃人的眼神好可怕！爹啊，娘啊，儿子要回家。 “陆公子安好。”其中一人很有眼力劲儿，赶忙上前讨好道：“我兄弟二人一直守在这里，陆公子不会出事的。” 这里是长公主府，还有秦太子在这，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前来暗杀？二爷多虑了。 “那你们偷睡是怎么回事？”姬夜不满。 觉得训斥下属的自己一定帅呆了。偷看一眼楚相逢，但见对方双眼隐隐含着水光。 姬夜：…… 需要感动成这样吗？ 两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他们不知道啊，怎么就睡着了呢？太奇怪了。 时间紧急，姬夜不欲多问，冷哼一声，推开门，带着侍卫装扮的阿甜和楚相逢步入院中。 034决裂 院内灯火辉煌，室内倒是漆黑一片。 楚相逢内心难以控制的痛，强烈的不安化为实质，逼迫着她快速奔上前。 银白的月光穿过大开的门，落在床上——的人儿身上。 白衣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面色苍白，形容销瘦，似是经历过大病大灾。他大张着嘴，好似在呐喊，又好似在挣扎。 洁白的绸缎掩盖住那人的双眼，就好似他——与世长辞了一般。 清影大哥？阿甜呆坐在地，双眼瞬间通红一片。 姬夜面色亦是煞白一片。 陆清影竟然在他的保护下——死了！混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这么做？ 小美人还在这里，若是看到了这一幕…… 他猛地转眸，看向步履踉跄地楚相逢。 他负了对她的承诺，她会不会生气？ “清影？”楚相逢不敢大声呼唤，双脚一颤，差点跌倒在地。 “清影？”她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我来接你了，你起来好不好？” 她轻轻拉住他的手，突觉异样，赶忙仔细查看他的手脚筋。 全部被挑断！ 清影这是被人废了吗？ 内心的痛楚再无处安放，泪水如决堤的海水，奔涌而出。恍惚间，她好像听到—— “相逢，不要哭。”熟悉的阴冷声传来，她却是惊喜。慌张回眸，看向虚无的半空。 “清影！”她惊喜呼唤，却再听不到那期待的声音。 她站起身来，忽而狂喜，忽而失落，忽而坚定，忽而又绝望。 她在室内转来转去，兜兜转转，好似永无停止的地步。 在阿甜看来，却是疯癫的模样。 她抽泣着，紧紧抱住楚相逢。 “阁主，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很伤心，很担心！清影大哥死了，如果你也出什么事情的话，我怎么办？幻影阁怎么办？阁主——” 幻影阁? 楚相逢这才停下，呆愣地看着阿甜，缓缓地问：“阿甜？” “是，我在。” “清影人呢？” 阿甜只能哽咽。 楚相逢苦笑一声，面色更加苍白，似是遭受五雷轰顶，面露绝望。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到床边，右手伸向陆卿影的面颊。 微风吹落他脸上的发带，露出早已失去光泽的双瞳。 他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她闭上眼，抱起他，转身，一步步走出。 “小美人……”姬夜无地自容，却是控制不住地开口，“我……”终不知该说些什么。人都死了，说再多安慰的话，又有什么用？ 她忽而站住，却并未回头，而是看向门外不远处渐渐逼近的火把，讥讽一笑。 “不要说话，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杀了你。”她的声音哽咽，极致隐忍的痛苦让她面色狰狞。 姬夜收回迈出的右脚，一动不动。 没有护住人，终究是他失言了。 火把攒动，在一番震天的地震中，红衣男人快步跨进。 即便是身在远处，阿甜也能感受到来人的愤怒。 待看清站在为首位置的白裙女子，秦陌狂喜。可见到她悲痛仇视的神色以及静静躺在她怀中的尸体，心下大骇。 “相逢……我……”内心生出浓浓的担忧和害怕。 同一时间，狂风暴起，白色身影快如闪电，带着强劲的力道，袭向他的面门。 “三哥？”韩子高赶忙冲上前。 虽避免了秦陌被杀的结局，自己却被重创，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击在墙上，昏迷过去。 楚相逢轻哧一声，面色高傲，不屑地看了一眼绿衣男子，再看回秦陌，嘴角微扬，划出一抹嗜血的笑。 讥讽且无情。 她错信了他！他辜负了她的信任！ “相逢，你听我解释。”秦陌慌张开口，“我……” 还未等他说出后面的话，楚相逢再次以雷霆之势冲上前来。 所有人惊呆了。 这个女人是谁，为何能够挡得住太子殿下的招式? 看对方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力好似还在太子殿下之上。 “杀了刺客！”知音内心大喜，面上却是做出愤怒姿态。 霎时间，侍卫们快速亮出武器，还未迈出一步，却是被阿甜以及姬夜挡住。下一瞬，纷纷被一股无形的气浪震飞，死的死，伤的伤，哀嚎遍地。 “姬夜！”知音咬牙切齿，“你这是要背叛师父，背叛秦国吗？” 姬夜耻笑一声，不以为然道:“知音，你这就说错了。我不曾承认过自己有师父，更不是秦国的子民，便也谈不上背叛了。倒是你……” 他上下看了她一眼，讥讽道：“你身为南楚的郡主，却日日待在秦国，为他人效命，还真是让人——不齿啊。” 姬夜不喜知音，就如知音不喜姬夜一般。两人鲜少交流，就算遇到逼不得已见面的地步，彼此也会恶语相向。 “要你多管闲事！”深知姬夜的实力，知音紧了紧手中长剑，却不敢上前。 姬夜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陆清影死在这里，实属奇怪。即便他知晓陆清影可能不是秦陌所杀，可这却不能摆脱秦陌的责任。况且陆清影被废—— 他眸色深深地看向正在打斗中的红衣身影—— 呵呵，这个伪君子！ 楚相逢已经麻木，即便久战不胜，却依旧没有放弃的打算。此时的她，俨然成为了没有思想的杀人机器。 正因此，当她被秦陌一掌击中，自高处跌落在地，心口一阵抽痛之时，这才恍然大悟，对方的实力竟在自己之上。 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秦陌变得这么厉害了? 还是说自始至终，秦陌都在隐瞒着她。 思及至此，楚相逢心生一股被背叛的愤怒感，双目染血，死死盯着那鲜红的身影。 “相逢！”秦陌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伤了她？他怎么能—— “相逢，我——我不是故意……”他慌忙解释。 他要失去她了吗？ 不，不，不！ “呵呵！”楚相逢冷笑一声，踉跄站起。 秦陌的那一掌足够厉害，她只要稍微动上一动，便会撕心裂肺般的难受。 他这是愤怒她要杀了他吗? 那么清影呢？在被杀之前，是否也是这般愤怒？是的吧。 “你该死！”她咬紧牙关，手中握紧长剑就向前冲去。 秦陌懊恼不已，站在原地不动。 想着：是不是自己受了这一剑，相逢就会消气了。 如此想着，倒是轻松起来。 他伤了她，自然要还给她。 眼见银光就要划来，一道窈窕的深红身影横空而过。 “三哥……”知音欣慰，想要露出一抹迷人的笑，终是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在冲出来的同时，她暗暗甩出一枚银针，没入楚相逢的肩上。因打斗激烈，众人的眼光都停留在秦陌身上，未曾注意。 在知音昏迷的同一时间，楚相逢也失去了知觉。 “小美人？”姬夜快速冲上前，搀住向后栽倒的白色身影。 近距离一看，这才注意到她肩上的细小伤口，眉头蹙了蹙，快速将她打横抱起，欲快速离开。 “站住，你不能带走她。”眼见心尖上的人躺在别的男人怀中，秦陌红了眼，心生戾气。 姬夜冷笑一声，反问：“你觉得你能够阻止我？”说罢，一手执剑，横向扫出去。 霎时间，石土飞扬，整个房屋瞬间被切成两半。 秦陌面色难堪，倔强地站起身，挡在他的面前。 “我不能离开她！” “哦？”姬夜反讽道：“她却是能离开你的。” 同时，他迅速出招，一剑刺向对方的心口。 035变化 秦陌不敌，整个人倒飞出百米远。 姬夜上前，居高临下，愤懑道：“我不能杀你，但是我看不起你！小美人，我这就带走了。”他吐了一口唾沫，“你根本就不配拥有她。” 说完，便抱着她，跃上奔跑而来的骏马之上，冷哼一声，扬鞭打马，迅速消失在夜空。 阿甜同样想杀了秦陌，奈何实力不敌，只得狼狈背起陆清影的尸体，紧跟其后。 她一手重重擦去泪水，眼睛红肿一片，眼看着就要破皮，犹不自知。 如果不是她把大小姐往秦陌身边推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她无能的话，大小姐就不会受伤，而清影大哥也可能——不会死。 后悔！后悔到想杀了自己。 * 朝阳的光芒划破夜的幽暗，给世间带来第一缕苍白的希望。 白光照在颓败得宫殿废土上，落在染着鲜红血迹的土地上，印在红衣男人那苍白的脸上。 秦陌静静躺在地上，直视着天边的朝阳，不曾渣眼。 那朝阳红彤彤的，看上去很温暖。可为什么？他只觉得寒冷不已! 相逢恨他，相逢走了，而他——又剩独自一人了。 他忽而癫狂地笑，笑声如此魔性，让人无端生出一股惧意。 韩子高悠悠转醒，看到周围的颓败和落魄，惊讶，却是一瞬间便镇定了下来。他一手撑着膝盖，艰难站起，一瘸一拐地走向人形深坑。 楚相逢那个女人太狠了，他差点被杀了，好险好险。 走到一半，突听一道癫狂的笑声，他心跳漏了一拍，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完了，三哥黑化了！ 娘啊，好吓人！ “三哥？”他尝试性地询问。 秦陌好似没有听到，他笑着笑着，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韩子高：…… 三哥又变回以前那么一副阴晴不定的状态了，不，比以前更甚。 哎，他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硬着头皮将好似失了魂的秦陌扛起，走到一处，停下，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知音，皱了皱眉，甚是不甘不愿地一脚将其勾起，一并扛起。 今日过的实在过于糟心，明日又该走向何处？他虽不知，却也明白，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 阿甜将陆清影的尸体葬在了临渊客栈忘川分店最东侧的一处青竹林里。 这里青竹沁香，香气袅绕，常年都是一片绿意。 只要置身其中，总能让那本应烦躁的心安静下来。 掌柜的站在一边，不停抹泪。 掌柜的是陆清影介绍进幻影阁的，有着知遇之恩！他尊重陆清影，甚至将陆清影当作人生的学习榜样。 如今，天人两隔，再无相见的可能。 他看了看周围的绿竹环绕，耐心聆听风声，却好似听到玉棋落盘的清脆声响。 如今，陆清影不在了。以后，他只得独自博弈了。 他看了一眼跪坐在地的阿甜，想要劝导她节哀顺变，却是转身离去。 罢了，这最后告别的时间，就留给阿甜姑娘吧。 “清影大哥，一路——走——好。”阿甜抹着鼻涕，话说的断断续续。 她自小跟着楚相逢，学了不少文字，奈何脑子不好使，硬是憋不出什么荡气回肠的让人沉醉的唯美诗词。 “清影大哥，阁主中毒了，正陷在昏迷中，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会阁主不来送你。为了你，阁主差点死了。”她说着说着，嚎啕大哭。 “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如果遇到麻烦了，你早点告诉我们啊——如果我们早点赶到，是不是就能避免你死去的事实？” 她又收了声音，落寞了些许。 “清影大哥，你是喜欢阁主的吧。阿甜会祈祷你下一世阁主会喜欢上你，大不了会有一个和阁主一样的人喜欢你，那样的话，你是不是会觉得开心点？” 她说了很多很多，大多关于陆清影和楚相逢。 她知道，清影大哥最喜欢听的就是大小姐的名字。 从头到尾，她不曾表露过自己的心思！在她看来，自己的感情，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夏长公主之子，身份尊贵，气宇轩昂，才情更是卓越。 而她——不过一个弃婴，一个孤儿，一个丫鬟而已。 彼此的身份天差地别，就好比云与泥。 她配不上他！ 直到哭的眼睛痛了，喉咙嘶哑到再无法说出一个字，她这才不舍站起。 清影大哥，对不起，阁主受伤了，我要走了。你——要保重。 清风更寒了几许，竹叶攒动，相互摩擦，击撞出一曲悲凉的送魂曲。 “还是那么傻的一个丫头。” 悠长无奈的声音响起，渐渐消散在竹林深处。乌云飘过，隐隐约约间，忽而闪现一抹白袍青裳的俊美身形，却是转瞬即逝。 * 临渊客栈，掌柜的站在亭台楼阁之外，看着那亭台久久，来回不停打转，最后离去。如此状态，他已经持续了十多日的时间。 最近外面很乱，处处张贴着通缉阁主的告示，每天都会有大量的官兵侍卫挨家挨户地搜查。 好在他在官府有些人脉，再者这亭台楼阁处于隐蔽之处，这才避免被搜查。 可若是长此以往，谁也不能保证意外是否会发生。 酝酿了半响，他似是鼓足了勇气，抬起脚，上前就要叩响那时时散发着阴兀气息的门。 正巧见阿甜回来，他立刻转变了方向，惊喜道：“阿甜姑娘，你回来的正好。你赶快去看看阁主怎么样了？” “好。”阿甜沉浸在悲伤中，未曾记起还有姬夜这么一个恐怖男人的存在。 同一时间，门大开。姬夜横抱着楚相逢出现在二人视线中，面色阴沉不已。 “请问公子，阁主她怎么样了?”青颜微微弯着腰，姿态谦和，礼仪兼备。 姬夜并未回答，转身，大踏步离开。 “站住！”阿甜急了，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惧意，颤抖着音色，“把阁主还给我。” “还给你？”姬夜顿住脚步，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刚收的蠢笨徒弟，“你觉得幻影阁能保护小美人？还是说你觉得你这个蠢货能够扛得住秦陌的攻击？” 阿甜不知如何反驳。 她根本不是秦陌的对手，就算是整个幻影阁也不一定能抗的住北秦的压迫。 如果阁主清醒，倒是可以对上。 可—— 036离开 “幻影阁会倾尽全力保护阁主。”青颜不喜姬夜的态度。 听了这话，姬夜冷笑一声，“如果你们能够拦下我，我就留下小美人。” 青颜怒火旺盛，就要上前阻拦，却是被阿甜伸手阻止。 “阿甜姑娘？”他不解。 阿甜全然忘记了对对方的惧怕，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楚相逢，沉声道：“我要跟着你!” 大小姐说过，若非必要，绝对不要和这个男人对上。如今看大小姐的样子，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看来你还有不笨的时候。”姬夜说的是“不笨”，而不是聪明。 在姬夜看来，不笨是作为人的基本配置。 阿甜早知这个名义上的师父小瞧自己，却不知晓自己在对方的眼中，不过等同畜生。 青颜左思右想，最后决定一起跟去。 理由：忘川城的临渊客栈已经步上正轨，有他没他，差别不大。 姬夜并未反对，倒是阿甜更加自责。 一定是自己的实力不够，这才惹得青颜大哥不信任她。 “阿甜姑娘，清影是我这一生中最尊敬的人。如今他不在了，我自是要好好守护在阁主身边。”他一手执着马鞭，一边温柔地看着阿甜。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俊颜上，衬地他仿若谪仙。 他的神态温柔缱绻且夹杂着无尽包容，就好似曾经那人孜孜不倦地教导她时的模样。 阿甜瞳眸大睁，慌道：“清影大哥！” 青颜尴尬一瞬，笑着摇了头，“让你失望了，我不是清影。” 阿甜尴尬，赶忙回头看向前方的幽密森林。 忽而，树影攒动。一道黑色身影自鬼魅虚影中落下，阿甜和青颜皆是震惊不已。 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跟着他们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防备。 若遇到紧急情况，就算舍了性命，也要保住阁主。 姬夜并未回答，将楚相逢抱上马车。 “主人！”暗影单膝跪地，恭敬道：“前方的人都处理了。” “继续清除！”冷酷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遇魔……”他停顿一瞬，声音更加阴冷，“尸骨不留。” “是！”暗影铿锵有力答道，瞬间消失于原地。 阿甜和青颜背后密布着一层冷汗，心惊久久。 二人回眸看了看紧闭的车帘，面露复杂之色，喜忧参半。 姬夜是魔鬼！ 阿甜这才意识到自家大小姐何等聪慧，若是之前她们不知死活地贸然对上姬夜，必定后悔。 马声四名，溅起阵阵尘土，继续踏上西行之路。 马车内。 姬夜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女人，眉头紧皱在一起。 小美人所中的毒，他已经清理了，可这同心蛊却是个大麻烦—— 他冷笑一声，“秦陌，这就是你在乎一个人的表现，用情蛊控制她的心？真是可笑！” * 陆清影死了，安国长公主失了生的希望，日日以泪洗面，形容枯槁，彻底放弃了挣扎。 谁能想到曾经能够扛起一个国家的女强人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母亲，陆清影是她最大的欣慰和心理依靠。 儿子都没了，她还在乎这天下这苍生干什么？ 民间传闻，长公主疯了。寿王仁慈，依旧供养着长公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韩子高刚刚恢复了行走的能力，不顾还被白纱吊着的右手，步向东宫。 待走到圆型拱桥，看到那坐在石桌边的寂寥背影，忽而顿住脚步，鼓足勇气，又抬起，走上前。 “三哥，师父说你这次做的很好。” …… “三哥，接下来我们只需认真对付西周就好。” …… “三哥？” …… 韩子高收了声，不再说话，随着秦陌的视线，看向那平淡无波的湖面，心生悲凉。 自东夏回来之后，已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三哥始终这么悲伤，多日来不吃不喝不说，更是不曾开口说一个字，更别说一句话。 即便是师父的吩咐和命令，他都置若罔闻，不理不睬，好似失了魂一般。 三哥啊，你难过的话，可以跟我说说话啊。再不济，你找个人打上一打，出出气也好啊！你若是真生气，好好练功，去找二师兄单挑也是可以的嘛。 韩子高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一个儿子，心都操碎了，也不见得别人说他一个“好”字。 在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他便很知趣地离开了。 就在他即将跨国圆形拱门之时，一道无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准备车马！” “三哥，我受了重伤，耳朵不好。你刚才说什么了？”韩子高心生不祥的预感。 秦陌不再说话，给了他一个看着办的眼神。 雄狮再瘦，那也是草原之王。被对方这么一看，韩子高整个魂儿都不好了。 三哥，你有本事这么看师父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会对我这样，换做二师兄，你就没胆子了。 “你准备去哪儿？”我槽，你不会想去西周吧。 “西周。” 韩子高：…… “三哥，师父不会同意的。”韩子高难得的严肃起来，“你这是在找死？” 秦陌不答，一手拍在石桌上。“咔嚓咔嚓”石桌碎裂开来，只剩渣滓。 韩子高：! “我要去找她。” 韩子高：…… 不见棺材不落泪！ 再多的话，都哽咽在了喉间，他却也并未同意，转身离开。 是夜，一辆低调的马车奔向咸昌门，在距离城门百米之外，赫然停止。 黑衣男人一脸愤怒地站在城门口，身形似天神般巍峨不动。 感受到无孔不入的恐怖气压，骏马高抬双蹄，步步后退。 “你该留在这里。”晏殊冷声道。 “留？”秦陌掀起车帘，绝艳的面上染上不羁的笑，就好似又回到了曾经在南楚时的纨绔模样，却是对着自己的师父。 韩子高内心震撼。 三哥这是在作死的边缘上一试再试啊!娘的，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三个这么一个嫌命长的人。 他赶忙笑嘻嘻地站出，底气不足地辩解道：“师父，你千万不要怪二师兄，他不是故意的。媳妇儿被人拐跑了，他受了刺激，刺——激——刺……” 接收到晏殊不悦地眼神，韩子高顿时焉了。 默念：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师父你看不到我，师父你看不到我！ “这就是你跟为师说话的态度？”晏殊心生怒意。 “为师？态度？”秦陌神情冷漠且疏远，语气却是讥讽，“在背后算计我，逼迫我，带走我的妻子，这就是你这个师父对待徒弟的方式？” 一听这话，韩子高浑身一震。 自东夏回来之后，身体受伤，再者自己事物繁忙，一直不曾仔细思考二师兄为何会出现在东夏。 是因为师父的命令，帮他和秦陌的吗？ 可谁不知姬夜对秦陌的仇视？答案显而易见。 难道—— 偷看一眼身前黑色的背影。以前，他只觉这背影是世间最伟岸的。如今看着，倒让人觉得心惊胆寒。 037脱离 师父算计了他们，更准确地说，师父算计了秦陌。 他再看一眼秦陌，心头更加疑惑。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二师兄和三哥都是他的弟子，为何要如此区别对待？ 对于秦陌的指控和愤怒，晏殊虽不屑，却是道：“你是我救回来的，你从小发过誓言要效忠我。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难不成如今你要反悔?” 秦陌依旧一脸笑意，姿态闲散，毫无对待恩师该有的敬意。 他从怀中拿出一把刀柄处嵌有红宝石的短刀，来回把玩。 “师父，你说的对，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若是没有晏殊的出现，他或许早就死在那场大火中，化为一具焦尸，根本没有长大的可能。 “所以师父……我将命还给你！” “三——”韩子高惊慌出声，却未来的及阻止秦陌手下的动作。 鲜血加深了红色衣袍的颜色，那人却笑得释然，那种由心而释放出来的兴奋，让人动容。 “师父，我的命还给你，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徒弟。” 秦陌看着天边的残月，心上的伤口却远不及内心的疼痛。 相逢，你现在是否感受到我的痛？ 想要离开我，休想！ 晏殊瞳眸眼色微深，控制住差点阻止的手。 “师父!”韩子高跪在地上，祈求道：“师父，三哥受了重伤，并未痊愈，如今又刺了自己一刀。他会受不了的啊……师父，求您看在三哥多年来尽职尽责的份上，放了他，好不好？” 长久的沉默。 “好！”晏殊轻启薄唇，下一瞬飞身而出，“你死了，我就放过你！” “师父！”韩子高震惊，赶忙飞身上前。 一定要阻止住师父，否则三哥一定会死的。一定会的！ 二十多年的近身相伴，他早已将秦陌当成自己唯一的至亲。一向是师宝男的他并没有意识到秦陌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然远远超过了师父。 眼见着晏殊即将打中自己，秦陌抽出短刀，跪坐在地。 “师父，不管你对我如何，我都感谢你!” 童年的经历，是无法治愈的痛。是师父给了他重来一次的生命，是师父给了他尊崇的地位，也是师父给了他遇到相逢的机会。 师父是他的再生父母，如今要他的命，倒也正常。 他不会反抗。 可惜了—— 相逢，我若是死了，你也会跟我而去了。你会不会更恨我？ 恨就恨吧，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愿意接受一切，包括你的报复。 此刻，他低着头，曾经高高在上的尊贵之躯，显得如此卑微。他却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高大。 “轰隆”声响，掌风擦过他的肩头，撞击在马车，马车四分五裂。 “滚！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弟子。”晏殊转过身，不看秦陌的难堪，冷声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今日我便废了你的武功。” 秦陌一手撑地，艰难应道：“是！师父！” 这是他最后一次如此唤他，却无半点悔意。 晏殊手脚速度很快，几次下手便挑了他的右手筋。全程，秦陌不曾哼一声，皱一下眉。 “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凉薄的声音落下，下一瞬，黑色身形便消失在夜色中。 因着摄政王那强大的气势，众人不敢近看，只能远远观望。 所有人惊讶于摄政王的狠厉和不近人情，同时惊叹那看似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至此之后，秦陌成为了咸昌城乃至整个北秦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陌虽被废了右手，却得了性命，不算最坏。 韩子高心中大石落地，大喜，赶忙架起秦陌，“三哥，你这是何苦？” 右手被废，一身的武功也算是废了。若是和师父求亲，虚与委蛇一番，再偷偷找个机会离开，有何不可？ 秦陌并未回答，面色露出解脱之色，“今日之后，我怕是再也不能用秦陌这个名字了。” 韩子高一愣，“三哥你……” “同样的——我再也不是你的三哥了。”秦陌颤颤巍巍站起，跌跌撞撞迈开脚步，却在下一瞬向前栽倒而去。 韩子高快步上前，撑住他，架起他的双臂，咬牙道：“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哥。我送你出去吧……” 大师兄死了，二师兄回到了西周，三哥背叛——脱离了师父，本应四兄弟把酒言欢，共话美好未来，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人。 如此孤单，让人难受的很。 城墙最高处。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晏殊心生复杂之感。 刚才的那一幕，何等熟悉。就如曾经的自己一般，为了恩师，为了那个她，他不也曾经卑微到蝼蚁? “心软了吗？”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掌，苦笑一声。 寒风咧咧，他挺直着身躯，一动不动，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都不曾动上分毫。 他又失去一名爱徒了！ * 刚走出城外一处郊区，秦陌终是忍受不住喉间的腥甜，喷涌而出。 即便晏殊收了一半的力道，那也不可小看。能够忍受到现在，已是不可思议。 “三哥！”索性韩子高医术不凡，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稳住他的心神，奈何身边只有一些简单的药丸，不足以医治好秦陌。 他看了看幽深的密林，寻了一处比较遮掩的兽穴，赶走正在休憩的大熊，寻了一些干树叶，扑在地上，轻轻将秦陌放在上面。 “三哥，你等一下，出去找些药草。”见秦陌陷入昏睡，也不回答，他又找了一个大石将洞口堵住，这才放心离开。 他擦了擦一头的汗，捏了捏酸痛的双手，看了一眼森林深处，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这才大踏步走近。 三哥，我为了你付出这么多，以后你可不要再随意让自己受伤了。 * 秦陌忽地吐出一口血，从昏迷中苏醒，眼见用来堵洞口的大石已经被挪开，喉头又是一阵腥甜，他却努力吞下去。 在陌生人前，他从不喜欢表现出自己的懦弱，即便遇到身不由己的状况。 “呵呵！”女子戴着红色面纱，在月光的印染下，眉尾的红痣妖娆好看，让人陶醉。 “你要杀我？”他故作轻松地问，却更显苍白无力。 “是！”女子得意答道。 他并不说话，心道还真是时运不济。 038报复 “你不好奇我是谁吗？”面对如此弱小的秦陌，玉蓉心生得意。 想不到人见人怕的北秦太子殿下，也会落得这样的境地，真是老天有眼。 …… “看到我的样子，你是不是应该有点记忆？”她摘下面纱，露出上扬的红唇，如此娇俏又美丽。 …… “晏殊杀了我爹娘，灭了我的国家。” …… 被忽视的愤怒，让玉蓉更是恼火，她一把抓起他的衣领，笑道：“虽然我杀不了晏殊那个贼人，但杀了你这个弟子，也是一样的。” 他依旧无所动容。 “不，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绝美的脸蛋绽放出嗜血的笑容，“你说我将你毁容了，你是否还会这般镇定？” “你敢！”秦陌厉声道。 相逢最是喜欢漂亮可爱的东西，如果没了美貌，她还会看自己一眼吗? 不，不要！ 他不要毁容，他要去见相逢，他要跟她解释。 “求你……”他忍着屈辱说出不曾说过的不堪，得到的却是对方更加癫狂的笑声。 奈何身受重伤，四肢麻木，内力枯竭，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狰狞地笑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冰寒的刀剑滑过他的脸，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滴落，却无从反抗。 戾气上涨，却更是无法发泄。 他的脸已然无一处完好，只剩那双含血的眸子。 “你现在是不是想要杀了我？是不是觉得很痛苦？”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秦陌，玉蓉犹觉不解气。 她的爹娘死了，她的国家没了，这个男人却还活着。 只是毁容就能报仇了吗？不，这远远不够。 她曾经的艰辛，曾经的痛苦，她要百倍讨要回来。 “哎呀，太子殿下，你的右手废了吧?” 明明是可人的娇笑，却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玉蓉将短刀落在他的左手腕上。 “要不——我把你的左手，不，还有你的双脚都废了吧？这样的话，才适合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不是吗？” 秦陌瘫倒在地，除了无尽的恨意之外，再无其他。 他恨自己无能，恨世道不公。从始至终，他所求的不过只有一样：楚相逢！ 可为什么，就连这么简单的一个祈求，老天都不满足他？ 感受到秦陌的怒气和恨意，玉蓉心生满足。 对，就是这样！好好感受吧，明明恨着，却又无能为力的憋屈感。 她高高举起短刀，眼见就要断了他的手筋。 忽而—— “哐当”声响，短刀被石子撞击在墙。 韩子高满面怒容，瞪着玉蓉，“你这是在找死！” 玉蓉不敌，被打中，碎了一地的石屑。 韩子高很生气，不过就出去找个药草，怎么就被人钻了空子?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迟回，三哥会变成什么样子？ 都是这个女人！ 眼见对方就要杀了自己，玉蓉一石子打向昏迷在地的秦陌。 不好！ 韩子高转身打掉石子，玉蓉借机逃走。 “混蛋！”他暗骂自己一声。走到秦陌身边，眼露不忍，泪水倾泻而下。 他的三哥毁容了，甚至差点被人废了四肢。 曾经风光齐月的天下第一美男，竟是落得这样一个地步。 他闭了闭眼。不能伤心，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 一年后。 北秦皇帝退位，自称太上皇，太子秦陌登基，朝堂继续由摄政王晏殊辅佐，北秦强势崛起。在短短两年时间内，打败东夏和南楚，终成千古名帝。 众人猜测，西周危已。 西周国内，人人胆战心惊，步步为营。月月摆放祭祀台，以牲口为祭，祈求上天怜悯，不要让战火燃烧到这个富贵平和的地方。 又是一年后，西周太子突然染了风疾，久治不愈，最后含恨而死。 云游归来的九皇子姬夜被提为储君，以雷霆手段镇压住朝堂之上的动荡。 民间街头，酒肆茶坊，处处都能听到说书人的对当朝太子高度的褒扬之词。 “话说这九皇子自小病弱，不得重视！可他生来性子坚毅，不畏屈折。经过千辛万苦的磨练，终于练就了不凡的自己。”说书人声情并茂，慷慨激昂。 “你倒是说说他太子殿下的容貌啊。”有胆大的女子高声提出，酒楼瞬间沸腾。 “稍安勿躁，尔等听我细细说来。”说书人手执一块惊叹木，眉飞色舞。 “话说这曾经的九皇子，现在的太子殿下因年幼时得了重病，面容被毁，不得不以假面蔽之。不过根据已仙逝的秦贵妃那天人之姿的长相来看，原样必定是美貌无双的。” 底下传来一片唏嘘声。 二楼最尊贵的天字房内。 一男一女对立而走，女子面白娇俏，眉眼弯弯，好似随时都在笑着。 男子蓝衣高贵，气势不凡，将桌前刚泡好的茶水推到女子面前。 他的一举手一抬足，如此美丽，自成一幅画。 白衣女子冲着对面的人俏皮的眨眨眼，“姬夜，你毁容了？” “叫夜哥哥！”姬夜一手轻轻敲了敲她的头，郁闷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得还不长记性?” “嘶——”楚相逢双臂交叉，搓了搓双臂，浑身发麻。 这么腻歪的称呼，她还真叫不出来。 她再看一眼一楼的说书先生，心生恍惚。 自现代世界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她依旧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她甚至怀疑：等梦醒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会成为不可把握的回忆。 “可——”惊堂木再响，说书人激动道：“可谓男儿志在四方，就算没了容貌，单凭太子殿下的个人魅力，也能够碾压天底下无数英俊才子。” “那秦陌呢？我那在秦国经商的表兄的朋友的妹妹的朋友的小侄子可是说了，这个秦国皇帝堪称世间第一美男呢？” “此言差矣。男儿志在四方，单靠脸是不行的……” 底下又是一阵唏嘘声。 姬夜淡定地放下茶盏，看向对面正在嘟着嘴，吐泡泡的傻小妞，问：“你想不想见见这个传闻天下第一的秦国美男？” “见美男干什么？”楚相逢摇头晃脑道：“美人在骨不在皮。” “哦？”姬夜调笑，“昨天是谁见到恭亲王家的小子，见人可爱，抱着人家不撒手，不舍离开的？” 楚相逢嘴抽。 “你不懂。美貌用来愉悦眼睛也是不错的，不过——”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那个什么秦陌凶狠残暴的很，不是个好人，像这样的食人花，我还是不见的好。” “看来你的智商还在，我以后就不用担心你被拐跑了。” 039郡主 “拐不跑的。”她突地安静下来，双眸迷茫地看向楼下的人影攒攒，声声鼎沸，轻声道：“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自她苏醒过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患了心疾。尤其在见姬夜，这个名义上是自己的未婚夫，且如此魅力动人的异性时，她禁不住地心动。 这一动，心也痛了。 起初，她并不在意。 后来无数次的实验，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她不能喜欢男人。 自认知晓真相的她苦逼了。难不成她这辈子要当个无欲无求的寡妇了? 难受想哭！ 她无力地站起身来，颇为可惜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绝色男子，又颇为可惜地叹息一声，最后低下头。 不看不想不念，就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 姬夜戴回白玉面具，露出那一双饱含深意却无奈的红色双瞳。 半路上，姬夜转道去了皇宫，说是要处理几天后给周王贺寿的事情。 姬夜并未住位于皇宫之内的东宫，依旧住在宫外的自建府内。 好心人不解，这太子倒是与众不同。 坏心思的人高兴坏了，这可方便了他们的刺杀。然而——刺客们皆是有去无回，最可怕的是不少官员大臣皇子再自家院子里发现了刺客尸体。 众人笑呵呵。这怕不是刺客吧，就是你们派出去的杀手吧。 朝野气氛紧张，人心惶惶。 心有歹念的皇子们睡不好吃不香，可这被他们是做眼中钉的太子每天倒是容颜焕发，见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不羁姿态。 皇子们气的牙痒痒，奈何实力不如人，却又无可奈何。 时间已久，刺杀从少变无。 姬夜倒是无所谓，倒是某人不开心了，少了对打练手的对象，楚相逢只得每天拿着一把长剑在院子里舞。 楚相逢刚下马车，紫妍郡主秦婉就迫不及待地从自己的轿子上冲了下来，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她的鼻尖。 “这次表哥不在，我看还有谁能护的住你？”十足的仗势欺人模样。 “阿甜，这个一看就没脑的炮灰是谁？”楚相逢小声问。 阿甜：…… “这是太子殿下的表妹，楼船将军的独生女儿，紫妍郡主秦婉。” 楚相逢长哦一声，“这就是那个每天一小吵，每月一小打，每年必会弄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戏码的戏精啊。” 阿甜：…… 你确定不是自己忘记了这么一号人？ “阁主，这是师父的表妹！”阿甜提醒道。 三年的时光，阿甜成熟了不少。 楚相逢轻哦一生，无奈摊手，“真是麻烦。”走向紫妍。 “呵，找死！”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表哥身边的女人，紫妍恨得牙痒痒。 “喂，年轻人，火气这么大干什么？”楚相逢觉得自己太难了，不能喜欢男人也就算了，还要因为男人承受女人的妒火。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赶紧离开我太子表哥。” “哦，可是你的太子表哥不让我离开，说如果我离开的话，会打断我的腿。” 阿甜：…… 她怎么不知道师父说过这句话。 一听这话，紫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抽剑就刺向对方。“我等了太子表哥那么久，凭什么你一个半途跳出来的，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一如以往，她再次被对方无形的招式震飞。 “来人，杀了她！”她怒吼道。 然而—— 风扫落叶，只留一片寂静。 紫妍：…… 见无人前进，她回头一看，她带的那些侍卫全都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喉头腥甜，她气的吐血，她怒指着阿甜，“你好样的……你们这对该死的奴仆，都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楚相逢并未多加理睬，招呼着阿甜进了府内。 紫妍站在府外，骂骂咧咧，直至将军府管家亲自将人给拉了回去，这才安静下来。 楚相逢掏了掏耳朵，面露可惜道：“阿甜，其实紫妍郡主很不错，师兄就真的没有打算收一个妾室？” 阿甜：…… 妾室是什么鬼？堂堂郡主甘愿做妾室？还有大小姐你这么说，直接把自己带入正室的身份了吗？ “阁主，师父有自己的打算。” 楚相逢走到贵妃榻边，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了下来，平声问：“姬夜是喜欢我的吧？” 如果不喜欢，又怎会一有时间就陪在她身边? 如果不喜欢，又怎会为了她的身体，踏遍万里江山，只为医治她的病。 如果不喜欢，又怎会为她拒绝了所有的暧昧？ 阿甜：…… 偷看一眼大小姐，不知如何作答。 “可惜了，他要失望了！”她无奈出口。 她哪里不知自己中了情蛊，除了爱上身含母蛊之人之外，对任何人动情，都会惹得心被万千蚁虫啃咬的地步。 “阁主……”阿甜颤颤出口，却又被对方抢了话。 “走吧，去见玉蓉。” 姬夜很信任她，不曾派人跟着或者监视她，他对她一向尊重。也正如此，楚相逢做不出任何可能伤害他的事情。 看着日渐沉默，思想不可捉摸的大小姐，阿甜心生担忧。 师父说为了大小姐好，不要提起过去的事情，让大小姐重新开始。 起先，她很不满。 如果大小姐忘记了过去的话，那么清影大哥的仇怎么办？ 直到见到大小姐那不染尘埃清澈的眸子，满面春风的笑容，她的心软了。大小姐劳累了太久，是时候好好过自己的轻松惬意日子了。 而她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处处需要大小姐护着的小丫鬟，日后，换她守护大小姐。 阿甜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觉间撞到身前顿住脚步的人。 “大小姐？”她顺着楚相逢的视线看向人声鼎沸的街头，“怎么了吗？”难不成那紫妍郡主正躲在哪里，想要来个令人措手不及的刺杀？ “没事！”楚相逢状似无谓。 …… 街头最繁华的地方，人声鼎沸的最深处，一人身着红色衣袍，面带银白面具的男人静静站在那里。 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捂住唇，轻咳一声，再摊手，但见手心沾有一抹鲜红，他苦笑一声。 “公子？”面容慈善的面白老人赶忙搀着他，担忧道：“风大，我们快回去吧。公子近日好不容易能够下床行走，当好好养着。” “好。”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若飘飞的羽毛。 040拖累 他踉跄转过身，在仆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离开。 曾经的骄傲不再，只余浓浓的悲伤，久久不散。 常福低下头，暗暗擦去眼角的泪。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为何公子要接受这样的厄运。明明公子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公子，你不去见娘娘吗？”常福尝试着询问。 三年前，公子被救醒之后，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就好似被人抽走了魂儿一般。若非他想办法迷晕了公子，强制给公子喂食，怕是早就死了。 秦陌并未回答，眸子闪烁着隐忍的光芒。 他找到她了! 可他却无法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身边，将她禁锢在身边。 三年的时间，他沉沦过，卑微过，伤心过，甚至想过自我了结。可想到她，他会生出浓浓眷恋和不舍。 他不愿离开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有个她。 “常福……”他轻轻出声，“你说她会不会彻底忘记我了？”否则为何在听到假秦陌的消息时，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是恨。 “这……”常福偷看一眼身前落寞的背影，迟疑道：“奴才不知。” “你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愿说？” “这……” “罢了，问你也是白问。”秦陌看向天边渐渐阴沉的天空，“要下雨了……” “三哥，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了！”韩子高正领着一众侍卫赶出门，见秦陌回来，紧皱的眉头微松，焦急道：“三哥，你这是看我多么不顺眼，一再求死，然后好让我不眠不休地给你医治，是吧？” “我告诉你，你若是再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话，我真就不管你了！我说的是真的啊，你听到了没有！” “抱歉！”秦陌面上依旧冷淡，却不见三年前的高傲。 韩子高：…… “三哥，你说什么了？” 秦陌并未回答他，转身朝着贤王府内走去。 韩子高：…… 刚才三哥的确对他说“抱歉”了吧？绝对是的吧！我槽，我有点受不了啊。看来三年前的遭遇，对于三哥来说并非完全都是坏事。 我靠，我这个败类，究竟在想什么。 三哥被毁了容，被废了右手啊，我竟然还觉得那是件好事，真是该死！ 他无意识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韩世子？”常福最是感谢韩子高，能够在公子落难的时候，宁愿自逐师门，也要伴在公子身边，足以可见对方的诚心。 “韩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常福再问。 “无事！”韩子高这才正了正神色，追上秦陌的脚步，笑着呼唤道：“三哥，你等等我啊。” * “玉蓉，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阿甜怒喝，“你这是在逼阁主吗？” 似想到什么，她面色惊慌，赶忙道：“阁主，不可听信玉蓉的话，你和北秦君主没有任何关系。” “呵呵，阿甜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世人谁不知秦君主前任太子妃就是楚相逢，你这么说，真以为阁主是傻子吗？” “闭嘴！”阿甜抽出软剑，直指对方，“别以为近几年，你将幻影阁打理的好，身上有功，就可以肆无忌惮。” 这三年来，因为玉蓉全身心地付出，幻影阁这才没有被人遗忘，落寞。 楚相逢失忆的事情，除了她和青颜以及姬夜之外，无人知晓。 也不知玉蓉在外听到了什么风声，又是如何得知阁主和秦陌的关系，竟然特意选在今日来揭穿那不可挽回的过去。 在姬夜的魔鬼式教导下，阿甜进步神速，如今已然能够轻易战胜玉蓉。 被对方软剑指着心口，玉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知。 曾经什么都不会的傻丫头不仅气势变得凌厉，连带着实力都达到了众人无法企及的地步。 难道这丫头的师父当真那么厉害吗？ 当听说阿甜被西周太子收为徒弟之时，她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的。 朽木永远都是朽木，又怎会因为所栽种的地方不同，而变成良木。 如今看来，倒是她见识短浅了。 “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立刻杀了你!”阿甜讥讽一笑，“你离开了幻影阁什么都不是，可幻影阁没了你，却依旧是幻影阁。” 三年来，她一改之前好吃懒做的安逸性子，四处寻访资质优秀的孩子，细心培养，终培养了无数英才。 师父说过，用人，自是用那些思想没有定型的最好。 如今，那些孩子都长大了不少。实力优秀不说，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能将幻影阁的利益放在一切之上。 而所谓的幻影阁的利益都是建立在阁主的意念之上。 玉蓉，不过一个副阁主，想要骑到阁主的头上，做梦都不行。 玉蓉冷笑一声，惹得眉尾的红痣更加鲜红。 她不和阿甜对骂，转而看向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糕点的楚相逢道：“怎么？难道说你对那秦国君主还余情未了。” “你这是找死！”阿甜气急了，刺出手中长剑。 玉蓉怎会原地等死，再度和阿甜打在一起。 这一边，水火不容。那一边，楚相逢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甚是不舍地放下糕点，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站起身来，拍拍衣角处的褶皱，轻唤一声：“走了！” 刺杀一国君主，还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秦陌，她这是和自己有多过不去？ 虽说她已经死过一次，也没有想偷生的念头。可是刺杀君主，一个不留神，被抓，被万箭穿心，碎尸万端，五马分尸，活活烧死，油锅烹炸…… 这死的太痛苦了。 她是平凡人，只想平凡地死去。 “阁主，你怎么能？”玉蓉不甘。 阿甜心中一喜，趁着对方分神，一脚将对方踹飞。 “阁主！”玉蓉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吼道：“难道你真地放下了？难道你真地那么在乎秦陌的性命？难道你真地就不愿意给陆大哥报仇吗？……” 剑声嗡鸣，阿甜大怒。 她就不应该留下玉蓉的性命。 眼见长剑就要刺穿对方的喉咙，一只洁白纤细的柔荑轻轻捏住剑神，剑气卷起的气浪瞬间消失。 “阁主?” “年轻人，这么暴躁干什么？”只见她轻轻一挥，阿甜毫无抵抗力地后退。 “阁主，玉蓉的话不可信！”阿甜惊慌道。 清影大哥的仇，她会报！大小姐的安稳生活，她也想要守护。都是玉蓉的错，自己过的不好，报不了仇，就想拖大小姐下水。 “玉蓉，你若是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她警告道。 此时的玉蓉根本未曾听进阿甜的话，看着渐渐逼近的白衣女子，心止不住地颤抖。 阁主比三年前更厉害了。 如果说三年前，她还能在阁主手下过一招，现在的话，她可能还未出手，就会被对方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恶魔! 玉蓉想到这两个字。 只见白衣女子轻步走近，蹲下，明明是微笑的脸，却让玉蓉看地浑身起毛，发颤。她缩了缩脖子，凭借着惧怕危险的本能，蹒跚后退。 “说吧……陆大哥是谁？和我什么关系，还有那什么秦国皇帝究竟是个什么鸟？”楚相逢更凑近了几分，语气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冰冷彻骨，“又是谁在背后告诉你我和秦陌的关系？”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玉蓉惊慌失措。 她错了，她就不该来挑起阁主的怒意；她就不该听信楚文姜那个贱人的话；她就不该小看阁主，以为自己年纪大上对方不少，仗着自己吃过的盐比对方吃的米饭还多，自以为是地能够把控住对方的心思。 “哦？”楚相逢遗憾道：“看来我对你还是太好了啊……” “阁主，我们回去吧！殿下必定在等着我们了。”阿甜心下更加担忧。 狠狠瞪了玉蓉一眼：看看，现在知道错了吧！ 她并非在乎玉蓉，而保住对方的性命才出面，纯粹不相信玉蓉能够抵抗的了大小姐的灵魂拷问。 楚相逢转眸，淡淡看了一眼阿甜。那一眼极具威慑，夹杂着丝丝警告以及——失望？ 阿甜浑身一僵，再说不出一句阻止的话。 041休书 较之以往的春风和煦般的温度，今日显得格外的冷。 玉蓉呆呆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的乌云密布，继而暴雨阵阵，心有余悸。 刚刚阁主问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又回答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只有那双浅褐色的瞳眸。 她好像走入了一个美轮美奂，七彩纷呈的桃源世界，让人感觉那般温馨舒适，只想将内心所有的秘密倾吐而出。 那种有人分享的感觉真好，就好似找到了灵魂伴侣一般。 她不用独自守着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过活，不用再经历噩梦的折磨，更不用在乎自己是否能够寿寝终老。 这感觉太棒了！ 然而—— 这美好的感觉却在对方撇开视线的刹那消失，只余漆黑阴森的无底洞。 “完了！”她内心咯噔一跳，心生绝望。 * 阿甜同等感受。 完了，大小姐什么都知道了，甚至于玉蓉那些可悲的童年，痛苦的经历，以及她将愤怒施加在毫无关联的人身上，所做出的那些肮脏事情。 “大——阁主？”阿甜小心翼翼地亦步亦趋地跟在楚相逢的身后。 “陆清影是谁？”三年来，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楚相逢只觉得心痛的厉害。 “幻影阁上一任副阁主。”阿甜做着最后的努力，刻意隐藏深根于内心的悲伤。 玉蓉并不知清影大哥和大小姐曾经的过往，彼此之间的情谊有多深。是以，大小姐并不知道清影和自己的关系究竟好到何种地步。 “他为什么会被秦陌杀了？” “他是王国东夏国长公主的儿子……” “所以他们之间的争斗是政治斗争？” “是！”阿甜火速回答，深怕慢了一秒，就会被看破真相。 楚相逢并未再问，脑海中闪现一道模糊人影，辨不清长相，只知那身衣服是翠竹的绿。 “阁主，你——”阿甜思所再三，终于问出口：“你要报仇吗?” “要报仇吗？”楚相逢反问。 “不要吗？”阿甜有点懵了。 “政治斗争，生死存亡，是正常的。”楚相逢沉重道。 历史的前进总会伴着鲜血，戴着无数英魂逝去而被推动。 历史上，死去的好人英雄才俊实在过多，她又何必干预这历史的车轮。 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朝代也不过是和历史书上重名，却没有任何交集的架空时代罢了。 听这话，阿甜内心甚是复杂。 不，这不仅仅是政治斗争，而是私人恩怨。大小姐，你可知——死去的清影大哥可是你曾经最在乎的好友。 她闭了闭眼，暗道了一句：“对不起，清影大哥。请你不要怪大小姐。” 忽而，楚相逢顿住了脚，看向身后人来人往的街道。 咦？ 总感觉有人在看着她，而她却并不讨厌，也不害怕，反而夹杂着一丝窃喜。 难道说她患了被窥妄想症了？ 不好，不好，这习惯得改！ 刚回府，便听一道咕咕咕声响。 “放开老子，老子要去找小美人!” “我警告你们，如果敢把我炖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颤抖吧，卑微的人类。别小看我，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鸽子，请叫我鸽子大人！” “喂喂喂，你们听到了没有？” “啊，救命啊，要杀鸟啦！救命啊，小美人，救命啊……” 楚相逢掏了掏耳朵，拦住正准备拿刀砍了信鸽的下人，拎起信鸽。 盯—— “小美人，三年了，你终于记起我了！”一见楚相逢，信鸽一把鼻涕一把泪，极具人性化的滑稽模样，看的周围下人嘴角直抽。 “小美人，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惹你生气的，求你赶紧将我领回去吧。” “烤了！”楚相逢将信鸽塞回下人的手中。 她想吃烤鸟肉了。 下人恭敬地应了声是，举起菜刀就要朝着它的脖子砍去。 “啊！不要啊！救命啊！小美人，我有用，你不要吃我！” “呵呵！”楚相逢冷笑一声。 “小美人，我真的有用！我非常有用。”信鸽急了。 楚相逢：…… 听的懂兽语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是病，得治，得好好治。 转身，走人！ “小美人，你别走啊！救命啊，主人，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娶这个女人啊——” 楚相逢：…… 火速阻挡住已经贴在它脖颈处的菜刀。 下人们蒙了，疑惑问道：“楚姑娘？” “我要了！”她淡淡道，抬着头，高高在上地看着下人们。 下人们道了句“好“，便去厨房去寻其他的鸽子了。 楚姑娘说要烤一只鸽子，殿下说不管楚姑娘想要什么，都要尽力满足。 “你的主人是秦陌？”进入房间，楚相逢屏退了阿甜，这才问出心中疑惑。 “你果然失忆了。”信鸽用翅膀拍了拍被揪变了形的羽毛，瘫坐在桌子上。 “嗯！”楚相逢点了点头。 自她穿越来之后，就不记得原主的事情。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失忆！”失了别人的记忆。 “那你还记得主人是谁吗？” “秦陌!”玉蓉已经告诉过她了。 “还好还好，你记得主人的名字！”它忽地重重一翅膀排在桌面上，“好个屁！你既然知道主人的名字，为什么不去找他？”重点是带着我去找他。 好久没有吃到美味的小肉干，小鱼干……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秦陌是原主的丈夫，又不是她的。即便身体是同一个，灵魂不一样啊。 “他是你的丈夫！” “哦！”她站起身来，寻来纸笔。唰唰唰地在上面写着什么，写完，将纸卷成一小卷，用细绳捆好，绑在信鸽的右脚脖子上。 信鸽：…… “这是什么？” “休书！” “休书？”信鸽不懂人类这些复杂的婚姻问题，问：“你绑在我的脚上干什么？” “带回去给你的主人。” “你不要我了！”信鸽当即哭哭啼啼。 楚相逢感叹：这信鸽不去演戏，真是浪费人才了。 “你自由了！” “好的，抱在我身上，我一定准确无误地将休书送到。”信鸽一擦眼角的泪，信誓旦旦，却又不放心地再问：“你真地要放走我?” 楚相逢点点头，面露不舍。 可惜了这看上去很肥腻很美味的鸽子肉。 信鸽浑身一抖，不欲多留，展翅飞离开来。 主人啊，这个女人还是太恐怖了，我要回家。如今只有吃他个三天三夜，不，七天七夜的小鱼干才能平复我那忧伤悲痛的心。 天高任鸟飞，它想怎么飞就怎么飞。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嗯，那个墙上好像有小鱼干，好像很好吃。 042赴宴 刚落在墙上—— “啊，哪个混蛋，竟敢抓我，看我不琢花你的脸！” “咦？”韩子高面露惊叹，不可置信地看着信鸽，惊叹道：“这不会就是我曾经养的那只蠢鸽子吧！消失了三年，怎么胖成这样了？三哥，你来看看，是不是那只蠢鸽？” 信鸽挣扎。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咦，这戴面具的人怎么让他感觉那么熟悉呢？” “这个穿绿色衣服的男人怎么那么像以前总克扣他小鱼干的混蛋？嗯？三哥…….” “哇，主人，人家好想你啊。”信鸽兴奋不已，扑闪着翅膀，咕咕乱叫。 “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想不到我踏遍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你了。咕咕咕咕咕……” 见男人没有反应，它心下一酸。 主人果然移情别恋了，再也不喜欢它了，好忧伤。 “主人，这是女主人写给你的。”它拍了拍脚踝，一脸讨好道。 面具男人双眸这才有所动，神速抽出小卷纸。 韩子高甚是疑惑，左看看信鸽，右看看秦陌。 这一人一鸽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大秘密？ “三哥，不过就是小小一张纸，需要看那么久吗？” 秦陌收紧五指，紧紧捏着信纸，双眸内仅剩不多的光渐渐黯淡。 “三哥？三哥？”韩子高直觉不好，“三哥，你倒是说话啊。” “如此也好！也好……”秦陌悠悠说道。 纸屑尽碎，漫天飞舞。 “三哥你说什么？哎？三哥你别走啊！喂…….”韩子高看了一眼正一脸懵逼的信鸽，内心计划着晚上是否该炖个鸽子汤喝一喝。 信鸽:…… 关它鸟事！ * 吃完晚膳，回到落雪院，再见信鸽，楚相逢面露一刹那的惊讶。 “休书送到了？” “是啊。”信鸽拍了拍高耸的肚子。 还是这里的东西好吃。 “这么快？” “自然，你也不看看本鸟是谁？若是一般的速度，怎么能配的上我这高大的形象和尊贵的气质？” 楚相逢眯了眯眼，不再说话。 “阁主——”阿甜轻声提醒，“师父正在等着你呢。” 楼船将军胜战归来，周王龙心大悦，设宴款待，所有在朝三品以上的官员需携家属前去。 阁主既不是大员乃至皇室子女，也无官职在身，奈何师父用那双水润润的双眸，可怜兮兮地看着阁主。 阁主抵抗不住师父的感情攻势，只得答应。 三年前，她最是忌惮师父，甚至思考过将师父的本领学会，寻机反杀了师父。 可经过三年的相处，她却看到了师父虽腹黑，总是坑人，有时候开一些冷笑话，但却奇迹地安稳了阁主的心。 师父虽然嘴上总是说着她蠢笨如猪，朽木不可雕，却又是别扭地将学习心得交给她。 在师父的管教下，她的实力突飞猛涨。青颜连连称奇，说她走了狗屎运。 她心下感动。 如今，师父要将楚相逢带到皇帝召开的宴席上，她哪里不知师父是想给阁主一个名分，一个家。 “阿甜啊……昨日我夜观星象，探得天机。今日可能会有大变故啊。”楚相逢抬头45度，幽深道。 阿甜：…… “得了吧，阁主，你赶紧将师父准备好了的衣服换一下吧。” * 姬夜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面朝着门外，眼睛却时刻关注着内庭出口的方向。 “殿下，你可以直接进去等。”三年的时间，青颜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奸商”，明面上还是姬夜信任的谋臣。 “谁说我在等她，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太磨蹭了。”他收回视线，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 那衣服是他特意设计的款式，她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青颜：…… * 白衣飘飘，轻盈的材质，仿若那翩飞惊鸿，在空中滑过优美弧度。 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裙面点点发光，熠熠生辉，似是波光荡漾，又似是繁星闪烁。 女子绝美的面容在这光芒四射的衬托下，显得如此唯美，似羽化登仙，随时都会消散在这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她淡步走来，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交叠置于前方，迈着优雅地步子，向他走去。 她的一举一动，那般标准，比之那些真正的金枝玉叶，有过之而无不及。 姬夜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被勾起来了，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来，下一瞬，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挑起垂在她胸前的秀发。 “真丑！”姬夜如是道：“不过好在有我这个绝世大美男在这里，倒可以弥补你的不足。” 让其他人看到她如此完美的模样，有点后悔送这衣服给她了。 楚相逢：…… 您老说这话时，能不能放下我的头发？ 阿甜：…… 师父，您这说反话的习惯如果不改过来，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青颜：…… 阁主，如果你现在能够一巴掌扇过去，想必殿下也会笑着将脸凑过去，求你继续打的。 “嗯。”她兀自点头，“你很漂亮！” 一听这话，姬夜嘴角上弯，眼里心里溢满了甜蜜的滋味，得意道：“我本来就很美！” 楚相逢：……. 兄弟，你难道不知道“美”和“漂亮”这样的词形容一个成年男人，并不是什么好词？ * 同款惊叹表情再次出现在二人步入承明殿时，众人的脸上。 男人们双眼发光，看着那曼妙绝美女子。女人们双眼垂涎，看着那信步走入的深蓝衣袍。 当两股视线交错在一起，擦出无数电火石光。 小婊砸，不要站在我们高贵的太子殿下身边。 臭男人，不要玷污我们内心高洁的白月光。 楚相逢浑身一怔，看向在座中，唯一低着头，似是在思所的男人身上。心一动，好似被丘比特爱之箭击中。 好样的，原来同心蛊的母蛊在这男人身上！ “小美人，你若是再这么看着别的男人，我可是会伤心的。”姬夜轻轻凑在她的耳边，远看，态度如此亲昵，好似恋人间的耳语。 男人们眼放刀光，齐刷刷刺向那妖娆似花的男人。 “你看，你如此美丽，我都成了众人除之而后快的混蛋了。”他一副好似受了天大的冤枉模样。 “谁敢动你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楚相逢嘴角一抽，眼含笑意。 姬夜并未继续缠着她说话，眼角余光看向那低着头的陌生人身上，见伺候在后的太监替他擦拭喷洒在桌面上的酒水，笑容更大。 043太子 原来在这里啊！ 在万千注目礼的注视下，姬夜领着楚相逢入了座。 所有人都知道当朝太子倾心于一人，坚贞不移，乃至多年来不曾看中任何一个女人。 因着好奇，几次三番前去探查，奈何皆是无果。 今日得见这女子，众人心中感叹：不愧是能够将太子殿下迷得七荤八素的女人。 同时却在心里阴暗地计划着：如何除掉这个女人？好让自家的女儿上位。 他们就不信了，男人会忍受一辈子没有女人的和尚日子。 怀着这样的心思，尤其那些女眷们看楚相逢的眼光夹杂着浓浓的侵略性。 “太子殿下，不如介绍一下这位女子是何人？也好让我们以后出门别认不出了。”尚书嫡长女季青挑着一双勾魂眼，声线魅惑道。 “你们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姬夜双手交叠，背靠而坐，视线从对面低着头的黑衣男人身上划过，冷冷地落在季青身上。 季青赶忙低下头，再也不敢出声。 都怪楚相逢这女人的角色姿态冲淡了她的理智，不觉更加恨急了对方。 见自家好姐妹受了委屈，紫妍气急，开口就是指责：“表哥，只有经过皇帝的旨意，她才能当太子妃娘娘。你现在就这么说，明着护着她，就不怕有坏心的人，想对她……季青，你干什么掐我？” 她猛地尖叫。 季青脸色一白。 这蠢货！ 众人怜悯地看着紫妍，心中得意，就算楼船将军再是厉害，没有儿子继承衣钵，且还有一个骄纵又愚蠢的独女紫妍郡主，他们还担心什么？ 如此想着，心底对楼船大将军的忌惮，嫉妒和不满消散了很多。 众臣们觥筹交错，开始了官场上的追捧和吹嘘。反倒是本应是这次宴会的主要人物楼船大将军有点心不在焉。 他性子向来耿直，从小生活在边疆的履历让他更喜欢动手不动嘴。奈何周围这些塞着满肚坏肠子的文官们死抓着他不放，他却只得木讷地一一回应。 想到独女紫妍日后的亲事，他又强制地控制住即将暴走的心。 紫妍年纪不小了，总不能在将军府里待一辈子。 虽说自己是个粗人，但慈父的心思就是那么微妙。他希望自家女儿能够觅得一个能日日和她相伴，不用出兵打仗，日夜担心身死问题的好夫君。 他偷偷看了一眼正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尊贵太子，心下叹息。 女儿啊，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最不可能的人。 他并不觉得楚相逢是紫妍最大的障碍，而是深刻知晓姬夜那薄情的性子。 听闻，曾经还不是太子殿下的姬夜只因下属一句过错的话，就斩杀了对方，最后竟然连对方一家都不放过。 听闻，太子殿下喜欢杀戮，性情不定，曾因为一个女子无意间的触碰，直接砍了对方的头。 传闻，太子殿下有圈养男宠的爱好…… 传闻太多了，他每听一个，都要胆颤心惊一分。日防夜放，就怕自家傻女儿撞南墙，谁知—— 他暗叹一口气，心生无力之感。 他真地不明白女人的心思。 小时候可爱的小女儿还会跟他说些贴心话，长大了，天天往外跑，还将将军府内珍贵的物什，都往东宫搬。 哎—— 单亲男人养孩子真难啊！ 因着紫妍这一出，在场众人都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本以为这个准太子妃娘娘会优雅端庄地站起身来，和紫妍虚与委蛇一番，借机搏得众人的好印象。谁知—— 她凑近了姬夜，声音夹杂着浓浓的喜悦。 “殿下，你说太子妃这个名号值多少钱？” 众人：…… 本来还以为这个女人有点脑子，想不到竟是如此蠢笨。不知道太子殿下会怎么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呢? 姬夜：“你看着卖。”说的如此薄情，漫不经心。 他又环视一圈，笑意更浓。只要这些人敢买？他倒是不介意多搞几个太子妃。 众人：…… 赶紧低头，装作不知！ 季青将头压得更低，紧紧攥着手绢，纤长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他怎么敢？明明是那么重要的身份地位，明明是她百般祈求的东西，为何到了那个女人的口中，如此不值钱？ 紫妍恶狠狠地瞪着楚相逢。 你个妖孽！ 楚相逢：…… 我真的是好心。你们不是想要当太子妃么？我直接告诉你们用钱买，错还在我身上了。 “放心，她们的胆子很大的！”姬夜轻笑。 富贵险中求，在滔天的权势面前，死几个女儿又怎么样？只要和皇室挂上钩，任何牺牲都是必要的。 他的笑容不减，双眸落在正淡坐在桌边，不曾说话的男人身上。 那人长相普通，周身气势薄弱。他淡坐在那里，不吵不闹，不惊不讶，宠辱不惊，与周围的热闹非凡形成最极致的反差。 他忽而抬起头，转眸，正巧对上姬夜的视线，却是刹那，又收回了视线。 周王龙行虎步，笑意盈盈地迈进殿内，无视众臣之间的尴尬气氛，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打着呵呵，心中只想快点结束这倒霉催的宴会。 这姬夜怎么也来了？ 以前他不是不来的吗？如今这是改了性子，想要拉拢势力了？ 该死的！老子手中本就没有多少势力了，如今这小子是想逼死我吗？ “楼船将军，此次对抗秦国大军，幸得你的守护，我西周才不至于被吞噬啊……” “陛下言过了！”楼船官方退却道。 周王赏赐了一连串的金银财宝，内心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快点脱身。 “皇上!”紫妍突然走了出来。 “紫妍，朕好久没见你了，想不到你长这么大了？” 众人：…… 皇上你这话说得场合不对啊，你明明昨天才见过紫妍郡主的。 周王:…… 尴尬咳嗽一声，又道：“紫妍，你有什么事情吗？” 老子正准备借口身子欠佳，提前溜，你就出来了，你这是看朕有多不顺眼？ “皇上，我要嫁给太子殿下！” 众人一阵哗然。 这郡主好胆量，竟然敢直接说出来了。 这女人才是最大的心机，竟然在楼船将军庆功宴上说出请求，皇上若是碍于面子，不好回绝，定是会同意的。 044进退 周王：…… 他温和地笑看楼船大将军，问道：“进川，你也想要女儿嫁给夜儿吗？” 看似询问的话，尽显帝王宽广的胸怀，在场人整颗心却都提到了喉咙眼，就怕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皇上，小女不过说玩笑话罢了！”楼船将军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恭敬道：“臣已经为小女相中了一户人家，正准备请示陛下赐婚。” “哦？”周王大喜，心下轻松起来，“不知进川看中的是何人？” “是贤王府家的末子。”楼船将军一手指向最靠边角的位置。 全场再次哗然。 什么？他们没听错吧？ 那可是个私生子，连生母都不详的人。这人出身不堪，长相平庸，胸中无点墨也就算了，听说还是个废人，手劲儿还没有一个女人大。 这成婚之后，是要郡主保护他吗？ 不过—— 众人当即反应过来，这楼船将军也并不完全是个莽夫。 他屡次三番立下大功，官职已经位于一品大将。在往上就是帝位了，想必现在皇上最忌惮的不是秦国，不是国内的动乱，更不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戚，而是这功高盖主的“战神”将军了。 说到“战神”这个称呼，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亡国南楚曾经的威武大将军楚冉，结局那叫一个惨。 被帝王夺了权也就罢了，半夜三更还被歹人灭了满门，最后落得一个尸首不全的地步。 众人内心唏嘘不已，如今再看楼船将军，怎么看怎么奸诈的很。 这老棒子哪里真是什么都不懂的莽夫，如今寻了个什么都不优秀的私生子做女婿，不正是打消帝王猜疑的最好办法。 老狐狸！ 季青心下大笑，暗骂紫妍：蠢货！ “好！”周王大喜，难得这莽夫如此识抬举，暂且先不动楼船将军府了。 “好，朕就……” “我不同意！”女人尖锐的声音刺耳且难听。 “我不愿意！”男人低沉粗哑的声音让人不喜。 紫妍跳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黑衣男人，愤怒道：“就凭他，也妄想娶我？” “闭嘴！”楼船将军深觉头痛不已，怒喝道：“陛下面前，岂能容你放肆！” 紫妍虽被教养，被娇惯，性子被样的无法无天，却也下明白，自己的确过分了。收了狰狞且愤怒的面容，可怜兮兮地看向姬夜，捏着嗓子细声请求：“太子表哥……” 可惜这番小女儿姿态算是做给了瞎子看。 全程无人过问那被看中的私生子究竟作何想法，又是否愿不愿意。 韩子高心急，拉了拉自家老父亲的官袍，挑挑眉。 贤王年轻时，犯了不少杀戮，年过半百，还无一子一女。他本以为这是天降的惩罚，谁能想到就在他年事已高的年纪，年过四十的贤王妃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作为他唯一的老来子，韩子高自小生活优渥，被老贤王捧在手心养着，有求必应。 即便让他认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为私生子，他也认了。 如今—— “陛下，老臣不同意啊！”老年人的眼泪总是更容易让人心酸又心软。 “哦？贤王这是为何？”周王觉得这贤王不仅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了。 贤王府本就人丁单薄，如今更是到了势单力薄的地步。若贤王世子韩子高聪慧，致力于仕途，搞个一官半职，再好好奋斗，挤进权力中心范围，也算不错。 可是呢—— 这世子不爱仕途，偏偏就喜欢学医！听说前些年，为了学医，这世子跟着一个江湖游医跑了。 直至前几个月才回来，开了个仁心医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周王当作笑话听了。 试想，出生在皇室，多么尊贵的身份，是多少人嫉妒不来的。这世子倒好，不屑自己的出身，反而去做那些贱民的活计。 也不知这贤王是怎么养孩子的，竟然教出个如此“蠢笨”之人。 “皇上，臣本就自私单薄。子轩出身不雅，实属配不上紫妍郡主。” 紫妍冷哼一声。 想要本郡主嫁给一个私生子，做梦吧！ 周王似是也觉得不妥，又听姬夜不羁的声音。 “既然如此，贤王殿下将那给您生下孩子的女人抬为平妻，给子轩公子一个合适的身份就是！” 竟然有胆子叫“子轩”这个名字，秦陌，你的心不会痛吗? 众人都被这话惊呆了，竟然还有这样的骚操作。 贤王心累！ 他连这个莫名其妙的私生子是谁都不知道，到哪里找个女人抬为平妻。他偷看一眼身后的韩子高，但见后者眉头皱的紧，心揪揪的痛。 儿子，就是他上辈子欠的债。他干了！ 正欲上前道声是，却听心肝宝贝儿子的声音。 “陛下有所不知，我这个兄长自小就患了不治之症，怕是活不过二十八岁的。” “请问，子轩公子现在的年纪是……”楼船将军心下一颤。 “二十五。”韩子高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颇为无奈的模样。 众人再度哗然。 这紫妍郡主若是嫁到贤王府，妥妥的守寡命啊！ 楼船将军脸色煞白，不知如何收场。本以为临时找的一个女婿，能够保住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如今却是要用女儿的幸福来换吗？ 家里的那个母老虎会砍死他吧？一定会的吧！ 他太难了！ “陛下，既然贤王殿下和子轩公子都不愿的话，那就作罢吧。” “那紫妍所说的要嫁给太子这件事……” “子女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她胡闹。”楼船将军义正言辞，说的那是一个大气凛然，“陛下，臣只有一个女儿，如果可以的话，想要将自己毕生所学的传给她。” 周王诧异，楼船将军这意思竟是要紫妍学武上战场了。 女将军，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如果能够继续控制他的女儿，为自己效命，似乎是件不错的事情。 可萧进川真地舍得自己的独女受苦受累受委屈吗？周王是抱着怀疑态度的。 这边，君臣开始从紫妍的婚事说到要让紫妍如军队锻炼了。紫妍自是不愿，又哭又闹，最后竟是说要自尽。 紫妍郡主被拉走了，场上这才安静了不少。 045解蛊 至于贤王的那个私生子，则顺势被抬到了明面，被赐为世子。 只不过这私生子不知是过于内敛还是害羞，冷冷地说了一句“谢陛下”之后，便没有再说任何话。 全程，贤王一脸懵逼。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多了一个儿子了？好亏！怒瞪韩子高。 你个臭崽子，我死后，到了地府，怎么跟你母妃交待这个多出来的儿子？ 已逝贤王妃最是善妒，若是知晓他多了一个儿子，就算做了鬼，还不得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韩子高却是丝毫没有看一眼自家心酸的老父亲，围在秦陌周围，低声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老贤王：…… 亲生的，亲生的！不生气！ “三哥，你看我对你好不好？”韩子高俏皮地眨眨眼。 秦陌并未回答，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韩子高觉得无趣，便也没有追着问，瞟向楚相逢的方向，眼神一眼难尽。 楚相逢：…… 她好像和这什么贤王世子不熟吧？这么看着她，是几个意思？ 见对方并没有恶意，她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没办法，长得美，就是这么得天独厚。 只不过—— 楚相逢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姬夜，“好玩？” “还不错！”姬夜一脸遗憾，“可惜了，没有凑成一桩美事。” “紫妍那么爱慕你，甚至为了你要死不活的。你就这么忍心将她推到一个短命鬼手里……” 楚相逢一直疑惑：就算再是冷心冷情的人，总归有让自己心软的人，譬如紫妍。这些年，她看的仔细，也明白这郡主性子虽说娇惯了一点，内心却是善良，对姬夜更是掏心掏肺。 而国民心中的完美太子呢？好像对这个表妹毫无感情，甚至连厌恶都没有。 不，换句话说，姬夜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就好似在看着小丑在台上表演，自己独坐台下，兴致来了，就会看上一番。 即便和姬夜相处了三年，楚相逢也分不清他究竟是无意，还是薄情。 不等姬夜回答，她已经能猜测到姬夜接下来的话了。 果不其然—— “与我何干？”他笑得依旧灿烂，面上是让人不敢深刻解读的笑。 “你喜欢我吗？”她第一次正面问出这困扰了她两年的问题。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她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在她迷茫无措的时候，是他常常说着冷笑话逗她开怀；在她孤苦无依，处处被那些权贵欺负的时候，是他给了他无上尊贵；在她艰难顺应这世界一切的时候，也是他护着她，引导她，帮她立足于这陌生的世界。 她曾心动，却痛了！ 之后每动一次，便会痛一次。 也许是痛的太深，所以她不敢再动心了。可是，今天，她却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只要他说他喜欢她，那么即便心再痛，她也愿意飞蛾扑火。 “小美人，你这是再自荐枕席吗?”他一手环过她的肩，凑近她的脖颈，笑得更加肆意。 她不动，任凭那温热气息灌入她的脖颈，心却凉的透彻。 他这是把她当成了风流女子了？ 还是说他只是觉得自己有趣，这才一时兴起，留她在身边。 见女人不再如以往，说些讽刺自己的话，姬夜一顿，端坐回去，笑容淡了很多。 “你可千万不要喜欢我啊!虽说本太子身份高贵，文武双全，英俊不凡，是所有女人的向往。可——” 他突地失了笑容，语气凉凉。 “我是个冷心的人，很难喜欢上任何人。”继而，他又笑开，转口道：“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我倒是可以勉强和你在一起。” 这施舍的语气，这不屑的态度，这淡漠的薄情，让楚相逢生出想要钻地洞的想法。 结果，她尿遁了! 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菊花芬芳，舒缓了她悲伤且紧缩的心。 她看着荡着水光盈盈的波光，眼角一片湿润。 你可知，因为你，我想要勇敢一次。不被同心蛊控制，只想忠于自己的感情。 你可知，我的心很痛，却不是因为受那同心蛊的折磨。 既然你不在乎我，为何还要对我那么好？那些不可细说的过往，你为我受的那么多伤，你为我的担忧，难不成只是你为了自己那枯燥人生而兴起的乐子？ 你可知，我一直都是个胆小的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得来的却是你的不屑。我是那般的无敌自容。 罢了，一切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想象，是我多情了。 这辈子，一个人也罢！ 她用力擦掉眼角的晶莹，转身，却对上那本应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黑色身影。 “解了我身上的同心蛊！”她怒目而视，健步而上。 即便知晓只要自己不爱上他人，便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这种被牵制的感觉，让她莫名烦躁。 “你——”秦陌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苍白道：“你不认识我了？” 甚至连带着因陆清影之死，对他的恨意都没了。 她这是彻底地忘记自己了吗？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被莫名其妙地下了蛊，对象还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废人，那下蛊的人得有多恨她。 会不会就是她的“前男友”秦陌干的？她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听了这话，秦陌脚步一颤，后退一步，双眸微红，似含着血，快速走上前。 她怎么可以忘记他？ 却听—— “小美人，走了！” 荷花池边，姬夜迈着轻巧的步子，走上前来，执起她的手，温声细语，似那化冬的春风，道：“我找了你很久。” 如若没有发生之前的那一幕，再听这么一句话，楚相逢必定是感动的。 如今，只剩一股忧愁。 这矛盾的男人，既然不在乎她，又为何要露出这么一副深情的模样。 “人已经找到了，现在解蛊吧！”楚相逢努力忽视内心的悲呛，眼神犀利地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 “我看没有那么简单！”姬夜讥讽一笑。 秦陌这个伪君子如果真心甘情愿地解蛊，又怎会消失这么多年？ “他看上去很弱！”楚相逢咂咂嘴。 姬夜不会对这个看上去病怏怏的男人生了恻隐之心了吧。 姬夜嘴角一抽。 “他现在若是受了我的一掌，必定会死。”这么瘦弱的身体，他怎么会打不过？ “那还废话什么。赶紧的啊！”不知是否是因为蛊虫的原因，楚相逢内心一阵烦躁。 “相——”一直静立不语的男人终究开了口，踏前一步，却又退了回来。 他见到她了，而她却不认识他了！那些曾经或美好或悲伤的记忆就好似被埋在尘土中，让他开心不起来。 “你想要摆脱我？”他颤颤巍巍开口。 解蛊=和他断绝所有关系。 感受到对方的痛意，楚相逢一怔。 难道被一个陌生人情感捆绑，她还不能摆脱了？也不知道那秦国皇帝如何想的，竟然将她和面前这个废物捆绑在一起，是在侮辱她妈？ “我不同意!”男人忽地大叫一声，面露绝望却也痛苦，他快速跑过来，却于半途中，突然跌倒。 楚相逢：…… 这人的脚得多不好用？ 姬夜皱了皱眉头。 这么弱小秦陌，莫名的喜感。 想笑，不行，要忍耐！ “哈哈哈哈哈！”他一手拍着膝盖，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大师兄，看到了没，这就是报应！想不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北秦太子殿下竟然会落得今日的地步。 “姬夜，笑够了！”楚相逢心下更加烦躁，“你认识他?” “算是吧。我现在就给你取出母蛊。”他的声音凉凉。 秦陌站起身来，双脚好似灌了铅一般，缓缓走到她的面前，伸出左手，想要去碰触梦中最美的容颜。 “相逢……”他轻轻的说，如此依恋，不舍，似是即将要失去最宝贵的东西一般。 他又悲凉一笑，看向姬夜，“来取吧！” 楚相逢的内心忽地疼痛不止，双手捧腹，却又好奇地看着他，但见对方露出一抹绝艳的凄凉笑容，似彼岸花开，如此美丽，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后颈处，忽而一痛，下一瞬她便晕了过去。 “你会甘心？”姬夜防备地看着秦陌。 好不容易找到她，这伪君子会甘愿放弃自己对她唯一的控制？ “不甘心又能如何？如今的我……”他缓缓抬起右手，收拳，稍稍一用力，便能感受到筋痛“已经没有保护她的能力了。” “但是你可以！不过——我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秦陌坚定道。 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照亮他漆黑的过去。若是失去了她，他的人生还有何意？ 听了这话，姬夜嘴角一抽。 046救美 “你给我下来！”少年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却泛着一丝丝戾气。他左摇右晃，努力甩着紧贴在背后的“狗皮膏药。” 这“狗皮膏药”看上去年纪很小，大约五岁左右的样子。 女孩使出浑身吃奶的劲儿，撅着粉嫩小嘴，紧紧贴在少年的后背上。 “你如果不收我为徒的话，我就不下来。” 下一瞬—— “唰”一声，女孩被甩滑落了下来。 楚相逢看了一眼小胳膊小腿，内心第无数次地抱怨这个小孩身体。 少年皱紧了眉头，没再说话，唤来暗卫秦大将她扔出去了！ 秦大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力气却是大的惊人。小小少年不知何为怜香惜玉，十分粗鲁地将她扔出去了。 楚相逢拍了拍屁股，看了看朱红高墙，冷哼一声：“明天我再来找你！” 这么好的金大腿不抱，她就是傻子。 爹不亲，后妈不爱，还时不时地计划着怎么做到无声无息地杀了她，她太难了。 即便她拥有前世的武功功法，可奈何身子太小，能干成什么大事？若想要在这南楚京都横着走，更是难上加难。 “大小姐啊！”小丫鬟阿甜头扎两个圆球，紧紧抱住她的双膝，“大小姐，这大晚上的，你又去哪儿了啊？担心死我了！” 楚相逢瞥了瞥旧桌上只剩最后一块的芙蓉糕，嘴角一抽。 “阿甜啊，你撒谎能不能走点心?” 如果不是为了不惹起将军府内人的怀疑，真想将王氏的白玉金丝边的桌子搬来。 阿甜赶忙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沫，尴尬一笑，松了手，站起身来，双眸贼兮兮地笑着。 “大小姐，家里的口粮所剩不多了。”我们赶快去偷吧。 “昨晚上我刚从厨房顺回来的点心烤鸡烤鸭牛肚美容汤呢？” “吃了啊！”阿甜大跳，“大小姐，如果不是你一口气吃完了，我会急嘛?” 楚相逢擦擦嘴。 刚刚想起来，之前因为生气，一口气吃完了。 夜深人静狗吠之时，楚相逢趁着去厨房拿大餐，顺便又跑了一趟英武侯府。 那里最偏角的豪华院子，依旧万籁俱寂，依旧灯火辉煌，依旧那么清冷刺骨。 女孩熟门熟路地钻进被窝，紧紧抱住难以入睡的少年。 “滚！”少年愠怒，双手用力睁开，毫不怜惜地将女孩摔下了床。 女孩擦擦鼻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喜笑颜开！ 不错，这一次有进步，至少他没有提刀砍了自己。 她熟门熟路地跑到屋顶上，看那被灯光怎么都照不亮的黑空。 哎，上天嫉妒我的美貌，以至于处处让我难堪。 女孩并未多做感叹，对着站在庭院之中，双目阴冷的少年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哦。”然后吹了个飞吻，摆了一个自以为“潇洒帅气”，实则蠢萌蠢萌的笑容，几个跳跃，再度跑了。 不远处，再度传来“有贼啊”的呼唤声，却又在片刻之后，消失于无形。 “主子。”秦大跪坐在地，“已经安排人假冒那个小女孩了。” 少年不答，面上毫无表情，站在庭院中，久久不离开。 “秦大！” “属下在。” “你想回家吗？” 秦大懵了一瞬，老实回答道：“主子，属下自小就是个孤儿。如果没有主子你的话，属下早就饿死街头了。主子在哪，哪里就是家。” 这彩虹屁拍的妙。 “是吗？”秦陌毫无感情的反问。 这下，秦大倒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主子，你这是想要回去了？”秦大小心翼翼问道。 毕竟主子才十岁的年纪，正是孩子念家的时候。可——主子的家却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地方。 “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不会有人在乎我！等到完成任务的那一天，我也就消失了。” 啥？ 好深奥的话啊！少年秦大彻底懵逼。 秦陌也没指望这小跟班的智商能有多高，最后看了一眼女孩消失的方向，转身离开。 忽而—— 杀气四溢！ 他快速抽出藏于胸口的短刀，划破夜的寂静，替这世界渲染上一片血的鲜红，荼蘼美丽却又致命。 楚相逢熟门熟路地去了一趟华氏的房间，顺了几个珠宝翡翠镯子，再搜刮了一番其他宝贝。又顺路去了一趟楚文姜的窗口，学着鬼魂的幽怨声，叫了几声“我死的好惨啊”，吓得楚文姜顾不得穿衣，肆意狂奔，在将军府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她又大方地去了一趟厨房，将其扫荡一空。 等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了，她依旧没有睡意。 她第无数次地坐在屋顶上，习惯性地看天空的幽深，任凭思绪飘飞。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她依旧没有任何归属感。每天过的逍遥却也无趣，就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她觉得挺累。 要不搞点大事？推翻个国家？自己当女王？ 可是，好麻烦啊！ 微风徐徐，吹来一丝血腥的味道。楚相逢双眼发光，兴奋站起。 有事干了！ 她无比激动地忘我地急切地朝着血腥气更浓的地方，待落地，看清周围的场景时—— “我槽！”她瞪大了双眸，下巴久久阖不上去。 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横在白衣少年的脖颈上。另一黑衣少年跪坐在地，面色愤怒地看着前方，怒道：“放了主子!” 三人都一身鲜血，四周躺着十几黑衣人，从那毫无起伏的胸口来看，应该都死了。 这明显是战斗进入尾声的节奏啊！ 哎，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看来这次白跑一趟了！ 女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身就准备离开。开玩笑!就她现在的这小胳膊短腿小身板，不让人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只是可惜了那个即将被杀死的少年了，长得肤白貌美，气宇轩昂，都快和她未来师父长得一样了。真是—— 师父！ “你找死！”一阵强风刮过，黑衣刺客大睁双眸，手中利刃掉落，仰面倒下。 直到死时，他都很难理解自己怎么就被一个看上去很弱的女娃杀了。 “师父，你怎么样了？”她扑到少年怀中，惊慌地问。 047傲娇 少年浑身一抖。 他被女孩刚才矫捷的身形和敏锐的速度，甚至于那一招致命的力道给惊呆了，再也不敢将这“狗皮膏药”当成什么都不会的蠢小孩。 很久之后，这才颤巍着嗓子问：“你是楚相逢？”是他认识的那个拥有纯真笑容，清澈眸子的呆萌小娃娃？ “是啊！”她踮着脚尖，轻轻摸摸他的头。 不怕，不怕!有阿姨在这里保护你呢。 她嘴角滴着口水，呆萌萌地看着少年:这少年还真是造物主的宠儿啊，即便被血遮掩了面容，还是这么好看。 “你——”少年忽而举起手中短刀，刺向女孩，阴狠道：“你去死吧！” 楚相逢：…… 妈的，这孩子有病啊。神经病！得治！ “喂，你干什么？”女孩轻松一甩手，就打掉了少年使出十二万分力气握紧的短刀，小小的身子狠狠将他压在地上，莹润粉嫩的唇重重咬上少年的唇。 我咬死你！敢杀我!我要让你以后说话吃饭睡觉刷牙甚至是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想起我！ 混账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别以为自己是个金大腿，我就不敢咬了。 少年整个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他这是被一个小娃娃给轻薄了？ 好害羞，面红耳赤ing。 又是很久之后。 少年将身体隐在门扉的阴影处，警惕地盯着女孩。 女孩一脚跷在桌子上，一手撑着下巴，颇有“我是大姐大”的既视感。 “喂，小子，你为什么要杀我？”这回连撒娇可爱的伪装都不用了。 少年傲娇地冷哼一声，继而沉默不语。 女娃眯了眯眼，咂咂嘴，调侃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别人派来对你图谋不轨，故意接近你，然后趁你不留神，杀了你吧?” “难道不是吗？”少年讥讽一笑。 “就凭我？”她气笑了，站起身来，转了好几圈，自嘲道：“就我这小豆芽菜的身材，还有这让人看不上的年纪，你觉得是我太优秀，还是那些人太蠢？” 少年又是冷哼一声。 女孩：…… 说这孩子傲娇，他还喘上了！ “得，孩子，让你发现我的厉害，是我不对。麻烦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心机太厉害好吗？”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抱个金大腿而已，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多事儿呢？真是麻烦！ 少年的视线冷冷扫过她，看了一眼倒在门外的秦大，再度警惕几分，不自觉地往阴影内再缩了几分。 楚相逢：…… “喂！”她猛地拍了拍桌子，怒道：“老娘救了你，你就这么看老娘的？” 老娘？ 少年着实被女孩如此粗俗不堪的自称惊呆了。 要知道自他见到这小女孩的第一面开始，对方就表现地跟个瓷娃娃似的，娇娇弱弱的，大多情况下都以“人家”自称。 不过和刚才女孩那面不改色之下，凶猛的一招致命所带来的惊悚相比，这称呼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那我要怎么看你？”少年讥笑一声，“你费尽心思地要认我为师?可你的实力却远远在我之上。难道你不是为了靠近我，想从我身上得到利益吗？” “是！”她诚实地回答。 少年：…… 好想将这女娃扔出去，奈何实力不允许。 他第无数次地被女孩的“蠢笨”惊呆了，为那个在背地里指使女孩的蠢货默哀。 不过，他打不过女孩。可若是同归于尽—— 他一手偷偷摸到藏在腰后的匕首把子上，双目露出志在必得的凶光。 同归于尽，也不无可能。 下一瞬，他却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焉了下来，绝望道：“现在我人落在你手上，便由你处置。只不过——如果你想用我来威胁北秦的话，还是算了吧！” 他是棋子，也是弃子。 自他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他不被任何人在意的命运。 “哦，那你就收我为徒，做我的金大腿吧！”见对方不再闹小孩子脾气，楚相逢终松了一口气。 听闻这英武侯府的小世子很得南楚皇帝的宠爱，不仅如此，英武侯这个老父亲更是护他护的要命。 在京城，就没有人不怕这个面瘫小世子的。 就连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皇室子弟，见这小世子都要抖上一抖。最重要的是，他——很有钱！ “你不杀我？”少年疑惑。 “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女孩挑了挑眉，凑近了问。 少年，只要你有本事继续这么问，我就有时间一直跟你耗。 女孩的双眼很黑很亮，似黑夜中的明星。她的唇一张一合，散发出淡淡的香甜味，想必是刚吃过点心。她的神情这般灵动狡黠，只要看上一眼，便是终身难忘。 秦陌觉得一定是自己魔障了，竟然会觉得对方——可爱！ “喂，其实我本就不想活的。”也许是内心的大石落地，他轻松了不少。泄了气的他也不在乎勋贵子弟该有的临危不乱的气质，颓败坐在地上。 他的眸中，阴兀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死寂，就好似高寿老人，冷静等待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啪！”女娃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 他也不生气，连质问都没有，只是迷茫地看着她。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学好？”女孩双手叉腰，“你拥有这么多财富，享受这么多权势，都不想活，你让那些挣扎在生老病死边缘，还不放弃求生的人怎么办？” 太气人了！