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成了最后一位神明》作者：我是宝的贝儿 文案： 十八线女星沈墨意下了一款恋爱养成游戏，开启养崽（野男人）之路。 在为纸片人做特殊设定时，中二病爆表的她输入：世界上最后一位神。 * 沉睡的君白无意中被唤醒，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一方结界内，有个小姑娘每天供他吃穿用度，沉迷给他做各种稀奇古怪的换装。 * 解锁对话功能后—— 君白：“你可知何谓‘鲸落’，鲸死后会沉入海底，以庞大的身躯化作一座让深海生物赖以生存的绿洲，神明最终的归宿，与它亦是一样的。” 沈墨意：“好的好的，快穿上这件我为你单独定制的镂空渔网衣！” * 沈墨意去恋爱综艺做飞行嘉宾，死对头嘲笑她母胎单身20年。 中场休息，没靠山没背景的她打开《心动瞬间》，对站在客厅里英俊儒雅的男人小声委屈：“好想谈恋爱，好想有个多金帅气宠我上天的霸总老公，离婚也要把全部家产过到我名下那种。” 白华一闪，男神出现在她面前，微微笑：“好啊。” 腹黑属性拉满的面瘫神明×心理活动超丰富的十八线软萌女星 ——食用指南—— 1.晚上11点左右更新，有变更情况会在留言区提前说明 2.娱乐圈相关无原型，请当现言架空看 3.不是纪实文学，但也不会太放飞，大概是个偏向生活的小暖文 内容标签： 恋爱合约 娱乐圈 甜文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墨意，君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关于神明的心动瞬间 立意：小爱渡人，大爱渡神 ================== 第1章 四月初的秦巴山区，夜晚下了场小雪，为群山覆上一层晶莹剔透的纯白色。 圈子崖天坑如同一只巨大的脚印，在连绵的山体上镶出深而神秘的形状。 剧组人员加上领路的探险队，一行不过三十余人，从边缘经过时，只能通过航拍勉强看到它的部分。 深林内，薄雾缠绵缱绻，大地被新鲜的苔藓覆盖，古老的树藤盘根错节。 女孩儿置身其中，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那‘脚印’期许着什么。 不远处，剧组的摄影老师冲她轻唤：“墨意，拍摄地就在前面了，快跟上来。” 沈墨意回过神，睁开眼，明亮的眸子循声望去，脸上笑出两只梨涡，“来了。” 一阵小跑跟上。 摄影老师好奇：“刚才是在许愿吗？” 沈墨意也知道此行为实属憨憨，笑得跟个傻狍子似的，“我奶奶说，深山里都住着神明，路过的时候跟他们说说话，会得到他们的庇佑。” 扛器材的大哥追问：“那你跟他聊了什么？” 沈墨意得意道：“聊我今年计划脱单，我跟他说，打算找一个多金帅气宠我上天的霸总老公，离婚也要把全部家产过到我名下的那种。” “神明表示不在家。” “没关系，明天我路过的时候还跟他聊！” 大家嘻嘻哈哈笑了一路，谁也没注意到，身后偌大的天坑内飘出零星绿色的光点，悄无声息的渗进了沈墨意的背包里。 * 由畅销小说改编的同名网剧《地下古国》开机一个多月，沈墨意在剧中饰演女四号，首次参与国民级IP的项目，辗转国内多个实景拍摄地，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 之前他们经过的圈子崖天坑，单体规模排名世界第五，是汉中天坑群里最靓的崽。 根据科学家们的勘察，大约出现于68万年前。 值得沈墨意诚恳拜拜！ 找金龟婿什么的，随口扯出来逗大家一乐。 跟神明聊这个，过于庸俗！ 沈墨意今年22岁，非科班出身，没背景没靠山，阴错阳差进了演艺圈，专演‘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恶毒女配的小跟班’、‘给奸妃出主意的坏宫女’这类脸谱化但有台词的工具人角色。 两年下来，倒也累积了些许观众缘。 她和那些有明确目标的女星不同，无意成为圈中顶流，自认没实力去争顶级的资源，更不愿意将自己包装成精致无趣的商品，流连各种高档场所结识精英富商，嫁入所谓的豪门…… 在这个充满诱惑的名利场里，保持自我，赚一点点小钱，等待一段美好的缘分，知足常乐。 * 这天返回林场招待所时，已近夜幕。 吃完饭，沈墨意乖巧的与诸位老师打过招呼，钻进房间，掏出手机，释放自己第二重人格——正式开启养野男人（划掉）养崽之路！ 《心动瞬间》是时下最流行的养成游戏，画风精美，玩法多样，BGM好听到爆！ 最重要的是，它号称‘史上最不可控的养成’，承诺给玩家不同以往的新鲜体验。 “最不可控？”沈墨意在暖和的被窝里缩成一团，发出鬼畜笑，“让我看看我的宝贝能有多野……” 点开APP，制作公司的LOGO闪现过后，归于沉寂的屏幕上，缓慢浮现出一行行独白—— 【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吗？】 【酷热的炎夏，落寞的深秋，寒冷的隆冬，复苏的初春……】 【别怕，我就在这里。】 【把你的一切都放心交给我。】 【很高兴，认识你……】 哇，有点戳心啊！ “现实里有对象的人都去谈恋爱了，好好取悦我吧，啊？”作为一个有素养的职业演员，沈墨意先带入到情景里去。 手机屏幕上，最后那行字跟随盛开的花朵化作满天花瓣，随风散去。 空幽的铃铛声响起，引入一段飘渺悦耳的轻音乐，开启设定页面—— 【种族选择：鬼族、人族、兽族、妖族、神族】 沈墨意毫不犹豫选了神族。 【性别选择：男性、女性】 男男男，必须男…… 【特殊属性：（请手动输入，字数不得超过十五字）】 沈墨意不禁有些疑惑：“该不会写什么给什么吧？” 抱着这份怀疑点进输入栏，略微停顿的思绪浮现出早上路过天坑时的一幕，结合当下的情境，她勾起嘴角，慢条斯理打字：【世界上最后一位神明。】 任何事物，一旦烂大街就不稀罕了。 濒危动物是这样，高贵的神明也是这样。 我沈墨意的崽崽，必须独一无二！ 在系统提示下点击‘确定’，迷雾泛起，画面中心再度浮现一行字：【初始设定完成，请等待……】 “这就好了？我还没给崽起名字呢？”她一脸茫然，着急的用指尖敲击屏幕。 这时，重重白雾循序渐进的向四面散开，露出一张圆乎乎的小脸。 沈墨意愣住。 崽崽目测五六岁，墨色的长发，包子脸，身着飘逸的云袍，Q感十足。 他蜷在一片柔软的云朵上，睡相安宁，握拳的双手还揪着棉花般的白云，实在让人不忍心将他打扰。 实际上，沈墨意也不确定是否能立刻将他叫醒。 不过这画面做得真精细，不愧为3D建模，睫毛和发丝都根根分明。 沈墨意不由地用手轻触他的脸庞，凭借以往的游戏经验，她本意是想放大画面去看细节，没想到指尖刚戳上去，角色基础信息弹了出来—— 【种族：神族】 【年龄：不详】 【特性：不详】 【品级：超稀有】 【目前状态：沉睡】 【心情指数：90】 【姓名：君白】 “原来你叫‘君白’啊，名字还挺好听。”鉴于崽崽超稀有的品级，沈墨意心头那点儿不能亲自命名怨念也就此消除了。 她在论坛上看过《心动瞬间》的相关介绍。 品级分为五种，由低到高依次为：残缺、普通、卓越、稀有、超稀有。 虽然玩家可以通过收集相关素材为崽崽做提升，但若能在一开始就获得高品级，之后能省去不少麻烦。 据沈墨意所知，《心动瞬间》公测两个月，初始品级为超稀有的崽崽屈指可数。 这一点极大的提升了她的游戏体验。 然后呢？ 沈墨意将睡得香甜的小君白望了一会儿，见他毫无苏醒的迹象，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没动。 她不放弃，邪恶的指尖继续戳向他的眉心，鼻子，接着是嘴角…… 屏幕蓦地弹出系统消息：【沉睡中的神明受到打扰，心情指数降为70】 云朵上的小君白果然皱起眉头，好看的唇形不满的嘟着，对扰他清梦的人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沈墨意不信邪，试探性的又点了下他的脑袋，想把他弄醒。 系统消息：【沉睡中的神明受到打扰，心情指数降为60。】 系统消息：【一旦心情指数低于60，神明将弃你而去。】 沈墨意不敢轻举妄动了，直勾勾的盯着屏幕里的小人儿，不自觉屏住呼吸。 大约过去五分钟，小君白翻了个身，把云朵当被子抱，用背对着她。 系统消息：【神明逐渐入睡，心情指数恢复为65。】 沈墨意呵地一声笑了：“很好，你成功的引起我的注意。” 超稀有是吧？ 跟我一个氪金玩家强调个性？ 带着满身‘我要开始花钱了’的豪横，沈墨意气势汹汹地点开【商城】。 商城分为三个大板块：积分专区、充值专区、限定专区。 在每个专区都可以买到家具家私，崽崽的衣服、还有提升品级的各种材料。 积分需要做任务换取，限定区只在周末开放，沈墨意直接锁定充值区，依照小君白的古风形象置办了全套家私家具。 她想的是，趁这家伙睡着时先给他营造出舒适的生活环境。 美好的心情指数都是氪出来的！ 谁知回到主页面，她却不能随心所欲的布置小君白所在的空间。 点击【装饰】选项，之前买的家具都在，能够滑动选择，也可以拖拽出来，可是一旦松手，它们就会回到方框里，一切宛如无事发生。 几番尝试失败，沈墨意急得满头大汗，要是不小心点到君白，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情指数就跟坏掉阀门的水龙头，自来水哗哗掉。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门心思都在新游戏里，等到她回过神去看时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沉迷了好几个小时，连忙放下手机睡觉。 明天再来收拾你！ * 第二天清早，沈墨意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进游戏。 君白还没醒，心情指数倒是恢复到95…… 睡眠质量还不错？ 沈墨意又试了一次【装饰】，毫不意外的失败了。 经过一夜，她也没昨晚那么急躁，想来超稀有的崽可能存在一切特殊限制，只能晚点查一下攻略。 看了眼时间，再看看云朵上安睡的小君白。 沈墨意轻轻咬了咬下唇。 等我拍完戏再来收拾你！ * 新的一天，沈墨意跟随剧组经过圈子崖时，双手合十，向那只巨大的‘脚印’祈愿：我的神明崽崽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背包里，手机屏幕忽地亮起。 系统消息：【你的君白苏醒了……】 第2章 意识像水滴，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最后形成奔涌之势，聚成完整的一体。 君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体平卧，置于一方安宁平和之地。 周遭一片迷蒙，无风，无声，感受不到丝毫波动。 他将神识向外发散，瞬间延伸数百里，却未曾抵达边界。 那百里外，还是一样。 我在何处？ 这次又睡了多久？ 君白无解的笑笑，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两件事。 他坐起身，习惯性的环顾四下，而后抬起手看了看洁白的衣袖，确定这身衣物还是入睡前穿的那一身。 只是这手，还有脚…… “我变小了？”君白讶异开口，接着便听到自己那稚嫩得格外陌生的童音。 再重新打量周身，唯独衣裳贴合了身形变化，也是有趣。 这样的情况以前发生过，不止一次。 他活得太久了，见过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而那些人和事仿佛都差不多，如同一个巨大的轮回。 是故，心头才将萌生的那丝淡得不着痕迹的讶异情绪，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迅速归于平静。 对于自身早晚恢复如常这件事，他从不怀疑，亦无太多期待和忧虑。 相较之下，他更好奇的是——现在。 回想醒来的过程，最初，君白仿佛听到有个人在对自己说话？ 那声音是轻巧的、悦耳的，一字一顿，像山间泉水活泼清晰的跳跃。 是谁呢？ 一时间，他竟想不起她说了些什么…… 君白坐了一会儿，再度将神识外放，这次去到更远的地方，结果与先前那次探试一样。 “莫非这是个结界？”君白做着假设。 同样的，这般境况在他存在的漫长岁月里发生过许多次，不管是自己无意所致，还是有谁蓄意而为，至多便是这样的程度了。 现下他神力还没完全恢复，姑且静观其变吧。 有了一时结论，君白不再纠结。 只是这地方过于单调，既然不知要逗留多久，变换一番也是好的。 他打算开启‘空间’，取些物件出来填充此地。 ‘空间’顾名思义，是他在沉睡前辟出的一方私有的天地，专诚用来存放那些他不愿意赠送他人，又舍不得扔弃之物。 纵然在世人眼里他是无所不能的神，可神也有贪念，有所愿，有所放不下。 所以，他需要‘空间’。 君白双腿垂悬坐在漂浮的云床上，才将合眸凝神，被阻止的感觉蓦地涌遍全身！ 这迫使他瞬间睁开深褐色的眼睛，面前却出现了陌生之物。 确切地说，是一张整齐的木架。 木架底部距离地面有三两寸，整体呈稳定的悬浮状。 架子不高，但很长。 整个长条形的框架内被均分为无数方格，每个格子里都陈放着一件东西。 君白走近去细细端详。 大到床榻卧具，小到文房四宝，字画摆件，桌椅绒毯，应有尽有…… 样式虽华丽得有些俗气，胜在做工精巧。 以他目前的身量，探手便能轻易取到摆在最上层的物件，而只消移动视线望住其中某物，这架子便自动平移，将那物稳妥的呈到他眼前。 如同为他量身打造。 君白将木架上的东西略作扫视，径自做了个思量，从中取出一盏绘有冬雪江景的方形屏风。 这物极轻巧，拿在手里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他侧过身，望着‘云榻’前的空处，扬手将屏风往那处抛送出去。 顷刻间，屏风在半空中逐渐放大，恢复为正常尺寸，稳稳当当的落于地面之上。 君白露出了然的表情，果然与他想象中一样。 虽然这些完全比不上‘空间’里的存储，但聊胜于无。 他很快接受现状，饶有兴趣的用架子上的东西装饰起这片虚无之境。 * 这天，沈墨意在剧组拍到半夜，晚上回林场招待所太危险，明早天一亮还要接着拍，索性在帐篷里将就。 她饰演的角色类似反派Boss代言人，穿皮夹克紧身衣，扮相很酷，手下有一票打手小弟，只要把颐指气使的范儿端起来，基本成了一半。 按照剧本设计，她和男主角循着古代藏宝图来到深山湖边，与另一队人马碰头。 三方先是暗中试探，接着发展为荷枪实弹的火拼，以她的死来推动主剧情发展，接下来，女主角闪亮登场，救男主于水火。 沈墨意在整部剧中的戏份到这里就结束了。 排除天气变化的不可控因素，最多十天。 外景惯来辛苦，深山老林里到处充满未知的危险，剧组上下有严格规定，所有人员必须在划定范围活动。 休息区紧挨拍摄地，是一小片提前搭好的帐篷，防风防水，里面备有睡袋、手电筒等物品。 换做刚开始拍戏那两年，沈墨意肯定要和其他年龄相仿的小配角睡六个人的大帐篷，今时不同往日，女四号也可以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凌晨2点，深山里温度已降至零下。 沈墨意钻进帐篷里，迫不及待从背包里掏手机。 锁屏中央有游戏提示：你的君白苏醒了。 再看时间，居然是早上8点多！ 也就是她刚进山那会儿？ 沈墨意心系超稀有的神族崽崽，全然忽略了深山中手机是否能接收到信号的问题，忙不迭打开游戏，华丽的开场结束，进入主画面—— 她又是一呆。 较之前夜，这个场景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绘着水墨画的长形屏风隔出前后两个空间，前厅被布置成书房格局，桌案上整齐的罗列着文房四宝，左侧立着的素纸灯可装饰可照明，摆设木隔上也挑了些简单的小玩意儿放着好看，就是右侧那排立式书架上空无一物，显得住在这里的人不太有文化的样子。 屏风后，木雕沙发、金漆衣挂、雕工精美的矮柜……一切应有尽有。 此时此刻，小君白正躺在被层层金丝纱帘覆盖包裹的软榻内，睡得安逸宁和，仿佛从未醒来过。 沈墨意稀奇得直瞪眼睛，喉咙里挤出个玩味地：“啧！” 游戏页面的左上角，浅黄色的光点不断闪烁。 她用手指戳了一下，【君白的活动轨迹】以时间轴的形式呈现在眼前—— 【辰时初刻，君白从睡眠中醒来，成长度+100】 【辰时中，君白发现道具，开始装饰‘虚无之境’，成长度+370】 【辰时末，君白完成第一次家装成就，成长度+500】 【巳时初刻，君白给自己沏了一盏茶，成长度+30，心情指数-10】 【巳时中，君白想找书看，未果，心情指数-10】 【巳时末，无所事事的君白再度睡去，心情指数开始回升】 沈墨意：“……” 所以这个场景叫‘虚无之境’？ 所以我不能给崽崽的空间做装饰，但他自己可以？ 我崽还挺有想法啊？ 很好，不愧是超稀有的。 沈墨意尴笑着关掉弹窗，邪恶的小手伸向小君白。 指尖轻轻触及金色纱帐的表层，镜头画面自动调整，整块屏幕展现出奢华气派的床榻侧面，透过金丝银线勾勒出华丽纹案的纱帐，隐约可见一个小家伙平卧在内。 沈墨意甚至听到他阵阵均缓的呼吸。 细节好评！ 此时出现气泡提示：【是否掀开纱帐？】 沈墨意想了下，点击：【是】 就算不小心吵到他，心情指数也不可能一次跌破60。 醒了才好呢，她已经等不及和崽崽正式照面了。 然而，随着纱帘向两边拉开，榻中的小君白纹丝不动。 那安静的睡容，可爱至极。 沈墨意仔细端详他的五官，仿佛舒展了一些？ 尤其他的包子脸，居然有了明显的尖下巴？ 不可思议！ 她立刻联想到【活动轨迹】里的成长度，重新打开左上角的浮动光点，又才发现这些以古代时辰为顺序列出的条目可以单独展开！ 比如第一条‘辰时初刻，君白从睡眠中醒来，成长度+100’，详细说明是：神明君白，受凡人唤，入虚无之境，小睡后，初醒。 这里的‘凡人’指的是玩家沈墨意没错了。 ‘入虚无之境’应该是她最开始游戏的起始时间，即：君白被她召唤到虚无之境的初始时间。 “昨天晚饭后，回到房间是9点差10分，做完设定算9点整吧，崽在第二天辰时初刻醒，也就是早上7点整……”凭借拍古装片对时辰的熟悉，沈墨意扳着手指数，正好10个小时，与‘100成长度’对上了。 有了头绪，她再逐一点开其他条目分析。 君白装饰虚无之境的家具摆设正好有37件，对上370的成长度。 而大多数游戏都有隐藏成就，所以对于‘家装成就+500成长度’，沈墨意反而没那么在意。 这些成就总会触发的，但不是促进崽长大的关键。 总结下来，想要小君白快快长大，必须让他在虚无之境有事做，别总睡觉。 当然，那个要命的‘心情指数’也不能忽略！ 沈墨意将【活动轨迹】的每一条展开仔细阅读，发现小君白泡茶不高兴的原因出在茶叶。 他只喜欢雨前龙井。 系统还告诉她，目前小君白对历史文化类的读物感兴趣，尤其‘安史之乱’后发生的事，他都想了解。 “看不出我崽还爱学习，不愧是超稀有的。”沈墨意趴在帐篷里，点开【商城】，按照崽崽的需求一通买买买。 采购完毕，拍一整天戏的她也困了，打着呵欠，钻进睡袋。 好梦。 第3章 凌晨四点的秦岭山脉深处，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上，泛起层层薄雾。 看上去飘渺、神秘，更甚有几分令人生畏的诡异之感。 黑夜似乎有吞噬的力量，纵然片场灯火通明，那光却无法渗透得太远。 当地已经发出暴雪预警，这边的拍摄最多进行到今天中午，所有人员必须全部撤离。 接到这个消息，在现场的制片人急了，全组百来号人，每分每秒都在烧钱，这场雪下下来，肯定会对外景造成影响，跟导演一商量，连夜开工，抓紧时间把紧要的戏份拍了。 沈墨意就是在这个情况下被工作人员从帐篷里挖出来，拖到造型师的棚里化妆。 她那部分的剧本也有些许改动，得在有限的时间内重新顺一遍。 提神醒脑还能够驱寒的姜茶来一杯，垫肚子的全麦面包两片，开工了。 * 与外界差不多的时间，君白再度醒来。 若非这副缩小的身体还不能够适应，他是可以数百年不眠的。 先前那一觉睡得并不深熟，朦胧中，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时有惊讶，时有赞赏，时而啧啧轻叹…… 最让他感到奇妙的是，就算没能亲眼见到，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对方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 每句话听似自言自语，其实都是在对他所讲。 即便，她对他同样一知半解。 “是谁呢？”君白愈发的好奇起来了。 他躺在榻内放松思量了一会儿，唇角翘起一弯惬意，起身来，去看她又往这片虚无之境添加了些什么。 虽然通感和神力还未恢复至原本的万分之一，但君白在刚才那阵小憩里感知到了她的举动。 绕出屏风，率先吸引他注意的是那座散发出微光的书架。 这本该是一件有实际用途的家具，遗憾君白并未在那个古怪的储物架内找到书籍，只能摆出来做做样子。 此刻，书架周身被一层银白柔润的光华包裹，当他向它睇去眸色，那光便放肆起来，灵性得很。 君白走近去，抬手做取书的姿势，书架霎时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一眼扫到几个书名：《隋唐五代史》、《绚烂的世界帝国：隋唐时代》、《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细说安史之乱》…… 有关隋唐的书籍整整占了书架最高的两层，从第三层开始，君白看到的书名便是：《正说宋朝十八帝》、《两宋风云》、《宋词》…… 按照层数依次往下还有元、明、清、民国时期……直到那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 这般看下来，君白心里有了大致的计较。 看来这次，他睡得足够久。 有了这些书，就算困在结界内也无大碍了。 君白侧身向另一个发光物看去——铺着棉麻方巾的矮桌。 矮桌上有一套古朴的茶具，唯独缺少他中意的茶叶。 行去，挺背跪坐，同样是佯作泡茶的动作，光晕在指尖绽开，凭空出现一座四方形的九宫格，与长形木架一样，九只格子里罗列着不同的瓶瓶罐罐，正对他的那一面贴着写了名称的红纸条。 祁门红茶、黄山毛峰、武夷岩茶、都匀毛尖…… 自然，还有他最属意的雨前龙井。 “你怎知我所想？”君白一阵欣喜，不由地环顾四下，想看出点儿所以然来。 活了数不清的万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够与他心意相通。 如何做到的？ 她又是谁？ 莫不是同类？ 不，不可能…… 想到这儿，君白否定的摇了摇头，颔首掩去笑容中的苦涩。 虚无之境里充满他的气息，极可能是自己在沉睡中无意识创造出来的。 至于为何与外界相通，这当中有何规律，为什么会被那小姑娘窥到，还需细细研究。 君白收回纷乱的思绪，望回手中那罐雨前龙井，头一回体会到被别人特意照顾到的感觉，很新奇，很有趣，很……不错！ 好吧，此番心意，不可辜负。 泡一壶茶，再找一本书。 不过是消遣时光，他最擅长了。 * 暴雪预警下，剧组紧张的拍摄一直持续到中午。 沈墨意跟随大部队回到林场招待所是下午4点多，随便在食堂吃了点东西，筋疲力竭的钻进房间，沾床就睡。 手机还在背包里，没来得及取出。 在那黑暗而又安全的小环境里，被调为静音的机身先是震动了下，亮起的屏幕上弹出来自《心动瞬间》的提示：【君白成长度突破10000，解锁文字交流功能。】 沈墨意睡得模模糊糊，听到那响动，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掀开眼皮望住挂在衣柜上的背包。 经纪人吗？ 还是崽崽的信息更新了？ 算了，好困啊，睡醒再说吧…… * 一觉，睡得极沉极安稳。 沈墨意醒过来时，已是次日半夜。 外面风声呼啸，听着有些凌厉，想来大雪下得正厉害。 走廊上正有剧组工作人员经过，兴致勃勃的谈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说这景绝了，可遇不可求的好看，陈导跟关老师商量明天组织打雪仗，顺便拍植入广告。 陈导是总导演，关老师是《地下古国》的原作者兼剧本首席编剧，两位老先生在整个组里话语权最重，料想等天气放晴的这几天，不愁没活动。 沈墨意惦记着崽，第一时间打开床头灯，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上的信息让她眼睛为之一亮！ 登入…… 虚无之境里一片宁和静谧。 不用怀疑，小君白照例在金帐里安安稳稳的睡着，好像从来没醒过。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书架被填满了，矮桌上留着使用过的茶具，几本书随意放在桌边和坐垫上。 点开左上角闪烁的光点，沈墨意从中得知这段时间崽的活动轨迹。 他对她的安排很是满意，不但喝了两盏雨前龙井，还尝试了武夷岩茶，读完一整套共计86万字的《隋唐五代史》，成长度直线飙升。 最后一条信息是这样的：【丑时中，君白感到困倦，抱着疑惑睡去。一直以来在暗中为他默默付出的人，是谁呢？】 “是我啊！我啊！”沈墨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控制画面方向直奔那张奢华的卧榻，想把君白戳醒。 等不及了！ 崽，来个感人肺腑的相认吧！ 掀开金帐，她愣住了。 又Q又软的包子脸君白已然不见，侧卧安睡的是个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大约十三、四岁，银冠墨发，一双剑眉斜飞入鬓，挺鼻，薄唇，姣好的面容宛如明月。 比之上回见那一面，他身量明显抽高，瘦长匀称，却又自带一种惹人怜爱的薄削之感。 此刻他保持着惬意舒适的睡姿，右手屈起撑着头颅，左手自然搭放身侧，手中握着一本翻了几页的书。 那书悬在床边，几乎从他白皙修韧的指尖滑落。 要是真的掉下去发出轻微声响，一定会惊扰他的美梦。 沈墨意连呼吸都屏住了，放下手机，眨眼眨眼，再把手机拿起来看屏幕，帐中的美少年吐息匀长，根根分明的长睫清浅垂覆着下眼睑，在尾部发生自然的弯翘。 当他睁开眼，该是怎样一双流光四溢的华眸！ 这是我崽？ 我崽长得也太快，品相太美好了…… 沈墨意心情跌宕，还复杂。 玩过的养成游戏不少，无论体验还是过程，这次是真的很不一样。 想起游戏的打出的口号：史上最不可控的养成。 没有烦得要死的主线任务，也不强迫氪金，单单讲求一个成长度？ 沈墨意有了新的想法。 她决定不再用以前套路玩法对待君白，除非万不得已，不去官方论坛查找攻略。 一切顺其自然。 眼下勉强把君白叫醒也没意思，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互相认识熟悉是迟早的事。 经过一番思索，沈墨意从纷乱的思绪里提炼出一个终极问题：我能为这个沉迷学习的美少年做点儿什么，让他继续成长？ 这时，她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邮件提示。 打开邮件，获得道具‘便利贴×10’。 使用方法很简单：在便利贴上写下想对君白说的话（每张便利贴限定字数30），随意贴在目前场景的任何地方，待君白醒来后，自行发现阅读。 这就是新解锁的文字交流功能。 沈墨意知道该怎么做了。 * 虚无之境的第三日。 君白睁开眼，一方浅蓝色率先映入视线——是张纸片，巴掌大小，上面有字迹，就放在他的枕边。 他先是感到疑惑，下一秒意识到她又来过了。 奈何这一次，还是错过。 君白坐了起来，拿起那张色调舒适的纸片，上面写着：你醒啦？没错我又来过了，不用太好奇，我们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这字的写法与他先前看的书一样，较之沉睡前的那个朝代，简化了许多。 不过他能看懂。 且，她的字写得还不错。 君白离开寝室，去到前厅，经过书桌边的素纸灯时，发现灯罩上又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纸片。 这张是温暖的绒黄色，上面写着：给你准备了一些小点心，虽然是神明，但也不能总是饿肚子。 “她竟知道我是谁？”君白捏着这方纸片，平生难得惊奇。 再一次。 第4章 纸片统共五张，每张颜色都不相同，除却之前放在枕边和灯罩上的那两张，剩下的都在矮桌上，呈一字摆开，等待君白阅览。 他展袍跪坐，好整以暇。 左起堇色那张纸片上写着：别一直看书，还有很多家具可以装饰虚无之境，我特地为你准备的。 中间若草色的那张写：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赏心悦目，试着换几套衣裳如何？ 最后是一张朱色的纸片：看完书喝完茶记得收拾，神明更应该以身作则，养成好习惯。 君白：“……” 这小姑娘，竟还教训起他来了。 垂眸扫向矮桌面上和周围，用剩的茶具、翻开的书籍，毫无章法的散落着。 确实不该。 君白眉梢轻扬，少年老成的俊庞露出一抹受教的神采。 他心念微动，茶具变得整洁如新，归于原位。 那些书也一样。 做完清洁，君白只觉寡淡的心情多出几分愉悦。 他意识到这次醒来并非独身，所思所想还有所做，皆有反馈。 如此，何不多做一些？ 君白站起，走到一片宽绰空地，双眸浅垂，尝试调出那排存储着各种物件的木架。 这次出现的木架与上次截然不同，不再局限于长形，而是以十二宫格（总共108只小格子）为‘一面’的方式，整齐的排成数列，架侧上还刻有分类。 第一面为【装扮】，占了这面格子的一半。 有流行于盛唐英姿飒爽的胡服，亦有魏晋时期飘逸不羁的宽松衫袍，更有他全然陌生，但也不能说难看的……服饰？ 越往后看，他越不能理解，却也越发好奇。 君白从靠后的格子里取出一件英伦风的浅棕色格子西装外套，拿在手里展开细看，不禁疑惑：“这要如何穿？” 话刚落音，外套与格子里的其他部件齐齐化作烟云状，围着他的周身一绕，烟云散尽，衣裳贴合着他的身形，穿戴整齐。 君白：“……” 他忙定下心神，假装出一脸‘无事’的淡定。 与此同时，不自觉左看看、右看看，动作不能太大，万一被那小姑娘发现，唯恐他神格不保。 至于衣裳突然到自己身上，也很好解释。 他睡了千年，过程中神力散了又聚，醒来后不能随心所欲控制，便是如此结果了。 也罢。 君白移步在列柜中找到【家具装饰】，取出一扇清晰明亮的落地镜——打量自己。 镜中的少年丰神俊朗、英姿不凡，衣着虽奇异，却显得身姿格外挺拔。 就是银冠墨发与穿着十分的不搭…… 君白径自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回【装扮】那列，重做选择。 诚然，他认可纸片上那句‘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赏心悦目’，但骨子里到底是有些保守放不开的。 片刻过去，君白换好衣裳，依照最后一张纸片，对虚无之境再做布置。 【家具】足足有三列，比之最初，多出许多内容，甚至连小桥流水、假山怪石等景观都能取出装饰。 君白乐在其中，同时又不免疑惑。 难道这些都是那小姑娘凭一己之力准备的？ 若她是个凡人，为何能做到这般程度？ “我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活了数万载的神明，头一回品尝到‘未知’的滋味。 君白觉着，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不是办法。 * 大雪下了整夜，次日午后放了晴，全世界都变成纯白色。 《地下古国》的总导演组织了两场激烈的雪仗，疯玩之后，大家在招待所外的谷场搭起临时场景，背景摆满赞助商爸爸的产品，拍植入小剧场。 沈墨意作为在全剧三分之一剧情凉凉的女四号，获得一支广告单独拍摄机会。 千万别小看植入，编剧放飞自我给这些广告‘顺便’编写的小段子，往往能不经意的让演员跳出角色，展现出和剧中截然不同的性格面，因此得到更多关注和观众好评也是常有的事。 只花了半天，沈墨意就完成工作，缩回房间玩游戏。 她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从来不跟经纪人哭诉求资源，呆剧组里也不显眼，哪怕被当红的演员欺负，笑着打哈哈含混过去就算了，不记仇。 对谁都没架子，整一个人畜无害小透明。 圈中是非多，她能避都避开了。 游戏是她平日里最大的消遣，是精神世界的寄托，比起和人寒暄，她更愿意对君白碎碎念…… 时隔一日，虚无之境里又变了番模样。 以前厅为中心，后面的寝室填充了一对抱月椅、一张摆着棋盘的茶几、一张落地穿衣镜，两只原木色的衣柜。 