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拿的废材逆袭剧本 作者:笙落落 文案: 林非潼是快穿局大女主分部的业绩冠军,有着完美通关99个女强副本的辉煌战绩,只要再通关一个世界,她就能拿着数不完的钱光荣退休。 新世界传送完毕,她很快搞清了这具身体的处境:骨龄三岁半,五灵根天虚之体,被父母卖给一队散修做猎兽诱饵,即将丧生于妖兽之口。 林非潼:懂了,这次拿的是身世凄惨的废材逆袭剧本。小小妖兽能奈我何,看我—— 天空一声巨响,除了她以外整个森林被夷为平地。 清冷的白衣仙尊飞身而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潼潼,爹终于找到你了。” * 她就这么被带回了苍穹剑宗,成了首席长老的女儿,娘亲是修真界第一美人,还有一个天之骄子哥哥。 林非潼:明白,接下来肯定是父母嫌弃我这个流落在外的废材丫头,认为我处处比不上哥哥,要把我赶出宗门自生自灭。 结果……当天哥哥就进了思过崖,只因为同门说了一句她的坏话,她哥就把人家打得满地找牙。 林非潼隐约觉得这个剧本不太对:那,那接下来应该就是同门欺凌我,未婚夫家瞧不起我,把退婚书丢到我脸上,然后我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潼潼,今天我没能帮你做完功课,你不要怪我……”锦衣华贵的小未婚夫揪着衣摆,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林非潼终于有点回过神来了。 她拿的貌似是……团宠剧本?? * 多年以后,当有人问起林非潼是如何飞升成神的时候,她笑了笑:一切还要从我们大女主从不看身后的爆炸说起……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爽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非潼,秦凌霄 ┃ 配角: 一句话简介:大女主穿成三岁半团宠小师妹 立意:一家人要和和美美 第1章 修仙1天 “时辰差不多了,把她弄起来。” 林非潼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还没睁开眼,一股草木香里混着发馊的臭味,直往鼻子里钻。 脚步声渐近,伴着粗鲁的喊叫:“喂,狗娃,醒醒!” “这都不醒,药不会下多了吧?” “就说她年纪太小,让你们别用那么多的药。” 不等话音落下,林非潼敏锐地察觉到一阵掌风袭来,她瞬间睁开了眼,下意识往旁边滚了滚,避开了那落下的巴掌。 抬头看去,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粗糙的手还举在空中,垂眸扫了她一眼,像是在看蝼蚁。 之后也不管她的反应,和身后几个同伴吆喝:“醒了!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有人闭上眼睛,放开神识,不多时双眼冒光地说:“噬骨蛛靠近了!” 林非潼身前的壮汉也笑了起来,摩拳擦掌,朝她蹲下了身子。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同时在脑海中叫道:【零零七?】 零零七是陪伴她走了九十九个世界的系统,负责接收剧情,发布任务。 不出意料,脑海里没有回应。 作为林非潼的好搭档,零零七是主神位面非常内卷的系统,长期同时带多个宿主做任务,这会儿肯定是在别的位面。 虽然没有系统介绍剧情,林非潼也丝毫不慌。 作为快穿大女主分部的业绩冠军,林非潼有着九十九个世界完全通关的辉煌记录。 只要再打通这最后一个世界,她就获得一具健康的身体,并且拿着数不完的钱光荣退休。 此刻,她果断放弃了继续呼叫系统,打量起自己这具新身体。 枯瘦的骨骼,破烂的衣裳,遮不住的伤疤。从骨龄上判断,最多不超过四岁。 再联系原主脑海中不多的记忆,林非潼很快搞清楚了状况。 这是一个名叫缥缈的修真大陆,她被长期虐待她的父母十两银子卖给了一队散修。而这队散修,正要用她做猎兽的诱饵。 面前的壮汉喝了一声,故意吓唬她:“嘿!狗娃!给我哭!” 连方山深处有不少高阶妖兽出没,路上他们担心林非潼哭闹,给她喂了昏睡的药,现在却吓唬起她来。 林非潼身子小小的,坐在地上,脸颊削瘦,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壮汉和她对视,心里冷不丁毛了一下,搓了搓手臂。 大概是快要入夜,起了阴风,凉飕飕的。 “快哭!”林非潼的安静让他不耐烦,声音也凶神恶煞起来。 如果是别的小孩子,肯定已经被他吓哭了。 但是林非潼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可能怕这种小喽啰。 按照往常的剧情,作为“大女主”,这就是她来到新位面第一批要打脸的炮灰而已。 哪怕她刚刚已经确定这具身体甚至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她也丝毫不慌。 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又一次躲过壮汉拍来的巴掌,林非潼抱着胳膊,抬起冷冰冰的下巴。 这是她历经九十九个世界找寻到的完美角度,看人的时候,本该有一种“尔等蝼蚁也敢放肆”的霸气。 奈何她现在只有三岁半,身高和成年修真者差了太远,竟然只能看到他的膝盖…… 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她使劲儿仰起头,用最冷的语气说道:“别碰我。” 说完,她表情空白了一瞬。 这个奶滋滋的声音怎么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气势都大打折扣了!简直愧对她大女主的身份! 壮汉也怔了下,随即被逗笑了,鄙夷地瞥着她:“小娃子死到临头了脾气还不小!敢躲是吧?” 这次他再伸手,动用了修为,动作快得完全不是林非潼这个三岁半的凡人小孩子能敌的。 眨眼间,林非潼就像是个小鸡仔一样被他拎在了手里。 她咬着牙,眼中浮现了屈辱。 “好久没人敢这么对我了。”她扭头用最“凶狠”地语气说道。 壮汉翻了个白眼,“很快就没人会这么对你了。” 他已经感受到了妖兽不断靠近的威压,她马上就要丧命于其口了。 林非潼在气势上镇不住这些人,冷声威胁:“我最后奉劝你们一句,放开我,我会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妖兽来了!老三,你快点!” 后头的几个修真者在喊话的时候,身形已经在急速后退。 拎着林非潼的老三本来想扯掉林非潼一根胳膊,教训她的不敬,顺便欣赏一下她痛哭流涕的面孔。 可是近在咫尺的妖兽让他不得不做出别的选择。 他垂头,三角眼泛着浓浓的鄙视,嗤笑了一声,显然没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 林非潼看出他的鄙夷,心里火气更大了。 大女主变成三岁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暗暗对自己说,没关系,这不过是必须要走的剧情罢了!有仇不可隔夜报,今天她就要好好收拾这几个人! 一阵大力扯着她的衣领,把她直接抛了出去。 她在空中保持不了平衡,转了几个圈,看到壮汉往相反方向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而她则“砰”地一声,摔在了满是落叶的地上。 身下不寻常的触感,让她很快确定这里是一处陷阱,周围还有法器留下的隐蔽痕迹。 鼻尖嗅了嗅,一股陌生但恐怖的血腥味袭来,压盖了森林的草木香,却没压住她一开始闻到的臭味。 等等……林非潼不可置信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 那脏兮兮的衣襟,裤子上的污渍,丢了一只的破洞鞋子,让她这个重度洁癖差点忽略了如今的处境。 原主到底是多久没洗澡了啊!都腌入味了! 不能再等了,解决了妖兽和这几个修者,她必须马上找地方洗澡! “刷,刷——”兽脚摩擦着草地,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暗处几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非潼。 这个陷阱是他们花了几天的时间布置的,足以对付三阶以下的妖兽。 太阳即将落山,密林里先一步阴暗了下来,妖风阵阵。 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透过树叶的缝隙,已经看到了噬骨蛛身上那艳丽的纹路,透着剧毒和死亡的气息。 这里距离连方山深处有段距离,噬骨蛛显然没什么敌手,行进的速度很快。 所经过的地方,草木瞬间枯死。 修者们都隐匿了气息,噬骨蛛的速度慢了下来,庞大的复眼扫向林非潼。 几个人大惊之后,就是剧烈的狂喜。 这竟然是一只罕见的五阶噬骨蛛!他们这次来连方山真是撞大运了! 猎兽陷阱虽然不能直接诛杀噬骨蛛,但是足够拖延它一段时间了。 到时候他们联手解决了妖兽,取它的妖骨去城中的拍卖行,能卖一大笔钱!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它体内发现高阶妖珠! 想着想着,几个人激动地眼睛都红了。 只是……为什么那个娃子见到噬骨蛛一点反应都没有?吓傻了? 林非潼:并没有。 噬骨蛛已经近在咫尺。从身形上说,是她的上百倍,视觉冲击非常强烈。 但是她穿梭过太多世界,比这东西恐怖、诡异的也见过不少。 她已经闭了气,心口没有丝毫起伏,更没有做任何动作。 刚刚的寥寥数句对话,已经让她判断出了这个妖兽对声音很敏感。很大可能,它在这片森林生活,视物能力已经退化了。 果不其然,在她闭气后,噬骨蛛完全没有扑过来的意思。 暗处的几个人急坏了,恨不得冲出去狠狠揍林非潼一顿,可惜他们打不过噬骨蛛。 林非潼的身体限制太大,脸慢慢涨红,体温也升高了。 噬骨蛛打了个转,倒挂在了高不见顶的树枝上,复眼警觉地转来转去。 显然它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非潼马上坚持不住了,闭上眼睛,把刚刚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从心里过了一遍,有了对策。 修真界的物种相生相克,噬骨蛛生存的地方,肯定也有它的天敌。 只是看它悠哉的模样,这天敌有点远,一时半会儿赶不来。 那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利用修真者布下的陷阱。 她也是在别的位面飞升成神过的人,在阵法上造诣很高。有些阵法不需要修为就可以布置。 现在她只需要改动一下此地的阵法,瞬间就能诛杀这小小妖兽! 想清楚后,林非潼勾唇笑了下。 她一动,噬骨蛛马上感觉到了,口器张开,发出了刺耳的嘶鸣。 它巨大的身形高高跳起,八条长着刚毛的腿张开,遮盖住了头顶的全部天空,阴影笼罩着大地。 重若千钧的身躯朝林非潼压来,凶煞的气息冲击着的操浪,轰隆隆蔓延。 林非潼已经睁开了眼,在它扑下来的那一瞬,朝一块阵石扑了过去! 重新恢复了呼吸后,心跳扑通扑通变得猛烈,汗毛直竖,但是她的心情却很平静。 翻滚在地,她的小手搭在了阵眼上,眼里迸发出光芒。 暗中的几人大骇:“她是怎么找到阵眼的!” “巧合?” “不对,看她的动作!” 血腥味道近在咫尺,林非潼的双手已经开始用力。 噬骨蛛察觉到这里有阵法,更加暴怒,前腿重重地砸下来。 林非潼恍若未觉。 这个噬骨蛛,她就收下了—— 就在阵法改变的前一瞬,“轰隆!!”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噬骨蛛察觉到危险,想要后退,却太慢了。 磅礴的气浪就这么将它连同这一片森林,都夷为了平地! 林非潼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胸有成竹的表情破裂了。 发,发生了什么? 她呆呆地转头,只见余烟散尽,夕阳最后一丝霞晖下,一席白衣的墨发仙尊,御剑而来。 如星辉皎月,清冷无双。 第2章 修仙2天 眨眼间,白衣仙尊已经近在几丈外。他黑色不染尘埃的靴子轻轻落在地上,衣角垂落,清雅出尘。 最后一缕余晖洒在他肩头,与天边月华相融。 林非潼仰头呆呆地看着他,心中盛赞了一句。 哪怕她已经穿越过九十九个世界,这等俊美的容貌还是罕见。男人有着非常优越的东方骨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着。 满头的墨发用羽冠束起,周身散发着高不可攀的冷峻的气质。 他看起来二十七八,但是修士可保持容貌永驻,他想必要比这个年纪大上许多。 不仅如此,他一个眼神看过来,林非潼心就微微绷紧了起来。 那双漆黑的瞳孔似晃了晃,里面蕴含着许多林非潼不懂的东西……大概是见她差点丧生妖兽之口所以怜悯她? 不然也解释不通,这么一个瞬间就能把山头夷为平地的大能,为什么会救她。 在白衣仙尊快步向她走来的时候,林非潼的小短胳膊也费力地撑着地,站起了身。 刚刚摔了下,新伤加旧伤,身上隐隐作痛。 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纤瘦的身子站得笔直,好给白衣仙尊道谢。 虽然凭她自己的能力也可以解决那个妖兽,但是他救了自己毕竟是事实,她们大女主人生信条就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结果她刚摆了个作揖的姿势,原本埋伏在暗处的老三几人就冲了出来,挡在了她身前。 白衣仙尊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看都没看他们,只释放出了几丝威压。 就听“扑通、扑通”几声,几个人齐刷刷跪了下去,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襟! 他们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完全不明白这路大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仅一丝威压就让他们连气都喘不出来,修为肯定比他们高出了几个大境界! 按理说这种大能,是不会到连方山这种地方来历练的啊! 实力的巨大差距,让他们感觉到生命受到了威胁,深深地恐惧着。 领头的金丹期男人是在这威压下唯一能讲得出话来的人,但他仍然不敢抬头窥白衣仙尊,只是毕恭毕敬地说:“不知是哪位前辈到此,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白衣仙尊依旧没答话,袖口下的手指弹了弹,挡在林非潼身前的几个人,就被挥开了数丈,摔落在地,好不狼狈。 林非潼见到这一幕,心中警铃大作。 从刚刚开始,白衣仙尊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现在更是来到了她身前。 她怎么感觉,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毕竟是修真世界,难道她这具身体是个修炼奇才?被路过的仙尊看中,要带回宗门好好培养? 还有,那几个人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自己却完全不受影响,望着他的峻脸,甚至还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一幕出现了,白衣仙尊竟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轻声叫道:“潼潼。” 简单的两个字,像是从舌尖环绕了千万回,包含了浓浓的情意。 林非潼的系统不在线,她这具身体里完全没有和白衣仙尊有关的记忆,所以搞不懂如今的状况,想道谢的话都被这一句呼唤给忘在了脑后。 她歪了歪脑袋,像是在问:您认得我? 不光她,那几个摔在地上的散修也懵了,领头的男人心里不好的预感更盛,结结巴巴地说:“您,您是在喊狗娃?” 这次,白衣仙尊终于肯给他一个眼神,却蕴含杀意。 男人慌得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断,连忙改口:“不,不是狗娃,是潼潼。” 白衣仙尊的眼神这才缓和了些。 男人语气谄媚,继续道:“仙尊您是找她?她被她父母托付给了我们,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我们照顾她吃住。您如果想要她,那对她来说是莫大的机缘,只是我们也有点放不下她……” 说话间,他一直在观察白衣仙尊的脸色。忐忑的同时也忍不住幻想,修仙之人最不能欠因果,若是这位大能真的要带她走,肯定会给自己不少好处吧? 自己连他的法器都看不穿,这等大能随便从手指缝里赏出来点什么,都够他们进阶了! 预料中的赏赐却没有等到,只等到了这位大能冷若冰霜的脸色。 男人冷汗直冒,他,他这是又说错什么了啊! 林非潼都听不下去了,探着一张脏兮兮的脸,不高兴地说:“照顾我吃住的意思是,给我喂药让我一直昏睡,然后再让我去引诱妖兽?” 白衣仙尊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周围冻如冰窖。 男人头皮一麻,看都不敢再看他,下意识反驳林非潼:“你一个三岁小孩儿懂什么,别胡说了!你忘了你父母怎么嘱咐你的?” 他真想破口大骂,惹恼了这位大能,他们的命可都要交代在这! “在他们把我十两银子卖给你们那一刻,就不是我的父母了。”林非潼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摆着最足的气势,抬着下巴说,“还有今天这笔账,早晚我要和你们清算!” 她自以为很冷傲,殊不知这一幕落在白衣仙尊眼里,却奶凶奶凶的,让他的气息又缓和了下来。 听了她的话,几个散修眼中都露出了鄙夷。 就凭她?真是大言不惭。 她莫不是当真觉得白衣仙尊会护着她吧?照他们看,这位仙尊就是随便出了下手,一会儿便走了。 到时候,看他们怎么教训她! “仙尊,童言无忌,让您见笑了。”几个人给白衣仙尊陪着笑脸。 白衣仙尊连丝注意力都没分给他们,而是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瘦弱的小女孩。 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她凌乱鬓角上挂着的草叶,用几乎是平生最温柔的语气道:“那对夫妻的确不是你的父母。” 林非潼给了白衣仙尊一个“还是你懂我”的眼神。 今天这份恩情她记住了,待她日后发达,一定好好报答他! 下一秒,白衣仙尊张开手,如珍似宝地将她拥紧在了怀中。 林非潼没设防,被满溢的冷香包围,男人宽厚的怀抱是温热的,很有安全感。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第一反应是:我这么臭你也抱得下去? 第二反应才是,抱我干什么? “仙尊?” “我不是什么仙尊。”男人忍不住将怀抱收紧,因为他的力量太强,林非潼明显感觉到他的克制。 他的嗓音沙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仙人落入了凡尘,不再平静: “我是你父亲。潼潼,爹爹终于找到你了。” 林非潼愣住了。爹爹?这么强的修士竟然是这具身体的爹? 她不应该是个草根设定,废材崛起吗? 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身后的动静引起了两人的注意。那几个散修听了白衣仙尊的话,感觉到威压减轻,惶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御剑要朝远处逃去。 有人因为恐惧,刚离地一丈,就扑通摔了下来,又狼狈地爬起来跑,好似身后有上古妖兽。 白衣仙尊站了起来,但是没有放开林非潼,而是把她单手抱在了怀中。 她小小的一只,抱起来丝毫不费力。 接着,他像是看蝼蚁一样看着那几个人跌撞的背影,低声同林非潼说:“潼潼,把眼睛闭上。” 男人语调明明是清冷的,林非潼却听出了宠溺。 在她没想明白的时候,她就抬着脏兮兮的小手,捂住了眼睛。 同时她把身体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他这一身这么干净,再被她弄脏了。 耳边响起了“刷”的利剑出鞘声,快若闪电,铮铮寒冷。 紧随其后,便是下饺子一样的跌落声。 “清霜剑……你,你是……”饱含着惶恐和震惊的破碎声音夏然而止,显然是咽气了。 捂着眼睛的林非潼也有些惊讶。这个自称她爹爹的男人,是一招毙命了这么多人? 可是按照以前的剧本,就算是亲人在碰到这种情况时,也会不停逼问她来龙去脉,然后要么是听信别人的谗言,要么就是让她忍下这口气。 总之她们大女主的成长之路,必定是十分坎坷,要历尽千辛万苦才能证明自己。 哪有这么干脆利落,就帮她把场子找回来的啊,林非潼的心情有些复杂。 又是“刷”的一声,约莫是清霜剑入鞘了。 接着,一件厚实的衣物披在了她身上,把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失重的感觉传来,风呼呼吹大衣,凉意则被完全隔绝。 林非潼的手有点酸,小声问:“可以放下了吗?” 白衣仙尊马上回道:“可以。有点高,有爹爹抱着你,别怕。” 林非潼小手扒拉了半天,终于把顶着鸡窝头的脑袋从大衣里面挤了出来。 往下一看,景色陌生,显然不是刚刚的山脉,那几个散修也完全看不到了。 已经入夜,白衣仙尊稳稳抱着她,御空而行。他脚下是缥缈的灰白色云雾,下方墨绿山脉层叠。 的确很高,但是她喜欢! 她们大女主,就是要站在高处,睥睨一切! 林清霁望着林非潼,小小的娃娃新奇地往下张望,一只小手下意识捏着他的衣襟,模样可爱极了。 一想到分开的这几年,他神情无比坚毅。 这次,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再也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潼潼,爹先带你找个地方疗伤……”他把女儿往价值连城的法衣里裹了裹,耳朵听到她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 “咕噜噜!” 林非潼大眼睛眨巴眨巴,脸有些窘迫地发热。 林清霁又微笑了下。看来,得先吃饭。 第3章 修仙3天 上一秒,林非潼还缩在温暖的大衣里腾云驾雾,下一秒,面前的景色一变,她被林清霁带着稳稳落了地。 往四周一看,竹林环绕,绿水缓缓流过。在溪边,一处典雅温馨的小木屋伫立着。 碧蓝的天空上,仙云飘渺,阳光和煦。 她分明记得已经天黑了呀……略一思索,她明白了,这里竟然是一处小秘境! 不管在哪个修真世界,能被人独有的小秘境都是很珍奇的,秘境的特性也大不相同。 比如有的秘境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修真者可以在其中闭关,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再比如秘境灵气浓郁,可以生出异火,适合炼制灵药、灵器。 曾经在某个世界,她为了和其他修士争夺一处上古秘境,鏖战了数年。 林清霁并未将她放下,而是抱着她走向小木屋。 林非潼为了确定心中的猜测,小声问:“这里是……” “我灵府里的小地方。”林清霁说得轻描淡写。 她暗暗咋舌。这个自称她爹爹的人,实力好像比她想得还要强一些…… 小木屋的门自动而开,里面别有洞天,竟是异常宽敞华贵的起居室。 林非潼一眼注意到上古乌木雕花的衣柜、赤金木打造的梳妆台,一看均是女子喜爱的样式。 梳妆台上摆放的镜子、首饰不仅造型精美华贵,更是流光溢彩的上等法器…… 林非潼对林清霁的态度又刷新了一层:这个仙尊不仅实力强,还很有钱。 至于这房间,约莫是他按照道侣的喜好打造的。 果不其然,林清霁将林非潼妥帖地放在地上,温声同她道:“这里面都是你娘亲的东西,你可以到处看看,爹爹去帮你准备饭食。” 提到她娘亲,林清霁的瞳孔里划过一丝伤情。 林非潼注意到了,但是没有多问。 她忍不住叫住了要离开的林清霁:“仙,仙尊。” 林清霁怔了怔,纠正道:“是爹爹。” 林非潼叫不出口,抿抿唇,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林清霁见状,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他们刚见面,她一时半刻接受不了他很正常,是他心急了。 他将这话揭过,弯腰耐着性子问:“潼潼,怎么了?” “我,我想洗澡。”林非潼揪着自己的衣角,耳根微红。 太臭太脏了,她真的受不了了。 林清霁凝着她,挥挥手指,使出了一个除尘决。林非潼满身的脏污,马上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她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结果林清霁又道:“稍等,我去给你打水。” 很快,他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了一个华贵的浴桶,置于屏风后,又用法诀从外面的溪流里取了水。 林非潼没想到他做起这些事情也这么熟练,怪诧异的,毕竟他长得就很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这些水就够了。”说完,她抬腿往外走,模样乖乖巧巧的。 “你去哪?” “我找木柴生火。”刚刚她看过了,这浴桶下面有生火的地方。 她说得自然,听得林清霁却很心酸。 “你总是自己生火?”他低声问。 林非潼点点头。原身的那对养父母对她不好,她走路都不稳的时候,就自己踩着小板凳干活了。 而且作为大女主,她也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做。 林清霁得到答案,一口浊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的女儿这几年在外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瞧瞧她这一身的伤,瘦瘦弱弱的胳膊腿…… 一瞬间,心酸和愧疚就将他席卷。 “不用,爹爹可以帮你加热。”他语气比刚刚更柔和了,翻翻骨节修长的手掌,浴桶里便有热气升腾了起来。 林非潼暗暗羡慕,有修为就是方便。 把她抱到浴桶边,林清霁又在她身上落下个阵法,这样她可以漂浮在水中。 他轻轻揉了揉她鸡窝一样的头发,郑重地说:“以后都不用做这些活了。” 林非潼总算是泡在热水里时,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在确定她自己会脱衣服后,林清霁就出去了。大能的神识很强,想要窥探她,根本不需要用眼睛,更何况这里还是他的灵府。 林非潼觉得他不会做这种事情,便舒舒服度洗起澡来。 这浴桶和溪水都是好东西,泡在里面骨头都要酥了。浴桶对她来说很大,泡了一会儿,她还在里面游起水来。 她都想好了,一会儿得好好问问林清霁的身份,要带她去哪里……想法很美好,事实却是三岁的小孩子精力有限,她泡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不在浴桶里了,而是换了干净漂亮的小裙子,躺在铺满锦缎的大床上!仔细看,红色的床帘还绣着鸳鸯呢…… 她的脑子告诉她应该从被窝里面爬起来,结果身体却懒洋洋地不想动。 这个床到底是用什么打造的啊,怎么松软得像棉花糖……三岁半的身体就是弱鸡,连个小小的床都抵抗不了! 打了个哈欠,她听到屏风外响起林清霁的声音:“潼潼醒了?爹过来了。” 她的瞌睡醒了一半,靠在枕头上往外看。 林清霁走过来,见她跟个小鸡仔似的,身子都埋在被子里,黑色的头发披散着,露出不足巴掌大的小脸儿,黑澄澄澈的大眼睛望着他,心都要化了。 “饿了吧,先吃饭吧。”林清霁在她床上搭了个翡翠玉石打造的小桌子,然后将食盒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摆好。 清蒸鱼,炒竹笋,蒸鸟蛋,晶莹剔透的米饭……不仅闻着香,卖相也非常好。 林非潼已经开始自动分泌口水了,连林清霁把她从被窝里扒出来都没注意到。 “这都是您准备的?” “嗯。”林清霁又耐心地给她擦了擦手,然后才把筷子递给她。 林非潼没急着动筷,“您吃吗?” 林清霁摇摇头,“爹爹早就辟谷了,不需要吃东西。”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林非潼抡着筷子,吃得飞快,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松鼠。 她在心里把林清霁又夸了数遍:太美味了!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好的厨艺! “慢点吃。”林清霁就坐在她床边,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等林非潼吃饱喝足,打了个嗝,林清霁又自然地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这么照顾她,让她怪不习惯的…… “身上还痛不痛?”收拾了饭桌,林清霁问她。 听到这话,林非潼感受了下,还真一点都不痛了!她抬起两只胳膊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伤痕也没了! 林清霁适时解释道:“我让傀儡帮你上了药,换了衣服,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和爹爹说。” 穿梭那么多个世界,林非潼还没被这般疼爱过,有点不知怎么应对,就呆呆点了点头。 “潼潼,是那几个修士伤了你?”怕引起她不好的回忆,他尽量说得很慢。 林非潼摇摇头:“不是,我和他们在一块,基本上都在睡觉。是之前养我的那对夫妻伤的。” 咒骂、毒打是原主最深的阴影,以至于林非潼说起来,身体自发打了个寒颤。 林清霁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寒芒,揉揉她的头,低声道:“都过去了。” 他又在房间里陪了林非潼一会儿,待她熟睡后,悄然离开了秘境。 缩地成寸,几步便站在了一个破败的篱笆院外。 天蒙蒙亮,茅草屋里有了动静,两个邋遢的中年男女打着哈欠推开门走到院子中。 和林清霁对视,他们齐齐一愣,恐惧又警觉地问:“你,你是谁?” 林清霁面若冰霜,没有回话,神识霸道地搜了两人的魂。 他们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喉咙却像是被什么死死堵住,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待到林清霁搜魂结束,他周身尽是杀意。 “狗娃,这是你们给她取的名字?” “记住了,她叫林非潼。” 那两个人已经瘫软成泥,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个让他们胆战心惊的仙人是为了狗娃来的!可她不是已经被那几个散修带走了吗? 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趴在地上,不停地向林清霁求饶。 林清霁听都没听,再次离开时,篱笆园的地上,只留下两摊血沫。 * 林非潼美美地睡了两觉,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早上她用的是林清霁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小笼包,肉香四溢,吃得她小嘴油乎乎的。 更让她意外的是,林清霁竟然还给她梳了头发!两个简单的小花苞,整洁又可爱,林非潼都忍不住多照了两下镜子。 她偷偷瞄林清霁的手,感觉比自己的都巧。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低头问臂弯里的她。 她摇摇头,望着他的眼:“你真的是我爹爹吗?” “当然。”男人浅笑了下,本就俊美的容颜更加不凡。 “爹带你回苍穹宗,待你修为精进,你也能感受到咱们之间的血脉联系。” 苍穹宗……林非潼暗暗期待起来。她的主线任务或许就是在这个宗门? 一路飞舟行进,她对苍穹宗充满了想象。等到达山下,她简直被这宗门的辽远壮阔震惊了。 层层仙山环抱,数座山峰伫立,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从天空飞过,下方成千上万的弟子,都低头行礼。 她不会还是个超级仙二代吧?这次剧本的开局这么高? 第4章 修仙4天 苍穹剑宗高耸伫立,华丽的飞舟外,狂风大作。但是飞舟始终行驶得平稳,林非潼只感受得到阵阵微风拂面。 林清霁来到她身边,伸手一指整个剑宗最高处,淡声道:“那里便是咱们的住处,凌元峰。” 缭绕着云雾的雪峰直指苍穹,壮阔的景色让林非潼也不禁心胸激荡了几分。 只是还没等飞舟飞到凌元峰,有一只雪白的纸鹤翩跹地飞到了两人面前,尾羽留下点点流光。 它优雅地绕着林清霁一圈,停了下来。 林清霁虚空一点,纸鹤幻化成数道光辉,消融于空中。 林非潼猜测这是缥缈界一种传讯的方式,果不其然,林清霁垂头对她说:“潼潼,爹还要去一个地方,让飞舟送你回去?” 林非潼仰头问:“凌元峰还有其他人吗?” 林清霁神识迅速扫过,“没有。” 没人她怎么做任务?总不能对着空气当大女主啊。 凭她走过九十九个世界的经验,来到一个新地图,必定得有一群炮灰找上门供她打脸,所以她必须得跟着关键人物走! 于是她往前迈了一步,认真地说:“我要和你一块。” 林清霁心一软。虽然潼潼还是不肯叫他爹,但是已经对他表现出依赖了,分开这么一会儿都不愿意。 别说就是跟着他,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给她摘下来。 “好。”他调转了飞舟的方向,不多时,飞舟落于苍穹宗正中央的白玉广场上。 落了地,林清霁将飞舟收回储物空间,又顺势将林非潼抱起。 缓缓行了几步,刚刚还遥不可及的大殿,便近在咫尺。 林非潼其实想从他怀里面下去。她可是大女主,哪能随便被人抱来抱去的? 但是……她个子太矮了,这里这么大,凭她的小短腿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她如是安慰自己,努力忽视被他抱着还挺舒服的感觉。 两人进了飞檐斗拱的大殿,上首的男人直接站了起来,朝他们迎过来。 大殿内部雕梁画栋,占地辽阔,各类摆设都规矩方正,想来是苍穹宗的议事主殿。 而迎向他们的男人一席墨色衣袍,走近后,能望见他衣袍上绣着的暗金蟒纹缓缓流动。 男人的样貌如凡人三十五岁上下,黑发用羽冠束得一丝不苟,容貌气度亦是周正。 “师弟,你回来了。”他将目光落在林非潼脸上,不确定地问,“这是?” 林清霁微颔首,“宗主,我寻回潼潼了。” 之后他又转头和林非潼说,“潼潼,这是苍穹剑宗的钟宗主。” 钟诚弘抚掌大笑,很为林清霁高兴的样子,“太好了!你们夫妻二人寻了她三年多,终于是把人寻回来了!弟妹知道了吗?” 林清霁:“暂未联系上。” 钟诚弘又一副宽慰他的模样,“兴许是在哪个秘境中历练,等她知道这喜讯,定会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到时候你们二人也能……” 像是察觉到自己失言,他说到一半,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哈哈,来,咱们别在这里站着了,坐着说。”钟诚弘邀请二人往前方的座位上而去。 边走他还边和林非潼说:“潼潼,我和你爹爹师承一脉,他还要管我叫一声师兄,你以后叫我钟伯伯就好。” 林非潼觉得钟诚弘有点热情过头了,只点点头,没多言。 待到三人落座,林清霁俊颜淡漠地问:“不知宗主唤我来何事。” 钟诚弘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也想向你介绍一个人。” 说罢,他向后看去,语气柔和了两分,“楚楚,到师父这里来。” 林非潼这才发现,在后殿还有个小姑娘。她提着裙摆,慢慢跨过高高的门槛,扬着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儿,朝几个人走了过来。 她约莫五六岁,头发梳着精致的发髻,佩戴的首饰都是上等法器,身上的鹅黄色衣裙也是上好的法衣。走路时,腰间银铃作响。 站定在钟诚弘面前后,她还拱手行了个礼:“拜见师父,拜见林长老。” 钟诚弘这会儿的笑容比刚刚真心多了,“楚楚免礼。” 林清霁漆黑的星眸只平静地扫了楚楚一眼,就低头看怀里的林非潼。 钟诚弘将女孩儿唤到身侧,转头同林清霁道:“师弟,你在外历练这段时日,我收了一位关门弟子。她名叫衡楚楚。” “衡?” “对,”钟诚弘自豪地说,“就是南岳那个衡家。” 林清霁没太大反应,林非潼似乎从钟诚弘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失望。 衡楚楚站在他身侧,悄悄地看过来,正好被林非潼抓了个正着。 小姑娘面色一顿,骄傲地把眼移开了。 林清霁不接话,钟诚弘只能自己往下说:“楚楚可是难得一见的单木灵根,修行根骨奇佳。我不过稍微教导于她,她便能引气入体了!要知道,寻常修士几个月能做到引气入体就不错了。” 衡楚楚听到夸奖,下巴抬了抬,嘴角矜持地上翘着。 “宗主介绍完了?”林清霁问。 “咳,”钟诚弘面色一僵,不过转瞬就恢复了正常,他反问林清霁,“潼潼可测过根骨了?” 林非潼在林清霁怀里挺了挺背:终于到我了! “尚未。” “那正好,测骨石就在正殿中,不如也给潼潼测一下,咱们好为她寻一位适合她的师父。” 林清霁若有所思地看了林非潼一眼:“潼潼不急。” 钟诚弘劝道:“灵根都是注定的,早测晚测都一样。” 林清霁还要再拒绝,怀中瘦弱的小姑娘开了口:“我要测。” 一方面,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灵根;另一方面,不测根骨,她后面怎么打脸? 大女主任务,就是没有障碍,也要自己创造障碍! 林清霁剑眉微微拧起,对上林非潼充满期待的眸子,阻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钟诚弘很快让弟子将测骨石搬到了大殿正中。这是一块足有林非潼半个高的乳白色玉石,打磨成了光滑的椭圆形,镶嵌在乌木雕花底座上。 “来,潼潼,把手放在这里就可以了。”钟诚弘引导道。 林非潼手脚并用地从林清霁腿上爬下来,怕她摔了,男人始终托着她。 这般小心呵护的姿态,让一旁的衡楚楚眼里划过一丝羡慕。 林非潼迈开步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测骨石。那架势,好像她是什么绝世罕见的变异天灵根。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大殿落针可闻。 林非潼抬起纤瘦的小手,探向测骨石……底座有点高,她一下子没够到,有点尴尬。 还好她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了,表情没什么变化,慢慢踮起了脚。 这回,她总算是能够到测骨石了。 瞬间,测骨石上迸发的光芒照亮了这一方大殿。 那光芒异常绚烂,却足足有五种,彼此交织。 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竟然被她给凑齐了。 在修真界,变异天灵根是最优越的灵根,其次便是单灵根、双灵根,三灵根基本突破不了金丹期。 至于四灵根、五灵根,那是最废材的灵根,勉强能引起入体,也鲜少有突破筑基期的。 林非潼收回手,看向林清霁等人。 白衣仙尊眼里涌动着关切和怜惜;钟诚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衡楚楚则是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巴。 林非潼谨记自己只是个“凡人”,疑惑地问:“我是什么灵根?” “这……”钟诚弘一脸为难,看着林清霁,不知该不该说。 林清霁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同她解释,“你是五灵根。” “五灵根很厉害吗?”林非潼明知故问。 她这爹爹可是苍穹剑宗的长老,修为高深,根骨上佳。而自己作为她的女儿,竟然只是个废灵根,他必定视自己为耻辱。 自己这个“仙二代”还没当热乎呢,大概就要被发配到苍穹宗外门自生自灭了。 还好她对林清霁没什么感情,不会因为这种事伤心难过的。 待她到了外门,她就另辟蹊径修炼,争取三十年就踏破这苍穹宗正殿!五十年就称霸缥缈界! “很厉害。”林清霁一脸正色地道。 “……啊?”林非潼畅想的“逆袭计划”一下子被林清霁打断了。 五灵根,厉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钟诚弘现在和衡楚楚一样,都瞪圆了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林清霁瞥了他们一眼,淡漠的瞳孔里,满是警告。 “潼潼日后在修行一路上必定大有造诣。”他拍拍林非潼的头,说。 林非潼:我要不是三岁半就真的信了。 你看你长得一表人才,怎么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呢。 她憋了半天,挤出一句:“那太好了。” 林清霁缓缓一笑,弯腰将林非潼抱了起来。 “宗主,人既然已经介绍完,我就告辞了。” 不等钟诚弘回话,他和林非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殿。 寂静片刻,钟诚弘开怀大笑起来。 他也揉了揉衡楚楚的头,承诺道:“楚楚,过几日师父送你一个礼物。” 他被林清霁那个剑修天才压了这么多年,培养的徒弟各个不如林清霁的大儿子林星晖,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谁曾想啊,林清霁的小女儿竟然是个绝世废材! 哈哈哈,自己终于能靠小徒弟扳回一局了! * 落在凌元峰的时候,林非潼还在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错。 她刚刚都准备好面对大家的奚落,甚至连应对的台词都背了三套,结果,林清霁依旧把她带回来了? 晃神间,远处的雪峰上,有什么东西,踩着七彩流光,踏雪而来。 第5章 修仙5天 凌元峰作为苍穹宗最高的山峰,常年冰雪覆盖,温度极低。 但是这雪峰上却并非只有皑皑白雪,放眼望去,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一方天地中有四时之景。 最惹眼的还要数那一大片粉红色的桃花树,每一株都开得绚烂。寒风拂过,大片大片的粉色花瓣扑簌簌落下,美不胜收。 林非潼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能突破合体期,就有变幻四时的本事,若是到了渡劫期、大乘期,移山倒海,星辰变换亦不在话下。 只是维持这满峰的盛景,想必需要消耗不少修为,她却从来没在林清霁身上见过力不从心的模样。 待那跳跃而来的漂亮妖兽在飞雪和桃花瓣里翩跹靠近,林非潼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竟是一只通体雪白,泛着流萤的灵鹿! 它站立的时候,不算鹿角有林清霁肩膀那么高。算上鹿角,则比林清霁高出了一头。 那鹿角是圣洁的银白色,随着光影变幻,其内似有星辰在流转。 等它完全到了两人身前,优雅地舒展着身体,踏了踏灵雾环绕的鹿蹄,林非潼都不由得放缓了呼吸。 无他,这匹灵鹿实在是太漂亮了,只要是女孩子,就不可能抵抗得了它的颜值。 既然林清霁没有阻止它靠近,想必它是生活在这凌元峰上的,林非潼便也没有太防备。 等到灵鹿低下头,漆黑水润的鹿眼望着她,洁白的睫毛扑闪扑闪,露出想来蹭她的友好模样,林非潼仰头看了林清霁一眼,慢慢抬起了小手。 灵鹿顺势把头放得更低,林非潼先是轻抚它侧颊,毛茸茸,暖呼呼的,还有淡淡的香气萦绕而来。 她嘴角带了笑,小手一点点向上,触碰到了它的鹿角。 这鹿角入手则是冰凉的,美玉一般的质感,轻敲一下,还有环佩碰撞般的声响。 小心地摸了两下,林非潼大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因为她这具身体只有三岁半,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所以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林清霁低头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疼爱和宠溺。 直到“咔嚓”一声,林非潼掌心下的那鹿角,竟然断了!直直地摔在地上,成了数瓣! “嗷~”灵鹿痛呼了一声,吧唧就倒在她身前,翻滚了两下,很痛苦的样子。 林非潼被这变故搞了一个措手不及,呆呆地看着灵鹿,放在半空中的手还没收回来。 她把人家的鹿角给摸掉了?不能吧,这灵鹿看起来也没那么脆弱啊! 难不成刚到凌元峰,就遇上碰瓷的了? 林非潼仰头观察林清霁的脸色。就算是碰瓷,若林清霁不信任她,也会责怪她的。 林清霁的峻脸上并没有浮现怒气,只是微微拧眉,看着那个地上打滚的单角灵鹿,眼神似乎有点……无奈? 灵鹿滚了两下,瘫在地上,竟然开口讲话了! “哎呦哎呦~老子的角掉了!痛死了!” 林非潼:……为什么长得这么水灵的鹿,一开口竟然是个大叔音?而且还带口音的? 她悄悄往灵鹿后腿看了看,可惜被挡住了,分辨不出雌雄。 这一眼被灵鹿注意到,立马把腿往后挪,紧盯着她:“小姑娘往哪瞅呢?” “大饼,起来,别闹了。”林清霁揉了揉眉心,说。 林非潼:就连名字也起得这么对不住它的颜值…… 大饼瞬间不装疼了,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站好,带着笑意道:“仙尊,我准备了很久的迎接仪式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别吓到她。” 大饼“哦”了一声,头上光芒流转,摔碎的鹿角又重新长了回来。 林非潼确定了,这鹿就是碰瓷来的! “我看她胆子倒是挺大的,不错不错啊。”大饼低头看林非潼,长得多梦幻,开口就有多破碎。 有那么一瞬间,林非潼都想让它把嘴闭上了。 这鹿看了一会儿,自来熟地说:“仙尊,她和你长得还挺像的。” 林清霁看向林非潼,“这是薛大饼,你娘亲契约的一只七阶灵兽,它性子跳脱了些,但是肯定不会伤害你,不要怕。” 林非潼复杂地看了灵鹿一眼。七阶,还能口吐人言,最起码得修行了上千年了吧,实力肯定很强。 只是经过刚刚那一幕,她对它的那点滤镜全碎了。 “你好。”林非潼和薛大饼打了招呼,奶声奶气的。 薛大饼两眼放光,激动地在地上跳了跳:“哎!小妹妹真萌!欢迎你回家!走,饼哥哥带你去玩!咱们凌元峰可大了,我给你好好介绍介绍!” 林非潼往后挪了半步:“不了吧。” 薛大饼一副伤心的模样,“为啥啊?” 林非潼心说,我怕你再碰瓷我,而且,你实在是有点吵。 薛大饼看了她两眼,哀怨地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嫌弃我了对不对!真不愧是你娘亲的女儿!她出去历练不带上我,连你也不愿意和我一块!” 它边控诉,边不开心地走来走去,雪雾都被它踏起来了。 林清霁挥挥袖子,拂开了它,将林非潼抱起来往凌元峰里面走。 “爹爹带你去休息。” 林非潼趴在他宽阔的肩头,微笑着说了句:“好。” 被忽视的薛大饼在风里凌乱着,等人走远,才愤愤地来了句:“一家子铁石心肠!” * 林非潼就这么在凌元峰住了下来。经过她小短腿三天的探险,已经把主院的格局摸清了。 别看凌元峰不小,主院的寝房只有三间,她目前住的是最宽敞,采光也最好的。 推开窗,庭院的美景落于眼帘,一草一木都精心布置过,在这清冷的雪峰上,格外温馨。 这期间林清霁除了用膳的时辰,一直都不在凌元峰。因为他已经辟谷,膳食也是林非潼一个人用。 凌元峰上还有不少机关傀儡人,由上好的精铁打造,脸雕刻得有些粗糙,却个顶个的好用。 林非潼还未踏上修仙一途,每天的衣食住行,都是这些傀儡人伺候。 至于引气入体,她趁着林清霁不在的时候倒是偷偷尝试过。五灵根的威力太大,她完全感受不到灵气。 不过她也没气馁就是了,怎么也是穿越了九十九个世界的人,总会有办法的。 今日用过早饭,林清霁就把她带到了书房,给她妥帖安置在软椅上。 “哒哒哒”,门外响起灵鹿的清悦的脚步声,很快,它也来到书房,寻了个地方优雅地趴下了。 “仙尊,找我啥事?” 一开口,又和“圣洁优雅”半点擦不上边了。 林清霁垂首在林非潼身侧,淡淡道:“潼潼已经三岁半,是时候开蒙了。这段时日本尊不常在凌元峰,就由你来监督她的功课吧。” “可以啊。”薛大饼满口答应下来。 三岁的小娃娃学的东西简单,他完全教得来。 “潼潼,跟着它好好学,傍晚爹就回来了。”安排好一切,他揉揉林非潼的头,离开了书房。 门关上,一娃一鹿大眼瞪大眼。 薛大饼骨碌一下站起来,哒哒走到桌边,兴趣盎然地看着她:“潼潼,你想学点啥?” 林非潼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它了然道:“放心,你爹已经走了。” 她扭头回来,“我想修炼,你能教吗?” “这么上进?不错不错。你哥哥都是四岁才开始体会天地灵气的。对了,你还没见到你哥哥吧?” 林非潼摇头,干净的小脸精致剔透。 薛大饼倒豆子似的道:“他正闭关呢,不过估计也快出关了。你哥哥脾气不好,到时候你少惹他。” 林非潼觉得这个哥哥一定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八成会对自己这个寻回来的孩子产生敌意,认为她抢了爹爹娘亲的宠爱。 “至于你说修炼,你是人修,我是妖兽,咱们修炼的路子不一样,我教不了你。”薛大饼这就是假话了。它怎么也活了那么多年,教个小弟子绰绰有余。 它是看出了林非潼灵根不好,知道她修仙一事希望渺茫,索性就不做承诺。 凭林清霁他们夫妇的本事,哪怕林非潼一直是个凡人,他们也有的是办法给她续命。 因此薛大饼这个乐天派,也不会对她长吁短叹的。 林非潼猜到了薛大饼的心思,没有再说这事。 “那咱们今天学什么?” “就学写字吧。”薛大饼摇摇鹿角,桌上的纸笔从空中移了过来,砚台自动磨墨,“先学握笔姿势。” 林非潼没什么异议,在它“指导”下拿起了笔,就这么上起课来。 薛大饼还挺懂得循序渐进的,握笔之后,便是教她写横竖撇捺。林非潼谨记自己是个三岁半小娃娃,故意写得歪歪扭扭。 结果它睁着眼睛夸了个天花乱坠:“潼潼真是太有天赋了!瞧瞧这横竖写得多好啊!假以时日,必定成为书法大家!” 林非潼:…… 她不再和薛大饼搭话,专心致志练字。 大女主不管在什么情境下,都要不屈不挠,刻苦努力才行! 练了半个时辰,薛大饼摸过来,压低声音蛊惑她:“潼潼,我带你下山去玩儿啊?” 林非潼停笔,略诧异地道:“今天的课刚上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亏它答应林清霁那么果断。 “大半个时辰,很辛苦了!你还小呢,得享受童年的好时光!再说,我带你出去是长见识的,这叫学以致用!山下有糖葫芦,棉花糖,小糖人,烤栗子……”薛大饼说了一串好吃的好玩的,兴致勃勃地问,“就说你去不去?” 她们大女主怎么可能被这些东西诱惑? 林非潼放下笔:“去。” 第6章 修仙6天 林非潼坐在灵鹿的背上,双手向前抓着它暖暖的皮毛。 她答应得那么快可不是想要去玩,而是计划到城里看看药材。 之前有一个世界,她穿成了三灵根的废材,开局就被退了婚。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可能修炼成一个强者,但她做到了。 因为她花费了不少时间炼制了一味灵药,压制了其中一根灵根,从此修行突飞猛进。 她得去找找这个世界有没有同类的药材。 薛大饼脚步轻快,跳跃间来到凌元峰边缘,下方是望不见底的浩瀚云海。 整个苍穹宗的景色,从这里能尽览于眼底,高大的建筑也因为距离的原因,渺小地匍匐在他们脚下。 冷风拂过,林非潼紧了紧衣领。 “潼潼,准备好了吗?”薛大饼扭头问她。 她刚点头,就见灵鹿高高一跃,从这万丈雪峰上直接跳了下去! 猝然失重的感觉让林非潼差点叫出声来,小脸儿都变白了,连忙俯身,紧紧地抓牢它。 “大饼!!”她不满的喊声飘散在风里。 这也太突然了,跟坐过山车似的!之前在林清霁的飞剑和飞舟上,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刺激过! 薛大饼还在那畅快地笑:“怎么样,好玩吧!” ……它是不是忘了她现在只有三岁半!换成别的孩子要吓死了! 薛大饼玩归玩,心里有数得很。在跳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用灵力把林非潼包裹住了。 所以只是感官上刺激,不会有任何危险。 跳落到一半,它放缓速度,雪白的鹿蹄踏在云上,悠哉地带着她在苍穹宗上空转了一圈。 “宗门大吧?”薛大饼问。 林非潼环视了一圈,点点头。 “苍穹宗可是缥缈大陆的上三宗之一,光内门弟子就上万人,外门弟子更是不计其数。瞧那边,不少弟子在练剑。” 林非潼看过去,青石铺就的巨型练功场上,穿着统一白色宗门服装的弟子们,正列阵练剑。 旁边并没有教习老师,想必是他们自发的。 薛大饼继续说:“今天要带你去的城池距离这不远,很繁华的,逛上三天三夜都逛不完。” 一人一鹿交流的时候,青石广场上练剑的弟子们也注意到了他们。 薛大饼长得仙气飘飘,既是七阶妖兽,又和霁月长老的夫人签订了主仆契约,整个宗门就没有不识得它的。 至于林非潼,他们也听到了些风声。 弟子们窃窃私语:“在灵鹿背上的便是霁月长老的小女儿了吧?” “应当是,除了她,灵鹿也不可能让别人骑。” “我听说这位小师妹是个五灵根……” “五灵根,那根本成为不了咱们的小师妹。” 这是隐晦地说林非潼是个废材,修不了仙。几个人对视一眼,皆有点暗爽。 林清霁夫妻修为高强又怎么样?还不是生了个不如他们的废材?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林非潼根本不知道底下的人在议论她,薛大饼却听到了。 就听他冷哼了一声,带着林非潼在空中来了个急转弯,要不是有灵力护着她,她怕是都要被甩出去了。 “大饼,你去哪?”林非潼疑惑地问。 薛大饼用行动回答了她。只见它直直冲向了青石广场,四蹄照着那几个议论林非潼的弟子就踩了下去! 这些弟子最高不过筑基期,怎么可能是七阶大兽的对手?加上对方身后还是薛白卉,他们更不敢招惹。 人群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大家做鸟兽状散开。 薛大饼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圈,示威之意明显,给他们吓得战战兢兢才走了。 他们凌元峰的人轮得到这些小弟子议论?下次再被它听到,可就不是吓唬吓唬那么简单! 林非潼见它重新飞回了半空中,当它是爱恶作剧,压根没往它是在给自己出头上面想。 待到飞出宗门,薛大饼摇身一变,成了一只普通的梅花鹿,那身绚烂流光也消失不见了。 这是不想太招摇? 接下来,大饼带着它在飞行了一刻钟,稳稳降落在了一座巍峨的城池前。 那黑色的城墙高耸入云,仰头看去,城门上遒劲地书写着“沧海城”几个大字,城墙上有不少精锐的士兵在把守。 入城出城分为两队,入城需要接受检查,并且交纳入城费。 薛大饼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去排队,林非潼弯腰,捉襟见肘地道:“大饼,我没钱。” 它从上到下都透着高冷,没吭声。 林非潼疑惑,这是怎么了? 队伍行进得很快,到他们时,薛大饼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袋灵石,抛给了守门的士兵。 大概因为林非潼这么小的年纪,身边一个大人都没跟着,士兵多看了几眼,但是检查了灵石后,就放了行。 林非潼笑着同薛大饼道:“大饼,今天你付钱啊?” 它还是不吭声。 林非潼意识到不对劲儿,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啦?变成这样子不能说话了?” “不是。”薛大饼声音也很低,别说,这样一来他那青叔音还挺好听的。 “嗯?” “你娘亲说了,出门让我尽量别说话。” 林非潼差点没笑出声来。看出来她娘亲是真嫌弃它讲话了。 既然它这么说,林非潼就也不强求它回应自己。好奇地打量起这沧海城来。 城池占地面积辽阔,人口亦是众多,既有普通人,也有修士。 别看苍穹宗内门弟子上万人,在这片大陆,修行之人依旧凤毛麟角。 薛大饼带着她走过长街,路上碰到的修士不超过两只手。 刚刚进城时,她看了一眼城墙上张贴的告示,得知这沧海城内是不准御剑,也不准使用各类飞行法器的。 至于货币,灵石与金银都能使用。 不知不觉,它们到了熙攘的市集,街边开着各类店铺,小摊贩们正大声叫卖着。 “糖葫芦,脆甜不粘牙的糖葫芦,一文钱一根!” “糖人,各式糖人啦!” “客官来看看簪子吧,都是从朱杭城进的上等货!” 阵阵食物的香味钻进鼻子,林非潼看得眼花缭乱。 薛大饼特别上道,但凡她看得多的,它就跑过去。 摊贩见她年纪小,都特别有耐心地得和她搭话,往她手里塞东西,薛大饼就负责付钱。 等转了一圈出来,不光她手上,薛大饼的背上也挂了不少吃食、玩具。 林非潼左手捏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右手捏着棉花糖,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用给我买这些东西的,我平常都不吃。” 她们大女主,哪会喜欢这种哄小孩子的东西! 薛大饼含笑道:“你尝一口看看。” 林非潼瞅了瞅糖葫芦,试探地咬了一口,“咔嚓”,焦糖皮果真脆爽,一点都不粘牙。 酸酸的山楂配上焦糖的甜香,层次感分明,一路引燃了她的味蕾。 林非潼明显感觉到她口水都分泌得旺盛了。 肯定是因为她这身体年纪太小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好吃? 薛大饼看她一口一口吃得停不下来,开心地摇了摇脑袋。 “潼潼还想去哪?” 林非潼啃完一根糖葫芦,还有点意犹未尽。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铺子,“那是什么,咱们去看看。” “药铺?你想去也行。” 薛大饼趴在地上,林非潼手脚并用爬下来,往药铺里面走去。 “怎么有这么小的孩子过来了?你爹娘呢?” 药铺里的学徒跑过来问。 “我就是看看。”林非潼挺着腰板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学徒笑起来,“行,客官您请。” 可惜林非潼在店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面卖的都是凡人用的药材。 她又让薛大饼带她在城里转了一个时辰,总算是找到了修士去的店铺。 这次碰到的店小二就不像刚刚那么和善了,林非潼还没迈进去呢,对方就趾高气昂地说:“寻常人若是想进店,需要缴纳一百下品灵石,否则恕不接纳!” 林非潼瞧了他一眼,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勉强算周正,有修士的气度,但修为绝对不高。 这一路都是薛大饼付钱,她哪有灵石?不过是逛个普通店铺,门槛就这么高了,若是她以后想去拍卖行,得有多难? 薛大饼身子向前,护着林非潼,鹿眼冷冷地盯着那个小厮。 他修为低,根本看不出薛大饼是七阶大妖兽,嫌恶地摆手:“去,去!更不准畜生进!” 林非潼被拒之门外时,没有生气,此刻听他这么形容大饼,怒上心头。 “你,给我的鹿道歉。”她上前一步,冷着小脸儿强调。 店小二白了她一眼:“你们也配?蝼蚁赶紧走,别脏了灵珍阁的地板!” 说着,他竟然还想要对他们出手! 林非潼如今穿的是法衣,虽然她没有灵力,无法驱动,但若是受到攻击,会将伤害成倍地反弹回去。 她正准备教训下这目中无人的小厮,结果薛大饼已经抢先一步,前蹄重重地踏在了他的心口! 砰!刚刚还嚣张的小厮,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动静不小,店内店外的人都看了过来,有管事匆匆往这边跑。 小厮心口剧痛难忍,震惊又恐惧地看着那其貌不扬的“梅花鹿”。一脚能踹得他灵力溃散,这头鹿绝对不简单! 再看它对身边小姑娘恭敬的样子……这不会是哪个大家族、尚未开始修行的女儿吧? 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小厮双颊惨白如纸,又吐了一口鲜血,晕死了过去。 林非潼收回目光,看向匆匆跑来的管事。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在凌云峰清闲了几天,她终于等到大女主打脸的剧情了! 第7章 修仙7天 林非潼高高扬起了下巴,一秒钟进入了状态。 不管对方什么来头、修为几何,自己大女主的气势不能丢! 殊不知她在凌元峰养了几天,肉肉虽然没长多少,皮肤却白净了许多。加上她遗传了林清霁的好样貌,稍微打扮打扮,就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娃娃。 匆匆跑出来的管事瞥见她,不由惊艳地暗道:真是个小美人胚子!水汪汪看着人的时候,可太软糯了! 随后他才看向女孩儿身边的梅花鹿,更为惊奇。 这鹿的气息他竟然看不透!绝对是个高阶妖兽! 新来的店小二眼力太差,竟然连这种大小姐都敢惹!他们灵珍阁今天还能收场吗? 思量着,他跑到林非潼面前,弯下腰,笑得谦卑又恭敬:“大小姐和鹿前辈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店里的小厮不懂规矩,冒犯了两位,还请您们有大量,不要同他计较。” 林非潼摆好的气势“滋啦”就被戳破了,怔怔地看着年过五十的管事。 不是来算账的吗? 薛大饼比她适应得快,上前两步,颇有架子地说:“我们也不与你个小小的管事为难。” 管事一见它能口吐人言,更是从把自己从头到尾都捋直了,“多谢前辈!” “嗯。” “您快快请进!雅间已经备好了!” 薛大饼给了他一个“还算上道”眼神,对着林非潼俯下头,让她爬到自己背上来。 之后,由管事亲自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 灵珍阁的店内布置了不少阵法,使得内里大有乾坤。就连这雅间,都有隔音的结界,哪怕是窗户打开,肉眼从外也难以窥探到里面的情况。 “大小姐和前辈稍等,我这就让人上好茶。”管事弓着身道。 薛大饼顺势,“再把你们店里的好玩的通通摆上来,记住,要最好的。寻常货色我们小姐看不上。” “明白!” 管事笑容洋溢,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林非潼坐在金丝软榻上,终于找到机会问薛大饼:“这里的东西价位高不高?” “还好吧,上品法器一件要数百上品灵石。”薛大饼阔绰地道。 林非潼知道上品灵石极为稀有,一块上品灵石,足够兑换一万块下品灵石。许多小家族都拿不出数百上品灵石来。 薛大饼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林非潼对它钦佩了两分。 它一个妖兽,竟然这么有钱! 敲门声响起,管事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两列貌美的婢女,这些婢女每个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用红色的绸布挡着,只露出了里面东西的形状。 有外人在,林非潼也不好说让薛大饼别破费的话,只静静地等着那些婢女将红绸掀开。 第一个婢女上前,管事掀开绸布,只见里面是一根玉笛,通体翠绿,不含一丝杂质。造型虽简单,炼制得却很精巧。 薛大饼嫌弃地来了句:“就这?” 管事笑着对林非潼道:“小姐,您试着吹一下?” 他毕恭毕敬将玉笛递过来,林非潼接过,沉甸甸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吹了一下,清悦的笛音边流淌而出。 薛大饼有些意外:林非潼这么小就会吹笛子了? 怎么说她也是走过九十九个世界的人,会的东西多着呢。 只吹一下,她便清楚这是上好的乐器。再看桌子上摆着的一株绿植,竟然舒展枝条,凝聚出了花苞来! 管事笑眯眯夸奖着,“此笛名为唤春笛,一曲可令万物复苏。它出自著名的炼器宗门铃乐宗,乃是上品法器。最重要的是,它不需要灵力驱动!” 难怪林非潼一个普通人,也能吹奏出这种效果。 管事了着片刻,也没见两人露出惊艳的神色,心道不愧是高门大户出身,这种东西想必都看腻了吧! 林非潼倒不至于说看腻了,只能说比起这种观赏性的法器,她更喜欢实用性的。 至于薛大饼,在刚刚管事说起“铃乐宗”的时候,眼里有一丝揶揄闪过。 管事又卯着劲儿给他们介绍起其他的宝贝来:千年巨鲛体内的鲛珠、用百年才长一寸的梧桐木打造的发簪、可以飞天遁地的琉璃宝船……每样都兼具了形、神、雅。 可惜林非潼想要看的灵药,一样也没有。 想必管事见她这么小,觉得她会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 坐了这么久,她有了想回去的心思,便看向薛大饼。 谁知它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问管事:“这些法器都多少钱?” 管事眼睛一亮,一样样介绍过去:“这支玉笛只要五千中品灵石,这鲛珠一百上品灵石,飞舟贵一些,要五百上品灵石……” 林非潼默默换算了一下,拿小手戳了戳薛大饼:“你要买?” 薛大饼:“不啊,我没这么多灵石。” “……”它难道觉得她会有? 滔滔不绝的管事沉默下来,整个雅间落针可闻。 接着,就见他的脸一寸寸涨红了,忍着怒意道:“前辈,您想挑几样带走也是可以的。” “我连最便宜的玉笛都买不起。” 管事心口起伏,死死地瞪着它。虽说开店做生意,买不买随客人,但是自己讲得口干舌燥,他们才来一句:没钱! “您是在耍我?”虽然自己的修为不高,但是灵珍阁养了不少高阶修士,今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薛大饼趴在林非潼身边,吊儿郎当说:“怎么会呢,我又没说不买。潼潼,你觉得这些东西都怎么样?” 林非潼如实道:“挺不错的。” “那就买!”薛大饼同管事说,“苍穹宗的霁月仙尊知道吧,记在他账上。” 管事被气笑了。就凭他们,也敢冒用霁月仙尊的名号? 自己这次真是被啄了眼,被两个宵小给骗了! “抱歉,本店概不赊账!”管事冷下脸来,“既然客官不买,就请离开吧!” 说着,他抬抬手,立刻有一队护卫出现在了雅间外,随时都要给他们丢出去的样子。 林非潼警觉起来,薛大饼则抬了抬头。 就见一道剑意,猛地从它的识海中刺出,刚刚还温暖的雅间,瞬间如至冰窖,冻入骨髓! 那剑气强横霸道,又残酷无情,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将雅间的门给劈成了两半! 要知道这雅间可是被布置了数道阵法,在剑意面前,却跟纸糊的一样! 强风吹过,林非潼缓缓瞪大了眼睛。 好强的剑气,让人不禁想顶礼膜拜。而且,她感觉到了熟悉…… “噗通”、“噗通”,雅间内外瞬间跪了一地的人。 有人激动地喊道:“是,是霁月剑意!” “今生能得见此剑意,真是死而无憾了!” 大能的剑意极为难遇,有些剑修竟然当场闭上眼睛,感悟起来。 林非潼怔了怔。怪不得她觉得熟悉,原来是林清霁的剑意。 管事一改刚刚的不屑,身体都快匍匐到地上去了,改口道:“小姐,鹿前辈,小的这就命人将法器送于您府上!” 眼看薛大饼要答应下来,林非潼忙道:“不行!” 管事恭敬地望着她:“小姐还有什么指示?” 她能有什么指示,她就是不想要这些东西啊!薛大饼是不是忘了他们是偷溜出来的? 这些不说买来用处不大,就说加起来都数千上品灵石了,她哪能真的让林清霁付钱? 若她真让人把东西带回去了,和以前在现代副本做任务的时候,那些瞒着家长偷偷去小超市赊账的小朋友也没什么区别了! 被家长知道了,不光要退东西,还要被打屁屁! 她可干不出这种事来! “我不……”刚说了两个字,一道清冷玉质的男声自雅间外响起,“潼潼。” 是林清霁的声音! 林非潼登时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往外看去,却没见到林清霁的人。 心咚咚跳了两下,林清霁终于现身于雅间之外。 明明他只往前迈了一步,数丈的距离瞬间就被缩短,他已然到了林非潼面前。 灵珍阁的人都看呆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猜测这白衣仙尊的身份。 林非潼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这满屋的法器和人……想必他一下子就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吧?接下来肯定要责骂她是个不乖的小孩了。 她低着小脑袋,默默承受即将到来的怒火。 谁知道林清霁淡淡瞥了眼桌上的法器,温声问:“潼潼喜欢这些?” “不喜欢。”她摇头。 薛大饼紧随其后:“你刚刚不是还说都挺好的吗?分明是喜欢的。” 林非潼真想去把它的嘴捂住。这种时候还添乱! “既然喜欢,”林清霁没有丝毫犹豫地道,“那就买下来。” 林非潼微微张大了嘴巴。没有责备,没有劝阻,就这么同意了? 她能找出数个不买的理由,而林清霁却仅仅因为她喜欢,就要付钱。 在以前的世界,她想要什么,都得去筹划、谋算,从来都没被溺爱过。是的,就是溺爱。 望着挺拔的男人,她的心好像塌了一块。 “不用的,”从软椅上爬下来,她抓着林清霁的衣角,声音糯糯的,“我真的不要。” 顿了顿,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喊了句:“爹爹。” 林清霁僵住,黑瞳深处,有点点星芒亮起来。 潼潼竟然叫他爹爹了! 这点法器算什么?他要把整个灵珍阁买下来送给她! 第8章 修仙8天 灵珍阁最终当然是没有买。 林非潼抓着林清霁衣角,小声说了句:“爹爹,我真的想回去了。”男人便什么都顾不上了,抱着她往外走。 和来时不同,不光是管事,灵珍阁的掌柜带着手底下的人亲自相送,毕恭毕敬地要将林非潼看中的那些东西送给他,甚至还表示,她再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开口。 林清霁没收,掌柜满脸遗憾,不敢多劝,承诺二楼的雅间,以后都为林非潼留着。 她靠在林清霁肩膀上,静静思索着。 只因实力的差距,店小厮可以对她嫌弃驱逐,掌柜也能对林清霁奉若神明。 再贵的东西,都不需要林清霁开口,便有的是人双手奉上。 她看了林清霁一眼。自己也要努力改善体质,刻苦修炼,早日有林清霁的实力! “潼潼是不是累了?”在其他人面前很高冷的男人,稳稳地抱着她,温声开口。 她摇摇头,环顾四周,发现林清霁并没有施展缩地成寸,而是抱着她,在熙攘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薛大饼依旧是梅花鹿的模样,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 按说以林清霁的样貌,走在街上应当很惹人注目才对,可是她看了一会儿,发现路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大概是他又施展了什么术法。 出来许久,夕阳西下,傍晚的微风习习。 叫卖声不绝于耳,家家都飘散出食物的香气。 林非潼的确累了,但下意识摇了摇头,没说话。 林清霁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声音更轻了两分:“困了就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或许是晚风太温柔,也或许是他太让人安心,体力消耗干净的她最终没抵抗住睡意,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长街再长,也有尽头。 墨发白衣的挺拔男人抱着她,徐徐走在青石板路上,就和这世间最普通的父亲,没什么不同。 * 到凌元峰的时候,林非潼还没醒。 林清霁将她放回到床上,看了眼她恬静的睡颜,静静退出房间,随即挥挥手,在她的房子外设下了结界。 这样不管外界发生什么,都不会惊动到里面的人。 他转过身,看向院子里的薛大饼。 它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貌,银白色的鹿角向上翘着,仙气飘飘。 面对它,林清霁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冷冷道:“你倒是知道在外招摇撞骗,需要改头换面。本尊的剑意可好用?” 薛大饼一改往常笑嘻嘻的样子,挑衅似的应着:“自然好用,您没见灵珍阁那些人的态度?” 林清霁上前一步,几丈开外的灵鹿瞬间被一股大力掀飞,重重地跌了出去,砰地甩在地上,惊扰了院中池塘里的游鱼。 “咳,咳!”薛大饼踉跄着站起来,强忍着疼痛。 若是寻常的合体期大能,它尚有还手之力,但是剑修一向是修真界最恐怖、可以越阶杀人的存在,所以它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是林清霁的对手。 “你活了上千岁,不至于鲁莽至此,今日带潼潼出去,是想向本尊示威?” 他们心知肚明,林非潼或许一辈子都是凡人。在沧海城那种修士众多的地方,保不准就有比薛大饼更厉害的大能,所以薛大饼才亮出了早年他交给它的一缕剑意。 就算真碰上仇家,自己离得这么近,转瞬也就到了。 林非潼不会有危险,那它在灵珍阁做出的一系列事情,只能是为了抹黑自己。 至于它这么做的原因……林清霁眼里划过一丝晦涩。 “霁月仙尊真是聪明,”薛大饼愤愤地看着他,“你对主人做了那么多错事,总要付出些代价。可惜您名声太响,外面的修士根本不会以常理对待你,呵。” 它提到“主人”时,林清霁的黑眸深处晃了晃,瞬间又恢复了冷漠。 飞身上前,它一脚重重踹在薛大饼的身上,这下它完全爬不起来了。 男人垂眸,如看蝼蚁一样看着它,没有任何波折地警告道:“本尊与白卉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日后若是再被本尊发现你坑骗潼潼,本尊就废了你千年道行!” 薛大饼灰扑扑地躺在地上,没有力气回应。 它知道,林清霁是认真的。 可惜迟来的珍重有什么用,当初要不是他…… “自己去闭关。”林清霁打断它的思索,甩下这句话,拂袖离去。 第二日林非潼到处也没找到薛大饼,从林清霁那里得知,它快要突破,所以闭关了。 “往后你的功课,将由苍穹宗的老师教导。”林清霁坐在她身侧道。 林非潼点点头,心想薛大饼的教学生涯,只短短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它怕不是被林清霁惩罚了吧? 林清霁等了等,没听到她像昨天一样软糯糯地叫爹爹,心中不免失望。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转手拿出一个乾坤袋,一样样从里面掏东西。 霎时,各类极品法器迸发出的光芒,将房间照得五颜六色。 林非潼的瞳孔也因此亮亮的,怔怔地问:“这都是……” “昨天你在灵珍阁看的那些并非什么上好的东西,爹爹挑了一些法器给你。”他又拿出一袋沉甸甸的灵石来,“你再想去城里玩,就带上这个。” 林非潼往锦袋里面看了眼,震了震。这也太多了,而且竟然都是上品灵石! 给她一个“小孩子”这么多钱,真的没关系吗? 她迟迟不动,林清霁便疑惑地问:“潼潼,怎么了?” 饶是林非潼见惯了大场面,被这些极品法器和灵石都快晃花眼了。 她小小地咽了咽口水,假装不知这些法器的珍奇,问:“这些都是什么呀?” 林清霁勾唇浅笑,一样样给她介绍起来。 林非潼接过了一个宝匣,学着林清霁的样子转了转,因为她没有修为,自然无法驱动。 “爹爹,我好像用不了这个。”爹爹两个字,她是随意喊的,却让林清霁的眼睛一寸寸亮起来。 “没关系,待你能引气入体,便可以驱使了。” 林非潼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摇头的样子很是乖巧,“那还是等我可以用了,爹爹再给我吧。” 林清霁越看宝贝闺女越喜欢,真是太懂事太可爱了。 “等那时候爹爹再给你寻更好的,这些……”他不在意地道,“你就丢着玩吧。” 林非潼捧着宝匣,呆呆地看着他。 这些足以在外界引起血雨腥风的极品法器,他竟然让自己丢着玩?不是暴殄天物? 林清霁看过来,表情完全不似在开玩笑。 ……到底是她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她还从来没有在刚穿越的时候,就如此富有过呢! “好了,就这么定了。”林清霁挥挥手,把东西收进了乾坤袋里,和灵石袋子一块挂在她腰间,因为施加了术法,所以并不重。 不等林非潼找到理由拒绝,便听到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之后,是一个恭敬的青年声音:“拜见长老,弟子卢茂,特来接潼潼师妹。” 林清霁“嗯”了声,打开了门。 门外的青年穿着苍穹宗统一的月白色衣衫,头发用木簪竖起,规矩地低着头。 林清霁道:“潼潼,他是宗主座下的弟子,接下来就由他负责接送你上下学。你可以叫他一声师兄。” “好的爹爹。” “去吧,”林清霁揉揉她的脑袋,“若是适应不了,就让卢茂早点送你回来。” 林非潼:“……”不应该是叮嘱我在学堂好好听夫子的话,别闯祸吗?你是不是说错啦? 一旁的卢茂虽然没敢往这边看,耳朵其实支棱得老高。 他拜入宗主座下也有十几年了,因为修为增长平平,一直都是个边缘人物,和霁月仙尊见面的次数寥寥。 可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从其他弟子口中,霁月仙尊都是个冷峻强大,漠然无情的大能啊! 面前这个和女儿温柔讲话,毫无原则告诉女儿可以早退的男人,真的是他们的首席长老吗? 卢茂不禁想到了昨日他在缥缈风闻录上看到的消息,有人信誓旦旦表示:【霁月仙尊把他的小女儿找回来了!!】 缥缈风闻录是依托在传讯玉简上的法阵,只要将一缕神识注入玉简,就能在上方发布、查阅消息。 这片大陆上的修士,可以凭此接取、交付任务。 在“江湖杂谈”这一分区,大家谈论的都是修真界的各类传闻,非常热闹。 而那个有关霁月仙尊和他女儿的消息,在江湖杂谈高高飘了一天。 【消息属实吗?】 【有没有画像,好奇小女儿长什么样子!】 【没想到真的找回来了!他与道侣皆是大能,儿子亦是天赋卓绝,小女儿想必也不差吧】 【她还小呢,才三岁多,没有开始修炼吧。但是我估计在霁月仙尊的严厉教导下,她会比她哥哥更厉害!】 卢茂此刻心道:那些修士可猜错了,霁月仙尊这位小女儿不仅是个五灵根,他对她还极为宠溺。林非潼去学堂,也只是习字,而非修行。 他是不敢在风闻录上把林非潼的情况说出去,但是霁月仙尊又能护着她几年呢? 牵起林非潼小小的手往外走,卢茂不禁对她同情起来。 林非潼根本就没注意他,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整个人都是:开新地图了,还会缺新炮灰吗?她的打脸之路终于要开始了! 结果到了学堂,她才发现,除了一个白发冉冉的老夫子外,她只有一个同学。 第9章 修仙9天 上课是在一个叫启明峰的地方。这里地处苍穹宗中心地段,比凌元峰地势低上许多,占地面积也很辽阔。 卢茂带着她御剑而来时,林非潼从高处俯瞰,注意到大大小小的练功场便有五个,还有各式规整排列,古色质朴的房屋。 注意到她的目光,卢茂贴心地为她解释道:“内门弟子大部分都在这里接受教导,这会儿已经过了早习时辰,他们均在房屋里面听课。” 林非潼点点头,很是期待和这些同门擦出的火花。 结果卢茂将她带去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她完全没机会和同门们碰面! 将她妥帖地交到夫子手上,卢茂弯腰笑得和煦:“潼潼师妹去吧,等下学师兄再来接你。” 林非潼拱了拱手,“多谢师兄,师兄再见。” 小娃娃一本正经、奶声奶气的样子憨态可掬极了,若不是顾及她的身份,卢茂真想揉揉她的小脑袋。 送走卢茂,林非潼跟着夫子进了教室。这夫子看起来像凡人七十岁,头发胡子都白了,嘴角向下抿着,法令纹很深,不好说话的样子。 教室里桌椅有十几副,但是只有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坐了人。 听到脚步声,她看过来,和林非潼对视,矜持地点点头。 是几日不见的衡楚楚。 “林非潼,你坐在衡楚楚旁边。”夫子开了口。 林非潼迈着小短腿走过去,凳子有点高,她爬着还有点费力。 总算是坐好,她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衡楚楚正好把落在她腰间的目光收回去,高冷地绷着小脸儿。 夫子负手站在前方,同她们两个道:“我是你们的夫子谢善通,从今天开始教你们读书识字。虽然我修为只是筑基期,但是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在我这里上课,就要遵循我的规矩。若是犯错,照罚不误!” 林非潼怔了怔。所以这个学堂一共就她们三个人?那自己的大女主任务怎么做? “没有疑问的话,现在便开始上课。” 谢善通拿出两份教具,分发给二人后,果真专心致志地上起课来。 他讲课枯燥得很,加上林非潼识字,所以听了一会儿,就摇摇欲睡。 谢善通不悦地看了她好几眼,林非潼掐了掐手,才没睡着。 和她比起来,衡楚楚就精神多了,坐姿端正,双手捧书,时不时用渴望知识的眼神望着谢善通。 偶尔他说个什么,她还很懂地连连点头。 熬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休息的时辰,谢善通留下一句:“歇息两刻钟,再上课,我要考你们上节课教习的内容。”便出了门。 林非潼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就往外面走。 衡楚楚捧着书,忍不住道:“你去哪?夫子要咱们复习功课。” “下课时间,当然是出去走走。你要一起吗?” 衡楚楚盯着书,“我才不去。” 林非潼“哦”了一声,也没再邀请,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这处庭院很小,环视一圈就能看个完全,她决定去外面转转。 走过一条青松掩映的石板路,前方视野开阔起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壮阔湖泊。 这湖泊明亮如镜,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 尚值秋季,湖边大片的枫树已然红透,烧出绵延的霞光。 再往远看,隐约有苍穹宗的弟子正在低头背书。他们似乎注意到了她,但也只是抬头看一眼,便继续读书去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林非潼转头,见刚刚还说要温书的衡楚楚抬着下巴走了过来。 她今日也穿得明艳,发髻梳得亦是精巧,随着走动,金石步摇晃动。 她手上还握了一柄小剑。剑鞘造型精致,镶嵌着宝石,剑穗是枫叶红色,与她这一身倒是般配。 衡楚楚走近后,率先同林非潼道:“我已经温习好了。” 林非潼:“嗯。” 她又道,“下午我不同你一块上课,师父要教导我剑法。” 林非潼:“哦。” 她态度的寡淡,让衡楚楚有点不爽。她可是都了解清楚了,林非潼是个废灵根,这辈子都修行不了。 不过看霁月仙尊的态度,她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废材吧。 得师父告诫,衡楚楚也不敢告诉林非潼真相,只是略带优越地说:“等你能引气入体,也可以学习剑法的,不用着急。” 林非潼有点想笑。衡楚楚是真的五岁,自己又不是真的三岁半,能看不出来这小丫头在和自己显摆吗。 修行一事,她心里有数,本就没急。 按说自己不该和她计较的,但是她穿书了这么久,和大女主任务擦边的事一样都没做过,让她这个劳模很是不习惯。 现在衡楚楚送上门来,她就有点手痒痒了。 林非潼笑看她一眼,在湖边找了块石头,拍拍手坐下来,随即问她:“你手上的是什么?” 衡楚楚眼睛一亮,心道你可总算是注意到我的宝剑了! 她将剑往前递,以便她能看得清楚些:“这是师父送我的剑,用上等材料打造的,很宝贵呢!你还没引气入体,想必还没有自己的佩剑吧?” “没有。” 衡楚楚得到想要的答案,瞬间优越感爆棚,等着林非潼羡慕地请求自己把宝剑给她看看。 自己是不会吝啬的,就是得让她小心一点,别把自己的宝剑弄坏了,她可赔不起。 结果等啊等,林非潼也没开口。 她只是转过头,把腰间的储物袋给解了下来,衡楚楚听到了玉石碰撞的清脆声响。 然后,林非潼拉开袋子,一阵光芒便迸发了出来! 这,这是上品灵石独有的流光!这么满满的一袋子,装的不会都是上品灵石吧?! 自己从小到大,可从来都没花过上品灵石! 就在衡楚楚惊讶于林非潼如此富有的时候,更跌破眼睛的一幕出现了—— 林非潼竟然抓起了一块上品灵石,漫不经心地丢进了湖水里! “噗通”,湖面溅起水花。 衡楚楚震惊到结巴,“你,你在做什么?” 林非潼又捏了一块,丢下去,伴着清悦的水声说:“玩呀。” 衡楚楚瞪着眼睛,“你知不知道你扔的是什么?” “知道,上品灵石。” “知道你还扔!”衡楚楚痛心得要命。别看她出身南岳衡家,其实只是个旁支的女儿,五岁以前都过得紧巴巴的。 还是她测出了木灵根,在修行上显露出天赋,拜入苍穹宗主钟诚弘的门下,周围的人才高看起她来。 就算如此,她每个月的份例也不过十块中品灵石而已! 就这么会儿功夫,林非潼扔下去的上品灵石,买她手里这把剑绰绰有余了! 林非潼优哉游哉地丢着灵石,转头问她:“衡师姐,你觉得好听吗?” ……这是好听不好听的事吗? 衡楚楚憋红了脸,“灵石是霁月仙尊给你的吧?你这样他同意吗?” 林非潼扬着干净的小脸儿,“天真无邪”地说,“爹爹给我的时候就说让我丢着玩呀。” 她还拿出了几块,递向衡楚楚:“你喜欢的话,也一起来玩吧。” 衡楚楚没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自己想要都得不到的东西,她竟然说丢就丢…… 林非潼做过太多任务,很容易就猜测到了衡楚楚此刻有多么气愤。她越是如此,自己的任务完成度越高。 她静静地等着衡楚楚羞愤离去,谁知……她沉默了一会儿,竟然咬着嘴唇,委屈地哭了! 眼泪掉下来之前,衡楚楚狠狠地用手背擦去,眼睛红彤彤的。 林非潼一下怔住。怎,怎么还哭了呀? “我才不玩呢!”衡楚楚显然觉得丢脸,扭头跑了。 风吹过,枫树飒飒作响,林非潼也凌乱了。 她刚刚是不是……把一个五岁的小朋友给欺负哭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林非潼苦恼地挠了挠头。打脸任务做了那么多,她第一次感觉到无措。 尤其想到衡楚楚离去的背影,她一点任务完成的成就感也没有。 唉,自己怎么说也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和一个小朋友计较什么呀,她爱显摆,自己就让她显摆去嘛。 这下可怎么哄? 两刻钟马上就到了,她也得回学堂了。 刚要从石台上站起身,“咕嘟嘟“,身侧有冒泡泡的声音传来。 林非潼看去,一个漂亮的小乌龟浮出了水面。 那乌龟不过成年人巴掌大小,墨色的龟壳上是交错的暗金色纹路,它探着小脑袋,豆豆似的眼睛乌黑发亮,身上的黑色鳞片也泛着光泽。 和林非潼对视一眼,它似乎不好意思了,脑袋往龟壳里缩了缩,过了两秒才重新探出来。 随后,它划着粗短的四肢,摆着小巧的尾巴,朝林非潼游了过来。 林非潼顺势蹲下,打量着它。 修真界的物种都不可小瞧,尤其是生活在苍穹宗这种灵气馥郁地方的。瞧它的眼睛,应当已经开了灵识。 小乌龟在水边游了两圈,有点急切的模样。 林非潼想了想,伸出手来。 它慢慢将它的脑袋搭在她掌心,湿漉漉,冰凉凉的。 神奇的是,随着它的触碰,林非潼脑海里响起了一个腼腆的少年音:“谢谢你的灵石,这是我的谢礼。” 说罢,它将脑袋退开,林非潼的掌心多了一样东西。 远在湖对面的弟子们全都不再背书,震惊地看过来。 镇湖神龟竟然现身了!!! 第10章 修仙10天 镇湖神龟在苍穹宗,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概因剑宗有几大传言,镇湖神龟可以带来好运便是其中一个。 这传言是如何兴起的已无从考证,反正从各路师兄师姐的口中,得见神龟,一年都会交好运。 所以每当宗门有比试时,不少弟子都会来湖边拜拜,祈祷神龟可以保佑他们。 可惜神龟藏于湖底,数年也未必现身一次。 而今,竟然主动靠近了林非潼,还给了她一样东西!这也太让人眼热了吧! 几个弟子望着这边,羡慕嫉妒地低语:“刚刚见她把上品灵石往水里面扔,还当她是脑子不大灵光,没想到她竟然将神龟给勾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原来神龟喜欢上品灵石啊。” “决定了,我从今天开始就攒钱!攒上个几年,怎么也有一块上品灵石了!” “神龟送她的是什么,看模样是个珠子?” 林非潼也在端详掌心里的东西。那珠子晶莹剔透,她手掌小,此刻已经被珠子给占满了。 日光倾泻下来,珠子发出水波一样的光芒,梦幻唯美。 “这是什么呀?”她问小黑乌龟。 乌龟需要和她触碰才能将声音传达到她脑海里,于是林非潼伸出手。 它将脑袋伸过来,“一个小玩意,你拿去玩吧。” 林非潼感觉这东西不是凡品,如实同他道:“可是我没有灵力,给我浪费了。” 她连自己的乾坤袋都打不开,不然就从里面挑样法器去哄衡楚楚了。 小乌龟似看穿了她的想法:“留着以后用,或者你想送别人也行。好了,你该回去上课了。” 小乌龟说完,乌黑的眸子看了看她,便缓缓沉进了湖底,看不到了。 林非潼捧着珠子,见夫子谢善通从远处走来,扭头也往教室跑去。 她刚坐好,便开始上课了。 悄悄看衡楚楚一眼,她眼睛稍微有点红,小脸儿绷着。 “衡楚楚,你先说说上节课我都讲了什么。”谢善通考察起她们背书的成果来。 林非潼想到衡楚楚上课刻苦的模样,等着她倒背如流。 结果她站起来,磕磕绊绊,半天也没讲明白。在谢善通的注视下,埋着头,脸彻底烧红了。 谢善通蹙眉,让她先坐下,随即提问起林非潼来。 林非潼起身,发现衡楚楚正忐忑地看着她,显然是怕自己回答上来,那她就更难堪了。 经过湖边那一幕,林非潼彻底歇了欺负这五岁小朋友的心思。 于是她直接同夫子道:“我没背下来。” 衡楚楚稍微松了口气,谢善通的胡子则差点被气飞了。 她还挺理直气壮!偏偏对一个三岁半的小孩子,谢善通也不可能过于苛刻。 林非潼乖乖巧巧地朝谢善通拱手:“请夫子再讲一遍吧。” 见她态度谦逊,谢善通终究没说什么,从头讲了起来。 午时,谢善通宣布下课,率先离开。 衡楚楚先是在林非潼那里碰壁,又没做好功课,整个人都蔫蔫儿的。 她刚收拾了东西,林非潼就走到了她桌边。 “师姐。” 衡楚楚不明就里地看过去。 梳着两个花苞头的林非潼冲她笑了笑,漂亮的眼睛弯弯的,认真地道:“师姐,上午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了。” 衡楚楚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林非潼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小姑娘乖乖软软的,她也完全拿不起架子来了。 “你,你没有不对,那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东西。” “但是我不该浪费灵石的,还害师姐哭了。” “我才没哭呢,你看错了。” 林非潼仗着自己现在是个小奶娃,伸手抱住了衡楚楚的胳膊,晃了晃,“好,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把这个给师姐赔罪好不好?” 衡楚楚被她手上那晶莹剔透的珠子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湖里的一个小乌龟给我的,说是个小玩意。反正我也用不了,就送给师姐吧。” 衡楚楚来苍穹宗没多久,没怎么和同门接触过,并不知道镇湖神龟的传说。 她很喜欢这漂亮的珠子,但是碍于自尊,不肯要。 还有林非潼,她一来搭话,她就不难受了。 不仅不难受,还觉得林非潼小小软软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当然,她是不可能把这份心思表现出来的。 此刻,林非潼做出一份苦恼的模样,叹了口气,“既然师姐不要,那我只能丢掉了。” 衡楚楚不赞成地说:“这珠子一看就是好东西,你怎么又要丢!” “反正我又用不上。”林非潼作势要把那珠子扔出去。 “诶!不行!”衡楚楚连忙抢下来,“你刚刚还说不能糟践东西的!” 林非潼笑逐颜开,“那师姐以后就监督我好不好?” 衡楚楚对着她的笑脸,不知怎么就晕晕乎乎点了头,那珠子,最终也被她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因为这事时不时笑一下。 “楚楚。” 她一顿,见宗主钟诚弘威严地站在不远处。 马上收敛笑意,给他见礼:“拜见师父。” “嗯,今日在学堂如何?” 衡楚楚想到自己回答不上来问题的情形,羞红了脸,没吭声。 钟诚弘顿时失望地道:“你要刻苦努力,不要枉费宗门的一番栽培。” “是 !” “去吧,下午好好练剑。” “知道了师父。” 刚要走,钟诚弘又叫住她:“林非潼那丫头怎么样?” 衡楚楚默了一瞬,“她,她大约是年纪小,学得有些吃力。” 钟诚弘的脸色缓和了些,“你是师姐,要以身作则,给她当个好榜样。” “徒儿明白。” * 为了给林非潼适应的时间,她今天也是上半天课,卢茂又将她送回了凌元峰。 他这个“消息通”已然得知了神龟送林非潼东西的事,路上羡慕地同林非潼讲了神龟的传说。 林非潼:“所以它也活了很多年了?” “是的,上千年,或许更久。” 听它的声音还以为是个少年呢,没想到比薛大饼年纪都大。 在修仙世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一向是充满神秘色彩的高阶神兽。 林非潼猜测,镇湖神龟便和玄武有些渊源。 那神龟送出来的东西,肯定是宝物。 “潼潼师妹,可不可以把神龟送你的东西,给师兄看一看啊?” 林非潼仰头道:“不是我不给师兄看,而是我把东西送人了。” 卢茂倒吸一口气。那么贵重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小师妹是不是有点傻啊? 林非潼倒是没有后悔。她只是在想,丢进湖水里的灵石是不能捞出来了。 没错,她压根就没准备真的把上品灵石扔了。 现在收了人家神龟的东西,灵石只能给它了。 到了凌元峰,挥别卢茂,林非潼见林清霁已经回来了。 他依旧是一席清冷的白衣,纤尘不染,容貌俊美。 “潼潼下学了?”林清霁大步走过来,将她抱在了臂弯中,浅笑着问。 “嗯。”林非潼点点头,舒舒服度靠在他肩头。 “在学堂怎么样?” 林非潼还坚信自己拿的是废材逆袭剧本,直接同他道:“夫子讲的东西很难,我都听不懂。” 林清霁沉思了片刻,她静静地等待他责怪自己愚笨。 谁知…… “既然他教得不好,爹爹给你重新换个夫子。” “……”不禁有些同情谢善通了。 她当然不肯:“夫子教得很好的,是潼潼愚钝,多学几遍就会了。” 林清霁反驳:“潼潼最聪明。” 林非潼放弃了。她爹这滤镜厚得真是没救了。 抱她去洗了手,陪她用了午膳,林清霁告知她,过几日要带她出门一趟。 林非潼这才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就有点被腐蚀了,懒洋洋地靠在床上,点点小脑袋,也没问他要去做什么。 “困了就睡吧。”林清霁帮她脱了鞋子,又帮她轻轻盖好被子。 望着女儿的睡颜,他眼中浮现起疼惜。 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其实是去了苍穹宗的藏书阁。 苍穹宗从开宗立派距今已经有上万年,乃是缥缈大陆数一数二的宗门,藏书亦是浩如烟海,他想从里面找寻五灵根的修行之法。 可惜他用神识将书籍查阅了大半,还是没找到可行的办法。 所以他决定带林非潼去找他的故交尘然仙尊。他在缥缈界被尊称为医圣,或许会有办法。 金丝碧玉床上的女孩儿,已然熟睡,小呼噜都打起来了。 林清霁眸中含笑,盼着她此生都能如此无忧无虑。 * 林非潼过了几天启明峰和凌元峰两点一线的日子。自那日她送了衡楚楚一颗珠子,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衡楚楚虽然还是那副傲娇的模样,但是和她在一块时,特别护着她。 她们两个年纪小,都还没辟谷,衡楚楚就总给她带些吃食,喂她吃完还帮她擦嘴,真把她当成三岁小朋友照顾了。 林非潼也带衡楚楚去湖边玩了几次,可惜神龟没有再现身。 这日下学前,谢善通同她们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修行之人更需要常在外历练,拓宽自己的眼界和见识。所以明日咱们不在学堂,而要去外见习。” 林非潼本来昏昏欲睡,听了这话,一下精神了。 秋游?她喜欢! 第11章 修仙11天 或许是受这具小孩子身体的影响,总是待在学堂里上课,林非潼已经倦了。 如今有机会去秋游,她期待得不行。 要知道上次薛大饼带她出宗门时,她从高处欣赏了一圈,占地辽阔的苍穹宗,有各种漂亮的景色呢。 惦记着出去玩,喜欢赖一会儿床的她,第二天早早便起身了。 庭院静悄悄,林清霁不知是在修炼还是在休息,她没有去打扰他,径直找到了凌元峰上负责她吃食的傀儡。 这傀儡身量和林清霁差不多高,五官是用木头雕刻的,有些死板,但是关节炼制得灵活精巧。 林非潼踮着脚,和他比划:“帮我准备两份便当,里面要有熊猫饭团和三明治,再来两份果汁。” 傀儡人不会眨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发出中性的刻板声音:“小主人,属下听不懂,请您再讲一遍。” “熊猫头饭团,”林非潼在空中比了个轮廓,“就是食铁兽,不懂吗?” “小主人想吃食铁兽,好的,明白。”说罢,就要腾风而起,估计是想去猎杀食铁兽。 “……不是,”林非潼跺跺脚,“你怎么这么笨呢。” 要不是她现在没有修为,手边也没有材料,她真想上手好好把它给改造一下。 她以前炼制的傀儡,可是与寻常人无异,若是有生灵愿意献祭元神,傀儡甚至还能生出人的情感来。 傀儡人弓着身,“小主人,抱歉,属下这就以死谢罪。” 说完它竟然要自毁! 林非潼手忙脚乱地去阻止这一根筋的家伙时,林清霁孤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潼潼,怎么了?” 她拉着傀儡人,扭头道:“爹爹,你快让它停下来。” 林清霁弹弹手指,傀儡人马上站直不动了。 和林非潼了解一番后,才知道今日夫子要带她们去见学,她想让傀儡帮她准备饭食。 “食铁兽饭团是吧?”林清霁牵着林非潼的手,带她去了厨房。 “嗯……”林非潼不好意思地说,“做不出来就算了,我带点别的吃也一样的。” “应当能做。”他挽起袖子,利落地生火、淘米,煮起饭来。 这凌元峰上的食材都是其他弟子送过来的,由外门弟子种植,皆蕴含着灵气,很是新鲜美味。 林非潼不止一次见过林清霁为她准备食物,可每次看,都觉得很新奇。 因为他明明长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做起这些俗事来,竟也得心应手。 趁着煮米饭的时间,林清霁又问了她饭团里需要什么馅料、三明治里要夹什么蔬菜和熏肉、用什么果子做果汁。 林非潼就坐在小凳子上,一样样地和他说着。 待到米饭煮好,林清霁还蒸好了馒头,准备好了馅料,切好了灵果。 随即在林非潼期待的目光下,做起饭团来。 林非潼想象中的饭团,就是和圆圆的脑袋,上头贴两个耳朵,再用食材拼个简单的熊猫脸。 结果林清霁修长匀称的手指捏了几下,竟然捏出个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熊猫出来!里面的馅料更是一点都没洒! 他把头一个捏好的饭团递给林非潼:“尝尝怎么样。” 她洗好了手,捧着热乎乎的饭团咬了一口。唔,好香! 米饭香,里面用肉和蔬菜做成的馅料也想香,咬下去满口生津。 她眼睛倏就亮了,高兴地和林清霁说:“爹爹,好好吃!你也尝尝!” 说着,捧着饭团就往他这边跑。 “好吃就好,潼潼自己吃吧。”林清霁笑道。 林非潼不肯,捧着饭团给他,模样有点着急。 “你尝尝嘛。” 小女儿这满眼都是他的模样,让他心都要化了,完全不舍得再拒绝她。 林非潼给他掰了一半没咬过的,他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因为是女儿亲手喂的,他觉得比他之前吃过的所有食物都要美味,心里满足极了。 “好,爹爹吃这一口就行了,剩下的潼潼吃。” 林非潼点点头,站在他旁边,乖巧地吃了起来。 一个饭团下肚,她已经饱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林清霁做了两个造型不同的熊猫饭团,还按照她说的做了煎馒头三明治,又给她做了两份桃子果汁,放在了水囊里。 看一眼时辰,卢茂快来接她了。 他找出一块浅绿色的花布,将食物装进去,等一会儿一道交给卢茂。 林非潼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问:“爹爹,为什么你做饭这么厉害呀?” 女儿的恭维让一向冷峻的男人嘴角挂了笑,“只要按照步骤来,练习个两次也就会了,并不难。” 林非潼点点头,心道修道大约是比做饭要难做了。 “不过也有怎么都练不会的,”林清霁笑意渐浓,“比如你娘亲。” “娘亲?”林非潼支棱起小耳朵来。她来苍穹宗这么久,还一直都没见到娘亲呢。 照她看来,林清霁这个女儿控大约是不会把她给赶出去了,她想做“废材逆袭”的任务,恐怕得从娘亲身上下手。 林清霁装好了东西,蹲下来同她讲:“嗯,你娘亲就怎么都学不会做饭。”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眼神温柔下来,眸底闪烁着笑意。 “哦——”林非潼拉长声音,揶揄地说,“因为娘亲不会做饭,所以爹爹才学的,对不对?” 林清霁有点不自然,轻敲她的脑门,“休得打趣我。” 随即,他转移话题:“之前和你说了,你娘亲在外游历,我尚未联系上,不过我与她是道侣,有神魂感应,知道她现在并无危险。” “既然有神魂感应,爹爹确定不了娘亲的位置吗?” 林清霁面色僵了僵,没有回答。 林非潼隐隐有种他们夫妻不大和睦的感觉,还没找到机会问,卢茂就来了。 林清霁又恢复了首席长老的高冷,为她背上小包袱,拍拍她的肩:“好了,去吧。” 林非潼把疑问压下,摆摆小手:“爹爹再见。” 然后,背着浅绿色的碎花小包裹,迈着小短腿,颠颠儿上学去了。 卢茂还是把她送到学堂去集合,随即由谢善通带着她和衡楚楚两个人,御剑而行。 他的佩剑品质普通,造型质朴,变大了几倍后,衡楚楚和林非潼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坐在剑身上。 她望着林非潼的包裹,好奇地小声问:“这里面是纸笔吗?” 第12章 修仙12天 虽然她现在可以使用神识,但是在林非潼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她是不会随便窥探她包裹的。 林非潼摇摇头,神秘地说:“不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衡楚楚顿时更好奇了。 谢善通操控着飞剑,冷哼了一声。修仙之人五感灵敏,从林非潼登上飞剑的时候,他就闻到食物的香味了。 这丫头,当她是出去郊游的呢! 过了一刻钟,飞剑落在一处草木丰茂的平底上,远处是连绵的山峰,红色与绿色交相辉映。 天际孤高,云淡风轻,缥缈而悠远。 “这里是灵秀峰的后山,有许多灵植,我带你们边走边认。” 林非潼闻着清新的草木香,欣赏着秀美的景色,有种想要肆意奔跑的冲动。 衡楚楚毕竟年纪也小,虽然站得规规矩矩的,但是眼里的急切暴露了她。 只是没高兴多久,谢善通就严厉地说:“好好记,回去以后,每人都要说一说今日的感受。” 林非潼:……为什么修真界也会有读后感这种东西。 接下来,一老带着两少,在这灵秀峰走走停停。 衡楚楚已经主动帮林非潼背上了包裹,生怕她走丢,还牵着她的手。 谢善通讲的东西,她们没怎么听进去,一会儿摘摘花,一会儿扑扑虫。 等谢善通看过来,她们马上装作一本正经听讲的模样。待他扭头,她们又相视一笑。 快到午时,谢善通本来准备带她们回去用膳,忽然接到了一条传讯:内门有一颗培育百年的灵植冲破了禁制,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需要他巡查附近是否有那灵植的踪影。 在修真界,植物想要修出灵智,比动物要难上数百倍,这灵植显然珍奇非常。 因此谢善通立刻同她们两个道:“为师有要事去办,你们在此等待为师,万万不可出这灵秀峰,知道吗?” 她们两个应下,待谢善通御剑飞远,林非潼伸了个懒腰:“总算是可以自由活动了。师姐,你把包裹拿过来。” “夫子不是让咱们在这里等他吗……” “这都快午时了,等他的时候吃点东西总行吧。来,给你看两个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衡楚楚被林非潼勾得心痒痒,递给她包裹时,直接凑了过去。 林非潼却没急着往外掏,因为她看了一圈,地上湿润,连块能坐的石头都没有。 刚巧不远处有棵大树,她伸手一指:“咱们到那上面去吧?” “好高……” “轻身术你学了没?” “学了。” “给我施一个,我先爬。” 理智上,衡楚楚应该阻止林非潼,可是最终没抵挡住对“树上野餐”的期待,为林非潼施展了轻身术。 别看林非潼长得小,爬树的动作很是利落,没几下就坐到树干上了。 衡楚楚照葫芦画瓢,也爬了上去,坐在她身边,兴奋地往下瞄。 林非潼拆包裹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你还记得上次你给我的那个珠子吗?” “嗯?怎么了?” “我发现它还有个妙用。” 林非潼也感兴趣起来:“什么呀?” 衡楚楚左右看了看,没其他人,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了那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然后,闭上眼睛,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向珠子输送灵力。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只有林非潼巴掌大小的珠子在灵力的作用下,慢慢变大,最终成了一个足以容纳她们两个人的球形罩子。 珠身上的流光闪烁了两下,消失不见,连带着整个珠子都匿形了。 林非潼挑挑眉:“嗯?” 衡楚楚声音大了些:“还在,不信你摸摸。” 她轻轻伸手,果然碰到了冰凉的内壁。也就是说,珠子只是把自己藏起来了。从肉眼上看,竟然完全发现不了。 衡楚楚继续道:“而且我测试过了,置身在这个珠子中,咱们两个的身形、声音乃至气息,也会被完全隐匿。” 林非潼问:“藏在里面,任何人都不会发现?” “我不确定。反正夫子比我修为强了那么多,也没发现。” 她若有所思地往周围看了眼。若是使用得当,这珠子能起到的作用甚大啊。还好是给了衡楚楚,没落到什么有心之人手里。 “那这个珠子有使用的限制吗?” “嗯,需要大量的灵力。我现在只能最多支撑个两刻钟。”衡楚楚年纪虽然小,但也知道这珠子是个好东西,便认真地同林非潼说,“我还是把它还给你吧。” 林非潼摇头。珠子是不错,但是她好东西见多了,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 “给我浪费了,我又没有灵力。” 衡楚楚还要再劝,林非潼举起两个熊猫饭团,转移她的注意力,“看看这是什么?” “……食铁兽?”衡楚楚眼睛都亮了,“好可爱啊!” 林非潼得意地笑笑,让她先选:“咱们一人一个,你要哪个?” “我,我不要,你自己吃吧。”衡楚楚眼里的渴望暴露了她,但还是要面子地拒绝了。 “这么大,我哪吃得完呀,”林非潼现在把这五岁的小丫头拿捏得死死的,“苦恼”地叹气,“唉,师姐要是不帮我,只能扔掉了。” “别扔!我,我要这个趴着的。” “好~”林非潼将饭团递给她。 衡楚楚捧在手里,新奇地看,半天都没舍得下嘴。 “啊,我得先把珠子收起来。” 林非潼阻止了她,坏兮兮一笑:“你说咱们藏在这里,等夫子回来找不到咱们,会怎么样?” “会生气吧……” “哈哈,肯定吹胡子瞪眼的!”林非潼撺掇她,“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我们怎么可以这样呢……”话是这样说,衡楚楚悄悄把手给收回来了。 林非潼见把她成功带歪了,憋着笑,嗷呜咬了一口饭团。 真好吃! 衡楚楚也吃起来,但是模样比她斯文多了。没想到里面还有馅料,她吃得一脸惊喜。 “这是谁给你准备的呀?”她好奇地问。 “我爹爹。” “霁月仙尊?”她瞪圆了眼睛。 “嗯哼~”林非潼见她这么惊讶,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之情。 “他对你真好。”衡楚楚低头,继续品尝着饭团,话语里满是羡慕。 她娘亲只是衡家一个貌美的丫鬟,自她记事起,就没私下里见过自己的爹爹。 都是在祭典、或者年礼这种整个家族聚首的日子中,才能远远看上一眼。 她爹爹的修为虽然远比不上霁月仙尊,但每次出门也是前簇后拥,高高在上的,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更遑论亲自给她下厨了。 饭团很香,却吃得她有点心酸。 “咦?好像有人来了。” 第13章 修仙13天 林非潼已经解决掉了她的那个饭团,舔了舔嘴唇,往远处看。 衡楚楚顿时也看去,一队女弟子正御剑而来。 眨眼间,就已经落地,巧合的时,落在的还是她们这棵树前面。 因为她们藏在珠子结界里,那些女弟子完全没察觉到树上有两个小不点。 衡楚楚这个时候想把珠子收回来也来不及了,只能静观其变。 女弟子们很快分成了三个阵营,虽然她们都穿着苍穹宗的弟子服,但是腰带颜色不同,想必是不同峰的弟子。 年龄上,约莫凡人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并且她们各个都是美人,施了粉黛,佩戴了珠钗,显然特意打扮过一番。 往这一站,香气馥郁得林非潼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还好她们听不到。 “这是干嘛……”衡楚楚疑惑地嘟囔。 树下的弟子们同时开了口,“江师姐也来了,今日不是有重要的炼丹课吗?” “我的课业当然已经完成,倒是秦师妹,不是几天前就说要下山了?” “还有些符纸没备好,不过现在已经准备妥当了。王师姐呢?听说你要为了宗门大比闭关了。” “在闭关之前,我尚有要事做。” “呵,要事就是来迎接林师弟出关?” “怎么,我做什么,还需要向你们报备?” …… 衡楚楚听得云里雾里,就感觉这些师姐之间火|药味儿很重。 林非潼见状,给她解释着:“她们都是为了那个林师弟来的,今日大概是他出关的日子。” “哦——”衡楚楚恍然。 有八卦听,林非潼舒舒服服地靠在树干上,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果汁,感慨道:“这位林师弟当真是个万人迷,引得这么多女弟子为他针锋相对。” 衡楚楚第一次听到“万人迷”这词汇,不仅新奇,还挺贴切的。 树下,三个阵营的人谁也不让谁,都想第一个迎接林师弟出关,眼看要大打出手了。 林非潼看得更来劲儿,喝了果汁都没顾上擦嘴,小嘴脏兮兮的。 “她们打起来要是误伤到咱们怎么办?”衡楚楚急得不得了。 林非潼非但不怕,还期待更热闹一点。 可惜她们都拔剑了,不远处的山峰轰隆隆一声,从中间缓缓向外打开。 光影交接处,立着一位挺拔如竹的少年。日光有些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脸。 “刷拉”,齐刷刷的利剑入鞘之声响起,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和煦融融。 女弟子们赶忙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快步上前。 那位少年也从山洞里面走了出来,身后的山门缓缓关闭。 林非潼看清了他的脸,暗暗赞了句“倾城之貌”。 他棱角分明,眼窝深邃,唇色比寻常的男人要艳几寸,还有小小的唇珠,因此比起俊逸,林非潼更愿意用“漂亮”来形容他。 虽然长相绝艳,但是一点都不显女气。和寻常弟子不同,他穿的是黑色的弟子服,脸上不带笑意,气质肃穆。 至于修为,林非潼看不出来。 但是他站定,目光似乎往她们这边扫了一眼,林非潼的后背打了个激灵。 这个少年,很警觉。 那些女弟子们也不敢靠他太近,抢着开口:“恭喜林师弟出关!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林师弟这是……筑基期大圆满了?好厉害!” “我这里有上好的养元丹,还请林师弟收下……” 有个女修含羞带怯地往前半步,少年却只垂眸看了一眼:“不用。” 他的声音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微微低沉,很是动听。 那个女修在其他人略带嘲讽的目光里羞红了脸,退了回去。 林非潼像个树袋熊一样扒着树干,感觉自己自己听到了芳心破碎的声音。 啧啧,这个林师弟长得唇红齿白的,性格却很冷嘛。 “师弟,”又一个女修上前,殷切地道,“你出关之后要巩固修为,以便冲击金丹期吧?刚好我接了一个秘境任务,不如咱们同行?路上碰到的宝物,我都可以给你。” 林非潼看这少年也就十五六的样子,都要冲击金丹期了,暗暗咋舌。 “我不与人同行。”不出所料,他同样拒绝了。 那个师姐脸色一白,黯然垂眸。 “还有其他事吗?”他狭长漂亮的眼睛淡淡扫过来,疏离之意明显。 女修们接连碰壁,不再吭声,摇摇头,相继离开了。 少年面上没有丝毫动容,抬腿往前走去。 “我,我坚持不住了……”衡楚楚吃力的声音传进林非潼耳畔。 扭头一看,发现她为了维持珠子结界,灵力已经耗尽,脸都涨红了。 算算时辰,已经过了两刻钟了! 林非潼立刻顾不上树下的情形,靠了过去:“师姐,快停下,不能再输送灵力了!” 衡楚楚泄了力气,放下手,结界消失,变回了珠子的模样。 “谁在那里?”少年还没走远,树上忽然出现的两道陌生气息引起了他的警觉,他挥挥手,一道灵力就打了过去! 衡楚楚已然脱力,林非潼更是完全没有灵力,就算是有,她也不可能是这天才少年的对手。 危急关头,她挡在了衡楚楚的面前! 灵力挥出时,林星晖已然看清了树上是两个修为低下、年纪尚幼的小丫头。 这灵力真打在她们身上,不死也会重伤! 他皱眉,以更快的速度出鞘自己的佩剑,紧接着挥出了一道剑气。 剑气后发,但是和灵力同至,哐!两道力量在空中相撞,消耗了彼此。 因此,林非潼没被那霸道的灵力伤到。只是剑气扫过之处,狂风乍起,她坐在树上久了,腿麻了,一个不稳,小小的身子就被狂风给扫下了树! “啊!”猝然失重的感觉让她轻呼出声。 “潼潼!”衡楚楚惊恐地来抓她,却和她的指尖擦过。 这树可是很高的,没有衡楚楚给她施加轻身术,掉下去还不得摔个半死!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林非潼落在了一个坚实、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 她心砰砰跳,紧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直直撞进了一片幽深的瞳海。 “你……”少年面色复杂,目光紧锁着她的脸。 第14章 修仙14天 小姑娘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脸色苍白,眼睛死死地闭着,花苞头也被吹乱了。 她不像其他孩子有婴儿肥,身上都没几两肉,胳膊腿短短的。 闻气味,之前似喝了桃子汁,嘴都没擦干净,活脱脱像个花脸猫。 而让林星晖震惊的,是她的眉眼与轮廓,怎么和那个人如此相像…… 怀里的女孩儿睁开了眼,黑亮澄澈的眸子里带着怒气,腿挣扎了下。 “放我下来!” 另一个女孩儿也从树上爬了下来,跑到他面前,一脸戒备地说:“你放开我师妹!” 衡楚楚正式拜师钟诚弘,因此今日穿了定制的苍穹宗弟子服,林非潼则是林清霁为她准备的普通衣裙。 林星晖皱皱眉,将林非潼放在地上,冷声问她们:“你们鬼鬼祟祟,有何居心?” 他修为强,年纪也比她们大,样貌更是俊逸得很有距离感,衡楚楚下意识打怵他。 被他一质问,面上已经露了惊恐,不知该怎么回答。 林非潼倒是不怕这少年。她站稳,整理了下自己的裙子,反问:“谁鬼鬼祟祟了?” 衡楚楚见她敢和这“万人迷”呛声,面露敬佩。 “隐匿气息,藏在树上,不是别有居心是什么?” 林非潼哼了一声:“你搞清楚,这里分明是我们先来的,我们在树上捉迷藏,你也要管?” 林星晖皱眉,并不认同她的话。 她又道:“我们还没说你呢,对同门下这么重的手!” 衡楚楚这会儿终于缓过劲儿来了,和林非潼同仇敌忾:“对!刚刚我师妹差点被你伤到了,你给我师妹道歉!” 林星晖漆黑的眸子从两个小家伙脸上扫过,对林非潼的态度感到些许意外。 他已经看出林非潼只是个普通人,比她年纪大些的衡楚楚倒是已经引气入体了。 “师妹?”林星晖淡淡同衡楚楚道,“看你的服饰,应是内门弟子。若她是你师妹,我怎么不知苍穹宗何时会收个没有修仙根基的人进内门了?” 衡楚楚哑了哑,“我,我们是一个夫子……” “根据苍穹宗门规,她完全没资格进内门,你们和我去执法堂一趟。” 衡楚楚脸都白了:“执法堂?” 她焦急地看着林非潼。怎么办,执法堂听起来就很可怕!林非潼不会要被赶出去了吧? 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少年改变主意? 林非潼刚刚对少年的欣赏,这会儿都化为了讨厌。他贸然出手,不给她道歉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把她赶出苍穹宗去?休想! 握住衡楚楚的手,给她稍许心安的力量,林非潼直视少年的双眸。 “我的确还没正式拜师,但是你也没资格驱逐我。” 少年不为所动。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给不给我和师姐道歉?” 少年声线寒凉:“我问心无愧。” “行。”林非潼点点头,勾唇一笑。这动作放在以前,她做起来邪魅狷狂,霸气十足,而今只有三岁半,效果也大打折扣,当然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本来我不想搬出那个人的,遇上你这种人,倒是不说不行了。” 少年丝毫没有惧意,静静地听着。 林非潼身边的衡楚楚察觉到了她要说的是谁,眼睛刷地亮了,得意地瞪着少年。 “咳,他就是……”林非潼清清嗓子,即将说出林清霁的名字……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让我一通好找!”谢善通焦急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紧接着,他已经飞身到了这几人身前。 注意到林星晖,他道:“你出关了?” 林星晖修为比谢善通强,但是苍穹宗按资历排辈,所以他拱拱手,叫了声:“谢师叔。” 谢善通受他一礼,继续同衡楚楚二人说:“行了,跟我回启明峰。” 林星晖:“且慢。” 谢善通看过来,听他问:“这两人都是你的学生?” “是,怎么了?” 林星晖想不通。难道她们两个说的是真的,这个没有根基的小女孩也是内门弟子? 他决定暂且不和谢善通起冲突,调查清楚后再说。 “无事,弟子先行告退。”行了一礼,林星晖御剑离去。 林非潼话还说没完呢,对方已经飞远了。 她跺跺脚,往前追了几步,但怎么可能追得上。 “诶!有能耐你别走啊!” 衡楚楚被她传染,跟着喊:“就是!你还没道歉呢!” 谢善通见状问:“发生什么了?” 衡楚楚迫不及待给林非潼出头,义愤填膺道:“刚刚我和师妹在树上玩捉迷藏,他在下面和一群师姐幽会,发现我们以后,打了我们!” 林非潼:“……”她深深怀疑衡楚楚都不知道幽会是什么意思,就在这里乱用。 谢善通一怔,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他是首席大弟子,怎么会对同门出手。” 至于衡楚楚说的“幽会”,也被他当成小孩子的戏言了。 比起这些,他揪住的是另一个字眼:“你说你们在树上捉迷藏?躲的是谁?本夫子吗?” 衡楚楚&林非潼:“……” 谢善通气得胡子直颤:“都跟我走!” 两人耷拉着脑袋,被带回了启明峰,又被谢善通好一顿唠叨。 下学时,林非潼感觉自己浑身好像被掏空…… 卢茂送她回凌元峰的路上说话逗她开心,她都恹恹的。 见状,他也就没提她哥哥林星晖出关的事。 左右都在凌元峰上住,总会见面的。 这会儿林清霁没在,薛大饼也在闭关,孤高的雪峰上静悄悄的。 林非潼拖着疲惫的步伐回了自己的房间,解下包袱放在一旁,吧唧,把自己摔在床上。 啊,还是被窝舒服。 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外面有动静,但是眼皮太沉了,懒得起身。 估计是爹爹回来了,或者是傀儡人在为她准备晚饭吧。 * 林星晖踏进院子,瞬间就察觉到了多出来的气息。 这凌元峰一草一木都是他和林清霁两个人布置的,以往只有他、林清霁和娘亲三个人生活。 而今,却多了一个女孩子的气息? 第15章 修仙15天 他正欲上前查看一番,身后又一道冷肃强悍的气息靠近。 修为上的巨大的差距,让他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就连佩剑也发出臣服般的嗡鸣。 他稳住佩剑,扭头看去,目光不带丝毫暖意。 来人是缥缈界的剑修大能,苍穹宗的首席长老,亦是……他父亲。 只是在十二年前,他就没有再喊过他一声“爹爹”了。 林清霁清冷的面孔沉静如水,看着他,淡淡道:“出关了,修为也精进了。何时渡劫?” 林星晖冷冰冰地回:“不牢仙尊费心。” 林清霁的眸子同样冷了几寸,“你娘若是看到你这般,定会感到失望。” 林星晖瞬间被点燃了,怒气汹汹地说:“你还好意思提我娘?若不是你,她也不会在外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这是我同你娘亲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是,”林星晖的眼尾有些红,“反正在你霁月仙尊眼中,我不过是个多余的人。” 林清霁目光复杂,深呼吸两下,压低声音道:“别在这里喧哗,回房吧,晚饭的时候过来。” 林星晖冷笑一声,大步离开,也不知道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没有。 林清霁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暗叹一口气,抬腿走向了林非潼的房门外。 敲敲门,他用缓和的语气问:“潼潼?” 林非潼本来都睡着了,被他的声音唤醒,揉揉眼睛:“嗯?” “爹爹进来了。” “噢。”她拱了拱,迷瞪瞪地从床上坐起来,余光瞥了眼一旁的包裹。 咦……她刚刚是把包裹解开才躺下的吗? 林清霁已经走到了她床边,白衣带着一身冷意,目光则是和煦的。 修长的手指揉揉她的小脑袋,他怜爱地问:“睡着了?” 林非潼一脸乖巧地点头,给他看得心都要融化了。 他在床边坐下,“今天的功课很累人?” 林非潼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累人,是碰到个讨厌的人。” “哦?” “有个人见我没修为,说我不配做内门弟子,要把我驱逐出去。” 林清霁骤然冷下脸来:“他敢?此人是谁?” “只知道他姓林。” “你放宽心,只要为父在,苍穹宗没人敢动你。” 林非潼展颜一笑,“知道啦!还有,爹爹,他说我没有修行根基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的灵根最厉害吗?” 林清霁面色稍僵,“他在胡说八道。” 林非潼:反正你就坚持我是天才呗。 “潼潼,爹也有件事要同你说。” 她好奇地歪着小脑袋,可爱得他又想揉揉了。 “你哥哥今日出关了。” 对这位哥哥,林非潼相当期待,他总不能像林清霁似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吧? 而且一个人享受了十几年的独宠,忽然来个小不点来分宠爱,他不得处处针对自己啊? 终于来一个帮她做任务的角色了! “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呢?”林非潼捧着脸,萌萌地问。 “不省心的臭小子一个,比你差远了。” “……”倒也不必如此抬举我。 “哥哥会喜欢我吗?” “会的。”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 林清霁指尖流光一闪,多了一道传讯玉简。他给林星晖传递了让他过来的讯息,结果……被对方拒收了。 ……这个臭小子。 修士间交换一丝神识,融入传讯玉简中,就能互相传递消息。 但若是将对方在玉简上的神识抹掉,消息便不能再被接收了。 林清霁这些年和林星晖面对面的交流甚少,玉简更是没用过,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掉了自己的神识。 他并不意外,略沉下脸,元神直接蛮横地在凌元峰上荡开。除了被他妥帖护着的林非潼,其他所有皆受到了冲击。 远处,雪峰发出咔咔开裂的声音;近处,桃花扑簌簌落下,湖水翻涌。 尚在禁闭中的薛大饼原本睡得香甜,都打了个激灵,惊醒了。 这是怎么了? 林清霁的声音只在林星晖的识海里响起,语气严厉:“过来。” 林星晖本来想去看看那个陌生的女孩是谁,现在被林清霁一命令,他满身的反骨都起来了。 “呵。”哪怕林清霁在整个缥缈大陆都威名赫赫,林星晖却并不怕他。 在凌元峰上同自己示威,好,自己离开便是。 嘴角噙着冷笑,林星晖径直御剑离去。 林清霁察觉到,拧着剑眉,准备去将他拎回来。 还未起身,就听林非潼肚子饿得咕噜噜响了起来。 林非潼连忙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微红着小脸儿避开他的目光。 林清霁对儿子产生的怒气,瞬间便消散了。 天大地大,女儿吃饭最大。 只听他温声说:“你哥哥还在修炼,今天怕是来不了了,爹爹去给你准备晚饭,很快就回来。” “好~”林非潼乖巧应着。 美美吃了一顿晚饭后,林非潼又去隔间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她这房子被林清霁单独施加了阵法,室温怡人,所以她擦了擦头发后,就光着脚丫往卧室跑去。 今天晚上的灵果特别美味,吃起来凉丝丝的,正合适洗过澡以后吃,她特意留了一个。 结果到了餐桌边,发现盘子里的灵果没了!只剩下几块糕点! 怎么回事? 林非潼冷静地思考着,应当不是她记错了。薛大饼和林清霁不可能吃她的灵果,那灵果去哪了? 她脑子转得飞快,眼前一帧帧闪过今日的画面。 “有点渴了,先去倒杯果汁喝吧。”她完全没提灵果,嘟嘟囔囔着离开。 走出卧室,她原地跺几下脚,然后在门边藏好,屏住了呼吸。 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她刷地探出脑袋,往卧室里面看—— 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穿着红短裤红肚兜的小娃娃,正趴在桌子边拿桌子里的糕点! 娃娃的脑袋和身子都是圆溜溜的,皮肤瓷白如玉,黑色的头发稀疏,用红绳扎了一个冲天的小辫子。 他的胳膊和腿肉嘟嘟的,好像一节节嫩生生的脆藕。 此刻他还没察觉到林非潼的窥探,吃得正开心。 林非潼提着裙摆,不发出一点声音,一步步走过去。 然后在他耳畔恶魔低语:“好吃吗?” 第16章 修仙16天 “还行……”小娃娃声音脆脆的,点了一下头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他完全不敢回头看,“咻”地一下,就从林非潼的面前消失了! 林非潼早就猜到他不是人,所以并不意外。 她放开裙摆,直奔床榻,猛地把被子一掀开!白净的小娃娃果然藏在里面。 他黑亮的眼睛满是震惊,不明白林非潼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他了。 “咻”的一下,他再次消失。 林非潼不急不缓地跑到花瓶边,伸手重重一推,花瓶倒下。 然后她趴在地上,顺着花瓶口往里面看……又和那小娃娃的眼睛对上了。 他好像都要崩溃了,抓了抓头上的小辫子,再次消失。 可是不管他跑到哪里,林非潼都能一下子找到他。 到最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毯上,跑不动了。 “你,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小娃娃仰头,不可思议地问。 林非潼跑了半天,也有点累了,坐在他身边,自信地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找到。” 小娃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这怎么可能呢?别的不说,他对自己藏匿的本事非常有信心。雪峰上有个很强的剑修,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面前的小女孩儿,完全就是个普通人,到底为什么能找到他啊! 他抓心挠肝地问她原因,得到的回答却是:“想知道?你先把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间告诉我。” 小娃娃闭上嘴,不愿意说,默默思考把这小女孩儿打晕,再逃出凌元峰的机会有多大。 林非潼直接戳穿了他的心思:“整个雪峰都在我爹的管辖之下,你信不信我喊一声,他马上就能给你打回原形?” 小娃娃张大嘴巴:“无耻!这是咱们两个事,你怎么还把你爹搬出来了!” 林非潼摊手:“很简单,因为我打不过你啊。” 是的,这才几天,她的观念就已经从“大女主从不靠别人”转变成了“我爹好用,为什么不用”。 “你说是不说?”林非潼威胁道。 小娃娃瞪着她,表情更萌了,咬牙切齿:“真没想到我纵横缥缈界这么多年,今天竟然栽在你这个小丫头手上了!好吧,我告诉你,我是个妖兽,意外来到这凌元峰上,一会儿我就离开。” “说谎。”林非潼没了耐心,“你当这里是什么随便就能来的地方?怕不是在我包裹里面混进来的。” 她就说,怎么睡醒以后发现包裹是打开的。 小娃娃皱了皱眉,搞不懂林非潼年纪这么小,为什么鬼精鬼精的。 “我怎么来的重要吗,反正我马上就走了。”他警惕地道,“我不是什么战斗力强的妖兽,就算被你爹爹发现了,他也不会和我结契约的。而且我又没做什么错事,你们不能伤我!” “你还说你没做错事?我桌上的灵果被你吃了。” 小娃娃顿时心虚地不出声。 “那灵果可是我爹爹费尽千辛万苦给我寻来的,三百年才开一次花,三百年再结一次果!只有那么一枚,被你给吃了!” 林非潼没骗他,那灵果成熟的确需要六百年,但是林清霁的小秘境中种着一大片,所以并不难得。 至于她刚刚能精准地找到他,也是因为他吃了灵果,身上特殊的香气,这点不必告诉他。 “那,那怎么办……” 第17章 修仙17天 “你赔我!” “我吃都吃了,怎么赔?” 林非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目光过于直白,他用胖胳膊把胸口捂住了。 “干嘛?”他一脸防备。 最终,林非潼把目光落在他头上:“你这辫子不错,剪下来给我,咱们的账就一笔勾销。” “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你知不知道我这是什么?!” “头发啊,难道不是吗?”林非潼一脸天真盯着他。 “……”他咬咬牙,最终还是没告诉她真相,“反正不行。” 林非潼清清嗓子,冲着外面:“爹……” “别喊别喊!”小娃娃矫健地扑过来,把她的嘴给捂住了。 低头,见林非潼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 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虽然想不通,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猛地往后退去,结果刚退了一丈远,就被扯回来了! 他震惊地低头,只见一道红线,连接在他和林非潼的手腕上! 那红线显然不是凡品,正散发着盈盈的光芒,以及珍奇的威压。 他的脸刷地惨白,终于想明白,林非潼知道他的真身是什么!之前那些话也都是幌子,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主动靠近! 小心翼翼修炼了那么多年,一招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他怎么可能甘心? 于是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是越挣扎,那红线越紧,很快他体内积攒起来的灵力就被完全消耗掉了。 现在的他,力量甚至和普通的凡人小孩没什么区别。 “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特意用这东西抓我!”他倒在地上,愤怒地瞪着林非潼。 “嗯。” 修仙世界她去了不少,差别并不大。加上她来到这世界也有段时间了,除了妖兽,对灵植也有所了解。 外形、习性、手段……种种因素加起来,让她判断,这八成是一株修炼成人形的灵参。抓灵参,最好用的便是红线。 谢善通带她们在灵秀峰见习的时候说,在缥缈界,植物想修出神智,比动物难上百倍。再到化形,更难上数千倍。 眼前这个小娃娃看着只有三四岁,实际年龄怕是得有三四千岁了。 他们这类灵植,浑身都是宝,但战斗力一向不强,天赋都点在逃跑上了。 林非潼对他说出了心中的推测:“你是不是出了意外,修为境界大跌,所以连人形都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人参娃娃的眼中已经浮现了惊骇。为什么全都让她猜中了? 两百年前,他因渡劫失败陷入沉睡,再醒来,竟然在苍穹宗的草药园中。冲破禁锢后,他逃了出来,奈何抓他的人太多,他的灵力几乎消耗干净了。 看出他的疑惑,她解释道:“若非如此,以你的能力,根本不需要靠藏在我的包裹中,又偷吃我的灵果来弥补修为。” 人参娃娃生无可恋地躺平了,喃喃道:“修真界现在已经这么可怕了吗……连三四岁的小孩都懂这么多?” 林非潼心道我又不是真的三岁半。因为对他有所图,林非潼要他心存敬畏,自然不会把底盘托出。 她蹲下来,望着他,语气认真:“我爹霁月仙尊最是疼我,你需要的疗伤材料,只要我想,他都可以找来。” 人参娃娃挑眉:“你的条件?” “我要你和我结契。” 第18章 修仙18天 人参娃娃明显愣了片刻,“噗嗤”笑出声来。 “就你?”他站起来,叉着腰,上上下下打量她,语气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你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凭什么让我和你结契?小姑娘,太贪心可是会吃大亏的。” “如今做不到,不代表以后做不到。更何况也有不需要修为就能结契的办法。” “有我也不和你结!我逍遥自在这么多年,哪能和个普通人结契?这个脸我可丢不起!” “疗伤材料不要了?” 人参娃娃纠结了一瞬,心一横,说:“不要了!大不了时间长点,总能恢复的。” 他三四千年都熬过来了,还能怕这个? “哦,那好吧。” 人参娃娃狐疑地望着她,觉得她肯定还有什么屁没放完。 果然,林非潼接着道:“就算你不和我结契,我也不会和你解开。” 人参娃娃脸刷地就气红了,胖手指颤巍巍指着她:“你,你怎么这么无耻!” 不让他走,那和结契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林非潼歪着小脑袋,一脸无辜:“你是在和三岁小孩讲道理吗?” 小孩子当然都是不懂事、随心所欲的,人身娃娃简直要气炸了。 他绕着林非潼走了两圈,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 林非潼不理他,悠哉地走到桌边,拿了一块完好的糕点,美滋滋吃起来。 吃好,她又伸了个懒腰:“困了,要睡觉了。” “不准!你给我解开!” 她充耳不闻,爬到床上,安详地躺下,盖好小被子。 红线的距离有限,人参娃娃也被扯着靠近了她。 他咬牙切齿:“行,你不仁,莫怪我不义!” 话音落下,他就开始乒乒乓乓地搞破坏。动不了她,还不能把她的房间搅得一团糟吗? 花瓶摔了,椅子倒了,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边破坏,他还边得意地看着林非潼。 不曾想……林非潼不仅眼睛都没睁,还假模假式地打起了呼噜来! 脸皮也太厚了! 忽然,他脑袋上的小辫子支棱了起来,这是危险来临前,身体自发的预警。 来不及思考,他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 等林非潼的房门被人推开,他已经把自己藏好了。 “潼潼,你在做什么?”林清霁走过来,问道。 林非潼睁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没讲话。 人参娃娃变成了一个小人参挂件,正静静躺在她枕头边。绑着两人的红线,自动隐匿了。 他完全收敛了气息,可林非潼还是猜到了他有多慌。 刚刚不是还牛气冲冲搞破坏呢吗?这会儿怎么怂了?她有点想笑。 林清霁探究地看着她,脑海中浮现了许多可能。房间一片狼藉,他不生气,只是担心女儿是不是受委屈,生气了。 他不是个善于哄孩子的人,怕自己贸然开口,再把她刺激到。 在床边坐下,他轻揉揉林非潼的头,问她:“潼潼是生气了吗?可不可以告诉爹怎么回事?” 林非潼余光瞥了一眼人参挂件,后者似乎绷紧了。 “就是想到白天那个少年说我的事了。”她编了个理由。 林清霁皱紧眉头。对潼潼影响这么大?看来这个弟子得尽快处理了。 “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爹爹和你保证。”他极为郑重地承诺。 林非潼点点头。 林清霁挥挥手,屋内的东西恢复了原样,“好了,睡吧。” 他离开的时候,还顺带帮林非潼熄了灯。 确定他走远了,林非潼把人参娃娃抓在手里,捏了捏:“继续啊?” 他变回小娃娃的样子,盘腿坐在她身边,黑暗中,一双眸子闪烁着敢怒不敢言的光。 “那我睡觉了。”她缓缓躺下。 人参娃娃还指望她改变主意,循循善诱,“你到底为什么要和我结契?我很没用的,根本帮不上你什么。” 林非潼能信他就有鬼了,他对她可有大用呢。 闭着眼睛,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当然是觉得你很美味了,炖汤的话应该很好喝吧?和你结契,我就一直有人参汤喝了。” “……”他更幽怨了! 寝房安静下来,林非潼的困意涌上来,很快睡了过去。 人参娃娃在她睡着后,试着去解那红线,结果半天都没解开,用术法也不行。 难道他一个修行得道的千年灵参,就要这么被个小奶娃驱使了吗?他不甘啊! 几次他都恨不得和她动手了,想到林清霁,他又怂了。 反正他是不会放弃逃走的,他要在林非潼身边一直找机会! * 夜已深,整个苍穹宗静谧清幽。 林星晖行于夜色中,步伐有些憋闷。 不多时,他来到了启明峰的湖边,站在一株火红的枫树下,向远眺望。 无风也无月,湖面一片平静,他焦躁的内心也随之沉静了许多。 “阿郁,我出关了。”他低声说。 往常,听到他的声音,湖水会泛起阵阵连逸,湖里的灵龟会慢慢游到他身边。 湖郁是灵龟的名字。他们是朋友,心情烦闷时,他总会来这里,和灵龟说说话。 娘亲离开了苍穹宗,外公的宗门与这里隔着万水千山。凌元峰虽大,因他和林清霁僵持的关系,却好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等了一会儿,湖面没动静,他问,“阿郁?你不在吗?” 灵龟依旧没有出现。林星晖不担心它的安危,猜测它应当是快化形,所以闭关了。 在湖边伫立到直至晨光熹微,林星晖才转身离开。 * 第二天,林非潼依旧要去学堂。 傀儡帮她换好衣服,梳好发髻,人参娃娃就变成了一个小头饰,挂在了她的发髻上。 林非潼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头饰发出气鼓鼓的声音:“我的名字岂是你这个凡人可以知道的?” 就像生辰八字对修士,真名对妖兽也有别样的意义。有时仅靠一个名字,就能致妖兽于死地。 “不告诉算了。”林非潼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收服他。 林清霁送她往外走的时候,瞥了一眼她的头饰,当时人参娃娃都要紧张死了。 好在他只当时上次薛大饼带她出去的时候买的,没多问。 到了启明峰,刚坐下,衡楚楚就来了。 “潼潼,昨天那个修士没找你麻烦吧?”她足足担心了一晚上。 “没有,我爹爹说会解决的。” “那就好。”衡楚楚松了一口气,“对了,一会儿咱们要到广场上集合。” 第19章 修仙19天 “为什么?”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林非潼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和她聊了一会儿,到时辰了,便结伴去了启明峰最中心、也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广场。 离很远,她就见乌泱泱的弟子已经列了阵。 平素这些弟子都谨言慎行,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阵型最前面的,都是女弟子,同时说话的杀伤力大得可怕。 不过见到她们两个,马上有人说:“林师妹来了!” “林师妹,你年纪小,就站在最前面吧。” “对对,这里看得清楚。” 林非潼和衡楚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师姐们的热情给淹没了,晕乎乎站在了最前面。 “阿嚏。”这些女修身上太香了,她又忍不住打喷嚏。 天边有一队人御剑而来,落在广场最前方。看衣着,都是苍穹宗的前辈,谢善通也在其中。 哦不对,队伍最后面那个黑衣服的……不是昨天说她不配进内门的少年修士嘛!他怎么也在这? 广场上早就寂静下来,弟子们一个个站得笔挺,其中林非潼和衡楚楚两个小豆丁特别显眼。 那少年修士也注意到了她们,淡淡瞥了一眼。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你们林师弟昨日出关,修为已至筑基期大圆满,可谓少年奇才!今日召集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给你们传授一番修行经验,你们要认真、仔细听,好好向他学习!” 话毕,前辈们让开,将空地留给黑衣少年。 下方的弟子们各个都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女修们一个个更是春心萌动。 林非潼算是明白,为什么前头站的都是女修了。 这场面,不就和她穿越现代时,参加的学校表彰大会差不多么,优秀学生要上台发言了。 少年肤如冷玉,容貌倾城,气质疏冷。 他并未扭捏,朝众位同门拱手行了一礼,便讲述起修行心得来。 虽然林非潼不怎么喜欢他这个人,但是他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磁性声音,不徐不缓,落入耳中怪好听的。 左右的女修,都听得一脸陶醉。 就连衡楚楚这小丫头,也仰头呆呆地望着他呢。 他措辞清晰,条理流畅,听了确实有收获。 就是有点短,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弟子们都意犹未尽。 苍穹宗的那些前辈们见状,向他提议:“星晖,要不你选几个人,和你切磋一番吧?” 星晖?他还姓林……这名字怎么和她那个便宜哥哥一样? 思索间,少年已经答应下来。 “选三个人切磋,谁愿意第一个来?”他问。 “我!” “林师弟,我!” 一瞬间,女修间就炸开锅了,纷纷响应。 最终林星晖选了一开始出声的女修。她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上前,红着脸说:“林师弟,请赐教。” 林非潼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那女修先出的手,她用那柄细长的软剑挽了个剑花,冰肌玉骨,纤腰长腿,姿态端得异常优美。 自己这便宜哥哥艳福不浅啊。 女修飞身上前,剑光舞动,宛若惊鸿。 然后,就被林星晖一剑击飞出去,“轰隆”,摔了个四仰八叉。 林非潼:“……” 请问你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吗? 林星晖显然是不知道的。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被他狼狈击飞的女修,只淡漠道:“承让。” 广场上鸦雀无声。在数千双眼睛注视下,女修趴在地上片刻,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林非潼觉得,她肯定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朝林星晖行了一礼,强忍着羞耻开口:“多谢师弟赐教。”然后,耷拉着脑袋回到了队伍中。 林星晖再问:“第二个谁来?” 刚刚还争得热火朝天的女修们,这会儿全都眼神躲闪,不吭声了。 被林星晖打败是小事,关键谁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啊!她们还要维护形象呢。 寂静片刻,有男修的声音响起:“林师弟,请赐教。” 他飞身上前,同林星晖过起招来。这男修剑法不错,修为也有筑基期,但依旧不是林星晖的对手。 努力撑了十几招,被林星晖击退数步,败下阵来。 虽然输了比试,他还是颇有风度地道:“和林师弟对决,令我受益匪浅,多谢。” 说罢,慢慢回到了队伍中。 林星晖再问:“最后一位,谁来?” 女修们犹豫着不开口,不少男修倒是跃跃欲试。剑修需要在对抗中磨砺自己,输给林星晖,他们也不亏。 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口,一个小娃娃忽然往前窜了一大截,直接冲到了林星晖的身边。 竟然是林非潼! 在场除了衡楚楚,都知道林非潼和林星晖是亲兄妹。虽然小姑娘还不能修行,但是她想和自己亲哥哥过招,他们也不好和她抢。 衡楚楚之所以没反应过来林星晖是她哥哥,则是因为她刚来苍穹宗没多久,对宗门的人员构成不了解,加上林星晖和林非潼长得一点也不像。 林星晖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的小豆丁,脸色总算是有了些波动。 林非潼不是修行之人,所以他连将“师妹”都未称呼。 “你不是我的对手,回去吧。”他淡淡开口。 林非潼刚从惊讶里缓过神来。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林星晖的对手,只想在下面看热闹的! 谁知道刚刚头顶上的人参作怪,竟然一脚把她给踢出来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星晖身上,除了自己,根本没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这是在报复自己绑了他,逼他结契? 害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这笔账她也记下了,回去后慢慢算! 按捺下怒意,林非潼整理了下衣裙,仰头直视林星晖,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 “林师妹怎么不动啊?” “吓傻了?” “师弟说得有道理,她上去根本没用嘛。” 下面弟子的窃窃私语传进衡楚楚耳中,让她分外紧张。 “潼潼,你回来吧。”她小声呼唤林非潼。 是,她知道林非潼和这少年有怨,但是这种场合,根本教训不了他啊! 总不能是抱着“被少年打伤再让爹爹给自己出头”的傻想法吧? “潼潼”两个字落进林星晖耳中,让他心头一动。 林非潼也转头,给了衡楚楚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我不回去。”她挺直身板,朗声说道。 第20章 修仙20天 这下,全场都哗然起来。几个前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了一个“这孩子真任性”的眼神,但因为他们是霁月仙尊的子女,谁也没开口劝阻。 林星晖无奈地拧眉:“所以你要和我比试?” “没错。” “……你拿得动剑吗?” “我不用剑招。” 赤手空拳?真是不自量力。 林星晖看了眼苍穹宗八风不动的老师们,心里难免疑惑: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既然许诺了可以和三个人过招,就不会收回承诺。 但是他也不想欺负一个三四岁小奶娃,便也收起了佩剑,同林非潼道:“我只接招,不出招,开始吧。” 林非潼像以前做任务时那样,露出了个“嚣张”的笑,差点没让林星晖破功。 她太小了,脸蛋白净精致,跟个瓷娃娃似的,歪嘴一笑,不仅不嚣张,还挺萌,好在林星晖控制住了表情。 林非潼压根没意识到不对劲,脆生生道:“我要和你比的,并不是剑招。” 林星晖:“嗯?” 其他人也很疑惑。不比剑招,她还能比什么?总不能是唱儿歌吧? 林非潼保持着嘴角的歪笑,说,“我这里有一段心法口诀,就比你能否参悟。”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自己想多了。 这么一个小孩子,能学会什么心法口诀?怕是谢善通教给她的吧?入门心法对他们来说什么难度也没有啊。 谢善通身边的人果真看向了他,他当即说:“我没有教她心法。” 那难道是她自创的?这不是胡闹嘛。 林星晖的耐心已经消弭了大半,冷着脸道:“我没空和你浪费,回去吧。” 林非潼有些气。就因为她现在三岁半,这些人都瞧不起她!好在她们大女主已经习惯了承受这种压力! “你就说你敢不敢应!” “我有何不敢?”他倒是要看看,林非潼能说出什么花来。 “听好了,”林非潼语速不徐不缓,字字有力清晰,“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 她洋洋洒洒地背起来。起初大家还不以为意,越听,脸色越是慎重,眼神灼热起来。 林星晖的眼神也变了,时不时蹙起眉心,显然在用心参悟。 广场上,有弟子甚至当场打坐,跟着她的口诀,运转灵力。 待到林非潼收声,周围只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衡楚楚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呆呆望着她。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么精妙的心法!难道是霁月仙尊教的? 其他弟子也有同样的猜测。这心法乍一听简单,实则玄妙无比,仅凭一遍,根本无法参透。 可哪怕只参悟一点点,他们运转起灵力来,都更得心应手,修为增长得也加快了! 若是能完全参透,剑术势必更上一层楼! 想通这点,大家看林非潼的眼神再也没有轻视。 林非潼背着小手,望着林星晖,自信一笑:“怎样,能参透吗?” 林星晖抿着唇,沉默须臾,低声道:“……无法即刻参透。” 他心情非常复杂,既震惊她小小年纪,就能流畅地背下这么长的口诀,又好奇她是师从何人,将这么珍贵的口诀当众背出来,没关系吗? 但这些疑虑都压不住他极度渴望变强的心,他希望可以征求她师父的同意,学习这段心法! 林非潼得到想要的答案,脸上笑容更盛,黑亮的大眼睛里似揉碎点点星辰。 “如此说来,你承认你输给我了?” 林星晖有些羞愧,拱手行礼:“没错,是我输了。不知你可否告知,这段口诀是从何处习来?” “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她默默补充:名叫金庸。 在上一个修真世界,她以金庸老师在作品中的心法为基础,融入自己的体悟,自创了几种威力巨大的剑法。在修为达到化神期的时候,就已经能靠这几种剑法横扫修真界了。 此刻她将心法的其中一段念出,果真无人能解。 “不知怎样才能见到这位前辈?”林星晖一脸认真。 “你要见他做什么?” “我想请他传授我这份心法。” 林非潼摆摆手:“这心法我既然背出来了,想学的都可以学。”反正后面都是她自创的。 林星晖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由衷地敬佩道:“这位前辈胸襟竟然如此宽广。” 林非潼点点头,接下了他这份应承。 比起林星晖,其他人有更明显的感激对象:霁月仙尊。 他不愧是缥缈界剑修第一人啊!随便教给女儿的一段心法,都变化万千,奥妙非常! 只是听林星晖这意思,霁月仙尊只教了林非潼? 传闻他们父子关系冷漠,难道是真的? 修真生涯枯燥,少年人难免八卦。 林非潼抬头挺胸,顶着无数道复杂的目光,回到了衡楚楚身边。 她立马激动地拉住她的手:“潼潼,你太厉害了!林师兄竟然输给你了!” 林非潼笑一笑,深藏功与名。 久违的打脸感觉,真爽,哈哈! 林星晖急着回去参悟心法口诀,御剑离开。其他前辈同样将他们各自的弟子带走了。 林非潼和衡楚楚,也跟着谢善通回到了学堂。 上课的时候,谢善通频频看向她,林非潼还当他是要问口诀的事。 结果,在他考了一段课文,林非潼说自己不会背后,他冷哼了一声。 “那么长一段口诀,说背就背,这么简单的课文不会?” 林非潼:“……”糟糕,露馅儿了。 谢善通看她那哑口无言的样子,气得胡子都飞了。 “下学以后,把这段课文默写十遍!写不完不准回去!” 于是,衡楚楚都回去了,她还在一个人在学堂里吭哧吭哧默写课文。 衡楚楚本来想留下来陪她的,被她拒绝了。 写了几个字,她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脑袋上的人参挂件,丢在课桌上。 “变成人形。”她命令道。 人参不动,好似真是个没有生命的挂件。 “行,那我就用真火烧你了。”说着,她的手就往腰间伸去。 人参娃娃哪知道她根本没什么真火,咻地变成了人形。 白胖胖,红肚兜红短裤的小娃娃坐在书桌上,拿肉手义愤填膺地拍桌子:“你不要太过分了!” 启明峰上人很多,他不敢太大声,怕惊动了院子外面的弟子。 “我过分?”林非潼一把揪住他的小辫子,“你才过分吧?竟然敢踢我?” 第21章 修仙21天 两个看起来一般大的孩子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视,黑亮的瞳孔里满是对方的身影。 毕竟是人参娃娃先出手在先,他心虚了下,率先败下阵来。 “我是推了你一把……但要是没这一把,你也出不了那么大的风头!”说完,他还很有道理地给自己点点头。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喽?”林非潼抱着胳膊,似笑非笑。 “你要是想感谢也不是不行……” 她“砰”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他,“你想得倒是挺美!” 人参娃娃后知后觉被她吓了一跳,没面子极了。他怎么说也活了几千岁,竟然还怵她一个三岁半小娃娃? “夫子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她敲敲课本,“抄十遍。” “那是你的功课……” 林非潼瞥着他的冲天辫,“你这几根毛养起来怪不容易的吧,当心我全给你烧光了!” 人参娃娃瞪了她片刻,最终憋憋屈屈地伏在桌子上,握着笔抄起课文来。 他活了那么久,认字不在话下,但是平常疏于练习,所以字写得丑叽叽的。 林监工一脸挑剔:“你倒是写好看点啊。” 人参娃娃气得想要摔笔,“你让我写好看,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字,好像狗爬的一样!到时候夫子一看不就知道你找了代写!” 林非潼被噎了下,“我那是故意的。” “嘁。”人参娃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看你不是为我着想,你就是写不出来好看的字。” 咔吧,他手里的笔被他给捏断了。好好的小丫头,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你再多话,我宁可被真火烧,也不给你抄了。”他冷声强调。 林非潼见好就收,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抄到第八遍的时候,人参娃娃手都要酸了。有其他人的气息靠近这里,他咻地一下丢了笔,变回林非潼的小头饰。 不等她说什么,门外传来卢茂道歉的声音:“林师妹,我今天有事耽搁,来晚了。” 原来是他来接自己下学了。 林非潼当即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去:“师兄。” “等急了吧?走,我送你回去。” * 另一边,林清霁已经搞清了昨日在灵秀峰出关的是谁,神识在苍穹宗一扫,便确定了林星晖的踪迹。 他沉着脸,缩地成寸,一步便迈到了钟楚峰上。 林星晖的师父是这里的峰主,同样也是苍穹宗执法堂大长老。平素林星晖在这里的时间,要比在凌元峰多的多。 他此行只为寻人,并未和峰上其他人打招呼,径直去了钟楚峰后山。 这里和其他峰不同,到处都是青色的料峭石壁,松柏遒劲地扎根在岩石之上,冰冷、荒凉又大气。 空中有苍鹰振翅而过,锐利地巡视着下方的一切。 后山被林星晖施了结界,但那结界对林清霁这个合体期的大能来说,就和纸糊的一样。 他不仅完全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还霸道地破开了他的结界! 轰的一声,提剑而立的林星晖,和后山荒芜的景色尽收于眼底。 林星晖看过来,目光比这石壁还要冰冷,薄唇紧紧地抿着。 “你要做什么?当这里是凌元峰,你想闯就闯?”他寒声质问,两人此刻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仇人。 在林清霁到之前,他正在这里参悟今日学来的心法,精神极为专注。 练功之时最忌人打扰,出岔子容易走火入魔。结界破开之时,他强行收力,肺腑被重重一震,此刻正剧烈地疼着。 但是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乱上一分,只是往常艳丽的唇色,浅淡了些许。 因这层原因,他看林清霁更愤怒。 “我有事找你,说完就走。”林清霁淡漠地扫过来。 林星晖嗤笑:“我不想听,霁月仙尊还是请回吧。” 他这话当然撼动不了林清霁,男人继续道,“昨日你在灵秀峰出关,是否碰到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林星晖本来都要转头走了,闻言脚步一顿,盯着他,等同于默认了。 虽然昨天他对那小姑娘印象不太好,但今天从她那学来了心法,他的心境已经改变了。 只是不知,林清霁提她做什么? “林星晖,别把你执法堂的手伸到她身上。若再被我听到诸如‘将她驱逐出苍穹宗’这类的话,我不会轻饶你。” 林星晖本来就对他有气,这会儿肺腑的剧痛,更是让他有些失去理智。 “怎么,那丫头是你带来宗门的?”他讥讽道,“我怎么不知你这苍穹宗首席长老,什么时候还掺和起收弟子的事了?” 林清霁黑夜一样的眸子,静静望着他。 “可就算你是长老,也不该徇私枉法!有你护着又怎样,她一天不能引气入体,就一天没有进内门的资格!” “你执意如此?” “对!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要这样说!” 林星晖瞪着他,让自己的气势不落于下风,内心却很是复杂。 那女孩儿口中,传授她精妙心法的前辈,就是林清霁了吧? 自己是他亲生儿子,却从来都不知道他会这心法。 他宁可把心法教给一个普通凡人,也不愿意传授给自己…… 林星晖喉咙一阵腥甜,努力压下那即将冲破胸膛的失望。 早在三年前,他就看清他了不是吗?也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他的心法,爱传给谁就传给谁,他才不在乎! 后山陷入了沉默中,气氛凝滞。 林星晖已经做好了会被林清霁教训的准备,丝毫不惧怕,甚至还“不自量力”地欲和他过上几招。 等了片刻,却不见林清霁发火,只是眼神复杂了些许。 “既然你这样想,我不勉强你,但我也不会让你伤害她。” 林星晖偏开头,亦不曾改变自己的想法。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这个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他这样郑重对待? “本来昨天晚上想介绍你们认识,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 林星晖态度漠然:“我对你的凡人徒弟的确不感兴趣。” 林清霁的瞳孔里多了几分无奈,“她并非是我徒弟。” 林星晖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是你徒弟你这么护着?那是你女儿啊? 等等……这个想法冒出来,就像是荒草一样,风一吹,便在心里肆意疯长。 三岁多,年龄对得上,长得和林清霁相像……而且林清霁还把她带回了从不让外人涉足的凌元峰! 林星晖微微睁大眼睛,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她是什么人?她叫什么名字?”伴着询问,他甚至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 林清霁看过来,清晰地说了三个字,“林非潼。” 第22章 修仙22天 卢茂将林非潼平安送到了凌元峰,林清霁的手上。 他有些意外的是,林星晖也在。 因他是首席大弟子,就算卢茂入门时间比他早,还是先同他见了礼:“霁月仙尊,林师弟。” 林清霁淡淡颔首,随即将林非潼接了过去,直接抱在臂弯中,冷峻的面容也因此染上了两分暖意。 “既然林师妹已经送到,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林清霁身上的气势太骇人,卢茂以前都不敢看他,今天却热烈又钦佩地看了好几眼。 林非潼今日背口诀的时候他也在,他算是明白了,仙尊就是面冷心热!修为高强,还不藏私,不忘提携后辈,真不愧是值得敬仰的首席长老! 林清霁自小便是被注目的焦点,所以早就学会了忽视不在意之人的态度。 见卢茂磨磨蹭蹭地不走,他才看过去,无声询问:有事? 卢茂赶忙摇头,御剑离开了。 一回生,二回熟,林非潼舒舒服服地窝在林清霁的胸膛,看向林星晖。 自己这便宜哥哥回来了啊?林清霁是不是要给她介绍一下? 林星晖也在看她,眸光涌动,似乎在激动? 也对,多了个废材妹妹,能不激动吗。 等了等,林清霁竟没有为她介绍的意思,抱着她看都不看林星晖一眼,就往房子里面走。 “今日在学堂如何?”他轻声问她。 “挺好的……”林非潼扭头,见林星晖跟了上来,眼神黏在她身上。 又和林清霁说了几句,林非潼终于忍不住问:“爹爹,他是我哥哥吗?” “哥哥”两个字,显然触动了少年,他脚步都滞了下。 林非潼心道:哦吼,反应这么大?是讨厌自己管他叫哥哥? “嗯,你已经猜到了?” “今天我见过他,听人说起他名字,想到哥哥也是叫这个。” 林清霁摸摸她的头,赞扬道:“看来潼潼比你哥哥聪明。” 林非潼:“……”这种事也能踩一捧一? 林星晖听懂了林清霁的言外之意: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比他发现得都早。 放在以前,他的火气肯定被勾起来了,今日却只是感觉窘迫。 尤其他还扬言把林非潼赶出苍穹宗……这里是她家啊,他把她往哪赶?真是要窒息了。 小姑娘此刻趴在林清霁肩头,和林清霁相似但是更为柔和的眉眼,精致又可爱。 也不知道她以前过得什么日子,这么瘦小,下巴尖尖的,衬得一双眼睛更大。 她似乎是怕他,扭头看着他,也不讲话,却把他的心都要看化了。 这些年,修行再苦,他没抱怨过;和林清霁关系再僵,他没退让过。 现在不过被她瞧上一眼,鼻子就酸了。 他香香软软的妹妹,终于回来了。 林非潼默默观察了半晌,确定了一件事:林星晖果真很讨厌她,都瞪了她半天了。 很快,林清霁将林非潼抱到了屋内,林星晖也默默跟了进来,无声打量着妹妹的房间。 他瞥了少年一眼,未说什么。 林非潼猜测他是来深入了解自己这个“敌人”的,以便更好的制定对付她的计划。 她的大女主逆袭之路终于要开始喽!想想还有点激动。 “爹爹,是不是要用晚膳啦?”她扭头问俊美如霜的男人。 “嗯,”林清霁将她放在地上,“去净手吧,马上开饭。今天做了排骨和鸡翅,特意选的你喜欢的甜口。” 林非潼迈着一双小短腿往水盆那边走,脚步顿了下。 谁喜欢吃甜的了,她可是大女主,能这么幼稚吗? 等开饭后,嘿嘿,真香。 她房间摆的是八仙桌,她自己坐一边,林清霁和林星晖两人坐在她左右,但他们两个都没吃。 林非潼边啃着排骨,边默默转着她的小脑筋。 父子两个都不开口,她的任务一点进展都没有,这怎么能行? 排骨炖得软烂,一点膻味都没有,她一嗦,就吐了块骨头出来。 “哥哥,你也不吃吗?” 林星晖正沉醉地看着林非潼吃东西的模样,脸颊一鼓一鼓,像个可爱的小仓鼠。 冷不丁听她叫自己,他愣了下,脊背不由挺直了。 妹妹主动问话,他可得好好回答! “我已经辟谷了。” “这样啊……”林非潼又扭头看林清霁,“爹爹今晚不修炼了吗?” “等你吃完再去。”林清霁目光温和,回话时,用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林星晖看她乖乖巧巧仰着小脑袋的样子,心里酸得冒泡泡。他也好想给妹妹擦嘴! “那爹爹帮我剔骨吧,鸡翅啃起来好麻烦。” 林星晖估计林清霁会用术法直接把这一盘骨头都剔了,结果男人竟然去仔细洗了手,亲手帮她剔骨! 上次见他这么悉心照料别人,还是娘亲在的时候…… 想到娘亲,林星晖心口多了苦涩,还有对林清霁的怨念。 林非潼看似盯着鸡翅,其实注意力都在林星晖身上。 怎么样,爹爹这么宠我,你肯定很吃醋吧。来,告诉我,让我别任性,自己来。 等了又等,林清霁都剔了半盘鸡翅了,林星晖还是没出声。 “先吃着。”林清霁擦干净手,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递到林非潼嘴边。 林非潼不习惯他喂饭,但是为了刺激林星晖,张开口:“嗷呜。” 她嚼东西时一脸享受,给林星晖又萌到了。 他也在这坐了这么久,怎么妹妹不让他帮忙剔骨呢?是不是还怕生? 林非潼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皱起眉来。 林清霁不解:“怎么了?” “爹爹剔的不好吃。”她任性地一扭头,指着林星晖,“我要哥哥剔。” 林清霁:“……” 林星晖:“!!” “怎么,你不愿意啊?”林非潼估计摆出一副任性的模样。 她都这么欺负人了,林星晖总要反抗了吧? 结果……他竟然默不作声地把盘子拖了过去,也剔起骨来! 一看他就不常做这种事,磕磕绊绊的,但是修道之人对力量的把控很准,他将骨头完整地剔出来,还保留了鸡肉的完整。 第23章 修仙23天 “吃吧。”林星晖见他剔得还不错,松了口气,语气不大自然地说。 林非潼眨巴眨巴眼睛。这不对劲啊! 余光瞄着林清霁,她猜测林星晖是不想当着父亲的面拒绝她。既然如此……她只能下个狠招了! 为了任务能顺利开展,对不住了! 林非潼一直都没吃,让林星晖心里直打鼓。是他做得不好吗? “你怎么不喂我?”林非潼语气不大高兴地问。 “啊?”林星晖一懵。 “我要你喂我吃。”说罢,林非潼张开了口。 看他面色僵冷,她觉得自己这次稳了。想他天之骄子,何时伺候过别人啊?喂饭对他来说一定是一种侮辱! 瞧他这“不可置信”的目光,这“气到微红”的俊脸,狂风暴雨要来了!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林星晖最先动了。 林非潼期待地等着……他颤巍巍拿起了筷子,又夹了鸡肉,往她这边送。 嗯??? 好在他一个没拿稳,鸡肉掉了。 林非潼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衣服,长出一口气。原来在这等她呢?刚刚她真以为林星晖要喂她。 “我……”林星晖看着那块掉了的鸡肉,面色难看。 林清霁开了口,语气严厉:“夹块肉都夹不稳,这么多年的剑白练了。” 林星晖捏着筷子的手指猝然收紧,骨节泛白。 他是因为太想好好表现了,反而起到了反效果。和林清霁一对比,他真是没用! 妹妹让他做这么点小事他都没做好,他也没脸面再留下,放下筷子,低声说:“我去修炼了。” 怕林非潼露出失望的眼神,他甚至没看她,匆匆出了门。 林非潼有点愧疚。如果不是她任性,也不会害林星晖被责备了。 唉,找个机会,暗中补偿他一下吧。 林清霁陪她吃完饭,离开前同她说:“上次和你讲要带你出门几天,启程的时间已经定下了,在三天后。” 林非潼点头:“知道啦,对了爹爹,大饼和咱们一起去吗?” 它闭关以后,凌元峰清冷了好多。 “潼潼想它一起?” “有一点。” “那它会跟着的。” “好~” 林清霁浅浅一笑,推门出去,一眼望见林星晖在桃花树下挥剑的身影。 他早就知道林星晖没走远,和林非潼讲话也没设结界。修真之人耳目灵敏,想必他都听到了。 果然,林清霁走过去,林星晖就在他们两个周围设下了一个屏蔽声音的结界。 “大饼还不到突破的时机,性格又懒散,怎么会闭关?”林星晖负剑而立,质问身前的男人。 “我关的。” “我就知道……”林星晖的火气蹭蹭往上窜,“它是忤逆了高高在上的霁月仙尊还是怎样,你说关就关?那可是娘亲的契约兽,不是你的!” 娘亲走后,这凌元峰哪还有他和大饼的位置!他真是为娘亲鸣不平! “具体原因,你自己去问它吧。” 林清霁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阔步离去。 林星晖瞪着他的背影,眼眶憋屈地微红,仗着有结界在,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灵剑。 “轰隆!”青石铺就的地面,被剑气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若苍穹宗其他弟子见状,定会震惊于他这一剑的威力。 林星晖却觉得远远不够,甚至痛恨自己进步太慢。 到底要多久,修为才能追得上林清霁! 半晌,他稍微平复下来,去找了薛大饼。 银白色流转着萤光的灵鹿丝毫不顾及形象,睡了个四仰八叉。 听到动静,它抬起一只眼皮,瞄了林星晖一眼,又闭上了,懒洋洋道:“你来了啊。” “林清霁把你关起来,你没反抗?” “我又打不过他。”薛大饼打了个哈欠,很有损他仙气飘飘的形象。 “他凭什么关你?真是没把我娘放在眼里。” 林星晖毕竟也才十五岁,提到娘亲,不免有些委屈。 薛大饼是看着他长大的,察觉到他的难过,转移话题:“见到你妹妹了吗?” “嗯。” “那丫头怪可爱的,我带她去沧海城玩,她嘴上说着不要,眼睛都黏在糖葫芦上了,和你小时候一样馋嘴。” 黑历史被他提起,林星晖俊逸的脸庞僵了僵。 “你还带她去沧海城了?什么时候,就你们两个吗?” “嗯,你那会儿还在闭关呢,就我们俩。” “林清霁默许的?” “……”薛大饼眨眨眼,银色睫毛晃动。 “不会是你自作主张吧?”林星晖拧着眉,“她才那么小,真出事你护得了她?” “咳,”他心虚地说,“我换了样子的……” “那也不行!”林星晖结合他被关起来的时间,再问,“你不会就是因为私自领她出去,才被关的吧?” 薛大饼不吭声,等同于默认。 林星晖复杂地咬了咬牙。亏他来之前还替它鸣不平,没想到是它自找的!娘亲不在,它真是越发放肆了! 深深看它一眼,林星晖扭头就走。 “诶,你这就走了?把我这结界解开啊!” 林星晖脚步没停。 薛大饼站起来,迈着小碎步追他,“不解开也行,你多留一会儿呗?我一个鹿好无聊啊……” 回应它的,是林星晖“砰”的关闭洞府门的声音。 “……越长大越不可爱了。”薛大饼小声念叨。 好在三日后,它还是被放了出来。 林非潼撒开被林清霁牵着的手,朝着它跑过去:“大饼,你终于出关了!” 薛大饼瞥了眼林清霁,默契地也没有告诉她真实原因。 “怎么,你想我啦?”薛大饼低下头,声音含笑。 “谁想你。”林非潼不承认。 目光落在她头上,“你这头饰……” 林非潼伸手捂了下,“就是个小玩意。” 薛大饼怎么说也修炼了上千年,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林非潼忙转移话题,“大饼,咱们今天要出门啦!” “哦?去哪里?”薛大饼立刻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去拜访一个叫卫轻尘的叔叔!” 薛大饼怔了怔,看向不远处的林清霁。冷峻的男人面色如常,就好像只是去寻常游玩。 卫轻尘,那不是…… 第24章 修仙24天 卫轻尘,响彻缥缈大陆的鬼手医圣。传闻他能活死人、肉白骨,任何疑难杂症,在他手上都能药到病除。 但是他治病救人的标准极为苛刻,若付不出他想要的报酬,他宁可眼睁睁看着人死掉,也绝不出手。 除此之外,他还是极品炼丹师,每年只炼三炉丹药,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林清霁特意带上林非潼,定是为了她的五行废灵根。 因为林清霁和卫轻尘本就有着不浅的交情,几年前薛大饼还曾陪同主人薛白卉走了一趟神医谷,他倒是不担心林清霁付不起报酬。 他只是从未听说,五灵根还有治愈之法……有些担心此行的结果。 林清霁淡漠地看过来:“都准备好了,便启程吧。” 薛大饼见林非潼的兴奋劲儿都写在脸上,会心地没有把他的担忧说出来。 “走。” 两人一鹿刚要腾空而起,林星晖御剑而来。 薛大饼见他背着行囊,主动问道:“你也要下山?” “嗯,”林星晖暗暗注意着林非潼,小姑娘今天穿了身张扬的红裙子,头上两个小揪揪,貌美极了,“我领了宗门任务,即将启程。” “什么任务?去哪啊?” “除妖,地点在林城。” “林城?那就在神医谷不远,咱们顺路啊!”薛大饼丝毫没因为他不给它打开结界而记仇,热情地邀请他,“不如同行吧,路上还有个照应。” 说完,薛大饼才想起来林星晖和林清霁不对付,有点后悔。 “好。” “?” 林星晖其实就是为了能和他们同行,才去接的宗门任务。暗暗赞许了薛大饼一番,他状似无意地问林非潼:“你们准备坐什么法器?若是你想乘剑,我这里还有位置。” 林非潼不敢轻易答应。前几天他才被自己气走,今天这么“和颜悦色”地邀请她,不会想在天上对她做什么吧? 她可还不会御剑呢,掉下来这一世就玩完了。 于是她看向林清霁,等他拿主意。 “若是潼潼想乘剑,你觉得还需要你?”林清霁同林星晖道。 林星晖脸色一沉,“你飞行速度太快,若是吓到她该当如何?” “所以我准备了别的法器。” 话音落下,林清霁从乾坤袋里祭出一顶马车来,林非潼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马车一看便是为女修打造的,造型精美,四周炼制了仙气飘飘的薄纱,隐约能看到马车内部的软垫和茶桌。 马车的整体还是粉白配色,风一吹,梦幻极了。 林清霁又对薛大饼道:“你来拉车。” 梦幻马车配流光灵鹿?这还不得美死? 薛大饼都一千多岁了,不愿意做拉车苦力,转头一扫林非潼……小姑娘眼里都是小星星,踮着脚期待地看着它。 ……罢了,不就是拉个马车吗。 最终,林非潼坐上了薛大饼拉的豪华梦幻马车,行驶在云层之中。 林清霁和林星晖两个剑修御剑飞在马车一左一右,好似在给她护法。 马车飞行得极为平稳,她舒舒服服地靠在软垫上,一会儿喝点鲜榨果汁,一会儿吃块甜甜的糕点,心情舒爽极了。 林星晖不时看看林非潼的可爱模样,嘴角隐隐有笑意。 可当他瞥到林清霁时,笑意就收敛了。 他多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妹妹御剑飞行啊!林清霁却祭出了这么漂亮的马车来,真是心机! 顾及马车的速度,他们在空中行驶了大半日,林非潼吃饱喝足,还美美地睡了一觉。 日头西斜,霞光万丈时,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马车稳稳落地,林星晖总算是抢在林清霁前面,将林非潼从上面抱了下来。 妹妹小小一团,轻得像羽毛,他喜欢极了。 可是她却没和自己多亲近,下车就往神医谷里面张望:“咱们现在进去吗?” “嗯。”林清霁伸手要抱她。 林非潼摆摆小手:“我坐了一天,想自己走。” 他只好有点失落地把手放下,余光瞥到林星晖笑了下。 马车收起,薛大饼扭头问林星晖:“你现在得去林城了吧?一会儿城门要关了。” 林星晖收敛笑意,正色道:“我也许久没见卫叔叔和江婶婶了,既然来了,总要去打个招呼。” 他们在神医谷没有御剑,就这么徒步而行。 路上,比起优美的景色,林非潼更好奇这里有没有阵法暗器,迷雾毒沼。 以往她也和怪脾气的医修打交道,那些人的御敌手段可谓层出不穷。 结果直到他们走到一处幽静的院落前,也没碰上任何危险。 有个褐衣短打的小药童远远张望后,扭头兴冲冲地说:“师父,师娘,霁月仙尊他们到了!” 院落的正门打开,一对容貌极为登对的年轻夫妇走了出来。 男人身形欣长,青衫玉立,一头青丝用支古朴的木簪挽着,气质温和脱俗; 女子只到他肩膀,肤色瓷白,五官亦是上佳。她穿着月白色的衣裙,广袖纤腰,眼波好似一潭静水,清澈柔软。 两人都是修士,但隐藏了威压,就算林非潼面对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笑着来到他们面前,卫轻尘先熟稔地开了口:“清霁。” 林清霁惯常冷峻的面容染上些许温度,同他们轻颔首。 林星晖则拱手朝他们行礼:“叔叔,婶婶。” 卫轻尘温和俊逸的脸上笑容更盛:“上次见小晖都是七年前了,这几年你长高了不少。” 他妻子江映雪笑着补充:“修为也精进了许多,即将结丹了。” 她长得美,声音又温柔,林非潼很是喜欢。 不过最让她意外的还是卫轻尘。外界把他传得那么可怕,她还以为是个脾气古怪的冷僻男修呢。 此刻,卫轻尘夫妇将目光汇聚在林非潼身上,前者微微弯腰:“这就是潼潼了吧?” 林非潼学林星晖的模样,规规矩矩见礼:“给叔叔婶婶问好。” 卫轻尘的喜爱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潼潼也好!” 江映雪更是被萌得捂着心口,小心征求她的同意:“婶婶抱你进去好不好?” 林非潼开心地点头。谁能拒绝大美人的怀抱呢! 江映雪笑容灿烂地将她抱起往里面走,都忘了招呼林清霁他们了。 还是卫轻尘道:“先进去休息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林清霁父子早已辟谷,这晚膳自然是为林非潼准备的。 路上,卫轻尘问薛大饼:“你主人尚未归来?” “是。” 卫轻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清霁,没再说什么。 踏入院门,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几个药童正有条不紊地将晾晒在院子里的药草收进房子,见了他们,得体地给他们见礼。院子中,还摆着不少舂药、制药的工具,但是并不杂乱。 这药庐景色质朴,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凡间别无二致,因此林非潼身处其中,倍感舒适。 江映雪抱着她去净了手,动作耐心又细致。随后抱她到桌边,一股脑拿了不少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出来。 吃的,玩的,摆了满满一桌子。 卫轻尘也抢在林清霁两人前头,坐在了林非潼另一边。 “这都是你婶婶准备的,潼潼若是不喜欢,我这还有不少好东西。” 林非潼虽然不想玩拨浪鼓,但还是客气地说:“喜欢的。” 江映雪揉揉她的脑袋,“一会儿多吃点,长点肉肉。咦,你头上这人参挂件怪逼真的。” 林非潼笑笑,没接话。 卫轻尘自然地执起她的手,“是有点瘦了。” 这夫妻俩完全被林非潼吸引了注意力,林清霁他们只能自便了。 用膳时,卫轻尘一个劲儿给林非潼夹菜,江映雪恨不得直接喂到她嘴里,热情得林非潼难以招架。 于是饭后,当卫轻尘提议让薛大饼带她出去走走时,林非潼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她知道林清霁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有些话当着她的面不好说。 待她走远,林清霁在房子外设了一层结界,问卫轻尘:“怎么样?” 卫轻尘收敛笑意,“刚刚探她的脉象,果真内里空空,存不住丝毫灵气。” 江映雪给几人倒了茶,叹气:“可怜了这孩子。” 林星晖追问:“卫叔叔,我妹妹完全没可能修仙了?” “常规的办法行不通。” 林清霁:“非常规的呢?” 卫轻尘将他的匀白茶杯往前推,修长的手指指着里面清澈的茶水:“这茶杯就似她的身体,茶水则是她如今的灵根。既然灵根废了……” 他敛眉,三指端着茶杯,将里面的茶水泼了出去,随即,又倒上一杯。 目光从林清霁、林星晖父子脸上扫过,正色道:“只能拔除原本的灵根,换上一条新的。” 几人面色皆是一变。 林星晖震了震,压低了声音:“这是魔修才会用的功法!” 缥缈大陆,有修仙之人,自然也有修魔之人。 修仙讲究炼体、炼心,通过不断突破自身极限,求升仙之道; 修魔却是以各种手段,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 二者都是逆天而行,魔修阴毒、很辣,正道修士从不屑与他们为伍。 且他们那种修行路子,与人结下血海深仇是必然的,不少修士都恨不得除之后快。 卫轻尘提议给林非潼换一根新的灵根,这灵根总不能是凭空而来,定要硬生生从人身上剜下来。 剖了灵根,轻则重伤,重则致死。 凝滞般的死寂后,林清霁开了口:“把我的灵根给她。” 第25章 修仙25天 林清霁此言,让在场其他人更为震惊。 卫轻尘与他相交多年,知他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性子,望着他的眼神里有凝重,亦有钦佩和羡慕。 林星晖没想到林清霁能为林非潼至此,面色怔然,欲言又止。 江映雪一脸不可置信:“你明知剖掉灵根对修真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苦修三百年,当真舍得放弃你合体期的修为?” 林清霁的回答只有简短的两字:“舍得。” 江映雪倒吸一口气。 她和卫轻尘没有孩子,但是她觉得,自己做不到林清霁这般。 “你的灵根太烈了,并不适合她。”还是卫轻尘摇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霁月仙尊就如清辉朗月,冷峻庄重,剑法亦是冰寒彻骨。许多人并不知道,他其实是火灵根。 林清霁闻言,剑眉蹙起。 “卫叔叔,那我的灵根呢?”林星晖问。 不等卫轻尘开口,林清霁就严厉地说:“灵根的事不准你插手,歇了你的心思。” 林星晖怒气顿起,咬了咬牙,顾及卫轻尘夫妻在,才没和林清霁争辩起来。 他是潼潼的父亲,自己还是她哥哥呢!当年若不是自己太弱了,潼潼也不会遗失…… 可他也明白,林清霁话已出口,不可能更改。 卫轻尘一双温润的眸子看了看这对父子,微笑着同林星晖说:“星晖,你年纪太小,这事的确不适合你来做。不光是你,潼潼只有三岁半,更不能取灵根。” 林清霁便问:“若是寻到了合适的灵根,最早几岁可以取?” “七岁。” 江映雪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我不支持你们这样做。不说剖取灵根乃是逆天而行,就说魔修功法何其阴毒,容易反噬自身。” 因是林家的事,她就差没直说,我不准你们伤害无辜了。 卫轻尘和她本就是同门师兄妹,又做了多年道侣,对她的反应丝毫不意外。 他温和一笑:“映雪别急,只是个提议。再者,我对这功法也只是略懂皮毛,怎会贸然下手?” 听他这样说,江映雪总算是松了口气。 林非潼的事,似乎就这样陷入了死胡同。 卫轻尘宽慰林清霁父子:“其实当个凡人没什么不好,凭你们的本事,为她延续几百年的生命不是难事。刚好我前些日子炼了炉长生丹,赠与你们吧。” 林清霁:“多谢。 “咱们之间不说这个。” “明日我带他们离开。” 江映雪依依不舍:“潼潼难得出来一回,让她多留一阵子吧。” 林清霁没直接拒绝:“到时我问问她。” 另一边,林非潼正坐在薛大饼背上,在这神医谷里面闲逛。 谷内四季如春,草木旺盛,灵气充沛。 皎洁的月色下,银白色的灵鹿舒展着身体,步履优雅,仙气飘逸。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大片药田外。 月色掩映下,各类灵植幽静地生长着。晚风拂过,有清新的草木香传来。 虫鸣声阵阵响起,远处回荡悠远的兽鸣。 人参娃娃也是灵植,最喜欢这种灵力充沛的土壤,若不是顾及薛大饼在,他肯定要跳下去狠狠地在泥土里打两个滚。 “潼潼,要不要下来走走?” “好。” 薛大饼把她放下,她顺着药田徐徐而行,默默辨认着药草。 不愧是神医谷,短短一段路,她已经发现十种高阶灵植了。 薛大饼不远不近地坠在她身后,偶尔低头啃一啃地上的青草。 忽然,林非潼头上的人参挂件狠狠跳了一下,她差点没痛呼出声。 伸手摁住他,动作中满是警告:【你干什么?】 转头看薛大饼,还好它的注意力落在远处。 有个小黑点,正顺着药田跳跃而来。也是一头鹿? 很快,那鹿便来到了薛大饼面前。它长得高大威武,两只鹿角张扬地竖着,通体是漆黑的皮毛。 而它的眼睛则是金色的,倒映着月光,正灼灼地盯着薛大饼,鼻翼瓮动,气息粗重。 不知它是敌是友,林非潼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 威猛的黑鹿压根就没给过林非潼眼神,急切地凑到薛大饼身边,用自己的鹿角来碰它的。 薛大饼动作比它快,冷着眼睛避开了。 它也不气馁,又用嘴巴来碰薛大饼的脸颊,同样没碰到。 林非潼隐隐明白了它在做什么,不厚道地笑了。 黑鹿更急了,它虽开了灵智,但还不会口吐人言,于是只低低叫了两声。 紧接着,它竟然探着脑袋,凑近了薛大饼的屁股! 薛大饼忍无可忍,一蹄子揣在它身上,砰!给他踹出了几丈远。 黑鹿脚步踉跄,可是没有发怒,还要凑过来。 “你想干啥?”薛大饼气急败坏地说,“睁大你的鹿眼睛看清楚,老子和你一样,是公的!” 林非潼:“噗。” 哈哈哈她刚刚就看出来了,这个黑鹿把薛大饼当成母鹿,在求偶。 薛大饼狠狠一瞪她:“小屁孩你懂什么你就笑!” “哦。”话是这么说,她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薛大饼无语望天。它就不该带林非潼出来! 那个黑鹿也反应过来自己搞错了,本来就大的眼睛,这下瞪得更大。 它那不可置信的样子像是在说:这么漂亮的鹿怎么可能和我一样是公的? “赶紧给老子滚!不然老子揍死你!”薛大饼的鹿角摆出了架势。 黑鹿终于相信了,难过地跑开,嘴里还发出了心碎的呜呜声。 林非潼憋笑憋得快疯了。就薛大饼这模样,扑上来求偶的不会都是公鹿吧哈哈哈? 出了这插曲,景色再美薛大饼也不肯逛了,拿鹿角轻轻一挑,林非潼就稳稳落在它背上。 “回去。”他硬邦邦说。 林非潼故意逗它:“刚刚那个黑鹿好高大好酷啊。” “林非潼!” “哈哈哈!” “今夜的事不准透露出去半个字,知不知道?” “那我可保证不了……” “你这臭孩子……” 一人一鹿边拌嘴,边回到了住处。卫轻尘夫妇已经给林非潼安排好了房间,寝具一概换了新的。 由江映雪照顾林非潼洗了澡,换了舒适的衣裙,之后又哄了她一会儿才离开。 待她走远,林非潼终于把人参娃娃抓过来,低声问:“你今天在药田的时候怎么回事?” 他变成小娃娃的样子,急切地同她说:“你快点把我解开。我要出去一趟。” 他还竖起三根白胖的手指,“我向你保证,天亮前一定回来。” “你觉得我会信?” 人参娃娃焦急地往外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说说看,是什么?” 他犹豫了。刚刚在药田边,它竟然感觉到了息壤的气息! 息壤乃是开天辟地时的神物,水冲不散,火烧不灭。植物生长在息壤之上,修炼的速度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再难以培育的灵植,都能在息壤上开出花来。 但是息壤数量极为稀少,而且比他这有几千年道行的人参精还能藏。要不是他体质特殊,恐怕都感受不到息壤的存在。 试问整个修真界,谁不想拥有一块息壤呢? 若是林非潼把息壤的事告知了林清霁和卫轻尘,自己的心愿可就落空了。 “我,我刚刚在药田里,发现了我的梦中情花!”人参娃娃受薛大饼被求偶启发,编了个理由。 林非潼歪着脑袋看他:“你别说你准备挖了那情花,给自己养出个媳妇来吧?”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想个鬼。”林非潼戳他脑门,“你这么一丁点大,就想娶老婆了?” “我的岁数当你祖爷爷都够了!” “呦,口气还不小。” 林非潼掀开被子,自己穿好了鞋子:“走吧。” “嗯?” “不是要挖你的梦中情花吗,咱们一块去。” “我,我一个人就行了……” “再废话那就都别去了。” 很快,三岁半的小萝卜丁戴着人参头饰,轻手轻脚跑出了住的院子,直奔刚刚的药田。 她走过那么多世界,和太多妖兽打过交道,人参娃娃的话,她一个字也没信。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药田里肯定有让他都疯狂的宝物。 是能疗伤的圣药?还是当世罕见的法器?她不禁期待起来。 来到药田边,人参落地,变成了红肚兜的白胖小娃娃。 他甩开小短腿,低头寻找着。 林非潼和他之间绑着红线,不能离开太远,因此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了……不会是跑了吧……”人参娃娃喃喃。他完全感受不到息壤的气息了! “你的梦中情花还长腿了?” 又找了两圈,还是没发现息壤的踪迹,他“啪叽”一下,失落地坐在了地上。 “嗯,长腿跑了。”那可是千年难遇的息壤啊!他的心好痛! 林非潼望着他,琢磨着什么东西能让灵植如此看重?并且还会移动? 不会是……息壤吧? 想到息壤的妙用,林非潼汗毛都激动地竖起来了。 若真是息壤,她就算是把这神医谷翻个底朝天,也得给它翻出来! “……轻尘,我只求你这一次……” 有女声断断续续传来,林非潼一惊,忙把身子埋在了半人高的药草里。 人参娃娃比她动作还快,咻地钻到了土壤下面。 透过枝丫间的缝隙,她好奇地看去。 第26章 修仙26天 两人的身形和样貌很好分辨,是才分别不久的江映雪及卫轻尘。 他们换了身与白日不同的长衫,头发皆是松松地挽着。 看情形,两人似乎起了争执。因为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药田里还藏着个小小的“窃听者”。 卫轻尘走得快,清俊的脸庞微垂,晦暗不明。 江映雪提着裙摆,总算是追上他,抬手将他拦住,恳切地唤他,“师兄。” 卫轻尘眉心微蹙,偏开了眼,“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江映雪的眼里有浅浅的水光浮现,可惜卫轻尘还是没有心软。 片刻,她眼神变得坚定,上前一步,重重地抱住了他,踮起脚又来亲吻他的唇! 林非潼眼睛都睁大了,刚探着脑袋想看清楚点,视野就被挡住了。 原来是人参娃娃从土里钻了出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虽然他没出声,林非潼还是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非礼勿视! 她把他的手拉下来时,卫轻尘刚好也将江映雪推开了。 男人转过身,昕长的身影背对着她,冷硬地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碰你的。” 顿了顿,语气似温软了些许,“时辰不早了,去休息吧。” 话音落下,他抬腿向前走去。 江映雪在原地凝视他许久,肩膀耷拉了下去,整个人都难掩失落地离开了。 又等了一会儿,林非潼才敢出声:“哇哦。” 人参娃娃:“哇哦。” “你哇什么?” “哇你这么屁大点,就学人家谈情说爱了,啧啧。”他是个小娃娃模样,偏偏老气横秋的。 林非潼懒得和他说,自己在那么多世界做过任务,加起来活的年岁肯定比他长。 她只是没料到,白日里那么恩爱的一对夫妻,私底下感情竟然这么不好。 江映雪那么温柔漂亮,卫轻尘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咱们也回去吧。”息壤没找到,人参娃娃郁闷地说。 * 第二日,林非潼和林清霁、卫轻尘夫妇一块用的早膳。 依旧是三个人哄她一个,给她撑够呛。 卫轻尘和江映雪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昨晚不欢而散的样子。 饭后,林清霁用软帕帮林非潼擦嘴,说:“你哥哥已经去林城了,你是想去林城转转,还是直接回宗门?” 回宗门也是去听谢善通那让人昏昏欲睡的课,林非潼当然不愿意。 她现在最想留在这神医谷,把息壤抓到。 正瞌睡,江映雪就送来了枕头:“潼潼也可以在这里留一段时间,谷里可以逛的地方不少呢。” 林非潼眼睛一亮,扭头乖巧地问林清霁:“爹爹,我可以留下来吗?” 女儿这可爱模样,别说留下来,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摘下来。 大掌揉揉她脑袋:“那要听叔叔和婶婶的话,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嗯嗯!” 卫轻尘显然也挺高兴的:“清霁,你也可以多住一段时日了,正好我有本剑谱想向你讨教。” 林清霁正要点头,忽然面色一变。 林非潼:“爹爹?” 他站起来,修长的手指掐了两下,扭头道:“潼潼,我察觉到你娘亲的踪迹了,离这里不远。” 她微怔:“娘亲……” 林清霁当即改变了计划,把林非潼托付给了卫轻尘夫妇,他要去寻薛白卉。 林星晖得知妹妹被寻回来后,应是联系过薛白卉,可惜没联系上。 卫轻尘郑重地说:“错过这次,还不知何时能寻到嫂子,你放心去吧,我们一定照顾好潼潼。”江映雪跟着点头。 林清霁又深深看林非潼一眼:“不要单独出谷,等爹爹娘亲回来接你。” 林非潼摆摆手:“知道啦爹爹。” 林清霁一走,林非潼还轻松了不少。 卫轻尘和江映雪果真如他们说的那样,对林非潼异常照顾,神医谷的东西随便她用,药童随便她支配。 接下来几天,林非潼就坐在薛大饼背上,把这神医谷给转了个遍。 可惜她如今没有修为,看不出息壤在哪里,头上的人参娃娃也始终没反应。 难不成息壤已经离开了? 还有个小插曲,林非潼总是能看到一头威武的黑鹿在远处偷偷观察他们。 薛大饼冷着眼睛瞪过去,那黑鹿“咻”地一下就消失了。 “大饼,它好像还没死心诶。”林非潼故意逗它。 “闭嘴!” 转着转着,一人一鹿来到了神医谷的入口,两排衣衫褴褛的凡人,正捧着粗糙的容器,缓缓移动。 队伍最前面,是江映雪带着几个药童,为这些人派粥。 她今日换了身轻便的深色衣裙,头发用布巾全部包起来,看着温柔又干练。 林非潼下了鹿,迈着小短腿来到她身边:“江婶婶。” 江映雪手上动作没停,转头看了她一眼,展颜而笑,“潼潼来了?” “嗯。”林非潼比架起来的大锅还矮一点,踮着脚尖看了眼,里面的蔬菜杂粮粥已经快见底了。 “师娘,您休息一下吧,我们来。”江映雪身侧的药童关心地说。 她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施了个净手决后,把林非潼抱起来。 有喝完粥但没走的百姓见状,笑着问:“江神医,这是谁家的丫头啊?长得真漂亮。” 江映雪回话:“故友家的,在这谷内住一些时日。” “原来如此。您和卫神医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肯定和您一样善良又漂亮。” 旁边有人附和:“对啊,要不是您每月布粥,多少人都要饿死了。林城的城主真是……” 不等他说完,同伴马上用眼神阻止他。 他们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这些话要是传进林城主耳中,捏死他们比捏死蚂蚁还要容易。 那人也意识到失言,心虚地闭上了嘴。 江映雪没说什么,逗弄着林非潼,脸上的笑意浅淡了两分。 深知她和卫轻尘感情不好的林非潼暗暗叹气,转移着话题:“婶婶,这粥闻起来好香。” “那给潼潼也盛一点。”江映雪忙说。 等粥全部派完,江映雪吩咐药童收拾这里,抱着林非潼慢慢往回走。 “谷里已经被你逛得差不多了吧?要不要出去走走?” 林非潼的确有些无聊,脆生生答:“要!” “你都不问问我去哪儿啊?当心给你卖喽。”江映雪伸手点点她秀气的鼻尖。 “才不会呢,”林非潼张开手抱着她的脖子,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婶婶最好了。” 不说别的,这几日她的发型和法衣就没重样过。林清霁也会梳头发,但都是绑花苞髻,不像江映雪手这么巧。 搞得她每天梳洗打扮完,都得在镜子前面臭美半天。 江映雪被她逗得直笑:“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翌日,林非潼跟着江映雪夫妇出了谷,薛大饼也同行。 这次它没有改换模样,银白色的身躯泛着星星点点的流光,仙气又出尘。 倒是江映雪和林非潼戴上了帷帽,隔绝了旁人打量的视线。 “这就是林城了,”行在路上,江映雪同林非潼介绍,“虽然没有沧海城那么繁荣,但因为靠近乘风山脉,这里总是聚集着不少修士。” 绵延的山脉意味着妖兽、药草种类丰富,这些都是对修行大有裨益的东西。 林非潼坐在大饼身上,四处张望,果真看到了不少风尘仆仆的修士。 因薛大饼的模样过于惹眼,所过之处,修士们都或明或暗地打量。 “要不要让大饼变个样子呀?”林非潼小声问。 “不用,”江映雪语气骄傲,“有你叔叔在,他们不敢动手。” 林非潼放心了,她就说薛大饼怎么大摇大摆的,原来是有恃无恐。 他们在城里度过了愉快的一个白天,江映雪看什么都想给林非潼买买买,她拒绝得手都酸了。 待吃过丰盛的晚膳,江映雪夫妇又带林非潼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巍峨高耸的建筑前。 入夜,灯火亮起,本就气派的建筑,更多了层奢靡之感。 仰头看去,正中的牌匾上刻着几个遒劲的大字:灵珍拍卖阁。 “大饼,这不是……”林非潼指着牌匾。 “对,就是沧海城那个灵珍阁,他们的拍卖行也是大陆顶尖。” 今夜当是有拍卖会,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有不少修士进门了。 他们大多用术法遮掩了面容,当然,也有比较高调的。 “这是仙音灵鹿?”一个有些尖细的男声自后响起。 林非潼扭头看去,意外地微微睁大眼睛。 不是因为来人,而是他身边抱剑站着的,不正是几天没见的林星晖嘛! 林星晖气质本来就冷,此刻万里挑一的俊脸上还带着没收起来的不耐烦。 他显然也认出了薛大饼,放下剑,同卫轻尘他们问好:“叔叔,婶婶。”又深深看林非潼一眼。 最开始出声的男人一身云锦华服,领口袖口绣着繁复的金边,腰间挂了足足三枚玉佩,两只储物袋。 已是深秋,温度不高,他手里还捏着一柄折扇,摇上一摇。 若他是卫轻尘那样的美男子,这身行头肯定光鲜逼人,偏偏他长得一般,脂粉都盖不住他眼下挂着的乌黑。 “林道友,是你熟人啊?”他没分寸地问。 林星晖显然不愿意理他,就“嗯”了声。 “那正好,帮我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割爱,”他刷地收了折扇,指着薛大饼,“多少灵石,尽管开口。” 林星晖拧眉,怒意已然浮上眉梢。 第27章 修仙27天 “多少灵石都不卖。”林星晖冷冰冰的说道。 公孙耀,也就是他身边那油头粉面的男子不死心,觊觎的目光依旧黏在薛大饼的身上。 “这么漂亮的仙音灵鹿可不多见,我察它气息内敛,想必品阶不低。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寻常人可不像我出手这么阔绰。” 说完,他势在必得地看向卫轻尘,把薛大饼当成了他的契约兽。 因卫轻尘夫妇隐藏了修为,穿着打扮并不奢华,公孙耀觉得他们就是一介散修,瞎猫碰死耗子才抓到品阶这么高的仙音灵鹿。 至于林非潼,彻头彻尾凡人一个,直接被他忽视了。 就算卫轻尘他们修为不低,他也不惧。他乃是城主的儿子,在这林城一贯是横着走的。 林星晖微怒:“没什么可考虑的。” 卫轻尘甚至没回应公孙耀,对身边的妻子和林非潼道:“走吧。” 公孙耀伸手欲拦:“诶……” 林星晖剑鞘一横,挡住了他,耐心已经完全告罄,“你不是要参加拍卖会,还不进去?” 说话的功夫,卫轻尘他们已然进门了。 公孙耀不满地看着林星晖:“苍穹宗怎么派了你这么个剑修来给我护法,修为不高,还死心眼。” 林星晖冷冷收回目光,抬腿也向拍卖行走去。 接连两次被无视,公孙耀气得脸都白了,狠狠地甩了甩袖子,“我爹爹也是多此一举,求助劳什子的苍穹宗,还不如就让家里的修士保护我。” 另一边,林非潼已经从薛大饼身上下来。拍卖行对修士带过来的灵兽有体型规定,因此薛大饼将身体缩小成了只比林非潼高一点点。 它的缩小并非等比,而是变成了幼态,鹿角短短圆圆的,秀气的小脸儿,连鼻头都是嫩嫩的粉色。 林非潼看一眼就被萌翻了,两只手捧着它的头,“哇,你好可爱!” 薛大饼轻轻甩开她的手,青叔音满是嫌弃:“别用这么油腻的词来形容我。” 林非潼捂它的嘴,一脸正色:“别说话,说话就不像小鹿了。” 薛大饼:……它本来也不是小鹿! 卫轻尘夫妇一脸宠溺地看着他们拌嘴,不多时,在小厮的引领下,到了拍卖大厅的座位。 林非潼乖巧坐在他们两个中间,薛大饼趴在她脚边。她打量了一圈,这拍卖行内部装饰得中规中矩,楼上有一圈雅间,窗户镶嵌的是质地精美的琉璃。因施加了阵法,仅用肉眼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潼潼知道什么是拍卖行吗?”江映雪问。 “知道的。” “以前来过?” 她摇摇头。 “一会儿你喜欢什么东西,尽管和叔叔婶婶说,我们拍下来送你。”虽然隔着帷帽,林非潼还是能察觉到她目光中的宠溺。 “不用啦婶婶,”她年岁小,认真拒绝的模样也很可爱,拍拍腰间的储物袋,“我有钱的。” “这么厉害呀。” 林非潼差点就点头了,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当了几天小孩,就习惯大人的夸奖了呢! 和他们不同,公孙耀带着林星晖去了楼上他常年包下来的雅间。 从内向外,他一眼就看到了林非潼三人,轻哧了一声。 果然是几个连雅间都去不起的穷苦散修,竟然还和自己摆清高的谱子。 不多时,拍卖会开始。 灵珍阁在缥缈大陆底蕴深厚,培养出的拍卖师很会拿捏修士们的心理,明明上的也不是多珍奇的宝物,依旧引得不少人上头竞拍。 林非潼把帽帘掀起,露出精致漂亮的小脸,靠在舒适的椅子上,边吃着拍卖行提供的瓜果,边看热闹。 江映雪拍了两样东西,都是制作炼丹炉的材料,价格不高。 “……接下来是一株让万千女修都疯狂的灵草!将它炼制在美颜丹中,可以青春美貌常驻!吃一粒,再高冷的男修也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林非潼啃着葡萄,被这拍卖词逗得浅笑。 “别眨眼——” 拍卖师绕着展示台转了一圈,刷地掀开了上面的黑布!一株散发着柔润光芒的灵花,静静躺在白色丝绒台上。 那灵花乃是金红两色,花瓣层层叠叠,美得张扬又绚烂。 林非潼微微睁大眼睛,嘴里的葡萄都忘了嚼。 她一直想寻找的赤霞心,竟然在这小小的拍卖行碰上了! “四阶灵花金红草,起拍价,五百中品灵石!” 金红草?这是它在缥缈界的名字?而且怎么可能才四阶? 哪怕是十年的赤霞心,也是五阶灵草了,年数越长,品阶越高。 之前的某个修真世界,她得到了一株九阶极品赤霞心,炼制出了极为霸道的丹药,服下一粒,可以在一刻钟内抵挡住大乘期修士的全力攻击! 赤霞心有毒性,但只要中和得当,在很多丹药里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么珍奇的灵花,起拍价竟然才五百中品灵石,难不成是在缥缈界泛滥了? 林非潼丢开了手中的葡萄,坐直了身体,把她的竞拍小牌牌握在了手中。 这株赤霞心,她势在必得。不仅是因为它的珍奇,更因为她要压制自己的四种灵根,赤霞心必不可少。 “四十号客人出价六百中品灵石!” 一束光打在拍卖师身上,他手一挥,指向了林非潼的位置。 有些修士看了过来,见是个小奶娃举牌,哄地笑开了。 “这娃娃看样子都没断奶,就知道臭美了啊?” “一听说是美容养颜的,这么迫不及待?” “小妹妹太可爱了哈哈,本来这金红草我想拍来送我夫人,现在我决定让给她了。” 饶是林非潼脸皮不薄,听了他们的调笑,耳根也微微有些热。 不过她还是坚定地举着牌牌,没有放手。 江映雪和卫轻尘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不是金红草吧?】 【不是。但是差别很细微,非高阶医修看不出来。】 两人的心里同时出现了数种灵花,但都和台上那个有差别,一时间,他们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没见过的灵花,必须得拍下来。 虽然有些修士放弃,但还有的女修士想要,竞拍价格已经到了八百中品灵石。 江映雪柔声同林非潼说:“潼潼想要这灵花,婶婶拍下来送你。” 林非潼边举牌边强调:“爹爹真的给了我好多灵石的!” 江映雪宠溺地摇摇头,没再劝她,只想着,不管最后叫价到多少,这个钱都她来出。 “四十号客人出价三千中品灵石了!还有吗?” “没有的话,三千中品灵石一次,三千中品灵石两次,三千……” “天字三号间的客人出价十块上品灵石!!!” 话音落下,一片哗然。 “十块上品灵石,那都一万中品灵石了,金红草哪值这个价啊。” “有十块上品灵石,我都能买几瓶炼制美颜丹了,算了。” 林非潼皱皱眉。难道雅间的客人也察觉到了这灵花的珍奇? 楼上,天字三号间,公孙耀站在窗边,优哉游哉地摇着折扇。 身后的林星晖目睹了他刚刚抬价的过程,漠然地问:“你要金红草有用?” 公孙耀这几天加起来听他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虽然不知他为何对拍卖感兴趣,还是兴致颇高地答:“当然了,我要拍下,送给湘悦楼的巧巧姑娘。” 林星晖眼底浮现不屑。什么巧巧,他怕是还在怨怼卫轻尘不给他面子,故意叫板。 不管林非潼年纪多大,和卫轻尘在一块,在他心里和卫轻尘就是一伙的。 “这金红草根本不值十块上品灵石,你何必与一个小娃娃争?” 公孙耀收了折扇,一脸嚣张:“拍卖行是按钱出价,又不是按资历排辈,她真想要,让她父母拿钱来。至于金红草值不值这些钱,小爷我乐得花钱买高兴。” 楼下,林非潼加价到了十五块上品灵石。 公孙耀懒洋洋举牌:“三十上品灵石。” 林非潼怀疑他是故意的,盘算了下自己手里的灵石,再次举牌:“五十上品灵石。” “四十号客人出价五十上品灵石了!” “天字三号加价到一百上品灵石!” 其他修士都懵了。就一株普普通通的金红草而已,至于吗?一百上品灵石,都能拍到一件高阶法器了。 林非潼在犹豫自己加不加价。她体内没有灵力,林清霁给她装灵石用的普通布袋,里面一共就八十块上品灵石。 错过了这株赤霞心,茫茫天地,还不知何时能再碰到,她不可能放弃。 可是不知林清霁何时才能回来,她一味加价,最后拿不出那么多灵石怎么办? 实在不行……她心里闪过一丝杀意,只能等对方拍下后夺宝了。 穿越了那么多个世界,她有许多可以不用修为就控制一个人的办法…… “两百上品灵石。”在她犹豫之时,卫轻尘拿过了她的竞拍牌,平静地出价。 林非潼讶异地看向他。其他修士的话她都听到了,这灵草在缥缈界的人眼中,根本不值这么多钱!他非但没阻止自己的“任性”,还帮她竞拍? 卫轻尘拍拍她的头:“剩下的交给叔叔婶婶吧,这灵花,保证是潼潼的。” 林非潼深深地羡慕了。 这难道就是顶尖医修的底气吗?真的好多金好帅气啊! 第28章 修仙28天 一块上品灵石相当于一千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又相当于一千下品灵石。 两百上品灵石,那足足可以换两个亿的下品灵石! 要知道沧海城的入城费,一个人也不过二十下品灵石而已。 卫轻尘出价就是“两个亿”,这举重若轻,波澜不惊的模样,让林非潼不由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对于他参与竞价,江映雪丝毫没插手的意思,还淡定地喝了口茶。 楼上雅间,公孙耀愣了下,笑出声来。 “他竟然敢叫价两百上品灵石?” 此刻楼下大厅的修士,都在向上张望,好奇他会不会收手。 他在林城什么时候这么没面子过,怒上心头,拧声说:“四百上品灵石!” “四百,天啊,他疯了吧?”楼下的修士们震惊无比。 卫轻尘淡淡地道:“八百上品灵石。” 刚刚林非潼叫价多少,公孙耀就加价一倍,如今形势调转了过来。 拍卖师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八百!四十号客人出价八百!” 灵珍拍卖行显然也没料到一株普普通通的金红草能卖到这个天价,管事和掌柜全被惊动了。 有的修士甚至当场拿出玉简,将这件事发在了【缥缈风闻录】上,让整个大陆的修士跟着一起看热闹。 “轰,轰”,拍卖台两侧有烟火冲天而起,将气氛带得更为火热。 拍卖师眼睛通红:“目前八百上品灵石,还有客人要加价吗!” 这话就是说给公孙耀听的,他在雅间快把手里的折扇捏断了。 再加价就要一千六上品灵石了!公孙家一年的进项,怕是都没这么多,更别提他的私库。 他爹是很疼他没错,但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花了一千六上品灵石就拍了株没用的破草,少不了狠狠教训他一通。 他恨得牙痒痒。楼下那几个穷酸的散修是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灵石来的? “八百上品灵石一次——” 因他迟迟不加价,拍卖师已经在确认最终价格了。 公孙耀急得来回走了两步,余光瞥到林星晖,冒出个主意。 “喂,你们苍穹剑宗是上三宗,底蕴雄厚,弟子是不是也挺有钱的?” 林星晖一脸冷漠:“怎么?” “支援我点灵石,回去以后我还你。” 林星晖眼底划过一丝好笑。一千多上品灵石,他的确拿得出来,但是他怎么可能帮着公孙耀? 楼下那个竞拍的,是他亲妹妹! 刚刚若是卫轻尘不出声,他都要帮她举牌了。 “不借。”他果断拒绝。 “你怎么这么小气!我爹请你来就是让你给我添堵的!”他气得脸都红了。 “你再嚷嚷,我不介意让你更堵一点。”林星晖年纪虽小,气场却很强,狭长漆黑的眸子扫过去,竟让公孙耀身子僵了下,一抹恐惧浮上了心头。 他克制着没在脸上表现出异样,咬咬牙,为自己找补:“什么不借,谁不知道你们剑修最穷,怕是乾坤袋比脸都干净。” 楼下,拍卖师最后一次喊价:“八百上品灵石第三次!让我们恭喜四十号客人,拍下了四阶金红草!” 公孙耀丢了个大脸,接下来的拍卖会也没心思参加了,恨恨地拂袖而去。 【缥缈风闻录】上,这件事的结果也被发布了出去。 【天呐,八百上品灵石?】 【我手里还有十几株金红草,现在送过去给他,一株能换到八十,不,八块上品灵石吗?能的话我即刻动身!】 【这位修士姓甚名谁?家在何处,缺道侣不?不缺道侣的话,那缺孩子不?我已经辟谷了,不需要爹爹为我操心。】 【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但是天字三号间的客人我知道,是林城城主的儿子。】 【哈哈哈哈,他一贯跋扈,这次碰到铁板了吧。】 公孙耀行事高调,显然也能猜到他竞价不过一个散修的事很快就会传开,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出了拍卖行,他就拿出玉简,给公孙家的护卫们传了讯。 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他今天势必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 接下来的拍品,卫轻尘夫妻和林非潼都不感兴趣,因此卫轻尘去付账、取拍品,江映雪觉得拍卖行吵闹,就带林非潼、薛大饼在后门这里等他。 月黑风高,整条街人迹罕至,天空偶尔有黑色的乌鸦振翅飞过。 薛大饼大概是忘了,没变回平素的样子,站在林非潼身侧,总算找到机会开口了。 “你们还真把那金红草拍下来了,八百上品灵石,雇一队散修都能采一箩筐。” 林非潼谨记自己如今“三岁小孩”的人设,一脸无辜,内心却有点没底。 江映雪柔声说道:“我和轻尘观那并非金红草,只是到底是什么,还要回去后再研究。” 她心思纤细,猜到林非潼的不安,轻揉揉她脑袋:“潼潼今天也是帮了我和你叔叔的忙。” 薛大饼后知后觉他刚刚那话不对劲,忙和林非潼解释道:“潼潼,我不是不支持你买。” 他们的态度,让林非潼不免动容。 在以往的世界,从没有人这么没原则地对她好过。 正因为他们太好了,林非潼更不好意思让他们出这八百上品灵石。 “婶婶。”在江映雪的照顾下,小姑娘出门一天,全身上下还是干干净净的。 她仰头,清澈灵动的眸子认真地望着她。 “等我长大些,这些灵石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街上没人,江映雪已经摘了帷帽。听小姑娘奶声奶气和她保证,心更是融化成了一滩水。 “潼潼有这份心就好,不用还……” 话还没说完,她面色一变,迅速将林非潼护在了身后,凌厉地看向远处。 薛大饼和她同时动的,恢复原本高大的身形,挡在了她们两个前面。 林非潼探着脑袋,见之前在拍卖行门口遇到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少爷,缓步而来。 他身后除了林星晖,还跟着七个黑色劲装的男人。这些人身体健壮,佩着刀、剑、锤等武器,各个面色不虞。 走到近前,领头的华服男子摆摆手,立刻有修士结印,给这条街施加了结界。 他得意地笑笑:“这样一会儿动静就算再大,也惊动不了其他人了。” 江映雪蹙眉:“你们是什么人?” 他看清了江映雪的容貌,眼神变得咸腻,摇晃着折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公孙耀是也。” 意料之外,没在她们脸上见到惊慌的神色。 薛大饼接话:“管你是什么耀,你们有何意?” 公孙耀:“很简单,若你们付得出那八百灵石,本公子就和你们谈谈刚刚那株金红草,还有这头灵鹿的归属。” 这意思,是竞拍不成,想明抢了。 江映雪在心里念了句荒唐,难怪城里的百姓苦不堪言,这公孙家的父子,未免过于嚣张! 金红草和灵鹿她都不可能让,正要给他们点教训赶走他们时,林非潼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潼潼?” 薛大饼亦说:“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林非潼扭头,冲江映雪欢喜一笑:“婶婶,潼潼有办法还你一部分灵石了。” “嗯?”她不解。 就见林非潼又迈着小短腿,往前走了几步,抬起嫩生生的小手,指着公孙耀等人,大声道:“不准动!” 公孙耀:“?”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 “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留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回连江映雪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她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啊? 公孙耀在怔愣后,噗嗤笑出声来:“你一个奶都没断的小丫头,还想打劫我们?” 除了林星晖外的几个侍从也哄笑开来。 林非潼抱着胳膊,抬着下巴,“我数三个数,一,二,三!” 公孙耀笑得更大声了,林非潼给江映雪打了个手势,她一下子还没看懂。 直到林非潼说:“婶婶,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下你的厉害了!” 这么一个小萝卜头竟然想学人打劫,给江映雪萌得不行,刚刚那点怒意彻底消散了。 目光变得渺远,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在神医谷,她是端庄的女主人,是严厉的师娘,是悬壶济世的医修。可是在许多年前,她也是个鲜衣怒马,仗剑修行的小师妹。 她都快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出剑了。 而今,林非潼一句话,勾起了她体内灼灼的热血,让她也想和这个小娃娃疯上一场。 公孙耀没把江映雪放在眼里,也不准备再听林非潼讲废话。 就当他要让身后的护卫进攻时,江映雪身上的气息变了。 灵力威压节节攀升,从炼气期,到筑基期,再到金丹期,最后竟然到元婴期! 公孙耀大骇。她,她竟然是个元婴修士! 他身后的一队护卫,神情也凝重起来,只有林星晖面色如常。 江映雪修为不低,又是个善用丹药的医修,公孙耀他们别想在她手上讨到便宜。 “元婴期又怎么样……”公孙耀愤愤地说,“我这里也有三个元婴期修士!联手起来,你肯定不是对手!” 林非潼“哼”了一声,“婶婶,你来告诉他们,卫叔叔是什么修为?” 江映雪微笑:“我夫君不才,堪堪化神期。” “哗啦啦!”公孙耀身后那些人的武器,掉了一地! 化神期,动动手就能捏死他们,这还打个屁! 他们想跑,但怎么跑得掉?在江映雪的主攻下,林非潼指挥薛大饼狠狠把人揍了一顿,又把他们的乾坤袋、法器、法衣都给抢了!就给他们留了件中衣! 最后,他们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地走了。 林星晖全程没动手,所以他是最体面的那个,深深地看林非潼一眼才离开。 林非潼到手了这么多战利品,开心得不得了,叉着腰想和江映雪说她们发财了。 刚看过去,就出了事。 第29章 修仙29天 刚刚还好好的江映雪, 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林非潼和薛大饼俱是一愣,跑上前去看她的情况。 她将抢来的战利品通通抛开, 小小的身体伏在江映雪身上,紧张地喊:“婶婶!” 薛大饼也一并呼唤:“江夫人!” 林非潼想把她抱起来,但是她力气太小,没抱动, 只焦灼地四处看去:“大饼,你快去找卫叔叔。” 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明明公孙耀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 为今之计,只能让卫轻尘来为她诊治了。 薛大饼应声, 正要走,江映雪虚弱的声音传来:“别去……” 它停下,和林非潼一块看向她。 “婶婶,你醒了!你怎么会突然昏倒,是哪里不舒服吗?”林非潼关切地问。 江映雪肤色本就白,此刻如同那薄薄的瓷器, 好似一碰就要碎了。 她勉强笑了下,温声说:“我就是累了,歇一歇就好, 不用担心。” 林非潼定定地看着她,不相信。修士的身体素质远比寻常人强悍, 更何况江映雪还是元婴期,出来逛了一天、打了一架就累了? “真的没关系吗?”林非潼又追问了句。 江映雪唇色浅淡,“嗯”了一声, 手撑着地, 坐了起来。 “潼潼, 大饼,”她极为郑重地看向两人,“我昏倒的事,你们不可告诉轻尘。” 薛大饼不认同:“他是你的夫君。” “正因为他是我夫君,我才不想他担心。”说话间,江映雪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语调也恢复了寻常的温柔。 她站了起来,拍拍衣裙,冲他们笑道:“看,我什么事都没有。” 薛大饼和林非潼最终只好答应下来。 公孙耀等人布下的结界已经消散,风声和鸟声重新传入耳畔,远处的人家亮着一盏盏灯火。 一身素衣的卫轻尘自拍卖行后门出来,脚步沉稳。 “交接有些麻烦,久等了吧。”他温润地道。 江映雪率先迎过去,摇摇头:“没有。时辰不早了,咱们现在回去?” “好。”卫轻尘瞥了眼地上散落的乾坤袋和法器,问,“这是?” “遇上几个想打劫的小贼,被大饼教训了。”江映雪将这事一句带过,“走吧。” 林非潼默默观察着她的状态,和平素别无二致。嘴唇动了动,她没和卫轻尘多说。 第二日,卫轻尘一早便出门去采药,留江映雪在神医谷陪林非潼。 四下无人,林非潼小声问江映雪:“婶婶,你身体真的没事了吧?” 她莞尔一笑:“真没事。”说罢还怜爱地揉揉她的小脑袋,“潼潼真懂事,婶婶要是也能有一个你这么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以后会有的。” 江映雪眼里划过一丝晦涩,不知想到了什么。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师娘,有几个修士要硬闯神医谷!” “什么?”江映雪起身,匆匆往外走,“我去看看,你让师弟速速去寻轻尘回来。” 她让林非潼在房间里别出去,林非潼放心不下,让薛大饼载着自己,悄悄跟在了她身后,又在距离谷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藏了起来。 不用她提醒,薛大饼已经变成了小鹿的模样。 谷口乃是宝瓶形,内外宽,中间窄。江映雪带着几个药童,与那几个修士对峙着。 打头的男人约莫凡人四十岁的模样,一看平素便养尊处优,头发用金玉冠束起,留着美髯须,身上穿的乃是金缕丝打造的法衣,佩剑亦是高阶法器,均焕发着凌厉的光芒。 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修士服饰不一,紧跟在他右侧的老者虽穿得灰扑扑的,但是气场最强。 这些人来势汹汹,江映雪和身后几个药童,脸色是不同程度的凝重。 “来者何人?”江映雪冷声问。 那灰衣老者上前一步:“此乃林城的公孙城主!让你们谷主出来说话!” “我便是。你们擅闯神医谷,意欲为何?” 老者不屑一笑,“你们还有脸问?今日不把公孙城主的独子交出来,我们势必要踏平你这神医谷!” “公孙耀?”江映雪眉心微蹙,“他并不在谷中。” “昨日拍卖会后,公子便失踪了,留影石最后传来的景象,是你带着一头灵鹿殴打公子!” “我与公孙耀的确有嫌隙,但是并未掳走他。”江映雪盯着公孙城主,“你如此血口喷人,未免欺人太甚。” 公孙城主冷哼一声:“还嘴硬。你可知除了我儿,一并失踪的还有苍穹剑宗的一位弟子。你是想同林城以及苍穹宗为敌吗?” 林非潼一愣。他说的苍穹宗弟子,不会是林星晖吧?是谁把他们掳走了? 江映雪也意识到了这点,追问道:“他们是在灵珍拍卖行附近失踪的?你们没追踪到气息吗?” 老者:“谁知道你们这些医修用的什么诡谲手段,竟半点痕迹都没留下!但是留影的时辰,和他们失踪的时辰完全对得上。这段时日林城消失了数名壮年男子,怕都是你们的手笔!” 公孙城主:“我最后问你一句,人,你交,还是不交?” “那苍穹宗弟子还是我故友之子,我们怎么会对他下手?当务之急,是要彻底调查这事才行……” “轰!”江映雪还没说完,老者就一道灵力打了过来,要不是江映雪警惕地躲开,定会受伤。 他隐藏的威压也彻底放开,薛大饼凝重地说:“竟然是个化神期的修士。” 林非潼的心房一紧。化神期,有移山填海之能,元婴期的江映雪完全不是他对手,难怪他们如此肆无忌惮。 卫叔叔,你要快点回来啊。 “既然你不肯交人,我们只能自己去搜查了!”公孙城主嚣张地抬手,“上!” 顿时,以老者为首,身后几个修士一齐攻了上来,周身皆是杀意。 薛大饼再不肯等下去,同林非潼道:“潼潼,你千万别出来!” 随即高高一跃,身形变大,挡在了江映雪身前。 同时,药童们也纷纷拔|出了佩剑,做防御姿态。 他们的修为是远不如化神期修士,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唯一没拔剑的是江映雪,但她双手结印,青丝衣袂无风自动。 “轰隆隆”,四周的山壁、地面传来有韵律的震动声,一处又一处阵眼亮起。 林非潼本来还紧张他们不是那老者的对手,见神医谷竟然有阵法,稍微松了口气。 她曾专修过阵法一道,看出这阵法精妙绝伦,杀伤力和防御力并存。 果真,就算是化神期的强者,一时也难以破阵。 其他几个修士修为远不如他,已经在阵法中迷失了自己。那老者冷着脸,挥开身边碍事的人,冷冷一笑,用蛮力破起阵来! “砰!砰!”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林非潼五脏六腑都在颤动,地动山摇,她站不稳,只好趴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阵法虽精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却难以维系太久。 江映雪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气息亦变得不稳。 她得想想办法,不能让老者破阵!最起码要坚持到卫轻尘回来才行! 又一个药童倒下,阵眼暗了一个。 林非潼再不肯耽误,抓住头上的人参挂饰,重重摇了摇:“变成人!” 人参娃娃自然不肯:“……” “你不是想走吗?我可以放你离开,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 挂饰闪了闪萤光,待光芒消褪,粉妆玉砌的人参娃娃出现在地上。 但他显然很怂,大半身子都埋在土里,只敢露出个小脑袋。 “喂,你说话算话?” 林非潼抬手:“我发心魔誓,决不食言。” “……要我做什么?” “把这段法诀大声念出来:蛰藏气穴,众妙归根……” 周围都是地动和灵力对轰的声音,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直到阵法将破时,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蛰藏气穴,众妙归根……” 这童声被施加了术法,自四面八方传来,一时间难以分辨位置。 待听清他的话,所有人面色皆是一变。 老者浑浊的瞳孔一震。这法诀竟然能加持阵法!若成功,这阵法能困他到明天! 虽然他和卫轻尘都是化神期,但卫轻尘比他修为更高,待他赶回来,自己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于是老者心一横,猛地爆发出了强悍的力量,竟然要以精血生命破阵! 江映雪也听懂了这法诀,来不及思索是哪位高人在出手帮她,结印的动作已经变了。 事后她再道谢,现在须全力抵抗外敌! 阵法内,光芒大盛;阵法外,狂风大作。 除了薛大饼还能勉力立在江映雪身前,帮她抵挡飓风,其他的药童已经被扇飞,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咔嚓,咔嚓——”似琉璃碎裂的声音传来。 林非潼攥着手,紧张地祈祷:“快啊,再快一点……” 江映雪变阵的速度更快,阵法的光芒,一寸寸压过了老者的攻击。 可就在阵法即将完成的前一瞬,变故陡生! 江映雪动作一僵,身体重重摇晃了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婶婶!”林非潼惊呼,要站起来,被人参娃娃拉住了。 “你不要命我还要!趁他们还没发现,咱们快些走!” 高阶修士对转瞬即逝的机会异常敏锐,老者抓住了这一丝破绽,蛮横的灵力一圈圈扩大,摧枯拉朽,直冲天地! “轰!”阵法破了! 他单手成爪,直指江映雪喉咙。薛大饼奋力去拦,被他一袖子震开在山崖上,撞出了一个骇人的深坑! 林非潼甚至没看清他的身影,他就已经到了江映雪近前。 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无能为力的感觉深深地席卷了她。 她这具身体太稚嫩了,丁点修为都没有。薛大饼和江映雪他们联手都不是老者的对手,人参娃娃又是个只会逃跑隐身的灵植,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 只一瞬,林非潼就做出了决定——她猛地跳出来,试图吸引那老者的注意力。 “住……”话刚开了个头,就听比刚刚更强烈的“轰”声响起! 老者所在的位置,山崩石裂,爆炸冲天,景象看不清晰。 怎么回事? 待灰尘慢慢散去,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个拦腰紧紧抱着江映雪的人,不是卫轻尘又是谁! 她眼里光芒大盛。太好了,卫叔叔回来了! 老者对江映雪的致命一击,不仅被卫轻尘挡住,还一掌就把他给抽出了数丈远。 老者匍匐在地上,身子佝偻,正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模样好不狼狈。 卫轻尘看都没看他,盯着江映雪,眼中满是关切和自责。 他的灵力游走在江映雪的经脉中,如同为干旱的沙地注入了一泓清泉,滋润着她受损的灵识。 “映雪。”他哑着嗓子叫她。 强撑了许久的江映雪一见他,眼圈就委屈地红了。因为痛苦,她说不出话来,只将脑袋依赖地靠在他胸口。 卫轻尘:“抱歉,是我回来晚了。” 她轻轻蹭蹭他胸膛,像是在说:我没事。 老者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踉跄着站起来,和他同行的其他修士就没这么强的实力了,全部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公孙城主一直都没动手,见状忌惮地向后退了两步。 “卫仙尊,这是一场误会……”他一改刚刚的嚣张气焰,赔着笑脸。 卫轻尘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平静,但是林非潼能察觉到他体内汹涌澎湃的怒火,恨不得将这天地燃烧殆尽。 公孙城主还没说完,他就出了手。 化神期的修士,连兵器都不用出,杀意已然漫天。 公孙城主大骇:“常青!救我!” 被唤作“常青”的老者动了,闪身挡住了卫轻尘的致命一击,给公孙城主争取了逃跑的机会。 公孙城主当即捏碎一张传送符,消失在原地。 而那老者已然是强弩之末,鲜血争先恐后地自七窍中涌出,模样苍老了数岁。 他双股战战,噗通跪在地上,恐惧地看着卫轻尘。 太可怕了,仅两招,他就丧失了全部的战力! 卫轻尘没急着了结他,而是转头看向了林非潼的方向。 他刚传送过来就察觉到江映雪有危险,全部的心神都倾注在了她身上,但是修真者的敏锐,让他没有忽略那里异样的气息。 可是目光所至,只有一片碎石泥沙,没有丝毫生息。 * “停停停!”遮天蔽日的密林深处,林非潼拉住她和人参娃娃之间那道红绳。 红兜红裤的白嫩娃娃因此被她拉了个踉跄,停下了往土里面钻的动作,扭头看她。 林非潼吐了吐嘴里的沙土,拍拍衣裙,往地上一坐,气喘吁吁地说:“你这是把我带到哪来了?” 她让人参娃娃化形帮助江映雪,恰巧卫轻尘赶回来,应当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 在他看过来前一瞬,人参娃娃慌乱之下,施展术法,将林非潼包裹起来,一起遁了地。 阵法口诀的事不好解释,林非潼也不想让卫轻尘发现她,因此没有反抗人参娃娃。 在土里面穿梭的滋味不好受,她身处黑暗,被挤压着,呼吸不畅,现在身上全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像个小乞丐。 人参娃娃镇定下来了些许,往四周看了看,随即茫然地说:“不知道。” 那可是化神期的大能,被他逮到,自己就完蛋了,所以光顾着跑了。 “离神医谷多远?” “怎么也得几百里了。” 林非潼仰头看看高耸的树木,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 几百里,凭她自己,根本走不回去。 和她的脏污狼狈不同,人参娃娃还是那般干净可爱的模样,藏在一棵树后面,黑眼睛滴溜溜地到处看。 “没人追上来。”确定这一点,他变得放松多了,大摇大摆走到林非潼面前。 “你之前说的话,还记得吧?”他没底地问。 “记得,我说话算话。”林非潼抬起手,两人之间的红线显现。 她另一只手伸向绳结,作势欲解。 人参娃娃紧张坏了,生怕她临时变卦,结果林非潼连头都没抬,把红绳解开了! 获得了珍贵的自由,他当即就想往土里面扎,跑得越远越好。 触及到她那脏兮兮的模样,又顿住了。 “你真的肯放我走?”怎么说也和她相处了那么久,知道她一堆鬼点子,人参娃娃不禁起了疑心。 “那还有假?快走快走。”林非潼偏开头,毫不留恋地挥手。 她越是这样,人参娃娃越觉得蹊跷。 “离神医谷那么远,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卫叔叔那么厉害,找到我是迟早的事,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这林中混杂着妖兽的气息,你不怕啊?” 林非潼看过来,反问:“怎么,你放心不下我?” “谁放心不下了!”人参娃娃不自然地矢口否认。 他就是有些于心不忍。真的要把一个三岁半的小孩子丢在这里?她要是死了,他身上也就沾了业障,于修行不利的。 “那就快点走,说不定卫叔叔马上就到了。”林非潼急躁地赶他,眼神却有些躲闪。 这反应,让人参娃娃笃定她有事瞒着自己! 能是什么呢?她之前可咬死了要和自己结契,现在莫不是……遇到了更好的妖兽? 不能啊,他一直和她在一块,没发现其他高阶妖兽啊。 沉默了须臾,人参娃娃压下满腹的疑惑:“行,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刚说完,他“咻”地消失了。 在地下转了一圈,他悄悄从林非潼的视觉死角爬出来,仔细观察她。 林非潼扭头往周围看了看,日头渐垂,密林幽暗。 “小人参?”她试着呼唤了一声,他没应。 林非潼等了片刻,呼出一口气来,得意地笑了。 “可算是把他给打发走了,这下子等我回到神医谷,就能独占息壤了!有了息壤,我想要多少灵植就有多少灵植,哈哈哈!” 暗处的人参娃娃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找息壤!而且,听她的语气,已经锁定了息壤的位置,还肯定能抓获? 连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能抓到息壤,她一个凡人为什么能办到…… 理智上,他应该掉头就走;可情感上,他心动了。 她连自己都有办法抓住,说不定真能对付得了息壤呢?那可是能让灵植修行日进百倍的息壤啊! 再联想她刚刚迫不及待敢自己走的样子……人参娃娃暗哼了声。 决定了,他要跟着林非潼!等她抓到息壤,自己就出手抢夺! 天越来越黑,这里蚊虫很多,湿气还重。 林非潼粗略地判断了下,抬腿选了个方向走去。 磕磕绊绊地行了小半个时辰,她总算是到了一片松林。这里的树木依旧高大,不过树和树之间相隔较远,地上是一层厚实的黄色松针,没有杂草和灌木生长。 她随便挑了个树木,坐下来靠上去歇脚,又从怀里摸了块已经冰冷的糕点,拆开油纸,往嘴里塞着。 人参娃娃跟了她一路,见她深陷密林,却不哭不闹,冷静地找出路、补充体力,对她的心性产生了一丝钦佩。 这么小的女孩儿,就能独当一面了。长大该是怎样的惊才艳艳? 另一边,林非潼默默计算着时间。她离开神医谷快一个时辰了,按理说卫轻尘早该找到她了。 至今还未来,难道是江婶婶的状况严重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她的糕点都咽不下去了。 在神医谷的时日虽短,她却很喜欢江映雪。人美心善,对她还宠溺。 她由衷地祈祷,江映雪没事。 吃完了糕点,她想趁着天还没黑透,找点水喝,然后再找个隐蔽的树洞歇息。 扶着树干刚起身,她鼻子嗅了嗅。什么味道? 就像是死鱼腐烂发臭,还带着咸腥,令人作呕。 林非潼心声警惕,动作极其缓慢地向后看去——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慢慢往她这边爬着! 她起初还以为是妖兽,仔细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 他四肢着地,后背以不正常的姿态扭曲着,脖子䧇璍高高上仰,青灰色的脸藏在打结的凌乱长发里。 手和脚也完全变形了,生出了长长的黑色指甲,抓着地面。 夕阳的余光照在他脸上,瞳孔反射出青色的幽光。 再仔细听,他边爬,喉咙里还发出野兽一样的“嗬,嗬”声。 松林里,起了阵阵阴风。“那个人”一点点靠近。 林非潼放缓呼吸,心一点点绷紧了。 她不能赌跑得过他,手边也没有合适的武器,只能寄希望于他没发现她。 又往前爬了两步,他不动了,似在感受什么。 下一秒,他的头刷地转了个九十度,直勾勾地盯着林非潼的方向。 被发现了!她心一个咯噔,拔腿就跑! “嗬——”怪物目露凶光,高亢地叫了一声,手脚重重用力,身体就像野兽一样,腾空而起。 他张着嘴巴,里面是两排獠牙,腥臭的口水滴滴答答留下来。 “轰!”他落在她身后,咆哮着向她咬去! 死亡的威胁就像是一柄从头顶落下来的利剑,逼得林非潼爆发了从未有过的速度。 她在地上打了个滚,堪堪避开了那怪物的爪子。掌风从她耳畔擦过,削断了她一缕头发。 怪物重重地落在地上,四只爪子将地面抓出了一个深坑,泥土飞扬。 “嗬,嗬!”他喘着腥臭的气息,脑袋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青色可怖的瞳孔紧锁在她身上。 不过转瞬,他就重新跳了起来,朝林非潼扑来。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她连这怪物皮肤上的青斑都看得一清二楚。避无可避,她将两只胳膊抬了起来,挡住了自己的头。 身上的法衣自带防御阵法,可以抵抗怪物的攻击。 果真,怪物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被重重地反弹了出去,躯干都摔得要对折了! 寻常人受此重伤,是决计爬不起来的,他却无知无觉,咆哮扭曲着,又一次扑咬了过来! 林非潼面色凝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他给磨死! 就在他即将近身的刹那,她喊了一声:“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咻!”有个白到发亮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环抱住她,下一瞬间,两人齐齐消失在原地。 怪物扑了个空,脑袋暴躁地转来转去,寻找着林非潼的身影。 她再次现身,已经在十几丈之外,一棵粗壮的松树后面。 屏住呼吸,看了眼那原地打转的怪物,才转头对着身边的人。 粉妆玉砌,梳着通天辫,不是人参娃娃又是谁。 两人的小手还握在一块,人参娃娃绷着脸,把手给抽回去了。 “你早知道我没走?”他压着声音,质问道。 “不知道。” 他一怔,“那你刚刚……” 林非潼绽放了一个笑容,“诈你一下试试。” “……”可恶,又被她给摆了一道! 越想越气,人参娃娃当即不准备管她了,“看样子只有在一定范围内,这野人才能感受到你的气息,你自己记得躲着点,我走了。” 都已经转身了,他还愤愤地补充了一句:“再也不见!” “咻”,他的身影原地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 林非潼靠在树干上,面色玩味,心里默数:一,二…… 右侧传来了脚踩树叶的窸窣声,她毫不意外地看去。 人参娃娃从那里冒了出来,绷着小脸儿正想观察,就和林非潼的大眼睛对上了。 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惊讶,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又钻进了土里。 在土里穿梭了许久,再次冒出来,却发现他还在林非潼附近! 怎么会这样? 夕阳已经彻底西下,树林被黑夜笼罩。远处那个怪物实在寻不到林非潼,扭曲着身体,慢慢往相反的方向爬去了。 这里没有能困住他的阵法和法器,那么最大的可能,问题是出在林非潼身上! 人参娃娃迈开胖短腿,来到林非潼面前,气冲冲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林非潼一脸“惊喜”,“你怎么又回来了?不走了?” “别装傻!为什么我不能离开你身边了?”说着,他还伸手,顺着她的脸颊撑在了她身后的树上。 换个人来“树咚”,可能都会擦出点别样的火花来,偏偏他们两个都是奶娃娃的样子,身高也差不多,这一幕只有滑稽。 林非潼憋着笑,“哦?你活得比我久,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人参娃娃撑着树干,拧眉上下打量起两人来。 目光触及到她指间的殷红……人参娃娃脸色一沉,大受打击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刚刚是不是用你这只手碰我了?!” 林非潼抬手:“应该是吧。” 人参娃娃心口一阵窒息。林非潼的血液碰到他,很可能和他结契了! 偏偏他救人心切,没有防备! 他闭上眼睛,原地打坐,环视丹田,果真在神魂上发现了一道契约印记! 啊啊啊,他无拘无束了三千多年,一招不慎,毁在了一个凡人丫头身上!真是可悲,可叹,可怒! 不行,他不能认命。这并非是最严苛的同生共死契约,他有希望反噬她。 运转灵力,他试图冲破契约,结果因他旧伤未愈,试了几次,竟然都没有成功! 睁开眼,他盯着林非潼,已然起了杀意。 “只是触碰到你的血液,不可能结契成功,你还做了什么?” 林非潼靠着树干,不再装无辜,承认道:“画了几笔。” 她这手是在躲避那怪物攻击时,在地上擦伤的。人参娃娃抱着她遁地,她一心多用,飞快地在他身上画了契约符。 以血液为契,加上他没有防备,一次便成功了。 虽然契约力量不强,她无法号令人参娃娃,但是两个人的行迹是彻底绑在一块了。 人参娃娃听到这个答案,怒从心间起,跳起来将她压在了树干上,手也掐上了她的脖子。 “三番五次算计我,你当我真不敢杀你!”他凶狠地喝到。 林非潼呼吸发紧,脸渐渐涨红,不惧不怕地回视他:“你不能杀我。” “怎么,又要把你爹抬出来了?你爹是很厉害,大不了我散了这身修为,和他鱼死网破!” “并非是因为我爹。”林非潼声音发紧,目光却镇定无比,“你不想要息壤了?” “息壤”两个字,触动了人参娃娃的心弦,他的手稍微松了松。 林非潼趁此机会,挣脱了他的手,深呼吸着,“如今你我契约已成,我会全力帮助你恢复实力。息壤到时就交由你保管。” “你确定?” “我以心魔起誓,若我骗你,你再动手不迟。再者,我一个凡人,拿着息壤也是暴殄天物。” 沉默了良久,他的态度终于松动了。 其实他有种林非潼还在算计他的感觉,但是息壤的诱惑力太大,他很难拒绝。 左右林非潼凡人一个,他稍微养一养,就能反噬她了。 既然没损失,那么……就相信她这一次? 随着深呼吸,林非潼心口的郁结之感终于消失。她静立在原地,没有催促他。 对于他的选择,她可以说是胸有成竹。 果真,人参娃娃“勉为其难”道:“你若再耍花招,我绝不会客气了!” 林非潼展颜一笑:“接下来咱们要一块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人参娃娃:“哼。” 说是一块,就她这走几步歇一歇的身体,还不是得指望他。 “入夜了,这片森林更加古怪,还是快些出去吧。”人参娃娃不情愿地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闭气。” 刚提醒完,他就带着林非潼消失在了原地。 林非潼很不喜欢这种被泥土包围的窒息感觉,奈何不靠这方式,她就得用脚走,到时候再碰上怪物怎么办? 一人一参穿梭了数次,她刚变得干净点的衣裳,又成了灰扑扑的。 再次站在地面上,已经是月上中天,林非潼满身疲惫。 “整座山竟然都被阵法笼罩了,只能进不能出。”人参娃娃黑着脸,说出了他的结论。 林非潼粗略在心里判断了下山脉的长度,暗暗咋舌。 能布下此庞大阵法的,修为必定很高。 人参娃娃担忧,她却不然。上古阵法她都能融会贯通,只是破这一个阵法,并不难。 但她不想再耗费心神了。从早折腾到晚,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今晚就在这里留宿吧,明天再想办法。” 人参娃娃没有拒绝,刚要钻土里,被林非潼抓住了。 他一脸疑惑:“?” 林非潼无奈叹气:“你随便往哪里一扎都能休息,我怎么办?” “……凡人就是麻烦!”话是这样说,人参娃娃还是反手握住她,带她去寻找住处。 他在心里同自己说:才不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单纯是不想她冻死在这里,徒增麻烦。 寻住处期间,他们竟然还碰上了傍晚袭击了林非潼的怪物。 因拉远了距离,那个怪物并没有发现他们。他慢慢向前爬着,似乎要回到什么地方。 人参娃娃低声喃喃:“山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野人,明明死了,却好像还活着。” “那不是野人……”林非潼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靠在他身上,打着哈欠说,“他的衣服虽然破了,但隐约能看出裁剪的痕迹,还有绣的花纹。” “难道是山下的村民?”这次,人参娃娃的话没得到回应。 他扭头一看,林非潼小鸡啄米似的,身体还在强撑,神识已然睡着了。 “就不该救你。”他低声埋怨。 可动作却一点都没含糊,把她给扛在了身上。 林非潼知道人参娃娃虽然战斗力弱,但是逃跑能力一等一的强,有他护法,她很安心。 当她躺倒一处平整的地面,闻到身下干草的气息,她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蒙蒙亮。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不动不要紧,腰酸背痛,一动骨架都要散了。 借着朦胧的日光,她打量起周围。 这是一间废置的茅草屋,墙面和地上都是厚厚的灰尘。房屋低矮,屋顶漏光,屋内摆设除了一张塌掉的木床,还有歪倒的桌椅,以及一个烧火的炉子,一个破瓦罐。 林非潼估计这可能是猎户搭的屋子,方便进山打猎时在这落脚。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只能进不能出的阵法,这里已经许久都没人来过了。 又找了一圈,人参娃娃不在。 “人呢?” 第30章 修仙30天 既然她还在这片山脉中, 就说明卫轻尘没找到她。 这里这么难寻吗? 林非潼不知道,昨天晚上,卫轻尘在安顿好江映雪后, 就打上了城主府。 公孙耀失踪,林城大长老常青身陷神医谷,城主府已是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卫轻尘乃是化神期的大能, 不管林城还是城主府的禁制,对他来说都形同无物。 他一路闯进府内, 高高悬于半空,往日温润的容颜此刻满是冰霜, 让人胆寒。 睥睨着下方的城主,他随手将常青丢了下去,砰的一声。 城主瞳孔震颤,等了许久也不见常青起身,胆战心惊地拿神识去探……已然是筋脉寸断,断了气! 他再不敢小瞧卫轻尘, 腿一软,直接在地上跪了下来,哆哆嗦嗦求饶:“仙尊, 小的真的知道错了,不该去冒犯神医谷, 还请仙尊大人有大量……” 卫轻尘漠然地打断他:“我侄女被你们带去哪儿了?” 城主一怔:“侄女?莫非是留影石里那个三四岁小姑娘?” 卫轻尘冷漠垂眸。 “我们连神医谷的大门都没攻破,您就回来了,根本就没见到她啊!”城主生怕他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 哐哐磕头, “请您相信我, 我们真没动过她!” 他肝胆俱裂,字字恳切,不似作伪。 那林非潼去了何处?他的神识寸寸扫过这方圆百里,依旧没她的踪迹。 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地上跪着的男人……卫轻尘缓缓抬手,考虑搜魂。 城主冷汗直冒,哽咽着说:“仙尊,我儿也失踪了,说不定是同一伙人做的!我已经派出了城内全部的精锐,搜寻到您侄女,必定第一时间禀告您……” 他心一紧,生怕卫轻尘回一句“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本尊,还用得着你?” 若是被强行搜魂……他可就成一个废人了! 好在卫轻尘的传讯玉简亮了亮,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面色一沉,身形消失在空中。 城主脸色惨白,劫后余生地跌坐在地上。 不过片刻,卫轻尘就回到了神医谷,他与江映雪的卧房外。 刚刚是药童给他传的讯息,说江映雪醒了。 进门前,他先整理了一番衣袍,确定没什么异样。 快步来到江映雪床前,他挥挥手,示意房间里其他人先出去。 房门被药童轻轻关上,卫轻尘坐在床边,握住江映雪的手:“感觉怎么样了?” 江映雪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埋于素色棉被中,发丝散开,一张苍白的小脸,还不到巴掌大小。 “没事……”她轻声回着,眸中含着自责,“又让你担心了吧。” 卫轻尘抬手,轻抚着她面颊,声音微哑,“不仅是担心。” 还有自责、愤怒。他去采药的地方距这里上千里,若他不和那护花妖兽纠缠,江映雪本不必出手。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尽量不出谷了。”他低声说。 江映雪还笑了笑,反过来安慰他:“我真的没什么事了。那个化神期老者怎么样了?” “死了。” 江映雪顿了顿,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 “经此一役,公孙城主他们不敢再来冒犯了。星晖呢,寻到了吗?” 卫轻尘与她是相伴多年的道侣,知晓她如今身体有多难受,见她还关心别人,对她更为心疼和怜惜。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还未,不仅是他……” 江映雪疑惑地看过来,就听他道:“潼潼也不见了。” “什么?”她大惊,急冲冲要坐起来,刚一动,就剧烈咳嗽,经脉撕裂一般疼痛,忍不住闷哼了声。 “你不能激动,快躺下。”卫轻尘摁着她的肩膀,恨不得痛在自己身上。 “潼潼怎么不见了?那些人明明没进谷。”江映雪急得眼圈都红了,“林大哥把她留在神医谷,结果他两个孩子都失踪了……我得去找他们!” “不可,你动用了灵力,接下来一段时间必须好好养着!”卫轻尘鲜少用这么重的语气和她说话,可见有多着急。 他又道,“至于星晖和潼潼那边,交给我,我保证将他们两个带回来。” 江映雪颓唐地躺在被子里,两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她自厌地说:“我这么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映雪!”卫轻尘喝住她,不准她再讲,眼神却泄露了他的恐惧。 江映雪知道,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却在怕她有朝一日会离开。 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本就没多久能活了……她最后的心愿,不过是想为他留个血脉…… 她鼻子重重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 卫轻尘慌了神,将她抱起来,顺着她的头发,哑声道歉:“对不住,刚刚是我说重了。以后咱们都不说那些话了,好吗?” 江映雪闭上眼睛,只靠在他怀里,无声地哭泣着。 * 画面转回到林非潼这边。 她休息了一晚,身上的酸痛缓解了许多,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 从草堆上爬起,刚要喊人参娃娃,他“咻”地一下,从脚边的地面钻出来了。 “喏,给你。”胳膊一挥,他往地上丢了个东西。 林非潼定睛一看,竟然是个蜂窝。 这么新鲜,肯定是从树上刚摘下来的,晶莹浓稠的蜂蜜正缓缓流出,散发着香甜的芬芳。 林非潼顿时更饿了,蹲下来掰了一块蜂窝,就嗦里面的蜂蜜。 “好甜!”她边吃,边笑着问,“所以你是去帮我找东西吃了啊?” 人参娃娃是灵植,靠土壤阳光和水分就能活,不需要吃东西。 偏偏他还不承认,抱着胳膊扭头,明显还在记仇,“你像个死猪似的叫都叫不醒,我无聊,在这附近转悠,随手摘的。” 林非潼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生气,“谢谢你哦。” “哼。快点吃,吃完咱们去找出路。” 林非潼填饱了肚子,朝他伸手:“黏黏的,我想洗手。” “……真是麻烦。” 话音落下,他消失不见,再出现,用叶片取了水来。 林非潼喝了几口,再浅浅洗漱一番,同他一块出了茅屋。 “昨夜我睡着后,有发生什么吗?”她问。 日头初升,光芒倾泻在茅屋外的一小片空地上,脚下的泥土湿润松软,鼻尖萦绕着林间草木香。 “没,别说成精的灵植,一路过来,连个像样的妖兽都没碰到。” “这么一大片山脉,竟然连妖兽都没有吗……”林非潼自言自语。 “往哪边走?” 林非潼随便指了个方向。他没带她遁地,两个小萝卜头就这么在茂盛的林间穿梭着。 走了一段路,她感觉自己踩到了个什么硬硬的东西,还以为是石头,结果拿脚尖拨开上面覆盖的树叶——那竟然是一块兽骨! 这妖兽应当是被什么啃咬抓挠而死,骨头上遍布深深的划痕。 人参娃娃见状,在她身边又寻到了其他散落的兽骨。 “四阶土狼,这东西都是成群出没,所以哪怕遇上更高阶的妖兽也有一战之力,就这么死了?”人参娃娃弯着腰,感叹道。 “依你看,是什么杀了它们?” “这个痕迹……不怎么像妖兽造成的,倒像是……” 人参娃娃和林非潼对视一眼,齐声道:“昨天那个怪物!” 林非潼有点庆幸,昨天她故意拿息壤吊着人参娃娃,不然她可能比这土狼死得还惨。 又往前行了半个时辰,阵眼没找到,却听到了熟悉的“嗬,嗬”声。 人参娃娃马上机警地拉着林非潼躲在一棵树后面,两人叠在一块,探头看去。 “这东西还不止一个……”前方是一片草丛,一半已经发黄干枯。 几个四脚着地,形容可怖的“人”在慢慢向前爬着。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脏污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散乱的头发挡住了大半的脸。 人参娃娃嗅了嗅,马上露出一副作呕的模样。 “从气息上看,这些人早就死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能行动。他们无知无觉,战斗力又强,真和他们对上,咱们不会有好果子吃,还是走吧,尽快找到出路。” 刚刚过来的路上,林非潼又发现了许多带着同样伤痕的兽骨,还有人类的骸骨。 她深深地怀疑,这一片山脉没有其他高阶兽类,是被“他们”给杀了个干净。 到底是谁布下的阵法,是否知道山里有什么邪门的东西? 林非潼思忖片刻,做了个决定:“跟上去看看。” 人参娃娃瞪圆了眼:“你疯了?” 她当然没疯。以她穿梭那么多个世界的经验看,这很可能是个给她送装备送资源的“任务副本”! 想当大女主,怎么能没几件傍身的宝物?怪不得她在苍穹宗一筹莫展,原来她的“废材逆袭”任务,是从这里开始的啊! 她边盯着那几个远去的“人”,边和人参娃娃解释着:“他们是很厉害,但是你也不差,真遇到什么意外,你可以带我遁地离开,他们不会抓到咱们的。我有种预感,破阵的关键就在他们身上。” 等了等,人参娃娃没出声。 她扭头一看,他的小脸儿竟然红了,好像有点……害羞和得意? “有事找我帮忙就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你当我会信?”他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骄傲模样。 说完,却率先往前走去:“下不为例啊。” “……”他要是有尾巴,都得翘起来了吧。 第31章 修仙31天 这些四脚着地的行尸在非攻击状态下, 脚程并不快,所以林非潼也能跟上。 她脚步谨慎地放轻,人参娃娃时不时爬到树上, 查看周围有没有其他埋伏。 走了快一个时辰,视野终于开阔起来。 这是一处并不算宽阔的谷底,前方乃是直耸的悬崖峭壁,崖壁被泥土覆盖, 没有树木生长。 谷底看样子原本是有树的,但是被这些怪物横冲直撞, 已经歪歪斜斜,即将枯死。 地面上, 纵横遍布着他们爪子划出来的沟壑,气味混杂难闻。 林非潼和人参娃娃远远躲在一棵倒下的松树后,暗中观察着。 “数目比我预想得还要多。”人参娃娃粗略数了一下,除了他们跟过来的那几个行尸,这里还有十几个。 他们盘踞在此,划分出了领地, 谁若是进了他们的领地范围,就会被暴躁地攻击。 都无知无觉,下手完全不懂得轻重, 那凶残的模样,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 “到底是谁, 人死了还要将他们变成这种怪物拘役在这里。”人参娃娃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林非潼不知答案,无法回答。她收回目光,对人参娃娃道:“我想去崖底看看。” “怎么去?”人参娃娃瞪着眼睛, “行尸太密集了, 就算是我带你遁地过去, 也很快会被发现的。” 他生出了退缩之意:“你确定破阵的关键在他们身上?怎么看他们也不像能布下阵法的样子。” 林非潼转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 谷底草木幽深,就算是正午刚过,还是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昏暗之感。 “你来想办法将他们引开,我过去查看。”是肯定,而非问询的语气。 “这……”人参娃娃不大愿意。 林非潼望着他,目光坚决:“听我的。” 他很想反驳,但是对上她沉静的眸子,竟然一个字都讲不出来。有那么瞬间,他不仅被威慑到了,甚至还有些安心。好像只要她在,什么都能解决…… 冒出这个想法,他自己都想笑。 她再厉害,也就是个三岁半小奶娃啊。 最终人参娃娃还是妥协了。若林非潼真的被困死在这片山林中,他也活不成,不如赌一把。 林非潼先往侧面跑远了些,藏在了一簇灌木丛里。她遁地了太多次,身上都是泥土,气味很容易便与山林融为一体。 做好准备后,她给人参娃娃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行动了。 人参娃娃还是第一次和人硬碰硬,不大熟练地喊着:“喂!别打了,来追我啊!” 说着,他还捡起两块石头,边往靠近行尸的方向走,边丢着。 声音,以及灵植的芬芳气味,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行尸们立刻放弃抢地盘,齐刷刷将头扭了过来,有的扭九十度,有的扭一百八十度。 几十双泛着青色幽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定格画面十分可怖。 下一瞬,他们癫狂了一样,嘶吼着朝人参娃娃扑来! 人参娃娃头皮一紧,哪敢再挑衅,掉头就跑! 林非潼让他别遁地,把这些人引远一些,他那小短腿倒腾得都快冒火了,头上的辫子一颤一颤的。 他两条腿,速度比“四条腿”的行尸慢很多,不多时,有两个行尸就与他近在咫尺。 “吼!”他们高高地跳起,张开前肢,长着獠牙的大口朝他咬过来,力道之重,人参娃娃都能听到牙齿咬合的“咔哒”声! 他蛇形走位,躲过了这两个行尸的攻击,又被更多行尸撵上了。 因为他和林非潼结了契,不能离她太远,所以他只能带着这些行尸兜圈子。 眼看躲不掉下一波攻击,他“咻”地遁了地,眨眼又从几丈外冒出头来。 那些行尸们不等迷惑,就冲着他的气息追来。 人参娃娃就这么边跑,边遁地,边在心里骂着林非潼:这个苦差事以后谁爱做谁做,他是不做了! 但愿她能在崖底找到些线索,不然他肯定要噬主! 林非潼在他引开那些行尸后,就快步跑到了崖底。 靠近后,她先仰头观察了一番。崖壁上,有两处泥土的厚度比其他地方浅,分别在她左右。 她勾勒了一番……似乎是个门的形状。 抿着唇,她谨慎地上前,轻轻摸了摸……本该坚硬的崖壁,似水波一般荡漾着。波痕晕开,抵抗着她向前的推力。 是封印!果然,这崖壁后面有玄机! 林非潼收回手,默默想着应对的办法。她有信心破了这封印,但封印一破,布下封印的人马上就能察觉到。 到时,或许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路,能去往这崖壁后呢…… 林非潼扭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人参娃娃离开的方向。 一刻钟后,两个人在崖壁下汇合。 人参娃娃把行尸引到外面,自己遁地过来的。 他累得气喘吁吁,脸蛋红扑扑的,再看林非潼,除了衣裳头发脏乱些,倒是镇定自若。 “看出,什么了,吗?”他边大喘着气,他边问。 “这崖壁后面有东西,咱们得进去一趟。” 人参娃娃迟疑了:“难道出路在这里?可是要怎么进?” 林非潼又指了指地面。 他一脸被压榨过度的苦相,“我的灵力消耗得厉害,带着人遁地不了几次了。要是里面出不去,咱们得马上退出来。” “好。” 说话间,已经有行尸在靠近他们了。 谷底的风向变了,将他们的气息吹向了谷口,行尸果然目露凶光,冲了过来。 “快!”林非潼抓住人参娃娃的手,后者不敢耽搁,“咻”地带她遁了地。 他往崖壁的方向穿梭时,也发现了封印。不过设封印的人大概没想到有人会遁地,地下的封印明显比地上要薄弱。 加上他又是个善于躲藏和隐匿的好手,耐心地转了两圈,总算是找到破绽,钻了进去。 * 崖壁内部,地上。一处精铁打造的牢房里,两个男人置身于对角。 这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地上许多,牢房四周都凝结了一层冰霜,昏暗且阴冷。 “太冷了……林道友,你还没好?” 说话的人,赫然是已经消失了三天的公孙耀。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蜷缩在地上,被冻得瑟瑟发抖。 没得到林星晖的回应,他悲上心头。 那日他带着家中几个护法,本想打劫林非潼他们,结果反被教训了一通,身上的法衣、法器、乾坤袋都被抢走了。 林星晖呢?完全没出手,比他光鲜亮丽了不知多少倍。 被护法搀扶着,公孙耀用仅剩的力气骂道:“你收了我爹的钱,就是这么保护我的吗!等我回去,定要向我爹告上一状,再把你的事迹宣扬来,让整个修真界都看看,你们苍穹宗弟子是多么冷酷卑劣!” 林星晖一身黑衣,昳丽的五官毫无波动,淡漠地道:“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被鬼面书生劫走,其他并非我分内之事。” 公孙耀气得直翻白眼:“你还强词夺理!呵,罢了,我看你也就是装装样子,若鬼面书生真的来了,你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近几年,林城出了一位行踪莫测,手段诡谲的修士。他着白衣,戴鬼面,逢月圆之夜,会将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男人掳走。 被掳走的大多是修士,年纪不超过二十。消失之后,再也寻不到踪迹。 因没人见过他真面目,更没人能拦得住他,所以便有了“鬼面书生”这一称号。 本来消失再多的人,公孙家也不放在心上,偏偏他们这一辈的嫡系独子,也就是公孙耀,是个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人,而他又即将弱冠! 公孙城主高价聘请了数位修士在府中坐镇,又上书苍穹宗,请求他们派修士来保护自己的儿子。 林星晖便是接了这宗门任务。可他近身保护了公孙耀几天,见他不学无术,欺男霸女,对他异常冷漠。 今夜他竟然还把手伸向了他妹妹,林星晖别说帮他,不反过来揍他就不错了! “不用你说,待你回府,我会向你父亲辞行。”任务失败就失败,他不准备再管公孙耀了。 公孙耀也看出了林星晖为了苍穹宗的脸面,不会拿他怎么样,就逞嘴上之快,嘲讽诸多。 “停。”忽然,前方的林星晖定住,握着剑鞘,横在身前,满身肃杀,警惕地盯着前方。 公孙耀皱眉,“好端端的干什么?走啊。” 林星晖没动,周围的空气渐渐凝滞,月华也隐进了云层。 “嘶,怎么这么冷……”公孙耀甚至还没发现不对劲。 直到一个昕长的身影,缓缓从暗处走来。 他穿着白衣,除了脸上的鬼面,周身再无其他佩饰。收敛了气息,就和寻常人无异,可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其他人的心尖上。 公孙耀脸色一白,心跳都快停止了。 鬼面书生真的来了! “刷”,林星晖终于出了剑,没有半分退意。 “你是谁?”他冷声问。 公孙耀身边的几个修士也摆出了防御的姿势,紧紧盯着来人。 鬼面书生没出声,甚至没看林星晖一眼,明明还是向前行走的姿势,速度却快得肉眼捕捉不到! 不到一息,他就已经到了公孙耀的身边! “噗通”,“噗通”,“噗通”!几个护法,齐刷刷倒下,脖子间一条红痕,死不瞑目! 他抬手,抓向公孙耀的脖子。 这般可怕的威压下,林星晖竟然还能动!他向鬼面书生出了剑! 奈何……两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在这鬼地方了,法器尽数被收缴,连灵力都被封印了。 林星晖只说了句“我会带你出去”就开始打坐,留他在这挨饿受冻! 呸,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第32章 修仙32天 公孙耀打着哆嗦, 使劲儿把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他捧着手,放在嘴边,往里面呼了口气。 还没感受到热度, 气息就凝结成了水珠,他的脸被冻得都要上霜了。 “这地方真是邪门,怎么这么冷!”灵力被封印,他们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也会饿、会冷。尤其他穿得这么少,更难捱。 饥寒交迫之下, 他将主意打到了林星晖的身上。 林星晖没被那死丫头打劫,衣服是完好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睁眼, 自己“借”他两件衣服穿,应该没事吧? 越想越心动,他撑着地爬了起来,迫切地朝着林星晖走去。 伸手触碰到他的衣襟……很好,他没什么反应。 “你年纪小,修为比我强, 火力肯定比我旺盛……我借你两件衣服,想必你不会介意的……” 林星晖已经快三天没动过,呼吸放得极缓, 状况看起来比他还要惨。 那张昳丽的脸庞,血色尽数褪去, 睫毛与眉毛早就结了一层白霜。 真被公孙耀除了衣服,他很有可能被冻死! 可是公孙耀才不管这些,已经去扯他的衣襟, 就是手冻僵了, 半天都没扯开。 他一个心急, 想暴力撕破,身后冷不丁响起个清甜的小奶音:“喂,你在干嘛?” 公孙耀被吓得重重一跳。这几天他们被困在这里,别说人了,连个老鼠都没见过! 他惊恐地向后看去,借着牢房里极为微弱的光线,对上了林非潼漆黑的眼。 公孙耀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人参娃娃送她进来的。他这次遁地的时间格外长,她差点窒息了。 钻进来后,人参娃娃因为消耗灵力过多,陷入了沉睡,这会儿变成了佩饰在她头上休息,不知何时能醒来。 这里面太黑了,她刚喘口气,就隐约注意到前面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了声。 待他开口,林非潼瞬间听出,这是公孙耀! 那他前方打坐的是林星晖? 她揉揉眼睛,总算是有点适应了这里的光线。 若非公孙耀失踪,他那个跋扈的城主父亲也不会带着人打上神医谷,害得江映雪受伤,所以林非潼对他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懒得回答他,她又问了一遍:“你在对他做什么?” 公孙耀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林非潼一个人,放心下了许多。 顾不上林非潼怎么来的,他恶狠狠地说:“滚远点,别耽误老子的事!” 话音落下,他扭头想去解林星晖的衣服。 林非潼站在原地,感觉到了阴冷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不出两刻钟,她怕是就要被冻僵了。 公孙耀的意图,她看一眼便明白了。 “住手!” 公孙耀不听,林非潼就跑过去,对着他的膝盖用力砸了一拳。没办法,她太矮,其他地方打不到。 他被冻了几天,骨头都脆了,这一拳砸下去,痛意直冲天灵盖,他大呼一声,往旁边挪了两步。 “死丫头,你找死是不是!” 林非潼小小的身体挡在林星晖面前,冷声道:“你们的灵力都被封印了?” 公孙耀脸色青黑,算是默认。 “你脱了他的衣服,他也会死。”她又说。 “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爹请他来保护我,结果他太没用,还是让我被那鬼面书生抓了来。脱他两件衣服算什么,我都想杀了他!” 越说,公孙耀情绪越激动,眼里似有魔气划过,可惜太暗了,林非潼没看清。 她只确定了一点,公孙耀是真的动了杀心。 脚步没动,她飞快打量了一圈。这牢笼不知是用什么打造的,栏杆间的缝隙连她都不能穿过。 三个人如今都算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无法打破这个牢笼。 人参娃娃倒是能带着她遁地,可是他沉睡了! 眼前的公孙耀,目前是最大的威胁。 就算他饿了两天,单打独斗,自己仍不是他的对手。理智告诉林非潼,左右林星晖也不喜欢她,她应该让开,别自讨苦吃。 可是余光扫了林星晖一眼……她直接摒弃了这个想法。 并非她大发善心,而是他乃苍穹宗首席弟子,公孙耀若是杀了他,担心她泄露这件事,绝对也不会放过她。 更何况,自己和公孙耀还有旧仇。 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了。 “你可知他为什么陷入这种状态?”林非潼问。 公孙耀焦躁地说:“我怎么知道!他只说了句会带我出去,就这样了,叫都叫不醒!怎么,他一个小小的筑基期,还能元神出窍不成?” 修炼到一定程度,元神可以脱离身体,但那最起码是元婴期才能做到的事情,林星晖还差了两个大境界呢。 “他不是元神出窍,是在突破筑基期。”林非潼笃定地说。 “啊?”公孙耀一怔,很快也反应过来了。林星晖已经是筑基期大圆满,距离金丹期,看似只有一步之遥。 若他能成功突破,渡劫天雷是这时间最为霸道的东西,可以冲破鬼面书生在他身上下的封印。 但是…… 公孙耀嘲讽道:“他想渡劫就渡劫?修真界多少人一辈子都卡在筑基期大圆满,死都无法突破到金丹期?” 他甚至翻了个白眼,“他今年多少岁,才十五吧?根基都不稳呢,贸然渡劫,只有失败的份儿!早知道他是存了这心思,我还等什么!” 不再和林非潼废话,他伸手来抓她,被林非潼灵巧地躲过。 “你可真是目光短浅。”林非潼都想骂他蠢货了,“你们难道不知道他是苍穹宗首席大弟子?” “那又如何?” “他天资聪颖,修炼又极为刻苦,各种资源想必也不缺,十五岁结丹完全有可能!你现在不动,还有一线生机出去。若你打扰他,害他走火入魔,大家都会死在这!” 公孙耀动摇了一瞬。是啊,林星晖这一招,已经是最后的出路了。 但是他太冷了,起初那冷意只是在身体中,后来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如今正在往他灵台侵蚀。 他若是环视内里,就会发现灵台已经隐隐被黑雾笼罩,那是入魔的前兆! 正因此如此,被林非潼唤醒的理智只存在了片刻,就消散殆尽。 他的双眼充了血,人比刚刚刚癫狂。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我冷!我很冷!用他两件衣服,又不耽搁他渡劫,你给我让开!” 见林非潼寸步不让,“好,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他!左右也出不去了,临死我也要拉你们两个垫背!” 公孙耀怎么说也是个快二十的男人,话没说完,就朝着林非潼扑来。 她眼皮一跳,怕他冲到林星晖身上,先一步跑远了些。 公孙耀的身体硬生生扭了个弧度,她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咔嚓”声,他却像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牢房就这么小,他已经张开手,朝着林非潼抓来。 还好她长得小,呲溜从他的臂弯下滑了出去,迈开腿,和他拉远了距离。 公孙耀攻击的姿势……让她想到了外面的那些行尸。 “还敢跑!嗬,嗬……”公孙耀张牙舞爪地追赶她,似失去理智的恶鬼。 林非潼拍拍头饰:“醒了吗?” 人参娃娃没回应她。她飞快扫了眼自己身上。 食物已经吃光,乾坤袋无法打开,唯一用得上的就是几十块上品灵石。 想也知道,用灵石打他没用。 布阵呢?倒是可行。可是公孙耀追得太紧,她腾不开手! 而且牢房太小了,怕是阵法还没布好,就被公孙耀破坏了。 似乎已经走到了绝境,林非潼却丝毫没有放弃的心思。 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怎么说也是完成了九十九个大女主任务的人,相信绝处必能逢生! 带着公孙耀在牢房里转了数圈,她的肺好像要炸了。公孙耀也没比她好到哪去,喘着粗气,瞳孔幽幽,似头野兽。 她将目光放在了牢房栏杆上,很快做出了一个决定。 公孙耀的手抓向她后衣领的前一刹,她猛地转了个身,急速朝着栏杆奔跑而去! 他也不管不顾地追上来,被激发出了最大的速度。 他伸长的手,和她越来越近,兴奋之情席卷了全身,嘴角诡异地咧开。 快了,就要抓住她了。 林星晖算什么,他决定先把她好好折磨一番,以报她打劫自己的仇! 忽然,林非潼蹲了下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来不及刹车,“砰”的一声,重重撞上了栏杆! “啊!”好疼,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他竟然被那个死丫头给摆了一道! 头晕目眩之中,他背上多了重量,膝盖被压得一弯,跪在地上。 跳上他后背的,正是林非潼。 一击得手,她马上就来补刀了。 她带了狠劲儿,两只小手抓住他的头发,重重地砸向精铁打造的栏杆! “哐!哐!”一时间,空旷的地下都是回声。 林非潼一连砸到手抬不起来,才慢慢松开了他的头发,从他身上下去。 他软倒在一旁,头上脸上全是血,心口轻微地起伏着,晕过去了。 林非潼稍微松了口气,用颤抖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身后传来了窸窣的动静,她以为林星晖醒了,扭头去看。 结果林星晖未动,公孙耀的眼睛却“刷”地一下睁开! 转瞬之间,她就被他勒倒在地。 他掐着她的脖子,绞紧,分明是要她的命! 第33章 修仙33天 林星晖正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在牢房里清醒后, 他很快做出了决断,要以雷劫破封印。 于是他对公孙耀留下一句话,便入了定。 想突破筑基期, 第一步是要将他体内的灵力唤醒。他调动全身的神识,一点点在经脉中游走,起初收效甚微。 就像是泥牛入海,他甚至都感觉不到灵力的存在。但是他并没放弃, 就这么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的运行着,忘却了时间, 也忽视了公孙耀。 聚少成多,终于, 他感受到灵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压抑的灵力越来越暴躁,像是一粒刚发芽的种子,要顶开身上的巨石。 他一次次地尝试着,灵识也从内里,逐渐扩散到身外, 只是还不能动。 公孙耀试图除他衣裳的举动,尽数被他收于眼底。他不悦,但是选择了顾全大局, 打定主意等他渡劫成功,要给公孙耀一个教训。 让他震惊的是, 林非潼竟然出现在了牢房中! 她怎么会在这里?卫轻尘夫妇那边也出事了? 因为着急,他体内的灵力暴走了一瞬,差点让他走火入魔, 还好他稳住了心神, 后背渗出了点点细汗。 他一边加快了经脉里灵识的运转, 一边忧心着林非潼的情况。 她察觉了公孙耀的意图,那么小一只,竟然义无反顾挡在了他面前! 林星晖心里酸酸涩涩,格外动容。这就是她妹妹啊,勇敢、无畏、果敢。 可是她怎么能是公孙耀的对手?不多时,就被逼到了绝境。 林星晖更焦灼,让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潼潼要坚持不住了! 公孙耀和林非潼都没发现,他身上的冰霜开始融化,鼻尖出现了细汗。 林非潼再次给他带来了惊喜,她竟然用计让公孙耀撞上了栏杆!又抓着他的头撞了好多下,这下总能摆脱他了吧? 雷劫降至,他身上的封印总算是松动了。林非潼被声音吸引,往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被公孙耀偷袭成功! 林星晖心急如焚,恨不得公孙耀那双手是掐在自己脖子上。 海啸一般的自责,疯狂席卷了他。若非想保护他,妹妹怎么会被这么伤害! 三年前,他作为哥哥,没保护好妹妹,三年后,竟然还是如此!他恨不得狠狠刺自己几剑! 林非潼就要撑不住了,他也红了眼睛。 人在绝望时,爆发的能量是巨大的。 “轰隆隆!”雷劫终于来了,身上的封印也“咔嚓”一声,碎了个干净! 天雷不会被任何山石土壤阻挡,带着悍然的力道,直劈向了他的头顶,将阴暗的牢房照得亮如白昼! 林星晖眼里却不再有自己的安危,满心都是:伤我妹妹者,死! “剑来!”他站了起来,大喝一声,藏于他神识中的鸿鸣剑受他召唤,出现在了他手中。 这是他十岁那年在剑冢得到的本命剑,乃是上品法器,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早已经和他心意相通。 此刻它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剑身嗡鸣,回应着他。 一道剑光划过,裹挟着十足的杀意,攻向公孙耀! 公孙耀感觉到危险,松开了掐着林非潼脖子的手,往侧面躲闪了下。 但他的速度比起剑光还是太慢了,只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随后才感觉到疼痛。 “啊!”剑意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如注!他差点就被林星晖劈成了两半! 公孙耀又惊又惧,直接吓尿了裤子,往角落里面爬。 “你竟然真的成功了……”他疼得声音都是颤抖的。 林星晖在气头上,还要出剑,第二道雷劫已经来了。 因他强行接了第一道雷劫,气息不稳,以剑撑地,才勉力让自己没倒下。 雷劫无法再忽视,他只能冷冷看公孙耀一眼,专心渡劫。 好在公孙耀被他伤得失去了战斗力,只能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林非潼躺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来。脖子一圈火燎燎的疼,连带着呼吸都痛苦。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危急关头,林星晖竟然突破了!而且劈下来的天雷,震碎了这精铁打造的牢笼! 她没管公孙耀,爬起来,往外面走远了些,免得被天雷误伤。 从炼气期突破到筑基期,只需要渡一道天雷;从筑基期突破到金丹期,则需要渡三道天雷。 已经落下了两道,还剩最后一道。 这一道迟迟没落下,在林星晖的头顶蓄力,牢房上空,出现了一个如星云一样的漩涡。 林非潼这样的“普通人”看上一眼,便双目刺痛。 天雷乃是世间至纯至烈之物,渡雷劫,更是与天道抗衡。 人修在天道之下,渺小得如同蝼蚁,似会被劈成飞灰。 林非潼垂着眸,默默祈祷着:要成功啊。 “轰隆!” 以林星晖为中心,光芒大盛! 林非潼都已经躲得够远了,还是被冲击得啪叽坐在了地上。 终于,雷劫散去,牢房里只留余韵。 有浓浓的烟尘自牢房中升起,里面的情形看不真切。 成功了没? 这封闭的地底,起了一缕清风,紧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汇聚成了清冽的气流!她的发丝拂动,衣角飘动作响。 林非潼眼睛一亮:渡劫成功了! 林星晖也太厉害了,年仅十五岁的金丹期!前途无量! 烟雾慢慢散去,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含着急促。 林星晖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挺拔如竹的少年,上身衣衫已经被雷劫劈得破烂,但是丝毫没有损他的昳丽。 跨过筑基期这道坎,林非潼甚至能察觉到他周身气息的变化,更冷酷,也更有锋芒。 不过他这么急冲冲过来是要干嘛?不会想趁着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清醒,和她算账吧? “你……”她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俯身的林星晖抱在了怀中。 他的手臂没有林清霁那样健壮,但是同样有力,久久都没松开。 这什么情况? 林星晖太激动了,一个字都讲不出来。成功渡劫的喜悦,都不如看到她平安。 这次,他终于保护了妹妹。 小心翼翼地将林非潼从冰冷的地上抱起,她小小一只,有点无措地靠在他胸膛上。 “还疼吗?”他看着她脖子上青色的淤痕,心疼地问。 林非潼望着他,澄澈的目光里泛起困惑,摇摇头。 林星晖年纪小,性格又内敛,很难直白地表白他的内心。 他轻轻拍拍林非潼后背,作为安抚,随即才问出了最大的疑惑:“你怎么会在这?” 林非潼一怔。果然还是逃不掉? 她有种预感,被林星晖知道她自作主张潜入这里,会有很大的麻烦。 反正人参娃娃在沉睡,她就一股脑推到了他身上:“我被一个小娃娃带来的。” “什么样的小娃娃?他人在哪?”林星晖往四周看了看。 林非潼描述了下人参娃娃的样貌,又说,“不知道去哪了。” 她这么小,长得可可爱爱,表情还一脸无辜,林星晖当然相信她。 他拧着眉,“先出去,其余的事之后再说。” 话毕,他抱着林非潼径直走进了牢房内。 公孙耀正紧闭着眼眸,躺在角落中,身下血泊一片。 林非潼察觉到他的杀意,小声问:“你要杀了他?可是你还有宗门任务在身。” 她当然也希望公孙耀死,可是苍穹宗的任务制度严苛,若失败将会面临很重的惩罚。 “暂时不杀。”林星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召唤出鸿鸣剑,刷刷几下,剁掉了公孙耀四根手指! 公孙耀大叫一声,在地上抽搐着。他刚刚竟然是在装昏! 林非潼觉得怪异。他离雷劫那么近,竟然还清醒? 同时也有点无奈。林星晖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动手,不怕她“幼小”的心灵受伤啊…… “醒了就起来。”林星晖居高临下,冷冰冰道。 公孙耀完全不敢和他叫板了。林星晖可是金丹期修士!捏死他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他忍着后背和手指的剧痛,摇晃着站起来。 林星晖不再多言,抱着林非潼往外面走。 忽然,他的衣襟被人小力地扯了扯。 他马上停下,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非潼摇头:“我可以自己走的。” 年纪的原因,她讲话奶声奶气,给林星晖听得心房一软。 他没听她的,大步向前,“这里很诡异,你要和我在一起。” “哦。”林非潼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正好她跋涉了两天,腿酸得厉害。 公孙耀听到林星晖的话,显然也很害怕,却不敢跟得太紧。 被他抱着,林非潼也有心思打量这里了。 林星晖点了簇灵火,悬在他前方,照亮了周身。 一路走来,他们路过了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牢房。这些牢房里没人,却有其他的“东西”。 扭曲的骸骨、喷溅发黑的血迹、诡异的青色磷火…… 空气中,挥之不散一股尸臭味,让林非潼不由捂住了鼻子。 除了脚步声,还有不知何处落下的水滴,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可就是这样,才更让人不敢放松警惕。 远处的黑暗里,似有什么盯着他们,随时都能扑来。 公孙耀怕得直打哆嗦。他很确定,若牢笼未破,那森森骸骨就是他的下场。 绕过一个转角,视野骤然开阔。 林星晖停了脚步,林非潼呆呆地仰起头,看着前方的奇观。 第34章 修仙34天 她很清楚他们还在地下, 那头顶为什么会出现一轮血月? 血红色的月亮巨大无比,低低地坠着,身后是浅灰色的厚重云层翻涌。 如此近的距离, 好似抬手就能触碰到,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血月散发着并不刺眼的暗光,其上的丘壑慢慢流动,就像是……浓稠的鲜血在流动, 缓缓汇聚在底部,随时都能低落下来的模样。 不过几眼, 她就出现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那月亮有古怪,别看。”林星晖的声音将她唤醒, 她连忙移开了目光。 血月之下,是一整片青石台,四四方方,占地辽阔。 而在石台四个角,分别竖起了一根石柱,上面雕刻着的是……数种毒虫在厮杀?尖尖的獠牙, 凸起的眼球都活灵活现。 石台中间还摆着一个三足鼎,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祭台。是谁在这里建造了这东西,又用来做什么? 林星晖动了, 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向祭台侧方走去。 公孙耀一声不吭地跟上, 头皮阵阵发紧,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忽然,身后传来“轰”的一声!三人齐齐向后看去, 他们来时的路, 竟然被落下的巨石堵死了! 同时, 祭台周围的黑暗处,亮起了一双双青色的眼睛,就像是黑夜里出现的狼群。 公孙耀吓得一抽,话都说不利索:“这,这是什么东西?” 林非潼再熟悉不过,正是行尸!看数量,足足有上百个! 行尸无痛无觉,哪怕是被砍掉了脑袋,都能继续爬起来攻击。这么多具,林星晖一人应付得来吗? 林星晖已经把她从放在了地上,又一把扯过了公孙耀的领子。 公孙耀惊恐地喊:“林兄,你不能把我丢下,你是苍穹宗的弟子,要信守承诺!” 林星晖拧眉,把他安置在林非潼面前:“照看好她,别添乱。” 公孙耀松了口气,连连点头:“你放心!!” 林星晖握着鸿鸣剑,毅然地向前走了两步,剑意凛然。 行尸们也从暗处爬了出来,齐刷刷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凶狠的低吼。 林非潼:“要小心!” 她的关心,让林星晖倍感力量,他提着剑,与行尸同时动了! 苍穹剑法第一招使出,圆弧形的剑光大盛,锋利地切向第一波行尸的脖子! 剑身好似砍在了铜墙铁壁上,“哐!”的一声。再看这些行尸的脖子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林星晖和林非潼心里同时冒出个想法:有人炼化了他们! 只是普通的腐尸,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金丹期修士的剑招? 那些行尸身子只是踉跄了下,更猛烈地向林星晖攻来,林非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林星晖机警,实力又强,闪开了他们青黑的爪子。 同阶对比,剑修一向是最厉害的,越阶杀人的情况也常会在剑修身上出现。 这些行尸们的实力大概在炼气期圆满,但是他们力气大,速度快,数量又多,林星晖一时之间,也难以将他们尽数击退。 林非潼紧张地看着战局,调动起了脑海里所有的战斗经验。 很快,她同林星晖说:“攻他们的关节!” 想把整具行尸都炼化得刀枪不入是很难的,这些行尸的关节灵活,说明舍弃了一部分的防御力。 林星晖在对战中也隐隐察觉到了这点,没想到林非潼比他更快点明。 他反应迅速,换了剑招,招招都对准行尸的关节! 这一次,剑光所至,落下一片断肢!腥臭浓黑的血液飞溅! 好在劈断的胳膊和腿无法再生,行尸们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林非潼眼睛一亮。有希望! 林星晖见有效果,气势更足,穿梭在行尸的包围圈中,身影快得林非潼捕捉不到。 两刻钟后,所有的行尸都倒下了,无能怒吼着。 林非潼往四周看了看,没有新的行尸。结束了吗? 等等……祭台周围的四根石柱什么时候燃起了青色的冥火?还有祭台中央的三足鼎内,竟然散发出了阵阵黑雾! 公孙耀虚弱地靠在祭台边,讨好地对林星晖说:“林兄,还好有你。” 林星晖握着剑,转头先确认了一番林非潼的情况,随即也发现了祭台的异样。 他皱眉:“得尽快离开这里。” 林非潼率先走到林星晖身边,又被他顺势抱在怀中。 随即她才发现,公孙耀并没有跟过来。 他紧贴着祭台的边缘,从祭台四个角蔓延出的幽光,慢慢将他吞噬……他的头顶,有白色萤光逸散。 他的双眼已经涣散,腿抽了抽,想往前走,身体却纹丝不动。 “我怎么动不了了……”他喃喃着,神情呆滞。 林非潼:“他被祭台困住了。” 林星晖想了想,还是将林非潼放在原地,自己上前查看。 他抓着公孙耀的肩膀往前拉,触及到他背后,目光一紧。 公孙耀背后的伤口,和祭台连在一起了!祭台似活过来了一般,延伸出无数黑色的触手,撕扯着他的血肉! 他显然很痛苦,但是精神的涣散让他只能呆呆地说:“疼……好疼……救救我……” 林星晖当机立断,挥剑砍断了那些连着他伤口的触手。公孙耀眼一翻,竟是直接疼晕了过去。 那些触手卷土重来,变得比刚刚更粗壮。 林星晖面色凝重,将公孙耀扛在背上,用灵力在两人身上打了个结,防止他掉下去,然后迅速跑到林非潼身边。 他手臂一捞,就将她抱在了臂弯中,身子灵活地在空中转了半圈。 林非潼深知这种时候不能添乱,老老实实被他夹着,余光里,一条蟒蛇般粗的黑色触手,擦着林星晖的身体,重重拍在地上。 数个行尸被击中,直接成了一潭血水,可见触手的威力有多大! “潼潼别怕。”林星晖沉声说道,“我一定带你出去。” 林非潼转头,少年的面孔坚毅,瞳孔深处尽是决绝。 这祭台比行尸更厉害,她的身体还在剧烈地摇晃,可此时此刻,因为抱着她的这个少年,她一点都不怕。 “往这边走。”她伸手指了个空隙。 祭台上,源源不断的黑气凝结成的触手,晃动着身躯,抓向林星晖。 他没问她为什么是这个方向,挥剑砍断挡路的触手,向那个方向奔去。 前方是死路,那他就劈一条路出来! “刷,刷,刷!”鸿鸣剑光闪烁,数道凌厉的剑气击出,墙面巨石脱落,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阵眼! 林星晖眸子一亮,运剑的速度更快了。 在触手层层叠叠涌来的前一刹那,“咔嚓”,封印破了! 有银光倾泻而下,林星晖一头朝那束光扎了过去,离开了这诡异之地! 只是刚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身体就传来了失重感。他们竟然是在半空中,下方乃是山谷。 林非潼尚未轻呼出声,林星晖就已经反应过来,御剑将身形拉了起来。 转瞬,他们就已经飞到山顶,稳稳落地。 林非潼仰头。真正的月亮,圆盘一般,清冷地高悬在头顶。脚下的土地阵阵颤动,应是他们破坏了阵眼所致。 除此之外,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笼罩了这片山脉。 因罩子上出现了龟裂的纹路,灵力快速流转消散,才能被肉眼看到。 “刷”,林星晖忽然抬起了剑。 林非潼一怔,顺着他的胳膊看去……前方何时多了个人! 那人着白衣,文质彬彬的气质,脸上却佩戴着狰狞的鬼面。 他的身形有些孱瘦,气息也是平和的,但是此情此境,完全让人放松不起来。 “你就是鬼面书生?掳走了这些人想做什么?”林星晖冷冷开了口。 林非潼想到林星晖此行是接了宗门任务,难道这人就是他的任务目标? 行尸、诡异的祭坛和黑色触手给人的不祥之感加起来,都没这个“文弱男人”多。 望着他,林非潼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着:快跑! 他开了口,声音似被云雾笼罩,带着雌雄莫辨的不真实感。 “突破了?天资倒是不错。” 林星晖举着剑的手很稳,神色坚毅,内心却不平静。 一眼就看出自己进阶,说明他的修为在自己之上。自己还能保护好潼潼吗? 鬼面书生看了眼天边的圆月,淡淡道:“把你背后的人交出来,我可以考虑饶你和那小姑娘一命。” 林星晖不相信他的话。 林非潼也很警惕,小手抓着林星晖的衣襟没松开。 疼昏过去的公孙耀醒来,刚好听到鬼面书生的话。 看清他脸上的面具,他狠狠一哆嗦,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林星晖的肩膀,仓皇地喊着:“不行,你不能抛下我!” 林星晖不言,落在公孙耀眼中,便是在犹豫。 “林兄,我家很有钱,只要你救了我,我愿意将半数家产奉上!日后你来这林城就是座上宾,所有资源随你调用!” 他都快哭了,“求你别答应他,我会死的!” 鬼面书生幽幽看向林星晖:“他已经被魔气侵染,就算你带他走,也活不了多久。你真愿意为了他,与我为敌?看你怀里的小娃娃,才三四岁吧,你们想一起死在这?” 公孙耀绝望了:“什么魔气!你别胡说,我只是受了点伤!” 到后面,他已然是哽咽得不成句。 