想她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可是每天殚精竭虑地思考怎么找金大腿抱，才不被人欺负呢？ 阿甜:…… 大小姐，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摸了良心吗？ “金钱权势都是身外物，根本就不能让人由心开心。”少年苦笑，“算了，你终究还是太小了，不懂的。我想要的，你一直不懂……” 嗯？老娘小？老娘的心理年纪都可以当你的妈了。 温暖的怀抱，却因女孩的身体过于娇小，而灌了冷风。 女娃紧紧抱着他，自认温柔，实则有点凶巴巴地说：“好了，年轻人，我知道你的叛逆期到了，喜欢和别人对着干。可是啊，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想的那么悲观嘛。既然财富权势你不想要，你可以传给我这唯一的徒弟嘛。” “至于说你想要的，既然没有，那就自己努力去追寻。也许会毫无结果，但总比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只会自怨自艾的强。”她松开他，紧紧盯着他的脸。 一定要抓住重点啊，少年，权势钱财全得传给我。至于其他的，不重要了。 048情谊 明月探出一角，将世间万物照亮。 她的双眼一眨一眨，透着希望的光芒，似天上的繁星，让人向往，想要靠近，即便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少年看的痴了，连带着后面少女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他想：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了。 “喂，你听到我说的没？”女孩说的口干舌燥。 少年麻木地点头，眼中心里只有一个她。只要是她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见成效不错，女孩这才拍了拍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走时顺带抱走了厅内最昂贵的花瓶。 应该值很多钱，阿甜应该会好几天不会跟她哭穷了。 直到女孩离开很久很久之后，少年都未曾收回痴恋的目光。 秦大终于从昏迷中幽幽转醒了，又瞬间想到昏迷前被女孩敲晕的一幕，跌跌撞撞地爬到少年面前，左看右看，见再无危险，这才担心地问：“主子，那女娃呢？” “走了。”他不舍地回答。 “走了？”秦大不解。不是来杀主子的吗?怎么就走了？ “主子，要不要我找个机会杀了她？”秦大内心很担忧。区区五岁的女娃娃，竟然一招杀了刺客，妖孽啊！ “不，以后好好保护她！”少年慌张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保护她！” 这天过后，楚相逢开始肆无忌惮地到处“嚣张”。 和华氏对着干，将隔壁家的尚书府家的看家狗打残，当众打了未来内定太子妃楚文姜一巴掌，又将楚太子楚俞吊着打等等，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虽有人状告，最后皆以“这大小姐疯癫了，你们能让就让着吧”结案。 告状的人气坏了心肝肺，可因着上面有人压着，又无处发作。 这女娃娃本就是威武将军府的大小姐，最近又得了皇帝的免死金牌。甚至于那些在暗地里使坏的人，都被莫名其妙地清除了。 他们还上告什么? 一想到女孩那看似笑得单纯可爱的表情，众人背后不觉寒风阵阵！ 太可怕了。 楚相逢冲着正坐在对面看书的少年眨眨眼，怒气道：“师父，你这样，不太好吧？” “又有人欺负你了？”他放下书，轻笑一声，眸中是如何都冲不淡的宠溺。 “那倒不是。你都将那些坏胚子搞定了，我这单调的人生瞬间失去了很多乐趣，我很不习惯啊。再说了，和我这个疯癫之人处久了，会对你的名声不好吧?” “求之不得！”他开心道。 楚相逢一愣，见对方看似不是在说笑，继续问：“年轻人，你脑子坏了？” “早坏了！”少年诚恳地回答。 在上次被她救下之后，只要遇到有关她的问题，就不能运转了。 楚相逢：…… 好吧，都是她的错，硬是把师父带坏成这样，罪过罪过。 “师父，你是不是长矮了？”以前她总要高高昂着头，才能看到他的下巴。现在只要微微扬着头，就能看到他的鼻子了。 “不！是你长高了！”他温柔拥她入怀，笑道：“看！”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琉璃镜面。 镜面不如现代的玻璃镜那般清楚，却也能清楚地看到镜面上的人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女孩长成了少女，脸上虽还残留着婴儿肥，却已然可见日后的绝代风华。 她的身体开始发育，胸部渐渐微隆，臀部挺翘。粉嫩的唇角微微上扬，大而闪亮的眸子顾盼生辉，只要一个眼神，便可惹得一片尖叫声。 如果她不说话，不上蹿下跳的话，可谓一方佳人。 奈何—— “我真美！”她双手捧腮，面露痴狂，兀自称赞道：“就不知道我有没有做祸国妖姬的潜质了？” “你想要祸国？”少年亦褪去了稚嫩，更具男子气概了一点。 即便早已看了无数遍，楚相逢还是被眼前的绝世妖颜勾去了魂儿。心下啧啧两声，难怪能引起那么多未婚少女痴狂。 “我只是说说笑话罢了！”楚相逢尴尬咳嗽一声，“那太麻烦了，我只负责祸害你”的钱就好了。 秦陌一听，双眼发光发亮。 楚相逢：……你这看鸡大腿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好！以后我的全部都是你的……”他说的如此认真，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神情。 “扑通”她心跳如雷，赶忙跳起来，怒视着少年。 不知道不能轻易撩单身狗的吗？ 忽听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少女娇嗔了他一眼，连着几个跳跃，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秦陌心生怒气，瞪着赶来之人。 有急事要报而赶来的知音：…… 这么多年不见，三哥已经和她这么生分了吗？ * “大小姐，你又偷跑出去！”阿甜站在墙脚下，看着正准备从墙上跳下的少女，嗔怒道：“大小姐，撇下我一个人出去偷偷玩，你真地安心吗？” “挺安心的。”少女轻轻一跳，落于地上，朝着屋子内走去。 “大小姐，你太过分了，总是让我独守空房，你就真的安心，于心无愧？”阿甜说着说着，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楚相逢：…… 总觉的自己是那负情薄义之人。 “阿甜，我错了。以后我会带些好吃的补偿你的……” 阿甜秒速擦了眼角的泪，兴奋道：“大小姐，这可是你说的啊，不准反悔！” 这变脸的速度，让人惊叹。 “大小姐，我今天偷偷听到华氏说什么赐婚来着。说是给英武侯世子赐婚——”阿甜围绕着楚相逢叽叽喳喳，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 楚相逢猛地坐起身来，直直看着阿甜，惹得阿甜一阵浑身发毛。 “大小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好可怕！ “唰”一声，门被甩开，又因着墙面反弹，重重关上，床上哪里还能再见楚相逢的影子。 阿甜：！ 大小姐又跑了！ * 秦陌正脱下外袍，准备上床睡觉，一转眸便对上一双幽怨的水润眸子。 “听说你要娶媳妇儿了？”楚相逢双眼含泪，好一副悲惨戚戚的模样。 “你不愿意？”他不愿看到她伤心落泪的模样，奈何师父的命令，前路的坎坷，硬是没有昧着良心，说些取悦她的话，无奈道：“我已经接了圣旨。” 她后退无数步。 师父要娶老婆了，以后金库银库再也和她没有关系了。 心很难受。 想说些什么，却总是开不了口，总不能直接说：“师父，你净身出户吧。” 做人太难了！ 她暗叹一口气，转身，毫无力气地走出。心揪在一起，怎么都舒展不开来。 秦陌不知该如何做？她看上去好像很失落，很难过。是因为他接了赐婚圣旨的原因吗？ 可——可能吗？ 难道说她对他也有情？ 内心狂喜！ “相——” 回答他的只有大门撞击在墙上的声音，他跨出步子，想要追上。 “主子！”秦大映着头皮，跪在他的身前，阻拦道：“王爷已经注意到你和大小姐了！” 听了这话，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继而又快速收了回来，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屋顶之上的洁白背影，哀莫大于心死。 “放心，我知道自己的任务！”冷漠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颤抖，他重重关上门，同时关上他的心扉。 秦大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看着那倒映在门扉之上的倒影，缓缓坐下。 他又看了看楚相逢离开的方向，长叹一口气。 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曾经的美好和期待终究不过一场梦，一场空！ 他又看回紧闭的房门，想要帮上主子什么，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049选择 门的另一侧。 秦陌背靠在门上，双眸失了焦距，直直看着桌上的烛火攒动，却又什么都没有印进去。 他究竟要怎么做？ 之后，楚相逢曾夜探过英武侯府，可每当看到寂静一隅的烛火，看到他静坐在窗边，低头写着什么，内心又很不是滋味，转身离开了去。 他总会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开心却又疑惑。 既然来了，为何不如以前那样继续来见他？跟他说说话？ 于男人来说，三妻四妾，如此正常。 难道她不明白吗？就算他成婚了，以后还是可以和她在一起，他依旧可以处处纵容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见秦陌丝毫没有来哄自己的趋势，少女很生气，便绝了再去英武侯府的冲动。 每当夜晚降临，便是她活跃的时候。 她不愿再去想那个即将成为她人夫的男人，不想让自己陷入一个没有底渊的泥泞，更不想荒废漫漫人生路。 只不过总在无人知晓的时间和地点，她会坐在最高处。 有时候是山坡上，有时候是高塔上，看着英武侯府的方向，眼神幽幽，内心生出一股浓浓不舍。 …… “小美人？小美人？……”清润带着浓浓担忧的声音传来，“小美人……” 楚相逢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在朦胧的烛火照射下，精致到仿若刀削斧刻般的容颜印入眼帘，无论看多少次，她都会轻易陷入他那温柔却又不羁的眸色中。 她迷糊地坐起身来，摇了摇微痛的头，反问：“我这是怎么了？” 喉咙很酸痛，眼睛也很痛。 姬夜轻轻擦拭去她眼角的泪，一脸骄傲道：“我知道你感动我帮你解了同心蛊，但你也不至于感动到梦中为我流泪的地步啊。” 他短叹一口气，颇为自责道：“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太好了！” 楚相逢：…… 因梦而生的悲伤倒是消散了不少。 她皱着眉，犹犹豫豫开口：“姬夜，我梦到秦陌了。” 说完这话，她就低下头，不敢看秦陌，正巧漏看了后者阴兀的神色。 “我想以前我可能喜欢过秦陌……”她偷偷看一眼姬夜，见对方依旧一脸轻松惬意的笑容，心下一凉。 “然后呢？”他的笑容依旧，笑意却不达眼底。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支支吾吾道。 “那不就行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没有个曾经？现在你不是喜欢我吗？所以不要再想那个伪君子了。” “那你呢……”她焦急问出口，紧紧盯着他，不错过他面上的任何表情变化。 “我当然喜欢你啊！”他用着一贯轻佻的语气说着，“不然你以为这些年，我为什么养你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小米虫？” 她展颜一笑，心却痛的更加厉害。 他真地只是单纯地喜欢她，而不是恋人间的爱恋。 “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明天秦国的使团就要来了，你好好休息，作为未来的准太子妃，你是必须要出场的。” 楚相逢这才记起，姬夜在宴会上大放厥词说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来着。 她斜了他一眼。 明明不喜欢她，还要这么说。 似是读懂了她眼神中的不满，姬夜笑容不减：“养了你这么久，难道帮我挡一下桃花，不行吗？放心，我不会娶你的。都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你知道就好了。” “你这么大了，就没有喜欢的人？”自和姬夜相处，她就没见过任何女人靠近他，当然除了她。 “你啊！”他说的如此诚恳，如果忽视掉他双眸中的戏谑的话。 楚相逢：…… “所以你千万不要当真，你可千万别喜欢我啊……”他双手一摊，做无奈状态。 “毕竟我这么优秀，不喜欢我的女人应该都是傻子吧……”他又摇了摇头，一脸花痴地捧着自己的双颊，自恋道：“本来实力就这么出众了，母妃还把我生的如此美妙，真是太为难我了……” “你放心，我不会觊觎你的美貌！”楚相逢赶忙出声打断。 他这才顿住声，面露妖娆诱惑之色，轻叹一口气，惋惜道：“你真是太没眼光了。” 楚相逢：…… 这到底是要让她喜欢上他，还是不要让她喜欢上他？ 好想一巴掌甩出去！ 等姬夜吩咐了几句，离开之后，楚相逢早已从噩梦的阴影中苏醒。 “阿甜！”她轻声唤道。 阿甜从外踱步走进。 “过几日，我们便回幻影阁吧。” “阁主，我们在这住的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她悠悠地看了一眼消失在门外夜色中的红色衣角，心生不舍。 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陷入名为“姬夜”的感情漩涡。 阿甜不语。 她不明白了，明明师父对大小姐很好，两人相处的也很亲密，为何还要将彼此推离。 她比大小姐大不了多少，对感情的认识只局限在对陆清影感情的隐忍中。 “好，我先去通知青颜。” * 贤王府。 秦陌躺在床上，闭着眼，似是在假寐。 韩子高坐在床边，忽地站起身来，又坐下，如此三番四次，来来回回。 “你可以回去了。”秦陌满面苍白，一副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模样。 “嘿，我的三哥，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韩子高气的肺都炸了，“你好不容易找到她，竟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她，你真得甘心吗？” 短暂的沉默，他道：“不甘心!” 怎么会甘心呢？他的存在，他所有的痴狂皆是为她而生。有同心蛊在，他可以假装她一直都在身边。 如今，他失去了同心蛊，他和她之间唯一的牵连都没有了。 “那你还主动送上门?”韩子高大跳。 过去的三年，为了不被姬夜找到，他可是近乎散尽了家财，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保住秦陌体内的那只母蛊。 他清楚地知道，秦陌当初能在楚相逢不知不觉间下蛊，早就做好了拉着对方生死同命的准备。 “可是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他苦笑一声，“我可能随时都会死去。” 韩子高一愣。 母蛊受伤或者死去，子蛊也会受到影响。 嘴上说着就算下地狱也要拉着楚相逢，现实中却是做不到吗？ 这男人，就是口不对心！ 050来使 “三哥，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出现？”眼睁睁地看着最心爱的人离开自己，爱上别人，和别人在一起，难道你的心不会痛吗？ 秦陌不再说话。 韩子高便也识趣地闭上嘴，气呼呼地走出门，正巧碰到有事来找的老贤王。 “宝贝！”一见到韩子高，老贤王内心所有的不快都消散了。 一听这称呼，韩子高浑身一抖，整张脸都青了。赶忙抓过老贤王，苦口婆心道：“爹啊，和你商量件事儿。” “宝贝，你尽管说，我都听你的。”别说商量一件事，就算让他将这条老命让出来都行。 韩子高：…… “爹啊，麻烦你以后叫我子高或者儿子。” “好的宝贝，没问题宝贝。” 韩子高：…… 看着老父亲浑浊的双目释放着兴奋满足的笑容，韩子高捂了捂脸。 “爹，随你吧！”你开心就好。 “好的宝贝。” 隐在暗处的秦大看了看远去的贤王父子，又看了看静躺在床上的主子，心生绝望。 他已经隐隐约约嗅到主子自暴自弃的气息了。 * 周王大寿，秦国派来使臣祝贺，周王面露喜色，内心却是警备到极致。 南楚和东夏都已经成为秦国的下属城势力，距离吞并西周还会远吗？ 当初东西和南楚被北秦开始吞并的时候，周王并不是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奈何能用的大将只有楼船将军一人，却被派出去击打倭寇。 等他反应过来，及时召回楼船将军之时，东夏和南楚同时宣布战败，臣服北秦。北秦改国名为秦。 就在他悲观地做好被吞并的准备，秦却是迟迟不动手，吓得周王心惊肉跳。这种感觉就好似自己是被拔了毛的鸡，躺在砧板上，等待被人下刀，痛苦的很。 到了自己五十寿辰，突然收到秦国使团贺寿的信件，吓得他当场晕倒了过去。 楼船将军萧进川率领一众将领，日夜布防，以防万一。 奈何直到寿辰这天，边境没有任何突变不说，人家使臣都已经到了。 周王心慌的很，派太子姬夜代替自己前去迎接。西周的臣民们内心安定了不少…… 若说什么是他们的定海神针，那必需得是他们的太子殿下啊。 试问，天下有几个可以让秦国摄政王晏殊刮目相待的？又有几人能做到姬夜这般，只是一封书信，就打消了秦国攻打西周的打算？ 此时，姬夜面上含笑，看似亲和，实则鄙视地看着面前的三男一女。 “想不到晏殊会派你们来，他还真是看的起你们啊。” 来者正是南楚曾经的太子，现在的楚王楚俞，英武侯曾经的两个庶子，现在被抬为嫡子的秦英和秦武，以及—— 他转眸看向一身宫装，姿色艳人的楚王妃知音。 “哎呀，我的小师妹，你果然很适合穿宫斗服装啊。” 知音：…… “太子殿下说笑了。”知音咬着牙，皮笑肉不笑。 三年前，她偷偷杀了陆清影，设计嫁祸秦陌，借此破坏秦陌和楚相逢的感情。 她成功了。楚相逢按照她所想的，恨上了秦陌，两人甚至刀剑相向。 却也失败了！没了楚相逢的秦陌，非但没有看到她的好，反而表现出不曾有过的厌恶。甚至于为了去找楚相逢，他宁愿被师父废了右手，被逐师门，也要离开秦国。 她查探过，得知秦陌就在韩子高的家，西周的贤王府。 她几次三番，派人来请，甚至最后自己亲自上阵，得到的不过是对方的嗤之以鼻。 秦陌对她说：“如果我的实力还在，我必会杀了你！” 那一刻的她是震惊的。 三哥竟然说要杀了她！ 自年少时开始，就扎根在灵魂上的痴情，让她抛却理智，想要强行带走对方，奈何韩子高那个该死的混球—— 想到这里，她恨得牙痒痒。 楚相逢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为什么他们即便无视她这个小师妹，也要帮助她？都是那贱人的错。 “二师兄……”她尴尬笑道，正欲说些亲近的话，却听…… “嘘！”姬夜不羁地笑着，一手做出噤声动作，如此玩世不恭的姿态，惹得周围女人的尖声狂叫。 “太子殿下，你实在是太帅了。” “殿下，你看看我，看看这里。” “殿下，我要给你生很多很多小猴子……” …… 他却是习以为常，“我可没有小师妹！”绿茶婊和白莲花的杂交物种也想和他有关系，他可不是秦陌。 知音咬唇，双眸瞬间燃上水雾，眼泪要落不落的模样。尾随的官员们看着心都碎了，暗暗摇摇头。 太子殿下对女性依旧这么不友好，真是为难人家了！ …… 既然是贺寿，宴会自是少不了的。 周王早早就等在宴席上，深怕惹得来使不悦。 此时他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就下去，找个貌美的宫妃快活，暂且忘记现在尴尬的气氛。 他求助似地看向自己最依仗的儿子：儿子啊，我要怎么办啊？ 姬夜：注意自己的身份，好好地坐着。 周王：儿子啊，要不我退位吧，你来坐这个位置？只要供我吃好喝好睡好就行。 姬夜：想的美！ 周王一脸讪笑，内心苦逼。 别人家的孩子为了争夺皇位，六亲不认，兄弟间打的头破血流，他家的这个儿子倒好，嫌弃起这皇位了。 他转了眸，依次看着坐在下首的那些十几个儿子，视线所及之处，无一人不低着头。 父皇，太子殿下都不坐你这位子，就算你让给我们，我们也坐的不舒坦啊。 周王心生悲戚。 你们这些个没用的混球！老子养了你们这么久，供你们好吃好喝，你们竟然不养朕老。 众皇子将头低的更低了。 父皇啊，权力我们没有。现在，父皇你在位子上，太子盯着你一个人就好。我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去快活。 周王气歪了嘴。 姬夜面上依旧那么一副不羁的笑容，看似笑着，却无端让人觉得讥讽更多。 众臣：…… 太子殿下，整天都在笑，您就不累吗? 距宴会开始之前，众臣的家属们一一登场。 红橙黄绿青蓝紫，姹紫嫣红，环肥燕瘦，琴棋书画，甚至连武技都有，女人们使出浑身解数为搏心上人一眼。 众才子佳人嫉妒红了眼。原因无他——好巧不巧的，那些女人的心上人只有一人——太子殿下。 他们拿什么比？拿什么争? 真他妈的憋屈。 唯一不拿正眼瞧这绝世太子殿下的也就这未来太子妃娘娘了。叫什么来着—— 哦，不好意思。他们从见到这个女人之后只知道她叫太子妃娘娘。 楚相逢吃着盘子里的点心，心中暗叹：明明六月的天，怎么这么冷？尤其是后背那一块儿的，阴冷刺骨，就好像和电视里所描述的—— 阴气。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妈的，要不要这么倒霉！ 两年前，苏醒的时候，她也有过这种感觉。只不过时间不长，之后的日子过得太平顺，她竟然一时忘记了。 051暗潮 算了算了，她平生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就算敲了，她给打回阴曹地府去就是！ 她抬起头，将视线投向正在场中卖力扭动妖娆身姿的舞姬们，借此转移注意力，却无意间对上一双阴兀的眸子。 “小美人，看来有人嫉妒你坐在我旁边哦。”姬夜面色微红，一张口，便吐出浓浓的酒气。 楚相逢面上镇定的要命，内心却是在不停地吐槽。 我槽，她究竟招谁惹谁了？ “那是谁？”她完全不记得那楚王妃是谁啊? “哦，楚王的妃子。”姬夜眨眨眼。 楚相逢：……这解释不如不解释！ “她是秦陌的小师妹哦……对了，曾经她可是爱秦陌爱的死去活来呢。可是却被你给抢走了，我想她恨不得杀你而后快吧。” “我槽，她这是生哪门子的气？现在我和秦陌可没有任何关系。” “要不要我替你杀了她。”姬夜轻笑，诱惑道：“你可不要太感动哦。” 楚相逢：……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她也是你的小师妹啊。”关于秦陌以及知音甚至是韩子高和姬夜之间的关系，她清楚的很。 “那又怎么样？”他轻笑一声，甚是不屑地看向知音，“我不承认，她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语气如此嫌弃。 触及到姬夜不悦的神色，知音慌乱地收回视线。 楚相逢来回看了一眼，这楚王妃好像很怕姬夜这个腹黑男啊。 “算了吧!”楚相逢摇摇头。世界上恨她嫉妒她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都杀了吧。 她是好人，大好人，不杀生。 “陛下，本妃还未来到这，就听闻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唯独对一女子情有独钟，当真是世间痴情男子。本妃好奇究竟会是怎样的女子，能够得到太子殿下如此对待？” 楚相逢神色一凛，来了来了，绿茶白莲杂交物开始对她开炮了。 周王偷偷瞟一眼正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姬夜，眼神询问。 儿子啊，朕要怎么说啊。 姬夜笑了笑。 随你。 “夜儿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得了首肯，周王高抬着头，绝不愿意在姿势上低人一等。 “听闻楚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本妃能否有幸欣赏？” 知音这姿态俨然是将西周太子妃当作自家宫殿内的下人。 说完，知音看向一脸懵逼的白衣女子。 楚相逢：…… 琴棋书画，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精通这些？好奇地看向一脸等看好戏的姬夜。 姬夜轻启薄唇，“看看我对你多好，在外给你留了多少美名。不要感谢我哦……” 楚相逢：好想将这腹黑男人摁在琴棋书画里。 知晓了原因，楚相逢决定不揭穿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笑话，若是她什么都会了，今天这楚王妃挑战她，明天郡主也挑战她，后天大后天那家大家闺秀又来挑战，她还怎么过日子？ “那啥，你高看我了！我也曾听闻楚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楚王妃相比，我实在拿不出手。” 捧高，谁不会！ 众人：…… 这话说的妙啊，不仅没有否定自己琴棋书画的本事，还顺带抬高对方。 “楚姑娘，你说笑了！说来惭愧，我自小跟随师父在外游历，所学的不过都是些拳脚功夫。琴棋书画算不得精通。”知音眸色锐利了不少，“我准备献上一段剑舞，来给周王助兴，不知楚姑娘能否替我伴奏？” “你就答应人家吧。”不等楚相逢说话，紫妍幸灾乐祸道：“可别让他国人误会我国的太子殿下是个没有眼光的人。” “是啊。准太子妃娘娘，想必太子殿下也是希望你能演上一曲的，不如就此让别人见识一番，又如何？”季青唯恐天下不乱，赶忙推波助澜。 “相逢，要不你就弹上一曲，如何？”姬夜一手撑着侧脸，火上浇油。 楚相逢：猪队友啊！ 真想将这笑面虎甩墙上去！ 楚王楚俞皱了皱眉头，内心有所不赞同。 他看一眼坐在一边，信誓旦旦的知音，以及秦英秦武两兄弟，却被无视。心下无力，暗暗叹息一声：蠢货！ 南楚东夏覆灭之后，北秦并未大举进攻西周，而是改朝换代，选择效仿曾经的紫川帝国，一统天下，设置下属国。 南楚和东夏对秦国俯首称臣，自称藩王。 楚俞虽是楚王，却无实权，哪里能跟身为秦国摄政王晏殊徒弟的知音相提并论。 秦英秦武自认“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站在哪一边。一路磕磕碰碰走来，楚俞围着知音这个楚王妃团团转，从未得到过任何好脸色。 他淡定地坐在一边，自斟自酌，毫不在意场中发生了什么。 * 箜篌声声，似一曲徜徉的细水长流，荡漾在众人心间。一曲高山流水平静了岁月，不知不觉间，在场众人齐齐忘记了如今的战事和不安。 知音浅笑，嘴角微勾，嗤笑一声。手中长剑划出一阵剑气，划向楚相逢。 忽而，曲音急转，化为铁血挥洒，战马声声。 剑气反弹，知音闪躲不及，翻滚倒地。 琴音忽而停止，众人惊醒，皆被这急转直下的情况惊呆，纷纷看向那匍匐在地的清丽女子，还未来得及露出讥讽，便见那女子一个翻滚，继续舞着手中长剑。 琴音再起，众人手心沁出了密密细汗。 后面的节奏缓慢了下来，让人心神舒适。 一曲毕，却让人久久留念。很快，无人注意到那场中舞剑之人的心酸。 “楚王妃剑法不错。”楚相逢笑嘻嘻道。 呐，刚才我只是正当防卫，可不是故意伤的你啊。周围这么多双眼睛，你可污蔑不了我。 知音并不回答，紧抿着双唇，眉头紧皱，嫌恶之色明显。 众人见之，心中不悦。这楚王妃如此看轻未来的准太子妃娘娘，便是看不起他整个西周。 不过，有太子殿下在，想必不需要他们出面。 “你还是这么善良。”姬夜将剥好的橘子推到她面前，“若是换成我，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警告了。” 刚走到座位边上的知音脚下一顿，幸得楚俞搀扶，这才避免当众摔倒的结局。 “你没事吧？”楚俞面色担忧。 “滚开！”对于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知音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一个走狗，若非师父的吩咐，她又怎会委身于他？ 楚俞尴尬地笑了笑，收回手，坐在位置上自顾自地继续喝酒。 周围的热闹和讥讽，与他何干？ 052挑拨 紫妍却是没有意识到隐藏在热闹之下的汹涌。 “紫妍妹妹，真想不到楚姑娘能将箜篌弹奏的那么好？”季青面露倾佩，赞叹道，“难怪太子殿下会看上她。” “好什么好？”紫妍微怒，拿出长鞭，就跳到场中央，那速度快得萧进川都没有抓住。 对于这个宝贝女儿，萧进川是无奈的。也不知道在抚养的过程中，究竟出现了什么错误，硬是将她养成了不爱思考还冲动的性子。 “紫妍，你干什么？快给我回来。”萧进川焦急唤道。 闺女啊，要闹咱在家闹好不好？ 紫妍却不理睬自家心酸的老父亲，学着武将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掷地有声道：“臣女想要和楚姑娘比试一番。” 想要让她叫楚相逢为准太子妃，做梦！ “哦？”周王迟疑，又看向姬夜。 儿子啊，这事关你媳妇儿，朕要怎么回答啊？ 姬夜不屑地回看了他一眼。 随你！ 周王轻咳一声，“紫妍啊，今天大家都累了，要不比试就算了吧！”心中默念，这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楼船将军的女儿，不能骂，不能骂！ “不！”紫妍手指楚相逢，愤怒道：“不，我就要和她比试！我赢了，太子表哥就是我的。” 周王：…… 又来了！我西周那么多俊郎，为何你偏偏只关注朕的太子？ “不用了，我认输！”楚相逢打了个哈欠，困倦道。 什么?紫妍愣怔一瞬。 “你这是在鄙视我！”紫妍怒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和你比试？” “不，我是真的……”我很欢迎你当那腹黑男人的挡花牌的。 “你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紫妍言语激烈。 “你倒是可以试试看，我会为你加油的。”姬夜嫌事儿闹得不够大，冲着她眨眨眼。 楚相逢：…… “紫妍！”一向无条件宠女的楼船将军怒了，上前拽住紫妍，跪下告罪道：“请陛下治罪，紫妍被臣宠坏了。” “罢了罢了，不过孩子们之间的比试罢了！进川你也不用在意。”周王笑嘻嘻地看向楚相逢，轻问：“相逢啊，要不你就和紫妍小比一下？” 这是太子的媳妇儿，以后还要靠着她在儿子枕边吹吹枕头风，态度不能强。 楚相逢：“是，陛下！” 老狐狸！分明在找借口想要自家儿子知道她配不上他。 众人带着看好戏的心思看向台上两人，男人们担心紫妍伤了他们的白月光，女人们则在暗暗期待着紫妍毁了那个狐媚子的脸。 “大哥，我怎么看这个女人那么眼熟？”秦武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秦英并未回答，内心却是明了。 南楚曾经的威武将军府的大小姐，能不眼熟吗？ 当初因着秦陌要迎娶楚相逢，他特意好好调查了她一番。然而除了疯癫之名外，再无其他有用信息。 对于楚相逢的长相，他自是清楚的很。 听闻这个女人姓楚，那这个女人会是楚相逢吗？ 知音一脸阴兀地看着场中央，宽袖之下，一手紧紧捏着银白的细针。忽感一道危险的眸光，她转眸，对上姬夜轻笑的嘴脸。 心下一颤，赶忙收起银针。 她就不信姬夜能随时护在楚相逢这个小贱人身边，咱们来日方长。 ...... “紫妍郡主是楼船将军的女儿，定得将军真传，能够占据上风。”有人赞赏道。 “是吗？”有人摸着下巴，犹豫道：“我怎么觉得紫妍郡主才是被吊着的那一个？” “你是眼瞎吗？”有人不屑，“你的意思是楼船将军的女儿不如别人？” 这人噤了声，内心疑惑：他明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 场中央，楚相逢的想法是这样的。 我都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你在往哪儿刺呢？ 喂喂喂，你是眼瞎吗？赶紧地！快一脚将我踢飞。 我亲爱的郡主殿下啊，你一定要打赢我啊…… 紫妍的想法却是这样的。 该死的，那个女人别以为我是傻子，那么明显的陷阱，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楚相逢，本郡主和你势不两立！ 喂，楚相逢你这是声东击西吗？本郡主才不会上你的当！ …… 忽而，一阵风吹过，还未等紫妍反应过来，面上一痛，整个人倒飞起来。眼见着就要砸到观众席，萧进川赶忙点足上前，抱住自家宝贝女儿。 紫妍郡主正要发难，却听一道无奈又可惜的女声传来。 “哎呀，紫妍郡主，你怎么能让着我呢？”楚相逢双手捂唇，面色不可置信地看着紫妍，怒道：“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紫妍：…… 挣扎出萧进川的怀中，一手执剑，颤抖着直指对方。 “楚相逢，收起你假惺惺的脸，输了就是输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在萧进川的贴心教导下，紫妍拥有一个良好的品质：认赌服输！ “我是不会放弃表哥的。”她又倔强地宣誓道。 楚相逢内心轻叹一声，可惜了，她是诚心要将姬夜拱手送人的。 “你这样很伤我的心啊！”姬夜一手把玩着她的手，表情好不委屈，“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想要将我送给别人。” 楚相逢强制抽出手，讥讽一笑。 有本事你真娶我，而不是声称我是你未来的准太子妃。 周王已经离去，场上的官员们全都送了气，吃喝玩乐起来。 知音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楚俞只好先跟众人道歉，紧随其后。秦英秦武再随其后，临走之前，眸色深深地看了一眼楚相逢。 “大哥！”秦武小声提醒了一声。 秦英恭敬地朝着楚相逢拱手敬礼。 楚相逢挑眉，笑看了他一眼。 “要不要我杀了他们？”夹杂着调侃的凉凉声音再度传来。 楚相逢：……亲爱的太子殿下，咱能不能平和点？ “太子殿下，你若杀了秦国的来使人员，就不怕西周不复存在吗？” 她本是抱着说笑的口气，得到的却是对方的严肃回答。 “其实这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个国家罢了。”他说的如此轻松，就好似自己的国家是否存亡，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楚相逢思忖再三，问：“难道你……”恨着这个国家？ 终是没有问出话来。 却听他又道：“你看，那人在等着你。”他指向站在闲王府门口的白色身影，“看来我又多了一个情敌了。” 楚相逢：…… 对上白衣男人那晦涩深沉的双眸，心总会痛上一分。 “我去去就来。” 姬夜也不反对，潇洒一笑，丝毫没有自家媳妇儿去幽会情郎的觉悟。 “殿下！”跟在一边的青颜疑惑出声：“我真地不明白你了。” “哦？”姬夜上扬的嘴角稍稍平稳了些微。 “你明明在乎阁主，为何还要将她推离？既然决定要将阁主推离，殿下又为何将阁主留在身边？” “这个啊……”姬夜回眸，再看一眼那两道洁白的背影，“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又看向神色担忧的阿甜，问道：“想要杀了他吗?” 阿甜一脸懵逼，疑惑问道：“为什么要杀了他？” 这明明是一个和她以及大小姐毫不相干的人。 姬夜不答，抬眸看了看天边洁白的云朵。 忽而，一抹浅淡的血红染红了白云一角，却又在刹那被风儿吹散，再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053掩饰 白衣男子唇色微微干咧，一脸病态。他很瘦，看上去很虚弱，却将腰杆挺得很直。微风一扫，宽大的衣袍，咧咧作响。 他看着前方的路，却是利用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身边人。 白衣女子面白唇红，莹润的清澈眸子顾盼生辉；她的发丝长而细腻，随风飘荡，似静流的河流，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点点亮光。 她面色疑惑，一转眸，正巧对上对方那似含着星辰，温柔到能够滴出水的眸。 “你认识我吗？” 不是之前的认识，而是很久之前的认识。 “不。”他忍住吐露真实的冲动，淡淡答道：“但是我感觉自己好似上辈子就认识你了。” 顶着一张陌生的平凡假面，他不敢说自己的身份，不敢对她说自己的思念，只得用最蹩脚的假话掩饰内心的眷念。 “哦，那就好。”她的内心无端生出一股苦涩，“你可记得自己被种同心蛊的事情？” “不知！”他摇了摇头。 楚相逢轻哦一声，生出些微的失望。也许那在背后给她下蛊的人，就是看中了这病秧子活不久，好让她陪葬。 “你找我有事？”她是个标准的外貌协会一员，对长相普通的人，总会脸盲。 奇怪的是，她却在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记住了他的长相。 “我……”想你，出口的却是“我刚巧路过。” “哦?”楚相逢自是不相信，疑惑地看了一眼他，“正巧经过这最西边的闲王府？” 他愣愣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要不要进去坐坐？”都是被坑害的可怜人，她倒不会因为对方病弱而轻视对方，反而更加敬佩对方。 这个世界上，伟大的不仅有那些站在星芒璀璨处，光芒四射的大人物。 还有挣扎在禁锢自己的铁笼，被命运的坎坷打击，却也不愿放弃的那些人。 “不了。”他轻笑一声。 两人并不算深交，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说了一些场面话之后，秦陌便离开了。 风儿吹动他那看似宽大的衣袍，发出哗哗声响，他的背影无端给人一种萧瑟寂寥的感觉。 冷风划过她的耳边。 “相逢……”似幻似梦的清润声音响彻在耳边，不如以往的幽怨，带着点点愤怒。 她猛地回头，看向街头，但见一道翠青色身影立在人群之中。 他的面容模糊，让人看不真切。楚相逢却感受到他在微笑。 他是谁？ 她赶忙跑过去，眼见着就要到达男人，那人却陡然消失。 后背吹来一阵阴凉的风，她“嘶”了一声，环抱着双臂，来回用力搓了搓。 妈呀，有鬼啊！ * “青颜，我认不认识驱鬼大师？”楚相逢神秘兮兮地问。 “驱鬼大师？阁主这是何意？” “最近我总觉得背后凉凉的。”其实两年前刚苏醒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可那时并没有让人惧怕的感觉。 “我倒是认识一个大师，曾经和他有一面之缘。但自从我进入幻影阁之后，就和他老人家失去联系了。我只知道他老人家喜欢云游，至于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青颜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叹道：“阁主，我先尝试着联系一番吧。” 站在一边的阿甜愁苦着一张脸，内心计划着如何帮上阁主。 次日，当楚相逢看到一白须飘飘，身穿道士服的老者站在面前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青颜，你不是说很难联系上吗？” “阁主，你误会了。这不是我请的。”青颜指了指身边的阿甜，无奈道：“这是阿甜请的。”阿甜笑嘻嘻，赶忙邀功：“阁主，我打听过了，这个大师是个厉害的，捉鬼的一把好手。” 楚相逢皱了皱眉，看着身前仙风道骨的老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你从哪里找来的?” “回禀阁主，昨天我上街的时候，这个老人主动来找我的。”阿甜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你就没有什么怀疑的？”楚相逢惊呆了。 阿甜，你不是变成熟稳重了吗？又怎么会信主动找上门的神棍？ “没有啊！”阿甜疑惑道：“他能准确地说出阁主你现在的担忧呢。” 见阿甜一副求表扬求夸赞的表情，楚相逢将质疑的话哽在喉间，走到道士面前，客气道：“道长，请问你可看出我有什么问题？” 老人一手抚着长长白须，意味深长地说：“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今日必定万事不顺，甚至可能会引起血光之灾啊。” 楚相逢：…… “今日我有缘遇到姑娘，便也是一种缘分。老道我便替姑娘解忧如何？” “我只是……” “姑娘你不用疑惑，只要放心地将自己交给我就好了。” “你……” “姑娘，你应该知道干这一行不容易，都是用命赚钱。搞不定这次我给你驱鬼，就把自己搭进去了。要不姑娘你先把钱付了吧。事先说好，概不赊账啊！” 众人：…… “喂，你们别抓我啊，我可是行家。这位姑娘已经被恶鬼缠身了，至少有三年了。哎？姑娘，赶紧的，让人将我放下来。喂——你们放手啊……” 直到被拖出门外，道士还在门外使劲敲门。 “喂，美女，今天你赶走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美女，好了，看你我这么有缘，这次我给你打个九折，不能再便宜了。” “喂，美女，你听到了没有？如果你再不驱鬼的话，你就真地活不了多久了……” “滚，滚一边去！”侍卫早就看不惯这面前一副贼兮兮的白须道士，“再吼，就送你去官府……” “小伙子，火气这么大干什么？”道士拍了拍屁股，怒瞪这侍卫一眼，冷哼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了，“我等你们回来求我！” 侍卫不屑一顾，冷哼一声，不再理睬。 府内。 楚相逢坐在墙头上，看向后院内的竹林。最近她总能听到似是玉石落盘的声音。 青颜正在一本正经地“开导”着阿甜。 “阿甜，你怎么会被这种骗子骗了？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人见钱眼开的模样，这一次阁主不跟你计较，以后可不能再犯了。” 见阿甜低着头，久久不吭声，青颜这才又气又无奈地闭上嘴。默默拉着阿甜就这么走了…… 054清影 夜月之时，玉石清脆落盘的声音再度传来，楚相逢朦朦胧胧起床，循着声音最清明之处走去。 浓郁的竹叶熙熙攘攘，在风中摇曳，发出“簌簌”声响。 伴着鞋底踩在干叶之上而发出的“梭梭”声，相得益彰，阴森的声音倒显得异常悦耳。 眼前迷雾重重，她却能准确地找到男人。 翠竹深处，青石桌边，一身着翠青衣袍的男人淡然而坐。他的背挺直而销瘦，一头黑发似瀑布，垂肩而下，似沾着万千星辰，却发不出光芒的色彩。 她站住脚，心生一股担忧和自责，却唯独无恐惧。 她好像认识他，却又记不起这是谁。 他的上半身清晰而萧逸，下半生却是飘忽不定。他——好像没有双脚，不，又或者说这人的双脚并未着地。 “你终于来了。”那人无奈说道。 楚相逢的心猛然一惊。 这是谁？ “看来你还没有记起我啊……”那人将手中棋子落下，缓缓转身。 男人眉眼清秀，肤色惨白，毫无血色，本应英俊不凡的面容硬是被一股莫名的阴兀覆盖，让人无法直视。 他的双眸漆黑而亮，弧形优美的唇形没有一丝血色。 她想问他是谁，却又觉得若是问出了口，必定会伤透他的心。 他轻轻地飘了过来。 她的内心惊悚不已。 妈呀，鬼啊！ 心中越是恐慌，面上却是没有任何表现！ “相逢，你忘了我了吧？是不是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 见对方没有任何回答的趋势，他也不恼，轻笑一声。 楚相逢：…… 大哥啊，你是鬼啊，求你不要笑，好恐怖啊! 内心已经波涛汹涌，面色却是稳如泰山。 “相逢，你是不是有点害怕我？” 楚相逢吞了一口唾沫，微微点头。刚点完，就后悔了。 对方明显是原主认识的熟人，她却点头说怕他。这鬼不会一怒之下，将她分尸吧…… 陆清影面色一怔，后退了数米，收了笑容，苦涩道：“快了，快了，很快了……很快你就不用害怕了……在我彻底离开之前，我会保护好你，绝对会……” 他不舍地看着她，视线久久不能转移。忽而，眼角滑落两串鲜红的液体。 “也好，永远都不要记起我。永远都不要……”他的身形渐渐模糊，声音越来越远。 不知为何，见对方这么一副泣血模样，她的心揪痛不已。来不及思考，她迈开脚步，就朝着他跑去。 奈何不管她跑得多快，跑的有多远，不但不能接近他分毫，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消散，只剩那青石桌面，以及那未动一子的棋盘。 脚下一滑，她跌倒在地，吞了一口的泥草。她来不及吐出，慌乱抬头。周围的竹林不在，而是一片虚无的黑色空间。 泪水瞬间崩腾而出，哽在喉间那本应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 “清影！!” …… “清影！”楚相逢闭着眼，猛地坐起，双手向前伸，想要去抓住梦中的人儿。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动弹不得。 睁开眼，见到的便是一双深红的眸，夹杂着浓浓的担忧和不解。 “相逢，你怎么了？”姬夜双手紧紧桎梏着楚相逢的手，用力问道：“你究竟梦到了什么？又见到了谁?” 谁？ 她记不清了，好像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我做噩梦了？”她反问。 姬夜眉头微松，“小美人，想不到我的作用这么大，单是见到我，就不害怕了。要不今晚我陪你？” 他眨眨眼，十足的魅惑姿态。 楚相逢：…… “殿下，不好了！”门外传来暗影焦急的声音。 “小美人，我有事先走了。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不要太想我哦……”姬夜安抚完，不如以往那般，继续调侃几分，面色闪躲，快速离开。 轰隆声响，炸雷声响。 明月亮星瞬间被乌云遮挡，一道黑色的巨大风暴自天空而降，阵阵阴风，呼啸着，是百鬼夜行。 楚相逢赶忙出门，望向那黑色漩涡所指向的中心处。 “阁主！”阿甜赶来，焦急地看向楚相逢，“那里是秦国使者所居住的地方。” 想到刚才的那场噩梦，楚相逢总觉得正发生着什么令她后怕的事情。来不及思考，她飞步而走。 “阁主？”阿甜大惊。 自从上次清影大哥死时，她再未见过自家大小姐这么惊慌的一面。 “青颜大哥，我们一起去。”她连忙拽上正有事来告的青颜，紧跟着飞奔而去。 楚俞知音等人居住在城东比较富裕的地方，周围所居住的皆是高官大臣。 出现如此反常的气候，无人不慌，纷纷走出自己的府邸，双膝跪地，头顶着冰凉青石地面，口口声声地说着：“老天息怒。” 楚俞跌坐在地，面色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知音被一团阴冷沉重的煞气包裹着，传出百鬼嘶鸣声以及知音痛苦的尖叫声。 一边，身穿黄色道士服的道士一手擦着额角的汗渍，一手紧紧捏着一张符纸。 另一边，还有一个白须道士倒地，不停叫“停”。 “你这个混账，难道你不知道不能强行驱除吗？”正是白日里主动寻上闲王府的白须道长卫国，“因果自有其恶报，你若是强行驱除，只会给这世间多添怨气。” “滚！”正在镇压的中年道长一脚将卫国踢飞。 见面前的鬼气渐渐消弱，中年道士再拿出一张闪着金黄色的符，抛至那阴魂环绕处。 “人间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么就消散吧。” 一接触到那金黄色的光芒，黑色一团雾气发出惨叫起来，较之之前，声音更加尖锐，刺耳。 无数狰狞的鬼脸若隐若现，最终一个个的消失。 姬夜刚赶来，看到这一幕，瞬间面色大变。上前一把揪住中年道士的衣襟，怒道：“谁让你行动的！”说完，一拳将这中年道士打倒飞了起来。 中年道士一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严肃道：“我这是为民除害，我没有做错。” 凡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都应该消失。 055永别 “收回那道符。”姬夜恶狠狠地说。 那中年道士冷笑一声，不动作也不说话。 “晚了。”却是卫国缓缓说道：“都晚了！” 只听那浓黑的烟雾渐渐消散，连带着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都减小了不少。 烟雾渐渐消散，最后化为一道人形。 