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我发现你很吸引我 作者：忆如往昔 当一个只认人不认路的软萌便利店小姐姐，遇上一个会认路不认人的脸盲闷骚CEO，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刚要走进自己新搬的小区，她意外地看见他，欣喜挥手：“应先生！” 他（面瘫脸）：你谁啊？不认识 她：…… 在自己工作的便利店遇见她，她欢喜开口：“你好，应先生！” 他（眼神只在她脸上停留一秒）：“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她：……前几天不刚见过的吗？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一直记得他，可他似乎对她毫无印象，是她毫无存在感，还是他太冷感了呢？ 不管是哪种感，她一定要火力全开、奋勇拼搏、努力积极、不择手段……呃不，不畏艰难地让他记住她！因为，他就是那个热心助人乐善好施做好事不留名的应先生啊！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辛语菲，应培然 ┃ 配角：涂曼萱，时泊云 ┃ 其它： ================== 第1章 刚一下车，辛语菲就感觉一股窒人的热气扑面而来。 虽然时序已经进入九月份了，可秋老虎的威力依然丝毫不减，尤其是陵城的秋老虎，似乎总要比别的城市来得更凶猛点。 辛语菲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才刚从充满冷气的公交车上下来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寻找她要去的目的地了，也顾不上感叹一句天气好热。 大概是料到了她此刻的行踪似地，她才沿着路边人行道走了几步，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一瞄是自己的室友打来的，忙不迭地接了电话。 “喂，语菲，”一按下通话键，涂曼萱的声音便干脆利落地从话筒那端传了过来——“你找到你小姨的房子没有？” 辛语菲下意识地就扬起了嘴角，虽然另一边的好友压根就看不到。她瞄了一眼前面路口那几个显眼的“陵城市长兴经济开发区”黑体大字，脚下的步伐便更加轻快了起来。 “我刚刚才下车，”她老实地对涂曼萱说道：“不过我已经看到长兴开发区的路口了，估计马上就可以到我小姨凯旋花园的房子了。” 她是个有名的路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经常一点方向感都没有，曾经不知道闹出过多少笑话。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兼室友的涂曼萱自然也领教过，而且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拜服于她那不经人提醒完全可以迷路到天边去的“功力”，这也让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辛语菲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便要早早就为她查好GPS打听好地址方位，而且还要一遍遍地确定她没走错才放心。 有这么一个好友在身边，老实说辛语菲一点也不想跟她分开，不过要不是她的小姨说要去美国陪读，托她帮忙照看凯旋花园的房子，她恐怕也不会搬过来。 不知不觉间，她小姨父就去世三年多了啊……辛语菲一边走一边不禁在心里感叹。她知道小姨一直走不出这段丈夫突然车祸去世的阴影，说是要去美国陪她读书的儿子，其实更多的是想换个环境。 “你确定没有走错吧？”涂曼萱还在电话里喋喋不休，仿佛唯恐她一个错眼就走不见了的架势，“可别下错了站走错了方向都不知道……” 辛语菲差点被她的话气笑了，“拜托，大姐，我是有一点路痴，但我不是弱智好吗？那么大的几个长兴经济开发区的大字我会看不到吗？好啦，我有嘴有腿，就算迷路了也会问人的！”她这好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诩比她大上几个月，还是照顾她照顾出了习惯，经常像个好心的老大姐一样婆婆妈妈唠唠叨叨。 虽然有人关心是件好事，但要是过度的关心——那就有点让人头疼了。 再三确认她找到了位置并且不会走错，涂曼萱这才挂了电话。辛语菲拖着行李箱走到开发区的路口，抬眼望着那张路边的方向指示牌不禁轻呼了一口气。 长枫大道，就是这里了。地图上说只要从这里进去再经过三个路口就到她要找的目的地了。 其实以前她曾随着小姨和姨父来过这里，虽然那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当时这里还只是一个离市中心稍远的偏僻区域，远远赶不上现在的发展，这里的房子更不像现在这样房价日益上涨。 尽管这房子是买给她表弟的，但辛语菲还是不得不佩服她姨父和小姨的投资眼光，尤其是她的那位精明能干的姨父。可是这样一个会干事又跟她小姨伉俪情深的男人，居然就那么猝不及防地以那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去世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几年前她接到电话听到姨夫发生车祸这个噩耗时的震惊与茫然，更加忘不了她见到小姨时那一瞬间像苍老了几十岁的颓废和心如死灰，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个远在美国读书的儿子，她一点也不怀疑她小姨很可能会就此而去，像她曾经跟姨父笑着许诺过的那样——“要一辈子在一起，而且来世还要做夫妻”。 辛语菲拖着行李箱拐弯进了长枫大道，她小姨买的凯旋花园的房子就在这里。这套房子是她小姨和姨父为他们的儿子买的，也算是作为她表弟的婚房。以前小姨在国内的时候还会经常时不时地来清洁打扫，连租出去都舍不得，现在她出了国，又怕房子没人照看而败落，便索性委托了辛语菲，让她搬过来住顺便帮忙照看房子。 原本她跟涂曼萱一起住得挺好的，但想到她自从来陵城念大学后小姨一家对她的照顾，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而且凯旋花园离她工作的地方并不远，甚至听说近段时间公司还会在这里建立新的分店，她更加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说起来，在外人眼中，她还是占了便宜的那一个。 一边思忖一边按图索骥地走过了几个路口，开发区这里的每条路看起来都大同小异，要不是她早已记下了凯旋花园的具体地址，恐怕她早就被这一个个的大路小路给绕晕了。 “长枫大道振兴三路……就是这里！”当看见路口的指示牌明晃晃地刻着“振兴三路”时，辛语菲不禁眼前一亮，像完全感受不到行李箱的重量似地，她兴奋地朝着前面的那个住宅区走过去。“就是这里，终于到了……” 她来过这里，虽然那个时候这周边远不像现在这样到处高楼耸立，街道繁华，但她对自己来过的房子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拖着行李箱她走到那个住宅小区前，只见小区门禁森严，不但设置了自动防护栏，连旁边一侧的小门也需要刷卡进入。 “喂，姑娘，”看着她提着个大箱子就想往里走，保安室的中年大叔不禁朝她喊了一句——“这是要刷卡的，闲人免进的啊！”一边说还一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了她半天。 这里是高档住宅区，而且里面住着不少开发区企业的高管领导，所以这里的保安管理得也格外细致点。 “我知道，我有卡！”辛语菲一边回答他一边低头翻找自己的背包，她小姨在临走前将凯旋花园房子的所有钥匙门禁卡都给了她，还嘱托了她不少事情。 掏出卡，她拖着行李箱在那刷卡区安之若素地刷了一下，原以为马上就可以进去，没想到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门禁居然纹丝不动，一点打开的迹象都没有。 “咦？”不但她傻了眼，保安也愣了一下。“怎么会打不开啊？”手里的门禁卡像是一张过期作废的无用卡片一样，任凭她怎么刷都开不了门。 这就有点尴尬了…… “我说姑娘，”保安大叔挺起了自己圆圆的啤酒肚，愈发怀疑地看着她，连语气都变得有点微妙起来，“你是不是拿错了卡，还是……”只是想蒙混过去？ 也不怪保安大叔会这么想，前一阵子这里才刚闹出某公司领导的原配老婆闯上门怒打小三的事件，而且听说那小三还怀了孕，真是造孽哦！这件事的影响极坏，业主们更是愈发注重小区的隐私和安全，他们这些物业的人员也不得不对外来车辆和人员更加上心，不敢随便再放人进去。 “不可能啊！”辛语菲喃喃道，在反复试过了无数次后，她无措又惊讶地望着那道像是被下了咒似的门禁卡，“我明明是从小姨那里拿过来的……”难道是她小姨搞错了？ “姑娘，你是来找人的还是这里的住户？”保安大叔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已俨然将她归为“可疑份子”那一类，而且是“居心叵测”的可疑份子。“有没有人能证明你的身份……” 别怪这位保安大叔啰嗦又疑神疑鬼，还不肯通情达理地放她进去，实在是之前的那件狗血闹剧让物业的每个人都吃了挂落，业主毕竟是老大，他们这些人不得不为业主的利益着想。 “我当然是这里的住户！”辛语菲内心有点发急，恨不得现在就马上联系她那去了美国的小姨，“我小姨就买了这里的房子，我今天才刚搬过来。” “你小姨？”保安大叔微微眯起眼，表情诡异地瞄了她半天。之前那个原配老婆说自己是这里业主请的家政服务员，现在又来了个说她小姨是这里的业主的，这…… 找的理由越来越让人分不清真假了。 望着保安大叔那双明显不信任她，也丝毫没有为她开门的意思的嘲讽眼神，辛语菲真的有点急了，她不可能就耗在这里吧？而且就算要联系她小姨，也不可能是现在这时候吧？美国那边还不知道是几点钟呢！ “我真的是今天刚要搬过来的，”她指了指手中一直拖着的行李箱，表情也只差没有赌咒立誓，“我小姨的房子就在凯旋花园7栋二单元的702号，你看，这是房子的钥匙……”为了证明她没有说谎，她还将小姨交给她的房门钥匙都拿了出来。 “这里不是凯旋花园，”就在她急赤白脸地努力跟保安大叔证明自己的“清白”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而这个声音立时就让她愣住了——“这里是凯宾花园，你找错地方了。” 什么？她搞错位置了？ 第2章 辛语菲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她身后那个开口提醒她的人。 站在她身后的是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合身的外衫因为运动过后的汗意而微微暧昧地紧贴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隐隐绰绰地勾勒出一副性感而慵懒的曲线，他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白色毛巾，看得出来他刚从外面运动回来。 男子肩宽腿长，一边从她身边绕过一边还好心地提醒她：“这里是凯宾花园，你要找的凯旋花园在这条路的另一边，你往旁边再走个一百米就到了。”他边说边要掏出自己的门禁卡从门口进去。 辛语菲怔愣地望着他发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她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的地址居然还是走错了，而且这里还是她曾经来过的地方！她神情立刻闪过一抹尴尬，本能地往小区大门里面瞅了一眼，果然那墙壁上明晃晃地写着“凯宾花园”几个大字，并不是她以为的凯旋花园。 “不是长枫大道振兴三路这里吗？”她有些困惑地嘀咕，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询问他，“我明明记得就在路口不远的这个位置啊……” 男子像是听到了她的嘀咕，刚要刷卡的手微微一顿，回头再次瞟了她一眼，语气称得上极有耐心地为她解答道：“这一条路都是振兴三路，你说的那个凯旋花园在振兴三路的另一个路口，如果你从长樱大道那边走过去，那的确离路口不远。” 辛语菲先是一怔，然后脸上写满懵比地缓缓点头。什么长樱大道，什么另一个路口？反正她是完全没概念的，她不过是按照涂曼萱查到的地址才走到这里，但显然——还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不好意思开口问，怕将自己的路痴属性暴露在人前，更怕让人觉得她蠢，于是她矜持地向他点头微笑了一下，并再次向他的热心表示感谢，不过在她正要开口的时候，她望着他的那张脸，忽然愣住了。 为什么这个男人看起来这么面熟？ 男子说完那番话，便表情淡淡地向她略微颔首，然后不疾不徐地刷卡准备进去凯宾花园小区，她在他快要抬脚进去的那一瞬间，脑子像突然被什么触动了似地，心情说不上是惊诧还是欢喜地脱口喊住他——“是你？那个，应先生……”仔细听的话，她那高亢的声音里隐隐还透着几分不确定的颤栗。 她这一喊便立时止住了他要离开的脚步，他微微挑起眉，眼神莫辨地回头望向她，“你认识我？” 见他没有否认她的称呼，仿佛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心一紧，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甚至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差点忘了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她想起他了，她曾经见过他，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呃，我……我们以前在教会见过的，你……还记得吗？”当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犹豫和怯懦：“大概就在一年多以前……”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教会，还是跟她小姨一起去的。小姨因为丧夫之痛，迟迟走不出那段感情，为了安慰她，也为了缓解她独自一人在国内的孤寂，有人便建议她去教会。教会能让她找到一点寄托，也能通过祈祷和倾诉减缓她藏在心底无处宣泄的痛苦，所以她小姨就去了，不仅自己去了，还叫上她一起去了。 辛语菲过去从没去过教会，更对教会一无所知，她之所以会去那里纯粹是为了陪伴小姨。在中国这个社会，信教的人很少，会主动去寻求教会的抚慰的更是少之又少，她不知道小姨能不能在那里得到帮助，更不确定这个教会会不会假借传教的名义向人行骗，所以她带着好奇和“考察”的目的和小姨一起去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教会是一个私人教会，地点不是在教堂，而是在一个私宅里面。她记得去那里的人还不少，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过也有一些年轻的学生，每个人都显得安宁而虔诚，在倾听传教士讲解圣经和教授教会歌曲的时候，每个人都学得无比认真。 她原以为自己会不习惯那里的氛围，或者对教会产生排斥，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很喜欢那里。教会中的人几乎都以姐妹兄弟相称，而且丝毫不会过问每个人的背景和隐私，除非当事人自己愿意主动说出，仿佛到了那里大家就真是一家人，而且都能以一种真挚和善解人意的心态去对待彼此。在那里待过一天之后，辛语菲是真的相信了那个教会的每个人是可信的，而且是真的发自内心地信奉教会。 不是那种宗教式的信仰，而是一种对天堂亦或是避风港的憧憬和向往。 每个去那里的教会成员，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经历和故事，一般正常人是不太会主动去了解和接近这种看起来有些神秘的教会的，就像她的小姨。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丈夫太过痛苦，小姨又怎么会想到去那里？ 她就是在那里遇到了这位应先生。那个私人教会不仅有传教士授课、教授歌曲，还会提供免费的午餐，她记得应先生当时就在那里。听人说这位年轻的应先生不但会经常抽空来教会，而且还慷慨地提供了教会的饭食，有不少年纪大的老人常来这里吃午餐，但他丝毫不介意这些看起来有蹭吃蹭喝嫌疑的人，反而在对待他们的时候无比耐心和谦和。这件事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远远超过了他不凡的外表带给她的震撼。 一个看起来颇有魅力的男人，居然会义务来教会帮助那些平凡普通的民众，这在她看来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她并不知道这位应先生的名字，只知道他姓应，后来也没机会再跟他接触交流，但她始终记得那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自从那次去了教会以后，她因为工作和各种原因就再也没去过了，虽然隐隐觉得有点遗憾，但应先生对她而言不过是萍水相逢，她在遗憾之余慢慢地也就忘了这件事，更没想过她还能再遇见他。 想不到这次搬家竟然会再次看到他，辛语菲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显然他早就不记得她这个人了，在听到她喊住他的那一刻，他的表情明显带着一丝在面对陌生人时的疏离与茫然。 “我叫辛语菲，以前在教会见过你的，你……还记得吗？”她望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闪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熠熠光芒，仿佛在这里遇到他对她而言是件十分惊喜的事。 他先是蹙眉思考了半晌，然后一脸歉意地向她摇头道：“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虽然有点失望听到这样的答案，但他们毕竟也只见过一次，应先生会不记得她也很正常。辛语菲先是表情失落地目光一黯，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真巧，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是住在凯宾花园吗？我今天才刚刚搬过来，就住在凯旋花园……” 说到后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就那么跟个喋喋不休的女人似地不断地跟他说着话。她下意识地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信息，也不自觉地想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事，好像这样——他俩就能更了解点彼此，他们的关系就能更近一点似的。 他一直抿唇不说话，就那么默默地听着她的寒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不耐烦？她脸一红，偷偷觑了他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重新提起自己的行李箱。“那个，我要去找我小姨的那栋房子了，就不多聊了，再见啊……”她边说还边朝他挥了挥手。 “你是要去凯旋花园？那我送你过去吧。”他忽然猝不及防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相当绅士地从她手里接过那只沉重的行李箱。 “啊？你……你送我过去？”她像被他的话吓到似地睁大眼，美目直愣愣地望着他。应先生居然会跟她说话，还慷慨地说要送她回凯旋花园，这算不算意外之喜？ 他神情仍显得有点清冷，但做出来的事却完全不像他的外表所表现出来的，仿佛这么做对他而言再自然不过。他没有直言她连这简单的振兴三路都会找错位置，实在让人有点怀疑她还会不会再次迷路？ “真的？那太谢谢你了！”辛语菲笑得一脸灿烂，就差没对着他鞠躬致谢了。果然应先生真的是个好人，连对她这个陌生人都能这么热心……不过也对，他连教会的人都能那么热忱善良，又怎么会不是个好人呢？ 他微微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她的笑脸，然后提起行李箱便转身往凯旋花园那边的方向走了。 “嘿！”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的保安大叔不禁摸着自己的啤酒肚，表情有点纳闷又透着点诡异地咂舌道：“他居然会帮个不认识的女人？真是……” 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他转性了？ 第3章 应先生提着她的行李箱将她送到凯旋花园的小区门口，就潇洒地转身走了，连让辛语菲向他表示一下感谢都来不及。 呆呆地望着他越走越远的昂藏背影，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在他身后大声地喊道：“应先生，真的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跳得非常急，仿佛这短短的十几个字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以及……勇气。 她是真的想知道他的名字，而不是仅仅将他当作一个陌生人。 应先生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喊话，脚步一滞，不疾不徐地转过身，唇角微微上扬地看着她，“我叫应培然。”他说。 应培然。她默默地在心里念着这个仿佛跟他无比相衬的名字，双眸情不自禁地亮了起来。 他再次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便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了，连头都没再回一下。 辛语菲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在小区门口望了他许久，直到灼热的阳光照得她都有些眼花了，她才魂不守舍地走进了凯旋花园的小区大门。 顺利地找到小姨的房子，她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的行李，她的手机又一次地响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涂曼萱打来的，而是她的母亲。 “菲菲啊！”她母亲一等她接起电话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你是搬到你小姨家去了是吧？一切都还顺利吧？”辛母显然是接到她小姨的消息，对这个家里最小的妹妹以及自己的独生女儿她早就有一肚子的话要交代。 “是啊，”辛语菲不假思索地便肯定了她的话，而且向来秉持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我已经搬进来了，一切都很顺利。”她笑着说。 “菲菲啊，你住进小姨那里以后一定要懂事点，”辛母用心良苦地告诫她：“千万别以为这就是你自己的家了，你小姨只是因为丧偶，她的儿子又在国外念书，以后会怎么样……还都不确定呢！” 她小姨是她母亲最小的妹妹，同时也是她母亲那辈亲戚中学历最高也早早就出来打拼的一位，在很多亲友包括她的母亲看来，小姨算是混得很成功的亲人了。但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事业家庭两得意的女子，居然会人到中年的时候意外丧偶，这不禁让所有人都为她唏嘘感叹。 但作为一名过来人，辛母从不觉得她的妹妹会一辈子不再嫁，毕竟她还有这么长的日子要过。所以在辛母看来她妹妹是一定会再找人的，只不过向来心高气傲的妹妹估计看不上现在社会上的男人，有房有车又有事业的中年女人，往往在国内最不好找对象。 也许去国外另寻春天，反而是条出路。 “我知道了，妈，你就放心吧。”辛语菲倒是对于小姨的出国没想那么多，不过她一直很清楚，小姨会将买给表弟的房子借给她住，除了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更多的是为她儿子照看好这套房子。 她思及此，不禁拿着手机在这间房子里转了一圈。装修精致的两居室，一个人住似乎有点空旷了，但看着这简洁中又带着温馨的家具装潢、一应俱全的家电设备……她眯起眼深深地喟叹了一声，然后懒懒地倒在了客厅中那座浅米色的布艺沙发上。 不得不说，这房子的每一处无不是她梦想中的样子。她就喜欢这种带着田园风格的温暖装饰。 “你一定要好好爱惜你小姨的屋子，千万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住进来知道吗？”辛母还在手机里对她千叮万嘱，辛语菲能考上陵城的大学并且还能过得这么顺利，她妹妹一家可是出了不少力的，他们一直承着这个人情。 虽然觉得母亲有点罗嗦，但辛语菲也明白她母亲这番苦口婆心背后的用意。 作为一个来自三线小城市的普通家庭的女孩，独自一人上大城市讨生活是相当不易的，但她幸运地是有这么一个肯关照她的小姨。辛语菲明白她该做什么，她小姨现在又需要什么。 “知道了，妈，”她沉默地听了半晌母亲絮絮叨叨的话，这才笑着道：“我刚刚搬过来，不过还有不少东西还放在以前室友那里，你要不要看看小姨的房子？”她故意用一种活跃气氛的语气宽慰她的母亲。 她拿起手机拍了无数张房子的照片，从阳台、客厅、卧室到卫生间……几乎巨细靡遗毫无遗漏地都照了下来，还发给了她母亲，想让她看看她现在和以后会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哎呀，真好！真不错！”她母亲看过之后也不禁连连点头，真心实意地赞叹道：“看来你小姨为这套房子真费了不少心思，你更要仔细一点，千万别让人嫌弃……”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再三嘱咐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辛语菲听得脑袋发疼，终于投降似地向她母亲讨饶。 今天她只是先搬了一部分自己的衣物和盥洗用品过来，其他的还来不及收拾，不过辛语菲也并不着急，既然顺利住进来了，那把家当都搬过来只是一件小事，下个星期她可以让涂曼萱一起帮她。 说到这位室友，像是心有灵犀似地，涂曼萱就好巧不巧地给她发来了微信—— “找到房子了吧？感觉怎么样啊？”还发来一个贱贱的表情包。 “太棒了！”她故意想气气自己的好友，不但发去了几张漂亮养眼的居家照片，还刻意诱惑似地道：“简直就是超豪华的享受。” 必须承认，相比起她们之前合租的房子，这套大平层无疑条件要好上太多了，何况她还不用跟其他人共住，想想怎不让人羡慕？ 果然涂曼萱嫉妒地回过来：“哼！自己享福就忘了你的闺蜜了，果然没良心！”涂曼萱是知道她小姨家目前的情况的，所以对于她自己搬出来一事毫无置喙，更没提过自己也想跟着搬过来占点便宜，她现在这话也不过是开开玩笑。 但辛语菲总觉得对她有点抱歉，“有空你就过来找我吧！总不可能我搬走了你就跟我断了联系吧？”虽说这是她亲戚的房子，不能让人住进来，但总不可能连邀请个朋友来做做客都不行吧？ “哎哟，知道啦！”涂曼萱故作不耐地发了个白眼给她，又跟她随便聊了两句就说再见了。 辛语菲在沙发上呆呆地仰躺了半晌，这才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然后打起精神站起来开始清理自己的行李。 “衣服放这里、毛巾杯子放这里……”她一边默念一边将自己的物品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房间收拾得还挺干净，足可以看出以往她小姨是如何花心思维护这套房子的。东西放好之后，她又习惯性地拿着抹布从里到外地将所有的地方都认真擦拭了一遍，连地板都拖得光可鉴人，等忙完的时候她险些累瘫在沙发上。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有了点自己真的要住在这里的实感。这间屋子似乎再也不是一个空荡荡的陌生居所，而像是一个属于她的家。 “以后，这就是我的地盘了……”她躺在沙发上有些睡意沉沉，像是梦呓似地喃喃道：“一个人住应该也不会觉得孤独吧？” 吐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应培然的那道颀长身影。 他在教会里给人盛饭、他帮她提行李箱的那一幕幕场景不自觉地重叠在一起，那些无关的旁人都已变成模糊不清的背景板，只有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仿佛牢牢地刻印在她心里。 “哦，对了，还有他，”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他也是住在这里的……”凯宾花园、凯旋花园，一字之差，相隔也不远，不是吗？ 这件事似乎真的取悦到了她，不但刚做完清洁的疲惫一扫而光，连藏在心底的那一股小小的不安和寂寥也消失不见了。 以后应该还能遇到他吧？在自己的意识陷入沉睡的那一瞬，她忽然不期然地想到这个问题——既然他们住得这么近，应该还是有机会看到他的吧！ 这真的是一件值得期盼的事，不是吗？ 第4章 辛语菲没想到她才刚搬来凯旋花园，上班就迟到了。 那天是星期一，她斗志昂扬地出门，根据自己的计划骑着共享单车去了她工作的美森便利店。她和涂曼萱之前就查过，她目前上班的那家美森便利店离凯旋花园极近，仅仅只相隔两条街，她完全可以骑车过去。 结果她信心满满地算好时间出门，按照查到的行进路线骑上了车，原以为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哪知道她骑了半个钟头还没找到美森的位置，她这才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事后的结果证明她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自己的路痴程度。原本只需要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最后硬生生被她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要是涂曼萱在她身边，非笑死她不可。 后来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实说真的走错路真的不能怪她，而是她所在的开发区大大小小的路口实在太多了，而且每条路看起来都那么相似，她那原本就路痴的脑袋又哪里分得清楚究竟是该向左走还是向右拐？ 于是高估自己方向感的结果，就是她有史以来难得地迟到了。 不过作为美森的店长，她稍微来晚一点也没人说她什么，倒是她的同事，也是她下属的职员王敏薇有意无意地为这事刺了她好几句。 “店长，你怎么现在才来啊？”穿着美森统一制服的王敏薇老早就来了，正站在收银台前招呼来买东西的客人。“那个兼职杨秀娟说她明天不来上班了，说是她得上课，没有那么多时间。” 美森是一家外资连锁便利店，口碑一直很不错，客人也多，所以美森经常因为业务量而对外招聘兼职人员。兼职基本上是按小时计算工资的，而且工作的时间也往往在便利店的高峰期。 辛语菲是美森便利店的店长，安排工作人员的值班表也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 “是吗？杨秀娟明天就不来了？”辛语菲去后面的员工休息室迅速换好制服，就利落地出来了，“那她今天有没有排班？”她一边问王敏薇，一边整理自己的衣领。 王敏薇蹙眉思忖了下，然后有些迟疑地摇摇头，“好像……没有吧，她昨天、前天都排了班的，今天应该轮到她休息。” 辛语菲仿佛很满意她的回答，表情自若地微微一笑。“既然她今天不用来上班，那就是说今天的人手是够了的，我会挂出招聘信息的，还有没有别的问题？”她问。 