一面是失而复得的妹妹,一面是有仇怨的将死之人,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第35章 修仙35天 林非潼好像害怕了, 老老实实地伏在他胸前,一声不吭。 背后的公孙耀则越来越绝望。 鬼面书生也不催促,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片刻后, 林星晖不发一言,解开了绑着公孙耀的灵力绳索。 按理说公孙耀受了重伤,绳索解开后就该从他背上掉下去,他却猛地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两只手如同铁钳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林兄,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顾你苍穹宗弟子的脸面了吗?”他两条腿也扣住他,像是即将溺死的人, 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你突破了,未必不是他的对手,带我走吧!” 说到最后,已经是绝望的嚎啕大哭。 反而是林非潼,不哭也不闹, 清澈的眸子望着他。 林星晖没解释什么,只将林非潼也放了下来,推到一旁。 随即抬起手中的鸿鸣剑, 对准了鬼面书生。 “我苍穹宗弟子,没有不战即降的道理。”他坚定地说。 公孙耀的哭声, 戛然而止,脸上迸发了希望的光彩。 鬼面书生轻笑:“有骨气。”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他就已经出现在了林星晖面前!快若闪电! 林星晖早有准备, 提剑迎了上去! 鬼面书生展现出了他的实力, 只有元婴中期, 这让林星晖心中有了些底气。 他乃是剑修,可以越阶对战。 “哐!哐!哐!” 战场中,只余两道残影。 林非潼站在一旁,勉强能看到两人的出招,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林星晖看似和鬼面书生有来有往,实则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公孙耀紧紧捏着拳头,小声祈祷:“林兄,一定要赢啊!” 两刻钟后,林非潼那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砰!”的一声,林星晖倒飞了出来,重重摔在她身旁,吐出一口鲜血。 “哥哥!” “林兄……啊!”一股黑雾袭来,直接勒住了公孙耀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他双腿拼命地挣扎,却无法摆脱那雾气。 林非潼跑到林星晖身边,蹲下来紧张地看着他。 他撑着剑,努力坐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哪怕是突破到了金丹期,也不是鬼面书生的对手,心神格外凝重。 公孙耀被鬼面书生用术法堵住了嘴,脸色涨得青紫。不仅黑雾,山下那诡异的磷火也缠上了他,同时他的头顶,有白光飘出,尽数被鬼面书生吸收。 那是公孙耀的神魂之力。待神魂散尽,他也会变成无知无觉的行尸。 鬼面书生看似文质彬彬,下手竟然如此毒辣,就算没入魔,也差不了多远了。 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 鬼面书生面具后的双眸看了过来,淡漠地告诫:“就算不为了你,也为了你妹妹,别做无谓的抵抗了。” 林星晖握紧了手中剑,掌心被硌得生疼。 他是苍穹宗的弟子,不应该舍弃他的责任,更不应该向魔修低头。 可潼潼是他唯一的妹妹,当年没保护好她,是他最大的遗憾,而今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山顶起了诡异风,似粘稠的浓墨,闷到人窒息。 风里,有公孙耀恐惧又痛苦的呜咽,钻进林星晖的耳中。 他不停地对自己说:我要保护好妹妹,绝对不能让她再受到伤害。 可是心中却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所以你要舍弃你的剑心吗? 他修的乃是宁折不弯的剑道,宁折不断的剑心。剑修越阶杀人的强悍实力,并非剑术比其他道术更强,乃是因为用剑之人,历经千万重磨砺,才能成就剑道。 若今日他弃剑投降,等同于剑心蒙尘,往后……很可能再也突破不了了。 他一动不动,眼尾已然红了,心中有什么在慢慢崩塌。 直到身边的小姑娘,小幅度地动了下,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顶在了他心口。 他迟钝地看去,先是对上林非潼那满是信任、鼓励的黑眸,随即才看清了她递过来的东西——一个乾坤袋。 这个东西肯定是林清霁为她准备的,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他格外宠爱。 现在她要将乾坤袋给自己? 林非潼正是此意。 既然靠林星晖一个人不行,那就再加上自己!正好她手里有林清霁给的一袋子宝贝! 乾坤袋落在林星晖手里,林非潼站起来,转身盯着鬼面书生,大声喊道:“我哥哥才不会输给你这种人!” 她又信心十足地对林星晖说:“哥哥,上!你可以的!” “轰隆!”林星晖心上的巨石,似被锤子重重凿穿,鼻子倏而一酸。所有无力和自责,都在她的信任里消散。 那摇摇欲坠的剑心,洗尽铅华,重新变得坚定。 林非潼年纪虽小,却让他自愧不如。她恐怕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他被她这个举动拯救了。 这个乾坤袋并没有特殊的封印,林星晖动动心念,便能解开。 再往里面扫了一圈,各种天品法器,更是让他咂舌。 有了这些法器,他可以扭转败局! 用灵力托着林非潼,将她安置在一旁,又为她加了一道保护阵法;同时,林星晖祭出了乾坤袋中数样法宝,从不同方向,向鬼面书生攻去! 鸿鸣剑重新回到了他手中,剑身兴奋地震颤,回应着主人的熊熊战心! “轰隆隆!”天品法宝同时攻击,炸开了极为炫目的光芒,威力之大,引发了山崩! 林非潼虽然有阵法护着,还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摔得头晕眼花。 就在她的脑袋即将磕上一块尖利的石块,一个胖嘟嘟的小手,护着她的头,把她压在了身下。 林非潼眯着眼睛看去,是人参娃娃。 “你醒了?”她的声音淹没在法宝的爆炸声中。 人参娃娃听清了,点点头,“刚醒。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联手对抗化神期修士?” 林非潼耳朵被震得嗡嗡响,没听清他前面说什么,但是捕捉到了“化神期”三个字,脸色霎时一变。 不是元婴期吗? 林星晖如今的实力,可以与元婴期的修士一战,但绝对不是化神期的对手。 那些法宝能为他加持到什么程度,她心中没底。 推开人参娃娃,她努力睁着眼睛看去,法宝炸开的地方,烟尘四起,噼里啪啦闪烁着电光。 尘土中,有一道极快的身影,跟随剑光而动,那是林星晖。 他挥出数剑,金属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终于,尘土慢慢散去,她看到了鬼面书生。 林星晖出手猝不及防,加上这些法宝过于强悍,他显然是被攻击到了,法衣凌乱,头发也散开了。 “咔嚓”,他脸上的面具碎裂成两半,掉落下来。 除了昏迷不醒的公孙耀,在场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 “卫叔叔……”林非潼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也没想到,面具后面,是卫轻尘的脸! 在神医谷这段时间,卫轻尘给她的感觉一向是温润和煦的。他会笑着拿出数样礼物哄她开心,会在她任性参与竞拍时,拿出巨额灵石满足她,会看着江映雪,温柔浅笑。 而今,五官还是那副五官,神情却让她倍感陌生。 那双眼如墨色一般漆黑,不仅没有丝毫笑意,看过来时,目光好似化为寒刀,充满了杀意与邪气。 林星晖也愣住了,退开数步,举着剑没有攻击。 “怎么会是您?!”他还怀揣着幻想,这是一场误会。 男人却淡淡开了口,用的是他本来的声音:“我是真的不想伤你们两个的性命。” 他远远地扫了林非潼一眼,她和人参娃娃,全定在原地不能动了。 凭他化神期的修为,看出人参娃娃的真身轻而易举,微挑了下眉,便是明白了林非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将目光重新落在林星晖身上,一眼,重若万钧。 “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你都不肯放弃,”他轻扯了下嘴角,出口的话狠绝,“既然如此,那就别走了。” 林星晖很快明白是哪两次。怪不得公孙耀被掳走时,其他护卫都死了,就他还活着。 山脉里那古怪的牢房和祭坛,化为魔气侵蚀着公孙耀的神智,他却只是被封印了灵力。 卫轻尘原本的计划,大约是炼化公孙耀后,就把他放了。 是他强行突破,又得了林非潼的助力,才走到这一步。 林星晖握着剑,紧盯着他:“卫叔叔,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你被称作鬼手神医,但你毕竟是正道修士!修炼魔功,还害了这么多条人命,正道不会放过你的!” 卫轻尘不屑地笑:“我需要忌惮那些废物?走这条路,我本就没想过回头!” 他抬手,一柄通体漆黑的本命剑出现,气息陡然凌厉。 “抱歉,今日要你们死在我手上了。”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主动攻向了林星晖! 不再是之前那漫不经心的姿态,他的灵力外放,修为瞬间攀升到化神期! 之前那些法宝的确伤到了他,但是受限于林星晖的实力,并不算重。 最起码在他毫无保留时,林星晖的气势完全被他压住了。 纵然如此,他依旧没有放弃,咬着牙冲了上去。 妹妹还在他身后,他一步也不能退! 数枚天品法宝被他唤来,助他一臂之力,他还可以撑下去! 林非潼怔怔地看着战场,这次实在太快了,她的肉眼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情况怎么样?”她问人参娃娃。 他紧盯着前方,一脸焦灼,“卫轻尘不再收敛实力,你哥哥被完全压制住了。” 第36章 修仙36天 林非潼面色凝重:“这下糟了……” 如果说元婴期林星晖用尽手段还能一战, 化神期是决计不可能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堑。 电光轰鸣的战场又发生了变化。浓稠的黑雾弥漫,化为厚重的云层, 遮盖了天空的皎月,诡异又可怖。 卫轻尘……竟然是入魔了! 人参娃娃本来是福娃的长相,这会儿哭丧着脸,“咱们完蛋了……” 像是要映照他说的话, “砰”的一声,一个身影重重砸在地上。 是林星晖!他遍体鳞伤, 手甚至已经握不住剑,噗嗤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林非潼忽然发现她能动了, 朝着他狂奔了过去。 “哥哥!”她扑向他,焦灼地喊。 林星晖五脏六腑都在疼,眼皮沉重,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 可是他还是分辨出了林非潼的方位,用最后一点力气推她,断续地道:“快……走……” 卫轻尘散着头发, 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向了他们,垂下的手掌一翻,一团黑色的魔气出现在了他掌心, 意味再明显不过:谁也走不掉。 林非潼转身,张开两只手, 小小的身躯挡着林星晖。 形势对他们很不利,但是她不认命,盯着卫轻尘试图拖延时间:“卫叔叔, 你要什么有什么,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要什么有什么……”卫轻尘自嘲地笑了下, 满眼都是苦涩,“那只是你看到的罢了。” “难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上你。” “不用废话了。”卫轻尘识破了她的心思,冷冷抬起手,“这一世是我对不住你们两个孩子,若有来生,必定偿还。” 话落,魔气便直冲林非潼面门! 林非潼可不想要什么来生。若她死了,这个世界就失败了!她好不容易完全了九十九个世界,差这一个就能退休了。 魔气的速度太快,她来不及思考对策,眼看就要毙命。 身后的林星晖猛地起身,把她给紧紧护在了臂弯中,分明要用他的身躯来承受这一击。 与他相碰,林非潼更清楚他伤得有多重。他的黑色法衣,竟然已经被鲜血给完全浸透了,内里还指不定伤成什么样子! “不……”她想推开他,可是抵不过他的力气。 “轰!”即将击中他的魔气,被另一道寒光阻挡,发出了震耳的声响。 爆炸产生的冲击却没有伤到他们两个,是寒光保护了他们。 林非潼两人抬头看去,“咔嚓”一声,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彻底碎了! 一个白衣不染尘的身影,飞身而下,手持清霜剑,落于他们面前。 滚滚翻涌的黑色云层,被撕开了一角后,裂痕便越来越大,很快,天空放晴,皎月重新出现。 月色的清辉落在男人头上、身上,衬得他清绝无双。 “爹爹……”林非潼喃喃地叫。 林清霁转头看向她,眼眸里心疼、愤怒、自责……种种情绪翻涌。 他启唇,语气是温和的:“嗯,爹爹回来了。” 砰砰砰,林非潼刚刚都快停滞的心跳,重新恢复了正常。 太好了!有林清霁在,她和林星晖不会有事了! 她抬头去看林星晖,后者再也坚持不住,身子软了下去。 林清霁右手握剑,左手弹指,用灵力托住了林星晖,以免他压到林非潼。 神识一扫,便确定了林星晖的状况。结丹了,不错;只是被伤得太重,金丹隐隐都有了破碎的征兆。 他丢给林非潼一瓶灵药:“喂你哥哥吃一颗。” 林非潼忙答应:“好。” 她打开瓶塞,倒了一粒金色的药丸出来,只一闻,便知是上好的元气丹。 喂给林星晖后,她观察了片刻,见他的外伤在快速愈合,气息也平稳了许多,终于放下心来。 另一旁,林清霁看向卫轻尘,冷冷道:“你入魔了。” 卫轻尘也被法器伤到,但是清隽的面孔没有露出任何痛苦之色,眼若寒霜。 “如你所见。”他没有否认林清霁的话,心中思索着对策。 林清霁是能越阶杀人的剑修,实力远在他之上,他既已出现,自己杀不了林星晖和林非潼了。 这个认知,竟让他内心松快了些许。旁人或许不信,他是真的很喜欢潼潼这个孩子。 既然杀不了……那就退而求其次。 他暗暗注意着公孙耀,他的药只差这“最后一味”,欲找机会将他带走。 林清霁:“为什么?修行一路,你并没有什么心结。” 卫轻尘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林大哥,我想活着,只能入魔。” 林清霁拧眉,抿着唇。 卫轻尘上前一步,恳求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愿意接受惩罚,只是能否再宽限我一天……我想回去和映雪道个别。” 林清霁静静地望着他,依旧不言。 “你与夫人分开这么多年,应明白我此刻是何种心情。”他举起手,“我向天道起誓,若违背此言,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林非潼暗暗咋舌。发这么重的毒誓,他认真的? 卫轻尘和江映雪的确感情甚笃,可是她总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抱歉,我不能放你走。”林清霁终于开了口,“你随我上苍穹宗。” 作为修真界的上三宗之一,苍穹宗的执法堂并不止可以制裁本宗弟子,还能裁决缥缈界的其他修士。 尤其是卫轻尘这种高阶修士,更需要执法堂出面。 卫轻尘垂下头,沉默了片刻,涩然地道:“与你相识多年,我知你铁面无私……罢了,那我随你走吧。” 他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缓缓向林清霁走来。 就在林清霁拿捆仙索时,卫轻尘周身猛地涌出一团黑雾,将彻底失去知觉的公孙耀卷了起来。 林非潼:“爹爹,他要跑!” 林清霁也反应了过来,清霜剑祭出,刷刷刷,剑光闪过,形成了一个困住卫轻尘的牢笼! 狂风大作,卫轻尘卷着公孙耀,长发飞舞,露出狠绝的一张脸。 他眸子发红,充斥着鱼死网破的决绝,竟是准备燃烧寿元,强行破剑阵! 林清霁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单手结印,合体期大能的威压荡开,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剑阵,寸步不让。 “卫轻尘,停下来。”燃烧寿元乃是逆天而行,林清霁呵斥着他。 他却已经下定了决心,神魂燃烧的光芒更加刺目。 “轰隆,轰隆”,地动山摇,天雷迸现。 林清霁的剑阵已经从九支剑光,增加到了三十三支,快速盘旋在卫轻尘周身。 卫轻尘的下场只剩下两个:强行破阵,死;被剑阵斩杀,死! 化神期与合体期大能的战斗,已经不是林非潼能观看的,她垂着头,坐在林清霁身后,心绪翻涌。 事情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吗…… “轻尘!”忽然,一道焦急的女声自远处传来。 山顶上的风,骤然停了。雷云在头顶聚集,却迟迟没有闪电劈下。 卫轻尘停下了燃烧寿元的举动,浑身僵硬,竟是不敢看向来人。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头发只在脑后松松扎了下,跌跌撞撞地跑来。 数场战斗,让山巅一片狼藉。 她一一扫过神情冷漠的林清霁、狼狈的林非潼、身受重伤的林星晖和生死不明的公孙耀,最后又落回到卫轻尘身上。 “师兄,”她声音颤抖,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轻尘终于肯看向她,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她记忆中的那个温柔夫君,努力忽略着他的狼狈。 “映雪,你身体还没好,不能吹风,快回去。” 江映雪眼圈倏地红了,林清霁的剑阵还没撤开,她隔着剑光,与卫轻尘遥遥相望。 “我与你是道侣,神魂相连,察觉到你出事,还怎么躺得住?” 卫轻尘神色一紧,“你御剑来的?” 江映雪摇头,“乘的飞舟。” 飞舟提前被注入了灵力,卫轻尘稍微松了口气。 “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江映雪盯着他,追问道。 卫轻尘偏开头,沉默下来。 “你说啊!”江映雪的泪掉了下来,“你怎么会入魔的?” “修行出了岔子。”他干涩地答。 “骗人!我认识你两百多年,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卫轻尘打断她,同林清霁道:“林大哥,不是要去苍穹宗,走吧。” “卫轻尘!”她急得连师兄都不叫了,心口悲怆地剧烈起伏。 僵持之下,林非潼唤了声:“爹爹。” 林清霁马上转身,“潼潼?” 她小手搭在林星晖身上,“哥哥状况似乎不大好……”手掌下的身躯,滚烫滚烫的。 林清霁略一思索,做出决定,“回神医谷。” 片刻后,一行人到了神医谷。 形势调转,这次被封印了全部修为的变成了卫轻尘。或许是江映雪在身边,他没有任何抵抗。 他们没有惊动其他人,去了林非潼住的那个院子,将林星晖安置在床上后,林清霁正要查看林星晖的情况,就听江映雪道:“我来吧。” 他看了她一眼,默默给她让出了位置。 江映雪医术高超,诊脉后,说道:“强行进阶,根基不稳,伤得又重,好在经脉和丹田都无大碍,静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话毕,拿出了两瓶药,放在床边。 她看起来平静了许多,歉疚地说:“是我与轻尘对不起这两个孩子,他这样做,应当都是为了我。” 第37章 修仙37天 夜色如墨, 烛光熹微。 床上林星晖的外伤已经被包扎好,在静静沉睡着,眉眼少了许多平日的冷然。 林清霁和林非潼看向江映雪, 静待她下文。 她没开口,只是抬起了一只手,一簇冷白的灵力,出现在她指尖。 随着灵力的跳动, 江映雪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很快变得惨白, 就像是一株脆弱的茉莉花,在急速失去生命力。 她身子晃了晃, 气血翻涌,紧蹙的眉心昭示了此刻的痛楚。 “停下。”在她摇摇欲坠时,林清霁出了声。 江映雪收了灵力,捂着心口,剧烈地喘息着,好半天才缓过来。 林清霁说出心中的猜测:“你无法动用修为?” 江映雪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用还是可以用的,只是每次损耗的是我的寿元。” 林非潼睁大了眼睛。难怪那天她们打劫了公孙耀几人后,江映雪脱力昏过去了! 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 只是被江映雪劝住,没将这件事告知其他人。 她顿时无比愧疚。 江映雪看了她一眼, 温柔地笑了笑。 “怎么会这样……”林非潼担忧地问。 若是连动用灵力都会燃烧寿元,那这还算是修士吗? 江映雪:“早年在一场和魔修的战斗中,我受了重伤, 自此就落下了这病根。轻尘他这些年用了无数办法, 依旧不能将我治好。” “那是不是不动用灵力就没事了?”她追问。 江映雪摇摇头:“那也只能延缓我身体的衰败。”她顿了顿, 才低缓地说,“我没几年好活了。” 林非潼倒吸一口冷气。她竟是完全没看出来!到底是什么人伤得她,竟然这样霸道? 林清霁略一思索,便把她的伤和某场战斗对上了号。 早年人修和魔修摩擦不断,林非潼出生那年,矛盾更是爆发到了极致。 魔修功法诡谲,她怕是不止是受伤,身体里还有奇毒。 卫轻尘乃是缥缈大陆最顶尖的医修,连他都要带着林非潼来求医,若是连他都没办法……林清霁的面色凝重起来。 “所以你猜测,他对这些修士下手,是为了给你炼药?”林清霁问。 “嗯。”江映雪鼻子一酸,强忍着没在他们面前落泪。 因为卫轻尘修的是随心道,并不太将修为增长放在心上。他的心尖,唯独她一个。 “这些年,我看他为我的病四处奔波,遍寻古籍,猎兽采药,大伤小伤不断,丹炉炼废了一个又一个……”江映雪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掌心,“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的病没有任何好转。我其实已经看淡了,最后这几年,只想好好陪在他身边,不留遗憾地走。我真的没想到……” 说到最后,她喉咙像是被棉花层层堵住,压抑闷涩。 在她心中,卫轻尘该是翩翩不染尘的大师兄,随心而动,随意而行。 不该为了她,变成满手杀戮的魔修…… 因为是最亲近的枕边人,她此刻甚至不敢问,卫轻尘在那座山上,到底害了多少人……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都是因为她…… 喉间腥甜,她剧烈咳嗽起来。 室内久久没人讲话,只有咳嗽伴着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林清霁将目光扫过林星晖和林非潼。儿子身受重伤未醒,女儿一身脏污,也疲惫得眼睛都肿了。 “今日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遇到这种事,他和江映雪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江映雪木然点点头,站起来,好似灵魂都出了窍。 离开前,她沙哑但坚定地道:“林大哥,真的对不起。我会让他随你们去苍穹宗的。” 她一走,林非潼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她心情其实颇为沉重,但是身体过于稚嫩,承受不了这么久的奔波。 到最后,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意识坠入深海之前,她好像感觉到有什么轻缓地、一下下拍着她。 第二天,林非潼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睡了太久,她身体放松地摊平在床上,眯着惺忪的睡眼打量。 这不是她一直休息的那个房间啊? 再缓缓扭头……对上了林清霁看过来的眼。 他乃是合体期大能,早就不需要睡觉,漆黑的凤眸冷静清明。 对视时,周身冷意消散,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睡醒了?” “爹爹……”林非潼后知后觉,“这是你的房间?” “嗯。” 难怪摆设这么简洁……她把林清霁的床占了,那自己的床上…… “哥哥怎么样啦?”她问道。 “他已经醒了,刚刚还来了门外想看你。你呢?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林非潼动了动,咦,那股快散架的感觉没有了,精神也好了许多,想必是在她睡觉的时候,林清霁为她施了术法。 “没有。”她乖巧地答。 林清霁抬手揉揉她的头,面色温和,出口的话却让她一个激灵:“你哥说,有个和你一般大的小娃娃把你带去了乘风山,他在哪?” “……” “你休息的时候,我没动你的东西。” 这是要她自己招了。如今她和人参娃娃结了契,不能分开得太远。 若糊弄林清霁说人参娃娃走了,凭他的本事,很快就会发现端倪。 于是林非潼很快做出了决定,掀开被子,四处翻找起来。 林清霁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她。 终于,林非潼在她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人参头饰,想来是昨天他趁乱钻进去的。 拍拍他,林非潼清咳一声:“前辈。” 本来打定了主意躺平的人参娃娃没想到她就这么把自己给暴露了,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林清霁的神识刚好扫过来,他被激得直接现了原型! 床上的青色被褥里,顿时多出了一个红肚兜红裤子,梳着冲天辫的白净小娃娃。 林清霁眸光微动,转瞬恢复了平静。 林非潼正一本正经地给他介绍:“爹爹,就是这位前辈带我去的。” “他真身是个人参?” “应该是吧……”林非潼一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朋友模样,“反正他很厉害,会带着我遁地。他说他看中了我绝佳的根骨,认为我以后必成大器,所以主动找上我,要和我结契。” 林清霁这回倒是有点意外了。一缕神识探过去,果然在两人身上发现了契约印记。 林非潼是个五行废灵根,能不能引气入体都难说,竟然有化了形的灵植要和她结契? 人参娃娃也瞠目结舌,满心都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谁夸过你根骨好了!扯谎也要有点限度! 他张张口,想反驳,猛地一顿。 不行,如果被外人知道,他是被林非潼一个三岁小丫头算计了,那他面子里子不全没了! 说他挑中她,还仅仅是他眼光不好…… 问题是,林清霁应该不会相信林非潼的胡话吧? 谁知霁月清霜般的男人沉默了片刻,道:“原是如此,他着实有远见。” 人参娃娃:???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原来你闺女的胡说八道是遗传你的? 林非潼顺着杆往上爬,眉开眼笑:“对呀,照他这么说,还是他高攀了呢!” 人参娃娃再也听不下去了,甚至没避讳他们两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一幕落在林清霁眼中,成了“被潼潼戳破心思,这个灵植无地自容了”。 “既然已经结了契,那便这样吧。”林清霁云淡风轻地道,“若是潼潼以后不想要人参当契约兽,爹爹就帮你换了他。” 人参娃娃一愣。怎么换?把他杀了? 凭林清霁的修为,还真干得出来! 当即,他白眼不敢翻了,大气也不敢喘了,挨着林非潼,跟个小鹌鹑似的。 “起床吧,爹爹带你去洗漱用饭。”这样便是过了他这一关。 拾掇好,都已经快正午。 林非潼由林清霁抱着,走出了这一方僻静的院落。 本来人参娃娃还要变做头饰偷懒,被林清霁淡淡扫一眼,只好怂哒哒垂着脑袋,走在地上。 他心里愤愤:自己怎么说也活了四千年,竟然成了个三岁小屁孩的跟班! 院落外,林星晖一身黑衣,挺拔地伫立在一棵苍翠的松树下。 树影重重里,他看过来,目光与林清霁对视一瞬便错开了,似有点窘迫。 林非潼冲他挥挥手:“哥哥,你怎么不在床上养伤?” 瞧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呢。 “用了药,行动已经无碍了。”听到妹妹关心的话语,林星晖心里暖洋洋的。 昨日幸好林清霁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待他伤好,要更加刻苦修炼。 他目光落在人参娃娃上,问:“这是?” 林非潼把同样的说辞和他也来了一遍,他和林清霁的反应如出一辙:“便宜他了。” 人参娃娃:“……” 不听不听,一家人念经。 “对了爹爹,你不是去寻娘亲了吗?”林非潼左右看看,“娘亲呢?” 林星晖也盯着他,到底年纪小,眼底泄露一丝期待。 林清霁却道:“你娘亲没回来。” 林星晖皱眉:“她就算是不想见你,也不可能不见潼潼。” 前一句话,让林清霁深深看了他一眼,林星晖就装没发现。 林非潼失落地说:“娘亲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的。” “并非如此。”两人齐声反驳。 “那她怎么不回来呀?” 第38章 修仙38天 顾及林非潼年纪小, 林清霁思忖片刻,用较为浅显的词句解释道:“我感知到的并非你娘亲的真身,而是她的一缕元神。” “她深陷一处上古幻境, 就是虚幻的场景内。这幻境可以令人忘却所有前尘过往,拥有全新的身份和记忆。我投身其中后,也忘记了曾经的事……后来我与她联手破阵,她的元神直接被传送回了真身, 没来得及同她说你的事。” 林非潼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上古幻境,想必危险重重。他们二人能联手破阵, 不仅实力强悍,更需要心意相通。 看来他爹爹和娘亲, 感情并非像林星晖说的那样不好? 林清霁没同两个孩子讲的是,在幻境里,哪怕他和薛白卉都忘记了彼此,仍旧爱上了对方。 薛白卉这几年的离开,让他忧心她是否真的放下了对他的爱,如今看来, 并非如此。 他也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她心中还有自己,他早晚会找回她的。 林非潼见说话间林清霁已经抱她出了院子,问:“爹爹, 接下来咱们是去找卫叔叔他们吗?” “我和你哥哥去。”林清霁弯腰将她放在地上,怜爱地揉揉她的头, “你去和小人参玩吧。” “……我也想去!”她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吃瓜吃到一半,还想知道卫轻尘接下来的应对呢。 可惜一向宠溺她的林清霁却没答应:“这是大人的事,潼潼乖。” 就连林星晖都站在他那边:“让大饼也陪着你。” 都把她当成三岁半小朋友了! 拗不过这两个人, 林非潼只好哼了一声, 领着人参娃娃走了。 林清霁目送她气鼓鼓的离去, 无奈摇摇头,随即扫了林星晖一眼:“走吧。” 卫轻尘差点杀死他们两个,林清霁每次想到都心如刀绞。去和卫轻尘算账,他不想吓到林非潼,至于儿子,都这么大了,就不用顾忌了。 * 林非潼在神医谷住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道路熟悉得很,拐了两个弯,直奔药田。 人参娃娃见左右没人,终于不满道:“你还真敢说,我看中你必成大器?” “别的可能是我编的,唯独这点没有。”林非潼对自己的大女主之路非常有信心,“你且等着看吧!” 边说,她还雄赳赳气昂昂地伸手往前一指,自以为霸气的模样。 人参娃娃噗嗤一声笑了,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又问:“息壤呢?你不是说有办法抓到吗?” 林非潼:“……”那是诓他回来的话,她哪知道息壤跑到哪去了。 当然,真实的原因她肯定是不会同他说的。 “瞧你都活了几千年了,还这么急躁。”她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人参娃娃都无语了:“你个三岁小屁孩和我摆劳什子谱!” 她不急,不会拖个几十年再捉吧?那自己不是亏大了! “潼潼。”一道低沉悦耳的青叔音传来。 林非潼抬头看去,仙气飘飘的薛大饼缓步走来。 它剔透的鹿眼看向人参娃娃:“听你哥说,你结契约了?” “嗯,就是他。” 薛大饼的脸上露出了嫌弃的模样:“怎么被没用的灵植给看上了。” 人参娃娃一下火了,蹦起来(但是也没到薛大饼的膝盖),指着自己说:“我没用?最起码我化形了,你呢?” 薛大饼轻哼:“连化的形都是小豆丁,能打还是能扛?要不是我已经和其他人结了契,怎么也轮不到你,你就是欺负潼潼年纪小。” 人参娃娃气得脸都红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啊,我才是被她套路的那个好吧! “反正我比你强!你除了长得漂亮还有什么优势?连同类都能把你的雌雄给搞错。” “你给我住嘴!” 林非潼站在他们两个中间,张开手,和稀泥:“好啦,你们不要吵啦。” 人参娃娃有点意外。她和薛大饼关系不错,这是要袒护自己? 那,那她好像也不是很差劲。 “不如打一架,这样就知道谁更厉害了。”她笑眯眯地说。 人参娃娃:“?”他就不该对她抱有什么希望! 薛大饼气冲冲的:“好,打就打!” 两个灵兽针锋相对,一个小娃娃笑吟吟看热闹,把其他人都抛在脑后了。 另一边。 卫轻尘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转瞬那道气息就来到了他身前。 他正在打坐,黑色的长发简单地在身后扎起,不再收敛的魔气让他看起来邪气凛然,始终阖着眼睛。 “你真准备束手就擒?”来人的声音雌雄莫辨。 “你走吧,不用再来了。”卫轻尘淡淡地说。 “可你就差最后一步!那林清霁就算实力高强,咱们两个联起手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靠近了些,声音带着蛊惑,“待离了神医谷,你可以重头开始……” 卫轻尘刷地睁开了眼,手快如闪电,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一惊,透过卫轻尘墨色的瞳孔,看到自己眼中闪过的惊慌。 “你想杀了我?”他不可置信地问。 “你再不走,我真的会杀了你。”卫轻尘收紧了手指,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卫轻尘松了手。那人最后愤愤地看他一眼,甩甩袖子,消失在原地。 来人是江映雪。见到她,卫轻尘周身的冰雪尽数消融,眸光复杂。 才一日不见,她好像又清减了些,令他倍加心疼。 他起了身,迎向了她。靠近后,想伸手触碰,察觉到她的抗拒,又苦涩地放下。 他望着她,她则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房间里许久都没人出声。 最终还是她开了口:“你会和林大哥去苍穹宗的吧。” 卫轻尘喉结滚了滚,艰涩地“嗯”了下。 江映雪手攥了又松,似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转身要走。 卫轻尘再也按捺不住,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顿,不看他,但是也没有甩开。 “映雪,你是不是在怨我。”卫轻尘的眼中罕见地出现了害怕的情绪。 他怕此去一别,再也无法和江映雪相见;更怕……她走到自己前头。 江映雪没回答他的话,终于看向了他的眼眸,轻声问:“轻尘,你后悔吗?” 知她问的是自己害人的事,卫轻尘哑了两秒,说,“不悔。” 江映雪眼里陡然浮现了一层雾气。意料之中的答案,让她心口更加窒闷。 “可我后悔……”她还坚持盯着他的眼,“当年那场战役,我就该死了……” “映雪!”卫轻尘强硬地打断她,“你本就是为了救林城那些修士才受此重伤,如今我不过是要他们偿还本就该丧的命!” “可你明知这不是我想要的……”她无法动用灵力,但这些年仍旧在努力治病救人,教导后辈,希望能将她所学传授下去。 她是心怀仁心的医者,宁愿死,也不想牺牲他人,成全自己。 卫轻尘沉默,手无意识握紧。 他的确明白,江映雪善良,不想看到这般局面。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爱的女人去死!哪怕入魔,哪怕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他也想救她! 至于为什么不离开,重新开始“炼药”,也是因为他过于了解她。 只要他敢走,她马上就会自绝经脉,不会再给他救治的机会。 他自负医术卓绝,为何命运给他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要让他对着妻子的病情束手无力…… 情绪翻涌,他喉间堵滞,张开手,将她重重地抱在怀中。 江映雪刚想推开他,就被他紧扣住后背。 感受到他的气息,她骤然脱了力,靠在了他胸口。 忍了又忍的泪水,终究是滑落了眼眶。 她啜泣着说:“轻尘,你不该如此。就算我死了,你也还有很多年可活……” 卫轻尘摇摇头:“你也明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若这世间没有她,他自己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江映雪这几年一直想给他留个血脉,觉得她走了,还能有孩子陪着他。 薛白卉原本也是合体期的大能,因为生林非潼的时候遇袭,硬生生掉了一个大境界,成了化神期。 江映雪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根本承受不住生孩子这一大劫,他自然不允。 他此生唯希望,她能健康平安地活着。 可惜这个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他已经考虑过,会拜托林清霁照看江映雪,有他护着,那些死去修士的家族,应当不会来找她麻烦。 江映雪在他怀里,已经泣不成声。 就像卫轻尘懂她,她也懂他。他是想用自己的死,为她铺几年平顺的路。 谁会想要死呢?可是走到这一步,除了黄泉再见,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一身的罪孽,终究是无法抹去。 许久,她慢慢离开了他的怀抱,擦干了眼泪。 “林大哥他们应当快过来了,我去看看。” 这一次,卫轻尘没有再拦她。 江映雪走出院落,发现林清霁和林星晖在门外一左一右站立,不知来了多久。 她没设结界,想必和卫轻尘的话,他们都听去了。 父子二人的反应如出一辙:都装作没听到。 江映雪勉强笑了下:“潼潼没一块过来?” “嗯,让她自己去玩了。” 殊不知,此刻林非潼他们三个,快把神医谷的药田给毁尽了。 因为——息壤出现了! 第39章 修仙39天 秋日艳阳高照, 药田边,人参娃娃和薛大饼剑拔弩张。 薛大饼银色的鹿蹄在地上踏了踏,斗志昂扬地盯着他, 随时都准备冲上来的模样。 人参娃娃虽然表现得淡定,余光却不时扫向林非潼。 他虽然比薛大饼活的年岁长,也化形了,但是他擅长的是寻宝和隐匿, 不是打架啊!更何况受限于和林非潼的契约,他的实力大打折扣。 真和薛大饼对上, 他不得被揍得鼻青脸肿? 他试图用眼神让林非潼给他找个台阶下,结果……林非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果脯, 吃得津津有味,显然看热闹不怕事大,真是指望不上! 怎么办?不能真和薛大饼打吧…… 脑筋急速转动的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眼神刷地锐利起来。 林非潼见状,还默默夸赞了人参娃娃一句:不错啊, 面对强敌竟然一点都不气馁。 下一瞬,人参娃娃动了。 林非潼“哦吼”一声,果脯都忘了吃。 薛大饼也不甘示弱, 正准备迎上来,却见人参娃娃疾驰向药田里! “我在这呢, 你去哪?” 不仅薛大饼,林非潼也费解。 人参娃娃“咻”地遁了地,身影消失之前, 急吼吼喊了句:“息壤!” 林非潼微微张大嘴巴:“在哪?!” 话都没说完, 她的眼前就被一阵泥土笼罩。人参娃娃追息壤, 两人不能距离太远,直接把她也带遁地了! 林非潼没准备,差点吸了一鼻子的土,赶忙闭气。 也就两秒钟,人参娃娃带着她从土里出来,在药田里横冲直撞,各种名贵的药草被踩倒了一片。 薛大饼急得往前走了几步,“潼潼?” 林非潼再次遁地前,只来得及说:“没事!” 薛大饼当然知道息壤,任何灵植长在其上,生长速度都能成百倍增长。再难种的灵植,息壤都可让其焕发生机。 且息壤还能成长,面积可以增大到数千顷。 试想一下,若你得到了一株非常名贵的药草,息壤让一株变成数万株,那不是发了! 整个修真界,就没人不想要一块息壤。可这东西太难寻,一向只存在于传说中。 想必是人参娃娃修炼的年岁长,才能感知到息壤,薛大饼自然没有阻拦他们去捉。 两个模样三四岁的小奶娃,在药田地钻上钻下,快得都出了残影。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急躁的鹿鸣。 他扭头看,是那头威武的大黑鹿。它迈着蹄子,匆匆跑来,又冲着药田里的两个人怒吼了一声。 “你在看守这片药田?”薛大饼问。 黑鹿对上他,眼神不自然了一瞬,但是责任心占了上风,也冲他吼了一声,意为“让开!” 薛大饼坚定地挡在他面前:“不行。” 黑鹿喘着粗气,鹿角直接顶了上来! 薛大饼不能退,同样用鹿角回顶!本以为黑鹿品阶没它高,战斗力不会太强,还特意收了力。 没想到这么一撞,“哐”的一声,它差点被顶退了! “倒是我小瞧你了。”薛大饼稳住身形,这一次,是他主动进攻! 刚刚没能和人参娃娃打起来,他正憋着一口气呢! 药田外,两头鹿打得酣畅淋漓,闹出得动静很大,可惜林非潼现在无法分神去看。 她很放心把护卫的任务交给薛大饼,再一次从泥土里钻出来,脑袋上还顶着一株明黄色的菊花,抹了把嘴上的土,问人参娃娃:“怎么样了?” “我在息壤上面打了一道神魂印记!但是它跑得实在太快了!”人参娃娃拽着她的手奔跑,她双脚都要离地了。 他又问:“你不是说你有办法抓住它吗!” 林非潼心道,她要是有修为,当然有办法。现在连息壤的位置都分辨不了,怎么抓啊? 不过人参娃娃的话提醒了她,她用空着的那只手翻找起来。 打开储物袋,那里面除了小零嘴,就是萤光闪闪的上品灵石。 有了! 人参娃娃只追问了一句,就全身心去追赶息壤了,没注意到林非潼往四处扔灵石的动作。 息壤和泥土一模一样,当拉近距离,肉眼才能看到一块小土包急速移动。 这东西滑不留手,人参娃娃扑了几次,都扑空了。 他感觉到身体内的灵力在急速消耗,焦急得双颊涨红。 都是那该死的契约,不然他怎么会这么不顶用! 等等……息壤的活动范围是不是在逐渐缩小? 又追了几圈,他确定了,是! 迅速环视一圈,他才发现,林非潼竟然用灵石布了个迷幻阵。 阵法的范围不算大,却极为精妙。就算是他,也看不出来破阵之法。 她刚刚被自己拽着跑,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在哪里落脚,竟然还能有余力布阵?人参娃娃暗暗咋舌。 有了阵法的加持,息壤终于是跑不出这片范围了。 又撵了半刻钟,人参娃娃狠狠一扑,双手扎向地下,猛地揪出来个东西! “抓住了!” 那是一块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泥巴”,看起来平平无奇。抓在手里,却犹如鲤鱼在打挺。 人参娃娃没高兴多久,息壤开始变得发烫,发出洁白的灵光。 它是在用自身力量,对抗他! 人参娃娃只觉得手里的泥土更滑了,那滚烫的温度透过他掌心的肌肤,烧在他的神魂之上! “嘶!”他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倒在地上,被息壤拽着左右打滚。 与此同时,体内的灵力流逝得更快,这样下去,他怕是抓不住息壤。 “快想想办法,它要跑!”人参娃娃冲林非潼说。 林非潼看出了他的费力,同样看到她布阵的灵石在急速的消融,这说明,阵法很难长时间压制息壤。 怎么办?错过了这次,息壤肯定躲到十万八千里去。 薛大饼被黑鹿缠着脱不了身,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绷着脸,朝人参娃娃跑了过去,然后用她稚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的! “你疯了,赶紧放开!你的凡人之躯承受不了这股蛮横的力量!”人参娃娃一脸焦灼。 林非潼第一感觉就是痛,像千万根钢针扎着她的指尖,又像数九隆冬,把手埋进彻骨的冰水里。 几乎是瞬间,就有血从她皮开肉绽的掌心涌了出来,她脸色一白。 饶是如此,她依旧没有松开手。 她林非潼,想要的东西就没有轻易放弃的时候! “再撑片刻……”她从牙缝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药田的动静这么大,她还受了伤,林清霁肯定很快就能察觉。待他赶来,息壤绝对跑不掉! 他们只能拖,拖到那个时候! 只是太难了……手底下的息壤灼热与寒冷交替,她疼得牙关都在打颤。 它一丝丝从四只小手里面往外挣,眼看就要脱离她们的掌控。 人参娃娃盯着息壤,满心的不甘,眼圈都红了。 “咔嚓”、“咔嚓”,那是布阵的灵石化为齑粉的声音。 息壤察觉到,更奋力地挣脱起来。 “糟糕,抓不住了!”人参娃娃绝望地喊。 林非潼的手疼得都没了知觉,也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决绝地喊:“休想!” 让人参娃娃震撼的一幕出现了。林非潼散开的头发无风自动,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骇人。 她的瞳孔里,浮现出浅紫色的光芒,妖异得不似凡人。 这是什么力量? 息壤僵了一瞬,就像是被吓傻了。 人参娃娃再看林非潼的眼,浅紫色已经消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同时,那股令他都胆寒的气势也不见了,她还是那个五灵根的三岁半小娃娃。 息壤同样察觉到林非潼的变化,欲从两人掌心挣脱,但是已经晚了。 僵住的那一瞬,林清霁来了! 他迅速打出一记烙印,击中了息壤! 就见刚刚还发威的息壤霎时蔫儿了下去,软趴趴地瘫在了林非潼的掌心里。 “潼潼。”林清霁飞身而来,落在她身边。 “爹爹!”她仰头望着他,眸光大盛。 真是太好了! 确定息壤跑不掉,林非潼站起来,双手捧着那块泥土给林清霁看:“我抓到了一个好东西!” 林清霁却看都没看息壤一眼,随手把它塞进一个小木盒子中,然后检查起林非潼的手掌来。 越看,他眉头拧得更紧,气息也越沉。 林非潼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点打怵他这模样,脸上的兴奋慢慢消失,不敢吭声。 他是生她的气了吗? 林清霁不仅气,更多的是心疼。这么深的伤痕,滴滴答答淌着血,都能看到骨头了,这得多疼? 他一撩衣袍,单膝跪在了林非潼身前。 林非潼:! 围观的其他人:! 那可是缥缈界大名鼎鼎的霁月仙尊,竟然跪下了! 林清霁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自己,他拿了个水囊出来,里面装的是上品的灵泉水。 打开瓶塞,他低声和她说:“会有些疼。” 除尘决太粗暴,牵动皮肉会更疼,他根本不舍得给她用,只能用神识操控流动的灵泉水,一点点清除伤口里的泥土。 林非潼端着两只手,小声说:“我不怕疼的。” 她可是大女主,什么重伤没受过?这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啦。 可是当她看到林清霁仔仔细细地帮她清理伤口,一副恨不得疼在他身上的模样,她心房犹如被什么给重重撞了下。 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的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慎重的对待…… 那浓浓的疼惜之意,让她陌生的同时,也心神晃动。 本来都疼得麻木的掌心,又痛了起来,竟然变得有些难以忍受。 怔怔望着他,她的眼圈不知不觉红了。 “你轻点,潼潼都要哭了!”林星晖不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第40章 修仙40天 看林星晖的架势, 恨不得自己来帮林非潼处理伤口。 他这般埋怨林清霁,后者也没驳斥他,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轻了, 如同触碰的是易碎的瓷器。 在一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林清霁总算是将伤口清理好,为林非潼上了最好的伤药,又仔细包扎了一番。 林非潼两只手的手指都并拢, 跟两个小白馒头似的,只露出一截白嫩的指尖。 江映雪也匆匆赶了过来, 关切地问:“潼潼这是怎么了?” 林非潼偷瞄着林清霁,没敢出声。 他淡淡道:“捉了块息壤, 把手弄伤了。” “息壤!”江映雪乃是医修,自然明白息壤有多难得。 她和其他人的想法一样,林非潼一个三岁小朋友能懂什么,必定是她那个契约人参撺掇她的。 林清霁如今面色不虞,想必也是对人参娃娃不满。 药田一片狼藉,江映雪心同样在滴血。 林清霁抬手, 施了法诀,将药田的土恢复平整,倒下的药草也被扶正。 但是不少药草甚为脆弱, 已经伤到了根系,他只能恢复其形, 无法治愈内里。 是他女儿闯下的祸,他拱手向江映雪致歉:“抱歉,潼潼鲁莽, 毁了你的药田, 我会赔偿你的损失。” 那头黑鹿因为护药田不力, 早就在江映雪来的时候,就匍匐在地上请罚了。 林非潼听林清霁这样说,也怯生生地走到江映雪身前,两只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叠在一块,郑重地给她弯腰行礼。 “婶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肯定把药草赔给你。” 江映雪目光缓缓划过这一大片药田,心下戚戚。 她清楚地记得她和卫轻尘是怎样一株株栽下药草,悉心照料。药草要掐着成熟的时令采摘,还要经过后续一系列的加工才能储存起来。 因为她无法动用灵力,每次他们就像是寻常夫妻一样,忙碌在药田间。 而今,卫轻尘铸下难以弥补的大错,药田恰逢此刻毁了……就好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的幸福日子是梦幻泡影,终将幻灭。 敛下眼,掩盖了眼中浮现的薄雾,她伸手揉揉林非潼的头,语气依旧是那般温柔。 “息壤极为难得,若我遇上,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潼潼知错能改,便是大善,婶婶不怪你。” 林非潼感知得到她的难过,听她这样说,更愧疚了。 她鼻子一酸,扑在她衣裙上,呜呜说着“对不起”。 江映雪浅笑:“真没事。潼潼受伤了,是不是很痛?” 林非潼闷闷地摇头。 “婶婶抱你回去好不好?” 她又点点头。 林清霁父子,还有薛大饼都在一旁看着,没人和江映雪抢。 江映雪就这么把林非潼抱回了前院,路上没怎么讲话。 刚到,就有药童通传,公孙城主来接人了。 昨晚,公孙耀也被林清霁一并带回了神医谷。 江映雪与林清霁交换了个眼神,同药童说:“请他过来吧。” 她与林清霁坐在前厅的梨木椅子上,没人赶林非潼走,她便老老实实窝在江映雪腿上,试探地把指尖搭着她的胳膊。 公孙城主这次前来,只带了一个筑基期的侍从,对神医谷不可谓不敬畏。 他进门时,公孙耀也被带了过来。 父子相见,都分外激动。公孙城主没注意到他气息的改变,只看见了他后背的伤,还有断了四根手指,心疼地直抽气:“我的儿,你受苦了!这是不是鬼面书生伤的你!” 不等公孙耀开口,他又感激地同江映雪说:“是您和卫仙尊出手救了我儿?如此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至于林清霁,因为收敛了气息,公孙城主只猜测他实力深不可测,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没有贸然搭话。 话一出,江映雪的脸白了两分,连林非潼把她的手腕扒拉了过去都没察觉到。 公孙耀面孔都扭曲了,没忍住,说:“爹,我这伤不是鬼面书生伤的!” “嗯?” 林星晖看了过去,“后背与手指,皆是我伤的。” 公孙城主皱眉:“这……可是有什么隐情?” 他问得含蓄,眼神却泄露了不满。就算苍穹宗的首席弟子,也不能随便伤人啊!他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不对……公孙城主瞠目结舌:他怎么突破到金丹期了!这修行速度,简直恐怖! 林星晖不卑不亢地道:“公孙耀多次冒犯我妹妹,我便出手教训了他。” 公孙耀自知理亏,低着头没吭声。 公孙城主一看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儿子在林城范围内欺男霸女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都是毫无底线地护着儿子,今天倒是也想,可他不敢在神医谷撒野啊!脸都憋青了。 公孙耀转移话题,“爹爹,您可知那鬼面书生,就是这神医谷的主人,卫轻尘!他已经入魔了!您快点给各路正牌修士下帖子,让他们联合起来,声讨这害人的魔头!” 林清霁昨天赶到的时候,公孙耀已经睡着了,也不知他的身份。 但是他既然能把自己带回来,就说明不会放任卫轻尘伤自己,公孙耀也多了几分底气。 “什么?”公孙城主大惊,复杂地看向江映雪,后者果然面色惨白如纸。 公孙耀哭着说:“儿子的身体也被魔气侵蚀,不仅修为大跌,经脉也已经受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公孙城主拉住他的手,用灵力一探,果真如此! 他犹如五雷轰顶,哑了几秒,呼喊道:“我可怜的孩子!” 这一刻,他也不怵卫轻尘了,愤恨地指着江映雪,“原来你们夫妻是这种蛇蝎歹毒之人!表面上悬壶济世,背地里害了这么多人!你赔我儿的命来!” 说罢,他刷地一声祭出了佩剑,要手刃了江映雪! 江映雪本就面如枯槁,求生之心渺茫,动也未动。 是林清霁弹弹手指,击开了公孙城主的剑。 “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她并不知情,也没参与。至于卫轻尘,我会带他回去,接受惩罚。” “阁下何人?”公孙城主忌惮地问。 林清霁抬眸,气度冷漠,高不可攀。 “苍穹宗,林清霁。” “!!”竟然是缥缈界第一剑尊,苍穹宗首席长老林清霁!林星晖正是他的长子! 公孙城主在心里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还好刚刚没因为公孙耀的伤势找林星晖讨说法。 公孙耀也彻底呆住了。前段时日,缥缈风闻录上有人说,霁月仙尊找回了他的女儿,年纪刚好和林非潼对得上。 他三番两次试图杀死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背后转瞬就被冷汗浸湿,他双腿站不稳,差点跪倒在地。 怎么办,若霁月仙尊有心计较,别说是砍了他四根手指,把他手脚脑袋都砍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怪他在林城横行霸道多年,有眼不识珠,惹了完全不该惹的人!这可怎么是好! 公孙城主面色变了几变,战战兢兢地躬身:“得霁月仙尊一诺,苍穹宗定会秉公处理卫轻尘,小的代替我儿,以及林城那些失踪的修士,跪谢霁月仙尊!” 话毕,拉着颤抖的公孙耀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找茬?他想都不敢再想,起身后,拉着公孙耀告退。 林清霁淡淡启唇,“从今往后,苍穹宗将不再与林城公孙家来往。” 轰隆!公孙父子只觉得有惊雷在耳畔炸响。 林清霁作为首席长老,自然有权代表苍穹宗。别看只是一句“不来往”,那等同于切断了公孙家的命脉啊! 往后公孙家遇到什么祸事,都无法向苍穹宗求助。修真界其他宗门唯苍穹宗马首是瞻,更不会再和公孙家有什么牵连了! 他那点权势、钱财,在大能面前算得了什么?之前树的敌人,都会成百上千倍地反噬自身! 加上儿子又被魔气重伤……公孙城主眼前一白,差点昏过去! 他欲跪地求林清霁开恩,林清霁却只是摆摆手,转瞬间,他和公孙耀以及带来的侍从,都被逐出了神医谷外! 护谷阵法开启,他们无法再进去了! “噗嗤!” 再也承受不住的公孙城主,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爹!”公孙耀焦急地扶着他,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前襟的血,眼底有黑气翻涌。 公孙城主猛地推开了他,大骂:“你这个逆子!你惹谁不好,惹霁月仙尊的女儿,我公孙家几百年的基业,全都毁在你手上了!” “爹,我知错了……”公孙耀呆呆地说着,一双利爪却向公孙城主的心窝掏去! 还好旁边的侍从反应得快,将公孙城主往后拽了几步,躲开了他的攻击。 公孙城主瞪着眼睛:“你要做什么!你疯了!” “嗬,嗬……”公孙耀彻底丧失了神智,嗜血地盯着他。 侍从凝重地说:“城主,少爷入魔了!” “快,控制住他!别让他伤人!” 神医谷外,一阵鸡飞狗跳。往后的公孙家,势必不得安宁。 谷内,林清霁一行人正踏上飞舟。 他们已经同江映雪倒了别,今天就准备启程回苍穹宗了。 之前他问江映雪要不要送送卫轻尘,她移开眼,摇摇头。 “苍穹宗那边不管做出什么判决,都请林大哥给我传个讯。” 林清霁应下。 林非潼放心不下江映雪,仰着头问:“婶婶,不然你和我们一块去吧?” 留在神医谷,也是触景伤情。 而且刚刚趁着他们注意力都在公孙父子身上,她探了江映雪的脉。 她还有救。 第41章 修仙41天 江映雪不能动用灵力, 经脉空空,否则林非潼一个凡人还真探明不了她的病症。 曾经在一个修真世界,她见过她中的这种毒。 它会不停地撕裂人的经脉, 消耗人的元神,将身体腐蚀得千疮百孔。 哪怕是天品养元丹,也抵不过毒素弥漫的速度。 解药没炼制出来前,许多大能死在了这种毒之下。死还不是最残忍的, 而是他们要承受自己从叱咤风云的修士,变成手无寸铁之力的凡人的巨大落差和痛苦。 有些人甚至没等毒发, 就因心魔而自尽了。 刚巧,解药里最重要的一味药草, 林非潼手上有。 待她回到苍穹宗,找炼丹师炼了药,就能救江映雪了。丹药未炼成前,她怕有什么变故,便没有对任何人讲这件事。 可惜卫轻尘一出事,江映雪也丧失了出游之心, 缓缓摇头:“不了,我想留在这神医谷。” 林非潼没有再劝。丹药炼成后,她派人给她送来也是一样的。 挥别了江映雪, 林非潼随林清霁等人登上了飞舟。 卫轻尘一头墨发用木簪束起,一身青色长衫, 清瘦孤冷。 他深深地向后看了一眼,满园寂寥,不见江映雪的身影。 * 飞舟一路行进, 卫轻尘除了向林星晖二人道歉时, 其他时间都很沉寂。 林非潼看得出来, 他的确对伤了他们感到歉疚,但并不后悔入了魔。 第二天清晨,他们到了苍穹宗。 林清霁带着卫轻尘去回禀宗主,林星晖和薛大饼则一道将林非潼送回了凌元峰。 林非潼捉息壤受伤,林清霁对人参娃娃产生了敌意,因此人参娃娃这两日格外低调,变做小挂件藏在林非潼的袖口里。 离开些许时日,凌元峰上的风景没有丝毫改变。 走进自己的房间,林非潼舒服地呼出了一口气。外面再好玩,也不如自己的家里舒服。 “家”这个字眼冒出来,令她一怔。她竟然已经把这里当做家了吗…… “潼潼,我来看看你手掌上的伤。”林星晖同她道。 “奥。”她走过去,被林星晖掐着腋下抱到椅子上坐好。 随即青竹一般的少年撩起衣袍,坐在她身旁,牵过她的手,慢慢解开了她掌心缠绕的纱布。 林清霁给她用的药非常好,不过一天,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长出了新肉,如今只剩下浅浅的疤痕。 林星晖仔仔细细帮她重新上了药,漆黑漂亮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她,叮嘱:“这两日不要碰水,痒得话忍一忍,不要挠。” 林非潼点点头,觉得他对自己比初见时好太多了。难道是因为他们在乘风山并肩作战,产生了革命感情? 礼尚往来,她也关心了他一句:“你的伤怎么样啦?” 林星晖瞳孔晃了晃,有点受宠若惊。 妹妹竟然主动问起他的伤了!她果然很在意我! 未说话,他先勾唇笑起来:“我的伤不碍事。” 林非潼: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诶。 “今日就在凌元峰好好休息,明日再去学堂。”林星晖被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没忍住,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手感相当不错。 林非潼这段时间被摸头都习惯了,没有任何抗拒。 “知道啦。” 林星晖随即带着薛大饼离开,还贴心地帮林非潼关上了门。 人参娃娃憋了几天,马上从她袖口里蹦了出来,白光一闪,变作小娃娃的模样,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林非潼靠着椅子,抬眼:“嗯?” 他连头发丝都透着焦急:“息壤呀!你不是说,等息壤到手,就把它给我的吗!” 他想把自己种在息壤上都想疯啦! “你说这个呀,”林非潼慢悠悠道,“别急嘛,我不会食言的。” 人参娃娃不怎么信任地盯着她。 林非潼手上涂的药已经干了,没有再包纱布,十指可以活动。 她解下乾坤袋,同人参娃娃道:“你帮我把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 息壤也在这里面,人参娃娃忙双手接过乾坤袋,动用灵力,将乾坤袋里面的东西都倾倒在了桌子上。 损毁的法器被林清霁拿走了,所以只倒出了几样东西:三套法衣,装赤霞心的盒子,一个被林清霁施加了术法的黑色小花盆。 小到什么程度呢,也就林非潼巴掌那么大。 这花盆里装的是息壤,被术法禁锢着,无法移动,和寻常的泥土没什么两样。 人参娃娃:“这块息壤品阶还不高,不过我挤一挤,勉强也能用了……” 说着,他就缩小身体,想变作真身扎根进去。 林非潼却当着他的面,把小花盆给捧走了。 “诶?”他不满地抬手。 “息壤可以给你用,但不是现在。”林非潼说着,打开了装赤霞心的盒子。 金红花瓣相伴,根茎细长,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越是高阶的药草越难侍候,肉眼可见它的叶片已经蔫了下来。 人参娃娃这才想到,林非潼之前在拍卖行花八百上品灵石的大价格拍下了这药草,凑过来看:“八百上品灵石,都够买一车的金红……咦?这似乎不是金红草?” 他乃是灵植,对同类更敏感一些。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他也不能确定。 “嗯,它名叫赤霞心,长得和金红草类似,但是高出数个品阶。” 赤霞心就是救江映雪的关键。她本来是想用赤霞心炼制改善自己体质的丹药,如今计划不如变化,她要先救人。 小心翼翼地捧起赤霞心,结果它的花瓣猝不及防掉落了。 不过须臾,就成了根光秃秃的草杆! 是林星晖和卫轻尘对战那日,伤到了它? “叶子怎么都掉了!”人参娃娃连忙用手去接,花瓣在他掌心里几秒钟便枯萎了。 他瞪大眼睛:“好烈性的灵植……” 林非潼没慌,用指尖在息壤里扒出一个小坑里,然后将赤霞心的根茎栽了进去。 接触到息壤,赤霞心叶片枯萎的势头是止住了,却没有继续生长、开花的意思。 “怎么不长?”人参娃娃歪着脑袋问。 “要么是它品阶太高,要么就是息壤的力量不够,只能养一段时间了。” “嗯。”刚答应完,他反应过来了,“把它养在花盆里,那我呢?” 就这么小一丁点地方,被赤霞心占了,他没地儿了啊! 林非潼拍拍手掌,微微一笑:“它重新开花后,就轮到你了。” 他不愿意答应:“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呀!不如让我先来!” “那它就彻底活不了了。” “……可是你答应我了!” 林非潼摊手:“我是答应了,但也没说立刻给你啊。” “你!”人参娃娃终于明白,他又被林非潼给套路了! 啊啊啊,她一个三岁小屁孩,心眼子怎么这么多! 打她?强抢?林清霁能瞬秒了自己。 人参娃娃愤愤地瞅着她,咬牙切齿。 “这赤霞心我有急用,你就再等等,我真的不骗你。” 林非潼认真的模样,让他心里的愤怒减轻了些许。 “你怎么懂那么多的?”这就算是妥协了。 她笑得眼睛弯弯:“秘密。你若是想知道,拿你的真名来换。” “那我不想知道了。”真名可是他的底牌,被她知道,自己恐怕无法再解除与她的契约了。 不就是秘密么,修真界谁身上还没几个呢。 林非潼将花盆放在了随手可见的地方,精心照料起来。 晚饭时,林清霁与林星晖都在,也看到了桌上的小花盆。 “这是潼潼种的金红草?哪来的?”林清霁乃是剑修,并不擅长分辨高阶药草。 林非潼看向一旁乖乖猫着的人参娃娃,示意该他出场了。 只是林星晖在他前头开了口:“潼潼在林城拍卖得来的,是卫叔叔帮忙付的灵石。” 提到卫轻尘,桌上的气氛凝滞了一瞬。 “花了多少?我来还。” “……八百上品灵石。”话出口,林星晖有些忐忑。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买一株金红草显然太亏了,他不会怪潼潼吧? 反正他敢责备潼潼,自己一定会阻止。 八百上品灵石而已,买我妹妹开心,值得! 出乎他预料,林清霁只淡淡“嗯”了一声。 就这样?难道自己没说清楚? “爹爹,我是不是花得太多了啊?”林非潼捧着碗,小奶音低低的。 “是不少,不过潼潼喜欢就好。”林清霁眼神怜爱,给她夹了口菜。 林星晖算是明白了,底线?遇上闺女也得让道。 想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拿过八百上品灵石的零花钱,更别提大把的上品法器了。 不过嘛……他看到这么可爱的妹妹,也愿意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一旁,人参娃娃正给林非潼使眼神:那我还要不要说啊? 林非潼:说吧。 “咳,”人参娃娃出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这并非是金红草,而是一味极为名贵的药草——赤霞心。同样,也是我提醒潼潼拍下的。” 接着,它讲述了一遍赤霞心的炼药价值。 “……所以八百上品灵石,还是捡了便宜。”他总结道。 这些话当然都是林非潼教他的。花了那么多钱,林非潼不想让林清霁觉得她是冤大头。 只是意外林清霁在不知情时,也任由她拿着八百上品灵石去打水漂。 至于林星晖出言提醒……难道是看不惯她大手大脚?再不然就是心里不平衡了? “原是如此,那就好好养着吧。”人参娃娃毕竟活了四千年,林清霁对他的话并未怀疑,看他也顺眼些了。 吃过晚饭,林非潼问出了一直挂念的问题:“爹爹,卫叔叔会怎么样?” 第42章 修仙42天 林星晖保持着姿势没动, 气息却沉了两分。 执法堂的堂主是他师父,这些年他亦执行了不少堂内的任务。卫轻尘的处置,想必他已经知晓了。 林清霁并未因为林非潼年纪小就敷衍她, 低声解释道:“已经被封锁全身经脉灵力,关了起来。丧命在他手上的人太多,执法堂还要深入调查。可就算是调查清楚,若没机会将功补过, 他余生也不会再被放出来了。” 林非潼当然没天真到以为卫轻尘只是被关着,执法堂必定有许多残忍狠辣的处罚手段, 在那里的每一天,承受的都是非人的痛苦。 但这是卫轻尘自己选择的路, 她只是有些唏嘘,并未同情。 “潼潼,还有星晖。”林清霁认真地叫他们两个。 林星晖抬眼,看了过来。 男人冷峻如霜的面孔分外严肃,字字郑重地道:“不管是不是修行之人,都切记不要滥伤无辜。若心魔缠身, 将后患无穷。” 这些道理林星晖当然懂。但他长睫颤了颤,没有和他唱反调。 林非潼更是乖乖点头:“爹爹,潼潼记得了。” 林清霁浮现一抹笑, 欣慰地揉了揉她的头。 第二日,林非潼便要去启明峰的学堂报道了。 卢茂也接了宗门任务在外历练, 正好薛大饼出了关,就自告奋勇承担了接送林非潼的任务。 不同往日,林非潼把人参娃娃带在了身边——变作人形的那种。 她还让薛大饼帮忙找来了一套小男孩的衣裳, 让他穿好。 他本就长得粉妆玉砌的, 锦衣上身, 顿时成了个贵气的小公子。 收敛气息时,修为低一点的人都看不出来他乃是灵植所化。 “好了。”林非潼帮他正了正腰带,放下了手。 人参娃娃表面上说着:“我原来那身不就挺好,给我穿这衣服干嘛,怪束缚的。”实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往镜子上瞟。 林非潼也不戳穿他的臭美,取来一旁种着赤霞心的小花盆,塞进他手里:“你你不需要学习功课,这盆花就交给你来看护了。” 事关江映雪的性命,林非潼不放心让赤霞心离开她的视线。种在息壤里以后,也无法放回乾坤袋中。 人参娃娃捧着花盆:“?” 林非潼:“正好你想要息壤,交给别人你也不放心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 “而且你那么厉害,除了你,也没别人能胜任这件事了。” 人参娃娃被夸得眼里有了笑意,小辫子一晃一晃的:“罢了,那我就照看一段时间。” 林非潼憋着笑,不想他发现自己又在套路他。 等两人被薛大饼送到启明峰,人参娃娃才后知后觉:他是不是被林非潼当免费的苦力了? 偏偏他已经答应了,不好食言,有点气。 衡楚楚早林非潼先一步到,正在学堂里面温习昨日的功课。 听到动静,她刷地看了过来,脸上迸发了光彩:“潼潼,你回来了!” 开口时,她已经起身,朝着她快步走来。 “你在外都做什么啦?外面好玩吗?这段时间夫子教授了许多新字,你都不会吧,要不要我帮你补习?” 五岁的小姑娘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听。 林非潼不由笑了下。小别几日,竟然把衡楚楚一个傲娇师姐都给变成话痨了。 “功课不着急,我先给你介绍下。”林非潼扫了眼人参娃娃。 衡楚楚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眼神有点警惕。 “这是咱们的新师弟吗?”他和潼潼年纪相仿,以后潼潼不会只和他一块行动,不理自己了吧? “不是,他是个妖兽,和我结了契,往后陪我一块上学。” 衡楚楚瞪大眼睛:“妖兽?结契?!” 妖兽化形可是千年难遇,她太好奇了,林非潼出去这一趟,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不过没等她追问,谢善通严厉的声音就在门外传来:“上课了,堵在门口做什么?” 衡楚楚对他还是很怕的,抖了下,跑回座位去了。 林非潼也坐好,又把人参娃娃安置在自己身边。 “这是谁?”谢善通因为只有筑基期,看不出人参娃娃真身,问道。 林非潼没和他解释那么多,只说:“回夫子,是我的伴读。” 谢善通的白胡子抽了抽,不用说林非潼都知道他在想什么:霁月仙尊也太宠闺女了,三岁半的小朋友需要什么伴读啊,胡闹! 不过他没把人参娃娃赶出去,准点便开始上课。 人参娃娃越听越无聊,捧着花盆在桌上睡着了,被谢善通用眼刀剐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上午,林非潼送衡楚楚出门去学剑。 人参娃娃睡得正熟,林非潼便没叫他。 出了门,她狐疑地问:“师姐,湖边的人是不是多起来了?” 衡楚楚:“对。你走后,镜湖翻涌,大家猜测是湖底的灵龟即将化形。灵兽化形乃是千载难逢的机缘,这些师兄师姐们都盼着能有所收获。”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不去呢?” 衡楚楚脸色变了变:“我倒是想,可是湖边最好的位置都被修为更高的同门霸占了,不许人过去。”就算她是宗主的小徒弟,同样不行。 在有限的修行资源面前,可不讲究同门谦让之谊。 “好啦,我走啦,下次记得和我说说你那个灵兽的事。”衡楚楚摆摆手,快步离。 距离下午的课还有一段时辰,林非潼慢悠悠往湖边走去。 果不其然,今日无风无雨,镜湖却泛着不同寻常的涟漪,湖边浪花翻涌。湖中心不时焕发出一阵阵七彩的流光。 不等她走到近前观察,就被一行弟子拦住了去路。 打头的男弟子是凡人二十岁左右的样貌,五官勉强周正,穿着苍穹宗的弟子服,手里捏着一柄最低阶的佩剑。 这种剑,是弟子刚学习剑术时,宗门统一发放的。有条件的弟子,早早就会换一柄更好的。 就算没什么家底,也能接宗门任务,或者去一些秘境里历练赚钱。 养剑,喂剑极为消耗灵石,这也是为什么同剑修往往都很穷。 不过她面前这位……气息外放,颇为犀利,不像是换不起剑的人。 林非潼资历浅,主动开口:“师兄师姐们何事?” 打头男修未开口,倒是他身后一个男弟子道:“林师妹,镜湖最近不太平,你还是不要靠近了,免得伤到自己,我们不好和霁月仙尊交代。” 话是这么说,态度却颇为强势。 “因为灵龟要化形了?它曾经照拂过我,想必不会伤人。” 这回打头的男修笑了下,听着有些轻蔑,却一副宽和的模样:“林师妹年纪小,不知灵龟化形时掀起的巨浪有多高,真出了事,我们恐怕都来不及救你,还是回去罢。” 林非潼权衡了下,灵龟化形还需一段时日,她现在过去也没什么作用。 于是扫了这些人一眼,转身回了学堂。 待她走远,他们才出声:“她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不是也想分一杯羹吧?” “这么小,能懂什么,估计就是好奇。” “走,咱们继续去帮陈师兄守着,这灵龟必定是陈师兄囊中之物!” 陈晋鹏就是打头的那个男修,听了这话,绷紧的脸露出了几分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拱拱手:“多谢师弟师妹们帮忙,日后你们需要猎妖兽,我必定相助。” 其他人连忙回了一礼:“陈师兄客气了,我们都是寻常人家出身的孩子,到了苍穹宗后,若是没有你指导功课,怕是连内门的门槛都摸不到,能为你做点事,我们心里很高兴。” “是啊陈师兄,你就别和我们客气了!” 陈晋鹏直起身,一副稳重可靠的师兄做派,眼底却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得意。 这些弟子修为算是这一辈的中上层,又联合在一块,当然不是其他单打独斗的弟子可比的。 所以他们占着镜湖最好的位置,也没人敢驱逐。 至于苍穹宗的那些前辈们,修为更高,眼界更远,是不会与他们这些小辈争机缘的。 * 林非潼就这样带着人参娃娃来了一段时日的学堂,期间也把对林清霁、林星晖说的那番话,同衡楚楚说了一遍。 衡楚楚很是羡慕:“原来是他选中了你啊,你定有过人之处。” 一开始见林非潼把上品灵石丢着玩,她还嫉妒,现在早就不会了。 她觉得潼潼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善良的小师妹,世间最好的一切配她,不是应当的吗? “说起来,镜湖里的灵龟多年不现身,却主动接近你,还给了你礼物。可能你就是讨妖兽喜欢,连带着我也沾光了。”衡楚楚与有荣焉地说。 “或许吧。”林非潼边应着,边查看赤霞心的状态。 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生长的迹象都没有,她都快怀疑自己抓了块假息壤。 “潼潼,我早想问了,你养金红草做什么呀?” “我是帮别人养的。” “哦哦,”衡楚楚努力帮她出主意,“要不然我今天去别的师兄师姐那买几株给你吧?” “不行的,只能是这株。” “好吧……” “轰隆!”伴着衡楚楚的惊呼,一阵地动山摇!她们两个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出什么事了?”因为是课间,谢善通不在,衡楚楚和人参娃娃第一反应都是护住林非潼,她则抱紧了小花盆。 地面还在剧烈地摇晃,就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蛮横至极。 连施加了阵法的房屋都簌簌作响,不断有瓦片从上面掉落。 外面的弟子也是喧哗不断:“怎么回事!” “听说是水牢里有个魔修疯了,要破阵而出!” 林非潼一震,不会是卫轻尘吧? 第43章 修仙43天 把执法堂闹出这么大动静的, 的确是卫轻尘。 整个钟秀峰因为他要强行冲破封印,飞沙走石,灵兽逃散。 执法堂的众人已经赶了过来, 堂主邵繁景问身后的林星晖:“通知林长老了么?” “回师父,通知了。”为此,他还特意解除了传讯玉简上对林清霁单方面的屏蔽阵法。 邵繁景点点头。 和苍穹宗其他人不同,他一身亮色流云锦袍, 肩批鹤翎,腰带镶嵌着一排玉石, 玉佩锦囊,一个不少。 他的墨发用金玉雕刻的头冠束起, 发丝拂动。 五官更是万里挑一,尤其一双桃花眼,多情又妖孽。此刻望着前方不断震颤的巍峨建筑,嘴角还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很快,林清霁御剑落在他身旁。 “发生了什么?” 邵繁景和林清霁一样,都是苍穹宗的长老, 因此并未向他行礼。 他淡定开口:“他突然发了狂,你自己问吧。” 说罢,抬抬手, 就将卫轻尘的禁制打开了。 “轰!”披散着黑发,满身血迹的男人飞身到半空, 被林清霁拦住了去路。 他双目猩红,气息诡谲,像是癫狂的妖鬼。 “林大哥, ”他开口, 语气焦灼, “我要去找映雪。” “她怎么了?” “我与她神魂相连,刚刚猛地察觉她的声息在飞速地消散!她明明还有一些时日的,定是出事了!” 哪怕清楚江映雪的身体,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是有人趁自己离开偷袭了神医谷,还是她病发了?这些不好的猜测,让他心急如焚。 林清霁面色同样凝沉,“我去看看。” 卫轻尘不放心,目光扫过地面上以邵繁景为首的执法堂众人,最终艰难地说:“拜托你了。” 林清霁郑重地颔首,身影消失在原地。 他乃是合体期的大能,施展全力,一步便可瞬移数百里。 上次去神医谷,乃是顾及林非潼的身体,才用的飞舟。 他离去后,卫轻尘不再反抗,落在地面,无声等待起来。 * 另一边,地动还未停止。 不过学堂外,弟子的呼喊从“魔修发狂”变成了“镜湖有动静!” 林非潼勉强稳住身形,踉跄着往外走。 刚推开门,她就看到了天空的不同寻常。 右边的天际,有黑雾冲天而起,那是执法堂所在的钟楚峰。 而正中的天空,则笼罩着厚重的阴云,云层里,不停有电光闪过。 “这是劫云?”衡楚楚也跟了过来,仰头问。 “没错,灵龟要化形了。”林非潼说,“咱们过去看看。” 衡楚楚和人参娃娃都没异议,自然地跟在她身后。 才走出院落,便碰上了匆匆前来的薛大饼。 见到林非潼安好,它松了口气:“潼潼,我带你回凌元峰。” 说着,前膝跪地,示意她爬上来。 林非潼没犹豫,手脚并用爬上去,还示意衡楚楚和人参娃娃也上来。 坐好后,她阻止它腾云:“大饼,你先带我去湖边看看。” “好。”路上,薛大饼告知林非潼,刚刚那么大的动静的确是卫轻尘弄出来的,现在她爹爹和哥哥都在钟楚峰,无法脱身而来。 遥遥望去,湖畔聚集的苍穹宗弟子更多了,都佩着剑,探着脑袋往湖中心看。 有些没抢到好位置的,便御剑腾空。 林非潼她们个子矮,薛大饼便也脚踏祥云,往半空中飞去。 很快,几人看清了湖中心的情形。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墨色的水流不受控制地向中心涌去,浪潮的声音不绝于耳。 隔了这么远,林非潼都能感觉到那漩涡摧枯拉朽的力量。 她试图往深处看……不见灵龟的身影。 人参娃娃用神识探了下,道:“水面下的暗流更复杂,连我都分不清那即将化形的灵龟在何处。” 薛大饼接话:“我也是。” 化为人形代表着修为更上一层楼,每个开了神智的灵兽都盼着这一天,薛大饼的眼中已然写满了羡慕。 它同几人道:“如同人修进阶时灵气精纯四溢,其他修士在那灵气里感悟对修行大有裨益,灵兽化形也是一样的。潼潼,你要是不急着回去,咱们就在这边多留一阵。” 林非潼:“我不急。” 随着时间的流逝,湖水中的漩涡越来越庞大,到最后几乎将整个湖泊覆盖。 天上的劫云也积蓄到了极限,在某一个节点,“咔嚓!”落下一道天雷! 不知何处的弟子惊呼了一声:“镇湖神龟在那!” 林非潼定睛看去,涌动的水面之下,出现了一面长有数丈的龟壳,应是它的真身。 比墨色更浓郁的龟壳上,金色的花纹如同棋盘,散发着炫目的光芒,照亮了那片深渊一样的湖水。 那道天雷,直直劈在它的龟壳上,却没在上面留下任何的痕迹。 人参娃娃啧啧称奇:“不愧是防御力极强的灵兽,连天雷都拿它没办法。” 想当初他化形,差点被天雷给劈成飞灰。 薛大饼:“以灵龟的道行,它的化形天雷最起码有三十三道,这才第一道。” 林非潼想到灵龟那腼腆的少年音,默默祈祷它能渡劫成功。 一道又一道天雷直劈在龟壳上,随着威力的加剧,它不似一开始那么四平八稳。 龟壳上,金色的纹路忽明忽灭,身形也随着水波摇晃。 “二十九,三十……”林非潼听到衡楚楚紧张地数着。 第三十一道天雷落下后,灵龟直接被劈到了水底,半天都没浮上来! 湖畔,弟子们一片哗然。 “不会渡劫失败了吧?” “这雷劫也太霸道了!” 林非潼小手揪着薛大饼的皮毛,探着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她在心里呼唤:就差最后两道了,坚持住啊!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下,灵龟慢慢浮了上来。 湖畔边响起了无数欢呼:“太好了!” 林非潼也捏紧了拳头,绽放出笑容。 “轰隆!”积蓄了许久的第三十二道天雷落下! 这道天雷的威力甚至比之前三十一道加起来还要猛烈,足足有千年古树那么粗,通体纯黑,光是看一眼,就令人胆寒无比。 灵龟被天雷劈中后,不仅身影再一次下沉,林非潼还听到了“咔嚓”“咔嚓”龟壳碎裂的声音。 它显然脱了力,在漩涡里打着转,狼狈极了。 林非潼揪心地说:“还差最后一道,加油啊……” “就是现在!”一声暴喝自下方响起,紧接着,数道身形,从八个不同的方位御剑而起! 还有一个人,直接飞到了漩涡正上方。 林非潼瞬间认出这是那天拦着自己的那些修士。 “他们想要干什么?”就连衡楚楚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非潼盯着漩涡之上那人:“本以为他们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是为了灵龟化形后,可以感悟天地灵气。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灵龟依旧在湖水中打转,最后一道天雷,仍在蓄力。 包括陈晋鹏在内的数名苍穹宗弟子,已然动了。 他们双手结印,有银色的灵力自身上延展而出,分三根连接到左、右以及正对的弟子身上,成了一个八方剑阵! 剑阵的正中心,陈晋鹏衣角翻飞,目光如炬,提起了他的灵剑,直指湖水中的灵龟! 林非潼:“他们想对灵龟下手!” 衡楚楚震惊:“什么?” 人参娃娃和薛大饼也看懂了局势,唾弃道:“他们倒是会挑灵兽化形这个最虚弱的时机,还借助了三十二道天雷的力量。” 衡楚楚急坏了:“他们想杀了灵龟?” 林非潼:“不,应当是要收灵龟为契约兽。” 衡楚楚:“可,可这不是苍穹宗的前辈吗。” 林非潼:“那只是口口相传下来的,苍穹宗可承认过?” 衡楚楚不讲话了。 薛大饼冷笑:“一个小小的筑基期弟子,胃口不小啊。” 剑阵已成,陈晋鹏对灵龟出了手!犀利很辣的剑光,不停地劈在它摇摇欲碎的龟壳上,给衡楚楚看红了眼。 “你们不能这样!”下方,其他弟子也反应过来了。 灵龟在他们心中一向有着超然的地位,怎么可以对它下手?还是它化形这么重要的时机! “传得再神,它也不过是个寻常妖兽,既然如此,我们凭什么不可以把它收了?”陈晋鹏手下的弟子大声反驳。 帮灵龟讲话的弟子噎住了。同时,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 “对啊,又不是真的神灵,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它若渡劫成功,我们可再也没机会了。” “就连长老们都没出面阻止……” 回过神来的众人,眼里都迸发了势在必得的光芒。有些反应快的,更是已经御剑向着湖中心飞去! 陈晋鹏他们早有准备,留他专心在剑阵的加持下对付灵龟,其他人则负责阻拦那些后来的弟子。 镜湖之上,顿时剑光闪烁,战意四起。 这些单打独斗的弟子们因为没事先准备,不是陈晋鹏等人的对手。 水面下,灵龟也稳住了身形,在躲避着陈晋鹏的剑光,显然不愿屈从于他。 衡楚楚都快哭了,攥着林非潼的手问:“怎么办啊。” 林非潼脑海里回荡着灵龟腼腆的声音,想到他对自己的照拂,无法袖手旁观。 她呼出一口气,将手里的花盆递给衡楚楚,嘱托道:“师姐,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帮我照看好我的花。” 随即又对薛大饼说:“大饼,你把战局搅得更厉害些,不要让他们任何人得逞。” 衡楚楚和薛大饼异口同声:“那你呢?” 第44章 修仙44天 林非潼将胶着的战况和即将落下的天雷收于眼底, 匆匆道:“来不及了,之后我再和你们解释。” 薛大饼和衡楚楚没再问,叮嘱了她一句万事小心, 马上行动起来。 镜湖畔,广场上,几个人分成了三个方向。 衡楚楚抱着花盆,不断躲避着不知从什么方向落下来的剑光, 往学堂里面跑; 薛大饼腾空而起,踏着仙云, 专挑帮着陈晋鹏那些弟子身边转。 弟子们顾及它是薛白卉的契约兽,加上它出现得突然, 急急收剑,或者转变攻击方向。 被逼得节节败退的弟子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调整好身形,重新攻上来,使得胜负难分。 还有的弟子因为反应不过来,直接从天上摔下去的, 惊呼: “这鹿怎么也来捣乱!” “啊啊啊要撞上了,快让开!” 湖面之上,结剑阵的八人注意到了战场的混乱, 皆拧紧了眉头。 偏偏他们又不能抽身去帮忙,只高呼着:“灵鹿前辈, 这是我们弟子之间的试炼,您插手不好吧?” 薛大饼边在空中“闲庭信步”,边悠悠道:“我何时插手了?你们打你们的, 我飞我的。” 那几个弟子被它的无耻给气到了。 局势瞬息万变, 陈晋鹏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几次都没找到机会攻击灵龟,心情不免焦躁起来。 天雷越积聚越猛烈,他们得在落下之前撤退,不然会被重创! 他攥紧了手中的剑,面色难看地盯着下方。 灵龟的身影隐藏在暗流里,背上的金线光芒暗淡,看不真切。 他想要潜下水去,却不停有人来搅局,真是麻烦! “把他们先解决了!”陈晋鹏改变了策略。 “明白!”帮着他的同门们齐声应道。 谁也没注意到,湖水之中多了两道小小的身影,正是林非潼和人参娃娃。 刚刚趁乱,林非潼让人参娃娃带她遁了地,又让他潜下了湖水。 他是灵植,对水源并不陌生,也能在水里活动,只是不如他在泥土中速度快。 湖面下,漩涡重重,充满了危险。本来他还想打退堂鼓,对上林非潼那信任坚定的目光,叹了口气。 罢了,左右都听了她那么多次,不差这一回。 落水后,人参娃娃抓紧她的手,另一只奋力比划着:然后呢?要往哪边走? 它自己能在水中自由呼吸,林非潼却不行。 好在遁地之时,她就已经深吸了一口气,此刻费力地看着他,比划了个灵龟的形状,意为去找它。 人参娃娃:“……”暗流如此凶猛,她还真是胆大。 放开神识,迅速感受了一番,他带着林非潼穿梭在水流中。 林非潼似乎变成了一片浮萍,身体不断摇摆,头晕的感觉袭来,眼睛也睁不开了。 人参娃娃一路不停,她的氧气快用完了,心口的疼痛加剧,要爆炸了一样。 她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找到灵龟啊! “噗嘟嘟”,就在她即将憋不住时,忽然能呼吸了!身体也不再剧烈摆动! 她疑惑地睁眼去看,发现她周身多了一个透明的水泡泡,不仅提供了空气,还在帮她对抗暗流! 目光再向前,灵龟巨大的身形,缓缓游过。 在高处时不觉得怎样,距离拉近,只觉得分外震撼。 它的龟壳足有房屋那么大,头、脖子、四肢和尾巴都是纯黑色的,肚皮却是干净的纯白色。 缓慢摆动的四肢,扇动起了水流,发出静谧悠远,又富有力量的声音。 它看过来,漆黑偌大的瞳孔,充满了神性,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林非潼瞬间明白,这个气泡是它的庇佑。 水面之上,又有剑光落下。想来陈晋鹏他们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又开始攻击起灵龟。 这一击,它没躲开,游动的身形剧烈地颤了颤,虽然没出声,林非潼却好似听到它在痛呼。 她漂浮在气泡中,冲着它喊道:“灵龟,我们带你走!” 紧接着,叫道:“人参娃娃!” 他已经和林非潼培养出了默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这丫头,可真是为难我……” “滋滋……”最后一道天雷即将落下,湖水翻腾,电光穿梭。 人参娃娃咬紧牙关,牵着林非潼的手,游到了神龟的背上。 闭上眼睛之前,他只说了一句:“坐稳了!” “轰隆!”陈晋鹏用处了他全力一击; “噼啪!”第三十三道天雷,以毁灭的力道劈下! 深不见底的湖水,被天雷直直劈开,水流不受控制地冲上天际,足有数百丈! 来不及御剑退避的弟子们被水流击中,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跟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陈晋鹏因为最后那一剑,离天雷太近了,直接被轰得倒飞出去。 帮他护法的那些弟子们,也一个比一个狼狈,剑阵毁了,法衣碎了,摔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天雷将湖水轰了个对穿后,还没有停,又变成了数不清的小闪电,从广场向整个启明峰蔓延。 眨眼间,启明峰就被雷鸣电闪笼罩,遭了骇人的大灾。 约一刻钟后,天雷才平息,劫云慢慢散去,湖水落下,漩涡不见。 可是躺在地上的数百名弟子,却没了余力爬起来。 陈晋鹏等人都快被烤焦了,头发打卷,身上还冒着小火星。 好在那天雷是冲着灵龟去的,他们没丢掉性命。 “灵龟化形成功了吗?”许久,才有弟子小心翼翼地问。 陈晋鹏他们也最关心这个问题,撑着手臂坐起来,往湖里面张望。 “灵兽渡劫成功,应当也像修士一样,仙云缭绕,灵力四溢吧?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啊。” “那就是失败了?” “估计是,那可是三十三道恐怖的天雷。” “灵龟渡劫失败,岂不说明……陈师兄成功了?” 他可是一直在试图降服灵龟的!借助天雷,当是把灵龟给打服了。 帮了陈晋鹏的那些弟子们喜出望外,大声道:“陈师兄,恭喜你啊!收服了这么强悍的灵龟!” “咱们成功了,太好了!”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陈晋鹏身上。没人嘲笑他此刻的狼狈,眼里都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谁不知道灵龟品阶高,又自带好运,有它帮助,修行之路肯定一帆风顺! 唉,怪就怪他们准备不足,下手晚了! 只是陈师兄怎么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自然是因为……他没感受到和灵龟之间的神魂契约!也就是说,他没成功! 那灵龟呢?躲到湖底养伤去了? 正疑惑,启明峰的后山,霞光骤然冲天。 绚烂的光芒驱散了天上残存的乌黑劫云,三道彩虹层叠,横跨天际。 有风拂过,沁人心脾。风里,蕴含着极为浓郁的灵力,那些伤势较轻的弟子,竟是直接痊愈了! 灵鸟翱翔在天边,发出悦耳的鸣叫;被战斗破坏的花草树木,重新焕发了生机,晶莹的露水顺着叶片滴下…… 能让天地现此奇观的原因,只能是灵龟化形成功了! 这个认知,让陈晋鹏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那些帮他的弟子,也全都哑了下来。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理解怎么会这样。 就算灵龟渡劫成功,也不该是在后山啊? 陈晋鹏掏出一颗丹药,用力咬下,随即用剑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去看看。”他冷声道。 不光是他这派的师弟师妹,其他弟子也站了起来,好奇地跟在了他身后。 很快,他们便到了后山。 一片火红的枫树顺着山峦起伏,清澈的瀑布顺着崖壁落下,飞溅在石潭中。 本应该枯萎的草地,此刻全部变成了新绿,微风吹过,泛动碧绿的浪潮。 那浪潮里,立着三个人,一大两小。 小的那个他们识得,一个是霁月长老的小女儿林非潼,另一个据说是她的伴读。 大的则是生面孔,看模样,如凡人十六七岁,穿着苍穹宗的月白弟子服,留的是黑色短发,微卷。左耳戴着一枚黑玉石坠子,其内似有水滴流转。 他五官精致秀气,眉眼柔和,睫毛浓翘,双唇丰盈,还有个粉色的唇珠,气息柔和内敛。 只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望着林非潼。 “小师妹,你真的不考虑下我吗?”少年好脾气地蹲下来,一双狗狗眼凝视着她,声线如软玉润泽。 大约是害羞了,他脸颊浮现了浅浅的红晕。 有些女弟子望着这一幕,满眼惊艳,倒吸了一口气。 这俊美可爱的少年不是苍穹宗的弟子吧?她们从未见过啊! 真是太软了,好想捏捏他! 林非潼摇了摇头:“不啦,我还太小了,力量不够。” 这个少年,正是已经化形的灵龟。不像人参娃娃那么小气,他化形后,便把真名告诉了她,叫湖郁。 湖郁眼角耷拉下来,失落地说:“好吧。那等潼潼长大,我当你的契约兽好不好?” 林非潼莞尔:“要是你那个时候还愿意的话。” 这番对话,落在其他弟子耳中,不啻惊雷。 少年的身份,他们已然清楚了! “你在说什么……”陈晋鹏面色阴沉地向前,过于震惊,语气里满是火气,“要当她的契约兽?” 湖郁起了身,别看他长得可爱,还比陈晋鹏高出半个头来。 刚刚渡劫的危急关头,就是这个剑修一直在攻击他,害得他分心受伤。 虽然他熬了快两千年才渡劫,有保命的手段,但这不代表他不生气。 “有什么问题?”湖郁冷漠地反问。 “你可知她是什么体质?”陈晋鹏激动地指着林非潼。 第45章 修仙45天 看湖郁的模样, 似比陈晋鹏年纪还要小,可是睥睨他时,气势十足。 他不在意地道:“随便她是什么体质。” 陈晋鹏心口一窒, 脸色骤然铁青。 这简直就是往他的脸上扇巴掌!他的资质在苍穹宗同辈弟子中也算是顶尖的了,比林非潼的五灵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结果他宁可选个废物,也不选自己! 嫉妒、愤懑、耻辱重重情绪冲刷着他的胸膛, 体内灵力乱窜。 这还不算,湖郁淡漠地说:“刚刚是你最先向我动手的。” 陈晋鹏还有其他过来看热闹的弟子, 俱是一愣,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 湖郁抬起了手,一道冷冽的灵力凝集在掌心,摆明了要教训陈晋鹏! 他只是个筑基期,趁着湖郁渡劫勉强占点便宜,真打起来,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 陈晋鹏惧怕出丑,色厉内荏地道:“你要做什么?我可是苍穹宗的内门弟子。” 在整个缥缈大陆,苍穹宗的名号都是响当当的, 更何况这是苍穹宗的地界。希望湖郁能因此收敛些。 湖郁的灵力却未收,还隐隐有加剧的趋势。 一道奶里奶气的声音自湖郁身后传来:“内门弟子怎么了, 还不是你们先对他出手的?你们以多欺少、趁人之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是苍穹宗弟子呢?” 这些弟子的心思,她用脚趾头想都明白。 眼见陈晋鹏因为难堪, 嘴角都在抽动, 林非潼继续往他们心上戳着刀子:“怎么, 自己打不过,就哭着要找长辈呀?三岁小朋友都不会这样做呢。” 一众弟子被林非潼说得双颊火燎燎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陈晋鹏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攥紧了剑,冷声道:“你连外门弟子都不算,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霁月仙尊的女儿又怎样,还不是个废材!他在心里愤愤地说。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砰”地被击飞了出去! 湖郁出手了! “那我总有资格了吧?”他收敛了全部的笑意,气质起凛冽似冰。 陈晋鹏被雷劫击中,本就受了伤,这一击让他半天都没爬起来。 “陈师兄!”数道惊呼响起,有人向前,扶他坐起来。 陈晋鹏却把他的手甩开了,那人直接僵在原地。 弟子们汇聚来的目光好似成了一柄柄寒刀,剐着他的尊严。 陈晋鹏自己撑着剑站起来,盯着湖郁与林非潼,面色阴桀,给那些支持他的师弟师妹都看呆了。 这样的陈师兄……有点可怕。 “你都化形了,修为比我高出那么多,以大欺小难道很骄傲?” 湖郁挑挑眉:“那你想如何?” “若要比试,得公平公正!你压制修为到和我一般,咱们再必过!” 湖郁嗤笑了下,正要拒绝,远处有人御剑而来。 “星晖?”他视力极佳,一眼便看清了来人。 不远处的弟子,尤其是女弟子,骤然骚动起来,都在整理头发和法衣。 林星晖目不斜视,落在湖郁身旁,利落地收了剑。 调养一段时间后,他可以稍微动用灵力,脸色却还是有些苍白,不过丝毫不有损他的美貌。 他垂眸仔细观察了一番林非潼,确定她没事,才将目光落在陈晋鹏身上。 “你联合其他同门向他下手时,怎么没想过公平公正?若要公正,也可,我压制修为和你比过。” 话音落下,他的修为外放,迅速攀升到了金丹期! 陈晋鹏一脸震惊。他竟然已经进阶了! 其他弟子同样惊讶和钦佩:“林师弟好厉害!” “天啊,十五岁的金丹期,这修行速度真是让我等望尘莫及。” “如此天资,怕是整个缥缈界也找不出几个来!” 陈晋鹏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终憋闷地说:“不用了,我不如林师弟。” 话毕,也不管林星晖他们是什么反应,提着剑,步履沉重地离开了这里。 一行弟子复杂地看了林星晖一眼,追随他离开。 林星晖又对剩下的人道:“下午没有功课了?” 对他这个金丹期的首席弟子打怵,其余人纷纷告辞。 没多久,启明峰后山便只剩下林非潼四人。 林星晖再次看向湖郁,眼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悦,冲他拱手:“你化形成功了,恭喜。” 面对熟人,湖郁收敛了敌意,又成了那腼腆美少年的模样。 “谢谢,也恭喜你突破到金丹期。” 林非潼望着他们:“你们认识呀?” 湖郁解释:“嗯,我与你哥哥是好友。” 怪不得她第一次去湖边,湖郁就游过来和她讲话呢,估计是看在林星晖的面子上。 后来他闭关,全力冲击天劫,没机会和林星晖说起这事。 林星晖歉意地道:“抱歉,你渡劫的时候,我没能及时赶来为你护法。” 湖郁摆摆手,并不在意。 “知你事忙,再说……”他笑吟吟地看着林非潼,“你妹妹已经帮了我。” “哦?” 他便简单地解释了一番,是怎么从镜湖移动到这里的。 林星晖倍感欣慰,同时,注意力终于分给了人参娃娃一部分。 “这次多亏了你们。” 林非潼有点不好意思,“不用谢。” 她戳戳人参娃娃,小声说:“你也说点什么啊。”从刚刚沉默到现在了。 明明她没用力,人参娃娃却噗通倒了下去!只有一双黑眼睛在动。 林非潼:“你怎么了!” 人参娃娃欲哭无泪。还能怎么?带着那么大个乌龟瞬移,他整个参都被掏空了! 结果她一直和湖郁说说说,现在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还有那个湖郁,当着自己的面撬墙角,也太过分了! 好在林非潼识相,把他给拒绝了。哼,她有自己一个就足够了!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酸。 林非潼顾不上其他,让林星晖帮忙,带她和人参娃娃先回凌元峰。 至于湖郁,说要在宗门里转转,没跟过来。 被林星晖抱在怀中,御剑而起的时候,林非潼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此时此刻,学堂里,课桌下。 衡楚楚抱着一盆光秃秃的花,不时向外张望。 战斗已然结束,整个启明峰都静悄悄的,师妹什么时候过来啊。 * 好在林非潼落地凌元峰后,想起衡楚楚来了,请林星晖给薛大饼传了个信。 人参娃娃只是脱力,躺在床上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没事了吧?”林非潼关心道。 别说,逼了自己一把后,他的叶脉被拓宽了不少,体内的灵力都更充盈了。 但是他眼珠转了转,恹恹地说:“还是有点没力气。” “我去找点丹药给你补补。” “咳,那倒不用。”人参娃娃瞥她一眼,“这次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准备怎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 人参娃娃一怔。换做之前,会脱口而出“自由”两个字。而今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有点不想走了…… 尤其湖郁说要给她当契约兽的时候,他气得要命。 就算他也化形了又怎么样,比自己还差远了呢! “暂时没想好。”他别扭地偏开了头。 “行,那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外面传来脚步声,林非潼分辨出是林清霁回来了。 以他合体期的修为,悄无声息接近这里轻而易举,但是每次都像个最平凡的父亲一样,稳步走来。 “你先在这里躺着,我出去一下。”丢下这句,林非潼跑出了门。 “爹爹!”她喊了一声。 林清霁本来不虞的面色,马上缓和下来,“潼潼?” “今天地动了,听说是执法堂那边的动静,卫叔叔怎么了吗?” 林清霁叹了口气:“是你江婶婶毒发了。” “什么?” “好在我及时赶到,她的情况已经稳住了。我本想将她带回这里,方便照料,但她拒绝了,只在苍穹宗山下寻了个住处。” 林非潼垂下的手攥紧。卫轻尘能察觉到江映雪的不对劲,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江映雪必定知晓他在执法堂承受着酷刑,这才毒气攻心。 留在山下,何尝不是在守望卫轻尘。 那是她的结发夫君,她再怨、再苦,心里也是深爱着的啊。 如此煎熬下去,她怕是连几年都活不成了。 林非潼做出了决定,走上前,拉住了林清霁的衣角。 “爹爹,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林清霁格外郑重:“什么?” “人参前辈告诉了我一个丹方,很有可能治愈江婶婶的伤,其中最关键的一味药就是赤霞心。可是我手里那株赤霞心迟迟不开花,你能不能帮我再去寻一株?” 林清霁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 “好,爹爹这就命人去寻。”女儿还是头一次这么郑重请他帮忙,他怎么可能拒绝?更何况,他也不希望江映雪就这样死去。 他和林非潼一样,没出结果之前,不会到处宣扬。 只是赤霞心过于难寻,一直也没什么好消息传来。林非潼日日抱着她的小花盆,天天盼着赤霞心开花。 这日,她接到湖郁的传讯,称他要离开苍穹宗了。 她和林星晖一道,去给湖郁送行。 苍穹宗门外,俊秀少年换上了寻常的青色长衫,背了个包袱,垂手而立。 林星晖拍拍他的肩膀:“决定了?” “嗯,在那镜湖里困了太多年,如今终于脱身,我想去看看这浩瀚广阔的天地。” 他柔软的目光落在林非潼身上,本想道别,注意到她怀里的花盆,“咦”了一声。 “这是息壤?” 第46章 修仙46天 林非潼点头, 大方承认:“是,机缘得来的。” 湖郁又指了指里面那株花:“这应当不是金红草?种在息壤里都不开花。” “嗯,是和金红草长得很像的赤霞心。” “赤霞心……”湖郁若有所思。 林非潼小小叹了口气, 忧愁地说:“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长不大。” “借我看看。”湖郁伸出手,掌纹干净。 林非潼将花盆递给他,见他浅浅皱着眉, 端详了一会儿,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块。 随即将指尖对准赤霞心根部的息壤, 一道极为清澈的水流自指尖而出,浇灌在上面。 水流落下时, 林非潼都明显察觉到空气变得更清新,闻着身心舒畅。 有星星点点的荧光环绕着花盆,水雾中,隐隐有一道小彩虹浮现。 一旁的林星晖和人参娃娃都露出了些许震惊的神色。 林非潼不懂,他们却看得出来,这水流比上等的灵泉水品质还要好, 若是能得上一盏,甚至能洗伐经脉,提升修为。 浇灌完毕,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 赤霞心根部的息壤动了,那是……根系在生长? 紧接着, 一道欲滴的绿意顺着根系,向上蔓延。 本来已经有些蔫蔫的赤霞心,一点点焕发了生机, 优雅地抽动着枝条。 半寸, 一寸, 两寸……赤霞心肉眼可见地长大。 等到那绿意将根茎和叶片全部覆盖,赤霞心最顶端竟然冒出了两个花骨朵! 它要开花了!还是并蒂双生! 林非潼一脸惊喜,雀跃地抬起了两只小手:“给我看看!” 湖郁笑笑,将花盆重新递给她。 林非潼宝贝地捧起花盆,对着阳光,黑眸明亮如灯火。 “真的要开花了,太好了……”她竟然有了泪意。 难怪她每天给赤霞心晒太阳、浇水都不管用,原来是水的品阶不行! 湖郁刚刚送给她的灵水,比林清霁上次为她冲洗伤口的还要好呢!绝对是当世罕见! “湖郁,你真的好厉害!谢谢你!”她仰头望着俊秀的少年,脆生生道谢。 湖郁笑意更浓:“不用谢。此次我下山历练,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两朵花,就当是送你的礼物了。” 林非潼连连点头:“我太需要了!真的谢谢!” 湖郁被她这么望着,身心舒爽,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林星晖见妹妹开心,不自觉带了笑。 唯独人参娃娃高兴不起来。他看看林非潼手里的赤霞心,又看看湖郁摸她头的那只手,不爽的同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他可没忘,湖郁要给林非潼当契约兽的! 瞧瞧他出手这么大方,把小屁孩哄得团团转,林非潼还不得对他念念不忘啊! 等他回来,自己是不是要就要失宠了? 可恶,他除了这具人参真身,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吃味了好一会儿,湖郁都挥别几人下山了,他才回过神—— 等等,我干嘛和别的灵兽争宠? 林非潼不知人参娃娃那微妙的心思,迫不及待让林星晖帮她给林清霁传了个信,告诉他赤霞心开花的事。 一共两朵赤霞心呢!不仅江婶婶有救了,她要炼制的丹药也有了希望! 她真是太太太开心啦! 林清霁接到林星晖传讯便赶了过来,林非潼的喜悦劲儿还没过去,抱着花盆在他面前跳来跳去:“爹爹你看,有两朵哦!” 林清霁眉眼皆是笑意,伸手抱起她来:“看到了,潼潼真厉害。” 回应他的,是林非潼银铃般的笑声。 * 执法堂,阴暗的水牢中。 卫轻尘只着单薄的白色中衣,肩胛骨被足有手臂那么粗的铁链贯穿,绑在水牢中心的石台上,下半身都浸在刺骨的冰水中。 他被封印了修为,全身的肌肤苍白如纸,黑发散开,阖着眼睛,如没有声息的雕像。 “哗啦啦”,水牢的门打开,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不同往常的脚步声,缓缓抬起头来。 “林大哥?”看到来人,他有些惊讶。 意识到什么,他脸色猛地一变,连带着穿透肩胛骨的锁链都“哗啦”绷紧了,鲜血一滴滴坠落在水中。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紧张地问:“是不是映雪又出事了?” 差点杀死林星晖兄妹是不争的事实,他知自己与林清霁的关系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也没脸乞求林清霁的原谅。 只是他实在放不下江映雪,心里又愧又痛。 “没,她现在在苍穹宗山下的一处别院中休养。” 卫轻尘松了口气:“那林大哥是为何而来?执法堂请你来审讯我?” “我不插手执法堂的事。”林清霁淡淡地注视着他,“来这里是想问你,如今有办法,或许可以救江映雪,你是否要一试?” “我试!”卫轻尘一脸震惊,甚至问都没问需要他做什么,就答应下来。 * “你爹爹把息壤送回来了?”人参娃娃站在小木几旁,看着花盆里的赤霞心。 本来它开了两朵花,此刻只剩下一朵。 “嗯。卫叔叔是缥缈界顶级的炼丹师,要救的也是他妻子,交给他炼药再合适不过。”林非潼答。 人参娃娃啧啧两声:“苍穹宗的人还真是大胆,也不怕解除卫轻尘的封印,他再跑了。” 炼丹需要灵力。 “他不会的。”林非潼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是对这件事很笃定。 “再说,就算他跑了,我爹爹也能把他抓回来。” 人参娃娃扁扁嘴:“好好好,知道你爹爹厉害了。” 林非潼拿过花盆,小心地将另一朵花剪下来,放在特制的盒子中,随即去挖赤霞心的根。 “你在干嘛?它长得好好的。”人参娃娃疑惑。 林非潼扭头看他:“不是答应了息壤归你吗。” 他哑然,盯着她左看右看,也不像开玩笑的模样。 一想到息壤就要到手了,他心砰砰直跳:“真,真的啊?” “君子一诺。” 说话间,林非潼已经把赤霞心挖了出来,不过她没放回乾坤袋里,而是准备去药圃寻个好地方,把它栽下去。 这赤霞心品阶高,再过些年头,开了灵智也说不准呢。 处理好,她把花盆往人参娃娃那一推:“喏,进来吧。” 人参娃娃怎么看里林非潼怎么顺眼,满腔感动,化做一道白光,“刷”地扎根进了息壤中。 如今他是人参的样子,一半白胖胖的根茎种在土里,另一半露在空气中,还长了两根“小胳膊”。 头顶是一片只有林非潼指甲盖大小的叶片,嫩绿嫩绿的。 他本就化了形,因此在这个形态下也能口吐人言。 林非潼就听他发出了一长串舒适的喟叹,哼哼啊啊的。 “你会用障眼法吗?” 他们现在不能离太远,林非潼往后还是得把他带在身边。品阶那么高的人参,太惹眼了。 “会!”人参娃娃会意,把自己变成了一株平平无奇的金红草。 林非潼弹弹他的小绿叶:“不错。” “别,别动手动脚的。”他整株灵植都颤了颤。 林非潼笑得意味深长:“你也要快快长大啊。” 接下来,林非潼过起了凌元峰和启明峰两点一线的日子。 秋去冬来,天越来越冷,谢善通带她们去见习的次数也少了。 当执法堂上方冲起漫天七彩霞光,百鸟清鸣,仙音缭绕时,林非潼才恍然,距离林清霁上次去见卫轻尘,已过了足足四十九天。 “那是什么?”刚巧是下学的时辰,启明峰上结伴而行的弟子众多。 “像是灵宝现世了。可那是执法堂的方向吧?”那里不是只有刑具和犯人,怎么会出现灵宝呢? 林非潼体质弱于旁人,早早就穿上了林清霁准备的厚实棉衣。 他打扮女儿颇有一番心得,棉衣件件样式漂亮,还为她搭配了一系列可爱的头饰。 比如现在,她穿着明黄色的小棉袄,头上梳着两个小花苞,坠着金色的小绒球。 在苍穹宗吃好喝好,她长了不少肉肉,脸上都有了婴儿肥,更玉雪可爱了。 戴着绣了娇憨小鹿的手套,捧着小花盆,她欣喜地暗道:肯定是卫叔叔成功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卫轻尘倾注了全部的心血,炼制出了一炉上品丹药! 开炉的同时,他便力竭摔倒在地,好在性命无碍。 当天傍晚,林清霁带着林非潼去给江映雪送了药,亲眼看着她服下。 可能是林非潼的脸色太郑重,江映雪也格外忐忑。 “婶婶,怎么样?” 江映雪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经脉里,出现了细丝一般的灵力! 而且灵力的感觉给她非常熟悉,是她自己的!随着细丝汇聚,千疮百孔的肺腑,也有了暖意。 她眼睛陡然红了,颤抖着说:“有效果……” 接着,便要给林清霁两人跪下。 她已经知道,不仅丹方,最重要的一味药也是林非潼提供的,怎能不感激? 林非潼赶忙去扶她:“婶婶不可!” 林清霁搭了把手,江映雪没跪成功。 但她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真的没想到我这病能有被治愈的一天……林大哥,潼潼,还有那位人参前辈,真的谢谢了!” 人参娃娃在花盆里晃晃叶子,怪不好意思的。他不过是林非潼找的借口而已。 “婶婶你身体能康复就是最好的。”林非潼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江映雪眼里泛着泪光:“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才好……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们的。” “我可不要婶婶的命,”林非潼抿唇笑道,“若婶婶执意要谢,不如替我处理些药材吧?” 她从林清霁的私库中,找到了两样极好的东西。 第47章 修仙47天 一样, 乃是千年大蛟的尸身。 林清霁说,这是他某年在外历练,遇到作恶的蛟龙, 顺手便斩杀了。 千年大蛟,道行高深,即将化龙,全身上下都是宝。 可林清霁甚至连尸身都没处理, 就那么丢在储物空间中,连蛟龙的内丹都是完好的; 另一样, 则是伏羲树的果子。 伏羲树三千年才结一枚灵果,且灵果一旦落地, 就会消融在天地间,甚为难得。 这么珍奇的宝贝,林清霁回忆了片刻才道:“应是在某个秘境中得到的,我不需要服用灵果提升修为,也不会炼丹药,便随手放在空间里了。” 林非潼再再再一次被他的财大气粗给震惊到了。 要知道, 千年大蛟的内丹和伏羲果,都是她要炼制丹药的必须材料! 只是大蛟内丹残存着蛮横的火系灵力,伏羲果的外壳更是坚硬无比, 所以都需要仔细剔除杂质,才能入药。 林非潼此刻又没有修为, 只能将这件事交给专门的医修来做。 在她说完后,江映雪马上应下:“好,怎么处理, 你说。” 林非潼从林清霁那讨来了这两样东西, 交给了江映雪, 又和她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对寻常医修来说有些苛刻,但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以,”她感慨着,“潼潼怎么懂得这么多。” 林非潼把她的万能挡箭牌搬了出来:“人参前辈告诉我的。婶婶,我不急,处理药材劳心劳力,你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婶婶知道的。”江映雪见她这么懂事,更喜欢她,也更羡慕林清霁了。 因不确定她的身体状况,林非潼和她约好了半月之后来取处理好的药材,随即和林清霁离开了她的住处。 御剑而起时,林清霁问她:“那人参要用这两味药炼什么丹?” 林非潼没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好像是给我炼制的。” 林清霁淡漠地扫了眼花盆里的人参苗,害得人参娃娃狠狠地抖了一下。 他没追根究底,等那丹药炼成,他会仔细检查一番,再决定给不给潼潼吃。 现在,且由着潼潼开心吧。 * 苍穹宗上,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过年。 江映雪已经将药材处理好,托人送到了凌元峰,一并传来的还有她身体恢复到曾经一半状态的好消息。 待卫轻尘炼制的那瓶丹药吃完,想必她就可以痊愈了。 林非潼高兴得不得了,请人去邀请她来凌元峰过年,不过被她拒绝了。 料她是不想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触景伤情,林非潼没再坚持,准备等过了初一,就去山下探望她。 她不知道的是,卫轻尘在得知江映雪身体好转后,也配合起苍穹宗的调查来。 除夕这日,林非潼早早便起了床,由傀儡帮她换上了一身红色的衣裙,又佩上金色的香囊,戴上红色的头饰,整个人跟小福娃似的喜庆。 她开开心心地推开门,见薛大饼已经等在她院子里了。 “大饼,我来啦!你看到我爹爹了吗?” 薛大饼还是那副仙气飘飘的模样,张口是低沉的青叔音,“仙尊未出门,应是在洞府里修炼,你要过去?” 林非潼摇摇头,头上两个红色的小铃铛左右摇摆,声音轻灵,“不了,我等他出来吧。” 薛大饼和她一道往外走,笑吟吟地夸奖,“潼潼今天这身真漂亮。” “我也觉得!”她挺胸抬头,语气骄傲,“是爹爹给我准备的新裙子!对了大饼,恭贺新禧呀!” “恭贺新禧,”薛大饼眼里满是笑意,“过了今日,潼潼又长一虚岁。” 其实修真无岁月,像除夕、中秋、元宵这种凡间节日,基本都是不过的。 苍穹宗也不例外。 但是每年的除夕,苍穹宗会给门内的弟子派发新衣服以及灵石,以示对他们的嘉奖,愿他们来年更刻苦勤勉地修炼。 薛大饼还说:“你的那份新衣裳还有灵石,我已经帮你取来了,一会儿你记得带回去。” “知道啦。”林非潼拍拍它的鹿腿,“谢谢大饼。” 一人一鹿在凌元峰玩了一会儿雪,林非潼听到一道沉稳熟悉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果真是林清霁来了。 他一袭白衣,五官冷峻,肩宽腿长,气质清冷。 “潼潼。”唤她时,眼里的冰雪霎时消融。 “爹爹!”林非潼开心地跑过去,仰头脆生生说,“新年快乐!” “潼潼也快乐。” “今天咱们做什么呀?”林非潼难掩期待。 “爹爹带你包饺子怎么样?”他伸手,林非潼顺势就把小手塞进了他的掌心里。 哇,爹爹的手有点冰。 “好!那哥哥呢?” 林清霁神识扫了一圈,“他现在不在。” “噢。”林非潼已经习惯哥哥是个大卷王这事了,估计又去修炼了。 两人去了小厨房,林清霁将宽大的袖子绑起来,净了手以后,利落地和面、剁馅儿。 至于林非潼和薛大饼,就负责在旁边捣乱,不是,看着。 种在花盆中的人参娃娃老老实实烤火,茎叶暖洋洋的。 林清霁给她生了个火盆,又拿了两个生蜜薯,帮她埋进炭火里。 “潼潼看着点,别烤糊了。”也算是给她找点事情做。 “知道啦。”她坐在小凳子上,短腿一晃一晃,时不时用手里的木棍拨拉拨拉红彤彤的木炭。 窗外,寒风凛冽,雪花纷扬。 屋内,炭火温暖,其乐融融。 林非潼舒服地靠着椅子,心说要是林星晖也在,就更好了。 出神的她没注意到林清霁的传讯玉简亮了起来,后知后觉擀饺子皮的声音消失,她扭头看过去。 林清霁刚好将玉简收起,入鬓的剑眉浅浅皱着。 她怔怔地问:“爹爹,怎么啦?” “你哥哥在执法堂那边有点事,爹爹得出去一趟,潼潼在这等我?” 林非潼不想给他添乱,乖巧点头:“好。” 林清霁施了个净手决,揉揉她的脑袋:“乖。” 话音落下,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薛大饼喃喃:“走得这么匆忙,也不知你哥哥遇上什么了。” * 其实刚刚给林清霁传讯的人说了,林星晖因为殴打同门,被抓进执法堂了。 他乃是执法堂堂主邵繁景的关门弟子,算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顾忌他的身份,执法堂的人没贸然惩处,而是通知了林清霁。 很快,林清霁就出现在了他的牢房外。 和关着卫轻尘的水牢不同,这只是最普通的牢房,牢门乃是用精铁打造,走廊上每隔五十步,挂着一盏油灯。 环境昏暗,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林星晖被除了剑,正在牢房中打坐。 察觉到来人,蓦地一怔。 “他们怎么把你叫来了?”林星晖站起来,整个人都透着不满,“我明明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 将林清霁带过来的是执法堂一位男执事,一身黑色短打,嘴角向下抿着,很不好相与的模样。 林清霁没接林星晖的话,打量一番,确定他没受什么伤。 他反问:“为何殴打同门?” 林星晖偏开头:“看不顺眼就打了。” “林师弟是首席弟子当久了,连同门都不放在眼中了?”那位执事开口,语气不悦,“你在执法堂当差,明知残害同门是重罪,还这么肆无忌惮?是谁给你的底气!” 在他们这些外人看来,林星晖因为是林清霁的儿子,所以才这么嚣张。 有些人对林清霁崇拜、敬仰,爱屋及乌;可是也有一些人,看不惯林星晖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 林星晖垂着眼,俊脸晦暗不明,还是那句话:“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我受着。” 执事见状更气了,指着他:“你!” 林星晖索性一声不吭,焦灼地希望林清霁快点走,别在这里看他笑话。 左右在他眼中,自己这个儿子一向不成器,受点教训是应该的。 谁知……林清霁冷冷瞧了执事一眼,属于合体期大能的威压,让他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半个字都不敢吭了。 “他虽然不懂变通,不够稳重,但不会无缘无故殴打同门。”林清霁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两人的耳中。 林星晖猛地看过来,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林清霁竟然护着他?一瞬间,他的心情十分复杂。震惊、不解还有点……羞愧。 他的确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因为看不顺眼就动手了,而是听到了他们在讲潼潼的坏话。 这些人平素以陈晋鹏马首是瞻,上次陈晋鹏在湖郁那吃了大亏,他们便记恨上了潼潼。 说她是个名不副实的废物,没资格在除夕这天,和他们拿一样的衣服和灵石。 最过分的是,他们还嘲笑潼潼活不了多少年,说以后她人老珠黄了,他们还青春依旧,见到她要叫一声林奶奶。 林星晖当即就火了,什么执法堂,什么首席弟子,通通被他抛在脑后,给那几个人揍了个鼻青脸肿,于是被押来了这里。 他也知自己冲动,但是并不后悔。只是不愿意这些糟心的事情,被林清霁还有潼潼知道。 小姑娘之前生活在凡人界,对过年想必很期待,早早就把今天要穿的新衣服准备好了。 他的肩膀虽然孱弱,却想尽可能为妹妹撑起一片天来。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林清霁在不知原由的情况下,还会维护他。 他的心抽痛了下,竟有点不敢与他对视。 执事震慑于林清霁的威压,垂着脑袋,瑟瑟发抖; 林清霁重新看向林星晖,淡漠地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执法堂秉公处理吧。” 话毕,他转身要离开了牢房。 “等等!”林星晖匆匆唤道。 第48章 修仙48天 林非潼等了又等, 两个蜜薯都烤好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林清霁还没回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 贴着门框向外张望,小声嘟囔:“爹爹怎么去了这么久……” 薛大饼踱步过来:“要不我去看看……回来了。” “嗯?” 虽然她还没看到人,但是薛大饼这样说错不了。没多久,林非潼果然见到白衣清冷的男人朝这里走来。 “爹爹!”她脸上绽放了笑意。 林清霁进门后, 掸净肩头的霜雪,温声问:“等急了吧。” 林非潼笑笑, 没否认,“哥哥怎么样了啊。” “犯了错, 这段时间要在执法堂禁闭。” “啊……” 林非潼见林清霁这么淡定,想来应该不是大错,放心了些。 林清霁又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来,递给她:“这是你哥哥让我给你的压岁钱。” 刚刚在牢房外,林星晖叫住他,就是为了让他捎红包。 按理说林非潼也是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了, 不该为一个压岁红包心动的,可眼睛还是亮了一下。 “谢谢哥哥!”她接过来,开开心心地说。 林清霁又拿出了自己为林非潼准备的年礼, 除了灵石,还有几样上品法器。 他叮嘱:“这些法器你随身佩戴, 若遇到修士攻击,会自动反击。” 林非潼乖巧点头。想来上次被卫轻尘袭击,让他生了防范之心。 薛大饼也凑上来, 白光一闪, 嘴里多出了一样东西。 看模样……是一对鹿角? “我们这一族每隔一段时间鹿角都会脱落, 这是我三百年前蜕下的一对鹿角,送给你。” 他说得轻飘飘,林非潼却明白这对鹿角多么珍贵。 不光是炼药、炼器的上好材料,对仙音灵鹿来说,还是成长的见证,非常有意义。 林非潼郑重收下了这对鹿角,感动地说:“谢谢大饼。” 它笑笑,用自己的鹿角轻轻蹭她,画面唯美。 “潼潼喜欢就好。” 注视着这一幕的人参娃娃:我应该在盆底,不应该在盆里。 他们一个个都怎么回事啊,约好了给林非潼送东西?那岂不是显得什么都没准备的他很过分? 林非潼已经把红包、鹿角收好,脚步轻快地走回火盆边。 林清霁重新净了手,继续包之前没包完的饺子。 人参娃娃左等右等,林非潼也没找他要任何东西。 就见她把蜜薯上的炭灰拍拍,挑了其中一个掰成两半,露出里面暖红色的糖心来,果真流着蜜,香气四溢。 她颠颠儿跑到林清霁腿边,举起半个蜜薯:“爹爹先尝尝!” 林清霁这个早就辟谷的人,为自己的宝贝女儿破了例,弯腰就着她的小手,咬了一口。 独属于红薯的香气弥漫整个口腔,甜而不腻。 “怎么样?”她期待地望着他。 林清霁笑,“潼潼烤得很好吃。” “嘿嘿。”她也跟着笑起来。 另外一个蜜薯,她同样掰成了两半,一半给了薛大饼。 随后她轻拍花盆,对人参娃娃说,“来吃烤红薯啦。” 人参娃娃一惊,心里猝然流淌过一股暖流。 自己都没送她礼物,她竟然还惦记着自己…… 扭捏了下,他从花盆里跳出来,变成了粉妆玉砌的红衣小娃娃。 林非潼把蜜薯放在他手里,触感暖烘烘的,“给你。” 人参娃娃深深看了她一眼,静静将那红薯一口口吃掉了。 比起红薯的甜,他在她身边,破天荒感觉到过年团聚的温暖,更甜。 这股暖甜从心间慢慢流淌至四肢,又渐渐汇聚在头顶。 耳边如同响起气泡消融在水中的声音,窸窣,幽谧,玄而又玄。耳目变得清明,他竟然因为半个红薯,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林非潼正专心致志地啃着红薯,林清霁和薛大饼应当察觉到了什么,但注意力还是在林非潼一人身上。 等饺子包好,两人两兽吃了一顿丰盛的团圆饭,林非潼还惦记着林星晖,特意给他留了一份饺子。 吃饱喝足后,林非潼告别林清霁与薛大饼,带人参娃娃回了房。 他没急着回到花盆中,而是问林非潼:“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林非潼靠在松软的垫子上,“嗯?”了一声,思索了两秒,道:“恭贺新年?” 人参娃娃脸色变了变:“除了这个。”她怎么不管自己要年礼呢! “还要说什么?”林非潼比他还疑惑。 “今天过年!” “哦……”她一脸恍然。 人参娃娃绷着的心放松下来。他就知道,她怎么会放弃这个薅羊毛的好机会。 林非潼从椅子上下来,走到花盆边,又从口袋中掏出了几块上品灵石。 她拨了拨息壤,把灵石一块块埋进去。 人参娃娃皱眉:“你做什么呢?” “过年嘛,凡人的食物对你来说没什么用,我帮你增加点养分。” 人参娃娃:“!” 他盯着林非潼良久,确认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垂下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叹口气,“你可真是……” “嗯?”林非潼扭头看他。 “罢了,算我输给你了。”他好像不大情愿,右手在自己的冲天辫上揪了一下,再放下手时,指尖多了一片鲜红的嫩叶。 灵力顺着叶片上的脉络流转,它死也有灵智一般,颤了颤。 林非潼眨眨眼:“你的叶子成熟了?什么时候?” “就今天。”人参娃娃往前迈了一步,将叶片递给她,“喏。” “给我的?”她略讶异地问。 “别人都给了你压岁钱,我不给,岂不显得小气。” 林非潼被他嘴硬的模样逗笑了,又确认一番,“真的给我?” “你不要算了。”他作势要收回手。 “当然要。”林非潼将红色参叶接过来,笑盈盈的,“谢谢。” 人参娃娃偏开头:“我这参叶可是汇聚了全部的精华,四千年才得了一片,比那三百年蜕一次的鹿角强多了。” 林非潼顺着他说:“明白,我会好好珍惜的。” “这还差不多。”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他脸微红,“好了,我要去修炼了。” 说完,变做一道白光,回到了小花盆里。 原本长在人参顶部的翠绿叶片,已然不见了。 林非潼捧着红色参叶,一股轻松之感,油然升起。 之所以费尽心思把人参娃娃留在身边,正是因为红参叶是必不可少的一味材料。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将这么珍贵的东西,心甘情愿送给她。 现在她要炼制的丹药,所有重要材料都集齐了!怎能不开心? “我和你保证,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重新长出参叶来的。”她郑重地承诺。 人参娃娃虽然不清楚她哪里来的底气,但还是相信了她,晃晃身子,作为回应。 * 大年初一,林非潼借了林清霁的令牌,让薛大饼带自己去了一趟执法堂。 她还拎了一个食盒,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再出来,食盒已然空了。 随后她又让薛大饼送她去启明峰上课。 衡楚楚比她早一步到学堂,见到她忙招手:“潼潼,你好像不是从凌元峰的方向来的?” “嗯,我去了趟执法堂。”林非潼走过来。 “去探望你哥哥吗?听说他因为和同门打架受罚了。” “对。” “那几个弟子被他揍得鼻青脸肿,旁人问起原因,一个字也不敢说。你哥哥呢,罚得严不严重啊?” “看样子还好。”和她说话时,气息还是挺稳的。 “嗯嗯。对了潼潼,我有个好消息要和你说。” “什么?” “我成功炼气啦!” 林非潼一喜:“恭喜啊师姐!” 她刚来苍穹宗的时候,衡楚楚才只能引气入体呢,这么快就炼气了! 衡楚楚显然也很高兴,嘿嘿笑:“等我境界再提升些,就可以学习御剑了,到时候我带着你飞!” “好!” “说起来,苍穹宗的剑冢每年都会向炼气期以上的弟子开放,里面有很多傲世名剑,若是得到名剑认可,就可以将其带出来。” 林非潼问:“师姐是准备去剑冢?宗主不是送了你一柄剑吗。” “我想去,但不是要换掉师父送我的剑,而是希望能借剑冢里的万千剑意,打磨自身,说不定会对剑术产生新的体悟。” 林非潼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又叮嘱:“机缘常常伴随着危险,师姐切记当心。” “我会的。”衡楚楚遗憾地叹气,“要是你也能炼气就好了。” 过了年她也不过六岁,要独自和那么多师兄师姐竞争,怎能不安。 林非潼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七日后,执法堂上空,再一次冲起漫天霞光。 启明峰上的弟子都见怪不怪了:“卫鬼医又炼丹了?连着两炉上品丹药,不会是在将功赎罪吧?” “我还从未见过上品丹药呢,不知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各峰峰主肯定又要齐聚执法堂求药了。” “用丹药拉拢人心,卫鬼医还真会另辟蹊径。” 众位弟子猜测丹药花落谁家时,苍穹宗的宗主钟诚弘,已经铩羽而归了。 “难道还有人比本宗主出价更高?卫轻尘竟然怎么都不肯松口,连那丹药的效果都不透露。”他面色不虞地同自己的大徒弟说。 “师尊自然是给足了他面子,但是他行事风格本就诡异,如今又入了魔,不能以常理看待。” 钟诚弘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些。 “罢了,不过一炉丹而已。你去将你小师妹叫过来,我要考较下她的功课,顺便和她说说剑冢的事。” “徒儿遵命。” 最终来到这正殿的,不仅有衡楚楚,还有林非潼以及林清霁。 第49章 修仙49天 林清霁会过来, 是因为剑冢的事。 林非潼她们已经下学,待和钟诚弘商议完毕,他再顺道带她回凌元峰。 钟诚弘本坐在正殿最高处, 一身青白色道袍,仙气缥缈。 见到林清霁,他主动起身邀请道:“师弟来了,到这边坐。” 林清霁本想把林非潼一并带过去, 她见衡楚楚在大殿正中,忐忑不安的, 便主动留下来陪她,衡楚楚感动地看了她一眼。 林清霁没勉强, 稳步去钟诚弘右下的位置坐下。 钟诚弘开口:“师弟,我叫楚楚过来是要考较她的功课。你看是先说剑冢的事,还是先考较?” “随你。”林清霁淡色道。 “那便考较吧。”钟诚弘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有心在林清霁面前炫耀一番。 他这小徒弟短短几月就炼气了,他闺女还在学三字经呢。 “楚楚。” 衡楚楚上前一步,行礼, “徒儿在。” “和为师说说,这段时间都学了什么?还有炼气后的心得。”钟诚弘循循善诱。 衡楚楚难免紧张,好在早有准备, 努力提高着嗓音,答得还算有条理。 钟诚弘一脸欣慰, 夸奖道:“好。往后不可焦躁,要继续努力修炼才是。” “徒儿明白。” 钟诚弘又笑吟吟地看向林非潼:“潼潼呢,学了什么新课文。” 本来在神游的林非潼被拉回了注意力, 看了林清霁一眼, 脆生生答道:“夫子在教我们三字经。” “哦?潼潼会背吗?” 她点点头, 简单地背了几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待她背完,钟诚弘先夸奖道:“背得不错。”话锋又一转,“但是和你师姐相比,还是差了不少,你看你师姐已经炼气了,不仅要被课文,还要背心法口诀。对你们来说,口诀可是很难理解的。” 林非潼瞥着他,没出声。 怪不得考察她功课,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呢。衡楚楚压自己一头,他很骄傲啊。 “潼潼尚未学习苍穹宗的剑术心法,宗主是从何得出她比旁人差的结论的。”林清霁开了口。 林非潼看向他,在心中暗笑了下。她就知道,这个女儿控一定会护着她。 钟诚弘有点没面子:“这……师弟你也看到了,楚楚都炼气了。” “比我更早更快炼气的修士不少,难不成他们的剑术习得都比我强?” “……”钟诚弘被噎得无法辩驳,气氛有些尴尬。 林清霁淡淡收回目光,挑起了别的话题:“功课考较完了,说说剑冢的事吧,今年还是在正月初十开启?” 今天已经初七了。 钟诚弘连忙顺着他说:“正有此意,到时还要辛苦师弟了。” 林清霁摆摆手,示意不必这些无用的客套。 钟诚弘重金去卫轻尘那求药没求来,心气本就不顺,现在林清霁又这么不给他面子,让他更为憋闷。 明明他徒弟比林非潼强了那么多,林清霁怎么就一点都不难堪呢? 他与他同门三百载,许多时候都觉得林清霁没什么改变,还是那个天赋超群,无可匹敌的剑修师弟。 深深看他一眼,钟诚弘将不悦之色尽数掩藏,同衡楚楚她们两人道:“你们初来乍到,还不知这剑冢的情况吧?三千年前,凌霄剑尊创立了苍穹宗,自古战场为宗门带回了第一批宝剑,这就是剑冢的雏形。” “后来经过数代宗门弟子的努力,藏剑越来越多,形成了如今万剑之冢的规格。” “这些宝剑汇聚在一起,剑意太强,所以需要由宗门最顶尖的剑修,也就是霁月长老来开启。只要是内门弟子,并且已经达到炼气期,都可以进入剑冢,挑选心仪的宝剑。” “楚楚,三日后,你跟随其他同门,一道去剑冢。” 衡楚楚对此很是期待,眼睛亮亮的,“是,师父!” “至于这剑冢里的情况,为师还有些话要叮嘱你。潼潼,”他看向她,笑意未达眼底,“你先去外面等吧。” 林非潼下意识看向林清霁,后者浅浅蹙眉:“宗主这是何意。” 钟诚弘无奈地叹气:“师弟,不是我不想让潼潼听,只是你也知道,剑冢之内的事算机密,她一没到炼气期,二不算内门弟子,宗门规矩,总不能坏。” 林清霁的眸子,似凝上了一层冰霜。 若非钟诚弘也活了几百年,怕是要在他面前露怯了。 “当然,师弟回去后,关起门来和她讲讲那剑冢,旁人也不会知道。” 林清霁扯了扯嘴角,“宗主多虑了。”他不屑做这种事。 再说他林清霁想要什么宝剑得不到,还非要从剑冢里挑? “既然开剑冢的时间已定下,本尊就告辞了。”林清霁自座位上站起,朝着林非潼走来。 钟诚弘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总算是有了真心的笑意浮现。 “师弟不愧是咱们宗门的长老,能体谅到本宗主的难为。待星晖从执法堂出来后,师弟也多多劝导他,不要让他再因为潼潼的事,和同门闹矛盾了。” 他一副为林清霁他们着想的模样,林非潼却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还有,林星晖和同门打架,是因为她? 那些同门做什么了? 林清霁同样不清楚原因,因此定下脚步,看向上首的钟诚弘。 “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钟诚弘佯装疑惑,“有几个同门说潼潼无法修行,被星晖狠狠教训了一通。我能理解星晖想护着妹妹,但是那几个同门也没说错不是?当然,星晖已经受了三十鞭,还要关上半个月的禁闭,这事已经过去了。” 林非潼的手掌猝然疼了下,那是林清霁在用力,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松了手。 “潼潼?”他愧疚地低声问。 “爹爹,我没事。”林非潼仰头望着他,“你把丹药给我。” 林清霁眉心皱起:“我还没有检查。” “那现在检查。” 林清霁便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霎时光芒四溢。 一旁的衡楚楚见到这一幕,眼里满是惊讶和羡慕。 早知霁月仙尊对潼潼好,现在看来,简直是百依百顺! 旁人哪敢让他做这做那的啊,偏偏他完全不曾拒绝! 林清霁用神识去检查那枚丹药时,钟诚弘也向前倾身,仔细看着。 这浓郁的气息,怎么如此熟悉? 而且他活了几百年,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上品丹药。管什么的? 过了约莫小半刻钟,林清霁收回神识:“没发现问题。” 这丹药里一共有四味主药,六味辅药,达成了绝妙的平衡。 尤其是那几味主药,其中两种还是他提供给林非潼的,知其的烈性。 经过江映雪的处理和卫轻尘的炼制后,竟然可以互相克制! 四味药,属性分别对应金木火土……林清霁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还没等抓住,林非潼朝他伸出白净的小手。 “那爹爹把药给我。” 既然药没问题,他又在这里护法,虽然不知林非潼的用意,林清霁还是将盒子递了过去。 钟诚弘终于忍不住问:“师弟,这是什么丹药?给潼潼服用的吗?她凡人之躯,怎么承受得住上品丹药的威力?你可不要冲动。” 他有种不好的感觉,若不阻止林非潼,肯定会发生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事! 林非潼压根没理他,接过药,直接放进了嘴里。 “师弟,这!”钟诚弘瞪着眼睛,猛地站了起来。 衡楚楚也紧张地叫她:“潼潼,丹药不可以乱吃的!” 林非潼已经没心神回应她。丹药入口即化,几道冰冷与灼热交融的灵流,顺着她的经脉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又汇聚在她的脊柱附近,那是灵根所在的位置。 她面色一变,闭上眼睛,原地打坐。 赤霞心,人参叶,伏羲果,蛟龙丹……四种材料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它们齐齐作用于林非潼的五系灵根之上!她进入了玄而又玄的忘我境界。 殿内的其他人,皆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非潼。 虚岁四岁的小姑娘,肌肤一会儿粉红,一会儿又变得瓷白。周身的气息,一会儿灼烫,一会儿寒冽。 丹药裹挟着灵力,冲刷着她的经脉,如同滔天骇浪,势不可挡。 钟诚弘早就坐不住了,匆匆来到林清霁身边,焦急地说:“快让她停下来!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碎裂的!” 衡楚楚吓得小脸儿苍白,说话带了哭腔,“碎裂……不要……” 林清霁悍然抬起一条胳膊,挡住了钟诚弘,语气极其冰冷:“不要靠近她。” 钟诚弘这次是真的克制不住巨大的恐惧。林清霁的杀意是认真的! 他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林清霁重新望着林非潼。他也很担心,但是神识扫过,林非潼的身体没有损伤的迹象。 他只能相信自己的女儿,等着她! 一刻钟,两刻钟……足足一个时辰过去,她周身的气息终于平静下来。 她没有睁开眼,模样很是安宁。 大殿里,无端起了微风,一圈圈汇聚在林非潼身侧,拂动她的衣角与发丝。 钟诚弘怔怔地说:“灵力……” 是的,风里有灵力。 风还在吹,风里的灵力,却钻进了林非潼的体内,又在她的经脉中流淌起来! 确定这一点,钟诚弘的嘴惊讶地张大:“她,她竟是引气入体了!不,不止……” 他震撼地看着林非潼那稚嫩的小脸儿,险些破了音:“她炼气期了!” 前脚引气入体,后脚便成功炼气,这简直闻所未闻! 第50章 修仙50天 不仅如此, 林非潼还不到四周岁! 自己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还没开蒙呢吧?更不懂什么叫引气入体了。 可是她不是五种灵根互相克制,这辈子也无法修炼吗?到底为什么能炼气啊! 对了,她刚刚吃了颗丹药, 定是丹药的效果! 他也活了几百年,放眼整个修真界,还没见过如此神奇的丹药,林清霁他们从哪得来的? 钟诚弘有一肚子的疑惑, 又不敢出声打扰林非潼,都快憋出内伤了。 待到一切平息, 她睁开了眼睛。 睫毛纤长,瞳孔漆黑, 眸色沉淀,似两汪深潭。 只看这双瞳孔,钟诚弘竟快忘了她只是个小朋友。 林非潼眨眨眼,灵动重新回到眼眸中,转头朝林清霁灿灿一笑。 “爹爹,你看到了吗?”语气骄傲。 林清霁点头, 欣慰地答:“看到了。” 钟诚弘终于走上前来,仔细审视着她,惊讶道:“真的炼气了?师弟, 你当年从引气入体到炼气,花了多长时间?” “三天。”因为高兴, 林清霁多说了一句,“而且我那时已经七岁。” 七岁,三日炼气, 这已经缥缈大陆罕有的天才了。 那林非潼是什么?天才中的天才! 钟诚弘脸颊抽动, 越想越难受。 偏偏他还得维持风度, 笑道:“恭喜师弟,恭喜潼潼。” 林清霁矜贵颔首,接受了他的道喜。 钟诚弘暗暗吐槽他不懂谦逊为何物,面上笑意不减:“只是我有个疑问,潼潼怎么办到的?因为她刚刚服的那枚丹药?” 林清霁:“是。” “那是什么丹药?谁炼制的?”钟诚弘急切地追问。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么厉害的丹药,若在缥缈大陆上现世,必定能搅动风云,掀起血雨腥风。 “本尊不知丹药的名字,至于炼制的人,亦不能告知。” 钟诚弘面色不虞,猜测可能是卫轻尘炼制的。一,今日有上品灵丹出世;二,林清霁与卫轻尘是多年挚友。 “丹方呢?”他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 林清霁瞥他一眼,似在说:你见哪个炼丹师将上品丹方告知于旁人的? 钟诚弘眼神暗了暗,一阵不甘。 偏偏林清霁不说,他又没那个实力把他的嘴给撬开! 最后也只能干笑道:“总之,真是太好了。” 这话,倒是和林清霁所想不谋而合。 之前林非潼集齐四种药材,又请卫轻尘炼药时,他便有了猜测。 今日来正殿前,他先带林非潼去执法堂取了药。 因为江映雪的情况好转,卫轻尘对他们非常感激,哪怕旧伤未愈,也竭尽全力炼制出了上好的丹药。 如今林非潼成功踏上修仙一途,林清霁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分外高兴。 卫轻尘在乘风山差点杀了林非潼和林星晖的恩怨,在他这一笔勾销了。 还有林非潼那个契约兽,林清霁也颇为感激。 毕竟潼潼才四岁,林清霁完全想不到这丹方是她提供的,误以为是人参娃娃的功劳。 此刻他垂眸望着林非潼,眼里满是怜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往后,爹爹会好好教导你,让你有能力自保。” 林非潼点头:“谢谢爹爹。” 一旁担心了许久的衡楚楚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开口:“潼潼,你,你真的炼气了。” 因为过于激动,她红了眼窝不说,连尾音都在颤。 “是啊,”林非潼漂亮的眸子笑成月牙,“师姐,以后咱们可以一起修炼啦!” “嗯嗯!”衡楚楚死死控制着泪意,鼻子都红了。 她心思单纯,转头期待地问钟诚弘:“师父,既然潼潼师妹也炼气了,那关于剑冢的事,她也可以听了吧?” 钟诚弘:“……”他这个小徒弟,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非潼和林清霁同样看过来,前者的目光暗带揶揄。 丹药已经到手,她本来不需要在这里服用的,是钟诚弘那番话改变了她的想法。 因为她的五灵根,林星晖和同门起了冲突,还要被钟诚弘拿出来戳林清霁的心窝子,她忍不了。 这回她炼气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瞧衡楚楚的话说完,钟诚弘那脸色难看的,哈哈。 林非潼装成看不懂氛围的无辜小朋友,脆生生地问:“是呀,宗主伯伯,我能听了吧?” 钟诚弘嘴角抽了抽,从牙缝里钻出两个字:“可以。” “谢谢宗主伯伯!对了,爹爹。”她又仰头看林清霁。 “嗯?” “我现在算不算内门弟子啦?” “你已经成功炼气,当然算。” “既然如此,哥哥就不会再因为我和旁人打架了。” 林清霁嘴角浮现一抹浅笑,“不仅不会再打架,我们还会以你为傲。” 两人的对话钻进钟诚弘耳中,刺得他心口生疼。人家一双儿女好着呢,根本不需要管教! 顾及宗主的颜面,他只好和林非潼以及衡楚楚讲了些剑冢里的情况。 “剑冢每年一开,每次开上七天。虽然最初的那批剑是来自古战场,但经过这么多年,戾气几乎消散了干净,因此对弟子们没有太大的威胁。” “剑冢里的灵兽灵植皆是低阶,炼气期的弟子足以应付。” “每位弟子一次只能从剑冢中带出一柄剑。剑的特性不同,与修士之间的相性也不同,这七日,弟子们要做的便是挑选心仪的剑,并且让剑也承认自己。七日后,不管结果如何,都会被传送出剑冢。” 林非潼其实对剑冢没什么兴趣,甚至不怎么想去。 她这具身体还太孱弱了,连剑都举不起来。 而且她自己就会炼器,日后寻到了上好的材料和天品异火,她完全可以为自己量身打造出一柄顶级的宝剑。 再者,剑冢都存在了那么多年,品质好一点的约莫都被人选走了。 衡楚楚却很认真,待钟诚弘说完,她还询问:“师父,那我今年去了剑冢,以后还能再去吗?” “可以,只要你还是苍穹宗的弟子。” 衡楚楚点头,注意到周围有不寻常的灵力飘散。 扭头一看,那丝丝缕缕的灵力,竟然是从林非潼身上飘出来的! 林非潼也察觉到了这点,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 “潼潼,你的灵力怎么跑出来了?”衡楚楚着急地问。 “……不知道。” 这话当然是假的,她清楚原因,是…… “天虚之体。”钟诚弘开了口,看着林非潼,眼里有了同情。 衡楚楚:“师父,什么是天虚之体?” 钟诚弘瞥了林清霁一眼,“咳,是一种很棘手的体质。就相当于你的经脉千疮百孔,存不住灵力。” “那要怎么修炼进阶呀!”最基本的道术,便是要让灵力在体内流转。经脉拓宽到一定程度,才有进阶的可能。 钟诚弘摇摇头,叹了口气。遗憾之色溢于言表。 “师弟,”他本来已经坠入低谷的心情,现在又飘忽起来,假惺惺地宽慰道,“你也别太难过,潼潼一个五灵根都能炼气,往后说不定会有治愈她天虚之体的办法。”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根本不认同。 修真界的天虚之体不少,其中不乏名门世家的子弟,家中的大能长辈,可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用灵丹妙药,尽力延长这些人的寿命。 林非潼,果真是个运气极差的废材啊。 “本尊有什么可难过的?”林清霁的话,冷不丁传来。 “师弟,她这是天虚之体……” “那又如何?比五灵根容易解决。” 高大挺拔的白衣剑修,五官冷峻,语气透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怎么解决?”钟诚弘诧异。 林清霁没答,修长冷白的手一翻,掌心出现了一个乾坤袋。 林非潼做戏做全套,“不安”地揪着他衣角:“爹爹,潼潼以后还能修炼吗?” “自然。”林清霁语气笃定。 接着,他将乾坤袋打开,“哗啦”倒出了里面东西。 林非潼只看到一阵炫目光芒闪过,整个人就被上品灵石给淹没了! 数不清的灵石像小山一样,只给她留出了个小圆脑袋。 这回她的吃惊不是装出来的了,“爹爹?” 林清霁淡定地说:“如今你的体质虽然存不住灵力,但只要保证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你就可以修炼。” 林非潼眨眨眼。输送?是她想的那样吗? “师弟,你要让她直接吸收上品灵石里的灵力?!” “没错。” “……”这不是胡闹吗,吸收了也会逸散,有多少灵石够她这么糟践的啊! 林非潼的小脑袋里同样全都是“还能这样???” 真用灵石来补充灵力,林清霁非得有座灵矿脉才行! “爹爹,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啊……”林非潼忐忑地说。 林清霁揉揉她的脑袋,温声说:“不会。灵石的事,爹爹来解决,你无需担心。” 林非潼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我爹爹也太强了吧! 钟诚弘同样被他的财大气粗惊得说不上话,脸色阵青阵白的。 衡楚楚更是羡慕极了,“潼潼若是随身带着足够的灵石,短时间内的确不用担心灵力逸散,这样到了剑冢里,也能自保了。” 钟诚弘不认同地反驳:“就算灵石足够,也只能在炼气阶段用用,到了筑基期就不行了。” 筑基期需要的庞大灵力不是灵石能补充得了的,这一点林非潼也明白,因此对林清霁不计代价的做法,更加感动。 只是她瞧不上钟诚弘那泼冷水的模样,一派“天真无邪”地说:“楚楚师姐说的对,有了爹爹给我的这些灵石,我什么都不怕了。那宗主伯伯呢?楚楚师姐去剑冢,你给她准备了什么啊?” “……” “呀,你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 第51章 修仙51天 小孩子几乎一天一个样, 林非潼在苍穹宗好吃好喝养了这么久,越发玉雪可爱。 尤其那双澄澈灵动的眸子,注视着人的时候, 会让人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噘着的小嘴上点了点,一副“果然被我猜中了”的娇俏模样,心里唾弃自己装嫩装得越发熟练了。 收回目光, 她“大方”地同衡楚楚道:“师姐别担心,我爹爹给我准备了这么多灵石, 还有上品法器,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用!” 衡楚楚感动归感动, 却不好意思收她的东西,连连摆手。 钟诚弘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话说到这份儿上,他要是再不表示表示,面子里子岂不都没了? 往后在他这小徒弟面前,始终都会低上林清霁一等。 这个林非潼可真是的! “潼潼说笑了,楚楚是本宗主最小的徒弟, 去剑冢历练这么重要的事,本宗主怎会不为她准备东西?” 林非潼一脸好奇:“哦?什么呀?”她偏要盯着钟诚弘出点血。 钟诚弘压下抽动的嘴角,开始往外掏东西。 灵石、法器、丹药, 最后塞满了衡楚楚的怀抱。 他怎么说也是一宗之主,好东西不少, 林非潼粗略看了下,满意地笑了。 “这,这都是给我的吗?”衡楚楚惊喜得脸都红透了。 林非潼接话:“肯定是呀, 师姐你还不快快感谢宗主伯伯。” “谢谢师父!”衡楚楚雀跃地说。 本来想让她从中挑几样的钟诚弘心梗了梗:“……和为师无需这样客气。” 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林清霁他们父女了, 抬抬手:“时辰不早了, 你们回去吧。” 衡楚楚把东西妥帖收好,恭恭敬敬给钟诚弘行了个礼:“徒儿告退。” 林清霁也牵着林非潼的手,离开了大殿。 之前撒在地上的灵石,被他尽数收进了林非潼的乾坤袋里。 林非潼刚刚还因为天虚之体略微失落,如今脚步轻快,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她是拿了废材逆袭剧本的大女主,登上顶峰的路上,遇到磨难很正常。 尤其她还有个这么厉害的爹爹,对自己更有信心了。 衡楚楚意外收获了许多宝贝,同样喜气洋洋的。 所以,只有宗主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哈哈。 * 剑冢三日后开启,所有要进入剑冢的弟子,需要先报名登记。 林非潼炼气第二天晚上,消息就从苍穹宗传开了。 “你们猜我今日去报名,在名册上看到了谁?竟然有霁月长老的小女儿,林非潼!” “什么?她不是五灵根吗?你别和我说她练气了?” “就是炼气了!而且是引气入体下一刻便炼气!” “天啊……她怎么做到的啊!” “我也不知道,约莫是霁月长老帮她改善了体质吧?” “太强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登记的师兄告诉我,她虽然成功炼气,却是个天虚之体。” “啊?这,这也太可惜了吧。” “可不是。” * 眨眼便到了三日后。 要进剑冢的弟子们齐聚启明峰的广场,林非潼和衡楚楚年纪最小,个子也最小,所以站在弟子队伍前列。 林清霁与几位道袍飘飘的老师,面对她们,立在最前方。 她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最终得出结论:我爹爹不仅是最强的,还是最帅的。这五官,这气度,简直是万里挑一啊! “时辰已到,开剑冢!” 林清霁面容清峻,抬抬手,一道精纯的剑气在指尖流转。 他好似只是漫不经心地在空中画了个圈,广场上的氛围霎时改变起来。 前方三丈处,出现了一道流转着光芒的“门”,门内漩涡深深,看不清景象。 他放下手,言简意赅:“剑冢已开,为期七日。进吧。” 林非潼和衡楚楚率先向那道门走去,其他弟子有序地跟在她们身后。 即将跨入门时,她扭头看了林清霁一眼。 男人与她对望,眼中霎时冰雪消融,暖意一片。 明明没说话,林非潼却读懂了他的意思:去吧。 她转回头,步伐坚定地迈了进去。 身体好似穿越了时空隧道,短暂的天旋地转后,她的双脚落在了实地上,砂砾有些硌人。 衡楚楚站在她身边,第一反应是抓住她的手,随即才好奇地到处打量:“这便是剑冢。” 林非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第一感觉便是荒芜。 脚下是青色碎石形成的地面,绵延向远方,没有树木,花草更是甚少;远处几座山脉高耸如云,以半山腰为界,下方被黑色的泥土和岩石覆盖,上方则是皑皑白雪。 仰望天际,渺远孤高,苍云厚重,显得她们如此渺小。 衡楚楚细细感受了一番:“果然如同师父说的那样,没什么戾气。” “嗯。” 两人说话间,有其他弟子也被传送了进来,落地的位置与她们不远。 衡楚楚记着她是师姐,拉着林非潼向前走去:“这边路好走一点,咱们去看看。” “好。” 和其他弟子拉开些距离后,衡楚楚才说:“刚刚在广场上,好多人打量你。” “嗯,估计是我天虚之体的事情传开了吧。” 林非潼不怎么在意,衡楚楚却为她难受,笨拙地安慰她:“潼潼别灰心,一定会有办法的。这次咱们来剑冢,我帮你找个厉害的灵剑!” 她笑笑,没拒绝她的好意:“好。” 其实她不想来的,可是衡楚楚不停畅想到了剑冢以后她们要怎么行动,语气里满满的期待。林非潼不想她失落,最终还是报了名。 林清霁也由着她,不过出发之前,叮嘱了她一番。 “薛大饼是你娘亲的契约兽,星晖又在关禁闭,我们都不能随同你进入剑冢了,你能保护好自己吗?” 林非潼点头:“能的,爹爹给了我那么多法宝呢。而且我还有人参娃娃呀。” “嗯,他战力虽然差,遇到危急情况,倒是能带你逃跑。” 人参娃娃当时就坐在林非潼身边呢,闻言眉心重重跳了跳。 知道你是缥缈大陆第一剑修,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瞧不起参啊! 心里存了气,人参娃娃直接变做挂件在林非潼袖口里躺平了。 两个小姑娘手挽手,走了一段崎岖硌脚的石子路,其他弟子已经和她们隔了不远的距离。 眼前有亮光一闪,衡楚楚兴奋地说:“潼潼,那里有灵剑!” 她拉着林非潼的手,欲过去看看,刚走了几步,那灵剑就已经飘到了她们面前。 这是一柄通体雪白的宝剑,精铁打造的剑柄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剑身绕着她们转了一圈,伴着嗡鸣声,焕发出清冷的光辉。 林非潼:……这么高调吗? “这柄剑好漂亮啊,它是不是想选择我?”衡楚楚一脸开心。 “有可能是。咱们才刚进剑冢,再看看吧?”林非潼没说,她看出这灵剑品质不高。 “好,左右我有灵剑了,也没准备带其他的出去。” 灵剑的嗡鸣声停了一瞬,毫不留恋地直接向她们身后的弟子飘去了,然后,像刚刚一样,在他们面前推销起自己来。 衡楚楚:“……我怎么觉得它好熟练?” 林非潼失笑:“确实。” 她们继续向前走,目的地是远处的雪山。衡楚楚说,那里是剑冢的中心地带,品质高一些的宝剑基本都在那。 路上,她们才明白钟诚弘说的“灵剑的特性不同”是什么意思。 有的灵剑在她们还离得很远时,咻地一下钻进了土里,就露出短短一点剑柄,浑身上下都写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有的灵剑像个调皮的孩子,先藏好,又冷不丁从她们身侧飞过。衡楚楚被吓了一跳,那灵剑就在空中上下震颤,像是在得逞地笑; 还有的灵剑不知在地上躺了多少年,剑身都是风霜留下的痕迹,透露着“别烦我”的摆烂气质…… 衡楚楚好奇地问:“潼潼,难道这里的灵剑都生了灵智?” 林非潼摇头:“应是剑冢气场的作用。” “也是,灵剑生灵智的情况无非那么几种:和执剑之人相伴多年,心意相通;有元神祭剑;远古残魂寄居在剑上。若真有灵智,带出剑冢,还不得被抢疯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雪峰还甚远,衡楚楚贴心地问:“潼潼,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下?” 林非潼的确有点累了,点点头。 两人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随即林非潼变戏法一样,从乾坤袋里往外掏东西。 上好的毛料织成的厚实毛毯、装着琼浆玉液的灵壶、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的灵果、小甜点、小零嘴……把石头摆得满满当当的。 “师姐,来坐。”林非潼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享受地眯着眼睛,朝衡楚楚招手。 衡楚楚咋舌:“你怎么带这么多吃的啊。” “要整整在这里呆上七天呢。”再说,她是来陪衡楚楚的,心思又不在寻剑上,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衡楚楚最终还是没抵挡住诱惑,坐下来,接过了林非潼递来的灵果,“咔嚓”一口咬下去。 “唔!”她惊喜得瞪圆眼睛,连连指着灵果,示意这个超好吃。 “我这还有,你多吃点。” 剑冢内,其他弟子争分夺秒挑选心仪的灵剑,林非潼和衡楚楚“游山玩水”,画风简直格格不入。 林非潼拿出了个油纸抱着的鸡腿,香喷喷地啃起来。 吃完,她把骨头丢在身后。 忽然,一阵风急速刮过,她警觉地扭头看去,刚刚自己吃剩的骨头怎么不见了? 衡楚楚刷地抽出自己的灵剑,站起来,冷声问:“谁?” 第52章 修仙52天 气温干冽, 天空旷远,石原寂寥。 目之所及,同门都在很远的地方,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衡楚楚却没放松警惕:“躲哪去了?” 潼潼丢的那个骨头明晃晃地不见了,说明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探。 人参娃娃躺在林非潼的袖口里,等着她来问自己,谁知她却说:“可能是飞鸟吧, 不用管了。师姐,咱们继续吃。” 说着, 林非潼给衡楚楚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收了剑, 坐回她身边,状似无意地念叨:“那这鸟儿飞得还真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林非潼两人将毯子上的食物吃了个七七八八,人也休息好了,继续向前。 雪峰逐渐靠近,日头渐渐西斜。 她们每走一段时间, 就会停下来歇歇,吃点东西喝点灵泉水。 林非潼“马虎”地散落了几块肉干、一包蜜饯、两块点心。只有肉干不见了。 她心里有了计较。 等天边烧上红霞,她们终于走到了距离雪峰十几里的地方。雪峰之下, 是一望无际的碧绿色湖泊,无风时, 好似打磨平整的翡翠,景色秀美又震撼。 峰底温度没有那么低,湖水并未结冰。 林非潼看了眼日头:“快黑天了, 今日不宜渡湖去雪山, 咱们就在这里扎营吧。” 衡楚楚从善如流:“好。” “先吃点东西。”林非潼坐下来, 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只色泽诱人的烧鸡来,分了衡楚楚一半。 湖光山色之下,两个小姑娘慢悠悠啃着。 林非潼漫不经心将手里的骨头往后一扔,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她背对着骨头,自然没看到骨头还没落地,就有一道灰影窜了起来,朝着骨头跳起,没发出丁点声音。 稳稳叼住那骨头后,它正要往嘴里咽,忽然,一道剑光袭来! 它马上调整了脚下的方向,叼着骨头落地,急速狂奔。 剑光又追了过来,它顾不上往后看,一心跑得更快一点。 结果跑到气喘吁吁,才发现它竟然还在原地打转! 怎么回事?它扭头盯着林非潼两人,还不忘把嘴里的骨头嚼嚼,咽下去。 林非潼拍拍手,站了起来,淡淡地问:“跟了我们着一路,你还没吃饱?” 青色的石原上,光线渐渐黯淡。一只长毛小灰狼,弓着后背,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喉咙里发出示威的低吼。 若是头大狼做这般姿态,应会很威武。可它看着也就几个月大,肚子和眼睛都圆溜溜的,两只耳朵还耷拉着不会立呢。 它额头上的狼毛与身上不同,乃是血红色,形状似闪电。 林非潼看到它,就想到曾经自己在某个现代世界养过的一条哈士奇了,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你打不过我们的,这里被我布了阵法,你也跑不出去。”林非潼平静地叙述。 “嗷呜……”小灰狼努力呲着牙,可是叫声还是有点奶滋滋。 衡楚楚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放下心来:“原来不过是头三阶的土狼幼崽,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嗷呜!”小狼身后的尾巴夹了夹,约莫是听懂了她们说话。 “你跟着我们,就是为了吃的?你的族群呢?”林非潼往四周看了看,连根狼毛都没见到。 小狼盯了她一会儿,呜咽了一声,趴下去了,强撑出的敌意尽数散去。 衡楚楚说:“我怎么觉得它有点伤心啊?是不是和狼群走散了?” “可能。”烧鸡已经凉了,林非潼丢给它,“既然你没伤人的心思,吃完就走吧。” 小狼闻着烧鸡的味儿,双眼都在冒光,嗷呜嗷呜大口吃起来,嘴巴边的毛都蹭上了油光。 等它把骨头都嚼碎咽下,林非潼催动体内微弱的灵力,移开了阵眼。 “可以了。”她说。 小狼看看她们,又看看身后的路,片刻后,站起了身。 可它却没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们两个。 衡楚楚忙把林非潼护在身后,举剑呵斥:“你干什么!” “嗷……”小狼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林非潼拉拉她的衣袖,“师姐,你先把剑放下。” 衡楚楚听话放下剑,眼睛还直直盯着小狼。 终于,小狼来到了她们身前一步外,乖乖坐下,歪着脑袋看林非潼。 随即,它“吧唧”侧躺在地上,露出了他都是绒毛的圆溜小肚皮,讨好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林非潼噗嗤笑了出来,“怎么,你还赖上我们了啊。” “嗷呜嗷呜。”小狼撒起娇来,声音软软的。 林非潼其实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手都痒了半天了。 她从衡楚楚身后走出来,蹲下,伸手想去摸摸它。 结果,眼前白光一闪,她的手落在了一个肉呼呼、冰凉凉的东西上。 人参娃娃现身了。 林非潼语气揶揄:“你睡饱了?” 人参娃娃挤在她和小灰狼身边,那姿势好像要一屁股坐死小狼。 他脑袋上的小辫儿只剩下特别短的一截,黑曜石似的眼睛瞪着林非潼,心里吃味极了。 他就不懂了,林非潼怎么这么讨灵兽喜欢呢?薛大饼、湖郁,现在又不知道从哪来了只杂毛土狼。 再不现身,她怕是魂儿都要被这小破狼给勾走了! “对,我出来活动活动。”不肯承认他的嫉妒心在作祟。 他扭头,释放出了四千年灵植的威压,几个月的小土狼哪承受得住,呜咽一声,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你吓它干嘛。”林非潼拍了下人参娃娃,把威压给拍散了。 然后她把人拽到一边,两只手把小土狼抱了起来,脸上浮现笑容:“果然好胖。” 小狼哼哼着,直往她怀里钻,尾巴一晃一晃的,还想舔她。 人参娃娃眼睛都要气红了。这臭狼明显开了灵智,还把自己当成普通野兽呢?也不害臊! 再瞧瞧林非潼撸狼那熟练的模样,手感就那么好吗! 他深深怀疑,她不肯要湖郁当她契约兽,是不是因为湖郁没长毛! 再看自己……可恶,自己也没长。 “林非潼,你要把它留下?当心她爹娘找你麻烦。” “我又没伤害它,找我麻烦做什么。”林非潼抱着它不放手,“而且,是它自己不想走的。” 她扭头招呼衡楚楚:“师姐,你来摸摸,它好软。” 衡楚楚哪经得住这诱惑,跑过来,在它背上轻轻摸了两下,惊喜地说:“确实!好暖和!” 至于人参娃娃,她知道他是林非潼的契约兽,出现在这里不足为奇。 不一会儿,小狼就和她们两个玩耍起来。 它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又刚吃饱,都是力气,带着他们跑来跑去,风里都是衡楚楚的笑声。 人参娃娃抱着短胖的白胳膊,冷哼了好几声。 这个林非潼,有了新狼就忘了旧参! “林师妹,衡师妹,真是你们啊。”不远处,有一队女修款款走来。 林非潼停下,同她们行了个礼:“师姐。” 女修们来到她面前,一阵香风拂过。 她们笑得柔和:“怎么样,选中心仪的灵剑了吗?” 林非潼:“还没有。师姐们呢?” “只有一人选中了。”她看看天,夕阳几乎完全垂落下雪峰,“咱们都是炼气期,还没辟谷,连御剑都不熟练,不宜天黑赶路。林师妹和我们一块在这里扎营吧?” “好。” 她身后的女修注意到了林非潼脚边的小狼:“咦,怎么有头妖兽?” “半路和我们一道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担心了。”小土狼品阶低,她们没放在心上。 倒是注意到人参娃娃,心里诧异,林非潼还带了伴读进来。 商议后,一行人便行动起来,扫洒的扫洒,生火的生火。 林非潼本想帮忙,这些师姐却不准她动手,还专门分出了两个人陪她。 “林师妹,我这里有琼浆,你渴不渴,要不要喝一点?” “林师妹,你饿不饿呀,我带了栗子糕。” “林师妹……” 太热情了,林非潼有点招架不住。尤其这些女修还特别喜欢抱她,她跟个布娃娃似的,从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移动到另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 “师姐,我不渴也不饿,你们不用忙了。”好不容易,她才脱身,急忙和衡楚楚站一起了。 “那好吧。”几个师姐沉默了须臾,有点害羞地整理了下鬓角,问她,“林师弟是不是还没回凌元峰呢。” 林非潼明白了,她们对自己这么殷勤,原来是想打听林星晖啊! 啧啧,万人迷不愧是万人迷。 “没,”她叹气,“哥哥得关禁闭。” 几个女修都有些义愤填膺:“要我看,你哥哥根本就没做错。” “对啊,明明是那几个弟子欠揍,打不过你哥哥,还跑去告状!” 林非潼顺势问道:“师姐们知道和我哥哥起冲突的都是谁吗?” 她问过衡楚楚,但是衡楚楚不了解。 为首的师姐正要开口,余光注意到什么,伸手一指:“喏,就陈师兄身后那几个。” 林非潼看过去,以陈晋鹏为首的一队男修,正向这个方向走来。 一段时日过去,陈晋鹏脸上的伤早就好了,穿着苍穹宗的弟子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的,依旧是那柄最低阶的佩剑。 他身后的几个男修,同样看不出受伤的模样。 想到林星晖在执法堂里的遭遇,林非潼心下有怒气浮现。 经过她们身边时,陈晋鹏扫了林非潼一眼,眸底的不屑一闪而过。 他开口,却是对着刚刚和林非潼讲话的师姐:“秦师妹,剑冢只开七天,还是不要在无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比较好。” 林非潼反唇相讥:“你在说你自己?” 第53章 修仙53天 陈晋鹏皱眉, 看了过来,还没讲话,他身后一人便跳了出来。 “你怎么同陈师兄说话呢!” 林非潼对他有印象, 当初灵龟即将化形,她不过想去湖边转转,就被他率先拦住了。 她年纪虽小,面对这些人气势却丝毫不弱, 反问:“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扭头看向秦师姐,林非潼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师姐, 我与衡师姐难道是无用之人?” 秦师姐没看陈晋鹏等人,有点尴尬地笑笑, “自然不是。” 林非潼摊手:“师姐你们自然也不是,那谁是呢?” 话毕,她若有所指地看向了陈晋鹏。 陈晋鹏身后你弟子更火大,指着她:“你!” 话没说完,被陈晋鹏伸手拦住了。 “正事要紧,走吧。”陈晋鹏冷冷收回目光, 不再多言,率先向前走去,其他弟子们不爽地跟上。 待走出一段距离, 他们忍不住为陈晋鹏打抱不平:“这个林非潼,仗着自己有个好爹爹、好哥哥, 就对同门师兄如此不敬!” “师兄刚刚若是不拦着,看我不给她一点教训!” 陈晋鹏因为湖郁的事,丢了大面子, 本就对林非潼记恨在心, 今日又被她出言不逊, 能平静就怪了。 不过当着他们的面,他要维持自己师兄的风度,淡淡道:“罢了,不过是个小孩子。” 其他人纷纷应和:“没错,还是个天虚之体,这辈子踏不出炼气期的废材,咱们不和她一般计较。” 另一边,林非潼抱起了小土狼,撸撸它毛茸茸的脑袋。 秦师姐宽慰她:“师妹,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在那些人眼中,除了修炼,别的都不是正事。” “我没事的。”林非潼问,“不过他们不会找你麻烦吧?” “应当不会,陈师兄最注重维持自己的形象了。” 衡楚楚本就对他们印象差,拧着眉问:“他都已经筑基了,怎么还来剑冢?” 秦师姐答道:“算算时间,这已经是他第五年来挑选灵剑了。听其他同门说,前几年也有灵剑选择他,可他看不上,没有带出去。选不到心仪的剑,他就一直用着宗门派发的低阶佩剑,说是不愿将就。” 林非潼明白了。这人本事不大,心气倒是挺高。 秦师姐:“在这剑冢中,他就是修为最高的人,大家也都愿意听他号令。接下来你们别和他们靠得太近。” “知道啦。”林非潼乖巧地应着,给秦师姐都要萌化了。 可惜她们没想往陈晋鹏身边凑,他们却在三里外的湖畔停了下来,且搞出了很大的动静。 她们这边生了火,一群女修们坐在一块,林非潼和衡楚楚被簇拥在中间。 人参娃娃不喜欢脂粉味儿,趁其他人没注意,又变回挂件躺进了林非潼的袖子中。 此刻占据了林非潼怀中位置的,乃是小土狼,她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闪电。 “轰隆!”“哗啦!” 陈晋鹏那行人飞身而起,用灵力翻搅着下面的石原。地动山摇,湖水翻涌。 她们离得近,难免受到影响,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 衡楚楚扭头看去,不满地说:“他们在做什么啊,挖地三尺吗?” 林非潼:“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就是灵剑了。这大晚上的也不消停。” “不管他,咱们吃咱们的。”林非潼变戏法似的,从她的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口锅。 在场其他人皆睁大眼睛:“你还带了这个?”她们都是带点能充饥的干粮。 林非潼笑笑,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切成片的牛羊肉、还有各类蔬菜、豆皮、腊肠等等。 锅已经架在火上,她往里面添了灵泉水,还有红彤彤的底料。 等水烧开的时候,她将每一样食材,都用精致的瓷盘装好,围着锅摆了一圈。 最后,分发了一圈碗和筷子。 “打边炉?”师姐们捧着碗筷,怔怔地说。 “对啊。”林非潼热情地招呼她们,“锅底烧开,可以涮菜啦,师姐们快来吃。” “来啦。咦,你那伴读呢?” “他有别的事,不用管。” 入夜,温度骤然降低,说话都带了哈气。 雪山之下,碧湖之畔,星辰漫天。 此情此景,吃上点热乎乎的饭菜,别提多舒坦了。 担心林非潼不能吃辣,林清霁是按照她说的,做了一个什么番茄锅底,里面添了一丁丁点辣椒和麻椒。 烫好的肉菜酸酸辣辣,一口咬下去,辛香四溢,口舌生津。 林非潼舒服地眯起眼睛,被陈晋鹏他们影响的心情舒畅了几分。 其他师姐也吃得停不下来,连连夸赞道:“林师妹,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边炉!” “多谢林师妹,我还以为这几日得风餐露宿呢。” “哈哈哈,怎么感觉咱们不像是来寻剑,倒像是游山玩水来了。” 林非潼咽下嘴里的肉:我可不就是游玩来了。 闪电从她的膝上跳了下去,林非潼不时夹点肉给它,都被它摇着尾巴欢快地吃掉了。 师姐们还打趣:“它怎么跟狗似的,见到好吃的眼睛都冒光了。” “哈哈哈它的肚子吃得溜圆,好可爱。” 风向不知何时变了,将这边的欢声笑语,以及食物的香味,都吹到了陈晋鹏他们那边。 他的确是在找一柄灵剑。 前四次,他可以说是将剑冢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一柄由远古黑铁打造的上品灵剑。 那灵剑脾气很不乖顺,不肯随他离去,他只好在它身上打下了一个烙印。 这次来剑冢,他带着人花了一天的时间,锁定了这柄剑,就在雪山脚下。 一行人齐心协力,把这里搅得地动山摇,就是为了逼这柄剑现身。 他看了眼因为修为低,已经无法再御剑的师弟们,心里暗暗不满。 若是能拉拢到更强一点的助力就好了。 “你们稍微休息下。”陈晋鹏一派温和地说。 师弟们松口气,收了剑,“师兄,那我们先在地面上找找。” “今日才第一天,不急,你们别把自己累坏了。” 大家一脸感动:“知道了师兄。” 就在此时,一股极为浓郁的酸辣香味,飘了过来。 侧耳听,还有女修们银铃般的谈笑声。 有人疑惑地嘟囔:“她们这是在干嘛?享乐上了?” “一群不思进取的女人。” “现在笑,过后有她们哭的。” 嘴上这样说,不知谁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因他们都收了手,周围还算安静,这声音格外刺耳。 他们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气氛凝滞了片刻,谁都不看谁,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陈晋鹏御剑在天上,用神识一寸寸扫着下方的土地,眼神颇冷。 他已经辟谷成功,自然瞧不起这些弟子的谗样。 忽然,他捕捉到了那灵剑的气息,一掌击出! 掌风自水面上呼啸而过,哗啦一声,巨浪拍在了岸边。 地上的修士们来不及躲闪,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仰头去看,陈晋鹏都飞远了。 “我没灵力了,无法施展法诀。你们谁身上有驱水符?” “我倒是有,可只有一张……” “……算了,生个火吧。” 要生火,才发现在石原,柴火有多难找。 好不容易凑了点枯枝,把火升起来时,不少人都在打喷嚏了。 他们围着可怜的小火堆,席地而坐,烤着自己的衣裳。 冷风一吹,简直透心凉。 还有人拿出了自己的干粮,一口咬下去,硬得跟石头似的。 偏偏那些女修们一个边炉吃到现在还没吃完,香气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面钻,衬得他们凄凉极了。 不知是谁开了口:“修仙之道,捶打的就是身体与意志。如今的情境,对咱们的修行大有裨益。” 有人马上接话:“没错!被口腹之欲裹挟的人,注定走不远!” “等这次出去,咱们的修行又会增长了。” …… 你一言我一语,好像他们真的很满意如今的处境一样,其实心思始终关注着林非潼那边。 终于,她们吃完了边炉,香味渐渐散去。 想到接下来她们也一样要露宿,他们心里稍微松口气。 谁知……一栋大房子,突然出现在那些女修们的面前! 这边又一次被摁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有人的灵力恢复了一些,放开神识,听那边的人说话—— “我的天,林师妹,你这又拿出了个什么?” “洞府呀,爹爹给我准备的。因为我乾坤袋空间有限,爹爹只能给我放一个小房子,咱们今天要挤一挤了。” “这还叫小?” 这边的男弟子们心里想法一样。瞧瞧那气派的斗拱,金碧辉煌的墙体,雕刻精美的窗户……这一间房,比他们在苍穹宗住的那个院子都要大! 最关键的是,看起来好暖和啊! 在林非潼的邀请下,女修们已经手挽手,欢快地往房子里面走了。 眼睁睁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嫉妒又不甘的呜咽。 凭什么啊!他们只能浑身湿透,在这里吹冷风,吃干粮,而林非潼那个天虚之体不仅吃香喝辣,还有气派的大房子住! 人比人,简直要气死人! “要不……”有人小心翼翼地说,“咱们问问陈师兄那有没有元气丹?” 吃了丹药,恢复灵力,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没人吭声,但是大家心里都冒出一个想法:他们不去寻剑,在这里风餐露宿,好像都是因为陈师兄…… 有人放下了手里的干粮,表情晦暗不明。 另一边,林非潼没进房子,而是在人参娃娃的示意下,往远走了一段路。 夜色里,他背着手,往四周看去,笃定地说:“这附近有宝物。” 林非潼:“陈晋鹏要找的那柄剑?” “不像。” 第54章 修仙54天 但凡修炼得道的灵植, 都有自己傍身的本事,不然早就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被啃得渣子都不剩了。 譬如人参娃娃, 他除了满身都是宝、擅长隐匿和逃跑外,对宝物气息还很敏锐。 这也是为什么他战斗力不强,却能苟了四千年的原因。光靠躲着吸收天地灵力,可完全不够。 林非潼也是知道他这些特点, 才从第一次见面,就决定了要将他留在身边。 此刻, 人参娃娃解释道:“他要找的那柄剑我早就确定位置了,的确是上品, 但距离神兵还有不少的差距。而且那柄剑也并未非不想被他收服,时不时露点踪迹给他,分明就是在吊着他。这种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也就能拿捏拿捏那种筑基期小弟子。” 林非潼不由失笑,没戳穿他现在的实力,连筑基期都打不过。 不过他说的有道理, 灵剑若不与陈晋鹏秉性相称,是不会选择他的。 她不喜欢陈晋鹏,自然也看不上那柄剑。 “那你所说的宝物是什么?”她来了兴致, “难道是神品灵剑?” 他犹豫着:“我说不上来……这东西给我的气息云山雾绕的,我甚至确定不了它的形态, 只察觉到它在那上面。” 说着,他伸手指向了湖泊对面,高耸入云的雪山。 “总之, 绝对是个好东西。”这次他非常笃定。 林非潼遥遥往去。星夜之下, 湖水激荡翻涌, 拍打着岸边。 雪山却静静伫立在这苍茫的天地之中,姿态亘古悠远,历经千锤百打,亦岿然不动。 “知道了。”她说,“明日一早,咱们渡湖,去山上看看。” 既然是宝物,哪能空手而回? 她还不忘笑着夸了句人参娃娃:“幸好有你。” 人参娃娃一副受用的模样,下巴都微微抬起来了,偏偏嘴硬得很:“我就是随口一提罢了。” 林非潼眼里笑意更浓,如天上的星辰,莹莹闪烁。 “咱们回去吧,时辰不早了。你回到我袖子里?”她抬起了一条胳膊。 人参娃娃正欲变小,下方一阵哼哼撒娇声响起。 看清楚那个扯着林非潼裤脚小灰狼后,他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不值钱的模样,真给狼丢脸! 林非潼也发现了它,倒是很惊喜,弯腰把它抱起来:“呀,你怎么找过来了?” “嗷呜呜~”闪电化身嘤嘤怪,用脑袋蹭她的手指。 “等急了吗?走吧,我带你去休息。”林非潼把它抱在怀中,扭头要走。 “……等等!”人参娃娃叫住她。 “嗯?” 他牙有点痒痒。嗯什么嗯啊,她就这么带着闪电走了,那自己呢! 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契约兽好不好!刚刚还告诉了她宝物的踪迹! “你晚上不会想抱着它睡吧?”人参娃娃一脸嫌弃,“我可不喜欢狼身上那臭乎乎的味道。” 别看闪电小,却很聪明,察觉到他的敌意,还冲他呲了呲牙。 人参娃娃一个眼刀飞过去,它仗着林非潼撑腰,也不怕,顿时让他更气了。 林非潼嗅了嗅:“它身上除了奶香,就是石原清冽的雪雾味道,哪臭啦。” 人参娃娃感觉自己心上被戳了一刀。 接着她又道:“不过你的五官确实比我要敏锐,师姐们的脂粉香味你也不喜欢。既然如此,你晚上便别和我们一块休息了。剑冢的土地也蕴含灵力,你扎根进去修炼吧。” 这段话,人参娃娃就只听到了“你晚上别和我们一块休息”,悲戚顿时浮上心头。 等林非潼抱着那个心机狼走了,他狠狠跺了跺脚。 可恶啊!感觉他的地位不保了! * 林非潼她们所住的这个房子出自铃乐宗大能之手,不仅极尽精美,还可以变大缩小,并且具备一些防御功能。 她进来前,师姐们已经讨论过一波了,这等炼器放在市面上,最起码要卖一千上品灵石。 一顿热腾腾的边炉,一栋遮风挡雨的房子,加上林非潼长得玉雪可爱,人又懂事,她们现在对她的喜欢,已经超过了林星晖。 她一来,众位师姐都热情招呼她:“潼潼,今晚和我一块睡吧?” “我带了毯子,很厚实的。” “潼潼,我的被子已经暖好了。” 这些女修骨龄均不超过二十,长得都很标志,气度各有千秋。 被一群漂亮女修簇拥着,林非潼一个女子都有点飘了,甚至理解了为什么男人都想要佳丽三千…… “咳。”好在她最后还是拒绝了诱惑,“我和衡师姐一块睡床吧,委屈师姐们打个地铺了。” 房子里就一张床,她们自然不会和两个小朋友抢。 “瞧你说的,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对呀,我们还要谢谢潼潼。” “说起来这房子隔音效果真好,关上窗户,总算听不到外面那些噪音了。” 衡楚楚本来抢不过其他师姐,还很忐忑,一听林非潼说晚上要和她一块休息,高兴坏了。 她可以抱着香香的师妹了哈哈哈! 简单洗漱一番,房子熄了灯,月光透过窗纱,静静流淌。 门外的房檐上挂了一枚占风铎,叮铃铃作响。 师姐们为了养精蓄锐,已经安静入睡。 林非潼和衡楚楚并排躺在床上,闪电将自己团成一团,窝在林非潼的头边,不多时,打起了舒服的小呼噜。 衡楚楚走了一天,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这会儿翻了个身,将手搭在了她身上,嘴里含混地念叨着什么。 气氛和谐,林非潼心情平静,也缓缓坠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咬自己的手,肌肤一痛。 她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锐利地看过去,另一只手飞快从乾坤袋里拿了件法器出来。 闪电被她身上的杀意吓到,吧唧一下摔在了被褥上。 林非潼见他没有恶意,放下手,低声问:“你咬我做什么?” “嗷呜!” 和他叫声同时响起的,是人参娃娃用神识给她传的音:“林非潼!老子被盯上了!” 她引气入体后,他们便可以通过神识交流了。 林非潼立刻判断出他是在遁地奔逃,神色一紧,飞快地跳下了床。 为了行动方便,她晚上和衣而睡。顾不上整理已经散开的发髻,她匆匆向外跑去。 钟诚弘不是说剑冢里没什么危险吗?谁盯上了人参娃娃?灵剑,还是同门? 她闹出的动静有点大,有几个师姐醒了,问:“师妹,怎么了?” 林非潼却顾不上回答,猛地推开了门,感受着人参娃娃的方位。 如今他只能在自己三里范围内移动,局限性太大了,非常狼狈。 林非潼飞快地跑向他下一处遁地点,在剑光落下时,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仰头看着天空那道身影,林非潼冷声问:“陈晋鹏,你要干什么?” 一想到他趁自己睡着追杀她的契约兽,她连师兄都不叫了。 那些跟随他的弟子不知道被他支哪去了,附近没有他们的气息。他的弟子服随风猎猎而动,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盯着她,手里握着的不再是那柄最低阶,而是通体漆黑的上品灵剑。 她察觉到,剑身散发出的狠戾噬杀气息。 陈晋鹏竟得了如此一枚凶残的灵剑。 他飞身而下,落在地面,握着剑,神色一扫之前的颓唐。 进剑冢五次,他终于得到了配得上自己的灵剑!这灵剑里甚至有剑灵! 剑灵自称天惊,此剑一出,果真石破天惊。 而且在自己收服天惊剑后,它马上告知了自己一件事:这附近有一株四千年的灵植,且正处于虚弱期,轻易就可斩杀! “你若想当我的主人,没点本事可不行。去将那四千年的灵植杀了,取了他的根茎叶与妖丹,我便承认你。” 想到四千年的灵植有多珍稀,陈晋鹏眼睛都冒光了。 他在天惊剑的指示下,毫不犹豫动了手。 几剑落下,他发现那灵植跑不出这片范围,顿时心情大悦。 结果,眼看要得手,林非潼竟然冒了出来! 陈晋鹏越看她越火大。为什么每次都是她出来坏自己的事!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是和林非潼住在一块的女弟子们。 顾及自己的形象,陈晋鹏压下心里的怒气,同林非潼道:“我在诛杀妖兽,让开。” 几个女弟子挡在林非潼面前,疑惑地问:“师兄,这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妖兽?” 脑海中,惊天剑正不停地催促他:“别理这些炼气期的废物,那灵植就在粉衣小孩子脚下,把他逼出来!” 陈晋鹏捏着剑,心烦气躁:“你们看不到不代表没有。我刚得了一柄剑,正需要妖丹来祭剑,赶紧让开。” 这剑冢里的妖兽,宗门并未说不可以诛杀。见他这样信誓旦旦,几位师姐也有点动摇了。 “林师妹?”她们扭头,小声询问。 林非潼从几人身后走了出来,小小的身体,却有着不容忽略的气势。 她直视陈晋鹏的眼睛,掷地有声:“这里的确有妖兽,但是谁说,是属于剑冢的?” 师姐们和陈晋鹏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什么?” 林非潼抬抬手,身边多出了一个小娃娃,锦衣华服,粉妆玉砌。 有人惊呼:“这不是林师妹的伴读吗?” “陈师兄,你怎么要对师妹的人下手啊。” 陈晋鹏面色一僵,正费解,就听惊天剑在他脑海里喝道:【蠢货!什么伴读,这就是那四千年灵植!杀了他!】 第55章 修仙55天 陈晋鹏一震。 那竟然是个已经化形的灵植?而且还是四千年!! 他虽不知镇湖灵龟具体活了多少年, 但绝对没有四千年。 林非潼已经有了一个这样强大的灵植相伴,灵龟化形时偏偏还要来横插一脚,害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真是可气! 他沉沉地望着林非潼,眼底杀气暗涌。 忍了又忍,他用神识回复惊天剑:【不能杀。】 惊天剑异常不满:【有什么不能杀的?你怕事情暴露?这些弟子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将她们全部灭口不就行了。】 轻飘飘的语气, 让陈晋鹏心神一晃。 【这,这些都是我的同门师妹, 怎么能杀?】 惊天剑轻嗤:【妇人之仁。修仙之途,一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陈晋鹏莫名感觉矮了一头, 不想被他看轻,便违心地道:【再说那个粉衣小娃娃是苍穹宗首席长老霁月仙尊的女儿,我若杀了她,自己也活不成。】 惊天剑这才不讲话了。 脑海中交流数句,现实中时间不过过了须臾。 陈晋鹏略一思忖,就收了剑, 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 “既然是林师妹的伴读,那就是误会一场。”他冲林非潼拱了拱手,“还请师妹见谅。” 林非潼暗道了一句虚伪。 人参娃娃没什么事, 他又先服了软,自己总不能真的杀了他。 于是她只冷声道:“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陈晋鹏嘴角抽了抽, 又向人参娃娃道:“抱歉。” 怎么说也是同门,师姐们纷纷站出来打圆场:“师兄以后可要小心些。” “是啊,刀剑无眼, 莫伤了无辜的人。” “师妹, 咱们也回去吧?天都快亮了。” 林非潼点点头, 带上人参娃娃,跟在了师姐们的身后。 到了房子里,她一眼看到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衡楚楚:……一时不知该说房子隔音太好,还是她心太大。 经此一遭,大家都睡不下去了,出门梳洗、练剑、准备早膳。 林非潼被师姐们宠着,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 房间里,如今只剩下她、人参娃娃、闪电和衡楚楚四个。 人参娃娃先开了口:“你来得还挺及时的。” 林非潼坐在松软的垫子上,伸手把闪电抱在怀里,撸了撸。 “接到你传音前,我就被它给叫醒了。它应该是察觉到了你有危险。” 人参娃娃一愣。闪电这样不计前嫌,倒显得他小气了。 他活了四千年,再拎不清就太掉价了,于是郑重地同闪电说:“多谢。” “嗷呜~”闪电有点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林非潼又说:“那个陈晋鹏怎么盯上你的?” “得了那柄黑剑以后,就向我出手了,估计是被剑灵给唆使了。” 林非潼皱眉:“真是不长脑子。” 杀念这样重的剑灵,他也敢留在身旁。 “你已经被他盯上,之后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 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莫名的有魅力,他清咳一声,移开目光,“嗯”了一声。 天蒙蒙亮时,衡楚楚才醒。她慢腾腾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潼潼,你起得好早。” 林非潼被她无忧无虑的样子给逗笑了,“师姐醒了?起床梳洗用膳吧,今天我们想去雪山上转转。” 吃早饭的时候,衡楚楚才从其他师姐口中得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旁人不知,她可是知道人参娃娃是林非潼契约兽的,不免愤怒。 因为其他师姐和她们不顺路,待和她们分开,衡楚楚就义愤填膺地道:“这个陈晋鹏怎么还不死心,人家灵龟不愿当他的契约兽,他就来抢你的,不要脸。” 林非潼比她矮,抬手拍拍她的腰,以作安抚:“消消气,都过去了。” “还被他这种人得到了上品灵剑。”她气呼呼地嘟囔。 渡了湖,已是天色大亮。 今日的剑冢天气依旧不错,日头高悬,光辉洒向雪山之巅,皑皑白雪化为了金顶,美不胜收。 就是越靠近雪山,温度越低,风也越凛冽。 衡楚楚为了磨砺自己的剑意,主动走在前方,用剑气抵御着寒风。 林非潼和人参娃娃跟在她身后,美餐了一顿的闪电在她脚边欢快地蹦来蹦去,一点都不受低温的影响。 这一上午,她们就在雪山转悠。 林非潼试图找到人参娃娃口中说的那个宝物,奈何一点头绪都没有。 “休息会儿吧,师姐。”林非潼叫衡楚楚。 后者气喘吁吁收了剑,找了块背风的石头,坐了下来。 林非潼从包裹里拿出干粮和灵泉,分给衡楚楚,两人默默吃着。 她们在高处,距离山底有段距离,放眼望去,湖泊波光粼粼。 “潼潼你看那边。”衡楚楚忽然出声。 她顺势看去,一队长着黑色长毛的牦牛,正快速从山下跑过。 牦牛很重,跑起来轰隆隆的。 它们应是一个族群,有大有小,小的被护在队伍中央,几次都快被大牛的蹄子给踩中。 “是牦牛。”林非潼说。 衡楚楚:“它们跑什么?” “嗷嗷嗷!”闪电忽然兴奋地叫起来,在林非潼面前跳了两下,身形便消失了。 瞬间,它就出现在距离她们几丈外的地方。 林非潼若有所思:“原来它会瞬移,怪不得一开始没发现它跟着。” 假以时日,它想必会变得更加厉害。 衡楚楚站了起来,目光追随着闪电而去:“它这是想打猎吗……” 很快,她们就清楚了闪电的目标。不是牦牛群,而是追赶牦牛群的两头狼! 那是两头通体漆黑的大狼,右边的比左边的体型稍小些,应是一公一母。 这两头狼都处于壮年期,迅猛非常,奔跑时身上的肌肉有力地颤动。 它们目光如炬,左右策应,配合默契。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掉队的牦牛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至于闪电,它没贸然上前,而是在高处追随着两头大狼,嘴里发出兴奋地嚎叫。 “那是它的爹娘?”衡楚楚问。 回应她的是人参娃娃:“正是。没想到在剑冢这样荒凉的地方,它们两个竟然距离进阶只有一步之遥了。” 灵兽有灵兽的生存法则,不管两头大狼能不能得手,林非潼她们都不会管。 直到一头年迈的牦牛被两头狼分别咬住脖子、咬断腿,轰隆摔到在地,闪电才雀跃地跳到父母身旁,不停地用自己脑袋去蹭它们,舔它们嘴边热腾腾的鲜血。 两头威猛矫健的大狼同样回舔它,低低叫了两声,似宠爱,也似训斥。 “嗷呜~”闪电一副乖巧的模样,朝着林非潼她们叫了两声。 那两头大狼没急着进食,剧烈奔跑后,身躯起伏,嘴里呼出阵阵白汽。 它们也看向了林非潼,狼眼幽静,深不见底。 林非潼没下去,只朝着闪电挥挥手:“既然你找到了爹娘,咱们就在这里别过吧。” “呜呜。”闪电失落又不舍,可是没有离开父母。 林非潼收回目光,刚转过身,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崩裂声!紧接着,是两头狼的怒吼! 她猛地看去,一队苍穹宗弟子,御剑将那三头狼给围了起来!打头的正是陈晋鹏! 林非潼等人齐齐冷了脸。 衡楚楚气不打一处来:“陈师兄,你们干什么?” 陈晋鹏没理她,另一个男修道:“陈师兄得了一柄上品灵剑,我们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两头四阶黑狼,自然是要拿它们的妖丹祭剑!” 两头大狼不知在剑冢活了多少年岁,听得懂他的话,第一反应都是将闪电挡在身后。 闪电想瞬移,却屡次被陈晋鹏阻止。 “吼!”大狼弓着后背,身上的毛都炸着,朝天空上的修士凶狠地吼叫。 陈晋鹏昨天晚上就注意到那头小灰狼跟在林非潼身边了,特意选中的它们三个。 他没急着动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向林非潼。 衡楚楚一脸着急:“你们不能这样!它们又没冒犯你们!” “修士猎杀妖兽,天经地义,哪需要讲什么道理?你们是不忍心了?” 小狼那么可爱,衡楚楚能忍心就怪了。 林非潼始终没出声,只是冷冷地与陈晋鹏对视。 “你是故意的。”她语气肯定。 陈晋鹏笑笑,眼底却是化不去的自负和阴郁。 “我的确要杀这几头妖兽,这次师妹想用什么理由阻止我?昨夜我收手,乃是顾及同门情谊,今日你若阻挠我历练,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哪怕林非潼是林清霁的女儿,他也师出有名。 追随他的那些弟子纷纷道:“师妹,你们一个天虚之体,一个炼气初期,不是我们的对手,还是放弃吧。” “对啊,几头土狼而已,大不了日后我们寻了新的送你。” 陈晋鹏抬抬手,“动手。” 他明明吩咐的是其他弟子,看的却是林非潼。 霎时间,除了陈晋鹏以外的其他人,都攻击向下方的三匹狼! 闪电太小,躲在父母身后,狼狈地瞬移;两头大狼倒是有应付之力,一时也无法脱身。 待到陈晋鹏加入战局,它们必死无疑。 “轰!” “吼!” 剑光闪烁,双狼狂怒,飞沙走石。 衡楚楚顾不上那么多,红着眼睛,提着剑就冲了上去。 “你们给我住手!” 陈晋鹏的惊天剑不过轻轻一挥,剑气就撞上了衡楚楚的灵剑,将她瞬间击飞! 她却没落地,因为林非潼自身后接住了她。 陈晋鹏眼看着她一个天虚之体,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灵力节节攀升。 “不自量力。”他挑挑眉,不屑地说。 “是不是不自量力,你很快就知道了。” 最后一字落下,林非潼瞬间出现在陈晋鹏面前,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忍无可忍,那便无需再忍! 第56章 修仙56天 天虚之体就像一个满是窟窿的瓶子, 灵力进入其中,很快便流失了。 林非潼补充灵力的办法也很简单粗暴,就是用上品灵石! 启程之前, 林清霁给她塞了满满一乾坤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她知道自己只有炼气期,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就听“砰”的一声,陈晋鹏直接被她给踹得狠狠一后仰! “这是踹你欺负湖郁!” 林非潼乾坤袋内的灵石急剧减少, 灵力就像从大海奔涌到溪流中,撑得她经脉都有了破碎的迹象。 但她并未停下, 远比陈晋鹏速度更快的第二脚,已经踢了出去,还是在刚刚的位置。 “这是踹你挑衅我哥哥!” 她小小的身影在半空中转了个身,速度和力量都攀升到恐怖的地步,狠厉地踹出了第三脚。 “这是踹你动我的伙伴!” “咔嚓”声传进耳畔,那是陈晋鹏的防御剑气被她给踹碎了。 最后一下, 林非潼直接上了两只脚。陈晋鹏在下,她在上,狠狠地并着叫向下一蹬。 他虽然拿剑格挡了一下, 但是并没有抵挡住冲击,剑气还割伤了他自己的腹部。 “轰隆!”陈晋鹏重重砸在地上, 砂石飞扬,砸出了一个坑。 林非潼悬停在半空中,童稚的声音, 有力地传开。 “这是踹你动灰狼一家!” 陈晋鹏捂着腹部, 脑子嗡嗡响, 满心震惊。 为什么林非潼一个炼气初期能有这么强悍的力量?自己可是筑基期的剑修,竟然被她压着打! 惊天剑在他脑海中不满地叫嚷着什么,他已经没注意听了,愤怒与羞耻,填满了他的胸膛。 他抬眼看去,林非潼睥睨着她,四溢的灵力仿佛透明的火焰,在她周身熊熊燃烧。 她和林清霁长得很像,如今还是个孩童,冷着脸的时候,竟给他一种霁月仙尊降临的威严感。 与她对视,他竟然不受控制在发抖! 林非潼怎么说也穿越了那么多个世界,完成了众多大女主任务,怎么会没点手段? 更何况,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实力差距并没有那么大。 她甚至没动用林清霁给她的法宝,就能压着他打。 漠然收回注视陈晋鹏的目光,她看向另一侧的战场。 衡楚楚修为低,战斗经验不足,不是其他弟子的对手。 不过有人参娃娃干扰那些人,闪电一家总算是有了反扑的力量。 弟子们一时拿不下两头大狼,就把主意打到了闪电身上。 林非潼:“先把闪电带走!” 衡楚楚距离闪电更近,二话不说跑向它,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连气息都不见了! 弟子们匆匆收了剑,四处张望:“他们两个呢?” 不光他们,两头大狼也感受不到孩子的方位了。但是它们知道衡楚楚不会害闪电,因此并未慌张。 陈晋鹏本来还希望另一边能扳回一局,见状马上问惊天剑:“他们在哪?” 惊天剑冷冷道:“不知道。” “连你都感受不到?”昨夜它可是把人参娃娃的位置都摸得透透的。 “那死丫头应当是用了什么法宝,正克制我。” 陈晋鹏哑然,理所当然觉得是宗主给衡楚楚的。 林非潼四岁,衡楚楚六岁,只因为出身好、拜了个好师父,就能有数不清的修炼资源。 自己呢?每天修炼十个时辰往上,为了一点资源,费尽心机,却打不过一个天虚之体! 多么可悲、可叹! 若自己也是世家子弟,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他真是不甘心! 事实上,衡楚楚用的那法宝根本就不是钟诚弘,而是林非潼从湖郁那得到的水灵珠。 灵珠结界张开,除非是合体期以上的大能,都感觉不到里面的气息。 衡楚楚借着水灵珠,轻松带闪电出了战场。 这下,两头大狼没了顾忌,胜利的天平倒向了它们这边。 陈晋鹏从地上站起来,要去帮忙,被林非潼给拦住了。 “站住。”林非潼落地,沉着脸与他对峙。 陈晋鹏的腹部正在作痛,因为忌惮,没有轻举妄动。 “啊!” “师兄救我!” 几个师弟凄厉的喊叫响起,原来是被那两头大狼给袭击了面门,咬了个血肉模糊。 陈晋鹏怒气汹汹地说:“林非潼,你就眼睁睁看着同门受伤?” “不是你们先挑衅它们的?” “那你又在做什么?如果你不阻挠,我们早就杀了它们!” “很简单,这剑冢里的灵兽,你猎得,我也猎得,咱们各凭本事。更何况,是我先遇到的它们,先来后到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 与他相比,林非潼要平静许多,只是这平静让陈晋鹏更怒气汹汹。 他年长了林非潼二十岁,竟然说不过她一个四岁的小娃娃! 战斗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两头大狼获得了胜利。袭击它们的几个弟子,剑已经脱了手,全部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衡楚楚带着闪电现了身,在数丈开外。 “嗷嗷!”闪电朝父母叫了两声。 它爹娘马上朝它狂奔而去,不停地舔着它的脸,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事已至此,陈晋鹏明白想杀它们是不可能了,怨愤地盯着林非潼,一口牙都要咬碎。 林非潼还笑了下,要多挑衅有多挑衅。 “还不带着你的人离开?” 陈晋鹏一个字都讲不出来,气血翻涌,染红了他一双平平无奇的眼。 他僵硬地走向几个受伤的师弟,心里涌现出浓浓的嫌弃。 但凡他们厉害一些,今天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就这么走了,你甘心吗?】惊天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陈晋鹏没应声。甘心怎样,不甘心又怎样。林非潼指定还有后手,他打不过。 【你在剑冢里得了我,本来该是这批弟子最风光的,可是败在那小女娃手上,为她做了嫁衣不说,等你回到宗门,你师兄的威严也不复存在了。】 【瞧瞧追随你的这些弟子,他们眼里都藏着对你的埋怨,怨你没有保护好他们。往后,你怕是再也不能号令他们了。】 陈晋鹏心如刀绞。他花了数年才获得了如今的威望和地位,就因为林非潼,毁于一旦。 他恨不得将林非潼给大卸八块!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扭转这败局。】 惊天剑的话,让他猛地停下了脚步,激动地问:【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陈晋鹏瞬间做出了决定。 人参娃娃已经回到了林非潼身边,望着陈晋鹏的背影,嘟囔:“他怎么停下了?” 一阵冷风拂过,林非潼忽然生出一种不良的预感,后背打了个激灵。 这是她经历了太多世界,培养出的敏锐第六感。 她严肃地说:“带我走!” 人参娃娃慢了半拍,抓住她的手正要遁地,陈晋鹏缓缓转过了身。 他脸上原本的愤怒与不甘,尽数化为了邪狞和恶毒,嘴角高高勾着,笑得人不寒而栗。 他的眼睛里,完完全全被黑色填满,只有冰冷,没有丝毫的情感,分外可怖。 他的气息,自然也变了。冷酷,诡谲,漠然……简直不像个人。 人参娃娃是最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错愕地说:“他将身体让给了那柄剑!” 林非潼微微瞪大眼睛:“真是蠢到家了。” 元神控制着身体,乃是一个修士的命脉所在。他竟然这么轻易就让渡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 “咱们快走。”这东西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人参娃娃甚至堪不破他的修为,凝重地同林非潼说。 要知道,当初和卫轻尘对上,他都能看出对方是化神期。 “想走?”陈晋鹏的声音是两道,一道属于他自己,僵硬无觉;另一道属于那剑灵,阴沉刺耳。 他贪婪地看着人参娃娃:“你们所有人,今天都要把命留下!” 百年前,他苏醒了神智,附身在这柄剑里,四处游荡。 剑冢太荒凉,那些低阶的灵兽,它压根不屑出手。 来寻剑的弟子,没一个人的神魂能与他相符。贸然被带出剑冢,苍穹宗的大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弹弹手就能将他诛了。 等啊等,总算是来了个陈晋鹏。他心高气傲,自私自利,冷漠无情,正好能掩盖自己的邪气! 按照计划,他要出了剑冢,再去寻找能让自己进阶的猎物。这四千年人参的出现,简直是意外之喜! 若是吞了它,自己的实力怎么也能恢复四成,闯出苍穹宗绰绰有余。 到时天高海阔,还不是任他翱翔! 啊,人修的美妙滋味,他已经许久都没品尝到了…… 他畅想着,垂涎地眯起眼睛。 与此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林非潼明明与他隔着数丈,这一步,却让他直接出现在了她面前! 人参娃娃带着她咻地遁了地,但是逃不过惊天剑的眼睛。 不管他们出现在哪里,他都能跟过来! 衡楚楚见状,匆匆抬起手,要将水灵珠给林非潼。 “轰隆隆!”四面石墙拔地而起,将她给完全禁锢在了其中。 她飞不出去,用剑也无法将石墙劈开分毫,急得呼唤:“师妹!” 刚刚就在那法宝上吃了一次亏,惊天剑自然有所防备。 “不用急,等她死了,就轮到你们了。”他阴桀地说。 抬起两只手,他的背后幻化出了八十八道剑影,每一柄剑都缠绕着比墨色更浓稠的黑雾,剑尖直指林非潼! 她头皮一麻,马上祭出了乾坤袋里的防御法宝。 “哐哐哐!” 密密麻麻的黑色剑光,以摧枯拉朽的力量,砸在防御结界之上! 第57章 修仙57天 林非潼抬起两只手, 掌心源源不断地涌现灵力,催动着防御法器。 林清霁准备的自然都是上品,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了吃力。 剑光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 巨大的冲击力让结界摇摇欲坠,她身上越来越重,咬着牙关,几乎要跪在地上。 不再受限于陈晋鹏的惊天剑, 实力远远不是林非潼一个炼气期弟子可以匹敌的。 人参娃娃跑不掉,也来助林非潼一臂之力。 他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向她输送着灵力。刚形成灵力循环,他便闷哼了一声。 林非潼此刻承受的便是这种筋脉寸断一般的痛吗?天虚之体想要强撑着修炼, 果真是太难了! “他的功法太诡异,就像是永远不会疲累一样,而咱们却在不停地消耗,这样下去,就算有法宝,也撑不了多久。”人参娃娃凝重地说。 林非潼不发一言, 脑海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她收回一只手,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张传送符。这上面有林清霁布下的阵法,只要捏碎, 就能随机传送到千里之外。 人参娃娃眼睛一亮:“若是能出剑冢,就不用忌惮这家伙了!” 林非潼深呼吸一口气, 捏碎了传送符。 “轰隆隆!”黑色的剑光仍在击打结界,不少地方都出现了蛛裂的痕迹。 他们两个依旧在原地。 “不行,剑冢乃是一方小世界, 出不去。” 人参娃娃脸色涨红:“我的灵力快要被你吸干了……” 就在“咔嚓”一声, 结界碎裂的声音传来前, 林非潼抓着人参娃娃的手,带着他猛地翻滚了数圈。 哐哐哐!那些黑色的剑光,果然扎在他们原本站的地方! 灵力消耗过度,筋脉岌岌可危,她的喉间已经涌上了腥甜。 “倒是很顽强。”惊天剑顶着陈晋鹏那张脸,戏谑地挑挑眉,“可惜你修为太低,祭出再多法器,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林非潼冷冷地盯着他,心口剧烈起伏。 “把你身边那化了形的灵植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怎样?”他笑眯眯道。 “你做梦。”林非潼一字一顿。 话还未说完,她一个攻击法器便丢了出去!只见白光大盛,惊天剑所处的方位,产生了一系列的爆炸! 石块与砂砾高高向四外炸开,灰尘漫天。 林非潼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人参娃娃焦灼地扶着她:“潼潼!” 他手搭在她的脉上,严肃地说:“你已经到极限了,绝对不可以再动用灵力了!” 林非潼用手背抿掉嘴边的血,黑眸紧紧盯着那未散尽的烟尘。 片刻后,里面的景象显现了出来——陈晋鹏的身体倒下了! 她眼睛微微一亮。是成功了吗? “哈哈哈!”一阵放肆的笑声,响彻开来。 他笑什么? 林非潼不放心,一步步朝着他走过去,半路还捡了一柄其他弟子掉的灵剑。 那些人因为被两头大狼重伤,倒在地上起不来,目睹了此变故,脸上皆是惊惧。 终于,林非潼来到他身侧,刷地将剑尖对准了他的喉咙。 他明显被法宝重伤了,鲜血不停地从嘴里涌出来,可是眼神依旧散漫。 “这可是你同门的身体,你当真下得了手?” 还有这么多人看着,陈晋鹏若真死在她手上,待出了剑冢,她也罪责难逃。 心中有了计较,她将灵剑放横,准备照着他的后颈,把他敲晕。 至于回应他的话?她没那个闲心。 可就在她动手之时,不远处的湖泊,砰砰砰炸开了数声! 高有百尺的黑色水柱,从湖中拔起,犹如一条条巨蟒,尽数朝林非潼吞噬而来! 惊天剑还在笑,语气怀念:“好久没体会过受伤的滋味了……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四面八方都是水柱,人参娃娃拉着林非潼要遁地,脚步去被定在了原地! 糟糕,刚刚被吸收的灵力太多,他跑不掉了! 这样危机的关头,林非潼竟然毫不犹豫将他推到了身后,抬剑格挡! 时间好似放缓,她的每一个动作,一帧帧刻在他眼眸里。 她还那么小,修为又低,浑身筋脉摇摇欲断,可是不管是刚刚还是现在,她都没有放弃过自己。 明明他才是她的契约兽啊! 人参娃娃倍感动容,眼睛一热,做出了决定。 就算这次被打回原形,四千年道行消散,他也要完好无损地将林非潼给带出去! 迈步上前,他重重地抱住了林非潼,身体转了个圈,用自己的后背对着冲过来的滔天水柱! 咬破舌尖,他正欲燃烧精血,获得力量,眼前忽然一花。 不知从何处涌来的雾气笼罩了他们,很快,视野成了白茫茫一片。 甚至在他们周身,还出现了荡漾的波纹。 那波纹虚幻缥缈,不似这个世界之物。 有狼嚎传进耳畔,被波纹阻隔,朦朦胧胧,不甚真切。 还不等他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阵天旋地转,他们直接失去了意识! “轰!!!”数根水柱落下,巨浪裹挟着砂石,像蘑菇云一般炸开,将这片天地笼罩。 当石流平息,惊天剑操控着陈晋鹏的脑袋,胸有成竹地向林非潼和人参娃娃的所在看去。 结果……什么都没有! 他脸色一变,马上用神识去探,依旧没有他们的气息! 一人一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他咬牙,也不管贸然行动会不会对陈晋鹏的身体造成更大的损伤,站起来,双腿以不正常的弧度支撑着身体。 环视一圈,陈晋鹏的那些同门已经被砂石掩埋,不知死活。 三头土狼和衡楚楚因为在远处,还有他竖起的石墙阻挡,没有被波及。 “我听到了狼叫,是你们做了什么?”他目光阴毒地扎过去。 两头大狼挡在闪电和衡楚楚面前,弓着身,喉间发出警告的嘶吼。 它们察觉得到惊天剑有多可怕,浑身都在颤抖,可是父母的本能,让它们没有退却。 惊天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咬牙切齿地抬起了鲜血淋漓的手:“多管闲事的畜生!” * 林非潼感觉自己像在空中飘了许久,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拽入了什么之中。 头晕的感觉还没消散,她晃晃脑袋,费力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繁盛的杨树林,苍翠欲滴。鸟儿在林中鸣叫,几只被惊扰的灰色松树,顺着树干呲溜逃远。 如今不是冬季么?杨树的叶子怎么还是绿的? 等等……林非潼赫然发现,她看东西的高度变了! 原本只有三四岁的她,不飞起来,只能看到低处的东西。现在她的视野拔高了不少,是正常人的角度了! 果真,她低头一看,见她穿着青色的道袍,腰带勾勒出一截细细腰身,手里捏着一柄陌生的灵剑。 她又催动自己体内的灵力,筋脉正常!甚至结丹了! 手指一翻,她幻化出了一枚水镜,对准自己。 镜子里的人细眉樱唇,肤色胜雪,气度高洁,与林清霁有五分相像,分明是她长大以后的模样! 林非潼微微勾唇,精致的五官霎时光华流转,道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她收了水镜,思忖着: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她长大了?那邪门的惊天剑呢? “扑棱扑棱!”异常的扇动声,自右侧响起。 接着林非潼听到了人参娃娃熟悉的声音:“有没有人啊!帮帮我!” 她连忙走过去,寻了一圈。粉妆玉砌的小娃娃没见到,倒是看到个长着黄色绒毛的小肥啾,正在树杈间扑棱。 那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她微微踮脚,捏着它胖墩墩的身子,给它拔了出来。 它还在扑棱翅膀,两只小爪子乱瞪,一双黑豆豆似的眼睛看向了她,眼神震惊。 “林,林非潼?你怎么变这么庞大了?” 林非潼翻了个白眼。长得太漂亮,就连这个动作也赏心悦目。 “我是长大了。”她的声音也不再稚嫩,而是似温凉的玉,润质动听。 人参娃娃,或者说小肥啾头顶与脸颊位置的绒毛是白色的,很是娇憨可爱。 它的“白脸蛋”似乎红了下,黑豆豆眼瞄来瞄去,就是不看林非潼。 “哦。”它生硬地转移话题,“现在什么情况啊?我怎么变成臭鸟了?” 在它四千年的生涯里,最讨厌的就是鸟类。稍不注意,就被它们给啄上两下。 还有些修炼得到的灵鸟,专门逮着它薅,让它烦不胜烦。 林非潼将它头顶上的树叶摘掉,随即把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神识散开。 金丹期的实力,让她随便就可以探查上百里。 不久后,她将神识收回,说:“咱们已经不在剑冢了。” “啊?”人参娃娃还没适应新肥啾体,在她肩膀上晃来晃去的,一身绒毛随风飘啊飘。 “可是之前不是试过了,传送符都不管用。” “我还没说完。若我没猜错,这应该是在剑冢里才能开启的幻境。” 它瞪圆了眼睛,“谁开启的?” “或许是闪电的父母。”她记得雾气是伴着狼叫出现的。 暖黄色的小肥啾啪叽坐在她肩头,“在幻境里喘喘气也好,我是不想面对那柄疯剑了。” “我担心衡师姐她们有危险,而且剑冢里有这样一个邪门残魂的事,也要尽快告知宗门,咱们得尽快出去。” “好吧,听你的。那咱们现在找阵眼?” “先看看是什么类型的幻境。” 若是让人走不出去的迷阵,找到阵眼,幻境就破了。 但若是哪位大能的执念形成的幻境,还须解开他的心结才行。 林非潼选了个方向,刚走了两步,身形忽然一晃。 第58章 修仙58天 人参娃娃发现她的异样, 想来扶她,却发现自己现在无法化形,急得只能用翅膀在她脸颊边扑棱。 “林非潼, 你怎么了!” 这幻境不会这么凶,上来就对他们动手吧? “额……”还没等到回应,人参娃娃的脑海里也一阵眩晕。 一段明显不属于它的记忆,强势地钻进了它的脑海。 待他平复下来, 重新睁开眼,发现林非潼若有所思。 “你也收到了你这具身体的记忆?”他问。 林非潼点点头, 望着它,笑得揶揄:“小肥?” 黄色的肥啾一下子炸了毛, 气急败坏地否认:“那是这臭鸟的名字,我才不叫小肥!” 在林非潼接收到的那段记忆里,它就叫小肥,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契约兽。 她则叫秦凌笑,乃是一个小宗门的大师姐,十岁拜入山门, 如今已经过了十二载,结丹已两年有余。 多少修士十年都堪破不了炼气期,她竟已经结丹了, 看来又是个超级天才。 至于她们这次下山的原因,乃是接到了清平镇百姓的委托, 铲除这山上的魔物。 林非潼身体的不适已经尽数消失,边往前走,边和人参娃娃说:“你还能遁地吗?” “不行了, 我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臭鸟。” 顿了顿, 它刷地看向她, “怎么,你嫌弃我了?” “没有。” 还不等放心,她又道:“之前你也不厉害,我不也没嫌弃过。” “啾啾啾!”它气得直接飚出了一串鸟语。 林非潼笑意未收,给它顺了两下毛,意外地发现手感还不错。 人参娃娃读懂了她的眼神,更愤愤不平了。他就知道,她还是更喜欢毛茸茸! 它站在她肩上,不过把身子一扭,肥肥的屁股对着她。 林非潼心情还算轻松,声音轻缓地道:“既然咱们的记忆没被抹去,想必不是闯关类的幻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肥啾迎风而立,身上绒毛乱飞,似乎没听到。 两刻钟后,她按照记忆里的线索,来到了清平镇百姓所说的“吞人的魔窟”。 并非是阴森的洞窟,而是一处仿若世外桃源的山谷。 山谷中草木丰茂,山涧叮咚,斑斓的灵蝶翩翩飞舞在空中,尾翼坠下点点星光。 草地之上,有许多衣衫不整的男子,悠闲漫步。 他们有的举着酒壶,不时仰头喝上一口;有的笑容洋溢,手舞足蹈;还有的吟诗作对,对天高歌。 乍一看,就像是来此郊游的。 不知谁先注意到的林非潼,兴奋地说:“有新人来了!” 那些人皆看了过来,露出了同样友善的笑:“兄台快来,我这里有上好的美酒,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林非潼却没动,人参娃娃也看出了不对,低声对她说:“有魔气。” 她的神识扫了一圈,没探查到魔物的真身所在。 “我是受你们亲朋所托,要将你们带回家中。” “家?”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怔了怔,哈哈笑道,“这不就是我们的家?” “是啊,在这里喝酒吟诗,乃是人生至幸之事啊!” “兄台快快加入我们吧!” 说着,他们已经慢慢向林非潼靠拢,伸手要来拉她。 若这是在幻境外,她一个炼气期免不得要和这些人周旋,可现在她是金丹期,根本不需费这种功夫。 她甚至没出剑,只掐了个决,一阵狂风平地而起。 所过之处,草木摧折,蝴蝶坠落,这些人也被轰地吹了出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灰尘散尽时,面前的景象已然变了。 世外桃源成了瘴气森森,腥臭的土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百姓。 有的已经五官溃烂,不成人形,蛆虫就在他身上的伤口里爬来爬去。 可是他们都还有一口气在,心口一下下强烈地起伏着。 与身上的狼狈相反,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极为幸福的笑容。 “是梦魔!”人参娃娃一眼看出了是什么迷惑了他们。 梦魇以梦为食,有的喜美梦,有的喜噩梦。这只梦魇显然是前者。 他话音落下后,几缕七彩的烟雾,勾缠过来。吸入口鼻,便会产生昏昏欲睡的感觉。 可林非潼是什么人?经过那么多个世界的锤炼,她的元神非常强,寻常梦魇根本迷惑不了她。 小肥啾体内也是活了四千年的灵魂,更不可能被一个小小梦魇拿捏。 而且因为梦魇对他们出手,林非潼瞬间找到了它的位置,刷地抽出了佩剑。 锐利的剑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梦魇包裹了起来,要将它绞杀! 梦魇这才明白它碰上硬茬了,连连告饶:“仙师饶命!啊!” 一个害人无数的梦魇有什么可宽恕的,林非潼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送它灰飞烟灭! 梦魇一除,那些被美梦控制,奄奄一息的人,登时咽了气。 直到死,他们嘴角的笑容都没消失。 人参娃娃侧目,问出了他早就疑惑的事:“虽然你是金丹期,但是你对这具身体适应得也太快了吧?你不是才四岁吗?” 林非潼瞥了它一眼:“我现在又不是四岁。” 人参娃娃被噎住:“……”她绝对有问题! 林非潼已经走上前去,一一查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最后,还真被她发现了一个。 那是个瘦弱的小男孩,穿着黑色的衣裳,躲在一棵大树后,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她走过去,脚踩枯枝,发出声音。 小男孩努力把身子往后缩,抬头望着她,左眼里有忌惮和恐惧。 而他的右眼,被一条灰扑扑的麻布缠着,眼球的地方是凹下去的。 小小年纪便瞎了一只眼,又沦落到这吃人的地方,林非潼对他产生了些许的怜惜之情。 她在他两步外丽嘉站定,温声同他说:“魔物已除,不会有人伤害你了。你还能起身吗?” 小男孩儿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费力从地上站起来。 他特别特别瘦,风一吹,破旧的衣裳在他身上直晃荡。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林非潼用神识扫了扫,发现他除了右眼,其余都是皮外伤。 小男孩儿缓缓摇头,随即忐忑地垂下了脑袋。 “走吧,先下山。” 林非潼朝他伸出手,他疑惑地看过来。 她笑笑,倾城的容貌光华流转,硬生生驱散了这遍地的阴霾。 “想不想体验一下御剑?” 林非潼肩上带着人参娃娃,剑上带着小男孩,回了清平镇。 许久都没亲自御剑的她,心情格外舒畅,见小男孩儿抓着她衣服一角,眼睛亮晶晶地往下看,特意绕了一圈才落地。 到了镇长家,林非潼把人参娃娃往外一推,它因为还不会飞,“啪叽”摔在了地上。 “林……秦凌笑,你干什么!” “帮我照看他点。”林非潼指指小男孩,转身去见镇长。 她将魔物已除的消息告知镇长,得到了对方的千恩万谢。 “除了那个男孩,其他人陷入梦魇太深,没能救回来。” 镇长眼圈红了,强忍着悲痛道:“可惜了那些无辜的百姓……好在这魔物不会继续害人了,多谢仙师!稍后我便带您去取报酬。” “不急,”林非潼看了眼小男孩,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手脚都恨不得缩成一团。 暖黄色的小肥啾扯着小短腿,在他周围走来走去,“尽职尽责”地看着他。 “这孩子是镇上谁家的孩子?”她问。 镇长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回答:“他不是镇上的人。” “那我稍后问问他。” 镇上羡慕地道:“能得仙师相救,这孩子也是命大。” 交代完情况,镇长带她去了镇上的后山。那里有一片石林,周围低,中间高。 就在最中间处,插着一支剑,剑身全部淹没在石块里,只有古朴的剑柄露在外面。 看剑柄的大小和花纹,这剑男修用着应该比较趁手。 【哇。】镇长还没说什么,人参娃娃就已经蹦跳了起来,不停给林非潼传音,【这是神兵!!!】 林非潼略略诧异。在寻宝上,她果真没他那么敏锐,没察觉到神兵之气。 【还记得我在剑冢里同你说,感觉到了宝物吗?就是它!难怪咱们怎么都找不到,原来它是在幻境里!!】 人参娃娃一双眼睛牢牢黏在剑上,把男孩忘在了脑后,好在男孩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当个透明人。 林非潼心中有了计较,看向镇长:“这是?” 镇长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说:“仙师,这应当是柄剑。” “应当?” “嗯……这剑在我们清平镇的地界存在了少说也有几百年,始终没人拔|出来过,因此我们也不知道剑柄下是什么模样。” 修士与寻常人之间实力、地位差距太大,镇长生怕林非潼发火似的,连声解释:“但是这百年间,有不少修士都来看过,称这是个宝物。我们镇上拿不出仙师您用得上的东西,甚至连灵石都凑不出几块,唯独这宝物,可以赠与仙师。” 小肥啾扑棱着翅膀叫起来:“你说得好听!若是我们也拔不出来呢!” 镇长被吓得噗通坐在了地上,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连连告饶:“仙师饶命!” 林非潼抬抬手,示意人参娃娃收敛点。 “你不必怕。既然你将这剑赠与了我,我便先试一试,能否拔|出来吧。”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对了,”林非潼问,“这剑有名字吗。” “有的有的,它名为——破魔剑。” “破魔剑!!!”人参娃娃震惊地瞪大眼睛,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第59章 修仙59天 林非潼不明白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就连镇长和一直沉默寡言的那个男孩, 也望向了他。 镇长忐忑地道:“怎,怎么了吗?这个名字并非我们起的,在我有记忆开始, 它就叫破魔剑了……” 人参娃娃连连摆头:“没事。” 话是这样说,却给了林非潼一个“稍后和你讲”的眼神。 林非潼压下心里的疑惑,飞身而上石山,站在破魔剑旁边。 这么近的距离, 依旧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 她一脚向后迈,微微屈膝, 伸出莹白修长的手,握住露在外面的剑柄。 很凉, 似隆冬的霜雪,刺得掌心微微痛,神识都凝上了一层霜花。 就凭这一点,林非潼便断定这剑不是凡品,神色格外认真。 她调动起体内的灵力,石林里, 起了一阵风。 凛冽的风拂动她的裙摆、青丝,衬得她如真正的仙人一般,高不可攀。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 泛着沉稳坚定的光芒。 有盈盈的白光,自她身上散发开来, 给镇长这等凡人看得痴了。 就连瘦弱的小男孩,那只完好的左眼里,也满是她的影子。 林非潼全神贯注, 手上施加了五成的力气。 这五成力仅是试探, 因为听了镇长的话, 她并没有信心能将剑拔出来。 谁知手下竟然传来了松动的触感!甚至埋藏破魔剑的石山,也有了崩塌的迹象! 林非潼一怔,手上力气加重。七成,八成,到最后十成! 石林里的风更盛,她的身影却岿然不动。 终于,就听“轰隆”一声,破魔剑被她给拔了出来!石山也轰然倒塌! 林非潼提着剑飞到空中,一个旋身,道袍划出翩然的弧度,从上空缓缓落地。 小男孩仰头望着她,目光灼灼,脸激动泛红,但是没人发现。 人参娃娃已经蹦跶了过去,翅膀上下挥动着:“你拔动了!” 镇长也喜出望外,连连道喜:“恭喜仙师!” 林非潼打量着手里的剑,剑身稍宽,造型质朴。比起许多刚锻造成功就闹出大动静的上品灵剑,它可以说是过于沉静了。 若不是她记得刚刚神识都凝霜的感觉,怕是都断定不了它的品阶——超出上品,应是神兵。 就是神兵到手也太容易了吧?不是说百年间没人拔得出来吗? 人参娃娃也意识到了这点,盯着镇长:“你确定这剑几百年了都没人拔|出来?” 镇长都快哭了,对天起誓:“小人若有虚言,天打雷劈!就前两年,还有仙师来拔剑呢,是真的纹丝不动啊!” 林非潼在其他世界修炼过,对灵剑还是能品鉴一二的。确定这剑没什么问题,她便向镇长确认了一番,收下了剑。 处理好这些事,林非潼带着人参娃娃和小男孩,与镇长道了别。 顾及男孩,她步行于街上。 “既然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误入了魔物的地界,那你还记得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吗?”林非潼问。 小男孩儿看她一眼,便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低声说:“仙师,我叫阿夜……没有家。” 林非潼看他眼睛瞎了一只,又衣衫褴褛,身形瘦弱,对此早有预料。 从她接收到的那段记忆看,近些年魔物越发猖獗,仙门反而式微,凡人百姓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原身一年中得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宗门外除魔卫道。 “那知道自己几岁吗?” “不确定……约莫是十二岁。”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平常在哪里活动呢?” 阿夜念出了一个城池名,距离这里只有几十里。 林非潼:“趁着天还没黑,我将你送去城中吧。” 阿夜停下了脚步,仿佛他那双漏洞的草鞋有什么花儿似的,直勾勾盯着。 “怎么了吗?” 刚说完,就见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给她磕了个头。 林非潼一怔,伸手去扶他,可他不起来。 “仙师,我想同您走!”男孩儿勇敢地抬头注视她,脸都涨红了,渴求地说,“我会很多东西的,洗衣、做饭、打扫、包扎,我跑得还很快,只要仙师有吩咐,我一定竭力去做!” 林非潼收回手,“你想给我当侍从?” “是的!” “但是我一心修炼,并不耽于这些俗务。” 男孩儿咬着下唇,眼圈缓缓红了。 “你到底是想要踏上怎样的路?想好了再回答我。” 他沉默片刻,终于坦诚:“我想修炼,想要力量,想像您一样厉害。” 说罢,他又重重给林非潼磕了个头,额头都直接渗出血来。 “请仙师带我走吧!” 林非潼不言,他便一直都不起身,孱瘦的肩膀在风里微微颤抖。 “你起来吧。”终于,她如是说。 男孩儿一愣,满眼惊喜地看着她,又要给她磕头:“谢谢仙师!谢谢仙师!” 这次林非潼阻止了他:“我只能先带你回宗门,能不能通过宗门的遴选,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男孩儿还是感恩戴德:“我明白的,谢谢您!” 就这样,林非潼御剑带着他,向宗门飞去。 她将剑变成床榻那么大,男孩儿也不知熬了多少天没休息,不一会儿就侧躺在剑上睡着了。 高处风大,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条毯子,轻轻盖在男孩儿的身上,随即盘腿在剑的前半段坐下。 她打量着身下的破魔剑,问人参娃娃:“这回你可以说了,这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它蹦到林非潼腿上,一双豆豆眼里迸发着光芒:“苍穹宗开山立派的祖师爷你知道吧?” “那个在三千年前就飞升上界的凌霄剑尊?” “对!他的本命剑,便名为破魔!” 林非潼一愣。 “他叫什么名字?” “秦凌霄!和你现在这身体的名字,就差了一个字!再看你那么轻易就拔出了破魔剑,想来你在这幻境里,化身的就是凌霄剑尊没错了!” 林非潼喃喃:“有的幻境的确可以修正人的性别、记忆。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便成了秦凌笑。” “没错。依我看来,这就是凌霄剑尊的一缕执念形成的幻境!” 剑冢本就是由凌霄剑尊打造,再由苍穹宗历代大能填充灵剑,这个理由很站得住脚。 林非潼:“看来想破解幻境,需要搞清楚,凌霄剑尊的这缕执念是什么。” 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有什么想法?”毕竟它活得年岁长,林非潼接着问。 “我虽然活了四千岁,但是前面几百年都未开灵智,到一千岁时,还懵懵懂懂,那会儿凌霄剑尊已经飞升上界了。但是据我这些年的所闻所见,还真有个推测。” 从人参娃娃口中,林非潼得知秦凌霄当年也是缥缈大陆第一人。他根骨奇佳,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且因为他的出现,打破了魔修割据的局面,让仙门渐渐发展了起来,因此他也被尊称为“正道第一人”。 对于后世来说,他的修炼生涯没有太大的坎坷,五百岁那年便渡劫成功,飞升上界了。 “……所以我觉得这样心怀天下苍生的一个人,执念无非就是刻苦修炼,除魔卫道。” 林非潼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剑冢只有苍穹宗的弟子能进入,凌霄剑尊在剑冢里留下执念,应当也是要激励后世的弟子,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是的。弟子们进入幻境,化身为凌霄剑尊,安全也有了保证,开局就是金丹期。” 两人就这么商量了一路,确定了之后的策略:修炼,除魔! 如今秦凌霄还没创立苍穹宗,是拜在一个名叫“玄天门”的小宗门下,宗门满打满算不过三百人,门主是他的师父,修为有元婴期,但骨龄已经五百岁了,很难再突破。 她回到宗门后,先把阿夜安置在外门,然后去门主那里交了任务。 路上遇到的弟子们,都对他毕恭毕敬行礼,喊他大师姐。 门主对她寄予厚望,很是满意地说:“你做得很好,接下来万万不可懈怠。” “徒儿明白。” “这次回宗门,可准备闭关一段时间?” 若是秦凌霄本人,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在宗门里稳固一阵子。 可是林非潼挂念着衡楚楚还有闪电一家,想早点破解这幻境。 因此她道:“不了,徒儿还想下山历练。” 门主沉吟片刻,“也好,万事小心,不可冒进。” “是。” 她又和门主提了她带回来个男孩,欲让他参加几个月以后宗门遴选的事。这点小事,门主自然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林非潼和人参娃娃在洞府里休息,第二日一早,她便带着它还有破魔剑,直接下了山。 阿夜好不容易打听到她的住处时,她都已经斩了几个魔物了,在山下颇有威名。 这具身体根骨极好,林非潼又有海量的修真知识储备,修炼起来,可谓一日万里。 所以当她几个月以后就成功突破到元婴期时,人参娃娃彻底呆住了。 像“你不是四岁吗”这种蠢问题,它再也没有问过。 因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林非潼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儿! 当初她骗林清霁,自己是看中她日后必成大器,才“主动”和她缔结契约,它还嗤之以鼻。 现在它只想说:这根大腿我抱定了!!! 突破元婴期后,林非潼回到了玄天门,新弟子遴选刚刚结束。 阿夜很争气,通过了选拔,可是在拜师这个环节,却被剩下了。 因为他资质普通,又瞎了一只眼,宗门里的长老们,都不愿意选他。 林非潼踏入拜师大典时,看到的便是身影单薄的他,右眼裹着纱布,孤零零地站在最角落。 第60章 修仙60天 玄天门和后世的苍穹宗有很大的不同。 苍穹宗威名远播, 每次遴选,都能吸收许多根骨上佳的新弟子。 因长老的数量有限,所以很多弟子都拜入不了师门, 而是跟着其他人一块上课。 教习师父们的能力都过关,弟子们前期也不用担心功课被落下。 玄天门养不起那么多新弟子,都是师父们需要多少人,就招多少人。 不能拜师的新弟子, 没有大课可以上,久而久之, 修为自然会落后于人。 林非潼出现时,宗门的长老们还在互相推诿, 同期新弟子安静地站在各自的师尊身后,看阿夜的目光里,有嘲讽,也有同情。 他就像是一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强撑着一身尊严,实则已经到了极限, 一戳就会破。 是她打破了这僵局。 门主最先站了起来,打量了她一番,欣慰地说:“笑笑, 你游历回来了?修为似乎又增进了?” 林非潼目不斜视地上前,察觉到背后有一道格外灼热的目光。那个位置……是阿夜所在。 她给门主行了一礼:“回师父的话, 徒儿已经成功突破到元婴期。” 话音落下,大殿响起一片抽气的声音。长老们勉强还可以保持冷静,新同门们望着她, 眼里满是震惊和崇拜。 门主连连拍手, 高兴地说:“好啊!我徒儿真是天赐英才, 短短三年的时间就成功结婴,整个缥缈大陆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你就是咱们玄天门的希望!” 他说完,其他人也纷纷祝贺道:“恭喜大师姐!” “大师姐真是我辈楷模!” “太强了!!” 林非潼谦逊地回了两句,分出一缕神识,探向身后。 如今整个宗门,数她修为最高,所以谁也没有发现她此举。 那缕神识落在阿夜身上,林非潼清楚地看到了他垂着脑袋,神色有开心,有崇敬,也有自惭形秽。 她是修道十几年便结婴的超级天才,他却是被挑剩下的废物…… 尤其他还是她带回来的,更不愿她看到他如此狼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咬着牙关,涨红了脸。 当林非潼问道“拜师大典已经结束了吗”时,阿夜的身子重重一颤。 若非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他,想必他已经落荒而逃。 门主随意看了阿夜一眼,回答道:“差不多要结束了。” 林非潼指着阿夜:“他还未拜师?” “嗯……长老们的收徒名额已经满了。等明日让他带上我的名帖,去其他宗门看看,是否还有宗门收人。” 林非潼已经不忍心再探查阿夜的神色了。他如同灼烧到极限的瓷器,随时都能碎裂。 和玄天门交好的,也都是小宗门,就算有心,也无力卖他们面子。 况且那几个宗门散落在缥缈大陆各处,阿夜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连引气入体都不曾,凭双脚怎么过去? 人参娃娃现在已经会飞了,但还是习惯性地站在林非潼肩膀上。 几个月过去,它的模样一点变化都没有,暖黄暖黄,毛茸茸的。 它给林非潼传音:【这孩子把脑袋都要埋进胸口里去了,唉,真是可怜。】 林非潼心念一动,开口:“不必了。” 阿夜猛地抬起头来,疑惑又恐惧地看着她,像是等待被宣判死刑的犯人。 门主:“怎么?” 她平静地道:“既然我已经元婴期,可以教习弟子了,那便由我来当他的师父吧。” 门主瞪大了眼睛,怔怔地说:“以你的修为,可以倒是可以……” 他压根没往这上面想过!毕竟她年纪还小呢! 别说他,其他的长老和弟子们也很惊讶。尤其是那些新弟子,一个个都露出了后悔的神色。 要是早知道大师姐会在今日收徒,他们就拖延一会儿,等到她回来了! 大师姐天纵奇才,漂亮稳重,年纪还小,他们肯定是更愿意跟着她修炼啊! 可惜已经拜了师,他们是万万不敢叛出师门的,只能用羡慕嫉妒的目光盯着阿夜。 瞬间,他肩上的压力陡增。 可是他根本就注意不到同门们的嫉妒,满脑子都是:我不是幻听了吧?她竟然说,要收我为徒! 喜悦刚漫上来,就被惭愧浇灭。 他资质差,还瞎了只眼,根本就不配当她的徒弟…… 痴痴地看着林非潼,他几番张口,欲拒绝,喉咙却像是堵了团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其他长老劝她:“凌笑,你真的想好了?若你想收徒,他的资质并非上佳。” 林非潼淡淡“嗯”了一声。她是收徒,又不是找道侣,还要考核资质的。 转身,她一步步来到阿夜面前。几个月过去,他长高了一截,脸色也不像是初见那么蜡黄了。 就是瘦,浑身都没几两肉。 她未语先笑,倾城的眉眼犹如星光流转,声音似玉质清冷,“阿夜,你可愿拜我为师?” 男孩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掷地有声道:“徒儿愿意!” 林非潼嘴角笑意浓了两分:“我忙于修炼,一年到头在宗门也呆不上几天,恐怕会疏于对你的教导。这样,你也愿意?” “愿意!”阿夜砰砰砰给她磕了三个头,“徒儿拜见师父!” “好。”林非潼伸手扶起他,“从此刻开始,你便是我的徒弟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不仅整只左眼都红了,连鼻尖都泛着粉,抿着唇,强忍泪意。 刚刚被剩下,还竖起一身的刺,这会儿却成了个小哭包。 尤其他骨相优越,要哭不哭的样子,我见犹怜的。 林非潼顾及着男孩子的尊严,忍住没笑,抬手帮他理了理领口,颇有师尊做派。 收完徒,她便带着阿夜离开了大殿,前往她的洞府。 路上她叮嘱了他几句,让他日后就住在这边,不用拘束。 她还拿出了几样法宝,递给他,温声说:“这是一点见面礼。” 没在刚刚的场合拿出来,是不想其他弟子更嫉妒他,也不想那些没准备礼物的长老们下不来台。 男孩儿珍重无比地捧着法宝,回话的声音哽咽:“谢谢师父。” “不用这么客气。” 林非潼贴心地快他两步,阿夜以为她看不到,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湿润的左眼。 他就这么在林非潼的院落安顿了下来,除了法宝,林非潼还给了他几本修真入门心法,告诉他这半个月,她都在宗门,有看不懂的可以来问她。 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人参娃娃绕着她飞来飞去:“真没想到,你会把他收为徒弟。” “他怎么说也是我带来的人,况且不管收他与否,都影响不了我堪破幻境。” 最重要的是,看他可怜兮兮地站在角落里,她的确动了恻隐之心。 左右只是幻境,就随她的心意吧。 半月后,林非潼再次下山。 与之前相比,她多了个小牵挂,那便是新收的徒弟。 像是为了不让她后悔,他非常勤勉,那几本心法已经倒背如流。 背书之外,他还将整个洞府打扫得纤尘不染,水缸里总是满的,柴火都劈好了摞起来。 他没有辟谷,但每日吃得不多,生怕给她添麻烦的样子。 林非潼知他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并未多言。 接下来五年,她下山了数次,成功从元婴初期修炼到中期,因铲除的魔物数量众多,在缥缈大陆逐渐有了更高的声望。 再次回玄天门,是为了修真界的宗门大比。 五年的勤能补拙,阿夜成功代表玄天门出战。 至于她,同辈中已经没有对手,因此并未报名。 本次宗门大比在擅长炼器的铃乐宗,他们提前两年,就建造出了一批住处,供来参赛的弟子们居住。 林非潼带队到了铃乐宗后,便去和几个宗门的大长老议事去了,临走叮嘱阿夜:“若是无聊,便在附近转转,不用过于紧绷。” 五年的时间,让曾经的小男孩长成了挺拔的少年,已经比林非潼还要高出半个头。 他的右眼早就不再缠纱布,而是换成了黑色的四分之一面具,将他的右眼,连带着右额角挡了起来。 优越的骨相令他越发俊秀,面具又增添了他冷漠孤僻的气质。 他规矩应下林非潼的话,可是直到宗门大比,都在房间里修炼。 年轻一代强者如云,他资质普通,修炼的年头又短,打入十六强,已是格外吃力。 每当他想放弃的时候,想想师父还在上首看着他,便能迸发出异于寻常的力量。 他不想输,不想让师父丢脸。 又一场险胜的比试结束后,林非潼在擂台之下等他,边带他往住处走,边和他总结着这次比试的要领。 晚风徐徐,清泉一般的声音流淌过他耳畔,滋润着他的心田。 他望着她的侧颜,冷漠的气质消散,眸底藏着浓浓的依赖。 这般令人安心的气氛却没持续多久,他们被几个人挡住了路。 他以为来者不善,眉心一皱,正要拔剑,就听领头那玉面公子笑道:“笑笑,好久不见了。” 阿夜一怔,垂手看向林非潼。 她似沉默了短短一瞬,随即淡笑道:“是啊,韩公子。” 那公子一看便是世家出身,锦衣华服,手中一柄上品折扇法器。 他眸子不经意扫过来,问:“这便是你收的那徒弟?” 语气里的熟稔,让阿夜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林非潼点头:“是。” 她介绍道:“阿夜,这位乃是韩子瑜,临安韩家的二公子,也是……我的婚约者。” 第61章 修仙61天 阿夜的脊背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同韩子瑜见礼:“见过前辈。” 随即看向林非潼:“徒儿从未听师父说起过这婚约。” 林非潼笑笑,没应声,心道:别说你, 要不是见到了韩子瑜,我都没想起来我还有个便宜未婚夫。 人参娃娃站在她肩头,八卦兮兮地给她传音:【怎么回事啊!】 林非潼解释道:【当年玄天门的门主在外历练,帮了韩家家主一次, 对方为了报答,便许下了这门婚事。韩家乃是修真界顶尖的世家, 我师父当然欣然应允,原主则是听从了师父的安排。咱们进幻境时, 这婚约已经定下了。】 人参娃娃那双豆豆眼不停地打量韩子瑜:【倒是个俊俏的公子哥,修为也有金丹期了,家世又好。你要和他成亲?】 林非潼:【当然不要。成亲对我堪破幻境又没帮助。】 况且她可是“大女主”,比起情情爱爱,还是修真升级更适合她。 她从接收到的记忆里搜刮了一番,确定原主对这门婚事也不怎么上心。上次和韩子瑜见面, 已经是七年前,还是长辈都在场的情况下,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韩子瑜对原主的态度也比较微妙。约莫是世家出身, 看不上她一个小宗门的苦剑修,表面有礼, 实则疏离。 如今也不知为何,主动与她攀谈上了。 韩子瑜冲阿夜淡淡颔首,向后招招手, 便有一妙龄少女走到了他身边, 姿态亲近。 她十五六岁的样子, 穿着月白色长裙,发式恬淡,手持一柄上好的灵剑,五官出众,带着一点点婴儿肥。 “笑笑,我也收了位徒儿,名叫穆夏夏。” 韩子瑜介绍她的时候,林非潼就已经判断出了这少女根骨不错,小小年纪就是筑基中期了。 她看向林非潼的目光中,不仅有审视和好奇,似乎还有淡淡的敌意。冲林非潼行了一礼,骄矜地道:“见过前辈。” 林非潼点点头。 韩子瑜:“本次大比,你我都不符合参赛的资格,只能旁观。不能与你过招,我还有些遗憾。” 林非潼平静地回:“这个好说,你若是想比,给我下战帖即可,不用拘泥于宗门大比。” 韩子瑜面色一僵:“……” 七年前,韩子瑜是金丹期,她是筑基期;七年后,他还是金丹期,自己却已经是元婴期了,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在这和自己装什么大能呢? 韩子瑜身后那几个华服公子哥,约莫也是世家出身,顺势打了个圆场:“哈哈,子瑜,你要抓紧修炼,早日突破到元婴期,别让未婚妻等太久。” 韩子瑜一甩折扇,恢复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好。” 林非潼在心里暗笑了下,没再拆他的台。 接着,韩子瑜又道:“夏夏也代表我韩家参加了本次大比,且顺利打入了八强。我听说你徒儿也进八强了对吧?说不定会和夏夏碰上。她修炼的年头尚短,到时还要请你徒儿多多指教。” 林非潼四两拨千斤:“指教谈不上,若能在切磋之间进步,便是最大的获益了。” 不愿和这些人虚与委蛇,林非潼拱手,同他们告了辞。 待她和阿夜走远,韩子瑜收了折扇的同时,脸上的笑意也冷了下来。 穆夏夏望着他,柔声说:“师父,我的未来师娘不愧这几年能在修真界名声大噪,的确是很有风骨的人呢。” 韩子瑜扯扯嘴角,没接话。 其他几个公子哥为他鸣不平:“想当年你们定亲时,她还只是个筑基期,如今不过比你高了小半个境界,竟有些不将你放在眼中了。” “就是,她修为再高,玄天门也和韩家比不了。” “而且我看她那徒儿资质平平,眼睛还瞎了一只。” 韩子瑜的面色稍霁,高高在上地道:“她一向刻苦。” “子瑜你若是能像她那么拼,肯定早就结婴了。” 韩子瑜笑笑,没否认。 第二日,铃乐宗的宗主公布了八强的对阵阵容,好巧不巧,阿夜的对手,正是穆夏夏。 上擂台前,阿夜的目光隐晦地落在上方观看席。林非潼与韩子瑜的位置挨着,嘴唇不时开合,脸上有浅淡的笑意。 因为布了结界,下方的人听不到谈话内容。他只能猜测,她与未婚夫相谈甚欢。 这个想法,令他心里蒙了一层阴影,钝钝的痛。 下方擂台边其他修士们的讨论,倒是不加掩饰地传进了他耳中。 “铃乐宗这是搞事情啊,把秦凌笑和韩子瑜的徒弟给排在一块了。” “韩二公子可是临安少女们的梦里人,当年他定亲,多少春闺梦碎。” “没想到短短几年,韩二公子修为还没他这寒门出身的未婚妻强了。” “哈哈,我要是他,我肯定羞愧死。” “有什么可羞愧的,吃软饭不是也挺好?那秦凌笑长得如此貌美……” 阿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扭头看过去,眼中皆是狠戾。 几个修士被他的气势震颤,纷纷收了声。 待到比试开始,他们才小声嘀咕:“秦凌笑这徒儿看着还挺凶的。” “嗐,他的比试我看过,纸老虎一个,不可能是穆夏夏的对手。” “那韩二公子也不算被未婚妻落得太远,最起码收的徒弟比她强。” 擂台上,阿夜边应付着穆夏夏的出招,边分出一缕神识,往林非潼的方向飘。 “哐!”刀剑碰撞之声传来,他被少女击退了两步。 她微微抬着下巴,傲气地说:“不集中注意,可是很快会被我打趴下的!” 阿夜知道这一场对决,关乎林非潼的名声,全力应对起来。 可惜,他的道行、玄天剑法还是比穆夏夏差了一截,最终被击落了擂台。 观看席上,韩子瑜绷着的心放松下来,脸上却一副为林非潼惋惜的模样:“你这徒弟可圈可点,不过夏夏还是更胜一筹啊。” 他试图从林非潼脸上看到窘迫、丢脸等等情绪,奈何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当她在强撑。 林非潼“嗯”了一声,其实压根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听。 她给人参娃娃传音:【你刚刚发现什么了没有?】 它:【啊?】 林非潼:【没什么。】 是她感觉错了吗……阿夜在对战之时,是有一瞬间反败为胜的,只是起手招式不像玄天门的功法。 只是那一招很快变作了玄天剑术,他没能扭转颓势。 现在看人参娃娃都没发现什么,她也不确定了。 思忖间,阿夜和穆夏夏飞身上前,分别向她和韩子瑜复命。 比试时有磕碰很正常,阿夜冷白的下颚,多了道剑气划出的红痕,青丝微微凌乱。 十几岁的少年,本就挺拔出尘,又被伤痕增添了几分战损的美感。 林非潼确定他没什么大碍后,还暗道自己眼光不错,收了个如此俊秀的徒儿。 她正欲开口鼓励阿夜两句,少年“砰”的一声,双膝重重砸在了地上,一脸羞愧地道:“徒儿输了比试,还请师父恕罪。” 林非潼:“……” 她起身,走去他面前,将他给扶了起来,语气颇为无奈:“你不满足于如今的名次?” 阿夜垂着脑袋,左眼尾微微红了,胸腔中满是对自己的嫌恶。 在听到其他修士怎么议论她后,输给穆夏夏,他怎么可能满意?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些人现在又在如何贬低她。 明明她品行高洁,成熟稳重,修为高强,人又貌美。可就因为她出身没有韩子瑜好,因为她是女子,那些处处都不如她的人,竟然瞧不起她。 现在,他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也会成为她的败笔之一…… 越想越难受,他心口犹如被一柄钢刀肆意翻搅着,甚至于,萌生了悔意。 若是当初没有缠着她,与她去玄天门;没有经受不住诱惑,拜了她为师,现在是否会有不同? 她这样好的人,值得资质更好的徒儿,比如穆夏夏那样的。 “可为师觉得八强很好,我很满意。” 她轻缓的声音,重重砸在他心上。 他错愕地抬头,凝视着她的双眸,看不出丝毫玩笑之意。 不仅如此,那双漆黑澄澈的眸中,没有失望、没有责怪,只有温和与欣慰。 他喉头一哽,趁眼睛更红前,狼狈地偏开了头。 “好了,咱们回去吧。”林非潼觉得他现在这样子很像一只伤心小狗,没忍住,拍了拍他的头。 “笑笑,”韩子瑜出声,“你们准备下山了?” 她疏离地“嗯”了一声。 韩子瑜略有不舍似的,挽留道:“本来还想趁此机会与你叙叙旧。” “不必了。韩公子,再会。”简洁地客套两句,她带着阿夜,头也不回地离去。 待这一处只剩韩子瑜和穆夏夏时,他终于绽放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赞道:“夏夏,你今日发挥得很出色。” 在他面前,穆夏夏乖顺温柔极了。她还上前一步,捏着他的衣角,笑得羞涩:“都是师父教导得好,夏夏幸不辱命。” 韩子瑜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拍了拍她的手。 * 林非潼已经明确表示过她没把比试结果放在心上,可是下山后很长一段时间,阿夜还是闷闷不乐的。 除了赶路和帮她除魔,就是没日没夜地修炼。 胜负心如此重,她真怕他还没得道成仙,就走火入魔了。 “阿夜,收拾一下行囊,咱们去祁连海转转。” 少年一脸正色:“是,师父。有魔修在那片作乱?” 林非潼笑笑,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62章 修仙62天 祁连海距离他们如今所在足足四千里, 阿夜还以为师父会带着他没日没夜地御剑而行,没想到他们只御剑到了最近的一个大城池,然后去了传送点。 交了一笔灵石, 师父带他和小肥走入传送阵中。 白光如梭,神识旋转,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再次睁眼, 他们已经在陌生的地界了。 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海鸥振翅翱翔, 发出阵阵鸣叫。 天空旷远,海水碧蓝, 浪花哗哗拍打着海岸。 阿夜略吃惊地问:“师父,咱们已经到了?” 气度高雅的女子点点头:“嗯。我之前在外游历,来过这里,刻下了一则传送阵。” 因为传送阵需要维护,另一端她便刻在了城池里,每年只需要给负责的修士交一笔灵石即可。 对寻常修士来说, 这笔钱不菲,因此阿夜神色不由凝重了起来。 师父大半时间都在外历练,把除魔卫道当做己任, 能让她这般慎重对待的,必定不是寻常魔修。 莫不是这里有一伙魔修作乱?或是有什么魔物出世了? 林非潼瞥了他一眼, 浅笑了下,没解释。 “走吧,还剩一段距离, 咱们御剑过去。” 人参娃娃又偷懒地站在她肩膀上, 借着她周身的灵力抵挡狂舞的海风, 啾啾叫了两声。 两人在海上御剑了两刻钟,终于在层层雾霭之下,看到了被洋流包裹着的环形小岛。 这里四季宜人,海岛一片生机盎然。许多阿夜只在树上见过的灵植,肆意舒展着枝条。 至于海岛中心,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约莫是有阵法掩护。 他蹙着眉,满心警惕,随时准备和藏在岛上的魔修开战。 结果林非潼带他落了地,一片风平浪静。 两人一前一后向岛中心而行,路上遇到的迷幻阵法,在林非潼面前如同虚设,她抬抬手,便解开了。 阿夜望着她的背影,钦佩之意更浓。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像师父这般厉害呢? 穿过阵法,阿夜终于看清了岛中心的情形。 这里有一排茅草屋,造型古朴。草屋前后有两个院子,院子左右种了一块块菜地,菜苗长势繁茂。 一个小道童迎面而来,笑着同林非潼行礼:“秦道友。” 林非潼点点头,往院子里面扫了眼:“你家主人呢?” 小道童一脸抱歉地说:“主人前些日子出门云游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阿夜静静地立在她身后,疑惑林非潼竟然不是来铲除魔修,而是来寻友的。 既然友人不在,他们是不是要离开了? “这样啊……”她微微拉长了音调。 小道童点头如捣蒜,“那我就不留您……” 话还没说完,林非潼道:“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段时日吧。” 小道童脸上的笑凝固了。 林非潼边带着阿夜往里面走,边说:“这里我很熟,你就不用招呼我们了。” 小道童跑上来,一脸为难:“秦道友,留步啊!” 她恍若未闻:“我还住在之前的房子,让我徒弟住我旁边。一会儿我们去挖两坛你主人埋的酒,再自己做些吃食便可。” 小道童好像都要哭了,结结巴巴地讲不出话来。 “秦凌笑!你不准动我的酒!”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从茅屋后传了出来。 林非潼站定,勾唇笑着,神色没有丝毫意外。 很快,一个穿着松垮青色长衫,头发随意绑在脑后的老人匆匆走了过来。 他的发丝已经半白,长长的胡子更是全白了,周正的五官微微扭曲,愤愤地指着她:“上次你就把我几十坛酒霍霍了个精光,现在竟然还来!我不是让你以后都不准来了吗!” 林非潼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说:“陶兄,你云游回来了?太好了,我正想和你叙叙旧呢。” 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去去去,我可没旧和你叙!”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摆摆手,让小道童先下去了。 院子里有石凳和石桌,林非潼轻车熟路地坐下,“上次那个满口留香的茶还有吗?沏一壶吧。” 老人理都不理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阿夜。 阿夜堪不破老人的修为,在他矍铄的目光中,给他行了一礼:“见过前辈。” 老人和蔼笑道:“不用多礼。” 看向林非潼时,却把笑意全收了起来,“你这徒弟倒是不错,比你强多了。” 林非潼:“确实。” 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噎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是她打破了寂静,同阿夜道:“这位是陶恒前辈,修为化神中期。” 阿夜微怔。不光是因为只看穿着,他就像个寻常的务农老人,更因为在他印象里,大能们都能永驻青春,把样貌维持在二三十、三四十岁的状态。 为何他是五十多岁呢? 林非潼介绍完,再次和陶恒闲谈起来,看得出两人的交情不浅,阿夜没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 接下来,她便带着他在这海岛上住下,而且规定了他每天修炼不准超过五个时辰。 阿夜不知何意,但他一向听师父的话。 修炼之外的时间,林非潼带着他去挖了陶恒藏起来的酒,在后山的林子里。 她负手立在一旁,指挥他往下挖,不一会儿,就露出了酒坛子。 “我就知道这老家伙会把酒换地方藏。”她笑眯眯地说。 阿夜将两坛酒抱在怀中,问她:“师父,接下来做什么?” “当然是——喝酒!” 她拿过一坛,拍开上面的封口,一股浓郁的酒香就蔓延了出来。 “这个给你。”她把酒坛递回来。 他猜测陶恒知道后,又要被气得吹胡子,但师父要他喝,他便咕咚咚喝起来。 林非潼拍开了另外一壶,往旁边的地上一坐,单手掐着酒坛,仰头饮酒,姿态肆意潇洒。 喝了几口后,她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好酒!” 人参娃娃也啄了几口酒,兴奋地叽叽喳喳叫。 这酒蕴含灵力,等喝完,阿夜的脸都微红了,头也有点晕晕的。 他不大喜欢这种微微失控的感觉,给自己施了个清心咒。 再看身旁的女子,除了瞳孔更亮了些,没有其他变化。 “怎么样,好喝吗?”林非潼撑着下巴,笑眼弯弯地问他。 他陷入了她的目光里,心脏停了半拍,随即剧烈跳动起来。 这酒对人的影响真大,连清心咒都不管用了。 “好喝。”他坦诚地说。 “我也觉得。”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阿夜深深地望着她,心跳如雷。酒香还在唇齿间蔓延,可是他却觉得,比起美酒,能和师父一块品酒,才是最让他高兴的事。 这些年,他和师父聚少离多,而今虽不知她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但能有独处的时光,他倍加珍惜。 修真者耳目清明,远处有人靠近,他们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 林非潼睁开眼,匆匆道:“快,把喝光的酒坛子埋回去。” 阿夜被她影响,有了点干坏事的激动,眸子也灿然了两分,手上埋酒的动作飞快。 他们在人赶到之前,将偷酒的痕迹抚平,笑着相携离开。 等陶恒发现他的酒又被林非潼偷喝,已经是他们离开三月后的事情了。 在岛期间,林非潼带他去旁观了陶恒海钓,还吃了他不少灵植、灵禽,酒足饭饱后,她与陶恒约着对弈。 陶恒是臭棋篓子,下不过林非潼还爱耍赖,林非潼也不让着他,因此常常与他起争执。 他争不过,就会气鼓鼓地说:“我不和你下了!让你的小徒弟来!” 林非潼:“行,阿夜,你替为师教训教训他!” 在下棋上,他只是个初学者,哪比得过陶恒,所以一开始总是输。 陶恒看他越发顺眼,还和林非潼说,让她把人留下来算了。 等后来,阿夜的棋艺突飞猛进,陶恒下不过他,就一脸嫌弃:“你们师徒两个还是赶紧走吧!” 阿夜在岛上过了一段十分畅快的日子。 离岛前一日,林非潼带他去祁连海边散步。 正值夕阳西下,红彤彤的霞光烧头了半边天,远方的海面,染上赤霞。 海风拂动林非潼的三千青丝,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 阿夜仍旧是一身黑袍,规规矩矩地走在她身后,眼中满是她的倒影。 “阿夜,你可知陶恒多少岁了?”林非潼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问。 “徒儿看不出来。” “他今年两百岁。” 两百岁便修炼成化神期,天赋相当不错。不像自己……资质那么普通。 他心情有些黯淡。 “是不是觉得他天赋挺高的?”林非潼笑笑,“但他四十岁才入道。在那之前,一直在一个小宗门里当外门弟子,谁都能差遣他,贬低他。” 这下,阿夜是真的吃惊了。四十岁入道,这也太晚了。 如今各门各派招的新弟子都不超过二十岁,几年内无法引气入体,就会被宣判修仙之缘渺茫。 他却坚持到了四十岁吗…… “且和他同期入门的内门弟子,如今的修为都远不如他,外门弟子更是在多年前就都去世了。” “因为入道晚,他保留了许多凡人的习惯。酿酒、种菜、垂钓、膳食……旁人或许会觉得他是在浪费修道的时间,我却不然。” 女子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清凌凌的目光,与他交汇。 她启唇,风将清冷玉质的声音,带入他耳中。 “因为,这便是他自己的道。如同这流水,争的不是先,而是滔滔不绝。” “哗啦,哗啦”,海水冲刷着岸边。 阿夜终于理解了师父带他而来的苦心——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开导在宗门大比上失利的自己。 心房似被海浪,一下子冲开了缝隙。 咚,咚,咚,狂跳个不停。 此时此刻,他再不能拿酒当借口。 他清楚地明白,对面前这个女子,他不光敬仰、钦佩,还……萌生了爱慕。 第63章 修仙63天 这样的心思, 不仅让他吃惊,更让他觉得龌龊。 怎么会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感情呢? 心中马上有另外的声音道:怎么会生不出。 这个女子,将他从泥沼里拽了出来, 带他来到玄天门,又在他被所有人放弃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归处。 五年来,他们虽然聚少离多, 但是自己的灵石、修炼秘籍、法宝和丹药,从未短缺过, 玄天门的份例少的可怜,自然都是她给自己的。 且只要在宗门内, 她就会不厌其烦地悉心教导自己。 随着她在缥缈界声名鹊起,越来越多的同门都觉得她收自己为徒太可惜了,就连他自己,也认为她值得更好的。 但是她一次都没有在意过那些说法,更不曾嫌弃过自己。 而今,还特意带他来散心, 开导他……这等苦心孤诣,他怎么能不被打动? 正是因为她太好了,他才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不说她对修炼以及除魔卫道极其看重, 不可能沉溺于小情小爱,就说自己乃是她一手培养的徒弟……这等身份的差距, 便犹如天堑。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这让他倍感无力,狼狈地垂下了头。 “师父, 徒儿明白了。”他哑着嗓子说。 林非潼并不晓得他心思的千回百转, 只当他明白了自己的苦心, 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身姿笔挺,气度冷然,锤炼好心性,假以时日,必定能成长为一代大能。 那穆夏夏根骨上佳,又有临安韩家做靠山,此时能胜过他是正常的。 因为一场比试就一蹶不振,往后还要怎么修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穆夏夏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所以她希望他能明白,专心修炼自己的道、比曾经的自己进步,才是正途。 至于韩子瑜那群人的想法,她真是一丁点都没了解过。毕竟她要忙的事情太多,根本不可能在意到那些人。 “这次回去后,你潜心修炼,我也能放心下山了。”林非潼松了口气。 确认了心意的阿夜,千万般不愿和她分开,但他明白,自己修为低,跟着她也是累赘。 唯有更加刻苦的修炼,才能追上她的步伐。 “是,徒儿一定不负师父所望!” “好啦,小小年纪的,不要这么严肃。弦绷太紧会断,要注意劳逸结合。” 说着,林非潼没忍住,又揉了揉他脑袋。 他真的好像一只大狗狗哦。 阿夜整个脊背都僵住,动也不敢动,努力藏好心中的雀跃。 可惜林非潼只揉了两下,便收了手,他望着她的背影,眸光不禁失落下来。 * 阿夜是直接通过传送阵离开的,林非潼和他不顺路,则是御剑而行。 路上,人参娃娃毛茸茸一团,趴在她肩头,问她:“你那徒弟的事处理好了?” “嗯。” 他笑:“明知是幻境,对你这便宜徒弟,你还挺上心的。” 林非潼望向远方,群山环绕,云海厚重,霞光齐飞,仙音缥缈。 “能构建出如此真实的幻境,要么是修为极高,要么是真正的回忆所化。凌霄剑尊的修为不必多说,或许他当年也这般教导过阿夜。” 她悠悠补充:“哪怕这些事过去了,我收了阿夜为徒,肩上便有他这份责任。” 人参娃娃凝视着她,没作声,心里十分不平静。 若她不是如此性格,也不会在惊天剑占据了陈晋鹏身体时,义无反顾保护自己了。 罢了罢了,都决定了追随她,她想做什么,他全力支持便是! * 时光飞逝,林非潼又在外历练了三年。阿夜给她传讯,他的修为已经是筑基期大圆满,只差一步,便能突破。 林非潼很欣慰,夸奖了他几句。 阿夜又道,这最后一步,他迟迟寻不得,可否请她带着他历练一番,或许会有所收获。 林非潼对此事很上心,直接答应下来。 顾及他的修为,她带他去的是一个有魔修作乱的小城。让她意外的是,韩子瑜也带着他徒弟穆夏夏来到了城中,接了和他们一样的任务。 三年不见,韩子瑜的修为涨到了金丹中期,穆夏夏则已经突破了到了金丹期。 他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模样,与穆夏夏相携而行时,不像师徒,倒像是青梅竹马。 见到林非潼,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微微笑道:“秦道友,巧啊。” 阿夜站在林非潼身后,瞥了他一眼。 上次见面,他不还管师父叫笑笑? 林非潼这三年压根就没想起过他来,更不在意他称呼的改变,淡定回应:“韩公子。” 二人的徒弟也分别给对方见了礼后,韩子瑜语气里难掩炫耀:“秦道友的徒弟修为精进了不少啊,夏夏也是,到了筑基大圆满后,没什么阻碍便结丹了。” 林非潼点头,真心道了句:“恭喜。” 阿夜这几年身形越发挺拔,已经比林非潼高出了一个头来。他沉默寡言,仿佛她的影子。 若在三年前,他见自己与穆夏夏差了这么多,会羞愤、难堪,如今已经不会了。 师父不在意,他便不会在意。 韩子瑜十分受用,还想再炫耀两句,却被林非潼打断。 “既然要合作,便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吧。” “……好。” 他们四个人,一个元婴后期,两个金丹期,还有一个筑基期大圆满,按理说铲除几个魔修,绰绰有余。 奈何开始行动后,韩子瑜和穆夏夏就不按照原定计划,频频出状况。 四人暴露,不得已与魔修们开战了一场恶战。 魔修的功法狠戾、诡谲,阿夜和穆夏夏两个修为稍弱的人受了伤。 韩子瑜抱着穆夏夏,一脸地心疼,各种丹药不停往她嘴里塞。 穆夏夏本就漂亮,受伤以后更为柔弱,靠在他怀里,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师父,我好疼啊……” 韩子瑜马上把她抱得更紧,哑声哄她:“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阿夜受的伤不比她轻,有道伤还在右眼,面具已经碎裂,露出了狰狞的陈年伤疤。 他以前用过药,可惜对他这伤疤不管用。现在不想林非潼看到他这丑陋的模样,一直用手捂着那里,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里不停滴下,在地上晕开一片。 至于他的左眼,则是冷冷地瞧着韩子瑜和穆夏夏两人。 他不是和师父有婚约吗?为什么当着他们的面,还能对自己的女徒弟这样不避讳?他把师父的颜面往哪放? “阿夜,我去为你寻药,你在这里等我。”林非潼虽然没受伤,但鏖战之后,脸色也很苍白。 他用剑撑着身体,要站起来:“师父,我和你一块……” 她抬手,不由分说地将他摁住。 “那魔修的武器上有毒,你越动,毒发得越快。”她一脸正色,“就在这里等我,听话。” 阿夜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痛恨自己修为太低,掌心都攥出了血。 穆夏夏可怜兮兮地同韩子瑜说:“师父,你去帮帮秦前辈吧,我自己可以的……” 韩子瑜本来有点不放心林非潼,闻言彻底偏向了穆夏夏,将她抱紧了些:“不行,我不放心你。她修为那么高,不会有事的。” 穆夏夏泪眼婆娑地在他怀里蹭了蹭,余光扫了阿夜一眼,正好与他对视。 阿夜清楚地看到,她眼底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得意。 像是在说:她修为再高又如何,危急关头,师父还不是更在意我。 阿夜怒极攻心,提着剑,直接站了起来。 韩子瑜察觉到杀气,连忙护着穆夏夏,严厉地呵斥:“你要干什么?把剑放下!” 阿夜特别替林非潼不值,每个字都如同淬了冰:“你还记得我师父才是你的未婚妻吗?” 韩子瑜的表情尴尬了一瞬,马上变得气势汹汹,声音也拔高了:“你在误会我和夏夏?我不过是看夏夏伤痛难忍,安慰了几句,到你嘴里怎么变得那么龌龊?” 阿夜被他的无耻气得更脸上更冷。他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性格,愤怒地抿着唇,往前走了两步。 韩子瑜完全不怕他,“怎么,你污蔑了我和夏夏的清誉,还想与我们动手?真当我不敢教训你!” 穆夏夏更加柔弱地往他怀中靠,无助地啜泣:“师弟,我与师父之间清清白白,你误会我们了。” 阿夜不屑地笑了声,抬起了手中剑。 心里有个阴桀的声音不停地说:杀了他们! 韩子瑜单手揽着穆夏夏,另一只手举起了他的法器——那柄折扇。 他本来没把一个小小的筑基期放在眼中,可是与阿夜的左眼对视时,背后窜起一股极为阴寒的感觉,像是猎物被猎人盯上了。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一个金丹期,还能打不过他? “哼”了一声,他一挥折扇,劲风袭向阿夜的面门。 他一脸冷峻,两只手握着剑格挡,“砰”的一声。 衣摆猎猎作响,再看他的两只脚,竟然纹丝未动! 韩子瑜微微瞪大了眼睛。自己用了七成力,为什么他身受重伤了,还能挡住? 不等自己搞清楚他身上的古怪,阿夜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泛着寒光的灵剑,直朝他们两个刺来! 穆夏夏尖叫:“我师父可是秦前辈的未婚夫!” 凛冽的剑光,在距离韩子瑜心口毫厘处停下。 阿夜的左眼寒冷彻骨,右眼伤疤狰狞可怖,阴森地盯着他们二人。 第64章 修仙64天 面对这样的阿夜, 穆夏夏又惊又惧,急促地道:“若你真的伤了我师父,待你师父回来, 会怎样看你?!” 阿夜猝然攥紧了手中的剑,身躯坚硬如巨石,陷入了无力的抉择中。 是啊……师父虽不像喜欢韩子瑜的样子,但她万一顾及未婚夫妻情谊呢? 再者, 玄天门和韩家交好,师父就算是看在宗门的面子上, 也不会准自己对韩子瑜动手。 他不怕被韩家记恨,唯独怕师父露出失望的神色。 许久之后, 他放下了僵硬的胳膊,提着剑走了回去,席地而坐。 经此一遭,韩子瑜和穆夏夏收敛了许多,不再搂搂抱抱,也不出声了, 或许是在用神识交流,阿夜眼不见为净。 又过了半个时辰,林非潼御剑而来。 阿夜一眼就看到了她衣裙上新鲜的血迹, 鬓边发丝微微凌乱,手中的破魔剑还在散发着杀气。 他不顾自己的伤势, 猛地站了起来,朝着她走去,关切道:“师父, 您受伤了?” 林非潼示意他别急, “灵草旁边有妖兽看守, 是那妖兽的血,我没受伤。” 但是她的灵力也消耗得厉害,识海一片干涸,剑都快提不起来了。这些,她没同阿夜说。 阿夜还是很心疼,并且愧疚。 林非潼走到他面前,掌心一翻,上面出现了一株药草。 “稍等,我替你处理一下。”她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没有毒发的迹象,料定他一直乖乖在这里等着,颇为满意。 “多谢师父。”阿夜哑着嗓子说。为了不让林非潼看到自己右眼狰狞的伤疤,他微微偏着脑袋,将左脸对着她。 不过林非潼还没动,人参娃娃就说:“我来吧。” 别看他这具身体是个小肥啾,战斗力比人参强多了,喷出的火焰还是异火。 刚刚林非潼与那两头妖兽恶战,杀了一只,逃了一只,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所以灵力没太大损耗。 林非潼点头:“好。” 人参娃娃跳到地上,张张嘴,有火苗从它喉咙里喷出,炼化着灵草。 一炷香后,炼化完毕,林非潼正要将要递给阿夜。 不远处的穆夏夏忽然痛苦地喊出了声,紧促着眉心,脸色惨白地倒在了韩子瑜的怀中。 “夏夏,你怎么了?”韩子瑜格外紧张。 穆夏夏痛得话都说不完整,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师,师父……我好疼……” 短短几个字,她的脸色就从惨白转变成了青紫,“噗嗤”吐出了一大口黑血来,里面还带着碎肉,不知是什么内脏被腐蚀了。 韩子瑜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惊呼:“你也中毒了!” 之前林非潼说阿夜中了毒,他还嗤之以鼻,如今看来是真的!且这毒还不是立刻发作! “夏夏你撑住,师父马上就喂你解毒药。”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几颗上好的解毒丹,喂给了穆夏夏,结果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毒有古怪! 穆夏夏都要疼晕过去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韩子瑜救她心切,将目光对准了林非潼和阿夜二人。 按理说阿夜和穆夏夏都是被魔修所伤,也该毒发了才是,不知为何没有。 既然如此…… “笑笑,你那药草是能解毒的?” 林非潼淡淡地“嗯”了一声。 韩子瑜一喜,朝她伸出手:“我看你徒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你将药草给我吧!” 阿夜看着林非潼,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的确没什么中毒的感觉……却不想师父把药草给他们。那分明是师父给自己采的药草! 甚至他想不管不顾,把这两个人搂搂抱抱的事情告诉师父。 但他不能。 他不自信地想:自己只是皮外伤,穆夏夏看着却快死了,师父应该会答应的吧?她这些年在外一直行侠仗义,那穆夏夏又是她未婚夫的徒弟…… “为什么?”林非潼只动了动唇。 韩子瑜一怔,焦急地说:“还能为什么,夏夏毒发了你没看到吗!我的解毒丹不管用!” 林非潼扯了扯唇角:“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韩子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就连穆夏夏咳血的动作都停了一瞬,阿夜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非潼。 “你,你要见死不救?”韩子瑜涨红了脸。 “若我有多余的药草,自然可以分给你们,但是我也只采到了一株,是为我徒弟准备的,无法让人。” “可你徒弟又没事!”韩子瑜满眼的失望和指责。 林非潼丝毫不在意他,“这毒有潜伏期,我不能枉顾他的命。” 说罢,她将药草塞进了阿夜手中,随即才和韩子瑜说:“我可以将药草所在告诉你,那里不止这一株,看守药草的妖兽被我打死了一只,还有一只藏了起来,你采药的时候小心些。” 随后,她起身,将愣神的阿夜也扶了起来,温声道:“咱们走吧。” 韩子瑜因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更加愤怒,喝道:“秦凌笑!明明就是举手之劳,你也不肯?你心肠怎么这么冷硬?” 连她一个元婴期恶战一番都只能杀死一头妖兽,自己一个金丹期真去采药,还不凶多吉少? 瞧阿夜的样子,哪像是能用上这药草的人!可夏夏都快坚持不住了啊! 林非潼冷笑了声。 “你的徒弟,你说我心肠冷硬?” 韩子瑜张口就来:“我和你有婚约,我的徒弟难道不算你徒弟吗?” 这无耻的言论,让林非潼十分无语。之前被魔修围攻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护着阿夜?他给穆夏夏喂药时,也没分给阿夜半颗。 就算阿夜用不上这药草,她也绝对不会让! 人参娃娃已火了,站在她肩膀上叽喳大骂:“你放什么屁呢!是你未婚妻就要理所应当给你占便宜?要点脸吧!” 韩子瑜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林非潼懒得和他这种人费口舌,顺了顺小肥啾的毛,淡漠道:“再不去采药,你徒弟真不行了。” 说完,她径直转过身,带着阿夜往远处走。 韩子瑜气愤的呼声自身后传来:“秦凌笑,你会为今日的无情无义付出代价的!” 林非潼暗暗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他。 她带着阿夜去附近的镇子上安顿了一晚,帮他处理了伤势,又仔细探了他的脉,果真没有中毒的迹象。 “莫非是你体质特殊?”林非潼困惑地嘟囔。 阿夜垂着头,似乎也想不通。 “罢了,既然没中毒就是好事。你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回玄天门。” 她起身要走,被阿夜叫住。 “师父!” “嗯?” 阿夜只看了她一眼,就垂下头,“您今天没把药草给他们,会不会有麻烦?” “大概会被韩子瑜记恨上吧。” 他攥着拳头,“都怪我,连累了您。” “别这么想。我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就算没有今天的事,也会有别的让我们生出嫌隙。再说我不给他药草,也不光是因为你。他们真当那些亲密的小动作我没看到?” 阿夜一愣,“您,您看出来了?” 林非潼笑笑,像是在说:我又不瞎。 阿夜的心砰砰跳,“您既然看出来了……还准备和他成婚吗?” 这次她笑容里带着揶揄,“怎么,你好奇啊?” 阿夜的脸一下子红了,语无伦次,“不,徒儿不是……” “好啦,”林非潼揉揉他脑袋,“你安心养伤和修炼,长辈的事你就别管了。” 很快,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抬手,匀长的指尖碰了碰她刚刚揉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的俊脸,更红了两分。 * 第二日,两人乘飞舟回了宗门。 之后一连几天,阿夜都没见到林非潼。 等她出关,先问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随后递来了一样东西—— 一枚银色的面具。 那面具由玄铁打造,造型华美,线条流畅,在日光下,散发着冷质的微光。 阿夜受宠若惊地接过,触感冰凉,“师父,这是给我的?” “嗯,你之前那面具不是坏了吗,这是我专门为你炼制的,绝对不会再坏了。” 怕他不喜欢似的,她还解释道:“我在玄铁里加了银光花,所以会呈现这般色泽,你若觉得不好看……” “好看!”阿夜的语气难掩激动,背过身,取下脸上的普通面具,就将这新面具戴了上去,非常合适。 他转回来,给林非潼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 林非潼满意地点头,“不错,你年纪尚小,戴亮色的刚刚好。” 阿夜心花怒放:“多谢师父!” 恰在此时,林非潼的传讯玉简亮了起来,门主说临安韩家来人了,让林非潼去正殿一趟。 她告知了阿夜后,独自一人前去。 正殿里,除了门主和韩家来人,还有玄天门的几位长老。因韩家人板着脸,气氛甚是凝沉。 林非潼一到,他们就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韩家要和她退婚!理由是她蛇蝎心肠,见死不救! 她没什么反应,门主和其他几个长老却一个比一个震惊。 “这怎么可能?凌笑一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韩家的态度格外坚决,咬死了林非潼差点害死韩子瑜和穆夏夏,婚事非退不可。 林非潼如今风头正盛,被退婚的消息传出去,不仅她,玄天门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门主试图挽回局面:“肯定是误会……” 韩家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往后,玄天门和韩家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 “好。”开口的,是一脸淡漠的林非潼。 她冷冷地拔出了剑,寒芒对准那几人:“无关人等即刻离开我玄天门地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65章 修仙65天 韩家来的几人虽然都是元婴期, 却不敢小瞧林非潼这个同样是元婴期的后辈。 不仅因为她是可以越阶对战的剑修,更因为她这几年的不败战绩。 面对林非潼的冷脸,他们只留下了几句狠话, 拂袖离去。 正殿中剩下玄天门的众人,寂静得落针可闻。 林非潼收了剑,淡漠地同门主说:“师父,那徒儿先回去了。” “等等。”门主和几个长老不像她这么淡定, 愁眉苦脸地道,“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 唉。” “韩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咱们,可如何是好?” “好好的一段姻缘就这么断了。” 林非潼反驳:“哪里好了?” 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她浅浅蹙眉,“我本来也准备去退婚的,但是被耽误了几日。” 这几日,她一直在闭关为阿夜炼制面具。 “你,你怎么也?” “总之这婚约本就维系不下去,门主和众位长老莫要遗憾了。我已经是元婴后期, 突破到化神期指日可待,韩家能为玄天门提供的,我未尝不可。” 她的话, 一下子定了众人的心骨。 “这还不到十年,你就已经修炼到元婴后期了?”门主一改刚刚的颓丧, 笑道,“韩家那小子也才金丹中期吧?的确配不上你。这婚不成也罢!” 修真界实力至上,只要修为足够强, 哪还需要和其他人联姻? 林非潼点点头, 如来时一般, 淡定离开了正殿。 * 玄天门最杰出的弟子秦凌笑被临安韩家退婚的消息,如飓风一般,很快在缥缈大陆上传开,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秦凌笑骨龄不过三十出头,距离化神只有半步之遥,韩家是多想不开,要和这般天才退婚?” “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女子罢了,未婚夫差点死在她面前,她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观她行事作风,不像心肠冷硬之人啊……” “韩家人连心魔毒誓都发了,这事做不了假!” “修为再强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抛弃的命。” 玄天门内则是一片气愤:“韩家血口喷人,欺人太甚!” “就是,我只痛恨我修为太低,不然真想提剑去给秦师伯讨个说法!” “婚约解除了也好,那韩子瑜就是个小白脸,哪里配得上我们秦师伯!” 林非潼这几年为宗门做出了不少贡献,同门有困难,她都会尽量帮忙,因此在宗门内威望很高。 可惜玄天门还是太小了,人微言轻,根本改变不了外界对林非潼的诋毁。 “阿夜师兄!”有人注意到不远处戴着银色四分之一面具的冷峻少年,忙给他见礼。 阿夜入门几年,修炼刻苦,又不苟言笑,这些后入门的弟子都打心眼里怵他。 他看过来,听那几个弟子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对韩家的愤怒。 “师兄,师伯没事吧?”他们关切地问。 阿夜受林非潼影响,如今举手投足都有她的影子。 他淡淡道:“师父不会因为这些俗事是被影响,你们也潜心修炼去。” 大家当即缩了缩脖子,纷纷行礼告辞。 待他们走远,阿夜还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中。 这些日子,师父的确和往常没有任何变化,证实了她对那韩子瑜没有男女方面的感情。 如今两人又解除了婚约,他内心深处,泛起隐秘的高兴。 只是那喜悦,完全抵消不掉愤怒。 师父不在意,他却痛恨极了韩家,害师父的声誉受到如此大的影响。 明明是韩子瑜和穆夏夏无耻在先,各种污名却都落在了师父身上! 因为愤怒,阿夜周身淡漠的气质,变得阴桀可怖,空空的右眼眶像是被灼烧着,阵阵发烫,左眼中皆是涌动的杀意。 好在这附近只有他一人,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 又过了几个月,阿夜成功突破到金丹期之时,林非潼接到了几个大宗门的传音。 他们联合请她一道去沧溟海封印魔种。 这世间有灵气,也有魔气。能孕育出天生的灵体,自然也有天生的魔种。 魔种可以是任何形状,无知无觉,无痛无感,能侵蚀人的元神,令人变成满心杀戮的魔物。 上古大魔,更是造成过生灵涂炭,伏尸千万的灾难。 好在仙门发现的这个魔种尚小,只要封印得当,几千年内都无法出世。 林非潼本就打定主意要如凌霄剑尊一般,斩妖除魔,自然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她整理行囊时,人参娃娃在她身边飞来飞去:“你虽然已经元婴期大圆满,在修真界还排不上号吧,那些老家伙怎么特意给你传讯?” 她瞥了它一眼,“这件事不可能只有仙门知晓,你若是魔修,你会怎么做?” “魔种可以增进魔修的实力,自然是全力破除封印!”它瞬间想通了,“原来他们打的是让你阻止魔修的主意!” “嗯,估计缥缈大陆年轻一辈、资质不错的弟子,都接到了传讯。” 出门时,林非潼迎面碰上了阿夜。 “师父,您又要去历练?” “是。” “徒儿已经突破到金丹期,可否与师父同行?”他眼中带着渴求。 林非潼知此行凶险无比,没有心软,“你金丹根基尚不稳,在宗门内闭关段日子,等你出关,我便回来了。” 阿夜张了张口,最终垂下鸦羽般的长睫,低低地应了一声。 * 林非潼带着人参娃娃来到了沧溟海。 说是海,其实这里是一条一望无际,深不见底的黑色河流。 河岸此端,黄沙漫天,寸草不生,荒凉无比。 仙门修士的到来,也无法改变这里的死气沉沉。 林非潼果然如同她预料的那样,被分配到了年轻弟子的队伍中,且见到了两个熟人:韩子瑜和穆夏夏。 穆夏夏身上的伤早就痊愈,肤白唇红,更没有中毒的样子,看来韩子瑜成功为她解了毒。 此刻他们身边簇拥着的,都是修仙世家的子弟,有几个当年在铃乐宗参加宗门大比的时候,林非潼还见过。 有人看到林非潼后,给韩子瑜使了个眼色。 一身蓝色华贵锦袍的男人掐着折扇,瞥过来,又很快收回了目光,无视的意味明显。 下一刻,他们的谈笑声更大了些。 人参娃娃翻了翻它的豆豆眼,给林非潼传音:【瞧他们狂的。】 林非潼:【本就是陌路人,他们若真同我打招呼,我还不想应付。】 可惜天不遂人愿,因为她是这些弟子里修为最高的,被委任成了他们的领头人,要指挥后续的行动。 逸散着魔种气息的范围足有上千里,魔修不知会躲在什么地方。 他们只能分成数个小队,在仙门大能封印魔种时,负责巡逻。 分派队伍时,韩子瑜那边大声讨论着: “韩兄,咱们一块行动吧?” “是啊,你和夏夏修为都高,到时还请多多关照我们。” 这些世家子的恭维,让韩子瑜颇为受用。他正要点头答应,林非潼的声音响起:“你们人太多了,要分出去几个。” 韩子瑜皱眉,将穆夏夏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道:“你想分谁出去?” 他身后那一帮世家子弟也神色微妙。 林非潼:“……” 这是误会了自己要把韩子瑜和穆夏夏分开?她还没那么闲。 “你们自己商量。”她黑眸沉静,明明和他们是同龄人,气势却高出一截,“本次行动至关重要,万不可出纰漏,把玩笑的心思都收起来。” 说罢,毫不留恋地转身,去了其他的队伍,做最后的调整。 过了片刻,这些被镇住的世家子弟才小声开口:“她还挺会摆架子的……” “杀了几个魔修,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韩子瑜表面不屑地嗤了一声,心里忌惮林非潼,还是道:“莫和她一般计较。你们谁出去?先说好,我和夏夏不能分开。” 大家起哄,互相挤眉弄眼:“知道,知道,你与夏夏密不可分嘛。” 穆夏夏一脸羞涩,柔柔弱弱地解释:“我与师父相伴多年,对彼此非常熟悉。我们两个配合起来,比单打独斗的战力强上很多。师父肯定是考虑到了这点,才那么说的,对吧。”她盈盈望向他。 韩子瑜宠溺地垂眸,音调微微拉长:“夏夏说什么都对。” 起哄声当即更大了,远处的林非潼都能听到。 人参娃娃的豆豆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呕,这就是你说的油腻吧?】 行动很快开始。 仙门大能要持续施法七天七夜,才能将魔种彻底封印;这七日,林非潼等人就负责在外圈巡逻,有修为更高一些的前辈,在内圈为封印魔种的大能们护法,韩家便在其列。 到了第三日,魔修们一伙一伙地集结起来,从各处进攻。 得益于林非潼的分配,年轻一代弟子抵抗得还不算吃力。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日,韩家那里却出了岔子。 “有魔修重伤了韩家的几个长老,又用阵法困住了他们,突破了封锁!” “如今正是封印魔种最重要的阶段,咱们必须赶快过去,阻止他们!” “可韩家人不是在内圈,魔修怎么躲过了咱们的巡逻?” 众人议论不休时,一队狼狈的修士跌跌撞撞跑过来,打头二人,正是韩子瑜和穆夏夏。 撞上林非潼的目光,他们一脸心虚。 第66章 修仙66天 林非潼这边当即有人惊呼:“韩兄, 穆道友,你们这是怎么了?” 韩子瑜顶着林非潼清凌的目光,忧心忡忡地解释:“魔修太狡诈了, 竟然声东击西,越过我们,直接偷袭了韩家的长老。” “天啊!”众人一脸的惊讶与同情。 穆夏夏不复往日的光鲜亮丽,上前一步, 泫泪欲泣:“魔修用凶恶无比的法阵困住了韩家的长老,我们多次想要进入, 都不得其法,还险些将命也搭上。” 韩子瑜语气凝重:“几位前辈的命牌如今在我手上, 忽明忽暗,随时都有身陨道消的危险!” 他冲这些弟子们深深行了一礼:“还请大家救救他们!” 这些年轻的修士既然肯参加这次的行动,自然有一腔热血。 “韩兄不必如此客气,若我们能帮上忙,肯定会帮!” “只是你们比我们修为高,对那凶阵都没有破解之法, 我们恐怕也……” “我对阵法,尤其是魔修的阵法非常陌生……” “说起来,秦师姐不是在阵法上颇有造诣吗?” 话音落下, 大家齐刷刷看向了林非潼。 尤其是韩子瑜等人,他们匆匆而来, 就是为了找她过去。 上次他们四人一道讨伐魔修时,韩子瑜和穆夏夏见识到了林非潼在破阵一途上的实力,有她在, 几位长辈肯定会没事的! 