那人飘荡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一脸惊恐的女人。 一簇簇幽绿的火苗燃烧在他的周身，发出“滋滋滋”声响。他的身形更弱了，弱到只有透过他那模糊的身体，隐隐可见对面朱红的高墙。 “你该死！”青衣男人怒道。 周围幽绿的鬼火大绽，瞬间将周围的空气再降了些微温度。 “不不不，不是的！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是那个小贱人在乎的人，我怎么会杀了你?你要报仇去找那个小贱人去。”知音挣扎在生死边缘。 陆清影眸中一暗，奈何自己的魂体因疼痛而抽搐，失去了力量，知音整个人瘫倒在地。 他却不放弃，想要燃尽最后一丝魂力，也要杀了这个该死的女人，给心中的那个人安全一生。 周身绿光继而大放，他身体消失的更快了，只是转眼间，下半身便已消失不见。 “清影！” 楚相逢冲了进来，因为速度过快，以至于差点栽了一个跟头。 “清影。”她的眸中含着泪珠，心仿若被钝刀子割了一般，疼痛不已。 “住手!” 陆清影果真住了手，心下一慌，颇为无措地看着顶着凌乱发丝的绝美女子。 她怎么来了？ 不!现在的他一定很丑很难堪，绝对不能被她看到自己现在这么一副鬼样子。 他右手一挥，想要用鬼气遮挡自己的面容，奈何自己的鬼力消耗了太多，根本遮挡不住。 他快要消失了！ 他着急了，慌忙背过身去。 “清影，你在干什么？”楚相逢颤巍着走过去，看着面前渐渐消散的人，“原来这两年来，暗暗守着我的人，是你。” 陆清影并未说话，执着地催动身体内所剩不多的鬼气，想要继续杀了知音。 “住手，你会魂飞魄散的。”她惊呼一声。 陆清影并未回应，眼中是怎么都消散不掉的坚定。 就算魂飞魄散，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够给她一片宁静，只要能护她一生安康，就算是没有往生，他也不悔。 “清影！”楚相逢急了，大喝，想要冲过去，却是被一道劲风刮飞。 他闭上眼，不敢看她。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看到这么恐怖难堪的自己。 再睁眸，他的眼中闪现出嗜血的红。时间不多了，只要杀了知音，那么这个女人就不会威胁到相逢的安全了。 忽而，知音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身上绽放出金色光芒，直逼他的身体。 “相……”他惊慌出口，想要转身再看她最后一眼，却终是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时间定格在刹那。 而他——就这么走了……永远地走了。 完了！ 一直站在一边的韩子高心中惊叹，知音彻底完了。 一阵劲风袭来，划向瘫倒在地，还未来的及庆幸存活下来的知音身上。 激烈的惨叫声震破云霄，惊动了周围所有人。 “你敢动手！”知音恶狠狠地看向楚相逢，如果还有一丝力气，她定会扑上去，咬死后者。 “我可是秦国的楚王妃，是摄政王的徒弟。”她威慑道。 楚相逢冷笑一声。 一步一个脚印，步步走向知音。 她好不容易记起清影，还未来得及说一句“好久不见”，就再也没有交谈的可能。 秦英秦武快速带着侍卫，围了上来。知音是摄政王晏殊的徒弟，是他必须保护的对象。 “住手！”秦英怒道：“你若是再敢前进一步……” 声音嘎然而止，秦英竟是被劲风直接刮飞了出去。 “大哥！”秦武大呼，直接提着剑，冲上前。 再一次被劲风刮飞。直到他飞过墙头之前，他才看清自己所带来的侍卫根本没有一人跟着上前。 秦武：…… “我告诉你——你别靠近！”知音怒道，面露妾色，再无之前的凶狠，蹬着脚，步步后退。 “楚俞！”她愤怒道：“你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王妃被人欺辱吗？” 楚俞别过头去，视线余光偷偷看一眼姬夜，心下哪里不明白：这位看上去虽是在笑着，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太子殿下是真的生气了。 为了楚相逢吗？ 心下大惊。 犹记得出行之前，晏殊的一番嘱咐：“遇到西周太子和楚相逢时，做不到帮忙，那么就袖手旁观。” 再看一眼已是强弩之末的知音，心下明了。 摄政王是有意送知音来这西周的。 “你杀了清影。”楚相逢语气诡异的平淡。 “是又怎么样？”似是找到了发泄口，知音狂笑一声，“他被三哥废了，已经是个废人。就算活着，也是一种折磨。话说来，他应该好好谢谢我才是，是我帮他了结了残废没用的一生。哈哈哈……” 楚相逢蹲下身子，速度快而狠地划过她的手脚腕之处。 霎时间，整个院子想起令人汗毛直竖的尖叫声。 “殿下！”楚俞终有所不忍，靠近姬夜，求情道：“知音已经是个废人了。”差不多了吧。 “她还活着。”姬夜轻笑一声，神情浓浓的不屑，一手轻轻拍了拍楚俞的右肩，“楚王妃可以是任何人，只要长得一样，又有谁会在乎她究竟是谁？” 楚俞心下一颤。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场中，女人痛苦的叫唤声由最初的谩骂变成一阵“啊”的叫声。 他索性低下头，不看这残忍的一幕，却又想起三年前自己对楚家的所作所为，心生余悸。 如果——如果楚相逢知道了的话，他的结局是否会好过知音？ 随着知音的昏迷，惊心动魄的一夜暂时消散。 在楚相逢的眼神示意下，阿甜扛起知音，跟随青颜，几个跳跃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楚相逢麻木地环视一周，待见到姬夜那张平淡浅意的笑容，心下只剩自嘲。 他是否早就料定了她会恢复记忆？所以才会对她好，却又不直视她的心动？ “欢迎回来！”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传入她的耳中。 欢迎你记起一切。 056争夺 她微微点头，内心再也没有之前矛盾的悸动。 走过他的身侧，瞬便将正站在一边的卫国抓过。 “喂，你抓我干什么？”卫国惊讶之余，尖叫出声，却不是老者该有的浑浊声音，十足的年轻态。 “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相逢，你要走了吗？”姬夜问道。 “是，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姬夜对她，是真的好。她很知足，也很感谢。 “好。”他笑开了花，不再阻拦。 秦陌站在府外已经很久，面朝着府门大开的方向，直到看到那道熟悉的洁白身影，瞳孔骤缩。 见到顶着一张平凡脸的秦陌，楚相逢心下只剩讥讽。 这是觉得愧对她，所以不敢以真面目见她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暴露自己身怀同心蛊母蛊的秘密？ 真是可笑。 她下不了手杀他，但是她却可以做到漠视！ 她高昂着头，右手紧紧握着短刀，淡然地走过他的身侧。 “相逢？”他忽地伸手，拽住她的手腕。 “松手！”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松手！” “相逢，我……” “别逼我现在就对你动手！”她的声音似裹上了冰渣。 他终是不舍地松了手，内心一痛。 她走了，他依旧站在原地，直到姬夜看到他，冷笑一声，从他身侧错过。 “你是个废物！” * 临渊客栈西周分店。 玉蓉愤怒地看向高座之上，“阁主，为何不杀了秦陌?” 秦陌就是贤王府刚认回的私生子这件事，玉蓉已有所知，更清楚对方就是个废人。 “玉蓉，注意自己的身份！”阿甜怒喝。 同时对上楚相逢那双冷漠的双眸，玉蓉不觉浑身一颤，这才想起不久前，自己被楚相逢控制的事情。 该死，太冲动了！她暗骂一句。 “是你废了秦陌的右手？”之前催眠玉蓉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事实。只不过那时候她和秦陌不熟，便也不在乎了。 如今恢复记忆的她，心中涌起浓浓愤怒。 她的男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惩罚了？ “是……”已经供认的事实，玉蓉毫无狡辩的可能。 “哐当！” 最靠近玉蓉周边的桌椅尽碎，玉蓉整个人被砸落在地，周身似被撕碎了一般的疼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高位上那人，“阁主，这是为何？” 上一次在她坦诚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之时，阁主没有生气。如今这倒是追究起来了，不，她不甘心。 “我那是为陆大哥报仇！” 楚相逢轻呵一声，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子，神色冷淡地看向满面愤怒的女人。 “你将楚文姜送到楚俞那里去了？” 玉蓉还未反应过来，顺着事实点头。 “哐当”声又响，玉蓉再度被掀飞数十米远。 “阁主！”玉蓉怒吼，“我有什么错？” “错？”楚相逢气笑了，一手撑着侧脸，慵懒地斜靠在奢华椅子内，“你借清影的名号，报私仇——你想要利用楚文姜来控制我，甚至……” 她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甚至你想要坐我的位子，这已经不是一个错字能够解释了。” “我没有！”玉蓉癫狂，“阁主你之前失忆了，整天不着幻影阁，更不曾为幻影阁做出任何贡献。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当阁主，我只是在帮你罢了。” “哦？” “阁主如果不服气的话，可以问问各个堂主。”玉蓉信誓旦旦了些许，连带着看楚相逢的眼神都带上了些微挑衅。 楚相逢看了看阿甜，后者亦是一脸愤怒模样。倒是一向能说会道的青颜沉默了不少，面色寡淡。 见楚相逢愣怔，玉蓉不再遮掩内心真实的想法，跌跌撞撞爬起，大喝：“来人！” 一行黑衣人齐刷刷地出现。 “阁主被这歹人杀死，来人，将这三人杀无赦！” 见没有回旋的余地，玉蓉这是准备杀了楚相逢三人了。 “你们放肆！”阿甜跳了出来，指着最靠前的几个人，怒道：“你们这是想要以下犯上吗？” “抱歉，阿甜姑娘！”为首人一脸痛色，“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阁主你这么多年不管阁内事务，玉堂主早就控制了幻影阁!” “阁主，你聪明点，跟玉堂主道个歉。玉堂主是不会为难你的……” 玉蓉颇为得意，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面色不屑地说道：“楚相逢，你认输吧！就算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能打的过这么多人？” 她得意地指向还在蜂拥而入的黑沉沉一片，“我早就直到阁主你心胸狭隘，内心容不下我。事已至此，阁主，还请你束手就擒吧。” 楚相逢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哦？你就这么自信？确定我会听你的话？” “现在容不得你！”玉蓉暴怒，大喝：“杀了她！” 众人应身而上，青颜瞬间站到楚相逢的身前，左手持剑，一击击退最靠前的人。 楚相逢挑眉，看了看面前那过分销瘦的绿色背影。 一直以来，她都清楚青颜是个左撇子。只不过，今日总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儿。 气势更冷了点儿？ 脾气更暴躁了点儿？ 还是说他的话更少了点儿？ 阿甜已经加入战局，楚相逢倒是不急不慢，惬意地享受着青颜的庇护，跟看戏一般，看向下首打成一团的人。 玉蓉不敌，被青颜重击在地。 “青颜，你向来聪明，知道利益的重要性！就算你们护着楚相逢，她赢了，在这幻影阁早就失了人心。你当真还要站在她身边？” 男人不答，冷酷的眉眼释放着浓浓煞气。 玉蓉咬牙，招呼四五人共同对抗。 阿甜实力不足，没多久就呈现出一副败北之势。就在锋利的剑刃落在她的身上，楚相逢收了看戏的兴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与此同时，那利刃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承托起来，齐刷刷掉地。 众人两两相觑，不得所解，继续向前冲去。 “好了，别打了，幻影阁我不要了！” 清淡慵懒的声音贯彻在整个院子之内，如此清润悦耳，众人却听得耳膜痛地厉害，纷纷捂紧耳朵，就地痛呼打滚。 “啊！” 惨叫声连连。 阿甜和青颜收了招式，静立在一边。 玉蓉亦没有避免，只觉得双耳疼痛的厉害。她紧紧捂着双耳，心下绝望。 她知道楚相逢很厉害，可是她不知道楚相逢会这么厉害。 057心眼 浓浓的绝望似那啃食人灵魂的孤魂野鬼，恶狠狠地啃食着她的不安。 眼前出现一双鲜红的鞋子，她吃力地抬起头。 “你你……你想干什么？” 绝美女人那似莲花绽放般的笑颜，无端给人几分阴森的感觉。 玉蓉不安地后退数步，再无之前的信誓旦旦。 “你想要幻影阁？”楚相逢的语气依旧慵懒，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挑眉道：“你这是在逼我离开幻影阁？” “逼？”玉蓉故作冷静，冷笑一声，“我可没有逼你，而是希望阁主你能有自知之明。这么多年来阁主不曾为幻影阁做些什么，难道就不应该自觉一点，让出位子吗？” 楚相逢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看向台下其他人，语气却带着一丝笑意。 “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众人不敢回答，大多低着头。 这里的人大多是骨干人员，曾经仰慕着幻影阁阁主，谁知进来之后，长年累月不见阁主的身影，内心生出不满，饶是如此，他们也清楚幻影阁是阁主所创办的，也不好明着赶人。 玉蓉冲着部分被挑拨离间和收买的人使了个眼色。 果真有人站了出来。 “正如玉堂主所说，阁主这么多年来，幻影阁逐渐没落了，本以为我们可以推翻第一大势力罗生门，如今看着却没有可能。” “不错，阁主，你扪心自问，自从你和秦国皇帝秦陌搅合在一起之后，是否想过幻影阁?又何曾想过我们这些兄弟？” “如今玉堂主担下了阁主你该做的所有事情，那么阁主你何不大方一点，将玉堂主扶正，也好落得一个美名？” “江堂主说的不错！” …… “你们胡说……”阿甜愤怒站出身来，刚张口想要澄清什么，却及时住了口，急得在原地打转。 大小姐不让说她的另一个身份，真是急死她了。 面对众人的指责，楚相逢眯了眯眼。 按照这些人的说法，既然是她创立了幻影阁，就肩负着必须时时照顾这些长不大的成年宝宝的日常生活起居。 “好啊！”她毫不在意说道。 玉蓉呆愣原场。 楚相逢这是同意退出幻影阁，将阁主之位让给她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她不得不怀疑楚相逢的真实用心。 “你在暗暗计划着什么？”她阴森问道。 “喂，玉蓉大妹子！” 上一秒，她还在上首位，下一秒，她的声音却响彻在玉蓉的耳边。 玉蓉惊慌，跌坐在地，恐惧因子瞬即席卷她周身所有细胞。 楚相逢这——这还能算的上是人吗？ 又听白衣女子悠哉道：“玉蓉妹子，不要那么多心眼好不好？你就不能将我想的美好一点？” 她明明很善良，很美好，很纯真的。 看看，她一手养大的幻影阁说不要她了，她就能大方地丢弃。 玉蓉已经说不出话来。 楚相逢就在她身边，随时都能取她的性命，而她却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楚相逢看向漆黑一片，面色含笑，根本不将这次逼宫事件看在眼中。 又闻—— “你们有谁愿意继续跟着我？” 幻影阁是她年少时，闲来无事所创立。里面大多数的人都是她引进来的，也许大部分人已经忘记了跟随她的初衷，但是——假如有个别特例呢？ 众目睽睽，她的实力强悍。若是一腔热血，可一个势力再强的人又怎么能和一个强大势力相媲美？ 幻影阁，名满天下，除了罗生门和青莲门以及魔剑派之外，便是最强。 而楚相逢——众人呵呵！ 世间有几人知晓？ 众人暗暗将利益好坏计算地清清楚楚，不仅没有人上前，还好似约好了一般，纷纷后退了一大步。 楚相逢：…… 妈的，需要这么害怕被老娘带走? 阿甜冷哼一声，一群不识明珠的蠢猪！ 她偷偷靠近青颜，试图去拉青颜的衣袍，却是被对方及时避开。那生怕沾染上病毒，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的阿甜嘴角直抽。 就在楚相逢准备离开时，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阁主，我想跟着你......” 嗯？ 楚相逢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发现说这话的人究竟在哪儿。难道是她太不想丢面子，以至于出现幻听了？ 又听到那道弱弱的声音，“阁主，我在这儿。” 嗯？哪儿？ “在这儿！” 楚相逢呼觉衣摆被轻轻拉拽，侧眸一看，整个人弹跳起来。 “我槽，何方妖孽？” 众人：…… 却是有另一道更加愤怒的声音传来:“江离，你给我滚回来。”赫然是刚才叫嚣的第二厉害的江容江堂主。 “可是我想跟着这个漂亮姐姐啊……”少年看似销瘦，睫毛长而卷，眼睛每眨一下，似翩飞的蝶，落在花瓣上，美而不腻。 江离是江荣的侄子，如今不过二八年纪，正是最为叛逆，想要出去看看世界的年纪。 今日因着好奇，跟着江容来到幻影阁，亲眼看着传说中的阁主一人怼数人的画面，深深被楚相逢的强悍折服。 这样一个人，一定可以给他毫无生机的人生增添一抹乐趣。 “混账！”作为反抗态度第二强的江容气红了眼，“你给我回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叔父，我很久以前就想清楚了。” “别胡闹，你身体不好，不要到处乱跑。” “世界这么大，我想出去走走。”少年可怜兮兮地转眸，幽怨道：“阁主，你不会不要我吧？” 楚相逢尴尬地看了一眼怒瞪着自己的江容，再看一眼好似随时要落泪的江离，咳嗽道：“不好意思啊，你还是未成年，你去留的决定权在你监护人的手中。” 这话听的众人一脸懵。 就在少年委屈不已，眼看着就要落泪的时候。 一名外室弟子慌里慌张地跑来，满头大汗，单膝跪在地上，颤巍道：“玉堂主，不好了，罗生门来袭。” 什么？ 玉蓉面色惨白。明明之前她和罗生门之间一向和睦，关系甚至可以说的上颇好，如今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打上来? “那啥，他们是……”楚相逢尴尬，欲解释。 “带我去看看！”玉蓉打断，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瞬间从楚相逢带给她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那啥——我去看看吧。”楚相逢再开口。 “闭嘴！”玉蓉一脸不耐，“楚相逢，既然你已经放弃阁主之位，那么现在就给我离开这里，我们不欢迎你。” “玉蓉，你竟敢……”阿甜再也忍受不住，开口就要训斥。 058意外 忽听大部队脚步踩地的声音传来，大地随之轻微震动。 “不用了！”身穿蓝袍的高大男人快步走进，口气不屑：“想不到幻影阁不过如是！” 在场幻影阁的人齐齐变了神色，恨不得就地杀死对方，却又惧于对方的实力，不敢有所动作。 “你——你们怎么敢擅闯这里！”玉蓉刚上任，若是不能在部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日后必定会成为众人的笑料。 她努力做出一副温柔善意的模样，“青灵，好久不见！” 那蓝袍男子并不回答，“我是来迎接我们的门主的。” 门主？ 众人哗然。 这里是幻影阁，怎么会有罗生门的门主？难不成是哪个隐藏的厉害人物，想要给她们一个惊喜? 如此一想，众人心生愉悦。 这样好啊，如果幻影阁和罗生门有点关系，以后还有谁敢小看幻影阁? 玉蓉双眼发亮，将依附自己的几个堂主拉到前面，顺带将楚相逢阿甜和青颜几人挤到一边。 “请你们立刻离开！”玉蓉趾高气扬，颐指气使。 “青灵长老，请问哪位是门主殿下？”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还不忘得意地看一眼楚相逢。 没有你楚相逢，幻影阁只会越来越好。 看到没有，罗生门和她幻影阁的关系可深厚了呢。 楚相逢擦擦鼻尖。 误会大了。 青灵看出楚相逢被人如此不待见，想要就地大开杀戒，却碍于门主就在这里，只得忍着怒气，淡步走到青颜面前。 双手抱拳，恭敬地鞠了一躬。 众人：…… 想到——竟然是青颜！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的实力那么强悍，再者赚钱的本事更是一流，建个罗生门好像也不是件难事。 青颜点点头。 众人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暗搓搓地计划着如何用利益将青颜留下。 玉蓉内心更是开始计划着如果利益诱惑不行，那就色.诱。 他相信：天底下，就没有男人能够抵抗的了她的技术。 青灵却没有停在青颜身前，走到阿甜身前，略微点了点头，最终停在楚相逢身前。 “门主！”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带着十足的威慑。 楚相逢知道青灵这是在刻意替她出气。 不过她更好奇青灵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疑惑地看向青颜，见对方低着头，就是不看自己，便也失了询问的想法。 众人：…… 玉蓉结结巴巴道：“青灵长老，你这是认错人了吗？” “你这是在质疑我？”青灵怒气暴怒。 强劲的气势铺天盖地，在场人承受不住，齐齐趴伏在地，更有内力不足的人，吐了血，昏迷了过去。 众人不敢再说话。 “误会误会！”江堂主立马站出，打圆场，“想不到我们的阁主这么有本事，竟然还是罗生门的门主，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既然都是一家人，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少给自己贴金了！”阿甜见时机成熟，立马站了出来。 “我家大小姐可不是你们的阁主！你们的阁主可是那一位。”她甚是不屑地指了指一脸灰白色的玉蓉。 早就看这个女人不顺眼了。 江堂主尴尬，勉强笑道：“都是误会！误会！” 无人理睬。 楚相逢突然觉得有点累了。 幻影阁是她一时兴起，才成立的。 阁内的成员最初都是一些穷苦，身世坎坷的孩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阁内重要的岗位成员逐渐被有权势的人取代。 她只不过保幻影阁不倒，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大的功绩。 五年前将其中受打压的潜力人才拉进了罗生门，青灵赫然就是其中之一。 在她问出有没有人跟她走时，见只有一人，还只是因为叛逆的原因时，她是尴尬的，却没有怒意。 没有亲自养大孩子，又怎能怪孩子和她不亲呢？ 她走到玉蓉身前，顿了一瞬。 “我起初很喜欢你，很欣赏你的……” “阁主你……”江堂主心下一慌，想要挽留，得到的却是对方决绝的背影。 她来时无声无息，她走时却是轰轰烈烈。 * 自三年前，楚相逢重度昏迷之后，楚冉一家便被姬夜带到了西周，最后交由青颜安置。 青颜是个可靠的人，为避免被有心之人发现，将其安置在幻影阁产业下的庄子里，日子算是无忧无虑。 可，谁也没有想到楚文姜会被玉蓉送到秦国，最后还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楚俞的侍妾。 知音不喜楚俞，却也不允许有人分享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楚文姜的日子过得可谓水深火热，曾一度后悔，想要投井自尽。 每每都被隐在暗处的护卫救下。 从侍卫那里，楚文姜清楚地知道是楚相逢在保护自己！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她倒是看开了不少，连带着对楚相逢的态度也变了不少。 得了楚相逢的命令，护卫要来带楚文姜走。 楚文姜当场拒绝，护卫也不拖拉，直接将人打晕了，准备带回来。 …… 几日前的事情历历在目，阿甜跟着青灵去处理罗生门的事情。青颜静静守候在门外，双手手指微颤，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今日下着小雨，淅淅沥沥，落在青石板路上，溅在百花争鸣上，渗进大开的木制窗户内。 白衣女子一手撑着下巴，失神地看着另一手中的白色缎带发带。 这是她送给清影的第一件礼物，如今却成为了她唯一的念想。 她失忆了三年，他无声陪伴了三年。 默默的，悄无声息的，温柔的，善良地守候在她身边。 及时她有时会感受到因他的靠近，而带来的阴凉感觉，却让她觉得如此心安。 几日前，哪怕魂飞魄散，他也要杀了知音！ 是为自己报仇吗？不是！想必是为了不让知音再有伤害她的机会和可能吧。 这个傻小子，总是这么傻愣愣的，毫无存在感地默默地站在她身后，无声无息。让人感叹他的懂事，却也觉得心疼。 清影，你怎么能够这么傻呢？为什么要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将一切都交给我，不好吗？ 滚烫的泪水刺痛了她的面颊，隐约间，模糊的视线让他仿佛看到多年前的他和自己。 059过往（1） 草长莺飞，绿意盎然，青山绿水，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似白羽轻轻挠着他那震惊的心。 “欢迎你加入幻影阁！”少女微笑着伸出粉嫩小手。 少年面露羞涩，指尖在碰触到她的手时，似触了电一般，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 她看上去很粉嫩，很乖巧，很可爱，很像他以后的世子妃。 “喂，以后我会报答你的。”小小少年第一次对陌生人做出承诺。 “嗯！”少女觉得这个小小少年很上道，还知道报恩。 * 少年被带到了幻影阁，见到了很多他曾经最嗤之以鼻低贱人。 有孤儿，有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有长相奇丑无比的，也有乞丐，清一色的儿童，堪称低等人的聚合地。 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他做不到众生平等，平等对待，皱紧了眉头。 这幻影阁听上去挺拉风，怎么从本质上看上去这么像“难民窟”？ “露出这么一副嫌弃的表情做什么？”楚相逢不满，轻轻拍在他的脑仁上，“你可别小看他们，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达到你想象不到的层次。” “就他们？”少年眉头皱的更紧。 没有文化，没有涵养，更没有什么精神追求的贫苦人连吃饱都顾不上，能有什么高大的追求？ 娘曾告诉他，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 有些人生来富贵，坐享千万人梦寐以求却无法达到的财富；有些人拼尽一切，哪怕只是简单地摆脱饥寒交错，却是无能为力。 在少年的心中，娘是天底下最伟大美好的人。 本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一个可以和娘一样高尚的对象，想不到却是一个思想鄙陋，没有什么见识的人。 可惜了！ 他微微摇摇头，看着少女的双眸露出一丝悲悯。 楚相逢：……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为这些乍一看上去，好似没什么前途的人奋斗和付出，觉得很可惜？” “相逢，要不你跟着我走吧！我会好好对你的。”少年拉起她的手，深情款款的劝着。 这里太落魄了，简直就不是人该待的地方。 “你多大了？”被小屁孩许诺，拥有老阿姨的心的少女觉得一阵肝疼。 “十三！”少年自信昂昂，双目放光。 在他这个年纪，可以定亲事了。过个两年，便可娶妻生子了。 “小屁孩！”少女嘴抽，“你毛长齐了吗？” 少年：…… 待想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脸唰的一下变红。一手颤抖着，指着少女，“你你你你……你不知羞耻！” 少女双手一摊，无奈道：“纯真的少年啊，跟老娘比，你还是嫩了点！” 少年被少女无耻的一面惊呆了，却逞强地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这里。 他就要守在这里，好好看看这“难民窟”能变成什么样。 娘说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幻影阁的成员越来越多，毫无意外的，所有成员都是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岁年纪的青灵。 这其中，幻影阁遭受到很多其他小门小派的攻打。虽说每次都化险为夷，但多少都对幻影阁造成了巨大影响。 在又一次惨胜之后，少年难以理解。 他们最大的劣势不过是没有厉害的大人坐镇，以至于其他的门派都看不起他们。如果引进一些厉害的大人的话，情况一定会改善。 “清影，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幻影阁不接受大人？”楚相逢的语气淡淡。。 “是，我不明白。如果有了大人坐镇的话，谁又会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负我们？” “你觉得谁会看上这么一个由孩子组建的帮派？再说了，你觉得真正愿意进入幻影阁的人能够保护幻影阁？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清影，建立幻影阁的初衷，我不过是想要给一些没有依靠的人一个家罢了。” 在这动乱的年代，家是一个多么温馨，多么遥远的存在啊。 “你会很累的！”少年心疼少女布满伤痕的双手，这些都是在打斗过程中，被敌人伤害的。 也许——如果没有楚相逢的话，幻影阁早就消失于无影无踪了。 “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他们一点时间吧！孩子们都会长大的，现在的日子已经这般，以后还会坏到哪里去？” 起初少年并不认同少女的话，却也没有残忍地揭穿血淋淋的现实。 她不明白，万事万物，并不是单纯地通过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 “我相信你！”少年笑得温和，无关内心真实想法，而是出于最诚挚的感情。 之后，少女好像很忙，总会消失，又偶尔在深更半夜，披着寒露归来，有时候一身是血。 因为许久不曾着家，他回了趟东夏。不曾想东夏正巧爆发了一场政治动乱，他选择了留下来，这一留便是两年。 待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自家娘再无后顾之忧后，他简单地和自家娘交代了目前处境，表达了绝不放弃的决心之后，再回幻影阁。 物是人非，记忆中的那些“低贱”者们成为江湖中炙手可热的存在。 幻影阁成为了江湖中的新星。阁主，更成为了最神秘的存在。 有人说：“这阁主必定是七老八十的老怪物，所以能够使出那么强悍的招式。” 有人说：“这阁主必定是世外高人或者世外高人的徒弟。试想，谁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可以稳固一方势力？” 有人说：“我可是听说了那是个丑女，因为不敢见人，所以整日戴着一块面纱。” “不，她很美！”他轻笑打断。 众人齐齐转眸，看向那淡定走向夕阳处的绿色背影。 “他是谁？” “不知道啊！” “不过他的背影真好看，想必长相也是俊俏的。” …… 两年的时间，他听了太多关于她的事情，本以为再见她时，必会喜极而泣。可真见到了，他却意外地淡定。 “相逢，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她一如两年前，笑颜如花，伸手拉住他的手，道：“欢迎回来。” 之后，二人肩并着肩，相互帮助，携手共进。 这期间，他敏锐地发现对方对英武侯世子的特殊感情。 那一夜，他喝的酩酊大醉。 大脑不清醒，他顺应了自己的本心，冲进了她的房间，激动地要将满腔热情诉诸出口。 可—— 在见到少女那张惺忪睡眼中的清明时，他退却了！ 060过往（2） “清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我不喜欢你，绝不能喜欢你。” 楚相逢：…… 额，这孩子又在发什么酒疯？每次喝醉之后，能说的只有这么一句话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后面好像又遇到了个女人。 等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的女人，那女人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陆大哥……”玉蓉含羞带窃，面色微红，似绽放着的灿烂桃花。 昨晚，她实在是太意外了，想不到自己暗恋那么久的男人会对她那么热情。 “啊！”他脸色煞白，“怎么是你？相逢呢？” 他隐约记得自己见了相逢，至于那让他痴恋陶醉到痴迷的肌肤之亲，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而对象是楚相逢。 不等对方回答，他慌张站起身来，快速穿好衣服……跑了。 刚出门，正巧撞到有事来找的楚相逢。 他更加慌张了，连招呼都没打，低着头，撞开对方，跑离了开来。 楚相逢是惊讶的。 想不到清影竟然和玉蓉是一对。 经过这件事，青年再也没有自信说一辈子陪着她了。至于年少时宏伟的梦想：娶她为妻。就当作年少时美好的眷恋罢了。 他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有了决定，便将对她的感情，深深压抑在感情深渊最黑暗最深处。每在夜深人静时，思念最深时，拿出来，小心品尝。 那时候，她单纯地以为他喜欢的是玉蓉，多次故意找机会让两人独处，他却每次都找了不少借口，避开。 玉蓉倒是镇定的很，并未表达出任何不满，倒是每日面露悲伤。 不知是否是错觉，偶尔几次，她从玉蓉那看似悲戚的眸光中品出了一股嫉妒怨恨的味道。 是对谁？对她吗？ 事务繁忙的她，不曾深究。直到有一天，他状若无事地跟她说：“我要走了。” “嗯！” “这次可能会要很长一段时间。” “嗯!没事，我可以去见你。” “嗯。” 他站在原地，不再说话，也不再有所动作。 她疑惑地抬起头，不解地问：“清影，我总觉得你不对劲儿。” 他指尖一颤，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倾泻而出，却又严肃地说:“相逢？” “嗯？” 她很少见到他面露严肃。 “不管以后有谁陪在你身边，也不管你遇到多大的危险，我都会不惜一切地保护你的。” 她一愣！ 这样的话，她曾经听他说过几次，这一次却让她觉得于前几次不一样。难道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 “你怎么了？”她感受到对方的心思很重。 “没事！”他忽而笑开了来，转过身去，双眼瞬间泛红，压抑着心口的翻腾的疼痛，隐忍着招了招手，以平时最轻松的口气说出告别的话。 “走了……”再多的话成为喉头的哽咽。 那一天，秋风吹落叶，红了一整片的枫林。 她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头总会痛上几分。 其实，她也猜测到了他的心思！却不能追上去，只因她不能回应他的感情。 她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等彼此再见面的时候，她和他便可以如往常一般，坐在棋盘两侧，沉心对弈。 殊不知，一切都好似龙卷风，来得太快，再她还未接受时又忘记，在还未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又记起，在记起时，却彻底地消失了。 手中的白色绸缎发带洁白如初，散发着淡淡的青竹香味。 它迎风飘荡，激荡不起任何声响。 他走了，她却活着。 “怎么就那么傻呢？”她呢喃出声。 雨声大了些许，霹雳啪啦，落了一地的树叶，溅在窗台上，落在她的头上，冲散她的泪水。 她好似不知，一定不定地看着发带。 她觉得只要这发带在，清影也就还在这世界上。 一团阴影覆盖而下，雨点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更猛烈的“霹雳啪嗒”声。 她抬着头，看向白衣男人，自嘲道：“你会不会怪我？” 怪她没有保护好清影，怪她曾经忘记过清影。 “不会！”白衣男人的声音沉沉。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一切了吗？” 他沉默了。 “是这个！”她举起手中白色绸缎发带，自嘲道：“我看到它之后，就记起一切了。” 他依旧沉默。 她自言自语，说着首位不对接的话。 “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他会富贵一生，荣华一世。我以为他会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辈子都是！” 前世的孤独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守住友情。 “可是还是我想多了，男人和女人之间，也许会存在纯真的友情，可大多情况还是很难的。我是那么自私，究竟是怎样的自信让我以为一切都会被时间冲淡？” “我一边拒绝他的情谊，一边又自私地享受他对我的好。我啊……”她收了声，“我还真是一个渣女！” 他的心一痛，手指微动，却又强行克制住。 “也许他想要的不过就是守在你身边。”他安慰着。 她轻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将白色发带塞进怀中。 他内心一阵苦涩。 “你还想要杀了他吗？”他内心紧张，面上却是淡定。 “要杀吗？”她反问，“其实说老实话，我下不了手。”最初见到陆清影身死的场面，她不过是一时冲动，这才对秦陌出手而已。 可若是真下杀手，她想她是做不到的。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再问：“你不恨他？” 她摇了摇头。 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伸手想要去碰触她。 突听她又说：“不在乎了！” 清影被废了，秦陌也被废了，而她根本狠不下心来杀了秦陌。忘却是她对自己的宽恕，对清影最大的尊重。 他的手忽地一顿，慌张收回。 “回去吧，省的着凉。我想清影不会乐意看到你这样的。” 他的表现太过隐晦，她并未注意，却也是好奇地看了青颜一眼。 “你不是喜欢跟在姬夜身边？” 自她失去记忆的这些年，青颜经常跟在姬夜身后，美其名曰“借势”。 他的能力出众，在短短三年时间内，便赚得无数金银财宝，这才保住了罗生门和幻影阁的开支。 “门主既然不待在闲王府了，我也就没必要留在那里了。” 这话没毛病，楚相逢不疑有他。 061回去 阴暗的地牢，湿湿哒哒，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霉味。阴寒的风，透着漏风的墙，闯过狭长的过道，发出呜呜声响。单是听着，便让人毛骨悚然。 知音无力地躺倒在地上，双眸中是如何都化不去的恨意。 脑海中闪现的全是陆清影狰狞的面孔以及万鬼哭嚎的声音，她从不屑于那些鬼魂，不曾想自己却是败在了这东西上。 都是楚相逢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贱人，她又怎么会杀了陆清影？又怎么会彻底被秦陌厌弃？又怎么会落得现在的结局? 心中有怨，怒气上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她发誓：今日所受的屈辱和痛苦，他日她必定百倍奉还！ 忽然—— 一声鸦鸣声传来，她嘴角大幅度上勾。 “师妹！”如清风抚慰心灵的声音传来，黑影借着微弱的光，模糊地投在墙上。 “你终于来了。”知音愤恨道：“我就知道师父不会放弃我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帮我杀了楚相逢，帮我杀了她！” “是她害我至此！这口气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你现在就去帮我杀了她！” 囚牢的锁被打开，灰衣人如入无人之境，走到她的身前，蹲下，微笑着看着她。 知音还在自言自语，直到感受到脖颈上的桎梏，这才住了口。 那桎梏的力道越来越大，直到再也不能呼吸。 “咳咳咳……你……你你……” 阴暗的墙面上，高大的阴影掐着女人的脖颈，缓缓抬起。 娇小的身影不停来回蹬着双腿，却只是瞬间，便脑袋垂搭了下来，整个人在无法动弹。 高大的身影手一松，知音整个人掉落下来，面朝上，留着深深的震惊。 高大的身影走出囚牢，走过阴暗潮湿的过道，来到月光挥洒的地面之上。 幽冷的风，卷起一圈圈枯叶，吹过地面，席卷在他的身后。 “啪”一声响，枯叶散落，似柳絮飘散，再不见那人的背影。 …… “我可没有伤害过那个残魂，你将我扣在罗生门是什么意思？”中年道士一脸怒意，瞪着楚相逢。 “是谁派你来的？”楚相逢执一盏茶。白色水雾缓缓上升，浓厚而滚烫。 “我是楚王妃请来的。”中年道士双手被捆绑着，身上衣着破烂，胸口处还有被热火钳烫出来的伤口。他形容散乱，目露死意。 “哦？”她似是早预料到对方会如此回答，笑道：“没事，你不说，我也能猜测的到。” “你别乱猜，我说过我是楚王妃派来的。” 中年道士似是被刺激，撞向对方，却被对方躲了过去，直直撞到桌角边，昏了过去。 又是一次不顺的交谈。 暗影快速将这道士带了下去。 她又看了看一直坐在另一边，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卫国。 “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本门主太过残酷？”她平静地说。 卫国并未回答。 他向来尊重亡魂，就算遇到孤魂恶鬼，大多会选择净化，谁知道会遇到一个这么执拗的同行。 魂魄已经消散，在人和鬼之间，他终究选择了人。 “事情已经发生，你又何必迁怒活人？” “你觉得我是看不惯那臭道士的行为，才动他的？”楚相逢嗤笑。 卫国一愣。 难道不是吗? “你把我想的太好了。”她从青灵手中接过白色手帕，来来回回擦了不下百次，这才嫌弃地将手帕扔到暗影手中。 “那你……”卫国被堵的哑口无言。 早就听闻罗生门门主生性冷酷，嗜杀，对待不喜欢的人更是残忍。本以为自己被对方抓来，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如今看着，倒是意外得很。 “小美女，你想要干什么？”他道貌岸然，双目沉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她不答，走近他，伸手。 卫国双手抱胸，后退数步。 完蛋了，难道这个小美女就喜欢老的？早知道就不要扮老了。 下巴突觉一阵凉，他震惊不已，还未开口，又听—— “说吧，想不想回现代？” 卫国：…… 我槽，敢情他遇到了老乡啊。 来到这个交通不发达的陌生世界，卫国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上一辈子，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二代的生活，来到这里，什么都要自己动手。 好不容易跟着路边道士学了几招，将自己扮老，成功入了神棍这一行，这才勉强活下来。 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想不到遇到了同乡。感动啊！ 他冲动不已，赶忙开口，“妈的，老子受够了这个吃不好穿不暖还要每天奔波的日子。” 声音却不是之前的老练沙哑，极具年轻态。 …… 近日，幻影阁频频来人，请求楚相逢回幻影阁。 皆被青灵以强硬姿态打发回去，幻影阁高层人员后悔不已。如果他们早就知道楚相逢是罗生门门主的话，他们打死也不会听玉蓉的蛊惑。 罗生门是什么存在？ 那可是连朝廷皇室都不惧怕，势力广泛又强大的存在。 众人将自己的怒意转嫁到玉蓉身上。 阿甜兴高采烈地说着。 “大小姐，你不知道，玉蓉现在的日子可难了。不仅要面对领导人新旧交替的动荡，还得时不时地承受那些堂主的刁难。” “按照我说，就应该将玉蓉那个小碧莲拉下台。让她感威胁门主！” “大小姐，我可是听说了，玉蓉得到的那些支持，都是用金银美色获得的。” “大小姐，要不我偷偷去给玉蓉使一点绊子，好好教训教训她？” …… 久不闻对方的回答，阿甜疑惑道：“大小姐，你怎么了？” 之后顺着楚相逢的视线看去，“大小姐，你总盯着青颜大哥看干什么？” 楚相逢收回了视线，站起身来，“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阿甜当即就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是谁，道了声好。 马蹄声哒哒，载着思念中的人儿，款款而去，直到落到一处庄子外。 这里的下人并不多，所有人加在一起，不过二十人。 一路畅通无阻，楚相逢进了内院。身着粗布麻裳的老人两鬓白白，在看到楚相逢的第一眼，停下了砍树的动作。 “相逢？”楚冉是惊讶的。 062心软 紧接着，瓷碗撞击碎裂的声音传来。 华氏神情紧张地弯下腰来，赶忙捡起破碎此片，匆匆忙忙进了厨房，连声招呼都没打。 “来来来，坐坐坐！”楚冉喜笑颜开，双手在腰两侧擦了擦。 似是觉得不够干净，又将双手伸进就近的水桶内，仔细清洗了一便，这才走到桌边，将茶具一一仔细摆好。 他的手好似受过伤，拿杯子时颤颤抖抖。 “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并不知晓楚相逢失忆的事情，只以为对方不想见自己。 楚相逢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仔细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个庄子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并无客人来访的痕迹。 院子内，摆设很简单，只有一石桌四石凳，周围零星倒着几颗被锯断的树干。 “你……”曾经说话直来直去的威武大将军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扭捏的时候，“相逢，天快黑了，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吃顿饭？” 也不等楚相逢回答，楚冉赶忙站起身来，就要去吩咐厨子做饭。 “不用了。”楚相逢阻止道：“我马上就走。” “要不吃好再走？”他想要继续劝导，却在触及对方坚定的神色，又改了口，“那下一次吧。” 本来在北秦住的好好的，后来又被一群陌生的人接到西周，直至知道这是楚相逢的势力之后，楚冉都没有反对什么。 后来听到北秦吞并东夏和南楚，开始大规模清楚前朝官员之后，他心生感激。 他对这个女儿算不得好，却得后者的庇护，愧疚不已。 “楚文姜呢？”她问出此行的来意。 按照行程和时间，楚文姜应该被带回来了。 楚冉面色骤变，冷冷道一声：“死了！” 就在这时，华氏冲出来，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楚相逢的衣袍角，声泪俱下地祈求道：“相逢，不，门主，求你救救文姜好不好?” 似是觉得不够，她又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以前都是我的错，你要恨得话，就恨我好了！如果觉得不解气，杀了我也好。求求你，求求你，门主，救救文姜吧。” “滚回去!她死了！”楚冉冷冷再说一遍，额角处隐隐爆出丝丝青筋。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是你的女儿啊，就算硬是鬼迷心窍，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啊。如今，我们和文姜相隔两地，也不知道文姜是个什么情况？我听说那什么楚王妃是个狠女人，心胸狭隘。我还听说我们家文姜在楚王府当侍妾。文姜现在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我们求求门主，救救文姜，好不好？” “我说过，她不再是我的女儿。在我心里，她已经死了。”