王敏薇的脸上仍然没有笑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缓缓摇头。 她早就习惯了王敏薇的这种态度，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她挑眉一笑，然后转身例行性地去检查便利店的商品和陈列了。 她知道王敏薇不喜欢她，而且对于她当这个店长隐隐有些不满。 其实会被美森选做店长，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关系，也不是靠她积极争取，而纯粹是因为她早在读大学的时候就来这里工作了。 美森是外企，而且福利待遇一直不错，她上学为了早点接触社会，同时也是想减轻一点家里的负担，所以早早就有了做兼职的意识。不过上学时她学业繁忙，通常都是在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去工作。 美森便利店的管理制度严明，也非常愿意培养年轻员工，她在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工作得也十分卖力，而且这份兼职她一干就干了好几年。 毕业时她原本打算重新去找一份正式的新工作，没想到美森居然挽留了她，还因为她的学历和在便利店的工作表现破格升她为店长。要知道美森的店长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除了在学历上有一定的要求以外，还得在便利店正式工作好几年。 她当时不过是一名才刚毕业的大学生，而且在美森做的也只是兼职，但因为她的尽职尽责、认真勤奋，美森聘请了她当店长。 客观而言，一家便利店的店长也算不上多优越的工作，不过辛语菲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美食，喜欢这里的氛围，更喜欢美森那看得见摸得着的上升路径——只要她在店长这个岗位干得好，就有机会进入美森企业的行政岗，而这也是让她决定留下来的最大原因。 “这柜上的便当马上就要过保质期了，就不要摆在台上了，”检查货柜上的商品时，她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指着那几盒便当对王敏薇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了，便当的新鲜很重要，买的人也多，它直接影响我们美森的口碑和客户的好感度，快过期的一定记得换下来。” 便利店跟超市最大的不同，就是便利店有大量的鲜食，而鲜食最讲究新鲜与口感。像便当、寿司、三明治这样的食品保质期一般很短，往往不会超过三天，为了确保客人购买的吃食都新鲜美味，她一向要求员工把好商品质量关。 “哦，我知道了。”王敏薇应了一声，然后就慢吞吞地绕过收银台走过来，趁着辛语菲转过身去的时候，她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对于王敏薇语气里的不情不愿，以及在她背后的小动作，辛语菲就像完全感知不到一样，即便她知道她是什么反应，辛语菲也不以为意。 王敏薇来美森已经好几年了，而且年龄还比她大，原以为店长的这份职位非她莫属，哪知半途居然杀出个辛语菲，所以对她的观感就可想而知了。 尽管便利店店长也算不上多高阶的职位，不过相比起普通店员的繁琐和忙碌，店长无论在薪资福利上，还是宽松自由的工作内容上，还是对他们很有吸引力的。在王敏薇看来，除了排排值班表、写写账务和经营工作报告，以及偶尔顶一下有事请假的职员，店长似乎就没什么事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公司会升辛语菲当店长，而不是她。 明明她比辛语菲的资历更老的…… “换下来的便当交给我吧，”在王敏薇神情恍惚地拿下那些马上就要过保质期的便当时，辛语菲说了这么一句——“我拿去处理掉。” 从王敏薇的手里接过那几盒便当，她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大家都以为她每次拿走这些便当都是丢进了垃圾桶，实际上她常常“假公济私”，将这些马上就过期的食物带给那些流浪猫狗了。 记得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常看见那些被人丢弃无人认养的流浪动物，那些猫儿狗儿们总是趴在各个城市角落的垃圾桶边寻找食物。每次看见这一幕她就觉得那些宠物们好可怜，甚至很想质问他们的前主人，为什么要抛弃它们？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甚至还有许多的不得已，但那些宠物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她实在看不下去它们因为找不到食物而死掉。 她没有能力收养那些流浪宠物，跟她合租的涂曼萱也接受不了房子里有动物，所以她只能力所能及地给它们送点吃的，比如她做的饭菜，或者是便利店的这些吃食。 她以前住的小区就有不少流浪猫狗，她帮它们带东西吃已经习惯了，现在即便是搬到了凯旋花园，她一时也改不了这个习惯。 她将这些便当装进了她特意带来的蓝色环保袋，然后又和王敏薇一起摆上新鲜的便当。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今天美森的客人还是那么多，而且越靠近中午就越是生意兴隆。作为全球知名的便利店，美森有很多自制食品，除了在这里其他的地方都买不到，所以很多客人尤其是年轻的学生和上班族特别喜欢来这里。 便利店的商品卖的好，网红商品更是销售火爆，这当然是件好事，不过这也带来一个问题——货品经常被盗。便利店的很多东西价格都不便宜，而且质量好，那些囊中羞涩的人有的不免就动起了歪脑筋，趁着客人多的时候偷偷“顺”走了他们的目标物，让便利店损失不小。 为了降低货品被盗的概率，提高便利店的营收，作为店长的辛语菲也不可能在旁边闲着，自然要时不时地在店内巡查，尽量防止偷盗事件的发生。 “店长，帮我看一下，我去上个厕所！”王敏薇刚应付完一位客人的付款，便开口喊了辛语菲一声。 辛语菲闻言走了过来，“哦，你去吧。”眼看马上就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王敏薇也站了好几个小时。 王敏薇看她过来，很快就离开收银台去了卫生间。 辛语菲熟练地招呼着每一个进来的客人，直到她看见一名眼熟的男人，她一时怔住了。 “你……”居然是他，应培然？ 她的话还辗转在唇边，就随着他视若无睹的反应而咽了下去。应培然像没注意到她似地，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进了店里面。 她还处在巧遇他的震惊中，愣愣地看着他站在鲜食的那一排货柜前，微微倾身挑选着那些口味不同的便当。 和其他客人左挑右选慢慢购物不同，他很快就挑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好，欢迎选购，请问需要帮你加热吗？”她扬起唇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沉稳，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他买的物品——酱汁鲔鱼便当、芝士培根三明治……都是她们刚刚放上去的自制鲜食。 “需要，谢谢。”面对她的询问，他简单地回答了这几个字。 她心里有点失望，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认出她，对待她的态度跟个路人没什么两样。 应培然不知道她的心思，端着她加热好的便当就去了靠窗那边的用餐区，开始好整以暇地用起自己的午餐。 王敏薇磨蹭了很久才回来，还若无其事地朝她笑笑，“店长，我回来了，谢谢你啊！” 她抿唇，提起勇气走到应培然的身边。 他似乎快吃完了，而且还挺享受他们美森食物的样子。 踌躇地望着他那不疾不徐的优雅，眼看他吃完午餐马上就要离开的架势，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他微微一笑。 “呃，你好，请问你对我们的产品还满意吗？”她像一个咨询客户的产品经理那样，语气显得专业而礼貌。 她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询问客人的喜好和满意度也是为了帮助他们的便利店更好的经营，不过这一次，她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听到她的提问，应培然抬起双眸，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地望向她。 她第一次理解了那种感觉，那种“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的微妙，她想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可是又隐隐害怕他会说出来的话…… “还不错。”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拂过她耳边，听起来是那样迷人，却又是那么陌生。 他还是没有认出她？ 对着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她的心像泡进了冰水里。 第5章 吸取了上班迟到的教训，晚上下班的时候辛语菲决定走回去。 凯旋花园离她工作的美森便利店其实并不远，即便走路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辛语菲觉得她有必要好好熟悉一下路线，免得又发生骑车走错路那样的笑话。 相比起骑车或坐车，步行是最能加深印象的方法了。 提着环保袋，又交代了美森店员几句话，她这才下班了。 环保袋里还装着她从便利店里拿回来的过期便当，她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看沿途有没有流浪的宠物。以前她就是这样发现那些无家可归的宠物的踪迹的，她注意到那些被丢弃的宠物往往都会在一些固定的地方出没，肚子饿了就会在那些它们熟悉的位置觅食。 垃圾桶、小吃摊、住宅小区……这些都是流浪宠物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原因也很简单，这些地方一般是最容易找到食物的。 她下班的时间有点晚，已经是晚上快七点钟了，虽然是夏季天色暗得比较晚，但天边仍一点点地染上暮色，街道两边的店铺灯光熠熠，热闹非凡。 走到一个路口，辛语菲稍微犹豫了下，拿出手机对照地图，确定了是这个方向以后她才大步走了进去。原来这条路就是长樱大道，跟她几天前走的长枫大道只相隔一条街，她从这边进去离凯旋花园更近一点。 提着环保袋她走过了好几条小路，流浪宠物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好几条被主人用狗绳牵着的宠物狗。她想了想，左右看了下沿途的垃圾桶，决定今天的便当就放在这里。 再往前走马上就到凯旋花园了，她不好将这些特意带给流浪宠物的食物拿回去，暂时也没找到更好的投喂地点，不如就将这些便当放在这里。 不过她在放便当的时候也多长了一个心眼，为免这些便当流浪宠物们没吃到，反而都让环卫工人清理走，她特意每经过一个垃圾桶就放上一盒，一直从街头放到街尾。 “这样总有机会让那些猫猫狗狗们吃到吧！”她自言自语似地低声喃道，还望着那些便当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不断有行人从她身边经过，有人见她行为怪异，频频回头打量了她好几眼，不过她像浑然不在意似地，仍然站在那里张望着周边可能会出现的宠物。 环保袋里的便当都发放完了，她站了好半晌也没发现有什么流浪宠物，她这才抬脚准备回家。 没想到才走了没几步，一只毛发脏乱得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小狗从拐角处蹿了出来，那只小狗似乎就是一只普通的中华田园犬，但辛语菲眼尖地留意到它的一条后腿似乎有点瘸了。 她下意识地盯着这只看起来好像好多天没洗澡了的小土狗，等了半天也不见它的主人，她猜测它不是走丢了就是已经被主人抛弃了。 小土狗围着她旁边的垃圾桶转了好几圈，鼻子一直不停地嗅着什么，然后就在垃圾桶边坐了下来。 这……小狗是想找吃的吧？辛语菲盯着它好半天得出这个结论。 大概是垃圾桶对它的个子实在有点太高了，所以小狗才没法在桶里面找食吃。辛语菲懊恼地蹙起眉，她习惯性地只想到那些个子比较大的狗，还有行动灵活的猫，倒是忽略了这么小只的流浪狗。 半人多高的垃圾桶对于大狗不算什么问题，小猫也可以靠着自己的灵巧跳上去，但是像这样的小狗就有点麻烦了，尤其还是一只瘸了腿的小狗。就算垃圾桶里有食物，它要怎么爬上去呢？ 再次打量了这只可怜的小土狗一眼，小土狗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但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扬了扬自己的狗鼻子，发出几声低得几乎听不清楚的狗咆，然后又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仿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辛语菲一贯丰沛过盛的同情心再一次地泛滥了。她想这只小土狗一定很想吃东西吧？可是它爬不上去，所以只有傻傻地守在垃圾桶旁边，真是太可怜了…… “嗨，小家伙，你是不是饿了？”不假思索地，辛语菲又走了过来，还弯腰朝那只小土狗亲昵地勾了勾手，试图让它接受她。让她感到庆幸的是，小土狗似乎并不怕她，也没有跑走，只是歪头瞄了她一眼。 “好乖哦！我喂你吃东西好不好？”她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丝毫不嫌脏地从那个垃圾桶里捞起了她刚刚放进去的便当。她的这个举动让不少经过她身边的路人感到诧异，很多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她，就像在打量一个有点不正常的人。 但辛语菲对这样的眼神早就习惯了。她读大学的时候就常拿自己的饭食投喂那些流浪动物，友善的人还会夸她几句，更多的人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有的还会对她指指点点。 管他的，只要她觉得这是对的就好了。 刚开始她还会觉得不好意思，甚至对自己的行为难为情，但听了几个跟她一样热心的同学对她的鼓励和支持后，她就再也不去在意旁人的眼光了。 “小家伙，来吃哦！”她拿着那份有些撒出来的便当盒朝小土狗招招手，软语引诱它过来吃。“你应该很饿了吧？” 小土狗眼睛晶亮地望着她，然后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手中的那个便当盒，慢慢地，它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它过来了！辛语菲差点欢喜地叫出来，不过想到可能会吓到它，她又忍住了，只是满脸带笑地等着小土狗享用她带来的吃食。 就在她耐心地蹲下身投喂小土狗的时候，一辆银灰色的Lexus正好不偏不倚地开往她这个方向。大概是看到她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是觉得她这一举动有趣还是什么，轿车越开越慢，然后竟然在离她和那只小土狗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应培然缓缓降下车窗，有点意外地注视着他眼前的那一人一狗，微挑起眉瞥了一眼车上他特意带回来的那盒盒饭。 他经常一下班就过来这里喂那只小流浪狗。小狗是他在一个下雨天无意中发现的，当时它就躲在这附近的树丛里瑟瑟发抖，而且一副快饿死的模样，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去给它买了食物，后来他又经常看见它在这周围流浪，似乎真的无家可归的样子，他就习惯了时不时地给它带些东西吃。 这里是一个大开发区，更住着不少小区居民，很难说小土狗是不是被人一时好玩养来又丢弃了的。但它好歹是一条生命，又有着残疾，他真不想有一天看到它的尸体。 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他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睇着那个蹲在小土狗身边的女人。女人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她两手抱着膝盖，唇角带笑地看着那只小土狗。小狗将头埋在那只方形的食盒里，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而它的这样子似乎愉悦到了她，她伸出白皙的右手，轻柔地抚摸着它，丝毫不嫌弃它全身的脏乱。 应培然一时看得有些出神。喂了这只狗这么久，他还从没见过有哪个人会特意去喂这只丑丑的小土狗。如果是名贵的宠物犬，也许还有人一时同情心作祟，把它领回去，但这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土狗，而且还是残疾。即便将它送到动物救助站去，恐怕这样的小狗也很难活下来。 大概是小土狗吃完了，那个女人站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应培然将车开到了她旁边，离她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女人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到了，表情惊诧地转头望向他的车。 “应先生？！”还不等他开口，她已经率先叫了出来。 “你……”他面色微微一变，眼神深邃地打量着她。 辛语菲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又遇见了他，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是不是搬家也会影响风水还是改变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她今天已经碰到他两次了，而且还都是在她毫无预警的时候。 应培然打开车门，盯着她的黑眸仿佛有种摄人的魔力。“你认识我？”他薄唇翕动，吐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让她大惊失色的话。 “你……”辛语菲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他们不是才见过面吗？而且之前她还告诉过他她的名字的……“你不记得我了？今天在美森我们还见过的！” 应培然眉心微微一皱，不过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异样，他好整以暇地朝她微微一笑，优雅地侧头道：“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她微微鼓起两腮，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生气和失落，但很快她的理智又告诉她：他为什么要记得她？他们很熟吗？还是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他记住她？ 他们也不过是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罢了。 也不知道是看出了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愠色还是什么，他略微沉默了下，然后语气低沉而带着一丝蛊惑地开口：“不好意思，我经常不记得自己见过的人，所以——”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什么？辛语菲先是一愣，然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望着他。要是她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是——他有脸盲症？ 第6章 星期二上班的时候，辛语菲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回家时发生的那一幕给她的震惊实在太深了，到现在她都脑袋昏昏的有些难以置信，始终找不到一点真实感。 没想到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应培然居然是个大脸盲，这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忆起之前见过他的几次场景，他都没有认出她来，她顿时感觉释然了，甚至还隐隐有点替他可惜。 认不出自己见过的人，一定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扰吧？辛语菲一边慢慢地走过便利店的货柜时一边暗暗地想。她以前从没遇见过有脸盲症的人，但她也曾经偶尔听说过别人谈论起脸盲这种事，记得她大学时曾有不少同学笑说自己总是记不住那些跟自己打招呼的人，非要他们不断地自我介绍和强调他才能有些印象。 辛语菲不确定这算不算脸盲症，但至少这可以证明一件事——脸盲这种情况在社会上还是很常见的吧？也许不同的人脸盲症的严重程度不同，但这也或多或少给他们造成了困恼，不是吗？ 她不由想起自己路痴的毛病，路痴是总记不住路，那脸盲就是总记不住脸……哎呀，真是太倒霉了！ 辛语菲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脸盲症，不过她倒是记得很清楚昨天应培然是怎么对待她的。 面对他说自己记不住见过的人，当时她整个人都傻了，此刻回想起来辛语菲都无法直视，她当时那个样子……看起来一定很蠢。不过应培然仿佛毫不在意似地，不仅称赞了几句她善良有爱心，还绅士地说要送她回家。 “我……我家离这里很近的，”尽管她对他的提议狂喜得差点都快晕过去了，但最终还是清醒地拒绝了他：“真的不用麻烦你，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的那双深邃黑眸牢牢地锁定了她，唇角还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我想你应该就住在这附近吧？我也住在这里的凯宾花园，应该顺路的。”他说。 这里最大的两个住宅小区就是凯宾花园和凯旋花园，而且无巧不巧地是只相隔百米，一个在路这头，一个在路那头。 如果是以往她肯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面对着他的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而又仿佛带着某种魅惑魔力的俊脸，她居然傻傻地上了他的车。 上车后出于本能，也或者是怀着别的目的，她又一次郑重其事地向他介绍了自己：“我叫辛语菲，以前在教会见过你的，就住在……” 没想到他居然接过她的话，朝她扬唇一笑，“我猜你应该住在凯旋花园，对吧？” “啊？你……”她惊讶地睁大眼，想不到他居然知道她住哪里？ 大概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他微眯起黑眸，语气沉沉道：“我虽然是脸盲，但我不是脑残，前几天你不就跟我介绍过你自己吗？” 她那时才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他虽然不记得她的脸，但他对别的记忆还是有的，比如——她在刚搬来的那天曾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看来脸盲症也不是完全没救，还是有办法让他对她产生印象的，对吧？ “我说辛店长啊！”就在她不自觉地陷入沉思的时候，一道高亢又刺耳的熟悉男声颇为突兀地传进她的耳里——“好几天不见了，你有没有想过我啊？”说出的话既轻佻又不禁让人产生遐想，辛语菲顿时就蹙起了眉。 她几乎不用看就知道谁来了。 一个身材中等相貌也平庸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跨进了美森便利店，他穿着一身骚包的条纹Polo衫和一条昂贵的破洞牛仔裤，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介乎纨绔和混混之间的特别气质。 不但是辛语菲，就连便利店的其他店员都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人名叫曾世凡，人送外号“真是烦”，当然，这外号是美森的某些店员免费送给他的。 曾世凡像是丝毫没看见店里的人对他的别样眼光，旁若无人地凑到正站在用餐区的辛语菲身旁，一把在餐椅上坐下，笑眯眯地瞄着她。“看起来又漂亮了不少啊，辛店长，最近还好吗？” 你要是不来，那我和我所有的店员都会好得不得了！她在心底暗暗吐槽。 这个曾世凡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拆二代，也是典型的传说中的土豪，大概是不缺钱，所以成天没事似地开着他的那辆豪车到处闲逛。有一次他无意中进了他们的美森便利店，又好巧不巧地看到了在这里上班的辛语菲，也不知道是脑子突然被雷劈了还是怎么地，他竟一眼看中了辛语菲，还经常跑来找她。 当然，辛语菲对他丝毫没有兴趣。 估计是看出她对他的追求完全不假辞色，也丝毫没有接受的迹象，曾世凡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他人的提点，居然说要做他们美森便利店的加盟商，要跟他们合作。 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就微妙了。美森是全球知名的连锁便利店，但它自从进入中国以来也面临着其他便利店品牌的激烈竞争。中国的市场很大，无论哪个企业都梦想着占据更多的份额，辛语菲知道为了应对来自多个国家便利店的竞争，也为了更好地筹措资金，美森开始积极发展加盟商模式，对每一个有志合作的加盟商，尤其是资金雄厚的加盟商格外重视。 曾世凡的家产毋庸置疑，尽管他看起来就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这样的人选择加盟便利店也算是一项皆大欢喜的结果。 “我说辛店长，你怎么不笑啊？”面对着辛语菲的那张严肃得不苟言笑的脸，曾世凡挑起眉头有点不满地看着她，“难道你不高兴看到我？” “我……”一串问候他全家的话差点从她嘴里冒出来，不过还好她的理智还在，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不能得罪曾世凡，她的公司也不会允许她得罪他，他们还指望着他持巨资加盟美森呢！“我正在工作呢，哪有那个闲情？”在你面前卖笑？后面那半段话她强忍着没说出口。 “哎呀，你这话就不对了！”曾世凡大爷似地一只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吊儿郎当地笑着戏谑道：“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能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嘛！眼瞧着马上就中午了，我请你出去吃饭吧？”他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提出邀约。 面对这样棘手的追求者，辛语菲实在好想仰天长叹。 如果曾世凡只是一个普通的追求者也就算了，而且她也很清楚，曾世凡会对她死缠烂打也不是真的有多喜欢她，这纯粹是一个钱多了烧得慌的土豪混混偶然看中一个年轻的姑娘想跟她谈谈恋爱罢了。直白点说，这就是一个偶然乍富的土鳖想学那些有钱的大少那样玩一场所谓的爱情游戏，仅此而已。 对于这样的男人，辛语菲真的很想对他说：你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但是，她不能说这样的话。 曾世凡除了是她的追求者，他还是他们美森的加盟商，虽然现在他还没有正式投资，但任何一个想扩大规模和市场的企业，都不会放过他这样的肥羊。 辛语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开口道：“我还有上个月的工作报告要写，恐怕抽不出那个时间……” “再忙也要吃饭的吧？”曾世凡还在对她不依不饶，表情有点轻佻又有点猥琐地站起身靠近她，“正好吃完饭我们还可以讨论一下加盟的事……” “不好意思，麻烦请让一下。”正当他还在滔滔不绝的时候，一道清冽而磁性的声音忽然在他们之间冷冷响起，辛语菲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不禁愣住了——应培然？！ 他今天又来了！ 这个认知顿时让她的心脏都呯呯跳了起来，连呼吸都不受控制地差点紊乱了。 “你……”她不确定这又是一次巧合，还是他特意过来的，大脑里不经意闪过他们昨晚遇到的那一幕画面，一时连说什么都忘了。 应培然端着刚刚加热好的便当和三明治，一副完全陌生的客人模样似地瞄了他俩一眼，然后微微颔首，从他们中间的那条道走了过去。 “辛店长，你就跟我一起出去吃饭吧！”曾世凡特意伸出那只他带着名表的手，指指上面的时间，“你看，都到十二点了！” “你……”她还来不及说句回绝的话，只见坐在靠窗那个桌位的应培然不疾不徐地拿竹筷尝了一口他买的便当，然后眉心微微一皱，出声喊了一句—— “对不起，店长在吗？” 辛语菲愣怔了一下，望向应培然，他似乎像遇到了什么问题，正蹙眉审视着他面前的便当盒。她心情一紧，不知道他有什么需求，赶紧对曾世凡说了句她有事的话，然后匆匆去了应培然那边。 “你好，我是店长，请问有什么事吗？”虽然很想跟他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但她很清楚她现在是美森便利店的店长，正负责着整个店内的运营，所以她不能徇私，更不能在这个时间跟人摸鱼。 应培然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用筷子点了点他刚吃了几口的便当，“我发现今天的便当口感跟昨天的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出了质量问题。” 她一愣，下意识地瞥了眼他的那份酱汁鲔鱼便当，不假思索地开口：“质量出了问题？不可能的，我们的便利店……”她无比确定今天的便当都是最新鲜的，而且不可能发生变质问题。 “辛店长，你就跟我去吃饭吧！”正当她还在试图跟他交涉的时候，曾世凡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啊……” 闭嘴！此时辛语菲和应培然像心有灵犀似地，皆不约而同地朝他投来一道无比嫌厌又极力忍耐的眼神—— 你没看我们正忙着吗？ 第7章 曾世凡不识趣的打扰，无意中引起了在场另外两个人的排斥和反感，为了更好地解决应培然对于他们美森便利店便当的投诉，辛语菲当机立断地决定让他和自己一起去后台的员工休息室。 “不好意思，我要去处理这位先生的事了，”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对曾世凡礼貌地说了一句：“你就先自己去吃吧！”态度看起来格外诚恳。 应培然在她的提议下，毫无异议地就同意了。起身时他还优雅地用纸巾擦拭了下自己的手和唇角，有意无意地瞟了眼还愣愣地杵在一旁的曾世凡，然后便迈步跟着她往休息室那边去了。 美森的员工休息室就设在收银前台的后面，一般人没有得到允许是不允许进去的，不过此刻因为有问题急着处理，辛语菲身为店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应先生，”才刚走进空间有些狭□□仄的休息室，辛语菲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你说我们的便当有问题，请问……” “这就是你平时休息工作的地方？”