床榻后面不再空无一物，地面上嵌进一方温泉池，泉水从锦鲤铜雕的嘴里涌出，坠入池中，向四面渐起水花，水雾迷蒙缭绕，几件衣衫随意挂在衣架上，仿佛有谁刚在那里沐浴。 前厅左侧，一对拉门隔出室内室外。 室外芳草萋萋，圆润的鹅卵石铺出一条蜿蜒石径，拱桥下水流潺潺，汇聚成湖，湖中绽着大大小小的睡莲，莲下，成群的锦鲤游来游去。 前厅右侧宛如道场，有射箭的靶心、草人，武器架上有不少泛着寒光的冷兵器。 沈墨意认得这布置，是‘勇者无畏’主题的其中一部分。 没想到被君白拆分重组后，显出别具一格的特色。 穿过道场，是与寝室相邻相通的书房。 这间的格局摆设就比较普通了，与大多古装剧的书房相似，不过除了中规中矩的书桌外，右侧边缘的圆窗内安置了一张平整宽大的竹榻，榻上有小几、茶具，几只形状不一的靠枕。 沈墨意一下子就想象出闲时午后，君白在竹榻上晒着从窗外洒入的一片暖阳，打瞌睡的画面。 “挺好，挺会享受的。”她认可的点点头，再将画面缩小成整体，指尖定在寝房那张放下金帐的床榻上，拉近。 屏幕中央出现弹框：【是否掀开纱帐？】 又来了…… 其实光是从帐外看君白的大概轮廓，都能猜到他又长大了一些。 她担心他长那么快，会不会有一天自己进游戏，看到一个白发苍苍道骨仙风的老者坐在场景里喝茶看书？ 不过沈墨意又想，既然是神明，长到一定的程度大约会停下来。 这就跟她去年拍的那部古偶仙侠剧一样，剧中角色没活个十几万年都不好意思吱声，只看表面，全然是二十岁出头的青春脸孔。 想到这里，她稍微放下心来，点击【否】。 崽崽的成长不可错过，但好吃的要留到最后吃。 沈墨意决定先去看【君白的活动轨迹】，了解他的状态。 这一看，就让她在最后一条发现了蹊跷！ 【戌时初刻，君白察觉虚无之境有异动，躺入榻中假寐。】 戌时初刻？ 沈墨意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9点12分。 她记得很清楚，9点整登入游戏，玩到现在，所以这期间君白一直装睡，暗中观察自己？ “可以啊你，差点把我给骗了，小样儿跟我玩这套，静观其变是么？很灵性嘛你！”沈墨意趴床上，啧啧惊奇。 是你先跟我耍心眼，我就不客气了。 【掀开纱帘】 轻巧的簌簌声响起，榻上的男人屈肘侧卧。 那是一张极富魅力的成熟脸孔。 眉目深邃，薄唇性感威严。 他穿一身玄色汉服，款式加入了现代设计，宽敞松络，腰间系带，简洁大气，衣袍下露出一对赤足，骨骼粗狂，皮肤却白皙如玉，细腻得紧。 张狂的墨发未曾束冠，随意披散在身后，些许沿着榻边垂落至漂浮着云雾的地板上，黑与白碰撞相织，朦胧中流泻出神秘美感。 沈墨意看得有些出神。 就，太好看了…… 原谅她念书少，脑子里没存几个赞美人容貌的词汇。 况且君白他不是人，是神明！ 就算用尽世界上所有华丽浮夸的话赞美也不过分！ 最最重要的是，从包子脸到正儿八经的男神，她才氪了三千多一点儿？ 不敢相信！ 以前哪个游戏不是五位数起跳，崽崽一件衣服跟现实里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策划绝对是业界良心，做人设的美工太会了，3D建模简直真实！这就是二次元的力量吗？我又可以了！要玩到关服那天！”沈墨意语无伦次，一不小心，拇指从君白身侧擦过，他似乎蹙眉，下一秒，屏幕上弹出他的基础信息。 除了再一次在【目前状态】显示出他在装睡，相较最初，多了两个选项。 【成长度：59200】 【成长上限：？？？？？】 君白每阅读十万字获得100成长度，使用家具，沐浴，换衣服，吃点心，做任何事情，都能得到相应的成长。 可这成长上限为什么没有明确数字？ 沈墨意闹了一脸茫然：“一串问号是什么意思？成长度无上限？” 还没来得及弄清这点，有人敲响她的房门，是隔壁服装组的赵姐，说是最后一套戏服改好了，让她去试试。 沈墨意应声说马上来，想了想，在【商城】里买了个匹诺曹的面具放在前厅矮桌上，使用一张便签给君白留了句话，这才退出游戏。 第5章 沈墨意的气息消失在虚无之境内，卧榻里，君白霎时睁开眼，黑色的深眸径自蕴着一抹锐利。 方才他虽闭眼假寐，却铺展开神识，也就是凡人口中的‘天眼’。 这比用肉眼观望更加精妙。 故而当君白看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虚无之境恣意游走，掀开纱帐直接打量他……内心着实惊动。 眼下他已经完全能肯定，这方空间是自己在漫长沉睡中，由率先苏醒的那部分意识辟出，意在保护他暂时虚弱的实体。 那个小姑娘为何能够自由出入？ 明明他感受到的是彻头彻尾的凡人气息，却又看不到她的实体？ 想到她走前在矮桌上留了东西，仿佛是张面具？ 君白来到前厅，拿起面具仔细打量：木质的，小刀雕刻出男孩的面目五官，鼻子很长，显得几分滑稽可笑。 “这是何意？”他弄不明白。 将面具翻转过来，内侧刻着一行字：爱说谎的匹诺曹，今天鼻子变长了吗？ 君白：“……” 余光瞄到矮桌上还有一张赤金色的方纸片。 是了，之前他的神识确实看到这纸片凭空出现，随后一支笔浮在上面急急写了什么。 写的是：以为装睡我就不知道了吗？匹诺曹的故事了解一下。 君白面沉沉：“……” 他自认并未露出丝毫破绽，如何她轻而易举就发现自己在装睡？ 匹诺曹又是何人？值得她专诚弄个面具来取笑他？ 君白在矮桌前站着回味寻思了一会儿，片刻，移步往书房走去。 他对‘现在’所知甚少，无法在相同层面迅速领悟那小姑娘的行为举止。 熟读历史，了解自己沉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这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 沈墨意小小的捉弄了一下崽崽，心情好得飞起。 君白和她过往养成的所有纸片人都不一样，他仿佛有自己的灵魂，还会装睡，跟她玩躲猫猫！ 这让她得到了一种真实得无可比拟的感受。 有时候沈墨意会怀疑她的小君白是个会自我成长的AI？ 又或者在纸片人的背后，是程序员小哥在控制，与她互动？ 纵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也从诸多细节里察觉到异常，但她没打算去官方论坛一一求证。 一位剧作家说过：真实的东西是最不好看的。 游戏不就是为了开心，享受过程么？ 等待冰雪融化的几天，沈墨意时不时就会登入游戏，关注君白的活动轨迹、身心健康。 正如她当初猜想的那样，君白的外貌外形停留在他装睡那次。 目测身高185，五官如浓墨重彩，气质绝佳。 就是衣着风格略保守，还不爱跟她交流。 每次沈墨意登入，他不是在卧榻小憩，就是藏到书架后面埋头看书。 不肯给她眼神。 有一次沈墨意撞见他沐浴，还没来得及拉近画面，只勉强看到一片靠在池边模糊的背影，浴室瞬间布起厚重的水雾，他把自己藏在里面，屏幕中央浮出一行字：男女授受不亲。 好吧…… 你有道理。 难度越大，越上头！ 她用剩下的便签给君白留言，希望他剪个帅气利落的短发，尝试一下西装、中山装，花衬衣、沙滩裤什么的…… 都被无视了。 接连两日，君白都在做什么呢？ 答：沉迷学习。 沈墨意购置的那些历史书，被他以令人惊叹的速度阅读完毕。 随后，她又根据【成长轨迹】中的提示购入世界近现代史、美术史、文化经济发展等相关书籍，且，怀着整蛊的心情，穿插了几本《世界奥数竞赛经典选题》…… 君白照单全收，比备战高考的考生还要努力刻苦，觉都不睡了。 如是前所未有的养成模式持续了整整两天，他仅靠阅读这一项飞速成长，光是完整的成就有数十项。 沈墨意结论：是个学习王者没错了。 用以交流的十张标签早就没了，只等成长度突破20万，解锁对话功能。 她翘首以待。 与此同时，君白也在不断的学习中收获颇丰。 随着对现代社会的了解加深，他的神力、感知力以及神识也越来越强。 料想这大概是他的复原途径之一。 他已然搞清楚这片由自己亲手开辟的虚无之境，在无数巧合下，与一只名为‘手机’的现代化通讯设备建立起联系。 而这只手机的主人，正是沈墨意。 虚无之境并不在手机里，简单地说，两者之间不属于同一个次元，但次元之间的壁垒因为某些原因发生共鸣，被打破。 手机是沈墨意的私有之物，所以她能进入虚无之境。 至于为何是她，每每思索到此，君白都会下意识想起半梦半醒间，她最开始直达他心底的虔诚之声。 那些声音如微风吹动的银铃般好听，清越、纯粹，悦耳，带着蓬勃的朝气，夹杂着无数美好的想法与念头。 令他欢喜。 不是所有的神明都会有求必应，但他应了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而直到现在，她说的那些话，他却连一个字都忆不起来。 君白了解了所处的时代、千年来的变迁、自身处境，知道匹诺曹出自法国童话故事《木偶奇遇记》，而沈墨意的职业是演员，类似古代的伶人。 他还能够以手机为媒介，将神识发散出去。 最初的范围仅限于她暂时居住的招待所房间，他看到房间的内部构造摆设，入微的洞察到一粒落在桌上的灰尘，还听到剧组工作人员从走廊上经过的对话。 慢慢的，他闻到雪的纯净与冰冷，看到山的连绵与幽深，感受到天空的广阔与神秘。 他在迅速恢复，用不了多久就能以这具实体走出虚无之境，正式踏入现代。 唯有一点，君白始终不得其解——沈墨意对待自己的态度如同对待私有之物。 她常来虚无之境看望他，对他做一些古怪的要求，若他不从，她只会流露出些许遗憾，从不恼怒。 更多时候，是她在对他有求必应。 这让君白觉得被沈墨意当成了宠物，或者一个取悦她的工具？ 但这感觉是善意的，不让他产生丝毫厌恶的。 于是，君白很想知道，这个小姑娘从手机视角里，到底如何看待自己。 * 大雪后的第五日，温度回升，封山解除。 早上11点多，剧务敲响沈墨意的门，传达导演组的通知：全体拍摄人员午饭后进山，入夜后开工。 沈墨意小鸡啄米的点着脑袋，默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场夜戏，刚关上门，手机响了，经纪人来电。 关滟今年奔四，老牌娱乐公司‘纵合星梦’的金牌经纪人，目前手里最厉害的牌是当红小生何野，实打实的顶流。 除他之外，二线三线预备役，笼统的算下来有好几十号人，个个都能唱能跳又能演，脑门上时刻贴着‘求滟姐给机会’的标签。 不过这些跟沈墨意关系不大。 她在这个群体中，长相偏中上，认真收拾起来是个可盐可甜的美人，遗憾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平平无奇，不爱争抢，想红的欲望不强烈，一直处在‘同门看来略尴尬，她自己觉得还好的’的境地。 她一个师范学院的教育学专业的学生，辍学进娱乐圈是有内情的。 关滟对她知根知底，斟酌着给机会，不至于让她饿死，不会对她抱十分大的期望，很标准的放养。 她们之间有默契，没事不联系，来电必然有事要交代。 今天的这通电话的内容倒让沈墨意深感意外。 《地下古国》的男主赵意文想和她炒恋情，炒作期限为半年，效果好的话可以延长，两边资源共享，上恋爱综艺什么的，搞不好还能接不错的代言。 这套路是圈里的常规操作，适用于出道几年，有点名气但让观众看到，却不能立刻叫出名字的糊咖。 赵意文早年选秀出身，发过专辑，外形条件不错，去年因为一部悬疑网剧火了，不然也不会拿到《地下古国》这个超级IP的男主。 他公司是个小作坊，胜在老板会来事，目前正集全司之力力捧他。 炒恋情的想法是赵意文的经纪人联系关滟，主动提出的。 双意CP，或者意思夫妇，有没有？ 关滟这么一权衡，赵意文正在上升期，《地下古国》播出后肯定爆，一个男主，一个女四号，怎么算都是我家墨意高攀了。 换做别的艺人，肯定一口答应下来，但沈墨意这个没冲劲的小妮子…… 关滟只好打电话告诉她原委，先听听她自己的怎么想。 能怎么想？ 房间里窗帘半开，过分明媚的天光从窗外渗进来，部分落在沈墨意的脚上。 她坐在床尾，拿着手机一字一顿斟酌说：“滟姐，我觉得赵意文这个人，不靠谱……我不想跟他炒恋情。” 这个赵意文，在帝都拍外景戏的时候就对她毛手毛脚，那龌龊心思，道具组的王姐，还有摄影组的欧阳老师，私底下提醒她好多次。 镜头里是她这个凶神恶煞的女四号欺负他，到了镜头外，他这个男主角就不想当人了。 呸！ 第6章 关滟是圈中老人了，每年当红、下个季度可能会爆、有爆相的艺人，她心里有数。 对于赵意文私下风评，也早就有所了解。 往好听了说是花花公子，难听点儿就是典型的职场渣男。 不过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人向来放得开，赵意文明摆着对沈墨意有意思，不然也不会想出炒恋情的方法徐徐图之。 从这点看，还算他有心。 再者，关滟也实在觉得她家墨意过分纯情，这在圈子里不是什么好事。 与其等哪天自己一个不留神没把人看住，让沈墨意吃了大亏栽了跟头，还不如由她亲自操持着，帮她成长起来。 娱乐圈，名利场，万分凶险。 一个浪打来连脚都站不住的小透明，想在这里明哲保身求安稳，那是痴人说梦。 关滟对沈墨意的回答一点儿不惊讶，听她说完后，先表示赞同的应和：“从正经交往对象看，赵意文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能算罪大恶极的坏人。他对你有意思，自降身价让经纪人求到我这儿来，其实够可以了。” 沈墨意心里咯噔了一下，“滟姐，你想我答应下来？” 关滟不把话说实，温声细语道：“我只是觉得，赵意文把诚意给到位，经纪人连他的体检报告都准备好了，到这份上，未必就是随便玩玩。论外形、发展前景，他都有很大上升空间，圈中假戏真做，炒恋情炒到最后结婚生子的例子不在少数，你就当相亲，给个机会互相了解，我认为是不错的。” 不错吗？ 说得沈墨意都觉得自己再拒绝的话，就是不识好歹了。 她为难的低下头，无声的叹出一口气。 关滟知道她想缩进龟壳里，于是折中道：“先考虑一段时间，别急着回复。赵意文做得太滴水不漏，我担心你拒绝太快，拂了他的面子，他一个男主角想在剧组里给你使绊子是轻而易举的事。你的戏份也快杀青了，等你回帝都，这事淡了也就算了。” 沈墨意这才稍微安下心来，连声道谢。 人情世故方面，她是很笨拙的。 不是学不会，只是有人挡在前面，她便满足于那一小片安宁。 “行了，你也不用谢我。墨意，你很听话，不作妖，安于现状，这三年让我省下不少心，你进娱乐圈也只是为了……”难得跟她走心的关滟欲言又止，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总而言之，你可以更好，这一点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只不过想要得到就要先有所付出，你还年轻，有的是大把机会，好好想想我的话。” * 一通电话，让沈墨意倍感沉重。 滟姐的意思给得很明确了，就算没有赵意文，还有陈意文张意文王意文…… 她能躲到什么时候？ 同样的事情，放在同门其他女艺人身上，绝对不待犹豫就答应下来。 同样的机会，别人能顺着往上爬，这次是女四号，下次能演女二号！ 她自己觉着原地踏步不赔不赚，在关滟那儿看就是亏大了，还得罪了一个即将大爆、不愁资源的当红男演员。 沈墨意越想越焦躁，抓起手机登陆银行账户，逐个数字去数这些年的积蓄，从个到十，十到百，到千到万…… 数了七位数，排在第一位的数字是1。 人生中的第一个一百万，她足足攒了三年。 想在老家买套三室一厅，勉强够付个首付。 距离梦寐以求的收租婆生活，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 退出手机银行，余光扫到《心动瞬间》的图标，沈墨意摁住登入的冲动。 君白似乎很喜欢唐朝，本来想在进山前给他买齐商店里全部的唐服，让他换着穿。 眼下忽然有了计较，硬生生把氪金的念头扼杀了。 娱乐圈来钱快，但那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尤其对于她这样没靠山没背景的小透明而言。 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沈墨意心里非常感激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关滟。 至于为崽氪金…… “还是控制一下吧，蚊子腿也是肉。”她连连叹气，也不知是遗憾呢，还是觉得对不起丰神俊朗的君白。 冷不防发现盲点！ “不对啊，深山老林里，导演制片人他们都是靠卫星电话通讯，我手机居然还能收菜？”沈墨意疑惑的登入游戏。 她记得很清楚，那晚钻进帐篷看到屏幕上的提示，没多想就登进去了，然后沉浸在君白把虚无之境装饰得大变样的喜悦里。 最后，还按照他的需求在商店疯狂购物…… 沈墨意有点儿慌了，脑子里一边回想那天自己在帐篷里的操作，同时浮现出不少剧组人员举着手机不死心找信号的画面。 不是吧…… 不会吧？ 深山灵异事件？！！！ 开机宴的时候，她拜得可用心了！ 下意识摸了摸心口，还好还好，奶奶亲手为她缝制的荷包还在，里面放着的那枚白玉平安扣，她从小戴到大，是她最珍惜的宝贝，更是她的护身符！ 想着这些时，手机屏幕上画面闪烁，登录动画结束。 逐渐散开的云雾中央出现一行提示：【您已进入场景：虚无之境。】 沈墨意胡乱收起心里那些不科学的慌张，垂下眸子，没防备的对上君白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她又是一愣。 背景是书房那片开了圆窗的竹榻，君白位于画面中心，临着窗，闲散靠坐。 他身着一件水墨云袍，长发用一根白玉簪挽出半个发髻，双腿曲折，身后堆叠着形状不一的枕头，跟前摆一张矮桌，桌上香炉里轻烟袅袅，炉边有一盏茶。 他左手握着一本A4大小的书，垂下的右手里是一只钢笔。 超精细的画面效果下，沈墨意看到书页上不规则的格子相互交错，有的格子填了数字，有的还空着。 他在玩数独，用钢笔…… 不对，这不是重点！ 沈墨意傻了吧唧的猛摇头，再定定向他看去。 君白也注视着她，一直保持着靠坐的姿势，神情和眸色都淡淡的，不着痕迹。 对视了一会儿，他若无其事的低下头，重新专注在数字的海洋里，那只不经意间举起的右手，优哉游哉的转着笔。 竟然还会转笔？ 沈墨意看了个稀奇，内心的忐忑也不知不觉消减了些。 说来奇怪，每次她登入游戏，这家伙都会提前察觉。 最开始会假装睡觉，藏在书架后面避一避，好像不太愿意跟她正面招呼的样子。 后来，现在，他也懒得做那些无用功，该干嘛干嘛。 按照沈墨意自己的理解，虚无之境是君白的家，有人来你家，你总会知道没错吧？何况他还是神族的，要是养了人族的崽崽，大概会是另外一种反映？ 只不过刚才那一眼…… “过于灵性？”沈墨意神叨叨的做总结。 四目交接的刹那，她仿佛看到了一双真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带着真实的情绪，好像有疑惑，又好像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她被赵意文那个色胚潜规则吗？ 这种情况必须得建立在君白听到她和滟姐的通话内容，以及，了解她这个人的基础上。 我靠，太扯了…… “一定是没休息好，发生了记忆错乱。”沈墨意干笑两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要相信科学，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崽崽那么可爱怎么会那什么呢……对不对？最多杀青后，回帝都找个良辰吉日去雍和宫上香，嗯，好的！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建设完毕，退出游戏，收拾东西准备进山开工了！ * 沈墨意不知道的是，君白还真听到了她和关滟那通电话……全程。 这天的他比平日多出几分闲适情绪，将外界的阳光引了一些到虚无之境里来，他便临窗而坐，玩数独。 神明在了解了现代人类的发展后，亦然弃用掉一些从前的习惯，比如在做数独时，用钢笔就比毛笔方便。 他还想着，等到实体能够冲破结界壁障，他也要给自己买部手机，还要用电脑上网。 不过这要等到沈墨意结束此地的工作，回到城市才行。 眼下他还需要恢复，需要静待。 虚无之境虽然是他开辟创造，却不能完全控制。 至少目前这个神力残缺的自己还做不到。 远距离的移动，只能倚仗手机的主人，沈墨意。 还好这小姑娘定居帝都，君白对那座城并不陌生，也不知道从前那几位老友是否还在人世？ 思绪到这儿，不禁有些伤感。 接着，虚无之境里毫无征兆的响起一串对话。 这让君白警觉万分。 但很快他就发现，对话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沈墨意，另一个是她的经纪人。 而内容…… “遇到麻烦了吗？”君白对现世了解还远远不够，知道娱乐圈是个什么玩意，这个圈子里讨生活的人是哪些人，还有所谓的规则……一个小姑娘风里来浪里去，个中艰辛，多少能猜到。 他尚且不清楚为什么能听到这对话，后来沈墨意又来虚无之境，仿佛对他说话，他只能感受到，却又听不见了。 不过，若那叫做赵意文的男子意图对她不轨，他是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7章 大雪耽误了多天的拍摄，再次回归外景地，大家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责任，如是时候，掉链子的人是会被集体鄙视的。 沈墨意深受片场氛围鼓舞，文戏武戏都不含糊，干劲十足！ 导演直夸她眼神有劲儿了，尤其女反派标志性的侧踢腿，踢得是英姿飒爽、酷炫狠辣！ 她被夸得美滋滋的，暗暗告诫自己要谦虚，不能骄傲，头一回参加国内顶级电视剧的拍摄，需要学习和补足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若这次表现够好，就会得到更多这样的拍摄机会。 哪怕永远演不了女主角，成为黄金配角也不错啊！ 没料这好评还没维持十小时，就在男主角的刻意搅局下荡然无存…… 沈墨意不知道，赵意文这人有什么毛病？ 使了经纪人跟滟姐提出炒CP，她本人还没点头答应呢，他先来劲儿了。 当着全组百来号人的面对她特殊照顾，腻死人的嘘寒问暖，柔情似水的眼神攻势，还把他自己的贴身助理拨过来给她使唤。 最要命的是拍戏时，明明问题出在沈墨意，执行导演给她讲戏的语气稍微严厉了点儿，赵意文立马跳出来维护，弄得气氛一度非常尴尬，好像她被谁故意欺负了似的。 她一个没有姓名的小演员，微博粉丝4万出头，且随时有跌回3万好几的可能，谁有那心思在片场给她小鞋穿？ 她心里可有数了，架不住男主角搞事情！ 刚开始，沈墨意牢记关滟在电话里的叮嘱，对赵意文能躲就躲，尽量不在人前拂他的面子。 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在感情方面‘不主动，不拒绝’的渣女。 快别扭死了…… 她以为赵意文殷勤两天就会消停，毕竟是男主角，戏份多。 谁知这人是个耐力型选手，从头到尾对她就贯彻一个杀招——温水煮青蛙。 四天下来，剧组看沈墨意的眼神都变了。 有人对她报以同情，有人不屑一顾。 都是人精，看得出是怎么一回事。 但，又如何？ 说句不好听的：苍蝇不叮无缝蛋。 还有人直接冷嘲热讽：还好近期没安排媒体探班，不然记者一准以为她才是女主角。 这话正巧被真正的女主听见，意味深长地剜了沈墨意一眼。 赵意文见缝插针的走到她身边，送上假惺惺的关怀：没事吧？ 瞬间帮她拉满仇恨。 沈墨意欲哭无泪，看着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男主角，抬手示意不远处的小树林，哥，咱借一步说话！ * 小树林地势偏高，置身其中，能看到片场的拍摄情况，是个说话的地儿！ 沈墨意走在前面，爬到一定的高度，觉得差不多了，站定转身，愁眉苦脸的对跟在身后的赵意文叹出一口老气。 “怎么了？”赵意文摆出一张偶像剧里男主对女主的标准宠溺脸。 他外形条件确实不错，1米84的大高个，肩宽腰窄腿长，深邃的五官自带一股子英气，加上他出道早，现今也是奔三的人，骨子里总散发出不自知的成熟男人味。 一双黑黝黝的招子朝你笔直望来，他自己是古井无波了，被望的人很难不小鹿乱撞…… 怪不得服化道那班彪悍的姐姐们都嚷嚷着想睡赵意文，毕竟是预定爆款！ 但，沈墨意不想！ 完全没那心思，恨不得跟他时刻保持至少十米的直径距离以证清白！ 沈墨意不敢把真实想法直接表达出来，惴惴开口：“就那个，赵老师……” 赵意文打断她，“叫什么老师，多生分，你就喊我阿文吧，意文也可以。” 阿文个屁，意文尼玛个西瓜皮！ 沈墨意被他话里的油腻糊得透不过气，拒绝的想法更加坚定。 “您入行早，是我的前辈，我还是叫您赵老师吧。”她坚持，勉强挤出笑容。 赵意文被她这态度冻得愣了一瞬，旋即，眼色跟着冷了下来。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叼了一根在嘴里，漫不经意的给自己点上，吞云吐雾了一阵，才缓缓道：“说吧，你对我有哪里不满意？” 啥？ 沈墨意瞪大了眼睛，“我对您没有不满意！” 不敢不满意！ “是么？”赵意文用手夹着烟，轻视的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叫到这儿，是要拒绝我的提议呢？” 不拒绝难道还感恩戴德的答应？ 要不要跪下来给你磕几个响头啊？ 沈墨意拼命摁住骂脏话的冲动，赔笑道：“不是的，赵老师您看啊，咱们这个戏有强大的原著基础，大制作大排场，宣发也是国内一流的！开播之后，您的人气肯定会更上一层楼，用不了多久就是妥妥的一线、顶流！这时候跟我这样的十八线爆出恋情，我不能拖您的后腿！” “你还挺为我着想。”赵意文抽着烟，皮笑肉不笑。 沈墨意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或许什么意思都没有，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蓦地弯腰九十度鞠躬，“赵老师对不起！枉费你一心想提拔我，可我就是个没志气的，登不上台面，真的……” 话到这里，赵意文打断笑着打断：“真的不配？” 沈墨意瞬间卡壳，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可现实就是这样，演艺圈就是这样！ 她抬起头，迎上一片冰凉的注视。 赵意文将燃到末尾的烟弹出个抛物线，余光斜着她，不是很待见的眼神儿，说：“我知道你爸死得早，说起来，你还是个烈士遗孤，可惜你爸一死，你妈就扔下你改了嫁，好像你一直在找她吧？你被你奶奶拉扯长大，好不容易考进帝都师范学院，没两年，奶奶患上绝症，把家里积蓄消耗光，弄得负债累累就撒手人寰了，不然，你也不会中途辍学，进娱乐圈。” 他这一番揭老底掀伤疤的话讲下来，沈墨意眼眶发红，杏仁儿状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湿润的雾气。 赵意文视而不见，世上的可怜人多了，慈善家也没那么多善心。 他重新给自己点了支烟，“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圣人，提出跟你炒作恋情，多是为自己考虑。你一个孤女，关滟能照顾你多久？眼下她护着你，不过是因为别人开到她那里的价码还不够高，一部《地下古国》这样的剧她不为所动，两部三部呢？她不亲自把你五花大绑，送到开价的人面前？” 十分的标准，沈墨意可以达到八分甚至九分，只做出六分的成绩，哪个经纪人不心烦？ 赵意文还说：“我呢，当初看中的就是你这份老实，今天你也算有诚意，我就在这里跟你说几句实话。只要你愿意跟我，先炒作半年，然后结婚，有没有感情无所谓，你愿不愿意跟我睡，全看你自己，我不强人所难。只要是我手里有的、你想要的资源，我都能给你。三年五年后，我们和平离婚。” 沈墨意冷笑：“那你图什么？” 赵意文也笑了，看她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商品，幸而他对她的价格、整体都是满意的。 “图你无依无靠，没背景，模样瞧着也听话，我需要让外界知道看到我有一份稳定的感情。”他没有一点顾虑，就这么说出来了。 然后让他还补充：“当然，你要是放得开，给我生个孩子，我更加不会亏待你。” 沈墨意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你是……” 那三个字，或者三个字母，她没有说出来。 赵意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径自吸烟，斜眼似笑非笑的看她——一个无依无靠好摆弄的孤女。 “好好考虑我说的话。”话虽如此，他胜券在握了。 “赵老师的提议，实在很诱人。”沈墨意很清楚，一旦接受这些条件，用不了多久，娱乐圈里肯定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那她还是沈墨意吗？ 天无绝人之路，赵意文也不是天王老子，弹指一挥间还能把她的命拿走？ 就算她是孤女，就算这辈子都找不到生母，她也不愿作践自己！ 沈墨意收起脸上悲伤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回答你——我不愿意！” 铿锵有力的回绝声，逐个字刺中赵意文龌龊的想法，比打他的脸更叫他窝火。 他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居然被拒绝了？ “你不愿意？”赵意文笑了笑，那飘忽的语气寒碜碜的渗人。 沈墨意被他瞬间变得阴冷的气息吓到了，不自觉想往后退，刚抬起的后脚跟抵在一块石头上。 她身后是坑坑洼洼的小坡。 这时，赵意文脸色似乎有所好转，自顾自的点头说：“哦，你不愿意。” 沈墨意心里觉着古怪，莫非自己误会了，其实他只是在确定，不是阴阳怪气？ 还没想完，蓦地！赵意文就着那只夹烟手，反手抽了她重重一耳光！ ‘啪’地一声响起，沈墨意被扇得眼冒金星，狼狈的跌倒在地，生理性的眼泪不断外溢，左脸火辣辣的疼！ 赵意文居高俯视她，语气淡淡地，好像刚才那巴掌不是他打的，他也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 沈墨意耳中充斥着巨大的嗡鸣，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飘在脑袋顶：“难得想提拔个人，结果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真以为自己是朵冰清玉洁的小白莲？” 赵意文盯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低首骂了句‘晦气’，走之前，厌烦的扔下一句：“脸消肿了再回片场。” 要是因此给他添了麻烦，她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第8章 沈墨意怔怔然的看着赵意文的背影，看着他一颠一簸的走出小林子，这个斯文败类、人模狗样的垃圾！ 也只是看着…… 她吓到了，也着实被那一巴掌打疼了。 倾斜的坡上覆着厚厚一层腐坏的落叶，她侧身趴着，过膝的羽绒外套上沾满了积雪和淤泥，手掌撑在尖利的石子上，疼痛后知后觉的传来。 然而所有的狼狈、愤怒，还有痛，都比不上赵意文对她言语上的羞辱！ 就因为她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任何人对她开出条件，她都不能拒绝？ 沈墨意不住的颤抖，一口一口的呼吸，努力想把那阵强烈的哭意憋回去。 可是眼泪不停的往外冒，憋闷得快要炸掉的胸腔里，有气有委屈，或许还有害怕？ 她分不清楚。 只想战胜它，把它当做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小怪物，强行封印起来！ “没、没事的，不疼，一点儿都、都不疼，不疼！”沈墨意吸着鼻子，磕磕巴巴出声，包满泪水的眼睛看周遭所有都是模糊一片。 不远处的片场一切如常，导演猛然喊了声‘咔’，破口大骂：xxx你到底会不会演戏？！ 沈墨意脑子里飘出他从折叠椅上弹起来的怒容，脸上的肥肉都在抖。 画面过于喜感，她破涕为笑，抬起手揉了揉眼，然后她就发现，脸明显没刚才那么疼了。 这个‘刚才’是指十秒前，不，或许只有五秒，甚至三秒？ 总之，此刻沈墨意完全感觉不到脸上的痛感，就好像她根本没挨到赵意文那穷凶极恶的一巴掌。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顾不上委屈，小心翼翼的用手轻触受伤的侧脸。 就，不肿了？ 她将自己撑坐起来，双手测量的捂住脸颊……两边是一样的。 