楚冉冷硬道。 见楚冉和自己不同心，华氏立刻转了方向继续求楚相逢。 “门主，求求你……” 这一次，楚相逢说话了。 “你怎么就知道楚文姜她不幸福呢？”她记得清楚，楚文姜爱慕当时还是南楚太子的楚俞时，看中的不仅仅是对方的身份地位，更是有几分真情在里面。 华氏顿了口。 脑海中，宝贝女儿坚定离开的背影，冷漠怨恨的表情刺痛了她的心。 她趴在地上，痛哭不已。 她不要权势富贵，只要自己的女儿。 在她看来，就算楚俞对自家女儿有几分真心，那又怎么样？ 在妻妾成群的后院中，没有娘家扶持的女儿又怎么可能是那些阴险狡诈的女人的对手？ 可，楚相逢问的，她又无法反驳。 文姜跟着楚俞已经三年，三年来，不曾写过一封信回来。 是她没本事，没法给文姜最想要的，都是她的错。 …… 楚相逢站起身来，不再听华氏的痛哭。 “等着吧。” 华氏嘎然止住哭声，看着渐渐消失在黄昏夕阳中的白色背影。 她答应了？文姜有救了？ 她大喜过望，哭的更加用力。“老爷，太好了……” …… 楚相逢坐在马车上，看着渐渐西斜的夕阳，长叹一口气。 “阿甜，楚文姜就在楚俞身边？” “是！”阿甜转了转眼珠子，赶忙问道：“大小姐，现在放心了？” 她就知道大小姐十分看重亲情，将“对方虐我千百遍，我待对方如初恋”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楚相逢并未回答。 …… 刚回到罗生门入口，便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徘徊在门口。 阿甜眼瞪圆了，蠢蠢欲动，就差直接抽剑直接砍过去。 楚相逢眉尾微勾。想不到幻影阁的那些家伙们竟然能将玉蓉逼来，第无数次地证明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在权势和金钱面前，什么尊严，什么信念，那都是狗屁。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幻影阁，那就坚持到底吧。 毕竟，拥有权势，她还是有资格高傲一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楚相逢的影响，阿甜挺直了腰杆，将胸抬地很高，十足的“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二人旁若无人地从玉蓉面前经过。 直至二人已经距离玉蓉足有百米远，玉蓉这才憋红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大叫道：“你站住！” 楚相逢继续前进。 玉蓉可没有指名道姓让她站住，她可不会自恋到回应。 下一瞬，玉蓉再度拔尖了嗓子，怒道：“说你究竟要怎样，才愿意回到幻影阁？” 楚相逢觉得这人文化涵养太低，没指名道姓，谁知道她是对谁说的话。 又是下一瞬。 “楚相逢！”玉蓉终于喊出了名字。 “你在跟我说话？”楚相逢一脸惊讶，虚捂唇，不可思议道：“阿甜，我们实在是太不礼貌了，竟然没有回应人家。” “门主，你误会了，之前这位幻影阁现任阁主可没有点名说是在跟你说话。” 楚相逢面色舒缓了些微，尴尬道：“玉阁主，我是罗生门的门主，怎么能去你幻影阁呢？” 玉蓉面色骤青。 “好了，玉阁主，想必你刚上任，需要处理的麻烦很多。” 一听这话，玉蓉面色再变，由青转红。 的确如楚相逢所说，本以为很好控制的堂主们开始纷纷攒动，甚至部分比较厉害的堂主开始公开跟她对着干。 都是一群小人，在挤兑楚相逢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那么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 “楚相逢，幻影阁阁主的位置本应该就是我的。这些年，你做过什么？大多时候都是我在付出。我就算将你必楚幻影阁，那也是你的错。” 阿甜一听，这暴脾气说来就来，挽起衣袖，气势汹汹，上前和玉蓉对骂。 在威武将军府，和那些欺负她和大小姐的下人们，她可没少骂过。 骂人，谁怕谁！ “你胡说八道什么。没有我家大小姐，你以为你能成功逃出军营，摆脱军妓的身份？”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如果没有我家大小姐坐镇，你以为其他势力会给你面子，你会那么成功？” “你也不想想在你闯了那么多次祸之后，究竟是谁不分昼夜地赶过去，又是谁顶着其他堂主们的异议，将你扶上副阁主之位？是我家大小姐！” “你自己几斤几两，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还是你觉得自己站的位置足够高，足够和我家大小姐抗衡？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气死我了。哎？大小姐，你别拉我啊，我还没有骂够呢……” 玉蓉并未被阿甜骂醒，反而更加怨恨了几分。 是，的确是楚相逢帮助了她，那又怎么样？ 她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得到这一切的。 楚相逢不过是为自己争取自己该得的。就算楚相逢不帮助她，她相信自己也不会失败。 063傀儡 “大小姐，你刚才说什么？你本来就打算将幻影阁交给玉蓉那个白眼狼？”如今，阿甜不止是震惊，已经算的上惊悚。 楚相逢点点头，“玉蓉很在乎幻影阁，将幻影阁交给她，我很放心。” “不是吧！大小姐，你是不是受刺激了？”阿甜觉得一定是大小姐受刺激了。 完了，大小姐脑子出问题了。 “实话实说，这些年，的确都是玉蓉打理幻影阁。” “可是——大小姐，幻影阁是你创立的啊！为了能够让幻影阁立于人前，你付出了那么多……” “我不过是一个创立者而已……” “而已？”阿甜震惊了，还想反驳，“可是——大小姐，我就是看不惯玉蓉那么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 “好了！”楚相逢抬手点了点阿甜的额头，“你家大小姐我知道了。你就当作你家大小姐我很累了，有人愿意给我分担，我可以好好偷一下懒，好不好？” 阿甜这才闭了嘴，难受地离开了去。 大小姐一定是舍不得昔日的感情，才这么纵容玉蓉 出了门，见青颜守在一边，八卦心起，哒哒哒的跑过去。 “青颜大哥，你帮我好好劝劝大小姐呗。千万别让玉蓉那个小婊砸抢走了大小姐的……” 男人冷着一张脸，转过身去，丝毫没有想和阿甜多说一句话的打算。 阿甜：…… 大小姐说过，男人总有那么几天，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 漆黑的星空之下，娇小的身影上下跳跃，只是几瞬的时间，便消失在黑暗尽头。 一处幽深密林内。 见到横七竖八的尸体横陈在地上，楚相逢心下一颤。 这……接楚文姜的人出事了。 落地，伸手，欲好好检查一番，却不知一道银色光芒，正从树林深处，破开虚空而来。 “奇怪了……”她兀自呢喃着。 “哐当”声响，刀剑落地的声音传来，她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放大。 “青颜？” 男人左手无力地垂下，洁白的衣襟瞬间被鲜红掩盖，在惨白月光照射下，暗淡深沉到令人窒息。 “怎么回事？”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周围涌出大量黑衣蒙面人。 行走奔跑间，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从那隐隐夹杂着酸腐空气中，楚相逢甚至怀疑：这些黑衣人甚至都不一定算的上是人。 “青颜，我背你走。”她一鼓作气，将白衣男人背上，朝着最南方的方向跑去。奈何还未踏出两步，便被黑衣人包围。 这些人也不啰嗦，直接提剑就砍过来。 她内心爆了一句粗口，“抱好我！否则我就先杀了你。” 这群玩意儿，竟然找死! 秦陌一愣，双手一缩，紧紧抱住她。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触碰她，真软，真好。 “轰隆”声响，黑衣人的招式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快。 楚相逢整个人被打趴在地。眼见着就要被刀剑刺中，她当即做出将怀中人扔出去的准备，却是被按住。 这人想死，经过她同意了吗？ 手下力气加大，这一下倒是轻松就将这人掀飞开来。 “没这本事，就不要跟来！别以为现在的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自己。” 秦陌顿住。 她这是认出他了？还是说在很久之前就认出他了？ 在认出他的同时，却没有拒绝他的陪伴，是原谅他了吗？还是说就如之前她所说的那样，她不在意了。 可…… 黑衣蒙面人步步逼近，手段诡异，层出不穷，就好似将天底下最好的功法融合了一般，无坚不摧。 涌出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即便倒了一批，便会出现新的一批，让人无端生出一股惧意。 不行，再这么打下去，只会将自己比如险境。 她抓住冲在最前方的黑衣人，用力将她砸出去，一道出口立现人前。 “走！”她抱起“青颜”就跑。 然而—— 浓浓灰尘平地而起，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吼叫声。 “尔等鬼魅魍魉，速速退去！”卫国快速跑来。 自从和楚相逢坦白自己魂穿的秘密，他便不再伪装自己，将白发染回了黑色，不粘假胡子了，连脸上的皮肤都平滑了不少。 俨然一副俊俏小生模样。 今夜，辗转不能眠，他临时起意，便给楚相逢算了一卦，显示有危险。 最近他给楚相逢留下的印象算不得好，为了挽救那早就掉进坑里的尊严，他这才舍生取义，不顾危险。 只要不闯入包围圈，还是可以逃跑的嘛。 他连理由都想好了。 如果敌人过于强大。 抱歉啊，这是梦游。不要在乎我，你们继续打，我绝对不会干涉你们的。 如果敌人不强。 好小子，竟然敢在这里撒野，还不束手就擒！跪下来，向本大爷磕三十个头。 如果势均力敌。 相逢，你不要太感动，你我本就是同乡。同乡有难，我必会不辞辛劳，尽心尽力地帮助你。“砰”，楚相逢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跑的好好的，眼见着就要离开，谁能想到这该死的玩意儿竟然突然跑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只是片刻时间，黑压压一片就迅速将她们包围起来。 卫国有点悲伤，“相逢，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就算是梦游，也能游到一块儿。” 楚相逢：“呵呵。” 卫国：…… “保护好他！躲好！”楚相逢将手中的男人扔给他，快速拿起掉落在地的长剑，冲入黑压压一片。 惨白的月牙被乌云层层遮挡，只留下最后一角，投下微弱的光。 卫国看不到那黑压压一片之内，究竟是什么情况？ 只见无数黑色身影接二连三地倒下，继而又接二连三地站起，伴着“嘎吱嘎吱”声，重新扑向那正中间的少女。 “锁魂傀儡！”卫国震惊了，拉着秦陌，转身就要跑。 “趁着相逢能够拖住他们，我们快跑……” 话到一半，手中一空，卫国恼了，怒问：“你想干什么？” 秦陌并未回答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她。 他不曾真正地保护好她，甚至曾经让她伤心。现在的他又怎能在她的庇护下，逃离！ 他低着头，看一眼无力的右手，举起左手，就要冲进去。 “哎——你——”卫国觉得这两个人都是疯子，转身就跑。 他这个小弱鸡，还是不要主动送死的好。 等等！如果楚相逢死了的话，他还怎么回现代？ 想到这一层，他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东方，跑的更快了。 064变故 “谁让你回来的？”楚相逢面色铁青，瞪着挡在身前的白衣男人，“你若是想死，我可以先杀了你！” “对不起！”秦陌奋力将正欲袭击过来的傀儡人打退，双手大张，将她安然护在身后。 “我错过了很多，后悔了很久。今日，我在这里，将性命交给你。你不要不在乎我，好不好？” 她并未回答。 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杀死清影的帮凶，是间接导致她失忆的罪魁祸首。她可以无视他，甚至将他的存在彻底从心底抹去。 “那就留下你的命，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她一剑砍断一排傀儡。 他内心一震，疑惑地看着她。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满是揶揄，夹杂着让人看不透的复杂。 她多少还是在乎自己的。 有了这个认知，他觉得此一生，无憾了。 周围漆黑一片，毫无减退的趋势。不多久，两人已是精疲力竭，强弩之末。 “你后悔吗？”他又突地问道。 她并未回答。 后悔吗？后悔什么呢？也许是后悔认识秦陌，亦或者是后悔认识陆清影。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私告诉她，却是不后悔的。 见女人久久不回答，他的心一痛。 算了，既然生时不能得到她的原谅，那就一起死去。在地府内，用尽所有努力，再跟她赔罪吧。 “嘎吱嘎吱”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锁魂傀儡出现，步步逼近。 他们的双眸是紫色的光，燃烧着阴冷的火，举起凌厉的长剑，就要刺进二人。 二人似是共同意识到什么，放弃了挣扎，十指相扣，对视一笑。 死亡面前，他们只想遵循本心。 她终究还是在乎着他的，否则在得知他假扮清影的时候，也不会默认。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的，否则不会在过去三年时间内，在看不到希望的黑暗日子里，只要想到她的笑颜，便觉浑身都是力气。 忽然间—— 狂风骤起，将遮掩月牙的乌云吹散，微弱惨白的光芒瞬间大绽。 轻蔑讥讽地调侃声响起。 “难得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在相逢身边，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废物!” 深蓝衣袍咧咧作响，袍角铺陈，绽放出最美的形状。 然，那双好似能洞彻世间万物的红瞳却含着浓浓怒意。 “我来啦！”卫国大叫道：“我将太子殿下带来了！我们有救了。” “姬夜……”楚相逢惊讶，继而愤怒道：“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某个废物没用的一面了！”他的语气不屑，“不过还真是让人不意外呢。” 下一瞬，他凑近了楚相逢，调侃道：“小美人，你看看我，我可不像某人那么不中用。”说罢，眉尾上扬，极具诱惑之色。 秦陌冷着一张脸，挡在二人之间。 姬夜脸黑。 早知道如此，他就应该在小美人失忆的时候，表白，成亲，再来个霸王硬上弓。 “你是个废物！”他毫不遮掩鄙视，开口讥讽道。 “你能毁了这群怪物？”秦陌毫无表情地问道。 姬夜扶额，也不多说话，看了一眼黑压压一片的傀儡，双拳挥出，倒下一片。只不过，下一瞬，傀儡再度站起。 “很麻烦，找到机会就跑吧。”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呵，废物！”秦陌冷声道。 姬夜：…… “啊，救命啊！”卫国悲惨的声音传来，“你们不要忘记我了啊！” 眼见着傀儡手中的剑刃就要划过自己的脖子，卫国想死的心都有了。 叫他多管闲事，回不去就回不去。他是神棍，在这古代，还养不活自己？现在好了，把命搭上了。 泪流满面！ 他不想死啊！ 那袭击的傀儡忽地顿住，剑刃贴着他的肌肤仅有0.1毫米。 卫国心酸地抹了一把汗，见眼前的傀儡顿住，不，不仅是眼前的这只，所有的傀儡都停止了进攻，纷纷退让。 “想不到多年不见，你们倒是让师兄我失望的很啊。” 清润的声音，夹杂着浓浓无情，给人无尽的惧意。 青袍无风而动，男人披着晨露，淡步而来，清高不可攀。 他走到楚相逢身前，单膝跪地，低着头，“欢迎小主人回去，主人和夫人已经等你很久了。” “师兄！”姬夜惊喜。 “师兄？”秦陌疑惑。 “你是谁？”楚相逢后退一步，防备之姿过于明显。 “请跟我回去吧!”晏子轩恭敬道：“主人和夫人等你很久了，那个平民女人正在王府内做客。” 楚相逢皱了皱眉，迟疑着就要跟上去。 秦陌和姬夜见状，也要跟上。 银光闪过，秦陌整个人倒飞出去。 “你已经不是师父的徒弟，不受欢迎！”姿态冷漠，就好似不曾认识对方一般。 “大师兄？”秦陌久久不能回神。 “走！”那人却是丝毫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楚相逢回眸，心有不忍，想要说些什么。 “小主人，请！”男人举止有度，面色柔和，却给人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从这人身上，她并未嗅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请！”随着他再说一声，无数傀儡整齐逼近，将她重重包围。 “他呢？”她指着秦陌。 “不劳小主人操心。”他微笑着，“小主人再不走的话，主人和夫人会生气的。” 傀儡再度逼近了几分，将她团团包围。 “相逢！”秦陌大喊一声，双眼猩红一片，声音似砂纸磨擦在墙面一般，嘶哑难听，“别走！”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主人！”晏子轩的声音冷了几分。 她控制住回头的冲动，在那些傀儡的簇拥下，转身离开。 只是傀儡，她们便不是对手，更遑论这个看上去实力深不可见底的男人。留下，只会牵扯更多的人命。 离开吗？ 她看向夜月下的山峦起伏，一望无际，心生一丝惆怅。 前路在何方？ 晏子轩右手打在她的后脖颈处。 “师兄！”姬夜惊呼。 晏子轩并未回答，横抱着白衣女子，不回头道：“快回去吧！师父为你筹划了那么多，总该有个结果了。” 这夜的风很冷，很冷。 秦陌呆坐在地上，看着渐渐被夜色淹没的傀儡，兴不起一丝反抗的想法，只剩无尽的绝望。 大师兄没有死! 大师兄带走了相逢！ 他失去了相逢！ 而他——只能跟个废人一般，瘫坐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 果然—— 他仰天长笑，声声悲戚。 “废物！我是废物！”滚烫的泪水烫痛他的面颊。 侥幸得了性命的卫国却是控制不住地拍了拍心口，转眼却见秦陌状似疯癫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他善心大法地安慰道：“青颜哥们儿啊，我们还活着，你不应该高兴吗？” 秦陌站起身来，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065妥协 曾经，他以为只要依靠自己，只要足够努力，便可以得到一切他想要的。 如今——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哈哈！”他走两步，大笑一声。 “喂！”卫国心下一慌。 这人脑子不会出问题了吧? 赶忙追上去，“喂，你还好吧？你怎么样了啊？” “喂，你别吓我啊……” 眼见着对方好似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卫国直觉不好，总觉得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这种感觉来的毫无征兆，以至于他最后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 乌云彻底散去，明月当空，月华万丈。 白衣男子的脸开始狰狞，皮肤扭动。 这已然超脱了平凡人的认识。 “青颜？”卫国吞了一口唾沫，“你……” 救命啊！异形啊！ 面前是满面狰狞的男人，漆黑的眸似那毫无底线的深渊，只需一眼，便可随时会被吞噬。 卫国心下一惊，双腿后退，被石头绊倒。紧接着发出尖叫—— “鬼啊！” 秦陌苦笑，并未说话。 那笑容比之地狱饿鬼更加恐怖。转身，朝着正北方蹒跚而去。 空气中，“回去吧！”幽声绵绵，似是诀别的悲伤，又似是破茧成蝶的兴奋。 朝阳冉冉升起，划破夜的寂静，惊醒鸟儿们翩飞。 卫国呆呆坐在地上，抬手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 “我槽，我在干什么？赶紧回罗生门啊！这么大的门派，我就不信连个人都救不出来！” 他手脚并用，乌龟式爬起来，跑了开来。 朝阳和煦，将世间万物照亮，如此明媚，充满希望。将昨夜的惊心动魄，厮杀呐喊彻底掩盖。 * “大小姐呢？”阿甜拉过卫国，东瞧瞧西看看，“昨晚上，你们去哪儿玩了？” 大小姐真坏，宁愿带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道士，都不带她，是不是开始嫌弃她了？ 想到这一层，心止不住地难受。 都怪这臭道士！ “完了！完了！”卫国一把抓住阿甜的肩膀，“完蛋了啊！” 瞧我这暴脾气! 阿甜一巴掌将卫国扇飞，“好好说话！” “楚相逢被一群傀儡抓走了！青颜被毁容了……啊！鬼啊！” 刚被放出闲王府的青颜归来，卫国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揪着对方的面皮。 这假面还真是紧实！怎么都拽不掉！ “你不要担心，毁容而已。在我老家那儿，就算没有脸，只要腰包够鼓，肯定还会有数不胜数的美女追着你跑的。” 青颜蹙眉。 “喂，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卫国再问。 青颜眉头皱的更紧。 “我刚回来！” 卫国和阿甜顿时无语，一脸疑惑。 “我之前一直在西周太子那里，今天才回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 最靠北的天山，常年覆盖着皑皑白雪。 寒风冷冽是常态，枯骨哀嚎不少见。银装素裹，一望无际，了无人际。 进入这里，甚至会失去方向感，最后只能在无尽绝望和饥寒交错中了却余生。 一抹雪白身影独行其中，毫无疑惑地朝着正北边前行。 大雪飘飞，模糊了视线，刚刚踩出的雪痕瞬间被白雪填平。男人身形微微颤抖着，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一处冰山前，站立，不动。 如此，便是一天一夜。 这里曾是边陲小国，称雪国，因认输太少，地理位置偏僻，以至于都没有被标注在地图上。 传言，雪国擅长蛊惑邪术，歪门邪道，在五十年前，被晏殊率领大军，举国消灭。 传言，雪国内，隐藏无数冤魂厉鬼。但凡进入，便会被诅咒，不得善终。 传言，雪国是被上天抛弃的地方，是所有正派人士的敌人。 …… 传言太多，以至于众人不敢随便探究，更不敢言传。 时间久了，以至于世人渐渐淡忘了这一方土地，这一方子民。 秦陌无视身上的厚厚白雪，静立在那里，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若非偶尔间，他的睫毛上下眨上一次，必会叫人误会这人已经被冰冻成冰人。 大雪停了。 冰山微微颤抖，恍惚间，向两边拉开，直至足够容纳一人通行的地步，这才停止。 一名白胡子白眉老人自其中走出，停在秦陌的身前。 “少主，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 咸昌城。 条条瀑布自天而下，桃花香满园。 身着娇俏粉嫩衣裙的楚相逢站在桃花最繁盛处，逗弄着一只鸽子。 “小鸽，你怎么这么瘦啦？” 信鸽：“还不是因为你闯的祸！” 信鸽很生气，本来自己在罗生门好吃好喝好玩着，突然这小美人不见了。没了主人在身边，照顾它的人懈怠了不少。 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信鸽是个有尊严的，此处不好留，自有留爷处。 凭借着自己强大的嗅觉，它顺利地找到了这里。 只不过…… “那些骷髅好可怕啊！”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却见到了那些个玩意儿，吓死我了！” “小主人。”钟伯恭敬地行礼，“王爷和王妃正等着你。” 楚相逢转过身来，笑道：“钟伯，我是你们的小主人？” “是！” “那我可不可以对你提出一个请求？” “小主人是王爷的女儿，也是我们的主子。小主人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们一定满足。” “哦，那送我去罗生门吧。” 钟伯：…… 两日前，西周无条件投降，愿对秦俯首称臣。 这一消息并不让人意外，谁人不知秦的强大，就算抗争，西周最后只会落得一个覆灭的地步。 至此之后，这世间只有一个国家。 出乎众人意料，秦国摄政王晏殊并未对西周设防，反而收姬夜为义子。 而楚相逢则被抬到了明面，被赐正一品芳华郡主。 对于这个封号，楚相逢是不满的。郡主哪里有公主好听？ 密密桃花林中，偶尔可见锁魂傀儡的踪迹。 “钟伯，那些傀儡是怎么做成的？” “利用人的尸骨，施以特殊的咒法，将人的灵魂困于其中，不老不死！” 这哪里是傀儡？这是怪物！ “钟伯，王爷这么做，就不怕有违天道，天打雷劈吗？” 钟伯：…… “小主人说笑了！这些灵魂生前都是效忠王爷的，死时恳求王爷将它们炼制成傀儡！你情我愿的事情，算不得有违天道。” 楚相逢瞥了钟伯一眼，感叹道：“你死时，会不会请求王爷将你炼成傀儡？” 066雪国 钟伯一愣，迟疑片刻，淡笑一声，并未回答。 几日前，被那什么大师兄带回这摄政王府之后，除了钟伯这个管家，楚相逢没有见到其他活着的人。 “小主人，到了！奴才就不进去了。”钟伯将楚相逢送到后花园外，便顿住了脚步。 不同于外面清一色的桃花林，后花园更繁华热闹了一些。 名贵花种，姹紫紫嫣红，莺飞草长，蝴蝶翻飞，清晨的雾霾还未散尽，乍看上去，好一副人间仙境。 踩在青石小路上，楚相逢内心哭嚎。 还说是亲女儿，这么好看的地方都没让她知道，这亲爹怕是捡来的。 “相逢！”温柔缱绻的女声传来。 楚相逢眉眼一挑。 传说中的娘啊！ 她飞扑进女子的怀中。 “娘，果然传言都是假的。娘身子这么软，手指纤细漂亮，一点茧子都没有，真好看！” 女人身子一僵，笑容停顿那么一瞬。 “相逢，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胡话？”楚相逢挠了挠头，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男人，不解道：“爹爹大人啊，人家都说我娘妫息文武双全。我寻思着，既然文武双全，那至少手掌有不少茧子吧？” 晏殊一怔，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女人。 女人的笑容皴裂，却只是一瞬，一手轻轻抚着怀中人的头。 “相逢，你可能不知道。你娘我爱美，每次练剑之后，都会用上等的蜜膏护理。” 楚相逢轻哦一声。 这女人还真是会做戏。 她出生时，就见过亲娘。虽说眼前的这女人和记忆中的人长相一样，可那眉宇间的英气，却是不同的。 “想不到第一次见面，我们的相逢就和我们这么亲近。”女人轻笑道：“我原本还担心你会误会我们什么？” 楚相逢心头一拧。 若非知道这面前的女人有问题，还真可能误会对方担心自己。 “爹……”她立刻做哭泣状，“我自小就爹不亲，没娘爱，现在好不容易有爹娘了，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欺负我了。我这是高兴啊……” 一边哭着，一边扑进晏殊怀中。 这个爹应该是真的吧？ 晏殊内心欢喜，面上却是冷酷。 “你放心，以后爹回好好护着你的。”带着几分惆怅的意味。 第一次见面，三人并未说太多话，便分开了去。 楚相逢回了给自己安置的院子，刚进房间，便见一道浅黄色的身影。 楚文姜双眼微陷，即便涂了不少的胭脂水粉，也掩饰不住周身的沧桑气息。她静坐在桌边，听到开门声，板着张脸。 “那个女人不是你娘！”她说的斩钉截铁。 “哦？”楚相逢快速关上门，拿过桌上点心，一口两块。 为了避免那个女人给自己下毒，她可不敢吃那女人做的点心！ “你不信我？”楚文姜微怒。 “我为什么要信你？” 楚文姜怒极，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不识好人心！”说罢，就要离开。 “站住！”楚相逢笑嘻嘻地拦住她，“我放你走啊……” 楚文姜浑身一怔，不可置信道：“你自己都走不了，能放我走？” “嗯，回去吧！将军一家正在等着你呢。” 楚文姜低下头，思索再三，似是无法接受楚相逢会对自己这么大方，试探性问道：“你真地愿意放我走？” 要知道，自年少时起，两人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表面上看，都是她压制着楚相逢，实际上，每次受苦受难悲催的都是她。 这一次，楚相逢不仅派人将她从楚俞身边救走，如今还要放她离开这摄政王府，楚相逢真地心甘情愿？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她？ “哦，王母娘娘托梦告诉我的。” 楚文姜：…… 还是离开吧。 “我不会感谢你的。” 楚相逢坐在窗边，看向窗外，粉红一片，好似永远都不会凋谢的桃花瓣，还真是好看啊。除了空气中夹杂的格格不入的气味。 “既然来了，还躲什么？”她捻起点心，砸到窗外的某个角落。 “小美人，想不到你这么在乎我。”姬夜依旧那一身足够亮瞎人眼的蓝袍。 “你能帮我把楚文姜送出去吗？” “抱歉，这个我还真不能。”姬夜摊开双手，一脸无奈。 “你也说了你不能，也没说做不到。”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欠抽！ “你明知故问。”姬夜双手一撑，跳进房内，四下打量了一番，啧啧有声：“想不到那个女人对你还挺好……不，她不敢对你不好，毕竟你可是晏殊的亲女儿。” “你想说什么？”楚相逢捻起一块糕点，扔进嘴。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姬夜轻笑道：“我原以为那个女人是个蠢货，不过现在看来，她倒也不是完全的蠢货！” 楚相逢：…… 呵呵！ 良久之后，她道：“我想离开这里。” “恐怕不行!”姬夜魅惑一笑，“在将这个天下交给我之前，你恐怕做不了任何主。” “天下？”天下于她何干。 该不会是那个便宜爹和便宜假娘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吧？ “嗯！”话说到此，姬夜一脸羡慕，“你真是走运，遇到这么一个好爹好娘。” “嗯？说人话！”一见到姬夜这么一副揣着明白当糊涂的模样，楚相逢就觉得气血不顺。“晏殊，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你应该不陌生吧？” 民间关于摄政王的传言，并不少。大多都是他如何英明神武，气宇轩昂，天人之姿等等，再多的就没有了。 对于她娘妫息和摄政王的关系，更是无人知晓。 如果真被世人知道了，当初她出生时，不管如何，楚冉定会摔死她的。 想想都觉得自己可怜。 “雪国，听说过吗？” 楚相逢摇摇头。 她听过雪山，算不算？ “雪国是已经灭亡的小国，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国，曾经差点吞并了四大国。后来因为外敌内乱，这才突然消失……” “小美人，你应该猜到我想说的是什么了吧？”他坐下，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自顾自地饮下一口，冲她眨眨眼。 “晏殊是雪国的人？” 姬夜淡笑不语。 067灵泉 “那内乱是因为晏殊的原因？”她再问。 姬夜点了点她的头，轻笑：“看来这两天的舒心日子并没有将你养笨了。” “晏殊曾是雪国的将军，智慧武力齐聚一身。只可惜为了你娘，被蒙蔽了双眼，抛弃了自己的本职。因为他的缘故，整个雪国随之陪葬了。” “我娘究竟是谁？”直到现在楚相逢都未查探到自家娘的出生。 妫息就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没有源头。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妫息是从其他世界穿越而来。 “这也是我好奇地地方！”姬夜神色严肃了不少，“其实我更好奇你是从哪儿来的？” 楚相逢一怔。 又听…… “整整三年了，你失忆的三年来，以我猜测，你本应忘记过往的一切，或者忘记一段记忆，又或者跟新生婴儿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应该知道。可是……” 他忽而凑近，一手卷起她垂搭在肩头的一缕发丝。 “你记得你的名字，你能辨别是非真假，你甚至说出很多我不曾听过的词。我猜那些不是你自己创造的，而是你所生活的原本环境中学会的。” 他俯下身子，逼近了说：“你不如跟我说一说，你究竟是谁？” 初次和楚相逢相遇，他就觉得对方与这世道格格不入，说不上缘由，只是直觉。 随着楚相逢失忆，他的脑海中闪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在雪国，传言有一本禁书，可以将异世界的人召唤而来。 而妫息和晏殊本就是雪国之人…… “所以你不如跟我说说，你究竟从哪里来?来这里干什么？” 他呼吸过的空气变得炙热，夹杂着丝丝蛊惑人心的力量。那双深红的眸，似肆意绽放的花朵，极尽蛊惑。 惹得她不禁张口，狠狠咬下！“嘶……” 咬到舌尖了。真疼！ 舌尖的疼痛将理智带回。 “刚才是怎么回事？”她虽是这么问，心下却是了然。 她刚才被催眠了？ “没什么？”姬夜收了手，将吹落在她肩头的落花掸落，“看到你肩头落了花瓣，帮你掸上一掸。别太感动哦......” 变脸速度堪比神速。 内心却觉前无仅有的轻松。 还好，她就在这里，就在他的眼前，不是那遥不可及的存在，她不会离开。 二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继续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姬夜！” “嗯？”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 “是！”楚相逢故意后退几步。 这男人有毒，得随时保持距离。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可以离开这里。”她可没有忘记那控制锁魂傀儡的男人的话。 他说过晏殊为姬夜筹谋了那么多。 “是！没人可以阻拦我。”面对楚相逢的躲避，姬夜并未觉得尴尬，反而又靠近了几步。 “你是谁？”她反问。 “嗯……”姬夜一手摸着光滑的下巴，状似思考片刻，又道：“算是你父亲的主子吧。” “你是雪国王？” “不！”他竖起右手食指，左右摇摆，随意道：“未来的王！” “和我有什么关系?” 初次见面，是姬夜主动找到她。如果她只简单地是晏殊的女儿，那么对方断没有死追着她不放的道理。 “有你在，雪国才会复苏啊。”姬夜笑得随意，一指挑起楚相逢的下巴，“嫁给我，怎么样？” …… 雪国的风景，是外人看不到的绝美。 冰山之外，只有雪白和寒冷。 冰山之内，却是看不到尽头的绿意，是闻不尽的鸟语花香，是赞不完的美好。 鸟雀嘶鸣，如此美好。 任谁都无法想象的到在这冰天雪地之后，会有如此美景？ 雪国覆灭，侥幸存留下来的人并不多，大多是妇幼弱小，身强体壮的男子少之又少。 所有人不知雪国的存在，不晓雪国人的秘密。孩子们欢快地嬉戏在青山绿水间，妇女门安心操持着手中活计。 她们得过且过，不曾生起一丝复兴雪国的想法。 三两妇孺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你们说以前白长老做了那么多努力，少主都不置可否，这一次少主怎么就回来了呢？” “我估计着，少主在外面受了不少欺负。来来回回，这才念起雪国的好。” “是啊，世人都喜欢功成名就，喜欢热闹非凡。要我说啊，其实平淡才是真。” “都是老天对我们的惩罚，让我们失去了至亲之人。” …… “少主，你真做好准备了？”白长老郑重其事道。 秦陌闭着眼，并未回答。 “少主？”白长老还要劝导。 “带我去吧！” 白长老上下仔细打量了秦陌一番，叹了一口气，“我族擅长巫蛊和占卜之术，但也因此，遭受上天的忌惮。族群壮大不了，甚至于会短命。” “虽说灵泉水拥有洗髓伐脉，恢复曾经的实力这个作用，比之天下任何灵丹都有效果。可你应该清楚，只要被灵泉水洗涤，那么少主你可能再也不是你自己了。” “你当真决定好了？”白长老语重心长道。 最初找到秦陌，他想要将其带回雪国之时，秦陌拒绝回来的理由便是：有牵挂的人，有在乎的事。 “少主……”白长老再次劝导：“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雪国，一个被忌惮的国家，一个本应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存在，一个让人谈之色变，心生怨恨的国家。 少主是雪国恩人唯一的孩子，本应享受最好最优渥的生活。 谁能想到，天灾人祸齐上，将少主带走。 也好!离开也好！ 他是这么想的。 人人都羡慕财富权势在手，所向披靡的生活，可他们想要的不过世间的最平凡。 灭国之后，雪国幸存的人将自己隐藏在冰天雪地中，不管人世沧桑，不顾死后是否能得到安葬，只想活着的时候，安顺简单。 “少主，前面就是了。”白长老停下脚步，“灵泉只有身具秦家直系血脉的人才能进入。” 秦陌微微点头。 靠近最南边，有一泉清池，背靠火山口，常年温热似温泉。 当初雪国被灭，幸存者们退守在这里，以毕生天赋为祭，竖起层层保护层，保护好这灵泉。 而灵泉的作用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等待命定之人。 泉水清澈见底，清晰可见泉底的细石琳琳。冉冉白烟漂浮在水面上，让这灵泉看上去仙气了不少。 脱下衣服，秦陌刚踏进湖水，只见湖面瞬间“沸腾”起来，无数水泡此起彼伏，密密麻麻。 068红娘 一股强大的力量势如破竹般，快速涌进他的皮肤，以血脉为媒介，传遍身体的各个角度。 “撕拉”声起，皮肤快速皴裂，鲜红瞬间染红周身一汪清泉。 男人那狰狞的面庞已然消失，只剩一张血面。仔细看去，隐约间可见细长的筋脉在不断向前伸展，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劈里啪啦”骨头碎裂，再重组。 “啊”他终破口大叫。 …… 白长老的双眸已然浸满泪水，嘴角止不住地颤抖。 少主，你可知道，吸收了这灵泉水，意味着什么？ 少主，究竟是什么让你愿意抛弃一切，只为得到力量？ 少主，老头子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真的不懂！ 可是—— 老头子我真心希望你不要回来，永远都不要！不要回到这个受诅咒的地方。 清澈见底的河水被鲜红覆盖。 他沉在湖底，陷在昏迷中，眉眼舒畅，看似舒适放松。 …… “你为什么回来？” “你为什么要接受这个灵泉的力量？” “好好地活在外面不好吗？” 朦朦胧胧中，这道声音阴沉了几分。 “你的身体已经废了，没用了！不如就此放弃吧！让我替代你，夺得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女人，夺得天下。 灵魂被撕扯，疼痛不已。 秦陌的面色挣扎了几分，想要抵抗分布在周身的恐怖气息，却是无力。 “哈哈哈哈哈哈！想要摆脱我？做梦！自你进入这灵泉开始，你的命，甚至是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休想摆脱我！” 灵魂刺痛不已！ 忽而，隐藏在身体最深处的一道洁白力量破空而出，温和却又不失力道，和这道阴沉的力量撞击在一起。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可能……不，我的筹谋，我的计划……” 阴兀地声音满是慌张和惧意，“你不是走了，你怎么会留一丝魂魄力量在这里！该死的红娘！我不甘心......啊……” 这力量如此温和，似母亲温暖的怀抱，将他紧紧包裹。 周身的不适瞬间消失。 “陌儿，醒醒，醒醒！” 秦陌缓缓睁开双眼。 “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围只剩一片看不到边缘的白茫茫一片，虚无飘渺却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这是你的识海。”披头散发的绝美女人安慰道：“我是你的妈，不，是你娘。” “娘？”秦陌惊讶。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本以为自己是秦国皇室的弃子。 后来白长老找到他，说他是雪国少主。再后来，他便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是谁了。 不管是谁，都不会有人在乎他了。 不，也许曾经有一个——只不过在他伤了陆清影之后，就没有了。 面前的绝美女人不施粉黛，面若芙蓉，好一副人间好绝色。 眉眼相貌和秦国皇后雷同，女人没有说谎。 “你不是死了？”他疑惑出口。 “臭小子！”红娘一巴掌将他扇倒。 秦陌：…… 这女人的力气真大！ “我修仙去了，没死！”红娘一副自豪的模样，“哪里是你这个凡人儿子能够理解的？” 秦陌一怔。 修仙？ 他只在古籍中看过这样的词，现实中根本没有接触过。 他的脸色沉了又沉，“我爹呢？你们为了自己长生，将自己的儿子丢下，你们的良心呢？” 红娘听了，深觉自己有愧，不敢再顶嘴。 “我们本来没打算要孩子的……” 秦陌脸黑。 这意思是自己就是个不被待见的意外了。 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呵呵！ 转身离开，还是不要理这个疯女人吧。 可白茫茫一片，不管他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 “别走了，没我的允许，你走不出去的。”红娘咳嗽一声。 秦陌站住，就地坐下。 “说，你留自己一丝魂魄在这灵泉，究竟想要跟我说什么？” “你不要这么生气嘛。”红娘轻笑一声，讨好道：“你想想，如果没有我的话，你搞不定就被那坏蛋恶魂抢了身体哦。” 秦陌：“呵呵！” 红娘:…… “我们是雪国人，身负占卜术。我和你爹在你出生的时候，给你占卜了这一生。料到你必定会来这灵泉，我和你爹这才决定留下自己的一丝魂魄力量，帮助你守住本心。” 顿了顿，她问：“你应该听说了吸收这灵泉之力的代价是什么？” 秦陌点头。 灵泉内有恶魂守护。吸收这灵泉之力，便意味着自己也会将那恶魂吸收。 吸收恶魂的他，可能再也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傀儡。 这也是最初他在被废之时，不愿来这里的原因。 “好了，儿子，你不要露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好不好，我和你爹也不是故意的啊！谁让你这么不听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说到这里，红娘一脸悲伤，状若哭泣。 秦陌脸色再黑了几分。 这女人哭起来真丑，还是他家相逢好看。 见秦陌不被自己的眼泪攻克，女人立马收了伪装。 “儿子啊，现在你吸收了灵泉，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会去找你们！”秦陌的这句话无疑给红娘一个极大的打击。 “你……”她想劝导。 “我有必须要守护的人在这里。” 红娘一愣，随即轻笑一声。 “你这傻孩子，还真是和你的父亲一样。” 她长叹一口气。 “看来是我们奢望了。留下一缕灵魂力量在你的身体内，如今目标也达到了，我会跟你父亲好好说一说你的。” 她的身影薄了几分。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和你父亲绝对不会离开你。多想留下来看着你成长，在你受伤难过的时候，好好站在你身后。”她的声音些微哽咽，却硬是做出一副微笑姿态。 “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好好的！娘不能在你身边了。若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不要忍着，想哭就哭，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要……” 红娘说了很多很多，他一直背对着她坐着，堵着气。 由最初的无所感动到中间的动容，再到最后的悲伤。 又有谁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就在身边？ 红娘的声音越来越飘渺，最后消失于无，只剩落针可闻的寂静。 “娘……”秦陌猛然转头，双眸早已水猛猛。面对着虚无的白茫茫一片，他哽咽一声。这一声呼唤却未曾到达另一个世界。 这是他第一次和亲娘赌气，却是最后一次！ 其实他多希望她能多留一点时间。 …… 见到秦陌毫发无伤地出现时，白长老是惊讶的。 “少主？” “嗯！”秦陌微微点头。 “你——”他迟疑着，终于问出内心的疑惑，“没事吧？” 秦陌再一次轻嗯一声。 069隐秘 “白长老，灵泉不再是灵泉，你们该当如何？” 因为灵泉，雪国的幸存者们才会齐聚一起，甘愿隐居于这偏隅之地。如今灵泉消失，那么作为灵泉的守护者们，又该何去何从？ 白眉老者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 “大家只以为雪国是一个国家，实则却是一个守护者！如果不是因为雪国被覆灭，我想这辈子，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即便是曾经的王族。” “我们是占卜一族，因为泄露天道，被惩罚，我们早就抱着一死的想法。不曾想，我们还能活这么久。本以为我们会生生世世守护灵泉……” “可是——谁能知道，在慢慢时光河流中，我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们守护着灵泉，现在我们更为自己生活。”老人一脸随意和解脱。 秦陌不再说话，转眸看向山下正在劳作的人们。 桃花源外众人笑，可曾知晓外界的美好？ 人人面上带着最纯真的笑容，没有负担没有攀比，简单地无拘无束地生活。 “白长老，谢谢你！”秦陌跪下双腿，朝着白长老磕了三个响头。 “少主，你这是做什么？万万使不得！”白长老慌忙摆手，“要谢也是我们谢少主和主人，如果没有主人，我们早就死了。又怎么可能在这隐世桃园中生活。” 他们之所以能够继续活着，是因为秦陌的娘啊。 “白长老，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秦陌站起。 他自小不曾见过父母，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对于父母爱的认知只停留在那书卷之上的墨字。 当白长老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找到他，却跟他说：“少主，你的志向在大千世界。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他伸出遍布伤痕的双手，牵住秦陌的手，亲切道：“少主，如果你觉得累了，还有雪国的子民会随时欢迎你。” 莫名的感动侵蚀着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秦陌第一次知道，被长辈关心的感觉是这样的。让人贪念，不愿苏醒。 “少主，要离开了吗？” 秦陌点头。 她在外面的世界，他自是要去找她的。 年少轻狂时，他不曾挽留过她。 得到她时，他不曾在乎过她的想法。 失去她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懦弱。 “一路走好。”白长老对他拘了一躬，“少主，我们会永远等在这里。” * 半个月前。 “嫁给我，怎么样?”姬夜一指挑起楚相逢的下巴，极尽诱惑道。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楚相逢眯了眯眼。 这男人莫不是脑子有病，调戏人当真就这么好玩？ 姬夜一怔，双眸深处的光芒转瞬既逝，快到无法捕捉，轻笑道：“太聪明的女人不得人喜欢，我还是喜欢失忆时候的你。” 他双手靠头，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得微风徐徐，花香阵阵。 一则密闻从他口中流传出来。 “妫息，才色双绝，她自小丧失父母，一个人艰难地度过了许多人不敢想象的生活。甚至于传出，得妫息得天下的谣言。在大家都认定了这绝世之女会嫁到皇室的时候，让人惊讶的是——” 他忽地顿住，意味深深地看着她，继续道：“她嫁给了南楚威武将军楚冉。” 