不等她将问题问完，他便好整以暇地打断了她的话，表情有些好奇地一边打量一边问道：“看起来好像不那么宽敞，光线也不太好……” 休息室面积并不大，还被隔成了两部分，靠门那边放着好几排更衣柜，大概是用来给店员存放衣服和随身物品的；后面那部分则有一个颇大的办公桌，桌上摆着液晶电脑和一些文件夹等杂物，看上去显得有点简陋。 这样的办公空间不禁让应培然皱起了眉头。在他眼中，这种地方实在不适合办公，最多就是摆放一些杂物或者临时当一下更衣间，若是长久待在这里恐怕对身体健康不利。 “啊？你说什么……”辛语菲听到他说的话，下意识地就愣了一下。她以为他要跟她谈美森食品的质量问题，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是这样的画风。 怎么，难道她工作的地方比他们便利店的食品问题还要大？ 面对着眼前的这张年轻面庞，凝睇着她的那双一边有点大一边有点小的盈盈秋眸，应培然不禁唇角一哂。 昨天他特意记住了她的脸。脸盲症往往记不住人脸的轮廓，任何人的五官在他们的大脑里几乎完全没有丝毫辨识度，说得形象点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但是如果强迫自己记住某个人的话，还是有办法的，比如——抓住那个人身上的特殊细节。 辛语菲长着一张白皙细腻的鹅蛋脸，一双弯弯的柳叶眉，高挺小巧的鼻梁以及一张红润饱满的樱唇。不过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不是这些，而是那双看起来一只大一只小，带着点可爱的不那么对称的杏眼，靠着这细微得几乎被人忽略的特质，他一下就记住了她。 这次他不但记住了她的名字和身份，还记住了她的脸。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他经常过来骚扰你吗？”思及他刚才看到的那幕场景，他黑眸微微一眯，忽然语气不明地问了她这么一句。 “啊，他？你说曾世凡……”隐隐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辛语菲的表情显得颇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叫曾世凡？”轻而易举就得知了那个碍眼的男人的名字，他眉心微微一松，“他是你们便利店的职员？” “不是，”她下意识地就回答了他的问题，神情乖巧得就像一个正在老实回答老师提问的好学生，“他只是一个说要加盟我们美森便利店的混混……” 他眸光一闪，“哦？那他应该挺有资本的了，怎么不跟你们谈加盟的事，反而缠着你说那些话？”他也是男人，一看曾世凡那样子就知道他有什么企图了。 辛语菲一听到他问这个，眉头立刻就紧紧蹙了起来。 “我也不想他来我们便利店，”她像对他毫不设防似地，想也不想就叹气道：“说实话我也不确定他到底会不会做我们的加盟商，可是作为公司这一方我们又不可能硬生生地将他赶出去……”谁会得罪自家的财神爷呢？尤其现在又是美森急于扩大市场规模的时候。 他一言不发地睇着她半晌，这才唇角微微一扬，对她笑着道：“现在你也应该到午休时间了吧？我们出去吃饭吧？”猝不及防地，他竟然向她提出了邀约。 “什么？”她顿时傻住了，像听不懂他说的话似地，语气有些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你要请我吃饭？”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不是进来谈论他们美森便利店的便当问题的吗？怎么正经的食品质量问题一个字没提，他俩竟不知不觉地说了这么多，还说到一起去吃饭…… 他抬起黑眸，唇角边的笑意不觉加深，“你也看到了，刚才的午餐我基本没吃多少——你要是愿意请我，我也是不介意的。”他说，语气仿佛带着某种戏谑。 她这才回过神，面色一整道：“你要是对我们的产品不满意，我们愿意改进；如果你买的便当真的口感不对的话，我们愿意为你重新免费换一份。”她是美森的店长，为客户解决问题是她义不容辞的职责。 他挑起眉，话里似乎意有所指：“你打算就在这里解决你的午饭？那位曾先生说不定还在外面等着你。” 她眨了眨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帮她摆脱那个曾世凡的纠缠和骚扰才故意说便利店的便当有问题的，难怪她刚刚还在疑惑他们美森的鲜食卖这么久了，还从没客人说过有什么问题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心情一松，又隐隐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欢喜。她仰首望着他，他身姿如松地站立在她对面，眉眼隐隐含笑。 “那……我就请你吃饭吧！”她说，毕竟也是为了帮助她才没吃饱的，她主动请客也是理所当然吧！ ~~ 下午还是一样的忙碌。 辛语菲站在台前帮客人加热着卤食和关东煮，王敏薇一脸八卦地凑过来，语气怪怪地问她：“听说曾世凡又来了？” 她眼也不抬，面无表情地淡淡道：“你倒是消息知道得快。”王敏薇是今天下午的班，上午曾世凡过来的时候她并不在。 不过这似乎并不妨碍她对店里的事随时都尽在掌握。王敏薇对曾世凡隐隐有那么点意思，虽然她一直没有明着表示。对于曾世凡那样的男人，辛语菲不确定她是看中了他的家世，还是仅仅只是他这个人。 女人与女人之间有时候是很微妙的，可以是因为事业，也可以是因为爱情，任何变化可能都会引起她们关系的转变。 王敏薇知道曾世凡在追求辛语菲，不过她也看出了她对他的不假辞色，在嫉妒之余王敏薇不免也幻想过，辛语菲会狠狠地拒绝曾世凡，然后她能趁机安抚他。说不定受到打击的曾世凡就会看到她的好了。 “听说店里还来了一个男人啊，”像是完全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似地，王敏薇仍然穷追猛打地死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他是不是说了我们的便当有问题？你是怎么解决的？听说你请他出去吃饭了……” 王敏薇是美森便利店的资深员工，店里自然有她的人脉和耳报神，所以就算她没来，也仍然可以知道便利店里发生了什么。 “你好，你点的餐点已经好了，”辛语菲像是没听到似地丝毫没有理会她，拿着刚装好的广东煮递给了等在一旁的客人，“祝你用餐愉快。” “哎，说说嘛！”王敏薇自持资历比她老，又野心勃勃地想取代她店长的职位，完全不怕得罪她地又絮絮追问：“你是靠请人吃饭才打消那个客人的投诉的？这恐怕不太好吧？” 辛语菲这才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就这么盼着她犯错？ “那……”王敏薇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好巧不巧地，辛语菲的手机忽然在这时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便公事公办地朝她交代了几句，然后拿着手机进了员工休息室。 “喂，陈姐，”是美森公司人事部打过来的，陈莎，也算是她最近打交道最多的一名公司主管。“你好，有事吗？”她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陈莎还是那副毫无情绪的口吻：“你之前不是跟我们说想调职吗？我跟公司反映过了，如果你真的想请调的话，那这几天就赶紧写一份调动申请，公司会酌情将你调去别的分店。”她说。 “啊？什么……”完全没想到她之前盼了这么久的调职终于有了回应，辛语菲一下子就愣住了。 美森在陵城有很多便利店，自然也有很多的店长。对店员来说，能去一家周边环境好、同事相处融洽又离家近的分店自然是最好的了。辛语菲倒是不在乎便利店是不是周边环境好又离家近，她更注重的是每天工作的心情。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曾世凡和王敏薇这两个人，她会在目前的这家店里待得很愉快。 曾世凡的追求让她不堪其扰，王敏薇时不时的挤兑找茬更让她烦不胜烦，既然在哪里都是干着大同小异的工作，那她干嘛不去别的分店？ 不过美森的升职调动自有自己的程序，所以她之前提出的申请一直没有得到公司明确的回复，现在她几乎快接受了自己可能会就在这里一直干下去的时候，陈莎居然又告诉她——她可以调去别的店了？ 能调去别的地方远远地避开曾世凡，自然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可是……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桌面，忽然不经意地想起应培然站在这里的样子。 他说他工作的公司就在这附近，开会加班的时候会来这边解决午餐问题，那要是她调走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很可能再难见到他了？ 第8章 辛语菲一下子便陷入了左右为难中。 如果是以前她还没遇到应培然，或者陈莎能够早点回复她的话，恐怕她不会这么纠结，即便是调职成功后才知道他在这附近上班，她也会安慰自己：这是他们公司的工作安排，她身为职员理所当然应该遵从。 但情况偏偏不是这样，她强烈期盼着美森同意她的调职申请的时候，公司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复；当她终于认命接受自己可能要在这边的便利店工作很久的时候，她的请求居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通过了？ 该说什么来着？是不是世间的事物就是这样，千呼万唤总不来，淡然处之才如愿？ 辛语菲对于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每当她想给陈莎那边打电话，或者坐在桌前准备写调职申请书的那一刻，头脑里就总会无法控制地浮现出应培然的身影，而且那影像就像早已深刻在她心中一样，怎么都挥不去…… 她挫败地关掉了除了“申请书”三个字就什么也写不出来的电脑文档。“反正离交上去还有几天，没必要决定得这么快，不是吗？”她如是安慰自己。 直到晚上下班的时候她也没有得出最后的结论，不知所措之下她终于想到了她的好友涂曼萱。 “什么？”当她将自己的烦恼和犹豫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她的那一刻，涂曼萱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而且那语气听起来就像她刚刚听到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一样——“你是说你为了一个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居然想拒绝调去你早就盼了那么久的美森店？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我……”好友的惊讶与质疑也让她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不过没等到她说些什么，涂曼萱就一脸兴致勃勃地问她：“你是不是对那个男生动了心产生好感了？这才几天啊你就像撞到桃花一样？快说说那男人长什么样？在哪个公司上班又是干什么的……”这一问差点让她招架不住，险些冲动地挂掉手机。 但显然涂曼萱并不打算让她逃避。“你不会是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吧？”想起好友那泛善可陈的情史，以及她对男女感情一贯的态度，涂曼萱不由怀疑起这个可能性。 据她所知辛语菲在大学时也谈过恋爱，只是那段恋爱非常短暂。她记得当时还是那个男生主动追求的语菲，态度殷勤而且无比真诚，几乎对她无微不至。辛语菲被他的态度打动了，满怀信任和感动地接受了他的追求。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那个男生花了那么多心思追上语菲之后，竟然因为她学习的繁忙和一有空就去做兼职的勤奋而心怀不满，总是三不五时地抱怨她都没有好好跟他约过会，最后竟然还和她同寝室的另一个同学搞上了。多么狗血又多么熟悉的剧情，是不是？ 涂曼萱以为她会去找那一对绿了她的“狗男女”算账，但她没有去，而且反应还特别平静。“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已经够尴尬了，我不想再闹得更尴尬。”她记得当时她是这么对她说的。 虽然很为她抱打不平，但涂曼萱后来也曾经分析过，大概语菲也不是那么喜欢她的那位前男友，或者两人的感情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深，所以辛语菲的回应才会那么冷淡。不过这也让她看出来了，语菲其实是一个对情感和现实都比较理性的人，她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也不会轻易为了一个她认为不值得的人要死不活失去自我。 这样的女生无疑是让涂曼萱欣赏的，但她也不得不说，太理智的女性往往对感情、对异性都太矜持内敛，甚至永远不会有激情的火花。这种生活真的好吗？有时候涂曼萱也忍不住感到疑问和困惑。 本以为会一直就这么按部就班不温不火地地过下去的好友，居然有一天会打电话来向她询问爱情和事业的取舍，这真的让涂曼萱震惊了！而且经验和本能也告诉她——也许这次好友真的遇上了她命定中的爱人。 往往只有遇到那个真的让自己不能自拔的男人，女人才会失去理智，也顾不上去思考所有的现实阻碍。涂曼萱相当老练自然地想。 “啊？我……”尽管內心深处有那么一丝丝的遐思和悸动，但辛语菲从没有想过她对应培然的感觉以及他们俩之间发展的可能性，也许她潜意识里一直在拒绝深思这个问题，但好友突如其来的这一番话让她不得不去面对—— 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应培然了？ “你这个样子，估计真是看上那个男人了吧！”涂曼萱向来不觉得感情需要害羞和遮遮掩掩的，“如果是真爱就要大声地说出来”一向是她爱情的宗旨。虽然欣喜好友能够遇到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但在欢呼亢奋之后她头脑里还是保持着一丝丝的冷静和清醒。“不过你好像认识他的时间并不久，对吧？你确定真要为了他错过这么一个好不容易盼来的调职机会？” 毕竟只是一个才遇到的男人，更重要的是，涂曼萱见都没见过他，她完全不了解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即便好友的话里对他充满了夸赞和褒奖，但她还是有些警醒亦或小人之心地存了一份审慎的乐观与警戒心。 “我……就是不能确定，才打了这通电话给你啊！”支支吾吾了半天，辛语菲才老实坦承了自己此刻的无措和迷茫。 她明白涂曼萱的意思，也听得出她话里的好心提醒，但如果感情的事真的都可以用理性来对待和解决的话，那这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纷纷挠挠了，不是吗？ “如果你真要听听我的建议，”涂曼萱刻意拖长了音，也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缓缓对她道：“不如这个星期天假日你到我这边来，正好你也有不少东西还放在我这里，到时候我帮你一起送回你住的凯旋花园。” 原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真知灼见”，辛语菲还认真地准备洗耳恭听，没想到她居然来了这么一句神来之语，她差点傻眼了——“啊？” “啊什么啊？”涂曼萱理直气壮地吐槽了她，语气还振振有词：“你只说了你是怎么认识那位应先生的，又没有告诉我他家住哪里、贵庚几何、何处高就……信息完全不足，我怎么帮你做决定？但是你目前工作的地方是确凿无疑不利于你继续留下来的，你冒失地改口自己之前的请调，你的公司主管会怎么想？再以最不好的结果推想，万一你跟那位应先生还是没在一起，你看到他尴不尴尬？难受不难受？别扭不别扭？” 一连串的质问犀利直接咄咄逼人，辛语菲完全没法回嘴。 “所以呢，”也不打算听她说什么，涂曼萱径直开口道：“你就干脆这个星期到我这里来好了，一方面我们可以好好地聊聊你嘴里的那位好心又乐于助人的应先生，一方面我们在一块也可以商量出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还有她留在她这边的那些行李，正好一起打包带走。 辛语菲没有多思考就答应了。 调职申请她最迟可以拖到下个星期一交上去，那么正好利用这个假日跟涂曼萱讨论出一个最佳方案。她想。 坦白地说，尽管不得不承认曼萱分析得有道理，但她的私心里还是不想就这么错过跟应培然的接触——成熟的人应该怎么选择？当然是两个都要，哈哈哈…… 终于熬到了星期天。 这几天辛语菲一直没有在便利店里见过应培然，只在星期五的那天傍晚喂流浪小狗的时候碰到了他。也不知道是该窃喜他似乎已经记住了她的脸，还是感叹他们想遇到真不容易，似乎每次都要靠撞大运才能得偿所愿，她差点忍不住仰天长叹。 那个曾世凡倒是又来过几次，每次都像平时那样骚扰纠缠她，想赶都赶不走。他还一脸忿忿地追问她那天的应培然是什么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曾世凡到底不是傻子，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是被他们联手做戏给骗了之后，他顿时怒不可遏，对始终不肯接受他的辛语菲愈加志在必得。 真的是好无奈——看来涂曼萱说得一点没错，她如果按自己的想法去做的话，真的很有可能想得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天天来“折磨”她…… 她和涂曼萱约在了星期天上午九点见面，就在知音路那一站碰头。 才刚一下车，她就眼尖地瞄见了曼萱正站在车站的人群中左顾右盼，似乎很早就来了。知音路离涂曼萱住的位置更近一点，而且也是她们俩最熟悉的商业区。 “嘿，曼萱！”她远远地朝好友招了一下手，涂曼萱循声望过来，见她也到了，不禁立即露出一抹笑。 今天的涂曼萱打扮得一身休闲，穿了件涂鸦T恤衫和一条短到露出她的两条修长大白腿的热裤，看起来既慵懒又时尚性感。 反观辛语菲，她永远是一身清纯如大学生的简单清爽打扮，自愿将所有的风光靓丽让给旁人。 “今天我们去这边商务区的健身会所溜一圈，”涂曼萱挽住她的胳膊，相当干脆地就决定了她们的行程：“我工作上有个熟人送了我几□□身会员卡，听说那里的环境很不错，我们正好去体验一下。”她没说的是那位送她健身卡的是住在他们酒店的一个客户，也是她的一个追求者，作为知名酒店大堂经理的她早已见惯不怪这种事。 毅然拒绝不免会伤了和气，不如半推半就，圆滑周旋。 “去健身会所啊？”辛语菲听到之后不禁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她从没有健身的习惯，更加没什么运动细胞，如果让她去那里真不知道会不会闹出笑话。 似乎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涂曼萱拍拍她的肩，挑眉一笑，“怕什么？我们就是来玩来享受的，而且一边在里面健身一边说说你的那个应先生，不是挺好的？” 她讪讪地应了。 进了健身会所辛语菲才发现，这里不仅有那种在其他健身室常见的健身器械、健身教练，还有不少羽毛球馆、网球馆等各种运动场馆，客人除了健身还可以选择去玩别的项目。 “哇！”即使是再无知她也看得出来这里的设施齐全与豪华，想不到送涂曼萱会员卡的客人居然这么大方…… 去更衣室利落地换下了自己的衣服，穿上这里的健身服，涂曼萱还问她：“你想先去哪边？干脆我们先从慢跑开始吧？”她提出建议。 辛语菲毫无异议地就听从了她。这里已经有不少客人，有男有女，她看见那些身材结实健硕的教练有不少都站在客人身旁，或用嘴或用手地辅佐客户锻炼自己的身体。 她不自觉地看了有些脸红。 “害羞什么？”涂曼萱似笑非笑地觑了她一眼，红唇扬起：“这不是很正常吗？”健身就是来流汗的，难道她当这里就是散散步、走个过场？ “我知道……”只是那么近地贴在一起，几乎无异于肌肤相亲，还是或多或少让她有些不习惯。 对于这个跟自己的爱好兴趣截然不同的好友，涂曼萱也只是摇了一下头，就带着她往跑步机那边去了。 第9章 涂曼萱带着一脸懵逼的辛语菲在一边简单地做了下热身，感觉身体都活动开了才上了跑步机。 先帮好友在功能板上设置好最慢时速、心肺功能跑步模式等相关操作，涂曼萱这才抬头挺胸不紧不慢地踏上了跑步板。 此时两人旁边的跑步机上已经站着不少人，辛语菲左右瞄了一眼，发现这些人有的正卖力地在跑步板上消耗着自己的卡路里，有的则慢条斯理得如同散步，还有的仿佛纯粹就是来打发时间的，手搭在跑步机的扶手板上神情或兴奋或慵懒地跟人聊着天。 涂曼萱几乎看也不看这些同样来健身的人一眼，径直便设定好了自己一贯习惯的跑步环境和模式，开始缓缓地在跑步板上走动起来。 “你之前说你第一次看见那位应先生，是在教会里？”她对辛语菲说的这句话一直深有印象，也勾起了她探索的兴趣，“那这个能让你意乱情迷头脑发昏的男人出场的方式也是挺特别的……” “什么意乱情迷头脑发昏的！”在习惯了脚下的跑步板的运行之后，辛语菲才面色有些发红地斥了她一句：“拜托你正经点。” 跟她不同，涂曼萱对感情格外放得开，敢爱敢恨，但这绝不是说她就是一个来者不拒的人。在辛语菲看来，涂曼萱长得漂亮，身材姣好，从读书时代身后就跟了一堆追求者。她并不会视这些追求者如洪水猛兽，或者避之唯恐不及，相反，她会正视自己的内心，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每个人再见都是朋友。在辛语菲的记忆里，似乎还没有哪个男人跟她的好友闹翻过脸，也没有谁因为她的拒绝或分手而耿耿于怀。 这样的女人，无疑是让许多人都羡慕的。 辛语菲相信涂曼萱对男人的剖析与了解，但有时候她也确实有些吃不消她的那种大胆与热辣。 “我很正经啊，”涂曼萱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笑，“虽然你没直接提到那位应先生长得如何，但我猜他一定长得很不错吧？” 都说男人是颜控，其实女性也差不多。涂曼萱一直相信，大多数所谓的“一见钟情”基本就是先看上了他（她）的颜，然后才被他（她）的内在吸引。如果一个人长得其貌不扬甚至粗鄙不堪，除非是知道他家里有矿，或者他实实在在地展露出了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不然要想在第一时间得到其他人的青睐，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而辛语菲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对一个男人倾心，甚至仅仅是凭她接触他的寥寥几面就能一直对他念念不忘，那这个男人一定有着自己特别的魅力了。 辛语菲一听她这话，刚想反驳说自己并不是因为应培然长得帅才对他另眼相看，涂曼萱头微微一偏，笑道：“人类喜欢漂亮的生物本来就是一种天经地义的本能，我们这么做也不过是尊从自己的本能罢了，用不着反驳。”一番话就将她给彻底堵死。 辛语菲在跑步板上小跑着步，差点忍不住冲过去挠她一下，最后没奈何，只能哑口无言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涂曼萱耸耸肩，继续道：“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这样的男人会出现在教会？”对她来说，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年轻优质的男人，他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比如繁忙的写字楼、优雅的咖啡厅、喧嚣的夜店甚至是市井味的路边摊，但就是无法想象他会出现在教会。 什么样的人才会去教会？作为一个丝毫不信教的人，涂曼萱无法理解。不过尽管不信教，对教会也很陌生，但下意识地，她总隐隐有种感觉，应该只有那种在现实生活里存在着某种无法解决的困境或心结的、需要有某种精神寄托的人才会去那里吧？如果是一个身心健康、生活幸福的正常人，有必要去那里吗？ 毕竟中国是一个世俗的无神论国家，这个社会并没有信教的土壤。 “那个，我记得他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应培然辩护，辛语菲不假思索地开口回答：“好像他的外婆是基督教徒，所以他从小就有这种耳濡目染的教化……”关于这一点其实应培然对她说的并不多，只是在她那次上了他的车还不经意地问到这个问题时，他才淡淡地给了她这么一个简单的回答。 其实老实说这样的答复并没有消去她心底的那些关于他的疑惑。如果只是因为自己的外婆信教，而他也跟着信教的话，那他又为什么要无偿为教会里的成员提供饭食？还对那些看起来是鳏寡孤独又似乎有着蹭饭嫌疑的老人无微不至？但他好像并不打算解释，而她也因为交情不深的原因没有多问。 但无论如何，一个愿意帮助弱势群体又无比谦和的人，她相信他一定很好很善良。 “好，我们姑且将他为什么会在教会这样的地方出现放到一边，”涂曼萱瞥了一眼好友那种坚决维护那个她丝毫不认识的男人的样子，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那你还知道他的哪些信息？除了你所说的他好像就住在离你不远的凯宾花园，又在你工作的地方附近上班，你就没打听出他更多的事吗？” “……”辛语菲很想说点什么，但她搜刮了一遍她的大脑才猛然惊讶地发现，她似乎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应培然。每次短暂的相遇，看起来他们之间也交谈过不少，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他问她什么她回答什么，无形中将自己的一切都袒露在了他面前，而他——还是像一道她解不开的谜题。 “你——”对于她的这种反应，涂曼萱像看着一个无可救药的人那样睁大眼瞪着她，“你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把自己的事都说出去了？”果然是知辛语菲者，涂曼萱也。 她有点惭愧又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坦白说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无地自容，但看涂曼萱的那副表情，总隐隐约约地让她觉得，她似乎做错了什么？ “你要不要这么单纯啊小姐？”涂曼萱不可思议地吐槽她道：“你跟这个人很熟吗？你确定他不是骗子吗？万一他对你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在涂曼萱的原则里，女人可以大胆追爱，但一定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尽力保护好自己。 将自己的所有都□□裸地透露给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无异于引狼入室甚至玩火自焚。 “不会的！”不等好友说完，辛语菲就一口否定了她的善意提醒，“我相信应先生不会是这样的人。”她知道她这么说确实显得有些盲目，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涂曼萱一脸无语地望着她，见她半天都没有反思和反悔的迹象，她只能无奈一笑，做了个耸肩的姿势道：“好吧，既然你觉得那位……应先生真的没有问题的话，祝你好运。” “曼萱……”她心下惴惴地，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好了，我们也运动得够久了，”涂曼萱从来就不是一个纠结的人，她并不打算再和辛语菲讨论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去打球吧！”她一脸愉悦地指着羽毛球区那边的场馆提议道。 虽然感觉自己跑步跑得有些累，不过辛语菲不想扫了好友的兴，也跟着她一起过去了。 每个球类的场馆几乎都很大，不同项目的区域之间还用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分隔，辛语菲新奇地看到，打兵乓球、羽毛球这类国民比较普及项目的基本都以老人、小孩或者一看就没怎么运动过的人居多，而网球场、保龄球那边则更多的是时尚有活力的年轻人。 “我们去打网球吧？”涂曼萱扫了一圈那些身材壮实的打球男士，不禁笑着提议。 “不要！”她二话不说就摇头拒绝了，连羽毛球都打得不怎么样，她怎么敢去挑战网球？ “好吧。”既然好友这么说，涂曼萱也只能接受了。 她们从馆里选出各自的羽毛球拍，就一脸兴奋地奔向了羽毛球馆。 大概是太久没有打过球，站在场中间的辛语菲总显得有些信心不足。看看她，发过去的球绵软无力，好友打回来的球她又左右难支，实在是快让涂曼萱抓狂了！ “你！你用点力气行不行？”涂曼萱站在拦网的那一边，怒其不争地瞪着她，还指了指她们旁边其他打球的人，“你看看人家，别人的球都有来有往可以打上好多回合，可我呢？”她打出去的球都看不到回来的好吗？ 辛语菲一脸羞愧地瞄了四周一眼，然后就像做错事似地低下了头。 都说了她没有运动细胞的嘛…… “算了算了，”涂曼萱瞪她瞪了半天，最后也实在没辙了，“我们去喝点水，休息一下吧。”她说。 两人相携着往外面走，没想到在经过羽毛球馆的时候，辛语菲居然意外地看到一个人——应培然！ 他居然也来了这里！而且，她心跳如鼓地发现，他穿着合身健身衣在场内打得虎虎生风精准有力，完全不输给那些职业网球手。 那一瞬间她几乎忘了向前迈步。 “喂，我说，”走了半天涂曼萱才发现自己的好友并没有跟上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么傻呆呆地停在网球馆那里，她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朝她喊道：“别站在那里，很危险……” 最后一个“的”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她就眼睁睁地看见就在辛语菲所站的那个位置，一颗圆圆体型饱满的绿□□球速度极快地飞了过来，而且不偏不倚地正好撞在了辛语菲的额头上。 “语菲！”她顿时失声尖叫。 辛语菲只觉脑袋一痛，然后眼前一黑，毫无抵抗地就晕了过去。 第10章 当辛语菲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病房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入目所及是一片雪白的床单和墙壁，气氛显得安宁而清静。 她愣怔了半晌，下意识地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当她手臂撑在床板上想使力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脑袋一阵黑暗和晕眩，吓得她立即又躺了回去。 她这是怎么了？按住自己的额头，她浑浑噩噩地想。好像……她之前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意识一点一点地清明起来。对了，她想起来了！她刚才好像在一家健身会所里，还跟曼萱打了会儿羽毛球，然后…… “语菲，你醒了？”进来想看看她的状况的涂曼萱见她睁开了眼睛，一脸的欣喜，连忙提着手中的东西匆匆走到她床前，“我就猜到你也该醒了，你看，我怕你醒来肚子饿，还特意去给你买了些吃的。” 医生给语菲做过检查，说是她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她在病床上昏睡了几个小时，涂曼萱担心她醒过来不适宜吃太过油腻的食物，就去准备了些清淡的吃食。 “你……”在涂曼萱的帮助下，辛语菲才动作迟缓地从床上坐起来，并屈膝靠到床头。涂曼萱又将她床边的移动小桌板立了起来，并将她买来的那些清粥小菜和点心一一摆上来。“我昏了多久了？”她问。 被一颗球打到，辛语菲想想就觉得丢脸。要不是她因为看见应培然也在那个会所，她也不会就那么傻傻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尤其是应培然…… “两个小时左右吧？”涂曼萱有点不太确定地回答：“不过还好送来得及时，医生已经检查过了，说除了一点轻微的脑震荡其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还记得是那两位打网球的年轻男士开车将她们送来医院的，而且看样子似乎还认识她的好友。