想象中，受伤的那边高高肿起的触感完全不存在。 还有手也是。 跌在地上的时候，手掌擦到尖锐的石子，凭感觉判断，肯定破皮出血了！ 然而当沈墨意将双手置于眼前认真确定，双掌纹清晰的手掌心完好无损，只是粘着湿润的泥土，连皮都没擦破。 “怎么、怎么回事啊……”她瓮声瓮气的茫然。 无依无靠的野孩子就那么皮实吗？ 连受伤矫情都是奢侈？ 沈墨意愈发委屈，道理她都懂，正因为懂，才更难过！ 她也想有人疼，被欺负了可以对一个谁告状，而那个谁还能帮她把场子找回来，搞定一切。 她什么都不用管，做一个娇纵恣意不懂事还特别讨人厌的家伙。 她能吗？ 她能个屁！ 沈墨意险些崩溃，哽咽的喉咙里挤出半个忍不住的哭音…… 别哭！ 用力忍住了，充斥着茫然的双眼，境界的看着不远处的拍摄地，生怕这时候有人走到这里来，更怕被人撞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她是惹不起赵意文的…… 既然没摔伤，脸也不肿不痛了，就当没发生过，调整一下回去拍戏。 沈墨意这么想着，头顶的那片天空，风把云吹散，一片夺目的阳光倾泻而出，穿透阴霾，穿透发了新芽的密林，正好洒落在她所在的地方，将她包裹起来。 她呆了呆，冰凉的肌肤感瞬间受到抚慰，暖和而柔软，犹如母亲的体温一般。 “干嘛啊……”沈墨意昂起头看了一下，刚擦干的双眼重新盈满不争气的咸湿。 转而，她环抱双膝，鸵鸟似的把脑袋深埋，滚烫的眼泪放肆外溢。 起初她哭得相当克制，尽量不发出声音，单薄的双肩抖得像卡顿的画面，一下、再一下。 到后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哇哇哭得天昏地暗。 在她身后，视线的死角，一身白袍的君白负手而立，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让那片照耀在她身上的阳光暖一些，再暖一些。 这处的空间也被他折叠了，无论谁也走不进来，更不会听到沈墨意的哭声。 事出突然，没来得及阻止赵意文对她动手，是他的疏忽。 不过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突破壁障，以灵体的方式来到现世。 这笔帐，君白暂且记下了。 * 沈墨意在林子里的小山坡上哭了个够，将情绪平复下来，跑到偏僻的湖边把脸洗干净，这才回到片场。 场务正满世界找她，见她蔫儿了吧唧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叫赶紧准备一下，打起精神，接下来连着好几场戏。 沈墨意点点头，做几个深呼吸，强行从眼睛里挤出光彩来。 她孤家寡人一个，没别的，卯足劲就是干！ 在场包括执行导演在内，都把她这反应看在眼里，多少有些触动。 也仅限于此了。 就在十分钟之前，赵意文蹭到棚下跟总导演说了一堆对这几天拍摄情况的建议，总结下来只有一个很明显的意思：适当剪掉沈墨意的一些戏份，加快节奏，观看效果会更好。虽然知道这样很委屈小沈，但他也是为了这个剧才说这番话。 他说得头头是道，导演听了觉得有道理，这会儿正跟编剧商量呢。 一切被君白看在眼里。 * 沈墨意在次日收到删减戏份的通知，摸着心口说：全在意料之中。 当时特效化妆老师正在给她手臂做硫酸腐蚀皮肤的效果，临时减演员戏份，无异于当着人家的面杀人父母！ 腐蚀特效也不用做了，洗干净歇了吧，今天没她的戏，明天也没有。 场务翻了好几页记事本，哦，五天后有一场，杀青戏。 沈墨意心平气和的点了个头，表示知道了。 她一副佛系没脾气的样子，倒把化妆老师惹急了，手里的刷子往地上狠狠砸，破口大骂：“赵意文那狗比！删戏份就删了，故意留最后一场隔那么多天才拍，是想恶心谁呢？还没开始红就耍心眼欺负人，没人治得了他，早晚天收他！” 灵体的君白站在角落里，认同的微微点头。 * 连着五天空白，沈墨意本想回林场招待所等，换成别的演员，飞别的城市接三五个商业站台都够了。 谁知在招待所勘勘过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剧组那边就叫她回去，美其名曰：补镜头。 匆匆忙赶回，镜头又不用补了。 就耍着她玩儿呗。 摊上个原作者钦点的男主，任他心胸狭窄把女四号整得团团转，总导演抱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只当没看见，其他人有样学样。 少管闲事，别趟浑水——小透明的社会丛林生存法则第一条。 沈墨意只好和那位有气结的特效化妆师一起骂：赵意文这个狗比！ 住在片场帐篷里的几天，她是不敢摸手机的。 结合之前种种迹象，这次玩的养成游戏不简单。 一个赵意文折磨得她身心俱备，要是确凿了自己的手机存在灵异事件，让她何去何从啊…… 于是抱了逃避态度，成为片场闲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墨意会用备忘录写日记—— 4月15日，晚，睡不着。接受召唤返回片场，补镜头是不可能补的，只要不删光我的戏份就谢天谢地了，123，睡！ 4月16日，晚，还是睡不着，好想君白啊，第一次养成那么帅那么气宇轩昂的崽崽（看了一眼屏幕，‘无信号’打消了我全部的勇气。你已经一无所有了，别作大死啊，乖！123，睡！ 4月17日，晚，接到场务通知，不用再等两天了，明早拍完杀青戏我就能卷铺盖滚蛋。问：第一次参与国民级大IP的拍摄有什么感想？我微笑问答：除了男主是个不可回收辣鸡，其他都非常完美！想君白的盛世美颜。睡！ 4月17日，比之前晚一点点，兴奋得睡不着，总是想到君白那张没笑容的脸，或许我拥有的太少，想要的又太多，好几天没登游戏了，话说回来，要是君白能笑笑，该是倾国倾城了吧…… 沈墨意抱着手机没逻辑的打字，不大会儿，闭眼睡了过去。 同一时间，虚无之境内。 君白侧卧竹榻，面前半空中，整齐的漂浮着数行字迹。 那是沈墨意的‘日记’，4月17号，也就是今天的第二篇。 15日那篇第一次突然出现时，君白亦感到讶异。 随后几天均有发生，他将部分神识外放，看到缩在帐篷里抱着手机打字的沈墨意，联系起来思量了下，倒也想通关节。 沈墨意是他醒来后认识的第一个凡人，对她自是比对其他人多了几分好奇。 故而，那还不能完全控制的神力被他无意中驱使，将与她有关的内容呈现在他眼前。 无意识中做的，倒是颇称君白心意。 他能从那些日记里收集不少情报，挑出难点逐一了解攻克。 始终无解的是：为何她要叫自己崽崽？ 好奇怪…… * 进入四月下旬，沈墨意结束《地下古国》的全部拍摄，拖着这些年跟她走南闯北的大黑行李箱乘就近的航班飞帝都。 拍杀青戏的过程有多操蛋，她不想再提。 下了飞机先给关滟电话报备，赵意文给她使绊子的事，自有人跟滟姐汇报。 扪心自问，没在镜头前掉链子，此番她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关滟早几天就从片场熟人那儿了解到她的情况，电话里虽有叹气，却没多说什么，只让她好好休息，之后还有工作跟进。 夜深人静，沈墨意回到位于东四环小区的单身公寓，洗漱一番，换上舒适的睡衣，一屁股往阳台上坐下，看着窗外陌生又熟悉的霓虹，由心而发道：“想我崽了……” 第9章 登入游戏—— 古筝弹奏的背景音乐，将烟波渺然的虚无之境衬托得犹如仙境。 这里面还保持着她上次登录时的格局，但诸多细微之处发生了变化。 比如各个不起眼的角落摆放了或可爱或霸道的盆栽，使得整个场景多出几分流动的生意。 比如书房的桌案上铺展了一张创作过半的水墨画，江河山海，很是磅礴大气。 还比如寝室后的那座温泉池，四面外加顶部被轻纱笼罩，这让沈墨意想起小时候每到夏天，奶奶就会为她的小床挂上的蚊帐。 当然，她知道君白此举是为了防止自己沐浴时被窥。 而能够防的，也就只有她了。 以前厅为中心，左侧的院子里，墙角那几棵梨树缀满白色的花朵，花瓣飘落满圆，窸窸窣窣的洒在鹅卵石小径，漂浮在清澈见底的湖面。 明明无风吹拂，展现出来的景致却是落英缤纷、静宁中自有一番华美。 看来在被沈墨意刻意忽略的这段期间，君白独自一个人，努力的生活着。 此一时，神明正坐在树下抚琴。 原来这阵能让人不自觉静下心的筝声是他弹奏出来的。 真好听！ 沈墨意看着屏幕里专注弹奏的纸片人，心里涌起一丝安慰、不舍，还有愧疚。 崽崽那么仙那么美，就算真的有哪里有违常理，也不会害她吧？ 在深山拍戏那段时间，巍巍大山神秘令人生畏，无形中给她造成了压迫感，否则她也不会每次经过圈子崖天坑，都虔心诚意的‘拜拜’。 说白了就是胆子小。 开机后，赵意文那厮明里暗中的针对，她心态崩了，容易疑神疑鬼，胡思乱想。 眼下回到帝都，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她想，其实自己也没那么惨。 拥有一个小小的容身地，存折里攒了一笔积蓄，还能凭本事继续赚钱吃饭。 就算是做恶梦，也会有醒来的那天，对吧？ 沈墨意对任何人任何事，从小到大，由始至终——问心无愧！ 所以，望回手机屏幕中的神明君白。 她的结论是：玩下去！ 有近十天没登录了，系统邮件堆积如山，左上角的提示小光点闪烁得也比过往更加频繁急切。 沈墨意葱白的指尖刚戳上去，弹窗接二连三浮出，不断覆盖，足足持续了十几秒。 【成长轨迹】像超市里的价码条，把君白在虚无之境的活动事无巨细的列出。 她没心思每条都点开看详细内容，一目十行，先了解崽的大致情况。 君白的外形完全停留在25岁上下的成年男子阶段，也是从那时起，他的睡眠明显减少，直到近三天，每天午后有十五分钟的小憩，其他时间都保持清醒。 除了阅读，他也会给自己找别的乐子。 玩数独，研究棋谱，作画，练书法，泡茶……甚至还有臭美的换装环节？ 这件事发生在前天，【轨迹】里是这么描述的：君白在沐浴时饮下一盏桃花酿，过后心情大好，突发奇想给自己换一身现代着装。 然后他就在明亮的穿衣镜前，尝试了讲究的英伦绅士风、民国大上海浪子风和军阀贵公子风，乃至60到90年代各类时尚杂志潮男风…… 虽然到最后，他还是保守的换回唐宋时期的古装常服，但在这之前，他试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尽兴。 沈墨意就这样错过了神明的专场时装秀，整颗心都在滴血！ 言归正传，古筝是君白今天刚从【物品栏】中取出的新宠，她上线就遇到，运气也算不错了。 看完他近十天的动向，接下来是疯狂提示有N多更新的角色基础信息。 这需要点击角色人物，页面才会弹出。 沈墨意看着梨树下抚琴的美男子，悄悄摸摸的用指尖轻点了一下他的臂膀外侧，书页页面的基础信息展现在她眼前—— 【种族：神族】 【年龄：不详】 【特性：可向他许愿（至于愿望是否实现，就要看神明的心情了）】 沈墨意发出一声轻笑：“我差点就相信了。” 要是每个养神族崽崽的玩家都许愿中五百万，那还得了？ 【品级：超稀有】 【目前状态：清醒】 【心情指数：？？？】 沈墨意愣了下：“怎么心情指数还变成问号了呢？” 以后要怎么看崽的脸色行事？ 不对，呸！这个说法有问题，重来！ 没有心情指数作为参考，万一君白离家出走怎么办？ 她以前付诸的心血、真情实感氪的金，不都打水漂了？ 这是个重点，圈起来，以后小心规避。 成长潜力依旧是一串问号。 不过她也不在意了，玩的就是新鲜刺激不可控！ 【成长度：522999】 沈墨意惊着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上次的十倍……我崽太用功了，放现实里清华北大肯定抢着要。” 猛然，她想到获得‘十张便利贴’道具的时候，系统明确告诉她，成长度突破20万，即可解锁对话功能。 沈墨意关掉角色基础信息，打开系统信箱，叉掉过期邮件，收取发放的免费小道具，终于在其中一封来信中看到一条：【君白做完《全国奥数竞赛精选试题2015版》，成长度突破20万，解锁对话功能。】 时间为4月14日的下午。 沈墨意一阵惊呆，在她关掉《心动瞬间》全部的系统提示后，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最巧妙的地方在于：她甚至可以用标准答案检查君白做的奥数题有没有错误，要是有的话，可以对他略施惩罚。 我的老天，这是个什么神仙游戏…… 由于打开邮件触发对话引导，画面自动调转，顷刻间，镜头中间出现端坐的君白。 他不再专注投入的抚琴，而是抬起头，幽深的眸子，浓墨般的沉黑，内里却闪烁着点点锐利的光华，他笔直望来，穿透巴掌大的屏幕，直击沈墨意的心。 望得沈墨意小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板上。 智能助手从屏幕左下角冒出她戴着遮阳帽的小脑袋，笑盈盈地说：“恭喜大人解锁对话功能，下面由小花，也就是我，辅助大人展开与神明的第一次对话吧！首先，请滑动右侧，拉开操作栏，找到【对话】项。” “小花？以前怎么没见过，这名字也太草率了。”沈墨意径自吐槽，然后照做。 屏幕被一分为二，上半部分保持虚无之境的画面，下半部分被输入键盘占据。 小花趴在键盘顶端，用她萌萌的奶音继续道：“接下来，请大人打字输入。小花提醒大人，这是您第一次与神明正面交流，第一印象很重要，千万不要给神明留下不好的印象唷！” 经她这么一说，沈墨意顿时紧张起来。 几经思量，中规中矩的打了两个字：【你好。】 发送。 小花扑哧扑哧的笑，“大人您太拘谨啦！” 沈墨意满头黑线，居然被游戏里的工具人嘲笑了…… 虚无之境里，君白的身侧出现气泡框。 他说：“沈小姐，你好。” 自然是听不见声音的，但足够让沈墨意重温震惊的感觉。 君白知道她的姓，知道她是谁？！！！ 没等她想明白，抑或对此做出反应，小花总结道：“好了，既然大人已经学会与神明的交流方式，小花我就告退了，期待下次的见面！啾~” 沈墨意：“……” 这小工具人还给自己配了个退场音效，就很灵性。 行吧！ 沈墨意将心情略作收拾，正儿八经的在对话框里问：【你知道我是谁？】 君白：【自然。】 神明无所不知，不是吗？ 沈墨意又问：【你不会是游戏的其中一个设计师吧？】 意识到这么问不太有礼貌，她补充道：【是不是系统错误我才得到超稀有的崽崽，你们不好收回，所以决定把我当特殊例子观察？】 玩儿游戏能玩出这种超脱的猜想已然是疯了，可以前GM不也经常在端游里晃吗？ 要是排除了这种可能，剩下的那和情况才是真的会让她分分钟崩溃！ 君白：【……】 沈墨意无解的歪了脑袋，眼睛瞪直了：“点点点是什么意思？对我无语？听不懂我的话？还是被我说得无言以对了？” 不都叫了‘沈小姐’吗？ 她的真实信息只存在于游戏帐号里，而这个帐号能玩《心动瞬间》游戏公司出的全部游戏，不用繁琐的注册。 这一点是沈墨意刚想到的。 也只有游戏公司的内部人员，比如设计师，能从后台了解到这些信息。 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此刻，灵体的君白正站在她身侧，望着落地窗外那片让她欢喜让她惆怅的霓虹。 花精灵拖着流星般闪烁的小尾巴，绕着他转圈圈呱噪：“告诉她真相吗？告诉她吧！我好期待她的反应呀！不不不！还是别了！再等一下，看看她是不是和以前那些凡人一样——贪得无厌？” 君白抬手轻轻拨开停留在他脸侧的小花，垂眼看着坐成一团的沈墨意，还有她手中的手机。 他亦是才将了解到，原来在她的视角里，自己只是虚拟游戏中的角色。 第10章 何谓手机游戏？ 君白在书架上，一种名为‘杂志’的类型书里了解一二。 现世的凡人以着令他惊讶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不断进步，他们发明了一日千里的交通工具，探索了地球之外广阔的宇宙，手握一部巴掌大的通讯设备，就能远在另一国的亲友面对面说话…… 用作闲暇消遣的娱乐多不胜数。 游乐场、电影院、量贩式KTV、闹哄哄的嗨吧，乃至自然景点周边一座座度假村…… 而手机游戏呢，是以手机为载体，游戏设计者在线下完成复杂而系统的创作，之后上载至【商城】，在地域区域抑或品牌等等的条件限制内，手机用户可自由下载，以此娱乐。 游戏种类十分丰富：休闲、智趣、对战、烧脑、冒险、恐怖……多不胜数！ 君白阅读那本《101玩家》时，光看搭配图片的文字描述都跃跃欲试。 没想到，在沈墨意的视角里，他竟是这样的存在。 并且还是他最不感兴趣，甚至初初了解时，感到匪夷所思的——养成？！ 不过这样一来，许多疑惑随之解开。 沈墨意通过一只手机就能看到他在虚无之境的一切活动，知他所需所想，也算有求必应了。 不过对于那【成长轨迹】，君白是有些怨念的，偶时既然会呈现出他一些浅显的心思！ 这大概与他还不能完全控制神力有关。 罢了。 他即已醒来，事实即已如此，纠结无用！ 瞬息间，君白收起纷乱的心思情绪、还有一丝明显的怨念，驱动神力。 沈墨意看到屏幕中的神明唇瓣微动，气泡框里出现一行字：┌_ＦS韣傢．【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相信自己，跟随自己心中所想，最为重要。】 “问你是不是游戏设计师，居然东拉西扯，还拿老掉牙的心灵鸡汤灌我？”她摇了摇头，就纯吐槽，“我若安好便是晴天，对吧，崽？” 站在她旁边的君白：“……” 花精灵一顿爆笑，幸灾乐祸的停在他左肩，“别生气啊，小墨意又不知道你的来头，摸着良心讲，自打你醒来，虚无之境内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茶叶都有好几种，她可是很用心的在养成你呢！” 用心？ 君白侧首，余光睨着坐在自己肩上的花精灵。 她与沈墨意在游戏里看到的差不多，包子脸，大眼睛，穿黄底棕榈叶图案的连衣裙，一头蓬松的棕色长发跟随她飘来荡去，灵动得很。 小家伙是君白捡回来的，与他一样，稀少而特别，亦是这宇宙洪荒中单独存在的异类个体。 他们之间的因缘际会，一时间讲不完。 不过君白倒是一直记得，她对自己唯一的所求。 “既然你也醒了，可要我履行你当时的愿望？”他话得突然，却是为她着想才问的。 小花前一刻还在看神明的笑话，冷不防被问及自身，还是最最最重要的那件事，当下露出为难的表情，不知从何说起。 她艰难的纠结片刻，未果，索性双手攥成小拳头，在空中乱挥，乱嚷嚷：“哎呀！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睡那么久，现世比我想象的有趣，玩儿一阵子再提不行吗？” 君白对她的坏脾气不以为然，“不是一直都想做人么，从前我觉得你性子浮躁，对凡人并不友好，才强留你在身边打磨。而今你陪了我许多年，浮躁变急躁，没了戾气，倒是可爱。” 如此这般，做了人之后，也会被凡人所喜爱罢。 小花心急口快：“可我一走你就落单了！” 多寂寞…… 君白似乎怔了一下，转而，淡淡然笑说：“无妨的。” 小花知道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撇着嘴低下头，神思在‘做人’和‘陪君白’之间拉扯了会儿，重新抬头对他道：“那就按老规矩，吃吃喝喝玩个够，然后我就让你对我履行神明的许诺！” 君白弯起眉眼，“可以。” 这张随和平静的脸容，小花看了没一万载，至少也有八千年了。 她歪着脑袋叹息：“我一介不知打哪儿钻出来的小怪物，自然不懂你这种能操控万物的神到底想些什么，万万年又万万年，活腻了，无非就是个死。好在，你还能掌控自己的死。” 君白亦是庆幸：“世间万物皆有一死，神也不例外。” “我随口一说，你真打算星陨啊？！”小花吓得不轻，飞起来围着他团团转，“你可是你们这一族的独苗苗了！” “我知，所以会慎重考虑的。”君白抬手将她拢进掌心，放到阳台的扶手上坐着。 小花乐得欣赏外面那些迷人的光晕，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小短腿依旧是自由自在的来回晃动，“真好看！凡人可太厉害了，咱们打个盹儿的功夫，世界被他们变成这个样子，这才是真正的万家灯火！” 君白点头认可，“为人后，好好与他们相处。” “行啦，别逮着机会就说教我！总想当我爹！”小花大而化之的挥手，余光瞄到坐在地板上的沈墨意，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不过话说回来，我走之后，小墨意倒是能陪你一阵子。她这孤苦无依的身世，跟你倒算同病相怜了。” 君白没有接话，只是向那小姑娘看去。 沈墨意被他模棱两可的回答敷衍后，也不再搭理他了。 她先对新上线的其他功能略作了解，接着，用完成成就得到的金币去【商场】的‘金币专区’逛了一圈儿，败兴而归。 正好这时，关滟又发短信让她早先休息，明早8点去公司开会，C台王牌综艺的制作人想见她！ 沈墨意眼睛一亮，元气满满的从地板上站起来，有节奏的扭着腰身往卧室走，还自言自语：“敷个面膜，明天接活儿，赚点小钱钱，给君白买新衣服，奥~利~给！” 氪金还是要氪的，但是得适度。 没办法，崽崽生来不凡，她也讲不了原则了。 阳台上两个非人类同时将她注视。 小花先抒发感言：“她这就是典型的盲目乐观。” 君白不置可否，短促的笑了一声，以作回答。 小花又说：“我最欣赏她这一点，分明察觉到游戏里诸多说不通的诡异之处，答案找到一半，就在即将云开雾释之时收手，为什么呢？因为拥有得不多，所以想拼命抓紧还留在手里的那些。哪怕知道或许会有危险，但只要这一刻还平平安安，她倒是能够心安理得的继续下去。” 君白下意识想起那天在山中，赵意文欺负沈墨意的画面。 “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他问。 小花得意的眨了眨眼，“不出十日，保准赵意文跪到小墨意面前哭着承认错误，求她饶自己一命。那态度呀，必然是恭敬中带一点点惧怕，哈哈哈哈！” * 《地下古国》的拍摄如火如荼，随着官博放出的物料，沈墨意凭借酷炫女反派一角吸引了不少注意。 依靠这点知名度，工作邀约接踵而至。 四月的最后一天，沈墨意接到人生中第一个代言！ 是两年发展起来的国民彩妆品牌，产品走亲民的平价路线，明星产品是防水眼线笔，一支只要19块9，用过都说好！ 沈墨意是支线代言，凡是用在眼睛上的都归她宣传。 广告预计在五月中拍摄，她的形象还会出现在相关产品上。 至于代言费…… 商业机密不好泄露，简而言之，她无比满意！ 也就是在这一天，赵意文突然返回帝都，通过关滟向沈墨意转达了一下自己卑微的意愿：他在奥体旁边的一家私房菜馆订了一桌，请吃饭，外加赔礼道歉。 沈墨意黑人问号脸。 * 当红男演员约饭，小透明不敢不去，在家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路上，关滟了解到一些情况，跟她打电话确认。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这段时间呢，赵意文拍戏一直不顺。 喝水被呛，吃饭被噎，真实演绎人间最惨！ 单说吊威亚就发生过两次故障，别人用的时候都好好的，一旦他上去，不是掉湖里就是卡在半空下不来。 大白天的，一个人在帐篷里补觉，发噩梦吓到尖叫着弹起来……N+1次。 搞到最后精神萎靡，无法专注拍戏，严重拖慢拍摄进度。 导演见他颓得厉害，特许他回林场招待所调整两天。 谁知当天他刚到招待所门口，好好的一截平路，都能摔进旁边的臭水沟里。 后面的几天连着发高烧，做恶梦，说胡话。 助理和工作人员把他送去县医院，寸步不离的照顾，这才缓过一口气。 问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儿，医生就说过劳。 发噩梦也很好解释，演员嘛，精神高度集中，总熬大夜，作息不规律才导致的。 赵意文这霉运一条龙愈演愈烈，剧组里都传开了。 大家自五湖四海汇聚而来，多有信仰，去医院探望他的时候，有人多嘴问了一句：是不是从沈墨意走后开始的？ 他如遭雷击，连夜订票飞回来，已然是病急乱投医了。 今天的饭局，因此而来。 关滟说完前因后果，在电话里严肃问：“你坦白跟我说，有没有对赵意文搞那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11章 沈墨意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听完痛快极了，苍天有眼啊，乐得脸都要开出花儿来，但嘴上很老实：“不是，姐，我确实对赵意文有怨念，可你觉得我真有那么大的……念力？” 从她这句话的语境判断，对事情的曲折离奇惊讶得恰到好处。 虽说是半路出家做的演员，几年下来，这点演技还是有的。 其实关滟听王德彪说起来龙去脉的时候也觉得扯，她家墨意多听话的孩子，要有这能耐，早大红大紫了，还能在片场被欺负成那样？ 只是为保万全，她还是多问了一句：“他家经纪人说你每次路过天坑都要拜拜，那是个什么说法？” 沈墨意不以为然的‘嗨’了声：“就跟开机宴一样啊。我奶奶打小告诉我，路过这些地方要虔心诚意的拜拜，对一方神明送上敬意，我没入行前就是这么做的，入行后，那些剧组啊、拍摄团队，比我讲究的多了去了，秦巴山区的圈子崖天坑有60多万年！玄学的事情，很难说的对不对？” 确实。 关滟常年佩戴一块晶莹剔透的吉祥玉牌，专诚托朋友请高僧加持过，要是她哪天出门忘了戴，宁可把事情延后也要回家取，否则她一整天都无法安心。 故而，沈墨意的举动在她这里是很好理解的，放到娱乐圈的大环境里，谁还没点信仰？ 如果真的有玄学，那也是天看不过眼，狠狠收拾了赵意文，应了那句恶有恶报！ “行吧，我相信你。”关滟坐在车里，拿主意道：“晚上听我安排，不管是不是你做的，赵意文那边已经认定是你，咱们也懒得解释。不管他拿出多少诚意向你赔罪，都是他自己寻求心灵慰藉，你只管心安理得收下就是了。” 沈墨意点头再点头，眯起眼，笑得像个二傻子，“我都听你的！” * 晚7点，私房菜馆。 服务员领着沈墨意走进名为‘吉星高照’的包厢，还没看清里面大红大金的格局，坐在圆桌最里端的‘事件男主’率先起身，主动向她迎来。 “总算来了，在路上堵了挺久吧？先入座，菜都上齐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赵意文自然的与服务员完成交接，用手绅士的扶着沈墨意的肩头，把她往座上请。 他的经纪人王德彪也说着漂亮好听的恭维话，紧随其后，跟在旁边陪笑脸。 沈墨意受宠若惊，瞬间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再看坐得稳如泰山的她的经纪人——关滟单手撑在桌面上，指尖捏着一口小小的紫砂杯，慢悠悠的喝着，端的一副看戏的闲适心态。 她穿一身红色裙款风衣，是那种光滑轻薄的面料，隐隐泛出金色的质感，衬得整个人都在发光，头上挽起简单利落的侧髻，耳垂和手腕上的珍珠熠熠生辉，却不及她眼眸明亮。 相较之下，更有大明星的范儿！ 有气定神闲的关滟震场，沈墨意霎时定了心，面露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坦然入座。 来来来，让我看看是哪个衰崽最近走了霉运。 * 一顿饭，四个人，满桌子好菜，配好酒若干。 赵意文一扫在片场的卑鄙恶毒，开场先自罚三杯，聊表诚意。 王德彪从中周旋，关滟适时的附合一句半句，沈墨意只管点头、微笑，吃菜。 都是圈子里的人，逢场作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今天我承了你的情，明天理当卖你个面子，大家以和为贵，才能安心的把钱挣了。 来到中场阶段，气氛彻底打开。 王德彪看着关滟的脸色，拿出一份文件，代表发言说：“这是《春秋》的片约，虽然不是女主角，但也是一个戏份吃重的角色！你先看看满不满意？” 沈墨意神魂和身体发生轻微的呆滞，没吭气，小眼神斜向关滟——以她马首是瞻。 没听错的话，王德彪说的是著名导演张河目前正筹拍的新片，投资过硬，大牌云集，初期宣传语都是‘打造史诗般的春秋战国三部曲’这种响亮的口号。 而《春秋》，正是打响头炮的第一部 ！ 《春秋》啊，国际知名大导演啊，我这么快就要荣升电影咖了？ 照这样发展下去，我是不是很快也能在娱乐圈拥有姓名？ 沈墨意面无波澜，连眼珠子都控制着不让它滴溜溜转，赶紧拿起冰可乐，咬住吸管，慢慢、慢慢地喝。 在她静如止水的注视下，关滟优雅的伸出手，做了精致美甲的指尖点在那份合约上，以拉取的方式拖到自己面前。 在此之后，她并没有立刻开始浏览，而是拿起放在一侧的茶水，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抬起头冲赵意文和王德彪礼貌的微笑，清了清嗓，打开文件夹看了起来。 偌大的吊顶包厢里只有火锅沸腾的声音。 大约过去五分钟，关滟点头‘嗯’了一声，对自家崽说：“条条款款都合理，后期宣发环节还包括五场路演，对提升你的知名度有很大帮助。” 完了，她再跟王德彪客气：“说起来惭愧，墨意跟了我那么久，我都没能给她争取到这么好的电影项目，王哥有心了。” 全程起范儿！ 不管房间里另外那二人怎么想，反正在这一刻，沈墨意只想给滟姐跪下叫爸爸。 王德彪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家伙，跟金字招牌的关滟完全不在一个段位，到这儿已然是被牵着鼻子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看经纪人沦陷，前半个月在片场被折磨得够呛的赵意文只管闷头喝酒。 一直到晚上11点，关滟接了个电话，侧首对沈墨意说：“接我们的人到了，走吧。” * 夜已深，四人先后走出私房菜馆，头顶稀稀落落的星子，顺着蜿蜒曲折的小巷往外踱步。 王德彪之前去卫生间吐了一回，眼下恢复了几分元气，跟在关滟身后吹彩虹屁。 关滟嫌他酒气重，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得飞快。 沈墨意像个助理小妹，两手揣在连帽衫的肚包里，尾随两人其后。 赵意文忽然走上来，行在她身侧，自言自语说：“整一小怂包的样子，就算有人冲我搞歪门邪道，也不会是你。” 沈墨意睨看他一眼，眉开眼笑地：“后悔自降身价请客吃饭了？” 这就是她范围内能说出最狠最狠的话了，效果跟卖萌没差。 赵意文微微愣住，仿佛释然的笑了下，对她平添几分好感。 又问：“真不记仇？” 今天这情况，哪儿是单纯的请客啊…… 沈墨意却只当吃饭，或者说：纯混饭。 所以她没所谓的耸肩，很懂地说：“你出道比我早，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哪儿有不受气的。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会亲自给我赔礼道歉，还送了那么大一份电影合约。但那些事情真不是我做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说到这儿，她诚恳的举起小手。 赵意文飞快把她手摁下去，间隙，余光提溜这前面两位经纪人，确定关滟没回头看到这一幕，才是松口气，转对她正色：“别动不动就起誓，我今天做这些无非给自己求个安心，毕竟思前想后，今年也就跟你不对付了一下。” 你这不对付一下，差点把我搞自闭了啊哥…… 沈墨意心里苦哀哀的想，想完了，嫩得跟水蜜桃似的脸上绽出个笑，翻篇！ 赵意文把她的连串反应看在眼里，越看越喜欢这个小姑娘，欣赏、怜惜的喜欢！ 回想自己片场对她下的毒手，确实，不是人干事！ “你要是不嫌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妹子。”赵意文忽然上头，说完了，又有几分后悔，给自己找补道：“当然，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但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能力范围内，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沈墨意步子顿住，瞪圆了她的杏仁儿眼，半响叹出一句：“卧槽，我有个预备役的顶流干哥哥了？” 赵意文等半天，心里可忐忑。 原以为她会委婉拒绝，被恶意对待过，总要给涨点儿记性的。 谁能猜到，她能没心没肺到这个地步。 “成了，走吧？”赵意文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眼神示意她跟上步伐。 沈墨意像林子里的黄鹂鸟，一蹦一跳的，开心得不得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有个顶流抱大腿，划算！ 身后更远的地方，君白身着复古唐装，端端肃立。 小花坐在他脑袋顶，双手托腮，摇头晃脑的感叹：“都不知道说她是好孩子呢，还是个傻孩子？” 君白向赵意文的后背伸出手，轻轻的一招，那缕使坏的神力便被他收了回来。 