姬夜点了点头，“所有人都知道妫息的惊人容貌，知晓她的所有经历，却不知晓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他轻笑一声，“其实你娘和现在这个王妃长得一样，也是亲姐妹，你何不尝试着就将现在这个女人当成你娘?反正都一样……” “你为什么不告诉给晏殊？” 姬夜都能查到的事情，她不相信拥有天下最大权势的晏殊会不知道。 “相逢，你知道事实为什么被叫做事实吗？” “嗯？” “因为有人相信，才是事实！” 楚相逢哑言。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从没有固定的标准。不过是因为有人相信，就成了“真实”。 自小就失去娘的楚相逢内心并未生出多大的悲戚，只为晏殊这个瞎眼男人感到羞愧。 见楚相逢接受了自己的说辞，姬夜暗暗松一口气，立即转了话题。 “你应该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想要复国，将你推到帝位？”晏殊表现的这么明显，就算她想当哑巴瞎子都难。 他微微笑了笑，几分揶揄。 刀光剑影，痛苦嘶嚎声，声声震耳，带着让人无法抵抗的恐惧，小小的他躲在桌椅下，双手抱头，紧咬下嘴唇，强忍着不落泪。 小小的他看到无数的人头落地，看到一双双绝望的眼睛，听到无数英灵的呼唤。 忽而，桌椅被掀起。 面目狰狞的将士对他举起厚重的大刀，发出癫狂的笑声。 却是被突然出现的晏殊砍掉了脑袋。 冷漠俊美的男人伸出右手，将他抱起。 他说：“从今以后，你的人生没有选择。” …… 往事暮暮，化为他内心的秘密。 晏殊做到了，将他的人生掌控的好好的，历经常年累月的图谋，天下就在手中。 只要这个男人愿意，秦可以当即化名为雪国。 好气派！ 好厉害！ 姬夜讥讽一笑，转眸看向楚相逢，“你应该为拥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自豪。” “为成为他的傀儡而自豪？”楚相逢反问。 姬夜瞬间收了调戏的笑容，继而回过头看窗外的美景。 景是美的，可惜入不了人心。 “小主人，王妃找你。”门外传来钟伯的声音。 楚相逢应了一声，回眸准备和姬夜打声招呼，已然不见姬夜的身影。 …… “王妃娘娘，你找我什么事？” “相逢，我是你的娘。” “证据呢？”听了姬夜的话，楚相逢连和这个虚伪的女人做戏的心思都没了。 妫汭心下一颤，狐疑地看向楚相逢：“我是你娘，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哦，你只不过长得像我娘而已。” “你……” 妫汭心下恼火。 几日前，和楚相逢见面的一幕，她总是难以忘怀。 “相逢，我知道你在怨恨我和你爹不曾抚养过你，让你年少时受了不少委屈。可我们都是逼不得已的——你就不能理解我们吗？” “嗯！”楚相逢点点头，“理解！” 妫汭惊讶。 070亲爹 按照之前和楚相逢相处的经验，她总觉得这小丫头是个非常难缠的。想不到这小丫头这么快就妥协了，一切来的快如龙卷风，她有点看不懂了。 “理解就好……”后面准备的一长串开导之词竟是毫无用武之地。 楚相逢：“说完了？” 妫汭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我们母女两好久没有相处了，你陪母妃出去逛逛吧。” “母妃?” “是啊，你爹是摄政王，我是王妃，你自然是要叫我母妃的。你可不能跟市井小家小户的女儿一样，叫娘显得你太没有涵养。”妫汭的双目释放出浓浓期待和兴奋。 昏迷了十几年，她终于可以得到姐姐的男人，站在众人之巅，享受所有女人梦寐以求却终身无法得到的荣耀。 “哦，王妃。” “叫母妃。” “王妃……” …… 妫汭自认为成功地得到了楚相逢的承认，接下来只要和晏殊同房，坐实夫妻名分就好。 她计划的很好，整个人好似踩在云端，晕乎乎地，幸福极了。 可再见到楚相逢不咸不淡的态度以及对自己莫名生出的敌意，她仿若被拉到地面。 如果她有自己的孩子的话…… 大脑内闪现一道亮光，她看向正在看着花海的少女，恶从心间生。 身边是深不可见底的荷花塘水。 她步步逼近，双手上举，就要将楚相逢推下水去。 就在这时，楚相逢忽而转过头，看着她伸出的双手，眨眨眼，无声鼓励着：推，赶紧推！ 妫汭：…… 眼角撇到黑衣男人的身影，她立马收回双手。 就在这时…… “噗通！”重物落水声伴着少女悲伤的嘶喊声：“娘，你为什么要推我？” 妫汭：…… 这假模假样的女人是谁？ “息儿，你……”晏殊龙行虎步，快步跳进荷塘。 …… 楚相逢会憋气，会潜泳，会倒泳，换句话说，水是淹不死她的。 在姬夜和她暗示自家可怜娘可能就是被自己的亲妹子杀死的时候，她便绝了和这个女人虚与委蛇的打算。 妫汭想要杀了她，她又何尝不想除掉妫汭？ 身侧是缓缓流水，她不挣扎，也不摆动，任凭身体下沉。待感受到有人跳入水内，她大口吞下无数水，做出溺水的模样。 …… 疼。 真疼！ 楚相逢吃力地睁开双眼，初入眼的便是熟悉人的蓝色身影。 姬夜轻笑着，将手中热茶送到她的面前。 “你还真是好本事，把自己弄溺水昏迷过去了。” 她接过热水，并未回答，一口一小口喝着。 一杯热水下肚，整个身子都复活了。她苦笑一声，落水只不过是临时起意的。 她想看看对那个便宜爹来说，究竟是自己重要，还是那个女人重要。 还好，这便宜爹没有让她失望。 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是不是恨她恨到想杀了她的地步呢？ 想到这一层，她的心情大好。 “以后不要故意让自己溺水了。”姬夜再度端过一杯热茶，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不好。” “你有更好的办法？”她反问。 姬夜嘴角一抽。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尝试过揭穿妫汭这个女人。奈何那时候晏殊愚昧到不信任他，也正因此，他这才和晏殊离了心。 “好，下次如果你想到什么办法，提前告诉我，我好给你望风。” 他总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关心着她，又强行地掩盖住自己的担心。 楚相逢收回视线，尴尬低下头。 如果没有秦陌，她是否会和失忆时一样，陷入他的温柔漩涡而无法自拔？ “看来你好了。”清润的声音传来，打乱了二人之间的静谧。 “大师兄？”姬夜笑容绽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上次见到大师兄的时候，大师兄就坦白过，自己并没有死。不过利用假死，避人耳目，混进他国，盗取他国机密，杀害他国重要官员大将，瓦解中心力量。 这也是晏殊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统一四国的根本原因。 晏子轩并未回答姬夜的话，而是对着楚相逢道：“主人在书房内等你。” 说完，转身就走，从头到位，未曾理睬过姬夜。 姬夜追了出去。 “大师兄……” 晏子轩站住脚。 “十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真相？你是不是真地被秦陌杀了？” “没有！”晏子轩淡淡地回答。 “这么久的时间，你为什么不找我们？为什么不和我们说明实情？”因为晏子轩的原因，姬夜恨了秦陌十年。 “觉得没有必要罢了。”只是想要摆脱一切缘分罢了。 “没必要？”姬夜愤怒了，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愤怒道：“这么多年，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只用没必要三个字解释，想要斩断我们所有的过往。你究竟在干什么？” 晏子轩并未回答，身形快闪，转瞬就消失了踪迹。 姬夜也不继续死缠烂打，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有些事，不能深挖。有些人，不能多问。挖深了，问多了，坦露出来的只有那血淋淋的事实。 一直以来，自诩勇敢的他胆怯了。 他愿意用最简单的心思揣测自己尊敬的大师兄。 他离开了去。远看那背影，多少都有点寂寥的感觉。 不远处的大树上，晏子轩背靠树干，似泄了力气一般，整个人呆坐下去。 他不敢面对二师弟！ 无数个日夜，他总会无端想起这个让他疼到骨子里的二师弟，想要去找他，想要去告诉他所有的真相，终究没有任何勇气。 他是晏子轩，却再也不是晏子轩。 为了师父的梦想，他唯有放弃自己。 再度站起身来时，他的周身不再围绕着悲伤，只有一往向前的坚定。 他还是晏子轩，师父的晏子轩。 …… 书房内。 统一暗色调的装饰让这里看上去更严肃了不少。 黑袍男人低着头，缓缓翻阅着手中折子，似是朝廷大事，又似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密报。 楚相逢也不催促，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吃吃喝喝，东看西看，一个人轻松的很，倒也乐得自在。 不得不说，血浓于水真不是假话。 以前楚冉那个假爹，想和她亲近，她总觉得别扭。 如今遇到这个真爹了，不用对方故意讨好，她也能将对方看出花儿来。 长长的睫毛，刀削斧刻般的轮廓，以及那幽深似漩涡，好似随时能将人的灵魂席卷进去的双眸…… 啊！太帅了！ 她娘真有福气。 “你流口水了！”晏殊收起折子，看向坐在一边的少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像足了初次见面的她！ “爹啊，你是我亲爹？” 男人黑了脸！ 这话说的好像他不是她爹一般。 071在乎 “亲爹啊，你跟我说说你和娘的事情呗？” 对于楚相逢的自来熟，晏殊嘴角微勾，面上涌现出不常见的满足。他摸了摸楚相逢的头，亲昵道：“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想知道啊！”她眨眨眼。 “你这个傻丫头……”晏殊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并未开口诉说。 楚相逢觉得无趣，便放弃了继续追问。 “你不喜欢你娘？”晏殊全面做好心理建设之后，问出内心的担忧：“你又是否觉得我们对不起你？” 生了她，却没有养育。对于一般的孩子，想必是怨恨他和息儿的吧。 “没有啊……”楚相逢又眨眨眼。 不曾在乎过，又何来怨恨。 晏殊一怔，随之一笑，“你是不在乎吧？所以才不怨我们。” 楚相逢点点头。 面前的可是高高在上，人精中的人精摄政王晏殊，和他玩小把戏，无疑是给自己挖坑。 面对楚相逢的坦诚，晏殊倒是不意外。 “我会让你嫁给姬夜，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说我反对，你会听我的话吗？” 晏殊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她和姬夜是命中注定在一起的。 “那不就行了。”楚相逢翻了一个白眼，“既然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同意，你还问我干什么？”她的态度如此随意，就好似说着今日的天气。 晏殊深觉内心一阵疼痛。 是愧疚吗？ 可是…… 他看向明媚的绝色女子，心中再度坚定几分。 他相信，以后相逢会理解自己的。 “你想将楚文姜送出去？”他转口道。 楚相逢沉默一瞬，点头。 “你还真是让为父为难，我是准备将她带来给你作伴的。”晏殊叹息道。 楚相逢心下咯噔，一抹不详的预感久久萦绕在心头。 “罢了，既然你不喜欢的话，那么就杀了她吧。” “不！”楚相逢尖叫一声，大叫道：“亲爹，使不得!” 感受到晏殊不悦的神色，楚相逢咳嗽一声，缓缓解释道：“爹，不管怎么说我和她当了十几年的姐妹。爹娘不曾陪伴我，是她在女儿身边，才不至于让女儿那般孤单和难过……” 每当不开心的时候，就可以去戏耍华氏和楚文姜，她可开心了。 虽说戏耍了两人那么久，楚相逢却是没有想过要这两人性命的。 没有犯下大恶的人，她下不了手。也不知道这个便宜爹是否能够理解她的想。 “相逢，你可知道为何摄政王府内，除了钟伯和我们几个人之外，没有其他活人的原因？” “嗯？” “这里的秘密不能被人发现。” 楚相逢了然。 是了，这里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只有行走的骷髅，若是被外人知道，世间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见楚相逢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晏殊轻叹一口气。 “以后不要再做了，漏洞百出。”说完这句话，晏殊再度回到书桌前按，认真翻阅起折子。 楚相逢一怔。 晏殊指的是昨天她故意落水，陷害妫汭的事情？ 除了这件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内心有所不确定，楚相逢眸色深深地盯着晏殊很久。 好家伙，这人够淡定，丝毫没有被盯的尴尬，雷打不动，泰然处之地坐在那里。 难道说晏殊已经知道自己对妫汭的不待见？如果知道的话，他是否知道了身边人不是妫息的真相？ 如果他知道了，又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假货？ …… 刚出门，正巧撞到妫汭。 两人相看两生厌，显然对于两个都擅长扮绿茶的人来说，装模做样根本都不是事儿。 “王妃，好久不见啊。”楚相逢笑嘻嘻。 妫汭嘴角一抽，随机快速换上一张微笑假面。 “相逢，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昨天才见过。” 楚相逢瞅了瞅妫汭手中的托盘上的热汤，“你这是准备去勾引我爹呢？” 妫汭：…… 就在书房外，妫汭自知不宜再生事。转头，不再理睬楚相逢。 她只需要缠住晏殊就好，只要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找个机会将楚相逢除掉就好。 “对了，王妃。”楚相逢冲着妫汭的背影大叫，“昨晚上，我被王母娘娘传唤，说让我快点带您上天，让你好好尝一尝天庭的蟠桃。你什么时候有空，脱个魂儿，上个天?” 妫汭面色铁青。 楚相逢这个小贱人在咒她死呢！ 不行，她得加快脚步，快点和晏殊坐实夫妻名分。 见对方落慌而逃的背影，楚相逢并未觉得开心。 青颜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玉蓉有没有去找罗生门的麻烦。 夜幕降临，楚相逢作为晏殊的女儿，自是要参加各种宫宴。今夜便有一场。 看着高座上那张熟悉，却又摆着陌生表情的脸，楚相逢兴致缺缺。 虽说五官一样，可周身气势完全不同。美人在骨不在皮就是这么个道理。就好比长相相同的同卵双胞胎，也会因为自身气质，让人喜厌不同。 她遇到了很多熟悉的人。 唯一让她不解的是，作为晏殊最爱的女人，摄政王妃的妫汭竟然没有出席。 “亲爹，王妃呢？” 晏殊正独自品茶，就好似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兀自继续品茶。 楚相逢觉得无趣，便也没有继续追着问。 转头，正巧对上一双不挺眨着眸子的男人。 楚相逢：…… 韩子高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乖乖待在西周国界，安心当他的贤王世子吗？ 秦陌呢? 他去哪儿了？ 她苦笑一声，怎么会担心起那个男人呢？ 秦王说了一些客套话，便退离了去。众官员们不时地看看晏殊，想要举杯攀关系，却碍于对方的气势，不敢贸然前来。 最后这些老狐狸们竟然派出自己的女儿们，统一目标：楚相逢。 既然无法接触晏殊，那么就曲线救国，从她的女儿开始。 楚相逢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数恭维的话，络绎不绝，听的楚相逢身心俱悦。 不禁感叹：难怪那么多人都想爬到最高位，每天被这些人夸，听这么多夸赞之言，再差的心情也会好的。 “郡主殿下，传闻您貌比天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郡主殿下，这是金宝斋的珍藏，我看着和郡主你相当匹配。郡主，请收下。小女只想和你交个朋友。” “郡主殿下，不知道您明天后天大后天有没有空？小女想邀请郡主一起逛街。” “郡主殿下，不知我有没有荣幸和郡主做个朋友？” …… 072糟心 楚相逢毫无愧疚之心地一一收下礼物，笑容好比花开万丈。 原来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回头让青颜好好清点一下，给自己建个小金库。 “楚相逢！”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你这是在接受贿赂。”赫然是紫妍郡主。 紫妍郡主站到楚相逢面前，“快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喂，你是谁啊，竟然这么跟相逢说话！”有人率先站出斥责。 紫妍并未理睬众人，将楚相逢拉出，开门见山地怒道：“我要嫁给我表哥！” 楚相逢：…… 这孩子太有毅力了，竟然还记挂着嫁给姬夜的事。 “你要嫁他，跟我说有什么用？” “他们都不帮我！还说还说——”紫妍的声音哽咽了几分，“他们都说你和表哥会成亲。”说着说着，竟是流下泪水。 她恋了表哥这么多年，表哥不仅不愿和她成亲不说，甚至都不愿多和她说话。今日鼓起勇气找楚相逢说话，已是无奈之举。 “求求你，不要嫁给表哥好不好？”她祈求道：“只要你不嫁给表哥，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好不好？求求你！” 楚相逢转眸看了一眼正坐在晏殊身边的红衣男人，再看回紫妍。 “紫妍，放弃一棵树，能够拥有一整片大森林哦。你可不要一叶障目啊......” “不，我就要表哥这棵树！整片森林就这棵树最好看。” 楚相逢：…… 从某一方面来说，楚相逢是佩服紫妍的。喜欢一个人，从小到大，哪怕对方一点回应都不给。 “求求你，好不好？”紫妍哀求道。 这一次，她偷偷跑到咸昌，再三拜托这里的权贵小姐，才混入这里的。 她找不到姬夜，就算今天见到了，姬夜也不理睬她。就好似她是个陌生人一般。 她能求的人只有楚相逢一个人了。 楚相逢微微张口，想要答应，却又及时闭上。 至少现在她的婚姻不是自己的，又怎么许诺别人离开或者不离开？ “抱歉！”她忍住松口的冲动，转头离开了去。 紫妍低下头，泪水终究扛不过内心的压抑，转身跑开了去。 “姬夜……”楚相逢坐到姬夜的身边，轻言：“你真地不好好再考虑一下？紫妍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孩。” 姬夜淡笑不语。 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又怎会走到同一条路上。 他能做的，只有远离。 身在高位有一点好，就是没人敢肆意陷害。 楚相逢吃饱喝足，这才离开。刚出门，忽闻——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锣鼓声震天。 嗯？ 有阴谋的味道。 楚相逢赶忙拉着姬夜想这人群聚集处跑去。在摄政王府和那些骷髅侍卫为伴，她的生活淡的跟杯白开水一般。 晏殊不满地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兀自上了马车，先行离开了去。 深秋的季节，湖水很冷。 寒风吹上几许，令人不觉浑身抖了又抖，打了一个寒颤。 不多久，落水的人被打捞了下来，待看清那落水人的脸时，众人不解。 这是谁？怎的这么陌生？ 楚相逢却是瞳眸大睁。紫妍！ 紧跟其后的姬夜浑身一僵，快速冲出去，抱起紫妍，快速将自己的内力度过去。 奈何——那人一动不动，内力起不到任何作用。 怀中人面色惨白，双眸紧闭，双手紧紧握拳，面容停留在死前的惊恐。 他缓缓掰开她紧握的拳，忽见一朵清荷簪花。他轻轻地将她放下，缓缓站起身来，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醉人的笑容。 众人，尤其是在场的女众沉醉了。 姬夜，摄政王晏殊的养子，所有人都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飞黄腾达”四个字。 再者这人的样貌是千百年来，世间的最极致。不管是为了美色，还是为了财富，亦或者是为了权势，女人们都期待能够被看上。 此时刺客，众人忘记了这里发生了一桩命案。 楚相逢走出，将紫妍抱在怀中。 紫妍，你看到了没有？姬夜还是在乎你的。 他笑着，穿过无数权门闺女，走到一身穿青纱衣裙的女人面前，嘴角勾勒的弧度不断增大。 季青？ 楚相逢皱眉。 季青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这是姬夜第一次主动找自己，季青兴奋坏了。她很紧张，紧张到一时不知该如何摆放双手。双颊氤氲着粉红的羞涩，她刚刚张口…… 匕首插进胸膛，鲜红的血液沁染出瑰丽的花朵。 她眼中的惊喜快速化为不可置信。 姬夜怎么会连问都不问，就确定是她杀了紫妍？ 男人笑容不减，将手中的清荷簪花插进她那微微凌乱的发髻中。 “记住了，以后不要这么不小心了。” 季青整个身子直挺挺地后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众人惊慌大叫，四散逃开。 姬夜杀人了！ 他明明笑得这么好看，那么魅惑，却能面不改色地杀人。 一部分聪明的人赶忙捂紧嘴唇，低下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 这是摄政王最在乎的养子，有可能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他们断然不能得罪！ 姬夜一直微笑着，走到楚相逢身边，从她怀中接过紫妍的尸体，转身，离开了去。 寒风阵阵，夕阳替他增添了些微寂寞的色彩。 她不知道季青为什么要杀紫妍？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已经死去的人想要追求的是报仇，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只能满足死者的愿望。 她快速站起，跟了上去。 姬夜并未立刻回摄政王府，而是找来了自己的贴身护卫暗影。待将紫妍安葬好之后，他这才回府。 全程不曾和楚相逢说上一句话。 紧闭的房门隔绝了有心人的窥探。楚相逢静静地坐在是桌边，守着屋内的人。 待他再度出来时，面上依旧是众人所熟悉的微笑。唯那双眸子深处，所映射出来的是人性的凉薄。不，或者说只是他一个人的凉薄。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顿住脚。 “回去吧！”声音很淡，但如清风，无情无怨无恨。 这一刻，楚相逢的心痛了。 —— 连续几日下来，楚相逢都没有见到妫汭。 原本她做好了和妫汭斗智斗勇，互坑的准备，谁知对方突然消失了。楚相逢内心是失望的。 反倒是晏子轩成为了她的贴身侍卫，楚相逢脑子有点晕。 “大师兄，你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吗？”她笑嘻嘻地问。 “有！” “那你倒是赶快去做啊。不用在乎我！”她笑得更欢了。 试想，连睡觉甚至去茅房都被人盯着，那感觉得有多酸爽。 “正在做。” “嗯？” “盯着你！”晏子轩视线朝前，并未看她。 楚相逢：……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很糟心！ 073晴雪 阿甜和青颜最近急坏了。 自从大小姐莫名失踪后，两人就开始了地毯式搜索，结果皆是让人失望。直到半个月前，看到摄政王养子姬夜要大婚的消息。 “我估计着小美女就是这大婚的女主。”卫国一手摸着光洁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要不我们去摄政王府去看看？” 却无人理睬。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去找大小姐啊？” “要不让青灵加派人手去找？” “大小姐一定很孤单，很害怕……青颜，怎么办啊？” …… 二人丝毫没有理睬卫国的想法。 卫国：…… 他可是个道士，可是精准地算出小美女的方位，为何就是无人信他? …… 即便楚相逢不同意，和姬夜的婚事还是定下来了，就在一个月后。 傀儡侍女们面无表情地将嫁娶所用到的一些列物件抬进屋子。什么绫罗绸缎，什么红色喜服，什么珠钗首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楚相逢并未在意，心中筹划着怎么离开这里。 经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楚相逢已经认定晏殊是个不靠谱的父亲。 她昨夜询问晏殊自己必须要和姬夜成亲的理由，本以为关系到万里山河，无上权力什么的。谁知那个面冷心冷的男人竟说：“这是你娘的期待，希望你得到这世间最好的。” 最好的生活，最好的夫婿。 楚相逢觉得有点心塞。 和姬夜说的那什么命中注定完全不是同一回事儿。 “怎么办呢?”她对着面前的清荷池塘长长吐一口气。 “郡主！”一道惊讶的声音传来，“郡主，我终于找到你了！”带着无法掩饰的浓浓的惊喜，那人欢喜地扑过来。 楚相逢一让，让妇人摔了个狗啃泥。 这妇人也不恼，擦了擦嘴，自嘲地笑笑道：“我太不小心了，郡主莫怪？” 嗯？郡主？ 自从楚文姜被秘密送走的那天，这一直计划着要杀她而后快的妫汭就不正常了。不仅不和她相互伤害，每天一见到她，就好似遇到了千万黄金一般激动热情。 这是被换魂了？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熟悉脸，“王妃？” “哎，我在！”那人一听，面上露出一抹激动的笑容，“我在我在，郡主你想要我做什么，直接开口，我一定照办，绝对不让你失望！” 她顿住，深思了一会儿，再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面前的少女，尝试性小声问道：“只要你愿意帮我追你爹——不，帮我给摄政王殿下留下好印象，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果然不是妫汭啊！ 突然有点失望了。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妫汭的话，那么真正的妫汭又去哪儿了呢？ 难道—— 她疑惑地看向正巧巡逻而过的一队傀儡侍卫，瞳孔皱缩。 难道…… 倒是挺舒心的！ “哎？哎？郡主殿下，你别走啊，你好好听我说话啊……”妇人惊慌跟上。 楚相逢走的更快了！ “你是谁？”被追了一路，楚相逢有点烦躁。 “哎呀！”那人一愣，一手捂唇，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相逢，“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身份的？我明明掩饰地这么好了……” 晴雪根本不知妫汭和楚相逢相看两生厌的内情。 在被虏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她是懵懂的。 在见到暗恋了十几年的摄政王时，她是心花怒放的。 在被告知要当楚相逢的娘时，她晕过去了，激动的。 本以为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谁知这众人口中的神秘郡主竟然根本就不待见她。见了她不是冷眼相看，就是冷语警告，惹得她偷偷哭了好几场。 可她很坚强，愈挫愈勇。 今日终于瞅准了对方心情看上去很不好的样子，她这才自告奋勇地上前充当解语花，谁知竟然暴露身份呢了。 不过…… “郡主，你胡说什么呢？我是你娘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这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楚相逢：…… 这人莫不是上天派来的逗比？ 果断回院子，关门！ 晴雪在门外兜兜转转了好半天，最后跺了跺脚，无奈离开了。 姬夜沉默了几天之后，又恢复了往日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当楚相逢夜醒，见到床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以后你能不能换个吓人的方式？” 姬夜轻笑一声，俯下身子，靠近了她，用最为蛊惑的声音笑道：“我若杀了晏殊，你会不会生气？为他报仇，杀了我？” 楚相逢浑身一个机灵，大脑瞬间清醒。 “姬夜，你你你你你——你好有勇气！”浑身上下所有的因子激动地活跃起来，“什么时候动手，叫上我？” 姬夜：…… 这闺女怕是捡回来的。 “假的！”他退回到位子上，轻笑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楚相逢撇了撇嘴。 “最近摄政王的心情很好，而且……”他的神色轻蔑而鄙视，“而且好像每隔两天就会闭门不出，就好似在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猜他在干什么？” 楚相逢皱眉。 这周围总会时不时的有傀儡侍卫巡视，还有一个阴魂不散的钟伯随时出现，她就是想偷偷探得什么秘密，那也是难如上青天。 “最近我查到了一个关于雪国的秘闻。雪国拥有一个传奇至宝——千年寒冰床，可保尸体不腐，还有传言说能够将死人的灵魂困在身体内……” “甚至还有一个秘法，能够让死去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尸体起死回生！” 楚相逢内心一阵后怕，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涌入大脑。 “你是说……” 姬夜点了点头，抿一口薄茶，不再说话。 “那和我们成亲有什么关系？”楚相逢不明白，如果自己只是用来起死回生的棋子，晏殊为何还要她和姬夜成亲。 “也许是因为愧疚吧。” 楚相逢：呵呵! 因为愧疚，就用成亲来哄她？好奇葩的回路。 此时，楚相逢近日对晏殊生起的好感荡然无存。 “你是怎么知道的？”楚相逢神色严肃，直勾勾地盯着姬夜，不给对方糊弄过去的机会。 即便如此，姬夜却是淡笑不语，眼底深处却是怎么都融化不了的寒意，那是对待仇人才有的恨意，是对晏殊吗？ “你恨着晏殊。”楚相逢肯定道。 074失望 姬夜淡笑不语。 恨吗？自然是恨的！ 紫妍是他唯一在乎的亲人，却因为莫须有的原因死了。他怎能不恨？ 所有人都知道紫妍爱慕姬夜，达到痴迷的地步，甚至为了后者做了很多不可言喻的蠢事。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对待紫妍是如何的冷酷，却鲜少人知道他不过是在躲避。 他不爱紫妍，却也不影响他将紫妍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他游戏人生，肆意快乐，直到眼见着大师兄在自己眼前，因为秦陌坠崖，他的心碎了。 再见晏子轩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除了兴奋，还有浓浓的被欺骗的愤怒。 他不明白，同为师父的弟子，师父为何要区别对待？他更不明白，以往待他如亲兄弟的大师兄竟然对他如此冷酷。 他在乎的人真的很少，少到只有那么两个人：一个是晏子轩，另一个便是相当于亲妹妹的紫妍。 结果呢？ 他最重视的两个人中，一个欺骗他，另一个因为他的原因，就这么死了。 他是恨的。 姬夜并未久留，在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出了门，毫无意外地遇到了站在门外不远处的瘦高身影。姬夜讥讽一笑，状若无事地向前走去。 就在经过晏子轩的身边时…… “你当真以为，以后师父还会纵容你吗？”晏子轩冷冷道。 “不会吗？”姬夜反问。 “你要知道，师父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在漫长的等待中，他早已被自己压垮了！你最好不要做出任何惹怒他的事情。” “你害怕了？”姬夜挑眉。 “我是师父养大的。”这一句表明了他的决心。 如果没有师父，年幼的他恐怕早就死在了冰天雪地中，成为了雪狼们中的口粮。没有师父，就没有现在的他。 只要师父愿意，他随时都愿意将生命奉献，不说一个不字。 对于晏子轩的话，姬夜并不意外。 以前，他以为兄弟情大于一切。今日看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罢了！ 心痛的窒息！ 自从紫妍死去的那天，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万物俱静，忽而“呼呼”风声急响，随着最靠近二人的桃花树倒下。晏子轩还未来得及惊讶，便见停在鼻梁之前不足十厘米的拳头。 “姬夜，你……”他的惊讶只是一瞬，转而表现出几分不以为意地轻松，“还是弱了。” 二人对视一分，转身离开，朝着完全相反地方向走去。 …… 晏殊所居住的房间内，摆设就和他的书房一般简单，除了桌椅床铺，再无其他。 晏子轩进入房间，来到桌边，右手覆在桌上的茶壶上，轻轻用力。 “咔咔”声响，左边的墙由正中间向两边分开，不多时，露出一条通向下方的楼梯。 他略微迟疑一瞬，这才抬脚走近。 暗室内，干净整洁，四个角落纷纷镶嵌着数颗夜明珠，将漆黑染白，氤氲了温暖的气息。 晏殊坐在一边，看着寒冰床上，紧闭着双眸，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子，眉眼间是众人不可见的温柔细腻且深情。 他双手紧紧握着女人的右手。 那手冰冷，僵硬，却让他觉得如此心安。 她就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低下头，吻上她的额头，嘴角噙着微微的笑容。 息儿，我等的时间太久了。快了，你再等等，很快你就可以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我。 以后我们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还可以继续在一起。 “师父！“低沉温顺的声音打断了满室的寂静。 晏殊眉头微皱，站起身来，走到外室。他不愿有人打扰她的清静！ 晏子轩自是明白其中深意，紧跟其后，直到对方站立，他这才小心翼翼道：“师父，姬夜应该都知道了。” 他不再称呼“二师弟”，而是直呼其名。 过去了的事情，不管如何挽留，都不会重来。改变了的人，又何止他一个人？ “嗯！”晏殊并不奇怪，微微点头，“恨吧！也好，情绪总该需要发泄的。” 这夜，无人知道师徒二人究竟说了什么。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什么。 …… “啾啾啾啾啾……” 楚相逢猛地睁眼，起身，躲到屏风后。 明月当空照，漆黑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危险，这才慢慢爬起来。 在他刚踏入一步时…… “谁？”他大惊。 他明明贴了隐身符。 “你怎么来了？”楚相逢一把拖过卫国，疑惑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一个道士！”卫国自信昂扬地拍着胸，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招摇撞骗的吧……”见对方顺势点点头，他急了。 “喂，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践踏我的人格，但是你绝不能看不上我的本事！” “我看到你了！” 卫国：…… 槽！他的技术不到家，隐身符的功能竟然只维持了这么点时间。不知道一路进来，有没有其他人看到他呢？ 应该没有吧！毕竟没人抓他！ “快，跟我走！”卫国也不说多话，从包里拿出两张黄底符，将其中一张递给楚相逢，催促道：“快贴上它，我带你走。” 楚相逢瞥了一眼那张画着歪歪扭扭图案的符文，“你确定这符有用？” 毕竟她看到人了呢。 “怎么就没用了？”卫国大跳，“我进来都没有人发现我！对了，你之所以发现我了，一定是因为这符文的功效正好用完了。快，赶紧的，你现在就跟我走，阿甜青颜她们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楚相逢并未反对，跟着卫国就要离开。 等他们出了院子，走着走着，不见记忆中熟悉的高高院墙，反而见到了一丝灯火，以及坐在桃树下，冷眼看着他们的晏殊。 完蛋！ 卫国惊得撒腿就跑。 他这是羊入虎口啊。 晏子轩一柄长剑横在他的脖颈上，冷色的银光在寒月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阴兀，让人浑身起毛。 “跟我来吧！”晏殊轻叹一声，“我以为这段时间对你足够放纵，本来想要让你的一生圆满。如今看来，你让为父失望了。” “失望？”楚相逢失笑，“一个计划着杀了亲女儿的男人也有资格觉得失望。” 晏殊并不回答，淡淡挥了挥手，卫国被傀儡侍卫们带了下去。 “你最好不要反抗，毕竟傀儡们一直在期待着鲜血的。” 075 祭魂 晏殊面露无奈地看向楚相逢，夹杂者些微掺杂深意的宠溺。 “相逢，你应该理解我的是不是？你娘死了，我等了她这么多年，你一定也想看到你娘复活的，对不对？” 不等楚相逢回答，他又兀自解释道：“我相信你一定会理解我的苦心的。相逢，这段时间，我待你不差，也算是让感受到父爱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弄给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什么一定要对你的父亲生出不满，甚至还想要逃离呢？难道说我对你不好吗？” 楚相逢冷笑一声。 她竟然不知道父爱能够这么简单的，只是几句话就可以总结的。 “相逢，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和娘会好好纪念你的。”说罢，他抽出一把匕首，速度奇快地刺向楚相逢的心口。 心头血汨汨而出。 晏殊再也不维持面上的淡定，表情兴奋地看着那一滴滴鲜血，满眼的贪婪。 只要利用秘法将妫息复活就可以了。 楚相逢只是冷笑着看着他，并未有所动作。 “哐哐”声响，一个硕大的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几台出现在众人眼前，上面已经绑着一个人。 是妫汭！ 原来妫汭早就死了。难怪这么长时间都不曾见到这个女人，竟然是被晏殊杀了吗？ “在你心中，死的真的比活的重要，过去比现在更重要？”她终是问出口。 晏殊一怔，闻言满面怒色，“胡说，她没死！”脸色瞬间狰狞起来，“只要再将你祭奠出去，就可以救活息儿了，你应该开心。” 楚相逢嗤之以鼻。 “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父亲！”楚相逢重重拍出一掌。 “你……”晏殊满脸震惊之色，“你竟然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实力……”被背叛的愤怒之火熊熊燃起，他也不手下留情，招招致命。 楚相逢内心已是冰冷一片。 “轰隆”声响，晏子轩惊讶，面露一丝焦灼，看着眼前的一片浑浊。 师父杀了她了吗？那样的话，师父的愿望是不是算完成了？ 可是——若是师娘真地醒来了，会原谅师父吗？ 他又苦笑一声。不想了，想再多也想不明白，何苦再想。 “大师兄，看来你和晏殊一样，都堕落了啊！”耳边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晏子轩赶忙火腿恕不，堪堪避开一道剑光。 姬夜依旧一脸笑容，看在人眼中，却无端让人觉得恐惧。 姬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二人并未多说话，快速颤斗在一起。 另一边，晏殊擦了擦嘴角的血，“相逢，你是我的女儿，就得听我的话……” 楚相逢并不说话，直接冲上前。 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少说话。 得救的卫国一头冷汗，看着面前正在打斗中的四人，内心异常焦灼。 他要不要先跑了？不，他若是这么做的话，就太不懂仁义了。 要不帮帮小美女？可是看晏殊那凶猛的样子，他根本就不是对手啊。 怎么办？ “砰！”一声响，一道重物正巧砸在他刚刚迈出一步的方向。 “小美女？”正是楚相逢。 她闭着眼，浑身上下已是伤痕累累。 他惊慌上前，一手横在她的鼻息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儿，竟然这么厉害，只可惜了……”晏殊披头散发，双眸释放出不正常的猩红。 为了息儿，他可以抛弃一切，即便是亲生女儿。 “你不能……啊……”卫国双腿发抖，还未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就被晏殊扇飞了出去。 没了碍事的人，晏殊蹲下来，看着陷入昏迷状态中的少女，强抑制住内心些微的不舍。“你放心，你不会白死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要想做出救活你娘的药，就必须是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和灵魂。” 他将楚相逢抱起，缓步走到祭台上。 心头血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灵魂了。 姬夜已被晏子轩击败，瘫倒在地。看着那瘫倒在祭台上，人事不知的少女，他本就深红的眸子释放着摇曳的血色。 晏殊这个混蛋。 “二师弟，主人恨疼你，你不要再跟他对着来了，不好吗？主人不会追究你过去的错误的。” 晏殊对姬夜有多忍让，晏子轩比谁都清楚。 “呵呵，谁他妈的需要他的疼爱！呸！” 一向不说脏话的邪魅男子吐一口唾沫，鄙视地看着站在祭台边，面露兴奋的男人，讥讽道：“这男人是蠢货吗？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一个死去十几年的人能完好无损地复活？只有这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蠢货才会相信！” 晏子轩隐隐觉得有理，却又立刻摇头，当即否定。 主人一定做好了最坏结果的应对方式。 姬夜趴在地上，缓缓爬向祭台。他早就暗暗联络了那些不满晏殊的势力，只要再等一天，晏殊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脱身。 可——意外发生了。 卫国这个混蛋！ 感受到姬夜的挣扎，晏子轩一脚重重踩下去，姬夜整个人被压倒在地，嘴上沾满灰烬细石。 其实他何尝不是个蠢货，明明只要无视楚相逢。只要不管今晚的事儿，自己就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了。 祭台上，黑色烟雾缓缓升起，瞬间将初相逢包裹出来。 不多时，一道似挣扎又似兴奋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听不清，反倒衬得这声音阴兀了几分。 卫国瞳孔欲裂 “住手！” 却是在下一秒，被晏子轩打晕了过去。 姬夜自是看出其中的不对劲，奈何身受重伤，再者有晏子轩守在一边，他根本无法靠近。“成了，成了，成了……”晏殊面露癫狂。 忽而—— “砰！”声响，他懵冉回头。 晏子轩被撞在墙上，整个人顺着墙壁滑落下来。灰尘扑扑处，一道纤长的身影站在月光倾洒下，双眼阴兀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秦陌！ 姬夜放松一笑，这个混蛋出现的可真晚啊，让他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晏殊心下一颤。 不等晏殊多想，秦陌身形如虹，留下一道白光，快速冲过来。只是一个罩面，两人便来回过了数十招。 076回去 两人都是少言寡语的性子，除了漫天灰尘，再无其他。 就在晏殊惊讶于自己可能不是对方的对手时，一道劲风扑面而来，整个人被镶嵌进了墙壁。 “秦陌！”晏殊的语气中夹杂着满满怒气。 秦陌却是不看他，转身快速走到祭台上。 每随着他前进一步，那些阴沉并冰冷的雾退后一步，就好似两人相克一般。 少女眉目紧皱，似是在经受着什么痛苦似的。 “抱歉，来晚了。现在我带你走。”秦陌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将少女抱起，转身，顺带将卫国捞起，一起走了。 全程，只是一刻钟的时间，怎一个快字了得。 晏殊狰狞着脸，看着他渐渐隐没在夜色的背影。 “我没有失败，对，还有妫汭！”他激动道：“我没有失败，息儿一定会苏醒的。” 在意识到妫汭的真实身份，杀了妫汭的同时，他聪明地利用秘术将妫汭的灵魂禁锢，一方万一！她是妫息的姐妹，灵魂一定也有作用。 想到这里，他面上的颓败消散了不小。 不多时，自幽深的洞口之内，传出一道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 这些秦陌并不在乎，径直将楚相逢带回了罗生门。 再见到卫国时，阿甜狂喜。可在见到秦陌时，她愤而拔出长剑，直接冲了上去，却在还未近秦陌的身时，被劲气弹开。 青灵带着众人团团将他围住，他却好似根本不在乎一般，径直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站住！”青灵愤怒道。 得到的却是满不在意的淡淡声音，“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们早就死了！”在这句话落的同一时间，众人被群群弹飞。 青颜一脸深思，扶起阿甜，提醒道：“门主在他的手中。” 阿甜惊讶，后悔不已！ 她刚才太气愤了，以至于忘记了大小姐的安危。听秦陌的话，是他找回了大小姐吗？可，大小姐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是谁伤的？ 无数疑惑的问题缠绕着大脑，她大喝一声，双手不停来回揉搓着大脑，直至将头发搓成鸡窝头。 “门主应该没事！”青颜走到她的身边，轻声提醒。 “你怎么知道？”阿甜不解。 “男人的直觉。”青颜思考一瞬，怕阿甜反驳自己，继而又道：“他看门主的眼神，是爱慕，是珍重，而且——是他将门主带回来的。” …… 隔日，两个消息如波涛汹涌，席卷着民间每一个角落。 摄政王晏殊消失了，不仅如此，本就安静且透着令人惧怕的摄政王府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只剩灰土乱石。 当朝皇帝突然发布禅位书，扶植曾经的西周太子姬夜为皇。 一夜之间，秦国翻天覆地，朝堂迎来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变革。不过，这些大人物们之间的争斗和平民百姓并没有多大关系。 “主子，晏殊好像疯了！昨晚上，我已经派出了很多人去追捕，不过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秦大恭敬禀告道。 昨夜，他赶去给主子收拾残局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披头散发的男人怀中抱着一具枯骨，癫狂地笑着。直到秦大将人给包围住，那人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那人抱着枯骨，口中时不时地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秘法是这么说的啊，只要有至亲的心头血，明明有至亲的灵魂做祭奠，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中，为什么会这样啊……” 他说着说着哭了，哭着哭着笑了。 状若癫狂！ 秦大随时记着自家主子的命令，必须杀了晏殊，奈何这人即便是强弩之末，实力却依旧蛮横。不仅将他所带的所有人都杀了，甚至癫狂地带着那具白骨离开了。 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再也寻不到晏殊的分毫踪迹。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秦陌淡淡道。 秦大快速离开。刚出门，正巧对上阿甜那双愤恨地眸子。 “你跟我过来！” …… 外面安静了，秦陌却是哽咽了。 