只是……林非潼早就被他退了婚, 现在和她开口, 他怎么想怎么别扭。 于是他稍加引导,就有其他修士帮他道:“秦道友,不如你随他们走一趟吧?” 林非潼站在原地,瞥了他一眼,淡漠地道:“不行。” 那人一噎:“为,为什么啊?” 韩子瑜等人的脸也微微黑了。 林非潼看了一眼远处,那是封印魔种的方位,如今已经是魔气和杀气冲天。 她言简意赅地道:“魔修们要趁机放出魔种,我必须赶过去。” 问话那个修士哑然。是啊,他们这些人中,数她修为最强,而且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也证明了自己对魔修有强大的克制性,她的确是不二人选。 那韩家那边…… 林非潼说完,便要御剑而起,狂风猎猎,吹动她的青丝与裙摆,气场强得惊人。 只是有两个人,猛地挡在了她的破魔剑前。 韩子瑜咬咬牙,终于忍不住道:“以你的本事,破阵只需要片刻,并不会耽误你去为大能们解围!” 穆夏夏可怜兮兮地附和:“是啊秦前辈,韩家那几位长老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如今他们命悬一线,请你救救她们吧!” 林非潼拧眉,已然来了火气。 “这件事没得商量,让开!”多留一秒,魔种就多一分出世的危险,到时可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她要走秦凌霄的路,破除幻境,谁也别想拦她! 韩子瑜不知是自信林非潼不敢动手还是怎样,不仅不让,还往前走了一步,定定地看着她:“秦凌笑,我知你被我退婚,心中有怨。可是这次是仙门共同面对的劫难,请你顾全大局!” 顿了顿,他低声说:“我代表韩家,向你赔个不是,行不行?” 穆夏夏也附和:“还有我,只要您可以出手,我愿意从今往后与师父解除师徒关系!请您救救他们吧!” 林非潼冷笑:“你们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当初抢我徒弟的灵草,我不给,便被你们说成了狠心歹毒之人;如今魔种即将出世,你们还要多加阻拦,到底藏何居心!” 几句话,把韩子瑜和穆夏夏说得一脸土色,哑口无言。 林非潼出了剑,破魔剑天生克制魔物,此刻察觉到主人的杀意,通体漆黑的剑身,散发着寒气凛冽的嗡鸣。 只不过这一次,她将剑尖对准的是仙门中人——韩子瑜与穆夏夏。 “虽然当初在玄天门,你们家那几位长老退婚的时候就说过,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但是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小肚鸡肠,若不是情况危急,我会随你们去试试那凶阵。 “还有,我给所有人布置了行动计划,其他人那里都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为什么唯独附近韩家那一片的你们,放魔修过去了?” 她凌厉的目光,森冷的语气,令韩子瑜他们猛地一颤,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心虚,有了猜测。 不会是因为他们玩忽职守,魔修才能趁虚而入的吧?那韩家的几个长辈,是被他们给连累了啊! 这些人猜的没错,的确是韩子瑜他们太托大了。 行动开始后,这些人仗着自己修为不低,又在韩家长辈们附近,态度就没紧张过。 别的修士与魔修奋战之时,他们还能有心思品酒论道。 有惊无险地过了六日,他们一合计,直接去中圈与长辈们汇合了。 至于想法,也非常简单:长辈们修为更高,与他们联手,魔修不是更不敢来了? 谁知就是这个决定,将他们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韩子瑜都能想象到,若家中几位长老真死在这,他们家的地位势必一落千丈,能不能保住上千年的家业都两说。 他自小顺风顺水,享受着韩家带来的殊荣,怎么能忍受自己落于他人后? 而且他闯了这么大的祸,不把人救出来,等回了临安,他父亲绝对不会饶了他的! 思及此,他更不肯让了。 人参娃娃不停给林非潼传音:【看他们这反应,绝对心里有鬼!他们还想来绑架你?你让开,看我不烧死他们!】 林非潼没让人参娃娃动手。话她已经说到,不会再和他们纠缠。 她甚至没有再开口,一剑,直直向他们挥下! 韩子瑜二人瞳孔猛地一缩,狼狈地向旁边躲闪,可还是被那杀气汹汹的剑气所伤,脸上、身上都出现了血痕。 “啊!”穆夏夏含着泪惊呼。 路已经清扫,林非潼只留下一个冷冷的眼神,下一瞬,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除韩子瑜等外的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商议着:“咱们也去吧?” “到了以后别贸然出手,免得给秦前辈添乱。” “走。” 韩子瑜眼见这些人一个个离开,慌了:“你们都走了?” 有人转头看了他一眼,明明修为比他低,眼里却都是轻视。 经过刚刚那一遭,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惹了祸,却要别人帮他收拾烂摊子! 在他们心里,临安韩家的威名,一落千丈。 他们是修士,完全可以神识传音,可是没有,都用嘴巴故意大声地道:“我早就在缥缈风闻录上见过玄天门的弟子为秦师姐澄清,现在看来,他们说的才是真的。” “就是,没人欠他们韩家的。” “还解除师徒关系,呵,谁看不出来,那俩人名义上是师徒,实际比未婚夫妻还甜蜜呢。” “退了人家的婚,害人家声誉扫地,人家凭什么还帮他救人啊?现在他们应该悔死了吧?” “这种人根本配不上秦师姐,可惜不是秦师姐先去退的婚。” 有几个男修经过这几天和林非潼的相处,深深被她折服,也生出了欣赏之情。 他们甚至在想:既然秦凌笑如今没有婚约在身,他们能否努力一下?虽然他们修为比不上她,但是出身、人品,比那个韩子瑜可强多了。 这些人就这么大声议论着走远,韩子瑜和穆夏夏格外尴尬,脸一阵青一阵白。 韩子瑜心里已经后悔了,忍不住想,若他没有执意和林非潼退婚,今日的境况是否完全不同。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做出发怒的模样,似要教训这些嘲讽他的修士。往常他一动,惯爱恭维他的那些世家子弟都好忙会阻止,给他找台阶下。 可这次,他们也一副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没一个人劝的。 只有穆夏夏,忍着难堪,拉了他一把,问:“师父,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韩子瑜看她不顺眼,气得甩开她的手:“我哪知道怎么办!” 穆夏夏面色怔然,眼里浮现了埋怨,可是现在的他根本就没心思安慰她。 * 林非潼并不知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到了封印魔种之地,她马上加入了战局之中。 情况果真已经万分危急,有一处已经魔气冲天,再晚来片刻,那魔种都会觉醒。 人参娃娃跟她并肩作战着,心有余悸:“还好赶上了。” 林非潼注意到其他跟随而来的修士,边斩杀着魔修,边分神指挥着他们。 有了他们的加入,仙门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最后,大能们成功将魔种封印,魔修们功亏一篑,深深地看了林非潼一眼,落荒而逃。 只不过林非潼早有准备,能成功逃掉的魔修寥寥。 胜利后,魔气逸散,天空乌云消融,这荒芜的沧溟海边,第一次绽放了如雪后初霁的湛蓝天空。 仙门的修士们劫后余生,一脸喜悦,大声庆贺着:“太好了!!!成功了!!!” “刚刚真是紧张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再也见不到我师父了呢!” “别说那些晦气话!” “这次多亏了秦道友!” “是啊,秦道友不愧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不管修为、心性还是计谋,都是我等万万不及的。” “有秦师姐,实在是仙门之幸啊。” 几位大能也夸奖了林非潼几句,满眼的自豪欣慰。 至于曾经的退婚风波,早就影响不到她了。 魔种虽然已经封印,但是后续工作还没结束。清点人数后,大家分头行动,有的去帮受伤的修士疗伤,有的去解救那些被魔修困在凶阵里的人,林非潼被分在了后者的阵营。 到了后,他们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竟不是从凶阵,而是从阵外两具尸体上传来的。 “……是韩子瑜和穆夏夏!” “他们怎么遇害了?” “你们看,穆夏夏手里有东西!” 林非潼神识扫过去,面色一怔,那赫然是…… 第67章 修仙67天 “好似是什么物件的一角。” “银白色的, 难不成是灵剑?” “不太像……” 弟子们议论纷纷。 他们都没想到他们去支援前还活生生的两个人,就这么横死,身上都是狰狞的伤痕, 脸上也尽是血污,眼睛大大地睁着,满是错愕和恐惧。 【那个好像是你给阿夜炼制的面具?】人参娃娃给一动不动的林非潼传音。 【是。】有比她地位、修为更高的前辈在,她并没有贸然上前查看, 而是放开了自己的神识,一里里搜索着。 她花了几天几夜炼制的面具, 绝对不可能弄错。在穆夏夏的手中,说明阿夜也来了。 比起其他想法, 林非潼对阿夜的担忧占据了主导。这几日的沧溟海相当不太平,哪怕他已经金丹期,独自行动还是非常危险。 现在韩子瑜和穆夏夏遇害,他会不会也凶多吉少…… 终于,林非潼在距离这里二十里外的一处戈壁滩上,探查到了阿夜的踪迹。 他倒在地上, 生死未卜。 林非潼面色一白,甚至顾不上和其他人打声招呼,就使用缩地成寸, 瞬移到了他的身边。 一向泰山崩于顶不形于色的她乍然如此不正常,自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留下一部分人原地待命, 其余的匆匆跟上。 林非潼已经放下破魔剑,蹲在阿夜身边,手微微颤抖, 去试他的灵脉…… 太好了, 还活着, 只是五脏六腑受了极重的伤。 悉心培养了几年的徒弟变得如此狼狈,林非潼控制不住的心疼,各种上好的灵丹妙药接连往他嘴里塞。 有人认出了阿夜,惊呼:“这不是秦师姐的亲传弟子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有位来自大宗门的化神期长老看了一眼,道:“皆是魔气所伤,这位小友似乎和魔修之间经历了一场恶战。” 大家心系阿夜的安危,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怀疑。 终于,在林非潼不要钱的怼药下,阿夜悠悠转醒。 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他费力地睁开眼,看清楚林非潼后,马上挣扎着要给她行礼:“师父……” “你的伤很重,别乱动。”林非潼抬手拦住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让你在宗门等我回去?” 阿夜未等说话,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边隐隐有血迹渗出。 林非潼目光一凝,从袖口里拿出一条素白帕子,帮他擦了擦血迹。 她没注意到阿夜身子一僵,擦完后,就将帕子放进了他手心中。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帕子,骨节微微发紧,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平静。 “徒儿放心不下师父,一个人偷偷过来了,还请师父责罚。” 林非潼叹了口气,揉揉发胀的眉心:“回去再教训你。” 阿夜了解她,她语气虽然低冷,这个态度已经是轻拿轻放了,因此薄唇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来。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偏过头,不让右边的眼睛对着她。 有人钦佩地说:“夜道友真是赤子之心,勇气可嘉。” “这等师徒情谊,让我们钦佩。” 身后,那个一开始开口的宗门长老问:“小友这是经历了什么?” 阿夜看过去,笑意敛去,缓缓道来:“我察觉到魔种的异动,本想去找我师父,谁知在去的路上,遇上了拦截的魔修。” “多少魔修?除了他们还碰上什么人了吗?” 阿夜边回忆,边描述了一番魔修们的人数、修为、使用的兵器。伤口与韩子瑜和穆夏夏身上的都对得上。 他最后才提到的那两个人:“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奄奄一息了。” 随即,他低下了头。 周围陷入死寂中。人没死的时候,他们都看不惯韩子瑜两人,可是现在人死了,他们又想到毕竟并肩作战过。 “跟随韩子瑜他们的那几个修士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迷茫之色。 这个问题,只有找到他们的人,或者尸首才能搞清楚了。 “穆夏夏手中的银色物件,是小友你的东西吧?”依旧是那位化神期的大能,目光幽深地看着阿夜。 阿夜点头:“是我的面具。” “为什么在她那?” 他斟酌道:“……我本想搭救,奈何实力不够。” 话音落下,他察觉面前的女子,气息冷了下来。 可他抬头去看,那抹令人心惊的冷意,又不见了。 他黑眸闪了闪,依旧是那副内敛尊敬的模样,愧疚地同林非潼说:“都是徒儿实力低微,才弄丢了师父为我炼制的面具。” 林非潼定定地看着他,那淡漠的瞳仁里,满是他的倒影,似能看穿一切。 阿夜陷入了煎熬的等待中。就在他以为林非潼不会就此罢休的时候,她淡淡开口:“魔种既然已封印,我便先带我徒弟回去了。” 说话时,她转身,朝其他修士拱了拱手。 年轻一代纷纷回礼,关切地说:“师姐再会,望你徒弟早日痊愈。” 林非潼颔首,扶起了阿夜,考虑到他的状况,从乾坤袋里祭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飞舟。 造型质朴的飞舟遇风自涨,很快变作正常大小。 正欲登上台阶,身后一道凌厉的掌风转瞬即止,带着熊熊的杀意! 其他弟子都没反应过来时,林非潼就已经动了。 破魔剑刷地一声出鞘,她反手一个格挡,哐当!地动山摇! 出手的是那位化神期大能,比林非潼高出了半个境界,又是苦修者,因此林非潼抵挡得颇为吃力。 好在她是可以越阶对战的剑修,咬着牙,只后退了两步,终究化解了杀气腾腾的掌风。 她一脸冷肃:“前辈这是为何?” 其他人也对比震惊无比,大能的威压太恐怖,他们噤若寒蝉。 那位大能目光从林非潼移向被他护在身后的阿夜,男人垂着眸,看不清表情,气息却隐隐可怖。 “秦道友,冒犯了。你可以离开,但是你徒弟不行。” “为何?” “有一事,需要向他确认。”顿了顿,又道,“事关魔种。” 这次不光是他,参与了魔种封印的其他几人,也站了出来,摆明了认同他的说法。 那些被吓坏的弟子总算是敢发出微末的声音了,“怎么回事啊?夜道友还和魔种扯上关系了?” “这么多大能点名要他留下,恐怕真的不简单。” “可他能和魔种有什么联系呢?” 林非潼冷然的目光,一个个扫过那些大能,沉声道:“可以。” 阿夜依旧垂着眸,冷白的手却攥了起来。 “但是要等我徒弟伤好之后,到时,我会亲自带着他登门。” 阿夜猛地抬起了头,瞳孔晃了晃。 “不行,”几位大能同时皱起了眉,“我们必须现在就将他带走。” 林非潼拔剑,分外决绝,“那就动手吧。” 围观的修士们咂舌。秦凌笑也太狂了!她只是个元婴期,对面的最低也是化神期,就算她能越阶对战,实力差距也是犹如天地之隔! 真动起手来,她必输无疑! 为了一个徒弟,她当真能做到如此? 大家又是惊愕,又是羡慕。 那几个大能显然也铁了心了,喝道:“秦道友,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你身后那人身上沾染的,分明就是魔种的气息!他和魔种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韩子瑜和穆夏夏的死,也颇为可疑,魔修们为何唯独放过了他?”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凝聚在了林非潼和阿夜两人的身上。 尤其林非潼,刚刚还是解救了仙门的大功臣,此刻形势调转,成了众矢之的。 惊惧,震惊,猜疑,不可置信……无数的情绪,排山倒海袭来。 可她还是持着破魔剑,脊背挺得笔直,道袍上甚至印出了薄薄蝴蝶骨的痕迹。 摆明了不退。 她如今的修为不到家,其实没察觉到什么魔种气息,但她已经信了大半。 这些大能们毕竟封印了整整七天,对魔种肯定更加熟悉。 让她一开始起疑心的,其实是阿夜的说法。 她知道他有多厌恶韩子瑜和穆夏夏二人,怎么可能救他们? 甚至自己给他炼制的面具,他宝贝得要命,连洗澡都不肯摘下,为何会碎裂成一片片,到了穆夏夏手中? 她本想把阿夜带回去,仔细审问一番,却碰上了如此多的拦路虎。 人参娃娃给她传音:【他们人太多了,真打起来,你怕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林非潼:【那也要打,我不能在什么都没搞清楚的时候,就让他们把阿夜带走。】 战斗,一触即发。 本来放晴的天空,又浮现了滚滚雷云,竟然比魔种即将出世的时候还要可怖。 不远处,沧溟海翻涌着漆黑的巨浪,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像要从深渊处喷发出来。 森冷到极点的冰霜气息,将人心都要冻结。 “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们只好也将你带回去了。” 话音落下,那几个大能也祭出了各自的武器。 林非潼握紧了手中的破魔剑,严阵以对。 “哈哈哈!”一道邪肆的笑声,自她身后咫尺处响起,太陌生了,以至于她第一反应都没听出是阿夜的声音。 她捏着剑,同其他人一样,慢慢看向了他。 以往,阿夜是沉默的,稳重的,身上透着仙门修士的气息。 可现在,他的左眼里满是阴桀狠戾,配上右眼狰狞的伤疤,更加恐怖。 至于气息,也如同洁白的冰霜染了浓稠的墨意,残狞、诡谲。 他竟然,瞬间成魔了! 第68章 修仙68天 刚刚林非潼还没察觉到, 如今他身上的气息,赫然与那被封印的魔种如出一辙! 他难道与那魔种同源? 自己在幻境里收的唯一一个徒弟,竟是……魔物? 人参娃娃的传音已经在她脑海里炸开了:【他不是后天成魔, 而是天生魔体!难怪连我都没察觉,藏得太深了!】 林非潼深深地看着阿夜,脑海里几条线,串联了起来。 最初相遇, 所有人都被梦魔吸食了元神,只有他, 除了右眼,都是皮外伤, 且这右眼,她这些年用了许多灵丹妙药,都没能医治成功……说明根本不是寻常的损伤; 后来他在玄天门刻苦修炼,提升始终不快,可是宗门大比时,他有一瞬间, 扭转了败局; 那次他们四人联手围剿魔修,穆夏夏身中剧毒,他却没有…… 最后便是此次行动, 他一个金丹期,完全不受魔种的影响。不, 放出魔种的气息后,他的修为已经攀升到了元婴期,恐怕还有增长的空间。 林非潼暗自叹气, 怪自己灯下黑, 对亲近的人反而疏忽了。 “你果然和那魔种有关系!” “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又做了什么?” “韩子瑜和穆夏夏等人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几位大能面色寒冷,咄咄质问着。 阿夜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抬起手,试探性地抓了林非潼的手一下,在她没反抗的时候,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保护的姿态明显。 当年孱瘦的男孩,如今已经长得比她高了,背影宽阔。 “无可奉告。”他不屑地道。 “你这魔种,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我们就要替天行道!” “秦道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是魔种,所以才这么包庇他?” “他残害仙门修士,难道也是受你指使?” 若林非潼刚刚的处境只是尴尬,现在俨然成了众矢之的。 包括年轻一代的弟子们,看她的目光,都不再包含敬意,而是震惊和猜疑。 她这些年除魔卫道,到底是真心,还是为了渗透进仙门当中? 林非潼抿着唇,有点犯愁。 自己这些年拼死拼活,就这么白干了? “啧,别血口喷人。”阿夜开了口,“我师父并不知道这一切。至于你们想杀我,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才行。” 话音落下,就听轰隆一声,那是魔种的封印在晃动! 几位大能眼睛圆睁:“你对封印做了什么手脚?” “不,不对,你和那魔种同源,我们封印的本就不是全部的魔种!” 其他弟子也惊了,面色刷白:“也就是说……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魔种放出来?” “而且魔种不死,他就不会死!” “这下可棘手了……” 阿夜一脸淡定,默认了这个答案。 “我今日不想杀人,别挡我的路。”他邪肆地扯了扯嘴角,幽邃的黑眸里泛着杀意。 转头来看林非潼时,那杀意又瞬间消融,仿佛他一直是那个敬她、重她的徒弟。 “师父,咱们走吧。”他微微垂眸,低声说。 当林非潼回道“你是魔种,想带我去哪?”时,阿夜的瞳仁重重一颤,有些不可置信。 刚刚她明明怀疑自己,宁死挡在他面前,难道不是表示和他同一战线? 她不知道,他看她护着自己,是有多高兴! 可此刻,她脸上只有冰冷和疏离。 一个想法在心中渐渐成形,阿夜的俊脸陡然惨白得吓人。 林非潼重新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声音不轻不重,却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我之前并不知道他是魔种,除魔卫道,只是因为我和魔修势不两立。” 她坚定的模样,让对面几个大能愣了片刻。 “若我真的与魔修一路,到了封印魔种这一步,根本不需要全力护着你们。” 这话很有道理。凭她的本事,随便做点手脚,都能把魔种放出来,让生灵涂炭。 大能们的神色缓和了些:“可你徒弟与魔种同源,乃是不争的事实,你要怎么处理?” 林非潼没回答,而是转身看向阿夜。 明明他现在的修为和她不相上下,可是被她如此淡漠地打量着,心还是重重一跳。 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玄天门纳新,所有人都有去处,唯独他,孤零零站在角落里,等着林非潼为他宣判。 “师父?”他的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在颤抖,他怕,怕听到那些决绝的话。 林非潼凝视他的左眼,认真地说:“我有几件事,需要向你确认。阿夜,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您!”他焦急地表明心迹。 “第一件,当年那个梦魇,和你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也是被掳走去的,但它无法对我下手,我也不清楚原因,就这么在那里留了下来,直到碰到了您。” “第二件,你何时察觉到自己是魔种的?” 阿夜顿了顿,缓声说:“引气入体后的第二年。” 那么早,她却一直没发现。 “虽然我察觉到了,可是一直没有用过魔修的修炼法子!”他眼尾都急红了。天地可鉴,他唯一一次动摇,就是宗门大比的时候,想胜过穆夏夏。 但是他知道林非潼痛恨魔修,所以忍了下来。 谁能想到,韩子瑜和穆夏夏变本加厉,害师父在修真界颜面尽失!他如何能忍? 于是在师父下山后,他就偷偷跟了来,找寻着机会。 林非潼又道:“最后一个问题,韩子瑜和穆夏夏怎么死的?” 听到这两个名字,他脸上划过狠戾,显然落地他们死不足惜。 林非潼的心也因此,微微提了起来。 “师父,我虽然厌恶他们,但是不是我动的手。他们想要找法子把韩家的那几个老东西放出来,结果碰上了来清场的魔修,被围攻了。” “当时你在附近?” “嗯。”阿夜没说,那些魔修会过来,也是他推波助澜,“我没出手。可是因为距离太近,穆夏夏拼死一搏的时候,波及到了我。” 所以他的面具一角,才会在穆夏夏手中。 伴着他的描述,林非潼已经明白了当时的情况。 他之所以不走,就是为了亲眼看他们死去,韩子瑜和穆夏夏当时肯定发现了他,死之前才那么惊愕。 阿夜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非潼,眼里的不安再也掩藏不住。 “师父,这么多年,我没有无缘无故伤过任何仙门弟子。”就连这次,要不是那些老不死的要对她出手,他也不会暴露身份。 “所以,您能不能……”不要用这样冷漠的态度对他,不要和他划清界限。后面这句,他想到就哑了嗓子,说都不敢说。 “阿夜。”林非潼叫他的名字,明明语气那么平静,他却抖了一下。 “你是魔,与我殊途,往后,就不要再叫我师父了。”林非潼缓缓将破魔剑举起,手腕一翻,一道剑光划下,在两人中间落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阿夜:“师……” 林非潼没听他说完,就冷冷转过了身,他的心瞬间如坠冰窖。 那几个大能对林非潼此举感到满意,点点头:“秦道友,你能做出如此判断,我们很欣慰。” “刚刚是我们误会你了,你仍旧是前途无量的仙门弟子。” “你放心,等这次回去后,我们都会为你做见证,没人会迁怪于你。” 林非潼静静地站着,长睫低垂,看不出眼里的情绪。 阿夜明明和她只有一臂的距离,那道剑气刻痕,却仿佛成了上千丈的鸿沟,让他怎么也无法触碰到她。 大能们纷纷收了武器:“只是你光与他划清关系还不行,他乃是天生魔种,就这么放他走,风险太大了。” “秦道友,杀了他,这样才能彻底证明你自己。” 他们都看出来了,阿夜对她完全没恶意,只有她出手,才能有最大的胜算。 刚刚还在猜忌林非潼的那些修士,现在也放松下来。觉得有她在,魔种也没什么可怕的。 人参娃娃也给林非潼传音:【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魔种尚稚嫩,你若能了结了他,往后的飞升路会好走很多。】 就连阿夜,都一动不动,眼里的希望,渐渐破灭了。 他本以为,自己在师父眼中多少是不一样的,结果只是空梦一场。 除魔卫道,永远排在她心里第一位。 他从来就没打动过她,她也不可能为他驻足。 那柄破魔剑,会被她送进自己的心口,结束他这将近二十年的生命。 他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暴雪天,饥寒交迫,为了一口冻硬的馒头,和比他强壮许多倍的乞丐大打出手,右眼就是那么被活生生抠掉的。 他吃到了那口馒头,也流了很多的血,以为自己会那么死掉。 可是雪花簌簌落下,他的伤口竟然闭合了,成了一片狰狞的伤疤。 那么早,他的身体就有异样了。但他刻意忽视着,因为他有了师门,被师父关心爱护着,他贪恋这份温暖。 他觉得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都是为了遇到她,爱上她。 而今,梦碎了。 林非潼迟迟未动,那些大能们看出阿夜全无抵抗之意,用眼神催促着她。 人参娃娃也呼喊:【林非潼,你干什么呢,动手啊!你不会对他起了恻隐之心吧?别忘了这是秦凌霄的执念,你努力了这么多年,不能功亏一篑啊!拿起你的剑,杀了他!】 林非潼沉默了良久,终于动了。 却不是提剑,而是收剑入鞘,又将剑缓缓放下。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她决定赌上一把:“是我疏忽大意,我来替他受罚。” 第69章 修仙69天 几位大能显然没想到她能为这个徒弟做到这种地步, 惊愕之余,便是不赞同的摇头:“你也是被蒙在鼓中之人,不必如此。” 林非潼心意已决:“一日为师, 我便对他有这份责任。几位前辈将我带走吧,我不会反抗。” “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动。 阿夜从她身后快步向前一迈, 不敢再碰她,就只用身子将她遮住, 冷声道:“我不同意。” 他眼尾泛红:“师父,他们奈何不了我, 我带你走。” 林非潼淡漠地说:“我已经不是你的师父了。” 犹如一柄钢刀直戳胸膛,他重重地颤了一下,眼里痛楚翻涌。但是在心底最深处,又有死灰复燃。 虽然她将自己逐出师门,却不是完全放弃自己。 定定地看了她数眼,他才狼狈偏开头:“总之, 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阿夜,不要执迷不悟了。”林非潼剪水瞳望着他,轻轻道, “你虽是魔物,但是手中没有沾染无辜的鲜血, 尚有回头的机会。若你还念着我这些年教导的恩情,往后不要变成滥杀无辜的魔头。否则,再会时, 咱们就是敌人了。” 他不想听她说这样的话, 垂着长睫, 低哑的声音里带了乞求:“只要您想,我可以当您一辈子的徒弟。” 话毕,他身上那魔种的气息消失无踪,只剩仙门之气。 林非潼叹气,似在说他自欺欺人。 “总之,你走吧。”林非潼绕过他,主动向仙门众人走去。 他紧锁着她的背影,薄唇瓮动,一声“师父”,怎么都呼唤不出口。 “你当真想好了?”领头的大能严肃地问林非潼。 她点头:“是。” “哪怕之后可能被震碎元婴、剃去仙骨?” “是。” 他沉默下来,旁观的年轻修士们一阵哗然。 人参娃娃也在不停给林非潼传音:【包庇魔物可是重罪,你是真的有可能被仙门剥除灵根,成为废人的!真到那一步,这幻境就失败了,你的元神会被吞噬,再也回不去现世了!林非潼,你清醒一点啊!】 林非潼只回了四个字:【我很清醒。】 “秦道友,我等知晓了你的决心,可惜,就算你肯替他受罚,我们仍旧不能放他走,希望你也能认清大局。” “何为大局?”林非潼不认同地勾了勾唇,“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就要我宣判他死刑?” 她一字一顿:“我做不到。” 这些年,她虽然剿除了数不清的魔修,但那些魔修都是罪孽深重,该杀的。 阿夜手上一条人命都没有,她不会因为他魔种的身份,就痛下杀手。 “你还是太天真了。”有人放开了周身的威压,杀气烈烈。这便是谈崩的前兆。 林非潼在修为上终究弱了他们一截,从身体到元神都被压制,痛得她闷哼了一声。 可她还是没退,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峰,伫立在阿夜与他们中间。 “师父!”看出她的痛楚,阿夜怒发冲冠,神情变得阴桀,魔种的气息又重新出现在了他身上。 他没用剑,诡异的魔气源源不断从他的身上逸散开来,天地为之变色。 “糟糕!他要破开魔种的封印,快阻止他!”许多人一齐出了手。 剑光、刀光、法诀,排山倒海向他袭来,他却恍若未觉,只固执地守护着林非潼。 咔嚓!天边有惊雷落下,照亮了他冷峻的面颊,墨发在狂风里飞舞。 林非潼被魔气包裹着,微微仰头看他。 这等不死不休的局面,让她肩上的人参娃娃炸了毛,一直念叨着:【完了完了,收不了场了……】 攻击阿夜的大能们都是缥缈界的佼佼者,之前还联手封印了魔种,没多久,魔气里便混杂了血腥味,阿夜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 他垂眸,神色无比专注,复杂的情绪渐渐褪去,气质也高深莫测。 “其实,你完全可以一剑贯穿我。”他的声音不知怎么变了,不再有青年的清亮,而是深沉、渺远,似从天边而来。 “怎么会有人相信魔种不会作恶呢。”说这话时,他甚至勾唇笑了笑。 人参娃娃说不上来他的改变,只觉得他现在更加恐怖,因此一动也不敢动。 面对这样的他,林非潼却没有丝毫慌乱,眸光清明,道心坚定。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遵循我自己的心。”她抬起手,慢慢指着自己的心口。 “我不后悔收你为徒,也不后悔今日做出的决定。哪怕,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人参娃娃听得云里雾里。改变? 直到阿夜和林非潼周身的空间,出现了水波纹一样的扭曲,铺天盖地的魔气、大能们的杀气,都被隔绝在了这水波之外,画面越来越淡,它才恍然大悟—— 这个幻境要破了!而破阵的关键,竟然是阿夜! 他们从进入幻境开始就判断错了,这里并非剑尊大人,而是阿夜的执念所化!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时之间,人参娃娃根本理不清前因后果,更不明白林非潼是如何堪破的。 林非潼说完,见阿夜抬起了手,修长冷白的手指,来触碰她的面颊,却从虚空穿了过去,什么都没触碰到。 幻境已经在崩溃,他们虽然能看到彼此,实际上,已经处于两个空间。 林非潼的耳边甚至隐隐传来了剑冢里的狼啸。 “告诉我,你是谁?”阿夜的目光如深渊一般复杂,窥不见底,低低地问。 林非潼没答,望着他,周身泛起点点光芒,身形慢慢消散。 不过片刻,这处空间除了他,什么都消失不见。 山石草木、修士灵兽、甚至光辉日月。 他好似站在一片灰蒙蒙的镜片之上,周身都被寒气笼罩。 “呵。”他轻笑一声,转身,越走越远,直至完全看不见。 与此同时,沧溟海底,一处被结界笼罩的晦暗洞窟中,一个身着黑袍的修长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他五官挺峻,气度森冷,左眼墨黑,右眼赤红。 若林非潼在,就会发现他和阿夜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比阿夜更加深沉、成熟。并且他的脸上,没有伤疤,样貌出色得万里挑一。 他回味了一番后,低低笑出声来。 真是没想到,那缕他无数次想要抹杀的执念,竟被一个女子给破了。 此刻他的耳畔,仿佛还回荡着她坚定的话语:“我不是相信你,我是遵循我自己的心。” 要知道,当初他那位好师兄发现他是魔种时,可是毫不留情地痛下了杀手。 他成了缥缈大陆的公敌,被喊打喊杀,无处容身。 根本没人在意,他曾经是否杀过人、做过恶,更没人肯信他。 想到自己当年因为天真稚嫩,还质疑过自己,以至于那缕废物执念三千年未消,成了幻境,他就嫌恶地皱眉头。 把那些画面在眼前挥去,他开口,声调阴冷:“过来。” 几簇幽幽鬼火凭空出现,瑟瑟发抖地飘到他身侧。 他不过动了动手指,身上就出现了数道灵力凝结成的锁链,将他的经脉全部封印了起来,勒得血迹斑斑、深可见骨。 那些锁链之上,还炼刻着上古符咒,专门用来对付魔修邪祟。 每当他有异动,符咒就会发亮,雷霆般的剧痛直接刺激着他的识海。 寻常邪祟在这等天地阵法之下,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可他连眉心都没皱一下。 虚空之中,浮现了一副画像。女子容颜绝色,眉目疏冷,瞳色漆黑。 她穿着玄天门的淡紫色衣裙,未施粉黛,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白玉簪挽起。 手中持的,乃是破魔剑,一身正气浩然。 “去找这个人。”他吩咐道。 鬼火急促地上下跳动,像是在点头哈腰,随即飘向了不同的方向,消弭在空气中。 锁链哗啦作响,混合着他的低喃:“我们会再见面的。” * 剑冢内,战斗的痕迹横亘在荒原之上。 跟随陈晋鹏的那些弟子,横七竖八被碎石掩盖,生死未卜。 惊天剑在陈晋鹏体内,烦躁地等待着。 目光所及,四面立起来的石墙内,似乎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知道,那个五六岁的小丫头,以及灰狼一家,还在里面。 只是死丫头用了个不知什么法器,将他们给隔绝了起来,因此他无法杀掉他们。 至于林非潼和那四千年灵植……他眯着眼睛,扫过他们消失的地方,彻底丢失了他们的踪迹。 剑冢一共就这么大,他们能躲到哪里去? 一刻钟,两刻钟……时辰一点点走过,石墙内,终于出现了衡楚楚与灰狼一家的气息。 他狰狞地笑了:“坚持不住了?” 在闪电的父母开启幻境入口,将林非潼和人参娃娃传送走的那一刻,衡楚楚就使用了水灵珠。 生死关头,她的修为还增进了一截,水灵珠隐匿起他们的身形后,将他们保护了起来。 可惜她体内的灵力还是太少了,根本支撑不了太久。 而今保护的结界消失,惊天剑撤掉了围着他们的石墙,他们就这么彻底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没能杀掉林非潼,他烦躁无比,顶着陈晋鹏那张脸,却笑得异常灿烂。 抬起手,数不清的青色石块飘到空中,凌厉的尖端对准了他们。 “到此结束了!”他压下手掌,尖锐的石块从四面八方,直直向他们袭来,他们的所有退路都被堵死了! 实力悬殊过大,灵力耗尽的衡楚楚等人,根本就不可能对抗得了这恐怖的力量。 她鼻子一酸,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最后一个念头是“还好潼潼他们跑掉了”。 意料之中被洞穿的痛楚却没出现,而是听到了攻击被挡住的“噼里啪啦”声响。 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帘,看到一个比她矮了半头的身影,手上攥着东西。 第70章 修仙70天 她穿着艳色的罗裙, 头上用鹅黄色绒球系着两个小花苞,不是林非潼又是谁! 至于她手上拿的,似乎是一柄比她小臂长不了多少的……断剑? 她举着断剑, 一道透明扇形屏障,出现在身前,惊天剑砸过来的石块,全数击在了屏障上, 不能再前进半分。 衡楚楚惊喜地喊:“潼潼!” 林非潼侧头,只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随即道:“先带他们走。” 一个粉妆玉砌的三头身娃娃“咻”地出现在衡楚楚身边,他左手抓着她的手腕, 右手则是薅住了闪电的后脖颈,带着他们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已经是数丈外。 放下衡楚楚和闪电后,他去而复返,又将灰狼的父母也带到了安全地带。 衡楚楚望着林非潼那瘦小的身躯, 感受到“陈晋鹏”身上迸发出来的狂暴杀气,紧张地问人参娃娃:“她能顶住吗?” 人参娃娃老神在在:“且看着。” 远处,惊天剑在看清林非潼后, 笑出声来。 “还以为你们跑了,结果又来送死。” 林非潼年纪虽小, 手段却多,解决她便成了头等大事,至于人参娃娃几人, 稍后再杀不迟。 她粉嫩的面颊上, 透着和她这个年龄不符的冷意, 手腕一翻,本来攻击她的石块,齐齐变了方向,反攻惊天剑。 惊天剑没想到她有这等后手,更加兴奋,拂袖挥开了石块。 “你体内的灵力也快耗光了吧,不要垂死挣扎了,我或许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他极为自信地飞身上前,单手成爪,朝着林非潼的脖子抓来。 “那对付你,也绰绰有余。”林非潼躲也未躲,淡定地说。 他笑她不见棺材不掉泪,狰狞的手马上就要触碰到她…… 只见林非潼轻轻地挥了一下手中的断剑,“刺啦”一声破空声响起,比身体更快感受到的,乃是神魂上的刺痛! 惊天剑痛呼一声,硬生生止住了身形,不停地后退,不可置信地低头看。 他这具身体的胸口,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血液瞬间将衣襟浸透! 同时,他的识海也在剧烈地震荡,就像是被万千道雷电劈中,那股完全压制他的力量,让他心里格外恐惧! “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他捂着脑袋,赤红的双目看向她,满是不可置信。 林非潼没有解释,重新举起了那柄断剑。 经过几千年的腐蚀,剑身锈迹斑斑,全然不复曾经的光彩,甚至距离这么近,她完全感受不到上面的剑意和灵力。 可就是这样一柄连“普通”都算不上的剑,让惊天剑大惊失色,萌生退意。 想到她们在他手上吃的苦头,想到在她身陷幻境后,它对衡楚楚等人的赶尽杀绝,林非潼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掀起寒芒。 断剑对准了他,再次挥下。 占据了陈晋鹏的身躯,惊天剑感受到的恐惧再次加倍,浑身寒毛直竖,后背已经被汗湿了。 脑海中不断有声音惶恐地叫喊:“快跑!” 可是在断剑的威压下,他双股战战,寸步难移! 无形的剑光转瞬即至,在最后关头,他舍弃了陈晋鹏的身体,想要在剑冢里找个隐秘的地方,重新藏好。 他打定主意,这次哪怕是一千年、两千年,他都不冒头了。 结果,那剑气像是长了眼睛,竟略过了陈晋鹏倒下去的身体,追踪着他而来! 他和那断剑有相似的气息,却远不如它,只能惊惧地感受着它切开自己的剑身,割扯着自己的残魂。 “不不不!”剑身被毁,它尚且有复生的可能,残魂若是消融,它就灰飞烟灭了! 此时此刻,它终于后悔起来。不该盯上那林非潼的灵植,更不该惹她们一行人!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它眼睁睁看着残魂消散,甚至没机会和林非潼开口讨饶。 求生的本能让它做出了最后的挣扎——试图吞噬倒地的陈晋鹏等人的元神。 结果念头刚起,他的残魂就重重灼烧了起来,痛楚到了极点,剑身剧烈颤抖。 “死到临头还想害人。”林非潼淡淡启唇,断剑自半空中压下。 “哗啦!”惊天剑身终于承受不住,碎裂成了一片片,自空中跌落。 那抹残魂的气息,连带着它的恐惧和悔意,也彻底消失不见。 有风自石原吹起,萧瑟寒凉。 片刻后,衡楚楚匆匆跑到林非潼身边,心有余悸地望着惊天剑的碎片:“结束了吗?” 林非潼点点头,握着断剑的手,因脱力放下,灵力消耗过度的疼痛感蔓延至全身。 “太好了。”衡楚楚眼圈通红,重重抱住了她,哽咽地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非潼有点头晕,便靠在她身上,轻声说:“没事了。” 下一瞬,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连衡楚楚的惊呼都没听到。 等她再次醒来,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蒙感。睁着眼睛看了片刻,才分辨出她是在凌元峰的卧房里。 房间有阵法加持,温度适宜,地上铺了厚实的毯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气。 风吹树木的沙沙声,自窗外传来,暖色的日光,透过了窗纱。 她从剑冢里出来了? 抬起手,刚要掀开被子,门便被人推开了开来。 身着白衣的清冷仙尊,大步迈到她床边,关切地问:“潼潼,你感觉怎么样?” 林星晖紧跟在林清霁身后,也紧张地望着她。 “爹爹,哥哥……”一开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 林清霁满眼都是心疼,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被子里抱起来,手上出现一杯灵泉,慢慢喂给她。 “喝点水。” 林非潼靠在他身上,无比安心,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将灵泉喝完。 两个男人都在看她,房间很安静,她趁此机会,捋了捋在剑冢里发生的事。 “爹爹,我喝好了。”上好的灵泉水,滋润了她的喉咙,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清灵。 “剑冢里的事,我都听说了。”林清霁拥着她,愧疚地道,“都是爹爹的错,不该让你涉险。” 这几天她昏睡着,林清霁日夜难安,满脑子都是她才四岁,以后有的是机会去剑冢,自己何必急在这一时? 林非潼很懂事地说:“这不是爹爹的错呀,剑冢这么多年都没出事过。” 林清霁无声将她拥紧了些,还是难以原谅自己。 林星晖也很心疼,温声问:“潼潼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她感受了一番,摇摇头。那股灵力消耗过度、元神干涸的感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爽利,约莫他们给自己用了上好的丹药。 而且她还惊喜地发现,她的修为竟然到炼气中期了! 要知道,进剑冢之前,她还只是刚刚炼气呢! 且随着修为的提高,她体内能锁住的灵力也多了一些,只是不在其他东西的辅助下,能坚持战斗多久,还需要测试。 “那饿不饿?”林星晖又问。 他不提还好,一提,她的小肚肚就咕噜噜叫起来,羞得红了脸。 两个样貌出色的男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温柔宠溺的笑意,一人说:“饭食一直为你准备着。” 另一人说:“我催使傀儡给你端上来。” 林非潼小小一只,就这么坐在他们中间,吃了顿美美的饭。 傀儡收拾了桌子后,她问他们:“我睡多久啦?” 林清霁:“据衡楚楚和人参精所说,你一直昏迷到剑冢开启。被我带回凌元峰后,又睡了三日。” 纵然找江映雪确认过,她的身体和元神都没什么损伤,他的心还是高高吊着。 林非潼点点头,怪不得她这么饿。她又问:“那陈晋鹏他们呢?” 这次是林星晖开的口,漆黑的瞳孔里暖意褪去,“陈晋鹏残害同门,已经被施以重刑,逐出了苍穹宗。至于跟随他的那些弟子,也都在禁闭当中。” 陈晋鹏是林星晖亲自扭送下山的,这些年他仗着在平民弟子中稍有威望,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那日却发髻散开,癫癫狂狂地喊:“我没有残害同门!我是被那个邪剑给害了!它占据我身体做的那些事情,我全然不知!” 林星晖弹弹手指,他“砰”的一声,倒飞出去,摔得满身泥泞。 “在天道的限制下,哪怕是合体期的大能,想夺舍一个凡人,都难如登天,更何况那只是一个残破的剑灵?若你道心没有动摇,它根本就不可能占据你的身体!”这些情况,都是林星晖从人参娃娃那了解到的。 他睥睨着陈晋鹏,厌恶他的不可救药。 “你该庆幸在让出自己的身体后,彻底失去了意识,不然连这条命都保不住。滚吧。” 说罢,他转身顺着白色的天阶,往宗门内走。 身后传来陈晋鹏不甘的哭喊:“我没有好的出身,没有名师教导,当然处处都不如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我只是想要更好的资源,想要变强,有什么错!若我也有仙尊父亲铺路,何苦算计至此!” 现在他被废了修为,逐出苍穹宗,这辈子都毁了啊。 见识过修士的强大后又成了凡人,这比直接杀了他还痛苦。 林星晖扯了扯嘴角,道不同,不屑与他争辩。 此刻,他没再多提陈晋鹏,而是问林非潼:“听人参娃娃说,你们落入了剑冢内的幻境,那柄断剑也是你从幻境中带出来的。你们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第71章 修仙71天 林非潼一脸无辜地说起早就打好的腹稿:“我也不知道, 里面的事,我好像都忘记了。” 她猜测,人参娃娃并没将幻境里的事告诉他们, 所以他们才会来问自己。 如今她回到了现世的身躯中,说多错多。 果然,林清霁和林星晖没有露出意外的模样,神色反而更怜惜了, 大概脑补她在幻境中受了很多苦。 “能出来就好。”林清霁道。 有的幻境凶险万分,稍有不慎, 元神寂灭。剑冢毕竟存在了数千年,若真存在弟子们解决不了的危险之地, 不至于这么多年只有林非潼一个人出事。 林星晖附和:“是的,潼潼年纪小,应该也没破除幻境,不然带出来的就不会是一柄断剑了。” 他们检查过那断剑,灰扑扑,没什么灵力, 怎么看也不像是宝贝。 林非潼依旧是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们,任由他们误会下去。 “潼潼还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林清霁关心地问。 她摇摇头, 到处看了看,“人参娃娃呢?” “在外面。爹爹带你去找他。”挺拔的男人顺势将她抱在了怀中, 长腿向外迈。 林星晖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门,与潼潼道别:“哥哥还有事情要处理,晚一点再来看你。” “等等。” 少年:“嗯?” 林非潼灿然一笑, 得意地说:“在剑冢里, 潼潼帮哥哥报仇了!” 他眨眨眼, 脸上的疑惑浓了两分。 小姑娘抬着下巴,一脸骄矜,“那些弟子不是害你进了执法堂吗,我让大狼帮我狠狠揍了他们一顿!往后他们肯定不敢乱说了!” 林星晖一怔,暖意随即浮上心头。 被宗门惩罚时,他内心没什么波动,而今听到她的话,却五味杂陈。 不光是他会护着妹妹,妹妹也会护着他呢。 越看她越喜爱,林星晖没忍住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黑眸似星辰一般明亮,“谢谢潼潼。” “不用谢~” 林星晖直到走远,翘起的嘴角都没放下过,满身的干劲儿。 林非潼暗暗叹了一口气。 之前她还觉得林星晖看不惯她,经过这次的事,她彻底明白了。 他就是性子闷了些,不善于表达,其实特别在意她这个妹妹。 爹爹和哥哥都这么宠她,她拿的真的是废材逆袭剧本吗? “到了。”林清霁磁性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 她抬头看去,两人站在院落外,练功场边,四周桃花树盛放。 不远处,有一银一红两道亮光正在对打,动作太快,空中只留下了残影。 她分辨了番:“大饼和人参娃娃?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啊!” “砰!轰!呼!”快速交手几个回合后,两个灵兽停下了动作。 薛大饼粉红的鹿鼻里不停呼出热气,银色流光的鹿蹄在地上一下下踏着,鹿眼盯着人参娃娃,战意浓烈; 人参娃娃整个人都透着粉,头上那几缕黑发早就被汗水给浸湿了,也在喘着粗气,神情很兴奋。 他仰头对薛大饼说:“下次咱们再战!” 薛大饼应下:“好。” 休了战,两个灵兽一前一后向林非潼走来。 林清霁将她妥帖地放在地上,她往前迎了几步。 在幻境中,她是成年人的模样,如今又成了个四岁奶团子,短腿倒腾半天才挪动了那么点距离,让她十分不适应。 唉,这大概就是由奢入俭难吧。 “潼潼,你怎么样了?”人参娃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 “没什么事了。你呢,为何在与大饼切磋?” 提到这个,人参娃娃都恨不得蹦起来,“我获得了一个新技能!给你演示下!” 说完,他侧过身,齐聚丹田,随即“呼”地一声吐出。 就见一簇红色的火苗,从他口中冒了出来,喷出的距离不长,只有一尺。 林非潼一眼就认出,这火和它在幻境里化身小肥啾时喷出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堪破幻境,不仅她和人参娃娃的修为增长了,还都获得了好处! 人参娃娃演示了一番后,收起火,背着小胖手,一副得意模样。 当着林清霁的面,有些话林非潼不好说,只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薛大饼也走上前来,操着一口青叔音,“真是修真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喷火的灵植。现在他不仅擅长隐匿,也有了攻击手段。” 植物最喜水,最怕火,人参娃娃却突破了这层限制,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它又说:“而且他这还是异火,有成长的空间。”攻守双修,可想而知日后多恐怖,他都羡慕了。 这是自己的契约兽,林非潼自然也为他高兴,拍着手:“恭喜恭喜。” 人参娃娃同样笑起来,拉着林非潼,兴致勃勃要去别的地方给她演示。 林非潼正好也想避开林清霁,便同他、薛大饼告了辞。 两个小娃娃去到僻静的地方后,人参娃娃才和她通了个气。 “幻境里的事,我没和你父亲他们说。” “嗯,我也糊弄过去了。” 他满肚子的疑惑,就等着她醒来呢,连珠炮似的问:“你那柄断剑呢?” 林非潼在体内感受了一番,从识海当中找到了它的踪迹,心念一动,便将它唤了出来。 质朴,或者说破旧的断剑,静静地躺在她手心里。 “这个纹路……是阿夜的霜华剑吧?”人参娃娃问。 “嗯。” “果然是阿夜的执念形成的幻境,我一开始感受到的,应该也是这柄断剑的气息,只是它现在破损得厉害,似乎比寻常灵剑还不如。” 说到这,他有点尴尬,红了脸,“是我误导你了。” “不怪你。” “所以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一开始我的确以为是秦凌霄的执念,毕竟我化身为他,按照他的作风行事,幻境很稳定。” 人参娃娃点头:“是的,若走错路,幻境恐怕会崩溃。” 她继续说:“阿夜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暴露了身份。我便想到,凌霄剑尊已经飞升,他的本命剑自然也跟随他飞升到了上界,怎么会留在幻境里。” “原来是这样!” “再有便是直觉了,我当时只有七成的把握,所以赌了一把。”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阿夜的执念,应当就是魔种身份暴露后,天地之间没了容身之地。 仙门百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教养他的师门将他毫不留情地逐出……秦凌霄或许也做了什么,而她选择保护了阿夜最后一次。 人参娃娃望着林非潼,心里除了敬佩就是敬佩。自己这个主人,着实不简单。 “人参娃娃,有件事要你去做。” “什么?”他马上问道。 “去查一查几千年前,凌霄剑尊身边是否有个叫‘夜’的人。一缕执念就能形成如此逼真的幻境,他的实力怕是不简单。” “好的。不过你怎么确定他和凌霄剑尊是旧时呢?” “你忘了,那柄断剑,出自仙门。” “对啊!”人参娃娃一拍脑门,压低了声音,“仙剑成了魔剑,所以才对占据了陈晋鹏身体那邪剑有如此大的压制作用。” 他当时可看得清清楚楚,林非潼几乎没动用身体内的灵力,是断剑随她的心意,自动斩杀了惊天剑。 “我尽快去打听。” * 在凌元峰休养了几天,林非潼重新回到了启明峰,和衡楚楚一块上课。 她们都已经炼气期,除了诗书礼乐,自然还要修道。 可能是在剑冢里被吓到了,衡楚楚特别粘她,去茅厕都恨不得一块。 林非潼问了灰狼一家的情况,她道:“它们是剑冢里的灵兽,自然留在了剑冢里。你救了它们,它们一直要我转达对你的感谢。” 想到闪电那毛茸茸的手感,林非潼还有点可惜,以后撸不到了。 不过万物都有自己的法则,她也不能轻易打破。 正巧接下来是修道课,林非潼祭出她那柄灰扑扑的断剑,同衡楚楚说:“师姐,咱们切磋一番。” 衡楚楚知道她的修为增进了,没有推脱。 点到为止后,衡楚楚欣喜地说:“潼潼,你的灵力可以坚持两刻钟了!太好了!” 别的天虚之体就是个大漏勺,多少灵力都存不住呢! 林非潼对此也算满意,展颜笑了。 至于她让人参娃娃打听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结果。 他甚至等不及回凌元峰关上门,直接给林非潼传了音:【我知道阿夜是谁了!】 林非潼:【谁?】 人参娃娃:【玄天门的门主你还记得吧,除了秦凌霄,他还收了一个徒弟,给他取名为秦夜!】 林非潼:【所以他们不是师徒,而是师兄弟?】 人参娃娃:【对啊!这两个人当年联手剿灭了不少魔修,还被称为缥缈界双雄。后来的事就和咱们经历的差不多,秦夜魔种的身份暴露,被秦凌霄一剑穿胸。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过了一些年,他在缥缈大陆上现身,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玄天门直接被他灭了。】 林非潼咋舌,无法把心狠手辣的秦夜和她认识的那个阿夜对上号。 人参娃娃喘口气,继续道:【他也不叫秦夜了,而是被尊称为溟夜魔尊,积威甚重,仙魔两界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但你知道这位差点覆灭了缥缈大陆的魔尊最后怎么样了吗?】 林非潼认真地问:【怎么样了?】 第72章 修仙72天 人参娃娃:【凌霄剑尊飞升后, 就没人见过他了。有人说他也飞升到了上界,但更多的还是猜测……他被凌霄剑尊彻底杀掉了。】 林非潼:【他是天生魔种,应当不会那么容易死。】 人参娃娃:【可凌霄剑尊渡劫之后, 便是上仙,实力超过他也是正常的。】 林非潼想到阿夜内敛沉静的模样,有些恍惚。在幻境中还活生生的人,几千年过去, 竟已经不在这世间了吗。 人参娃娃:【总之在那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回忆着幻境里的种种, 林非潼心口微微发闷,“嗯”了一声。 待有机会, 她去为阿夜立座衣冠冢吧,以作幻境师徒情谊的了结。 今日下学早,薛大饼还没来,林非潼便坐在学堂门口静静地等。 几个弟子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面色不自然地走过来。 认出是剑冢里跟随陈晋鹏的几人, 林非潼没起身,警惕地看着他们。 终于,他们行到她面前, 拱手弯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林非潼:? 领头的那弟子羞赫地道:“师妹, 我们是来给你赔不是的。” 林非潼没出声,她身侧的人参娃娃挖苦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几个人脸色更红了,尴尬地手脚都不知怎么放, 态度却很诚恳:“当初在背后议论师妹, 是我们不对, 我们已经知道错了。” “是的,在剑冢里我们也不该听信陈晋鹏的话,针对师妹。” “多谢师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出手救了我们。” “日后师妹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必定义不容辞。” 林非潼一个个看过去,他们骨龄最多不超过十八,修为都是炼气期,气质稚嫩。 她穿梭了那么多个世界,并非斤斤计较的人,这些弟子能认识到错误,她也不会揪着他们不放。 只是她记仇,无法真的对他们亲近起来。 最终她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刚巧薛大饼来接她,她便骑上灵鹿,回了凌元峰。 那几个来道歉的弟子目送她远去,由衷地说:“师妹年纪小,却颇有霁月仙尊的风范。” “只可惜是个天虚之体,唉。” “我倒觉得师妹日后必成大器,从剑冢出来后,她的修为不就炼气中期了。” “她那柄断剑在剑冢里大放异彩过一次,就沉寂了吧?不然咱们为她再寻一柄灵剑?” “人家爹爹是霁月仙尊,娘亲是铃乐宗大小姐,要什么灵剑没有,还是想想别的补偿吧。” …… 缥缈大陆北部,苍耸巍峨的雪山连绵。 因为地势高,温度低,这里人迹罕至,甚至连灵兽都没有几个。 日照金顶,雾霭沉散,静谧的雪山深处,忽然传来震荡。 “轰隆隆”,厚重的雪层自山顶开始崩塌,惊动了山下的灵兽们四散逃窜。 终于,一切平定,霞光静静地笼罩在雪地之上,照耀得雪色粼粼。 而在雪峰之中,一道山门缓缓向外打开。 一席红衣,腰系金铃的纤细女修,不徐不缓地走出。 她黑发如瀑,肌肤胜雪,唇色殷红,五官瑰丽大气,美到天地为之失色。 随着她迈步,裙摆流光晕动,星星点点的灵力,旋转飞舞。 她呼出一口气,脸色略有轻松。 四年了,她终于将修为重新提升到了化神中期。不枉她在寻找女儿踪迹的同时,疯魔一般的修炼。 此刻她终于有是心思拿出传讯玉简,看看这半年来收到的讯息。 葱白如玉的手指轻拂玉简,最先响起的是林星晖清亮的少年音:“娘亲,你在什么地方?” 薛白卉,也就是红衣女子有点意外地挑眉。儿子年纪虽小,却很稳重,发生了何事让他如此着急? 很快,他的第二条传讯就响了起来:“娘亲,速归!找到妹妹了!” 薛白卉重重一震,手上一个用力,传讯玉简竟然直接被她给捏碎了! 她脑海里回荡着林星晖的话,震惊过后,便是狂喜,激动得眼中都有了泪意。 “我的女儿找回来了……”她哽咽着念了句,边匆匆往山下走,边在乾坤袋里翻找起来。 “竟然没有多余的传讯玉简……连传讯符都没了!”她漂亮的脸上,满是懊恼。 几月前,她从一高阶幻境中而出,直接闭了关,什么都修炼材料都没补充。 现在只能尽快到最近的修真城池,买新的玉简,好好问问潼潼的事! 心念一动,她唤出自己的本命法宝,百转千音铃。金色的铃铛随风而长,她足尖轻点,站在铃铛上,御铃而行,瞬息间便移动了几百里。 挂念林非潼,她满心焦灼: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惜等她置办了传讯符,终于联络上林清霁的时候,林非潼已经不在苍穹宗了。 旷远厚重的云层里,一艘巨大的飞舟正在平稳地行进。 林非潼站在船舷边,问身边的人参娃娃:“你打听到了梧桐之地是什么地方吗?” 他吹着风,一脸享受:“打听到了一点,据说是缥缈大陆最南端,和其他界面连接的地方。那里因为常常出现时空裂缝,很不稳定,一旦被卷入裂缝中,几乎不可能生还,所以一般的修士不会靠近。” 林非潼点点头。她做了那么多次大女主任务,自然知道小世界万万千千。 此刻他们乘坐的飞舟,便是向南端的梧桐之地而去。 “你爹爹有没有说此行的目的啊?”人参娃娃侧头问。 她摇头,“只说是受故人所托。本来我不想跟着他一块来的,但是哥哥下山去历练,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宗门里。” 剑冢一劫后,林清霁看她比看眼珠子还要宝贵,恨不得她时刻都在他的视线中。 人参娃娃有点想笑:“他也是关心你。再说整日在宗门里听那些夫子讲课太无聊了,出来玩玩也好。有霁月仙尊在,这次肯定不用担心遇到危险了。” “潼潼。”正说起他,他便匆匆走了过来。 他依旧是一袭白衣,往常清冷如霜的面容此刻却隐隐透着兴奋,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爹爹,怎么啦?呀!” 他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掐着她腋下,给她抱起来了,还掂了掂,眼角眉梢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怎么到这里来了,冷不冷?”他先摸了摸她的小手,确定是温热的。 “不冷的。” 他的怀抱很舒服,她已经顺势靠过去了。 男人狭长幽深的眸子因为高兴,微微弯着,望着她说,“潼潼,你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 林非潼一怔:“真的吗?” “千真万确,”他此刻不像万万人之上的仙尊,神色生动鲜活,抱着她走来走去,“你娘亲已经联系上爹爹了,爹爹也将咱们的行进方向告诉了她,她正赶来。” 林非潼对薛白卉好奇归好奇,却没有太深的期待,毕竟她又没和她相处过。 但她被林清霁的情绪传染,很为他感到高兴。 这个男人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非常想念自己的妻子呢,盼了这么久,终于要见面啦! “嗯嗯!”她也开心地笑起来。 林清霁抱着她往船舱中走:“好在这次选的飞舟行进速度不快,咱们在半路应当就能和你娘亲汇合了。” 回船舱的路上,他们还碰到了别的乘客。是的,这艘飞舟并非林清霁的私产,而是其他修士经营的。 因为上次出行只有他、林非潼和林星晖三人,作为一个爱女如命的父亲,他深深地反思了一番,觉得小孩子应当喜欢热闹,所以这次换了出行工具。 他们是在沧海城乘坐的飞舟,上船后,也很低调,没暴露身份和修为,因此其他乘客并不知他乃是大名鼎鼎的霁月仙尊。 出门在外,大家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选择,相处还算融洽。 林非潼被他安置在船舱的房间后,就见他一次次地进出,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她八卦地给人参娃娃传音:【他好紧张啊哈哈哈。】 人参娃娃和她一块看热闹:【确实。】 飞舟行进了两日,林非潼目睹了林清霁是怎么把房间里的东西换过一遍,又打扫了三遍,还将乾坤袋里的吃食拿出来清点了五遍的。 她的情绪也从八卦,渐渐变得麻木。 啧,爹娘的恋爱与她无关。 正想去外面溜达溜达,伴着“轰隆”的碰撞声,船身重重一晃。 “怎么了?”林非潼连忙抓住手边的床栏,差点没摔下去。 房间门被快速推开,林清霁在外道:“潼潼别怕,爹去看看。” “爹爹小心!” 还没等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潼潼你看窗外!”人参娃娃惊呼。 她扭头一看,就见一条似蛇非蛇的东西,钻进了云层里。 那妖兽的身躯足足比飞舟长了十几倍,浑身青黑,鳞肉遒劲,在空中翻滚。 “是腾蛇?”听着它的怒吼,林非潼问。 “约莫是。这玩意脾气特别暴躁,简直就是修真界的疯狗,见到就咬。不过我看它就长得大,修为还不如薛大饼,有你爹爹在,定然没事。” 他说的没错,林清霁提剑而上,那腾蛇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被他几剑就斩了脑袋。 可是在打斗的过程中,飞舟被撞破了一角,只能降落修补。 林非潼被林清霁抱下了飞舟,仔细查看一番:“刚刚没吓到吧?” 她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没有!我还看到爹爹斩杀腾蛇了,爹爹好厉害!” 他十分受用,薄唇翘了起来。 “请问,您是霁月仙尊吗?”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两人一起看过去。 第73章 修仙73天 女子一袭淡蓝色法裙, 裙摆用金丝绣着并蒂双莲,水袖翩然。 她的样貌无疑是美的,杏眼菱唇, 鼻尖秀挺,人也娇娇小小。 在她身后一步,还有一位和她年纪相仿,打扮得小家碧玉的女子, 看态度,约莫是她的侍从。 林非潼正觉得说话的娇小女子有点面熟, 她便盈盈行了一礼,软声细语, “晚辈出身衡家,在月字辈中排行第三,名叫衡月瑶。” 衡?和衡楚楚什么关系? 人参娃娃适时给她传音:【月字辈是衡家嫡系,她乃是衡家嫡女。】 林非潼了然。怪不得她觉得这人面熟呢,原来从辈分上算,她还是衡楚楚的姑姑。 不过衡楚楚那小可怜是旁支, 不受宠,自来了苍穹宗就没回去过,不像衡月瑶, 一身上品法器,还有人随侍。 林清霁的名头在缥缈大陆多响亮林非潼是清楚的, 刚刚清霜剑一出,想必不少人都看出他是霁月仙尊了。 这女子之后,必然还有不少人来和他打招呼。 林非潼觉得这场面没什么意思, 往四周看了看, 眼睛倏然一亮。 他们降落的这个山谷草木丰茂, 灵气充沛,竟然催生出了不少高阶的药草! 之前林清霁给她的那些上品灵石,在剑冢里都被她用光了,她正愁怎么赚点钱呢,于是小腿蹬了蹬,和他说:“爹爹,我想去那边玩。” 林清霁也没拘着她,放她下来,叮嘱她:“不要走远。” 又同人参娃娃说:“照看好她。” 两个娃娃应声后,手拉手跑掉了。 林清霁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衡月瑶,清冷地启唇:“有事?” 衡月瑶脸颊微红,柔声说:“晚辈想谢谢前辈的搭救之恩。” * “快快快,帮我采药草。”林非潼颠颠儿在草丛里穿梭,眼睛锃亮,就跟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似的。 因为有树木和半人高的青草遮挡,肉眼已经看不到林清霁了,但是林非潼能察觉到,属于他的一丝剑意,始终萦绕在自己身上。 人参娃娃本就是灵植,也是识货的,不过没她那么兴奋。 他问:“这些药草虽然品阶不错,但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你采来做什么?” “当然是炼药啊。”林非潼看到药草的那瞬间,脑海里都出现了十几种可以炼制的丹药了。 在幻境时,人参娃娃就知道林非潼炼丹水平不低,当她是想炼来自己用,也低头帮她采起药来。 实则林非潼是想拿炼好的丹药去卖钱。 是,林清霁很有钱,她完全不必为了灵石劳心劳力。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四岁小孩子,哪好意思总是接受他的馈赠呀。 再者,若她能赚到灵石,给林清霁买些礼物,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思及此,她更有干劲儿了。 因为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林清霁身上,刚好没人来和她抢,很快,地上的高阶药草就被她扫荡一空。 她仰头看了看,捕捉到不远处的树上生长着一株上好的灵芝,迈着小短腿就往那边走。 到树下,她把衣裙往腰上一系,搓了搓手,就往树上爬。 好在她现在是炼气中期,能使用灵力,不然这三人都合抱不来的大树,她这小身板还真爬不上去。 人参娃娃在树下,仰着头道:“要不你还是下来吧,我上去。” “不用,马上就采到了。” 接近灵芝后,她在一个树杈间坐稳,正要伸手去摘,视线中出现了一道红影。 就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一样,她动作不知不觉停下,静静地望着她靠近。 那女子也注意到了她,改变方向,朝她而来。 隔着重重叶片,林非潼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越靠近,她的心跳得就越快。 她不由点了点心口,不知自己怎么了。 终于,红衣女子来到树下,美玉一般的幽瞳,牢牢地攫在她脸上,嫣红的嘴唇微颤。 衡月瑶的样貌已经极为出色,这红衣女子比她还要瑰丽上三分,美到天地都为之失色。 最重要的是……林非潼发现,她和林星晖长得起码有五分像。 一个猜测,从心里呼之欲出。 红衣女子定定地看着她,一大一小,一上一下,谁也没有说话。 “哗啦”,风拂过树叶,红衣女子动了,眉目一凛,一道法诀从指尖打出,直朝林非潼而来。 速度太快,她根本就来不及躲闪。 下一瞬间,她听到“砰”的一声,随即有两截东西,掉在了树下。 ——是条她手臂那么粗,花纹艳丽的蟒蛇,身子从中间劈开两半。 林非潼眨眨眼。她看红衣女子太专注,忽视了身边的危险,原来她出手是为了救自己。 “别怕,它已经死了。”树下的女子终于开口,声线清凌,像冬日清晨的霜花,流过耳畔,可以熨帖心中的浮躁。 林非潼坐在树上,点点头。 女子又朝她伸出两只手,小心翼翼问:“我抱你下来好不好?” “要等一下。”说完,林非潼将那株灵芝采了下来,随即看向她。 女子飞身而上,身段轻盈,抱住她以后,稳稳落地。 她却没有将林非潼放下,而是低头,深深地望着臂弯里的小姑娘。 容貌、年龄、出现的地点……都对得上。 薛白卉忍了又忍,眼圈还是不由一红。 分别整整四年,她终于和她的宝贝女儿重逢了。 联系上林清霁的时候,她还在缥缈大陆最南端,紧赶慢赶,半刻都不敢歇。 而今终于将她抱在怀中,感受着她温热的小身子、跳动的心脏,生命里残缺的那块,终于被填满了。 粉妆玉砌的小女孩儿抬起了小手,手中捏着一块柔软的小方巾。 薛白卉怔然,见她用方巾轻拂了拂她眼角,神情专注,像是在说:不哭。 她鼻子瞬间更酸了,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脸颊贴着脸颊。 “你爹爹呢?”她声音微哑地问。 “在那边。”林非潼给她指了个方向。 薛白卉抱稳她,足尖轻点,直接飞了过去。 人参娃娃边遁地跟着,边给林非潼传音:【这就是你娘亲?】 林非潼:【嗯。】 虽然还没找林清霁确定过,看她的反应,林非潼也能肯定了。 眨眼,她们就来到了飞舟乘客们休整的营地,林清霁那处空出了一大片,除了他,就只有衡月瑶和她的侍从。 林非潼挑挑眉。她们还没走啊? 修真之人耳目清明,隔了一段距离,林非潼就听衡月瑶诚恳又羞涩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份薄礼,还请霁月仙尊务必收下。” 说着,她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条……剑穗? 看剑穗的样式,应当是她自己编的。 林非潼明显感觉到薛白卉的脚步顿了下,暗暗“哦吼”了一声。 据她了解,夫妻俩得有几年没见面了。薛白卉刚回来,就碰上其他女修给林清霁献殷勤了? 林非潼眸子一亮,窝在她怀里看热闹。 林清霁没接衡月瑶递来的剑穗,但是也没拒绝,静静地看了剑穗两眼。 啧啧,他不会是真的想收下吧?不怕薛白卉让他跪搓衣板啊? 忽然,他察觉到什么,扭头看过来,瞳孔一颤。 紧接着,再顾不上其他,快步朝她们走来。 “白卉……你到了?”林清霁注视着她,那双清冷的瞳孔里,似窜起了两团火,垂下的手也攥紧了,克制着什么。 和他相比,薛白卉的态度就要寡淡许多,仿佛他不是和自己生儿育女的道侣,而是陌生人。 “嗯。”想到刚刚的事,薛白卉瑰丽绝色的脸上浮现愠怒,“你怎么带孩子的,让她一个人跑那么远,还差点被蛇给咬了。” 林清霁没解释他放了剑气在潼潼身上,况且他的神识放开,能笼罩上千里,潼潼根本就不会有危险。 他终于肯把目光分给林非潼一些,关切地道:“没事吧,吓没吓到?” 林非潼摇摇头,乖巧地说:“没有,是这位姨姨救了我。” 林清霁&薛白卉:“……” 林非潼假装没看出他们心情的复杂。她一个“四岁小朋友”,总不能上来就叫娘亲吧。 还是林清霁温声和她介绍:“潼潼,这不是姨姨,是你的娘亲。” 林非潼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扭头看薛白卉。 女子明显紧张起来,嘴唇颤了颤,“潼潼,娘亲回来了。这些年,是娘亲对不起你。” 林非潼定定地看了片刻,才缓缓道:“娘亲……” “哎。”薛白卉应声,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一旁的林清霁看到这一幕,同样动容,恨不得将她们母女都拥在怀中。 薛白卉没给他这个机会,眨眨眼,将眼里的泪意逼回去,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既然接到女儿,我就走了。”说罢,也不管林清霁是什么反应,唤出了她的百转千音铃。 “等等!白卉,你不能就这么把她带走。”林清霁果不其然来拦她。 薛白卉面若冰霜:“让开。” 他眼中划过深深的痛楚,嗓音低沉,带着丝丝央求:“白卉。” 薛白卉偏开眼,看都不看他,抱着林非潼就要登上百转千音铃。 林清霁攥紧的手因为用力,痛得都没了知觉,可那也比不上心间的痛。 他明明修为比薛白卉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拦住她轻而易举,却完全不敢出手,生怕惹得她更厌恶自己。 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她离去吗? 这次一别,往后再想见她和女儿,怕是难如登天。 心一点点沉寂之时,林非潼“哇”的一声从薛白卉怀里哭出来了。 第74章 修仙74天 林非潼两只小胖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嘴巴张得大大的,“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但她其实一滴眼泪也没掉。因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她,始终也学不会说流泪就流泪这项技能, 只能从声音和动作上使劲儿了。 至于为什么这样……当然是想帮林清霁把薛白卉留下。 他有多想念她,林非潼和人参娃娃有目共睹。这些日子以来,他精心照顾自己,对自己有求必应, 人心都是肉做的,林非潼不可能不动容。 她一“哭”, 果真有奇效。夫妻两个关心则乱,没发现她是雷声大, 没雨点,全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潼潼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别哭别哭。”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人参娃娃偏开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林非潼捂着眼睛,呜呜说:“我要爹爹。” 当小孩的时间长了,撒娇卖萌她倒是比较熟练了。 薛白卉脸色变了变, 有些受伤,但还是把她往林清霁那边一递。 林清霁马上抱她进怀中,如珍似宝地哄:“爹爹在这里。” 林非潼伸手搂着他的脖子, 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这样两个大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 “爹爹不要潼潼了吗。”她语气格外委屈。 “怎么会!爹爹永远不会不要你。” “可是……可是娘亲要带潼潼走……” 林清霁不知怎么解释, 求助地看向薛白卉。 薛白卉心微微抽痛。她倒不是嫉妒林清霁,毕竟他是孩子的亲爹,孩子和他亲近很正常。 她只是悔恨自己没早点回来, 也能和潼潼多培养培养感情。 潼潼这幅模样, 摆明了不想和他分开, 薛白卉在心里惆怅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轻轻拍拍林非潼的后背。 “潼潼不想和娘亲走吗?” 林非潼默了一瞬,小声说:“不是……” “娘亲那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和娘亲走,娘亲每天都陪你,好不好?” “可是潼潼已经和爹爹说好,要去梧,梧……”她假装想不起目的地的名字。 林清霁缓声:“梧桐之地。” “嗯……”林非潼扭过身子,水汪汪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想去那里玩。” 薛白卉:“娘亲可以带你去更有趣的地方玩。” “但我就想去那里……”林非潼扁扁嘴,又要哭出来似的。 这次林清霁实在不忍心了,在薛白卉前头说:“好,潼潼想去,咱们就去。” 薛白卉沉默下来,秀气的眉心微蹙。 “那娘亲呢?”林非潼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当然不想和林清霁在一块,可她更不想和林非潼分开。怎么办? 女儿都助攻到这份儿上,林清霁再沉默就太迟钝了。 他顺势道:“白卉,不然你与我们一道去梧桐之地吧?我受凤家夫妇所托,去接他们的儿子,用不了太久就能回来。 “你和潼潼分别这么久,肯定也想多陪陪她。趁此机会,正好与她多相处。 “等接到陵越,回程时潼潼若是想与你离去,我绝不干预。”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丝毫不提他自己的私心。可林非潼看得明明白白,他深深地凝视她,眼里只有她一人。 薛白卉最终垂着眸子,“嗯”了一声。 林清霁漆黑深邃的瞳孔里闪过喜悦的光芒,薄唇翘了翘,林非潼则在心里比了个“耶”。 恰好此刻,飞舟修好,船老大给众位乘客传信,可以上船了。 林清霁与薛白卉说完,她却不认同地道:“路途遥远,你就带着潼潼坐这种飞舟?” 他未解释,只说:“那白卉觉得?” “乘我自己的飞舟吧。” “好。” 林非潼咋舌于林清霁这百依百顺的态度,脆生生问:“爹爹,那咱们在船舱里布置的那些东西怎么办呀?” 薛白卉看过来,面露疑惑。 林清霁表情不自然了一瞬,抬手想来捂林非潼的嘴,却慢了半拍。 “娘亲,爹爹知道你要来,把整个船舱重新布置了一番呢,你去看看呀。” 林清霁的手僵在半空,又缓缓放下,耳根浮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薛白卉瞥他一眼,冷淡道:“不必了。” 林非潼“哦”了一声,果然见林清霁的面色有些失落。 “你和娘亲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林清霁将她放下,又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 “霁月仙尊接下来不与我们同行了吗?”身后,传来衡月瑶温柔似水的声音。 薛白卉和林清霁面无表情地看去,林非潼则装做透明人,看热闹。 “嗯。”在外人面前,他惜字如金。 他的正牌道侣在此,衡月瑶自然不可能再送剑穗,一拂裙摆,直直跪了下来,她的随侍也和她一道。 薛白卉牵着林非潼的手,挑了挑眉。 林清霁清冷地问:“衡道友这是何意。” 衡月瑶望着他,恳切地说:“晚辈仰慕霁月仙尊已久,今日得见,更是被您的气度、剑意折服,请您收晚辈为徒!” 林清霁:“我不收徒。” 偌大一个凌元峰,空空荡荡,就连他的儿子他都没亲自教导。 衡月瑶却不肯放弃:“只要能拜仙尊为师,月瑶什么都愿意做!家财、法器、秘籍、丹药……仙尊需要的,月瑶都愿悉数奉上!” 她那随侍附和:“霁月仙尊,我家小姐从小最崇拜的就是您,这些年努力修炼,就是希望能拜在您座下,请您考虑考虑吧。” 说罢,砰砰砰给林清霁磕了三个响头。 衡家在缥缈界势力强大,门生无数,乃是最鼎盛的修仙世家之一。以衡月瑶的身份,够格拜缥缈界任何一位大能为师父。 收了她为徒,便等于有了一个强悍的盟友,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惜林清霁压根不看中这些身外之物,甚至不愿意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于是他冷声说:“不收,你们起来吧。” 衡月瑶言辞切切:“若不能拜您为师,晚辈给您当剑侍、婢女也是可以的!一定尽心尽力伺候您、夫人还有小姐!” 林非潼没想到她一个衡家大小姐,能舍下身段到这种程度,都有点惊讶了。 林清霁面色丝毫未变,一看就是不答应,衡月瑶便将目光放在了薛白卉的身上。 “薛前辈,您觉得怎么样?晚辈什么都不求,只求能随侍在您和仙尊左右。” 薛白卉凉凉地说:“他要谁不要谁,与我无关。” 这四年,她就没回去过凌元峰,指不定那上面早就有别人了。那些他们一起布置的园景、桃花树,恐怕也被拔了吧。 她一点也不在意。 这般凉薄的态度,让林清霁冷峻的面孔,出现了裂痕,流露一丝伤痛。 “娘亲。”林非潼踮着脚,小小声喊她。 都是修士,她再小声,大家也能听到。 薛白卉马上俯身,凑近她:“怎么了?” 林非潼用手掩着侧颊,在她耳畔用气音问:“你是不是吃爹爹的醋啦?” 薛白卉:“……我没有!” 林非潼一副“我不相信”的模样,“放心啦娘亲,爹爹不会答应的。” 薛白卉焦灼地解释:“我真没……” 一抬头,和林清霁目光相碰,男人眼底的开心,清晰可见。 她忍不住攥住了拳头。笑什么笑!分明是这小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非潼小嘴还在那叭叭:“凌元峰上一直只有我、爹爹还有哥哥三个人哦,爹爹没带人回去过!” 薛白卉察觉林清霁的目光越来越炽热,无奈地放弃回应林非潼了。 林清霁则是赞许地看了林非潼一眼,随即面向衡月瑶。 她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听了林非潼的话,她也知道林清霁不可能答应了,眼圈红红地说:“是晚辈打扰了。” 话毕,她从地上站起,匆匆行了一礼后,带着随侍直接御剑离去,没多久,身影彻底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林清霁含笑同薛白卉道:“稍等。” 等他走后,薛白卉一双美目,才看向了林非潼。 林非潼歪着脑袋,睫毛扑闪扑闪,装无辜:“娘亲怎么啦?” “没怎么。”她暗叹了口气。 人参娃娃给林非潼传音,都要笑疯了:【哈哈哈你看他们那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谁能想到这两个人是修真界顶尖的大能呢哈哈哈!】 因为他们之间有主仆契约,旁人听不到他们两个之间的传音。 林非潼也叹气:【我为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 又是一串爆笑声传进脑海。 不过片刻,林清霁便飞身而下。 “东西全部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启程?”他询问。 薛白卉不想和他多言,点点头,从乾坤袋里祭出了一枚异常气派、华贵的飞舟来。 变大后,比他们来时乘坐的那飞舟还要大上一倍。 她牵着林非潼往上走,人参娃娃紧随其后,林清霁则在最后。 即将登船,薛白卉停下来。船身周围萦绕的灵力,拂动她红色的衣裙,衬得她瑰丽又妖冶。 她轻启朱唇,凉凉地对林清霁道:“你自己御剑。” 男人脚步顿住,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有了刚刚的经验,他看向了林非潼……视线却马上被薛白卉挡住了。 她一双美目瞪着他:休想再让潼潼帮你! “爹爹你就老老实实御剑吧。”林非潼嘚啵嘚啵。 “潼潼?”他不明白,这次她怎么不帮他了。 “让你刚刚要收那个漂亮姨姨送你的剑穗,娘亲和潼潼可都生气了!” 薛白卉满头黑线。快闭嘴吧!她哪有生什么气! 林清霁忙否认:“我没想收,是因为……” 第75章 修仙75天 林清霁回应的是林非潼, 看向的却是薛白卉,神情专注:“因为我以前也收到过类似的剑穗,所以多看了两眼。” 薛白卉面上没什么变化, 但林非潼感觉到,她牵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紧。 所以林清霁是想到了薛白卉曾经送他的剑穗?自己就说,他不至于收人家女修的东西。 “那剑穗呢?”林非潼问。 林清霁神色黯淡了一分, “不在我这里了。或许有天它的主人会将它重新给我……” 话还没说完,薛白卉就气息沉了沉, 牵着林非潼,大步踏上了飞舟。 林清霁站在原地, 深深地凝视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飞舟起飞,才御剑跟上。 人参娃娃感觉他们家这氛围有点诡异,在登船后,就变作了一个小挂件,系在了林非潼的腰上。 他给她传音:【你娘亲不愧是天下第一炼器大宗铃乐宗的大小姐, 用的飞舟真是不错,几息之间腾至千里,还这么平稳。】 林非潼深有同感。不光是飞舟, 薛白卉身上的法衣,佩戴的饰品, 还有刚刚唤出过的铃铛,都不是凡品。 说不定她比林清霁还有钱。 林非潼:【咱们在幻境中时,铃乐宗便存在了, 当时苍穹宗都还没开山立派呢。数千年的积淀, 她手中有好东西正常。】 至于当时鼎盛一时的韩家, 早就被灭了。 薛白卉将她带入了船舱,格局规整,也很宽敞,里面的摆设都是奇珍异宝。 透过开着的窗户,林非潼看到一个小黑点,与飞舟平行。 她小胖手一指:“是爹爹。” 薛白卉扫了一眼,“砰”的一声,窗户就关上了。 林非潼:“……”看来得少在她面前提起林清霁来。 “潼潼饿不饿,渴不渴,娘亲给你准备了很多吃食。”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薛白卉的心情,她坐在林非潼身侧,有茉莉一般淡淡的清香袭来。 边说,她边从乾坤袋里一样样拿东西,搁在面前的沉香茶几上,不多时,就摆了满满当当。 林非潼又是采药,又是爬树的,的确有点饿了,看向薛白卉:“那我吃啦?” 在凌元峰养了这么多个月,本就五官精致的她,现在更加灵动可爱。 尤其她还是薛白卉拼死生下来的闺女,乖乖巧巧的模样,看得薛白卉心都要化了。 “吃,不够娘亲这里还有!” “谢谢娘亲~”林非潼展颜一笑,净了手,便大快朵颐起来。 薛白卉始终望着她,不时给她擦擦嘴,一脸的怜爱。 “潼潼,你和娘亲讲讲之前的事吧。”她柔声说。 “讲什么唔……”她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更软糯了。 “想到什么讲什么。”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已经不知道消耗了多少张传讯符,询问林星晖她的事了。 可当香香软软的闺女就在她面前,她发现她听再多遍也不够。 她想和潼潼说说话,想好好弥补这几年的缺失。 林非潼看得出她的心思,乖顺地说起来。 为了符合自己“四岁小奶娃”的人设,她还故意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 自己穿来前,原主受苦受难的经历,她没讲,说的都是被林清霁找到后发生的事。 薛白卉听得特别认真,得知她是五灵根时,没有丝毫嫌弃,称“五灵根也很好”; 听林非潼说了她引气入体的经历,连连称快“潼潼真是太厉害了”; 又听她说起遇到的人,卫轻尘夫妇、衡楚楚、湖郁、陈晋鹏等等…… 有恩的她记下,有仇的也势必要清算。 说着说着,林非潼抵挡不住身体的困意,睡了过去。 薛白卉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拿掉她手里没吃完的小半块芝麻饼子,目光灼灼,舍不得放下她。 好半天,她俯身,在林非潼的脸蛋上轻轻亲了一记。 “以后,娘亲会好好保护你。” 林非潼一觉醒来,天边霞云隐没于地平线,暮色已经四合。 飞舟还在平稳地行进,船舱中点上了灯火。她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噗。”悦耳的笑声传来。 薛白卉走过来,帮她顺了顺头发:“怎么睡成这个样子。” 林非潼从她的瞳孔里,隐约看到自己脑袋上的呆毛,很有包袱地抓了两下。 薛白卉觉得她更可爱了,抱了她一把:“娘亲准备了晚饭,起来吃吧。” “哦。”林非潼乖巧应着,刚下床,想到什么,试探地说,“爹爹来和咱们一块吃吗?” “不来,他早就辟谷了。” “好吧。” 饭厅在隔壁,薛白卉牵着她过去,桌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 林非潼在椅子上坐好,不知她从哪弄出来个围兜,还给她系脖子上了。 “……”算了,她喜欢就好。 “娘亲,这是烤土豆吗?”她指着最近的一盘菜问。 薛白卉一顿,“那是红烧鸡翅。” 可是这黑乎乎的,哪有鸡翅的形状啊! 林非潼又指了指旁边的菜:“那这个应该是煎豆腐吧?” “……那是西红柿炒蛋。” 可她没看到西红柿,也没看到蛋!只看到一坨坨焦乎乎的东西啊! 林非潼心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剩下的几样菜,她连问都不问了。 “吃吧。”薛白卉坐在她对面,眼睛亮晶晶地说。 “额,这么丰盛的菜,娘亲做了多久啊?” “你睡下不久我就开始做了,许久不下厨,手有点生疏。” 还是她从外面买的那些吃食比较美味,林非潼一句“我不饿,要不别吃了”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让她吃这种东西,她也吃不下啊! 慢慢捏起筷子,她脑筋转了转,惆怅地叹气:“唉。” “怎么了?” “我想爹爹了,以前吃饭,爹爹都会陪着我的。”她一副失落的模样,“可是娘亲不喜欢爹爹,算了。” 薛白卉的确有些纠结,但是天大地大,女儿最大,她宽慰道:“那我去把他叫来陪你。” “太好啦!”林非潼在心里欢呼,这么黑暗的饭菜不是她一个人承担喽! 薛白卉拿她没办法地摇摇头,打开窗子,朝外面用正常的音量说了两个字:“进来。” 林非潼深深地怀疑,她看都没看林清霁在哪,能传达到吗? 下一瞬,敲门声响起,男人清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白卉。” 林非潼:……好吧,是她低估这男人了。 薛白卉面无表情:“进来。” 林清霁马上推门而入,先看了一眼母女两个,随即扫过桌上的饭菜,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潼潼说要你陪她吃饭。”薛白卉有点吃味,“她很喜欢你。” 林清霁:“她也很喜欢你的。” 御剑而行这么久,他的气息和衣着丝毫不乱,只是满身的凉意。 不过他随着他靠近林非潼,术法将身体暖了起来,等他坐下时,已经和寻常无异了。 往常他都是坐在林非潼身边,这次却也坐在了她对面,和薛白卉一块。 林非潼暗笑了下,问他:“爹爹,娘亲做了这么多菜,要不咱们一块吃吧?” 林清霁看向薛白卉:“可以吗?” 她冷冷偏开眼:“随你。” 男人勾唇一笑,自己拿了套碗筷出来,招呼林非潼:“吃吧。” 林非潼视死如归地夹了筷子青菜,没办法,只有这个她还勉强能看出来是什么。 一口下去,咸得她差点没原地飞升。 她深深地怀疑,薛白卉不是生疏了,她就是不会做饭! 正“痛苦面具”,一杯香甜的果茶递了过来,林清霁捏着杯子,温声说:“慢点,别噎着。” 林非潼面露感激,接过茶杯,咕嘟嘟喝了下去。 桌上的饭菜实在可怕,她迟迟没动第二筷,却见林清霁一口一口吃得停不下来,面色还非常淡定。 “爹爹,你觉得娘亲做的菜怎么样呀?” 林清霁咽下嘴里的东西,认真地道:“很好吃。” 林非潼脑袋上缓缓蹦出几个问号。她和林清霁的味觉不一样? 又尝了口黑乎乎的西红吃炒蛋,林非潼确定,就是很难吃!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男人为了讨老婆欢心,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怜自己这个还在长身体的小娃娃,也要被这么难吃的饭菜荼毒。 人参娃娃的笑声传进她识海:【哈哈哈,就算你是霁月仙尊的宝贝女儿,也要排在他道侣后面。】 林非潼:【别说了,他们是真爱,我是意外。】 好在林清霁没坑她太久,因为等她想伸第三筷子的时候,他已经把四菜一汤都扫荡光了。 随即冲着薛白卉笑了笑:“太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潼潼应该还没吃饱,我再去给她准备点。” 吃都吃了,薛白卉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 “借用一下飞舟上的厨房。” “出门左拐。” 林清霁看向林非潼:“爹爹很快回来。” 林非潼默默在心里又给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这不就找理由留在飞舟上了? 林清霁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总算是填补了她受伤的胃。 吃饱以后,她滴溜溜地看看林清霁和薛白卉,说:“爹爹娘亲,我要修炼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她可不想再给他们两个当电灯泡了。 林清霁给了她一个“我没白疼你”的眼神,柔声同薛白卉道:“那咱们走吧。” 当着林非潼的面,她给他两分面子,没和他呛声,转身走了出去。 之后发生什么,就不是林非潼知道的了,反正从这天晚上开始,林清霁一直留在了飞舟上。 薛白卉始终冷脸相对,他却仿佛看不到。 终于,飞舟在三天后,驶进了梧桐之地的地界。 站在飞舟甲板上,林非潼往下,一眼就看到了那株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的梧桐树。 薛白卉走过来,帮她拢了拢衣服,笑道:“说起来,这次你爹爹要接的人,和你还有娃娃亲呢。” 林非潼睁大眼睛:? 第76章 修仙76天 她以为她只是出来玩的, 顺便围观下爹娘的爱恨情仇,结果,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夫? 可能是她脸上的惊讶过于明显, 薛白卉解释道:“你爹爹与凤家夫妇是至交好友,当年怀你的时候,我们便戏言,若是生个女孩儿, 便让你与他们的儿子凤陵越结娃娃亲。一眨眼,凤陵越今年都七岁了。” 常驻时空震荡的梧桐之地, 又与林清霁是好友,想必这凤家夫妇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难不成, 凤家是个隐世家族? 那凤陵越岂不是地位尊崇的贵公子。 光看家世,她不输任何人,可她是个五灵根天虚之体啊,正常的父母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取个废材的吧…… 林非潼眼睛忽然一亮。她明白了! 怪不得她说她的大女主任务迟迟没有展开,原来剧情是从这一刻才开始的! 等她见到凤陵越,说不定这小子就会冷冷地告诉她:就凭你一个废材, 也想让我娶你?退婚! 到时,她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薛白卉:“潼潼?” “嗯?”她回过神。 “……没什么。”自己刚刚是看错了吧,为什么潼潼的脸上露出了看似霸气, 实则油腻的笑容……她还只是个四岁的小朋友啊。 “白卉,潼潼,咱们马上要降落了。”林清霁自身后稳步而来, “自然而然”地站在她们两个中间, 问, “在说什么?” 薛白卉懒得理他,没应声。 林非潼道:“说潼潼的娃娃亲呢。” 林清霁一怔,勾了勾唇:“原是这事。那都是我们一时戏言,若你们长大后对彼此无意,这婚约便不作数。” 不能不作数呀!她还等着拿退婚剧本打脸呢! 林清霁将她抱起来,甲板上的风吹得他衣摆猎猎。 “潼潼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没关系。”不知想到什么,他眼里的敌意一闪而过。 林非潼彼时还不明白一个爱女如命的父亲是怎么看待她未来夫君的,满心都是接下来怎么应对凤陵越的刁难。 薛白卉这次破天荒没和林清霁唱反调,像透过林非潼,在看其他什么人。 “娘亲也觉得不嫁人很好,若是所托非人,苦得不是一星半点。” 林清霁抱着林非潼的胳膊紧了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在降落啦!”林非潼察觉到飞舟高度变低,轻呼一声。 三人齐齐向飞舟外看去。梧桐之地虽然常常出现时空震荡,但并不荒芜。 这里处于缥缈界最南端,没有春、秋、冬季,气温常年都很高,有些类似于林非潼以前穿过的现代世界的热带雨林。 不过这里毕竟是修真世界,若是遇到时空罡风,便不能保证雨水的充沛。 在梧桐之地正中,有一株遮天蔽日的梧桐树。越是降落,越为这树木的庞大感到心惊。 人参娃娃给林非潼传音:【还记得祁连海上陶老道住的那个岛屿吗?】 林非潼:【嗯。】那是幻境里的岛屿。 人参娃娃:【这梧桐树的本体比那岛屿还要大上一圈,怕不是和缥缈界同寿。这么庞大的灵植,我还是头一次见。】 它也是灵植,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林非潼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凤陵越,姓凤,凤栖梧桐……他们家,与神兽凤凰有什么关系? 很快,飞舟停稳在地面,带起一阵旋风,吹得蔓延而来的梧桐枝叶,扑簌簌作响。 两大一小三人从飞舟而下,薛白卉抬抬手,飞舟变做巴掌大小,被她收入乾坤袋中。 不远处,同样有一大一小两人,朝着他们走来。 左边的一身灰色长衫,不仅满头花白,眉毛和长长的胡子也是白的,脸上有岁月的沟壑,但是眼神清明,笑起来很慈祥; 右边的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穿着银白色的衣袍,没佩戴任何饰品,黑发也是规矩地用木冠束起。他年纪虽小,却是个十成十的小帅哥,如此优越的骨相,等长大后,必定是个缥缈界排的上号的美男子。 林非潼猜测他就是即将把退婚剧本甩自己脸上的凤陵越了,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 两拨人汇合后,凤陵越很懂礼数地先给林清霁夫妇行了一礼:“晚辈见过林叔叔,薛婶婶。” 林清霁虚扶了他一下:“不必如此多礼。” 薛白卉打量着他,美目含笑:“四年不见,陵越你的个子长了不少,修为也筑基期了,真是厉害。” 林非潼的后背崩得更紧了。这凤陵越,不仅家世好、长得好,于修行一途上还这么有天赋!妥妥的天之骄子啊! “婶婶谬赞了,我不过是占了凤家血脉的光。” 如此谦逊的态度,让林清霁也很欣赏,“可是我见你并未觉醒凤凰血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筑基,是你自身勤勉的结果。” 凤陵越被夸得不大好意思,微低着头,终于有了点七岁男孩的样子。 林清霁和薛白卉又和凤陵越身边的老者打了招呼:“梧老。” 那老者没有尊称他一句“霁月仙尊”,而是很寻常地点点头,可见辈分比他们高出许多。 大人们寒暄时,凤陵越就在和林非潼大眼对小眼。 前者目光里含着好奇,后者则是随时准备念出她准备好的台词。 “陵越,这就是潼潼了。” “潼潼,这是你陵越哥哥,旁边的则是梧老。你所看到的这棵梧桐树,是它的真身。” 薛白卉为他们介绍着。 此刻林非潼也不能失了礼数,给凤陵越、梧老都见了礼。 梧老显然很喜欢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潼潼真是玉雪可爱。” 又对林清霁二人道:“早听闻你们找回了女儿,恭喜。” “谢谢梧老。” 梧老沧桑的双眼,瞥向梧桐树本体:“若是阿烬也能回来就好了。” 此言一出,林清霁和薛白卉的面色皆是一变。 不过林清霁很快恢复了正常,薛白卉仍是一脸愧疚。 “当初若不是为了护我们逃离,凤烬他也不会……都是我连累了他。”她低落地说。 梧老摆摆手:“我并不是怪你。阿烬命数如此,你不用过于歉疚。更何况他身负凤凰血脉,终有涅槃的那一日。” 林非潼:果然,她就说凤家人和神兽凤凰必定有什么联系。只是那凤烬和娘亲的关系……怎么感觉不像是一般朋友? 刚刚林清霁复杂的面色里含着丝敌意,更佐证了她的猜测。 “这边风大,咱们快快去洞府吧。”梧老招呼道,林家三人顺势跟上。 凤家的洞府乃是一片树屋。因梧桐树遮天蔽日,只用肉眼很难看到这片树林。 这些树木各个也有十几丈高,树盖生长得繁茂。林间不时有些小蝴蝶、小鸟儿精怪翩翩飞过。 树屋造型古朴,有圆有方,都用梧桐枝蓄了屋顶,搭建在枝丫上。 神识一扫,足足有二十个树屋,且大半加持了阵法,不知里面的情形。 梧老步履也如同年迈的老人,撑着拐杖,略有蹒跚。 “凤家如今不过十余人,有的进了时空裂缝,有的在外历练,有的在闭死关……目前这里只剩下陵越一人。” 他叹了口气,歉意地道:“我这身子骨越来越不中用了,离不开梧桐之地太远,不然就亲自将陵越送去给你了。” 沉默了一路的凤陵越忽道:“梧桐爷爷,说不准再过几日,爹娘就能回来了。” 梧老一顿,顺着他说,“对,你爹娘本事那么大,肯定会没事的。” 凤陵越的表情却没有好看多少。他们凤家因能觉醒神兽血脉,世代镇守在梧桐之地,修补时空裂缝,避免缥缈大陆崩塌。 这几年,爹娘也修补了几次时空震荡,唯独此次,进入裂缝前,给林叔叔传了信。 若他们十五日不归,就请林叔叔将他带走照看一段时间。 他年纪小,却生了一颗剔透玲珑心,知道爹娘这传讯等同于托孤,已经烦心许多天了。 他最希望的是爹娘平安归来。就算……就算短时间内回不来,他也可以留在梧桐之地啊,为什么非要让他和林叔叔离去呢。 小小的少年,心上浮现了惆怅。 事关自己的大女主任务,林非潼时刻注意着凤陵越的反应,恍然地想:难怪没上来就和我退婚,原来是担心爹娘。 凤凰轻易不会死去,等他爹娘归来,她就能做任务了! “距离十五日的期限还有十天,你们三人住在凤烬的洞府如何?我已经收拾过了。”梧老问他们。 林清霁:“好。” 薛白卉:“我和潼潼住这里,他就不需要了,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打坐即可。” 梧老:“……” 林清霁改了口:“那我就在树下为你们护法。” 林非潼感慨,真是能屈能伸啊。 薛白卉丢下一句“随你”,便带林非潼去看新住处去了。 从树下看,这树屋面积并不大,进了内里,却宽敞明亮极了,想必是阵法的作用。 树屋内部,不仅有卧室、厅堂、书房、净室,还有个小厨房。 摆设不像林清霁的洞府那般简洁,除了必备的家具外,还有许多别出心裁的小玩意,想必凤烬不是个无趣的男人。 薛白卉深深地环视了一圈,掩下心中的悲伤,带林非潼往里面走去。 经过小厨房的时候,她说:“娘亲就在这里给你做饭。” 林非潼一下子想到了被黑暗料理支配的恐惧:“还是别了吧……” “嗯?” “啊,我说,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哪有什么……”话到一半,薛白卉猛地一怔,冲向了窗边。 第77章 修仙77天 那声音又出现了, 似什么鸟在鸣叫,清瑟鸣唳,浩渺高雅, 汇聚成了一股堪破不透的旋律。 旋律远超了“动听”的范畴,如泣如慕,圣洁不可玷污。 林非潼从窗户向外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梧桐树之前还苍翠的叶片, 此刻忽绿、忽红,没有规律地闪烁着。 伴着叶片的变化, 空气中出现了赤色的点点星火。星火无规律地悬浮在空中,看似无害, 却遇什么烧什么,极为霸道! “凤烬……”薛白卉只念了一句名字,匆匆就往外面跑。 快出门的时候才想到林非潼,转头道:“潼潼在这里等娘亲……” 林非潼深知要发生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了,打断她:“可是娘亲,我怕。” 薛白卉咬咬牙, 跑回来,将她抱在了臂弯中。 她飞下树屋,正巧和林清霁打了个照面。不远处, 凤陵越也匆匆跑了过来。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片森林都快被那星火给点燃了, 他脸上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两只手掐决,一块块灭着火。 可惜他修为还是太低了, 又没觉醒凤凰血脉, 灭火的速度比不上烧着的速度。 事出紧急, 林清霁和薛白卉默契地统一了战线,对视一眼,便抱着林非潼,朝凤陵越跑了过去。 “陵越!”薛白卉奔到他身边,灼灼地问,“是不是凤烬要回来了?” 林非潼下意识看向林清霁,男人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受伤。 凤陵越点点头:“看样子应该是的。我年纪小,虽然还没经历过同族涅槃,但是听爹娘说起过。梧桐树叶变红,有异火现世,便是涅槃重生的起始。而且在梧桐树发生变化的那一瞬,梧老就已经被吸回到了真身中。” 说话时,他也没忘记灭火。 薛白卉将林非潼放在地上,跟他一块灭火,林清霁见状,也来帮忙。 有他们两个加入,凤陵越的压力陡然轻松了许多。 林非潼仰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梧桐树叶,变红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也是修士,且经过了那么多个世界,元神的强度远超过她现在的修为。 集中精神,便能发现心形掌状的叶片,好像真成了一颗颗心脏,脉络中,有鲜红的汁液在流淌。 至于她一开始听到的声音,也更加清晰。那是涅槃时的凤鸣。 关于“凤凰”这一族,她听说过许多它们的事。对待感情忠诚、一身傲骨、宁折不弯……流传最广的,便是浴火涅槃重生。 第一次身处这“重生”的范围内,才明了那是任何语言都难以描述的震撼心神。 好像从上到下,都在被天道审视着,稍有不慎,便灰飞烟灭! “我记得凤烬去世还不到五年,为何这么快就涅槃了?”林清霁问。 凤陵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们这一族,最快一个涅槃成功的人也经历了三百年。可二叔又确确实实是涅槃之兆……” 想也是,若族人死后,四五年就能重生,这涅槃未免太容易了些。 凤烬是为了保护薛白卉而死,得知他即将复生,她难免被喜悦冲昏了头,没去想这其中的蹊跷。 “早点涅槃还不好吗?”她催促道,“快点灭火!” 林清霁不再多言,只是遥遥地看了一眼梧桐树主根系的方向,神色凝重。 林非潼没有干站着,也一块帮起忙来。她灵力不足,灭不了成片的异火,就取了个千年冰晶炼造的小盒子,在星火未落地之前,将它们收集到盒子中。 说起来,这小盒子还是薛白卉给她装糕点的…… 她还将人参娃娃唤了出来:“你带着我遁地,这样速度能快些。” “好。” 他是灵植,很怕异火,但还是坚定地牵起了林非潼的手,在林中穿梭起来。 忽然冒出了个男娃娃,还与林非潼姿态亲近,凤陵越不由多看了两眼,但什么都没说。 有林清霁和薛白卉两个大能在,这漫天的异火,短暂被控制住了。 凤陵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给他们见礼:“多谢帮助。” 薛白卉摆手,让他不必客气,“陵越,整个涅槃过程需要多久?” “短则三五月,长则三五载。不过……”他停顿一瞬,说出自己的计较,“二叔涅槃的进程太快了,说不定不出十日,就能结束。” 薛白卉眼圈微微红了。再有十日,她就能见到故人了…… 这般模样落在林清霁眼中,心尖就像是被针扎了刺痛。 他不是不想凤烬涅槃重生,恰恰相反,凤烬为了保护刚怀孕没多久的薛白卉战死,他对他愧疚亦敬佩。 他只是……忍不住嫉妒他能这样占据她的心神。 若自己现在死了,她怕是一滴眼泪都不会掉……想到这,心里就极为苦涩。 怪得了谁?他谁都不怪。是他自作孽。 “爹爹!”林非潼叫到第二声的时候,林清霁才转头看她,把情绪尽数掩藏起来。 “我去那边收集星火。”林非潼指了个方向。 林清霁确认那里没什么危险,颔首:“去吧。” 随后,问凤陵越:“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和白卉做的吗?” 凤陵越郑重地说:“我就不和叔叔婶婶客气了,的确有。二叔涅槃的速度太快,消陨的可能性占了七成。这种情形下陨落,巨大的能量会让梧桐之地分崩离析。到时候那些不稳定的时空缝隙一齐张开,缥缈大陆就危险了。” 薛白卉和林清霁都凝重起来。 “此刻梧老和我二叔命脉一体,无法抽身相助;我爹娘在时空裂缝中未归;我更是学艺不精,难以坐镇……所以侄儿想请叔叔、婶婶联手,为我二叔护法!平定梧桐之地的震荡!” 林清霁乃是合体期的剑修,修为强悍,又是火灵根,这件事由他来做,再合适不过。 往小了说,事关凤烬的复活;往大了说,事关缥缈界的存亡,林清霁当然不会拒绝。 “好,我答应你。” 薛白卉亦郑重点头。 “太好了,”凤陵越微微放心了些,又说,“那这里就交给叔叔婶婶,我还要出门一趟。” “去哪里?” “三百里开外有一个小城镇,附带十几个小村落。受时空震荡的影响,那里常常会遇到旱灾。我爹娘在家时,每年会为他们取一次水,投入河中,这水足够他们用一年。爹娘临走时特地叮嘱我,又到了今年送水的时间。” 凤陵越向后看了大半都变得赤红的梧桐树一眼,凤眸映照着火光,“本来我就准备等接到你们,就过去送水的。此刻碰上二叔涅槃,那里的旱灾必定更加严重,耽误一刻钟,都会有人死去,所以我即刻就要启程了。” “三百里并不远,我们能帮上你吗?”薛白卉问。 凤陵越摇头:“驭水的法宝只有我们凤家人能操控,且布水也有讲究,不然坚持不了一年。” “行,那你速去速回。”三百里,尚在他们的神识笼罩范围内。但是为了保险,林清霁还是在凤陵越身上留下了一道剑意。 凤陵越再次道谢,唤出自己的灵剑,御剑离去。 他们刚刚的对话,林非潼全都听到了。望着凤陵越的背影,她不由带了欣赏。 “他们这一家子,都是为了天下苍生鞠躬尽瘁的典范啊。”人参娃娃小声嘀咕。 林非潼又收集了一星的异火,盖上盖子,低声念了句:“怎么感觉这次的剧本又不太对。” “嗯?”人参娃娃没听懂。 林非潼也没解释。她听说,凤凰这种生物,暴躁、冲动、易怒,如今看凤陵越,小小年纪已有大家风范,举手投足皆是稳重矜贵。 这么有涵养,能把“退婚剧本”甩自己脸上吗? 眨眼便入了夜,梧桐树在积蓄了许久能量后,在某一个临界点,终于炸开了第一簇火光。 火焰如腾蛇,直冲九霄,热浪“轰”地荡开。 林非潼却没被冲击到,因为林清霁先一步给这片树林,施加了结界,挡住了漫天大火。 薛白卉和他都在为凤烬护法,不过能看出来,绝大部分压力在林清霁身上。 男人一袭白衣,盘腿而坐,冷白的手指置于丹田之处,掐着法诀。 清霜剑早就被唤了出来,散发着排山倒海般的剑意,盘旋在他周围。 他以一己之力,对抗天道,额头上早就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但是他的表情那般淡定,仿佛天塌下来,也难不倒他。 林非潼走到他身边,清霜剑和林清霁心意相通,强悍的剑意自动为她让了一条路。 她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踮着脚,一点点为林清霁擦着额头上的汗。 薛白卉因为身上压力没那么大,并未进入到入定状态,望着这一幕,羡慕的同时,也倍感欣慰。 潼潼才这么小,就如此懂事了。 因为有结界护着,林非潼没再去收集异火。林清霁和薛白卉在这里守了一夜,林非潼也没去休息,而是简单吃了点东西后,就在他们身边打坐修炼。 她的想法简单:既然帮不上忙,那就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 天光乍破之时,薛白卉闭上眼睛,手指快速掐动了一番,面色沉了下来。 林非潼还以为是凤烬的涅槃出了什么问题,忙道:“娘亲,怎么了?” 她冷声回答:“我失去了凤陵越的位置。” 林非潼微微瞪大眼睛。他们这次过来,本就是为了接凤陵越的。 若他出了闪失,该怎么和凤家夫妇交代? “轰隆隆”,梧桐树烧得更旺,林清霁手上法诀变幻,周身澎湃的灵力压制了过去,想也知道,这种紧要关头,他离不开。 薛白卉很快有了计较:“我去找。潼潼,你爹爹现在无法分心照看你,你跟我走。” 第78章 修仙78天 林非潼朝薛白卉走了过去, 扭头见到梧桐树上的烈火,砰然炸裂,摧枯拉朽, 似要毁天灭地。 下一瞬,自林清霁身上蔓延而出的冰霜力量,不由分说将其镇压。 二者之间,正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她又看向林清霁, 问:“要给爹爹留条讯息吗?” 薛白卉摇摇头:“不用,周围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他知道咱们要做什么,只是这种状态下, 无法回应。” 不愧是成亲多年的道侣,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他如此熟悉吧。 林非潼不再多言,和人参娃娃一道乘上薛白卉的百转千音铃,奔赴三百里外。 受涅槃的罡风影响,一刻钟后, 她们才到达凤陵越口中的镇子——梧桐镇。 镇子不大,建筑风格也与林非潼在其他地方见到的相差许多,皆是吊脚楼。 落地后, 她第一感觉就是萧条。街上的食铺、酒肆都打了烊,家家户户关着门, 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更听不到一点人发出的声音。 但是神识放开后,她轻易就探查到, 每一栋吊脚楼里面都有人。 他们躲在暗处, 大人紧紧捂着孩子的嘴, 满脸的惊恐。 发生了什么? 薛白卉径直敲响了最近一户的门,半晌都没人回应。 眉目似画的女子皱起眉头:“开门,否则别怪我动粗。” 等了片刻,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里面的人连头都不敢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恐惧地磕头,一边求饶:“河神大人饶命!” 薛白卉:“我不是什么河神,我且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少年。” 她手指在虚空里划了一下,灵力凝聚成一副凤陵越的画像。 那人胆子都要吓破了,砰砰磕着头,嘴里不停念叨“河神饶命”。 修士与凡人犹如隔着天堑,在凡人心中,修士都是仙人一般的存在。 眼见与他无法沟通,薛白卉考虑动用搜魂之术。 被自己牵着的小手,微微晃了晃,她低头看去,林非潼把手抽出去,走向那惊慌失措的镇民。 “伯伯,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她微微弯腰,童稚的声音软糯。 小孩子纯净可爱,天生就更让人亲近,那个镇民停下动作,缓缓看向她。 他脸颊削瘦,嘴唇干涸,眼下都是乌黑,不知多久没睡好觉了。 “我们只想问问,你见没见过我哥哥?这镇上又发生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了林非潼半晌,没在她身上感觉到威胁,心放下了一半。 随即才看向薛白卉凝聚而成的画像,瞳孔一缩:“他昨天来过镇上。” “那他人呢?”薛白卉一追问,他马上缩着脖子,瘫软在地上。 林非潼扶住他,安抚道:“伯伯,要不咱们进去说吧?你放心,我们真的不会伤害你。” 镇民天人交战一番,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带她们两个进了门。 之后他断断续续,将昨天发生的事和林非潼讲了。 原来昨天是他们给河神大人进贡童男童女的日子。因为有河神大人在,他们这一方的百姓,才能在连年的大旱中活下来。 可是就在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好,要送那“贡品”过去时,凤陵越出现,阻止了他们,还和他们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河神,都是妖物在作祟。 他们当然不信。若没有河神,他们每年吃的用的水是哪来的? 凤陵越隐匿了修士的气息,从外表上看,就是个寻常的富家小公子。 镇民们不仅不怕他,还愤怒地指责他,让他住口,速速离开。真惹恼了河神大人,他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凤陵越称之前的水是他爹娘送来的,镇民们说他胡诌;他让镇民跟着他一块去看布水,镇民们更加愤慨:“马上就是进贡的时辰了,耽误不得!别挡我们的路!” 被绑着的贡品,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他自然不肯让。 在这些镇民要对他出手之时,他释放出了修士的威压。这下子,镇民们吓得呼啦啦跪了一地,连连请仙师告饶。 凤陵越没有伤害他们,只严肃地说:“既然你们不信,那我亲自去除妖。我来做这次的贡品,你们将我送到那妖物指定的地方后,速速回镇上,不准出来。” 所以薛白卉带着林非潼赶到的时候,这镇子才那么萧条。 自称“河神”的妖物是近两年才在镇民面前展露神通的,它很小心,没有露过面,更没让凤家夫妇察觉到。 接收贡品的地方,就在梧桐镇的母亲河上游,一处看似平静,实则汹涌的暗流。 每次村民们都是把贡品放在岸边,就低着头,匆匆离开,这次也不例外。 搞清楚了一切,薛白卉带林非潼离开了梧桐镇,直奔那处暗流。 到地方后,薛白卉四处查看了一番,说:“没错,陵越的气息就是在这里彻底被斩断的。” 林非潼向四周张望。因为靠近水源,这一处的草木长势喜人,河岸边还有动物饮水留下的脚印。 人参娃娃嗅了嗅,也道:“虽然浑浊,但是我闻到了属于凤陵越的气息。这小少年有些鲁莽啊,一个人就过来了。” 林非潼在长大,他却没有,还是三岁小奶娃的模样。所以说这话时,颇有点小孩子装世故的感觉。 薛白卉:“他父母镇守一方,若真有什么大妖,早就被铲除了。这个妖物装神弄鬼,畏首畏尾,真打起来,不会是凤陵越的对手。” 林非潼默默在心中道:怕的是妖物使阴招。 “那娘亲,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要下去探探,潼潼是和我一起,还是留下来?” “我和娘亲一块。” “好。”薛白卉牵住她的手,往她嘴里喂了一枚丹药,“这是避水丹,你们跟紧我。” 林非潼点点头,被薛白卉带着,“噗通”跳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刚刚她在岸上探查过,河水并不深,可被薛白卉带着游了两圈,水下忽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暗流之中,搅动着丝丝妖气,冰冷又诡谲。 薛白卉镇定自若,不紧不慢地前行着。水下漆黑一片,但是阻挡不了修士的神识。 越往深处游,林非潼见到的白骨越多。大部分是兽类,小部分……则是人。 其中小孩子的骸骨,占了一多半。 人参娃娃不畏水,游在林非潼身侧,冷冷地道:“这妖物杀孽太重,真到了渡劫的时候,第一道天雷就能让它灰飞烟灭。” 有避水丹,林非潼可以在水下正常呼吸和讲话。不过当着薛白卉的面,她那句“它都自封为神了,本就没准备渡劫”没有说出口。 毕竟她现在是个四岁小孩子,懂得太多也不行。 终于,在游了将近两刻钟后,她们钻进了一处洞窟。黑黝黝的石壁下宽上窄,她们往上游了一段,浮出水面,呼吸到了空气。 薛白卉将林非潼抱起来,淌过一段只到她大腿的黑色河水,踏上了一处不平整的石台,周身法衣仍旧干净清爽,灵力流转。 四周的岩壁上,挂着几盏灯,灯芯乃是夜明珠,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娘亲,我也闻到妖物的气息了,好腥臭。”林非潼掩了一下鼻子。 薛白卉拿出一方干净的锦帕,叠好置于林非潼鼻端,语气自然地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潼潼忍一忍,娘亲这就去斩了这臭鱼烂虾。” 林非潼两只小手捧着帕子,笑得眼睛弯弯。 娘亲美艳霸气,她喜欢! 一眨眼,眼前的景色却变了。她没在薛白卉怀中,手里的锦帕也不知所踪。 腥臭黑暗的洞窟,被灯火明亮的大宅子取代。 她低头,见自己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粗布麻衣,站在厅堂正中。 前方数道目光直直扎过来,有怨毒、有戒备、有疏离、有厌恶。 打头的中年男人装束气派,睥睨着她,挑剔地道:“往后你也会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待你学好规矩,我会给你物色个好人家嫁了。至于你和明珠自小被抱错的事,绝对不可以往外说,否则家法伺候!” 他身边的女人嫌恶地皱眉:“乡下人养出来的就是土气,瞧瞧你穿的这衣服,真是给我王家丢脸。” “在外不准说你是我妹妹!我只认明珠一个!”他们的大儿子道。 林非潼:“……” 画面一转,这次她拖着行李箱,推开了面前公寓的门。 一阵阵污言秽语,就这么直愣愣传进她耳畔,卧室里的男女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开门的声音惊扰到了那两人,他们匆匆裹上衣服,男人把女人往被子里一塞,走了出来。 面对她漆黑沉静的眸子,他先是慌了一瞬,便指责起来:“你也别怪我,要不是你一直不让我碰,我也不会找别人。你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要家世没家世,要地位没地位,我奶奶也不可能同意我娶你!” 卧室里,传来她“闺蜜”的声音:“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你成全我们吧……” 画面又一转……被林非潼挥手打断了。 “这么粗制滥造的幻境,你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的?”她的语气,极尽嘲讽。 和她在剑冢里遇到的幻境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你不会以为这些渣滓能勾起我心里的阴影吧?” 这都是她之前经历过的世界,任务一开始时的局面。人渣是给大女主打脸的工具,怎么可能让她伤心难过? 轻笑一声,林非潼手里多出了一柄断剑。 她朝着晃动的画面,面无表情,斩了下去。 第79章 修仙79天 这柄已经断了、被时光腐蚀了几千年的霜华剑, 没有丝毫骇人的气息,完全不像溟夜魔尊曾经用过的东西。 剑身坚定但缓缓地划下,也没有狂猎的剑气、摄人的嗡鸣…… 可她面前的整副画面, 都在剧烈晃动着,濒临破碎的水波纹一圈圈向远处蔓延。 似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尖叫,不属于她的恐惧陡然加剧,然后在某一个节点, 画面如银瓶炸裂,“砰”, 彻底消融。 她回到了那个黑暗冰冷的洞窟里,鼻尖嗅到腥臭的阴湿味道。 转头看去, 她离薛白卉带她浮上来的那个水潭隔了一段距离,估计是在幻境里,不知不觉移动的。 若她真的被幻境蛊惑,往前走,一定是条死路。 至于前方,则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正是薛白卉和人参娃娃,看状态,应当还在各自的心魔中。 她倒是不意外自己比薛白卉这个化神期大能醒来的还早, 恐怕这妖物触及到她那么多段记忆的时候也懵了,不知哪个才能真正影响到她。 薛白卉和人参娃娃只活了这一世, 比她容易蛊惑。 她收起断剑,迈步越过薛白卉时,瞥了一眼她的脸。瑰丽明艳的女子皱着眉, 紧闭的眼皮下, 眼珠滑动, 显然也快醒了。 等走到她们两个前方,她重新闭上眼睛,装作还身陷幻境的模样。 下一刻,薛白卉的气息变了,两道凝实的目光落在她背上。 脚步声靠近,她伸手把她抱起,两只微凉的手指并拢,在她额头上点了点,灵力晕开一抹鸢尾花。 “潼潼,醒醒。” 在她的“呼唤”下,林非潼缓缓睁开眼,眼里有着恰到好处的迷蒙:“娘亲?这是怎么了?” “只是做了个无伤大雅的梦。”她温和地安抚。 说话间,人参娃娃也醒了过来,嗤笑一声:“这种烂幻境,还想困住我?” 薛白卉没将林非潼放下,道:“既然都醒了,咱们继续往里面走。” 妖物的洞府里,最大的阻碍不过是那个迷惑人心的幻境,里面的机关完全不够薛白卉看的,抬抬手就毁了。 洞府面积不大,很快就被薛白卉探查完了。经过没吃完的骸骨时,她会贴心地捂住林非潼的眼睛。 “妖物的气息这么浓,肯定在这里停留过很长时间。”到了洞府最深处,人参娃娃皱着鼻子说。 薛白卉一寸寸打量着,陈述:“凤陵越也来过这里。” “可是怎么不见他们两个的身影?”林非潼靠在她肩头,“难道妖物带着他跑了? “应当不是。”薛白卉单手扣着林非潼,“抱紧了。” 林非潼不明所以,两只小胖手还是乖乖搂住了她的脖子。 “轰隆!”薛白卉另一只手成刀,在头顶划了个叉,这洞府被她用暴力给破开了! “哗啦啦!”如瀑的黑水,倒灌进来,薛白卉用灵力凝结了一层保护罩,飞身而起,冲出水面,悬停在半空中。 人参娃娃跟着一同飞上来,站在林非潼这一侧。 紧接着,薛白卉单手结印,分别在河流的前、后、左、右四个方位,打下四道阵眼。 四注白光冲天,交织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薛白卉睥睨着下方的水面,淡淡道:“既然你不肯出来,那就别出了。” 话音落下,她空出的那手掌中,出现了一沓符箓。 林非潼一眼便认出这乃是上品引雷符,一张便能卖到一千中品灵石,是稀罕物。 薛白卉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十道符箓就投入了水中。 “砰!砰!砰!”震天的惊雷在水里炸响,巨浪混杂着河底的泥沙,直冲天际,威力相当巨大。 太简单粗暴了,但是她喜欢! 又十张符箓即将被投下去时,水面下有了动静。 “哗啦!”一黑一银两道身形,边打边冲出水面,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定睛看去,银色的凤陵越,黑色的……竟是一条巨大的泥鳅! 它周身满是粘液,后背漆黑,肚皮暗黄点缀黑色的斑点,两只灯笼似的眼睛浑浊,左右触须在空中狂舞。 薛白卉随手将没用完的引雷符都塞到了林非潼手里,再把她往人参娃娃那一推:“照看好她!” 林非潼还不能御剑,人参娃娃用灵力托着她腾空,往远处飞了些,免得被战斗波及。 “陵越,后退!”薛白卉清喝一声,凤陵越立刻收了剑,身形急速后退。 她就在这个机会补了上来,“刷啦”一声,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银白色的细软剑,直接砍向了那泥鳅! 它道行不够,恐惧地尖啸一声,拼了命地往后躲,可薛白卉的剑光比它快上太多,仅仅一道剑光,几乎就将它劈成两半! 它哀鸣着,噗通摔在了河岸边,打了无数个滚才停下,满身的泥污,浑浊的眼睛惊恐地望着薛白卉。 她提着剑,迎风而立,红裙猎猎。 “就是这东西在装神弄鬼?”她转头问凤陵越。 凤陵越已经和林非潼站在了一块,落了地,回应薛白卉的话:“是的。婶婶,您都知道了?” “嗯。”薛白卉在那泥鳅精身上打下一束灵力锁链,说,“你带着它回去给那些镇民交差,之后再杀了它。” “好!” 林非潼打量了凤陵越一眼,俊美的小少年除了衣服有点凌乱外,内外都没受什么伤。 “你刚刚是被它困住了?”她问。 凤陵越看过来,还不能很好地掩饰自己脸上的懊恼,“是的,它也就几百年的道行,连人话都不会说,却有个很邪门的法宝,可以把人困在里面。我被幻境迷惑时,它把我卷了进去,自己也藏在了其中。我们正斗法,你们就来了。” 光明正大的打,泥鳅精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躲躲藏藏的就很棘手,还好薛白卉一力破十会。 凤陵越说完,冷冷地看向那苟延残喘的泥鳅精:“这么点本事也敢在梧桐之地作恶!” 想到那些被迫害的无辜镇民,他心中怒极。 薛白卉自空中翩翩飞下,落在泥鳅精身边,元神凌厉地扫过它周身各处。 “吱!”它又吓又痛,使劲儿往泥里面缩,抖得像个筛子。 终于,它“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个东西出来。 黑色的,长方形,阴沉木炼造,盖子可以打开,如同一个……棺材。 凤陵越没察觉到,林非潼却和人参娃娃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上面有魔气,是魔修炼制的东西。 薛白卉的眉心也蹙了起来,眼神陡然凌厉,剑尖对准泥鳅精的喉咙,质问:“这是魔修给你的?” 泥鳅精怕得要命,哀求地望着她,连连点头。 凤陵越怔住,“魔修……怪不得,我说它哪有的胆子敢害这么多条人命。只是梧桐之地一向人迹罕至,魔修会为了这么一条泥鳅,特意来这里?” 这也是薛白卉觉得不解的地方。梧桐之地各种元素混杂,并不适合修炼。 她抬手,先将泥鳅精缩成一指长短,装进了一个特制的琉璃瓶里,丢给凤陵越。 随后捡起那个如同棺材一样的法宝,静静审视着。 某一瞬间,她意识到:怎么这么安静? 水声,风声,飞禽走兽乃至于两个孩子的声音,都不见了! 极为不良的感觉,浮上心头。 她转头看去,整条河岸,都被黑雾所笼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让人痛恨的气息。 薛白卉猛地捏紧了手里的盒子,眼睛猝然猩红。 就是她……害潼潼和自己分别四年,害自己跌了一个大境界,差点身陨!此仇不共戴天! 另一边,林非潼和凤陵越也被包裹在黑雾之中。 这黑雾过于诡异,明明薛白卉就在她不远处,却丝毫都探查不到。 “人参娃娃,你先回来。”她冷静地道。 他马上把自己缩小,钻进了她的袖口。 下一秒,林非潼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凤陵越也牵住了。小少年另一只手提着剑,警惕地看向周围,同时还不忘安抚她:“潼潼妹妹别怕。” 林非潼望着两人牵在一块的手,没想到他第一反应会是保护自己。 这种时候分开更危险,她没有抽回手,而是朝着薛白卉的方向唤道:“娘亲?娘亲——” 连回声都没有。 凤陵越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咱们去前头看看。” 林非潼点点头,跟在他身侧。 黑雾没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她的心七上八下,比得知凤陵越失踪时,感觉更不祥。 雾气弥漫中,似有什么东西,随时都能冲出,亮出凶残的獠牙。 “呼”,空气极细微地震荡了一下。 林非潼穿越那么多个世界积累下的第六感,猛地敲响了心中的警钟。 她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应对,猛地一拉凤陵越,侧过身! “咻!”果然,有一条极为迅猛的黑色身影,从凤陵越刚刚站的位置掠过。 若慢上半拍,他命危矣! 凤陵越漆黑的瞳孔一缩:“那是什么?” 黑雾里,亮起两簇绿色的鬼火,那黑影慢慢走向他们,没发出一丝脚步声。 终于,林非潼看清楚了,是条黑色的灵豹!至于之前看到的绿火,乃是它的两只眼睛! 人参娃娃在她袖子里面惊呼:“竟然是只六阶灵兽!潼潼快跑!” 林非潼在他出声时,一道引雷符就丢了过去,“轰隆”一声炸响,卷起一阵烟尘。 她反过来抓住凤陵越的手,掉头就跑! “梧桐之地怎么会有这样高阶的灵兽?”凤陵越想不通。 “那是有主的。”刚刚一个照面,她看到了黑豹额头上的契约印记,且是对灵兽限制最大,最恶毒的那种。 能结这种契约的,必定是魔修无疑! “哗!”破空之声传来,是躲过了雷鸣的黑豹,追过来了。 林非潼将速度提升到最快,思索,契约兽在此,它主人呢? 第80章 修仙80天 “司荇!”薛白卉紧握着本命剑, 眼神凌厉,痛恨地冲着周围的黑雾道:“别装神弄鬼,滚出来!” “哈哈哈!”一道悦耳到蛊惑人心的笑声响起, 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而来,时远时近,无孔不入。 黑雾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震荡,薛白卉猛地看了过去, 瑰丽的面孔覆上一层寒霜。 本命剑察觉到主人的杀意,剑身震颤, 战意凛然。 诡谲黑雾里,忽然出现了一柄月亮形状的秋千, 不知是由什么材质打造,月亮通体银白,散发着皎洁的光晕。 秋千由藤蔓绳索悬于半空,仔细看,藤蔓之上,点缀的竟是一颗颗头骨。 而在月亮之上, 随性地坐着一个女人。她一袭黑纱衣袍,胳膊与大半的长腿都露在外面,身材曲线完美。 她赤着足, 足腕系着银铃,无风自动, 叮叮作响。 再看她的面容,也是妖冶到了极致,仿佛一株盛放的蔷薇花, 摄人心魄。 她交叠起腿, 轻靠在银色的月亮上, 轻轻荡着。 如丝的媚眼看向薛白卉,红唇绽放一抹肆意的笑容来:“白卉仙子,好久不见啊。” 又轻飘飘打量一眼,“夸赞”道:“不过四年,修为就已经恢复到化神中期了?白卉仙子真是根骨奇佳的天才。” 薛白卉心里本就猛火燎原,司荇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她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烧个对穿。 四年前,若不是她偷袭即将分娩的自己,她的境界何至于跌这么多?自己和潼潼,还差点死在她手上! “少废话!纳命来!”话还未落,剑已先置。 薛白卉一出手,便是铃乐宗的九重心法,毫无保留,狂放的杀气让整片空间都在震荡,地动山摇。 只不过有黑雾的笼罩,才没波及到别处。 司荇眼睛都没眨一下,嘴角的笑容更盛了些许,从秋千上旋身而下,赤足轻点在地上,右手一抬,一道血红的绸缎飞出,“哐当”,挡住了薛白卉的剑招。 她没退,两只手握着剑,森森地盯着司荇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 司荇虽然在笑,眼中亦没有丝毫温度。 她的红绸绷紧,与薛白卉的本命剑拉锯。深棕色的瞳孔与薛白卉对视,红唇饶有兴致地勾起:“发怒了?” 薛白卉不言,剑身狠狠一推,冲击力让两人都往后退了一步,眨眼间,又战在了一起。 剑光、红绸交织,破空之声不断,火光迸溅,快到就算是用神识,都很难捕捉。 司荇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而来,猖狂极了:“白卉仙子,你进步是很快。但是你在四年前就不是我的对手,如今你境界跌落,更不可能胜过我。作为老朋友,我好心劝你一句,别做无谓的抵抗了,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薛白卉没有被她的声音蛊惑,满心的:杀!杀!杀! “刺啦——”一道红绸被她的佩剑斩断,裂帛声里,仿佛有血液飞溅。 “呵,有点本事,倒是我小瞧了你。”司荇身形一晃,出现在几丈开外,指尖拂过莹白的胳膊。 那里本来有剑气划出的一道伤口,手指拂过后,伤口自动愈合了。 她勾着唇,眼神更加寒冷,连带着周围的气息更加诡谲、冰冷。 两只手抬起,红绸漫天,她主动冲了过来! 薛白卉握紧了剑,毫不畏惧地迎上! “哐!” “吼!” 黑色灵豹迟迟抓不到林非潼他们三人,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发出一声怒吼。 它脚掌宽厚,皮毛锃亮,骨架有力,不知是用多少修士的鲜血滋养出来的,浑身都透着血腥味道。 一双幽幽的绿眼紧锁着林非潼等人,瞳孔已经竖成了一道细细的线。 弓着脊背,随时都能冲上来。 林非潼和凤陵越边躲边退,黑雾影响了他们的视野,如今已经分不清自己在什么方位,与薛白卉又有多远。 不管退到何处,他始终握着剑,挡在她的面前。 此刻面对明显被他们惹恼的黑豹,凤陵越面色凝重:“它已经记恨上了咱们,会追杀到咱们跑不动为止。” 他们一个筑基期,一个炼气期,加起来也不是六阶灵兽的对手。 “薛婶婶不知是什么情况。”她毕竟是化神期的大能,若她出手,还有生机。 出乎凤陵越意料的是,林非潼明明才四岁,这一路而来,丝毫都不慌乱,更不曾拖后腿。 此刻她冷静地说:“娘亲这么久没赶来,应是被别的事绊住了,咱们只能靠自己。” “刷!”黑豹冷不丁冲过来,还好两人都有防备,分开躲避,又让它给扑了空。 “吼!!”它更愤怒了,权衡了一番后,朝林非潼咬了过来。 林非潼就知道它会挑自己这个软柿子捏,抓住人参娃娃的手,连话都不必说,几次战斗累积下来的默契,让人参娃娃直接带她遁地躲闪。 也是因为有人参娃娃在,林非潼这一路狂奔,灵力才没有太大的消耗。 毕竟她是天虚之体,灵力只够用两刻钟。 躲开了黑豹的攻击,林非潼自地面现身时,对凤陵越道:“就是现在!” 凤陵越很聪明,瞬间明了她的意思。黑豹在追逐她时,是背对着他的,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攻击! 刷刷!两招劈下,给它背上添了两道伤,血液顺着黑色的皮毛一滴滴坠下。 “嗷!!”实力的巨大差距,让黑豹并不怎么疼,可是异常愤怒。 主人要它解决掉这两个孩子,它却迟迟完不成任务,还被伤了! 待回去后,主人势必会惩罚它! 想到她那些狠戾的手段,黑豹的眼睛充血,凶悍可怖。 它大口朝着凤陵越咬了过去,被他躲开。 身后,林非潼朝它丢了块石子,挑衅意味十足:“小猫咪,怎么不追我了?” “吼!”它是豹子,不是什么猫咪! 被惹怒的它,顿时调转方向,来追林非潼。 他们几个便如法炮制,由人参娃娃带着她遁地,方向都是林非潼选的,不停地给凤陵越创造攻击的机会。 一道小伤口,可能只让黑豹掉几滴血,但是持续不断的伤口加起来,对它是不小的消耗。 黑豹被他们三个耍得团团转,愤怒的狂吼就没停下来过。 【蠢货。】他的脑海中猛地响起主人妖冶又冰冷的声音,犹如千万钢针,扎得它灵魂都在战栗,四肢猛地一颤。 【你一个六阶妖兽,与两个奶娃娃玩捉迷藏?当心我剥了你的皮。】 它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 这是在主人的黑雾中,它怎么被牵着鼻子走了! 充血的兽瞳重新变成幽绿色,它不再追着林非潼跑,而是腾空而起。 林非潼与凤陵越汇合,仰头看着那矫健的身影。他因为长时间出剑,右手在微微颤抖着,只能用左手摁住。 “不好,它反应过来了,散开!”林非潼喝了一声。 人参娃娃和凤陵越一齐朝着远处飞去,林非潼也不再吝啬灵力,选了和他们不同的方向。 下一秒,就见黑豹张开口,一簇熊熊的烈焰,从口中喷发出来! 距离太近,他们来不及张开结界,觉得头皮都好像要被烤着了! 刚刚还能穿梭的黑雾,此刻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牢笼,让他们逃不出去。 “轰——”一团团火焰就像是陨石一般坠地,砸出了一个又一个深坑。 这里本就受了旱灾,草木一点就着,火焰见风便起。 龟裂炸开的土地,让人参娃娃的遁地也受到了影响,过高的温度让他不能再往土里面躲,狼狈地摔在地面上。 林非潼和凤陵越也没比他好到哪去,都弄得灰头土脸。 “咳咳咳。”烈火卷起烟尘,呛得人脾肺生疼。 炼气期的她,还不能长时间闭气,只拿了条帕子出来,掩住了口鼻。 “这火焰太霸道,咱们不是它的对手,咳咳咳!”凤陵越的声音,从火焰烟尘中传来,有些模糊。 黑豹将这里烧得差不多后,优雅地落了地,摇晃着尾巴,朝着林非潼慢慢走来。 她活动的地方太小,不可能再像刚刚一样,耍得它团团转。 可是她也不会坐以待毙。抓过腰间的乾坤袋,祭出了里面的法宝! 黑豹早就见识过她的引雷符,对她有防备,加上六阶妖兽的实力已经堪比元婴期的修士,它速度快出了残影,躲过了一道又一道攻击。 瞬息间,来到了林非潼面前! 它四肢着地时,就比林非潼还要高,此刻铜铃似的眼睛,狡狞地锁着林非潼,嘴里还恶劣地朝她呼了一口气。 林非潼盯着他,没动。 黑豹的心情十分愉悦。这小娃娃是被吓傻了吧?瞧瞧细皮嫩肉的,肯定很好吃,可惜主人要它抓活的…… 滴答滴答,那是它流口水的声音。 “潼潼妹妹!”凤陵越终于穿过了重重火海,来到了她对面。 看到黑豹距离她那么近,心脏猝然抽紧。 “妖兽!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少年怒吼着。 黑豹晃了晃尾巴,瞥他一眼,似在说:不用急,等会儿就轮到你了。 “喂。”前头的小女孩儿,嗓子被熏得微哑,语气却还是那般挑衅。 黑豹刷地盯着她,凶兽的气息密密匝匝地侵蚀过来。 林非潼笑得神秘,冲它勾勾手:“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吼。”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恶劣地往前凑了凑。 小姑娘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冰晶打造的盒子,神识扫不穿。 “你不是喜欢玩火吗……”她黑眸明亮,慢条斯理地将盒子打开,朝它面门一挥,“我陪你好好玩玩!” 第81章 修仙81天 冰晶宝盒中的东西飘出来的刹那, 黑豹浑身的毛就因为恐惧猛地竖了起来,它甚至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一股灼浪便已经袭向它的面门! 它再不复刚刚对林非潼的轻蔑之心, 瞳孔成了细细的一条线,惊惧地猛地向后一跃,堪堪躲开了热浪。 空气中,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飘散着。 与他吐出来的异火相比, 那星火似乎微不足道,风一吹就会散了。 可跟在司荇身边那么多年, 经历过那么多场战斗的它,一下子就分辨出, 这火非常霸道,似乎是天火! “吼……”它朝林非潼发出低吼,分明在问: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凤陵越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二叔涅槃开始后,林非潼收集起来的天火! 他的神色不由一亮。天火自然比六阶妖兽的异火更厉害!只是……她能驱使得了吗? 黑豹显然也意识到了不能再拖下去,决定等天火还没蔓延开时, 就把林非潼她们解决了。 至于主人说要抓活的……它眼神恶毒,断胳膊短腿也没关系,反正自己会给她留口气! “嗷!”黑豹又一次冲了上来, 速度提升到极致,堪比闪电! “潼潼妹妹!”凤陵越和它同时动了, 提着剑要拦住它。 却听林非潼对他道:“你别过来!” 她运转起周身的灵力,往后退,和黑豹拉开距离。 只是她的速度比不过黑豹, 一人一豹之间依旧在缩短。 星星点点的天火仍在慢慢飘荡, 短时间内, 根本形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黑豹嘶吼着,对她的命势在必得。 凤陵越虽然不懂林非潼为什么要阻止他,但是那一刹那,他被她镇住,竟然真的停下了。 林非潼的神色依旧平静,漆黑澄澈的眸子锁着黑豹,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稳重。 待到黑豹冲到咫尺,凤陵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握着剑的手生疼。 她和黑豹的实力差距那么大,还能有什么后手? “人参娃娃!”林非潼喝到。 咻!浑身泥泞的他从地面遁出,置身于林非潼给黑豹中间。 黑豹瞳孔缩了缩,更为惊喜。看来它不仅可以重伤林非潼,还能把这废物灵植给烧得灰都不剩! “给他再添一把火。”林非潼停下脚步,抬手一指,神色霸气。 “好嘞!” 人参娃娃也勾唇一笑,齐聚丹田,随着双手往前推出,嘴张开,喷出了一簇火焰来! 黑豹和凤陵越同时瞪大了眼睛。前者想不到一个灵植,怎么会获得喷火这种技能。 后者则是惊呼:“凤凰异火!” 人参娃娃喷出的火焰虽然微弱,比不上血脉觉醒后的凤家人,但确确实实是凤凰异火!而且是极为精纯的那种! 没错,人参娃娃从幻境里出来后,获得的就是可以升级的凤凰异火。 至于原因……它在幻境中化身为凌霄剑尊的契约兽,一开始林非潼和他都以为那是只小肥啾,随着他们在幻境里的念头变长,才终于确定,那竟然是,真正的凤凰! 林非潼在幻境的时候便感慨,秦凌霄真是天道的宠儿,天生剑骨,心性极佳,还是个有大气运之人。 凤凰神兽都绝迹多少年了,他竟然还能与真正的凤凰缔结契约。 机缘之下,连带着他们也承了秦凌霄的恩惠。 此刻,人参娃娃喷出的凤凰异火随风乍起。这火焰和林非潼收集的涅槃之火同源,两相汇聚下,刚刚还微末的天火,陡然变得猛烈起来。 “呼!”眨眼间,天火便汇聚成了燎原之势。 火焰没有神智,但是越是高阶的火焰,越为霸道。 天火怎么可能会允许在它燃烧的范围内,还有其他碍眼的异火? 就见人参娃娃操控着天火的方向,直直压向另一股火焰! 黑豹因为距离太近,已经被凤凰天火灼烧到,痛苦地大吼了一声,猛地向后退去。 它黑色的皮毛已经燃烧了几处,凤凰天火依旧不罢休,还在往它的伤口中渗透。 猩红滚烫的鲜血,甚至没有喷洒出来的机会,就被瞬间蒸发干净。 它痛苦极了,不停地在地上打滚,可是凤凰火焰哪是那么容易灭的? 空中,天火隐隐凝聚成了凤凰的形状,黑豹的异火,则是汇聚成了一头豹子。 两匹猛兽,就这样厮打在一起! 凤陵越终于来到了林非潼身边,看看人参娃娃,又定定地看向她,思绪纷杂。 她不过才四岁,竟然缔结了这样强悍的契约兽,面对黑豹的攻击,更是处变不惊。 一颗欣赏的种子,被凤陵越埋在心田之上。 若他们这次能顺利脱险,他定要更加刻苦的修炼,争取早日觉醒血脉,不能被林非潼落下得太远。 半空之上,火凤和黑豹还在撕咬着,耳畔似乎传来了凤凰的清唳与黑豹的狂吼。 因为燃烧,空气更为稀薄,林非潼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可她还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等着决出一个胜负来。 终于!凤凰天火彻底盖过了黑豹的异火,以摧枯拉朽、毁天灭地之势,朝着黑豹席卷而去! 黑豹被天火灼伤,本就奄奄一息,现在完全没了躲闪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异火越来越靠近…… “轰隆隆!”忽然,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黑雾,汇聚成了一条条宛若藤蔓的栏杆,从八个方向拔地而起,向上蔓延。 林非潼眸子一缩,拉着凤陵越要跑,可是刚刚还帮助她们的天火,此刻却成了阻碍。 他们无处可逃。 哐!哐!哐!八道黑雾栏杆顶端汇聚成一点,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囚笼,将他们连同奄奄一息的黑豹,都困在了其中! 黑雾持续蔓延,这次,空气凝结成冰,冷到了极点。 林非潼搜集来、以及人参娃娃喷出的火焰,都被黑雾给灭了! 黑豹躺在地上,遍体鳞伤,失去了意识,偶尔抽搐一下。 凤陵越和人参娃娃四处查看,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他们出不去了。 林非潼察觉到什么,看向前方——噼里啪啦,战斗的声音在靠近。 那里的黑雾渐渐飘散,露出了一黑一红两道身影。 她喊道:“娘亲!” 红色的身影一震,本命剑划开月牙般的弧度,暂时逼退了司荇,急忙看过来。 “潼潼,陵越!”几个孩子都被困住,她怒不可遏,瞪向司荇,要将她千刀万剐。 “司荇,你堂堂魔界八大长老之一,就只会这种肮脏龌龊的手段吗?” 司荇淡淡瞥了一眼林非潼,明明她如此美艳,林非潼却没有萌生出丝毫的欣赏之意,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给盯上了。 而且……她对司荇的敌意,远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看一眼,就恨不得抽她的筋,剥她的皮! 她很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司荇。那……是这具身体和她有旧怨? 司荇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红绸如漫天的火焰,围着她张牙舞爪。 她漫不经心地笑笑:“管它什么办法,好用就行,我们魔修可不时兴你们那套道貌岸然。” 薛白卉脸色铁青,举起了手中的剑。 一滴滴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下,滴落在地上。 被天火灼烤过的大地还很烫,血液瞬间就被蒸发了。 林非潼瞳孔一颤,朝着薛白卉跑过去,“娘亲,你受伤了!” 黑雾囚牢困住了她,她只能捏着藤蔓栏杆,关切地望着她。 薛白卉握着剑的手很稳,望着林非潼的目光,极尽温柔。 就连声音,也放得轻缓,安抚着她的情绪:“娘亲没事,潼潼别怕。” 她心下坚决:今日就算是死在这里,她也一定要把林非潼解救出去。 “嗡”,剑身在颤抖,她足尖重重一踏,朝着司荇攻了过去! 人参娃娃刚刚消耗巨大,已经撑不住人形,就变作了挂件,回到了林非潼的袖子中。 两个大能对决,风云变幻,快到肉眼捕捉不到。 人参娃娃给林非潼传音:【你娘亲很强,虽然是化神期,战斗技巧却不输给这合体期的魔修。但是魔修的功法太诡异,她明显还没使出全力。】 林非潼凝重地看着那两道不死不休的残影,思索起来。 既然司荇实力那么强,为何还不结束战斗? 难道……她有其他的目的? 仗着魔修给的法宝为恶一方的泥鳅精、身死不到五年就涅槃的凤烬、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的司荇…… 一件又一件事,串联成了一条线,林非潼的眼睛一沉。 她知道了! 扭过头,她看向梧桐树的方向。隔了三百里,她看不清梧桐树的模样,但是望见了天边的霞云。 火红的霞光,覆盖了半边天,说明涅槃之火,已经将梧桐树完全笼罩。 凤烬的涅槃,到了至关重要的阶段!而那里,只有林清霁一个人守着! 司荇拖延住薛白卉的脚步,恐怕不光是因为和薛白卉有旧怨,更因为……她是为了凤烬而来! 说不定其他的魔修,已经接近梧桐树了! 爹爹有危险! 林非潼咬牙,捶了面前的栏杆一下。她拿出传讯玉简,可惜在囚笼之下,讯息根本发不出去。 还有什么办法能通知爹爹? “砰!”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响从梧桐之地传来。 司荇飞到半空中,向那个方向看去,眼里有狂热的火光晃动。 “不愧是霁月仙尊,这等狂暴的能量都能压制住。”她得意地笑道。 “既然涅槃快成功了……”她扭头,一双美目阴桀地看向在场其他人,“你们也就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第82章 修仙82天 半空中出现了一轮血月, 猩红渗人的辉光洒向大地。 可如今是白天,怎么会有月亮?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枚月亮形状的秋千, 由枯骨炼制的藤蔓吊起,诡谲又阴森。 司荇张开双手,腾空而起,悬于那血月之前, 姣好的身形将月光切割成了让人胆寒的晕圈。 她身后,原本只有数十道红绸在飞舞, 被血月映衬,陡然变成了数百道! 红浪滚滚, 似滔滔不绝的鲜血浪潮,汹涌的杀气甚至将林非潼和凤陵越击飞了出去! 只有薛白卉,在面对司荇如此恐怖的力量提升时,还能持剑稳住身形。 “潼潼!”她紧张地喊了一声,飞身向囚笼而来。 林非潼与凤陵越撞在另一侧的黑雾柱子上,砰砰两声, 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 两束灵光穿过黑雾,缠绕在他们身上,卸了那撞击的力道, 刚要将他们缓缓放在地上,红绸刷地打过来, 将那灵光给切断了! 好在林非潼和凤陵越都已经有了准备,在半空中稳住身形,落了地。 “潼潼妹妹, 你没事吧?”小少年攥着剑, 紧张地问。 林非潼摇摇头:“你呢?” “我也没事。”他凝重地看向半空中的司荇, 心不断地往下沉。 司荇再没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更多的红绸似巨浪、似蛟蛇,向他们撕咬而来。 她是合体期的魔修,境界远远超过他们两个,速度太快,他们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那红绸已经直抵面门。 死亡的气息离林非潼是这样近,她瞳孔一缩,后背窜起一阵战栗。 意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有人牢牢地站在囚笼前,剑光闪过,切断了那两道红绸。 是薛白卉! 她纤细的背影无比坚定,狂风舞动着她如瀑的黑发,蓄势待发。 “娘亲……”林非潼喃喃,感觉自己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下。 “呵。”半空中的司荇嘲讽地笑了一声,铺天盖地的红绸,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向薛白卉攻击而来! 薛白卉提了一口气,将修为攀升到了极致,目光专注,散发着灼灼的光芒。 挡、刺、劈、斩!没有一根红绸,能越过她,伤害她的孩子! 甚至为了保护林非潼,她舍弃了一部分的防御,就听“刺啦,刺啦”,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浸染了红衣。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背影还是那样坚定,寸步不移! “你还挺有韧性。”司荇不咸不淡地评价着,“若是四年前,合体期的你倒是能与我一战,可你现在只有化神期,能在我手上坚持得了多久?” 说着,她恶劣一笑,“不如这样,你把那两个孩子杀了,我就放你一马。” 薛白卉冰冷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放你的屁。” 司荇面色变了变,有些恼羞成怒,攻击变得更为迅猛。 蓝天白云早就被乌云滚滚取代,魔气四溢,风沙怒号。 红绸太多了,薛白卉渐渐有些应付不来。一条红绸就这样在空中硬生生拐了个弯,在薛白卉斩过来的时候,拔高而起,绕过囚笼,扎向了林非潼的背心。 “潼潼!”薛白卉目眦欲裂,要飞身去救,可是被更多红绸挡住了路。 她杀红了眼,凶悍地挥动本命剑:“滚开!” 司荇怎么会听?饶有兴致地等着林非潼血溅当场。 四年前,她就没能成功杀了林非潼,只是害她遗落到了凡人的地界。 而今这遗憾,终于要弥补了。 尤其薛白卉那么在意这个孩子,被她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孩子血溅当场,身上的气息得变得多美味?说不定能当场入魔呢! 修士的痛苦和悲怆,是他们魔修最好的养料,司荇兴奋地血液都沸腾了。 “刷!” 她的笑容戛然而止。因为那红绸,又被斩断了!只不过不是薛白卉,而是被凤陵越! 这怎么可能!他一个小小的筑基期! 不,不对。司荇稳住心神,终于分辨出那并非是凤陵越的剑气。 清冽如霜,万剑朝宗……此等恐怖的剑意,整个缥缈界也寻不出第二个人来! 是林清霁! 凤陵越之前身陷泥鳅精的棺材法器里,亦或是被黑豹围堵时,都没动用这道剑意。 而今已经是最危急的时候,他不得不动。 万幸,仅仅是一道剑意,就将攻击林非潼的红绸震成了齑粉不说,停不下来的剑意,甚至还将囚笼豁开了一个口子。 “咔嚓”一声,三道黑雾栏杆,被拦腰斩断! “走!”凤陵越对就在囚笼旁边的林非潼喊道。 林非潼与他对视一眼,拔腿就往外跑。凤陵越离得有些远,她无法赶回去拉他,时间不够。 这种节骨眼,她也不会和他们废话,因为那是浪费了凤陵越和薛白卉用命争取来的机会。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水汽混着弥漫的魔气,咸腻潮湿。 她胸膛里,心脏在剧烈地震颤。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必须将爹爹带过来,才有一线生机! 有熟悉的气息飞向她身后,薛白卉挥开攻击的红绸,喊道:“潼潼,上来!” 林非潼向后一瞥,见是薛白卉的百转千音铃,身形轻盈地跃起,稳稳地蹲在了铃铛法器之上。 铃铛没有丝毫停顿,速度提升到极致,带着她往梧桐之地飞去。 司荇怒气汹汹地道:“想跑?” 她正要追来,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挡住了她。 前头的是薛白卉,周身已经被血液浸透,青丝也乱了; 后头的是凤陵越。哪怕他只有七岁,哪怕他的修为远不如司荇,被看上一眼,元神都在战栗,可他还是牢牢握着自己的剑。 他是以守护缥缈界为己任的凤家人,流着凤凰血,一身傲骨,不可摧折! 而他和薛白卉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想动林非潼,先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司荇这次是真的发怒了。谁能想到,凤陵越身上有林清霁的剑意? “想死,我成全你们!” 红绸舞动,司荇眨眼间,就来到了薛白卉的面前,不再隐藏实力,招招狠辣,要取她的性命! 薛白卉抵抗着,额头上很快出现了细汗,元神被震得发麻。 另外有两道红绸,攻击着凤陵越,让他命悬一线。 若不是薛白卉护着他,他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载着林非潼的百转千音铃,已经消失在天边,他们两个没有回头,但是心中的念头是一样的:潼潼,一定要平安! 薛白卉的飞行法器乃是神品,三百里,很快便到了。 “爹爹!”林非潼朝着下方已经蔓延开来的火海呼喊着。 巨大的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睛,凤凰天火更是散发着恐怖的温度,让她不能飞身而下。 林清霁白色的身影彻底被火光掩盖,肉眼寻不到踪迹。 若不是林非潼对他有信心,无论谁陷入这烈烈火海,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爹爹!娘亲有危险!”林非潼心急如焚。 那司荇是魔界八大长老之一,修为比娘亲高出了整整一个境界,心性和手段又极为狠辣。 再晚上片刻,娘亲恐怕就要陨落了! “爹爹,你到底在哪儿?” 林非潼跪坐在铃铛上,被灼烤的双目拼命地寻找着他的身影,有泪水被刺激得从眼角滴落。 难道四年前的悲剧要重演了吗? 噼啪燃烧的烈火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凤凰的鸣叫。 与昨天晚上听到的那上古旋律不同,这声凤唳更为清亮,如鼓槌一样,敲击着她的耳膜。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伴着凤凰的鸣叫,恐怖的火光,停止了蔓延。 虽然还在燃烧,温度却似乎降低了许多,林非潼甚至听到了树叶重新被拂动的沙沙声。 联想到司荇之前的话,林非潼喃喃:“这是涅槃成功了吗……” 人参娃娃在她袖子中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力气:“差不多了。七七四十九声鸣叫后,凤烬就会涅槃重生。” 又是一阵清风,拂过梧桐之地,火焰果然又降下了一截,林非潼也能看清下方的情形了。 梧老的巨大本体下,站着一队黑袍黑面具的魔修。 他们负手而立,阴桀的眸子紧锁着梧桐树,随时准备出手的模样。 涅槃时落下的凤凰天火,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显然是有备而来。 至于林清霁,也在树下,与他们方向相反。 他右手持清霜,左手捏决,冷冽霸道的剑意,笼罩着差点被天火毁掉的梧桐之地。背影挺拔,无法撼动。 那双漆黑幽静的眼睛闭着,冷峻凌厉的脸,神色平静。 在林非潼的注视下,他睫毛颤了颤,掀起了眼帘。 修仙之道,乃是与天、与地、与人争夺。修为越是高强的人,骨子里那抹“人性”便越弱,取而代之的是“神性”的变强。 林清霁眼里释放出的冷意,那么陌生,甚至让林非潼有了被冻结的错觉。 好在仅仅一刹那,那冷意便消失不见,他抬头精准地看向了林非潼。 她连忙开口:“爹爹,娘亲她……” “我已经知道了。”林清霁几乎和她同时开口,峻脸上犹如凝结了一层寒霜,身体中澎湃的杀意蔓延开来。 林非潼想让他去救娘亲,可是凤烬叔叔也在最紧要的时候,梧桐树边还有这么多魔修虎视眈眈,若爹爹走了,凤烬叔叔是不是活不成了? 他是为了救娘亲而死,刚刚凤陵越更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她……林非潼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 林清霁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沉稳地道:“相信爹爹。” 第83章 修仙83天 在刚刚看清了梧桐树周围的情形时, 人参娃娃就在林非潼的袖口里给她传音:【这些魔修竟然都是化神期!】 薛白卉境界下跌后,也是化神期,他们几乎各个能与她一战。 就算林清霁是合体期, 这么多魔修联起手来对付他,林非潼估计胜算也能有五成。 而在三百里外,还有个招招毙命的魔界长老司荇。 本来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林非潼那句“相信爹爹”传进耳畔, 她的不安和焦灼,瞬间就被抚平了。 他顶天立地, 看起来是那般强大,任何艰难险阻都难不倒他。 凤凰的鸣叫仍在继续, 向上看去,梧桐树层层叠叠的叶片后,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涅槃的火光,凝聚成了一只只凤凰的模样,围绕着梧桐树飞翔。 负责守着梧桐树的魔修谁也没动,但是一双双阴毒的眼睛, 都在盯着林清霁。 显然,若是林清霁在这个节骨眼上走了,他们乐见其成。 可是林清霁没走, 而是抬抬手,对着三百里外的河畔, 虚空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他面前的空间,登时出现了被揉皱的波纹,看得林非潼头皮发麻。 不愧是合体期的大能, 这是斗转星移之术! 下一秒, 前方的空地上, 出现了三个人。 正是司荇、薛白卉和凤陵越!林清霁将她们挪移了过来! 围观的魔修没想到林清霁能这样逆天,大骇之下,立刻将梧桐树围住。 林非潼看清薛白卉三人的境况后,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娘亲!” 在司荇的强攻下,还要保护凤陵越的薛白卉,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那身艳丽的红衣,早就分不清浸了多少鲜血,裙摆之下,血滴凝成了珠串。 她的发丝也彻底散了,脸颊上有几道渗血的伤口,嘴唇如纸般苍白。 她握着剑的手在颤抖,剑气隐隐有消散的征兆。 唯独那双凌厉的美目,依旧清明,不折不弯。 薛白卉察觉到了地点的变换,也听到了林非潼的呼唤,但是她无法分神回应。 因为司荇的红绸已经捆成了重重一股,就像是一柄巨阙,直要劈开她的面门! 她举着剑,抵挡着,排山倒海的重量压弯了她的双膝,她的一双玉足,在不断地下陷。 司荇察觉到了林清霁的气息,发了狠,要了结薛白卉。 可就在她的红绸巨阙下压之时,林清霁动了。没人看清他的速度有多快,眨眼他便来到了薛白卉身侧,清霜剑出,剑气呼啸! 司荇的心中敲响了丧命的警钟,猛地卸了红绸上的力,用红绸包裹住自己,急速向后退去。 “刺啦!”那是林清霁的剑意,毫不犹豫划开她面前红绸的声音! 司荇退后了几十丈,护着自己的红绸,尽数被林清霁斩断不说,她的腹部还受了伤,噗嗤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擦擦嘴上的血,恍若感觉不到疼痛地站直了身体,冰冷地盯着林清霁与薛白卉。 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杀掉薛白卉了!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同样是合体期,她因为走魔修的路子,比同境界的修士要厉害上许多。 结果在林清霁面前,仍旧不够看。 剑修,当真恐怖! “白卉。”林清霁逼退司荇后,紧张地查看起薛白卉的情况。 她早就支撑不住了,身形晃了晃,向下倒去,被林清霁接住,颤抖着拥进怀中。 神识扫过她周身的经脉,可以说是惨不忍睹。那瞬间,林清霁心中澎湃的怒火,将周围空气凝结成霜,令旁观的魔修一阵胆寒。 他比生命更珍视的女人,竟被伤害至此。那些人该死! 他抬手,先用灵力封锁了薛白卉几个重要的经脉,避免经脉的寸裂;之后取出了几样神品丹药,一股脑都塞进了她口中。 此情此景,薛白卉不会、也没有力气拒绝他。 吞下那些丹药后,一股温暖的灵力,在经脉中流走,滋润着她痛楚的身体和元神。 “潼潼……”她虚弱地念了一声。 “她没事,你也不会有事。”林清霁盯着她,郑重地承诺。 薛白卉目光似被烫了下,默默地移开。 “呵。”司荇用魔气包裹住伤口,恐怖的剑伤便不在流血。 她嘲讽地轻笑,妖冶的眸子看向梧桐树冠。 七七四十九声凤鸣,终于结束了,凤烬涅槃成功了。 一颗巨大的凤凰蛋自半空中徐徐落下,散发着绚烂的光芒,隐约可见蛋壳中那个修长的身影。 梧桐树上的天火,渐渐熄灭,只剩下点点火星。烧成炭的枯枝从上方落下,落地噼啪摔成两半。 树叶烧成的灰烬,飘散开来,梧桐之地便起了烟雾,空气里满是灼烧的味道。 凤凰蛋下落的速度不快,仔细听,有窸窣的声音传来,那是蛋壳在出现裂纹。 待到蛋壳完全碎裂,凤烬便会完完整整地现身于世。 “还等什么,动手!”司荇冷声道。 那些魔修得到命令,一齐朝着半空中的凤凰蛋飞去,祭出了他们各自的武器,毫不掩饰杀意! 凤陵越也受了不轻的伤,躺在地上,连动都动不了,更别提阻止了。 他瞪大了眼睛,呼喊:“二叔!” 涅槃成功的凤家人并不会瞬间恢复到曾经的巅峰状态,需要温养一阵子,而刚“破壳”之时,是最最虚弱的时候。 尤其本来要积蓄几百年,才够涅槃的能量,二叔却短短五年就涅槃了,其中的消耗更大。 可以说,他现在的实力甚至还不如自己! 真让这些魔修得手,二叔会真的死!再也涅槃不了的那种! 薛白卉的心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强撑着要去救凤烬。 她已经眼睁睁看他在自己面前死过一次,不能再承受第二次了! 可是还没等起身,就被林清霁不由分说地摁了下来。 情况危急,他只来得及看了她一眼,便提剑朝着梧桐树而去。 半路之上,又杀出了一个不速之客——司荇。 “霁月仙尊,怎么,不准备管你的妻女了吗?像四年前那样?”蛇蝎美人,笑得娇媚。 四年前的劫难,是林清霁忘却不了的噩梦。司荇的话,无疑是在往他心上戳刀子。 他挥动清霜剑:“滚。” 司荇非但不退,还操控着红绸,迎了上来! 身后,魔修们已经迫近了下落的凤凰蛋,朝着碎裂的蛋壳,武器迸发出寒芒。 司荇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甚至敢豁出去自己这条命。 薛白卉捂着心口,痛苦地呼喊着:“林清霁,别管我,去救凤烬!” 她不可以让他再死去了! 凤陵越盯着那岌岌可危的凤凰蛋,一双眼睛通红。 他倍感无力。为什么时空裂缝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若是爹娘在,林叔叔也不会如此两难。 薛婶婶是他的道侣,他要护着她,那二叔呢……就这样陨落吗? 五年前二叔身死时,他还小,但是已经开始记事了。 他记得二叔不管去哪里历练,回来都会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爹娘太忙,二叔会兴致勃勃地陪着他,带他去逛凡人的市集,给他买玩具,把他驮在自己高大宽厚的肩膀上,对他极尽宠溺…… 后来二叔死去,他那时不懂什么叫“死亡”和“分别”。 而今他懂了,越加无力。 他还没回报过二叔什么,怎能甘心与二叔永别? 他猛地提了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扣在灼烧后的泥土中,憋得整张脸涨红,要站起来。 哪怕他只能挥动一剑,也要守护二叔! 在他踉跄着,又要倒下的时候,有人扶了他一把。 扭头一看,是神色关切的林非潼。 “陵越哥哥,你别急,爹爹出手了。” 凤陵越正想说,他一个人怎么对付这么多高阶的魔修,余光瞥到两抹白色的身影,怔住。 为什么会有两个霁月仙尊?且他们的实力,都处于合体期的巅峰状态! 林非潼看得分明,司荇阻拦林清霁时,他身形一闪,幻化成了两人。 一人迎战司荇,另一人则击退了凤凰蛋周围的魔修! 她对分|身之术并不陌生,有些大能甚至可以分裂出数个自己。 但是像林清霁这样,每一个身体都继承了巅峰状态的情况,非常罕见。 本身他一个人就足够逆天了,双剑合璧,谁与争锋? 凤陵越呆呆地看了片刻,眼里迸发出喜悦:“太好了!” 林非潼也明白了林清霁那句“相信爹爹”是什么含义。两个合体期的剑尊,的确够这些魔修喝一壶。 和他们相反,司荇的脸色异常难看。 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林清霁还有这一手! 短短过了十几招,她就已经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巨大差距带来的无力感。 至于那些想要击杀凤烬的魔修,更是被林清霁的剑气砍得七零八落,有两个当场就陨落了。 “司长老,怎么办!”那些人呼喊着。 司荇又被清霜剑狠狠地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钻心的剧痛袭来。 她咬牙切齿:“我不相信世上能有如此逆天的功法,让他两具身体一直保持巅峰状态,一定是有时间限制的。给我撑下去,哪怕是元神自爆,也要取到凤凰血!” 魔修们也抱了必死的决心:“是!” 林非潼焦灼地盯着战场,心中疑惑:他们要凤凰血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清霁的实力并没有消退的迹象。 有的魔修抵挡不住,选择了自爆元神! 化神期的大能元神自爆,力量岂能小觑? 林非潼猛地拉过凤陵越,试图用娇小的身子护住他! 第84章 修仙84天 凤陵越心下大骇。 她的修为只有炼气期, 还是个天虚之体,真挡在他前面,会死的! 他在钦佩她勇气的同时, 也很窝心。这么小的娃娃,竟然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潼潼!”不远处,薛白卉的声音堪称惊恐。 她和凤陵越离那个自爆的魔修实在是太近了,就算是自己能踉跄着站起来, 也来不及赶到她身边! 薛白卉的眼里瞬间出现了破碎的泪意,满心的绝望。 她才刚和女儿重逢啊, 四年前的悲剧就要重演了吗?她怎么那么无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巨大的悲怆, 甚至让她的道心摇摇欲坠。若林非潼真当着她的面被杀死,她必定走火入魔! 林非潼经历过太多世界,遇到过无数次危险,靠自己度过难关,已经成了本能。 所以此刻她谁也没求助,而是祭出了自己的断剑, 横在了面前,精致的小脸儿上满是严肃。 她知道自己抵挡不住元神自爆的威力,但是不到最后一刻, 她绝不会放弃! 灵力尽速运转,她的头发、衣裙, 狂乱地拂动,心中迸发出的力量,让她进入到了玄而又玄的境地。 她甚至没察觉到, 眼中飞速闪过了一道淡紫色的光芒, 手中那本来灰扑扑的断剑, 也迸发出了阴森诡谲的气息。 本来专心应付林清霁的司荇头皮一麻,双目敏锐地扎向了她。 看清那让她胆寒的气息是出自林非潼手中的断剑后,她一怔,甚至忘记了操控红绸。 “轰隆!”林清霁抓住机会,清霜剑重重地刺向她,威力把她轰开了数丈,跌落在地。 同时,他的两道分|身合为一体,眨眼间已经来到了林非潼她们身前,举起剑,张开结界,将林非潼、凤陵越,以及不远处的薛白卉挡得严严实实!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山崩地裂。 林清霁傲岸的身影却牢牢钉在地上,手紧紧地握着本命剑,不曾移动半分! “砰!砰!砰!”直到几个魔修自爆完毕,烟尘散去,林非潼才恍惚地放下了手中的断剑,查看了一番。 有林清霁在,她们都没有受伤。因为他背对着她,再一次离开,林非潼也没看到他的脸色如何。 化神期修士自爆的威力堪称毁灭,林清霁真的没事吗?林非潼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另一边,薛白卉深深地凝望着林清霁的背影,松口气的同时,有酸涩的情绪在蔓延。 他们神魂相连,她察觉得到,林清霁也受了伤,所以难以维持两具分|身的状态。 紧要关头,她嘴上什么都没说,眼睛却再没从他身上移开。 包括她恢复了一些力气,跌跌撞撞地走到林非潼两人身边,把他们拥入怀中之时。 司荇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没看林清霁,而是直勾勾盯着林非潼。 “小丫头,你从哪里得来的剑?” 林非潼靠在薛白卉怀里,冷冷地望着她,不说话。 “回答我!”司荇的表情有些疯魔,眼神有癫狂的趋势。 薛白卉担心她这模样吓到林非潼,直接把女儿的眼睛捂住了。 “想知道?你先跪下来磕几个头,我就考虑考虑告诉你。”薛白卉讥诮地道。 司荇妖冶的脸气到涨红,要不是魔修们的惨叫不绝于耳,她真想杀了她们! 至于她为什么那么在意这柄断剑,是因为她刚刚从那上面,感受到了魔尊的气息! 为了今日的凤凰血,他们足足布了五年的局。 凤烬本来不会这么快涅槃,是他们在杀他的时候,就设下了阵法。 至于凤凰血的用处,就是为了唤醒魔尊! 为了能在涅槃时及时赶来,她还特意扶持了个泥鳅精监视梧桐之地的动静。 机会只有一次,司荇分得清孰轻孰重。 于是她不再执着于林非潼手上那柄断剑,也冲进了战场。 林清霁面若寒冰,手中清霜剑舞动,惊天撼地的剑光直取魔修们的命门,没有丝毫手软。 刚刚的自爆差点伤了林非潼,也让他一阵后怕,他不可能再给他们自爆的机会。 魔修们不是他的对手,死的死,伤的伤,唯一还有行能力的,是司荇。 她咬着牙,愤愤地说:“霁月仙尊好本事!” 如此多的精锐,都死在他手上,他当真逆天。 对战之时,凤凰蛋已经落了地,此刻随着蛋壳的碎裂,缝隙中迸发出的光芒,越加繁盛。 司荇猛地提了一口气,抓住一个空挡,冲向了那颗蛋。 全部的红绸挡在她身后,阻碍林清霁的靠近。 雷霆般的剑光不停地斩断红绸,剧痛让她的脸色越加苍白。 可是她手上动作不停,一柄缠绕着黑气的匕首,被她紧紧握住。 她清喝一声,抬高手腕,匕首向蛋壳刺下! “刺啦——” 最后的红绸也被林清霁斩断,清霜剑飞出,“哐当”一声,击飞了司荇手里的匕首! 寒冷彻骨的杀气,瞬间笼罩了她! 司荇瞳孔一缩,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身体就被重重击飞了! “噗!”她好像一个烂布娃娃一样,砸在地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手撑着地,想要重新站起来,奈何筋脉已经断了,她的力量在急速流失,站都站不起来。 身后响起薛白卉的声音:“你把自己炼化了?” 司荇缓缓扭头,发现她就落在薛白卉咫尺的地方。 两个女人眼中皆是杀意,薛白卉勉强还能动,司荇却是受伤过重,连动都动不了。 林清霁一步步地走过来,挺拔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手中的清霜剑上,有鲜血缓缓滑落。 他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子,看着司荇,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没取到凤凰血,司荇非常不甘心。 可她也明白,自己没机会了。若不是她用魔功炼化过这具身体,刚刚林清霁那一剑,就能把她给劈成两半。 她往后挪了挪,拖延着时间:“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梧桐之地吗?” 薛白卉:“无非是为了凤烬。你们想用凤凰血做什么?” 凤凰血的确很珍贵,但是至阳至烈,不管是炼丹还是炼器,都几乎不可掌控。 “自然是做一件大事。”司荇冲着薛白卉笑了笑,“我没力气了,你靠近些,我告诉你。” 林非潼连忙摁住了薛白卉,生怕她上当。 薛白卉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冲着司荇翻了个白眼:“等我们擒了你,不愁你不开口。” 说话间,林清霁已经朝司荇举起了剑。 司荇暗骂了一声,背在身后的手腕一翻,一道符箓出现。 看出她要跑,薛白卉猛地扑了过去,将她摁在了地上。 林清霁的剑光,也在她身畔落下,形成了一道牢笼。 可是,通通没用! 不知道司荇是习了什么魔修功法,薛白卉的手,竟然直接穿透了渐渐变得透明的她。 司荇明显知道什么最能刺激到人,冲薛白卉得意一笑:“这次有林清霁护着,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祈祷你女儿别落在我手中,不然我一定抽她的筋,剥她的皮,把她炼成傀儡,日日驱使!” “司荇!”薛白卉猩红着眼睛,伸手去掐她的脖子,还是径直穿了过去。 “哈哈哈……呃!” 伴着“噗嗤”一声,司荇的大笑,戛然而止。 她垂着眼睛往心口看,那里竟然插着一柄满是铁锈、灰扑扑的断剑! 而剑柄,就在林非潼手上。 她大骇,本来已经快要变透明的身体,渐渐凝实,心口血液喷涌而出。 怎么会这样! 林非潼其实也只是试上一试。在剑冢中,她用这断剑斩了惊天剑,刚刚司荇又表现出了对它的在意。 她便猜测,这断剑或许对邪祟、魔修有着非比寻常的影响。 加上司荇那话实在刺耳,她能忍就怪了。 对上司荇那惊恐的眼,林非潼握着剑的小手加到了两只,咬着牙,用全身的力气,在伤口里转了下。 “把我炼成傀儡,你怕是没这机会了。” “啊!”司荇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额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 随着她身体的凝实,薛白卉也终于能掐住她的脖子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她迸发了巨大的力量,纤纤素手不断收紧。 “司荇!去死吧!” 司荇想要掰开她的手,可是一个母亲在为了孩子报仇时的力气,她怎么可能敌得过? 余光瞥见林非潼,还有冷眼旁观的林清霁,她的心不停地向下沉。 她逃不掉了,真被林清霁押回苍穹宗搜魂,计划就会败露。 于是她忍着心痛,自绝了心脉! 薛白卉死死掐着司荇的脖子,直到这具身体咽气许久,林清霁上前,慢慢掰开她的手指,她才回过神来。 “她……死了?”她喃喃道。 林清霁神识一扫,“嗯”了一声。 薛白卉的手颤了颤,第一反应是去看林非潼的反应。 她当着自己孩子的面杀了人……潼潼会不会怕她?觉得她这个娘亲太可怕了? 忐忑的目光,却对上林非潼清亮的眼。 后者眸光澄澈,灿然一笑:“娘亲!咱们报仇了!” “报仇……”薛白卉怔怔地重复着,心里的巨石,轰地碎了,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她杀死了害她们骨肉分离的敌人!的确是报仇了! 鼻子一酸,她重重地将林非潼拥入怀中,力道箍得她有些痛。 几滴热泪,落在林非潼的脖颈处,一路烫到了她心间。 她张开手,也抱住了薛白卉。 林清霁望着妻女,眼底情绪翻涌。 他做到了。四年前的遗憾,终在今朝被弥补一部分。 慢慢蹲下来,他想抱抱她们。 “咔嚓”,梧桐树下,凤凰蛋完完全全碎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自其中显现。 第85章 修仙85天 那人周身都被光晕包裹着, 看不清面容,长长的发丝在风中摇荡。 他的气息也很不同寻常,介于修士和灵兽之间……应是刚刚涅槃成功, 还没调整过来。 “凤烬……”原本拥着林非潼的薛白卉,心神一下子被他给占据,松开了女儿,朝着他走过去。 林非潼眼看着林清霁收回了拥向她的手, 垂下后,缓缓攥成了拳。 他望着薛白卉的背影, 漆黑的瞳孔深处,闪过受伤, 可是自始至终,没有阻止薛白卉。 那么多化神期、合体期的魔修围攻他一个,他不光要保护凤烬,还要照看他们几个,定然受了伤。 而他的道侣却没关心他,走向了另一个男人…… 林非潼暗暗叹气, 不禁替林清霁心酸起来。 薛白卉走到凤烬身前时,他紧闭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涅槃重生, 乃是重新开始,他没穿衣物。好在光晕散去之时, 自梧桐树上飘下漫天的树叶,自动汇聚成了一条青绿色的长袍,笼罩了他的身体。 他瞳孔里流转着赤色的光芒, 宛若神祇的俊美面孔, 微微一怔。 “白卉?”他开口, 嗓音不似林清霁那般低沉,而是山泉般清冽。 “是我。”薛白卉见到故人完好地站在她面前,心绪翻涌,哑着嗓子说,“你涅槃成功了。” 对凤烬来说,他的确是死了,所以没有这几年的记忆。 他此刻只觉得薛白卉和之前没太大的变化,甚至境界还有些下跌……按道理,凤族人涅槃最起码需要几百年,她的修为怎么还倒退了呢? 抬头,目光划过脸色苍白的林清霁,还有他身边的两个小孩…… 那个四岁左右的小姑娘和他长得那么像,应当是他女儿。至于那个七八岁的……是大哥的孩子,凤陵越? 还有,这附近明显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地面满是灼烧的痕迹,地上魔修的尸首横七竖八,血腥味很重。 凤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了,问薛白卉:“距离我死,过去了多少年?” “五年。” “这么短的时间,我就涅槃了?”凤烬一脸的不可置信。 薛白卉正欲将他们的遭遇告知凤烬,林非潼走了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袖。 “娘亲,咱们到屋子里面说吧。” 薛白卉垂眸看她的小花脸,没忽略她的疲惫,还有她露在外面的脖颈、手腕,都有轻伤。 其他人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凤陵越还在地上坐着起不来。 加上凤烬刚涅槃,体内的凤凰之力还不稳定,也需要休养。 薛白卉当即羞愧地将林非潼抱起,温声道歉:“是娘亲疏忽了,咱们回去再说。” 她又看向凤烬:“陵越交给你?” 凤烬点头:“好。” 临走前,她望了林清霁一眼,后者会意:“我留下打扫战场,随后就来。” 除了林清霁,一行人回到了凤家人居住的那片树屋。 林清霁设下的守护结界仍然在,薛白卉挥挥手,将结界撤掉。 “去你的洞府?”她问凤烬。 “好,来这边。”凤烬背着凤陵越,走在前面带路,心里闪过许多念头。 不光是他们的洞府,他能涅槃成功,肯定也是因为林清霁的守护。 他爱慕薛白卉,却承了情敌的救命之恩,唉…… 到了他的洞府,凤烬盘腿坐下,调整着气息的同时,目光一直追随薛白卉的身影。 她的灵力恢复了些,却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帮两个孩子清理了伤口,喂了丹药,换了干净的衣裳。 等薛白卉将她自己拾掇了一番,林清霁回来了。 他走进厅堂,与凤烬对视一眼,两个男人谁也没打招呼。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他问薛白卉。 “嗯。”薛白卉见他收了剑,恢复了白衣仙尊的清冷模样,没问战场是不是打扫好了。 他做事,薛白卉很放心。 差点失去宝贝女儿,薛白卉从刚刚开始,就心有余悸地将林非潼抱在怀里,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林非潼的灵力消耗得很厉害,加上薛白卉带着淡淡药味的馨香怀抱让人安心,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在薛白卉轻声和凤烬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时,林非潼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与此同时,一处恢弘森冷的洞府里,司荇在寒玉床上刷地睁开了眼,随后“噗嗤”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恶狠狠地将嘴边的血抹掉,运转体内的魔气,怒容满面。 “长老,您醒了!”侍从冲过来,单膝跪在她面前,不可置信地问,“您的境界怎么……” 是他看错了吗?她从合体期,硬生生跌到了化神期!修为足足倒退了五十年! “滚!”司荇挥手,重重地将他给扇了出去,心口剧烈地起伏着。 那具去梧桐之地取血的身躯,乃是她花了两百年才炼化成功的,是她的第二条命,结果毁在了林清霁一家人的手上不说,凤凰血也没取到! 他们布了五年的局,白白给凤家人做了嫁衣裳! 尤其她的境界还下跌得这么厉害,能不能保住她魔界长老的地位都两说,她怎么能不恨! 侍从被她扇得瘫在地上,生死未卜。 司荇一双手直直插进寒冰床中,血顺着指缝不断流下,妖冶的面孔因为愤恨而扭曲。 “林清霁,薛白卉,还有你们那该死的女儿,我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 等林非潼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她扭头向床边看去,薛白卉正坐在地毯上,打坐修炼。 今日她换了身浅蓝色的衣裙,灵力顺着她的经脉流淌,点点灵光犹如萤火虫一般,围着她翩然飞舞。 她的皮外伤都已经好了,青丝束起,用发簪固定,五官瑰丽大气。 察觉到林非潼醒来,她停下修炼,倾身靠近:“潼潼醒了?身上有没有不舒服,肚子饿不饿?” 林非潼先摇摇头,又点点头。 薛白卉揉揉她的脑袋:“你爹爹给你准备的饭食我一直热着,洗漱后就可以吃了。” “好。”林非潼乖巧地答。 用了早膳,她问薛白卉:“爹爹他们呢?” “都在别的洞府,昨夜只有咱们两人在这歇下。” 话音刚落,“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林清霁在门外道:“可以进来吗?” “爹爹!”林非潼直接跑过去,帮他开了门。 不光是他,凤烬和凤陵越也来了。 林清霁与凤烬皆是高大挺拔,样貌绝顶,气质卓越。前者清冷自持,后者俊美潇洒。 凤烬穿的不再是昨天那身青绿长袍,而是换了身亮色的锦衣,头发用羽冠束起,腰间系着名贵的玉佩。 见到女儿,林清霁浅浅地勾起唇,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吃饱了?” “嗯嗯。”林非潼小手搭在他肩头,和另外两人问好,“凤叔叔,陵越哥哥。” 凤烬展颜一笑,棕色的眼眸清亮,牙齿整齐皓白。 “潼潼真乖。”他道。 凤陵越规矩地说:“潼潼妹妹。” 一行人走进来,林非潼关心地问林清霁:“爹爹,你怎么样了啊。” “嗯?”林清霁略不解。 小姑娘把手放在他胸口,硬硬的,“爹爹不也受伤了吗?” 林清霁一怔,有些窝心地道:“都是皮外伤,不打紧。” “爹爹骗人。”林非潼气呼呼地偏开头,“我从来没见爹爹有过那么差的脸色。” 林清霁薄唇微动,没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看了薛白卉一眼。 女子垂着眸,看不出心中所想,应是对他的伤势不关心。 这个猜测,让林清霁的眸子黯淡了几分。 凤烬站在一旁,打量着林非潼,有好奇,也有羡慕。 这么软萌的小闺女,谁不想要呢?可惜他们凤家人最是痴情,他倾心于薛白卉,便不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也没办法拥有属于他的闺女了。 昨日薛白卉和他说完魔修的阴谋后,他郑重地与她和林清霁道了谢,今日便没当着林非潼的面继续这一话题。 “今日有什么安排?”他适时帮林清霁解了围。 一直没开口的凤陵越说:“二叔,我想去一趟梧桐镇,把泥鳅精作恶的事,和镇上的百姓说清楚。” “那我送你过去吧。”凤烬道。 林非潼黑白澄澈的眼珠转了转,接话,“我也想去。” 凤烬看向林清霁和薛白卉,征求他们的意见。 这两人都是女儿奴,她发话,他们怎么可能拒绝。 “娘亲陪你。” “好。”两人同时开口。 谁知林非潼却摇摇头:“不行,爹爹和娘亲要留下来。” 大家均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林非潼一本正经地道:“只是去一趟梧桐镇,有凤烬叔叔带着我和陵越哥哥就够了。娘亲,你得帮爹爹疗伤。” 薛白卉瞥了林清霁一眼,语气不大自然:“我修为没他高,帮不上他。” 林非潼冲着林清霁挤了挤眼睛,后者马上会意,捂着心口咳了几声。 林非潼忙紧张道:“爹爹,你是不是很难受?” 林清霁放下手,苦笑了下,“隐忍”地说:“我没事。” 薛白卉还能说什么。林清霁乃是为了保护凤烬与自己,才被那么多高阶魔修围攻,她若是不管他,也太没良心了。 而且他之前不管受多重的伤,都没示弱过,现在竟咳嗽上了……不会真的伤得很重吧? “我留下来。”薛白卉看向凤烬,“你一个人能照看两个孩子吗?” 旁观者清,凤烬把林非潼和林清霁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偏偏又不能拆台,只暗暗唾弃,五年过去,情敌更有心机了。 “虽然我如今境界跌到了元婴期,但给他们两个护法,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麻烦你了。” “与我不用这般客气。” 二人说话时,林非潼贼兮兮地与林清霁交换了一个眼神:爹爹,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凤烬带着林非潼和凤陵越离开之时,沧溟河底,有一簇鬼火兴奋地在秦夜面前跳动:“魔尊大人,小的找到了!” 第86章 修仙86天 身着黑袍的男人悬于虚空之中, 一条条青色的锁链,在冷白似玉的肌肤上灼烧出一道道红痕,又很快恢复如初。 他睁开阖着的眼眸, 瞳孔比暗夜更加漆黑,峻脸微沉。 惨绿色的鬼火蹦啊蹦,雌雄莫辨的声音含着兴奋:“您看!” 说罢,半空中凝聚出了一副画像。 仙云缥缈之处, 有一人着白衣,负手而立。 转头看来, 五官无一不完美,气度更是当世罕见, 狭长的眼眸清幽,有睥睨天下之势。 唯一的违和之处是……这是个男人。 秦夜:“……”瞥着鬼火,眼里已有了杀意。 鬼火还在那兴奋地一窜一窜:“魔尊大人,您看这位是不是和您要找的那人很像!不仅是五官,还有这周身的大能贵气!小的找到后,立马就来禀告您了!” “睁开你的鬼眼好好看看。”秦夜面无表情, 语气淬了冰。 “嗯?”鬼火还真在身体上端抠出了两个黝黑的窟窿,作为眼睛。 “本尊要找的是个女人,蠢货。” “……” 鬼火的两个窟窿对上秦夜的黑眸, 终于看清了他眼里的杀意,狠狠地一哆嗦。 若他能痛哭流涕, 只怕地上已经湿漉漉了。 “是小的疏忽了!魔尊大人饶命!”鬼火从中间对折,仿佛一个小人在不停叩首。 秦夜被它吵得格外心烦,阴森地道:“闭嘴。” “唔!”鬼火立马不敢吭声了, 两个黑窟窿都透着惊恐。 “这男人是谁?”秦夜扫向他那张与“秦凌笑”有几分相似的脸, 问。 “……小的可以说话了吗?”它小心翼翼地问。 见秦夜眼里的耐性彻底没了, 它连忙倒豆子似的说:“是苍穹宗的林清霁!如今的剑道第一人!骨龄还不到四百年,就已经是合体期巅峰的超级大能了!他出生于……” 絮絮叨叨,竟是要把林清霁的生平都说一遍似的。 秦夜没兴趣听,打断它:“本尊平生最厌恶剑修,尤其是苍穹宗的剑修。” 苍穹宗乃是他那位好师兄秦凌霄创立,自己当年被封印的时候,苍穹宗还是个小宗门,如今都已经有天下第一的剑修了。 他近些年才恢复神智,除了几簇鬼火,这沧溟河底,也没别的东西能供他驱使。 他没兴趣和外界通讯,更不知这修真界的变化。 如今看到林清霁,他淡淡地问:“苍穹宗在缥缈界地位很高?” 鬼火傻乎乎地回答:“嗯呐!上三宗之首,门下弟子数万,每次宗门招新,来拜师的人都恨不得将山门踏破……” “呵。”秦夜不屑地笑了下。 鬼火一个激灵,谄媚地道:“区区一个苍穹宗,给魔尊大人您提鞋都不配,十个林清霁加起来也不是您的对手!” 如此拙劣的马匹,听得秦夜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林清霁是否有姐妹?” “没听说……”鬼火跳动了一下,“哦,他倒是有个同门师妹!名叫……” 秦夜懒得再和它说,探探手指,把它给驱散了。 “继续找。” * 梧桐镇下起了小雨,浅灰色的天空雾蒙蒙的。 阡陌泥泞,汇聚了一个又一个小水坑。 一身锦衣的凤烬带着凤陵越、林非潼走在路上,周身有浅淡的灵力流转,所以就算没打伞,身上和鞋子也都是干燥的。 林非潼个子矮,步子迈得小,为了迁就她,他们两个走得很慢。 途经一片水洼,她抬脚刚要踩进去,身体就腾空了。 扭头一看,凤烬跟拔萝卜一样,把她拎了起来,动作有点生疏地抱在了怀里。 林非潼:“?” “路不好走,我抱着你。”凤烬说得一本正经,实则笑意已经在眼中漾开。 昨天见到林非潼的时候,他就想抱抱她,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果真香香软软。 之后,他又问自己的侄子:“陵越,你自己能走吧?” “……自然。”他都七岁了。 林非潼乐得省力,便没拒绝。 她打量着周围,镇上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显然没从“祭奠河神”的劫难里缓过神来。 到了镇中央的高台,凤烬看向凤陵越:“你们要怎么做?” 凤陵越早就考虑了清楚,施展法诀,将他的话音扩大到镇上每个角落,请百姓们来此。 重复了几遍后,“吱呀”一声,终于有人敢打开门。 有的撑着油纸伞,有的身穿斗笠,慢慢汇聚到高台之下。 他们窃窃私语:“这个少年竟然活着回来了!” “那个小姑娘我也有印象……” “难道真的有邪祟?” 凤陵越小小年纪,已经颇具成熟风范。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即将泥鳅精作祟的事讲述了出来。 之后,又在镇民们的注视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瓶口打开,一条黑乎乎的东西便落在了他们的脚边,眨眼间,身形变长了数丈,浑身散发着腥臭的气息。 “啊!有妖怪!”镇民们大骇,想跑,双腿却都是软的。 “诸位不必害怕,这妖兽已经被我们剖了妖丹,不会再伤人了。” “刷”地一声,凤陵越祭出自己的本命剑,对准泥鳅精的头颅,“你来演示,是如何欺骗、威吓镇民的!” 那泥鳅精已然吓破了胆,它不会讲话,只能不停地拿头抢地,求凤陵越饶它一命。 直到凤陵越的剑尖即将扎进它的眼睛,它才恐惧地叫了一声,把它是怎么在凡人面前装神弄鬼的演示了一遍。 镇民们看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里,起初无一人讲话。直到一位妇人的哭声,打破了死寂。 “我可怜的女儿,就是这样被沉了河!妖孽,你还我女儿!” 说着,也不管她自己是肉体凡胎,捡起一块石头,重重地朝那泥鳅精砸了过去。 她之后,更多的人如梦初醒,愤怒地冲上高台。 凤烬担心他们吓到林非潼,抱着她往后退了两步,想捂住她眼睛,但被她拒绝了。 “凤叔叔,我不怕的。”她声音清甜软糯。 比起自己,她觉得凤烬更应该护着凤陵越。他站在泥鳅精身边,很容易被镇民误伤。 镇民们有的拿着武器,更多的是赤手,一拳拳打着泥鳅精。 本就受了重伤,还被剖了妖丹的它,无力抵抗,很快就有进气没出气了。 镇民们发泄一通后,慢慢平静下来。 有人红着眼睛问凤陵越:“小仙师,这妖孽死了吗?” 凤陵越点头:“死了。” “太好了,太好了!”有人仰天长啸,“儿子,你看到了吗,爹爹为你报仇了!” 更多的镇民朝着凤陵越跪了下来,砰砰磕着头,“多谢小仙师!此等大恩大德,我们要如何为报?” 凤陵越还没见过这阵仗,靴子往后退了退。 自古以来,凤家都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低调恪己,不在意世人的眼光,更不追名逐利。 所以凤陵越下意识就要说:“不用……” “你们当真要报答?”林非潼的声音,忽然响起。 凤陵越转头,就见她扭了扭胖乎乎的小身子,从凤烬的怀中落了地。 迈开小短腿,她来到凤陵越身边,清澈的大眼睛扫过跪了一地的镇民。 “潼潼妹妹……” 林非潼冲他眨眨眼,示意他先别出声。 凤陵越毫不抗拒地把嘴闭上了。凤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勾了勾唇。 没记错的话,这两个小朋友还有娃娃亲呢吧?凤陵越这就开始对她言听计从了?长大后,还不得被她给拿捏得死死的。 那些镇民们一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的急切模样,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若是没有小仙师,我们不仅在连年的旱灾中活不下去,还要被妖孽给绝了后啊!此等恩情,就算是让我们拿命来偿还,我们也是愿意的!” 上次凤陵越来镇上,解释了是他家人一直帮镇民们运水,而非劳什子的“河神”,可惜当时镇民都觉得他在说大话,没人信。 “妖物害死了我女儿,今日托小仙师的恩泽,我亲手杀了妖物,帮我女儿报了仇,已经了无遗憾了!仙师们若真的需要我这条命,就拿去!”这是一开始那个痛哭的妇人。 “是啊!我们愿意付出一切,报答仙师们!” 越来越多的人应声,雨水似也变得灼热。 凤陵越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耳根都微微红了。 林非潼抬手,示意大家先安静。 “陵越哥哥是修仙之人,不需要你们用性命来报答。既然你们感念他的恩情,不如为他立一道长生牌位,逢年过节供奉,如何?” 镇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地问:“这么简单?” 林非潼点头:“是的。” “好!” 凤陵越轻轻把林非潼扯了过来,用神识给她传音:【这不大好吧?】 林非潼:【怎会不好。你爹娘不在梧桐之地,你可能也要离开数年,若不给他们留下些倚仗,他们会更加不安。为你立上一道长生牌位,不仅能定他们的心神,往后他们也不会再被妖邪欺骗了。而且你信不信,他们比你更希望立长生牌位。】 凡人所求,不过是数十载的安稳。这份安稳,修仙之人能给。 凤陵越收回目光,侧耳倾听着镇民们的讨论。他们一个个喜出望外,都在热烈地商量着要用什么上好的树木来立牌位了。 生怕凤陵越他们反悔,有人急切地问:“立牌位有时辰要求吗?小仙师可否将名讳告知于我们?” 凤陵越终于被林非潼说服了,但他并没有直接将名讳告知镇民们,而是牵起了林非潼的手,说:“此次诛妖,并非我一人的功劳。若要立长生牌位,需要将我妹妹的名字也加上。” 第87章 修仙87天 林非潼她们走后, 树屋洞府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薛白卉微垂着眸,感觉两道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身上, 既隐忍,又贪恋。 目光似有重量,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头, 气氛也有些不同寻常。 不想与他牵连太多,最终还是她打破了沉静, 淡淡地问:“在哪里检查?” 林清霁缓声道:“你定吧。” “那便在这里,我去打盆水。”说完, 薛白卉起身,去门外取了一盆灵泉水,又将干净的白色帕子搭在盆边,走了进来。 看清屋内的情景后,她步子顿住,刷地捧着盆转过了身。 “你脱衣服干什么?”她无奈又有些羞恼地问。 “不是要检查伤势。”林清霁低沉磁性的声音不徐不缓, 正经极了。 可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明明变得更热烈!说他不是故意的,她才不信。 “用神识检查, 根本不需要脱衣服,你赶紧穿上。” 沉默片刻, 才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传来。 “好了。”他道。 薛白卉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缓缓转过身。男人的确把衣服穿上了,却不像以往那般一丝不苟, 衣襟微微敞着, 露出一片精壮的肌理。 她只当没看到, 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水盆放下,去到他身后。 “我开始检查了。” “嗯。” 薛白卉伸出两根手指,落于他颈后的穴位上,输送灵力在他的经脉中游走。 林清霁作为合体期巅峰的大能,身体按说该是排斥外力的。可此刻,他非常放松,不仅经脉对她完全敞开,就连识海也任她游走。 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若她有杀心,完全可以重创他。 他用这种方式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呢?把命交到她手上吗? 可她在四年前,就已经不奢望这件事了。 薛白卉压下心里道不明的酸涩,摒弃杂念,认真地探查起来。 因为他的毫无保留,她对他经脉上的伤势很快有了清晰的认知:的确很重,连上品的丹药都不能治愈,需要温养一段时间。 等探查完毕经脉,她又放出一丝元神,融入了他的识海中。 修真之人的识海会随着修为的增加,变宽变广。刚引气入体时,可能只是一粒米,而今,林清霁的识海如同浩渺的大海,风平浪静,无边无际。 薛白卉边检查,边暗暗对比起来。 就算四年前,她也是合体期,仍旧赶不上如今的林清霁。 实力上的差距,让她微微失落的同时,更激发了上进之心。 待离开梧桐之地,她要更抓紧地修炼了。 “唔!”忽然,林清霁的识海掀起了一道浪花,卷住了她的那丝神识。 在修真界,道侣之间的双修不仅是身体,还有元神的交融。尤其元神,比身体更加亲密。 她与林清霁成亲数载,孩子都生了两个,对此自然不陌生。 甚至于他们对彼此的识海过于熟悉,他洞悉她所有的敏感所在,因此一出手,她元神便窜起了异样的感觉,连带着半边身子都软了。 元神被缠住,无法及时撤出,薛白卉便加重了挣扎的力度。 林清霁并没有伤她的意思,只是用他的元神,亲昵地安抚着她。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薛白卉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依恋、不舍与执着。 她越是挣扎,反而与他缠得更紧,血液都因此翻涌起来。 薛白卉唾弃自己如此容易就受到影响,忍不住在他识海里出了声:“林清霁,你干什么!” 说完她便后悔了。因为元神的纠缠,让她的声音都变了调……比寻常更加妩媚。 林清霁的识海,掀起越来越多的浪花。 他的声音清冽低沉,含着恳求:“白卉,别走。” 薛白卉一怔。他是察觉到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她努力忽略元神上的酥麻感,愠怒地道:“我看你元神好得很,根本不需要检查,放我离开。” 林清霁卷着她的元神停下来,微微松了一瞬。 薛白卉刚要抓住机会遁去,忽然感觉到了身体的腾空。 “!”她被林清霁抱起来了,扣坐在了腿上! 至于那缕元神,又被更大的浪潮,卷入了他的深海。 她奋力睁开眼,呼吸微微凌乱,眼尾染了红,竟忘了她还能施展术法,只是用手推着他的胸膛。 “林清霁,你放开。” 男人也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似有火焰在翻涌。 他万里挑一的五官依旧冷峻,薄唇微微抿着,光看外表,谁能想到她陷入他识海中的那抹元神,被他更痴狂地越裹越紧。 甚至她的其他元神,也有被卷入其中的征兆! 她的呼吸逐渐变乱,心砰砰直跳,体温也在升高。 “白卉,这几年,我很想你。”男人将她拥在怀中,略沙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薛白卉想说些什么,元神的深陷却让她脑子晕乎乎,只犹如溺水的鱼一般,凌乱地喘着气。 最后的防线,隐隐有了被击溃的征兆,她想逃,男人却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 推着他胸膛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衣襟。 男人眼眸发亮,嘴角微微勾起。 就在他倾身,吻向她的唇时,薛白卉的传讯玉简亮了起来。 她新换的玉简里,只有林非潼一个人的元神印记,所以是潼潼联系她了。 对宝贝女儿的牵挂,让薛白卉猛地清醒了过来,被困住的那抹元神,直接冲出了林清霁的识海。 林清霁不想伤到她,因此没有用暴力的手段留她。 她美目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从他怀中跳下来,整理了一番自己乱掉的衣裙,打开了传讯玉简。 “娘亲,”林非潼童稚的嗓音传来,“梧桐镇的百姓感谢咱们诛杀妖邪,要为陵越哥哥还有你我立长生牌位,娘亲的生辰是何年何月何时啊?” 薛白卉深呼吸一口气,确认听不出异样来,回道:“给你们两人立长生牌位就好,娘亲与你们修的道不同,不宜被供奉。” 很快,林非潼的回信传来:“知道啦娘亲。” 因这个小插曲,她从意乱情迷中脱身,将传讯玉简收起来,看向林清霁,面若冰霜。 林清霁的衣襟敞得更开了些,没有整理的意思,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深处,闪过了一抹遗憾。 薛白卉顿时更气了。 “潼潼和你说了什么?”元神之间的传讯,林清霁听不到。 他虽然遗憾于好事被打断,但也不可能真的怪宝贝女儿。 “等她回来你自己问。”薛白卉冷冰冰地拿出几瓶丹药来,放在桌子上,“你好好养着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林清霁才极轻地咳嗽了两声。 若薛白卉再次往他的识海深处探查,就会发现他元神的损耗远比经脉严重。 因为分|身之术过于逆天,他又坚持了太长时间。对战如此多的高阶魔修,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游刃有余。 本来他都考虑,借着伤势示弱,让薛白卉心疼心疼他。 可当她真的进入他的识海,他又舍不得了。 就让她以为,自己一直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剑道第一人吧。 * 梧桐镇上,林非潼同凤陵越说了薛白卉的回复,没注意到,凤烬若有所思的神情。 最终,镇民只给凤陵越、林非潼二人立了长生牌位。那牌位上,各有一缕他们留下的神识。 若镇民们遇到危险,他们可以通过这缕神识知晓。 处理好梧桐镇的事,凤烬带着两个孩子腾云往回走。 连绵不断的细雨停了,天空悠远湛蓝,朵朵白云点缀其中。 凤烬带着欣赏之心,刻意放缓了速度。 凤陵越好奇地问林非潼:“你怎么知道凡人是可以供奉修士的呢?” 林非潼早有准备:“我的契约灵兽活的时间久,它给我出的主意。” 在她衣袖中,忽然被提到的人参娃娃:……他还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原来如此。”凤陵越信了。 他还是有些忐忑,问凤烬:“二叔,爹娘一向教导我要低调。你说等他们回来,会不会怪我?” 凤烬拍拍他脑袋,潇洒一笑:“凡人的信仰之力对修士来说是大功德,信仰之力越强,对修士的益处也越大。在危急时刻,信仰之力甚至能救你们的命。若你们真能拥有一群精纯的信徒,那是无上的大机缘,兄长和嫂嫂不会怪你。只是,” 他话锋一转,“凡人命数只有短短数十载,且最健忘,信仰之力不是那么容易维持的。还是要勤勉修炼,恪守自身,方能成就大道。” 凤陵越和林非潼齐齐给凤烬行了一礼:“受教了。” 他说的这些,林非潼当然都知晓。渺小的凡人若视你做神明,让你拥有了足够多的信仰之力,那你便是半步之神,足以对抗天道。 这般强悍的力量,怎会那么轻易得到? 她当时给凤陵越出主意,没料到自己也有份,只觉得他们世代守护缥缈界,该有回报。 至于她,是没把飞升成神的希望寄托在这份小小的信仰之力上的,哪怕她现在已经收到了几丝信仰之力,熨帖得她浑身舒畅。 只是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正沉思,凤烬叫她:“潼潼,这几年你父亲和你娘亲,是不是常常陪在你身边?” 林非潼心中警铃大作。 她不是真正的四岁小孩,听出了凤烬的试探。 他想干嘛?忍不住要挖墙角了? 第88章 修仙88天 林非潼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很是骄傲地说:“爹爹娘亲当然要一直陪着潼潼啦!” 凤烬见她“没听懂”,解释道:“叔叔问的是之前那几年……” 林非潼却不理他了,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两个小玩具, 自己留一个,又递给凤陵越一个,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的心性显露无疑。 “陵越哥哥,你陪我玩这个。” 凤陵越虽然只比她大三岁, 但是早就不玩玩具了。不过被玉雪可爱的小团子要求了,他便好脾气地应着:“好。” “我教你怎么玩!”林非潼假装没看到凤烬的欲言又止, 兴冲冲地和凤陵越介绍。 反正我今年四岁,能拿我怎么样喽? 凤烬之后的确没再试探她。将他们平安带回到凤家的地界, 把林非潼交到林清霁手上,又打发走了凤陵越后,他放开神识,寻到了薛白卉的身影。 她正站在那棵他们凤家人安身立命的巨大梧桐树下,一身浅蓝色的衣裙,仙气飘逸。 受他涅槃的影响, 整株梧桐树的叶子都是火红火红的,梧老也在休养中,无法现身。 他没有收敛脚步声, 踩着满地的落地,来到了薛白卉身边。 薛白卉转身, 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微笑着道:“凤烬。” “喝点?”男人拿出了两壶酒,展颜一笑。 薛白卉眼睛亮了亮:“好啊。” 凤烬飞身而起, 坐在了梧桐树巨大的枝干上, 薛白卉在他不远处, 也寻了地方靠着。 接过他丢来的一壶酒,她仰头喝了一口,夸奖道:“好酒!哪弄来的?” “前些年我自己酿的,还好没等几百年以后才涅槃,不然这酒都没法喝了。”他也喝了一口,姿态潇洒又肆意。 薛白卉的笑容却渐渐敛去,语气愧疚:“当年都是我连累了你……” 凤烬抬手,示意她打住。 “司荇的出现表明这本来就是魔修策划好的阴谋,你不必自责。”顿了顿,他垂着眸,低声说,“而且不管让我选择多少次,我都愿意这么做。” 薛白卉心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更涩然了。 她知道凤烬对她的感情,可是无法回应。 凤烬很快转换了话题,扭头问她:“你的境界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改修别的道了?” 在美酒和朋友面前,薛白卉没有隐瞒。 “四年前我生潼潼的时候,被魔修袭击,境界因此跌落。”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想到当年的情景,她还是心如刀绞。 “怎会如此?”凤烬捏着酒壶,“林清霁呢?” “他当时不在我们身边。” 凤烬冷下脸,“别告诉我,他在和他那个师妹纠缠不清。” 薛白卉没回话,只默默喝了一口酒。 见她默认,凤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舍命相护的女子,凭什么要被人这般对待? 林清霁到底搞没搞清楚,谁才是他结发同心的道侣! 若不是顾及薛白卉的感受,他真想冲到林清霁身边,质问他,为什么这样不懂得珍惜! “从那之后,我就改修无情道了。”薛白卉淡淡地说。 凤烬愣住。无情道,那便是需要断情绝爱,在飞升之时,斩断一切过往。 怪不得薛白卉说她不能被供奉,因为缥缈界的一切,都是她的束缚。 而她改修无情道的原因,不用问也能猜到,定然是对林清霁心灰意冷! 他思慕薛白卉多年,清楚她以前对林清霁是有多么喜欢,若非被伤到了极点,怎会做出这种选择…… 一瞬间,凤烬胸口好像被戳了一柄钢刀,重重搅动,鲜血淋漓。 他嗓子又干又哑,想宽慰她,话到嘴边,却都不适合。 最终只能就着烈酒,把苦涩全部咽下。 “四年前,你是怎么脱险的?”平复了半晌,他心疼地问。 “怎么说我也是铃乐宗的大小姐,有保命的底牌,加上我还牺牲了一个大境界,魔修们最终没能杀得掉我。可是,我却在那场战斗中,遗失了潼潼……” 提到女儿,薛白卉讲不下去了。 凤烬自责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问。” 薛白卉摇摇头:“好在我现在和潼潼团聚了,我会用全力弥补这三年多的缺失,直至我飞升。” * “潼潼,别看了,床已经铺好了,来睡觉。”原本是凤烬的洞府里,此刻只有林清霁和林非潼。 他仔细地帮林非潼整理好被子,温声招呼着。 林非潼趴在窗边,两只小手比成了望远镜的圈圈,一个劲儿地往梧桐树那边看。 她修为不足,神识探不到那么远,肉眼更寻不到薛白卉和凤烬的身影。 听到林清霁的话,她扭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林清霁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怎么了?” “爹爹,凤叔叔在和娘亲独处呢!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啊!” 那可是爱慕娘亲多年,甚至还为她丢过一次命的男人! 万一这俩人在一块,擦出点火花怎么办?她可不想当家庭不完整的小孩。 林清霁眼中笑意更浓,走过来,修长的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下,“咚”的一声,还挺清脆。 “爹爹!”她捂着脑门,不高兴地喊。 “你小小年纪,懂的还不少。”林清霁望着她,黑眸深邃,面色平静,“你娘亲和凤叔叔之间没什么,你就别瞎操心了,去休息。” 林非潼轻哼了一声,从凳子上蹦下来,往床铺那边走。 边走她还边腹诽:等你老婆没了,你看我懂不懂。 她虽然没说出口,林清霁却猜透了她的心思,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自然不愿意薛白卉和情敌独处,但是他们五年未见,要叙叙旧,他不会连这点肚量都没有。 更何况,若薛白卉与凤烬相识多年,若真有什么,也不会等到现在。 今日薛白卉为自己探查伤势时,他确认了一件事,就是她对自己还有感觉,这让他萌生了希望。 不管是爱还是恨,只要别是一潭死水,他就有机会。 * 林清霁按照和凤陵越父母的约定,在梧桐之地呆满了十五天。 凤陵越每天都在盼望爹娘回来,可惜每天都落空,哪怕他不说,林非潼也能察觉到他的低落。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让凤陵越带她把附近转了个遍。 人参娃娃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重新化作人形,跟在她身边。 因为他对灵植有特殊的感知力,林非潼在散心的同时,还采了不少珍稀的药草。 十五天后,林清霁将所有人召集到一块。 他先询问了凤陵越的意见:“按照你爹娘的意思,若他们没按时回来,便让你随我去苍穹宗学习一阵子。现在你二叔涅槃归来,我想问问你的看法,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你二叔。” 平静地看了凤烬一眼,他又说,“我并非不信任你二叔,只是我毕竟许诺了爹娘,所以更希望你能跟我走。” 小少年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黑发束起,面孔精致。 看得出来,他想一直在这里,等爹娘回来,但是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魔修已经盯上了他们凤家人,他修为如此低,没有长辈的庇佑,容易性命不保。 二叔刚涅槃,修为也跌落得厉害,无暇顾及他。 深思熟虑后,凤陵越给林清霁深深行了一礼:“林叔叔,我和您去苍穹宗,接下来要麻烦您了。” 林清霁宽和地道:“无需这样客气。” 林非潼知道“背井离乡”是什么滋味,宽慰凤陵越:“你别担心,等到了宗门,你就同我一块上课、吃饭、修炼。我还有个师姐,叫衡楚楚,人很好的,到时候让她罩着咱们!” 凤陵越冲她笑笑:“那就有劳潼潼妹妹和衡师姐了。” 一直没开口的薛白卉看过来:“潼潼,你不和娘亲走吗?” 林非潼对此也早有准备:“娘亲,夫子说我还在打基础呢,不能半途而废的。不如娘亲你和我们回去,看看院子里的桃花,还有一直等着你的薛大饼?等我打好基础,再和娘亲一道出门历练,好不好?” 她一撒娇,薛白卉就动摇了,加上她的确想回去看看,最终点了头。 “你们介不介意我也去?”凤烬道,“苍穹宗人才辈出,我希望能通过切磋,让我的修为早日回到巅峰。你们放心,我不会在苍穹宗留太久,待陵越稳定下来,我就下山闭关。” 薛白卉本就欠他一条命,当然不介意,但苍穹宗毕竟是林清霁的宗门,所以她没出声,看向了他。 林清霁与凤烬对视一眼,一个深邃,一个潇洒。只是他们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不屑。 提升修为?不放心侄子?怕都是借口。 凤烬真正的用意,是薛白卉吧。 林清霁以前没有,现在同样没把凤烬放在眼里。他答应下来,除了不想薛白卉失望,更有男人的骄傲在。 觊觎我的道侣?尽管放马过来,我会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都是男人,凤烬把林清霁的野心看得一清二楚,眼底的嘲讽更深。 他嘴上说着:“那便打扰了。”心里则是格外坚决:若白卉在你身边幸福快乐,我自然会默默退守在她身后,可你带给她的都是什么?灾祸、分离、痛楚。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也要将她夺过来! 林非潼也注意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头疼极了。她悄悄瞥了凤陵越一眼……小少年尚未觉醒感情这根筋,兀自沉浸在不用和亲人分别的喜悦中呢。 第二天,一行人乘着飞舟,前往苍穹宗。 大人们忙着爱恨情仇,小少年忙着提升修为,只有林非潼闲人一个。 她唤出了断霜华剑,细细端详着。 人参娃娃靠过来,问:“想好怎么处置这柄剑了吗?” 第89章 修仙89天 林非潼并起两根手指, 从剑身头轻轻擦拭到尾。 寻常的灵剑,会泛起金属光泽,这柄断剑却灰扑扑的, 更别说反光。 “我本来想等过些年我修为提升上来,再融剑重铸,现在看来,要尽早实现这个目标了。” “因为这剑对邪祟有着不同寻常的影响?” “嗯。” 剑冢里, 她斩了惊天剑时若还不是很确定。梧桐之地贯穿了司荇的防御,把她硬生生留下来, 才让林非潼确认了这断剑远比她预想的用处更大。 魔修虎视眈眈,她得有防身之宝。 这些天, 林清霁和薛白卉分别将这柄剑借走,仔细勘察了一番。可惜剑落在他们手中就是一块废铁,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在征求林非潼的意见后,又将剑重新还给了她,千叮咛万嘱咐,若这剑有什么异样, 要及时告知他们。 “那怎么重铸,你有想法了吗?”人参娃娃想到他们在幻境里,林非潼那些他闻所未闻的炼器功法, 就很期待。 “有一些。只是需要的材料每一个都是当世罕见,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凑齐, 先赚钱吧。” 重铸断剑这事她要秘密进行,对于她不直接开口找父母要灵石,人参娃娃表示理解。 “我会帮你保密的。” 林非潼冲他会心一笑。 “潼潼, 这里风这么大, 冷不冷?”薛白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语气温柔。 话说完,便有一件厚实的披风,裹在了她肩头。 她个子小小的,只露出一个被风吹乱的脑袋来,给薛白卉逗笑了。 “不冷的,娘亲。”她回话的样子也很乖巧。 薛白卉注意到她手里的断剑,微蹙眉,“等到了苍穹宗,娘亲便开炉,为你重新炼制一柄灵剑。你想要什么样式的?重一点还是轻一点?” 铃乐宗乃是天下第一炼器大宗,作为铃乐宗的大小姐,薛白卉本身就是上品炼器师。 加上她家底雄厚,放在外面会被疯抢的材料,她这一抓一大把。 她所炼制的灵剑,更是万颗上品灵石也难求。 林非潼是她的女儿,薛白卉当然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 实际上,林非潼并不急着要什么上品灵剑。 她也没拂了薛白卉的好意,主动朝她伸出手,薛白卉眼睛一弯,马上把她抱了起来。 “娘亲,我想要一个飞行法器。”小姑娘和她撒娇着。 薛白卉心都要化了,当即答应下来:“忘了潼潼现在还不会御剑了。好,那娘亲先给你炼制飞行法器。你想要飞舟?还是步撵,亦或者飞毯,飞车?” 一瞬间,她脑海里浮现了数十种飞行法器。 林非潼想了想:“我也想要铃铛,可以嘛?” “自然可以!娘亲就给你炼制个小的百转千音铃!” “谢谢娘亲~” 薛白卉更欢喜了,抱着她,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肉嘟嘟的脸颊上。 林非潼怔住。要知道,林清霁念着男女之防,把她带回来这么久,从没亲过她。 林星晖就更是了,再喜欢也克制着。 薛白卉不同,她是女子,心里满溢着疼爱之情,忍不住便亲了。 被如此瑰丽漂亮的大美人亲脸蛋,还是平生头一遭,林非潼缓过神来后,害羞得不行,把红扑扑的脸颊往披风里埋了埋。 薛白卉还笑话她:“乖宝宝怎么脸红啦?” 林非潼不吭声。 “你若是想,也可以亲娘亲哦。” ……她才亲不下去呢! * 飞舟平稳地在路上行了几日,终于来到了苍穹宗的地界。 彼时霞光万丈,彩霞初升,仙雾缭绕,山峦起伏。 这场景林非潼一家看过数次,便不那么震撼了。 凤烬也活了数百年,游历百川,姿态平稳。 只有凤陵越这个七岁的小少年,眼眸亮晶晶,压抑不住地兴奋。 要知道,他几乎没出过梧桐之地,是通过别人讲述和书籍了解外界。眼见如此壮阔气派的宗门,和书上的画卷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站在飞舟之上,心砰砰直跳,对于之后的求道生涯,充满了期待。 林非潼走过来,贴心地为他讲述下方的峰峦都是什么地方。 “那是启明峰,寻常我们就在这里上课;那个阴森森的是钟楚峰,执法堂设立于其上,我哥哥也在执法堂当值;咱们要去的是凌元峰,在最高处……” 薛白卉站在不远处,林清霁和凤烬在她一左一右,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凤烬笑眯眯道:“他们两个如此投缘亲近,等长大后,说不定真能结成一对。” 薛白卉挺喜欢凤陵越这小子的,对娃娃亲一事,乐见其成。 林清霁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倒也不是他对凤陵越有意见,而是在他眼中,修真界的所有男人,都配不上他的宝贝闺女。 “他们还这么小,你未免想得太远了。”他硬邦邦地说。 凤烬故意呛他:“就算不是陵越,潼潼以后总会有心仪之人的。” 林清霁的俊脸更冷了,“想娶潼潼,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凤烬摇摇头,像是在说:那可难了。 谈话间,飞舟终于落在了凌元峰之上。离很远,大家就看到了一抹银白色的身影,在崖边徘徊。 凤陵越端详一番,问:“那是仙音灵鹿?” 林非潼:“嗯,我娘亲的契约兽。” 薛白卉已经飞身而下,窈窕纤细的身影靠近薛大饼。 它和薛白卉之间有契约感应,早早就期待着了。 银色的四足踏着雪,也迎向了她,一双鹿眼灵动清澈,犹如揉碎了星河。 此情此景,甚为华美,凤陵越眼里满是欣赏之意。 直到薛大饼张口,管薛白卉叫了一声“主人”。 凤陵越一愣。怎么是个青叔音?这么漂亮灵逸的仙鹿,竟然是个公的? 林非潼就等着看他的反应呢,抿唇无声地笑着。 薛白卉抬手,薛大饼顺势将头低下,任由她拍着头顶。 “大饼,许久未见了,你果然还是得少说两句话。”想当初,她就是看中它的外表,才和它签订契约的,谁知它一开口,是个大老爷们。 薛大饼晃了晃脑袋,眼神幽怨。 余光扫到凤烬,薛大饼僵住,“主人,他……” “嗯,他涅槃成功了。” “不是才过去五年?”凤烬为保护薛白卉身死时,它也在。 “我之后再和你慢慢说。”薛白卉朝林非潼招招手,等她走过来,便把她抱到薛大饼的背上坐着。 一行人往院子里面走,薛大饼显然是最兴奋的,“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 薛白卉淡淡道:“暂时不走。” “那你要是走的话,一定要带上我。” “好。” 林非潼在灵鹿背上,目光扫向四周,问:“大饼,我哥哥回来了吗?” “还没有。他这次是与同门结伴历练,互相有照应,无需担心。” “嗯。” 薛大饼又往后看了一眼,状似无意地问:“这个小少年就是凤家夫妇的孩子?” 林非潼:“对,他叫凤陵越,之后要在苍穹宗修炼。他会御剑,到时候每日上下学,就可以让他带着我了。” 薛大饼有点不爽。接送潼潼明明是它的差事。 凤陵越对上它的目光,还微微颔首,让它更郁闷了! 进了院子,薛白卉神识一扫,便确定这里和她离开之时,没有丝毫变化。 那些桃花树,还是她当初使计,逼林清霁种下的。 凌元峰终年冰封,根本不适合桃花的生长,想让桃花连年开放,不仅仅需要强大的灵力滋养,还需要精心照料。 林清霁走过来,同薛白卉说:“你看,桃花树是不是长高了些?” 他幽邃的眸子里,满是她的倒影,眸底含着希冀。 桃花树被他照料得这么好,会不会让她有些心软? 结果薛白卉却说:“我已经不喜欢桃花了,当初强行让你栽种了这些树是我的不对,你想铲便铲了吧。” 林清霁眼里的光,一寸寸黯淡了下来。 他一向是个无趣的人,对这些花花草草,只是爱屋及乌。 就算当年是被她强迫才栽种的,这些年,满院的桃花俨然成了他的寄托。 树上的每一片花瓣,都沾满了对她的思念。 她却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还让自己铲掉…… “白卉如今喜欢什么,我可为你寻来。”开口的是凤烬。 林非潼觉得他体内流淌的不是凤凰血,而是孔雀血,不然怎么这么能献殷勤。 不等薛白卉开口,她就清脆地说:“可是潼潼喜欢桃花!多漂亮呀,风一吹,还香香的。其他弟子都羡慕我住的地方,有一片常年不败的桃花树呢!” 童言童语,让薛白卉从伤感里抽身,漂亮的眸子含笑。 “既然潼潼喜欢,那便留着吧。” “嗯嗯!” 林非潼在心里比了个耶。一切想要撬爹爹墙角的男人,都是她林非潼的敌人! 守护爹娘的婚姻,她义不容辞! 凤烬望着林非潼,若有所思地挑挑眉。第二日,他就把凤陵越叫到了房中,叮嘱了他一番。 “二叔,您让我跟着潼潼,是希望我保护她?”凤陵越不解。 凤烬勾唇:“她在自家地界,用你保护什么,我是希望你给她找点事情做,让我与白卉可以有独处的机会。” 凤陵越微微睁大眼睛:“二叔,你,你想……” “嗯,”俊朗潇洒的男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想给你找个二婶。” 等到凤陵越御剑,带着林非潼往启明峰去的时候,小姑娘站在他身前,扭头问他:“你二叔和你说什么啦?是不是和我娘有关的?” 凤陵越不会说谎,答不上来,脸上有些心虚。 “好哇,被我猜中了?”林非潼捏着小粉拳头,“你说,你是哪边的人?” 第90章 修仙90天 什么哪边的人?凤陵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林非潼指指她自己:“我这边, 还是你二叔那边?先说好,别的男人再好,我也只要我爹爹!” 凤陵越更窘迫了。他本以为她才四岁, 什么都不懂呢……就说二叔不该这么光明正大撬墙角,现在他该怎么说啊…… 林非潼不满地哼了一声:“我管你叫一声哥哥,你难道不该帮我吗?再说,你接下来都要在苍穹宗修炼, 你二叔过些日子就走了,他能罩你吗?” 所以, 她是想要罩自己?可她才这么一点大……凤陵越差点被她逗笑了。 “我知道了,不会帮我二叔的。”他本来也不认同二叔的行为, 再者……他和林非潼有娃娃亲的事,爹娘临走之前和他交代过。 虽然他尚且不懂什么是喜欢,被爹娘言传身教,也知道若是长大了当人夫君,该尊重、爱护自己的妻子。 既然潼潼是他以后要保护的人,他便听她的。 林非潼却会错了意, 以为他被自己三言两语唬住了,还有些得意。 “知道就好,诶, 看路看路!” 凤陵越抬眼,发现他对地形不熟, 御剑差点撞上前方的山峰,赶忙捏决,猛地将剑身拔高, 擦着崖壁飞起。 脱离了危险后, 他抱歉地同林非潼说:“没吓到你吧?” 林非潼竟然笑得开怀:“还挺刺激的, 哈哈哈!” 凤陵越:……这心大的丫头。 到了启明峰,林非潼从凤陵越的灵剑上跳下来,迫不及待冲向了已经等待在此的衡楚楚。 分别一段时间,两个小姑娘都很兴奋,拉着手,叽叽喳喳。 “潼潼,你总算是回来啦!这次出去怎么样?” “挺好的,师姐呢?” “我也很好~这位是……”衡楚楚好奇地看向凤陵越。 林非潼给二人介绍了一番,“从今天开始,他就和咱们一块上课啦!” 凤陵越不是苍穹宗的人,又年长于衡楚楚,因此她主动见礼:“凤师兄。” 他也回了一礼,矜贵从容的模样,让衡楚楚颇有好感。 不过她还是对林非潼的经历更感兴趣,得空就拉着她说话。 “对了,今天中午你们要不要和我去灵田看看?”林非潼招呼他们两个。 衡楚楚的黏糊劲儿还没过,立马答应下来:“好啊。” 凤陵越也没什么异议:“潼潼安排就好。” 于是用过午膳,林非潼便带着他们去了灵田。人参娃娃本来在她袖子里修炼,到地方后,咻地钻了出来,变做人形。 林非潼望着一望无际的灵田,问他:“我的那块在哪?” 她之前将息壤种在了这处,虽然林清霁在息壤上加持了阵法,但在有限的距离内,息壤还是会移动。 人参娃娃对息壤有特别的感知力,勾勾手:“和我来。” 三个小孩子排成排,跟在他身后。很快,就找到了息壤。 林非潼临行前种的那些灵草已经成熟,她挽起袖子,作势欲拔。 “哇,这些灵草长得真好,我来帮你!”衡楚楚主动道。 “谢谢师姐!” 凤陵越也说:“我也来帮忙。” 他们俩都这样说了,人参娃娃自然不能落下,于是四个人一块开动,刷刷地收割着灵草。 衡楚楚还问林非潼:“咱们又不会炼丹,你种这么多,是准备直接拿去卖钱吗?” “不,那样太亏了。”她这可是息壤种出来的灵草,比普通的品质好了几阶,有些还产生了变异。 “那要做什么呀?”衡楚楚问话时,凤陵越也好奇地看过来。 林非潼卖了个关子:“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四个人合力,只用半个时辰就把灵草采摘完毕。 林非潼往四周看看,带他们去了溪水边一处凉亭内,那里有现成的石桌和石凳。 落座后,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了几样东西:一壶灵泉水、一包白色的粉末、几颗金灿灿的果子、两个剔透的精美琉璃杯。 衡楚楚和凤陵越依旧疑惑。这也不像是要炼器啊…… 林非潼当着几个人的面,有条不紊的地操作起来。 将灵泉水倒进琉璃杯中,再添加适量的白色粉末、挤了果子的汁水,最后取出他们刚刚采集的灵草,用术法将灵草碾成汁,倒进杯子中,晃一晃。 清澈的灵泉水变成了褐色,随着杯子的摇晃,还在不停地冒泡泡。 “这是什么呀?”衡楚楚凑过去,好奇地问。 林非潼勾唇一笑:“这叫——神仙快乐水。给,师姐你尝尝。” 衡楚楚觉得这快乐水的颜色和气味都有点怪,但是是潼潼给的,她就没拒绝。 捧着杯子,她小小地抿了一口,眉心就皱了起来。 “唔,怎么酸酸苦苦的,还有好多气泡。”瞥了林非潼一眼,她把那句“不好喝”咽了回去。 林非潼表情未变,又配了一杯,分给凤陵越。 只是在他喝之前,林非潼让他先消耗一下灵力。 “消耗多少?”他问。 “你能察觉到变化就行。” 凤陵越点头,抬手,一道充沛的灵力就打了出去,溪水砰地炸响。 之后,他才接过杯子。 衡楚楚心里忐忑。自己和潼潼师妹关系好,味道奇怪也不会嫌弃,这个凤陵越能做到吗? 若是他敢吐了,或者说潼潼师妹的不好……她肯定要护着师妹的! 凤陵越单手捏着杯子,喝了一口,挑了下眉头。 衡楚楚生怕他说出不好的话来,“其实还是有点回甘的,你要再等等。把杯子放这……” 话还没说完,凤陵越又喝了一口,这次他的眉眼舒展开来,有些享受似的。 衡楚楚呆呆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捧着杯子,眼睛微亮,笃定地道:“味道很不错!我从未喝过这种水!” 衡楚楚:“啊?”他们的味觉差别这么大吗? 凤陵越喝了第三口,杯子里的快乐水去了一半。 “最重要的是,这水竟然能补充我的灵力!只是我筑基期,效果不是很明显。若是炼气期的弟子在历练时随时有这种水喝,就不怕灵力消耗了!” 衡楚楚一脸诧异:“什么?” 她也学凤陵越的样子,将自己的灵力消耗了一番,再去喝她那杯快乐水,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灵力重新变得充沛起来! “果然神奇!”衡楚楚兴奋地问,“潼潼,你怎么想出来的啊?这水对炼气期的弟子益处太多了!” 林非潼道:“我也是偶然得来的配方。” 其实她做的,就是之前在现代世界做任务时喝过的可乐。小苏打、类似柠檬的果子,再加上息壤种植出的变异灵草,完美地还原了可乐的味道和口感。 从衡楚楚和凤陵越的反应来看,男孩子对这种碳酸饮料的接受能力更强一些。 加上能瞬时补充灵力,这快乐水可谓历练神器。 凤陵越已经把他那杯喝光了,放下杯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我决定将快乐水投入生产,在苍穹宗售卖,你们要不要参股?”林非潼笑眯眯地问。 衡楚楚:“参股……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可以出钱,或者出力,赚了钱的话,我按照一定的比例给你们分红。” 衡楚楚的嘴巴缓缓睁大。林非潼竟然要带着自己赚钱!她本以为,自己要等到十几岁,接宗门任务的时候才有额外的进账呢! 修仙处处都需要灵石,谁会嫌钱多呢! 只是…… “我手里只有一点点灵石,你不带着我,自己也能做这笔生意。” “那都是爹爹娘亲给我的,”林非潼说,“这次我想靠我自己。师姐你也看到了,快乐水制作起来非常容易,不需要太多启动资金。” 衡楚楚被她说得极为心动,拍了板,“好!那我参股!” 林非潼看向凤陵越:“你呢?” 凤陵越倒是不缺钱,对做生意也不是很感兴趣,他只问:“我出力的话,能随时喝到这快乐水吗?” “可以!” “好,那我答应你。” 还有一点他没说,林非潼是他长大以后要娶的人,她的心愿,他都想帮她完成。 之后他们三个就定价和售卖方式进行了一番讨论,林非潼人小点子多,别说衡楚楚和凤陵越,人参娃娃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衡楚楚说出了心里的疑虑:“这快乐水是好东西没错,但是女孩子未必会喜欢啊……咱们宗门,女剑修还是很多的。” 林非潼对此早有准备:“放心吧,我还有一款仙女飘飘茶,专为女修们打造。” “仙女飘飘茶……”衡楚楚期待地念叨着。 其实就是奶茶,同样是加了灵草,可以瞬时补充灵力。 香香甜甜的口味,丝滑的口感,一定可以征服女修们的嘴巴! 确定了要做生意,三个人都全力投入了其中。 因为林非潼的修为提高,人参娃娃现在和她的距离也能拉得更远了。 往常她在启明峰上课的时候,它便来灵田,帮林非潼种植、采集药草。 做完这些活,它可以变作真身,一头扎进息壤里,舒舒服度地享受着阳光、雨露和息壤的滋润。 至于衡楚楚和凤陵越,前者出了灵石,置办摊位;后者则是帮林非潼做起功课来。 没办法,现在可乐和奶茶都还没售卖,他想出力也出不了。 而林非潼作为“主厨”,自然忙得不得了,功课落下怎么办?让凤陵越顶上呗。 凤陵越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有些忐忑:“能行吗?被教习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你模仿着我的字迹就行!” “那好吧……” 衡楚楚眼看着“纯白无瑕”的小少年,就这么被林非潼带坏了。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潼潼的甜水铺”开业了。 第91章 修仙91天 正值下学, 不少弟子都从学堂里往外走,启明峰很是热闹。 衡楚楚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她们的摊位,兴奋地招呼林非潼:“潼潼师妹, 走呀?” 林非潼正闭眼打坐,如水流一般的灵力,在她周身一圈圈环绕。 “师姐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那好吧, 你可快点。” 衡楚楚和凤陵越一道离开,林非潼继续操控她附着在梧桐镇那块长生牌位上的一丝元神。 苍穹宗与梧桐镇相隔万里, 她修为这么低,本来是感知不到那丝元神的。只因镇民给她提供了信仰之力, 她才能操控。 而且她也无法用这丝元神做到什么大事,只能帮镇民找找玩得忘了回家的小朋友、帮老爷爷老奶奶搬点东西什么的。 这会儿她正用元神扶着一位瘸腿奶奶,往家中走去。 奶奶前段时间摔了腿,家里又没其他人照顾,去溪边洗衣服都成了难事。 等把奶奶扶进家门,林非潼便见她郑重地朝祠堂的方向拜了拜, 诚心诚意地道谢:“谢谢小仙师,送到这里就行啦。” 一丝精纯的信仰之力,又汇聚到了她元神之中, 熨帖极了。 林非潼带起一缕清风,拂过老奶奶的面颊, 看她露出笑容后,才收回了神识,向外走去。 “潼潼的甜水铺”其实就是个移动小摊位, 给宗门交了一点租金后, 选址在启明峰上。 概因这里入门弟子多, 是甜水铺的受众。 隔了一段距离,她就见到摊位前面围了不少弟子,但是他们都只是好奇地看着,没有买。 凤陵越站在摊位前面一丈的地方,手里捏着一沓纸,浑身都透着窘迫。 衡楚楚在他身后不停给他使眼色:师弟,快啊! 凤陵越手里拿的,乃是林非潼给的“传单”。上面花里胡哨地印着“开业大酬宾,神仙快乐水和仙女飘飘茶限时半价”等字样。 而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传单发出去,将客人吸引过来。 听着很简单,可是……他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种事啊! 被这些弟子们一盯,他俊秀的脸都红了,完全讲不出话。 偏偏他还答应了林非潼,要出自己的一份力……等她一会儿来了,见东西一点都没卖出去,会不会生气啊。 想到这,他就有点忐忑。 “小道友,你怎么不说话呢?” “是不是害羞啦?” 因为他并非苍穹宗的弟子,大家也不以“师兄、师弟”称呼他,几个女修见他白净帅气,笑着打趣他。 这下他脸更红了,“是,是宣传单,几位道友要不要看看?” “哦?好啊。” 凤陵越连忙将几张传单递过去,还没等松口气,她们又问:“这个仙女飘飘茶是什么?喝了难道能飞升成仙女吗?” “就是一种美味的茶饮,还可以补充灵力……” “一杯两块下品灵石,这有点贵吧?我们打的灵泉水都不要钱,一样可以补充灵力。” “飘飘茶的效果更好,而且两人组队,现在只需要一块下品灵石一杯。”慢慢介绍着,凤陵越也没那么紧张了。 可惜那几个女修就是逗逗他,没准备买。 正要结伴离开,身后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喊了一声:“林师弟回来了!” 大家齐刷刷地向后看,就见一队风尘仆仆的剑修,拾阶而来。 领头的那人十五六岁,窄腰长腿,身材笔挺,犹如一根翠竹。与其他弟子不同,他穿的乃是代表“首席弟子”的黑色长袍,袖口束起,干净利落。 他的五官比寻常男修更深邃,浓眉挺鼻,薄唇微红,却半点都不显女气。 凤陵越看过去,只觉得他很面熟,一时却没想起来像谁。 因为这少年已经走到他面前,瞥了一眼他身后摊位的牌匾,问他:“哪个潼潼?” 凤陵越仰头看他,虽然他掩藏了修为,他还是一眼就辨别出,这人的修为比自己高出不少。 不愧是苍穹宗,当真卧虎藏龙。 思索着,也没忘记回话:“林非潼。这是我们一道开的甜水铺,目前有神仙快乐水和仙女飘飘茶两种饮品,道友要不要尝尝?” 说着,递给他一张传单。 黑衣少年,也就是林星晖挑了挑眉。 他看到“潼潼”两个字,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自己的妹妹。这鬼灵精怪的丫头,又搞出了什么新奇玩意? 离宗这么久,林星晖很想念林非潼,如今看到她的甜水铺,格外亲切。 至于这个七八岁的小少年,应当是爹爹从梧桐之地带回来的,凤家的独子吧? 竟然还能和潼潼一道做生意,他们关系不错? 林星晖此刻还不知道凤陵越和林非潼有娃娃亲的事,但莫名对他产生了一点敌意。 接过传单,扫了一眼,林星晖淡淡地垂眸,明知故问:“你是……” 本想凤陵越自我介绍后,他再顺势亮出身份。没想到他竟然回答:“我是潼潼的哥哥。” 林星晖:“……” 他身后有人噗嗤笑出来,“你是潼潼的哥哥,那林师弟是谁啊?” 凤陵越终于反应过来了。姓林,还和薛婶婶长得这么像,年龄也对得上……这人是林星晖,林非潼的亲哥哥! 他脸刷地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了。 “哥哥,你回来啦!”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大家循声看去,一身鹅黄色衣裙,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的漂亮团子,正倒腾着小短腿,快步走来。 林星晖本来严肃的脸,瞬间挂了笑,眼睛弯了弯,朝林非潼伸出手:“潼潼。” 林非潼走到他身边,顺势把一只小手塞进了他的掌心中。 “你在外历练得怎么样啊?这次回来还走吗?”她仰着小脑袋问。 “还可以,短时间不走了。你是不是胖了?”要不是看人太多,林星晖都想把她抱起来掂掂了。 “……”女孩子不管多大,都是接受不了旁人说自己胖的。 她反驳:“才没胖!是吧,陵越哥哥?” 这段时间,林非潼说什么,凤陵越是什么,因此条件反射地回:“嗯,没有。” 林非潼还佯装生气地把她的小手从林星晖手里抽回来了,哼了一声。 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林星晖有点后悔。他就不该问。 “原来你是陵越,我是潼潼的亲哥哥,林星晖。”他颇有风度地同凤陵越道。 “见过林师兄。”凤陵越给他行了一礼。 林非潼看两个人客套来客套去的,暗叹了一口气。林星晖肯定早就看出凤陵越的身份了,她刚刚若是不出来,凤陵越得多下不来台啊。 好在林星晖惦记着哄哄林非潼,蹲下来,柔声说:“潼潼给哥哥说说,哪种茶饮更好喝?” “都好喝。” “好,那哥哥一样要十杯。”林星晖掏出了灵石来。 林非潼矜贵地指了指摊位:“把灵石投到那里,然后摁旁边的按钮,就会自动倒茶饮了。你可以选择用自己的水囊接着,也可以用我们的杯子,杯子是免费的。” 其实这就是个简易版的自动贩卖机,里面的阵法是她自己布的。 “好。”林星晖答应下来,利落地一样各买了十杯,然后分给了和他一道做宗门任务的同门们。 这次出去历练,大大拉近了他们和林星晖的距离,他请客,他们当然要捧场。 喝了几口后,有人露出了惊艳之色:“唔,这个味道很特别啊!气泡在嘴里哗啦啦的。” “这个飘飘茶好好喝,香甜丝滑,满齿留香。” “是我的错觉吗?我的灵力好像提升了一点?” “咦,我也提升了!” “这比灵泉的效果要好啊!” “可以自己用水囊接是吧?我还要买几杯存着!有没有和我组队的?能便宜一块灵石呢。” “我来我来!” 不出片刻,摊位前面呼啦啦围了一圈的弟子。 林非潼给凤陵越使了个眼色,小少年忙走过去维持秩序:“道友们排好队,一个个来,还有很多呢,都能买到。” 有他们开头,刚刚只围观的弟子们也心活了。 他们小声议论着:“真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别是看在林师兄的面子上夸大的吧……” 话是这样讲,他们去排队的脚步却丝毫没犹豫。 反正只是一块下品灵石,他们还损失得起!尝尝这新奇的茶饮也是好的嘛。 最先买了快乐水和飘飘茶的那些修士,已经喝起来了。 “我果然还是更喜欢飘飘茶,快乐水的味道有些奇怪。”一个女修道。 “不奇怪啊,清凉爽口,那股气好像冲到了天灵盖,爽!”接话的是个男修。 “我都喜欢!喝了真是快乐无边,飘飘欲仙啊!” 这下子后面排队的人更期待了,纷纷催促前面的人:“你们快点呀,一个人买一杯就好了。” 前头的人却不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把自己的水囊都打得满满的。 因为是开业第一天,快乐水和飘飘茶林非潼每样只准备了一百杯,不出两刻钟,就被前头二十个人给包圆了。 没买到的人顿时急了:“怎么就卖光了啊!” “潼潼师妹,今天还补货吗?” “前面的师兄留步,我今天修炼过度,灵力损耗严重,你能不能分我一杯快乐水?我愿意用两块下品灵石来买!” “不分不分,我自己还不够喝呢。” 林非潼站出来,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众位师兄师姐别急,明天我们还会补货的!请大家到时再来买吧。” 大家只能长吁短叹地离开了,暗下决心,明天早点来排队。 林星晖走过来,没忍住碰了碰林非潼的小揪揪:“走吧,哥哥带你回凌元峰,去和娘亲打个招呼。” 林非潼点头,由他御剑,去找薛白卉。 刚碰面,瑰丽明艳的女子便蹙眉问:“星晖,你受伤了?” 第92章 修仙92天 林非潼微怔。她完全没看出来啊……林星晖隐藏得太好了吧。 “哥哥, 怎么会受伤?”她有些紧张地问。 比起她,林星晖格外淡定,还笑了笑:“历练的时候遇上了嗜血宗的少主, 起了冲突,所以受了点轻伤。娘亲和潼潼别担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林非潼在这个世界也呆了大半年,对魔修的几个大宗门有所耳闻。这个嗜血宗, 便是魔宗之一,规模不小, 占据一方。 别看林星晖说得轻描淡写,期间的过程定然凶险非常。 薛白卉伸手, 用灵力探了探他的脉,确定他伤势不重,放下了心来。 “既然你平安回来,说明那嗜血宗的少主没在你手上讨到好处?”她问。 林星晖点头:“是我们胜了。” “那便好。出门历练,危险是少不了的,要万事小心。” “儿子明白。” 林非潼暗暗称奇。这还是那个在林清霁面前一身反骨的少年嘛?怎么跟个乖巧温顺大狗狗似的。 林星晖都许久没同薛白卉见面了, 本就十分想念她。加上他虽然对林清霁心怀芥蒂,却不希望和薛白卉分开,因此表现得很孝顺。 “潼潼, 娘亲给你炼的飞行法器也好了,要不要看看?” 林非潼眼睛一亮:“要!” 三人出了门, 到了凌元峰上的空旷之地,四周都是白雪皑皑。 没多久,凤烬、凤陵越和林清霁相继走了过来。 薛白卉回应了凤陵越的见礼, 忽视了林清霁。 林清霁深深看她一眼, 随即严肃地问林星晖:“宗门任务完成了?” 林星晖“嗯”了一声, 比他还要冷淡。 倒是薛白卉向他介绍凤烬时,他礼数周全地鞠躬:“凤叔叔。” 凤烬剑眉星目,面孔俊朗,笑着夸奖了他几句:“星晖小小年纪已经是金丹期了,真是英雄出少年。” 凤陵越眼里划过惊讶。难怪他见到林星晖,就觉得他很强,原来都金丹期了! 凤烬又道:“观你气息略不稳,是受了伤?我这有上好的伤药。”说着,他拿出了一瓶灵药来。 林非潼暗暗嘀咕,林清霁那个亲爹定然是觉得儿子受点伤无所谓,所以没说什么,你这个想当人后爹的倒是殷勤。 “多谢凤叔叔,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快好了。” 林非潼晃了晃薛白卉的手,不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问:“娘亲,我的飞行法器呢?” “这呢。” 薛白卉一抬手,掌心中的小铃铛便飘向了天空,灵蕴闪动,体积变大数倍。 林非潼抬头,绕着那铃铛走了一圈,发现这个铃铛和她的百转千音铃并不完全一样。 铃铛上镌刻的乃是莲花,系着两条金红色的飘带,飘带尾端还系者可爱的绒球,随风拂动。 薛白卉:“潼潼坐上去试试?” 她咚咚点头:“好!” 待坐稳,薛白卉操控铃铛飞了一圈,其内发出清脆的铃音,灵逸悦耳。 最重要的是,这铃铛非常稳,林非潼不管怎么晃荡都掉不下去,还不受冷风的侵蚀。 “娘亲,还能再快点吗?” “当然。” 薛白卉莞尔一笑,手腕翻转,铃铛瞬间加了速。 “哈哈,好快!”她银铃般的笑声,自高处传来。 “试飞”之后,薛白卉操控铃铛落下,同林非潼道:“飞行法器都是消耗灵力来运行,这里面我装了灵石核心,足够你在宗门附近使用了。你滴一颗血上去,便能随心操控它。哦对了,我还没给这法器起名字。” 林非潼小手伸向林清霁,“爹爹帮我戳手指。” 男人不过一抬眼,便有一滴血珠出现在了她的指尖,待血滴在铃铛上,伤口马上愈合了,林非潼完全没感觉到疼痛。 她望着精美的莲花纹路:“就叫莲花铃吧!娘亲,若是灵石核心用光了怎么办呢?” “可以安新的灵石,或者你来寻我为你补充灵力。” 林非潼:好家伙,还是个充电的。 至于薛白卉为什么不让她用自己的灵力驱动……当然是因为她天虚之体,只能续航两刻钟啊…… 林非潼已经迫不及待想乘坐铃铛到处遨游了,眼睛亮晶晶地说:“娘亲,我想出门玩!” 薛白卉想了想:“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带你们去沧海城转转?我去补充些炼器材料,顺便给你们孩子添置些东西,晚上咱们就在沧海城歇下吧,明早回来。” “好!” 凤烬适时开口:“五年未在修真界行走,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薛白卉微微颔首。 林非潼:这个凤烬怎么这么能凑热闹! 她扭头问林清霁:“爹爹也一块来吧?” 话刚出口,薛白卉脸上就浮现了抗拒。见状,林清霁的黑眸黯淡下来。 “爹爹还有事要处理,你们去吧,记得听你娘亲的话。” 林非潼都没意识到她的嘴不高兴地噘了起来,出去玩的热情也消减了大半。 薛白卉可以对林清霁冷淡,却见不得女儿不开心,不禁感到两难。 没想到是林清霁为她解了围,“白卉,辛苦你了。若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你给我传讯,我即刻赶到。” 说着,他拿出了自己的传讯玉简,递给了薛白卉,示意她将元神留在上面。 林非潼差点笑出声来。爹爹你可以啊,好一招以退为进。 薛白卉这回怎么都没法拒绝了,留了神识,又将自己的玉简也递给了林清霁。 男人留神识的动作飞快,生怕她反悔似的。 收回玉简,他眼角染上笑意。四年了,他终于可以给她传讯了。 至于陪她一块逛街……他本来就没奢望过。 “那咱们走吧。”薛白卉这次没用百转千音铃,而是坐在了薛大饼的背上,凤烬和凤陵越也御剑而起。 林非潼同样跳到自己的莲花铃上,操控着飞了一圈。 扭头见林星晖没动,薛白卉问:“走啊。” 他愣住:“我也去?” “不然呢?” “可你不是说给孩子们添置东西……” 薛白卉笑眼弯弯,揶揄他:“怎么,我走了几年,你就不是我的孩子啦?快跟上。” 说完,她率先向凌元峰下飞去。 林非潼见到林星晖耳朵微红,窃笑了下,紧随薛白卉其后。 不多时,整个凌元峰上,只余林清霁一人。 直到肉眼看不到薛白卉等人的背影,林清霁才飞向了苍穹宗的主峰。 他说自己有事要处理,并非是假话。若预料得不错,钟诚弘找他,应当是为了三年后的宗门弟子考核。 * 轻车熟路行了不过两刻钟,一行人便到了沧海城。 一段时间过去,除了四时之景,沧海城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巍峨气派。 交了入城费,大家慢慢走在沧海城的大街上。 凤陵越规规矩矩地跟着凤烬,尽量不四处乱看,心里其实有些兴奋。 这么大的城池,他还从来没来过呢,真是热闹。 “陵越哥哥,你看那个!”林非潼跑过来,拉着他的袖子带他看路边的小摊。 那是个凡人设的摊位,卖些现制的糖人、糖画。 “潼潼想吃?”凤陵越去掏自己的口袋,“我给你买。” “不是啦,你不觉得这个糖人很像你吗?”她指着一个小公子糖人说。 糖人的五官很简陋,凤陵越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像自己来…… 林非潼被他呆呆的反应逗笑了:“哈哈哈!” 最后凤烬掏钱,给她和凤陵越一人买了一个糖人。本来也要给林星晖买的,被他十分坚决地拒绝了。 凤陵越也不怎么喜欢吃甜的,只举着剔透的糖人看,没吃。 林非潼却不客气,嗷呜舔了一口。超甜! 她享受地眯起眼睛,余光瞥到凤烬又在给娘亲献殷勤!路过首饰铺,他要给娘亲买簪子! 林星晖就跟在他们身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哥哥指望不上,只能自己来了! “咔嚓”咬了一口糖人,林非潼指挥凤陵越:“你,去把你二叔带走。” 凤陵越看到凤烬的笑容,心下有点尴尬。因为他爹爹每次讨好娘亲的时候,和二叔此刻笑得一模一样。 匆匆上前,把凤烬拉到一旁,凤陵越给他神识传音:【二叔,你收敛点好不好,潼潼和星晖哥还在看着呢。】 凤烬眯了眯眼睛:【小陵越,你不帮我?】 凤陵越:【……】 凤烬意味深长地扫了林非潼一眼,她嚼着糖人,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凤烬轻笑。 凤陵越脸色不自然:【我不是……】 薛白卉忽然叫他们:“前方不远就是灵珍阁了,我要去看看,你们呢?” 这么一打岔,簪子自然是买不成了,凤烬扬声回答:“我们也一道。” 林非潼对灵珍阁不是很感兴趣,但也跟上了,毕竟……来都来了嘛。 上次来灵珍阁,因为她是个普通人,还被伙计瞧不起,差点被撵出去,这次到了门口,她先往店门口找了一圈,没见到上次那伙计。 倒是一个约莫十七八,穿着褐色粗布短打的少年,快步而来。 他五官只能说是端正,笑起来却很讨巧有亲和力。修为不高,只有炼气期。 “这位客人,您想买些什么?”一眼,他就锁定了薛白卉,殷切地问。 “想看看炼器材料,这段时间有什么稀罕物吗?” “这您可问对人了!整个沧海城炼器材料的品类和价格,小人都滚瓜烂熟!” 薛白卉:“哦?听起来,你不是灵珍阁的伙计?” 林非潼也看过去,对他多了几分兴趣。 第93章 修仙93天 那少年摇摇头, 不卑不亢地道:“不是。小的叫陈钧,就是这沧海城里一个普通跑腿的。因为和这些店的伙计们打交道多了,慢慢就了解了不少消息。” “你刚刚说, 沧海城的炼器材料你都知道?” “不敢说十分,八分九分还是有把握的。” “我若是想买玄武精,紫萝黛和凡林草,你有没有店家推荐?” “有。这玄武精乃是七品灵兽角提炼而来, 灵珍阁家大业大,养着不少高阶修士, 他们猎到的灵兽品质更好,价格也比寻常的店铺贵一些。比如珍宝阁, 一两玄武精售价比灵珍阁少两块上品灵石,但其实品质也有差距,炼器得话,失败率更高一些;至于这紫萝黛……” 他往身后看了眼,确定没有灵珍阁的伙计往这边看,掩着唇小声道, “就不是灵珍阁最实惠了……” 大家静静地听他说完这几样材料在城中的均价,以及来源去路、品质对比,心中都有了计较。 薛白卉本身就是个炼器宗师, 知道能把信息掌握到这个程度,陈钧定然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虽说她眼力不错, 不会被坑,但是有他介绍,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 她笑笑, 带着夸奖之意:“你这生意做得不错, 那些不常来沧海城的修士若是找你, 便不会被宰了。” 陈钧笑得谦逊:“小的也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早就看出来,薛白卉是这一行人拍板的那个,伸手邀请道,“客人您若是还有其他想买的材料,不如咱们坐下来详谈?” 薛白卉饶有兴致地问:“你可有推荐的去处?” “这附近就有一间茶楼,一楼大堂可以饮茶听书,二楼还有设立了阵法的包厢,干净又明亮。” “行,咱们就去那吧。” “好嘞!您这边请。”陈钧领着几个人往前走。 一个灵珍阁的伙计刚好出来,见到他,骂道:“你小子又把我们的客人拉走了。” 不管是哪个世界,揽客损害其他人的生意,都是惹人不快的事。 林非潼还以为要见到一场矛盾的爆发,扭头一看,那伙计脸上带笑,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约莫和陈钧是熟人。 陈钧连连给他拱手,笑得更讨巧了:“王大哥,见谅见谅。” 那王姓伙计摆摆手,看似不耐烦地道:“行了去吧去吧,交代你的事别忘了。” “绝对没忘。那小弟走了。”又拱拱手,才继续给大家领路。 人参娃娃今天跟林非潼一道出来了,但是他懒得很,不自己走路,就在她袖子里舒舒服度窝着。 此刻给林非潼传音:【灵珍阁的伙计可是傲得很,这小子竟然能与他们相处得那么好,有点东西啊。】 林非潼:【是的。他看似把客人拉走了,其实刚刚推荐了灵珍阁几次,是帮了灵珍阁。和灵珍阁伙计约定的,约莫也是多为灵珍阁说些好话。而且他能把信息整合到这个程度,显然脑子非常灵光。这样长袖善舞的人,非常适合做生意。】 人参娃娃还不知道她已经打起了陈钧的主意,嘀咕着:【信息整合,这个词新鲜、贴切。】 很快,大家到了茶楼二楼的雅间落座,房门一关,阵法的确隔绝了他们的声音。 薛白卉也不拘特定的材料,点了茶和吃食后,让陈钧把沧海城都有什么好物和她讲讲。 陈钧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因为口才了得,就算是普通的材料,也能被他讲出花,好像不买就会损失一万颗灵石似的。 林非潼边喝茶,边磕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感觉像在看“带货直播”。 这不比楼下那说书先生讲得有意思多啦? 凤陵越和她一样,因为好奇,听得认真。 林星晖和凤烬,一个乃是剑修,一个走的是妖修的路子,对炼器都不怎么热衷。 不过薛白卉是他们在意的人,就算是在这干坐着,他们也愿意。 说到后来,陈钧也不拘泥于炼器,把他能想到的新奇、珍贵的玩意都与薛白卉介绍了一通。 薛白卉问:“你刚刚说的那些材料和法器,若是托你去买,需要给你多少佣金?” 陈钧眼睛一亮。他就喜欢和聪明的客人打交道!那些他讲了一通,一分钱都愿意出的吝啬鬼,他是不爱合作的。 不过他眼力好,挑中的基本都是薛白卉这样又明事理、又腰包鼓鼓的客人。 “寻常的材料,小的每样只收十下品灵石;高阶一些的,便按照物品的价格来定,一般是百分之一。” 这个定价很合理,既不会让人觉得太高,也不会让他一点都没得赚。 薛白卉也很爽快,拿出一个乾坤袋放在桌上:“好,我列个单子给你,你去买来交给我,剩的灵石就给你做佣金了。” 陈钧拿起乾坤袋掂了掂,确定这么分配他赚的更多,因此笑得格外灿烂,“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匆匆走了。 林星晖问:“娘,你不担心他带着灵石跑路?” 凤陵越也探究地望着薛白卉,凤烬则是瞥了林非潼一眼,她慢悠悠地喝茶,脸上透着不属于四岁小朋友的淡定。 薛白卉答道:“不会。一是我们修为差距过大,二是他在这事上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跑了不值当。” 林星晖点点头,正巧外头已经是夜色浓郁,灯火通明,他便问林非潼:“我带你去街上转转?” 林非潼吃了一肚子的东西,也想消消食:“好哇。” 薛白卉叮嘱:“别走太远。” “知道了娘亲。” 他本来想把凤陵越也带上的,林非潼却说:“陵越哥哥说他要在这里修炼,是吧?” 后面一句,是对着凤陵越道的。 凤陵越看出了她是不想让凤烬和薛白卉单独相处,“……是。” 林非潼很满意他的上道,开开心心地走了。 关上门,凤烬摇摇头,笑着说:“潼潼这性子和你还有林清霁都不像。” 薛白卉略一思索,不禁摇摇头:“两尺半的身子,两尺四的心眼儿。” 同时,她终于看出了凤烬来苍穹宗的目的。 提升修为只是顺便,更多的……应是为了她。 她把凤烬当做恩人、益友,因他曾为自己而死,涅槃后境界跌落到元婴期,非常愧疚。 可是愧疚并不能转换为爱情。经过林清霁那一遭,她无法再对任何人动心了。 想与凤烬说清楚,碍于凤陵越在,她只能另外寻机会。 * 林非潼他们在楼下转了半个时辰,远远看到陈钧匆匆而来,便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到包厢时,陈钧已经在从乾坤袋里一样样往外掏东西。 不管是材料还是法器,都和他说得没两样,薛白卉一脸满意。 “客人,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没什么其他吩咐的话,小的就不打扰了。” 薛白卉抬起青葱冷白的手:“等下。” 她拿出自己的传讯玉简:“留一丝元神吧,下次我再来沧海城,还找你。” “好。”陈钧忙拿出自己的玉简,和她交换了神识。 正要收起来,就见另一枚洁白的玉简送到了眼前,那玉简被一只胖乎乎的粉白小手握着。 垂眸一看,是个粉妆玉砌的可爱小团子。 “小客人,怎么啦?”他弯腰,耐心地问。 “我也要和哥哥交换元神。” 她软糯的声音听得陈钧心生欢喜,当她只是爱凑热闹的小娃娃,他没有拒绝:“哥哥这就和你交换。” “加上了他的好友”,林非潼满意地收起了玉简。 薛白卉道:“对了,我姓薛。” “好的薛前辈。”陈钧临走还不忘夸奖林非潼两句,“您女儿真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炼气了,我可是十六岁那年才勉强炼气的。” 哪个当娘亲的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孩子,薛白卉嘴上说着:“她并不算是有天赋。”实则脸上漾开了笑意。 晚上,他们留宿在了沧海城,林非潼和薛白卉住一间房。 她睡觉,薛白卉就在她床边打坐修炼,专心又刻苦。 翌日,一行人回到了苍穹宗。 林非潼惦记着给自己的甜水摊位补货,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在沧海城吃,路上更是把莲花铃铛的飞行速度拉满了。 “快快,你帮我把灵草都准备好。”她与凤陵越直接落在启明峰,招呼他和自己一块制作快乐水、飘飘茶。 凤陵越行动起来,却有点心虚似的,几次想说话,都被林非潼指派的新任务给打断了。 好不容易把今天要售卖的饮品补充好,林非潼擦了擦额头的汗:“制作方法虽然简单,但是这么多杯还是要花不少时间,我得想个办法。” 凤陵越破天荒没等她,步履匆匆地往学堂走。 落座后,直接拿出了笔墨纸砚,刷刷刷地写起来。 可惜他们补货花了太长时间,夫子过来的时候,凤陵越依旧没写完。 夫子捋着花白的胡子,目光矍铄:“把昨天布置的功课交上来罢。” 林非潼这才反应过来她把功课的事给忘了!毕竟她已经好多天都没自己做过功课了…… 怪不得凤陵越那么着急,昨天出门玩,他也没时间写呀。 她悄悄看向凤陵越,他刚好也看过来,四道心虚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夫子检查了一番,冷着脸拍了拍桌子:“凤陵越,林非潼,你们两个的功课怎么回事?林非潼还好,写了一半,凤陵越竟然一个字也没动!” 他什么时候被夫子这样责骂过,白净俊秀的脸刷地红了,站起来,垂着脑袋没为自己辩解。 早上那么点时间,他还帮她赶出了半份功课,林非潼顿时感觉很对不起他。 “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搞个什么甜水铺子,小小年纪,心思不用在修炼上,净走这些歪门邪道!”夫子痛心地叹气,“你都已经是筑基期了,前途不可限量,可不能松懈啊!” 凤陵越脸上的红色蔓延到耳根,重重点头。 “还有你!”夫子刷地看向林非潼,“你一个天虚之体,再不好好修炼,要被同门落下更多了!当心三年后的宗门考核过不去,被内门除名!” 林非潼怔了怔:“宗门考核?” 第94章 修仙94天 夫子谢善通挑挑眉:“不然你以为, 在苍穹宗随便修炼一下就行了?天下第一剑宗可不是懈怠养老的地方。既然拜入宗门,就要遵守宗门的规矩,宗门不需要浑水摸鱼、毫无进益的弟子。” 林非潼对此倒是不意外。哪怕是后世的学校, 都有大大小小的考试。 谢善通以为把她唬住了,语气微微放软:“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既然是考核,有罚自然也有赏。从现在开始努力, 到时在考核中拿个好名次,会得到宗门的奖励。” 衡楚楚在座位上举起手:“夫子, 考核内容都是什么啊?” “每一届的具体形式不同,但无非是文试和实战两种。” 她面露难色:“实战的话, 我们炼气期的难道要和筑基期、金丹期的师兄师姐们对战吗?肯定没胜算啊。” “金丹期的弟子不需要再参加这种低阶考核,至于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实战是分开的。” “那还好……” “每个大境界也分初阶、中阶和后阶和大圆满,实力有着不小的差距。不想输得太惨,就要好好修炼!” 衡楚楚点点头,笑得乖巧:“那夫子,咱们继续上课吧?” 谢善通:“上课!” 她以为自己一打岔, 夫子消气了,结果他严厉地道:“凤陵越、林非潼,你们两个去外面给我罚站!” 衡楚楚张口, 要替林非潼求情,被后者用眼神制止了。 林非潼也起了身, 在凤陵越之前,走出了教室。 两人靠着墙站定,屋檐洒下一片阴翳, 教室内, 谢善通中气十足的讲课声音传来。 林非潼察觉到凤陵越在看自己, 扭头望着他:“?” 凤陵越摇摇头,没吭声,目光有些复杂。愧疚的同时,还带着些许同情?估计是可怜她要参加考核。 严格说来,他是“借读生”,考核影响不到他,自然没什么压力。 自己就不同了,往后三年,还真是不能懈怠。 林非潼反过来宽慰他,因为怕谢善通听到,用的元神传音:【放心吧,考核肯定能过的。】 至于谢善通说的奖励和排名,林非潼压根没放在心上。 一个炼气组的考核而已,宗门还能拿出稀世珍宝啊? 凤陵越听她这样说,更心疼了。是的,他对林非潼并非同情,而是怜惜。 从谢善通口中,他才知道她是天虚之体。拥有这种几乎与修炼无缘的体质,林非潼却能修炼到炼气中期,艰难险阻可想而知。 她要比其他弟子付出更多倍的努力,才有一丝可能修炼到筑基期……说不定,炼气期就是她的终点。 凤陵越捏着拳头,暗下决心:不说她和自己有娃娃亲的事,就说她管自己叫一声“哥哥”,往后他也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因为修为低被欺负! “外面两个,专心罚站,不要交头接耳!”谢善通呵斥了一声。 林非潼把头转回来,平视前方,想给他传音道歉,他却先了自己一步。 【潼潼,都是我不好,没帮你完成功课,才害得你被罚站了。下次我肯定早早就帮你把功课做完,你别生气。】 林非潼:【……】该道歉的明明是自己才对啊? 她顿时更愧疚了:【陵越哥哥你别这么说,明明是我自己懈怠,还把功课推给你。往后我不会再因为生意的事耽误功课了,你也好好努力,三年后在宗门考核上夺得个好名次!】 凤陵越见她没怪自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我也能参加考核?】 【既然你在苍穹宗学习,自然就能啊,不过估计奖励没你的份儿。】 林非潼嘴角勾了起来,清亮的瞳孔里有笑意浮现。 凤陵越被她感染,眉梢也带了笑。奖励与否,他本就不在意。 倒是潼潼的期待,让他有压力,更有动力。 【好,我努力。】 * 昨天快乐水和飘飘茶供不应求的事,已经在启明峰上传开了。 今日中午一下学,甜水摊位开张,前面就排了长队。 为了照顾那些没买到的同门,林非潼今日将两样饮品限购,每人每种最多可以买两杯。 饶是如此,她们早上补的货还是很快售卖一空。 有男修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快乐水,发出一声享受的喟叹:“这个气泡真是舒爽!就算不补充灵力,也让人着迷!” 他同伴连连点头:“神仙快乐水,名不虚传啊!” 女修们三三两两结伴前行,一人手里握着一杯飘飘茶。 和粗糙的男修不同,她们用的都是自己的杯子,样式都很精巧。 优雅地抿了一口飘飘茶,奶香、茶香完美融合,一路甜到了心里。 “这个飘飘茶我喝一次就爱上了,越喝越喜欢。” “我也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味的灵饮啊,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辟谷成功了。” 有的女修来晚了没买到,只能羡慕地看着其他人。 正准备离开,有男修走过来,耳根微红,递给她一个水囊:“师妹,这是我买的飘飘茶,水囊也是新的,你放心喝。” 女修微怔,脸颊也泛红,连连摆手:“师兄你排队好久了吧,我不能要。” “拿着。”男修不由分说地往她手里一塞,快步走了。 周围响起打趣的声音,女修也掉头跑了。 好像就从这天开始,总有男修帮心仪的女修排队买飘飘茶,林非潼抓住了这个机会,给飘飘茶设计了不少“广告词”,比如——爱她,就为她买飘飘茶;飘飘茶,甜蜜蜜;飘飘茶,心上茶等等……在宗门内赚了一大笔。 她也没忘了每天补货很麻烦的事,去找了薛白卉,还特意挑凤烬也在的时间。 “娘亲!”她完美地发挥了“没眼力见”的劲儿,看也不看凤烬,跑到薛白卉身边撒娇。 “潼潼,怎么了?”薛白卉揉揉她的小脑袋。 “我想要个傀儡人,就是能配制灵饮的那种!” “好呀,娘亲给你炼制,样貌和身高上有没有什么要求?” “嗯……样貌怎么样都行,不要太高的……”林非潼拉着薛白卉往屋子里面走。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凤烬似的,扭过头,一脸无辜地问:“凤叔叔也有事要和娘亲说?” 她根本就没掩饰,凤烬自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失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没什么要紧的事。” “娘亲,那咱们走吧!”她拉着薛白卉的手,小腿倒腾得飞快,头也没回。 之后类似的情形,又发生了几次。林非潼一会儿要找薛白卉定制杯子,一会儿要让她帮自己炼制处理灵草的法器。 被她一打搅,凤烬虽然来了苍穹宗,真正和薛白卉独处的机会少得可怜。 薛白卉也看穿了林非潼的意图,刮刮她的鼻尖:“你想要什么,怎么不一次性说完?” 林非潼一副“我才四岁健忘很正常”的模样,理直气壮:“那我没想起来嘛。” 薛白卉扯扯嘴角,压根就没相信她的鬼话。 不过她要求的那些东西,她倒是都帮忙炼制了出来。 林非潼还振振有词:“娘亲,你不要炼制得太厉害,我没有那么多灵石核心。” “知道啦,你对你那个甜水摊位还挺上心的。” 没开张之前,林非潼就把两种灵饮送给了他们品尝。那飘飘茶虽然好喝,但薛白卉辟谷多年,并未痴迷。 只是看林非潼和另外两个孩子搞得风风火火,快乐水和飘飘茶都有走出宗门的趋势,她打心眼里为潼潼感到自豪。 当娘亲的,怎么也不能给自家闺女拖后腿啊。 等薛白卉把林非潼需要的灵器都炼制好,已经是两月以后。 凤陵越已经完全适应了苍穹宗的生活,快乐水和飘飘茶也有了稳固的顾客群体。 这两月,有弟子下山历练,还将快乐水和飘飘茶带了出去。 渐渐地,两种新奇、美味、能补充灵力的灵饮,在小范围内打响了名气。 林非潼偶尔用玉简看缥缈风闻录(类似于缥缈界的论坛),还能在任务发布区,见到有人高价求购快乐水和飘飘茶。 得益于这个世界有法诀,快乐水根本不用担心漏气,飘飘茶也不用担心失温,极大程度地保留了口感。 当人,有人追捧,自然就有人嗤之以鼻。 【不过是两种低阶灵饮而已,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 【有喝灵饮的功夫,不如直接服用灵药呢,补充灵力不是更快?】 【谁说苍穹宗那些剑修最是清心寡欲啊?连个寻常灵饮都能把他们迷倒。】 【我听说这灵饮在苍穹宗才卖一下品灵石一杯?的确适合那些穷酸剑修,哈哈。】 衡楚楚“砰”地把玉简倒扣在桌子上,气鼓鼓地说:“我看这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正是休息的时间,他们三个把课桌拼在一块,面对面坐着。 林非潼摆摆小手,安抚道:“师姐别生气,他们说再多,也损害不了咱们的生意。” 衡楚楚:“没错!剑修怎么了,我们才不穷酸呢。” 这两个月,她和凤陵越每个月都会分到一笔客观的红利。潼潼还说,这里扣除了摊位的成本,不然他们分到的更多。 衡楚楚平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小金库,十分满足。 “既然宗门内的生意走入了正轨,就可以考虑增加新品了。”林非潼道。 两人齐刷刷看着她,衡楚楚期待地“哇”了一声,“加什么新品啊!” 林非潼展颜一笑:“珍珠飘飘茶,还有神仙雪碧水。” 衡楚楚:“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凤陵越却有点担心:“新品会不会影响之前两种灵饮的销售呢?” 林非潼早有准备:“这次的两种新品,我准备还在沧海城售卖。” 第95章 修仙95天 衡楚楚从没想过还能把生意做到沧海城那么大的城池去, 瞪大了眼睛。 凤陵越也微微一怔,不过很快恢复了淡定,问:“如果想在沧海城做买卖, 就不能是个小摊位了吧?恐怕得开个店,然后雇些人手。咱们在苍穹宗的课业这么忙,还要备战三年后的宗门考核,难道每天来回沧海城?” 一开始就说好, 林非潼负责货品,衡楚楚负责出一部分灵石, 自己则是出力。 她们两个又都比自己年纪小,于情于理, 他都不能让她们去当跑堂的。 自己去的话……恐怕得披星戴月了。 “关于这点我早就有打算,我准备招个掌柜,由他全权负责。每隔一段时间,咱们下山去店里查查账就行。”林非潼道。 凤陵越有些佩服她。她脑子里不仅稀奇古怪的点子多,考虑事情也这么周全。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就听你的。”他笑着说。 衡楚楚也连连点头:“对!开店需要我出多少灵石, 你告诉我就行。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新品售卖前,我要喝个够!” “好。”林非潼也笑着答应下来。 衡楚楚对那个珍珠飘飘茶真是太好奇了, 里面难道是有珍珠?可是珍珠也不能吃啊。 等她真正喝到,才知道“珍珠”是小木薯圆子, 嚼起来弹弹的,还有股木薯特有的香味。 与奶茶搭配着喝,不仅口感更丰富, 也更美味了。 她笃定, 这个新品一定会征服无数女修的心! 至于神仙雪碧水, 凤陵越喝过一次后,也彻底爱上了。和快乐水不同,雪碧水是透明的,十分清新,甜度刚刚好,又保留了气泡簌簌的爽快口感。 两个人都对新品十分有信心,日日盼着沧海城的新店开张,对于林非潼要招聘来的掌柜,倒不是很好奇。 * 陈钧今日忙碌了一天,却没做成一单生意。 那位听了他两个时辰介绍的客人,扭头就越过他,去店里买了东西,一块灵石也没付给他。 和修士打交道很累,尤其比他修为高的那些人,哪怕表面上客气,心中也总是瞧不起他。 “唉,谁让修真界强者为尊呢,”陈钧叹了口气,“还是薛前辈最爽快,可惜这种好客人,不是每天都能碰到啊……” 嘟囔着,他脚步已经迈进了家中的小院。这是他赚到钱以后,在沧海城租下来的,房子不大,勉强够他和姐姐两个人住。 姐姐陈渺听到动静已经迎了出来。两人因为没有血缘关系,长得并不像。 陈钧是纤细讨巧的少年郎,姐姐年长他两岁,五官清丽,身段姣好,头发用布巾包着,腰上系着围裙,很干练的模样。 “小钧回来了?饭马上做好了。” 面对姐姐,陈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使劲儿吸了吸鼻子,笑道:“我好像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 “瞧你那眼睛亮的,是,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姐姐也忍俊不禁。 “我现在就去洗手!”他一脸的迫不及待。 “去吧去吧。” 姐弟两个一块吃了晚饭,席间陈渺问起他今日生意如何,陈钧表现得十分自然:“好着呢,等我再赚多些钱,咱们不仅能换个大房子,还能给你多攒点嫁妆。” 陈渺脸一红:“什么嫁妆不嫁妆的,我还要修行的,没急着嫁人。” “你灵根比我好,修行自然不能落下,不过修行和嫁人又不冲突。要是拦着不让你嫁,我怕林公子揍我。” 姐姐恼羞成怒地拍了他一下:“臭小子还敢打趣你姐。” “我又没说错,他本来就盼了好几年了……哎呦哎呦,姐你别真打啊!” 陈渺压根就不舍得下重手,瞪了他一眼,“快吃饭!” 陈钧脸上在笑,心情其实并不轻松。姐姐是单系的水灵根,根骨上佳,修真资源若是能跟上,修为必定增长飞快。 可惜不管是灵剑、法器还是秘籍,都需要大把的灵石。 他们两个没有爹娘,早年吃不起饭,甚至上街乞讨过。 他在沧海城里当跑腿、情报贩子,赚的钱倒是足够普通人生活,却远远填不上修行的窟窿。 还有姐姐的嫁妆,也不能敷衍。她意中人是城中的小富人家,不给她多准备点灵石,她嫁过去会被看轻的。 晚上他坐在榻上,一边闭眼运转灵力,一边琢磨怎么能赚到更多的钱。 当跑腿,还是太不稳定了。若他能有足够多的灵石,或许可以尝试做一点小生意,可惜没有…… 传讯玉简亮了亮,他以为是来活儿了,停下修炼,拿起玉简。 手指掐诀,一道嫩生生的童音传了出来:“陈钧哥哥,我想和你谈笔生意。” 他愣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加过这么小的孩子?之后才想起来,这是那个薛姓女修的宝贝女儿,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团子。 她说什么?和自己谈生意? 估计是小孩子的玩笑吧,他压根就没当回事。 不过因为对薛白卉的好感,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你叫潼潼是吧?是你家大人要你来找我的?他们有什么想买的吗,我可以代买送到你们的住处。” 玉简很快闪了闪:“不是,是我自己要和你谈生意。” 陈钧失笑:“你这么小就做生意啦?” “对。我要在沧海城开个店,想请你来当掌柜。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苍穹宗详谈。” 她说得太认真,陈钧有一瞬间差点信了。 他忍着笑,摇了摇头。四岁的小朋友,还想和自己详谈,哈哈哈。 不过她约的地方是在苍穹宗?那可是天下第一剑宗,陈钧心里非常向往。 他尤其希望姐姐能拜入这种宗门,日后也成为威震一方的大能。 因此他没直接拒绝,而是问:“你是苍穹宗的弟子?” “是。” 陈钧掐着玉简,心活了,“行,你定个时间吧。” 林非潼就定在了第二日的傍晚,见面地点乃是苍穹宗山下不远的一个小院落。 那院落住着一个淡雅恬静的女子,虽然隐藏了修为,陈钧还是一眼就判断出,她的修为不低。 再看她院落中晾着的药草、舂药的石碾、屋后的药田,这人大概还是个医修。 修真界,医修备受尊崇,陈钧规规矩矩地给女子行了一礼。 她笑得温和,声音柔澈:“跟我来吧,潼潼已经在等你了。” 到了房内,陈钧也没敢多看,走到林非潼面前。 “潼潼小仙师,我来了。” 粉团子似的小姑娘点点头,伸出小手:“请坐。” 那个领陈钧过来的温雅女修问:“潼潼,你确定只要点心?” 林非潼冲她一笑:“是的江婶婶,麻烦您啦。” “这有什么麻烦的。”江映雪笑得怜爱,不多时,就在桌子上摆了数盘点心。 卫轻尘如今还在苍穹宗的执法堂关着,她在山下也住了有段时日了。 之前她的病况就像是头顶一柄随时能落下的剑,多亏了潼潼,她才能痊愈。 没了后顾之忧,卫轻尘会尽全力赎罪,她等着和他团聚的那天。 只是一人住在这,还是有些寂寞了,加上她又喜欢小孩子,潼潼过来,她欢迎得不得了。 送了点心,她说:“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就喊我。” 林非潼:“知道啦婶婶。” 陈钧目睹了这一切,对林非潼的身份不由得好奇起来。她怎么和这么多大能沾亲带故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仙二代”? 本来不能去苍穹宗里面看看,他应付几句就要走了,现在看来……可以和她多接触接触。 “陈钧哥哥,我长话短说。”林非潼脆生生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 就见她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了几样灵饮,一一摆在他面前。 “知道这是什么吗?”她问。 陈钧看去,惊讶地道:“难道这就是缥缈风闻录上盛传的神仙快乐水,仙女飘飘茶?不对啊,这里怎么有四种?” 林非潼对他颇为满意。不愧是搞情报的,哪怕没喝过,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剩下两种,乃是我准备推出的新品。” “……你是这灵饮的卖家?”他还以为是她家里的生意! “对。快乐水和飘飘茶在苍穹宗卖得很不错,因为只有我能提供里面特殊的灵草,所以外界很难复刻。这个时候在沧海城开店……会引来多少客流,想必不用我多说。” 陈钧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段时间,风闻录上那么多讨论快乐水和飘飘茶的,哪怕贬低,也是热度啊! 只要有人关注,这东西就不愁卖! 他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家底,所以不会瞧不起灵饮一块下品灵石一杯的定价,若是一天能卖一万杯,那不就是一万块灵石了! 而且他脑子灵光,很快想到了十几种扩大名气和销量的办法。 他只是不明白…… “以你的身份,想找什么样的掌柜找不到,为什么选我呢?” 林非潼明明生得精致稚嫩,目光却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笃定。 她注视着他的眸子:“因为我最看好你。” 短短几个字,把陈钧说得竟然有些热血沸腾,甚至有点被林非潼的气势折服。 在沧海城打拼这么多年,夸奖、欣赏他的客人不少,却没一个人,像林非潼这般给他机会。他的命运,甚至有可能因此改变。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疯了,不然为什么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生出“效忠”的念头? “你可以回去考虑几天,考虑好了,给我传讯。”林非潼淡淡地说。 “不用了。”陈钧深呼吸一口气,“我愿意放弃现在的差事,来当你的掌柜。” 林非潼满意一笑:“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 半月后,沧海城的甜水铺开业。 第一天的进账,就惊呆了衡楚楚和凤陵越。 第96章 修仙96天 “一万四千块下品灵石!!!”衡楚楚的声音差点把学堂的房顶给震开。 还好现在没到上课的时间, 教室中只有他们三个人。 凤陵越虽然没出声,眼里也是难掩震惊。 衡楚楚则最淡定,道:“准备的灵饮都卖光了, 自然有这么多灵石。” “起初我还以为你把快乐水、飘飘茶定价三块下品灵石,另外两种新品定价四块下品灵石,大家会有怨言呢,毕竟在苍穹宗的时候, 才卖一块下品灵石。没想到,竟然全被抢空了!”衡楚楚要掐一下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凤陵越表示认同:“而且我听说, 就算每样灵饮准备了一千杯,还是供不应求, 有些修士差点在店门口打起来,好在陈掌柜早就准备,请了沧海城的护卫维持秩序。” 林非潼表示:“苍穹宗乃是咱们的宗门,卖给同门算是友情价,既然把店开到沧海城,价格提高也是正常的。” 衡楚楚嘟囔:“之前那些人在缥缈风闻录上说得那么难听, 搞得我心里还怪没底……一万四千块下品灵石诶,差不多能兑换一块半的上品灵石了!” 多少苍穹宗弟子积攒一年,都攒不到半块上品灵石呢。扣除成本, 他们一天就赚到了! 凤陵越还问:“之后还是每天供应四千杯吗?灵草够不够?” “暂时还够。”既然和他们一块做生意,林非潼也透露了息壤的底细, “息壤是可以进阶的,在上面种出来的变异灵草越多,它进阶就越快。那块息壤如今的面积, 已经是去年的五倍不止。” 衡楚楚双眼冒光:“再种上几年, 说不定息壤能覆盖整片灵圃呢!” 那倒是不大可能, 林非潼暗道。同样的灵草对息壤进阶的促进有限,再种几年,她就得换更高阶的灵草了。 不过那时她有了足够多的变异灵草种子,不依赖息壤,也能将生意维持下去。 而且她是受限于修为低,才从灵饮入手。待到她修为增长起来,肯定会做更赚钱的生意。 这些她暂时都没和衡楚楚、凤陵越讲。三个人就沧海城的新店讨论了一会儿,夫子到了,开始上课。 沧海城的店面有陈钧盯着,他脑子活络,又善于交际,哪怕只有四种灵饮,也被他经营得有声有色。 在开业之前,林非潼试探地和他讨论了一些“营销手段”,他不仅接受能力很强,还能举一反三,想出一些放在现代也非常成熟的促销方式,越发让林非潼感到满意。 这不是,开张那天,他限定了售卖数量,搞了酬宾抽奖,还赠了许多满减券出去。 仅仅三天的时间,他就让”潼潼甜水铺”的名字响彻在沧海城。 开头顺利,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陈钧对店里的生意非常上心,常常能发现新问题。 “沧海城的护卫虽然好用,但是雇起来太贵了,若是咱们能养一批自己的修士就好了。”打烊后,他给林非潼传讯。 玉简亮起,林非潼道:“知道了,我来想办法。” 陈钧还挺好奇,她会如何做。直接拿灵石雇人,不像她的作风。 是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陈钧对林非潼再不敢小瞧了。 他觉得林非潼十分早慧,看待事物,根本不像个小孩子。渐渐的,他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是佩服她的。 而且他是第一个猜到,林非潼的野心不止于甜水铺的人,对自己的前途,抱有了极大的期待。 第二日,他打开店门,见到一队穿着苍穹宗弟子服的修士。 陈钧客客气气地问:“几位道友是准备买点什么?” 心中则在嘀咕,苍穹宗卖的比这边便宜啊,他们怎么还舍近求远? 结果领头的弟子拱了拱手,答道:“掌柜,我们并非来买灵饮,而是接了宗门任务,这半个月,负责护卫你这铺子。” 陈钧怔了怔,随即欢喜一笑,对林非潼更佩服了。 不愧是她,竟然能想出“发布宗门任务”这种点子来!苍穹宗弟子本事强,还有强大的宗门做依仗,有他们坐镇,谁还敢来闹事啊! 而且雇佣他们,肯定比雇沧海城护卫便宜多了! 至于这些接了任务的弟子,也很满意此次的差事。任务不难,灵石给的也颇为丰厚,他们可是拼了手速才抢到的呢。 潼潼师妹发布任务的时候还起了个颇为贴切的名字:勤工俭学。 就这么不停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时间眨眼就过了快三年。 林非潼的灵饮铺子,也从沧海城,逐渐开到了缥缈界其他的大城池。 每开一间新店,她就会上新两种新品。比如神仙七喜水,仙女红豆茶,神仙美年达,仙女奶盖茶……上一样,火一样。 “潼潼的甜水铺”,俨然已经是缥缈界最风靡的灵饮店了! 草长莺飞之际,林非潼乘坐着莲花铃,飞向启明峰。 三年过去,奶团子抽条了不少,成了个精致玉琢的小姑娘,头上也早就不用绒球系小揪揪了。 灵力的滋润,加上她压制其他四种灵根,主修水灵根,让她越发冰肌玉骨。 莲花铃穿过雾霭,平稳地降落在地面,不远处有人快步而来,和她挥着手:“潼潼师妹!” “衡师姐。”林非潼展颜一笑,漂亮的容颜似有光华绽放。 衡楚楚也长高了一截,今年已经八岁了。她欢欢喜喜地挽住林非潼的手,和她一块往练功场走。 “听说今天要传授护山剑阵,咱们去占个好位置。” 如今她们的功课重心,已经从“读书识字”转移到了“修为提升”上。 “师姐,你进阶了?”林非潼察觉到她的气息变化,问。 她也没藏着掖着,高兴地说:“是,昨天打坐时颇有感悟,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炼气后期了。” “恭喜师姐!”林非潼很是为她感到高兴。 “谢谢潼潼,不过还是你更厉害一点,天虚之体都能早一步比我修炼到炼气后期。” 林非潼实事求是地说:“我这修为都是灵石堆起来的,这几年甜水铺的分红,几乎全被我拿来修炼了。” 衡楚楚也清楚这点。她们在三年间开了十几家分店,令快乐水和飘飘茶风靡整个修真界,积少成多,每年的进账都是令人咋舌的数字。 她是通过吸收天地灵力修炼,三年间攒出了一座小金库。 潼潼却不是了,她不停地用灵石来拓宽经脉,完完全全在烧钱。 衡楚楚叹气:“靠这种方式,应当可以筑基,但是筑基以后,灵石怕是难以拓宽你的经脉识海了,到时怎么办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林非潼洒脱地说。 衡楚楚见状,也不再丧气,说起甜水铺来。 “这几年模仿咱们开灵饮铺子的着实不少,还起和咱们差不多的名字,出的新品也要学,真是讨人厌。” “做生意,被跟风是难免的。”修真界又没专利一说,她那些灵饮,稍微琢磨琢磨,就能复刻出差不多的味道。 “还好有陈掌柜,早早把名气打了出去,让缥缈界的修士承认咱们才是最正宗的。” “他的确功不可没。”这几年,陈钧也赚了个钵满盆满,他还有个姐姐,过些时日便要出嫁了。 “潼潼。”行至练功场,凤陵越玉立于前方,含笑叫她,嗓音清澈。 “凤师兄,你来这么早。”林非潼熟稔地摆摆手。长大些后,就没管他叫“陵越哥哥”了。 “你们在说什么?”凤陵越比她大了三岁,周身气度矜贵,冷玉似的面庞出落得越发俊秀。 苍穹宗好多女弟子私下里都说,等凤陵越长大,会成为不输给林星晖的美男子。 林非潼道:“说陈掌柜。等他姐姐成亲,咱们一道下山去参加吧?” 凤陵越浅笑:“好啊。” 三个少年少女,样貌气质都十分出众,走在一块,可谓启明峰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对了凤陵越,”衡楚楚问,“过段时间不就是宗门考核了吗?双人赛的搭档,你找到了吗?” “还没。” “你修为都是筑基中期了,应当很多人想和你组队吧?” 凤陵越悄悄看了林非潼一眼,见她没什么变化,才放心下来。 “是有些师兄师姐透露了组队的意向,但我没答应。”他开玩笑似的说,“若是你们能在考核时进阶到筑基期,就可以同我组队了。” “那我们也是筑基初期,多给你拖后腿,你还是找个强者比较好。”衡楚楚脚步轻快,不知不觉,就把那两人落在了身后,没注意到凤陵越悄然拉近了和林非潼的距离。 “这次的宗门考核也是的,”衡楚楚抱怨,“文试只占了那么一点分数,武试除了单人赛,竟然还有双人赛!我实战经验根本不行啊。” 林非潼望着她,黑眸沉静:“就是不行才要多训练。炼气组的单人赛前十名都有筑基丹做奖励,你争取打入前十。” 衡楚楚也不是临阵退缩的人,雄赳赳气昂昂道:“好!咱们一起进前十!” 对寻常弟子来说,筑基丹是个顶好的东西,可是在林非潼看来也就那样,根本不值得她施展全力争取,所以她的目标只是考核通过。 这筑基丹,就留给其他更需要的同门吧。 开始上课前,教习宣布了一件事。 “大家都知道了吧,马上迎来宗门考核。为了提高众位弟子的积极性,本次炼气组头名的奖励,增加了——上品麒麟火!” 上品麒麟火?林非潼刷地看过去。 她正愁修补霜华剑,没有合适的高阶异火! 第97章 修仙97天 上品异火在修真界极为稀有, 想获得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一些运气。 尤其麒麟火,只能在特殊的秘境中寻到。 她年纪小, 修为又低,根本不到闯关秘境的时候。 可若是能夺得这炼气组的头名,麒麟火便是她的了! 瞬间,林非潼便一改之前的佛系, 对考核头名势在必得。 不光是她,广场上已经响起了其他弟子热切的议论:“这次的奖励也太丰厚了!” “上品麒麟火, 当真可遇不可求!” “教习,得到麒麟火后, 可以和其他修士换成别的异火吗?” 教习答道:“不行。也不能拿麒麟火牟利。” “只能自己用啊……”有人热情消减了一半,“我的灵根与这麒麟火不匹配,算了。” “那筑基组的奖励呢!还是原样不变?”有筑基期的修士朗声问。 教习:“筑基组的头名奖励增加了一枚六品蛟蛇蛋,也是只能自己养。” 在梧桐之地攻击林非潼和凤陵越的黑豹,便是六品妖兽,实力强横。 所以这六品蛟蛇蛋, 是不错的奖品。 只是和上品麒麟火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毕竟灵兽蛋需要自己孵化,等灵兽出生, 还需要花大把的灵石供养。 再者,也不是所有人的剑修都喜欢御兽。 据林非潼所知, 林清霁和林星晖两人都没有契约兽。 教习宣布的消息,在众位弟子心中埋下了一颗“好战”的种子,直到今天上午的课程结束, 弟子们结伴离开时, 还在讨论奖励增加的事。 衡楚楚也说:“可惜我是木灵根, 潼潼是水灵根,都与麒麟火相冲,宗门怎么不增加一个人人都能用的异火做奖励呢。” 凤陵越道:“异火难得,或许是没有其他合适的。” 林非潼却不这样想。苍穹宗乃是缥缈界上三宗之一,家大业大,还能没有别的异火? 忽然把考核的奖励增加,本身就透着古怪。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都要拿到麒麟火! “师姐,”林非潼早就确定了双人赛要和衡楚楚组队,此刻极为认真地说,“从今天开始,下学后咱们加练两个时辰。” “可以啊,只是你怎么忽然这么拼了?” “我要冲击炼气组的头名。” 衡楚楚怔住:“可是你的灵根……” “我自有打算。”林非潼没多解释。 