小花讶道：“就算了？” “姑且算了。”君白是个公道的神明，“赵意文确实非善类，然，在他们凡人的神话体系里，玉皇大帝都做不到赏罚分明，为何我要强加约束自己？” 随心随性，他是这样的一个神。 “玉皇大帝做不到，还有如来佛祖嘛。”小花给他下套。 君白不接，自在的环顾四下，发现自己是熟悉这片土地的，“随我在此处逛一会儿吧。” 第12章 小花顿时来了兴趣，飞离他头顶，将手放在额前到处好奇的张望：“好啊好啊，你快把我变成大美女！要穿旗袍那种！” 身在帝都，排场必须摆起来！ 君白低首失笑，闭合的折扇在指尖玩耍的一旋—— 小花瞬间被放大数倍，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她连声哎哟。 她发现自身变化和想象中存在着某种诡异的差距，紧忙从百宝囊中掏出铜镜来照： 镜子里是个招人喜欢的小胖妞，头顶两只对称的中国娃娃髻，细长柔顺的红丝带垂到肩侧，身穿喜庆的红色绸缎唐装，七分裤的两边还挂着金色的铃铛。 只要身体轻轻晃动，就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声。 她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小鼻子娇而挺翘，唇形生得也好，像一片粉嫩的桃花瓣落在白玉无瑕的脸盘上，娇滴滴的模样。 就是太小了…… 胳膊和小短腿跟荷塘里最优质的莲藕一样，肉乎乎的。 “你怎么把我变成三岁小屁孩啦？！”小花直蹬小短腿，双颊鼓涨，像只可爱的河豚宝宝。 君白却对这样的她十分满意，纠正道：“是六岁，三岁连路都走不好。” 小花撅着嘴，坐在地上不起来，“我不管！我要二十六岁！二十六岁！” 这时，几名年轻路人自他们身后行来，越过，渐行渐远。 走出一定的距离，才稀奇说，父女两颜值好高，像漫展上民国风的coser，连女儿闹脾气都是可爱的。 “我才不是女儿！”小花向那几人的背影挥拳头，小声哼哼。 君白内涵的看了她一眼，笑着移步，心情松弛的往反方向走去。 小花见他没有停下来等自己的意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来，迈开小短腿一阵小跑追上。 “没有二十六岁，十六岁也行！你给我变！”她决定退而求其次。 “小孩子都想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回不去了，好好享受现在这个过程。”君白温和的送上开解，希望她早日想明白。 “回得去！哎呀，君白你等等我！” “爸爸抱？” “啊啊啊啊你好讨厌啊，才不要你做我爸爸！” * 巷子的另一端，沈墨意刚走到街上，打眼往临时停车点瞧去，就看到一辆白色Savana稳稳当当停在那处。 这车她可太熟悉了！ 全公司上下只有一个人拥有，那就是红到发紫的何野。 透过宽大的车窗玻璃，沈墨意和驾驶位上的专属司机韩晋做了个对视。 与此同时，坐在副驾驶玩手机的关小雅抬起头来看到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状，欢喜的冲她挥手——好久不见啦！ 这是何野的助理，也是关滟的远房亲戚。 沈墨意跟他们老熟人了，彼此间的熟悉，早于她入行的年份。 这两人，再加一辆车，所以此刻何野坐在后座里？ 滟姐口中的‘来接我们的人’怎么是他们啊…… 沈墨意心里直犯嘀咕，脚步也不由地拖沓起来。 行在她身侧的赵意文认出那车，又见她缩头缩脑的临场反应，结合早几年一些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猜测说：“难道你就是差点被八叔曝出来的……何野的秘密女友？” 八叔是圈中老狗仔，手里运营着一支精锐的团队，分批跟拍当红明星，何野自出道以来一直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差不多三年前，八叔在微博上预告，拍到当红顶流恋情实锤。 根据他种种侧面描述，广大吃瓜群众一致认定顶流就是何野！ 然而就在八叔做完预告的次日凌晨，他亲自删了那条微博，从此闭口不提。 大家纷纷猜测，‘纵合星梦’钱给到位了。 于是也更加坐实这件事的真实性。 时至今日，何野在娱乐圈叱咤风云，去年提名金像奖影帝，今年个人巡回演唱会开得如火如荼，外形与实力兼具，有偶像的品质，又有歌手和演员的专业，该他红的。 非要从鸡蛋里挑骨头，这段‘未曾曝光的恋情’勉强能算一桩。 到底是何野有意艹单身人设，还是真有交往多年的神秘女友，亦是当今娱乐圈一大未解之谜。 沈墨意用手指抠脸皮，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我要真的跟车里那位有那样的关系，立马退圈，在家数钱，心甘情愿做天王的金丝雀。” 拍戏多苦啊，不小心遇到赵意文这样人面兽心的变态，一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 她，天王的秘密女友？ 怕不是你想得有点多！ 赵意文今天没戴隐形眼镜，用手扶了扶银质的细金属框镜架，锐利的眸光从镜片里渗出来，打量着五分钟前，他刚在巷子里认下的干妹妹。 片刻，随意的一笑：“是我想多了。” 二人说话间，韩晋下车迎上关滟，主动接过滟姐臂弯里的铂金包，打开车门请她进去。 王德彪把人送到位，折返回来和沈墨意寒暄了两句，便跟赵意文过了斑马线，他们的车停在那边。 沈墨意持续两手揣兜，娇憨笑着目送了一路，直到那辆Savana缓缓滑到她跟前，挡住她的视线。 侧门自动打开，关滟坐在里面对她道：“我要去T市谈点事情，正好是阿野演唱会的下一站，先上车，送你回家以后，我们就去机场。” 一听他们的目的地，沈墨意摆手道：“那我打车回去好了，方向不同，就……” 话还没说完，坐在里座闭目养神的何野忽然开口：“让你上车就上车，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没看到后面有记者跟？” 沈墨意确实没看到记者，但何野说有，那就一定有吧。 她被凶得大气不敢喘，局促的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关滟，生硬的弯身，钻进车里。 * 一路无话。 四十分钟后，Savana停在沈墨意居住的单身公寓正门口。 她灵活的跳下车，转身跟关滟打招呼，客套话没说完，就在何野颇为暴躁的催促下中断。 要是给赵意文看到这一幕，肯定不会再把那传闻往她身上套。 沈墨意确实不是何野的秘密女友，严格地说，他们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一个是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一个是地上不起眼的小杂草。 门不当户不对，老祖宗都不看好。 沈墨意对此不敢有分毫怨言，等到那辆Savana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她悻悻转身，刷卡进楼。 回到自己的小窝，刚关上门，手机里收到关小雅发的微信：【你真决定和赵意文炒CP啦？我在演唱会后台听一个很他合作过的化妆师说，他取向有问题！你可要小心啊！】 沈墨意把小挎包摘下来扔到沙发上，然后将自己也栽倒进去，侧躺着回信：【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刚开始他确实想跟我炒CP，我拒绝了，后面又发生了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总之他今天请我吃饭，认我当干妹妹。】 关小雅惊呆了：【卧槽不是吧！手里攥着几个大饼的待爆顶流认你当干妹妹，剧情走向略感迷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墨意卖关子：【欲知真相，请向你的堂姐我的经纪人求证。】 关小雅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关滟多嘴，瑟瑟发抖道：【滟姐在我这儿的威压比向我催婚的爸妈加起来还重，害怕，算了吧。不过既然有她给你镇场，赵意文本事再大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我也放心了。】 她又说：【还有野哥啊，他其实一直很关心你，不然今天脾气也不会那么大。】 沈墨意又想起车上全程摆臭脸释放低气压的何野…… “算了。”她发挥乐观品质，“反正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两次。” 停下片刻功夫，关小雅发来最后一条信息：【对了，野哥巡回演唱会终点站在上海，我给你留了两张中心区的VIP票（悄悄说：野哥给我的，但我知道他想让我转交给你）你好好考虑，这是他第一次个人巡回演唱会，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沈墨意：“……” 放下手机，陷入沉默。 那些年的小美好一幕幕在脑子里浮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还以为会一直到永远。 可惜了。 就目前而言，沈墨意对何野只有感激，也只能留有这样一种情绪。 她感谢他介绍自己入行，跟了关滟这么厉害的经纪人。 否则以她当时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偿还巨额的债务。 “打起精神来！”沈墨意从沙发里直起身，拍拍脸颊，抓起手机。 今天余下的全部时间，只属于我崽！ * 登入游戏—— 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面几乎占据整块屏幕的广告宣传：五一劳动节特别活动！ 沈墨意扯下发绳，挠散马尾，垂头细细阅读规则。 这个活动有三个档位的活动礼包：金币纯享礼包、288质朴礼包、888优越礼包。 做完选择，根据线索提示完成相应的任务，获得相应等级的道具、服装以及限定场景装扮。 根据预览效果来看，888的场景图最豪华，288就很一般甚至有点艳俗，金币纯享反而简洁舒适。 当然也可以三个礼包任务同时进行。 “只要888就能买个优越感，是这意思吗？”沈墨意笑出声。 都是氪金的套路！ 既然解锁了对话功能，一切以君白的意思为主！ 关闭礼包页面，沈墨意并没有在虚无之境里看到他的踪影…… 第13章 【活动轨迹】的时间轴上，最后一条如是道：【亥时末，君白识出附近区域，决定出去逛逛，遂，暂离虚无之境。】 “怎么识出附近区域的？”沈墨意心道奇怪。 暂离虚无之境，然后呢？ 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打个招呼，不知道家里还有个人啊？ 沈墨意小鼻子发出不满的哼哼声，点击这条内容查看细则，谁知显示出来的是一块实景地图。 放大来看，正是今天赵意文请她吃饭的奥体附近的私房菜馆！ 此时，代表君白的Q版头像正缓慢的移动着，在地图上拉出一道水蓝色移动痕迹，而他的出发点，正是菜馆所在的巷子中间！ 这…… “这是新出的现世联动玩法吗？”沈墨意下意识为君白极具自我意识的行为找补。 再一次！ 当下确实有很多游戏有类似设计，打开附近区域地图，在线交友聊天什么的…… 目的在于加强玩家的现实体验感。 可沈墨意完全没映像，似乎自己从没给过相关授权？ 她立刻去手机设置里查看，直到确认《心动瞬间》的定位、无线数据、麦克风等等都是【打开】状态，这才稍稍放下心，重新返回游戏页面。 “我是不是太容易疑神疑鬼了？”带着这种自我怀疑，沈墨意做了个呼吸，复又将目光集中在地图上做着移动的君白身上。 不禁好奇，在他的视角里，看到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沈墨意胡乱想着，用指尖轻轻点了下君白可爱的头像，弹出弹框：【是否建立与君白的联系？】 ？？？！！！ 还可以联系？ 就跟打电话一样？ 沈墨意点了【是】，一串发光的单向箭头开始有规律的闪烁。 大约五秒后，系统提示联系建立成功，屏幕变成竖向的纯对话模版。 君白的发言率先出现在聊天框内：【何事？】 冷冰冰的两个字，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沈墨意霎时被带入情景，气呼呼的输入：【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我亏待了你吗？】 君白：【……不是离家出走。】 这个前置的点点点，就很灵性。 沈墨意稍微占了上风，继续追击：【那为什么出去也不说一声？害我担心你！】 神明疑惑了：【你担心我？】 “那当然了，你知道你有多稀有吗？要是把你弄丢了，我的损失可就大了。”沈墨意嘴上这么说，手里真情实感的打字：【我们是一家人。】 此时，奥体公园的栈桥上。 看到沈墨意那句感情浓郁的‘我们是一家人’，君白不由地陷入沉思。 他背靠实木围栏，头颅低垂，静谧的眸光落手中那只宽屏手机的页面上，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小花像他全身最显眼的挂件，乖巧依偎在他腿边，一口一口吃着甜筒冰激凌。 她睁大眼睛看着从他们面前经过的游人，同时被那些游人打量。 从这些人直白又世俗的目光中，她看到了惊艳、惊奇，还有不可思议。 大抵都在想：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啊…… 这情景跟他们沉眠前相差无几。 君白生来神颜，拜倒在他云袍下的，上有王侯将相，下有乡野草民，不分男女，不论老幼。 为了避免容貌带来麻烦，他一度用神力改变外貌，但求平静。 没想到过了那么久，这些肉/体凡胎还是没长进。 不知道她做了人后，是不是也会生一颗肤浅的心？ 小花放空了会儿，收回思绪，发现这片曲折的观景栈道上忽然只剩下他俩，再抬头望君白，手机微弱的光从下往上，薄薄淡淡的覆在他皮肤上，为他的喉结、下颌骨，还有薄唇和挺鼻区分出光与暗的线条。 确实好看得紧！ 至于手机这样‘道具’，是他按照实物，外加一点儿自己的想象幻化出来的。 和沈墨意对话，动一动心念就好了。 小花依附于君白的精神体，只要君白不设限制，她就能知道虚无之境里发生的一切。 她扯了扯君白的裤腿，得到他的注意后，仔细道：“养成游戏讲求的就是感情投入，小墨意自诩‘你的家人’，其实只是把你当成她的所有物。” 君白舒展长眉，绽出笑容：“我知。” 故而他回复：【我与你非亲非故，不是家人。】 小花感应到他的态度，露出舒心表情。 沈墨意不高兴了：【我知道这么说很牵强，不过你是世界上最后一位神，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能把你召唤出来算是有缘了吧？做一下家人怎么了？看不起凡人吗？】 君白被她这番强词夺理说得……无话可说。 小花气得吹胡子瞪眼：“牙尖嘴利！赵意文那厮欺负她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据理力争？最后还不是要我出手，哼！” 用他们现世的话来说，沈墨意强行跟君白认亲的行为等同于抱大腿！ 君白却有不同见地：“若她没有失去家人，便不会萌生与我做一家的想法。” 正因在现实里没有，才会想从游戏中寻求慰藉。 如此说来，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小花撇嘴妥协道：“好吧，姑且说服我了。但还是要看看她拿得出多少诚意。” 君白像个寻常人那样，捏着手机打字回应：【并非看不起，只是认为你我缺乏基本了解，贸然成为家人，诸多不妥。】 沈墨意很坦然的接受了他这个说法，择中道：【了解什么的，过程而已。】 君白：【你说得是。】 沈墨意：【好像至今没有跟你好好打过招呼，我叫沈墨意，今年22岁，是个没出息的小演员，目前正在争取过上更好的生活，从今天开始，请多多指教！】 小花吐槽：“她还知道自己没出息啊！” 君白温和的笑了笑：【我是君白，如你所见，这世上最后一位神。今日开始，请多指教。】 * 东四环，沈墨意蜷缩在公寓客厅的沙发里，看着君白的回复，真的很难把他当成游戏中的纸片人。 他说，他世界上最后一位神…… 这分明是她给的设定。 大抵聊天页面做得太逼真的缘故，弄得就像是跟朋友聊QQ微信一样？ 沈墨意发了会儿呆，自言自语：“如果你是真实存在的就好了……” 转而，她发挥出优于常人的乐观，笑着道：“有个虚拟世界里的家人也不错！” 夜了，准备睡了。 沈墨意从沙发上坐起来，退出游戏之前，对那个还在外面野的家伙放狠话：【虽然但是，身为一家之主的我有责任让你明白，12点以前必须回家——家规，不许反驳！】 * 这天入睡时，沈墨意感觉自己对君白的定义有所改变。 以前玩的那些养成游戏过于模式化，在第一步的时候，她就能猜到纸片人后面的成长步骤。 君白不会。 他仿佛有自己的思想，能够自若的与她聊天，回答她的问题，丝毫不显刻板套路。 虽然沈墨意知道，真的，道理她都懂。 一如智能手机里的语音助手，还有常被网友打趣的水果机家的siri，这两年度娘家也出了相应的智能机器人。 它们会尽可能的搜集用户数据，并且根据这些数据做出最适合用户的反馈。 君白亦是同类。 不过没关系，她不在乎。 陪伴的形式多种多样，就算是智能纸片人，君白也是独一无二的！ * 第二天，正式迎来五一小长假——沈墨意呆在家里调整状态。 实际上就是待业。 当红明星一天飞三四个城市，她不用，工作安排没那么紧密…… 有了大把时间，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的玩游戏。 身为一家之主，沈墨意坚决贯彻公平公正原则，让君白给自己挑假期礼包。 于是君白选了‘金币纯享’。 不愧是神明，清心寡欲，淡泊名利。 沈墨意用以前完成成就积攒的金币领取礼包，一边刷美剧，一边做连锁任务。 君白也没闲着，早上画画、研究棋谱，中午小憩一会儿，下午看书…… 总有打发消遣的事情做。 沈墨意会跟他闲扯，你觉得现在这个世界如何啊？梨和苹果你比较喜欢吃哪个？身为神明，你认为最重要的神格是什么？ 有时她能把他问住，有时会因他引经据典对答如流而拜服。 更多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虚无之境里就没了神明的踪影。 沈墨意只好从【活动轨迹】里掌握他的动态。 他会在太阳快升起前登上居庸关，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到故宫溜达，还去大兴机场观摩了一番，最远则去到密云…… 单说假期，过得比沈墨意丰富精彩多了。 她是有些介怀的，只要发现君白不在家，立刻点开地图进入聊天页面，使坏的跟他没完没了的叨叨叨，恨不得让他当场写篇五百字的游记给自己批阅。 君白是位相当有性格的神明，小长假的最后一天，终于忍无可忍，对她要求：【不要总从‘成长轨迹’里窥探我的踪迹，这样很不好。】 神明也需要私隐的！ 沈墨意委屈：【我只是想你陪陪我。】 第14章 能对纸片人发出这样的怨念，沈墨意也是没谁了！ 可说到底，她怎么会想到辛辛苦苦养大的崽动辄就撇下自己，成天在外面逍遥快活？ 还怪她从【活动轨迹】里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你跟我讲私隐的时候，有考虑过独守空房的我的感受吗！ 我都没有关掉定位功能，更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上个月最后一天才做的约定，那么快就忘记了？ 游戏我玩得多了，对你是又氪金又走心，结果玩了个寂寞？ 沈墨意一拍茶几，怒起！ * 距离帝都市区一百多公里外的白河堡水库露营区。 倚一片连绵的山林，寻一方清澈的水边，搭起帐篷，篷外设炉灶、锅子，料理简单的食材，煮上一壶清茶——神明沉眠醒来后，以实际行动努力融入现世。 这次露营是小花提出来的。 前几日去密云见到凡人都这么玩儿，相约亲友，结伴同行，在敞篷前吃吃喝喝，放风筝，晒太阳……她十分感兴趣。 君白被闹得不行，只好宠着了。 既是凡人的休闲活动，规矩都照着来。 清早从家里出发，离开虚无之境，起始点设在沈墨意家门外。 适应了短发形象的君白，穿红蓝白几何图案的撞色休闲T恤，搭配烟灰色七分运动裤，外加一双小白鞋，整体流畅简洁，像豪门里低调不张扬的优质贵公子。 小花保持六岁的外形，微卷的长头发扎成两只对称的小揪揪，头戴圆边草帽，外穿宽松的牛仔背带裤，内搭碎栀子花图案的泡泡袖上衣，脚踩草莓提篮鞋，怎一个可爱了得！ 去到地下停车场，车是君白从杂志里挑的——一辆适合在野外路况驰骋的大家伙。 露营的帐篷、炊具、半加工处理的食材和水果，在他心念流转间出现于后座。 神明也好，花精灵也好，作为世间稀少的存在，必须有仪式感！ 上车，定位导航，出发！ 当时时间为早上8点零5分，沈墨意由于通宵刷剧，正抱着枕头睡得四仰八叉…… 回到彼时，中午3点26分。 君白坐在塑胶垫上，双手支撑着身体，舒展长腿，下巴微抬，让舒爽的微风一阵阵吹拂在脸上。 阳光像一层薄纱，温柔将他包裹。 他闭上眼，感受来自远方的风，感受散落在空气中的水分，感受这自然之力，万物之美。 身后的帐篷里，小花饱食一顿后睡得安逸，小呼噜打得一下比一下响。 左侧，临近停车场的宽阔平地上，几个年轻人咋呼着放起造型图案夸张的风筝。 不远处的帐篷边，老人摆起一张棋盘，拉开楚河汉界，老神哉哉的展开对弈，儿子媳妇们围在一旁观战，全然顾不上观棋不语的规矩，一家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清澈的河水自跟前流淌而过，小孩在父母的陪同下踩水玩耍。 君白打开自己的感官，接收周围的全部。 就在这时，脑中有熟悉的电光蓦地一闪，犹如漆黑的天空被闪电撕出一道豁大的裂口！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沈墨意又在用虚无之境的【活动轨迹】定位他…… 这种随时随地、一不小心就被锁定了的感觉，君白始终无法习惯、适应，更难以忽略！ 最糟糕的是，直至此刻他才意识到，从今晨出发起，自己就在为这一刻的到来做准备。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被驯化的信号！ 君白睁开眼，探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假模假样的解锁，在聊天页面里严肃输入：【不要总从‘成长轨迹’里窥探我的踪迹，这样很不好。】 身为一位与时俱进的神明，在努力融入现世的过程中，他需要一点私有空间。 之余沈墨意，他还没想好用何种态度去对待。 在她的视角里，他只是游戏中虚幻的角色，归她所有，甚至由她随意摆布。 在君白眼中，沈墨意是脆弱的、情感复杂得庞大的、生命短暂如昙花一现的凡人。 以他过往与诸多凡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结果并不乐观。 绵长的思绪持续不止，对话框里，那个把假期过得昼夜不分的小姑娘委屈巴巴回复：【我只是想你陪陪我。】 君白：“……” 没等他说什么，沈墨意继续发动‘刚柔并济’攻势：【说好的一家人呢？】 君白露出一瞬疑惑，望着屏幕局促自语：“我何时与你说好了？” 沈墨意像是听到他的回答，无缝衔接道：【你都不和我相处，我们怎么互相了解，将来如何成为相亲相爱的家人？】 君白眼皮浅垂，陷入无言以对的艰难境地。 相亲相爱的、家人……吗？ 沈墨意持续叨叨叨，愈发真诚：【我现在也看不到你的心情指数了，低于60你就会弃我而去，这让感到我恐慌、害怕，不想失去你[可怜][可怜]】 君白长眉微折，开始怀疑她的心理状况。 自从他对娱乐圈这个行业有了深一步的了解后，考虑到沈墨意的个人情况和近期经历——神明表示不看好。 正常人都会在现实中交朋友，假期相约出去游玩，诸如此类。 沈墨意成天缩在家，沉迷游戏，把情感寄托在虚拟人物上，这……不对！ 出于对她的关心，君白将心神送达她的公寓，想看看此刻的她在做什么。 谁曾想，当视野徐徐铺展开，他看到如下画面—— 亮得刺眼的客厅，能开的灯都被打开了。 超大的电视屏正在播放血/腥得令神反胃的‘丧尸片’，扮相丑陋的丧尸呜呜哇哇叫着，把主角碾得四下乱串。 电视屏正对面，沈墨意横卧沙发中，黑框眼镜半挂在脸颊上，时不时用余光去瞄电视剧的进度。 她身穿海绵宝宝印花居家服，毫无柔顺质感可言的长发散乱在身后，些许顺着沙发边缘垂落下去，发尾明显干枯分叉，也不说趁假期好好做个护理…… 细节控的君白看得一阵无语。 这还不是最气神的！ 沈墨意这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少女，将一袋打开的薯片顶在肚皮上，一边往嘴里从吃的，一边坏笑着，单手给他发信息：【你坦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讨厌我吗？】 君白：“？？？” 表情有问题？ 沈墨意那边发送完毕，陶醉在自我设定的情景里，“你忍心讨厌我吗？我只是一个渺小、孤苦，无所事事的凡人啊……” 语气跟那句‘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可她失去的是爱情啊！’有异曲同工之妙。 君白暂时还不知道琼瑶剧，但却看出这姑娘在演，抱着对‘这家伙究竟能使出多大能耐’的想法，他配合的回：【我不讨厌你。】 略作停顿，附上一个保证：【不要胡思乱想，以后我外出定会让你知道。】 沈墨意看到这回复，勉强撇嘴道：“我崽依旧那么灵性，行吧！今日份调/教到此结束。” 呼吸间，她又憋着坏酝酿了一番。 君白收到她的结束语：【那你早点回家，希望我不会给你增加心理负担，玩得开心点唷[可怜][可怜]】 论：熟练运用emoji表情的重要性。 将真相看在眼里的君白：“……” 确定被耍。 好的，不愧是演员。 挺会给自己找乐子。 小花一早醒来了，坐在帐篷里噗噗地笑：“到底是谁没分清楚游戏和现实呀，哈哈哈！” * 关于《心动瞬间》，关于君白，沈墨意分得还真挺清楚！ 确实是史上最不可控的养成，她玩得有滋有味有乐趣。 然而，并不表示我接受十次登入你有七、八次不在家的情况持续发生。 本着‘崽不陪我玩，我也不让崽心安理得在外面浪’的基础原则，坚守玩家尊严底线！ 结束交流后，沈墨意刷完她自己也觉得有点恶心心的丧尸片，晚上难得少女心泛滥，翻出多年前火遍大江南北的神剧《来自星星的你》复习。 虽然她不是当红明星，也没有女主角那么可爱，更没有无所不能的外星男主呵护……但她可以给自己点炸鸡和啤酒。 待到君白领着小花露营归来，公寓里，成功发现醉猫一只。 “酒量这么差的吗？”小花蹲在沙发前，用手去戳沈墨意的脸颊。 她还有点反应，没睁开眼睛，只是砸吧了下小嘴，抱着抱枕转身面朝里，把自己卷成一团，重新睡了过去。 君白隔着茶几站在外侧，垂眼睨着沙发上的家伙，再看看茶几上三只空掉的啤酒罐子，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酒量，确实差…… 身后的电视机里，有个同样喝醉的女人正趴在邻居家的门上撒酒疯。 反观醉了就老实睡觉的沈墨意，倒是顺眼多了。 “我可以不可以看会儿电视啊？”小花向君白申请。 这些天沈墨意在家刷剧，她便隐去身形跟着一起看。 入门级电视迷，看什么都觉得精彩，不挑食。 君白对上她满怀期待的星星眼，点头允了。 小花又斜了沙发上的醉猫一眼：“你能把她移到卧室里去吗？” 她想霸占最大的沙发，还要喝啤酒，吃炸鸡！ 君白想拒绝的，可是说不清缘何，他内心有一丝推力一直在推着他，迫使他向命运低头——接受现实。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走到沙发前，弯身，展臂，捞起体重颇为轻盈的沈墨意，送回卧室。 第15章 卧室并不大，长方形的格局。 进门后，左边是一组贴墙的衣柜，单人床与衣柜平行，中间留有不足一米的空余过道。 床尾正对的那面墙摆放着梳妆柜、储物柜，还有一个简易组装的三层收纳，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 床的另一侧是个全密封的飘窗，窗上铺着软垫，中间架起一张折叠桌。 桌上有水杯、剧本、耳机，和几支用以标注区分的马克笔。 沈墨意虽无大志，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倒也还上心。 假期这几日，每天她都会耐下性子在飘窗这处坐三两个小时，研究剧本，分析人物性格，用朗读的方式磨练台词功底…… 哪怕角色最后不一定是她的，台下十年功的道理，她一直懂得。 君白从她的自言自语中获取到不少信息。 所以，他对她并非一无所知。 来到床边，驱动神力掀开薄被，将醉猫轻轻放入床中央，探手拉过被子与她盖好。 做着这一切时，君白分心的想：许多年前，自己曾在游历古希腊时喝过啤酒，那时还唤作‘大麦酒’，口感相对辛辣，也更容易醉。 经过数千年的延续和累积，啤酒工艺已然发展到一个令他惊叹的程度。 单说此一件，他便无法小瞧一生只有区区几十年好活的凡人。 君白把没酒量的醉猫安置好，收回手，正准备起身离开卧房。 就在这时，沈墨意毫无征兆的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的将他望住。 君白收回散漫的神思，重新聚拢的眸光定定回了她一记，心道不妙，她醒了，却也没想好是用神力让她继续睡去，还是要怎样？ 沈墨意泛着红晕的双颊先溢出茫然，转而，将他认出来了，“君白！” 开心的撑起自己，爪子一伸，牢牢按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这触感，赞啊！ 她还以为自己会扑空！ 沈墨意惊呆了，瞪圆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嘴里跟着感叹：“哇——喔——” 君白：“……” 她抬起头，小眼神释放出坚定的光，对他予以充分的肯定：“真结实！” 君白板着脸把她的手抓起，摁下去，连带她整个人也往回摁，外带语言催眠：“快点睡觉，不要做梦。” 沈墨意平倒进床里，挣扎着坐起来，“我好不容易梦到你，你别走，陪陪我！” 君白：“……” 我随口说两句，你还接上了？ “就聊两句！求你了。”沈墨意被他摁牢了，坐不起来，只好勉强侧身对他，抓着他衣角的小手紧紧攥成拳头，拼命眼神暗示。 活像一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流浪猫。 君白从旁边路过，遭遇碰瓷…… 沉默。 君白还在犹豫：用神力？陪她聊两句？ 反正只是两句而已…… 间隙，沈墨意祈求的目光逐渐变得欣赏，冷不防又夸了他一句：“短发的样子好帅！现代装扮——绝美！” 君白对此并不受用，相反还有些抗拒：“你们凡人就是太在意外表，以貌取人。” 啊，被崽嫌弃了…… 沈墨意委屈，嗖地收回在他脸上不停闪烁的目光，撇嘴嘟囔：“因为你长得好看才会这么说，我们凡人喜欢美丽的事物，有什么错呢？‘相由心生’你听过吗？有些人就算长得好看，心里揣着恶毒的想法，甚至做过坏事，任他掩藏得再好，骨子里也会流露出让人不舒服的丑态，旁人多少能感觉得出来，对吧？” 这一番说法，君白是认可的，于是点了点头。 沈墨意一下子有了底气，冲他笑得眼弯弯：“所以我夸你好看，连你的内在也一起夸了，你为什么不高兴，不愿意接受？是你觉得自己不够好，还是我夸得没诚心？” 不，我觉得你太能说了，希望你闭嘴。 君白持续面无表情，息事宁人的口吻：“说了二十句都有了，睡吧。” 言罢，他欲起身，沈墨意把他衣角拽得更紧了，要哭不哭的：“再让我梦一会儿……” 神明昂起头，将颈项拉出具有崎岖美感的线条，默默反悔：他收回刚才夸她喝醉很老实的那句话！ * 沈墨意做了个梦。 她梦见君白离开虚无之境，来到她的身边，坐在床头听她碎碎念。 他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穿拼色T恤，眼角眉梢间很是犀利，丝毫不减神威。 闲扯的过程中，虽他不是有问必答，但总归愿意陪着她。 沈墨意问君白打哪儿来？ 他说不知道，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又问：“那存在了多久呢？” 君白仔细想了想，遗憾的摇头，绽出若有似无的苦笑，“不记得了。” 沈墨意继续问：“活很久很久的感受是什么？” 君白说：“是麻木。” 