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为什么语菲会动也不动地站在他们打球的那个地方。 该不会是……语菲说的那个应先生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位吧？ 不经意想起那位气质清冷的男士，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过太多话，只是在看见辛语菲晕倒的那一刻，他就二话不说地过来查探她，然后当机立断地抱着她上了车去了医院。倒是他身边的另一名男士，看起来世故圆滑，而且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在等着辛语菲做脑部CT的时候，她跟他还说了不少话。 作为语菲的大学同学兼好友，涂曼萱自认对她的交友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辛语菲是美森便利店的店长，也没有太多的嗜好，她的生活圈子其实是相当狭窄的，除了那个她偶尔会抱怨一下的曾世凡，涂曼萱几乎再没听过她还结识过哪些异性。 这几天突然听到语菲说她遇到了一个让她颇有好感的男人，今天又刚好在健身会所里遇到两个外表不俗的男人，早已在酒店见过太多奇葩狗血事件的涂曼萱不禁马上就展开了自己的脑洞——难道真这么巧，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带着这种臆测，她强忍住某种无法言说的激动和兴奋，故作冷静地向那个颇能说会道的男人打听了不少消息。 “你是不是认识打网球的那两个男人？”细细地盯了好友半晌，涂曼萱终于好整以暇地开口问她：“不然你怎么会站在场馆口那里？” 正埋头吃着白粥和开胃小菜的辛语菲微微一滞，面色有些微妙地抬眸瞄了她一眼。她很想将这个问题忽略过去，但涂曼萱的表情很明显告诉了她，这种想法是徒劳的。 “那个，我……”该说什么好呢？眼下的情况实在太尴尬了！要是她和曼萱在别的场合遇见应培然，那她一点也不会犹豫，一定二话不说地就将他所有的信息都透露给好友，可是她却偏偏因为无意中在健身会所里看见了他，还丢人地被球砸到，还有比这更糗更尴尬的事吗？别说是提到应培然，她恨不得当晕倒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 “所以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就是你说的应先生了。”这句话涂曼萱不是用的疑问句，而是直接用了肯定的语气。 和她聊天的人自称姓时，名叫时泊云，那么无需多言另一个男人应该就姓应了。那位应先生自始至终都显得很高冷，除了帮她们办理挂号做检查等相关事宜，似乎压根没有跟人闲聊的兴趣。 坦白说，涂曼萱无论是在学校还是走出校门走进社会，都很少遇到对她不假辞色的男人。倒不是她对自己太有自信，而是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当面对一名异性尤其是相貌还不错的异性的时候，态度或多或少都会变得热情和善一点。这不是以貌取人，而纯粹是人的某种自然天性罢了。 她试图找那位应先生说了几次话，但除了毫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眼，以及几句客套礼貌的答复，他就再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这真是辛语菲嘴里说的那个——热心又肯助人、绅士又风度翩翩的应先生？ 涂曼萱不知道该说是她看错了，还是好友弄错了。但看语菲的这样子，明显那个男人就是他，她之前的推测没有错。 “不会吧，那个人真的就是你说的那个‘他’？”也不去管好友脸上的那一抹窘迫和无措，涂曼萱像是浑身打了鸡血似地，一把就凑到了她跟前。“想不到你跟那个男人还真的挺有缘的啊！在健身会所都能遇见他。” “我也没想到，”讪讪地沉默了半天，辛语菲这才慢吞吞地开口：“我们当时快走了，我才在网球区那里看见他，我差点都以为是我看错了……”要不然也不会发生她被球击中的“惨剧”，想想都好悲催！ 涂曼萱唇角翘了起来，眼神熠熠。“还好我神机妙算，帮你打听了不少事呢！”她神神秘秘地说，眉眼之间也颇有些自得，仿佛自己为好友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辛语菲不明其意，表情呆呆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你既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又不知道他的年龄有没有结婚吗？”涂曼萱好整以暇地伸出自己修剪完好的精致手指，左看又瞧地像欣赏着一件精美的杰作。“我帮你打听了……” “你都打听到了？”一听她提起这个话题，辛语菲先是怔了下，随后便睁大眼急急地问她：“他是怎么说的？” “哎呀很抱歉，”涂曼萱双手一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有意逗弄她，耸耸肩道：“他什么都没说。” “你……”一颗被她吊起的心顿时又满含失望地沉了下去，辛语菲唇角一抿，说不出的失落。 大概是觉得逗她逗得够久了，涂曼萱这才朝她挤眉弄眼地笑道：“怎么，你很失望？我的确是没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不过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朋友呢！我跟他可是聊了不少。”相比起那位高冷的应先生，时泊云显然开朗健谈得多，而且同是成年男女，涂曼萱一眼就看出了他似乎对她的印象很不错，两人当下就交换了名片。 “啊？你……”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让辛语菲怔愣了好久，“你的意思是，你向他的朋友打听了一些他的事？”这也太唐突冒昧了点吧？ “啊什么啊？”涂曼萱一眼就看穿了她眼神里透露的那点心思，不禁白了她一眼，“我是为了谁？”她当她是那种喜欢探人隐私的人？ “那……”她嘴巴张了张，想要问些什么，又感觉头脑里乱糟糟一片，完全不知道从何问起。 “之前我们不是说到要不要调职的事？”涂曼萱的思维就像三级跳，一下子又跳到一个她始料未及的话题——“我看你就赶紧抓住这个机会，调到别的分店去吧！” “什么？！”辛语菲是真真正正的惊诧了，她刚才不是还兴致勃勃地说着应培然的事吗？怎么眼下又要她赶紧调职？ “难道你真要为了这个应先生，甘愿忍受那什么曾世凡、王敏薇的找茬骚扰？”涂曼萱微微抬起下颌，说得理所当然：“跟他八字都没一撇呢，你就这么毫无理智地一头栽进去了？” 成年人才不做这种选择这个不要那个的事，当然是——最好两个都要！ “可是……”辛语菲紧皱眉头，一脸的纠结。虽然也想过涂曼萱会这么建议她，但是当好友真的这么说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她并不是很愿意那么做。 真的就这样错过跟应培然的接触和相处吗？她暗中算了下，除了这几次的意外碰面，其实她和他能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真的调去别的地方的话，那他们能碰到的机会还有那么多吗？ “难道你真就打算靠他来便利店的那点时间跟他谈情说爱？”涂曼萱恨铁不成钢地朝她翻了个白眼，“我替你向他朋友打听过了，除了他们都会在闲暇时候来会所健身以外，你的那位应先生还有一个习惯。”她说。 “习惯？”她愣了一下，“什么习惯？” 涂曼萱神秘一笑，眨眼瞅了她半天才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慢跑。” 第11章 “慢跑？” 听了她意味深长吐露出的那两个字，辛语菲顿时就愣住了。 “这是个机会啊，不是吗？”涂曼萱正要一脸亢奋地跟她说明这个消息的重要性，医院里的医生忽然开门进来了，问了她几句话又仔细地检查了下她的身体，确定她没有什么大碍后就宣布她可以出院了。 既然医生都说没事了，那辛语菲和涂曼萱自然就不多留了。 下电梯的时候，涂曼萱还一边扶着她一边耳提面命滔滔不绝：“我说的意思你明白了吗？慢跑啊，他又住得离你这么近，这真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要是错过了就……”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辛语菲差点对好友的念叨举白旗投降，事实上她现在就想拔腿就跑。她从不知道涂曼萱拼命起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全然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真是……比她那个老妈还难缠。 两人刚走出住院部大门，没想到还没走下台阶几步，辛语菲就愣住了。她惊讶地看见应培然似乎刚从停车场那边过来，正大步往她这边赶。 “……”她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来看她的，但她又担心自己弄错了，恍惚踌躇之间竟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不过显然应培然没她想得那么多，发现她刚好出院的时候，他停住脚步，还朝她淡淡一哂。“你出来了？准备回去吗？”他问。 “那个，我……”面对他的询问，她刚想下意识地说要去好友涂曼萱那里，涂曼萱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眼，然后掩唇一笑，还小力推了她一下。 “是啊是啊！”涂曼萱抢在辛语菲之前开了口：“她正准备回家呢！本来我们还打算下午去逛街的，可她被球打到了头，还是回去休息比较好。”她看出来了，这男人对语菲也不是完全无感的，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过来了。她索性就推他们一把吧！ 应培然长身玉立，态度彬彬有礼。“既然要回家的话，那我就送你吧。”他没说自己是接到了医生的电话便特意赶过来了。 之前在健身会所乍然碰见她，他还愣了一下，结果转眼她就被网球砸到晕过去了，他那时想也不想就将她送进了医院。和时泊云有事离开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忧她会不会出事，此刻看她一脸精神活蹦乱跳的模样，他没察觉自己隐隐松了一口气。 “曼萱，你……”丝毫没料到涂曼萱会这么说，辛语菲不禁睁大了眼。她再迟钝也听懂了好友说这些话的用意，可是……她又悄悄觑了他一眼，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应培然似乎对接下来的安排已有了腹案。“那就上车吧。”他说。 先将涂曼萱送到了回她家的车站，他们才掉头往凯旋花园的方向驶去。 “应先生，”坐在他身边的副驾驶座，辛语菲腰背挺直，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显得像个青涩又满含小心的学生。“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从一上车她就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今天发生的事相信都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不说涂曼萱的叮咛还言犹在耳，就是在健身会所的那一幕，她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更不敢想他又是怎么看的。 “不用叫我应先生，”他熟稔地驾驶着方向盘，偏头似笑非笑地睇了她一眼，“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他那双深邃黑眸看起来仿佛比以往更加炯亮，她见了不禁心一紧，好像连怎么呼吸都差点忘了。 “啊？那个，应……”她不意他会说出这句话，惊讶得怔怔瞅着他半晌，终于才像意会过来似地结结巴巴地开口：“应先生，啊不！应……培然……” 她的反应似乎逗笑了他，他唇角轻轻一扬，“我叫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可不是马上就要你叫。”总是“应先生”地叫，他都忍不住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太生疏了，直唤其名显得更近一点。 没想到她倒是这么听话，他一说她就马上叫起了他的名字。 辛语菲羞愧得恨不得想一头撞死！她又犯蠢了啊啊啊……难道上天嫌她在他面前出丑的次数还不够多吗？从她刚搬来凯旋花园，好像她就在不断地犯错…… 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他又闲聊似地道：“你也经常去健身吗？”不过为什么他去健身会所的时候好像并没见过她？ “啊？我……”她差点脱口说出自己对健身运动基本没兴趣，但涂曼萱在医院的那番耳提面命忽然及时地发挥了效果，她只略微思忖就立刻改了口：“其实我平时工作比较忙，但我的好友有经常锻炼健身的习惯，所以在她的带动下我就……偶尔来一次吧！” 不是她故意说谎，而是既然他有慢跑爱好的话，要是有一天她也装作出来慢跑的时候遇见他，那她不爱运动的人设岂不是在他面前自打嘴巴？ 辛语菲到底不是傻子，还好没有干出这种“自断生路”的事。 “我看你好像不怎么擅长打球的样子，不如先从最简单的学起。”他不疾不徐道，丝毫不提她站在球场边傻傻被球砸到的情境。 她脸一红，讪讪地差点说不出话来。一般正常人都不会跑到人家打球的区域去，还作死地选在最危险的场馆口。如果不是因为看见了某个人而走不动道，谁会做出这种事？ 她抬眸偷偷地窥视了他一眼，不确定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专注开着车的他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是啊，我打球一向就打得不太好……”仿佛刻意转移话题或者掩饰什么似地，她含含糊糊地道：“不过没想到你的网球竟然打得那么好，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职业网球手。”这也算间接解释了她怎么会站在他那里。 他唇角微微上扬，并未说话。 他这模样愈发让她心跳如鼓，想说些什么挽救弥补一下，可是她刚想张口，却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要挽救什么？ 挽救她在他眼中的形象？ 还是挽救她不小心泄露了的秘密？ 还是…… “到了，”就在她脑中还在乱七八糟地思忖的时候，只听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凯旋花园到了。” 她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她住的凯旋花园小区就近在咫尺。 “哦！”她急急忙忙地去解身上的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淡淡地看着她手忙脚乱急着下车的模样，一言不发。 “再见，应先生……哦不！”她下了车朝他挥挥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应培然。”喊他名字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悸和慌乱。 这名字，就像有某种魔力似的…… “再见。”他的黑眸深深望进她眼底，薄唇微微一哂，然后便开车扬长而去。 凯宾花园离凯旋花园不过数步之遥，没一会儿他就将车开到了自己住的小区门口。 守门的还是辛语菲遇到的那位啤酒肚保安大叔。大叔腆着肚子，原本还悠哉游哉地坐在保安室里，一瞄见他的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打开门朝他探出头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保安大叔像是跟他颇熟似地，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跟你那个姓时的朋友去打球了吗？”每次都是玩到下午或晚上才回来，哪有早早中午就回来的？ 也不怪保安大叔多事。这保安大叔姓江，大家都叫他老江或是江伯，不仅是这凯宾花园的保安，而且还是应培然远在国外的母亲那边的远房亲戚，算是他的表叔。江伯家境不差，只不过是闲在家里没事干，就跑到凯宾花园这里当保安了。 话说这凯宾花园不仅有好多的乐子，更没想到他的表侄应培然也会从国外回来到这里来投资。因为受了他母亲的托付，江伯一向对应培然颇为看顾，有时候还会从自家带些吃的到他这个单身汉家里来，对他的出入行踪也难免会多关注一下。 应培然虽然算不上是多热络的性子，不过对江伯的好心关照还是很能领情的。 “临时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了。”面对他的提问，应培然声色不露，只简单地回答了这么一句。 他颔首向江伯打了个招呼，便开着车缓缓地进了小区。 “真是……”江伯边看着他的车开远边暗暗嘀咕：“能有什么事，还要特意回来一趟？” 第12章 翌日星期一，辛语菲特地起了个大早，比平时上班提前了快两个小时就出门了。 出门前她还紧张地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十几次，还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衣着和许久没穿过的旅游鞋好半晌，直到终于确定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才心怀忐忑地出了门。 所谓“打铁要趁热”，大概是怕她碍于矜持不敢行动，昨晚睡觉之前涂曼萱特意又给她连发了好几条微信，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要她鼓起勇气，舍下脸皮，以一种“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心态……呃不，是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无畏精神，积极地向她心中的应先生发起攻势。这个年头优质的男人不好找，能让自己产生好感的优质男人更是难寻，所以一旦遇到了就不能错过，不然很可能就像现在的相亲市场那样，和你相看接触的男人不是和你完全不来电，就是这种那种毛病一大堆了。 虽然这话不无夸张戏谑的成分，但辛语菲仔细想了想，也还是挺有道理的。 于是在做了无数个心理建设和自我打气之后，今天她终于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出来了。 辛语菲以前从未慢跑过，也没有什么喜欢户外慢跑的朋友，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些慢跑的人都会做些什么、又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出没……她只能根据自己有限的想象和推测，这些慢跑的人总不会选在人流集中的高峰期和嘈杂喧闹的环境锻炼，那清晨安静又适合跑步的地方应该是最理想的了。 于是她顶着将亮未亮的天色和隐隐渗人的凉意勇敢地走出了凯旋花园的小区大门，记得出来时，那值班的保安还一脸莫名地瞄了她好几眼，估计是在琢磨她这么早出门是干嘛？如果是去上班似乎也太早了，如果是做生意的似乎又有点迟了…… 辛语菲一声不吭地忽略了他的盯视，径直深吸了一口气就往凯宾花园那边慢慢跑了过去。她有些僵硬地摆动着双臂，想让自己看起来就跟那些出来慢跑锻炼的人没什么区别，不过也不知道是天太凉快还是她还不适应，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精神有点错乱而四处乱蹿的疯子。 沿途她并未看见几个人，连那些开早餐店的里面都没几个客人，大概实在是她出来得太早了。这不禁让她有点懊恼，还差点心生退意，不过她很快又给自己暗暗鼓劲打气——既然她出来得那么早，那么她一定会遇见应培然的，慢跑的人总不可能比一般的上班族起得还晚，对吧？ 这个想法立刻安抚了她的信心，也让她瞬间振奋起来，愈发紧张又满怀期待地迈步向凯宾花园的大门跑去。 原本在辛语菲的设想里，她会在应培然住的小区门前“偶遇”也同样出来慢跑的他，然后他们俩会很愉快地打招呼并且聊上几句，最后就“顺理成章”地一起跑了。可是理想永远是丰满的，而现实却永远是骨感的，她围着凯宾花园小区或快或慢地都跑过好几回了，可就是看不到她预想中的那道身影。 最后大概是终于发现到她的不对劲，那个保安室的啤酒肚大叔神情诡异地频频向她望过来，甚至还大有打开保安室的门朝她走过来诘问的架势，她吓得心一颤，赶紧脚底抹油地溜了！ 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放弃了？辛语菲陷入了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懊丧里。 她不敢再靠向凯宾花园，不然真有可能被那个保安大叔拎过去查问户口，那她……装作就是一个出来锻炼身体的人，就在这附近的地方慢跑行不行？ 她就不信了，都是住在这片地界的邻居，他跑步她也跑步，难道就碰不到一起去？应培然总不会还要特意跑到离这里十里百里远的荒郊野外去吧？ 打定了主意，辛语菲就在离凯宾花园外不远的长樱大道慢慢跑了起来。一路跑的时候她还用心观察了一下，在这片开发区里，基本只有凯宾花园和凯旋花园两个住宅区，其他几乎不是企业公司就是一些装潢文艺的商铺，所以她想遇到他，也只可能在这附近多走走。 不知不觉就绕着她和他住的小区跑了好多圈，久到她都快将这周边附近所有店铺的招牌都记熟了，这一片有多少个垃圾桶而且隔多远会放一个差不多都弄清楚的时候，她还是没看到应培然。 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在确定自己终于跑不动的那一刻，她不禁又累又丧地靠在了自家小区外面的那块花坛边。 难道她跟应培然“完美”地错过了？还是今天恰巧他要忙别的事，所以他今早没出来慢跑？或者还是她猜测失误，应培然根本就不在自己住的小区周边锻炼……所有能想的理由她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过一条，那就是会不会是涂曼萱搞错了情报？ 不，不会的！在她的大脑里，涂曼萱绝对不会有失误的时候，尤其是对这种事情的失误！ 能够从她都没想过的应培然的朋友入手，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他的消息，涂曼萱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如果真要说到底是谁出了问题的话，辛语菲只能欲哭无泪地承认是她自己—— 就连这被曼萱说得再容易不过的“慢跑偶遇”，她都搞不定，呵呵！还有比她更蠢更失败的吗？ 虽然之前跟曼萱聊的时候也提过可能不会那么幸运，能立马就跟应培然搭上线，但当真正遇到这种状况的那一刻，辛语菲还是颓丧得不要不要的，她几乎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计划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颓丧归颓丧，肚子却是真真正正地饿了。想想也是，她跑了这么久不说，连一粒米都还没进食过，不饿才奇怪。 她木木地从花坛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想随便找个卖早点的地方随便吃点什么，不过也不知道是不甘心还是怎么了，她转身往凯宾花园那边慢慢地走了过去。 最后一次，她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暗忖，要是再遇不上……那就算了。 预料之中的，她依然没看到那个她最期盼的身影，不过倒是有点意想不到的“收获”，那位凯宾花园的保安大叔似乎已经记熟了她，看到她的时候，不但笑眯眯地冲她点头，还颇为自来熟地从保安室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声音洪亮地开口： “姑娘出来跑步啊？”他挥了挥手，“这习惯很好啊，姑娘要加油啊！” 她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说是，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不仅面上发烧心里还心虚得要命，就只有尴尬地低头往另一边跑了，丝毫不敢再被那个保安大叔逮到。 离凯宾花园不远的转角就有一家卖小吃的早餐店，她强作镇定地往那个早餐店走了过去。 吃饱喝足，感觉再不去上班就真的不早了，她这才懒懒地回了自己的凯旋花园小区，准备收拾东西上班。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不巧，或者是上天就爱跟人作对，辛语菲费了那么大心力就是为了跟应培然碰上一面，等她终于认命回去准备好好去上班的时候，她一心想等的那个人居然从小区里出来了。 看着穿着正装一脸面无表情地坐在车上的应培然，保安大叔笑眯眯地为他开了门禁栏。 “哎，我说，”这保安大叔不巧正是江伯，应培然的表叔，“你最近不会招惹到什么人了吧？”对于自己的这个子侄辈，江伯平时还是挺关心照顾的，对他的个人私事也免不了多上了心。 应培然微微挑起眉，也没立即开车，只是就那么一脸莫名地望着他。 “今天早上有个姑娘，天都没亮就在我们小区这附近跑步了。”江伯口气神神秘秘地道，眼神之间还透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八卦意味。 应培然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老实说他如今已经习惯了他这位表叔遇事一惊一乍的性子，所以反应相当淡定。 再说，人家早晨起来锻炼身体不是挺好的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江伯也没等他开口，仿佛一脸好心地压低声音凑近他道：“那个姑娘你见过的，她就住我们这附近。” “……”应培然十分无语地瞄着他。 “我以前就没见过她在这里跑步，”江伯是什么人？排除他这过来人的岁数，这凯宾花园的大小八卦难道他还见少了，有什么是他看不出来猜不出来的？“而且她不往别的地方跑，偏偏就围着我们这个小区，还总是往这门里偷看，你说不是有鬼是什么？” 虽然很想反驳他表叔，即使人家真有什么意图那也不关你的事，但自小到大一贯的修养阻止了他这么做。 “我跟你说，”面对着他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态度，江伯大概是真的急了，“我算是瞧出来了，那姑娘摆明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么做不是为了锻炼，而是想打听咱们小区里什么人的！”想到之前凯宾花园闹出的那起原配怒打怀孕小三的狗血事件，江伯还真有点担心他这年轻有为的表侄子着了人家的道。 现在的女人可跟从前不同了，为了钓上她们心中的金龟婿，什么事情她们做不出来？ 应培然似乎终于生出了一点兴趣，好整以暇地偏头问他：“哦？那你说说她是为了打听哪个人？”这凯宾花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么多业主住户，难道他还真能一眼就看出人家的目的和诉求？ 江伯昂起头，语气理所当然地答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也是见过那个姑娘的，说不定还认识人家。” 应培然下意识地蹙起眉。他见过…… 每天他都能看见很多人，可是以他的脸盲怎么可能记得住？ 幸好江伯也没让他多思考，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我记得她好像就住在那边的凯旋花园，”江伯指着离他们小区不远的另一个小区道：“她刚搬来的时候还差点搞错了，把我们这里当成凯旋花园，不是你送人家过去的吗？还帮人家提箱子……”因为这事涉及到应培然，尤其是他当时的反应格外反常，所以江伯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她？”辛语菲？他的大脑几乎是本能地就闪过她的那张脸，眼神莫辨地微微一闪，不过很明智地，他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我看你还是多注意一下。”江伯还在絮絮叨叨地提醒，他勾起唇淡淡地道了声谢，便开车出了小区大门。 第13章 辛语菲依旧是骑着共享单车去的美森便利店，不过也许是因为早上并没有碰到应培然，她走进便利店的时候一反常态地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今天仍是王敏薇值早班，她比店长来得早，此时前台那里已经站了好几个选好商品等着结账的客人。 王敏薇似乎有些忙碌，不过再忙碌也挡不住她的嘴。 “店长你来了？”王敏薇一边熟练地帮客人扫码一边声音略显高亢地朝她开口道：“你招的兼职人员到底找到了没有？他们什么时候来啊？还有，马上就是黄金周了，店里到底准备怎么安排……” 一来就面临属下的喋喋不休，辛语菲的脸色自然不好看。“我知道了。”她也没跟王敏薇多废话，只淡淡地说了这几个字就进休息室去了。 关于调职的申请她早已写好了，就等着今天上班发到陈莎那边去。涂曼萱说得对，再怎么不想离开，但工作永远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感情用事是最蠢也最不值得的。 既然都决定要离开这里了，那也就没必要和王敏薇这些人多计较，俗话说“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倒是没想过以后自己还会跟王敏薇能有多少交集，不过她早已习惯了不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换好工作服，辛语菲又一如既往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经过这些年在陵城的精心布局和经营，美森便利店的知名度和口碑应该说已经深入人心，这也多亏了这些年陵城和整个国内经济的发展。 然而中国的发展不仅美森看得到，其他国家的企业也同样看得到，所以这两年陵城的整个便利店行业都扩张得极快，不仅仅是世界顶级的便利店品牌，包括我们本土的便利店也几乎是遍地开花。 以前刚来美森的时候，辛语菲还觉得无论是产品质量还是管理制度，外资的确还是更胜一筹。当然她会这么想绝不是因为崇洋媚外，认为外国的月亮比国内圆，而纯粹是站在一个消费者和学习者的角度，但现在她却不敢再有这种绝对的信心了，别的不谈，数据总能说明问题。 看着这几个月的帐目报表，辛语菲的神情一点也不轻松。 相较于刚在这边开店的那段时间，目前美森的盈利状况实在说不上让人满意。她也到这周边的环境去考察了一圈，过去工业园附近的商家并不太多，餐饮行业也找不出几家，但随着大批企业的进驻和人流量的日益增加，这里的各色饮食店越来越多，比如除了传统的餐馆酒店，还有颇受年轻上班族欢迎的主题面包店、西式快餐店……可谓应有尽有。 不过美森的竞争对手并不是它们，而是跟他们同为便利店的本土品牌。 辛语菲还清晰地记得，曾经的本土便利店实在是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不但没有属于自己的特色自制产品，连经营模式都跟社区的超市没太大差别；可后来有一次她走进某家本土便利店的时候，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在这家装潢年轻时尚，服务员朝气蓬勃的本土便利店里，不但货架上新鲜可口的自制鲜食随处可见，人气爆棚的网红商品也丝毫不逊色，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折扣和优惠活动比美森更有吸引力。