一手轻轻拂过昏迷中的人那发白地唇瓣，“怎么还不醒呢？是不是不想见到我？所以故意躲着我？” 他微微叹口气，“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嫉妒陆清影，更不应该废了他。如果你有气的话，就起来废了我也好。” “醒醒吧，不管你怎么生气，哪怕是要杀了我，我也会开心的。只求你，不要这样不理我，你明明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不理我……” 他低着头，轻轻吻上她的手背，继续说着话。 内容有小时候两人共同经历过的美好，也有两人相互斗气不理睬对方的郁闷，更有他对二人未来的美好畅想。 他担心自家若是不说话，她一定会误以为他放弃了她了。 楚相逢很苦恼，她的大脑很清醒，却根本无法控制身体，更别说开口说话，只得一遍又一遍地用灵魂嘶吼着。 秦陌，我很好啊！我好好的，你哭什么呢？ 喂…… 忽而——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竟是消失不见。 她的周围发生变化，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星空，璀璨明亮。 嗯？ 她这是在做梦？ “不，这是真实的。”软软的童音响起，好似就在耳边，又好似远在咫尺天涯。 楚相逢警惕起来，“你是谁？” “我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掌管者，也是即将要送你回去的人。对了，那个跟你一起莫名穿过来的年轻人已经被我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 “对，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自是要被送回去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那个年轻人说的是卫国吗？ “我不知道。”那童音能够听到她的心生，答道。 “你是天道！”楚相逢惊喜道。 “嗯，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好了，废话不要多说了，我们开始吧？” “等等！”楚相逢惊慌道：“那我回去之后，还能再回来吗？” 那声音一愣，继而轻蔑一笑，“你一个普通凡人，难不成还想在两个空间自由来回？若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乱来，那整个宇宙岂不是乱套了？” 楚相逢语噎。 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本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脑海中，一张脸越来越清晰，是秦陌。 “好了，我们走吧……” “等一等……”楚相逢赶忙大声唤道：“我不要回去！” 就算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这里，有她的亲朋好友，还有她在乎的男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那可由不得你！”那童声不悦了几分。 “可是，等等……”感受到灵魂飘忽不定的感觉，她还想说些什么，奈何那童音根本不在乎，强制将她带走。 077苏醒 大脑一阵眩晕，待恢复一丝清明时。那道童音又传来了。 “咦？怎么还在原来的地方？不应该啊……” “难道是我打开时空的方式不对?不可能啊……” 楚相逢看了看周围，一片漆黑，和之前的一样。下一瞬，大脑又开始眩晕起来。 一分钟后。 “嗯？不正常，不正常，一定是我昨晚上酒喝多了，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错误。” 两分钟后。 “哈哈，应该到了，这次应该没错了。嗯？怎么还在这里？” 五分钟后。 如此来回数十次，楚相逢的大脑终于被眩晕了，整个人失去了意识，瘫倒在漆黑的地面。 时空扭曲，破开一个虚空，一只白嫩可爱的脚自虚空中踩出，继而是一整个人。少年白发白瞳，瞳孔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远看，倒是有点像得了白化病的孩子，可却不让人觉得软弱病弱，反而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想要跪地沉浮。 粗一看，他的眸是白色，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眸中星辰点点，好似无尽银河，又好似无数精灵鬼火。 他蹲下身来，一手戳了戳昏死过去的人的侧脸，眉头皱的紧紧。 “想不到你竟然拥有两个空间的印记。罢了，罢了，既然你原身所在的世界已经没有了你生存的机会，暂且就让你继续生活在这里吧。”少年站起身来，面上疑惑更深。 “真是奇了怪了，我上任都数千万年了，真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人。” 他一边摇着头，满脑不解，缓缓后退，只是瞬间，整个人隐于虚空，消失于无形。 …… 楚相逢昏迷在床，罗生门的人日日请名医来诊，遗憾的是每个都歃血而归。姬夜将宫中的能看的上眼的御医全部都遣来了，日夜轮番照顾。 人人忌惮新任皇帝的铁血手腕，只能在内心一遍遍地祈祷罗生门门主苏醒，却眼见这小半年过去了，没有任何起伏，众人心知肚明：这门主余生怕都是这个样子了。 秦陌将众人赶了出去，将房门关紧，一个人静静坐在床边，视线分秒不离床上人。 “你瘦了……” “怎么还不醒呢？太阳都上中天了，你还睡的话，为师会打你屁股的。” “外面的海棠花开了，你要不要起来看看？” “阿甜和秦大在一起了，就等着你起来主持婚礼了！你若是不醒来的话，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安心在一起的。” “还有我，我也在祈祷你快点醒来。你知不知道……” “呵呵！” 一道轻笑声打断。 姬夜斜靠在门扉上，斜一眼秦陌，“出息！” 秦陌并未回答。 姬夜自觉无趣，走上前来，视线落到床上人时，淡淡道：“她会没事的。” 秦陌轻嗯一声。 每天这样的情况都会出现一次，两个男人因为同一个女人，暂时放弃了争执。 …… 窗台上，晶莹的露水顺着鲜嫩的枝叶滴落下来。 楚相逢缓缓睁开双眸，浑身无力。她用力转头，看到趴在床榻上，一脸疲惫的男人，嘴角微勾。吃力地伸出右手，刚一动，便惊醒了秦陌。 他猛然抬起头，双眼是还未褪去的血红。 “相逢?”他自嘲一笑，“我怎么又做梦了？相逢明明还在睡着，怎么会醒来呢?”即便意识到这不是真的，他也不舍得闭上眼，贪婪地盯着眼前少女。 少女也不管，睁大了双眼盯回去。 瞪人，谁怕谁！ 忽而—— 肚子咕噜一声叫。 秦陌微皱眉头。“想不到梦中的你这么鲜活。”现实中的她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想伸出手，好好抱一抱面前人，却顿在半空中。 如果她拒绝了他，怎么办？如果这个美好的梦碎了怎么办？万千担忧让他后退了，只得遗憾地收回手。 “傻子！”女人轻笑，“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像你了。” “嗯！在你面前，我从来都不是我自己。”秦陌点头。 “抱吧。”楚相逢再笑一声。 男人欣喜若狂，似又想到什么，缓缓开口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么？” “生什么气？”她摇头，“你该受的都受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秦陌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快速抱上她，傻呵呵地笑了。 没有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哪怕是在梦中，他也不敢得到她的奢望。 她的身体很单薄，看上去很脆弱，好似一个用力就会伤到她一般。他不敢抱紧，却觉得如此满足，如此充实。 真好！ 这梦中的她如此真实。 真实？ 他猛地惊醒，一巴掌重重打在自己的脸上。 很疼！ 这是真实的。 “相相相……”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傻瓜！”她一手轻轻敲在他的头上，笑道：“我饿了！” 男人猛地站起，同手同脚地离开了，转瞬又同手同脚地进来，确认床上人的确是苏醒，而不是静静躺在床上时，这才露出一张满足，却兴奋的笑容。 转头，快速跑了出去。 她原谅了他，可他不原谅自己。这顿饭，他来做！以后所有有关她的事情，都由他来做。 …… 一个月后。 楚相逢主持了阿甜和秦大的婚礼，给予了这对新人最诚挚的祝福。 婚礼过后的第二天，楚相逢和秦陌齐齐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姬夜得知消息后，将手中折子狠狠砸了出去。那个该死的混蛋，竟然不告诉他，就这么跑了，真是该死！ 转而，他又笑开了去，摇摇头。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也会和秦陌一样，将消息捂地紧紧的，绝对不让情敌知道了。 这么想着，他露出一抹狡诈的笑容。 别以为能甩掉他！ …… 半个月后。 皇帝又换人了，当看到坐在位子上的韩子高时，众大臣是懵逼的。 卧槽，这是谁啊？不是那什么贤王世子吗？ 韩子高也是懵逼的。 我槽，我就好好地睡个觉，怎么睡到大殿上来了? 朝堂民间顿时掀起巨大波浪，明枪暗箭，暗杀不断。这彻底激起了韩子高骨子里的血性。好样的，狗崽子们，你们这些老家伙们！ 同时在心底，将秦陌和姬夜骂了个底朝天！ 你们这两个斯文败类，有本事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一定将你们塞回你们原来的位子上。 078圆满 被冰山隔离的世界，一面冰雪连天，一面四季如春。人们常年累月不出门，安心在家耕种劳作，人间一片欢喜。 在最靠近灵泉附近，新盖了一座小茅屋。 这日下着蒙蒙细雨，带着丝丝凉意。床榻上，女人紧裹着厚被，露出毛茸茸的头。她抽出右手，轻轻戳在身侧男人的侧脸上。 “真硬，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她自己的脸软，好玩呢。 女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而傻笑起来。 在见到冰山之后的情景之后，她吓呆了，却难掩内心的兴奋，不等秦陌说出任何劝导的话，当即同意定居在这。 男人的长睫微微闪动。 她赶忙闭上眼，假装继续睡觉。 她能感受到他轻笑时，带来的 脸上传来粗糙的触感，继而是脖颈，继而往下…… “我错了……”楚相逢再也装不下去了，猛地睁开眼，抓住他的手求饶，“我知道错了……” “晚了。” 又一场翻云覆雨的一上午。 当楚相逢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入黄昏。 该死！这样没羞没臊的不知节制的生活得改改了！她当即决定，一定要好好秦陌交流一番。 白长老每天笑呵呵地看着两人打闹，仿若长辈一般，恨不得两人立刻能生出一个小娃娃出来，给他带上一带。 “白长老！”一道委屈的声音传来。 白长老皱了皱眉，面上却是恭敬起来，“主子！” 姬夜是雪国的皇子，如今雪国不再，他只得换了一种称呼。 “我要住在这里！”姬夜一脸轻笑。 “啊？”为什么啊？白长老不明白面前的这皇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放着大好江山不要，非要来这冰冻之地过清贫日子。 不过，想到雪国历代君主爱美人胜过江山的性子，他便觉得这也不奇怪了。 不等白长老同意，姬夜当即搬进了来。 为此，秦陌和姬夜大战了三天三夜，这才罢休。 自此之后，三人过上了截然不同的生活。一个专注防隔壁老王，一个专注挖人墙角，一个则负责搬桌子嗑瓜子看戏。 直至阴差阳错之下，晴雪的到来，这才彻底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平静。 “相逢啊，我要跟着你啊……”原来晴雪也是雪国的子民。 晏殊失踪之后，她便撕了假面，露出了真容，虽说不及妫息万分之一的美，却也算的上清秀雅致的小美人。 楚相逢对晴雪的印象不差，当即答应下来。 直到某一天，亲眼看着姬夜和晴雪步入喜堂，楚相逢这才恍然大悟。 “难道……”晴雪并不是真正地喜欢晏殊，不过是姬夜放在晏殊身边的细作。 秦陌点点头。 楚相逢先是惊讶，继而释然，最后竟觉得欣慰。 这样也好。 …… “王爷，你怎么样了？再让御医看看吧。”尖锐公鸭子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晏殊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脑袋。 雪国的复活秘术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妫息死了！在妫息化为白骨的那一瞬，他便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他不是在妫息的坟前自杀了吗?怎么会听到别人的声音?还有王爷这个称呼，难道说整个摄政王府都下了地狱？ 刺眼的亮光让他一瞬间地不适，闭了眼，再睁开。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熏香气息，陌生的摆设，陌生的人，一切都这么陌生。“王爷？”管家福伯心下担忧，一场大病，难道让王爷失去记忆了？ 晏殊却无心回答，大脑疼痛不已。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赫然侵袭而入，起初他的面色煞白，愤怒，最后竟是狂喜。 待画面全部终止，晏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起身就要出去。 却因为过于虚弱，右脚刚着地，就摔倒了。 “王爷！您的身体还……”福伯赶忙拦住，就算拼了自己的老命，他也要阻止王爷出去冒险。 一周前，自从王爷夜探皇宫，浑身是伤的出现在摄政王府后院之后，便昏迷至今。如今若是带着病体，再次去皇宫，那岂不是有去无回。 他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晏殊的双腿。 “王爷，你不能出去啊。您现在伤的这么重，还在发烧，难道您真地准备去送死吗？” 晏殊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绑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绷带，隐隐渗着血液，浓浓的血腥味遍布着整个房间。 “对对对对……现在我还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否则会让她担心的。” 福伯只以为这里的她是“他”，便也放下心来。 只不过看王爷那失而复得的狂喜表情，福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明明以往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王爷最喜欢沉默，要么就是动不动地揪出几个被东陵皇安插在府内的奸细，杀鸡儆猴。 难道王爷的脑子坏了？ 福伯心下更加难受，安抚好晏殊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王爷喜欢独自相处，不喜欢他人陪伴。 出了门，看着府内清一色的男人，福伯愁坏了。 王爷自小就不喜欢女人，别说和女人说上一句话，就算是府内的下人都没有侍女，所有大小事务都是男人们处理。外面甚至传言王爷有着什么特殊嗜好。 如今二十的年纪，别家的王爷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而自家王爷还是孑然一身，这么下去，王府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小主子啊。 不仅如此，皇帝为了让王爷丢脸，将京城最丑的不受宠的尚书嫡女妫息嫁给他，让王爷成为全京城贵人圈中最大的笑料。 不过—— 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心下一松。 王爷最是讨厌那什么嫡女，怕是不会让那女人有机会活到嫁入王府的那一天。 虽说福伯乐得如此，可若是继续这么下去，摄政王府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小主子啊。 愁啊愁！ 显然，晏殊也想起这一点。 为了避免娶这传闻中的丑女，他命令暗卫今晚上杀了妫息！ 来不及犹豫，他赶忙站起身来，随意穿了件外袍，冲向了门外。 还未走远的福伯：…… 刚才的是王爷吧？是吧？ 距离摄政王府三条街的距离，尚书府。 府内最靠北的偏角位置，与尚书府的豪华形成鲜明对比的小破茅屋内，女人一脚重重将夜袭的黑衣人踹飞。 079归来 “轰隆”声响，茅屋的一面墙轰然倒塌。 黑衣人双眸大睁，不可置信地看向月光下，那灼灼其华的绝美面庞。 这是谁？ 这面前的真是传说中丑陋无盐，一无是处的懦弱嫡女妫息？ 开玩笑吧？如果这仿若天人一般的容颜是丑陋，那天下怕是没有美人了。 一无是处？逗他呢！就这一脚的力度，还有敏锐的感知，实力在他之上，若是一无是处的话，这天底下是不是都要羞愧地钻地洞。 妈的！ 这和情报完全不一样啊！ 该死的暗一！害死他了。 “说吧，是不是晏殊那个混账让你来杀我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水润双眸，在皎皎月华下，释放出冰冷的寒意。 暗五吞了一口口水，不受控制地点头。 妫息冷笑一声，不再多说，抽出怀中短刀，就要刺下来。 忽而一道黑色的身影闯来，挡在暗五的面前。 “刺啦”声响，皮肉被贯穿的声音传来。 妫息皱了皱眉。这个男人傻了，怎么会用身体这么愚蠢的办法抵挡自己的攻击。 暗五睚眦欲裂，双目爆红，大吼一声“王爷！” 幸好这里位置偏远，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杀了你！”暗五捡起掉落在一边的短刀，就冲上前，正欲和对方来个生死决战，却是被一道纤长大掌挡住。 “王爷？”暗五哭了。 “退下！”晏殊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来得及时，否则今晚上之后，以后的梁子可结大了。虽说他和她之间的梁子从来没有小过。 晏殊，京城内众所周知的冷面王爷，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 妫息，京城内所有人看不起的懦弱丑女，人见人厌。 谁也不知道，这看似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人，竟是师兄妹的关系。小时候二人的关系很融洽，直到有一天妫息爬床事件发生之后，两人的关系跌至冰点。 至此之后，两人井水不放河水，谁也不让着谁，谁也不待见谁。 如果不是因为东陵皇的临时起意，这两人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机会。 “王爷，不，我不走，我要杀了这个女人，完成任务，为王爷报仇！”暗五不甘。 “滚！”晏殊一掌将暗五打飞，“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暗五咬咬牙，终是离开了去。 妫息挑了挑眉，讥笑道：“你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息儿，我……”晏殊心下大喜，就要上前，好好抱一抱她。 一道银色光芒划过，抵在他的心口。 “息儿？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唤我？”她兀自笑开了去，讥讽道：“你不会想要跟我说你后悔了，知道对不起我了，所以这一次想用苦肉计求得我的原谅吧？” 晏殊正也有此意。 “滚!”妫息觉得这个男人有病，之前对她爱理不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难道一场大病，将他的脑子搞坏了？ 好消息啊！绝对的好消息！ 这是她十五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想笑！ 果真笑了出来！ 看着对方双手叉腰，毫无形象的笑容，晏殊的心软了。 终于再见到她了，还是印象中的那个人。 “喂，我不会杀你，你现在给我走！” 今晚上的晏殊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她绝对不能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给坑了。 这么想着，妫息快速后退了无数步，直至和对方保持了安全距离，这才放下心来。 晏殊心下微痛，不过想到这些都是自己做的孽，只有认了。 他一步三回头的，不舍地离开了去。 初夏的夜不冷，微风席卷荒芜的大地，卷起阵阵泥土，少女久久站在其中，不能回神。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一阵阵慌乱的呼喊声传来，柳儿快步奔来，紧紧抓住妫息的衣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确定对方没事之后，这才长吐一口气。 “大小姐，你没事吧？” 柳儿近乎痴迷地看着月下美人，久久不舍挪眼。 世间的那些个傻子，不识大小姐的真面目，一叶障目，都是瞎眼的。殊不知自家大小姐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 “大小姐，是不是摄政王府的刺客？” 妫息轻嗯一声。 “该死！”柳儿猛地跺脚，抱不平，“大小姐，你在这等着，我去给大小姐你出气。” “等等！你打的过晏殊？” 柳儿一怔，别说打不打得过晏殊，就是进摄政王府可能都是个问题，可就这样算了，她是万万做不到得。 “难道说大小姐就这么算了？”柳儿瞪着一双杏眼，气呼呼地折返回来。 “等等吧！他应该不会让我嫁进摄政王府的，你担心什么？” 这么一说，柳儿倒是放下心来了。 …… 看着损坏了一面墙的茅屋，妫息扶额，看来是没办法住下去了。 既然她没地方住的话，那就索性不住了吧！ 随着一阵阵“走水了”的惊呼声响起，尚书府所有的主子们赶忙起床，抓紧时间逃命。 “怎么回事？”马脸中年男人一脸怒容，看着熊熊大火燃烧处，心下大颤，赶忙大叫道：“还不快去灭火！” 被烧的地方是祠堂，祠堂内供奉着妫家世世代代的祖先。 尚书府内，所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忙成一团。 忽而，一道大力袭来，尚书大人和继室王夫人以及他们的女儿妫汭齐齐被推进了大火。 “不好了，救人啊！”下人们吓破了胆，不停敲锣打鼓，奔走相告。 隐在人群中的柳儿趁着众人大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 “哈哈，大小姐，你不知道他们有多难堪——”柳儿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哈哈大笑。 妫息静静听着。 知道那对狗男女昨晚上睡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一道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传来，因一时心急，在进入院子的时候，踩到一张香蕉皮，摔了个底朝天。 管家正要站起来，如往常一般破口大骂，突地住口。 今日的妫息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他们可以随时践踏的懦弱少女了。 080再见 柳儿捧腹哈哈大笑。 叫这些人曾经欺负自家小姐。 想到这里，她偷偷看了一眼正淡定品茶的妫息，心生一股疑惑，外加一丝担忧。 自从一个月前，大小姐落水之后，性情大变，比之以前，身手不仅更加厉害，且为人处世更加“果敢阴险”。 不得不说，她喜欢这样的大小姐。 身为尚书府的嫡长女，就应该有主子的样子，哪里是那些贱奴能够欺负的。奈何以前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大小姐总会用一个理由拒绝她。 “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柳儿气的好几次想昏过去。大小姐，你当那些人是一家人，可是那些人不当你是家人啊！推你落水的可就是你当亲妹妹疼的妫汭。 见到现在的妫息，柳儿整个心都放下来了。 凭着大小姐的本事，就算尚书府待她不好，离开就好！她就不信了，世界这么大，会容不下她们主仆二人！ “大小姐，老爷请你去大厅。” “何事？”妫息眉眼不动，看都不看管家。 放在平时，王管家必定会甩袖就走，今日却是不敢的。 “剩余的，大小姐去了就知道了。”王管家心下怀疑，今日之后，这个在尚书府最不受宠的嫡女怕是个不能招惹的存在了。 楚相逢这才起身，站起身来，率先带着柳儿朝着大厅走去。 也许是退婚的圣旨。 也好！ 这辈子她不想在再和晏殊有任何关系了。 上一世他辜负了她的信任，即便知晓这个世界的晏殊不是原世界的晏殊，可一想到这两个人同名同姓，甚至长相一模一样，她便觉得膈应。 大厅中。 尚书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看一眼堆满大厅的聘礼，时不时地看一眼正坐在上首，垂头静静喝茶的黑袍男人，心跳越来越快。 不是说摄政王不喜女人吗？ 不是说摄政王克妻吗？ 不是说摄政王最讨厌楚相逢吗? 今日这又是怎么回事？ 妫汭站在一边，低着头，双眸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嫉妒。 这聘礼比七皇子给她的多了五倍不止！那个贱人，究竟哪里好了，竟然值得摄政王如此对待？ 王夫人一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对着她微微摇头。 这里是大厅，不要失了体面。 “王爷……”尚书大人胆怯问道：“不知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自是来下聘礼的，难道尚书大人是瞎子不成？”福伯捏着公鸭子上瘾不屑说道。 早上得知王爷要下聘礼的时候，他高兴疯了。 王爷终于愿意要娶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很快他们王府就会迎来小主子了。可想到对象是尚书府的嫡长女，福伯皱了皱眉…… 可—— 罢了，总归是个女人，总比没有女人的好！ 他早就听闻尚书府对嫡长女妫息不好，以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觉得尚书大人就那样。 今日，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尚书大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浑身上下就没有让人看着觉得舒服的地方。 冷哼一声，不再理睬。 经验证，这是个渣爹，不值得他多说一句话。 尚书：…… 不过一个管家，不过一个没根的玩意儿，横什么横！ 看晏殊主仆丝毫不待见自己的意思，尚书也不好继续开口，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当鹌鹑。 晏殊虽低着头喝茶，注意力却是全神贯注地放在门外的方向。 直到听到鞋履踩地的沙沙声，他的心跳猛地加快，双手也有一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来了！ 她会不会讨厌自己？会不会当场说不愿意嫁给自己？会不会…… “王爷！”冷冷的女声传来。 不等他激动地站起身来说话，便被尚书抢了话。 “大胆，孽女，这就是你跟摄政王说话的态度？往日在家你这么对我，就算了。摄政王面前，哪里是你能够撒野的？” 摄政王势力强大，朝堂之上，至少一般官员是他的心腹。如果因为妫息这个孽女，拿他开刀，来震慑皇帝，怎么办？ 妫息静静站着，好似没听到尚书的话，不回话。 妫汭笑了。 想来这一遭之后，摄政王一定会厌弃妫息的。 “你还不给摄政王行礼？你的教养呢？” “呵！”妫息冷笑一声。 “来人，给我家法伺候。”当场被落了面子，尚书的脸色很精彩。 “呵！”妫息又是一声冷笑。 以前，原主明明拥有一身功夫，明明拥有离开的本事，可为了一个可笑的“孝”字，任凭自己被践踏。 现在，既然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自是不会再不珍惜自己。 天下人不爱她，那么她就好好爱自己。 “尚书大人，你这是在无视王爷吗？”福伯对妫息更加疼惜了，冷言道：“我们王爷都没有说话——难道说你想爬到王爷头上?” 尚书猛然醒悟。 妫息已经被赐婚给了摄政王，私下里，可以教训！可若是当着摄政王的面前教训…… 想着想着，暗道一句冲动，额角渗出颗颗大粒的汗珠。 妫息又是冷笑一声。 哼，渣男渣父。 “走吧！”晏殊淡淡地说道。 尚书一听，大喜。 妫汭露出幸灾乐祸的得逞笑容。贱人永远就是贱人，即便有贵人出现，也不知道抓住机会。 妫息见怪不怪，面色淡淡。早已预料到的，没什么可悲伤或难过的。 眼见着他就要走出门，忽而又顿住，“还不跟上。” 福伯喜笑颜开，赶紧凑近道：“王妃哎，你赶紧的跟上啊。” 待两位主子离开了，福伯看了一眼聘礼，再看一眼周围眼放金光的众人，冷声道：“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尚书府众人的态度了。这聘礼若是放在尚书府，我心甚担忧，不若在成亲的时候，再送过来也是一样的。” 说罢，不给尚书一点反应的时间，招呼着下人将聘礼有抬回去了。 来时轰轰荡荡，去世亦是轰轰荡荡。 当福伯走出很远的距离，还能听到瓷瓶被砸的声音。 呵呵！敢这么对王妃，没得你好果子吃。 …… 晏殊不说话，妫息跟在后面，便也不说话。 她抬着头，仔细打量着他的背影。 宽肩窄腰，身子挺直，挺好看！难怪之前原主会受妫汭的诱惑，入了晏殊所休息的房间。 081挑衅 造孽啊！ 原主也是个傻姑娘，不管怎么说和这个男人当了那么久的师兄妹。如果真的对她有情，这个男人早就有所行动了。 妫息想的出神，一不小心撞上身前坚硬的肉墙，轻嘶一声，抬头视线便落入一双幽深的瞳眸之中。 晏殊眉头微皱，双手紧紧握拳，这才阻止住想要将对方拥入怀中的想法。 妫息警觉地后退半步。 晏殊手下力气再大了几分，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好似之前的事情不曾发生一般。 妫息：神经病！果然只要是名叫晏殊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谁也不曾再说话，眼见离开了尚书府两条街。 妫息轻咳一声。 晏殊猛地站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女人，眉眼间满是疑惑的神色。 难道我又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那啥，今天我先谢谢你了！就此别过，咱细水不长流，再也不见。” 她相信晏殊自有自己的办法解除皇帝赐婚的事情。接下来，她得好好想想要不要先出去占个山头，当个山大王，创立一个属于自己势力。 晏殊不满的皱皱眉。 他想将她放在视线可及的地方，好好看着她，好好保护她，好好赎罪。 “不行！”说完，上前横抱起她。 妫息脸黑。 “喂，你再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混账，没看到周围人不停地指指点点吗？ 今天她可是特意扮丑了一番，周围地议论声大多都是她配不上晏殊的声音。 该死地看脸世界。 晏殊手下一颤，低着头紧紧看着怀中人。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摆脱他吗？ 他的眸不自觉闪现一抹淡淡地忧愁，以及浓浓的委屈。 妫息：…… “你要是不愿意放下我的话，那就算了！”你开心就好。 他的眸内光芒四溢，好似得到了棒棒糖一般的儿童，满足。 妫息看呆了。这摄政王好像和原主记忆中的不一样，和上一世的晏殊也不同—— “你……”她吞下一口口水，却终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紧跟在后面的福伯眉眼笑开了花，暗戳戳地计划着该是给小王爷准备吃穿玩乐的东西的时候了。 王府下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妫息很自然地将柳儿从尚书府要了出来。 柳儿犹记得自己离开尚书府时，那些看她和大小姐不顺眼，却又干不掉她们的憋屈样。 “大小姐，这次实在是太解气了！”从早到晚，柳儿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 “大小姐，姑爷看上去很不错啊……” “大小姐，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有点梦幻，每天都不敢睡觉，生怕睡醒了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梦……” 看这样子，柳儿是完全被晏殊给收买了。 妫息左耳进右耳出。 “哐当……”声响，伴随着一道娇俏的少女怒喝声。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赖上我王兄了。你不要脸，我王兄还要脸呢！”来者是晏殊的妹妹紫嫣郡主。 她一身大红衣裙，手执倒刺长鞭，神情桀骜地高高在上地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 “你们两现在就给我滚！” 妫息挑了挑眉，看向面前的少女，笑了。 “你确定你能做晏殊的主？” “混账，谁给你的资格档案这么直呼我兄长的名字！该死！”说罢，一鞭子甩了过来。 她王兄是个多么风华绝代的男人，竟然会被皇帝那个龟孙子陷害，要娶这么一个丑不拉几的女人。 等着吧!只要王兄将一切准备好了，把那个自傲的皇帝赶下位子，定会将这丑女大卸八块。 眼见着那张丑陋不堪的脸即将被长鞭划破，紫嫣的嘴角溢出不可控制的得意之色。 等王兄看到这丑女更丑的一面，一定会嫌弃到杀了这个丑女。 谁知—— 妫息一手轻轻拽住长鞭的另一端，看似极不费力地一抽。 紫妍一个踉跄，手中长鞭脱手离去。紧接着脸颊上传来一股热烈的刺痛感，她惊了那么一秒。 “啊！”惨叫声连连。 这个女人怎么敢？ 她的兄长可是人人畏惧的摄政王，这个女人哪里来的狗胆？ “啊！”她狰狞大叫一声，招呼着身后的侍卫丫鬟们，大叫：“现在，马上，立刻给我杀了这个贱人！我要这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妫息轻笑一声。 一手执长鞭，和柳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上扬。 上一辈子，委屈的日子过多了，现在她只想做自己! 主仆二人兴高采烈地迎上去…… 霎时间，东院中，哀嚎声，惨叫声，声声入耳。 “我错了——错了，我错了……”紫妍鼻青脸肿，哭嚎道：“我知道错了。” 妫息看了看折断了的指甲，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这指甲养起来，可不容易啊。 “你确定你要赶我走?” “不，不不不，不，我不敢……” 老太妃得知消息后，气的脸红脖子粗，赶忙从西院带着嬷嬷和下人们赶来，待赶到东院，看到的便是紫妍跪地求绕的一幕，当即将手中的拐杖砸了过去。 浑浊却也沉着的声音怒斥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胆敢在摄政王府放肆！来人，给我杀了她。” 下人们得了命令，不敢怠慢，一窝蜂地涌上前去。 忽而一道无形劲风刮过，下人们纷纷倒飞出去。 暗五站在众人面前，一副要保护妫息的架势。 老太妃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伸直了右手指，颤抖道：“你竟然敢——你竟然敢！等我儿回来，定要将你五马分尸，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对于自家儿子，老太妃虽忌惮，但也清楚他孝顺。平时的事情上，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这个儿子都会顺着自己。 老太妃自以为最是了解自家儿子，却不想如今的儿子的底线早已改变。 妫息面色淡然。 记忆中，这个老太妃是个狠角色。侍奉先帝数十年，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暗杀，不仅将一双儿女成功养大，甚至在现如今的太后手下功成身退，活得比太后还滋润。 却无人知晓，这个老太后的强势却是建立在她的外祖家落魄的基础上。 082哄人 若非当时外祖聪明，急流勇退，这才保住一家子的性命，怕是现在早就没有了血脉后人。 而她的母亲曾经因为是皇帝的表妹，多次遭受到这位太妃的刁难。 最严重的一次，因为一次栽赃陷害，被打的浑身流血。因为没有外祖一家的扶持，尚书府的人随意将她扔到偏北的小院，任其自生自灭，最后因伤势加重，不治身亡。 想到这里，妫息的心止不住的疼痛不已。 想必这太妃和郡主今日过来，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的。几日前，晏殊将她带回摄政王府，竟是没有跟她们说么？ 是为了刁难她，还是只是根本就不放心上？ 妫息的双眸渐渐眯了眯。 太妃愤怒，当即招呼了府内大部分厉害的下人，就要杀了妫息。 暗五暗叹一口气，挡到妫息面前。 “你你你你……反了你……”被对方锐利的视线盯着，太妃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暗五无奈，挡在妫息身前，“太妃，王爷很快就回来了。” 太妃闻言，双眸一亮。是啊，只要儿子回来了，那么这个女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这里，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暗五看妫息的神色很复杂。经验证，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主子若是将这个女人放在身边，究竟是福是祸？ 他抱拳向妫息行了一个礼，刚张口，想到那夜被妫息吊打的画面，心下委屈，面色涨红，硬是一句话都没说。 一场麻烦来得快，去的也快，妫息环视一周将自己重重包围住的高墙，心下叹息。 墙的另一边，或者在某个不知命的角落，无数道强烈的气势紧紧锁住了她。 哎——看来如果不得到晏殊的同意的话，离开摄政王府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东陵皇宫内。 晏殊眼神淡淡地环视一圈周围的侍卫，讥讽一笑。 “皇上，你这是何意？” 高座之上，身穿明黄色衣袍的中年男人眸色狠厉地射向他，却是道：“来人，摄政王晏殊通敌卖国，以下犯上，欲弑君，罪该万死，给我当场诛杀！谁能杀了他，朕有重赏。” 丝毫不念兄弟手足情谊。 得了命令，众人不再后退，纷纷手持长刀长剑，眸中跳跃着名为贪婪的因子。 加官进爵，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 如若不是投胎投的好，成为皇亲贵族，身为小小侍卫的他们哪里会有机会加官进爵？ 只要杀了摄政王，那么便可以加官进爵，光宗耀祖，何等好事。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众人忘记了晏殊——那个曾经单枪匹马血洗敌国皇宫的人，岂是他们可以轻松对付的。 不消片刻，人仰马翻，东陵皇之前有多信誓旦旦，现在就有多惊恐。 他瘫坐在地，看着纷纷涌入大殿的大内侍卫以及本应效忠于他的锦衣卫，只觉窒息的痛。 “你？你怎么会没事？” 他明明亲眼看到晏殊喝下了掺杂有七日断肠毒药的酒。 “呵呵。”晏殊冷笑一声的同时，距离不远处，一人痛叫一声，脸色发青，七窍流血，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是尚书大人。 东陵皇心下大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是怎么将酒换掉的？ “不不不不……不不——”眼见着晏殊步步逼近，东陵皇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好似随时都会脖颈分家。 他用力擦掉沁出额角的汗渍，咬紧牙关，这才没有朝对方求饶。 “唰”一声。 人头落地！ 东陵皇死不瞑目，大睁着一双眼，眼中是掩饰不掉的恐惧。 有人见东陵皇大势已去，率先跪拜道：“东陵皇身体抱恙，死于疾病，请摄政王登基称帝，保我东陵江山。” 晏殊嫌弃地接过洁白手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手背上被溅到的红血，漫不经心道：“九皇子仁德礼仪。” 这意思是要将九皇子推上皇位了。 众人心如明镜，谁不知道九皇子性格懦弱，虽有治世才华，奈何魄力不够。摄政王这是要当无冕之王啊。 心知却不道破。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头抵着地，“王爷圣明。” 上一声，晏殊醉心于权势，一直和皇室虚与委蛇，荒废了太多的时光。 这一世，他断不会在浪费时间在他人身上。他得赶紧回摄政王府，看一看小妻子了。 不知道这一天下来，她对他有没有改变印象呢？ 刚回到摄政王门口，一道粉红身影哭哭啼啼地跑来，晏殊并未多看一眼这所谓的“妹妹”.，自是也没有注意到紫嫣被毁容的脸。 “王兄，你一定要替我出气！那个丑女竟然敢伤害我和母妃。王兄，你一定要杀了她。” 晏殊并未回答，捂了捂怀中的甜品糕，大踏步走向东院。 紫妍以为这是自家兄长为自己准备的，一时忘记交给自己，赶忙跑上前。如以往一般，俏皮地从对方怀中抓出。 却因为对方捂得抬近，没拉动。 “王兄，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紫嫣尴尬一笑。 晏殊这才看了紫嫣一眼，瞳中蕴含着道道漩涡，深不见底，好似可以将人的灵魂吞噬。 “王兄？”紫嫣心下大骇，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滚！” 一道厉喝声吓得紫嫣跌坐在地，魂不守舍。这样的王兄，她从来没有见过。 转而又是大喜。 难道说是王兄在听到那个丑女欺负自己和母妃，所以才会这么生气的吗? 一定是的！ 想到这里，所有的恐惧顿时消失无踪，她快步跟上。她要好好看看那个丑女被王兄斩杀的一幕。 可—— 在见到晏殊一脸陪笑，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点心放到楚相逢面前的时候，愤怒超过一切思维。 “王兄，你在干什么？” 人见人怕，无往不胜，高高在上的王兄竟然会对一个丑女献殷勤？王兄疯了！ 正对晏殊不耐烦的妫息一听这熟悉到让人烦闷的声音，不觉皱紧了眉头。 “王兄，这个女人欺负了我和母妃，你竟然还买东西给她？” 晏殊不悦。 对于紫嫣显然没有太多的耐心。 “来人，将她带下去！”他还要继续哄老婆。 暗五立刻捂紧了紫嫣的嘴巴，将郡主打晕，扛走了去。 对于晏殊这般不顾亲情地对待紫嫣，妫息一万个开心，却是疑惑。 “你就不想问问我是怎么欺负你妹妹和你母妃的？” “胡说，你这么弱，怎么可能是你欺负她们？”晏殊当即陪着笑脸，蹭到妫息身边，笑嘻嘻道。 烈女怕郎缠。 这都是他跟秦陌和姬夜这两个臭小子学习的。 083心思 针对以往二十四孝的儿子不但不再护着亲妹子和她这个母妃，反而对一个丑女大献殷勤，老太妃彻底震怒了。 “混账东西！”老太妃将手中杯盏重重砸在就近距离伺候自己的丫鬟身上。 那丫鬟瑟缩着，低着身子，不敢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这是自从老太妃被摄政王接出皇宫之后，第一次发脾气。 最近一次近身伺候老太妃的奴婢们见到老太妃如此动怒的样子，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紫嫣，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嫣忌惮自己的母亲，可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王兄对着那个丑女大献殷勤的模样，便添油加醋地说道：“也不知道那个丑女对王兄使了什么法子，让王兄对他万分顺从不说，还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让女儿滚。” “母妃，她这是看不起母妃您啊！自以为掌控了王兄，就掌控了整个摄政王。接下来不会是想要控制母妃您……” 她忽地捂住嘴巴，一脸惊慌道：“母妃，你之前也看到了那个丑女在你面前嚣张的样子！母妃，你必须制止王兄啊……” 老太妃的神色阴沉了不少。 “尚书府刚刚被你王兄抄了，一个没有娘家支持的女人，还能有什么作用！” 老态却不失精明的双眼缓缓眯起，“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有多大的本事，敢在我面前撒野。” 紫嫣听闻，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上前一手挎住老太妃的手臂，娇俏道：“母妃真厉害。我就知道母妃英姿不减当年，以后我要跟母妃好好学习。” 老太妃被紫嫣的话取悦，一指轻轻弹了弹后者的额头。 “就你嘴甜。” …… 新皇登基这天，文武百官无不满面笑容，跪地迎拜。即便每人知晓这不过又是一个傀儡皇帝，可面子上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以免落下了什么被忌惮的把柄。 没看到摄政王正坐在一边，神色冷淡地看着众臣吗？ 有些大臣不解，既然晏殊有权倾朝野的本事，为何自己不坐上那个位置？ 万人之上，无人之下，江山在手，主宰沉浮，岂不快哉。 不过，摄政王大人性子深沉，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众人便也绝了往深处探寻的想法。 全程中，新皇晏子玉都是懵逼的。 几日前，正在读书的他突然被通知要当皇帝了，他当时就傻掉了。 年少时，摄政王英勇杀敌的背影，是他抹不掉的记忆。 红日，黄沙，鲜血，尖叫，背影，成为了他不断追逐，变强的动力。 身为皇家子嗣，他是如此与众不同。不爱功成名就，不爱勾心斗角，跟不爱江山，只爱脚踏实地地学习治国之道。 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简单地过一生，却不想天上掉馅饼，差点没把他砸死。 只得感叹：摄政王如此与众不同，不可被揣测。 怀着忐忑的心情，高高在上地看着台下一片人头，他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也许这一梦，就是一辈子。 再怀着惊恐的心情，看向左下首第一位的黑衣蟒袍男人。 忽而，这人微微抬头。 他的心狂跳不已。吓死人了，还是保持面朝前，好好做他的傀儡皇帝吧。 “皇叔……” 登基大典过去，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晏殊身前，颤颤巍巍地说出内心的崇拜，最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皇叔，你可有什么交待？” 姿态要多低就有多低，态度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嗯？”晏殊顿下脚步，眉头紧皱，面色不悦地看向白面小生。 晏子玉浑身一颤。 妈呀，闯祸了，闯祸了…… “你是皇帝。”晏殊淡淡说道。 嗯？这是什么意思？晏子玉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想问又不敢问，只得眼神询问，等待对方后面的吩咐。 比如给他个警告，让他好好当个傀儡皇帝什么的。 