时间的流速极其缓慢，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唯有自己不死不灭。 听到这里，沈墨意露出难过的表情，主动握住他的手安慰说：“是不是很寂寞啊？不过，没关系啊，至少现在你有我了，虽然……” 她覆下长睫，轻轻眨了两下，“虽然我不能陪你很久。” 不管是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还是面对君白这样无所不能的神明，沈墨意一贯有自知之明。 后来她困了，闭上眼睡去。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君白说：“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作为你陪伴我的谢礼，无论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沈墨意听得嘻嘻嘻的发出贼笑，闭着眼拆他的台：“那要是、我提的愿望你做不到呢？” 这下，君白也笑了：“这世间，我做不到的事情，已然是极少了，若你能提得出来……” 会怎么样呢？ * 早，10点15分。 沈墨意睁着一双干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昨晚…… 她伸手放到眼前，看着那五根平平无奇的手指头，看着掌心清晰的纹路，强行催动记忆。 昨天晚上，似乎就是用这只手摁在君白的肩膀上。 她记得那手感，记得自他衣料下渗出的皮肤本身的温度，记得他说话的语气、声音，还有他笑起来的样子…… “过于真实。”沈墨意逃避的用手覆住双眼，脑中的画面却因此变得清晰起来。 记忆的最后，君白承诺实现她一个愿望，无论她要求什么都可以。 这可太吸引人了。 沈墨意对此一点儿抗拒力都没有。 假如，只是假如—— 君白真的是神明，因为某个因缘际会住在自己的手机里，大概是这样的展开吧，她一直以来期望的那个愿望，真的能够实现么？ 阳光自窗外洒入，一瞬间照亮卧室，也拉回沈墨意不着边际的神思。 “怎么可能呢，想多了你……”她望着天花板，傻傻笑得整张床都在晃。 笑够了，梦醒了，起床！ * 小长假结束后，沈墨意的演艺事业正式迈入新阶段。 第一份工作，便是参加全国最火热的恋爱综艺节目，做其中一期的飞行嘉宾。 录制时间是19号20号两天，地点在A市。 之后返回帝都为代言的彩妆拍产品广告，月末参与电影《春秋》的定妆照，还有导演主持的演员会议…… 全是大工程！ 在此之前，沈墨意一直是圈中籍籍无名的小配角，现在不一样了，电影官博已经在五一期间官宣了她的名字，ゞ灬てㄨ獨鎵╰→ 她的认证微博粉丝数短时间突破五万。 就开心…… 关滟那边跟上节奏，安排她今天去公司见首席设计师，为她量身打造个人形象，准备几套私服，录节目前后安排了街拍。 沈墨意的个人助理也在物色当中。 前两天在电话里问她对此有什么想法，她傻狍子似的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我的第一个助理，不让他/她起早贪黑受委屈！” 关滟都被她逗乐了，帮她决定道：“那就选个有脑子的吧。” 艺人是公司的宝贵财产，正处于升值期的沈墨意同学，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过了几天，也就是现在，她自己从中回过味儿来，就觉得——嗯，我真可爱！ 洗完澡，沈墨意满世界找手机打算点外卖。 哼着曲风欢快的小趣儿走出卧室，抬眼一扫客厅，嘴里的曲声断掉，人也僵滞了。 不大的客厅整洁得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左侧那张专门用来堆衣服的单人沙发里，每一件都被折起来了，相当整齐的堆叠成型，长沙发也一样。 角落里本该满溢的垃圾桶空了，还换上新的垃圾袋？？？ 黑色玻璃面的茶几干净得可以当镜子使，昨晚吃剩下的炸鸡和喝空的啤酒罐不见踪影。 杂志、遥控器、发绳、水杯等等琐碎的东西回到了它们应该被摆放的地方。 最诡异的是，沈墨意到处找寻的手机，正安静的摆放在茶几的正中央…… 看着这一切，她不敢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没穿拖鞋的缘故，一股凉意从脚底板萌生，顺着她的皮肤向上攀爬、蔓延……将她全身包裹。 蓦地，手机屏幕豁然亮起！ 系统提示：【君白的成长度突破100万，快上线领取奖励吧！】 这这这…… 我记得我关掉了全部的消息提示？ 第16章 登入游戏—— 沈墨意从来没在等待动画过场时那么紧张过！ 视线牢牢紧盯那条贯穿屏幕下方的读条，在网速的加持下，中间的数字成功超过50%，向最终目标100%奔去。 等待途中，脑子里忽然如电影胶片似的，过去一个月内发生的重要画面以时间顺序逐一浮现—— 初次经过圈子崖天坑，她站在几十万年形成的神迹边缘，带着小心、带着敬意，虔诚地许下一个心愿。 当天返回林场招待所，亦是她玩《心动瞬间》的开端。 之后开始拍戏。 半夜三更，无信号状态在游戏商城买买买，绝不是做梦！ 被赵意文看上、欺负，小树林中挨那一耳光，没过五分钟就完全消肿了？ 沈墨意出道的第一场戏就是挨打的戏！ 饰演姨太太的演员老师已然相当照顾她，听着声儿响，实际上并没有打在实处，哪怕这样的程度，几巴掌下来，她的脸也泛出淤青指印，过了三四天才复原。 等到她匆匆拍完杀青戏卷铺盖滚回帝都，赵意文也开始走起霉运。 吃饭被噎，喝水被呛，这些都可以当做他自己不小心。 可是不分白天黑夜，一入睡就发与她相关的噩梦，一而再再而三，怎么用常理来解释？ 尤其赵意文特地回京请她吃饭，向她赔礼道歉后，缠绕他的霉运全都神奇的消失了。 昨天下午，王德彪亲自登门拜访，送了沈墨意一堆家乡土特产，打开一看，全是人参啊、铁皮石斛这些珍贵药材…… 明面上是照顾赵意文的干妹妹，实则，沈墨意觉着他们把自己当菩萨好生供奉着。 从这位水货经纪人口中，她得知赵意文回片场后全面爆发，之前拖慢的进度紧赶慢赶的补上了，剧组上下都在夸。 种种迹象只差没对她明示了：你，沈墨意，得到了神明的庇佑！ 手机屏幕上的读条结束，层层云雾向四周散开，虚无之境场景呈现在眼前。 沈墨意下意识提起一口气，不管接下来会有如何离奇的展开，她都接受！ 刚瞄到站在桌案前执笔作画的君白，一大片花里胡哨的弹窗占据了全部的画面，智能助手小花趴在窗顶中央，笑容满面地道：【嗨~大人，我们又见面啦！还记得我吗？在大人的努力下，神明成长度突破了一百万！我的天哪！大人您是最棒的！恭喜您成功解锁第二场景，接下来，请让小花我带大人前去查看一番，跟我来！】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最棒的，谁要去第二场景？给我退回来！怎么关不掉？”沈墨意急死了，在屏幕上一顿乱戳。 她是来找君白对质的，不是来玩游戏的！ 再说这种解锁场景、装饰场景的玩法，换汤不换药，她早就腻了！ 遗憾，小花无视了她的抗议，直接将她带入第二场景：一栋位于河边的小木屋。 木屋从外面看，大概有三层，背倚连绵的群山，主题建筑外围起木栅栏，屋外正对蜿蜒宽广的河流。 背景响起平缓的水流声，远处的山林里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儿的啼鸣。 所谓的：鸟鸣山更幽。 有那么点儿意思。 撇开胸中那点浮躁不提，这场景倒是颇附和沈墨意期待的‘最佳渡假地’的模样。 屏幕角落里，小花用双手托着下巴，笑着对她讲解道：“欢迎大人来到场景二：神明的假期。请点击屏幕中闪烁的光圈，进入木屋。” 沈墨意照做，画面视野拉近来到门前。 门打开，木屋一层的内部空间虽大，光线却十分沉暗，简陋的桌椅摆放在其中，不至于显得太空。 但若是直接给君白使用，就太委屈他了。 小花也奶声奶气的苦恼起来：“怎么办呢，这里面好暗、好脏……要是小花的假期在这个地方度过，一定会留下糟糕的回忆！” 能怎么办？ 当然是掏出家底装修起来啊…… 小花完全沉浸在自说自话的情景里，继续道：“不过大人千万不要因此感到沮丧，小花已经提前为您做了清点，根据大人的现有库存，完全足够为神明布置一个温馨的渡假小屋！” 沈墨意：“……” 废话，你当我那些年是白氪的吗？ 小花从角落里飞了出来，在屏幕中央旋来绕去：“好啦，长话短说，请大人在小花的指引下，完成木屋的装修改造吧！”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沈墨意几次点击屏幕，想找到那个传说中的【不需要引导】键。 未果后，又萌生了强制退出的念头。 这游戏设计未免霸道，哪有系统牵着玩家鼻子走的道理？ 然而联系前因后果，她玩的是寻常游戏吗？ 答案是否定的。 沈墨意唯有耐下性子，在小花呱噪的话语声里——用心布置林中的小木屋。 * 虚无之境内。 君白抱手坐在长案里，面前桌案上，展开的画卷完全悬空，里面却是沈墨意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点点点的画面。 场景二是游戏里真正的场景，按照正常进度，早该解锁了。 小花略施手段把沈墨意引过去，让她在那处费些心神功夫。 反正布置好了，君白也是能够过去活动的。 “这孩子还挺实诚，让做什么做什么。”小花从画卷里飞出，对沈墨意的表现总体满意。 君白侧首看了她一眼，“适可而止。” 小花在桌案边缘垂脚坐下，抖动着那双似蜻蜓又似夏蝉的薄翼，昂着脑袋说：“她已经有所察觉啦，要不是我出手阻拦，现在定然在质问你了。” 君白既许了她一个心愿，便已做好让她知道自己是谁的打算。 他只是不解：“你若不想她察觉，昨夜为何要帮她收拾屋子？” 小花眼神闪烁，侧脸避开他的直视：“那个、因为啊……就是顺手嘛！我从来都知恩图报的，吃了她的炸鸡，喝了她的啤酒，做一下卫生聊表感谢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对！ 但君白没应和。 小花最怕他沉默了，顶不住他复杂目光，只好望回神明静如止水的眼睛，说实话：“我想相信她，又不太敢相信她。” 君白长眉微扬：“何解？” “我就要走了……”小花垂头丧气，连背上的翅膀都无力的垂了下去。 君白眸色似暗了一瞬，转而道：“无需为我费心。” “懂事的孩子并非生来就懂事，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撒野的底气。神明也一样，总说不用谁费心，可要是连我都不为你费心，这世上就没人为你着想了。”这话，前半段说的是沈墨意，后一半，是君白。 小花飞起来，扶着他的脸皮悬空停下，看着画卷中专注布置小屋的沈墨意，“我觉得啊，沈墨意还不错的。” 君白同她打趣：“这就开始安排身后事了？” 小花吹胡子瞪眼呸呸呸，气完了，说回正经的：“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主动许谁一个愿望了，这就证明你很看好沈墨意，如果她能和你成为家人，你们互相有个依靠也不错，凡人确实命短，但你可以让她活很久很久。” 活很久很久，并不是恩赐…… 君白迟疑：“未免自私。” 小花不这么认为：“活着多有趣啊！” 此话立刻遭到神明的质疑：“那你何故想要为人？” “人家体验一下嘛！”小花在他脸皮上撒娇的蹭蹭，“几十载尝遍悲欢离合，带劲儿！等我快不行的时候，你记得来问问我想不想继续活，我肯定会回答你：想！于是你就让我接着活下去，啊……君白最好了！” 君白做无语状：“勿要贪得无厌……” 小花咯咯咯地笑，把眼睛弯成一条缝，将眼底的不舍和决绝深深藏起来。 她活得够长了，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是她最后的夙愿。 凡人弱小，生命短暂，正因如此，活着的每分每秒才显得珍贵。 走完那样一个过程，小花会带着满足，坦然迎接真正的死亡。 只是君白…… 小花飞到他面前，正色望着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星陨啊？” 君白轻怔了一下，脸上那抹温柔霎时凝固、消散。 没等他回答，小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引导他的视线，“你看沈墨意，是不是个乐观的傻子？不管事实怎样，她做一件事的时候总能心无旁骛，认真做完再考虑别的。要是面前有座山翻不过去，她会绕开，用自己的办法把日子过下去。” 君白眸色微沉，“说你真正想说的。” 小花伸出手，轻轻在他鼻尖上抚摸：“我想你给自己一个机会。” * 家人也好，陪伴也罢，小花努力给君白制造生机，但那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所以她帮他挡了一下，让沈墨意去布置林间小屋。 这天后来，沈墨意也回过味来了：或许那位庇佑自己的神明，不想那么快与她开诚布公？ 她还想，或许他在试探自己？ 至于为什么会是试探，而不是考验，沈墨意也说不清楚。 真是一位格外敏感又小心的神啊…… 第17章 沈墨意搞不懂神明为什么会寄宿在一个游戏里，但她相信这当中一定有隐情！ 环顾焕然一新的整洁客厅，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呢…… 哪怕‘整理’这件事对神明来说很容易，但他完全可以选择无视、不做。 沈墨意在这栋公寓住了近三年，早就把这不足50平米的空间当成自己的家。 每一样家具和家私用品，都是她在网上抑或从家居商场精挑细选带回来的。 阳台上怎么躺都舒服的纳米软垫，卫生间内的盆栽，卧室墙壁上的挂钟，冰箱门上有几分文艺气息的冰箱贴。 不管工作有多累，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回到这里，沈墨意就能卸下所有的防备，撕掉脸上强装的笑容，露出疲态和浑身上下的弱点。 安安静静的呆在这个全然属于自己的、安全的地方，完成又一次自愈。 哪怕只有一个人，她也要追寻‘家’的意义。 她需要这样东西、这种感觉。 神明突然要求沈墨意来布置‘林中小屋’，其用意，她仍旧不知。 不过将心比心，如果这是她的渡假小屋，该如何规划装饰，她的心里瞬间有想法了。 首先，光线对居家环境相当重要！ 沈墨意加固了小屋的整体框架结构，将一楼客厅除了承重墙外的两面外墙打穿，换成整片落地窗。 这样一来，白天即便不开灯，自然光也足够了。 实木地板选了低调的深灰色，这能给空间造成视觉上的重力感，相对真正的深色系，又多了半分柔和，不至于太冰冷。 主灯和壁灯都以简约为主，金属枝干连接着像马克杯一样的奶白色陶瓷外壳，里面包裹着灯泡，整体看起来有点儿像麋鹿的角。 这是沈墨意最喜欢的一套家具组，花了她368块钱呢！ 客厅里最集中的活动区域是‘下沉式’的，长方形的浅蓝丝绒沙发，里面堆满糖果色的抱枕，自备一张拼色薄毯，坐着闲聊，躺着打滚，想怎么样都行。 液晶屏的弧面电视犹如一座高科技装饰，摆在下沉式沙发的正对面。 待机时，可以呈现出动态仿真景色。 沈墨意选了山林水色主题，与屋子外的风景正好能够呼应起来。 既然是位于山间的渡假小屋，必须考虑到深夜骤降的温度，所以壁炉不可或缺！ “承重墙可以装壁炉吗？”沈墨意盯着位于客厅三分之二处的那面墙，认真思量。 无论从美学角度还是取暖效果来看，将壁炉安装在这里无疑是优的选择。 就怕影响承重…… “可是除了这里，装在别的地儿都不美观的样子。”沈墨意碎碎念着，犹豫之下，动起歪脑筋。 说到底这是个游戏啊亲！ 而且有个神明住在里面，他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房子塌了？ 想到这儿，沈墨意不自觉拿眼神向周身左右两侧扫去，好像在等待谁的脸色行事一样。 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灵得不得了。 身在虚无之境的君白看到这一幕，不禁低首笑出声。 小花也忍不住夸：“有点可爱。” 君白卷手在唇边，故作威严的清了清嗓，“不过是耍些小聪明罢了。” 要是换做从前，他定会附和小花：沈墨意这些不经意流露出的小动作确实惹人喜爱。 但在今天，此刻，君白决意固执己见。 小花看了出来，轻哼了声：“你不用为了否定我之前的提议，就连她一起否定。” 君白拿起青花瓷茶盏，举止从容尔雅的揭开茶盖，浅浅抿了一口，顾左右而言他：“今夜是你为人的日子，眼下还有些时间，有没有哪里想去？” 见他是这个态度，小花也不明着强求了。 假装做个思路被牵走的开心模样，飞到神明的脸侧蹭啊蹭，“君白你最好了，我要去游乐场！游乐场！游乐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她这边卖力讨欢心，另一边用余光偷偷瞄着沈墨意。 没出息的十八线，我给你留了后招，你可千万要抓住机会呀！ * 经过慎重考虑，沈墨意决定就把壁炉装在那面承重墙上！ 冒着巨大的风险，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从收纳层里拖出造型大方的壁炉安放到墙上，点击【确定】。 霎时，壁炉与承重墙连成一体，闪烁出一层淡金色的光华。 成了！ 沈墨意大松一口气，惊喜道：“我就说嘛，全都参照现实来做，那不得考个建筑师资格证才能装房子！”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弄得精神都有些紧张…… 这之后，她又挑选了一些小玩意儿做装饰，厨房也参照客厅的风格稍微弄了一下。 等到她有了明显饿感，回过神一看：竟然快1点了！ “先到这里吧，晚上回来再继续。”沈墨意心里估算着时间，点外卖肯定来不及了，换身衣服出去随便吃点，然后到公司报道。 正事要紧。 将‘林中小屋’现阶段保存，画面自动回到主页面——小屋的外景全貌。 沈墨意惊喜的发现，光秃秃的四面边框上，出现了醒目的邮件标识！ 赶紧点开来看，标题为‘来自花精灵的馈赠’，信的内容是使用方法：【道具‘我问你答花粉’，使用者可向传信对象提一个与‘林中小屋’相关的问题，得到对方回答后，方可继续提问，每次限140字。】 “花精灵就是小花吗？”沈墨意收取了一整瓶焕发出七彩流光的花粉。 指尖在瓶身上轻轻敲击，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花粉四散、再融合，最后化作一张有印着小花笑脸的信纸。 玩法倒是简单易上手。 目前页面一直卡在‘林中小屋’，沈墨意自己猜测，应该需要完成装修后才能返回虚无之境。 没有操作按键，看不到君白的【活动轨迹】，更无法对他发起聊天，所以小花才会送她‘我问你答花粉’，给他们制造交流机会？ “只能提问，而且必须和‘林中小屋’相关……”沈墨意拧起眉头想了会儿，有了！ * 沈墨意：【神明在上，请问你看得到我对林中小屋的装修过程吗？】 君白看到这条‘简讯’时，小花正在游乐场的童梦奇幻园里玩碰碰车……第三次。 虽然和她一起驰骋椭圆形赛场的都是不超过9岁的儿童，不过显然，她已经从中找到别样的乐趣。 君白与别的‘家长’不同，并不担心孩子发生意外或是危险。 他身着改良的浅灰色民国圆领长袍、绑腿裤，质朴的灰布鞋，及腰的墨发用细发带束起，瘦长挺拔的身姿，内藏锋锐的眉眼，宛若逍遥人间的散仙。 往来人群不住向他投去关注的视线，他却不为所动，背靠碰碰车外部围栏，握着手机，对那条刚收到的信息踌躇不定。 不用问，一定是小花搞的鬼。 身后又一轮疯狂碰碰车结束，回身望去，本次事件制造者从她战无不胜的座驾上走下，不着急退场，而是先去到被她撞蒙了的小胖子那边，弯身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问：“我厉害吗？” 看起来大约8岁左右的胖弟弟连忙点头：“你是我见过，开车技术最好的女孩子！” 看起来最多只有6岁的小花：“记住了，千万不要小看女人。” 围栏外的家长都听笑了，她不管那么多，一眼找到君白，咧开嘴笑得天真烂漫。 君白清俊的脸容浮出一层淡淡笑意，内涵的望着她。 小花意识到形势不对，再看他手里那支‘道具手机’，她脖子一缩，扭身找到另一边的出口，一阵小跑，溜了。 等君白绕过去，发现她已然挤到一群路过的年轻人中间，抱着其中长得最好看的男生的大腿，放声大哭，怎么办啊，找不到、爸爸啦！好害怕啊，呜呜呜呜……嗝儿！ 小花边哭边跟君白说悄悄话：【先别过来，让这个长得好看小哥哥请我吃个冰激凌再现身！】 收到她真实的心声，君白止步原地，远远看着，好气又好笑。 当真女大不中留。 演技这么好，为人后做个演员罢。 至于她擅自做主，帮沈墨意跟他建立联系一事…… 算了，懒得追究了。 * 城市的另一边，沈墨意准时到公司与形象设计师、艺术总监碰面。 她前有《地下古国》这个国民级的超级IP加持，后面加盟大导演的新片，手里有了代言，还被大热综艺的制作人主动寻来要求合作，较之从前，咖位明显提升，公司对她也愈发重视。 四十分钟的会议，为她拍板敲定衣着风格。 大到近两年内对外的个人形象包装，小到具体穿哪些品牌的衣服和配饰，这当中全是讲究，直接关系到她能否引起时尚大牌的注意，得到青睐，甚至进军比娱乐圈更势利眼的时尚圈。 听着总监和设计师的谈论，沈墨意心里有一种妙不可言的失真感。 一方面，始终怀着平常心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离‘明星’很远。 另一方面，她总惦记着住在游戏里的神明。 他什么时候才会给自己回信呢？ 第18章 晚八点的纵合大厦，灯火通明。 工作人员往来忙碌着，谁也顾不上谁。 练习生在排练厅里对着镜子反复唱跳一首快歌，不厌其烦抠着细节，即便，他们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得到登台的机会。 会议室大多烟雾缭绕，乍看犹如仙境，实则可以从烟草的浓郁程度判断这帮人在里面呆了多久，懂的都懂！ 有些办公室内会传出激烈争吵，谁也不肯让步，因为不是比个嗓门就能判定输赢的事儿。 经过剪辑室的时候得格外轻声，里面都是熬了至少18小时起跳的暴躁大哥…… 法务部门的事情最多也最杂。 网上那些该死的营销号又在抹黑谁谁谁啦，这次一定要抓个典型出来把丫往死里告！ 还有那个谁居然跟公司闹解约，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浮躁，自己没火的命就怪公司资源分配不匀。 职场如战场，有爆相的人，拍个破网剧都能红透半边天，你说你凭什么？ 纵合星梦家大业大，影视子公司的项目搞得如火如荼，又因为网播平台发展得早，拥有基数庞大的死忠收费用户。 每年都与多家卫视达成多项战略合作，旗下当红艺人直接在大爆综艺露脸刷存在感，拍自己家出品的电影电视剧，达到霸屏效果。 沈墨意只是这当中平平无奇、还特别容易满足的小透明。 由始至终，她的人生理想只有一个：攒钱买房子，三十岁以前退圈当收租婆。 * 晚八点，公司27楼。 借着电梯门光滑的金属反光面，沈墨意悄摸摸的打量被改造一番后的自己—— 剪了齐刘海的长发被扎成利落的马尾，五官霎时变得更加立体。 脸部妆容上，眼睛是主要被修饰对象。 大地色的眼影打底，眼尾跳脱出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亮黄，杏仁儿圆眼在眼线加持下拉长了形状，多出几分冷感的风情。 她的唇形是标准的M型，可性感可清纯。 这点尤为让化妆师满意，配合她这身衣着的风格，选了偏橙色的唇彩，冷感之余，平添一丝未来科幻的质感。 服装上，露肩的长袖白衬衫，包臀的不规则牛仔裙，搭配一双系带平底马丁靴。 白皙修长的颈项戴一条印着‘非卖品’的金属牌choker，那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的对谁望去，迷幻的灯光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这是沈墨意今天尝试的第三个风格，比起前面主打的甜美、休闲随性，这一身最得认可。 总监大手一挥，让她直接穿着回家。 来时穿的衣服装在纸袋里，成为全身上下最不和谐存在。 虽然都是某宝上买的便宜货，她却舍不得扔。 手里拎着‘真我套装’，再看金属反光面里被改造过后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沈墨意不禁发出意外的叹息：“原来我还能那么好看……” 其实她个头还行，年初体检时脱鞋量的，净身高163，可能现在有164了。 总之在镜头前不显矮，体重方面嘛，20岁出头的她压根不用克制，啤酒照喝，炸鸡照吃，睡一觉反而不如前夜重。 关于这一点，沈墨意还是有些许得意的。 臭美够了，她从斜跨身前水桶包里拿出手机，想看君白回信了没。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有个清甜的声音不确定地唤：“沈墨意？” 沈墨意循着声儿侧首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人向自己走来。 她身材比例极好，目测168的个头，体重绝不过百，穿一条长袖斜肩连衣短裙，裙身上缀满珍珠白的亮片，像从海中走来的人鱼公主，更像十分钟后准备登台表演的女爱豆。 等她踩着12CM的绑带高跟鞋来到沈墨意跟前，前者右手扶腰，左手撩发，给了后者一个标准的镜头定位。 沈墨意的记忆被成功唤醒：“杭舒！你回来了？” 杭舒收起准备登台solo的架势，破功笑道：“亏你叫得出我的名字，我看到微博上的电影官宣了，恭喜啊！你看，咱们三年前同时签约，我被滟姐送去韩国当练习生，现在还没混出明堂，你已经是电影咖了！” “别这么说……”沈墨意怪不好意思的，“我们那批新人里就你被送到国外培训，下个月公司要推人去参加C台的选秀，暑期爆款预定，滟姐在这时候把你这个秘密武器召回来，肯定准备放大招了。” 杭舒对她的猜测不否定也不确定，主动拿出手机和她交换联系方式。 沈墨意自是欢喜。 她俩都是关滟亲手签下的，跟公司里其他经纪人带的艺人更要天然亲近些。 这年头，能从选秀里杀出重围出道的都是狠人。 杭舒这又飒又美的外形已经赢了，更别说她在国外秘密培训了整三年！ 在沈墨意的眼里，她就是下半年娱乐圈最红的那几个崽的其中之一。 等同于潜在大腿。 交换了电话号码和微信，电梯来了，两人一路闲扯。 杭舒刚回国，今天来公司报道，每个部门都溜达了一圈，正好遇到沈墨意。 问晚上有约否，不如一起吃个火锅？ 沈墨意心大，没戒心的应下。 火锅好啊，联络感情的最佳利器！ 来到停车场，杭舒领着她走到一辆百来万的玛莎拉蒂前，解锁，上车，离开公司。 沈墨意坐在昂贵的副驾里，啧啧叹说，这还叫没混出名堂？我给公司当牛做马三年半，只有一本驾照揣口袋里，你都开上跑车了！ 杭舒笑而不语，潇洒的打方向盘，回头就把她卖了。 *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 在沈墨意的记忆里，她和杭舒无冤无仇，还都是滟姐在同一时期签下的艺人，不要求惺惺相惜，也不至于互相坑害吧？ 所以，杭舒邀她一起吃火锅，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坐上那辆崭新的玛莎拉蒂时，她天真的以为那是公司给杭舒配的座驾，毕竟是即将大热出道的排面。 到了火锅店，包厢里，杭舒给她下毛肚，涮肥牛，贴心的倒可乐…… 沈墨意完全飘了。 哪里会想到杭舒在可乐里动手脚。 火锅吃到一半，她整个人变得迷迷糊糊，脑子是清醒的，身体却使不上力气，才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杭舒还在她耳边哄，说，累了是吗？我带你去休息。 扶她离开火锅店，又坐上那辆跑车，恍惚间，仿佛被带进一家私人会所。 * 不知道时间，也不知身处何地。 沈墨意一头栽倒进柔软的大床中，失控的晃动感差点儿将她脑子给摇散了。 她从朦胧的状态里醒然了几分，只觉得房间里的光亮得刺眼，全身脱力，无法动弹。 这时，杭舒俯身靠近，贴着她的耳朵，轻声笑道：“沈墨意，你还真是以前一样，没怎么变。心思怎么那么单纯呢？这三年，就没有老前辈教你做人，教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听到这话，沈墨意开始慌了…… 杭舒眼色里带着决绝的狠劲儿，“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是去公司解约的，我呢，受够了暗无天日的训练、训练、训练……以为三年熬到头，结果回来还是继续当练习生，组团出道，凭什么？” 她用指背轻扶沈墨意的脸庞，口吻里有欣赏，更有蓄谋得趁的快意，“你知道的，解约需要赔给公司大笔违约金，我哪儿拿得出那么多钱。” 所以，为了重获自由，杭舒把自己给卖了。 “那位老板人还不错，我跟他有一阵子了，今天遇到我，算你倒霉。你替我好好陪他的生意伙伴，钱我已经转给你了，记得收。过了今晚，要是你觉得这买卖划算，回头记得再来找我。” 杭舒说完，起身去给谁开了门。 沈墨意趴在床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门廊那边传来的交谈声夹杂着肮脏的调笑，她害怕急了，谁能来救救她…… 时间，就在这一瞬被定住。 所有的声音都嘎然而止，空气不再流动，窗外，蛾子悬停在半空中，厚重的翅膀也一并僵硬。 药力作用下，沈墨意几乎晕死过去。 她隐隐察觉到非同寻常的异样，却又不敢太笃定。 胆战心惊的下一秒，一双手平和的伸来，将她抱起，拢入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没事了。”君白说：“我带你回家。” * 12点的钟声响起，灰姑娘注定在这一刻失去魔法。 但，奇迹还在继续。 不足五十平米的公寓内，君白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沈墨意放入满是她气息的床内，替她盖好薄被，直起身，再叹一句：“也是个不省心的。” 小花坐在他肩头，放了大心说：“那不还有你吗？” 临别在即，君白到底说了实话，反问：“我为何要对她加以照顾？” “你真的忘了吗？”小花盯着他看似冷峻的脸皮，“是你听到她说的话，才决定醒过来。她先对你做了许诺，而你也默认了。” 她说：【神明在上，你孤独吗？如果你也感到孤独的话，你可不可以——成为我的家人？】 第19章 对于不老不死的神明而言, 时间并没有太多意义。 那些岁月漫长，没有止尽，他不断的与人发生交集, 相知相识, 相喜相厌…… 过程而已。 有些人只是擦肩的缘分, 有些人却能在他那一小段时间里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 他们萍水相逢，他们把酒言欢，他们互相憎恶、为敌……究其根源，都是情感在作祟。 别太在意，也无需对此介怀。 因为那些情感在时间均缓无趣的流速下，最终都会逐渐淡去。 无所不能的神明，最健忘了。 不过还好，君白有小花, 在她的明示暗示下，他总算忆起来了。 那日天光尚好, 山间有雾弥漫缭绕，像柔软的薄纱覆在君白身上。 沁爽的空气随着他的呼吸, 涌入他的身体，试图将他沉睡中的每一寸肌肤唤醒。 他开始想：我是谁呢？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为何会睡着了？除我之外，还有其他的存在吗？ 远远走来一行人, 有男有女, 攀谈闲话着, 好不热闹。 君白想加入他们，但这想法很快就被打消。 凡人生命短暂, 心思却是极复杂的。 一旦知晓他的身份，那贪婪的目光便无休无止。 巧舌如簧不过是为了掩饰丑恶的意图，只要能达到不切实际的私愿, 满口都是谎话…… 君白忽然都想起来了。 如此，瞬间失了结识的兴致，索性继续睡去。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致达他心底—— 【神明在上，你……孤独吗？】 【如果你也感到孤独的话……】 【可不可以，成为我的家人？】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沈墨意先回应了君白的所想，他得了她的期许，这才心甘情愿从沉眠中醒来。 原来，是这样开始的。 * 午夜时分，重新回到白日放肆玩耍的游乐场。 这座充满欢乐与梦想的乐园，此时只剩下两个孤独的异类。 小花怀中抱着与她身形差不多的胡萝卜玩偶，空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来，指着不远处那座巨大的摩天轮，很有主意的对君白说：“我们就在那上面告别吧！” 