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美森便利店的店长身份，当时她真有一股冲动想趁着那家店大打折扣的时候将这里她感兴趣的商品一扫而尽。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说美森的竞争力就是最好最高的，不但在陵城如此，更遑论在全国。 这也是如今美森迫切需要加盟商的原因。国内的本土便利店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他们不差钱，而且有时候政府还会给予各种优惠政策，但外资不同，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在中国的市场上折戟沉沙。 便利店要想盈利获得高利润，一个核心问题就是要么开源要么节流，因为同样要经过自家工厂的制作加工，那么生产一种商品也是需要这些人力和物力，生产更多类型和数量的产品也往往需要这些人力和物力，但大批量的生产反而能将单位产品的成本降下来，所以这也是如今各大便利店到处开店的一个根本原因。 但开一个分店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资金就少不了。如今曾世凡那样的人都会被美森奉为上宾，也正是因为美森公司看中了他的经济实力。 正在想着下个月的营销计划，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那个曾世凡又来了。 不过这次他不是空手过来的，而是手里居然捧着一大束花瓣上明显还滴着水的香水百合。这捧花实在太扎人眼，不但店里的客人都好奇地频频打量他，站在收银台那边的王敏薇也是一脸青黑，咬牙憋气地活像什么人欠了她几千万的债。 “店长，有人来找你了！”王敏薇刻意怪声怪气地朝休息室里高喊了这么一声，长这么大她可从来没收到哪个男人的鲜花，想不到那个辛语菲…… 休息室的门很薄，王敏薇的声音很快就传进了辛语菲的耳朵里，她一怔，放下手里的笔便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一见是曾世凡，她眼神一暗，不着痕迹地斜睨了王敏薇一眼。王敏薇大概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快，耸了耸肩就垂首假装忙别的事去了。 对于曾世凡，他们便利店的所有员工还是有点共识的，就算内心里对他有再多的看法，至少表面上不能怠慢了这位金主。不过让辛语菲觉得不满的是，她的店员明明知道曾世凡有什么企图，也不看他是不是来干正事，都一味刻意地迎合他，连句帮她客套地将人打发的话都不肯说。 即便心中有再多不平和不满，既然人家都来了，辛语菲也只能笑脸相迎：“曾先生，你来了？” “是啊，我是特意过来看你的，”他一边说还一边喜滋滋地将手中的香水百合递给她，“你看，我还买了一束花，你喜不喜欢？” 以前的曾世凡从没有送花给过她，大概是忽然乍富的运气并没有提高这位土鳖的品味和追人技巧，他还一径地总是用那种请她吃饭、看电影的老旧套路去向她大献殷勤。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应培然的突然出现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意识，又或者是受到什么人的点拨，他今天居然改变了招数。 “这花我不能收，”辛语菲对这束花明显敬谢不敏，不过她也不好直截了当地打人家的脸，只礼貌地道：“无功不受禄，而且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也不好……” 她还没说完，曾世凡就一脸无所谓地开口：“这有什么？我不过是看到这束花觉得它很配你，所谓‘英雄配宝马，鲜花赠美人’，你怎么就不能收下呢？” 辛语菲差点被他的那句“英雄配宝马，鲜花赠美人”给膈应到，他又神情半真半假地对她说道：“其实这次我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跟你谈谈关于我加盟美森便利店的事。” 想不到一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屡屡绕过的曾大金主，居然会主动开口谈及这件事，辛语菲心中一喜，立刻就转变了态度：“是吗？那太好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吧！”她还特意指了下他们便利店靠窗的那排桌椅。 曾世凡依旧捧着那束花递到她面前，这回她不好再推脱，只得淡笑着接下了。 “呃，曾先生……”正在思忖应该怎么开始这个话题的时候，想不到他倒是先发话了——“其实，要我加盟美森很简单，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本来还以为要花费无数唇舌才能说服他的辛语菲顿时就愣住了，“一个条件？” 曾世凡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没错，只要你们答应了，我可以现在就跟你们公司签合约。” 也不知道为什么，辛语菲直觉有股不妙的预感。 “我不想只做一个出钱的冤大头，”曾世凡斜靠在椅背上，此刻他说话的样子倒有了那么一丝“在商言商”的架势，“假如我成了你们的加盟商，我要在你们公司获得一个职位。”他说。 只是一个职位？她心里微微一松，这倒不是什么难题。美森的分店多得很，而且她想公司应该也不介意给他一个听起来光鲜但实质上并不掌权的职位，用这个来换取他的投资，这笔生意显然还是挺划算。 她扬起唇，还来不及说出应许的话，他倒是抢先开口了：“别的不要，我只要在你这家便利店工作，和你一起共事。” 什么？和她一起共事？ 这股惊吓来得太突然，她还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只听大门那边响起了开门的铃音，紧接着就从外面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她下意识地望过去，这次她又愣住了，那向他们这边走过来的其中一个男人她刚好认识，竟是让她今天一大早就出来慢跑只为了“巧遇”的祸首—— 应培然。 怎么今天……所有的事都赶到一块去了？ 第14章 当时泊云走进好友应培然特意带他来的美森便利店时，不禁感觉有些诧异，当他无意中看见那位他们之前在健身会所遇到的那位女生也出现在这里时，他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诧异了，而是诡异。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应培然故意这么安排的？ 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地向里走，所以也很快就注意到辛语菲和她对面的那位男士，尤其是他们中间的那束花。 时泊云挑了挑眉，眼神微妙地觑了身侧的应培然一眼。那束花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是那位女生自己买的，那么唯一符合逻辑和常理的就是——那是她对面的那个男人送她的。 这种意想不到的巧合，非常自然地就勾起了时泊云的某些遐想。 原来那天他们在碰到被网球砸到并送她上医院的这位女生之前，应培然就已经见过她，说不定还认识她了？而他居然什么都不肯跟他说。 原来今天他说要去某个地方谈事情，并不是随随便便找的，而是故意选在这里的？ 时泊云打死也不相信好友是为了他，比如说让他通过认识这位女生进而去认识那位涂曼萱小姐，那么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是为了自己才来的！ 这个家伙…… 时泊云一边挑了个离那位女生和那个男人很近的位置坐下来，一边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对面的多年好友。 应培然的表情依然很淡定，而且从他的眼神里解读不出任何情绪。 “我觉得之前我提议的项目，你可以考虑一下。”他像根本没察觉到什么事似地，刚一坐下来就开始跟他谈起他们今天要商讨的内容。 应培然和时泊云是从小就认识并且相交多年的好友，不但如此，他们两家还是世交。应家一直从事的是医疗制药行业，而时家投资多元，最近这几年也在发展医疗器械业，所以两家也时常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不过这次应培然不是来跟时泊云做生意的，所以他也没选择去那些高档的会所酒店，而是带他来了这家离他自己公司颇近的美森便利店。 应培然的提议是让时泊云的家族公司向教会捐出一些医疗方面的器械和器材，这既是一种慈善行为，也是在为他们时家的企业做宣传。 “目前在中国的教会还不多，不过入教的人数却是在不断增加，”应培然就事论事道，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我去过不少在中国的教会，发现来这里的很大一部分人其实都身患重症和顽疾。”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心理上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人会信教？也许不同的国家、民族和群体都有自己的理由和原因，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的是，往往是那些在现实中遇到了无法理解和解决的困惑、疑难杂症等问题的人才更容易信任和依赖某种宗教。这一点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表现得更加明显。 应培然曾遇到过很多教会里的人，他们有的自己就是医生，却治不了自己身上的病，有的失去了相濡以沫的配偶，却始终走不出这段伤痛，还有的因为生活遭遇了太多挫折看不到人生希望，想轻生以寻求解脱…… 每个教会里的成员，都各有一本自己的辛酸史。 当然，也有那些年轻的、看起来生活富足无忧的人来到这里，也许他们对于教会只是出于好奇，但应培然始终相信，他们有一天会信教的，至少也会寻找到自己心中的信仰。 正是因为这些教会里聚集了太多的身有病痛的成员，所以他才想到要为他们捐助一批能给他们带来帮助的医疗用品。 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善事，但说实话并不是所有医疗方面的企业公司都愿意做，尤其在现在看来这件事似乎还看不到什么回报。应培然觉得，与其去找其他的合作者，还不如说服他的多年好友。 要是时泊云不答应，他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要让他拔出几根毛来。应培然暗搓搓地想。 “既然你之前跟我谈到企业利益，”时泊云交叠着双腿，眼睛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那好，我就跟你谈谈利益方面的问题。你说现在中国教会的人群越来越多，不过据我所知，肯来这里并入会的人一般往往是那些要么上了年纪孤苦无依的老年人，要么就是一些身患绝症很可能马上就要上天堂的人，这些都不重要，最关键的问题是——” 时泊云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倾身靠近他对面的应培然：“他们这些人往往经济条件并不算好。” 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如果还能抢救的话，那些来向耶稣求助的人也不会来教会而是去医院了，而那些有钱的也往往有各种方法各种门路去想方设法地为自己续命，也根本没那个闲心跑到教会来，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群聚集在这里呢？ 一批上了年纪、身患绝症很可能还一贫如洗的人，时泊云并不是不想出钱出力，但是作为一名企业的管理者，他有责任确定自己做的这些事的意义和价值。 “你说那些使用过我们公司的产品的人，会记住我们的企业品牌，”时泊云摊开两手，用一种质疑的语气道：“OK，我相信你说的，他们确实会记住我们的企业品牌，甚至会对我们的善举心存感激，可是如果这些人很快就不在了呢？或者就算觉得我们的产品有用，能给他们带来帮助，可是囊中羞涩的人又会不会拿出钱来购买呢？”也就是说，他们的这种无偿捐助，到最后并不能转化为实际的销售利益，那么相信任何一家公司都会谨慎行事。 “如果真要做善事的话，我宁愿捐助那些希望学校和各大医院。”时泊云相当残忍地还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到底是多年的世交好友，应培然十分了解时泊云的性格和为人处事，同样地，时泊云也非常了解他，两人倒不会因为这种毫不客气的话而翻脸。 “我必须得承认，你说的有一部分的确是事实，”应培然神情淡然地望了眼窗外的行人和车辆，又转过头缓缓道：“不过，这些来教会的人并不都是孤独无依的，即便他们有的失去了亲人配偶，但他们也有自己的社交，有自己的街坊邻居，还有自己的亲戚朋友……绝对孤独的人我相信并不存在。” 如果真是与世隔绝、毫不愿意跟人交往的，他们根本不会来教会。 “我曾经看到过一对夫妻，两人都上了年纪，”他凝目，像在述说着一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一个自己就是医生，还患了腿部方面的疾病，治疗了很多年也没治好；而另一个是他的老伴，自己也有糖尿病、高血压，他们经常相互搀扶一起来教会，大概是在教会找到了快乐和精神寄托，这对老人每天都活得很积极。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一个年轻人也过来了，还是扶着他们一起来教会的，后来一问，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他们的儿子。” 而之前，他们的这个儿子根本不信教，甚至还阻止过他们参加教会。 “如果他们的儿子不关心他们，不发现到他们在教会的改变，我相信他是不会来的，”应培然娓娓道：“就算他们这对老人真的上了天堂，难道他们的儿子就不会有一点感觉？难道不会记得他们在教会曾经经历的事？” 时泊云的手指轻扣桌面，一言不发，仿佛正在沉思着什么。 “这只是我无意中看到的一个例子，”他顿了下又继续道：“你觉得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身患绝症又贫困的人更不可能会是你的客户，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人是绝对孤立的？如果他真的在你这里得到了助益，哪怕他自己来不及回报，还有他身边的人，还有很可能跟他一样也患病但还没到那种严重程度的？” 当初就是抱着这种理由，他说服了他自己公司的高层，愿意无偿捐出一部分药品和其他的物资，不过通过实际上的走访和了解，也许很多中国人的问题并不在于使用什么药，而在于他们的心理和心态问题。 但无庸置疑，尽可能地为他们这些弱势群体提供帮助，是企业义不容辞的责任。 大概是被他的话打动了，这次时泊云再也没有提出反驳和质疑，反而一脸专注凝重地垂目盯着自己的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听懂了应培然话里的意思——即便是那些获得他企业资助的教会会员去世了，或者一贫如洗根本不打算花钱购买他们企业的产品，但他们身边的亲友人脉却是看得见他们产品的益处的，这也是在为他们企业品牌积攒口碑，帮他们在未来的市场上站稳自己的脚跟。 对于医药行业来说，有时候获得消费者的信任和好感，要比光靠广告来吸引他们更长远和靠谱得多。 时泊云一言不发，默然在心里计算着他们企业这次要付出的代价，完全没察觉到他们附近正有一个人在悄悄地密切关注着他们的动静。 教会？疾病？辛语菲正一心想打发她面前的曾世凡，却没料到会听见应培然跟另一个人谈到教会的一些事，她先是一怔，然后下意识地想到：该不会应培然是打算为那些他去过的教会做些什么吧？ 她的脑中不经意地浮现出他在教会里做过的那些热心助人的事迹。 没注意到对面女生的心不在焉，曾世凡还在一边滔滔不绝地扬声道：“我想加入到你们美森公司应该不成问题，对吧？而且你不觉得我来你们这边的分店来帮忙，更能让你如虎添翼吗？”他的神情和语气充满了一股理所当然不容反驳的味道。 “……”你要是能将这股热情和善心发挥到别的地方，我才真的会感激你，好吗？ 望着曾世凡写着执拗和强硬的那张脸，辛语菲心底的那股压抑已久的厌恶和无奈感忽然愈发加深了。 第15章 “曾先生，关于你提出的要求，我会转达给我们公司的。” 收回心神，辛语菲努力地向她对面的曾世凡扬起一抹看起来再诚挚不过的笑。原以为这个曾世凡只是土鳖暴发户而且热度绝不会超过三分钟，没想到——他还是有点脑子的。 不过不管是出于想更快地追到她，还是真正地想在美森干出一番事业，辛语菲都觉得，这样的人还是离自己越远越好。 曾世凡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地想跟她说些什么，不过她借口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忙，便急急地将他打发了。 当然，在他的强力要求下，她还是带走了那束花。 应培然跟那位他对面的先生交谈了一番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既没有在这里买什么东西，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虽然脸上半点不露，不过她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失落。 恹恹地地回到员工休息室，她只在电脑前稍稍呆愣了下，便果决地打开那份她之前就已经写好的调职申请书文档，啪啪啪指尖如飞地开始打字，心无旁骛。 除了自己想调职到其他店的那些制式请求，她还特意在申请上提到了曾世凡想在美森担任一份职位的要求。 她丝毫没有向曾世凡透露自己可能马上会调离她现在所在的便利店分店的事，以他当时的反应恐怕他很可能会以为他能顺利入职这边，而且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辛语菲不觉一笑，非常体贴又相当隐晦地向公司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如果调离所在分店的话，那么店长之位也自然而然地空缺了出来，曾世凡表达过他想在这里任职的想法，不如顺势就将店长的位子交给他。 绝口不提曾世凡是为了想跟她共事才说要在这家分店留下来的。 为了加大公司接受她的建议的可能性，她还在结尾提到，她店里的王敏薇是公司的资深员工，有当店长的潜力，完全可以辅助曾世凡。 打完了这些字，辛语菲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觉得满意，便坚定地按下了邮件的发送键。 虽然隐隐有些遗憾，不过想到涂曼萱告诉她的那些话，又想到她、曾世凡和王敏薇之间纠结的关系，她还是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将手头的事情做完，她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又慢慢地走了出去。 便利店里还是客流不断，甚至随着午休的临近而更显热闹，用餐区那里早已坐满了来就餐的人，只是她总隐隐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 虽然想不通应培然为什么会带着朋友到这里来，又来去匆匆地走了，不过她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他只是刚好工作地点离这里比较近，会来这边纯粹只是顺便，她千万不要想太多。 正站在角落里默默出神，忙了大半天终于有个空档喘口气的王敏薇却一脸兴奋又带了点怀疑地开口了：“店长，曾世凡说他以后会到我们店里来上班，这是真的吗？”她伸长脖子朝她这边探过来。 大概是觉得这事肯定能成，又加上王敏薇对他的一意搭讪，曾世凡也是个存不住事的人，便毫无保留地透露了这个消息，王敏薇先还觉得吃惊，但细想过来后又感到一阵狂喜。 她不用想也知道曾世凡为什么要到这个分店来工作，不就是冲着辛语菲来的？先不说她早晚有一天要挤走这个原本资历就不如她的丫头片子，曾世凡待在这里倒是有利于她多跟他接触培养感情，不是吗？ 所以，王敏薇对这个消息还是十分欢迎的。 辛语菲一怔，先是沉默了下，然后才缓缓颔首：“嗯，还要等公司那边的回复。”她也没有直接肯定她的问询，只简单地说了这句话，不过她这么一说，王敏薇就马上明白曾世凡说的不是假话了。 也不再去看她脸上的那抹喜不自胜的表情，更不想跟她多费口舌，辛语菲转身便去检查店里的商品去了。 刚才应培然过来的事她还没忘，无意间听到的他跟朋友谈及的那些话她也犹言在耳，应培然这是带着朋友过来谈公事的？而且……很可能还跟他经常去的那个教会有关。 除了一年前陪小姨去过那一次教会以外，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不过对于应培然的慷慨付出她从教会成员还有小姨那里倒是听过不少，以前他是为教会提供免费午餐，现在他又要捐助别的东西吗？ 辛语菲从没遇到过他这样的人，他真的就这么热衷慈善吗？还是觉得这么做会对他自己有帮助或者有利益？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个愿意为社会弱势群体伸出援手的人，总比那些挥霍着无尽的家财还不学无术的人要好得多。 哎呀，怎么又想到他了？她蹙眉轻摇了下头，忍不住有点想斥责自己，他想做什么是他的事，她想那么多干什么？ 她更加让自己忙碌了起来，不时地在收银台和用餐区那边来回招呼客人，偶尔也跟王敏薇随便聊两句。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午休进餐，辛语菲还是习惯性地准备吃美森提供的员工午餐，不过便当盒还没拿去微波炉那边加热，她便听见了大门口客人进来时都会响起的清脆铃音。 她也没回头去看，中午是便利店销售的高峰期，周边总有一堆人过来买东西，她也没多想。 “你总是吃这个？”刚打开微波炉的门准备将便当盒放进去，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不温不火地传进她耳里，“难道都吃不腻的吗？” 她心里本能地噗通一跳，手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想也不想就转头循声望了过去——“你……你又来了？”这话一出口，她立即察觉不对，脸颊发烫地恨不得将这句话吞回去。 应培然就昂身玉立地站在门口，正一脸闲适地望着她。刚才他一本正经跟那个朋友谈论事情的样子，此刻全然无踪。 “我觉得经常吃这些鲜食对身体并不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他目光笔直地盯着她正要拿进微波炉加热的方便盒，微微蹙眉道：“偶尔吃一下还行，不过当正餐还是算了。”他自己也只是在加班过了饭点的时候才来这里。 “……”辛语菲眨了眨眼，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这午饭到底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而且，她是专门经营这个的，他当着她的面说这个……合适吗？ “我发现这附近有一家土菜馆，据说里面的大多数菜都是从老板自己的农庄里供应的，说是全部都是绿色无公害，而且他们还有不少特色菜，想不想去试试看？”他像是顺嘴提到似地，丝毫看不出来是特意来邀约她一起去吃饭。 她先是愣了半晌，随后心跳不断地加快，她甚至有种错觉，那颗像失控火车头的心脏马上就要从她的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按住它。 幸好她还有点理智，没有在他面前做出什么丢人的事。尽管面前的便当早已成了勾不起她任何食欲的鸡肋，不过她还是矜持一笑，朝他轻轻摇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店里正忙，恐怕……我现在走不开。”虽然店长有自由安排自己工作时间的权限，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 便利店正忙的时候，店长一般都会留在店里帮忙的，尤其在缺乏人手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应培然眼神微微一闪，脸上的淡哂依旧不变。“哦，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对了，你去健身那天回来以后没事吧？”他关心地问了一句。 见他没有纠缠，她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甜笑。“我很好，那天还得谢谢你及时送我去医院。”她说。 “没事就好，”他耸耸肩，以一个朋友的语气好心嘱咐道：“虽然身体没什么事，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那么快就出来慢跑，如果是才开始这项运动不久的话，那就更要注意了……” 江伯对他说的那番话他基本不疑有他，而且马上就猜到了那个人是谁，或者说根本不用猜，他完全确定那个一大早就出来慢跑的人是她辛语菲无疑。 这倒是有趣了，他也有户外慢跑的习惯，可是从来没有碰见过她。如果她也有慢跑的习惯或者爱好，他们之间倒是可以交流交流。 不过出于某种直觉或者本能，他并不觉得她是一个慢跑爱好者，想到那天在健身会所她的表现，坦白说他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一个擅长运动的人。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话，那么一个并不怎么热爱运动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慢跑？ 一听见“慢跑”这两个字，辛语菲心中的警铃便拉响了，她强忍住自己的表情，有点心虚又有点逃避似地开口：“那个……我只是……”她很想解释她出来慢跑的原因，但是大脑里乱七八槽地搜刮了一通，她还是想不出要怎么搪塞。 难道说她是听了涂曼萱的建议，所以她才决定学习慢跑的？还是干脆骗他她一直就有慢跑的爱好？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在撒谎，她完全说不出口。 她悄悄抬眼觑了他一眼，只见他仍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似乎正等着听她的解释，她不禁暗暗发急，只得吞吞吐吐地随便找了个话题，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呃……你刚不是说要去那家什么土菜馆吗？”她这话一出口，差点暗自捶胸顿足，但匆忙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挽救，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听起来似乎挺不错的……”既然这么好吃的话那你就赶紧走吧，不要再在这里“折磨”我了…… “店长，你在聊什么？”也打算就餐的王敏薇远远地朝她喊了一声——“你的饭加热完了没有？帮我的便当也加热下吧！”边说边将自己选的孜香牛肉便当就递了过来。 辛语菲顺手便接过了她的便当，随即便送进了微波炉，然后又望着自己的便当，又望了眼站在一旁的他，不觉心一横。 “如果真有那么好吃的话，那就一起去试试吧，哈哈！”再聊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在他面前丢脸还不要紧，要是被王敏薇知道了那就…… 她迅速地抬腿往外面走，还一副恨不得快去快回的架势，他瞄着她仍穿着工作服的窈窕背影，不觉微微勾起唇，笑了。 第16章 辛语菲还以为土菜馆很近，出门走几步路就到了，可当她跟着应培然傻傻地走到他停在不远处的那辆Lexus时，她才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不是说就在这附近吗？”他这架势恍惚让她有种错觉，好像他不单单是找她去吃一顿午饭，而是非常隆重又阔绰地要请她去吃一顿大餐。“还要开车去……” 她几乎要下意识地开口拒绝，但他一边按下车钥匙一边朝她挑眉一笑，“其实走过去也行，不过你不是说中午比较忙吗？开车可以节约不少时间。”他说，全然一副是为她着想的口吻。 她一噎，所以这是为了她？也不好再拒绝了人家的好意，她只能顺着他开门上了车。 一坐上副驾驶座，她便本能地并拢双腿，双手略显拘谨地放在膝盖上，端庄优雅的姿态里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丝特属于年轻女孩的青涩和无措，他黑眸睨着她，唇角微微扬起。 “别忘了系上安全带。”他轻松地提醒了她一句，这才好整以暇地系上安全带，然后熟练地发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她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专注他而忘了系安全带，双颊微微一红，赶紧低头将车椅两边的安全带扣了起来。 他说的那家土菜馆果然不远，大概只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事实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家土菜馆离她的便利店真的没多远距离，他们花在堵车和等红绿灯的时间似乎更久。 “你们便利店加盟的情况谈得怎么样了？”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停下来的时候，他忽然猝不及防地问了她这么一个问题，“还顺利吗？” “啊？什么？”大概是太过突然，也或者是她的神经因为和他待在同个驾驶座里而过于紧绷的缘故，她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瞥见他似笑非笑静静等待她的样子，她才后知后觉地意会过来他在问什么。 “你说加盟的事啊……”她喃喃开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关心她这个问题，不过不知怎地，她大脑忽然一转，冷不防想到今天跟曾世凡谈到他加入他们美森的事情，她一怔，难道……他听到了他们的话？ 她的心跳悄悄快了半拍，不禁侧首偷觑了他一眼。她还以为只有她在偷偷注意着他和别人的交谈，莫非他也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表情的异样，他瞄了眼即将转绿灯的信号灯，不疾不徐地踩下油门，才缓缓道：“我记得你最近好像也在为这件事困扰，没错吧？” 他丝毫没提那个曾世凡的事，她不觉微微松了口气，又很快升起一股失望失落之类的微妙感觉，看来她是想多了…… “客观上来说，便利店加盟的事还用不着我们这些店长级别的职员来操心，”她抛开那些杂念，打起精神回答他道：“不过，如果真的遇到了这种机会，一般我们也不会放过，毕竟这有利于我们美森的发展和扩大。” “所以，如果有加盟意向的合作者向你们提出一些条件或要求的话，你们也会尽量满足？”他进一步追问。 她不觉微微蹙起眉，又不太确定自己心里的那点想法了。他只是出于好奇才问这个问题，还是——因为那个曾世凡？ “有什么条件和要求，也得我们公司批准啊。”她笑着说，四两拨千斤地回应了他话里的探寻。 他黑眸一幽，神情无波地睇了她一眼，然后好整以暇地开起自己的车。 当那家“山里人家土菜馆”几个大字印入自己眼帘的时候，她忍不住好奇地开口：“就是这里？”很常见的餐馆名，不过看那类似少数民族吊脚楼的装潢，她还是双眼一亮。 他微微一笑，将车熟稔地往餐馆的停车处停过去。“这家餐馆并不大，不过口碑还不错。” 她被他这么一说，忽然开始期待起这里的美食了。 “走吧。”应培然停好车，不疾不徐地笔直往那间“青山人家土菜馆”走过去，她也赶紧跟着过去了。 菜馆果然如他所言，面积并不大，但客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多。她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几乎找不到一个空位。 