衡楚楚非常信任她,也没纠结:“行!陵越呢,”她看向他,“你要和我们一块吗?” “嗯,”他点头,嘴上说着,“我正好对那六品蛟蛇蛋感兴趣。”其实是想与林非潼多相处。 “那就约好了!” 下学后,三人结伴前往了灵秀峰,开启突击练习。 灵秀峰风景秀美,人烟稀少,动静大一些也无伤大雅。 几年前,林非潼就是在这里和林星晖第一次见面。 全身心投入到修行中,两个时辰如流水般过去,他们道别时,衡楚楚甚至有些握不住剑。 见林非潼的灵力也损耗得厉害,汗水将鬓角都打湿了,凤陵越主动问:“潼潼,要不要乘我的剑?” 林非潼累得连头都不愿意点,走到他身后。 他唤出自己的灵剑,带上她,回到凌元峰。 月朗星稀,凌元峰的皑皑积雪,泛着清冷的光华。 神识略一扫,峰上只有林清霁和薛白卉在,林星晖应当是还在执法堂没回来。 只是林清霁和薛白卉的位置相距甚远,这也是几年来的常态。 似乎……从凤烬离开后,两人便没怎么交流过了。 “你二叔怎么样了?”林非潼边走边问。 “三年前他下山后不久就给我传信,说是即将闭关,之后再没收到他的消息,估计是还没出关。” 他离开时,林非潼还在启明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几年她努力修复着林清霁和薛白卉的关系,可惜收效甚微。 “凤师兄,我去找一下爹爹。”知会过凤陵越,林非潼在前方的岔路和他分开。 林清霁院落的门敞开着,白衣落拓,一脸冷峻地收起清霜剑。 空气中,还回荡着肃杀剑意的余韵。 转头看她,他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潼潼回来了?” “爹爹。”林非潼笑着走过来,和他说了宗门考核奖励增加的事。 林清霁轻挑眉,显然不清楚这件事。他拿出玉简,用神识给宗主钟诚弘传信。 很快得到回复:“左右那麒麟火放在仓库也是积灰,不如拿出来刺激一下这些弟子。” 林清霁却觉得这不像是钟诚弘的作风。只是事情已定下,无法更改。 “潼潼若是想要,极力争取便是。” “好。”林非潼看向薛白卉的院子,“我再去和娘亲说一下,爹爹要和我一块吗?” 林清霁眼里划过苦涩:“不了。” 林非潼叹气:“爹爹,你若是与娘亲之间有误会,该解释清楚才是。” “……”他要怎么对女儿说,并不是误会。 三年前凤烬离开时,薛白卉就与他说清楚了。 那日苍穹宗下起了凄冷的细雨,铅色的天空沉沉的,尽是压抑的气息。 他察觉到薛白卉和凤烬离开苍穹宗,以为她要同他离开,仓皇追来。 见薛白卉只是在为他送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想必是薛白卉说了什么,让凤烬知难而退了。他满是希冀地想:那她是不是在意我? 凤烬冷冷扫他一眼,认真地同薛白卉道:“若是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络我。” 薛白卉没说什么,静静地目送他离去。 寂静的峰底,树木婆娑,连风丝都无。 林清霁一步步地向薛白卉走去,期盼地问:“白卉,你是准备留下了,对吗?” 薛白卉扭头看他,目光是如此冷然,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让他心生刺痛。 “我答应过潼潼,要陪伴她。还有星晖,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想我离开的。” 她压根就没提到他。林清霁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他苦涩地道:“是我不对,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们身边。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主动见许凝梦了。” 薛白卉的目光更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当真以为,我们的问题出在你师妹身上?” “……”难道不是吗? 薛白卉笑了一声,笑容并未达眼底,心口起伏了一下。 “林清霁,是因为你。你心中有师门之恩,同门之情,或许也有夫妻之意,但是和前两者比,我们永远不是你的第一选择。这里,”薛白卉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眼神晃动,“以前满满都是你。我不顾一切嫁给了你,奢望能把你的心焐热,可直到那天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才明白什么叫痴人说梦。” 林清霁摇了摇头,急切地否认:“不是……那天我并不知道司荇带了那么多人围攻你……”也不知道,她会提前那么多分娩。 她和孩子才是他的第一选择啊!早在他还没察觉的时候,他的心里就都是她了!她怎么能这样误会他? “所以,你判断我修为高,一个人能解决魔修,就选择去救了你的师妹。”说着说着,薛白卉的眼圈红了,“星晖问了我许多次,爹爹什么时候来,你知道我怎么答的吗。” 林清霁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攥住,重重地捏紧,血浆迸裂一样痛。 “白卉,不要说了……”有风吹过,同样刺痛了他的双目。 薛白卉恍若未闻,自嘲一笑:“我说,快了,他一定会来的。” 林清霁绝望地闭上了眼,脑海里响起痛楚的嗡鸣,却抵挡不了薛白卉的字句。 那声音若钢刀,切割着他的元神,明明还站在这里,内部已经崩裂开来,鲜血如注。 “我们没等到你。” 薛白卉自虐似的望着他,笑得破碎,“是我太弱了,合体期的我解决不了那几个魔修,失去了潼潼,跌了境界,还指望我道侣来救我。” 所以她这几年,除了寻找女儿,就是没日没夜地修炼。 她要变强,比所有人更强,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林清霁嗓子似被炭火堵住,火燎燎地疼,再说不出一个字。 “以前,我盼着你能与我一样,心中有我,把我放在第一位,在面对任何艰难险阻时,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我。而今,我早就不会做梦了。” 薛白卉的话,如在他的心中投下一道惊雷。 “霁月仙尊,咱们和离吧。” 林清霁如至冰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看向她,眼尾猩红,瞳孔颤动。 想都没想,便拒绝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没关系,”薛白卉与他道侣多年,知晓他是什么性子,其实也没期待他能同意,“我已经改修无情道了。” “无情道……”他明白,却固执地问,“什么意思?” 薛白卉直视他的眸子,一字一顿地答:“舍弃感情,顺应天道。” “不,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薛白卉隐匿的修为节节攀升,直至化神中期。 四年前那一场恶战,她境界跌落到化神初期。修为的提高,说明她的无情道起了作用! 林清霁的喉咙好似被捏住,痛得快要窒息,满心绝望。 她是认真的……对他失望透顶,所以放弃了他,也放弃了这段感情…… “霁月仙尊想先下手为强吗?”她歪了歪头,冲他一笑。 他瞳孔一缩,明明实力远超她,却抗拒地退后了半步。 “看来你现在不想。但我飞升之时,会一剑斩了你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那天开始,为了不让薛白卉的厌恶加深,他只能克制着所有感情,远远地望着她。 潼潼说让他解释清楚……殊不知,他错得太重,除非时光倒流,否则无法弥补。 另一旁,林非潼刚走出他的院子,就察觉到凌元峰上来了生人。 神识放开,一位姿容清丽的女修站在风雪之中,柔柔一笑。 “二师兄,凝梦回来了,特来拜访。” 第98章 修仙98天 明明她长得漂亮, 气度温柔,谈吐斯文,林非潼还是亲近不起来, 甚至隐隐有种厌烦之感。 她没急着动,遥遥看了眼薛白卉院落的方向,继续用神识观察着。 这人比她修为高,定然察觉到了她元神的窥探, 却像是不知道一样,脸上的笑意无懈可击。 既然是师妹, 爹爹会让她进来吗?林非潼蹙起了眉心。 很快,林清霁冷冽的声音自凌元峰空中响起:“不必了, 你回去吧。” 爹爹拒绝得这么利落?有猫腻! 许凝梦上前一步,一双浅棕色的眼眸里,似有水波流转。换成其他男修在此,见她这般模样,定然心生怜惜。 她恳切地道:“二师兄,凝梦听闻嫂嫂也在, 想和她解释一下七年前的事情。因为我,害得你们分别多年,不求得嫂嫂的原谅, 我日夜难安。还请师兄和嫂嫂给我一个机会。” 有浅浅的泪意氤氲在眼中,好似她才是受害者一样。 人参娃娃本来老老实实窝在林非潼袖子里修炼, 八卦地探出脑袋,和她传音:【听她的意思,七年前你失踪的事, 和她有关系?别是你爹爹的旧情人吧……】 林非潼想都没想:【不可能。虽然很多男人鉴茶功力不行, 但是我爹爹不在其列。】 她就说怎么看许凝梦第一眼就不喜欢呢, 这不就是她以前执行任务时,总能碰到的绿茶吗。 她若真想和薛白卉道歉,早干嘛去了?而且薛白卉就在峰上,又不是听不到她讲话,她却来林清霁面前装可怜。 林清霁果然如林非潼预料的那样,道:“说了不必。早在七年前我就和你说清楚,往后不要再见面,你走吧。” “师兄……”许凝梦还想争取,一道狂风拔地而起,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推出了凌元峰外。 她像是呆了,身子在半空中晃了晃,没有唤出自己的灵剑。 还是钟诚弘出现,揽住了她,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剑上。 “师妹,你没事吧?”他紧张地问。 许凝梦眼圈红红,摇摇头:“没事。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钟诚弘叹气:“自然是不放心你。他将你赶出来了?”后一句明显带着火气。 许凝梦拉住他的袖子:“不怪二师兄,本来就是我的错,这都是我应得的。” “胡说八道!”钟诚弘盯着凌元峰的方向,“你是我们的师妹,师父临终前将你托付给了我们,我们就有责任照顾你!当年魔修四处作乱,你带着个孩子危在旦夕,他救你不应该?薛道友也是不懂事,与他闹了这么些年。” 说着,反手捏住她手腕,往凌元峰的方向飞:“走,我今天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大师兄,别……”许凝梦抓不住他,急得快哭了似的。 两人拉拉扯扯,重新往凌元峰上飞,谁知刚靠近崖边,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住了去路。 那是林清霁设下的结界,且他修为远超钟诚弘和许凝梦,两人无法突破。 钟诚弘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清霁,把结界打开!” 回应他的,只有凌元峰上的风雪之音。 “……”他又拿出玉简,给林清霁传信,依旧石沉大海。 围观的林非潼差点笑出声来。从她第一次回苍穹宗,就察觉到钟诚弘对林清霁有敌意。 起初她以为只是嫉妒他天资高、修为强、在修真界一呼百应,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许凝梦一句话,就能让他赴汤蹈火了。 现在他想在师妹面前摆宗主的架子,结果林清霁给他吃了个闭门羹,他当然恼羞成怒。 眼看钟诚弘祭出了灵剑,要强行破结界,林清霁森冷到极点的声音传来:“别逼我和你们动手。” 钟诚弘眼皮直跳:“你敢!我今天要替师父好好教训教训……” “大师兄!”许凝梦拔高了声音,钟诚弘顿时卡壳。 “咱们先回去吧。”她缓和地说。 “可是……” “咱们是同门,若我爹爹知道你们为了我大打出手,九泉之下都会不安的,回去吧。” 钟诚弘这才“勉强”收了剑,被她拉着走了,随着距离的拉远,林非潼只隐隐听到“你下次别一个人来找他……” 她不禁翻了个白眼,深深向林清霁的院落看了眼,随即回了自己的住处。 林清霁站在空旷苍凉的庭院里,五感全开,注意着薛白卉的动静。 可惜她一直在修炼,对许凝梦和钟诚弘的到来,毫不在意的模样。 想到许凝梦,他漆黑幽邃的瞳孔里,渐渐爬上戾气。 不多时,则变成了对自己的厌恶,心脏如同被金丝缠紧。 他要如何做,才能让白卉回头再看他一眼? * 薛白卉其实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早在没和林清霁结道侣的时候,她就和许凝梦不对付了。 这次她一来,薛大饼便给她传了信。 【她是给你道歉吗?我看她是和以前一样,仗着师兄妹的关系,诚心来恶心你!】 薛白卉运转着灵力,没睁眼。 薛大饼气冲冲说:【他要是敢放她进来,这凌元峰咱们不呆也罢!到时我帮你把潼潼偷出来!】 林清霁会怎样应对,薛白卉猜不到,也不想猜。 明明对他的期待在七年前就消磨了干净,见他毫不犹豫地把许凝梦赶出凌元峰时,她还是怔了怔。 薛大饼:【哼,算他识相。呦,便宜大师兄来了。当年许凝梦在钟诚弘和林清霁之间摇摆不定,最后却嫁了谢家嫡子,钟诚弘颓废了好久,还不长记性。人家和道侣分开,他又巴巴地凑上来,真不值钱。】 薛白卉没纠正它的是,林清霁从未对许凝梦动过情,不过是她脑补过多。 不过她也不确定,若许凝梦当初真要与林清霁结道侣,他会不会答应。 对于冷心冷情的他来说,与自己,或者是与旁人结契,都没什么差别吧…… 薛白卉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心中那抹酸涩压下。 她同自己道:毕竟是曾经拿命喜欢过的人,就算是改修无情道,也要有个转变的过程。总有一天,她会彻底放下的。 * 刚出凌元峰的范围不久,许凝梦敷衍了钟诚弘两句,便和他告了辞,飞向自己的住处。 那里原本是爹爹的洞府,坐落在苍穹宗东南,云雾缥缈之处。他死后,便由自己继承。 与凌元峰不同,那里四季如春,生机盎然。 刚落地,她便瞧见自己的女儿谢雨珊正在喂她的灵蝶。 那灵蝶生着四双幽蓝色的翅膀,两小两大层叠,完全张开足有三丈,扇动时,翅膀上似有金粉流转,流光溢彩。 谢雨珊今年九岁,继承了父母容貌上的优点,眉间一点红痣,是个美人胚子。 她一身紫色的上品法衣,行动间,泛起馨香,除了灵蝶,还有寻常的蝴蝶围绕在她身边。 听到动静,她看过来,不大高兴地噘嘴:“娘亲,你去见霁月仙尊怎么不带上我。” “没见到。”许凝梦脸色不悦地说。 谢雨珊迎向她:“怎么,他道侣不准你见?女儿不都找回来了吗,她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许凝梦不想提这事,转了话题:“你怎么没在修炼?宗门考核很快要开始了。你不算苍穹宗的弟子,让你参加考核是破格的,务必不能失手。” “知道啦,”谢雨珊漫不经心地应着,“对手都是炼气期,我怎么可能输。” “是,我用秘术帮你从筑基期压制到炼气期,且保留了你筑基期的实力,但是你别忘了,剑修一向有越阶杀人的本事。大意轻敌,会吃大亏。” 谢雨珊不想听她的唠叨,连连点头:“我喂完灵蝶就修炼。不过娘亲,既然你能说服钟宗主增加奖励,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把麒麟火给我呢。” “你当苍穹宗那些大能吃素的?这么不符合规矩的事,他怎么可能做。” “那你没因此答应他什么吧?我可不想让他成为我的新爹爹,虽然他修为还行,又是苍穹宗宗主,但是长得实在一般。”谢雨珊露出了嫌弃的模样。 许凝梦被她给逗笑了:“不想他,你想谁?” “霁月仙尊啊!”七年前她已经两岁,记得一些事了。林清霁一袭白衣胜雪,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强悍模样,在她的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 只有这般优秀的男人,才配当她的爹爹! 可惜薛白卉一直缠着他,不肯解除道侣契约,令人生厌。 许凝梦这次没有再否认她的话,垂下眼眸,思忖着什么。 “娘。” “嗯?” “修炼之余,我想出门转转,总是呆在这里闷死了。” “好,别离开苍穹宗,也别和弟子起冲突。” “知道啦。” * 第二天一早,林非潼乘坐莲花铃,与御剑的凤陵越,一道前往启明峰。 路上,他频频向她看,欲言又止。 林非潼扭头,眸子清亮:“我脸上有东西?” “没,”他急急否认,“没有。” 虽然他已经十岁了,但心思还是好猜得很。昨天许凝梦闹出来那么大的动静,他肯定也听到了。 这会儿是在担心自己?怎么有点可爱。 他不说,林非潼也不问。片刻后,莲花铃在启明峰落地。 不远处有人群聚集,最惹眼的却是一只幽蓝色的灵蝶,翩翩飞舞,姿态优美。 因为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林非潼走过去,正好听到一个甜甜的女声:“衡师姐,你想上来坐坐吗?它虽然有六阶,但很听我话的。” 林非潼偏头,看清了说话人的脸,是个生面孔的漂亮小姑娘。 她拉着衡楚楚的手,姿态亲昵。 察觉到什么,抬眼看来,与林非潼对视的刹那,微微挑眉。 林非潼敏锐地感觉到了她暗藏的挑衅。 第99章 修仙99天 但很快, 那丝敌意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友好和好奇。 衡楚楚刚好也顺着她的目光看来,表情亮了下, 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向林非潼走来。 “潼潼,你来啦!” 林非潼:“嗯。” 那个漂亮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唇角微不可见地冷冷勾了勾。 随即问:“衡师姐, 这位是?” “啊,我和你介绍下, 这位是我师妹,林非潼, 炼气后期。” 不等衡楚楚再说什么,她走上前,主动同林非潼道:“可是潼潼的甜水铺那个潼潼?” “是我。” “我很喜欢甜水铺的珍珠神仙茶!一得空就去买呢!”她一脸惊喜,“没想到能在宗门碰上师妹。” 又道:“我叫谢雨珊,和娘亲都是苍穹宗的弟子。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外游历,听说要宗门考核, 所以赶了回来。” 林非潼淡淡地说:“谢师姐。” 谢雨珊笑眼弯弯,“刚刚衡师姐好奇我的灵蝶,我便邀请她乘坐。师妹你呢?想不想试试?” 林非潼不大适应她的热情, 婉拒道:“不用了,谢谢师姐。”她望着衡楚楚, “你……” 衡楚楚想都不想地答:“我也不坐,潼潼,关于昨天的那个心法, 我有问题向你讨教。” “那咱们走吧。”林非潼冲谢雨珊点点头, 领着衡楚楚和凤陵越离开。 “心法晚一点讨论也行, 你若是对那灵蝶感兴趣,可以多看看。”林非潼同衡楚楚道。 “也没有很感兴趣啦。”衡楚楚自然地挽起了她的手。 谢雨珊望着她们的背影,眼中笑意一点点冷了下来。表面上,她热络地和其他同门攀谈着。 大家修为都不高,六阶灵蝶让她出尽了风头。 加上她一口一个“师兄、师姐”叫得甜,时不时从乾坤袋里拿出些符箓赠与这些人,还净挑他们喜欢的说,没多久,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我刚回宗门,什么都不了解,以后就要仰仗各位师兄师姐了。” 大家连连摆手:“谢师妹你太客气了,咱们是同门,理应互相帮助。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们。” “嗯嗯,多谢师兄。” “对了,宗门考核还有双人赛,师妹你找到人组队了吗?” “还没呢。” “那你得尽快了。” “好的,谢谢师兄提醒,不知师兄可有推荐的人选?咱们宗门真是卧虎藏龙,林师妹比我小,修为都练气后期了呢。” “嗐,林师妹的厉害之处可不止于此,谢师妹不知道吧,她还是五灵根天虚之体!” 谢雨珊一脸吃惊:“天啊……” * 林非潼并不知道谢雨珊打听了许多她的事,下课后,她与衡楚楚切磋心法。 有几个年纪比她们大的弟子也走了过来,虚心请教:“林师妹可是在说那回春心法?” 林非潼点头:“是。” 他们态度更好了,“自从三年前,你与林星晖师兄论道时首次提到这心法第一重,我们一直修炼到现在,对修为的提高大有裨益。如今我们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师妹传授我们第二重?” “师妹放心,我们也不白学,你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我们一定满足。”几人分外殷切。 其实这几年,有不少同门找林非潼讨教过第二重心法,林非潼都传授了。 倒不全是她心肠好,而是她在宗门行走,总有用得着这些弟子的时候。这心法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拿来和他们交好,再合适不过。 他们也很懂规矩,没有私下传授,想学的都来找她。 因此林非潼微笑着道:“师兄师姐们客气了,我没什么要求。”她拿出一枚玉简,递给他们,“这里是第二重心法的法诀。” 为首那人双手接过,连连感谢:“多谢师妹!” “不用谢。大家共同进步,苍穹宗才会越来越好。” 几人又道谢了几句,才带着心法,迫不及待地离开。 远处,谢雨珊目睹这一切,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倒是她小瞧林非潼了,小小年纪,比她还懂得拉拢人心。 那心法应当是林清霁或者薛白卉传授给她的吧?对于这些普通弟子来说,当然是宝贝。 怪不得刚刚自己打听她时,开口的弟子说的都是她的好话呢。 她莫不是想继承她哥哥的首席弟子之位?一个天虚之体,也配! 本来谢雨珊和许凝梦商量,拿到麒麟火之后,她们就离开宗门。 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想让林清霁当她爹爹,更想在苍穹宗受人追捧,而林非潼,挡了她的路! 眼里闪过寒芒之时,耳畔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是无数弟子恭敬的行礼之声:“参见霁月仙尊。” 谢雨珊眸子一颤,连忙看去。 一席白衣、棱角分明的俊美男人,正稳步走来。他五官深邃,鼻梁挺直,加上一身的大能贵气,不怒自威。 谢雨珊的心砰砰直跳,眸子锃亮。 “爹爹,你怎么来了?”其他弟子都在弯腰行礼,只有林非潼脚步轻快地走向了他。 林清霁目光触及到女儿的精致脸庞,冷意霎时如冰雪消融:“经过启明峰,顺路接你回去。” “这样呀,可是我和师姐她们约好了,要去灵秀峰。” “那我送你们。” “好!”林非潼莞尔一笑,刚唤出自己的莲花铃,谢雨珊走了过来,盈盈一拜。 “参见二师伯,我是雨珊,您还记得我吗。”语气里满是崇拜和欢喜。 不同于旁人的称呼,让林非潼眼里闪过一丝狐疑。这个谢雨珊,不会是许凝梦的女儿吧? 林清霁看了她一眼,淡淡颔首。 她更开心了:“都七年没见了,还以为您会认不出我呢!二师伯,当年多谢您相救,不然我和娘亲就要死在魔修手上了。” 旁观的弟子们,闻言对林清霁更加崇敬。 林非潼静静思索着。薛白卉遇袭、早产并与女儿分离,也是在七年前。这么巧? 再看林清霁的脸,比刚刚冷了几分。 他只淡漠地道:“不用谢。”之后便要带着林非潼离开。 谢雨珊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们,“林师妹,听说那灵秀峰最是漂亮,能否也带上我一道?” 林非潼不愿:“我们不是去欣赏风景的。” “这样啊……”谢雨珊失落时,楚楚可怜的模样,和她娘亲颇为相似。 她往后退了半步,求助地看向林清霁:“二师伯,我第一次回宗门,到处都不熟悉,等林师妹得空,能否请她带我在宗门逛逛呢?” 林非潼微微蹙起眉来。她不是已经和不少弟子打成一片了吗,非要缠着自己做什么? 谢雨珊当着这么多人询问,换做其他长辈,为了面子肯定就答应了。 林清霁却说:“你应该征求的是潼潼的意见。” 谢雨珊:“……林师妹,可以吗?” “抱歉师姐,我最近都没什么空。” 谢雨珊又可怜巴巴地看向林清霁,这次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对林非潼道:“走吧。” 林非潼利落地踏上莲花铃,朝衡楚楚伸手,将她也拉了上来,凤陵越自己御剑。 随即三人跟在林清霁身后,离开了启明峰。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谢雨珊还定定地站在原地。她表情依旧失落,心里已经被层层的愤怒和嫉妒填满。 林清霁不是倾心于自己娘亲的吗?早年差点与娘亲结为道侣。 七年前,在薛白卉和娘亲之间,他更是选了娘亲! 怎么对自己这么冷淡啊!当着这么多弟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薛白卉都在凌元峰上住了三年了吧?林非潼接近四年。肯定是这两个人联手迷惑了林清霁,才让他改变如此之大。 她暗下决心:一定得把林清霁的观念扭转过来才行。 “谢师妹,要不我陪你逛逛吧?”有个儒雅的师兄走过来,温和地问。 谢雨珊因为是从筑基期压制到的炼气期,所以一眼就看出他修为才炼气中期,心里很是嫌恶。 不过表面上,她却笑得柔美:“那就多谢师兄了,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我叫于天成。” 谢雨珊唤出灵蝶,与于天成飞行在渺渺云海间。他介绍宗门,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怎么解决薛白卉和林非潼。 “师妹,那边就是灵秀峰了,要去看看吗。”他伸手一指。 谢雨珊看去,摇摇头:“还是不了,我怕林师妹不喜欢。” “除了跟着她那两人,林师妹与其他同门之间确实不热络。三年前剑冢开启,还有同门因为与她争夺灵剑,被逐出了苍穹宗。” 谢雨珊终于正眼瞧向他。看来宗门里,还是有对林非潼不满的人? 她的心思活泛起来。 * 十余日后,宗门考核正式开始。武试九日,文试一日。 参加考核的炼气期、筑基期弟子,全部被集结在正殿前的白玉广场之上。宗门的数位长老悬坐与半空之中,周身灵光浩渺,窥不得真容。 在长老之下,还有数位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黑压压地汇成一片。 谢雨珊抬头望去,感应到了许凝梦的位置,离宗主钟诚弘不远。 一位白发教习站出来,向众位弟子宣读考核规则。 “武试将按照炼气期、筑基期分成两大场地。现在,所有弟子,进入各自的场地内。” 说着,他手一挥,地上便出现了一个足以覆盖整个广场的巨大太极阵,白为炼气期,黑为筑基期。 在肃穆威严的气氛里,弟子们安静迅速地走入各自的场地。 “第一轮比试为乱斗!以两个时辰为限,每个场地最后剩余的六十四人晋级!” 两仪阵中,无数弟子震惊地抬眼。 这是要与其他所有人为敌?! 第100章 修仙100天 虽说参加宗门考核头名只有一位, 他们本就做好了和同门竞争的准备。 但是根据他们这段时间向师兄师姐们打探的结果,之前都是“一对一”这样的淘汰赛。 万万没想到,今年改成了乱斗! 一瞬间, 大家看向周围的同门,都露出了警惕和戒备之意。 教习还在继续宣读着规则:“比赛过程中,第一,不准召唤契约兽;” “第二, 不准使用暗器、符箓、丹药;” “第三,不得使用灵剑外的任何法器;” “第四, 点到为止,不能对同门下杀手;” “第五, 若是炼气期的弟子中途突破到筑基期,可以选择继续参加炼气期的考核,也可直接并入筑基组……” 对于修士来说,在危机或者生死关头突破的例子非常常见。若真的突破到筑基期,其他弟子恐怕都不是对手。 有弟子终于忍不住开口:“教习,这不公平!筑基期为什么要留在炼气组!” 教习锐利的目光扎过来, 冷声道:“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强者为尊,没什么公平可言!有异议者, 现在可以退出,自行离开宗门!” 不少弟子脸色变幻, 垂着头,不敢再讲话。 待教习将全部的规则宣读完毕,手在空中一挥, 前方便出现了一枚用灵光汇聚成的水镜。 水镜分为两半, 上面排列的, 分明是参加考核弟子的名字。 “被逐出场地者,将会自动在水镜上除名。我宣布,第一轮考核,正式开始!” 空中的看台上,无数道目光投了下来,其中汇聚在林非潼身上的,便有六道。 林清霁眉目冷峻,神色平静;薛白卉目不转睛,捏着座椅扶手;林星晖身子前倾,比他自己参加考核还要紧张,暗暗道:潼潼,加油啊! “轰隆!”两仪阵从中间分开,出现了虚空地带。两个场地的四周都有灵力屏障拔地而起,汇聚在头顶,渐渐化为透明。 这是防止弟子们在乱斗时,剑气、灵力对广场造成破坏。 林非潼往旁边看去,雾蒙蒙一片,感受不到筑基期弟子们的身影。 拔剑声四起,她迅速收回了注意力。多年相处中培养出的默契,让她无需讲话,就和衡楚楚背靠背而立。 衡楚楚祭出自己的灵剑,剑光如银色的游龙。 “潼潼,我试过了,乾坤袋被完全锁死,你怎么办?” 既然是考核,自然要使出实打实的本事,可林非潼是个天虚之体啊,若没有灵石支撑,她也就能撑上半个时辰! “我身上存了灵石。”其他弟子已经战成了一团,刷,一道剑气向她们打来。 两人急速分开,又重新站在了一起。 林非潼沉着地道:“先躲避,尽量保存体力。” “好!” 这个场地中的弟子足有上千人,要厮杀到六十四人才算结束,不能操之过急。 交代后,林非潼甚至连断剑都没唤出来,身影飞快地游走在战场上。 她本就娇小,步伐诡异,快得人眼花缭乱,像个泥鳅似的,滑不留手。 这闪避的轻功,还是她曾经做一个武侠副本时学到的,基本不耗费灵力。这几年,完全没在旁人面前亮相过,因此就算其他弟子有心阻拦,也只能扑个空。 “站住,别跑!” “还以为她是个天虚之体,好对付,没想到她这么难抓!” “哎呀,谁偷袭我!” “我怎么被推出场地了!” 衡楚楚不像她一样,需要那么节省灵力,她催动剑气,格挡、闪避,完全不恋战。 “砰!”“轰隆!”乱斗时,硝烟四起。 等前半个时辰过去,水镜上的名字,只剩下了两百余个。 修士们有些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块,有的单打独斗,但提着剑,表情都是一样的严肃和警惕。 林非潼和衡楚楚重新汇合,迅速交换了情况。 “我只受了一点伤,你呢潼潼?” “我没受伤,灵力几乎没消耗。” 不知何时,刀剑碰撞的声音消失了,只余呼啸的冷风。 林非潼二人与其他弟子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进可攻,退可守。 无数目光从她们脸上划过,似在考虑,要不要对她们下手。 林非潼也明白,比试进行到这里,已经不算“单打独斗”了。 就算是她,在灵兽、符箓、法器、丹药都被封印的情况下,也扛不住两百人的围攻。 “咱们要找盟友。”衡楚楚说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最起码,得先把这场上单打独斗的人淘汰出去! 林非潼敏锐地感觉到了杀气袭来,那是无数次战斗中培养出的本能。 她拉住衡楚楚的手:“走!” 身影刚移动,果然就听平地一声雷,原本站立的地方,炸出个了深坑来。 透过四起的烟尘,林非潼盯住了一抹比她略高些的身影。出手的,是谢雨珊。 四目相对,谢雨珊勾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 她一动不动,有修士从不同的方向,涌向她身边。 衡楚楚也向后看了一眼,疑惑地道:“这是去围攻她?” “不。”林非潼斩钉截铁,“是她的盟友。” 衡楚楚惊讶地瞪大眼睛,“刚刚那么乱,她还能有心思拉拢别人?” “当心!”林非潼拉着她就地一翻滚,躲开了两道凌厉的攻击。 为了应对难缠的敌人,话题中断了。 林非潼猜测,考核前,谢雨珊在启明峰那么活跃,应当就在拉拢弟子了。 她是习惯使然,还是未卜先知? 另一旁,汇聚到谢雨珊身边的人,迅速列成了剑阵。 “师妹!现在动手吗?” 谢雨珊脸上的笑意加深,一脸的意气风发:“动手!” 林非潼猜测的都不对,她是——一早就从许凝梦那里知道了赛制! 至于许凝梦,当然是从钟诚弘的口中打听来的,虽然只打听到了一半。 谢雨珊不过施加些小恩小惠,就和不少弟子约定好了行动计划。 此刻,她站在剑阵之外,捕捉着林非潼的身影。 身后的弟子边结阵,边佩服地说:“谢师妹真是厉害,竟然猜到了第一场是乱斗。” 谢雨珊笑笑:“碰巧罢了。再说,只这是咱们制定的计划之一。” 其他的计划,自然都是为了掩饰这个。 剑阵一成,她看林非潼往哪跑!就让自己当着霁月仙尊的面,把她痛打出局,向他证明,自己比林非潼优秀了不知多少倍! 思及此,谢雨珊笑得更加得意。 弟子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令灵光不断在剑阵中流淌,起初是涓涓细流,很快便汇聚成了波涛汪洋。 凛然的杀气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那些三两结盟的修士,脸刷地白了。 “他们怎么有那么多人!” “这还怎么打?” “能打!”一道清喝响起,林非潼飞身而至,“师兄师姐,助我一臂之力!” 几人齐齐看向她,没说话。 谢雨珊望见这一幕,差点笑出声来。 “林师妹,你怎么那么天真,你这里才两个人,比他们更不具优势。把你们推出去,他们还能再坚持片刻。”她胸有成竹地说,“你求求他们,或许有一线转机。” 谁知,预想中的慌乱、惊惧等等,并未在林非潼脸上出现。 她只是淡淡看了自己一眼,而那几个被她搭话的修士,竟然也在她身后列起了三角之阵! 谢雨珊怔住。这些人怎么被她一句话就迷惑了?难道是…… “众位师兄师姐可是担心考核结束后,林师妹会找你们麻烦,才屈居其下的?”谢雨珊朗声道,“我苍穹宗对待考核,最是公平公正,若她敢私自寻仇,我会将她告到执法堂去!考核如此重要,你们万万不能糊涂啊!” 看台之上,薛白卉一双美目中,划过讥诮。 谢雨珊不愧是许凝梦的女儿,才九岁,就如此巧言善辩了。 自己的女儿从未拿林清霁的长老身份欺压过同门,现在却被她说成了一个小人! 她不会和谢雨珊一个小辈计较,因此冰冷的视线,直接扎在了许凝梦的脸上。 许凝梦只当没察觉到,同身边的钟诚弘说:“大师兄,雨珊也不是在诋毁同门,实在是她有巨大的优势,这些人还帮着林非潼,说不通啊。” 钟诚弘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那林非潼一个天虚之体,有什么值得结盟的? 不过他毕竟是一宗之主,这么多人看着,他故作威严地道:“再看看。”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又有修士如点点星光,汇聚在了林非潼身后。 “私自寻仇?真是越说越离谱。”林非潼这边的修士反驳道,“林师妹对我们照拂良多,我们愿意帮助她!” “没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谢雨珊错愕。怎么会这样?于天成不是说林非潼只和衡楚楚、凤陵越两个人交好吗?在弟子中还有这等威望? 她当然不知道,这些果断站在林非潼身后的,都是林非潼无偿传授过心法的修士。 还有几人,是她在剑冢里,从陈晋鹏手中救下的。 以及受过她一灵石一杯的快乐水、飘飘茶恩惠的人。 救命之恩,教授之情,不比谢雨珊那点小恩小惠强多了? 谢雨珊能“未卜先知”,林非潼则是“未雨绸缪”,提前铺了路! “嗡”的一声,灵力运转过一个大周天,谢雨珊这边的剑阵,成了! 她冷冷地一打手势,澎湃浩渺的剑光,便攻向了林非潼等人! 林非潼在三角剑阵的最顶点,身后的修士一手提剑,另一只手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 最后,两人的手臂,分别落在林非潼的左右肩头。 她不慌不忙,祭出了她的断剑。 谢雨珊看清后,差点笑了。 这么破烂的剑,也想抵挡她? 第101章 修仙101天 谢雨珊没开口, 身后有人道:“林师妹,三年了,你还用着这柄断剑呢, 剑冢重开的时候,怎么没去选把更好的?” 还有人应和:“是啊,这么一对比,我们胜之不武啊。” 谁也没注意到, 队伍中有一人,正阴毒又兴奋地盯着那柄断剑。 说话间, 凛冽的剑气已经呼啸而至林非潼面颊。 林非潼娇小的身躯,似要在狂风中消散。 看台上不少人都为林非潼捏了一把汗, 有些不忍心。甚至有教习随时准备出手营救。 结果——哐当一声!那剑气竟然撞上了一道透明屏障,明明距离林非潼的鼻尖只有一寸,却无法再近一步! 谢雨珊吃惊。这是什么防御阵法?就凭林非潼那柄断剑,竟然能承受? 接着,就听林非潼淡淡道:“虽是断剑,对付你们, 足够了。” 这口气,令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谢雨珊咬牙,“那些人在给她传输灵力, 她坚持不了多久,接着打!” 被她一喝, 大家重新调整了阵型。谢雨珊主动飞到阵眼中,双目冷冷地盯着林非潼。 其余修士有的站在阵法中,有的飞身而起, 向林非潼他们扑去。 衡楚楚面色一紧:“潼潼!” 林非潼丝毫不乱, 也提剑而起! 她身后的修士们收回手, 有条不紊地变换了位置,反守为攻,半空中,颜色不同的剑气撞击在一起! 有敌人已经贴近了林非潼,剑芒大盛,朝着她身前刺来。 “师姐。”林非潼道。 “我知道!”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绿色的剑光,就像是藤蔓一样缠住了林非潼的腰,将她高高甩向那修士身后。 不仅躲过了他的一击,林非潼还抬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背心。 噗通!悍然之力踹碎他的防御结界,竟然把他直接踹出了场外! 那修士没反应过来,提剑欲冲上来,却被教习拦住了。 “你已经被淘汰!”教习严肃地道。 修士看向高悬的水镜,他的名字正缓缓被抹去,双颊霎时变得灰白,眼神极度不甘。 林非潼连个眼神都没给战败者,已经专心应付起下一波的攻击。 与她结盟的修士们,在对抗谢雨珊等人的阵法;衡楚楚则是不停地再为她掩护,两人默契得仿佛心意相通,所发挥出的实力,远超单人! 不过片刻,就有十几个修士被林非潼给打出了场外。 谢雨珊简直气得牙痒痒。这像是天虚之体能发挥出的实力吗? 同样她也明白,她临时凑起来的队伍,默契上远不如林非潼和衡楚楚。 偏偏大多数人还被牵绊,无法围攻她们两个! 而且她们那边人虽然少,整体修为却比自己这边强,一时间,战况焦灼起来。 偌大的广场,修士们战做一团,激烈的剑光挥舞,一道又一道惊雷原地炸响。 谢雨珊不再留在阵眼里旁观,而是抽出宝剑,直奔林非潼而去! 她选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林非潼的后背,刚好暴露在面前。 “刷,刷!”另外有三个修士挟制着林非潼,让她无法逃脱。 衡楚楚眼看谢雨珊鬼魅一般,朝着林非潼刺来,担心地瞪大了眼睛,一句提醒卡在了喉咙。 林非潼还在不停地往后退,即将撞上谢雨珊的灵剑…… 谢雨珊缓缓勾起唇角,捏紧了剑柄。 谁知……林非潼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偏身两寸,只有两腿和腰腹力量做支撑,身躯向后弯折,后脑几乎贴在地上。 此举不仅躲过了紧贴着她鼻子划过的三柄灵剑,也让谢雨珊的剑,从她身侧穿过。 而她,毫发无损! 谢雨珊的笑容,骤然僵在了嘴角。 林非潼没放弃这个机会,右手在地上一拍,双脚抬起,重重地蹬在面前三柄剑上,顺势将几个人都踹了出去! 而后她的手腕挽了个剑花,断剑向下劈砍,哐! 谢雨珊只感觉手臂一痛,她的剑竟然被压制住,差点脱手! 趁此机会,有林非潼的盟友接管了被击飞的三人,没多久,就把他们三个都丢出了擂台! 林非潼压下谢雨珊的剑,反应丝毫没停顿,身子在半空转了半圈,膝盖屈起,朝谢雨珊的面门扫来! 看台上,许凝梦猛地捏紧了座椅扶手,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 林非潼一个炼气期的天虚之体,竟然将谢雨珊逼到了这个地步! 好在谢雨珊本身有筑基期的实力,她瞬间松开了手中的灵剑,急促退后了半步,这才躲开了林非潼的攻击。 林非潼稳稳落地,提着断剑,目光沉凝,冲向了她。 衡楚楚自她侧面而来,目标也是谢雨珊,攻击的姿势都与林非潼一模一样。 谢雨珊在笑,眼里燃烧的却是熊熊怒火。她一抬手,刚刚被她扔掉的灵剑随着她的心意,重新回到了她手中。 “二打一?”她轻蔑地问。 林非潼速度未减,淡淡道:“只准你结盟?” “行。”不过是考核第一场,谢雨珊还想保存些实力,林非潼非要撞上来,可就由不得她了! “砰!”两道纤细的身形靠近对方,灵剑与断剑碰撞。 谢雨珊阴沉地盯着林非潼,嘴唇轻启:“你说,要是你连第一场都无法晋级,其他人会怎么看你爹娘?” 堂堂霁月仙尊的女儿,在苍穹宗是个垫底的。 林非潼丝毫没被她影响,“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随着她讲话,衡楚楚的攻击已经到了! 谢雨珊眸子一紧,变换剑招,不仅挡住衡楚楚的灵剑,还将她给击飞了出去! “师姐!”林非潼迅速拦住想要乘胜追击的谢雨珊,担忧地询问。 “咳,咳!”衡楚楚疼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平复了一下,才沙哑地说,“我没事。” 林非潼边攻击,边审视着谢雨珊。 一击的力量如此之重,谢雨珊她真的是炼气期吗? 但她的气息,又着实不像已经筑基。 “砰!”攻击再次到来,打断了林非潼的思忖。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使用灵力连续攻击的,但你是天虚之体,注定不能坚持太久。你的极限又在哪里?”谢雨珊上下扫着她。 林非潼不答,专心应付着她越来越快的剑招。 “没关系,我很快就能试出来。”最后一个字说完,谢雨珊的气势再次拔高,攻击也变得如暴雨一般密集! 她们都是剑修,且谢雨珊的修为明显比她高出许多,加上自己体内的灵力在快速流失,谢雨珊却丝毫不见疲惫,这么下去,自己会输! 衡楚楚几次冲上来,竟完全加入不了她们的战局,急得眼睛都红了。 “师姐,你去帮其他人。”林非潼沉静的声音传来。 衡楚楚不放心她,但是战场上,容不得人犹豫。 她咬咬牙,选择相信林非潼的判断,转身离开。 没了其他人打扰,谢雨珊出手更加肆无忌惮,几次都要把林非潼打出场外。 可也不知她怎么这么顽强,硬生生稳住身形,步伐诡谲到她都看不穿。 还有她使用的剑招,只把苍穹剑招当成了根基,演变出数重变换。 谢雨珊更嫉妒了,她一个七岁的天虚之体,对剑意能有什么深刻的理解,必定是霁月仙尊指导她的! 若自己成了霁月仙尊的女儿,必定比林非潼做的更好! “还剩最后一百人!”教习威严的声音,忽的从上空传来。 谢雨珊身形一震。这么快就只剩下一百人了? 她神识向场上一扫,赫然发现,剩下的几乎都是她和林非潼两个阵营的修士,数量上有分庭抗礼之势。 可是战斗力上,分明是林非潼的盟友们更厉害。 若他们把自己盟友都驱逐出去,再来围攻自己,她会输的! 转瞬,谢雨珊就做出了决定,边打边往后退,与此同时,嘴中振振有词,在指导她的盟友! “这是苍穹宗的高阶剑法——九转连环剑?!我们也能学吗?” 谢雨珊扬声道:“当然!今日我一定会带着你们取得胜利!” 那些弟子们激动得红了眼睛,果然选择谢雨珊没错! 在谢雨珊的指挥下,他们很快就从一盘散沙凝聚起来,九转连环剑乃是攻击剑法,剑光像是在迷宫里穿行,层层叠加,可以发挥出数百倍的威力。 林非潼的盟友们在如此强悍的威压下,脸色一白,手里的灵剑都快握不住了。 直到一记轻灵的声音,敲击在耳畔。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 他们豁然变得清醒。 “这不是……”看台之上,有人望向了林星晖的方向。 是的,林星晖也听出来了,这是当年潼潼和自己论道时,念出的绝妙心法! 这心法的确可以增进修为,但是完全敌不过九转连环剑啊。 而且那些弟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参透吗? 很快,林星晖的疑虑就被打消了大半。 那些弟子岂止是“参透”,看他们的架势,分明之前就在修炼了,且突破了第一重! 在林非潼的念诵中,他们齐齐坐在地上,一圈圈的灵力环绕在周身。 “第二重的心法与之前我传授的略有不同,各位师兄师姐听好……” 使用九转连环剑需要巨大的代价,这些炼气期弟子周身的灵力都快被掏空了,一个面白如纸,却无法停下。 谢雨珊对他们没有丝毫怜悯,满心只有战胜林非潼。 无数灵蕴充沛的剑意,闪烁着电光,剑尖对准了令一方修士。 而对面的人,依旧在林非潼的口诀中,静静打坐,宁静的模样,与杀气凛然的剑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终于,谢雨珊的盟友万剑齐发,林非潼的第二重口诀,也念完了。 第102章 修仙102天 林非潼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断剑, “鸿蒙心法第二重,春风化雨。” 最后一个字落下,打坐的弟子们齐齐睁开了眼, 用意念操控灵剑,剑尖直指天际。 谢雨珊还在冷笑。什么鸿蒙心法,她闻所未闻!那些弟子看起来也没甚改变,剑意软绵绵的, 别是在故弄玄虚吧? 不管怎么样,这场战斗, 要结束了! “刷!”狠戾的剑光铺天盖地砸下,笼罩了包括林非潼在内的另一个阵营的所有修士。 看台上, 已经有人在缓缓摇头了。 “林非潼一个天虚之体坚持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 “虽然即将输掉比赛,这份韧性也能让她通过宗门考核了。” “可惜了那些追随她的弟子。” 钟诚弘扭头看了林清霁一眼,后者白衣胜雪,淡定自若,怎么半点都不为林非潼担心、惋惜的样子? 炼气期的擂台场上, 起了风。 起初鲜少有人注意,因为那微风是如此和煦,吹拂着面颊时, 带着极淡的春雨清香。 直到谢雨珊这边的九转连环剑意遇到那微风,眨眼消融在天地间, 大家才意识到不对! 这“春风化雨”之感,竟然是从林非潼身后那些修士身上传来的! 本来冷酷狠辣的杀招,竟然被那柔和的灵力给中和、弥散了! 仿佛有一只慈悲的手, 拨动着春天的细腻雨滴, 无声浸润着万物。 没有石破天惊, 没有雷鸣电闪,细微的“沙沙”声中,谢雨珊他们的联手一击,就被无形扼杀! 打坐的修士们站了起来,一个个目光如炬,提着剑,便冲了上来。 谢雨珊满眼满心都是震惊:“这不可能……” 九转连环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破掉!林非潼到底是用了什么邪术! 鏖战之际,没人会给她解释。 刚刚这些炼气期弟子为了使出九转连环剑,本就透支了体内的灵力,此刻全部是强弩之末。 而对面,不仅没有丝毫疲惫,使出“春风化雨”后,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更上一个台阶。 这样不对等的情况下,还有什么能扭转败局?没有了! 林非潼的人压倒性地夺了对手的灵剑,将他们击倒在地、击飞出场! 高悬的水镜之上,剩余的名字越来越少。 林非潼则是在短兵相接之时,就追上了谢雨珊。为了这场战斗,她在法衣中炼制了千枚上品灵石,而今已经消耗得差不多。 她经脉中的灵力,正不受控制地向外逸散。 谢雨珊注意到这点,边和林非潼对打,边嘲讽道:“你恐怕连一炷香的时间都坚持不到了吧?” “足够了。”林非潼漆黑的瞳孔幽深,语气平静。 谢雨珊还没反应过来,林非潼的速度竟然又快了一重,那凌厉的剑意,竟让她隐隐有了心惊之感! 怎会如此?她真正的实力可是筑基期! 事实给了她重重一击,她的剑术就是没有林非潼精妙,眼看着两人打到擂台边,林非潼反手一挑,她的灵剑击飞了出去! 在她紧缩的瞳孔中,林非潼转了半圈,高高一脚,当胸而来! “雨珊!”看台之上,许凝梦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脸色极为难看。 她手上掐诀,想要营救谢雨珊,却被另一道冰冷的灵力给打断了。 薛白卉看过来,冷漠道:“你想要插手考核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许凝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悻悻放下了手。 “二师嫂,我没有……” 薛白卉懒得看她那故作委屈的模样,扭过头,继续盯着下方的擂台。 “砰!”林非潼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她心口,她就像是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但是在即将落出场外时,她强忍着剧痛,咬紧牙关,向后空翻,随即手撑在地上,落地,脚尖狠狠抵住地面,刺啦——终于在场地边缘停下。 “林非潼!”她痛恨地抬眼,眸子里都是杀意。 林非潼完全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再一次冲了上来,小小的身影快到了极限。 可就在她要触碰到谢雨珊之时,教习威严的声音自上空响起:“停手!” 林非潼的指尖,在谢雨珊额前陡然停住,黑眸冷沉地盯着她。 谢雨珊瞳孔瑟缩了下,额上出现了细汗。 教习飞身而下,站在场地正中,挥了挥衣袖。 两仪阵四周的透明屏障,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虚空结界也被撤掉。 他宣布:“炼气组六十四名已经决出,第一场乱斗结束。” 林非潼抬头看了一眼水镜,上面的确留下了六十四个名字。再看旁边筑基期的擂台上,他们人少,比这边还要早结束。 大部分筑基期弟子没走,在围观她们比赛。凤陵越站在最前,冲林非潼挥手,展颜一笑。 林非潼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了手。 谢雨珊跪坐在地上,虚脱之后,便是深深的羞耻和愤怒。 她一个筑基期,还拉拢了那么多的盟友,竟然被林非潼一个天虚之体逼到如此地步!她恨不得现在就一剑杀了林非潼! 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垂下的双手死死攥成拳,压抑着心里滔天的怒火。 那位教习继续道:“没有疑问的话,我便宣读第二轮比试的规则了。” “我有疑问!”谢雨珊大声说。 场地内外、半空之中,无数道目光投在了她身上。 还好大能们都收起了威压,不然这些目光,就足够她喝一壶了。 教习看过来:“说。” 谢雨珊抬手,指向林非潼:“她刚刚用的是什么心法?” 教习望着林非潼,等她一个解释。 林非潼站得笔挺,不卑不亢:“增益心法。” 谢雨珊:“可我从未听说过!” “你没听过,就不能用了?规则中有这点?” 后一句话,她是问的教习。 教习摇头:“只要是苍穹宗的功法,便可以用。” 谢雨珊等的就是这句话:“可是我从未听说过这种增益心法!林非潼,你莫不是偷学了什么不外传的秘术?”不然怎么解释,她能一招就破了九转连环剑! “没有。” “你说谎!你年纪这么小,还是天虚之体,到底谁教你的?” 她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是大家心中都有了一个人选——林清霁。 金丹期的修士们不敢窥探他,现场落针可闻。 钟诚弘却没这顾虑,扭头问林清霁:“师弟,可是你自创了心法,又传授给潼潼的?这心法甚是精妙,竟然能以柔克刚,若是让弟子们都学习,我苍穹宗的实力,会更上一个台阶。不知你自创到了第几重?” 林清霁深邃的黑眸看了一眼,薄唇轻启:“零重。” 钟诚弘:“啊?” “这心法并非本尊所创。” 一石激起千层浪,别说钟诚弘,其他人也愣住了。 “不,不是你,难道是弟妹?” 薛白卉道:“也不是我。” 有弟子在下方窃窃私语:“我记得三年多以前林师妹就第一次念出这心法了吧?当时薛前辈还没回来呢。” “可是霁月仙尊也说不是他所创,那是谁啊?” 林星晖怔怔站在原地,杂音被他自动屏蔽,眼里只有林非潼一人。 谢雨珊铁青着脸,质问林非潼:“那你是从何处学来的?不会作为苍穹宗的弟子,还勾结着外人吧?这可是大忌!” 顿时,猜忌、怀疑、费解等等目光,落在了林非潼脸上。 她却仍旧是刚刚的模样,不见丝毫慌乱。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清冷地扫过来,道:“谢师姐,莫须有的事,慎言。” “反正今日不解释清楚,我绝不承认你晋级!” 教习等人的态度,默许了她的话。 林非潼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自创的。” 谢雨珊足足哑了数秒,才震惊地说:“不可能!” 看台上的人虽然没吭声,但是和谢雨珊的想法是一样的。 林非潼今年才几岁?七岁!若她说的是真的,她岂不是三岁就能自创心法了?就连当年的凌霄老祖都没这么逆天的资质吧? “第一重心法乃是我改创前人留下的法诀,第二重的确是我刚刚自创的。” 谢雨珊脸色刷白:“你唬谁呢……” “我相信林师妹。”衡楚楚不知何时,来到了林非潼身边。 她有些紧张,但还是坚定地说:“这第二重心法口诀本来不是她今天念的这样,而是根据你的九转连环剑变化的。在那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你会使出这剑法,无法提前准备。” 其他从林非潼这学到“鸿蒙心法”的修士们在惊讶后,也选择了支持林非潼。 “林师妹对心法的掌握堪称纯熟,更能随机应变,若是从别出习得,怎么能在短短几年内,就将心法发挥到这种程度?” “谢师妹若是想要证明也很简单,只需要你使出其他剑法,看林师妹能否改创心法便是。” 谢雨珊刚要开口,试便试,结果林清霁带着愠意的声音传来:“在本尊带她回来前,她从未接触过能人异士。所以你是在质疑本尊?” 短短一句话,霸道又护短。 谢雨珊的冷汗刷地掉了下来,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她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将憋屈地说:“弟子不敢。” 林清霁一言九鼎,等于证实了林非潼的话。 这下,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更复杂了。三岁啊,她就能自创心法了!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若不是被天虚之体所累,就凭这等资质,飞升简直轻而易举! 太恐怖了! 教习也对林非潼刮目相看,“她是苍穹宗弟子,既然是她自创的心法,便符合规则。还有人对本次比赛有异议吗?” “有。”开口的竟是林非潼,她指向谢雨珊,“九转连环剑这种高阶剑法,可否随意传授?” 矛头霎时调转,谢雨珊如芒在背。 第103章 修仙103天 “这……”那教习似不确定起来, 往高空看台瞟了一眼,不知是在等谁的指示。 谢雨珊双颊涨红,上前两步:“九转连环剑虽然是高阶剑法, 但我传授的第一重,分明是炼气期也可以学的!有什么问题?” 林非潼没回应她,只定定地看着教习。 很快,教习收回目光, 淡淡道:“谢雨珊说的没错。” 谢雨珊的神色登时有些得意。 林非潼抿抿唇,正要说既然没错, 她没什么异议了,一道熟悉且清冽的声音自上传来。 “炼气期弟子是可以学, 但是宗门有规定,必须要资质过关才行。” 是林星晖! 他紧接着问:“那些弟子都过关了吗?” 谢雨珊脸色一僵。注意到这点,林非潼给衡楚楚使了个眼色。 后者马上会意,飞向场地外,一连探了几个修士的脉。 第一轮乱斗已经结束,他们竟然还躺在地上, 没有起来,本身就有问题。 衡楚楚探脉的时候,他们更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谢雨珊想要阻止, 已经来不及了。 “这几位师兄的灵脉都受损严重!快请医修来看看!”衡楚楚大声说。 同门后辈在宗门考核受伤,有几位懂医术的修士没耽搁, 便飞到了那些人身边。 他们的诊治结果很不乐观。 有一个修士站出来,语气微沉:“因为强行运转九转连环剑,他们的灵脉已经有了破碎之兆, 若想完全医治, 必须要用上等的养神丹。” 这些受伤的弟子一听, 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修士,哪有灵石买什么上品养神丹! 有人仓皇地问:“不用丹药治不好吗?” “也可以慢慢温养,但是伤没养好前,最起码半年,不能练剑。” 不练剑那还算是什么剑修!苍穹宗的竞争如此激烈,别说半年,三个月都会被甩于人后! 尤其这场乱斗还没晋级,再不练剑,他们很有可能被宗门驱逐! 林星晖也飞身而下,来到林非潼身边。十八岁的他更加挺拔,随着修为的增长,属于少年人的气质,也渐渐褪去,转而变成青年的成熟、坚定。 他那双肖似薛白卉的眼睛盯着谢雨珊:“若资质过关,经脉受损根本就不会这么严重。谢师妹真的确定,他们适合修炼九转连环剑吗?” 谢雨珊当然不确定。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赢,哪管过这些小弟子们的死活? 在她的预想中,九转连环剑一出,林非潼那伙人不仅会被她杀得落花流水,自己也会被看台上那些前辈另眼相看——她小小年纪,竟然能纯熟地掌握这么难的剑法! 结果,被另眼相待的是林非潼!被同辈崇拜的也是林非潼! 为什么自己看中的一切,她都要从中作梗! “谢师妹?”她不答,林星晖又淡漠地问了一句。 谢雨珊一个激灵,唇上血色褪去,急急向上搜寻许凝梦的身影。 许凝梦果然护短地站了起来。遮盖在她面前的云雾屏障散去,露出她娇弱漂亮,如菟丝花一样的面庞。 台下的不少小弟子,果然都看得痴了。 明明她比下方的教习修为要高,却冲着他盈盈一拜,似水的声音含着歉意:“早些年,这九转连环剑乃是所有弟子都可以学习的剑法,只是后来发现有的弟子承受不住如此凶悍的剑意,才将资质和修为设了门槛。雨珊自出生后便随我在外游历,并不知晓宗门的规矩,还请众位同门见谅。” 她又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些弟子,神色如春风般和煦:“我会拿出一批上好的养神丹出来作为补偿,还请你们谅在雨珊年纪小、是初犯的份儿上,原谅她这一次。” 接着,她严厉地道:“雨珊,给师兄师姐们道歉。” 谢雨珊虽然不情愿,也明白闹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调整了表情,冲他们鞠躬。 “是雨珊错了,请师兄师姐们原谅。” 林非潼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许凝梦,还真是滴水不漏。 看似道歉,实则连看台都没下。 那些经脉受损的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权衡之后,答应了下来。 许凝梦虽然在苍穹宗没有挂职,但她乃是已经陨落的老宗主唯一的女儿,钟诚弘和林清霁的师妹,他们小弟子哪敢和她斗? 第一场考核就被淘汰,还受了伤,这些都是因为谢雨珊…… 可他们只能压下心中的怨念,说,“雨珊师妹,起来吧。” 谢雨珊直起身,余光扫向林非潼,眼底有得意划过。 林非潼正冷眼与她对视,被林星晖轻轻拉到了身后。 “谢师妹不知宗门规矩,许前辈难道也不知?害同门受伤,为同门治疗是应当的。虽然谢师妹认错的态度不错,但按照门规,还是要受罚。”他铁面无私地说。 谢雨珊咬着牙,目光阴毒起来。这对兄妹为什么都爱和她过不去! 许凝梦脸上的笑意也僵了下,看向钟诚弘:“这……” 钟诚弘倒是想护着谢雨珊,可是他也不能当着全宗门的面枉顾门规啊,只给了许凝梦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随即,他威严地说:“犯了门规,确实该受罚。” 谢雨珊后背冒出了冷汗,一颗心急急地往下坠。 他话锋又一转:“但是当务之急是宗门考核。既然那些弟子已经谅解了雨珊,不如就等考核结束后,再商议这事吧。” 林星晖绷着脸,不认同地道:“宗主的意思是,在考核中所有犯错的弟子,哪怕把同门修为尽毁,只要能获得谅解,就可以拖延到考核结束再处理?” 钟诚弘一恼:“自然不是!” 林星晖笑笑,偏开了头。 早在前些天许凝梦假惺惺去凌元峰拜访时,林非潼就看懂了,这钟诚弘遇上她的事,便没原则得很。 那哥哥呢?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钟诚弘被林星晖的态度弄得有些下不来台,有心拿宗主的身份去压,可是各位长老,包括林清霁都在这,他找不到理由教训他,气得袖口中的手微微颤抖。 这时,执法堂的首席长老邵繁景站了出来。 他懒洋洋地靠在金玉打造的座椅上,身下铺了高阶灵兽皮毛制成的垫子,手肘撑在扶手上,修长的指节屈起,撑着自己的侧颊,妖孽的气度和冷森森的执法堂没有丝毫相符,倒像是个出来游山玩水的风流贵公子。 “星晖是我执法堂弟子,本尊一直教导他,宗有宗规,公事公办。现在是有人想破坏规矩了吗?” 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轻轻一扫,眸子里还含着笑意,却让人半点不敢小觑。 钟诚弘不吭声了。还好他的仙法屏障没撤,不然下方的弟子都能看到他铁青的面色。 虽然他是宗主,但是邵繁景有惩处整个缥缈界犯错修士的巨大权柄。也就是说,自己若是犯错,他也会照拿下不误! 为了一个谢雨珊和邵繁景起冲突,自然是不值当的。 整个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邵繁景勾唇一笑:“看来没人想破坏规矩,那便把人押起来吧。” 他漫不经心地弹弹手指,林星晖在许凝梦的惊呼中,向谢雨珊靠近,闪电般将她钳制住! “娘!”谢雨珊慌了,尖锐地喊。 “且慢!”许凝梦这次终于肯飞下来了,落地时,看向林星晖的目光里藏着怨毒。 “依邵长老的意思,该如何惩处雨珊?”许凝梦压下心里的火气,缓声问。 邵繁景靠向椅背:“不是依照本尊,而是依照门规。有两种方式,第一种,关半个月的禁闭。” 许凝梦眉头拧了起来。谢雨珊想挣脱林星晖的钳制,奈何根本挣不开,只焦急地喊:“不行!半个月考核都结束了!”麒麟火还没拿到手! “那第二种呢?”许凝梦问。 “七根打神鞭。” 许凝梦瞳孔一缩,想都没想,“不行!雨珊身子弱,七鞭子下去,会受重伤的!” 邵繁景噙着笑,往那些经脉受损严重的弟子身上扫了一眼,意味不言而喻:你女儿不能受伤,别人就能了? 许凝梦头皮发麻,如坠冰窖。 “念在这些弟子已经谅解了她,可以从七根减少为三根。” 谢雨珊一鞭子都不想受,冲许凝梦使劲儿地摇着头。 可许凝梦知道,这事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代替谢雨珊做出了选择:“选第二种。什么时候执行?” * 当天傍晚,谢雨珊就被押到执法堂,抽了三鞭子。 打神鞭凶悍非常,抽得她皮开肉绽。 晚上她趴在床上,许凝梦给她上药的时候,她还在边哭边骂。 “都是那些废物,连九转连环剑第一重都承受不了,还修炼什么,直接自爆元神算了!” “还有林非潼和林星晖,他们兄妹两个就是见不得我好,若他们没站出来,我怎么会挨鞭子!” “娘亲,我好痛啊,我真的好痛!” 许凝梦也心疼得不行,给她上药死死克制着才能手不抖。这里没外人,凶戾愤恨从她骨子中渗了出来。 她极度冰冷地道:“娘亲都明白。雨珊不哭,娘亲答应你,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两个!” * “你说谢雨珊会因此记恨我?”林非潼坐在凌元峰的凉亭之中,远处风雪漫天,脚下铺了一层飘落的粉色桃花瓣。 她对面,听完事情经过的凤陵越,正担忧地望着她。 第104章 修仙104天 “嗯。”凤陵越说, “三根打神鞭下去,虽然不至于让她重伤,但肯定会影响她后续的状态。在擂台上, 一点点差距都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你们要是对上,她必定不会留情。” 林非潼眸子幽静,神色淡然,“就算没有今日的事, 她照样会针对我。” 凤陵越面露不解。 人参娃娃这个时候从林非潼的袖口里面钻出来,变成正常身形, 坐在了她旁边。 “潼潼也察觉到了?第一次在启明峰见面时,她就在拉拢衡楚楚。”人参娃娃道。 林非潼笑笑, 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什么意思?”凤陵越还是没懂其间的弯弯绕绕。 “你以为她是真的喜欢衡楚楚啊?分明是知道她与潼潼关系好,想离间她们两个。”人参娃娃轻嗤,“年纪不大,坏心眼却不少。” “竟然是这样……” 林非潼看他那恍惚的样子,嘴边笑意忍不住变浓。别说他才十岁,就说她碰上的大多数成年男子, 也难以区分绿茶。 “那谢雨珊要战便战,还怕她不成!”人参娃娃的小胖手啪啪在桌子上拍着。 林非潼揶揄地说:“你怎么比我还要积极。” “还不是宗门规定不准契约兽上场,”人参娃娃站起来, 放着豪言,“不然我和你联手, 打遍炼气组,脚踩筑基期!” 林非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清冷精致的五官变得格外灵动, 眸中眼波流转。 凤陵越受她感染, 也抿唇笑着。 人参娃娃瞪她一眼, 重新坐下来:“不过有个疑点。” 林非潼:“嗯?” “那谢雨珊说她只是传授了九转连环剑的第一重,口气这么大,好像她不止会第一重似的。” 凤陵越也听闻过这凶悍的剑法,据说练到第九重,可以碎裂虚空。 “没记错的话,第二重就要筑基期才能修行了吧?”他问。 人参娃娃点头,“是的。但是我没看出她的修为有什么不对劲……” 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叮嘱林非潼:“考核时我的五感被完全屏蔽,连和你传音都做不到,你万事小心。” “知道了。” * 入夜,启明峰之上,炼气期弟子们所住的院落。 低阶弟子没有自己的洞府,都是和旁人同住。 已经快到熄灯的时辰,西南角的小房间里,还聚集着不少人。 只见他们手上掐着各自的传讯玉简,正不停地亮起。 “怎么样,现在有多少人下注了?”一人小声问。 “我这边有五十个人了。” “我这边三十个,有一半都是押林非潼将会夺得炼气组魁首的。” “嚯,胆子这么大?押个天虚之体。” “天虚之体怎么了,你没见到她今天使出的鸿蒙心法?这等领悟能力,怕是整个苍穹宗都找不出几个吧。” 有人附和:“对,而且她赔率高。谢雨珊是魁首热门,所以赔率低,下注没什么意思。” 这些人平素心思都不在修炼上,本次考核后被踢出宗门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趁此机会,便开了个地下赌庄,想再赚上一笔。 “林非潼的确厉害,但是我不相信她能走到最后。”他们的头头一锤定音,“再把她的赔率提高,越多人下注越好!” “是,师兄!” * 考核期间,整个启明峰停课,修炼全靠自觉。 乱斗第二日,晋级的炼气期、筑基期弟子重新被集合在正殿的白玉广场上。 林非潼随意向天空一看,观赛的人数少了一半,宗主和几峰的长老都没来。 倒是那些被淘汰的同门,汇聚在广场边缘,灼灼地望着。 炼气组和筑基组各六十四人,皆穿着门派弟子服,端正地站立。 前方仍旧是昨日那个男教习,正在宣布今日的规则。 “想必你们有所耳闻,本次考核分为单人赛和双人赛,这点没错,但并不是每组决出两个魁首。” 有弟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那是怎么比? “以炼气组为例,六十四人两两组队,分为三十二组。这三十二组将会采取淘汰赛制,先进十六,再进八,最后进四。这八人开启单人赛,两两对决,八进四,四进二,最后决出炼气组魁首。” 他往筑基期的弟子们扫了一眼,“筑基组同样。这期间若有炼气组弟子突破到筑基期,可以直接并入筑基期的比赛。” “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组队,时辰到后,将组队名单报上来。” 教习挥挥手,示意大家可以开始了,随即他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刚刚还寂静的广场,一下子响起了嗡嗡声。 有人迫不及待地向相熟的同门走去,“赵师姐,咱们两个一组吧?” “乔师弟,你可有人选了?” 林非潼自然和衡楚楚走在了一处,有权衡的目光,从不同方向落在了林非潼身上。 “潼潼,我怎么感觉这个赛制有陷阱……”衡楚楚小声嘟囔。 “确实有。”林非潼勾唇,“为了在双人赛中晋级,需要选择厉害的队友。可等到将只剩下八人时,队友成了对手。他越厉害,对你便越不利。” 衡楚楚恍然:“确实如此!那怎么办啊,咱们还要组队吗?” “为什么不?”林非潼堂堂正正地道,“打到前八后,你无需对我留手。” 衡楚楚也被她挑起了斗志:“我当然不会!” 两个关系好,在这赛制的挑拨下,也不会生出丝毫嫌隙。 谢雨珊却犹豫起来。她对麒麟火势在必得,肯定不能选厉害的队友。 反正她自己的实力有筑基期,不如就选个炼气中期的吧,双人赛不给她拖后腿就行,等到单人赛,再一脚把他踹开。 只是,选谁呢? “谢师妹,你已经组好队了吗?”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谢雨珊转头看去,于天成正朝她走来。 他起步晚,今年已经弱冠,寻常的弟子服被他穿得儒雅得体。 谢雨珊没回答他,而是有点意外地说:“于师兄也晋级了。” 于天成不好意思地笑笑,“侥幸罢了。” 明明他的五官不算出众,一双眼睛却很是幽邃,望着她,诚挚地道,“若师妹没答应旁人,不如与我组队?” 谢雨珊心思活泛起来。于天成是炼气中期,且对林非潼有着莫名的敌意……再合适不过。 权衡后,她露出了个欣然的笑容,“好,那就请于师兄多多关照了。” 于天成连连摆手,惭愧地说,“你修为比我高,我仰仗你才是。” 其他有心和谢雨珊组队的修士,见状都感慨于天成这小子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次动作竟然这么快。 当然,也有很多人压根就没考虑过谢雨珊,比如昨天和林非潼同一阵营的那些。 他们互相使着眼色:谢雨珊能干脆利落地舍弃盟友,心性可见一斑。 比起谢雨珊,他们更想争取林非潼。 得知她已经和衡楚楚组队,他们很是遗憾。 “看来之后咱们只能是对手了。”有人同林非潼如是说。 林非潼拱拱手,微笑道:“若是碰上,还望师兄多多赐教。” “我请师妹赐教还差不多。对了,”他坦言,“多亏了师妹,鸿蒙心法第一重和第二重,让我修为精进颇多。若师妹介意,我可以在与你对战时,压制修为。” 林非潼摆手:“不必。既然教授了你们,能领悟到什么程度,都是你们的造化。再者,昨天你们不是已经帮过我了吗?两清了。” 那人一怔,随即眼中的敬佩都快要溢出来。 “师妹大义。”他认真地给林非潼行了一礼,心下坚定。不管考核结果如何,林非潼这个人,他往后都护定了! 两刻钟后,大家将组队的名单报了上去,教习当场抽签,公布了第一场双人赛的名单。 熟悉的水镜悬于半空之中,一百二十八个名字,在其上熠熠生辉。 白玉广场之上,升起如围棋棋盘一样的屏障,每一处场地都四四方方。 和昨日相同,场地四周是迷蒙的虚空,隔绝着外界的画面和声音。 参与考核的弟子,两两走入各自的场地内。 “哐!”的锣声响起,教习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林非潼和衡楚楚对视一眼,同时祭出了剑,向对手冲去! * 三十二进十六,十六又进八。短短两日过去,她们凭借默契的配合,闯入双人赛八强。 她们四强赛的对手——是谢雨珊和于天成。 傍晚,晚霞烧透了半边天。 林非潼来到衡楚楚的小院,和她一道坐在郁郁葱葱的榕树下,用衡楚楚的水灵珠观看谢雨珊和于天成这两日和人对决的画面。 双人赛开始后,衡楚楚就用水灵珠留影了。 “这个叫于天成的男修,根本就是打酱油的嘛。”看了一会儿,衡楚楚说。 打酱油这个词,还是她从林非潼那学来的。 “嗯,两场比赛,他都游离在外,起到的作用不大。” “谢雨珊倒是挺厉害,受了伤还能一打二。”衡楚楚不喜欢她,不情不愿地说。 比赛画面结束,剔透的水灵珠回到衡楚楚掌心。 “那于天成只有炼气中期,剑法也不好,明天咱们只要注意谢雨珊就行了,是不是?” 林非潼沉吟片刻:“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于天成的表现没有丝毫亮点,可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衡楚楚倒是都听她的:“行。” 时辰不早,林非潼与她告辞,一人不徐不缓地往外面走。 行至一处幽静的小路,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着她! 第105章 修仙105天 这人非常小心, 不仅脚步声和气息,甚至连影子都完全融入了树影中。 要不是林非潼经验丰富,恐怕都发现不了他。 她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脚步未停,小幅度地捏了捏袖子。 在里面的人参娃娃与她心意相通,立刻传音:【明白。】 下一瞬,他已经从衣袖里消失。 林非潼不徐不缓, 好似欣赏景色似的,行了一段距离, 从青石板的小路上拐了个弯。 之后轻轻一跃,没发出丁点声音, 就藏身在了旁边的砖石围墙上。 静待片刻,果然有人追了过来,左右张望。 看身形是个男人,没穿苍穹宗的弟子服,而是一身普通的黑色长衫,脸上戴着青铜打造的面具。 “刷”, 林非潼祭出断剑,从围墙上跳下去,重重地向他后颈劈下! 那人警觉非常, 侧身躲开了她的剑。林非潼迅速调整了身形,第二剑已至。 苍穹宗守卫森严, 寻常人进不来。她本想通过他的灵剑和功法试探一下他是哪个峰的弟子,没想到他根本不用剑,而是抬起胳膊来挡。 “哐!”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 他这长衫里有防御性法器! 林非潼不再留手, 招招狠厉, 攻击的同时,几次试图摘下他脸上的面具。 可是他的反应很快,将面具护得死死的,她始终不能得手。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林非潼冷声问。 男人不答,躲避着她的招式,面具后,冷黑的瞳孔里闪烁着暗芒。 林非潼一脚横扫他的小腿,在他跳开之时,断剑直刺他的心口。 这次,他不躲反近,五指成爪,竟然是要空手接她的剑! 看到他的手掌覆盖着精钢,真被他抓住,她或许就没法抽身了。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早就潜伏在地下的人参娃娃抓住她的脚踝,咻地带着她瞬间移动了两丈。 那黑衣男子抓了个空,垂眸看了一眼冰冷的掌心,随即把目光投在林非潼身上,权衡着什么。 林非潼稳住身形,再一次攻击过来。 男人却没恋战,急速后退,如同鬼魅。 人参娃娃:“潼潼,怎么办?” 她:“追!” 人参娃娃可以遁地瞬移,想去前方堵住那人,和她来和里应外合。 结果等她们追过去时,林非潼一剑划破半空,只劈到了一抹残影。 他就像是烟雾一般,消散了,气息彻底消失。 她试着用元神探查了一番,无果。 人参娃娃现行在她身侧,皱着眉问:“是谁敢在苍穹宗对你出手?” 林非潼摇头,“不清楚。能看出他的实力吗?” “修为有筑基期。” 她脑海中掠过谢雨珊的脸,可是谢雨珊是个九岁的小姑娘,身形和修为都对不上。派其他人来的?想先伤了她,明日好顺利取胜? 人参娃娃却有另一个猜测:“或许是开设赌局的那些人。” “哦?” “你还不知道?有些弟子开了地下暗庄,赌明日的比试结果,你的赔率已经破十了。若你真的赢了,他们会损失很多钱。” 林非潼沉吟片刻,问:“怎么下注?” “啊?” * 林非潼最后让人参娃娃隐匿身份,押了她自己五千中品灵石。 既然是背着宗门设的赌局,庄家和下注的弟子们都不敢声张,隐匿身份的比比皆是,所以没人来追查他们。 翌日,擂台场上。 林非潼和衡楚楚站在一侧,谢雨珊和于天成立在对面。 看台之上,明显比前两日人多了起来。 林清霁、薛白卉和林星晖三人齐出动,许凝梦也来了。还有许多林非潼不认识的弟子,兴冲冲地往这边张望着。 谢雨珊紧盯着林非潼,从面上看,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想必许凝梦给她用了上好的伤药。 那双美丽但幽暗的瞳孔中,正泄露出冰冷的敌意。 “第一场考核时,与林师妹的交手并不尽兴,今日可以将未完的比试进行下去了。”谢雨珊勾了勾唇,说。 “哦?”林非潼淡淡一笑,“我还以为那日若不是决出了前六十四名,你已经飞出擂台外了。” 谢雨珊气得双颊涨红。那天是她轻敌了,不然凭她筑基期的修为,怎么可能输给林非潼! 钟声响起,比试时间到。 谢雨珊咽下了讥讽的话,转头同于天成说:“按照咱们商议的进行。” 于天成点头:“明白。” 她目光似刀,扎向了林非潼,心中愤怒涌动。 今天她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林非潼打得爬都爬不起来,向大家证明,她才是最厉害的! 空中回荡着钟声厚重的余韵,擂台场上,四道身形齐齐动了起来。 林非潼的目光非常坚定,直取谢雨珊。 她是天虚之体,经脉能锁住的灵力有限,必须速战速决。 可是还不等她靠近谢雨珊,于天生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师妹,你的对手是我。” 林非潼挥动断剑,剑气凛然,“让开!” 于天成自然不让,与她颤抖在一起。 而谢雨珊,已经对上了衡楚楚。后者的实力在同辈弟子中不算弱,又是单系木灵根,资质超凡。 加上林非潼这段时间的指导,她的战斗技巧提升了许多,可惜仍旧不是谢雨珊的对手。 谢雨珊下手毫不留情,灵剑几次差点击中衡楚楚的要害,激起她一身的冷汗。 攻击如疾风暴雨,她节节败退,余光寻找着林非潼的身影。 看得出来,林非潼想来帮她,可是那于天成缠人得很,几次都切断了她前行的路。 林非潼若是发狠,他便退,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 “哐当!”谢雨珊逮住衡楚楚的一个破绽,瞬间挑飞了她手里的灵剑,然后一脚将她踹开了几丈。 “噗。”衡楚楚单膝撑地,捂着心口,剧痛中,吐出一口血沫来。 “师姐!”林非潼瞳孔一缩,手腕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攻击陡然凌厉。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于天成:“滚开!” 于天成没躲开,只能用灵剑来挡,巨力碰撞之下,他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摔在地上,他狼狈地咳了两声,歉意地望着谢雨珊。 谢雨珊没有责怪之意,目光追随着林非潼的身形,缓缓一笑:“差不多了。” 林非潼已经将衡楚楚扶了起来,担忧地问,“你怎么样?” 衡楚楚握着剑的手都在抖,还是倔强地说:“没事。” “肋骨都断了几根,还能站起来呢?”谢雨珊讥诮地说,同时,剑光直劈过来! 衡楚楚瞳孔一颤,迅速将林非潼推远,自己在地上一滚,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一缕被剑气割下的青丝,从鬓间滑落。 衡楚楚不禁后怕。若那一剑真落在她脸上,她怕是要毁容了。 林非潼见谢雨珊下手如此阴毒,精致的面颊如同覆盖上一层冰霜。 谢雨珊一击不中,也没有再和衡楚楚纠缠,而是给于天成使了个眼色,前后夹击林非潼! “她最多坚持一刻钟,别给她机会!”谢雨珊冷喝。 于天生握紧了手中的剑,剑光由一分二,二生四,直指林非潼背后的四个命门! 谢雨珊眼里泛着冷光,一脚踏下,巨大的力量将石台擦得皲裂凹陷,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哐哐哐!”眨眼之间,剑身已经不止碰撞了多少下,金属的嗡鸣声不绝于耳。 林非潼被谢雨珊相逼,似乎已经躲不开于天成的攻击。 就在于天生以为自己要得手的时候,林非潼竟然从两人中间消失了! “人呢?”他四处张望。 谢雨珊一怔,拔高声音:“天上!” 已经来不及了。就听“砰!”的一声,两手握着剑柄的林非潼,照他们当头劈来! 剑身裹挟着银光和闪电,森寒的剑意好似能将人血液冰封。 谢雨珊和于天成察觉到自己的灵剑在颤抖,那是被林非潼的剑意压制之兆。 她暗骂了一声,旋身一躲,却因为打神鞭造成的旧伤,慢了半拍。 好在林非潼的攻击大部分是冲着于天成而去,她判断自己顶多受点轻伤…… “噗呲”,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贯穿了她的左肩。 刺痛后知后觉袭来,谢雨珊疼得大叫了一声。 猩红的眼睛向后看去,偷袭她的,竟然是衡楚楚! 断了肋骨的衡楚楚脸颊惨白,嘴边残留着血迹,还在努力稳着手中的剑。 她冷声说:“你是不是忘了我?” 谢雨珊怒极。这个在她手上走不过百招的杂碎,竟然伤了她! “你找死!”她抬手,掌心凝聚出风暴,要轰向衡楚楚! “找死的是你还差不多!”伴着林非潼的厉声,一股让人胆寒的气息,向后颈处靠近。 那瞬间,谢雨珊好像看到了自己人头落地的场面,背上的汗毛刷地竖了起来。 她急忙收手,忍着痛挣开了衡楚楚的剑,捂着喷血的肩膀,向右一躲! “砰!”石破天惊般的声音炸响,她原本所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烟尘之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冲了过来,黑眸紧锁着她,像是要置她于死地! “于天成!”谢雨珊仓皇地喊了一声,可是没人来救她。 想必刚刚那一剑,于天成被林非潼重伤了! 谢雨珊低咒了声“废物”,抬起头,林非潼近在眼前。 要输了吗?不,她不甘心! 害她出这么大的丑,她要林非潼的命! 丝丝缕缕的灵力,自空中环绕、飞舞,随即融入她的经脉之中。 林非潼一剑下去,竟没劈开那汇聚的灵力,急急退开。 衡楚楚握着剑,与她站在一块,疑惑地问:“怎么回事?” 林非潼沉声说:“她在筑基。” 衡楚楚一震。筑基成功,她会瞬间恢复实力,而林非潼……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第106章 修仙106天 境界的突破, 代表着修为更上一层楼,身上的负面状态,也会归零。 比如当初林星晖被卫轻尘囚禁, 也是通过突破境界,解除了经脉上的封印。 谢雨珊筑基的速度非常快,两个境界之间那道屏障,肉眼可见变得模糊起来。 再看林非潼, 为了应付对手,灵力被消耗得厉害, 且她是天虚之体,无法迅速补充! 衡楚楚意识到这点, 焦急地说:“咱们必须要阻止她!” 对上筑基期,她们怕是必输无疑了! 林非潼的回应,是直接提着剑冲了上去,衡楚楚紧随她之后。 但是她心中明白,谢雨珊筑基的速度太快,她们来不及阻止了。 果然, 在两人分别从不同方位攻击谢雨珊时,“轰隆”一声,谢雨珊身上的灵力爆开, 将她们给推出了数丈! 林非潼反应快,在空中打了几个滚, 砰地重重落地。 衡楚楚则是狼狈地摔在地上,又噗嗤吐出了一口血来,脸色惨白。 谢雨珊握着剑, 站了起来, 神色得意, 不见半点刚刚的狼狈。 看台之上,不少弟子惊呼:“她竟然筑基了!” “还是在危急关头瞬间筑基,太厉害了!” 还有人在心里雀跃:押谢师妹胜果然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再往上,林星晖身边的几个同门偷觑着他的面色,不敢出声,心中则认定这次林非潼是凶多吉少了。 林星晖捏着拳头,为林非潼紧张的同时,也相信着她! 潼潼,加油啊! 看台最上层,与许凝梦相熟的长老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夸奖道:“雨珊不仅天赋强,机缘也好,提前说声恭喜了。” 许凝梦展颜一笑:“这话可不能被那孩子听到,不然她又要骄傲了。她修仙太顺遂,我还希望出点波折锻炼锻炼她呢。” 两人并非神识传音,大能们耳清目明,自然将她们的话都听了去。 薛白卉的目光冷了下来。当她没听出许凝梦的言外之意? ——我想历练女儿,可惜那林非潼不够格。 明贬暗褒,属实可笑! 她注视着场地中那抹小小的身影,纵然情况对她很不利,她提着剑,仍旧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薛白卉倍感欣慰。这才是她的女儿! 谢雨珊的实力恢复到巅峰状态,反而不急着解决林非潼了,她更想慢慢地折磨她,让她遍体鳞伤,连剑都提不起来。 于天成和衡楚楚都受了重伤,谢雨珊身形一闪,眨眼间出现在林非潼的面前。 “哐!”两人的灵剑碰撞时,她浅笑着说,“现在没有碍事的人了。” 林非潼见招拆招,手腕都被震得发麻,质朴的断剑似乎随时能在这大力的攻击下化为齑粉。 “林师妹还能坚持多久呢?”谢雨珊愉悦地猜测,“半刻钟?一刻钟?我已经筑基了,你觉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我吗?” 林非潼面色不变,手上的动作陡然变得凌厉,那精湛的剑招,差点划破谢雨珊的前襟。 她急促地向后躲开,脸上划过一丝恼怒。 若林非潼不是个天虚之体,刚刚她就被伤到了! 她小小年纪,到底是怎么把剑招练得如此厉害的? 不过再厉害,修为跟不上也没用! 谢雨珊高高跃起,转身,剑光划出半弧形,林非潼退后,避其锋芒。 “听说林师妹压制了其他四灵根,如今主修水灵根。水灵根与麒麟火相冲,你怎么还这么拼?”谢雨珊装出好心的模样,“不如早早认输,免得输得太难看。” 林非潼终于正色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话留给你。” “哈。”谢雨珊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非潼不是还觉得自己有翻盘的可能吧?太天真了! 她再次靠近,两柄剑在空中撞上,角力。 眸子紧锁着林非潼,她传音道:【让我猜猜,你难道想在爹娘面前表现一番?】 林非潼应付得费力,微蹙着眉,从单手变成双手握剑。 抵着地面的足尖,被谢雨珊压制得不停后退。 这种时刻,万不可分心。 谢雨珊的传音,却如鬼魅一样,不停地往她识海里面钻。 【可惜啊,你爹爹没有想象得那么在意你。不然七年前,你也不可能遗失了。】 林非潼抬起眼睫,幽深的瞳孔盯着她,令人莫名发寒。 不过谢雨珊很快将那丝胆寒给压了下去,恶劣一笑,继续道:【疑惑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因为七年前,我与娘亲同样遇险,你爹爹来救了我们,舍弃了你娘亲!】 林非潼瞳孔一颤,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谢雨珊抓住机会,“铛”的一声将她震开,灵剑直刺她的心口! “潼潼!”看台之上,薛白卉忍不住轻呼。 好在林非潼的战斗意识强悍,猛地向后下腰,使得那一剑从她身前穿过,只刺破了衣裳。 她欲反击,灵脉乍然疼得要爆裂开来一样,那是灵力干涸的征兆。 没办法,她只能收手,向后拉开和谢雨珊的距离。 谢雨珊仗着旁人听不到她们之间的传音,继续刺激着她:【本来我娘亲和你爹爹就是两情相悦,是你娘亲从中作梗,他们才不得不分开。七年前,你爹爹的选择也证明了这一点!你今日表现得再好又怎么样,他不在意你娘亲,更不在意你!】 林非潼冷声道:【住口。】 爹爹和娘亲如何,是他们的事,轮不到谢雨珊一个外人插嘴。 【你为我爹爹遗憾什么?】林非潼讽刺着,【若我爹爹真与你娘亲在一块,你还有机会降生在这世上?】 谢雨珊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连那句“早晚他会抛弃你娘,成为我的新爹爹”都没说出来。 她满心只有一个想法:让林非潼死! 双目含着怒火,杀意从她身上迸发而出。有剑招起手,剑气凛冽,好似迷宫中起了风,层层叠叠,不停加剧。 看台上有人认了出来:“她用的是……九转连环剑?!” “对,而是是第二式!” “林非潼的鸿蒙心法只能克制第一式,这回输定了!” 衡楚楚想从地上爬起来,努力了几次,都重新跌了回去。 “潼潼……”她担心极了。第一式都已经那么霸道,第二式又该是何等的难应付? 真硬接这么强悍的杀招,她怕是不死也会重伤的! 林非潼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眼,心中的所有杂念已然摒弃。 如今她站在擂台之上,目标清晰无比:打败所有敌人,拿到麒麟火! “哗,哗”,暴烈的风声中,隐隐有雷电闪动。 谢雨珊举起灵剑,无数密密麻麻的剑光,穿破雷电,直奔林非潼。 她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去死吧! 林非潼也举起了手中的剑。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用鸿蒙心法,削弱九转连环剑。 没想到,她使出的,竟然和谢雨珊是同样的剑法! 只不过,是九转连环剑第一式。 谢雨珊愣了一瞬,随即笑道:“你脑子坏了?” 剑招都是越往上修炼越厉害,第一式怎么可能敌得过第二式呢? 看台上绝大多数人,都和她是同样的看法。 那些在林非潼身上押了注的修士,脸色难看,心里极度后悔。 他们就不该贪图林非潼的高赔率,就她这拎不清的模样,他们要把裤子都输光了! 林星晖已经握住了自己的灵剑,随时准备去营救林非潼。 他一颗心拴在她身上,没注意到,林清霁眼里浮现的欣慰,还有隐隐勾起的嘴角。 试炼场上,电闪雷鸣,剑光冲天,令人眼花缭乱。 剑意就像是两道凶悍的猛兽,嘶吼着要吞噬对方。 其中谢雨珊的剑意,明显更盛,更具有冲击力。 “刷刷刷!”转瞬,林非潼就被剑光吞没。 谢雨珊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等着教习宣布她的胜利。 结果……银白色的剑光中,那道纤细的身影,坚定伫立! 谢雨珊猛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林非潼的灵力应当全部被消耗了才是,为什么她还能站着? 还没等她想清楚,比刚刚更加迅猛的剑意,反扑向她! 如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将她给吞吃入腹! 太快了,她甚至来不及躲开! “啊!”无数道剑气切割着她的身体,让她发出一声惨叫。 许凝梦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惊:“雨珊?!” 她和谢雨珊之间有血脉联系,清楚地感应到她的生命在急速流失。 “快救人!”她的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 教习正要下场,包裹着谢雨珊的剑光如狂风吹雪,轰地散了。 看清她的状态,不少人齐齐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除了脸还完好,她的法衣几乎被鲜血染透,受了不知道多少伤。 许凝梦心疼地眼睛猝然一红:“雨珊!” 谢雨珊耳朵嗡嗡响,全身都在抽痛,根本就没听到她的呼喊。 她甚至连站立都维持不了,哐当,灵剑脱手,屈膝跪了下去。 垂着脸,她全身都在颤抖。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会被自己的剑意所反噬! 林非潼到底使了什么诡计! 嗡鸣声里,她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是灵力彻底消耗干净的林非潼,提着剑,来给她补最后一击。 不行,她不能输!尤其不能输在林非潼手上! 对了,她不是已经筑基了吗?可以宣布,放弃炼气组的比赛,加入筑基组! 第107章 修仙107天 这个规则上的空子让谢雨珊眼前一亮, 望着林非潼,心情不禁愉悦起来。 就算你用诡计伤了我又怎样,等我去筑基组, 你还能追过来不成? 就是筑基组强者如云,奖励她应当是拿不到了。 那也没关系,魁首的六阶灵兽蛋她看不上,只是可惜了麒麟火。 心思千回百转, 时间只过去了短短一瞬,她张口大喊:“教习, 我要加……啊!” 林非潼一阵掌风扇过来,竟直接将她给扇得摔了出去, 肩胛砸在地上的剧痛打断了她的话。 紧接着,那纤细的身影快步来到她身侧,蹲下来,一把就捏住了她的两腮。 黑曜石般幽深的瞳孔紧紧锁着她,手上用力,疼痛直冲天灵盖! 别说讲话了, 她连动弹都没力气。 “唔……”她痛呼着,无法挣脱她的手。 林非潼瞳孔里倒映着她狼狈的面色,给她传音:【同样的好运, 你以为我会让你走两次?】 谢雨珊瞳孔缩紧,想找寻教习的身影, 可惜被林非潼挡了个严严实实。 危险的感觉爬上心头,她明白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因此急匆匆想要给教习传音。 林非潼却比她动作更快, 两只手拎着她的肩膀, 将她重重甩出了擂台场! 她被剑气反噬得严重, 就跟破布娃娃一样,“砰”,砸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尘土!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急匆匆站起来,还想开口说她要加入筑基组,可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后,陡然僵住。 林非潼竟然把自己淘汰了!谢雨珊惊愕后,便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耻辱。 她被一个炼气期打败了……还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 没了结界的阻挡,她清楚地听到看台上的普通弟子们在议论: “谢师妹输了?” “林师妹不是天虚之体吗,她的灵力怎么支撑她使出九转连环剑的啊?” “最关键的不应该是谢师妹为什么被反噬吗?林师妹身上不会带着法器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选林师妹没错!” 种种负面情绪冲上心头,谢雨珊双眼通红,满脸凶光,恨不得现在就抄起剑来,把林非潼给杀了! 当她握住剑的时候,一只纤柔的手,摁住了她。 她缓缓抬头,才发现许凝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正复杂地看着她。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有心疼,有愤怒,还有失望…… 谢雨珊犹如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彻骨的凉意从四肢百骸中渗透出来。 此刻她才真的像个闯了祸的孩子,不敢面对娘亲。 许凝梦微微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冲动。 【比试还没结束。】她如是给谢雨珊传音。 娘亲没责怪她?谢雨珊稍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漫上无边的委屈。 她红着眼睛,回道:【我刚刚想说加入筑基组,结果那个该死的林非潼没给我机会,现在要说吗?】 许凝梦不认同:【你已经被林非潼丢出了场地,难道还想沦为全宗门的笑柄?】 比试规则的确有漏洞,那是因为没人会钻这漏洞,因为太丢人了! 连炼气期的弟子都打不过,强行加入筑基组又怎么样? 往后的日子还长,不能因为这一次考核,就把名声都搭进去。 谢雨珊听明白许凝梦的意思,不甘心地垂下了涨红的脸。 于天成还在场上,比试的确还没结束。他若是能赢,自己也会跟着他一道晋级。 可是她一点希望都没放在于天成身上。一个练气中期,还被林非潼重伤了,能有什么用? “比试马上要结束了吧?” “啊,快看!” 围观弟子的惊呼传进耳畔,谢雨珊眼帘一颤,向擂台上看去。 九转连环剑造成的剑光慢慢消融,一道浴血的身影,握着剑冲了出来,直奔林非潼! 那竟然是于天成! 他一改往日的儒雅温和,目光冷锐,紧绷的面颊透着寒凉。 谢雨珊微微瞪大了眼睛:“他速度这么快?”不是只有炼气中期吗? 许凝梦淡淡道:“恐怕隐藏了实力。你这队友,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害。” 比了那么多场,谢雨珊都没发现端倪,可见于天成隐藏之深。 “他难道一直等着的,都是这个机会?”谢雨珊不可置信地问。 许凝梦半蹲着,拥着她,没回答。 场上,于天成和林非潼的距离迅速拉近,闪烁着寒光的灵剑,直刺林非潼的背心。 林非潼察觉到了杀气,可是她连提剑应对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闪身躲开。 因为于天成是冲她而来,所以她感受得更加明显。 他对自己下手,似乎不是为了赢得胜利,更像是要……杀了她! 偏偏他只有炼气期,平素又表现得儒雅平和,被蒙蔽的教习一点出手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全身每一处血液都在叫嚣着危险,林非潼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她试图吸收天地之间的灵力,可惜经脉干涸,收效甚微。 难道这次要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吗? 高处,林星晖终于意识到不对,满目担心地喊:“潼潼!” 他飞身而下,奈何速度还是慢了。 于天成的灵剑,距离林非潼不过一尺远。 这一剑扎下去,潼潼不死也重伤! 教习也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停手!” 于天成恍若未闻,手上的灵剑重重往前一送,噗呲! 灵剑捅进血肉的声音响起,接着,是鲜血落地的滴答声。 林非潼扭头,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她与于天成之间,站着一个人。 比她大了两岁的衡楚楚,两只手握着他的灵剑,没能阻挡住攻势,以至于那灵剑当胸穿过。 “师姐!”林非潼仓皇地喊。 她不过也才九岁,身形同样娇小纤细,只比林非潼高了一点点。 可是现在,她站得如此笔挺,像是狂风中,无法被摧折的青松。 于天成眯了眯眼睛,有血色自眼底掠过。他试着想将灵剑抽回,给林非潼补上一剑。 衡楚楚却骤然发力,捏紧了他的剑。 她双手鲜血如注,死死盯着于天成。 “你休想……”因为剧痛,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休想伤我师妹!” 话音落下,衡楚楚不退反近,那灵剑扎得更深。 “师姐,不要!”林非潼伸手来抓,那染血的衣角却在指尖穿过,让她抓了个空。 衡楚楚松开了于天成的灵剑,张开手,抱住了他的身躯,喉咙里发出孤注一掷的嘶鸣,所有的灵力都汇聚在脚上,就这么推着他,向场地外奔去! “额啊!” 于天成被她裹挟着,“噗通”一声,落在了场地外! 至此,谢雨珊和他,全部被淘汰,场上只剩下林非潼一人! 死一般的寂静里,教习愣了须臾,才大声宣布:“炼气组双人赛八进四,林非潼和衡楚楚获胜!她们有资格参加接下来的单人赛,角逐炼气组前四名!” 林非潼已经顾不上教习在说什么了,满眼都被血色覆盖,模糊的视野里,只有衡楚楚那浑身是血的身影。 在确认把于天成淘汰后,她就松开了手,于天成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没动她胸口的灵剑。 她躺在地上,身下的鲜血越来越多,肌肤的血色则在迅速褪去。 “师姐!”林非潼鼻子一酸,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像个绝望的小兽一般呼唤着她。 高空之上,林清霁将他要掐诀营救林非潼的手放下,站起来,飞身而下。 他与林非潼是同时到衡楚楚身边的。 教习也快步走了过来,冷厉地瞪着于天成:“考核开始我就说过,点到为止,不准对同门下死手,你在做什么!” 于天成垂着头,恢复了老实的模样,低声说:“弟子不是故意的。” 教习脸色铁青,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 那衡楚楚是同辈里,林非潼最亲近的人,林非潼又是首席长老林清霁的女儿。 若衡楚楚真出了事,该如何收场! 林非潼发抖地跪在衡楚楚身边,从刚刚解锁的乾坤袋里不断地掏灵药。 “没事的师姐,我这里有最上好的伤药,吃了就好了……”说话间,湿意已然漫上了眼眶。 恐惧像是一只大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她简直无法想象,若衡楚楚救不过来,她会怎么样…… 她喂药的动作,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给阻止了。 白衣胜雪的林清霁,慢慢包住了她的手。 “别急,她不会有事。”他沉稳地说。 林非潼注视着他平静的黑眸,急速乱跳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就是有这般魔力,只要是说出口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爹爹……”她都没察觉到,自己在哽咽。 “放心,爹爹在。”说话事,林清霁已经半蹲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对准了衡楚楚的伤口。 一股清冷的白光拂过,她的伤口不再流血,接着,那灵光包裹着穿透她的剑,一点点地向外拔。 在于天成手中凶煞得不行的灵剑,遇上林清霁,犹如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收敛了锋芒。 “哐当”,灵剑落在了一旁的地上,伤口中残存的剑意,也被林清霁不费什么力气祛除了。 止住血后,衡楚楚的状态稳定了下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眼睛却能聚焦了。 她望着双眼红得跟小兔子似的林非潼,还笑了下,虚弱地问:“咱们赢了吗?” 林非潼喉间哽住,只能重重点头。 “那就好。”衡楚楚心满意足,“我总算是帮上你了,师妹。” 第108章 修仙108天 林清霁的灵力虽然帮衡楚楚止了血, 却不能让伤口立刻愈合,她依旧很痛。 可是比起痛,她更多还是觉得开心。 她虽然比潼潼大了两岁, 与潼潼相识以来,似乎一直都跟在她身后。 要她指挥,要她保护,要她带着赚钱。 就连今日的比试, 她起到的作用也不大。 在最后关头和于天成“同归于尽”成功,她作为师姐, 终于也保护了师妹一次。 她和潼潼能一起参加单人赛了! 一旁的林非潼在她说话时,心口就酸涩得不行。 她握着衡楚楚的手, 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多亏了师姐,你很重要。” 衡楚楚也虚虚握了她一下,眼里泪意闪动。 “爹爹,现在可以给师姐用药了吗?”林非潼抬头问。 “可以。” 林非潼马上把最好的内服外敷药都给衡楚楚用了,随着外伤的愈合, 她的脸色也好转了起来。 “还好你比我高一些,这才没伤到心脏。”林非潼心有余悸地道。 关心她的那些人却后怕起来。于天成那一剑分明是冲着她的心脏去的! 林星晖来到林非潼身边,清隽挺拔的身姿牢牢护着她, 凌厉地看向垂头的于天成:“你枉顾门规,戕害同门, 现以执法堂的名义,将你押解,你可有异议?” 于天成脸色青白地为自己辩解:“我当时是太着急了……” 林星晖不和他废话:“带走。” 说罢, 立刻有两位执法堂的弟子, 一左一右挟制着于天成离开。 等待他的, 将是执法堂严酷的审讯和刑罚。 围观的普通弟子们见状,皆一阵心悸。 薛白卉同样飞身而下,帮林非潼把衡楚楚妥帖地安置在了法器之上。那是一个云朵般的躺椅,流光飞舞,灵力自动温养着衡楚楚的经脉。 “这场比试,应当出结果了吧。”薛白卉淡淡地瞥了一眼教习,虽然没有释放出大能的威压,还是让人不禁肝胆一颤。 他如梦初醒:“本次比试获胜的乃是林非潼与衡楚楚!” 高悬的水镜之上,谢雨珊和于天成的名字被抹去了,林非潼和衡楚楚的名字则熠熠生辉。 周围聚集着的不少弟子皆欢呼起来:“恭喜林师妹!恭喜衡师妹!” “两位师妹真是太厉害了!当为我辈楷模!” 衡楚楚不大好意思,把身子把云朵座椅里面埋了埋,林非潼倒是颇为淡定。 唯有不远处,靠在许凝梦怀中的谢雨珊,气得双颊铁青,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她竟然真的输给林非潼了!啊啊啊!于天成那个废物!!! “等一下!”谢雨珊推开许凝梦,固执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藏着怨毒。 包括林非潼在内,不少人看向了她。 教习问:“何事?” 谢雨珊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忿,指着林非潼:“我有些疑惑,想请林师妹解答。” 林师妹三字,有些咬牙切齿。 “什么疑惑。”林非潼淡定的地反问。 “林师妹是炼气期没错吧?” “没错。” “那九转连环剑,你是在乱斗那日习去的?” “对。” 周围的人群又是一阵哗然。只听了一遍剑诀,看人施展了一遍就能融会贯通,这是何等的天资啊! “既然你是炼气期,九转连环剑只能使出第一重,而我突破了筑基期,可以使出第二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克制了我的?” 谢雨珊阴冷的目光从林非潼的脸上掠过,落在围观的弟子们身上,极具煽动性地说:“剑诀都是越往上越难修炼,且威力更大,低克高,我还从未听说过!” 那些弟子们点点头:“的确,我也没听说过……” “而且林师妹不光克制了,还让谢师妹反噬了自身,怎么看都不对劲啊……” “我听说林师妹有一件可以反弹伤害的上品法衣,不会就是她穿的这件吧?” 林星晖和薛白卉也变了脸色,他们不是怀疑林非潼,而是在为她生气。 “胡说八道!潼潼身上这分明就是普通的弟子服!”薛白卉冷声道。 林星晖接话:“我妹妹不可能违反规则!” 既然他们两个都开了口,许凝梦自然不甘示弱。 谢雨珊被林非潼重伤,她也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那她倒是解释一下,一个天虚之体、强弩之末,两人还相差了一个境界,她是怎么战胜的雨珊?” 质疑、担忧、相信、愤怒……种种目光汇聚在了林非潼身上。 她站在原地,眉目清冷,神色依旧淡定。 “你只想问这个?”林非潼看着谢雨珊,说。 “没错!你若不解释清楚,我不可能认同你们获胜!” 谢雨珊在心里已经认定林非潼是用了旁的手段,没想到,她轻笑了下,竟道:“如果你当时用的不是九转连环剑,结果或许会不同。” ?什么意思? “我之所以能战胜你,是因为你在用出第二重剑招的时候,被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缺陷。” 林非潼祭出了她的断剑,当场舞动起来。因为她还没到筑基期,所以第二重只有其形,不见威势。 可是在场的人,还是从一招一式里,品味出了犀利的剑意,甚至隐隐有让他们的灵剑屈服之意。 “第二重的这一招,与第一重相悖,且刚好被第一重完美克制。” 伴着话声,林非潼演示了一遍九转连环剑第一式,大家的脑海里,她前后两道身影,就这样重合起来。 这么一演示,终于有人发现了端倪。 “我的天,好像还真是?” “第二式的剑招如此复杂,她竟然能精准找出克制的地方,这是怎样细微的洞察力!” “擂台场上瞬息万变,若非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也无法将第一重运用得那么完美!” 这点很容易理解。只有空架子的轻飘飘剑气,是无法起到任何作用的。 林非潼虽然成功反噬了谢雨珊,但也将自己仅剩的灵力消耗了干净。 不过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何尝不是对灵力最精准的把控? 若刚刚大家只是心怀赞赏,此刻再看林非潼,就像是看一个怪物。 她才七岁啊!又是个杂灵根天虚之体!能迅速找到对手的破绽,以炼气期漂亮战胜筑基期,当真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多人都下定决心,考核结束后要与林非潼打好关系,认真地学习她所创的鸿蒙心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谢雨珊被愤怒冲昏了头,其实没怎么看懂,或者说,就算是看懂了她也不想承认林非潼在剑道上的天赋比自己强。 直到她求助地望着许凝梦,发现后者的脸色很是难看。 不,林非潼说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谢雨珊转而盯着林清霁,这位缥缈界如今的剑道第一人。 “霁月仙尊,您也认同林师妹的话?” 她一直崇拜林清霁,认为他才是配得上做自己爹爹的人,因此相信他,众目睽睽之下,他做不出包庇林非潼的事。 林清霁淡漠地扫了过来,那漆黑幽邃的瞳孔里,不带任何暖意,一下刺痛了她。 接着,他的话更是给了她重重一击。 “潼潼演示的不是已经很清楚?” 那些资质平庸的弟子都看懂了,这是说她连他们都不如?谢雨珊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毕竟年纪还小,眼睛猝然红了,差点没哭出来。 霁月仙尊不是喜欢自己娘亲的吗,为什么要对她这样绝情? 败在林非潼手上,她往后在苍穹宗都抬不起头了啊! 巨大的不甘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差点想指着他们说“你们都在说谎”,被许凝梦拉住了。 许凝梦勉强挤出了一抹笑,“的确是这样,是雨珊学艺不精了。” 随即冲着林非潼轻轻一颔首,“恭喜你进入前八强。雨珊受了伤,需要医治,我便带她先走了。” 不顾谢雨珊的不解和愤怒,她拉着人就要御剑离开。 林非潼却叫住了她们:“且慢。” 许凝梦眼皮跳了跳,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还得装作长辈的和善样子,扭头说:“若不是重要的事,过后再议,如何?” 林非潼并没顺着台阶下来,目光略过她,落在谢雨珊脸上。 “我也有一事,想请谢师姐为我解惑。” 许凝梦:“你们可以另约个时间……” 林非潼径直打断她:“谢师姐在战斗过程中突破了境界,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天劫还没来?” 许凝梦和谢雨珊身子陡然僵了,且谢雨珊年纪小,没掩饰好神情。 “她,她可能是……”许凝梦强自镇定,“不需要渡劫。” 这话简直比谢雨珊刚刚“闻所未闻剑招可以低克高”还要让人难以信服。 每个踏入修仙之途的人都知道,修真乃是逆天而行,突破境界必须要历经雷劫,境界越高,雷劫越难过。 就连筑基,都是许多人终其一生无法突破的砍。 谢雨珊不用渡劫?哈,难道她是天道不成? 许凝梦注意到众人的神色变化,藏在袖中的手迅速给钟诚弘掐了个传讯决,想请他来救场,心中则埋怨起谢雨珊来。 她只顾着赢,怎么就不想想“当场筑基”的后果呢! 林非潼果然道:“是不用渡劫,还是已经渡劫,一试便知。” 第109章 修仙109天 她的目光缓缓从四周划过, 最后落在了林清霁的脸上。 林清霁对女儿的信任很是受用,脊背更挺直了些。 林非潼却道:“爹爹,将江婶婶请过来吧?” “……好。” 他拿出玉简, 要给江映雪传信,面色看着淡定,一旁的薛白卉却暗笑了下 毕竟和他相识多年,她还是了解他的, 猜测他这会儿的想法应是:不就是探一个小弟子的修为,本尊也可以。 林非潼之所以找江映雪过来, 当然是因为她医修的身份。不光林清霁,就连人参娃娃都没看出谢雨珊真正的修为, 她身上的蹊跷,或许是用了药。 许凝梦盯着林清霁,狠狠一掐掌心,指甲都快陷进血肉中。 卫轻尘被羁押在苍穹宗执法堂,他道侣江映雪守在山下的事,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等那江映雪真的来了, 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她转过头,给谢雨珊使了个眼神。 母女连心,谢雨珊“哎呦”一声, 就“昏倒”在了她怀中。 许凝梦也惊呼:“雨珊!雨珊你怎么了?你别吓娘亲啊!” 比试已经结束,藏在林非潼袖中的人参娃娃可以和她正常交流了。 【啧, 演得真像那么回事。】他传音。 林非潼扯了扯嘴角,表示对他的赞同。 天边有人御剑而来,落在许凝梦身侧, 开口便问:“雨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如炬的目光, 直直扎向林非潼, 显然认定了责任在她。 来人正是钟诚弘。这位宗主看她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连解释的兴趣都没有。 “许前辈别急,”她勾了勾唇,“江婶婶医术高明,等她来了,请她顺便为谢师姐医治一番。” 许凝梦死死克制着,才没泄露出眼中的杀意,只是捏着谢雨珊胳膊的手不自觉用力,以至于谢雨珊脸色都扭曲起来了,还得强忍着不睁眼。 钟诚弘大声说:“既然受了伤,就别在这里耽搁了,先去本宗主的洞府!今日的考核结束了吗?” 教习上前一步,行礼:“回宗主,尚未。” 钟诚弘摆摆手:“继续进行!” 说罢,也不管旁人的目光,护着许凝梦母女御剑而起。 林非潼看向身边的家人,林清霁父子没开口,薛白卉道:“跟上看看。” 于是,一家四口,紧随在那三人之后。 不出片刻,便到了钟诚弘的洞府。与凌元峰的清冷雅致不同,他的洞府气派奢华,上品材料、法器随处可见。 他将谢雨珊安排在了客房,柔声宽慰了许凝梦几句,之后严厉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星晖欲开口,被林非潼拦住。她掌心一摊,露出握着的水灵珠。 衡楚楚因为要治伤,没和她们一道过来,但是临走把水灵珠留给了她。 水波般的光晕飘荡,水灵珠自动播放起今日的留影。 钟诚弘本来苛责的面色,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许凝梦挥散留影画面,哭哭啼啼地和钟诚弘说:“师兄,雨珊已经输了比试,她们还执意要雨珊解释天劫的事……她都重伤至此了!” 钟诚弘很是心疼:“师妹,你先别急。” 之后转头对林家四口道:“你们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呵。”薛白卉冷笑一声,“谢雨珊质疑潼潼违反规则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咄咄逼人?只有她一人受伤了?”潼潼还受内伤了呢! 有她出马,不光林清霁和林星晖都站在一旁,林非潼也垂着头,不吭声。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当真不赖。 许凝梦未语泪先流:“都是雨珊不对,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不需要。”薛白卉五官美艳,气势高冷,“我们只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钟诚弘眼皮重重一跳:“这么多大能都没看出她修为有问题,还要什么答案。师弟啊,你将弟妹带回去吧。” 薛白卉倏地瞪着林清霁,一副“你敢听他的试试看”的模样。 林清霁不仅不觉得她凶,还觉得挺可爱的,清幽的眸子中闪过笑意。 “本尊和白卉的想法相同。”望着钟诚弘时,他目光恢复清冷,“师兄难道不想给她们母女一个清白?” 钟诚弘张了张口,找不到词反驳。 恰巧,江映雪也过来了,右手拎着她的药箱。 见礼后,由林星晖简单向她解释了一番情况。 她点点头:“我施针一探便知。许道友,请你到这边来。” 许凝梦缓缓松开了谢雨珊的手,刚起身,谢雨珊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睁开了“迷蒙”的脸,苍白的面色上泛着痛苦,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 “娘亲,我这是在哪里?”她虚弱地问。 “在你钟师伯的洞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的伤没什么的……”谢雨珊哭着,“晕倒前,我就想和大家坦白了。” 林非潼抱着臂,挑挑眉。 “其实我已经筑基了。”谢雨珊小声说,“但是我境界不稳,怕又跌落回炼气期,就故意压制了修为。后来宗门考核报名,记录的也是炼气期。娘亲,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您失望。” 这感天动地的“孝道”,差点给林非潼听笑了。 许凝梦的表情从不解、疑虑、愤怒又到心疼,转变之快,令林非潼叹为观止。 “你啊,怎么这么糊涂!”说着,抬手就扇了谢雨珊一巴掌,直扇得她双颊涨红。 接着,她给钟诚弘深深一鞠躬:“师兄,都是我教导不严,才让雨珊对门规不了解,请您责罚我!” 钟诚弘一脸为难:“这……” 谢雨珊也掀开被子,跪在了床上,哭得好不伤心。 “钟师伯,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 她们这一哭,倒好像林非潼几人成了恶人似的。 而且许凝梦的做法、说辞,分明是吃定了钟诚弘会护着她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雨珊这事的确做的不对,但是念在她年纪尚小,又不知情的份儿上……” 薛白卉这次连让他说完的耐心都没有了,打断道:“贸然驱使炼气期同门使用九转连环剑是不清楚规矩,现在又是?同样的借口,你们还想用几次?真这么不清楚规则,为什么参加宗门考核?” 钟诚弘三人皆是一僵,他很快反应过来,皱着眉说:“弟妹,哪个小辈不犯错,你何苦这样计较……” 林非潼听得蹭蹭冒火,不再沉默:“我娘亲是她长辈,我总不是了吧?我还比她小了两岁呢!她一个筑基期,压制修为来参加炼气组的考核,到底为的是什么?” “潼潼……”薛白卉牵住她的小手,想把她护在身后。 林非潼却坚定地看她一眼,和她并排站好。 “说起来,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临时把麒麟火加进了魁首奖励中?宗主,请您解释一下。” 钟诚弘心咚地一跳,竟然在一个七岁孩子的注视下,产生了巨大的压力。 林非潼的话太有指向性,林清霁等人的目光也怀疑起来。 “还能是因为什么,优秀的弟子就该得到嘉奖!”钟诚弘重重地说。 “那隐藏修为,打破考核公正的弟子,又当如何惩处?” “这……” 林星晖接话:“按照门规,应当废除修为,逐出苍穹宗!” 许凝梦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她死死握住钟诚弘的手,拼命摇头,“念在雨珊年纪尚小,又是无心之过上,请师兄你饶过她这一次吧!往后我一定好好教导她,让她不敢再犯了!” 一听林星晖的话,谢雨珊的哭声终于带了真正的惊慌。 她在“装昏”的时候,许凝梦给她传音,告知了她应对之法——自行承认错误。 现在看来,这法子收效甚微。 钟诚弘心仪许凝梦多年,见她这样哭,心都要碎了,特别想不管不顾地说:我这个宗主不点头,谁也别想伤害你的孩子。 林非潼下一句话,却像是重锤凿在了他心上:“还有一点,谢师姐怎么压制修为的?如果只是用寻常的术法,没道理大家都看不出来。考核不准用法器,那么很大可能是在考核之前服用了秘药吧?还是请江婶婶施针一番,查查这秘药到底是什么,从何处而来!” 钟诚弘一颤,源源不断地森冷之意,从心口流出,渗透了四肢百骸。 那秘药是他早年给许凝梦的!且这件事,林清霁知道! 真被江映雪查出来,他这个宗主之位也坐不稳了! 眼看江映雪走上前,钟诚弘木然地收回了自己被许凝梦攥着的手。 “谢雨珊隐藏修为,破坏规则,证据确凿,无需再查是怎么做到的。鉴于她在苍穹宗修行的时间不长,由本宗主亲自出手,废除她所学的苍穹宗剑诀,然后,逐出宗门。” 许凝梦怔怔地望着他,脸色惨白如纸:“师兄,你怎么能……” 谢雨珊也呆了,之后疯狂地大喊:“不行!你不能废我的剑诀!那样我境界真的会跌落的!” 林非潼更觉得可笑了。她从筑基期跌落到炼气期,都这么不甘愿。 当初娘亲被魔修围攻,早产重伤,从合体期跌落到化神期,比她不是痛上百倍、千倍? 擂台场上,她还试图用这件事扰乱自己的心神,想必当年爹爹没陪在娘亲身边,也有许凝梦的手笔在。这个恶毒的女人! 钟诚弘心痛地向许凝梦保证:“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本宗主的师妹。但是雨珊这次犯的错,的确不能轻饶……” 他的本意是先废她一部分修为,再帮她重新筑基,没想到谢雨珊受了刺激,大喊:“你就没错吗?考核第一场是乱斗,还是你告诉我的!” 第110章 修仙110天 钟诚弘一脸震惊, 仔细看,还有些心虚。 他瞪着谢雨珊,显得眼白很多, 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了!” “就在考核开始前,我和娘亲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不是娘亲?”谢雨珊望向许凝梦,执拗地想把钟诚弘拖下水。 钟诚弘:“你别血口喷人!” 林非潼等人皆沉默下来, 看他们互相攀咬。 钟诚弘虽不承认,林非潼却觉得, 谢雨珊说的是真的,不难很难解释她为什么要对普通的炼气期弟子们示好。 谢雨珊恨不得从床上蹦起来:“娘亲, 你不是有留影石吗,把当初的画面找出来看看就知道……” “够了!”许凝梦抬起手,“啪!”重重抽了谢雨珊一巴掌! 她之前就受了一巴掌,在左脸,这次在右脸,刚好对称。 谢雨珊被她给打懵了, 愤怒、委屈、不解……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泪水溢满了眼眶。 许凝梦眼中闪过心疼,但语气冷硬:“你再急也不能口不择言, 和你钟师伯道歉。” 钟诚弘哼了一声,偏开了头, 也不再偏袒谢雨珊了。 见谢雨珊不动,许凝梦抬高了声音:“道歉!” 谢雨珊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委屈得不得了, 又不敢忤逆她, 只能哭着说:“钟师伯, 对不起。” 许凝梦转而看向钟诚弘,姿态放得很低:“师兄,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计较,我保证好好教训她。” 毕竟是自己喜欢了许多年了女子,钟诚弘对她硬不起心肠来,顺着台阶而下。 “日后务必要慎言。” “是。” 钟诚弘似累了,脸色灰白地摆摆手:“就按本宗主之前说的那般处理,你们都散了吧。” 林清霁一家四口以及江映雪先离开,接着许凝梦也带谢雨珊回了自己的洞府。 刚进门,她就落了三道结界,确保她们的对话不会被旁人听去。 谢雨珊难受得要命,看都不看她,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 “雨珊。”许凝梦放软了音调。 她恍若未闻,走得飞快。 “雨珊!”许凝梦飞身而起,落在了她面前。 谢雨珊扭过头,冷冷地说:“还叫我做什么。” 许凝梦缓缓抬起手,想碰她的脸颊,被她躲开了。 “还痛不痛?” 谢雨珊的眼睛又红了:“痛不痛你在意吗?你只在意你的名声、地位,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死活!” 许凝梦心头一哽,深呼吸一口气,才尽量温和地同她解释着。 “你违反规则的事已经无可转圜,又何必拖钟诚弘下水?他是苍穹宗宗主,不可能因为这事受多大的处罚,但你不同,数罪并罚,你可能以后再也得不到苍穹宗的庇佑了。” 谢雨珊不想听这些,她只知道娘亲当时没站在她这边,还打了她。 许凝梦来牵她的手,不管她的挣扎,把她拉到怀中抱着。 “你是娘亲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养大的女儿,也是娘亲在这世间最亲近、最在意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你?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不容许娘亲保护你。不过你放心,钟诚弘手中有很多上品筑基丹,就算你丢了一部分修为,也能重新筑基。 “且娘亲还是苍穹宗的弟子,你与苍穹宗之间的关系不会断,各式修仙资源,娘亲都会帮你争取到。” 谢雨珊被她安抚着,慢慢平静下来,不甘心地问:“那麒麟火呢?” 林非潼打败了她,在炼气组就没有对手了,她们筹划了这么久,平白给人做了嫁衣! 许凝梦叹气:“那麒麟火不过是上品,娘亲去为你寻更好的天品异火。” 谢雨珊还是不开心,恨不得抽了林非潼的筋,剥了她的皮。 她愤愤地说:“一个水灵根,就算得了麒麟火也驱使不了。” 许凝梦眼中同样满盛着杀意。那三根打神鞭,以及今日这笔账,她都记下了。 * “潼潼,恭喜你,成功晋级八强了!” 白雪皑皑的凌元峰上,凤陵越敲开了林非潼的门,高兴地祝贺。 林非潼抬起头,未语先笑:“凤师兄,你的比试怎么样?” 今年十岁的凤陵越,成长得更为俊俏,姿态意气风发。 他边走过来边说:“我也赢了,只是赢得比较艰难。” 林非潼眼睛一亮:“那你也进筑基组八强了,恭喜!”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谢谢。不过筑基组强者如云,八强应当就是我最好的成绩了。” “不到最后一刻,都说不准。”林非潼道,“再说,你的对手都二十岁往上,而你今年才十岁,本就比他们起步晚。” 凤陵越听她这样说,本来紧张的心情缓解了许多。 “听说衡师妹受伤了?还有谢雨珊压制了修为?具体是怎么回事?” “嗯。”林非潼和他解释了一番。 凤陵越拧起眉:“那你呢?受伤了没有?” “只是灵脉干涸,在灵泉中滋养一晚就好了,师兄不必担心。” 凤陵越临走,还是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了不少灵药给她,千叮咛万嘱咐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就给他传音。 他离开后,人参娃娃在林非潼身边现了形,扫过桌上的瓶瓶罐罐,“啧啧”两声。 “你这未婚夫,对你很上心啊。” 林非潼失笑:“别瞎说。让你去地下赌庄兑换的灵石呢?” “喏,都在这了。”人参娃娃往桌上丢了个口袋,里面传来灵石碰撞的清脆声音。 他有些钦佩地道:“还是你有远见,在今日的比赛结果出来前下的重注。现在你的赔率是最低的。我去兑灵石,那几个坐庄的弟子脸比锅底还黑,哈哈哈。还要接着下注吗?” “不了,别把别人的路都堵死了。” 林非潼收起灵石袋,招呼人参娃娃:“走吧,去灵泉。” 这几年,她长高了不少,人参娃娃还是三岁小奶娃的剔透模样。 他从椅子上蹦下来,跟在她身后,忽然“咦”了一声。 “你已经摸到筑基期的门槛了?” “嗯。”林非潼没瞒着他,“在考核中感受颇多,心境有了进益。” 人参娃娃更震惊了。那凤陵越身负凤凰血脉,林星晖是天生剑骨,他们早早筑基正常。 林非潼呢?杂灵根,天虚之体,竟然也要筑基了!简直恐怖! 当初和她签订契约是被迫,如今他真有种自己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咳咳。”人参娃娃迈开小短腿,和她并排走,状似无意地问,“你还不知道我真名叫什么呢吧?你若是想知道的话……” “到了。我进去修炼,你在一旁给我护法吧。”说罢,林非潼便迈进仙雾缭绕的灵泉之中。 人参娃娃:“……” * 如谢雨珊预料的那样,炼气组之后的单人赛,林非潼可以说是横扫对手。 本来衡楚楚了解她的出招习惯,有机会和她抗衡,奈何受的伤没好全,在单人赛八进四时,就被其他同门给淘汰掉了。 水镜之上,剩下的名字越来越少。 最终,炼气组这边,只高悬“林非潼”一个金灿灿的名字。 凤陵越止步与筑基组四强,也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他被淘汰后,就天天和衡楚楚一道,来看林非潼的比试。 其他弟子也热情高涨,在看台上一遍遍呼唤着林非潼。 “林师妹加油!” “林师妹冲啊!” 她如今的威望,和当年的林星晖差不多了。 当教习宣布,林非潼乃是本次宗门考核炼气组头名时,现场爆发了震天般的欢呼。 “啊啊啊潼潼真的做到了!”衡楚楚比自己夺得魁首还要激动,眼眶湿润。 林非潼接过了奖品筑基丹和麒麟火,目光精准地落在衡楚楚与凤陵越这处,勾唇浅笑。 女孩儿精致的容颜,焕发着肆意的光芒,令人生出折服之意。 而在暗处,没人注意到斗篷之下,谢雨珊那阴毒嫉妒的目光。 她铁青着脸,拂袖离开。 * 宗门考核后,许凝梦便带着谢雨珊悄然离去了。 有执法堂监督,谢雨珊被废了三分之一的修为,境界从筑基期跌落到了炼气期。 值得一提的是,许凝梦答应拿出一批上品养神丹,来为被九转连环剑伤到的弟子们疗伤,却迟迟没兑现承诺。 林星晖铁面无私地宣告:“若许前辈拿不出养神丹,谢师姐就要补上四根打神鞭。” 谢雨珊修为跌落,正是身体和心灵双重被打击的时候,哪还承受得了四根打神鞭? 最终,许凝梦气得半死,不情不愿地采买了一批养神丹,算是大出血了。 她们离开后,钟诚弘大约是心虚,也宣布了闭关,将宗门事务交给了几个长老处理。 至于林非潼…… “明日就是陈钧姐姐的婚礼了,咱们一道下山去参加吧。”她邀请着凤陵越和衡楚楚。 这几年,他们能安心在苍穹宗修炼,靠快乐水、飘飘茶获得大笔进账,陈钧功不可没。 且考核结束,少年少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控制不住出去玩的心思。 “好啊!我贺礼已经备好了!”衡楚楚开心地说。 凤陵越笑笑:“我也是。” 他想到什么,问:“潼潼,麒麟火你准备怎么用?” 衡楚楚也好奇地看过来,“是啊,你现在修的是水灵根,和麒LJ麟火相冲吧?你一不能炼化,二不能转手,感觉有点鸡肋啊。” 异火需要炼化才能被驱使,之前只能收于特制的盒子中。 林非潼手心一翻,装麒麟火的小盒子出现在其上。 她把玩着盒子,笑笑:“谁说我不能炼化了?” 第111章 修仙111天 衡楚楚十分好奇:“灵根和异火相克要怎么炼化?!” 凤陵越也专注地看过来, 就连林非潼袖子里的人参娃娃都竖起了耳朵。 和另外两人的惊讶不同,人参娃娃倒是相信林非潼有办法。 因为主修水灵根,小小年纪便是美人胚子的女孩儿眉眼一弯, 眸中似有波光流转。 她白净的手指在盒子上敲了敲,神秘地说:“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凤陵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衡楚楚被勾得更好奇,缠着林非潼要她演示, 人参娃娃还跟着帮腔。 林非潼笑着躲开,衡楚楚便追上来, 两人绕着亭子打闹着。 凤陵越望着她们,笑着摇摇头。 * 宗门考核后, 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弟子们休学几日,大家可以自行安排。 陈钧姐姐陈渺出阁这日一早,林非潼和凤陵越、衡楚楚三人便下了山。 路上遇到同门,大家都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 经过考核之后,林非潼在同门里的威望肉眼可见地表高了。 闲谈了几句,他们得知虽然不少同门选择在假期出门游玩, 但更多的弟子还是选择修炼提升自己。 这一队弟子,便是接取了宗门任务,要到距离沧海城三百里外的五彩城除妖。 衡楚楚还不会御剑飞行, 路上和林非潼一块乘着莲花铃,凤陵越则御剑跟在她们身侧。 “我听说五彩城也是个不小的城池, 且凡人气息浓厚,逢年过节张灯结彩,很是热闹。”衡楚楚同林非潼向往地道。 “下次再休学, 咱们可以一道去五彩城转转。” 衡楚楚就等她这话呢:“好啊好啊!” 谈笑之间, 沧海城近在眼前。 她们熟门熟路地交了入城金, 随即直奔陈钧在城里买的院落——当了风靡缥缈界的甜水铺子三年的掌柜,他已经可以买得起沧海城的房子了,且还为姐姐攒出了一笔丰厚的嫁妆。 这是他们三人第一次来陈钧家,气派的大门贴着红色的对联和喜字,两侧高悬着寓意百年好合的花灯。 衡楚楚不禁感慨:“这房子周围灵气氤氲,约摸是坐落在一处小灵眼之上。” 她说的没错,只不过那灵眼在陈渺的房间之下,可见陈钧这个弟弟对她有多上心。 陈家的家仆进进出出,正在为陈渺的出嫁做最后的准备。 气派的府邸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红色的长毯从门口一路延伸到陈渺的房门在,府中到处张灯结彩。 陈钧迎面而来,脚步飞快,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拱手给林非潼等人见礼:“你们来了。” 刚雇佣了陈钧那会儿,他见面就管林非潼叫小主子,给她听得格外不自在,便让他改口,直接喊名字。 这几年相处下来,他们已经成了朋友。 “陈钧,恭喜你和陈渺姐姐!”衡楚楚笑着开了口,由衷道,“你今天这身法衣真气派!” 三年过去,陈钧也从清瘦的少年,成长为了更加稳重的青年。 之前为了甜水铺子在缥缈界的扩张,他一向穿得稳重成熟,衣服都是些灰色、黑色这种低调的颜色。 今日一改风格,穿了雨霁晴蓝的锦袍,领口袖口均绣着华贵的云纹,脚踩双月色的长靴,腰间配灵韵流转的翡翠玉佩,正好和发冠上的玉石辉映。 被衡楚楚一夸,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还是骄傲地一挺胸,“真的吗?我特意找锦绣阁的裁缝定制的,够格送姐姐出嫁吧?” “那是自然!”衡楚楚竖起大拇指,林非潼和凤陵越也一脸赞同之色。 “我姐姐今日不能出门迎接你们,但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招待,走,我带你们去吃点东西。”陈钧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在前面。 林非潼随意问:“陈渺姐姐已经在梳妆打扮了吧?迎亲的队伍几时过来?” 陈钧答:“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林非潼意外:“这么早?”沧海城的习俗,都是下午才出阁,而现在才刚过清晨。 “因为得去五彩城举行仪式,所以出门得早。” 衡楚楚也问:“那位林天宇公子不是沧海城人吗?为什么要去五彩城啊。” “他本家是五彩城的,直到上一辈才定居在沧海城。这次为了圆家中老祖的心愿,特意选择在祖宅婚嫁。” 林风宇的本家在五彩城实力雄厚,门庭甚深。对一个非嫡系晚辈的婚嫁如此重视,也让陈钧感觉姐姐托付了良人,脸上十分有光。 对于赶早把姐姐送去三百里外的城池成亲,他亦没什么怨言,左右修士可以使用飞行法器。 半个时辰后,林家接亲的队伍终于来了。领头的乃是林天宇身边的侍从林四,二十几岁,已经筑基。 他身后跟着一顶红色的花轿,几个轿夫各个魁梧精壮,目露威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陈钧迎出去后,便蹙起眉:“林公子呢?” 林四笑笑,一派大家家仆的风范,“今日公子和林姑娘大喜,公子在招待宾客,一时过不来。为了尽早将林姑娘接去,公子特意选了几个好手,精简的迎亲的队伍,还请陈道友莫介意。” 听着合情合理,又是成亲的日子,陈钧不想给姐姐添堵,便点点头,“那咱们现在便出发?” 林四:“是的。” 陈钧转头,亲自将姐姐从闺阁扶了出来。他年纪比陈渺小,个子却高了她一头,动作妥帖。 陈渺一身大红吉福,蒙着盖头,身材玲珑,聘聘婷婷,步伐生姿。 衡楚楚看得来劲儿,拉着林非潼的说感叹:“陈姐姐真好看!” 陈渺听到动静,还朝着他们这边躬了躬身,说了些感谢他们来贺喜的话。 当陈钧把她送到花轿前,温声提醒她小心时,陈渺拉住了他。 “小钧,姐姐每日在灵眼上修炼,已经筑基了,你往后要好好的,多为自己着想。”蒙着盖头的女子温柔叮嘱,“钱永远赚不完,别把自己累坏了。若遇上心仪的姑娘,记得带来给姐姐看看。” 按规矩,她在拜堂前都不能说话,但是没人来提醒。 今日一别,有些东西会悄然改变。 一向坚韧灵光的陈钧听了这话,眼睛倏地红了。 相依为命的姐姐出嫁,他既高兴,又不舍。 “我知道,”他嗓音略低沉,“姐姐也要照顾好自己。” 林四看了眼天色,开了催促:“差不多要启程了,不然赶不上吉时了。” 陈渺的手快速在盖头里抹了一下,“这就走了。” 林四恭谨一笑,打趣一般:“我家公子也要等得望眼欲穿了。” 伤感的气氛冲淡,陈渺最后拍了拍陈钧的胳膊,转身进了花轿。 林四立刻给轿夫打了手势,几人抬着花轿,腾空而起。 陈钧也唤出了他的飞行灵兽,准备跟上队伍,临走前与林非潼几人说:“我在飞天阁设了宴,会有人带你们过去。” 衡楚楚正要答应下来,林非潼却问:“我们几人可否与你一道去五彩城送林姐姐出嫁?” “自然可以,只是今日未必回得来,你们宗门那边?” “这几天休学,而且我们也想去五彩城见识见识。” 衡楚楚一听可以去五彩城,不住地点头。 凤陵越则略疑惑地看了林非潼一眼。印象中,她不是爱凑这种热闹的人。不过他没开口阻拦。 接亲的队伍已经飞了很远,陈钧笑着一扬眉:“那走吧!” 三百里,对修士来说并不算远。 一行人飞了一个时辰,便进入了五彩城的地界。 这里无需交入城费,也不禁止飞行法器,因此远远就看到有修士御剑落入城中。 衡楚楚坐在莲花铃上,不住地向下张望。 “潼潼你看,城内的街道都挂了花灯,到晚上肯定特别漂亮!” 凤陵越扫了一眼,接道:“这里的民风似也比沧海城开放些。” 街上许多凡人男女,姿态亲近,相携而过,但看装束并未成亲。 陈钧走南闯北,见识多,解释道:“五彩城的民风的确更自由些,年轻的少爷小姐爱凑在一块寻欢作乐,对婚嫁的态度肆意洒脱。” 林非潼点点头,对五彩城的热闹不是很在意,指着落地的花轿:“是不是到了?” 陈钧立刻被转移注意力,领着他们一道进了林家祖宅的大门。 他在沧海城那房子已经算气派,和林家祖宅一比,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数不清的门廊,高耸的屋檐,进进出出的高阶修士,都昭示了这个家族的深厚底蕴。 距离吉时还有一点时间,新娘子被送去后院准备,花轿很快消失了踪迹。 今日的新郎官——林天宇倒是一身红色吉服迎了过来。他生得斯文俊俏,举手投足间也颇具世家贵气。 “妻弟,你们来了!”还没拜堂,林天宇就高兴地喊上了。 看得出来陈钧和他颇为亲近,笑着与他寒暄。 林天宇望着他身后的三个孩子,笑问:“你今天成大孩头了?”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林非潼身上停顿了一瞬。 陈钧并未暴露林非潼等人的身份,只说是带他们一道过来看看热闹。 林天宇揽着他的肩,热情招呼众人往厅堂去。 如果不是人参娃娃给林非潼传音,这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一幕当真令人艳羡。 可现在,他说:【脚步虚浮,脂粉味混杂,这位林公子怕不是刚从勾栏院出来的。】 第112章 修仙112天 若是寻常, 世家公子寻欢取乐,并不是稀罕事。 可今日是他们结道侣的日子,林天宇又表现出一副期待欣喜的模样, 就很耐人寻味了。 人参娃娃问:【需要知会陈钧吗?】 林非潼:【暂时不用,看看林家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说笑间,一行人去了前厅。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不少,其中年轻人居多, 纷纷向他们道着喜。 衡楚楚看哪都好奇,落座后拉着林非潼窃窃私语, 期待林家准备了怎样的美味宴席。 终于到了吉时,鞭炮声噼啪作响, 身穿红色吉服的新娘子跨过火盆,款款向前方等候着她的“良人”而来。 林天宇迎了两步,笑着接过她手里另一截红绸,转过身,与她并排拜堂。 陈钧望过去,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眼睛微微泛红。 满场的宾客,似乎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衡楚楚正看得专注,感觉有人在桌下拽了拽她的手。 林非潼用眼神瞟了一下院门, 两人之间的默契让衡楚楚瞬间会意,她这是要带自己出去。 她虽不解, 但毫不迟疑地眨眨眼。 两个小女孩目标小,趁着没人注意,手拉手出了院门。 凤陵越目送她们离开后, 主动与陈钧说起话来, 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另一边, 衡楚楚左右看了看,确认院墙外没其他人经过。 “潼潼?” 林非潼低声说:“和林天宇成亲的,并非陈姐姐。” 衡楚楚惊讶地瞪大眼睛:“那是谁?陈姐姐呢!” “约摸是他们找来的替身,至于陈姐姐,我在她身上偷偷落了个寻踪阵,你随我来。” 衡楚楚立刻跟上,不解地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清楚。” “那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林非潼其实没太多的证据,只是不大舒服林四的态度,出于谨慎,才跟了过来。 若林家没问题,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现在看来,林家的水远比她想象得深。 这林家祖宅就像迷宫一般,仆役又多,她们两个炼气期绕过防守就花了许多时间。 不过在跨过一条门廊,往深处行进后,人迹便渐渐消失了。 院落里种着密密匝匝的樟树,风一吹,树影阴沉,连鸟叫声都听不到,幽静且压抑。 衡楚楚正想往前走,被林非潼拉住,比了个“水灵珠”的手势。 前者会意,祭出灵珠,水色的结界瞬间将两人笼罩其中,彻底隔绝了她们的身形和气息。 林非潼带着她继续前进,脚步放得很轻,又行了半刻钟,终于见到一处古韵洞府。 这洞府上没加禁制,要么是没人,要么是里面的人对自己的修为十分自信。 衡楚楚指了指里面:过去看看? 林非潼点头:小心一点。 两人藏身于洞府的窗户之下,探起头,顺着虚掩的窗户往里面看。 首先入目的,便是女子的赤足! 顺着赤足向上,只穿一身里衣的陈渺倒在塌上,紧闭着双眸,显然已经昏迷不醒! 衡楚楚急忙给林非潼传音:“是陈姐姐!” 陈渺身侧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脸上隐约可见和林天宇相似的痕迹,但是他的眼睛异常幽深,实际年龄怕是得有上百岁。 此刻他目光在陈渺身上、脸上逡巡着,还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面颊。 “他是不是想对陈姐姐不轨?”衡楚楚已经九岁,知晓一些男女之事了,愤怒地说,“咱们得赶快通知林公子还有陈钧去!” “等等。”林非潼拉住她,摇了摇头,“这恐怕本来就是林天宇设下的局。” “什么?”衡楚楚震惊了,“可,可他不是对陈姐姐痴心一片,非卿不娶吗?” 林非潼笑笑,心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情深似海。林家实力如此雄厚,为何看得上陈渺这个孤女? 林天宇与陈渺生情时,陈钧还在沧海城当掮客呢。 “若我猜的没错,应当是为了陈姐姐的水灵根。” 房间内,中年男人眸光泛着淫光,手已经探向了陈渺的衣襟。 若林非潼她们没发现端倪,等仪式结束,陈钧独自回了沧海城,陈渺便再也没救了。 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姐姐出事,他不得疯? 时间紧迫,林非潼顾不上多解释,将人参娃娃唤了出来。 他也无需她多说,咻地从地下钻出水灵珠,眨眼出现在了院落之中,还“泄露”出了一丝属于四千年灵植的气息。 果然,房间里的男人动作一顿,刷地盯向院落,倍感兴趣地道:“高阶灵植?” 还不等林非潼她们捕捉到他的动作,他便已经出现在了院落里,目光搜寻起来。 很快,他确定了“高阶灵植”窜逃的方位,追了过去。 林非潼面色凝重:“这男人的修为起码有元婴期,人参娃娃拖不了太久,咱们动作要快。” 衡楚楚重重点头,表示一切听她的。 她们钻进了房间,林非潼拍着陈渺的脸,急声叫她:“陈姐姐?快醒醒!” 疼痛让她施了胭脂的面颊泛起痛苦之色,好在她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眼。 看清楚两人,她疑惑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是怎么了?” “先不说这些,你还能走吗?快起身。”林非潼拉着她往外去。 陈渺的腿明显还是软的,修为也被限制了,走得跌跌撞撞。 看清自己的穿着后,她的脸骤然变得惨白。 她的喜服呢?此刻她不应该在和林天宇拜堂吗?还有她弟弟怎么样了? 阴风阵阵中,她压下满肚子的疑惑,跟着林非潼往外跑。 就在她们马上要跑出那片樟树林时,林非潼忽然狠狠一拽她,随即把她摁在了地上! “轰隆”一声,原本她们站着的地方,被掌风给砸了个深坑出来! 衡楚楚操控着的水灵珠,也因此泛起波纹,等同于暴露了。 果不其然,是那个中年男人去而复返,正阴桀地看过来,声音低哑:“不知是何方道友,竟带走了我的新娘?” 陈渺大惊,指了指自己,又指指男人,表示根本不认识他。 林非潼左边拉着陈渺,右边抓着衡楚楚,飞速思索着对策。 她们三个,加上人参娃娃,并非没有机会跑出去,前提是这男人不会找其他的帮手过来。 见她们不答,男人抬腿,慢慢走了过来。 他很谨慎,脊背紧紧绷着,盯着面前的“一片虚无”,随时准备出手。 “咻!”破空之声传来,一道泛着金光的符箓,擦着他的面颊,劈在他身后的树干上。 他察觉到了上面有化神期大能的气息,脸色变了变。 “前辈莫非与陈渺是旧识?”再开口,他的语气忌惮了许多。 林非潼带着两人慢慢向后退,这次衡楚楚把水灵珠控制得很好。 不多时,三人已经走到了樟树林的边缘,而那中年男人面对的还是她们刚刚的所在。 衡楚楚认出了那是薛白卉给林非潼的符箓,只此一张带着她的气息。 所以她们根本不能应声,会暴露位置! 男人还在浅笑,眼神已经阴桀下来,垂下的手正缓缓结印。 “若是有误会,前辈不如现身说清楚?” 和有礼的话语相反,他对着林非潼等人之前站的地方,猝然出手! 法诀刚打出去,他便反应过来那里已经没人,滔天的灵力如墙壁一般,从樟树林四周拔地而起!形成了一个罩子! 几乎同时,林非潼将陈渺和衡楚楚推向了樟树林外。 男人元婴期的修为,对周围环境感知相当敏锐,目光如利剑一般扎了过来。 衡楚楚无法兼顾水灵珠,三人的身影显现,落入他的瞳孔之中。 “原来是两个毛头小儿。”想到自己刚刚竟然被一张符箓戏耍了,他语气狰狞非常,身子如厉鬼般闪到近前。 林非潼瞳孔一缩:“快走!” “走?”他冷笑,“你们两个今天都要把命留下来!” 电光火石间,林非潼唤出了自己的莲花铃,把衡楚楚和陈渺丢了上去。 衡楚楚一脸焦灼:“那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你们快逃出去找救兵。”林非潼已经试过了,男人设下了结界,她无法向外界传讯。 莲花铃上人太多会影响速度,到时她们都会被追上,所以她权衡后,只留下这句话,就转身冲向了男人。 陈渺不仅担心,更无比愧疚。她已经筑基期,是可以御剑飞行的,也有一些战力。 可因为不知中了什么招,浑身乏力,忽冷忽热,修为更是被封印了大半。 男人看着林非潼的小小身影,不屑地道:“螳臂当车。” 既然她来送死,他就先解决了她,再去夺回陈渺! 反手成爪,径直抓向林非潼的脖子,眼看就能将其拧断之时,她身子“咻”的一下,从面前消失了! “传送符?”说完他便否认,“不,你跑不出去。那是遁地术?刚刚那个高阶灵植,是你派来的?” “砰砰砰!”伴着讲话,无数惊雷在四面炸响,地裂山崩般要将林非潼和那灵植掀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对林非潼的身份忽然产生了一点兴趣。 林非潼这次回应了他,只是方位依旧难辨。 “我还想问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林家抢走林公子的新娘?林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仿佛听到了有意思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把人给我,是那小子的荣幸!上等水灵根,只有本家主可以享用!” 林非潼神色骤冷。 她就知道,果真是水灵根引起的祸端。 第113章 修仙113天 修士的灵根, 决定了他们修炼方向的不同。 譬如金灵根对剑的感知更强烈清晰,因此以剑入道,往往事半功倍; 再譬如火灵根可以更轻易地操控异火和材料, 所以容易在炼器、炼丹上有所造诣。包括薛白卉在内,缥缈界许多天才炼器师都是火灵根; 而土、木灵根的修士,则是在种植灵草、与灵兽沟通方面更加有天分。 水灵根虽说也可以感知天地灵力,修炼的术法讲究以柔克刚, 但是提起水灵根,修士们往往第一个想到的, 却是“炉鼎”。 与非常稀有的单系水灵根修士双修,能大大增强自身的实力。这样轻松的修炼方式, 诱惑力自然极大。 不光是魔修,就连不少修仙之人,都有豢养炉鼎的习惯。 这个林家家主,必定也是看中了陈渺的单系水灵根。 因为她之前只有炼气期,而他已经是元婴期,和她双修对自己益处不大。 将她培养到筑基期就不同了, 辅以邪功,甚至能榨干她最后一滴骨髓,助他突破到化神期。 “亏林家还是五彩城的顶级世族, 背地里却做的是这种恶心的勾当。”林非潼盯着他,冷冷地说。 林家家主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蔑视一笑,“能当本尊的炉鼎,是她的荣幸。小丫头, 你在死之前, 还有什么遗言?” 樟树林外围, 传来炸裂的声响,那是衡楚楚在带着陈渺奋力躲避着狂乱灵力的攻击。 林非潼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身影,完全不似他想象中的慌乱。 “我不会死,倒是你,”她顿了顿,“若我真的出了事,最后的画面会传送给我爹爹,不光你,整个林家都会给我陪葬。” “呵。”林家家主嘲讽,“小小年纪,口气不小。你说的爹爹,是在那道引雷符上留下气息的化神修士?化神修士的确厉害,但我林家可不怕!” 林家家主不知服用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的皮肤都是涨红的,长发披散,眼睛向外凸着,很有癫狂之相。 和林非潼废了这么久的话,加上衡楚楚用出了苍穹宗的术法,即将带着陈渺从他的攻击范围内逃出,他彻底失了耐性。 他惹不起苍穹宗,但是这两个小丫头才炼气期,估计在宗门内也不受什么重视,只要他做的干净一点,苍穹宗绝对不会发现。 死在他手上的水灵根女修起码有十几个,这种事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于是他根本不再给林非潼机会,目光一沉,就朝她下了杀手! 林非潼想说的话被打断,被迫向后跃起,躲避着他的利爪。 修为的巨大差距,让她应付得很吃力。好在人参娃娃和她打着配合,她身上又带着各种高阶法器,一时之间,林家家主没在她身上讨到便宜。 “这么多法器,我现在相信你来头不小了。”林家家主阴桀地说,“正是因此,你必须死!” “哐哐哐!” 樟树林中,飞沙走石,两道身影急速穿梭。 林非潼应对着攻击,问人参娃娃:“她们那边如何了?” “被阵法控制了,还差一点,出不去!” 林非潼当即决定,自己过去破阵。可在那之前,她必须得甩脱林家家主。 人参娃娃看出了这点,带着林非潼瞬移后,大声道:“她爹爹乃是苍穹宗首席长老,霁月仙尊林清霁,你真敢下此毒手?” 霁月仙尊的名头一出,那林家家主的动作果真停了一瞬。 林非潼抓住这个机会,朝衡楚楚的位置冲了过去。 这林家家主自恃修为和身份,布置的阵法并不算精妙,林非潼一眼就看出了阵眼所在。 她拂袖一挥,挡住直冲面门的罡风,朝着两人大喊:“东南,乾字位!” 陈渺尚未反应过来,和林非潼结伴作战多次的衡楚楚已经有了行动。 她高举手中的灵剑,劈向阵眼,剑气初露锋芒,“轰隆”一声,结界破了! 没有任何耽搁,衡楚楚拉着陈渺就向外跑。 林家家主没想到林非潼当真能破阵,到嘴的水灵根飞了,怒不可遏,满目杀意,就要唤家仆过来。 人参娃娃故技重施:“带走陈渺的那个乃是苍穹宗宗主的关门弟子,你当真要与整个苍穹宗为敌?” 可惜这次,林家家主不再忌惮,手指迅速掐诀,几个黑衣家仆从天而降。 “去追,宰了那个小的,把大的带回来。”他阴声吩咐。 “是!” 家仆的身影陡然消失,只留浓浓的余威。 人参娃娃脸色担忧地同林非潼道:“那些人都是金丹期。” 金丹期对炼气期,衡楚楚她们毫无胜算。 林非潼望着林家家主,沉声说:“我师姐肯定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你还执迷不悟?” “哈哈哈!”林家家主肆意狂笑,“小毛丫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她把消息传出去,苍穹宗也奈何不了我!” 他的攻势缓了下来,林非潼的危机感却更重了。因为他看自己的目光,仿佛在看死人。 苍穹宗他不怕,林清霁他也不怕,为什么会这样? 林家家主显然不会解答她的疑惑,他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种折磨死林非潼的办法。 回忆起林非潼刚刚施展的法诀,他啧啧两声:“你也是个水灵根?可惜年纪还太小。” 林非潼紧抿着唇,眼中如凝结了一层冰霜。 听出他言外之意的人参娃娃大怒,破天荒爆了粗口:“年纪小你娘!” 林家家主扯了扯嘴角,再一次攻击过来。 林非潼就算已经摸到了筑基期的门槛,还远不是元婴期的对手,法器逐一被他击落,身上带着的灵石也在急速消耗当中。 短短几招,她经脉就出现了干涸之兆。 衡楚楚那边没有音信传来,她这里俨然在生死一线之间。 怎么办?断剑只对魔修、邪物有天生的克制作用,这林家家主明显是个修仙者。 布阵?他缠得太紧,恐怕还没等阵法布好,自己就死在他手上了。 为今之计……怕是只有消耗元神之力,将自身提升到极限,才能有一丝的机会,破开他的防御。 “不愧是霁月仙尊的女儿,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放弃?” 林非潼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你有倚仗,能遮掩你的恶行。” 他挑眉:“还挺聪明。的确,就算我杀了你,画面也传送不到你爹那里。” “修仙者不会这种功法,你和魔修勾结?” 林家家主的眉心重重跳了下。这丫头怎么如此机警敏锐! 再拖下去,夜长梦多,他不再讲话,准备一招毙命了她。 林非潼不可能坐以待毙,环视识海,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准备燃烧元神之力。 结果人参娃娃的大喝打断了她:“林非潼,你就死活都不肯问我的真名是不是!” 林非潼一怔,“你……” “我什么我,快躲开!”在林家家主袭来的前一瞬,他抓着林非潼遁地,堪堪没有受伤。 不给林非潼再开口的机会,他急声说:“你听好了!我生出神智那日,正好是正月十六,天边皎月如白玉圆盘,所以我给自己取名——满月!” “我叫满月!” 林非潼精神一振,大唤一声:“满月!” 人参娃娃,或者说是满月应声,背靠着她站定。 林家家主明显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场变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契约兽的真实名字,对它们能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有些居心不良的修士,仅靠一个名字,就能完全驱使灵兽。 而林非潼,竟然还不知道她契约兽的真名?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几千年的灵植!当世罕见! 她连他真名都不知道,怎么结的契?林清霁帮她的? 林非潼当然不会向他解释,她此刻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之前因为不知满月的真名,他们之间的契约就像是一个圆环差了其中的一块,满月的修为,也因此被大大压制。 这三年不光她在进步,满月也依靠息壤,恢复着实力。 只是受残破的契约限制,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现在她仿佛听到了“噼啪”一声,限制的冰面被锤破了。 她和满月之间,出现了一条又一条银色的亮带,宛若浩渺的星河,璀璨熠熠。 属于四千年灵植的澎湃灵力,正源源不断,过渡到她身上。 同时,林非潼的元神,也滋养着他。 满月的气息不再是刚刚的不起眼,变得沉敛但不容忽略。明明灵植不似灵兽那样杀气凛然,满月周身弥散的威压,却比刚刚那些金丹期家仆加起来还要浓烈。 林家家主头皮发麻,竟然有了想要逃跑的恐惧感!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林非潼刷地伸手一指:“废了他。” 满月勾唇,神色飞扬:“是!” 一道火光从他口中喷出,眨眼间,这樟树林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恐怖的烈焰刺得林家家主心房狂跳。他试着施诀灭火,却助长了烈焰。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这,这是天品异火?!” 因为没接触过凤家人,他认不出这是凤凰异火,只确定满月的实力增长起码百倍,喷出的异火凶悍非常,不光整片樟树林,自己也抵挡不住,会被烧成灰烬的! 他无比惜命,顾不上颜面,掉头就跑。 林非潼怎会任由他跑掉,异火汇聚成了一只火凤凰,鸣叫着扑向他,双爪穿透他的肩膀,在灼烧的气味和他痛苦的尖叫中,把他死死钉在了地上! 第114章 修仙114天 “啊!!!!” 林耀峰从没想过, 有一天自己会在一个炼气期手里翻了船,更没想过,温和的灵植也能喷出如此灼热的烈火。 他的神识仿佛都被灼烧出了窟窿, 痛苦地叫喊着,摔在地上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想要躲开那火凤凰的爪子,但是根本办不到。 剧痛之下, 他只能恐惧地求饶:“放过我!!求你!!” 林非潼没有丝毫心软。别说死在他手上的水灵根女修,就说刚刚他对自己和衡楚楚下死手, 都不可饶恕! “把你的家仆唤回来,”她冷声道, “若我师姐缺了一根头发,我就把你双手双脚烧成灰烬。别抱有侥幸心理,这是凤凰异火,烧成灰的断肢不可能再生。” 林耀峰痛得狰狞,满脸是汗,忙说:“我现在就唤!” 林非潼看了满月一眼, 他将火势收住了些,林耀峰终于有了动手指的力气。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也不敢跑, 颤抖着施诀,告知家仆停手。 “我已经传讯了。”林耀峰一改刚刚的嚣张, 瘫在地上,讨好地问,“小道友, 你叫什么名字?今天的事情都是误会, 别和伯伯一般计较。你想要什么就和伯伯说, 伯伯一定满足你。” 林非潼冷笑。 满月开了口:“伯伯?你也配!别乱攀关系。” 林耀峰大概从来都没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双颊都成了酱色,偏偏一点也不敢反驳。 满月又问林非潼:“接下来要怎么办?” “等。” 满月便安心等待了起来。不出一刻钟,樟树林就被烧了个干净,地上只留余灰。 凤凰异火幻化成的火凤凰,高雅地站立在林耀峰旁边,不时亮亮爪子,威慑着他。 又过了一刻钟,破败的院落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非潼转头看去,走在最前面的乃是面色铁青的陈钧,他身后半步则是心虚的林天宇。衡楚楚扶着已经穿戴整齐的陈渺,凤陵越落在最后。 “老祖!”林天宇望着地上狼狈的林耀峰,又惊又怒地大喊,“是谁!敢把您伤成这个样子!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林耀峰屈辱地偏开了头,没有回答。 林非潼也没搭理林天宇,只是动动手指,踱步在林耀峰身边的火凤凰刷地一亮爪子,在他肩头抓了一把。 力道看似不重,却出现了皮开肉绽的灼烧声,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啊!!”林耀峰痛得大叫,额头上的青筋直蹦,怒骂林天宇,“你给我闭嘴!再对小天师不敬,我才真要废了你!!” 林天宇很是怕他,缩了缩脖子,胆战心惊地向林非潼行礼:“林小道友,刚刚是我口不择言,还请见谅。” 他又看了一眼林耀峰,“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次开口的是陈渺,服了丹药后,她的状态清明了许多,那双剪水般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任谁一腔真心错付多年,也不可能平静。她现在恨不得冲上去,把林天宇给撕了。 林天宇身子一震,看都不敢看陈渺,更别提回话。 在这个机会,衡楚楚与凤陵越跑到了林非潼身边。 十岁的小少年紧盯着她,担心地问:“有没有受伤?” 林非潼摇摇头。 凤陵越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比如,还以为你只是探查一番,没想到你这么大胆,直接和元婴期的老祖对上;再比如,下次不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等你,太煎熬了,我要和你们并肩作战。 可是话在嘴里转了几圈,他最终问:“如此灼烈的凤凰异火,甚至都能化出灵兽之形,是人参娃娃的实力恢复了?” 其实没有完全恢复,而且受她的影响,也维持不了这个状态太久。 但是林耀峰和林天宇在,林非潼就没有和他解释这么多,只点头“嗯”了一声。 接下来她问衡楚楚:“你们那边怎么样?” “从这里逃走后,许多高阶修士追上来围攻我们,还好有惊无险。”另一边,陈钧已经提着拳头,朝林天宇的脸揍了过去。 衡楚楚小声说:“是我把陈钧叫来的。” “林天宇!我真是瞎了眼,竟然被你蒙蔽了这么多年!”陈钧气得心口剧烈起伏,大喊着,连灵力都忘了用,就这么一拳拳打着林天宇。 林天宇顾忌林非潼,强忍着没还手,连连向后躲。 陈钧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衣领,噗通一声就给他锤在了地上,一手捏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成拳,不要命地往下砸。 林天宇只好动用灵力将自己的头保护起来,忍无可忍,才一把将陈钧推开。 “够了!”他灰头土脸,爬起来喊道。 陈钧双目通红,那身为了姐姐出嫁特意定制的锦袍也满是褶皱。 “我早晚要杀了你。”他一字一顿,冰冷到极点地说。 “阿钧。”陈渺见他气成这样,向后拉了拉他,温声唤他。 陈钧盯着林天宇,半晌才转过头来,愧疚地看着陈渺。 “都是我……当初我就该阻止你们两个相处……”他的鼻子酸涩得厉害。 “这怎么能怪你。”陈渺叹气,拍拍他的胳膊,示意自己和林天宇说。 不过在她开口前,林非潼道:“我们已经给宗门执法堂传了信,很快就会有弟子过来,将这两人带走。” 林耀峰和林天宇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陈渺颔首,郑重道谢:“知道了,今天谢谢你们。” 为了抓紧时间,她走到林天宇年前,盯着他的眼睛问:“所以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接近我只是为了我的水灵根?” 林天宇支支吾吾不吭声。 林非潼:“回话。” 林天宇肩膀一抖,这才偏开眼,“嗯”了声。 陈渺垂下的手,死死攥紧,为了成亲涂着丹寇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手心里,渗出血来。 那痛完全比不上心上的难受,她还偏执地望着他,要给自己和他一个了断。 “这几年你一直帮助我修行,为我去猎杀灵兽、采高阶药草,只是想要一个更好的炉鼎?” 陈钧有点听不下去了,劝她:“姐……” 陈渺不听,扬声重复:“是,还是不是!” 林天宇:“……是。” 陈渺苦笑:“想必那些灵兽和灵草,都不是你亲自去猎到、采到的吧。” 对炉鼎,他怎么会费那么多心思。 林天宇没有否认她的话。 陈渺又问:“你从一开始,就打的是把我献给林家老祖的主意?” 这回林天宇急忙否认了:“不是的!而且我也没想害你的性命,我是真的要娶你为正妻!” 陈渺笑得凄凉:“娶为正妻,方便你之后几十上百年一直享用,是不是?” 陈钧:“姐!不要再说了,让我杀了他!” 林天宇垂着脑袋:“渺渺,今日的事,真的不在我计划之中……” 是林耀峰许久都没找到称心的炉鼎,又迟迟不能堪破化神期的门槛,得知他这几年养着一个单系水灵根女修,才逼迫他,将陈渺献出来。 若陈渺姐弟还是以前那般无依无靠,今日连成亲礼都不会有,直接把她掳来便是。 可是现在陈钧的生意做的绘声绘色,在沧海城也有了一定名望,还背靠苍穹宗,林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陈渺进了门,深宅大院,她就再也出不去了。 修士寿数极长,陈钧那边见不到姐姐,他们也有别的理由能搪塞过去。 谁能想到,老祖连今日都等不及,把陈渺带走,给婚礼上留了个替身。 又谁能想到,这几个小孩子如此敏锐,让老祖都栽了跟头! 陈渺也听不下去了,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失望。 她抬起手,“啪!”重重地抽了他一巴掌。 “林天宇,是我之前瞎了眼,今日这笔账,我一定会和你们林家好好清算。” 她依旧伤心难受,但振作了起来,目光坚决,气势摄人。 她拿得起,也放得下。唯独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弟弟,让他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 被戳穿了诡计,林天宇反而慢慢平静下来了。左右他对陈渺也没几分真感情,听她“大放厥词”,不由泄露了几丝鄙夷之色。 陈钧怒极,骤然将陈渺拉到身后,用早已比她高的身躯,牢牢护着她,眼中迸发出狠绝的光芒。 “我们姐弟和你们林家势不两立!” 彼时的林耀峰和林天宇都想不到,在不久后,鼎盛的林家会毁在这个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小子手上。 天边,隐隐有一队身影御剑而来,打头的青年一袭黑衣。 林非潼认出了他:“是我哥哥带着人来了。” 衡楚楚义愤填膺:“把这两个人抓回宗门,好好惩罚!” 凤陵越也为他们不齿,“还得让他们把这些年残害女修的罪行说清楚。” 只今日林耀峰对林非潼下手,他就不可能活着离开苍穹宗。 林星晖在不远处落了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林非潼却觉得不踏实。 刚刚还告饶的林耀峰,怎么这么安静了? 正思忖,他嚣张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想回宗门?等着让你哥哥给你收尸吧!” 话音落下,情况陡变! 第115章 修仙115天 因为执法堂堂主邵繁景闭关修炼, 衡楚楚传回宗门的消息,执法堂的弟子第一个便告知了林星晖。 知晓妹妹出了事,他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同时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准备好好教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林家家主。 谁知刚落地,铺满灰烬的地面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阵法泛着邪性的红光, 快速流转,有两束光芒冲天而起, 包裹住了林耀峰和林非潼。 林耀峰放出厥词后,林星晖的心重重一跳, 大喊:“你敢动我妹妹,我必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全家陪葬!” 同时他施展术法,用最快的速度接近林非潼。她也在往自己这边跑,可还是慢了一步。 那红光只闪烁了一刹那,熄灭之时, 林非潼和林耀峰都不见了! 林星晖望着空空的地面,血液凝固,声音微颤:“潼潼?” 没人回应。 他的不安加剧到极点, 又喊:“潼潼!” 神识张开,范围扩散到最大, 搜索着林非潼的踪迹。可惜到处都没有! 衡楚楚和凤陵越在短暂的怔愣后,也焦灼地到处呼唤起来:“师妹!” “潼潼!” 满月铁青着脸,沉声道:“别喊了, 那是一种传送阵法, 她已经被传送走了。” 林星晖盯着他, “你不是潼潼的契约兽吗,为什么没和她一道被传送?” “因为这个传送阵法阴邪无比,可以斩断我和她之间的联系。” “也就是说,你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所在?” 满月凝重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就像是浑身卸了力,单膝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吐出一口鲜血来。 异火凝聚成的凤凰,也轰地一声消散了。 “人参娃娃!”衡楚楚急忙来扶他。 他捂着心口,艰难地说:“强行分开我们两个,会让主仆契约反噬,必须尽快找到她。” 没有他保护,林非潼一个天虚之体,怎么打得过元婴期的林耀峰? 更何况,她坏了林耀峰的好事,他把她带走,还指不定怎么折磨她。 听到他的话,大家对林非潼的担心已然达到了顶点。 林星晖想都没想,就给薛白卉传音。 今日林清霁和薛白卉结伴下了山,没告诉他是去做什么。否则林非潼在五彩城遇袭,他们两个早就赶过来了。 “娘亲,潼潼被带走了,你和爹爹速归!” * 几乎在阵法亮起的同时,林非潼就判断自己逃不出去。 毫无征兆,过□□猛,肯定是林耀峰的底牌。想来他之前的求饶和讨好都是在等这一刻。 身体和元神都在被挤压,仿佛在高速旋转,眼前闪过一阵阵白光。 等光晕散去,林非潼缓缓睁开眼,头有些晕,看东西也颇为模糊。 但她还是一眼辨认出,这里已经不是林家。 前方几十丈外,伫立着一处阴森的宫殿。天空黑压压,有不知名的灵鸟在沙哑鸣叫。 雕刻着黑龙图腾的宫殿大门紧闭,如同一只沉睡的魔物在蛰伏。 再往更远处看,灰色的雾气弥漫,以至于景色不甚真切。 空气里隐隐漂浮着鲜血被灼烧过的气味,笼罩着阴森的氛围。 身后有动静传来,是林耀峰站起了身。他身上被凤凰异火造成的创伤依旧皮开肉绽,但是脸色不再有丝毫的痛苦,还笑得格外得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非潼也从地上慢慢站起,冷眼看着他。 他勾唇,“要你命的地方。” “你明知我是谁,还敢这么做?当真不顾及你府中数百人的性命?” 林耀峰的眼神瞬间更为阴桀,痛恨地说:“就算我顾及了又如何,消息已经传回苍穹宗,你爹爹必定记恨上了我。左右我也难逃一死,不如拉着你一块!” 这是打定主意鱼死网破,林非潼的心沉了下去。 “吱呀”一声,黑色宫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像饥饿的巨兽缓缓苏醒,张开了嗜血的口。 林耀峰神色一振,顾不上和林非潼再说,迅速整理了一番衣服,弯腰向宫殿内恭敬行礼:“参见晏长老。” 殿内没有人应声,但是林非潼感觉到有一缕神识,从她身上扫过,好似蟒蛇吐信般阴冷。 虽然收了威压,仍旧让她双腿发软,可见里面的人修为很高。 周围一片寂静,刚刚还嚣张的林耀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也不动,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来。 终于,宫殿的门完全敞开,有一个戴着黑色鬼面,身穿宽松黑袍,看不出男女的修士,来到了他们面前。 他没有隐藏自己身上的魔修气息,声音雌雄莫辨,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长老准你们进去。” 林耀峰明显松了一口气,也不管林非潼愿不愿,抓着她就走进了宫殿内。 屋顶高耸,殿内颇为空旷,前方光线幽暗处,有一个修长的身影,靠坐在宽敞华贵的长椅之上。 他的脸掩藏在暗色里,只能看到下巴清晰的轮廓。黑色披风的兜帽松松搭在头上,垂下的发丝乃是罕见的银色。 “怎么回事。”他淡淡开口,声音偏阴柔,但不显女气。 林耀峰将林非潼直接丢在地上,被主仆契约反噬的她,如今经脉空空,和寻常人几乎没有区别。 若不是她机警,在地上转了一圈卸力,被他这样的元婴修士一摔,肯定会受伤。 林耀峰看都不看她,再次给上首的男子行礼,态度殷切:“晏长老,请您务必帮帮小人。” 他将林非潼坏他好事,又捅上苍穹宗的事快速讲了一遍,着重强调了林非潼行径的恶劣。 “晏长老,这丫头的爹爹是林清霁,如今他必定不杀我不罢休,还请您救我一命!” 说着,他噗通一声跪地,重重给男子磕起头来。 “呵。”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轻笑,“她才几岁?把你一个元婴期逼到这地步,你还敢来找我?” 林耀峰脸色耻辱:“您有所不知,她有个契约灵植,起码活了几千年,还能喷凤凰异火,小的就是不慎着了道……” “够了。”男人打断他,阴柔的声线带着不耐,“剑修最是难缠,尤其林清霁还是当世剑道第一人,我和他对上没什么好处,你走吧。” 林耀峰瞳孔一震,上前一步,“晏长老,他再厉害又怎么样,女儿在咱们手里,还不是要任由咱们拿捏!” 男人终于抬起了头,兜帽顺着满头银发滑下,露出了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深邃面庞。 他的瞳孔是浅棕色,睫毛浓翘,靠在椅子上,仿佛一只慵懒的雪豹。 此刻狭长的眼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左眼写着“蠢”,右眼写着“货”。 林耀峰的传讯玉简,忽地亮了起来,一下下,仿佛在催命。 他神识扫过去,身子猛地一僵,苍白着脸说:“长老,是我家中的小辈,转达的林清霁的话。” “哦?说什么了。” 林耀峰咽了咽口水,看林非潼一眼,她仍旧伏在地上。 “他说——一炷香之内,告知你的位置,否则我每隔一刻钟,就灭你一族,从兄弟子侄,到妻妾子女,一个不留!” 他毫不怀疑,林清霁做的出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有晏回这个合体期才能保住自己了! 刚说完,传讯玉简再次亮起,这回林耀峰的手都在颤抖。 晏回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指,玉简里自动传出了林天宇的声音。 他明显恐惧到了极点,声音都带着哭腔,“老祖,霁月仙尊还说,这世上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手段,你如果敢伤了他女儿,他绝对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说到后面,他直接哭起来了:“老祖,他要杀人了,您快把林非潼还回来吧,求求您了!我真的不想死!” 寂静的宫殿里,还残留着林天宇恐惧呼声的余韵。 林耀峰恳切地望着晏回,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若晏回不救他……他打了个哆嗦。 晏回对林非潼的兴趣,明显比对他更浓。 他浅色的眼眸扫向她,嘴角噙了笑:“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林非潼:…… 她想躺到实力恢复。虽然就算恢复到巅峰,合体期的魔修捏死她,也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硬着头皮睁开了眼,忍着契约反噬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出声。 “你爹爹对你还挺宠溺,是因为你之前遗失了三年?” 林非潼垂着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三年前,司荇也在你爹爹手上吃了大亏。若我不放人,这血魔殿早晚要被你爹爹夷为平地。” 林非潼蹙了蹙眉。他说的是“吃了大亏”,可是司荇不是被他们联手杀了吗? “按理说,我应该放了你。”他顿顿,深邃的面庞上,笑意盎然,“可是我忽然很好奇,要是他知道你认了我当爹爹,会怎么办?” 林非潼刷地抬起头,眼神分外警惕。 晏回笑得更畅快,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披风之下,一袭劲装包裹着他的身材,宽肩窄腰,精壮有力。 “哈哈哈,就是这种眼神,我最喜欢在你们这些正道修士脸上看到!”他的眼神疯戾,身体中沉睡的猛兽苏醒了。 一旁的林耀峰也松了口气,忍不住笑起来。 他就知道,找晏回没错。 林非潼落在他手里,才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16章 修仙116天 晏回此人, 和许多魔修不同。 他行事一向高调,住气派的宫殿,养着大批奴仆, 出门排场甚大。 他丝毫不在意修真界对魔修的喊打喊杀,总是光明正大地对正道修士下战书。 他这一身修为,也不是凭借双修、夺舍等讨巧阴毒的功法修炼而来的,都是他专注武道, 踏着尸山血海,无数次历经生死后锤炼所至。 所以他作为魔界八大长老之一, 实力格外强劲,真对上林清霁, 未尝没有胜算。 而今,他一想到那些正道修士露出痛恨的神色,又奈何不了他,只能在苦海中沉浮,便觉得愉悦。 林耀峰搓了搓手,笑着问:“长老, 林清霁那边……” 晏回望着林非潼,兴趣盎然地说:“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他。” 林耀峰神色一喜:“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他弓着身, 恭敬地向后退去,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这大殿。 林非潼目之所及, 只有她和晏回二人,他的那些戴着面具的黑衣侍从,就像影子一般, 无声无息融入在阴影之中。 晏回的话, 回荡在她心上, 让她不由担心起来。 这里一看就是他的老巢,他竟疯狂至此,敢引林清霁过来,若不是傻,就是对自己实力极度的自信。 爹爹会不会有危险? 有脚步声传来,是晏回一步步走向了她。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银色的匕首,仅有成年女子手掌那么长,在他修长冷白的手指间,灵活地翻动着。 他的黑色靴子上,也坠着叶片形状的银饰,随着他走路,清脆作响。 林非潼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你堂堂魔界长老,还想强迫我一个小孩子?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么?” 晏回漫不经心地抬眼,嘴角噙着笑,不在意地说:“那又如何?多些谩骂而已。” 他行至林非潼面前,浅色的瞳孔盯着她时,她后背刷地冒出了冷汗。 男人抬起手,用匕首柄托着她的下巴微微往起抬,触感冰凉。 “你也不用激我,不管用。” 林非潼在心里暗骂了句。或许有道貌岸然的魔修,但晏回显然不在其列。 他行事随心所欲,以正道修士的痛苦为乐,更不可能有什么耐性,让一个小孩子心悦臣服。 这会儿林耀峰肯定已经把地址给了林清霁,最迟半天——这是他以最快速度横跨整个缥缈界的时间,他就会赶过来。 如此紧迫,晏回想让她认爹爹,一定会用上魔修的手段。 说不定会抹去她现在的记忆,给她植入新的。 她不能如此任他鱼肉! 怎么办?他要动手了,必须想想办法! 她脑筋转得飞快:既然他不在意自己是否甘愿,那就反其道而行! 眼看他指尖凝聚起红光,林非潼迫使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脖子甚至往前探了探,将他异域深邃的面容看得更清楚。 “你想当我爹爹,其实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早就想换个爹爹了。” 晏回的动作停下来,“哦?”了一声。 林非潼又退回去,偏开头,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样,“任性”地说:“你也知道,我出生那会儿就遗失了。前几天宗门考核时,我才得知是因为我爹爹保护娘亲不力。 “娘亲因此记恨他多年,一直想与他和离,我是支持娘亲的。” 晏回把匕首缓缓放下,嘴角笑意变浓,“你想和你娘亲一道离开?” “对啊,”林非潼抱着胳膊,“所以我要给自己重新物色个爹爹。” 不给晏回开口的机会,她上下打量着他,就好像在评判什么货物。 “你会煮饭吗?”她问。 “不会。” “那你会给我梳头发吗?” 晏回挑挑长眉,“也不会。” “灵石你总有吧?” “嗯,这个有。” 林非潼笑了,“有灵石就行。爹爹每个月会给我准备两千块上品灵石,用来修炼。” 晏回的眉心跳了跳,“你爹一个剑修,还挺舍得。” 林非潼摆摆小手,“等你成了我爹爹,你也舍得。” 晏回:忽然有点不想当你这个吞金兽的爹了。 林非潼好像已经把这事定下来了似的,说完就大胆地在宫殿里参观了起来。 “这是你的洞府吧?可真大,比爹爹的房间大多了。” “这些摆设看着也不错,到时候可以给我玩吧?” “你不会煮饭,那得找个厨娘过来,我还没有辟谷。” 晏回忽地笑了。本就完美的五官,更加勾心夺魄。 “小丫头,你把我这里当成什么了?” “当我以后的家啊,你是我以后的爹爹,我得好好考察考察你。” 注意到晏回垂下的手指捏了捏,林非潼脖子一凉,但她只当看不到。 同时,放松身体,控制心跳和气息。幸亏她不是真的七岁,否则肯定要在他这种大能面前露出破绽。 她在赌,赌一个“被迫认他做爹爹”的自己,不如“心甘情愿认爹爹”更有趣。 只要让他对她产生一点点兴趣,她就有机会破局! 终于,晏回眼中的笑意变得真切,那若有似无的杀意也消失不见了。 “你想怎么考察?” 林非潼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 她赌对了。 修士生命漫长,对于晏回来说,除了修炼,一切都很无趣。而今她的出现,在这片死水里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让湖面泛起了涟漪。 她一步步走向他,仿佛他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大魔头,只是个寻常男人。 站定在他面前,她仰头,黑白清澈的瞳孔里,满是他的倒影。 随即,她抬手扯掉了自己的发簪。这几年她在家人的精心照顾下,头发留长,乌黑又柔顺。 青丝如流水般落下,还在空中微微一荡。 她还没有巴掌大的精致脸庞,白皙又漂亮。 “就先从帮我梳头开始吧。” * 后殿,晏回的寝室外,蒙着面的奴仆们匆匆而过,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他们手上各个端着东西,有的是女孩儿穿的衣裙,有些是女孩儿用的发簪、水粉。 面具之下的一张张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惊讶。 主人的寝殿别说是女人了,连一只母蚊子都没飞进去过,那个小丫头竟然堂而皇之地住进去了?还说主人是她以后的爹爹? 这么忤逆主人,关键主人还不生气,吩咐他们给林非潼准备吃的、用的东西! 他不会真想认她做女儿吧?她会成为血魔殿的小主子吗? 这个猜测,让他们皮子一紧,完全不敢怠慢林非潼。 谁知道自己的命运,以后会不会握在她手上呢? 寝殿内,晏回和林非潼都坐在繁复的千年梨花木大床之上。 林非潼的腿搭在床沿,鞋子已经脱掉了,裹着罗袜的小脚一晃一晃,很自在放松的模样。 晏回则是踩在地上,岔开腿,坐姿潇洒。披风被他脱掉丢在一旁,黑色劲装更显得他高大精壮。 他的银发半长,近距离看,带着微卷,束在脑后。 眉毛和睫毛是浓黑色,尤其睫毛,密密匝匝,卷翘似鸦羽。 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手里捏着一柄小巧的白玉兰发簪,看看发簪,再看看林非潼的脸。 “你确定这一根簪子就能把你的头发都梳起来?” 他一个武痴,哪接触过女修的首饰,动起手来,发现不用术法想操控这枚小小的簪子,比操控什么神兵利器都难。 “当然了,我之前头上不就是只有一根簪子,那是我爹爹帮我梳的。”林非潼瞥着他,语气怀疑,“你要是办不到,我就自己来梳。” 晏回的俊脸沉了沉,修士微妙的竞争心在这一刻占据了神智。林清霁那个冷冰冰的剑修都能做到,他若是做不到,岂不是很丢脸? “本座当然能。”晏回盯着簪子,眉心无意中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过来,背对着我。”他叫林非潼。 她乖乖凑过去,按照他说的坐好。 被他一衬,她矮了他一头,身子娇娇小小。 晏回盯着她的法顶片刻,先把簪子放在一旁,随即两只手慢慢掐住了她的头发。 他想把头发拢起来,可是太滑了,几次都从掌心中漏了出去。 越是不成功,他越和她头发较起劲来,不知不觉,手上用了力。 “嘶——”就算不用术法,他一个大男人的手劲儿也够大,疼得她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晏回赶忙松手,有点心虚。 刚好有黑衣奴仆送吃食进来,轻手轻脚把托盘放在床榻前方的桌子上,眼观鼻鼻观心,慢慢往殿外退。 林非潼将头发护在手中,转头怒视晏回,语气颇为嫌弃:“都说你不会就算了,我自己来!” 奴仆:!! 她竟然敢这么对主子讲话!管她什么身份,主子肯定会杀了她的! 自己得快点躲起来,免得被殃及…… “谁说本座不会,本座已经知道怎么簪了,这次一定成功,你把头发松开。” 奴仆:……? 林非潼依旧是一脸不信任,手倒是缓缓松开了。 血溅当场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就在奴仆为林非潼庆幸的时候,她又嘟囔:“这次再不行,我就取消你竞争我爹爹的资格了啊。” 晏回“啧”了一声,笨手笨脚地握着她的头发,“闭嘴,别说话。” 他没抬眼,淡淡对奴仆说:“东西放下,出去。” 麻木的奴仆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告退。 出了门,他目光呆滞地想:这血魔殿,可能真的要迎来小主子了。 第117章 修仙117天 五彩城, 林家祖宅。 黑沉沉的天空向下压得人喘不过来气。原本气派的庭院中,此刻跪满了林家的人,从嫡系到旁支, 从主子到奴仆,无一幸免。 在人群前方,身着白衣的冷漠仙尊,负手而立。 他冷峻的面容犹如凝结了冰霜, 合体期大能的骇人威压释放,有些修为低下的仆役, 早就已经吐血昏了过去。 剩下保持清醒的人,全都垂着脑袋, 瑟瑟发抖,冷汗一滴滴地往下掉。 他过于可怕,每个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薛白卉和林星晖在他身侧,脸色是同样的冰冷和凝重。 凤陵越与衡楚楚则在稍远一些,焦灼地走来走去,尤其衡楚楚, 眼睛都急红了。 林天宇早就被林清霁揪了出来,清霜剑此刻就闪烁着寒光,悬于他的头顶。 只待一炷香的时间到, 便会直直落下,取他的性命! 林天宇吓得裤子都湿了, 恐惧得连告饶都不敢,至于他的爹娘,早就已经哭昏厥了过去。 终于, 他的传讯玉简亮了起来, 林耀峰告知了林非潼的位置, 林清霁这才收了剑。 林天宇颤巍巍地说:“多,多谢霁月仙尊不杀之恩。” 陈钧和陈渺同样没有离开,看到他这幅软骨头的样子,陈渺无奈地闭上了眼。 薛白卉匆匆走到林清霁身边,仰头问他:“你现在动身?” “嗯。”面对妻子,他的神色缓和了些许,“我带着人参娃娃先走。” 满月的修为比林非潼高,被契约反噬得更厉害,林清霁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化为了巴掌大的原形。 他需要带着他,和林非潼汇合,才能破除反噬。 薛白卉:“好,我速度不如你,随后赶到。” 林清霁点点头,又看向即将弱冠的儿子,郑重地说:“这里交给你了。” 林星晖挺直脊背,“是。” 林清霁又深深地看了薛白卉一眼,转头之时,薛白卉上前一步。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道:“万事小心。” 林清霁眼中的冰霜倏然融化,“好,等着我带咱们的女儿回来。” 说完,他单手在虚空中一握,面前的空间竟被他撕裂了一道缝隙。 缝隙渐渐扩大为漩涡,又变成可让一人穿过的通道。 通道里灵力翻涌,雷鸣电闪,有强劲的狂风,自其中呼啸而出。 庭院里跪着的人被吹得东倒西歪,内心震撼非常。 霁月仙尊竟然可以撕裂虚空!实在是太强了! 他们老祖是如何想不开,才和这样的强者对上?他自己一走了之,苦的是他们这些小辈! 怨恨的种子已经在心中埋下,就算林耀峰能平安归来,他们对这个老祖,也不可能太敬重了。 林清霁的白衣猎猎作响,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虚空之门,眨眼间,身形消失不见。 * 林非潼背对着晏回坐在床上,感受着身后的动静。 别看她表现得“任性”,其实一直警惕着,随时都会祭出断剑自保。 晏回明显不会给女子束发,林非潼琢磨着怎么给他一个台阶下,免得他不耐烦,一掌劈了她。 谁知半晌他都没动。林非潼疑惑地向后看了一眼,发现他正“若无其事”地将传讯玉简收起。 不会求助别人了吧? 晏回浅色的眸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识相地什么都没问,把头转了回去。 这回他终于有了动作,虽然还是生疏,但勉强把她的头发都拢了起来,然后拿起玉簪,转了两圈,又慢慢地将簪子反方向插在头发中间打好的结中。 随即,他一点点松开手,目光紧锁着她的发髻。 一,二,三……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头发没散! 他狭长的眸子里马上染了笑意:“怎么样,本座就说可以办到。” 刚刚他给自己的女下属传了信,学会了一种挽发的方式。 林非潼其实脖子都要忍僵了。这发髻松松散散,但凡她稍微扭扭脖子,就会散开。 心里唾弃着,嘴上却说:“嗯,那这一关就算你过了。” 晏回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后脑上戳了下:“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这下那摇摇欲坠的发髻,刷地散开,白玉兰簪子滑下,青丝落了晏回满手。 他:“……” 林非潼:“……” 气氛有些尴尬。正当晏回想着怎么找补之时,就听“噗嗤”一声,林非潼喷出一口鲜血,溅落在衣襟、被褥之上。 晏回皱眉:“林非潼?” 她想回应,可已经是强弩之末,眼前一黑,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晏回的动作快过了思考,一把捞住了她小小的身子,将她平放在床上。 随即抬手,微凉带着茧子的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之上。 灵力在她身体中一探,他挑眉,意外地说:“竟然是个天虚之体?不光如此……”他细细感受着,“还是个五灵根?” 其中四道灵根都被压制,如今她主修的是水灵根。 “难怪会和林耀峰那个老东西扯上关系。”他喜欢糟蹋水灵根女修,不过晏回懒得管。 作为投放在五彩城的一枚棋子,晏回为他提供了两样庇佑。 第一,是魔修的邪功,杀人时可以完全改变身形、气息,避免被寻仇; 第二,是樟树林之下的传送阵法。那阵法是单向的,且只能使用一次,所以林清霁他们才没能直接传送过来。 作为交换,林耀峰会为他传递正道的消息。 而今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晏回不准备继续保他,只是还没腾出手来料理他。 从林非潼的脉象上看,她会吐血昏倒不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度,而是被契约反噬了。 晏回收回指尖,眼里跳动着点点光芒,那是他对什么感兴趣的表现。 “小小年纪,竟然和几千年的高阶灵兽签订契约,你还要给本座多少惊喜?” 林非潼意识沉入深海,自然无法回应他,只是痛苦地紧皱眉头,佝偻着身体。 “来人。”晏回道。 立刻有奴仆从阴影中现身,行礼:“主人。” “找个医修过来,为她诊治一番。” “属下遵命。” 一刻钟后,医修赶了过来。带着他进殿的却不是黑衣仆从,而是一个穿着绛紫色法衣,娇小玲珑的女魔修。 她也就比林非潼高了半个头,肌肤白皙,五官剔透,圆圆的小脸带着点婴儿肥,如同豆蔻少女。衣着打扮却是成年女修的风格,眼神也颇为成熟。 面对床榻外的晏回,她不像其他仆从那般拘束,脚步轻快,探着脑袋往床榻上看。 鲛丝织成的白纱垂下,里面的身形朦朦胧胧,被子略有起伏。 “主子,那就是您带回来的女修啊?您活了快四百年,终于要和修仙的来一段不容于世的禁忌之恋了?” 晏回知晓她什么德行,连回都懒得回,只对那医修说:“主仆契约反噬,给她看看。” “是,长老。” 白纱轻轻拉开,露出了林非潼的苍白小脸。 女魔修眼睛都瞪大了,看看她,再看看晏回:“真是没想到……” 晏回淡淡瞥她一眼。 “您竟然如此新潮,还玩起养成了!” “……怀灵。” “嗯嗯?”她殷切地往前走了半步,歪头做聆听状。 “给本座滚出去。” 怀灵表情一僵,转而讨好地笑起来,看似往殿外面退,实则磨磨蹭蹭半天都没出去。 她跟随晏回上百年,多少了解他的脾气,不敢再出声惹他,就一个劲儿地往林非潼那看。 小姑娘被契约反噬得不轻,几次都要痛呼出声,但是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这让怀灵觉得有些奇怪。往往是经历过颇多磨难的成年人,忍痛能力才会这么强,她看着也就七八岁,能受过多少苦? 还有刚刚,晏回竟然给她传讯,问她怎么给女子挽发!对这丫头也太上心了吧…… 医修在迅速诊治后,给林非潼服用了丹药,又看着晏回,欲言又止。 “怎么?”晏回问。 医修马上答:“这丹药需要强悍的灵力化开在经脉中,才有止痛的效用。可是这位小仙师经脉干涸,灵力不聚,发挥不了药效……” “怀灵。” 她一个激灵:“在。” “你来。” 正要上前,医修阻止道:“她修为虽然足够,但灵根与小仙师相冲,还得寻其他化神期之上的修士才行。” 这话他说的十分没底。晏回将自己的下属派出去了大半,如今血魔殿里,化神期之上的修士只有他和怀灵。 他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或许还有仇怨的小丫头出手吗? 就连怀灵都疑惑地看着晏回。她说笑归说笑,可不认为他会这样好心。 结果……他竟没怎么犹豫,便摆手示意医修退开,自己上前,坐在床边,捏住了林非潼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大,足以将她的小手全部包裹住。 怀灵和那医修都微微瞪大了眼睛,前者没忍住说:“主上,修仙的死就死了,何必为她浪费修为?” 化药是不费力,关键晏回根本不是这么好心的人啊。 他做事无需向下属解释,因此没回她的话,只点了点他们两个。 “都留下,一会儿她醒了,告诉她本座都做了什么。” 怀灵不明所以。等药化开,疼痛缓解,林非潼悠悠转醒。 医修不敢耽误,和她说了晏回所做之事。 林非潼缓缓看向晏回,眼中带着满意之色:“你现在几乎够格当我爹爹了。” 怀灵:?!! 所以不是什么禁忌之恋也不是养成,主上这是要“喜当爹”?! 第118章 修仙118天 怀灵第一反应是主上会不会被夺舍了。没发现他还有这种兴趣啊。 偷偷往他脸上瞄一眼……很好, 主上还是主上。 “本座本来就比你那爹爹靠得住。”晏回说。 怀灵:莫名还听出了点自豪是怎么回事? 她与林非潼素昧平生,也没顾及她在,给晏回行了一礼, 问道:“主上您是认真的吗?我听说这丫头是林清霁的孩子,她肯认您当爹爹?” 晏回这次淡淡看向她:“还没认。” 怀灵更气了:“您想认她当女儿,那是她的福气,她还敢和您摆谱, 真是不识好歹,让我把她记忆抹去!” 林非潼躺在床上, 看似平静,实则内心不断翻涌。 之前她了解过魔界的构成, 晏回作为八大长老之一,下属虽多,最得力的女魔修却只有一个,名叫怀灵。 她先天不足,样貌只能维持在十三四岁,可是骨龄已经超过百年。 和她少女的容貌相反, 她手段相当毒辣,曾经一人一晚屠了一整个宗门,连孩童都没放过。 且她对晏回忠心耿耿, 多次为了他差点丧命。 如今看来,面前这女魔修就是怀灵了。 她对晏回的在意程度, 让她果然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晏回呢?会听她的吗。 忐忑之时,晏回抬手,阻止了她:“我自有安排。” 怀灵有点不甘地鼓起了带着肉肉的脸, 厌恶地瞪了林非潼一眼, 没敢忤逆晏回的决定。 林非潼的心放下了些, 胆子也大了点。 晏回给她用的药出自魔修之手,药性很烈,见效也非常快,她的不适已经缓解了大半。 她缓缓从床上起身,作势要穿鞋。 晏回:“去哪?” 她:“我不想躺着了。这是哪儿?你的寝殿?” “嗯。” 她“颇感兴趣”的模样,下了床,好奇地左看右看。 晏回问:“我这里与你原本住的地方比,如何?” 林非潼睁着眼睛说瞎话:“自然是比凌元峰要好,我爹爹是冷冰冰的剑修,不会在洞府上花那么多心思。这漂亮的床,桌椅,茶盘,我通通都没用过。” 说话间,她在寝殿溜达了半圈,暗暗摸索了一番。 有了樟树林的前车之鉴,她很快发现,整座寝殿都在阵法的保护之下,且其中一个阵眼就在他这寝殿里。 这阵法还能反过来将里面的人困住,若想逃出去,破坏阵眼必不可少。 她嘴上说着话,脸上露出些许羡慕之色,以此转移晏回等人的注意力。 晏回他们果真对林非潼这个“七岁”的天虚之体没有太多的防备,也没想到她能一眼堪破如此高阶的阵法。 她的羡慕之色,让晏回有压了林清霁一头之感,颇为得意。 于是他走过来,嘴角勾着笑,漫不经心地说:“把你的乾坤袋打开。” 林非潼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 晏回抬抬手指,床、桌椅、茶盘皆落进了她的乾坤袋里。 林非潼微怔:“这是……” 晏回:“不是没用过吗,送你了。” 一旁看了许久的怀灵皱眉:“主上,这床木乃是您与八阶的守护兽鏖战许久才获得的,桌椅也是出自炼器宗师之手,茶盘更是花了上千上品灵石才拍得,您就这么给她了?” 她不平衡地接了一句:“您都没给过我!” 林非潼当然也看出了这些东西不菲,拎着乾坤袋要往外掏。 她倒不是与晏回客套,只是想继续试探他的底线。 “你的考察还没结束呢,我不要。” 晏回皱眉:“本座给你你就拿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霸气地道。 林非潼闭上嘴,把手从乾坤袋上放下了。 怀灵这回看她的目光恨不得冒火,如果晏回不在,她怕是直接把她给赶出去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林非潼在宫殿内闲逛就理所应当起来,不过她没再夸奖殿内的摆设,而是借此机会,把几个阵眼都摸清楚了。 刚用过膳,林非潼就感觉自己元神上的疼痛在减退。 这表明主仆契约不再反噬,也就是说——人参娃娃满月正在靠近。 带他过来的人,只会是林清霁。 “怎么样,考察好了没有?”晏回修为高强,定然也察觉到了来势汹汹的林清霁,似笑非笑地问林非潼。 他面上看不出丝毫不耐和杀意,但是多年养成的第六感,让她瞬间警惕起来。 她必须要好好回答,否则他还是会直接抹去她的记忆,把她变成一个活死人! 林非潼犹如正被一头慢慢苏醒的灵豹盯着,背后渗透出了冷汗。 “还没。”片刻后,她如是说。 身后的怀灵咬牙切齿:“主上,依我看这丫头就是在戏耍您,必须给她点教训瞧瞧!” 晏回警告地瞥她一眼,后者当即噤声。 “怎么?”他问林非潼。 “你知道的,我爹爹很强。”林非潼调整着语气和神色,让自己更符合七岁小女孩的形象,“若是找个不如他的新爹爹,岂不是很没面子?我的朋友都会笑我的。你要是比我爹爹强,就算你过关。” 晏回的浅色瞳孔,一点点暗下来。林非潼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嗖嗖,好似随时都能和脑袋分家。 识海中的断剑在嗡嗡作响,随时准备出现,给晏回一击。 背后,怀灵的目光更加气愤,像是要给她的后背烧出两个窟窿。 若不是顾忌晏回,她定会嚷嚷:主上,这丫头不就是在撺掇你和林清霁动手,其心可诛! 眼看额头上的冷汗都要掉落下来,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宫殿被撞击得剧烈摇晃起来。 林非潼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怀灵也马上结印,才能稳住身形。 只有晏回,银发棕眸,长身壁立,八风不动。 门上挂着的风铃剧烈摇动,叮叮作响。空气里,有寒霜一般的剑意涤荡。 林非潼精神一振。是爹爹到了! 太好了,她终于不用费尽心思应付晏回了。 林清霁距离这里明显还有起码几十里的距离,可是他的传音,已经清晰地在大殿之上响起。 “魔修,把我女儿交出来。” 清冷的声线犹如惊雷,自四面八方砸下,合体期大能的强悍威压,蕴含着语无伦次的力量,若不是宫殿的防御结界开启,砖瓦都会被压为齑粉! 那些戴着黑色面具的奴仆各个身影摇晃,眼神痛苦,怀灵也难受地皱起眉来。 “主上,让属下先出去会会他。”怀灵的眼里皆是战意。 “你不是他的对手,呆在这里。”后半句话,他是对林非潼和怀灵两个人说的。 “轰隆!”宫殿的大门重重掀开,凛冽的寒风灌进,林非潼眯起了眼睛。 晏回一步步向外走去,而在宫殿外的天际,一道白色的身影,皎月一般,高傲冷漠,悬于半空之中。 他右手持剑,对着宫殿,毫不犹豫再次挥下。 哐当!杀伐的剑气撞上宫殿的结界,登时有波纹显现。有些薄弱之处,甚至出现了龟裂。 林非潼恢复了一些力量,神识张开,发现原本笼罩着宫殿的黑色雾气,被林清霁一剑劈散了。 在这宫殿之后,竟然是一片布满瘴气、深不见底的悬崖! 晏回整个人背着光,回头看她。他浅色的瞳孔分外明亮,燃烧着战意。 “真巧,本座也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谁更厉害。” 林非潼一惊。晏回这个武痴恐怕一开始引林清霁过来,就是为了与他对战!而应付自己的“考核”,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 当他对上林清霁之时,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凶悍、狠戾、兴奋。 林清霁依旧眉目冷峻,杀意凛凛。 只有在看向林非潼的时候,眼里坚冰才会悄悄融化,无声告诉她:别怕,爹爹来了。 “霁月仙尊,久仰大名。”晏回脚踏虚空,飞身直上,停在和林清霁同样的高度。 林清霁冷冷地看着他,犹如睥睨微不足道的蝼蚁。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林清霁抬起银色的清霜剑,对准晏回,“把我女儿还回来,我还可以给你留具全尸。” 晏回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笑意完全未达眼底。 “好大的口气。”他抬手一抓,一柄杀气森森的红缨长枪,就出现在手中。 握紧长枪,他直刺林清霁的心脉,冷漠地说:“今日你和她的命,才都要留下!” 两人眨眼便战至一快。大能之间的斗法,出招极快,飞沙走石,雷鸣电闪。 林非潼压根看不清云层之上两人的情况,好在满月回到了她的识海里,与她重新建立起联系。 【打得怎么样了?】她焦灼地问。 他答:【都是合体期,且都是可以越阶对战的修士,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他没说的是,这两人一上来就火力全开,招招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林非潼:【五彩城那边呢?】 满月简单给她讲述了一番,她点点头:【知道了。你试试还能遁地吗?】 他:【可以。】 林非潼:【那你悄悄从我的识海里出去,我给你几个阵眼的方位,你去把每个阵眼都破坏一半。】 怀灵看着她,她无法脱身。好在满月能完全隐匿信息。 【只是破坏阵眼?】他想到契约反噬之苦,恶狠狠问,【要不要来票大的?】 第119章 修仙119天 修仙之道讲求因果, 杀孽越重,渡的雷劫就越重。被雷劫劈死的修士并不罕见。 所以林清霁踏入修行之道三百年,手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杀孽。 今天他招招朝着晏回的命门下手, 实力从一开始就毫无保留。 晏回遇上对手,也激动无比,全力以赴。 灵气和魔气的碰撞,摧枯拉朽, 令天地风云变幻。 一个是修仙界的剑道第一人,一剑霜寒十四州;一个是魔界八大长老之一, 武道天才。 骨龄、经验、阅历、修为都旗鼓相当,所以一时之间, 难分伯仲。 怀灵守在林非潼身边,心已经飞到了天上,恨不得去帮晏回的忙。 可是她也知道,化神期和合体期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她根本帮不上什么,还会拖后腿。 不悦地瞥了林非潼一眼, 她冷冷地说:“你最好祈祷主上没什么事。” 林非潼望着她,丝毫没被吓住,反问:“怎么, 你也觉得他不是我爹爹的对手?” 怀灵一愣,忙否认:“我可没这样说过!你爹爹才不可能是主上的对手!” 林非潼笑笑, 没说什么。 怀灵莫名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孩子鄙视了,火大地说:“亏主上对你那么好,结果你根本就是在戏耍他。” 林非潼转身, 向宫殿深处走去。 怀灵“刷”地一声出了刀, 雪亮的刀身横在林非潼眼前, 映照着她的脸。 再往前半寸,就能割断她的喉咙。 “你想去哪?” 林非潼淡淡道:“解手。” 怀灵:“……” “怎么,我又没辟谷,有三急不是正常吗。” 怀灵抬头看了眼天上,又冷眼瞧回林非潼。 她亲爹和主上为了她打得不可开交,她竟然不慌不忙的。到底是不懂事,还是真的和林清霁感情不好? 可是看林清霁紧张的模样,分明很在意这个女儿啊。 怀灵最终没让林非潼去:“管你什么急,忍着!” 林非潼想了想,做不出“哭闹”的行为,况且她也不是真的要去净房,便站定在了原地。 怀灵收了刀,给她一个“安分点”的眼神。 林清霁和晏回足足打了半个时辰,宫殿外的地面被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山体裂开,树木崩断,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晏回越战越凶,越战越勇,深邃的脸庞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反而有种战损的美。 他浅色的瞳孔收缩,身体从内到外,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疯到极致,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不愧是剑道第一人,畅快!”他大笑着,手里的长枪重若万钧,出招快得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林清霁一剑劈向他,角度刁钻,若不是他躲得快,半边肩膀都会被削掉。 下方的怀灵看得惊心动魄,他却正相反,更兴奋,狂笑着:“再来!” 至于林非潼,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他是武痴,能在对战中死去,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也是有这样的决心,他才能在短短三百年内称霸魔界。 寻常修士对上他,心性只有被他碾压的份儿。 林清霁却有着不输给他的信念。他的道侣、儿子还在等着他,他要把女儿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一家团聚! 挡他者,死!! 两个全神贯注的人,都没发现下方宫殿的端倪。一开始的倾塌声,也被他们对战的声音掩盖。 直到倒塌声越来越大,还伴着“噼里啪啦”的燃烧,两个人才有了片刻的停手。 晏回向下看去,只见他住了上百年的宫殿,就像是豆腐渣一样,“轰隆隆”地碎裂成一块块,摔在地上,掀起巨大的灰尘。 宫殿的木材、布料在燃烧着,火舌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坍塌得如此之快,显然是阵法从内部被破坏了,且还是所有阵眼同时受到的攻击! 晏回微怔。宫殿里除了他的人,就只有林非潼,她一个七岁的女孩怎么可能办到? 可是眼前的情景容不得他不相信,他甚至来不及补救,整座宫殿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他神识张开,快速搜寻了一遍,宫殿里掩埋的只有他那些蒙面下属,怀灵和林非潼都不在。 “怀灵!”他唤了一声。 与他并肩作战多年,怀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极为难看地应道:“主上,属下明白!” 在宫殿开始倒塌的时候,怀灵就伸手去抓林非潼。除了她,根本不会有人做这种事! 还不等抓到,林非潼“咻”地一下,从她面前消失了! 气息再冒出来,已经是百丈之外。 她有瞬移的能力?不,是有帮手!这阵法是帮手破坏,火也是他放的! 林耀峰说过林非潼有一只能喷出凤凰异火的契约兽,想来是林清霁把他带过来了。 凤凰异火扑不灭,怀灵心都在滴血,却没有在宫殿上浪费太多时间,直奔林非潼。 主上的命令,也是抓住林非潼。 “林非潼,你找死!”怀灵气得眼睛都红透了。 她一个化神期,杀林非潼轻而易举,却没能靠近得了林非潼。 因为一道悍然森冷的剑气,呼啸而至,逼退了她的脚步,激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以前从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过……难怪司荇长老的替身死在了林清霁他们手上。 这个男人的实力,太恐怖了! “砰!”长枪与长剑在空中相撞,火花迸溅。 晏回仿佛兽类的瞳孔紧缩着林清霁,扯了扯嘴角:“你的对手是我。” 林清霁手上用力,将他击了出去,幽深的黑色瞳孔只来得及扫了林非潼一眼。 她没有遁地,是人参娃娃到了极限? 晏回缠得太紧,他无法去接应她!想到这,他的内心有些焦躁,出手也更为迅猛,想速战速决。 他的猜测没错,满月的确是坚持不住了。 早在林家祖宅,他就放火烧干净了邪气的樟树林,后来被契约反噬,又小心破坏阵眼,最后放火、带林非潼离开,以至灵力被消耗了个一干二净。 他变作了原形,回到了林非潼的识海中修养。 “潼潼,我要沉睡了……”他还在奋力和身体的疲惫斗争着,可惜收效甚微。 凤凰异火岂是那么好施展的?他们炸了、烧了晏回的老巢,目的已经达到了。 林非潼冷静地说:“你放心沉睡,有爹爹在,我不会出事。” “快跑……”识海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一株人参,静静悬浮在识海上。原本他通体莹白,如今泛着浅浅的金光,不时有金色的纹路显现,那是凤凰异火带来的变异。 这次沉睡之后,他应该要进阶了。 林非潼确认他没事,专心应付起怀灵来。 薛白卉肯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她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怀灵便不足为惧! 边跑,她边祭出了自己的莲花铃。 去年薛白卉帮她重新炼制了一番,莲花铃的速度更快了。 现在她的灵力还没恢复,但是乾坤袋中有不少林清霁给她的上品灵石。 灵石一安,飞行法器启动,快若流星! 怀灵本来都要撵上她了,谁知她“咻”的一下,又拉开了距离! “死丫头!”怀灵也唤出了自己的刀,御刀而行。 同时她还驱使那些没被掩埋的下属,共同围追堵截林非潼。 半空中,晏回和林清霁打得如火如荼;林非潼飞在稍微低一些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有人追击。 她一边躲避着晏回二人的灵力,一边跟个泥鳅似的,把怀灵等人耍得团团转。 “我倒是要看看你的灵石什么时候用干净。”怀灵咬牙切齿。 林非潼扰乱着她的注意:“你主上都要死了,你还不去帮忙?” “住口!你才是死到临头!” 要不是晏回想抓活的,怀灵早就下死手了,还能和她拖这么久。 林非潼瞅准机会,拿出玉简给薛白卉传信:【娘亲,你什么时候到?】 薛白卉的回复眨眼即至:【潼潼,娘亲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你那里情况怎么样,和你爹爹汇合了吗?】 林非潼:【爹爹正在和魔修晏回交手,晏回的下属在围堵我,暂时不能脱身。】 薛白卉:【坚持住,娘亲就来!】 头顶,林清霁感应到了薛白卉的靠近,不时挥剑逼退下方追击林非潼的魔修,为她开辟一条接应薛白卉的路。 分心之下,他受了伤,白衣瞬间被染红。 晏回见血更加疯狂,以为他要退,右手持枪,左手成掌,撑向更高的天际。 “还没分出胜负,休想离开!” 话音落下,就见魔气如同墨黑色的瀑布,一条条从天空中落下。 “哗哗哗!”魔气浇灌着地面,满是疮痍的土地上,又浮现了一个红色的阵法! 这个阵法比樟树林的还要大出数百倍不止,魔气汇聚在阵眼上,成为一道道血色红光,在阵法上流淌。 林非潼瞪大了眼睛:“竟然是个双重凶刹阵,一旦启动,除非阵法中厮杀到最后一人,否则无法打开!” 这么大的范围,她根本就跑不出去。 晏回简直疯了,这里还有他那么多下属在呢!而且他不担心他赢不过林清霁吗? 他疯,林清霁却不疯,他和女儿都要活着,所以必须阻止阵法的启动! 第120章 修仙120天 林清霁作为合体期大能, 也看出了这阵法不对劲,当时便采取了措施。 他飞身而起,向下挥出数道剑气, 和倾盆而下的魔气碰撞。 听了林非潼的话后,他表情更为凝重,又向晏回出了一掌,想要将他镇压。 ——若他这个开启阵法的人死了, 阵法自然不攻自破。 晏回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一边强行运转阵法, 一边抬起一只手,隔空与林清霁对掌。 “哐!”灵力犹如滚滚巨浪, 冲击出的波纹朝四面八方荡开,天地都为之震颤。 “怎么,杀死本座的机会如此难得,你就这样放弃了?” 林清霁面容冷峻,薄唇轻启:“想杀你随时都可以,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和女儿的安危相比, 他算什么? 晏回再次大笑起来:“还以为霁月仙尊高冷不食人间烟火,原来你的狂妄不比本座少。” 林清霁没再回话,只手上加重了力量。 受他们的影响, 下方包括林非潼在内的修士,都被吹得飘摇四散, 当真应了那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林非潼的法衣自带防御结界,可是也难以抵挡狂乱的灵力, 只能顺着外界的力量飘摇, 将身体上的伤害减轻到最低。 每一秒钟都变得格外漫长,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狂风给扯碎了,眼前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耳朵也嗡嗡作响,听不到其他声音。 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盼着林清霁胜利,也盼着薛白卉快点赶到。 在两位合体期大能的拉扯下,阵法终于坚持不住,有了崩裂之兆。 晏回紧握着长枪的手指都在泛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破坏阵法的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林清霁也咬牙,横剑在胸前:“少废话。” 不管什么后果,都比女儿死在这里好! “咔嚓——”细微的碎裂声响起,这次没有人会忽略。 就像结冰的湖面出现了一丝裂纹,紧接着,那裂纹便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无可转圜。 “咔嚓,咔嚓!”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直到整个阵法分崩离析,红光化为片羽! “砰!砰!砰!” 阵法碎裂时产生的碎片,犹如一颗颗陨石,直坠地面。 超高的温度将本就疮痍的土地更是烧成了一片火海不算,连地面都在剧烈颤动。 林非潼的莲花铃目标太大,她便收了起来,落在地上。 “结束了吗?”阵法破了,她喃喃地问。 很快她就明白,还没有。因为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酥麻,那是地动的征兆! “潼潼!”林清霁被阵法碎裂的力量冲击,稳不住身影,向下坠来,眼睛还紧张地盯着林非潼。 晏回作为要开启阵法的人,比他受到的反噬更严重,“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好似飘摇的风筝。 怀灵的声音从远处和林清霁同时响起,只不过她叫的是“主上”。 “轰隆!” 从天空中向下看,下方就如同炼狱一般,焦黑的地面出现一条条极深的裂缝,之后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暴力一掰——彻底分崩离析! 晏回的宫殿坐落在山巅,背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渊薮。 而今,整座山都被震碎,地面上的一切人和物,皆不受控制地向深渊坠落! 怀灵还保留着实力,手中的大刀挥舞,劈开挡路的山石,奔向晏回; 林清霁提了一口气,将自身的潜能发挥到极限,朝林非潼张开了手。 他们两个却都没能与心中所念的人汇合,因为晏回与林非潼非常近,他几乎是从她头顶落下的。 眼看要砸到她的时候,他刷地睁开了眼睛,从半空中侧了个身,单手搂住了林非潼。 随即她脚下那块地面下陷,他带着她,直接被迷雾笼罩的深渊吞没! 林清霁傻了眼,等他飞过来之时,哪里还能见到他们两个的身影! 深渊之下,一看便凶险非常,他想都没想就要追随林非潼而去,却被人重重抓住了胳膊。 “林清霁,你要干什么?” 薛白卉的声音将他的神智唤回了些许,他缓缓转头,看向风雨兼程的她。 “潼潼掉下去了……”林清霁的体力透支的厉害,加上心火中烧,嗓子已经哑了。 “我看到了。”她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时,就张开了神识。可惜阵法带来的罡风阻隔了她的术法,让她无法对林非潼进行营救。 此刻她死死抓着林清霁的手,不让他冲动。 这个男人根本不清楚他的状态有多差,和晏回全力交战了数个时辰,又被凶煞阵法冲击,他的左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嘴角也带着血迹。 和外伤相比,他的内伤更重,她渡过去的灵力都被他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能好好地悬在空中,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 她也很担心潼潼,却不能让他这样子去冒险。 “晏回的血魔殿坐落在勾魂崖上,这悬崖深逾百里,且崖下常年被罡风瘴气笼罩,寻常人掉下去瞬间就会被撕碎。你这个状态不能下崖,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们。” 林清霁拧着眉头:“不行,晏回还和潼潼在一起,太危险了。” 说完他意识到不对,连忙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我是担心。” “我知道。”薛白卉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以前的林清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要她去猜,以至于她为了他辗转反侧。这几年他改变了许多,会和她说出心中的想法。 所以面对这样小心翼翼的他,她也放缓了语气。 “那晏回被你打了个半死,短时间内恢复不过来,不足为惧。我怎么说也是化神期,且现在的状态比你好,适合下勾魂崖。你放心,我会一切小心。” 林清霁还是皱着眉,一脸的不认同。 薛白卉定定地看着他的幽深凤眼:“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吗?” 林清霁凝视着她,终于慢慢向后退了些许。 薛白卉绽放了一抹笑意,随即头也不回地跳下了勾魂崖。 * 林非潼被晏回裹挟在怀中,急速地下坠。 她试了几次,想要挣开他的手臂,可他箍得太牢,她根本挣不脱。 随着降落,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耳畔的风声则越来越烈。 黑漆漆的的深处,似有野鬼在哭嚎,拉扯着人的耳膜,极为恐怖。 她在心里数着数,大约六十下后,周身的罡风变得非常强劲,把他们两个的身形吹得左右摇晃,不知方位。 又过了六十下,她彻底在冰冷的狂风中失去了意识。 清醒的最后记忆,是他心口强而有力的心跳。 “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林非潼悠悠转醒。 她先听到了水声,一下下滴在石面上。 随即感受到了冷,凉意已经渗透了她的法衣,以至于她的身体都开始发僵,半晌才动了下手指。 指尖触碰到了什么,她捻了捻,确定那是布料。 等整条胳膊都能动的时候,她向那个方向摸索一番,发现躺在她身边,人事不省的是晏回。 沉重的眼皮睁开,入目的一切,都被幽蓝色的浅浅光亮笼罩,就像给周围蒙上了一层薄纱,如梦似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恍惚地想: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难道我死了? 灵台冷不丁一刺,她恢复了清明,坐起来警惕地向四周看。 她和晏回被吹到了一个山坳中,上空乃是黑压压的雾气,不见天日;远处的山坳边缘也被瘴气覆盖,想来这里还不是悬崖最深处。 而在他们周身,长着一株株似树非树,似藤非藤的植物。 它们的深绿色茎部纤细,随着轻风摇动,很是柔软的模样,却不需要缠绕其他植物,始终直立着。 叶片的形状像柳叶,但是每一片都像她巴掌那么大,幽蓝色的荧光就是从叶片和根茎上的脉络里发出的。 它们的根已经深扎在湿润的泥土中,所以整个山坳的地面,都在发出蛛网一样,细碎的幽光。 饶是林非潼见多识广,也不认得这种灵植,约摸是在勾魂崖下发生了某种异变。 【满月,你醒了吗?】林非潼觉得他应该会知道这灵植是什么,向识海中问,但是他并未回答。 她收回神识,将目光投在晏回的身上。 从高处落下时,他应该是护住了她,所以她身上几乎连擦伤都没有,他的法衣却破损得厉害,露出了下方的伤痕。 这里温度低,他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变为暗红色。 他银色的头发被打湿,一缕缕地贴在头上、地上,本就深邃的五官因为失血,更是冷玉一般的白。 昏迷着的他,闭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加上他的这副容貌如同凡人二十多岁,显得单纯无害。 林非潼当然不会因为他的样貌就生出什么恻隐之心。她的腿稍微能动后,就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刷”,她背着手,手心一翻,断剑出现在掌心。 不确定这周围的灵植除了影响人的神智还有什么其他的能力,她小心翼翼绕开发光的地面,靠近了晏回。 只要她将这柄断剑插进他的心口,说不定就可以了结了他。 第121章 修仙121天 幽蓝荧光下, 晏回静静沉睡。 林非潼缓缓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蹲下,黑白分明的眼眸中, 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将背后的断剑调整好角度,她眼里闪过冷冷的杀意。 可在即将下手的时候,晏回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电光火石间,林非潼稳住心神, 将断剑收回了自己的识海,面上没露出丝毫端倪。 很快, 晏回的眼神聚了焦,从满是防备, 化为漫不经心。 他注视着林非潼,轻勾嘴角:“你命还挺大。” 林非潼:“……”她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 “这里是哪?”假装并未对他起过杀心,她自然地问。 晏回往四周看了看:“勾魂崖下,断肠草边。” 勾魂,断肠……听这名字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体内的灵力干涸,无法驭使法宝, 你能联系上外界吗?”她是天虚之体,掉下来后,体内的经脉完全干涸了。 晏回慢慢坐起来, 哪怕一身的伤痕,姿态依旧闲雅, 如一只优雅的猎豹。 他微垂着眸,单手掐诀,脸色没什么变化, 应当是在给外界传音。 林非潼的心思非常活泛。本来她应该趁机了结了他, 可是这勾魂崖下必定危机重重, 她还需要借助晏回的力量出去。 至于为什么觉得他会带上自己……他若想要自己的命,早在砸下来的时候,就动手了。 须臾,晏回放下了手。 林非潼期待地看着他,就见他嘴边笑意变浓,道:“我现在和你一样了。” “啊?”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晏回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我的修为也完全消失了。” 他说的太云淡风轻,以至于林非潼有种他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错觉。 林清霁给晏回造成的伤势不可能废了他修为,那是阵法反噬? 不,不对。坠崖的时候,他还在罡风里用修为护着自己了。 “这崖底有古怪。”林非潼笃定地说。 她如果不是天虚之体,恐怕早就发现勾魂崖会封印人的修为了。 晏回笑眯眯地夸奖:“你还挺聪明。勾魂勾魂,甭管是凡人还是大罗金仙,落入了这勾魂崖,都有去无回。” 形势一下子严峻起来。林非潼真是想吐槽一句,你既然知道勾魂崖这么可怕,还把自己的宫殿建在上面?也太疯了吧。 “你如此不紧不慢,一定有办法。”她才不信晏回会乖乖死在这里。 就算他放弃,她也不会的。 他“嗯”了一声,单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什么办法?”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晏回活动活动了脖子和手腕,关节发出一阵声响。 接着,他道:“这些断肠草要吃人了。” 林非潼瞳孔一缩,向四周看去。 应当不是她的错觉,这里的幽蓝色荧光变得更盛了,而且地上蛛丝一样的纹路也变多了起来。 “当心这些光线,”晏回修长冷白的手向下一指,笑笑,“不要踩上了。” 林非潼咬了咬牙。既然知道这里危险,还不早点走。他现在也和凡人没什么区别,真不怕死吗。 晏回说完便收回了目光,姿态悠闲,看样子是真的不怕。 他率先向前走去,垂着手,身形舒展。 脚掌踩在幽蓝纹路之间的土地上,很快便前进了数步,不慌不忙,像行走在熟悉的自家后院。 林非潼不敢耽搁,踩着他的脚印,跟在他身后。 晏回虽然没回头,也清楚林非潼的举动,脸上笑意更重。 这丫头年纪小,却很聪慧机警,一点都不拖后腿,比他手底下不少下属都强。 自从晏回说了断肠草能“吃人”后,林非潼的五感变得更为敏锐。尤其是动起来后,能感觉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了她身上。 每一道目光都带着恶意、渴望、痴狂,让人浑身发寒。 随着她躲过的幽蓝纹路越来越多,“目光”也更加怨毒,以至于她的耳边都喃喃着雌雄莫辨的声音——“留下来,留下来”。 林非潼是炼气期,元神的强度则堪比金丹期,尚且没有被断肠草迷惑。 担心夜长梦多,她还是抬头对着晏回的背影说:“要不要再快一些?” “你确定你还跟得上?” “少瞧不起人。” “啧。这回不假装要当我女儿了?”他玩味地说。 林非潼一听就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她的话,不过是觉得她有趣,才和她多“玩”了一会儿。 此刻她的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 晏回也不再说话,比刚刚的步伐更快,眨眼间就拉开了几丈的距离。 他没有修为可以动用,这是特殊的步法。林非潼紧盯着他的脚,将他走过的地方牢牢记住。 步法高深,仅仅是记住就让她干涸的识海微微刺痛起来,更别说还要完全一样地展现出来。 她却一声没吭,咬着牙关,迈开了沉重的步伐,任由额头上的汗,一滴滴滑落。 眼力提升后,她清楚地看到有滴汗水,落向了幽蓝纹路。 还不待坠地,一道蛛丝似的东西,“咻”地弹起来,把那滴汗水给吞了! 林非潼背后冒出了冷汗,硬着头皮,脚步没停。 渐渐地,她速度虽然没晏回快,行动却流畅了许多,那是她适应了晏回的步法。 两人不停歇地走了半个时辰,晏回心中的惊叹,越来越重。 终于在看到断肠草地边缘时,晏回认真地道:“林非潼,你叛出苍穹宗,当我的徒弟,如何?” 这里的纹路非常密,稍有不慎就会踏进去,林非潼专心致志地记着他的脚步,哪还有空闲回他。 她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没事吧? 苍穹宗乃是天下第一剑宗,她的亲人朋友都在那里,她为何要跑去当魔修啊?当魔修有什么好处? 晏回忍俊不禁,“你还挺功利的。你放心,我活了三百多年,从未收过徒弟,以后也只有你一个。你的天分加上我的教导,百年内必定可以在缥缈界高手榜占据一席之地。” 他的步法那么晦涩,连怀灵当初学的时候,都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学会第一重,她用了多久?半个时辰都不到! 这等好苗子,真是让他心痒痒极了。 林非潼也笑了:“天分?” “不过就是个天虚之体,我不嫌弃。”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终于,晏回完好地走出了断肠草地,林非潼还有不到十步。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敢掉以轻心。 断肠草地却不放过她。在晏回脱身后,落在林非潼身上的目光更加阴毒,风中有人耳听不到的窃窃私语,那是断肠草在商议要吃林非潼哪个部位。 土壤之上,深绿色的茎部抽展着,变成了墨绿色; 土壤之下,无数根部层层叠叠,暗流涌动。 林非潼只剩下最后三步。她看准一个晏回踩过的空档,抬起一只脚,正要落下。 忽然后背一个激灵,晏回也出声提醒:“小心!” 林非潼反应非常迅速,那只脚停在了半空中。 地上的幽蓝纹路,出现了变化。就好似蠕动的虫子一般,争先恐后填满了那个空档,银色蛛丝状的根系,从地面跳出。 它们舞动着,明明形状纤细,林非潼却仿佛看到了那一张张饥饿的嘴,在说:落下来,我要吃! 真这么放下去,她肯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向周围看去,想找别的落脚之处。 结果除了她剩下那只脚踩着的地方,都没有了! 晏回站在几步外,挑了挑眉。 “它们把你的前路都堵死了。”他陈述着。 “我看到了。”林非潼脸色只是稍冷。 “如果你答应当我的徒弟,我就把你救出来。”晏回讲着条件。 他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他的本命长枪,伸过来刚好可以挑住她的衣襟。 林非潼完全可以假意答应他,等脱身再反悔。 但是……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浅色瞳孔,她直接摒弃了这个想法。 “不必了。”她也笑了,清冷精致的五官更为生动,长大必定倾国倾城。 说罢,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只踩在地上的腿,慢慢向下弯。 晏回微怔:“你想跳过来?它们的速度很快,只要你经过它们上方,就会被吞噬。” 他有快过这些断肠草的实力,她有吗? 林非潼一个炼气期,当然没有。但是她有别的办法。 就见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盯着三步开外的地面。 “呼……” 她脚下一个用力,身体高高向空中跃起!同时,下方的断肠草也闪电一样,袭向了她的身躯! 晏回紧锁着她,长枪随时准备出手。 林非潼跃至最高点时,那些断肠草已经近在咫尺。 她出手迅猛,向下掷出了什么东西,“轰隆”一声,惊雷自地面炸响! 那竟然是一张引雷符!她不怕炸到自己? 泥土迸溅,断肠草根碎成一段一段,阻挡了晏回的视线。 他紧张地向前一步,即将重新踏入草地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空中飞了过来。 她利落地转了一圈,双脚“咚”的一声踩在地上,膝盖弯曲以做缓冲,单手撑着地,甩开了紧随其后的断肠草! 晏回一愣,转而笑起来。 “你还真是……把自己利用到了极致。” 第122章 修仙122天 勾魂崖下, 修为被尽数封印。寻常人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断肠草根系的伸长。 但是林非潼甩出了一张引雷符,同时凭借法衣的防御力, 借助雷击的威力,短暂跳出了断肠草的攻击范围。 如此精准的控制力,和对自身、局势的预判,令晏回对她更为满意。 他瞳孔发亮, 俨然一副“继承本座衣钵之人出现了”的神色。 林非潼缓了缓腿上的冲击力,站直身体, 扫了他一眼,挑眉, 像是在说:怎么样? 晏回不语,颇为捧场地向她竖起了一根拇指,她满意地笑了。 因为她的天虚之体,加上几次身陷危机,这几年薛白卉每次给她准备新衣服,都会给上面炼制防御阵法。 她今天穿着的这件, 便可以抵挡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那引雷符也是和灵石一块,特意没放在乾坤袋里的。 炸响时的力度,刚好够法衣抵挡一次, 这才能逃出生天。 转身看去,断肠草地中出现了一个浅坑。原本探出来的白色根系, 被炸得七零八落,荧光熄灭。 林非潼本以为这种变异灵植会很快恢复过来,没想到接下来一幕, 颠覆了她的认知。 以浅坑为起点, 幽蓝色荧光像是潮水一般往四周退去。所经过的地方, 舒展的茎部迅速枯萎,叶片变为了枯黄色,短短几个眨眼间,就走完了它们的一生。 她无法动用神识,可是也能想象到,土壤之下的根系必定同样在溃散。 “是引雷符炸的?”林非潼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相信。 如果真这么好解决,晏回为什么要一步步带着自己走出来? 果然,他说:“不是。是它们触犯了法则。” 林非潼一回想,明白了。 “天道虽然残酷,却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人留下一丝生机。”她望着大片大片芦苇的断肠草,眼底映着微弱的蓝色幽光,“就像这勾魂崖底,所有人的修为都被封印,若没有法则约束,不会有生还的希望。” 她又望着晏回那双浅色的眸,“刚刚我明明可以按照你的步伐走出来,它们却突然改变了方位,是违背了自身的法则。没能吞噬成我,使它们自食恶果。” 晏回眼中的赞许越加浓重。她全部都猜准了。 林非潼心里缓缓松口气。难怪他掉下来后一点也不愁。 “走吧。”晏回淡笑道,率先向前走去。 远离了那片断肠草地,前路幽深,光线微弱,配上阵阵阴风,好似随时都有东西会从黑暗中窜出来。 林非潼追上他的脚步,抬头问他:“你对这勾魂崖底的法则了解多少?” “七七八八吧。” 她略惊讶。崖下深不见底,七弯八绕,迷雾重重,他竟然能了解这么多? “你以前下来过?” 晏回都习惯她的聪慧了,扯了扯嘴角,不在意地说:“在这里呆过几年。” 几年!她掉下来几个时辰都和死亡擦身而过了。 “那你清楚咱们现在的方位吗?这里还有什么危险?” “等遇到自然就知道了。” 林非潼点点头,不动声色与他靠得更近了些。 不喜欢他归不喜欢,该利用还是得利用。 晏回背对着她,却把她的小动作察觉得一清二楚,笑容盛了几分。 两人静静地前行着,鼻尖萦绕着湿润的水汽,脚下的地面也颇为松软。 林非潼始终保持着警惕,好在熹微的日光划破浓雾之前,并没有什么东西从暗处窜出来。 能抵达这里的阳光并不多,却也足够他们视物了,且光亮会让人安心许多。 “咕噜噜!”一阵响亮的叫声,从林非潼的肚子中传出,她一愣,不受控制地红了脸。 晏回扭头,行走了这么长时间,他脸上不见一丝疲惫,甚至连身上的伤痕都好了大半,可见身体素质多么强悍。 他似笑非笑地问:“饿了?” 林非潼不看他,小声嘟囔:“早知道就在你那宫殿里多吃点东西了。” “哈哈哈。”晏回被她逗笑,看了看周围,“走吧,带你这个没辟谷的小仙师找点东西吃。” 林非潼精神一振,脚步轻快了几分,期待地问:“这崖下阴森森的,灵植灵兽应当都变异了吧,确定能找到吃的东西?” “当然。” 他这般笃定,林非潼反而怀疑起来。 不能吃也没关系,她都掉下来这么久了,林清霁和薛白卉应该快找到她了,大不了再饿上个一天半天的,死不了人。 如此想着,她放心地跟在晏回身后,还有心思打量起周围。 这里是一处葫芦状的幽谷,上下宽,中间窄,行走并不困难。 谷内生长着许多她没见过的灵植,许是这里太人迹罕至,一天大半时间都不见光,所以这些灵植就随便长长,没什么美感可言。 高一点的树木通通看不到,只有些低矮的灌木。 而在灌木丛以及湿润的地上,她发现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像被什么冲刷出来的。 “这里下雨的时候会倒灌吗?”她问。 “有的时候会,遇到那种天气,得找个山洞躲起来。” 她仰头,看不到天空,也判断不出短时间会不会下雨。 “这两日天气都不错。”晏回若有所指,“你运气也不错。” 她并不知道,刚刚走过的那段漆黑的路上,有多少潜在的危险,只心道,运气要是不错,就不会和你一起掉下来了。 又走了半刻钟,他们到了“葫芦”正中央,前路是堵死的。从高处俯瞰,他们的身躯格外渺小。 “到了。”晏回说。 林非潼往上看,怪石嶙峋;往下看,连根杂草都没有。 “这里像是有吃的的样子?”她皱起了眉。 “有。”晏回语气笃定,问,“引雷符还有吗?” “没了。”那张引雷符是特制的,无需灵力,掷地就能炸响。 “那你退后些。” 林非潼从善如流地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晏回从袖口拿出两粒弹珠大小的黑色圆球,夹在右手指尖,向前方的岩壁掷去。 “轰隆”两声震天巨响,泥土和石块被重重炸开,迸溅开来。他随身还带着暗器? 只是他炸岩石做什么,吃的藏在后头? 不等林非潼询问,晏回朝她这个方向跑来。这一路前行,他速度从未这样快过,明明没了修为,身子都出了残影。 转瞬,他就猎豹一般,跃到了林非潼身后,擦身而过时,瞥着她勾了勾唇。 林非潼不知他这么做的目的,可是心里已经浮现了不祥的预感。 她也迅速转身,想和他一块跑。但是她怎么可能跑得过他?被他越甩越远。 “晏回!你干什么!”林非潼怒道。 他已然跑到了谷外,转身面对她,一根冷白的手指竖起,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林非潼的脚步骤然停下,背后刷地浮出一层冷汗。 同时,她察觉有视线,分别从她的左右落在她身上。 泥土的气味不知何时被腥臭取代,山谷里的风向变得莫测起来。 “砰砰砰”,那是她的心脏在狂跳。 敏锐的第六感让她没有出声,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脖子,向后看。 四簇高悬的暗黄色光亮,骤然映入了眼帘,正好是左边“岩壁”两个,右边两个。 她瞳孔一缩。那里刚刚不还是空的吗? 元宵节时,林清霁带她去沧海城看花灯。城主斥巨资打造了一个龙形飞舟。 飞舟腾云而起,遮天蔽日,两枚发亮的眼睛,大小刚好和这暗黄色圆球相近。 当她看过去时,四枚圆球有所感应,全部锁定了她! 同时,圆球里出现了细长的竖线,一点点向外扩张,成了猩红色的椭圆形。 林非潼的心咚的一声,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巨蟒的眼睛!还是双头巨蟒! 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葫芦形”的山谷,而是巨蟒盘起来的身体! 它的两只头分开盘,所以一端开口,一端堵死。 现在,她等于是在巨蟒的嘴巴下面! 它已经苏醒,四只瞳仁就像是四潭深不见底的漩涡,散发着嗜血冰冷的光芒。 林非潼用余光够向晏回,他早已经跑出了这巨蟒的攻击范围,好整以暇地负手看着她。 从给她带到这里,到丢出暗器惊醒巨蟒,显然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林非潼已经顾不上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了,因为巨蟒舒展身体的“哗哗”声已经传来,每一下都如同滑在她的神经上。 她也明白了外面那些“沟壑”是怎么回事,什么雨水倒灌,分明是巨蟒活动出来的。 “哗啦啦!”双头巨蟒不知在这里盘了多久,耸动起两只头颅时,身上的泥土和碎石,在不停掉落。 那些栖息在它身上的小型变异灵兽,惊恐地四散而逃。 四只巨瞳仍旧牢牢地盯着她,诡谲的气息在空中蔓延。 双头巨蟒怎么说也五阶往上,莫说炼气期,筑基期的修士对上都凶多吉少。林非潼从脚到头都僵硬了,根本不能乱动。因为她稍微一动,它就会窜上来! 远处,晏回笑意盎然,眼底微光闪烁。 “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非潼要不是顾忌双头巨蟒,肯定大骂一句:看你大爷! 你发疯,别带上我啊! 第123章 修仙123天 过于巨大的事物会让人心生畏惧。 林非潼站在巨蟒山谷之中, 纤细的身躯甚至比它的一只眼球还要小上许多,更遑论它舒展开的身躯。 和它对上,完全是蚍蜉撼大树。 “沙, 沙。” 巨蟒在缓缓移动着身体,带起山谷内的风,令她本就有些凌乱的黑发在风里晃动。 她很快就不能再用眼神剜晏回了。因为,巨蟒在锁定她后, 尖啸一声,朝她张开了两张血盆大口! 余光扫过, 两个黑红粘稠的窟窿,深不见底。 巨蟒口中有上下四根獠牙, 各个泛着惨白尖利的光,牙缝之中,还残留着不知什么时候吃的猎物的血肉。 腥臭味先一步袭来,还好林非潼闭气快,不然差点熏窒息。 她的脚步和想法一样快,猛地朝远处晏回的方向奔跑而去。 巨蟒竖起两只高高的头, 四条瞳孔拧成细线,尖锐地嘶鸣,向她追来! 林非潼边跑边在心里骂:还好苍穹宗不光注重剑术, 还要求弟子强健体魄,不然她饿着肚子, 怎么可能跑得动?这个晏回真是该死! 之所以向他奔跑,也是抱着拖他下水的想法,而且他都已经带着自己这么久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吧? 正思忖, 晏回的脚步动了。他如同一只矫捷的猎豹, 脚下发力,几个起落间就又把和她的距离拉远了数丈,同时淡漠开了口。 “这双头巨蟒不过是五阶变异灵兽,从他嘴里逃生并不难。你如果连这都办不到,活该葬身于此。” 林非潼忍无可忍,骂道:“筑基期修士都不是五阶灵兽的对手,对你来说确实逃命不难,可我只有炼气期!” 她已经在绕着弯跑,奈何巨蟒过于庞大,须臾就追上了她,张开左边的大口,向她咬来! 还好她反应敏捷,手掌撑地后空翻,躲过了这一击。 巨蟒伸展躯体后,露出了真正的石壁,没有收力,直接咬在了上面,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林非潼瞥到它的牙齿毫无损伤,石壁哗啦啦向下掉着碎石,瞳孔缩了缩。 “你和我说这玩意逃命容易?”被碰一下就尸首分离了! 话音刚落,右边的头颅又咬了过来,还好林非潼提前感知到了危险,猛地刹住了脚步,才和它的牙齿擦肩而过。 晏回轻而易举跳上勾魂崖边的巨石,崖边的罡风吹的他的衣服猎猎作响,银发拂动。 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满是兴趣盎然,勾着薄唇:“你就这么点本事吗?” 隔岸观火的姿态让林非潼恨得牙痒痒:“算你狠……” 晏回是指望不上了,她深吸一口气,自空中旋身,朝着双头巨蟒冲了过去。 身后,晏回的目光追随着林非潼,越加灼人。 她盯着巨蟒,目光坚定,右手从袖口中一探,掷出了一道符箓。 本就狂风吹拂的山谷,又起了更盛的寒风,只不过这次是打着旋刮向了巨蟒。 哗!它仿佛被人重重抽了一巴掌,脑袋猛地一顿,瞳孔也迷离了一瞬。 紧接着,林非潼再次投出一道符,漫天的尖锐冰锥扎下,划破了巨蟒的深黑色鳞片,有红色的鲜血流出! 晏回轻笑了一声。林非潼之前说身上没有引雷符,但是又没说没有引风符、引冰符。 现在她那袖子就像个百宝袋,各种不需要灵力修为驱使的法宝符箓,不要钱地往巨蟒身上掷,直给它揍得晕头转向。 烟尘四起,巨蟒失了准头,在沟壑纵横的山谷里乱窜。 林非潼借此机会,往更远处跑。 晏回始终在崖边,无视身后的深渊,动也未动,巨蟒却不攻击他。 林非潼猜测,巨蟒也像断肠草一样,有攻击范围,或者在一定的范围内,只攻击一个人。 她如果能跑到晏回身边,或许可以摆脱巨蟒的攻击! 思及此,她眼眸晶亮,脚步生风。 山谷的平地被她脚步丈量,与晏回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近了,更近了,林非潼咬紧了牙关。 即将到达晏回身边时,异变却发生了。 滚滚烟尘里,发怒的双头巨蟒嘶吼着冲出,比丘陵还要庞大的身躯再不复刚刚的慢吞吞,剧烈地抖动着,速度攀升了数个台阶。 它牢牢盯着林非潼,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吼!!——” 它两侧喉咙张得巨大,声波震得林非潼双膝一颤,差点跪在地上!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巨蟒追上了她,獠牙近在咫尺。 而她面前,除了晏回,就是深渊,不能再跑下去了!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她的动作快过了思索,双脚倾斜抵着地面,半蹲单手点地,让自己的速度慢下来,最终在晏回站着的巨石前停下。 她没有再动,紧紧盯着面前的双头巨蟒。 它的两边头颅分开,全都躬着,是明显的攻击姿态。 她就在晏回之下,巨蟒高出了他们太多,会把他们都当成敌人吗? 晏回负着手,精壮的身躯岿然不动。 变异的灵兽不同寻常,刚刚被符箓所造成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鳞片泛着冰冷的寒光。 没有修为的人,遇上这样的猛兽,得如何破局? 随着巨蟒的接近,林非潼心中的不良预感成了真。 它吼叫着朝她咬了下来! 周围到处都被巨蟒的身躯给霸占了,根本无可避。 林非潼心一横,在巨蟒头砸下来的时候,高高跃起,踩在了它的身上! 她没有停留,借着巨蟒弹起的力度,压低重心,双脚一前一后,顺着它的身躯向下滑。 巨蟒另外一只头发狂地朝着她咬过来时,她又跳到了它身上另外一处,让它咬了个空,更为愤怒。 如此紧要关头,她迅速往晏回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刚刚还立在崖边的巨石已经被巨蟒一口咬碎,晏回也不见了踪影。 是掉下山崖了? 还没等庆幸,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扳住崖边,一个用力,男人便从崖下回到了地面。 “你就那么失望?”他瞥过来,笑着问。 这都没死,她当然失望。巨蟒重整旗鼓,再一次咬向她,使她无暇顾及晏回。 他这次在崖边随便找了块碎石坐下,一条长腿屈起,姿态从容地说:“它要暴走了,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解决不了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林非潼一脚蹬在巨蟒的头上,没把这大家伙蹬动,自己反而后退了几步,踉跄两下才稳住身形。 她没回头,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是人吗!” 回应她的,是晏回的大笑声。 他是认真的,如果林非潼连这么简单的一关都过不了,有什么资格当自己的继承人。 林非潼的动作已经不像刚刚那样敏捷,毕竟这一路心力交瘁不说,还滴水未进,她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已经到了极限。 在他的逼迫下,她又一次奔跑了起来。 他蹙了蹙眉:“我给过你提示。这勾魂崖下的万物都要遵循一定的法则,你是跑不出它的攻击范围的,会被它耗到死。” “我当然发现了,”林非潼气喘吁吁,“而且刚刚我也确定了它的法则。” “是被它双目锁定的人,它就会不死不休,对不对?”她问。 晏回略带满意:“你还不笨。” “至于我的生路,”林非潼已经从蛇头跑到了蛇尾的位置,从上面落在地上,就地一滚,气喘吁吁地说,“应该就是我的契约灵植吧。” 勾魂崖下,修士的修为全部被封印,可是看这些变异灵兽并没有被影响。 也就是说,满月应该可以发挥他的实力。 他如果带着她瞬移,足以解除双头巨蟒的锁定,从而逃出生天。 问题是…… “我的契约灵兽陷入沉睡了!!”林非潼绝望地喊。 晏回的俊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那宫殿就是被林非潼和她的契约兽联手毁的,那灵兽有放火、隐匿和瞬移的能力。 之前她一直没唤他出来,晏回还以为是不到时候,没想到竟然是无法现身? 巨蟒冲天而起,又重重砸下,这次林非潼没那么好的运气,被尾巴扫到,痛呼了一声,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 “咳咳咳!”她捂着心口,表情苍白地咳嗽起来。 巨蟒显然不准备放过她,目露精光,摆动着身躯,两颗巨大的头颅移近她,长长的蛇信抖动。 眼看它要一口将林非潼吞下,晏回终于动了。 长枪出现在手中,他高高跳到巨蟒身上,顺着它的身躯,飞速向蛇头的方向奔跑。 “孽畜!”他似乎不受修为被封印所影响,身手无比矫健,很快就奔到它七寸的位置,大喝了一声后,长枪骤然扎下! 不知是什么材料打制的神兵,噗呲穿破了它坚硬的鳞片,深深扎进了肉里。 剧痛之下,它痛苦地嚎叫起来!同时,四只眼睛改为锁定了晏回! 猩红的瞳孔颤了颤,有恐惧,有愤恨。 它记得这个人!当初就是他,害它休养了几十年!今天势必要和他不死不休! 晏回格挡住它的獠牙,低头刚要叫林非潼去躲起来,豁然发现,刚刚她躺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稍远处,娇小的女孩儿轻快地跑着,看背影哪像是受伤的样子。 呵,自己被这丫头给耍了! 第124章 修仙124天 林非潼的绝望和惊慌失措, 全是装的。不仅如此,就连她被巨蟒抽飞,滚了数圈也是做做样子, 其实连点皮都没擦破。 能骗到晏回,是因为她的确猜中了限制双头巨蟒的法则——被它锁定的人,会被攻击到死。 不过满月就算清醒,林非潼也不会让他利用瞬移帮自己。 凭什么晏回给她引到这里来, 还能不受波及,轻飘飘说着风凉话?她偏要让他也尝尝被追杀的滋味! 在她的设计下, 巨蟒已经将锁定的对象改为了他,只要她不再攻击巨蟒, 就一直是安全的。 跑出了会被波及的范围,林非潼学晏回刚刚的样子,施施然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长出了一口气,悠哉悠哉地隔岸观火起来。 晏回肯定已经发现他被自己耍了,知道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再出手, 也或者是看不上她那点本事,并未将巨蟒引向她这边。 他双手持长枪,舞动得猎猎生风, 每一下都能给巨蟒造成可观的伤害。 他的步伐身姿比林非潼更加灵活,巨蟒连他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只能愤怒又痛苦地狂吼,战场一片狼藉。 林非潼看着看着,反而入了迷。 明明晏回也被封印了修为, 对上五阶的变异灵兽, 却丝毫不落下风。 他的一招一式, 是脱离了术法最精湛的武道,不仅分外强悍,还极具观赏价值。 林非潼起初还坐得松散,不知何时脊背已经挺直了起来,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中默演他的招数,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不过片刻,双头巨蟒就开始了狂暴状态,身形暴涨,四只眼睛完全变为血红色,狂吼震天。 它的头颅、身躯、尾巴全部攻击着晏回,对她和晏回来说巨大的山谷,甚至有些装不下它,漫天飞沙走石。 心中的仇恨激发了它的潜能,它现在满心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 那般庞大的杀意,令林非潼脊背都微微发寒。 晏回也感觉到了,动作却依旧那么行云流水,甚至嘴角噙着的笑意都没变。 他高高跃起,一枪砸在巨蟒的脑袋上,直砸得它一声惨嚎,更是气到暴走。 两百年不见,这个魔修更厉害了! “多年不见,”晏回笑着开了口,语气和手上的力度相反,轻松极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巨蟒:“……吼!!”欺蛇太甚! 可是随着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它的愤怒逐渐被恐惧取代。 这样下去……它可能会死。 雪亮的枪尖再次朝着它的眼睛扎来,它臃肿的身躯重重一颤,两个脑袋猛地调转方向,想要向迷雾之中窜逃。 晏回在即将扎到它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稍微改变了方向,扎在了它眼睛上方的鳞片里。 它一边哀嚎,一边抖动身体,试图甩开晏回。 晏回的双脚却像是钉在它身上一般,一甩长枪,划出一道银光,转头看向了林非潼。 山谷幽暗,他的一头银发微微泛着光,浅色的瞳孔似星子般明亮,林非潼遥遥撞进那双眼眸中,像撞进了星海。 他是想和自己算账?不,并未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杀意。 下一秒,他薄唇勾起,问:“学会了?” 林非潼:! 原来他发现自己在偷师了!而且这么久没结束战斗,是在教她? 被抓包,她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移开了目光。 他回过头,看向巨蟒,眼中笑意变淡,周身的杀意却大盛。 巨蟒终于怕了,疯狂地向远处逃窜,四只硕大的瞳孔里满是恐惧和哀求。 新仇旧恨加在一块,晏回完全没有留情,一枪深深扎入它左边头颅后的七寸之中。 它两张大嘴都发出了惨叫,左边的头颅软了下去。 紧接着,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右边的头颅竟然对准左边,张开深渊巨口,将那脑袋给狠狠咬断! 晏回刚好也站在那一侧,顺势落在了地上。 巨蟒没敢耽搁,舍弃了一边脑袋后,快速奔逃,眨眼间就拉开了和晏回的距离。 它右边的头颅已经钻进了黝黑的瘴气之中,晏回瞥见消失的日光和很远处的林非潼,只象征性地往巨蟒逃走的方向走了两步。 巨蟒如临大敌,仅剩的脑袋再次转过来,咔嚓!将它大半截身子给咬断了! 这下,它终于完全钻进了黑暗里,山谷中只剩下失去生机的一颗脑袋和一条盘踞了整个山谷的长长蛇身。 四处烟尘弥漫,一切降为平静。本来就转暗的山谷,这会儿更是朦朦胧胧。 林非潼从冰凉的石块上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感觉自己都饿过了。 刚刚和双头巨蟒对战,身上沾了浓重的血腥和泥土味,好不狼狈,可惜此时也找不到地方可以清洗,甚至连捏个除尘诀都做不到。 等这次回去,一定要在身上放点能净化的法宝。 思绪飘飞时,磁性悦耳的男声传来:“现在倒是安分,不跑了?” 林非潼回神,轻咳了一声,挤出一抹笑容:“这勾魂崖下这么危险,咱们在一块也有个照应。” 想到晏回刚刚怒锤双头巨蟒的姿态,她有些汗颜。没有自己,他一个人在这崖下也能轻松活下去。 现在天黑了,她完全不熟悉地形,贸然行动容易小命不保,当然得抱紧他大腿啦。 晏回轻笑一声,没戳穿她的心思。 “过来吧。” 林非潼脚步未动,怕他又给自己引去什么山坳蛇窟的。 晏回往前走了两步,扭头看她:“不是说饿了?” 林非潼眼睛一亮,跟了上来:“有吃的?”她左右看看,“在哪啊?” 晏回笑而不语。 直到他们两个站在巨蟒的脑袋前,林非潼才犹犹豫豫地问:“你别告诉我,咱们要吃这个?” 晏回好看的眼睛瞥向她:“这个怎么了?大补。” “……它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再把我一口牙齿给崩了。” 而且看它那黑黢黢的大嘴,不干净也就算了,万一有毒怎么办? “又不是让你生吃。”晏回心安理得地指挥她,“去那边捡点柴过来。” 天色更暗了,她能看清的距离不过三丈,体力也消耗过大,若再有什么猛兽窜过来…… “这是巨蟒的地盘,没有其他高阶灵兽。” 晏回没必要骗她,她放下心来,去捡了一捆柴。 等回来时,见晏回已经爬上了巨蟒的头顶,手中拿着一柄亮晶晶、男人手掌那么长的匕首,正在分解巨蟒的头颅。 那匕首削铁如泥,他的动作十分流畅,没一会儿,就将巨蟒的两个眼珠子卸了下来。 随即他一手拎着一个眼珠子,跳下来走到她身边,挑了两根还算匀称的木棍,噗呲噗呲两声,分别扎穿了蛇眼球。 “你拿着。” 林非潼接过那两个大眼珠子,沉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了。 她不禁好奇,晏回的力气到底是有多大?刚刚那柄长枪也是轻而易举就深深扎进了巨蟒的躯体中。 晏回蹲在地上,掏出火折子生火,林非潼一手抱着一个大眼球,有血滴在地上,场面十分怪异。 等火生好,晏回取回眼球,席地而坐,一手举着一个眼球,就放在火上面烤起来。 火堆带来了光亮,还有温暖,林非潼发僵的身体一点点缓和过来,又往前凑了一步,望着那两个微微发黑的眼球,欲言又止。 “不累?过来坐。”晏回头也未回地说。 刚好他身下的石块是长形的,林非潼慢慢坐在了他身边。 “咱们就吃这个啊?” 虽说晏回已经辟谷,但是现在修为被封印,他也是需要吃东西的。 当然,他可以比林非潼挺的时间长。 “变异双头巨蟒的眼球,放在外面一颗就能拍卖数百上品灵石,你还嫌弃上了?” 拿去炼丹确实是上好的材料,但是这是要吃啊!捧着比她脑袋还大的眼球啃,难道不诡异吗? 当然,她也就是想想,没说出来。 “放在两百年前,我想吃这么好的东西还没有。”他漫不经心地说。 这是湿柴,烧起来有烟。不过晏回用的应该是异火,所以也很旺。 他瞳孔映着火光,缓缓转动着蛇眼球。 一时之间,没人讲话,只有火堆发出的噼啪声响和眼球滋滋冒油的声音。 气氛有点让人不自在,林非潼便主动开了口:“你当年……为什么会掉下勾魂崖啊?” 晏回的目光悠远起来,没立刻回答。 林非潼顿时脑补出他被亲近之人背叛,推下勾魂崖的一幕。 没想到,他笑笑,说:“纠正一下,我不是掉下来,我是自己跳下来的。” “啊?”林非潼诧异。 “等你金丹期了,也可以下来试炼一番,比你在宗门里规规矩矩练剑强。” 她懂了。晏回跳这勾魂崖,是为了变强。 金丹期才能来试炼,说明这里远比她想的还要危险,“有去无回”几个字不是说说的。 “你就不担心死在这里?” 问出口她就知道这话多余。和林清霁对上的时候,他还不是开启了只能活下来一个人的凶煞阵法? 他根本就不怕死,只要能变强。 晏回见她有了答案,没有回答,而是把一个蛇眼球递给了她:“好了,吃吧。” 林非潼低头看了片刻,做着心理建设。 抵不过饿意,她闭上眼睛,一口咬下。 唔? 第125章 修仙125天 双头巨蟒长得那么丑, 全身上下八百年没洗过澡的样子,她还以为这眼球也会有一股腥臭味儿。 没想到,竟然还挺好吃? 口感是绵软里带着一点Q弹, 入口即化,味道与她之前在现代副本里吃过的芝士蛋糕差不多,香醇微甜。 没等怎么回味,这一小口就被她给咽下去了。 她马上又咬了一大口, 甜味和热意一路从口腔温暖到胃,极大地缓解了有些发痛的饿意。 随着咀嚼, 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星子一般。 连着吃了好几口, 她才扭头问晏回:“你以前吃过这个吗?” “没有。”勾魂崖下就这一个双头巨蟒,上次来没杀得了它。 林非潼讶异:“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这么好吃的?” 晏回勾唇:“谁说我知道了?我只知道没毒,能吃。” “……” “看你吃得这么满足,味道应该是不错。”说罢,他也低头咬了一口。 她咬了咬后槽牙。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报复她刚刚装受伤跑掉, 把她当小白鼠了,还和她炫耀! 以他的身体素质,哪需要进食? 偏偏她又不能让他别吃了, 这眼球是人家猎的,还是人家亲手烤好的。 她哼了一声, 为了泄愤,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巨蟒蛋糕”! 这么大一颗眼球,被她一个人全吃掉了, 撑得她直犯困, 懒洋洋地不想起来。 晏回不知什么时候起的身, 等回来时,手上又拎了个圆溜溜、黑漆漆的东西,有股苦苦的铁锈味儿传来。 林非潼看过去,问:“这是蛇胆?” “嗯。” “双头巨蟒的蛇胆是上好的东西,但是咱们现在被封印了修为,手上又没合适的容器,这么带出去也坏了吧。” “所以不带。” 林非潼挑挑眉。晏回抬手就将这蛇胆朝着她丢了过来,她双手接住。 巨蟒的蛇胆比眼球要小,入手却沉甸甸的,是个光滑的圆球,摁下去很有韧性。 她为难地说:“你不会想让我直接生吞了吧?” 直接用火烤熟,这蛇胆也就是一坨普通的肉,想发挥效用要么炼化,要么生吞。 她也不是不愿意吃,就是刚刚吃太饱了,真的一点都吃不下了。 “蛇胆蕴含的能量对你来说过于霸道,且未经炼化,杂质太多,当然不能生吞。” “那是?” “用这个剥开,把胆汁直接抹在肌肤上。”晏回将他刚刚用的那柄匕首递给了林非潼,匕首一直在他怀里放着,沾上了他的体温。 做完这些,他就转过了身:“动作快一点,天已经完全黑了,这里不适合休息。” 林非潼没怎么犹豫,便按照他的说法做了。 变异双头巨蟒的蛇胆十分难得,遇上可不能浪费。 “其实巨蟒的内丹更好,可惜让它给跑了。”林非潼轻轻解开外衫,说。 “下次你来再宰了它。” 她忽然有点喜欢他的嚣张了,笑着应:“好。” 把外衫搭在腿上,她用匕首划开蛇胆,细腻的胆汁便流了出来。 随即她用手掌沾着胆汁,将自己的脸颊、脖颈、胳膊和手臂都抹了一遍。 那胆汁很快被肌肤吸收,让肌肤微微发热,但是没有任何不舒服,就像她曾经做过的美容项目似的。 等全部吸收完,她摸了摸肌肤,滑得好似剥了壳的煮鸡蛋。 这里没有镜子,加上光线暗淡,也不知道有没有变白一点。 她也没闻到什么难闻的气味了,只有股淡淡的中药味儿。 “我好了。”穿好衣服,她站起来,和晏回说。 吃饱以后,她恢复了力气,困意也没了,精神得能再和双头巨蟒大战上一场。 晏回微微侧头瞥她一眼:“走吧。” 林非潼跟上:“这巨蟒栖息的范围没有其他高阶凶兽,为何不能休息?” “太潮湿了,住着不舒服。” “?” 就因为这?你大宫殿住久了吧? 想到那个坍塌烧毁的气派宫殿,林非潼摸摸鼻子,最终什么都没说。 * 薛白卉毅然决然跳崖后,身子直直地向下坠。 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远,她能清楚地感觉到罡风的加剧,还有体内修为的流失。 中途她还攀住岩石,停了几次,这才保持了清醒。 勾魂崖并不是连环的崖壁,也不是只有崖底才有生物。 她降落这一路,看到崖壁从上到下被分成一层一层的,每一层空间都极大。她也感受到了灵兽的气息,不过这里离地面还不算很远,灵兽的品阶不高。 至于晏回和林非潼,完全不见踪迹,可能在更深的地方。 又至更深一层,她的修为已经完全被封印,索性还有法器可以支撑。 神识一扫,竟发现了这里有引雷符使用过的痕迹! 她自己绘制的符箓,当然不可能认错。潼潼一定来过这! 精神一振,她顺着罡风的吹拂,落进了那一层里。 抬腿正要往深处走,身侧陡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劲风,还有深深的杀意! 多年培养出的战斗本能,让她猛地向后一仰,躲开了这一击。 转头看去,攻击她的是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穿着黑色衣裙,单手拎着大刀的女子。 薛白卉急速后退几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皱着眉问:“你就是怀灵?” “我是谁不重要,”她说话的声音也如同少女,但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深沉寒光,显然已经沉淀了上百年,“重要的是,你今天要死在这!” 薛白卉作为铃乐宗的大小姐,缥缈界声名远播的炼器师,性情也是张扬的。 只不过和林清霁结为道侣后,大家的目光更多是汇聚在了这位“天下第一剑修”的身上,忽略了她。 此刻面对怀灵的挑衅,薛白卉冷冷一笑:“就凭你?” 怀灵绷着脸,攥紧了手中的刀。 晏回抱着林非潼掉下勾魂崖那一幕,让她每次想起都控制不住地心悸。 她不知主上为什么那么看重林非潼,只知道他想要的,她都会为他达到! 让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勾魂崖根本就奈何不了主上,薛白卉却是个不能不管的变数,毕竟她曾经也是合体期的大能。 如今她们的修为都被封印,她倒是要看看,一个依赖法器的炼器师,怎么比得过在武痴手下历练了百年的自己! “等你死了,嘴就不会这么硬了。”怀灵冷声说完,手中大刀高高举起,直劈了过来! 薛白卉轻哼一声,悍然应战。 被掳走的宝贝女儿、林清霁的伤口、晏回胁迫林非潼跳崖的一幕幕不停地在她心中回荡,让她怒火中烧。 今天她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魔修,以报他们一家之仇! * 另一边,林非潼跟在晏回身后,根本不知道她娘亲和怀灵打了起来,甚至还离战场越来越远。 眼见晏回走到了悬崖边,虚空之中,瘴气笼罩,往下深不见底。 林非潼警惕地停下脚步,问:“你不会又要带着我跳崖吧?”再来一次,她可不知还有没有好运气醒来了。 “不跳崖。”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向上一指:“这次往上爬。” 林非潼眨眨眼。要在这么大的罡风里,往上爬?没有修为傍身,不会直接掉下去吗? 晏回应是看出了她心里所想,淡淡道:“你们这些修仙的,总是过于依赖修为。你难道也想变成被封印修为后,一无是处的废物?” 林非潼脸色沉了沉。不得不说,她真有点被晏回的话给刺激到了,尤其是在他凭借一杆长枪、一身武道就差点杀了双头巨蟒之后。 “爬就爬。”林非潼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但是我要知道,你这次不会是借着休息的名义坑我了吧?让我对战上面的凶兽?” “没有。”晏回坦荡地说,“上一层有一窝峰鹏鸟,虽然同样是五阶灵兽,但和双头巨蟒不同,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它们会全家迁徙,咱们遇不上。” 林非潼知晓这峰鹏鸟的特性,判断出晏回没有说谎。 如果它们迁徙了,那剩下的鸟窝刚好可以用来休息,不仅结实,宽敞,还暖和。 收回目光,林非潼走到了崖边,狂风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身躯吹下去。 这处比里面要窄很多,她跳起来,双手就可以攀到上边缘。 深呼吸一口气,她抓住上方的一块石头,身子向上一探,完全暴露在了罡风里! 没有往下看,她紧紧撅住那块石头,右腿抬起,踩住了侧面的一块石头,配合举高的手,将身子再次向上送。 瘴气弥漫,罡风怒号,吹得她的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缝。 她咬着牙关,往上又攀了两步。石块尖锐冰凉,有些还被罡风吹得格外光滑,很是不好掌握。 若是放在之前,她肯定是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攀岩。 但是现在,不知是学了晏回的武道,还是巨蟒的眼球和蛇胆起了效果,亦或者是都有,她爬得仅仅是有些艰难,可以克服! 意识到自己实力的进步,林非潼心神一振,攀爬的脚步慢慢稳住,速度也有了加快的趋势。 晏回始终保持着在她下方几步远的距离,也在向上爬着。 浅色瞳孔映着她的娇小身形,眼底透出满意愉悦的光芒。 第126章 修仙126天 林非潼在心中默默数着数, 爬了约摸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到达了上一层。 从她攀爬的距离看,怎么也有上百丈, 若是之前,她绝对无法在如此强烈的罡风中坚持这么久。 而且当她站稳在平地后,她身体虽然疲惫,露在外面的肌肤也被风刮得有点疼, 神识却十分充沛。 “就是这里?”她边打量着四周,边和身后的晏回说。 “嗯, 往里走。” 这一层依旧是靠近悬崖的地方窄,越往里面走越宽。 不像断肠草地, 尚有幽蓝色的荧光,这里完全黑透后,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她涂在脸上的蟒蛇胆汁起了作用,能把这四周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晏回的脚步声也很平稳,应当是有别的手段可以适应如此黑暗的地方。 “只能听到风声和水声。”林非潼侧耳听了片刻,说。 “峰鹏鸟的领地意识很强, 只能和自己族群的同类和平共处,所以这里没有三阶以上的灵兽,只有些普通的蛇虫。” 随着视野渐渐开阔, 林非潼看到了比巨蟒存在那层较为高大的树木。 依旧是随便长长,叶片细小, 树干弯曲,并不像外界的那些树木挺拔气派。 这里的土壤也是湿润的,长着些其貌不扬的小草, 以及散落着一些干枯的果壳。 不算远的地方, 有一座小山峰。说是“小”, 其实也需要林非潼仰头才能看到山顶。 而在山峰之上……是一个个洞穴? 顺着洞口往里看,黑黢黢的。 林非潼:“果真如书上说的那样,峰鹏鸟喜高处,住洞穴。只是方才听你说,它们是一整个族群生活在一起?倒是和外面一对对雌雄鹏鸟不同。” “勾魂崖下,不同层的灵兽鲜少互相打扰。这里只有一群鹏鸟,自然就住在一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着,一刻钟后,走到了那小山峰之下。 “咱们去哪个洞穴休息?”林非潼仰头问。 “你随便选一个吧,反正你现在连勾魂崖都能爬,爬座小山也不在话下。” 他这话说得林非潼还怪舒服的,不过…… “虽然想好好挑挑,但是今天很累,就那个吧。”林非潼指着一个不高不低的洞穴说,“低了担心潮湿。” “嗯。” “你呢?” “最下面这个就行。” “那我先过去了。” 晏回点点头。这群峰鹏鸟都带着幼崽迁徙了,不用担心洞穴里有什么危险。 林非潼没再耽搁,利落地向她选中的洞穴爬去。 很快,她就站在了洞穴里,朝下方的晏回摆了摆手。 晏回也抬手回应了一下,之后进了低处的洞穴中,看不见身影了。 林非潼往自己的洞穴看,第一反应就是冷,想来原本住在这里的峰鹏鸟飞走已经有一阵子了。 外面虽然潮湿,这巢穴里倒是干燥,顶端高高的,通风不错。往里面走了一步,有脚踩干草的声音发出。 墙壁上,都是被鸟喙雕琢出来的痕迹,整个巢穴还算规整。 最里面有一个用树枝筑起来的鸟窝,应该是峰鹏鸟孕育幼崽和睡觉的地方。 这鸟窝很大,足可以装下两个她。看得出来树枝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各个都比较匀称漂亮。 等走到鸟窝旁边,她发现里面还有东西。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她从怀里摸了一个火折子出来。火折子是晏回给她的,也是一种异火,火焰中心是冰蓝色,看着温度并不高,却一下子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鸟窝里,除了羽毛,还静静地躺着几颗漂亮的宝石,在火焰映照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想来是峰鹏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在迁徙的过程中,或者在这勾魂崖下收集的。 她笑了笑,并没动这几颗宝石。 否则等迁徙的鸟儿回来,发现自己家被偷了,不得很伤心呐? “潼潼?”神识里,忽然传来一个透亮的少年音。 这声音陌生,给她的感觉却很熟悉。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满月醒了。 “满月?”她马上环视内里,果然发现识海中散发着金色光晕的人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美貌少年? “嗯,我醒了,过多久了?” 说完,少年一闪身,就从她的识海里,出现在了她身侧。 他看着像凡人的十四五岁,身量挺拔清瘦,一头黑丝束在脑后,露出阳光帅气的脸庞。 身上穿的是一身红袍,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漂亮又肆意。 林非潼抬头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 满月白皙的脸当即涨红:“你笑什么,我这个样子难道很奇怪?” “没有没有,”林非潼连连摇头,“我就是想到你之前三岁小奶娃的样子,和现在差了好多。” 说着,她还绕着他走了一圈,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人参这种灵植本来就长得慢,她本以为还要很多年才能看到他长大的样子呢。 如今他变成俊俏美少年,她自然惊喜。 满月被她打量得表情更加不自然:“当年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才三岁半。”还对比上他了。 不等林非潼接话,他马上看了看四周,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是哪儿?你已经从血魔殿脱身了吧?” 有林清霁出手,满月没想过林非潼会遇险。 “是脱身了,结果又和晏回一块掉下这勾魂崖了,如今已经过了一天。” 满月吃惊地看向她:“才一天?” “是啊,你这次醒来得好快,看你身体的变化,应该是休养好了?” “不仅如此,”满月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一簇凤凰异火便出现在其上,“我的实力又恢复了一截,而且可以更轻松地操控异火了。” 林非潼点点头,站着有些累,便坐在了身边的峰鹏鸟窝中,简单和他说了说掉下这勾魂崖后,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能这么快醒来,是因为你的实力增长了。”满月笃定地总结。 “大概。” “可惜你现在修为被封印,还要等出去后才知道增长了多少。我有预感,你绝对已经筑基成功了。” 林非潼笑了笑,倒是没有因为这个而自得。 在筑基之后,还要突破数个品阶才能得道飞升,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她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瞳孔里浮现了一抹水色,更为澄澈。 “正好你醒了,我也可以放心睡个觉了。”林非潼小小的身体往鸟窝里蜷了蜷,就像个幼鸟似的,“你帮我放放风……”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睛闭上,竟然已经睡着了。 少年站在鸟窝边,静静地低头看着她,不由得摇摇头,笑了。 他低语:“你还真是信得过我。” 因为他是灵植,并不受勾魂崖的封印限制,所以修为还在。 他慢慢蹲下来,手中幻化出了一件和他身上相同的红色衣裳,轻轻披在了林非潼的身上,又帮她仔细掖了掖。 灵植得天地灵气滋养,三岁小奶娃时粉妆玉砌,十几岁少年人时舒朗俊美。 他瞳孔里倒映着林非潼的身影,勾唇微微笑了。 “睡吧。”他一直都在。 * 林非潼这一觉睡得很沉,浑身暖洋洋的,像是被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连个梦都没做。 直到有人轻轻把她推醒:“潼潼。”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的俊美少年时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变样了。 “唔,怎么了?” 满月低头,一缕发丝垂下,正好擦过她脸颊,痒痒的。 出口的话,却带着紧张:“隔壁有东西。” “啊?”林非潼的瞌睡顿时没了,从鸟窝里坐起来,没发现她的头发这会儿也跟鸟窝似的。 “是不是晏回上来了?”她往洞穴外看了一眼,还一点日光都没透下来呢。 “不是,他一直在下面的洞穴里。我听到了扑楞楞的声音,像是什么在扇动翅膀。” 黑黢黢的山洞中不知怎么刮起了一阵冷风,配上满月紧张的神色,林非潼的眉心也皱了起来。 她不由压低声音:“可是这个时节,峰鹏鸟都迁徙了啊。” 满月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挪了挪:“你说,不会是……”他声音放得更轻,眼睛瞪大,“鬼吧?” 本来挺紧张的氛围,他这么一说,林非潼差点被逗笑了。 “你一个活了几千年的灵植,还怕鬼?” 满月眼睛看向别处,嘴硬:“我才不怕。” 她笑笑,姑且当相信了他。 这个世界没有鬼,但是有些元神在脱离了身体后,可以继续在世间存在。 比如魔修有一种阴毒的手段,能直接将活人炼化成傀儡,直接操控对方的元神。 很多时候,活人比鬼更加可怕。 干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林非潼和满月说:“走,咱们过去看看。” 满月抿抿唇,在她都快走出洞穴的时候,才抬腿跟上了她。 隔壁也是一个峰鹏鸟的洞穴,但是一进去,林非潼就闻到了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 她重新摸了火折子点上,自己和满月的影子,高高映在洞穴的墙壁上。 他们的脚步放得很轻,一直走到最里端,也没再听到其他声音。 倒是鸟窝里……有两块蛋壳? “潼潼……”满月叫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嗯?” “别回头!你看墙上。” 林非潼抬起眼帘,愣住了。 那里出现了三道影子。 有东西在他们身后。 第127章 修仙127天 多出来那道影子异常高大, 从地面一直延伸到了墙壁顶端,且和他们一比,身量极宽。 身边的满月打了一个哆嗦, 空气都凝滞了一瞬,更显诡异。 好在他们之间有主仆契约,在被封印修为的情况下,也能用神识传音。 林非潼:【这是什么东西?】 满月:【等, 等我看看。】 她:…… 满月的神识刚向后探,那东西就动了。 他的传音和翅膀的扑棱声同时响起:【怎么还有峰鹏鸟在这里?】 “嘎!”峰鹏鸟的叫声异常凄厉, 长而尖的喙裹挟着劲风,直朝林非潼啄来! 好在她早有防备, 身子猛地向旁边一偏,鹏鸟的喙部擦着她的脸颊,“咔哒”一声,啄进了地面,造成一个深坑! 林非潼瞳孔一紧,向旁边翻身, 转眼拉开了和它之间的距离。 扭过头,她看清了这鹏鸟的样子。 它并没有漂亮而纤长的尾羽,额头上也没有彩色的绒毛, 体型并不算庞大,显然是一只雌鸟。 它身上的羽毛格外凌乱, 也不知多久没打理过自己,猩红双目散发着癫狂的杀意。 一击不中,还要再次向她啄来, 身上的羽毛全部都炸开了。 林非潼“啧”了一声, 灵活地从鹏鸟的两脚中间穿了过去, 向洞外狂奔。 “怎么又是盯上我了。”她边跑,边拧眉说道。 见不是鬼,满月的惧怕也消散了,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他跟在林非潼身后不远处,默契地帮她分散着峰鹏鸟的注意力。 “可能因为我是灵植所化,身上的气息和你不同!”一簇凤凰异火从他手中飞出,攻击着峰鹏鸟,“喂,看这里!” 本以为峰鹏鸟会躲,他的火焰特意截住了它的退路,没想到它根本不在意似的,以至于满月的攻击落了个空。 “没用,它已经失去神智了,咱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不然等下整个洞穴都会被它毁掉的!” 满月一怔:“失去神智?” 林非潼躲避着不断落下的石块,回道:“你没发现它的眼睛颜色不对吗?峰鹏鸟正常是黑色的眼睛。” 满月这才注意到它血色的瞳孔。 “难怪别的峰鹏鸟都迁徙了,它还在这里!” 林非潼没回头,继续道:“而且它在攻击咱们的时候,一直在保护后面的鸟窝。刚刚我发现里面有两枚碎裂的蛋壳,正常峰鹏鸟幼崽出壳后,会将自己的蛋壳以及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吃掉,获得营养。蛋壳遗落在这里,山洞中还有这么浓郁的腐烂味道,那个幼鸟肯定已经夭折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的动作始终没停过,此刻已经非常接近洞口的位置。 “你就在那里,等我带你瞬移!”满月的话音落下,身体消失在原地。 峰鹏鸟发出尖锐的鸣叫声,狠狠向林非潼的头顶啄下—— 即将触碰到她之时,她的身影也消失了! “嘎!!”因为愤怒,它的羽毛炸得更厉害。 林非潼没有修为,且土壤中的毒素比空中更多,她无法在地下闭气太久。 满月带她瞬移到地上后,就现了身。 刚出现,头顶便响起峰鹏鸟的嘶鸣,两道风刃刷刷切了过来! 满月急忙拉着林非潼躲闪:“它竟然还会御风!” 那风刃若是落在林非潼身上,能把她切成一块块,显然发疯的雌鸟不是为了进食才攻击他们。 满月咬牙:“它不是把幼鸟夭折的仇恨,加诸到咱们身上了吧!” “有可能。左边!”林非潼疾声提醒。 满月又一次带林非潼瞬移,峰鹏鸟在天上眨眼就锁定了他们的新位置。 “这样不行,”满月皱眉说,“它飞的高,我的凤凰异火烧不到它,咱们太被动了。” 林非潼权衡片刻,冷声说:“引它下来!” 管它多疯,两人联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晏回所在的那个山洞始终没有动静,她也没意外。之前她和双头巨蟒对上,他不也是无动于衷。 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山洞里,暗暗观察她呢。 “你先避开。”林非潼同满月说。 他一点头,凝视她一下,直接遁了地。 林非潼在刚才就观察好了地形,转身飞快地朝着一片布满了陡峭石块的丘地奔去。 峰鹏鸟陡然追上,风刃漫天而下。 林非潼凭借着本能和从晏回那“偷师”来的步法,险险躲开了这些风刃,终于跃身藏在石块之后。 “轰隆隆!”被罡风侵蚀都没有碎裂的石块果真坚硬无比,风刃扫过,只在上面留下了轻微的痕迹。 峰鹏鸟见林非潼不露头,杀不了她,只好狠戾地啸了一身,飞身而下。 “咚,咚,咚。”它的双脚踏在地上,发出格外有力的声音。 林非潼放缓了呼吸和脚步,在石块之间灵巧地移动着,像是一只优雅矫健的猫。 峰鹏鸟每次顺着她的气息追过来,都扑了个空,只能不断地狂鸣,暴躁地煽动翅膀,试图将这些碍事的石头击飞。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机会! 心念一动,满月就出现在了她身侧。 同时,峰鹏鸟也堵住了她,血红色的瞳孔死死盯过来,张开嘴,喙部散发着寒光,能看到里面猩红的舌头,对着她就重啄了下来! 她感觉到扑面的热风,夹杂着腐烂血腥的气味,整个身体都被峰鹏鸟投下的阴影所笼罩。 “满月!”她叫了一声。 “瞧好吧!”俊美的红衣少年高高跃起,这次直接踩在了峰鹏鸟的背上,半蹲下来,手掌贴着它的羽毛,一团凤凰异火陡然点燃了它! “嘎!!”凤凰异火乃是世间最刚烈的火焰,而这峰鹏鸟在诡异阴暗的勾魂崖生活了太久,魔气入体,根本不能承受火焰的温度,被烧得发出凄惨的鸣叫。 它瞬间调转了方向,想要将满月杀掉,少年却又纵身一跃,从它身上跳了下来。 “走!” 随着他的呼唤,林非潼拔足就向远离峰鹏鸟的方向狂奔。 它身上,烈焰迅速蔓延,熊熊的热意甚至让林非潼都感觉到了威胁! “你的异火变得这么强了?”林非潼大声问。 “是!所以得离远点,容易伤到自己!” 灼烧时强烈的疼痛感让峰鹏鸟终于顾不上两人,疯狂煽出风刃,想要将凤凰异火熄灭。 可是风只会助长火焰,它整个身体都被火焰笼罩起来。 见风刃没用,它又边嚎叫,边在地上打滚,空气里传来烧焦的味道。 林非潼和满月已经撤到了安全地带,远远看着那燃烧的鹏鸟,她不禁感慨:“好香。可惜我之前吃得太饱,不然还可以吃一顿烧鸟。” 满月吸收的是土壤中的养分,对烧鸟不感兴趣,闻言不禁笑了下。 “你就惦记吃。”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勾魂崖的湿气对凤凰异火有克制作用,峰鹏鸟扑棱了半天,身上的火焰终于熄灭了。 它倒在地上,浑身发黑,没见起伏。 “死了没?”林非潼问。 满月用神识感受了下:“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过去看看,它的内丹出体不腐,说不定还能用。”林非潼带上满月,警惕地往它身边去。 一路上,峰鹏鸟都一动不动。 她摸了把匕首出来,大小刚好适合她现在的小手,刀背上还镶嵌着漂亮的宝石,是薛白卉亲手为她打造的。 满月给她放风,她蹲下来,对准峰鹏鸟的心口,比量着角度,正准备刺下。 “晏回来了。”他望着远处,出声提醒。 “嗯。”林非潼头也未抬,觉得他果真是等到了战斗结束才过来。 抬起匕首,寒芒一闪,下面的峰鹏鸟竟然刷地睁开了眼睛! 猩红热的瞳孔还是那样邪性,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滴溜一下,盯住了她! 满月没想到它还能诈尸,感觉到从它金丹处蔓延而出的力量,面色陡然一变,抓住林非潼的手就要瞬移。 “快跑,它要元神自爆!” 可是已经晚了,峰鹏鸟根本就没给他们撤离的时间。 五阶灵兽,又是在身心绝望的情况下自爆,威力可想而知。 满月尚且能应付,没有丁点修为的林非潼要怎么办? 有一瞬间,林非潼内心都飘起了走马灯。 她是穿书局大女主分部的冠军,这一世,她本以为自己拿的是废材逆袭剧本,结果……家人的宠爱、朋友的包容、契约兽的默契相伴……让她终于渐渐明白,她拿的其实是团宠剧本。 她深深地看了满月一眼,其中有说不出的遗憾。 负责指引她的系统迟迟没激活,她怀疑是穿越的时候,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有种预感,这次如果死了,她就再也不能复活了。 她不后悔来这一遭,只是遗憾不能陪亲人、朋友再久一些。 满月也急红了眼,烈火挥向自爆的峰鹏鸟,试图将它烧成灰烬。 但他们都清楚,时间根本来不及。 无望之际,晏回出了手。 他只是抬手虚空捏了下,那峰鹏鸟就像被扼住了脖子,再难出声! 它的身体也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攥紧,甚至没发出声响,就被攥碎了! 自爆也因此停了下来! 林非潼吃惊地看着晏回。他的修为恢复了? 对上他那双比雪山之巅还要冷漠的双眼,她头脑一凉。 不,这不是晏回! 他是谁? 第128章 修仙128天 那银色的头发, 异域风情的俊美面庞,精壮的身材都昭示了这就是晏回的躯体。 可是他的神色和晏回完全不同,不再兴致盎然、癫狂肆意, 而是充满了荒芜的死寂。 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勾魂崖下的冤魂?亦或者是高阶灵兽的元神? 林非潼保持躲在石头后的姿势,只露出小半张脏兮兮的脸,暗暗猜测着。 不知为何,对上他冰冷的眸子, 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一旁的满月捏着她的手,也没有动, 满眼都是警惕。 若他的本体是只鸟,浑身的毛肯定已经炸起来了, 可见这个俯身晏回的“人”,给了他巨大的威胁。 心思千回百转,“晏回”却很快收回了淡漠的目光,朝周围看了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林非潼缓缓转动眼珠,和满月对视。 ——这是放过咱们了? ——看起来是的。 她又犯了难。满月刚刚为了保护自己, 受了内伤,他带着晏回的身体离开,自己怎么出这勾魂崖? 心一横, 她决定赌一把。 将满月收回到识海后,林非潼从石头后面站了起来, 朝那人的背影,行礼道:“多谢前辈相救,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晚辈日后定当相报。” 背影挺括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却没有转头看她, 只冷漠地说:“不必。” 眼看他又要走, 林非潼急呼:“等一下!” 她朝着他跑过来,牵动腿上的伤,疼得踉跄了下,好在很快稳住了身形。 那人终于看了过来,漆黑的瞳孔里带着审视,眉心无意识地蹙着。 熟悉的感觉又从心上划过,太快了,林非潼没抓住。 “前辈。”她终于来到他面前,两人身高差得很多,她只能仰头看他。 “还有何事?”他淡淡地问。 林非潼拱手:“晚辈是与您附身的这人同时掉落的勾魂崖,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怕他起杀心,林非潼刻意模糊了和晏回的关系,以便随时可以改口。 “还活着。”他平静的语气里,带着对晏回性命的漠然。 晏回不仅是合体期的魔修,在勾魂崖这种地方,都能不用修为,单杀双头巨蟒,可见实力多么强悍。 现在竟然被这么轻易附身了……林非潼感觉到了恐怖。 “那前辈现在是要离开勾魂崖吗?” 林非潼紧盯着他的脸,见他没有丝毫意外,显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惜字如金地“嗯”了声。 她指了指远处:“想出去,只能顺着崖壁往上爬,不知前辈可否带着晚辈?您放心,晚辈不会拖您的后腿。” “随你。”说完,他向前走去。自始始终,都没有仔细看过她。 林非潼连忙跟上,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步伐。 很快,两人便顺着崖壁往上爬。罡风烈烈,吹动男人的衣摆,而林非潼在他之下,压力被他分担去了很多。 她不由得用神识和满月吐槽:【虽然不知他是什么来历,最起码比晏回强,还帮我挡挡风。之前爬上来时,晏回一直在我身后。】 满月回道:【他若是直接解决了晏回,也省得咱们费心了。】 林非潼:【恐怕很难。你能看出他的实力吗?】 满月:【看不穿。他刚刚捏死那发狂的峰鹏鸟,用的也并非修为,更像是……血脉压制。】 林非潼咋舌:【这也太强了。】 “外面如今是什么年岁了。”淡漠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林非潼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他在同自己说话。 她回道:“神武三百年。”又套话,“前辈难道闭关了很多年吗?” 男人却没回答,向上攀爬着,背影里带着沉思。 罡风无法撼动他的身躯,他的速度始终不慢,林非潼的体力却透支得厉害,攀着冰冷岩石的手指,都在颤抖,指尖磨出了血珠。 她没有喊疼,更不可能在这里停下,只能硬着头皮爬着。 好在识海中的满月恢复了些,渡了灵力给她。 “修真界多少年没人飞升了?”男人又问。 “接近一千三百年了。” 他嗤笑了一声,似是在说“无用”。 自己被封印在沧溟河底三千载,修真界却并非发生太大的变化。如今的修士,甚至还不如他当年。 是的,这位附身在晏回身上的,正是秦夜。 这几年,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能操控的鬼火也越来越多。 他只给鬼火发布了一个命令,就是寻找师父的踪迹,奈何收效甚微。 一天天过去,他对师父的思念越加浓重,因此终于萌生出了离开沧溟河底的心思。 他乃是缥缈界最强的魔修,巅峰时期可以与秦凌霄一较高下,上古封印被他不懈冲击得略有松动,一缕元神突破了封印。 在魔界搜寻后,他锁定了这具身躯。足够强悍,可以承受他元神的威压。 不过在附身后,晏回的元神一直在抵抗,抢夺着身躯的控制权。 秦夜没什么善心,是非观念通通要为思念让路。 他需要身体在缥缈界行走,自然不可能还给晏回。 冷厉的目光穿过浓浓的雾气,师父啊师父,你在什么地方? “哗啦”一声,是身后那个小丫头,一脚踩空,碎石咕噜噜坠向深渊。 她紧咬着牙关,一声没吭,手上用力,身子死死贴在崖壁上,这才没有掉下去。 看模样,她也就七八岁,落入这种境地,竟如此坚韧,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她没有向他求助,他也没有伸出援手,甚至还和她拉出了一定的距离。 念在她坚强的份儿上,秦夜破天荒地提醒:“后日这里会起雨,瘴气彻底弥散开来,你的身躯抵挡不住,要在那之前离开。在下一层,你就停下来休息吧。” 林非潼脸色苍白,咬了咬下唇,留下一道印痕。 “多谢前辈。”几个字,是她勉强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秦夜其实可以更快一些,鬼使神差的,却没将她甩下。