君白含笑点头：“好。” 纯白的摩天轮蓦地亮起光，随之，开始转动，缓慢而安全的升起高度。 小花半跪在属于她的那排座椅上，双手贴着着玻璃，好奇的张望着外面的一切…… 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 君白坐在她身后固定的座椅上，看着那小小的身形，一时间忽然回想起很多往事。 能被记住的那些，都是弥足珍贵的。 因为记得，还因为永生不忘，在离别到来的时刻才会愈发不舍。 后知后觉，原来他还留有这样一种情绪。 小花察觉到了，没敢回头，故作轻松的开口道：“你说我成为普通人以后，是招人喜欢多一点，还是讨人厌多一点？” 君白笑语：“惯来是让人又爱又恨的。” 小花认同此说法，扭头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成为普通人后的我，适合做个什么工作好呢？” 凡人都有工作，为了生存，为了与社会相融，为了凸显活着的意义…… 总之大多数凡人有的，小花也要有！ 君白卖关子：“等一切尘埃落定，你自然就知道了。” 他表现得越淡然，小花越着急，“尘埃落定后，我就会忘了现在的我，能不能现在先让我选好啊？” 君白耐性十足：“你既有选择，还怕什么呢？” 他自然会按照她心中所想所愿去实现。 小花霎时会意，又忍不住习惯的跟他找茬：“我想做称霸世界的女王，你也会满足？” 君白绽出浅浅的笑容，反问她：“你想吗？” 逗弄神明失败，她撇撇嘴，再摇摇头，否定了‘成为女王’这个荒唐无聊的想法。 “我以前觉得神明很了不起，毁掉世界、重塑世界，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不过现在我不这样想了。”小花用颇为成熟的神态与君白对视，“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利而不滥用，是对世界最大的宽容。这才是最了不起的。” 君白眼帘轻垂，将她这番夸赞略作回味，冷不防，耸肩笑出了声：“毁掉世界，重塑世界……哪有那么容易？” 一念之间，他是做不到的。 小花鼓起双颊，眯起眼睨他，“随便打个比方，干嘛那么较真！” 君白从善如流，“好，不较真了。” 小花顿时有些难过，“是不是因为我要走了，你才那么迁就我……” “大抵是的。”都到了这个时候，君白不想、更不会欺瞒她。 “要不、我过阵子再走？”她犹犹豫豫，心里的不舍不比他少。 怎料君白干脆应下，说：“好啊，那就过阵子罢。” 小花急得‘嗨呀’一大声：“你不能这么狡猾！” 哪怕她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 “安心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我会来看你的。”君白送上保证。 “我真的还能想起全部的事，想起你来吗？”小花表示怀疑。 这回，神明没有继续卖关子，“会的。” 小花放心了，从椅子上爬下来，抱起胡萝卜玩偶塞给他，“白天诓那个长得好看的小哥哥给我拿到的，送给你留个纪念。” 君白接过胡萝卜，她开心得歪了下脑袋：“我对你好吧？” 本来想留着做定情信物的！ “还不错。”君白看着手中丑得可爱的大家伙，心生欢喜，“被遗忘在角落的老父亲重新得到了女儿关注……是这样一种感受。” “有些想法放在心里就好，不用说出来！”小花涨红了脸，张牙舞爪的嚷嚷。 摩天轮转至最高点，忽地停了下来。 小花的情绪因此终断，复杂的望住君白。 就是现在了么？ 君白依旧平缓温和，从容地与她道：“娉婷，这个名字，你可喜欢？” 小花轻怔：“娉婷？我的名字？” 君白解释说：“你不是一直想要个正经名字吗，我想了很久，每次见你化作精灵姿态飞来绕去，十分轻盈美好，‘娉婷’便有此意。” 小花感动得热泪盈眶，差一点点就要哭出来啦！ “好听好听，喜欢喜欢！君白你好讨厌啊！专挑这种时候煽情！”她忙不迭转身背对，大口呼吸，哭出来就输了！ 君白探出手，悬在她脑袋上，本想摸摸她以作安慰。 又想，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如让她慢慢消化，往后的事，她也要自己面对了。 “花为姓，娉婷为名，以后你就叫花娉婷。” 温柔的言语间，花娉婷周身被淡淡的白芒笼罩。 她觉出变化，连忙转回身来，紧紧望住君白仿佛淡定的脸庞。 再垂首看自己，小小的身体开始长大，按照她心里最最期许的模样。 身量拔高，四肢变得修长匀称，有了腰身，有了玲珑的身段，长发四下蔓延舒展开，连带着精致的五官，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绽放至一生最美的时刻…… 与此同时，她变成半透明的、轻盈的发光体，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将她包裹、带离。 先是足尖离地，接着，整个人被那股绵长的力量缱绻着向后拖拽。 她的意识开始分散，像蒸腾的水雾，在外力的驱使下逐渐失去对自身的控制。 这种失控是安全的。 她知道，等到下一次重新汇聚起来时，她将成为真正的人。 花娉婷忽然伸出双手钻进君白的怀抱，用力抱住他，怀以感恩，笑着留下眼泪：“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呀，谢谢你，爸爸……” * 一缕温暖的、轻盈的纯白流光，自游乐场的摩天轮内飞出，在城市上空盘旋，寻觅…… 片刻，她来到一栋高楼，自阳台半掩的窗漫了进去。 沈墨意抱着枕头，像母亲怀抱中的婴儿，睡得香甜。 花娉婷勉强维持着身形，在她的额上留下一记轻吻，小声耳语：“好好和君白相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这个瞬间，沈墨意似有察觉，眼皮轻轻抖动，梦呓道：“君白、这间拼色T……真好看！你穿……” 光华在卧室内乍现，消失。 所以的一切归于平和。 沈墨意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熟睡过去。 没过多久，君白也折返回来，自正门入，将娉婷送他的临别礼物——胡萝卜玩偶放在沙发上。 下意识走进卧房，那个险些被同行算计的小姑娘，没心没肺的睡着、梦着。 君白站在床头，垂眼将她凝视了好一会儿。 似在挑剔她的平庸，抑或欣赏她骨子里的坚韧，更甚，揣度她能否跟上自己的步伐？ 蓦地，回过神。 善于自省的神明，情绪浅淡的纠正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向前一步的事实。 停滞不前，是他长久以来不曾变化的变化。 那么，他又有何底气要求谁跟上所谓的……步伐？ 哪怕她只是一介凡人。 究其因果，他需要的不过是最简单也最麻烦的‘陪伴’。 “是你先提出来的。”君白试着开口，而后，洞察到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 发出涩顿的声音时，他亦是没有完全弄清楚内心想法的。 于是他又做了一次尝试，昂起下巴，似模似样的对沈墨意放话，说：“做我的家人，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还是不得回应。 沈墨意啊，她睡得可香了…… 第20章 早, 9点整。 沈墨意蓦地从床上坐起，面上不带感情色彩，耷拉着一双因为睡得有点久而变得厚重的眼皮, 直勾勾盯着正前方的一角。 强行运转大脑, 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 昨天…… “杭舒在我饮料里做手脚, 把我带去酒店还是哪儿，献祭给她金主爸爸的生意伙伴，关键时刻君白出现，救了我，还把我送回家——是这样吗？”她自言自语的捋着事情发展顺序。 完了，垂头看自己周身。 穿的还是在公司试的最后一身LOOK，连脖子上的choker都没摘下来。 摸摸脸，因为带妆睡了一宿, 更没做皮肤护理，感觉能搓出粉泥儿来…… 眼睛也很干, 睫毛膏涂太猛了，一根根硬得扎手。 “答应我, 如果还有来生，不要再做女明星了。”沈墨意自嘲的调侃了一句，翻身下床, 钻进卫生间洗漱。 卸妆, 贴补水面膜, 把自己泡进温度适中的浴池里，放松身心。 经历过种种科学不能解释的匪夷所思, 沈墨意长了见识，有了胆量，相较最开始发现异常时的惊悚与害怕, 此时已经能坦然消化，进而接受。 得到神明庇佑的她，是有那么一点儿有恃无恐的。 但不表示接下来她就敢为所欲为了。 本质上，沈墨意仍旧是个力求各方面稳妥的小怂包。 对于君白昨晚仗义相助，她打心底感激。 泡澡的时候就在冷静琢磨了，该怎么报答他呢？ 既是神明，动动心思就能办到绝大多数人办不到的事，她只能在自己限度范围内为他做点儿什么。 比如：用心布置林间小屋。 * 洗完澡，换上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沈墨意来到客厅，一眼望见那只放在沙发里的蔬菜玩偶。 她走过去，拎起来上下打量，大约有1米3那么长，脑袋顶有几撮绿色的粗毛线，其中一根吊着游乐场的标识牌，头部摁里两粒黑豆般的小眼睛，勉强算做正脸，软乎乎的手感，当抱枕还不错。 结论：是根体形丰满的胡萝卜。 沈墨意表情正常的看了会儿，噗地笑出声：“我们君白昨天去了游乐场啊，还给我带礼物，这么客气的。” 忽然觉得神明好萌！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君白的模样，最开始是脑袋大大身体小小的Q版纸片人，没过几天便完全舒展开，长成剑眉星目的古风美男子，着一身广袖云袍，定格不动都是一副仙气飘飘的画卷。 好看得她心神恍惚。 后知后觉，这才是神明本该有的模样。 沈墨意放下胡萝卜，走到长沙发那边坐下，从包里翻出手机，登入游戏—— 画面还卡在‘林中小屋’场景，背景是阴天，好像刚下过一场大雨，群山浓雾缭绕，听不见鸟叫，屋前的水流更加湍急。 屏幕右上角，闪烁着邮件标识。 君白回信了！ 沈墨意黑瞳里溢出些许激动，点击‘阅读’前，先做了个深呼吸。 君白言简意赅的回答了她昨天的提问：【看得到】 三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看得到装修过程，满意吗？对我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多说两句不会怎么样的……”沈墨意替这位寡言的神明感到遗憾。 只当游戏玩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君白真的是很深沉的一个……神。 打发时间的方式无非：看书、作画、下棋、做数独。 也不知道昨天在游乐场玩得怎么样。 在沈墨意的个人视角里，独自去游乐场是不亚于独自吃火锅的顶级孤独体验。 好在现在有她了，今后一定好好和他相处，让他变得比从前开朗！ 默默下着‘绝不让神明自闭’的决心，沈墨意在信笺里输入，F感谢君白昨晚的搭救S，顺便吹了两句标准的彩虹屁。 她还想问，后事如何？ 残留的意识里，君白将她带走时，杭舒正去给一个谁开门。 他们看到他了吗？ 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是什么反映？ 还是说君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直接抹去他们的记忆？ 谁知道信息根本发送不出去，系统总会提示：【请不要拿无关林中小屋的事宜叨扰神明。】 “都给了我交流的权利，扯点儿别的有什么嘛……”沈墨意撇着嘴不满，灵机一动，坏笑着对信息做修改。 片刻，身在附近网吧的君白收到一则信息：【地板颜色喜欢吗？（昨天谢谢你，哐哐哐！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杭舒他们会怎么样吗？再度感谢，哐哐哐orz！）】 君白：“……” 这个哐哐哐，还有这个orz，何意？ 君白握着手机，俊容写满了无解。 服务员小哥奉命为他送来冰饮，弯身跟他打商量：“哥，看前台那边，中间那位是我们老板，长得漂亮吧？请你喝饮料，能不能给交换个微信啊？” 凡人总会对他的皮相产生极大兴趣，类似的事情，在过往漫长岁月里发生了无数次。 唯一的不同只是时代赋予的五花八门的搭讪方式…… 换做从前，君白定会毫不犹豫回绝。 然而今天，此时。 “你能先帮我解一惑吗？”君白将手机屏幕展现给服务员小哥看，“这、还有这，是何意？” 小哥探长脖子一望，眼色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再看君白无比正色的脸皮。 这张年轻英俊的脸容，还有身上的潮流耐克装，完全不像山里刚通网的样子嘛…… 碍于老板在远处不断发起眼神威压，小哥只好耐下性子解释：“这个‘哐哐哐’呢，是磕头的声音，‘orz’是磕头的姿势，哥你看啊，搭配起来是不是很形象？” 君白听罢，也是一副‘好的我知道自己没见过世面’的脸色。 小哥面露苦笑：“微信？QQ？电话号码？” 又见他面前电脑屏幕上，偌大的注册QQ页面，个人信息一片空白。 好的嘛，还真是个村网通体验派啊！ 君白不能完全搞懂这些现代通讯，却轻而易举从小哥的表情读懂其内心活动，长眸浅垂，淡声：“没事了，谢谢你们的招待，我不需要。” 小哥就跟中了失魂咒一般，拿起饮料，走回前台。 等在那儿的女老板刚问出‘怎么回事’，突兀的哑然下来，坐回自己的位置，该干嘛干嘛。 之前对长得好看的客人临时起意的搭讪，就这样从他们的记忆里消失了，连‘遇见’都一并抹除。 君白重获安宁，再望手机里那则信息。 哐哐哐，orz？ 沈墨意这家伙…… * 11点05分，沈墨意自制了一碗蓝莓牛奶麦片，正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板上享受迟到的早餐，顺便把‘林中小屋’的厨房布置起来。 君白回信：【还可。不会怎样。】 阅读扩展理解：神明觉得木地板的颜色还可。以及，他没有把杭舒怎么样。 沈墨意呆了呆，干巴巴的笑道：“这个‘不会怎样’听着有点危险呢……” 看来这种蹩脚的交流方式可行！ 她顺手又输入：【我在弄厨房，两套方案：A.橙色系马赛克小方砖拼贴厨具+中欧轻奢瓷器。2.浅灰绿渐变厨具+中式简约瓷器（请问我是不是要把‘林中小屋’全部布置好，才能回虚无之境？）】 大约五分钟后，君白回复：【选2。不一定。】 其实沈墨意问的时候，心里就打定主意选2。 真好呢，神明和我一样有品味！ 那么他那句‘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就算我装好林中小屋，你也不一定给我回虚无之境权限？为什么？！”沈墨意百思不得其解。 神明对我还没放下戒备，碗里的牛奶麦片瞬间都不香了！ 她孜孜不倦的输入文字，这次拿厨房料理台当借口，单刀直入的问：【你讨厌我？】 君白秒回，这次内容意料之外的长：【厨房你自己看着办。不讨厌，也说不上喜欢。放你回虚无之境，你会从成活动迹里窥视我，这不好。】 沈墨意小脑筋转得飞快，“也就是说，因为某种原因，他不能单方面把‘活动轨迹’关掉？” 往更深的层面想，此时的君白或许还不是完全的神明体，不然也不会依附在手机游戏这样一个独立存在的空间里了。 他对她的态度，不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 “就很普通？”沈墨意对‘普通’一词太熟悉了，她就是平平无奇的标准体！ 普通……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再普通的人也会有闪光点，哪怕，一辈子只有一次那样的机会？”她又盲目乐观了，笑呵呵的说罢，觉得自己不小心把自己治愈了！ 普通的我得到神明的眷顾、庇护。 已经打败地球上绝大多数厉害的人啦！ 沈墨意怀着好心情吃完麦片，端正的坐在沙发上给神明回信息。 正午时分，在位于公寓楼不远的一家网咖内，君白手握鼠标，全神贯注的望着屏幕上的内容——2015-2020网络流行语大全。 旁边，那只没有网络更没有连接任何信号的手机收到如下内容：【你对二楼有什么想法？（我保证回到虚无之境场景，没有你的允许绝不从轨迹里看你的动向。虽然以前说过，但情况不一样，还是想再说一遍：世界上的最后一位神明，从今天开始请多指教！哐哐哐）】 君白：“……” 去掉‘哐哐哐’，或许还能……做朋友？ 第21章 面对一位真正的神明, 见好就收是关键所在。 故而，沈墨意颇有技巧的对君白重新介绍了自己后，不再打扰, 专心布置起‘林中小屋’的一楼厨房。 这个区域主要讲求功能性和实用性, 在这两点的基础上, 再去要求美观。 冰箱、烤箱、微波炉、咖啡机、壁柜、橱柜、水槽、灶台还有隐藏收纳架……如何将这些组成部件连贯摆放，算得上一门技术活。 不管清洗蔬菜还是烹饪，‘顺手’很重要。 沈墨意针对此下了不少功夫，进门后，正对面的大方窗前安装水槽，而后以水槽为中轴线，左侧是专业的料理台，右侧为休闲台, 主要用来泡咖啡，做简单的三明治等等。 根据两侧的用途填充吊柜, 收纳餐具、烹饪工具。 拖拽现成的部件让它们彼此相连相接，达到想象中承上启下的效果。 中间留出足够的空余, 摆一张平实的原木长桌，四把简化风格的鹿角椅，铺棕色的格子桌布, 桌布上整齐摆放餐具、银质烛台和新鲜的花束。 如此环境里, 哪怕只是为自己做一顿简单的晚餐, 也会很享受吧？ 至少沈墨意是这么认为的。 她好想好想好想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啊，就像林中小屋一样。 带入这份真实的期望, 去【商城】的【食品区】精挑细选了食材和蔬果将冰箱填满，壁柜里似模似样的放了不同口味的泡面、有6个月保质期的罐装午餐肉，以及她最喜欢的原味薯片。 虽然不知道君白的口味喜好, 甚至不确定他入住后是否会用到厨房。 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搞定一切后，沈墨意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竟然1点过了，侧首看向现实中那所小厨房，陷入无尽的沉思。 嗯…… “还是点个外卖开心一下吧。”沈墨意哈哈哈的笑倒进沙发里，轻车熟路打开外卖软件，点肯爷爷套餐！ * 送餐的门铃在半小时后响起，沈墨意光着脚跑去开门，却见门外除了肯爷爷家的外卖小哥，旁边还站着一个高个儿男生。 他看上去最多23、4岁，气息年轻，气质却很强。 五官生得十分立体，是一张有欧美范儿的脸孔，眼窝深邃有韵味，鼻子高挺，厚度适中的性感唇形，利落的寸头，左耳上的金属耳钉，细看是个骷髅头的模样。 目测身高至少1米85，穿一身素黑的三叶草长款运动服，脚上那双炫蓝色的高邦运动鞋简直潮爆了…… 还有他的身后，那只五位数的Fendi小怪兽双肩包，很随意的用单手挎着一边肩带，对他来说只是个装东西的包，而已。 沈墨意在观察他的过程中，不禁开小差琢磨：我昨天穿回来那身行头加起来能抵过他这个包吗？ 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他整个人就那么面无表情的杵在门外，酷得一塌糊涂，像个讨债门神。 沈墨意开门便毫无防备的同他对了一眼，紧跟着愣住，连外卖小哥都顾不上。 沉默间，男生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韩萧庭，从今天开始担任你的个人助理、营养师以及健身教练。” “你好，我是沈墨意……”刚从十八线晋升到大概四线水平的沈墨意，局促的点了个头。 明显没跟上节奏。 韩萧庭并没有被她的脱线影响到，宛如现场教学示范一般，正常的点了个头，鼻息里发出低沉地‘嗯’声，转而，看向缩在身后一直没吭气的外卖小哥，冷静的目光扫在那只红色食箱上。 “你点了外卖？午饭？”他问，声音听起来无比严肃。 外卖小哥跟他一路上来，电梯里就被他周身自然散发的强势给压得喘不过气。 没曾想，目的地竟然一致！ 门里站这姑娘是他们店的老顾客了，确认是个不太出名的小演员，但性格好，送错餐也会给好评，从来不投诉。 听大高个儿刚才的那番介绍，这是活生生的抓现行啊！ 外卖小哥汗颜了，拎着一大包吃的，没敢递过去。 “是啊，是我点的……”沈墨意稀里糊涂的应声，眼巴巴看着小哥手里的全家桶，也是没敢伸手去接。 心里不由自主的怵着这个、这个韩萧庭！ 他这得天独厚的外形，都能去选秀直接出道了，给她做助理就……浪费？ 还身兼三职！ 而且她想象中的助理是个像妹妹一样可爱，即便犯错也舍不得责怪的软萌小乖乖！ 不是这种浑身释放杀气，脸上写着‘喝一口可乐出去跑十圈’的阎罗王！ 沈墨意越想越觉得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是……”她单手扶着门框，低垂的脑袋拒绝的摇了摇，然后目光落在那双高邦潮鞋上，终于找到突破点，惊讶地质疑：“这是AJ吗？以你的外形，穿戴……各方面，给我当助理？” 她会遭天谴的！ 韩萧庭持续面无表情：“纠正一下，是AJ全球限量版，只发行了240双，要不是今天突发情况，我也不会穿它出来。” 沈墨意完全接不上话，只好无力的‘哦’了一声。 开场不到三分钟，韩萧庭确定面前的小矮子是易掌控的天然型。 这样更好。 他立刻接过主导权，跟这位毫无自觉的艺人约法三章：“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对我。不用想太多，该了解的以后都会了解，只要你听我的安排，保证你用马甲线就能火出圈，至于今天这顿外卖——” 他说着，冷眼扫过去—— 外卖小哥打了个冷战。 韩萧庭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再望向那名恨不得遁地神隐的年轻女艺人，“最后一餐，好好享用。” * 这天的后来，世界不会美好了…… 沈墨意拎着心心念念的全家桶回到客厅，在韩萧庭的死亡注视下，汉堡咬了两口就没敢继续往下吃，那几对勾她垂涎欲滴的辣翅，多看一眼都是罪恶。 忽略辍学当演员赚钱还债那一段，时至今日，再度感到了人生的艰难。 韩萧庭并没有被她赌上演技的‘两眼含泪装可怜’打动，见她不吃了，掏出小本本给她制定一系列健康计划。 于是她有了定时定点定量的营养餐，有了每周不少于三次、每次90分钟的健身时长。 做完计划，韩萧庭还把她不足50平米的小房子里里外外搜刮了一遍。 厨房是重点关注区域，高热量食品一律封箱带走，客厅收纳箱、小柜子里那些苏打饼干、薯片，卧室床头柜里的辣条——绝不能放过！ 床头柜里藏辣条？ “这就有点过分了。”韩萧庭搜到时，特别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女艺人强调。 沈墨意只有低头苦笑的份。 入行三年，头一回被整出‘我已经是个顶流’的错觉。 一直忙活到傍晚时分，韩萧庭在她眼里已经是个阎王了。 韩阎王立完规矩，抄手看着沈姓女艺人删掉手机上所有的外卖软件，然后，拿起她的备用钥匙出门，去离家最近的超市买菜，留下话说最多20分钟就回来，营养餐走起！ 他出去的时候，把搜罗的零食、包括那一大包都没怎么吃的全家桶，都带走了…… 沈墨意毕恭毕敬的送了他一路，关上门，苦了吧唧的仰头哼哼：“不能吃辣条的顶流是不幸福的顶流！” 手机里有短信到，是关小雅：【估摸着这个点儿，您老人家已经对那位姓韩的阎王爷有了一定的认识。】 沈墨意正想找个谁打听，忙不迭求教：【怎么回事啊！他把我辣条都收走了，这会儿出门去买菜，说要给我做营养餐，吃完了晚上8点准时到公司健身房健身，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关小雅先是发了个捶桌狂笑的表情包，接着再发一个类似安抚性质的同情的表情包，实话道：【野哥指明为你推荐的，忧愁点烟.jpg，当时我都惊呆了！你上网搜，野哥拍《特种兵》前后，那身材就是被韩阎王练出来的，是个猛人，超猛！超自律！把人当艺术品练的完美主义者。】 沈墨意：“……” 估计关小雅也是没想明白，反过来跟她求解：【你最近没跟野哥联系吧？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他不愉快的事，不然他怎么会请个阎王爷来虐你？听说韩萧庭本来不原因，不知道野哥用了什么法子把他请动。】 沈墨意都快哭了。 思前想后，也就五一前蹭了他的顺风车，就这？就这？ 沈墨意病急乱投医：【不管我做了什么吧，现在跪下磕头认错还来得及吗？】 关小雅爆笑：【你准备准备，野哥演唱会终点站主动求婚，或许能挽救一波。】 沈墨意当即就怂了，一头栽进沙发里，难受。 关小雅也意识到说错话，匆忙补救：【演唱会的票我寄给你了，记得签收，日子还早，你跟野哥……找个机会聊聊吧，本来那么好的关系，做不成恋人还不能做个朋友吗，是吧？试试吧……QAQ求你了，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看完这则信息，沈墨意退出微信，抓起抱枕把脑袋盖住。 唉…… * 入夜，君白走出网咖，像个平凡人那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阅读短信。 沈墨意：【二楼有什么想法？（你吃过辣条吗？我以后都不能吃了，╭ァてㄨヤ人生不会好了，我要去健身了，保佑我活着回来吧，哐哐哐）】 君白：“……” 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写超时了，内心感到愧疚，于是我也只好对大家哐哐哐…… 第22章 遇事不乱是一位神明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 经过小半天的网上冲浪, 君白对现代社会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不但掌握诸多网络流行语、拼音缩写等等，还从衣食住行四个方面出发，对平时生活中常用的词汇做了全方位的集体扫射！ 以沈墨意这则信息为例, 今天中午之前, 君白定然不解‘辣条’为何物。 但现在他知道了, 是一种不怎么健康的网红零食！ 而沈墨意也并不是真的想吃辣条，只是用辣条来类比美好安逸的生活状态。 ‘健身’指锻炼身体，在君白的理解和认知中属于积极行为。 由此可推：沈墨意正处于某种不情愿的环境下，被动进行健身。 给他发这则夸大事实的信息，其主要目的是发牢骚。 分析到这里，君白来到网咖对街的综合广场—— 正是晚饭结束的时间段，四周行人交错，来来往往, 很是热闹。 卖气球的小贩坐在喷水池台边吆喝生意：单价18，两只30。奥特曼家族单只20, 两只35，谢绝议价！ 几个小孩儿守在嗡嗡响的棉花糖摊位前, 昂起脑袋，看着一团团彩色的云朵在老板手中那根竹签上膨胀成型，馋得直咽口水。 退休的阿姨们身着着装统一的红T恤, 跟随节奏感十足的音乐跳广场舞。 在网咖的时候, 君白就动用神力伪装起自己, 成为‘大家’眼里平平无奇的一份子，没人将多余的眼神分给形单影只的他。 美食广场的服务生从他跟前经过, 都没仔细打量他的外貌，便顺手发给他一张宣传单。 他自若的接了过来，垂眼扫视单子上那些看起来颇有卖相的食物, 动了前往一试的心思。 君白这一觉，从安史之乱睡到现代，醒来后，了解一切未知事物是他最大的兴趣所在。 目前的他正处于‘享受了解’的阶段过程中，哪怕只是普通的食物，也想尝尝味道。 至于沈墨意…… 既然都用上‘人生不会好了’来表达心情，姑且给她些许眼神罢。 * 当君白步入综合商场五楼的美食城时，他的部分心神直抵沈墨意所在的地方——纵合大厦19层。 今天的5号独立健身房，只属于没出息的沈姓女艺人。 在君白铺展开的视角里，沈墨意刚换好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 她看上去相当精神。 长发扎成高马尾，编了独辫，露出光洁饱满的大额头。 着装上，内穿浅粉色防震运动背心，外罩一件深灰色速干漏网套头衫，具有护膝作用的弹力运动裤将她一双腿修饰得又长又直，脚上那双结构不凡的跑鞋，外行都能看出它的专业。 不知是健身房光线好，还是别的原因，此刻的她在君白的眼中，焕发着运动健将的风采。 仿佛脱胎换骨，变了个人。 对比她‘小长假期间各种不修边幅宅家版’，君白轻易对视野里的这个沈墨意产生误解：不就是锻炼身体么，她能做到的。 于是，沉迷体验生活的神明放了大心收回眼神关注，站定在正宗卤肉饭的摊位前，对老板正色：“半份卤肉饭，一碗羊杂汤，多少钱？” 与此同时，沈墨意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韩萧庭跟前，等待他下一步指令。 韩阎王手中拿着输入她身体基础信息的数据板，将她从上到下的审度：“换上这身衣服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鞋也不错。虽然有腰身，遗憾只是看起来瘦，没有流畅健美的肌肉线条支撑，照这样发展下去，最多28岁你就会横向长肉，截止35岁胖成一颗130斤左右的肉球。” 沈墨意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只敢在心里顶嘴：我30岁就退圈了，真的不用那么努力…… 韩萧庭才不管她那些弃疗的心里活动，将数据板放到身旁的跑步机上，面色冷淡的走到房间空余的地方，转首对她道：“你没有时间浪费了，过来，先做热身运动，然后测试体能。” 好奇害死猫，沈墨意脱口问：“体能怎么测？” 在她的印象里，那些大型连锁健身店都会配备一台多功能仪器，人站上去做几个仰卧起坐、俯卧撑，前后跳，就能得出包括体脂、心率、身体柔韧性等等在内的整体数据。 这种程度的测试，加入热身环节，未免小题大做？ 不过那台神奇的机器在哪里呢？ 韩萧庭见她一脸天真无邪的小确幸，嘴角牵出个魔鬼笑容，“我只能告诉你，你想多了。” 沈墨意：“……” * 君白在美食城的诸多特色小吃中徜徉了大约40分钟，获得不错的体验，末了，购入一杯炭烧珍珠奶茶，准备到楼上看十点场的夜间电影。 思绪放松之余，想起沈墨意。 遂，再度将视野延伸过去—— 还是之前那间健身房，稳速运转的跑步机上，女孩儿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吭哧吭哧喘着大气。 她是真的跑不动了，手臂几乎抬不起来，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脚底沉沉落在传送带上，发出不健康的闷响。 只听个声儿都有损膝盖。 跑步机旁，韩萧庭无动于衷的抄着手，语调冷漠的鼓励：“再坚持一下，不准停，想象自己驰骋在高中运动会的长跑决赛现场，还剩最后200米，你可以尽情挥洒青春的汗水，开不开心？” 沈墨意肉眼可见的不开心，勉强侧首给了他一记怨念的眼神。 韩阎王从她要死不死的面部表情里获得鞭策的快/感，呵地冷笑：“四组简单的热身运动都差点没做下来，都已经这样了，你说，我能给你降低要求么？” 沈墨意嗓子冒烟儿，有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她由始至终都看得很明白：如果韩萧庭是班主任，自己一定是他带过的最差的学生，没有之一！ 另一边，君白站定在电影院自动购票机前，良久未动。 视野和心神几乎都被沈墨意占去。 早先收到她那则信息时，以为她反应夸张了。 然而，任何预想都不如此刻的眼见为实来得直观…… 看着脸色逐渐苍白、呼吸由急促变得沉缓的沈墨意，君白真担心她撑不住，昏死过去？ 他之前也对韩萧庭做过调查，按说有这位专业人士现场指导，更能保证她运动过程中的周全才是。 君白拿不准，是否要出手？ “先生，需要帮忙吗？”服务生来到他身边，就着自动售票机主页上的新片给他做起推荐。 君白仓促的收回神思，在对方的建议下买了一张以青春为主题的电影票。 电影在3分钟后开始放映。 他匆匆进场，坐定后，四周光线暗了下来。 偌大的银幕上出现塑胶环形跑道，类似运动会的场景，学生们叫着喊着，比跑道上的选手们还要着急。 不绝于耳的加油声中，配合咚咚咚的急促心跳，一道疲惫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一下，接着一下，就跟跑步机上的沈墨意如出一辙！ 画面拉近，聚焦在面容姣好的女孩子身上。 她跑在所有选手的最前面，咬牙坚持着，就在即将冲破终点线的前一刻，呼吸陡然中断，无力的闭上眼，倒了下去。 君白：“……” 银幕上浮出电影名：《最后的终点》 为什么最后？ 人生的最后？还是比赛最后？ * 有了带入感极强的电影做气氛铺垫，君白完全没办法继续无视那家伙…… 赶紧将视野拉过去，5号健身房内，跑完一千米的沈墨意瘫坐在地，任由汗水从脑袋顶滴落，整个人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的，里里外外湿透了，有脱水的迹象，脸色也确实差，但还没到言及生死的地步。 她手里握着一瓶过半的矿泉水，稍微平复了呼吸，还想继续喝，才是将手臂抬起一点儿，酸痛感扯着她整条胳膊往下坠。 “哎哟……”沈墨意面露苦色，娇气的哼出声。 韩萧庭居高瞅着她，问：“感觉如何？” 沈墨意的表情分不出是哭还是笑，蚊子似的哼哼：“以前、拍一整天打戏，都不觉得累。今天这种纯运动，就感觉我在、在备战奥运。” 你，备战奥运？ 我朝体育事业药丸！ 韩萧庭本着内心最后的善良，没有出言打击她，转而道：“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休息下，洗个澡，司机在停车场T区21号车位等你，会送你回家。” 沈墨意如受特赦，撑起自己，拖着灌了铅的脚步去更衣室冲凉，边走还边纳闷：“公司对我太好了，顶级教练，专车接送，就我、就我？我都有司机，哐哐哐……” 韩萧庭看她欲言又止的小身板儿，眼神逐渐鬼畜。 司机、专车……什么的。 希望她等一下不要被惊吓到。 放映厅内，君白压根没好好关注电影剧情，见沈墨意还能直立行走，他大为安慰。 还行，还能哼哼，证明没事。 回避她洗浴换衣服的部分，半小时后，换回便服的沈墨意走出更衣室，挠着半干的长发，出健身房，进电梯，下到停车场，按照韩萧庭说的车位找去。 君白用视野一路跟随，直至她停在一辆炫酷的黑色跑车前。 这，专车？ 车窗降了一半儿，坐在驾驶位上的年轻男人转头朝她看来，“上车。” 司机，何野？ 沈墨意：“……” 君白：“？？？” 第23章 接近凌晨的帝都,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浸湿地面，将街边两端的霓虹晕染开。 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坐在空间封闭的车内，隔绝了外界微小的嘈杂声, 沈墨意昏昏欲睡…… 在公司停车场见到何野的时候, 她确实很震惊, 无论如何料不到送自己回家的司机是他。 转念又想，关小雅都告诉她韩阎王是何野给她求来的特别私教，那么今天的安排，大抵只是个开始。 公司人多眼杂，沈墨意有顾虑，没犹豫太久就上了车。 黑色的超跑像灵敏无声的夜行动物，驶出停车场，轻易融入朦胧的雨夜里, 她方才松一口气。 路上，持续零交流。 何野这个人, 如其名，打小不服管束, 倔脾气上头，也就他奶奶稍微吼得住。 他在学校里是绝对的风云人物，回了家, 以街区为范围, 周围的小孩儿没一个不怵他。 沈墨意恰好在那个范围里。 自她记事起, 就知道隔壁住着一个比她长两岁的小哥哥，对他最初的映象就是凶, 不爱笑，调皮，还爱打架。 但或许, 孩子之间天生有着相互的吸引力。 沈墨意对何野是又怕又好奇，总爱跟在他屁股后面，暗中观察。 对待她这么个小不点儿，何野倒比小区里的其他孩子有耐心。 反正只是多个跟屁虫，又不影响他什么，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从兜里拿两颗大白兔奶糖给她解解馋。 日子久了，两个人也就慢慢熟悉了。 从小学到初中，又升高中，沈墨意一直承蒙何野的照顾。 小区里，都知道沈家的妹妹跟何家那位混世魔王关系好。 那会儿环境宽松，大人们看两个孩子的目光慈爱又包容，总觉得，一眼看到了他们的未来，看到他们从两小无猜不小心就共度了白首。 到了学校那边，刚升高一的沈墨意收了封情书，不出两节课，送情书的小子一准得被何野堵在教学楼后面严肃训话。 训话的名头也非常占理：学生的本职是学习，自己不想考大学，别祸害高一的小妹妹。 年级主任都看笑了。 收情书这事儿，何野在学校里自认第二，没人敢居第一。 不过他主动表态了也好，其他年级班级的女同学看到了，自然会明白：何同学心里早有了人，眼珠子似的从小护到大。 识相的都打消了那样的念头，发奋学习去了。 至于看懂了偏不信邪的，冲动告白，惨遭拒绝，哭着懊悔，走过这个流程，完了还得靠学习来分散感情失利的苦楚。 何野骄傲，更傲娇，仗着自己成绩好长得帅，在学校里捞了年纪纪律委员的职务，动辄晃到沈墨意跟前语重心长的鞭策——好好学习，考到帝都去，我会继续罩着你的。 沈墨意从小乖到大，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后来，何野以全省第三的傲人成绩考入帝都综合大学，为中学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 唯一放心不下的性子温吞的沈墨意。 好在从南方到北方，距离并未影响感情。 何野不管去到哪儿都是焦点，在大学里组乐队，当学生会干事，进辩论社…… 他在电话里给沈墨意分享高校生活的点滴，给她制定一系列‘飞升’计划。 平时提供线上解题思路，寒暑假回去就给她补课，缺哪儿补哪儿，帮她把成绩稳住，帝都那么多所大学，一本不成问题。 等到沈墨意以年级中上游水平正式进入高三时，何家却发生了变故。 在南城大学任教的何爸爸有了外遇，对方与何野同年，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从学校闹到小区，最后闹到何家门前。 何妈妈原是南大附中的美术老师，有了何野后，便辞去工作，专心做全职主妇，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好不容易盼到儿子上大学，没来得及享受几天清闲日子，遭遇丈夫背叛，人一下子就垮了。 那段时间，何家鸡飞狗跳。 何爸爸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似的，铁了心要离婚，何妈妈心力交瘁，眼见着消瘦下去，精神状态也不好。 沈墨意几次想在电话里把事情告诉何野，却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始终没能开口…… 没过多久，何妈妈一天早晨外出买菜，因为精神恍惚忽略红绿灯，横穿马路，出了车祸。 还没送到医院，人已经没了。 而在当时，何爸爸正带着小三在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做产检。 何奶奶因此心脏病突发，进了重症监护室。 等何野接到医院的电话，坐飞机赶回来，需要面临的是母亲和奶奶同时去世的双重打击。 家破人亡，父子决裂。 何野在一夜之间全都经历了。 来不及缓和悲伤的情绪，甚至没时间痛哭宣泄，处理了医院的后续手续，接着就是给母亲和奶奶办丧事，独自招呼前来吊唁的亲友…… 沈墨意记得很清楚，那是刚开春的三月间，南城的寒意还没完全褪去。 她下晚自习，打车到殡仪馆，相邻的两间灵堂外站满了人，一边是何妈妈，一边是何奶奶。 大家都摁着嗓门说话，气氛很是压抑。 何野木然的跪在母亲的灵柩前，涣散的瞳眸空无一物。 沈墨意站在他身侧，没敢打扰，心里跟着一下下的抽痛，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又在这个时候，何野的舅舅们从外地赶到，下车就将隔壁厅的何父拽出来，又是打又是骂，伴着痛不欲生的哭嚎。 有人劝，有人拉，有人站在旁边，无动于衷的看着，场面乱得一塌糊涂。 外面的响动总算引起何野的注意，他转身看去，呆滞的目光在发现沈墨意那刹，似有轻怔。 沈墨意向前半步，急匆匆开口：“我下晚自习了……” 这话说完，眼睛一热，她先难过得哭出来。 何野见她委屈的小模样儿，跟着哭不是，笑更不是，把情绪按捺住了，哑着嗓子说：“谢谢你来啊，有心了，不过，你怎么不早点把我家里的事告诉我？” 没等她说出个一二三，他又低声：“算了，都这样了……这事儿怨不得别人。” 沈墨意给何妈妈上了柱香，又去隔壁给何奶奶磕了三个响头，呆到将近12点，何野便让表兄送她回家。 两个人再见面，已是一周后。 何野背着一只胀鼓鼓的旅行背包，拖着两只大号行李箱。 他带沈墨意去小区转角那家小吃店，请她吃炸鸡薯条，喝可乐。 他还告诉她，准备签娱乐公司，赚大钱，在帝都安家，不出意外的话，下半年她就能在电视里看到他了。 沈墨意听着，似懂非懂的，傻乎乎的笑着，觉得何野好了不起。 并不知道从那时开始，他们原本相同的世界开始分割。 * 超跑底盘稳稳吸附着地面，在行驶过程中发出轻微晃动，这天运动过量的沈墨意，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这一觉，舒服得骨头被融化了似的，劫后新生感异常强烈。 而且很奇妙，她竟然梦到小时候。 从记事到考大学，像一部以时间发展顺序拍的电影，每个重大节点都清晰得犹如重新经历。 而何野，是电影里唯一的男主角。 回味着恍如隔世的梦境，沈墨意比入梦时更加清醒。 车已经停了下来，雨声渐大渐密，落在车顶、还有挡风玻璃上。 吧嗒吧嗒的雨点声，占据了整个世界。 车内弥漫着烟草的味道，何野就在身旁，或许用着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也或许，只是放空大脑吸着香烟。 彼时的他，与她梦里电影的男主角有着本质区别。 他们都被时间和环境改变了…… “醒了就坐起来，我有话要跟你说。”何野一向敏锐，余光里瞥到她眼婕轻颤，当下主动出击。 沈墨意听着他比零度还低的语调，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规矩老实的把眼睛睁开，端坐，侧首望住他冷冰冰的脸皮，“你想说什么？” 非要计较语气的情绪，她这五个字里足够听出‘放弃治疗’的意味。 以前是温吞，得拿根竹竿在她身后赶，戳一下，她动一下。 现在温吞进阶成百毒不侵，任由何野站在舞台上散发光和热，她就跟没看见似的。 看见了又怎样？ 那跟她没关系啊…… 何野拿这样一个沈墨意完全没办法，负气的吐息着，把车窗降出一条缝，烟头弹出去，让新鲜湿润的空气钻进来。 复杂的情绪把他拉扯得无措，只好用双手握住方向盘，缓解长久桓横在心头那丝患得患失。 片刻，他失笑道：“你还记得么？你入行没多久，我们两看电影被记者拍到，我想公开，公司不同意，没几天，滟姐约你去一家会所谈，我就在屏风里头坐着，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包括你答应她断了对我的心思念头，从今往后跟我保持距离，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墨意表情微变，确实没想到是那么个展开。 何野确定自己把她暂时的震住了，继续道：“那时你奶奶走得急，我说我帮你还债，供你念书，你不愿意，不想给我添麻烦……我都明白。我告诉你娱乐圈来钱快，有我在边儿上顾着，咱们在一个圈子挺好的，所以我让滟姐签你。” 只是他没想到，关滟会利用他俩的关系，把他吃得死死的。 “那天在你来之前，滟姐先跟我谈，她问我想不想红，想红多久？是一时，还是一辈子。我说无所谓，今天赚够钱，明天扑街也行。”何野最初进娱乐圈的理由跟沈墨意是一样的，讨生活而已。 奈何身为艺人，签了合约，就是公司的财产。 当时何野一夜爆红，专辑大卖，电视剧收视率一骑绝尘，关滟哪儿肯轻易放人？ 先把沈墨意搬出来怀柔攻势，接着放狠话，给两个选择：要么合约期内拼命火起来，达到公司看他脸色顾虑他感受的高度。或者和沈墨意捆绑到底，下半辈子扛着巨额债务过。 何野不得不妥协于现实。 “那天特地留下来，主要想听你亲口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再者，也是怕滟姐背着我来另一套，彻底放弃你，把你置于更艰难的境地。”何野说着不受他左右的旧事，烦躁的重新点上一支烟。 沈墨意缩在副驾上，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他…… 不知道说什么才算好，才叫做合适。 片刻，她垂眼细声：“那、你跟公司的合约要到期了，你有什么打算？” 话到这里顿住，心里有了思量，她才又接着问：“听说你特地请韩教练来带我？” “亏你还记得我合约要到期了。”何野差点被烟呛到，脸上跟着浮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没错，韩萧庭是我特地请来带你的，要他点头可不容易，下个月开始，我的脸外加上半身就要出现在他那破健身会所门面广告上，持续18个月。” 沈墨意吃惊得双目微瞠：“你给他的门市店代言啊？” 话到这里，何野索性全说了：“对，我还给公司放了狠话，要么把你强捧出来，要么和平解约，放你自由。否则我就另找下家。” “强捧我？”沈墨意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她还挺安于现状的。 何野却不怎么认为。 沈墨意还在慢吞吞的琢磨他让公司强捧自己，跟请韩阎王做她的教练，这两者间是否存在必然联系？ 何野没那个耐心等她想明白，直接公布标准答案：“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得到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他果断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三年前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只能接受关滟的条件，现在公司想和我续约就不得不让步。要么把你捧到和我差不多的高度，我们一起红，一起帮公司赚钱，或者你退圈跟我结婚，这样你就自由了。” * 关上家门的一刹，沈墨意茫然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1点39分。 又一个凌晨。 她蹬掉鞋子，钻进卧室，一头栽进床里，深深的吸气、吐气，如此反复。 身体疲感褪去不少，清醒的大脑浮现出明天一整天的安排： 必须在7点起来完成洗漱，换上瑜伽服。 7点20韩阎王就会到，带她练基础瑜伽。 之后吃早餐，10点到公司开会，下午要上表演课，晚饭后是雷打不动的两千米…… 沈墨意越想越清醒，索性翻身坐起，拉开台灯，本来想玩会儿游戏，跟神明闲扯几句分散一下注意力。 刚把手机摸过来，才发现关小雅在半小时前发来的短信：【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野哥跟你聊了什么啊？拍完广告立刻开车回公司堵你！回答我：爱情的小火苗是不是重新燃起来了？！】 爱情…… 跟何野吗？ 目光聚焦在这个词语上，沈墨意有一种无处落脚的失真感。 她仿佛还记得那些心动的时刻，情不自禁回避他视线的羞怯瞬间…… 现在努力回想，就像莫名伸出去的手，在空气里虚无的抓了一把，什么都抓不到。 “何野对我告白了？”沈墨意散乱着一头长发，勾首坐在床上喃喃自语，发出质疑。 化作言语说出口，听到自己的声音，她似乎找回一点实感。 接着，不可避免的沮丧起来。 “何野，他对我，告白了啊……” 沈墨意在对关小雅的聊天界面里输入：【我很感谢他为我做的一切，可是，他让我从A和B中做选择时，没有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是我贪心了吗？】 最终，她删掉了这段编辑好的文字。 * 夜又深了些，沈墨意终于在纠结的情绪里睡去。 外面雨势渐大，厚重的乌云里不时拉扯出闪电，雷鸣阵阵。 风吹得窗帘反复摆动，雨水从半开的窗户里飞溅进来，打湿了床尾那片地板。 沈墨意心里揣着事，睡不踏实，君白在她第三次翻身时现身，为她管上窗户，拉好窗帘。 末了，他走回床头，从地毯上拾起手机，帮她定了‘7点10分’的闹钟。 依着这段时间对她的了解，在韩萧庭来之前，10分钟足够她收拾起床了。 自她在停车场遇到何野、上车、到家，还有在他们在车上的对话——一切都在君白铺展开的视线里。 为了弄清楚他们的关系，君白特意入了沈墨意的梦。 这样做不太妥当，就同她时时从【活动轨迹】窥探他在做什么一样…… 不过，神明行事自有神明的揣度和分寸，终归不会主动把今天的事告诉她就是了。 暗中‘关照’了她一天，君白倒是颇有心得。 当她的生活真正运转起来，并不像小长假那几天整日的无所事事。 不管在跑步机上痛不欲生的哭嚎，还是缩在车里被强势的竹马逼得动弹不得，这样的沈墨意在神明眼里生动而又有趣。 如此，他似乎没有一定要留在她身边，与她成为家人的必要了。 想到这儿，不免有些失落…… 失去娉婷的陪伴，重新回归‘独自’的个体，君白想，他也应该走往那一步了。 在这之前需得完成沈墨意的心愿，让她知道，自己早晚会离开。 今夜，神明有了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更，二更争取在12点以前 第24章 太阳每天都会从东边升起来, 地球时时刻刻都在转动，沈墨意的生活也是。 哪怕内娱顶流、她的竹马何野，对她当面告白……日子总要过下去。 沈墨意适应能力强, 只花了三天就习惯韩阎王苛刻的营养餐和运动教学, 战胜对跑步机的恐惧, 每天晚饭后到公司打卡，她就是整栋大厦最英姿飒爽的女艺人！ 游戏当然是要继续玩下去的。 每天饭后睡前登入，用心装饰林中小屋，顺带骚扰住在虚无之境里的神明。 一人一神的对话直接且具有效率。 最开始，沈墨意得知君白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说话还会有所顾虑，动辄对他‘哐哐哐’。 交流的次数多了，她便愈发的肆无忌惮。 早晨起来, 给‘林中小屋’二楼走廊挂上组合油画，然后向神明发信息：【走廊的画好看吗？（今天是忙碌的一整天, 有种我要火了的错觉呢，可是火了之后就会失去相对的自由, 那你说我要火吗？）】 君白收到后，会很有原则的先去走廊看那画，再正儿八经的告诉她, 比起映像派, 自己更喜欢写实的绘画作品, 最后回应她括号里的废话：【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沈墨意看了回信，笑得倒进沙发里。 今日骚扰神明成就（1/1） 午饭时, 她又摸出手机登入游戏，给二楼书房装上巨大一扇落地窗，轻车熟路发信息：【书房的窗户装好了, 请过目（你今天打算做什么？有没有背着我出去玩？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跑到我的手机游戏里去啊，这当中有什么说法或者巧合吗？）】 上次在公司遇到杭舒，被她算计，君白在危急关头现身搭救，沈墨意记得很清楚。 神明的怀抱宽厚踏实，有着令她怀念的温度。 他还安抚的对她说：没事了，带你回家。 有这段有惊无险的经历让沈墨意更加确定：君白可以自如的在虚无之境和现实穿梭往来。 至于杭舒的部分，通讯录里已经没有对方的电话号码，微信也一样，不存在肮脏的转账记录。 一切就好像那晚她们根本没在公司遇到，后面的事更没有发生…… 沈墨意不知君白是如何做到的，但他是神明，自然有他的神通。 而在空间的问题上，君白由始至终都没打算隐瞒她，坦坦然告知：【从你能理解的角度解释，机缘巧合下，原本两个互不干扰的空间发生重叠，而叠交点就在你手机上，叠交载体是游戏，呈现形式为‘虚无之境’。】 “所以我和他的交流算是打破次元壁垒？”沈墨意得出结论，宛如学者般淡定的点了点头。 她又追问：【你还没回答我，书房落地窗怎么样？（有一天你会彻底走出虚无之境，到现实中来生活，对吧？）】 君白不厌其烦：【落地窗还不错，窗帘颜色太跳，换个素净点的。虚无之境是经由我的神力辟出的空间，可长期作为我的居所，不过不排除将来从游戏里脱离出去。】 “竟然会用‘跳’这种刁钻的字眼来形容，那换另一款。”沈墨意宛如沉迷网游的少女，午饭后抱着手机舍不得放下。 君白表述得很清楚了，虚无之境是他的地盘。 为什么她能从游戏机制里窥探到他的活动和行踪，可能是他的神力还没恢复，也可能因为神明也无法克服空间重叠造成的异变。 总而言之，沈墨意还挺享受这种类似‘抓住神明小尾巴’的窃喜。 不过君白也说了，不排除将来从游戏里脱离出去。 一旦他这么做，她就会失去与神明唯一的联系方式。 沈墨意迅速更换窗帘，从诸多备选里挑出一张简洁大方的书桌摆放好，继续发问：【这款书桌喜欢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在现实中真真正正的见一面？你会让我见到的吧？请理解身为凡人的我对渴望见到活体神明的渴望与好奇……如有冒犯，还请包涵，哐哐哐Orz……）】 君白活得太久，见过的凡人太多，平心而论，沈墨意不惹他反感，直白的言语充满真诚，他心情不错时，会多跟她聊几句：【恰当的时候，我自会与你相见。】 看到了吗朋友们？ 这就是标准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君白没有提到书桌，那就是满意的。 沈墨意思路灵活的转啊转，挑着摆设将书房装饰起来，午休前向神明提出最后一个小小的要求：【书房装饰请过目（我们都聊得那么好了，能不能申请提前给我‘虚无之境’的权限，保证不从‘活动轨迹’里观察你！）】 说好了成为家人的，让我们愉快的玩耍，敞开心扉交流，面对面的认识对方吧！ 君白：【窗台上那排花里胡哨的盆栽撤掉。驳回申请。】 沈墨意：“……” 气得鼓起双颊，把自己的脸涨成河豚本豚！ * 虽然在跨次元的交友领域得了意，但沈墨意的事业和感情却一齐陷入被动境地。 公司为了留住何野，正儿八经的给她制定了新的三年发展计划。 关滟明确告诉她，‘春秋战国三部曲’系列电影对她而言是很好的契机，以后接戏只演女主，定位小花旦。 在这个圈子里，只要手中握有足够的资源，捧红一个谁并非难事。 与此同时，韩萧庭通过自己的认证微博更新了一组沈墨意的健身照，附言说：近期接手的艺人，底子不错，能吃苦，将来兴许有大出息。 照片中的女孩儿全素颜入境，脸上没有动过的痕迹，简而言之：颇为顺眼。 ‘网友’很快八出她的姓名、年龄、家世背景，中途辍学的原因，入行时间和全部作品，推断她是纵合星梦力捧的人？ 营销号随之出动，有夸的，有看不起假装踩一脚的，还有泼脏水说她傍上金主爸爸开始发力的…… 真假掺半，路人看个乐趣，热度上来了，沈墨意第一次拥有话题，还进了热搜前十！ 她的微博粉丝从那时开始猛涨，一周突破70万。 工作一天天的忙碌起来，接触知名度高的品牌代言，参加时尚杂志举办的活动，结识国内一线导演……这些都不如私下打开手机跑到游戏里和神明闲聊来得放松。 沈墨意就觉得，自己挺没出息。 整个五月中旬，短短十天，微博里每天都会收到不计其数的私信，有粉丝给她加油，也有路人用粗鄙的字眼羞辱她，仿佛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道理她都懂，这就是成名的代价。 只是恍恍然，原来在自己毫无察觉亦无准备时，已经有许多许多的人站到了她的身后，推着她攀爬那座名为‘娱乐圈’的金字塔。 面对何野给出的两种选择，她仍旧不知该怎么选。 庆幸的是，何野工作密集，即便她成日在公司打转，遇到他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不太幸运的是，等到她做出选择，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形成的平衡会被彻底打破。 每每思索自此，温吞如她也有了领悟，她内心早就选好了，遗憾结果与何野的期待背道而驰…… * 最近君白一直在观察沈墨意。 他知道此行为实属不妥，可身为一个活了数万载的神明，每日除了走街串巷品尝美食，看看电影消遣，心里唯二的牵挂也就只有花娉婷和沈墨意。 前者在他的谨慎操持下做了人，兴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某个场合不期而遇。 君白于此报以期待。 而后者，作为他长眠醒来认识的第一个人——沈墨意。 在君白眼里心底，她多少是有别于其他的。 他发现这个小姑娘心思细腻、敏感，活得颇为小心，遇到的人、经历的事，生活的细节点滴，她都格外珍惜。 他知道她对过往青涩的感情难以忘怀，而那段感情与现在遭遇的又有些许不同……虽然人是一样的。 他想知道，最终她会不会与何野在一起。 他猜测、仅仅只是猜测，沈墨意应该会拒绝。 那样的话，她又要孤身一人了。 当那个时候到来，或许她会需要自己。 * 临近五月下旬，沈墨意要去A市参与大热恋爱综艺《喜欢你》的录制。 出发前的这天晚上，意外接到何野的电话。 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沈墨意的心跳当即漏掉半拍。 随之，她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情绪里有等量的犹豫和期待…… 划开接听键，将手机放置脸侧。 何野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问她：“睡了么？” 沈墨意就傻了吧唧的摇头，完了反应过来他不可能看见，连忙道：“没有，在收拾行李。” 何野拖着懒洋洋的嗓音发笑，给她打气：“这季《喜欢你》里的常驻唐东盛跟我很熟，我跟他打过招呼了，游戏环节会照顾你。另外两个飞行嘉宾，只是目前名气比你稍微大一点儿，她们要是给你脸色看，用不着搭理。” 他那边通话环境很空旷，能听到水清澈的回声。 沈墨意便想象出他化作飞鱼，在泳池里驰骋的模样。 前年他录的那档运动综艺，她从头追到尾，跟个小迷妹似的。 “不应声儿？”何野等了会儿，料想八成又走神了，直奔主题道：“有件事想让你提前知道，你自己有个准备，不要胡思乱想。” 第25章 近来的娱乐圈, 何野与纵合星梦的合约即将到期这一件，可谓万众瞩目。 早从去年年中起，其他有实力的娱乐公司就在私下密切与之接触, 开出的条件经营销号曝出来, 一个比一个诱人, 纵合星梦为了留住自己一手捧出来的顶流，也是不遗余力。 圈中顶级待遇不过如此。 强大的核心粉丝团更是喊出口号：只因是何野，所以他值得！ 俨然摆出备战姿态，随时为哥哥赴汤蹈火，撕遍全天下。 直到今年二月，关滟突然发了一条耐人寻味的微博，大意为：想要留住一个人，自然得时刻了解他当下最需要的是什么。 没多久, 纵合星梦以合作的方式为何野成立了个人工作室，继续代理他的影视、综艺节目, 以及亚洲区广告代言。 剩下唱片约、包括演唱会在内的商演合约，还未敲定。 此消息一出, 基本可以看做何野续约老东家。 其他家该散散，不再跟着凑热闹。 而何野与纵合星梦的博弈还在继续。 相比自己未成名时签下的那份合约，如今的他在面对公司方面时, 确实掌握了部分话语权, 可, 关滟手里攥着沈墨意。 人总是那么贪心，想要守住长久以来一直守护的, 现在拥有的亦不想失去。 于是，何野与公司秘密协定，进行互利互惠的资源交换。 内容很简单：何野与公司力捧的新人况菲菲炒作恋情, 达到带火对方的目的。与此同时，公司承诺沈墨意出演至少三部电视剧女主角，至少两部电影女主角，至少一档国内一线爆红综艺常驻嘉宾，至少三次时尚杂志封面。 单从‘买卖’的性质来看，如何都是沈墨意赚到了。 最强版本的‘人在家中坐，顶级资源从天上砸下来’，而且只落到她一个人身上！ 况菲菲今年21岁，是纵合星梦幕后大股东的小女儿，天之娇女进军娱乐圈，自有专业的团队为她打造最迅捷的坦荡星途。 “炒作期为十八个月，全程只会侧面营销我和她疑似恋情。比如在一段时期内，街拍照里多次出现同款饰物，或者我和她发的微博里有些边角背景重叠……这些公司会找专业人士操作。”何野仔细的说给沈墨意听，像个事无巨细都会向女友报备清楚的二十四孝男友。 沈墨意却没有说话。 作为何野和公司资源互换最大的得利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她应该心怀感激的接受所有的安排？ 她真的不知道…… 何野并未察觉她的情绪变化，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计划：“十八个月后，由公司出面澄清，都是走流程，甚至都不用那么长时间，况菲菲有交往多年的圈外男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就像我们一样。等炒作期结束，粉丝对我个人感情方面会有一定的接受度，那时候你主演的电影电视剧也逐步上映播出，滟姐会适逐步向外界放出我两的关系。” 再之后，水到渠成的官宣交往，组队吸粉，让粉丝走上磕CP的康庄大道，上综艺秀恩爱，步入婚姻殿堂，永永远远在一起。 是这样吗？ 沈墨意冷不防发问：“可你不是说，给我两个选择？” 现在看起来，全程都是何野在做主，帮她选了他认为最好的。 所以何野在短暂的沉默后，不解地问：“你想退圈？” 紧跟着，他的语调变得不确定，或者说，不那么自信，“退圈，然后跟我结婚？” 沈墨意绽出无奈的笑，轻声提醒：“你都已经答应跟公司置换资源了。” 何野从她低落的声音里听出些许意味，难以置信的僵滞了下，瞬息间，更加坚定了态度，“十八个月，我会尽快把这个过程缩短，然后我们——” “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抢在他说出来之前，沈墨意轻而小心地说：“至少现在，我不会。” 而将来…… 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定呢？ 何野从没想过沈墨意会拒绝自己，“从小你就听我的，为什么这次不行？如果你不喜欢呆在娱乐圈，大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和公司做的资源互换，有的是协商的余地，换她自由身也是能够的。 沈墨意皱起眉头，几度欲言又止。 她发现，他们好像没有办法正常的沟通了…… 何野浑然不觉，这么多年无论发生多大的事，经历有多糟心，‘沈墨意’这三个字，一直被他小心的珍藏在心里。 “你在意我和况菲菲的恋情炒作？”他想了半天，也只能抓住这个点来问。 沈墨意先摇头，想说不是。 话到嘴边，又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忽然明白觉得不对的根源。 沈墨意贴着床尾坐在地板上，弓起背，缩成一团，“道理我都懂，娱乐圈就是这样，可是……你帮我争取的那些，我都不想要。” “你不想要？”难以置信的笑声从何野喉咙里溢出来。 她说，她不想要。 “你知道不想要的这些东西，圈子里有多少人一辈子连梦都不梦不到？”何野语调陡然拔高，怒不可遏。 沈墨意仿佛又看到记忆里那个叛逆期的少年，在街头巷尾挥动暴戾的拳头。 可是啊，在经过那一小段荒唐的日子后，他换上干净的白衬衫，背上书包，回归平静朴实的校园生活，成为一个更好的何野。 那是沈墨意曾经努力想要变得优秀，拼命追赶的少年。 遗憾的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 结束不愉快的通话，沈墨意花十分钟把行李收拾完毕，推到玄关准备好。 关了灯，回到卧室，爬进充满自己气息的小床里，拉过薄被连脑袋一起裹起来。 耳边很安静，双眼也没有适应四周的黑暗。 换做从前，沈墨意闭上眼不超过五分钟就能沉沉睡去，一觉到天亮。 现在反而没那么容易了。 枕边忽地震了一下，她探手摸到手机，凑到脸前—— 何野发来示弱求和的短信：【刚才是我态度不好。】 沈墨意盯着看了半响，还没犹豫好到底要不要回信，该怎么回，他又发了一条过来：【没问过你的想法擅自帮你做决定，是我考虑得不周全。我会跟公司协商调整的，尽量不跟况菲菲炒恋情了。睡吧，你明天还要录节目，不用回了，晚安。】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在意你跟谁炒作恋情，我只是……”意识到对着手机解释是一个很蠢的行为，沈墨意局促收声。 屏幕微弱的光亮熄灭，她再度陷入黑暗中。 睡不着。 * 登入游戏，林中小屋的全貌展现在眼前。 满月悬在半空中，清澈的月色洒在屋顶、周遭的草坪，还有自门前蜿蜒而过的河流上…… 水声叮叮咚咚，中间夹杂着蝉虫的鸣叫，更远的群山之间，猫头鹰和一切的夜行动物开始出没猎食。 小屋的客厅亮着灯，那些暖黄色从大片落地窗里倾洒出来，无形中成为友善的邀请。 这样的渡假小屋，沈墨意也想拥有。 瞄了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1点55分 已经很晚了，虽然不确定君白对睡眠是否有绝对需求，但眼下的她，没有调/戏…… 不对，重新来！ 