辛语菲睁大眼努力地梭巡着，希望从这高朋满座的人群里找到一个被人遗漏的空位，不过还没找完，旁边的他就抬手向楼上一指，“不用找了，去二楼。” 然后就领着她大步流星地上了二楼的原木楼梯。辛语菲无意中回头扫了眼楼下的大厅，只见更多的人从门口涌进来，却不见几个客人从里面出去。 虽说现在就是用餐的高峰期，可这餐馆的生意也太好了吧？ “坐吧。”刚想问他是不是已经预订了桌位，他已经指着二楼那个位置极好的靠窗四人小方桌微微笑道，她便隐隐有些猜测了。 二楼的人流明显比楼下要少一些，不过还是有不少人聚在这里说笑吃饭，辛语菲不确定这里的位置是不是都是预定好的，不过显然应培然是。 他俩才落座，果然就有服务员过来，先是礼貌地问了他的姓氏，他淡淡一报，服务员便像确认了似地朝他微微一欠身，然后满脸带笑地问他们想吃什么。 不知道这算不算差异营销？辛语菲一边打量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忖，如果楼下的氛围给人一种热闹大排档感觉的话，那么楼上的装修和氛围就给人一种闹中取静的悠闲感觉了。而看这里客人的反馈，似乎越是这么吊人胃口，越是让人好奇地想尝试。 预约的客人应该也是要付出一定成本的吧！她想。不得不说在商业市场上价格永远是调节不同需求的最佳办法，谁都想拥有最好的产品和服务，但首先你得确定你有没有这个实力，或者你愿不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听说这里的干煸鳝鱼还不错，”他坐在她对面，一副老饕客似地向她推介道：“这些鳝鱼都是他们自己的田庄里散养的，可以试一下。” 她不加思索地便点了头，他向一边等着的服务员定了这道菜，然后又跟她说想吃什么可以自己点。 “我其实……对吃的一般都不挑剔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然后告诉他她不忌口，可以请他推荐。 他也不推辞，按照自己所想地又点了几道菜，服务员拿着点菜单飘然而去。 桌上有一套茶壶和茶杯，檀木色的色泽隐隐透出几分古雅的味道。他提起茶壶，替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会以为你是这里的常客。”她拿起不及手掌大小的茶杯轻啜了口带着麦香的热茶，轻快地说道。 他微一挑眉，“既然这里名头这么响，自然要好好攻略一下了。” 她垂眸默默喝茶，忽然不经意地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里的美食这么好的话，他为什么不跟他的那位朋友一起吃？ 这个想法像个一直缠绕着她却又让她捉摸不透的谜团，她想问，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迟迟不敢问出口。 而反观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偶尔也透过窗户打量着外面的风景，仿佛就只是慕名而来。 好吧！她再一次在心里提醒自己，他不过只是来一个口碑不错的餐馆吃饭，顺便也邀请了下她，她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 分不清涌现在胸口的那股感觉是什么，既不像是欢喜更不像是失落，亦或者……两者都有吧？ “对了，你也喜欢慢跑吗？”正当她大脑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屈指握着茶杯，忽然毫无预料地问了一个她完全招架不住的问题——“为什么我慢跑的时候从没有看见过你？” “噗——”她嘴里的茶一个没忍住差点全喷了出去，“咳咳……”她尴尬地捂住自己的嘴，又手脚慌乱地到处去找餐巾纸，简直狼狈至极。 喂喂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还以为她已经躲过这个问题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这么“不依不饶”？ 第17章 “你没事吧？” 就在辛语菲满大街地寻找着餐巾纸的时候，造成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应培然眼神里微微隐藏了一丝笑意，十分绅士地抽了几张摆在桌上的纸盒里的纸巾递给她。 “那个……”她慌乱不安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擦拭嘴角一边拼命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怎么解除她此刻的尴尬，她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者他的话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当她一抬眼望进他的那双仿佛早已了然一切的遂眸时，她的大脑又晕乎乎地变成一片浆糊。 “其实……我是因为，因为我的那个朋友，就是在健身会所的那个……哈哈，你见过的那个女生……”她有点不敢迎视他的眼，只能手足无措又吞吞吐吐地解释：“她觉得我的身体体质太差了，严重需要锻炼，所以我才……才决定要开始慢跑的，哈哈……” 矢口否认她今天做过的事显然是不行了，毕竟那样完全是不打自招，但她又必须找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所以几乎是没有多加考虑的，辛语菲将她的死党涂曼萱拉出来当了挡箭牌。 相信涂曼萱会理解她的。 “哦，是吗？”他挑眉，似笑非笑地灼灼瞄着她，“慢跑是一种很好的健身方式，不过作为生手的话还是得慢慢来，以循序渐进为佳，不要一开始就那么用力。”他说。 她不知道他这番话是不是另有含义，还是仅仅只是在教她该怎么慢跑？然而她也不敢问，只能一边受教地点头，一边装作很自然地拿起茶杯猛喝水。 他一哂，湛亮的黑眸愈发显得幽深。 “语菲，”他的声音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噗通一跳，连拿着茶杯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喝慢点。” 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叫她的名字，也许以前也叫过？她完全想不起来了，但是有一点她却无比清楚，他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像在无时无刻地蛊惑着她。为了抵抗他的这种蛊惑，她几乎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茶杯里。 “你这么渴吗？”他唇边噙着笑，拿起茶壶似乎还要帮她倒过来。“我再帮你倒一杯。” “不，不用了！”她本能地拒绝了，现在她只想离他远一点，好让自己清醒清醒，也没那么尴尬。 “是吗？”他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困惑，手里的茶壶仍然没有放下，“但是你看起来好像很渴，而且……你的杯里好像没水了。”最后的这句话里仿佛带着一抹微妙的笑意。 什么？ 她先是像被人点了穴似地，呆呆地低头望了眼自己手里的茶杯，然后大脑像忽然被炸开了一样，她双颊发烫，尴尬得差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天呀地呀！还有谁比她更糗的吗？今天她一天丢的脸好像比她一年丢得还要多…… 辛语菲窘迫地埋头不敢看他，不过应培然倒是显得泰然自若，仿佛一切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他好整以暇地往她的空杯里重新注满了水，顺便也给自己添上。“我第一次慢跑的时候，还没跑完预计的一半路程就腿瘸地打道回府了，好几天都没出来。”他忽然说。 她原本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的这句话让她愣了下，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他。“你……不会吧？”在她的印象和本能直觉里，她觉得他应该做什么都很行，慢跑更不在话下。 不过他显然在打破她的刻板印象。 “我当时也以为慢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微扬唇角，语气真挚而温和，“毕竟我在读书的时候短跑、打球、游泳……都还不错，但是事实证明，我小看了这项运动。” 她静静地倾听着他的话，一脸专注。 “慢跑最重要的不是天赋，不是技巧，而是专注和坚持。”他说，还伸展了下自己的手臂，“很多跑步的人觉得跑多了就没意思了，有的人宁愿去跑步机上跑，觉得这样既有效也更加有趣。” 他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慢跑了，或许这跟他从小就接触了很多有关健康方面的知识和经历有关。慢跑对他而言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习惯，就像有人习惯了抽烟，习惯了喝酒一样。 “对于一个初学者，想马上适应和喜欢慢跑往往并不是那么容易，”他瞬也不瞬地睇着她，像在侃侃而谈自己的肺腑之言，“有不少人是带着目的去跑，比如减肥，当然有目的会增加自己的积极性，不过我觉得在慢跑中发现美，发现生活的亮色，会让这项运动更容易持续下去。” 她不禁弯起唇，差点没忍住想为他鼓掌。 原来他是这么看待慢跑的？真的……太好太厉害了！ 他的话隐隐让她有种错觉，好像慢跑真的是一件了不起又有意义的事，每个人都应该慢跑，她也一样。她不自觉地忘了她自己是为什么出来慢跑的，只记得她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行动后悔和尴尬了，还觉得她能跟他一样参与这项运动而自豪。 看这洗脑洗的…… 应培然眼中的笑意愈发加深。 “其实慢跑是一件很枯燥的事，”他睇着她的眼，徐徐道：“尤其是刚入门的时候，很多人总在计较着自己每天跑了多少公里，减了多少斤，一旦习惯了这种方式，慢跑就变成了打卡一样的任务和作业，要是没有强大的耐力和坚持，就更容易厌倦和放弃。” “那怎么办呢？”她下意识地脱口问出这句话。她发现自己居然是真的开始担心这个问题——她能不能坚持下来？她过去从不喜欢运动，像慢跑这种既无聊还需要无比耐力的运动更是让她避之不及，但现在，还没开始跑她就已经有一种她想认真地投入进去而且坚持到底的强烈冲动。 他们点的菜被服务员端上来了，趁着菜还没有摆上桌的那一刻，他朝她意味深长地扬唇一笑，语气像戏谑又像认真似地对她道： “所以，如果想真正适应和持续这项运动的话，找个熟悉的慢跑老师是最好的，他不但会指导你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还能带给你更多有趣和意想不到的体验。” 什……什么？慢跑老师？ 这话题怎么就转到这里来了？ 面对他的那张俊朗无俦却又看不出真实意图的脸，她心跳一紧，竟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18章 “那个，今天真谢谢你请我吃饭……”从应培然的车里下车，辛语菲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在他的注视下她本能地伸手捋了下自己额边的头发。 “没什么，你喜欢就好。”他淡淡一笑，大掌握住方向盘，却似乎并不急着开走。“土菜馆的菜吃得还满意吧？”他忽然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嗯，很好吃！”她想也不想就点头称赞道，直到无意中觑见他唇边的笑意她才迟钝地感觉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窘迫和羞赧。 这话说的，好像她很馋似地…… “再见。”他像很满意听到她的回答，微微颔首朝她深深睇了一眼，然后便发动引擎开车走了，她还愣愣地站在便利店的门外目送着他的车影渐渐远去。 “就这样走了啊……”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念道，光看他这模样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在餐馆里说的那些话，他说了什么来着？请个老师教她慢跑？ 虽然没有明言，但她再迟钝也能领会出他话里的意思。 找个熟悉的慢跑老师，上哪儿去找？他不是正好就擅长慢跑，而且还是“熟悉”的？何况他们俩还住得这么近，如果真要找老师，还有谁是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没想到他会这么“善解人意”，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似地，差点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花更多的工夫才能顺利达成目的，尤其是在今天初次出来慢跑失利时她愈加有一种“前路漫漫”的挫败感。哪知道事情竟会一下子峰回路转，他居然自己就主动“送上门”了？ 虽然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诡异，但不可否认地，她还是为了事情突如其来的进展而欣喜不已。 “店长！店长？”她还魂不守舍地站在便利店门口发愣，里面的王敏薇忽然扯着嗓门叫了她好几声，“你在干嘛啊？站在外面干什么？” 她在便利店里忙得差点喝口水都没空，这位店长倒好，中午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说，连该工作了都不知所谓地闲着无所事事。 辛语菲听到她的叫唤，如梦初醒地回头朝店里瞄了一眼，然后赶紧进去了。 一如既往地像平时一样忙到下班，辛语菲换下工作服，又交代了接班的店员一些相关事宜，这才拿上自己的东西回家了。 她仍是步行回去的，经过离家不远的那条街时，她还是习惯性地将带回来的那些食物倒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小心翼翼地拾掇着，耳边不时有车辆来来往往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心底期待着什么，每当她眼角的余光偶尔瞥见跟那辆银灰色的Lexus车型一样或相似的车时，她就忍不住伸长脖子打量过去。 可惜所有的车都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一辆。 她一半失落又一半欢快地往家走了。 下班见不到他不要紧，不是还有早上慢跑的时候吗？她想。 思及他在土菜馆里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不觉又隐隐升起一抹抑制不住的期待和欣喜。这股欣喜让她在看见凯宾花园的那位啤酒肚保安大叔时，竟破天荒地没有择路而逃，反而落落大方地朝他扬唇一笑。 “嘿，姑娘下班回来了啊？”那保安大叔似乎挺高兴看到她，还探出头朝她挥了挥手。 “是啊！”想到以后可能会经常碰到他，她倒是对他挺客气。 “哎，我说……”江伯颇想招她过来问几句话，不过看到她拿着手机似乎正跟人讲电话，他便识趣地闭嘴了。 也许是心底残余的那点心虚作祟，当辛语菲一察觉这位“热情”的保安大叔有找她唠嗑的“嫌疑”时，她急中生智地赶紧给涂曼萱打了电话，假装自己此刻正忙的样子。 “喂，曼萱，”电话一拨通她就不假思索地开口了：“你下班了吗？现在没事吧？” 她说话的语速稍稍有点快，手机那边的涂曼萱愣了下，然后才满腹疑窦地问她：“我还在酒店里，不过马上也要走了……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好友很少在他们上班的时候打电话给她，除非…… “你慢跑的事进行得怎么样？”只略微思忖了下，涂曼萱很快就想到这件目前她记得的最重要的事，难道是出什么岔子了？ 不是她小看自己的好友，以她对辛语菲的了解，她从没有想过她有那个“一击即中”的本事，当然，还有那个运气。 要是辛语菲说她在这件事上出了什么状况，坦白说她并不会觉得意外。 “呃我……”辛语菲在脑海里稍微组织了下语言，这才缓缓开口：“我今早就出来慢跑了，但是我并没有遇到他……” “没遇到他？”不等她把话说完，涂曼萱就心急火燎地叫起来：“你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我告诉你，这种事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你得慢慢来！”深怕她因为这么一次失败而打起退堂鼓，涂曼萱赶紧为她打气。 “我是早上没有看见他，”她举着手机，一边说一边想起她和应培然坐在土菜馆里的情景，忍不住弯唇笑了下，“但是我在便利店里碰到了他，他还请我吃饭……” “请你吃饭？”涂曼萱先是措手不及地愣了一下，随后有点不敢置信又有点亢奋地问她：“看来你们有门啊！怎么样，你有没有跟他说些什么？你不会傻得放过这次机会吧？” 她急促的语气不禁让辛语菲有种错觉，好像她要是回答“是”的话，涂曼萱会“恨铁不成钢”地举起千斤重的锤子朝她捶过来。 她下意识地怂起肩膀，然后在好友的连续追问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她跟应培然在餐馆里发生的事情。 “哎呀呀，这么好的机会！”听她说的那些话，涂曼萱又一次克制不住地叫了起来，这次她的语气里不仅带着急切，还隐隐带了几分“谴责”：“你难道听不出来吗？他这明摆着是在暗示你，你为什么不当场告诉他你想请他当你的慢跑老师？” 涂曼萱差点捶胸顿足，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位应先生会比她想象得更“上道”，几乎不用好友怎么算计就自动自发地给了她机会，但她这个闺蜜呢？真是看了就让人替她着急！ 辛语菲举着手机走进自己住的凯旋花园小区，涂曼萱的话让她的脸颊不禁微微红了下。好友的急切几乎毫无阻隔地传染到了她身上，她甚至想起在那间土菜馆里听到应培然说出的那句带着强烈暗示意味的话时，她那既狂喜又无措的强烈心情。她虽然并不能完全确定他的想法，但出于一个女性的本能直觉，她感觉得到他并不排斥她，甚至他们还能更接近点。 也许是女人的羞怯和矜持，也或许是别的原因，她并没有趁机开口让他做她的慢跑老师，她甚至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但她的心里却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笃信——他们会在一起慢跑的，而且会成为彼此最默契的伙伴。 大概正是这种念头，所以她才没有“多此一举”的开口吧？如果应培然会拒绝她的话，他根本不用提起这个建议，不是吗？ “你真是……”涂曼萱还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数落她，辛语菲有点承受不了她的念叨，不禁无奈地举白旗投降：“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OK？”她这好友也太为她操心了，难道是真怕她孤身一辈子？ “我告诉你，”涂曼萱一副义正辞严地口吻道：“幸好你跟那位应先生离得近，你只要坚持慢跑的话，那总会遇见他的，你就当朋友似地跟着他一起跑，而且想方设法地打听清楚他所有的跑步路线和规律。他既然会说出那些话，那就肯定不会拒绝你的，明白吗？”如果可能的话，涂曼萱真不得把她抓过来对她一通灌水洗脑，让她牢牢记住自己该做的事。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她差点忍不住给她跪下来。 “你知道什么？”涂曼萱忽然话锋一转，出人意表地问她道：“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辛语菲一愣，表情闪过一丝茫然，她有点不确定地开口：“不是坚持慢跑吗？” “你真当自己是在练慢跑？”涂曼萱一翻白眼，差点想拎起她的耳朵狂吼：“你是为了追求他，还记得吗？”可千万别跑着跑着就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反而真把自己锻炼出个最佳运动员了。 “啊？”辛语菲真的有些蒙圈了。 “啊什么啊？”就知道不能高估她的恋爱智商和情商，涂曼萱摇摇头无奈地想。“你准备怎么慢跑？难道真要邋里邋遢满头大汗地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形象？你觉得他看到你这样还能提得起胃口亲近你？” “你说什么呀？”她本能地开口反驳：“我哪里邋里邋遢了……”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OK？”涂曼萱有些头疼地打断她的话：“重点是你要借助慢跑的机会，让他了解你，慢慢发现你的美，并对你产生好感，明白吗？” “……”辛语菲一脸怔怔地，她很想说她有点想太多了，但念头一转，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反驳不了她的话。 “所以，”在最后挂手机之前，涂曼萱再一次强调地对她说道：“你要努力地在他面前凸显你的美，没有男人会讨厌长得漂亮的女人，而你外表的漂亮决定他是否愿意更进一步了解你的内在，记住了吗？” 第19章 “啊——”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翌日一大早响彻在凯旋花园的整个小区，不少从某栋楼下经过的居户被吓到似地频频抬头往声音穿出来的方向看，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 幸好尖叫声很快就停止了，居户们纳闷地一边拍拍胸口，一边又小声地吐槽着“发什么神经”，然后步履匆匆地往外赶忙着自己的事。 辛语菲坐在床上，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的手机，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手机上的时间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居然这么晚了？！ 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已经设定好了时间，打算今早早点出来慢跑的，可是看看现在，别说慢跑，她连上班都快迟到了！ “怎么会这样呢？”瞪着手机屏幕愣怔了半晌，辛语菲这才手忙脚乱地赶紧从床上爬下来，“难道闹铃没响吗？还是我睡死了没听到……” 她昨天明明都准备得好好地，甚至按照涂曼萱的指点，不但洗头洗澡洗了一次又一次，差点没连身上的一层皮都搓下来，还又是敷面膜又是涂面霜，认真精细得像完全换了个人。 虽说有点夸张，不过说真的当她站在卫生间里盯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白皙剔透的脸时，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满满的信心和勇气。 涂曼萱说得没错，一个漂亮精致又青春洋溢的女生肯定比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人更加吸引眼球，起码第一印象就能给人好感，不是吗？ 本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哪晓得就在她满心期待着今天的慢跑“大业”时，她居然睡过头了？ 她急匆匆地拿起牙刷牙杯漱口，越想越恨不得以头抢地，看来她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还有比她更蠢更没用的人吗？ 用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好自己，辛语菲拿着背包就出门了。此刻她已经完全不敢指望应培然会在外头慢跑，更不可能会遇到她了。这个时间连上班上学都嫌晚了，慢跑的人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在外面跑？ “姑娘，”在路过凯宾花园小区大门的时候，她又看到那位似乎总是无处不在的啤酒肚保安大叔，“去上班啊？”他从窗口探出头来望着她，俨然一副跟她很熟的热络语气。 “是啊。”她微笑着点头，又下意识地往小区里面瞄了一眼，明知道这时候不可能遇到他，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大脑中幻想他的身影从大门里面慢慢走过来。 “怎么今天没跑步啊？”保安大叔笑呵呵地问她，好像真的对这个问题很好奇，“你……” “呃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再见哈！”也不等他问完，她夹着背包撒腿就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感觉，这位保安大叔好像并不只是单纯地跟她寒暄打招呼，他仿佛总想从她这里挖掘到些什么……不管是不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她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她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飞一样地跑走了，保安大叔却在背后远远地目送着她，一边看还一边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那么早出来跑，一个又出来得这么晚？” 他在暗暗嘀咕的时候，脑中不经意地闪过今天一大早他看到的情景。 他的那位表侄子应培然仍像之前无数个早锻炼那样，在天不亮的时候就穿着一身运动服出来了，他那时刚刚接班，遇到他的时候还跟他打了声招呼。原以为他会跟平时那样话不多说地就去外面慢跑了，却没想到他竟一反常态地一直站在小区外面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双眼望向远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闲得发霉”是江伯的日常，“好管闲事”是他的风格，面对这一幕江伯自然是印象深刻，而且他还“不耻下问”地上前去问了。 “怎么了？”他疑惑地走到这位身强体壮外表也无懈可击的表侄身旁，语气关心地询问他：“怎么不去慢跑？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年轻有为的从国外归来的表侄，不但事业上经营得有声有色，就连平常的生活作息也规律得“令人发指”。他从没见过他晚出晚归，也没看见他纵横于声色场所，就连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也是慢跑和健身。 江伯不敢说自己绝对了解这位严格来说跟他接触并不多的亲戚子侄，但对于一个永远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的年轻男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跟他的亲戚关系以及身边的女性亲友差不多都结婚了，江伯真恨不得将他介绍给那些同龄的适婚女孩。 抬首打量着应培然昂藏结实的身材，江伯心里仍不免隐隐有丝遗憾。 这要是自己的女婿该多好啊！或者自己的那几个女婿有一星半点儿像他也好啊…… 江伯在心里暗自感叹着，丝毫没留意到在他问出这句话的那一瞬，应培然的反应微微滞了一下，不过立即便恢复了正常，一边不着痕迹地收起自己的肢体运动一边神情泰然地朝他回答道：“没事，听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下雨，我想观察下。” “啊？下雨？”江伯完全不疑有他，还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不禁本能地仰头望向天空，“不会吧？我没听天气预报说啊……”他每天都有收听天气预报的习惯，明明记得今天是晴天的，怎么会下雨？ 趁着他还在纳闷地回想是不是自己记错了的时候，应培然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便悄无声息地转身走了，大步流星地朝凯旋花园那边迈步而去。 江伯事后回想起来，他有点不确定应培然是不是故意“哄”他说今天下雨的，无论怎么看今天都不像下雨，而且，他还往凯旋花园那边的方向跑步…… 虽然这位表侄以前也不是没往那边跑过，但在“多疑又精明”的江伯看来，他总觉得今天的应培然确实有点反常。 难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地等着什么人？ 江伯本来还没往这个方向想，直到他无意中看到那个住在凯旋花园小区的年轻女生时，他脑中那根弦忽然像被谁点拨了似地，冷不防就脑回路清奇地想到这一点。 难道他们之间…… 丝毫不知道这位保安大叔在见过她之后脑子里在琢磨些什么，辛语菲一边自认庆幸地“成功脱逃”，一边奋不顾身地踩着共享单车朝美森便利店那里狂奔。 总算赶在上班前的最后一刻到了店里，匆匆地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她便进休息室去换工作服准备今天一天的工作了。 她桌上放着一堆文档报表，包括他们这个店的经营账目、人员排班表、每周开会总结以及还来不及写完的关于下个月黄金周的优惠酬宾活动的建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事以后就要交给别人了，辛语菲望着那叠文档微微有些恍惚。 以后她应该就在别的分店了吧？虽然做的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事，只是…… 脑海里的某个人影忽然微微一闪，还不及细想，只听休息室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店长！店长！” 她愣了下，赶紧往外走。“怎么了？” “有人在网上下单，”早班店员一看见她出来，便指着前台的电脑说道：“可现在找不到接单的外卖员啊！” “这么早就有人下单了吗？”她纳闷地朝电脑屏幕瞥了一眼，忍不住微微蹙起眉。 一般他们店很少有客户在这个时候下单的，这周边基本都是企业公司的上班族，大家要下单或是来购物也多半是在中午或下午用餐的高峰期，而且这附近也有不少卖当地传统早点的，他们便利店这个时候往往是相对最清闲的。 “怎么办？要不要推掉啊？”见她半天不说话，年轻的店员小伙子忍不住又道：“现在又没人送，总不能我们自己去送吧？” 自己送？这句话不禁提醒了她，辛语菲神色微松地问他：“看看地址，是在哪个位置？”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轻易错过这单生意，虽然她很可能马上就不在这个店里上班了，但能为公司多提高点销售额也是好的。 “啊？哦……”小伙子先是一愣，随后乖乖地按照她的指示报上了下单客户的地址，“好像就在我们这店附近啊！”他看过地址不禁嘀咕了一句。 下单人的地址显示着是他们这个开发区的瑞格医药科技有限公司，店员对这一带的地址颇熟，只稍稍思索了下就说出了大概的方位。 辛语菲隐隐觉得这家瑞格医药公司有点眼熟，似乎她曾在哪里听说过，但此刻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只将店员说的话牢牢记了几遍，然后道：“算了，这单我们自己送吧！”反正按他的说法也不算多远。 “什么？我们自己送？”店员小伙子先是错愕地张大嘴，然后脸上显而易见地闪过一抹不情愿，“我们现在店里只有这几个人，谁去送？”他不过是前台收银的，难道还要兼职外卖员不成？ 辛语菲面无表情地瞄了他一眼，也不怪他不情愿，径直道：“那我去送吧。”说完再次跟他确定了方位和路线，就选好客人要的东西，在店员惊讶的目光下利落地走了。 要是客人的地址太远那也就算了，既然就在他们这附近，她这个做店长的亲自去送货也不算什么。她边走边暗忖。 为怕自己走错，对自己的方向感极度不放心的辛语菲打开手机的地图定位，幸好瑞格医药是一间目标明显的目的地，地图上很快就搜索出它的位置，还清晰无比地显示出路线图。