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直面罡风,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背对着她,他扯了扯嘴角,没深想自己怎么会对她起了怜惜之心。 大概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两分师父的影子吧。 “潼潼。”有紧张的少年音传来,是她的那个契约兽现了身。 秦夜因为修为暂时被封印,看不出他的真身。 他不由得想到了师父在幻境中的契约兽,是只小凤凰,化形后则是个三岁的奶娃娃。 “你怎么出来了?”她问道。 “我试试带你瞬移。” 秦夜心念一动。师父的契约兽,也会瞬移。 “我还能撑得住,你才刚突破,别损伤了根基。” 少年急了:“你看看你的手,还硬撑什么!把手给我!” 小姑娘沉默了一瞬,然后轻轻把手递给了他。 满月重重握住,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他们出现在了秦夜的上方。 他看到那红衣少年朝着她灿烂一笑:“我就说我可以的吧!” 小姑娘满眼都是他,笑着:“嗯!” “咱们再加把劲儿,争取今天就从这该死的勾魂崖出去!” “好!” 秦夜的心微微一刺。曾几何时,他与师父也是这样相护扶持,并肩走过那么多年。 上穷黄泉,下至碧落,他一定要找到她! “呼,呼——”崖下的罡风,陡然加剧。 上方的两人好似飘摇的浮萍,一下被掀开,小女孩的手脱离了崖壁! “潼潼!”红衣少年惊呼,紧紧抓着她另外一只手。 同时,秦夜感觉到识海里重重一荡。 晏回怒气冲冲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把身体还给本座!” 秦夜不答,用元神和他对抗,平静的眼眸之下,掀起滔天巨浪。 至于她会不会掉落下去,他已经不在意了。 忽然,他瞥见她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她手臂重重一掷,那东西便“刺啦”一声,扎向了岩壁之中,随着她的身躯下坠,和岩壁摩擦出了火花! 他也因此看得越加清晰,那是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按理说应当承受不住她身体的重量,也抵抗不住罡风的侵袭。 奇迹般的,剑身却没有碎裂,她下坠的速度也缓了下来。 秦夜紧锁着剑柄上的花纹,心口像是被重重踹了一脚,瞳孔剧颤起来。 那是他曾经用过的霜华剑! 可是这柄剑为何会在她的手里!她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他猝然伸手,在她坠落到他身侧时,将她重重揽入了怀中。 满月的手,已经被他的力道给震开了。 林非潼晃了下,对上他的眼眸,坚冰已然融化,成了灼灼烈焰。 她苍□□致的小脸,露出不解的神色。 “你从何处得来的这剑?” “你可知晓它的来历?” “你是谁?” 林非潼听他连问三句,因为头痛,张了张口,短暂失了声。 她不明白,他认出这剑了?怎么如此激动? “回答我!”他的臂膀紧紧箍着她,已然失控。 这次,他终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透过她脏兮兮的小脸儿看清楚了她的容貌,简直是师父的缩小版! 他的心砰砰直跳,那句“你是不是秦凌笑”,几乎要脱口而出。 迎着他的目光,小女孩儿开了口:“我……” 第129章 修仙129天 秦夜没能听完整她的话。因为就在她开口的时候, 晏回抓住了他元神松懈的机会,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再次睁开眼,他的神识已经全部回到了沧溟河底, 身子被锁链紧紧捆绑,旁边鬼火幽幽。 他重重地挣扎了一下,恐怖的力量让锁链发出难以承受的“哐当”声响。 “……”他紧咬着牙关,心里骂了一句, 左边瞳孔猩红得可怕。 女孩儿肖似师父的脸,不断浮现在他眼前, 让他癫狂疯魔。 她到底是不是师父?若不是,怎么会操控霜华剑?若是, 年纪又为何这样小? 怀抱着巨大的希望找了她几年,他现在反而不敢奢望她就是师父,害怕空欢喜一场。 在勾魂崖下和她相处的每一瞬,忍不住被他掰碎了,细细咀嚼。 越回想,他就越后悔。 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好好看看她?为什么没早点问问她的名字?为什么在她摔下悬崖时, 袖手旁观? 因为他的冷漠,她差点死了…… 心口像是被人重重地戳了一刀,剧痛无比, 闷窒的可怕。 大概他的样子太过恐怖,几乎所有鬼火都凝滞了, 只有一簇傻愣愣地飘过来,一跳一跳地问:“魔尊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它的声音呆板木质, 没什么起伏, 却让周围的鬼火更凝固了。 它们不禁暗骂:看魔尊大人的样子, 便是此行不顺利,你竟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前几年也是,魔尊要它们寻找一位女子,这个傻鬼火竟然把那什么缥缈宗第一剑修的模样显现了出来。 那可是个男人啊! 完了完了,魔尊发火,它们不会就此消散在天地间吧? 鬼火们心有戚戚,等着被宣判死刑。 秦夜却停下了动作,眼底渐渐恢复了清明,只是在更深处,涌动滔天的执着。 “去找一个人。”他沉声吩咐。 面前的鬼火幻化出了两只小手手,是的,近些年得益于秦夜魔气的滋养,它也进阶了。 “还是那位名叫秦凌笑的女子吗?”它刻板的声音里透着殷切。 “不,她叫……潼潼。” “哪个潼?” 秦夜抿唇,呼吸有些滞涩。一开始她说要报恩时,他为何要阻止呢! “不确定。她约莫七八岁,长得和秦凌笑一模一样,有一个契约兽,那契约兽的本体应该是灵植,会纵火和瞬移,幻化成的少年人形一身红衣。就按照这个方向去查。” 鬼火猛地一颤,像是一个人站直了身体似的:“小的明白!” 秦夜侧头,看向手腕上的锁链,眼中迸发出了寒芒。 他运转起全部的力量,身畔顿时刮起了飓风,鬼火们被吹得四处飘散。 下一刻,他咬着牙关,手臂重重一扯! “哐”的一声,那截锁链受不住绷紧的力度,终于断裂了! 他的实力,因此恢复了一层。 剩下的锁链红光大作,用更强大的力量去镇压他,可是怎么都压制不住。 秦夜的黑发在风里狂舞,阴沉冷峻的脸庞之上,满是杀伐决绝。 他要出去!谁也不能阻挡他和师父重逢! 上界,一处群山环抱,绿水掩映的洞府之中,一个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男人刷地睁开了眼。 他一袭青色的长衫,如瀑的黑发用玉冠竖起,背脊挺拔,正在打坐。 不管是样貌还是身姿,均是世间罕见的出色。 他气息内敛,看不出修为几何,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却似盛着浩渺的星海。 下一瞬,他蹙起了眉心,一只修长冷白的手微抬起,掐算了下。 “尊上,怎么了?”一个模样英俊的男人,来到他身边,毕恭毕敬地问。 男人放下手,目光向远处看,仿佛穿过了上界和缥缈界之间的屏障,落在了沧溟河底。 “三千年,缥缈界要乱了。” * 勾魂崖壁,浓稠的夜色被罡风吹乱。 林非潼的话说到一半,抱着他的男人重重一震,重新睁开了眼。 看清楚他神色的变化,她顿住,问:“晏回?” 他的目光聚焦,先是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往上下看了看,冷笑了一声。 想他纵横缥缈界上百年,竟然在这勾魂崖底遭了道,真是可恶! 待他查到是谁占了他的身体,定要将这人碎尸万段! “小丫头,你就这么乖乖和他走了?”他笑着,却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意味。 林非潼心说,那人的实力比你还要恐怖,我不跟着走还能如何? 小命掐在晏回手中,她自然没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是反问:“你回来了?为什么会被人附身,他是想夺舍你吗?” 晏回没纠结上一个问题,扯了扯嘴角:“大概是。” “知道他什么来历吗?” 能认出霜华剑,且给她那么熟悉的感觉,林非潼对附身之人的身份也很好奇。 这次晏回冷下脸,没有回答。 他并不知道那人的来路,甚至与他元神交手之时,连他的样子都没看清楚。 能确定的是,对方的实力非常强悍,且颇有些与自己同源的意味。 可他左想右想,也没想到符合这些条件的人。 林非潼是他看中的好苗子,在她面前,还是要维持下“未来师父”的形象的。 “放开潼潼!”满月瞬移到她身边,握住了她一只手,满是敌意地盯着晏回。 晏回瞥他一眼,并未把他放在心上。 又注意到怀中小女孩儿苍白的面色,他道:“既然已经爬了一半,直接出去再说吧。” 出了被附身的意外,晏回也没心思再锻炼林非潼了。 在她和满月刚对上那发狂的峰鹏鸟时,他还没有失去神智,观察了一会儿。 她脑子十分灵光,和契约兽的配合也很不错,算是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至于后面峰鹏鸟要自爆,附身他的人是怎么动动手指就捏碎了它的画面,晏回并未看到。 此刻他要向上爬,满月不放手,晏回冷声说:“不想她死,就继续握着。” 满月:“你!” 林非潼用眼神阻止了他的攻击,又将他重新收入了识海之中。 晏回露出满意之色,单手揽着她,快速在岩壁上攀爬起来。 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不止,林非潼不需要费力,甚至连罡风都被他挡住了。 不出一刻钟,他便抱着她,轻轻松松地站定在上一层的地面上。 不等林非潼打量四周,一道含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放开我女儿!” 她一怔,扭头看去,自远处跑来的不是薛白卉又是谁? “主上!”这次出声的,乃是怀灵。 看薛白卉和怀灵的架势,之前她们应当在交手,全都挂了彩。 他们两个的出现,才令二人停了战。 “娘亲!”林非潼精神一振,紧绷的心有了松动的痕迹。 薛白卉紧盯着她,不过两日,女儿的小脸儿就清减了许多,头发乱了,身上也脏兮兮的,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有擦伤,直看得她心如刀绞。 这几年她竭尽全力将她捧在手心,生怕磕了碰了,不想她却遭此劫难。 跳下勾魂崖后,她无时无刻不在为她担心,还被怀灵挡路,更加焦灼。 如今见她一出现,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潼潼。”薛白卉心疼得差点掉下泪来。 很快,她冲到晏回面前,心疼的神色尽数变为了狠厉,双手成爪,毫无保留地抓向晏回的咽喉! 晏回抱着林非潼,不好施展,加上在崖下消耗巨大,所以只躲开了她的攻击。 怀灵见状,怒道:“薛白卉,你找死!” “我看找死的是你们!我女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偿命!” 明艳的美人眼中皆是冷意,手上动作不停,脚踹向晏回的膝盖。 她虽然是炼器宗门出身,却并非依靠术法的花架子,手上也是有真功夫的。 晏回向后半步,才察觉她是虚晃一招,真正的目的乃是林非潼。 一个错身间,林非潼已经从他到了薛白卉怀中。 她迅速向后撤,拉开和晏回、以及落后半步赶到的怀灵的距离,把林非潼拥紧。 “潼潼不怕,娘亲来了。” 林非潼靠在她肩头,手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衣襟,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眷恋:“娘亲……” 薛白卉紧张地问:“有没有受伤?” 林非潼摇头:“只是些擦伤。” 薛白卉松了口气,安抚地拍拍她:“累了就睡吧。” 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疲倦铺天盖地而来,她缓缓合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际,她感觉到薛白卉在和那两个人对峙。 人数上,晏回他们更有优势,但是薛白卉乃是炼器师,身上法宝不计其数,不知留了多少后手。 缠斗下去,胜负未可知。 加上晏回并不想要林非潼的命,便与薛白卉休了战。 好战分子怀灵不大认同他的决定,恶狠狠地盯着薛白卉,像是要从她身上盯下一块肉来。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忤逆晏回,冷哼一声,转身和晏回一道离开。 林非潼再次醒来,还未睁眼,就感受到了周身气息的变化。阵阵的罡风不再,阴暗潮湿也被晨光暖意取代。 她们这是已经出来了?娘亲呢,没受伤吧? 连忙抬起眼帘,见自己还在薛白卉怀中,后者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只是……天边飘来那黑黑的是什么?劫云?谁要渡劫了? 等劫云飘到她头顶,她才后知后觉,渡劫的是她自己! ……她现在这个状态,还不得被雷给劈死? 第130章 修仙130天 定然是在崖下时, 她的元神和身体都得到了淬炼,有了巨大的进阶,所以突破到了筑基期。 因为修为被封印, 雷劫便来得迟了。 和峰鹏鸟对战后,身体还没有来得及休息,经脉里灵力也没恢复,这可怎么面对筑基期的三道雷劫!林非潼脸都白了。 好在没等她担心太久, 薛白卉就将她放在地上,一边从乾坤袋里取法器往她身上套, 一边往她嘴里塞丹药,嘴上还快速地叮嘱着:“快用灵力将药化开, 这是助你恢复伤势的,至于你身上的防御法器,都无须操控……” 林非潼就更个布娃娃似的,任由她摆弄。 上品丹药下肚,她身上的伤果真迅速好转,涓涓灵力也在经脉中流淌起来。 数种防御法器各个品阶不低, 散发着绚烂的光芒,往她身上一挂,她就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花里胡哨的。 “……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第一道雷劫落下之前,薛白卉鼓励地拍拍她的肩头, 抽身而退。 旁人无法帮她渡劫,若是强行抵抗劫云,会让雷劫的力度更重。 好在这些丹药、法器给了她莫大的帮助, 加上她曾经渡劫的经验, 三道雷劫“轰隆隆”劈下, 只将法器震碎,给她带来了些轻伤。 待到劫云散去,艳阳高照,她重新审视内里,已经渡劫成功了! 她以五灵根天虚之体,突破了炼气期,成为了一名筑基期的修士。 伴随着修为的进阶,一股至精至纯的灵力从她的灵田流出,滋养着她的身体、神识以及神识。 她的外伤全部恢复,神识的空洞感不再,经脉更是久违地洋溢着满足感。这是进阶带来的益处。 除此之外,属于她的剑意也回荡在这方天地中。 沉稳不失锐意,果敢不减灵光。 林清霁和薛白卉站在不远处,男人挺拔冷峻,女人纤细明媚,望着林非潼,脸上均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晏回和怀灵也没离开,同样在注视着林非潼。 剑意和灵光的萦绕里,小女孩儿正在闭眼打坐,面色红润,气度纯然。 连一向眼光很高的怀灵都不禁夸奖了句:“这个年纪突破到筑基期的修士不少,天虚之体我却只听说过这一个,她有两把刷子啊。” 晏回笑了笑。毕竟是他看中的人,怎么可能会差。 怀灵见他一脸认同,对林非潼的兴味甚至比对林清霁更多,有些诧异。 勾魂崖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非潼睁开眼睛时,林清霁和薛白卉站在她面前,一齐朝她伸出了手。 “潼潼,你渡劫成功了。”薛白卉格外自豪地说。 林非潼灿然一笑,将两只手分别搭在他们的掌心,被他们拽了起来。 远处的晏回上前半步,林清霁当即将妻女护在了身后,冷眼看了过去。 “你若想再战,本尊随时奉陪,不要牵连其他人。”他漠然地宣告。 林非潼坠崖时,他也受了伤,经过两日的休养,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来。 他依旧是那个白衣傲骨,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剑尊大人。 薛白卉揽着林非潼,俨然是保护的姿态,神色也格外警惕。 不曾想,晏回漫不经心地笑笑,同林清霁道:“本座要找的不是你。” 薛白卉和林清霁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倒是林非潼,有点无奈地抿了抿唇。 下一秒,晏回的目光落在林非潼脸上,意气风发地说:“本座之前说过的话一直有效,小丫头,好好考虑。” 有魔修正从山下而来,恐是援兵赶到。林清霁皱皱眉,没再耽搁,御剑带着薛白卉和林非潼离开。 怀灵仰头,一脸的不忿:“主上,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她还想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口出妄言的薛白卉呢! 晏回没答,她便不敢追击。 “传本座的命令,血魔殿的魔修遇上林非潼,不准下杀手。” 怀灵疑惑:“……只要不杀就行了?” “嗯。” 她满脑袋问号。看主上在崖下那么护着林非潼,还有她刚刚渡劫成功,他一脸的欣慰,她还以为主上很看重林非潼呢。 结果好像不过如此? “再替本座去查个人。”想到那个附身他的人,晏回眸底尽是凶光。 * 清霜剑可以日行千里,很快便带他们三个离开了血魔殿的地界。 他们去到最近一个有传送阵的城池,开启阵法,回了沧海城。 被传送的除了他们,还有林家的那位老祖,林耀峰。 和他在五彩城的不可一世不同,他周身的经脉尽数被封锁,奄奄一息,整个人老了数十岁。 林非潼:“爹爹你把他抓住了?” 林清霁“嗯”了一声。林非潼对此并不意外,晏回不在,林清霁一个人就能把血魔殿给端了,林耀峰逃不出他的掌心。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她关切地又问。 林清霁面带了笑意,抬手揉揉她脑袋:“爹爹没事。” 话音落下,才注意到林非潼的小嘴一个劲儿地往薛白卉那边努,大大的眼睛里写着:你知道你浪费了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吗! 这几年,爹爹和娘亲的关系不冷不热,林非潼都为他们着急。 她并未和他们说过,宗门考核时,谢雨珊和她透露的那些话。 因为她有眼睛,会看会思索,知道爹爹是怎样的在意她和娘亲。 娘亲心里也是有爹爹的,只是心结太重,无法和他重修旧好。 林清霁触及到她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后嘴角浮现浅笑。 “传送阵开了,要回家了。”他如是说。 作为离苍穹宗最近的城池,沧海城里有苍穹宗设下的据点,林清霁带她们去的,便是那里。 刚进门,一群人便涌了过来。 衡楚楚跑在最前面,眼睛红红的,重重抱住了林非潼。 “师妹!你被那老匹夫带去哪里了?有没有受伤?”她将手臂松开些,上上下下地查看着。 凤陵越和林星晖紧随其后,也将林非潼围了起来,神色是同样的关切。 在他们之后,还有陈钧和陈渺姐弟。 “我没事,还进阶了,详细的等回宗门再告诉你。”林非潼笑着说。 衡楚楚一愣,之后脸上浮现狂喜:“你筑基期了?太好了,恭喜你!” 林非潼脸上笑意更盛。那个第一次见面,还暗暗和她比较,对她有些敌意的小姑娘,早就成了她最亲最爱的师姐。 会为她的危难担忧,也为她的荣耀喜悦。 她亦是。 凤陵越和林星晖这两日也忧思过度,听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凤陵越紧锁着林非潼,后怕地说。 她被林耀峰带走的时候,他恨不得冲上去和他同归于尽,这两日更是无时无刻不在自责,没有保护好她。 林非潼温声:“让你们担心了。” 林星晖亲昵地揉揉她脑袋:“回来就好。” 至于那些“努力变强,保护妹妹”的决心,没必要宣之于口。 陈钧陈渺姐弟等几人寒暄了片刻后,才走上前,“噗通,噗通”两声,跪在了地上。 林非潼连忙去扶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钧一脸愧色,不肯起来,垂下的手攥得紧紧的。 “小主子,都怪我没有察觉到林天宇不是好东西,不仅害了姐姐,还连累了你,还好你没什么事,不然我万死难逃其咎!请你责罚我吧!” 他还要给林非潼磕头,被她给拦住了。 “这怎么能怪你,我很庆幸救了陈渺姐姐。” 陈渺的眼中漫上泪水,哽咽道:“不怪阿钧,怪我识人不清。若是没有你们相助,我肯定会毁在林家。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只要你一句话,赴汤蹈火,九死不悔。” 林非潼强势地将她拉了起来,握住了她的手。 “死什么,都要好好活着,我还指望你们多给我赚点灵石呢。现在我是筑基期了,需要更多的修真资源。”她凝视陈渺漂亮的眼睛,踮着脚尖,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我也是用水灵根在修行。” 陈渺愣住。她竟然也是水灵根……难怪会那样毅然决然地出手,恐怕也是有“同病相怜”之意。 林非潼见她懂了,没有将话说得太透。 陈钧将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响:“小主子你放心,我争取让你在百年内,成为缥缈界首富!” 林非潼笑言:“好,那我就等着了。” 林清霁等他们说完,对林非潼道:“林耀峰被关在后面的柴房,生杀予夺,由你做主。” 提到他,林非潼一脸冷然。 她独自一人去了柴房,没多久,里面就发出了林耀峰的嚎叫,惨得像是被抽筋剥皮了一样。 隔了两个院子,衡楚楚都能听到声音。 她抖了抖,小声和身边的凤陵越道:“我还以为霁月仙尊会将那老匹夫直接丢去执法堂呢。” 潼潼才七岁啊,让她动手,不怕她有心理阴影啊。 凤陵越杀气凛然地说:“那也太便宜他了,应该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就是可惜……” “嗯?” “脏了潼潼的手。”应该让他来审讯的。 衡楚楚:“……” 林非潼再次走出柴房时,天已经黑了。她和等在外面的林星晖道:“哥哥,我留了一口气给他,让你的人好好审审他这些年的恶行。” “嗯,”林星晖面色温和,“你辛苦了。” 林耀峰倒了,林家自然也会被连根拔起,那些做过恶事的人,都会付出应得的代价。 这些不需要林非潼费心。 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融合麒麟火。 第131章 修仙131天 仙雾缭绕, 五彩飞霞。 处理好林家的事,林非潼告别了陈钧、陈渺姐弟,一行人御剑回了苍穹宗。 从山门处, 她因为要去趟灵田,便同林清霁薛白卉他们分开。 衡楚楚和凤陵越与她一道,没了长辈在,他们言行随意了许多。 林非潼同他们说:“明日我在凌元峰融合异火, 你们过来看?” 衡楚楚对此非常期待:“好啊!我一直好奇,你的水灵根怎么和麒麟火相融呢。” 凤陵越也点点头, “我一早就过去。” “倒也不用太早。” 很快,他们抵达了灵田。息壤的作用下, 林非潼的这块田一直是整个宗门长势最好的。 她一席浅黄色的衣裙,站在灵田边,将满月从识海中唤出。 红衣胜火的俊美少年甫一出现,便吸引了衡楚楚和凤陵越的全部注意。 “这不会是……人参娃娃吧?”衡楚楚瞪着眼睛,诧异地问。 林非潼笑笑:“正是。” 满月抱着胳膊,下巴微微抬起, 少年音清澈:“认不出了?” 衡楚楚“哇”了一声,绕着他走了两圈,“你竟然长大了!” 满月抽抽嘴角。不然呢?他总不会当一辈子的奶娃娃。 “你也进阶了?”凤陵越问他。 “不, 我是恢复了部分的实力。”满月骄傲地答。 他这话也不算错,本来他修炼了数千年, 已经是八阶的灵兽,渡劫失败才跌落到四阶。 如今他进益到五阶,可不是恢复实力么。 一时之间, 凤陵越有点羡慕起林非潼来。 “看来你们在勾魂崖下, 经历了良多。” 衡楚楚紧跟着道:“潼潼, 待明日融合了异火,你可要好好和我们说说崖下的事。” “没问题。”林非潼想到什么,征求地看了满月一眼,他轻颔首后,她正式向另外两人介绍道,“日后你们叫他满月就好。” “满月……”衡楚楚喃喃,亮晶晶地望着他,“原来这是你的名字啊。” 凤陵越眼里划过了然。难怪他感觉林非潼和满月之间的契约更稳固了。 林非潼转头看向满月:“接下来你去息壤里面休养,巩固好修为,再回凌元峰找我。” 两人实力增长后,可以拉开的距离更远了。 满月点头:“好。” “那我们走了。”林非潼潇洒地一摆手,率先离开。 路上,他们远远碰上了一个提着粪水,正要去浇灌灵田的男人。 他穿着外门弟子的灰色麻衣,本来温润疏朗的面孔此刻晦涩阴沉,身材也清减了许多。 “那是……于天成?”衡楚楚小声问。 林非潼看了一眼:“嗯。” “看来宗门对他的处罚,是把他逐出了内门。”衡楚楚解气地道,“活该,让他对你下死手。” 于天成也看到了他们,就这么一条路,他避无可避,只能迎面走来。 如今他是外门弟子,必须向她们行礼,眼里透着不情愿。 “弟子于天成,见过几位。” 她们的光鲜亮丽,与他的抑郁不得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已经得到了惩罚,林非潼也懒得再为难他,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于天成明显一怔,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翌日上午,凤陵越和衡楚楚准时来了林非潼的房间。 “潼潼,你都准备好了吗?需不需要我们做什么?”衡楚楚来过她这里许多次,熟门熟路地找了椅子坐下。 倒是凤陵越,规规矩矩地站着,目光克制。 “凤师兄,你也坐,不必拘束。”林非潼笑着说。 凤陵越这才坐下,俊俏又端正。 随后林非潼回答了衡楚楚的话:“你们帮我护法便好。” 这凌元峰上的禁制,衡楚楚的师父都解不开,更何况还有她父母两位大能坐镇。不过衡楚楚还是认真地应道:“好!” “那我便开始了。” 林非潼提起裙摆,利落地打坐起来。 衡楚楚和凤陵越二人定定地看过去。 她先从乾坤袋里取出了麒麟火。蓝色的火焰跳动在她的掌心,如同麒麟一般桀骜不驯。 之后,她又祭出了自己的断剑,剑身飞到她头顶,对准了她。 衡楚楚面露疑惑。潼潼怎么好像要攻击她自己似的? 林非潼闭上眼,轻念法诀。剑身嗡鸣着,一点点下落,顺着她的背脊,剖她的灵根! 衡楚楚震惊得张大嘴巴,“刷”地站了起来。 若不是怕影响林非潼,她定然惊呼出声了。 她用眼神焦急地示意凤陵越:她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要剖自己的灵根! 凤陵越拧着眉,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 灵根乃是扎根在脊椎之中,与全身的经脉血肉相连,岂是那么好剖的? 不说锥心蚀骨之痛,就说一个操作不当,会死人的! 衡楚楚急得跺了跺脚,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林清霁过来救场。 凤陵越稍微镇定些,拦住了她:“再看看。” 他望着林非潼:“我相信她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衡楚楚最终没出去,但是也坐不住了,捏着拳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非潼,就怕她出事。 断剑还在深入,一点点从纤细的经脉里,剥离着她的灵根。 林非潼虽然没呼痛,但是紧闭着眼,咬着牙关,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见并不好受。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衡楚楚和凤陵越呼吸闷涩,恨不得代替林非潼承受这般痛楚。 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林非潼成功将灵根剥离出来。 几年前,她服用了灵药,将她其他四灵根压制,只修水灵根。 而今剥离出的灵根也是水色的,焕发着莹润的波光。 林非潼睁开了眼,神色坚定。 她一手托着灵根,另一只手托着麒麟火,向上抬起。 灵根和麒麟火一齐飞到她的头顶,绕着她盘旋起来。 它们属性相克,谁也不让谁,水光和火光每一次碰撞,林非潼的面色就白上一分,很快就毫无血色。 衡楚楚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就说,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轻松的办法,让属性相冲的异火融合呢? 谢雨珊当时也说过,林非潼得了这异火也无法驱使。 因为剥离灵根、融合异火之痛,正常人根本就承受不住! 不光是身体上的痛,凤陵越透过她的身躯,似能触碰到她的元神。 若没有强大的意志力,是绝对撑不到现在的。 他心疼的同时,更加敬佩她。 换做是他,说不定已经放弃了。 “潼潼,加油啊……”衡楚楚小声地念着。 水灵根和麒麟火在她头顶越转越快,“砰砰砰”的碰撞声不绝耳语,林非潼纤细的身躯,摇摇欲坠。 林非潼早就进入了忘我的状态,听不到他们的话,也不知道,凌元峰上的其他人,同样在为她紧张。 林清霁、薛白卉、薛大饼,甚至林星晖今日都没离开。 只要林非潼有什么异样,他们随时都会冲过来。 灵根和异火越碰撞越剧烈,林非潼“噗”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凤陵越向前半步:“潼潼!” 远处的房间里,林清霁等人也齐齐站了起来。 林非潼没有应声,快速从袖口里取出了什么东西,含在了口中。 衡楚楚眨眨眼:“那是,参片?” 过了片刻,凤陵越才后知后觉地说:“观上面的气息,应是从满月身上取下的。” 人参本就是大补之物,他这种修炼了数千年的效果更猛。 林非潼的面色果然不再惨白,身形也稳住了。 她双手掐诀,掌心重重相合。 头顶的水灵根和麒麟火越转越快,肉眼很难捕捉到。 到了某一个节点,它们“砰”的一声,撞在了一块,你吞噬我,我碾压你,谁也不让谁! 在这个过程中,二者慢慢融汇到了一起。 终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融合了麒麟火的水灵根变成了冰蓝色,清透浸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涤荡着灵魂。 林非潼的表情归为平静,双手慢慢向下压,将灵根重新收回到了脊背之中。 她将灵力运转了七个小周天,稳固好灵根,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额头上的细汗早就已经消失,苍白的面色也重新变得红润。 她“咕噜”一声,把从满月心口取的参片咽下,望着衡楚楚和凤陵越,勾唇笑起来。 衡楚楚总算是敢大声说话了,扑过去问:“潼潼,你成功了对不对?” 林非潼没答,而是站起来,向上摊开一只手。 一簇冰蓝色的火焰,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显然,她是从识海里唤出的火焰。她能操控异火了! 只是…… “麒麟火的颜色为什么变了?”衡楚楚疑惑地问。 凤陵越走上前,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我猜是再次发生了变异。” 林非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道:“没错。和我的水灵根融合后,它变异成了冰种麒麟火。” “威力呢?”衡楚楚迫不及待地追问。 “以前是上品异火,如今是天品了。” “天啊……”衡楚楚倒吸一口冷气。整个苍穹宗拥有天品异火的都不超过三个人!潼潼竟然占了一个! 关键她才七岁啊,又是五灵根天虚之体,修为也才刚突破到筑基期! 缥缈界多少能人异士,遍寻秘境,也没有这般机缘! “难怪你一定要拔得宗门考核的头名。”凤陵越道。 天品异火,谁能不动心? 只是光动心不行,不仅要知道融合异火的方法,还得有偌大的决心和毅力。 他心服口服:“能成功融合的,只有你。” “那是!”衡楚楚欢快地嚷嚷着,“潼潼最厉害!快快,让我们见识见识这天品异火的威力!” 第132章 修仙132天 苍穹宗有一处巨大的练功场, 可供内门弟子修行。 林非潼和父母兄长打过招呼后,就兴冲冲地带着两个小伙伴直奔那里,去试她心得的天品冰种麒麟火去了。 林清霁目送她离去, 脸上的笑容久久都没散去。 与此同时,沧溟河底,又一根锁链承受不住秦夜那毁天灭地的地道,“砰”的一声断裂。 他的动作非但没停, 反而更急切了。 因为就在刚刚,他察觉到了霜华剑的异动。 虽然他已经摒弃了修仙道, 入了魔,但是毕竟操控了霜华剑那么多年, 随着他实力的恢复,也重新建立起了和霜华剑的一丝联系。 他的剑,竟然在伤害林非潼!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本来他准备彻底打破禁制再出去,如今出于对她的担心,他等不及了。 “去为本尊寻找合适的身体!修为要在元婴期之下!”他冷声吩咐鬼火。 数簇鬼火跳动:“是,尊上!” 晏回那具身体是好, 修为却太高,有将他的元神驱逐出去的风险。 这次他施展“神降”后,必须要万无一失。 * 林非潼又在苍穹宗度过了一段忙碌的日子。 不光课业繁重, 还忙着和天品麒麟火磨合。 那天在试炼场上,火焰的威力震惊到了衡楚楚和凤陵越。他甚至说, 林非潼成长起来后,她的麒麟火不会输给凤凰异火。 麒麟火难驯,好在林非潼有足够的耐心, 加上满月从旁相助, 不过月余, 她就能随心所欲地操控异火了。 为了试验,她还借了薛白卉的炼器空间,用天品麒麟火炼制了几样法器出来,各个都很成功。 这法器她用不上,便交到了陈钧手里,让他牵线售卖。 彼时已经到了阳春四月,她总算是有了喘口气的时间,林星晖见她辛苦,主动提出要带她出门游玩几天。 林非潼好奇地问:“哥哥要带我去哪啊?” 林星晖笑笑,卖了个关子:“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就咱们两个吗?” 林星晖点头。潼潼被林清霁带回来这么久,他们两个还没单独去游玩过。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能出去玩,谁还想上学呢? “明日就走。” 林星晖说到做到,当天晚上整理了行囊,第二天便带着林非潼乘上了飞舟。 飞舟一路向南行,不过半日,便停在了一座城池之外。 满月率先从飞舟上跳下来,抬头念着城池名:“丹城。我知道你哥哥带你来做什么了。” 林非潼走到他身边:“我也知道了。” “你了解过丹城?” “没,”林非潼指了指天上,“但是我刚刚看到了,这城内花团锦簇,想必正是赏花的好时节吧?” “没错。”将飞舟缩小收回到乾坤袋中的林星晖走上前来,俊美的面孔带笑。 今日他的装扮与在苍穹宗时格外不同。作为首席弟子,他常常一身黑衣,不苟言笑。 此刻却穿了身月紫色的锦袍,腰间佩着玉佩和香囊,青丝也用玉冠束了起来,风格倒是和他师父邵繁景有些像了。 加上他的美貌遗传了薛白卉,弱冠之后,身材更为挺拔,稍微一打扮,就俊逸得惹眼。 说话的功夫,不少修士经过他们身边入城,皆回头看他,面露惊艳之色。 有几个女修甚至在附近徘徊,估计想找机会和他搭话。 林非潼暗道,不愧十几岁的时候,就是宗门里的万人迷,如今风头更盛啊。 林星晖已经对旁人惊艳的注视免疫了,眼里只有自家妹妹一个,笑着说:“丹城最出名的便是牡丹花,每年这个时节,都会花开满城,引来无数修士观赏。” “哥哥以前来过?”林非潼边和他一道往城里走,边抬头问。 “嗯,不过不是在赏花时节。”林星晖解释道,“我在这城中有一位故交,这次是带着你来参加她举办的花会。” 林非潼八卦起来:“故交?男的女的啊。” “女的。” “哇。” “哇什么,”林星晖失笑,“她的辈分当咱们外婆都够了,而且人妖殊途,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看来对方还是灵兽化形?林非潼对这人更加感兴趣了。 她没注意到的是,走在她身后的满月表情变了变,目光晦涩。 丹城果然不负盛名,城内的街道两旁,种着一片片牡丹花,绚烂缤纷,开得茂盛。 顺着敞开的店铺门往里面看,也多有鲜艳的牡丹花做点缀。 擦肩而过的女修士鬓发间,更有牡丹花制成的发簪,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花卉仿佛有魔力,置身其间,林非潼的心情格外舒畅。 林星晖带她在城内转了一圈,便到了一座大宅院前,叩响了门。 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涂着红脸蛋,穿着绛色襦裙,约莫五六岁的玉雪小姑娘跳了出来。 她梳着花苞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先在林非潼身上打了个转,才落在林星晖脸上。 “是你呀,林公子!”她清脆明快地说。 林星晖点头:“好久不见,芍锦。” 小姑娘认真点头,“是很久了,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这次来了就别走了。” 林星晖:“……” 芍锦“噗嗤”一笑,“逗你的。” 她看向林非潼,饶有兴致地问:“这是你的妹妹?” “嗯,”林星晖介绍道,“她叫潼潼,身边这位叫满月。” 芍锦抬手摆摆:“你好呀小妹妹,你好呀小人参。” 林非潼挑了下眉。一下子就看出满月的真身,她的年龄肯定不止五六岁。 近距离再看她头上点缀的小花和小草,竟然不是别上去,而是从头发上长出来的。 她也是灵兽?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 林非潼冲她点头示意,满月则回道:“幸会,小芍药。” 芍锦表情一僵:“……”真是不可爱。 “好啦,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们了,跟我来吧。”芍锦转身往里走,一蹦一跳的。 这栋宅院很大,格局雅致,扫洒得很干净,草木长势喜人。 林非潼没贸然用元神去探查,只是暗中给满月传音:【这里充满了自然的气息。】 满月:【嗯,因为到处都是开了神智的灵植。】 林非潼:【怪不得。】 满月:【比如你脚踩到的那株小草,就在骂你。】 林非潼:【……】 她连忙把脚给拿开了,低头抱歉地看了那青草一眼。 青草迎着风晃了晃,枝叶舒展了些许。 前方引路的芍锦转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没说什么。 穿过回廊,经过假山与湖泊,他们到了后院。 芍锦通传后,门里传来一个雍容温柔的女声:“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和芍锦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她性情要沉稳许多,同林星晖见了礼:“林公子,请。” 林星晖颔首:“梅芸。” 等到了厅堂,又出现一个和她们长得一样的女孩儿,这次林星晖叫她“樱回”。 林非潼:他是怎么区分出来的啊…… “意外?”主座之上,女子笑盈盈地问。 林非潼抬眼,被她的容貌惊艳了片刻。肤白胜雪,眉目如黛,气度雍容。 不同于女修士们的纤细,她身材是恰到好处的丰腴,华贵的锦袍勾勒出富贵的曲线。 整个厅堂仿若因为她的存在,明亮了起来。 此刻她脸上带着笑,正望着自己。 “他第一次来这时,把我的随侍区分得一清二楚时,我也怪意外的。” 她随和的态度令林非潼心生暖意,不徐不缓的声调,入耳很是舒适。 既然被她看穿,林非潼也没扭捏,落落大方行了一礼:“见过夫人,我的确有些好奇。” 林星晖反而露出了不解之色:“这很难么。”明明区别挺大的啊。 上首的那位夫人和林非潼都笑了。 她走下来,长裙曳地,又出现两个和芍锦她们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帮她提着裙摆,林非潼感觉自己都要脸盲了。 “潼潼,这位是花容夫人。”林星晖向她介绍道。 花容夫人莞尔一笑,美目光华盛放:“我乃是一株修行了近两千载的牡丹花,你叫我花姨就好。” 又和满月道:“你虽年长于我,但我化形较早,也同她一般唤我吧。” 林非潼暗暗咋舌,又一个看出满月底细的人。 和满月对视一眼,两人齐声说:“花姨。” 花容夫人欣然应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三个锦囊来,递给林非潼他们。 “远道而来,这是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林星晖要推脱,被花容夫人看一眼,就闭上了嘴。 见他接了锦囊,林非潼和满月也接过来,道了谢。 花容夫人笑得满意:“很快就是赏花大会,我这里会很热闹,你们也好好玩玩。这几天你们就在我这住着,可以让芍锦带你们去城里转转。” 林星晖:“好。” 叙旧了几句,林星晖以不打扰花容夫人休息为名,带林非潼和满月告了辞。 芍锦将他们领到客房,留下一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唤我”,蹦跳着离开。 林非潼捏着刚到手的锦囊,问:“拆开看看?” 林星晖:“拆吧。” 三人将锦囊打开,林星晖的是一件上品法器,满月的是一株可以增进修为的药草,林非潼的则是一件流光溢彩的法袍。 从价值上说,各个都不菲。 她摸着法袍,好奇地问:“这花容夫人在丹城的地位是不是挺高的?” “对,”林星晖道,“灵兽就算是化了形,也很难在修真界肆意生活。修士对它们的态度,更多是高高在上,想驭使它们。” 满月认同地点了点头。也就是林非潼,换做其他人,他一定会噬主。 “花容夫人入世多年,洞察人心,又长袖善舞,和缥缈界的几大势力都有不浅的交情。她扎根在丹城多年,庇佑着这一方百姓,丹城城主是由她选出来的凡人,却从没有修士敢招惹。有她在,丹城的妖修也是最多的。” “难怪这城中牡丹花开得那么鲜艳。” 想来她和林星晖能成为“故交”,也有林星晖身份的原因。这样的人,就算是不能成为朋友,也绝对不要成为敌人,否则会很麻烦。 接下来几日,林星晖带她把丹城玩了个遍。 每天晚上林非潼和薛白卉传讯时,都会讲她的所见所闻,薛白卉总是捧场地应和,让她好好玩。 等薛白卉再和林星晖传讯,就不是这个语气了,郑重地叮嘱他要照顾好妹妹。 林星晖叹气:“知道啦娘亲。” 转瞬就来到了赏花大会。宅院里早几天就开始布置了,今早开始,更加热闹。 天还没亮,林非潼就听到了搬东西的声音。 等她从客房中走出,见到好些小姑娘捧着花盆,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和芍锦长得一模一样。 满月幻化成人形,走在她身边,感慨:“手底下的灵兽全长得一样,还真是够省事的。” 林非潼:“也很难认,我彻底脸盲了。” 赏花大会就在宅院后方的湖泊前举行。各类盛放的牡丹汇聚成了一大片花海,鲜艳壮观,美不胜收。 花会上还有供人休息的茶棚、摆了笔墨纸砚的长桌、铺了软垫的座椅。 赏花之余,可以品品茶、吟诗作对,好不惬意。 林非潼和满月找了个位置落座,林星晖还没到,她便随意地看着。 陆陆续续有宾客前来,看装束,都是还未成婚的男女,且样貌上乘,如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看花,光看人都够了。 满月捏了桌上的一块糕点放在口中,“这位花容夫人邀请的都是年轻修士,怎么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似的呢。” 林非潼也感觉,她好像在参加什么联谊大会,有些男修士都主动和女修攀谈上了。男修士风度翩翩,女修士娇羞含笑,宴会上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饶是林星晖这种能屏蔽外界关注的人,到了之后,脸色都变了几变。 他妹妹才七岁啊,花容夫人也没说是这种性质的花会! 等回到苍穹宗,娘亲还不得骂死他啊? 他不自然地走到林非潼身边,落座后,清咳一声。 正品尝果饮的林非潼:“?” 自从她的甜水铺风靡缥缈界后,各式果饮便被不断的研制出来,有些味道新奇,她还颇喜欢的。 毕竟这里的修士一个个都会术法,又能炼丹炼器,可以发挥的空间更大。 此刻她品尝的便是由百花精华酿制成的饮品,入口芬芳,馨香甘甜。 林星晖对上妹妹清澈的眸子,暗骂自己真是太疏忽了。 “潼潼,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若是她说无趣、不喜欢,他便带她离开。 结果林非潼“咕嘟”把嘴里的果饮咽下去,咧嘴笑:“还不错啊!” 相亲和她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看看帅哥美女也是蛮养眼的嘛。 而且她猜测,花会上还会有其他的节目。毕竟不是所有的修士都性格外放,总得采取一些手段拉近大家的距离。 林星晖那句“我带你离开”便这么咽了回去。 “……那好吧,你若是无聊了,记得同我说。” 满月悄悄给林非潼传信:【你注意到他的神色了吗,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哈哈哈。】 林非潼低着头,抿唇偷笑了下。 不多时,宾客们陆陆续续到齐了,四周响起攀谈的声音。 满月低声同林非潼说:“好多人都是认识的。” “嗯,修士之间也有自己的圈子。花容夫人邀请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互相认识很正常。” 也有来和林星晖打招呼的,因他苍穹宗首席弟子的身份,礼数摆得足足的。 林非潼仗着自己是“小孩子”,林星晖介绍她,她就乖巧问个好,之后便不再参与他们的谈话。 一杯果饮,几块糕点下肚,她四处看着。 一对站在角落中的两兄弟,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和其他盛装出席的修士不同,穿的乃是弟子服。 看年纪,约莫和林星晖差不多大,面容疏朗,舒适地晒着太阳,有种微醺的俊美。 “你认得出他们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吗?”林星晖正和其他人说话,她便问满月。 满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无奈地道:“让你娘亲知道,还不得打你,你连她宗门的弟子服都不认得。” “铃乐宗的?”她在缥缈界生活了四年,衣食住行都离不开铃乐宗,却是除了薛白卉外,第一次见到铃乐宗的弟子。 大概炼器师、炼丹师都比较神秘? “是啊。看装束,还是内门弟子。”满月笑笑,“这两人似乎也对结识其他人不感兴趣。” 两兄弟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抬头看过来,漆黑的眸子像是无云的夜空。 既然被发现,林非潼就大大方方地见了一礼。 他们也回礼,左侧那位轻轻颔首,右侧的则抬手,笑着朝他们挥了挥。 恰好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原是盛装的花容夫人身后跟着两个随侍,来到了花会。 随侍牵着她长长的裙摆,有斑斓的蝴蝶翩然绕着她飞了两圈,优雅地落在她肩头。 年轻的修士们主动向她行礼,她姿容典雅,不仅笑着一一回应,还能准确地说出他们的名字,与他们聊上两句,显然对他们的喜好、特征了解得一清二楚。 “大家不用拘束,都坐吧。”花容夫人也坐上了主位,羊脂玉一般的柔夷轻抬。 待大家落座后,她示意随侍将东西端上来。 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一人手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掀开了蒙着的月牙白锦缎。 一人朱红色的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枚精致的牡丹花玉令。 另一人的托盘上,乃是数十枚牡丹花笺。 “芍锦,你为大家讲解一下。”花容夫人吩咐道。 “是,夫人。” 芍锦向前一步,林非潼正感慨她现在好正经,她就看过来,朝她挤了挤眼睛。 ……好吧,还是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此等良辰美景,夫人专门为大家准备了一些小游戏,供大家娱乐。一会儿我会将牡丹花笺分发给各位,宴会结束之前,大家可以将花笺送给自己想送的人。结束时,获得花笺最多的人,将会得到这枚牡丹花玉令。” 有人好奇地问:“这牡丹花玉令可有什么寓意?” 芍锦抬了抬下巴,骄傲地说:“在丹城,见此玉令就犹如见到夫人。”言外之意,可以在丹城横着走了。 “除此之外,三年内还可以凭此玉令,向夫人兑换一个心愿。” 那人又惊讶地问:“什么心愿都行吗?” 芍锦答:“只要不伤天害理,违背伦常,都可以。” 林非潼挑了挑眉。这可就厉害了。 满月给她传音:【有了花容夫人的许诺,这玉令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了。】 林非潼:【确实。】她有点眼馋。 满月:【你就别想了,你一个小丫头,大家怎么也不可能把花笺给你的。】 林非潼:……还要你说。 芍锦介绍完,赏花会便正式开始。花容夫人选的那些游戏果真不错,没一会儿,宴会的氛围就热闹起来,很多不熟悉的修士之间的距离亦被拉近了。 而且这些游戏并不恶俗,林非潼也能参与。 此刻又有女修顾着勇气来同林星晖讲话,她为了不当电灯泡,带着满月去了一旁的凉亭,从芍锦那取了份食材。 这些食材也是花容夫人为大家准备的,大家可以自己动手制作鲜花饼、花茶等等,厨房用具一应齐全。 林非潼望着案板上的食物,抱着胳膊陷入思索。 芍锦蹦跳着来到她身边,微微扬起小脸儿,问她:“你要做什么,需不需要我教你?我会很多种花式的鲜花饼哦。” 虽然她的真正年纪肯定比看起来要大很多,林非潼望着她的红脸蛋,还是觉得她怪可爱,和她说话,声音都放轻柔了。 “谢谢,不过我不准备做鲜花饼。” “哦?” 她笑笑,没解释,同满月说:“你帮我打盆水来净手。” 芍锦撸了撸袖子:“不用那么麻烦。你把手伸出来。” 林非潼从善如流,就见芍锦掐了个决,在她的手心上方划过,一道清澈的水流便冲在了她的手上。 她问:“这是琼枝甘露?” 芍锦骄矜地表示:“你还挺识货。行了,还要干什么,我帮你。” 案板边一共就那么多的地方,被她抢了位置的满月一脸的无语。 他不停给林非潼使眼色,她就像没看到似的。 行,他乐得轻省。 林非潼没和芍锦客气,和面的时候,请她帮忙递了几次东西。 等她把肉、葱、番茄、辣椒等等食材切成丁,芍锦疑惑地问:“你是想要包包子?那你切的块也太大了吧,而且加的调料也不对。” “不是。”林非潼边说,手上边有条不紊地打着鸡蛋。 芍锦还从未见过这种做法,更好奇了。 饼皮这么大,也不像是馅饼啊。 还有,把这么多食材混在一块,能好吃吗? 怀揣着疑惑,她看得更专注了。 食材准备好以后,林非潼又祭出了她的麒麟火,现场炼起器来。 芍锦轻呼:“这是什么火?品阶好高!得有天品了吧?” “冰种麒麟火。” “变异了?”她大感意外,“你怎么得来的啊?” 本以为是林清霁或者薛白卉给她的,没想到满月在一旁说:“当然是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 “可她分明是个水灵根……融合麒麟火,简直闻所未闻!” 满月一脸骄傲:“这次不就见到了?” 他们这边的动静有点大,吸引了不少修士的注意。 出身颇高的他们也认出了林非潼操控的火焰不凡,再听满月的话,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有人来到林星晖身边,问:“你妹妹怎么得的那异火啊?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秘境开放啊。” 说起这个,林星晖可比之前来劲儿多了。 他与有荣焉地笑起来,“不是秘境,是参加宗门考核得来的,她实力还行,获得了炼气组的头名。” 那人牙酸:“炼气组头名就有天品异火当奖励?苍穹宗可真是家大业大!” 他家都够财大气粗的了,也没到这种程度啊,羡慕死人了! 林星晖闻言笑得更畅快了:“没,一开始提供的只是上品麒麟火,我妹妹自己融合了,才变异的。” 那人瞪着眼睛,半晌才竖起一根大拇指:“你妹妹好强!” 至于融合异火的方法,想也知道是秘密,他识趣地没有多问。 经此一事,“苍穹宗财大气粗”,和“林星晖的妹妹是个天才”两个印象,便在宴会传开了。 有女修窃窃私语:“早几年我在缥缈风闻录上怎么听说霁月长老的女儿被找了回来,是个五灵根天虚之体啊?” “编的呗,风闻录上什么人都有,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她的同伴道。 女修认同地点点头:“确实。麒麟火最是桀骜不驯,让我融合肯定不成。” “我也是。林星晖已经够天才了,感觉他妹妹比他还厉害。对了,你不是一直想和他交换传讯玉简神识吗,怎么还不去?” 女修娇柔的脸刷地红了:“谁,谁想了。” “啧啧,反正你抓紧机会啊,等人家回了苍穹宗,你想见都难。”见女修羞涩地低头,她笑着撺掇,“大胆点,上。” “可,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好办,你就去夸他妹妹!” “能行吗?” “信我,肯定行!” 片刻后,女修飘乎乎地捏着传讯玉简回来了。 她这么容易就和林星晖交换了神识?可她只是僵硬地夸奖了林非潼两句,客套说以后有机会一起交流炼器经验啊。 * 林非潼炼了个简易版烤炉出来,只用了两炷香的时间。 注意到了有人在看她,她也学林星晖的样子,大大方方让看去。 低着头,她专注地用叉子在面饼上戳出小孔,又将切好的食材和自知的芝士都撒在上面,最后取了鲜美的牡丹花瓣,铺上一层。 没错,她做的便是披萨。 这种她在现代副本学到的食物,做法简单,味道丰美,她一直都很喜欢。 往常在苍穹宗,她自己做过给衡楚楚和凤陵越品尝,他们吃一次就爱上了,后面他们出去游玩时,常常会一块做。 她也让林清霁帮她做过。林清霁不愧是当世剑道第一人,举一反三的能力相当强,不仅对味道进行了创新,还用上了各种有助于修行的食材。 有次薛白卉可能觉得她没怎么亲手给女儿做过饭,母亲当的不称职,主动提出为她烹饪。 她倒是也创新了,在披萨上面绘制了增益阵法,还加了炼制好的上品丹药。 结果味道……不出预料的一言难尽。 不过她的做法倒是给林非潼提供了新思路,这不是,她取了林清霁和薛白卉所长,一次性做出了五种不同口味的披萨,有咸口的,有甜口的,还有辣口的。 正在烤制时,炉子里就冒出阵阵勾人的香气,芍锦虽然是芍药花化形,却不像同族那样只晒太阳、喝花露水。 她在丹城侍奉了花容夫人数百年,早就爱上了人间的各类美食。 披萨还在烤制时,炉子里就冒出阵阵勾人的芬芳,她本来还和满月闲聊着,渐渐停了声音,专注地盯着炉子,嘴里不住地冒出唾液,心也痒痒的。 等炉子一掀开,香气顿时席卷了周围数丈,许多修士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芍锦早就在盖子打开那一刻便冲上去,嘴馋地问林非潼:“需要我帮忙吗?” “那你帮我把另外几张端出来吧,当心烫。”林非潼笑着说。 芍锦轻哼一声:“修行之人还怕这点点热意……” 手刚碰上烤盘,脸就扭曲了,差点没痛呼出声。 怎么这么痛!感觉她的花瓣都要被烤焦了! 忘了林非潼是用变异的麒麟火炼制的炉子,烤制的食物当然也和凡人做的不同了! 为了让打脸不那么明显,她绷着脸,把几张披萨放在桌上,背过手,才用力搓了搓手指。 林非潼垂着头,正在布置桌布,眼中笑意变浓,但是什么都没说。 芍锦等手指没那么痛了,追问:“这回你可以告诉我做的是什么了吧?” 林非潼直起身,介绍道:“这叫披萨。你喜欢吃咸甜口,酸辣口,还是甜辣的?” 芍锦有点纠结地思索了片刻:“甜辣的。” “那尝尝这个。”林非潼递给她一片。 那片三角形的披萨被拿起来的时候,还拉出了白白的细丝,冒着热腾腾的气,配上鲜艳的色彩,更加诱人。 芍锦接过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切,没吃,而是打量着问:“这个黏黏的是什么?” “芝士,用牛奶做的,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你教你怎么做。芝士能用来做好多东西,比如芝士边炉,芝士蛋糕……” 光听她说,芍锦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蛋糕是什么,但是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虽然我加了保温的阵法,但还是刚出锅的更好吃,快吃吧。” 林非潼这样一说,芍锦也不再矜持了,张嘴咬了一口。 本来她对这奇奇怪怪的食物没抱那么大的期待,免得到时候失望。 真不好吃,她定要和林非潼好好说说。 结果……简直太美味了!各种食材的碰撞不必说,就说这芝士,又香浓又醇厚,口感也好奇特,吃一口就爱上了,根本停不下来! 她彻底忘了周遭的一切,三两口就把手上这一片披萨给吃光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 没吃够,她看着林非潼,嘴上说着“还可以”,其实眼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渴望。 “还要吃吗?”穿着花容夫人送的那件艳色法袍,面容精致的小姑娘笑眯眯问。 芍锦矜持了一下下:“那一片有点少,我其实没太尝好味道,再尝尝也行……” 一旁的满月看不下去了:“你一个上千年的灵兽,怎么可能连味道都尝不好?” 芍锦:“……我吃太快了不行啊!” “请问……”两人拌嘴时,一个清透的男声传了过来。 林非潼看去,竟是那对铃乐宗,对交际不感兴趣的双生兄弟。 开口的是那个活泼些的,一双黑澄澄的大眼睛让林非潼莫名想到森林中的小动物。 “小道友你做的是什么?我和哥哥老远就闻到了,好香。” 林非潼喜欢他大大方方夸奖自己的态度,笑道:“是一种名叫披萨的食物,你们也来尝尝。” 话音落下,便邀请他们来凉亭中,让他们自己选择吃哪个。 哥哥还有些不好意思,弟弟眼睛一亮:“好!谢谢小道友!” 说着,就拽着哥哥走了进来。 哥哥看向林非潼,内敛地说:“打扰了。” “不会,我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请大家品尝的。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不过我们更喜欢吃带着竹香的食物。”弟弟回道。 “稍等。”林非潼从乾坤袋里摸出来一个精巧的小罐罐,打开以后,从瓶口的细小孔洞里,洒出了细腻的绿色粉末,闻着还有竹子的香气。 这回哥哥的眼睛也亮了,弟弟说:“湘妃竹?还是上好的那种。“ 林非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手上将竹子香粉撒完,邀请着:“这回吃吧。” 哥哥和弟弟没再客气,净了手后,一人拿起了一片。 只吃一口,弟弟就大呼:“好好吃!这些食材竟然能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口感也很棒!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披萨!” 林非潼浅笑:“说饼也没错。喜欢就多吃一点。”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说话的功夫,芍锦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干光了一盘披萨,哥哥甚至比弟弟还多吃了一片! 她急了。被他们吃光,自己还吃什么? 顾不上再和满月斗嘴,她冲过来,有点委屈地问林非潼:“我的呢?” 林非潼“噗嗤”笑出声来,“这盘给你。”她将芍锦刚刚吃剩的那盘递了过去。 “小道友,我们还想再吃!”身后,俊俏的弟弟大声说。 芍锦护着她那盘披萨,忍不住道:“你们都吃了一盘了!”她才只吃了一块呢! 弟弟表情蔫了下,向林非潼赔礼:“实在是小道友做的披萨太好吃了,我没忍住。那剩下的这些就留给其他道友品尝吧。” 芍锦:“……”怎么有种欺负小辈的感觉。 林非潼打着圆场:“这个做起来很快的,你们尽管吃,我再做就是。” “会不会太麻烦小道友了……” “不会,我也很喜欢制作食物的过程。” “不然我们来帮忙吧?我和哥哥厨艺还过得去的。” “好啊。” 两兄弟又吃了一盘披萨,弟弟颠颠儿凑过来,“我们知道你是林非潼,薛白卉长老的小女儿,我叫舜英,哥哥叫舜华,我们都是铃乐宗的弟子。” “舜华师兄,舜英师兄。”林非潼有礼地打着招呼。 她的长相虽然遗传了林清霁的精致清冷,毕竟年纪还小,脸上带着稚气,因此乖巧有礼的模样格外可爱,给舜英看得在心里直呼喜欢。 舜华性情内敛,平素不爱同其他人交际,被舜英拉着打下手丝毫没有抗拒之意,可见也很喜欢林非潼。 芍锦将她那盘披萨解决掉,然后不甘示弱地帮起忙来。 ——她的胃口可是很大的,不帮忙,哪好意思吃太多? 揉面的时候,她感觉丹田里有一缕暖流淌过,一心记挂着吃,也没仔细审视一番。 第二炉披萨烤制的期间,又有些修士或是冲着香味,或是冲着林非潼的身份而来。 林非潼也请他们吃了几片,凉亭内外,其乐融融。 并不是所有人都卖林清霁的面子,宗门和宗门之间也可能有龉龃。 比如有两个万剑宗的弟子,远远看到这一幕,就不屑地说:“好好的一个赏花会,被搞得乌烟瘴气的。” “就是。修仙之人,重口欲如何求得大道?不成体统。” 他们没传音,修士又耳清目明,因此不少人都听到了。 舜英不喜他们的言论,正要帮林非潼反驳两句,就听舜华不确定地问:“舜英,你有没有感觉到修为的增长?” “嗯?”他扭头,“咱们一直在修炼,有增长不是很正常?” “不是……”舜华眼中带着惊讶,“好像是因为这披萨。” 第133章 修仙133天 兄弟两个的体质特殊, 对天地灵力的感知比寻常人更敏锐,且修炼了一些特别的功法,就算没有可以运转体内的灵力, 也在不停的修炼中。 这种修炼方式更有利于修为的增长,速度也是固定的。 修炼多长时间,修为能增长多少,兄弟两个心中都有数。 而今舜英听了哥哥的话, 审视内里,果真也发现了异样! 修为的增长竟然变快了!且就是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发生的变化! 哥哥说是因为披萨?对, 这段时间,他们也只吃了这一样食物! “真的增长了……按照咱们平素的速度, 增长这么多修为,怎么也要修行一个月!”舜英惊得顾不上其他,急着向林非潼求证,“你往披萨里面加东西了?” 林非潼点头承认:“一点有助于修行的药草,不会影响披萨的口味。” “只是药草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作用吧?”真这么容易,大家还不得天天嗑药? 刚刚议论林非潼的那两个万剑宗弟子也在侧耳听着这边的动静。两兄弟说吃了披萨修为大有增进的时候, 他们的心还紧了紧。 现在对视一眼,都幸灾乐祸地笑了。 是药三分毒,林非潼以为她是帮别人, 其实是害了别人啊! 瞧瞧凉亭内外其他修士的面色,一个比一个差, 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真吃出了什么事,林非潼可要承担后果, 到时苍穹宗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万剑宗被苍穹宗压了数年, 弟子之间互相瞧不上。他们乐得见林非潼丢脸。 林星晖也顾不上其他, 面色一沉,匆匆朝着林非潼走了过去。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保护好妹妹! 同时,他心中也做好了为大家赔礼道歉的准备。潼潼还小,有什么冲着他来。 林非潼正回应着舜英的话:“嗯,不光是药草。” 话音落地,周围的修士脸色更差了。 药草的副作用都没搞清楚,竟然还有别的?她可真是害人不浅! 气氛霎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林非潼站在凉亭中,面色却变也未变,像是察觉不到一般。 只有满月和林星晖,保护姿态十足地站在了她左右,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不等舜英再问,便有其他修士拧着眉开口:“林师妹,你还添加了什么,一并说出来,我们也好找出应对之策。” 有人附和:“是啊,你年纪小,不知丹药是柄双刃剑,运用不当,不是助人,而是害人了。” “家中长辈为了磨炼我的心智,从我踏入修行之道开始,就从未让我服用过增进修为的丹药,这下子我回去要怎么和他们交代啊!”说话是一个年纪小,胆子也小的女修,都快哭了。 “林师妹,你怎么不出声了!” 大家纷纷上前,凉亭里变得拥挤起来。 林星晖俊脸沉沉,手指搭在腰间,随时都准备祭出自己的鸿鸣剑来。 “退……”话还没说完,芍锦清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干什么,你们还想在夫人的洞府动手不成?” 被她一喝,大家如梦初醒,齐齐顿住了脚步。 可是看向林非潼眼神中的质疑,没有丝毫减少。 若林非潼不给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答复,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并非此意。”忌惮花容夫人,一开始出声的那男修士朝芍锦拱了拱手,“只是入口的东西,想求个安心而已。” 芍锦的面色缓和了些。别看她模样只有五六岁,气势却摆得足足的。 “不是就好。各位都是活了最少二十来年的人了,吃披萨是你们自己做的决定,且吃了之后身体有没有异样,也能感知得到。别听风就是雨的,一点也不稳重。还说人家不给你们答复,你们东一句西一句的,给她开口的机会了吗。” 余光瞥到林非潼似乎笑了下,她的眼刀刷地扎了过去。 笑什么!我可是在为你说话呢! “大家稍安勿躁,你们的顾虑我能理解。”林非潼上前一步,平静地说道。 她的目光缓缓从大家的脸上划过,莫名带着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使得大家焦灼的情绪缓释下来,安静又专注地望着她。 当林非潼看向芍锦时,她感谢地冲她微微颔首。 芍锦一怔,有点慌乱似的偏开了脸,随即有些微妙地懊恼。 自己怎么还不好意思和一个小丫头片子对视了? 最后她望着林星晖和满月,示意他们安心。 “我在这披萨里,只加了两味药草,分别是珍珠草和银霜花。” 话音刚落,不少人脸上便露出了惊讶之色,概因…… “这是修真界最常见的两种药草,无毒无特殊味道,蕴含的灵力更是几乎没有,怎么可能会让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增长了这么多修为?”舜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非潼:“因为我还佐以了特殊的阵法,使得两种药草的效果被扩大了数倍。在炼制丹药时,珍珠草和银霜花多作为基底,吃再多对身体也不会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大家可以放心。” 她没说的是,这两种药草都是她用息壤种出来的,品质更好。 “竟然还能这样……”舜英怔怔地说,“早听闻有人以食修入道,我还以为是白费功夫,现在看来,食修大有可为啊!” 舜华虽然没说话,但认同地点了点头。 其他的修士们,不仅不再有抵触之意,还隐隐激动起来。 仅用这么简单的药草,就能提升如此多的修为,简直太奇妙了!这要是一直吃下去,筑基不是指日可待? 林非潼接下来的话,就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不过这办法只有头两次有效,之后便会大打折扣。修行之道,还是要靠不断地锤炼筋脉、神识和心性才行。” 大家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有些惭愧自己还不如一个七岁的小姑娘通透。 “林师妹!我竟然摸到筑基期的门槛了!”忽然,有一个男修士在人群后面大声说。 大家自发为他让出了一条路来,他兴奋地冲到林非潼面前,脸涨得通红:“我在这个瓶颈卡了几年,吃了好多筑基丹都没效果,今日终于看到了突破的希望!” “林师妹,多谢你!”他眼眸发亮,郑重地向林非潼拱手,想向她行礼。 林非潼拦住了他:“师兄不必客气。” 来人摇摇头,心绪澎湃。 他来自东辽霍家,虽是嫡系子弟,和旁支的竞争却很激烈。 今年他已经二十有五,仍旧没能筑基,家主已经在考虑将他的继承人之位剥夺,交到庶弟的手上了。 庶弟和他娘亲这些年一直不安分,陷害过他与母亲很多次,前两年庶弟筑基时,更是到他面前耀武扬威,讽刺他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 他一心想要为娘亲、为自己争口气,可越是着急,修为越是停滞不前。 这次花会他本来不想参加,要在家中闭关修炼。是母亲劝他出来走走,说不定散散心,瓶颈期就能度过了。 他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来了花会之后,更是完全没心思和人交际,盼着早点回去。 友人见他闷闷不乐,拉着他来吃东西时,他还觉得是浪费时间,囫囵几口就把那片披萨吃完了,连味道都没怎么尝。 刚刚大家向林非潼讨说法的时候,他想,这些人真是无聊,食补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效果? 结果他随意审视下内里,修为竟然增长了一截,触碰到筑基期的门槛了! 只待他这次回家,就能向筑基期冲击! 他再也不需要听家主长吁短叹,庶弟也没办法到他面前耀武扬威了!他真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如此一来,他怎么可能不感激林非潼? 对她来说普普通通的食物,对他却恩同再造! 越想,他就越是郑重,低头看了看,将手中的牡丹花笺,递了过去。 林非潼一愣,林星晖则是警惕地看向了他。 他妹妹才七岁,他想干嘛? 男修士脸一红,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师妹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不知该怎样报答她,所以想将这花笺送予她。日后林师妹若有需要,尽管来东辽霍家寻我,我名叫霍成奇。”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芍锦,不确定地问:“这花笺是可以送给单纯的欣赏之人的吧?” 芍锦遥遥看了一眼层层纱幔后的花容夫人,得到首肯后,向霍成奇点点头。 他放心一笑,又将花笺往林非潼那边递了递:“师妹?” 林非潼也浅浅微笑,接过了花笺:“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师兄。” 舜英如梦初醒,也把自己的那枚花笺递了过来:“师妹,我的也送你!你的食物很美味,多谢!” 舜华在他之后,同样将花笺送给了林非潼,含笑着冲她颔首。 有了他们三个开头,那几个最先质疑林非潼的修士,大约是又感激,又羞愧,也将他们的花笺递了过来。 “林师妹,我们也是一时心切,误会了你,实在抱歉,希望你能不要介意。” 他们的认错态度很诚恳,林非潼便接过了花笺,点头一笑,抿了恩仇。 芍锦和满月也跟着凑热闹,为她再添两枚。 就这样一圈下来,她收到了十几枚花笺,瞬间成为在场手握花笺最多的人。 那两个全程围观的万剑宗弟子目瞪口呆。 就这样反转了? 她不仅没能和人结仇,还与这么多世家名门的弟子交好,成了最大的赢家! 他们对视一眼,感觉脸有点疼。 怕引起众怒,这回他们乖乖传音了:【我可从没听过什么阵法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就是,说不定是故弄玄虚。】 【霍家那位少爷一门心思冲击筑基期,别花会结束后,打回原型,哈哈。】 凉亭里的气氛重新变得和乐起来,芍锦蹦跳着穿梭在其间,招呼道:“新的披萨烤好啦,趁热吃才行!” 林非潼:“是,我端出来。” 满月和舜英等人:“我帮你!” 披萨一出炉,香味四散,勾得人食指大动。 万剑宗的二人嘴上虽然不说,其实都暗暗咽了口水。 刚刚他们就被馋得不行,碍于面子,没上前去讨要。 现在得知吃点披萨修为就能快速增长,他们十分动心。 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悄悄走了过来,试图混在人群之中,也分得两块披萨。 芍锦很自然地揽去了分披萨的活儿,眼明手快,服务周到。 当万剑宗的二人来到她面前时,她马上就认了出来,抬眼淡淡地看着他们。 他们刚伸手,芍锦就把托盘往后面一撤,让他们拿了个空。 那两人的表情顿时有点尴尬,对上芍锦似笑非笑的眼,又不敢出声质疑。 毕竟他们都这么大的人了,向个小姑娘讨吃的,实在是不好看。 本来他们还想趁机套林非潼的话,把那阵法给学去,现在也没机会了。 芍锦满意地轻哼一声,略过他们,直接给旁人分发去了。 让他们刚刚在一旁说风凉话,现在想吃?没门! 之后林非潼又烤了两炉,直把大家吃的满足了才停手。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西斜,花会也要结束了。 芍锦将大家收到的牡丹花笺统计了出来,喜气洋洋地说:“获得花笺最多的修士,乃是苍穹宗的林非潼!” 舜英很捧场,呱唧呱唧鼓掌,笑着说:“好!” 舜华无奈扶额,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收敛点。 舜英哈哈一笑,朝林非潼眨了眨眼。 林非潼捧着一沓花笺,属实没想到她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她最初只是抱着分享的心思烤制的食物,药草和阵法则是受到父母的启发。 如今看来,修士们对于情情爱爱,果真还是不如对修炼飞升热衷啊。 满月在她身旁,凝视她笑道:“恭喜你啊,得偿所愿了。” 林星晖也勾唇笑,不仅自豪,还一脸的理所应当。 ——我妹妹这么玉雪可爱,被大家欣赏不是很正常吗!她获得牡丹花玉令的事,我能吹上一年! 对于这结果,在场大部分修士也是乐见其成的。 芍锦招手催促:“潼潼,还愣着干嘛,来拿牡丹花玉令呀!” 林非潼抬头,莞尔一笑:“来啦。” * 花会散场,修士们尽兴而归。 林非潼还要单独和花容夫人见一面,林星晖临走前说:“那我去城里给你买点你喜欢的牡丹花糕,再回去等你。” 城内卖花糕的很多,林非潼嘴刁,只偏爱一家老字号。 那家只要一开门,就排长队,且不管你身份贵贱,都没有特权。 林星晖看了眼天色,若是再晚点去,人家都要打烊了。 林非潼高兴地点头:“好~” 昕长俊美的青年勾唇一笑,潇洒离去。 林非潼将满月收进自己的识海中,同等待她的芍锦说:“走吧。” 到了室内,有随侍将玉令送到了林非潼的手中。 玉令被雕刻成了一朵朱红色的牡丹花,入手温润细腻,还能嗅到若有似无的浅香。 花容夫人笑得随和,目光倒映着柔光:“待你想好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就托人将这玉令送来。” 林非潼捏着玉令,抬头说:“花姨,我现在就想好了。” “哦?”花容夫人当她是小孩子心性,劝道,“还有三年的时间,不急。” 芍锦也说:“对啊!这个机会非常难得,你不好好考虑考虑?”必要的时候,可能救命的! 林非潼不是真正的七岁,她对自己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 从见到玉令的第一眼,她就想清楚了用法。 望着花容夫人,她坚定地再次说:“我确认是现在。” * 林非潼和林星晖在丹城前后一共呆了五日,丹城怒放的牡丹花海,让她流连忘返。 还有在花会上结交的修士们,在离开丹城之前,也邀请了她和哥哥一道游玩。 舜英是最热情的那个,拿出了好多他珍藏的美食、美酒,请她品尝。 无一例外,都带着竹子的清香。 不过她只吃了东西,酒一口都没碰——哥哥看得紧。 畅快地游玩过后,林星晖带她踏上了回程的路,直接走的丹城内的传送阵法。 到了苍穹宗后,她先去找了衡楚楚和凤陵越,将给他们带的礼物送给他们。 三人凑在一块,衡楚楚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凤陵越也静静地听着她将在丹城的所见所闻,不时给她倒杯茶水,润润嗓子。 又是一日休沐,林非潼给陈钧传信,要他到山下的江映雪那一叙。 卫轻尘依旧被关在苍穹宗的天牢之中,江映雪守在山下,身体一日日变好。 几年的时光过去,她的容貌没有丝毫的改变,见到林非潼,秀美的脸上绽放出亲切的笑容。 “潼潼,我们特意准备了几样新点心,快来尝尝。”她这里备着好多吃的、玩的。 “好!谢谢婶婶!”说话间,有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林非潼一怔:“陈渺姐姐?” 陈渺如今穿着和江映雪差不多的素雅长裙,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貌美的面孔未施粉黛,眉眼含笑。 “潼潼,好久不见。”她温声说。 “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离开了沧海城,如今在这里和师父学习医术。” “你拜江婶婶为师了?” “嗯。”陈渺感激地看了江映雪一眼,“我天资愚钝,还好师父不嫌弃。” 江映雪:“别这么说,你的勤勉刻苦是许多人不能及的,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医修。” 林非潼笑着接话:“到时还得请姐姐多多关照!” 陈渺面露感动,“好。” 不多时,陈钧来了。 江映雪和陈渺刚把空间留给他们,林非潼便开门见山:“我要开个新铺子。” 陈钧是个头脑灵活,极会变通的人。 在外人看来,“潼潼的甜水铺”已经风靡了整个缥缈界,且还在前年开创了“加盟”模式,早就赚得钵满盆满,守着这座金山不就行了,还需要开什么新铺子? 新铺子需要投灵石、雇伙计不说,万一东西卖不出去,赔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但陈钧不同。林非潼一说,他不仅没有丝毫质疑,还眼睛一亮,问:“什么铺子?” 接着,他又道:“小主子,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甜水铺如今的进项是很稳定,但是难免有天大家不喜欢咱们的果饮……”顿了下,他解释,“我不是说咱们的果饮不好喝,只是有的人容易腻……” 林非潼点头:“我懂。” 陈钧放宽了心,“而且效仿咱们的铺子数不胜数,有些果饮做得不比咱们差,要是不创新,早晚会被抛在后面的。再者,加盟铺子的数量多,为了运转,投入的灵石也多,真要是哪天出了事,都不好抽身……” 他的话有些不好听,好在林非潼知道他没异心。若是换成别的好大喜功的主子,他拿着自己的工钱和分账,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说的。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林非潼总结道。 “对 !”陈钧竖起大拇指,“这话真贴切。” 他说的这些,林非潼当然早就想过。以前在现代副本时,她虽然没接触过“奶茶”这一行,但也见识了许多品牌的没落。 有些品牌明明一开始是引领潮流的那个,旁的都是跟风,可它故步自封,不搞创新,没两年就被其他品牌给超越了。 她作为通关了九十九个副本的大女主,既然要在缥缈界做生意,自然要做到最好。 “我这次要创办的,是一个购物网站。”林非潼说。 陈钧没听懂:“购物我知道,网,网站?那是什么东西?” “你把传讯玉简拿出来。” 陈钧拿出传讯玉简,依旧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再打开缥缈风闻录。”这是一个类似“论坛”的地方,修士可以在上面发帖交流,也能发布、接取一些任务。 “打开了,然后呢?” “大家在这里交流,像不像一张巨大的信息网,把人联系起来?”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网站就是基于神识交流,把商品放在一个单独的页面售卖。” 陈钧头一次听到这概念,喃喃重复:“在这上面卖?可是要怎么把东西交到买家的手中呢?” 林非潼便耐心细致地给他讲解了现代那些购物网站的运营模式。从商家、买家到第三方,从物流到售后,一直说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框架讲完整。 陈钧起初还在疑惑,后面越听,越是震惊。 满脸都写着:能这样?还能这样?竟然能这样! 等林非潼说完,他的眼睛比之前亮了不止一个度,甚至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 “小主子,我觉得你的想法大有可为!现在很多修士闭关的位置很偏僻,需要什么东西,要御剑几天才能到城中购买。所以他们要么是闭关之前,把东西备好,但总是有纰漏;要么就是在风闻录上发布任务,请人给他们买了送过来。不仅浪费时间,花费还大。要真有你说的这个网站,大家可以在上面随意挑选想要的东西,简直太便利了!” “还有,售前售后都需要客服,有些修为不高、日子颇为拮据的修士,完全可以担任这个职位,多少可以赚点钱。还有运营、页面的布局等等……全都需要人力,这创造了多少个就业机会啊!再说物流,完全可以让剑修来当快递员,”快递员这个说法,也是林非潼刚刚提出来的,“他们脚程快,一个个又穷得要命,绝对愿意来干!” 他脑筋转得快,语速也快,可见十分兴奋。 毕竟摆在他面前的,乃是一片无人涉足的新领域!一座完完全全没有被开采的矿山! “有了这个网站,不光实物商品,虚拟的应该也可以卖,还省去了发货的烦恼。哦还有,如果想从城中买点吃食、用品,也可以足不出户,当日就能收到了!” 林非潼眼中满是赞许的光。陈钧说的,不正是现代世界中的跑腿、外卖吗? 他果真聪慧,与自己一拍即合,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 “现在的问题是……”陈钧面露难色,“怎么说服那些商家到咱们的网站上卖东西?如此新的模式,他们接受得了吗?不说咱们要抽取的那部分佣金,就说咱们制定的规则,他们会遵从吗?” 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顽固了,他们自家的生意做的好好的,是名副其实的老字号,到了“网站”上,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货品都一块竞争,他们肯定觉得这种行为不入流吧? 就算林非潼乃是林清霁、薛白卉的女儿,又是苍穹宗的内门弟子,面子也不够大啊。 别说她,林清霁去游说,人家都未必给面子……把那些老顽固打服倒是有可能。 这些顾虑,他虽然没有明说,相信林非潼一定听懂了。 他早就不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既然她叫自己过来,一定有应对之策,所以他此刻极为好奇。 果真,林非潼说:“商家这方面不用担心,我已经搞定了。在网站创立后,缥缈界几十个世家都会入驻其中。一开始售卖的货品可能不会太多,渐渐的,当他们清楚了这其中的巨大利润后,就会想方设法去经营好了,这方面不必担心。” “等等……”陈钧瞪着眼睛,他根本没想那么远,只是惊讶地问,“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啊?拿了什么东西做交换?咱们也就个把月没见,你把这些人搞定,难不成一直在奔波?” “没有,”林非潼笑着摇摇头,“我是请了一位人缘极好、德高望重的前辈帮忙。那些人卖的是她的面子。” “原来如此……”就算她这么说,陈钧还是恍恍惚惚的。 能结识那么厉害的前辈,又能让她如此尽力帮助,小主子真是太厉害了! 游说几十个世家,可不是寻常的关系就行的,还得动用不浅的人情。 看小主子的样子……搞定得还很轻松? 那位前辈,定然是喜欢极了她。 花容夫人有多喜欢她,林非潼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她提出用玉令兑换人情时,花容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你这个要求,属实不算容易啊。”她似笑非笑,看她的目光深邃了些许。 林非潼一脸的乖巧,说着好话:“相信花姨一定能办到的。” 芍锦在一旁嘟囔:“凭我们夫人的人脉,能倒是能,就是往后这些世家还不得绕着她走啊……” 人情这东西,用一点少一点,林非潼可以说是在掀人老本了。 之前还觉得她年纪小,随随便便就要把这么珍贵的玉令给用了,现在才恍然察觉……低估她了啊! 人家年纪小,胃口可是相当不小! 涉及自己的生意,林非潼挺胸抬头,自信地道:“您放心,不出半年,那些肯入驻的世家,就会提着厚礼来感谢您的。” 花容夫人也被她感染了,展颜一笑:“我现在相信甜水铺子是你一人,而非父母帮衬着做起来的了。面对你,我是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老了。” “您是灵植,还相当年轻呢。” 花容夫人笑着摇摇头。林非潼可是才七岁,脑子里新奇的想法这么多,且能完全践行,多么罕见? 若她是个凡人,不出十年,想必也能做到凡人界的首富。 五灵根算什么,天虚之体又算什么?再给她一些时日成长,她或许能达到连自己都预料不到的高度。 花容夫人望着她,目色认真,心意沉淀。 林星晖带她过来的时候,她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寻常的小辈,念在她父母的身份地位,才对她多有照拂。 而今,她的想法改变了。 林非潼本人,比她爹娘、她哥哥更有结交的必要! 想通后,花容夫人眨眨眼,羊脂玉般的手抬起,林非潼掌心的牡丹花玉令,便这样飞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她笑着说:“好,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芍锦吃惊地看看夫人,又看看林非潼,一脸的心服口服。 她震惊的不光是林非潼几句话就说服了夫人,更是夫人的态度。 跟了夫人那么多年,她识人有多厉害,自己是相当清楚的。 既然她点头,就说明是特别看好林非潼了!以前可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林非潼身上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芍锦隐约冒出了一个想法,却不大敢相信,只谨慎地想,日后得和林非潼搞好关系才行。 送她出门时,芍锦还信誓旦旦地说:“等你说的那个网站做好了,我一定去上面逛逛!” “好,”林非潼笑着和她约定,“你也可以自己在上面开个店玩玩,到时我给你首页推荐。” 芍锦当时还不明白“首页推荐”是个什么东西呢,只笑眼弯弯地答应下来。 等她因为一个一天的首页推荐,赚得比她一年都要多的时候,她才震惊林非潼到底许诺了她什么。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此刻,陈钧和林非潼商议后,心潮澎湃,饭都顾不上吃,就前往沧海城做准备去了。 林非潼倒是留了下来,晚饭时,还听江映雪说起了她与卫轻尘的转机。 “可以探望卫叔叔了?”林非潼惊喜地问。 江映雪笑眯眯地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带她往自己的房间走。 “是啊,轻尘这几年戴罪立功,已经从最森严的水牢,转移到普通牢房了。苍穹宗还准我每个月探望他一次,最多半个时辰。” “太好啦!”林非潼由衷地为江映雪感到开心。 为了弥补卫轻尘曾经的过错,不光是他,她也在努力着。 这几年她乐善好施,免费为山下的百姓们诊治,收成不好的时候,还会为百姓们施粥。 她还捐了几座孤儿院,救助那些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种种善举,让她身上的功德金光都浓郁了些。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等到了和卫轻尘见面的机会。 或许再过数年,他们能在这片晴朗的天空之下团聚。 江映雪也很开心,打开衣柜,将林非潼推到前面,紧张地问:“三天后就是第一次探视了,你帮我挑挑到时候穿哪件衣服好?哦对,还有首饰。” 她连忙转身,从桌子上端了个雕花木盒过来。 林非潼欣然应下:“好,我保证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卫叔叔眼前一亮!” 江映雪红了脸,笑道:“你别打趣我,老夫老妻,还要什么眼前一亮。” “婶婶害羞啦?” “没有!” …… 陈渺送陈钧走了二里路,关心地叮嘱了他良多。 “知道啦,我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会落下修炼的。” 陈钧如今也能辟谷了,但还是会吃东西,毕竟吃饭是人生一件乐事。 修士做生意,也是需要应酬的,这几年他酒量见长,陈渺也是担心他喝坏了身体。 “好啦,姐,天马上黑了,就送到这里吧。”陈钧站定,一席青衫落拓,笑着冲她扬扬手。 陈渺“嗯”了一声,惭愧地问:“我走之后,没什么人为难你吧?” 陈钧道:“当然没有了!你弟弟我人缘好着呢。” 其实有人到铺子里来散播过“陈渺被林家人糟蹋了”的谣言,被陈钧带着伙计轰出去了。 那些人都是竞争对手,见不得他生意好,没必要脏了陈渺的耳朵。 陈渺涩然地笑了下,何尝不知陈钧是在宽慰她。 但他既然不想自己知道,那她就当不知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若遇上心仪的女子,可以好好相处着。” 陈钧一怔,随后偏开头,一副大咧咧的模样:“我现在又要修炼,又要帮小主子做生意,哪有什么时间和女孩子相处啊。姐你就别操心这个啦。” “好,知道你有主意。那我回去了?” “去吧。” “有事给我传讯。” “知道。” 陈渺转身,没有用术法,就这么慢慢地向江映雪的药庐走去。 陈钧深深地凝视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莫名有些苦涩。 * 经过大约半年紧锣密鼓的准备,“淘珍网”终于上线了! 林非潼一早降落在启明峰,就听往来的弟子们议论纷纷: “哎,你注册了吗?” “你说淘珍网?注册了啊!不是注册就能领一百块中品灵石吗?” “对,我感觉像骗人的,可是注册就是留一缕神识而已,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不能骗人吧?最近我不管是去城中采买,还是在风闻录上闲逛,都能看到淘珍网的讯息。就连去历练碰上的修士,都在讨论这个东西。真骗人,还不得引起众怒啊?” “也是。反正今天正午就开站了,我倒是要看看,这淘珍网有什么名堂。” “嗯,我对开站抽奖特别感兴趣。神品傀儡人,能抵挡一次必死的攻击,要是能抽中我,我下次直接接最高级的宗门任务!” …… 他们就这么闲聊着走远,衡楚楚和凤陵越也和林非潼汇合了。 这次的淘珍网开站,不像是甜水铺子那样冠了林非潼的名字。所以除了和她最亲近的这些人,都不知道淘珍网乃是她的手笔。 衡楚楚兴冲冲地同林非潼咬耳朵:“潼潼,你那个淘珍网简直是没开站先火!你看这一路,多少人在议论!我的那些师兄师姐,都一早预约,摩拳擦掌等着分灵石呢!” 凤陵越和她们离得近,很是认同衡楚楚的话。 “所有预约的人平分一亿颗灵石,会不会太多了?”他有些担心地问。 路过的弟子听了他们的话,只当他们也对淘珍网感兴趣,压根没把幕后老板往林非潼身上联想。 “不多,下品灵石而已。”林非潼眨了眨眼。 “……你这个‘而已’用的相当微妙。”衡楚楚说。 凤陵越:“可能是这几年跟着潼潼赚了太多灵石,我现在也不觉得一亿下品灵石很多了。” 毕竟一万块下品灵石,才能兑换一块上品灵石。 甜水铺子一天的分成,都不止一万块下品灵石了。 这次的淘珍网,他们也有分成拿。 衡楚楚:“而且你还没说是上、中还是下品,真贼。” 林非潼笑了一声:“师姐,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哈哈,我当然在夸你。毕竟要是我,可舍不得拿一亿颗灵石去抽奖。还有那个神品傀儡人,啧啧,真让人眼馋。” “你喜欢的话,等再搜集全材料,我再炼制一个送给你。” 是的,傀儡人乃是林非潼自己用变异冰种麒麟火炼制的。大部分炼器材料都能从薛白卉那里获得,唯一稀缺的是仙音灵鹿的鹿角。 前几年,薛大饼正好把它蜕下来的鹿角送给她。 她只加了一点点到傀儡人的核心中,便晋升了它的品阶。 鹿角还剩下许多,她可以继续炼制。 神品法器太打眼了,林非潼才说只能炼制出一个来。 同样,知道傀儡人乃是她炼制的,还是只有亲近的那些人。 当时不光衡楚楚和凤陵越,薛白卉都惊呆了。 她女儿的天分也太猛了吧!神品的傀儡人,说炼就给炼出来了? 哪怕是她,炼十次都未必能有一次炼出神品法器呢! 林非潼自然不会说她是有九十九次副本经验的积累,只说她每日和凌元峰上的傀儡人相处,获得了一些灵感,误打误撞就出了这神品法器。 薛白卉当即兴奋地道:“再过几年,我要带你回铃乐宗,去参加宗门大比!亮瞎我那些同门们的眼!” 林非潼心道: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父母都免不了晒娃啊。 林清霁担心她风头太盛,神品法器出世的那天,用结界将整个凌元峰笼罩了起来,瞒过了所有同门。 此刻,衡楚楚得了林非潼的承诺,开心得直冒泡:“好呀好呀,那我要小猫咪形态的。” 听说薛大饼活了一千多年,就只蜕了这么一次鹿角,衡楚楚觉得她是没什么机会获得这法器了,所以才这样和林非潼提要求。 “好,凤师兄呢,你要什么样的?” 凤陵越惊讶:“我也有?” “当然,”林非潼失笑,“咱们三个是一块的啊!” 凤陵越漆黑的眸子发亮,好似揉了漫天星辰。 “我就要同你一样的。” 林非潼比了个手势,表示她记下了。 衡楚楚脚步轻快,摩拳擦掌:“我真是相当期待开站时的盛景了,这些宣传手段,你怎么想出来的呢?太厉害了。” 林非潼可不敢承这份恭维:“我也是同别的前辈学的。” “他们真厉害。” “没错。” 开站抽奖、平分一亿灵石什么的,都是现代社会用烂的手段了。 缥缈界是从来都没出现过这种经营模式,所以能引发修士们的追捧热潮。 不过,这才哪到哪,还有“拉新提现”,“拼单”,“批发价”,“限时折扣”,“限量款”,“盲盒”……等等等等的手段没用上呢。 她的淘真网,势必会在修真界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她要赶在其他人效仿之前,彻底奠定她的霸主地位! 即将正午,到了下学时间,启明峰上却静悄悄的,所有修士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拿着玉简在等着。 第134章 修仙134天 衡楚楚也不例外, 一会儿一点开倒数页面。 “呼……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我都已经想好我抽中神品傀儡人以后要怎么用了。”她小声嘀咕着,手心不自觉渗出了汗。 林非潼倒是老神在在, 运转着体内的灵力修炼着。 她没忘记,她开淘珍网的初衷是为了赚钱。 原因无他……天虚之体就跟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似的,想进阶,太烧钱了! 终于, 倒计时结束,淘珍网的页面刷了出来。 “砰!砰!”页面上有烟花图案炸开, 水墨晕开,高贵典雅的字样浮现。 还有轻灵悦耳的曲调响起, 给人带来一场视听盛宴。 不管是图案,还是乐曲,都是林非潼花大价钱找缥缈界的名家定制的。 她要让最惊艳的印象,深深烙在修士们的心中! 刚刚还静悄悄的启明峰,一下子炸开了锅。 “诶,我这里怎么点不动了?” “看不到分了多少灵石啊!” “哈, 故弄玄虚!” “神品傀儡人呢,被谁抽去了?” “不是说组队就给一百中品灵石吗?灵石呢?” 种种声音汇聚到一块,嘈杂极了。 衡楚楚拧着眉, 一脸凝重地和林非潼说:“潼潼,怎么办?” 林非潼拿出玉简来看了看, 淡定地道:“没事。” 没事?大家激动的情绪,都要把房顶给掀了啊!想必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 口号已经喊出去了,亏钱倒还是小事, 她就担心有人寻仇! 虽说林非潼没向其他人透露过她淘珍网掌柜的身份, 但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能人异士, 寻人的术法有许多种。 还有能掐会算、窥得天机的修士,只要他们想,很快就能定位到她。 淘珍网的开站活动可谓轰轰烈烈,真出什么差错,等同于戏耍了整个修真界,还不得被人打上门来? 偏偏她看林非潼一丁点紧张的样子也没有。 “难不成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设计一个变故,好让大家更刻苦铭心?衡楚楚只能这般猜测。 林非潼却道:“不是。” “那到底为什么说不用急啊!” “这只是传讯玉简卡了。” “卡了?”衡楚楚还没听过这个说法,就连凤陵越的表情也更疑惑了。 “嗯。同时使用的人太多,玉简运转不过来。我预料过会有这种情况,放心吧,过一会儿就好了。” 衡楚楚哑然。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说传讯玉简能反应不过来呢! 这得是多少人在同时用啊? 再者,林非潼连这都能预料到?她对淘珍网的客流真是相当自信! 偏偏人家实力这么强,有自信的资本。 就如同林非潼说的那样,她们说话的工夫,传讯玉简终于从“卡顿”的状态中恢复正常了。 “好了!”周围有苍穹宗弟子大声说。 衡楚楚连忙去看,她的玉简上,也出现了淘珍网真正的页面。 乃是惹眼的橙黄色,各种图标、标题、商品的影像,让她应接不暇。 “要怎么用啊……”她边嘟囔着,手指边往下划了下,页面便随之滚动。 “原来下面还有商品!法器、丹药、法衣、材料、美食……种类好多呀!”衡楚楚瞪着眼睛,啧啧称奇。 凤陵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边滚动他自己的页面,眼中的惊艳之色也更浓了些。 “要怎么看我中没中奖呢?”衡楚楚转头问林非潼。 “页面右下角,有个小人一样的图标,那是个人中心,点进去就可以看到了。” 衡楚楚找到以后,顺势一点,页面果真跳转了。 她更惊讶了:“原来有这么多个页面!一层层嵌套,设计得精妙,使用起来又方便,这个淘珍网可真厉害!” 其他弟子们也在研究淘珍网的各种功能,自然有发现个人中心的。 “找到了!让我看看我中了多少……哈?怎么才六块下品灵石!” 话音刚落,便有人兴奋地接话:“啊啊啊我中了六六六块灵石!好多啊!” “凭什么啊,我才三块!” “我比你好点,八块,唉。” “说好分一个亿呢,就这?” “可恶,到底是有多少人在参加活动啊。” “六六六块是最多的吗?” “不是,刚刚有个师兄给我传讯,他竟然中了八八八!这手气,也太旺了!” “神品傀儡人呢?有人中吗?” “没有……我点进去显示‘很遗憾,您没中奖’。” …… 衡楚楚也捏着自己的玉简,长吁短叹:“唉,我也没中那个傀儡人,感觉像是损失了一个亿的灵石。” “但是你中了十六块灵石,已经算很多了。”凤陵越说。 “没听说还有人中八八八呢吗,真是让人羡慕。” 一千块下品灵石,才能兑换一块中品灵石。他们这三人随便哪个都不缺这点钱。 但是中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看到旁人比自己中的多,就是会羡慕、嫉妒、不平。 毕竟开奖之前,大家可都觉得自己是个天选之子呢。 这也是林非潼在现代副本中,见识的最多的心理。 运用这种心理,她看似损失了一亿的灵石,实则牢牢被捆绑的客户,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利润。 衡楚楚扭头问凤陵越:“你呢,中了多少灵石?” 他表情微微僵了下,“……一块。” “噗哈哈哈!一块?你真是我见到中的最少了哈哈哈!”衡楚楚忍不住大笑。 就连林非潼,都勾起了唇角。 凤陵越一脸无奈。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手气怎么就能那么差。 至于那一百中品灵石,林非潼当然也会给,只不过需要修士们做一些“任务”。 这些“任务”,会将他们每个人的效用发挥出来,赚取更多的新客流。 之后这天,衡楚楚下学后,头一次翘掉了和林非潼的课后修炼,跑去自己的房间研究淘珍网去了。 第二天早上看到她,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仿佛没睡醒。 “你昨天没休息?”两人不徐不缓地行走在湖畔,天高浩渺,水波荡漾。 衡楚楚打了个哈欠:“是啊,淘珍网太好逛了,我舍不得睡,一直逛到眼睛酸痛,才把玉简放下。” 林非潼:“……”她现在正在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搞个防沉迷系统了。 路上碰到许多同门,都和衡楚楚的状态似的。 有风拂过,传来他们的话,果真都在讨论淘珍网。 修真界的这群人,一个个网瘾怎么这么大? 对修士来说,一晚上不睡根本就不算什么事,衡楚楚灌了一口灵泉,精神就恢复了大半。 她兴致勃勃地同林非潼说:“这个淘珍网还真好,我想要什么,在上面都能搜索到。而且昨天开站酬宾,给了我好多抵扣券,买的多了还能打折,我就下单了。今天不少东西已经显示发货啦!” “你买了多少件东西?”林非潼问。 “不多,七八十个吧。” “……”这还不多? 她是个不喜欢网购的人,但是在现代的时候,认识许多喜欢网购的朋友。 就算是那些人,也很少一次激情下单个七八十样啊! 看得出来,衡楚楚现在的小金库真是足足的了。 衡楚楚不知林非潼的想法,她快步向前走了两步,超过了林非潼,然后边倒退边问她:“潼潼,你昨天看风闻录了吗?” “没有,怎么了?” “你竟然没看,那你在做什么?” “修炼。” “……”衡楚楚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要她在缥缈界搞出这么一桩壮举,定然兴奋得睡不着觉,潼潼竟然能踏踏实实修炼!强!合该她修为比自己高! 怀揣着对林非潼的敬佩,衡楚楚道:“风闻录上昨天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是在讨论淘珍网的,追捧的、赞叹的、唱衰的……说什么都有。” “那剩下半个呢?” 衡楚楚笑起来:“在问淘珍网是个什么东西!然后你就又多了一个新用户!你说,会不会像甜水铺子一样,马上就有人跟风淘珍网了?” “跟风肯定会有,但不会一下子就做到这个程度。” 她可是吸取了后世的经验,有许多经营手段都还没用上呢。缥缈界的这些人哪可能一下子就学得透彻? 她也不怕跟风,有竞争才有进步。 “我也觉得淘珍网很难模仿,就算有新的网站出现,也没那么多的商户吧?” “嗯,我和几十个世家、宗门签订的都是独家契约。” 那些个世家子弟一个个骄傲得很,下巴恨不得扬到天上去。要不是卖花容夫人的面子,林非潼根本搞不定。 就这样,他们还当着她派去的人的面说,不看好这个网站,日后不必再见呢。 林非潼的传讯玉简亮了起来,不出所料,是陈钧。 这段时间,她和陈钧的联络很多,为了开站,陈钧已经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 她打开传讯一看,陈钧兴奋地说:【小主子,你猜刚刚手底下的人汇报了什么?之前那些趾高气昂的世家,现在都派了家中声望很高的修士过来,要和咱们洽谈合作事宜!哈,当时可是他们说不看好咱们,不必再见的,现在的脸打得啪啪响啊!】 【淘珍网昨天开站,营业额足足有一万块上品灵石!一万块啊!那些人要不是看出淘珍网大有可为,能把身段放下?我准备先晾他们几天,挫挫他们的锐气,你觉得怎么样?】 林非潼心念一转,回复:【可以,你保持好度就行。】 陈钧马上回复:【放心吧,他们提供的货源不错,我心中有数,不会把关系搞僵的。我现在看到淘珍网这么成功,真是开心啊!改天你休沐,来沧海城,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他在沧海城当掮客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有天能达到这种高度。 他的修为是不高,但是那些大能们见了他,哪个不是客客气气? 哪怕是求道成仙之人,也难以抗拒如此巨大的利润! 而这些,都是林非潼赐予他的!可以说,她给了他新生! 陈钧早就对林非潼佩服得五体投地,知遇之恩,加上她还救过他姐姐,就算她现在说要他的命,他都不会问原有,直接给她! 林非潼回了个【好】,将传讯玉简收了起来,识海里多了道浅浅的暖流,那是“献祭之力”。 在梧桐之地时,她因为帮镇上的百姓除了妖,被他们供奉了起来,所以获得了信仰之力。 而今的献祭之力,是比信仰之力更精纯的力量,这代表着有信徒愿意为她随时舍弃生命。 她分辨了一番,力量源自于陈钧,心里沉甸甸的。 他与她是双向选择,没有他,自己也很难将甜水铺子和淘珍网开起来。 这份难能可贵的“献祭之力”,她会好好珍藏起来,轻易不会动用。 也要随时提醒自己,真心难得,不要过线。 到了学堂,林非潼听人谈论:“张师兄呢?这个拼命三郎又去做宗门任务了啊?” “哪啊,听说他找了份工,去当什么快递员啦!” 张师兄名叫张越,用现代的话来说,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卷王,刻苦修炼之余,还疯狂地接宗门任务,赚取灵石。 他在的时候,大家总是被他卷生卷死,又开心于修为的提高,又郁闷于不得休息。 “快递员?那是什么?”问话那人更疑惑了。 “我也不大清楚,约莫就是给人送东西的吧。” “那不就是和风闻录上那些跑腿任务差不多,又累,赚的还不多,有做这份工的时间,还不如多修炼几个周天呢。” “谁说不是呢。” 正谈论,远处的天边有人御剑而来。 离得远,不用神识探查,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分辨出他穿着黑白配色的衣服,头上还戴了一个奇怪的帽子,帽檐是鸭舌状,白色,剩下的部分则是黑色。 随着他飞行,剑尖的位置似拖尾,正焕发出七彩的绚烂光芒,风骚得很。 等他飞近,大家才发现,这不是张越师兄么! 他一落地,有几个弟子迎上来,好奇地问:“师兄,你怎么这幅打扮?” 张越长得人高马大,穿着黑色法袍,长长的衣领是雪色的白边,加上模样周正,显得很正经。 他正色回应:“这是我的工作制服。” “你这份工还有专门的法袍啊?看起来很不错啊!” “谢谢。”张越展颜一笑,抬头问,“衡楚楚师妹在不在?” 冷不丁被点名的衡楚楚慢了半拍:“……在!在这呢!” 她朝着张越招招手,不明白他怎么叫自己。 人群自发给张越让出了一条路来,他大步流星地上前,到衡楚楚面前,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 黑色的布料上应该是施加了阵法,就算是使用神识,也探查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包裹的上方,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不等大家看清楚那字是什么,张越就清咳一声,朗声道:“乘风速运,使命必达!您的快递请签收!满意请给五星好评哦!” 衡楚楚:“……” 其他师兄师弟师姐师妹:“……” 张越虽然很正经地看着衡楚楚,耳根却微微红了,估计也挺羞耻的。 “衡师妹?”他把包裹往前送了送。 “哦哦,原来是我的东西啊,在淘珍网上买的?” “没错。我们乘风物流是淘珍网自己创立的物流部门,由剑修组成,专门负责运输、派送快递。我们还有专门的寄件业务,只不过没有正式上线。我负责苍穹宗这一片,师妹可以与我交换玉简神识,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衡楚楚一手抱着包裹,一手拿出玉简:“好啊。” 余光瞥到身边一脸淡定的林非潼,以及那些好奇围观的同门,衡楚楚在和张越交换了神识后,眼珠转了转。 “我昨天晚上在淘珍网上买的东西,今天就到了,你们真快啊!”她大声说,以便让大家都听清楚。 林非潼看过来,漂亮的眸子带了笑。 张越被衡楚楚这么一夸,倍感骄傲地挺起了他健硕的胸膛,中气十足地表示:“没错!商家发货后,我们会第一时间运输,为的就是在最快将东西送到顾客的手中!我们乘风物流的全部员工都是经过严格上岗培训的,力求给顾客最好的服务!选择乘风物流,没错的!” “嗯嗯。”衡楚楚像是和他比嗓门似的,也抬高了声调,“以后我寄东西,就认准你们了!” “好!那师妹,东西就算是签收了?” “是的,多谢师兄。” “不用谢,我继续去派送了。”张越扭头,又点了一个修士的名字,问在不在。 “还有我的?这也太快了吧!” 张越循声朝着那人走去。衡楚楚收回视线,手指在虚空中对着包裹划了两下,就拆开了。 她也看清了那张纸上写着的字,有发件人、收件人,还有一串数目。 “原来是我昨天买的一盆花!包装得真好,一点都没压坏呢!”衡楚楚的表情和语气都有点浮夸,捧着花盆说,“看,上面还有露水!这个淘珍网可真厉害!” 听到她最后这句,林非潼实在没憋住,轻笑出声。 她拉了拉衡楚楚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师姐,差不多可以了,你这么卖力得宣传,真的好像一个托儿。 衡楚楚俏皮地眨眨眼:我不就是托儿? 她捧着花和林非潼回到了座位,等着教习来上课。 事实证明,她浮夸的表现还是有效果的,当天下学,同门们都在谈论淘珍网、乘风物流。 “我刚刚去玉简上看了下,我买的东西也发货了大半,点开物流信息,还能追踪到位置呢,真是方便啊!” “这么厉害?以前请人跑腿送东西,根本不知道对方走到哪儿了。要是他起了歹心,把东西吞了,处理起来还特别麻烦。” “是啊,我也是因为有这顾虑,每次都得找熟悉的剑修,对方若是闭了关,我都无人可用了。” “有淘珍网约束着,心里安心多了,等一会儿我也上去逛逛,买点我需要的东西。” …… 滚雪球似的,淘珍网越办越好,延伸出了多项产业,大力地促进了缥缈界的发展。 林非潼这个最大的老板,自然赚得钵满盆满,并且在接下来几年的时间里,用大量的珍稀资源,修炼到了筑基中期。 缥缈界有各种联盟,其中以灵珍阁为首的商会,年年都给她这个神秘老板发邀请函,想邀她去一叙,都被林非潼给推了。 虽然她人没到场,商会的各种褒奖、灵石,还是都送到了淘珍网管事的手中。 有关淘珍网老板的身份,修真界的人议论纷纷,猜测谁的都有,却始终猜不到林非潼的身上。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能干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呢? 修士的适应能力非常强,淘珍网刚开站的时候,大家还会震惊于这种便捷的购物方式、超快的物流体系,也就过了不到半年,便习惯了淘珍网的存在。 如今,淘珍网已经彻底渗透到了大家的生活中,可以说许多修士离开了淘珍网都不能活。 当然也有财大气粗的世族效仿林非潼,搞了其他购物网站出来。 像林非潼预料的那样,他们的经验不足,只能模仿,无法超越。 还因为使用体验不如淘珍网,常常被拿出来比较、嫌弃。 听陈钧说,他们背地里气得不行,一直在打听淘珍网真正的老板是谁呢。 眨眼,林非潼长到了十三岁,成了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 阳春三月,晚霞漫天之际,她踩着莲花铃,翩然落在凌元雪峰之上。 几年的时间,她脸上的婴儿肥褪去,虽然面孔还是有些稚嫩,神色却沉稳。 她与林清霁相似的五官长得越□□亮,一身高洁从容的气质,似皑皑白雪,清冷又动人。 一席浅蓝法袍,一头如瀑黑发,衬得她肤若凝脂,眼若寒星。 她秀足向前迈去,有调皮的雪花绕着她纤细的脚踝纷飞。 “潼潼下学了?”薛大饼从不远处走过来,晶莹剔透地鹿角朝着她点了点,青叔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 “是啊,爹爹回来了吗?”林非潼的声音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像小时候那样奶声奶气,而是很清透玉润的少女音。 她伸手,薛大饼自然地低下头,纵她摸了摸它的头。 “刚回来不久。” “那我过去看看。”林非潼说完,收了手,朝着林清霁的房间飞去。 到了门口,她刚要敲门,里面就传来清冷的男声:“潼潼?进来吧。” 她笑笑,也没客气,推门进去,见他正好把两个包裹放在桌子上。 “这是娘亲买的东西?”她问。 “嗯,我随手帮她从宗门的驿站取了。” 快递驿站是淘珍网开站半年后出现的,快递员将包裹送到驿站,然后将取件码发送到收件人的玉简上,凭取件码,什么时候去拿都行。 和现代社会一样的做法,节省了许多人力、物力。 这几年虽然林清霁和薛白卉的关系没恢复到曾经,但是在林非潼有心的撮合下,林清霁在逐渐渗透进薛白卉的生活。 比如这几年她网购的快递,都是他在取。 和衡楚楚一样,薛白卉现在也成了一个重度网购狂,啥都喜欢在上面买。 这不是,闭关之前,还不忘参加预售呢。 “爹爹,你这次去梧桐之地,情况怎么样?” 林清霁答道:“梧桐之地的时空在震荡,但是缝隙并没有打开,陵越的父母恐怕还得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 他就是为了这事,才出的远门,刚回到凌元峰。 “嗯,”林非潼点点头,“梧老呢?醒了吗?” “醒了,还在恢复元气,无法化形。他将陵越父母的魂灯保管得很好,魂火旺盛。” “太好了,那说明他们在异世没遭遇生命危险。等会儿我给凤师兄传个讯,他也能放心些。” “陵越和你哥哥去做宗门任务,走了也有月余了,情况如何?” “上次联络的时候,他们说一切都顺利。” “嗯。”林清霁朝着她走了过来,容颜冷俊,薄唇勾着浅笑,“来,我考察下你的功课。” 林非潼:…… 你一回家就要暴打我真的好吗?我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呀! 第135章 修仙135天 若说这凌元峰上, 除了林非潼自己,谁对她的修行最费心,那必定是林清霁。 从她炼制出神品傀儡人开始, 林清霁就不像之前那般纵容她了。 一开始,他只是考察她心法的背诵,到她十岁,每隔一段时间, 就要和她比试一番。 他一个合体期,林非潼一个筑基期, 差了足足四个大境界,林非潼能打得过他就怪了, 每次都被他血虐。 虽然她常常在心中吐槽“爹爹变了”,却始终没有退缩过,也从未说过不准他考察自己这种话。 她知道,林清霁也是担心她树大招风。本就是个天虚之体,再不好好修炼,遇到危险怎么办? 就算他是当世第一剑修, 也无法保证能时时刻刻都陪伴她、保护她。 薛白卉如今在闭关,他对她的修炼就更上心了。 林非潼还能说什么? “来!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新招式!” 林清霁笑意渐浓,随她一起出了门。 薛大饼一看父女俩这架势, 就知道他们又要打了,腾云而来, 却未从云上下来,直接懒洋洋蜷在云上,一副看戏的姿态。 满月则现了形, 红衣胜火、阳光帅气的少年站在她身边, 要和她并肩作战。 林清霁白衣清冷, 轻挥衣袖,庭院里的桌椅、桃花树便向后退去,很快就到了触碰不到的距离。 他再次掐诀,将修为压制到了金丹初期,也没有出剑。 若直接用全部的实力和林非潼打,威压张开,她就要趴下了。 金丹初期便刚刚好,她是剑修,有一战的实力。 林非潼缓缓呼出一口气,祭出了她的断霜华剑,身形向左一闪。 与此同时,满月默契非常地向右一闪,两只手分开,向上摊开,掌心出现了凝实的凤凰火焰。 两人从林清霁的左右,齐齐发起了攻击! 漫天幻光,飞沙走石,灵力炸响的声音不绝于耳。 薛大饼在云层之上,一边看,还一边说话:“潼潼不错啊,实力又进步了。” “满月也是,我记得上次比试,霁月仙尊这招直接把你击飞了数丈,这次吸取教训,躲过去……哎呀,没躲过,啧啧,又摔得这么狼狈。” “潼潼怎么也被打飞了?噢噢,这个空翻漂亮,不仅落地稳住,还反攻了呢!可惜啊,被挡住了。” “瞬移这招不行啊,根本连他的衣袖都摸不到,凤凰火焰倒是有点效果,可他又不会乖乖站着让你烧。人家甚至连剑都没出呢,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满月一脚踢向林清霁,他没躲,同样踢过来,哐当一声,他没退,满月被踢得后退了几步。 “薛大饼,你闭嘴吧,叨叨叨的,烦不烦!”本来就打不过,还要听薛大饼说风凉话,满月一脸暴躁。 薛大饼眨了眨布灵布灵的脸,欠欠的语气和它那漂亮的面孔完全相反:“我不仅要说,我还要躺下来,舒舒服服地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 “满月。”林非潼无奈地叫他,怕他怒极,跑去和薛大饼打,虽然这几年,他们已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了,各有胜负。 满月冷哼了一声,愤愤地闭上了嘴。 林非潼在施展剑招的空档,又对薛大饼说:“当心一会儿我们二打一。” 薛大饼轻咳了下,悻悻地不出声了。 单独一个满月他不怕,林非潼这丫头的手段太多,加上她,自己肯定要吃亏。 下方,剑光狂舞,雪雾翻飞。 林非潼和满月配合无间,前者封死了林清霁的前路,后者则瞬移到他身后,击向他的后心。 他回手格挡,林非潼清喝一声,高高跃起,一剑向他劈下! 狂放的剑气好似舞动的银蛇,呼啸着吞噬一切。 林清霁的发丝飞动,眨眼间,剑气至。 他另一只手张开,“轰!”对上林非潼的剑气。 抬眼,视野里却没了林非潼的身影!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动作快过思索,向右侧一偏头! “刷”,寒光果真从下方扎来,林非潼竟然到了他咫尺处,仰头握着剑,向上挥动! 因为他偏头,那凌厉的剑光刚好从他的侧颊边穿过。 迟上须臾,他的脸颊可就要见血了。 他的眼中浮现了满意之色,“砰”“砰”两下,将满月和林非潼击退,双脚却岿然不动。 林非潼和他点到即止,收了剑,遗憾地说:“又输了。” 林清霁漆黑的眸子看过来,桌椅、桃花树归位,庭院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进步很大。”他赞许道。 “有什么用,还是连你衣角都碰不到。”她嘟囔。 虽然知道林清霁是个合体期大能,又是能越阶对战的超强剑修,碰不到他才正常,可还是很郁闷啊!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像他这么强呢! 林清霁上前,步伐沉稳,凝视着她的眼。 “刚刚那招,就是你新学的?” “嗯。” “已经很不错了,换成其他的人,恐怕躲不过。”林清霁浅笑,“只是下次这一招,对我不会再有用。” 林非潼顿时一副苦瓜脸:“下次是什么时候?你告诉我,我提早下山,免得被暴打。” 林清霁失笑:“爹爹什么时候打过你。”顶多是不被她打到。 “不过你娘亲马上要出关,她闭关之前说过,要带你回一趟铃乐宗。你的外公前些日子也出关了,要见见你。” 薛白卉的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她是爹爹娇生惯养长大的。 她的爹爹,也就是林非潼的外公薛广潮,乃是铃乐宗的宗主。 铃乐宗专门培养炼器师、炼丹师,而法器和丹药,是与每个修士息息相关的。 可以说,薛广潮一定程度上掌控着缥缈界的命脉。 他今年骨龄已有五百岁,修为虽然是合体期,但是进益非常困难。 在林非潼出生之前,他就已经在闭死关。 死关十分残忍,能突破瓶颈,就出关,突破不了,就陨落。 听林清霁这样说,林非潼问:“外公是突破了?” “算是,修炼到了合体中期。他出关后第一时间给你娘亲传了讯,但你娘亲在闭关,所以联络了我。得知你的存在,他很高兴。若非闭关太多年,宗门杂事繁多抽不开身,他定然会来见你的。” 林清霁并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却和她说这么多,应是怕她对外公心生芥蒂。 修士求长生,在长生面前,父母亲情,繁华望眼,一切本该都是浮云。 可是林非潼遇上了珍她重她的父母,甚至连外公都这么喜爱她。 她在这个世界体会到的情感,比曾经的九十九个世界加起来都要多,她真的很开心。 “知道啦。那爹爹要同我们一道去吗?” 出乎林非潼的预料,男人摇头:“不了。” 林非潼试图看穿他的心思,奈何他的目光幽深似海,完全看不透。 “好吧,”她也没强求,“那等我们回来,好好给你讲讲在铃乐宗的见闻。” “嗯。到了以后,多看多学,不要整日想着玩耍。”林清霁幽邃的瞳孔里漾着爱怜,她长大了以后,他谨慎自重,不再摸她的头了。 “知道啦。”林非潼灿然一笑。 没多久,薛白卉果真出了关。休整了没两天,就带上林非潼,前往铃乐宗。 这次她没选择自己操纵,而是带她先去沧海城转了一圈,在城内坐上去往淮阳城的大型飞舟。淮阳城是距离铃乐宗最近的大城池,在铃乐宗的管辖之内。 飞舟分为上中下三层,能容纳数百名修士。 薛白卉和林非潼都是富婆,选择的自然是最上层的厢房,不仅窗外风景更好,房门一关,也没旁的人打扰。 “咱们要飞一天,你无聊的话,就自己去转转。” 薛白卉往玉塌上舒舒服度一躺,和林非潼说。 她点头:“娘亲你好好休息。” “我不累,不用休息,”薛白卉摆手,期待地说,“我要做一件大事了。” “嗯?”难道是要炼制什么法器?她知道薛白卉有个专门的炼器空间。 结果…… 她手指轻轻拂过,“噼里啪啦”,半空中掉下了包裹雨! 眨眼间,那些包裹把厢房都给填满了! 林非潼目瞪口呆:“娘亲,这些包裹你都没拆啊?” “嗯,我特意留着现在一块拆的。”薛白卉美目锃亮,摩拳擦掌,“一次可以拆个爽!” 林非潼彻底服气了。 “好啦,宝贝女儿去玩吧。”薛白卉又祭出了一个精巧的小剪子,已经开始拆起来了。 比起术法,当然是亲手拆的感觉更美妙。 林非潼默默叹了一口气,退出了房间。 她顺着旋转楼梯而下,到了飞舟的甲板上。满月现身,同她一路。 “我敢打包票,现在要是再去参加花容夫人的花会,你只要一透露你和淘珍网的关系,那些女修肯定会把花笺投给你。”满月信誓旦旦地说。 他这几年算是见识到了女人花钱有多恐怖了,淘珍网的销售额就是被她们撑起来的。 林非潼也是鬼才,搞了各种节日促销。 她笑起来,没有反驳。 “花姨今年也给我递了帖子,但是和去铃乐宗的行程撞上,我便婉拒了。” 像她当年预测的那般,淘珍网盛行,花容夫人卖的那些人情,反而成就了她,她现在传讯的语气,亲热得仿佛林非潼是她亲闺女。 说话间,两人到了飞舟一层。 “这不是林师妹?” 林非潼抬头看去,对面站着两个眼熟的男修士。 她起初没想起来是谁,直到看清了他们的穿着。 浅蓝色的法袍之上,用白色的细线绣着一枚枚灵剑。辅以灵光阵法,剑身焕发出银色流光。 那架势,生怕旁人不知他们是剑修似的。 整个缥缈界,门派的道袍是这种的,万剑宗独一份。 提到万剑宗,就不得不说说苍穹宗。 老祖秦凌笑在三千年前开宗立派,他飞升之后,他的徒弟、徒孙遵从他的教诲,将苍穹宗不断地发扬壮大。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苍穹宗成了缥缈界上三宗之首,不仅汇聚了资质最好的一批剑修,还有剑道第一人林清霁坐镇。 并且苍穹宗掌握着一项大杀器:执法权。 苍穹宗的执法堂,缥缈界莫敢不服。 而万剑宗创立不过数百年,却处处爱和苍穹宗比较。 门派弟子服,和苍穹宗一个配色,还要绣上灵剑,绘以彩光,高调地彰显身份;苍穹宗是公认的正道之首,他们便自封为剑道奇门;苍穹宗派弟子探险秘境、参加宗门大比,他们也得横插一脚。 他们宗门几乎从上到下,都觉得自己不比苍穹宗差,这“剑道第一宗”应该让他们来当。 就像林非潼在现代副本上学时,尖子生往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考不过他们的那些学生满脑子则是怎么超过他们,偏偏实力又不行。 俗称——又菜又爱比较。 这两人便是出自万剑宗。再听他们叫自己林师妹,她才想起来,她七岁那年,哥哥带她去参加花容夫人的赏花会,和他们有过一点小摩擦。 他们先开了口,林非潼也不好没了礼数,轻轻颔首:“两位师兄。” 两人目光落在林非潼脸上,均闪过惊艳之色。 不过对于苍穹宗弟子的敌意,让他们很快恢复了正常。 左边的弟子甲扯出一抹浮于表面的笑,“竟然在这里碰上师妹了,真巧。” 右边的弟子乙接话:“师妹也是去淮阳城?” “嗯。”林非潼不欲与他们多言,他们却兴致勃勃。 “刚刚听师妹提到花容夫人,后来又去参加赏花会了吗?”弟子甲说。 “没。” “我们也没,修炼太忙了,好在付出还是有用的,我们即将冲击金丹期了。”其实花容夫人这几年压根就没给他们发请帖。 林非潼:……原来是要和她显摆修为。 一旁的满月打量了他们一眼,轻笑了声。 “两位不是才筑基中期,你们口中的‘即将’,怕不是还得好几年吧?” 那两个弟子表情一僵,没想到这红衣少年一眼就能看穿他们的修为,浑身都透着尴尬,给林非潼也差点没看乐。 显摆不成,他们寻了个由头,匆匆走了。 “这些万剑宗的弟子,就喜欢到苍穹宗弟子面前刷存在感。”满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林非潼笑笑:“随他们去吧。” “走,咱们到那边去转转。”满月指了指甲板。 飞舟腾云飞行,高空的冷意都被阵法隔绝,站在甲板上,只有微风轻拂。 两人刚欣赏了片刻的风景,就听身后响起个惊喜的声音:“林师妹?” 她扭头看去,略惊讶。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总能碰到在花会上结识的熟人。 “霍师兄。”来人乃是霍成奇,那个被庶子和姨娘迫害的霍家嫡子。 当年林非潼烤制的披萨,帮他摸到了筑基期的门槛。 如今再看,他的修为也有筑基中期了,可见修炼得十分刻苦。 他穿着华贵的锦衣玉袍,满脸的意气风发,身后跟着一个沉稳的中年修士。 “霍师兄。”林非潼脸上下意识带了笑。 “陈叔,您先回去吧,我和朋友叙叙旧。”霍成奇同身后的中年修士说。 那人沉默地点点头,扭头离开。 随即,霍成奇大步上前,眼睛发亮地说:“几年不见,还担心师妹不记得我了,想着怎么和你自我介绍呢。” 林非潼轻笑,“那怎么可能。师兄这几年如何?” “还不错,成功筑基后,一切都算是顺利。” 林非潼由衷地为他高兴:“那便好。” 霍成奇没忘记这一切多亏了林非潼,之前没机会与她碰面,他还托人给她送了几回礼物。 此刻碰了面,他更是热情得不行。 “师妹如今出落得真是亭亭玉立,我刚刚都没敢认。”霍成奇笑着夸奖,像个俊朗宽和的大哥哥,眼中满是单纯的欣赏。 “师兄也很不错啊。” 霍成奇摆摆手,表示完全和她没得比。 “这飞舟上的灵茶很出名,师妹可曾品尝过?” 她摇头,“尚未。” “那师兄请你吃茶!”霍成奇招呼她,“走走,到里面来。” 林非潼和满月对视一眼,道:“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三人一路到了飞舟的茶室,就在大堂中落了座。 除了他们,其他座位上也有修士在品茶。有些女修士戴着帷帽,面容看不真切。 林非潼他们刚进来,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原因无他,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十三岁的少女,如雪山之巅的花苞一般,冰冷高洁,悄然欲放。 当然,大家欣赏归欣赏,没贸然上来搭话。 林非潼他们落座后,霍成奇大方地表示:“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 “好,”林非潼喜欢同爽快的人相处,“我不和师兄客气。” 茶点上来后,三人边吃,边闲聊着。 “上次便想问了,你身旁这位乃是你同门?”霍成奇看了看满月,问林非潼。 “嗯,算是。” 林非潼没透露满月契约兽的身份,霍成奇贴心地没有往下细问。 “师兄这次是去淮阳城?”林非潼换了个话题。 霍成奇:“没错,去代表我霍家,和淘珍网的管事谈生意。” “淘珍网?” “是啊,你应该知道吧?这几年应该没有修士没在淘珍网上买过东西。” “……知道。”她还是创立人呢。“那师兄是谈哪方面的生意?要是不方便透露的话,就当我没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霍成奇叹了口气,“我们想要自己开个物流线路,并入淘珍网物流里,可是从我几次和管事接触下来看,他们对此并不感兴趣。” 此行恐怕无法达成合作,但是为了家族,他必须试一试。 他那位庶弟不知攀上了哪艘船,在淘珍网上开了店,还搞得有声有色的。 再这么下去,他的地位又要被庶弟给超越了。 林非潼不好直说她就是淘珍网的老板,只同霍成奇道:“与其开辟物流线路,不如自己成立个物流部门。” 霍成奇当她是在安慰自己,笑笑,“人家有自己经营的乘风物流,哪有我们的份儿啊。” “仅靠一个乘风物流是不够的。有的商家觉得乘风物流出价高昂,而且没有竞争对手,也不利于乘风物流的发展。” 霍成奇看她的目光认真起来,可还是一脸苦涩。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可也要淘珍网那边听才行啊。” “……”她的话要是都不管用,就没人管用了。本来就是她率先提出,要给物流注入新鲜血液的。 “就算他们真想和其他世家合作,也轮不到我们啊,霍家在辽东还行,放在整个缥缈界,太不够看了。” “试试看,总没坏处。” “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一道耳熟的男声冷不丁插过来。 林非潼抬眼,又是万剑宗那两个弟子。 刚刚被满月怼得颜面扫地不够,还敢来? 这两个人刚刚的确很尴尬,离开后,越想越憋屈。 那红衣少年凭什么嘲讽他们只有筑基中期,林非潼一个天虚之体,怕是还不到中期呢吧? 因为修为不高,他们只能看出林非潼也筑基了,分不清她到底在哪个品阶。 林非潼纵容他笑话他们,是不是看不起他们? 苍穹宗弟子就这样高高在上吗? 所以当他们也来到茶室,听到林非潼和霍成奇谈论物流时,自发走了过来,想要挣回面子。 霍成奇对这两个人完全没印象了,看清他们的法袍,蹙眉问:“两位道友是万剑宗弟子?” 两人:“……”明明当年在花会上还见过的!他们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 现在又不能主动提起花会的事,他们感觉更憋屈了。 “嗯,我们的确是来自万剑宗。这次去淮阳城,就是和淘珍网签订契约。”弟子甲一脸骄傲地说。 霍成奇站起来,礼数周全地一拱手,迫切地问:“什么契约?” 弟子乙自豪地表示:“当然是物流契约。乘风物流一家独大,总是被客人投诉,淘珍网早就看不惯他们了。我们万剑宗也有上千的剑修,新物流舍我其谁?” 霍成奇听完,羡慕地说:“剑修多就是好,只是你们之前没和乘风物流合作吗?” “……他们招了不少苍穹宗弟子,我万剑宗有风范,不会和他们抢。”弟子乙说,“不过等我们成立了新的物流,和苍穹宗就是竞争对手了,往后就正大光明地竞争。” 这话,他是看着林非潼说的。 满月很是无语。那是他们不想和乘风物流合作吗?是乘风物流不理他们好吧! 林非潼是苍穹宗弟子,一方面,深知同门们的实力,另一方面,想给同门们提供赚钱的机会。 万剑宗才是爱处处诋毁苍穹宗,所以她一开始就放了话出去,不招万剑宗的弟子! 结果他们竟然在她这个大掌柜面前大吹特吹的,哈,可笑! 第136章 修仙136天 要不是林非潼不愿透露她的真正身份, 满月真想狠狠怼他们两句,让他们在这得意洋洋。 瞥了眼林非潼,她正拿着玉简, 不知道在同谁联系。 他抿了抿唇,没吭声,只脸色有些难看。 霍成奇不知真相,听他们这样说, 羡慕之意更浓了。 他再次叹了口气:“万剑宗果真实力雄厚,不是我等小世家能比的。” 弟子甲还拍拍他肩膀, 宽慰他:“与大宗门竞争是很难,霍弟你不妨回去再想想, 还能从什么方面和淘珍网合作。” 霍成奇苦笑:“好。要是早知道淘珍网要和你们签订契约,我都不会踏上这艘飞舟的。” 他越颓废,那两个万剑宗弟子就越得意。 这才是他们在外行走,该被人对待的态度啊!苍穹宗弟子有什么可牛气的? 余光瞥到林非潼收起了玉简,在淡然地品茶,这两人心思又活泛起来。 “林师妹, 你们苍穹宗弟子当快递员的多吗?” 林非潼没抬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乘风物流一贯爱挑三拣四,模样不周正、身材不高挑的不要, 口齿不伶俐、御剑不够快的也不要。若不是他们出价还算高,恐怕苍穹宗弟子也不会去做工吧?” “是吗。” “对啊。以前我们还不怎么理解乘风物流, 如今马上要自己成立新物流,算是理解了。不够优秀的剑修,怎么能胜任快递员的工作呢?日后, 骨龄和修为不够的, 我们也不会招的。” 满月又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这两个人就差把“你年纪又小, 修为又不强,想当快递员都没资格,还是我们宗门更厉害”写在脸上了。 她躺着都能有大把的进账,用得着去当快递员? “那就预祝你们成功了。”林非潼依旧是淡定微笑,说完,看向霍成奇,“霍师兄,茶快要凉了,快坐下来喝吧。” “哦哦,好。”霍成奇坐下后,端起茶杯,看了那两个万剑宗弟子一眼。 万剑宗弟子:? 霍成奇:这两人怎么还不走? 后者如梦初醒,悻悻道:“我们也去品茶了,你们慢用。” 霍成奇点头:“再会。” 本来遇到林非潼,霍成奇心情很不错,结果全被那两个万剑宗弟子给搅和了。 这顿茶点,他吃得沉默寡言,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去之后,要怎么和家中交代。 新物流是别想了,家族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剑修可用,竞争不过万剑宗。 还能合作什么呢?开店铺?那不是和普通商家一样了…… 唉,头疼。 茶水喝完,他送林非潼往外走,同她诚恳地道歉:“都怪我,把你的心情都影响了吧。” “没有。”林非潼比他矮,微微仰头看他,气度却不输任何人,尤其那双漆黑的瞳孔,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师兄不必太忧心,事情会有转机的。” “谢谢师妹的安慰,你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你娘亲该担心了。” 林非潼与霍成奇分别,带着满月往飞舟最上层走。 满月不忿地说:“那两个万剑宗弟子在你面前大吹特吹的时候,你怎么不损他们两句?” 林非潼勾了勾唇:“没必要。我联络了陈钧,才知道这几年万剑宗都做了什么。” “哦?”满月十分感兴趣。 “乘风物流不招他们,他们只能看着苍穹宗弟子赚钱,心里着急得不行。万剑宗的长老,时不时就带着礼物去沧海城的乘风物流总部拜访,希望他们能通融融通。陈钧不想打扰我,都没和我说这些事。” 满月笑了:“然后呢?” “今年我提出要和新物流合作,才算是给万剑宗开了个口子。他们花了数千上品灵石,这才疏通了关系,得到了一个和淘珍网谈合作的机会。因为他们自降身价,淘珍网各方面对比后,决定和他们商谈契约。这些事情都是陈钧的亲信去谈的。” 满月点头:“淘珍网的总部你是设立在淮阳城了,难怪他们会到淮阳城来。商谈契约,就代表还未必能签成?” “嗯。”林非潼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八字没一撇的事,那两人心太急了。” “生怕你这个苍穹宗内门弟子瞧不起他们呗。”满月嗤笑。 他又问:“那你还要和他们继续把合作谈下去吗?” “这些事有专门的人负责,我不会过于干预。只要他们觉得万剑宗合适,就会签契约。” 满月轻哼:“行吧。反正以你的性子,不狠狠让万剑宗出点血是不可能的。” 林非潼失笑,伸手打了他一下:“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满月向后侧身,也笑开来:“当然是夸了!” “我可不觉得!” 两人笑笑闹闹,一路上了楼。 飞舟就这么在空中行了一日,第二天上午,落在了淮阳城内。 从上空进入淮阳城的地界开始,林非潼就在打量这座历史悠久的城池。 作为距离铃乐宗最近的大城池,这里汇聚着缥缈界大部分的炼器师、炼丹师,有些人比薛白卉的实力还要强。 所以淮阳城的风格,也同其他城池不同。 淮阳城处处都是炼器的痕迹,店铺的门是自动开合的、高塔外部安装的楼梯是可以自动升降的、路上的车子是机械木马在拉、半空的精致小飞舟仅有一两个座位…… 城池内不管是街道还是建筑,都呈现出一种超然的便利感,色彩也更绚丽。 若说大部分剑修是穷鬼,那炼器、炼丹师是毋庸置疑的富有。 街上穿梭的修士们,不论男女,装扮得都很华贵,且年轻面庞占比更多。 整座城池,生机焕发,欣欣向荣。 飞舟停泊的地方,乃是淮阳城内开辟出的一片港口。水面碧波浩渺,半空中有白色的飞鸟徘徊,发出悠长的鸣叫。 码头上,穿着深色短打的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搬运货物。 一艘艘飞舟停靠了又走,客流量很大。 林非潼和满月跟在薛白卉身后,从飞舟上走下来,顺着长长的木板桥,去往岸边。 薛白卉明艳绝美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挺胸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真是好久没回来了。走,娘亲带你先去城里转转,然后咱们再回铃乐宗。” 到了岸上,立刻涌过来许多的小商小贩。 “道友,需要住宿吗?三十枚下品灵石就能住一晚,灵泉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提供!” “来来,去淘珍网总部的,天翼鸟车还有座位,只需五下品灵石一个人,坐满就走!” “淮阳城特色菜,一桌二十下品灵石,保证吃到您满意!” 一个机灵的小伙子追着她们问:“道友第一次来淮阳城吗?尝尝特色菜吧?不好吃不要钱!” 薛白卉看了他一眼,再开口,口音变得和他一样:“一桌二十灵石,都有什么菜?” 小伙子一愣,没想到她是本地人,报了两个菜名就赶紧溜了。 码头人多,薛白卉将林非潼往身边拉了拉,一副怕她走丢的模样:“这里比起其他修真城池,更有烟火气,你得注意甄别,别被宰了。” “知道啦。”林非潼心说,她骨龄都十三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不过娘亲的关心,还是让她心中暖暖的。 那两个万剑宗的弟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们身前,忌惮薛白卉,没敢再和林非潼搭话。 向周围张望了一圈,他们朝着一个中年男人说:“是李管事派你来接我们的吗?” 中年男人穿着打扮利索,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伙计,闻言都看了过来。 “我就是李岳。”他淡淡答道。 两人一脸惊喜:“李管事?您怎么亲自来了?真是太麻烦您了!幸会幸会!” 边说,他们边给李岳作揖。 李岳没他们这么热情,只点了点头。 “那咱们现在就走?”弟子甲问。 李岳抬手:“不急。”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难道除了他们,还要接其他人? 很快,李岳的目光锁定了林非潼。 他乃是陈钧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虽然不知林非潼是淘珍网的老板,但是陈钧特意给他传讯,让他好好招待林非潼,她有什么需要,一定都要满足。 所以他一早就等在港口,就为了能第一时间接到林非潼。 对比了陈钧发过来的画像,李岳抬起两只手,先是整理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又放下来,顺了顺衣服。 这个过程,他的嘴角已经挂上了热情洋溢的笑。 “林道友!”他喊了一声。 林非潼几人顺势看过来,停下了脚步。 万剑宗的二人也微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李管事是在叫林非潼? 很快,李岳快步上前,站定在林非潼面前,给她们鞠躬行了一礼。 “见过林道友,满月道友,薛前辈。鄙人是淘珍网管事李岳。” 薛白卉一脸恍然,看向了林非潼。 林非潼微微一笑:“李管事怎么来了?” “你们来了这淮阳城,我怎能不来尽地主之谊。下榻的客舍我已经定好了,酒席也备上了,等吃完,你们想去哪里,我再派人护送。”准备得相当周到。 林非潼先看了薛白卉一眼,见她微微颔首,才应下:“麻烦你了。” “不麻烦!”李岳脸上倍感有光,“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好。” “来来,这边请。” 李岳邀着林非潼她们往马车边走,那两个被晾在一旁的万剑宗弟子急了。 哎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两人焦灼地对视了一眼,弟子甲上前,小声提醒:“李管事……” 他保持着请林非潼的动作,转过头,看到他们的第一眼,脸上划过“怎么把他们两个给忘了”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敛了下去。 万剑宗二人心中很是不舒服。原来李管事不是来接他们,而是来接林非潼的? “两位道友,这位是我的亲信,请他们带你们去休息。”李岳有礼地说,态度是淡淡的疏离。 说完,他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笑着向前:“请。” 他们毕竟有求于人,纵然憋屈,也只能勉强笑着:“那李管事,咱们下次再好好商议。” 李岳点点头,再次看向林非潼时,脸上又扬起热情的笑容。 待他们离开,万剑宗二人才默默传讯:【这个李岳怎么对林非潼那么郑重?】 【谁知道呢,或许是看在薛白卉的面子上吧。】 【嗯,毕竟她是铃乐宗宗主薛广潮的女儿。出身名门就是好哇。】 【名门又如何,咱们这些普通弟子好好修炼,也不会比她们这些眼高于顶的人差的。】 【说的对!】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李岳不是因为薛白卉才对林非潼那么客气,毕竟若是这样,他一开始会先和薛白卉打招呼。 可他们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费尽心思巴结讨好的人,竟然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毕恭毕敬的! 同时,他们也暗暗担心。要是林非潼和李管事说他们的不好,这单生意是不是就砸了? * 林非潼坐在飞翼鸟车上,向下望了望淮阳城内的景色。 车身的模样和马车差不多,窗户上飘着纱帘,施加了隔绝外界窥探的阵法。 身形巨大,长着四只翅膀和漂亮长尾巴的白色飞翼鸟,正在前面奋力地飞着。 它们没有开灵智,飞得快,性情又温顺,是淮阳城修士最爱用的飞鸟。 飞翼鸟也有品阶之分,路上她们碰到的其他飞车,多是灰色的飞翼鸟在拉。这种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鸟儿,显然很珍稀。 欣赏了片刻,她淡笑着问:“那两位万剑宗的弟子是与你有生意要谈?若是紧要,待将我们送到,你就过去吧。” 李管事能做到这个位置,脑子也是相当灵光的。 林非潼还没说完,他脑海里就闪过了数个想法。 “有生意谈没错,但我派手下的人去就可以了,这几日我一直在城内,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我说。”李管事问,“你认得那两人?” “嗯,不过不熟。” 他心中登时响起了警铃。看林非潼的态度,不怎么喜欢他们两个啊。 再想到陈钧的叮嘱,比起那两人,显然林非潼的喜好更重要! 反正新物流不找万剑宗,也能找其他的宗门合作。惹恼了林非潼就不好了。 想清楚,李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们只是在初步商谈的阶段,凭万剑宗开出的条件,大约是合作不成的。” 他没直接说你不喜欢,就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那太刻意讨好了,也会让她有压力。 把原因归到自己这边,还能讨好她,才是周全的做法。 林非潼也是人精一个,李岳的想法,她一眼就看穿了,表面上虽然没什么反应,心里却笑了笑。 满月也给她传讯:【这回万剑宗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喽,哈哈。】 李岳说到做到,之后的几天,果然一直晾着万剑宗的二人。 后来派了个小管事和他们商谈了片刻,就找借口把他们拒绝了。 那两人早在来之前,便把海口都夸出去了,现在签不成契约,相当地着急。 于是他们蹲了几天,终于蹲到了李岳。 他们忙冲了过去,拦住他,殷切地问:“李管事,能不能给我二人一点时间?” 李岳皱了皱眉,淡淡地说:“是你们啊,什么事?” “就是有关于新物流,我们万剑宗明明是最合适的,为什么不与我们签订契约?” 另一人接话:“是啊,您再考虑考虑吧,我们的修士都是万里挑一的资质,又能吃苦耐劳,和我们合作没错的PanPan!哪个条件让您不满意了,您尽管说,都有商量余地的!” “是啊,您再考虑考虑吧?”弟子甲手伸向乾坤袋,要往外拿礼品。 李岳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冷冷抬手,打断了他。 “别,我不收东西。” 那两人急得眼睛都红了:“李管事……” 李岳被烦得叹了口气:“实话和你们说了吧,不管你们开出什么条件,这合作都是谈不成的。” “为什么啊!”那两人异口同声。 “因为你们得罪了贵人!和你们签订契约,会让她不悦,我自然不会这么做!” 这话,宛若晴天霹雳,给他们两个劈得片刻都没说话。 眼看李岳又要走,他们才如梦初醒,慌乱地追了上去。 “李管事,”他们的身段放得更低了,“您能不能和我们说说,到底是得罪了谁?我们勤恳本分地修炼,从来不与人结仇的啊!” “是啊,会不会搞错了?” “没搞错!林非潼你们不是认得么?”李岳冷着脸说。 他们彻底呆了。认得是认得,可她怎么会是淘珍网的贵人? 淘珍网在缥缈界的影响力那么大,怎么也不像是她一个筑基期小丫头能左右得啊! 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他们想不相信都不行! “为何会是她……”弟子甲颤颤巍巍地问。 “这就轮不到你们关心了。和你们说好,她并未阻挠过咱们之间的合作,你们要是怪罪,就怪罪我吧。”李岳的耐心已经耗尽,弹了弹手指,“走了。” “哎,李管事!” 李岳的修为并不高,平素也是带着护卫出门的,只是那些人不轻易现身。 而今得到他的命令,立刻上前,挡在了万剑宗二人面前。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出手,威压一张开,那两人就汗流浃背,喘不过气来。 等不适的感觉消失,李岳也早就坐上飞翼鸟车离开了。 他们对视着,均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浓浓的绝望。 “师兄,怎么办啊?为了这单生意,我把能借到灵石的同门都借了一圈,那些灵石都被我花光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他崩溃地抓着头,“我还答应了我未婚妻,要带着契约去向她父亲求娶她呢!这下子他们家人肯定更不满意我了!” 这段时间他们不管见了谁,都得意地说他们要和淘珍网合作了。现在合作告吹,他们简直两眼一黑。 全完了啊! “林非潼到底为什么能左右淘珍网的决定?她爹娘的面子有那么大?” “毕竟人家有个传言中缥缈界剑道第一人的好爹爹,咱们又没有!” “那现在怎么办,合作谈不成,我都不想回宗门了。好多同门把压箱底的灵石都拿出来给我,还不上钱,他们会撕了我的!” “我又何尝不是?快去,打听打听林非潼是不是已经离开淮阳城了,如果没离开,咱们立刻上门去道歉!” 他们打心眼里不想和苍穹宗弟子低头,但是有什么办法?不道歉,就得身败名裂! 现在他们极度地后悔。早知今日,当初林非潼烤了披萨,他们就该第一个冲上去吃,再好好夸奖一番! 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决定分头去淮阳城内打探消息。 离开之前,弟子乙还喃喃:“霍成奇也是为了和淘珍网谈合作来的淮阳城,你说李岳不会看在林非潼的面子上,给他开后门吧。” 弟子乙想到他们之前怎么在飞舟上嘲讽霍成奇的,脸就火燎燎地疼。 怪不得当时林非潼那么淡定,还宽慰霍成奇事情会有转机。 那个转机,分明就是她啊! 这么一个金大腿,竟然被他们两个给得罪了! 他们真是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让他们乱说话! “所以还不抓紧点!真等他们签了契约,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打听之下,他们得到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霍成奇的确在和淘珍网的人接触,但是后者觉得霍家实力不够,回绝他的可能性很大; 坏消息是,林非潼和她娘亲已经离开淮阳城,前往铃乐宗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硬着头皮去铃乐宗,给林非潼赔礼道歉。 待他们马不停蹄来到宗门外,请弟子通传后,得到的却是林非潼“不见他们”的回复。 那小弟子微微抬着下巴,字字清晰:“林师姐说,你们该去找淘珍网的人,而不是找她,她无能为力。二位请回吧!” 说完,就要退到宗门内。 他们一着急,抬手欲施展术法拦住他。 小弟子刷地扭头看过来,脸色异常冰冷:“两位师兄在这里动手,是想挑战我铃乐宗?” 两人犹如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透心凉。 万剑宗实力虽然不错,但是哪敢把铃乐宗给得罪了啊! 他们的灵剑,还都是铃乐宗的炼器师打造的呢! 再说,他们已经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根本不敢乱用万剑宗的名义了。 最终,他们只能无力地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弟子的身影消失在护山大阵后,苦涩得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 “事情解决了?”铃乐宗的主峰,金碧辉煌的洞府内,银发俊美的男人笑着问林非潼。 不管她看了多少次,都难以把这么美的人,和“外公”两个字联系上。 第137章 修仙137天 在来铃乐宗之前, 林非潼也想象过薛广潮是怎样的人。 骨龄五百岁,又是薛白卉的爹爹,她脑海里自动勾勒出一个穿着道袍, 留着胡须,仙风道骨的老爷爷。 谁能想到,对方光看脸,比她爹林清霁还要年轻啊! 这清瘦的身段、妖孽的脸庞、不羁的白发、艳色的法袍……完全和“老爷爷”不沾边好吗! 因为长得和薛白卉有五分像, 说他是薛白卉亲哥哥都有人信。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薛广潮的时候,薛白卉同他姿态自然地寒暄, 她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满月当时在她的识海里,还和她说:【你母亲这位师兄长得着实貌美。】 结果薛白卉转头对她道:“潼潼, 还愣着做什么,叫人啊。” 林非潼困惑地眨了眨眼,脸上写着:啊?叫什么人? 薛白卉拍了拍脑门:“瞧我,忘了给你介绍了。”她微微侧身,露出了那个妖孽貌美的银发男,“这位就是娘亲的爹爹, 也是你的外公。” 林非潼对上男人含笑的狐狸眼,脑袋上蹦出一排问号。 过于诧异之下,她还忍不住“哈???”了一声。 满月也在她识海里震惊极了:【……还真是你外公啊!刚刚光顾着看脸, 都没探查他的修为。他和你爹爹一样,是合体期大能!】 她这反应让对面两人一怔, 复齐齐笑起来。 薛广潮笑得特别大声,胸膛都在震颤。 他的道袍不像是林清霁穿得那么一丝不苟,隐隐露出了里面的胸肌, 匀称又精壮。 “小卉乖女, 你不会没给我外孙女看过我画像吧?” 薛白卉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忘了。” “哈哈哈!”薛广潮又笑了几声, 好看的手指朝林非潼勾了勾,“来,这次好好看看外公。” 林非潼想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尴尬得脚趾抠地。 谁能想到他五百岁骨龄了,竟然还是这幅面容啊!就说苍穹宗的宗主钟诚弘吧,比他小了两百岁,看着比他老多了。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叫了声:“外公。” 他真是驻颜有术啊。 “好奇我吃的什么驻颜丹?”薛广潮的声音也很好听,不是林清霁那般清冷低沉,而是沉稳又清透。 林非潼吃惊地望着他,还以为她把心里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直到看到那双深邃漂亮的狐狸眼里,笑意更浓了,才不好意思地偏开了眼。 薛广潮笑着说:“开玩笑的,没吃什么驻颜丹。” 他认真地打量着林非潼,眼眸深处浮现慈爱。 “当年我闭关之时,你娘亲还没怀你,而今你已经这么大了。这次来铃乐宗多住一段时日,外公好好带着你玩玩。” 薛白卉无奈地说:“爹,潼潼还要抓紧修炼的。” 薛广潮皱眉,十分护着外孙女:“才十三岁,往后修炼的时间还长着呢,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把她功课荒废的。” 再次看向林非潼,他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走,跟外公去私库看看,想要什么,尽管拿。” 林非潼抬头看了薛白卉一眼,她嘴上说着“你就惯着她吧,当心给她惯坏了”,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多拿点,不拿白不拿。 满月见状,在她识海里笑个不停:【哈哈哈,我算是知道了,你们家的家族传统就是财大气粗!】 林非潼本来还有点紧张,有这么个小插曲,她和薛广潮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微微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 来之前,她和哥哥打听过外公的事。 林星晖因为在外历练,与她传讯的时间不长,只说外公很好相处,就是不怎么喜欢林清霁。 自己和林清霁长得像,还担心薛广潮会“厌乌及乌”。 最终林非潼只在薛广潮的私库里象征性地挑了两样小东西,她娘亲还说她傻。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外公的私库给搬空吧?” 薛白卉不在意地道:“老头子有钱得很,又不止一个私库。” 这会儿,薛白卉去见宗门里的熟人,林非潼便在薛广潮这,听他指导功课。 弟子来通传,有来自万剑宗的两人想见她,她直接拒绝了。 薛广潮是炼器师,一样样地往外拿着法器,给她讲解炼制方法和用途。 说完,就把法器给她一丢,“乖孙,送你了。” 林非潼拿人手短,特别不好意思:“外公,您已经送了我好多了,真的不用了。” “这才哪到哪,外公给你,你就拿着!” 实在推拒不了,她才收下。 薛广潮的神识从乾坤袋里扫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让他满意的礼物。 “这些法器虽然最低是上品,还有不少是神品,但大部分因为你修为不够,无法发挥最大的效用,再者,总觉得缺了点新意。” 银发的妖孽男人今日又换了身张扬的锦袍,懒洋洋地靠在顶级宝玉雕刻出的椅子上,垂着眸,不满地说。 这个角度,显得他的睫毛分外浓密纤长,跟两把小扇子似的,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翳。 再看他的脸,林非潼又一次被美颜暴击。 自己一个女人,都不敢说比他更美。 至于他嫌弃的法器……林非潼更是哭笑不得。 神品法器被说成没有新意,还要怎样才有新意啊? 薛广潮陷入了沉思中,手指无意识地屈起,一下下敲着椅子扶手。 “有了!”他的眼睛忽然一亮。 林非潼见他站起来,传了自己的大弟子成俢筠过来。这位大弟子是薛白卉的师兄,也是一表人才,器宇轩昂。 薛白卉曾经说过,因为她无意铃乐宗宗主之位,这些年,薛广潮都是把大师兄当成继承人培养的。 林非潼猜测,薛广潮可能还想过把薛白卉嫁给成俢筠,奈何郎有情妾无意,便不了了之了。 这几日,成就军每次见到薛白卉,神色都是克制的,奈何还是藏不住眼中的爱意。 满月还脑补了一番青梅竹马的大师兄被林清霁这个外来者打败的场景。 成俢筠走到薛广潮面前,行礼:“师父。” “嗯,你去将所有内门弟子都聚集起来,为师有事要宣布。” “是。许多师弟师妹在外历练,需要给他们传讯,让他们尽快赶回来吗?” “传讯告知他们即可,不必回来。” “好,徒弟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目光与林非潼的相逢,冲她温和地点点头。 不多时,内门弟子就被聚集到了铃乐宗最大的议事广场。 不像是苍穹宗有那么多的规矩,弟子们在宗门内,只要不是重大场合,甚至不需要穿门派道袍。 站在广场上,也不像苍穹宗弟子那样列阵,而是三五一群,随意地议论着什么。 “宗主出关有段时日了吧,终于想起咱们来了?” “也不知他要宣布什么,不会把宗主之位传给大师伯吧?” “有可能哦,反正他闭关了十多年,宗门的事务一直都是大师伯和几位长老代为处理的。” “你之前炼制的那个法器怎么样了?” “唉,卡在上品和神品之间,怎么都无法再进一步。” “别着急,指不定哪次就成了。” “说起这个,我就羡慕宗主的天分。他炼器貌似就鲜少有失败的时候。” “是啊,我也想知道除了重新投胎,怎么才能像他这样。” …… 不多时,林非潼跟在薛广潮身后,来到了广场上。 她并非铃乐宗之人,无数道目光投了过来,有好奇,也有兴奋。 “那位就是薛师姐的女儿林非潼了吧?长得真漂亮。” “听说她是个天虚之体,修为都有筑基中期了?好厉害。” “感觉她香香软软的,好想捏捏。” 听到她们的议论,林非潼抽了抽嘴角。 她是十三岁,不是三岁,哪还香香软软啊! 有几道目光格外灼人,她寻过去,竟然对上了两双熟悉的眼。 【是舜华和舜英。】满月在她识海中说。 【嗯。】当初一块参加花会,他们穿的就是铃乐宗的弟子服。 几年过去,兄弟二人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气质沉稳了些。 舜英望着她,展颜一笑,抬手挥了挥。 舜华也弯了弯唇角,以做打招呼。 林非潼笑望过去,收回目光时,还看到了另外一个熟人。 【衡月瑶?是叫这个名字吧,她怎么也在这?】满月疑惑地问。 当初林非潼随林清霁前往梧桐之地,和衡月瑶乘坐同一艘飞舟。 有蛟龙攻击飞舟,林清霁斩杀了恶鲛,衡月瑶向他道谢时,提出要拜他为师,满眼的爱慕之意。 看她身上穿着内门弟子的衣裳,林非潼也颇为意外。 她说:【没想到她拜入铃乐宗了。】 衡月瑶刚好也看了过来,目光有些怔忪。 薛广潮开口,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今天将你们聚集过来,是本宗主临时起意。在宣布事情之前,本宗主先向大家介绍下我的外孙女。” 林非潼得到示意,向前走了两步。 “她叫林非潼,乃是苍穹宗弟子,修为如今筑基中期。这孩子当年出生便遗失了,三岁才被找回来……” 林非潼本以为他简单介绍下就行了,没想到他自豪地讲了快一刻钟,还没结束。 “咳,咳咳!”林非潼使劲儿给他示意。 “哦哦,扯远了。”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一副“我外孙女就是天下第一好,你们统统给我羡慕去”的卖弄神色。 林非潼:…… “我准备为我的外孙女,将宗门大比提前!” 林非潼刷地看向薛广潮:??? 不是,宗门大比这么重要的事情,是说提前就能提前的吗? 你们宗门这么随心所欲的吗? 薛白卉虽然也是内门弟子,但因为辈分比较高,并未来参加这次议事。 林非潼想找个人商量都不成,只好看向下方的弟子们。 出乎她的预料,入门稍微久一些的弟子,脸上没有丝毫震惊之色,像是习以为常了。 有弟子甚至问道:“宗主,那咱们这次比炼器还是炼丹?” 薛广潮直接扭头问林非潼:“你喜欢灵器还是丹药?或者都喜欢?” 这回不少弟子看林非潼的目光有点焦灼了,生怕她说两样都喜欢,因为那会比试两种,很累的! 林非潼顿感压力很大,更过意不去,小声同薛广潮道:“外公,要不算了吧……” “不行!”薛广潮坚决地说,“最少选一种。” “那……灵器。” “好!”薛广潮面对下方的弟子们,手一挥,“这次宗门大比,就比试炼器!谁的灵器最能讨我外孙女欢心,谁就是头名!” 林非潼有点麻木了。这种赛制真的没问题吗?谁要是和自己打好关系,走走后门,不就成头名了?其他弟子会不服气的吧? 再者,兴师动众就为讨自己欢心,大家不会有意见吗? 满月沉默了须臾,也给林非潼传讯:【这可是宗门大比啊……你外公真牛。不过我看入门晚些的弟子谨小慎微,不敢发表建议,老弟子好像也没生气。你外公不会已经做了很多次这种事了吧?】 有弟子问:“宗主,大比的奖励呢?” 还有弟子小声嘟囔:“要是奖励不行,我可不参与。” 薛广潮托着腮,陷入了沉思之中。 林非潼:敢情你连奖励都没想好,就把大家都叫过来了啊!这么不靠谱,铃乐宗是怎么能维系那么多年的啊! 满月看穿了她的想法,好笑地说:【你忘了,他闭关十几年,宗门事务一直是大徒弟代为处理的。】 林非潼面无表情:【懂了,这就叫我放心飞,痛苦别人来背。】 满月:【噗,哈哈哈哈!】 薛广潮思索时,下方弟子们甚至还有闲心聊天。 “宗主这次还准备拿神品法器出来?” “也说不定是神品丹药呢。” “要真是我需要的法器、灵药,那我肯定得参加。” “不知道那位小师妹喜欢什么,一会儿你们谁去打探打探?” 林非潼露出了一个假笑。我还在这里呢,拜托你们稍微低调点儿好吗? 终于,薛广潮眼睛一亮,清咳了一声,现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身上。 “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本宗主是怎么做到炼器几乎不失败的吗?这样吧,宗门大比的第一、第二、第三名,本宗主手把手教导一个月、半个月、七天。” 这下子,现场炸了锅。 “真的?形影不离的那种指导?” 薛广潮啧了一声,皱皱眉:“炼器的时候本宗主可以守在一旁,其他时间,有问题随时来寻本宗主。”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不少弟子的眼中都燃起了兴奋、好战的光芒。 “我要参加!” “我也参加!” “这机会太难得了吧!我进宗门五十年,头一次碰上这么好的奖励!这次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拿个前三回来!” 薛广潮露出满意之色:“那奖励便这样说定了。” 他指了指下方的弟子们,看向林非潼,问:“你会给他们开后门不?” ……还能直接问的啊? 她实话实说:“应该不会。” 不等薛广潮接话,许多弟子便嚷嚷:“师妹,通融通融啊!” “或者你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灵器?” “喜欢的其他东西也行,人也行。”说这话的男弟子颇有姿色,还冲她抛了个媚眼儿。 满月冷飕飕道:【这是想□□你?】 林非潼更无奈了。 薛广潮一个眼刀扎了过去,“你,被取消资格了。” 那人哑了下:“……别啊宗主!我就是和师妹说笑的!我没那个心思!” 薛广潮冷哼一声。讨好他外孙女可以,□□,绝对不行! 薛白卉出嫁的时候,骨龄快百岁了,他都觉得小,更何况林非潼今年才十三岁。 他淡漠地表示:“既然潼潼这样说,你们炼器就得多花点心思了,她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不过考虑到你们的眼界没那么高,手中的材料也不够珍奇,本宗主决定先遴选出五十人,作为参赛选手。本宗主将亲自带着这五十人,还有我外孙女,一道前往龙池大森林,照应你们猎杀灵兽、收集炼器材料。 “这五十人的遴选,就交给俢筠。把你们的真才实学亮出来吧!” 下方的弟子们热血沸腾地喊:“好!” 一直到人群散去,林非潼还晕晕乎乎的。 宗门大比真的提前了?她还要和外公去龙池大森林? 满月也挺高兴的,在她面前现了形,笑道:“潼潼,我还没和你说过我来自哪里吧?” “别告诉我是龙池大森林?” “正是。”满月看向东方,抬手一指,“我就生长在森林深处,这次能回老家看看了。” “龙池大森林是缥缈界三大森林之一,占地辽阔,地形又是最复杂的。你确定你还记得路?” 满月漂亮的眼睛瞥她,语气不满:“你小瞧我。我怎么说也在那里生活了一千年。” 林非潼抬手:“好好,是我不对。这次有你在,大家应该不用担心迷路了。” 满月这才满意了,和她一道往前走。 “确实不用担心这个。但是龙池大森林里有非常多的高阶灵兽、凶猛的灵植,到时你可不要掉队。” “知道了。” 满月觉得她点头的模样乖得很,手指痒了痒,刚萌生出摸摸她的头的想法,就怔了下。 他把手背在身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问:“你知道为什么叫龙池这个名字吗?” 林非潼摇头,做洗耳恭听状。 “因为缥缈界有传言,那里曾经有龙生活过。” 龙这种生物,林非潼在其他的副本世界见到过。可是缥缈界的龙和凤,不是早在几万年前就销声匿迹了吗? 凤陵越他们家族的人也只是身体内流着凤凰血脉而已。 “真的有龙?”她问。 满月:“当然没有了!若是有,其他灵兽还哪敢造次,整天为了争老大打来打去的?龙的血脉对其他灵兽有着天生的压制,就算刚出生的小萌龙,都能把其他灵兽给吓趴下。” 林非潼笑眯眯地问:“那你刚开灵智的时候,旁的灵兽打架争地盘,有没有吓到过你?” 满月的表情顿了下,偏开眼:“我胆子那么大,怎么可能被吓到?” 林非潼笑着想,若是没被吓到,你瞬移的本领是怎么练出来的呢。总不能所有的灵兽都想要把你吃掉吧? 这话她自然是不会和满月说的,再说,他真要生气喽。 薛广潮吩咐下去后,自然有成俢筠帮他把后续的事情办好。 他的动作非常快,不过三天,就将五十人的队伍筛选了出来。 薛广潮又给了大家一天准备时间整理行囊。 这天他也给林非潼放了假,正好舜华、舜英两兄弟邀请她一道去淮阳城内采买东西,林非潼欣然应下。 薛白卉整日和她的手帕交腻在一块,没有与她同行,只叮嘱她注意安全,有事给她传讯。 清晨,旭日东升。 舜华、舜英御剑,林非潼和满月乘着莲花铃,飞向淮阳城。 她注意到两兄弟的灵剑剑柄上,都用精铁雕刻出了竹子的图案,还有他们的剑穗,也是竹子般的翠绿色。 “两位师兄的灵剑是自己打造的?” “没错。”舜英看过来,展颜一笑,“哥哥的剑是我打造的,我的剑是哥哥打造的。”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舜英俊脸上笑意更浓:“林师妹和哥哥也不错啊。这次你哥哥怎么没来?” “他出门历练了。” “原来如此。那这次去龙池大森林,我和哥哥保护你!”青年扬声说,满脸的意气风发。 舜华可能是觉得他太不低调了,无奈叫他:“舜英。” 舜英缩缩脖子,嘿嘿一笑。 他们兄弟两个也通过了遴选,这次去淮阳城,是要买点炼器材料。 对此舜英表示:“到时还不知能搜集到什么材料,先把东西备好,免得时间上来不及。” 林非潼点头,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三人在城内逛了一圈,因为有不同的东西要买,暂时分开,约定正午在城中央的酒楼相聚。 林非潼买了一圈,带着满月刚到酒楼门口,就听身后有人笑吟吟地说:“哥,你这么久没回家,爹爹和娘亲很挂怀你呢。淘珍网若是不想与你合作,不如就算了吧?” 幸灾乐祸的语气太明显,林非潼回头看了眼。 这才发现,他是在对着霍成奇说话。 他与霍成奇的容貌有三分相似,联系霍成奇之前说过的家族关系,莫非就是他的那个庶弟? 油头粉面,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第138章 修仙138天 霍成奇注意到林非潼的目光, 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 “再说吧。”他淡淡地对弟弟霍成东道,随后朝着林非潼拱了拱手。 霍成东顺着他的目光看来,少女一席浅色衣裙, 腰肢纤细,气度清冷,模样倾城。 他惊艳地挑了下眉,手腕一动, “刷”地打开了一柄折扇,自命风流地摇了摇。 “这位小师妹好生面熟, 是哥你的熟人?”他饶有兴趣地问。 “嗯。”霍成奇与他感情不好,显然不愿和他多说, 只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霍成东却跟了上来,目光始终落在林非潼的脸上,让她颇为不喜。 不待她做什么,满月就已经上前一步, 挡住了霍成东的目光,脸也沉了下来。 霍成东兴致更高,侧着头同林非潼说:“小师妹, 我乃他的弟弟霍成东。我对这里很熟悉,可需要我带你转转?” 满月眉心拧紧, 觉得他嗡嗡得跟个恼人的苍蝇似的。 “不必了。”说话时,他释放了身上的威压。 因为比霍成东厉害太多,他的脸色刷地白了, 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不敢再上前。 霍成奇也很头痛, 偏头不满地看着霍成东。 放在之前,霍成东肯定要和霍成奇对着来,今日权衡了片刻,后退了一步。 “哥,那我先走了。我说的话,你可别忘记。” 等他离开,霍成奇叹了口气,重整精神,同林非潼道:“让林师妹见笑了。” 林非潼指了指酒楼:“到里面来说吧。” 包厢内,两人面对面落座,林非潼问:“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新物流是谈不成的,别的合作方式,我有点模糊的想法,恐怕还得等等才能把思路整理好。” “哦?” 霍成奇挠挠头:“承运整个缥缈界的快递,对霍家来说显然是不现实的。我想,能不能只运送辽东这一块。” 林非潼眼底划过满意。这才几天,他就找到出路了,比那个见色起意的草包庶弟不是强多了? 对于这样的人,她很愿意点拨。 于是她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辽东的地形图。 “若是让你们承运,最慢多久能送到?”她问。 “只是在辽东的话,最慢也用不上两个时辰。” “那你想过没有,自己建立仓库,让客人直接和你们购买,承诺当日送到,自己保证售后?” 霍成奇呆呆地看着她,越思索,越觉得她说的相当可行! “还能这样……我说我怎么都想不通,原来我之前一直陷入了让淘珍网发货的误区中了!就是我从头开始建仓库吗?客人不会买账吧?” 他兴奋的神色,又一点点黯淡下来。 “你可以尝试下,能不能加盟淘珍网。当日达这一块的利润,他们应该会感兴趣。” 霍成奇脑筋再一次转得飞快,眼睛也一点点焕发了光彩。 他一手成拳,在另一只手掌上捶了下,敬佩地道:“师妹,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他们提供客源,我们对辽东又熟悉,合作是最能将利益最大化的!” 林非潼看他坐立不安,估计也没心思吃东西了,善解人意地说:“师兄去忙吧。” 霍成奇一下子内疚起来:“那你呢?” “我还约了别的朋友。” 他郑重地致歉:“这两次碰面,都没能好好吃顿饭,往后我一定向你赔罪!” “师兄言重了,能帮上你就好。” “帮大忙了!”霍成奇已经站了起来,自信的姿态和刚刚碰面截然相反,“真能谈成这笔生意,你就又救了我一次!” 林非潼谦虚道:“你若是不开窍,别人再说什么都没用。” 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冷白的手指,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问:“比起感谢,我其实更想知道,你没有脱离过家族的心思吗?” 有舜华和舜英在前头对比,霍成东对他这个哥哥的态度可谓相当不尊重。 他的资质或许比霍成奇好一些,但远算不上天才。若是家里没人给他撑腰,他能这样放肆? 这个撑腰的人,只能是霍家的家主,他们的亲生父亲。 林非潼不禁想,若是林清霁也处处贬低她,偏心别人,她会如何做? 定然不会以德报怨。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离开你便是,天大地大,何必赖在你身边? 曾经的九十九个副本,众叛亲离的设定也不少,她最先做的,都是和那些人划清关系。 霍成奇最终没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离开时,满脸沉思,想必把林非潼的话听进去了。 舜家兄弟二人还未来,满月坐在林非潼身侧,手剥着核桃,发出噼啪的声响。 “你想把霍成奇培养成你的人?”毕竟跟了林非潼很多年,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林非潼也没否认:“嗯,他不错。” 满月剥核桃的动作停了下,目光有些晦涩:“你说修行天赋,还是品性样貌?” “都不错。”林非潼看他剥好了半颗,顺手就把那枚核桃仁拿过来,丢进了自己口中。 取核桃仁的时候,手指自然碰了下,满月后背颤了颤。 她都把核桃仁咽下去,他才继续剥起来,动作比刚刚凌乱了些许。 “资质……修炼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他那蠢货弟弟。”满月嘟囔着,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意。 听他挖苦人惯了,林非潼也没多想,开口:“你还记得陶恒吗?” “剑冢秘境里,你那个忘年交?” 陶恒入道,骨龄已经四十,可是凭借坚韧的心性,修炼成了合体期的大能。 阿夜钻牛角尖的时候,林非潼还带他去陶恒那里散心过。 “嗯。霍成奇给人的感觉和他有些像,虽然天资不是那样耀眼,却很踏实,一步一个脚印。他爹恐怕是眼瞎,放着这样的好儿子不培养,心都偏给了庶子。霍成奇留在霍家,早晚被拖累死,不如跟着我。” 满月听完,紧绷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他轻声说:“原来你对他没什么别的想法,就和陈钧似的……” 林非潼看过去,脸上写着:那不然? 满月笑笑,把新剥好的核桃仁放在她手心,岔开了话题。 舜华和舜英没多久来到了酒楼,四人吃了顿饭,便动身回了铃乐宗。 路上,满月静静地躺在林非潼的识海中,回想着他当时在酒楼的心思。 他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是林非潼喜欢霍成奇呢? 或者说,她喜欢谁,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是林非潼的契约灵兽……是主仆…… 人妖殊途,他到底在肖想什么? 别想了,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抬起胳膊,挡住了他的双眼。 * 第二日一早,林非潼随同薛广潮,踏上了巨型飞舟。 紧随他们之后的,是遴选出来的五十名内门弟子。 仅靠薛广潮一人带队自然不行,薛白卉、成俢筠,还有和他们同辈的另外一个师兄,一个师姐,也一并前往龙池大森林。 这才几天,薛白卉又攒了一堆快递,边在单独的房间里拆着,边和林非潼说着往事。 “我第一次去龙池大森林,是铃乐宗的长老带队。当时我们只在外围转了转,还遇上兽潮,死了两个弟子。” 饶是过了多年,薛白卉仍旧面色怅然,“那地方看似平静,也没有独霸一方的凶兽,实则会吃人,要万事小心。” 在这一世之前,林非潼遇上这种情况,估计会“凤傲天”地说一句:小小森林,又有何惧,尽管放马过来。 被亲人朋友宠了十年,她处事方式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比如现在,她依偎在薛白卉身边,反问她:“娘亲和外公不会保护我们吗?” 薛白卉任由她靠着,嘴角牵起:“我们肯定会保你们性命无虞。但寻常的危险,我们不会插手。” 也就是说,除非快死了,否则全得靠自己。 林非潼也理解。修仙者总要一代代成长,靠家里是人成不了大器的。 龙池大森林在缥缈界的东方,距离界门很近。 飞舟足足行了三日,才抵达了龙池森林最外围。 下了飞舟后,成俢筠命弟子们五人一队,再向森林内进发。 “龙池森林很大,小队和小队之间很快就会分开,届时队员们要互相照应,万不可伤害同门。”剑眉星目,俊朗挺拔的男人说道。 弟子们没什么异议,寻觅起组队人选。 因为大家在宗门内都有相熟之人,整体的组队过程比较顺利。 就是在分配林非潼跟着哪队时,心思各异。 那个被薛广潮取消资格的师兄是前车之鉴,大家既想和林非潼搞好关系,又怕惹了薛广潮不快。 犹豫不决时,舜华和舜英主动朝林非潼走了过来,提出和她一队。 薛广潮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和成俢筠说话去了。 林非潼冲着兄弟二人笑道:“好,请两位师兄多多关照。” 舜英兴冲冲地说:“林师妹太谦虚了,咱们一起,争取找到最好的炼器材料!” 舜华也浅笑:“和我们来。” 林非潼随两人回到队伍后,才发现衡月瑶也是他们的队友。 除此之外,另有一男一女。 毕竟见过衡月瑶向林清霁献殷勤,林非潼略有些尴尬。 倒是她,主动朝林非潼走了过来。 几年未见,衡月瑶的样貌并未有什么改变,此刻穿着铃乐宗的弟子服,身段纤细,如一株风中摇曳的白色菟丝花。 她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林非潼,柔声说:“林师妹,久违了。” 林非潼亦回了一礼:“衡师姐。” 衡楚楚没提当初要拜林清霁为师的事,而是说起了衡楚楚。 “楚楚在苍穹宗,承蒙林师妹的关照,多谢。” 林非潼知道,衡楚楚因为拜了钟诚弘为师,在衡家的地位变高了。 否则衡月瑶这个嫡女,是不会和她这个旁支有什么交集的。 她客套地表示:“衡师姐不用谢,楚楚师姐也很照顾我。” 舜华偏着脑袋问:“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 衡月瑶转身微笑,“嗯,我和林师妹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他主动走过来,友善地说,“既然你们认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潼潼,这位是景缙,主修炼器,三阶。这位是范小枫,主修炼丹,四阶,他们都比你年纪大,你叫师兄师姐即可。”他向她介绍队伍另外两人。 景缙二十出头,黑色的头发前方剪短,后面在脑后绑了起来,穿着黑色劲装,是个棱角分明的冷酷帅哥; 范小枫同衡月瑶差不多大,清秀文静,穿着淡紫色的法袍,闻言朝着林非潼露出了个略局促的笑容。 林非潼顺势道:“景师兄,范师姐。” 范小枫声音小小的:“林师妹。” 景缙只是冲林非潼点了点头。 缥缈界的炼器师、炼丹师都有品阶之分,最高九阶,也就是大家所说的“神品”。 景缙的三阶算是初品,范小枫的四阶则是中品。 看景缙比范小枫年纪大,还以为他的品阶会比范小枫更高呢。 舜英很快就解开了林非潼心中的疑惑,“范师妹比衡师妹、景师弟入门早了几年。” 林非潼恍然。 “大家都组好队了吧?”成俢筠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众位弟弟转头看去,他摇了摇手中的传讯玉简:“龙池大森林的外围地形图,我已经分发给各位了,再往里,需要各位自行探查。” 林非潼拿出她的传讯玉简,点开,果然看到了一副地形图。 来森林外圈历练的修士颇多,所以勘测得比较清楚,连灵兽的活动范围都圈定了出来。 从中圈往里,地图上就出现大片大片的模糊地带,最中心更是雾蒙蒙一片。 满月在她的识海中,一并看到了地图。 【外圈绘制得还不错,中圈有几个错误的地方。】 林非潼问:【需要知会他们么?】 满月:【不必,就算走错,也没太大的危险。你没来过龙池大森林,不应该知道这里的地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非潼:【嗯。】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成俢筠的星目缓缓扫过众人,另一只手抬起,轻拂玉简。 在场众人手中的地形图,又出现了变化——上面多出了一个个标点。 林非潼观察后,问:“这是我的位置?” 代表她的绿色圆点,正在地形图上闪烁。 而在她身边,还有另外五个圆点,想必是代表舜英他们。 至于其他弟子,则是用红色圆点表示。 成俢筠:“正是。我刚刚改了改地形图上的阵法,在已经探查明了的地方,大家可以看到同门们的位置。一旦走进模糊地带,你们的位置就会消失,所以注意小队之间不要走散。” 林非潼心说不愧是炼器大宗,还能研究出“定位仪”来。 只是大家为了获得更好的材料,都要往龙池大森林里面走,这个“位置显示”,到了后期作用不大,还是得靠队员们互帮互助。 她默默打量着地图,同满月道:【你看这森林的边缘轮廓,像不像一个侧着的龙头?】 满月:【像。上方有龙角,下方两条玉带河流延伸出来,像龙的胡须。】 林非潼:【龙池这名字,的确贴切。】 成俢筠道:“该叮嘱的已经叮嘱过了,我就不多言了。你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出发吧。” “大师伯,那我们走了。” “半个月后见!” 一队队弟子经过他身侧,往龙池大森林里面走去。 林非潼的玉简还没收起来,正好看到地形图上方滚动着字样:【弟子江玉照小队出发】 ……还带播报功能的?大家猎得的灵兽,不会随时都有公告吧?她对成俢筠有点刮目相看了。 林非潼他们的队伍是最后一个进发的。白发妖孽的薛广潮站定在日光之下,身侧薛白卉红衣胜火。 他们朝着林非潼挥了挥手:“去吧。” 林非潼展颜一笑,也举起手摆了摆:“外公,娘亲,那我走啦。等着我的好消息!” 一行六人,正式向森林中前行。 之前出发的弟子们,已经不见踪影,只余地上一道道交错的脚印。 边走,衡月瑶边率先提出:“咱们要不要选个队长出来?” 舜英:“好啊,不如就我哥哥吧?他修为最高。” 衡月瑶:“我没什么异议。” 林非潼:“我也没有。” 景缙没讲话,算默认了。范小枫点点头,也表示可以。 舜华没有推辞,简洁地说:“之后的行动,咱们一块商量。” 往四周看了看,青翠的树木并不算很高大。林中不时响起鸟儿清脆的鸣叫,充满了清新的草木气息。 “大家对于要猎的灵兽有什么计划吗?”虽然不像舜英那么能说会道,真当起队长来,舜华还是颇为负责的。 衡月瑶摇头:“我刚拜入宗门没几年,根基浅薄,对于要炼什么,都没想好呢。能猎到什么算什么吧。” 舜英大大咧咧道:“我要寻找环纹兽的踪迹,据说在森林东南方向出现过。” 舜华看向范小枫,她脸一红,摆摆手,紧张地说:“我主要是来采药草,去哪都可以。” 景缙惜字如金地吐出两字:“东方。”声音低沉磁性。 最后是林非潼:“我来这里只为历练,也是随大家,去哪里都行。” “嗯,”舜华整合了大家的意见,“我和舜英的目标一致,那就先往东方动身吧。舜英,你去前面探路。” “好嘞!”他二话不说,抬腿向前走去。 景缙自动走在最后,微微垂着头,没有任何和大家交流的打算。 林非潼她们三位女修走在中间,舜华稍微落后她们几步。 行了半刻钟,面前的树木越发高大,苍绿色的树冠,几乎遮盖了上方的天空。 光线暗淡,空气里弥散着潮湿的水汽。脚下的土地,铺着落叶和枯枝,松松软软。 “刺啦”,有调皮的松鼠从树上掠过,漆黑灵动的大眼睛暗暗打量着他们。 飞虫绕着树叶和光斑打转,黑色的细蛇向青草更深处隐匿。 舜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用神识探查了,方圆五里都没有高阶灵兽。” 话音刚落,传讯玉简就响起了“滴滴”声。 大家一齐拿出玉简查看,地图上方,滚动着一行字:【弟子江玉照小队,成功击杀四阶黑鸦】 林非潼失笑:“还真有公告。” 代表着他们五十一人位置的圆点,在地图上已经颇为分散了。 舜英“嚯”了一声,“江师兄他们可以啊,动作可真快。” “咱们也要抓紧了。”舜华道。 满月躺在林非潼的识海里,懒洋洋地表示:【你们选的这条路安全,走到天黑也未必能碰上四阶以上的灵兽。】 林非潼:【正好当养精蓄锐了。】 之后还真如满月说的那样,玉简时不时“滴滴”两声,提示其他小队又击杀了什么灵兽、采得了什么药草。 而他们六个人,除了走,就是走,大型动物都没见到一只。 没有对比还好,一有对比,就显得他们“颗粒无收”很是惨烈。 舜英把玉简放回去,气笑了:“江师兄竟然还来问我,咱们是不是故意躲着灵兽走!” 宗门大比在他们参加遴选那一刻就开始了,如今只有十五天的时间,获得更好材料的人,胜算自然更大。 衡月瑶走了一天,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舜英和舜华是兄弟,不会对路线有什么异议,景缙更是惜字如金。 林非潼不参与宗门大比,没什么紧迫感,那么能选定的,就只有范小枫了。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范小枫身侧,柔声说:“师姐,你要采什么药草,不妨告诉我,我帮你一块留意。” 范小枫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局促,显然不怎么习惯和人来往。 衡月瑶这么一说,她很是惊喜,也没往深了想。 “会不会太麻烦师妹了?”她问。 衡月瑶摇头,态度诚挚:“怎么会,咱们是队友。这一路没什么灵兽,你多采点药草,也免得咱们比其他人落下太多啊。” 范小枫直愣愣地说:“森林外围本来就被修士们探查过许多次,没什么好东西。还有十多天呢,不急的。” 衡月瑶:“……” 林非潼静静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轻笑了一声。 想必衡月瑶是不满意这个路线,又不好抱怨,才想撺掇范小枫的吧。 结果范小枫这个社恐根本没她那么多心眼,没顺着她的话说,哈哈。 “我把要采的药草传讯给你了,谢谢师妹。”范小枫开心道。 衡月瑶挤出了个笑容来:“……好的。” 说完,她默默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舜英从前面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衡月瑶一眼,问大家:“要不要休息片刻?” 第139章 修仙139天 舜华和范小枫表示都可以, 景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林非潼表态:“可以啊,走了这么久,吃点东西吧。” 衡月瑶纵然着急, 见状也不好说什么。 几人找了块稍微开阔些的草地,舜英直接席地而坐,一只长腿屈了起来,长呼口气。 除了衡月瑶, 其他几人也都找了位置坐下。 范小枫为了不和人交流,把玉简拿出来, 装模作样地看着。 衡月瑶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嫌地上脏, 又担心铺毯子显得她不合群,于是迟迟都没坐。 还是舜英问她:“衡师妹,你不累吗?” 她只好笑笑:“还好。”随后看向林非潼,“师妹已经筑基期,还没辟谷吗?” “没有。” “这样啊……我已经辟谷,身上只带了灵泉水, 就不吃了。”玉简又在滚动别人的击杀通告了,她想快点动身。 舜英想到什么,兴冲冲地问林非潼:“有披萨可以吃吗?” 林非潼:“食材倒是有, 只是烤制起来费些时间。” 衡月瑶站在一旁,疑惑地问:“披萨?” “嗯, ”舜英说,“饼状的,但是味道特别丰富, 几年前林师妹给我们做过, 相当好吃。” 舜华赞成地点点头。 范小枫也半辟谷了, 闻言还挺好奇那是什么味道的,把舜华这种不重口欲的人都给征服了。 衡月瑶本来就想快点到森林深处猎杀灵兽,生怕他们就地生火烤那个什么披萨,笑着说:“听着很不错的样子,但既然费时间,就还是别做了吧,我怕师妹累到。” 满月暗暗和林非潼吐槽:【她还挺为你着想的样子。】 林非潼也没戳穿她,只说:“出门在外,做披萨的确不方便。几位师兄师姐,尝尝我带的小点心吧?” 舜英大感兴趣:“哦?” 她浅笑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个精致的琉璃盒子。 盒子四四方方,折射着森林里的微光,能看到里面的圆柱形小点心。 有奶白色、黑色和茶绿色,上面还点缀了一些艳色的浆果,很是漂亮。 范小枫忍不住“哇”了声,“这是什么点心,我从来都没见过。” 林非潼介绍道:“蛋糕。师姐想要哪个?” “嗯……白色的吧,谢谢。” 林非潼递了一个奶油小蛋糕过去,又把两个抹茶味的分别递给舜华、舜英,最后走到景缙身边,给了他一个巧克力味儿的。 景缙一怔,等反应过来时,林非潼已经把蛋糕放在他手上,转身走了。 “衡师姐要吗?”林非潼问。 她都已经说不吃了,怎能轻易改口,摇了摇头。 林非潼便没和她再客气,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也打开了一个奶油蛋糕。 除了衡月瑶外,大家都吃了起来。 舜英眼睛刷地亮起,惊呼:“这个也好吃!有股浓浓的茶香,还不是很甜,口感也好,我喜欢!” 林非潼笑道:“喜欢就好。” 范小枫也一口口吃得停不下来:“我以前吃的点心,从来没这么松软,怎么做的啊。” 林非潼:“等出去后,我把方子给你。” 范小枫星星眼:“谢谢师妹!” 景缙垂眸看了掌心的蛋糕半天,也用勺子舀了一口。 之后他不紧不慢地吃着,看不出到底喜不喜欢。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衬得衡月瑶格格不入,她有些不悦,可又不好发作。 总算等到大家吃完,她压抑着脾气,道:“咱们启程吧?天都快黑了。” 舜英率先起身,拍拍衣袍:“走吧,森林晚上很危险,得找个过夜的地方。” 他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性情通透,望着衡月瑶道:“别急,往后有的是猎杀灵兽的机会。” 衡月瑶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我没急呀。” 舜英笑笑,没再说什么。 范小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有点不高兴。 重新启程后,队伍里没人讲话,气氛有些尴尬。 随着日头彻底隐没,森林也变得阴森诡谲起来。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喑哑的鸣叫,树木沙沙作响。 温度降下来,呼吸都出现了白汽。 【有东西在靠近。】许久都没出声的满月,在林非潼的识海里示警。 【是什么?】她问。 【稍等……】片刻后,他说,【狼。】 【多么?】 【就一头,应当是来探查的。】 狼这种灵兽,都是成群出没,林非潼警惕起来。 没多久,舜英也停下了脚步,目光沉沉地看着森林深处。 范小枫心一紧,小声问:“怎么了?” “有狼在靠近,大家小心。”他缓缓祭出灵剑。 身后的几人,也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很快,大家的神识都探查到了那匹狼,只有三阶。 衡月瑶神色一振,说:“总算是被咱们碰上灵兽了。” 三阶的灵狼,不管是炼器还是炼丹,价值都不高。 与其在它们身上浪费灵力,不如多休息。 林非潼遂抬头问:“要动手?” 舜华:“避开吧。” 衡月瑶动作一僵,表情有点难看。送上门的灵兽都不杀,他们在想什么啊?自己是不是来错队伍了? 她抿着唇,没有反驳舜华的决定,心里很不甘愿。 尤其新定的路线,十分难走,把她的法衣都划破时,不满达到了顶峰。 那匹狼胆子大得很,他们不去招惹它,它竟然巡着气味,跟了上来。 本来它只是睁着绿幽幽的眼睛,在枝叶后观察,衡月瑶手腕一翻,一道剑气就打了过去。 “砰!” “吼!” 那匹狼飞速跳开,弓着脊背,朝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嗜血的吼叫。 其他人想阻止衡月瑶的动作已经来不及了,立刻聚集到了一块,背对着背。 舜英皱眉:“衡师妹,你怎么出手了?” 衡月瑶一脸的无辜:“师兄,我还以为它是要扑过来,太紧张了,对不起。” 她这样,舜英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 “它只是在探查,刚刚都已经有退意了。” 衡月瑶可怜兮兮地说:“那怎么办……” “一会儿打起来,保护好自己。” 被攻击的狼,很快就引来了同伴。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从四周的树丛中亮起,喉间的低吼汇聚到一块。 衡月瑶的眼中没有丝毫惧意。一群三阶的灵狼而已,她随便丢几个法器出去也就灭了。 等会儿在玉简地图上,应当会滚动她的击杀公告吧? 她斗志昂扬,灵剑随着她的心意亮起。 “吼!!” 忽然,一声更雄浑的狼叫,从远处传来。 仅听声音,舜华、舜英两兄弟就变了脸色。 “这是头狼的声音!”舜英示警。 衡月瑶也感觉有点心悸,但她不清楚为什么。 直到舜华凝重地道:“离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强大的威压,这匹狼最少是六阶。” 衡月瑶傻眼了。六阶和三阶,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有些六阶的灵兽,甚至可以碾压元婴期修士! 他们才只是筑基期啊,差了两个大境界呢!一起上,都未必能打得过它! 范小枫的武器是一架古琴,此刻抱着琴,手都在抖。 “咱们不是还在龙池大森林的外围吗?为什么会遇上品阶这么高的灵兽?” 舜英紧盯着头狼声音传来的方向,道:“高阶灵兽也有到外围活动的可能。” 范小枫苍白着脸,看了衡月瑶一眼。 他们本不必和六阶的灵兽对上的…… 衡月瑶一下子火了,漂亮的脸蛋也冷了下来。 “师姐是在怪罪我吗?” 范小枫一愣,否认:“没有……” 衡月瑶自己却委屈上了,快带了哭腔,“我也只是想保护大家而已。” 范小枫嘴笨,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了。 还是舜华出了声:“专心应战。” 衡月瑶闭上嘴,偏开了头,心里很是没底,一张传送符被悄悄捏在了手心,打不过,随时准备跑。 余光瞥到林非潼,她怎么一脸若有所思?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分心,不怕吗? 六阶的灵兽,林非潼以前又不是没对上过,当然不怕。 她沉思的,是这狼叫怎么有点耳熟? 很快,那头狼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中。 它纵身一跃到高处,如翠玉般的冷眸,望了过来。 六阶的灵狼,比其他三阶的狼身形足足大了两倍,长得威风凛凛,一身黑色的长毛,大而蓬松的尾巴在身后,一扫一扫。 在它的震慑下,其他狼不敢发出声音,身子都匍匐下来。 舜华等人一眨不眨地望着它,心绷得紧紧的。 树林中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就连鸟儿的鸣叫也尽数消失。 紧张的气温在寂静的空间里蔓延,战斗随时都能爆发。 舜华打定主意,哪怕身受重伤,也要为其他人争取撤退的时间。 舜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横剑在身前,要和哥哥同进退。 景缙的冷酷峻脸在夜色树影中,看不清表情。 范小枫被这么雄壮的狼惊得腿微微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衡月瑶咬着牙关,把传讯符捏得更紧了些。 他们都没想到,打破这宁静的,是林非潼。 她竟然收起了她的那柄断剑,信步朝着黑狼走去! 舜英惊诧地问:“林师妹,你做什么?快回来!” 舜华也朝着她伸手,想拉住她,却晚了一步。 凶猛黑狼的眸子,彻彻底底凝在她一人的身上。 似乎随时都能撕碎她纤细的身影。 大家都不知林非潼为何要这样做。舜华两兄弟是担心,衡月瑶则是觉得她不自量力。 六阶的灵兽,她不会以为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吧? 十三岁的小姑娘天真也要有个限度,激怒了它,她连全尸都留不下! 不过她主动站出来,对自己也有好处。等黑狼开始攻击她,自己就捏碎传送符。 衡月瑶在心中为林非潼默哀了片刻,手指微微用力。 然后,她们就见林非潼仰头不确定地问那匹黑狼:“闪电?” 这是什么?那黑狼的名字?她认识那匹狼? 可她又没来过龙池大森林,怎么可能呢? 林非潼一开始也没敢认。黑狼长得太大了,额头上那闪电状的毛还是银色的。 她记得在苍穹宗剑冢时,它只有一点点,额头上的毛颜色也和现在不一样。 那会儿它还爱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偷她的吃的。 剑冢是秘境,按说它不该来到龙池大森林才是。 结果识海中的满月告诉她,它的气息和闪电一模一样! 林非潼心跳得快了些,越是靠近,熟悉的感觉越重。 就在她问出口后,黑狼仰头“嗷呜”了一声,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眼睛锃亮地朝着她扑了过来。 林非潼心一松,笑着朝它张开了手。 黑狼落在她面前,低下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还想伸舌头舔她,被她给躲开了。 她笑出声来,两只手捧着它的头,长毛蓬松,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还真是你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嗷呜嗷呜!”不知闪电在龙池大森林里有什么奇遇,短短几年就成长为了六阶,但它毕竟年纪还小,尚且没修炼到口吐人言。 纵然如此,在场所有人还是感受到了它有多开心。 舜华和舜英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 景缙望着林非潼和闪电,紧绷的身躯也慢慢放松下来。 衡月瑶则是瞪圆了眼睛。没想到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了,同样也在庆幸,她没直接捏碎传送符。 否则她抛弃队友,独自逃命的事,转瞬就会在弟子中传开,恐怕会被逐出宗门。 范小枫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林非潼的手在闪电脑袋上撸来撸去,六阶的大黑狼犹如一条温顺的狗狗。 “林师妹,你和它认识?” “嗯,”林非潼扭头看向大家,“这是我的朋友,不会伤害咱们。” 舜英松了口气,“那就好。刚刚我都做好掩护你们撤退的准备了。” 舜华没说话,想法和他是一样的。 林非潼往四周看去,那些绿幽幽的眼睛都消失了。 她望着闪电,温声问:“是你让它们离开的?你已经是它们的首领了?” 闪电又“嗷呜”一声,大脑袋点了点,不死心地还要来舔她的脸。 林非潼再次躲开,因为靠得近,它的长毛划过她的脖颈,她眯着眼睛笑:“哈哈,好痒。” 闪电与她重逢,开心得不行,一直和她贴贴蹭蹭的。 几年前,剑冢开启之时,它的父母将它传送了出来,自那之后,它便在龙池大森林中生活。 起初也被其他高阶灵兽欺负,渐渐才成长起来。 有几次危机关头,有强大的灵兽站出来救了它,那时它才知道,对方是父母的故交,一直在暗中保护它。 后来,他打败了狼群的首领,自己成了新首领。 狼群之间有一套专门的交流方式,底下的狼汇报有六个人修进入到他们的地盘后,它本来没准备过来。 人修来猎杀灵兽,灵兽反过来也可以杀人修,这就是龙池大森林的守则。 是那匹狼传回了六人的样貌,他才发现,林非潼在其中! 于是它马不停蹄,就从洞穴里赶过来了! “嗷呜嗷呜!”它仰天长啸,表示着自己心中的喜悦。 已经退到远处的狼群们受它的感染,一个个也仰着脑袋,嗥叫起来。 今日天空晴朗,月牙低垂。皎洁的月光却无法完全透过厚重的树干,所以森林里只有微弱的光亮。 阴风阵阵,再配上着一声声渗人的狼嚎,除了林非潼,在场另外两个女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一队和他们离得不是特别远,听到这一声声狼嚎,忍不住讨论:“似乎有同门遇上狼群了。” “数目真不少,但愿他们没事。” “放宽心,这里离宗主他们的驻地不算特别远,真有危险,他们也会出手相助的。” 合体期大能,可以缩地称寸。 视线转回到林非潼他们这边。她把手收回来,扭头征求了下大家的意见。 随后她问闪电:“我们今天晚上想找个休息的地方,你有合适的推荐吗?” “嗷~”闪电扭头走了几步,停下,示意他们跟上。 “咱们走吧。”林非潼招呼道。 舜华和舜英率先拔腿跟上,范小枫紧随其后。 衡月瑶蹙了蹙眉,觉得他们过于信任林非潼了。万一这匹狼没安好心怎么办?她刚刚贸然出手,已经惹了大家不快,此刻心有抱怨,却不好吭声。 景缙不动声色地落在了最后,警惕着周围。 舜英比较大条,已经恢复了轻松的神色。 “林师妹,它叫闪电?” “嗯,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它取的。” “它额头上的毛威风凛凛,的确像闪电。” 范小枫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看林非潼的眼神中,满是好奇。 她才十三岁,不仅有风靡缥缈界的甜水铺子,还认得这么厉害的灵兽。 和她比起来,自己真是一无是处啊。 小半个时辰后,闪电将他们领到了一处洞穴外。 他们用元神探查过,里面是空的。但是鼻子能闻到,浓郁的狼群气息。 林非潼问闪电:“你们在这里生活?” “嗷呜~”它前爪撑地,往后一坐,乖巧地叫了声。 舜英等人:“……”怎么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好在闪电贴心地让其他成年的狼都别靠近这里,此刻驻地上,只有十几只半大的狼崽子在打打闹闹。 它们一个个圆头圆脑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住地张望。 范小枫对这种毛茸茸的灵兽没什么抵抗力,捧着脸,轻呼:“好可爱啊。” 有几头胆大的狼崽,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来到她面前,叼叼她的衣角,示意她陪她们玩儿。 范小枫那一丁点害怕的情绪,登时被抛到九霄云外,蹲下来摸摸这个,撸撸那个,乐不思蜀。 舜华和舜英他们也放宽了心,决定去洞穴里面打坐修炼。 景缙没进去,而是选择了一棵树,飞上去坐下。 衡月瑶左看看,右看看,决定还是跟着舜华他们两兄弟走。 林非潼没有困意,就捡了点枯枝,生了一堆火,和闪电在火堆前坐着。 她不时从乾坤袋里拿出吃食投喂它,吃得它满足极了。 最后累了,她便靠在它身上,暖洋洋地睡着了。 满月在她身边现了形,本来蜷缩着的闪电,刷地一下看向它,眼神冰冷。 认出他后,才重新趴回去。 范小枫回头时,就看到满月凝望着林非潼安静的睡颜,取出一枚毯子,慢慢盖在了她身上。 林非潼之前在铃乐宗呆了一段时间,大家都知道她有个能幻化成人形的契约兽,所以范小枫并不意外。 篝火、黑狼、少女、相伴之人。 整幅画面都透着温馨暖意。 没人注意到,景缙在叶片后,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满月。 * 第二日天蒙蒙亮,大家便起身了。 林非潼道:“昨夜我问了闪电环纹兽的踪迹,它表示一年前在东方见到过,可以带咱们去找它的洞穴。” 舜英喜出望外:“太好了!谢谢林师妹!” “不用谢,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呢。” “总比咱们没头苍蝇地在大森林里乱转要好。” 衡月瑶看着舜英这幅“殷勤”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一年够改变多少事呢?环纹兽在不在原地都两说。 他这么捧场,不会是想讨好林非潼,让她在宗门大比上给他们开后门吧? 作为衡家嫡女,衡月瑶其实颇为不喜铃乐宗随性的做派,一点也不像个叱咤缥缈界的鼎盛大宗门。 要不是林清霁不收徒,她根本不用退而求其次。 她也不想炼器讨好林非潼,只是想看看,能否有机会和林清霁接触罢了。 十三岁的小姑娘而已,博得她好感应该很容易吧?没道理舜英能做到,她做不到。 思及此,衡月瑶上前,温柔友善地说:“林师妹真是帮了大忙了,之后这一路,咱们肯定顺顺利利的。” 林非潼不骄不躁,客套地说:“师姐太客气了。” “师妹要不要去洗漱?我探查过,那边有条小溪。”衡月瑶伸手一指。 “走吧。”林非潼转头叫上了范小枫。 等她们洗漱后,一行人吃了些东西,带上闪电,重新上路了。 闪电族群的其他狼,不远不近地跟了几个时辰,最后在领地边缘停下了,嗷呜嗷呜地为他们年轻的首领送别。 它也回了一声“雄浑”的狼嗥,扭头离开。 进入别的灵兽的领地后,一行人终于碰上了主动攻击他们的凶兽。 前两回,衡月瑶想大显身手,在地图上露露脸。 结果闪电狼如其名,动作非常快,刷刷扑上去,就把凶兽给解决了。 它咬碎对方的尸体,满口都是血,呲着獠牙冲着林非潼兴奋地叫,和她邀功。 衡月瑶:“……”这多事的狼! 成俢筠改造过的地图没那么智能,闪电虽然和他们同行,却并非林非潼的契约兽,因此地图上是不会滚动击杀公告的。 舜英看着满地的凶兽碎块,咋舌:“闪电还真是猛,半点能用的材料也不给咱们留啊……” 林非潼心思剔透,虽然知道舜英他们没什么恶意,但他们来龙池大森林一次,多点收获总是好的。 于是她认真地叮嘱闪电,让它收敛气息,遇上凶兽别急着出手。 闪电脑袋左歪歪右歪歪,乖乖应了一声。 再碰上的凶兽,总算是被他们齐心协力解决了。 玉简地图之上,开始有了他们的名字。 有同门给舜英传讯,他看过后,又被气笑了。 舜华看着他:“怎么了?” 舜英:“江师兄恭喜咱们不是零击杀呢,等我碰上他,看我怎么扁他!让他阴阳怪气!”说着,他还挥了挥拳头。 林非潼闻言,好奇地问:“这个江师兄同你们挺熟的?” “嗯,”舜英点头,“他什么都好,一表人才,炼器天赋也高,就是嘴太欠了。” 舜华破天荒跟着吐槽:“还很闲。” 林非潼失笑,对这位“江师兄”,不由得好奇起来。 一行人加上一匹狼,就这么在龙池大森林里走了七日,终于迈入了森林内圈。 这七日,他们取得了不少炼器材料,范小枫也采了不少药草,不过都不算很难得的东西。 森林中到处都是树,方向感不强的人,很容易迷路。 林非潼边跟着闪电往前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树木矮上一些,树冠也不茂盛,漆黑的树干好似一根根铁棍,上面长着锋利的黑色倒刺。 她嗅了嗅:“有硫磺的味道。” 舜英和舜华也表示闻到了,其他人则是一头雾水。 范小枫:“有吗?” 不等林非潼回答,闪电就“嗷呜”一声,向前奔去。 “是不是发现环纹兽的踪迹了?快跟上!”舜英紧随其后。 一行人往前奔跃着,半刻钟后,闪电停下来,他们望着前方的景象,脸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震惊之色。 在这大森林里,竟然有一处天坑!就在前方不远处! 天坑之上,笼罩着淡淡的薄雾,看似无害,却透着诡谲。 想必也是这层雾气的存在,大家才没探查到天坑。 站在天坑边,那股硫磺的味道极重,林非潼还好,舜英已经拧着眉闭气了。 “下面是……温泉?好大的水汽。”舜英眯着眼睛,试图看穿薄雾之下的景物。 “神识穿不透。”衡月瑶也走过来,说。 闪电:“嗷嗷!” 林非潼猜测着问:“环纹兽的洞穴,在这下面?” 闪电猛地点头,在天坑边徘徊。 舜华很快做出了决定:“我和舜英先下去一探,有情况给你们传讯。” 林非潼郑重道:“师兄们小心。” 他们点点头,一前一后朝着天坑深处御剑而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有两枚烟花,从下方冲上来炸开。 “看来有发现,咱们也下。”环纹兽全身都是宝,衡月瑶生怕落后一步,说完便跳了下去。 其他三人跟着她,林非潼和闪电落在了最后。 识海里,满月叮嘱林非潼:【天坑之下其实是火山,伴生出了温泉,我也没有往深处去过。这常年笼罩的水汽,可以隔绝人的视线与神识,要当心。】 林非潼:【好。】 身形不断下坠,她用术法控制着速度。 果然如满月说的那样,起初她还能看到前面几人的身影,渐渐地,眼前只剩白蒙蒙的雾气,温度也变高了起来,臭鸡蛋味儿熏人。 林非潼拿出传讯玉简,地图都打不开了。 看来不光是视线,玉简也无法使用,难怪舜华他们向上炸烟花。 “你们还在吗?”范小枫忐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距离不大远。 “在。”林非潼先应了一声,随后衡月瑶、景缙也出了声。 范小枫松口气:“太好了,还以为和你们走丢了呢。” 衡月瑶不甘落后地道:“环纹兽会吐丝结网,但是惧怕火,大家小心。” 目之所及都是白色,林非潼默默在心中计算着距离。 终于,雾气变淡了些。 她看到了黑漆漆的天坑壁,上面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水珠弥漫。 低头向下,不见范小枫他们的身影,倒是再深处的两个身影颇像舜华和舜英。 难道自己下落得太快,把范小枫他们甩到后面去了? 莲花铃在这里不好施展,林非潼踩着断剑,向那两人飞去。 “谁?”有一人忽然警惕地出声,刷地打来了一道剑光! 声音根本不属于舜华和舜英,她认错人了! 林非潼本能地操控着断剑,一个飞旋,躲开了那剑气。 同时也朝着他们的方向,丢了一道惊雷符。 闪电在她身侧,怒吼了一声。 “吼!” “轰隆!”那两人躲闪不及,被气浪掀翻,好在林非潼只是为了给他们一点教训,用的是低阶的符箓,他们只受了一点擦伤。 这个过程里,林非潼落到了他们身侧,操控断剑,悬停在半空中。 “林师妹?” “张师弟,怎么了?”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前者是舜英,后者林非潼不认得。 “哗啦啦”,很快,就有数道身影汇聚了过来。 打头的是舜英、舜华,后面则是一个玉面修士,他还带着两位铃乐宗弟子。 舜华兄弟一左一右,把林非潼护在身后,定睛看去—— “江师兄?” “舜师弟,林师妹?这是怎么回事?”那位玉面修士疑惑地问。 被林非潼用惊雷符炸过的两个修士一脸黑灰,都不出原本的样貌了。 他们狼狈地冲到江玉照面前,气愤地说:“江师兄,她一言不发就和我们动手!” “你瞧瞧把我们给炸的!下手也太狠了!” 舜英和舜华看了林非潼一眼,后者冷漠地说:“不是你们先动的手?” 那两人表情一僵:“……后面忽然出现两个东西,我们还以为是凶兽,出手是本能反应。” “我们也没判断错,你这不是带着一匹狼。” 闪电收敛了气息,缩小了体型,他们没认出这是六阶的灵狼。 “那我反击,也是本能反应。”她反唇相讥。 “你!” 闪电贴着林非潼,凶狠地朝他们呲牙,空中满是火药味儿。 “行了,”江玉照出声,“向林师妹道歉。” 那两人不情愿地嚷嚷:“她又没怎么样!” “道歉。” 他们沉默了片刻,终于低下头,和林非潼说了抱歉。 林非潼冷冷收回视线,没说什么。 舜华问:“他们呢?” “不清楚,”她答,“他们比我先跳下来的,雾气太大,很快我就看不到他们了。” “天坑很大,说不定他们从另一侧往更深处去了,一会儿去找找。”舜英表示。 江玉照身后跟着四位队员,了然地问:“你们也是来捕猎环纹兽的?” 既然对方猜到了,舜华也没否认。 “要不要合作?”江玉照笑着说,“五阶的灵兽,可不好对付,你们这一路都没杀过五阶的灵兽呢吧?”果真是很嘴欠了。 舜华直接拒绝了:“合作击杀环纹兽后,材料不好分配。各凭本事吧。” 江玉照摊手,“行吧。” 那个被林非潼伤到的两个修士,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他们都和同伴走散了,只凭三个人,能抢得过他们五个人? 不合作更好,免得他们力没出多少,还要分战利品。 “江师兄,咱们走吧?” “嗯。”江玉照最后看了林非潼他们一眼,“祝你们好运了。” 话毕,带着另外四个人,向天坑更深处飞去。 “咱们下一步怎么走?”林非潼征求着舜华舜英的意见。 环纹兽是独居凶兽,江玉照他们已经抢先了一步。 舜华他们却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去另一边,找找衡师妹他们。” 林非潼很欣赏他们不抛弃同伴的行为,浅笑:“走吧。” 只可惜,绕着天坑飞了几圈,也没见她们的踪影。 “范师姐!” “景师弟!” 他们呼唤着,没人应答。 反而是下方,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嘶鸣,伴随着打斗的声响。 舜英:“江师兄他们和环纹兽对上了!” 舜华:“过去看看。” 三人和闪电一道,循着声音的方向飞去。 越向下,雾气越淡,下方狭窄的石台上,有五个人正在围攻一头巨大的环纹兽。 而在他们四周,是滚动的赤色岩浆! “咕嘟嘟”,岩浆冒着泡,灼热的气焰,似能把万物烤焦。 岩浆之中,不规则地漂浮着多处石台,大小不一,有些小的只能容下一只脚。 环纹兽长得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浑身鲜艳无比,有着一圈圈环形纹路。 它的八条腿乃是纯然的黑色,遍布骨刺,口器异常锋利。 对于打扰了它的修士,它自然是毫不客气,口中不断地喷出蛛丝和粘液。 林非潼眯了眯眼睛,问满月:【衡月瑶说它怕火,这像是怕火的样子吗】 滚烫的岩浆,甚至融化不了它的身躯! 混战中,突然有一口白色粘液,朝着她飞溅过来。 她与舜华、舜英并未飞在一块,他们齐齐叫了声“林师妹”,都迅速往这边赶。 满月也从她的识海中飞出,现了形,想带她走。 可他的瞬移需要借助土地来施展,半空中被极大地限制了。 林非潼并未想他们预料的那样躲开,而是双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一道水色的结界在她面前张开。 环纹兽的粘液,直接砸在了上面。 这结界她学自苍穹宗,以柔克刚,能抵抗同阶修士的攻击,按说也可以抵挡粘液。 结果粘液是被拦住了,结界却发出了“滋滋”的声音,焦黑色蔓延开来,竟然在被粘液腐蚀! “满月,试试火。”林非潼淡定地说。 他点头,一簇凤凰火焰从掌心中燃起,烧向粘液。 “呼啦!”粘液被烧着,飘散出焦糊味儿。 “看来还是有用的。”林非潼得到了试验结果,撤下结界,若有所思地道。 她的举动被下方和环纹兽对战的几人看了去,有人大喊:“用大家炼器、炼丹的异火烧它!” 他们眼中迸发了光芒,纷纷祭出了自己的火焰,多是上品,也有中品。 不同颜色的火焰交织在一块,好似绚烂的彩虹。 火舌呼啸着冲向环纹兽,“砰砰砰”地在它身上炸开,有烟尘飞起,遮盖了大家的视线。 “成功了吗?”他们紧张地问。 林非潼在上方,捕捉到了烟尘里有一道快速移动的身影,心说:并没有。 果然,环纹兽怒吼着,冲出了烟雾,直接扑向了最近的一个修士,口器大张着。 那修士反应慢了半拍,瞬间就被阴影笼罩。 “砰!”还是江玉照扑了过来,将他拽了出去,飞倒在另外的石台之上。 环纹兽高高抬起的前肢砸下来,直接把原来的那块石台给击碎了! 修士见状,不由得想到他若是没躲开会是什么下场,脸刷白。 “起来,快走!”江玉照神色凝重,“它已经被激怒了。” 环纹兽比之前狂躁了数倍,疯狂地挥舞着节肢,口中不断喷出粘液,攻击着他们。 刚刚那些火焰砸在它身上,根本就没给它造成任何的伤害。 粘液靠近时,还会瞬间结网,网丝看似纤细,却透着锋利的冷光,被缠上,下场肯定很惨! 好在粘液可以用火烧,只要不被环纹兽近身,大家还能应对。 舜华和舜英已经到了林非潼他们身边,默默地观战,并没有出手的迹象。 结果刚刚那两个和林非潼有过节的修士为了躲避环纹兽的攻击,后退到他们这边,拧着眉颇具敌意地喊:“别碍事!”很怕他们抢似的。 舜英嗤笑一声,侧身避开两人:“看在同门一场的面子上,既然是你们先发现的,你们击杀不了,我们才会动手。” “谁说我们击杀不了!”他们也被环纹兽给激出了火气,咬牙切齿道。 第140章 修仙140天 舜英摊手, 不信任溢于言表。 他们少说也战了两刻钟,环纹兽毫发无损,像是能被打败的样子吗? 再看下方的石台, 被毁得七七八八,之后没有落脚的地方,他们是炼器师、炼丹师,又不擅长高空作战, 靠什么击杀环纹兽?一张嘴吗? 那两人疲于奔命,没空和他多言, 表情极为难看。 江玉照倒是仰头,冲兄弟两个示意, 感谢他们没有来抢。 否则他们腹背受敌,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岩浆海,还是两说。 林非潼踩在霜华剑上,游刃有余地躲避着粘液,漆黑的眸子审视着环纹兽。 “在想什么?”满月低声问。 林非潼:“我相中它的两条前肢了,比精铁更坚硬, 正好做重铸霜华剑的材料。” 满月啧了一声,嫌弃地看着下方的几个人:“打不过还不撤。”他们想出手还得等。 江玉照他们闻言,面色紧了紧, 没好意思反驳。 海口已经夸下,他们不想在同门面前丢面子, 拼了命地坚持着。 可是环纹兽一丁点伤都没受,锋利的前肢还差点被他们给切碎了。 眼看同伴一个个脸色惨白,身形不稳, 要落入岩浆之中, 江玉照在心里叹了口气。 “撤。” 有两人早就萌生了退意。材料虽好, 也得有命使用才行。 江玉照说完,他们马上就飞身而起。 另外也就是让舜英他们别碍事的两人不愿撤,把身上仅剩的符箓丢了过去,还要与环纹兽纠缠。 环纹兽可不让着他们,如蝎子一样长长的尾巴一扬,“啪”地抽中两人,直把他们抽得吐血,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江玉照沉着脸,只能飞过去,一手抓着一个,带他们向上飞去。 深知是他们自己作死,他们埋着头,连痛都没敢呼。 这个角度,他们清楚地看到环纹兽也顺着天坑往上爬,巨大的复眼盯着他们,想要和他们不死不休! “江师兄,”他们恐惧到哆嗦,“它追上来了!” 速度这么快,他们马上要被撵上! 江玉照两只手都被占着,哪还能应付得了?至于另外的两个队友,都跑得很远了,赶不回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后背的衣衫,他们心跳呼吸都暂停,眼睁睁看着环纹兽靠近。 “师弟,拜托你们了!”江玉照忽然大声喊了句。 舜华和舜英就等这句话,舜英道:“师兄,这环纹兽,你们确定不要了?” 江玉照咬着后槽牙,不甘地说:“不要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舜英刷地出了剑,“哥哥,咱们上!” 舜华点头,和他配合着,“哐当!”“哐当!”两柄剑扛着环纹兽的两条前肢,将它硬生生拦了下来! 江玉照见状松了口气,提着那两个修士,飞得更高了些。 有舜华他们吸引环纹兽的怒火,江玉照等人终于脱身。 但是他们并未从天坑中离去,而是坐在各自的飞行法器上,反过来观战。 他们心情十分复杂。既不想舜华他们得手,又想看环纹兽被教训。 那两个被环纹兽抽飞的修士往嘴里塞了伤药,气息勉强平复了些,五脏六腑还是剧痛无比。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打得过那庞然大物?它都被岩浆锤炼得刀枪不入了!” “就算加上林非潼也没用啊,咱们五个人都对付不了。” “他们也是五个。”江玉照望着下方,淡淡地说。 大家定睛一看:舜华、舜英、林非潼……还有她的契约兽,以及带来的那匹狼? “林非潼的两个灵兽,一看就没有环纹兽品阶高,算什么战力啊。”他们嗤笑着说。 江玉照只是嘴欠,并不像他们这样目光短浅,懒得与他们再说。 下方,林非潼等人已经和环纹兽重新战至了一块。 舜家兄弟是吸引它怒火的主力,林非潼和满月、闪电配合,不断出剑,刺向环纹兽身上的各个地方。 只要是灵兽,就一定有弱点,她不相信它全身都这么刀枪不入。 而今,便是要找到那个弱点! “刺啦!” “刷刷!” 剑光飞舞,交织成了一张银色的网。 林非潼精神高度集中,脚步快得人捕捉不到,躲避和攻击着。 有些避不开粘液,她也没管,因为她知道满月一定会掩护她。 闪电不会操控火焰,但是它如今的力气非常大,还有锋利牙齿和爪子,速度也很快。 每当环纹兽那条尾巴抽向林非潼时,它都会怒吼着用身子将其撞开。 头、颈、背、节肢、腹部、尾巴…… 林非潼一个个试过,只有在攻击眼睛和尾巴根部时,环纹兽身子才会抖动。 命门的所在,就在这两个当中! 问题是环纹兽也清楚,将眼睛与尾巴根护得死死的,她要怎么靠近? 上方,江玉照等人渐渐不吭声了。 他们都看得出来,下方的几人配合得比他们要好的多,且环纹兽终于被击痛,有几次甚至在躲闪。 舜华他们会成功吗? “吼!!!”环纹兽忽然跳到一块石台上,冲着岩浆怒号了一声。 “哗啦!”刚刚就翻滚的岩浆,顿时像是被狂风掀起,涌成了巨浪! 眨眼间,石台就快被岩浆给淹没了。 舜华:“林师妹,小心脚下!” 漆黑的石台上布满了灼烧的金色纹路,本就非常烫人,全靠他们有灵力护体,才能站得住。 而今岩浆蔓延,他们的护体结界怕是撑不了太久! 林非潼在舜华出声的瞬间,便像是轻灵的燕雀般跳了起来,滚烫的岩浆连她的衣角都没烧到。 可她悬浮在半空中,也犯了难。 这个角度,她根本就打不到环纹兽的尾巴根!更别说击杀它了! 其他几个人也飞了起来,绕着环纹兽盘旋。 它的复眼盯着他们,如盯紧了猎物,满是嗜血的光芒。 节肢浸在岩浆之中,不受丝毫影响。 口器咧开,发出“桀桀”的得意鸣叫。 舜英脸色难看:“它竟然在嘲讽咱们。” 闪电几次想要冲过去,都被岩浆给逼退了,不停地怒吼。 满月扭头看着林非潼:“现在要怎么办?” 林非潼居高临下,与得意洋洋的环纹兽对视着。 环纹兽挥动着它的节肢,耀武扬威了一翻,随即将节肢插在了岩浆里。 舜英皱着眉,不确定地问:“它的伤是不是在恢复?” 刚刚他们一番鏖战,给它身上造成了不少上伤口,它坚硬的外壳也出现了裂痕。 可现在,在岩浆的浸泡下,那些裂痕正在慢慢恢复! 舜华的神色凝重,捏紧了手中的剑:“岩浆可以为它疗伤,不能让它继续下去,试试能不能将它引到天坑外面去。” 舜英心随意动,刷刷几道剑气打下,环纹兽怒吼了一声,顺着天坑壁追上来。 可不过百丈,它就停下,摇头摆尾,回到了石台上。 舜英:“不行。” 满月:“咱们和它耗不起。” 舜华和舜英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他们也一筹莫展啊。 上方,江玉照等人的神色同样难看。 他们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就算车轮战,也比不过它恢复的速度。 几个人权衡后,都打了退堂鼓。 那两个受伤的修士服用了丹药后,已经能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了。 他们同江玉照说:“江师兄,咱们还是抓紧离开,再寻找别的灵兽吧。” “是啊,我们的炼器材料还没着落。” 至于林非潼他们还要不要继续打,他们已经不关心了。 这种情况下,能打得过就怪了。 江玉照没回话,注视着舜华几人,明明希望不大,他们却没有退却之意。 林非潼他们聚在一块,没出声,但是能看得出来,他们在用神识传音。 难道还有办法? “江师兄?”其他修士催促着。 江玉照抬手,不容置喙地道:“再等等。” 他一旦认真起来,几个人便不敢违背他的决定了,心有怨气地闭上了嘴。 片刻后,下方的几个人动了。 打头的并非修士,而是跟随着林非潼的那匹黑狼。 “它这是不自量力……”江玉照身后的修士还没嘲讽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因为闪电在半空中,身形骤然变大数倍,威压张开! “……竟然是六阶的灵兽?”江玉照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的队员们更不必说,完全想不到六阶的灵狼为什么会追随林非潼! “这环纹兽变异后,实力也有六阶,灵狼未必是它的对手!” 这里的地形不利于闪电的发挥,单打独斗,它的确不是环纹兽的对手。 但是它的目的,又不是单杀环纹兽! 环纹兽也在嘲讽它不自量力似的,抬起前肢,就要刺穿它。 “闪电!”林非潼唤了一声。 闪电的瞳孔已经竖成了针尖的模样,黑色的长毛竖起,周身皆是肃杀之气。 它刷地在半空中躲过了环纹兽的攻击,绕到了它的胸口,怒吼着重重向上一撞! “咚!”巨大的声响,头骨都要碎裂。 环纹兽的复眼陡然向下看,眼中满是嘲讽。 它阴桀地将庞大的身躯向下压,试图碾碎黑狼。 闪电咬着牙,和它角力着。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环纹兽的身躯,竟然慢慢被它给顶了起来。 “吼!”这一声,是闪电在向林非潼汇报,它完成了林非潼交代的事。 是的,刚刚林非潼和他们传音了自己的计划,很危险,且只有一次机会。 舜英问:“是什么?” 林非潼:“它要将节肢浸泡在岩浆中,才能恢复元气,那就把它给翻过来。” 舜英皱眉:“能做到吗?”他并非不信任林非潼,而是环纹兽太重了,要怎么掀翻? 林非潼笃定地说:“配合得好,可以。它的弱点在眼睛和尾巴根,届时同时攻击这三个地方。” 舜华想到那场面,血液都好似沸腾了起来。 舜英深深地看着林非潼:“你还真是大胆,不过……我喜欢!说,需要我们怎么做?” 林非潼迅速且凝练地交代了一番,不知不觉,已经成了主导队伍的核心人物。 她计划的第一步,便是闪电把环纹兽顶起。 第二步,舜华和舜英两人从右侧,横剑架住了它的左前肢,和闪电一起向上翻! 第三步,满月在空中翻了几个身,重重踏在环纹兽的右肩,借力向下踩! 如此一来,环纹兽的半边身子都向它右侧倾倒去,眼看便要被翻过来。 “嘶——!”它察觉到了几人要做什么,阴桀地嘶鸣着,其他几根节肢狂乱舞动,想要将他们给刺穿。 “孽障尔敢!”林非潼举着霜华剑,剑光如织,拦截着它的挥动。 哐!哐!哐! 她的身形快出了残影,剑身每一次和节肢碰撞,都有火光迸溅。 江玉照听同伴呆呆地说:“那断剑破破烂烂,竟然能抵挡住这么多次攻击?到底是什么材料打造的啊?” “厉害的难道不是林师妹吗?她的身躯怎么跟体修一样强悍?” 自然是因为在勾魂崖时,她曾经将双头巨蟒的蛇胆碾碎,涂在身上过。 就算灵力消耗干净,她也能凭借肉身,抵抗半刻钟环纹兽的攻击。 若是没有她,这个计划根本就实施不了。 “啊!”舜英大喊着,双手举着剑用力,额头青筋暴起; 舜华比他也好不到哪去,嘴角已经有血液流了出来; 闪电的四只脚已经踩进了岩浆中,皮开肉绽,血液流出,但头上的力气丝毫不减; 满月双手结印,不停地往自己的腿上施加压力,以至于腿骨都发出了恐怖的声响,好似要碎裂! 四人一兽是同样的决绝凶戾,谁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岩浆还在翻滚,其他的石台全部都被淹没了。 只要一招棋差,不光他们自己,同伴的性命也会葬送在这里! 所以林非潼才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江玉照他们并没有出手,可是看得也是惊心动魄,大气都不敢出。 环纹兽的身躯,一点点被撼动,向侧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 眼看着要过中心点,它的复眼却咕噜噜滚动了一番,身上红光大盛。 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了两条前肢上,盖过舜华和舜英的力气,将他们瞬间压得跪在了地上!身躯即将回正! 它的目光定在了林非潼的脸上,像是在嘲讽她:狂妄! 满月面色一变,怒道:“该死!给我回来!” 可就算是他将环纹兽的左肩向下摁,也没能缓解舜华舜英的压力。 闪电同样焦灼,头颅都顶出了血,更激发了环纹兽的嗜血本性。 “桀桀!”它甚至扭头,想要吞下舜华和舜英二人! 林非潼瞳孔一缩:“师兄!” 她被另外六条节肢还有尾巴牵制住,无法去营救他们两个。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一个决定,祭出她之前炼制的神品傀儡人! 在暴露她和淘珍网的关系面前,显然舜华和舜英的命更重要。 之所以提出这个作战计划,也是因为有这张底牌在。 就在她即将祭出傀儡人时,舜华和舜英动了。 他们竟然一块收起了手中的灵剑! 林非潼漂亮的眼睛瞪大,不解他们“自寻死路”的做法。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舜华和舜英收起灵剑后,四只手向上举,冷白的手掌不知为何,和环纹兽的前肢碰撞上时,发出了钢铁之音! “砰!” 模样相同的兄弟紧咬着牙关,双腿抵着即将破碎的石台,手掌继续向上举。 刚刚还无法被灵剑撼动的环纹兽前肢,竟然在他们的奋力一举下,动了! 兄弟合力,一点点把环纹兽向侧面掀。 满月瞠目结舌,“假的吧?” 血肉之躯,竟然能做到这地步?他们兄弟两个什么来头?掌上的力气为何这么大? 如此紧要关头,自然没人能向他解释。 终于,舜华和舜英怒喝着,彻底将环纹兽给掀了过去! “轰隆!”它庞大的身躯倒下了! “林师妹!” “就是现在!”他们两个看向林非潼,同时说。 林非潼已经动了。她足尖点在滚滚岩浆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漆黑似夜空的眸子,紧紧地锁定环纹兽的尾巴根,右手提起了剑来。 “啊!”她从上空跳下,狠狠地将剑扎进了它尾巴! 又操控另外两道剑气,扎它的眼睛! 环纹兽剧烈地颤动起来,因为剧痛,还因为恐惧,口中不断地发出鸣叫。 “退开,它发狂了!”林非潼头也没回,对同伴们说。 他们知道,再留下来是累赘,于是拔地而起,从不同的方向,飞到了空中。 环纹兽躺在地上,脊背被岩浆灼烧着,传出碎裂的声音。 它的八条节肢疯狂地挥动,只要被沾上,就会丧命。 尾巴也啪啪在地上打着,调整弯曲角度,锋利的尾尖对准了林非潼的心口。 在这样地动山摇的剧颤下,林非潼岿然不动。 她倾城的面颊犹如覆盖了一层冰霜,黑发翻飞,冷静、果决,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双手摁住剑病,她嘴唇快速开合,念起法诀。 “阴阳五行,吞噬轮回……万剑归一!破!” 就在尾尖即将刺中她之时,澎湃的灵力,从霜华剑向四周荡开。 “咔嚓,咔嚓”,环纹兽的尾巴根部被分筋错骨,牵一发,动全身。 它的身躯暂停了一瞬,之后就像是海浪一样,晃动起来。 命门被毁,它从血液骨骼,到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嗷!!!” 一声惨叫后,它彻底倒下,一动不动。 林非潼躲开飞溅的岩浆,拔了霜华剑,几个起跃,跳到了它腹部。 潮水般翻滚的岩浆,正在慢慢退去,环纹兽下方的石台显现了出来。 林非潼用神识探查了它心脏的位置,重重补了一刀。 没办法,当初那个疯掉的金鹏鸟诈尸,差点没害死她,她吸取教训了。 这一次,环纹兽的铠甲没能抵挡得了她的攻击,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彻底没了气息。 岩浆平息,万籁寂静里,舜英轻声问了句:“结束了吗?” 林非潼微微启唇,呼吸急促,点了点头。 她是天虚之体,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放松之后,她双膝一软,差点没摔在环纹兽身上。 正准备用霜华剑撑起身体,满月已经瞬移了过来,将她重重揽入了怀中。 他伸手试了下她的脉,捏着一片什么,迅速塞进了她口中。 温热的暖流从口中溢开,带着丝丝甜香。 林非潼认了出来,那是它的参片,比上品养元丹还要大补。当初她融合麒麟火,就是含着参片成功的。 有满月在,她也不用再强撑,呼出一口气,软在了他身上,后知后觉她的头发、衣服全湿了。 舜华和舜英也飞了下来,高兴地说:“林师妹,咱们成功了!” 闪电同样跳到她身边,这次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她没躲开。 “嗷呜嗷呜~”它头上和爪子上都是伤,却丝毫不影响摇头摆尾。 林非潼含着参片,嘴唇还是有些苍白。缓缓抬起手指,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 “辛苦大家了。” 舜华由衷地道:“多亏了师妹最后一击。” 舜英心有余悸:“是啊,我那个时候光是看着,心跳都快停止了,师妹,你真厉害!” 林非潼摇摇头,谦逊地说:“我倒是觉得你们才是大功臣,若你们没有将它先掀过来,我也无法动手。” 舜英笑着打哈哈:“我们也没想到能成功。” 林非潼微微抬头,看了眼他们的手掌,竟然只是掌心有些红。 她若有所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玉照等人已经飞了下来,震惊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然后抬起手,给他们鼓起掌来。 “真是太精彩了,”他诚挚地表示,“恭喜你们。” 舜英笑着看向他:“难得江师兄你没挖苦我们。” 江玉照汗颜:“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舜英还认真地点头,给江玉照直接气笑了。 不过他是真的佩服他们几个。这办法他就算是想出来,也难以配合。 因为利益而组成的队伍,是难以把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 至于那两个刚刚还说他们不可能办到的修士,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完全不吭声了。 “两位师兄!林师妹!”衡月瑶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 大家抬头看去,除了她,景缙和范小枫也来了。 舜华跳下环纹兽的身躯,走上前:“你们去哪了,怎么现在才来?” 衡月瑶解释:“我们本来是按照你们发的信号往下飞,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误入了一片迷幻境,在里面耽搁了好长时间。” 她看了景缙一眼,感激地说:“多亏了景师兄破镜。” 舜英问:“平安回来就好。迷幻境在天坑另一边?” “嗯,现在幻境破了,那里出现了一片温泉,美不胜收。” 衡月瑶侧头,看了一眼前方石台上躺着的庞然大物,咋舌:“刚刚我在玉简上看到你们击杀了环纹兽的公告,没想到它有这么大,你们好厉害。” 他们不在,相当于少了三个战力。 范小枫也跟着点头:“这个环纹兽和书上记录的不一样?” “嗯,变异了。”舜英说得轻描淡写,嘴角却牵了起来。 他倒是没有和队员们显摆的心思,纯粹是因为杀掉这凶兽而高兴。 范小枫“哇”了一声,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不那么社恐了,追问,“快和我讲讲,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舜英还未开口,衡月瑶便“贴心”地说:“范师姐,环纹兽的尸首要尽快处理,不如边处理边说吧?” 范小枫如梦初醒:“对,晚了灵兽内丹就没用了。” “舜英师兄,我们来帮忙吧。”衡月瑶道。 “好。” 一行人朝着环纹兽走去,景缙依旧沉默寡言地走在最后。 路上,衡月瑶状似无意地问:“这个环纹兽要怎么分配啊?” 舜英:“两根前肢肯定是林师妹的,再看看她还要什么,她不要的,就是我和哥哥的。” 完全没把衡月瑶他们考虑在内。这也是正常的,虽然他们是队友,衡月瑶他们并未出力。 衡月瑶除了失望还有些嘲弄。 林非潼一个天虚之体,怎么可能是击杀环纹兽的主力?舜华和舜英和她关系好,真是让着她。 宗门大比的头名,板上钉钉是他们两个人之中一个吧? 衡月瑶出身名门,好东西见多了。变异环纹兽虽然难得,却不至于让她那么渴望。 她只是有点不舒服,都陪舜华他们走了这么远,结果什么都捞不到。 碍于面子,她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怨气。 江玉照御剑而起,冲着舜华他们道:“我们耽搁了太长时间,先走了。” 舜英仰头,挥挥手:“去吧,环纹兽我们就收下了,江师兄再不抓紧,就落后我们太远啦。” 江玉照气得拿手指点了点他:“……你小子!” 舜英叉腰:“哈哈哈!” 笑过,他正色道:“祝你们顺利!” “算你会说句人话。走了!”江玉照操控飞剑,利落转身,带着队员们很快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中。 从石台向上望,到处是雾蒙蒙的一片。 且这里很奇怪,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始终都是柔和的亮度。 就是温度高了些,毕竟石台边缓缓流淌的,都是岩浆。 舜英撸了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咱们抓紧吧!” 众人齐心,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环纹兽肢解完毕。 那两条比精钢还要好的前肢,被林非潼收入了囊中。 她本不想再要别的东西,舜华两兄弟却坚持说:“闪电和满月不要,你总得再选选,不然我们过意不去。” 没办法,她只好又收了一条环纹兽尾巴。 它的尾巴很灵活,韧性也很强,尾尖不仅锋利,还有毒。 林非潼暂时没想好用尾巴打造什么,只放进了乾坤袋里。 其他的部分被舜华他们收起来后,舜英问:“接下来要去哪?” 舜华环视了一圈,衡月瑶三人还好,他们三个鏖战一番后,状态都不怎么样。 尤其林非潼,嘴唇面色苍白,法衣上全都是斑驳的血迹。 他把目光最后落在衡月瑶身上:“那片温泉远不远?” 衡月瑶:“不远,就在那边。” “那咱们去休整一晚,明日再出发,给景师弟你们寻找合适的炼器、炼丹材料。”舜华宣布。 众人都表示可以,操控起飞行法器,朝着温泉飞去。 林非潼干涸的识海没完全恢复,累得不想使用灵力。 满月正要说,他带着她瞬移,闪电刷地凑过去,在她面前匍匐下来。 林非潼眨眨眼,讶异地问:“你想驮着我?” “嗷呜嗷呜!”它眸子亮闪闪的。 林非潼展颜一笑:“好啊,谢谢你。” 满月:“……”可恶,又慢了一步。 范小枫听到后面的动静,很是羡慕地看了林非潼一眼。 六阶的黑狼,毛茸茸又威风凛凛,她也好想骑,呜呜呜! 很快,他们就到了温泉边,林非潼侧坐在闪电的背上,遥遥望去。 这片温泉,范围比她想的还要大上许多。 大大小小的池子加起来,足有上百个。 且在柔和光晕的映照下,温泉池子散发出的是粉色的光晕,唯美极了。 白色的水汽升腾,静谧又温暖。 范小枫从法器上跳下来,同近处的林非潼说:“刚刚在天上往下看,整片温泉的的颜色是深红色,一块块拼凑,就像是心脏一样,特别漂亮。” 林非潼点头,她能想象到。 他们的乾坤袋里有之前捡的树枝,就在温泉边生了火。 环纹兽的肉还剩下许多,林非潼提出:“要不要吃烤肉?” 舜英眼睛一亮:“好啊!” 舜华:“……林师妹,你要不要再休息休息?” 舜英尴尬地挠挠头:“对,我也不是很想吃。” 林非潼失笑:“只是烤个肉而已,费不了多少功夫,想吃的给我打打下手。” 舜英:“那我帮忙切肉!” 范小枫早就被林非潼的小蛋糕征服了,凑过来表示:“我给你递东西吧?” 舜华:“需要我做什么,你说。” 景缙也默默走了过来。 衡月瑶见状,不好再搞特殊,矜持地说:“我吃一点点就好了。” 林非潼很快给大家分了工。清理、切肉、穿串都交给了他们,自己则负责调味料,还有上火烤。 大家都是修士,借用灵力,准备工作很轻松便完成了。 等林非潼上火烤起来后,浓郁的香气弥散开来。 本来他们不是很饿,结果闻到香味,嘴里不住地分泌口水,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太香了……”舜英深呼吸一口气。 范小枫翘首盼着:“师妹,还要多久啊?” “半刻钟吧。”她用了麒麟火,一次能烤几百串。 烤架上的肉滋滋冒着油花,泛着如蜜的色泽,烟火香和肉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再均匀地洒上各类香料,把肉质的鲜美激发到极致。 等着翻面的功夫,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了美酒和玉盏。 “你们要不要边泡温泉边吃?”她问。 舜英瞪着眼睛:“这也太享受了吧?必须要!” 范小枫举手:“我也是!” 说完,大家就各自挑好了池子。 舜华施展了法诀,在几个池子外施了结界,可以隔绝视线。 等到肉烤好,林非潼装在精致的木盘中,又摆上了酒盏,倒上酒,依次递给大家。 “虽然是果酒,但喝多了也会醉,不要贪杯。”她温声叮嘱。 舜英端着托盘,兴冲冲地走进了他选的那个温泉池里,结界后,传来“噗通”落水的声音。 “豁,这个托盘正好可以漂浮在水面上,”伴着咀嚼声,他大呼,“太好吃了!咱们这是来游玩的吧,哈哈哈!” 舜华无奈地摇摇头,接了自己的托盘,道谢后,也走进了舜英的池子里。 女修们看不到,舜英便脱掉了法袍,露出了玉白但精壮的胸膛。 他抬起肌理分明的小臂,把打湿的黑发往脑后捋,兴奋地和哥哥招手:“你快尝尝,林师妹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林非潼在结界外,听到舜英的赞美,笑弯了眼睛。 她们三个女修选了同一个大池子,除掉外衫,只穿薄薄的内衫,坐进了温泉里。 范小枫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眯着眼睛,享受地说:“温泉下灵气好浓郁,感觉我的经络都舒展了。” 林非潼也靠在温泉石壁上,静静感受着灵力滋润识海。 闪电本来想跳到她的池子里,被满月冷着脸薅走了,不多时,右侧的温泉池就传来扑腾声。 景缙自己选了个小池子,也泡了进去。 大家隔着结界谈笑着,品尝着美食、美酒。 舜英感慨:“环纹兽长得那么丑,像个大蜘蛛,没想到肉质这么鲜美。” 范小枫吃得停不下来:“主要是林师妹会处理,要是我,肯定烤不出这么美味的食物。” 衡月瑶本来还摆架子,想着吃两口就行了,结果一口气把托盘上的烤肉都吃光,还意犹未尽。 衡家的那些厨子来自缥缈界各处,都是一等一的名厨,为什么做的还没林非潼好吃? “衡师姐,还要吗?”林非潼看过来,问。 衡月瑶矜持地说:“不了,我晚上不习惯吃这么多的。” 不过若是林非潼坚持给她,她就收下。 结果她根本没客气,把手中那一大串烤肉都给了范小枫。 范小枫开心坏了,边吃边和衡月瑶说:“衡师妹真是严于律己,我就不行。” 衡月瑶:“……”苦水只能自己默默吞。 不远处的池子里,传来舜英的声音:“哥,你那里有留影石吗?” 舜华:“有,怎么?” “快,你给我留个影,千万记得把温泉和我手上的烤肉都留下来!” 舜华嘴上说着“麻烦”,还是取出了留影石。 留好影,舜英将画面通过玉简,直接传给了江玉照。 江玉照:【?】 舜英:【没事,就是想问问江师兄你在做什么?晚饭吃了吗?】 江玉照:【你看我像不像晚饭?】 舜英:【哈哈哈,没吃也没关系,我把烤肉给你留几串。林师妹亲手烤的,简直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再配上温泉、美酒、夜光杯,啊,太舒服了~】 江玉照忍无可忍,直接把他的神识从自己的玉简上抹去了,免得再看到舜英的消息。 他带着队员在追击灵兽,别说吃东西,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 舜英他们倒是舒服!他是来猎杀灵兽的吗?是来游山玩水的吧! 江玉照收起玉简,俊脸是鲜有的怨念。 “加快速度,它马上坚持不住了,别让它逃了。”说罢,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其他队员紧随其后。 没人注意到,有一队黑衣蒙面人,隐匿了身形,收敛了气息,跟在他们身后。 没多久,他们在地图上的标点消失了。 * 吃饱喝足后,林非潼穿好衣服,去别的温泉池走了走,发现有几个水温不那么高的池子里,生长着一种小银鱼。 小鱼最长不过半指,游动时,细碎的鳞片焕发出璀璨的光芒。 林非潼捉了一只试了试,没毒,也没有攻击性。 而且当她踏进温泉池里,这些小鱼还会傻傻地往她腿上撞。 她失笑。缥缈界还有鱼疗呢。 “咦,林师妹,地图上怎么显示你击杀了一阶灵兽银月鱼?”舜英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林非潼看了看掌心的小鱼,挑挑眉。 “是温泉池中的鱼。” “我也来看看!” 舜英套了衣裳,兴冲冲地往这边跑,舜华在后面喊:“你把衣服穿好了!” “知道啦知道啦!”舜英也跳下池子,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条小鱼。 “滴滴”。林非潼拿出玉简,见地图上果然滚动起击杀公告:【舜英成功击杀一阶银月鱼。】 舜英哈哈笑:“还真的有公告啊!” 他又抓了两条,再次滚动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公告。 “哥哥,快来抓鱼!”他扬声,意气风发地喊。 舜华:“……无聊。” 舜英:“你才是无趣。来,林师妹,咱们两个比试,看谁抓的多。” “不了吧……”林非潼觉得这游戏好幼稚。 半刻钟后,铃乐宗这些弟子们的玉简地图,被舜英和林非潼两人的名字给“刷屏”了。 后来范小枫也加入了他们,偶尔还蹦出景缙的名字。 大家议论纷纷:“银月鱼出水就死,又不是适合炼器,他们干嘛一直抓鱼?” “杀了环纹兽就不思进取了?” “啧,之前几天都看不到他们的名字,现在存在感可真强。” “我听说他们现在在泡温泉品美酒,享受着呢。” “靠,这是什么神仙日子,我酸了。” “我也是。” 抓到的那些银月鱼,林非潼不想浪费,正好还剩下一些炭火,她就烤制成了小鱼干。 泡过温泉,浑身舒爽,她靠在闪电身上歇息。 满月坐在她身侧,帮她的小鱼干翻面,看着她,目光温柔。 忽然,他凌厉地抬起眼,盯紧了远处的雾气。 第141章 修仙141天 林非潼的头发都没擦干, 散在肩头,篝火的热意慢慢烤着。 鼻尖萦绕小鱼干的香味,身上投下了满月的侧影。 她正要陷入深眠, 察觉到满月的动作,缓缓睁开了眼。 “怎么了?”因为困倦,她的声音有点哑,听得满月心头一颤。 其他弟子也都休息了, 满月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道:“没什么, 睡吧。” 刚刚他好像察觉到了魔修的气息,可再放出神识去探, 又没了。 错觉? 林非潼得到他的回复,终于放心地陷入了沉睡。 满月静静地望着她姣好的侧颊、睫毛投下浅浅阴翳,心房一片柔软。 直到小鱼干传来糊味,他才回神,连忙心虚地翻了个面。 天坑之下不分昼夜,林非潼睡醒的时候, 觉得有点冷。 她缓缓坐起来,满月和闪电都不在周围,舜英等人也不见了。 “舜师兄?满月?”她站起来唤了两声, 有回声传来,就像是身处空旷的山谷。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没人回应她。 她环顾四周,粉色温泉组成的心脏,在一下下跳动。 “咚, 咚, 咚”, 和她的心跳融为一体,震在她的耳朵里。 画面重影,她的眼神迷离了一瞬,神识陡然敲响警钟。定睛再看,温泉静悄悄,根本没跳。 “这就是景缙他们遇到的迷幻境?”什么景色都没改变,的确很迷惑人,不过不包括她。类似的幻境她进入过无数次。 接下来,只需要找到阵眼就好。 她审视了一番,抬脚向东方走去。 如她所料,众人在睡梦中,又一次被拉入了温泉幻境。 只是在她们看不到的角度,一个又一个黑衣黑面人出现,像是鬼魅一样,跟在他们的身后。 一人盯着林非潼看了片刻,拿出玉简传讯:【长老,遇上林非潼了。】 那边冷冷回复:【杀了她。】 黑衣人:【是!】 他给其他手下比了个手势,那些人纷纷祭出了捆仙索,对准了他们身前的人。 只有他,缓缓抽出银色的佩剑,眼里满是凶光。 他举起剑,对准林非潼的背心,正要刺下! 面前的小姑娘,却“刷”地消失了! 他大惊,握着剑的手一僵,到处找去。 一个手下惊呼:“头上!” 黑衣人抬头的同时,身体本能向旁边一躲,“哐当!”碎裂的声音传来,那是林非潼一脚重重踏下,踩碎了石头地面! 若是晚上一瞬,碎掉的,会是他的脑袋……黑衣人瞳孔骤然一缩。 “是你。”林非潼站在他身前,冷声说。 苍穹宗宗门考核期间,她被一个黑衣蒙面人袭击,可惜被他逃了。 之后她查了很长时间,都没有那个黑衣人的踪迹。 没想到他在龙池大森林里出现,还带领了一群魔修,想要偷袭他们! 林非潼已经出了手,打得他节节败退。 “你也是魔修?有什么居心!” 黑衣人不答,不停地躲避着她的攻击,冷声吩咐手下:“快点!” 林非潼一拳砸在他腹部,听到他的闷哼声,冷厉地问:“为什么不出手?怕担心暴露你的苍穹宗弟子的身份?” 黑衣人一僵,显然被她猜中了。 其实她之前就怀疑,这个黑衣人是内鬼。毕竟苍穹宗守卫森严,得多厉害的大能,才可以不生不息突破护山大阵? 若他那么强,当初还没筑基的自己,早就被他杀了。 所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苍穹宗的弟子。 林非潼出手快如闪电,想掀开他脸上的面具,被他狼狈躲开。 余光里,他的那些手下已经把捆仙索对准了铃乐宗几人。 “几位师兄、师姐,速速醒来!”她大呼。 他们身陷幻境,就算能听到她的声音,也是朦朦胧胧的。 不过还是起到了效果,景缙就醒来了,舜华和舜英的眼球也快速转了转。 景缙躲开了捆仙索,扭身一把就攥住了偷袭魔修的喉咙! “你们是谁?”看清楚局势后,他冷声问。 那魔修不答,景缙直接掐着他的脖子,给他拎了起来:“说!” 魔修看着他,眼里划过笑意。 景缙意识到不对已经晚了,他竟然自绝经脉,断了气! “是死士。”他丢开那魔修的尸首,准备施展术法,抓个活的。 林非潼还在追击那个黑衣蒙面人,同时启动主仆契约:【满月?】 很快,满月回应:【潼潼?】 林非潼:【你在哪里?】 满月意识到什么,暗骂了一声:【在击杀环纹兽这边,我中了调虎离山计。】 林非潼:【有魔修偷袭,过来策应我。】 满月:【马上到!】 林非潼边乘胜追击,边说:“景师兄,他们交给你了!” 景缙:“嗯。” 余光中,景缙朝着衡月瑶走去,可范小枫明明离他更近。 林非潼顾不上多想,盯紧黑衣人:“站住!” 直至满月拦住了他的去路,他退无可退。 “谁派你们来的?好大的胆子。”满月冷着脸说,同时看向林非潼,确认她没受伤。 闪电在他身边,弓着身,喉咙发出低吼。 景缙与一个魔修战斗着,衡月瑶依旧在幻境里没醒来,呆呆地向前走,其他三人则被捆仙索捆住了。 林非潼:“他是苍穹宗弟子,不能让他跑了。” 满月:“好。” 话音落下,两人齐齐出了手! 黑衣人退无可退,一柄匕首出现在掌心,与他们两个战成了一团! 几年过去,有进步的不光是林非潼,还有他。 他招招凶戾,很难应对。 在他们三个的夹击下,他还有几次,差点将匕首捅进林非潼的身体。 满月的心都绷紧了,怒不可遏:“你找死!” 他瞬移到黑衣人身侧,掌心燃烧着凤凰异火,向他拍下! 出乎意料的是,他完全没躲,死死盯着林非潼,匕首一横,划向她的喉咙。 “呼!”异火烧得他皮开肉绽。 锋利的匕首,也在林非潼的喉咙处,划出了淡淡的血痕。 若不是她后仰脑袋,定然重伤了。 “让我猜猜谁这么恨我。”她冷笑,“司荇那个老不死的?” 黑衣人这次终于开了口,声音雌雄莫辨:“你没资格直呼司长老的名讳。” 林非潼:“她果然没死。” 被传送到晏回的血魔殿,听到他提起司荇时,她心里就埋下了疑惑的种子。 难怪魔修只是要捆住铃乐宗弟子,黑衣人却对自己下杀手。 想到司荇做的那些恶事,林非潼怒火中烧。 今日她就要让那老不死派来的爪牙,有来无回! 她虽然没辟谷,吃东西却已经不是单纯地享受美味了。 当年花会之后,她钻研出了不少增进修为的阵法,并将起印刻在食物之上。 变异的环纹兽肉被她这么一烤制,大补,加上又泡了温泉,舒经活络,她的元气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对付黑衣人,绰绰有余! 打定了决心要杀掉她,她的招数、气势就变了,每一招都冷厉无比,又诡谲得让人摸不清门路。 黑衣人招架着,心里渐渐浮现起恐惧。 此刻的林非潼,就像是从炼狱走出来的恶鬼……非要用血肉才能平息杀意! 至于他脸上的面具,林非潼已经不在意了,大不了等他死了再摘! 百招之后,黑衣人溃败,深知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在林非潼的手上,萌生了退却之意。 “你隐藏了实力!”他愤恨地说。 明明在宗门的时候,她没这么突出!谁又能想到她一个天虚之体,会这么多诡谲狠辣的招数?是他轻敌了! 林非潼冷哼一声,没有接话,手中的断剑又穿破他的防御,在他的胳膊上重重地割出了一道血痕,鲜血飞飚,直疼得他闷哼! 现在才发现她的实力,太晚了! 满月施决,凤凰异火顿时在他们四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把他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他双手合掌,漆黑的瞳孔望着林非潼:“潼潼!” 林非潼抓住这个机会,剑招狂舞,刷刷刷!招招对准他周身的大穴! “啊!”黑衣人发出了惨叫。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心头。 林非潼蓄力,只差一招,就能结束他的性命。 可就在她即将出剑时,猛地察觉到了身后的杀意! 满月瞳孔缩紧,陡然消失在原地,要来救她。 林非潼的战斗本能发挥了效用,那一招被她硬生生旋转,对准了身后偷袭之人! “哐当!”两柄剑碰撞在一起,火光迸射! 她的全力一击,让那人的灵剑转瞬就脱了手,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砸落在地上。 来人竟然是衡月瑶! “衡师姐,你做什么?”她刹住后面的攻势,否则衡月瑶当场就毙命了。 衡月瑶脸色阴冷无比,眸子里满是怨毒,低声说:“你该死。” 林非潼拧眉,不解自己怎么惹到她了。 不就是没让她大出风头?值得她在这种节骨眼上和自己拼命? 还不等想清楚,衡月瑶就再次攻击了过来,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景缙被其他几个魔修拦住,不能及时赶来,大声同林非潼说:“她还在幻境中没有醒过来!” 同样是第二次陷入幻境,景缙被林非潼喊一声就醒了,衡月瑶却越陷越深,不知怎的被勾出了心魔来。 满月和闪电也来到了林非潼身边,它们两个要对衡月瑶下杀手。 林非潼听了景缙的话,阻止了它们。 衡月瑶施展着她衡家的剑法,又把乾坤袋里的各类法器、符咒往林非潼身上招呼。 林非潼多是在躲闪,被拖住了脚步。 余光里,那个黑衣蒙面人跑出了一段距离,手中多了一道传送符! “不能让他跑了!满月,闪电!” 满月看出衡月瑶不是林非潼的对手,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句:“我过去,你小心!” 闪电:“吼!” 一人两兽分头行动,满月瞬移至黑衣人身侧,重重地击打他的手臂,打断了他捏符的动作。 闪电也狂奔而来,锋利地獠牙咬向他。 黑衣人怒极,双目充血:“该死!别碍事!” 满月和闪电怎么可能听他的,前者一脚踹在他背心,他噗通一声跪下后,手掌又摁住他的脑袋,重重地向地上撞,砰!直撞得头骨碎裂! 黑衣人还要挣扎,可是满月的手掌仿佛有万斤重,他只能疼得嗬气。 满月另一只手成刀,照着他的后颈劈下来。 眼看要把他脑袋砍下时,脚下的石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怎么回事? 他摁着黑衣人,抬眼看去,就见景缙已经解决掉了那几个魔修,朝着林非潼飞去; 舜华、舜英二人从幻境中醒了过来,奈何被捆仙索捆住,上半身没办法动; 范小枫仍旧没睁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嫌疑最大的是衡月瑶,她那些法器丢出来,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脚下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地下有火光穿透了那些裂痕! 直到某一节点,“哐啷”一声,迸发开来! 这天坑之下本就是一座活火山,受到外界过于激烈地撞击,喷发了! 形势危急,林非潼一招逼退衡月瑶,飞向了舜华他们。 同时,她头也未回地和景缙说:“她就交给你了!” 虽然不知道冷冷淡淡的景缙对衡月瑶为何那么上心,但为今能托付的也就只有他。 满月的手掌终于劈下,只是慢了半拍,黑衣人强化了自己的脖子,以至于满月只能将他劈晕。 他把黑衣人迅速往闪电背上一丢,厉声说:“快走!” 闪电:“吼!”那你呢! 满月用行动回答了他,他的眼里,只有林非潼一人。 景缙拦住了衡月瑶,手掌一挥,药粉飞出,衡月瑶的身体骤然软下来,眼睛也闭上了。 他一把将衡月瑶扛在肩头,扭头又将范小枫给扯了起来,御剑向上飞。 “哗啦啦”,那是岩浆顶开了地面; “咕噜噜”,过热的温度,让温泉迅速蒸腾,白雾弥漫! 短短几息,景缙就看不到林非潼的身影了。 时间不够,他也照看不了那么多人,向上飞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至于林非潼和舜华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龙池大森林外围,在驻地打坐的薛白卉,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起身向外走,脚步匆匆。 薛广潮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潼潼有危险。” “什么?” 薛广潮拿出玉简看了眼,迅速锁定了林非潼的位置。 “你别急,我过去。” 话音落下,他就向前一迈,脚落地时,已经出现在五十里外。 薛白卉也想跟他一块去,结果被成俢筠拦住了。 “大师兄?”她不解地看着他。 成俢筠面色凝重:“师妹,潼潼那里交给师尊,你随我去森林深处,我怀疑有些弟子出事了。” 薛白卉惊讶:“怎么会这样?遇上凶兽了?不对,真遇上,你的法器会预警的。” “不是凶兽,”成俢筠带着她边走边说,“昨天晚上我便发现有几个弟子的标点消失了,因为是在未探查地带,本以为是正常现象。直到我施展法诀去探,才发现他们和我的联系被切断了。” 薛白卉操控着飞行法器,直奔龙池大森林深处。 “铃乐宗的弟子不可能做这种事,难怪你说他们遇袭了。” 两人心中都有同样的疑惑:到底是谁,敢对铃乐宗下手?不怕在缥缈界混不下去了? * 天坑之下,因为衡月瑶莽撞的攻击,火山喷发带动了一串连锁反应。 林非潼试着用剑去砍舜华舜英身上的捆仙索,结果那绳索纹丝不动。 眼看地面震荡,舜英急促地说:“师妹,没用的,这绳索越挣扎就越紧。” 林非潼当即做了决定:“先出去再说。” 她向上抛出断剑,剑身陡然变大。又将舜华和舜英用术法托起,安置在剑上。 最后她踩着断剑尾端,双指并拢:“起!” “哗啦”,岩浆似火舌,吞噬而来。 林非潼的断剑在空中灵活地躲开了一道道岩浆,朝着上空飞去。 “潼潼,我回来了。”满月借助主仆契约,回到了她的识海。 “那个魔修呢?” “交给闪电了。” 至于景缙对战的那几个魔修,因为躲避不及时,已经被熊熊的岩浆给吞没了。 滚滚黑烟从下方飘起,一点点地侵蚀着上空的白雾。 林非潼听到鸟儿扑棱棱飞起的声音,才知道在这天坑中,还有动物生活。 火山喷发,让它们恐惧地奔命。 她眸光决绝,把灵剑的飞行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下方的大地在震荡,岩浆怒号,灵力狂暴。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他们几个就像是大海中的浮萍一样渺小。 舜英各种法诀都试过,脸憋得通红,还是没能挣脱身上的捆仙索。 “该死的!”他想帮林非潼,不想当她的累赘啊! 舜华也觉得无力。捆仙索不仅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也禁锢了他们的灵力,他们现在和凡人没什么差别。 帮不上忙,他就用眼神制止了舜英出声,最起码不要让林非潼分心。 宗主还在森林边缘坐镇,相信很快便能赶来救他们,他们只需要再坚持片刻! 舜英不甘心地闭上了嘴,担忧且愧疚地看着林非潼。 热浪吹得她的衣裙猎猎做响,不知什么时候迸溅的石子,在她原本清冷精致的脸庞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单手掐诀,双目凝沉,灵剑好似穿梭在陨石海,高低盘旋,几次都和危险擦肩而过。 当他们飞到天坑中央时,火山终于大爆发了。 岩浆被灵力挤压着,直冲向上。 舜华和舜英在心中祈祷:快点,再快一点! 越是危急关头,林非潼越镇定。她解开了防御结界,速度再一次提升。 耳畔是狂乱的风声,身后是滚滚的热浪。 迸溅的石块和她擦身而过,在天坑壁上凿出了深洞。 她望着头顶,默默计算着距离。 满月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马上就要飞出去了,来得及!】 林非潼深呼吸一口气,精神一振。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一道恶毒的剑气,从侧面打向了她! 若是断剑上只有她一人,还能躲开,可舜华和舜英还在上面! 被封印了灵力的他们会被这剑气切开的! 电光火石间,林非潼选择护住了舜华和舜英,而她自己,则被剑气打中,向后倒飞出去! “潼潼!”满月现了形,牢牢地抱住她,和她一块下坠。 热浪让他根本就靠近不了天坑壁,也就施展不了瞬移! 断剑没了林非潼的控制,也陡然掉落,连带着舜华和舜英,也在向下掉。 灼灼的热意,让她眯着眼睛,咬着牙关继续操控断剑,想要先将舜华和舜英接住。 舜华大喊:“林师妹,别管我们了!你快走!” 以她如今的修为,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喷发的火山的! “不行!”林非潼坚定地说。 终于,她的断剑把两个人都接住,可她和满月,距离岩浆已经近在咫尺。 “吼!”闪电惊惧的狂吼传来。 林非潼看不到它的身形,但还是判断出它离舜华、舜英很近,眼睛一亮,道:“闪电,带他们走!” 闪电不想抛下她,但还是选择了听从她的命令。在她收剑之时,一嘴叼起舜华,舜英则是被她驮在后背上。 这么一番折腾,被满月打晕的黑衣人也醒了过来。 他很快确认了自己的处境,没被满月杀死,长松了一口气。 传送符很珍贵,他身上也只有一张,刚刚被满月打掉了。 现在想活着出去,只能抓紧身下这头黑狼。 一出天坑,他马上就逃!告诉司荇长老林非潼真正的实力!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却忽略了身边的舜英。 后知后觉有杀气袭来,他抬头,对上了舜英的脸。 “闪电,把他丢下去,给潼潼腾地方。”舜英冷冷地说。 闪电只犹豫了一瞬,就抖动起后背来。 叼着舜华,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 黑衣人慌了:“不!你这该死的孽畜!” 他怨恨手下的人办事不力,留舜英他们活到现在! 六阶的黑狼,他敌不过,心念一动,就要去抓舜英,想用他威胁闪电。 舜英那被绑着的脚,却朝他的心口一踹。 “啊!”肋骨折断的剧痛,让他再次惨叫。 他不明白,一个被捆仙索束缚的修士,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也没机会明白了。 身子下坠之时,他看到林非潼和满月,被岩浆吞没。 第142章 修仙142天 岩浆在上涌, 黑衣人在下坠。 眨眼间,他也步了林非潼满月的后尘。 不过他并不悲戚,死了能拉上她垫背, 值了! 只是预料中的灼烧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不待他想清楚,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天坑上方, 薛广潮一掌下压,千里冰封, 岩浆凝固; 另一掌劈开黑烟和白雾,神识一寸寸地搜寻着。 为什么只有铃乐宗的那几个弟子还有一匹六阶的灵狼?我外孙女呢? “哗啦!”剧冷和剧热碰撞, 天坑里下起了大雨来。 薛广潮穿过雨幕,白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一滴雨水都没有落在他身上。 他拦下了景缙等人,狭长的眸子一个个扫过去,压抑地问:“潼潼呢?” 舜华被闪电叼在口中,看得没有舜英清楚。后者眼眸猝然一红。 薛广潮整个人都在暴走的边缘, 提高了声音,“潼潼呢!” 舜英扭头,向下看去。 岩浆凝固成了黑色石面, 雨水噼里啪啦地浇在上面,薛广潮术法的余韵, 将雨水冰封。 很快,下面就成了一片冰原。 视野之中,完全没有林非潼的身影。 那种状态下被岩浆吞噬, 存活的希望相当渺茫。 想到这里, 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人重重踹了两脚, 闷疼得无法呼吸。 他仰头,迎着雨水看向薛广潮,悲痛地说:“宗主,都怪我们,拖累了林师妹……” 薛广潮不想听这话,妖孽的面孔比下方的冰原还要冷。 他一拂袖,直接把几个人加闪电托到了天坑之上。 自己则是紧盯着冰原,神识向地下搜寻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脸色越加凝重。 为什么会没有?潼潼身上的法衣是薛白卉亲手打造,按理说在岩浆之中,也能抵挡片刻。 他及时冰冻了火山,应该是能救她的才对。哪一步出了差错? 不把林非潼好好带回去,他无法和女儿交代。于是他一寸寸翻着天坑地面,掘地上百尺,可还没找到林非潼。 * “滴答,滴答。” 林非潼睁开眼帘之前,先听到了水声。 “潼潼,你醒了?”伴着满月的声音,有火焰在他掌心燃起,照亮了四周。 林非潼在黑暗里适应了片刻,才看清楚满月的脸。 她坐起来,掌心触碰到了一片湿意,还闻到了血的味道。 “你受伤了?”她自己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想必掉下来的时候,是满月护着她的。 “一点小伤。”他不在意地说。黑漆漆的环境,遮掩了他苍白的面色。 林非潼和他有主仆契约,心念一动,就确认了他的伤势。 霸道的岩浆灼烧了他的真身,好在没有伤到内丹。 她从乾坤袋里翻出了灵药,递给他,愧疚又心疼地说:“涂一点吧。” 满月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说了没事。”然后宝贝地把灵药接了过去。 林非潼往四周看了看,这里是一处洞穴,水珠便是从上方滴下来的。 仔细听,远处还有水流淌的声音。 洞穴的墙壁上,有一道道爪痕,就好像……什么东西抓出来的。 他们正处于洞穴边缘,往里面看,黑漆漆一片,回荡着风声。 她用神识探了探,诡异得只能探明几尺的距离。 “咱们被传送来多久了?”她失去意识前,身体已经被岩浆吞没了。 岩浆自然是不可能给她运到这的,这里也没有火山喷发的痕迹,只能是他们触碰了什么禁制。 “我也昏过去了,和你前后脚醒的,不知来了多久。” 林非潼站起来,仰望着高高的穹顶。 “你感知到的宝物在这附近吗?” “在。” 本来她还有自保的手段,可是满月和她说,他感知到了宝物。 林非潼就改变了主意,直接带着他掉了下来。 事态紧急,当时她也没有找到机会告知其他人,此刻拿出玉简,想和外界传个信。 奈何这里有古怪,玉简打都打不开,传讯符也用不了。 “看来只能等出去再说了。”魂灯不灭,爹爹和娘亲他们也不会太担心的…吧? “你在这上药,我出去转转,处理好再去寻宝。”林非潼留下这句,转身出了洞穴。 走过一片湿漉漉的石台,她果然发现了地下暗流。冰冷的河水哗啦啦流淌,水边匍匐着一个人。 看装扮,是那个偷袭她的黑衣人。 她冷笑,走过去将他一把薅到了石台上,然后扯掉了他的面具。 看清她的脸,她挑眉:“于天成?” “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呛咳,从昏迷中苏醒。 看到林非潼,他手撑着地,下意识退后。 林非潼毫不客气地踹在他肩上,“砰”的一声,给他的骨头又踹碎了几块。 他吃痛,额头上青筋暴起,本来温润清俊的脸也扭曲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他沙哑地咒骂。 “比不得你,”林非潼抱臂,居高临下,“难怪当初在宗门考核时,你要对我下下手。还有单靠谢雨珊一人,根本就打不到那么好的名次,你隐藏了实力。” “是又如何?”于天成阴森森地说,“我只恨那个时候没解决了你。” 他本来就受了重伤,现在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在急速地流失。 “你要杀就杀,别废话。”说罢,闭上了眼睛。 “当然会杀,不过不是现在。”林非潼弯腰,刷刷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彻底封了他的灵力。 “我要把你带回苍穹宗,给你丢进水牢里,好好吐吐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有朝一日,再把司荇那个老不死的抓过来,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于天成猝然睁开眼,气得喷出一口鲜血来:“亏你还是正道修士,怎么如此恶毒!” “呵。”林非潼不屑地笑了。一个三番五次想杀她的人,也配说她恶毒? 于天成毕竟在苍穹宗潜伏了十几年,深知执法堂是个什么可怕的地方。 落在那里,他会生不如死! 偏偏他现在被封印了灵力,连自绝经脉都做不到! 他只能怒骂着林非潼,试图激怒她,让她了结自己。 林非潼才不上他的当,嫌他污言秽语,一拳砸在他脑袋上,给他砸了个有进气没出气,身子不省人事地重重倒下。 她又找了条绳子,给他捆了起来。 虽然没有捆仙索好用,但凭他现在的状态,也是不可能挣脱得了的。 做完这些,她才拍拍手,去找满月。 在她走后不过一刻钟,“于天成”睁开了眼,迷蒙又眷恋地喊了句:“师父……” * 天坑之上,薛广潮在遍寻林非潼无果后,终于脸色难看地收起了神识。 闪电站在他身侧,焦灼地朝着下方呼唤着。 它后悔得要命,当初就不该听林非潼的话,去救舜华和舜英。 舜家两兄弟同样很自责,担忧着林非潼的安危。 同时他们也没忘记害林非潼掉落下去的罪魁祸首——衡月瑶。 薛广潮一拂袖,朝着两人走了过来,狭长的眸子打量片刻,手指在空中划了几下,在捆仙索上打下一道金色的术法。 让他们怎么都无法挣脱的绳索,就这样松开了! 舜华和舜英连忙爬起来,向薛广潮行礼:“多谢宗主相救。” 薛广潮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舜英快速将他们在天坑之下的遭遇说了一遍,着重讲了火山喷发之后的情况。 他扭头盯着躺在空地上,直勾勾望着天,显然还沉浸在幻境里的衡月瑶。 “若不是她那道剑气,林师妹本来不必掉下去的,我们已经马上要逃出天坑了!” 他捏着拳头,恨当时无用的自己:“都怪我们,拖累了她……” 林非潼生死未卜,薛广潮一时情急,也忘了去向林清霁确认她的魂灯,只是双目如刀地扎向了衡月瑶,眼神杀气凛然。 衡家又如何,他铃乐宗还不放在眼中! 两次对外孙女下手,还害得她掉落进滚烫的岩浆里,她该死! 权衡之际,景缙站了出来。 他将衡月瑶挡在了身后,朝着薛广潮跪下,平静地说:“宗主,她还在幻境里,所做的一切想必不是出自她本意。” 薛广潮冷冰冰地问:“你要为她求情?” “弟子不敢。”景缙低下头,“只是恳求宗主给弟子一个机会,先去将她从幻境里带出来。” 舜华和舜英兄弟对视一眼,均有不解。 景缙在宗门里独来独往,就算是加入他们的队伍,也一直殿后当透明人。 可是天坑之中,他救了衡月瑶不止一次,如今还顶着薛广潮的强悍威压,为她求情。 他对衡月瑶怎么这么上心?不会是……中意她吧? 舜华挣扎了一番,也站到了景缙那边,向薛广潮行礼。 “宗主,范师妹也在幻境中没出来,请您准许景师弟将她们一并带回。” 舜英虽然生衡月瑶的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舜华说的有道理,范师妹是无辜的,于是和他们一块求情起来。 薛广潮审视了他们片刻,最终对景缙道:“速去速回,否则本宗主就要用别的手段将她唤醒了。” 景缙:“多谢宗主。” 出入过两次幻境,他已经摸清楚了开启的规律,闭上眼睛入定,主动进入到了幻境里。 薛广潮的传讯玉简亮了起来,果不其然,是薛白卉询问林非潼的情况。 他心虚得不行。薛白卉的母亲早逝,他又执着于突破修为,陪伴她的年岁并不多,后来一个没看住,又让她倾心于了林清霁那个冷心冷情的剑修,所以常常觉得亏欠她。 而今把她的宝贝女儿带来龙池大森林,却没保护好她……薛广潮回信的时候,心尖都在颤。 【我彻底搜寻了天坑下,没有发现潼潼的气息……正准备扩大范围寻找。】 好在薛白卉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安慰他:【我和林清霁确认了,潼潼的魂灯完好,估计是被火山传送去了其他什么地方,有你在,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她,别着急。】 薛广潮一愣,暗骂自己关心则乱。 薛白卉又说:【现在棘手的是江玉照等人的安危。】 薛广潮:【他们怎么了?】 薛白卉:【消失了,大师兄正在回溯当时的情景……有了!他们竟然是被魔修给偷袭,又用捆仙索捆住带走了!那些魔修有备而来,咱们的弟子恐怕已经离开了龙池大森林。】 薛广潮当机立断:【你和修筠两人循着气息追踪,我找到潼潼后,就去接应你们。】 薛白卉:【好,我已经给其他还在龙池大森林里的弟子发了讯息,让他们当心。】 另一边,舜华和舜英打开玉简,地图恢复了,上方果然多了一则置顶公告,提醒他们警惕魔修偷袭。 舜英拧着眉:“除了咱们,江师兄他们也被抓了,这些魔修想做什么?” 舜华:“不清楚,但既然只是捆住,江师兄他们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舜英:“该死的魔修!哦对,还得和薛师叔说一声,要杀林师妹的那个魔修,是潜伏在苍穹宗的内应!” 可惜他们没看到他面具后的脸,无法锁定那人的身份。 薛白卉收到传讯后,思索片刻,联络了林清霁。 筑基期弟子,以前就对潼潼出过手,男修士,此时不在宗门……种种条件结合在一块,能锁定出范围。 林清霁郑重地道:【我会尽快找出可疑之人。】 这是薛白卉这些年头一次主动求助他,虽然出于对林非潼的关切,林清霁还是很高兴。 他问:【白卉,岳丈那边需要我帮助的话,我马上赶过去。】 薛白卉:【不用。】 她爹本来就不喜欢他,还是别见面得好。再者,她爹也是合体期大能,只要潼潼还在这片森林里,就一定能找到她。 林清霁都听她的,没坚持:【好,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同我说。】 等了半天,薛白卉都没回。 * 林非潼回到洞穴里时,满月上好了药,正在穿衣服。 洞穴光线幽暗,衬得他后背越加玉白。 她一怔,赶忙转过了身。 满月察觉到她来,下意识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耳根慢慢红了。 穿好衣服,他走到她身边,轻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杀了?”他问的是于天成。 “没,不过就只剩一口气了。”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刚刚的场景。 “去洞穴里面看看?” “好。” 满月得到她的首肯,转身走在了她前面。 林非潼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发现已经很难把他和当初那个玉雪奶娃娃联系起来了。 修士可以用神识探查,但满月还是在掌心燃起了一簇凤凰异火,照亮着四周。 洞穴入口那里的穹顶不矮,往里走竟然变得更高。 林非潼仰着脑袋,“这洞穴高逾百丈,且墙壁比起泥土,更像是玉石质地。” 不管是头顶还是四周,都有爪子抓痕。 她伸手比量了下:“五爪。” 满月也向四周打量着,姿态闲适:“我探查了,附近除了咱们三个,没有其他活物,也没有破碎的神识。这洞穴之前应该住着什么五爪灵兽,后来被废弃了。” “嗯,处处都是水声和潮气。” 他们脚程很快,可还是走了半刻钟,才到洞穴尽头。 林非潼注意到了地面纵横交错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被拖拽了很远。 岩壁发出柔和的白色光晕,满月便收起了他的异火。 林非潼上前,敲了敲岩壁,挑眉。 “怎么?”他问。 “是用夜明珠打造的。” “哦?”满月是灵植,海中的宝物见的并不多,加上他也没想过,能有这么大的夜明珠。 走到林非潼身边,他也用手指触碰了下岩壁。 “还真是,用阵法把夜明珠融合的。什么灵兽,能这么大的手笔?” 林非潼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你感应到的宝物,不会就是这些夜明珠吧?” 满月不确定地说:“……似乎是,宝物的气息就在这里。” 夜明珠虽然不错,但也不值得她辛辛苦苦走这一遭啊。 满月怕她失望,低着头道歉:“是我查探错了。” 林非潼冲他浅笑:“我又没怪你。来都来了,把这些夜明珠挖走吧。” 她的纤纤手掌贴在夜明珠墙壁上,慢慢向里面注入灵力,准备确定它的范围,把它整块都挖下来。 同时,她还和满月感慨着:“我刚和你结契的时候,你傲气得不行,就算感应道宝物,都不告诉我呢。” 满月摸了摸鼻子,也笑了。 他凝视着少女的侧颜,夜明珠的光亮柔和,为她脸上铺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是啊,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她,为她而牵动心神,怕她伤心难过。 他对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咦?”林非潼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怎么了?”他问。 “这夜明珠墙壁和洞穴完全融合在了一起,用的竟然是上古阵法。” 满月一愣,正色起来。 这里到底曾经住着什么,能用得上上古的阵法? “能破吗?”他在阵法一途,远不如林非潼。 “应该可以,”林非潼望着他,“你帮我护法?” 满月失笑:“怎么,我还会丢你一个人在这?” “哈哈。”她收回视线,一掀法袍,席地而坐,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她默念法诀,她身下出现了一圈圈的阵法图,泛着银色的光芒,不停向远处延伸。 看范围,最起码占据了整个洞穴。 阵法又像是阶梯一样向上延展,一环扣一环,直至将整个洞穴都淹没。 过于复杂,满月只看一眼,都觉得头晕目眩。 林非潼的额头,也泛出了细汗,要不是她的元神足够强,甚至连阵法都打不开。 此刻她像是行走在浩瀚星海之中,星球变幻、碰撞、消融、初生……每一刻都有数万种变化。 想解开阵法,难于登天。 可她不仅没打退堂鼓,还隐隐兴奋起来。就让她领略一番这阵法的奇妙! 她全神贯注,破阵起来。 满月坐在她身后,双手贴在她的后背,为她输入着灵力,但是她并不知道。 甚至她的身体变得虚弱,她也感受不到。 因为她的神识,已经和这个阵法完全纠缠到了一块。 若是不能破阵,她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满月心神凝重,暗暗念着:潼潼,一定要成功啊。 就在她破阵之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耳朵一动,他刷地向后看去。 于天成的身影,正一步步靠近。 满月脸色骤然变了。潼潼不是说他就剩下一口气了吗?为什么他挣脱了绳索,身上的伤也都好了?修为甚至还增长了! 这个洞穴不可能为人疗伤吧? 她无法抽身,自己也不能停下输送灵力,要是于天成下杀手…… 满月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心一横,大喝一声:“停下!” 就算是拼上元神自爆,他也要护住林非潼! 没想到的是,于天成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一双茶色的眸子,静静地看过来。 满月感觉到了诡异。他的目光怎么如此干净?就像是一张白纸。 “你怎么恢复的?”满月冷冷地问。 于天成缓缓低头,看了看他的双手,再次抬头,看的却不是满月,而是他身前的林非潼。 少女阖着的眼皮下,眼珠动了动,但是没有醒来。 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坠在地上。 于天成眯了眯眼睛,困惑地偏过了头。 “问你话呢!”满月不悦地重复。 他终于开了口,明明还是于天成的声音,却清冷似玉石落地,动听了许多。 “不清楚。” “你找过来,是想干什么?”满月警惕地盯着他,拖延时间,“铃乐宗宗主马上就到,你若是敢出手,我保证你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我……”于天成试图想到他的目的,可是大脑一片空白,最终不确定地道,“似乎在找一个人。” 满月就算是再迟钝,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不会是林非潼下手太狠,把他脑子给砸坏了吧? 至于他说找人,大约是太恨林非潼,留下了潜意识? “找什么人?你和我说说,我或许认识。”满月转移着他的注意。 于天成摁着发胀的太阳穴,缓缓说道,“找……找我的师父。” 第143章 修仙143天 林非潼参破着阵法, 模糊了时光,像是一眨眼过了万年,也像是短短一瞬。 等阵法终于破除, 她才双手收气,归于丹田,睁开了眼。 入目是细碎如星子般的点点光亮,翩翩坠落, 美不胜收。 她恍惚了一下,伸手去接, 那光亮穿过了她的手心。 “潼潼,你成功了!”满月的声音传来。 她笑起来, 扭头正要应声,注意到他身侧的于天成,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刷”,她甚至来不及把散落一地的夜明珠收起来,祭出了断剑,对准于天成。 “你还真是命大。”她改变主意了, 既然命这么硬,还是杀了为好! “等等!”满月在她出手前,出声阻止了她。 林非潼疑惑地看过去, 见他脸色苍白,怒上心头。 “他伤了你, 你还阻止我?” 满月感觉到她的保护欲,一愣,心里淌过暖流, 不禁有些高兴。 “你听我说, 他不是于天成。” 林非潼更疑惑了, “那能是谁?” 这从头到尾,就是于天成……不对,她终于意识到了。 他的神色完全和于天成不一样,眼神纯粹地跟个稚童似的。 满月:“我也不清楚……他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说他要找他师父。” 林非潼:“被夺舍了?” 满月摇头,确定地道:“现在的情况,更像是晏回遭遇的那样。” 林非潼定睛看向“于天成”,他也在静静地打量着她。 她猝不及防出了手! 男人瞳孔一缩,下意识抵挡,用的是苍穹宗的招数。 林非潼直接气笑了:“他就是于天成!要么被我打坏了脑子,要么是装的!亏你还信他!” 满月面露警惕,站在了林非潼这侧。 “可之前你我都被阵法牵制,他如果是装的,怎么不趁那个机会杀了咱们?” 满月套了他很久的话,才相信他是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他要找自己的师父。 偏偏他师父叫什么,教过他什么,他都说不上来。 “管他因为什么,我现在就宰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林非潼提剑,眨眼就移动到了他面前,剑刃对准了他的喉咙! 只要划下去,就能杀了他! 他定定地看着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动作流畅,游刃有余。 林非潼微微睁大了眼,试图挣扎,手腕上却传来一股大力,将她给反摁在了洞穴墙壁上! “潼潼!”满月掌心燃起凤凰异火,厉声同男人道,“放开她!” 他还是保持着压住林非潼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没听到满月的话。 林非潼试图脱身,奈何破阵消耗太大,她的实力还不足之前的五分之一。 于天成又这么诡异,明明是筑基期,给人的感觉,却深不可测。 她和满月不会要交代在这吧? “让你放开,没听到吗?”她抬脚,踹他的腿。 男人躲开攻击,高大的身躯直接向下压,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这回她连挣扎都办不到了! 如此近的距离,她感觉到他气味的变化。 之前,于天成令人生厌,而今周身清冽似雾凇,干净凝沉。 满月怕伤到林非潼,不敢出手,怒气蹭蹭上涌。 这个男人怎么敢压着她!气死他了! “你不动手,我就松手。”男人低声说,清冽的气息笼罩过来,林非潼心跳都乱了一拍。 “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非潼把断剑收回识海,没好气地问,“还不松?” 男人终于松开了对她的钳制,默默退后了两步。 林非潼活动活动被他捏过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上面。 她犯了难。这么大个祸害,肯定是杀了好,偏偏她和满月现在又打不过他。 为今之计,只能先拖住他,等外公找来再动手。 “你想杀了我?为什么?”男人凝视着她,疑惑地说。 林非潼和善一笑,完全将杀气收敛,“都是误会。” 男人还是没相信她:“说谎。” “……” 林非潼看向满月,传音:【他说要找他师父?他师父是谁?】 满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林非潼:【一定是编出来的托词。】 满月:【接下来怎么做?】 林非潼:【拖延时间,等我外公找来。】 她悄悄看了男人一眼,见他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便也不再讲话,低头查看起来。 这一看才发现,阵法破了之后,夜明珠墙壁也坍塌,那些融合在一起的珠子,变回了单独一个个。 夜明珠有大有小,可最小的也有她掌心这么大。 放在外面,每一个都价值连城。 她打开乾坤袋,将这些夜明珠都装了进去,只留了最后一个,照亮着洞穴。 一手扶着墙壁,另一手将夜明珠捡起。 满月低声问:“咱们去找找出路?” 林非潼忽然“嘘”了一声。 在满月疑惑的目光里,她贴着墙壁的手,敲了敲。 “咚咚”的声音传来,这里面是空心的! 林非潼把那颗夜明珠递给满月,施展术法,将墙壁从中间分开。 入目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内室,面积并不大,顶部也只有寻常的房子那么高。 在内室正中央,立着一个四方的架子,架子上盖着不知什么灵兽皮毛做成的毯子。 她先观察了一番,才试探地迈了一步进去。 没有机关暗器,也没有守护阵法。 “你在这里等我。”她同满月说道。免得出现变故,把两个人都封死在里面。 大概她之前破的阵法就是最难的一关,她一路平静地走到架子旁,扯掉了上面的毯子。 架子是镂空的。一颗椭圆形,足有她小臂那么长的蛋,嵌在里面。 蛋上端窄,下端宽,蛋壳是淡淡的灰色。 她用一缕神识探了探,只能探查到里面有一团灵力。 “这是什么蛋?”满月捧着夜明珠,疑惑地问。 “不确定,估计是之前住在这里的灵兽生出来的。” 林非潼思量着,要从哪里下手,把这枚蛋抱起来。 身后冷不丁传来男人的声音:“龙蛋。” 她的手一顿。 龙蛋? 龙?! 满月也愣了下,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表情怔住,沉默片刻,说:“……我答不上来,就觉得应该是龙蛋。” 另外两人:“……”还带选择性失忆的。 林非潼盯着架子上的蛋:“能被上古阵法护着的想必不是普通的蛋,拿了再说。” 之前在别的世界,她也见到过龙蛋。但现在蛋壳里只有一团灵光,得等孵出来才知道到底是什么。 她缓缓伸出手,抱住了那枚蛋,向上抬的时候,发现这枚蛋很重,她一下子还没抬起来。 “要不要我来帮忙?”满月问。 她摇头:“我再试试。” 呼出一口气,她在手上施加的灵力,加大了力气。 牙齿无意识地咬住了粉色的下唇,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一旁的“于天成”看着她,眼中闪过困惑。 虽然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莫名清楚一些常识性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的年纪应当不小了,那他的师父怎么都不可能是个骨龄十三岁的小姑娘。 可林非潼的一颦一动,都让他觉得很熟悉……他想不通。 终于,林非潼将那枚蛋抱了起来。 它在她的掌心跳了下,好似还要挣扎,被林非潼拍了拍蛋壳,镇住了。 “乖一点。”她轻声说着,少女音清越。 蛋一下就乖乖不动,任由她将它从架子中取出。 刚抱在怀中,整个洞窟剧烈地晃动起来! 好在林非潼早有准备,迅速稳住了身形,也没有让蛋掉下去。 “哗啦啦!”周围的墙壁在开裂,有泥土混杂着石块,被湍急的地下河冲下来。 几息之间,地上的水就已经没过了脚面。 满月马上抓住她的胳膊:“这里面要塌了!” “咱们快走。”林非潼边说,边瞥了那男人一眼。 他的身体虽然也在摇晃,但是下盘很稳,眼神没有丝毫慌乱。 她暗想,满月可以带着她瞬移,这男人又不行,洞窟坍塌的速度这么快,若是能把他直接埋在里面就好了。 “潼潼,闭上眼睛!” 她刚照满月说的做,他就带着她瞬移,离开了洞窟最深处。 闭眼之前,她看到男人沉着地向洞窟外面跑去,速度极快。 “哐啷,哐啷!”石块落下的声音震天,满月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得亏他反应快,修为也恢复了不少,不然还真是很难逃出去。 林非潼任由他带着自己跑,起初他还是握着她的手臂,后来为了躲避石块,就将她给抱在了怀中。 她身躯放松,只有手臂将那枚蛋抱得死死的。 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可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本来在地上严丝合缝的洞窟,因为坍塌,终于有了新鲜的气流涌入。 在整个洞窟完全毁掉前,满月终于冲到洞窟之外,带着林非潼“噗通”一声就跳到了地下河中。 冰冷彻骨的感觉,陡然席卷了她的全身。 地下河流很是湍急,他们两个打了数个转,头晕目眩,都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才勉强稳住了身躯。 林非潼闭着气,在水下睁开了眼。 满月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正在水中划着,试图找寻出路。 林非潼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向四周。 “噗嘟,噗嘟”,还不停地有石块落进水中。好在这里的水很深,被水流缓冲后,那些石块不再造成威胁。 他们就这样飘啊飘,某一时刻,头上的水面亮了起来,应当是出来了! 林非潼神色一振,示意满月向上去。 他点头,抱着林非潼,摆动双腿,快速向上游。 “哗啦!”两个人同时出了水面。 林非潼甩了甩头上的水,赶忙呼吸起来。 她的修为不高,在水中闭气不了太久。满月是灵植,比她强上一些。 他依旧保持拥着她的姿势不放,顾不得打量周围的环境,关切地问:“怎么样?” 林非潼咳了咳水,呼吸顺畅了,望着他:“没事。这是哪里?” 她向四周看去,发现这竟然是一片巨大的湖泊,他们现在就在湖中央。 如今风平浪静,清澈的湖水,就像是一面碧蓝的镜面。 天朗气清,有风拂过,吹动着岸边的碧绿芦苇荡。 半空中,有白色的鸟儿优雅地飞过,发出悠扬的鸣叫。 岸边,有些小型灵兽本来在低头喝水,听到这边的动静,支棱着脑袋好奇地看着。 片刻后,满月挑眉:“咱们竟然到龙池大森林最中心来了。” “好美……”林非潼由衷地感慨。 “美是美,但也很危险。中心地带甚至有八阶以上的灵兽出没,我来的次数也寥寥,咱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林非潼赞成地点点头。 “蛋怎么样?” 她双手举起那枚蛋,离开洞窟后,它就没再动过了,像是进入了沉睡。 “好好的呢。” “嗯。” 林非潼的乾坤袋不适合放这枚蛋,只能先抱在怀中。 她祭出了断剑,刚要御剑而起,就听“哗啦”一声,数丈之外,有什么东西出了水。 看清楚是于天成的脸后,她的警惕转化为遗憾。 他竟然也活着出来了。 男人的发髻已经散开,如瀑的黑发完全浸湿,挡住了视线。 他抬手,随意地将头发向后一顺,茶色的瞳孔,就这样看了过来。 五官还是于天成的五官,此刻却风姿卓绝。 失忆还能提高颜值的?林非潼费解。 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她,给她看得颇不自在,移开了目光。 她反过来拉住满月,带着他御剑腾空。 湖水中,“于天成”漂浮着,静静地看了她几秒。 随后,他也飞出了水面,脚踩着的是于天成的灵剑。 之前他偷袭林非潼时,可能怕暴露苍穹宗弟子的身份,用的是匕首,灵剑一直都在识海里。 林非潼低空御剑前行,满月站在她身后,水面上映出他们的身影。 她越过满月向后看,男人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 是想趁机杀了她,还是要如何? “潼潼,当心!”满月不知看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出声提醒。 林非潼心念一动,“刷”地提起了飞行高度。 她向前看去,目露震惊。 几十里外,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慢慢站起来,地面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林非潼喃喃:“那是一只……猿猴?” 哪怕此刻脊背微微佝偻着,它的身形还是比山峰要硕大,光是它的眼珠,都是她的身形的数十倍。 