结果—— 晏殊转过身，不再多说一句话，就这么走了——走了。 晏子玉更慌了，赶忙找来自小贴身照顾他的心腹太监，两人趁夜不眠，探讨摄政王那一句“你是皇帝”的深意。 这一句话很快传入众大臣的耳朵。 所有人都开始讨论起来。 “难道这摄政王想要还政于新皇?” “李将军，你莫不是在做白日梦？还政？你觉得有可能吗？” “可是，如果不是还政的意思的话，摄政王为何要说这么一句话？” “也许就是一句简单的话呢？新皇的确是皇帝，即便是傀儡皇帝，那也是皇帝！” “不对，按照我多年对摄政王的心思揣测，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简单到蠢货都可能理解的话。” “太傅大人，那您的意思是……” “没错，我觉得这是摄政王大人在警告新皇守好自己的本分。” 众人仿若大悟，原来如此。内心对新皇更加鄙夷和不屑。 这样的消息瞬间在权贵圈子里传开，吓的新皇日日不敢出门。 可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由于新皇没有实权，众人并不将这个新皇放在眼中，摄政王一派的官宦更是敢当着新皇的面，公开讽刺，甚至反对新皇的意见。 这样的一幕，实在是太正常了。新皇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被当朝拉下去砍了就好。 谁知—— “来下去，斩了。”晏殊发话。 而被斩的人赫然是摄政王一派。 所有人惊呆了。 这是什么意思？摄政王是看自己人不顺眼，还是觉得自己势力太庞大，想要消减，再重新建立？ 摄政王大人，不带你您这么玩的啊。 “皇皇皇——皇叔，您您您您——” “你是皇帝！”摄政王再吐出一句，“别灭了自己的威风，也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和期待。” 卧槽—— 全场噤若寒蝉，不敢吭气。 这话实在是太简单明了了，他们就算想装傻想往深处揣测都难啊。 摄政王这是想要扶植新皇了？可是——为什么啊？ 文武百官叫苦不迭，摄政王的心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了？ 您保持冷酷不好吗？您权倾朝野不好吗？你好好地弄个傀儡皇帝，自己当暗王不好吗？ 对于众人的哀嚎，晏殊闭耳不闻。 084怒意 朝野，他厌了。现在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心中的那个人安然度一生。 上一世的悲伤，痛苦，等待，早已将他的心折磨的千疮百孔。他累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他哪里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在其他事情上。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诡异莫测，妫息不在乎，也无暇顾及。 她秀眉微扬，看向对面被长剑横在脖子的柳儿，再环视周围纷纷举剑相向的暗卫众人。 “你该死！”老太妃得意道：“今日我就将你杀了，看你如何？” “你杀的了我吗？”妫息笑了。 “呵呵。”老太妃冷笑一声，“如果你是在指望我儿子派来保护你的那些人的话，你就别指望了。” 妫息沉默。 “你倒是聪明。不过一个没有娘家支持的丑女而已，也敢在我摄政王府撒野，今日我就将你杀了，看你怎么办？” “你杀的了我吗？”妫息冷笑，同时长剑击出，刺向要挟柳儿的人。 速度快如闪电，惊得众人步步后退，不敢上前。 不多时，众人不敌，纷纷倒地，痛苦大叫。 老太妃那老谋深算的眸子夹杂着淡淡的笑意，并未因为眼前的败势而惊讶。 “大小姐？”柳儿惊呼，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剑，站在妫息身后，怒道：“大小姐，你没事吧？”妫息舔一口嘴角的鲜血，轻笑一声：“没事！” 这老太妃让她不要指望那些秘密保护自己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今日便是离开的日子了？ 近日来，晏殊一反常态，每天跟个狗皮膏药，不停地跟在她身后，鞍前马后，将不要脸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生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在不断被感化。 可想到上一世的晏殊，那个冷心冷情，甚至为了得到她，不惜引北秦的力量灭了雪国，她的心微凉。 “走！”她击倒最后一个围攻的人，拉起柳儿的手，就向门外跑去。 “追！”暗卫首领怒喝一声，却是被苍老衰弱的声音制止住。 “站住！” “太妃？”暗卫首领疑惑，“老太妃这是何意？” 明明老太妃命令他们斩杀了妫息，如今妫息受了重伤，只要追上去，必能成功。这种关键时候，老太妃却是叫停了，他们不明白了。 老太妃并未解释，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早已失去二人身影的门扉。 她走到首领身前，夺过对方的长剑，用力插进自己的左腹中。 “太妃！？”惊慌声起。 …… “大小姐？”柳儿搀扶着妫息来到一处荒野，周围除了密密麻麻的树木再无其他。 “大小姐，你没事吧？”看着妫息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柳儿失控地哭出声来。都是她不好，被老太妃算计了去，成为人质，连累了大小姐。 “没事！”妫息颤抖着声音，面色惨白如纸，视线越来越模糊。下一刻，便扛不住大脑的眩晕，栽倒过去。 “大小姐，大小姐……” 柳儿哭泣的声音越来越远，妫息最后的想法却是：终于出来了！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个男人了，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再度失了心了。 …… 摄政王府的上空，阴云密布。 不多久，瓢泼大雨飘然而至，将本就压抑的王府气氛压制地更加低沉。 所有人能不走动，便不会走动。能不出声就不出声，甚至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西院。 晏殊面色阴沉地看向跪在面前的暗五暗一等人。 “你们该死！”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罚？”晏殊笑了，“你们以为只是罚就可以了？” 暗五暗一惊讶。 他们从未见过主子发这么大的气，不敢再吭声。等着上位人一声令下，赴死的一刻。 “儿子，你生他们的气干什么？是我的命令，想要几个身手厉害的人去给摘些补身子的药草罢了。” 床榻上，老太妃一脸惨白，不时地咳嗽几声。 “儿子，你若是杀了他们，是不是说明你不满你的母妃。” 以往这种时候，只要老太妃说这话，晏殊必会低着头说不敢之类的话。今日却是少见地没有动。 老太妃心觉不好，再度咳嗽起来，声音比之之前，更是大了不少。 “儿子，难道你就不关注一下你母妃的身体吗？幸好他们找到了我想要的药草，否则的话，这一次剑伤，你怕是再也见不到你母妃了……” “哦？”晏殊笑了，“你怎么还活着？” 刹那间，老太妃的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着，“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责怪你母妃我受伤了？你你你你——” 她咳出一滩血，怒道：“一定是那个女人，一定是她！眼前你从来不会不顾及我身体。都是那个女人的错，都是她……” 老太妃恨，恨自己放过了妫息，恨自己没有当场杀了那个丑女。 “母妃，看来你身体差的很。以后就在这西院好好调养身体吧。你放心，我会供养你到死……”说完这句话，晏殊便挥一挥衣袖，大踏步离开了去。 至于暗五和暗一等暗卫则低着头，灰溜溜地跟着晏殊离开。 老太妃不可置信地看着渐渐消失在远门拐角处的黑色身影，满心的震惊。 她的儿子竟然反驳她了？ 她的儿子竟然要囚禁她？ 哈哈，哈哈，好！好的很！ “来人，将那个丑女杀了！”她龇牙咧嘴道。 “是！”空气一阵波动。 老太妃躺回床上，闭上双眸，面上的狰狞之色并未消散分毫。 她的儿子再也不是自己的儿子了！那个女人绝对是个祸害 自从晏殊出现就跪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紫嫣扑入老太妃的怀中，哭诉道：“母妃，王兄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嫣儿都快不认识了！就好像王兄换了一个人一般……” 换了一个人？ 老太妃当场惊醒，双手紧紧捏紧紫嫣的双肩，力道之大，让紫嫣不禁轻嘶一声。 “母妃，以前王兄的性子也很冷。可是对母妃和嫣儿还是很好的。可是最近，自从妫息那个丑女入府了之后，王兄的性子更冷了不少，另外……” 紫嫣忽而顿珠口，看看老太妃，面上满是惊恐。 “另外什么？”老太妃沉下了脸，“说。” “另外——王兄好像不认识我们了，就好似我们是陌生人一般……” 铛！ 老太妃如被当头一棒，整个后背绷直，双眸紧紧盯着紫嫣，直盯得紫嫣浑身发麻。 这种好似被蛇攀爬的阴沉感觉，让她灵魂不住地颤抖。 “母母母——母妃？” “哈哈!”老太妃大笑，面上再不见之前的阴郁和狠厉，转而释怀，她淡淡地说道：“嫣儿你先回去，最近不要招惹你的王兄，我会将你真正的王兄带回来的。” 带回来？ 明明王兄就在这府里？母妃怎会这么说？ 紫嫣心有疑惑，却不敢再问，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085变故 群山环绕，绿叶飘飘，一片美好而安详。 妫息随意舒展着身子坐在绿草地上，看着远处的白云飘飘，蓝空如洗，内心你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安逸。 上一世，她过的太过悲情了。这一世，不管如何，先安享了一生再说。只可惜了，自己的孩子没有跟随自己一起来到这里。 “不知道相逢那个小丫头过的好不好呢?” “是在思念故人吗？”一道沁润如风的声音传来。 妫息立马站起了身子，一手轻轻擦了擦鼻尖，尴尬道：“算是吧。” 面前的青衣公子叫楚冉，和上一世她所见到的楚冉长相一样，却因为出生和生长的环境不同，少了一些战场将军该有的血意。 他依旧喜欢穿青衫，却不喜执长剑缠到，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他终日拿着一只青玉扇子，自有一副贵公子做派。让人不经意间想要好好靠近，将心中的秘密分享。 “这青云山庄住的可还习惯？”楚冉淡步走近，面色温和。 “多谢楚公子这段时间的照顾。”面对楚冉，妫息自是愧疚的。上一世，还未等她说明自己女儿的身份，便身死了。 想到这里，她低下了头。 “你见过我？”楚冉疑惑。 自遇到妫息之后，他总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和她，不仅仅是萍水相逢，不仅仅是朋友，不仅仅是相交如水，也许…… 他的瞳深深几许。 一股不可思议的想法闯进脑海，却因为强大的自制力而被禁锢。 “接下来，不知息儿姑娘有和打算？” 息儿姑娘？ 这称呼未免有点过于亲近。不论如何，这一世的她和楚冉，毫无交集，也不想有深交的可能。 她故意后退了数步，态度疏离了不少。 “楚公子，这段时间，多谢照顾，明日我便会和丫鬟离开。” 楚冉瞳孔一缩，赶忙阻止道：“是不是楚某照顾不周？姑娘何必这么着急地离开？” “并非。”妫息淡淡摇头，“我本就是为了寻亲，在这青云山庄已经打扰了很长时间。楚公子，多谢。” 多谢？ 楚冉后退数步。 她这是在客气地警告自己不要妄想自己不该得到的吗？ 他苦笑一声，“即使如此，那楚某便也不耽误姑娘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不要顾忌，尽管开口，楚某一定灰竭尽所能地帮到姑娘。” “多谢，他日必定报答。” 楚冉身形飘飘的走了，似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柳儿猛地跺脚。 “大小姐，你怎么回事？这么好的男人，人家楚公子明显对你有意，这段时间柳儿看的清楚，这楚公子必定是个好夫婿。大小姐，你真是……真是……”她面色涨红，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是个好人。”一如上一世。 不管柳儿说什么，妫息都铁了心灭了楚冉的情谊。 直到轻易男子站在山庄门口，苦笑着送走二人的一幕，柳儿都在替这痴情郎抱不平。 “楚公子真是好人，这么实实在在，暗暗给大小姐准备了这么多的金银，大小姐，你真地不准备再好好想一想吗？” “大小姐，青云山庄挺好的，你就真地不再好好思考一下，只是一下下就好？” “大小姐，你看楚公子还站在门口呢？他看上去好像很舍不得您呢？” …… 全程，妫息不曾回答柳儿一句，因为无以为答。 茶肆里。 “你们听说了没有，听说了没有？” “什么事儿？” “就是青云山庄的少主好像被山贼掳走了。” “啊？不会吧？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谁会这么不长眼地对青云山庄出手？要知道那可是将军府的地盘。” “这你就寡闻了吧？” “那楚公子可是威武将军夫的嫡长子。” “我靠，你在逗我吧？他看上去不像啊……” 周围传来一阵讥笑声，“那是因为你孤陋寡闻啊。楚公子喜文不喜武，大家只不过不知道而已……” 嗖。 一白一绿两道身影急速蹿离。 “大小姐，楚公子不是青云山庄的少主吗？怎么会出事？”青云山庄的配置绝对强大，四五个实力强大的护卫，再加上将军府的名号，谁会这么不知死活地抓楚公子?” 妫息并未回答，快速回到青云山庄。 所见到的便是一片慌乱的模样。 “妫息小姐……”管家满头是汗，见到妫息小姐，满脸笑容。 当日大少爷遇山贼，被妫息小姐就下的英姿还印在脑海中。 “怎么回事？”妫息根本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楚冉怎么回事？” 管家心下一颤，赶忙将昨日的事情一一道来。 …… 东陵国，摄政王府。 周围无数身穿道袍的道士将黑衣男人围住。 晏殊眉眼一挑，看向坐在众人最中间的老妇人。 “太妃，你这是何意？” “太妃？”老太妃笑了，眉眼更加锋利，“你果然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怎么会叫我太妃呢？选择吧……”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是自己出来，将我的儿子还回来，还是我请道士将你的神魂碾碎，逼你离开我儿子的身体？” 晏殊不答，看了一眼站在外围的暗卫们。 暗一和暗五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不知是否该迈出这一步。 “王王王王爷……” “您真的是我们的王爷吗？” “暗一，你怎么能这么问?”暗五终于忍受不住良心的谴责，站出身来。 “小五，难道说到现在你还没有意识到，主子已经不在了吗？” “你说什么？”暗五浑身一颤。 主子不在了？主子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 “胡说，主子不是好好的吗？就在我们的眼前，不是吗？” “我胡说？”暗一笑了，“小五，你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你自己好好想想，主子是不是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暗五后退一步。 是有点不一样，可这不代表这不是主子啊。 暗五的心很痛，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主子依旧板着张脸，浑身依旧围绕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是他印象中的主子。直觉告诉他，这就是自己的主子，东陵的摄政王，可是理智却让他不得不思考起对方的真实身份。 “你出去吧！” 086惊变 晏殊终是冷淡出口。 “可是王爷您……”暗五没有意识到自己潜意识中，已经不将面前的人当作自己的主子，而不过是个顶着“王爷”二字的人。 “暗五，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妃一脸阴沉，“给我退下！” 说罢又转头对着晏殊冷笑道：“说吧，你怎么选择？” 晏殊轻笑一声，并未回答，转身朝着府门方向走去。 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人，所经历的亦不相同。 上一世，他亦是有自己的母亲，有自己的妹妹，可是他们都因为自己死了。 生时，她们从未觉得自己亏欠他们，对他所说的最多的话便是： “儿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管未来如何，你的路终究需要你自己走下去，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选择了一条路，那么就必须由你自己承担所有的结果。” “儿子，你的人生已经很不幸。你并不欠母妃什么，母妃并不希望你这一生过的不开心，不快乐，所以坚持你坚持的道路。不要因为任何人改变，哪怕那个人是你的母妃我。” “王兄，嫣儿知道自己没用。” “但是没关系的，我嫣儿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王兄，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王兄，你很好，好到嫣儿觉得没有任何人能够配的上王兄你。” “嫣儿相信王兄若是有一日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那女子必定是有过人天赋的。王兄，嫣儿会祝福你的。” 温柔沧桑的声音，轻柔细语的声音，冲破记忆的桎梏，重现在脑海中。 往日的温情不再，连带着那曾经埋在心底最初的柔情也被无尽岁月掩埋。 晏殊并未出手，坚定地朝着门外走去。 摄政王这个身份，对别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权势，足以让所有人眼红。 可在他看来，却是永久的桎梏。 如果不是因为先看到权势，上一世，他是不是就会和息儿相守一生。即便是山村野林，即便没有任何权力，但谁能否定他们不会幸福？ “站住！” 晏殊的不为所动彻底激怒了老太妃。 然而这一喝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他每前进一步，那些道士们便会瑟瑟发抖地后退一步。 这恶鬼当真是冥顽不灵，竟然让他们感受到前无仅有的压力。 如果除掉摄政王身上的恶鬼，待真正的摄政王苏醒，必定会大赏他们。 众人双眼露出贪婪的光芒，就好似看到了至上权势，无尽财富自天而下。 所有的怯意瞬间化为无尽动力，双手双脚也不发抖了，面色是前无仅有的坚定，可—— “你们确定要将命留在这里？” 晏殊一句冷冷的话，瞬间让众道士们的坚定脸色皴裂。 老太妃心下愤怒，一手重重拍在座椅扶手上，“将摄政王身上的恶鬼除去。” 霎时间，无数黄色符文满天飞，黑烟漫天，无数火药“滋滋”声响起。众道士们狠狠擦掉额角的汗渍，暗叹这恶鬼真是难搞。 好在他们人多，也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存在。 黑烟渐渐消散，露出里面的黑衣男人。 晏殊噙着冷冷的笑，不羁地看着周围一众人，面色是明显的不屑，好似在嘲讽着众人的无能。 所有人惊呆了！ “好一个恶鬼，竟然如此强大。” “我们必须再做法一次，争取将这个恶鬼除掉，还摄政王一个完好的身体。”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上啊……” …… 新一波攻击再度上演。 奈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就好似面前的人根本就不是被恶鬼侵占，而是本尊…… 本尊？ 完蛋了！ 众道士们大骇，如果被证明这摄政王就是真人，那么他们这些口口声声说要去除恶鬼的人还有活路？ 即便是老太妃暗中推动！ 可关键时候，不可否认的，他们就是这倒霉催的替罪羊。 道士们心中生出一种狠厉。 今日若是放走摄政王，他们身后的家族好友必定会得不到好的结果。 众人两两相对，眼中闪现处一抹病态的坚定亮光。 “杀了这个恶鬼！”不知谁率先领了头，“将摄政王救出……” 众人会意，纷纷涌上前，不畏生死。 “呵……”晏殊讥讽一笑。即便周边一阵喧闹，众道士们竟是奇异地听到了这一声。 所有人心中大骇，顿住一瞬，却又在下一瞬，坚定地冲上前去。 …… 半个时辰后。 鲜血满地，残肢断臂之中，无数人睁着一双大眼，面露不可思议的惊恐。 晏殊淡淡踩着鲜血，缓步离开。这里，他本就不想继续待下去。 “站住！”看着如此血腥恐怖的厮杀一幕，老太妃非但没有被吓倒，反而一脸愤怒地吼道：“如果你今天走出这个门，那么我就立刻杀了妫息那个贱人！” 息儿？ 晏殊脚下一顿，回眸，眼中隐藏着丝丝狂喜。 他能见到息儿了。 “看来——你真地对那个女人动情了。”似是找到了依靠，老太妃长吐一口气，继而变得得意洋洋起来。 “我也没有想到妫息那个女人竟然那么好看，你看上了她，眼光倒是不错，可惜跟你一样，是个蠢的。竟然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落入我的手中。哈哈，你说这是不是你的报应呢？” 她的面色狰狞，苍老的声音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似是万鬼哭嚎一般。 “你有本事——” 话到一半，她的喉瞬间被桎梏。 只见晏殊红着眼，阴沉的声音压抑着，怒问：“她在哪儿？” …… 滴滴答答的水声，发霉腐烂的难闻气息，以及响彻在耳边男人担忧的声音。 “妫息姑娘，都是我害了你。”楚冉面色苍白，衣袍被干涸的鲜血覆盖，他的双手被厚重的铁链禁锢而无法动上分好，只能看着绝美少女一身是血地静静躺在地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潜进青云山庄，在他疏忽的时候，将他重伤，之后利用山匪抢劫的假象迷惑众人。 “哎，都是我的错。” 即便至今为止，他也没有想到对他出手的人是谁，又为何对他出手。 人人都知他是威武将军府的嫡长子，可是呢，没有人知道他只不过是威武将军府用来麻痹别人的筹码。 真正的嫡长子早就在出生的时候死了，而他不过是一个弃婴，恰巧被将军府的大夫人捡回去，来一轮狸猫换太子。 他自小体弱多病，却是聪慧。 早早就查出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在将军府，他不争不抢不言不语。 因为他知道这里不是他的家，争抢得到的不是自己的，多说也没有作用，因为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恨不得他死在外面。 家家都有难言的痛，而他却觉得不过如此。 不过看到那一张张假笑的脸，他觉得很不舒服，便随意找个机会，故意弄伤自己，来这青云山庄养伤。 他甚至做好了在青山山庄过一辈子的准备。 可谁能想到呢？ 即便他自己不招惹祸事，也会因为周围的人，因为不相干的事情，受到影响。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次自己是受了妫息姑娘的连累了。 怨恨吗？ 不恨的，甚至隐隐地觉得开心。 人生中，很难有能够让他情绪起伏的事情，唯独这个突然闯进他无聊生命中的绝美女子。他想，这样挺好。 他深情地看着她，不漏过她面上的一点动静，自是注意到女人那微微颤动的长睫。 他嘴角上扬，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试想，如果妫息姑娘不在乎他的话，又怎么会自投罗网？ 她不喜欢他，没关系。只要在乎就够了，哪怕一点点。 见女人双睫颤抖地更加厉害了，他轻笑一声，坐到稍远的距离。 和她保持距离，挺好。 “你醒了？”他轻轻发音。 “嗯。”妫息一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疼痛不已。 她明明跟着楚冉被劫走的气息，寻到一座破庙，忽然被偷袭。等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座牢狱之中。 见楚冉一生是是血，面色惨白，她内心生出一股惊慌。 楚冉被劫，是为了她？ 那么那背后人抓她，又是为何？ “嘶……”头好痛。 “妫息姑娘，如果我们猜测的不错的话，我们应该不会有事。”楚冉镇定道。 这些日子，并未有人来刁难他们，只是单纯地关着他们。 “希望如此。” “哐当哐当”声气，厚重大锁被打开。狱吏一脸恭敬地笑着说：“楚公子，你可以走了！” 楚公子？ 如此恭敬，这态度很让人深思。 楚冉似乎早预料到这一幕，并未惊讶，站起身来，虽颓败，却并不显弱势，笑着扶起妫息，“我们走吧。” “抱歉。”狱吏一脸笑，耐心解释道：“楚公子，只能你一个人走。” 一个人？ 楚冉面色大变，阴沉不已。 087离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狱吏轻笑，一副不以为然的姿态。 “你可知我是谁?”楚冉一向不喜欢以身份压人，可在这种无人可以帮忙的情况下，所有的原则，那都是狗屁。 “小的当然知道您是谁？这不来亲自护送你离开吗？”狱吏一副讨好地姿态。 “呵呵。” “楚公子，听小的一句劝，现在你离开，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狱吏凑近了看，“您也知道……” “啪！” 楚冉晕倒了过去。 狱吏扛起楚冉，临走前，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楚相逢。 “大小姐，你……” “走吧！”妫息闭上了眼，淡淡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背后人费劲心思地利用楚冉将她弄到这里，可见绝不会轻易放她走。 “多谢大小姐体谅。”狱吏抱拳。 “等等，跟我一起的丫鬟怎么样了？”她记得清楚，柳儿和她一起被擒了。 狱吏地眼神闪躲了一分。 “大小姐，你放心，你那丫鬟走的时候，没有一丝痛苦。” 妫息心下一颤。柳儿死了么？ 囚牢内只剩阴兀的光，透过那只能钻过一个小婴儿大小的小窗口，她看到了明月，看到了无数星辰闪烁。 吱呀声响。 一道厚重的踩地声传来，之后伴随着杂七杂八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看那惨白月光下，略显富态的洁白脸庞。 “想不到我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老太非屈尊降贵地来到这个破烂地方。” “呵呵。”太妃冷笑一声，“死到临头，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原本就看不上这个丑女，如今看着更加厌倦。 想到那个不知生死的儿子，太妃的眸色便晦涩难懂了很多。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太妃眸色得意了不少，“你这种年轻人的想法，我比你还熟悉。你趁早绝了对我儿子的想法。他不会娶你的。” 妫息：…… 又听—— “下个月，我儿便会迎娶大夏的正宁公主，你就好好在这过完下半生吧。”说罢，她面色狰狞地看着囚牢内的女人，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不甘，愤怒和痛苦。 谁知—— “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老太妃一噎，竟是不知该怎么反驳。想到儿子苏醒后的话。 “母妃，其实儿子是喜欢妫息的。”老太妃便是一阵呕心沥血。 该死的贱人！就和她那个死去的娘一样，总会在无意间勾引男人。 脑中，灵光大闪，她面露得意。 “你放心，我会在我儿大婚之后，再杀了你。” 太妃走了，走时春光满面，就好似打胜战了一般。 妫息躺在地上，姿态随意，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本以为这辈子会和晏殊再无关系，可真正在听到他要大婚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可控制地痛了。 她苦笑一声，已然分不清是原主的感情停留，还是自己埋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了。 …… 这日，罗鼓震天，红妆万里，看不尽的大红，数不尽的送亲队伍，看不完的人山人海。 东陵摄政王迎娶大夏正宁公主，无数人欢呼，喜悦，繁华的表面却是掩饰不住隐藏在暗潮处的波光汹涌。 妫息被太妃控制，打扮成丫鬟模样，混在伺候的下人中，看着那一贯喜欢黑色长袍的男子今日穿上了大红，如此俊美。 她的心痛了。 他面无表情地牵着大红喜结，牵着头盖红喜帕的正宁公主漫步走进。 皇帝正坐在上首，太妃紧接其下，姿态高高在上，丝毫没有将这个新皇放在眼中。 在经过妫息面前的时候，晏殊脚步微顿，却只是刹那，下一瞬再度跨出去。 “对不起。”三个字如此简单，却也这般沉重。妫息的心一沉，有那么一刹那，她好像看到了前世的他。 她的心又痛了几分，蹲下身来。 太妃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忽而送亲的队伍中，数人举起兵器，砍向在场所有人。晏殊吃力对抗着，忽而发现无数人向着妫息冲去。 他猛然向着她冲去，挡在她的身前。 “噗。”他一口鲜血吐出。 “走，楚冉就在城外，好好地活着。”话毕，暗五带着暗卫们，咬着牙将妫息护在身后。走出门的时候，她看到他微笑着，轻启薄唇。 “这一世，我不能继续陪着你了，祝你幸福。” 这一世？ 他是晏殊，上一世的晏殊。 刀光剑影瞬间阻隔了她的视线，她眼睁睁地看着无数人手持长剑刺穿他的胸膛。那个英明神武，果敢狠辣，无往不摧的男人此刻竟然在求死？ 不！ 周身的痛苦已经让他麻痹，看着周围一圈人得逞的笑容，晏殊觉得从未有过的舒坦。 上一次被道士重伤了灵魂，他的灵魂本就虚弱。至于原主的魂魄，本就是他的一部分，他活不久了。 既然如此，不如让自己的死亡成全一个国家，也成全息儿的幸福吧。 上一世，他让息儿过的太苦，这一世，就这么死吧。 周围传来无数尖叫声，无数锦衣卫大内侍卫涌入大殿，瞬间将刺客击杀。他却无暇去关注，视线中只剩下那抹青翠的纤长身影。 息儿？走啊！跟着楚冉走啊。 “晏殊！”妫息紧紧抱住即将倒下的男人，面上早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 “我只想……”好好爱你！千言万语化为无声，他静静地看着她，在脑海中静静描绘着她的眉眼唇眸。 不知道有没有下一世呢？ 若是有的话，息儿会不会原谅他，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他有太多的不舍了，但所有的不舍都敌不过自己对她的愧疚。息儿，原谅我好吗？ 眼见男人闭上了眼，妫息痛哭出声，双眸瞬间通红一片。她吃力地背起晏殊，步步血印，朝着门外走去。 她要带他离开这里，她要对他说对不起。 “站住！”老太妃早已被这一场变故惊吓，意识到妫息要带着儿子离开，尖声吼道：“你别碰我的儿子，你这个贱人给我去死啊！” 说完，就要召集护卫们冲上前，杀了妫息。 “让他们走。”晏子玉厉声道：“谁也不准拦。” “皇上！”所有人惊呼。 “你们有意见？”昔日的皇帝不知不觉间早已拿到了朝堂的话语权，一言一行皆释放着帝王之威。 众人后退。 老太妃瘫倒在地，完了，她最得意地儿子死了，摄政王府完了。 晏子玉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两人背影，心生一股悲凉。 数日前，晏殊找到他，毫不在意地轻问：“想要得到权力吗？” 他不敢回答却是心动。为了生存，他自小都在养精蓄锐。 权力，有谁会不喜欢？ “我帮你得到天下！”晏殊又淡淡地说。 他直接瘫倒坐到椅子上。 那夜，晏殊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他由最初的受宠若惊，到中间的不知所措，再到最后的悲凉。 堂堂摄政王最在乎的不是皇位，不是天下，而是一个女人。 他摇摇头，将脑海中的画面甩去，看向天边日上中天的天。 皇叔，一路走好！ 东陵摄政王受刺身亡，大夏惊慌，根本就没意识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不错，大夏希望晏殊死，却不是死在这种时候。 东陵举兵攻打大夏，在新皇卓绝的军事才能领导下，不肖一年的时间，便拿下了大夏。 没有摄政王的摄政王府毁了。可新皇仁慈，供奉着老太妃寿终正寝。 听闻，老太妃死的时候，双眼大睁，满脸的不可置信和不甘。 至于妫息去了哪儿？无人知晓。 很久之后，有人说看到一个酷似摄政王的男人带着一个酷似妫息的女人，游山玩水，身后还有两个小男孩跟随。 这日，两夫妻正在院子中教导双胞胎儿子，大门被轻轻推开。 “楚冉。”妫息开心地唤道。 “息儿。”楚冉眸色清明，早已没了当初的心思，上前一手抱起一个小男孩，轻问：“有没有想干爹啊？” “想了。”两小只开心唤道。 在接了楚冉带过来的各种好玩的玩具后，两小只瞬间跑没影了。 妫息看了看正大眼瞪小眼的两个男人，跟了上去。 “你怎么又来了？”晏殊面色不悦。 这个男人尽然还在觊觎他的息儿，不能杀，真憋屈。 “我来看我干儿子。”楚冉自是不退缩。 这个男人是息儿的丈夫，他一定要让这个男人不好过，哼！ 两人相见两生厌。 站了很久之后。 “陛下让我带话给你。”楚冉率先败下阵来。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不如晏殊。 “我不会回去的。”晏殊斩钉截铁道。 楚冉倒是见怪不怪，微微笑开。“陛下这次又要伤心了。”忽而他的面色严肃起来，“真地舍得吗？” 晏殊转眸看向妻子和两个孩子，发自内心地笑了。 “告诉那个小子，我过得很幸福，不要来打扰我们。” 这天下，再美再好，也没有她的笑容珍贵。 上一世，他错过了。这一世，谁也抢不走他的幸福。 088静好 我叫姬夜，是雪国唯一的皇子，也是雪国未来唯一的继承人。 我有疼我爱我的父王母后，还有一群唯我马首是瞻的手下。 我喜欢在雪地里打滚，砸雪球，喜欢在结了厚厚冰层的湖面上滑冰，更喜欢在大雪初融的时候，看天边最温暖的太阳。 我喜欢雪国，喜欢自己的身份。 我的父王母后是天底下最贤明的君主，只要是为了雪国，他们可以不计代价地付出一切。 在他们眼中，雪国的利益大于一切。父王总会拉着我的小手，耐心教导我，要以天下为己任，不要被自己的欲望吞噬。 欲望？ 我是不懂的。 我懵懂地童年全是父王母后严肃的脸庞以及各种谆谆教诲。 时间久了，我觉得挺无趣，对于父母的教诲，便是左耳进右耳出。 为此，父王母后惩罚了我不少。不过也许是因为心疼我，惩罚的力道并没有多重，久而久之，我便也不放在心上。 我被养成了混不吝的性子，却以此为荣。 直到遇到一个整天板着张脸，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他几千万金子一般。 听闻这个男人是雪国已逝亲王遗落在外的独子，等长老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乞丐，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甚至动不动还会被揍地惨兮兮的悲惨日子。 长老养着养着，发现这个孩子天赋极高，悟性极好，便带着他进入了朝堂。 大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 如果有人招惹他了的话，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那个人接连几天都会做噩梦。 人人私底下说他不祥。 我并不喜欢这个人，不论是从出身，还是性子，亦或者是为人处世。 可他是大人，我是小孩，交集不大。 我乐观地想着，只要长大了，从父王手中接过王位，这喜欢板脸的家伙，还不是任由我搓圆捏扁。 直到有一天，我被父王提着后衣领，带到了这板脸男人的身前。 “父王，放开我。”我挣扎着。 “臭小子，给我安静点。好好拜师父。”父王假装嗔怒。 “师父？”我傻了，我那么多老师，从没有师父，我要什么师父？ “臭小子，你再扭，本王就将你扔到雪国外面去。” 我安静了。 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个板脸男人，我并不害怕。他冷着脸，我也冷着脸，他沉默，我也沉默，论气势，我自认就没有认输的时候。 我被自己的勇气感动了。 结果便是我被扔到了雪国的雪林之中，冻上了三天三夜。最后我认怂了，乖乖拜了晏殊为师。 听说晏殊的武功很强。 我仔细思考着：有个厉害的师父，好像也不错。 成为晏殊的弟子之后，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大师兄晏子轩，听说是晏殊在外面捡的，是个乞丐。 我黑了脸！ 一个乞丐师父，一个乞丐师兄。 打不过师父，我认了。可是师兄嘛，不就是用来被黑锅的？ 私下里，我威胁师兄不准将我欺负他的事情说出去。师兄淡淡地应了，我感觉他是在讨好我，直到接连几次他沉默地将所有黑锅背下的时候，我这才放心。 直到有一次，我偷偷溜到雪林，被雪熊重伤。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雪熊当作口粮吃力的时候，师兄突然跑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雪熊的攻击。 我惊呆了！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和雪熊都躺在了地上。 我不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带着师兄出来的，只记得当时的心情很糟糕，哭了一路。这才开始反思自己，发现自己是个混账。 好在师兄虽受了重伤，好在并没有死去。 我心里高兴，暗暗决定将晏子轩当成真正的师兄。 我们相处的很好，直到有一天，师父背着一个身穿奇装异服的女人回来。 她长的很漂亮，是那种越看越耐看，点滴入人心的好看。我很喜欢她，师父师兄都很喜欢她。 可惜那时候我还小，否则按照我的本事，一定可以让她对我倾心。 她叫妫息。其余的信息没说，我们也不在意。 她留在了雪国。 后来我敏锐地发现师父话多了，耐心也好了，连带着对我和师兄都温和了不少。我的天，我感觉自己见鬼了。 我对妫息更崇拜了。 后来，不出意外的，妫息成为了我的师娘，我和师兄晏子轩高兴坏了。 幸福的日子里，我们总会缠着师娘给我们讲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什么飞机火箭轮船，什么大炮手枪手榴弹，一个个一件件，吸引的我和师兄不能自已。 我暗自感叹着师父真幸运，能够遇到这么好的师娘。并暗暗发誓，以后也要找一个跟师娘一样的女人做妻子。 师娘是不可能了，可是如果师娘有女儿了呢？ 师娘这么美，她的女儿一定不差。 师娘这么有意思，她的女儿一定也很有意思。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我暗暗发誓，以后只要师娘有女儿了，我就娶她。 一切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发生着，我甚至以为这么幸福的日子会维持一生。 直到—— 师娘消失了。 师父发疯一般地寻找，最后因为一时失误，放进了外敌的军队。 雪国擅长占卜，并不擅长战斗。没有晏殊庇护，雪国瞬间被攻克。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夜冲天大火，痛苦哀嚎声，更不会忘记那一刻自己对师父的恨意。他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一个国家。 我听着外面的厮杀声，躲在桌椅下的身子瑟瑟发抖，祈祷着那些侵略者们看不到我，我不想死。 然而，那些人终究是找到我了，并且对我举起了大刀。 我要死了！ 这是我的第一感慨。忽而一道黑色身影挡在我身前，杀了那些人，保住了我的性命。但是我并感激，甚至埋怨。 救了我又如何，雪国没了，一切都没了。 出于对生的本能，我并未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跟着晏殊走了。 那一夜，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我不知道晏殊是怎么成为了北秦的摄政王，我也不在乎，只想着等到长大后，就算杀不了晏殊，也不要这个男人的庇护。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却是闭口不言。 而我更是傻乎乎地自以为是，不给他好脸色看。 师父一直在寻找着师娘，中间过程又收了三个徒弟，秦陌，韩子高以及知音。我不喜欢他们，正如我不喜欢晏殊一样。 三人中，我最不喜欢的便是秦陌。因为他给我的感觉是气息和晏殊很像，也同样因为如此，师兄比较亲近秦陌。 我是个小心眼的人，但也没有表现在面上。 只要师兄在乎我就好了。 直到—— 南楚刺客来袭，师兄为了救秦陌，被敌人插了一刀。 我快疯了。师兄就这么在乎秦陌吗？ 也许是看穿我对秦陌的怨恨，师兄拼着最后一口气，让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准对秦陌动手，并且让我好好伴在晏殊左右。 我答应的心不甘情不愿。 师兄不在了，我对其他师弟师妹的感情更淡了。 我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想回去就回去，想不回去就不回去。 中间过程中，我听说晏殊找到了消失已久的师娘的尸体。 我喝了一夜的酒，讲所有的悲伤和难过都放在了心里。我最在乎的两个人都死了，我成为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当我看到一个和师娘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晏殊眼前时…… 这是谁？ 即便长相一样，但是我敢确定这个女人不是师娘。 但是我并没有提醒师父这是个假货，反而幸灾乐祸地期待着晏殊得知真相时的震惊和愤怒。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找到了师娘的女儿。 她叫楚相逢，名字浅显易懂，一看便让人忘不了的女孩儿。她和师娘有着相似的容颜，性子却是比师娘更强硬，我越看越喜欢。 我跟在了她身边，每天在她身边插科打诨，将所有对师娘的耐心都用在了她的身上。我本打算将她当作亲妹妹，却不曾想，不知不觉中，我早就付出了真心。 这种感觉和我待自己的表妹紫妍郡主是完全不一样的。 同时要说一句，我不是西周真正的皇子，而是半途被晏殊用了手段，顶替的。 至于紫妍郡主却是我真正的表妹，因为她的母亲和我的母后是亲姐妹。 这事实，除了晏殊，紫妍之外，无人知晓。 和楚相逢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不用担心任何算计和危险。 她好像也挺喜欢我，却只停留在喜欢罢了。 我想着时间久了，她自会注意到我的与众不同。 陆清影被杀是我始料不及的事情，那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所有的解释都成了空白。 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加上中了毒，她失忆了。 我悲伤痛苦的同时，却也生出一抹期待。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不会爱上秦陌，是我趁机而入的最好时机？ 我做了很多让她感动的事情，终于让她对我产生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可在一次酒醉之后，她竟然唤出了秦陌的名字。 我如遭雷劈。 这才明白：原来有些感情，是替代不了的。 那夜我哭了。 后来的日子，我做了很多努力。她对我释放了很多好感的话，我却觉得苦涩。她是因为不记得秦陌，将我当成了秦陌的替代品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总在关键时候，我插科打诨，避过了她一次又一次期待的眼神。无意中，我将她推离的越来越远，却不自知。 后来，秦陌又出现了。 我的内心很复杂，不知改如何继续面对她。 甚至好几次，我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两个人肚子相处，我安慰自己是自己的跑不掉，不是自己的强留不得。 她恢复记忆了，我彻底死心了。 她离开了我。 没人知道那一夜，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发呆了一夜。天明时，我又成为了人人惊艳的人物。 晏殊又行动了，我当即惊醒过来。派人探查线索，直到发现晏殊的打算，竟然想要利用秘法复活已死了十几年的人。 他是疯子吗？ 显然，常年的等待和失望将晏殊逼成了疯了。 他将相逢抓走了，我担心不已，主动回到了摄政王府，想要极力保护相逢。 我觉得晏殊是个很可笑的人，一边计划着怎么利用亲女儿的生命救活一个不可能复活的人，一边觉得愧疚，不停地对女儿好，想要将天底下最好的都给女儿。 包括我! 说老实话，我真开心不起来。 直到师兄晏子轩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我恍然大悟，自己被骗了。 师兄设计被杀，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帮助晏殊夺得天下，而我这个傻子，却是停在过去的悲伤中。 待紫妍郡主被设计杀死之后，我的心彻底凉了。这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不在了。 我查到紫妍落水是晏殊设计的，他这是担心我可能会不喜欢相逢？怕我被紫妍的执着感动？ 我觉得太可笑了！ 我对晏殊再无师徒情分。私底下集合自己的力量，想要毁了他。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灭有任何阻挠。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一般，满心满眼只有师娘一个人。 我觉得讽刺!可这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更冷了，开始实施杀了晏殊的计划，却屡次不得成功。我更加疑惑，既然晏殊知道了我的心思，为何不杀了我斩草除根。 难道—— 他本就在期待着我杀了他！ 这个想法让我觉得疯狂，我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师父了。一遍再不计一切代价地去救死去的师娘，一边又是不自信，想要借他的手自杀。 这个男人倒地得复杂成什么样？ 不过正中我下怀，杀他亦是我所期待的。 然而，我的实力终是有限，杀不了他。眼见着相逢就要被杀，秦陌突然出现，并且以强势的手段带走了，我笑了。 晏殊变得更加疯狂了，我冷眼在旁边，看着他发疯一般折磨着那个假冒师娘的女人。 秘法结束，果真如我所料，师娘并未被复活。 师兄和我都站在一边。师兄是担忧的，而我却是觉得痛快的。 晏殊突然站起身来，递给我一把长剑。 “杀了我！这不是你一直在计划着的事情吗？” 师兄大惊，却也没有阻止。我却是冷笑，“想死？做梦！” 我知道又更好的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师娘死了，他怎么可能会活的很好呢？ 在师兄晏子轩的搀扶下，晏殊失魂落魄地走了，我却没有感受到极致的报复感，反而有点失落。 师兄消失了，我猜他去追寻师父的脚步。 几日后，我被推上了皇位，我既不意外也不开心。坐在最高的位置伤，我成为了最孤独的人。 一想到自己在痛苦煎熬的同时，秦陌美人在怀，我的心就不好受。 我暗暗计划了一场政变，将韩子高推到了高位。至于我自己，则追到了雪国—— 呵呵，秦陌，想摆脱我过安静的美好日子，做梦去吧！ 每日看着秦陌铁青的脸，看着她无奈的表情，我竟然觉得岁月静好。 我相信后面的日子一定会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