眼下的她，没有骚扰神明的意愿和想法。 连渺小的人类都需要独处空间，活了万万年的神明肯定也有需要。 沈墨意点进小屋内部，来到二楼走廊，盯着廊壁上空荡荡的相框组琢磨：要不，换成画？ 就在这时，系统霸道的弹出邮件：【鉴于玩家的近期表现，神明决定重新为你开放‘虚无之境’的权限，还望珍惜。】 “权限！”沈墨意蓦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双手捧着手机，睁大眼睛重新逐个字阅读热乎的信息。 这冷冰冰的语气，还‘鉴于玩家近期表现’…… 沈墨意干笑了两声，神叨叨的左右看看四周，打开台灯，假模假样的清了下嗓，好整以暇。 装完了样子，这才操作着退回林中小屋主页面，四面边框果然恢复了各种按键设置。 点击【场景】，选择【虚无之境】。 读条结束后，飘渺的云雾在屏幕上四散开，难分昼夜的虚无之境里，神明舒展着修长的身体，倚坐在书房靠窗的竹榻上，稍稍抬起头颅，深不见底的深棕色瞳眸，静淡的迎上她寻觅的视线。 又对上了眼了…… 沈墨意不由伸展手臂，拉开自己和手机屏幕的距离，连得到权限的欢喜都顾不上。 这大概就是神の威严罢！ 时隔半月，君白仍作古装扮相，利落的束起墨发，只用一根龙头造型的银簪固定发髻，这个发饰更显五官精神，一身束腰窄袖的黑袍，脚踩鹿皮黑靴，腰间竟有一把嵌了宝石的弯刀做配饰。 整体瞧着，像出身望族，偏要浪迹江湖的侠客。 威严有了，潇洒和风流也有了。 嗯，不愧是神明，衣品是相当好的。 沈墨意心里啧啧叹得停不下来，屏幕里，君白主动与她说话了，身侧的气泡框里显示出文字，他说：【有件事一早就该让你知道，每每你使用手机，与人通话，我能听到内容，与人互通短信，我亦能看到。】 沈墨意：“……” 说好的互相尊重隐私呢？！ 第26章 看着气泡框里的文字坦白, 沈墨意心底那一丢丢不可思议的情绪转瞬即逝。 离奇的事情经历多了，也就不会再像初次那样大惊小怪。 既然神明都已经寄住在她玩的游戏里，那为什么不能听到她的通话, 看到她的短信记录呢？ 一切都是在‘她的手机’里发生的…… 很合理啊！ “只不过,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沈墨意趴在床上, 低声自语。 话刚出口，屏幕里神明身侧飘出气泡框：【初次在林场招待所，你的经纪人关滟告诉你，赵意文想与你炒作。】 沈墨意看罢，昂起脑袋一脸严肃的回想。 滟姐那通电话是她到秦巴山区实景拍摄地后，接到的第一通电话。 当时大雪封山，《心动瞬间》这个游戏她也玩了好多天…… 嗯，对上了。 沈墨意似模似样的点了个头, 仿佛对一切都有很数的样子，低头对上神明那双静水流深的眼眸。 “咦？”她愣了下, “我都没打字，你听得到我说话？” 可算反应过来了…… 君白：【听得到, 也看得到。】 “我就知道是这样！”沈墨意泄愤的将手机砸进薄被里，砸出一个和她脾气差不多大的小坑坑。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感到有双视线明里暗中的注视自己。 她也怀疑过君白, 但他是神明啊！ 怎么会时刻关注她这种平平无奇的渺小凡人？ 没想到…… 沈墨意跪坐在床中央, 仰头望着天花板, 任由一头乱得快要打结的长发散在身后，用拖沓的语气表达心情：“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神明。” 余光瞥到手机屏幕上有变化, 她收回身形，探长脖子瞄过去。 君白身旁的气泡框：【我知礼数，并非时时刻刻关注你。】 稍顿, 他似被她的反应气到，补了一句：【还没那么闲。】 他，世界上最后一位神明，超稀有物种，纵然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挥霍，也不会闲到去观察她的地步！ “扑哧——”沈墨意没忍住，笑场了。 重新把手机拿起来，迅速与神明冰释前嫌，“谢谢你对我解释，刚才是我把话说得言重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 虚无之境里，君白放松的舒展在竹榻上。 在他面前的半空中，浮着一片边缘不规则的‘画面’，若从90°的侧面看去，‘画面’薄如一根肉眼不易察觉的线。 自他身体恢复至完整的成年形态，每次沈墨意登入游戏，只要他在虚无之境里，‘画面’就会自动出现。 若她在通话，声音会直达他的听觉。 若为简讯互通，来往内容会变作书信送到他的手里。 冥冥中仿佛有股力量强迫他必须知道。 他也不可控。 此刻，君白将‘画面’里沈墨意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 见她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愕然，一会儿捶胸顿足，活像个邋遢的小疯子……同时又担心自己的言行冒犯到他，最后换上讨好的形容，笑逐颜开的跟他‘愉快说定’。 真是副好脾气。 就是身世坎坷了一些。 君白绽出清浅笑容，轻微颔首：【早点休息。】 沈墨意看到气泡框里的字，没意见就当他同意了——不和她一般见识。 其实换个角度想，要是没有君白的关注，她早就被杭舒明码标价卖得彻底。 还有赵意文！ 沈墨意猛地想到这茬，刚想开口问，就见君白在气泡框了里对她道：【许是我神力还未恢复完全，而你的手机作为连接两个空间的媒介，故而你与人通话、传递信息，我只能被动接收全部，找不到拒绝抑或阻断的法门。你放心，我并非多事之流，待我能将‘虚无之境’移出，立刻离开此地，不再从手机上干扰你。】 “你要去哪儿啊？”沈墨意慌了，整张脸急切的往屏幕里凑，“我不是在赶你走！就是……单纯的不习惯而已。” 君白安慰她：【相逢有时，离别亦有时，不用太过伤感。】 沈墨意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再是迟钝也看出他早有打算，情急之下，逼出一点急智，“你是为了安慰我才提前开放‘虚无之境’的权限，对不对？” 因为听到了她和何野的通话，知道她在为难什么，想要安慰她，或者给她少许鼓励？ 是这样的吧？ 神明在用自己的方式关怀她，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说好了，或许能成为家人呢？ 实则，沈墨意弄不清楚听到君白说要离开，她会那么急，那么抗拒。 脑子一热就……只想挽留。 屏幕里，君白却回答她道：【是，也不全是。有些连我也无法左右的事实境况，你有知道的权利。】 言罢，他起身离开书房，来到中厅的矮桌前，展袍落座，烧水煮茶，故作冷漠姿态。 不再理会画卷里神情落寞的小姑娘了。 过了片刻，那如影随形的画卷果真消失，沈墨意应当睡去了罢。 君白沏茶的动作微顿，察觉自己紧绷的胸口似乎松动下来。 这一小段日子里，虽然他们并非每日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却能算某种意义上的朝夕陪伴。 每每在画卷里看到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容，君白心头亦是有些微妙的怅然之感。 娉婷最终选择成为普通人，他也有他的归属。 提早开放‘虚无之境’的权限，一则确是想安慰她，二则，也是在为自己的离去做铺垫。 世间一切都有过程，人由生到死，花从开到败，春去秋来，枯叶落入泥土中化作养分滋养大地，而大地是树木成长的根基……轮回罢了。 而凡人有着太过复杂的情感，唯有完成这样的过程，他们或许才能接受、释然。 对沈墨意，君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已是有违常理的打扰。 与她一起将此‘过程’走完，是他理所应当的分内事。 * 日次天刚亮，韩萧庭来接沈墨意去机场。 沈墨意只勉强睡了四个小时，睡前强烈的心理活动持续到梦里，接到韩阎王的催命电话，垂死惊坐起……出通告录节目了！ 6点40分，停车场碰头。 沈墨意站定在一辆棕色的磨砂越野前，环抱双手，盯着那车标酸溜溜地琢磨：我银行里的存款能买下这辆车吗？ 车里，韩阎王双手握着方向盘，猎鹰一般锐利的双眼穿透挡风玻璃，对外面的家伙做全方位扫视。 沈姓艺人刚洗过澡，头发按照他的要求吹到半干，柔顺的散在身后，戴一顶鸭舌帽遮住大半张素颜。 穿基础款的T恤、纯白高腰热裤，和时下最流行的老爹鞋。 全身唯一的配饰是左手腕上不规则的堆叠皮腕带，搭配细金属圈，把她皮肤衬得雪白。 肩上斜跨一只链条mini箱包，长度到胯部上方就刚好，再长会显得LOW…… T恤虽然是单纯的亮橙色，连个印花LOGO都没有，但只要她在行动中稍微抬起手，就会露出一截线条流畅、匀称到极致的腰腹。 这些看似漫不经意的小心机，都是韩萧庭花了心思和时间帮她设计的。 还有所谓的‘素颜’。 其实昨天下午，韩萧庭特定联系熟识的知名化妆师，先给沈墨意做皮肤护理，种了超级自然的假睫毛。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沈墨意长了一双杏仁儿状的小鹿眼，自带清纯无辜的特质，可塑性极高。 像机场这样的街拍，根本不用花太多时间在妆容上，稍微收拾一下，交代摄影师捕捉灵动的瞬间就有了。 而且她还小，肤质处于整个年龄段最好的状态，身体也在他的训练下出了成效。 今天这一战，不但要赢，还要赢得不费力气。 车里车外的对视完毕，韩萧庭降下车玻璃，沈墨意从不着边际的想象里拔回神，一蹦一跳的来到他车门外，弯腰挤出讨好的笑容：“早啊，韩老师！” 韩老师侧首去看傻白甜的正脸，目光聚焦在她眼底那两片若隐若现的淤青上，“没睡好？” 沈墨意笑容卡了一瞬，“不是，我昨天——” “如果是因为第一次录王牌综艺兴奋到失眠，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大可不必。这期除了你之外，另外两名飞行嘉宾是‘盛夏’家的，她家从老板到公司扫厕所的大妈，个顶个的搞事能手，就算你背靠纵合星梦……不，应该说就因为你是大公司的，她们肯定会抱团排挤你，最好跟你撕起来，上两天热搜，花最少的钱，挣最大的名气。” 沈墨意：“……” 韩萧庭面无表情的说完，收回有些刻薄的目光：“上车，早餐在副驾驶看到了吗？吃完拿遮瑕补压一下黑眼圈，机场安排了摄影师。” * 去机场的路上。 在韩阎王说那番话之前，沈墨意心里的录节目：玩，大玩特玩，认识其他艺人！ 之后，她内心只剩下一个画面：炮火连天的战场，四周硝烟弥漫，自己孤零零站在小山丘上等死…… 想想也是了，前有变脸天王赵意文，后有背后插刀的杭舒，沈墨意，你能不能长点心？ 怪不得何野特地帮打了招呼，请《喜欢你》的常驻多照顾她。 昨天她在电话里听他说到这儿时，还觉得没有必要呢。 昨天…… 正想到此，韩萧庭忽然问：“你跟何野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这更补昨天的，二更争取在12点以前 第27章 何野的名字, 冷不防从韩阎王的口中飘出来，对沈墨意造成的效果是暴击级别！ 她明显抖了一下，戒备的看向开车的男人, 想从他的侧脸里寻找出突然发问的用意, 遗憾一无所获。 相反, 倒是她自己如惊弓之鸟，无意中泄露不少信息…… 韩萧庭失声笑：“抖什么抖？见不得人的关系？” 沈墨意郁郁地撇嘴：“我们从小认识，我进娱乐圈是他给搭的线。” 她确实不聪明，所以更不会耍小聪明。 韩萧庭名义上是她的助理、营养师兼健身教练，实则在时尚圈健身圈颇有名气，因为长得好，微博上好多小姑娘把他当爱豆来粉，自己还经营着颇具规模的连锁健身会所品牌, 好多艺人想请都请不动。 他这样的殿堂级，屈身陪她这样的小透明玩？ 利益交换早在沈墨意认识他之前就完成了, 只不过替她做决定并且买单的人是何野。 韩萧庭知道他们有关系，不足为奇。 好奇打听, 也很正常。 “只是从小认识？帮你搭了线而已？”韩阎王是真的好奇，毕竟顶流何野在《特种兵》里的身材，被他自己视为有史以来的完美代表作。 沈墨意转着眼珠子, 反问：“何野拿白菜价给你代言了？” 不然为什么每次阎王爷说起何野, 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奸商相毕露。 韩萧庭道貌岸然的纠正：“是友情价。” 沈墨意转脸面向车窗外，结实地翻了一记白眼儿。 韩萧庭留意到她的小动作, 不计较，还觉得这副性子鲜活又可爱。 长得漂亮的小姑娘，总是能有些特权。 沈墨意没那么作, 给他的好感更是成倍递增。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没什么城府心机，纵合星梦的练习生都比她上道。 韩萧庭在网上搜过她的相关词条，作品是有的，都是功能性脸谱化的角色，不能让观众记住。 从他那个专业的角度看，底子好，性格不错，演技也是有的，至少放同年龄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年头大荧幕小荧屏各种整容脸，男女不论，也不知道谁带起来的风气。 沈墨意这样的纯天然，纵合星梦有心捧，演几个女二号，大IP里出挑的角色，火起来并不难的。 为什么在最容易出头的年纪像蒙尘明珠，硬生生的放任？ 原来是被藏起来了。 说回眼下，何野既然找到自己，可见下定决心要把这颗明珠推出去。 可沈墨意未必有那样的心思。 沉默了小会儿，身旁的小姑娘忽然没头没尾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已经能看见机场了，前面有点儿堵，韩萧庭留心着路况减缓车速，坦然相告：“说你对他很重要，想让你站到他身边去，一起欣赏他那个高度的风景……大概是这个意思。” 韩阎王一家的事业狂，姐姐姐夫出国谈生意，女儿塞给他带。 临时保姆陪外甥女做课外阅读笔迹，看的都是青春伤痛文学，做起言语描述来，矫情得连他自己都不大受得了。 沈墨意听他说罢，不吭气，低下头去玩自己的手指头。 韩萧庭见不得她那副旧憋屈小媳妇儿的丧气德行，皱起眉头轻‘啧’了声：“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谈过没有？跟我说说。” 认识这位阎王爷的时候，沈墨意真不知道他有如此八卦的一面。 她从包里翻出水壶，拧开盖子，喝之前敷衍问：“跟你说有什么用？” “我有经验啊。”韩萧庭云淡风轻的说出前任的名字。 实红国际影后，文艺片女神，无数人心中的白月光——邬晴。 沈墨意喷了：“真的假的？！” “我没事跟你吹这种牛逼，图什么？”韩萧庭斜眼她，又见她喷得挡风玻璃上都是水，嫌弃得直皱眉头。 这是对洁癖党最严重的惩罚！ 沈墨意迅速抓到重点，露出个云开雾散甚至有几分得意的表情，“我知道了！邬晴是《喜欢你》咖位最大的常驻，这一季主打姐弟恋，你跟我去录节目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分手以后再度相见，内心躁动对不对？” “对，我不但躁动还忐忑不安，想到她跟20出头的小崽子在镜头前谈恋爱，就算有台本，知道是演戏，心里也极度不是滋味。”韩萧庭说的时候，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自觉加大力度呢，骨节都绷得发白了。 明显没放下上一段感情，还在为前任和谁在镜头前假装秀恩爱的阎王爷，真是成倍的恐怖！ 沈墨意下意识缩脖子，望着他的目光，同情中略带一点惧怕。 坦白讲，她还以为阎王爷跟赵意文有着相同的取向，还在心里横向对比过他们的变态程度…… “怎么？”韩萧庭起这个头，就是想趁现在把私人情绪发泄出来，“想问就问，来，跟我交流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 沈墨意会意，小鸡啄米的点着脑袋，想想，开口道：“就……你们怎么认识的？谈了多久？因为什么原因分手？分了以后你还交往过别的女生吗？私下还有没有联系？” 问了一串儿。 韩萧庭定定看她一眼：“你还真不跟我讲客气。” 沈墨意嘿嘿嘿的傻笑，收回不自觉向他探近的身形。 韩萧庭做了个深呼吸，似调整了下情绪，边开车边简洁的回答道：“开场和你们差不多，我跟邬晴也是青梅竹马，我们两家人、包括彼此的朋友都认定将来一定会结婚生子的那种关系。她喜欢表演，戏剧学院科班毕业，本来是想留校做老师，不知道为什么进了演艺圈，我们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在一起，总是争执，我嫌她工作忙，她觉得我对她不够理解，吵多了，感情也淡了，后来她说不如分开冷静下……” 沈墨意追问：“不会冷静到现在吧？” “怎么可能。”韩萧庭自知有一副暴脾气，“前年五一节分手，她提的，我答应了，现在维持朋友关系。” 他停顿，表情晦暗的补充：“会上/床的那种。” 沈墨意像个听成年人讲感情经历的小学生，听得面红耳赤。 韩萧庭就调侃她，“你一个混娱乐圈的，那么清纯也算极品了。” “我们娱乐圈里像我这样坚守底线的艺人还是很多的好吗！”她梗起脖子呛，完了，敞开跟阎王爷聊，“照你的描述，你们心里都有对方，但感情和事业无法平衡，她不愿为你做出适当的妥协，你也不想再迁就她，也只能用肉/体关系来寻求慰藉。” “分析得很有道理。”韩萧庭顺势问：“你跟何野到哪个阶段了？” 沈墨意霎时噤声！ 也不是不能说，但她的小学生经历摆在研毕的韩阎王跟前，那不是食之无味么？ 韩萧庭从她脸上看了个大概，“互相喜欢，一直没捅破是吧？” 沈墨意老实巴交的点头。 车开进停车场，韩萧庭跟在前面的车后头，四下找位置，抽空跟她说：“情况还算乐观，他有心，你有意，总好过我跟邬晴那样，吵得头皮都麻了，不管靠多近都是在伤害对方，说断又断不掉，只能继续互相伤害。” 这话沈墨意接不住。 得知影后和大牌助理的情感纠葛，这么大的瓜，她还没来得及消化呢！ 对于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不敢发表意见。 沈墨意只好把话题挪到自己身上，“我跟何野也没你想的那么……怎么说呢？我觉得缺少过程。他家里出事那会儿我念着高三，之前考哪所大学，将来要怎么样，确实都和他说好了，结果他经历那些变故，就营销号写烂了的那些，决定进演艺圈，接着出道，忙拍戏出专辑。中间我们断联一年多，我以为自己没戏了，跟着我奶奶生病住院，我也提前遭受社会的毒打……总之过得挺糟心，他在我最惨的时候找到我，伸出援手，我渺小的自尊心作祟，婉拒……” 韩萧庭把车倒进车位，接道：“于是他就安排你到关滟手下做事，自己赚钱还债，顺便混口饭。最后，答应我，好好打磨演技，千万别去参加语言类的智趣节目。” “我知道自己文化水平底，我才不会去那些节目找没趣呢！”沈墨意被戳了心，垂下脑袋嘟囔。 对话进行到这里，韩萧庭基本完成即将见前任的心理建设。 果然人在游移不定时，找个比自己更茫然的聊一波，有奇效！ 完事了，韩萧庭神清气爽的提醒沈墨意戴口罩，调整鸭舌帽的角度，下车前，他忽然灵光闪现，又问：“你刚说的那个缺失的过程，现在你对此还抱有期待吗？” 沈墨意刚解开安全带，听他问罢，也没来得及琢磨，手机里接连闪进几条短信，都来自她的经纪人。 关滟：【到机场了吗？】 关滟：【机场照不用紧张，只管跟着韩总正常走路就行，摄影师会做好的。】 关滟：【有件事有必要让你知道，何野和公司达成的协议是不可逆的，希望你像三年前一样懂事，以后我会尽最大的能力补偿你。】 好吧，懂事！ 第28章 沈墨意至今还记得, 三年前初次与关滟见面时的情景。 具体到每个细节，她们说的每一句话。 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也是沈墨意人生将近二十载, 过得最暗无天光的一段日子。 她像一尾濒死的鱼, 在几近干涸的淤泥里挣扎, 急切需要新的、能够供她生存的水源。 这个生机，关滟能给她。 见面地点在纵合大厦。 关滟亲自开车把沈墨意接到公司，先带她做了参观，然后进办公室，ゞ↘o℃乄:拿出一份长达十年的合约，开诚布公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答应何野要照顾好你。以我的能力，你的条件, 让你在这个圈子吃饱饭、攒一些积蓄是不成问题的。但说到大红大紫，公司和我不会专诚为了你去争取一些特定资源, 就算有，也不可能给到你, 希望你能理解。” 沈墨意忙不迭点头，恨不得在脑门上写一句：我会很乖！ 生怕人家不肯签她…… 关滟对她总体是满意的，眼色里流露出少许温度, 说到重点：“因为你是何野推荐给我的人, 有些情况我也不瞒你, 何野的发展势头你也看到了，他是公司力捧的头号对象, 只是就目前而言，根基不稳，没有代表作, 只能走偶像路线，粉丝群体以年轻的女孩子为主，绝对不允许发生恋情。” 沈墨意试图解释：“我和他不是——” “不是情侣，也没到谈情说爱的地步，但在我看来，到那一步不过是时间问题。”关滟平和的打断，徐徐不急地说：“从你不肯接受何野直接的经济帮助，我能看出你是有个想法的孩子，确实，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很多人活一辈子都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我肯签你的其中一个原因。” 听到这儿，沈墨意艰难的垂下眼。 她总算听出来了，自己对于坐在对面的女人来说，真正的价值在哪里…… 关滟不愧为国内屈指可数的金牌经纪人，容她消化了一会儿，思路分明的继续道：“你在何野的心里跟其他人不同，只有签下你，他才能安心发展事业。可我心里始终有个顾虑，担心签下你之后，何野太在意你，为你错过、甚至放弃一些别人等一辈子都等不到的机会，你说，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沈墨意是没有退路的。 她只能被动接受选择，抑或者遭遇拒绝。 沉默持续了很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细微、又那么的清晰：“我不会让您为难，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言罢，沈墨意鼓起勇气，抬起头。 就在那个瞬间，她捕捉到关滟眉眼间的松释。 * 伴着三年前那段清晰的回忆，沈墨意的第一次机场照拍摄进行得异常顺利。 与摄影团队在机场大厅外碰头后，韩萧庭用下巴给她点了个方向，让她稍微低头，自然的走过去。 她就像上了发条的人形机器人，最最简单的那种基础款，心里默数一二三，齐步走。 早上，不到八点，帝都的国际机场人来人往，哪儿哪儿都是旅客。 路人的目光不断往她身上聚拢，或打量，或好奇，或费解，或有些轻慢…… 不管是哪一种，沈墨意都不习惯。 她更怀念以前出去工作时，独自坐大巴到机场，偶尔被剧粉认出来，大大方方的合个影，有缘再见！ 现在这样对她来说过于刻意。 好像她不能做自己了，而是在努力成为别人眼中憧憬的另一个完美的人。 她完美吗？ 身为神明的君白都不敢说自己是完美的吧…… 对了，刚才滟姐发的那几条短信，他肯定也看见了。 晚上结束工作，要不要和他聊聊呢？ 沈墨意原本就没想要用怎样的态度与神明相处，不小心被他围观了自己的情感状态，心思里更是别扭。 无视他吧，好像有点儿亏？ 世界上几十亿人，就她遇到了神明，换个人早跪下喊爸爸，疯狂吹彩虹屁了。 正视他吧，总觉得辣眼睛？ 没戳穿身份以前，沈墨意一直把君白当崽养的，现在打开游戏，骨子里热衷‘养成’的血液还会躁动。 养崽养到真正的神族，她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当然，在货真价实的神明面前，沈墨意表面还是不敢太造次…… 拍摄的全程，出道三年的沈姓艺人面无表情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好笑的是，收工了，摄影师夸她有镜头感，表现力也相当不错。 韩阎王频频点头予以认可，然后问：“感觉如何？” 沈墨意心虚的弯了弯眼，口罩下，扬起个不大好看的笑容：“感觉自己在装腔作势……” 如果这是明星的工作，她只能以专业的态度去对待。 就挺勉强的。 * 9点45登机。 在宽敞舒适的头等舱入座后，韩萧庭再问她：“感觉如何？” 沈墨意双手来回摩挲着独立座椅颇有质感的扶手，笑得像朵沐浴着温暖阳光的小花，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不能再好了！” 哎，她就是个轻浮的人。 * 大热综艺《真的真的喜欢你》历经三个年头，展现明星和素人恋爱的全过程，即便观众知道有剧本，仍旧嗑糖磕得停不下来…… 而且人类作为世界上情感最为丰富的生物，情到深处，假戏真做也不是不可能的。 本季《喜欢你》有六组常驻，采用1名艺人搭配1名素人的常规组合。 艺人方面，有实力派文艺女王邬晴、新晋影帝唐东盛继续坐镇。 除他二人之外，另外四名新成员均来自内娱各个有实力的公司，都有资本在背后主推。 节目总共十二期，每期都会邀请3到5名飞行嘉宾作为助力登场，负责为艺人或素人出主意，搞搞浪漫氛围，制造惊喜…… 沈墨意参与录制第五期，此时六组常驻已经对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正处在一个可进可退互相试探的阶段。 这阶段最有看点，也最不可控。 因为正式开播和录制存在着时间差，节目刚在上周首播，立刻有一对直接在微博上隔空开撕，不但爆出后面三期、四期的未公开内容，还引发全网大范围骂战，气氛相当火爆。 沈墨意围观了全程，最后看得云里雾中，搞不清他们是配合节目组炒热度，还是真的闹了不愉快…… 反正她反复研读了送到自己手里的台本，确保自己的部分不出岔子就好。 飞机在正午时分抵达南方省城，下机与节目组相关人员碰头，换乘私家车上高速，距离A市大约有两小时车程。 跟拍从这时候就开始了，负责沈墨意这组的导演名叫阿夏，帝都传媒大学毕业，比她大几岁，相处下来是个让人安心的小姐姐。 车上闲聊。 阿夏很会找话题，问沈墨意前段时间第一次上热搜是什么感觉，央她说说《地下古国》的片场趣事，还向她打听感情生活。 沈墨意的回答是带着一丢丢可爱的惶恐，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天然呆的本质。 总体来说，颇有综艺效果。 到A市海滨酒店是下午四点多，下车前，阿夏示意摄像大哥先下去找机位，开始跟沈墨意Q流程：“这里有个剧情安排。我们呈现给观众看到的是：你下车，走进酒店大堂，跟晴姐‘偶遇’，她还不知道这期节目怎么录，看到你有节目组跟拍，认出你是飞行嘉宾，抓着你打听，而你呢，不管晴姐软硬兼施，都不能把任务说给她听，你们自然的寒暄一下，这一趴就差不多了。” 沈墨意在脑海里预演整个过程，表情有些呆点了个头。 阿夏笑容和煦地问：“有没有问题？” “有一个……”沈墨意虚心求教，“晴姐真的不知道这期怎么录啊？” 难道只有飞行嘉宾有台本？ 阿夏噗地笑场，伸出手鼓励的轻拍这位的肩，内涵道：“相信晴姐的演技，加油！准备好就下车。” 邬晴是国际级别的影后，综艺节目里的‘姐弟恋’毫无表演痕迹，粉丝都磕疯了。 你猜她有没有台本？ 等阿夏下了车，沈墨意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抬首问还坐在副驾的韩阎王，“我刚表现是不是有点蠢？” 韩萧庭也在笑，闻言反而欲盖弥彰的敛起笑容，答非所问地：“去录吧，我待会儿走侧门进，先回房间休息。” 沈墨意从他脸上读出信息，暗戳戳地押韵总结：邬晴，韩阎王的意难平。 韩萧庭又道：“我的助理妥妥你见过吧？高高瘦瘦皮肤很白，常年戴黑框眼镜。” 沈墨意茫然式点头。 韩萧庭整个人陷在商务车宽大柔软的座椅里，隔着车窗玻璃，用下巴指向酒店大堂，“他现在在里面等你，今明两天，他给你端茶递水，任你使唤，没有天塌下来的大事，不要来烦我。” 沈墨意小嘴微张，到嘴边那句‘你不陪我一起啊’的发问，愣是改成了：“好的，爸爸！” 韩萧庭毫无初为人父的样子，摆一副本该如此的嘴脸，鼻息里发出个‘嗯’，合眸小憩起来。 虚无之境内，正看着这一切的神明皱起眉头…… 第29章 有了阿夏的指点, 沈墨意下车后顺利在酒店大堂跟邬晴‘偶遇’。 影坛大前辈对上刚在圈内有一点点温度的小后辈，前者威逼利诱，后者打死不说, 制造出相当喜感欢脱的氛围。 尤其沈墨意心虚的小模样, 好几次被逼问得缩在角落里, 眼巴巴的向站在摄影机后面的导演求助，瞧着别说多招人喜欢了。 邬晴霸道的挂在她肩上，放话说：“劝你别抵抗，反正来这一趟，你们也是要围着我们转，直接省掉节目组那些套路，整点儿实在的，嗯？” 这个‘嗯’就撩到极致, 沈墨意脸都红了，完全招架不住。 还是节目里另外一位素人嘉宾‘突然出现’, 分散了影后的注意力，她才得以脱身, 匆匆忙召唤在旁候场的临时助理坨坨——溜进电梯！ 正式录制就此开始。 沈墨意回到房间，不多时，盛夏娱乐的两名飞行嘉宾来敲她的门, 简单的认识过后, 立刻就着节目组发布的任务行动起来。 有前面几期做铺垫, 此时六组嘉宾的感情状态各有不同。 比如邬晴那组姐弟恋，面对九岁年龄差的恋情, 影后有多心动就有多犹豫！ 虽然她也才30出头，面对弟弟热烈的追求，一度想要喊停。 反观22岁的素人弟弟, 刚在国外念完艺术，外形酷得一塌糊涂的潮男，观念也很开放，每次直采都在镜头里毫不掩饰的表达对姐姐的喜欢。 此时的他，急需告白的机会。 还有上周在微博上吵得不可开交那组，沈墨意因此得到隐藏任务——让他们在今晚和好。 任务成功，能够为明天的活动争取到更多资源。 反之，失败将会有惩罚…… 时间有限，沈墨意根本顾不上时刻跟拍的镜头，给常驻嘉宾发神秘邀请卡，确保他们按时出席，联系热气球狂欢节的主办方，安排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空之旅。 如果想在热气球升到高空时加海上烟花特效，还得做额外的任务！ 好在这一切都是提早安排好的，包括沈墨意在内的三名飞行嘉宾只要跟着流程走一遍，每个单一环节都不会把她们为难得太厉害。 转眼到了晚上，12名嘉宾结束气氛错综复杂的集体晚餐，两人为一组登上热气球。 飞行嘉宾需要常驻邀请，才能获得乘坐资格。 在此阶段，沈墨意竟然收到半数邀请！ 邬晴、唐东盛还有另外一组来自纵合星梦的艺人都希望她乘上自己的热气球，瞬间成为人气王。 经过小半天的录制，沈同学迅速从综艺菜鸟晋升为上道新手，面对这种情况，十分有自觉的摆手并后退，冲嘉宾们高喊：“辛苦很久，1分钟吃了几十瓣柠檬才得到的入场卷，你们就不要让我当高空电灯泡了好吗，求求了！” 现场一度爆笑！ 最后，唯美的夜空之旅顺利展开。 虽然那对在微博上撕得天昏地暗的嘉宾全程黑脸零交流，但下热气球的时候，潮男弟弟牵着邬晴的手，向镜头比了个胜利的‘V’，告白成功！ * 到酒店刚过12点。 明早7点准时开始录制，坨坨住楼下标间，走之前跟沈墨意约好，6点10分会带早餐来敲门，给她做妆发造型，让她敷个面膜早点休息，不要喝太多水，免得脸肿不上镜。 沈墨意都当重点记下，回房间，冲凉，敷面膜。 接下来，展开一波亲‘崽’活动。 不对，划掉，重新来！ 是展开一波与神明的友好沟通交流活动。 登入游戏—— 云雾散开时，虚无之境的全貌映入沈墨意灵动的眼睛里。 遗憾君白并不在家。 她找遍每个角落，还在浴室尝试了【将手浸入泉池探试水温】的鸡肋功能…… 完成无趣的巡视，回到【中厅】，看着【活动轨迹】按钮犹豫片刻，放弃缠绕在心尖尖的那个过界的念头，转到‘林中小屋’去做装修工。 没记错的话，君白第一次外出，正好是赵意文请吃饭那天。 初始出发点正是那家藏在深巷里的私房菜馆。 沈墨意猜想，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君白的神力恢复到可以离开空间自由活动的程度。 自那之后，几乎每天都在外面逍遥。 某种程度来说，虚无空间就在她的手机里，眼下她来到A市，君白也跟着来了，整天呆在空间确实无趣，换位思考，她也会出去溜达。 说不定A市有他的老朋友呢？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既然有神明，那么也会有传说中的妖魔鬼怪存在吧？ 藏于市井，匿于深山…… 总归是存在的。 且不管它们的善恶、抑或有着怎样的是非观，对于故友相聚这件事，孤独的神明应该是会有期待的。 沈墨意将林中小屋二楼主卧布置好，退出游戏之前，给君白留言：【二楼主卧请过目！（没在虚无之境看到你，出去玩了吗？有没有跟老朋友见面？我今天录了大半天节目，虽然很累但是玩得也很开心>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