刚刚它可能是躺在地上休息,此刻抬起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烟尘飞舞。 它的皮毛是黑色中带着些灰色,身上肌肉遒劲,类人的脸上遍布着沟壑,双目有神。 巨大脚掌向前迈了一步,不光是地面,就连湖水都激荡起来。 天空中的飞鸟,还有湖边饮水的小灵兽全都被惊动,四散奔逃着。 它只迈了三步,就跨过了几十里的距离。 金黄色的眼睛眯了眯,嘴唇开合,发出了一个浑厚的男声:“小人参,多年不见啊。” 说完,它还咧嘴,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林非潼正准备问满月“你们认识?”见他身躯僵硬,额头上冷汗都滑下来了。 之前面对其他灵兽,他可从来都没有这种反应! 她心中浮现了不好的预感,施展术法,迅速向远离那个巨猿的方向飞去。 巨猿还在笑,雄浑的声音好似能震破他们的耳膜。 “哈哈,急着离开做什么?当初只吃了你小半边身子,我还没吃够呢!” 说着,它也动了起来,超级巨大的脚掌在地上踩出了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深坑。 它经过的地方,树木摧枯拉朽地倒下,鸟兽死的死,伤的伤。 林非潼奋力向前飞着,神识向后探,把满月苍白如纸的面色、恐惧的眼神尽收 眼底。 她虽然因为修为不够,不能判断出巨猿到底是多少阶的灵兽,但根据经验,怎么也在八阶以上。 当年满月在这里,和这只巨猿对上过?还差点丧命? 难怪他现在这么恐惧。 巨猿不紧不慢地追赶着他们,笑意盎然地说:“你现在也有三千多岁了吧,是不是比以前更鲜美了?” 林非潼怒上心头,冷喝:“闭嘴!” 巨猿终于舍得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嗤笑满月:“亏你巅峰时期有将近八阶,竟然被一个五灵根天虚之体收为契约兽了?与其这么丢灵兽的脸,还不如乖乖给我当零嘴。” 满月气得心口剧烈起伏,扭头死死地瞪着它。 “让你闭嘴,没听到吗!”林非潼一道剑气就朝着巨猿打了过去。 满月浑身一震,看向林非潼的目光极为复杂,暗淡的瞳孔,一点点亮了起来。 她自然不是巨猿的对手,那剑气打在它身上,像是给它挠痒痒。 它果然抬手,粗鲁地挠了挠脸,另外一只胳膊抬起,向它们抓了过来。 它的胳膊比湖泊还要长,每一根手指,都像是漆黑陡峭的山峰。 林非潼看着它手掌落下,有种泰山压顶的紧迫感。 她屏气凝神,操控着飞剑,速度提升到极致,才从阴影中飞出。 “你们跑不掉的,”巨猿笑得恶劣,“不如乖乖停下,还能少受点苦。” 他目光落在林非潼身上,勉为其难地道:“我虽然不喜欢人修的味道,但你看起来还不错,烹烤了应该挺好吃。” 说完,还吧唧吧唧嘴。 “猿莽,你才该死!”满月终于骂出了口。 巨猿掏掏耳朵,哈哈大笑:“那你倒是来杀我啊?” 满月的手愤恨地攥紧,望着林非潼,神色是浓浓的不舍。 “潼潼,我拖住它,你往前飞,不要回头。” 当初他误入巨猿的地盘,比如今修为要高,还去了半条命才逃出来。 如今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巨猿的对手。 他只能舍弃自己,换得林非潼的周全。 生死关头之际,他终于明了了他对她是怎样一种感情。 他爱她,恋她,思她之忧,想她之苦。 她笑,他便高兴;她难过,他也跟着心疼。 曾经的三千年,他从来都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也会为谁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而今终于识清了他的心意,却是要和她分别的时刻。 他一死,他们之间的主仆契约自然就断了。 往后她会有别的契约兽,说不定就是怀中那颗蛋孵出来的。 修真路漫漫,她会和新的契约兽并肩作战,做最信任的伙伴。 他抬手,重重地抱住她,不看她脸上的不认同。 再开口,清亮的嗓音已然沙哑:“别忘了我。” 说完,重重一推她,自己朝着巨猿飞了过去。 林非潼的身子在断剑上一个踉跄,看着他的背影,呼喊:“满月!”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 可还没等她往前飞,“于天成”就拦住了她。 他的头发仅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束了起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破烂的法衣在风中吹拂,抬起手,线条分明,肌理有力。 “让开!”林非潼冷冷呵斥。 男人的眼神比这湖水还要干净,语气也柔和,出口的话却很残忍。 “你不是那个巨猿的对手,去了也是送死。” “用不着你管。”林非潼目之所及,满月已经和巨猿对上了。 在巨猿面前,他的身形是那么渺小,掌心燃起的凤凰异火,巨猿好像一口气就能吹灭。 它甚至没怎么使力,轻轻挥挥手,悍然的力量都能逼退满月。 林非潼的眼睛都急红了,要上前,却再一次被男人拦住。 “说了让开!”她厉声道。 “有他拖着,你尚有一线生机。若去了,你也会死。” 林非潼沉沉地说:“那就一起死!” 让她丢下伙伴独自逃跑,她做不到! 满月该付出多大的决心,才能迎战这个庞然大物?这种时候,她更要站在他身边。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巨猿的对手,但她拼尽全力,元神自爆,肯定也能废它一半修为! “于天成”望着她,体会不到她的心情,表情困惑极了。 巨蟒被满月纠缠了一会儿,也失去了耐心。 它抽空看了林非潼一眼,恶劣一笑:“我说了,一个都别想走。” 话音落下,她只觉得身子重逾千斤,骨头好像都被压碎,直直地往下坠! 第144章 修仙144天 这个巨猿, 竟然还会施展重力之术! 林非潼闷哼一声,忍着疼和它对抗着,努力想要飞出被它控制的区域。 以巨猿为圆心, 周围的地面在“咔嚓、咔嚓”塌陷,连小小的石子,都能在地上穿透出一个深坑来。 那些没来得及跑掉的灵兽,几乎整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 发出了凄惨的嚎叫。 有一只犀牛母兽正拼命地把幼崽顶在脑袋上,把它往地面上送, 自己则已经被土壤埋到了脖子。 小兽察觉到了母亲要离它而去,眼泪流出, 恐惧地哀鸣着; 天空之中,飞鸟打着旋,像流星一样,砸向地面,鲜血飞溅; 湖水正相反,不停地上涨, 里面的鱼儿因为缺氧,扑棱棱地往水面上跳,水下暗流袭来, “砰砰砰”,将它们挤压成了鱼片…… 哀鸣四起, 尸横遍野。 罪魁祸首完全不在意,兴致勃勃地盯着林非潼几人,两只手掌还在往下压。 满月离它最近, 早就已经被土给淹没。 但是林非潼通过两人之间的主仆契约, 得知他的情况反而比刚刚要好很多。 毕竟他是灵植, 土壤是他的主场。 她紧绷的心稍微松了松,专心向远处飞。 在她身后,还有一道破空之声,定然是“于天成”操控灵剑跟着她。 “嘎吱,嘎吱。”她的腿骨传来即将绷断的声音,灵剑距离地面也越来越近。 她深深地提了一口气,快速默念法诀,忍着满口的血腥味,死死盯着远方。 可她的力量比起巨猿,还是太渺小了。 没等飞出它的控制范围,她就已经落在了地上,小腿顿时陷进了土壤之中。 “于天成”操控着灵剑而下,捏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外拽。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救自己。 紧要关头,她怀里的蛋竟然重重向下一冲——连带着她的身体,也重新陷入了土壤里! 不仅是小腿,她的大腿同样被泥土给束缚中。 男人亦没能幸免,摔在地上,灵剑也坠落。 他单手撑着地,结果手掌和整根手臂,下一瞬就完全被地面给吞没。 “咔嚓!” 骨折的疼痛让他皱起了眉心,闷哼一声。 满月刚瞬移到她面前,巨猿就“砰砰砰”跑了过来,两只手“哐哐”甩出四道灵力,直接形成了一道斗兽场般的牢笼! 他们三个,成了瓮中之鳖! 强大的重力不仅给她的身体,神识也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她忍着疼痛,把怀中的蛋给丢了。 早知道它是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害,她根本不会带着它! 蛋骨碌骨碌在地上滚了几圈,孤零零地倒在塌陷的土地上。 按理说,这么强大的重力,应当把它给碾碎了,它的蛋壳竟然一丝裂痕也没有,只是蛋壳暗淡了些。 巨蟒看不上这个灰扑扑的蛋,它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满月等人。 它笑起来,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去,说话时,风里都是腥臭的味道。 “我就说,你们都跑不掉。”它认真地问,“接下来先吃谁呢?” 猩红的厚舌头舔了舔嘴唇,他垂涎欲滴:“还是先吃小人参吧,水灵清甜,口感也好。” “咕嘟”,那是它在咽口水。 它抬起一只手,手指向满月捏了过来。 “刷!”银光一闪,有血线从它的手指上飚出,它疼地“嘶”了一声,金黄色的眼球陡然盯住林非潼。 直面这样庞大的凶兽,是非常恐怖的。 林非潼渺小得好像蚂蚁,可她操控着剑,冷冷地瞪着它,丝毫都没有恐惧之意。 “不准动他。”她一字一顿。 巨猿笑了,面庞爬上戾气:“你个小丫头,血性还不小。罢了,那先吃你吧。” “猿莽!”满月大喊,“她爹爹可是林清霁,外公是薛广潮!你敢碰她,会被二人挫骨扬灰!” 巨猿的动作停了一瞬。 “那两人啊,是麻烦。”不管是林清霁还是薛广潮,它都打不过。 不等满月松口气,就见它恶劣地笑道:“吃了你们,我就躲起来,龙池森林这么大,他们不可能找得到我,哈哈!” 说着,它又一次朝林非潼伸出了手。 她脑筋飞快思索着对策,全力一击应当可以毁掉它一双眼睛,并且在他身上打下难以磨灭的烙印。 这样一来,爹爹就可以帮她报仇了! 她捏着断剑,准备出手—— “不可能找得到你?”一道戏谑里带着怒意的声音,从高空传来。 林非潼一震,仰起头,喜出望外:“外公!” 一身绛紫法袍,满头妖孽白发,俊美无俦,风华绝代的薛广潮,立于上方。 他看过来,自责地道:“乖外孙,外公来晚了。” 林非潼摇头,并没有怪过他。 巨猿的脸色也变了,收回手,站了起来。 它的大脚掌向下踩了踩,加剧了重力。 可薛广潮还是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头发丝都没动一下,狭长的眸子看着他,盛着浓浓的杀气。 他在林非潼等人身上加了一道防御结界,他们身上那恐怖的重力便被驱散了。 林非潼连忙从泥土里把自己拔出来,满月和她互相搀扶,站在地面上。 她又看了一眼“于天成”,不等她决定好帮不帮他,他自己就站稳了身形。 本来他的法衣就破了,现在袖子更是彻底碎裂,露出了结实偏白的手臂。 他看过来之前,林非潼扭过了头,不懂自己在不自然什么。 他们是生死仇敌,她不救他,不是应该的吗? 偏偏她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他随自己掉下来,捏着她肩膀那一幕。 “哗啦”,林非潼感觉地面在晃动。 原来是薛广潮用术法,将他们连同脚下的土地,都给托了起来。 成倒三角的土壤成了一座小小孤岛,树木的根系交织,上方笼罩着半透明的结界。 巨猿眼看着到嘴的鸭子飞走,急了,朝薛广潮张着嘴,大吼一声。 “吼!!” 薛广潮一脸嫌弃:“啧,声音大就厉害?” 巨猿:“放肆的人修,本尊杀了你们!” 它双手攥成拳,愤怒地在胸膛上捶了捶,朝着薛广潮抓来。 林非潼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清喝一声:“外公,杀了它!” 薛广潮看着巨猿,轻蔑一勾唇:“既然乖宝这样说,就把它的内丹剜出来,给你当球踢吧。” 巨猿的手掌已经到了薛广潮面前,却被透明的屏障抵挡,无法再近一步。 它暴怒,咆哮声震天撼地。 一手不成,它便抬起两只手,合掌,想要将薛广潮拍死。 薛广潮所处的空间被挤压,透明的屏障出现了波纹,隐隐有碎裂的声音传来。 他的白色长发终于被疾风吹动,昕长的身形在巨猿手掌衬托下,仿佛一粒尘埃。 终于,那守护屏障碎了! 巨猿心头一喜,正要重重拍下,就见薛广潮抬起一根手指,弹了弹。 “砰!”它的两只手掌被无形的大力贯穿,抵挡不住地向外打开,骨骼尽碎! 它怔了一瞬,才后知后觉疼痛,嗷嗷叫喊起来,双目已然布满了血色。 八阶的灵兽,恢复速度惊人,它忍着疼痛,转动手腕,就听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它的手掌恢复了! 林非潼站在倒三角小岛屿上,紧张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强者之间的对决,她难以插手,只能将希望寄予在薛广潮的身上。 巨猿再一次抬起胳膊,朝着他挥来。 这次,薛广潮动了。 他足尖在空中轻点,向后退了半步,面无表情地在空中结了一个阵。 两个金光闪闪的傀儡人,登时出现在他左右。 “神品佛傀儡!”林非潼身侧的满月惊呼着。 和她所炼制的不同,这两个傀儡人明显更精绝,不仅身上各处关节都和常人无异,就连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出色。 他们穿着赤色袈裟,手持金色降魔杵,无声无息睥睨着下方的巨猿,强大的压迫感在空中蔓延。 巨猿的瞳孔缩了缩,却并没有害怕,腿上一个发力,就跳了起来,想要来一招“泰山压顶”! 薛广潮面色没有丝毫改变,挥挥手,两个佛傀儡便提起降魔杵,迎向了巨猿。 “哐!”一个傀儡举起降魔杵,单手就抵挡住了巨猿的手掌,让它无法再向前。 另外一个傀儡跃到了巨猿的背后,两只手握着降魔杵,重重地扎向了它的背心! 林非潼出剑,只能在它粗糙的肌肤上划下淡淡的血痕。 傀儡手中的降魔杵却好像汇聚着日月星辰之力,直接扎进了半截,疼得巨猿全身都在狂颤! 它仰头痛呼着,身上的皮毛都随之颤动。 顾不上薛广潮,它只能先应付这两个佛傀儡。 它挥舞手臂,想将它们从空中拍下来,结果它们异常灵活,速度又快,它根本就拍不中! 而它自己目标太大,根本躲不开两个傀儡的攻击。 金光和灵光交织,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轰隆隆!地动山摇。 好在林非潼他们被薛广潮的结界护得死死的,完全波及不到。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两个傀儡人作战,漆黑的瞳孔里,亮起熠熠星光。 太强了,这两个傀儡人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是拉满的,最起码相当于化神期的修士。 而修士有血有肉,会疼会痛,会被外界影响,它们却不会。 二者配合,甚至可以与合体期的大能一战,相当恐怖! 那头巨猿一开始还敢叫嚣,几百招后,已经有了溃败之势,想找机会离开。 傀儡人却完全不给它机会,揍得它嗷嗷直叫,满地找牙。 林非潼缓缓将目光投在高空的薛广潮之上。他负手,衣角都没乱上一丝,面上一派的云淡风轻。 这便是顶级炼器师的实力吗?太厉害了。 “轰隆!”巨猿再一次被打趴下后,两个傀儡人回到了薛广潮身后。 他抬手,隔着虚空,向巨猿压下。 傀儡人转瞬消失,薛广潮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佛像。 佛像焕发着让人难以直视的金光,遮天蔽日,眉眼慈悲又无情。 它望着巨猿,又像是透过它,在看这世间万物。 巨猿踉跄着,本想爬起来,却被“哐当”重重摁在地上。 “嗷!!!”疼痛剧烈,它叫得撕心裂肺。 薛广潮的目光冷冽,再次向下摁。 这回,巨猿小半边身子都埋在了土壤里!尝到了刚刚林非潼他们的滋味! 点点金光洒下,除了巨猿,其他的鸟兽灵植完全不受影响。 刚刚被巨猿重力伤到的那些灵兽,竟然在金光的滋润下,慢慢爬了起来。 小犀牛落在地上,用嘴扯、用身子拱,终于把它的母亲从坑里拉了出来。母亲欢快地叫了一声,和它贴在一块,爱怜地不停蹭它; 鸟儿扑棱扑棱翅膀,颤巍巍地站起来,用鸟喙梳理了几下染血的羽毛,随即振翅向天空中飞去; 湖水中,鱼儿僵硬的尾巴一点点变得灵活,呲溜游了半圈,猛地向水底扎去…… 巨猿在哀嚎,周围却在重新焕发生机。 它意识到自己不是薛广潮的对手,终于肯求饶:“我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薛广潮冷哼一声,隔空抽了它一巴掌。 他身后的金光佛像,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哐!”巨猿直接被抽飞,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奄奄一息。 薛广潮放下手,看向林非潼:“乖宝,给你练练手。” 林非潼眼睛一亮,笑道:“谢谢外公!” 薛广潮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在他鼓励的注视中,林非潼从小岛上飞身而下,握着断剑,冲向了巨猿。 不管是“于天成”,还是满月,都没有动。 巨猿眼中满是惊恐,哪有刚刚那不可一世的模样,摇头:“不……” 林非潼完全没留情。若薛广潮没赶来,她和满月早就是它的盘中餐了! 半个时辰后,所有还在龙池大森林的铃乐宗弟子,玉简都响起了“滴滴”的声音。 大家拿出来一看,全都瞪大了眼。 “击杀八阶巨猿?假的吧!” “嘶,林师妹真的是天虚之体吗?太猛了吧!” “怎么做到的?以她的修为,操控不了太强悍的法器啊!” 舜华和舜英他们也看到了这条公告,惊得都恨不得掐自己大腿。 舜英呆呆地说:“林师妹掉进岩浆后,是被传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啊……竟然和八阶的巨猿对上了。” 舜华:“大约是森林深处。巨猿高比山峰,打起来咱们不会看不到。” 舜英已经在兴奋地给林非潼传讯了:【师妹!恭喜你啊!那可是八阶的凶兽,你太强了!】 林非潼很快给他回讯:【是外公先给它揍了个半死,我补的刀。】 舜英:【那也很厉害了,要知道巨猿的皮毛可是刀枪不入的。】 他放下玉简,正要和舜华商量商量,出钱向林非潼买一部分巨猿的尸身,以做炼器材料。 见到景缙垂着眸,向他们走来,便把这事先搁置了。 他问:“景师弟,衡师妹她们两个醒过来了吗?” 景缙没答,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 舜英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衡月瑶两人身上。 她们还躺在软垫上,都没有醒。不同的是,范小枫面色红润,呼吸平稳,衡月瑶却面色惨白,即将断气! 舜英面色大变,急忙要往那边去。 “衡师妹这是完全被幻境控制住了?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快点给大师伯他们传讯,让他们来救……” “噗呲!” 舜英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地低头看。 景缙的灵剑,从背后至前胸,给他扎了个对穿。 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疼痛陡然席卷了他全身。 “舜英!”舜华惊诧焦急地大喊。 他刷地出了剑,对准了景缙,眼中燃起熊熊的怒火。 “你做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景缙注视着他。 本就冷酷的面容,犹如覆盖了一层冰霜,薄唇紧紧地抿着。 他双目清明,没被幻境控制,显然是故意的! 景缙“刷”地抽出了灵剑,舜英“噗”地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身子摇摇欲坠。 舜华大步上前,将他揽住,抬手快速点在他周身几处大穴上,先给他止血。 紧接着,给他喂了两颗丹药。 “舜英,你坚持住。”舜华盯着他,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急剧流失,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哥哥……”舜英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舜华把他抱得更紧,鼻子一酸,眼睛红了。 “我在这里……你信我,一定会没事的!” 他抬头,恶狠狠地看向景缙:“今日的事,你若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定会秉明宗门,重重惩处于你!” 景缙像是被刺了下,目光晃了晃。 他垂下头,额前的短发,将眉眼遮住,神色看不真切。 “两位师兄,抱歉。”他低声说。 舜华无法原谅他对毫无防备的舜英动手。 景缙没有解释他为何要这样做,手中的灵剑,再一次提起来。 这次,他对准是舜华。 “景缙。”舜华一愣,咬牙切齿,“你中了什么邪!” 他没有再答,提着剑冲了上来! * 龙池大森林深处,巨猿的尸身,被林非潼处理完毕时,夕阳已经西下。 至于为什么薛广潮不帮忙……他表示他有洁癖,不想碰这脏兮兮的猿猴。 林非潼:……我就没有了吗!亏你还是个炼器师呢! 腹诽归腹诽,她处理的速度却一点不慢,因为薛广潮说,这个巨猿整个都归她了! 她都想好了,她只要一小部分材料,剩下的可以卖给其他有需要的人。 在铃乐宗,这种紧俏货根本就不愁卖。炼器炼丹师还都很有钱,她又能赚上一笔啦! 把最后一块材料装进乾坤袋,她累得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直起了身。 一个水囊递了过来,顺着玉白匀称的手向上,对上满月漆黑的眼眸,里面藏着浓浓的情绪。 “谢啦。”林非潼接过水囊,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灵泉,舒爽地啊了一声。 薛广潮:“处理好了咱们就离开这吧。” “好!”她先将满月收回自己的识海,随即向薛广潮走去。 “于天成”始终在不远处,闭着眼睛打坐。 听到声响,也起身,跟了过来。 刚刚处理巨猿尸身时,林非潼把她在地下洞窟中的经历给薛广潮讲了一遍。 对于“于天成”失忆这事,薛广潮淡淡地表示:“没关系,搜个魂就行了。” 林非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现在和“于天成”之间,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杀与不杀,都是个问题。 正沉思,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她脚上。 她低头看去,竟然是那颗从洞窟里面带出来的蛋。 不知是不是太阳即将落下,光线暗淡的原因,蛋壳灰扑扑的,跟金光闪闪的“龙”完全搭不上关系。 蛋立着,下端宽,上端窄。滴溜转了个圈,看样子还想蹭她的裤腿。 林非潼皱眉,向后一步,直接躲开了。 蛋停滞了片刻,好似在失落。 林非潼呵了一声,淡淡道:“怎么,你差点害死我们,还想跟着我?” 它“呲溜”转了半圈,跟个弹珠似的,在地上跳了跳。 “晚了,我不想要你了,你自寻出路吧。”林非潼说完,就毫不留恋地扭头向薛广潮走去。 蛋一顿,躺在地上,骨碌碌向她的方向滚着。 薛广潮望见这一幕,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那小子不是说这可能是个龙蛋吗,你确定不要了?”他问。 林非潼面无表情:“龙蛋又怎么样,只会祸害人,都不如低阶契约兽,最起码人家听话。就算能孵出龙来,我也消受不起,让它跟着别人去吧。” 蛋滚动的动作更快了,追上林非潼,想蹭她却不敢,只能一个劲儿地原地转圈圈。 薛广潮又说:“森林深处有许多危险,咱们一走,它恐怕就要被其他灵兽吃掉了。” 蛋的动作停了,颤了颤,好像在害怕。 “那是他的造化。”林非潼道,“外公,天马上黑了,咱们快些走吧。” 蛋这次彻底着急了,把自己跳得“咚咚”响,不顾一切地挡在了林非潼的前路上。 她冷冷看着它:“让开。” 第145章 修仙145天 蛋急得团团乱转, 最后整颗都放横了,一副任由林非潼宰割的模样。 林非潼目光清冷,祭出了断剑, 对准了它。 “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还没说完,蛋直愣愣飞起来,撞在了剑刃上, 发出“噔”的一声。 这柄剑只是看起来破烂,实则斩过魔修, 杀过凶兽。 它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林非潼还以为会把它的蛋壳撞坏。 没想到等它重新落回到地上, 蛋壳上竟然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它又“咚咚”地跳了两下,直挺挺地仿佛在说:我真的很有用的!你带上我吧! 林非潼沉思片刻,略微松了口:“想我带上你,就得全部听我的。” 蛋跳跃的速度快了许多。 “再拖我的后腿,我就直接把你烤了。” 蛋瑟瑟发抖,小幅度地跳了下。 “行了, 过来吧。”林非潼收起断剑,纤纤玉手朝它摊开。 蛋喜出望外,呲溜, 精准地蹦到了她的掌心。 还好林非潼有准备,不然它这么重, 砸一下怪疼的。 “外公,你那里有什么法器可以安置它的吗?这么大个东西,抱着不方便。”林非潼问。 没等薛广潮回复, 蛋就很识相地将自己缩小成了珠子大小, 静静地躺在林非潼的掌心。 她观察了片刻, 确认蛋壳比刚刚要亮了许多,从灰白色变成了银灰色。 椭圆形的珠子很是漂亮,入手是温热的。 薛广潮见状,拿出一根淡蓝色的细绳。 “我帮你给它编在手链里,你随身带着吧,孵化需要温度。” 林非潼点头,将缩小了的蛋递了过去。 它有点抵触其他人,被林非潼一个眼神就镇住了。 薛广潮这次用的飞行法器是一张正方形茶桌,配了个四个圆凳。 林非潼、“于天成”面对面坐着,薛广潮坐在她左手边。 不愧是神级炼器师,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动,不一会儿,就编出了一根精致漂亮的手链。 银灰色的蛋珠嵌在手链正中央,被牢牢地护着。 他想到往事,笑着说:“你娘亲小时候的辫子都是我编的。来,把手给我。” 她乖乖伸过去,任他将手链系上。 “真漂亮。”林非潼笑着说,“谢谢外公。” “不用谢,乖宝喜欢就好。”薛广潮收回手,目光却还留连在手链上,透过手链,不知在怀念着谁,表情分外柔和。 想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我联系下你娘亲。”薛广潮说完,拿出了他的传讯玉简。 林非潼也得知了江玉照等人被魔修带走的事,对司荇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她抬头,冷冷地瞪了“于天成”这个司荇的爪牙一眼。 桌子上有茶盏,他本来倒了一杯茶在品,察觉到她的目光,神色一怔。 当他看过来时,林非潼已经把目光偏开了。 注意到薛广潮不善的面色,林非潼问:“娘亲那边不顺利吗?” “不,他们很顺利,已经把江玉照等人救出来了。” “那您……” 薛广潮把玉简捏得咯吱咯吱响,冷冷道:“铃乐宗竟然也有魔修的内应!” “什么?是谁?”她马上问。 薛广潮看向她:“你的队友,景缙。” 他不禁感叹,林非潼这到底是什么运气?两个内应都被她给遇上了。 她已经愣了。那个沉默寡言,会默默为他们殿后,把她送的吃食吃光的景缙,是内应? “会不会是有误会?”她轻声地确认。 薛广潮摇头,叹气道:“范小枫亲眼见到他把舜华和舜英两人的妖丹剖了出来,用的乃是魔修的功法。随即他带着衡月瑶,离开了龙池大森林,我已经派人去追捕了。” 林非潼心神巨颤。 “舜华和舜英的妖丹?他们两个是妖?景缙杀了他们?!” 满月在她神识中,也惊讶得不行。 【这怎么可能……如果是灵兽,我一定看得出来的。】 薛广潮:“他们两个是半妖,所以每人都有半颗妖丹。这件事整个铃乐宗,只有我与几个长老知道。景缙趁他们不备,对他们动了手。” 顿了顿,又道:“半妖和灵兽不同,因为他们身体内有一半是人修的血液,剖了妖丹也不会立刻死。若是能及时将妖丹寻回,还有一线生机。” 没寻回,便会彻底死去。 满月:【难怪……半妖有意隐藏的话,和人修的气息是一样的。】 林非潼与舜华和舜英相识多年,此刻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那景缙怎么会知道他们是半妖的?” 薛广潮:“不清楚。等见到范小枫,你问她详细的过程吧。” 看出林非潼的焦灼,他把飞行法器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月上中天之时,他们回到了龙池大森林边缘。 范小枫、舜华、舜英已经被薛广潮派去的人带回了营地,其他的弟子也在陆续往回赶。 出了这样的事,他们的历练全被打乱了,互相给熟悉的同门传着讯,打听着情况。 和林非潼一样,谁也没想到景缙会是魔修。 林非潼从飞行法器上跳下来,快步走了一小段距离,想到什么,扭头看向“于天成”。 男人还是那身破烂的法衣,精壮的胳膊缠了一圈白色纱布,茶色的眼眸注视着她。 “你……就在营地里,不准离开。”林非潼说。 男人点头,莫名的温顺:“好。” 她不自在地抿抿唇,扭头离去。 掀开营帐,林非潼走进去,见范小枫坐在矮塌边,正在低声啜泣。 她面前,两张矮塌并在一块,舜华和舜英并排躺着,一样的面孔,一样的灰白面色,嘴唇干涸。 听到动静,范小枫转头看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林师妹……”她哭着叫她。 林非潼快步走过去,关切地问:“师姐,你没事吧?” 范小枫摇头,满是自责地看向舜华二人:“我没事,两位师兄却……” 说到一半,她又难受地哭了起来。 林非潼递过去一条帕子,等她稍微平复些,才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范小枫回忆着当时的画面,打了个哆嗦。 “景师弟,不,景缙他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实力。他是金丹修士,且除了铃乐宗功法,还会魔功!” 从范小枫的口中,林非潼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景缙趁着舜英不备,一剑刺穿他,让他丧失了战力,之后打败了愤怒到失去理智的舜华。 面对兄弟二人失望的质问,他除了“抱歉”,再无其他。 剜了两人的妖丹,他就带着衡月瑶离开了。 “……当时我已经从幻境中醒来了,但他实力太恐怖,我怕他杀我灭口,就装成了还没醒的样子……”范小枫哭着说,“是我太弱了,救不了舜华和舜英师兄,我愧对他们对我的照顾……” 她刚拜入宗门的时候,因为内向,受到了几个顽劣弟子的排挤。 是舜华他们站出来保护了她,带她去上课,指导她炼丹,一点点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至今她都记得,他们把欺负她的领头人扭到她面前,摁着对方的脑袋,说:“给范师妹道歉!” 她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看到了光。 这次来龙池大森林,他们也主动把她吸纳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结果猎杀环纹兽她没出上力,他们被景缙剖了妖丹,她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她怎么这么废物,不如死了。 林非潼明白了范小枫为什么会这样自责。 “范师姐,这不是你的错。”她轻声宽慰着。 就算范小枫和景缙对上,也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发现有目击人,可能会直接杀了她。 那样的话,范小枫无法及时给宗门报信,舜华和舜英说不定已经死了。 就算林非潼这样说,范小枫还是摇着头,眼泪完全停不下来。 “师姐。”林非潼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看自己。 “外公说了,及时将他们的妖丹归位,他们便有生还的可能。与其在这里自责,不如振作起来,想办法从景缙那夺回妖丹!” “可,可我不是他的对手……” “还有我,还有宗门的其他弟子!他再厉害,能抵挡得住这么多人的攻击?” 范小枫停止了哭泣,神色变得坚定。 “你说的对……在这里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要去寻景缙,为两位师兄报仇!” “咱们一起!” 舜华和舜英是她的伙伴,她于情于理,都要救他们! “当务之急是要确定景缙的位置,”林非潼说,“外公已经给成师伯传了讯,让他回来就立刻施展回溯之术,追踪景缙的踪迹。” 成俢筠和薛白卉与司荇手下的魔修对上,虽然胜了,但是江玉照等人受了伤。 带着他们,所以脚程不快。 范小枫想到什么,对林非潼道:“或许不用等成师伯。” “嗯?” 她咽咽口水,紧张地说:“我们三个一开始不是和你们走散,掉进了幻境中吗?那幻境会迷惑人心,为了不误伤队友,我将炼制的凝气丸给了他们两颗。这丹药服下后,我们三个身上的气味会变得一样,且无法消散。” 林非潼嗅了嗅,果然从她身上闻到了极淡的清香。 她眼睛一亮,问:“药效能持续多长时间?” “三天。” 从猎杀环纹兽、破上古阵法、杀死巨猿到现在…… “那就是还剩下一天!”林非潼拉着范小枫,匆匆走出营帐,朝着远处问,“闪电,你在不在?” 林非潼落入岩浆没多久,闪电就追随着薛广潮而去,范小枫也不知它去了什么地方。 会那么巧,在这附近吗? 她忐忑地看过去,暗夜里,森林漆黑一片。 忽然,一声狼嗥传来! 太好了,闪电在! 威武健壮的黑狼眼睛发亮地盯着林非潼,狂喜地绕着她转了几个圈,想要来扑她。 林非潼不由笑了下,伸手拦住它:“停,闪电,你听我说,我们现在有事想请你帮忙。” “嗷呜嗷呜!” 林非潼牵着范小枫的手,将她往前推了推。 “你闻闻她身上的气味。” 虽然范小枫也和闪电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但想到它的战斗力,还是有点怕。 闪电喉咙里哈着气,缓缓上前,狼爪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鼻子靠近了她。 这么近的距离,范小枫更怕了,顾着勇气才没往后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好在闪电很快闻好,冲着林非潼叫了一声。 林非潼和它说了景缙、衡月瑶两人身上也有同样的气味。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着衡月瑶,但她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传送符无法使用,这两人一定是御剑、或者乘坐法器离开,那么在路上应当会留下气味。” 她凝望着闪电的眼眸,认真地托付:“我希望你能通过气味,找出他们的路线,你能办到吗?” 闪电仰天长啸:“嗷嗷!” 叫完后,扭头便朝着森林中跑去。 树影婆娑,它黑色的身躯没多久,便彻底消失在了她们的视野中。 范小枫捧着双手,低声祈祷:“只有一天的时间,希望它能找到。” 林非潼坚定地道:“会的。” 她让范小枫去照顾舜华舜英兄弟,自己则去找了薛广潮。 “你想我带着他们去苍穹宗?”薛广潮问。 “是,”林非潼解释,“就算是寻回妖丹,也要医术精湛的医修帮他们复位,卫叔叔是最好的人选。” 薛广潮点头:“的确如此。” “时间紧迫,而且他们也不适合和我们一路奔波,只能拜托外公了。” 说到最后,林非潼还冲着他行了一礼。 薛广潮连忙把她扶起来,怜爱地道:“乖宝不用和外公这么客气。那两人是我铃乐宗的弟子,于情于理,我都要救他们。还有伤害同门的景缙,我会向整个缥缈界下达悬赏令,将他抓回来,重重惩处!” 林非潼欣然地道:“多谢外公!” “不过……你一个人去寻景缙,我还是不放心。”他单手掐诀,身侧出现了之前对战巨猿时的佛傀儡。 “主上。”它手握降魔杵,单膝跪地,口中发出机械木质的声音。 “你将舜华和舜英送回到苍穹宗,交到林清霁手上,速速动身,不得耽搁。”薛广潮在它头上打下一道银色灵光。 佛傀儡的眼睛闪了闪:“是!” 它起身,很快离开。 没多久,林非潼的神识就探查到它带着舜华和舜英离开了营地,朝着苍穹宗飞去。 她咋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薛广潮,由衷道:“外公,你的佛傀儡真好用!” 战斗力又强,又听话,简直是杀人越货,不,居家必备! 隔辈亲不是说说的,尤其她目光里的欢喜崇拜,让他极为受用。 薛广潮笑道:“等这次的事了,我将炼制方法教给你。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我穷尽五百年,也才成功炼制了这么两个。” “嗯嗯!外公你真好!” * 一个时辰后,闪电不辜负林非潼的期待,带回了有用的消息。 景缙果然已经带着衡月瑶离开了龙池大森林,去往了南方! “南方?”林非潼略有些疑惑,“北方不才是魔宗所在?之前那些魔修,就是把铃乐宗的弟子掳往北方的。”她本以为景缙和于天成他们是一伙的。 范小枫讨厌景缙讨厌得牙痒痒,“说不定是为了迷惑咱们,去南方转一圈,就要往北方去了。” “也有可能。”林非潼起身,“不管是什么目的,现在现在就出发追击!” 范小枫:“好!” 薛广潮本来要和她们一道上路,结果薛白卉和成俢筠他们又遭遇了魔修的袭击,还是司荇亲自带队。 林非潼希望能活捉司荇,便劝薛广潮去接应薛白卉他们。 至于她,带上了薛广潮炼制的佛傀儡,以及“于天成”,率先动身。 没办法,他的身份很尴尬。押解到苍穹宗,缺少人手;留在铃乐宗,又担心他逃脱。林非潼只好亲自看着他。 反正有战斗力强悍的佛傀儡在,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其他也想救人的弟子,作为第二梯队,可以接应他们。 值得一提的是,“半妖”在修真界地位很低,许多同门不屑帮忙,林非潼并未强求。 那个佛傀儡得了薛广潮的命令——听从林非潼的指示,保护她的周全。 她祭出莲花铃,载上范小枫、“于天成”,飞在半空。 闪电在地上,沿着它捕捉到的气味狂奔。 至于佛傀儡,林非潼觉得太惹眼,就让他变成了巴掌大小,揣进了袖口里。 路上,林非潼见范小枫始终站着,拉着她坐下,又给她递过去一块蛋糕。 “师姐,吃点东西吧,养好精神才能救两位师兄。” 范小枫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一口口无声地吃着蛋糕。 至于“于天成”,一路都在无声擦拭他的那柄灵剑。林非潼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的动作让她心中闪过了熟悉的什么,太快了,没捕捉住。 莲花铃跟随闪电前行,整整飞了一天,才停在了一座城池前。 她们从空中落下,林非潼收回莲花铃,闪电走到她身边,一脸的疲惫,喘气的时候,舌头都吐出来了。 再看它的脚掌,满是泥土砂砾,甚至磨出了血。 “嗷呜。”它小小地叫了一声。 林非潼摸摸它的脑袋,心疼地说:“谢谢你,接下来你找个地方休息吧。这里有不少高阶修士出没,注意安全。” “嗷~”闪电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林非潼的掌心,才掉头跑开,没多久,便消失在山林里。 范小枫目送它远去后,同林非潼说:“凝气丹的药效彻底没了,咱们得抓紧找到他们。” “嗯。”林非潼转身,看向面前城池之上,用剑气划出的“衡水城”几个遒劲大字,道,“这里是衡家的根据地,景缙应该是为了衡月瑶才来的这里。” 范小枫抬腿向前走去,唏嘘:“景缙一向独来独往,真看不出来他对衡师妹痴心一片。” 飞往衡水城这一日,关于景缙和衡月瑶的“爱情纠葛”,已经在铃乐宗弟子内发展出了数个版本。 目前流传最广,信的人最多的是景缙作为魔修内应,虽然对衡月瑶一见钟情,但为了任务只能默默守护。在衡月瑶遇到危险的时候,终于不顾一切暴露了身份,与师门决裂。 至于为什么对舜华和舜英动手,或许是吃醋,铲除情敌。 林非潼听完,只说了一句:“传得很好,下次别传了。” 衡水城处于缥缈界南部,这里气候温暖潮湿,雨水充沛,河流四通八达,物产富饶。 就连城内,都是交错的溪流。一座座宅子,青砖白瓦,地基很高,就建在水上。 有钓叟撑着船,唱着歌谣,在小河里缓缓划过。 女子包着头巾,在水边洗衣服,光屁股的小娃娃欢快地跑来跑去。 以水路为根基,衡水城发展得极好。为了吸引更多修士来这里修行、交易,衡水城一向不收取入城费。 只是刚进城,林非潼和范小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有人在用神识观察咱们。”林非潼拉着范小枫,快步走进一条小巷里,警惕地说。 “都是修士,用神识不是很正常?” “不是寻常修士,是衡家的眼线。” 范小枫恍然:“难怪什么人都能进城,这里治安还这么好,原来暗地里有守护者。景缙救了衡月瑶,难保衡家不会卖他一个面子,若衡家的眼线把咱们的踪迹汇报给景缙,就打草惊蛇了。” “是。”林非潼问,“你那里有易容丹吗?” “有倒是有,但是瞒不住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那不行,这衡水城里金丹多如狗,元婴遍地走,咱们得买新装备。” 商议后,林非潼带着范小枫去了城内的灵珍阁。 想她之前没有引气入体的时候,还被灵珍阁的伙计瞧不起过,而今进了店面,已经轻车熟路。 灵珍阁作为曾经缥缈界货品最全的商家(现在最全的是淘珍网),在各方势力中保持着中立,不用担心他们主动将林非潼两人的行踪透露出去。 她们两个目标明确,伙计很快为她们推荐了一款易|容|面具。 第146章 修仙146天 “三位客官请看, 戴上这个,就算是化神期修士,也难以窥得你们的真容, 而且声音会根据新容貌自动改变。” 他将面具扣在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像是有生命一样,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脸上。 下一瞬,他完全换了张脸。 林非潼不管是用肉眼还是用神识, 果真看不出他真容。 她很满意:“给我们来两张。” “于天成”终于问出了这一路上第一个问题:“我不用吗?” 范小枫冷不丁看向他,脸上明晃晃写着:原来你会说话啊。 林非潼淡淡道:“你之前干恶事, 不都戴着面具?又没人认得你。” “于天成”:“哦。” 灵珍阁的伙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心中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三个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 不过他很快就想开了。来买□□的,能是什么好人啊? 来者皆是客,这□□是同类商品里最贵的,一年也卖不出去几张,她们买两张,自己的提成可不少呢! 伙计笑得殷切:“好, 小的这就为您去拿两张新的,您去柜台结账即可。” “嗯,”林非潼问, “一共多少钱?” “三十上品灵石。” 范小枫瞪大了眼睛:“三十?这么贵?” 一块上品灵石,可是足足能兑换一万块下品灵石! 她靠着卖丹药已经算是同辈人里比较富有的了, 一个月也才能攒上一块上品灵石!三十,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没想到林非潼倒是很淡定地说:“我是你们店金卡客户。” 积分体系还是她的甜水铺子发扬光大的。客户消费、充值都能积累分值,到了一定程度能打折、兑换礼品等等, 本质是一种促销手段。 后来整个缥缈界的大型店铺都把这一套学了去, 就连灵珍阁, 也给客户分了等级。 伙计态度顿时更殷切了:“原来是尊敬的金卡客户!那可以打八折。” “嗯,你去取吧,我到柜台结账。” 和伙计分开后,范小枫扯了扯林非潼的衣角,低声惊讶地说:“金卡!你竟然还是他们的金卡客户!” 林非潼失笑,“是啊。” “我记得灵珍阁每年的积分都清零,这才几月份,你就累积到金卡了?消费得有这个数吧。”她伸出了一只手,眼里好像有灵石在哗啦啦落下。 “应该有,没仔细算过。” 范小枫顿时更羡慕了。整整五千块上品灵石啊!林非潼怎么这么有钱! 光是有钱也就算了,她脑子灵光(想到了杀环纹兽的办法),战斗力强(击杀八阶巨猿),长得还这么漂亮! 呜呜呜,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啊! 她扭捏着,想说自己囊中羞涩,恐怕买不起这么贵的面具。 “于天成”在她之前开了口,温润疏朗的面孔上透着好奇:“那是多少灵石?金卡是什么?积分又是什么?” 被他一打岔,范小枫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她用费解的目光看向他:“你连这都不知道?这十几年闭关来着?” “于天成”如实答道:“我不记得了。” 范小枫看向林非潼去付钱的背影,心说:这揍得是有多狠,都揍失忆了。 “具体的你去和灵珍阁的伙计了解吧。”她不愿和他多说,摆摆手,就向林非潼走去。 她已经结了账,捏着两张面具走了过来,随手递给她一张。 范小枫哑然:“……师妹,我,我恐怕买不起这个……” “我来付钱就好,”林非潼声线温和,目光真挚,“师姐能陪我来这一趟,我就很感谢了。收下吧,也是为了更好地营救舜华舜英师兄。” 范小枫咬了咬唇,郑重地接过了面具。 “谢谢师妹。”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帮上忙才行! 林非潼和她将面具戴好,很快换了两张清秀寡淡的脸,走在路上都不会被回头多看那种。 她带着两人往店外面走,脚步忽然一顿。 范小枫还以为是她们被人发现了,赶忙问:“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就连“于天成”,都下意识祭出了灵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动静有点大,几个要进门的修士,投来了目光。 林非潼顾不上去看“于天成”的反常,绷着脸,从袖口里掏出了个什么。 范小枫定睛看去,发现那是宗主交给她的佛傀儡。 佛傀儡那么俊美,那么强悍,她还在心里羡慕了好一阵子。 只是为什么这个傀儡就剩半边身子,脸被啃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精妙的结构? 林非潼倒吸一口气,对着袖口恶狠狠地道:“你这个该死的蛋……” 范小枫:“?”什么蛋? 之前薛广潮把那枚变小的蛋编进了手链里,林非潼一直戴在手腕上。 刚刚她把乾坤袋随手丢进袖里乾坤,才发现佛傀儡被那枚蛋给啃了一半! 虽然不知道它连嘴都没有,是怎么啃的,但是它蛋壳上的金色纹路绝对错不了! 佛傀儡的强度她是领教过的,八阶巨猿都被他揍得嗷嗷直叫,为什么遇上这颗蛋,就这么脆弱啊! 她捧着只剩下半边的傀儡小人,眼前发黑,死的心都有了。 少了一个战力还是其次,最重要是外公说这个傀儡很难炼制!他花了五百年!也只炼出了两个! 现在好了,在她手上直接废了一个,她要拿什么赔啊! 林非潼身上浓浓的杀意,让范小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师,师妹,大庭广众,你别冲动……” 范小枫注意到灵珍阁里有几个伙计交头接耳,若她们闹事,随时都能冲过来把她们制服。 林非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咬着牙,抓住范小枫的手,大步带她离开。 “于天成”不用说,紧跟在她们身后。 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后,林非潼仔细地打量着手里的傀儡。 很好,凭她现在的修为,是绝对复原不了了。 “于天成”站在她身侧,目光扫过她皓白的手腕,那上面有一根淡蓝色的手绳,嵌着银灰色带着金色纹路的珠子。 “是它吃的?”他问。 “除了它还能是谁……”林非潼恨不得把它给烹炸了。 它察觉到杀意,瑟缩了下,蛋壳上的金色纹路却更浓了。 范小枫有心问问这是什么,不远处的街上忽然传来了动静。 她仔细听了一番,是衡家的家仆过来寻医修。 顿时,她就顾不上心疼那神品佛傀儡了,提醒林非潼:“师妹,你听。” 林非潼收回目光,听了片刻。 “恐怕是为了衡月瑶来的。” “看来景缙已经把衡月瑶送到衡家了,”范小枫说,“咱们若不抓紧,他就要离开了。” 林非潼只好按捺下怒火,把乾坤袋和佛傀儡换了个袖口装。 “过后再收拾你。”冲着蛋丢下这句话,她与范小枫脚步匆匆,向衡家走去。 蛋知道自己闯了祸,这次在她手腕上老老实实,装成一个“死蛋”。 作为衡水城内最大的世家,衡家的府邸占了三分之一个城池的面积,自然非常好找。 眼看要走到正门,范小枫见林非潼还没停下来的意思,拉住了她的胳膊。 “师妹,”她急急地低声问,“就这么强闯啊?别说衡家那几位老祖,就算是他们养的家仆,咱们也打不过啊!” “没准备强闯。”林非潼拍拍她的手,“一会儿看我的眼色行事。”又看了“于天成”一眼,“你也是。” “于天成”一顿,随即才跟上来。 “站住!什么人!”有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家仆走过来,大声呵斥道。 判断出他是个筑基期修士,范小枫咋了咋舌。 连家仆修为都不浅,这衡家得财大气粗到什么地步啊。 林非潼非但没慌,还扬了扬下巴,睥睨着他。 “不是你们要请的医修吗?” 她的气势太足,说的也理所当然,家仆怔了一下,竟然心虚起来。 “原来是医修大人……只是怎么没见到您的药箱呢?”家仆恭谨地确认着。 “阿成。”林非潼朝着“于天成”一伸手,“把为师的药箱拿来。” 男人本来面无表情的脸,骤然掀起波澜,直直地看向她。 “为师”两个字,让他的脑海剧烈震荡,有什么呼之欲出。 可是他怎么想,都像是隔着一层深厚的城墙,不得其法。 “是不是东西太多了,一时找不到?没事,”林非潼脸色淡漠,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反正耽搁的是他们大小姐,也不是为师。” 家仆本来还犹豫,这下子彻底慌了。 大小姐前脚刚被送回来,老爷就派人去请医修了,知道这事的人特别少! 他说不定真是拦错人了…… 林非潼接下来的话,重重锤在他的神经上:“在幻境里多迷失一会儿,命还是能保住的,顶多变成活死人。” 活死人在现代副本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植物人。 真成了这状态,能不能醒来,全凭运气。 衡月瑶是天之骄女,家主的掌上明珠,这些家仆哪敢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啊? 家仆脑袋上的冷汗彻底掉了下来,让开了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医修大人,快快请进!” 林非潼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丝毫没露怯。 阿成跟在她身后,脚步也颇从容,茶色的眼眸时不时看向她。 最紧张的就是范小枫,都快同手同脚了。 家仆边领林非潼她们往前走,边自我介绍着:“小的是这外院的管事,名叫冯三,医修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不知医修大人怎样称呼?” “秦凌笑。这两位是我的药童,一位叫阿成,另一位叫小枫。”林非潼随口就说了她之前在幻境里用过的名字。 余光里,“于天成”的瞳孔一震。 他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于天成”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脑子特别混乱,灵魂好像在拉扯着,要被撕成两半。 冯三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秦医师,这边请。” 家仆给他们领去了一座院落,请他们上了马车。 之后马儿长啸一声,踏着风,就这样飞了起来。 林非潼:……看出来这里到底是有多大,外院去内院都要用飞的。 透过马车的窗帘,她注意到下方的假山、湖泊、花园。气派的一栋栋建筑,坐落在秀美的风景之中。 怕惊动衡家的大能们,林非潼没有贸然展开神识搜寻景缙的踪影,而是暗中对识海里的满月说:【你去探探路。】 满月:【好,你注意安全。】 说完,他身影消失,遁入了下方的土地之中。 他有心隐匿,连合体期的大能都发现不了,林非潼放心地收回了目光。 “衡家真是气派,修建这样的宅子,得花不少人力物力吧?”还没飞到内院,林非潼扬声同赶马车的冯三说。 冯三为了给她留个好印象,笑道:“其实还好。衡家庇佑一方百姓,每年修葺的祖宅时,都有不少人自发来帮忙。” “衡家是有不少高阶修士,小辈也天资聪颖,前途无量。” “是呢,不少小姐、少爷们在长到一定年纪后,都会拜入缥缈界的大宗门。比如我们大小姐,就是拜入的铃乐宗,小小姐是苍穹宗。” “这位小小姐可是名唤衡楚楚?” 家仆惊喜地问:“秦医师您知道啊?正是!我们小小姐可是苍穹宗宗主的关门弟子,单系木灵根,如今才十多岁,已经是筑基中期啦!” 听他们对衡楚楚评价这么高,谁又能想到一开始她是个不受宠的旁支庶女,一年都见不上亲爹两次呢? “那这次你们大小姐遭遇幻境,怎么没在铃乐宗医治,而是让家奴给她送了回来?”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或许铃乐宗的那些炼丹师、炼器师并不精通医术。” 林非潼眼底暗暗一闪,她只是大胆一赌,结果他没否认景缙是家奴!既和衡家有着如此深厚的联系,又会魔修功法,景缙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只是这般厉害的人,为什么会听命于衡家呢? 范小枫静静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非潼在套这人的话。 她表现得很自然,也不会问敏感的问题,不动声色地拉近着和他的距离。 等马车落下时,他都快把林非潼引为知己了。 范小枫叹了口气,作为一个社恐,十分羡慕林非潼的口才。 “秦医师,再往前是内院了,小的只能送您到这,里面会有其他人接待您。” 林非潼点点头,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好,多谢。” 目送林非潼一行人离开,冯三兴奋地搓了搓手。 等今日回家,他要好好和道侣炫耀一番,他结识了一位这么厉害的医修! * 内院的管事不像冯三那般健谈,比他修为也高,有金丹期。 林非潼对上他审视的目光,面不改色:“有什么问题吗?” 他垂下眸:“医师这边请。” 内院同样大得离谱,一道道回廊能把人绕晕了。 好在走了半刻钟,内院管事便把他们带到了目的地。 “稍等。”他微微颔首,走上前,敲了敲门,恭敬地说,“夫人,医师到了。” “快快请医师进来。”里面传来一道急切的中年女声。 院落的土壤地下,有什么在快速的移动,除了林非潼之外,只有“于天成”侧头淡淡看了眼。 很快,林非潼感觉满月回到了她的识海中。 【怎么样?】她问。 满月:【能探查的地方都探查了一番,这是衡家的地形图。】 话毕,林非潼的脑海里就浮现了一副彩色立体画面,绘制的正是衡家。 内院管事转身,请他们进门。 林非潼冲他略一颔首,心中同满月问:【几个模糊的地点是衡家的几位老祖所在?】 满月:【是的,只除了东南角那处禁地。那里有古怪,施加了拦着灵兽的阵法,我怕惊动守卫,没有贸然行动。】 林非潼:【嗯。】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内室,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衡月瑶。 她给“于天成”和范小枫一个“见机行事”的眼神,负手站于两人身前,不动声色。 感受到“于天成”在望着她,她只将背后的手摆了摆,示意他低调。 “于天成”低头,脑海有针扎一样的刺痛。那种强烈的,呼之欲出的感觉又来了。 他一定是忘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可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对林非潼的背影感觉这么熟悉? “医师,你可以算是到了,能开始医治了吗?”一个衣容华贵的中年女人从衡月瑶的床边,焦灼地看过来。 她的容貌和衡月瑶有几分相像,应当就是这衡家家主的正室夫人了。红通通的眼睛,显然之前哭过,手紧紧地捏着衡月瑶的手。 林非潼看向衡月瑶,心情有些复杂。 于天成袭击她时,衡月瑶坏了两次事。一次是让于天成从必死的攻击里逃脱,另一次是害林非潼从空中坠下。 当时被浓浓的白雾笼罩,她不知衡月瑶具体情况。 而今终于明了,她深陷幻境之中,不知经历了什么,生了心魔。 不仅身上被黑色的魔气笼罩,眉眼都是乌青的,嘴唇毫无血色,一脸的戾气。 难怪衡夫人这样着急,再不救治,衡月瑶恐怕直接命赴黄泉了。 只是……她刚刚说,为她医治而非诊治?她早就知道医治的办法? 林非潼完美地掩藏着情绪,只谨慎地说:“好。” 衡夫人没让开,而是同那位领他们过来的管事道:“钱四,可以让他过来了。” “是,夫人。” 钱四离开,衡夫人心疼地伸手抚摸着衡月瑶乌青的脸,眼中浮现了泪水,“乖女儿,再撑一撑,很快就好了。” 谁知床上的衡月瑶猛地睁开了眼睛,里面全是眼白,嘴里发出“嗬”的一声! 那么近的距离,衡夫人差点被她吓得心跳骤停。 “让开!”侧面陡然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有人施展术法,灵力汇聚成绳索,将她猛地向后一拉! 同时,衡夫人看到了衡月瑶朝她伸过来的手,五指成爪,青黑的指尖,散发着锐利阴毒的光。 她一个打挺,就从床上翻了起来,用那双没有黑瞳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衡夫人,喉咙里发出了如同猛兽要狩猎一样的嗜血声音。 “吼!” 衡夫人没想到她的宝贝女儿会攻击她,明明她修为也不低,整个人却呆了。 还是刚刚将她拉过来的“医师”上前,三两下就制住了衡月瑶,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死死地摁在了床上! 她向后道:“阿成,给为师找根绳子来!” “于天成”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他。身体的动作却快过了大脑,从乾坤袋里还真翻到了一条绳子,丢给她。 衡夫人心急如焚地嚷嚷:“医师,您这是要做什么啊!您别伤了我的女儿!” 范小枫眼疾手快地将她扯住了:“夫人,您看清楚,我们是在帮您女儿!” 可惜她修为没衡夫人高,眼看衡夫人就要挣脱出来,林非潼冷冷道:“不想你女儿现在就走火入魔而死,再拉你做个陪葬,你尽管过来。” 衡夫人犹如被兜头浇了一大桶冷水,脚步被钉在了原地,关切地紧盯着衡月瑶。 林非潼低头一看他递来的绳子,差点没把嘴角勾起来。 竟然是他们为了绑走铃乐宗弟子,准备的捆仙索。 这东西一旦捆上,寻常修士根本就解不开。 林非潼正好知道怎么捆,刷刷把衡月瑶捆了个严严实实,看她要喊,还从她枕头边抽了个帕子,卷吧卷吧,塞进了她嘴里。 她急得满是眼白的眼睛直充血,“呜呜”地发着火。 “瑶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啊!”衡夫人眼泪都掉了下来,急得团团转,“景缙那个小畜生呢,怎么还没来!不是让他随时待命吗!” “夫人,来了来了!”刚刚的管事钱四去而复返,身后跟着的,不是景缙又是谁。 他还穿着之前那身黑衣裳,微敛着眉眼,看不到眼神,只有枯木一般的冷寂。 林非潼悄悄看了“于天成”一眼,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看景缙,就和看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景缙也注意到了房间中多出来的几人,同样没什么反应。 林非潼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看来她猜的没错,景缙和于天成果然不认识。 至于她和范小枫,声音容貌都改变了,景缙更没认出来。 “东西呢,速速拿出来!”衡夫人上前,朝他伸出了手。 景缙比她高,没照做,而是垂眸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先放了我娘亲。” 床上,衡月瑶还在“呜呜”地发着火,身子几次都支棱起来,又被林非潼给摁回去了。 她的发髻完全散开,再漂亮的人,也挡不住这般狰狞的面孔。 那个被铃乐宗弟子们传言“对衡月瑶一见倾心,碍于魔修身份默默守护”的景缙,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衡夫人倒是急得够呛,抬手,一巴掌重重地抽在了他脸上! “啪!” 景缙的肤色偏白,被抽得留下几根清晰的红色指印。 衡夫人指着他鼻子骂:“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还敢和本夫人讨价还价!再不把妖丹交出来,当心本夫人杀了那个贱女人!” 景缙漆黑似渊薮的瞳孔,瞬间迸发出凶光来,眼角染上猩红,“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要不是看你这个小畜生还有用,她早就被本夫人抽筋剥皮,做成垫子了!” 林非潼从来没见景缙生过这么大的气,眼神像是锋利的剑刃,要在衡夫人脸上捅出两个窟窿来。 灵光一闪,他祭出了自己的灵剑,大掌将剑柄捏得嘎嘎作响。 衡夫人轻蔑地冷哼一声,显然不把他放在眼中。 “你还想和本夫人动手……” 话没说完,床上又传来衡月瑶扑腾的声音。林非潼皱皱眉,把她摁回去,拍拍她的肩膀:“老实点。” 衡夫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重新爬满了焦灼。 钱四在角落中,战战兢兢地劝:“夫人您消消火,当务之急是救大小姐……” 衡夫人瞪了景缙一眼,重重一拂袖。 景缙眼里恐怖的杀意,也被更深的冰雪掩埋。 他握着灵剑,坚定地重复:“妖丹被我放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放我娘走,否则我绝不交出来。” 范小枫偷偷给林非潼使眼色:他说的妖丹,不会就是舜华、舜英师兄的吧? 林非潼轻轻眨眼:大概是。 范小枫呆住。所以景缙袭击舜华、舜英,剖了他们的妖丹,是为了衡月瑶? 看他的反应,不像是倾心于衡月瑶,更像是有什么把柄在衡家人手上。 衡夫人已然失去了耐心,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你不交出来,我就命人搜你的魂,总能找到妖丹所在!” “那我便元神自爆。”景缙冲她恶劣地勾了勾唇,那是林非潼第一次见他笑。 衡夫人怒上心头:“元神自爆是能躲过搜魂,但是你有那个决心和魄力吗?就算你有,你能放心留下你娘一人?我保证,你若是死了,你娘马上就会下去陪你!” 景缙又笑了,只不过这次是自嘲的笑。 “那正好,我们母子可以团聚了,左右这世间数十载,我们也活够了,没什么可留恋的。” 他终于看向了衡月瑶,黑眸里涌动着林非潼看不懂的情绪。 似厌恶,似羡慕…… “用我们两个,换衡家嫡女,不亏。” “你!”衡夫人气得脸颊发白,指着他,又要抽他的巴掌。 这次,景缙阴冷地躲开了。 “她坚持不了多久,放人还是不放,你做决定。” 衡夫人陷入了天人交战中。她痛恨景缙母子,当然不想放人。 可就像景缙说的那样,瑶儿的情况越来越不好,现在都失去理智了! 她是天之骄女,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哪能眼睁睁看着她丢掉性命! 就算把景缙那个贱货娘押过来,当着他的面行刑,只要他撑上几刻钟,瑶儿就彻底完了! 他们两条烂命,没什么可在意的,她不行,赌不起! 最终,衡夫人痛恨地瞪着景缙,冷声吩咐钱四:“给他娘放了。” “一起去地牢,我要亲眼看到你们放了我娘亲,才会把妖丹所在告诉你们。”景缙如是说。 本来想骗骗他的衡夫人咬牙切实:“走!” 钱四在前面带路,衡夫人和景缙走在中间,林非潼牵着衡月瑶,“于天成”和范小枫落在最后。 衡月瑶完全发了狂,看到什么都想咬,衡夫人不想她这幅样子被更多的人看去,便将一路的下人都遣散了。 林非潼同满月传音:【一会儿景缙说出妖丹的位置,你马上就去,看能否抢在衡家人之前,把妖丹夺回来。】 这妖丹或许是衡月瑶的救命药,但比起衡月瑶,显然是舜华和舜英更重要。 更何况,凭什么搭上两条无辜的生命救她? 满月担心地说:【我若抢走妖丹,必定会惊动衡家人,到时你们怎么办?别看衡家风景如此秀美,看不到什么机关暗器、阵法结界的痕迹,守卫却相当森严,还有化神期的大能坐镇!】 林非潼:【我们的身份没暴露,他们应当顾不上我们,到时候见机行事即可。倒是你,千万要跑快些,别被抓到了。】 她本以为会听满月傲娇地说一声“你又小瞧我”,结果他沉默了须臾,低声说:“知道了。”语气里,还带着点不好意思似的。 林非潼:?怎么转性了? 很快,一行人到了景缙口中的“地牢”前。 林非潼暗暗比照了一下满月发来的地图,正是东南角的禁地。 只是这禁地也是宅院的模样,并非想象中那种死气沉沉的牢狱。 宅院上空风平浪静,显然那个遏制灵兽近处的结界,隐没了颜色。 这里也没有守卫,推开吱呀作响的破败木门,里面只迎来了一个面容刻薄的老妪。 院落里,杂草丛生,蛐蛐在放肆地叫着。 不远处的房子瓦片残缺,梁柱歪斜,随时都要倾倒的模样,房檐下和窗框边都挂着大片的蛛丝。 那老妪给衡夫人行了一礼,锐利阴沉的目光从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 “夫人怎么来了这肮脏污秽之地?”老妪问。 景缙的灵剑始终没收回去,垂着眼,捏得骨节泛白。 至于衡月瑶的异样,老妪定然也看到了,却识相地什么都没问。 想在衡家生存,第一条便是学会闭嘴。 衡夫人拧着眉,不悦地道:“景佳娴那个贱人呢?” 老妪:“好好地关在地牢最底层呢,老奴日夜看管,不敢懈怠。” “嗯,”衡夫人抬抬手,“去将她带过来。” “这……”老妪看着眼生的林非潼几人,面露难色。 “怎么?”衡夫人不满地问。 老妪弯腰,放低了声音,更显喑哑:“夫人,她虽然已经受了几十年的刑,但妖丹未碎,放她出来,恐生祸端啊。” 景缙周身气压更低了,犹如被阴云笼罩的冰原。 “呵。”衡夫人不屑地笑了一声,“就算妖丹没碎,修为也掉成了三阶灵兽,还当她是当年那个叱咤一方的大妖?本夫人可以生擒她第一次,就能生擒她无数次!带她出来!” 老妪见状,不敢再劝,道了声“是”,从怀中摸出了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有浓浓的血腥味从钥匙上传来。 衡月瑶本来都已经消停下来了,闻到血味儿,表情又狰狞起来,猛地往前一够,好在林非潼早有准备,不然还真摁不住她。 只是这样拽着手腕颇累,她瞥了眼“于天成”。 男人面孔清隽,眼眸不像刚“失忆”时那么清透,但也干干净净。 奇怪的是,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林非潼的意思,伸手接过了捆着衡月瑶的绳索。 做完这些,他才暗暗疑惑:自己怎么那么听林非潼的话?照她的说法,他们不该是仇人吗? 衡月瑶还在挣扎,捆仙索给她细嫩的肌肤都勒出了深深的淤痕。 “于天成”可不像林非潼那么温柔,手上一个用力,差点没给衡月瑶扯趴下。 她有心冲他示威,对上他茶色的眼眸,忽地一怔。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她呜咽了一声,腿发软,瑟瑟发抖,彻底蔫儿了。 “哗啦啦……”地牢开启的声音传来,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没人察觉衡月瑶的异状。 眼前这栋宅子,明显已经废弃了很长时间,屋里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牢房建在下面,进出都是用阵法传送。 门开之时,林非潼注意到房子的地上掉落了孩子的玩具,不过也破破烂烂,不知躺那多少年了。 法阵光芒大作,不多时,一个双手双脚都被锁链困着,穿着单薄灰色衣裳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披散着头发,麻木僵硬地抬起手,遮了遮光,眼睛眯成一条缝。 同时,景缙用术法恢复了他脸上被掌掴的痕迹,有些近乡情怯。 “快走,别磨蹭!”老妪阴森森地吐着字,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黑漆漆的鞭子,就要冲着她的脸抽下! “你敢动我娘,我就一刀刀把你片成骨头架子。”景缙黑漆漆的眸子看过来,语气分外凛冽。 老妪被他的气势一震,僵住了动作。 那个麻木的女子放下了手,眯着眼睛看向景缙的方向,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景缙?” “娘亲。”他叫她,这一声呼唤穿过了二十年的时光。 随着女子的动作,林非潼也看清了她的脸。 消瘦得不成样子,且布满了伤痕,有些是钝器,有些是火烧留下的。 衡夫人说她曾经是一方大妖,必定修为极高,呼风唤雨,在所不能。 寻常的创伤根本不该留下这些可怖的疤痕,她竟是连修复的能力都失去了。 从她的骨相上,能看出和景缙的相似,想来他冷峻的容貌便是遗传了她。 林非潼穿越的世界多了,见的惨剧也多了,虽然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表情没什么变化。 范小枫就不同了,她被宗门护着,又是修士们追捧的炼丹师,之前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何时见过这种情况? 几乎瞬间,她就咬紧了牙关。 能化为人形,少说也修炼了上千年,她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被折磨至此? “真的是你……”女子太久没有说过话,发音不怎么标准,吐字也磕磕绊绊的,喉咙像是被炭火灼烤过一样的沙哑。 刚说了几个字,她就捂住脸,偏开了头:“娘亲这样不好看,你别看。” 景缙的眼睛比刚刚还要红,死死抿着薄唇,没有听她的话。 他的目光里,有羞愧,有自责,有眷恋…… 衡夫人不愿看他们母子情深的样子,冷声道:“见到你娘了,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女子一怔,捂着脸问:“景缙,你答应了她什么?你千万别为了救我,做什么傻事,当年我就和你说过,当我死了……” 景缙安抚她,明明都难受得要命,还是硬挤出了一抹笑来:“娘,你别担心,咱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衡夫人无声冷笑。没错,等妖丹到手,就送他们去黄泉团聚。 “先解开我娘身上的封印,放她走。”景缙锐利的双目扎向衡夫人。 衡夫人不肯:“我放了人,你来一招鱼死网破怎么办?先把妖丹交出来。” 景缙一脸冷肃,“先交妖丹,然后等着你对我们一网打尽吗?你不顾你女儿生死,那就拖着。” 说罢,他抱着胳膊,一副不再交流的模样。 衡夫人气得冒火,从牙缝里往外挤着字:“……算你狠!咱们各退一步,你先交一颗妖丹出来,确定你娘亲离开后,再给我另外一颗。” 她娘更懵了,连脸都忘了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景缙,你挖了别人的妖丹?” 景缙没回答,只对衡夫人说:“好。” 他双指并拢,一道灵光朝衡夫人飞去。 她接住,听景缙道:“这是其中一颗妖丹的地点。” 衡夫人浏览后,灵光消失。她将地点传讯给钱四,摆摆手,示意他去取。 钱四告退时,满月也从林非潼的识海遁了地,跟在了他身后。 不多时,衡夫人接到钱四的传讯,说是那颗半妖丹到手了。 衡夫人瞥向老妪:“解开封印,放她走。” 老妪乖乖照做,锁链一除,景佳娴久违地感觉到了自由的滋味,给景缙留下一个“我在外面等你”的眼神,身形在空中消失。 衡夫人皱眉问:“这下可以把剩下的那颗半妖丹给我了吧?” 还不等景缙说话,一人匆匆来禀告,请的医师到了。 衡夫人刷地扭头,对上了林非潼的眼。 那她是谁? 第147章 修仙147天 凡人往往羡慕修士强大的力量, 但只有修士明白,就算是在修真界,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 出身大世族更是如此。 衡夫人本名戚静薇,戚家虽然略逊色于衡家,爹娘同样是一方豪强。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无法选择自己的夫婿, 哪怕家中倾尽全力培养她,为她寻最好的夫子, 给她最多的资源让她修炼。 她淡定地接受了这命运,用心修炼、学习。医术不过是她众多课程中的一门。 因没有专心钻研下去, 她只能算个半吊子医修,能医治些小病痛。 至于用半妖的内丹救治迷失在幻境中,并且生了心魔的修士,乃是戚家的禁术。 她少女时期曾经偷偷潜入过藏经楼,记住了这禁术。 后来家人惩处她时,得知了这事, 叹着气道:“人妖殊途,与妖相恋,是自毁道行。至于半妖, 更是高不成低不就、修真界最底层的存在,哪个人修会傻乎乎和妖物婚配、生子?退一步说, 真生出了半妖,被视为不祥之物的它们,遇上其他人修, 也只有被诛杀的份儿。” “一颗半妖丹都极为难得, 救人的禁术还需要两颗半妖丹。就算你将这禁术学去, 也无法施展。”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百余年后,家人竟一语成谶。 她最最珍重的女儿,需要两颗半妖丹救命。 第一个被她锁定的人,乃是景缙。她决定以他的母亲做威胁,让他自己将自己的妖丹剖出来。 至于剩下的那颗,只要她派出心腹,整个大陆去搜寻,总能找到的。 景缙的那颗妖丹,足以为衡月瑶续命一段时日。 结果给景缙传讯后,他竟然说他带了两枚半妖丹回来!戚静薇简直喜出望外! 之前说了,她是个半吊子,虽然知道这救人的方法,却无法实操,于是她派人去请了一位来衡水城游历的女医师。 她与那医师并未见过面,加上对于修士来说,改头换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下人将林非潼带过来,她便连名字都没问,以为她便是那医师。 现在,真正的医师到了,戚静薇很快意识到,她被一个冒牌货给耍了。 不管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好在下人是给她神识传的音,林非潼等人应当听不到。 她看向她时,控制住了表情,她应当没发现端倪。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戚静薇对来传话的下人做了驱赶的手势。 她又把目光落在了衡月瑶身上,朝她伸出手:“瑶儿,到娘这里来。” 衡月瑶动也不动,好似一个呆呆的傀儡人,只是脸是青色的。 戚静薇心一酸,主动上前,不顾老妪反对的眼神,将她拥入了怀中。 “娘亲保证,很快你就会恢复如初了。”没人看到,她垂下的眼眸里,皆是对林非潼等人的杀意。 转头看向景缙,似是要和他说那剩下的半妖丹的事,实则她已经在暗暗动用自己的手谕,要将林非潼等人生擒! 不仅如此,她的人还跟在了景佳娴身后,只等剩下的妖丹到手,就把她重新绑回来。 她和她的血海深仇还没了结,想自由?下辈子吧! “你娘亲应该已经离开了衡水城,这回你可以将东西给我了吧。”戚静薇朝景缙伸出手。 景缙面色冰冷,语气如霜:“我要等娘亲彻底安全。” 戚静薇一脸的不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只有一枚半妖丹,也能帮瑶儿延续生命了,足够我去寻另外的半妖丹!” 想到什么,她嗤笑一声,“更别说,现成的你就在这里。” 景缙不言,眉眼浮现戾气。 林非潼听到这,微微惊讶的同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们都没看出舜华和舜英是半妖,景缙却手起刀落,剖了他们的妖丹,原来他们是同类! 那舜华和舜英知道他是半妖吗?这个问题,恐怕只有等他们醒来,才知道答案了。 她静静地凝视着衡夫人,回味起刚刚她捕捉到的诡异感。 那个下人来传讯时,她看了自己一眼,是说了什么和她相关的话? 林非潼能成为快穿局大女主分部的冠军,运气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因素,更多的是她过硬的实力,以及聪慧的头脑、敏锐的洞察力。 尤其对危险的预知,像是一种天赋,深深地铭刻在她的灵魂中。 此刻,她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侧头看了范小枫一眼,给她传讯:【范师姐,你趁人不注意,跟上刚刚那个下人。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通知我。】 范小枫易容的脸寡淡不说,性格使然,喜欢往后站,不打眼,此刻就站在院门口。 她听了林非潼的话,轻轻点头,找个机会,从院落中溜了出去。 神识慢慢向外延伸,在不远处的小路上,找到了那个下人。 她服下一枚隐匿丹,这丹药也是她自己炼制的,能短暂隐藏她的气息。 附近的守卫都衡夫人遣走,她脚步跟猫似的轻,朝着那个下人追去。 只是刚走出一小段路,她就已经看到下人拐进了一个厅堂中,里面坐着一位女修士,眉眼清秀,气度淡定,正不紧不慢地饮茶。 而在她的手边,放着一个药箱! 她察觉到了窥探,停下动作,抬眼向前看来,正好和范小枫的神识对上! 后者一惊,迅速将神识收回,同时赶忙给林非潼传音:【林师妹,有危险!衡夫人请的医修来了!】 与此同时,她听到一阵奔跑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轰隆隆!”四面土墙,从地上升起,要将那个地牢所在的院落包围起来! 她们被发现了! 林非潼在接到她传讯时,也意识到了这点。她却没有急着防御,而是给满月下了一道指令:【把那颗半妖丹抢走,然后躲起来!】 满月问都没问原由,便出了手! 钱四没有防备,冷不丁被一双手给攥住了脚踝,“刷”地拽进了土壤之中! 慌乱之下,他没闭气,被泥土糊满了口鼻,窒息的惊恐感觉席卷了他。 但他怎么说也是个金丹修士,很快反应过来,闭了气和眼,要从土壤里飞出。 满月与他缠斗了片刻,学林非潼声东击西。 钱四虽然从土里飞出,半妖丹却被夺走了!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怒不可遏:“是谁!给我滚出来!” 话音落下,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地上,土壤就像是大海上起了风浪,狂乱地翻涌。 满月才不会和他多言,把半妖丹揣好,就向衡家外面狂奔。 是的,景缙很聪明,把这颗半妖丹藏在了衡家,让衡夫人灯下黑。 得益于早就探了路,满月对这里熟悉得不得了,避开了大能们的住所,和守卫多的地方。 钱四又加重了灵力,“砰砰砰!”泥土炸开,向四处迸溅。 他的神识也张开,搜寻起来,奈何满月隐匿了身形和气息,他根本就查探不到! “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别被我抓到你,否则定把你削成人彘!” 钱四怒吼着,胆战心惊地给衡夫人传信,告知她半妖丹被夺的事。 衡夫人的亲信已经赶到,正对林非潼他们展开围堵,范小枫也没跑出攻击范围。 听了传音,她怒骂了一句:“真是废物!” 随即恶狠狠地看向林非潼几人,“你们竟然还有同伙?来坏我的好事,到底是为何?” 林非潼旋身躲避着衡夫人亲信们的攻击,没有答话。 “于天成”在她身后,和她一同进退。 “不说也无妨,等本夫人抓住了你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 既然那枚半妖丹已经无法寻回,她只能采取另外的计划——给跟踪景佳娴的人下命令,让他们重新抓住她。 景缙本来谁也没帮,直到林非潼冷声说:“你还准备冷眼旁观吗?” 他抬头,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熟悉,可声音又是他没听过的。 “这女人折磨了你娘亲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放她离开,必定有后手。你若现在不将她制服,待她先一步抓到了你娘,你们可就又回到曾经的日子了。” 景缙猝然看向衡夫人,虽然还没动手,心里的天平却已经偏向了林非潼。 他在衡家度过了很多年,只不过是在黑暗中,就连衡月瑶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毒打、咒骂是家常便饭,他甚至不如衡家弟子养的狗。 被钳制了那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衡月瑶要外出游历,派他暗中保护。他见过她因为想要扬名立万,被人骗;也见过她主动和林清霁搭话,想要拜他的为师。 凭林清霁的修为,定然察觉了他在暗处,但他完全没兴趣揭穿他。 后来,衡月瑶拜入铃乐宗,为了照看她,他也拜入了这个宗门。 他深知自己半妖身份的尴尬,没有和任何人交好,沉默寡言地学习、修行。 是舜华和舜英,主动向他展现了善意。 他们是同类,他能看出舜华和舜英半妖的身份,他们自然也能看出他的。 但是他们三个谁也没提过这件事,互相为对方保守着秘密。 林非潼来到铃乐宗后,他才将少女与几年前那个几岁的小女孩对上号。 五灵根天虚之体,挡不住她的意气风发。缥缈界第一剑修是她爹爹,第一炼器师是她外公。她自信,肆意,和他截然相反。 景缙打心眼里羡慕她,但也仅是如此了。 后来薛广潮宣布宗门大比,衡月瑶为了在师兄弟面前大展拳脚,也为了拿出点成绩来给家人看,参加了遴选。 值得一提的是,她这么有压力,还是因为旁支一个叫衡楚楚的庶女。 衡楚楚拜入的是苍穹宗,混得相当不错,在修真界已经小有名气。她作为嫡女,哪能甘心被衡楚楚比下去? 龙池大森林风波诡谲,他便也参加了遴选,最后和舜华、舜英组了队。 在他不着痕迹地暗示下,最后一个队员,他们吸纳了衡月瑶。 所以后来他们和林非潼等人走散,他才选择追随衡月瑶进入幻境。 他的真正实力有金丹期,没有被幻境迷惑住。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幻境还能再次卷土重来,且无限放大了衡月瑶的心魔。 否则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直接向林非潼出手的,顶多在心里妒忌。 心魔完全支配了她,让她成了一个理智全失的“魔物”。 他无计可施,又不能杀了她,便向衡家通知了这件事。 这也是他每每想起,最后悔的事。 衡夫人以他娘亲要挟他,要他将衡月瑶带回去,再找到两颗半妖丹给她医治。 她恶劣地说:“给你个提示,你自己就有一颗现成的。” 他不得不从。可是他也不想死。 若他死了,他娘亲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为了一个负心的男人,她搭上了前半辈子;又为了保护自己,搭上了后半辈子。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死。 于是他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对舜华和舜英兄弟下手。 取了他们的妖丹,他和娘亲都能活! 他们会彻底摆脱衡家,去更广阔、自由的远方。 因为对他过于信任,舜英被他很轻易得了手。 而舜华虽然也很厉害,毕竟修为比他差了一截,又急火攻心,不是他的对手。 他带着妖丹和衡月瑶回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了岔子。这几个人,到底是谁?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铃乐宗弟子,奈何对她们的脸完全没印象。 脑海中思绪翻涌,现实里也只过了短短几息的时间。 他觉得她说得很对,但他还在权衡,要不要对衡夫人下手。 娘亲已经离去,他手上还有半颗妖丹,应当找个机会,和她汇合。 直到那个女修又说:“别想了!之前的半颗妖丹,已经被夺走了!” 景缙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不就是说……衡夫人的目标又变成了他? 衡夫人听了她的话,更生气了。 “那个人果然是和你一伙的!” 她的话也佐证了林非潼的说法,景缙终于下定了决心,灵剑对准了衡夫人。 同时,衡夫人拥着衡月瑶,再无了任何顾忌,迅速向后撤,那个老妪挡在了她们面前。 刚刚捆仙索的另一端在那个男修手中,他的修为明明是筑基期,却给衡夫人这个元婴期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真是奇了怪了。 “把他的妖丹剖出来!” 老妪盯着景缙,吊梢眼里都是凶光:“是!” 这回,景缙没什么可犹豫的了,与林非潼等人站在了一块! 景缙刷刷挥舞着灵剑,剑光逼退了冲上来的敌人,脚步向着林非潼靠近。 他盯着她,问:“你是谁?” 衡夫人也将目光投了过来,脸上写着要将她全家都赶尽杀绝。 林非潼自然不怕她,但是她见识过许多疯狂的修士。 林清霁和薛广潮的名号震慑力再足,都比不过衡夫人对女儿的在意。 她恐怕宁可自己死,也要救衡月瑶。 于是林非潼祭出了她的断剑,在景缙愕然的目光中,冷冽明晰地道:“铃乐宗弟子。” “刷!”她将风刃从中间劈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衡夫人。 “你派人剖了我两位师兄妖丹的事,我已经秉明了宗门,你若现在收手,宗门还能对你网开一面。执迷不悟,就是与我们为敌!” 戚静薇的表情僵硬无比,瞳孔阴森森的,像是要在林非潼身上剜下血肉。 但她很快恢复了正常,看向衡月瑶,目光充满了怜爱。 只是那怜爱太浓烈了,仿佛她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寄托,让人心里发毛。 “收手?让我将半妖丹还回去,再认罪伏诛吗?”她嘲讽一笑,声音拔高了些,“那谁来救我的女儿?” 林非潼:“鬼医如今在苍穹宗,他说不定会有办法。” “他被关了十年,自身都难保,还敢妄言救我女儿?!”戚静薇轻蔑地道。 抬手结印,她缓缓飞到了半空中,俯瞰着下方的诸人。 “我谁也不相信。”她一字一顿。 话毕,两只手向上抬,刚刚环绕着他们的四面土墙,竟然不停地向上延伸,汇聚成了一个山峰一样的巨人! “轰隆隆!”天边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乌云,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乌云黑沉沉地往下压,粘稠的水汽在四周弥漫。 元婴期修士的威压,让林非潼脸色白了白。 但她经过八阶巨猿的洗礼,已经不会连剑都举不动了。 范小枫是炼丹师,战力比她弱上不少,握着武器的手一直在颤抖,被逼得节节败退。 景缙同样比戚静薇要弱,又被老妪诡谲的身法造成了几道狰狞的伤口,可以说是腹背夹攻。 唯二没受影响的,一个是“于天成”,另外一个就是被心魔控制的衡月瑶。 林非潼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于天成”她还能理解,毕竟失忆了,神识迟钝也有可能。 衡月瑶从刚刚开始就这么老实,不该是怕衡夫人啊? 只是她忙着和敌人搏斗,顾不上深思。 把范小枫从杀招里救下,林非潼格挡住敌人的攻击,将她拉到了身后。 范小枫脸色十分难看,有些绝望地说:“林师妹,人太多了,且各个都比咱们修为高,再加上这还是衡家的地盘,咱们恐怕很难逃出去,怎么办?让其他师兄弟来接应?” 林非潼边打边说:“他们修为都是筑基期,来了也扭转不了败局。” “这可怎么办!”范小枫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又是这样,她又拖后腿了!怎么就这么废物! 林非潼没答,心里将那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蛋,又骂了几句。 她本来有制胜法宝的,就是那个佛傀儡! 结果臭蛋将它给啃了! 表面上,林非潼还是那样淡定沉着。 一个翻身,她落在景缙身侧,冷声问:“另外一颗半妖丹,你藏在哪了?” 景缙不答,眉目冷峻。 “你娘亲已经被放走了,你还要助纣为虐吗?”林非潼字字如刀,割在他身上。 余光瞥到戚静薇用泥土汇聚的山峰巨人,高高抬起脚,向他们踩下来,景缙瞳孔一缩,正准备把林非潼推开。 他心中有些讽刺:在龙池大森林时,他们是队友,却阴差阳错没好好并肩作战过。 而今成了敌人,倒合作了。 只不过他的手还没碰上林非潼,她就落入了另一个坚实的怀抱。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猛地抬眼:“于天成?” 男人皱皱眉,笃定道:“我不叫这个名字。” 同时,足尖踮地,掐着林非潼纤细的腰身,就带她向后飞去。 “哐!”山峰巨人的大脚落下,却谁也没踩中。 它愤怒地咆哮了一声,砂石飞溅,尘土飞扬。 林非潼顾不上问他叫什么,推了推他的胳膊,没推动。 “放下我。”她不习惯和男人挨得这么近。 “于天成”把她放在了空地上,她如同一直矫健的猫儿,一个旋身,就离开了他的怀抱。 “衡月瑶怎么那么老实?”击飞一道飞来的暗器,她仰头看向衡夫人身后的女子,自言自语。 谁知男人理所当然地道:“我让她别动。” 林非潼:? 都被心魔困住的人,能这么听话? 她觉得他肯定是用了什么其他的手段,奈何此刻没空问。 山峰巨人的破坏力超强,已经把这座小小的宅院夷为了平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范小枫已经是强弩之末,勉力招架着。 景缙也好不到哪去,身上血迹斑斑。 林非潼撬不开他的嘴,也不能让他落入衡夫人的手中。 于是她当即做了一个决定:最起码,要把景缙送出去。 她怎么说也是林清霁的女儿,纵然被困住,衡夫人也不敢杀她。 只要景缙一走,他们的压力就会小上许多。 满月和闪电都在外面接应,景缙受了伤,落在他们手中跑不掉。 为今之计,是要想到送景缙离开的策略。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这里的一切,心中渐渐有了计划。 只是她需要时间,而不断冲上来的敌人,大大地阻碍了她。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身侧传来男人如玉的声音,林非潼一怔,他竟然始终都在她身边保护她。 可是为什么?他不觉得自己太反常了吗? “我需要你拖住其他人。”话一出口,林非潼被自己的疯狂震惊到了。 她竟然在拜托一个两次差点置她于死地的敌人! 偏偏,他答应了! “好。” 她一指天上,衡夫人悬在半空中:“包括她。” 男人依旧说:“好。” 顿了顿,他又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办到。” 那般自然的态度,仿佛这话已经在他心中过了数万遍。 说完,他便留下微怔的林非潼,向前走去。 灵剑出鞘,却没被他握在手中,而像是生出了自己的神智一般,自动抵挡着其他修士的攻击。 至于他,断壁残垣里,闲庭信步。 林非潼惊讶于他的剑招,竟然是苍穹宗的高阶剑法,她甚至都没还没学习到。 更震惊于,他姿态的从容。 好像不管尸山血海,只要她点头,他就能去闯上一闯。 “……你不叫于天成,那你叫什么?”林非潼凝视着他的背影,问。 “轰隆隆”,那是山峰巨人再朝着她走来。战场里,处处充斥着刀剑灵力碰撞的声音。 风刃、火光、藤蔓……交织成了危险的画面。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她,认真道:“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叫阿成吧。” “阿成。”林非潼喃喃,冲他绽放了一个微笑,“谢谢。” 男人也抿唇浅笑,“这话等出去了再说不迟。”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道黑色的防御屏障张开,哐当!属于戚静薇的土系力量,重重撞在其上。 “出去?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她放着狠话,手上施加力量,本来被黑色屏障撞碎的土块,刷地汇聚成了一道道土箭,飞上天空,又调转方向,裹挟着万钧之势,向阿成撞来! 男人动也未动,茶色的眼眸静静地抬起,竟让衡夫人一阵胆寒! 她的土箭,再一次被阿成抵挡住。 “这,这怎么可能?”她瞪大了眼睛。自己可是元婴修士!没道理打不过一个筑基期啊!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呢!除非……他隐藏了自己的真正实力! 阿成用行动告诉她,他就是完完全全地碾压她。 不光是她,她的那些亲信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画面太诡异了,一个筑基期,一套苍穹宗高阶剑法,竟然和一群修士打成了平手。 林非潼将这一幕深深记下,开展了自己的计划。 “范师姐,我需要你!”她高呼。 “来了!”范小枫飞过来,迫切地问,“要我做什么?” 林非潼手指翻飞,一道灵光融入她的额心,她的眼前顿时浮现了一张阵法图。 仅仅一眼,她就看出了这阵法的极为精妙。 几个阵眼上,正闪烁着水色的光点。 “时间紧迫,师姐,行动起来。能不能救舜华舜英师兄,就在此一举了!” 范小枫明白了,那几个阵眼,是需要她来布置的。甚至林非潼考虑到她缺少材料,把东西都给了她。 她争分夺秒,心无旁骛,迅速布置起来。 可是等她将自己的任务完成,扭头发现,林非潼正朝着山峰巨人跑去! “林师妹……”她怔怔地道。那么厉害的巨人,她们躲还来不及,林非潼这是做什么? 她定然不是自寻死路的人。电光火石间,范小枫想到了阵法图,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 “不是吧?你这也太疯狂了……” 衡夫人被阿成打得节节败退,愤怒到了极点。 再解决不了,她就得召唤家中的老祖了!这种丢脸的事,她是真的不想做啊! 注意到林非潼对上了山峰巨人,她嗤笑了一声。 “这是活腻歪了?” 很快,林非潼跑到它脚边,在它踩下来的时候,高高一跃,跳上了它的膝盖。 然后,她像是一只矫健的灵猫,踩着它身上的部位,几个起跃,就从他的腿跳到腰腹,攀上胸膛,最后站定在它的肩膀上。 如此高的高度,她甚至可以俯视整个衡水城。 衡水城里的百姓和修士,同样也在仰头看着这边,脸上是深浅不一的震惊之色。 云层浩渺,水汽弥漫,轰隆隆的雷电,犹如在她耳边炸响。 山峰巨人很暴躁,挥手来驱逐她。 它宽阔的肩膀和背脊,反而给了她施展的空间。她轻灵似一只飞燕,起起落落,步伐又快又稳。 山峰巨人挥舞了半天,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衡夫人应付着阿成的空隙里往这边看,怒目圆睁,施展术法,将巨人的身形变小! “噗通噗通!”它身体的各个部位瓦解,不断地往下掉,落在地上后,又汇聚成了一个个成年男子般的土人。 最后一个头颅要掉下时,林非潼瞅准机会,对着它就踢了上去! “哐啷!”它笔直又精准地落在了她计划好的位置,整个破败庭院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偌大的法阵,大圈套小圈,循环往复地转着! 衡夫人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林非潼竟然借助了她的力量布阵!她猛地发了狂,竟然还逼退了阿成两步。 他浅浅蹙眉,总觉得这并非是他真正的实力。 “她要逃,阻止她!”衡夫人冲其他亲信下达着命令。 那些人顿时不再掩护她,朝着林非潼飞去。 范小枫站在地面上,仰头望着天空。 不光是修士,还有那些泥土汇聚成的人,数道身影从各个方向,围堵着林非潼。 她的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红润,应当是启动阵法耗费了太多灵力,她的天虚之体坚持不住! “林师妹!”范小枫急得眼睛通红,正要向上飞来接应她。 林非潼看过来,目光沉静,阻止道:“师姐,你先去阵法中,我有办法。” 范小枫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相信她。 “你一定要来!”她朝着林非潼丢了一个瓷瓶,随即扭头向阵法跑去。 终于,那些修士们冲到了林非潼面前,数只兵器,全都对准了她! 衡夫人得意洋洋地一笑:“这下看你还怎么跑。” 林非潼望了过来,竟然也笑了。 明明是一张寡淡的脸,却有着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像是一泓清泉,也像是皑皑雪原。 莫名的,衡夫人的脑海里闪过了“风华绝代”四个字。 她笑道:“谁说我要跑了。” 衡夫人一惊,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地上那个女修士是冲向了阵法,但是她中途经过景缙时,竟然趁着他没防备,死死钳制住了他! 她虽然是筑基期,可是拼尽全力,也能限制片刻景缙的行动。 这短短的片刻,便够了! “师姐?”景缙欲挣扎,“你做什么,放开我!” 范小枫咬着牙,不知是在对他,还是在对自己说。 “这一次,我绝对不放!”她要为舜华、舜英师兄报仇! 林非潼以自己做饵,她带景缙走,本就是计划的一环。 虽然不知这个阵法会给他们传送到什么地方去,她只要相信林非潼就好了,因为,她们是队友! “啊!——”她大喝一声,带着景缙,倒向了阵法当中。 阵法转动的速度更快,肉眼都难以捕捉到,赤橙黄绿青蓝紫气色光芒流转,最后汇聚成一道银光,直冲天空。 衡夫人愣愣地看着下方,沉默片刻后,猛地摇头:“不,不不不!” 可惜等她想要召唤老祖时,已经晚了,银光消失,连带着范小枫和景缙也不见了。 林非潼给满月传音:【准备接应。】 满月:【好!】 眨眼间,他的声音再次到达:【接到他们两个了!】 林非潼:【带他们出城,快!记得千万别让景缙跑了!】 满月踌躇:【那你呢?】 林非潼:【我不会有事的,衡家还不敢和苍穹宗为敌。快走,衡夫人要鱼死网破了。】 满月:【……好。你等我片刻,我把他们送出城,一定来接你!】 “砰!”“砰!” 两道击打的声音传来,一声源自阿成将衡夫人重重击飞,另一声,林非潼本以为是那些修士对她动手,她都闭上眼睛,启动了防御法器。 结果身上并没有任何疼痛感传来,甚至身形都没移动。 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发现一柄银光闪闪的剑,立在她面前,剑身之上,正流淌着银河般的符咒。 霜雪般的剑意,从灵剑向外蔓延,击退了那些修士不说,更将他们的身躯,完完全全冻成了冰雕! 因为发生得太快了,他们没反应过来,脸上还保持着进攻的狰狞神色。 林非潼眨了眨眼。这一招她很熟悉……当初在剑冢那个幻境里,她的徒弟阿夜,也就是后来的溟夜魔尊,就用过这招! 她呆呆地扭头,想要搜寻阿成的身影,视野里却没他的踪迹。 心神颤动之时,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可以用神识去搜索。 腰上再次一紧,有人揽着她,急速向后退。 “轰隆!”一道澎湃充满杀气的灵力,就那么炸响在她刚刚站的地方,震得她头皮发麻。 灵力炸响的巨浪,冲击得她眯起了眼睛。 腰上的力道松了,取而代之,是一个昕长清隽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在更前方,一道雄浑威严的男声响起:“何方宵小,在我衡家造次?” 话音裹挟着威压,不仅重重地敲在林非潼的耳畔,让她的耳朵嗡嗡直响,还以恐怖的速度,瞬间传遍了整个衡家。 衡家外围,亮起了守护阵法,是盈盈的绿色。 阿成收回了灵剑,向前举起手,为林非潼撑起了一道保护结界。 那股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压力,总算是消失了。 她踏着云,慢慢从他身后走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庞泛白,嘴唇干涸,肌肤下的血管破裂又重组。 以一人之力,对战衡夫人和她的手下,又抵挡了眼前这个大能的威压,他的身体坚持不住了。 可是林非潼观他的神色,没有丝毫晃动,灵台相当清明。 他的元神也比肉身强悍了许多?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阿成看了她一眼,眼底清澈,林非潼却觉得他身上充斥着她不懂的谜团。 “老祖,请您为晚辈和女儿做主啊!”下方,衡夫人跌跌撞撞从废墟中爬了起来,华服沾满了泥土。 顾不得整理自己狼狈的仪容,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来人声泪俱下地道:“这些铃乐宗弟子真是不把咱们衡家放在眼中,都打上门来了!” 林非潼看向来人,一身仙风道骨的衣袍,满头半白的头发,一张脸倒是端正,像是三十来岁的青年。 修士有许多手段可以保持青春永驻,这人的骨龄起码得有三百年了。 听衡夫人说完,他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道:“先起来,你也是堂堂一家之主的夫人,这样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 衡夫人一擦眼泪,恭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仰头看着林非潼的神色,阴毒又得意。 衡家老祖的实力有化神期,看他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修,让她坏自己的事! 现在钱四取的那枚妖丹被夺走,景缙也被她给传送出了衡家,两颗妖丹全没了!瑶儿的命要怎么办!她心急如焚。 衡家老祖又瞥了一眼衡月瑶,挑挑眉:“这丫头在幻境里陷得还真是深,马上要化为毫无理智的魔物了,你的两个子女,还真是命途多舛啊。” 林非潼微愣。她听衡楚楚提起过,正房只有一个嫡女,那就是衡月瑶,并没有嫡子。 衡夫人像是被人活生生扯开了伤疤,双目猩红。 她浑身颤抖,哀求着衡家老祖:“我就只剩下这一个女儿,只有半妖丹才能救她,求您帮帮我们!” “半妖丹而已,好说。”衡家老祖在衡月瑶灵台上打下一道灵力,她身形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衡夫人连忙飞身把她抱在了怀中,焦灼地问:“老祖,她这是怎么了?” “让她暂时睡一会儿,免得魔气侵蚀了元神。”回答完,他漠然地看向阿成和林非潼。 “你们还没告诉本尊,到底是何方宵小?”一副轻蔑的语气,和他们算账。 “在问别人名讳之前,不该自报家门吗?”林非潼比他还不屑。 衡夫人被气笑了。老祖脾气最是差,这回有她好看的! 第148章 修仙148天 衡家老祖脸色不满, 冷冷地盯着林非潼。 衡夫人上前一步,说道:“老祖,这女子说她是铃乐宗的弟子!” “铃乐宗?”老祖的目光划过阿成的灵剑, 若有所思。 “是啊!就算铃乐宗是炼器第一大宗,我衡家也是缥缈界鼎鼎有名的世家,怎能任由他们随意硬闯?还请老祖狠狠地教训他们,护我家威!”她给老祖行了一礼, 语气决绝。 衡家老祖眯了眯眼睛,随性地问林非潼:“听闻你们薛宗主出关后, 修为再上一层?” 林非潼望着他,默认了。 他话锋一转, 嗤笑道:“就算如此,铃乐宗的弟子也没有肆无忌惮闯我衡家的理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这是什么地方?” 衡夫人眼前一亮,得意地瞟着林非潼。 林非潼清凌凌的眸子扫过来,同衡家老祖道:“我们到衡家来, 自然是有原由。” “什么原由?” “你还不知道,你的这些后辈背着你都做了什么吧?” 林非潼的话,让衡夫人心里一颤, 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老祖:“嗯?” 林非潼指向衡夫人:“她派人伤了我的两位师兄,致使他们命悬一线, 我们是来救人的。” 老祖看过来,衡夫人脊背顿时一僵,否认道:“不是她说的那样!她的那两位师兄, 分明就是两个低贱的半妖!用他们两个的命, 换瑶儿的命, 是他们的荣幸!” 听到“半妖”二字,衡家老祖脸上也浮现了嫌恶。衡夫人后半句话,他也是认同的。 低贱的半妖,哪有衡家嫡女珍贵?死便死了。 只是没想到,会有人为他们打上门来。还是两个筑基期,呵,不自量力。 “铃乐宗这些年是越来越没落了,连半妖都能收成弟子。”衡家老祖嘲讽地道。 衡夫人的心放下了半截。太好了,看来老祖是站在她这边的。 林非潼精致的面颊,从刚刚便犹如凝结了一层寒霜。 衡夫人的态度不必多,衡家老祖显然也觉得半妖的命轻贱。 可是,凭什么? 不管是人修,还是半妖,都是生长在这方天地之中。同为生灵,谁又比谁高贵? 她面无表情地说:“那是铃乐宗的事,不需要你们操心。他们既然入了铃乐宗的门,宗门就有保护他们的责任。你们衡家人说偷袭就偷袭,说剖妖丹就剖妖丹,被追上门,还死不悔改,才是真的可恶。”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衡家老祖:“尤其你,活了几百年的人,却任由小辈胡作非为,没有丝毫惭愧之心,更是不知羞耻。” “混账!”衡家老祖放在缥缈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数落成这样,面子都丢光了。 他暴怒,决心好好教训教训林非潼,免得传出去谁都觉得衡家人好欺负! 一道雄浑的灵力,朝着林非潼打了过去,不死也要去她半条命。 衡家老祖:“薛广潮不会管教弟子,今日就让本尊来教教你,什么叫尊敬长辈!” 林非潼嗤笑:“长辈?你也配?” 她打开范小枫临走前丢给她的瓷瓶。这里面是能短暂提升人修为的丹药。 对于天虚之体的她来说,这些时日消耗巨大,丹药虽然吃了会有些后遗症,但能解她的燃眉之急。 对上修为远超过她的衡家老祖,并非她莽撞,而是她已经给苍穹宗传了信,在附近的同门马上就能来接应她,她只需要坚持一刻钟便好。 正要把丹药丢进口中,手腕被阿成紧紧捏住。 他不认同地道:“不能吃,伤身。” 说话间,衡家老祖的攻击已至。他未回头,另一只手向外一挥,灵剑便迎上了那到灵力。 “砰!”两道力量,在半空中碰撞,无形的波浪向外荡开。 灵剑快速移动,剑气交织成一道细密的网,把他们二人保护在其中。 衡家老祖一怔,停了动作,迟疑地问:“苍穹剑法?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刚刚他看到阿成的灵剑,就觉得他不像是铃乐宗的人。 他施展了苍穹剑法,更印证了他的想法。 林非潼从阿成茶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明明是清泉一般的眼眸,却给她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还有那无孔不入的熟悉感,都包裹着她,让她的心跳停了一拍。 可惜此刻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她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看向衡家老祖。 “苍穹宗,林非潼。”她清韵的少女音,清晰明澈。 在场的其他人均是一愣,衡夫人甚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竟然是林清霁的女儿,也是衡楚楚那丫头的师妹,林非潼! 衡楚楚如今可是衡家的骄傲,上次她回到衡家,她夫君还亲自迎接了她。 衡夫人对此很是不忿,明明瑶儿才是实至名归的嫡女,一个外门旁支,怎么把她的光环都抢走了? 现在她担心的是老祖的态度。刚刚为了维护衡家的脸面,老祖肯出手相助,现在又多了一个苍穹宗,他会如何决断? 衡家老祖此刻有些骑虎难下。大话已经放出去了,不教训林非潼不行。 教训她,又等于和苍穹宗、以及一群大能为敌。强行开战,衡家也会元气大伤。 他脸色难看极了,瞥了衡夫人一眼,恨不得扒她一层皮。 都是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衡夫人心里叫苦不迭。她也不知道她是林非潼啊!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要救瑶儿! “既然你是苍穹宗的弟子,为何说铃乐宗那两个半妖是你的师兄?这根本就不该是你插手的事!”衡夫人开口指责着林非潼,试图在老祖那里挽回些印象。 “他们是我的至交好友,我管他们叫师兄,有什么问题?”林非潼讥讽道,“和你剜了他们妖丹,让他们几乎惨死相比,这根本就不值得计较。” “你……”衡夫人重重地喘了口气,想反驳,却反驳不上来,气得心口生疼。 同时,她也心慌起来。 苍穹宗拥有修真界至高无上的执法权,虽说半妖一贯被当成最低贱的存在,真闹到苍穹宗执法堂,她可一点儿理都不占!她只能求助地看向衡家老祖。 她能想清楚的道理,衡家老祖自然也清楚。 为了一个衡月瑶,他不想与林清霁为敌。 只是就这么放林非潼走,也太丢脸了。 于是衡家老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从空中落下,双脚却没踩在实地上,一步步朝着林非潼他们走去。 林非潼和阿成对视一眼,也从空中飞下。 衡家老祖笑笑:“这件事应当是有些误会。衡月瑶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需要半妖丹救命。这样吧,左右那两个半妖也不是苍穹宗的弟子,你就别插手了,如何?只要你不把这件事禀告给苍穹宗,你想要什么,尽管可以提。” 林非潼不说话,精致的小脸儿没有丁点笑意。 衡家老祖却觉得有戏,继续劝道:“衡家与苍穹宗世代交好,衡楚楚更是你的师姐,何必为了两个半妖闹翻?” 给个蜜枣,他还不忘敲打林非潼两句:“你身边这位修士剑术是不错,但他修为太低了,不可能是我的对手。若衡家丢了脸面,我也无颜面对仙逝的列祖列宗,到时若是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你想后悔可就晚了。” 言外之意,林非潼执意“找茬”,他不惜鱼死网破。 她才十几岁,他不信她有那么强的承受能力。在死亡面前,很多都是经受不住考验的。 比如人性,比如友情。 再好的朋友,也不值得她付出生命吧? 衡家老祖自信满满,等来的却是阿成的话。 “我不会输给他。”他平静地同林非潼说。 要不是衡家老祖确定了几次,他就是个筑基期,冲他这幅淡定从容的神色,自己还真的信了! 他哪里来的自信,敢说这种大话啊? 林非潼虽然也觉得现在的阿成打不过衡家老祖,但是并没有丝毫想笑的感觉,反而是心中那个猜测,越发地重了。 她深深地看了阿成一眼,才对衡家老祖说:“不用威逼利诱我,两位师兄,我救定了。” 衡家老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好,既然你执意与我衡家为敌,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苍穹宗有你这样的弟子,算是宗门不幸!” 话毕,衡家老祖便唤出了他的侍从,要下达抓住林非潼的命令。 空中硝烟弥漫,战斗一触即发。 突然,上空传来一道清亮沉稳的男音:“幸与不幸,岂是你这个老匹夫说了算的?” 林非潼眼睛倏然亮起,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欣喜地说:“哥哥?” 远处的天边,一队弟子御剑而来,打头的不正是她哥,林星晖! 林星晖比她大了十二岁,今年骨龄已经二十有五,身材修长,容貌昳丽,更是苍穹宗最有名望的首席弟子。 同他一道下山做宗门任务的凤陵越,此刻就在他的右后方。狭长的星目看向林非潼,瞬间盈满了笑意。 他比林非潼大了三岁,今年十六,身负凤凰血脉,出落得越发俊美。 她闲暇时还在缥缈风闻录上看到其他修士讨论他与林星晖。 称他们站在一块,皆是芝兰玉树,风姿绰约。 还有女修戏言,两位都是最上乘的道侣人选。 除了他们,几位修为不低的师兄师姐,也在队伍之中。 很快,他们便御剑落下,站在了林非潼和衡家老祖中间。 林非潼开心地朝着他们跑去,阿成虽然没动,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 “哥哥,凤师兄,几位师兄师姐,你们怎么来了!”林非潼兴奋地问。 林星晖在旁人面前,都是沉稳有度的大师兄,而今看到她,未说话先笑。 “接到了你的传讯,正好在附近,就来看看。” 凤陵越点头,也勾唇一笑:“潼潼。” 作为大宗门最顶尖的那批弟子,他们本就气度摄人,姿态清贵。 再加上出众的容貌、修为,他们往这一站,把衡家的那些侍从全都给比了下去。 凤陵越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他在苍穹宗数年,林非潼与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开玩笑道:“你们再晚一点来,我可能就不好了。” 身后的阿成皱了皱眉。他明明说过,不会输给衡家老祖的。 凤陵越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不解林非潼为什么和他在一块,明明在宗门时,他们关系很一般。 当年的宗门考核上,他们甚至还结了仇。 “于师兄也在。”凤陵越冲于天成拱了拱手。 其他人因为都比于天成入门早,管他叫“师弟”。 林星晖同样和于天成有过节——当初是他亲自给于天成行的刑。 于是他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于天成”一眼,没说话。 男人茶色的眸子从林非潼亲昵搭在林星晖胳膊的玉手上扫过,蹙了蹙眉头,觉得有些刺眼,有种想把林非潼拉到他身边来的冲动。 不过想到林非潼可能会因此生气,什么都没做,而是同凤陵越认真地道:“我不是于天成。” 凤陵越:“?” 潼潼易了容,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可他又没有。这不就是于天成的脸吗? 男人淡漠道:“我叫阿成。” 凤陵越:“……” 他用眼神示意林非潼:他是不是那里出了点毛病? 林非潼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知怎么解释才好。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衡家老祖按捺不住了。这些人怎么把他当成空气!他好歹也是个化神期大能! 他铁青着脸,“咳”了一声。 林星晖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金丹期的他,打不过的化神期,但是他是苍穹宗的首席弟子,面对衡家老祖时,不卑不亢。 “事情我在来的路上了解过了,前辈是打定主意,要伤害无辜的半妖?半妖有人修的一半血脉,苍穹宗一贯不准修士滥杀。” 衡家老祖再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也不敢真的和苍穹宗对上。 尤其现在他还不占理。 被林星晖那双漆黑如曜石的眼睛注视着,他气势竟然矮了一截。 “……自然不是。”他面色难看,有些艰难地说。 “不是最好。”林星晖的语气里,警告意味明显。 衡家老祖脸色更沉,垂下的手也死死攥成了拳。 林星晖和林非潼不就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混账,若没有林清霁和苍穹宗,他们能这么嚣张?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做什么,等以后有机会,他定要暗中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林星晖冷冷扫过衡家的护卫,沉声道:“既然你们老祖都说了不是,你们还不退下!” 护卫们心神一震,看向衡家老祖。 后者抿着唇,手向下摁了摁,示意他们向后退。 林非潼站在林星晖身边,嘴角牵起一抹笑来。 衡家老祖觉得刺眼极了,同焦灼的衡夫人道:“那个叫景缙的家奴呢?” 衡夫人指着林非潼:“被她的人给带走了!” 刚刚衡月瑶挣扎,衡夫人就把她抱在了怀中,此刻看到她的脸色更差,乌青已经爬上了眼角,她急得双目通红。 她很想出手,挟制住林非潼,逼她把妖丹还回来。 可是看老祖的态度,似是要妥协了! 那她的女儿呢?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上天太残忍了,夺走了她的儿子,又要夺走她的女儿! 衡家老祖当然不甘心咽下这口气,于是同林非潼道:“你可以把两颗半妖丹带走,去救你两位师兄,但景缙是我衡家的人,要怎么处置,我衡家说了算,把他押回来。” 林非潼给苍穹宗传的讯息很简洁,所以林星晖他们并不知道景缙是谁。 闻言,齐齐看向了林非潼。 林非潼能料到衡家会怎么对待景缙。他那颗半妖丹,恐怕会被剖出来,给衡月瑶用。等待他的,将是死亡。 她没有同情景缙,只是眼前浮现起了他威胁衡夫人,放了他娘亲时的情景。 那般决绝、破釜沉舟,他定是厌恶极了现在的日子。 “潼潼?”见她久久不言,林星晖轻声提醒她。 林非潼眨了眨眼睫,看向衡家老祖:“就算要将景缙送回来,衡夫人与铃乐宗的账,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衡家老祖啧了一声,暗道难缠。 “我衡家会尽量补偿那两位半妖的,行了吧?” 这幅不得不妥协的态度,彻底惹怒了林非潼。 从头至尾,他们都没尊重过舜华和舜英。 “除了补偿,衡夫人还要亲自向我两位师兄道歉。”她严肃道。 衡夫人不愿意。向半妖低头,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世家的脸面会被她丢尽的。 林非潼看出了她所想,态度异常坚决:“不道歉,就开战。” 衡夫人诧异地看向林星晖,脸上写着:这你也答应?太儿戏了! 林星晖的回应,是肯定了林非潼的话。 “苍穹宗上下一心,全力支持潼潼。” 凤陵越:“没错。” 其他的几个弟子也点了点头。 衡夫人眼前一黑。你们宗门的人都疯了吧!护短也不是这么护的! “好,”衡家老祖咬牙切齿地代替她回答了,“就这么办。今天傍晚之前,本尊要见到景缙的人。” 有这么多人做见证,衡家老祖若是反悔,可真会成为整个缥缈界的笑柄。 衡夫人拥着衡月瑶,差点没气昏过去。 舜华和舜英的事,算是解决了大半。 林非潼带着林星晖等人离开衡家,在城外的林子中与满月他们汇合了。 见她回来,本来在生火的满月急匆匆上前,只盯着她一个人问:“潼潼,你没事吧!那个老匹夫伤到你没?” 林非潼展颜一笑:“没有,哥哥他们及时赶到了。” 满月这才发现林星晖等人。对上凤陵越的目光,他微不可见地僵了下。 与巨猿对战后,满月想了整整两日,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不知不觉间,林非潼对于他来说不光是主人、伙伴,还是……喜欢的人。 三千多年的岁月里,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这样牵动过心神。 人妖殊途,他宽慰自己,能陪伴在她身边,保护她就很好了,不必将心意宣之于口。 可是面对凤陵越,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自惭形秽,和……深深的嫉妒与不甘。 凤陵越与林非潼有婚约的事,他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可能再过些年,就会在家人的支持下结为道侣。 一想到他要眼睁睁地看着林非潼嫁给别人,他就心如刀绞。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心中竟然萌生出了对凤陵越的杀意。 “若他死了,婚约自然也就解除了”——这个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 好在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凤陵越觉得今天的满月有些奇怪,但他没往深了想,以为他是出于对林非潼的担忧。 “没事就好。”满月喃喃,冲着她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林非潼则是一点都没察觉出异样,扫了一眼,范小枫卸掉了易容,心有余悸地说:“林师妹,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至于景缙,则是被严严实实地捆在一棵树上,头微微低着,碎发遮住了眉眼,面孔晦涩。 “嗷呜!”闪电的声音,从更深的林子里面响起。 修士太多了,它感觉到威胁,所以没现身,只用这种方式向林非潼报平安。 林非潼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先去见了闪电。 所有人都在原地等她,唯独阿成,自然地抬腿跟了上去。 凤陵越不解地问林星晖:“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林星晖摇头,表示他也想不通。 但两人对阿成的态度是一样的:都嫌弃他粘着林非潼。 注意到范小枫望着他们,欲言又止。 林星晖便问:“这位师妹,你知道?” 范小枫是个社恐,冷不丁对上这么俊美的青年,舌头都要打结了。 “不,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魔修的内应,我们在龙池大森林的时候,他还偷袭了林师妹,下了死手。” 话音落下,林星晖和凤陵越的表情齐齐冷了下来。 范小枫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声音小了些,试图给阿成挽回些形象,毕竟这一路,他也出了不少力。 “后来他可能是被打坏了脑子,说自己失忆了,就这么跟着林师妹。” 很好,这次林星晖和凤陵越直接萌生了杀意。 失忆?这种拙劣的谎言,亏他说得出口! 第149章 修仙149天 林非潼向闪电的所在走去, 察觉到有两道神识追随着她,辨别了一番,确定是来自林星晖和凤陵越后, 便随他们去了。 一个是自己亲哥哥,另一个是相伴了多年的竹马,他们又不可能对她起什么歹心。 倒是身后的男人…… 林非潼转头看向阿成,他正好也在看她。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挑挑眉, 问。 阿成思索后,平静地回答:“不知道。” “嗯?”林非潼更费解了。 阿成的表情也有点困惑, 茶色的眸子始终凝视着她:“似乎……心里有道声音要我跟着你。” 林非潼没再问他是怎样的声音,因为林星晖和凤陵越投过来的神识, 都冷然了许多,昭示着对阿成的不满。 在这种情况下,再和他讲话,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加上他“魔修内应”的尴尬身份,留他在那边,若是起了什么冲突就不好了, 不如带着。 最重要的是……她静静地打量阿成的脸,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找到秦夜的影子。 不知是不是失忆的缘故, 他比记忆中的徒弟要温和纯净上许多。 秦夜其实也很听她的话,只是他的目光总是克制的, 很多时候,她并不会去探究他到底在想什么。 待到这里的事了,她再好好问问阿成吧。 林非潼转身, 继续向前走。 阿成本来担心她反感, 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她温声说:“怎么还不跟上?” 他眼睛亮了下,快步走上前,没再讲话,但是时不时就会看看她。 营地上,林星晖和凤陵越的脸色更沉了些。 他们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或许,她只是担心他跑掉,节外生枝。”凤陵越如是对林星晖说。 林星晖没有反驳,心里已经想了许多种逼“于天成”说实话的酷刑。 * 林非潼站在树荫之中,耳畔有微风拂过,鸟儿在空中发出清脆的鸣叫。 “闪电?”她轻唤了一声。 “嗷!”苍翠的树木后,跳出一头黑色灵狼,厚实的脚掌踩着地面走来,还未完全贴近,就已经低下了头,嗅闻着她的气息。 林非潼主动抬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 “这些天辛苦你了,师兄的妖丹我已经带回,接下来要赶回苍穹宗救人,你可以回龙池大森林了。” 闪电“嗷呜”了一声,蹭了蹭她的掌心,表达着不舍。 林非潼忍俊不禁。“你都已经这么大了,还当自己是剑冢里那头小狼呢?别撒娇啦。” 闪电“哼哼”着,还耍赖地趴下了,用它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想到它对战时凶戾的模样、暗夜里瞳孔闪烁的绿色幽光,与此刻的样子有着极大的反差。 她并不怕它,反而因为它这种行为感到内心一片柔软。 微微弯腰下,她凝着它的眼睛说:“你是狼王,在龙池大森林里还有你的子孙,你若是不回去,它们怎么办?” 闪电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最后失落地垂下了脑袋,认同了她的话。 它想跟着她,但是作为首领,它有保护族群的责任。离开领地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林非潼与它郑重地道了别,约定日后若是去龙池大森林,一定会和它再见。 夕阳西垂之时,闪电背对着霞光,凝视了她一眼,转身向前跑去。六阶的黑狼肌理健壮,毛发流畅,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林非潼回过头,对上阿成的眼。 有一瞬间,她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类似“不满”的情绪。 定睛再看,又恢复了清泉般的明澈。 错觉?应当是的。失忆的他像是一张白纸,能有什么可不满的。 于是她提也未提这事,对他道:“咱们回去吧。” 阿成走上前,自然地落后了她半步。 这个距离,让她心湖里再次泛起涟漪——以前秦夜也习惯这样跟着她。 迎着夕阳,林非潼精致的面孔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阿成回答后,又问,“怎么了吗?” 林非潼摇摇头,不想在林星晖和凤陵越他们面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 她不讲话,阿成便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眼里浮现了一抹困惑。 刚刚她和闪电道别时,揉了几下它的脑袋,他觉得那一幕刺眼极了。 可是他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找寻师父”也只是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对林非潼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那么坚定地保护她、下意识想跟着她? 太多太多的谜团,他恐怕只能在她身边,才能得到解答。 到营地后,他不仅没有机会和她讲话了,甚至每次靠近她,都会被其他修士有意无意地隔开。 她哥哥还有师兄把她叫过去,和她商讨着怎么处置景缙。 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心神全部都在别人身上。 嘴唇一张一合,他明明听到了她的话,却无法停留在心上,只是不知不觉间,盯着她嫣红的唇许久。 他有一种……把她拉回来的冲动。 凤陵越几次看过来,眉心越蹙越紧。 他很不喜欢“于天成”那样的目光,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林非潼一个人。 当年林非潼随爹娘去梧桐之地,他就清楚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只是当时情窦未开,只把她视作朋友。 后来在苍穹宗相伴多年,他渐渐长大,对于他们有婚约这件事,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潼潼这般聪慧优秀,他怎么会不喜欢? 也是因为喜欢,他对“于天成”的眼神才那么敏感。 同为男人,更能看穿有些事的本质。 “于天成”就算对林非潼还没到喜欢那一步,也表现出了对她的在意! 想到这,凤陵越嗤笑一声。正和林星晖说着话的林非潼不解地看他一眼,问:“我们说错什么了?” 凤陵越一怔,马上解释:“不是,我想到了别的事。” 林非潼“哦”了一声,继续和林星晖说起来。 凤陵越微微侧头,和阿成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都分辨出了对方的敌意。 在苍穹宗,他一贯风度翩翩,性情温和,此刻却仿佛竖起了一身的刺。 在他眼中,阿成就是个卑劣地想要逃脱苍穹宗的处罚,所以蓄意勾引林非潼的人渣败类。 只要他在,绝不会让阿成的诡计得逞! 林非潼很快与林星晖说完,一脸冷漠地走到景缙的面前。 他知道她来了,但还是垂着头,没看她,也没有挣扎之意。 “交出另外的那颗半妖丹,否则搜魂。”林非潼声音似寒冰,冻彻心扉。 景缙沉默片刻,说了一个地点。 林非潼淡淡道:“还算你识相。” 她不是在和景缙开玩笑,时间紧迫,若他不配合,她是真的会搜魂。 好在他要么是娘亲被放走,没了软肋;要么是认清了如今的时务,不再有抵抗之心。 林非潼说完,就要去寻那枚半妖丹。 “等一下。”景缙从背后叫住她。 她扭头,见他双手反绞,抬头看过来,目光在碎发的遮掩下,晦涩难辨。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艰涩地说:“请替我和舜华、舜英师兄说句对不起。” 林非潼倏然攥住了手心,眼里燃起怒意。 现在他倒是知道道歉了,当时偷袭他们、剖妖丹的时候怎么没半点手软? 她很想嘲讽他两句,让他后悔当日的所作所为。 可想到他马上就要被送回衡家,下场会比舜华、舜英更凄惨,她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伤害的是别人,她不该代替他们愤怒。 “会的。”留下冷冰冰的两个字,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夜,他们带上两颗妖丹,重新回了衡水城。把景缙交到衡家人手上后,一行人去了城内的传送阵。 林星晖交了一大笔灵石,启动了阵法,将他们传送到了沧海城。 他们没在沧海城停留,林非潼乘坐莲花铃回到苍穹宗,率先去执法堂的天牢里找到了卫轻尘。 多年过去,他的面容没有变化,只是身形更清瘦了些。 当初因为无法救江映雪而生出的绝望、悲怆、癫狂……在脸上悉数看不到了。 将功折罪后,他虽然没被放出来,但是住进了寻常的牢房,每个月还能与江映雪见上一面。 见到林非潼,他温润隽永地点点头,抬脚走到牢房门前,青色的长衫曳地。 “那两位半妖被我暂时封印,伤情没有进一步恶化。”他开门见山地道。 因为林非潼当年救了江映雪,只要是她拜托的事情,他都异常上心。 此刻望着她,眼神也是温柔慈爱的。 “多谢卫叔叔。”林非潼笑着说,“他们的半妖丹我已经带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医治?” “现在就行。” “太好了。” 得到他的答复,林非潼给执法堂的堂主邵繁景传讯后,把卫轻尘带到了凌元峰。 牢房环境差,不利于治病。 关上门,她将空间留给卫轻尘、舜华和舜英三人,还为房子施加了一层保护结界。 归位妖丹需要不短的时间,林非潼思忖片刻,给江映雪传了讯——让两人能多一次见面的机会也是好的。 等江映雪来的时间,她拿出玉简,准备给薛广潮传个讯。 “亲爱的外公,见讯如晤。您和娘亲那边进展的还顺利吗?有没有把魔修打得落花流水……不对不对,估计他听一半就不想听了。”林非潼摇摇头,取消了发送。 “外公,这次我们的衡水城之行收获颇多,不仅夺回了妖丹,还磨炼了自身,就是您的佛傀儡,不小心被我弄坏了,再过二十年,我一定会将他修复好……也不对,”林非潼犯愁地扶额,再次取消,“谁能等上这么久啊。” 佛傀儡被臭蛋搞坏后,她仔细研究过,觉得自己是能复原的,毕竟她有变异冰种麒麟火,也会炼器。 但她如今修为不够,很多精细的部位处理不好,怕是最起码要等她元婴期才行。 薛广潮骨龄已经五百岁,二十年内未必能再次突破。 一想到他倾尽毕生所学,也只炼成功了两个,还被她毁了一个……林非潼就眼前一黑。 “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愧疚极了。 “潼潼,你这是怎么了?”江映雪含笑的声音传来。 她抬头,第一眼注意到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瞬间把其他想法都抛到脑后去了。 “江婶婶,你,你怀孕了?”她站起来,惊喜地问。 江映雪穿着宽松的浅色衣裙,长长的黑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未施粉黛,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柔和光晕。 她抬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抿唇笑了下,甜蜜地“嗯”了一声。 “之前胎相不稳,所以没告诉你,如今已经三个多月了。” 修行乃是逆天而为,所以修士很难孕育子嗣。尤其女修,生产不亚于历雷劫,很可能境界大跌。 林非潼关切地上前,扶住了她,慢慢往前走:“早知婶婶你有孕,我就亲自去接你了,慢一点,这里有个门槛。” 江映雪被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给逗笑了:“我又不是纸片做的,凡人女子怀孕都没这么紧张。” “那也得当心才行!一会儿我去私库里给拿些补品,哦还有,你那里的仆役够不够?我再为你炼制两个傀儡人吧?或者在风闻录上发布任务,请人去照顾你?” 江映雪笑着摇头:“真不用,我和陈渺互相照应着挺好的,如今每月只接诊三天,也不累。” 见她坚持,林非潼只好说:“你后续若是有什么需要,可要和我说啊。” “好。”过了这么多年,江映雪对林非潼还是很感激。 若是没有她,自己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拥有孩子。 “对了,卫叔叔知道吗?”林非潼扶她在庭院中的椅子上坐下,帮她斟了一杯热茶。 她又挥挥手,近处的冰雪尽数消融,只余桃花开得明艳。 天高气爽,暖风拂动,浸着清泉和桃花的馨香。 江映雪微笑着说:“我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的,结果……”她无奈摊手,“他比我医术好上太多,一眼就看出我有孕了。” 林非潼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难怪我今天见卫叔叔,就觉得他特别高兴,原来是有这么一件天大的喜事。” 她柔软地望着江映雪的肚子:“等它以后长大,我要教它御剑。” “好。” 薛白卉未归,林清霁去处理宗门事务,林星晖与凤陵越交任务,都没在凌元峰上。 她本想把阿成先安置在这里,结果林星晖不由分说,就把他扭去执法堂了,冷笑着表示要拆穿他的真面目。 正好她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便决定等舜华舜英的妖丹归位,她再去找他。 林非潼与江映雪闲聊着,满月始终在她的识海中,没出来打扰二人。 江映雪还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布和针线,边聊天,边为未出生的胎儿缝制着小衣裳,一针一线都蕴含着爱意。 林非潼看着那衣服小小的袖子、裤腿,忍不住说:“真可爱。” 她已经十三岁,江映雪笑着问:“喜欢?等你以后有了宝宝,婶婶也帮你缝制。” 林非潼嘴里那口茶差点没喷出来,没注意到识海中的满月支棱起了耳朵。 “婶婶你快别打趣我了。” “怎么,”江映雪掀起眼帘,“你和凤家小子那小子成婚后,不准备生孩子?” 满月更加不安,连眼睛都睁开了,生怕错过林非潼一个字。 “娃娃亲是大人之间的戏言,我把他当哥哥看的。”结道侣?她想都没想过。 满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狂喜起来。 她竟然不喜欢凤陵越,那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可是她年纪毕竟还小,万一以后改了想法呢? 满月又耷拉下了脑袋,胸口酸酸涩涩,满是愁绪。 喜欢上她,他变得极度得不自信。不知怎样才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多在意自己一些。 不光是凤陵越和他,他觉得任何人都配不上林非潼。 江映雪也没纠结这事,柔声道:“还有许多的时间,不着急,慢慢挑。” 日头西斜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两人抬头看去,卫轻尘站在门边,清隽的脸上带着轻微的倦色。 为舜华舜英医治时,他全神贯注,因此并不知道江映雪来了。 见到她,连忙走过来,问道:“等多久了?累不累?” 他的紧张让江映雪很是受用,甜蜜地笑起来:“不累,潼潼一直陪着我呢。铃乐宗那两位弟子如何了?” 等待的时间,林非潼把舜华舜英的事告诉了她。 卫轻尘看向林非潼:“妖丹已经归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常了。” 林非潼长出了一口气:“太好了,我马上给范师姐传个讯。” 范小枫也和他们一道来苍穹宗了,林非潼本来邀请她到凌元峰上来住,结果她连连拒绝。 林清霁的名号,在整个缥缈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崇拜强大的修士,同样也恐惧,可不敢往他眼皮子底下凑。 最后,林非潼只能把她安置在衡楚楚的洞府,拜托衡楚楚照看。 范小枫马上给她回了讯:“太好了,我现在就和楚楚师妹过去!” 林非潼同卫轻尘二人知会一声,匆匆走进了门,卫轻尘和江映雪未跟上来。 舜华和舜英已经醒了,正站在地上,检查着身体。 看清楚他们的样貌后,林非潼一愣。 她同识海里的满月道:【他们脑袋上那个黑黑圆圆毛茸茸的,是耳朵吧?屁股后面那一簇,是尾巴?眼睛上还有这——么大的黑眼圈!】 满月也在打量他们:【我活了这么多岁,见到半妖的次数寥寥,不过看他们的外形,应当是有一半食铁兽的血脉?】 林非潼也认出来了。食铁兽,在现代副本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大熊猫。 不说这种爱作死的生物在现代社会濒临灭绝的处境,就算是在缥缈界,食铁兽也是很稀有的,开了灵智的就更少了。 食铁兽半妖,更是凤毛麟角,说不定整个修真界,就只有他们两个。 他们喜欢吃竹子味的食物,击杀环纹兽时,双掌那强悍到诡异的力道……都有了解释。 两人的容貌本来便是一等一的俊朗,轮廓清晰,下颚线分明。 再配上熊猫耳朵、尾巴,有种格外强烈的反差萌。 她垂下的手指动了动,克制着上去摸耳朵的冲动。 他们施了个法诀,把黑眼圈去除了,可是耳朵和尾巴,怎么都收不回去。 面对林非潼,二人格外尴尬,热意从胸膛一路蔓延上来,红透了脖颈、耳根。 “林师妹。”她沉默的时间略长,是舜华先开的口,面色不大自然。 舜英则挠了挠头:“我们这样很奇怪吧?实在不好意思,刚苏醒,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伤得比舜华重些,往日清亮的嗓音,此刻微微沙哑。 林非潼摇头,认真地说:“不奇怪。” 舜华:“没吓到你就好。”他垂下眸,似有些自卑,脑袋上的熊猫耳朵都微微耷拉下来了。 林非潼手指更痒痒了,目光几乎无法从他们的耳朵上面离开。 满月在她识海里见到这一幕,暗哼了一声。 走了一个闪电,又来了两个毛茸茸!可恶! 舜英上前两步,给林非潼深深地弯腰行礼。 “师兄?”她连忙抬手,将人扶了起来。 “卫神医将我们的妖丹归位后,和我们说了你为我们做的事。这次我们兄弟二人能得救,多亏了林师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舜英郑重其事地道。 舜华上前,也为林非潼行了一礼,歉疚道:“本来应该是我们保护你,没想到连累了你。” 舜英又苦涩地说:“还有我们半妖的身份……并非是刻意要隐瞒你们……” 林非潼点头,同样认真地表示:“两位师兄,我都明白的。你们能平安就好,报答的事,就别提了。” “不行,”他们两兄弟都格外坚持,“你现在想不到没关系,往后需要我们做什么,只管开口。” 让他们触动的不止是救命之恩,还有林非潼面对他们的态度。 在缥缈界开了灵智的生物中,半妖的地位仅比活尸强上那么一点。 林非潼自始至终没有嫌恶,甚至愿意为了他们,和衡家为敌。 这份情谊,他们怎能不动容?士原为知己者死! “那……别往后了,我现在就想到了让你们报答的方式。” 满月生怕她要摸两人的耳朵,刷地一下从她身边现了形。 第150章 修仙150天 林非潼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满月没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暗含戒备地看了两兄弟一眼,冠冕堂皇地道:“我察觉到范小枫她们在靠近凌元峰,一会儿我去接她们。” 凌元峰上有阵法, 外人进不来。 林非潼没起疑:“好。” 舜英望着满月,也给他行了一礼,让满月愣了一下。 “满月小兄弟,这次也多谢你了。” 舜华应和:“是的。” 望着他们真挚的面孔, 满月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人家那么感谢他,他竟然还在防备他们。 他不敢说“我也是听潼潼的命令, 你们要谢就谢她”,怕他们一个冲动, 再和林非潼结契。 虽然他们身上只有一半的灵兽血脉,但也是能成为契约兽的。只不过半妖在修真界受人歧视,很少有修士会这样做。 正常来说,半妖的修行很艰难,他们兄弟两个能走到今日这步,已经是天分卓绝、勤勉刻苦了。 舜英他们没想到满月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真是默默将这份情谊记下,问林非潼:“林师妹是想我们做什么?” 满月心里一紧,也定定地望着她。 林非潼微微一笑, 唤出了她的断剑来。 “这是林师妹你的灵剑吧?看着平平无奇,威力却不小。”两兄弟是炼器师, 其实早就对她的断剑好奇了,不过和剑修说“给我看看你的剑”,就跟和凡人男子说“给我看看你妻子”似的, 很不礼貌, 他们便没开口过。 林非潼“嗯”了一声, 将断剑递了过来。 “我想用从环纹兽身上取得的材料,修补这柄剑,不知两位师兄可否帮我?” 等她修为高一些,其实也可以修补。 但是阿成的出现,让她改变了想法。 若他真的是秦夜,她想将这柄剑物归原主。 她对秦夜的想法,无疑是复杂的。明知在现世,他乃是几千年前就纵横整个缥缈大陆,鲜有敌手的存在。 可是剑冢里身份的错位,让她当了他那么多年的师父。 孺慕之情,守护之意,她很难忘却。 舜华和舜英满口答应下来:“好,我们一定尽力。明天就开炉炼器?” 林非潼连忙摇头:“不用不用,等你们的伤养好,咱们一块回铃乐宗的时候吧。” 两兄弟刚答应下来,范小枫和衡楚楚二人便到了。 衡楚楚如今是十五岁的少女,容貌秀美,亭亭玉立。不用去启明峰上课的时候,穿一件浅绿色的法袍,头上佩戴着朱钗,一头乌黑的秀美的头发,衬得肤白唇红,黑眸透亮。 林非潼打招呼:“两位师姐。” 衡楚楚熟稔地走到林非潼身边,冲她笑了笑,随即好奇地看向舜华和舜英,目光在他们的耳朵上多停留了一瞬。 两兄弟察觉到,都有点不自然。 衡楚楚忍不住牵了牵唇,发现自己不管怎么看,都认不出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林非潼为他们相互引荐了番,衡楚楚盈盈行了一礼。 “咱们坐下说吧。”林非潼将他们引到桌边,衡楚楚还是和她贴着坐。 范小枫从自己的乾坤袋里一个劲儿地掏东西,不多时,十几个瓷瓶就被摆在了舜华和舜英面前。 “两位师兄,这个是补气的,这个是补血的,这个能养神……”她头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把瓷瓶叮叮当当往他们面前一推,“吃吧!” 舜华:“……” 舜英忍不住苦笑:“师妹,这些药下去,我们会补到吐血吧?” 范小枫捏着拳:“怎么会,我炼制的丹药我最了解了,你们吃了好的才快!” 他们还要推辞,林非潼笑道:“范师姐一片好心,两位师兄就收下吧。” 她又说了范小枫为了救他们做的努力,给他们听得郑重道谢。 范小枫却红着眼睛,摇头:“要不是我太弱了,你们也不会被景缙给带走。” 景缙的名字,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房间里瞬间了无声音。 舜华和舜英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就连脑袋上的熊猫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衡楚楚轻扯林非潼的袖子,还示意她看。 她有点哭笑不得,心说不愧是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关注的点都一模一样。 范小枫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窘迫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他的。” 舜华呼出一口气,宽慰她道:“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 他们也没想到,同为半妖的景缙,竟然会和他们动手。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同伴的背叛更让他们难受。 “景缙他……现在怎么样了。”舜英问林非潼。 “被衡家的人带走了,为了救衡月瑶,估计会被剖出妖丹吧。”林非潼淡淡地说。 舜英放在身侧的手,几乎瞬间就攥紧了,偏开了头。 舜华和他一样,没有丁点的开心,胸口被无力填满。 这就是半妖的命运,备受欺凌,任人宰割。 “临走前,他让我向你们转告他的道歉。” 舜华舜英不言,范小枫冷哼:“道歉有什么用,能抹除对两位师兄的伤害?现在是他们是半妖的事,都在铃乐宗传开了!” 这个局面,舜华和舜英虽然预料到了,心还是不由得一紧。 他们生来便被父母抛弃,流离失所,辗转到了铃乐宗,才终于有了一片容身之地。 宗门在缥缈界威望那么高,怎么可能继续收留两个低贱的半妖呢? 想必很快,他们就要被逐出宗门了吧?又要没有家了。 他们心里酸胀得可怕,犹如被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脸上却不敢泄露出半分情绪。 舜英低声问:“那……宗主和几位长老那边怎么说?” 范小枫:“嗯?宗主没说什么啊,就把他的佛傀儡借给林师妹一个。” 林非潼:“……”有的人,怎么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戳人痛处呢。 舜华不可置信地道:“把佛傀儡借给师妹,不会是为了救我们吧?” 范小枫点头:“正是的啊。可惜那个傀儡被弄坏了,不然师妹早就把衡家那些人揍得落花流水了!” 衡楚楚:“……” 范小枫后知后觉,连声道歉:“啊衡师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没算上你!” 她忍不住笑:“我知道。” 侧头看了林非潼一眼,她暗想,潼潼这次出门,还真是结识到了不少朋友。 她为她高兴的同时,心中也有点惆怅。 毕竟她们两个关系才是最好的,她有点担心其他人在潼潼心中的地位超过自己。 舜华和舜英已经呆了。宗主为何要这么做啊!他们只是两个半妖而已! “其实除了我外公,也有不少铃乐宗的师兄师姐在衡水城外接应我们,不过我们在衡水城分开了,他们说在铃乐宗等你们。”林非潼说道。 舜华苦涩地垂下眸,眼睫漆黑似鸦羽,喃喃:“我们还有机会回去吗……” 修士耳清目明,大家都听到了他的话。 林非潼很快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心里一酸。 想必他们在铃乐宗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身份,也是因为眷恋宗门的温暖吧。 “两位师兄不必担心,外公说,你们半妖的身份,他与几位长老从一开始就知道。往后,你们还是铃乐宗的内门弟子。” 舜华和舜英猛地看向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半晌才确定不是。 他们入门的时候,宗主便已经是合体期的大能,的确有可能看穿他们的真身。 没想到,连几位长老都知道。 原来,宗门早就接纳了他们……他们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静,甚至有了掉泪的冲动。 范小枫也明白了他们的顾虑,义正言辞地说:“宗门里或许有人不喜欢半妖,但也有许多像我这样,真正把你们当成师兄的人!等咱们回去后,要是有人敢过来说三道四,我……我就给他们下药!” 舜华和舜英沉默了几秒,“噗嗤”笑出声来。 林非潼等人也忍俊不禁:“哈哈。” 下药,嗯,这很炼丹师。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林非潼见舜华和舜英难掩疲态,便主动和他们告了辞。 “这个房间就留给两位师兄。”她说。 舜华和舜英得知这里是霁月仙尊的凌元峰,受宠若惊,眼睛睁大,连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忽然,舜英耳朵上传来一道柔软的触感,他扭头,正好对上了衡楚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他:“?” 衡楚楚:“!” 她大窘。自己怎么没忍住,直接把手给伸过去了! “刷”地一下把手放下,她太紧张了,以至语无伦次:“我想看看这耳朵是不是真的……” 说完,她尴尬地闭上了眼睛,双颊爆红,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不能是真的还是假的吗!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舜英“呵”了一声,抱着胳膊,好整以暇:“所以现在确定是真的了?” 衡楚楚胡乱点点头:“嗯。” 舜英目光划过她绯红的脸颊,挑眉:“手感怎么样?” “毛茸茸,暖暖的,还,还不错……” 回答完,她缓缓睁开眼,迅速瞥了他一下。 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她更尴尬了,肌肤像是要烧起来。 衡楚楚啊衡楚楚,人家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你怎么那么愣呢! 她实在是留不下去了,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匆匆跑了出去。 * 送走衡楚楚与范小枫,林非潼等到傍晚,又将江映雪亲自送回了山下的药庐里,留下许多补品。 随即她回到凌元峰,将卫轻尘送回执法堂的牢房。 最后,她才去见了阿成。 那片牢房建筑在地下,石头砌成的走廊,阴暗、潮湿。 满月提着一盏幽黄色的灯,走在她身侧,替她抵挡着途径那些牢房里传来的窥探目光。 “凭执法堂那些强悍的手段,想必他已经交代了。”他低声同林非潼说。 林非潼没接话。林星晖带阿成走的时候,她特意叮嘱了,不要搜魂,不要用酷刑,他既然答应了,应当不会食言。 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大约觉得她被阿成给迷惑了。 其实她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装的。只是“不能伤害他,否则会后悔”的想法相当强烈。 左右人都回到苍穹宗了,又跑不掉,早晚都会调查清楚的。 “到了。”满月停下来,提示道。 林非潼定了定神,看向面前的牢房。 冰冷的铁栅栏后,是一片幽冷、空旷的四方空间。与别的牢房不同,在侧上方,还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不过此刻外面已经黑了,只有清浅的月光透进来,洒在地面上。 阿成依旧是走时那身衣裳,静静地坐在牢房深处,屈起一条腿,小臂搭在膝盖上。 听到声音,他看过来,目光平静,面色温润。 “你来了。” 林非潼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见到外伤。但执法堂的刑罚,不仅仅有身体上,还有神识上的。 她向前一步,贴近栅栏,轻声问:“你怎么样了?” 阿成站起来,“哗啦”一声。 她这才看到,他脚上绑着铁链,刚刚与黑漆漆的地面融为了一体。 随着他走过来,铁链滑动,声音传出了很远。 有一瞬间,林非潼竟然怕在他的眼中看到失望和愤怒。 不过她很快压下了这些异样的情绪。若他真的骗了自己,那么以他三次对她下死手的行为,再重的酷刑都该受着。 结果……那双眼睛还是如涓涓流淌的清泉,干净极了。 他凝视着她,缓缓抬起了手。 满月心一紧,连忙把林非潼拉到了身后护着,冷声问:“把手放下!你要干什么?” 阿成抬眼看他,眸底闪过一丝狠戾,让他的识海似被寒霜冻结了一瞬,脊背窜起战栗。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冷冷地回看。 四道目光在空中碰撞,谁也不让谁。 阿成先移开了眼,却是看向了他捏着林非潼胳膊的那只手,身上的森冷气息,陡然加剧。 满月是灵植化形,对危险有着相当敏锐的感知。 此刻像是被一头凶兽盯上,好像下一秒钟,手就会被他给撕咬下来。 “别紧张。”林非潼的话语,打破了僵局,“牢房施加了阵法,里面的人无法施法。” 因为阿成的敌意并非是对她,所以她并没有看出他的异样。 至于他们针锋相对,她也理解。满月肯定是怕他伤害自己。 阿成重新看向林非潼,抬起的手指了指脚下:“能帮我把这个锁链取下来吗,我不喜欢。” 这还是他说自己失忆后,林非潼第一次听他表示讨厌的情绪。 紧皱的眉心,也验证了他的话。 不过不等林非潼回答,林星晖就从她身后走过来,不容置喙地说:“不行。” 林非潼:“哥哥。” 他又穿上了代表首席弟子的黑色法衣,宽肩背挺,一掌宽的腰带勒出精壮的肌理,昳丽的面孔本来泛着冷意,望着她时,尽数消融。 “他是重囚犯,没给他关在水牢,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他如是同林非潼说。 林非潼沉吟片刻,问:“审讯的结果出了吗?” 林星晖瞥着牢房中的人,冷笑了下:“嘴硬得很,除了不承认自己是于天成,其他什么都不肯说。要不是你不肯我搜魂,我定然要把他脑袋撬开。” 阿成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将目光定格在林非潼的身上,等着她的回复。 他的目光是那样赤诚,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遵从。 林非潼明明不该心虚,可还是生出了这种情绪。 没回答阿成,她望着林星晖,再次问:“如果他真的不是于天成,会放他出来吗?” 林星晖皱眉:“你不会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吧?” “你先回答我。” 林星晖叹了口气:“要看情况。如果他是夺舍了于天成,那也不能给他放出来。” 可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附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他被释放的概率,微乎其微。 饶是如此,林非潼依旧道:“怎样才能知道是否被夺舍?” “我师父有办法判断。他正在外云游,我给他传了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 说完,他不屑地看了于天成一眼,像是在说:到时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于天成理都没理他,只静静看着林非潼。 她轻声说:“要再等几天了。” 他点点头,温顺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好。” 然后拖着锁链,重新回到了原本的地方,衣袍一撩,坐下。态度从容得不像是在坐牢。 月亮西斜,小小的窗户透进的那缕月光,此刻刚好照在他的身上。 他的半边脸明灭,茶色的眼眸微微泛着星河般的光,凝视着林非潼,问:“到时你会来接我吗。” 林星晖冷冷道:“你想得美。” 转头对林非潼说:“潼潼,这里阴冷潮湿,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通知你。” 不等林非潼回复,就将她给推远了些。 她回头,与阿成对视一眼,又被林星晖挡住了视线。 一直到走出很远,她仿佛还能感觉到阿成萦绕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想,若他真的是无辜的,她会来接他的。 * 舜华和舜英在凌元峰上住了三日,第四日的清晨,他们御剑前往沧海城,要从那里的传送阵法,去衡水城,然后再回铃乐宗。 卫轻尘医术了得,经过着几日的休养,舜华舜英已经能把耳朵和尾巴都收回去了,与人修无异。 薛白卉联系过林非潼后,决定和她在铃乐宗汇合。 她问那些魔修如何,薛白卉只道:见面了再说。 这次的龙池大森林之行,虽然有些波折,好在弟子们安全无虞。铃乐宗决定,宗门大比如常举行。 衡楚楚对此好奇得很,正好凤陵越也结束了宗门任务,林非潼便决定带上他们两个,一道去铃乐宗看看热闹。 至于衡家和他们的恩怨,衡楚楚并未因为她是衡家人,就替衡夫人求情。 剖人妖丹这种事,她也挺不齿的。 倒是衡夫人给她传了讯,希望她能维护衡家的名誉,衡楚楚理都没理她。 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不想低头给舜华、舜英道歉? 值得一提的是,林非潼他们在沧海城内,还见到了一个故人:霍成东。 他是特地来找林非潼的,正好和她在沧海城碰了面。 “林师妹,这次咱们总算是能不醉不归了!来,大家想吃什么,随便点!”他包下了沧海城内最大的酒楼,专门宴请林非潼等人。 林非潼靠窗坐下,笑道:“霍师兄这么高兴,是不是有喜事?” 霍成东连连点头:“不错!我已经和淘珍网达成了合作,往后负责整个辽东的当日达生意!这次回去,就要开始筹备了!” 他说的是“我”,而非“霍家”,想必彻底对他父亲心死,准备与家族切割了。 有淘珍网相助,他在辽东的地位水涨船高,往后指不定他父亲还得低头来求他。 林非潼由衷为他开心:“恭喜你啊。” “多亏了林师妹点拨。” 除了衡楚楚和凤陵越,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淘珍网他们倒是知道,这“当日达”又是个什么东西? 舜英问出了心里的疑问,霍成东解释了一番,众人了然,看向林非潼的目光,满是敬佩。 “林师妹,你好聪明,这种点子你都能想到。”范小枫和她坐在一块,竖起了大拇指。 林非潼谦虚地笑笑,没说话。 倒是衡楚楚意味深长地来了句:“和她做的其他事相比,这不算什么。” 范小枫:“哦?” 衡楚楚转移话题:“来,咱们点菜吧?” 霍成东也回神:“对,小二!把你们这最好的酒都端上来!” “来嘞,客官请稍等!” 饭菜可口,佳酿香醇,大家沉浸在喜悦的氛围里,一顿饭宾主皆尽兴。 可是当他们告别霍成东,从沧海城传送到衡水城,刚回到铃乐宗山脚下,被一人拦住去路时,气氛急转直下。 那人身量极为瘦弱,穿着黑色的斗篷,戴着兜帽。 她缓缓将兜帽摘下来,一张脸遍布伤疤,目光复杂。 正是景缙的娘亲,景佳娴。 范小枫最先反应过来,刷地祭出了她的法器,对着那人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景缙被衡家人带走,等待他的是死路一条,她不会来找他们算账的吧? 万万没想到,她看向舜华和舜英,施展了一个小术法。 翠绿的灵光从指尖流溢,星星点点落地,幻化成了一簇簇鲜嫩的竹笋。 在舜华舜英震惊的目光里,她苦涩地说:“两个小熊,好久不见了。” 第151章 修仙151天 舜华和舜英怔怔地看着她满是伤疤的脸, 齐齐叫了一声:“娴姨……您怎么会……” 景佳娴面露苦涩,似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范小枫缓缓放下了法器,扭头问他们:“你们认识景缙的母亲?” 舜华和舜英更加吃惊, 显然不知道还有这层身份在。 “我这次来寻你们,是有事相求。”景佳娴虽然容貌毁了,嗓子却没有,声线清冽, 交织着柔软,望着他们, 放低了姿态。 舜华沉吟几秒:“先到宗门里来吧。” 一行人跟随他们兄弟二人,去了他们的小院。 内门弟子随着修为的增长, 在铃乐宗内的住所也会越搬越好。 如今他们的院落在一处秀美的湖水之畔,篱笆将院落圈起,翠绿的藤蔓缠绕在其间。 小院中还有一处竹林,郁郁葱葱,恰逢雨后,嫩嫩的竹笋冲出了土壤, 茁壮地生长着。 有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竹香满溢。 竹林内有一座小茅屋, 里面摆放着桌椅,还有烹茶的工具。 舜华他们带大家去了小茅屋里落座, 舜英施法,启动了小院上空的结界,这样就能防止其他修士窥探了。 景佳娴与舜华、舜英面对面而坐。林非潼本想带着其他人回避一番, 她却道:“希望林道友你们也留下。” 林非潼他们便在另外一张桌边坐了下来。 舜英起身, 为景佳娴倒了杯茶, 小心翼翼地问:“娴姨,您为什么会和衡家有牵扯?他们与你有仇,所以把你抓去了?” 她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划过伤痛,随即是无边的孤寂。 苦笑了下,她道:“嗯,我欠衡家的。没想到景缙会为了我,对你们下手,实在是对不起。” 舜华和舜英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要说我们不气景师弟,是不可能的。可若是没有您,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大概兜兜转转,注定要偿还这笔恩情吧。”舜英坐下来,低声说。 景佳娴向他们解释着:“我被衡家人关在地牢中,根本不知道景缙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一直拿我威胁他。若我知道他为了救我,伤害了你们,我肯定会阻止他的。” 她说的情真意切,并非假话。 林非潼听完,也忍不住暗中唏嘘,还真是一笔烂账。 舜华舜英无父无母,小时候恐怕无法自如控制他们的耳朵和尾巴,一眼就能看出是半妖。 当时的日子,定然无比艰难。 景佳娴帮了他们,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结果命运给他们开了个大玩笑,竟然让他们栽在了景缙手上。 只是……她说自己欠衡家的,是与衡家有什么恩怨? 舜华和舜英也相信景佳娴的话,表示:“娴姨不必再道歉,我们明白的。” 只能说,他们都有身不由己的地方。 舜华问:“您这次过来,是为了景缙师兄?”除了他,这世间恐怕也没有这样牵动她心神的人了。 景佳娴点点头。 “那日情况危急,我便先行从衡家离开。衡夫人派了人跟踪我,想抓我回去,我不放心景缙,拼尽全力逃了出来。后来我多方打探,才知道他失去你们的妖丹,又被衡家抓了回去。那之后,我就在铃乐宗外徘徊,总算是等到了你们二人。” 与她遍布疤痕的脸不同,她那双眸子,是和景缙一样纯然的黑色,好似幽静深海中,漂亮的鲛珠。 想必她没毁容之前,也是个极为漂亮的灵兽。 是的,早在衡家第一次见到她时,满月就和林非潼说,景佳娴的真身是一条蛟蛇。 景缙是半妖,那说明他的爹爹是个人修。林非潼不动声色猜测着他爹的身份。 舜英笑了下,以此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垂下的手已经攥紧。 “娴姨是想让我们把妖丹交出来,换景缙师弟平安?” 若真是这样,他想,他可能不会拒绝。就是白费了林师妹一番功夫,也辜负了宗门的庇护。 风闻录上,都已经传开铃乐宗收了两个半妖做弟子的事,贬多于褒。 景佳娴却吃惊地否认:“自然不是!我再怎么样,也不会牺牲你们两个。” 舜华一愣:“那是……”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把景缙救出来。”景佳娴愤怒地说,“当初衡夫人明明说把景缙逐了出去,结果是骗我的!他们以我为要挟,让景缙成了衡家的家奴!” 越是这样的世家,腌渍事越多,景佳娴一想到景缙被逼着做下恶事,就心如刀割。 “我是欠了衡家,可是景缙他是无辜的啊!早知如此,我不如一开始就随他爹去了!现在他们想要用景缙的命,救衡月瑶,我不能坐以待毙。可我的境界跌落得太厉害,连衡家的护卫都打不过……” 说着,她起身,想要给舜华他们兄弟跪下:“我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你们,希望你们能帮我最后一次……” 两人连忙把她给扶了起来,难受地道:“娴姨,您别这样,我们和您一块想办法,把景师弟救出来。” 景佳娴惊喜地望着他们:“真的?你们真的愿意帮我?” 他们笑了:“自然。” 来铃乐宗之前,他们最安稳的日子,就是在她身边度过的。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打骂他们,每天都有新鲜的竹笋可以吃,还有地方住。 娴姨性情文静,会笑着教他们读书识字,给他们讲道理。 只是后来,她接到一封传讯,给他们留在洞府中,就匆匆离开了。 景佳娴不住地给他们道谢,他们很不好意思,便转移话题,问:“娴姨,我们在洞府里等了你许久,也没见你归来,是出了什么事?” 景佳娴说:“我被衡家人控制起来了,景缙也是在衡家出生的。” 她看了林非潼一眼,“就在你们见到我的那个小院。” 林非潼恍然。她说怎么地上散落着小孩子的玩具。 舜英也表示:“对,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你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 当时他和舜华年纪都不大,天性好动,和景佳娴混熟后,就爱在她身边晃。 他还把手贴在景佳娴的肚皮上,感受里面的小生命。 彼时的景佳娴有着倾城的容貌,流水的眼波。 她笑着问:“感觉到了吗?是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舜英修为低微,便瞎猜:“小弟弟!” 景佳娴:“好,等他出生,你们就可以带他一起玩了。” 结果她匆匆离去,他们两兄弟没等到她,也没等到小弟弟。 他们在那里住了半年,吃光了她准备的食物,饿着肚子下山觅食,却被一队人修给盯上了。 他们没有出手,而是暗中尾随他们,到了景佳娴的洞府。 舜英歉疚地说:“您的洞府被那些人修给毁了,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我和哥哥后来虽然找到他们,惩治了一番,却没法把东西寻回,对不起。” 景佳娴摇头,温声说:“东西没了就没了,你们两个能活下来就好。” 她不用问,也知道他们从那些人修手底下逃出来,必定是九死一生。 说到底,也是她没有保护好他们,让他们再一次过上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舜英呼出一口气,眼尾浮上薄红,“咱们就别道歉来道歉去的了,还是说说景缙师弟吧。衡夫人需要两颗半妖丹,在没找到另一颗之前,他应该还是平安的。” 景佳娴“嗯”了一声,“我打听到,衡家派了不少人出殪崋去,寻找半妖的踪迹。凭衡家的实力,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您知道景师弟被关在哪里吗?”舜华问。 景佳娴摇头。 “您先别担心,”舜英问,“您现在有住处吗?” 景佳娴:“有的。” “哪儿?” 她低着头,又不说话了。想来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就在我们这里住下吧,我们打探到景师弟的情况,也能及时告诉你。” 景佳娴张口,正要拒绝,舜华道:“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去和宗门教习请示。” “……麻烦你们两个了。” 舜英见她满脸疲态,先把她安置在了客房中。重新回到小茅屋里,有些不敢看林非潼的反应。 她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救了他们,结果他们竟然还要掺和这件事……太不知好歹了。 “两位师兄准备怎么打听景缙的情况?”林非潼却主动开了口。 舜华:“……还没想好,可能要去趟衡水城。” “衡夫人不是要来给你们赔礼道歉吗?不如从她入手。” 见她还给他们出谋划策,舜英怔怔地问:“师妹,你不怪我们?” 林非潼笑起来:“这有什么可怪的。若我不让你们去救,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吧?” 他们望着她,更加感动了。 林非潼起身:“只是这次,我不准备和你们一块行动了,希望你们能成功。” 她与景缙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没必要为他涉险,救了舜华舜英,已经是仁至义尽。 舜华和舜英点头:“我们理解。在行动之前,我们会将你的剑补好。” 林非潼:“那我们走了。” “师妹慢走。” 离开了小院,又与范小枫分别,林非潼带着衡楚楚、凤陵越往薛广潮的洞府飞去。 他的洞府在铃乐宗的最高峰上,修葺得十分气派,有许多空房间。 边飞,林非潼边听衡楚楚说:“我大概知道景缙的爹爹是谁了。” “哦?” “衡夫人除了衡月瑶,其实还有一个儿子。只不过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陨落了。虽然衡夫人明令禁止,但还是有人偷偷谈论他。我有次听我爹说,他是同辈中天赋最高的,不到二十岁就修炼到了金丹期,可惜和一个能化形的灵兽混在一块,自毁前程不说,连命都丢了。” “所以……”林非潼道,“衡夫人算是景缙的奶奶?衡月瑶是他姑姑?” “应该是的。” 她们不知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显然衡夫人失去儿子后,将仇恨转移到了景佳娴和景缙的身上。 衡楚楚叹气:“本来我作为一个不受宠的旁支庶女,觉得自己过得挺难的,现在和景缙对比,我竟然还算是好的。” 最起码她不用成为家奴,做尽不想做的腌渍事。 林非潼拉了拉她的手,无声宽慰着她。 衡楚楚展颜一笑:“没事,我早就不难过了。”她往后看了一眼,舜华和舜英的小院,缩成一个小黑点。 “不知道他们能否成功。如果衡月瑶死了,衡夫人恐怕会直接疯掉,疯子的行为,是难以预测的。”衡楚楚指尖颤了颤,想到她抚上舜英耳朵的触感,心间笼罩了担忧。 “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林非潼说罢,余光扫到凤陵越的脸,见他若有所思。 在薛广潮的洞府外降落后,林非潼一眼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薛白卉。 她喜悦地喊:“娘亲!” 薛白卉冲她招手,眉目似繁花明艳,“潼潼。” 衡楚楚和凤陵越一起,给她行礼。 林非潼小跑到她身边,打量了一番:“没受伤吧?” “没有,都是些修为不高的魔修,只是数量有些多,所以有点难缠。” “司荇没亲自出手?” 薛白卉冷笑:“在梧桐之地被吓破胆子了吧,跟缩头乌龟似的。” 薛广潮的声音在后方传来:“我与你联手,她敢出现就怪了。” 林非潼陡然想到那个毁掉的佛傀儡,后背一僵,老老实实地唤:“外公。” “乖外孙回来啦。这两位是?”薛广潮看向她身后的少年少女。 林非潼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姐衡楚楚,这是凤陵越师兄。” “见过薛宗主。”两人再次行礼。 “起身吧。”薛广潮妖孽的眸子审视着凤陵越,同林非潼道,“你爹娘给你挑夫婿的眼光还算可以。” 林非潼:“……” 正想解释那婚约是戏言,她只把他当成哥哥,芝兰玉树的凤陵越站直身体,耳根悄然红了。 这反应,怎么不大对劲? 一旁的衡楚楚见状,抿唇笑了下。 薛广潮:“来,到里面说。” 林非潼看了凤陵越一眼,被薛白卉带着往里面走。 “这次虽然没抓到司荇,但是我们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进到房间内坐下,薛白卉皱着眉说。 林非潼:“什么?” 她看过来,凝重道:“溟夜魔尊的封印松动了。” 林非潼愣住。 薛白卉以为她在担忧,解释着,“几千年前他差点毁了缥缈界,被凌霄剑尊封印在了沧溟河底,断了飞升之路。魔界群龙无首,混战了数百年,后来八位魔修长老出现,勉强镇压了下面的人。有几个长老一直都没放弃过救溟夜魔尊,不管是在梧桐之地,还是这次在龙池大森林对铃乐宗的弟子下手,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她美艳的脸彻底冷下来:“若溟夜魔尊真的被放出来,缥缈界会再一次生灵涂炭,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 衡楚楚和凤陵越同样紧张起来,问:“能不能加固封印?” 薛白卉摇头:“凌霄剑尊留下的封印,暂时没人能加固得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能松动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非潼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了两张脸,一张属于溟夜魔尊秦夜,另一张属于阿成。 封印偏偏在这个时候松动了,会是巧合吗? 薛广潮说:“我已经给缥缈界的大阵法师都传了讯,要他们小心。” 凤陵越:“魔修希望溟夜魔尊出世,恐怕会对这些阵法师下手。” 控制了他们,就彻底没人能加固阵法了。 一时之间,愁绪在众人心间萦绕不去。 “好啦,天塌下来有高阶修士顶着,还不用你们这些小辈上战场。”薛白卉不由笑了下,“告诉你们这件事,是因为你们掌控着淘珍网,在缥缈界影响巨大,要提防魔修作祟。” 林非潼认真地点头:“我记下了。” 薛广潮挑眉:“等等……你刚刚说,他们掌控着什么?” 薛白卉:“淘珍网。” “你别告诉我,这里面有淘珍网的老板?”薛广潮倒吸一口气。 薛白卉本来紧张的心绪,因他的反应消散了,莞尔一笑。 “正是。你猜猜是谁?” “我外孙女?” 薛白卉眼中笑意更浓,默认了。 薛广潮灼灼地盯着林非潼,半晌感叹:“你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他出关后,得知宗门内的弟子都开始在淘珍网上交易法器、丹药,抱着好奇的心思,还去体验了一下,感觉相当不错。 当时他就在想,哪个绝世天才研究出的这个。 现在,天才就坐在他对面呢! “爹,您盯着潼潼看半天了,想什么呢?”薛白卉失笑。 “我在想,宗门大比不该只让内门弟子参加的。” “嗯?” “我外孙这么优秀,应该整个宗门都参与!” “……您可低调点儿吧!” 宗主不靠谱,薛白卉就得帮着成俢筠处理宗门事务。临走前,她带上了衡楚楚和凤陵越,说一会儿找弟子带他们在铃乐宗转转。 房间里留下林非潼和薛广潮二人。少女容貌倾城,气度皎洁,男子白发束起,姿容妖孽。 “咳,外公,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林非潼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开口。 正在思考怎么不动声色炫耀一番外孙女的男人,抬起眼帘:“嗯?” 林非潼心一横,把破损的佛傀儡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薛广潮微微睁大眼睛:“这怎么弄的?衡家的几个老东西那么厉害?” “不是……和衡家人起冲突的时候,没用上它。” “那是?” 林非潼又解下了手链,臭蛋还想往她手腕上贴,被她给扯下来了。 “啪嗒”,她把手链丢在桌面上,下巴抬了抬:“被它给吃的。” 薛广潮一脸诧异,将它捏起来,端详了一番。 林非潼诚恳地道歉:“外公,是我没看好它,对不起。” “哎呦,没事没事,不就是个傀儡嘛,瞧瞧给我乖外孙委屈的。你这些日子,不会一直为它心烦吧?” 林非潼怔怔地问:“这傀儡那么难炼,你不怪我?” “若是别人嘛,我肯定要怪罪,乖外孙不会。” 再多的法宝加起来,也没她这个“宝贝”珍贵啊。小姑娘刚刚脑袋都耷拉下来了,给他看得怪心疼的。 林非潼没想到这事轻轻揭过,那种被亲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感觉,让她心里一烫。 “好啦,外公再找材料,重新炼制便是。”薛广潮还不忘夸奖她,“没用佛傀儡,你也把景缙从衡家带了出来,真不错。” 林非潼不好意思地挠挠手心。她在他心里,就没点缺点的吗? “你刚刚说,是它吃的?”薛广潮晃了晃手链。 “嗯。” “连孵化都没孵化出来,怎么办到的?”薛广潮很是费解,祭了另外一个佛傀儡来。 见他把那傀儡摆在蛋前面,林非潼不解地问:“外公,你要做什么?” “我这傀儡法力高强,无坚不摧,怎么可能被一颗蛋毁掉呢?” 薛广潮把完好的佛傀儡往前推了推,对那蛋说:“来,你给我演示一下。” 林非潼为难地劝阻着:“外公,还是别了吧,要是它把你这个傀儡也毁了怎么办?” 薛广潮自信满满:“说不定是我那个傀儡本身就有问题,这个我检查过,完好无损,它肯定毁不掉!” 话音刚落,林非潼就听到“咔嚓”一声。 臭蛋没动,也没裂开,可佛傀儡就是被吃了一口! 薛广潮僵住,盯着蛋,半晌都没回神。 林非潼小声确认着:“外公,是它咬的?” 薛广潮咬牙切实:“……嗯。你修为低,没察觉到蛋壳内传出的灵力波动,像是小兽张开嘴,迅速咬下,咬完就收回去了。” 他把那个缺了一块的佛傀儡拿起来,这下是真的心疼了。 “好家伙,咬得怪整齐的。”缺口是个光洁的圆弧。 想到几百年才炼制成两个,一下子全报废,薛广潮真想把蛋壳撬开,看看它的牙齿怎么长的。 林非潼很是过意不去,问:“要不我把这颗蛋赔给你吧?” “算了,”薛广潮心疼归心疼,还是将蛋还了回去,“这蛋就算不是龙,也是个上古灵兽,回去好好孵吧。” 晚上,林非潼对着灯光照了半天,完全看不透蛋壳。 “叩叩”,敲门声响起,随即是凤陵越的声音:“潼潼,我能进来吗?” “凤师兄?”林非潼把蛋放下,起身开门。 正好她想去找他,和他说说婚约的事呢。 第152章 修仙152天 林非潼走过去, 将门打开:“凤师兄。” “嗯。”他漆黑的凤眼望着她,温声问,“没在忙吧?” “没有。”林非潼侧身, 示意他进来。 凤陵越走进去关上门,同她一道到了桌边,说话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 “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就是想把这个给你。”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 林非潼看去:“是剑穗?” 浅蓝色的剑穗点缀着银色的细线, 编织得很精美,随着林非潼拿起来, 流光飞舞,灼灼其华。 “好漂亮。”那流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她惊喜地说。 凤陵越微微松了口气,也露出笑容来,“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她捏着剑穗, “这不会是凤师兄你亲自编的吧?” “不是……不过样子是我想的,请了铃乐宗的炼器师打造,正好这次过来, 就亲自取了。”凤陵越同她介绍,“这剑穗里面融入了安神草, 有凝神静气的效用。” 林非潼点点头:“谢谢凤师兄。不过你怎么想到给我送礼物了呢?” 凤陵越顿了下,耳根似乎有点红,“……觉得适合你, 就送了。” 他没说, 打造的是两个, 另一个他自己留着了。 林非潼听到识海里的满月轻嗤了一声。环视内里,他正在闭目打坐。要不是她耳目清明,估计还会以为自己幻听。 他维持的是人形,而非人参真身,脸庞俊俏,满是少年气。 林非潼的注意力落在他身上,他不动声色,正襟危坐了些。 凤陵越的心思林非潼不知道,他可清楚。还不是想给她献殷勤? 自己好像从来都没送过礼物给潼潼,要不要也准备一份呢?肯定得比凤陵越送的更让潼潼喜欢才行。 林非潼很快收回神识,又同凤陵越道了一次谢,珍重地将剑穗收了起来。 凤陵越眼中浮现喜悦之色,目光划过桌面,问她:“这是你从龙池大森林里获得的那颗蛋?” “嗯,我正研究怎么能让它快点孵化。” 凤陵越道:“一般是给它施法,让它置身于一个恒定温暖的环境内。有些高阶灵兽的蛋,还需要以灵石滋养。” 林非潼从善如流,掏出了一堆上品灵石来,把臭蛋从手链上拆下,它马上变成了正常的大小。 她将蛋放在灵石堆里,暖黄的灯光将灵石照耀得流光溢彩,又投射在蛋壳上。 蛋壳吃了两个佛傀儡,银色的壳身上,遍布着一条条金色纹路,相当漂亮。 林非潼托腮,沉静地观察着。 比起那颗蛋,凤陵越更多看的是她。哪怕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坐着,也令他心安。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苍穹宗度过了六年,这里便是他第二个家。 林清霁和薛白卉待他很好,潼潼也很关照他。 等爹爹娘亲他们回来,他是不是就可以和他们说说提亲的事了? “没变化。” 林非潼的话,让他冷不丁回神,耳根更红了。 他们才多大啊……他怎么就想结道侣了。 “什么没变化?”他掩饰地问。 林非潼朝着臭蛋努努嘴:“它对灵石没兴趣。” 凤陵越有些吃惊:“可若是龙的话,不最是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我也疑惑。不吃灵石的话……”林非潼又取出了几样高阶法器,换掉了那些灵石,想看看它吃不吃。 它“骨碌骨碌”转了两圈,跟个调皮的孩子似的,将那些法器都给撞倒了。 林非潼挑眉,纤纤手指戳了戳蛋壳,硬硬的,带着点温度。 “怎么,你还嘴挑了?我可没更多的佛傀儡给你吃。” 臭蛋倾斜,故意顶着她的指尖,在和她玩似的。 “灵石和法器都不成,再试试食物?”凤陵越帮她出着主意。 “行。”林非潼又取了不少食物,摆了满满一桌子。 臭蛋一下子都不知道对着哪边好了,这儿转转,哪儿骨碌骨碌。 最后它停在小银鱼干前面,蛋壳完全没变化,林非潼也察觉不到灵力的波动,但是小鱼干“刷刷刷”,一条接一条减少,很快就被消灭光了。 凤陵越失笑:“看来它喜欢这个。” 小银鱼是林非潼在那天坑下的温泉里面捕获的,因为太多了,她随手就烤制成了鱼干带着。 臭蛋其他的都不吃,唯独喜欢这鱼干,还跟个不倒翁似的在她面前倒来倒去。 凤陵越忍俊不禁:“它不会是在和你撒娇吧?” 话音落下,它晃得更厉害了,仿佛在应和他的话。 林非潼也笑了:“你怎么跟个小狗狗似的。”要是有尾巴,都摆起来了吧。 左右这些小鱼干她留着也没大用,她就都给臭蛋喂了。 不过她是一条条喂的,边喂,边细细感受着灵力波动。 起初她什么都感知不到,喂到五十条左右的时候,她终于捕捉到了一丝! 她眼睛一亮,聚精会神地继续感受。 两百条小鱼干下去,她对灵力的感知越加明显,闭上眼睛,甚至能想象出里面的小兽是怎样张开嘴巴。 等她检测自己的识海,不由得一愣。 “潼潼,怎么了?” 凤陵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意识到自己把他给忽略了,她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凤师兄,我把你忘了。” 凤陵越摇头,没有丝毫怪她的意思。 “你修行一贯专注,我没打扰你就好。你刚刚愣神,是发生了什么?” “啊……我感觉我元神凝练了些。” 凤陵越一喜:“又进益了?那很好啊。” 林非潼也没想到,她不过是去感知蛋里传出的灵力,也能锤炼元神。 这蛋壳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灵兽? 忽然,蛋壳上的金色纹路快速流转,蛋身也颤动起来,在桌子上嘎嘎作响,要碎了一般。 眼看那纹路慢慢变得暗淡,就连蛋壳都灰扑扑起来,林非潼捧着蛋,皱眉说:“怎么回事?” 识海里的满月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沉声道:“为什么它的生命在流逝?” 林非潼的眉头更紧了,脸色也难看起来。 难道是她喂的小鱼干有问题?蛋里的灵兽不会死吧! 它虽然闯了不少祸,但是相处这些日子,她已经有点喜欢上它了。 她不想它在自己手上死去! 一手托着蛋,另一只手掐诀,向蛋上面渡着灵力。 灵力就像是坠入了泥沼中,眨眼消融,蛋壳还在持续黯淡。 这可怎么办! “潼潼,你将它给我试试。”凤陵越朝她伸出手,林非潼马上把蛋递了过去。 凤陵越双手捧着蛋,置于他腹部,随即闭上眼睛,运转起心法来。 双掌亮起,蛋和他的掌心、腹部之间,形成了一个流转的法阵。 凤陵越清隽的面庞,被照得微微发亮,发丝无风自动。 时间在渐渐流逝,蛋壳终于不再黯淡下去,只是金色的纹路彻底消失不见了。 林非潼的心放下了一半,在凤陵越睁开眼睛时问:“怎么样?” “情况应该稳住了。”凤陵越回话时,阵法依旧在流转,他也没把蛋放下。 林非潼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他歉疚地说:“我不该让你乱喂它东西的。” 林非潼:“做决定的是我,你无需自责。再说,也未必是小鱼干造成了它的衰弱。” 凤陵越还是过意不去,为了补偿她,也为了能帮上她,建议道:“不然我来帮你孵一阵子吧。” 林非潼有点惊讶:“你还会孵蛋?” 凤陵越点点头:“我没说过吧,我是破壳而出的。” “……没有。” “我们凤族的人觉醒了凤凰血脉后,再生出来的是凤凰蛋,需要把蛋在体外孵化才行。所以不管男女,天生都会孵蛋,我就是我爹娘一同孵化的。” 林非潼缓缓看向他掌心凝结的阵法,“怪不得……” 凤凰一族还有男妈妈,她属实是没想到。 他将阵法隐去,蛋又变成了珠子大小,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我把它带在身上,可以一直滋养它。等到破壳时,我再送来给你,让它破壳第一眼就看到你。” 林非潼过意不去:“那样太麻烦你了。” 孵蛋可不是什么轻省活儿,得时时注意着,而且这又不是一枚普通的蛋,她担心影响了他自己。 凤陵越却说:“对我们来说,孵蛋是本能,不麻烦。而且……”他深深地看着她,“能帮上你,我会很开心。” 林非潼只好答应:“那就谢谢凤师兄了。” 他勾唇一笑:“不必客气。” 她将蛋重新编在手链中,又亲自帮凤陵越系在了手腕上。 期间她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他,他好似被烫了下,脊背都僵了。 “好了。”系好后,她退开,说。 凤陵越看着多出的手链,心情忍不住激荡起来。 这可是属于潼潼的东西,还是她亲自帮自己系的,他怎能不高兴? 最后,他戴着那条手链,难掩喜色地走了。 林非潼快就寝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和凤陵越说婚约的事了!看来只能另外找机会同他说了。 林非潼躺在床上,听识海里的满月问:【想什么呢?】 她如实答:【凤陵越。冲着他以后的道侣,不用受十月怀胎之苦,他就打败修真界绝大部分男人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修真界见到名副其实的“男妈妈”呢。 满月:【哼。】 林非潼:【怎么,你对他有意见?】 满月嘴上说着:【没有。】脸色却有点难看。 不就是会孵蛋吗,给他能耐坏了! 可恶,自己怎么偏偏是个灵植!又没毛,又不会孵蛋,可恶! * 梧桐之地。 天光乍破之时,渺远的高空之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那裂痕很快扩大,天空如镜片一般碎裂,成了窥不见底的漩涡。 罡风从漩涡中飞出,凌厉地切割着大地,让山川动荡。 百里外的梧桐镇,房屋剧烈晃动,地面之下,也传来令人胆寒的震动声。 人们惊恐地跑上了街头,尖叫着:“地动了,快从房子里面出来!” “别收拾东西,来不及了!” “老天爷饶命,老天爷饶命啊!” 就在大家绝望之时,那个供奉了林非潼的祠堂里,张开一道屏障,将梧桐镇给包裹了起来。 镇上的地动因此从剧烈转变成了轻微,建筑和人的性命,也都保住了。 大家还没从惊恐里回神,呆呆地看着天上的屏障。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仙师显灵了!” 其他人如梦初醒,激动地道:“仙师又一次救了我们!” “多谢仙师!” 他们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这次却不是叩拜上苍,而是对着祠堂的方向。 一道道信仰之力,汇聚到了祠堂内,林非潼的石像上。 远在几千里之外铃乐宗的她,感受到多出来的信仰之力,脚步一顿。 她闭上眼睛,连通了石像,才发现是因为地动时,她早先施加的结界保护了镇上的百姓,他们在叩拜她。 她的神识从高空俯瞰,有些信徒竟然只有三四岁,想必是受到了父母的影响,从出生便信奉她了。 精纯的信仰之力滋养着她的心脉,让她浑身熨帖。 梧桐之地常常地动,她没多想,确定镇民没事,继续去修行了。 只有化为人形的梧老,察觉到了异样。 从天空的漩涡中,飞下来一个人。 他活了上万年,修为在缥缈界的灵兽中,乃是顶级。 可不管他怎么看,都窥不见那人的容貌,甚至连他身上的衣服颜色都看不出来。 随着那人落下,漩涡回旋、紧闭,最后消失不见,天空又恢复了清朗。 他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手轻轻一拂,刚刚因为地动造成的疮痍,转瞬恢复了原貌。 梧老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到底是何人?修为怎的如此高强? 可惜还没等他询问,那人就如同流星一般,消失在天际,看方向,是往东方飞去了。 梧老想了想,给林清霁传了讯。 “霁月仙尊,缥缈界似乎来了个外界之人,修为非常高强!” 林清霁很重视,派了的人去搜寻,奈何丁点有用的消息都没传回来。 等了些时日,缥缈界也没发生什么怪事。那人就像是彻底消失了般。 * 沧海城内,一个穿着绛蓝色长袍,黑发用简单的布带束起,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佩饰的男修,不徐不缓地走在城内。 他身材高挑,剑眉星目,琼鼻薄唇,俊美似长空皓月,气魄如一柄归鞘的宝剑,锋芒内敛。 就算是在美人遍地走的修真界,这般容貌的人也罕有。 他没有遮掩自己的脸庞,路过的修士,都忍不住回头看他,而他目不斜视,信步从容。 有人放出神识,试图探一探他是什么修为,却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怎么都不能再近一步。 他不信邪,咬着牙,加重了神识。 男子停下脚步,转头淡淡看来。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中,无喜无悲。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窥探之人第一反应是冷。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般,嘴唇陡然变成了青紫色。 紧接着,是识海里传来剧痛。 就像是一柄能毁天灭地的灵剑,正凌迟着他的筋骨、血脉,把他的灵魂都能切割成一片片! “啊!”他忍不住,惨叫出声,身子噗通跪倒在地上,口鼻喷涌出鲜血来。 周围的人一惊,向后避让,忍不住盯着他看。 “这是怎么了?” “中毒了?” “怎么感觉像是被剑气给伤了?” “哪来的剑气,我没感觉到啊!” 短短几息之间,那人就有进气没出气了。 就在大家以为他快死的时候,天上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有乌云在头顶凝聚。 “劫云?有人要在城内渡劫了?” “不像啊……这是怎么回事?” 几丈外,秦凌霄看了眼汇聚的雷云,眉心蹙了蹙,收回了剑气。 试图窥探他的那个人的伤势止住了,昏倒在地。天上的雷云也一点点消散了。 围观的人们面面相觑:“又不渡劫了?” “这劫云怎么说来就来,说散就散?” 自然是因为——那不是劫云,而是雷云。 前者是应渡劫而生,后者则是为了劈违背天道之人。 秦凌霄这次下界,用的乃是分身,修行也压制到了元婴期。 上界下界泾渭分明,按理说,是绝对不能下界的,会造成下界动荡。 他因为感受到沧溟河底阵法的破损,而放了具分身下来。 虽然勉强躲过了天道的限制,却时刻处于天道的监视之中。 若是他对下界的修士下死手,天道就会毫不留情地劈得他这具分身灰飞烟灭。 对于他这个修为来说,分身的死亡虽然不会对本体造成什么影响,再想下界可就困难了。 秦夜的事没解决之前,这具分身不能死。 考虑到这点,他没要了那人的命。 不再管身后的议论,他继续向前走去。三千多年没下界,这沧海城发生了不少变化。 有不少穿着制服的剑修,正架着马车哒哒哒狂奔。 停下来后,他们拿着一个包裹,敲了敲面前的大门,喊了声:“客人,您的快递已经送到,满意请给五星好评哦!” 秦凌霄:“……” 明明每个字他都能听懂,组合到一起,怎么就不懂了。 快递是什么东西?五星好评又是什么? 还有街上的这些女修,一人手里捧着一杯饮品,喝得一脸满足。 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那饮品的增益效果,也就对炼气期有用。 她们都筑基期,有的还金丹期了,喝这东西有什么用? 秦凌霄边走边看,半点没回他创立的苍穹宗的意思。 * 铃乐宗的宗门大比,顺利举行,不过遴选出的五十名弟子,只有四十六人参加了。 除开衡月瑶和景缙,舜华与舜英在衡夫人来道歉的当天,也带着景佳娴悄悄离开了宗门。 在那之前,他们赶工了两天两夜,替林非潼把断剑给补好了。 如今霜华剑从外表上看,和她在剑冢秘境中别无二致,但是用起来,威力要小上许多。 毕竟只是补全了形状,并没有用更好的材料淬炼,达不到“神品”。 范小枫成了舜华小组的独苗苗,带着全队人的希望参了赛。不知是不是被景佳娴触动,炼的乃是修复容貌的丹药。 最后,宗门大比的头筹被江玉照给取得了。 在一众攻击、防御法器中,他的留影玉简格外特别。 江玉照向大家侃侃介绍着:“这枚法器不仅可以留影,还能实时将影像传送给其他人,也就是说,以后大家传讯时,能看到对方的脸啦!” 林非潼眼前一亮。这不就是“视频”吗? 有缺陷的是,这留影玉简只能单向传送画面,也就是对方能看到你说话,但无法回应你。 而且一次只能“视频”半刻钟,时间再长,玉简就坚持不住了。 宗门大比本就是为了林非潼举行的,对于她来讲,这些缺陷,日后都能弥补,因此她选了江玉照做头名。 其他弟子倒是没有不服气,因为这留影法器的确比他们的有新意。 薛广潮也将履行他的承诺,手把手教导前三名的弟子一段时间。 江玉照开心归开心,对于舜华和舜英没参加大比这件事,颇为遗憾。 大比结束后,他还去询问了林非潼,舜华舜英去了什么地方。 “是不是风闻录上那些言论让他们不舒服了?”他问。 林非潼摇头:“不是。” 至于两兄弟的去处,她没说。 江玉照叹气:“好吧,若是他们联络你,记得替我告诉舜英——把我的拉黑解除了!” 上次在龙池大森林里和他臭显摆完,就把传讯玉简上他的神识给拉黑了,以至于他想联系都联系不上。 当天晚上,林非潼还真的接到了舜英的传讯。 他称:“已成功将景缙救出,我们四人决定离开衡水城,避一避风头。” 玉简会被追踪到,他用的是传讯符,阅后即焚。 林非潼无法给他回讯,只默念了句“万事顺利,一路平安”。 第二日,衡楚楚过来找她,邀请道:“潼潼,陪我去衡水城逛逛吧?还得回一趟衡家,我不想一个人。” 林非潼本就不会拒绝她,也想知道衡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颔首:“好。” 衡夫人亲自接待了她们。出乎她的预料,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出怒意。 难道她不知道景缙已经被救走了?还是有什么阴谋? 第153章 修仙153天 衡夫人今日穿得非常隆重, 画着精致的妆容,刚见面,就拉住了衡楚楚的手, 热情地把她往座位上带。 “楚楚,好多年没见你了,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修为也进益了不少, 伯母真为你高兴。” 衡楚楚的父亲乃是衡家家主的远亲弟弟,所以衡夫人以“伯母”自称。 “多谢伯母。”衡楚楚不像她那么热络, 只是礼貌地应着。 “来,如今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 伯母给你准备了桂花糕,尝尝好不好吃。” 桌上摆着几盘造型精致的点心,散发着桂花的清香。 衡夫人甚至还看向林非潼,笑道:“林道友也尝尝,别客气。” 她这般笑脸相迎,林非潼甚至有种她把她们的恩怨都忘了的感觉。 有铃乐宗庇佑, 林非潼并不担心她敢在衡家对自己下手,道谢后,捏起一块糕点, 放入口中,的确很好吃。 衡夫人又拉着衡楚楚话了会儿家常, 竭力劝道:“你伯父再有一日就回来了,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将你留下,到时把衡家的子弟都召集起来, 为你接风洗尘呢。” 衡楚楚婉拒道:“太麻烦伯父伯母了。” “都是一家人, 有什么麻烦的。” 衡楚楚推拒了几句, 衡夫人还是坚持,她便只能说,再考虑考虑。 从衡夫人那出来,衡楚楚带着林非潼往她自己家中的院落走去。 路上,她感慨道:“小时候,我甚至不敢走出自己的小房间,就怕冲撞了本家的人。就算不特意得罪他们,也常常被人刁难。如今你看……”又一个衡家人走过来,主动和衡楚楚打招呼,她回礼完,继续往前走,“路上遇到的都是好人。” 虽然在笑,林非潼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无奈。 这个比她大了两岁的少女,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尝遍了人情冷暖。 林非潼默默牵住了她的手,无声表达着她在。 衡楚楚回握住她,转移了话题。 “衡夫人的态度也太不对劲了,她不会是想找机会报仇吧?” 林非潼耸耸肩:“谁知道呢。” 刚说完,满月冷不丁在她身边现了形,给衡楚楚吓了一跳。 “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她不禁抱怨。 满月知道林非潼很在意这个姐妹,好脾气地道了个歉,让衡楚楚更愣了。 出来一回,满月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只是不等她问,林非潼解释:“我让他去探路的。”她看着满月,“怎么样?” 满月摇摇头:“很多地方都设下针对灵兽的禁制,查不到衡月瑶的所在。” 事情更蹊跷了,林非潼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衡楚楚生怕衡夫人害她,坚定地跟在她身边。 到了她家,林非潼见到了她爹,以及她的嫡母。 两人同样很热情,又是请她们落座,又是让人奉茶的。 只是不管林非潼怎么看,都从他们的眼底,看不到对衡楚楚的关心。 坐了一会儿,她爹提起衡夫人:“嫂嫂刚传话来,希望你能在家里多住几天,你的房间我已经派人打扫好了。” 衡楚楚:“我和师妹下午就准备回去了。” 她爹的脸骤然一冷:“什么叫回去?这里才是你家!” 衡楚楚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意识到自己态度差,她爹清咳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都几年没回来了,还想你能教导教导弟弟妹妹。” 衡楚楚冷淡地说:“我教导不好。” 她爹嚯地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当了几年苍穹宗弟子,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若不是看在钟诚弘宗主的面子上,谁知道你衡楚楚是谁?修炼这么多年,还不是个小小的筑基期,大哥要给你接风洗尘,是你的荣幸!” 衡楚楚的脸庞,也彻底冷了下来,眼眸里满是空洞孤寂。 她甚至不想再和她爹说话,而是拉住了林非潼的手:“潼潼,咱们走。” “站住!没我的允许,今天你不准出这个门!” 衡楚楚定住脚步,觉得这里的空气要把她挤到窒息。 她姓衡,流着衡家的血,难道就注定摆脱不了这些人吗? 眼前画面一晃,她似乎看到了很小的时候,她跪在雪地中,哀求他去为病重的娘亲请大夫。 她的膝盖被冰冷的雪水浸泡着,最后都刺痛到没了知觉,他才姗姗来迟。 听了她的哀求,只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知道了,你回去吧。” 大夫到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彼时她还不到七岁,已经明白想要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衡家活下来,只能不停地变强。 可现在,她还是克服不了曾经他带给她的阴影。他的责备像是一柄柄利刃,在看不到的地方,戳得她鲜血淋漓。 她脑子嗡嗡直响,眼前的画面也模糊起来。 直到一道清凌的声音,将她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拉出。 “听您的口气,修为应该挺高吧?让我看看……哦,怎么修炼了几十年,才刚刚结丹啊。” 衡楚楚一怔,呆呆地望着林非潼。 眉目如画的少女,清冷地看着她爹,出口的字,分外不留情面。 她爹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都哆嗦起来。 “你,你……”气到话也说不利索了。 林非潼歪了歪头,一派天真的模样:“伯父,我说错什么了吗?难道您还想我恭喜您成功结丹?那祝贺您哦。” 她爹差点没背过气,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衡楚楚则忍住了笑。 是啊,你又比我强多少呢?筑基期是我的起点,金丹期却是你修行生涯的终点了。 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她嫡母皱眉,不满地说:“衡楚楚,你在外结交的就是这样的朋友?真是没礼貌。” “你也知道别人说话的时候,你插嘴挺没礼貌的啊。”林非潼讥讽地说。 她嫡母:“……” 偏偏不管是衡楚楚还是林非潼,她都不敢骂,憋屈得肺都要炸了。 有林非潼坚定地站在她身边,衡楚楚的情绪也稳定下来。 她看向她爹,淡漠地说:“待弟弟妹妹拜入苍穹宗,我会多照拂他们的。往后我潜心修行,就不回来了。” 她爹脸色发青。他们家就出了衡楚楚一个天分好的,其他人根本没机会拜入苍穹宗,砸钱人家都不要! 衡楚楚的话,分明是在打他们的脸! “你还想和我们断绝关系不成?衡楚楚?衡楚楚!”不管他怎么喊,她都没有停下脚步。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恍然她竟然已经长这么大,再不是那个跪在雪地里,仰望他鼻息生存的小小庶女了。 林非潼和衡楚楚顺利离开了衡家,看出衡楚楚的不开心,林非潼陪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许久后,衡楚楚轻声说:“潼潼,我很羡慕你。” 她爹娘从来没有因为她是个五灵根天虚之体嫌弃过她,不管她做什么,他们都全力支持。 亲情的温暖,自己从来都没感受过。 哪怕是这次回来,她从父亲和嫡母的脸上,看到的也只有虚假的关切。 这次她执意离开,他们讨好不了主家,背后肯定要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了。 林非潼牵住她的手,“师姐……” “呼,”她眨眨眼,用另一只手迅速擦了擦眼角,冲林非潼一笑,“没事……潼潼小心!” 林非潼被她猛地一拉,“轰隆”一声,有东西砸在她原本站着的地方! 满月也现了身,一只手挡在她面前,冷冷向前看去。 明明是夏日,丝丝寒意却从足底蔓延上来,她的脚踝似乎要被冰霜凝结。 在他们对面,站着一个女人。她的容貌是那样平平无奇,落在人群里,不会引起丁点关注。 “你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衡楚楚森冷地问。 “取你们命的人。”她的声音也是陌生的。 “是衡家人的授意?你们已经得罪了苍穹宗和铃乐宗,还敢再来?” 衡楚楚刚说完,林非潼就淡淡道:“她本来就是衡家人。” “嗯?”衡楚楚对她完全没印象。 “戴了面具。对吧,衡夫人?” 对面那人一震,似是不明白,她伪装得这么好,她怎么还能看出来。 自然是因为……林非潼用过这个面具啊! 的确可以改变样貌和声音,身形与气味却是改变不了的! 她们刚才见过没多久,林非潼记住了她身上的香气。 “怎么,没留住我和师姐,你沉不住气了?” 被识破后,衡夫人“刺啦”一声,撕掉了脸上的面具。 同时,一座座土墙升起,把他们全都包围在了其中。 林非潼和衡楚楚走到的本来就是郊外,人烟稀少,衡夫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没惊动其他人。 衡楚楚忍不住皱着眉说:“你是觉得我们不会堤防你吗?我已经给薛白卉前辈传了讯,劝你还是别自讨苦吃了。” 衡夫人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景缙被救走,月瑶已经坚持不住了!只要能救我的女儿,我什么都不怕!” 林非潼:“我们并非半妖。” “还有一种换命的秘术……”衡夫人盯着衡楚楚,癫狂地说,“本想让你少吃点苦头,你为何偏偏要走!” “换命”二字,听着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非潼“哐当”击碎了土墙,把衡楚楚往外推:“师姐,撤!” 衡夫人张开双手,发丝乱舞,整个人有种破釜沉舟的悲绝感。 “休想走!”她也知道对她们出手的代价太大了,可能会让整个衡家陷入不复之地,但是她别无选择。 若是她能将自己的命给衡月瑶,她早就给了。 换命之术非常严苛,必须血亲,生辰、年岁、灵根都得对上。 整个衡家,只有衡楚楚满足这些条件。 为了速战速决,她一开始就施展了全力,她们两个筑基期联手,也节节败退。 林非潼身上有许多的法宝,可以增加她们的速度,抵挡衡夫人的攻击。 她们飞快地逃着,但衡夫人就像是索命的厉鬼,紧追不舍。 眼看着她伸长的指尖就要触碰到衡楚楚,她凝聚了一团雷火,“轰隆”砸了过去! 大地震荡,烟尘四起,她眯着眼睛盯着前方。 “成功了吗?”她喃喃,用神识去探。 烟尘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面色一凛,心头浮现危险的感觉,正准备向后拉开距离。 忽然,脚下亮起金色的光芒,一道道光柱直冲天际,形成了藤蔓般的牢笼! 她试图用灵力去破,牢笼闪烁起清澈的水光,将她的力量给化解了。 这是阵法,还是法器? 不管是什么,在她的穷追不舍下,她们两个怎么有余力设置的? “自然是提早布下的。”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一样,林非潼和衡楚楚站在牢笼之外,淡淡地说。 衡夫人猝然瞪大眼睛。她从她们出府就跟着了,衡楚楚的魂不守舍,林非潼的无声安慰,难道都是装的? “你们在迷惑我!”她猛地抓住牢笼的栏杆,森冷地说。 “半真半假吧。”衡楚楚的难受并非完全是假的,只不过她早就知道父亲和嫡母是怎样的人,心中有准备。 走到郊外,也并非是“漫无目的”,而是她们早就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两道脚步声。 衡夫人回头一看,是两个少年,一个穿红衣,阳光俊朗;另一个着蓝袍,凤眼矜贵。他们不管样貌还是身段,皆为顶尖。 “潼潼。”那个穿蓝袍道,“都按你说的布置好了。” 林非潼冲他们二人点点头,四个人就这样两两隔着牢笼相对。 刚刚林非潼和衡楚楚能从衡夫人的攻击中逃脱,则是满月带着她们施展了遁地之术。 衡夫人这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非潼是来了招引蛇出洞! 体内狂暴的血液冲上头顶,嗡的一声,她盯着林非潼,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你以为凭你们几个筑基期,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林非潼笑了笑,一派从容:“你以为我就只留了这一手吗。” 衡夫人一僵,疑神疑鬼地向四周看去。 林非潼走上前,衡楚楚怕她有危险,拦了她一下,被她用眼神安抚住。 她来到牢笼边,黑白澄澈的眸子注视着困兽一般的衡夫人,淡淡道:“人不能两次走入同一条河流,同样的坑,也不能掉下去两次。明知你对我们有敌意,怎么可能不做万全的准备?劝你不要挣脱,不然等待你的,就不是这么温和的手段了。” 衡夫人失去了理智,怒道:“狂妄小儿吓唬谁!等我出去,势必要给你好看!” 话音落下,牢笼内,平底起了狂风。 衡夫人调动起浑身的力量,用暴力破除着禁锢! 受修为限制,这个牢笼并不是很牢固,随着衡夫人一次次地施展术法,藤蔓终于有了裂痕。 “砰!砰!砰!”随着几根栏杆被切断,衡夫人终于重见天日,脸色得意,要朝着衡楚楚飞来。 “我让你走了?”林非潼抬眼,淡漠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虚空一抓! 衡夫人感觉自己脚腕上多了一道陌生的力量,接着,就被那大力扯下,重重抡在了地上。 “砰!”地面都砸出了一个深坑,疼痛陡然侵袭了她的心扉,她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不等她震惊一个筑基期怎么可能单手把她这个元婴期扯下来,其他几个人动了。 衡楚楚和那个蓝衣少年提着剑,红衣少年则是双手掌心燃起了两簇异火! 四个人一道,向她发起了攻击! 苍穹剑法极为精妙,林非潼三人又是相伴多年的好友,彼此之间默契非常。 这种情况下,他们结的剑阵更牢固、威力更大。 以前在苍穹宗的时候,林非潼还请林星晖来试了试。在双方都不使用其他手段的前提下,金丹期的他,也只是险胜而已。 再加上一个会控火、会遁地的满月,他们现在是在压着衡夫人打。 衡夫人暴躁非常,喊着:“这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比我厉害!” 林非潼操控着修补好的霜华剑,剑气有怒斩山河,寒破四州之势。 银光在空中划出锐利流畅的弧度,衡夫人肩头一凉,血液飞溅,疼痛后知后觉地袭来。 “筑基期自然是打不过元婴期的,”林非潼勾了勾唇,“所以,你还没发现不对劲吗?” 被她这样一说,衡夫人边抬起两只手臂,挡住了衡楚楚和凤陵越一左一右的攻击,神识迅速环视内里。 这才发现,她的修为竟然被压制到金丹期了! “你在藤蔓牢笼里做了手脚!”衡夫人瞪着林非潼,怒不可遏。 林非潼没否认。用牢笼困住她,还有眼睁睁看着她冲破牢笼,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那牢笼之下,隐藏着一个她新得的法器。 只要被困住的人剧烈消耗灵力,法器就会悄然将她的修为压制一个境界。 元婴之下,便是金丹期。 她们四个人联手,对付一个金丹期绰绰有余! 接下来,林非潼用实际行动验证了她之前的话。衡夫人应接不暇,身上不停地挂彩。 剑修的越阶杀人不是假的,她终于有些慌了,想要逃走。 林非潼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和同伴示意:“满月,抓住她!” “明白!”满月遁入土壤,瞬移到了她脚下,在其他三人封住她的去路之时,双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紧接着,他冲出地面,手上用力,和衡夫人的位置来了个对调。 “哐,哐,哐!”他拎着衡夫人的脚,将她抡起,向地面左右摔去。 几个来回后,衡夫人大口喷出鲜血来,里面还混着破碎的脏器,浑身的骨头好像都碎了! “可以了。”林非潼道。 满月停手,将衡夫人一丢,重新走回了林非潼的身后。 衡楚楚和凤陵越也停了手,低头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悲悯之意。 衡夫人对上林非潼漆黑的眸子,浑身一寒,之前的嚣张和癫狂,都消失不见,只余深深的恐惧。 林非潼再一次向她走来,这次,衡楚楚没有拦她。 衡夫人努力撑着双手,想从地上爬起来,脏腑的剧痛又让她摔了回去。 她喘息着,断断续续道:“你,你想做什么……” 林非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要对我师姐做什么,我就要对你做什么。” “不行!我是衡家人,是衡夫人!你要是杀了我,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 “呵。”林非潼冷笑,“打不过就搬出后台了是吗?信不信我爹爹知道你两次对我下手,直接灭了衡家!就像是五彩城的林家那样。” 衡夫人牙关重重一颤。几年前,林家覆灭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林清霁冲冠一怒为女儿,在整个缥缈界都传开了。 他是当世第一剑修,又占理,谁敢质疑他? 衡夫人毫不怀疑,这次的行动被夫君以及家中几位老祖知道,不用林清霁打上门,他们都会直接把她押到他面前,向他谢罪! 等待她的,将是死路一条。 那她的女儿呢,谁来救她? 忧惧终于让她的冲动退去,她再顾不上颜面,费力地翻了个身,冲着林非潼匍匐下来。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我愿意一力承担。” 林非潼嗤笑一声,像是在说:现在有这种觉悟了,早干什么去了? 衡夫人不知道被触动到了哪颗神经,目光越过她,直直地盯着衡楚楚。 “我不怕死,但我就只剩下月瑶这么一个女儿了……”说着,衡夫人的眼中蓄了泪水,央求道,“楚楚,求求你,救救她吧。” 林非潼脸一沉,直接一脚踹在了她肩膀上,给她踹了个仰翻。 “她凭什么要用命去救你女儿?” 衡夫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倒在地上,泪如雨下。 “我已经失去了她哥哥,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她的语气变得怨毒,满是恨意,“都怪景佳娴那个贱人!要不是她当初诱惑了月辰,他怎么坚决要和衡家断绝关系!没有她,我的月辰根本就不可能死!现在月瑶命悬一线,她竟然还和其他人联手,把景缙那个小杂种给救出去了,他们该死!通通该死!” 她口中的月辰,想必就是衡月瑶的哥哥了。 衡楚楚说,他的死是衡家的禁忌,想必里面有什么他们并不知道的内情。 至于景缙乃是衡月辰和景佳娴的孩子,林非潼早就猜到了。 想到景佳娴曾经说过的话,林非潼问:“景佳娴害死了衡月辰?” 衡夫人不假思索:“没错!所以我把她囚禁在衡家二十五年,要她血债血偿!” “可她不是忽然接到传讯,才去的衡家?甚至还在衡家生下了景缙。若那个时候衡月辰就死了,景缙想必也活不下来。这件事,怕是还有其他的内情吧。” 衡夫人眼中划过慌乱和悔恨,绷着脸,一声不吭。 林非潼想了想,道:“让我猜猜。衡月辰同景佳娴相恋,有了孩子后,是不是独自回了一趟衡家?他同你这个母亲说,爱上了一个化形的灵兽,要与她结为伴侣。” 衡夫人似乎很冷,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眼神空洞,嘴上小声重复:“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衡家这种煊赫的世族,怎么可能容忍前途无量、天分卓绝的正房嫡子与灵兽结道侣,甚至他们还即将拥有一个半妖孩子。你必定是严厉拒绝了他的请求,或许还用上了残酷的手段,比如将他囚禁起来。” “不要再说了!”衡夫人大喊,爬起来,跌跌撞撞想要来抓林非潼。 情急之下,甚至忘了自己是个会施展术法的修士,只会像凡人一样抓挠。 衡楚楚上前,两下就制住了她,将她的手反锁在身后,把她摁在地上。 “老实点。”她告诫道。 衡夫人仰着脑袋,双眼猩红,“住口……” 林非潼:“你以为衡月辰会改变主意,可是他铁了心要离开衡家。恨铁不成钢的你,要他做一件事。我不知具体是什么,但你肯定许诺他,如果他能做成,就准许他离开衡家,和景佳娴在一起。” “你以为他会知难而退,结果,他答应了你。景佳娴得知此事后,赶来了衡家,在那个后来囚禁她的小院里等着他。结果,景缙降生后,你们都没等来喜讯,而是等来了衡月辰的死讯。” “那是你最爱的儿子,你承受不了,差点疯了。你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景佳娴的身上,认为是她害了你的儿子。就连景佳娴自己,都觉得她不该和衡月辰开始。” “你承诺会把景缙送走,心如死灰的她,甚至没怎么抵抗,就被你囚禁了起来。之后那些年,你废了她的脸、她的修为,留她一条命苟延残喘。甚至还撕毁承诺,让景缙成为了家奴。” “折磨他们,让你有报仇的快意吗?” 衡夫人的身子委顿下来,仰着头,发狂地笑起来,眼角流下血泪。 “都被你说中了又怎么样?我不杀他们,已经是慈悲了!” 这下,连衡楚楚都听不下去了。 “真正害死你儿子的,难道不是你自己?若你没对他提出要求,直接放他离开,他本不会死。你是高高在上的衡夫人,为了你的脸面,害死了儿子不算,还牵连了景缙母子!他甚至还要管你叫一声奶奶,管月瑶姐叫一声姑姑!你们却要剖了他的妖丹,去救月瑶姐?” 衡楚楚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脸上写着“无可救药”。 “那我能怎么办……”衡夫人距离失去理智只剩一步之遥,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已经失去了儿子,难道还要失去女儿吗?” 她咬牙切齿:“都怪景缙没保护好月瑶!”又盯着林非潼,“都怪铃乐宗要去什么龙池大森林!” 林非潼无语地说:“对,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反正你和你女儿,半点都不需要反省。” “反省什么?” “同样两次陷入幻境的,还有景缙和范小枫,为什么她们都没生出心魔,唯独衡月瑶被心魔困住了?景缙一次次为她搭上性命,你怎么不说是她自己无能?” “你!” 林非潼根本就不给她往下说的机会,“按照你这种说法,同意她拜入铃乐宗的你,才是罪魁祸首!当初你害了自己的儿子,现在还要害死自己的女儿!景佳娴才是最无辜的,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你儿子。” 衡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怒吼:“住口!你给我住口!” “我就要说。”或许她是真的爱自己的儿女,林非潼却打心眼里瞧不起她。“如果你不贪图那些虚名,不仅你儿子现在还活着,你还会有优秀强大的儿媳,修为高强的孙子。你们一家人,本可以和和美美在一起,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 “不要再说了……”衡夫人的血泪不住地往下流,头疼得似乎要炸开,向林非潼哀求着。 这些道理,她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她一直不想承认,还将过错都推到了别人身上。 “你以为你爱自己的孩子,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其实你的爱,对他们来说是枷锁,是负累。你真正爱的,还是你自己罢了。” “啊!”衡夫人备受刺激,终于爆发了,嘶吼着向林非潼冲过来。 还没触碰到她的衣角,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掀飞,“砰”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什么混账东西,也敢动我的女儿?” 林非潼抬头,不出意外,看到薛白卉从上空飞下。 “娘亲。”她眼中不由带了笑,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眷恋。 薛白卉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很为她骄傲地说:“我来了有一阵子了,见你处理得很好,就没有出手。” 林非潼笑眼弯弯,“嗯”了一声。 她知道薛白卉会保护她,从一开始,就没怕过衡夫人。 她的亲人和朋友,给了她无限的底气。 母女两个站在一块,相亲相爱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衡夫人。 她想到自己缠绵病榻,即将被心魔完全吞噬的女儿,不禁悲从中来。 “……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娘亲,我害了自己的儿子,也救不了女儿……”衡夫人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脸色惨白,“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的命,去换他们两个平安活下去……”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月辰去死,我只是希望他能回到正轨……他是衡家的弟子,是百年难遇的天才,那个妖物怎么配得上他……” 说着说着,她癫狂起来:“不,我没错……错的都是别人!没有人会比我更在乎我的孩子!哈哈哈!” 薛白卉也是母亲,也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见到这样的衡夫人,没有嫌恶,只有叹息。 她无疑是爱自己孩子的,只不过,用错了方法,以至于没了回头的路。 薛白卉默默看了身侧的林非潼一眼,不禁想,若潼潼喜欢上一个她与林清霁都不认可的人吗,他们会怎样做? 定然舍不得伤害潼潼。 对于他们来说,潼潼的安危,远比其他一切都重要。 她降生时,他们就失去了她一次,那种痛苦,这辈子都不想体会了。 衡楚楚轻轻走到林非潼身边,不忍地看了衡夫人一眼,低声说:“月瑶姐真的没救了吗?” 林非潼道:“拖太久了,如果一开始景缙带她去的是苍穹宗,或许卫叔叔会有办法。现在我也想不到还有谁能救她。” 衡夫人呆呆地坐在地上,衣衫破损,身上都是伤痕。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整个人都处于极不正常的状态内。 薛白卉的美目投向凤陵越,不确定地问:“他们能救吗?” 凤陵越想了想,说:“应该可以。” 其他几个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衡楚楚问:“谁们?” 凤陵越解释道:“我的父母,以及叔叔。若我觉醒了凤凰血脉,还有一个我。” 衡楚楚:“我知道你们凤家人身负凤凰血脉,可这和救人有什么关系?” 林非潼倒是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凤陵越说:“凤凰的心头血可以燃尽世间一切邪祟,理论上,可以克制衡月瑶的心魔。” 刚来铃乐宗,见到景佳娴的时候,他就想到这件事了。 不过一方面,他们和衡家人非亲非故;另一方面,父母从时空裂缝中去了别的世界,至今未归,叔叔也在外历练,联络不上,他就没和大家讲这件事。 衡夫人听凤陵越说完,刷地看向了他,燃起了希望。 “原来你是凤家人……”她想求他们救人,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 衡月瑶自小就崇拜林清霁,想拜他为师,有次出门,还因此得罪了薛白卉; 林非潼不必说,和她的梁子就更大了。 凤陵越站在他们那边,怎么可能会请家人救月瑶? 衡夫人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和后悔。若她一开始就和林非潼搞好关系该多好? 现在,一步错,步步错。 她求不得,打不过,难道只能和女儿在黄泉路上相伴了吗? 浓浓的悲戚浮上心头,她如鲠在喉。 “我可以找到他叔叔,也能请他来救你的女儿。”薛白卉忽然对她说。 衡夫人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她直勾勾地盯着薛白卉。她竟然帮自己?不会是诓骗她的吧? “但是这一切,都要付出代价。”薛白卉说。 “我愿意!”衡夫人问都不问什么,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哪怕是这条命,我也给你!” “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但是我女儿缺一个剑侍,等衡月瑶伤好后,就来当吧。以及……你自碎元婴。” 剑侍同样卑微,必要的时刻,要为主人献上生命。 放在之前,衡夫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可是衡月辰的死,是她几十年来的阴影,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失去月瑶了。 至于自碎元婴,毁掉升仙道,她也接受了。最起码,她们还给她留了一条命。 于是她说:“好,我答应你。若月瑶不肯,这个剑侍我来当。你们不信任我的话,可以让我与林非潼结血契。” 薛白卉看了林非潼一眼,后者轻轻点头。 “可以。” 说完,她拿出一张传讯符,用神识打下一条讯息,随即烧掉。 之后,就是静静地等待。 衡夫人从来没感觉时间这么漫长过,心脏像是泡在酸水中,又疼又涨,太阳穴突突直跳。 终于,天边坠来一道流光,落在了薛白卉的掌心。 她阅读后,看向衡夫人:“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 薛白卉让林非潼先带着衡楚楚、凤陵越去铃乐宗,她则和衡夫人去衡家,等待凤烬,顺便处理这件事后续的事宜。 林非潼她们乘坐莲花铃,往铃乐宗飞的时候,她注意到凤陵越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问。 难道是那个臭蛋的孵化出了什么问题,凤陵越不好意思当着衡楚楚的面说? “……就是想到,我给叔叔传了几次讯,他都没回复,我还以为他在什么秘境里呢。结果你娘亲给他传讯……”后面的话,他没说,大家也清楚。 林非潼:“……”一时不该评价凤陵越可怜,还是她自己可怜。 “噗嗤。”衡楚楚没忍住,笑了一声。 越想越觉得好笑,她直接倒在了林非潼身上。 漂亮的眼睛看向凤陵越,笑道:“看出来你是他亲侄子了哈哈哈!” 凤陵越扶额,一脸的哭笑不得。 衡楚楚又用手肘戳戳林非潼:“刚刚他可是秒回你娘亲的,都这么多年了,凤烬叔叔竟然还没放弃撬你爹爹的墙角。” 林非潼无奈地说:“师姐,你再笑我可不理你了啊。” 衡楚楚连忙抬手讨饶:“我错了。” 凤凰心头血虽然珍贵,但是这些年,薛白卉也为凤烬提供了许多修真资源,所以并不算欠他人情。 林清霁纵然不喜欢凤烬,感念他曾经保护过她们母女,也暗中通过薛白卉的手,为凤烬行了不少便利。 林非潼知道薛白卉对凤烬无意,但这次的事,她还是告知了林清霁。 满月在她识海里把一切看得清楚,挑眉问:【你通风报讯了?】 林非潼一脸无辜:【维护家庭和谐的事,怎么能叫通风报讯呢。】 满月:【……】 第二日,林清霁就到了衡水城。 又过了几日,他和薛白卉二人,把苏醒的衡月瑶到了林非潼面前。 林非潼正在想用怎样一副态度对待她的时候,就见她“气势汹汹”地走来。 然后,“噗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第154章 修仙154天 饶是知道她此行目的的林非潼, 也不免愣了下。 这么轻易就给自己行大礼了? 满月本来都准备现身,保护林非潼了,此刻在她的识海里, 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薛广潮宠爱这个外孙女,特意开辟了一个山峰,又请了最好的工匠, 为她搭建了一个异常奢华的洞府。 此刻在洞府内,只有林家三人, 以及衡月瑶。 林非潼先看了爹娘一眼,见他们没有阻止之意, 才观察衡月瑶。 经历了这次一劫,她比之前消瘦了太多,脸色苍白,颧骨都要凸出来了。 她穿着素色的衣服,头上干干净净,没有佩戴任何首饰。 因跪地低头的动作, 背后两片薄薄的肩胛骨,似两片欲飞的蝶翼。 “在龙池大森林中,我因为深陷幻境, 产生了心魔,以至于两次对您下手。后来更是因为我娘亲, 让您差点受伤,请您责罚。” 话毕,她俯身, 给林非潼磕了一个头。 林非潼:“你先起来。” 衡月瑶缓缓抬头, 对上林非潼清冷的眼, 道了一句“是”,站起身来。 “你有当时的记忆?” 没想到林非潼会问这个,衡月瑶愣了下,说:“是的。只不过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不能思考对错。到了最后,心魔入侵识海,我就毫无知觉了。醒来后,我娘亲和我说了前因后果。” 她的面色十分愧疚,复杂地道:“我从来不知道,景缙竟是我的侄子……明明他比我还要大上一些……” “那你随同我爹娘过来,是同意给我做剑侍了?” “是的。”衡月瑶坚定地道,“因为您,我才能活下来,往后,我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上前一步,抬起一只手:“现在结血契吗?” 出乎她的预料,林非潼摇摇头。 “血契就不必了。” 衡月瑶呼吸发紧,心里被更浓的羞愧席卷。 “您就不怕我再一次被心魔所困,连累您吗?”她低声问。 林非潼看着她:“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是,我为何要怕?我能解决一次,就能解决第二次、第三次。我不需要用血契来约束你。” 她说得是这样自信,衡月瑶惊讶的同时,更敬佩起来。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林非潼这样。 她们都心知肚明,她能被心魔所困,对林非潼下手,是因为她本就对她有些不满。 不愿承认林非潼比自己更优秀、嫉妒她能得到同门的喜爱、质疑她的心性和实力…… 心魔加剧了这丝不满,把她变成了一个只有杀戮,没有理智的怪物。 林非潼后来的行为,更是将她衬托到了尘埃中。 明明她比林非潼大了那么多岁,此刻才真正长大了。 缥缈界是如此的广袤,离开了衡家的她,起初无法承受身份的落差,滋生了心魔。 好在历此劫难,她悬崖勒马,心境终于平静下来。 当林非潼的剑侍,在别人看来是惩罚,衡月瑶却觉得是对自己的锤炼。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要跟随在林非潼身边,保护她,向她学习。 但愿有朝一日,她也能成为像她这般,冷静、理智、从容的人。 林非潼坐在椅子上,暗暗感受着她气息的变化。灵力流转得更加顺畅,耳目更为清明,神识也凝练了……隐隐有破镜的趋势。 看来,她还因祸得福了。 林非潼将她收了下来,再回苍穹宗时,就将她带上了。 得知衡夫人废掉元婴后,还自削青丝,往后余生都会和青灯古佛相伴,不仅林非潼,衡楚楚也有些唏嘘。 从沧海城的传送阵里走出,衡楚楚与林非潼并行,转头看了抱着林非潼霜华剑的衡月瑶一眼。 剑侍持剑,也是养剑的一种方式。 有些剑侍与灵剑契合后,甚至会自愿祭剑,成为其中的剑灵。 注意到衡楚楚面色不大自然,林非潼问:“怎么了?” “没。”衡楚楚不好意思说。 衡月瑶却平静地说:“她可能是有些不知怎么面对我。” 衡楚楚张了张口,最终没否认。 以前在衡家,衡月瑶是高高在上的正房嫡女,日后的继承人;她只是个不受宠的旁支庶女。 和她相比,衡月瑶就好像高悬在天上的明月,她连触碰都触碰不到。 现在,她却成了自己好姐妹林非潼的剑侍。心态一时难以转变过来,也情有可原。 衡月瑶如今真的沉淀下来了,温声同衡楚楚说:“你不用有负担,往常怎么和主人相处,之后怎么相处便可,无需顾虑我。” “月瑶姐……” 衡月瑶望着林非潼,心中最崇拜的人,已经从林清霁变成了她。 “我毕竟是衡家嫡女,没那么脆弱。”她给林非潼做剑侍这件事,风闻录上都传开了,但她没介怀。 她只是愧对舜华和舜英。那些人议论他们,比自己更不留情面,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唉。 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他们,她定要向他们好好道歉。 还有景缙和景佳娴,她也希望能弥补一番。 衡楚楚看了衡月瑶片刻,默默收回目光,心道:这个姐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非潼因为有事要在沧海城办,和其他人道了别,只带上了衡月瑶一人。 “月瑶。” 衡月瑶正色看着她:“主人,我在。” 林非潼问出了早就想问的事:“你可曾记得,我们第一次与你娘起冲突时,看管你的那个男修士?” 衡月瑶眼前浮现阿成的脸,点头:“有。怎么了?”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他不让她动,她便乖乖不动。 衡月瑶回想片刻,自己也不确定地说:“似乎……是被他给压制了。不是灵力,而是更深层次,如同施加在元神之上的威压。” “可你的修为并不比他差多少。”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了,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没事。”林非潼摆摆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心里对阿成身份的猜测,更确认了两分。 若他就是天生魔种的溟夜魔尊,自然可以不受修为限制,号令、克制天下的阴邪之物。 心魔,同样是邪祟的一种。 她离开这么久,不知他在执法堂如何了?邵繁景回来了没有?哥哥没再为难他吧? 揣着太多的疑惑,她脚步都加快了几分,想快点处理好事情,去苍穹宗见他。 身后的衡月瑶觉得自己没用极了,连这点小事都交代不清楚。 可不管她怎么回忆,都搞不懂当时那玄妙的感觉。 “我让你站住,听不到吗!”前方的正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二人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修士,被一群体格健壮的莽汉给拦住了去路。 男修士背对着她们,身材昕长,宽肩窄腰,让林非潼瞬间想到了岁寒松柏。 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望着他们。 “这是怎么了?” “不会要打架吧?”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打头的那蓄着络腮胡子的莽汉指着男修士,气愤地道:“他抢了我们的猎物!” 林非潼对于争执并不感兴趣,可惜去路被堵住了。 那个男修士站在原地没动,似是默认了。 莽汉继续说:“我们兄弟几个在城外打猎,都已经把灵兽引到陷阱内了,他突然从天而降,将那几个灵兽都杀了!” 他的兄弟们附和:“没错!不知道是哪来的毛头修士,连点规矩都不懂!” 围观的人:“虽说谁杀了猎物就算谁的,但也不能到人家的陷阱里去抢啊。” “是啊,人家打猎也不容易,快点把猎物还给他们吧。” 也有人表示:“修行本就残酷,谁抢到就算谁的。有能耐,他们抢回来啊。” 莽汉被激怒了:“你要是执意不还,咱们就到苍穹宗设立在沧海城的堂口好好说道说道!纵然你有元婴期,我们金丹期兄弟几个也不怕你!” 几个人把包围圈缩紧了些,那个形单影只的男修士,好似要被他们给剐了。 林非潼对沧海城熟悉,正准备掉头走其他的路,忽然听满月在识海中说:【奇怪。】 【嗯?】 满月:【这个男修士给我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可又不像是隐藏了修为。】 因他这番前后矛盾的话,林非潼的脚步没动。 “停下。”终于,男修士对那几个人开了口,声线低沉磁性,似剑锋划过铮铮琴弦。 莽汉们一顿,转瞬恼怒地道:“凭什么听你的!识相就乖乖把我们的猎物还回来!” 他作势要向前迈,林非潼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极快的寒芒,定睛再看,莽汉前面的石板路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切口整齐。 这要是直接落在他身上,恐怕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莽汉瞪大眼睛,难掩脸上的惊恐。 就连林非潼,都不由多看了男修士两眼。 她也感觉到诡异了。这般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剑意,怎么也不像是个元婴期修士能练出来的。 沧海城何时来了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男修士低沉的声音,无情到了极点:“再往前,死。” 众目睽睽之下,莽汉觉得格外没面子,怒发冲冠。 “夺了猎物,还想杀人,你还真是嚣张!敢不敢告诉我们,你出身何门何派?” 秦凌霄皱起了剑眉。若是他的剑灵在,定然能看出,他已经不耐了。 为了避开天道限制,他以分身下界,除了这身最普通的衣物,再无其他。 在修真界行走,处处都需要灵石,他不可能去强取豪夺,只能想办法赚钱。 那几个灵兽,是他在沧海城内就盯上的,猎杀后,可以用材料换取灵石。 他速战速决,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几个人。 回到城内,却被他们缠上了。 他不屑与他们解释,虽然他不能下死手,但只要他们再近一步,他不介意直接废了他们的修为。 几个金丹期的修士面对这样的他,心中已经生出了恐惧,每一寸血液、骨骼都叫嚣着逃跑,尚存的理智阻止了他们。 他们在沧海城内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修士,会组队接取一些高阶任务,鲜有失手。 这次的几个猎物,也是雇主点名要的,他们都已经追踪了很长时间。 到嘴的鸭子飞了,若是退却,名誉更是受损,以后谁还会雇佣他们? 于是打头的莽汉深吸一口气,抬起脚,要向前迈步—— 秦凌霄漆黑如渊薮的眸子看过来,抬起了手指—— 气氛格外紧张,周围的修士不由后撤了一步,喃喃:“不会要打起来了吧?” 至于这附近的普通凡人,早就带好东西,牵好自家的娃娃,往远处跑去了。 “按照你们的说法,那猎物应是你们的囊中之物。”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凌的女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莽汉收起脚,秦凌霄也侧头看去。 林非潼刚从铃乐宗回来,穿的并非苍穹宗的弟子服,而是一身淡紫色的法袍,在领口和袖口绣着展翅欲飞的白鹤。乾坤袋是个精致的香囊模样,被她挂在纤腰。 满头的青丝梳成双环鬓,点缀着翡翠和灵珠打造的朱钗,耳垂佩戴水珠形状的耳坠,仔细看,里面有点点光华流转,似暗暗夜里飞舞的萤火虫。 她的容貌更是万里挑一,肤白唇红,姿容姣好,清冷的气韵,仙气飘飘。 哪怕她打扮得并不奢华,但从她的衣着和配饰间,也能看出出身不俗。 那金丹莽汉的语气不由放得缓和了些:“道友是哪位?” “苍穹宗内门弟子。”说着,亮出了她的内门令牌,但是并未告知他们自己是林非潼。 毕竟这个名字,在整个缥缈界都是很有名气的,她不想节外生枝。 至于站出来的原由也很简单。沧海城受苍穹宗庇佑,苍穹宗弟子是有责任维护这里的治安的。 修士私斗,破坏了建筑事小,伤到了凡人事大。 要不是看那个男修士真的起了杀心,她也不会出声了。 苍穹宗的名号还是很好用的,几个莽汉态度谦逊了不少,哪怕她只是个筑基期而已。 “原来是苍穹宗的道友,幸会。”莽汉拱了拱手,“你刚刚问,那猎物是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当然!我们几个金丹期合围,还能杀不了几个四阶的灵兽?” 林非潼不着痕迹地看了男修士一眼,暗赞了句,风姿卓绝,惊才俊逸。她所见过的男修士里,只有薛广潮能与之媲美。 “口说无凭。”她对那几个金丹期修士道。 几人面露怒色:“那你说要怎么证明?你别是看他长得好看,要偏袒他吧?” 林非潼微微冷下脸,衡月瑶抱着她的剑,上前一步,沉声道:“慎言。” 那几个人碍于苍穹宗的面子,不敢再讥讽,但脸上都写着不服气。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林非潼淡淡道,“你给我一样你随身的物品。” 莽汉不明所以,但还是拿出了一柄匕首,问:“这个可以么?” “可以。” 他将匕首丢过来,林非潼单手接住,食指和中指并拢,隔空在匕首上抚过。 接着,她口中振振有词,念着法诀。 有水色的光芒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又汇聚在匕首之上。 少女的裙摆,无风自动,脊背挺直,腰肢纤细,有种超然物外,遗世独立的美。 周围的人都闭上了嘴,有些男修士望着她,眼中满是欣赏惊艳之色。 秦凌霄则一眼看出了林非潼在施展的是回溯之术。这术法颇为高深,她一个筑基期竟然如此熟练。 而且……她还是个天虚之体? 秦凌霄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她的脸上。 天虚之体修炼到筑基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骨龄都不超过十五岁。 有高手相助?还是他飞升太久,缥缈界的炼丹师都能炼出辅助天虚之体修炼的丹药了? 思索时,林非潼的术法施展完毕。 她放下手,一道光芒从匕首投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副画面。 莽汉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们狩猎的那片林子!画面里,还有他们几个人的身影! 周围的修士也惊呼:“竟然是回溯之术!” “小小年纪就能施展这么难的术法了,苍穹宗弟子恐怖如斯!” 林非潼没解释,她这是在铃乐宗时,和成俢筠学的。 术法、阵法对神识的要求更高,对修为则可以放宽一些。类比到现代,就像是奥数题。 只要够聪明,不管是小学生还是博士生,都能解出来,不需要过高的体力。 成俢筠教了她一遍,她就学会了,彼时他还和薛白卉惊呼:你一连生了两个天才啊! 林非潼局限于灵力有限,不能长时间回溯,所以她只截取了他们即将包围那几个灵兽的画面。 苍翠高大的丛林中,几个四阶的赤焰兽正在狂奔,快出了残影; 左右侧方和后方,都有修士围追堵截。 莽汉对其他同伴说着什么,不过回溯之术只有,没有声音。 他解释道:“我和他们说,马上就要引到陷阱了。” 随着他们的移动,前方的陷阱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那几个灵兽疲于奔命,毫无所觉。就在它们要跳下去的时候,从天而降一人,正是秦凌霄。 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在空中做了个“劈斩”的动作。 无形的剑刃裹挟着锋锐的剑气,向几个灵兽奔去。 眨眼间,几个灵兽便身首异处! “豁!”看到这,周围那些修士全都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秦凌霄没多留,用术法将几个灵兽抬起,就飞向了沧海城。 几个金丹修士赶到时,只能看到他的一抹绛蓝色背影。 画面到这里消失,光芒重新被收束到了匕首之上。 林非潼拒绝了衡月瑶递来的帕子,用手背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莽汉几人。 他们全都不说话了,脸色有些难看。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原来那几个灵兽还没跳到陷阱里,就被他给杀了啊,这哪算抢?” “是啊,以他的实力,没必要享渔人之利吧。” “哈哈,亏他们追了这么远找人讨说法,人家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 “天上飞的雄鹰,哪会注意到地上的蝼蚁呢。” 众人的嘲讽,让几个人脸上的颜色不停变换,染缸似的。 林非潼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有压迫力的眼神,令他们不知不觉小了声音。 她同几个金丹期修士道:“我想,误会应当解除了。” 领头的莽汉难堪归难堪,还是抹了一把脸,拱手给秦凌霄赔着不是。 “你动手太快,我们没注意到猎物没掉到陷阱里,误会你了,抱歉。我们兄弟几个请你吃酒如何?” 秦凌霄薄唇轻启,淡淡道:“不必了。” 留下这句后,朝着林非潼的方向走来。 擦身而过时,她嗅到了一股如隆冬松柏般的清冽气息,凉意似能从鼻腔,渗透到血液,一路侵蚀至心房。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她也准备带上衡月瑶离开。 结果那男修士竟然停下了脚步,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衡月瑶怀中的霜华剑。 霜华剑虽是舜华舜英兄弟补好的,但林非潼自己为其打造了剑鞘。衡月瑶以身养剑,抱着霜华剑时,只露出了剑柄。 林非潼见状,问他:“前辈,我这剑怎么了?” 生了一副完美样貌的男人看向她,意味深长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位故人。” 留下这句话,便转头离开了,留下林非潼一头雾水。 衡月瑶:“主人?” 林非潼收回目光,淡色道:“咱们也走吧。” 她在沧海城内见了陈钧,又给采买了些东西,才带着衡月瑶回到凌元峰。 路上,她不知怎的,想到了那个蓝衣男修士。 她的面孔很陌生,莫非是个不出世的天才? 看到霜华剑,想到的故人会是谁呢…… 凌元峰上静悄悄,林非潼还以为爹娘和哥哥都不在,安顿好衡月瑶后,便孤身一人,去了执法堂所在的钟楚峰。 “哥哥?你在哪?”落地后,林非潼给林星晖传讯。 “这边。”不多时,穿着黑衣的青年,就从执法堂中走出。 执法堂挨着思过崖建立,正门和斗拱都是用青色的巨石雕琢,上书的“执法堂”三字,是凌霄剑尊创立苍穹宗之时,亲自用灵剑篆刻下的。 哪怕是过了几千年,字迹间还流转着森冷迫人的剑意。 有不少苍穹宗弟子会在闲暇时间,来钟楚峰上打坐。 可惜凌霄剑尊的剑意过于高深,上一个因这剑意而进阶的,还是林清霁。 林非潼迎向林星晖,开门见山问:“阿……于天成呢?” 林星晖冷笑一声:“我正准备和你说,他跑了。” “跑了?”林非潼第一反应是不信。他明明说过要等自己来接他的,怎么会跑了? “嗯,执法堂有个护法是魔修埋下的钉子,潜伏了几十年,在提审于天成时,把人给带出了苍穹宗,我师父刚刚还在发火,要起底所有执法堂弟子。”林星晖目光冰冷,“别被我抓到这两人,否则定然千刀万剐了他们。” 林非潼一颗心,像是下沉到了深海中。 她请人修补好了霜华剑,本想来问问他,对它有没有印象。 他这样一跑,不仅线索断了,还坐实了“魔修内应”的身份。 林星晖注意到她沉下的脸,以为她在犯愁,宽慰道:“是执法堂监管不利,不能怪你。” 林非潼抬头:“人跑了,执法堂后续有什么应对?” “向整个缥缈界发布通缉令,悬赏两人。调动苍穹宗的势力,找寻他们两人的踪迹。内奸把于天成带走时,抹去了他们的气息,用法术和灵兽都难以追寻到。但是他们太小瞧我执法堂的手段了,定位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林非潼沉默须臾,坚定地同林星晖说:“待定位到,我要亲自去将他抓回来。” 林星晖欲言又止,劝慰之色明显。 林非潼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他用失忆的理由诓骗了我,我不可能再一次上当,若他抵抗,我会就地格杀了他。” 林星晖:“……好,那我替你留意着。” * 苍穹宗五百里外,一座黄沙漫天的镇子上,阿成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不再是地牢的穹顶、阴暗潮湿的墙壁和地面,而是破败的房梁,木头上沾满了灰尘。 他猛地坐起来,脑袋里像是有一根弦绷紧,抽痛着。 “你醒了?”一个粗粝的男声传来。 他看过去,认出了这是执法堂的一个姓王的护法。失去意识前,他正要提审他。 神识张开,果然已经不在苍穹宗的地界了。 他冷漠到了极点地问:“这是哪里?” “黄沙镇。你醒了就快点起来,我知道执法堂的那些手段,他们很快要追过来了,我带着你跑了一路,灵力耗损不少,接下来你要自己走了。” “谁准你把我带出来的。”阿成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却没察觉到不对劲儿,态度不善地道:“除了司荇长老,还能有谁?你这小子还真是有福气,能让长老对你如此上心,不惜动用了我这颗埋了几十年的钉子。为了把你偷运出苍穹宗,我可是把压箱底的丹药都拿出来了。来,把衣服换了,咱们改道去魔界。” 王护法把一套粗布衣裳丢到他的床边,里面还夹了遮掩容貌的面巾。 阿成从床上下来,一步步,像是踏着尸山血海,来到他面前。 他本来温润的面色,染上了狠戾,茶色的眼眸泛着寒芒,以至于有种割裂的美感。 王护法有一瞬间,感到了浓浓的胆寒。 但他怎么说也是元婴期的修士,觉得自己不该把一个“筑基期”放在眼中,横眉冷对:“让你换衣服你没听到……啊!” 一只骨节分明,寒凉彻骨的手,死死地钳住了他的脖子,一个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将硬生生给举了起来! 剧痛让他喉咙发出“嗬嗬”声,双脚挣扎着,手也抓住了阿成的手腕。 说不出话来的他,只能用眼神示意:你干什么!快点放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阿成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中,手上甚至还加重了力道,仿佛下一秒,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王护法终于急了,想要动用修为,逼退阿成。 结果对上他的眼,那股蚀骨的战栗又一次侵占了识海,他竟然发自灵魂地恐惧着他,如同被血脉压制了一样,完全无法做出抵抗的举动! 死亡的迫近,让王护法终于慌了,哀求地望着阿成,希望他能放自己一马。 即将断气之时,脖子上一松,阿成像是丢抹布一样,给他扔在了地上。 王护法连滚带爬地跑到房间的角落里,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脖子,惊恐地望着阿成。 这个角度,男人肩宽腿长,异常高大。 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护法本就粗粝的声音,因为刚刚那一遭,变得越发沙哑。 他哆嗦着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越两个境界压制我?” 之前,他见阿成长得不错,又是司荇长老点名要的人,还以为他是司荇的男宠。 现在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并非如此! 这个男人的身上,绝对藏着天大的秘密!或许是能颠覆缥缈界的那种! 因为黄沙侵袭,这个镇子早就已经荒废了。他真把自己杀了,连个给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 意识到这点,他们的地位陡然对调。 他急匆匆地说:“你……您别说,是小的冒犯了,小的不配知道。” 阿成就算是想告诉他,也告诉不了,因为不管怎么回想,他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就连“阿成”这个名字,都是林非潼取的。 之前,心中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要找他的师父。和林非潼相处一段时间后,他改变了主意。 比起找人,他更想留在林非潼身边。 偏偏有人从中作梗,给他下药,带出了苍穹宗! 待潼潼回来,对他该有多失望? 暴戾的情绪又一次席卷了他,他双目化为利刃,扎向王护法,给后者看得狠狠一激灵。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王护法仓皇地跪在地上,身上不住地冒冷汗,边给阿成磕头,边连连道歉。 哪怕是潜伏在邵繁景身边几十年,都没有今日这种死亡迫近的感觉! 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阿成开了口:“把回去的路线给我。” 王护法停下动作,迟疑了一番,“您要回去?咱们已经逃了,就算您回去,等待您的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啊!” “少废话。” “!”他一颤,“好,我马上给您绘制地图!” 他哆哆嗦嗦地抬手,用术法在半空中作画,因为过于紧张,画错了好几笔,又重新画的。 边画,他边偷偷窥着阿成的脸色。明明他有着一双干净的瞳孔,却矛盾得完全看不透。 王护法不禁想到了林星晖的怀疑——有人夺舍了于天成。 夺舍乃是逆天而行,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没道理夺舍成功,还要自投罗网啊。 还有,真让他走了,司荇长老那边自己要怎么交代? 这几年司荇长老越加凶残,稍不顺她的心意,就会被她处以极刑! 横竖都是死,王护法决定赌一把。 “您是不是想去见林非潼?” 这个名字,终于触动了他,茶色的眼眸,冰冷地看过来。 王护法咽了咽口水:“恕小的直言,以霁月仙尊和林星晖首席对她的在意程度,您就算回去,也见不到她了。” 阿成美玉一般的面庞,陡然阴沉,雷云密布。 王护法更慌了,双腿都在打颤,断断续续地说:“他们不会给您第二次骗林非潼的机会的,您只能在苍穹宗之外的地方见她……” “我没有骗过她。”阿成垂下的手抬起,又一次对准了他,眼中杀意明显。 王护法都快哭了,“是、是我擅作主张,把您带出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我会尽量弥补的!” 阿成的动作停了一瞬,王护法还以为有戏,高举着手表示:“我有办法把她引到魔界来!到时您想怎么和她见面、叙旧,都不会有人打扰!” “叙旧”二字,不知怎么触动了阿成的心房。 他没有过往,没有回忆,该怎样叙旧? “不用你,本尊照样能办到。”阿成抬起的手,骤然一攥! “砰!”迸溅的鲜血和脑浆,喷了满窗,和暗黄色的泥沙混合在一起,粘稠又污浊。 王护法绘制的那副地图,随着他死去,也消失了。 阿成刚刚看一眼,就将地图记在了心中。 他没管角落那滩血肉,转身向前,推开门。 “呼——”黄沙弥漫,遮天蔽日,空中满是呛人的沙土味道。 阿成望着前方,低声念:“本尊。” 这是他无意中说出的自称,莫非他以前,是纵横一方的尊者? 压下心中的疑惑,他定了定神,大步向前走去,并非苍穹宗,而是魔界的方向。 那护法说的有道理,在苍穹宗太受限了,不如将林非潼引到身边来。 到时,不会有旁人阻挠他们。他可以好好同她道歉、解释。想必她会理解自己的。 他渐行渐远,呼啸的黄沙很快将他留下的那一串脚印掩盖。 第二日,有一人推开了被风沙掩盖的门,看到了角落里那个早已经断气,沙土埋了半截的尸体。 已经死去的王护法,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先找过来的并非苍穹宗执法堂的人,而是秦凌霄。 男人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法衣,手中捏着一柄再普通不过的灵剑,腰上挂着一个素色的乾坤袋。 他漆黑的眸子扫了尸身一眼,棱角分明的脸庞,没有丝毫波动。 “这么快就杀人了。”他低声道。 沧溟河底封印松动,属于秦夜的力量,跑出了一部分。 他下界,就是为了追捕他,把他重新封印,避免缥缈界再一次经历浩劫。 受限于这具分身,他无法精准地定位到“秦夜”,只能划出大概的范围。 据他观测,秦夜已经不在附近,向北方去了。 是回魔界,召集旧部? 秦凌霄抬手,操控黄沙,掩埋了王护法的尸体,随即走出房子,御剑向北方而去。 * “只发现了一具尸体?”几日后,消息传回苍穹宗,衡楚楚向林非潼确认着。 “嗯。”林非潼说,“回溯之术只能在人活着的时候用,但是执法堂的弟子通过其他办法,确定了下杀手的人,正是‘于天成’。” 衡楚楚气愤地一拍桌子:“这个狡诈的家伙,果然是骗你的!先利用你逃脱了执法堂的酷刑,又把营救他的王护法杀了,销声匿迹!” 林非潼捏着细白的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本来不发一言站在她身后的衡月瑶,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主人,我请命追杀于天成!” 林非潼摇摇头。他都能压着衡夫人打,衡月瑶去了也是送死。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执法堂,尽快带回有用的消息了。 衡楚楚安慰她:“潼潼,你放心,他肯定逃不掉。” “我知道。”而她和阿成,下次见面,恐怕不是她死,就是他亡了。 不想衡楚楚过于担心,林非潼转移了话题:“师姐,我准备闭关一段时间。” “哦?” “这次的铃乐宗之行,让我感触颇深,我要闭关,全力冲击筑基后期。” 衡楚楚眼眸晶亮,祝福于她:“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非潼和家人朋友知会一番后,只带上满月,飞往了凌元后峰,一处僻静的洞府。 她在洞府外施加了一层结界,又将十数个乾坤袋打开,向地上倾倒。 “哗啦啦!”数不清的上品灵石,将整个洞府填满,只留她打坐的位置。 林非潼盘腿坐下,闭上眼睛,运转起经脉内的灵力。 而她心中一开始浮现的,并非铃乐宗的画面,而是缥缈界边缘的梧桐之地。 精纯的信仰之力,扩充着她的经脉,让她进入了无神无我之境。 三月后,林非潼成功进阶到筑基后期。 她气沉丹田,抬手收势,浓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满月蹲在她身边,托着腮,不知看了她多久。 对上她的眼,他心虚似的,移开目光。 “准备出关了?衡楚楚来找了你几次了,好像魔界那边,传来了一些消息。” 第155章 修仙155天 林非潼:“知道了。” 她站起身, 向洞府外走去,满月跟在她身后两步远。 走到日光倾泻处,林非潼停下脚步, 出神的满月差点撞上她。 她扭头,向他确认着:“我修行时,你一直看着我?” 他的心“咚”的一声,下意识否认:“没有。”没有一直。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林非潼细细打量他。 被这样一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 满月有种无处遁形之感。 但他还是稳住了心神,笑道:“我整日与你在一起, 能有什么瞒你的?”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大概是她想多了。 见她不再追问, 满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洞府,守在外面的衡月瑶马上迎过来,同林非潼行礼:“主人。” “嗯。”林非潼将霜华剑递给她,她顺势抱住。 察觉到林非潼的气势更凝练,目色更深沉,衡月瑶高兴地说:“恭喜主人, 成功修炼到筑基后期。” 天虚之体能修炼到这种程度,真是太让她敬佩了! 林非潼笑笑,瞥见仙音灵鹿薛大饼四蹄踏雪, 高大的鹿角萦绕着流光,体型流畅优雅地走来。 “潼潼出关了?”灵鹿开口, 是好听的青叔音。 “嗯,”林非潼问,“我爹娘呢?” “西方有妖邪作乱, 霁月仙尊去平乱了。你娘亲在炼器, 已经闭关三十多天了。”薛大饼走到她面前, 用灵鹿的角轻轻点了她的额心一下,这是它们灵鹿一族祈福的方式。 “你哥哥倒是在宗门内,还说你一出关,就让我把消息传给他,估计快回来了。” 林非潼颔首:“知道了。” 她先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整了一番,沐浴更衣,并且让傀儡重新帮她梳了头发。 作为修士,这些本来都可以用术法解决,但她还是喜欢像个凡人一样,泡泡澡,吃些东西。 拾掇完,她才给衡楚楚传讯,请她到凌元峰一叙。 她很快便来了,一道而来的,还有凤陵越。 少年少女正是个子抽条的阶段,三个月不见,他们都长高了一些。 照例恭喜了林非潼修为的增长,衡楚楚坐在林非潼身边,脸色不善地道:“你还不知道吧,司荇座下添了一员猛将。” 林非潼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于天成?” “不知是不是他,据说见过他的人都死了,目前大家都称其为‘成护法’。司荇对这位护法信任非常,给了他很大的权利,他也帮助司荇荡平了几个不服从的势力。许多魔修如今提到‘成护法’三字,都提心吊胆。” 林非潼的脸色沉下来,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翳。 凤陵越担心她自责,宽慰道:“于天成不过是个小角色,修为又不高,按理说做不到这些事。” 林非潼没反驳,但想到了闭关之前收到的情报。 那个把于天成救走的内应,被他给杀了。 他一个筑基期,已经不是第一次压着元婴期打了,他身上有太多谜团要解开,她必须找到他。 “这个成护法是在魔界活动?”她问衡楚楚。 “嗯,一直在北地,隔着一道沧溟河。” “我要去一趟魔界。”林非潼很快做出了决定。 衡楚楚面露难色:“我知道你心结难解,可是对上成护法,咱们不是对手啊。” “不是直接打上门,”林非潼哭笑不得,“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衡楚楚:“嗯?” “寻个其他的由头,‘顺便’去调查,不和他们正面起冲突。” 衡楚楚:“好,那我跟着你。” 凤陵越:“我也一道。” 林非潼一怔:“可是魔界很危险……” 衡楚楚正色:“就是因为危险,才不能放你一个人。之前你几次涉险,我都不在你身边,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留在苍穹宗提心吊胆了。” 凤陵越重重点头:“多一个人,也多些照应。到了魔界,咱们见机行事。” 林非潼沉吟片刻:“好。” 当天晚上,她见到了林星晖,果然他也提到了魔界最近的动荡。 “缥缈界是一整片大陆,魔界并非超脱缥缈界之外,而是被沧溟河隔绝,坐落在偏僻的北地,魔修们一直没放弃向腹地进犯。”他说,“那里除了魔修,还有许多杀孽深重,逃过去的妖邪,可谓危机四伏。你绝对不能去挑衅司荇,知道吗?” 林非潼乖巧地说:“知道了。” 林星晖对她滤镜很重,“嗯”了一声,态度缓和下来,“那就好。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林非潼在苍穹宗过了几天平静日子。下学后,她就会去天枢堂转转,那里是发布、接取和交付宗门任务的地方。 衡月瑶作为她的剑侍,与她同住、同学、同行。 起初因为她衡家大小姐、衡楚楚姐姐的身份,苍穹宗的弟子还频频议论她和林非潼。渐渐的,衡月瑶坦然的态度,让他们讨不到什么趣,也就不说了。 两人往天枢堂走,衡月瑶道:“主人,今日不知有没有合适的任务出现。” 林非潼:“先看看吧。” 来的次数多了,天枢堂的小弟子都认得林非潼了。 她一进门,穿着青色道袍的小弟子就拱手,热情打着招呼:“林师姐。” 天枢堂乃是一座堡垒似的建筑,大堂成圆形,铺着汉白玉地砖,有丝丝灵力从地面向上盘旋。穹顶很高,站在其间,丝毫不会有压抑之感。 大堂前方,悬挂着三个巨型光幕,颜色分别是淡紫、淡蓝、淡绿色。 而在光幕上,则滚动着任务的情况。 衡月瑶抬头看了眼,说道:“咱们还是先从淡绿色的低阶任务看起?再看淡蓝的中阶,淡紫的高阶任务。” 林非潼颔首:“好。” 两人走到淡绿色的光幕边,注视着上面一条条任务概述。 低阶任务大部分都是本门弟子发布的,比如“平整药田”、“收割药草”、“跑腿送货”这种。 每个任务概述后,会写上报酬,凭弟子令牌就能接取了。 有的报酬太少,挂数天都不会有人接取,反之则要靠抢。 林非潼看得很快,过掉了不合适的任务。眼看光幕要滚到底,她已经准备去淡蓝色的光幕那边了。 “咦。”衡月瑶忽然疑惑地出声。 “怎么了?” 她一手抱着林非潼的霜华剑,一手指着最下方:“你看这条。” 林非潼目光落在其上,低声念着:“皇室寻人?” 这条任务写得很简略,皇室发布悬赏,要寻一位世子爷。对方一心求道,在半月之前的清晨,避开了家中的奴仆和护卫,孤身一人离开了家。 皇室开出的报酬不多也不少,因为是寻人这种简单任务,所以被归类在“低阶任务”中。 衡月瑶虚空一捏,一道同样是淡绿色,但只有脑袋大小的四方光幕,被拉到她面前。 小光幕等比复刻了大的光幕,上面的字和大光幕一样。 她指尖轻点【皇室寻人任务】,面露了然:“果然是可以多人接取的任务,你看,已经有不少修士都接了。” 林非潼:“嗯。” 衡月瑶继续往后翻:“后面还更新了这个任务的进度,有人在这几座城池发现过这位世子的踪迹。” 林非潼默念着那些城池名,示意衡月瑶继续。 她挥开小光幕,手掌在半空画了个半圆,一副由灵力凝结成的画卷出现。 林非潼:“这是缥缈界的地图?” “对,不过是简易版的。”衡月瑶指着上面,“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世子出现过的地方,将它们连成线,会发现……” 她边说,指尖边划过那几个城池,一道赤红的细线,将它们连了起来。 林非潼顺着那条线向上看,发现他再往前,就要过沧溟河,去往魔界了! 人多眼杂,衡月瑶没继续说,但从林非潼那泛着光的眸子里,看出她明了了自己的意思。 当天下午,林非潼、衡楚楚和凤陵越三人,便一同接下了这个“皇室寻人”的任务。 ——寻人是顺带,去魔界调查于天成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林星晖得知他们没接了任务后,还同林非潼说:“这么一个小任务,用得着你们三个人?” 林非潼一副“弱小可怜”的模样:“哥哥,我不像是你,有过许多次做宗门任务的经验,我头一回,当然要稳妥点。至于衡师姐和凤师兄,我们一起可以互相照应。” 林星晖一听,马上没有原则地哄她:“这个任务也不错,早点把人寻到,送回到人界皇城,你们还能在那游玩些时日。凡人虽然脆弱,寿命只有短短数十载,新奇有趣的东西却很多。” 林非潼笑得灿烂:“知道啦。” 做好准备后,林非潼三人,以及衡月瑶、满月,便上了路。 因为人多,她还特意准备了一艘小型飞舟。 只是飞出苍穹宗的地界没多久,那飞舟就摇摇晃晃起来。 衡楚楚疑惑地问:“怎么回事,飞舟坏了?” 林非潼不好意思地一笑:“不是,是驱动的灵石快用光了。” “那怎么不补充?” “最近手头有点紧。” “淘珍网赚那么多钱,你还手头紧?”衡楚楚震惊极了。 林非潼心说,我也不想啊。你们只看到了我进阶筑基后期,距离结丹一步之遥,却没看到我修行时消耗的各种珍品法器,上品符箓啊。 还有种植在息壤上的种种仙品药草,哪个不是无底洞? 她赚的多,消耗得也很大。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穷得要命。 凤陵越猜到了这点,同衡楚楚说:“我来吧。” 他取出灵石,补充进船舱,飞舟终于平稳起来。 衡楚楚拉了拉林非潼的袖子,给她传音:【凤陵越不是纯粹的剑修,不像咱们这么烧钱,他这几年攒了好多好多灵石,你给他没收!】 林非潼:【?】她没收人家的灵石做什么? 衡楚楚挤眉弄眼:【我娘亲说过,男人有了钱就变坏!你不能让他藏私房钱!】 林非潼无奈扶额:【师姐,你想太多了。】 一路谈笑修行,飞舟终于在七天后,到了沧溟河畔。 这里出没的魔修多了,几人在下飞舟前,特意戴上了在灵珍阁买的面具,改变了容貌和声音。 衡楚楚把面具研究得特别透彻,心随意动,给自己换了张“俊俏男修”的脸。 她甚至还准备了几身合身的男装,手上握着折扇,嘚嘚瑟瑟地摇啊摇。 “师妹,你看为兄如何。”衡楚楚挺胸抬头,美滋滋问。 林非潼:“要说实话吗?” 衡楚楚自信地捋了捋鬓角:“说。” “像个小白脸。” “……我打死你!” 林非潼笑着跑开,衡楚楚追着她打,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和衡楚楚相比,凤陵越和林非潼的易容就要寡淡许多,周身值钱的法宝要么被收起来,要么被隐去了光芒。 饶是这样,当他们一路走向渡口时,还是有不少修士在打量他们。 北地魔界常年战乱,又因为一年有十个月都是冬天般的寒冷,这里的修士衣着打扮和其他地方很不相同。 大家穿着黑、灰为主的深色厚衣裳,脚踩厚厚的靴子,头发利落地扎起来。 几乎人人都有一双犀利、充满了防备的目光。 她们向船夫打听去对岸的价格。 “渡河的话,一个人十块上品灵石。”船夫是个清瘦的小老头,看不出具体的年纪,穿着粗布短打,露出两条瘦骨嶙峋的胳膊,手中掐着一根烟枪,靠在空空的船舱边,只瞥了他们一眼,便说道。 林非潼还好,凤陵越和衡楚楚出来行走的机会不多,并不知这个价格有什么不对,正准备掏钱,被衡月瑶给拦下了。 她虽是衡家大小姐,在外游历的时间却不短。 “十块上品灵石,那可是十万的下品灵石了,我们四个人,就是四十万,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她淡漠地说。 老叟吸了一口烟,之后把烟斗在船上磕了磕,木板那里已经有不少磕出来的痕迹。 他的小眼睛看过来,一张脸,布满了褶子,开口牙都是黄的。 “就我这一艘船,你们爱坐就坐,不爱坐就让开点,别挡着我做生意。” 话音刚落,身后的沧溟河上,就漂浮起浓浓的白雾。 虽说是“河”,却像汪洋,一眼望不到头。 天空一直是铅灰色的,云层厚重,随时都能下雨的样子。 此时无风,沧溟河一片寂静。过于深的水,让河面呈纯粹的黑色,散发着诡谲的气息,连飞鸟都不从上方过。 衡月瑶就算是知道他开价不合理,对上他无赖的说辞,面色一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你,你真是……” “算了。”林非潼冲她摇摇头。 衡月瑶不甘心地放下手,冷眼看着那船夫。 船夫看出了她是几个人的主心骨,懒懒散散地问:“坐不坐?” 林非潼淡淡道:“再等等。” 船夫:“呵。”像是笃定她们肯定会交钱一样,他靠在船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有一队魔修走了过来。 之所以一眼就看出他们是魔修,是因为他们没做任何的伪装,面容粗狂,拎着刀、锤等武器,身上有魔物的气息。 “老叟,我们要上船!”他们远远地喊。 “好!一人五十中品灵石!” 衡月瑶更气愤了,这个老东西还是随心所欲开价的! “接着!”来人掏出了一个袋子,朝着老叟丢来。 结果,那袋子从空中转了一个圈儿,又回到他手上了! 几个魔修:“……” 老叟:“你们耍我?” 魔修们:“自然不是!可能是刚刚起风了。” 说完,又把袋子丢了过去,还是没用! “嘿,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打头的魔修抓着袋子往前走,撞进了一团雾气中。 等他看清面前的场景,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不是往前走的吗,怎么跑你们后面来了?” 他的同伴连忙往后看,对上他的眼,也震惊得不行。 “呼……”沧溟河上起了风,雾气像是鬼怪的触手,向外延展着。 这诡异的一幕,让大家谁都没说话,心上一阵阵发冷。 那个魔修也毛毛的,嘴上骂骂咧咧:“靠,谁在装神弄鬼?老子重新走一次!” 这次,他甚至动用了灵力,还放出了神识。 结果走了半天,又出现在几个同伴身后了。 “是不是你们联手搞我?!” 他的同伴们连连摇头:“怎么会!我们根本动都没动!” 老叟在船边看了半天,目光扎向林非潼,阴森地问:“是你们吧?” 林非潼笑得无害:“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要乱说。” “肯定是你们!”老叟急得团团转,却犹如被困在船上,不能走到岸上来。 “把我的客人放过来!”他发怒时,两个眼球都要从眼眶里翻出来,可怖极了。 衡楚楚摇了摇折扇:“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们什么时候拦着他们了?” 老叟捏着拳头,气得鼻孔发粗。 林非潼优哉游哉地和同伴说:“咱们找个地方休整一番吧。” 凤陵越:“好,你想吃东西吗?我带了不少。” “可以啊。” 说着,他们就要往远处走去。另一旁的那些魔修,全都行动起来,结果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走不到船边。 “咱们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屁!是撞邪了!” “该死的,吃我一锤!” “靠,你差点砸到老子!” 老叟无语地道:“什么鬼啊邪的,这是迷幻阵,你们得破阵!” 可惜他们陷入阵法太深,根本听不到老叟的话,就算能听到,以他们偏体修的路子,也破不开阵法。 老叟看林非潼他们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终于慌了。 为什么这沧溟河上只有他一艘船?自然不是他多厉害,而是他在许多许多年前,就与这条诡异的河做了交换。 如今撑船的,其实是他的元神,他的真身被“抵押”在河对面。 只有载了客人,回到河对面,他的元神才能重新回到真身。 眼看时间要过了,再不回去,他会死的! “几位道友等下!刚刚是我说错了,一个人是五十中品灵石!” 林非潼他们继续谈笑着,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他咬咬牙,改口:“十块!一人十块中品灵石!” 她们还是没回头。 “十块下品灵石行了吧!求求你们,回来吧!” 林非潼终于顿住了脚步,嘴角牵起一个弧度。 她在剑冢秘境时,曾经来过沧溟河。当时的船夫,还是个美艳的女魔修。 渡河之后,若是有看得上眼的男人,她就会带他去春风一度。 她看上过阿夜,被阿夜拒绝后,跟上来纠缠,林非潼将她教训了一顿。 不打不相识,熟悉后,她知道了这沧溟河渡口的规矩。 老叟敢狮子大开口,她就敢让他有去无回。 终于,在老叟恐惧绝望的目光中,林非潼转过身,走到船边,将四十块下品灵石丢进了他准备的陶瓮里面,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劳烦了。”看着老叟心有余悸的脸,她笑笑,云淡风轻地说。 几人登船不久,另外几个魔修也上了船,一个个满头大汗。 这艘船看着小,实则内有乾坤,两伙人分开坐,老叟在前面撑船。 “呼,总算是跑出来了,热死老子了。”一个魔修用他的大掌扇着风,还把自己胸口的衣襟给扯开,露出了一片古铜色的壮硕胸膛。 衡楚楚微微瞪大眼睛,不赞同地道:“大庭广众之下,坦胸露腹,成何体统。” 魔修停下扇风的动作,眼睛扫过来,嫌弃地吐出一句:“小白脸,闭嘴。” 衡楚楚“哗啦”一下站起来,差点就要拔剑了! “好心提醒一句,船上打架,会惊动河神,被沧溟河水吞没,再无生还机会。”老叟撑着船,阴测测地说。 衡楚楚瞪了那魔修片刻,冷哼一声,坐下了。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她声音不高不低,嫌弃地评价着。 “道貌岸然臭修仙的,还敢说老子。” 衡楚楚抱着胳膊,忘了反驳,怔然的脸上写着:怎么看出来的? 她们都做了伪装,也隐匿了身上的气息啊!一眼就看出他们是修仙的了? 那魔修本来挺生气,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了。 “一看你们就是涉世不深的仙门小弟子吧?脸上都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衡楚楚脸颊微红:“你们才愚蠢,连个小小的幻阵都走不出。” “好哇,”那魔修指着她,挑眉,“原来是你们搞的鬼?” 衡楚楚:“……” 林非潼无奈扶额。 第156章 修仙156天 衡楚楚张着嘴, 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左右为难。 眼见对面几个人要从船舱中起身, 林非潼佯做疑惑地问:“众位这是要做什么?” 打头的魔修一身劲装,留着短发,额头上系着黑色的护额,浓眉大眼, 面庞棱角凌厉。 他锐利的眸子扎向林非潼:“你们算计了我们,还装傻?” 林非潼恍然:“你说幻阵?” 男人抱着胳膊, 冷冷瞧她。 林非潼将自己的演技发挥到了极致:“可是,那并不是我设置的啊。” 一旁的凤陵越微不可见地笑了下。 她也不算骗人, 因为那幻阵是他按照林非潼的授意设置的。 魔修挑眉:“真不是你?” “咱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树敌呢?尤其马上就要进魔界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以至于几个魔修都自我怀疑起来:他们错怪她了? 只有划船的老叟,冷笑了声。但他不想多管闲事,所以什么都没说。 林非潼点头:“你们也看出来了,我们就是小门小派的弟子, 离开宗门来魔界,其实是想找个强大的魔修当靠山。我觉得你们就很厉害,是在哪位长老座下当值?可否给我们也引荐一番?” 那魔修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坐下来,好奇地问:“好好的仙门弟子不当, 来当魔修?” 林非潼“身不由己”地叹气,“这也是没办法,小门派修真资源太少, 师父抛下我们走了, 师弟师妹都还年幼, 我只能带着他们另寻出路。” 多亏他们易容了,不然一眼就能分辨出她才是年纪最小的。 “魔界可不是个好去处。”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周凯风,骨龄三十,从出生就在魔界了。这里都是一群弱肉强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像你们这种白白净净的小弟子,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蚕食干净。劝你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林非潼愁绪更重,似有难言之隐一样:“可是……仙门照样没我们的容身之处……” 她说一半,藏一半,周凯风自然脑补起来。 能让修为这么低的小弟子颠沛流离,他们宗门不会是被什么仇家给灭了吧? 魔界虽说也有八大长老,数不清的小势力,但最起码不受仙门制衡。 比如那什么苍穹宗,他们执法堂的手,就伸不到魔界来。 越脑补,周凯风越觉得这几个小弟子可怜。 “罢了,若是实在没去处,就留在魔界吧,但你们记住,要凶一点,别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林非潼乖巧点头,受教道:“知道了,谢谢周大哥提醒。” 纵然她现在易容成了平凡普通的样貌,那双眼睛还是澄澈明净的,被她这样感激地盯着,周凯风心里生出一股虚荣感。 他布满了茧子的大掌挠挠头:“不用这么客气,不知道友该如何称呼?” 林非潼又祭出了她的马甲:“秦凌笑。” “秦道友,”周凯风笑道,“咱们就算认识了。” “嗯,没想到还没进魔界,就认识了周大哥这样热心肠的修士,接下来说不定也会很顺利的。”林非潼将那丝“忧心忡忡”拿捏得很好。 一旁的三人见状,都在心中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啊,潼潼还是个演技派。 毕竟她经历过九十九个世界,有几个世界,她的角色是演员。演技不卓绝,怎么当大女主呢? 周凯风在她一声声夸赞中迷失了自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他不由得多说了些:“我们几个虽然金丹期了,其实在魔界都排不上什么号,更不是哪位长老麾下的,就是寻常散修,这次是出门历练归来。” “哇,金丹期,我们有生之年还不知道能不能结丹呢。” “肯定可以的。对了,你们初来乍到,我和你们说说魔界的事吧?” “好呀好呀,”林非潼星星眼,“真是太感谢您了!” “你叫我一声大哥,再这么客气,我可不高兴了。” 林非潼嘿嘿笑着,不出声,示意他继续。 周凯风:“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魔界有三山十二寨,但仅有一座主城。这乃是因为魔界地广人稀,势力之间冲突又大。若你们想谋个生路,我建议你们直接去主城黑渊城。 “黑渊城的城主姬如昨是八大长老之一,算是不那么好战的魔修大能。在他治下,主城内常常能看到修仙者,你们去了,不至于太打眼。 “等到主城后,看你们是想尽快站稳脚跟,还是徐徐图之了。” 林非潼顺势问道:“尽快如何,徐徐图之又如何?” 周凯风:“徐徐图之就是先找个活计,然后去魔修门派拜师,废了修仙道,改为修魔道,从头开始。尽快就是去黑渊城斗兽场,参加比赛。” 这次衡楚楚也好奇了:“比赛?” “嗯。在斗兽场大放异彩的修士,会进入到上层魔修的视野中。积分越高,被选中的可能性就越大。” 衡楚楚眼睛一亮。他如果说的是真的,她们可以用这种办法吸引阿成的注意啊。 林非潼以前在剑冢秘境里来魔界时,黑渊城还没有斗兽场,想来是后来兴起的新玩意。 不过她有种感觉,比赛不会如周凯风说的那么简单。 果然,周凯风马上给他们泼了一盆凉水:“小弟子们,魔界的比试和仙界可不一样。这里不限制各种阴毒手段,也没什么点到为止,斗兽场每天都在死人。” 林非潼露出恰到好处的恐惧之色:“这样吗?” “嗯,尤其斗兽场的积分每五年一重算,头名的奖励非常丰盛,再过几个月,刚好就是五年整了。每到这种时候,斗兽场的竞争都相当激烈。” 他同伴附和:“听说天天都有元婴期的修士死去。” 周凯风:“所以我建议你们徐徐图之。” 林非潼低头拱手,郑重地道:“知道了。” 不知不觉说了一路,船在码头停靠。 在林非潼刻意攀谈下,周凯风已经把她因为了知己,还与她交换了传讯玉简神识,豪迈地说:“过些时日我要去黑渊城见我朋友,到时请你们品尝魔界的美食、烈酒!” 林非潼笑道:“好!” 她与众人告别,带上凤陵越等人,和他们走上了不同的路。 周凯风他们目送林非潼离开后,终于想到他们忘了的是什么了。 到底是谁设置的幻阵害他们? * 天色已晚,林非潼四人在沧溟河最近的一个村落留宿。 地出魔界边缘的原因,这个村落里除了魔修,还有仙修。有的魔修与仙修甚至组成了道侣。 在入村之前,衡楚楚改换了容貌,重新“变”回了女孩子。 先有林非潼,后有周凯风,她实在受不了别人管她叫小白脸了。 变回女孩子后,她一举一动都轻松自然了许多。 寻到一户人家,交了灵石后,主人为他们提供了两间干净的客房,还有简单的吃食和热水。 往来皆是客,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像他们这种“小弟子”,根本都不值得村落里的人多分些注意。 用过饭食,几个人在其中一间客房汇合。 衡楚楚:“试试我的灵珠结界。” 她手腕一翻,当年林非潼送她的那个水色灵珠就出现在掌心。 接着,她将灵珠抛到空中,透明的结界笼罩了整个房间。 她放出神识向外探,正在院子中忙碌的主人动作一顿,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看来他察觉到咱们的气息消失了。”凤陵越说。 衡楚楚得意地笑:“不仅如此。随着我修为的增长,可以控制灵珠,隐去咱们的声音。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听去啦。” 林非潼浅笑:“师姐厉害。” 灵珠一开,凤陵越放心地问:“接下来咱们就往黑渊城而去?” 林非潼:“对。不管是寻找萧寰(凡间界世子的名字)还是找于天成,黑渊城都是最好的去处。” 衡月瑶抱着她的霜华剑,有些担心地说:“时间有限,你不会想按照那几个魔修说的那样,去参加比赛吧?他们的话,也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少。” 她摇头:“先去城里打听打听情况。” 虽然不是所有的魔修都狡诈阴险,但在这种竞争残酷的环境下长大的修士,林非潼也不信他们有那么好心。 衡月瑶松口气:“那就好。” 衡楚楚盘着腿,掌心在空中拂过,半空中出现了萧寰的画像。 这位世子年方二十,生了一副剑眉星目的俊朗样貌,着锦衣华服,器宇轩昂,一表人才。 或许因为和皇室亲近,从他面上,还能隐隐看到帝王紫气。 衡楚楚托腮:“这位世子过的也是锦衣玉食人上人的日子,怎么那么想不开,要跑到魔界来?” 凤陵越:“据我所知,皇室子弟出生就测根骨,若有修仙资质,会早早就踏上修行之路。苍穹宗以前就收过皇室子弟为弟子。” 衡月瑶补充:“嗯,而且皇室也养了许多护国大能,皇宫内还有一位化神期的老祖坐镇。皇家血脉想要修炼,还是很容易的。” 衡楚楚意识到了不对:“萧寰都快二十了,也没拜入修仙门派,是不是表示他资质不行?” “皇室提供的资料上写,他只有炼气中期,大概根骨不佳吧。”凤陵越说。 林非潼:“还有一种情况。” “哦?”大家都好奇地看向她。 “若这人身负龙脉,是帝星降世,便注定要成为凡人界的皇帝。修仙求的是逆天而行,与天同寿,一旦他决心踏上修仙道,过往皆为浮云。斩断了红尘的话,又怎么会在意帝国的兴盛、凡人子民的存亡呢。” 衡楚楚明白了:“所以可能不是他资质差,而是有人为了帝国命脉,不准他修炼?但他不就是个普通世子吗,帝位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继承吧。” 林非潼:“如今一切都是猜测,具体要等找到他人才行。” 凤陵越:“为了防止弟子乱接任务,扰乱门派的秩序,任务完不成是要受罚的,咱们得尽量找到萧寰,给他送回皇室才行。” 其他人点头,表示赞成。 商议之后,凤陵越回了自己的房间,其他三个女孩子在一处。 魔界危机四伏,她们谁都没睡,各自坐在房间一角,打坐修炼着。 第二天清晨,他们从村落里离开,御剑前往黑渊城。 越往北走,地势越高。草地枯黄,湖泊冰冻,山巅覆雪。 三日后,一行人在黑渊城门外落下。 魔界的建筑风格更加粗狂,大开大合,色调也是黑色为主。 魔修们普遍比仙修长得更加高大,气魄疏狂。 就连他们的坐骑,都是苍狼、翼鹏这种凶悍的大型灵兽。 “轰隆隆!”还没等入城,就听身后一阵地动山摇。 “少主归城!速速让开!”雄浑的男声威力十足,震得人耳朵做响。 城门外的人都在避让,避免节外生枝,林非潼他们几个隐匿了修为,也往后站了站。 人群给那一队魔修让出了一条路。他们骑着高头大马,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簇拥着一辆由八匹四阶苍狼拉着的车子。 车身是用上好的精铁材料打造,焕发着金属的光芒,像个移动的堡垒。 “轱辘轱辘!”随着苍狼的奔跑,车轮转得飞快。 其他人入城还需要检查,这一队人却是不需要,直向城门内冲去。 有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不知怎么跑到了路中央,抱着个布娃娃,怔怔地仰头望着越来越近的铁蹄。 “棉花!回来!”他娘亲跌跌撞撞地往他身边跑,声音凄厉恐惧。 她跑得还是太慢了,眨眼之间,领头那魔修的马蹄,近在咫尺,眼看要踏下。 “求少主饶命!”女人撕心裂肺地喊。 林非潼沉着眼,手已经抬起,准备将那个小孩子救下。 无形之中一股力量,绑住了小娃娃的腰,将他提了起来。 转瞬,将他放在路边。 小娃娃终于反应过来害怕,哇哇大哭起来,被他娘亲心有余悸地抱住,摸着脑袋,一声声哄着。又拉着他,给少主的马车磕头。 苍狼车正好经过林非潼面前,她从打开的窗户边,看到了一只收进去的修长手掌。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很漂亮。 窗户里挂着纱帘,辅以阵法,窥不见其中人的样貌,只能看到个挺拔的轮廓。 一队人呼啸而去,留下铁蹄卷起的烟尘。 待他们走远,人群被摁下的暂停键才打开了。 “刚刚是少主救的人吧?真是善良啊。” “啧,在魔界最不需要的就是善良。” “那给你个残暴的少主,整天鞭笞你,抓你去做死士?” 一开始嫌弃少主善良的人,不吭声了。 林非潼她们跟随人群动起来,入城时,那守卫果真看都没多看他们。 到了城内,衡楚楚边打量着四周,边说:“这位魔界少主,便是黑渊城城主、魔界八大长老之一姬如昨的儿子吧?风评还不错的样子。” 凤陵越:“而且他刚刚还出手救了人,魔修并不都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泯灭人性。” 转头看林非潼在出神,他问:“潼潼,怎么了?” 她回神:“没什么。” 只是在想,魔界这种环境之下,真的能养出一位善良的少主吗? 北地气候寒冷,黑渊城内刚落雪不久,天空少见地放了晴,一片湛蓝色。 城内的房子多是低层,屋顶不高,门窗紧闭。 有些开着的铺子,挂着厚实的深色厚门帘,用来挡风保暖。 屋顶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积雪,日光一照,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街上因为行走的人多,雪已经被踩实了。 衡楚楚很快就被环境吸引了注意,鹿皮靴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响。 “本以为魔界会很荒凉,现在看来,主城还是颇为繁华的嘛。” 有魁梧的男魔修和他们擦肩而过,穿着兽皮大氅,肩头环绕了一头巨蟒,呲呲地吐着信子。 还有身材傲人的女魔修走过,高鼻深目,发丝微卷,很有异域美感。 林非潼忽然想到了晏回。他也是一副异域容貌。 自从在勾魂崖上分别后,她便没见过晏回了。 凤陵越:“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找个酒楼吧。”不管什么时候,这地方都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走走,”衡楚楚一马当先,“正好想尝尝这里的美酒。” 四个人去了城内最大的酒楼,一个头上长羊角,留着山羊胡的男伙计笑着将他们引进门。 衡楚楚的目光在他的角上打了个转,他笑眯眯解释道:“客官,小的不是半妖,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她很想问问,到底什么邪门功法能把人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还有,都走火入魔了你还笑,心真大啊。 “几位是想去包厢,还是就在大堂呢?包厢最少要消费十块中品灵石。” 林非潼:“在大堂。” “好嘞,这边请。” 林非潼他们在大堂的西南角落座,正值午时,大堂内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 有些修士显然已经辟谷了,只点了酒来饮。 衡楚楚边翻阅菜单点菜,林非潼则是浅浅饮了口茶,耳朵分辨着其他客人讲的话。 “泰川那边,有秘宝现世,组队去看看?” “假的,我有个熟人被骗去,第二天无头尸体就挂在树上,都冻成冰雕了。” “斗兽场今天安排的比赛真没劲,金丹期对上筑基期,那不是单方面的虐杀吗。” “未必,剑修可是能越阶杀人的。” “靠,我要投诉这个店家!凭什么我一说黑渊城,就不给我包邮了!” “你这还算好的呢,我遇到的直接说我这太偏远,不给我发货。” 林非潼刚好对上凤陵越的目光,没想到淘珍网把魔界渗透得这么深,两个人都笑了。 不到两刻钟,菜上齐了。魔界的食物做得没那么精致,主打一个分量大。 衡楚楚望着“一盆盆”菜,抱怨:“刚刚那个伙计也不提醒我一下,还好咱们是修士,不然哪吃得完啊。” 林非潼拿起两根筷子,品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又倒了一杯酒,闻了闻酒香。 “哐当!”有桌子被掀翻的声音传来。 她捏着酒杯,抬眼看去,见两个男魔修正大打出手,一个妖冶的女魔修站在一旁看着。 “你不知她是我道侣吗!还敢请她出来吃饭!” “又没结契,顶多是睡了几觉,算哪门子的道侣!” “住嘴,看我不打死你!” 不仅周围看热闹的人,没一个出手,就连山羊伙计都见怪不怪,好脾气地说:“两位客官,在这里打架不能动用修为哈!一会儿桌椅板凳要照价赔偿的!” 两个男修还挺“守规矩”,当真没人用修为,就这么拳拳到肉的搏斗着。 那个女魔修红唇微启,懒洋洋道:“啧,快点结束,我还想喝酒。” 衡楚楚下巴都快惊掉了。魔界当真是不俗啊! 凤陵越也没见过这阵仗,暗暗评价着民风粗犷。 “叮叮哐哐”,两个男修打得难舍难分。 女魔修百无聊赖,抬眼看向凤陵越这桌,挑挑眉,扭动着腰肢,跟水蛇似的,向这边走来。 衡楚楚用眼神示意凤陵越:【她是不是冲你来的?】整桌就他一个男修。 凤陵越长得的确很不错,但是他们都易容了啊。 想到那三人混乱的关系,凤陵越坐立不安起来。 他可没有应对这样女修的经验。再者,潼潼还在这里呢,若她对自己有意见怎么办? 正犯愁,那女修慵懒地倚靠在桌边,染着红豆蔻的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冲着林非潼抛了个媚眼。 “水灵根的小妹妹,怎么来黑渊城了?需不需要姐姐陪你逛逛?” 凤陵越:“……” 衡楚楚和衡月瑶也目瞪口呆。 林非潼却手腕很稳,端着酒盏,送进嘴里,品了一口。 “你想怎么逛?”她淡淡问。 女魔修笑起来,卷翘的睫毛跟两把小扇子似的,一勾一勾。 “黑渊城里好玩的多着呢,一会儿吃了饭,我带你去宝栖楼转转,就咱们两个。” 林非潼看向她的眼:“然后等你输了,把我抵押给赌场老板?” 女魔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知道那是赌坊啊?看来你对黑渊城还是有所了解的嘛,怪机灵的。” 林非潼扯了一抹笑:“谢谢夸奖。” 女魔修望着她,目光更盛,倾身要与她继续讲话。 刷,一道雪亮的剑光,横在了她面前。 凤陵越举着灵剑,绷着脸庞,愠怒地道:“离她远点。” 第157章 修仙157天 女魔修微微向后退了些, 狐狸眼在凤陵越的脸上打了个转,似笑非笑:“小师弟也是个特殊体质。” 凤陵越面无表情,持剑的动作未动, 不发一言,但是警告的意味明显。 当着他的面调戏林非潼,也太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林非潼倒是没生气,只深深地看了女魔修一眼。 看出自己主修水灵根很正常, 能察觉到凤陵越的凤凰血脉,这个女魔修不太简单。 她在识海中问满月:【看得出来她什么路数吗?】 满月回道:【修为金丹期大圆满, 走的似是采阴补阳的路子。】 林非潼:【合欢宗?】 满月:【有可能。】 合欢宗乃是魔界排在前三的宗门,功法基本都需要找人双修, 以此提升修为。 据说这个宗门,不管男女,都有魅惑人心的本事。 女魔修没得到凤陵越的回话,也不恼,红唇勾起,问林非潼:“这是你道侣?” 凤陵越:“……” 林非潼否认:“不是。” 女魔修:“姘头?” 林非潼无奈:“也不是, 他是我师兄。” “哦……”女魔修恍然,下了结论,“他心悦你。” 凤陵越:“!”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匆匆去看林非潼的反应。 她挑挑眉,似是觉得女魔修在胡说八道, 但觉得没必要和一个陌生人说那么多,就没反驳。 女魔修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道:“小妹妹, 听姐姐一句劝, 男人不能找善妒的, 烦得很。修真界三条腿的□□没有,两条腿的男人可多的是,这个不行咱就换。” 林非潼:“……” 凤陵越忍无可忍:“住口!” 那两个男魔修也结束了战斗,一开始说他是女魔修道侣的那人,取得了胜利。 他走过来,站在女魔修身后,本来沉着的面色,缓和下来。 “柳柳,咱们走吧。”可以说是低眉顺眼了。 女魔修对他招招手,他忙上前,牵住了她的手,目光里满是痴迷。 “看到了没,”女魔修同林非潼道,“你得让男人听你的。” 林非潼没接话,倒是一旁的衡楚楚看得目瞪口呆。 魔界的民风,真是太剽悍了。明知女魔修“红杏出墙”,男魔修还能来讨好啊? 她都有点佩服女魔修的手段了,怎么让男人这么听话? “我叫夜柳,住在凌烟阁,小妹妹若是无聊了,可以去寻我玩。” 留下这句,夜柳摆摆手,带着男魔修出了酒楼。 至于他们打架砸坏的桌椅,是那个输了的男魔修付的灵石。 几个伙计出现在大堂,手脚麻利地将战场打扫了一番,酒楼里又恢复了“一派祥和”。 凤陵越收了灵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心不在焉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灌了一口。 “咳,咳咳咳!”他想拿茶的,怎么是烈酒?好呛! 林非潼给他递去了一杯灵泉:“喝一点。” 凤陵越喝了两口,嗓子那火燎燎的感觉总算是被压下去了,可是脸上的红晕,面具都遮挡不住。 越想越觉得丢脸,他看向林非潼,低声道:“你别听那女魔修胡说。” “嗯,”林非潼笑得自然,“师兄对我怎么样,我当然清楚。” 凤陵越:我觉得你不清楚。 有这么个小插曲,这一顿饭,凤陵越吃得心不在焉的。 三个姑娘凑在一块讨论合欢宗,消息也没探听到什么。 晚上他们找了间客栈留宿,第二日,林非潼让大家分头行动,在城内打听萧寰的下落。 除了她之外,其他三个人很快暴露,只不过他们自己不知道。 当天晚上,这三人的行迹,就被送到了阿成的案头。 他住在司荇的府邸,独立的宅院幽静,只有一位男近侍。 “主上,这几个人应当是从苍穹宗来,住在悦来客栈,天字上房。他们一直在城内打探消息,需不需要将他们控制起来?”男近侍毕恭毕敬地问。 阿成穿一身黑衣,冠玉般的面庞,温润之色已然消失,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暗。一双茶色的瞳孔,窥不见底。 最让人胆寒的,是他那莫测的气息。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竟然从筑基期突破到了元婴期,不可谓不逆天。 亘古通今,也没有进阶如此快的人! 唯一的解释是,他本身的修为就有元婴期以上。 问题又来了,他不过是司荇长老埋在苍穹宗的一枚小钉子,骨龄也才二十余岁,怎么修炼到元婴期的? 如今司荇长老对他非常器重,给了他巨大的权柄,在这洞府,他可以说是一人之下。 男近侍虽然满怀着疑惑,却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地征求他的意见。 “不必。查清楚他们接的是什么宗门任务了吗。”阿成开口,声音于冷玉碰撞,寒冷清冽。 “找一位名叫萧寰的人的踪迹,这人是皇族世子。” “派人去寻他,寻到了暗中将他盯紧。” “是!” 男近侍躬着身退下,阿成站起来,黑色的披风曳地,看向窗外。 北地又下了雪,庭院里,积雪皑皑,满树银装素裹。 他目光扫向在枝头飞来飞去的麻雀,它们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吓得毛都炸起来,飞远了。 潼潼,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惊扰了满园的雪色。 阿成却没有责怪,静静地看去。 “累了吧,为师给你做了药膳,你吃一些。”来人捧着托盘,笑得温柔。 * 到黑渊城的第五日,林非潼他们在客栈中汇总了些情况。 “萧寰修为不高,只有炼气期,就算他刻意隐匿了修为,还是被一些魔修认出来了,那些魔修本想多观察些时日,再对他下手,没想到他直接消失了。”衡楚楚说。 林非潼:“想必不是消失,而是去了一些探听不到的地方,求助了什么人。” 衡楚楚:“我也这么想,这是我整理的一份地图,可疑的地方我都圈出来了。” 几人低头看去,有城主府、斗兽场,还有几个大势力在黑渊城的据点。 凤陵越:“那从明日开始,咱们去这几个地方探查?” 衡月瑶:“行不通的,这些地方,一定都有大能镇守。一旦对上,以咱们的修为,必输无疑。” 凤陵越拧着眉,“是我莽撞了。” 气氛凝滞时,林非潼:“我倒是有个办法。” 翌日,几个人踩着簌簌的落雪出了门。 他们换上了不同风格的衣衫,林非潼用面具将样貌改成三十来岁的模样,打扮得庄重,往那一站不说话时,很有高人风范。 衡月瑶穿着中阶法袍,抱着剑跟在她身后。 凤陵越与衡楚楚则是和魔修一样的装扮,连发型都变了。 她扯了扯衣摆,腰肢被勒成细细一条,不自在地说:“真的行吗?” 凤陵越也没穿过这么豪迈的袍子,总觉得胸口凉飕飕的。 林非潼说他虽然有肌肉,但是皮肤太白了,所以出来之前,他还拿灶膛灰抹了两把。 “能行。”林非潼笑道,“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相信你们肯定可以的。” 衡楚楚呼出一口气:“行,那我们走了。” 林非潼带着衡月瑶去了黑渊城人流量最大的主城区,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个凉亭,搭在雪地上,又在里面摆了桌椅、茶水。 她落座后,从容给自己斟茶。衡月瑶将一扇牌子里在棚子外,上书一列遒劲的大字:灵剑宗招新处。 之后,克服了心中的羞耻,取了面锣出来,砰砰砰敲着。 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行人纷纷驻足。 衡月瑶清了清嗓子:“瞧一瞧,看一看!灵剑宗招收新弟子了!今年放低了门槛,只要能引气入体,就可以进入宗门学习!前三年不仅学费全免,优秀弟子还有高额的奖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速速报名吧!” 行人们面面相觑。 “灵剑宗?这什么宗门,听都没听过。” “是魔界新兴起的宗门吗?” “教的剑术?哪个正经魔修愿意练剑啊,累死了。” 衡月瑶:“……”头一次干这种事,太羞耻了,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纱帘之后,林非潼清凌华贵的声音传来:“连我灵剑宗都没听过,未免太孤陋寡闻了。” 她自然的语气,顿时让人有种“灵剑宗高不可攀”的感觉。 本来想追问的行人,都不大有底气了。 忽然,后方传来一个急促的女声:“天啊,竟然是灵剑宗招新!我是走了什么天大的好运呐!” 衡月瑶看去,来人果然是易容后的衡楚楚。 行人们自发给她让了一条路,衡楚楚冲到亭子前,激动得说:“是那个百年宗门,保证入门三年就能从炼气期修炼到金丹期的灵剑宗吗?” 衡月瑶强忍着羞耻,和衡楚楚这个“托儿”说:“是的。” 衡楚楚眼睛亮亮的:“都要成为魔界前九宗的灵剑宗,怎么来招新了?你们宗门的长老一向不是自己物色弟子的吗?” 衡月瑶:“庆贺我们成为百年宗门,也算是回馈魔界众人。” 衡楚楚举起手:“那我要报名!” “看你引气入体了,附和我们的条件。”衡月瑶拿出一枚玉简,“将你的信息留在这里吧。” “好!”衡楚楚开心地上前,“今天真是捡了大便宜了啊!” 她之后,第二个托儿凤陵越也来了。 同样是惊叹的语气,把灵剑宗夸得天花乱坠。 “上次我在一个秘境里,遇到了一位灵剑宗的弟子,剑术精妙不说,还有各种神品法器、符箓,说都是宗门免费提供的!灵剑宗的修行资源也太好了!我要报名!” 衡月瑶渐渐也适应了,高深莫测地说:“好,在玉简留下信息。” 有了他们两个的煽动,不少魔修都心思活泛起来。 听起来,这个灵剑宗是个隐世的大宗门,弟子们各个都是精英,能独身横扫秘境。 修炼速度快,资源又充足,每年还有高额的补助。 此时不报名,更待何时啊! 左右就是留几条信息,哪怕遇到骗子,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一个路人魔修站出来:“我也来报名!” 这次衡月瑶却没将玉简递来,而是被林非潼唤去,传了一番音。 等她再次走出来时,表示:“宗主传话,为了避免新弟子太多,分散教习的注意,今年我们只在黑渊城停留三日,便带着新弟子回宗门了。大家想报名的,需尽快。” 不管什么时候,人都是难以抵挡“限定”两个字的。尤其林非潼把“饥饿营销”运用得炉火纯青。 本来还准备观望一番的魔修,闻言都涌了过来。 “把玉简给我,我也要报名!” “还有我,我先来的!” “靠,别挤!” 衡月瑶将玉简分发下去,淡淡道:“动作快一些,今日的招新马上结束了。”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这幅“你们爱报名不报名,我们宗门不稀罕”的态度,会刺激到魔修们,让他们掉头就走。 没想到,他们抢得更火热了,恨不得打起来! 晚上他们分头回到客栈,衡楚楚张开水灵珠结界,几人都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快,查一查里面有没有萧寰的信息!”衡楚楚迫不及待地说。 衡月瑶拿出玉简:“今天报名的人排了好长的队,一直到咱们离开,一共搜集到了八十七个人的信息。” 说着,她手一挥,八十个道神识,就漂浮在半空中。 林非潼在接取了任务后,不仅收到了萧寰的资料,还有他的一丝神识。 修士可以伪装面容、压制修为、隐匿气息,元神却是无法改变的。 她一条条地对比着,其他人屏息,生怕打扰了她。 眼看着剩下的神识越来越少,衡楚楚心忧地想,萧寰今日是不是没来? 真这样的话,他们还得出摊两日。 今天是利用了魔修们凑热闹的心理,明后天他们反应过来,调查发现根本就没有灵剑宗,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直到林非潼停了下来,看向几人,缓缓一笑:“他来了。” 衡楚楚笑出了声:“哈哈,是一样的神识?” “对,这条。”林非潼将一缕紫色的神识,推到了她面前。 衡楚楚比对了一番:“没错,就是萧寰!” 衡月瑶没想到他们竟然一天就锁定了目标,惊讶又佩服地说:“主子,你怎么想到这种办法的?” 林非潼:“也没什么,只是分析了一番他的心理。他离开皇室是为了修行,渡过沧溟河来到魔界,这里竞争大,资源少,显然不是来当散修的。与其大海捞针一样找他,不如引蛇出洞。” 凤陵越点头:“确实如此。咱们开出那么好的条件,连正经魔修都能被骗,更不用说他这个没经验的了。” 衡月瑶:“只是我今天特意看过,没哪个人长得像他。” 从萧寰的画像上看,他可是个剑眉星目的俊美公子。 林非潼:“皇室底蕴深厚,有能彻底改换样貌的法宝不足为奇。” 衡楚楚搓搓手:“让我看看,他留下的住址是哪……凌烟阁?怎么这么耳熟?” 林非潼下意识看了凤陵越一眼,他的脸已经黑了。 衡楚楚后知后觉:“啊……那个叫夜柳的女修!她说过,她住在凌烟阁。” 衡月瑶犹豫地说:“根据我的调查……这似乎是个青楼……” 衡楚楚:“咳,合欢宗的女修住在这里,我还能理解,萧寰是怎么回事啊?他不是要修炼得道的吗?” 林非潼:“具体要等见了他的人才知道。未免夜长梦多,今晚咱们就去凌烟阁堵人。” 说着,她站起身,衡楚楚和衡月瑶紧随其后。 凤陵越怔怔地问:“你们都要去?” 林非潼:“不然?” 女孩子逛青楼,想想就诡异。最重要的是,夜柳也在啊,万一她盯上了林非潼怎么办?凤陵越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魔界民风粗犷,凌烟阁肯定也接待女客人的,走吧。”林非潼给这事拍了板,“你若是不好意思,那我们三个去。” 凤陵越呼啦站起来:“我要一起。” 半个时辰后,四个人坐在了凌烟阁的包厢中,用的是他们渡沧溟河时的装扮与面孔。 黑渊城绝大部分建筑都是线条疏狂,颜色清冷的,凌烟阁却反其道行之。 这里有七层,修建得美轮美奂。夜色里,琉璃打造的窗子在灯笼的照耀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进了内部,金碧辉煌的大堂穹顶打通到七楼,房间成环形,坐落在四周。 盘旋的沉香木楼梯之上,有妖艳的女修,一圈圈盘旋飞舞着。 美玉无暇,美酒醉人,美人妖娆。 处处是馨香的脂粉味,靡靡丝竹声入耳。 整栋凌烟阁,就是个巨大的销金窟。 不管你是魔修还是仙修,不管你是男是女,只要你能付得起一杯酒钱,都可以在这享乐。 只不过,有钱人肯定比没钱的能玩的花样更多。 林非潼以前为了做任务,来过这种地方,一路还算淡定。 其他三人就不行了,刚进门时,有个女人拿着手帕往凤陵越身上丢,若不是林非潼摁着他的小臂,他直接就出剑了。 衡楚楚和衡月瑶从进门后,就应接不暇。 因为林非潼拿出了一块上品灵石,老鸨笑逐颜开地亲自给她们领到了包厢中,还保证要叫来最好的姑娘少爷,供他们挑选,这会儿是下去挑人了。 凤陵越只坐了一下就站了起来,打量着四周,眉心越拧越紧。 衣架上挂着的那是衣服吗?是薄到透明的布料吧? 这床怎么是圆的,上面那个吊环是做什么的? 一盏盏灯的造型,怎么做得这么不正经? 满屋子都是脂粉味儿,熏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衡楚楚靠着林非潼坐,压低声音,惊奇地说:“这里好热闹,楼下看台上跳舞的那些小姐姐,每个都好漂亮,身段也好美。” 衡月瑶:“她们有的修为比咱们还要高。” 林非潼“嗯”了一声,“有些修士需要双修,凡人定然是无法承受经脉里灵力冲击的。” 凤陵越皱眉:潼潼怎么懂这么多? 衡楚楚就没这个疑问了,她的兴奋新奇劲儿还没过去,问:“那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林非潼:“不急,先把老鸨带来的人应付过去再说。” 衡楚楚:“好哇好哇!” 依凤陵越看,她怕是都乐不思蜀了吧。 “几位客人,我们进来了。”老鸨将门推开,带着十来个男女,走了进来。 关上门后,那些男女在他们面前一字排开。 他们的长相各有千秋,都很漂亮,气质也很出众,没有轻浮之感,和衡楚楚印象里的青楼之人不同。 因为她们有三个都是女孩子,所以老鸨带来的大部分是公子。 有的胆大的,还冲着她们抛媚眼。 衡月瑶本来在喝茶(林非潼说了茶水没问题),猛地咳嗽了两声。 她们现在易容成了很普通的模样,这些公子也能如此感兴趣,当真敬业。 “收敛些,别冒犯了尊贵的客人们。”老鸨警告道。 这下子,公子们一个个都站得乖巧,不敢抛媚眼了。 老鸨是个富态的女人,骨龄应在四十上下,修为只有炼气期。 她笑得跟朵花似的,问:“几位客人,您们看看,有没有心仪的?” 衡楚楚等人没讲话,都看向了林非潼。 老鸨迎来送往,最擅长和人打交道,一下子就看出了林非潼是他们的主心骨。 至于她们的样貌和修为,她通通没深究。 并不是所有来逛青楼的人,都心安理得,她只要能赚到钱就行了。 “不然我向您介绍一番?”老鸨同林非潼道。 林非潼刚刚已经不动声色打量过这些人了,满月也确认过,里面没有萧寰。 她思索着萧寰如今的身份,漫不经心道:“说吧。” 凤陵越的薄唇已经紧紧地抿了起来,很想阻止她。 这些公子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看着就很会勾引人,她不可能对他们感兴趣的吧? 想到夜柳那句“你得让男人听你的,不行咱就换”,他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也压下了心中的酸意。 潼潼的眼光才不可能这么差,他们是来做宗门任务的,要淡定! 老鸨走上前:“这位名叫小八,条正颜顺,能歌善舞,尤其擅长双修,接待过的女修都说好……” 凤陵越一口气都要过去了。你说他擅长什么? 此时,阿成的近侍也向他汇报了林非潼一行人去了凌烟阁的事。 他听完,冷笑了一声:“呵。” 润玉般的面庞上,是格格不入的风雨欲来。 第158章 修仙158天 近侍感觉到一股针扎般的冷意, 深深垂着头,肩头发抖,生怕被他迁怒。 阿成面沉如水, 站起身向外走,冷声吩咐:“备车。” 近侍连忙答应,没敢问是要去哪里。 可是刚走到门口,迎面来了一个女修, 她脚步匆匆,面色焦急。 近侍知道, 这是主子上次执行司荇长老的任务时,带回来的女修士。 她是苍穹宗上一任宗主的女儿, 许凝梦。似乎和宗门内的修士产生了恩怨,离开了宗门。 和她一并被带回来的,还有她的女儿谢雨珊。 谢雨珊境界跌落后,为了重新回到原本的实力,不知学习了什么邪门的功法,如今的状态非常不稳定。 主子为了救谢雨珊, 这些时日都没出过门。 果不其然,许凝梦焦灼地道:“阿成,你快来看看, 雨珊的情况又恶化了!” 阿成的脚步顿住,目光越过她, 向院子外面看去。 许凝梦很快来到他面前,眼睛红通通,很脆弱的样子:“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这会儿又在发狂了……我真怕她这么下去, 再也清醒不了……” 阿成没说话, 垂下的手慢慢收紧。 近侍上前半步,低声问:“主子,车还要备吗?” 他没猜错的话,主子本来是想去凌烟阁的。 许凝梦听到他的话,仰头向阿成央求着:“拜托了,只有你能救她,帮帮师父吧。” “师父”两个字,终究是触动了阿成,他松开攥着的手,淡淡道:“带我过去。” 许凝梦松了口气,“随我来。” 阿成又吩咐近侍:“把人带回来。” 知道他说的是林非潼,他马上行礼:“是。” * 凌烟阁包厢内,凤陵越打断了老鸨的介绍,告诉她,他们不需要人伺候。 老鸨掩唇调笑道:“客人莫急,我也带了姑娘来。” 凤陵越下意识看了林非潼一眼,额角抽动:“……我不是那个意思!” 在他的坚持下,老鸨只能悻悻地将她精挑细选的姑娘少爷带走了绝大部分,留了两个有眼力见的青年在门外,随时恭候。 出了门,她还嘟囔:“想喝酒怎么不直接去酒楼。” 修士耳清目明,她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凤陵越看林非潼还好,衡楚楚则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你不是还想体验一番吧?”凤陵越问道。 衡楚楚清咳一声,正襟危坐:“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好奇而已。” 这回,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你就是那样的人。 她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别说这个了,接下来做什么?” 担心隔墙有耳,她说得隐晦。 林非潼:“自然是品尝一下这里的美酒。” 嘴上这样讲,手却指了指自己和凤陵越,示意她和他分头出去找人,衡月瑶与衡楚楚留在这里,准备接应她们。 衡月瑶不大放心,无声道:不然我随你一块吧? 林非潼摇头,表示人多目标大,不利于行动。 最终,她与凤陵越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包厢,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走廊之上,不时有人经过。 衣着艳丽的姑娘们,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风情万种; 端着酒水的丫鬟和小厮,脚步匆匆,透着激灵劲儿; 客人们有男有女,有些明显易了容,在凌烟阁一掷千金,温柔乡里买醉……处处都透着奢靡。 林非潼拒绝了几个要来伺候她的公子,装成喝醉的模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识海里唤道:【满月。】 他心领神会:【我去探探路。】 隐匿了气息后,他遁入土地中。 林非潼一间间房走过去,试探着放出一丝神识。落在门上,却如同陷入了泥沼。 看来这凌烟阁为了保护客人,还在房间里添了禁制。 打破不难,但是会惊动这里的护卫,林非潼便没轻举妄动。 好在有许多的门都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嬉笑声。 她不动声色地走了一圈,没有收获。 他们的包厢是在三楼,凤陵越已经顺着楼梯下去了,林非潼便沿着盘旋的楼梯向上走。 只是刚排查完第五层,想去第六层时,被一个面善的小厮拦住了去路。 凌烟阁深谙经营之道,哪怕仅能付一杯酒的钱,这里的人也会笑脸相迎。 此刻,那小厮温声说:“客人,这上面是天字房,没哥哥姐姐们的邀请,是不能上去的。” 林非潼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这小厮只有炼气期,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 但她要是在这里闹事,他估计分分钟就会叫人来把自己丢出去。 他说的哥哥姐姐,应当就是凌烟阁的头牌了。类似的套路她也见过不少,越是有风骨有傲气的头牌,越能引起人的征服欲。 客人们非但不会觉得冒犯,反而还会用尽各种办法,成为这些头牌们的座上宾,以此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林非潼对头牌没兴趣,但还是装作一副好奇的模样,套小厮的话。 “瞧不起我是吧?”她“醉醺醺”道,“我有的是钱!怪不得刚刚老鸨送去的都是歪瓜裂枣呢,极品都在楼上!说,多少灵石才能让我上去?” 小厮见怪不怪:“哥哥姐姐们都有自己的规矩,不是付了钱就行的。“ 林非潼摇晃着乾坤袋,里面的灵石哗啦啦作响,“十块上品灵石,够不够!” 小厮的笑容无懈可击:“客人,实在是抱歉,小的送您回包厢,再补偿您一壶酒可以吗?” “休想用酒打发我!我来是找美人的!” 林非潼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满月从地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六楼。 林非潼“胡搅蛮缠”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正要转身离开。 就听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水灵根的小妹妹,你是来找姐姐的?” 林非潼扭头,对上了夜柳那双妖冶的眼。 和这凌烟阁内的姑娘不同,她的穿着虽然魅人,脸上却只画着淡妆,头上也没繁复的首饰。 “夜柳姑娘。”小厮见到她,明显恭敬了很多,躬身行礼。 “嗯,这位是我的朋友,你先下去吧。” 小厮没敢多言:“是。” 林非潼揉揉眼睛,一副酒醒了一半的模样,问:“你真在这住?” “对啊,”夜柳摇摆着腰肢上前,媚眼如丝,“还能骗你不成。” 她勾勾手指,这幅模样别说是男修,林非潼都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要不要到我那去坐坐?”夜柳问。 林非潼:“你住哪?” “喏,”她示意她向上看,“七楼。” 既然有机会上楼,林非潼自然不会拒绝。 “好啊。” 夜柳莞尔一笑:“随我来。” 林非潼跟在她身后,传讯玉简亮起,是凤陵越发来的。 【楼下没找到萧寰。】 林非潼心念一动,回复:【知道了,我去六楼、七楼看看。】 凤陵越:【我随后就来。】 夜柳刚好转头,林非潼眼疾手快,将玉简收了起来。 “你那位师兄呢?”她饶有兴致地问。 林非潼摆摆手:“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你不会瞒着他过来的吧?”夜柳笑意更浓,“等他知道,肯定要生气喽。” “气就气,管天管地,还管我到哪玩了。”林非潼套她的话,“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你想问我是不是这的姑娘?”夜柳大大方方道,“不算。我只是觉得这里比客栈住着舒服,所以包了一间房。不过若遇上看对眼的修士,也会把人留下。” 林非潼这次由衷说:“你还挺潇洒。” “哈哈,不然呢?合欢宗的女修不靠双修,靠什么修炼?” 夜柳瞥了林非潼一眼,后者听到合欢宗三字,脸色没什么变化。 “看来你最近没什么看上眼的。” 夜柳挑眉:“怎么说?” “不然怎么会让我来玩?我又不能陪你双修。” 夜柳一怔,随即笑出声来。 “你这小妹妹真有趣,果然合我眼缘,我喜欢。来,”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七楼,夜柳推开右手边的一间房,“姐姐请你吃酒。” 林非潼笑眼弯弯,讨巧地拱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避免夜柳起疑,这一路她都没放出神识。好在有满月,他将六楼七楼都探查了一番,传信:【和你相隔两间房,有些异样。】 林非潼:【知道了。】 她与夜柳边品着酒,边环视一圈,说:“这里没别人了?” “除了修炼,我不留男人过夜。” 夜柳手肘撑着桌子,托腮,狐狸眼慵懒,问她:“对我这么好奇,要不要加入我合欢宗?水灵根可是最适合双修的灵根。” 林非潼戳穿她:“你不如直说是最适合做炉鼎的灵根。” 夜柳一愣,笑道:“哈哈,你还真是个直爽的性子。加入合欢宗,我教你功法,让你把别人当炉鼎。” 林非潼:“你不会看中谁,都这么许诺吧?” “我可不是谁都能看中。” “那我是不是要说句荣幸?” 夜柳又一次被林非潼逗笑了,“倒也不必,我不会强人所难的。” 月上柳梢头,林非潼与夜柳品着酒,闲适地谈笑着。 也是奇怪,明明她们年龄、门派、修行路子都不一样,却相谈颇欢。 直到林非潼见时机差不多,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我要去解手。” 夜柳:“那么麻烦做什么,一个术法不就解决了。” “不行。” “你还怪讲究。出门往右走,有净房。能分清楚左右吗?” 林非潼向后摇摇手,示意自己可以。 出了门,她往右边拐去,先去了净房,随即对满月说:【带我去有异样的那间房。】 满月带着她瞬移,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原地。 重新踏上地面后,她站在房间的角落中,悄无声息地观察着。 有个样貌普通的男子,正坐在桌边,翻阅着一本书。 无需神识去探,都能看到那上面绘制的图案,是一个人在打拳。 满月:【他这是在学习术法?那上面的心法都写错了吧?】 林非潼想到她在年代文副本时,路边摊上卖的《绝世神功》,一样的粗制滥造,只不过《绝世神功》骗到的都是小孩子。 他脸上的面具和自己戴的很相似,用神识也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对比他白日留下的信息,林非潼确认了这就是皇族世子萧寰。 他看得相当专注,嘴里念念有词,直到林非潼的影子打在书页上,他才激灵一下,抬起了头。 “你……” “嘘。”林非潼随手一个禁言术丢过去。 萧寰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张口,都讲不出话,神色惊慌起来。 “你不用讲话,听我说就好。” 林非潼淡淡道:“我接了皇族发布的任务,要把你带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有人带你走。” 萧寰腾地站起来,抗拒地连连摆手,还指着自己的嘴,希望她解开禁言术。 林非潼:“我对你为什么要离开皇族,跑到魔界来不关心。” 萧寰一怔,深呼吸两口气,把手上的书放下,和她比划着:【我不走!】 林非潼个:“不走也要走。” 萧寰试图攻击她,可是他一个炼气期,怎么打得过林非潼,她动动手指,就把他给制服了。 她唤出满月:“带他走。” “好。” 满月拉住萧寰的手,“咻”的一下,两人便消失在原地。 林非潼给凤陵越几人传信:【人已经找到,准备接应。】 四个人齐齐行动起来,她脸上再看不到醉意,打开门,正要往楼下走。 不曾想,对上了夜柳似笑非笑的眼。 “凌笑妹妹这么久没回去,是迷路了?”刚刚喝酒时,夜柳问她叫什么,她照旧说自己叫秦凌笑。 此刻林非潼明显有问题,她却没直接戳穿。 “我要走了。”林非潼同她说。 “腿长在你身上,我也不能拦着你,只是……”夜柳停顿了下,“把我的人留下。” 说着,她跺了跺脚。 “轰!”已经移动到六楼的满月,被巨力给撞出了地板!抓着萧寰,重重地摔向了墙面! 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楼下的关注,大家都仰着脑袋向上看。 “怎么回事?有人在这闹事?” “哈,这可真是胆子大了。” “护卫呢?快来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是凌烟阁的护卫,正在包围他们。 凤陵越几人已经出了包厢,正在找着动手的机会。 满月已经从墙边站了起来,冷冷地望着楼上的夜柳,萧寰被他挡在身后。 林非潼:“你说,他是你的人?” 夜柳抱着胳膊,“我救了他一次,给他安排了住处,让他不被其他人找到。他因此保证会拜入我的宗门,不算我的人吗。” 她漂亮的狐狸眼扫向萧寰,眨眼之间,解开了他的禁言术。 同他道:“我倒是没想到,你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人引到这来。” 纵然带着面具,还是能看出萧寰脸色发青。 “不是我引来的。”他低声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夜柳:“不重要了。我合欢宗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萧寰清楚地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杀意。在凌烟阁这段时间,他见识过她残忍的手段。 一想到那些手段会被用在他身上,他就不寒而栗。 他因为不想加入合欢宗这种不正经的宗门,白日偷偷去报名了灵剑宗的招新。 按理说,他千辛万苦才到了魔界,还没踏上修仙路,不甘心这么离去。 回到皇城,家中的长辈肯定会让修士严加看管他,他就再也没机会逃出来了。 就算如此,也比在夜柳手里丢了命强! 迅速权衡后,他和满月说:“拜托你,带我走!” 对面的夜柳虽然在笑,眼神却很冷漠,他觉得自己像是在雪地里被剥光了衣服,无处遁形。 好在夜柳没再说什么,而是同林非潼道:“看在我与你还算投缘的份儿上,把人放下,我可以让你们走。” 林非潼:“抱歉,我有带他走的理由。” 夜柳轻笑:“那你可以试试,能不能过得了我这关。” “铮”的一声轻响,一柄琵琶,出现在夜柳手中。 那琵琶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琴弦是雪白色,通体流光,应是她的法器。 她是金丹期大圆满,林非潼四人加上一个满月,真要是战斗,胜算很大。 但是凌烟阁的护卫已经包围了上来,拖下去,反而对他们没好处。 林非潼当机立断:“走!” 为了避免暴露修仙者的身份,她没有祭出自己的灵剑,而是使用了水灵根术法,掌心向下一贯,一道摧枯拉朽的水柱,便轰隆凿破了地面! 满月和她配合无间,当即拎着萧寰的衣领,从那个窟窿向下跳。 五楼,护卫们抄着武器,向他们攻击过来。 老鸨在楼下气得叉腰:“竟然敢到我凌烟阁来闹事!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们!” 眨眼间,满月就和护卫们交上了手。 “退后!”他让萧寰别碍事。 敌人太多,他无法随意瞬移。只能操控凤凰异火,短暂逼退了他们。 夜柳也已经和林非潼交上了手,短短几息之间,她就确定林非潼不简单。 “你隐藏实力,他有异火,还是有备而来。”夜柳飞到空中,竖起噼啪,指尖快速地拨动着。 “铮!铮!铮!”琴弦传出金属破空之声,不成曲调,只有杀意。 林非潼双手张开,在身前结出一道防御屏障。 夜柳的攻击,撞在结界上,被上面的水波化解。 她“啧”了一声,“水灵根也这么麻烦。” 林非潼与她斗法,拖住她,余光扫到楼下的满月。 不擅近战,又被萧寰拖累的他,渐渐落了下风。 就在一人的灵剑即将落在他身上时,“叮!”格挡的声音传来。 凤陵越持剑,挡在他面前:“带人先走!” 衡楚楚在楼梯上翻飞,双脚快出了残影,把上下几个护卫都给踹下了楼,为满月他们清理出了一条路来。 “快!” 满月带上萧寰,快速往楼下冲。 衡楚楚开道,凤陵越帮他挡住后面的追兵,衡月瑶已经在凌烟阁外侯着,只要满月一出来,她就御剑带着他们离开。 “噼里啪啦!”整个凌烟阁乱成一团,东西毁坏了不知多少。 老鸨心都要滴血了。本以为这是几个肥羊,没想到是伪装成羊的狼! “快把这几个混账东西给我抓住!” 夜柳拨动着琴弦,慵懒妖冶的面孔上,浮现了肃杀之意。 “小妹妹,就算你们出了这凌烟阁,带着他也不可能出得了魔界。还是束手就擒吧。” 林非潼不接话,专心地应对着。 “敬酒不吃,就别怪姐姐送你罚酒了。” 夜柳神色一凛,手上动作更快。琴音交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所过之处,楼梯灯盏、屏风,全都被切成了一块块。 待这张网完全收紧,林非潼也会遍体鳞伤! 她却丝毫不慌,双指并拢,唇瓣开合,念着法诀。 “哗啦,哗啦。” 凌烟阁上下的人,似乎都听到了巨浪拍打过来的声音。 起初那声音还很远,直到琴音笼罩向林非潼时,骤然炸响在耳边! “轰隆隆!”凌烟阁的穹顶,被滔天的巨浪,重重冲垮! 汹涌的水流,怒吼着从空中落下,与夜柳的琴音之网拉锯着。 琴音本来该割裂水流,坚定不移地前进,却不知怎么回事,被水流给削弱了! 凌烟阁内,许多人躲闪不及,被滔天的巨浪重重地冲起,天旋地转! 一片混乱中,满月他们几人终于冲出了凌烟阁。 衡楚楚和凤陵越御剑而起,衡月瑶朝着满月伸出手:“上来!” 满月把萧寰往她的剑上面一丢:“你们先走!” 衡月瑶抓住萧寰的衣领,见满月重新冲回了凌烟阁内,定然是去接应林非潼了。 他们若是都回去,目标太大,反而不容易脱身。 衡月瑶迅速权衡后,御剑而起:“走!” “站住!”有人从凌烟阁内跑出来,浑身都湿漉漉的,挥剑砍向她。 衡月瑶操控着灵剑,无法分心,感知到危险,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意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衡楚楚拦下了攻击。 “姐姐,快走!” 衡月瑶不再犹豫,将速度攀升到了极致。 萧寰还不会御剑飞行,在她的剑上死死咬着牙,才没叫出声来。 他被风吹得眯起眼睛,看了看几个人,终于明白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灵剑宗,你们联起手来骗我!”他气得发抖。 可惜,没人回应他。 一行人在城内疾行着,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总算是摆脱了追兵。 在安全的地方停下后,凤陵越第一时间给林非潼传讯,却没得到她的回讯。 第159章 修仙159天 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怎么犹豫,他就同衡楚楚两人说:“你们将找到他的消息传回皇城,我去找潼潼。” 衡楚楚也面色凝重:“我去吧, 我有灵珠结界。” 凤陵越见识过那个结界的隐蔽,是非常适合探听消息的法宝。 他虽然很不放心林非潼,想自己去,但也清楚, 衡楚楚比自己更适合。 于是他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同衡楚楚道:“小心, 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 衡楚楚趁着浓浓的夜色,改换了容貌, 伪装了气息,重新回到了凌烟阁附近。 张开灵珠结界,她神识悄无声息地向内蔓延。 凌烟阁如今一片狼藉,客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老鸨正指挥着楼内的小厮们打扫现场。 夜柳懒散地靠在一栋画柱上,抱着臂, 静静沉思着。 她身上已经看不出和林非潼交手的痕迹,眸光不似寻常那么漫不经心,而是微微发凉。 老鸨指挥了一会儿, 破口大骂:“别让我抓到这几个小崽子!不然我肯定把他们碎尸万段!” 又扭头和夜柳嫌弃地说:“别站着了,快来帮忙!” 扭头注意到几个小厮, 她大呼:“哎呦你们轻点儿,我那个花瓶很贵重的,别摔了!” 衡楚楚没“看”到林非潼。夜柳很敏锐, 目光朝着她的方向扎来, 衡楚楚急忙收回了神识, 后背针扎一样,浮现一层冷汗。 潼潼在哪?被他们藏起来了? 这个疑问,林非潼也很想问。 她被蒙上了眼睛,躺在苍狼拉着的车中,车身摇晃,一路疾驰。 不仅蒙眼的黑布是有特殊材料炼制的,这马车也施加了禁制,需要专门的秘钥才能解开。 在这禁制之下,她的灵力被封锁,神识无法探查到马车外,甚至连满月都被锁死在了她的识海中。 对方似乎很了解她,知道她有什么保命的手段。 就连来抓她的,都是克制她的机关傀儡,而非魔修——她的霜华剑,对魔修有克制作用。 满月在她的识海里,试了几次都无法现身,盘腿坐下,拧着眉说:“这些是合欢宗的人?” 林非潼:“不清楚。” 她觉得区区一个萧寰,不值得合欢宗使出这么大的阵仗,可不是夜柳的人,又是谁? 满月:“咱们是偷偷潜入的魔界,若身份暴露,落在司荇的人手里,那麻烦就大了。” 林非潼也清楚她作为苍穹宗弟子、林清霁的女儿,可以掣肘的人太多。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说:“见机行事吧。” 好在这些人只是封印了她的灵力,并没有用迷香之类让她失去意识。 林非潼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苍狼车狂奔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停下来。 听车轮碾在地上的声音,像是进了什么石板铺就的宅院。 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时不时就拐一个弯,最后终于停下。 有人掀开车帘,漠然地道:“下来。” 这种时候,林非潼不会和他们作对。她眼睛蒙着黑布,易容过的脸,在月色和雪色映照下,玉白剔透。 扶着车辕下来,刚站在地面,后背就被人推了一把:“往前走。” “你轻些。”另一个男声响起。 先头推她的那人不忿地道:“怎么,你还可怜上这些修仙的了?尤其她还是护法点名要的人,谁不知道护法在修仙的手里吃了亏,落在他手上,她能不能活过今夜还是两说!” 另一个人不接话了。 他语气不解:“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林非潼还想从他们的对话中搜寻到更多的信息,可是已经走进了门,“吱呀”一声,门被关上,完全屏蔽了门外的对话。 她的手是被绑着的,用的东西很熟悉——捆仙索。 灵力被封印的情况下,她无法将其解开。 局势对她很不利,但是她并没有惊慌,而是朝一个方向慢慢摸索,触碰到墙后,顺着墙壁往里面走,最后在一个远离门的角落坐下。 满月:“他们刚刚提到了护法,不知道是哪个长老麾下的。” 林非潼:“嗯。”她心中浮现了一张脸,又觉得不大可能。 满月:“只要不是司荇的人就好说。” 时间缓慢地流逝,林非潼估计快天亮时,开门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死寂。 看不到,其他的器官就更加敏感。 门外传来风雪声,一股冷气灌进了门,窜进她的衣领里,让她轻轻打了个寒颤。 她感觉到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带着重量一般。 被捆在身后的手攥起,这几个时辰里,她已经想好了一番说辞。 对方不立刻杀自己,就是有利所图,她会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 不曾想,伴随那道目光,玉石般冷冽的声音响起:“谁准你们这样捆着她的?” 林非潼一愣。是阿成的声音! 那些人说的护法,竟然真的是他! 那个劝同伴“轻一些”的男声再次响起,毕恭毕敬道:“请护法恕罪,是周堂主的主意。” “噗通!”跪地的声音传来,周堂主,也就是说林非潼活不长的男人连连告饶。 “小的绝对没有忤逆护法之意!护法饶命!唔!” 他应该是被人捂住了嘴,接下来,一阵拖拽之声,渐渐远去。 门被关上,再一次隔绝了门外的声音,阿成的视线,却仍旧定在她身上。 他的脚步声靠近,在她闻到一股雾凇般清冽的气味时,眼前一松,蒙着眼睛的黑布落下。 乍然传来的光亮,让她皱眉,眯着眼睛,片刻才睁开。 仰头,果真对上了阿成的脸。 就像是她在洞窟中破解了上古阵法,刚见到他的那样,温润、澄明、干净。 可是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纵然她没看到,也忽略不了其他人面对他时恐惧的态度。还有那个周堂主,被拖下去,应是凶多吉少了。 可是……为什么? 自己送他进了执法堂,他都逃出来了,不应该是讨厌她的吗? 他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道,绑着她的捆仙索也断了。 一只骨节修长,掌纹明晰的手伸向她,男人微微倾身,问:“还能站起来吗。” 林非潼扫了他掌心一眼,并没有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而是撑着地,自己站了起来。 识海内,满月道:【我的限制解除,随时可以现形。】 林非潼也感觉到,她的灵力恢复了。 满月再次惊呼:【发生了什么,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的修为怎么就到元婴期了?】 寻常修士修炼到元婴期,要上百年,他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林非潼联想到他之前压着衡夫人打,猜测他真正的修为,不止元婴期。 受限于这具身体,只能恢复成这样。 就算是站着,她也比阿成矮了大半个头。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属于秦夜的痕迹。 奈何他给她的感觉,还是陌生的。 就像是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友,分离多年后再遇,对方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 她打量的目光,漠然的神色,扎得阿成心里微微刺痛。 饶是他做过心理准备,还是闷窒得可怕。 潼潼肯定是怪他不守承诺,逃脱苍穹宗了。 都怪那个给他下药的家伙,他真是恨不得把他的尸体找到,碎成一块块。 寒戾从心间迸发,又被他牢牢锁在身体中,他的面色和气息,没有丝毫改变。 想到他从龙池大森林到衡水城那一路和林非潼的相处方式,他觉得她应该是喜欢那个干净如白纸一样的他。 而不是那个到魔界给她设局,将她强行带来这里,还把她同伴的注意力转移到合欢宗去的自己。 一旦她认清了自己的“真面目”,他们的关系就彻底破裂回不去了。 因此,他更加小心翼翼,掩藏起真正的情绪。 他勾唇笑了下。他不喜欢笑,但是为了这一刻,在脑内练习了许多次,以保证自己的笑容是温润、无懈可击的。 抬起手指,指向她的脸,他温声问:“你用了在灵珍阁买的面具?” 林非潼皱眉,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为什么要把我掳过来?我的同伴呢?” 阿成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了颤,慢慢放下。 她果然是在生他的气、怪他。 “逃离执法堂,并非我的本意,我已经把那个男人杀掉了。”他答非所问。 林非潼的眉心依旧蹙着,没问他后来为什么不回去。 能获得自由,谁想去当刀俎上的鱼肉,承受搜魂之苦? ”我问,我的同伴呢?”她脸上已经染上了薄怒。 阿成被她的目光刺了下,竟有种想要退后的冲动。 明明他的修为比她高上许多,能轻松制服她,为什么会生出一种怕她的情绪呢? 想不通,他索性不想了。 林非潼已经落在他手中,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那些困惑总会被他解开的。 抬起眼帘,他定定地注视着她,陈述道:“你们刚到魔界,我便收到了消息,对你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如今你的几个同伴还在黑渊城里,我没有下手。” 林非潼咬牙:“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阿成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想说,自己从来都没想过要把她怎么样。一开始,只是希望能见到她而已。 谁知这个目的,在触及到她时,变了样。 他竟然希望她能一直在他的视线中,哪怕这份执着的由来,他根本就不清楚。 犹记苏醒之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到自己的师父。 而今师父已经找到,林非潼却成了扰乱他心思的变数。 他只能装出威胁的语气,同她说:“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不会对他们下手。” “你要留我下来做什么?”林非潼明明顶着一张陌生的脸,灼灼的目光,却好像在他梦中出现过千百次那么熟悉,“你明知道我的身份,把我扣下,不担心与整个苍穹宗为敌?” 男人发自内心地笑了下,显然没把苍穹宗放在眼中。 林非潼还在等着他的答复,他目光缠在她身上,像是要勒穿她的肌理,直接缠上她的心脏。 可是脚步,却克制地后退了半步。 “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这里。” 林非潼满脸的不认同:“你要囚禁我?” 他移开目光:“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罢,任凭林非潼怎么叫他,他都没有驻足,转身离开了这间房。 门重新关上,厚重的门板再次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林非潼拍了两下门,没得到回应,沉着脸,走到椅子上坐下。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摆设规整齐全,样样不菲。 就连她坐着的软垫,都是用高阶灵兽皮毛炼化的。 说是囚禁,这环境未免也太好了些。说不是,他又不肯透露他的目的。 林非潼觉得自己头上好像悬着一把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落下了。 满月在她身边现了形,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回来,坐在她对面。 “我探查过了,是用法宝封死的,出不去。”他气愤地道,“衡水城一行,让他把我的能力摸透了,这个狡诈的小人。” 林非潼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失忆肯定是伪装出来的,亏我还信他了!” “未必。” “嗯?”满月一脸诧异。 “他的失忆未必是假的。”林非潼眉宇萦绕着困惑,“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按照司荇的命令,不该杀了我吗?” 满月:“……或许是想先折磨你一番。” 平稳的敲门声响起,接着一个食盒凭空出现在屋内的地上。 林非潼用术法托着食盒,移到桌上来。 满月确定着盒子没机关暗器,将盖子打开,发现里面摆着四菜一汤,还是沧海城的特色。 他想不通地偏了偏头。好吃好住,这算什么折磨? 林非潼最终还是没有吃这些食物,她已经筑基后期,完全可以辟谷了,之前闭关三个月,都没吃过东西。 正常人都不想被关着,她也一样。 于是从早到晚,她都在研究将他们困在这里的法宝。 “在铃乐宗时,我和外公学习了一段时间,这应该是一种名为乾坤瓮的法器,完全隔绝外界,并且从内部无法打破。”林非潼下了结论。 “传讯玉简、传讯符和传送符也不能用,难道只能一直被困着?”满月道。 “所以要找机会出去。”林非潼看向满月,“下次见到他,咱们两个试着将他制服。” “好!” 结果他们一连等了三日,阿成也没出现。 林非潼打坐了三天,只喝了些自己乾坤袋里的灵泉水。 终于到了第四天的傍晚,门被打开,穿着黑色大氅,裹挟着霜雪之气的阿成,走了进来。 厚重的门板从他身后关上,他目光落在林非潼身上。 她盘腿坐在床榻间,被褥规整,没有一丝褶皱,显然这几天完全没休息过。 脸上的面具她也没取,仍是那一副寡淡普通的脸,与波光璀璨的眸子格格不入。 阿成走到桌边,就没再上前,大氅一撩,坐在了椅子上,一双腿又长有直,线条充满了力量。 “送来的食物,你怎么完全不吃?”他望着她,问。 林非潼皮笑肉不笑:“换做是你,能吃得下?” 阿成想到他在执法堂地牢的时候,的确没吃过东西,但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比现在要晴朗许多。 他会时时想起林非潼的承诺,期待她来接他。 而今不过三个月,两人之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离开不是我的本意。”他低声说。 “但你再也没回去。” 阿成沉默下来,这个角度,林非潼发现他瘦了一些,棱角更加分明了。 “罢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如果是她,也会抓住自由。 “放我出去。”她冷声说。 “抱歉。” 她从床上走下来,一步步犹如踏在他心上。 他动也未动,脊背无声地僵直了,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既想和她对视,又怕看到她眼中的绝情。 “你要把我交给司荇?”终于,她站定在他面前,问。 他一怔,终于看过去,否认:“不是。” “那就是想亲手了结我?” “我没有这么想过!” 阿成的表情比刚刚焦灼了两分,正要站起来,双脚却被什么给抓住了。 他向下看时,林非潼也出了手! 这个机会,她不知预演了多少次。 霜华剑祭出,剑光迸射。数枚法器在她身侧漂浮,焕发出绚烂的光芒。 还有从四面八方射向他的符箓,都是被她事先隐藏在房间里的! 至于抓住他双脚的东西,不用再去看,他知道是满月。 变故只发生在意瞬间,他没有开口的机会,就被无数攻击淹没。 “轰隆隆!”房间里,恐怖的力量张开,震碎了阿成周遭的一切。 烟尘四起,闪烁着丝丝雷电之光,许久才平息。 林非潼已经飞到了房梁上,满月瞬移到她身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两人向下看去,他问:“得手了吗?” 林非潼抿着唇,因为不确定,所以没回答。 刚刚她已经把一切手段都用出来了,她确定,那些攻击都落在了阿成的身上。 她不需要重伤或者是抓住他,只需要—— “吱呀”,门开了! 乾坤翁能隔绝外界的一切,房间里的动静,却能传出去。 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门外守着的魔修,果然慌了。 阿成是司荇最器重的护法,真死在林非潼手中,他们也会人头落地! 林非潼等的就是开门这一刻,无需和满月多说,他就已经先一步瞬移了出去,她紧随其后! 提着霜华剑,她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可就在她经过房间内那片烟尘时,有一只冰冷的手,重重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林非潼神色一凛,对此早有防备,灵剑心随意动,向烟尘里斩去!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量,裂帛之声传来。 “滋啦——” 可是那只握着她的手,却丝毫都没收敛力量,反而还将她往他那边拽! 境界差距过大,她全力抵抗,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烟尘遮挡了她的视线,面前阿成的身形模模糊糊。 她以为他会攻击她,都做好了准备,却“砰”的一下,撞在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上。 后知后觉,那是他的胸膛,撞得她有些疼。 抓着她的手松了,下一秒,却扣住了她的腰,力道是那样大,似要把她折断。 他抬起另一只手,“呼啦”,室内起了风。 林非潼被刮得睁不开眼,想远离他,也做不到。 疾风里,只有她和他的心跳是那么清晰有力,一声接一声。 很快,烟尘被封吹散,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 首先入目的,便是他宽阔的胸膛。 他的大氅已经落地,露出了里面的深色法袍。 从他的左肩到右边腰侧,斜着一道长长的剑痕,那是她刚刚留下的。 他的衣服从外到里,都被划破了,已经露出了胸膛和腹肌,肌肉匀称,蕴含着力量。 偏偏这么凌厉的剑意,没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任何的伤口,哪怕一点点红痕都没有。 与其说是她失手,不如说…… “嗡”,霜华剑飞回到林非潼身侧,她看过去,眼神复杂。 再看他们周围,桌椅已经化为了粉末,脚下是一个半丈深的坑,周围地面龟裂。 若没有乾坤翁,想必整个房子都能被她给掀了。 林非潼的目光,重新落在阿成的脸上。 他低着头,茶色的瞳孔里,满满都是她。 这么近的距离,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块。 “你到底是……”林非潼放低了声音,话说到一半。 “放开潼潼!”伴着满月的怒喝,两道凤凰异火,呼啸而来。 阿成依旧扣着她的腰肢,偏头往满月那里看了眼。 黑色的屏障,陡然在身前张开。 林非潼微微睁大眼睛。那是纯粹的魔气! 凤凰异火直直坠入魔气屏障里,就像是扎进泥沼,彻底消失了。 满月站在庭院中,已经被阿成的手下们包围。 他盯着阿成的手,恨不得把它给剁了。 阿成却收回了目光,一丝一毫的注意都不愿意分给满月。 他重新看向林非潼的脸,另一只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面颊。 林非潼被心中的猜测震住,忘了躲开。 “是不是他教你这么做的?”阿成轻启薄唇,触碰她的手指,像是条冰冷的蛇,与之相反的,是他眼里烧起的狠戾之火,和他接下来的话一样绝情,“他救不了你,这么没用的契约兽,我帮你杀了吧。” 第160章 修仙160天 满月闻言, 怒意更盛,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阿成的手没动,眼睛却注视着满月, 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一触即发的气氛中,林非潼缓缓回过了神。 她瞥了一眼在她旁边当“透明剑”的霜华剑,又深深地望着阿成。 “他是秦夜”的猜测,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修为的诡异增长, 秦夜曾经使用过的招式,精纯的魔气, 还有……霜华剑矛盾的亲近与排斥。 当初秦夜弃仙入魔,自断本命灵剑, 以至于它融合了一缕他的执念,在苍穹宗剑冢里埋藏了三千多年,才被自己带出了天日。 作为曾经和他一起战斗过的伙伴,它对他亲近;可因为他毁掉它,它又对他排斥。 否则,林非潼想不到以霜华剑对魔物的克制, 会在她全力一击下,只划破了他的衣服,而不在他身上留下伤痕。 如果他真的是秦夜, 那他要找的师父……是和秦凌霄一起拜过的那个,还是自己? 后面的猜测, 让她的心砰砰直跳,指尖都微微发麻起来。 眼看他们要动手,林非潼将阿成贴着她脸颊的手推了下去。 “不要冲动。”她的语气里, 带了一丝训诫。 包围着满月的那些人见她此举, 都默默在心里为她点了根烛。 护法在这里有着绝对的权利, 冒犯他的手下都死无全尸。她竟然推开他的手,还“教训”他? 对了,她刚刚还偷袭了护法!瞧瞧护法的衣服被她给割的! 她和她的契约兽,这次肯定都完了,死状必定十分凄惨。 结果……阿成垂下手,盯着她,话语里浸着寒意:“你心疼他。” 林非潼叹了口气。明明她之前挺提防他的,萌生了“他是秦夜”这个想法后,就怎么都怕不起来了。 “你都知道我和他之间有契约,杀了他,是想我也被契约反噬?” 阿成一怔,凝结的杀气,陡然消失了。 明明他的身形是这样伟岸,却反差地透着无措。 其他魔修齐齐呆住。 林非潼又正色说:“而且他是陪伴了我多年的伙伴,你若真动手,我不会原谅你。” 阿成本来含着抱歉的眸子,又渐渐冷下来,带着些许的不甘,似乎还有……委屈? 身后的满月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他怎么说也是活了几千年的灵植,阿成真动手,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潼潼的态度也让他心里熨帖。对她来说,自己是伙伴,阿成却是个叛徒。 阿成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 至于那些包围满月的魔修们,都已经震惊到目瞪口呆了。 他们护法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竟然肯听一个丫头片子的话? 他把她“囚禁”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个答案,当然没人会告诉他们,只是联想到惨死的周堂主,他们都默默夹紧了尾巴,不与林非潼作对。 又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一道冷然的女声响起:“阿成,这是怎么回事?” 林非潼肩头一震。这个声音,她化成了灰也不会忘记! 在那人踏入院子的前一瞬,林非潼收回了霜华剑,又将满月召回了自己的识海,冷冷地看去。 一席黑色纱袍,赤足踏着魔气,皓白的脚腕系着红铃的司荇,缓步而来。 她身后跟着不少侍从,排场不小。 清绝美艳的脸上带着一笑,美目淡淡划过林非潼的脸。 果然是司荇,她没死! 识海中的满月道:【她的境界重新回到了化神期,满身的血腥魔气,这些年虐杀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林非潼并不意外。魔修有太多残忍诡谲、飞快修炼的方法了。 司荇这个女魔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悲悯之心。 此刻她的心砰砰跳,有些担忧她将自己认出来。 买面具时,灵珍阁的伙计说可以抵挡化神期修士的窥探,此刻就能验证了。 戒备归戒备,她脸上没露出什么破绽,只是垂眸静静地站着。 司荇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就落在了阿成身上,林非潼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长老。”阿成冲她略略颔首。 至于其他人,都纷纷跪地,给她行了大礼。 “我听你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 司荇堪称和善的语气,让林非潼有些诧异。几年不见,她脾气变好了? “无事。”阿成惜字如金,并不想多说。 司荇也没怪罪他不敬,旁边的人更是见怪不怪。 “你抓几个修仙的玩玩没什么,别耽误了咱们的计划。”她留下这句,便带着人离开了,自始至终和林非潼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林非潼的逃跑计划失败,被重新关押了起来。 原本的房间被破坏得不成样子,魔修将他们带去了一个新的院落。 路上没有蒙眼,林非潼只一瞥,就确定这里不仅风景秀美,灵力更是充沛。 进了房间,这里的奢华程度,比原本的有过之无不及。 乾坤瓮重新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满月在她身旁现身,担忧地问:“潼潼,你全力一击后,感觉怎么样?经脉有没有亏空?我为你渡一些灵力吧?” 天虚之体就是这样,这些年的修炼,她已经极大程度地减缓了灵力的流失,可消耗过大后,还是很容易损伤自身。 她摇摇头,拒绝了满月:“不用,我吸收这里的灵力便好。” 满月沉默片刻,没有再劝,起身打量起来。 “还是用乾坤瓮把咱们给困住了,同样的办法,恐怕他们不会上两次当。”他走过一枚半人高的花瓶,评价,“还真是大手笔,连花瓶都是千古奇珍。” 林非潼在地中央盘腿坐下,一边吸收灵力,补充进经脉,一边思索着。 司荇说的计划,是什么? “当时我的速度再快一些好了,你或许就不会被于天成给抓住了。他的功法真是邪门,你那霜华剑竟然都破不了他的防御。” “并不是。”林非潼闭着眼睛,开了口。 “嗯?”满月扭头看来。 “不是他的功法诡异,是霜华剑不想伤他。” “怎会如此?”他更费解。 林非潼知道隔墙有耳,便同他传音:【我怀疑,他这具身体内的元神,来自秦夜。】 满月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秦夜是谁,瞪大了眼睛。 【那个几千年前被封印在沧溟河底的魔尊?他怎么会跑出来的!】 林非潼:【之前娘亲不是说了,沧溟河底的封印动了,魔修控制了许多缥缈界的高阶阵法师。】 满月还是不想相信:【要真是他,司荇不得对他卑躬屈膝的?他哪会给司荇当护法?】 提到司荇,林非潼身上的气息冷了些。 满月又道:【只从霜华剑的反应来判断不准确。】 林非潼:【嗯,我会再验证。】 满月:【那咱们还想不想办法出去了?】 他一想到阿成,就有种浓浓的危机感。 林非潼:【出去。只是在那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满月这回洞彻了她的意思:【你要杀司荇。】 林非潼没否认,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满是冰冷的杀光。 当年在梧桐之地,让她跑了,这次霜华剑在手,一定要找到机会,结果了她! 只是阿成把自己看得太紧,要怎么出去呢? 她打坐时,满月试着砸门,吵着要见阿成,完全没人理他。 吃食还是雷打不动地送来,两人谁也没碰。 “他是想把你囚禁到死吗?”满月头痛地坐在她身边。 林非潼仍旧在打坐,灵力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她的经脉中,源源不断地补充着。 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汗,头顶有一缕缕雾气飘散,肌肤透着薄红。 起初满月以为她在用尽全力修炼,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 她这个样子,怎么像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修士入魔非常危险,看衡月瑶就知道了,险些救不回来。 如今没有医修在侧,更没有身负凤凰血的凤凰一族,她若真是走火入魔,那麻烦就大了! 满月焦灼地想要唤醒她:“潼潼,停下来!你不能再吸收了!” 林非潼听不到,体内的灵力运转得越来越快,满月肉眼见到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灵力漩涡,贪婪地想要吞噬一切。 他咬牙,心念一动,要回到林非潼的识海,试图从内部唤醒她。 可惜一道屏障自动出现在了她周身,把他给拦住了! “这里又没幻境,你也没心魔,怎么会入魔的!”满月急得团团转。 他绕到林非潼身后,坐下来,双掌贴在她的背心,两簇精纯的凤凰异火出现。 因他是林非潼的契约兽,这么凶悍的异火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 他催动着异火,想要烧穿往她体内奔涌的灵力河流。 “潼潼,坚持住,我不会让你入魔的!”他咬着牙,决绝地说。 起初,这个方法是奏效的。可到了某个节点,“河流”汇聚成了“汪洋”,林非潼更是无意识催化了主仆契约,将满月给轰开了! “砰!”他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五脏六腑传来疼痛。 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他踉跄地朝着林非潼跑去。 灵力漩涡运转得更快了,他察觉到,她的修为在攀升。 从筑基期大圆满,摸到了金丹期的门槛,好似要破境。 放在以前,她能成功结丹,他定然为她开心极了。 但是此刻透过她的肌理,他看得到她的经脉已经被撑到了极限,就像是蝉翼一般透明,上方还出现了无数道细小的皲裂! 照这么下去,不等她迎来天劫,她就已经经脉破裂而死了! 满月急得眼睛都红了,扑到她面前,把她重重拥入了怀中,调动起全部的灵力,和她对抗。 可是主仆契约太拖后腿了,他完全不能制衡此刻的她! “林非潼!这么下去你会死的!停下来!” 他的心急速地往下坠,好似掉到了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 他完全不敢想象,若是林非潼死在这里,他往后要怎么办。 明明他们是最亲密的伙伴,他却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生命流逝。 她的额头上,浮现了红光,那是识海崩溃的预兆。 满月双目通红,抱着她声音颤抖:“有没有人!快来人!于天成!” “砰!”房门被重重推开,门板哐当撞上了侧面的墙壁。 换了身黑衣服的男人大步而来,盯着林非潼,冷声问:“怎么会这样?” 满月抱着她,怒气冲冲地说:“还不是你把她安排在这个房间!你根本就想让她死!” “我没有。”阿成蹲下来,要抱林非潼。 满月好似一只刺猬,戒备地竖起了一身的刺。 “你做什么?不准碰她!” “让开!”阿成也失去了耐心,俊脸是隐藏不住的慌乱,“再在这里留下去,她真的会死!” 满月像是被什么给烫了下,松开了手。 下一瞬,阿成就已经把林非潼拦腰抱了起来。 她的灵台已经有溃败之势,一个个灵力漩涡对准了他,想要将他给绞杀。 他不知做了什么,“砰,砰,砰”,那些漩涡被他给击碎了。 抱着林非潼,他匆匆向外走,她纤细的身躯,是那么轻盈,像瓷器一样,轻轻一碰就会碎。 他紧绷着脸,慌乱之意完全侵占了经脉,顺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 把他安排在自己的院落,是因为这里灵力最充沛,有助于她的恢复。他从未想过要她死!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怎么会崩溃? 一瞬间,他脑海中冒出了许多人:他的侍从、手下,匆匆赶来的司荇…… 到底是谁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了她! 阿成茶色的眼睛,被魔气覆盖,成了全然的黑色,凶戾、残狞。 他甚至生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意外的想法:若她真的有事,他会拉着所有人给她陪葬! 此刻的他太过于恐怖,只有满月出于担忧,强忍着不适跟了上来。 其他服侍他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怕被他轻松撕碎。 局面即将失控时,怀中的人动了一下,眼睛睁开。 阿成似乎看到其间闪过一道浅紫色的光芒,又极快地消失了。 紧接着,林非潼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猛烈地咳嗽起来。 阿成不敢再动,就这么抱着她站在庭院里,仿佛凝结成了一尊雕像。 “你怎么样?”他紧盯着她问。 满月也来到了她身边,一眨不眨注视着她。 “咳咳咳!”林非潼咳了半天,才停下来。 她没有回答阿成的话,而是收紧了手,朝他绽放了一个笑容来:“总算是抓住你了。” 阿成一愣,尚不冷静的头脑,分析不出她的用意。 她紧锁着他的眼睛,额心的红光,渐渐褪去,濒临破裂的经脉,也平静了下来。 已经到极限的她,像是站在悬崖边,再往前迈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阿成抱着她的手还在轻轻地颤抖,不敢用力,怕捏碎了她。 “我有话要对你说,不准再把我关起来。”林非潼清晰地道。 阿成从怔愣的情绪里抽身,心脏忽上忽下的,让他的胸口被撕扯着。 他问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那个可能:“你是故意的?” 林非潼大方承认了:“不这么做,你会过来?” 她逃了一次,他就铁了心不见他,在法器、符箓几乎用光的情况下,她只能拿自己做赌注了。 阿成定定地望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愤怒?惊惧?庆幸?似乎都有。 情绪过于汹涌,冲刷着他的识海,导致他微启唇,半晌一声都没出。 满月则双腿发软,差点给林非潼跪下了。 “你也太胡来了!”他是真的生气了,“你自己什么体质你不清楚,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你还瞒着我!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多……” “对不起。”林非潼转头看向他,抱歉地说。 满月所有的话语,被掐断在喉咙处,只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地看着她。 林非潼拍拍阿成的胳膊,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看出他的犹豫,她温声道:“我不走。” 明明她逃过一次,阿成还是选择信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 沉默地将她放下,林非潼拍了拍衣裙,同满月说:“做戏要做全套,抱歉,害你为我担心了。” 满月的底线就是拿来不断被她打破的,她低头说两句好话,他的愤怒就烟消云散了,根本不舍得再责怪她。 “你还知道我担心。”满月心里酸涩极了,“下次不准再瞒着我。” 阿成冷不丁开口,满是不赞成:“还想有下次?” 满月本来特别看不上他,这次却选择了和他同一战线,坚决地道:“对!不可以再有下次了!” 林非潼被两个人夹在中间,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好。” 满月的关心占了上风,递过去一枚剔透的参片,不容置喙道:“含着。” 林非潼接过来,乖乖放进了口中,濒临破碎的经脉,在参片的滋润下,一点点修复着。 阿成也松了口气,面对林非潼,有些窘迫。 刚刚一心只有她的安危,此刻不由得多想起来。 她说不会走,是不是骗我的?毕竟他用这么强势的手段,把她关了起来。 她要对自己说什么?痛恨他,厌恶他,还是和他彻底成为仇人? 越想,他的心就越沉,有一瞬间,恨不得拔足离开这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即将被癫狂的恐惧淹没时,林非潼冲他开了口。 他强迫自己回神,抿了抿唇,道:“随我来。” 这本就是他的院子,他直接把人带去了他自己的房间,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没有做任何限制。 暗处守着的侍从本想劝他两句,触及到他冷沉的面容,最终没敢多说。 进了房间,林非潼找了个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满月站在她身侧,是守护者的姿态。 阿成没坐,而是站在不远处,垂着眼帘,用伪装出的平静语气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林非潼望着他,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阿成沉默片刻,还是那个回答:“我不知道。” 满月冷哼一声,若不是顾及林非潼在,都要骂他敢做不敢当了。 报复就报复,还扯什么不知道。装完失忆,还想装脑子坏啊? 潼潼那么聪慧,肯定不会上你的当。 结果,他听林非潼说:“你要我留下,却不知原由,对么。” 阿成看过来:“……是。” 满月:“潼潼,你别信他的鬼话!” 林非潼给了满月一个禁言的眼神,他闭上了嘴,泄愤地瞪了阿成一眼。 “铮”,霜华剑被林非潼祭出,发出金属鸣音。 她操控着它向前,停在她与阿成的中间,望着他的脸,问:“你还记得它吗?” 阿成的脑海里,陡然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可惜太快了,他一张都没有抓住。 目光恍惚了一瞬,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他如实回答:“没印象。” 林非潼想到了这可能,有点失望。 “他与秦夜是同一人”只是林非潼的猜测,她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所以只能问:“你曾经说,你要找你的师父,后来你找到了吗?” 阿成皱了皱眉,正要回答,门外又传来一个女声。 “阿成,我进来了!” 没等他回话,“吱呀”一声,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林非潼早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就僵了下,待看清她的脸,更微微睁大了眼睛。 连满月都一眨不眨地望着来人,诧异地给她传音:【许凝梦怎么在这?】 林非潼同样不解。她的语气那么熟稔,好似和阿成相识多年了一样。 满月:【叫得这么亲近,两人肯定早就认识。潼潼,你不会还相信,于天成的身体里装着秦夜的元神吧?】 林非潼压下纷乱的心绪,想听阿成怎么回答。 他已经朝着许凝梦走了过去,明明修为是那样高深莫测,连司荇都要让他三分,此刻却低下头,敬重地叫了声:“师父。” 林非潼的心,犹如被一柄锤子凿了下。 他要找的师父,是许凝梦?他不是秦夜? 所有的猜测被推翻,她的脸色冷下来,思绪乱成了一团,罕见地迷失了片刻。 许凝梦走过来,好奇地看着林非潼,说:“这是你让人带回来的修士?是与你有仇怨?” 林非潼佩戴了面具,满月的体型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许凝梦修为没那么高,没认出她们两个来。 不过林非潼还是看出了她的排斥,哪怕她隐藏得很好。 阿成没有回答,而是请她坐下,淡声问:“你怎么来了,是师妹又出现了什么情况?” 师妹?谢雨珊也在这里? 几年前的宗门大比之后,林非潼再也没见过许凝梦和谢雨珊,不过她让陈钧打听过两人的消息。 为了让谢雨珊的修为恢复,许凝梦一直带着她在各大秘境里面闯荡。 如今看来,许凝梦的修为进步了一些,那谢雨珊呢? 许凝梦没把林非潼二人放在眼中,摇摇头,同阿成说:“她恢复得很好,多谢你相助,再有几日,应当就能下床了。” 阿成:“嗯。” 许凝梦等了片刻,他还是没主动介绍林非潼二人,有点尴尬。 “刚刚这边动静有点大,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许凝梦一副关切的模样,掌握着分寸,“既然你能处理得了,那我便走了?” 阿成点点头,送她出了门。 门板即将合上时,许凝梦终于与林非潼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什么,她明明没见过阿成带回来的这个人,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有些担心,这个人和阿成真正的师父有关。 是的,她是冒名顶替的。 彼时她与女儿游历到了山河镇,在寻访一位上品医修的踪迹。 谢雨珊被林非潼打败,境界跌落后,又难以堪破心境,所以修行走入了死胡同。她便想请医修帮谢雨珊调理疏导一番。 其实卫轻尘是最合适的,奈何他被关在苍穹宗执法堂,她们接触不到。 变故就是在山河镇发生的。 阿成带着人,灭了那位医修的药庐,把她们也卷入了其中。 魔修们下手毒辣,她和谢雨珊都吓坏了,绝望之际,她使用了春风化雨心法。 这心法是林非潼所创,在苍穹宗大比时,她用春风化雨打败了谢雨珊的九转连环剑。 许凝梦将这心法学了去,越是钻研,越加震撼。 她属实是不明白,林非潼怎么在三岁的时候,就会自创如此精妙的心法了? 性命攸关之际,她的无心举动救了她与谢雨珊。 阿成命手下的人停了下来,目光紧锁着她,一步步上前。 大雨倾盆而下,许凝梦全身都湿透了,抱着谢雨珊,脑中浮现了许多恐怖的死法。 可是意向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她听到男人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师父?” 许凝梦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没耐心教导弟子,这辈子除了谢雨珊,就没收过其他的徒弟。 谢雨珊在她怀里,瑟缩着说:“谁是你师……” 许凝梦的动作,快过了思考。她抬高声音,盖过了谢雨珊。 “于天成?我不是把你送去苍穹宗修道了吗,你怎么会在这?” 当年宗门大比,他是谢雨珊的临时搭档,许凝梦认出了他的脸,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的语气是那么自然,手却把谢雨珊捏得很痛。 谢雨珊不明白娘亲为何要顺着于天成的话说,同样不明白怎么会有一群魔修听他的号令。 被娘亲攥疼的胳膊,让她选择闭上了嘴,一颗心高高地悬起。 若于天成是在诈她们,她们就完了。 好像是踩在钢丝上,下方便是万丈深渊。 “于天成”伸过来的手,成了解救她们的绳索。 “我已经离开苍穹宗了,师父。”男人如是说。 许凝梦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们随阿成回到了魔界,被他安置在自己的院落中。要找的医修被他杀了,他便自己帮谢雨珊医治。 短短数日,她的修为就提升到了筑基后期,且非常稳固。 思忖间,她回到了她们的房间。 刚推开门,谢雨珊就迎了过来:“娘亲,那边怎么回事?” 许凝梦眉心一跳,连忙把门关上,还施加了一层结界:“你怎么下床来了,我不是告诉你,结丹之前都要在床上躺着吗?” 几年过去,谢雨珊的五官也长开了,与她爹越来越像。 她爹当年也是名震一方的翩翩贵公子,因此谢雨珊长得很漂亮,身段娇柔。只是和许凝梦一样,满心的算计,破坏了这份美感。 噘噘嘴,谢雨珊说:“总是躺着,还要在他面前装病,我太无聊了嘛。” “快回去。”许凝梦严厉地吩咐。 “哦。”谢雨珊不开心地往回走。 她又心疼起来:“雨珊,你也知道娘亲根本就不是他的师父,咱们今日的一切都是骗来的,若被他发现,咱们肯定比山河镇那医修死的还要惨。” 谢雨珊不禁愧疚起来,“对不起娘亲,是我莽撞了。” 许凝梦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以后注意就好。等你借助他的力量成功结丹,娘亲就带你走远远的。” 谢雨珊不解:“为什么呀?他把你认成师父,咱们别说黑渊城,在魔界都能横着走。而且他修为那么高,借着治伤的理由,我说不定能直接结元婴呢。” “你太贪心了。”许凝梦这些年有惊无险,是因为她懂得收手。 她不赞成地说:“只凭一份残缺的心法,能骗得了他一时,骗不了他一世。为了证明我是他师父,我编了许多和他的往事。留在这里,若他哪天恢复了记忆,咱们都要死。” 谢雨珊受教地低下头来:“知道了娘亲。今日他又让你施展春风化雨心法给他看了?” “这几天都没有。” 谢雨珊不解地说:“也是奇怪,林非潼自创的心法,怎么会是他师父施展过的呢。”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把许凝梦当成了师父。 两人的年纪完全对不上,就算对上,三岁以前的林非潼就是个普通凡人,哪会教导阿成? 许凝梦同样想不通这点,但是她不像谢雨珊这么纠结,有好处拿就行了。 想到刚刚见到的人,许凝梦眯着眼睛说道:“他带回了一个女修士。” 谢雨珊警铃大作:“女修士?不会是他真正的师父吧?” “应当不是,但是我总觉得,他对那个女人的态度不一般。” “难道是他的意中人?” 许凝梦嗤笑:“她才筑基期,长得也很丑。” 谢雨珊同样笑起来:“那估计不是了。” 许凝梦没说的是,女修士的灵剑不俗,而且有点眼熟。偏偏她想了一路,也没想到自己从哪里见过。 “只要那个女人不碍着咱们的事,就不用管。”她如是道。 要是碍事会怎样,不用她说,谢雨珊也知道。 挡她们路者,死! * 许凝梦离开后,林非潼看着阿成,垂下的手无意识捏紧。 “所以……你找到了你师父。” 阿成对上她的眼,心莫名刺了下,却不知原由。 他“嗯”了一声,再无其他的言语。 林非潼觉得荒唐。如果许凝梦真的是他师父,那她之前的推测,全部都要被推翻。 她很不喜欢许凝梦母女。当年她会流落在外,薛白卉的境界会跌落,都是拜许凝梦所赐。 宗门大比时,谢雨珊还对她下杀手。 她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和她们母女相逢。 满月在她识海道:【敢情他们还是认识的,难怪当初宗门大比,谢雨珊会选择和他组队。不会那个时候许凝梦她们就知道他是魔修了吧?要不要给苍穹宗传个信,告知此事?】 林非潼压下复杂的思绪,说:【传讯给宗门,爹爹和哥哥也会知道我来了魔界,暂时等等。】 满月:【好吧。这个于天成,都找到他师父了,还把你关着,真是可恶。】 林非潼无声叹了口气。本以为是阿夜失忆,但对她觉得亲近,才想要留下她。 现在,连她都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了。 她沉默了太久,还是阿成再次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林非潼思绪纷杂,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希冀。 她收回了霜华剑,把之前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注视着阿成,这张属于于天成的脸,越看越陌生。 心里萌生了许多新的疑惑,想问,同样犹豫了。 就算她问了,得到答案,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沉默良久,林非潼偏开目光:“既然你已经寻到了自己的师父,那就放我们走吧。” 阿成的瞳孔猝然晃动,慌乱的情绪,像是藤蔓一样,在他的心上蔓延、滋长。 他不明白,他们的关系怎么又回到了原点。 明明在许凝梦过来之前,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你不喜欢我师父?”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理由了。 林非潼扯了扯嘴角,抬起眼帘,眼睛中的温情,尽数消失不见。 “忘了你没有恢复记忆。怎么,你师父没和你说过,我和她们母女有仇吗?不死不休的那种。” 阿成眉心浮现沟壑,问:“什么仇?” “告诉了你又怎么样,你能帮我杀了你师父?” 阿成沉默了。他是绝对不会对师父下手的。 本来他就搞不懂自己将林非潼留下的原由,现在又多了她和师父的恩怨,他感到十分棘手。 林非潼冷笑了一声,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 她站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紧锁着他,一字一顿:“放我们离开。” “抱歉。”这便是不答应的意思了。 林非潼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她“刷”地一下,重新祭出了霜华剑,剑尖对准了他的心口。 “那就只能动手了。” “潼潼,我不想伤害你。” “那你如今的行为是什么?” 阿成被她问她哑口无言,心口闷闷的,要窒息了一样。 她冰冷的目光好似化为了一柄柄利刃,扎在他的身上。 他比她的修为要高上许多,能迅速制服她,却在这样的目光里,生出了无所遁形之感。 林非潼得不到回应,手腕打了个冷漠的剑花,直接动了。 “哐当!”霜华剑再一次砍在了他身前无形的屏障上,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法向前。 这个吃里扒外的破剑! 阿成身形一晃,出现在了她身后,抬手迅速敲在她后背几处大穴上。 林非潼闷哼了一声,感觉体内的灵力在飞速流逝,没多久,就变得空空如也。 天虚之体不再被压制,她犹如变成了普通凡人,霜华剑晃了晃,从空中掉在了地上。 “于天成!”她扭头,怒目而视。 他被烫了下,移开了眼,还是更希望她能叫他阿成。 “这段时间你不能再修炼,也不用担心会走火入魔了。” 林非潼弯腰捡起霜华剑,只不过这次剑尖对准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阿成瞳孔一缩,伸手直接把她的剑打掉。 “林非潼!” “怎么?”她瞪着他,眼里似烧起了两团火,从他的眸子,烧穿进心里。 “我伤不了你,还伤不了自己?”林非潼手指并拢,手掌成刃,要往自己脖颈处劈。 阿成紧绷着脸,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扣进怀中。 林非潼反应迅速,用另一只手和双腿攻击他。 在勾魂崖底那短暂的几天,她从晏回身上学到了许多。这几年,她没懈怠体术,因此在无法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动气手来,也凶狠非常。 为了泻怒,她一拳重重凿在阿成的胸口,听到了“咔嚓”一声,是骨头碎裂了。 她一愣。他对她,竟然完全放下了防御。 就这么短短一愣神的时间,阿成重新占据了先机。 他扭着她落在他胸口的手,压向她身后,和另外一只手捆在一块。 这个姿势,让她的身体更加靠近他,“砰”的撞上他胸膛。 要不是他的眉心下意识皱了下,她都不敢肯定他的肋骨断了。 “放开我!”林非潼抬脚去踹,却被他整个调转了方向,撞开一路的障碍,重重压在了墙上。 他用胳膊护住了她的后背,撞得“砰”一声。 “潼潼。” “别叫我!”林非潼脸上浮现了怒气。 手被他捏着,双腿被他压着,她咬咬牙,张口朝着他的脸咬上去。 第161章 修仙161天 阿成茶色的瞳孔里, 是她愤怒的倒影。 她易容后的寡淡面孔,好似要被怒火给烧穿,一双眸子极为黑亮。 他依旧没动, 她仰起头,脸庞和他越加靠近。 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时,她的唇瓣几乎要贴上他的肌肤,却就此停了下来。 阿成眨了眨眼, 不明白她怎么不动了。 林非潼自嘲地笑了下,退回去, 隔着他的手臂,靠在墙上, 双手依旧被剪在身后。 就算她咬了“逆来顺受”的他,也照样摆脱不了如今的困境。 “你真是混账。”她低声说。 “……抱歉。我可以放开你,但你不要再伤害自己,好吗。” 林非潼脸上的嘲讽更明显,她怎么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乞求?明明她才是阶下囚。 她没告诉他, 不管是之前的“走火入魔”还是刚刚的“拔剑自刎”,都只是为了让他露出破绽才做的。 她惜命得很,不可能自戕。 现在她很确定在他的钳制下, 她无法再用自己来威胁他,便不再做这些无用功。 阿成等了片刻, 开口:“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的手稍稍松了松,身体慢慢向后撤。 “如果你再伤害自己, 我会打晕你, 把你绑起来。” 林非潼眸子里那股火烧得更盛, 嘴唇紧紧地抿着,如果眼神能杀人,他肯定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刺痛之外,他竟然诡异地感觉到了一股满足。 这样鲜活的她,让他舍不得移开眼。 就像……梦里出现过千百次的情景,终于亲身经历了一样。他的心房,因她的一举一动而跳跃着。 把她完完全全地困在身边,让她动不了,跑不得,要依赖着他活着,除了他,再也见不到其他人…… 越往深了想,他就越兴奋,后背都窜起了一阵战栗。 不过他只是想想,没真的这样做。理智告诉他,把林非潼逼急了,两人会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到时就没法回头了。 而且……比起痛恨,他还是更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喜悦之色。 完全松开她以后,他的心叫嚣着靠近,脚步却克制地后退。 林非潼垂头,活动着手腕,脸色晦暗不明。 “接下来你就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下人说,我晚一点再来看你。”阿成强调,“切记,不要伤害自己。” 林非潼完全没给他眼神,自己走进了内室。 男人在原地站了片刻,离开了房间。这次,他没有用乾坤瓮。 她那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他的肋骨断了三根,现在胸口还在刺痛。 他感受了片刻,才催动灵力,让伤势愈合——就连她给他的疼痛,都让他眷恋。 脑海里被她的模样完全占据,最后定格成她冰冷的瞳孔。 把她留下的心意没有动摇,只是心口刺刺的,很不舒服。 他决定找些事情做,绷着脸,走向书房。 “楼宇。”边走,他边淡淡地说。 一个幽灵般的男子出现,单膝跪地,垂头恭敬道:“主上。” “看好她,除了这个院子,哪里也别让她去。” “遵命。” 说完,楼宇的身形化为了一道影子,再次隐匿。 阿成在书房一直呆到日头完全下落,才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楼宇悄无声息现身:“主上。” “她怎么样?”其实这几个时辰,他的神识就没收回来过,但还是不放心地问。 “一个时辰前,在院子里转了转,现在回房了,没有异样。您是否要过去?” 阿成没回答,抬抬手指,让他退下了。 他的脚步硬生生扭向了相反的方向,去了许凝梦和谢雨珊的院落。 晚一些回去,就能晚一些面对林非潼厌恶的目光了,他如是想。 她们两个的院落位置很好,院墙内,鲜花肆意生长,这在冰天雪地的北地,本是不该出现的景象。 因为许凝梦提过,灵植对谢雨珊的身体有好处,他便命人寻来了这些奇花异草,用灵力滋养着。 刚踏入院门,许凝梦就推开门,迎了出来。 “阿成,你来了。”她笑得和蔼,一副长辈的模样。 阿成看过去,心情没有丝毫波澜,只道:“师父。” “嗯,外面冷,快进来。” 沉默地随她进了门,谢雨珊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医治,她的面色红润,精神也好了许多。 “师兄,快坐。”谢雨珊施展术法,殷切地把椅子搬到了她的床边。 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阿成给她渡灵力了,不费力气,修为蹭蹭上涨的感觉,十分让她迷恋。 可惜娘亲说,她结丹后,她们就离开,唉。 阿成在椅子上坐下,修长精壮的腿随意分开,背脊挺拔,面庞似冷玉,瞳孔如冰泉。 谢雨珊望着他的脸庞,默默欣赏着。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看呢?举手投足都有王者风范,难怪短短几个月,就拥有了一批簇拥者。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好厉害,天天给自己渡灵力,也不见丝毫虚弱。 “雨珊,你陪你师兄坐会儿,我去沏茶。”许凝梦说。 “好的娘亲。” 目送她离开,谢雨珊没急吼吼地催阿成给自己渡灵力,而是旁敲侧击:“师兄,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呢。” 他对待其他人都很冷淡,但是谢雨珊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回应。 她清楚,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许凝梦是他师父”的基础上。 而她站在这座空中楼阁里,已然忘记了真相。 阿成道:“没什么。现在开始?”他抬起手。 “不急。”谢雨珊坐在床边,看了眼许凝梦离开的方向,确定她一时半刻回不来,才好奇地问,“师兄,听娘亲说,你带回来了一个女修士?她什么来头啊?” 阿成茶色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想到林非潼说,她和她们有仇,心里浮现了对她厌恶。 只是他很快把负面的情绪压抑了。他失去了全部的记忆,找寻师父的执念却被保留,甚至还能认出师父的独创心法。师父对他来说,必定是十分重要的。 他不应该厌恶师父的女儿。 “只是寻常的修士。”他淡淡道。 “哦,”谢雨珊笑着试探他,“还以为是你中意的人呢。既然不是,我就放心了。” “中意”二字,好似一柄小锤子,在他的心上凿了下,咚的一声。 不过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掀起眼帘问:“你放心什么。” 谢雨珊一脸赤诚:“仙魔不两立,若她是故意接近你,想要害你怎么办?” “你不也是修仙者?” “……”她被噎了下,急吼吼表示,“我和其他人怎么会一样呢!我是你师妹!永远都不会害你的!” 阿成没接话。因为他发现,就算谢雨珊有心伤他,他也不在乎。 是那种,不把这个人放在眼中的不在乎。 “开始吧。”他不容置喙地道。 谢雨珊悻悻地闭上嘴,重新躺回了床上。 结束了今天的“疗伤”,阿成终于返回了林非潼的院落。 她房间掌了灯,光晕暖黄柔和。 他站在冰雪覆盖的院落里,冷玉般的面庞棱角分明。听着耳畔寒风呼啸,看向她在窗户落下的剪影。 被“放干”了灵力,她现在与凡人无异,感受不到他神识的窥探。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放肆些。 那缕神识投映出了房间内的情景。她找下人要了本书,坐在窗边,静静地翻阅着。 桌子上摆放着碗碟,她终于肯吃东西了。 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那缕神识忽然不受他控制起来,在她莹白的手指间打了转,满是眷恋之感,她翻书的手指,顿了顿。 阿成眉宇间有怒意浮现,抬起手,直接把那缕神识给捏碎了,哪怕这样损伤的是他自己。 他目光重新聚焦在自己手上,困惑地挑了挑眉。 神识属于他,会缠着林非潼,说明他的内心深处,想做同样的事。 他却狭隘到,连自己的神识都看不惯。那膨胀的占有欲,让他觉得陌生。 耳畔响起谢雨珊的话:“还以为那是你中意的人呢!” 他的手掌,好像是被自己的目光烫了下,猝然落下。 “真是荒谬。”他才与她相处了几日?怎么会中意她?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逃避什么一样,他转过身,迅速消失在了风雪中。 房间内,林非潼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把手中的书给放下了。 她的确失去了全部的灵力,但是五感俱在。 加上阿成并没有隐匿身形,他刚来到她窗外,她就感受到了。 不知他的用意,她便没动。至于书上的字,自从他出现,她就一个也没看进去过。 “满月?”她问了一句,没得到回应,显然被锁死在了她的识海里。 霜华剑静静地躺在她手边,她也无法用灵力或者心念控制了。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思索着对策。 * 第二天,风雪过后,天空放了晴。 林非潼用过早膳后,没带霜华剑,推开门,独自来到庭院中。 目之所及,只有冰冷的景色。 但她知道,只要她敢做出异常的举动,阿成留在这里的人,会马上出现阻止她。 她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地开始打太极——修炼不成,炼体总可以吧? 起势,野马分鬃,白鹤亮翅……院门外,传来骚动。 “谢小姐。”有人毕恭毕敬地说,听声音,是那个曾经劝过周堂主的男人。 “楼宇,你挡着我做什么,让我进去啊。”谢雨珊蛮横地道。 “这……” “师兄可说了,除了司荇长老那,其他地方我和娘亲都能随便去,怎么,你不听主子的话?” “属下不敢。” 男人应是退开了,因为谢雨珊不客气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林非潼停下来,静静地看过去。 她现在探不出谢雨珊是什么修为,但看她神采奕奕,定然已经从炼气期回到了筑基期。 许凝梦游走在那么多个男人之间没翻车过,想来是有几分本事帮她恢复的。 林非潼不喜欢谢雨珊,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谢雨珊毫无顾忌地打量她,脚步同时向前。 “果然如娘亲说的那样。”她面露不屑,想来许凝梦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冲着林非潼笑笑,她主动道:“自我介绍下,我是阿成的师妹,你叫我谢小姐便好。听说你是师兄带回来的,怎么,你得罪他了?” 林非潼一听,就知道阿成没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们母女。甚至连为何绑她过来,都没说。 “这些事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去问他。”林非潼淡漠道。 谢雨珊眯了眯眼睛,心里不爽。明明是个阶下囚,还敢和自己摆架子,这幅模样,让她想起了林非潼来,更不喜欢了。 “呵,也不知你能硬气得了多久。”谢雨珊白了她一眼,在庭院里的椅子上坐下。 注意到茶壶里的茶水,乃是千年才能收集到一斤的顶级茶叶冲泡而来,谢雨珊面色变了变。 师兄真的是和她有仇吗?她吃的住的用的,甚至比自己都要好! 谢雨珊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眼珠转了转,托着腮,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 “你叫什么?师从何门何派?” 林非潼快速思考着,认为谢雨珊是个突破口。 于是她淡淡道:“我姓秦,是个散修。” “我看你年纪比我大不少,就叫你一声师姐吧。”谢雨珊眨了眨眼,拍拍旁边的位置,“来,你到这坐。” 她还特意强调:“放心,你既然是师兄带回来的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林非潼假意“犹豫”了番,默默坐到了她身边。 谢雨珊哈了口气,遇上寒冷的北风,直接凝成了白雾。 “魔界可真冷。”她抬抬手,灵力飘逸而出,以石桌为中心,周围三丈温暖起来,冰雪消融,地上甚至长出了翠绿的嫩芽。 “这样就好多了。”谢雨珊收手,满意地一笑。 林非潼暗暗诧异。回春之术有多耗费灵力她是清楚的,毕竟凌元峰上还养着一片盛开的桃花树。 但谢雨珊一个筑基期,怎么能和合体期的林清霁比? 她消耗起灵力来,一点都不心疼。 谢雨珊小露了一手,对林非潼道:“秦师姐,你不用对我那么防备,我也是修仙者。” 林非潼顺着她的话说:“可是你管魔修叫师兄。” “曾经我也不知道他是魔修嘛,”谢雨珊摊手,“况且他对我好得不得了,是魔修仙修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劝劝他,早日放你走呢。” 林非潼沉默了片刻,这反应在谢雨珊看来,就是自己的话起了效果。 她耐心地等着,果然,林非潼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他了,问他他也不说,只把我关在这里。我和他动手,他也不反抗。” 说到这,她苦笑了下:“你如果能帮我问出原因,我死也死个透彻了。” 谢雨珊吃惊地问:“他不反抗?” “嗯。昨天我打断了他三根肋骨。”林非潼明知阿成不可能和她们说这些事,还是“诧异”地问,“你没看出来?” “完全没有。”谢雨珊本来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来的,见她长得这么难看,全身上下没一丁点值钱的东西,修为又不高,觉得阿成除非是眼瞎,才会看上她。 现在谢雨珊不确定了。阿成的手段她和娘亲领略过,残忍得连孩童都不放过,如果不是在意林非潼,他会对她那么容忍?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个男人开始在意一个女人,就说明离沦陷不远了! 她已经习惯了阿成事事以她和娘亲为先,林非潼的出现,让她感到了莫大的危机感。 她第一反应是杀了她,以绝后患。可是在阿成眼皮子底下,借给她三个胆子她也不敢。 直接把人送走?不行,阿成也会追究的。 那悄悄帮她,让她自己离开呢? 谢雨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她可以在她身上留一道追踪术,等她出了魔界,她和娘亲追上去,再看情况要不要杀了她。 她沉思时,林非潼耐心地等待着。几年不见,本以为谢雨珊会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把情绪都写在眼睛里,恶毒得有些愚蠢。 终于,谢雨珊长叹一口气:“秦师姐,你麻烦可大了。” “怎么说?” “我了解师兄,得罪他的人没一个能活过当日。你伤了他,他肯定是攒着一块算账。” 林非潼“无措”地问:“那怎么办?谢师妹,咱们都是修仙者,你要帮帮我。” “别,”谢雨珊忙往四周看了,“我可不敢,你还是好好和师兄认个错,祈祷他能原谅你吧。” 话这样说,谢雨珊放在桌子上的手,却微微动了下。 林非潼看她指尖的方向,是右边的院落。 “让我和魔修认错,不可能!”林非潼拔高了声音,眼睛往右边瞟了下。 谢雨珊眨了下眼,暗暗传达着:【对,找机会去那里。】 之后她站起来,大声道:“那谁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往院子外面走,林非潼想来拦她,被她给躲开了。 走出院门,谢雨珊威胁暗处的楼宇:“管好你的嘴巴,别让师兄知道我来过!” “谢师妹!谢师妹!”不顾林非潼的呼唤,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楼宇听命于阿成,当天晚上他过来,就将谢雨珊和林非潼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 阿成面沉如水,嘴角向下抿着。 “你下去吧。” “是。” 楼宇化为影子消失,他推开门,走到林非潼面前。 她捧了一本新的书,低着头不紧不慢地翻看。 “今天谢雨珊来找你,你想借她的手离开?”阿成垂着眸,晦涩地问。 林非潼看书的姿态没有丝毫改变,淡漠道:“不行?”直接承认了。 她们本身就有仇,能有利用的机会,为何不用。 至于向她隐瞒身份,也是正常之举。 阿成被噎住,半晌才道:“她帮不了你,我不会让你走。” “哗啦”,林非潼抄起桌上的茶杯,重重地掷了过去。 他同样没有展开防御,任由滚烫的茶水淋了自己满身,得益于修真者强悍的身躯,这次没有留下烫伤。 茶盏从他胸膛上滚下来,坠地,噼啪一声碎了。 “滚出去。”林非潼冰冷绝情地说。 阿成的手,猝然攥紧,心也犹如被捏住了。 那种复杂的情绪又来了,痛心于她的抵触,又兴奋于她的责难。 灵魂像是浸在水中,一半滚烫,一半冰冷,极致地拉扯着。 明明低着头,神识却已经无形蔓延开,从各个角度盯着她,就像是一双双阴冷蛇瞳。 北地魔界的房子御寒很强,此刻却不知从哪里灌入了冷气,空气都是冰凉的,暗含咸腻。 “我说滚出去,你没听到吗。”林非潼盯着他,重复。 阿成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神识收回来,那无孔不入的咸腻之风,终于消失了。 理智告诉他,林非潼已经很讨厌他了,不能再过分下去。 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阿成茶色的瞳孔深深地看向她:“你要怎么才肯留下?” 林非潼冷笑:“要你死。” “……” 林非潼也没指望他真的能答应,继续刺激他:“或者,帮我杀了司荇。” 这次,阿成的面孔有波动了。 林非潼以为他会忍无可忍离去,毕竟他从始至终就是司荇的人,怎么可能和她动手? 谁知,他竟然认真地答:“好。” 林非潼一怔:“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什么吗?” “杀了司荇。”刚刚他沉寂的面色,此刻焕发了些许光彩,像是迷途中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生路,“只是现在不行。” 林非潼悬着的心,重新放了回去。 吓她一跳,还以为阿成真的要背主呢,原来是给她画大饼。 “哦,那什么时候行?”她不咸不淡地问。 “最迟不会超过半年。” “呵。”说得还怪像那么回事似的,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半年之后,他肯定又会找出其他的理由来。 时间能改变太多的事情,她想司荇死,一天都等不了。 阿成怀揣着希望,向她确认:“可以吗?” 林非潼这次连骂他都懒得开口了,拿起书,重新翻阅着。 “潼潼。”他唤她,她充耳不闻。 他的俊脸再一次落寞下来,眼中有一缕迷惘浮现。 为了讨好他,离开之前,他说:“长老府很大,你可以到处散散心,暗处会有人保护你,不用担心遇到危险。” 林非潼总算是肯给他一个眼神,淡淡问:“哪里都能去?” “哪里都能。” 林非潼记得谢雨珊说,她和娘亲都不能靠近司荇的洞府。怎么到她这,放开了权限? 没给她问的机会,阿成已经抬腿离开。 林非潼肯定不会贸然去找司荇。她的修为太高,难保不会看出破绽。 第二日上午她出了门,到处转了转。这里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山庄更合适。 占地辽阔到光靠步行,转一天才能勉强转完一圈。 不知阿成做了什么,她所过之处,一个人也见不到,自然遇不到什么危险。 默默计算着时辰,日头快到头顶时,她往回走,然后,去了谢雨珊示意的院落。 似是就等着她过来,这院落没有上锁。 进门后,院门从她身后自动关闭,紧接着,一道透明的屏障,升起在院落上空。 林非潼抬头,正好见前方的许凝梦收回手,谢雨珊站在她身侧。 许凝梦同林非潼道:“阿成出去了,我这结界只能防他的人半刻钟,咱们要长话短说。” 她们不知林非潼的身份,她便顺着这个剧本演了下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戒备”。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她问。 许凝梦示意她坐下,温声道:“秦道友,你的事雨珊都和我说了,咱们同为修仙者,理应互帮互助。而且我本出身于苍穹宗,自小爹爹就教导我,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林非潼在心里暗笑了下。这是为了让她相信,连剑道第一宗的名头都给搬出来了? 而且说得很有技巧,出身于苍穹宗,现在可以是苍穹宗的弟子,也可以不是。自己如果问她为什么与魔修相伴,她肯定能找到理由搪塞她。 林非潼假作看不出她的用意,脸上的防备减轻了许多。 “原来是苍穹宗的前辈,晚辈失敬了。”林非潼朝着许凝梦拱拱手,态度谦和。 许凝梦和谢雨珊对视一眼,都很满意——这个女散修有点脑子,但不多,她们轻轻松松就能拿捏。 “嗯。”许凝梦五官精致,气度也柔和,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时,还挺唬人的。 “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同我们说。” 谢雨珊很想补充一句“比如让我们帮你离开这里”,不过被许凝梦用眼神制止了。 上来就大献殷勤,会起到反效果,她这女儿还是太莽撞,唉。 林非潼果真如许凝梦想的那样,道:“我最想离开这里,但也清楚他对我的看管太严,很难办到,而且我担心他迁怒你们。如今我的灵力被他封印,就和个寻常的凡人无异,不知你们能否找机会,去城中为我换些需要的东西来?” 许凝梦没有贸然答应,而是问:“什么东西?” 若是高阶攻击法器,或是毒药一类,她是不会答应的。 帮助她不过是个幌子,阿成太在乎她,如谢雨珊说的那样,这人对她们来说是个大威胁,得尽早解决。 法器和毒药,也可能被她用在她们身上,不能轻易给。 好在林非潼说:“就是些寻常的药草,我想试试,能否令封印松动些,恢复些灵力。” 许凝梦朝她伸出手:“我来帮你看看。” 林非潼将手腕递过去,许凝梦一探,眉心皱了起来。 这人的经脉怎么这么空,好像个掉底的陶瓮,盛着的灵力都流干了。 因为林非潼压制了其他四条灵根,只余水灵根,加上经脉干涸,所以许凝梦没发现她是个天虚之体,只当阿成是用了什么魔修的手段。 她试着给林非潼渡灵力,却完全渗透不到她的经脉中去。 收回手,许凝梦望着林非潼,问:“你想要哪几种药草?” 林非潼念了一串名字,果然都是最寻常的,品阶也不高。 许凝梦母女都觉得,仅靠这些药草,是无法帮她恢复灵力的。 不过她们本身也不是真的为了帮助林非潼,只是想获取她的信任而已。 所以许凝梦微微一笑:“好,我去帮你寻来。” “多谢前辈。”林非潼从腰间解下了一枚水头很不错的翡翠玉佩,一面雕刻着腾龙,另一面雕着凤凰图案。 她将玉佩递过来:“我现在打不开乾坤袋,取不到灵石,您拿着这块玉佩去换便好。” 许凝梦推拒:“药草不贵,这玉佩你自己留着吧。” “不行,”林非潼坚持道,“您愿意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哪能再让您破费。” 谢雨珊也不想许凝梦倒搭,劝道:“娘亲,你收下吧,不然秦师姐会过意不去的。” “这……好吧。”许凝梦留下了玉佩。 敲门的声音后,接近着响起楼宇冰凉的声音:“许前辈,请开门。” 谢雨珊神色一紧:“娘亲,他找来了。” 许凝梦拍拍她,示意她别慌,撤掉了结界,扬声道:“好,稍等。” 林非潼适时站起来,向她又行了一礼,一副单纯好骗的模样。 “前辈,那我走了。” 许凝梦也起身:“我送送你。” 两人走到院门前,许凝梦将门打开,对上了门外楼宇的脸。 以前他出现很快消失,林非潼都没好好打量过他。 此次一看,她略微觉得新奇。 他长得无疑是好看的,瞳色深沉,棱角分明。可是他站在你面前,却完全不会吸引你的注意,就像是最寻常不过的影子一样。 可想而知,这种特质,不管是暗杀还是执行什么其他的任务,都非常有利,难怪会成为阿成的影卫。 许凝梦不像谢雨珊那么嚣张,哪怕她心中也很不屑应付这些人。 她笑笑,温声解释:“我和秦道友一见如故,便留她多说了几句。” 楼宇听到“秦道友”三字,看了林非潼一眼,不过什么都没说。 “属下带她走了。”给许凝梦行了一礼,他侧过身,同林非潼道,“请。” 林非潼跟上楼宇,走了几步后,转头与许凝梦暗暗点了下头。 当天晚上,阿成回来后,楼宇将事情禀告于他。 掌灯的明亮书房内,穿着劲装的影卫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默默等待着阿成的责罚。 阿成幽冷的眸子,投向林非潼房间的方向,片刻道:“盯紧谢雨珊二人,有异状再向我汇报。” “是。” “下去吧。” 楼宇出了门,将自己隐匿在一片阴影中,不可置信地想:主上就这么轻轻揭过了?不怪他看管不利?看来主上师父的面子还是大。 第二天,许凝梦乔装改扮后,亲自出了门。 她知道阿成必定派人跟着她,但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到了城中,她用林非潼给她的玉佩,换了她需要的药草。 这玉佩又不是什么法器,许凝梦不至于把东西匿下。 换好后,她又去给女儿买了几样爱吃的点心,才施施然回了府。 就在她换药草后的两刻钟,那枚玉佩,已经从药铺老板到了淘珍网在黑渊城分部的掌柜手上。 他仔细端详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把玉佩收起,匆匆唤来伙计:“快,给我去传个讯!” * 潼潼已经消失了三日,衡楚楚他们几个人,一直在找她。 大闹凌烟阁后,凌烟阁和合欢宗都派出了杀手,到处打听他们的踪迹。 带着萧寰,行动非常不方便,有几次差点被杀手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不过他们没在城内躲藏多久,凤陵越凭借信物,寻到了淘珍网的据点。 在外人看来,这里只是一个“售后服务中心”(这个词也是林非潼创造的),但是他们作为淘珍网幕后的老板之一,清楚这里还是个搜集缥缈界消息、暗中联络的地方。 甚至这两年,在林非潼的授意下,各个分部都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淘珍网在缥缈界独占鳌头,掌控着巨大的灵石命脉,在这个背景下,势力培养的相当顺利且迅速。 事出紧急,凤陵越同黑渊城掌柜说明了来意:“我们在寻一位同门,有任何的消息,务必要通知我们。” 在掌柜的帮助下,他们有了落脚的地方。 而林非潼让许凝梦使用的玉佩,也是信物之一,那龙凤图腾之间,暗含着淘珍网的机密暗号。 掌柜传讯刚过了一刻钟,凤陵越就带着衡楚楚赶了过来。 衡月瑶要看着萧寰,没一道。 他们二人依旧戴着面具,换了张脸,改了装扮。乍一看,和这黑渊城内的魔修没太大不同。 “钱掌柜,有消息了是吗?”刚屏退左右,衡楚楚就焦灼地问。 钱方是魔修,骨龄七十有余,面孔和凡人三十岁差不多。 他胖乎乎的,好似一尊弥勒佛,大大圆圆的肚子,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 往常笑起来总是向上牵的嘴角,此刻崩得紧紧的。 “你们自己看吧。”他将玉佩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咔哒一声。 衡楚楚拿过来,和凤陵越仔细翻看。 “没错,就是她的东西!从哪来的?” “今早有人来城内买药草,用的玉佩结账。我的人跟了她一路……”明明张开了结界,钱方还是警惕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发现她最后进了司荇长老的府邸!” 凤陵越和衡楚楚的心重重一震,惊到暂停,脸刷地白下来。 潼潼和司荇有着血海深仇,落在她手上,还能有好活吗? 衡楚楚担忧得陡然红了眼圈,手死死地捏着玉佩,差点要将它给攥碎。 凤陵越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别慌,师妹还能给咱们传递消息,就说明她暂时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的东西被司荇手下抢走了?” “你看她买的药草其中这几味。” “勿菲璃,念焰草,心天焰,安神花……”衡楚楚眼睛一亮,“勿念心安!” “是的,她在给咱们传递消息。” 衡楚楚的心轰隆放下,浑身发软,坐在了椅子上,心有余悸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凤陵越:“怪不得咱们在凌烟阁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她,原来她真的不是被夜柳给控制住了。” 这三日,他们探了凌烟阁几次,各种手段都用上,还是没找到人,就差把这地方给炸开了。 衡楚楚:“咱们要想办法潜入司荇府邸,把她救出来!” 钱方听到这,大惊失色地说:“两位莫要冲动啊!司荇作为魔界八大长老之一,虽然没晏回那么好战,手段却是最残忍的。每年死在她爪牙下的修仙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她那说是府邸,其实比寻常宗门还要大,养着无数的魔修,光她手下那个成护法,就够你们喝上一壶的!依属下看,救人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两人所持乃是淘珍网最高级的信物,代表他们的命令,淘珍网上下需要竭尽全力完成,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钱方不是不愿意帮他们,只是他们整个据点的人加起来,也闯不进司荇府邸啊! 贸然行事,不仅救不出来人,还会使得据点被连根拔起。 司荇若是真动了怒,整个魔界和淘珍网有牵扯的人,都会遭殃的! 凤陵越缓和下来,淡声同他说:“正面进攻无意以卵击石,我们不会这样做。” 他现在的脸平平无奇,但是芝兰玉树的气度,却是掩盖不住。 以钱方的经验,举手投足能有这般贵气的,要么是大宗门的弟子,要么出身煊赫的世家望族。 他暗暗叹气,这些个少爷小姐就是胆子太大了,魔界岂是那么好闯的?这里都是凶悍残忍的疯子啊。 “您需要属下如何做?” “先密切关注司荇府邸的动向,及时给我们传递消息。” * 许凝梦回到院落,借着去找阿成的机会,将药草给林非潼送了去。 林非潼知道阿成在用神识观察她,但她神色如常地接过,甚至还道了谢。 两个房间挨得很近,许凝梦走后,她听到她温声问:“阿成,要与为师修炼吗?” 第162章 修仙162天 最近阿成都没让她施展春风化雨心法, 她有些担忧,便过来了。 毕竟雨珊结丹,就差临门一脚了, 万不能出差池。 许凝梦的娘亲是个凡人,生下她十几年就过世了。后来爹爹渡劫失败陨落,宗门还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动荡。 那算是她两百多年的人生里,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她是“前宗主”的女儿, 却不再有人能庇佑她。修仙之路一场残酷,她的一切优待被取消, 修行资源被夺走,进秘境险些丧了命…… 若不是钟诚弘和林清霁坚定地护着她, 她不知在明刀暗箭里死了多少次了。 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她从不放心把命运完全交托在别人手上,哪怕她的两个师兄很厉害。 她看上的东西,要自己去争,自己去抢,牢牢攥在手里才安心。 所以她急速成长起来, 用尽了心机,拉拢能拉拢的势力。 也是在不断地试验中,她越来越得心应手。 等钟诚弘成为苍穹宗新的宗主时, 她已经将半数以上的内门弟子、还有大半的长老,都争取到了自己的阵营。 所以现在阿成对她没那么关注, 她很快就察觉到了,并且采取了行动。 果真,提到修炼, 他抬起眼帘, 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与此同时, 另外一个房间的林非潼也在认真听着。 说实话,她有点好奇,许凝梦一个修仙者,要怎么和魔修一块修炼? “师妹的情况如何了?”男人淡淡地问。 “还可以,不需要我日日夜夜守着她了。”许凝梦上前两步,温柔地说,“忽略了你,你别介意。” “不会。”阿成语气平和,“师父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修炼的事不急。” 许凝梦还想再争取:“可是……” “我让楼宇送你回去。” 话音落下,一道影子从地上飞速移动过来,在许凝梦身侧凝结成人形。 “许前辈,请。” 许凝梦抿了抿唇,识时务地选择没再纠缠。 她挤出一抹笑来:“你也好好休息,下次为师再来找你。” 阿成无声目送她出了门,起身来到了林非潼的房间。 小姑娘将沉香木矮几搬到了窗边,盘腿坐着灰色皮毛织就的软垫,将许凝梦送来的药草在桌上一样样排列整齐。 因她暂时失去了修为,为了御寒,她穿上了厚实的毛皮大氅,还系了条围脖。 大衣与毛领都来自他之前亲手猎杀的雪狐兽,经过裁缝处理,雪白雪白的,通体柔顺,没有半点杂色。 哪怕她易容的脸庞寡淡,被衣服一衬,依旧玉雪般无暇。 房间内生了炭火盆,正缓缓向上飘着热气。 窗户被她开了一条缝,窗外是银装玉挂,白雪皑皑。 她微微低头,处理得专注,星子一样的眸子看也不看他,好像他是空气一般。 忽略她的冷淡,整幅画面,恬淡静好。 阿成上前一步,眼前忽然闪过一副另画面。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女子,也是坐在窗边,处理着药草。 可惜画面里只有她的背影,而且消失得很快,阿成没来得及看到她的脸。 只是心脏砰砰地加快了跳动,有灼灼的情绪,要从心间涌出一样。 他怔怔地看着林非潼,总觉得她此刻的身影,和刚刚那副画面里的重合了。 压下异样的情绪,他上前,一撩袍子,坐在了矮几对面。 林非潼莹白的手指,慢慢地将安神草分开。 阿成抿了抿唇,诡异地嫉妒起这几根药草来。 “你找许凝梦要这些药草,是想做什么。”他问。 林非潼对他知晓这些药草的来历,并不意外。她动作未停,充耳不闻。 “你想炼丹?”他又问。 林非潼依旧不回答,专注得仿佛那是什么珍稀药草一般。 “潼潼。”阿成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腕,触感细腻温热。 这次,她终于肯抬眼看他,只是眼里的冰霜,比窗外的积雪还要厚重。 “放开。” 阿成与她对视片刻,终是败下阵来,垂着长睫,缓缓松了手。 林非潼取了干净的黄纸,把她分好的药材包好,又系上了麻绳。 随后将那包药材放在一旁,又包起新的来。 她的无视,让阿成心里一阵酸涩,识海里一道声音叫嚣着靠近她。 他使劲摁了摁太阳穴,击碎那道声音,想法却无法磨灭。 “许凝梦二人打的未必是什么好主意,你确定要相信她们?” 林非潼的手指很漂亮,打结的动作便格外赏心悦目。 她轻笑了一声:“那不是你师父么,你这样说她?” 阿成不想看她这么笑,他宁愿她骂他几句,或者打他几下。 如今他们坐得这么近,却像是隔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他怎么都跨不过去,越加无力。 “不管她们对你承诺了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他定定地看着她,申明着。 “知道了知道了。”林非潼皱眉,情绪总算是有了波动。她朝着门的方向抬抬下巴,“慢走不送。” 阿成完全可以留下来,反正她也打不过他。 但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还是起身,向外走去,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心头也犹如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他背对着她,神识却在不自控地飘散,因此不用眼睛,也能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刚好抬起头,有话要对他说似的。 他心神一振,停下了脚步。 “让人给我送个煎药的锅过来。”她如是道。 阿成扭头,面露不解。 林非潼皮笑肉不笑:“看你火气就大,煎点药,降降火。” 阿成:“……” 那些药草他确定没什么特殊效用,闷闷地说:“知道了。” 等他出了门,林非潼摇摇头,把脑海里的杂念逐去。 他把自己体内的灵力完全放空,不准她修炼,把她变得和凡人无异。 这么有本事,展露出的“难受”,怕也是装的吧,她才不会上他的当。 再说,她才是被关着的那个!他可怜个屁! 很快,楼宇就送了一口新锅来,还有干净的泉水。 林非潼的异火也被封印,她就将锅架在炭火上,添了水,慢慢烧着。 水开后,把药材放进去。不多时,整个房间都弥漫起药香。 * 翌日,林非潼依旧是用了早膳就出了门。 阿成总是很忙的样子,没见到他人。 楼宇可以化为任何东西的影子,林非潼知道他在跟着自己,不过她找不到,也懒得找。 府邸很大,她漫无目的地走着,默默地记下路线。 雪停后,北风格外强劲,又冷又干,若不把围脖戴好,脸会刮得生疼。 她暖和的长靴踏在清扫干净的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走着走着,前方开阔起来。 洁白广阔的雪地之上,泛着一簇簇冰晶般的光芒,美不胜收。 林非潼眯着眼睛,一会儿才适应了强光,确认了那些是北地特有的雪山玉莲。 玉莲的效用有许多,品阶越高,炼出的丹药就越好。 她踮着脚尖往里看,远处有一株长得格外好的,应当就是这一片玉莲的花王。 这里的一切虽然都属于司荇,但阿成既然默许了她想要什么随便拿,她便没客气。 低头,提起了裙摆,她向前走去。 “吱呀”,那是鞋底踩在干干的雪地,发出的声音。 越往里面走,雪越深,都已经淹没了她的靴子。 而且将脚往外拔时,触感不像雪,更像是暗流汹涌的冰泉。迎面而来的北风,也更加冷冽。 短短十几丈,她这一身衣服就抵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寒冷了,打了个哆嗦。 她知道,玉莲作为高阶灵植,这是它们自保的一种方式。 当然,她咬牙可以继续向前,也能保证自己采到那株花王,但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眨了眨挂了冰霜的眼睛,她决定换种轻松的方式——使唤其他人。 “你去将那株花王采来给我。”她伸手指着远处,霜雪里,玉莲料峭,花瓣纤薄,花茎细长,却怎么都不会被吹断。 寒风狂啸里,她身后响起一个男声:“我吗?” 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了大半,以至林非潼也没听出这并不是楼宇的声音。 “嗯,快些,它要移动了。” 花王虽然还没生出灵智,但是感受到威胁,花瓣正在慢慢合拢,花茎也在缩短,照这个速度,几个呼吸后,它就会隐没到雪中,化为一片雪花,到时再想找到它就难了。 “呼啦”,身后那人动了。 林非潼仰头,见一道翩若惊鸿的身影,从她上空飞过。 白色绣着云纹的锦衣,头上束起青丝的玉冠,都让她一愣。 这谁啊? 不等她出声询问,那人已经飞到来花王旁,抬手要去折那玉莲花。 林非潼顿时顾不上其他,大声道:“不能直接折断,玉莲会枯萎!得把根一并挖出来!”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活儿。玉莲的根细长,有上百道细细的根须。 修士要么是用元神,要么就得用手,慢慢将其理顺了挖出来,一点都不能损伤。 “大胆……”身后传来愠怒的声音,只是还没说完,那个男人抬抬手指,他就噤声了。 男人悬在空中,选择了用元神采摘的方式。 他的元神显然很强,不多时,那株玉莲便完整地被雪地中剖出,被他用金光护住。 他转身向这边飞来,林非潼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银色的法袍映着灼灼雪华,衣袂在风中翩飞。面庞俊美无俦,薄唇挂着浅笑。眉间一点朱砂痣,玉佛一般,有种悲天悯人的美。当真应了那句:公子如琢,翩然如玉。 北地魔界竟然有如此风华绝代的修士?林非潼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他是魔修还是仙修。 怔愣间,男子已经落了地,右手持着玉莲花,黑眸静静望着她。 没等她说什么,“呼啦啦”,身后涌上一群人,为首的男子一看便是他的侍从,年纪比他大了许多,紧张地道:“少主,司荇长老这里处处都是机关暗器,您没事吧?” 男子淡淡道:“无事。” 声音好似清泉流响,清冽悦耳。 那侍从又扭头,来指责林非潼:“胆大包天的女修,见到少主,还不下跪?” 不满于她“驱使”这位少主的行为,他甚至抬手,想要用一道术法直接将她给打趴下。 被那翩然公子冷淡地看上一眼,才悻悻地放下了手。 林非潼听他们叫他“少主”,联想到魔界的格局,对这人的身份,有了推测。 仙魔一向不两立,她并未向他行礼,只是平静地道:“抱歉,是我认错了人。” “无妨。”面对她时,这位少主的脸色温和许多,甚至还带了一抹笑。 他上前一步,其他侍从自发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不敢忤逆他,甚至不敢直视他,就用愠怒的眼神盯着林非潼,像是再说:连少主都敢指使,你好大的面子! 林非潼也有些尴尬,微微垂下了头。 视线里,多出了一双青色的靴子。接着是一株剔透的玉莲,被一双骨节匀称的手,送了过来。 “姑娘想要的玉莲,可是这一朵。” 林非潼伸手将玉莲接过,刚被摘下,其上还流转着萤火般的灵气,触感冰凉。 “是的,”怎么说他也帮了她的忙,林非潼仰头,由衷地道谢,“谢谢。” “不必客气。” 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因他的肌肤玉白剔透,睫毛在艳霞投下的阴翳便格外显眼。 “这府邸中,怎么会有修仙者?”他问她。 林非潼捏紧了手中玉莲的根茎。虽然这位少主展现出的一面堪称柔和,她却不能掉以轻心。 魔界多的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疯子了。 她余光向后扫,视线里没有楼宇的身影,不知他是否在。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阿成熟悉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原来是姬宿少主,你不去见司荇长老,怎么带人来了这。” 林非潼扭头,穿着黑色大氅,挺拔迫人的阿成,稳步而来。 他黑色的长靴踏在雪上,嘎吱作响。孤人一身,气势却抵得上千军万马。 那双茶色的瞳孔里,早就看不到刚苏醒时的澄澈,变成了窥不见底的深潭。 姬宿带来的侍从面色都变了,如临大敌般,想将姬宿保护起来。 他弹弹手指,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怎么说他也是金丹期的魔界少主,不可能在长老手下的护法前露怯。 阿成走到林非潼身边,半边高大的身子将她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姬宿的目光从林非潼露出的浅蓝衣摆一角扫过,随即落在阿成的脸上。 “成护法。”他颇有礼度地道,“本来是与司荇长老有事相商,见这里有人独自徘徊,便来看看。” 阿成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不愧是让魔界修士都称道的少主,这般热心肠。” 姬宿似没听到他话语里的嘲讽,只眼睛暗了两分。 “看来这位仙子是成护法的人。” 阿成没有反驳,看向林非潼手里的玉莲,低声问她:“还要么。” 林非潼摇头。她有一株就够了。 他回头,同姬宿道:“不耽搁少主的行程了,今日帮忙的谢礼,改日我命人送到城主府上。” “举手之劳,无需挂怀。” 姬宿带着人离开,经过林非潼时,特地说了句:“姑娘,再会。” 林非潼察觉到,阿成那瞬间的目光,好似要活剐了他。 很快,广袤的雪地边,只余他们二人。 高大的男人抬手,直接将她手中的玉莲给抢了去。 “诶。”他的动作太突然,林非潼伸手来抓。 他却已经将那玉莲抬高,她跳起来才能够到,于是重新放下了手。 “没感觉手要冻伤了?”他似是无奈地说。 林非潼这才后知后觉手指的隐痛。生长在极寒之地的玉莲,蕴含着寒凉的力量,尤其这株花王,低阶修士徒手去拿,手指都能被冰断。 她这些年坚持炼体,才能在灵力空空的情况下,拿了那么久。 垂眼一看,刚刚和玉莲根茎接触的地方,都出现了青紫的痕迹。 知道他是好心,林非潼不好说什么了。 下一秒,那株玉莲却在他的手上化为了点点星光。 林非潼微惊:“你怎么把它给捏碎了?” 阿成不答,只是飞身而起,向了远处。 过了片刻,他重新回到她身边,手上竟然握着……三,四,五株玉莲!甚至还都是花王! 林非潼:“……”她深深怀疑,他把所有的花王都给摘了。 看了她一眼,他什么都没解释,只说:“回去吧。” 随即,拿着与他格格不入的玉莲,走在前方。 察觉到林非潼默默跟上,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很担心,她会责备他将姬宿给她采的花毁了。 楼宇将林非潼的行踪禀告给他,他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的,远远看到了姬宿将花递给她的那一幕。 公子翩然,女子纤细,玉莲晶莹。 整幅画面很美,却扎得他心里不舒服。 尤其是其他男子给她采的花,让他陡生了将整片花田都毁灭的欲望。 好在他克制住了,只是用自己的,替代了姬宿的花。 好似这样,就能让她与其他男修隔绝。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林非潼的房间里,他取了花瓶,将五株花王都插在花瓶里,才扭头看向林非潼。 “还需要做什么?” “嗯?” 林非潼一愣。她看回来这一路,他背影那般决绝,还以为他要告诫自己远离姬宿呢。 “你的药煎好了,我帮你倒出来,你坐一下。” 阿成走到药炉边,里面的炭火已经熄灭了,陶瓮还有余温,满室药香满溢。 他也不顾陶瓮的温度,徒手捏着手柄,把里面浓黑的药汁倒在碗中,动作平稳,一滴都没洒。 然后,他将碗放在桌子上,看向林非潼。 “过来。” 林非潼:“……” 她煎药不过是做做样子,清火什么的也是搪塞他的。这药一看就很苦,他还想盯着她喝? 皱着眉,她没动。 “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做什么了。” 他动了,却不是脚步,而是手指。 林非潼感觉自己腰上一紧,就像是一道无形的灵索,将腰肢捆住。 眨眼的功夫,她便被阿成给扯了过去! 她的眉心皱得更紧,愠怒道:“你做什么?” 阿成不言,将她摁坐在椅子上,又在她面前蹲下。 这个角度,林非潼抬抬手就能扇到他的头。 他恍若未觉,在她的注视下,轻轻执起了她的手。 一抹温热,被涂抹在她的手指上。 她垂眸,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拿了药膏出来,正在帮她涂被玉莲冰伤的青痕。 他没有用灵力,动作很小心,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怕弄疼了她。 林非潼冷笑一声,想要把手收回来。 “这样上药,或者我把你捆着上药,你自己选。”阿成头也不抬地说。 林非潼那只受伤的手不动了,咬咬牙,道:“若我修为还在,根本就不会被区区玉莲所伤,更不用你假惺惺关心我。” 阿成紧抿着唇,俊脸攀上一抹阴郁,上药的动作还是那般小心。 “没有。”他硬邦邦地吐出两字。 林非潼没懂:“什么没有?” “我没有假惺惺。” “……”他说得认真,以至林非潼心里的天平都向他倾斜了一瞬。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轻呵了声,偏开了头。 “你要是想打我,也可以打,我卸掉了防御。”他又说。 这人不是在给她上药吗?怎么头顶像长眼睛了似的。 “打你有用?”林非潼问。 “没用。你还是要留在这。”他确认上好了药,缓缓松开手,起身退后一步。 她没看到,他宽大的袖口,遮住了摩挲的指尖。 触碰过她以后,肌肤酥酥痒痒,似能蔓延到心里。 林非潼直接被他给气笑了:“那你说个屁!滚出去!” * 阿成人离开,笼罩这方小院的神识却没有。 他见到林非潼生气得直接把那碗药给倒进了花瓶里,玉莲晃了晃,还是那般白玉无瑕。 她易容后的小脸鼓了鼓,很是可爱,看得他忍不住牵起嘴角。 “主上。”一道影子从地上流淌过来,楼宇在他面前单膝跪地,现了身。 阿成看过去,眼中的笑意尽数收敛。 “司荇长老请您过去一叙。” “看好她,晚上别让她出去。” * 阿成走后不久,敲门声笃笃响起。 林非潼走去打开门,见到了地上摆着的食盒。 她现在和凡人无异,不会不吃东西糟践身体。 把食盒拿进门,刚打开,就见一只纸鹤要飞出来。 第163章 修仙163天 纸鹤是身体雪白, 喙部与翅膀尖则是朱红色。 林非潼一眼便认出,这是衡楚楚折纸鹤的习惯。 看来自己传递出的消息,成功抵达了衡楚楚他们的手中。 楼宇还在时刻监视这房间, 她又没有灵力,无法张开结界。 所以她若无其事地将食盒盖子关闭,把纸鹤关在了里面,免得他发现异样。 随即她起身, 打开门,向空无一人的庭院吩咐道:“备水, 我要沐浴。” 阿成除了不让她离开,其他的事情都由着她。很快, 便有手脚麻利的女魔修,送来了热水,还贴心地帮她倒进浴桶中。 林非潼随意拿了张屏风放在浴桶前,之后就开始脱衣裳。 手刚搭着衣结,她就感觉那股窥探的感觉不见了,嘴角微微勾了勾。 坐进浴桶里, “哗啦,哗啦”声音响起,听着就像她在撩水沐浴。 其实她背对着屏风坐, 放出了衡楚楚叠的纸鹤。 纸鹤翩翩飞动了两圈,化为了点点流光, 流光又变做了衡楚楚的模样。 “潼潼,这纸鹤上施加了阵法,除了你没人能打开, 也没人能看到我、听到我说的话。” 林非潼心道她还怪靠谱的。 “接下来的话你要记住了, 三日后, 司荇将在府邸设宴,你要想办法参加宴会,我与凤陵越会在宴会上接应你,带你离开。” 衡楚楚望过来,眼中满是关切,“祝平安顺利。” 说罢,流光飘散,彻底消失在空中。 * 阿成到了司荇院落的主厅中,身着黑色纱衣,面孔魅惑,但眼神却冰冷的女子挥挥手,将左右屏退。 关上门,房间中只剩他们两个。 司荇起身,赤足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走路时足腕铃铛作响。 阿成上前,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身而过,坐在了她原本的位置。 而司荇则站在地中央,朝他低下了头。 阿成抬眼看过来,淡漠地道:“找我什么事?”俨然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司荇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掩盖了眼中的不甘。 她也不知道“于天成”回到魔界后,事情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明明他只是她手下的棋子,若不是他掌握着苍穹宗不少机密,她甚至不会派人救他回来。 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她还起了杀心。 变故就是在那时发生的,饶是过了几月,司荇想到,还是心尖发颤。 他在自己面前,张开了威压。他是筑基期,而她是化神期大圆满,正想嘲讽他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哪想到,她在那威压下,竟然恐惧得浑身冒冷汗,死亡的威胁迫近,她差点给他跪下! 她如遭雷击,震惊极了。 魔界有八大长老,面对其他长老时,她从来都没这么害怕过,哪怕是晏回那个疯子! 当时,她甚至连问他来历的勇气都没有。 他淡淡瞥她一眼,说:“下来。” 她双腿打着颤,从主位上跌跌撞撞跑下,软在了地上。 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这样走到了主位坐下,动作自然得仿佛之前他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睥睨苍生的尊者。 他垂眸看过来,漠然道:“对外,你依旧是魔界的长老,而我是你的护法。” 司荇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了,麻木的脑子费力地转动,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对内,他便是她的主人。 她终于捱不住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威压,“噗通”一声跪下,道:“是。” 所以,外界都传言这几个月,她无比器重他,却不知,这里的主人,早就换了他做! 若非他要与自己合作,她恐怕已经被他杀了! “尊上。”今天他没有张开威压,司荇行动自如,给他行了一礼。 “找我什么事。”阿成启唇。 “属下会见了姬宿,他爹那个老狐狸已经透露出要与我联手的意向。三日后,我将在府上设宴,招待他们。” “嗯。” 司荇继续道:“姬宿提到了你,希望你能到场。” 她看了阿成一眼,男人在上首,面庞似冷玉,没有丝毫表情。 将头低下头,她小心翼翼道:“这种关键时刻,属下担心他们生疑,便答应了下来。” 对外她毕竟是阿成的主子,对内却正相反,所以她答应以后,还得将这事提前告知阿成才行。 阿成想到姬宿那张俊美如神祇般的脸,还有他为林非潼递去玉莲那一幕,周身的气压骤低。 司荇察觉到他心情不悦,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计划成功后,杀了他们两个。”他漠然地吩咐。 司荇见他没责备自己,松了口气,道:“是!” 魔修不像是仙修那般“大义凛然”,他们的修行路,本就充满了杀伐和血腥。 杀戮会让他们修为精进,尤其越厉害的人,被杀掉时他们得到的力量越多。 司荇看那姬如昨不顺眼好多年了,明明是个魔修,非要做“善良仁义”的姿态,假惺惺的。 整个魔界,如今只有她知道阿成有着压制高阶魔修的力量。 她一想到杀了姬家父子后,整个黑渊城就会归她所有,便双眼发亮。 阿成已经起身向外走,司荇想到什么,匆匆叫住他:“尊上,等等!” 他停下脚步,淡淡地看过来。 司荇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她笑了下,恭敬地道:“尊上,属下并非要干涉您的决定……只是您带来的那位修仙者,您想怎么处置?” 这两天林非潼在她的府邸里走来走去,甚至还借着姬宿、阿成之手,摘走了她全部的玉莲花王的事,早就有人禀告给她了。 对她忠心耿耿的那些下属,甚至把怒火转移到了阿成身上,想让自己处置他,不过被她给压下了。 司荇觉得阿成对那女修士太在意了,比对许凝梦母女还要在意。 他们大计将成,这让司荇不得不提防起来。 阿成不言,她顶着巨大的压力,紧张地道:“尊上,不能让她影响了咱们的计划……” “多话。” 仅仅两个字,就将司荇钉在了原地,差点没给他跪下。 “尊上恕罪!” 阿成冷冷地瞥着她:“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但你再多话,就自己把舌头割了。” 司荇袖子中的手,死死地攥在了一块,手心都掐出血来。 她纵横魔界几百年,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和其他几个长老都是平起平坐的!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龙池大森林里,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的疑问没人能解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成离开。 紧绷着脸,她唤来了手下的死士,低声问:“法器炼制得如何了?” 死士喑哑地回:“启禀长老,再有半月,就能大成了。” “好!务必盯紧了,不能出丝毫差池!” “是!” 司荇遥遥望着阿成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得意嗜血的光芒。 他的力量过于诡异,她无法对他动手,可不代表她不能用其他的手段。 当了那么多年高高在上的长老,让她受一个元婴期驱使,做梦! 她只会效忠于魔界至高无上的存在——那位被封印在沧溟河底的溟夜魔尊! * 第二天用过早膳,林非潼打开房门,对空空的庭院问:“成护法呢?” 一道树叶形状的影子,从斑驳的树影中移动过来,在她面前现身。 楼宇微微低着头,回道:“护法不在。” “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的不知。” “回来以后让他来见我。” “砰”的一声,林非潼关上了门。 一个时辰之后,身披黑色大氅,面色略苍白的阿成,才回到了院落中。 楼宇马上上前,同他说了林非潼的话。 阿成拧眉看过来,吓得楼宇连忙低头,以为他是不满被林非潼呼来喝去。 谁知他竟冷声说:“怎么不立刻通知我?” 楼宇:“……属下知错。” 您不是去见给您师妹治伤了吗?您把师父看得那么重,以前都是不准人打扰的。谁知道和许凝梦相比,林非潼更重要? 阿成再没看他,抬腿向前,脚步匆匆。 今日“治疗”后,谢雨珊距离金丹期,只剩一步之遥。再服用些丹药,便能冲破筑基期的屏障,引来金丹期雷劫了。 他毕竟只有元婴期,随着她修为的增长,他的消耗也越来越大。 记挂着林非潼,他收手后就起身要回来,却被谢雨珊叫住,耽搁了些时间。 站在林非潼的房门前,他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好似一个毛头小子似的。 抬手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她的声音:“进。” 进门前,他还下意识整理了下仪容。 “潼潼,你找我。”阿成望过去。 女子今日穿了件淡蓝色的法袍,好似雪后初霁的天空,她的瞳孔漆黑、明亮,皓月当空的星子一般。 她望着他,淡声说:“这里太无聊了。” 阿成面色一僵,“我陪你去转转?” “那我还不如留在房间。” 她的排斥,让他心口一闷,眸光黯淡下来。 林非潼继续道:“我要去黑渊城。” 阿成想也不想,拒绝道:“不行。” 林非潼的脸上果然浮现了怒意,比之前生动许多。 生气,就代表她多少还是在意他的,所以他心口那股闷窒的感觉减缓了许多。 她起身朝着他走来,在他两步外站定,怒目而视。 “你是想要圈禁我一辈子吗?我才十三岁,往后只能看头顶这一片天空活着了?我到黑渊城后,甚至没有好好逛逛。这个院子里只有你、我,还有你那能化为影子的侍从,都不如凌元峰热闹。你这么关着我,总有一日我会疯掉!” 门外,楼宇边坐作了瓦片形状的影子,和房檐下投下的阴影完全融合。 他把自己往墙根缩了缩,本来就几乎没有的存在感,变得更少了。 这些时日,他已经习惯了林非潼用恶劣的语气同成护法讲话。 反正不管成护法在外怎么呼风唤雨,到她面前,都乖顺得跟小狗似的……这形容可千万不能让成护法知道,他还不想死呢。 被她一骂,阿成果然有些无措,茶色的眼睛注视着她,认真地道:“我不会让你落到这境地的。” “说的好听。”林非潼冷笑。 阿成想了想,试探地问:“你嫌这里冷清,那我找些人服侍你?” 林非潼故意顺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哦,那你给我找一群长相俊美、身材修长、修为又高的男修士吧。最好像昨天见到的那位少主一样。” 阿成的眉心重重一跳:“不准!” 姬宿有什么好的,小白脸一个,她怎么会喜欢他那样的! 他甚至没想过,他也挺白的。 他只知道,她一说要和别的男人亲近,他胸口就好似被蚂蚁啃咬着,又痛又痒。那种恨不得毁灭一切的感觉,又席卷了他的全身,以至于他呼吸沉重,眼尾发红。 林非潼继续刺激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才能行?” 阿成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把她嘴捂住,别再说这些让他不喜欢的话了,一会儿想提剑,去把姬宿给杀了。 他甚至不需要张开威压,小小金丹期修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说啊。”林非潼上前一步,逼迫道。 心乱如麻时,他终于想到什么,说:“过两日府上有宴会,会很热闹,我带你参加。” 林非潼抱着胳膊,不信任地看着他。 阿成手痒痒的,想把这样的她,狠狠地扣进怀里。 “你想去便去,不想去,就在这院子里呆着。” 林非潼抿抿唇,不情不愿道:“行吧。” 他终于松了口气,不知什么时候,后背都冒了汗。 应付她,远比应付其他人要费心费力。 “你走吧。”她转身,毫不留恋地朝他摆了摆手。 阿成本想离开,一股火气混着委屈又窜了上来。 凭什么她想自己走,自己就要走?他不走! “楼宇。” 瓦片影子流过来,化为精壮的黑衣男子,他跪地:“主上。” “把书桌上的玉简拿过来。” “是。” 林非潼扭头看向他,脸上写着:你要做什么? 阿成恍若未闻,楼宇把那一叠要批阅的玉简,放在了她的桌子上,没敢多留,垂着脑袋退了出去,还贴心地为两人关上了门。 男人脱掉大氅,在桌边坐下,用神识翻阅着玉简。 林非潼站在床边,皱眉说:“回你自己的书房去看。” “这里也是我的院子。”男人头也不抬地说。 她咬咬牙:“你别逼我和你动手。” “随便你。”反正之前都任由她把肋骨揍断了几根。 她现在就是个力气大些的凡人,怎么揍他都不会死。 想到这,他靠在椅背上,甚至调整了舒服的姿势。 林非潼被气笑了。不打她,不骂她,和她装无赖是吧? “好,你不走,我走。”她抬腿往房门走去。 阿成抬抬手,一道禁制,直接落在了门锁上。 “除了我,谁也解不开。”他平静地说。 林非潼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气得直点头。 “行,你行。” 她扭头又回了床榻,将两边的床帘“呼啦”放下,自己躺在床榻上,扯了被子盖上。 薄薄的床帘根本就挡不住他的神识,他清楚地看到她闭上眼睛,睫毛浓密卷翘,好似两把小刷子。 两边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淡粉色的嘴唇撅着,简直一万个不高兴。 明明易容后的脸庞寡淡极了,他却看不够,觉得她分外漂亮。 连带着他的心情,都愉悦起来。 * 入夜,黑渊城,城主府。 换了身锦衣的姬宿靠在软椅上,椅子的扶手,乃是用一个个小小的头骨雕琢而成。 他目光所至,是一笼雪白的兔子。 公兔和母兔靠在一块休憩,小兔子活泼得在地上打闹。 有个小兔子咬得狠了,同伴吱吱叫起来,连连躲着。 姬宿笑笑,轻抬手指,笼子里的兔子本来就红彤彤的眼睛,霎时被血色覆盖。 接着,它们跟疯了一样,不认自己的伴侣、崽崽、兄弟,无差别地撕咬起来。 小小的笼子,霎时成了血色的炼狱。 一个黑衣男子悄然出现在他面前,低头恭敬道:“少主。” “查到什么了。”姬宿睥睨着笼子里的兔子,淡声问。 “从龙池大森林出来后,成护法就失忆了,不仅性情大变,修为还诡异地连升两个大境界。” 姬宿皱皱眉:“说点我不知道的。” 男子猛地一僵,头更低了:“司荇长老对他的器重不一般,就好像……被控制了一样。可惜属下派出去的人不力,没查到有力的证据。” “呵。”姬宿总算是露出了点兴致。 成护法身上的诡异,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兔笼里,战斗已经平息,只剩一具具破败不堪的尸体,染血的兔毛溅得到处都是。 他起身:“把这里打扫干净。” 眨眼三日即过。 这几天,阿成除了晚上不在这睡,公务和修炼,都搬到了这里。 许凝梦来找过他一次,他都没见。 林非潼从第一天赶他没赶走后,就懒得理他,自己看看书,打理打理玉莲,把他当成空气。 结果她发现,男人还很高兴似的,嘴角总是挂着笑。 到了设宴这天晚上,阿成带她往司荇的洞府走去。 她穿着他给他准备的衣裳,是条红色的罗裙,金银细线绣着精美的鸾鸟花纹,法衣上灵力流转,鸾鸟犹如振翅欲飞。 罗裙外,她披了件雪狐毛皮炼化的雪白大衣,毛茸茸的。 白日又下了雪,晚风寒冷,她缩在大衣里,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府邸亮起了灯来,路面通明。远处有丝竹之音传来,应是有人开始表演了。 阿成今天晚上没带侍从,也可能侍从全都隐匿了起来。 他走在他前面,林非潼跟在后面,脚步轻快。 眼睛则借着打量景致,四处看着。 衡楚楚说他们会在宴会上接应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潜入了府中。 “到了。” 想得专注,没注意到阿成停下了脚步。若不是他出声,她怕是已经撞在他背上了。 林非潼侧着脑袋,从他身后往前看,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瞬。 极为宽敞的庭院中,雪树银花,明珠为衬,灯笼高悬。 穿着薄纱,样貌娇艳的魔修侍女,摇曳着腰肢,端着酒盏走来走去,为客人倒酒。 正中的圆形舞台上,有舞女正在跳飞天之舞,美轮美奂; 舞台之下,乐修们或坐或站,演奏着乐器,各类音色完美地汇聚成一支荼蘼的乐曲; 北地有雪灵,圆圆一团,焕发着银白色的光芒。只在夜晚出现的它们,此刻正在宴会中飞来飞去,灵动又飘逸。 林非潼在苍穹宗时,从未见过如此盛景。剑修修行是众所周知的拼命,哪会这么享受呢。 世间若有天宫,宴会想必也不会比这更华美了。 至于她的“老朋友”司荇,坐在上首之位,漂亮的眼睛扫向她,很快又移开。 林非潼早有准备,收敛了全部的情绪。 司荇宴请的姬如昨与姬宿,坐在她右侧的位置。 姬宿的样貌应当是随了母亲,比姬如昨俊美了太多。 他也在看林非潼,还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浅笑着朝她示意。 只不过没等林非潼回应,阿成就用身躯将她完完全全挡住了。 林非潼:“……”不是很懂你们魔修。 司荇左侧,还有许多林非潼没见过的魔修,以及……许凝梦母女。 见到林非潼,这两人愣了下,许凝梦还好,谢雨珊暗暗白了林非潼一眼。 “娘亲,她怎么也来了。”谢雨珊同许凝梦抱怨,这里修士太多,她是神识传的音。 “可能是阿成的主意吧。” “那她肯定缠了他好久。我都和他提了两回,他才肯答应让我来看热闹的。”谢雨珊不屑地道,“自从你把药草给她后,她就没来过咱们的院子,是不准备离开了?别是阿成对她太好,让她乐不思蜀,忘了自己是个仙修了吧?” 她说这话,完全没想到她和许凝梦才是真正巴着阿成不放。 许凝梦皱眉:“或许吧。” 她还是觉得林非潼很熟悉,又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成护法来了。”姬如昨的样貌和凡人男子四十差不离,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条青色长衫,身形清瘦,眉目温和,和他儿子一样,都很不像个魔修。 姬宿静静地看着阿成淡漠颔首:“姬城主,司长老。” 司荇笑道:“落座吧。” 谢雨珊冲他招手:“师兄,这边。” 林非潼看去。她身边只有一个空位。 第164章 修仙164天 阿成要带着她, 他若是去坐,她便只能站在他身边。 林非潼自然不愿,脚步在原地停下, 思索换个位置,最好是离司荇近点的。 今日参加宴会,离开这里和杀掉司荇,都是她的首要目标。 其实谢雨珊身边的位置和她就很近, 但林非潼没指望阿成会在自己与谢雨珊之间选择自己。 结果,他淡淡看了一眼, 同林非潼道:“咱们换个位置。” 他一声令下,自然有侍女为他添置新的桌椅, 摆上新的酒菜瓜果。 林非潼被他引去新位置时,还有点懵懵的。 她侧头看了阿成一眼,到魔界后,他急速蜕变,沉稳得和记忆中那个“于天成”完全对不上号。 明明是一张脸,给她的感觉, 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微微侧头,看向她问:“怎么了?” 林非潼道:“没什么。”率先移开了目光。 谢雨珊在他们对面坐, 脸色比刚刚不善了许多。许凝梦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她撇撇嘴, 喝了一口酒。 座位不过是个小插曲,所有主角都到场,宴会很快开始。 灯影迷幻, 歌舞瑰丽, 丝竹靡靡, 侍女们不停在席间穿梭。 司荇坐在上首,带着浅笑和黑渊城城主姬如昨寒暄。 酒过三巡后,正好看台上的节目换成了舞剑。魔修的剑舞与仙修不同,招式更加寒戾,充满了邪气,看得司荇的手下们阵阵叫好。 姬如昨和姬宿对视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冲他点点头。 他再次看向司荇,笑道:“说起来,司荇长老这府上,还有三位修仙者。” 这三位,说的自然是许凝梦、谢雨珊和林非潼。 都是阿成的人,司荇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他正在低头剥着一只虾,仪态专注,没将丝毫的注意力分给姬如昨。 “是。”司荇不知他是什么用意,只承认道。 姬如昨面露怀念:“许久不出魔界,都不知沧溟河之外的地界变化成了何种模样,更是没和仙修交手过了。” 司荇的美目扫过来,静待他的下文。 “正好三位修仙者都在场,何不让她们表演一场仙门剑舞?让我们好好欣赏欣赏。”姬如昨笑眯眯说。 司荇听得胆战心惊,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你想看谁剑舞不好,看那三人?不知阿成对她们都很在意?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仙门的剑舞有什么意思,招式都软绵绵的,不如魔修的好用。” 姬如昨却铁了心一样,“此言差矣。正因为他们的招式更加美观,剑舞才会更漂亮啊。” 他话锋一转,试探道:“还是司荇长老无法让成护法派人出来表演?若是你体恤下士,那就算了。” 司荇被刺得眉心一跳一跳的。别说那三人只是阿成的“客人”,她就算让阿成这个“下属”亲自表演,他也不该说什么。 姬如昨是她必须要争取的合作对象,不该这点面子都不给他。 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和阿成是个什么关系,她哪敢驱使他?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司荇凝沉的目光落在姬如昨脸上,他笑得温和,仿佛根本不存在试探之意。 她暗骂了一句老狐狸,愠怒道:“城主这是什么话,你既然想看,本长老自然要满足。” 姬如昨不理会她眼中的刀光剑影,得偿所愿地笑道:“那太好了。也不用这三位都来表演,选一人即可。”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选择权交给了司荇。 至于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事先和姬宿商量好,为了探查司荇与成护法真正的关系。 成护法此人阴晴莫测,又诡异地强大,除了这几个修仙者,好似就没有其他在意的人和事物。 他们不出手则已,出手肯定要对准他的软肋。 若他直接拒绝,且连司荇也拿捏不了他,那就说明,他和司荇之间的关系的确不是表面这样! 司荇已经走到这步,不好替阿成做决定,遥遥看了过去。 她表面镇静地问:“成护法准备选谁?”心里已经冷汗涔涔,就怕他一个不高兴,直接放出威压,把他们都给杀了。 呼……镇静。他们的计划未成,他应当不会动手的。司荇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许凝梦和谢雨珊都看向了阿成,脸上是不同程度的不满。 她们是留在魔界没错,但又不是他们的俘虏,怎么可能愿意像是猴子一样,给他们表演? 两人出身高,一个是苍穹宗前任宗主的女儿,一个是谢家的大小姐,从来都是她们使唤别人的份儿。 “娘亲,你说他不会让咱们去吧?”谢雨珊用神识给许凝梦传音。 “应当不会。”自己怎么说也是他“师父”,谢雨珊是他的“师妹”。 许凝梦看了阿成身侧的女修一眼,她好似没听到旁人的话,正举着杯子,任一个女魔修帮她倒酒。 因被阿成放干了灵力,她的灵剑无法收回识海,她便用布从上到下缠好,背在了背上。 自从她出现,阿成除了帮雨珊疗伤,再也没主动来找过她。 她去找,五次里他也有三次不见。 更甚者,这几日他都留在那秦姓女修的房间里! 他对她的在意,已经超出了许凝梦的预料。 她决定在阿成开口之前,为自己和谢雨珊争取一番。 “阿成,为师和你师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师妹身体还没好呢。”许凝梦笑笑,说。 谢雨珊适时捂住了头,“喝了几杯酒,我的头好晕。” 她们这样一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非潼身上。 她面色淡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刚刚那个给她倒酒女魔修已经退远了几丈。 林非潼放在桌下的手,轻轻一攥,一只由灵力凝结成的纸鹤,就这么没泄露出一丝气息,碎成了洁白的雪灵,与宴会上的其他雪灵无异。 是的,刚刚那位给她倒酒的,正是易容后的衡楚楚。 今天举行宴会,舞女、乐师都是从黑渊城内请来的,她与凤陵越混入了队伍当中。 林非潼放下酒杯,喉间泛着抹酒水的辛辣,面具也遮不住脸颊的微红。 面前的盘子里,放着几只剥好的虾,虾肉剔透。 她目光扫过许凝梦母女,司荇,姬如昨父子,最后落在阿成脸上。 男人的眉心已经蹙了起来,显然要回绝姬如昨。 哪怕这样会让他起疑,他也不在意。计划推迟,也比让林非潼给其他人表演强。 现在有太多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他体内就躁动着杀意,想将那些眼睛都给挖出来。 阿成看向姬如昨,冷冷一笑:“你想怎么……” “死”字还没说出口,身侧却响起林非潼的声音:“我来吧。” 阿成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是苍穹宗的弟子,宁折不弯的剑修,怎会妥协? 林非潼没和他解释,又道:“只是我一人表演,难免无趣,不妨找个魔修,与我切磋一番?正好也让我领略一下魔修的功法。” 说着,她已经站了起来,要向正中走去。 阿成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眼里满是沉沉的不赞同。 林非潼黑白分明的眼珠看过来,坚定地示意:放手。 阿成试图从她的眼里看出对表演的抗拒。可是没有,她似乎……很期待这个机会。 为什么? 林非潼的眼神一寸寸冷下来,阿成不清楚自己怎么回事,在这般注目下,根本做不出反对她的行为。 最终,他缓缓放下了手。 林非潼走到宴会厅正中央,环视了一周:“谁愿与我一战?” 没人应声,不少人都震惊于她的果敢。这便是仙修吗?好生有骨气! 一人一剑,丝毫没有被囚的狼狈,反而像是要单挑他们整个魔界一样霸气! 魔修几乎都是好战分子,喝了酒以后,血液更是沸腾。有几人被她的目光刺激到,正要站起来。 一道清冽磁性的男声传来:“姬宿请仙子赐教。” 他生了一张悲天悯人的俊美脸庞,眉间一点朱砂,更添了三分神性。 为了赴宴,他今天穿了身白底金绣法衣,抬腿走来,风度翩然。 到了林非潼身边后,他又拱了拱手,浅笑道:“又见面了,你的玉莲可还好。” 林非潼点点头:“还好,姬宿少主。” “不知仙子想怎样切磋?”姬宿有礼有度地道,“我乃金丹中期,可以压制到与你一样的修为。” “我如今没有修为,只能切磋拳脚功夫。” 姬宿怔了一下,“那我便将修为也封印。” 说着,手指就点了几个大穴,封锁住了经脉中的灵力。 他抬手:“仙子,请。” 林非潼背着剑,走远了两步,再次面对他。 宴会暗处,衡楚楚正在给凤陵越传音。 她将水灵珠给了他,此刻他张开了灵珠结界,在房顶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刚刚我试过,潼潼的经脉确实空空,一丁点灵力都没有,咱们要怎么带她走?” 若她有灵力,三人联手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千算万算,根本没算到阿成的手段能这样“恶毒”! 凤陵越双眸紧锁着下方的纤细女子,沉稳地道:“先静观其变。若她没有办法,刚刚你倒酒的时候,她就会让咱们撤退了。” 衡楚楚不再出声。之前那么多次危难,她们都并肩挺了过来,这次,她也选择相信潼潼! 有人唤她倒酒,她答应了一声,学其他女魔修摇曳着腰肢走过去,耳朵却一直注意着林非潼那边的动静。 只要她放出讯号,她和凤陵越马上会出手。 看台之上,林非潼和压制了修为的姬宿动起手来。 这位魔界少主举手投足风度翩翩,拳脚功夫也合乎规矩,属实不大像魔修。 见林非潼和他过了几十招,打得有来有回,司荇手底下那些魔修大声道:“少主,你比她修为高了那么多,可不能输在她手上啊!” “就是!传出去咱们魔修的面子还往哪搁?” 林非潼以为姬宿会急切,结果他面色依旧淡淡,动作也沉稳有度。 “砰,砰,砰!”拳脚相碰,声音充满了力量。 两人出招的速度越来越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林非潼抓住姬宿一个空挡,单手直取他面门。姬宿瞳孔一缩,身子向后仰,抬脚向上踢,竟是故意卖的那个破绽。 她反应也很快,旋身抓住他的胳膊,就想将他掀翻在地。 姬宿顺着她的力气,反手拽着她,两人一块在空中后翻,又迅速分开,沉沉落在地上。 没有停顿,他们再次战在一块。 除了林非潼,没人注意到他越加明亮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都烧起了两簇火来。 怎么打着打着,还兴奋了? “这女仙修有两把刷子啊!竟然能和咱们少主打成平手!” “切,分明是少主让着她。落在我手上,她早就大卸八块了。” “可别吹牛,你若封印了修为,说不定在她手上连三百招都走不过。” “她不会真的把少主打败吧?” 后面的话没说完,大家也明白。 这可是魔修的地界,姬宿身份又尊贵,林非潼真大庭广众赢了他,难保不会有魔修恼羞成怒,背后对她展开报复。 不光是她,就连成护法可能都会受到牵连。 各种隐晦的目光,落在了阿成的身上,他的全部心神,却牵绊着林非潼。 思来想去,他觉得林非潼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离开这里。 刚刚他展开神识,搜寻了一番。旁人没发现,他却在宴会中找到了一个伪装成女魔修的女仙修,没猜错的话,就是她的师姐,衡楚楚。 “她要离开自己”的想法冒出来,怒火就从身体中蔓延,恨不得烧穿胸膛,将一切都燃为灰烬。 他的目光比北地山巅的积雪还要寒冷。衡楚楚也不过是个筑基期,凭她们两个,如何能突出重围? 对面,谢雨珊和许凝梦也在传音讨论林非潼的用意。 “答应得那么利落,她别是想借机跑掉吧?”谢雨珊说。 许凝梦觉得不大对劲:“她能怎么跑?” 谢雨珊:“打赢了魔界少主,请司荇嘉奖她?”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真赢了,这些魔修还不得恼羞成怒,当场教训她啊? 赢不了,那就更没机会离开了。 她望着两道颤抖的影子,总觉得女修身手厉害得让她觉得熟悉。 照这么下去,她真有可能赢过姬宿。 “若她想跑,咱们可以帮她一把。”许凝梦决定了,不能再把她留在阿成的身边。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不在这边,许凝梦慢慢放出了神识。 她以宴会厅为起点,向外探查着,发现一条出府的小路上,刚好侍卫们在换班,守卫薄弱。 于是她悄然施展了一个障眼法,把前去换班的守卫,困在了幻境里。 做完这些,她抹去痕迹,悄悄收回手。 林非潼和姬宿战斗已经白热化,姬宿也被斗出了几分狠劲儿,双拳生风。 他站出来,本意只是为了试探阿成,必要的时候,重伤林非潼。 没想到的是,她的拳脚功夫这样强悍,逼他使出了全力! 和她对战,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酣畅淋漓,身躯激动到微微战栗。 他甚至萌生了一种想法:跟着成护法有什么好,不如跟着自己! 如苍鹰一般的女子,信任他之后,翅膀又被他敲断,会露出怎样的神色? 想想那画面,他血液都要沸腾了! “呵。”面前的女子,出手不停,忽然笑了下。 姬宿皱了皱眉:她笑什么? “把你恶劣的想法收收。”林非潼不屑地道。 姬宿俊美不似凡人的面庞一怔,格挡慢了半拍,“砰”的一声,被林非潼踹出了几丈。 他不懂,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甚至还没对她显露出更多的“友好”。 林非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本来不确定,刚刚是试探他的。 见他的反应,才知道她猜对了。 她就说,魔修怎么可能“天性纯良”? 入黑渊城时,他的马车差点碾过无辜的孩童。当时他救了那孩子,被不少魔修称赞。 她后来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若真的“善良”,还会任由马车横冲直撞? 那日他为她采玉莲花王,倒是一派天人之姿。今天提到玉莲,也是为了刺激阿成吧? 他和他父亲,分明是一丘之貉。 林非潼不知他们还要做什么,她也不想奉陪。 在她有意的步步紧逼下,她和姬宿的位置已经非常靠近司荇了。 司荇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身躯柔弱无骨一般,手撑着面颊,瞥向阿成的目光,则有沉思。 想来她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自己会答应“表演”,是为了找机会逃离这里。 她看过来,正好与林非潼的目光相碰。 林非潼勾唇笑了下,眼中是清楚的嘲讽。 司荇放下的那只手紧了紧,眉宇间有怒意浮现。待阿成腻了她,看她怎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修一块块剁碎了喂狗! “姬宿少主就这点本事吗,可不要辱没了我魔界的威望啊。”司荇话是对姬宿说,眼睛却一直恶毒地注视着林非潼。 姬宿在林非潼戳穿他真实的想法后,更加兴奋起来。 就在这里,当着阿成的面,把她打得血肉模糊的想法,怎么都遏制不住。 想必那时,她漂亮的眼睛里会流出泪,哀声央求他吧? 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们,脊骨被打弯的样子。 一抹猩红,悄然覆盖了他的双眼,他用舌尖舔了下嘴角。 如此邪佞的动作,与他“矜贵玉洁”的面庞,格格不入。 姬宿在林非潼再一次攻过来时,手陡然拧了一圈,以一个寻常人根本做不到的诡异姿势,闪电般袭向她的咽喉! 太近了,她来不及后退,瞬间就会被他抓住。 阿成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的“砰”一声倒地。 他双目凝结冰霜,抬起手,无形的灵力朝姬宿而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 暗处的衡楚楚和凤陵越看得胆战心惊,也在出手的边缘。 “刺啦!”衣服被刺破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剑光一闪,“噗呲”没入了身体! 司荇低头,惊愕地看着那扎穿了她身躯的灵剑,瞪大了眼睛。 而姬宿被林非潼的剑气逼得后退了数步,才恍惚地看了眼他被霜华剑刺破的衣服。 包裹着剑身的棉布早就在林非潼拔剑时抛向半空,此刻正在冬风里,打着旋飘落。 重新修补的霜华剑之上,闪烁着盈盈灵力,剑身光芒大作。 林非潼的修为从无,迅速攀升为炼气期、筑基期、半步金丹! 也是因为恢复了修为,才能破除姬宿的攻击。 她握着剑,手腕坚定地转了一圈,又往司荇的身体里送了一截。 司荇终于后知后觉疼痛,喊了一声:“啊!”又吐出一口血来。 “是……你……”她终于确定了林非潼的身份。这世间除了她那柄诡异的“断剑”,不会有兵器能轻易伤到她! 这断剑,什么时候被她补好了? 她能驱使灵剑,说明她是假意失去修为的?阿成默许她动的手? 不,不对!他如果想杀自己,哪需要这么麻烦? 林非潼勾唇一笑,眼里杀意迸溅。 “是我,当年没杀得了你,让你多逍遥快活这么些年,该到你死期了。” “呼啦啦!”桌椅被掀倒了一片,在场的魔修们酒醒了一大半。 “什么情况!” “该死的贱人,竟然对司荇长老出手!” “信不信我把你炼成活尸!” 局势一片混乱。姬宿注视着这一幕,没有再出手。 他和姬如昨带来的人也站了起来,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出手。 姬宿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让他们别动。 他的目光顺着司荇胸前那个血流如注的伤口,移动到林非潼的手,最后定格在她冰冷的脸庞上。 真奇怪,明明是这么寡淡的脸,他怎么觉得耀眼无比? 许凝梦和谢雨珊也站了起来,后者定定地看着林非潼的灵剑剑柄上的花纹,浑身发抖。 “这柄剑我化成灰都认得……”她扭头,双目通红地盯着许凝梦,识海又有崩溃的预兆,语气癫狂,“娘亲,是她!她毁了我的一切,竟然还敢来魔界,把咱们戏耍得团团转!” 许凝梦瞬间明白了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这个“秦修士”,是林非潼! 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许凝梦直直看向阿成:“徒儿,为师命令你,杀了她!” 第165章 修仙165天 司荇遇刺, 整个宴会乱成了一团。 她还有一口气在,咬着牙,目光凶悍地抓住了胸口的灵剑, 调转起体内的灵力,试图将林非潼逼退。 林非潼知道她只有这一次杀掉她的机会,若她养好伤,处处防备, 就算她有克制魔修、邪物的霜华剑,也绝对没可能靠近她了。 “该死的丫头。”鲜血从她嘴边涌出, 她阴气森森地说,“今日就让你有来无回!” 同时, 许多魔修从座位上飞身而起,攻向了林非潼,试图营救司荇。 她都没回,大喊:“师兄,师姐!拦住他们!” 两道人影出现,拔剑立在了她身前, 单手掐决,一人指天,一人撑地, 一道防御屏障瞬间结成。 “砰!轰隆!”魔修们的攻击,全都落在了结界上。 一时片刻, 难以将这防御打破。 “她竟然还有帮手!” “是仙修!有仙修混进来了!” “可恶,老子要把他们通通杀光!” 司荇化神期的威压正要张开,林非潼心念一动:【满月!】 红衣胜火的少年骤然出现在司荇身后, 手心压着她的脑袋, 重重向下摁, 打断了她的施法! 掌心燃起一簇凤凰异火,从她的头顶开始蔓延,瞬间包裹了她! “啊!”这种至阳至烈的火焰,也是克制魔修的利器。之前衡月瑶被魔气侵蚀,差一步就要入魔,是凤烬用心头血将她给救回来的。 林非潼顶着巨大的压力,双手摁着霜华剑,不让司荇有挣脱它的机会。 周围的灵力,成了一个个漩涡,尽数朝她涌来,被她吸收进身体中。 她的两只手,一只燃起了冰种麒麟火,蓝光莹莹;另一只手则凝上了冰霜,“咔嚓咔嚓”,结冰的声音传来。 火焰和冰霜,缠绕汇聚,又顺着霜华剑,被渡到司荇的身上! 两种力量撕扯着她的伤口,让本就狼狈的伤势,更加狰狞。 司荇疼得喘不过气来,霜华剑上释放的威压,让她觉得非常的熟悉,简直……和阿成释放出来的一模一样! 这柄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司荇纵横缥缈界数百年,头一次离死亡这样近,而造成这些的,仅仅是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 她怎么能甘心死在她手上?她还有大业尚未完成! 对了,他们的计划! 司荇拼了命地和林非潼、满月对抗,魔气四溢中转动眼珠,寻找阿成的身影。 林非潼身后,她的两个同门也不反击,只是全力维持结界,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宝,在那么多魔修的攻击下,结界竟然一点裂痕都没有出现! 难怪他们敢闯到这里,是留了底牌! 灵光明明灭灭,各式攻击焕发出残酷又绚烂的光彩。人群之后,穿着黑衣的阿成,静静伫立。 许凝梦已经跑到了他身侧,指着林非潼说:“雨珊会落到这种境地,都是她害的!她是我们最大的仇人!阿成,你要帮我们!” 司荇嘲讽一笑。 他能不知道林非潼的身份?她会来魔界,恐怕都是他的指引。 既然如此,他定然也知道林非潼和许凝梦之间的恩怨。 之前都没帮许凝梦教训过她,甚至没暴露她的真实身份,此刻更不可能了。 诚然,阿成对许凝梦和谢雨珊很好,但是她们两个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林非潼! 想要他出手,司荇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咱们的计划……还未成……错过这次,要等上太多年……我是计划的关键,救我……” 她体内的灵力,犹如浩瀚的汪洋,林非潼用她全部的力量,割了一个口子,使灵力倾道而出。 起初,那个口子像条小小的溪流,如今已经变成了江河。 再强悍的修士,也经不住这般打压。 阿成的身形一闪,陡然出现在衡楚楚身边。 他抬起手,只需要一下,就能把她和凤陵越维系的结界打破,把林非潼重新带到自己的身边。 衡楚楚如临大敌,捏紧了手中的灵剑,哪怕她不是阿成的对手,用身躯也能抵挡上他片刻。 她知道,杀死司荇,是潼潼的心愿!她拼尽一切,也要帮潼潼做到! 凤陵越的想法同样。潼潼失踪的这段时间,他完全没有合过眼睛。 担心、忧愁、自责……种种情绪占满了他的心房。 他终于明白,潼潼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不仅仅是名义上的未婚妻、小师妹,更是他要拼死守护的人。 当他在这里现身,就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他的满腔赤诚,为了潼潼而燃烧! “噼啪!”心口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紧接着,他感觉到的自己的心脏猛地收缩。 “咚,咚,咚。”一泵泵血液,从心口迅速涌入血管中,奔涌向四肢百骸。 滚烫的热意,不光燃烧着他的经脉,还灼烤着他的神魂。 他衣服、面具下的肌肤,陡然红了,就连眼睛一瞬间都变成了赤色。 陌生的感觉,让他一阵战栗,却并不害怕。 有种强烈的预感,席卷了他的脑海。 “轰隆!”好似平地起惊雷,荒原落天火,光芒乍起,火焰熊熊燃烧。 “潼潼,停手。”阿成站在衡楚楚和凤陵越前方,直直地看着林非潼,说道。 林非潼非但不放,还冒着经脉寸裂的危险,死死摁着霜华剑。 司荇的力量在快速流失,一并流失的,还有她的生命力,她连握着灵剑的手开始颤抖,更别说震开林非潼了。 “我娘亲境界跌落,我与父母三年的分别,梧桐之地和龙池大森林险些丧命……”林非潼盯着她开始黯淡的双目,一字一顿,“司荇,这是你应得的!” 司荇缓缓转动眼珠,朝阿成无力做着口型:救我…… 阿成缓缓吐出一口气,终是决定对衡楚楚和凤陵越出手了。 他答应过林非潼,会取司荇的命,但不是现在。 看在她的面子上,他不会杀掉这两人的。 浓郁的魔气,从天空中汇聚,漆黑浓墨的漩涡里,电闪雷鸣。 “轰隆!噼啪!” 魔气呼啸着,卷成一条黑色的长龙,张开了血盆大口,向包裹着林非潼的防御结界咬来。 不管衡楚楚他们两个用的是什么法宝,只要操控的人重伤,再厉害的法宝也会失效。 阿成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打破结界,是板上钉钉……情况陡然发生变化! 凤陵越的周身,燃起了火焰! 他瞳孔一缩。那是……凤凰异火! “着火了!” “怎么会这样?” “仔细看,火是从心口烧出来的!” 身后,传来魔修们的阵阵惊呼。 这还不算完,凤陵越直直地看向阿成,明明周身漂浮着异火,目光却像是两柄寒刀。 异火从脚底向上奔涌,在他的上方,化为了一条七彩的火凤凰!照亮了黑云笼罩下的暗夜。 火凤凰昂首,发出了一声有些稚嫩的鸣叫。 但再稚嫩,凤凰也是上古神兽,可以驱散这世间一切的邪魔! 凤凰盘旋飞舞,张开的翅膀,洒下点点流光,义无反顾地对上了冲下的魔气之龙! 林非潼的修为已经恢复,将这一幕感知得清清楚楚,心神一振。 凤陵越他体内的凤凰血脉,竟然在此刻觉醒了! 有他拖着阿成,林非潼手起剑落,终于要杀掉司荇! 司荇没想到这一行人里,还有凤凰后裔,确定阿成难以救她,巨大的悲戚浮上心头,整个人都被愤怒和不甘占据。 “没想到我司荇会在阴沟里翻船……”她凄惶地大笑,癫狂地说,“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活!” 满月面色一变:“她要元神自爆!” 林非潼看出来了,猛地将霜华剑拔回,大喝:“师兄师姐,走!”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并肩作战过太多回,无需再多言,就已经行动了起来。 衡楚楚御剑而起,剑光横扫,魔修倒下大片,向远处飞去。 凤陵越因为要对付阿成,给林非潼争取时间,慢了半步。 满月则在司荇即将自爆的前一瞬,就抓住了林非潼的手,带她瞬移离开了这里。 “轰隆!”化神期的元神自爆,威力不容小觑。 那震天的响声,整个黑渊城都能听到。 不少修士半夜爬起,房子一盏盏亮起了灯光,从窗外向外看,不知是怎么了,只感觉到空气里那让人惊惧的声音。 声响之后,是一股胆寒的灵力,比隆冬的风还要凛冽,几乎能将人的血液冻结。 “这是……有大能自爆?”有人不可置信地喃喃。 司荇的府邸,被她的自爆毁得不成样子。那些离她近、反应慢的魔修,一个都没能幸免,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炸成了粉末。 许凝梦和谢雨珊离得稍微远些,可当她们察觉到司荇要自爆时,也有些晚了。 “娘亲!”谢雨珊惊恐地大叫,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甚至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 许凝梦张开手,将她护在了怀中,全力凝结成了一道防御结界。 为了保险,她还不忘叫道:“阿成!救我们!” 阿成瞥见林非潼已经消失不见,抿抿唇,身形一闪,出现在她们两个身侧。 浓郁的魔气,将他们三个包裹,伸手不见五指。 狂风舞动,建筑倒塌,身前身后都是惨叫。 当魔气散去之时,许凝梦缓缓睁开眼,忍不住“呕”了一身。 眼前,宛若人间炼狱。 房屋塌了一大片,地上满是烧焦的痕迹。来不及躲开的魔修们已经不是血肉模糊,而是尸骨无存了,只剩空气里那股血肉烧糊的气味。 谢雨珊缩在许凝梦的怀中,脸色惨白,半晌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魔修到底都是什么样的疯子!司荇她想死,竟然要拉上所有人给她垫背! 生理不适让她心情阴暗极了,她瞪着阿成,兴师问罪:“师兄,你怎么不听娘亲的话,一早把林……唔!” 她瞪大眼睛:“唔唔!”怎么不能说话了! 许凝梦皱眉:“阿成,你做什么?” “我让人送你们回去。”阿成以前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是没有此刻这么阴沉。 “楼宇。” “主上。”断壁残垣中,一道影子流过来。 因为这天赋,他才能在司荇的自爆中保全自身。 “带她们走。” “是。” 不给许凝梦和谢雨珊再说话的机会,楼宇一手抓着一个,给她们扭送回了她们的院子。 那里离宴会厅远,只是房梁上出现了裂痕,屋里的东西都七零八落,勉强可以了落脚。 楼宇守在她们房门外,不准两个人踏出这里半步。 谢雨珊心急如焚:“娘亲,怎么办?就这么让她们跑了?” “她们离司荇那么近,未必跑得掉。”许凝梦冷冷地说,“就算跑了,她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魔界的长老,魔修们也不可能放过她。” “可是阿成一副护着她的态度!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让我说!” “不说是对的,被大家知道她是林非潼,咱们也会受到牵连,毕竟我也是苍穹宗的弟子。” 谢雨珊哑然,后知后觉自己太冲动了。 “放心吧,姬如昨父子目睹了全程,司荇一死,属于她的势力谁都想瓜分,他们会抓住这个机会的。”许凝梦眼里满是杀意,“我也会向阿成施压,必须把林非潼的命留在魔界。” 谢雨珊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 府邸外,满月带着林非潼和衡楚楚从地下遁出,长出了一口气。 司荇一死,群龙无首,局势混乱,侧耳听,府中乱糟糟的。 “凤师兄呢?”林非潼左看右看,没有他的影子。 满月垂头解释:“当时情况过于危急,我介入不了他和阿成之间的战斗,没能带上他,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接应他。” “不行,”林非潼阻止道,“咱们刚刚走的那条路,不知为什么一个守卫都没有,现在里面肯定都是搜寻咱们的魔修。” 天已经快亮了,林非潼决定让衡楚楚先走,自己一人回去看看。 一只纸鹤,翩翩飞到了她们面前。 衡楚楚抓过来一看,开心地说:“凤师兄也出来了,只不过和咱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我就说,我都把水灵珠留给了他,他应当不会被困住才对。” 林非潼松口气:“太好了。” 确定他安全,三人不再耽搁,避开了魔修,坐上了钱方派来接应的苍狼车。 车轱辘一路向前,半个时辰后,她们在郊外的庄子上下了车。 等了片刻,令一辆车驶进庄子来。车子停下后,车门打开,钱方从里面下来。 他圆滚滚的身子好似个弥勒佛,跑起来,身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 拱手给林非潼行了一礼,他自我介绍道:“秦道友,在下是淘珍网黑渊城店面的掌柜,钱方。” 林非潼听他这么称呼,就知道衡楚楚他们对外隐瞒了她的真实姓名。 “我师兄呢?”她忙紧张地问。 “在车子里呢,他……你自己看吧。”钱方的面色不大好。 林非潼心咯噔一声,赶紧朝着车子跑去。 凤陵越躺在车子里,因为衣服已经被烧得破烂,钱方给他裹了一条毯子。 他的脸庞隐在阴影之中,林非潼只能看到一片惨白。 若不是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她心跳怕是都要骤停了。 手一挥,用术法将他从车上慢慢托了下来。 衡楚楚也来到了她身边,看向凤陵越那不善的面色,担忧地问:“这是怎么了?” “先进屋。” 林非潼不放心其他人,自己用灵力将凤陵越托到了床上躺好。 让钱方先去外面等,她坐在他床边,从毯子下面找到他的手,指尖搭在上面,为他诊脉。 她第一感觉是好冰,如同他失去了全身的血液。 皱着眉感受了片刻,总算是诊出了微弱的脉象。 等她放下手,衡楚楚紧张地看着她,问:“怎么样?” 满月站在远处,闻言也看了过来。 “刚觉醒凤凰血脉,就大肆使用,身体亏空得厉害,好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以补回来。” 衡楚楚长出一口气:“太好了。你那里还有丹药吗?” “有。”林非潼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捏了一粒丹药,送到凤陵越嘴边。 可惜他失去了意识,根本不会主动张嘴。 没办法,林非潼只能轻轻捏着他的脸颊,把丹药送到他口中。 丹药化掉,被他无意识地吞咽下肚,等了片刻,他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点血色。 衡楚楚说:“潼潼,你先在这里守着他,我去打听下外面的情况。” “好。” 刚刚在马车上,衡楚楚已经问过林非潼是怎么恢复灵力的,明明她倒酒的时候,她还和凡人没什么差别。 满月也好奇地看过去。被封在林非潼识海后,他像是陷入了黑漆漆的海底,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画面。 林非潼手腕一翻,一株玉莲花王,出现在她莹白的掌心。 “玉莲花王吸收了我煎的药,可以解开我被压制的火系灵根。” 满月瞬间就懂了:“你之前一直都是用水灵根修炼,阿成压制的也是你的水灵根。多出一条灵根后,你就可以吸收灵力,修为自然也会恢复了。” “对。”林非潼点头。 衡楚楚恍然:“怪不得……换做我们,被压制了灵根,是绝对不可能恢复的。” 满月补充:“北地常年冰封,玉莲不难寻,就算是在司荇府邸里采不到,潼潼肯定也会从别的渠道获取。” 林非潼:“是的。” 玉莲在药液中浸泡了几天,她其实随时都可以恢复修为,但是一直在等待机会,包括司荇都被她给骗了。 不过,仅靠她一个人,是杀不掉司荇的。 她很庆幸,有这些伙伴陪自己出生入死。 门“吱呀”一声被衡楚楚关上,林非潼凝望着凤陵越的脸,心里默念:师兄,你要快些好起来。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林非潼是女子,不好帮他换。 满月见她眼里只有凤陵越一人,含着浓浓的担忧和愧疚,心便刺了下。 这次之后,凤陵越在她心中的地位,肯定更高了。 “潼潼,你也回避下,我帮他换身衣裳。”满月温声道。 林非潼回神:“好。我就在隔壁房间,换好了你叫我。” 可惜没等满月过来,衡楚楚就匆匆跑来说:“潼潼,咱们得赶紧走,有魔修往这边搜来了。这也太快了。” “毕竟死的是魔界长老。凤师兄还没醒,飞行法器目标太大,让钱方给咱们准备苍狼车。” “好。”衡楚楚边传信,边问她,“咱们现在离开黑渊城吗?怕被一网打尽,我和凤师兄在行动之前,就让我姐姐带着萧寰离开了,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渡过了沧溟河,往人间皇城去了。” 出乎衡楚楚的意料,林非潼道:“不,咱们往城里走。” * 苍狼车在城内的石板路上前行着,过低的气温,让几只苍狼拉车时,呼哧呼哧喘着白气。 衡楚楚换了身衣裳,面容也通过面具改变了。 她坐在车中,把车帘掀开一个小缝往外看。 整个黑渊城都戒严了,一队又一队魔修侍卫,骑着身覆铠甲的大马,满身肃杀地走过,挨家挨户地排查。 正巧有一队魔修经过他们的马车,领头的首领勒马,目光扫向车内。 衡楚楚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睛,停下动作,呼吸也暂停了。 “队长,这空车怎么了?”一个魔修疑惑地问。 “没怎么。”首领打马向前,冷声说,“城外的人家也不要放过,给我一家家搜仔细了!” “是!” “哒哒哒”,他们骑马的声音渐渐远去。 衡楚楚松了口气,放下车帘:“还好我及时张开了灵珠结界。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普通车夫。” 林非潼“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凤陵越苍白憔悴的脸上,取了一点灵泉水,润了润他干涸的嘴唇,动作很轻柔。 衡楚楚坐回来,和林非潼道:“看样子,这些魔修是要一路往城外去,咱们选择回城里选对了。” 所谓“灯下黑”便是这样。只是现在城内也风声鹤唳,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马车即将抵达衡楚楚之前安排的府邸时,前方出现了一队魔修兵马,打头的竟然是阿成!他们正在检查经过的马车! 衡楚楚眼睁睁看着在阿成的示意下,那些魔修上前,用兵器狠狠地往空空的车厢里捅了几下。 衡楚楚瞪大眼睛:“他知道咱们有能隐匿身形的法器!潼潼,怎么办,他看过来了!” 第166章 修仙166天 阿成注意到了那辆远远就停下的马车。不管是车身还是拉车的苍狼, 亦或者是只有筑基期的车夫,都那么平平无奇。可他心中还是浮现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自从潼潼离开,他就仿佛漂浮在半空, 胸膛空落落的,心弦被什么一下下地切割着。 表面上,他冷漠、沉静,实则焦躁的情绪已然填满了他, 让他生出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楼宇同他一到出来搜寻,注意到他的目光, 主动问:“主上,需不需要属下过去看看。” 阿成抬了下手, 意为首肯。 楼宇很快靠近了马车,让车夫从上面下来。 车夫点头哈腰,战战兢兢地说:“大人,小的这车上什么都没有……” “快点,别啰嗦。”被楼宇冷冷一呵斥,他直接从马车上翻了下去, 踉跄了两下才从地上爬起来。 阿成眯着眼睛,注视着这边。 楼宇上前,“哗啦”一下推开了车门, 里面空空如也。 车夫小心翼翼地上前,赔着笑脸:“您看, 什么都没有吧……” 楼宇置若罔闻,手心闪过一道寒芒,朝车厢里面削去。 “刷!”只有破空之声传来。 他转头, 向阿成恭敬地说:“主上, 检查过了, 没有人。” 阿成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示意放那个车夫离开。 很快,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远去,怕触怒了他这位护法的霉头,整条街上空空荡荡,下过雪的长街,更加萧索。 “继续搜。”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比冰霜更为严寒,淡声吩咐。 “是!” * 司荇府邸。 魔修们都忙着搜寻林非潼几人的踪迹,顾不上许凝梦和谢雨珊。 许凝梦只能自己用术法把摇摇欲坠的房屋修补一番,谢雨珊搬了两个椅子,母女二人坐下。 “成师兄也真是的,出去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咱们两个撇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你瞧,这哪还能住人啊。” “忍一忍,司荇死了,魔界已经开始动荡了。”好在两人是修士,不用像凡人一样吃饭睡觉,不然在这呼啸的北风里,更难熬。 许凝梦其实也对阿成挺不满的,不想让谢雨珊更心烦,所以没说。 谢雨珊侧过身,问她:“娘亲,你说他能找到林非潼吗?” “应该可以。” “那你一定要让他把那女的杀了!”谢雨珊愤愤道。 许凝梦低着头,对这事没有太大的把握。 “她刚暴露身份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了,可是他似乎不听我的。” “你多和他坚持坚持!他失忆之后,还记得要找师父,记得师父会的心法,说明师父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和林非潼可是仇人,在师父和仇人之间,他一定会选择师父的!”谢雨珊语气坚定,不知是说服许凝梦,还是在说服她自己。 许凝梦叹气:“我也想要林非潼死,等见到他,会向他施压的。” 谢雨珊心满意足地笑了,暗暗盘算,娘亲看她不严的时候,她也去外面打听消息。 若被她找到林非潼,看她不把她打得满地找牙,连连求饶! * 勾魂崖上,修缮得比前几年更加恢弘气派的血魔殿。 生了一副异域样貌,古铜肌肤,张扬肆意,精壮如豹的晏回懒懒坐在高位,狭长的眸子向下方的怀灵瞥来。 怀灵依旧是那副豆蔻少女的容貌,打扮得却很成熟,像是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 不过在这血魔殿,除了晏回,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 晏回也不在意她怎么打扮,他的心中只有修炼和变强。 “你说,司荇死了?消息可靠吗?”他问。 怀灵回道:“可靠,她在自己的洞府被偷袭,元神自爆,形神俱灭。麾下十几位猛将躲闪不及,一并被她给带下地狱了。” 她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尊上,这对咱们来说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啊!” 虽然同为魔界长老,和司荇还算是有点私交,但晏回对她的死没有丝毫神伤。 他甚至轻笑了声:“呵,她怎么被逼到这地步的?” “被一个不知身份的仙修杀的,据说那人只有筑基期。” “哦?”晏回来了兴趣,坐起来,身子向前的倾,被他那双幽深的瞳孔盯着,像是猎物遇上了猎手,“有趣,杀人的仙修手里有神器?” “应当不是,据探子回报,看起来只是一柄寻常的灵剑。不过整个魔界都戒严了,灵剑的样子被拓印了下来,四处传播。您看,就长这样。” 怀灵手一挥,灵力在半空中汇聚成了一柄剑的样子。 晏回的目光从剑身缓缓扫过,直到剑柄上的花纹。 他挑挑眉,笑出声来:“原来是她。” 怀灵不明就里:“谁?” 晏回没答,只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黑衣侍从从暗处上前,恭敬地为他披上了黑色的披风。 “走吧,司荇死了,去接手她的势力。”晏回勾唇吩咐。 怀灵这个好战分子等的就是这一刻,顾不上再追问,大声道:“是!” 其他侍从们的声音也从血魔殿里传来:“遵命!” * 司荇身亡的消息,像是雪花一样纷飞,用不了多久就会在缥缈大陆传开,林非潼对此早有预料。 至于她的身份,她也不知道能瞒得了多久。 比起暴露身份带来的一系列弊端,当务之急,是要从魔修们的手中保全性命。 马车上,她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衡楚楚就张开灵珠结界,几人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之后为了躲避追兵,她们不停在城中穿行,最后被逼进了黑渊城斗兽场内。 这里名义上受黑渊城主姬如昨管辖,实则几个魔界长老的势力都渗透了进来,互相掣肘,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说,反而是个中立的地方。 想彻查这里,需要其他几位长老都首肯。 魔界八位长老,现在死了一个,两个在外云游,两个在闭关,只剩下姬如昨、晏回,还有一个行踪诡异的苏蔻。 斗兽场占地面积巨大,除了主殿,还有左右殿以及后殿。 由斗兽衍生出了多项黑色产业:试炼、赌博、拍卖…… 比试者一旦进入斗兽场,便是九死一生,鲜有全须全尾从这里离开的。 不过也是得益于这里的危险,魔修们对这个地方没那么上心。 在他们眼中,她们真躲到这,早晚都是死。 整个斗兽场的风格和黑渊城的一样,高大、巍峨、冷萧、肃杀。 斗兽场上空,结界常年不散,避免比试时的灵力和声音传出。 满月搀扶着凤陵越,衡楚楚和林非潼紧跟在他们身后。 刚进来,她们就听到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杀了他!杀了他!” “上啊,别怂!” “靠,老子的灵石又输光了!” …… 这里有各路修士,还有许多凶兽。烟枪、美酒、脂粉……种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闻着便能激发人体内那股名为残暴的天性。 她们走在长长的甬道中,前后都有魔修,这些人有的赌红了眼,有的丧气颓唐,还有的忧心忡忡。 甬道是用巨大的青色石头砌成的,再上方便是一圈圈向天空延展的看台。 斗兽场地是个巨大的圆形,此刻参与决斗的,是一个蒙着面的瘦弱魔修,以及一头五阶的猛象兽。 凶兽在跑动时,四个蹄子每次踏下,都发出轰隆隆的震天声响。 长长的鼻子一甩一甩,叫声异常愤怒。 那个瘦弱的魔修不是它的对手,正绕着斗兽场一圈圈地跑着。 和它相比,他就像是蚂蚁一样渺小,几次都差点被它给踩成肉饼。 而在场地正中的半空中,悬着一块灵力凝结成的光幕。 这光幕与苍穹宗天机阁那块的功能一样,全方位展现着下方修士和凶兽的信息。 时不时,上面的字还会变一下:预告下一场的节目,公布斗兽场的实时积分榜,引导观众去下注……林非潼甚至还在上面见到了淘珍网的广告。 衡楚楚还从来都没来过这种充斥着血腥和欲望的地方,不太自在,忍不住往林非潼那边靠了靠。 斗兽场这么噪杂,她没有传音,而是道:“淘珍网怎么都到这来宣传了。” 她本来有点心慌,看到‘买东西,就上淘珍网’一行字,心情不禁很复杂。 林非潼笑笑:“这方面都是其他人负责,我也不清楚。” 衡楚楚的脸上清清楚楚写着:还不是受你真传。 “咳咳。”前方,被满月搀扶的凤陵越发出了声音。 林非潼和衡楚楚连忙向前:“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凤陵越在她们下车的时候就醒了,身体还没恢复,他的脸上只有浅浅的血色,薄唇有些干涸。 他慢慢站直了身体,把胳膊放下,冲满月露出了个感谢的笑容。 随即看向她们二人:“好很多了,别担心,我们这一族刚觉醒的时候,都有一段虚弱期,过了就好了。” 话是这样讲,林非潼还是很过意不去。 “是我连累了你们。”她羞愧地说。 “别这样讲,”凤陵越认真地道,“我能觉醒血脉,也是因祸得福。” 衡楚楚同样道:“我是你师姐,保护是你是应该的。” 林非潼心中被感动填满,“嗯”了一声。 身后又来了一队魔修,她们贴着墙壁站着,给他们让路。 那几个人本来都走过去了,又忽然停下,扭头看过来,“咦”了一声。 林非潼心中顿时浮现了不好的预感,担心这些人是来追查她们的。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她直接看了过去。 如今他们都伪装成了魔修,林非潼更是把魔修“霸道不讲理”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看什么?”她没好气色地问。 那几个人见她这么凶,反而有点慌,道:“没什么,看错了。” 说完,他们就掉头,匆匆离开了。 林非潼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示意其他人等等,自己则张开了神识,搜寻着可疑的地方。 终于,她看到了斗兽场负责人的手中拎着一沓画像,正在几处告示板上张贴着! 那是魔界对他们下达的通缉令,奖金高得咋舌。 画像上,赫然是他们大闹司荇宴会时用的那些张脸。 有一个特例,便是满月。他没有易容,所以是本身的脸。 而今她、衡楚楚和凤陵越三人都换了样貌,只有满月没换。 林非潼心咯噔一声:“刚刚那几个人必定是认出满月来了。” “什么?”衡楚楚一惊,“这可怎么办?” 他们本来是想去斗兽场观众席的,察觉到那几个人正领着斗兽场的守护过来,只能改变了方向。 林非潼问凤陵越:“师兄,还能坚持吗?” 少年坚毅地点点头:“不用担心我。” 满月跑到她身侧,“要不要我回你的识海?” 林非潼摇头:“再被封印,你又出不来了。面具全部都用光了,你还有别的办法改变容貌吗?” 满月:“……有。” “换张脸。” 他张了张口,还没等说什么,拐角处守卫已经现身了。 林非潼:“快!” 满月咬咬牙,摇身一变,就成了个红衣胜火,眉眼张扬的小姑娘。 至于另外三人,早有默契,心念一动,齐齐换了长相。 斗兽场下方的路纵横交错,他们四人躲避着沿途的守卫,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到最后都不清楚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眼看凤陵越的样子越来越虚弱,林非潼示意大家停下来,休息片刻。 衡楚楚前后张望,喘着气说:“还好这些守卫没用魔狼来追踪,被它们的鼻子锁定,咱们怕是走不掉了。” 林非潼意味深长地道:“听。” “嗯?什么?” 刚问完,衡楚楚就听到了一声狼嚎!还离这里很近! 她的脸直接黑了:“呸呸呸!我这是什么乌鸦嘴啊!” 顾及到凤陵越,掉头和守卫魔狼战上一场,显然不现实,前方就一个门,她当机立断:“去那里。” 几个人完全听她的,瞬间行动起来。 在灵狼追过来之前,他们推开了厚重的门板。 入目是一个宽阔、幽暗的房间,建于地下,墙上每隔两丈,点着一盏油灯,用来照明。 房间里有许多人,有三五成群在一块的,也有形单影只的。 从样貌和装扮上看,都是魔修,而且面色都不善。 一个管事样貌的人,正举着什么,和这些人对比着。 等他走近,林非潼他们也将他手中的东西看清楚了——他们几个人的画像。 四个人一动不动,任由管事看一眼画像,再看一眼他们。 其中数满月最局促,眉毛一跳一跳的。 “你……”管事望着他,刚说了一个字。 他就拧眉,戒备地说:“怎么?”还是一口女神御姐音。 管事放下画像,色眯眯笑了下:“第一次参加大逃杀吧?别紧张,你这容貌,男修会给你放放水的。” 他还冲着满月挤了挤眼睛:“期待在晋级赛看到你哦。” 满月还没来得及放松他没认出他们几个,听了他的话,手攥得嘎吱嘎吱响。 他在考虑,把这人的眼珠子挖下来,他们还能否留在斗兽场内。 好在管事忙着“抓通缉犯”,说完就从他们面前离开了。 四个人站在角落中,悄声商议着。因为满月面色不善,他们谁都没提刚刚那一幕。 “咱们好像是误入了斗兽场后台,被当成参赛者了。”衡楚楚小声道。 凤陵越:“嗯。来的路上我注意到光幕上有这个大逃杀的介绍。” “什么?”衡楚楚有点惊奇,那种情况下,他还能记住这些信息。 “你们记不记得咱们渡河时认识的那个叫周凯风的魔修?” “记得。” “他当时说,斗兽场的积分每五年一清零,如今马上就是第五个年头整了。若是有新的修士想参加比试、进入排行,首先要获得参赛的资格。要参赛的人太多,一场场打下来不现实,斗兽场就开了这个大逃杀模式。五人一组,能在规定的时间冲到终点的队伍,会获得初赛的资格。” 衡楚楚左右扫了眼,粗略估计,这个房间里有上百人。 “这个大逃杀,难道是要咱们乱斗?就像宗门考核时一样。” 凤陵越:“光幕上没写,但我估计,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林非潼点点头,和凤陵越的想法一样。 站在房间里,她都能听到上面的观众在呐喊、嘶吼。 斗兽场要靠观众下注盈利,乱斗太规矩了,不适合这些狂热的魔修们。 而且“逃杀”两个字,也昭示了危险。 “好吧,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衡楚楚看向满月,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说起来,你怎么还能变成这幅样子啊?” 满月的脸,刷地就黑了。 虽然变成了女儿身,他的脾气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暴娇。 他咬了咬牙,操着口女神御姐音,“我又不是人,我是灵植。” “哦……”衡楚楚懂了。 灵植为了繁衍,是雌雄同体的。不像他们人修,生来便有性征。 满月可以选择化形成男子,也可以选择化形为女子。 仔细看,他女子的样貌,和男子还有些像。 满月的耳根微微红了,悄悄看林非潼的反应。 他变做女孩子,她不会一下子就习惯了吧?可别把他当成什么好姐妹来相处。 好在林非潼没多问,正在低头查看玉简。不多时,她将玉简收回,同几人道:“是衡月瑶的传讯。” “姐姐说什么了?”衡楚楚说。 “她渡过沧溟河后,没急着离开,这几日都带着萧寰在对岸徘徊。渡河的船夫全部被司荇的旧部控制了,如今魔界只能进,不能出。” 衡楚楚咋舌:“……本以为今天这场大逃杀,咱们随便打打就行,现在看来,还得获得晋级的名额。” “没错。”林非潼说,“外面到处都是通缉咱们的魔修,要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了。” 她别的还好,担心的是凤陵越的身体。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情况恶化了怎么办? 凤陵越察觉到她的担忧,温声说:“凤凰一族没那么容易死的。” 为了缓和气氛,他还开了个小玩笑:“就算死了,我们还能涅槃呢。” “别胡说!”林非潼脸上有薄怒。涅槃的条件多苛刻暂且不谈,能好好活着,谁会想死? 凤陵越连忙抬手,向她道歉:“我错了,你别生气。大逃杀不是不死不休的模式,若坚持不住,咱们就退赛,去参加其他的。” 林非潼抱着胳膊,偏开头,不看他,算是默许。 满月站在她的另一侧,望见这一幕,眼睛暗了暗。 “好了,人都来齐了,现在开始分组!”管事走到正前方,朗声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身上。 他抬起手,指尖有红光出现,虚空轻轻一划。 “比赛是五人一组,你们三个和那两个人一块……至于你,”那红光落在了一个青衣男修士身上,“就和那四人一组吧。” 随着他说话,红光划过林非潼几人。 林非潼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怎么是他?” 衡楚楚疑惑:“你们认识?” 凤陵越也看了过来,只有满月,面露恍然。 横跨整个房间的另一侧,男修士转身,露出俊美无俦,宛若天神下凡的脸。 他身材修长,肩宽腰窄,肌理精壮。 气度上,更是万中无一的卓绝。苍冷如松,清冽似月。 正是曾经在沧海城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剑修。 彼时,林非潼震撼于他澎湃强悍的剑意,还对他的境界有所怀疑。 而今不光是修为,她对他是仙修还是魔修都拿不准了。 此刻他泄露出的气息,分明就和魔修无异! 她同衡楚楚小声说:“以前见过,但是现在咱们都易了容,他应当认不出来了。” 碍于凤陵越在,衡楚楚没好意思说,这么俊美的修士,她竟然没和自己提过。 有些女魔修望着他,眼睛都直了,还势在必得地和同伴说:“等比试结束,看老娘把他拿下。” 结果她同伴给她泼冷水:“劝你离这个瘟神远点。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参加大逃杀了。” “什么?” 第167章 修仙167天 “你不知道大逃杀的规则吗?要全部队员都跑到终点, 才能获得晋级的资格。按理说都到了这种时候,来参加大逃杀的都是修为、身手不错的魔修。可他前面四次的队友,全都死了, 就剩下他一个。久而久之,便有传闻,那些队友都是他克死的,你说他不是瘟神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大, 以至于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听到了,管事瞥了一眼, 但没阻止。 青衣修士目不斜视,向林非潼四人走来, 脚步沉稳,不徐不缓。俊美无俦的面容,和“瘟神”两个字怎么都不沾边。 他站定在林非潼面前,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 不少人都在看他们这几个“倒霉蛋”,脸上带着幸灾乐祸。 四人之中,又数满月现在的脸越好看, 有人啧啧两声,小声说:“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美人也要被那瘟神给害死了。” 满月脸色猛地一沉, 目光锐利地扎了过去。 那人只是个筑基期修士,加上满月又隐匿了气息, 所以看不出来他是活了几千年的高阶灵植化形。 他的劣根性被完全激发,满月越是生气,他就越兴奋。 他冲着满月挤眉弄眼:“美人别怕, 等一会儿哥哥会多多关照你的。” 说着, 猥琐地挺了挺腰。 满月捏着拳头, 想杀人的意愿藏都藏不住。 可是他们还在躲避司荇手下的追踪,这种时候不能闹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阴冷地盯着那修士,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男魔修被他的目光刺了下,缩了缩肩膀,移开了目光,悻悻地想,里面那么大,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大不了我就退赛,看你们怎么抓我。 忽然,他身下一凉。撕裂般的疼痛,后知后觉传来。 他惊愕地低头看,关键位置被割掉,鲜血如注。 “啊!!”他捂着那里打滚,目眦尽裂地喊。 林非潼放下手,冷笑了一声。满月能忍她不能,这种烂人,她一向是当场解决的。 满月刷地看向她,震惊之余,心口激动得直跳,名为喜悦的情绪,蔓延至全身。 被她这样一威慑,之前幸灾乐祸的人,全都悻悻移开了目光。 但她面前的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管事也没说什么,挥挥手,就封了那人的口。 这下子,他想退赛都不成了。受了这么重的伤,等着他的肯定是死路一条。 林非潼转而看向她面前的新队友,问:“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凌霄。”男人开口,声线清冽低沉,好似玉石敲击。 “嗯,我姓秦,名凌笑,他们是我的同门。”林非潼和善但疏离地问,“还有点时间,需要商议一下比试时该如何行动吗?” 听到“秦凌笑”三字,秦凌霄不着痕迹地向她背后看了眼。 她的灵剑已经被收起来了,而且没有和他相认的意思。 他的修为虽然掉了数个大境界,元神却非常强悍,早在他们进门时,就看出了她们易了容。 还有“秦凌笑”这名字,应该也是假的。 正好,对他来说,他们只是萍水相蓬,他也没有叙旧或是寒暄的意思,所以没有戳穿她。 深邃的目光扫过她身后几人:一个骨龄十五的筑基期木系单灵根,一个刚刚觉醒了血脉的凤家人,一个活了三千年往上的灵植…… 加上她拥有的那柄曾经属于溟夜魔尊的霜华剑,以及她从单系水灵根变成了水火双灵根,他们这一队,还真是深藏不露。 收回思绪,他淡淡道:“大逃杀的地图是神品法器所化,所以每次都不一样,设置的关卡也不同,到时随机应对。” 林非潼点头:“知道了。” 秦凌霄从袖中取出什么,四道流光飞到他们手上。 林非潼垂头一看,疑惑地问:“这是传送符?” “嗯,开始后,你们四个人都传送到我身边。” 几个人出身苍穹宗,又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好东西见过不少。 衡楚楚捏着传送符,惊讶地说:“这个好贵重……” 一张传送符少说也要百块上品灵石,传送范围越大,就越值钱。 像那种可以横跨整个大陆的传送符,有市无价,神品制符师一年也未必能炼出一张来。 他给的倒不至于那么珍贵,可因为是制定传送方位的,也不便宜。 林非潼觉得不该平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将传送符送了回去:“我师姐说的没错,我们不能收。” 秦凌霄没接,语气和脸色都很平静,威压更是完全没张开,但是上位者气息十足。 “既然是我要求的,理应我来提供传送符。”顿了顿,他解释了句,“可能会遇到凶险的情况,五个人在一起,互相有照应。” 林非潼有些为难。她本来还打算看凤陵越到时状态如何,不行就马上退赛呢。 他们只是为了躲避追兵,可不想把命搭在这里面。 凌霄此举,怎么跟要把她们送晋级一样? 只是不等她说话,管事的声音传来:“分组完毕,比赛马上开始!” 他们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图盘旋流转,散发着诡谲的红光。 光芒越来越盛,很快就将他们给吞没。 在那之前,林非潼只来得及和同伴们说了一句:“传送。” 她有自己的考量。衡楚楚战斗经验没那么足,凤陵越又在虚弱期,一块行动的确是最好的。 至于这几张传送符,待出去之后,她再把灵石给他。 “呼……”林非潼的脚刚踩上实地,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了呼啸的风声。 空气灼热、干燥,有沙子被灼烤的气味,传进鼻尖。 她掀起眼帘,终于看清了这里的场景——一望无垠的沙漠。 不愧是神品法器构建出来的景象,逼真非常。她在捏碎传送符时,还放出神识探了下,没探到边际。 往上看,同样没见到看台上的观众。 诡异的是,她的耳边听到了模糊的欢呼声,像是从天外传来的一样。 “竟然是沙漠图!又可以看到沙蝎大快朵颐了!” “刮风时才叫好看,沙尘暴能把人活埋了哈哈!” “还有沙陷,防不胜防,这些人可惨喽!” …… 眼前光晕一转,再睁开眼,她的周围多出了几个人。 衡楚楚、凤陵越、满月、凌霄,人齐了。 沙漠到处都长得差不多,无非是这个沙堆比那个沙堆高矮了些,日头的角度也没有变化,所以她一时分不清自己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注意到她的动作,凌霄道:“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通过日头判断不准确。” 衡楚楚本来听到他之前四个队的队友都死了,还有点打怵,交谈过后,又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怕。 虽说地图每次都在变,但他毕竟已经参加过几次了,衡楚楚下意识问:“终点在哪里,接下来要怎么走?” 男人五官俊美不似凡人,冷静自持地说:“跟在我身后,不用你们出手。” 林非潼一怔:“你的意思……是要全程保护我们?” “嗯。” 天空中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呼喊与哄笑,林非潼知道,她们虽然看不到,但看台上那些观众一定在注视着她们。 听他们那兴奋劲儿,这个沙漠必定危机重重。 他竟然说,不需要他们出手? 饶是林非潼震惊过他的强悍剑意,此刻也有点觉得他在托大了。 衡楚楚同样一怔,下意识道:“那怎么行……”这不是躺赢吗? 秦凌霄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已经漠然转身向前走去,他看似踩在地上,沙漠上却完全没留下脚印。 “走吧,注意脚下。” 衡楚楚看了林非潼一眼,朝着他的背影努努嘴,无声示意:这人好生奇怪。 又是送传送符,又说要保护他们的,特别像是没安好心。 林非潼示意大家冷静,先跟上,保持警惕。 她是主心骨,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期间她还留了个心眼,学男人踩着虚空。 走了半刻钟,衡楚楚左右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大,那么多人,竟然一个都望不见。” 凤陵越皱了皱眉:“说是大逃杀,却太平静了。” 他走在林非潼身边,脊背微微绷紧,遇到危险随时都能出手。 衡楚楚:“会不会咱们落入什么迷阵了?” 林非潼:“不像。” 满月无声询问:需要我去探探路吗? 林非潼摇摇头,示意他再等等。 沙漠中,正午的日头格外毒辣。在北地呆了些时日,此刻几人都不大适应这么严酷炽热的天气。 若是寻常人,走上这一段路,恐怕已经脱水了。 但他们是修士,身体更强悍些,只是微微流汗。 秦凌霄走在最前面,速度始终没减慢过,也没回过头。 热浪在空气中漂浮,以至于折射得他的背影都在轻轻晃动。 “还要走多久啊……” 忽然,秦凌霄停下,抬起手,示意她噤声。 她也不知怎么被他的气势给震到了,真的没出声,只冲林非潼眨巴眨巴眼睛。 林非潼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关头,磨炼出的敏锐力,在此刻觉醒了。 沙漠里,明明这么风平浪静,她的心却一下下跳得很重,好像是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飞起来!”最前方的男人喝了一声。 林非潼的战斗本能让她踩着虚空,高高跃起。 她那柄剑已经暴露了,轻易不能使用,飞行法器又比较笨重。 衡楚楚和凤陵越和她的顾虑一样,因此也没有御剑,紧随其后。 满月慢了半拍,不是疏忽,而是特意给他们垫后。 整个过程不过瞬间,林非潼扭头向下看,刚刚他们站的地上,忽然出现了塌陷! 塌陷面积足有苍穹宗一个练功场那么大,呈椭圆形。 衡楚楚惊愕:“是沙陷?怎么这么突然?” “不。”随着林非潼出声,下方的沙漠剧烈地抖动起来,显露出了一个庞然大物,“下面有东西。” 原来椭圆形的塌陷,是它在沙漠地下张开了口! “咔哒!”牙关合拢的声音是那么清脆。 衡楚楚脸色一白,这要是飞得慢些,他们也会被瞬间吞下去的! 满月因为本就落在后面,感觉到一股劲风直吹他的后背,愕然道:“这么大个东西在下面,怎么可能完全没察觉到?” 这一路上,他们时时都在释放神识啊! 林非潼猜测,神器构建的地图与真实的不同,它恶劣地隐藏了杀机! “喵嗷!” 那深渊般的巨口合上,也显露出了它的身形,竟然是一只沙丘猫! 饶是林非潼,此刻也惊住了,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猫! 沙丘猫为了更好的生存,身形很小,只有三五斤重。 可下方那个庞然大物,三五千斤都不止! 它现在只探出了一个巨大的脑袋,顶着一双尖尖的耳朵,就已经将这一片的沙漠给占得满满当当。 若是完全现身,以她们现在的高度,甚至不能看到完整的它! “嗬……”它一双眼睛向不同的方向刷刷转了几圈,最后,漆黑的竖瞳锁住了她们几个人,眼中满是恶意,喉咙里发出示威一般的声音。 “这也太大了……”衡楚楚挺喜欢毛茸茸灵兽的,看她那个时候忍不住去摸舜英的耳朵就知道。 但是灵兽长到这么大,就不是可爱,是吓人了! 尤其她从沙丘巨猫的眼中完全看不到灵性,只有无边无际的杀戮,不禁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林非潼悬在半空中,瞥了一眼前方秦凌霄的身影,侧耳倾听着。 “哈哈!沙丘猫现身了!” “尾巴扎出地面时,直接把几个魔修给穿成了糖葫芦!爽!” “这几个人怪机灵的嘛,没被它给直接吞了。” “好运不会次次降临,我迫不及待想看沙丘猫把他们给撕碎了!” “上啊!” 林非潼清楚地感觉到了看台上那些魔修的恶意。寻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会被影响。 她却在幸灾乐祸的声音里,分辨出了关键信息。 这个庞大的沙丘猫,身体在地下蔓延,四只利爪和尾巴都没在这里。 只有一个头颅,那就不是必死之局。 想也是,比试有来有往,你追我赶才更刺激,赋予沙丘猫难以匹敌的战斗力,让它单方面碾压还有什么意思? 它甩了甩脑袋,皮毛中的沙子全部向四面八方飞去。露出了身上灰底黑色条纹皮毛。 沙子飞溅的力道很重,林非潼张开手,为几人构建了一道透明的防御屏障。 秦凌霄不在其中,因为他朝着沙丘猫飞了下去。 它被激怒,又凄厉地“喵嗷”了一声,张开口,朝着他咬了过来! 别看它有这么大,速度非常快,林非潼只捕捉到了残影,以及它牙齿闪烁的森冷光芒。 衡楚楚微惊:“他怎么直接冲下去了?” 看台之上,大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赤手空拳和沙丘猫对上,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哈,我认得他,这不是有名的瘟神嘛!” “哦?” “他之前的队友,都死在大逃杀里面了,不过他是有两把刷子的,沙丘猫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们还未讨论完,秦凌霄便已经和沙丘猫对上了。 在沙丘猫咬过来时,他的身形骤然消失,再次出现,却是在它脑袋后面。 它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男人抬起一条逆天的长腿,踹在了它的后脑上。 和它相比,他的身形可以说是渺小,甚至不如它的猫毛长,脚就更小了。 那一脚,也没什么夸张的声音,仿佛平平无奇。 但是林非潼眼睁睁看到沙丘猫发出了凄厉的叫喊,脑袋不受控制地“砰”,砸进了沙地里!大半颗脑袋,就这么被沙土给淹没了! 这次飞起来的沙子更多,轰轰隆隆,爆炸一般,将眼前的画面遮盖。 林非潼被冲击得向后退了两步,单手结界,变成了双手,这才抵挡住了沙尘。 秦凌霄那一脚,已经给衡楚楚惊呆了。 她愣愣地说:“好强……” 他说不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衡楚楚还以为他在说大话呢! 照这个局势看,他们怕不是真的要躺赢了吧哈哈! 又有“轰隆”一声传来,估计是男人又补上了一脚,沙丘猫发出暴怒的狂吼。 天际传来的欢呼声更大了,林非潼甚至可以听到那些人在讨论他的名字。 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没有丝毫懈怠,同身边的几个人说:“别掉以轻心的。” 衡楚楚当即不吭声了,凤陵越和满月也正色盯着不同的方向。 “刷!”林非潼的耳朵敏锐地捕捉了到了身后的破空之声。 电光火石之间,她喊道:“躲开!” 同时抓住衡楚楚,向一侧飞去。凤陵越和满月则是飞向了右边。 一个黑乎乎,仿若炮弹的东西炸过来,从他们让开的间隙里飞行。 “这什么,这么长!”衡楚楚惊呼。 凤陵越道:“应该是那沙丘猫的尾巴。”仔细看,上面的确有一圈圈的花纹。 林非潼在勾魂崖下,曾经对战过一条双头巨蟒,此刻沙丘猫的尾巴,比巨蟒的身子还要粗。 离得近,她甚至能感觉到它根根竖起的猫毛有多锋利。 受了刺激后,它的尾巴完全炸了起来,有几根猫毛上,还串着魔修的尸体。 这些人刚死没多久,在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沙丘猫的脑袋也从地下拔了出来,再次朝着秦凌霄咬去。 下方地动的声音更大,想必是它的四肢也要冲出来。 林非潼当机立断:“帮忙!拦住它的尾巴!” 衡楚楚二话不说,手在虚空一挥,向沙丘猫的尾巴攻去! 一根藤蔓,自她的掌心蔓延,绕着圈缠上了沙丘猫的尾巴。 和尾巴相比,藤蔓就像是一根细细的蚕丝。 看台之上,有魔修笑道:“木灵根?哈哈,这么脆弱的藤蔓能做什么?” 衡楚楚面色一凝,“刷”,藤蔓陡然长出了尖刺来,扎进了沙丘猫的尾巴里! 它本来在攻击秦凌霄,疼得“嗷”了一声,尾巴更炸了,但是被遏制了去路。 随着它的剧烈抖动,藤蔓被绷紧、扭曲……有了断裂征兆。 “啪!”在藤蔓被挣断时,凤陵越冲上去,两只手在虚空之中一抓,分别抓住了一撮猫毛! 他看着虚弱,觉醒了凤凰血脉后,力气比之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扯着两簇猫毛,他清喝一声,往后用力。 “嗷!”就像是被人拎着尾巴倒立,沙丘猫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 林非潼和满月甚至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配合得更加默契。 他们的身体化为了两道弧光,在衡楚楚和凤陵越固定着它身躯时,打着旋,砍向了它的尾巴根! “滋啦——”两道声音化为一道,从相反的方向,就这么硬生生地把它的尾巴给剁了下来。 整个过程,不过两息! 沙丘猫的声音比之前凄厉了不知道多少倍,仰天大啸,声音里染上了恐惧。 随着它的扑腾,烟尘散去了又起,林非潼瞥见了它的脑袋。 那个自称凌霄的男修显然也没留情,沙丘猫右边的耳朵被削掉,眼睛也彻底瞎了。皮毛随着脑袋的摇摆,甩来甩去,露出了肌理和森森白骨。 且伤口非常整齐,就像是用剑削的一样。 鲜血和沙子一块飞溅,处处都是血腥的味道。 沙丘猫终于意识到这几个人不好惹,“嗷呜”一声,身子陡然消失。 衡楚楚左看右看:“瞬移了?” “不是,变小了。”满月挥挥手,一股风将半空中的沙尘吹散,露出了地面上一个小洞。 洞口处,还残存着血痕和碎肉。 显然,那个沙丘猫变做了正常的大小,打洞跑了。 看台之上,观众们把下方的情况尽收眼底。 林非潼等人看起来广袤无边的沙漠,不过是一个和斗兽场一般大小的沙盘。 沙盘的各处,参加逃杀的魔修正经历着生死危机。 “嗐,他们还真把沙丘猫给打跑了啊!” “我在其他人身上下了重注,不会他们给搅和了吧?” “呵呵,等着吧,沙丘猫不过是个开胃菜。” …… 林非潼没急着飞身下去,隔着数丈的距离,看向秦凌霄。 第168章 修仙168天 男人看过来, 淡淡道:“它不会回来了,走吧。” 林非潼抬抬手,示意同伴们跟上。 之前一直孤身走在前面的男人, 此刻竟然等了等她们。 漆黑似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静静地扫过,平淡道:“你们配合得不错。” 虽是夸奖,林非潼怎么听怎么奇怪。毕竟她们是他的队友, 又不是他的晚辈。 衡楚楚没想那么多,接话:“那当然,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配合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你之前还说让我们别出手,现在发现自己错了吧?我们厉害着呢。” 她摇晃着脑袋,意气风发。 林非潼和凤陵越却偏开了头。其他人夸奖还好,自夸属实让人不大好意思。 余光里,秦凌霄勾起薄唇,笑了下。 他飞升三千多年, 而今缥缈界的新一代,倒是比他那个时候张扬了不少。 这四人刚刚没有暴露他们真正的实力。不过他看得出来,最厉害的还是自称“秦凌笑”的女修。 不光是修为, 她沉稳的心性、敏锐的洞察力,和临危不惧的领导力, 都落在了他眼中。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想不想知道参与斗兽场的搏斗,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沙尘散去, 烈日当空, 沙漠里又恢复了酷暑, 沙子被灼烤的发香。 神器构建出的天空湛蓝无比,没有一丝阴霾。 四周静悄悄,连只飞鸟都不会经过。 一行人往前走,衡楚楚反问秦凌霄:“在魔界扬名立万?无上的地位,数不清的财富?” 他没答话,只摇摇头。 凤陵越:“积分榜第一会获得神品法器。” 他还是摇头。 满月:“我知道了,肯定是神品灵药!让人的修为迅速增长!” “说对了一半。”秦凌霄启唇,“是通过对战,最大限度地磨炼自身,捶打心性,比如你们,若能打到最后,轻松结丹不在话下,再顺利些,一跃升至金丹后期也不是不可能。” 衡楚楚几人咋舌。修仙与天正,与地争,与人争。越往上走,越难进益。 对大部分修士来说,穷尽一生也无法结丹。 资质稍好一些,也要修炼个几十年。 林星晖那种十几岁结丹的,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可是听凌霄的话,结丹怎么那么轻松? 不光是衡楚楚,凤陵越和满月都心活了。踏上登天路,谁不想要更高的修为? 尤其他们还在被魔修追得东躲西藏,若有劈天裂地的强大实力,还有何惧? 唯一不狂热的,是林非潼。她深知巨大的成功,肯定伴随着巨大的危险。 与结丹相比,她更想保护好同伴。 斗兽场上,尽力即可。 “咱们要是都能顺利结丹就好了。”衡楚楚走到前面,边倒退,边和同伴们说。 她又扭头看向秦凌霄:“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秦凌霄没说,对于他一个早就飞升的人来说,这些事并不难判断。 “打听到的。” 衡楚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等再说什么,她看向远方,眯起了眼睛。 “那是……起了沙尘暴?”她问。 众人转头向后看,黄沙冲天而起,比刚刚那沙丘巨猫掀起的还要厚重,隔了这么远,压抑的感觉重若千钧。 秦凌霄开了口:“加快速度。” 林非潼:“怎么?” “神器会模拟出严酷的天气,修士身陷其中,会不断流逝灵力,之后便是体力、神智,若不退赛,会死在这里。” 他刚刚抛出了那么大的一个诱惑,衡楚楚他们当然不想退赛。 衡楚楚:“那咱们快些走!” 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他们急速向沙尘暴的反方向掠去。 行了几里路,后面的滚滚沙尘越来越近,他们也终于遇到了别的魔修。 他们不知遭遇了什么,挂了彩,人却是齐全的。 几人阴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动手,但是向前冲的队形,明显在防备着他们。 林非潼留了一个心眼,神识能探查到的距离有限,她便用眼睛四处观察着。 前方的沙地上,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 另一队和他们隔了数丈,也看到了那东西,队长打了个手势。 林非潼眸子一沉:“戒备。” 话音刚落下,有三个人就攻向了他们,另外两个不知用了什么法器,瞬间向前移动了一大截,眼看着就要到那晶亮物件身边。 林非潼快速道:“阿月!” 满月明知她是不想暴露他的身份,才这样喊,心尖仍不受控制地轻颤。 比曾经更加亲近的称呼,熨帖了他的血液,他好似服了什么灵丹妙药,沸腾起来。 “明白!”留下两个字,他陡然消失在原地。 而他现身的位置,比另一队的两人更近。 他们瞪大眼睛:“不好!他要抢先了!” “杀了他!” 身后,是呼啸而至的沙尘暴,林非潼等人和其他敌人战成一团。 她跃到衡楚楚他们前面,手掌抬起,“哗啦!”,一道厚重的冰墙,冲天而起,把那三个从不同角度攻击他们的人,通通拦下! 衡楚楚紧随其后,两只手甩出藤蔓,在空中紧咬着他们不放,以非常刁钻的角度扯住他们的脚踝,将他们重重甩在地上! 凤陵越抿着唇,冲上去,与他们近身搏斗,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 比较束手束脚的是满月。他的凤凰异火威力是强,但是太扎眼了,根本不能用。 他瞬移躲避着那两人的攻击,奈何越靠近那晶亮的物什,可以躲避的空间就越小。 那是一枚贝壳,洁白无暇,纹理清晰,只有巴掌大小,在日光下,闪烁着炫目的光。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沙漠中会有贝壳,但他的探宝天赋,让他确定了这是个好东西。 他对这贝壳势在必得,奈何后面两人紧追不舍。 余光中,沙尘暴的边缘已经吞没了林非潼他们几人。好在那三人并不是他们三个的对手,全都被打趴下了。 “刷!”身后有利箭破空的声音传来。 他迅速躲过,听那两人气急败坏道:“把东西放下!否则杀了你!” 满月能听就怪了,终于抢在他们前面,抓住了那枚贝壳。 神识一探,他就明白了贝壳的用法,竟然是个超强的防御法器,可以躲避沙尘暴! “啊!”不远处,另一队的三人已经被沙尘暴侵袭得直打滚,身上像是被开了几十个口子,灵力争先恐后地向外奔涌,又被不知什么给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本来年轻的面孔,也迅速苍老下来,这么下去,会被沙尘暴给吸成人干的。 因为不想放弃,他们破口大骂:“磨磨蹭蹭什么!快点把东西抢过来!” 那两个人一咬牙,反而拉开了和满月的距离。 满月对危险的感知,让他眨眼间遁了地。 结果,那两个人竟然使用了攻击法器,铺天盖地的箭雨,深深地扎在沙漠之中! 满月还要赶去和林非潼他们汇合,能移动的范围就这么大,这两人下了血本,想要留下他的命! 林非潼抬起脚,奋力地向满月那边走。 但是身上的沙尘暴太重了,她胸口不断地被挤压,呼吸都要被掠夺。 要不是她作为天虚之体,这些年习惯了固守丹田,灵力早就被抽空了。 衡楚楚和凤陵越对上这沙尘暴,情况比她差上一些,比她走得更艰难。 林非潼咬着牙关,目光格外坚定。 她要去接应满月,把那两个攻击他的人都杀了! 那三个被他们打趴下的魔修,虽然从地上无法爬起来,但是抬起了手。 一人袖子里藏着暗器,对准了林非潼的后背。 眼看要摁下开关,“铮”,金属的嗡鸣声响起。 林非潼正要往后看,秦凌霄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往前走,别管身后。” 以她的习惯,不该相信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可不知为何,她竟然感到了安心。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 没有回头,她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走。 沙尘暴剐得她肌肤生疼,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巨大的呼啸声,更是抵消了天际传来的议论。 “啪啪!”身后有暗器被击落的声音,紧接着,三人同时发出了凄惨的呼声。 她又感觉到了,那让人胆战心惊的剑意。 这一世,她也是剑修,若不是她的元神够坚韧,都会对那剑意臣服。 紧要关头,林非潼顾不得思索他是什么来头,眼底映照着前方地面的疮痍。 那两个人还在操控法器,满月不知所踪。 斗兽场看台之上,观众议论纷纷。 “红衣小姐姐肯定活不成了。” “可惜了,都已经捡到了防御法器。” “沙尘暴越来越重,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啊。” “看天幕,瘟神那一队的人都还活着。” “那也没用,防御法器没了,他们撑不住沙尘暴的。” …… 终于,林非潼走到了她可以攻击到的范围内。 屏住呼吸,她手一翻,无数冰锥从天空降下! 两个敌人察觉到了杀意,但是他们已经躲不开了,林非潼的杀伤范围把他们去路都给堵死了! 他们目眦尽裂,视线中除了黄沙,就是闪烁着寒光的冰锥,以及不远处那个纤细坚韧的身影,犹如地狱中索命的恶鬼。 恐惧席卷了他们全身,两人张口:“我们要退……啊!” 林非潼掐算好了时机,根本就不给他们说完话的机会。 她的眼中皆是杀意,曾经他们加诸在满月身上的攻击,被她千百倍的奉还! 冰锥停歇之时,前方的沙漠,已经被冰层覆盖。 那两个人身体被洞穿出了大大小小的窟窿,俨然断了气。黄沙一吹,便将他们的尸身覆盖。 林非潼咬着牙,踏上冰层,鞋底敲击出了清脆的声响。 “阿月!阿月!”她呼唤着,通过主仆契约,感知着满月的位置。 “咔嚓,咔嚓……”几丈外,有冰层碎裂的声音传来。 她确定了满月就在那下面,加快了脚步,走过去蹲下,手掌贴在冰层上,调动起麒麟火,将冰层融化。 湿润的沙地中,有什么鼓了鼓。 “哗啦!”满月的身影从其中飞出。 他晃晃脑袋,甩掉身上的沙子,白皙的侧颊上带着一道道血痕,红色的法衣也有些破了。 望着林非潼,他却露出了个笑容来,举起手中的贝壳:“我得手了!” 林非潼一怔,随即松了口气。 贝壳到手,他们两人重新回到衡楚楚他们身边。 本来还担心他们难以抵抗沙尘暴,走近了才发现秦凌霄静静地立在两人面前,以剑意交织出了一个防御之笼,衡楚楚和凤陵越毫发无伤的在里面。 衡楚楚朝着林非潼挥挥手,解释道:“本来想去接应你们的,凌霄师兄说你们可以。” 林非潼不由多看了秦凌霄一眼。想来衡楚楚是受他释放出的剑意影响了。 剑意的强弱,让剑修之间的等阶,本就比其他修士更分明。 林非潼没有对她的称呼有什么异议,张开手,让贝壳飞到半空中。 紧闭的洁白贝壳慢慢打开,焕发出了一阵强光,将他们笼罩。 “滴答,滴答”。林非潼的耳畔,好似响起了水滴的声音。 紧接着,是潮汐拍打着海岸,鲛人在优雅地唱歌。 为了抵御沙尘暴而闭气的鼻子,竟然触碰到了一丝咸咸的水汽。她试着嗅了下,是大海的味道。 水波盈盈的剔透屏障,笼罩了他们几人,焕发着璀璨的光芒。 沙尘暴的侵袭,也被这屏障完全抵挡住了,他们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 衡楚楚呼出一口气:“原来贝壳是这样用的,我就说,只凭修为,咱们根本就捱不过沙尘暴过去。” 凤陵越也坐下来,抓紧时间调息,免得后面拖大家的后腿。 林非潼先是问满月:“你怎么样?” “都是皮外伤。”他是人参化形,刚刚把身体给缩小了,不然还真扛不过那两个人的攻击。 林非潼放心下来,慢慢走到了秦凌霄的面前。 屏障之外,漫天沙尘。俊美无俦的男人,连发丝和衣衫都没有染上一丝一毫的尘埃。 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两面幽深的、沉静的湖,林非潼从里面窥不到丝毫情绪。 她望着他,由衷道;“刚刚多谢你。” “不用。本来我也许诺过,在大逃杀中保全你们。” 刚刚一战,林非潼感觉自己的修为又进步了些许,自然明了他的用意。 有他保驾护航,她们只管放手去搏。 那种完全可以将后背交给他的感觉,堪称美妙。 她向四周看了看,说:“这沙尘暴一时半会过不去,其他的魔修也会和咱们有一样的遭遇吗?” “嗯,一片范围内,只有一枚防御法器。想赢,必须要殊死搏斗。” 林非潼感觉他并不像是表面上那样淡漠,这一路上,他们的疑问,他都解答了。 这样一个实力高强的人,为什么前四次的队友都死了? 林非潼好奇归好奇,没好意思问。 她也坐下来,运转起身体中的灵力。 万万没想到,衡楚楚问出了她心里的疑惑:“凌霄师兄,你前四次都怎么回事?” 林非潼如蝶翼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担心他觉得冒犯,给衡楚楚使眼色,让她别问了。 “说来话长。”秦凌霄只淡漠地说了四个字。 衡楚楚也注意到了林非潼的眼神,“哦”了一声。 她仰头,打量着悬浮在上空的贝壳,嘟嘟囔囔:“这法器真好用,可以带走吗。” 秦凌霄:“这里的一切都是法器构建出来的,里面的东西也是虚幻的,只有伤害和死亡是真实的。” 他不禁想到第三次参加大逃杀时的那几个蠢货队友。当时他们遭遇了暴雨,防御法器在他手中。 那几个怕他独占法器,暴雨刚过,就动手来抢夺,招招毙命,竟是连比赛都不准备继续参加,要拿了法器退赛。 秦凌霄冷声告诉他们,这法器无法带出斗兽场,他们也不信,各个杀红了眼。 没办法,他把那几个人都杀了。这种“反杀”的情况,是不受天道制衡的。 时间一刻刻走过,沙尘暴终于慢慢平息。 秦凌霄面色如常地道:“走吧。” 贝壳吞下了全部的光芒,重新合拢,从半空中飘下,落进了林非潼的掌中。 秦凌霄刚刚的话,他们信或者不信,马上就有分晓了。 算这次,他已经参加了五次大逃杀。 第一次,因为不知要全部的队员都活下来才算通关,五个人比较分散,很快就有两个人死了; 第二次,他倒是把其他四个人都聚集在了身边。结果那是个梦魇地图,一开始保护了他们的防御蜃兽倒戈,他们深陷梦境,自我了结了; 第三次不必再说,第四次时,没有分开,也没有自相残杀。 但是有一个女魔修,觊觎他这张脸,竟然想对他不轨。 他手起剑落,人头落了地。 追随着秦夜的气息来了魔界,他要尽快提升实力,还要得到斗兽场的一样东西,时间非常紧迫。 避免贝壳反噬,就算她们想要,他也不会给。 必要时刻,他会用武力镇压,操控他们四个的元神。 “凌霄师兄,把它放在你那吧,后面可能还会用到。”林非潼开了口。 秦凌霄看过去,眼里划过一丝暗芒。 她手轻轻一挥,已经用灵力将贝壳托了过来。 秦凌霄没多言,将贝壳收了起来。 “走吧。赛程已经过半,用不了太久就能结束了。” 依旧是秦凌霄走在最前面,不过殿后的人,变成了林非潼和满月。 他瞥了眼秦凌霄高大挺拔的背影,用神识给她传音:【你把贝壳给他,是真的信了他的话?】 林非潼:【信一半吧。主要在沙漠中出现的贝壳,实在是太反常,以斗兽场的风格,很可能会在这贝壳上使诈。】 她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他明显实力很强,交给他比留在手里强。】 满月懂了,笑着摇摇头。 经历了沙丘巨猫、魔修偷袭、沙尘暴,后面的关卡,他们得心应手起来。 林非潼四人的心拧成一条,作为主心骨,她没有过分提防秦凌霄,更不会对他这张美貌无比的脸产生什么觊觎之心。 于是他们过五关斩六将,成功以第一名通关。 决出胜者后,他们眼前的景象像是水墨飘散,恢复了真实的画面。包括在里面获得的东西,也全都消失了。 “靠!还真被他们给拿了第一名!老子的五十块上品灵石打水漂了!” “瘟神这次的队友很靠谱啊。” “还以为他们会大打出手呢,啧啧,可惜了。” 议论声如浪潮,涌入耳中,身临其中,再也没有那种隔着玻璃一样的感觉。 林非潼向上看,一圈圈向上延展的席位里,一半的位置都坐着人。 狂热、凶残、激动的情绪,就像是热锅里滴了油,噼里啪啦地溅开。 无数打量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有的兴奋,有的恶毒。 而在斗兽场各处,横七竖八许多尸首。从伤口上看,有些是被巨猫和沙蝎给重创,有些没伤口但是苍老成人干的,就是被恶劣的天气侵蚀了。再有兵器造成的伤势,便是其他魔修所为。 “好!让我们恭喜今日大逃杀决出的胜利队伍!”一开始分组的那个管事,飞到半空中,巨大的声音向外扩散开来。 他很会调动情绪,不光语气热烈,动作也很夸张。 “不知几位道友如何称呼?”他绕着斗兽场飞了一圈,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过来,笑得嘴角大咧着。 五个人报了名字,无一例外,全是假的。 一道发亮的巨大天幕,从管事的身后出现。随着他们报出假名,天幕之上,就出现了他们的名字。 名字之后,还有个分值,五个人都是五十分。 “从此刻开始,你们五人的名字正式进入斗兽场积分排行!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斗兽场的积分便要清零,在那之前,期待你们能打破记录,冲击顶峰!” 话音落下,他们五个人的名字化为了五道流光,排列在了一张榜单的最下面。 榜单开始从上到下飞快地滚动,最后定格在了第一页。 衡楚楚略过了那些人的名字,数着他们名字后的积分,瞠目结舌。 第169章 修仙169天 “最高的有十万零五百七十三?我们的积分, 连人家的零头都没有。” 天空中的管事哈哈大笑:“道友莫慌,斗兽场内有无数比试可以参加,胜利就能积攒积分哦。若是嫌慢, 你们也可以向上挑战比你们积分更高的对手,只要能赢,他们的积分就归你了!” 他说话的时候,身后的排行榜又在滚动。 最前面几页的位置比较稳定, 中段则在剧烈地变化,有些明明积分不少的人, 下一刻就销声匿迹了。 “积分高的必须接受积分低的挑战吗?”林非潼淡淡问。 “问得好!”管事啪啪鼓掌两下,表情夸张地说, “自然不是。若无条件接受,积分高的人要被烦死了。斗兽场规定,每月只能向上发起三次不容拒绝的挑战,积分低的挑战者输了,要当场自废修为!” 自废修为和死没太大区别,果然是缥缈界最残酷的地方。 但是对于看台上那些观众来说, 他们要的就是这种心惊肉跳的刺激。 挑战成,积分加冕;挑战败,痛苦陨落! 观众席上, 有人哄笑:“天天有小白问这种问题,都想着能一步登天呢。” “我倒想看她们不自量力, 然后被高积分的魔修打得支离破碎哈哈。” “向上挑战啊,别怂!” 管事向下压压手,示意大家别那么激动, 一副好心肠的样子, 同她们道:“你们刚进入排行, 不用那么急,可以先报名,由斗兽场安排对手。我们的宗旨是,让你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不必了。”林非潼身侧的男人淡漠开了口,俊美的面庞棱角分明,磁性的声音传遍了全场—— “我要挑战积分榜第一。” 看台之上,出现了片刻的寂静。接着,一阵爆笑。 “哈哈,我没听错吧,他说要挑战谁?” “积分第一?” “他知不知道那可是晏回长老麾下第一猛将啊!死在她手上的修士不知多少!” “头两年有人挑战她,可是被她给当场撕了!” “算算时间,她最起码得有大半年没来打过比赛了吧?还能伫立积分榜第一,实力得多恐怖啊!” “看来这几个人不止是小白,还是不怕死的蠢货!” 林非潼:“……”她又没上来就说挑战积分榜第一,怎么还一并被骂进去了。 半空中,天幕上的排行榜继续滚动,最后很懂事地定格在了第一页。 林非潼刚刚听有人提到晏回的名字,心中便有了预感。此刻一看,那个第一果然是怀灵。 合体期的修士已经算是半步登天,再来这种地方比试,一对修为没太大的提升,二看不上斗兽场提供的奖励。 所以斗兽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能化神期以及以下的修士参与排行。 怀灵正好在化神期,所以没被踢出榜单。 之前在血魔殿和勾魂崖下,林非潼接触过这个长得像少女的魔修。她和薛白卉都能打得有来有回。 虽说林非潼杀了化神期的司荇,但她知道那是占了霜华剑克制魔修的光。单纯拼修为,她一个筑基期是怎么都不可能打败化神期的。 凌霄看样子也没化神期,就算剑修能越阶杀人,也赢不了怀灵吧? “哈哈,你的志向很远大啊!”管事张开手,一副遗憾的模样,“可惜,斗兽场有规定,每次挑战是有积分区间的。以你现在的积分,最高只能挑战五千积分的对手,想要挑战积分榜第一,还远着呢!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尽快打上排行榜前列的!” 他嘴上说着“相信”,眼中可全是不屑,故意拱火罢了。 加上每次搏斗都能开盘,双方积分差的越大,他们能操作的空间就越大,指着下注来盈利呢。 秦凌霄淡漠的面色丝毫未变,看他仿佛是在看蝼蚁一般。 修士怎么可能会为蝼蚁牵动心神? “那就挑战五千积分的选手,尽快安排。” 管事被他上位者的气质噎了下,差点要向他俯首称臣,好在克制住了。 大逃杀彻底结束,一行人从墙壁内部的通道,离开了斗兽场。 青石堆砌的空旷走廊两边,掌着长明的灯火。 林非潼叫住了前方的高挺男修:“凌霄道友,请等等。” 他站定,神色平静地向后看来。 林非潼上前,递了一个乾坤袋过去。 “这里面是灵石,请道友收下。” 秦凌霄挑挑眉:“为什么给我灵石?” “比赛开始前,你送了我们几张传送符。我已经按照市价,把灵石放进去了。”‘ 秦凌霄了然,薄唇轻轻开合:“不用。你们能通关,反而是帮了我的忙。” “不行。”林非潼举着乾坤袋,坚持道,“我们本来也是要通关的。” 衡楚楚他们也反应了过来,同样不想亏欠秦凌霄。 “是啊,凌霄师兄你就收下吧。” “大逃杀时,凌霄道友已经对我们照顾颇多了。” 秦凌霄漆黑的眸子扫过他们,将乾坤袋接了过来。 林非潼展颜一笑,那张被面具改变的清秀面孔,生动鲜活了许多。 她由衷道:“祝你之后顺利。” * 大逃杀通关的修士,可以住进斗兽场内专门的洞府,这也是斗兽场能提供的福利之一。 不过积分榜上的修士那么多,斗兽场还养着凶兽和奴隶,专门开辟一片洞府显然不现实。 除了斗兽场前五十名是单独的洞府,后面的修士都是住在一个已经认了主的秘境里。 秘境内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个个洞府,便从下延展到上,按积分低到高排列。 每个洞府的外面,都用灵玉镌刻着名次。当修士住进去后,名次之后,会自动出现他们登记的名字。 斗兽场的等级制度也很分明,像林非潼他们这种只有五十积分的修士,分配的洞府都又小又窄,灵气更是几乎没有。 想要住得好,只能不断地打擂台,冲积分。 他们四人在各自的洞府转了一圈,又按照老规矩,集合在了林非潼这里。 不过一人高,家具只有一张床的房间,一下子被四个人塞得满满当当。 林非潼取了几块软垫出来,放在地上,示意他们坐下。 有个软垫离她很近,凤陵越和满月都心活了,想过去。 结果地方太窄,他们被对方给绊住了脚步。 衡楚楚自然地向前,一屁股坐在了他们相中的软垫。 凤陵越:“……” 满月:“……” 衡楚楚招呼他们:“坐呀,站着多累。” 两人终是什么都没说,无奈地坐下。 衡楚楚揉了揉脖子,放出灵珠结界,长出了一口气:“呼……这些天一直在奔波,总算是可以安心歇歇了。” 林非潼点点头,表示赞同。 到了魔界之后,她们先是为了寻找萧寰,大闹凌烟阁,后来为了从阿成手里逃出去,杀掉了司荇,紧接着更是参与了一场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大逃杀。 此刻坐下,她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些。 取了一瓶灵药,递给凤陵越,林非潼道:“师兄,这个你每天吃一粒。” 凤陵越郑重地双手接过,望着她笑道:“好。” 林非潼坠入他晶亮的眸子里,感觉空气被什么牵动着,气氛有点奇怪。 满月把他眼中的爱意看得更清晰些,心里轻哼了声,转移话题。 “刚刚我用神识扫了一番,这里住着的修士并不多。” 有灵珠结界在,他们也能放心大胆地讲话。 衡楚楚:“毕竟不全像咱们,是躲到这里来的。比如那个怀灵,她是晏回的手下,平素肯定和晏回在一起行动。” 提到怀灵,大家都想到了凌霄。 凤陵越:“你们觉得凌霄要挑战怀灵,是不自量力吗?” 衡楚楚:“我感觉……不是。他的剑意,简直是我领略过最强的。说不定他真能越阶打败怀灵呢。” 说这话时,她还悄悄看了林非潼一眼。毕竟她爹爹林清霁才是如今缥缈界第一剑尊,怕她有意见,好在她脸上并没不满。 满月:“剑意再厉害,他的修为也差怀灵太远了。单说剑意,潼潼也不差啊。” 凤陵越和衡楚楚全都重重点头。其实不光是剑意,不管炼丹、炼器、阵法,潼潼都很出色。就连经商头脑,也是顶尖的。 衡楚楚自然地挽起了林非潼的胳膊,与有荣焉道:“我师妹真厉害!” 林非潼被她给逗笑了。自己怎么说也当了那么多个世界的大女主,没点本事也不行啊。 “魔界到处都是通缉咱们的人,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就在斗兽场内不要出去了。”她道,“斗兽场安排比试,咱们就参加一下。以咱们的积分,他们不可能上来就安排比咱们厉害太多的对手。” “嗯嗯,”衡楚楚说,“咱们在大逃杀时还隐藏了实力,接下来的比赛肯定能应付。” 凤陵越浅浅蹙眉:“为了隐藏身份,之前的功法和异火都不能用了,咱们要赤手空拳去搏斗吗?” 林非潼:“这个好办,我有冰种麒麟火,接下来给你们每人都炼一柄新武器。你和师姐还是要灵剑?” 凤陵越:“是的。” 满月接话:“给我炼一柄匕首吧。” 林非潼:“好。” 衡楚楚不禁问:“潼潼,那你给自己炼什么啊?”她那霜华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使用了。 林非潼沉思了下:“要看看能搜集到的材料,等炼好了叫你们。” 商议后,其他三人回了自己的洞府,抓紧时间修炼起来。 林非潼则翻了翻乾坤袋里的材料,心中有了打算。 她在自己的洞府闭关了七日,为凤陵越、衡楚楚和满月炼好了新的兵器。 麒麟火淬炼之下,两柄灵剑,一把匕首,等级皆是上品,在斗兽场内使用绰绰有余了。 而她自己的新兵器,因为还差两样材料,只炼了个雏形。 把灵剑送去给他们,他们都爱不释手。 凤陵越休养了七天,平稳度过了虚弱期,面色恢复了健康红润。 “谢谢潼潼。”他的手指将灵剑从头抚到尾,垂下的眼睛里,有些许遗憾。 可惜和潼潼一样的那条剑穗,不能系在上面了。 林非潼有点异样,就好像……他抚摸的不是灵剑,而是别的什么。 “这剑真是漂亮!”衡楚楚灵活地挽了个剑花,迫不及待道,“我已经想参加比试了!” 满月也满意地将匕首直接别在了腰间,说道:“我探听到,凌霄挑战一万积分对手的比赛,就安排在今天。” 衡楚楚吃惊地问:“一万积分?” 满月:“嗯,五千积分的对手,他轻轻松松就赢了,斗兽场开盘大爆冷,恐怕已经盯上他了。” 林非潼:“这次斗兽场给他安排的对手,想必很棘手。” “是的,这人是个元婴期魔修,因为打的比赛不多,所以积分没那么高。听说他的手段非常毒辣,用的功法又诡谲,被他拉入魔气范围的人,会被抽干元神,成为活死人。” 曾经并肩作战过,衡楚楚不由替秦凌霄担忧起来。 “他怎么这么着急,真要是输了,往后都要生不如死地活着。” 林非潼沉吟片刻,道:“走,咱们去看看。” 衡楚楚一向她说什么是什么,问她:“你是想帮凌霄师兄吗?” 林非潼失笑:“斗兽场上的比试,旁人无法插手,我能帮什么。”更何况,他们萍水相逢。 衡楚楚:“那你是?” “有个东西想检验下。”再多的,她就没说了。 衡楚楚好奇得要命,紧紧跟在她身边,满月和凤陵越自然又被䧇璍挤到后面去了。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微妙地看出了“同病相怜”。 因为他们已经在排行榜上有一席之地,进斗兽场是不需要买票的。 落座时,满月使了个小心思,总算是快凤陵越一步,坐在了林非潼身边。 下方巨大的场地内,衣衫褴褛的奴隶正在打扫狼藉的战场。 成堆的血肉被运到车上拉走,空中血腥臭味久久不散。 凌霄上一战引发了巨大的讨论,比赛尚未开始,就有不少观众落座了,大声讨论着什么。 林非潼目光落在下方那些奴隶身上,判断出他们有的只是凡人。 还有个小奴隶,看着也就七八岁,瘦瘦弱弱地跟在满身伤痕的母亲拉扯的车后面,奋力帮她推着车。 他小小的身影,陡然和记忆中的阿夜重合了。 剑冢秘境中,她第一次见阿夜时,他也只有这么小,还伤了一只眼睛。 画面飞速流转,阿夜长大、化魔、被围攻…… 最后,不知怎么,定格在了阿成的脸上。明明她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阿成就是阿夜。 暗暗叹气,她摇摇头,将脑海里的画面挥去。 满月凑过来,低声问她:“你自己的武器炼得怎么样了?” “还没炼好。” “缺灵石买材料?” 林非潼默认了。她修炼太废钱了,和司荇一战,把她之前一年的积蓄都给掏空了。 “我这里有,你拿去用。”满月作势要去取自己的乾坤袋。 “不用。”林非潼阻止他,“我已经想到了赚钱的新办法。” 满月思绪纷乱,猜不到林非潼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被困在这里,斗兽场已经在给他们安排对手了,她总不能靠炼器炼丹赚钱吧?那样子,就没时间修炼了啊。 林非潼没有解释的意思,坐在座位上,静静等待着。 终于,战场被打扫完毕,恢复了平整。 斗兽场穹顶的灯光熄灭,紧接着,一阵“砰砰”声响起,那是燃起了侧面的灯火。 这些灯光在狂乱地晃动,斗兽场上空,出现了一位没见过的主持,正兴致昂扬地介绍着接下来这场挑战赛的两位选手。 绚丽的灯光下,观众们被引爆了热情,呐喊欢呼着。 林非潼就在此刻,拿出了她的传讯玉简,施加一个隐形的术法,轻轻一托,将其送到了上空,对准了斗兽场地。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玉简映照出了下方的场景,画面实时播放。 她眼睛微微一亮:成了。 缥缈风闻录上,一个奇怪的帖子冒了出来。 【黑渊城斗兽场直播?这是什么东西?】 【黑渊城斗兽场我知道,魔界那群疯子就爱在里面打打杀杀,场面十分让人不适。】 【是魔界的那个黑渊城吗?我还没去过魔界呢!】 【你们这些仙修有什么可高贵的?一群虚伪的家伙。】 …… 因为好奇和争论,帖子在极短的时间内,引来了无数的关注。 大家戳进去一看,画面却是黑的。在图像正中,只有一个倒计时。 【什么啊,故弄玄虚】 【哪个修士搞的鬼?浪费我灵力!】传讯玉简想要使用,也是需要灵力的。 【无趣,散了散了。】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是因为林非潼特意隐藏了画面。而她可以通过自己的玉简,全方位看清下方的一切。 她还在进行最后几个功能的调试。 终于,比试开始了。 “好!接下来,有请两位上场!”主持飞到了一侧,重重地向下一挥手。 “轰隆!”斗兽场两端厚重的石门,齐齐落下。灯光直接分成了两部分,照亮了石门前的地面。 一侧,是换上了黑色衣衫的秦凌霄,长身玉立,容颜无双; 另一侧,是个魁梧的男魔修,五官丑陋,牙齿凸出,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林非潼操控着玉简,将秦凌霄的脸拉近了些。 他似有所觉,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看了过来。 被发现了?她的心口微微一动,差点把玉简收回来。 好在下一秒,他便收回了目光,抬腿朝着斗兽场正中走去。 斗兽场内,呼声震天。 衡楚楚也受了影响,跟着摇晃着手臂:“凌霄师兄,加油啊!” 他挑战的那位对手,名叫蔺古,还给自己登记了一个威风凛凛的道号:万古魔君。 仗着比秦凌霄高,他故意睥睨着他,满是不屑地一笑。 “就你要挑战本尊?” 秦凌霄抬眸,身形未动,也未答话。 蔺古咧嘴,恶意满满地说:“一会儿输了,可没有机会让你喊退赛。” 话音落下,比墨色更浓郁的魔气,从他身上汹汹蔓延看来。 看台上,有人激动地说:“来了来了!蔺古的魔气!一旦被魔气笼罩,就算是大罗神仙都逃不出去!” “上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撕碎!” “靠,上次就是他害老子赔了几百的上品灵石,这次老子一定要亲眼看到他死!” 群情激奋,犹如热锅溅起了油,噼里啪啦。 衡楚楚紧盯着下方,不禁为秦凌霄捏了一把汗。 林非潼依旧在调试她玉简上的直播功能。弹幕、会员等级、禁言功能等等都可以先不要,但是打赏得安排上。 心随意动,充值通道建立起来,她还设置了礼物的图像和特效,务必要让使用的人,得到完美畅快的体验。 斗兽场中,秦凌霄的身影忽然消失。 蔺古匆匆向左右看,到处都没有他的踪迹。 正当他警惕之时,正前方的魔气里,出现了波动。 秦凌霄的身影,急速地掠了过来。 蔺古一下子笑了,一口牙参差不齐:“哈哈,没见过这么傻的,直接闯进了本尊的领域!” 观众们也大声喊着:“不自量力!” “靠!因为凌霄的赔率高,我还压了注,现在看来要赔死了!” “徒有脸蛋的蠢货!” “我要再押蔺古一笔!” …… 林非潼将功能调试得差不多,抬眼看向场上的天幕,下注通道还没关闭。 赔率在实时变化,凌霄的赔率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为了方便大家下注,用神识操控灵石,丢进场外的下注台上即可。 林非潼心念一动,在通道关闭前一秒,直接把身上全部的灵石都投进了赌池里。 凤陵越注意到她的行为,忙问:“潼潼,你下注了?” 她收回玉简,淡淡道:“嗯。” “押的谁?” “凌霄。” “……可他自投罗网了啊。” 林非潼望着下方,笑笑,语气自然:“他会赢。” 话音刚落,只见弧形的银光一闪,魔气瞬间被撕裂成了两半。 蔺古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他的身子重重定住,不可置信地向下转着眼珠子。 第170章 修仙170天 本来这个角度, 他是看不到伤痕的,可是视线迅速下坠,他看到了一个平整的、喷血的切面, 就在脖子上! 随着断气,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头,被对手一招就给砍掉了! 斗兽场内被摁下了暂停键。几息之后, 房顶差点没被尖叫给掀开。 “他竟然赢了!!!” “一招,他只用了一招!!” “啊啊啊老子的灵石又多赔光了气死了!” “哈哈哈我赢了!我就说他不是虚有其表的小白脸吧!” “咦, 这个黑渊城斗兽场直播是什么?” …… 有人欢喜,有人忧。 比赛结果已出, 玉简的直播功能也测试好了,林非潼没什么留恋地站了起来。 其他三人跟上,一道向外走。 人潮汹汹,凤陵越紧跟在她身侧,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潼潼,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赢?” 衡楚楚和满月也看了过来, 充满了好奇。 林非潼解释道:“那个操控魔气的魔修,真正的手段根本就不是魔气,而是元神操控。类似他将阵法布在了魔气中, 陷入幻阵的人,元神会溃散。但是凌霄的元神很强, 蔺古操控不了他。” “原来如此……”衡楚楚恍然,转念又问,“不对啊, 你怎么知道他元神很强的?” 林非潼自然不能说, 因为她元神强, 所以判断出的,只道:“大逃杀时发现的。” “嗯……那个时候他确实很厉害。”衡楚楚脚步轻快,“哈哈,我也算是猜对了。” 满月:“难怪他一开始就冲进了魔气的范围,是知道魔气不能把他怎么样。” 林非潼:“没猜错的话,蔺古之所以积分不高,就是为了维持百战百胜的战绩,提前筛选过对手。凌霄积分低,他轻敌了。” 回到住处,林非潼等人接到了斗兽场的传讯,他们的初赛,全部都安排在明天,林非潼是第一场,对战的乃是凶兽金蝉子。 是的,在斗兽场,对手不一定是人,还可能是凶兽。 衡楚楚兴冲冲地道:“明天我们先去看你的比试!那金蝉子是四阶的凶兽,据说打起架来翅膀飞舞,有金光溢出,场面特别漂亮。” 凤陵越和满月也表示他们要来看,林非潼应下。 送走他们三人,她拿出了自己那个炼了一半的新武器,正要继续炼制得更精细些,洞府外面,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修道者是可以隐藏脚步的,他发出声音,是一种提醒。 林非潼的神识穿透洞府的屏障,看到凌霄站在门口。男人身材昕长,肌理精壮,五官完美深邃,淡色的薄唇抿着,没什么表情。 他抬起眼帘,黝黑的眸子恍若穿透结界,对上了她的眼。 “秦凌笑。”他叫她的假名。 他来做什么?林非潼不解的同时,有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心虚。 将武器重新收回乾坤袋,她挥手解除限制,走到了洞府外。 “凌霄道友怎么来了。”按说以他现在的积分,住处在上面,他们离得很远才是。 秦凌霄看过来,淡淡问:“刚刚你用了留影石?” 林非潼一怔,承认了:“你果然是发现了。” “嗯。留了什么影,删掉。”秦凌霄并不关心她为什么要对他用留影石,他只是不能在下界留下太多的痕迹。 积分结算后,他直接从斗兽场过来了。 林非潼被他当场抓包,有点尴尬地在地上蹭了蹭脚尖,解释道:“那并非是一般的留影石。” 秦凌霄好看的剑眉挑了挑,意在问:那是什么? “我也没有留影。” 他面色稍冷,打量着她,眼中写着不相信。 “真的……这样吧,我给你演示一下。”林非潼拿出了传讯玉简,“咱们交换一下神识。” 看他之前拿出的那些传送符就知道,他下界这段时间,赚了许多的灵石,玉简自然也置办好了。 无声同林非潼交换了神识后,女孩子扭头往洞府内走去,挥挥手,重新放下了禁制。 受秘境规则限制,肉眼是看不到里面情形的。 秦凌霄抱着臂,静静等待着。 手中的传讯玉简,亮起萤光,是林非潼联络了他。 他手轻轻一抚,玉简里传来的却不止是她的声音,还映照出了她的模样。 小姑娘应该是一只手举着玉简,另一只手朝着这里挥了挥:“凌霄道友,看得到吗?” 秦凌霄蹙了蹙眉,因为他没有举起玉简,林非潼那边看他是从下而上的角度。 这种死亡角度,绝大部分人都承受不住,可是他的下颚线实在是太优越了,就连这个角度都很俊美。 秦凌霄问:“这是实时留影?” 就连上界,想这样面对面对话,都需要用上品灵镜。没想到三千年过去,下界在玉简上就能实现了。 “对。”林非潼点点头,“不过咱们的影像,是没有留存下来的。结束联络后,自然就消失了。” “那你刚刚是把我给谁看?”秦凌霄没被她绕进去,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林非潼的表情尴尬了一瞬,否认道:“除了我,谁也没看到,就像这样……”她抬手,将玉简挡住,秦凌霄这边只能看到漆黑一片,“连声音都没传出去的,大家不知道对面是你。” “大家?” 林非潼暗道这个人怎么这么敏锐,太难糊弄了。 “唔……这是新功能,你明天在缥缈风闻录上就能看到了。”接着,不给秦凌霄问话的机会,道,“我还有些事情,先挂了,道友再会。” “挂了”两个字,秦凌霄以前没听人用在传讯上过,但是这种语境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意思。 随着她话音落下,玉简熄灭,两人的传讯结束了。 他看着面前紧闭的洞府们,轻哂一声。 难怪她要回里面去,是早就做了躲他的打算,他竟然被她这个小丫头给耍了。 他黑沉的目光凝了凝。缥缈风闻录是吧?他打开玉简,点进风闻录的页面。 果然在最顶部,看到了一个【黑渊城斗兽场直播】的标题。 再点进去,黑漆漆的画面中,仅有一个倒计时。 “直播……”秦凌霄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了猜测,又笑了一声。 他收起玉简,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她的洞府门一眼。 明日他倒是要看看,她在搞什么名堂,还敢拿他测试。 * 入夜,沧溟河靠近魔界这一侧。 一簇鬼火哼哧哼哧从河水中飘了出来,使劲儿抖了抖火焰上的水珠。 火焰成椭圆形,上半部分有两个黑乎乎的窟窿,圆圆的,像是一双眼睛。 它还背着个小包袱,黑色的,与夜色融为一体,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所制,不会被火焰烧坏。 抖完,它探出两根火柴一样的小手手,哆哆嗦嗦地搓了搓。 两个黑漆漆的窟窿“看”了一圈,憨憨呼呼地说:“太好啦!这次总算是找对了!” 溟夜魔尊的一半元神挣脱出封印后,它紧随魔尊之后,想到缥缈界近身服侍他。 谁曾想,出了沧溟河,他们就分开了。 它好不容易凭着对他的感应,跋涉了大半个缥缈界,结果他的元神气息又出现在了魔界! 没办法,它只好重新回到沧溟河,抖抖索索地渡河。 沧溟河水平等地对待万物,坠入河中的不管是生灵还是物件,都会消融殆尽。 好在它本来就死了,又生于沧溟河,被融化后可以重聚。 就这么聚聚散散地,它终于度过了沧溟河! “呜呜呜。”鬼火被自己的坚持感动到了,两个黑漆漆的窟窿都成了蚊香的样子,一圈圈地转着。 它“眼泪汪汪”地遥遥望着魔界的方向,提了提自己的小包袱,铿锵有力道:“魔尊大人,小的来喽!” * 眨眼又过了一日。林非潼站在了斗兽场上,位置都和昨日秦凌霄所在一样。 看台上,衡楚楚三人紧盯着下方,为她加油。 她只是个五十积分的“小角色”,斗兽场安排的对手中规中矩,来看她比试的人并不多。 金蝉子被关在笼子中,它的身形足有三丈长,背后顶着一个斑斓的壳子,正用它的脑袋,暴躁地撞着笼子。 用精铁打造的栏杆,黑漆漆的,上面覆盖着一层又一层已经干涸的血迹。 随着撞击,它的两根触角前后左右摇摆,一双复眼里满是凶光,口器中散发着腥臭。 衡楚楚搓了搓手臂,嫌弃地道:“咦,这斗兽场养的金蝉子真是丑。” 凤陵越虽然知道以林非潼真正的实力,对付这个金蝉子绰绰有余,但还是控制不住地为她紧张。 衡楚楚见状,转移着他的注意力:“师兄,你看缥缈风闻录了没?” “没,怎么?”凤陵越看过来,顺势拿出了玉简。 点进风闻录,他疑惑地道:“直播?这什么东西?” 因为标题上写了黑渊城斗兽场,他便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啊。 “比试开始了。”满月提醒道。 随着精铁笼子被打开,金蝉子飞出,翅膀快得肉眼捕捉不到。它被饿了许多天,直奔林非潼而来。 随着飞动,身后留下了一串莹莹点点的金光,总算是有了传说中漂亮的样子。 与此同时,凤陵越手中的玉简,亮了。 他正好没有收回目光,眼见上面出现了和下方一模一样的画面! “潼潼怎么在这里?”凤陵越惊讶地说。 “啊?”衡楚楚也愣了,急忙去看。只有满月没动,一脸沉思。 和他们有同样疑惑的人不少,帖子的回复数剧增! 毕竟缥缈风闻录早就能传送声音、图像,但这种连贯的画面,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 【这就是黑渊城斗兽场?好大啊。】 【我询问了魔界的人,斗兽场内现在的确在举行比赛!】 【上面那个,你不是仙修吗?怎么会和魔界中人勾结?】 【所以……实时传送的画面,就是直播?】 【哇,我喜欢这个!】 【筑基期对上四阶金蝉子?这不是送菜嘛!】 “原来这就是直播……”衡楚楚惊讶地喃喃,“是谁啊,这么厉害。” 她左看右看,也没找到这个“直播”之人。 风闻录的“直播”页面右上角,显示了此刻的观看人数。 从一万人,攀升到五万人,又到了十五万人,且还在不停地上涨着! 衡楚楚咋舌:“这个观看人数准吗?照这个速度下去,修真界大半的修士,怕不是都会来看直播。” 凤陵越关注的和衡楚楚不一样:“能做到实时传送画面,在阵法一途的造诣必定很深。” 他想到了铃乐宗的宗门大比,有个修士炼出了能传送一段连续画面的法器,被潼潼收入了囊中。 放下玉简,他深深地看了林非潼一眼。后者已经对上了扑面的金蝉子。 纤细的女修和它相比是那样渺小,它发出嘶鸣,口器大张,滴滴答答地烫着涎液,下一秒就能把她吞吃入腹! “刷”,林非潼的手里陡然出现了一柄伞,精钢的伞身张开,伞面对上金蝉子! “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向后退了两步,金蝉子坚硬无比的脑袋,只是在伞面上撞出了一串星火! “嘶!!”它不明白一把破伞怎么能抵挡得住它,更愤怒了,又猛地撞了几下。 这次,林非潼连脚步都没动! 既然撞不开,它复眼快速转了转,煽动翅膀,想要从侧面飞过去。 林非潼却没给它这个机会,手中的伞“咔嚓咔嚓”,变换成了一根长鞭,前细后粗,上面布满了倒刺! 仔细看,那竟然还是环纹兽尾巴上的毒刺! 她面不改色,一甩鞭子,“噼啪!”重重地抽在金蝉子的身上! “吱!!”它痛得一声长鸣,身子陡然下降。 林非潼乘胜追击,又一甩鞭子,灵活又犀利地直接缠住了它! 它拼命挣扎,可是身上的鞭子却越缠越紧。 她手上用力,扯着巨大的凶兽,“嘭嘭嘭!”往地上摔去。 之前二者的身形对比多强烈,此刻场面就有多震撼。 谁也不知道一个筑基期的小小女修,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在缥缈风闻录上看直播的观众们,被她暴打金蝉子的场面暴击,不少人发出了尖叫。 帖子里,讨论已经盖起了两千层楼。 林非潼如今只把直播和打赏的功能炼制了出来,其他比如弹幕、成长等级、画质等等,都还没有添加。 否则,弹幕肯定会井喷。 【一刻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个女修的一切!】 【娘亲我错了,我一直以为筑基期都很弱,现在我才知道,弱的是我自己!】 【她那武器是谁炼制的?防御和攻击都是一流,还能变换形态,我也想要一把。】 【急急急,怎么下注,我要押这个女修!】 【咦,我点了下画面,这是出现了个什么东西?送礼物?】 衡楚楚捏着玉简,直播画面上忽然有烟火燃起,绚烂耀眼,还带着噼里啪啦的声效。 太逼真了,她还以为烟火从玉简里炸出来了呢,拿远了些才发现不是。 “‘用户一三四八’向主播送出了一束烟花……”衡楚楚念着玉简上浮现的字,挑眉,“这什么东西?” 很快,随着斗兽场比试进入白热化,大家也研究明白了。 开启了直播的人叫主播,他们可以给主播送礼物! 得益于淘珍网的建立,他们的灵石是可以存进钱庄,然后转进玉简上虚拟账户的。 确定送出礼物,账户上的灵石会被扣除,直接进入到主播的口袋中。 如此新鲜的事物,大家都想尝试。反正最低可以打赏六块下品灵石,这么点钱,他们还是有的! 大家沉浸在其中,很快又发现,越是高级(昂贵)的礼物,特效做得越炸裂,一次性送出八千八百八十八下品灵石的“大宝舰”,还有全风闻录通报! 哇,简直是个扬名的好机会! 大家纷纷给自己改了名字,把随着观看时长累积的免费的礼物送了出去,然后,就有大佬比拼起了财力。 【感谢凤师兄送出一艘‘小飞舟’,顺顺利利,和和美美!】 【感谢兰陵小生送出一辆‘小马车’,风驰电掣,继往开来!】 【灵兽喵喵咪送出一艘‘大宝舰’,乘风破浪,扬帆沧海!】 …… 衡楚楚被玉简上接连不断的特效都要晃花眼了,瞥见熟悉的名字,她小声问凤陵越:“这个凤师兄不会是你吧?” 凤陵越清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垂下的手紧了紧,洁白的手腕上,系着一条蓝色手链,林非潼交给他的那枚灵蛋,嵌在其间。 “咳,是我。”他不大好意思地说。 “都不知道是谁在直播,你怎么送那么贵的礼物。” 凤陵越勾勾唇,望着下方的林非潼,眉眼霎时带了笑。 衡楚楚瞬间明了了他的意思:不管是谁在直播,里面的人都是潼潼。 刹那间,过往种种涌入了她的脑海。她看了看凤陵越,又看了看单方面暴揍金蝉子的林非潼,忍不住笑了下。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还以为凤陵越对林非潼不会有特别的感觉呢。现在看来,自己大错特错了。 他分明就喜欢极了她,只要她在,他的目光总是流连在她身上。 情窦初开的年纪,连眼中的爱意都是那么纯净真挚,衡楚楚暗暗感慨:真好呀。 她作为潼潼的师姐,举双手双脚赞成这门婚事!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金蝉子摔在地上,扬起了高高的灰尘,不动了。 林非潼从它的身上轻盈落下,鞭子自动回到了她手中,“咔嚓咔嚓”,又变作了伞的模样。 这柄伞从外表上看,就像是江南烟雨天,窈窕的闺门小姐走在街上,撑着的那种油纸伞。 她将伞斜在肩头,原地转了一个圈,之前从金蝉子身上洒下的星星之光,顺着她的裙摆向上飞舞,盘旋在伞页之上。 身后是一动不动、浑身浴血的凶兽,女子翩翩旋转,整幅画面有股残酷又瑰丽的美。 通过玉简看了直播的修士们,被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送礼物的特效更是没断过。 【这个直播要怎么开啊?】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柄武器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我愿意重金订购!】 【明明擂台场上这个女魔修长得一般般,可是她举着伞转圈时,真的好美哦】 【非常精彩的对决!期待还有别的对战可看!】 随着林非潼往前走,直播正式关闭,画面消失。 但是帖子里面的讨论,持续了很久都没停。 斗兽场的秘境洞府内,秦凌霄放下了玉简,轻笑了一声。 他那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常年挂着疏离,鲜少这么笑。 而往往不爱笑的人,笑起来更是如美玉星辰般,光华流转。 若他的剑灵在,肯定会问一句:主上,什么事这样开心? “现在的小修士,为了赚钱,还挺会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就像昨天林非潼一眼看出蔺古不是他的对手,他也判断林非潼几招就能解决金蝉子。 但她没有这样做,那武器的形态变了几次,整个斗兽场都成了她一个人表演的舞台。 听觉、视觉都是一场盛宴,难怪大家礼物送得那么疯狂。 秦凌霄想到她翩飞的身影,眼里的兴味浓了几分。 * 林非潼比试过后,还再过两刻钟,才是下一场。 她与伙伴们汇合,衡楚楚迫不及待说了直播的事,林非潼含笑听着。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衡楚楚疑惑地问。 满月揶揄地看着林非潼,笑起来:“若我没猜错,直播的人,就是潼潼你吧。” 林非潼脸上笑意更浓,默认了。 衡楚楚惊讶得瞪着眼睛:“……你又闷声不吭做大事!” 凤陵越同样好奇:“是你在铃乐宗得到的那个法器?可那法器不是只能单向传送吗?” “我自己改进了下。” 凤陵越顿时有种浓浓的危机感。潼潼太强了,他要拼命追赶,才不至于被她甩下太远。 “那你岂不是收获了很多的打赏?”衡楚楚两个大眼睛亮闪闪的。 “我看下。”林非潼拿出玉简,数了数,说,“进账三万出头的下品灵石。” “这么会儿功夫,就三万了……”衡楚楚恍恍惚惚,“好厉害啊。” 林非潼:“大家没见过这个,新鲜劲儿还没过。接下来你们的比试,要不要也开直播?除却我这边消耗的灵石,其他都给你们。” 第171章 修仙171天 正是因为大家以前没看过“直播”, 现在仅靠简单的画面传送,就能获取打赏。 等后面新鲜劲儿过了,就得整点儿别的“活儿”了。 衡楚楚动心地问:“我们也能直播吗?不是就一个法器?” 林非潼:“能, 用我的玉简就可以。” 凤陵越:“直播消耗的灵石是不是很多?” 林非潼眨眨眼,笑得狡黠:“还好,主要是观众那边在消耗。” 满月忍俊不禁。他就知道,潼潼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林非潼又道:“其实想你们直播, 也不光是为了赚灵石,我需要尽快将热度提起来, 以开展后面的计划。” 听她这样一说,三人当即答应下来:“好!” 当天, 他们四个人都结束了比试,四战四胜。 直播也按照林非潼预料的那样,取得了非同寻常的凡响,连斗兽场的高级管事都来了几次,心急地想找到到底是谁在直播。 衡楚楚见阵仗这么大,暗衬, 还好斗兽场一开始安排的比试没那么难,不然她还得担心在全修真界面前出丑呢。 林非潼晾了斗兽场那边几天,直到他们坐不住, 才现了身。 斗兽场的管事与她谈条件:“我们有意买你的直播法器,你可以开个价。” 林非潼一脸淡定道:“抱歉, 不卖。” 管事是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女人,眯了眯眼睛:“不想要灵石的话,极品法器、上好的材料也能交易。你考虑清楚, 除了我们, 没人会花太多钱去买你这个法器。你现在是可以赚打赏, 但仅直播你的比试,大家总会看腻的。卖给我们,我们会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效用。” 她表面有礼,实则心中并不怎么把林非潼放在眼中。 不过是个筑基期小修士,更在斗兽场的地盘上,她若真是不识抬举,自己不介意先礼后兵。 林非潼本就没幻想过和魔修讲理,晾了他们几天,不过是掌握了一个“谈判”的机会。 她无视这人的轻视,勾唇笑笑:“我自然清楚斗兽场是个好的合作对象,不然也不可能找到你们。只是这法器已经认主了,更换不了。”她若有所指,“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法器会自毁。” 管事皱了皱眉:“炼制法器的是谁?” “恕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说,这个法器,天上地下仅有一枚。”她暗暗补充:目前是这样。 她已经将炼制的方法完全掌握了,只是个中阶法器,只要材料够,她想炼出多少就炼出多少。 不过嘛,和人谈生意,是不可能把底牌都亮出来的。 女人定定地看向她:“那你想如何合作?” 林非潼手心一翻,将一份契约书从乾坤袋里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到她面前,做了个“请阅览”的手势。 女人有点想笑。她以为她是谁,还敢和斗兽场谈合作。 越往下翻契约书,她的笑意越淡,忍不住多看了林非潼几眼。 她的修为比林非潼高,能看得出她的骨龄比较小。 放下契约书,她轻视的心思,消失了大半。 “可否问一下,这契约书是谁拟定的。” “我自己。” 女人的眼睛暗了暗。这份契约书非常的规范,不仅规避了她能想到的所有漏洞,甚至还拟定了许多她没想到的条款。 至于合作方式,林非潼也表达得很清楚。 她可以将法器签给斗兽场三个月,让他们直播。期间获得的收益,她与斗兽场三七分成。 关于直播内容,她也有规定,不能直播虐杀、双修等内容。 女人还是希望能将法器买过来,一劳永逸。 “这份契约书很缜密。” 林非潼淡淡颔首:“谢谢。” “但是斗兽场更希望能将法器彻底掌控,或者你可以考虑在斗兽场任职,我会向上面请示,给你一个不低的位置。” “我对管理斗兽场没兴趣。” 女人瞳孔幽暗:“你这是一点斗兽场的面子都不给?” “你们如果执意强迫,就没必要谈下去了。”林非潼站了起来,毫不留恋地往外走。 女人眉心重重一跳:“等等!” 视线中,林非潼定住脚步,却没回头。 女人揉了揉眉心:“一万上品灵石。你今日出了这里,可找不到舍得拿出这么多灵石来的主顾。” “未必。” 女人着实有点怒了。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正想放林非潼走,再从暗处图谋,顺便给她个教训,自己的下属匆匆跑了进来。 因有外人在,他直接传音:【堂主,小的探听到,淘珍网正在到处寻找直播之人,表示不论花多少钱,都要把她给签下来!】 女人一愣。淘珍网竟然要找她!对方可是影响了整个缥缈界的超级巨无霸,搞的那什么购物节,一天的流水都不止一万上品灵石了! 真让她和淘珍网接触,还有斗兽场什么事儿? 女人再次看向林非潼的背影,眼中终于浮现了深深的忌惮。 能让淘珍网刮目相看,这个女子不简单啊。 “……你想要分账,也可以,只是三成的利润,对我们来说太少了。” 林非潼暗暗笑了下,知道成了。淘珍网在寻找她,不惜一切代价要合作的消息,是她授意钱方放出去的。 果然,斗兽场坐不住了。 表面上,林非潼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转身,淡定地坐了回去。 “那你们想要几成?” …… 终于,经过一番谈判,她与斗兽场成功签订了契约。她只提供法器,其他全部都是斗兽场来操作。 至于收益,她拿六成,斗兽场拿四成。 她也不担心斗兽场会在直播的内容上使诈,她有办法随时中断法器的使用。 斗兽场不愧是在魔界影响力最大的势力,敲定契约的第三天,就开始直播了。 直播的内容不仅有修士之间的对战,还有大逃杀、猎兽等模式。 他们甚至借鉴了淘珍网的运行模式,把“拍卖、赌石、表演”等模式作为待解锁的项目,勾着观众的心。 而最重磅的,乃是斗兽场的赌池,接入了直播中。 之前想要下注,必须来到现场,现在不管你身处缥缈界什么地方,只要传讯玉简能用,就可以下注! 斗兽场打着“绝不弄虚作假”的旗号,铺天盖地地宣传,甚至还有开播抽奖。 一枚又一枚“炸|弹”投下,不出半个月,黑渊城斗兽场的名号,就在缥缈界传开了,大家对此褒贬不一。 修魔者大多乐见其成,毕竟他们不光会去看,还有很多就在斗兽场的积分排行榜上。 修仙者的反应则强烈多了,感兴趣的有之,斥责的亦有之。 缥缈风闻录上,关于斗兽场直播的事,天天都在盖高楼。 【岂有此理!这些魔修竟然把手伸向修仙界了!】 【是沧溟河那边的日子太好过了,以至于他们大胆赚咱们的钱?】 【话不用这么说吧?人家开自己的直播,你想看就看,不想看也没人逼你啊。】 【你不想下注,人家还想从你口袋里抢啊。】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对斗兽场积分榜感兴趣吗?再有两个月就清零了吧?不知道谁能夺魁。】 【呵,管他是谁,来了修仙界,不都得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魔?】 【修仙的,你敢不敢告诉你爷爷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会会你。】 【好啊,你不来你是我孙子。】 【大家别吵架啊。我虽然是修仙者,但是最近看直播,也获得了不少体悟。】 【有一说一,斗兽场这些直播都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看多了,感觉魔修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我期待的选手凌笑上场了!不知道她那柄伞今天能给我什么惊喜。】 要知道,林非潼最近可是斗兽场的明星选手,听说她上场了,高楼里骂战的人,登时走了一大半。 今天斗兽场给她安排的乃是一个金丹初期的魔修,林非潼战斗一番后,不怎么费力就获胜了。 至于她的那柄伞,很满足大众期待地,在对战中途变成了两柄灵剑,一柄长,一柄短。 大家从不知道,这样的武器能被使出那么多花样,她的对手甚至被打蒙了。 等比试结束,管事飞身而来,站在林非潼身边。 两柄灵剑已经重新变做了油纸伞的样子,被她施施然撑在头顶。 管事目光灼灼,大嗓门通过玉简直播,传到了观众们的耳中。 “恭喜你,五战五胜,积分已经接近一万了!” 林非潼淡笑:“谢谢。” “最近直播的弹幕里,大家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便是你这武器的炼制方法。当然……这种独门技法,我们是不会打探的。我只是好奇,你这武器叫什么?” 是的,林非潼已经按照契约书上写的那样,给直播间安排了弹幕和评论区。 “名字么……”林非潼心念一动,“变形金刚。” “额……”大概这四个字太刚强,管事很难和她手中的油纸伞联想到一块。 不过在斗兽场上,倒是犀利又剽悍。 “很贴切的名字!”管事笑着恭维了句,面对半空中的玉简,“好兵器配好魔修,今日的直播就到这里!让我们感谢灵珍阁的大力赞助,灵珍阁,专注上品法器三千年……” 林非潼对听广告没兴趣,正巧天空下起了雪。斗兽场穹顶的结界在战斗结束后,便打开了。 雪花扑簌簌落下,她撑着伞,走向了远处。 依托比试和赌池,直播的大获成功,她也获得了数不清的进账。 不过这些灵石转头就被她用于修炼和铸造兵器了。 她仰头看了眼天,心道:有的人看似风光,实则兜比脸还要干净啊…… * 回到洞府,她接到了林清霁的传讯。 因为她已经离家快三个月了,他询问她的宗门任务进展如何。 林非潼回复:【爹爹,快结束了。】 林清霁:【等你回来。】 结束对话,她给衡月瑶传讯:【萧寰最近怎么样?】 衡月瑶的回复眨眼即至:【乐不思蜀。本来他对我将他送到皇城还有些意见,得知不用回宫,还能跟着我学术法,简直我说什么,他听什么。潼潼,魔界如今还在戒严吗?】她忧心忡忡地问。 林非潼:【黑渊城的限令估计快解除了,到时我们便离开。】 衡月瑶:【好,我在皇城等你们的消息。】 就如林非潼所料,阿成的手腕再狠厉,也无法一直阻挡魔修的脚步。 尤其魔界群龙无首,势力错综复杂,能“只进不出”两个月,想必已经是她极尽周旋的成果了。 她放下玉简,眼前闪过衡水城时,他为了自己和所有人为敌的场景。 本以为那会是个好的开始,没想到,却是结束。 他彻彻底底站在了魔修的阵营,甚至不惜控制她的行动,让她无法容忍,也不胜唏嘘。 既然他并非秦夜,往后再见,他们便是仇人了。 * 入夜,书房的房顶上,楼宇将自己隐没在阴影中,保持戒备。 司荇元神自爆那日,整个府邸几乎被夷为平地,而今,却一点狼藉都不见。 成护法,不对,现在是成长老了。他命人将府邸修缮,顶住了其他势力的压力,以铁血手腕镇压了司荇曾经的旧部,成为了这里的新主人。 本来黑渊城城主姬如昨想将这块领地收回,不知成护法做了什么,姬如昨那日脸色惨白,匆匆回了自己的城主府,再也没现身。 “楼宇。”书房内,传来成护法低沉的声音。 他身形一闪,下一瞬,单膝跪在书房地上。 “长老。”他恭敬道。 “怎么样了。”两个月过去,阿成的气息又凛冽凝实了许多。 曾经楼宇便不敢忤逆他,而今那惊心的气魄,竟然让他连直视都不敢了。 虽然他只说了三个字,楼宇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没找到她吗? 楼宇只觉得那威压沉得他快喘不过来气,低垂着脑袋,胆战心惊地说:“没有确切的消息,会不会林小姐已经离开魔界了……” 骇人的威压像是刀子一样剐着他,他冷汗直流,越说声音越小,连带着脑袋都要埋进地里面去了。 就在他以为男人要暴走时,他却只说了句:“下去吧。” 楼宇忙不迭叩首,身形化为一道影子离开。 重新将自己掩藏在房檐下的阴影里,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因为找不到林非潼,成长老这段时间已经不知处死了妄图染指他地盘的魔修。 还有许多办事不力的手下,都得到了极重的惩罚。 整个府邸,人人自危。 稍微好些的,也就是许凝梦和谢雨珊。念在师徒情分上,成长老对她们还算是尊重。 只是自从谢雨珊摸到金丹期的门槛,他便再没主动去过她们的院子了,哪怕是许凝梦来找,十次他也有九次不见的。 楼宇望着天空,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轮新月高悬于上。 空气里,满是霜雪的清冽味道。 林小姐啊林小姐,您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 黑渊城外,夜色静谧。 一簇包袱款款的鬼火,搓了搓它的火柴手,黑窟窿眼睛望着前方的城门。 确定上面写着“黑渊城”几个字,它眼泪汪汪地“呜咽”了一声。 “功夫不负有心火,我在经历了一百七十九次迷路后,终于到啦!” 以前在沧溟河底,它就是最笨的那个,秦夜下达的命令,它就没一样能完成的。 他让它们在缥缈界寻找他师父“秦凌笑”,结果它传回来了林清霁的画像。 秦夜很无语,同伴们都嘲笑它,它真是羞愧得恨不得融化在沧溟河水中了。 谁能想到,又过了几年,尊上竟然说,林非潼就是他要找的人! 那不就是林清霁的女儿嘛!自己之前传回的画像,明明就很接近了啊! 果然它是溟夜魔尊麾下最有用的鬼火!它自豪地想。 “尊上,没有我您可怎么办哦!我马上就来服侍您喽!”它紧了紧背上的包袱,飘飘然地往城内飘,“嘿嘿,等见到我,您一定很惊喜,想要嘉奖我吧?您一定给我准备了好多好多天材地宝,要喂给我!为了不辜负您的一番苦心,我一定会全都吃掉的吼吼!” 周凯风,也就是林非潼他们渡沧溟河时遇到的那个男魔修,在夜色中,一步步走向城中。 斗兽场的决战马上要开始了,他紧赶慢赶结束了最后一个任务,来了这里。 除了决战,他还要见一个人。 他的手轻轻搭在心口,那处衣衫里,放着他用积攒了许久的灵石,为她置办的礼物。 想到她的反应,他忍不住笑了下。 然后,就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他立刻停下脚步,左看右看,甚至放出了神识,结果一个人也没见到。 难道是幻听了?仔细回想,那不像是人声。 冬日冷风凛冽地吹,常常就有凄厉的声音传来。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大概是听错了。”重新抬腿,走进了城中。 * 林非潼预料的不错,又过了两日,黑渊城的禁制被打开了,修士总算是可以自由出入。 他们四个商议了一番,明日便离开魔界。 在那之前,林非潼需要去城中补充一些炼器材料。都是魔界特有的,极难运输,其他地方买不到。 既然来一次,总要买够本才行。 不想目标太大,她就只带上了满月一个。他有探宝的天赋,正好帮她把把关。 天光乍破,两人走在青石堆砌的路上,看两边店铺都开了门,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魔修们火气大,常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发生械斗,所以每个半个时辰,就有一队侍卫从街上巡逻而过。 满月走在林非潼的外侧,转头问她:“你最近看斗兽场的比试了吗?” “忙着炼器,没去看。怎么了吗?” “那个叫凌霄的剑修,已经成功打入前二十了,下个月会向第十名发出挑战。若他能胜利,下一步就可以挑战第一名的怀灵。” 林非潼咋舌:“这么快?这不是才参加了两个月的比试。” “嗯,百战百胜。” 林非潼笃定道:“看来他的元神比我想的还要强。” “是的。因为斗兽场要直播比试,所有选手都没有拒绝的资格,他的比赛我全都在玉简上看了。最初的几场,他甚至连剑都没有出。” “天生剑骨?”林非潼问。 “有可能。”满月费解地道,“最让人纳闷的是,他的功法看不出路数,也不知修真界什么时候冒出了这等惊才艳艳的散修。” 修仙的竞争极为残酷,散修是很难出头的。 满月又道:“现在他对斗兽场的头名势在必得,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非潼也觉得这事诡异。他这么“争分夺秒”,就好像所剩时日不多了似的。 可是以她的观察,他并没有陨落的迹象啊…… “不管他想做什么,只要不妨碍咱们离开魔界,就随他去。”林非潼道。 满月:“嗯。” 两人在城内痛快采买了一番,回斗兽场已经是傍晚。 越到晚上,斗兽场越热闹,魔修们都爱喝上几壶酒,再来这里看看比试、下下注。 之前她从斗兽场的路上经过,还有不长眼的过来惹她。 自从她也一路连胜,打到了一万积分以后,魔修们便绕着她走了。 这次也是,一个醉醺醺的魔修脚步虚浮,眼看着要碰上她,硬生生拐了个弯儿。 他同伴哈哈笑,说他没出息。 他挤眉弄眼,脸上写着:你有出息,你去惹一下那女魔头啊?看她那柄奇兵会不会给你个教训。 同伴悻悻地耸肩,立刻不吭声了。 满月见状,笑道:“之前在缥缈风闻录上看到,你现在有一大批的支持者。” 林非潼正在检查乾坤袋里的材料,怕有什么遗漏,因此没有抬头,自然没看到满月的笑意,并未直达眼底。 直播让她走入了大家的视线,他既为她高兴,又嫉妒那些人那么狂热地讨论她。 想给她藏起来,谁也不让看。 “是么。”她从容接话,并不以此自喜。 “嗯。还有些有眼无珠的,嘲讽你的长相,呵。”满月这次是真的不屑。 为了掩人耳目,她才易容成这么普通的样子。若摘了面具,那些人不得惊掉下巴? 第172章 修仙172天 林非潼对此就更不在意了, 她收起乾坤袋,还有心同满月笑道:“岂止是长相,若被他们知道咱们修的是什么道, 会更不可置信吧哈哈哈。” 四个修仙者来□□渊城斗兽场,且林非潼距离金丹期就差临门一脚,满月想想那场景,忍不住笑了。 “可惜咱们要离开黑渊城了, 否则你打一个月的挑战赛,名次肯定能冲得更高。” 在砸了数不清灵石后, 她那柄武器已经是半个神器了。 而且受霜华剑的启发,她在炼制的时候, 还添加了针对魔修的材料。 只不过这两个月的比试里,她并没有把这一点展现出来。 “砰”的撞击声忽然从前方传来,有小孩子疼得“哎呦”一声。 林非潼和满月顺势看过去,原是个寻常的凡人小孩,被一个女修撞到了。 这小孩她有印象,他们来斗兽场当天, 他跟着他娘亲一块打扫战场来着。 他怀中还抱着几包药,这会儿全都散落在地上。 顾不上额头的疼,他连忙趴在地上, 想把那几包药拢起来。 “喂,小鬼, 撞到人了不知道吗?”那女修语气跋扈,竟然是谢雨珊。 林非潼和满月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冤家路窄”的意味。 小男孩儿抱着几包药, 头都不敢抬, 连连给谢雨珊磕头:“仙师饶命, 仙师饶命。” 谢雨珊如今是阿成身边的大红人,出入有许多魔修保护。 她穿着华贵的法袍,身上的威压甚重,丝毫不顾及小男孩是个凡人之躯,根本就承受不住。 “噗!”小男孩的脸越来越苍白,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来。 有几滴血,溅在了谢雨珊的衣裙上。 她当即瞪大眼睛,暴跳如雷:“你竟然敢弄脏我的裙子!” 说话间,她抬起手,虚空抓住了小男孩儿的脖子,给他掐了起来。 “啊!”他疼得不行,眼泪惊恐地流下泪水,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把怀中的药扔掉。 “该死的蝼蚁,信不信本小姐杀了你!”谢雨珊恶狠狠地说。 小男孩说不出话,只哀求地看着她,可惜她不为所动不说,手上的力气还在收紧! 再这么下去,他的脖子会被她拧断的! 林非潼蹙起眉来,上前走去。 满月拦了她一下:“……咱们马上就要离开魔界了。” 林非潼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该节外生枝,但是她修的道,不容许她坐视不理。 “小夜!”一个女人仓皇地跑过来,正是被谢雨珊掐着脖子那小孩的母亲。 她“噗通”一声跪在谢雨珊面前,央求道:“请仙师恕罪!饶了逆子一命吧!奴婢会好好教训他的!求仙师饶命啊!” 谢雨珊睥睨她一眼,看出了她那张灰白脸上的死相。 她整个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自己抬抬手指,就能把她杀掉。 而她患的病,随便一颗下品养元丹都能救。 凡人的命,可真是脆弱又轻贱啊。 借着阿成作威作福久了,谢雨珊整个人极其膨胀。她像是丢抹布一样丢开那个小男孩,这个动作,让他怀中的药包终于掉落,散了一地。 谢雨珊抱着胳膊看着他娘亲:“这个小贱种毁了我裙子。” 小男孩的娘亲被“小贱种”几个字刺痛了下,可她不敢反抗,只把他揪了过来,做出一副愤怒的样子,要教训他。 他哭着摇头,嗓音沙哑:“娘亲,不是的,我没有……” 他娘亲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在修真界,凡人的命最是轻贱。 这些修士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一样,可以对他们生杀予夺。 仅仅看不顺眼,都能使他们丧了命。 她已经没几天好活了,不能让儿子跟她一块死。 于是她狠下心来,高高地抬起手:“给我住口!” 她的巴掌扇下来,小男孩儿眼含泪水,吓得呆住一瞬,就认命了。 才七八岁的他,在斗兽场内受尽了冷眼,以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出现过。 他懂的,娘亲是希望他能活下来。 可是从垂着的眼中,他看到满地散落的药材,心里只有满腔的愤怒。 凭什么?他自己走得好好的,是那个女修撞上他,还要教训他,丢掉他的药材! 那是他攒了很久很久的钱,才给娘亲买到的! 他真是希望这些修士通通死掉…… “不是他的错。”一个清凌的女声从头顶响起,他后知后觉抬头,对上了一张清秀的脸。 她的睫毛很长,瞳孔漆黑,漂亮极了。 他娘亲要挥下的巴掌,也被她给拦下了。 母子两人都认出了林非潼来。这两个月,她在斗兽场可是出了不少风头。 “仙师,请放手。”小男孩的娘亲很怕,但还是坚持道。 魔界最不需要的就是善心,就算“凌笑”这次出手相救,一旦她离开,谢雨珊想弄死他们,实在是太简单了。 她必须要痛打小夜一顿,才能让谢雨珊消气。 林非潼对上她痛苦挣扎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懂她的意思,虽然放了手,却没准备就这么离开。 小夜,阿夜。两个人连名字都这样像。 进入幻境时,阿夜那只眼睛已经毁掉了,她无法帮他弥补遗憾。 而今,她不可能放任小夜变成第二个阿夜。 谢雨珊太嚣张跋扈了,就算小夜的娘亲动手,她看够了后,说不定还是会把她们母子杀掉。 魔修和魔修之间都常常爆发不死不休的冲突,更何况修士和凡人呢。 “我知道你,你叫凌笑是吧?怎么,你想多管闲事?”谢雨珊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抱着胳膊,趾高气昂地道。 林非潼冷冷地看过去:“我亲眼所见,是你撞了他,又用威压逼得他吐血,毁了他的药材。” 谢雨珊嗤笑:“那又如何?不过是斗兽场的奴隶,本小姐就算是杀了,也没人能把本小姐怎么样。” 林非潼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也是,瞧瞧你身后这些魔修。” 小夜母子已经抱在一块,瑟瑟发抖了。他们担心林非潼被谢雨珊吓住。 谢雨珊也是这样想的,得意一笑:“识相得就滚远点。” 林非潼说出了她刚刚没说完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是魔修呢。怎么,真把自己当成魔界的公主了?” 谢雨珊猛地瞪大眼睛,怒不可遏:“我看你是找死!” “你大可以试试。” 这里人来人往,不少人都驻足看着,谢雨珊觉得没面子极了。 从林非潼逃走,她气就一直不顺,想着来斗兽场散散心,还被一对肮脏的母子给惹了。 没教训个过瘾,又跳出来这么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她最近在斗兽场战绩挺好的是吧?可依自己看,根本是斗兽场给她放水,安排的都是不怎么样的对手! 若是自己来打,肯定比她能更快结束战斗! 她那柄奇奇怪怪的武器,引得修士争相追逐,更是名不副实了! 今天她敢找死,就让自己来好好给她上一课,让她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谢雨珊对自己十分自信,在阿成不断地渡修为下,她的金丹基本快结成了。 杀一个小小魔修,还不是绰绰有余! 抱着这想法,她直接向林非潼出了手,且一开始就是杀招。 林非潼丝毫不惧,祭出了她的“变形金刚”,变做一条红色的绸带,迎战谢雨珊! 至于满月,他先是给衡楚楚和凤陵越传了个信,然后替林非潼拦住了那些想要帮谢雨珊的魔修! “轰隆隆!”兵器碰撞,灵力飞舞,场面十分骇人。 小夜的娘亲已经尖叫着把他抱在怀中,躲到了角落,其他看热闹的修士也怕殃及到自己,往后面站了站。 谢雨珊对于林非潼的红绸非常不屑。这种软绵绵的东西,怎么抵挡得住自己的灵剑…… 想都没想完,“噼啪”一声,她的灵剑竟然被红绸给切成了两截!一半掉在了地上! 谢雨珊顾不上震惊,仓促地躲开直逼她面门的红绸,后背窜起一片冷汗。 自己也马上金丹期了,怎么可能会被她压着打! “我一定要杀了你!”谢雨珊丢开剩下的半截灵剑,目眦尽裂地道。 林非潼面色清冷,显然没把她的话给放在眼中。 满月那边压力有些大,她加快了动作,把谢雨珊打得节节败退。 就在她的红绸要砍断谢雨珊手臂时,后者赫然使出了她自创的春风化雨心法,化解了她的攻击! 林非潼动作一顿,沉声问:“你怎么会这心法?” 谢雨珊面色不自然:“和我娘亲学来的!怎么?” 林非潼冷冷一笑。这对母女还真是够不要脸,一边看不上自己,一边还学自己的心法! 她神色一凛,不再和她废话,红绸之力,雷霆万钧。 谢雨珊还想用春风化雨心法,可是怎么敌得过林非潼这个自创心法的人?她再没能躲得过林非潼的攻击! “砰!”林非潼的红绸重重地捶在她胸口,给她撞出了几十丈远,“轰隆!”砸穿了一面墙。 “噗”,谢雨珊捂着心口,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她踉跄着坐起,眼前一片迷蒙,看到林非潼手中的红绸变作了一柄灵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这个姿态……简直勾起了她最恐惧的噩梦。 “凌笑”的脸,也和记忆中那个林非潼重合了。 “刷”,寒光一闪,林非潼的剑尖指着她喉咙,再往前一寸,她就能人头落地。 “你敢!”谢雨珊气得瑟瑟发抖,“你可知我是谁!” “可耻的剽窃者。”林非潼冷漠地说。 谢雨珊重重一颤,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春风化雨心法,而是她娘亲骗了阿成。 “你胡说,我才没有!”她嘴硬。 林非潼眼中浮现了清楚的杀意。“你明明不是苍穹宗弟子,却偷学了春风化雨心法,难道不是剽窃?” “……”谢雨珊脸一阵红一阵白,哑然半晌,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和苍穹宗有牵扯?” 林非潼冷声道:“是你祖宗。” 她不屑再和谢雨珊废话,这种人,就该送她去见阎王。 翻动手腕,灵剑反射寒光,眼看着就要刺向谢雨珊的心脏…… “住手!”一道灵力打了过来,林非潼瞳孔一凝,飞速退开。 满月逼退了那几个魔修,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林非潼摇头:“没事。” 抬头,来人除了许凝梦,还有阿成。 许久不见,他较之前清瘦了许多,脸庞更加深邃、冷厉。 他穿着黑色的法袍,披着黑色的风衣,毛领被北风吹拂。 所过之处,威压张开,在场的修士几乎都变了脸色,眼中浮现了惊恐。 许凝梦看到谢雨珊的情况,怒极地瞪着林非潼:“你怎么敢!” 林非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哈。”许凝梦甚至被气笑了,“是,你在斗兽场风头正盛,可是凭你的修为,想杀了我,还太嫩了。现在就跪下来,给我女儿道歉,再自废修为,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林非潼抬起了灵剑:“这话,我原封不动奉还给你。” 许凝梦:“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上前一步,正想出手,冷不丁被身侧的男人拦住。 他对斗兽场没有丁点兴趣,两个月了,从未来过这里。 今天要不是许凝梦寻死觅活,让他为和人在斗兽场起了冲突的谢雨珊主持公道,他根本不可能来。 而今他看到了什么……虽然她换了一张脸,但是身上的气息丝毫未变! 还有那个装扮成女修的,真身不是人参又是什么! “阿成?”许凝梦看着他,不解地说。 衡楚楚和凤陵越刚巧也来了这里,二话不说,挡在了林非潼面前。 阿成深邃的瞳孔,无视了其他所有人,直直地看着林非潼,启唇:“和我回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分别,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当初对林非潼的心意。 他竟然喜欢她。 之所以这样惊讶,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这份感情来的太过突兀。 若不是确认自己除了失忆,没有其他的反常,他恐怕都要以为自己中了毒,或者被人下了什么降头。 而今见了林非潼,那颗沉寂许久的心,又开始跳动。 他克制着心中的狂喜,怕再把她吓跑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之前为什么那样做吗?和我走,我告诉你。” 林非潼缓缓垂下了手中的灵剑,另外三人,面色是一样的凝重。 他们明天就可以离开魔界,今日却被阿成识破了身份。 而且听他的意思,对林非潼势在必得。 凤陵越在林非潼之前开口,凛冽地道:“你休想再把她带走。” 衡楚楚紧随其后:“再敢伤害我师妹,我死也要拉着你做垫背!” 满月的脚步,同样岿然不动。 阿成刚上前一步,林非潼就冷声道:“站住。” 他猛地停下,眼底深处闪过受伤。之前他还是太莽撞了,想要亲近她,却搞错了方式。 而今他怎么还会再犯这种错误? “我不会再那样对你……” 他面色苍白地解释着,视线中,林非潼不为所动。 许凝梦已经惊呆了,看看这个,又看看对面那四个,终于反应过来。 “她是林非潼?”虽是问话,语气却是笃定的。 阿成没有否认,仍旧直直地盯着她。 谢雨珊坐在地上,也懵了。她就说,为什么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和林非潼那么像!还知道春风化雨的来历!原来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她们得抢占先机,让阿成把她给杀了才行! 她与许凝梦对视一眼,后者厉声道:“阿成,你明知道,她是我们的仇人!如今她又对雨珊下了这么重的手!今天你要么杀了她,要么就自请出师门!” 阿成终于有了反应。他的内心,对于“自请出师门”是非常抗拒的。 他也不想对林非潼下手,那是自己喜欢的人。 一时间,他犹如站在悬崖的钢丝上,不管向左还是向右,都是深渊。 “师父……” 许凝梦抬起手,冷声说:“不杀了她,以后你就不再是我徒儿。” 阿成垂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不知该如何抉择时,林非潼轻笑了一声。 “我说你,就只会依靠男人吗?”林非潼嘲讽道,“以前破坏我爹娘的感情,后来借着钟诚弘的手为你女儿谋私利,现在又要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徒弟杀了我?你怎么不敢自己动手?” “我……” 林非潼打断她,“让我猜猜,因为你是个徒有花架子的草包,不确定能杀得了我是吧?” 她忽然展颜一笑,双目光华流转,“我却肯定,我杀得了你女儿。” 话音落下,她和满月齐齐在原地消失了! 许凝梦惊恐地叫了一声“雨珊”,连忙朝着她跑了过去,同时一道防御结界向着谢雨珊扣下。 “噗呲!”灵剑划破法衣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陡然站定,瞪大眼睛,向后看去。 林非潼竟然使出了一招“声东击西”,趁着她的注意力全在谢雨珊身上时,向她下手了! 好在她的修为不如自己强,只是把法衣刺破。 饶是这样,许凝梦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该是何等的洞察人心?但凡自己弱一点,就要步司荇的后尘了! “师父!”阿成的身形瞬间出现在许凝梦身边,挥开了林非潼的灵剑。 她横着剑,被推得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定。 虽然没受伤,但是他刚刚毫不犹豫选择保护许凝梦的姿态,还是犹如刀削斧凿一般,留在了她心里。 阿成也是将许凝梦护到身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脸陡然一白,朝着林非潼张了张口,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 而在这个空挡,满月、凤陵越、衡楚楚三个人,齐齐围攻了谢雨珊! 两道凤凰烈焰灼烤着她,一根带着倒刺的藤蔓,当胸穿过,噗呲把她吊在半空! “啊!!!”谢雨珊疼得差点没昏死过去! 不过两个月没见,这几个人的实力为什么变得这么恐怖!显然已经不是筑基期了! 他们在压制修为! “雨珊!”许凝梦急红了眼睛,迅速判断出想要救谢雨珊,必须把林非潼控制住才行。 刚刚阿成选择保护她,说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比林非潼高的! 待她抓住林非潼,一定要把她给抽筋剥皮,让她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许凝梦抬起了手,一道术法正要打出…… “尊上!小的终于找到您了呜呜呜!”一道阴测测的的哭声响起,让所有人的动作停下。 不止是因为这哭声诡异,更因为,她们感受到了一股精纯的魔力! 对于魔修来说,魔力越精纯,越强大。 这股魔力,让他们忌惮的同时,也胆战心惊起来! 许凝梦连忙四处看,还往阿成身边躲了躲,怕是有什么化神期之上的大能来了。 仙魔一向不两立,可别对她下手。要杀,也先杀林非潼他们几个。 在绝大部分魔修都露出惊恐之色时,唯独阿成,脸色是那么淡定。 许凝梦不禁感慨: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真是强悍。 但也因为他强悍,这场“师徒”骗局,在杀掉林非潼之后,必须终止。 一簇绿荧荧的鬼火,顶着大家畏惧的目光,飘到了阿成面前。 它包袱款款,随着出声,一跳一跳。 两根火柴棍似的小胳膊朝上举起,又往下挥,火焰也一弯一弯的,显然在向阿成鞠躬行礼。 围观的人都被这“滑稽”的一幕惊呆了。他们分辨出,那精纯的魔气,就是从这簇鬼火身上散发出来的。 成长老到底是有多强,连鬼火都对他这么敬重? “参见尊上!”它说完,鬼火立起来,两个黑窟窿“看”着阿成。 “小的这一路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火,小的总算是找到您了啊!” 阿成眯了眯眼睛,没接它的话,因为自己对它完全没印象。 奇怪的是,他很确定,自己能操控这鬼火。 心念一动,鬼火果然犹如被什么给摁着,往下降了几寸。 “哎呦哎呦,尊上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迷路了!” 许凝梦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成,这是?” “咦,我晓得你。”鬼火的两个黑窟窿,忽然对上了她的眼,她心里“咯噔”一声,浮现了极为不祥的预感。 第173章 修仙173天 好像有什么, 逐渐在脱离许凝梦的掌控。 再拖延下去,别说杀了林非潼,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不远处, 谢雨珊被藤蔓穿透、被凤凰异火灼烧,凄惨地叫着“娘亲救我”。 许凝梦强迫自己定下神来,没接鬼火的话,而是同阿成道:“阿成, 先把雨珊救下来好吗?她重病初愈,受不了这样残酷的报复。” 这话落在围观的人耳中, 就好像林非潼蓄意欺负她们一样。 有人小声议论着:“林非潼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潼潼的甜水铺!” “想起来了!她不是苍穹宗弟子吗?还是个修仙的,怎么会来魔界啊!” “看样子, 她和成长老还有恩怨呢。” “成长老到底是不是魔修啊,身边几个女人全是修仙的。” “果然是霁月仙尊的女儿,动起手来不留情面啊。” 林非潼才不管旁人怎么说,她挡在去谢雨珊那边的必经之路上,目光清冷地望着阿成。 阿成很头痛。他不能不救师父的女儿,可他也不想和林非潼对上。 于是他只能妥协地谈条件:“潼潼, 你要怎么才能放了她?” 林非潼决绝道:“怎么都不可能,今天我要让她死。” 左右身份已经暴露,她一只手抬起, 掌心陡然燃起了冰种麒麟火! 许凝梦瞪大了眼睛:“你要做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林非潼直接将麒麟火投到了谢雨珊身上! “啊!!!”麒麟火和凤凰异火相融, 烈焰烧得有几丈高,直把她烧了个皮开肉绽! 许凝梦眼前一黑,再也忍不下去。阿成不出手是吧, 那就自己来! “我和你拼了!”许凝梦豁然向林非潼出手! 可她的攻击, 全部都被黑雾笼罩, 完全没打到林非潼身上。 她望着阿成,表情都狰狞了:“滚开!别拦我!” 阿成:“师父,你冷静些。” 林非潼已经没再看阿成了,更不想知道他内心是什么想法。 她转身,朝着谢雨珊飞去,手中的灵剑高高举起! 可阿成同样拦了她,让她的灵剑刺偏,没能杀得了谢雨珊! 林非潼抿着唇,有怒意同样浮上心间。 阿成不让她杀谢雨珊是吧?她偏要杀给他看! “师兄,师姐,满月!” 他们有四个人,看他能拦到什么时候! 阿成的内心同样很暴躁,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管谢雨珊了。 这种嚣张跋扈,自私自利的丫头,死便死了。 在出手那一刻,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这是他最后一次救谢雨珊,待她脱困,自己就把她和许凝梦都送出魔界。 虽然想不起来他到底为什么对“找到师父”这件事那么执着,许凝梦消磨掉了他的耐心,让他觉得,如果师父是她的话,好像他并不会再有波澜。 抬起修长冷白的手,魔气在指尖凝聚,要定住林非潼她们四个。 “……尊上,是小的来得太慢了吗,怎么都看不懂啦。”鬼火很看不懂氛围地开口。 阿成皱了皱眉,不想听它啰嗦,因此连个眼神都没给它。 如果是别的鬼火,察言观色后,肯定乖乖闭嘴了。 但是这一枚鬼火本来就缺根弦儿,它自顾自道:“您怎么管您师父的仇人叫师父呀?” 犹如被摁下了停止键,阿成指尖的魔气溃散,猝然看向鬼火,茶色的眼眸深处,是震天的海啸。 林非潼他们同样停下了动作,她横剑在谢雨珊脖颈处,没有再近一步,牢牢地盯着鬼火。 其他人见她不动,同样收了手,不过仍旧保持着戒备。 “你说什么?”阿成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阿成!”许凝梦那股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她抢在鬼火前面,大声说道,“你别受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影响,先救雨珊,其他的事咱们回去再说好吗?” 边说,她还边凝聚灵力,想要将鬼火给打散。 鬼火很生气。以前在沧溟河底,同伴们嘲笑它、尊上责骂它就罢了,现在它都来到魔界了,怎么还有人想要欺负它! “呼啦——!” 它那小小的火焰陡然便成了数丈,两个黑窟窿等比变大,居高临下地“望”着许凝梦时,恐惧的感觉,让她的血液都快冻结了,脸色惨白,一个字也讲不出! 甚至她在缥缈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差点被它给吓得跪地上了! 她知道阿成的来路成迷,司荇死后,他能以铁血的手腕镇压了她的所有旧部,成为新的长老。 现在再看鬼火对他态度那么恭敬,她不禁思索,阿成到底是什么人? 得是多么强悍的元神,才能让鬼火对他俯首称臣? 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再让鬼火说下去了! 她刚张口想劝阿成,他却给了她一道禁言术。 表面上,他是那么冷静,可是眼底的情绪,却要烧穿了他,以至于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割裂。 “继续说下去。”他同鬼火道。 鬼火重新变回了一簇小小的火焰,火柴手手对着,在他面前跳动着:“也,也没什么可说的呀……就是您师父不是她嘛,”鬼火的火柴手手指了指林非潼,又指了指许凝梦,“您身边这个是她仇人呀。” 阿成的嗓子猝然收紧,用尽全力才找到自己的呼吸,双目已经充血。 “林非潼是我师父。”他念着这几个字,起初大脑一片空白,后来是震撼,之后便是数不清的悔恨蔓延。 鬼火跳动得更厉害:“对呀,您为了找她,不是特意选了个苍穹宗弟子做容器嘛。” “不,不是这样的!”许凝梦挣脱了禁言术,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崩溃地喊,“我才是你师父!你看看她骨龄那么小,如何能教得了你!这个鬼火在胡说八道!” 她越是这样,反而越证明鬼火说的是真的。 阿成同样不明白,一个骨龄只有十几岁的人,是怎么当得了他师父的。 他看向鬼火,希望他能为自己解释,可是鬼火自己也不清楚。 毕竟它们只是听尊上的命令行事,他要它们找人它们就找。尊上也不可能有那个闲心,讲述他和林非潼之间的往事啊。 许凝梦见鬼火说不上来,稍稍松了半口气。没关系,只要她打死不承认骗了阿成,而他又想不起来,那自己就有胜算! 现在她什么都不奢求了,只要能带着谢雨珊离开魔界就行! 可她唯独忘了林非潼。后者举着剑,清凌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你呢?”她问阿成,“你为什么觉得她是你师父?” 许凝梦心又重重一沉,想阻止阿成说下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会我师父的心法。” “什么?” 阿成当场演示了几招,林非潼看过后,不禁笑了。 竟然是她三岁的时候,在苍穹宗自创的春风化雨心法。刚刚谢雨珊还使出这招,说是她娘亲教的。 原来她“剽窃”的本事,也是和许凝梦学的啊。 阿成心中有了个猜测,让他心跳如雷。 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吗?” 鬼火被他的神态完完全全震惊住了。哪怕被镇压在沧溟河底三千年,它也没见尊上对谁这样尊重过! 林非潼没答,而是抬起灵剑,也施展了一遍同样的心法。 不仅如此,她还往后演示了一段,那是许凝梦不曾学过的。 阿成眼里好似有什么,一寸寸被打破,哗啦一声,坠了满地。 他胸口发紧,无形的利剑插在其中,拉扯着他的血肉,于无声中,鲜血淋漓。 “不……”许凝梦的脸丁点血色都没有,清楚地意识到,她一败涂地。 衡楚楚看了这么久,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厉声骂她:“不什么不?这分明是我师妹自创的心法!整个苍穹宗都能作证!当初她用这心法打败了你那个作弊的女儿,你们还说心法来路不明,现在倒好,仗着魔界没人认识你们,就可以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了是吧?” 满月同样明了了阿成的身份。他就是剑冢秘境里的阿夜,也是几千年前,差点毁了缥缈界的溟夜魔尊! 秦夜的大半元神还在沧溟河底,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衡楚楚的话,不停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眼前一阵模糊,绝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都做了什么啊!被许凝梦母女耍得团团转,因为她们,几次三番伤害了他真正要找,真正珍视的人! 怪不得他只认清了对林非潼的感情,想不到为何会爱上她。 原来他们曾经是师徒关系!在他深埋的记忆中,一定朝夕相处过!不然自己不会对她动心的! “哈,哈哈……”过于崩溃,他苍凉地笑出声来。 许凝梦什么都不敢再说,她甚至连谢雨珊都不管了,一个仙决使出,消失在原地,全力向黑渊城外奔跑着。 她要跑,跑得越远越好!不然一定比司荇死得还要惨! 秦夜怎么可能会给她这个机会?他甚至没回头,只是向后抬起手,重重一抓。 “啊!”许凝梦的身影在空中显现,她的心脏差点隔空被秦夜给攥碎了! “噗通”,她摔在地上,然后被秦夜像是拖死狗一样,拖到了脚下。 他茶色的瞳孔,冰冰冷冷地注视着她,让她浑身血液都要倒流。 她吓得瑟瑟发抖,只会翻来覆去地说:“不,不是的……” 以前她仗着秦夜对她看中,作威作福,享受着他替自己教训别人的快意。 而今,同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承受不住!识海都要炸开了! “娘亲……”谢雨珊奄奄一息地叫着她,秦夜看了过去。 许凝梦打了个哆嗦,恐惧地问:“阿成……你要做什么……” 秦夜理都不理她,眨眼出现在谢雨珊的面前,猝然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求求你不要……”谢雨珊终于慌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秦夜找寻找的师父,竟然是林非潼啊! 林非潼凭什么!她在心中悲怆地呐喊着。 秦夜睥睨着她,犹如在看蝼蚁。 他冷声说:“还记得本尊给你渡了多少修为吗?” “……”谢雨珊不敢讲话,只眼神破碎地摇头。 “没关系,”秦夜明明怒极,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等本尊拿回来,你就知道了。” 说完,谢雨珊经脉中的灵力,向他的掌心倒流而去! “不!雨珊会死的!” 当初她触犯了苍穹宗的宗规,也只是被废了一部分修为而已。 秦夜给她渡的灵力,直接将她送到了金丹期,以这种粗暴的方式全拿回去,她一定是经脉寸断而死! 许凝梦想爬起来阻止秦夜,这次不用秦夜吩咐,楼宇和其他魔修出现,直接把许凝梦牢牢摁在了地上。 谢雨珊起初还有力气惨叫,后来一声都发不出。她痛苦到了极致,却连昏过去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受着境界跌落的酷刑,骨头好像都被一根根碾碎了。 “砰!”终于,秦夜停了手,把她直接丢在了地上。 她双目涣散地望着天空,不过几息,就头一歪,断了气。 “雨珊!我的女儿!啊啊啊!”许凝梦彻底疯了,挣扎出了魔修们的包围圈,朝着秦夜攻来。 站在秦夜身边的林非潼,同样在她的攻击范围内。 他们一起害死了谢雨珊,都是她的仇人! 秦夜只转过了头,仅仅一个目光,就将她定格在半空中。 随即他握着林非潼的手腕,向前一送,她手中的灵剑,直接刺破了许凝梦的心脏。 许凝梦喷出一大口血来,“咚”的一声,重重摔在地面,有进气没出气了。 她奋力地向谢雨珊爬去,终于在咽气前,抓住了她的手。 鲜血顺着她的双腿,蜿蜒出红色的痕迹。 秦夜漠然地收回了目光。就这么杀了她们,他甚至觉得太便宜她们了。 抬抬手指,有魔修上前,把死透的母女两人拖了下去。 另外一批人直接把这里清了场,只剩下秦夜以及林非潼几人。 林非潼在小夜母子被驱赶之前,丢过去了一瓶药。 “让你娘亲服下。” 他们反应过来这是救命的丹药,想向林非潼叩谢,却没了机会。 前方几个出入口都有魔修在把守,他们去不成了。 空气中还漂浮着未散的血腥味,秦夜望着林非潼的目光,堪称贪婪。 满月看不下去,直接挡在了他们中间。 秦夜冷着眼与满月对视,因为顾及林非潼,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越过满月,同林非潼伸出手,态度卑微得仿佛变了一个人:“潼潼,之前是我犯了错,我向你道歉,原谅我好吗?” 林非潼心中不胜唏嘘。原来她没当初的猜测是对的,秦夜真的附在了濒死的于天成身上。 对这个“徒弟”,她的心绪不可谓不复杂。 幻境中的数年,她对他悉心教导,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又在最后关头,选择了保护他。 刚刚那个叫“小夜”的凡人小孩,和他是那么像,也是她毫不犹豫出手的原因。 可是,她还是没有动。 垂眸看着秦夜的手心,她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也是被骗的。” 秦夜宁愿她责骂自己,或者打自己一顿,也不想看到她这样疏离冷漠的表情,就好像……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一样。 他的内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表面上还得维持着风度,因为他已经犯了太大的错,不能再把林非潼推得更远了。 眼前闪过他为了保护许凝梦,几次阻止林非潼,他恨不得把那两人的尸体拉过来,给剁碎了喂狗。 他弯下腰,以便视线和和林非潼平齐。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林非潼知道他失忆了,可是他做过的那些事,却不是“失忆”就能勾销的。 而且,哪怕他不记得自己,强行把她关在他身边,也让她极为不喜。 她假作没看到他眼中的冰雪在一寸寸坍塌,偏开目光,清冷地说:“我们准备明日离开魔界。” “不行!”他大喊出声后,才意识到不对,脸色惨白地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去哪里都行。离开魔界是吗?我和你一块走。” 林非潼轻笑了一声,漆黑的眼睛看向他:“既然你不记得了,就让这鬼火告诉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鬼火始终漂浮在秦夜身边,闻言主动道:“尊长,您可是……” “我是谁不重要。”秦夜径直打断它。他有预感,让它说出来,他和林非潼就再也没可能了。 他直直地盯着林非潼,灼热的目光像是要烧穿了她。 “我只知道,我是为了而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林非潼深呼吸一口气,冷声说:“那我也告诉你,咱们只是在虚假的幻境里是师徒,出了幻境,我是仙修,你是魔修,咱们永远不会有同行的可能!我不想,也不愿你跟着我!至于师徒名分,你也忘了吧。” 秦夜连连摇头,脆弱的模样,和曾经叱咤风云的顶级魔种千差万别。 “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跟着你……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他的双眼比之前更红,好似下一秒就能掉下泪来。 “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随你,只要你别这样和我划清界限……” 他在心中补充着:别抛弃我,别不要我,别放弃我! 他恨死了自己,怎么非要失忆,失忆了还被许凝梦耍得团团转,做出了那么多让他抱憾终生的错事! 现在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挽回林非潼? 情感上让他不顾一切留她下来,理智却在让他送林非潼离开。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犹如大厦倾塌,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算计和伤害了。 “还真是热闹。”一道慵懒含笑的男声响起,有脚步声传来。 林非潼抬眼看去,精壮高大如猎豹一样的晏回,带着少女模样的怀灵,自门口走来。 楼宇他们显然拦过他,可惜没拦住,毕竟他是魔界几个长老中最好战的那个,都能和林清霁打成平手。 晏回的衣襟敞开,露出了锁骨以及古铜色的胸肌,腹肌和人鱼线,一路向下,掩没在衣服中。 他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极有异域风情的脸挂着笑意,眸子里却带着疯狂。 看向林非潼,他似笑非笑:“小潼潼,你到底还要给本座多少惊喜?” 秦夜直起身来,冷冷地瞧着他。 面对林非潼,他可以卑微到尘埃中,但是其他男人,他不会放在眼中。 “成长老。”晏回不咸不淡地打着招呼。 “碍本尊事者,死。”秦夜冷声说。 若是怕死,就不是战斗疯子晏回了。 他身边的怀灵倒是很生气,都祭出了武器。 晏回抬抬手,阻止了她,笑道:“说这话之前,你不该问问潼潼?” 秦夜:“……”他后怕地看了林非潼一眼,生怕在她心中的印象更差了。 林非潼皱了皱眉,对晏回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我徒弟你。”晏回展颜笑着,这次的笑意总算是渗透几分到了眼中,“怎么样,几年过去,考虑好跟我走了吧?” 若眼神能化为寒刀,秦夜肯定已经把晏回给千刀万剐了。 他算什么东西,还敢让潼潼拜他为师? 她真想学魔修的功法,也该是自己来教才对! 而且自己还会苍穹宗的剑法,更适合她。 林非潼直接拒绝了他:“我并没有拜你为师的心思。” “啊,”晏回遗憾地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强行带你走了。” 秦夜的眉心重重一跳:“你敢!她是本尊的人!” “听说你收服了司荇的所有旧部是吧?倒是有两分本事。”晏回眼神凌厉,话锋一转,“但是对上我,还嫩了点。”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林非潼冷笑出声:“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她看着晏回:“我不是你的。” 又看向秦夜:“更不是你的。” 凤陵越等人举起了剑,与林非潼并肩而立,坚定地表明立场。 他们誓要与潼潼共进退! 晏回“啧”了一声,“既然如此,本座便只能用抢的了。” 话音刚落,他和秦夜齐齐出了手! 第174章 修仙174天 秦夜虽然没有记忆, 但是他早就发现自己和寻常的魔修不一样。 当初那个把他迷昏,带他逃出苍穹宗的金丹期魔修,被他轻而易举就斩杀了。 后来他找到司荇, 张开威压,瞬间便压制了她。 他真正的修为,似乎远不止元婴期,只是不知何种原因, 没有恢复。 动手的那一刻,他先是用灵力将林非潼等人推出了战斗圈, 为她们施加了一道结界,余光又瞥见鬼火怂里怂气地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他目光一凝, 决心等解决了晏回,再好好和鬼火了解一番他身上的蹊跷。 “哐!”“哐!”两道强悍的力量,在空中相遇,短短几次眨眼的时间,就交手了上百招,快到哪怕是用元神都难以分辨清楚。 秦夜很快就对晏回有了判断, 这魔修的修为在合体期,而他的威压目前只能压制化神期的修士,一时半会儿还难以结束战斗。 晏回同样在分析他。明明是生死关头, 嘴角却挂着笑,兴致盎然地道:“看来传回的情报不假, 你这小子有两分本事。” 他纵横了魔界几百载,还从来都没遇到过这种离奇的情况。 试图看穿他的元神,奈何被一团浓郁的黑雾笼罩, 看不真切, 只是隐隐有点熟悉。 “砰!砰!”晏回和他都没出武器, 就这么赤手空拳地搏斗着。 他是个战斗疯子,越是强悍的对手,越能刺激他,因此神色更加兴奋。 “此刻看不穿没关系,待我将你撕了,就能搞清楚你的元神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狂笑。 这种级别的战斗,哪怕是怀灵,都无法插手。 她站在地上,漂亮剔透的眼珠盯着林非潼,防止她逃走。 而晏回带来的侍从们,在门外和秦夜的人对峙着。 在如此强悍的对阵下,整个斗兽场都岌岌可危。管事们东奔西跑,到处给他们所侍奉的主子传信,希望他们能施以援手。 至于这里的比试,是完全进行不下去了,观众们生怕被殃及,都从另外几个门跑了出去。 林非潼无心理会秦夜和晏回之间的争端,她只是想离开魔界而已。 可只要她稍微一动,怀灵就扯出一抹冷笑。 “别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有一柄能克制魔修的剑,我不是司荇那个蠢货,不会让你得手。” 怀灵张开了一半的威压,他们四个中除了满月,都差点没跪在地上,脸色变得很难看。 有了防备的化神期魔修,他们就算加起来也不可能是对手。 衡楚楚望着林非潼,眼里满是担忧:怎么办? 林非潼微微摇头,示意她静观其变。 凤陵越死死捏着手里的灵剑,仰头望着天空。 哪怕他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也强迫自己不收回目光。 他会永永远远记住这一刻,因为他的弱小,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受人摆布。 不知不觉,他的掌心都被攥出了血来。 他决绝地想,今天就算是燃尽体内的凤凰精血,他也绝对不会让林非潼跟其中任何一方走! 秦夜和晏回之间难分伯仲,管事们传递出的讯息,都石沉大海。 不管抱着怎样的目的,大家都选择了观望。 尤其是姬如昨父子,对于他们两个打起来,乐见其成。 姬宿笑眯眯地说:“要是能同归于尽就好了,不用本少主再废心思除掉他们。” 他手中把玩着一样法器,是袖箭的形状,散发着凛冽的寒光,寻常修士看一眼都胆战心惊。 身侧的侍从谄媚地道:“少主,就算他们真有一方胜出也没关系,您已经获得了这枚神器,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杀掉。” 姬宿生了一张佛子一般的慈悲面孔,眉间还有一点朱砂痣。 可是此刻他笑起来,却像是一条渗人的毒蛇。 “司荇那个蠢货,倒是留下了样有用的东西,不算白死。唯一有点可惜的是,这祭了上百条生魂的法器只能用一次。” 她在魔界作威作福多年,怎么可能甘心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孤魂野鬼”操控? 所以她命人打造了这个足以杀掉秦夜的神器。而今,神器落入了姬宿的手中。 * 斗兽场犹如变成了一座孤岛,林非潼就在漩涡的正中心。 震天撼地的灵力与魔气,扰乱了众人的神识,甚至将大家的传讯玉简都暂时报废了。 因此林非潼她们并不知道,此刻在苍穹宗,她也是被议论的对象。 钟诚弘把手中的杂事都交给了几个放心的徒弟,一心冲击合体期。林清霁就像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他无时无刻不想超越他。 待他进阶成功,他便给许凝梦传讯,让她带着女儿重新回到苍穹宗来。 他从很小便倾心于许凝梦,又在许凝梦的影响下,觉得不够强的人配不上她,所以哪怕她后来先是“喜欢”林清霁,又在以为他渡劫失败时,嫁给了谢家的家主,钟诚弘都只有嫉妒,没有怨恨。 是他自己不够强,不能怪师妹不喜欢他。 几年前,她好不容易回宗门一次,自己却没完成她的托付,害她这几年都没怎么理过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他越是想进步,修为越是停滞不前,满腔焦躁心绪。 今天一早起来,他的眼皮更是蹦蹦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直到——一股冬日冷风吹拂进殿,将他为许凝梦点的魂灯吹得叮铃铃做响。 那声音越来越快,仿若催命符。 冷风几次打旋后,魂灯熄灭了。 钟诚弘的脑子“嗡”的一声,表情一瞬间变得空白。 片刻后,他才恐惧地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魂灯走来。 “不可能……魂灯坏了?”他口中喃喃,心里不好的猜测,却越来越重。 只要人活着,魂灯是哪怕水浇火烧,都不会熄灭的。 如今魂灯熄灭,只有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他为许凝梦点的是最好的魂灯。犹记得当年只有筑基期的他,为了获取魂灯的材料,在龙池大森林里差点丧了命。 当他把炼制好的魂灯给师妹看,师妹那几天冲他笑得特别甜。 钟诚弘颤巍巍地捧着魂灯,两只眼睛红了个彻底。 一丝许凝梦曾经留下的元神,从魂灯里缓缓飘了出来,在他的面前展开了一副画卷。 那是许凝梦死之前的最后一幕。他见到“于天成”抓着一个清秀女修的手,一剑捅穿了她! “啊!啊啊啊!”钟诚弘抱着头,跪在地上,目眦尽裂。 有人听到这里的动静,匆匆跑来,惊惧地问:“宗主,发生什么事了?” 那丝元神重新回到了魂灯里,却已经没有任何光亮。 它最后的作用,就是储存许凝梦死前的那一幕。 钟诚弘抱着出现裂痕的魂灯,仿佛那一剑洞穿的是他自己一样,把他从元神到身体,都切割成一片片,让他绝望不堪。 他缓缓转过头。为了维持宗主的形象,他从来都是道貌岸然的。 可现在,他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满是阴桀,那双血红的眼睛,惊得门口的弟子一个哆嗦。 “去查……” 弟子懵懵地问:“查,查什么?” “查这里发生了什么!”他手一挥,许凝梦身死的场景,出现在半空。 斗兽场的风波,已经在缥缈风闻录上传开了,同样的,许凝梦她们死前叫了“林非潼”的名字,暴露了她们仙修的身份。 钟诚弘这才知道,那个面容平凡的女修士,是易了容的林非潼!她和魔修勾结,杀死了许凝梦和谢雨珊! “林清霁在哪里?”他哑声冰冷地问身边的弟子。 弟子都顾不上疑惑他怎么直呼霁月长老的姓名,结结巴巴地答:“在,在凌元峰。”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身侧有风刮过。再看室内,抱着魂灯的钟诚弘已经不见了。 他直冲向了凌元峰,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破了林清霁的禁制,祭出他的本命剑,“轰隆”一声,重重朝着凌元峰斩下。 “哐。”空中出现了一道凛冽的剑气,足有千尺长,将钟诚弘那一剑拦住。 接着,凌元峰上的禁制打开,钟诚弘犹如得了失心疯一样,冲了进来。 “林清霁,薛白卉,你们教出的好女儿!”钟诚弘大喊,哪里还有半点苍穹宗宗主的风度? 这一声,不仅惊扰了凌元峰上那些还未开智的灵兽,也让林清霁和薛白卉同时现了身。 薛大饼同样踩着祥云,挡在薛白卉面前,警惕地看着钟诚弘。 唯一没出现的,是不在宗门内的林星晖。 林清霁一席白衣胜雪,清冷绝俊的五官似仙人,清幽的黑眸,落在钟诚弘身上,抿着的嘴角昭示了他的不悦。 薛白卉红衣似火,明媚无双,腰间缠着一根她新炼制的软鞭。 她不像是林清霁这么有风度,拧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钟诚弘看似在笑,实则比哭还要难看。 他高高抛起许凝梦的魂灯,阴森森地看着他们两人:“你们的女儿,杀了我师妹!” 林清霁和薛白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解。 姑且不说许凝梦和谢雨珊早就离开了苍穹宗,就说她们已经得到了教训,林非潼不该主动找她们的麻烦才是。 而且,许凝梦的修为不是比潼潼高上许多吗? 待魂灯的画面结束,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那是潼潼?”林清霁沉声问。 钟诚弘暴怒道:“正是她!师妹不管何时都是我苍穹宗弟子,你们的女儿残杀同门,理应处死!本宗主这就向全缥缈界下追杀令,将林非潼抓回来惩处,若她敢抵抗,就地正法!” 薛白卉陡然怒了,美目好似两把匕首,直直扎了过去:“钟诚弘,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钟诚弘已经控制不住体内汹涌的仇恨,整个人都处在暴走的边缘,“她杀了我师妹,偿命是天经地义!” 薛大饼不满地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怎么知道不是那个于天成操控了潼潼,逼她这样做的?” 钟诚弘只相信他想要相信的,此刻的他,急需要一个宣泄口。 “你看她的样子,像是被胁迫吗?就算主要责任在于天成,她也逃不了干系!擅自和魔修勾结,她就是整个缥缈界的罪人!说不定当初于天成会逃脱,也有她的帮助!” 林清霁拧着眉,不怒自威:“本尊还肯叫你一声宗主,望你慎言。” 关乎潼潼,薛白卉自然毫不犹豫地站在林清霁这边。 “没错,是非曲直,要等联络上潼潼再定夺。” 她给林非潼传讯,石沉大海。 “还有什么可定夺的?你们的女儿这几个月一直都在魔界,不仅和新上任的成长老走得很近,她甚至还在黑渊城斗兽场打比赛,已经有一万积分了!”在来之前,他已经把能调查的都调查清楚了,“不光是她,衡楚楚、凤陵越,甚至她那个契约兽满月也在。他们三个人,从来都是任林非潼马首是瞻!” 林清霁的冷峻面孔上,风雨欲来。 就在前两天,他还给潼潼传讯,她称自己在外做宗门任务,已经快到人界的皇城了。 没想到,她竟然偷偷渡过了沧溟河,去了魔界! 她真的是为了宗门任务去的吗? 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他担忧的是,他们仙修的身份暴露,魔修们会如何对待他们? 自古仙魔不两立,魔修落在仙修手中,只有死路一条,反之亦然。 林清霁看向薛白卉,坚定地道:“我要去魔界走一趟。” 薛白卉:“有沧溟河阻挡,你无法直接撕裂虚空,抵达魔界。” “那就先到沧溟河。” 她拿出了一张闪着金光的神品传讯符:“我和你一起。” 钟诚弘警惕地盯着他们两个:“你们想做什么?是不是要协助她逃跑?我告诉你们,休想!” 他拿出了宗主符,凭此令牌,可以号令整个苍穹宗的弟子。 “传本宗主的命令……”他含着愤怒和绝望的声音,一下子传遍了苍穹宗的每个角落。 他要杀了林非潼,给许凝梦偿命! 林清霁抬起手,一道寒冷磅礴的灵力,直接禁锢住了他,让他之后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中。 “!!!”他愤怒地瞪着林清霁,提着剑,要和他决一死战。 林清霁这次直接把他的身体也给定住了,冷声道:“事情如何,本尊会调查清楚。在那之前,宗主就先冷静冷静吧。” 钟诚弘凸出的双眼好像能喷火,满脸写着:把我放开! 林清霁将他一推,交给薛大饼:“看好他。” 薛大饼点头:“知道了。仙尊,一定要把潼潼完好地带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林清霁点点头,抓住薛白卉的手,一剑劈开了虚空。 钟诚弘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心里痛恨极了。 原本以为他和林清霁的差距不算很大,他努努力就能赶上,却没想到他之前都是让着自己,他真想出手,一招就能制服自己。 若自己有他这样厉害,何愁师妹会嫁给别人,现在更是连命都丢了。 悲怆苍凉浮上心头,钟诚弘泪如雨下,陡然老了十几岁。 * 斗兽场内,风雪肆虐。 因为战斗,建筑已经坍塌了大片,到处都是硝烟和残垣。 怀灵不担心主上,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林非潼身上。 谁也没察觉到,在远处的观众席上,盘腿打坐的秦凌霄。 除却对战,他几乎都在修炼,修为增长的速度,放在缥缈界堪称逆天。 可是还是不够。他以分身下界,对上秦夜,胜算并不大。 好在秦夜也不是全胜时期,只要自己赢下斗兽场头名,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秘境钥匙,胜算就能拉到八成,或者九成。 三千年前,他为了拯救苍生,将秦夜封印在沧溟河底。 三千年后,他再次为了这个目的,来到下界。 他没料到的是,秦夜附身之人,会率先和魔界的晏回打起来。 晏回合体期的修为是实打实的,与此刻的秦夜旗鼓相当。 待他们两败俱伤,秦凌霄就会出手,了结了秦夜这具身体。 到时在天道的制衡下,他会直接被遣回上界。 至于刚刚许凝梦和谢雨珊那场闹剧,他尽收眼底,却没准备插手。 他漠然了一辈子,心中只有大道。 “林非潼。”他心中念了遍刚刚听来的名字。她那么小的骨龄,修为也不高,秦夜为何管她叫师父呢? 这算是凌霄剑尊下界后,唯一产生一点好奇心的事了。 不过他没准备探究真相。毕竟杀掉秦夜后,他也要回去了。 三方势力,两处在明,一处在暗。 秦夜和晏回的厮杀已经进入到了白热阶段,就算秦夜给林非潼布下了防御结界,也有些抵挡不住了。 眼看结界上出现裂痕,再一次灵力冲击就会碎,林非潼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怀灵。”林非潼叫她。 生了一副娇俏样貌,眼神却冰冷阴桀的女魔修看过来:“怎么?” 林非潼指着头顶:“结界要破了,你不给我们重新施一个?” 怀灵没动,警惕地看着她。 林非潼展颜一笑:“若我死了,他们两个打来打去,也没有意义。” “……”说的也是。主上就是为了林非潼才过来的,她的命比成长老的重要。 于是怀灵上前,告诫她:“别耍花招,以我的修为,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林非潼笑笑,没反驳。 想施加新的结界,需要把旧的打破。 怀灵刚抬手,凝聚了一簇灵力打碎结界,眼前的几个人齐齐消失了! 她陡然瞪大眼睛,向四周找去。 殊不知只是衡楚楚开启了灵珠结界,把他们的身形和气息都隐匿了起来。 趁着怀灵搜索其他地方的机会,四个人齐齐捏碎了手里的传送符! 秦夜出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用了法器,还在原地!” 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林非潼给耍了,目光一冷,双手成爪,朝着她们刚刚站的位置抓去。 传送符已经被捏碎,透明的空中有四道灵力波动。 在怀灵伸手去抓之前,他们全都传送走了! 这几张传送符是林非潼特意炼制的,以备不时之需。 她受限于筑基期修为,炼器师的品阶并不高,为了传送距离更远,这传送符地点随机,最远可以到沧溟河畔。 秦夜陡然停了手,硬生生挨了晏回一掌,咽下满口的血腥,向空中一抓,就出现了一道漩涡一样漆黑的门。 他知道林非潼的手段层不出穷,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掉以轻心。 在刚刚抓着她的手刺向许凝梦时,一道专注于他的神识,就被附着在了她的腕上。 他心念一动,就发现了林非潼落脚的地方。 * 灵魂都要被挤扁的感觉如潮水般褪去后,林非潼摇了摇有点发晕的脑袋,眨眨,看清了她的所在。 这是一处兵器室,足有现代世界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半透明的穹顶高耸,有一缕缕的日光从上方倾泻而下。 地面上,摆着一排排兵器架。刀、剑、匕首、九节鞭、双锤、琵琶……数不清的兵器陈列着。 这些兵器明显都曾经被人使用过,上面的痕迹没有被修复,但是已经不再有神识流淌在其中。 说明要么它们的主人已经死了,要么就是主人主动解除了和兵器之间的联系。 林非潼心中浮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放出神识一探,果然,她这“随机”传送符,竟然给她从斗兽场一侧,传送到了另一侧! 要不是她对另外三张有感应,知道他们已经传送到了沧溟河畔,她都想骂人了。 为什么就数自己点背啊!她有点抓狂。 门外,已经传来了秦夜刻意没有隐藏的脚步声。他追过来了! 想到他和晏回,林非潼更头痛,直接向兵器广场内部跑去。 这里的地面铺了地板,她小心翼翼,隐藏了脚步声,一边跑,还一边审视自己。 秦夜能这么快找来,肯定有问题。 果然,她在自己手腕处,发现了一丝藏起来的魔气。 林非潼:…… 她面无表情地把那魔气给捏碎了,为自己施加了一个隐匿结界。 “轰隆隆”,兵器广场的厚重石门被从外面打开。 第175章 修仙175天 林非潼屏息静气, 随时准备出手。 结果等了片刻,并没有进来的脚步声。 “潼潼,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不进来,你不要……怕。”最后一个字,秦夜说得很艰难似的,嗓音带着苦涩, 穿过巨大的兵器场,落入她的耳中。 “我再一次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 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你想在魔界,我就倾尽全力护着你。你想离开, 我便送你走。你不想我跟着,我保证不出现在你面前,也不让你察觉到我的存在。 “若你哪天有些消气了,回头看我一眼就好,行不行?” 林非潼见过他之前在司荇府邸的样子,手下的魔修对他毕恭毕敬, 唯他马首是瞻,就连司荇,他都不放在眼中。 还有那来历不明, 却非常厉害的鬼火,对他的态度堪称恐惧。 而他, 现在竟然低声下气地求着她原谅。 林非潼的心情很复杂,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她说不气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在她也不想折磨他, 因为那样并不会让自己好受一点。 她更不想有个魔界长老跟着自己。她是仙修, 有家人,有亲朋。 若与他同行,他们该承受怎样恶意的揣测? “还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声音都在颤抖,“你厌恶我是个魔修?” 厌恶倒不至于。当初在幻境里,她也选择了保护他。 幻境是假的,三千年前,他将缥缈界搅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却是真的。 他还没有恢复记忆,若恢复了,是会选择做魔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是选择她这个仙修?林非潼不确定。 她只确定,她不能赌他对自己的那份心意,暂时分开才是最好的。 可是他挡在这里,传送符都用光了,自己要如何逃离? 秦夜久久地伫立在兵器场门口,耳畔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鬼火在他身侧一跳一跳,多次被责备,它也多少懂得了什么时候该出声,什么时候不该。 所以它把自己伪装成了一簇普通的火焰,只是为秦夜照着亮。 他找过来后,立刻就张开了属于自己的领域,如今整个兵器场外面,都是比墨色更浓郁的黑气,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 在秦夜的掌控下,外界的人用元神更加探查不到里面的情况。 晏回带着怀灵,就在黑气的边界站定。 前者放出的神识,犹如扎进了不见底的泥沼,再也没有丝毫反馈传来。 他皱了皱眉,反而笑出声:“让他给抢先了。” 怀灵恭敬地问:“主上,要强闯吗?” “不必。”晏回抬抬手指,“今天不会再有带走她的机会了,先走吧。” 说罢,晏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斗兽场,带着怀灵去了他在黑渊城内的洞府。 走出斗兽场后,怀灵扭头看了一眼。斗兽场内的建筑坍塌了大片,兵器场那一块,黑气冲天。 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叫“凌霄”的男剑修。他要挑战积分榜第一的事,已经在缥缈界传开了。 而积分榜第一,正是她。 起初,几乎没人相信凌霄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冲上几万分。 后来他用百战百胜的事实证明,他或许真有这个实力。 怀灵不轻视他,但也不忌惮他。她本就是个好战分子,就在积分榜第一的位置,等着他来送死好了。 轻哼一声,她转头跟上晏回的步伐,两道身影,很快消失。 * 兵器场无声无息,秦夜还在等。 他的那颗心,一会儿像是被火烧,一会儿像是被冰水泡,上下浮沉,疼痛剧烈。 “潼潼……”曾经高高在上的魔尊,现在眼中却满是恳求,声音发颤,“你说句话,好吗?” 回应他的,还是无边的孤寂。 他的痛苦几乎要溢出眼眶,嘴上却故作温和地道:“没关系,你不想说话也行,我就在这里等你。” 撩起衣袍,他直接坐在门口,闭上了眼睛。 他虽然没有记忆,却有数不清的耐心,愿意用一切换她的原谅。 “关于我们的事,你知道多少?”秦夜薄唇轻启,问身侧的鬼火。 鬼火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激灵,又变出了两个黑窟窿眼睛,以及两根火柴手手。 “小的也不知道很多……您在十年前,消融了一缕执念,让我们寻找一个叫秦凌笑的女修。可是我们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这个人。直到六年前,您的元神冲破了禁制,短暂离开过沧溟河底……” 秦夜眉心一动:“沧溟河底?” “是的。”鬼火生怕触怒了他,小心翼翼道。 秦夜却没纠结这件事,道:“继续说。” “元神回到身体中后,您就告诉我们,要找的人叫林非潼,这次再收集她的资料就容易多了。之后就是数月前,您的一部分元神再次挣脱禁制。小的没跟的上您的脚步,不大清楚后面的事……” 秦夜有这几个月的记忆,不需要它再说了。 他重新睁开眼,遥遥望着兵器场内部,轻声问:“所以潼潼,十年前,是你消除了我的那缕执念对吗?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但也是因为那段经历,我才认你做师父的吧?” 林非潼隐匿在角落中,心道不愧是曾经几乎覆灭了缥缈界的溟夜魔尊,哪怕失忆了,脑子也还是这么灵光。 可惜她同样看出了他想诱自己出去的目的,没有丝毫波动。 秦夜等了片刻,看不出破绽,一颗心越加苦涩。 他其实完全可以把整个兵器场掘地三尺,以武力镇压她,让她不能反抗。 但他不能再这样做了,会把她越推越远。 他垂下眼,遮住里面的痛楚,沉声继续问鬼火:“所以我,是什么人?” 说起这个,鬼火就兴奋了,火焰都烧高了几寸。 “您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无所不能的魔尊大人!道号溟夜!提到您之前的壮举,小的真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那就别讲了。”秦夜直接打断它。 鬼火卡了壳:“……?” 对于自己是溟夜魔尊这件事,他并不感到多意外。难怪他能用元神就将化神期之下的修士给镇压了。 秦夜道:“你可以讲讲之前你们调查了潼潼什么,越仔细越好。” 鬼火:“???” 林非潼又“被迫”听了一遍自己的经历,这鬼火心眼直,知道秦夜喜欢她,讲一会儿,就把她夸得天花乱坠一番,偏偏秦夜完全没打断过! 有几次,她还听到了他的轻笑声。 不是,你笑什么啊,就鬼火那文化水平,“长得天下第一好看”这种话都冒出来了,她自己都觉得脚趾抠地好吗! 就算你现在不是溟夜魔尊了,最起码也是魔界八大长老之一,你就没其他的事去处理,一定要在这里和我耗着? 林非潼无奈再无奈,叹气又叹气。 到底有没有人能把他给弄走啊! * 沧溟河对岸,林清霁和薛白卉划破虚空而来。 他们活的年岁久,曾经也来魔界历练过,知道渡河的方式。 乘船到了对岸,正好碰上了刚传送来的衡楚楚三人。 薛白卉皱着眉上前,忙问:“怎么只有你们三个,潼潼呢?” 他们互相看了看,脸色皆沉了下来。 衡楚楚简单地把之前的事讲了一遍:“……那传送符是随机的,她肯定是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凤陵越要不是还剩最后一丝理智,已经提着剑回去找了。 满月则是调动起了他与林非潼的神魂契约。自从他们两个都进阶后,可以分开的距离越来越远。 而今潼潼离得太远了,连他都无法精确定位。 “她恐怕在千里之外。”满月凝重地道。 凤陵越冷声:“我回去找。” “陵越。”林清霁叫住他,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让他稍安勿躁。 随即他张开了自己合体期大能的神识,凛冽的气息,呼啸着向远处蔓延。 百里、五百里、一千里……他一寸寸地探查着。 片刻后,他回神,眉心深深地蹙起。 凤陵越紧张地问:“仙尊,怎么样?找到潼潼了吗?” “没有。不过黑渊城内有一处诡异,本尊亲自去探。” “那我们……” 薛白卉接话:“你们几个在魔界奔波了这么久,留下来好好休养,我们两个去就行了。” 凤陵越还是想坚持,可是他也知道,他们如今的修为还是太弱了,不管是秦夜还是晏回,他们都不是对手。 强行跟过去,会给林清霁他们拖后腿。 所以他只好低下头,自责不甘地道:“好。” 林清霁临走前,还威严地表示:“至于你们四个自作主张来魔界的事,等回了苍穹宗,再一并算账。” 三人齐齐一僵:“……” 林清霁和薛白卉离开后,他们非但没松口气,绷着的心反而更紧了。 潼潼的情况未卜,霁月仙尊还要和他们秋后算账,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衡楚楚坐在地上,叹了口气,拿出玉简给林非潼传讯,不出所料,没有回应。 她下意识戳进了“缥缈风闻录”,见页面上飘着的,都是对潼潼的讨论!有几个甚至盖出了“万丈高楼!” 她惊呼:“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满月和凤陵越神色一凝,也拿出了玉简翻阅。 【苍穹宗弟子竟然和魔界长老勾结!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林非潼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叔!啧啧啧,据说苍穹宗宗主要对她下整个修真界的追杀令了】 【不是成长老杀的吗?怎么安到林非潼头上了啊】 【那还不是为了她杀的?而且她自己也说了,要许凝梦的女儿死】 【连自己师叔和师姐都下得去手,啧啧,心真狠】 【她不会是嫉妒她爹爹以前差点和许凝梦结为道侣,所以才要借魔修的手除掉她吧?】 【小小年纪就把魔界给搅得一团乱,也是厉害】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回哪怕她爹霁月仙尊,也包庇不了她了吧?】 【什么叫包庇?她本就没错!动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还能操控得了魔界长老?】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还挺刺激的吗?我最喜欢的凌笑选手,竟然是咱们仙修诶!她要是能在斗兽场打出个好成绩,那些魔修还不得气死啊?哈哈哈】 【我对她和师叔、魔界长老的恩怨也不感兴趣,我就是想看她力压魔修,拿下积分榜第一!】 【得了吧,你们可真敢想,再给她一百年的修为,也打不过第一的那个化神期啊。】 【你们这些仙修什么都不擅长,就擅长做梦是吧?我们魔界的新秀比试,怎么可能让你们拿第一!】 …… 楼里面,幸灾乐祸的有之,故意拱火的有之,帮林非潼澄清的有之,且发展到这一步,显然不受控制了。 衡楚楚放下玉简,忧心忡忡地道:“宗门要发追杀令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事情都没搞清楚呢。” 凤陵越:“不确定,不过看霁月仙尊他们的态度,应当暂时不会向潼潼追责。” 满月冷笑:“真要是发追杀令,肯定也是钟诚弘那个老匹夫授意的,就他那种徇私舞弊的傻子,也配追责潼潼?” 衡楚楚:“待回到宗门,我们都给潼潼作证,绝对不能让人伤害她!” * 斗兽场内的人,几乎都被疏散了,有些跑不掉的,也躲了起来,不想引起人的注意。 秦凌霄在椅子上打坐许久,暗叹了一口气,睁开了寒星般的双眸。 本想等秦夜和晏回两败俱伤,结果林非潼他们四个跑了,打乱了他的计划。 偏偏她也是点背,传送到了兵器场内。 秦夜施加的领域久久不散,是大有和她耗到死的意思? 他有这个时间,自己却没有。不把这事解决,斗兽场回不到正轨,他想要的东西也得不了手。 于是他脊背如松,面无表情地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在他背后,无形的剑气开始凝聚。星星点点的光亮,汇聚成了剑身、剑刃、剑柄…… 待他走到外面的空地上,那柄剑已经有上百丈高,指天撼地。 闪电光芒流转在剑气之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空间内满是冰冷肃杀的气息。 剑气无形,寻常人只能察觉到气压的恐怖,却看不到剑的形状。 和薛白卉一道全力赶路的林清霁因为是当世第一剑尊,对剑意的感知非比寻常,因此猝然抬起了眸,直直看向黑渊城的方向。 薛白卉还以为是潼潼出事了,紧张地问:“怎么了?” 林清霁道:“城内有个非常强的剑修。” “于天成?”现在薛白卉还不知道他的身体里面换了芯子。 “不是。这道剑气,陌生又熟悉……”林清霁没说的是,他想到了苍穹宗的开宗大能秦凌霄在执法堂上留下的剑意。 多年前,他参透了那到剑意,修为直接突破了一阶。 可是老祖已经飞升三千年了,怎么会在下界出现? 还不等林清霁再感受,那剑意消失了。 “再快些。”他同薛白卉沉声说。 其实,剑意并非是消失,而是斩向了秦夜张开的黑气领域。 像是泥牛入海,林清霁感受不到,释放出剑意的秦凌霄却可以。 剑意与魔气,在空中角逐、割据着,天空中黑云压顶,电闪雷鸣。 令人惊惧的气息陡然蔓延,以至于黑渊城都陷入了沉寂。 除了晏回那种大能,旁的魔修甚至不敢用元神窥探这里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们的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快逃!这不是你能插手的战役! 秦夜也没想到会有“程咬金”出现。他豁地站了起来,眼中杀意毕露。 明明他没有记忆,却对这道攻击的剑意非常非常厌恶,以至于浑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他要找到这个人,杀了他! 鬼火是他被压在沧溟河底后许多年,才诞生的,它并不清楚这剑意来自秦凌霄。 只是他的剑意,同样克制魔物,鬼火吓得一蹦一蹦,一头就扎进了兵器场中。 秦夜和秦凌霄这对曾经的师兄弟,时隔三千多年,再一次狭路相逢。 二者一个失忆,一个分身下界,实力都和鼎盛时期差了太多,但是动起来手,丝毫不留情面,刚刚被拆了一半的斗兽场,另一半也坍塌了。 “轰隆隆!”阴风呼啸,雷电闪烁,两道强悍的力量谁也不让谁,撕扯之下,空中甚至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扭曲的漩涡。 整个斗兽场内,唯一完好的建筑就是林非潼藏身的这里。 几乎是秦凌霄出手的时候,她就认出了是他的剑意。 可是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还有,他到底是有多强,对上秦夜,都能不落下风? 这种人,执意留在魔界,又是为何? 而今不是解谜的时候,她要抓住这个机会,离开魔界! 秦夜的魔气被秦凌霄的剑意撕裂了个口子,她神色一凝,冲着那空隙就扎了过去! 空中,秦夜终于察觉到了她的行动,却没有阻拦不说,还将那空隙撑成了一道大门。 他吩咐鬼火:“跟上她。” 待他解决了秦凌霄,他就追随林非潼而去。 林非潼眼前闪烁着绚烂的白光,她的眼前一片空白,神识被扭曲了片刻。 等她重新睁开眼,还没等看清身前的景象,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这是什么地方!好吓火!” 林非潼的眼睛也适应了,她目之所及,竟然是一座恢弘的海底宫殿! 微微张开口,想要发声,一串气泡从她的嘴角向上飘出。 正想闭气,却察觉到胸口没有半点憋闷之感。 “你你你,怎么长尾巴了!”那个阴测测的声音又大呼小叫。 林非潼试着呼吸,耳后却有什么动了动。她伸手去摸,竟然摸到了一片如轻纱般飘逸的……鱼鳃? 这个动作需要她旋身,她不仅察觉到了她现在在水中,更发现身下的触感不同寻常。 低头一看……一条银色的鱼尾,直冲眼帘! 这无疑是一条非常漂亮的尾巴,每一处鳞片都闪烁着绚烂的光芒,光晕流转,美不胜收。 尾巴足有两丈长,正随着她的心意,在水中轻轻地摆动。 她连忙幻化出一面水镜,看向里面的自己。 易容消失,她恢复了原本的面容,只是清冷的五官染上了妖冶,眨眨眼,都能勾得人心脏狂跳。唇色殷红,似深海里明珠。 黑色的卷发似海藻般飘逸,竖瞳剔透,有种野性的美。头上还生了一对长长的,晶莹的角。 她身上穿的并非是她的道袍,而是一件鲛人织出的纱衣,上面点缀着珍珠,勾勒出完美的身材。 在光线的折射下,法衣焕发出令人迷醉的美妙光辉。 再看她比珍珠更莹白的胳膊,侧面长出了似鱼鳍一样的东西,是淡蓝色的,正顺着水波,轻轻流转。 至于那个在她身边大呼小叫的声音,是鬼火传出的。 “别叫了,这里是梦境,你不会被水熄灭的。”嫌它吵,林非潼终于忍无可忍地道。 它乱飞的火柴手手忽然停下来,上下摸了摸自己:“咦?好像是的哦。” 两个黑窟窿看向她,“睁”的圆圆的:“不过为什么咱们会到梦境里来呢?” 林非潼也不清楚。不过她心念一转,道:“说不定是被你主子暗算了。” 鬼火陷入了沉思,火柴手手攥在一块,沉默了一会儿,说:“也不是没可能哦。” 林非潼:“……”有点明白为什么秦夜以前总是骂你了。 她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却觉得这并不是秦夜的手笔。 没道理他都放自己走了,有多此一举。 再者,他们在剑冢秘境中相处了那么多年,她知道这并不像他的行为。 “小公主,宴会要开始啦!西海的二皇子已经来了,正等着您呢!”一个背着龟壳,面容苍苍的老者从下方宫殿的路上跑近,他的身子就跟个球似的,跑动中,身后还带着一串的气泡。 他气喘吁吁地朝着上方的她招手:“您快下来吧!再晚些,王上该生气了。” 林非潼知道缥缈界曾经出现过鲛人,但那已经是万千年的事了。和龙、凤、麒麟一样,都灭族在了仙魔大战之中。 所以她现在的身份,是鲛人族的小公主? 宴会,二皇子……再看自己这一副要跑的样子。 她心中有了个猜测。 第176章 修仙176天 神族天生强大, 但是血脉很难延续。她这个鲛人族小公主,莫不是要与那位二皇子“相亲”吧? 原主是不满这个决定,所以准备逃走? 摆在她面前的两条路已经很明显了:逃, 还是留下? 正思索,身侧的鬼火“呼啦”烧高了两丈,火柴手手掐着腰(如果他有这个东西的话),“狐假虎威”地道:“你让我们下去, 我们就下去?!” 下方的海龟爷爷:“……” 林非潼见他都快哭了,抬手把鬼火给摁了下去, 随即摆动着尾巴,向宫殿的地面游去。 用鱼尾游动, 和以人身游泳的感觉很不同,海水从她身侧温顺地流过,但是她能感知得到自己的尾鳍是有多锋利。尾巴全力一拍,宫殿的墙壁都会被她扇碎。 这具身体内灵力的流转和她自己也不一样,更精纯强悍。这便是上古神兽的实力吗? 此刻林非潼没有什么攻击人的心思,银色轻纱一般的尾鳍, 在水中摇曳着。 鬼火望着她,“眼睛”都直了。 虽然它是个火焰,没有人类的感情, 可还是觉得她太美了!难怪尊上那么喜欢她! 还是林非潼朝着它招了下手:“跟上,愣着做什么。” 鬼火:“哦哦!” 飘到她身边后, 它还冲着海龟爷爷冷哼了一声,把“火仗人势”诠释得彻彻底底。 林非潼落地后,心念一动, 银色的鱼尾就变成了双腿, 上半身的纱衣自动化为纱裙, 流淌而下。 海龟爷爷松了口气,擦了擦胖乎乎的额头:“公主,请随我来。” 林非潼跟上,鬼火还一副不认同的模样,也不管人家能听到,直接说:“你跟他走干嘛?” 她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虽然被拉入了梦境,可是她完全感觉不到威胁,甚至连心智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为了搞清楚施梦之人为何要这么做,她选择了跟着梦境的安排走。 再者……拥有神之躯体的感觉很曼妙,体内的神力每流转一分,她对修真的体悟就更多一分。 她无比确定,在这具身体内呆的时间越长,她的修行进益就越大。 被困在兵器场这种情况,她再也不想遇上了。她要变强! 不过她没和鬼火说这么多,反问:“你态度一直这么嚣张?” 缺心眼的鬼火一下被她转移了注意力,诚实地道:“不是的。只有主上在的时候,我才这样。毕竟我是服侍主上的,不能丢了面子!” 而林非潼是主上看重的人,自然也是自己应该服侍的人啦! 林非潼:“……”有的火,明明很普通,却那么自信。 海龟爷爷听了他们的话,还以为鬼火是小公主新收的什么小宠物,当务之急是要去见二皇子,他球形的身躯在前方滚…不是,走得飞快。 终于,林非潼穿过一条被彩色珊瑚点缀的“花路”,来到了一座恢弘的宝殿之中。 饶是她出身在苍穹宗,也没见过如此气派的宫殿,明明是伫立在海底,上方洒下的阳光,却让宫殿犹如漂浮在云端,充满了神性。 林非潼刚在殿内站好,就听到一声威严的呵斥:“迟了这么久,真是顽劣!还不快快给二皇子道歉!” 对上上首那人的眼,她从他穿着、长相和血脉气息上迅速判断出,这人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也就是这鲛人一族的王。 她抿着唇,神色清清冷冷,没动。 “王上无需动怒,小公主年纪小,贪玩些,可以理解。”坐在他左手边位置的男子,温声开口。 林非潼只觉得这声音和语气都很耳熟,可是对上他的脸,又是极度陌生的。 他穿着极为华贵的衣袍,英姿俊朗,头上生着的竟然是龙角。 二皇子看向她,展颜一笑,林非潼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怀念。 难道他们两个之前就相识的?她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坐下了。 果然如她所料,这是一场相亲宴。她全程几乎没有讲话,都是鲛人一族的王和二皇子在说。 当鲛人王笑着说起希望两族能结亲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鬼火冷不丁来了句:“谁要嫁给这男的!她是我主上的!” 余光里,二皇子的眼角重重一抽。 王上愣了一下,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插嘴!” 他拂袖起身,脚下的宫殿“轰隆隆”摇晃了下,大殿内的侍女们站不稳,差点没摔倒。 林非潼眼前的景象,也随着波动起来,就像是……梦境即将醒来的征兆。 王上锐利的目光已经扎在了鬼火的身上,疑惑地眯起了眼睛:“你身上的气息……” “咳咳,王上,您别动怒,想来它刚生出灵智没多久,需要多多教导。”二皇子温声劝道。 王上还是拧着眉,盯着鬼火,问:“你刚刚说什么主上?” 二皇子又抢着道:“它说的应该是,她是我主上。” 在王上看不到的角度,他冲着林非潼挤了挤眼睛。 林非潼立刻会意,看向王上:“是的,有什么问题?” 鬼火还有心思再说,被林非潼一把抓到了手中,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王上这才打消疑虑,反过来责骂林非潼,称她脾气差,不懂事。 二皇子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什么这是真性情,天真可爱……王上显然还是疼爱这个女儿的,终于勉强坐下了,梦境也因此重新稳固。 林非潼这次非常确定,这位“二皇子”也是被拉入梦境中的人,不然没道理会帮她。 只是秦夜和秦凌霄打得不可开交,这人是谁呢? 林非潼扮演着“不省心的鲛人族小公主”,全程都没怎么讲过话。 终于等到宴会结束,王上站起来,有意撮合道:“二皇子,烦请你送她回去吧。”这就是要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二皇子起身,行了一礼:“荣幸至极。” 林非潼也站起来,“不情不愿”地走在前面,二皇子冲王上笑笑,跟在了她身后。 出了宫殿,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清楚应该怎么走,脚步稍稍站定。 “这边来。”二皇子适时出声。 林非潼凝视他一眼,走在了他身侧。 鲛人族的宫殿华美绚烂,白玉铺就的地面,珊瑚制成的装饰,圆润硕大的夜明珠悬于灼灼的夜海之中。 彩色的游鱼成群地游过,隐隐有鲛人的歌声传进耳畔。 “二皇子”带着她,在路上稳步前行着,渐渐走到了没人的地方。 林非潼不知他是敌是友,暗生警惕,剔透的竖瞳紧锁着他。 她甚至考虑若对手太强,她就直接破梦而出。 鬼火从她的手心中挣扎出来,用火柴手手给自己捋了捋,才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它“盯”着二皇子,趾高气昂地问:“你想干嘛?” 二皇子瞥了它一眼,冲林非潼笑道:“没想到把它一并带进梦境来了。” 林非潼挑眉,敏锐地问:“你认识我们?” “嗯,我清醒的时间不多,但是一直在看着你。”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柔,眼眸中光华流转,微微偏了偏头,“没认出来?” 林非潼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 鬼火绕着她飞了两圈,黑窟窿眼睛上变出了眉毛,此刻正皱着。 “难不成你是什么谜语人?” “湖郁?”林非潼和鬼火同时开口。 鬼火更困惑了:“啥?” 对面的二皇子,或者说是湖郁,倏而笑了起来,开心地道:“竟然真的认出来了。” 林非潼也很惊讶:“可是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鬼火瞅瞅他,又瞅瞅她:“什么样子?” 她抿抿唇,一把抓住它,又摁住了它的嘴。 湖郁解释道:“这是上古一梦,咱们在梦境中是什么身份,旁人看咱们就对应的是怎样的脸,只有自己能看到自己的真实样貌。” 林非潼:“怪不得。”她追问,“那你说你在看着我,你也在斗兽场?你参加比试了?为什么我没见过你?” 湖郁的笑意收敛下来,微微垂下眼,林非潼透过他这张陌生的面孔,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腼腆的卷发少年。 “不是,我被人困在了斗兽场内……如今,是个器灵。” 林非潼的眼睛骤然冷下来:“谁做的?” 她还记得十年前,湖郁终于化形,开心地同自己道别,说要去山下历练的场景。 这些年一直都没传回过他的消息,她和哥哥还以为他只是闭关了,没想到是遭到了毒手! 湖郁吐出了一个名字:“清欢。” 林非潼知道,这也是魔界的八大长老之一,修炼功法的残忍程度,比司荇有过之无不及。 她死死地攥着手,周身温度骤降,海水受她的影响,都快结了冰。 鬼火如果有生命,她这么大的力气,它肯定都咽气了。 “容纳了你的法器现在在哪?”林非潼冷声问。 湖郁:“我也不清楚,我逃不出去。” 她正想再问些细节,找找线索,湖郁做了个“打断”的手势,道:“我把你拉入梦境,并非是要你救我,而是要用我所剩不多的力量,送你离开黑渊城。” 林非潼的心口,陡然被撞了下。 难怪她在这个梦境里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危险,这本来就是湖郁给她打造的一条求生之路! 他说:“我是神兽神武的后裔,有着神武的血脉,所以才能构建出这样的梦境,但是我的力量维持不了太久,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听好了。” 紧接着,他念了一段法诀,林非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席地而坐,按照那法诀运转起心法来。 身体内的神力全部被调动起来,有金色的光芒,在她身上显现,她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地向上延伸,最后足足绵延了几百里,直冲海面! 宫殿内的人被惊动,纷纷朝着这里赶来,眼前的画面再次晃动起来,那是梦境即将结束的标志。 这次,湖郁没有维系梦境,而是将法诀越念越快。 林非潼为了跟上他的步伐,身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血液一会儿像是冰冻,一会儿像是烈焰在燃烧。 终于,湖郁将法诀全部念完,抬起一只手,朝她身上注入了一股磅礴的灵力。 起初她以为是梦境里,属于这些神族的力量,后来那灵力汇入进自己的血脉中,她才意识到不是!这份力量,属于真正的湖郁!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震惊地道;“快停手!” 哪怕是在梦境里,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甚至因为这里快要坍塌了,他的脸正在二皇子和自己的脸之间变换着。 “咳咳……”他掩住咳嗽,隔空朝着林非潼推了一下,“去吧。” “那你怎么办?你还没告诉我,你如今的情况!”周围的一切,都闪烁起了雪花,一片片斑驳地下落。 林非潼的双腿变成了银色的鱼尾,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往海面上去,距离湖郁越来越远。 他孤零零地站在海啸之中,小小的身影随时都能被卷碎、吞噬。 湖郁仰起头,脸庞雪白,似高山之巅洁白的冰雪。 一如曾经见面时,他温声说道:“我已经如此,能最后帮你一次,便心满意足了。” 自从被清欢设局打败,活祭了法器,他就被困在了一个白色的空间中。 起初几年,他完全没清醒过。 后来不知是他体内的神武血脉起了作用还是怎样,他终于短暂地清醒了过来。 结果却发现,他身上满是血腥的恶臭味。 清欢用他杀了人,许多许多人。 他在苍穹宗启明峰的镜湖里修炼了几千年,都没有沾染过无辜的杀孽,而今却满是魔气。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想挣脱出法器,却办不到。最终他心灰意冷,选择了继续沉睡。 清欢想必也没料到,他花了那么大功夫炼制的法器,失去了器灵,效果大打折扣。 后来,他察觉到了林非潼的气息,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努力地清醒过来,无声地看着她在斗兽场中大放异彩。虽然她更换了容貌,但还是有那么多人欣赏她,一如自己当初从镜湖里,第一眼看到她,就与她亲近。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逼到了极点,周旋在几方势力之间。 于是在她从兵器场内冲出时,他用尽全力,把她给拽进了梦境! 他已经无法回到以前的日子,但是她可以。自己绝对不会让她也葬送在魔界! 想到这,他目光决绝,双手推着她,将她重重向外一送。 “咔嚓!” 梦境碎裂的声音,就像是玻璃杯打破,清楚地传进了林非潼的耳中。 她望着漩涡风暴中的渺小人影,嘴边留下了血迹,与苍白如纸的面孔,对比极为强烈。 可他的眼中,却绽放了笑意,随即解脱地闭上了双目。 那一幕,在她心上烙印了许多许多年。 “湖郁!!”伴着林非潼的呼喊,梦境彻底碎裂,一切景象都消失了。 她垂头站着,凛冽的北风刺骨,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呼吸,鼻间满是冰雪的味道,冻得她周身冰冷。 身体抖了一下,她终于回神,打量起周围来。 这是一片落满了雪的旷野,夜幕低垂,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照耀着雪地。 她向更远处看,隐隐能看到黑渊城内那座高塔的塔尖。 “咔嚓,咔嚓……”天空之中,有雷电在凝聚,可是林非潼满脑子都是湖郁用尽全力推她出梦境那一幕,根本就没意识到,她的雷劫来了。 记忆一股脑被唤醒,她鼻子一酸,喃喃:“湖郁……” 不行,她要回去一躺!湖郁还在斗兽场内,生死未卜! 冒出这个想法,她跌跌撞撞地跑了两步,唤出了她的霜华剑来。 只是还没等她御剑而起,一道黑影,凝聚在了她面前。 笔挺的长腿,从黑雾之中踏出,茶色的眼眸,牢牢地缩在她身上。 秦夜连续经历两场恶战,已经受了许多伤,黑色的法衣都被鲜血给浸透了。 原本冷白的脸上,也出现了道道血痕。秦凌霄的剑气很强,那伤痕一直在滴血。 “潼潼……” 他刚上前两步,“刷”,林非潼握着霜华剑,毫不犹豫地对准了他,不管是面容还是声音,都冰冷到了极点。 “滚。再上前,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的脚步,猝然定在原地,眼中浮现受伤。 林非潼惦念着湖郁,将手中的那鬼火毫不留恋地朝着秦夜丢了过去。 她知道他肯定是被鬼火唤过来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时间和他计较了。 踩上霜华剑,她如流星一般,朝着黑渊城飞去,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雷云紧紧跟着她,“轰隆隆”的雷声,响了一路。 终于,林非潼重新赶到了斗兽场内,闭上眼睛,全力感知着。 湖郁,你到底在哪里?拜托了,请你回应我一下! 或许是她强烈的感情起到了效果,也或许是她实力的增强,她竟然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很微弱,马上就要消失了! 至于位置,竟然就是在她们参加大逃杀的那个斗兽场下面! 林非潼冲到斗兽场内,蹲下来,单手摁在地上。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大逃杀明明是个沙漠场景,里面的各类法器,却都和“水”有关。 清欢分明就是操控它,让他成了斗兽场内的一枚工具! 每一次逃杀地图的构建,都是在消耗他的元神,终有一天,他会被耗死! 还有他提到自己如今是器灵时,那满脸的苦涩,也有了答案。 在大逃杀内死的每一个人的血,都沾在了他的身上。 他体内流淌着的,是至真至善的神武血脉啊!如何能承受得了这般侮辱? 难怪他送自己离开梦境时,满脸的解脱…… 林非潼心疼得胸口都抽紧了,调动起了全部的力量,衣服无风自动。 与此同时,她在自己的记忆中迅速搜寻着,能救湖郁的办法。 “轰隆!”地面龟裂。 “咔嚓!”雷劫将至! 她恍若未觉,九十九世的记忆以非比寻常的速度播放着,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办法! 在梧桐之地,有人供奉她,因此这些年,她积攒到了一些供奉之力。 在包括神力的所有力量中,供奉之力是最纯净无暇的,可以涤荡世间的一切污垢! 同样,这份力量,也能修补湖郁破损的元神,让他重新凝聚,甚至,重头开始! 林非潼心神一震,大喝一声,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哐哐哐!”地面被灵力震得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沟壑,终于露出了地底深处那个诡谲的法阵。 染上魔气的红光在流转,而在法阵正中心,束缚着一片龟壳。 林非潼瞬间认出,那是湖郁身体的一部分! 这种阴邪的炼制方法,是要在他活着的时候,生剖了他!让他感受极致的痛苦! 她在心中念着“清欢”的名字,发誓要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雷劫马上就要落下,她已经来不及破阵了,只能先将精纯的信仰之力汇聚在指尖,朝着那片小小的龟壳投了进去。 龟壳重重一晃,像是承受不住这般纯净的力量,即将碎裂。 林非潼稳住心神,将信仰之力抽成一丝丝,慢慢地向下汇入。 因为速度太慢,她无法兼顾降下来的雷劫! 金丹期的雷劫比筑基期和炼气期要厉害许多,就这么暴露在天劫之下,一下就能轰去她半条命。 但是她已经顾不上了,湖郁比她的情况更加凶险。 “噼啪!”第一道紫红色的天雷,直直地朝着她后心劈来。 她咬着牙,左手抓着右手手腕,准备承受这一击,竭尽全力不让信仰之力的输送被打断。 “哐啷!”巨大的碰撞声中,她好似是听到了一声属于男人的闷哼。 雷劫也出乎她的预料,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这个举动显然“激怒”了雷云,第二道雷电已经在凝聚了,且比第一道粗上十倍! 这么近的距离,林非潼当然感觉得到有多恐怖,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脊背。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冷静。 缓缓呼出一口气,信仰之力的注入,依旧那么平稳,没有丝毫被影响。 终于,在第二道雷劫即将落下之时,她将信仰之力传送完毕,保住了湖郁元神的完整。 随即她转身,提着剑,迎向天劫。 目光触及到那挺拔高大的身形,她一愣。 怎么又是他? 第177章 修仙177天 在与秦夜恶战后, 秦凌霄身上的伤痕并不比他少。 他青色的衣衫已经碎裂了多处,鲜血将布料染透,又滴在苍白的雪地上, 像是在雪上开了一株株梅花。 他出了自己的剑,并非什么上等法器,品质很普通。 但是当他单手举着剑,剑指苍天时, 那般睥睨天下的霸气,就仿佛他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林非潼不知他为何两番出手救自己, 雷劫已经轰下,现在没有时间问。 从他身侧飞过时, 她深深地看了眼他天神般贵气俊美的脸庞,认真地道:“多谢。” 转头目光果决,迎上了天劫! “咔嚓!”巨龙一般的雷电,当头砸下,将她整个笼罩在了起中!电光久久都没平息! 林非潼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天劫的淬炼下,变得更加强韧, 甚至修为也瞬间冲破了筑基期的门槛,迈入了金丹期,但非比寻常的强烈疼痛, 还是陡然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死死地咬着牙关,仍旧泄露出了一丝痛呼。 虽然凌霄帮她抵挡了一道天劫, 但老天爷也不用发怒成这样吧?这雷劫确定是一个金丹期能承受的?好痛! 渡劫不成功就会陨落,再难受,她也要撑着。 双膝隐隐有被天雷压弯的迹象, 她高举着手中的灵剑, 阻挡着天劫, 有几次都马上跪在地上,她又拼尽一口气,成功站了起来。 此刻的她尚不知道,是因为秦凌霄本就在天道的严格限制之下,他抵挡过的天劫,才会变得这么厉害。 渡第二道雷劫之时,林清霁和薛白卉也赶到了。 起初他们没看出来那个被雷电笼罩的是自家女儿,薛白卉还说:“有金丹期在渡劫?” 待看清后,两人齐齐愣住。 薛白卉担心得要命:“潼潼不是筑基期吗?雷劫怎么会这样恐怖?” 伤再她身,痛在娘心,要不是理智控制着自己,她真是恨不得去帮潼潼抵挡雷劫了! 林清霁自然也知道他们不能干涉林非潼渡劫,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这飘散出的气息,为什么如此精纯?明明她是个五灵根,却比天灵根还要惹眼。 他的感觉没错,因为那些本来躲起来的魔修,察觉到了如此“诱魔”的气息,都从暗处跑了出来,虎视眈眈地望着这里。 对于他们来说,仙修的血肉、修为本来就是大补的。他们甚至萌生出了冲进斗兽场,把林非潼给分食的想法! 林清霁抿唇,漆黑的眼眸扫了一圈,冷声道:“把我们当成死的?” “哐啷,哐啷!”四道磅礴肃杀的剑气,从天空中落下,把斗兽场整个圈在了里面,明目张胆要保护渡劫的人! 魔修们被这诱人气息冲昏的头脑,终于稍微冷静了些。 合体期的剑尊,距离登天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就算是全冲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 城内的高楼之上,晏回带着怀灵,站在塔顶,似笑非笑地向斗兽场这边看来。 “阵仗真是大啊。”他兴致盎然地说。 秦夜也在斗兽场外,默默地看着天上的雷云,一颗心为林非潼揪紧了。 鬼火飘在他身侧,半晌小心翼翼道:“主上,您不处理下伤口吗?流了好多血。” 秦夜充耳不闻,笔挺的身体,仿佛要化为一颗石像。 太多势力窥视这里,但林清霁的存在,就像是定海神针一般,镇住了所有的魑魅魍魉。 他一边戒备,一边看了眼空荡荡的斗兽场。 进城的时候,他还感觉到了熟悉且强悍的剑气,为什么没见到人? 秦凌霄在林非潼迎上雷劫的时候,就已经悄然离开了。 过多的人在注意这里,他留下并不是什么好事。 “哐!哐!哐!”暴烈残酷的雷劫一直劈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停息。 林非潼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她用剑撑着自己的身体,才没能倒下。 雷劫之后,她身上的法衣几乎都碎裂了,好在林清霁在这里施下了结界,没能人看到其中的景象。 薛白卉二话不说,朝着林非潼飞去,一件温暖的黄色法衣,被她珍重地披在了林非潼的身上。 林非潼披着法衣,站直了身体,眼眸却是紧闭的。 她仰起头,那张漂亮的脸庞对上放晴的天空。东边,朝阳升起,日光照耀在脸上,身上,暖洋洋的。 镀了薄薄一层金光的倾城面庞,竟然有几分神性,把薛白卉都看呆了一瞬。 随着林非潼的修为迅速攀升,她身上的伤痕也痊愈了。 金丹期,金丹初期,金丹中期……最后竟然一口气停在了金丹后期! 薛白卉倒吸了一口冷气。从筑基期直接突破到金丹后期,别说她没见过,整个缥缈界都没有这种先例!秦夜和秦凌霄那种明显压制了修为的不算。 就算林星晖,当初也只是停在金丹初期而已。 潼潼如今的修为,都和林星晖一样了! 这该是怎样逆天到恐怖的修炼速度啊! 而且……薛白卉还发现,她的天虚之体竟然被补全了! 之前她渡劫成功,灵力瞬间被补满,她还需要用功法遏制灵力的流失,现在竟是完全不用了! 微风拂过,硝烟和冰雪的气息混在一起。 林非潼漆黑似鸦羽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剪水般的双瞳。 她看清了薛白卉,展颜一笑:“娘亲。” “潼潼!”薛白卉激动地将她抱在了怀中,“你渡劫成功了,天虚之体竟然也痊愈了!简直是奇迹!” 林非潼挨着她,感受着她身上的温热,眨了眨眼睛,也开心地“嗯”了一身。 林清霁自天空飞下,白衣胜雪,稳步朝着她们走来。 他眼中的柔情,仿佛能融化北地的冰雪。 不过林非潼与他对视时,他的神色一寸寸冷了下来。 她不由得在心中叫苦。这次的事真是惹大了,把爹娘都给折腾来了。 “爹爹。”她心虚地小声叫了下,突破到金丹后期的喜悦几乎被冲没了。 林清霁看着她,淡淡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落在林非潼耳中,就是要和她算账。 她脸色更是发苦,往薛白卉怀里躲了躲,小声说:“现在还不行……” 林清霁挑眉,周围气压骤降。 薛白卉也不赞成林非潼继续留在魔界,太危险了,但是她更护着闺女。 她瞪了林清霁一眼,不满地道:“你凶什么。” 林清霁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我没有。” 她轻哼,显然不赞同。 林清霁叹了口气:“这里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来我的秘境吧。” 当初他从几个散修手里救了三岁的林非潼,还给她安置在自己的秘境里过。 秘境张开,三人的身形消失。 笼罩在斗兽场周围的剑阵也散了,魔修们终于冲了进来,可惜现场只余灵气。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愕然地说:“虽然没看到里面的场景,但是气息的变化错不了……林非潼是直接从筑基期,突破到金丹后期了?” “我还以为是我感觉错了呢!竟然真的是这样!” “太逆天了……她怎么办到的啊?” “人呢??” 林非潼修为突破的事,很快在缥缈风闻录上传开了。 衡楚楚他们接到林非潼传讯的时候,都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 起初他们也很惊愕。十三岁就突破到金丹后期,在缥缈界可是绝无仅有的! 满月和林非潼之间有神魂契约,确定他自己的实力也增长了一大截,他们才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 衡楚楚追问:【潼潼,那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和霁月仙尊他们碰头了吗?什么时候离开魔界?】 林非潼:【现在很好,天虚之体也补全了,和爹爹娘亲也碰头了。至于离开……我要在这继续呆一段时间,师姐你们先行离开吧。】 衡楚楚:【为什么?】 林非潼:【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等碰了面,我再和你讲。】 衡楚楚放下玉简,摊了摊手:“就是这样。她让咱们先走。” 凤陵越紧锁着眉心,频频往黑渊城的方向看。 满月道:“有霁月仙尊在,潼潼的安全可以保证,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听她的吧。” 衡楚楚:“那你呢?” “我是她的契约兽,要回到她身边去。” 衡楚楚看向凤陵越:“师兄,你觉得呢?” 凤陵越不知何时地下了头,垂着眼看自己的脚尖,眼底一片晦涩。 他有种感觉,自己离潼潼越来越远了。 沉默片刻,他才低声道:“满月说的有道理。” 再留下来,也帮不上潼潼什么。不如先回苍穹宗,帮她去稳住局势。 不管他们未来会怎样,最起码此时此刻,她仍旧是他的师妹,是他要竭尽全力保护的人。 衡楚楚点点头,同满月道:“好,那我们先回去,你万事小心。切记,别让潼潼再和秦夜碰面!” 分开的这段时间,满月已经和他们说了“成长老”的来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是溟夜魔尊。 就算如此,衡楚楚该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满月认真地应下:“知道了。” 三人在沧溟河畔分开,满月重新踏上了去黑渊城的路。 至于林非潼,她在说服了林清霁和薛白卉后,私下去找了秦凌霄。 他们这些选手的住处都是在秘境之中,没有被斗兽场的坍塌影响到。 她说服林清霁他们俩的过程并不艰难。她的修为能有如此逆天的突破,都是因为湖郁的帮助。林清霁和薛白卉虽然不想她留在魔界,但也不想她被因果所累。 而且修仙之人,该坦荡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个胆小怕事、忘恩负义之人。 想战,那便战! 在渡劫之后,她试着想把束缚着龟壳的阵法解开,才发现整个斗兽场,都被笼罩在阵法之下。 唯一的阵眼,竟然每五年开启一次,而是还必须是要积分榜第一才能打开! 林非潼发现这点的时候,都想骂人了。 她之前留在斗兽场,只是为了避开秦夜的耳目,顺便赚点灵石、提升一点修为。 所以斗兽场给她安排比赛她就打,没安排她炼她的变形金刚,根本就没打过挑战赛! 现在距离五年之约就剩最后一个月了,哪怕她打满三场挑战赛且全胜,也不够资格挑战怀灵的!可真是气死她了! 没办法,她只能来找秦凌霄。 男人如今住在秘境最顶层,洞府的一间房,都比她整个洞府要大。 他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并没有施加禁制。 林非潼走进去,见到他盘腿坐在地中央,正在修炼。 他换了身干净完整的法袍,肩膀宽阔,脊背挺直,如瀑的黑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仍掩盖不住耀眼的光华。 睁开眼,他看着她,目光并不像是她预料中那么冷漠。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颇为温和:“来了。” 这般自然的态度,反而让林非潼有点不自在起来。 她点点头,向他走了过去。 秦凌霄起身,抬抬手,两柄椅子移动过来,相对摆放。 他随性地撩了下衣袍,坐在椅子上,又对林非潼做了个“请”的手势,手指修长匀称。 林非潼从善如流,在他对面坐下。 “恭喜你,修为增长了许多。”他淡淡道。 “谢谢。”林非潼补充,“我指的不止是这次,还有昨天你帮了我两次的事。”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她便没有再易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向他,认真地问:“为什么?” “为了我自己,所以你不用太过意不去。” “是不能告诉我的理由?” “嗯,现在不行。” 林非潼点点头,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是道:“那我能怎样报答你?” 秦凌霄活了太多年,可以完全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林非潼也没看出,他心中对她的欣赏。 她骨龄不过十几岁,却能这样淡定,不管是身陷囹圄,还是修行取得这么大突破,都不骄不躁。 虽然因为出手帮助她而被秦夜盯上,但他完全没有后悔。 甚至他这种已经飞升的大能,能隐隐地看到命运之线。 他从她的身上,竟然感觉到了“神”的气息,只不过现在还很微弱。 有无数的线条,从她周身蔓延,有些甚至和缥缈界的存亡联系在了一起。 秦凌霄也是此刻确认,想拯救缥缈界,这个女子是必不可缺的。 他对她温和,一方面是自己欣赏她,另一方面就是这份肯定了。 “先不说这个。你来找我,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林非潼微微一怔,觉得这男人实在是太敏锐了。 她承认道:“是的。我一位好友的元神被困在了斗兽场内,唯有积分榜第一,才能将他解救出来,我想请你帮我。有什么条件,你都可以开。” “我帮不了。” 林非潼内心一震,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你还没听我能给出的报答……” 秦凌霄轻轻摇头:“是帮不了,不是不愿帮。那个法器的情况很特殊,已经和你的神魂绑定在了一起,除非你亲自解开封印,不然其他人一碰,他就会消陨了。” 林非潼死死地掐着手心,面色黯淡下来,内心被痛楚填满。 “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了,我再等五年。”她有信心,五年后,她一定可以拿到第一。 只是一想到湖郁还要在这里受五年的苦,被操控着做他不喜欢的事,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她就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还有另一个办法,你要不要尝试。” 林非潼倏然抬起头:“什么?” “斗兽场的规则,挑战前十名的话,挑战者是可以选择一位帮手的,只要对方的积分在五万以上。同样的,被挑战者也可以选择帮手。我要挑战积分榜第一,你可以与我一起。” 他一说,林非潼才想到,的确是有这么个规则! 她张了张口,却没有答应下来,而是说:“为了尽量保证公平,我是金丹期,怀灵最高只能选金丹期的队友。但是她作为化神期,比我高了整整两个大境界,我担心会拖你的后腿。” 她顿了顿:“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但你对战怀灵,应该有很大的胜算,没必要带上我。” “我的确不是毫无所求。”男人漆黑的瞳孔映照着她的脸庞,“你刚刚不是问我,要怎样感谢我吗?我需要最够多的信仰之力。” 林非潼望着他,不知怎么回事,松了口气。 还好,他需要自己付出,不然这份人情实在是太沉重了。 “你有把握咱们会赢?” “没有。”秦凌霄没什么犹豫地说。 “……” “所以比起拖后腿,你更加该考虑的是若挑战输了,咱们两个全部都要自废修为。对我来说,重新修炼很容易,你就未必了。还有时间,你可以再考虑几天。” 林非潼呼吸了两下,下定了决心:“不用了,我答应你。” 秦凌霄望着她,惊讶于她的果决,同时也有些悦然,自己没有看错她。 林非潼站起来,笃定地道:“我会在接下来的两场挑战赛内,打上五万分。” 她抬手,在空中绘制了一副阵法,只要他留下自己的神识,他们之间便达成了合作。 若有一方背弃,会遭到阵法的反噬。 秦凌霄薄唇勾了勾,签下了这份契约。 “等你的好消息。” …… “你竟然要打挑战赛?”满月回到林非潼身边后,变回了少年的模样,听说她的决定,诧异地问。 “嗯。” “为何不再等五年?”他还是觉得她刚刚突破到金丹期,有些太冒进了。 林非潼:“湖郁的求生意志很低,我担心他无法再撑五年。” “那也不能让你搭上性命去救他啊!” 林非潼定定地看着他,正色道:“若是你遇到这种困境,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他一怔:“……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对,我只是……”他心一横,终于坦率地说出了他的想法,“只是担心你。” 林非潼笑了下:“我知道。所以,相信我好吗?” 满月叹了口气,似无奈,又似宠溺:“我早就已经是你的契约兽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同你一起。” * 缥缈风闻录。 【听说了吗,林非潼在魔界暴露身份后,非但没离开,甚至她还要参加挑战赛!】 【她疯了啊?不就是一下子突破到金丹后期,修为都没稳固,就这么冒进?】 【不是说霁月仙尊在魔界吗?可能是觉得自己有倚仗呗】 【啧啧,年纪小就是冲动】 【现在打挑战赛还有什么用,只剩下三场比赛,她怎么都挑战不了怀灵啊】 【哈哈怀灵?人家可是化神期,你们这些仙修未免太敢想】 【当魔修都是吃素的?林非潼肯定会死很惨!】 【苍穹宗不是要对她下追杀令吗?怎么没动静了?】 【好像是被执法堂给压下来了】 【你们不想看她打挑战赛就别出声了,我是她粉丝,我要看!】 “粉丝”这个名词,还是在“直播”“主播”出现后,衍生出来的。 林非潼是仙修的事,在缥缈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她因此斩获了巨大的关注。 现在斗兽场还在修缮当中,所有比赛、直播都暂停了,大家抓心挠肝,才只能在风闻录上讨论的。 有人期待,有人唱衰,却没人觉得她真的能打到第一。 金丹期和化神期,相差如隔天地。 所以当她操控变形金刚,连胜两场,拿下五万积分,被秦凌霄邀请到队伍中后,缥缈界风闻录又一次地震了。 【什么情况?是我想的那样?】 【靠靠靠,我说他怎么一直都没挑战怀灵,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勾搭上啊?】 【芜湖,成长老的事还没结束,又来个后起之秀凌霄,她和魔修的关系未免太紧密了吧!可别做出什么背叛仙门的事。】 秦凌霄是以魔修的身份参的赛,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个仙修。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三角修罗场?】 【你们胡说什么!潼潼才不可能和魔修勾结!】 【楼上是苍穹宗弟子?你们的许师叔都被她杀了,怎么没后文了啊?】 【给老娘闭嘴!许凝梦也不是她杀的!】 【别吵了别吵了,斗兽场开盘了!凌霄和林非潼,对阵怀灵和……姬宿?这是谁?】 第178章 修仙178天 【你乡下来的?魔界少主你都不知道?不过这位少主不是最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吗, 怎么会和怀灵组队?】 【哈哈,这次有热闹看了!我要下注去!】 赌池一开,两方的金额就飙升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赔率上, 秦凌霄和林非潼这一组要高很多,证明斗兽场分析他们的胜率不大。 不管是魔界还是缥缈界,不管魔修还是仙修,都在议论这件事。 当事人之一的林非潼, 却全不在意,正在专心修炼。哪怕秦夜已经在外面等了数天, 她也没有见上一面。 一个大周天结束,她睁开眼, 双眼瞳孔都变成了紫色,虚空之中,灵气凝结成的淡蓝色鲛人,缓缓盘旋在她头顶。 鲛人没有瞳孔,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有种超脱三界之外的神性。 随着他缓缓摆动尾巴, 亮带似的流光从空中洒下,以林非潼为中心,一个三丈见方的立体空间形成。 短暂地闪烁了淡淡蓝光后, 便彻底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头顶的那条鲛人也不见了。 在门外为她护法的满月, 向里面看了一眼。 林非潼的气息完完全全消失了,他犹豫片刻,打了一道灵力进去, 也没有触碰到任何人。 片刻后, 她才重新出现在房间中。 满月推门进去, 问她:“成功了?” “嗯。”林非潼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背,肌肤上有一条淡蓝色的鲛人,同样是闪烁了两下光芒,就隐匿在了身体中。 她眼中的淡紫色光芒同样散去,瞳孔是纯粹的黑色。 哪怕满月是她的契约兽,同她心意相通,这一刻,也从她身上看出了高不可攀的陌生感。 好在下一秒,她如释重负地笑道:“和灵珠结界只能隐匿身形和声音不同,鲛人结界是隔出了另外的空间,人在另外的空间中,不管是用什么手段,都发现不了,也触碰不到。除了隐匿,我还发现了鲛人结界另一重用法。” “什么?” 林非潼抬手,一道鲛人结界朝着满月扣下。 “你试着从里面打破。” 满月抬起手,一簇凤凰异火烧出。火本该克制水,可是撞上结界,却只泛起了两道涟漪,就被结界给吸收了! 满月惊讶地道:“竟然还可以作为武器,把敌人困住!” “是的。不过修为越高的敌人,困住的时间越短,以我如今的水平,合体期以上的大能,是无法被禁锢在结界中的。” 满月眼睛亮亮的:“那也很厉害了。没想到,湖郁竟然给你渡了这么厉害的力量。” 林非潼没否认。只是湖郁给她渡的力量,更像是唤醒了她的血脉,弥补了她自身的不足。 满月本来还担心林非潼一个刚升到的金丹期的人,对上怀灵会很危险,有了这个结界,最起码在紧要关头,还能自保。 林非潼收起了结界,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满月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淡淡道:“见个人。你在这里等我。” 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是要去见秦夜,脸色沉了下来。 “可是我答应过你师姐,不让他靠近你。” “放心,没事的。” 话音落下,她已经从外面带上了门,满月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林非潼如今住在林清霁在黑渊城置办的洞府中,洞府周围施加了禁制,魔修们忌惮他合体期的实力,起初只敢在暗中窥探。 后来秦夜派了人守在洞府外围,连窥探的人都不见了。 夕阳西下,长街落了雪,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到处是静谧的。 林非潼打开门,看到了那个站在街对面,一身黑色的高大男人。 他显然已经站了许久,肩头上落了一层的雪,身形挺直削瘦。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看过来,先是不可置信地一愣,随即嘴角向上勾起,惊喜一点点浮上眼角眉梢,整个人犹如从冰雕状态活了过来。 他犹豫了下,终究是没抵挡得住内心的渴望,走上前来。 望着林非潼的眼眸里,带着贪婪的光,垂下的手指蜷了蜷。 “潼潼……”他开口,声音微微发颤。 林非潼和他保持这两步的距离,明明不远,他却无法迈过去。 明明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却觉得这样遥遥看着她,是曾经发生过无数次的场景。 他穷尽一生,也走不到她身边。 “魔界这边的动荡,是你摆平的吧。”林非潼淡声问。 他张了张口:“……嗯。”眼中浮现了希冀。 他们几个仙修明目张胆地留在魔界,想对他们下手的魔修太多了,都是他一力镇压的。 还有斗兽场,之前几乎都损毁了,也是他耗费了人力物力去修缮,并且保住了林非潼的参赛名额。 她这样问,难道是看到了他的努力,对他改观了些? 很快,他的希冀就被浇灭了。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确实如此。”林非潼淡漠地说,“若没有你的所作所为,斗兽场不会损毁,我的身份也不会暴露。” 他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表情苦涩到了极点。 “不过还是谢谢你保住了我参赛的名额。” 所以……她会出来见自己,只是因为不想欠他一丝一毫。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心头,他黯淡地偏开了目光。 “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你不原谅我也是正常的。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往后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潼潼,对不起。” 林非潼垂着眼帘,什么都没说。 “……你若是有需要,尽管给我传讯。祝你比试顺利,我就……先走了。” 等了片刻,男人转身,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渐行渐远。 林非潼看出他的不舍,但是没有出声挽留,也没准备寻求他的帮助。 她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幻境内虚假的数年,而他被镇压在沧溟河下,却是整整三千年。 她从没有那种自信,他对自己的敬重,抵得过他心中的仇恨。 待他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她也转身回了洞府里。 雪地上两道脚印,像是永远都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 “各位来宾,晚上好!今天就是五年之期的最后一天,魔界新秀花落谁家,马上就能揭晓了!” 戴着黑色面具遮挡了眼睛的魔修,飞在半空中,激动的声音通过灵力扩散到了斗兽场各处。 这里是最大第一个比试现场,能容纳足足一万人观看比试。 可以说黑渊城绝大部分人都来了这里,导致万人空巷。 主持穿着花里胡哨的法衣,从这边飞到另一边,下方是震天的欢呼声。 “首先,让我为大家隆重介绍本次挑战赛的参赛选手……” 斗兽场下方,林非潼与秦凌霄在同一个房间内。前者最后检查了下自己的“变形金刚”,后者则是在闭目养神。 之所以没有用剑,林非潼也有自己的考量。 比起单纯的剑修,她走过那么多个世界,会的功法本来就非常多,而且精。 这样一个能变换无数形态的武器,更能发挥她的全部实力。 “差不多要上场了。”秦凌霄睁开眼,漆黑的瞳孔一片清明。 “嗯。”林非潼撑起伞,站起身来,朝着他伸出一只手。 他目光落在她的手心上,片刻,将手搭上去,修长的大手可以完全地将她的小手包住。他借着她的力气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代表了他们结盟的关系。 林非潼松开手:“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大门已经打开,光芒和欢呼声,海啸般而至。 秦凌霄看着门外,如神祇的脸庞,棱角完美。 缥缈风闻录上,观看这场比试直播的人,已经超过了一百万。 林非潼将弹幕功能炼化成功,此刻满屏滚动的文字,将四个人的身形完全挡住。 【开始了开始了!】 【怀灵冲啊,我可是请假当场压了你!】 【来看看仙修怎么被血虐的】 【以卵击石现场】 【潼潼加油,你可以的!】 …… 直播的玉简还绕着斗兽场飞了一圈,把观众席也扫了一遍。 观众眼尖地发现,最高层是一圈房间,加了阵法,从外面窥不见里面。 想来晏回、姬如昨还有秦夜等高阶魔修,都在里面观战。 至于下方,已经被普通的魔修给填满了。 那个被林非潼救过的母子也在观众席里,小男孩儿紧张地捏着拳头,问娘亲:“林小姐能赢吗?” 他娘亲摆脱了病痛,脸色变得红润,穿着打了补丁但是洗得很干净的衣裳,笃定地道:“一定可以。” 在他们不远处,坐着周凯风和夜柳。 他之前精心准备的礼物,就是要送给她的。 可惜这位合欢宗女弟子觉得他太老实直率,不符合她采补的条件,拒绝对他下手。 这次还是因为周凯风抢到了票,夜柳才答应和他一块过来。 宗门早就调查到,当初那个带着人大闹凌烟阁的是林非潼了。 夜柳此刻抱着臂,一双妖孽的美目望着下方清冷的女仙修,嘴角向上翘了翘。 “能走到这一步,倒是有几分本事。” 观众席上人挤人,周凯风顺势往她这边靠了靠,耳根微微红了,眼神飘忽地问:“柳柳,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灵泉?” 下方的战斗已经打响,夜柳没移开视线,只是微微偏头,“嗯?”了一声。 “我说!你要不要喝灵泉!”周凯风雄浑的声音,盖过了周围人的惊呼。 “……不喝!”夜柳要被他给气笑了,“安心看比试!” “哦。”周凯风悻悻地放下水囊,嘟囔,“还说来黑渊城有机会的话,带你和下面那小妞一块吃个饭呢,没想到她成了轰动整个缥缈界的名人了……靠!姬宿呢?” 斗兽场内,和他一个反应的人不在少数。 就连楼上包厢中的晏回,都挑了挑眉。 场上比试开始后,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四人齐齐动了,林非潼和秦凌霄不知使出了什么手段,姬宿完完全全消失在了原地。 姬如昨用神识去探,也没找到他,眉心拧得死紧。 林非潼是按照计划,对姬宿张开了鲛人结界。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要以最迅猛的手段,先把怀灵解决! 姬宿被吞到另外空间的同时,秦凌霄攻向了怀灵。 他出了剑,磅礴的剑意,令在场所有人胆寒! 就连怀灵这个战斗狂魔,眼中都浮现了一丝忌惮。 她飞向半空,躲开了“轰隆”落下的剑锋,笑了笑:“你果然有两下子,可惜咱们境界差太多,就算你有一个帮手,也打不过我。” 跟在晏回身边的人,除了修为高,体术也很强,甚至受他影响,自己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中。 她那十万多的积分,可是实打实来的。 林非潼手中的伞咔咔变成了一根长枪,凌空一划,截断了她的退路! 她看向怀灵,反问道:“谁说只有一个帮手?” 怀灵正疑惑,场上又出现了一个红衣少年! 她这才反应过来,林非潼还有个能化形的契约兽!而他之前变作女儿身,还在斗兽场内取得了连胜的傲人战绩! 斗兽场的比试,本就不限制攻击手段,契约兽同样可以作为战力! 林非潼和满月消失在原地的瞬间,就出现在了怀灵的身后,一簇冰种麒麟火,一簇凤凰异火,交织成了熊熊燃烧的牢笼,把怀灵给控在其中。 怀灵的笑都狰狞了起来:“很好,你们也有几分手段。但是就凭一个金丹期,一个废物灵植,想奈何我,还嫩了点儿!” 秦凌霄的回应,是呼啸而来的剑气,仿佛在说:那再算上本尊呢? 为了速战速决,林非潼三人一开始就尽了全力,怀灵被围攻,也只能用出底牌。 斗兽场上,电光交织,炸开的灵力掀起一阵阵狂风,看台上的人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那些观看直播的修士,同样感受到了可怖的杀气! 【这就是大能之间的战斗吗?太强了。】 【我收回之前瞧不起林非潼的话,她这哪里是根基不稳,简直就是太稳了!离开魔界后,不会直接结婴吧?】 【凌霄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剑意,让我都想跪下叫一声祖爷爷了……】 【怀灵也好强啊!一敌三,竟然不落下风!】 本次的赌池是提前三天开的,在比试开始时关闭,两方的下注数,都是非常恐怖的量级。 仙修们凑的不是热闹,而是荣誉之战! 他们嘴上说着不看好林非潼,其实哪个不希望她能赢? 那可是五年才能决出一次的新秀的魔界最高殊荣! 若是她一个仙修能把魔修给踩在脚下,想想就要爽死了! 现在,似乎真的有这个可能!秦凌霄和怀灵之间的战斗,她与满月竟然能融入进去,还会在关键时刻,策应秦凌霄! 怀灵作为化神期,林非潼正面对上她,自然不是对手,所以主力是秦凌霄。 他果然不出她所料,剑意无可匹敌,怀灵渐渐落了下风。 终于在最后一击后,被秦凌霄一剑轰到了斗兽场的边缘,吐口一大口血来,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看台上,玉简对面,大片的观众都站了起来。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办到了……他们竟然真的办到了?!!” 衡楚楚和凤陵越开心得都蹦起来了:“哈哈哈,怀灵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个姬宿也不过是个金丹期,他们赢定了!” 现场,魔修们都在怒骂:“站起来啊!” “少主呢!缩头乌龟!” 林非潼心口剧烈跳动,激烈地喘着气。他们压制了怀灵,但是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几乎倾尽了全力。 她的鲛人结界也到了时间,水色晃动,穿着金色法衣,眉间一点朱砂痣,犹如佛子一样的姬宿,出现在半空中。 他缓缓睁开眼,注意到场边的怀灵,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空间挪移之术,倒是不知你们还藏了这样的底牌。” 林非潼盯着他,变形金刚被她握在手中,随着光芒闪烁,不停地变换着形态。 刚刚一场恶战,满月已经被打回了原型,回到了她的识海。 她要在姬宿反击时,确定应对的术法。 同时,她心中也浮现了怪异。 怀灵一个化神期都不是秦凌霄的对手,他一个金丹期,怎么完全没在怕? 在林非潼的注目下,姬宿动了。他像是流星坠地,飞向了秦凌霄! 那双狭长的眼眸,像是冰冷的毒蛇,翻着狠戾但兴奋的光芒。 怀灵被打败,魔界的人都觉得他们必输无疑了。接下来,他会扭转败局,成为赢家! 到时晏回的威望,定一落千丈,而自己会彻底成为黑渊城的主宰! 他爹姬如昨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为了笼络人心,才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可是魔修只要想变强,就不会不争不抢。 沾满血腥,能掠夺可以掠夺的一切,才是真正的魔修! 秦凌霄料到了他会反扑,已经朝他举起了剑。 姬宿抬手,袖口内有寒芒一闪而过,嘴角咧得更开了几分。 林非潼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 “刷”姬宿已经朝着秦凌霄放出了冷箭! 这神器由司荇打造,本来是为了对付秦夜,后来落到了他手中。 而今,用在了秦凌霄的身上! 燃烧着烈焰的箭簇,好似凤凰的尾羽,竟然瞬间打破了秦凌霄的剑气! 他瞳孔一沉,知道了姬宿是有备而来。 这等神器,落在自己身上,足以把他这具分身送走! 秦凌霄向旁闪避,那箭簇却长了眼睛一样,紧追不舍! 眼看着他的护身结界被一层层洞穿,他横剑在身前,那箭簇“叮”的一声脆响,扎在剑身上。 下一秒,就将他的剑击穿成两截,扎向了他的心口! 秦凌霄电光火石间做出了个决定,他没有再管这个无解的神器,而是虚空朝一速一抓! 他一个金丹期,完全不是秦凌霄的对手,被他重重地抡在地上,“砰”!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杀了他!”秦凌霄对林非潼说话时,“噗嗤”一声,箭簇已经扎入了他的身体! 这还是他下界后,第一次有人伤了他。 林非潼余光瞥见怀灵已经在动了,就算是她杀了姬宿,也打不过怀灵。 她周身的血脉奔涌,仰天迸发两道灵力,水流和藤蔓交织,生生不息! 接着,似从天边,也似从耳畔,响起了一道鲛人的歌声。 那歌声婉转悦耳,空灵悠远,一下子将全部的人都拽入了梦境之中! “轰隆隆!”天空之中,有雷电闪烁。 黑压压的云层里,出现了一条遮天蔽日的鲛人。他的尾巴轻轻拍动,就有滔天的灵力巨浪掀起。 观众们被瞬间从梦境中甩出,望着天空,瞠目结舌。 “这,这是什么……” “神!是神迹!” 林非潼黑发飞舞,一张脸美得超凡脱俗,她偏头,看向秦凌霄:“合力!” 那一瞬间,秦凌霄除了她的声音,还听到了自己心脏的狂跳。 他抬手,凌空出现了一柄灵力之剑。 鲛人环绕着巨剑,一圈圈飞舞,场景瑰丽且震撼。 巨剑嗡鸣,也在回应着鲛人。 终于,二者合二为一,林非潼和秦凌霄也产生了短暂的通感。 听他所听,见他所见,想他所想,针对他的神器被陡然削弱,终于在他心脏前一寸停下! 绝地杀招,被破解了! 秦凌霄反手抓住箭簇,重重一捏,箭簇化为了齑粉。 姬宿从深坑中爬起来,捂着心口,惊愕又绝望地说:“不……这怎么可能……” 他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怎么会毁在林非潼的身上! 就是这一点点,彻底断送了他和与怀灵二人。 秦凌霄和林非潼根本就没再给他们机会,齐齐举起灵剑,前者对着怀灵,后者对着姬宿的咽喉! 他们长相不同,体型不同,气度也不同,可是就像站在镜子的两端,眼中透露出一模一样的意思:妄动者,杀无赦! 天空中的鲛人和巨剑都已经消失了,黑压压的云层慢慢散去。 斗兽场内,久久地沉默着。 直到那个被林非潼救下的小男孩呼喊:“赢了!林姐姐赢了!” 一时激起千层浪,其他人也回了神。 林非潼竟然真的赢了!一个仙修,打破了魔界千年来的纪录,把所有魔界新秀,都踩在了脚下! 第179章 修仙179天 缥缈风闻录上, 仙修们怎样的狂欢,这些魔修已经不在意了。 他们只觉得脸疼,像是被人拿鞋底狠狠地抽了一百个巴掌! 这可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啊, 竟然被一个仙修拿下了第一,也太丢脸了! 大家都站起来了,群情激奋:“废物!一个化神期,一个魔界少主, 竟然打不过一个小小的仙修!” “气死老子了!老子的灵石全输没了,你们给我去死!” “什么破挑战赛!这都能让人赢!” “大家冷静点, 最起码凌霄是个魔修,怎么也不算太丢脸……” 话还没说完, 场上的局势又出现了变化。 林非潼和秦凌霄之间的通感已经解除,后者身上的伪装,也因此被冲破了。 原本就不怎么浓郁的魔气,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仙气! 高大俊美的男人立于残垣硝烟之中,五官棱角分明, 剑气凛冽,漆黑的眼眸中,似深渊, 也似星辰流转。 现场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同时,巨大的天幕出现在半空, 飞速滚动。 凌霄和林非潼的名字后面,加上了怀灵和姬宿的积分,向上飞速攀升着! 最终, 定格在凌霄第一, 林非潼第二!至于名次, 并列第一! 若是林非潼从一开始就打挑战赛,谁积分更高,还不得而知呢! 魔修的脸全白了,盯着下方的秦凌霄和林非潼,恨不得生吃了他们两个。 “……可恶!诡计多端的仙修!” “怎么两个都是仙修啊!气死我了啊啊啊!” “虽然我对此也很气愤,但是因为我压了他们两个重注,现在我想说……赢钱真好!哈哈哈!” “呵呵,你们就会无能狂怒,有能耐你们早早给他们打出局啊?” …… 谩骂的,震惊的,激动的……震天的讨论声,简直将整个斗兽场都给淹没了。 缥缈风闻录上,也开始了一阵狂欢。 林非潼能赢,大家就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凌霄也是“自己人”! 这叫什么?魔界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哈哈哈! 他们同为修仙者,往常提到魔修脸上都变色,恨得牙痒痒,如今被扳回了一大局,怎么能不开心? 甚至有人表示:管许凝梦是谁杀的!林非潼现在就算是想杀了我助助兴,我都不会反抗! 毫无疑问,这个夜晚是属于仙修的!林非潼和秦凌霄就是大功臣! 两人还处于斗兽场阵法的保护之中,那些魔修就算是恨不得抽他们的筋,剥他们的皮,现在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秦凌霄完全无视了外界的声音,淡漠地问:“可以宣布第一了吗?” 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主持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来到场地中央,扭头看了眼暗处的主子,被主子不甘愤怒的眼神吓得狠狠一哆嗦。 随即才咬牙切齿地宣布:“本届斗兽场第一乃是凌霄、林非潼。” “轰隆隆!”一道蓝光,一道红光,从空中落下,分别注入到两人的身上。 如此厚重澎湃的力量,让林非潼的修为再一次增长!她竟然隐隐摸到了元婴期的门槛! 难怪他一开始说,打到最后,修为会得到非常大的提升。 不过她顾不上开心,脑海中正慢慢消化着刚刚通感时看到的一幅幅画面。 太多,也太长了,时间跨度竟然有三千多年…… 最后的一幕,让她印象最深刻,竟然是整个缥缈界生灵涂炭,分崩离析的惨状。 红蓝光结束后,整个斗兽场地动山摇,兵器库、阵法营、奴隶场、灵兽笼……完完全全为他们打开。 这是积分赛的另外一个巨大好处。最终的胜者,可以拿走斗兽场任意的资源。 若非这般诱惑,怎么会有那么多魔修宁可死,也要来参赛? 周围有白雾升起,林非潼和其他人完全分开了。 她看不见他们,他们同样也看不到她。 林非潼等待的便是此刻,地下的法阵完全被打开,那枚小小的黑色龟壳,终于挣脱了束缚,慢慢地漂浮上来。 她用双手接住,动作轻柔无比,生怕碰碎了他。 鼻尖微微一酸,她捧着龟壳,低声说:“没事了……” 只要元神还完好,她可以炼制傀儡,再将他的元神注入进去。 神品傀儡从样貌上看,完全和常人无异,经过锤炼的身体还不怕风吹雨淋、刀割火烧,甚至傀儡人还能继续修炼,飞升也不是没可能。 结果他的元神受损太严重,林非潼感觉龟壳眷恋地蹭了她一下,竟然出现了数道裂痕,马上就要碎裂了! 她瞳孔一缩,急忙运转起体内仅剩的信仰之力,注入其中! “不要碎,不要碎……湖郁,坚持住!”她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差一点点就能救他了! 龟壳不断碎裂,再被信仰之力修补好,再碎裂,再被修补…… 林非潼像是在和命运拉锯,本来就受了伤的身体,现在更是五脏六腑都疼。 好在就在她力竭之时,湖郁的龟壳被完全补好了!元神也稳固了! 只是现在还在沉睡,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苏醒。 林非潼眼前一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白雾散去之时,把龟壳妥帖地安置在了自己的袖子当中。 秦凌霄需要的东西也到手了,他来到林非潼面前,问:“可以了?” 林非潼后知后觉:“嗯……我这边处理好了,就是……你需要的东西,我一滴都没有了。” 她既尴尬,又不好意思,毕竟在结盟之前,她答应得好好的,现在怎么看怎么像过河拆桥。 不等秦凌霄再问,她马上举起一只手发誓:“我保证,接下来搜集到的力量,我丁点都不会再使用了!我一定竭尽全力,尽快收集好!若有违此誓,天打五雷……” 秦凌霄抬抬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倒也不用发这么毒的誓,我相信你。”他淡定道,“毕竟你也看到了,若不成功,咱们都要死。” 林非潼哑然。通感时,她接收了太多太多的画面,到现在都没消化完。 此刻听了他的话,对于他的身份,她渐渐有了猜测。 震惊的同时,也感到敬佩。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原来早在多年前,她在剑冢幻境中,就顶替过他的身份…… 现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们两个之前便交换过神识,林非潼表示:“等从魔界出去,咱们再联络。” 秦凌霄眼底闪过一丝暖意,点头:“好。” 接下来,林非潼做出了一项壮举。整个斗兽场不是向她敞开了吗? 她把能搬走的,全都搬空了! 凌霄,或者说是上界修士,曾经的剑尊秦凌霄好似无欲无求,竟然全都让给了她。 林非潼:那我就不客气了! 既然是她应该得的,她拿起来毫不手软,哪怕那些魔修眼睛都要滴血,一个劲儿地骂她! 哈哈哈不愧背后有几大长老做支撑,斗兽场底蕴真是深厚啊!发财啦发财啦! 林非潼还将那些无辜的奴隶都给放了,并且安排了人把普通人从魔界送到人界去。 那对母子,赫然在其中。 他们依旧没有机会向林非潼亲自表达感谢,只能跪在地上,郑重地给林非潼磕了几十个头。 这天前,他们在悲惨的命运中浮沉,不信天,也不信神。 这天之后,林非潼就是他们的神! 林非潼之所以向秦凌霄打包票,尽快收集信仰之力,也是因为在对战结束后,她发现自己身上多出了许多陌生的信仰之力。 这些力量来源并非是梧桐之地,而是观看了直播的人。 有人竟然因为她赢了比试,就把她奉若神明了! 短暂的惊讶后,她便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以前在现代副本的时候,她见识过“明星”的力量有多强悍。 是真的有粉丝,把她们的偶像当成神来爱戴的。 还有她解救的那些奴隶,也为她提供了信仰之力。 她再努努力,说不定几年内就能攒好了! 林非潼顶着谩骂,正色离开斗兽场,内心充满了紧迫。 林清霁和薛白卉已经在场外等着她,后者祭出了她速度最快的飞行法器。 林非潼疑惑地问:“爹爹,娘亲,咱们现在就要走了吗?” “是的。”林清霁凝重地说,“刚接到的传讯,在整个修真界都被这场比试吸引去注意力的时候,魔修们动了。他们在缥缈界各处投下了魔种,有些魔种吸收了灵力与血肉,已经长成了凶兽。” “什么!”林非潼瞪大眼睛。 薛白卉:“修真界大乱,咱们必须启程,阻止这场浩劫!” 林非潼二话不说,飞上法器,薛白卉施法,法器如流星一般,从天边划过。 下方的普通魔修等了一会儿,完全见不到他们了,才放声大骂:“席卷了那么多宝贝就跑,真是怂!有能耐你们回来啊,和我们决一死战!” “我的天,快看风闻录,缥缈界乱了!” “哈哈哈如此多的魔种被引爆,整个缥缈界都要变成我魔修的地盘了吧!” “我就说怎么放任仙修在斗兽场这么嚣张,他们这回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是哪位长老的手笔啊!好猛!” “据说是清欢长老主导的,闷声不吭干大事哈哈哈!” 第180章 修仙180天 “哗啦!”秦夜回到了洞府, 刚进门,就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 “本尊的命令,他们都当耳旁风是不是!说过不准妄动!”男人脸色阴桀, 气压低沉,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楼宇现身,噗通跪在地上,完全不敢出声。 鬼火也瑟瑟发抖, 试图把自己藏在灯芯中,只是它和灯火是两个颜色, 根本藏不住。 它不明白,魔修发动战争, 对尊上来说好处是非常大的,干嘛要阻止? 跟在尊上身边这段时间,它清楚地察觉到他的实力在一点点下降。 因为单纯的修炼手段,无法为他提供力量。 他们魔修本来就需要杀戮、血腥,以及负面情绪。 它疑惑归疑惑,根本不敢问。 “清欢在什么地方?”秦夜的声音里淬着明晃晃的杀意。 楼宇垂着头说:“尊上赎罪, 属下不知……他藏起来了。” “那就去把姬如昨那个老家伙给本尊抓过来!这次的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秦夜之前和司荇达成的合作,就是需要借司荇的力量, 用魔种引爆整个缥缈界。 既然是魔修,他渴求力量很正常, 也不在意会不会有无辜的人惨死。 可是知道林非潼就是他的师父,认清对她的爱慕后,他动摇了。 他不想让她生活在一个充满杀戮和仇恨的世界, 不想她眼睁睁看到在意的人一个个死去, 不想她被仇恨填满, 更不想……她因此讨厌自己。 所以哪怕他的实力在不断降低,鬼火都说这样下去很难帮沧溟河底的真身挣脱封印,他也没有坚持发动战争。 姬如昨那个蠢货,却阳奉阴违,和清欢合作了! 他派人去抓,这老不死的竟然已经离开了魔界,甚至没管他生死未卜的儿子! 指望魔修在意血肉亲情,果然是不可能的。 秦夜怒极:“给本尊废了姬宿,双手双脚都砍掉,挂在黑渊城城楼示众!姬如昨一天不回,就在他身上片一片肉下来!直到他死!”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语气森寒:“这就是和本尊作对的代价!” * 林非潼离开魔界后,清楚地意识到,缥缈界乱了。 钟诚弘如今沉浸在许凝梦死亡的痛苦中,苍穹宗乱成了一团,林清霁需要回去主持大局。 薛白卉则要赶去铃乐宗。炼器师和炼丹师一直都是香饽饽,且战斗力没那么强,她要和薛广潮一块,捍卫自己的宗门。 而林非潼的选择,是去人族的皇城。 魔修要扰乱整个缥缈界,同样也在凡人的地界投了魔种,不过没仙门地盘那么多。 魔种会催生出人内心最阴暗的一面,人界必定是硝烟四起。 她要去帮助那些凡人,度过此劫难。 这次,林清霁和薛白卉选择了放手。 薛白卉轻轻揉了揉林非潼的头,欣慰地道:“你已经是金丹期大圆满,天虚之体也被补好了,当承担起你仙修的责任了,放手去做吧。” 林非潼从他们两人的眼中,看出了对她的骄傲。 她与他们道别,踏上了去往皇城之路,陪伴她的,只有满月以及沉睡的湖郁元神。 在路上,她遇到被魔气控制的凶兽、滥杀无辜的魔修,顺手就斩了。 走走停停,她终于在半个月后,到达了人族的皇城。 缥缈界乱了,人人自危,衡楚楚和凤陵越他们也只是简短地联络过她两次。 值得一提的是,秦凌霄同样联络过她。 没催促信仰之力的收集,而是表示,给她用“乘风快递”寄了几样东西。 是的,哪怕修真界乱了,淘珍网还在运营之中。乱世对商人来说,是危机,更是机遇。 她在皇城的驿站取了包裹,打开一看,都是滋养元神的好东西。 满月一身红衣,站在她身边,不解地问:“他这是在还你的人情?” 当时在斗兽场上,他看得清清楚楚,若没有林非潼连接秦凌霄,他已经死了。 林非潼:“算是吧。” 她看到了秦凌霄的记忆,但是满月没有,同样,她谁都没有提,甚至连秦凌霄都没问。 因为她知道下界的修士受到的限制非常多,只要提一个字,都会被天道注意。 她尚未成长到足够强的地步,岌岌可危的缥缈界,需要秦凌霄。 这些宝物与其说是在还人情,更不如说是在帮助她修炼。 因为只有她这个有着神之血脉的躯体,才能收集到最精纯的信仰之力。 手中的盒子沉甸甸的,像是她,也像是缥缈界的命运。 林非潼将盒子收起,坚定地看向前方:“走吧,先去和衡月瑶汇合,再把皇城的魔种给解决了。” 衡月瑶已经在皇城等了她几个月,两人在一座奢华的宅院里碰了面,她身边还跟着萧寰。 萧寰对林非潼的成见已经被时间冲淡了,甚至还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见过仙子。” 林非潼观他修为有进益,问衡月瑶:“这些时日,你一直在教他修炼?” 衡月瑶主动将林非潼的霜华剑抱去,以自身温养着,回道:“之前指点过他,这段时间人间界大乱,我一直带着他四处镇压邪祟。” 萧寰眉心紧拧,关切地问:“仙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非潼简单地说了魔修在缥缈界各处投下魔种的事,气得萧寰脸都铁青了。 “难怪最近多了那么多失心疯的人,连自己的妻女都能下得去杀手!还有十几座城池都出现了□□,无数黎民流离失所!这些魔修,真是太可恶了!” 萧寰深深地向林非潼鞠躬:“还请仙子救救我们大萧的子民!” 衡月瑶把他扶了起来,温声说:“既然主人来了,就不会放任那些魔种不管。” “对了,”她想到什么,望向林非潼,“不知主人如今是什么修为?我竟然看不出了。” 林非潼:“金丹期大圆满。” 衡月瑶猜测她结丹了,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大圆满了! “我的天……”饶是她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逆天的修炼速度啊! 多少修士穷尽一生,都无法从金丹期修炼到大圆满呢! 难怪她看不穿林非潼的修为,她们之间差太远了! 林非潼看向萧寰:“魔种的事耽误不得,我要即刻进宫,劳你通传一番。” 萧寰受宠若惊。金丹期的修士,在他们王朝都能横着走了,却还愿意守人族的规矩。 他真的相信,林非潼接下委托,把他从合欢宗的地盘带出来,是为了他好了。 “愿为仙子效犬马之劳!” 没费多少时间,林非潼就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路上,她拿出了玉简,开启了直播。 遥远的魔界,斗兽场内,挨了一顿毒打的女管事打开风闻录,就看到了高悬的直播页面。 再看主播:林非潼。 女管事愕然地道:“那个直播法器不是卖给我们了吗?她怎么还能直播?” 当时他们只签了三个月的约,因为林非潼把斗兽场值钱的东西都搜罗走了,她想续约,也没办法开口,太耻辱了。 本以为把法器毁了,旁人就无法再用直播赚钱,现在她才明白,她忽略了一件事。 林非潼当时说那个法器只有一个,却没说,她不能再炼制啊! 他们都被林非潼给骗了! 现在直播的口子已经开了,大家对直播接受良好,林非潼不用费任何力气,就能斩获无数关注! 这个该死的仙修! 此刻,林非潼的“直播间”内,观众数飞速攀升,已经有十几万了。 【潼潼这是在马车上?】 【新的飞行法器吗?】 【外面都变天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直播啊。】 【这些魔种真是太可恶了!十年前魔修就来过这么一遭,害死了我不少亲人,现在又来!】 【我恨魔修!你到底和魔修有没有勾结?】 林非潼扫了一眼弹幕,挑了几个问题回道:“是在马车上,不过不是法器,而是普通的马车。” 她掀开车帘,手指轻轻动了下,玉简便对着窗外:“我现在在凡人界。” 直播的同时,她审视着内里,信仰之力又在一点点攀升。 这也是她直播的次要原因之一。既然答应了秦凌霄,她就得好好做。 至于主要的原因…… “仙子可是说,有办法降服魔种!”人间的皇帝从龙椅上猛地站起来,激动地问。 林非潼坐在贵客的椅子上,清冷的眸光扫过他和萧寰有五分相似的脸,淡声道:“魔种无法降服,只能封印。” 若能彻底消灭魔种,缥缈界的那些上古神族也不会覆灭了。 “封印也可以!”帝王穿着龙袍,眉宇间除了帝王紫气,还有淡淡的黑雾在笼罩。 满月用眼神向林非潼示意:他被魔气侵蚀了? 林非潼眨眼:嗯。 不过有帝王紫气护体,魔气才没能得手。 满月拧眉。按理说帝王紫气坚不可摧,妖邪是近不了他身的啊。 “陛下!”一道甜美似黄莺的女声响起,伴着环佩叮当,一个打扮华美,面容绝色,年方十八的女子,小跑进来。 看得出她很受宠,侍卫完全没拦她。 路过林非潼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跟受惊的小鹿一样颤了颤,随即扑进了皇帝的怀中。 “呜呜,宫内又有人发疯了,臣妾好怕!” 第181章 修仙181天 皇上垂头看着她, 微怔:“瑾贵妃,是你的宫中出了事?朕派去保护你的人呢?” 瑾贵妃小鸟依人在他怀中:“不是臣妾,是熹姐姐的宫里。” 她仰着脑袋, 满心满眼都是他:“有您保护臣妾,臣妾不会有危险的,就是,就是那个发疯的宫女太可怕了……臣妾特别想见您……” 女人的依赖让皇上颇为受用, 安抚地拍拍她。看了林非潼一眼,后者敛着目, 小口无声地品茶,对这一幕无动于衷。 他暗暗惊奇, 这仙师看着年纪这么小,却如此处变不惊。 虽然他很宠爱瑾贵妃,但是国难当头,容不得他和她腻歪。于是他温和地说:“不用怕,朕一直在宫中坐镇,来, 朕向你引荐一下林仙师。” 瑾贵妃看过来,小鹿似的黑眼睛里面闪烁着纯真和好奇,完全不像是深宫里倾轧出的女子。 “林仙师。”她站直身体, 怯生生地向林非潼见礼。 林非潼却依旧在品茶,动也为动一下。 她的直播还开着, 弹幕都在讨论这位贵妃。 【好漂亮,放在修真界也是个绝色美人了】 【这位人间的皇帝,艳福不浅啊】 【就算你是修士, 也不该这么无视别人吧?】 【修了几年道, 还真把自己当人上人了, 呵】 林非潼连面前的人都没理,更不用说这些故意找茬的了。 一旦踏入修仙之道,凡尘的一切,便和自己再无关系。 修士无视凡人,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们若是在这里,怕是连皇帝都不会放在眼中,还说她。 瑾贵妃见林非潼不回应,肩膀都耷拉了下来,默默地退回到皇帝身边。 萧寰朝着瑾贵妃见礼,声音听不出情绪:“见过瑾贵妃。” “二皇子。”她柔声回复,望着他的瞳孔深处,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萧寰始终垂着眼,最后她只好也偏开了目光。 衡月瑶站在林非潼身后,闻言惊奇地看了萧寰一眼。 原来他不是什么世子,而是皇子!皇室为了寻他,甚至求助了仙门,可见对他的在意,应该是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 萧寰对上衡月瑶的眼,歉意地道:“一直隐瞒了我的身份,抱歉。” 衡月瑶摇摇头:“我们没问过你,谈何隐瞒。” 不过她看林非潼一副了然的模样,大概从一开始接任务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件事。 皇上复看向瑾贵妃,温声道:“朕与林仙师还有要事商谈,爱妃先回去吧,朕晚一点再去见你。” 瑾贵妃小手扯着他袖子,央求:“陛下,可是臣妾好怕……” “瑾贵妃,回去。”皇上虽然还在笑,眼睛却已经冷了下来。 漂亮的贵妃眼睛微微红了,低下头,小声说:“臣妾遵命。” 说罢,她转身往殿外走,经过林非潼时,却听她道:“且慢。” 她停下,疑惑地望着她,皇上和萧寰同样不解。 “镇压宫内的魔种,还需要瑾贵妃配合。”林非潼淡淡道。 皇上一怔,大概是觉得荒谬,笑道:“贵妃除了自己的寝宫以及朕这里,几乎没去过其他地方,更不会仙术,怎么配合,仙师莫不是搞错了?” 瑾贵妃也歪着脑袋,一派的天真娇憨:“对呀,本宫什么都不会的。” 林非潼扯扯嘴角,看着她讥讽道:“为了来试探我,逼疯了一个无辜的宫女,还说自己什么都不会?” 皇上拧眉:“仙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萧寰也震惊地道:“不可能,她就是个普通人!” 林非潼:“魔种影响的普通人还少吗?” 她手一挥,面前出现了一枚水镜。 水镜之上,清楚地闪过一副副大萧王朝这片土地上的画面。 边境战乱,贼寇骑着马冲进城中,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哀嚎遍野; 干旱的大地,出现一块块深深的龟裂,衣衫褴褛的两个妇人,红着眼睛交换彼此的孩子。小孩已经饿得昏睡了过去,可能是察觉到了危险,哪怕是在睡梦中,也死死抓着娘亲的衣服,最终还是被娘亲哭着扯开手…… 城内,披散着头发的少爷提着菜刀,冲进爹娘的屋子,狠戾地挥砍着。他爹娘明知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可死到临头,还是不忍心伤害他,只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清醒过来…… 类似的场面,不停地上演。 整个大殿内,一片死寂,皇上和萧寰都铁青着脸,咬着牙关,眼中恨意明显。 百姓们何其无辜!魔修造下了如此多的杀孽! 皇上从龙椅上起身,直接给林非潼跪了下来,沉痛地道:“还请仙师救救朕的子民!” 萧寰也快步走来,跪在了父皇身后。 衡月瑶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直觉得自己向往大道,为了修道可以摒弃自己皇子的身份。 但是魔修作乱时,他分明是割舍不下百姓的。 直播内,弹幕飞快滚动。 【唉,都是可怜人。】 【连低阶修士都容易被魔种迷幻,遑论这些普通人了】 【那和这位漂亮的贵妃有什么关系?】 【对啊,你不会是嫉妒人家吧?】 【……前面披着马甲的魔修,我理解你们大本营被林非潼端了,心里恨她,但是你也不用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皇上和皇子都跪了,瑾贵妃也想跪,林非潼眼中却寒芒一闪,隔着虚空抬手将她给抓到了半空中。 她惊呼:“啊!陛下,救救臣妾!” 皇上站起来,想去够,手都抬起来,又放下了,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他也是有修为的,甚至皇宫内还有许多高阶修士坐镇,但是他在救与不救之间犹豫了。 “仙师,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您要是嫌本宫打扰了您,那本宫离开就是了,您何至于此!”瑾贵妃呜呜地哭着。 她又可怜兮兮地望着萧寰,“二皇子,看在咱们同窗一场,请您帮本宫劝劝仙师吧!” 林非潼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个禁言术打过去,她唇瓣再怎么开合,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萧寰困惑地问:“仙师,您为何说魔种于她有关?” 林非潼的手轻轻在半空中转了下,瑾贵妃就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压力一样,漂亮的五官狰狞起来! 而在她身后,赫然浮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那影子比她还要痛苦数倍,完完全全地扭曲了,明明没发出声音,可是在场的所有凡人,脑海中都出现了针扎一般的感觉! 皇上差点没倒下,还好宫中的修道者出手,保护了他。 宫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吓得屁滚尿流,林非潼把影子重新捏回瑾贵妃身体时,那种针扎一般的感觉才减缓。 大内总管跌坐在地上,望着空中的瑾贵妃,哆哆嗦嗦地说:“魔,魔物!” 皇上和萧寰显然也没想到,魔物竟然附在了瑾贵妃的身上,前者焦灼地请求林非潼救救她。 他宠爱瑾贵妃,觉得她是无辜的,林非潼能理解。 她来这里,除了交宗门任务,就是封印魔种,因此对瑾贵妃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丝毫不感兴趣。 清凌的眉目看向空中正直播的玉简,她正色道:“接下来我只演示一遍,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要怎样镇压魔种,各位看好了。” 弹幕:【什么?我没听错吧?魔种那么厉害,她竟然说金丹期以下修士也可以镇压!】 【我说她怎么开着直播,原来是要教学!】 【别是吹牛的吧!镇不住可就丢脸了!】 【该死的仙修,赶紧把直播给关了!】 林非潼才不可能关,她还指望通过直播,收割信仰之力呢。 从宫外进来,她已经把沿途的地形都记在了脑海中,此刻虚空中浮现了一个阵法,竟然是皇宫等比的缩小版! 被施加了禁言术的瑾贵妃像是被蛛丝缠绕,悬与阵法的正中央。 林非潼双手结印,有莹白色的光芒,从指尖溢出。 她一句一句,清晰地念着法诀。 “轰隆隆”,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 瑾贵妃终于慌了,脸上的胆怯退去,面色狰狞。 那道黑影一半陷在她身体中,另一半涌出,贴在她身后,但是比她高出了两个头。 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从身后拥着瑾贵妃一样。 瑾贵妃唇瓣开合,黑影幻化出的嘴也一张一合,而且发出了阴测测的声音!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将魔种养在身体中,刚刚没动用一丝一毫的力量。 林非潼的法诀念完,阵法蓝光大盛。 “从宫外就闻到你身上的臭味了。”她淡淡道。 自从神之血脉被填补后,她对魔种的感知非常清晰,甚至能通过这只黑影,看穿其中的能量走向。 衡月瑶震惊地看向她。难怪一开始瑾贵妃给她行礼,她没有丝毫回应! 对方和魔种是一丘之貉,她看得上就怪了! 瑾贵妃在与魔种合作之前,的的确确只是个凡人。修仙资源罕见,哪怕皇帝再宠爱她,也不可能让给她分毫。 她对修仙的印象,来源于一些道听途书、凡人写的话本子,以及……萧寰的执念。 他离开人间求仙问道的事,她也知道,本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真有仙门的人找到了他,把他送了回来。 而她和魔种合作,只是因为魔种承诺她,赐予她力量。 有了力量,她就不会被萧寰甩下得太远。 至于苍生?黎明?和她有什么关系!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待王朝覆灭后,她也可以成仙,和“斩断尘缘”的萧寰走上另一段旅途,偏偏出了林非潼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她已经做了那么多,怎么甘心被镇压?于是和魔种一起,拼了命地抵抗着。 林非潼看她却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一板一眼地向观看直播的观众讲解着镇压魔种的方法。 她每次的攻击,都被随手化解了! 眼看着不属于她的力量被阵法给吸走,黑影也被拉扯着一点点离开她的身体,她崩溃又仓皇地摇头。 不!这样她会老,会死!以后和萧寰再也没有瓜葛了! 他们是同窗,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萧寰一心问道,没有男女情爱。 为了接近他,她甚至嫁给了皇帝!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地位,美貌,力量…… 唯独喜欢的男人,永远都离她那么远!哪怕是刚刚行礼,他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瑾贵妃至今没意识到,她被魔种影响得已经完全失去理智,身前仿佛有一道道无形的墙壁,她砰砰撞着,头破血流。 她的双眼被鲜血染红,黑白两色都消失不见,不甘地挣扎、嘶吼着。十根指甲变得尖锐细长,闪烁着寒光,几次想要抓林非潼,通通被她身后那对男女给化解了! 最终,魔种被完全剥夺,她的容貌骤然老了十多岁,剧痛让她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林非潼抓着魔种,几下便将其团成了一个小球。 魔种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在她掌心爆动着,看一眼,就有眩晕之感。 就连皇上都不敢直视它,没管昏倒在地上的瑾贵妃,焦灼地问:“仙师,接下来要怎么办?” “魔种只能封印,无法铲除。皇宫是个绝佳的阵地,可以将其镇压在这里。我需要一个人成为阵眼,只要他不离开大萧王城,这个魔种就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皇上追问:“成为阵眼的条件呢?” “皇室血脉。” 他又问:“若阵眼死了?” “尸骨在,阵法就在。” “朕明白了。”他向前两步,正色道,“朕来当这个阵眼。” 大内总管震了下,连滚带爬地过来,跪在地上劝他:“皇上,万万不可啊!您是大萧的根基,若这阵法对您的身体有什么损伤……” 其他的宫人也哗啦啦跪了一地,闻讯赶来的大臣同样在大殿外跪着。 “还请皇上三思!”没人希望皇上拿自己来冒险。 阵法本身对人是没有危害的,不过林非潼明白他们的思虑,所以没有劝,只等他们自己决定。 “你们有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来封阵。” 留下这句话,林非潼带着衡月瑶两人,离开了皇宫。 她感觉得到,身后一直有人在定定地看着她。 三日后她来到皇宫,看到面前的人,露出了了然一笑:“二皇子。” 来人果然是萧寰,或者说,萧昊宇,这是他的真名。 二皇子冲着林非潼点点头,一脸的释然,“仙师,可以开始了。” 他以为自己最向往的是求仙问道,可是魔种危害了大萧的国运,让无数□□离子散,流离失所时,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力量与长生,比不上他对黎明百姓的牵挂。 比起冷冰冰的仙术,他更喜欢城内燃起的万家灯火。 小时候,母妃在病榻上对他说,他出生那天,天降霞光,洪水消退,大萧迎来了三年盛景。 他要恪身守己,不负黎民不负她。 父皇也说,他身有帝王紫气,是最该继承大统的人,因此这些年,悉心地栽培着他。 像是为了印证这些话,他甚至不需要怎么学,就能娴熟地运用帝王之术。 可在仙法一途,他没有天分,得拼了命地追赶。 直到去魔界走了一遭回来,他才认清了本心。 冥冥之中,一切早就注定了。 于孝道,他作为皇子,该替父皇分担忧愁;于为君,他挺身而出,向大臣们证明了他的实力和决心;于治国,他以皇室血脉,护大萧的疆土,平定战乱,还百姓们一个河清海晏的安稳人间! 林非潼见他做出了决定,将阵法最后一环扣上。 阵眼像是天柱入海,彻底钉死了在大萧作乱的魔种! 天边隐隐有痛苦的呼喊传来,那是魔种的力量在消弭。 “哗啦!——” 倾盆的大雨陡然落下,足以将世间的污垢冲刷。 林非潼撑着油纸伞转身,身形纤细,脊背挺直,傲骨铮铮,走进风雨之中。 身后,蜕变成熟的萧昊宇,深深弯着腰行礼,一直到林非潼彻底消失不见。 * 霜华剑腾云驾雾,速度如流星般飞快。 林非潼御剑而行,满月站在她身后。 魔种虽然被镇压,但是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善后,衡月瑶被林非潼给留下了。 “怎么样,你这次搜集到了多少信仰之力?”满月问她。 林非潼一抬手,一颗比大拇指宽不了多少的银色光球,浮现在她掌心。 “这么多!”满月惊奇地道,“你只是开了两场直播而已!” 林非潼将信仰之力收回到体内,“但还是不够。” “凌霄到底是需要多少……”满月喃喃,“没关系,已经成为信徒的人,会继续提供信仰之力的。风闻录上最近有关你的讨论非常多,有不少人按照你教的方法,成功镇压了当地作乱的魔种。” 能收集到信仰之力,侧面也说明了林非潼的方法奏效。 只可惜,若不是亲自观看她视频学习镇魔方法,是成不了她信徒的。 修炼了几个时辰后,林非潼重新向空中抛出玉简,开启直播,标题:【金丹期以下修士如何在一天内日行三千里】 仙修和魔种本来战得如火如荼,因为她将镇魔方式公布,魔种有了败退的迹象,因此得空的仙修更多了。 见她开启直播,“呼啦啦”,瞬间涌进了几千人。 【元婴期都做不到日行三千里吧?】 【这剑还不得飞出火星子来啊?】 【又在吹什么牛呢!你日行一个三千里,我倒立吃蚯蚓!】 【怎么做到的,仙子大好人快教教我!】 林非潼端坐在剑上,扫了一眼弹幕,淡笑道:“万剑宗天下无敌,明天记得把倒立吃蚯蚓的留影发给我。” 万里之外的一处废墟中,秦凌霄刚解决一只凶兽,甩了甩灵剑上还带着热度的血。 他的玉简向空中投出光幕,上面出现林非潼的脸。 她悦耳的调笑落入他耳中,他无意中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擦干净手,他熟练地发送了一条弹幕:【林仙子厉害。】 又把他风闻录里存着的灵石,都买了礼物送给了林非潼,得到了她一串热情洋溢的感谢之词。 另一边,魔界最高的雪峰之上,秦夜一脚踹在了清欢的身上。 在外人看来叱咤风云的魔界八大长老之一,实则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头,脸上的褶子一层又一层。 他穿着宽大的灰袍子,佝偻着身体,露在衣袖外面的手瘦骨嶙峋。 脑袋上端宽,下端窄,以至显得很奇怪。眼距又很宽,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阴翳,像是要瞎了。 和其他的魔修不同,他的修为没有那么高,但是他有一项与生俱来的天赋,那便是预知。所以他能看清旁人看不清的许多东西,比如……秦夜的来历。 只是用的次数多了,精气被消耗,眼睛也变成了这幅样子。 他“噗通”摔在雪上,半天都没爬起来,却咧开嘴笑了,笑声喑哑。 “哈哈哈,大名鼎鼎的溟夜魔尊就这点能耐么?重刑逼迫姬如昨说出我的下落,却连我一个糟老头子都杀不死?” 秦夜捏紧了拳头,凛冽地道:“你可以试试,本尊能不能送你去见阎王。” 说话时,鬼火“呼啦”燃高数丈,凶猛阴狠,随时都能将清欢吞噬。 清欢从雪地上慢慢坐起来,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假意做出恭敬的神态,实则说的每个字都在恶心秦夜。 “信,溟夜魔尊一言九鼎,我怎么会不信呢。只是……”他话锋一转,笑得诡异,“杀了我,您的力量就更弱了吧?” 秦夜冷眼看着他,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您现在没有记忆,力量更是不如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就不想变强吗?” “别废话,把你的人都收回来。”秦夜抬手,顿时有一道无形的力量,狠狠钳制住他的咽喉。 显然只要他不配合,就会身首异处! 他眼中的光芒流动得更快,整个人都透着腐朽的恶臭,夸张地求饶着:“饶命啊溟夜魔尊,小的也是为了您好啊。那些魔种都是出自于您,缥缈界大乱,您不正好可以提升实力吗?到时天下还有谁是您的对手?一开始您和司荇合作,不就是想解开禁锢着您真身的阵法吗?我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第182章 修仙182天 “本尊的事, 轮得到你操心?”秦夜的手收紧,恶臭的老头脸色已经涨成了青色。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浑浊的眼底忽然亮起了点点血红光芒,望着虚空,说,“啊……小的看到了……林非潼大婚, 不愧是修真界顶级的美人,穿着大红的喜袍, 真美啊……” 秦夜拧眉,知道他是在使用自己的力量, 窥探后来发生的事。 她已经觉醒了神族血脉,窥探神族,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清欢的双眼,已经在流血泪,满是沟壑的脸上有两条血痕。血珠一滴滴,溅落在苍白的雪地上。 “啧啧, 可惜……”红光消失,他脖子扭曲,以一个不似常人的角度看过来, 遗憾地道,“她身边的道侣, 怎么不是您呢。” “砰”,秦夜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在地上, 周身气压骤降, 杀意铺天盖地! * 接下来的一天, 林非潼身体力行地教会了大家提升御剑速度的方法。 精进修为、使用上品法器、大量消耗灵石……种种手段加起来,她真的成功飞了三千里,看得观众们目瞪口呆。 【太牛了……不愧是脚踩魔界的女修,恐怖如斯!】 【这御剑法诀也太精妙了,教给我们会不会被宗门追责?】 林非潼已经进入了苍穹宗的地界,没有修炼,正在和直播间的观众们聊天。 “不会,因为是我自创的法诀。” 【呵呵,又吹牛了。】 【我是苍穹宗弟子,镇压魔种的间隙来做个证,林师妹的确有这本事,她三岁那年就自创了春风化雨心法。】 【我也能证明林师妹说的是真的。】 林非潼勾唇一笑:“万剑宗天下第一,你来了啊,倒立吃蚯蚓的留影呢?” 玉简后面的男修,瞬间就匿了,引来了好多嘲笑。 还有万剑宗的弟子出来表示,这人绝对和他们万剑宗没有关系,就是故意顶着这个名头恶心他们的。 更多的路人说着风凉话:【那可不确定,毕竟万剑宗把苍穹宗当成假想敌不是一天两天了。】 【哈哈,说起这个,最近不是魔物现世吗,万剑宗被重创,不得不请求苍穹宗救场,笑死了】 【林非潼教的都是很实用的术法,万剑宗的弟子表面上不屑,其实都守在直播间偷偷学呢吧】 【岂止万剑宗,就连魔修都在学!】 【不是,实用?你们认真的吗?你看她这一路烧了多少上品灵石,普通人哪有这财力啊!】 【我承认你自创的御剑术很厉害,但是霁月仙尊再有钱,也顶不住你这么花吧?别太败家了】 【呕,被有些人无语到了,人家自己爹都没说什么,你们倒是替人心疼上了】 【别吵了!我还想好好和林仙子说说话!】 …… 林非潼检查了下这次收集到的信仰之力,还是颇为可观的。 玉简闪烁,是林星晖给她传了讯。 她和观众们打了声招呼,关闭了直播,随即点开讯息。 【潼潼,你先别回宗门,在山下江婶婶那里住一段日子。】 林非潼敏锐地问:【宗门怎么了?】 林星晖:【没怎么,就是江婶婶快生了,你可以去探望下。】 林非潼还是觉得可疑,既然林星晖不说,她同满月道:“你去查查苍穹宗怎么回事。” 满月:“好。” 他从剑上跳下去,身体化为一道红光,扎进了土壤之中,直向苍穹宗内遁去。 作为林非潼的契约兽,苍穹宗的护山大阵对他没用,有息壤助攻,他一路畅通无阻。 一刻钟后,林非潼脑海里响起他的传音:【潼潼,钟诚弘那个老匹夫要逼你爹退位。】 林非潼冷笑了一声。这些年她爹在苍穹宗不过是挂个名,寻常甚至很少出凌元峰,钟诚弘还想让他怎么退位?直接把宗门改姓钟好不好啊? 提着剑,林非潼同满月道:【你见机行事,我马上就到。】 满月:【钟诚弘派了人堵山门,你小心。】 林非潼:【知道了。】 果然如满月所说,她走进山门,便有一队弟子挡住了她的去路,为首的还是钟诚弘的徒弟。衡楚楚不在,约莫是被控制起来了。 “师妹,宗主正在肃清门内的事务,还请师妹同我们走一趟。” 林非潼冷冷地睨着他们:“走?去哪?” “你残害许师叔,自然是要去执法堂。” “好啊。”她嘴上挂着笑,轻飘飘道。 几个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相信林非潼这么快就妥协了。 从人间皇城一路直播到宗门,她举止这么高调,还以为她不会认罪呢。 银光闪过,林非潼缓缓抽出了她的霜华剑,对准了他们。 “现在让开还来得及,否则,死!” * 苍穹宗的正殿,钟诚弘穿着宗主的袍子,玉冠歪了,头发松松垮垮,掉下了几缕。 不知他多久没有休息,两只眼睛都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 大殿正中,白衣胜雪的林清霁和一身墨袍的林星晖笔挺伫立。 周围的半空,飞着苍穹宗的数位长老,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无动于衷,也有的不赞同地蹙着眉心。 是的,就算他们已经是“大能”,但是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修士也不例外。 有的人不满林清霁占着灵力最浓郁的山峰,享受着宗门最好的资源许久,很希望钟诚弘能把他给拉下马。 一道道目光在钟诚弘和林清霁之间游移,殿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曾经林星晖对这个父亲充满了怨气,可是林非潼回归的这十多年,他清楚地看到了林清霁是怎样宠爱她、维护母亲、守护这个家。 哪怕自己拜了执法堂堂主邵繁景为师,他也没有反对,还在暗中为他提供机缘,助他修炼。 他太多年没开口管他叫过爹爹,而今在修真界大乱,钟诚弘发难之际,这声爹爹也不再难以启齿了。 林星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成熟俊朗的青年,他的肩膀宽阔,足够扛起属于儿子、哥哥的责任。 他上前半步,并不因为钟诚弘的修为比他高,就露怯半分。 “潼潼在魔界的行为,已经证明了她没有与魔修勾结!许师叔也不是她杀害的!你们凭什么逼我爹爹认错?” “爹爹”两个字,让林清霁的瞳孔微微一顿,浮现了一丝喜悦。 钟诚弘已然疯魔了,痛恨林非潼,连带着希望她全家都给许凝梦偿命。 他“豁”地站起来,怒道:“是她亲口说的,要杀了谢雨珊!” “谢雨珊又不是我苍穹宗的弟子!她们二人有恩怨,谢雨珊能下杀手,我妹妹有何不可?” “可她是许师妹的女儿!林非潼要对她出手,许师妹能坐视不理?魔修要杀许师妹,她不仅不阻止,还给魔修递剑,这就是在和魔修勾结!她拿下了斗兽场总第一又如何,说不定是为了掩饰她真正的立场!” 林星晖气得脸色铁青:“什么立场?她要真的和魔修为伍,还需要直播怎样镇压魔种?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钟诚弘认定了这事和林非潼有关,旁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待他今天圈禁林清霁和林星晖,就派人去把林非潼抓过来,严加审讯! 还有那个“成长老”,他会亲自去解决了他! “是与不是,待本宗主调查后就知道了,现在说的是霁月仙尊的问题!”钟诚弘阴冷冷地看向林清霁,咬牙切齿地说,“师弟,你教女无方,这长老之位,就让出来吧!念在咱们师兄弟一场的份儿上,我可以另外给你开辟一个山头,往后你就在上面修行。” 林清霁是合体期巅峰的大能,又是缥缈界的剑尊,钟诚弘实力不济,终究不敢太过分。 但他已经联合了其他几位愿意站在他这边的长老,真动起手来,他们未必就没有胜算! 一个合体期大能所需要的修炼资源太多了,若他们成功,就能分食他的资源!说不定自己的修为也可以突破了! 想到这,钟诚弘呼吸粗重,眼睛激动得更红了。 面对他的步步紧逼,林清霁没有丝毫波动,漆黑的眼眸清冷依旧。 他抬起修长冷白的手,阻止了林星晖再说下去。 望着钟诚弘,短短一段距离,却像是切割了几百年的时光。 他似是发出了一声叹息,低声问:“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钟诚弘一下子更火了,很想大喊:你以为你了解我什么!你除了你的剑道和家人,又看得到谁?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结果你对许凝梦的死竟然如此无动于衷! 林清霁的确没有丝毫感伤。早在十年前,许凝梦算计他妻离女散的时候,他就没再把她当成过师妹了。 没对她出手,仅仅是念在师父的一番教导之情而已。 钟诚弘重喘了几口气,稍微平定了下。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争讲再多已经没有意义。 他绝情地问:“本宗主只问你,退不退位?” 林清霁还未开口,殿外就响起一道冷冽的女声。 “我看该退位的是你才对。” 殿内众人脸色一震,齐齐向殿外看去。 林非潼提着霜华剑,银色的剑身上,有血一滴滴落下,而她周身毫发无损。 她稳步走来,有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霸气,周身的可怖威压不像是金丹期,更像是元婴期修士!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众弟子脸色苍白,捂着心口,连剑都提不稳,忌惮非常地跟着她。 林星晖和林清霁眼睛皆是一亮,随即又沉了下来。 “潼潼,不是不让你回来?这里的事,我和爹爹能解决。”林星晖不赞成地说。 林清霁比在场所有人修为都要高,只要他不愿,钟诚弘是无法拿他怎么样的。 这长老之位,林清霁其实一点都不在意,他只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给潼潼身上泼污水。 林非潼走到他们身边,认真地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想永远都躲在你们身后。娘亲不在,咱们一家人要同舟共济。” 林星晖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知不觉,她已经从一个奶娃娃,长到这么大了。 她在魔界抓住了机缘,修为更是赶超了自己。 林星晖很为她高兴、欣慰、骄傲。 “潼潼是真的长大了。”他轻叹了口气,笑着说。 林非潼见他没有赶自己走,就是默许她留下,她也展颜一笑。 这样才对嘛,一家人,就是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一起面对!做彼此最坚强的护盾! 钟诚弘被他们“和谐”的一幕刺得双眼疼痛。若许凝梦和谢雨珊还活着,他们说不定也有成为一家人的那天。都怪林非潼,把这些给毁了! “既然你回来,就该认罪伏诛了!”钟诚弘怒道。 他还试图放出威严,让林非潼跪下,却被林清霁一个眼神就化解了。 林非潼腰板挺得更直,嘲讽地问钟诚弘:“我何罪之有?” “你敢说你和魔修没有勾结?不少魔修都在打听你的行踪!” “哦,你说的勾结是我把他们狠狠地羞辱了一番,所以他们想找我寻仇吗?” “……强词夺理!” “我看你才是放屁。”林非潼从第一次回到苍穹宗就不喜欢他了,明明是一宗之主,心眼却比针尖还小,处处不如林清霁,又不甘心地想和他争。 忍了这么多年,总算是骂出口了,爽! 钟诚弘没想到他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竟然被个十几岁的孩子骂了,震惊得瞪大了眼,半晌才开口:“你,你说什么?放肆!” “说你这个老匹夫德不配位,该让位的是你才对!” 钟诚弘怒发冲冠,要对林非潼出头:“你信不信本宗主杀了你!” 林清霁看过来,周身气压骤降:“你敢?” 钟诚弘对上他冷漠的眼,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但也只冷静了一瞬,就被更重的怒火取代。 “林清霁,瞧你教出的好女儿,这就是对宗主的态度吗?若是不教训她,何以服众?” “你又算什么宗主。”林非潼冷笑,手一挥,一枚巨大的天幕在空中浮现,那上面播放的,赫然是当年宗门大比时的留影! 林非潼清晰地记下了钟诚弘是怎样利用宗主之便,透题给谢雨珊的,后来事情败露,他竟然还矢口否认。 许凝梦为了给她们母女留退路,虽然生硬地改了口,可是当年的事只要调查一番,就知道钟诚弘是在说谎! 这段留影播放完,钟诚弘脸色惨白,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坐在椅子上。 林非潼为了今日,显然早就开始准备了。 之后她又放出了几条留影,全部都是他在宗主之位上做的糊涂事! 用下作的手段抢夺资源、打压门下的弟子、甚至还逼死了一个看不惯他的同门长老!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钟诚弘终于承受不住,向后倒去,没能成功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了地上。 “不,这不可能……”他惊恐地看着林非潼,不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弟子,是怎么调查出来这些事的。 他逼迫自己冷静了一瞬,否认道:“假的!都是她用灵力构建出的幻象!本宗主没做过这些事情!” 林非潼鄙夷地道:“我派人调查这些事情时,都找到了人证和物证。若把那些死无对证的账算上,钟诚弘,够你死八百次了。” “你又在说什么大话!凭你爹娘的人脉,都做不到这点,你竟然可以?” “我为什么不可以。”林非潼从乾坤袋中举起了一枚令牌,上面是淘珍网的标志。 瞬间,大殿内除了林清霁和林星晖,其他人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邵繁景怔怔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淘珍网接受了你的雇佣?” “什么雇佣。”满月在大殿中现了身,张扬俊美的红衣少年坚定地站在林非潼的身侧,轻飘飘投下一个惊雷,“淘珍网本来就是她开的。” “!!!”大家齐齐愣住。 淘珍网在缥缈界的势力非常强盛,哪怕是现在这样乱的局面,都无法被撼动霸主地位! 而且淘珍网和修士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她肯洒下一点点好处,就有无数人为她前赴后继了! 以淘珍网的势力覆盖范围,调查清楚这些事,还不是轻轻松松! 林非潼真是厉害啊!小小年纪,就能把这么大的势力经营得有声有色! 钟诚弘是最难以置信的,本以为一个林清霁就很棘手了,没想到,他女儿比他更棘手! 动了她,可以说是动了淘珍网!哪怕是如今的苍穹宗,也不敢和淘珍网抗衡啊! “怎么会这样……”钟诚弘仰头注视着林非潼,因为心虚和惊慌,心跳如雷。 林非潼懒得再施舍他眼神,看向邵繁景,行了一礼。 “邵堂主,执法堂的存在,可是为了匡扶正义?” 邪魅华贵的男人点头:“正是。” “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只要犯了错,就会被惩处。” “没错。” 林非潼伸手一指钟诚弘:“那这个人,是不是也该交给执法堂处置?” 邵繁景已经站了起来,看向钟诚弘的目光中,不再有恭敬。 “宗主,跟我们走吧。”他打了个响指,大殿正中瞬间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他们都是执法堂最精锐的杀手。 若他们一齐向钟诚弘发起攻击,他都坚持不过半个时辰。 钟诚弘扫了一圈其他长老,哪怕答应了和他结盟的人,此刻都默认了邵繁景的行为,他彻底孤立无援。 可就让他这样放弃,他怎么甘心? 执法堂是能搜魂的!到时他徇私舞弊、残害同门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于是他铤而走险,飞向了半空中,手向虚空中一抓,“咔嚓!”一道闪电闪过,宗主只令出现在了他手中! 只要是苍穹宗弟子,见到宗主之令,都要行礼。 在场诸人神色不依,但都低下了头来。 钟诚弘握着宗主令,狰狞地说:“我是这苍穹宗的宗主!你们作为弟子,没资格逼我退位!尤其是你,林清霁,我以宗主之名命令你,解除长老身份,交出林非潼!” 林清霁冷冷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宗主令光芒大盛,那威压是开宗剑神秦凌霄在飞升前留下的,有着极强的震慑作用,除了秦凌霄,就只有历届的宗主能驱使。 在此等威压下,林清霁脸色一白,膝盖咔哒咔哒向,磅礴的力量,即将把他压垮了! 邵繁景冷下脸来:“钟诚弘,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宗主令不是要你这样滥用的!你会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啊!” 宗主令对准邵繁景,他瞬间就跪在了地上,“噗通!”膝盖都深深地陷进了大殿的石头地面中! “师父!”林星晖焦灼地喊了一声,愤恨地看向钟诚弘,“我和你拼了。” 钟诚弘彻底癫狂,灵台上隐隐有黑气浮现,那是入魔的前兆。 在场不受宗主令影响的,只有林非潼一人,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钟诚弘身上,没发现这件事。 林清霁力抗宗主令的威压,漆黑的眼眸深处,闪过这些年的种种。 曾经钟诚弘也是个好师兄,会护着他和许凝梦。 不知何时开始,却变成了这般不堪的模样。 他心里叹息一声,祭出了霁月剑,反手一挥,斩断了和钟诚弘的同门之谊。 师父已经故去,许凝梦也被杀了,再与钟诚弘的关系被斩断,林清霁就和师门没有瓜葛了。 感恩、怀念、眷恋……种种的情绪退去,他的目光变得深沉、决绝。 同时,周身的气息暴涨,竟然是因为斩断这份尘缘而堪破了道心,有了进阶的征兆! 他越强,钟诚弘就越气,不甘和嫉恨填满了他的胸膛。 他死死捏着宗主令,势要在林清霁的天劫到来之前,把他们全家都杀了! 林清霁就是他的心魔,杀了他,自己才能变得更强! 曾经的师兄师弟,这一刻终于反目成仇。 他们一战,连苍穹宗都会被夷为平地。 林非潼对这里有感情,不想看到宗门被毁,正努力转着脑子想办法。 忽然,天空传来一声威严冷漠的男声:“钟诚弘,本尊留下的宗主令,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第183章 修仙183天 几乎是瞬间, 大家就明白了出声之人的身份。他传来的威压,比宗主令有过之无不及,显然在上界这么多年, 修为又精进了! “老祖?”钟诚弘双膝一软,骤然跪在了地上,望着天上,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 “苍穹宗竟然落到了你这种人手中。”秦凌霄的声音笼罩在苍穹宗之上, 所有弟子都从洞府中出来,跪在地上, 恭恭敬敬,因为他的强悍力量而心头狂颤。 “不是的, 老祖,本宗……晚辈只是想匡正门风……” “呵。”一声嘲讽的轻笑落下,钟诚弘哑然,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钟诚弘,你德不配位,今日本尊收回宗主令, 以儆效尤。” 话毕,宗主令在钟诚弘手心里震颤起来,他拼了命地想抓住, 却还是化为了一道流星,冲出了大殿, 向九重云霄飞去。 他在心中狂喊:不!—— 老祖自从飞升后,就再也没有传来过神谕,他们还以为他在上界已经陨落, 或者是不再准备插手缥缈界的事。 为什么他偏偏在此刻显灵啊!仅仅两句话, 就粉碎了自己的一切!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钟诚弘再无抵抗之心,冷汗浸湿了衣衫,颓唐地跪坐在地上,面色苍凉,一副败犬之相。 其他弟子却齐齐跪了下来,高呼:“参见老祖!” 秦凌霄收回了宗主令后,又警醒了这些后人几句,称钟诚弘交给执法堂处置,声音才彻底消失。 不过他留下的威压,还笼罩在苍穹宗上方,恐怕要好几年才能散净。 踏上修仙之途的人,哪个不渴望力量? 这一天,有无数的小弟子呆呆地望着天空,内心生出了对飞升的极度渴望。 他们也想像老祖一样厉害!一句神谕,就能将苍穹宗震上三震! 钟诚弘最后一张底牌被掀掉,彻底失了势,被执法堂的人带走了。 等待他的,将是执法堂残酷的审讯。他会为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换言之,很快就能和许凝梦谢雨珊相见了。 其他长老见状,不管之前对林清霁有怎样的想法,此刻都推举林清霁做新的宗主,主持大局。 可惜林清霁的志向从来都不在此,最后宗主之位落在了邵繁景的头上。 林清霁的大乘期天劫已经在酝酿,顾不上探寻刚刚感受到的熟悉威压,他给子女留下一句“若我渡劫不成功,你们便去寻你们的娘亲”后,眨眼间,就移动了数百里。 大乘期的天劫过于强悍,在苍穹宗渡劫,很可能把整个宗门都毁掉,他要去寻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林非潼和林星晖不能插手他的雷劫,以他们的速度也追不上他,只能在宗门焦灼地等待着。 宗门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这种时候林星晖还要去主持大局,就请衡楚楚和凤陵越陪在林非潼的身边。 三人见面,林非潼终于向他们解释了自己回到黑渊城的原因。 看到她手心中的龟壳,衡楚楚猝然红了眼睛。 “清欢。”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林非潼没接话,但是眼中的杀意和她如出一辙。 凤陵越用他的行动表示,他永远都是站在林非潼那边的。 “我在皇城解决了魔种后,人族的皇帝赠与了我一味炼器材料,乃是他们的镇国之物。”林非潼温声说,“待湖郁的元神苏醒,我便可以用冰种麒麟火,将他炼化到傀儡身体之中,他的生命会得到另一种延续。” 衡楚楚眼睛红通通的,重重点头。 缥缈风闻录上,苍穹宗老祖显灵,剥夺了钟诚弘宗主之位的事,已经传开了。 除了这个,一并被爆出的还有林非潼淘珍网幕后大掌柜的身份。 【我的十三岁:为了一棵仙草差点被打死。别人的十三岁:拳打宗主,脚踩魔尊,金丹修为,富可敌国】 【林仙子,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所以她天虚之体还能进益这么快,全是靠咱们一笔笔网购供起来的?】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她渡劫到金丹期,也有我一份功劳】 【太强了,除了佩服无话可说】 【难怪她指点我开展同城配送……原来淘珍网是她领导的!她就是我的再造恩人!】 ……随着赞誉而来的,还有无数的关注,以及增长了一截的信仰之力。 林非潼对此早有预料,并不感到多高兴。 她只是疑惑,为何秦凌霄会“显灵”?他的分身不是在下界吗? 不管怎么说,他都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当时林清霁雷劫将至,若他对上宗主令,就算赢了,之后渡劫也会凶多吉少。 一天一夜之后,林清霁的讯息尚未传来,天边就亮起了七彩的霞光。 白鹤振翅,鸾鸟齐鸣,仙音缭绕,灵力冲天。 林非潼眼睛一亮,喜悦冲满了胸膛。 此等盛景,说明林清霁渡劫成功了!她爹爹突破到了大乘期,再有一步,就能飞升成仙! 衡楚楚、凤陵越、满月以及薛大饼都陪在林非潼身边,见状激动地向她道喜。 “太好了,霁月仙尊成功了!” “缥缈界已经上千年没出现过大乘期修士,如今他不仅仅是剑尊,还是修为第一人!” “潼潼,恭喜你,恭喜霁月仙尊!” 林非潼也很高兴:“多谢!” 没过多久,林清霁飞身而来,与他一道的,还有薛白卉。 难怪林非潼他们没收到娘亲的任何讯息,原来她是直接去找爹爹了。 成功渡劫,林清霁周身的气息更加凝实,哪怕不放出威压,也有雪山之巅的肃穆威严之感。 他看过来的时候,勾唇一笑,冰雪霎时消融。 “爹爹!”林非潼开心地跑过去。 高大的男人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眼中满是疼爱。 他叮嘱道:“宗门事宜交给你哥哥,爹爹与你娘亲要去封印剩下的魔种,你在宗门好好修炼,等我们回来。” 林非潼点头:“好。爹爹,娘亲,祝你们顺利。” 两人结伴离开,苍穹宗的弟子跪了一地。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敢对林清霁有丝毫的不敬。 而他渡劫成功的消息,也席卷了整个缥缈界。 本来清欢还有更多的后手,如今忌惮着林清霁的实力,只好愤恨终止。 是的,秦夜最终还是没杀他,只是将他打残,勒令他停手。 此刻,秦夜带着鬼火,出现在了沧溟河畔,在这里见到了一个预料之中的人——秦凌霄。 在秦夜的记忆中,他们之前交过手,梁子已经结下了。 要不是林非潼需要和秦凌霄合作,他根本不会停战。 而今潼潼已经从魔界离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鬼火挥舞着火柴手手,还高亢地喊:“尊上,杀了他!”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战斗一触即发之时,秦凌霄的玉简亮了起来。 他点开,空中竟然出现了林非潼的投影。 秦夜望着她,身子重重一震,所有情绪像是海啸一样褪去,爱慕和渴求,又被滔天巨浪卷来。 “视频接通了吗?”林非潼挥挥手,笑着问。 秦凌霄望着她,黑发乌眸,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接通了,这个叫视频?”他挥挥手,将林非潼的样子隐没,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看不到。 那一瞬间,秦夜的妒忌之火,达到了顶峰。 他很想打断两人讲话,问问林非潼最近好不好,有没有改变主意。 更想使出全力,把秦凌霄的脑袋斩下来。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因为不想再从林非潼眼中看到失望的神色。 鬼火呼喊了半天,两人却没打起来,它悻悻闭上嘴。 怎么回事啊,那个看起来就很高傲的剑修去一边讲话,魔尊大人老老实实站在河边,难道还想和他讲什么道义不成?就不是很理解你们这些修士。 另一旁,秦凌霄知道秦夜不会在这种时候做什么,正对着他们,与林非潼“通话”。 林非潼看了眼他身后,问:“你是在沧溟河?” “嗯。” “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秦凌霄温和地问,“找我什么事吗。” “今天苍穹宗有神谕显灵了,我想同他说声谢谢。”为了规避天道,她甚至不能问,你怎么做到的,也不能直接说谢谢。 秦凌霄听懂了她的意思,黑眸里漾着浅浅的笑意:“嗯。” 林非潼不解:“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概不想耽搁自己的计划吧。”若她被钟诚弘拖累,他的信仰之力不知何时能收集够。 “况且,那也是他的徒子徒孙,他有责任肃清门风。” 听起来很恰当的理由,可林非潼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不说,她也没有再追问,只认真地保证:“承诺过的事,我会全力办到。” “也不用太辛苦。” 林非潼忍俊不禁。说不想耽搁的是他,说不用太辛苦的也是他,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怎样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她再次郑重道谢。 他淡淡颔首,狭长的凤眸里,好似星子点点亮起。 被他这样注视着,林非潼破天荒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对了,你现在没在忙吧?” 秦凌霄余光扫了眼前方,淡定道:“没有。” “那就好。”林非潼总觉得他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只道个谢就结束视频,有点不好意思,便和他多聊了两句,丝毫不知道,秦夜就在不远处看着。 “这个面对面传讯的功能是今天才实现的,我第一个打给了你,可能还有点问题,你别介意。” 秦凌霄想到刚刚她的样貌直接投到空中,所有人都能看到,嘴角轻轻勾了下。 “不介意。” 又说了几句,林非潼试探着问:“那……我先挂了?” “好。” “再见。” “再见。” 光幕消失,秦凌霄转身,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消失了。 帮林非潼并不费力,不过是他这具分身的修为提升到一定程度后,能与上界的自己短暂地联络。 林清霁一家被钟诚弘发难,也是上界那个真身告知他的。 分身和真身本就是一个人,记忆和经历都是共享的。 不需要他开口,真身就已经降下了神谕。 他没想到的是,林非潼还会为这事特意来找他道谢。还有这个……视频,第一个与她传讯的也是自己,感觉略微有点奇妙。 再看秦夜的面色,比刚刚黑上了十度不止。 鬼火重新支棱了起来,在秦夜的肩头一跳一跳的,尽职尽责扮演者他“小弟”的角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处处同魔尊作对!上一个和我们作对的人,已经被打成残废了!识相的话,劝你乖乖认错,自废修为,我们还能考虑饶你一命!” 秦凌霄直接无视了鬼火,淡漠地同秦夜说:“回沧溟河底去,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秦夜怒火中烧,如今他这张脸,已经和他本尊越来越像,茶色的瞳孔里,隐隐闪烁着红光,肌肤是纸一般的苍白。 他怒极反笑:“就凭你,也想命令本尊?” 话音落下,他猝然向秦凌霄出了手! 两人在沧溟河畔战了三日,奈何一个元神不全,另一个是分身下界,都不是巅峰期,谁也奈何不了谁。 最后,两败俱伤地分开。 秦凌霄没能加固封印,秦夜也没能把他的本尊放出。 入夜,秦夜坐在阴风呼啸的河畔,身边只有一簇阴测测的鬼火相伴。 他对身上的伤痕恍若未觉,拿出玉简,不出所料,林非潼又在开直播了。 这次和之前不同,她没有传授仙术,而是透露淘珍网即将开设直播网站的事,欢迎对此感兴趣的大家成为主播。 她是淘珍网的老板,说出的话一言九鼎。 加上直播了一段时间,大家接受良好,也有不少想要尝试的,奈何炼不出可以直播的法器。 果然,有人在弹幕问:【要怎么才能成为主播?】 林非潼回答:“到你们当地的淘珍网店铺,提交材料,七天内会有答复。审核通过的人,淘珍网将免费发放设备。” 弹幕:【这么好!但我要试一试!】 【审核不会很苛刻吧?】 林非潼:“不会。” 【真的白给?】 林非潼:“嗯。不过成为主播后,还有些条款要遵守,到时会有专门的人和你们讲解。” 【我们也能赚取打赏吗?】 林非潼:“可以。” 【粉丝“小星星”投下一颗深水珍珠,对主播说:谢谢分享!相信淘珍网!】 【粉丝“小虾米”赠送一片星海,对主播说:希望变形金刚也能免费送!】 林非潼笑道:“变形金刚啊……会有获得途径的,不用花钱。” 修士们哪见过现代社会那些营销手段,根本不懂什么叫“免费的就是最贵的”,只觉得林非潼和那些奸商一点都不一样,清纯不做作,他们喜欢! 秦夜抬起手指,隔空摩挲了下林非潼的脸庞。 此时玉简上飘过一句【粉丝“凌霄”赠送主播一枚圆月,祝福主播顺利美满】 圆月是很贵的礼物了,价值一千上品灵石。 弹幕果然全都在说:【哇,你队友来了!】 【一千上品灵石,好有钱!】 【蹭蹭财气!】 林非潼也笑弯了眼睛,开口:“感谢老板送的圆月,老板大气。” 凌霄这个飞升多年,跟不上时尚潮流的老古板还回了句:【我不是你老板。】 林非潼:“哈哈哈!” 弹幕也在说:【就是金主爹爹的意思啦!主播表达感谢的时候总是这么称呼的!】 林非潼生怕秦凌霄来一“我也不是你爹爹”,那可就尴尬了。 林清霁虽然去封印魔种了,但也是会关注她直播的。 她马上转移话题:“咱们继续说直播的事……” 突然,极为浮夸的特效炸开,整个玉简都被一行绚烂的字给填满了。 【粉丝“溟夜魔尊”赠送主播九千九百九十九块上品灵石!留言:无。】 林非潼:“……” 弹幕刷刷滚动,速度快得人眼都捕捉不到,满屏都是叫爹爹的。 因为可以设置赠送的灵石数额,最多就是这个数,大家都被他的财力给震住了。 还有人说:【溟夜魔尊?你挺敢给自己取名啊。】 【我现在就改名凌霄剑神!】 【你没人家的财力,也没人家的本事,还是洗洗睡吧。】 不一会儿,又飘过一条弹幕:【溟夜魔尊:主播怎么不感谢了?】 林非潼清凌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无奈:“多谢溟夜魔尊,破费了。” 【溟夜魔尊:还好。】 他因为林非潼联络秦凌霄而低落的心情,此刻终于明媚畅快了许多。 虽然他们打成了两败俱伤,但最起码自己比他富有! 鬼火飘在他肩头给他欢呼喝彩:“魔尊大人好棒!” 千里之外的秦凌霄看着玉简上的弹幕,不屑地笑了声。 和一个下界只带了身衣裳,连本命法器都没带的人比富,他这个师弟可以啊。 * 林清霁突破到大乘期,可谓彻底颠覆了缥缈界的格局。 原本因为魔种现世而洋洋得意的魔修们,通通夹紧了尾巴,躲在深山老林不敢出去,就怕被林清霁教做人。 他修为顶尖,又是仙门魁首,还有个备受拥戴的女儿,因此仙门百家以他马首是瞻。 在他的一力领导下,这次魔修作乱不像是十年前那般严重,不出半年,就被仙门彻底镇压了。 这段时间,林非潼一直在苍穹宗修炼,将自己金丹巅峰的修为稳固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卫轻尘在此次平乱中有大功,救人无数,终于赎清了自己身上的罪孽,被放出了执法堂和江映雪团聚。 三个月前,江映雪生下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如今已经会灵巧地翻身了,逗还会咯咯笑。 林非潼闲暇时,就会去山下的药庐里面看他们。 明明卫轻尘是修士,遇上这么小的奶娃娃也很不知所措,换个尿片都手忙脚乱的,江映雪就在一旁掩嘴轻笑。 陈钧的姐姐陈渺给林非潼送来一壶热茶,温声说:“林仙子,请用。” “谢谢。”林非潼观她气色比几年前好了许多,修为提升虽然不算快,但是稳扎稳打,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也能突破了。 生了娃娃以后,丰腴些的江映雪看过来,双目含笑:“潼潼,少喝一点,我马上就去准备饭食,今天留下来吃吧。” 林非潼虽然已经辟谷,但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 和亲近的人坐下来,品品茶,吃吃饭,会让她有种家的温暖。 饭后,卫轻尘去看着熟睡的宝宝,江映雪带着她在药庐里面慢慢地转着。 晚风轻拂,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药香,远处有袅袅炊烟升起。 江映雪望着天际,感慨道:“轻尘被关进执法堂后,我都不敢奢望我们还有团聚的一天。而今他改邪归正,我的病症完全治好,我们还有了个可爱的宝宝……”她转头,“潼潼,真的谢谢你和你的家人。” 林非潼轻轻摇头:“江婶婶,别这样客气。你和卫叔叔也帮了我很多。” 江映雪眼睛红红的,展颜一笑:“好,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药庐内,传来小娃娃的哭声,还有卫轻尘慌乱又小心哄她的声音。 江映雪哭笑不得:“这个小哭包。” 林非潼与她道别:“江婶婶回去吧,我就不用你送了,下次再来看你和宝宝。” “好,让宝宝多和你相处,以后好变得和你一样漂亮优秀。” 林非潼御剑回到了凌元峰。 前段时间,薛大饼和凤陵越相继下山了,因此现在除了她和满月,就只有林星晖住在这。 从魔界离开后,满月就没再回到她的识海,她也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就像是薛大饼和薛白卉一样,再亲密的主仆关系,也会随着修为的提升,保持距离。 一身红衣的满月倚靠在门边,不知等待了她多久。 见她走来,目色柔和:“回来了?” “嗯。”林非潼问道,“我哥哥呢。” “他还未归。”满月同她往里走,“江映雪那边情况如何?” “挺好的,”她笑起来,“我还抱了下小宝宝,染了点奶味儿。” 她摩挲着袖口中的龟壳,惆怅地暗暗叹了口气,不知湖郁何时才能恢复神智。 微凉的龟壳一点点变得微热,她怔住,忙把龟壳拿了出来。 “不是我的错觉……”手心的龟壳正在发光,林非潼扭头喜悦地和满月说,“他真的醒了!” 第184章 修仙184天 湖郁对于离开斗兽场后的记忆, 一直模模糊糊的,像是隔了一层又一层的纱。 他偶尔能听到林非潼讲话,可是元神似被树脂封成了琥珀, 怎么都表达不了自己的想法。 林非潼每天用灵力温养他,加上凌元峰内环境适宜,湖郁终于在今天彻底清醒了。 他透明的元神从龟壳内飞出,散发着淡淡的萤光, 站在林非潼对面。 “潼潼,是你救了我。”湖郁撩起衣袍, 作势要给她跪下。 林非潼连忙伸手扶他,可惜他是没有实质的, 她的手一下子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 “……” 湖郁轻笑了下,已经跪了下来,仰头看着她,郑重道:“谢谢你。” “你快起来。”林非潼望着他,“你也救了我,若不是你, 我根本就获得不了那么多的力量,天虚之体也不会被修补,咱们两个扯平了。” 湖郁虽然乖乖听话从地上站了起来, 但是却不认同她的话。 她本就有神之血脉,自己只是将她唤醒, 而她却把积攒的信仰之力都用给了他,让他重获了新生。 林非潼带着他在桌边坐下,同他道:“正好你醒了, 我的傀儡也可以开始炼制了, 材料我已经备好, 十五日内就能炼成,到时我将你炼化到傀儡中,你就可以拥有身体,往后也能继续修炼。” 见湖郁面露难色,林非潼问:“怎么了吗?你不喜欢傀儡身体?” “不是,”他温声道,“只要是你炼化的,我都喜欢。我只是比起傀儡……更想做你的剑灵。” 当年他离开时,林非潼才丁点大,而今都已经长成豆蔻少女了。 甚至她还是整个缥缈界,最快突破到金丹期的女修士。 她惊才艳艳,湖郁担心自己不够格当她的剑灵,因此才犹豫。 结果,林非潼拧着眉道:“你知道多么苛刻的条件才能成为剑灵吗?你的元神才刚刚苏醒,很可能会失败,从此魂飞魄散的!不行,我不同意。” “我不怕魂飞魄散。”湖郁认真地说,“不过若你真的不愿意我做剑灵,我可以融入傀儡。” 他没说的是:那样往后就不能一直跟着你了。 林非潼对上他的眼,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你让我再想想。” 最终,林非潼还是答应了湖郁。除了想完成他的心愿外,还有林清霁携薛白卉归来的原因。 他们两个可以为她护法,就算是锤炼失败,也能保住湖郁元神的完整。 对于湖郁在魔界帮了林非潼这件事,林清霁二人同样感激。 再者,湖郁本身就是苍穹宗的瑞兽,林清霁于情于理,都要尊重他的选择。 林非潼选了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开坛炼器,材料是从五湖四海搜集而来,冰种麒麟火已经被她操控得很娴熟,且还随着她修为的增长进阶了。 霜华剑悬于炉器内,剑身焕发着银白色的璀璨光芒。 随着麒麟火的淬炼,一道道高阶材料,被融入了剑内,使剑身变得更加耀眼、凝实、锋利。 最后一步,林非潼看了湖郁一眼。 后者冲她点点头,义无反顾地跳进了熊熊的烈火之中! 过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苍穹宗凌元峰上方,有九道灵龙冲天而起,七彩的霞云烧满了整片天空。 成群的仙鹤从凌元峰上盘旋,鸣叫声悦耳轻灵,久久不散。 灵力像是风吹竹林,又似春风化雨,从凌元峰开始蔓延,覆盖了整个苍穹宗。 弟子们抓紧机缘,坐下来吸收灵力,有些人甚至直接进阶了! 他们望着天空,敬佩又震惊地说:“竟然是神器出世……” “是薛前辈炼的器吗?” 很快,他们就知道不是了。因为林非潼再来启明峰上课的时候,身边跟了个头发微卷的少年! 从气息上分辨,他并非是人修,也不是灵兽所化。 对战课上,林非潼喊了声“剑来!”,那少年的身体化为一道流光,涌入她掌心,一柄力破万钧的霜华剑被她握在了手中。 围观的弟子们都惊呆了:“竟然是剑灵!!” “我的天林师妹好强!” “好羡慕啊!!” 哪个剑修能不想获得剑灵?那可是对剑修至高无上的肯定! 可是剑灵太难得了,哪怕林清霁现在已经是缥缈界剑道第一人,他的霁月剑还是没能生出这种能凝聚身体的剑灵呢。 林非潼小师妹,恐怖如斯! * “剑来!”林非潼抬手,湖郁化为灵剑,被她握在手心。 她又看了眼高处的满月:“走吧,今天就到这里。” 满月将手中的留影石抛起,落下后又抓住,瞬移到了她身边。 他向上看,到处去都是灰蒙蒙的,水汽弥漫,完全看不到天空。 湖郁化为的霜华剑在林非潼掌心内闪了闪,温润地道:“勾魂崖下危机四伏,潼潼你小心些。” “好。” 没错,林非潼在成功将霜华剑炼成神器后,就带着他与满月,来到了勾魂崖试炼。 这里非常适合金丹期修士,她正巧就踩在金丹期和元婴期的门槛上。 再晚些,来这里历练意义就不大了。 曾经她炼气期,掉下勾魂崖后,被封印了一身的灵力,举步维艰,几次都差点被晏回给坑死。 如今虽然也失去了修为,可是湖郁所化的霜华剑能正常使用,满月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一人,一剑,一兽在勾魂崖下并肩作战,林非潼能感觉自己每天都有进步。 如今她在不用灵力,单靠体术的情况下,就能打败五阶的凶兽。 可惜衡楚楚和凤陵越还没到金丹期,无法和她一道。 不过她也不是只能和满月、湖郁交流。快速攀爬了两日,到了勾魂崖顶,她径直朝着修葺得比以前更加气派的血魔殿走去。 怀灵一身蓝色法袍,抱着胳膊站在殿门外,一双大眼睛斜着看她。 “恭喜啊,这次也没死。”她说着风凉话。 “谢谢,”林非潼皮笑肉不笑,“还没能单挑成功你,我怎么会死呢。” 提到这个事,怀灵就生气。 当初林非潼刚来血魔殿,表示要下勾魂崖的时候,怀灵就表示要和她单挑。 黑渊城斗兽场输给她和秦凌霄,是怀灵的一块心病。 谁知林非潼淡淡道:“不了。” “怎么,你怕?”怀灵咄咄逼人。 林非潼摊手,淡定道:“单挑我明显不是你对手,干嘛要自取其辱?” 怀灵的一肚子话,直接被憋了回去,双眼冒火地看着她,给晏回看得笑个不停。 男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犹如一只精壮的灵豹。 “拜本座为师,不仅是勾魂崖,血魔殿你都能横着走。” 怀灵冷哼了一声,偏开了头。 林非潼:“不了,没兴趣。” 晏回:“哈。” 怀灵目光刷地扎过来:“林非潼,你真是不识抬举!你人还在这呢,就不怕主上杀了你?” 林非潼没回答,轻勾嘴角,反问晏回:“你会吗?” 晏回拿她没办法地“啧”了一声。谁让他活了几百年,就遇上这么一个喜欢的苗子呢? 为了她,清欢那个老不死的派人游说他向仙门出兵,他都没答应。 “杀倒是不会……”下一瞬,晏回出现在她面前,猝然出手,“但会试试你的身手。” 林非潼早有防备,瞳孔一缩,飞速后退,可惜晏回的速度更快,她没能拉开距离。 那次对战,以她被晏回反剪着手,摁在地上结束。 之后她下了勾魂崖,每打穿几层,就会爬到崖上,回血魔殿休整两天。 如今她熟门熟路地穿过正殿,向她的房间走去,怀灵跟在她身后,嫌弃地说:“你也在崖下试炼半年了吧,还没突破到元婴期,真废。” 湖郁本想说,谁能半年就突破到元婴期啊?那也太逆天了,不过被林非潼摁住了。 她头都没回一下:“啊对对对。” 怀灵:“……”好气啊!! “砰”,林非潼把门关上,甩了她一脸的灰。 “又去搞你那什么短视频……有屁用啊。”怀灵在门外嘟囔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对于林非潼来说,这可有大用。 每次她下勾魂崖,都会让满月握着留影石,把下方的画面记录。久而久之,满月都成了一名娴熟的“摄影师”。 待到回到血魔殿,她会将留影重新剪辑,整理成半刻钟都不到的短视频,然后发布到缥缈风闻录上。 若非勾魂崖下玉简完全失效,她都想直接直播了。 手一挥,留影像是画卷一样,在她面前的空中展开。 她手指灵活地前后移动,剪切、拼接,配上特效和音乐,还有贴心的字幕。 因为非常熟练,整个过程连半个时辰都没用上。 点击发布,缥缈风闻录上,出现了她的新视频:【勾魂崖探秘(十),手把手教你无痛提升修为】 视频下方的评论区,瞬间多出了几十条评论。 【来了来了!这次怎么半个月了才更啊!】 【还没看,先点个赞!】 【虽然我现在只有炼气期,但是收藏了!相信等我金丹期的时候能用到的!】 【感谢仙子大好人,娘亲再也不怕我无法飞升了!】 …… 林非潼一手推出的直播和短视频,可以说是彻底改变了缥缈界的格局。 满月边看视频,边和林非潼说:“以前世家宗门都把修炼方式瞒得死死的,生怕被旁人超越,现在通过直播和视频,传道受业解惑的修士越来越多,据淘珍网统计,今年的散修比往常多了三成,整个修真界都奋发起来了。” 湖郁变做了少年的模样,坐在林非潼对面,给她倒了杯茶。 这一年多,林非潼和满月的模样都长大了些许,湖郁却因为曾经的经历,永远停留在了这幅模样。 倒了茶,他笑道:“这不是很好吗?像潼潼说的那样,有压力才有进步。” 满月看向林非潼,轻笑:“谁能想到她最初只是想收集信仰之力呢。” 每次她直播或者发布视频,信仰之力都能上涨一截,这次也不例外。 修士渴求力量,谁能让他们变强,便会获得他们的敬重。 “凌霄又来给你打赏了。”湖郁提醒。 林非潼点开视频页面一看,果然多了笔五千上品灵石的进账。 满月:“那秦夜也快了。” 才说完,林非潼后台又多了五千上品灵石。 她揉揉眉心,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三千年前,这师兄弟二人就争得你死我活,三千年后也是这样。 不过他们争夺的战场,能不能不要在她这啊? 秦夜毕竟给她砸了那么多灵石,林非潼并未关闭和他的联络通道。 她给秦夜以及秦凌霄都发了同样的话:【别再砸了。】 秦凌霄淡定回:【这些我以后用不上。】 虽然没明说,但林非潼知道他以后是要回上界的,下界的灵石带不走。 林非潼:【就算这样,你也能用在自己身上啊。】 秦凌霄:【赚的多,用不完。】 林非潼想到自己修炼起来就跟个无底洞似的,羡慕地眼睛都有点红。 谁说剑修穷的?瞧瞧她爹,再瞧瞧秦凌霄,赚钱比呼吸都容易! 可怜她累死累活经营购物网站和短视频平台,也没攒下多少钱来。 就说她那个“变形金刚”吧,都已经烧了她几十万的上品灵石了! 秦夜也回复她了:【潼潼,你不喜欢吗?那我以后不用这个名字给你砸。】 林非潼:【……你以为你换个名字我就认不出来了吗!】 秦夜:【抱歉,但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 林非潼说一句的功夫,他恨不得说上十句。 【你在勾魂崖下万事小心,别让霜华剑离开你身边。】 【不然我也去崖下和一道吧?有我在,那些魔物不敢出现。】 【晏回有没有欺负你?有的话,你和我说,我去教训他。】 林非潼:【打住。魔物不敢出现,我还怎么历练?】 片刻后,秦夜:【对不起。】 林非潼正想发一句“晏回的事也不用你管”,门外就传来了男人慵懒含笑的声音:“潼潼回来了?准备好和本座切磋了吗?” 她根本就没有说“没准备好”的机会,周围环境飞速变换,再睁眼,已经站在了血魔殿外的空地上。 晏回穿着黑色的劲装,衣领敞开,露出古铜色精壮的胸膛。 他笑着朝她勾勾手:“来,让你一百招。” …… “砰!” 半个时辰后,林非潼又一次被晏回摁在了地上,她重重地挣扎了下,没挣开,索性直接趴在地上摆烂了。 晏回放开她,居高临下地问:“不高兴了?” 林非潼还以为他会说,那我让你打回来。 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牌:“再挨一顿揍,就能习惯了。” 她“扑腾”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肩头:“不必了!” 自己又不是受虐狂,才不想挨揍! 晏回漂亮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笑意。 怀灵站在不远处,探头探脑:“主上,不如让我来吧?” 晏回冷飕飕看了她一眼:“忘了你在她手上怎么惨败的了?” 怀灵:“……” 林非潼:“噗嗤。” 少女模样的女魔修刷地看过来,咬牙切齿地问:“你笑什么?” 林非潼无辜地眨眨眼:“我笑了吗?” 她看看左边的湖郁,又看看右边的满月。 是的,晏回是一敌三,还把他们给打得无法还手。 湖郁心眼有点直:“好像是笑……” 满月眉心一跳,高声打断他:“笑?什么笑?没见到啊!” 湖郁:“……那我也没有。” 林非潼看向怀灵,一副“你看,我就说你看错了吧”的欠揍样子。 怀灵真是要被气死了,她觉得自从林非潼来了这里,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坦的日子! 尤其是她从勾魂崖上来血魔殿,就是自己的噩梦! “啊啊啊气死了!等你修炼到化神期,你看我不揍扁你!”怀灵隔空对着林非潼,左勾拳,右勾拳。 林非潼在这里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逗怀灵了。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颇为忌惮,相处久了,发现这个女魔修还怪可爱的。 “好啊,等着你哦。”林非潼笑眯眯地说。 怀灵:“……”气到脑袋都要冒烟啦! 林非潼一直在勾魂崖下修炼了三年,勾魂崖特辑一共发了二十条短视频。 她完全把勾魂崖打穿那天,元婴期雷劫落下。 和金丹期不同,雷劫只劈了她半个时辰。 林非潼那个时候才终于明白,金丹期雷劫之所以那么猛,差点把她给劈死,是因为秦凌霄帮她挡了第一道,惹怒了天道! 她顺利渡劫,丹田之内的金丹飞速流转,最终化为了一个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的雪白婴孩,那便是她的元婴。 元婴修士,已经有了移山填海的能力。 她虚空一抓,千丝万缕的气息,出现在她掌中,她飞快辨别着。 玉简亮起,秦凌霄给他传了讯息:【渡劫成功了?信仰之力是不是已经收集够了?】 林非潼回复:【是的,不过你要等我做完一件事。】 秦凌霄:【嗯。几年前斗兽场完全打开时,我拿走了一枚秘境碎片,那是开启秘境的钥匙孔。信仰之力,便是钥匙。这份战利品是你和我一同赢得的,所以秘境开启后,你随我一道进去。】 林非潼敏锐地问:【这个秘境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凌霄:【等进入你就知道了。】 当年她已经拿走了绝大部分的灵石和法器,还救出了湖郁,按说不该再分秘境的这杯羹。 所以,虽然秦凌霄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还是没有直接答应。 秦夜也给她发来了贺喜,林非潼回了句“谢谢”。 * 林非潼飞到九层云霄之中,双臂展开,闭上眼睛,细细地感知着。 突破到元婴期后,她甚至可以分辨出环境最细微的变化。 奔跑的灵兽,潺潺的溪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凡人……世间种种,都映在她的识海中。 肉眼看不清的细线,将她一圈圈笼罩,她的元神分成千丝万缕,在细线间穿梭。 终于,她抓住了一丝魔气,睁开了眼帘。 “湖郁,咱们要出发了。”林非潼森然地说。 * “轰隆隆!”山崩地裂,地动山摇。 任谁也想不到,魔界八大长老,哦不,现在已经是三大长老之一的清欢,洞府竟然是在缥缈界一处小渔村内。 司荇被林非潼杀死,姬如昨和另外几个长老被秦夜完全吞噬,如今的魔界,只剩下秦夜、清欢和晏回三位巨头。 这个渔村坐落在东海之滨,像是海上的一颗明珠,被沙滩和绿树环绕。 岛上生活着凡人,以及一些隐姓埋名的修士。 清欢的洞府,则在小岛下方,入口被海水掩盖。 林非潼御剑而来,停在小岛上空,湖郁从灵剑化为少年模样,看向下方,脸上的笑容完全褪去。 满月抱着胳膊,淡淡问:“确定是这里?” 湖郁死死地攥着手:“确定。” 这腐朽恶臭的血腥味,他就算是化成灰,都不会认错! 当年清欢就是把他从外面诓骗到了岛上的杀阵,生剖了他的元神! 仇恨席卷全身,湖郁的双眼发红。 “确定就可以了。” 林非潼抬起一只玉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咔哒”一声后,滔天的海浪升成了一个环形,把小海岛完全笼罩其中! 巨大的声响让岛上的百姓纷纷跑出了家门,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请“神仙”饶他们一命。 林非潼没与他们多说,挥挥手,鲛人结界落下,直接把他们暂时送去了另外一个安稳的空间内。 之后,无数道海水凝成的冰箭,齐齐对准了小岛周围的海面。 “清欢,你还要做缩头乌龟到什么时候,滚出来。”林非潼冷声道。 “呵呵。”阴桀苍老的笑声响起,接着,虚空中浮现了一道佝偻的身影。 他脸上多出了几条纵横交错的疤痕,浑浊的双目几乎透不出任何的光亮,身体削瘦,露在外面的肌肤满是青斑。 “我道是谁,原来是当年被我抽筋剥皮,连元神都炼了法器的小乌龟啊。怎么,带着你新主人来寻仇了?” 湖郁怒火中烧。 林非潼:“不用跟他废话,杀了他!” 清欢不屑地说:“就凭元婴期的你?” 第185章 修仙185天 林非潼冷哼一声, 冲向清欢,用行动表示:就凭他们! 满月和湖郁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快若闪电, 从上空高高跃下,以不同的方位,封死了清欢的退路! 清欢似乎本就没想躲开,浑浊阴翳的眼睛盯着林非潼, “钉!”金属碰撞声响起,他徒手接出了林非潼的短剑! 短剑乃是变形金刚所变, 经过这几年不断的锤炼,已经是半神之器。 在他徒手接住之时, 林非潼心念一动,短剑刷地变成了一只长鞭,从侧面甩向清欢的身后,猛地绑住了他! 湖郁和满月抓住机会,一个人从右侧,另一个从后面袭击而来。 林非潼突破到元婴期后, 满月也成为了七阶的灵兽,凤凰异火以及瞬间移动,都提升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全力出手, 哪怕是化神期的修士,也难以挣开。 抓住了清欢的衣衫, 他手心燃起凤凰异火,轰隆烧来! 湖郁擅长的乃是防御,成功炼化到霜华剑, 变成神器的剑灵后, 他攻击这方便的弱项也被弥补了。 在满月火烧清欢之时, 湖郁的身子在人形和剑形之间不断变换,发出了金属的嗡鸣声。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斩向清欢的脖子! 三个人,三重杀招,清欢的身子明显僵了下,白内障一样的眼睛内,竟然闪过了一道光。 随即林非潼就见到被死死束缚住的老头,身子化为了一道黑烟,他们的攻击穿过烟雾,落了空! 满月冷声道:“果然如情报所说,这人有预知的能力。” 否则在这种攻击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是的,”湖郁说,“他修为不高,只有化神期,但是我当年就是惨败在了这能力手中。” 因为早就得到过情报,林非潼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指望能一击必杀。 这种逆天的能力,使用起来肯定不是不用付出代价的,看清欢那双马上要瞎了的眼睛就知道了。 既然有限制,那就消耗到他无法再使用这个能力为止! “刷刷!”变形金刚又变成了一支长枪,周围怒海狂号,四人战至一团! 林非潼是全能修士,突破到元婴期后,实力大大增长,越阶杀人不在话下。 更何况,她还有高阶的契约兽、拥有剑灵的神剑、变异的神品麒麟火,以及她自己的鲛人血脉! 她的剑术、体术、阵法等等均已经提升到了卓越的地步,三年多的勾魂崖底试炼,与湖郁和满月又配合无间。 大海更是她的主场,她甚至心念一动,海面上空就会传来鲛人的歌声,这声音,足以控制化神期之下的修士! 清欢一开始还不把他们放在眼中,很快他就发现,论打斗,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使用了几次预知能力,躲开了致命的杀招,渐渐力竭。 这样下去,他恐怕会死在这里! 清欢瞥了眼湖郁,十分后悔。当初他就该直接把他的元神给捏碎! 他大吼一声,身形变成了数个,想要声东击西,借此逃跑。 林非潼既然敢来,就是做了准备,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虚空一抓,一道金属上缠着藤蔓的牢笼,从虚空中压下,“哐当!”将他扣在了里面。 满月看向她,眼睛发亮:“潼潼,你解开了你的金灵根。” “是。”林非潼落在地上,看清欢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从牢笼中上蹿下跳。 她一步步地走过来,因为第三根灵根的解开,周围的灵力疯狂地涌入到她的身体中,让她的修为再次攀升。 清欢攀着笼子的栏杆,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会这样?五灵根明明是最废的灵根!” 那要看怎么运用。直接用五灵根修炼,会让灵力变得混杂,很难进阶。 所以一开始林非潼哪怕迟迟不能引气入体,也要先把其他四根灵根封印下来。 等修炼到一定程度,再将灵根一根根解开。 若将修士比成一个装水的杯子,一开始的水灵根,为她打下了第一圈基础。 后来她解开木灵根,杯子向上加了一圈,能装的水自然也更多了。 再解开金灵根,又加一圈,修为的暴涨是肉眼可见的。 运用得当,五灵根不是最废,而是世间最好的灵根!拥有五灵根的她,到了这个时期,修炼速度是其他人的五十倍不止! 等她突破到化神期,解开第四根灵根,就是五百倍。 到了合体期,解开第五根灵根,就是五千倍! 她们大女主,永远能将一把烂牌扭转成好牌的!绝地逢生,登顶天下! 林非潼将抬手一抓,笼子里外“嗡”的一声,清欢的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紧了,疼得他凄厉地叫起来,鲜血从七孔喷出! 林非潼给他抓起来,重重地撞上了牢笼,“砰!” 她冷声道,“当初你是怎么对湖郁的,今天,要你百倍奉还!” 湖郁捏着拳头,俊秀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要见证他怎么死! “哈,哈哈哈!”到了这种时候,清欢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被压在笼子上那张老脸已经变形了,小眼睛诡谲地盯着林非潼:“我承认,你很强,但是想杀了我,还嫩了点儿。” 林非潼正不明所以,玉简亮了起来。 她心中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拿出玉简,发现是衡楚楚给她拨来了“视频”。 因为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勾魂崖下爬上来,那个时候她会和衡楚楚等人联络。 这三年,她和凤陵越的进步也很大。凤陵越已经突破到了金丹期,她也快了。 放在以前,这么快就突破到金丹期,是想不都不敢想的事情。 概因林非潼推出的视频网站,以一己之力影响到了修真界的修炼环境。 以前大家各学各家的本领,把“绝学”藏得死死的。 低阶修士想要去恶劣一点的环境历练,还需要雇佣高阶修士保护。 林非潼在直播时教授大家修炼方法,越来越多人被她影响,也开始分享自己的修炼心得。 渐渐的,修真方式取精华,去糟粕,修炼的效率也大大提升。 三年内从筑基期突破到金丹期的修士不多,但也绝对不止他们两个。 再比如林星晖,也在今年初成功突破到了元婴期。 当然,高阶修士变多,修真资源的竞争也更激烈,陨落的修士也更多了,这是必然的结果,不在这里多言。 林非潼上次和衡楚楚视频的时候,得知她如今正和舜英结伴,在东川那边历练,舜华并未和他们一道。 她还提起了景缙,据说他和自己的娘亲景佳娴一起成为了诛魔人,这些年一直在缥缈界惩恶扬善。 景佳娴的容貌也随着修为的提升,渐渐恢复了。 现在她打视频来……是有什么急事? 想了那么多,时间也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视频已经接通,林非潼选择了“外放”。 她首先看到的是衡楚楚嘴上缠着的黑布,又被她惊恐的目光狠狠一刺! 一截不属于她的手臂横过来,手上的匕首贴着她的喉咙,散发着寒光! “唔唔!”衡楚楚眼睛红红的,挣扎着给林非潼摇头,让她别管自己。 “老实点!”她身旁的人把匕首往里面抵了抵,阴桀地说。锋利的匕首接触到皮肤,登时有一串血液坠下。 林非潼猝然看向清欢,牢笼剧烈一震,连带着他的身子也重重地撞在笼子上,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你对我师姐做了什么!”她厉声问。 “哈哈!”清欢抬了抬手,衡楚楚身边的人会意,一拳就打断了她几根肋骨! 衡楚楚目眦尽裂:“唔!” 林非潼大喊:“师姐!” 她死死盯着清欢:“不准动她。” 清欢一身脏污,跟烂肉似的堆在笼子边,嘶哑又得意地笑道:“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知道再和他动手,他的人就会对衡楚楚做同样的事,林非潼缓缓松开了手指。 清欢如释重负,深深地喘了口气。 湖郁咬牙切齿:“竟然用衡楚楚来威胁我们,真是卑鄙。” “哈哈,我什么样,你们是今天才知道?”清欢看着林非潼,眼里浮现让人作呕的笑意,“要怪,就怪你在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既然可以预知,怎么会不早做准备呢?” 就算抓不到衡楚楚,他还可以抓凤陵越、林星晖,抓苍穹宗和铃乐宗的弟子……到时,林非潼还不任他拿捏? “你想怎么样?”林非潼冷声问。 清欢笑起来,嘴里满是血污:“很简单,把你全身的法器都丢了,自封灵力,乖乖走过来。” 满月拧眉:“潼潼,别答应他!” 清欢:“哦对,你这契约兽和剑灵,都不准跟着。” 他恶劣地勾起嘴角:“你可以不答应,只要你不再管你师姐死活。” 话音落下,有人抓住了衡楚楚的头发,重重一扯! 林非潼眼皮一跳:“别动她!我答应你。” 她丢掉了变形金刚,又解下了乾坤袋,甩开了她袖口中的引雷符。 之后封印了周身几处大穴,灵力停下流转,她几乎和常人无异。 灵力被封印后,关着清欢的牢笼散去,他仰头看着林非潼,笑得越加兴奋。 林非潼朝着他每走一步,他的笑容就越浓烈。 当她走到他面前,清欢站起来,猛地抓住了她的咽喉,把她给提了起来! 林非潼没发出任何声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向下盯着他。 “总算是抓到你了,你知道这几年,你们坏了我多少好事吗?”清欢咬牙切齿,“若是没有你,缥缈界已经是魔种的巢穴了!还有溟夜魔尊,明明元神已经冲出了沧溟河底的封印,却怎么都不肯用杀戮来提升修为,舍近求远,去吞噬其他的魔修!为了一个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仙修,根本就不值!” 清欢阴森森地道:“今天我就杀了你,让溟夜魔尊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说着,清欢抬起了手,直刺林非潼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林非潼问:“师兄,到了没有!” “到了!”凤陵越的声音,骤然从视频另一端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灵兽的呼啸! “吼!!”这声音,竟然像是龙吟! 林非潼精神一振,曾经交给凤陵越帮忙孵化的龙蛋,成功破壳了?! 凤陵越向钳制着衡楚楚的魔修攻击,成功把衡楚楚救了下来。 在他身边,飞动着一条金色的小龙,它只有成年男子小臂那么长,头上的龙角胖胖短短的,龙头圆溜溜,龙身肉嘟嘟,样子十分可爱。 不过要是被他可爱的外表欺骗可就大错特错了,它张开口,龙息呼啸,眨眼就把围攻凤陵越的魔修们给烧成了灰烬! 烧完,它冲着凤陵越摇头摆尾,开口是一道糯糯的小奶音:“娘!我好啦!” 凤陵越扶着衡楚楚的身子都顿了下,已经长成了俊逸青年的他,耳根一下红了,不自然道:“别叫我娘!” “好的呀娘亲~”小龙摇头晃脑。 凤陵越:“……”娘和娘亲还不是一个意思! 小龙自动屏蔽了他的羞耻,又冲着玉简这头的林非潼歪了歪脑袋,小模样可爱极了。 短暂的思索后,它试探着喊:“爹,爹爹?” 除了清欢外的所有人:“……” 情况紧急,林非潼也顾不上纠正小龙的称呼,猛地抬腿,绞住了清欢的手,身子一个借力,给他抡倒在地上。 “砰!”林非潼用膝盖重重地压着他,一只手摁住他的两只胳膊,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脑袋,一下下快速地向地上撞去! “哐哐哐哐!”一连串的砸地声音后,清欢的脑袋已经变形了!血和脑浆都流了出来! 林非潼阴冷地说:“你以为我封印了灵力,你就能奈何的了我了吗?当我在勾魂崖下三年白历练的?” 她的身体已经被淬炼的无坚不摧,一只手就能弄死他! “你竟然找帮手……”清欢绝望地瞪着眼睛,想回头看她,但是脑袋被她死死地摁在地上,砂砾磨着他已经溃烂的脸。 “不然呢,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孤家寡人?” 在看到衡楚楚的第一刻,林非潼就给几个信任的人同时传了信。 有了湖郁的前车之鉴,林非潼早早给衡楚楚他们服下了自己炼制的丹药。 这丹药没有什么效果,只能实现位置共享。 炼制丹药的灵感,还是来自于铃乐宗弟子范小枫。 凭借对灵药的追踪,凤陵越才能那么快找到衡楚楚。 林非潼松开他的头,向后一伸手,不用她说什么,湖郁就心领神会,变为霜华剑,飞到了她的手中。 司荇死后,魔修们对霜华剑防备起来,寻常很难得手。 但是清欢已经是强弩之末,林非潼举起灵剑,心神和湖郁合二为一,重重刺下! 她出生那年,魔修在缥缈界作乱,害她和亲人分别; 后来她在意的人,被魔修诓骗、伤害; 十三岁的时候,魔种现世,又是一片生灵涂炭。 而今,她要将一切的仇恨,都讨回来! “噗呲!”霜华剑直接将清欢的心脏贯穿!鲜血喷涌! 只捅一下林非潼还不泄恨,把剑拔出,又重重地捅下! “噗呲!噗呲!刷刷刷!” 清欢的胸口直接被她捅出了一个大窟窿,四肢也被她毫不留情地削掉了! 若不是他是魔修,这么重的伤势,放在常人身上早就死了。 他痛苦地喘息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里的嘲讽全都变成了恐惧和哀求。 她感觉到手中的霜华剑在发烫,那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起身,清冷绝色的面孔上,似有冰雪覆盖。 她手起剑落,寒光一闪,“砰!”清欢的脑袋直接被砍下来,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死不瞑目! 湖郁重新化成了人形,站在林非潼身边,看了清欢的脑袋一眼,然后缓缓将眼睛闭上。 心上的镣铐,因为他的死亡被解开了。 林非潼解开自己的灵力,将手向下压,海面升起的巨浪,全部落下,海面恢复了风平浪静。 鲛人结界也被打开,刚刚还跪在地上起伏的百姓们,此刻都被传送到了海岛的另一边,毫发无伤。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人指着天上:“神,神仙!” 林非潼也是将海浪归位后,才注意到天空中的秦夜。 他穿着黑袍,身旁有一簇鬼火在跳动,不知来了多久。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林非潼,情绪的翻涌比刚刚的海浪还要剧烈。 林非潼垂着手,不远处的变形金刚回归她掌心,成为一柄油纸伞。 她撑着伞,遮挡了身后灼热的日光,却遮不住秦夜灼灼的目光。 仰头与他对视,林非潼不发一言,等着他出手。 清欢怎么说也是他麾下的魔修,自己杀了他,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林非潼倒是不怕和秦夜对上,早在决定复仇时,她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了。 秦夜从天空中飞来,落在了沙滩上,朝着她走来,靴子踩下一个个脚印。 湖郁和满月一左一右挡在她身前,视频还没挂断,凤陵越在喂衡楚楚服下疗伤的丹药,让小龙照看她后,也直直地盯着秦夜。 “你想做什么?”满月质问。 秦夜没理他,心中、眼中只有林非潼一人。 他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清欢,而是给林非潼护法。 就算刚刚她真的被清欢挟制了,他也会救她。 至于衡楚楚等人,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而林非潼如今的防备,又重重地刺了他一下。 他咽下心里的苦涩,宽慰自己:没关系,被防备着,总比形同陌路要好。 虽然这几年,他一直在反复观看林非潼的直播和视频,但那和见到真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又长高了些,已经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倾城美人,修为的增长,让她气韵高雅,美到天地都为之失色。 尤其褪去了青涩后,如今这幅模样,更加让他感觉熟悉和亲近。 他还没恢复记忆,并不知道,林非潼在剑冢秘境里与他相处,用的就是这幅容貌。 他终于走到她几步开外,克制地站定,用他最温柔的声音说:“潼潼,许久不见。” 林非潼只眨了眨眼。看他这幅样子,怎么不像是来寻仇的?清欢被她砍成数段的尸体还在不远处呢。 “你的修为又精进了,恭喜。”秦夜由衷地说。 这次,林非潼道了句“谢谢。” 秦夜张了张口,正想问她,这几年并没有作恶的他,是否有资格和她同行时,变故陡生。 清欢的尸身内,冒出了滚滚黑色的浓雾,数量之磅礴,就像是火山喷发。 这熟悉的气息,让林非潼瞬间联想到了剑冢秘境里,上古大魔即将现世的情形! 黑雾呼啸,瞬间让天地变色,还在不断地向远处蔓延。 海岛之上和海面之下的生物,遇上黑雾通通只能发出一声惨叫,就消亡了! 这黑雾竟然是在不断地吞噬生灵,壮大自身! 视频忽然切断,玉简掉在地上,凤陵越和衡楚楚失去了和林非潼的联系。 他们一遍遍地给林非潼传讯:【潼潼!你那边怎么了!给我们回个话!】 距离太远了,就算他们使用传送符,也无法瞬间移动过来! 他们的心头也像是被黑雾笼罩,为林非潼担忧着。 海岛之上,黑雾蔓延时,满月和湖郁就靠近了林非潼。 湖郁张开了结界,半空中隐隐有灵龟的模样浮现。龟壳坚硬无比,把黑雾隔绝在了三丈之外。 秦夜因为也在这个范围内,因此林非潼清楚地看到他背对着自己,一副保护自己的姿态。 顾不上与他划清界限,林非潼仰头望着天际,凝重地道:“黑雾向海岛后面蔓延了,那里还有许多的百姓,必须尽快阻止!” 满月伸手,试图改变风向,可风是改变了,黑雾蔓延的脚步却被停下! 他“啧”了一声,拧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上古魔神留下的气息。”回话的是秦夜。 湖郁一怔:“没想到,这么多魔气,竟然都在清欢的身体中。” 第186章 修仙186天 他的身体就像是个罩子, 林非潼杀了他,魔气便被释放了出来。 上古魔神的气息太强了,湖郁的防御结界, 已经出现了裂痕,有碎裂的迹象! 和这黑雾相比,之前魔修搜集到的那些魔种,简直是小打小闹! 魔气在空中盘旋,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噼啪!噼啪!”伴着雷电闪烁, 那魔气竟然有凝聚成人脸的迹象! 林非潼有种强烈的感觉,真让他凝聚成型就糟了! 于是她示意湖郁和满月去保护那些无辜的百姓, 自己则撑着伞,踩在虚空之中,飞向了天空! 秦夜的身影一闪,跟在她身边,眼神一会儿冷静,一会儿狂热, 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他身体中撕扯着。 再看鬼火,都冲着那张魔气之脸欢呼起来了! 不好, 上古魔神的气息,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秦夜很可能会反手袭击自己! 正当她要反手斩断自己退路的时候,秦夜看向她,大声说:“你先走!” 林非潼一愣:“那你呢?” “我去想办法把魔气封印了!”他扭头盯着天上的黑影, 沉声又决绝地道, “若封印不成, 我便和他同归于尽。” 说出这句话,他如释重负。 几年来,秦凌霄这个劲敌在侧,他为了实力不再衰退,吞噬了很多高阶魔修,但是始终克制着没有对仙门下手。 因为,那里有她。 而今他的血液和灵魂都叫嚣着,应该把自己献给魔神,自己是货真价实的魔种,这样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地量,冲破沧溟河底的封印也不是没可能。 他也震惊,自己竟然克制住了诱惑。 原来他对林非潼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能压制本能的地步。 他说完,速度再一次提升,手中出现一柄寒刀,迎向了漫天的魔气。 目光扫向拥抱魔气的鬼火,他皱着眉道:“连你是服侍谁的都忘了?” 忽然,魔气之中燃烧起了猛烈的火焰!鬼火竟然是假装的归顺! “当然没忘!小的是生是尊上的火,死是主上的鬼火!这什么垃圾魔气,才别想驱使我!” 秦夜轻扯嘴角。所以说,有的时候心眼直点没什么不好。 那魔气被鬼火烧得扭曲,“魔气之脸”上,嘴巴的位置开开合合,传出了一个沧桑又阴桀的男音。 “魔种,你可知你在干什么?” 秦夜一刀就劈开了他的脸,可惜魔气很快又合拢了,这次比刚刚还要愤怒。 “你可知你拒绝的是什么?你是天生的魔种,与我最为匹配,只要你肯吞噬我,这天下间,还有谁是你的对手?你身后那女子,是你的心上人吧?有了绝对的力量,她还不乖乖顺从于你?堂堂天生天养的最强魔种,竟然妄图讲什么道理,可悲可笑!” 林非潼退后到了安全的距离内,但是没急着走。 若秦夜失去神智,她必须兜底。 上古魔神现世,会覆灭缥缈界的!得在它还没正常起来的时候,就封印它! 听到他的话,她怔了下,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夜高大的身影。 他竟然……喜欢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和秦夜的经历,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他失忆后的种种举动,也能解释通了。 林非潼不禁问自己,他是抱着怎样的念想,让一部分元神冲破了沧溟河底的封印?是自由,还是……想见自己? 秦夜并没有否认魔神之气的话,但是他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挥刀砍着。 魔神之气试图诱惑他,无果;试图穿过他,去攻击林非潼,以此来挟制他,还是没成功。 男人的身影,顶天立地,坚定地守护着他的承诺。 一开始他看到魔神之气,灵魂还会被拉扯,如今已经无动于衷了。 魔神之气焦灼起来。他之前只是一丝魔气,附着在了清欢的元神之上。 被他养了两百年,力量好不容易强大起来,那个没用的老东西竟然被个元婴期给杀了! 他就这样暴露了行迹,若不尽快找到一副躯体寄居,他会陷入沉睡的!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次苏醒! 秦夜就是个最好的选择。可惜不是他原本的身体,若是,它能瞬间推平缥缈界。 魔神之气对秦夜的元神势在必得,将鬼火摁向地面,撕碎了它! 之后,漆黑的身形暴涨,就像是生出了无数条触手一样,眨眼间,包裹住了秦夜! 林非潼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淡紫色,流淌着幽光。 目光穿透黑气,清楚地看到秦夜绷着脸,挥着刀,斩断了那些试图侵入他身体的黑气。 他已经遍体鳞伤,黑衣全部湿透了,脸色苍白,薄唇紧抿。握着刀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林非潼判断出,他的力量和魔神同源,在对方不断的腐蚀下,他坚持不了多久。 那双茶色的瞳孔里,映照出一往无前的决心。 真到了抵挡不住之时,他会和魔气一块死! 林非潼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虽然剑冢幻境是假的,但是她与他的师徒关系,却不是。 她飞到了半空中,闭上眼睛,嘴里念着法诀,双手缓缓张开。 那是一个将自己完全打开的姿势,像是在迎接着什么。 秦夜脑海中的弦已经完全绷紧了,只要再用一点力气,就会绷断。 同源的力量,果然让他无法封印魔气,他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能在死之前见林非潼一面,和她说说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魔气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钻进了他的血液,眼看着就要汇聚到心脏的位置。 到时,自己不可能驱逐得了它。 他反手将刀一转,刀锋对准了自己,正要向心脏刺下—— 一声轻轻的叹息传进耳中,血液内的魔气,忽然急速向外流动,就像是有什么更吸引它的东西出现了! 秦夜一僵,后知后觉地向后看。 林非潼漂浮在半空中,纤细的身体散发着银色的圣洁光华。 大海上空,有一个淡蓝色灵力凝结成的巨大鲛人,在空中游动着、吟唱着。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天地都为之变色。 “不……潼潼,别这样做!”秦夜意识到了她想做什么,眼睛猝然红了,崩溃地喊着。 他的刀化为流光消失,身子飞向林非潼时,两只手拼命地抓着魔气,想它们重新进入自己的身体。 可不管怎么抓,魔气都会从他的指尖流走,呼啸着汇入林非潼的灵府内! 魔神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哈哈哈!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有鲛人的血脉!半神之躯,为吾所用!” 显而易见,林非潼的身躯比秦夜这具诱惑力大多了。 她又是一副邀请的姿态,魔神之气会怎么选择,显而易见。 “不——!”秦夜崩溃地嘶吼着。 时间像是被拉长成几万年,又像是过了短短一瞬。 当秦夜冲到林非潼身边时,魔气已经完全进入了她的灵府! 天边乌云还在,但是雷鸣已经散去,呼啸的大海渐渐平静下来。 海岛对面的湖郁和满月都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林非潼的痛苦,哇地吐出口鲜血来,噗通!噗通!倒在了地上! 林非潼的身躯,也像是昏迷的鸟儿,从天空直直下坠,被秦夜拥进了怀中。 她的五官在流血,一滴滴落在他身上,像是带着猛烈的温度,能把他烧穿。 他在刚刚的战斗里也受了重伤,血流个不停,两人的身下很快积聚了一滩。 可他感觉不到,满心都被担忧和惊惧所填满。 他将林非潼抱在怀中,拼了命地往她身体内注入灵力,试图把魔气给逼出来。 “怎么会不行!”他脸色苍白如纸,瞳孔晃动,颤抖着说,“给我出来!” 他似乎听到了林非潼识海里传来的笑声:“半神之躯,实在是太美味了哈哈哈!” “是吗。”林非潼也勾了下唇,轻声说。 从她的心口,有灵光亮起,天空中的淡蓝鲛人忽然发出了高亢的歌声,直直冲向了她,撞进了她心口,留下漫天的萤光。 “啊!”魔神之气痛苦地叫喊着,“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吾出不去了!” 不仅如此,它完全没办法和林非潼的识海融合!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禁锢着它的容器! “可恶,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吾了吗!”魔神之气在她识海中暴涨,若把她比作一个瓶子,现在瓶子上,已经遍布了裂痕。 当瓶子碎裂之时,就是魔神之气重见天日之际。 “停下来!”秦夜暴怒到身体都在颤抖,眼睛猩红一片。 林非潼痛苦地在他怀中打滚,全身上下都被撕扯着,剧痛从每一处传来,成倍地折磨着她。 她唯一能操控的,只有自己的手。 “潼潼!你把他放出来,这样下去你会死的!”秦夜拥着她,哽咽地央求。 林非潼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放它走? 她的眼前闪过了此生的种种,染着血的手抬起,他顺势把脸贴在了她的手心中。 “我是魔种,死了就死了,让我来,好不好?”秦夜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不…好…”痛苦到极致,林非潼的话断断续续,“阿夜,我是你…师父…” 当师父的,怎么能躲在徒弟身后呢? 这几年他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中。前路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有责任保护他。 林非潼想在最后冲他笑下,可是她实在太疼了,灵府都被震成一块块,她根本笑不出来。 闭上眼睛之前,她看到了秦夜的泪水,看到湖郁和满月仓皇地朝她奔来。 她仿佛还看到了爹爹娘亲哥哥冲她笑,宠爱她夸赞她;看到衡楚楚和凤陵越跟在她身后,与她一道斩妖除魔;看到晏回朝她戏谑眨眼,怀灵气呼呼地偏头…… 最后,是秦凌霄持剑而立,朝她伸出了手。 “抱歉……”她无法再完成之前的承诺了。 缥缈界生灵涂炭,往后都要他一个人面对。 希望他的分身,能在天道的监测下存在得更久一些…… “说什么抱歉,林非潼,振作起来!” 面前的秦凌霄竟然开口说话了!还拉住了她的手! 林非潼一怔,那瞬间忘记了疼痛。 竟然不是她的幻觉,秦凌霄是真的来了! 秦夜已然崩溃,去抢林非潼,被秦凌霄呵止。 “她的情况很危险,你想她死吗?!” 像是被烫了下,秦夜僵住不动了。 秦凌霄把林非潼抱在怀中,对她道:“把信仰之力全部放出来。” 秦夜犹如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问:“你能救她?” “再耽搁下去就不行了。”秦凌霄伸手捏住了林非潼的脸,入手冰冷,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林非潼!按照我说的做!” 灵府坍塌的剧痛里,林非潼仅剩一丝理智,视觉和听觉都被影响了。 她放出了信仰之力,之后,意识就彻底陷入了深海中。 * 哗啦,哗啦,浪花拍击冰盖的声音响起。 好冷,冷入了骨髓,牙关在打颤。 有温热的兽皮被裹在了她身上,接着,有人将她给背了起来,脚步踩在雪上,嘎吱嘎吱地向前走着。 林非潼努力汲取着温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山高耸,冰原蔓延。 不远处的海面在日光的照耀下,闪耀着粼粼的波光。 企鹅、海豹、海鸥和鲸鱼的声音传来,汇聚成一首自然的乐曲。 最后才是近处。穿着青衣,肩膀宽厚的男人,正背着她向前走,脚步很沉稳。 “醒了?”秦凌霄没回头,问她。 林非潼的记忆陡然袭来,她边审视着自己的灵府,边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创世之境。”秦凌霄回答。 灵府的惨状,让她呼吸一紧。 魔神之气依旧盘踞在那里,不过暂时陷入了沉睡。 她的灵府像是被打散又拼好,布满了裂痕。 魔神之气再来一次冲击,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抵挡得住。 “就是你从斗兽场获得的那枚碎片所开启的秘境?” “嗯。” 林非潼哑然。兜兜转转,她竟然还是来到了这里。 审视灵府的元神还未抽离,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修为涨了一截!速度快到可怕! 彼涨此消,魔神之气变小了些。 她震惊地问出心中的猜测:“这里的时间流速是不是和外界不一样?” “嗯。”秦凌霄知道她聪慧,对于她一下子发现这一点,并不意外,“这里一天,相当于外面一个月。” “……”快了三十倍!世间竟然有如此逆天的秘境! 也就说,如果她在外面需要修炼三十年才能到化神期,在这里只需要一年! 难怪秘境的开启那么苛刻,不仅需要碎片,还需要信仰之力。 她很快想通了关窍,攀着他的肩膀向前,注视着他的侧颊:“因为时间快了三十倍,我的修为在快速增长,所以暂时压制了魔神之气?” “对。等你到了合体期……”秦凌霄下意识转头,猝不及防对上她近在咫尺的脸。 再往前一点点,两人的唇瓣就擦上了。 秦凌霄的话语戛然而止,连带着呼吸也是。 林非潼也愣了下,抿着唇连忙往后撤,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背上不动了。 可是他们身体挨得近,林非潼加快的心跳,被他清晰地感知到。 沉默了几秒,林非潼低声问:“……到了合体期怎么样?” 秦凌霄也略过了之前那一幕,大手托着她的腿,把有点下滑的她往上送了送。 “到了合体期,你就能压制魔神之气,如果它的修为增长没你快的话。” “哦。”她认真地道谢,“我还以为我死定了,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 “那就自己下来走。” “……哦。” 秦凌霄松手,林非潼落在了冰层上。 她正想放出神识,探一探这秘境有多大,被秦凌霄阻止了。 “你的识海不稳,要尽量少用。这个秘境在三千多年前还是个鸟语花香,灵兽横行之地,因为时间流速太快,不少物种都消亡了。” 林非潼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只用肉眼去看。 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让她想到了现代副本的冰河时代。 原来的世界,不会有恐龙吧? 想到秦凌霄提着剑,在霸王龙剑龙翼龙三角龙族群中修炼……场面还有点喜感。 “笑什么?” 她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眼,嘴角瞬间恢复如初。 “有吗?”她很是正经的模样,才不肯承认在脑海里腹诽他。 秦凌霄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过头去:“天快黑了,咱们要尽快找到避寒的地方。” “嗯。”林非潼紧了紧身上的雪白兽皮,跟上他的脚步。 “对了,”她问,“我的剑灵和契约兽呢?” 按理说他们神魂相连,应该和她在一块啊。 秦凌霄:“他们的确进来了,但是传送去了别的位置。” “看来秘境真的是很大了。”她完全察觉不到他们在那里。 走着走着,天渐渐黑下来,哪怕她是修士,都觉得冷得彻骨。 好在秦凌霄带她找到了雪山上一处避风的地方,又用灵力生了火。 他们都已经辟谷,不需要为吃食奔波。 林非潼见他生火后,就闭目修炼起来……不愧是已经飞升成仙的剑身,她被卷到了。 灵府内的伤势让她懒洋洋地不想动,就这么望着他。 “要么休息,要么修炼。”男人淡淡开口。 林非潼都不想选,曲腿坐着,手肘支在膝盖上,用手托着小脸,侧头问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生我的气?” “没有。”他硬邦邦说。 林非潼笑笑,心说就有。 “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别问了,修炼。” “秦夜怎么样了?”她和秦凌霄的话同时响起。 男人阖着眸,天神般的面孔,完美得似尊冷白雕塑,没有丝毫瑕疵。 沉默了片刻,他漠然道:“死不了。” 秘境开启时,林非潼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秦凌霄没敢耽搁,抱着她就往里面冲。 湖郁和满月化为两道流光,也跟了上来。 秦夜同样想来秘境,奈何他并非秘境的主人,被秘境挡在了门外。 “救她!照顾好她!”隔着漩涡屏障,他大喊,“否则本尊一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秦凌霄想到他赶到时看到的那一幕,心口闷闷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会死!就为了保护秦夜! 第一次在沧海城见到她时,她的剑侍抱着她的霜华剑,秦凌霄并不好奇她和秦夜之间发生了什么。 左右他是为斩妖除魔下界,挡他路的人,都会被他肃清。 后来,斗兽场的并肩作战、苍穹宗降下神谕、第一次视频通话、直播里的嫣然笑语……他对她的在意,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宁死保护秦夜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 所以哪怕现在她暂时脱离了危险,他还是会愤怒。 他开始好奇,她与秦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不问她,她倒是笃定地说:“你就是生气了。” 秦凌霄运转着心法,好似屏蔽了她的话。 她轻笑了声,窸窸窣窣地坐了回去。 秦凌霄掀起眼帘,看向她:“笑什么?” “没什么。”她托腮向外看,秘境里的天空一片晴朗,银河明亮闪烁,高悬的明月落下皎洁的月光。 话是这样说,她的嘴角依旧翘着,眼睛亮亮的。 秦凌霄看着看着,心里那股火气,不知怎么就熄灭了。 罢了,总之她现在好好的。 “上次的通感结束很快,我看得不全。你第一次见秦夜,是什么情况?他也是瞎了一只眼睛,遍体鳞伤,瘦瘦小小吗?” 秦凌霄皱了皱眉:“你见过那样的他?” “嗯。”林非潼伸手比了下,“当时他只有这么高,瘦得就剩一把骨架子了。” 月色清辉之中,秦凌霄停下修炼。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拜了师,成为了我的师弟。在宗门养了一段时间后,没那么瘦。” 林非潼“哦”了一声,不徐不缓地讲述着她和秦夜的事,秦凌霄静静听着。 “……最后,我选择了站在他那边。”林非潼看向秦凌霄,漆黑的瞳孔清幽,完全不像十几岁的小姑娘。 秦凌霄从她刚刚的讲述中,也明了了她这具身体内的灵魂有蹊跷。 不过他并未纠结这件事,毕竟,他也是分身下界。 “你做出了和我相反的选择。”林非潼如是说。 第187章 修仙187天 秦凌霄漆黑的眸子凝视她:“你觉得我做错了?” 林非潼摇摇头, 只说了句:“你没错,我也没错。” 从上古至今,没有一个天魔违抗过自己的本能。就像是凡人拼了命地求生, 杀戮、掠夺、毁灭,是刻在他们骨子中的东西。 在剑冢秘境中,她是把秦夜从小就养在自己的身边,才会在最后一刻做出那种选择。 但秦凌霄和秦夜, 名为师兄弟,关系并不是很亲密。 秦凌霄不相信秦夜, 也情有可原。 若秘境可以延续,就算她第一次的时候护着秦夜, 往后会发生什么,也不得而知。 很可能他终有一天会控制不了本能,对她痛下杀手。 所以她在这个雪夜,只是单纯地想与秦凌霄说说话而已,并不是想批判或者是自省什么。 过去的事已经发生,更重要的是把握当下。 “好啦。”林非潼呼出一口气, 也盘腿坐好,缓缓合上眼,开始修炼。 魔神之气在她灵府中, 就像是一个随时都能引爆的炸|弹,她不进步, 就会死。 还有创世之境外,魔修们对仙门虎视眈眈。秦夜的进阶速度很快,照这样下去, 完全冲破沧溟河底封印, 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得在那之前离开秘境, 阻止缥缈界经历浩劫。 外面还有她在意的亲人、朋友。自己突然地离开,生死未卜,他们也会很担心的。 肩上的担子沉甸甸,心里却暖洋洋,因为她并不孤单。 哪怕是在这里,也有人陪她前行。 秦凌霄注意到她迅速进入了状态,三根灵根解封后,她如今已经是元婴中期的修为。 她的沉稳、豁达、镇定,再一次加重了他对她的喜欢。 还有她的理解和信任,也让他心湖涟漪不止,悸动得厉害。 目光缓缓划过她的眉眼,鼻梁,樱唇……他垂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下。 * 后半夜,小雪转成了暴风雪,且一直过了半个月都没停。 两个人没有从山洞中迈出半步,都在专心致志地修炼。 时间流速的改变,让他们的修行速度也提升了三十倍。 林非潼闭着眼睛,一心二用。一边吐纳天地灵力,一边感受着湖郁和满月的靠近。 是的,在分别了半个月后,他们终于找过来了。 满月是灵植,冰原和海洋天生克制他,所以湖郁是这一路上的主力。 他乃是剑灵,无惧风霜雨雪,同样不需要进食。 在他们距离这里只有百里的时候,林非潼睁开了眼,正准备起身去迎接。 忽然,识海重重一震!沉睡许久的魔神之气竟然苏醒了! 浓重的黑雾在她的灵府中乱撞,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弯下腰,紧咬的牙齿间溢出了一丝□□。 “林非潼?”秦凌霄停下了修炼,走过来想扶她,忽然,被她掀翻在地,“砰!” 巨大的力量,让他身下的雪都飞溅起来,山洞口也有扑簌簌地雪块落下。 秦凌霄的修为比她高,神识也很强,是有反手之力的。 见她状况不对,已经握紧的拳头却松开,跌倒在地的时候,甚至还托了她一下,免得她伤到。 林非潼伏在他身上,手死死地摁着他的肩膀,一双瞳孔变了颜色——浓郁的紫色里,流淌着一丝丝红光,人性褪去,只剩下杀戮和凶残。 秦凌霄对此并不惊讶。早在搞清楚她将魔神之气禁锢在灵府时,他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她能坚持半个月,已经算是很长了。 “林非潼,镇定下来,他不是你的对手,不要成为他的傀儡。” “嗬!”林非潼的脸庞忽然贴近,朝着他发出了野兽一样的怒吼。 他们一上一下,腿绞在一块,明明是暧昧的姿势,气氛却是危险诡异的。 林非潼吼完,右手抬起,变形金刚出现,咔咔两下,瞬间变成了一柄匕首! 接着,她重重地朝着秦凌霄刺下! 他偏了偏身子,让匕首避开了心脏,刺进胸膛之中。 “噗呲!”林非潼眼中的紫色和红色交相变换,在她这张倾城面孔上,是非常漂亮的一幕。就连眸中的冷光,都有种残酷的美。 她的神智已经被占据,根本就没发思考秦凌霄为何不反抗,抽出匕首,又重重地捅了进去!一连捅了十几下! 湖郁和满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非潼攻击秦凌霄的一幕。 被她压在雪地上的男人,青色的衣衫已经破破烂烂,身上伤口纵横,鲜血喷涌,染红了大片的雪地,白色和猩红,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湖郁忍不住惊呼:“潼潼……这是怎么了……” 满月也被林非潼的模样震惊到了,不过他第一反应是盯着秦凌霄,想问他:你不是说有办法救她吗?这就是你的办法? 分开半个月,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秦凌霄抬起了身侧的两只手。 满月眉心拧起,快步向前:“你要做什……” 秦凌霄抱住了林非潼,没理会她手中的匕首,将她压在了自己满是创伤的胸口上。 他修长的大手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充满了安抚和柔情的意味。 “没事了。”他轻声说。 满月的脚步完完全全钉在原地,湖郁在震惊后,神情复杂地看了满月一眼。 在秦凌霄低沉的声线中,林非潼慢慢平静下来。 她眼中紫色和红色流转,最终紫色完全压制了红色,冷光散去后,又恢复了黑色的瞳孔。 视线渐渐聚焦,她首先看到的是大片的血迹,血腥味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 “砰,砰,砰”,她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近在咫尺的,还有另外一道沉稳且包容的心跳声。 视线向下,她这才发现,自己被秦凌霄抱着。 他满身是伤,自己的手上,还捏着染血的匕首! 她瞳孔猝然一紧,“哐当!”匕首掉落,一声惊呼被死死压抑在咽喉,心脏骤停! “清醒了?”秦凌霄松开她,拉开些距离,淡定地问。 林非潼向后跌坐,正好落在他腿上。 她盯着他满身的伤口,脸色惨白如纸,心脏在剧烈地颤动。 那些伤口全是她造成的?她都做了些什么! 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血雾,她那拼拼凑凑,布满裂痕的灵府,又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 “林非潼,”秦凌霄正色地说,“看着我的眼睛。” 她勉强稳住心神,呼吸频率过快,死死掐着手心,努力看向他。 “你清楚我的来历,这都是皮外伤,对我造不成生命威胁。所以,已经没事了。” 随着他说话,灵力点点溢出,他身上的伤口正在愈合。 很快,从表面就看不到创伤了,只有脸色白了两分。 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林非潼越难忽视满地的血迹。 她开口,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这样?” 他也知道他很强,怎么不反抗,任由她刺?她太清楚自己会下怎样的重手了。就算伤口能愈合,当时也会很疼! 林非潼忽然觉得很冷很冷,想要抱着自己,躲开所有人的视线。 魔神之气控制了她,把她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只懂杀戮的人,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办? “越反抗,你的状态就会越疯狂。若我控制了你,更会加剧你的杀戮之心,所以不如让你捅几下。” 他态度淡然,就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却听得林非潼心口一阵拧疼。 “什么捅几下……”她说话都带着气音,“你是不是傻啊!” 亏他早在几千年前就飞升成仙了,怎么这么拎不清呢!何至于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进入创世之境后,他虽然没说,她也清楚,这样逆天的秘境,必定是有限制的。 若他一个人进来,说不定能在里面呆上五十年。 而他们四个人(湖郁和满月也算),能呆十年都是极限了! 他放弃了修仙资源不说,还给她当人肉沙包!哪有这样不爱惜自己的! 秦凌霄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再一次伸出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这次他的动作很缓慢,林非潼如果想躲开,是完全可以的,但是她没有。 抱住她之后,秦凌霄在她耳畔轻声说:“别难过,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把她带进秘境,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伤害她……他活了几千年,心中装着剑道、大义和天下,却是第一次装进一个女子。 他无疑是生疏的,但也是清醒的。 因为是她,所以愿意这样做。 鲜血淋漓,亦甘之如饴。 林非潼鼻子不禁一酸,染血的手指慢慢抬起,最终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远处,湖郁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满月的肩膀,走出了山洞外。 暴风雪已经停了,天空一碧如洗,海面清澈湛蓝,陆地的动物们出来觅食,洁白的海鸥成群地在上空盘旋。 满月最后深深地看了林非潼一眼,缓缓闭上了眼。 那般的亲密无间,再没有旁人插足的位置。 他终究是来晚了。 曾经在凌元峰,他总是和薛大饼切磋,次数多了,林非潼都懒得看,自己去修炼。 他当时还是个小娃娃的样子,坐在仙音灵鹿身边,仰着脑袋问他:“你不是薛白卉的契约兽,怎么见你很少跟着她的样子?” 当时它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满月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后来,它一改寻常的跳脱,低声说:“不跟着比较好。” 现在,满月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是那般低落的模样。 明知她喜欢的不是自己,明知她更需要的不是自己,明知自己对她是什么心思却又永远不可能走到那一步……不如不见。 他的心好像碎成了一片片,又化为了粉末消失,心口那里空荡荡的。 睁开眼,他恢复了一脸嫌弃的样子,谁也看不出他刚刚做出了怎样艰难的抉择。 “啧。”他走上前去,抱着胳膊问,“我说你们两个,谁能和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非潼猝然一僵,这感觉就像是偷偷谈恋爱,被哥哥给抓包了似的。 “咳。”她松开手,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鬓发,“说来话长。” 满月:“哦,那就慢慢说,把你们这半个月做了什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林非潼张口,正要回答,一旁的秦凌霄也站了起来,淡定地道:“他是你的契约兽。” 她一下子从不好意思的情绪中抽身而出,望着满月:“你是在质问你的主人我吗?” 满月:……糟糕,被她反应过来了。 林非潼示威地扬了扬拳头,瞥了秦凌霄一眼。 俊美无俦的男人,同样在看她,漆黑的眸子里有笑意闪烁,还有……柔情在流淌。 她耳根有点热,率先移开了眼,拉着满月走出了山洞。 边走,还边说:“半个月了,你们怎么才找过来,速度真是慢……” * 四个人在创世秘境中修炼了十年。 一开始,魔神之气每隔半个月到一个月,就会侵占林非潼的识海,把她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傀儡。 林非潼试过炼制牢笼、设下阵法,以阻止自己伤人。可惜就像是秦凌霄说的那样,这会加剧她的杀心,延长混乱的时间。 没办法,被控制后,她只能将杀意倾注在某个人的身上。 承受最多次她伤害的,是秦凌霄。 他这具分身乃是他神之躯体的一部分,不会有生命危险。 就算如此,林非潼还是愧疚心疼得要命。 她能做的,只有不停地修炼,再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 终于,在进入创世秘境三年后,她的第四根灵根解开,修为突破到了化神期,已经可以和魔神之气分庭抗礼了。 之后的七年,魔神之气再没控制得了她。它从一开始的铺天盖地,变成了现在的巴掌大小,瑟缩在她灵府的角落里。 想完全斩杀它,需要等她出关。 再有,她的修为,也从化神期突破到了合体期。 湖郁和满月与她神魂相连,修为同样暴涨,满月甚至都突破了他自己曾经的巅峰。 秦凌霄走了一遍曾经走过的修行之路,他的进步更大,竟然到了大乘后期! 林非潼知道,这还是他刻意控制的结果。 因为直接修炼到大乘期巅峰,就会迎来飞升天劫,到时他们就不能留在秘境了。 十年的时间,并不足以让冰原消融。 四人站在林非潼第一次在秘境中醒来的地点,周围的景象,像是色块坍塌一样,一点点落下,前方出现了一道漩涡,那是通往外界的门。 秦凌霄淡淡地说:“秘境的时间到了。” 这十年,湖郁已经和他混得很熟了。毕竟他是剑灵,对剑修,尤其是强大的剑修天生的亲近。 他还是那般清隽的少年模样,期待又忐忑地道:“一想到要出去,怎么有点紧张呢。外面已经过了三百年,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 满月对秦凌霄的态度,和他正相反。 虽然早在十年前,他就默默地将喜欢掩埋在心底,真心实意地祝福林非潼和秦凌霄,不过还是看不顺眼他。 就像是薛白卉和林清霁结道侣几百年,薛大饼也不喜欢林清霁一样。 满月故意道:“说不定缥缈界已经被魔修占领了,咱们是最后的希望。” 秦凌霄和林非潼齐齐看了过来,神色很是无奈。 湖郁:“呸呸呸!别乌鸦嘴!说不定魔修都被赶回了魔界,霁月仙尊也飞升了呢!” 提到林清霁,林非潼激动的同时,也近乡情怯。 不管如何,总算是要出去了。 周围的景象,彻底消融,四人化为流光,一阵天旋地转—— 林非潼掀开眼帘的刹那,就放开了神识,看清了她面前的景象。 没办法,满月之前的话还是给她留下了一点影响。万一他们真来晚了一步,缥缈界已经被魔修占领了,她得及时保护好自己。 好在,入目没有魔气肆虐。 白色的沙滩环绕着明珠一样的海岛,天空晴朗,鸟儿悠扬地鸣叫。 “哗啦,哗啦”,海浪一下下轻柔地拍打着沙滩。 林非潼认出来了,这就是她之前带着人杀了清欢的那个海岛! 不过三百年过去,岛上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树木都长得茂盛高大。 她起身,刚向前走了一步,就听到“哗啦啦”一阵银铃响。 她果断停下来,警惕地向四周看去。 前方几丈外,忽然升起了一道光幕,画面里出现了……林清霁? “潼潼,你总算是回来了。在那里别动,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随着林清霁身影的消失,光幕也隐去了。 仅仅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一个白衣胜雪,挺拔如松的身影,便踏着海浪而来。 林非潼展颜一笑。刚刚他身后的背景还是苍穹宗,这么快就赶到,说明他的修为又进益了。 只是他太心急了,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以她现在的修为,回到苍穹宗也是分分钟的事嘛。 创世之境的十年,缥缈界的三百年。 林非潼已经长成了凡人二十多岁的容貌,稚气完全褪去,姿容典雅,容貌倾世。 林清霁还是她印象中的模样,不过周身的威压如包罗乾坤,足以撼动天地。 他落地后,林非潼迎上去,激动地问:“爹爹,你大乘期巅峰了?” 虽是问话,但她已经确定,他随时都能迎来飞升天劫! “嗯,一百年前就修炼到大乘期巅峰了。”林清霁对此并不是很激动,上下地打量着她,见她面色康健,修为扎实,欣慰地道,“不错,你也合体期了,看来你抓住了机缘。我收到你重伤的消息赶到时,你已经被凌霄带进了秘境。” “是的。”是错觉吗?爹爹提到秦凌霄,态度怎么颇为恭敬? 难道当初秦凌霄降下“神谕”,爹爹就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了? 也不是没可能。他毕竟是继秦凌霄之后,缥缈界最顶尖的剑修,同类对同类是很敏锐的。 天道之下,林非潼纵然疑惑,也没多提这件事,而是问林清霁:“咱们现在回苍穹宗?” “对。”林清霁说完,就唤出了他的清霜剑。 见林非潼一脸深思,他问:“你的灵剑呢?” 林非潼回神:“刚刚在与他们联络,他们传送得比较远,到沧海城去了。” 好在她还有变形金刚,以及薛白卉给她炼制的飞行法器。 莲花铃跟不上林清霁的速度,倒是变形金刚,经过她在创世之境的淬炼,已经成了她手中的第二枚神器。 她将变形金刚变做灵剑的样子,御剑腾云而起。 两人如流星般从天空划过,直朝苍穹宗飞去。 路上,林非潼有一肚子的话要问。 “爹爹,你既然百年前就已经修炼到大乘期巅峰了,怎么一直没渡劫?不会是在等我归来吧?” “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林非潼敏锐地听出了言外之意,“除了这个?” “也想等等你娘亲。” “……”很好,刚回来就吃了一嘴的狗粮。 她都顾不上询问缥缈界如今的情况了,和林清霁并排飞着,笑眯眯地问:“你和娘亲的关系怎么样啦?别告诉我,三百年过去,你追妻一点进展都没有。” 虽然女儿长大了,林清霁还有点不适应她问他这些事。 “你对自己爹爹未免太没信心。”他无奈道。 林非潼眼睛一亮:“难道你们都进展到给我添弟弟妹妹了?”她爹爹可以啊! “……”林清霁的嘴角抽了抽,“也没快到这种程度。” 林非潼见他被自己噎了下,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林清霁摇摇头:“不说我们了,你的身体如何了?” “在秘境里修炼了十年,魔神之气已经被压制了。”想到沙滩上那银铃和光幕,她问,“娘亲在我海岛上布了阵法?” “是,只要你现身,我和你娘亲都会接到通知。不过你娘亲在十五年前闭关了,所以只有我来接你。你还记得当年你在魔神之气下,护着的那些岛民吗?” “记得,怎么了?” “他们其实在那之前,就已经受清欢的压迫许久,你救了他们后,他们在岛上立了你的神像,世代供奉着。” 林非潼一怔,审视内里,竟然真的发现了不少信仰之力。 秘境和外界隔绝,所以她之前是接收不到这些力量的。 除了岛民的信仰之力,梧桐之地镇民也在信仰她。 她有些惊讶,自己都三百年没有庇佑过他们了。莫非是凤陵越帮了忙? 第188章 修仙188天 “那哥哥他们呢?”林非潼又问。 “你哥哥下山除魔了, 凤陵越带着林啸在外历练,林啸就是你请他孵化的那条龙。” “姓林?这是谁取的名字?” “凤陵越取的。他和你哥哥现在都是化神期,你可以用玉简联络他们。还有你衡师姐, 这个月她女儿周岁宴,你正好可以参加了……” “等,等等!女儿,周岁宴?”他前面提到的人还好, 这次是真的震惊到她了,她终于有了“啊, 原来缥缈界真的已经过了三百年”的实质感了。 “嗯,她嫁人了。” “谁!谁把我的师姐给娶了!”林非潼捏紧了拳头, 很想把这个人暴揍一顿。 她在秘境里也只过了十年而已啊!师姐的女儿竟然都快可以打酱油了! 可恶,还我的亲亲师姐! “你也认识,他是铃乐宗的弟子,现在是长老了,叫舜英。” “好哇……”她就说,进入秘境之前, 衡楚楚怎么就和舜英结伴历练了,原来那个时候两个人就有情况了! 不,或许更早一些, 她捏人家熊猫耳朵的时候就不对了! 自己也是迟钝,现在才察觉到! 阻止了林清霁继续说下去, 林非潼拿出玉简,直接拨通了衡楚楚的视频通话! 玉简刚闪烁了一下,对面就接了起来。 容貌出色, 气韵华贵, 扮作妇人模样的衡楚楚怀里抱着个玉雪的小女娃娃, 灼灼地看过来。 她的眼圈瞬间红了,激动地说:“潼潼!真的是你!你从秘境里出来了?” 林非潼那“兴师问罪”的心思,一下子就散了。 “嗯,”她的喉咙像是堵了一块棉花,声音有点哑,“师姐,好久不见。这是你女儿?真可爱。” 她的女儿遗传了她和舜英的优点,粉妆玉砌的,像个白雪团子。 “是,来,囡囡,这是你潼姨姨。” 小团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过来,她还不会讲话,只会对着林非潼咿呀咿呀,听得她心都要化了。 衡楚楚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很快,舜英就过来把孩子抱走了,留她们两个讲话,临走前还安抚地拍了拍衡楚楚的肩。 衡楚楚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哭着说:“当初都怪我疏忽,才被那个老匹夫派来的人控制住了,不然你也不会被我拖累。” “师姐,别这样说,你没事就好。”看到她过得好,林非潼也放心了。 太多年不见,两人有说不完的话,林非潼一开始“拷问”了她和舜英的事,之后都是衡楚楚在说。 这一通视频,足足打了一个时辰才挂断,彼时林非潼都已经回到苍穹宗了。 凌元峰上,她的房间还是熟悉的摆设,用术法保护着,纤尘不染。 三百年过去,薛大饼也修炼成了人形,和他的音色很般配,是个英俊的青年。 就是依旧不稳重,上来便想拥抱她,被林清霁冷冷扫了一眼,手才尴尬地放下。 “潼潼回来就好啊。”他由衷地道。 除了他以外,凌元峰上许多灵兽也生出了灵智,再修炼个几百年,或许也能进阶了。 林非潼坐在自己房间里,先后联络了林星晖、凤陵越、陈钧、江映雪…… 林星晖和凤陵越二话不说,就要往回赶,被林非潼连连叮嘱路上小心,不着急。 左右她就在这里不会跑,晚点见不也是一样的嘛。 让她意外的是,三百年过去,淘珍网在陈钧的经营下,竟然还没被同类竞品所取代。 陈钧如今也是元婴期的修士了,面对她依旧很恭敬。 他在视频那边笑着说:“其实还是你教得好。当初你开甜水铺子,就告诉我要让客人保持新鲜感。这几百年,我也是贯彻了你的思想,才能让其他对手追赶不上。” 林非潼摇摇头:“你太谦虚了,是你足够聪明。你姐姐呢,怎么样了?” 陈钧的笑容淡了下来,轻声说:“一百多前年陨落了。” 林非潼一怔:“……抱歉。” “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陈钧好似释怀一笑,可是仔细看他的眼,藏着化不尽的悲伤。 他温声说:“姐姐是修行无法进益,寿终正寝的。咱们修仙者与天争,能争过的又有几人。” 看到林非潼平安归来,还成了大乘期修士,陈钧很为她高兴。 至于他和姐姐……缘分只有如此了。 林非潼道了句节哀,两人沉默了片刻,陈钧率先转移了话题。 “魔界的事,你了解了吗?” 林非潼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空,那是魔气在蔓延。这气息太熟悉了,属于秦夜。 能覆盖整个苍穹宗的魔气,只有溟夜魔尊才能做到。 “现在了解了。” 林非潼挂了视频,走出了门,站在盛放的桃花树下,仰头望着天际。 秦夜一席黑袍,黑色的披风随风飞舞,踏碎虚空而来。 在他身边,还飞着一簇鬼火。 更远处,无数魔修乘着飞行法器,停在半空,只等秦夜一声令下,就能向苍穹宗进攻。 在那些魔修最前方的,乃是穿了银色铠甲的晏回,怀灵还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站在他侧后方。 护山大阵已经开启,透明的罩子穿透云雾,散发着冷意。 示警的钟声敲响,蔓延至苍穹宗的每个角落。 林非潼如今的修为很高,清楚地听到有弟子在喊:“魔修进犯!魔修进犯!——” 这种节骨眼上,她的玉简亮起。 拿出一看,是秦凌霄给她打来了视频。 “……”她就说自己从秘境中出来后,好像忘了什么。 秦夜近在眼前,林非潼匆匆接通了视频,不小心点了外放。 秦凌霄的身影出现在半空,星辰一样的黑眸注视着她,淡声问:“已经到苍穹宗了?” “嗯。”林非潼挤出一抹笑来,“你呢,被传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呵。”秦凌霄轻笑了一声,怎么听怎么寒凉,“不容易,过了五个时辰,终于想起我来了。” “……”别骂了别骂了。 “潼潼。”护山大阵阻挡不了秦夜的脚步,他落地,朝着她走了过来。隔着视频,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空中似有火花迸溅。 鬼火在空中一跳一跳,三百年过去,它从沧溟河里重聚了身体,火柴手手已经进化为了小葱手手。 “林仙子回来啦!我们尊上冲破了封印,武力更上一层不说,也找回记忆啦!得到消息后,我们可是第一时间就来了哦!” 它的黑窟窿眼睛冲她挤了挤,颇为滑稽。 “怎么样,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其实不用它说,林非潼也看出了秦夜的不同。他回到了原本的身体内,左眼瞳孔是红色的,且是竖瞳。 他本尊的身材也更高大伟岸,挺俊的五官锋芒毕露,哪怕已经收起了威压,林非潼的每一滴血液,还是叫嚣着危险。 当他看过来时,她像被某种凶兽给盯上了。 视频不知什么时候被挂断,秦凌霄的身影消失了。 “刷,刷,刷”,御剑破空声响起,苍穹宗内部,林清霁率领着无数弟子凌云而上,和魔修们形成对峙之阵。 气氛紧张,随时都能爆发战斗。 秦夜依旧直直地看着林非潼,像是要把三百多年的时光追回来。 林非潼冲着他笑了下,问:“所以,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溟夜魔尊,还是阿夜?” 秦夜的心口,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下,踩在云上的不真实感终于消失,理智归位。 “那我呢,是要叫你潼潼,还是叫你师父?”他反问。 三百年了,她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他的心情无疑是激动的。 剑冢秘境中,她横剑立在他面前,和东海海岛,她替他封印了魔神之气的场景,翻来覆去地在他眼前变换着。 去年冲破封印后,他恢复了记忆。本以为那三千年的禁锢,会让他变成一个屠戮缥缈界的疯子,结果……他竟然完全没有这种冲动。 他想通了凌霄就是秦凌霄派下界的分身,他在创世之境,缥缈界除了林清霁,都不足为惧。 作为最强的魔种,对魔修有着天生的压制作用,就连已经突破到大乘期的晏回,同样对他恭恭敬敬。 他做到了万万人之上,缥缈界的生灵,都被他轻易攥在手中。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留在了魔界,默默地等着她回来。 修仙界派了很多探子,都搞不懂他的意图,缥缈风闻录上天天有人在问溟夜魔尊什么时候带着魔修来攻打仙门。 现在他来,终于见到了她,也确定,他对她的思念,远超过对杀戮的渴望。 在他的注视中,林非潼回道:“这取决于你。如果你想做覆灭三界的大谋头,那就唤我的名字。” 秦夜上前一步,焦灼地问:“若我不想呢?” 林非潼微微一笑,“那就唤我潼潼吧。剑冢秘境是虚幻的时间错位,我本不该成为你师父。” 秦夜的眸中,有什么东西在大块大块地坍塌,世界摇摇欲坠。 “潼潼”两个字,明明读起来那么亲密,可是他唤不出口。 叫出这两个字,代表师徒之谊的破灭。他如何能接受? 天际,怀灵百无聊赖地扫了一圈,最后看着秦夜的背影,和晏回说:“瞧瞧这些仙门小弟子,多可口啊,魔尊就该一声令下,让咱们把他们都杀了。” “这话你应该去和魔尊说。”晏回慵懒地回。 “……我不是不敢么。” 她算是顶级迟钝了,溟夜魔尊归位,她才发现“成长老”体内有一部分溟夜魔尊的元神。 晏回比她早了起码两百年就确定这件事了,可惜不管怀灵怎么问,他都不说是怎么确定的。 还是有次鬼火说漏嘴,她才知道,曾经在勾魂崖底下,强行夺取了晏回身体的那道元神,来自溟夜魔尊! 论体质,晏回是缥缈界最强的魔修,难怪溟夜魔尊会选中他。 怀灵笑了下:“别说我,魔尊大人都不敢。” 他钟爱的女子,可就在他对面呢。当年在黑渊城,他被爱意驱使着已经犯了一次错误,不可能再犯第二次了。 秦夜久久地注视着林非潼,唇色苍白,一言不发。 林非潼叹口气,下了逐客令:“带着你的人回去吧。” 秦夜的心里,陡然响起了一道陌生阴桀的声音:“你确定要这样做?” 他扭头一看,周围的环境变了。林非潼等人通通消失,苍穹宗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暗无天日的石原。 和石原相比,他是如此的渺小。 空中,魔神凝聚,眼睛是和他如出一辙的红色。 “我的孩子……”魔神慈爱地叫着他,“恭喜你找回了自己的力量。你我本就是同源,也该回到我的怀抱了。瞧,这大好的河山,鲜活的血肉,以及你心爱的女子,都是你唾手可得之物!” 秦夜抬眼,冷声说:“同样的招数,你还想用第二次?” 神器凝聚,他一刀就劈碎了眼前的魔神! “咔嚓”,镜子碎裂的声音响起,待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表情空白了一瞬。 那一刀,怎么砍向的是林非潼!? 还好秦凌霄出现,挡住了他的攻击! 饶是如此,秦夜的背后还是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惊惧地看向林非潼,苍白地解释着:“不是我……我没有想过再伤害你……” “我知道。”林非潼的话,让秦夜还以为他幻听了。 只见女子望着天空,咬牙切齿:“这十年给你憋坏了吧,死到临头,还敢耍花招!” 秦夜收了刀,仰头看去——魔神之气从地面开始飞速蔓延,扑向了天边的魔修! 不好,它诱惑不了自己,就想吞噬那些魔修,以获得力量! 秦凌霄也收了剑,和林非潼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点头,同时朝着魔神之气飞去! 秦夜想也不想,提刀跟上。 “躲开!别让它靠近你们!”林非潼朝着那些魔修喊道。 高阶一些的魔修早就察觉到秦夜带他们过来不是为了攻打仙门,所以也没怎么防备。 林非潼出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魔气扑向了一个金丹期的魔修,眼看就要把他给吞噬—— “哐当!”一柄长枪,刺破了长空,银光绞动,切断了那缕魔气! 晏回握着长枪,反手一划,不屑地说:“当本座是死的?” 林非潼展颜一笑:“师父干得漂亮!” 刚刚还睥睨天下的男人愣住,直直地看过来,脸上写着:你叫我什么? “等解决了这魔神再说!”林非潼手一抓,一道剑气从晏回身侧划过,“嗡”地被她握在掌心。 她的霜华剑和湖郁剑灵归位了!满月也在她身边现身! “别愣着,他要跑了!” 林非潼的话,让晏回如梦初醒,长枪挥舞,所过之处,魔气溃散! 怀灵摇了摇头,觉得主上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不就是一声师父嘛,也能让他这么激动。 结果下一秒,林非潼对她道:“师姐,咱们联手!” 怀灵重重一震,喜悦止不住地上涌。 “咳,叫那么大声干嘛,听到了。”话是这样说,手上的动作可一点都没含糊。 苍穹宗的众人,除了林清霁,都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魔修之间怎么还内讧了? 邵繁景穿得还是跟花孔雀似的,抬头问林清霁:“仙尊,咱们怎么做?” 林清霁脸色不虞地说:“和魔修联手,铲除魔神。” 邵繁景连忙下了命令,苍穹宗弟子也刷刷加入了战场。 他心说:霁月仙尊和魔修势不两立,肯定是不情愿和魔修合作,不然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他哪知道,林清霁只是在不爽自家闺女管晏回叫师父! 想他生了一儿一女,都认了别人为师!他修炼到大乘巅峰有什么用,唉! 林非潼与怀灵配合无间,秦凌霄和秦夜都被她给落下了。 曾经的师兄弟、死敌对视了一眼,都对如今的情况感到颇为荒谬。 秦凌霄扯了扯嘴角:“师弟,你应该知道,我下界是为了绞灭你的吧。” 在他从创世之境出来的那刹那,天道就定位到了他,他在缥缈界的时间不多了。 秦夜握着刀,没什么表情地说:“师兄的自信值得人钦佩。” 他们两个现在修为相当,真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说不准。 唯一的变数是林非潼。某种程度上说,缥缈界的存亡,都取决她的一念之间。 说话间,两人一齐出了手。斗了几千年的师兄弟,这次有同样的对手。 秦夜挥刀斩断魔神的一条手臂,很快又长了出来。 他拧着眉:“怎么比三百年前还要难缠?” 秦凌霄冷声道:“它借助了潼潼的力量,潼潼现在已经是合体期了。” 秦夜不满他叫得这么亲密,冷哼了一声:“还说你能救她,帮的都是倒忙。” 秦凌霄反唇相讥:“若留她在你身边,她已经死了。” 秦夜:“你……” “咻”,一道利箭飞来。 林非潼放下弓,凉凉地道:“你们的恩怨以后再算,现在,专心一点!” 这一战要是输了,缥缈界可就真的完了! 秦凌霄&秦夜:“……” 好在林非潼曾经种下的善因,今朝结了善果。 秦夜克制了杀戮的本能,率领着魔修英勇杀敌; 仙门暂时放下了对魔修的成见,与魔修们联手,力量成倍地增长; 直播大大推动了修炼的速度,三百年间,突破到化神期的大能有两位数,他们都率领着门下弟子赶了过来; 淘珍网旗下的各部门紧密联合,以最快的效率,向战场输送着人力、物力…… 这场战斗,足足打了十天十夜。 南方衡家、辽东霍家、北部王家…… 苍穹宗、铃乐宗、万剑宗…… 薛白卉、薛广潮、舜华舜英、景缙、花容夫人带领的灵兽半妖等等,通通加入了战场。 一个弟子倒下,成百上千的弟子站出来。 修真界空前的团结,所有人都摒弃了恩怨,守卫着自己的家园! 终于,魔神力竭,在鲛人之音的催眠下,凝聚成了一颗手掌大小的黑色圆珠。 林非潼握住珠子,以神之血绘制阵法,银光流转,魔珠碎裂,一分为四。 有三部分,飞到了秦凌霄、林清霁和秦夜的手中。 四人同时施法,将魔珠封印在了缥缈界四个地方。 他们代表着缥缈界的最高战力,魔神的封印,会为缥缈界带来最少三千年的和平。 凤陵越仰头望着天空的四道身影,最终,目光完全完全落在林非潼身上。 三百年过去,他爱慕的女子,依旧是那么耀眼。 他终于明白,她不曾,也不会属于他。 “爹爹,你不去找娘亲吗?”他身下的金龙在云雾中穿梭,神兽成长缓慢,只破壳三百年的它,心智还不成熟。 凤陵越花了五年纠正,它才改口管他叫爹爹。在它心中,林非潼是它的娘亲。 “不了。”凤陵越垂眸,看着自己本命剑上挂着的剑穗。 哪怕他已经很小心,这么多年的使用,剑穗还是变了色。 而今一场恶战后,已经摇摇欲坠,如同天边的那个女子一样,随时都会远去。 封印已经结束,他呼出一口气,示意林啸带着它往梧桐之地飞去。 “我的凤凰血脉完全觉醒,有了穿梭时空的力量。爹娘离开了太多年,我也该去寻他们了。” “那娘亲呢?”小金龙问。 “会有人照顾她的。”凤陵越释怀一笑。 * 撑了十天,秦凌霄的天劫终于来了。他下界三百年,天道憋着一口气,给他往死里劈。 那一声又一声惊雷,林非潼看了都面色凝重。 一转头,身边的秦夜竟然双目灼灼,勾着唇,很期待的模样。 “哪怕他渡劫失败,他也不会死,你在高兴什么?”林非潼凉凉地问。 秦夜瞬间敛去喜悦之色,冲着她眨了眨眼:“这么明显吗?” 林非潼点头:“超级明显的。” “那我收敛一点。” “……”她朝着他的俊脸挥了挥拳。 雷劫劈了三天,三日后,秦凌霄渡劫成功。 天门已经大开,他必须要回到上界去了。 光柱之中,他的身影被神光笼罩,衣袂拂动,向九重云霄而去。 缥缈界的修士们跪了一地,恭送凌霄老祖。 他那双如浩瀚星辰的眼眸,却始终动情地望着林非潼。 “潼潼,我在上界等你。” 她笑着冲他摆摆手,并没有分别的悲伤。因为她相信,用不了多少年,他们就会重聚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