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方向走去了那里，幸好瑞格果然不远，而且那名店员小伙也说得丝毫没错，她在经过了几条大街和巷道后，没多久就顺利地找到了那里。 当“瑞格医药科技有限公司”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印入眼帘，辛语菲有点欣喜地瞄着那道坚固的铁门和那两米多高的围墙，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刚想过去敲门，不过随即想到那个客户留下的电话号码，便赶紧拿出手机拨了号：“喂你好，你点的美森便利店的外卖已经到了，请你……” 她还来不及将剩下的话说完，只听手机那边传来一道既熟悉又似乎有点陌生的磁性声音：“是吗？麻烦请等一下。”然后手机就挂断了。 她一时有点发怔。那声音…… 她的怔愣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个点单的人。只见不过须臾，那道坚固的黑色铁门里便缓缓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步伐坚定而优雅地朝她走过来。 “应培然？”她惊讶地睁大眼，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这订单竟然是他下的？ 第20章 “应培然？”觑见应培然一如往常的那张轮廓分明，却似乎总是少了一丝普通人鲜明情绪的脸时，辛语菲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很快地，这股惊吓又不受控制地转变为心慌意乱。 尽管应培然已经来过他们美森便利店不止一次，但通过网上下单订购这还是头一回。不知道自己脑中的哪根弦不对，辛语菲竟然倏地冒出一个念头——他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的吧？ 不怪她会这么想，应培然和她一样都住在离这一片工业园不远的小区，而且这附近到处都有卖早点的，要吃什么也很方便，他应该不可能没时间吃早餐的。 当瞧着西装革履的他长腿大步迈向她，双眸却压根没有看向她手中的那一包东西时，辛语菲心中的那股想法就愈发强烈了。 既然不是为了吃美森便利店里的东西，那就是为了别的理由了。想到原计划应该跟着他一起学习慢跑，却被她睡过了头而意外错过的事……辛语菲的脸色变得十分不自然起来。 总不会是为了质问她这个的吧？ 还没琢磨分析出个靠谱的答案，应培然便已经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来。 “想不到是你亲自送过来的？”他开口，语气跟他脸上的神情一样，显得无比平和淡定：“我还以为你有事，今天不会来上班了。” 嗯？什么意思？ 她怔怔地抬头瞄着他，蹙眉想了一会儿才隐隐回味过来他这话里的“暗示”。他是在说——因为她早上没有出来慢跑，对他爽约了，所以他觉得她可能是有什么事不能来，也很可能无法来上班了？ 明明他说得很平常，话语里也没有任何指责的意味，但她却像被人捉住了痛脚似地，又急又慌地开口道：“不是，我没有！那个，我只是……不小心起晚了一点点……” 她的双颊隐隐染上一抹浅淡的红晕，后面的话也说得越来越小声，那模样看起来就像她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他的黑眸静静睨着她，笑而不语。 见自己激动地说了半天，他却没有半点反应，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咬了咬唇，又忿忿不平地瞪了他一眼。 “那个，这是你点的东西，”她也不想再就“慢跑爽约”的问题反复纠结，只是公事公办似地将那一包几乎全是吃食的东西递给他，“因为没有人接单，所以我就自己过来了。” 应培然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她手里的塑料袋，丝毫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在她店里下单原本也只是一种手段，既然她都亲自过来了，他也没必要留着这些东西。 她不明白他心里所想，提着袋子依然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酸胀的手腕以及行为的傻气而差点变脸的那一刻，他才不疾不徐地将那个袋子拎了过去。 “其实，我早上并没有吃这些便利店速食的习惯。”他坦诚道。 什么？她一怔。既然没有吃这些便利店零食的习惯，那干嘛还要点这些东西，还一点就是这么一大袋？ “这些东西，”他扫了眼袋子里那些五花八门的食物，似笑非笑地觑向她：“送给你吧，如果你不想吃，带去给那些流浪动物也行。”他诚挚地提出建议。 “啊？这么浪费啊！”她眨眨眼，满脸不赞同地指着袋子里的那些饭团、三明治、卤鸭脖……蹙眉道：“虽然我知道你是不差钱，但是这些东西也是很用心地做出来也很好吃的，好吧？”身为美森的店长，她觉得她有必要维护一下他们便利店的尊严。 提着满大袋的东西兴冲冲地过来，却又原封不动地提着这些东西回去，她感觉很没面子的好伐？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说不定还会以为他们店的产品有什么问题。 鼓了鼓两腮，她有些不高兴地横了他一眼：“既然不想吃，就不要点了嘛！”浪费人力物力还有大家的时间。 她的糯糯抱怨听在他耳里，并未引起他的不悦或者“忏悔”，他反而朝她耸耸肩，漫不经心地随口说了一句——“既然你说浪费的话，那我就带去公司送给那些前台、行政人员吧……” 什么？她愣了愣，他说的那些人没猜错的话应该都是女性人员吗？他是什么意思？居然要把这些他花钱买来的东西全都慷慨地送给那些人？ 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她的心里立即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满和愤懑，这也促使她毫不犹豫地就将他手里的袋子抢了回来。 他见她这模样，湛亮黑眸里隐隐闪过一抹笑意，唇角也愈发上扬。 “你……”她紧捏着袋子口，无意中觑见他脸上的那抹微妙表情，心脏一跳，还来不及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些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应先生，原来你在这里！”一道属于女性的年轻清脆的叫声远远地从铁门那里传过来，辛语菲本能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姣好穿着一身合体白衬衣和一袭颇显曲线的黑色A字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 女子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应培然身边的她，一双凤目只专注地紧紧睇着她要找的那个人。“应先生，会议室都已经准备好了，张总、李总他们也都到了……”她娇声提醒他道。 原本还在辛语菲面前一脸悠闲的应培然脸色微微一凝，转眼间像变了另一种样子。他面无表情地朝自己的秘书朱雪妍淡淡点了下头，简略地回了一句：“好，我会马上过去。” 朱雪妍本来还想跟他说些什么，不过他已经转过身没有再理她，她眼神不觉一暗，不过也明白他的性格，便轻颔了下首一言不发地往公司里走了。 “你……要去开会啊？”辛语菲愣愣地瞄着那个身材曼妙气质也颇好的女子，下意识地问了他一句。 他只淡淡一笑，说了句他要和公司主管商量关于捐助教会的事。 这句话让她很快就想起他和他的朋友在他们便利店里交谈的那件事，她还记得当时他似乎正极力劝说他的朋友也一起帮助教会，想到是在热心助人，她不禁关心地问了一句：“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不自量力，但这是她完全发自肺腑的心声。 他稍稍一滞，然后似笑非笑地挑眉瞄向她：“你想帮忙？真要帮的话，其实也不用做什么，找个时间去去教会就可以了。”他说。 “就这样吗？”她惊讶地叫出来，仿佛有点不敢置信他说的话，“我是真想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必须得说，她这么做有一部分是受了他的感染和带动，但她还记得那次她陪小姨去教会的情景，那里的会员其实都是很需要社会关怀的人。 不管是身患疾病还是受过什么心理伤害的，都一样需要得到旁人的温暖和慰藉。 “愿意奉上你的祝福和关心，对他们都是一种坚持下去的力量。”他朝她颔首笑道：“如果你不忙的话，就去看看吧。” 她愣愣地点头，他再次静静地睇了她一眼，便转身往铁门里去了。她下意识地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她能和他一起去教会，但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怯怯地问不出口，只能目送他走进那座坚固的铁门，然后转瞬，紧闭的铁门像将他们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慢跑失约了，那去教会……”她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头瞄着手里的那一大袋东西，不禁喃喃道：“再不能说到却做不到了吧？不然的话……” 不然会怎么样？她有点失魂落魄地想。她本能地相信他并不会对她有什么抱怨或指责，但她却一点也不想让他失望。 “要是再对他爽约的话——你就是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地，她举起一只拳头发狠地在心里咒道。 第21章 今天辛语菲特意起了个大早。 为了防止再像昨天那样不小心睡过头，她将所有能上的闹钟都用上了，甚至还给涂曼萱发微信，叫她今早准时打电话来提醒她起床。 不愧是跟她关系最好的闺蜜，面对她这“无理取闹”的要求，涂曼萱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爽快地答应了，还十分兴奋地告诉她自己一定会为她出谋划策，做她最完美最不可或缺的“狗头军师”。 话说“狗头军师”果然尽职，今天天不亮就给她发来视频电话了，那时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 “你起来了没有？”涂曼萱朝气蓬勃地问她，完全不像一个刚醒过来的上班族，“别告诉我你还赖在床上？” 她睡眼惺忪地拿着手机，语气带着浓浓鼻音地喃喃道：“嗯……这么早啊，现在几点了？” 涂曼萱冷静地报了此刻的时间，不待她蹙眉抗议现在才这么早又刻板地开口命令她：“你，现在，马上就给我起来，赶紧去卫生间洗澡洗头。” 辛语菲躺在毛毯里不明所以地愣了下，然后才茫然地问她：“怎么又要洗头洗澡？我昨天才洗过……” “昨天吃过了饭今天就不吃了吗？”涂曼萱睿智地反问她：“你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了？你为什么要去慢跑？” 为了吸引应培然，为了让他发现她的美……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虽然很想反驳她，更想赖皮地继续睡下去，但在涂曼萱的反复提醒和“骚扰”下，她还是一脸困意地从床上起来了。 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她不经意地往窗外瞄了一眼。天，外面还是一片黑黢黢的几乎连亮光都没有，她什么时候这么早就起来过的？ “记住，用沐浴乳、洗发乳好好洗，一定要洗出香飘飘白嫩嫩的效果出来，知道吗？”涂曼萱还在视频里继续契而不舍地对她道：“不要给我敷衍了事！” 在一个大部分人都可能没睡醒的蒙蒙早晨，什么样的女生才可能吸引到一个有着良好的健身习惯的男人？是她健康的身体肌肉？还是全身的大汗？不不不……当然是一身属于女性的幽香和细腻白净的皮肤。在视觉并不能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的时候，当然就只能靠嗅觉和触觉来强势弥补了。 不得不说，对于两性关系，身经百战的涂曼萱实在是深谙其道。 对她从不怀疑的辛语菲乖乖地走进卫生间，开始按照她的指示捯饬起自己来。 热水的冲刷让原本还有些迷迷瞪瞪的辛语菲清醒了不少，她先是垂眸瞄了眼□□的自己，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沐浴乳就往自己身上抹。 半个小时后，她围着浴巾抹着自己刚洗过的长发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当手指穿过那一头冰凉而顺滑的发丝时，她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好冷啊！这么早就洗头……” 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像听到了她的话似地，立刻就一丝不苟地回应了她：“洗完了吧？不要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吹头发去！”以为时间很多啊！居然还在屋子里磨磨蹭蹭的。涂曼萱差点忍不住对她翻个白眼，可惜还站在卫生间门口的辛语菲看不见。 “哦……”听见手机里的声音，她先是一愣，这才像意识到什么似地，赶紧找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只不过几分钟，她就感觉原本还湿答答的头发开始慢慢干了起来。 “好柔，好丝滑……”辛语菲颇为自恋地轻抚着在自己手里越来越干燥柔软的发丝，不禁喃喃赞叹了一句。 “废话！”涂曼萱恨不得从那头跳出来这头朝她吐槽：“你才洗过的头发，怎么会不柔不顺滑？要是再不顺滑，不是你发质的问题，就是你洗发乳的问题！” 她眨眨眼，低头对着手机做了个鬼脸，打算对好友的吐槽充耳不闻。 “好了，快去换衣服吧！”涂曼萱又开始催促，一副比她还迫不及待的样子，“记得穿那件我帮你挑的修身T恤，还有那双松糕鞋，那样比较能凸显你的身材。” “这么穿不好吧……”在去挑衣服的时候她有些犹豫，“我是要去慢跑的，穿这些好像不太方便……” “哎呀！你真以为你是去练跑步的呢？”涂曼萱差点又想摇晃她的脑袋了，“真要去跑步，那你这一大早是在忙什么？快点，听我的话！”她相当霸气地吐出这句话。 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的辛语菲虽然内心里还有那么一丝迟疑，不过还是在她的“强力命令”下乖乖照做了。 对着镜子望着比上一次出门的时候还显得青春靓丽的身影，辛语菲既有些羞涩，可心里也忍不住涌起一股身为女性的自得。 “我这样……可以吗？”她不太确定地问了涂曼萱一句。 “行了，你该出发了！”涂曼萱冷冷地提醒她：“你要是再错过这次机会，你就真的没救了。” 这句话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又抬首瞄了一眼时间，然后暗暗捂住开始急跳的胸口，鼓起勇气出门了。 大概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她出门慢跑的时候显得比较自然一点。围着凯宾花园慢跑了一圈，依然还是没碰见应培然。 要不要给他打电话？脑海里刚闪过这一丝念头，没想到那位似乎跟她颇“有缘”的保安大叔又看到了她，这次他还从保安室里走了出来。 “姑娘，又出来慢跑啊？”江伯笑眯眯地望着她，见她点头，便俨然一副很好心的语气指点她：“去后面的公园跑吧，这里跑没什么意思的。”他一边说还一边往那个公园的方向指了指。 “公园？”她愣了一下。这里还有公园吗？ 也不怪她不知道，毕竟她只是刚搬过来的，连很多路线都不太熟。 “对头，这后面就有个小公园，”江伯依然十分热情地告诉她：“这附近有很多人都去那里早锻炼的，你也去吧！”他没说应培然一大早也去了那里，而且在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说漏嘴”似地告诉了他。 哼，以前他去慢跑的时候哪会跟他说这么多？自认精明的江伯愈发觉得表侄这么做是“意有所指”。 见这位隔壁小区的年轻姑娘也出来跑了，为了印证自己所想，江伯装作“好心建议”地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快去吧！”看她还一副呆愣愣不知所措的样子，江伯热切地朝她挥挥手，“去花园跑吧！” 辛语菲不知道怎么地，就真的乖乖转了个方向，往他所指的那边慢慢跑过去了。她一边跑还一边想：这位大叔似乎是真的在给她建议，她要是执意不去的话反而显得更加可疑，不如先过去跑几圈再回来…… 跑往公园的时候，沿途也遇到不少出来运动的居民，有几个年轻的男人在看到她时频频朝她望过来，有人甚至还想往她这边靠，她一惊，赶紧撒开腿拼命冲向公园了，连喘气都不带喘的。 果然人总是需要一点动力。 当踏进那座幽静而小巧的人造公园时，她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公园离她住的凯旋花园并不算很远，里面的公共设施也不多，不过绿化做得不错，沿着这里的林荫道跑起来似乎要感觉舒服不少。 她一下忘记了要回去的事，一边慢慢朝里走一边四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除了有老人在这里打太极，还有一对年轻男女也躲在公园深处的某个亭子里窃窃私语，她只瞄了他们一眼，就识趣地往另一边走了。 “语菲，”就在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散步在公园里的时候，忽然从她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她本能地全身都麻了起来：“你也来了？” 她心跳瞬间加剧，有些失措地循声往身后望去——真的是应培然，他居然也在这里慢跑？ 应培然仍然穿着一身运动服，一边小跑着一边慢慢靠近她。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她抬头望着他，觉得他身上丝毫也没有那种运动过后的满身汗渍和狼藉，反而浑身精神奕奕地眩人眼目。 “你……”她糯糯地开口，却一时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他，双眸微眯地上下打量了下她，表情微妙地沉声道：“你穿这些跑起来不太方便吧？”一一扫过她的那身修身T恤，时尚流行的休闲热裤，还有她的那双米白色松糕鞋……不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慢跑的运动者会穿出来的衣服。 不过……目光无意中在她那一身曼妙的曲线上稍稍停留了下，他眼神一闪，唇边隐隐浮现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啊？我……”她本能地想为自己解释，但很快又双颊发烫地低下了头。她就感觉这一身着装不合适嘛，可那个涂曼萱…… 现在再抱怨自己的“狗头军师”显然来不及了，幸好他也没多问，只是不疾不徐地告诉她：“如果想跑得舒适的话，我的建议是最好买一套专业的运动服，还有跑鞋……”他哂笑地睇着她似乎慌乱得无处安放的双手和双腿，顿了顿又道：“这些不但能保护你，还能激起你坚持跑步的动力。” “真的吗？”她有点诧异地脱口道：“这些装备这么神奇？”从来没人说过这些专业服装和跑鞋能带给人动力，但不少人觉得这么穿很酷倒是真的。 他的目光细细梭巡过她那张小巧细致的脸。“有时候我们在下定决心做某件事的时候，需要一点仪式感，这是对自己的一种心理强化和暗示。”他说，语气里不自觉地透出一股权威。 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瞄了一眼她修长的双腿下那双青春洋溢的松糕鞋，眼神带笑地道：“我看你跑起来应该也挺累的，不如就慢慢走一下吧。” 她脸一红，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了刚才她在这公园里懒懒散步的样子，一时有些心虚，丝毫不敢有异议地默默垂下了头。 “走吧。”他抬起脚步，领着她往花坛那边走去，她怔了怔，赶紧跟了上去。 “你……经常来这里跑步吗？”沉默了半晌，她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有点紧张地问了他这个问题。 他偏头瞄了她一眼，勾唇一哂。“最近确实常来，这边的环境还不错。”他说。 他的笑容不禁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这话的意思是——她可以在这里碰到他？ 他好整以暇地慢慢踱着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某个满是树木和松土的地方，他稍稍停了一瞬。 “慢跑其实也可以很有趣，”他像在有意识地启发她：“比如跑步的时候听听歌、去你觉得环境宜人的地方跑、下个Running App，记录自己每次跑的路线和成绩，然后发朋友圈……这些都可以让慢跑变得不那么枯燥。”他说。 她不疑有他地点头，恨不得将他说的这些都牢牢记下来，那认真虔诚的样子颇像一个还在校园里的学生。 他顿了顿，忽然意味深长地瞄向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然后又语气微妙地说了一句话——“要是实在是跑腻了，还可以来点恶作剧。” “啊？”她没听错吧？恶作剧？ 就在她对他这话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忽然猝不及防地拉住了她的手，一边像一对情侣似地慢慢往那个亭子走，一边亲昵地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瞧瞧那边。” 她心跳如鼓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被他的话本能地向前瞄了一眼。只见那亭子中的年轻男女原本还如胶似膝地搂在一起，一见他俩过来，就颇不好意思地赶紧分开了，眼睛到处张望却就是不敢与他们对视。 “你看，”她正愣愣出神，他就愈发握紧了她细腻柔软的手，语中带笑：“有时候开点小玩笑，也是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第22章 “店长！电话！”王敏薇几乎是扯着嗓子朝站在便利店落地窗那里的辛语菲喊道，今天也不知道这个店长是怎么回事，从一来上班的时候就整个人晕晕乎乎心不在焉地，跟个游魂差不多。 “啊？”原本还低着头瞄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的辛语菲，听到王敏薇的叫喊蓦地吓了一跳，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转头望向她：“电话？哦来了……” 她脚步仍有些虚浮地慢慢往员工休息室里走。 到现在她都记不太清楚她是怎么从家里来到便利店的，她只记得应培然在公园里是怎么教她慢跑以及教她的那些慢跑常识和注意事项，还有他们是怎么一起从公园里回小区的。原本他还提出要开车送她上班，但因为她要回屋里重新换洗衣服，怕耽误他的时间便拒绝了。应培然潇洒地走了，但他的那张英俊惑人的脸和那双温暖厚实的手却还一直留存在她的大脑和心里。 他握住她的手的那幅场景仿佛像一场梦似地，到现在她都还觉得有点不真实。“有时候开点小玩笑，也是挺有意思的不是吗？”他的那句话又一次不经意地在她耳边回响，她甚至迷迷糊糊地有点搞不清楚他是在说那对公园亭子里的情侣，还是对他们自己意有所指。 如果都只是开玩笑的话……那么朋友之间牵一下手，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当时的她太过心慌无措，完全想不起自己应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最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他慢跑去了别的地方，后来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一起回他们住的小区了。 她从走进便利店以来，已经不知道瞄着自己的手发愣过多少次，又朝着透明的落地窗外看了多久了，如果不是王敏薇喊她的话，只怕她还会继续看下去。 看什么啊？难道光看他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你是个成熟的人了，有点出息好不好？ 她走进休息室去接电话，打来的是公司人事部的陈莎。“语菲，你传给我的邮件我看到了，我也向上边反映了。”待她刚接起电话，陈莎就开门见山毫不废话地说道，语气还是那样的沉稳利落。 “是吗？”她微微愣了下，然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公司是怎么说的？” 陈莎笑起来：“你说那位曾世凡先生准备加盟我们美森是吗？公司很欢迎也很高兴，而且还专门夸奖了你。” 辛语菲心底不禁涌起一丝心虚，语气谦虚又含混地回道：“这不过是我该做的……那公司接受了我的建议吗？” 陈莎还是表扬了她几句，然后才不疾不徐地道：“这正是我今天打电话要告诉你的，为了让曾先生能早日落实加盟美森的事，公司觉得还是由你跟他接洽谈合作比较好。”公司之前就对曾世凡的背景和财力做了一番调查，这位拆二代有钱是不假，不过行事作风就比较纨绔了，跟他正儿八经地谈生意未必合适，但让一直跟他有接触的辛语菲去谈却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谈成了当然最好，但要是这位拆二代突然中途反悔了他们美森也并不损失什么，最重要的是不会传出去影响他们美森的形象。 必须得说，对于这种不学无术的土豪，他们公司并没有发自肺腑地重视和信任他。 “什么？要我去跟他接洽谈合作？”辛语菲毫无预料竟然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禁失声脱口道：“我不是马上要调去别的店了吗？而且……”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莎便不慌不忙地打断了她：“是的，只要你谈成了这项合作你就可以马上调职去别的店了，说不定……还可以调到公司的行政岗哦！”陈莎有意拿出根胡萝卜吊着她，意图让她为公司更加卖力地完成这项任务。 如果是别的事，辛语菲还不觉得什么，说不定还会很高兴能有机会往行政岗发展，但如果是曾世凡的这件事…… 一想到还得留在这里跟那位“真是烦”继续纠缠，她就无法控制地感觉一阵头痛，甚至浑身都忍不住冒起了汗。 “这……不好吧！”她毫不犹豫地就想推脱：“我对谈加盟合作的这种事完全没有经验，要是不小心谈砸了怎么办？”这也是她的真心话，当店长是一回事，谈生意又是另一回事，要是她把这事谈崩了她还担心付不起这个责任。 陈莎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不禁微微一笑，安抚她道：“既然你能让这位客户选择加盟你这个店，那就说明你的能力和口才是不错的，你不要小看了自己，而且……这也是对你的一种磨练不是吗？” 什么磨练？分明是“折磨”好吧！辛语菲忍不住在心里怨怼。 “好了年轻人，”陈莎也不等她还有什么话，再次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轻易就说自己做不到，也不要轻易给自己设限，不去尝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呢？这件事你也不必想得那么严重，只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了。” “可是……”她还想为自己争取点“生机”，不过显然陈莎并不打算听她的话。 “能谈就谈，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尽管问我，问公司，”陈莎拍板定钉地做了总结：“我们也不会让你立军令状，叫你一定要做到什么，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也就是说不要求她一定要谈成这项加盟合作？她望着桌面眨眨眼，突然感觉自己的压力和排斥稍微少了点。 陈莎又在电话里嘱咐交代了她几句，然后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在自己的椅子上呆呆地坐了半晌，手指无意识地拿起笔筒里的中性笔在桌上转来转去。 如果，她是说如果，故意和曾世凡谈崩这项合作不知道会怎么样？听陈莎的口气，似乎公司并没有硬性要求她必须得谈成这件事，而且生意场上，哪有什么必定成功的商业合作？她要是“假公济私”地硬找理由将曾世凡Pass掉，可以吗？ 这个念头才从她的大脑中闪过，很快就被她摇头否决了。无论她个人对曾世凡有什么看法，但公是公私是私，她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去损害她自己公司的利益。 所以……她还得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跟他“虚与委蛇”？她不禁蹙眉暗忖。 这个事实让她原本一直还沉浸在梦幻和欢喜思绪里的心情，顿时就灰暗了下来，她浑身无力地趴在了桌面上。 脑中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没想到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微信的声音。她怔了怔，懒懒地拿起手机查看。 是涂曼萱发给她的，一开始就给她发了个暧昧发笑的表情包，然后暗戳戳地问她：今天慢跑得怎么样？遇到你的应先生了吗？ 老实说这个问题都悬在涂曼萱脑海里一上午了，她几乎是抓耳挠腮地想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情况。 这问题让她一怔，马上就不期然地想起在公园里时的那个场景。当时他们装作情侣一样地走到亭子里的那对年轻男女前，那两人吓得像是做错了事一样心虚不已，可谁都不会察觉，那一刻她自己的心情甚至比那一对情侣更紧张，更慌乱…… 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应，涂曼萱不禁产生了不妙的联想：怎么不说话？不会是你又跟他错过了吧？ 涂曼萱发来的消息唤回了她的心神，想了想她才告诉她：见到了，而且我们还是在公园里一起跑的。 这个答案不禁让涂曼萱眼睛一亮。她赶紧兴致勃勃地问好友：真的？恭喜恭喜啊！看来你顺利地迈出了第一步！怎么样？应先生有什么表示？他对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没有？ 辛语菲望着微信上的字怔忪了好半晌，才有点踌躇地告诉她：今天我们……牵手了。想必不光是她，连涂曼萱也不会想到他们俩会有这样的“发展”吧？ 果然，涂曼萱连着发了好几个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包，还不停地问她：牵手？真的假的？你们不会是…… 后面的内容她没点明，但辛语菲一看就明白她的意思是什么。她赶紧坦诚地澄清，他们的进展再怎样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那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嫌手打太慢，涂曼萱终于忍不住给她发了语音：“他怎么会牵了你的手？还有，牵手了之后你们又发生了什么？” 这…… 如果她说这只是个意外，不知道行不行？ 第23章 “依我看，你的这位应先生就是一个撩妹高手。” 在从好友那里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后，涂曼萱一针见血地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什么啊，他怎么会……”一听到这样明显带有贬义的词语，辛语菲下意识地就想为他辩解。在开口的那一瞬，她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应培然伸手拉住她的那幕场景，她垂眸瞄了眼自己的手，似乎还能感觉得到那种被紧握的灼热和……颤栗。 “有时候开点小玩笑，也是挺有意思的不是吗？”他的声音也像自有魔力似地再次回荡在她耳边，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全身散发出的那股难以形容的气息，她心神一震，像被电触到一样地闭上了眼睛。 他明明只是想跟亭子里的那对情侣开玩笑……她不由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会牵她的手完全只是…… 只是什么？她忽然有些语塞，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他的这个举动。 还是涂曼萱给出了最合理的解释——“他完全就是故意在撩拨你的，顺便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这种套路在涂曼萱看来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这位应先生果然就是那种“深藏不露”型的，她在医院的那次遇到他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内敛也好，慢热也好，一旦这种男人“骚”起来，那才是最要命的。 她不禁开始为辛语菲担心起来。“我跟你说，你最好当心点，这样的男人很狡猾的，装着无心地拉拉你的小手，或者碰碰你别的地方，如果你要是不拒绝的话，他就会认为你喜欢他，对他有好感，那么下次他可能就更大胆了……” “喂喂喂！你别越扯越远好吗？”眼看好友越说越不像话，辛语菲终于忍不住抗议起来。 “难道我说的不对？我看你现在就是被他给迷晕了头脑，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涂曼萱沉吟了半晌，才语气冷然地指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她原本还以为这两人都是传统的那种一步一步慢慢来的“正经人”，但显然……有的人比她想象的要“高杆”得多。 不得不说，女性在这种事上永远不像男性那样拥有更大的优势，如果不想伤害自己的话，还是要懂得保护自己。 辛语菲半天都没反应，似乎也在思考着她说的话。 “第一次就光明正大地牵你的手，你有没有想过下次呢？”涂曼萱也不是故意指责她或者存心泼冷水，但对于这么一个在情感上完全就是“傻白甜”的闺蜜，她觉得自己有那个义务去提醒她。 “我……”辛语菲很想反驳她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女人，应培然也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才张嘴，她又无言以对地憋了回去。 她能理解好友说这些话的好意，既然是好意，就算她有不认同的地方，也不必将异议说出来伤了她们之间的和气。 “语菲，”大概也是察觉到她在想什么，涂曼萱缓和了下语气又徐徐开口：“也许在你看来那位应先生是个诚实正直、乐善好施的正人君子，但……即便是再正义善良的男人，也不代表他们在两性关系上就不会犯错误，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嗯……”辛语菲默默应了她的话。 “我并不是刻意想打击你，不过老话还是说得好，人心隔肚皮，你现在还不算真正了解那个男人，他也什么都没向你表示，你得放聪明点知道吗？”涂曼萱故意戏谑似地说出这句话。 放聪明？她微微蹙起眉，有点不明所以。 “男人这种生物嘛，无论他们的外表、性格、身份……有什么不同，骨子里的东西基本还是大同小异的，”涂曼萱也不打算卖关子，大大方方地就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而太容易到手的，也往往不会太珍惜。” “……”她紧紧握着手机，一时有些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所以说，你不能让主动权都掌握在男人手里。”说着说着，涂曼萱忽然话锋一转：“虽然大多数时候，男人总像是狩猎的那一方，但这不代表女人就只有傻傻地束手就擒。女人在感情问题上也必须得讲究技巧和策略。” “什么技巧策略？”她下意识地脱口问。 “首要一条，就是不能让男人太容易掌握到你所有的行动和情绪。”涂曼萱也不打算藏私，稍微笑了下就透露出了个中关窍——“换句话说就是，你不能让人觉得想追到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辛语菲迷茫地眨眨眼，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好像一件明明很单纯的事，现在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不是她说要去学慢跑的吗？不是她说慢跑可以接近应培然的吗？为什么……当事情真的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涂曼萱却忽然转变了态度？ “我问你，你是想跟他玩玩而已，还是对他是认真的，是真的想跟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当然不是玩玩……”果不其然，这句问话马上就让辛语菲入了套。 涂曼萱满意一笑，挑高眉欣赏着自己修剪完好的美甲，像个自信的女王那样懒懒开口：“既然不是玩玩的，就说明你是想认真跟他在一起了，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你得花更大的力气去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对吧？” 她抿紧唇一言不发。这话……说了就跟没说一样嘛！ “你到底听明白了我的话没有？”见久久都没等到好友的回应，涂曼萱蹙了蹙眉忍不住问她道。 “……明白了。”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才缓缓地回答道。 “你明白什么？”好友的意兴阑珊让涂曼萱颇有些不满，感觉自己白费了那么多口水。 敏锐地察觉出她语气里的不满，辛语菲微微一怔，不禁赶紧补救道：“你说得……都很有道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眼见自己该说的能说的差不多都交代了，涂曼萱最后几乎是使出了自己全身洪荒之力地告诉她：“我只想告诉你，在确认你们的关系之前，你不要什么都顺着他答应他，你得有自己独立的生活重心。” 说罢，她便退出了语音微信，再也没跟她说一个字。 独立的生活重心？辛语菲微蹙起眉若有所思地听着微信上涂曼萱发的那最后一段话。 什么叫“自己的生活重心”？ 即便好友没有明确地说明，她也或多或少能领会得到她话里的意思。 这句话忽然让她想起一件事，是关于涂曼萱的。她记得还在大学里的时候，涂曼萱就曾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她绝不会为了男人而失去自己，她的人生还有很多事要去完成，爱情……只是她生命中的其中一项。 那时追求涂曼萱的男生可以从宿舍楼下排到楼外面，她也谈过很多次恋爱，可在辛语菲的印象里，她似乎从没为哪个男人费心烦恼过，更不用说为了哪个伤过心。即便是跟哪个男友分手了，第二天她照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当作没事发生。 虽然大部分都是涂曼萱甩了别人，但也有人是主动甩她的，甚至还打电话来破口大骂忿忿指责，但这些都被她当作过眼云烟，几乎勾不起她的任何情绪。 难道真的不失落吗？或者不遗憾吗？有一次她终于按捺不住问过她这个问题。 涂曼萱只是淡淡一笑，云淡清风地告诉她：“只不过就是没缘了，或者说不爱了，还有什么好纠纠缠缠的？感情这种事很简单，也很现实，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她从那时就感觉出，其实在爱情的世界里，最保守最不肯付出的就是她这位好友自己。 大概是怕受伤害吧？怕自己全心全意地付出那么多，最后还是换不来一个最好的结果。 但是——生活重心？她不禁再次默默思忖了下这个词。 她忽然想起眼下她正面临的事，陈莎刚刚才打电话告诉她，要她去跟曾世凡商谈加盟合作。 唉，这才是她目前最该好好面对的，要是真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公司的“金主”，公司嘴上不说，只怕还是会对她不满意的吧？ 转眼她便收回了脑子里那些纷纷乱乱的暇思，无奈又头痛地重新趴回了桌面上，继续思索起究竟该怎么处理和完成这项“棘手的工作难题”。 第24章 原本辛语菲正想着该怎么去找曾世凡商谈关于加盟美森的事，没想到还没过几天他就自己上门了，这一次他不光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好几个“哥们”。 “下个月马上就要来了，下个月的班表我也已经排好了，”辛语菲将几个便利店的工作人员叫到一起，向他们宣布自己的工作安排：“因为刘磊下个月要回老家一趟，所以他的休假和班次可能要调整一下，王敏薇，你可能得多值几个晚班……” “凭什么呀？”一听到这样的安排，王敏薇马上就嚷嚷出来了：“我为什么要多值晚班？我也有很多事的好不好？”其实她也并不是不能调班，过去这种内部人员互相调班的事其实很常见，不过她就是不满辛语菲的那种对什么都尽在掌控的德行，让她愈发觉得这个店长让人格外“膈应”。 “你……”辛语菲放下值班表望着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敏薇又一脸埋怨地念叨道：“之前不是说要招兼职人员吗？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找到？” 辛语菲不觉深呼了一口气，这才不疾不徐地回答她：“我们已经在招人了，只不过好几个应聘的人都不太合适……” “不管怎么样，招人是你店长的分内之事，而我们便利店经常缺人手也是事实，总这样拖拖拉拉的似乎不太好吧？”王敏薇蹙眉冷冷地吐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垂下头假装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这个王敏薇，似乎总是对她有不满。 好在辛语菲也早已习惯了，只是淡淡笑了下，然后继续念着自己的工作安排。 就在事情安排得差不多的时候，只见便利店的大门口外面一连开过来了好几辆车，大家本能地循声瞄了过去——好家伙！奔驰、奥迪、保时捷，一下子好几辆名车齐刷刷地并排停在外面，差点亮瞎大家的眼。 辛语菲微微愣了下，然后走向了外面。这里一般是不允许停车的，她得提醒他们一声。 “嘿，辛店长！”还没开口，一个男人就从其中一辆车里下来了，姿态格外恣意地倚着车门看着她，“好久不见啊！” 这声音顿时就让她的眉头蹙了起来，再一看到他的那张脸，她的眉头蹙得愈发紧了。 曾世凡，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啊！ “曾先生，你好。”想到来者是客，尤其她还得个他谈及加盟的事，她只得先抛开那些郁闷和厌烦，极力客套地跟他寒暄。 想不到这次他似乎也没跟她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就开门见山道：“之前我们不是提到了跟你公司合作的事吗？今天我特意过来了。” “是吗？”她不觉一讶，但转瞬便是一喜，看来这事比她想象得要顺利。“那就……”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让他进便利店去，但他大大咧咧地就挥手拒绝了。 “要谈也不是在这里谈，”曾世凡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又瞥向那两个和他一起来的同伴，“我们去外面谈吧！”他笑道。 她一怔，表情有些警觉地打量了下他们。这几个人，都开着不菲的名车，看起来跟曾世凡都是一样的德行，实在怪不得她对他们不信任。 见她迟迟不说话，曾世凡眼神微微一暗，不过还是嬉皮笑脸地说道：“这是我的朋友，他们对我要加盟你们便利店的事也挺感兴趣的，所以想帮我参谋参谋。而且我这几个朋友可不是一般的人，要是谈得好的话说不定他们也会跟你们合作，怎么样？我对你很好吧？还特意帮你找客户……” 我只是个店长，不是跑业务的人员好吗？辛语菲很想吐槽，不过还是十分克制地忍住了，依然礼貌客套地感谢了他几句，然后一脸婉拒地想回绝他。 “辛店长啊，”大概是看出了她拒绝的意图，曾世凡先一步开口：“其实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所以我才借这个由头邀请了我的这几个哥们，我们连酒店都订好了，你就也赏光一起去吧！顺便我们可以谈谈关于加盟的事……”他的脸上显得十分真诚，仿佛是真的为了谈公事而来。 “是啊，世凡是有心想跟你们合作的，但他在这方面又是个生手，我们就出面帮个忙。”另外两个男子也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从车上下来了，凑过来帮腔道。 辛语菲不禁细细地打量了他们好几眼，几个人年龄看起来跟曾世凡差不多，都是一副随意中又透着讲究的打扮，这样子不觉让她对他们的话信了几分——大概真是出来为曾世凡庆祝生日的，“顺便”还想跟她谈谈商业合作。 “好吧，”在心里犹豫了片刻，她还是点头同意了，“我们去哪谈？” 曾世凡露出一抹狡猾的笑，随口就报出了酒店的名称。 “那么远？”她直觉就打起了退堂鼓，“我看不太方便吧，不如……”她很想说就去他们便利店附近的餐馆酒店，比如之前应培然向她推荐的那家土菜馆就不错，不过曾世凡和那几个同伴很快就打消了她的主意。 “酒店是我们之前就订好的，”曾世凡一边说一边朝她打开了车门，做出一个邀请她上车的姿势，“那里的环境很不错，而且突然取消也很说不过去吧！” 另外几个男子也跟着附和。 她微微沉吟了下，然后转身往便利店走去。“你们稍微等一下，我得跟店里的人交代一声。”她说。 王敏薇在店里早将他们互动的情景一一看在了眼里，心里差点嫉妒得发狂，不过在看到辛语菲犀利严肃的那双眼时，还是本能地噤声愣了半晌。 “我现在要跟曾世凡先生去谈关于加盟合作的事，”辛语菲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开口，仿佛是在向她暗示或者强调着什么：“地点在金盾大酒店，如果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找我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她紧紧地盯住王敏薇的眼睛，直到她不自觉地点下头，她才微微颔首，转身跟曾世凡他们一起离开了。 上车的那一刹，辛语菲微微吐出一口气，试图平息心中那无法抑制的紧张和不安，脸上却丝毫不显。 她的那番话也不知道王敏薇听懂了没有，事实上她也没有信心王敏薇会为她做些什么，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金盾大酒店是陵城有名的星级酒店，距离他们美森便利店也不算很远，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辛语菲还是宁愿去那间“乡里人家”土菜馆。 没过多久就到了金盾，曾世凡十分绅士地请她下车，然后领着她走了进去，其他几个男子也很快跟了上来。 幸好他们就在大厅的某个位置坐下来，而不是让她高度警惕的包厢。 “辛店长，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喝几杯庆祝庆祝吧！”曾世凡不等她同意就自作主张地点了几瓶酒，满脸雀跃地望着她道：“你总不会连这点要求还要反对吧？”他一说，旁边的两个人也跟着起哄。 她沉下脸，“你们喝好了，我不会喝酒。” 正说着，服务员就将几瓶未开封的红酒送了上来，曾世凡摇晃着酒瓶笑道：“红酒怕什么？喝一点也是个意思吧！”一边说着，几个男人就无比默契地开了酒瓶，然后一一给在场的几个人倒上。 “我真的不……”她还努力试着拒绝，但曾世凡端着酒杯就递到她面前，“祝我们合作愉快。”他说。 这话她不好不应，只能硬着头皮喝下了。 接下来的事有点出乎她的意料，曾世凡似乎是真的打算跟她商谈关于加盟美森的事。 “辛店长，你们的加盟费可一点也不便宜，比别的店几乎要贵了一半，连进货也是，”曾世凡一边吃菜一边侃侃而谈，颇有几分生意人的架势，“这样的话我要多长时间才能收回成本？” “是啊，”另一个留着板寸的男子轻轻摇晃着杯里的红酒，也跟着附和道：“而且你们便利店的日销售额是多少？要达到多少才能保证盈利……” 她不觉有点惊讶，也不禁变得谨慎起来。之前她还以为曾世凡只是把加盟的事当作一个噱头，其实压根没认真想做这件事，所以她也不自觉地抱着敷衍的态度，但现在听他们的语气，仿佛是真打算投身这个行业？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不禁暗暗思忖了下，应该怎么解释他们提出的问题。便利店无疑是现在中国社会一个极具发展前景和投资价值的行业，但同时也不可否认，这个行业的竞争力度也非常大，对于普通人来说投资门槛颇高，至于盈利……连他们美森也不敢说他们每家店都在盈利。 但是对于想加盟的客户，她肯定不能直接地跟他们这么说。 “美森是世界三大便利店品牌之一，这一点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既然不能直白地告诉他们盈利成本这些关键信息，那就只能从宏观上向他们描绘未来的美景了。 那三个人貌似都听得很认真，也不忘吃吃喝喝，还不断地招呼她，仿佛是有意缓解此刻有点紧绷的气氛。 辛语菲稍微说得口干舌燥，不自觉地又喝了好几口酒。 “语菲，”曾世凡貌似关心地瞄着她，似乎有心拿走她手中的酒杯，“你也别喝太多了，你还是跟我多说说便利店的事……”他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她，仿佛真的想从她这里打听到他感兴趣的信息。 要是都告诉你哪还有戏唱？她浑浑噩噩地想着，下意识地闪过了他夺她酒杯的手。美森如今正是扩张的关键时期，而且据他们所知马上世界便利店第一品牌，同时也是他们的竞争老对手也要进军陵城了，这怎么能不让他们公司严阵以待？ 但这些□□是绝对不能跟客户说的，这算不上隐瞒或者欺骗，在商场上，为了胜利大家从来都是使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对了，还没祝你生日快乐，”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尽早达成自己的目的，她端起酒杯，“祝你生日快乐，也祝我们合作愉快。”她扬起笑脸如是说。 曾世凡定定地睇着她，然后暗地里跟旁边的那几个人交换了下眼神，才缓缓举起酒杯，“好，生日快乐，大家都快乐！”他笑着跟她碰杯，也跟几个哥们碰了杯。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原因，还是为了避开曾世凡那几个人的有心探问，辛语菲在席上一连喝了好几杯酒，没过多久，她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晕沉沉的了。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趁着还有理智，她有点行动迟缓地站了起来。 红酒的后劲也这么大吗？她不禁暗忖，更为自己的不争气想跺脚。 “语菲，我送你去吧！”曾世凡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扶着她想送她过去。 “不用了……”她颦起眉，努力推脱。 “你就让他送下嘛！有什么关系……”另外那两个男子也跟着嬉笑道。 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晕，胸口也有种想吐的感觉，她急了，想也不想就挥开他的手，“不用了！我自己去！” 去洗洗脸，喝口水就好了！她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也顾不上是不是得罪了曾世凡这位大客户。 曾世凡见她这副样子，笑容微微一收，侧目瞄了还坐在对面位子上的两个同伴一眼，几个人眼神一交汇，也没说话，几个人就像自有默契似地都站了起来，然后围在她身边想将她往酒店楼上带。 “是不是不舒服啊？不如去休息会儿吧！”趁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脚步也越来越不稳，几个人一边嚷嚷着一边装作关心地朝着早已订好的房间那边过去。 “不，不要……”想吐的感觉越强烈了，大脑也晕得仿佛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她仍本能地摇头，企图挣脱开他们。 “走吧！”几个男人嘻嘻哈哈吊儿郎当地拽着她往电梯那边走。 就在他们越来越靠近电梯的那一刻，一群衣着正式的男女正从另一边的电梯鱼贯走了出来。应培然不经意地往那一群正等着电梯的人瞄了一眼，然后立刻就愣住了—— “语菲？”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竟跟这一群男人在一起？ 第25章 在一群人的包围和拖拽下，辛语菲只觉得头痛欲裂，胃里和胸口更加翻江倒海一样地让她恨不得赶紧晕过去。 但是，她不能晕！就算真要晕过去也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这是唯一残留在她此刻大脑里的坚定念头，所以即便难受，她还是使出了全力想摆脱那几个人的禁锢。 “放开我，救命……”她强忍着大脑的头晕目眩，拼命地向外界求助，但那几个男人一边嬉笑调侃着一边将她跟酒店的其他人彻底隔绝，还抬起手企图捂住她的耳鼻。 完了！她不觉想起之前全国闹得沸沸扬扬的独身女游客被黑社会份子公然从宾馆绑架的事。难道这种事情也要发生在她身上？辛语菲越想越害怕，也越想越绝望，不禁愈加激烈地挣扎着。 “语菲！”就在快靠近电梯的时候，一声如同天籁的男声突然传进她耳里，她先是一愣，差点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而紧随而来的那个人影瞬间给了她希望。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应培然大步走到他们跟前，冷冷地盯着为首的曾世凡问。他的目光掠过一脸潮红，头发衣服都显得有些凌乱的辛语菲，眼神一凛，表情越发沉肃。 曾世凡原本正按照跟朋友计划好的剧本带辛语菲去酒店房间，他一直追求辛语菲却始终求而不得，无意中发牢骚给几个交情不错的狐朋狗友以后，那几人马上给他出了主意——干脆“霸王硬上弓”，直奔主题就好。 曾世凡被他们这一挑唆，原本还有点犹豫，不过在听多了“女人就是嘴硬，她们的身体可比她们的嘴诚实”之类的话后，便异想天开地觉得，或许辛语菲真的只是嘴巴上拒绝他，他要是真的跟她发生了什么，她一定会看在他的诚心上接受她的。 帮手、酒店、找她的由头……所有该准备的他都准备好了，虽然辛语菲对他仍然一副疏离矜持的态度，但一切基本都在他预想的范围内进行和发展。 哪知道半途居然会杀出这么个男人！曾世凡看清楚挡在他面前的人的模样的那一瞬，脸色不禁立即阴沉下来。 “这不关你的事，我劝你……”他想赶走这个已经不止一次碍他事的男人，不过话还没说完，应培然就面无表情地推开另外那几个站在他左右两边的男子，伸手抓住他的领口。 “放开她。”他说，吐出的这几个字冰冷得仿佛能把人冻住。 曾世凡在他冷冽的注视下有一刹本能地想打退堂鼓，但眼角余光瞄到自己带来的帮手，他不禁又定住心神，胸膛一挺。 “光你什么事？这是……”我跟她的事，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应培然就眼神一厉，双手紧紧地架住了他的脖子。 “啊！”杀猪般的声音瞬间从曾世凡的嘴里发出来，他不觉放开了一直拽住的辛语菲的手，脸色狰狞地挥着拳头往他对面的男人招呼过去。 他身旁的两名男子见状，也没有干看着自己的哥们落下风，也呲牙咧嘴地扑过来。 不愧是经常健身锻炼的运动达人，呯呯两脚，应培然就干脆利落地将那两个混混踹到了一边，又对准曾世凡的鼻梁一个右勾拳痛扁了下去……还没等酒店的人员回过神来，几个男人就都烂泥一般地倒在了他的脚下。 “语菲，你没事吧？”解决完那几个人，应培然觑向浑身无力地倚在电梯墙壁上的辛语菲。 “我……”虚弱地看了眼已经倒在地上的那几个男人，辛语菲想笑，却在刚扬起唇角的那一刻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 “呕——”胃里的那股秽物早已忍不住，她挥舞着手让应培然别靠近她，然后头一低，顿时便全吐在了地板上。 “……”应培然无语，他眼尖地瞄到她吐在曾世凡裤腿上的那一角，也不知道她是无意还是有意的，曾世凡也看到了自己的裤子上沾到的那堆东西，嘴里的哀嚎声更大了。 “小姐，报警吧。”面对闻讯赶来的几个酒店服务员，他想也不想就朝她们吩咐道。 “等，等一下，不要……”辛语菲先是一怔，忽然想起她今天是因为什么跟曾世凡出来的，不觉心沉了下来，下意识地阻止了他。 曾世凡目前还是他们美森公司的“意向加盟商”，要是就这么报警了……只怕事情就大条了！ 应培然不意她会阻止他，眼神微凝地睇着她。 “我……”她喘着气，还想说些什么，在一边将这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秘书朱雪妍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款款走到他身旁。 “应先生，客人那边还等着。”她轻声提醒了一句，示意他们还有事要做。 应培然转头望向刚和他们谈完事情的几个人，不禁颔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朋友，可能需要帮忙。” 一名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和煦地笑了，仿佛并不介意他刚才做的这些事，朝他摆摆手道：“不要紧，既然你还有事处理，就不用顾忌我们了。” “小朱，”感谢地再次朝他颔首，应培然转头吩咐秘书：“帮我送送陈主任、严主任。” 朱雪妍一听，下意识地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已经大步走到那个辛语菲的身前，还一把扶住了她。她眼神一黯，顿时抿紧了唇。 “不要紧，那我们走了。”被称作“陈主任”再次笑了笑，就脚步沉稳地和自己身边的同伴并肩往酒店大门外走了，朱雪妍原本还有点迟疑，见应培然一言不发地扫了她一眼，她这才像意识到什么似地，赶紧踩着高跟鞋追上那两名重要客人去了。 “应先生，这几个人……”服务员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躺在地上的那几个像尸体一样的男人。 应培然看向辛语菲，她紧蹙眉朝他摇了摇头，他这才唇角一撇：“丢出去。”语罢，便带着她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合上门缓缓往上升的时候，辛语菲才终于确定她刚刚经历了什么，而她又是怎么逃脱出来的。她捂着还有些急跳的胸口，五味杂陈又欲言又止地抬头望向应培然。 应培然双手插进口袋，仿佛刚才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似地，脸上毫无表情。 “你怎么会跟他们到这里来的？”站在电梯厢里静默了半晌，见她一直闷闷地低头不说话，他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全身一颤，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开口：“他说要和我谈加盟美森的事，所以就来了……” 他一瞬不瞬地紧凝着她，生平第一次有种想抓住她的双肩严声训斥她的冲动。“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又有什么想法，你还敢跟着他来？”何况他身边还跟着那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同伙，她究竟带了脑子没有？ 他的训斥不禁让她无地自容，又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脸上愈发暗淡无光。“我……”虽然明白他说得有道理，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也只是为了完成公司交代给我的任务……” “你觉得是自己的人身安全重要，还是你公司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重要？”他不禁就爆了粗口。 “什么叫‘狗屁倒灶的事’？”她下意识地就瞪大眼不满地看着他，“加盟对我们美森也是很重要的好吧？”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咬牙毅然上了曾世凡的车？ 他冷冷地抿唇睇着她，她在他的幽深目光下不禁忆起自己刚才差点就被架起酒店房间的“惨剧”，心里一虚，本能地就缩起了脖子。 他也没说话，等电梯一开门，他便率先走了出去。 她愣了一下，赶紧跟在他的身后。 拿出房卡打开了其中一扇门，他微微侧身瞄向她，“进去吧。”他说。 她探头瞄了一眼房间，里面空无一人，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谢谢……”她想说些感谢他的话，但他显然没有那个兴趣听，走进来便顺手关上了房门，沉声问她：“你真的不打算报警？” 她一滞，想起曾世凡和那几个“帮凶”，不禁眼神灰暗地紧咬下唇。情感上她当然想报警，想有人好好教训他们，可是理智上……她想到了公司。 坦白说，她并不确定这次的事美森会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他双手抱臂静静地等着，仿佛在等待她的决定。 “加盟的事估计是黄了，”思索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如果公司认为是我的责任……” “这样的公司还值得你留恋？”他有些无法理解地看着她，湛黑的深眸里明显写满了疑惑和不可置信，“难道这样你还想继续为他们工作效力？”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是比人更重要的，也没有什么事值得牺牲自己的人权。 她眼睑微微一敛，这话他理论上说得不错，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工，一个还盼望着向上晋升的员工，她不能不考虑事情的后果，很多时候，当遇上矛盾和分歧甚至是委屈的那一刻，大多数从业者想的不是将事情闹大，而是息事宁人。 “……要是公司真的认为是我的责任，我肯定会辞职，”大概是他的话逼出了她潜藏在心底的某种野性，她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他，“但我也不会让曾世凡好过！”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XX拉下马”应该说得就是此刻的她了。 他挑起眉，静静地抿唇不语。 空气中的凝滞再次让她感觉忐忑了起来，她舔舔唇，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却转身去了洗浴间，还打开水龙头放起了水。 “过来洗漱一下吧，”水流声正让她怔怔发愣，他的声音便不疾不徐地传进了她的耳朵，“你不觉得难受吗？”他问。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瞄了眼自己全身上下，除了因为那些人的拖拽而褶皱起来的衣角，她还无意中发现自己袖口边的那点红色污渍。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吐到曾世凡身上的时候，好像也因为身上没带纸巾而用自己的袖口……哦，天哪！她脸一红，差点尴尬得想死！ 所有最狼狈最丢脸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 “水我已经放好了，快去洗吧。”就在她羞愧得恨不得掩面狂奔的时候，他从洗浴间走过来，瞄了她一眼，唇边不禁噙起一抹轻笑，伸手搭在她的肩头，不容置疑地将她推进浴室。 她闭上眼，破罐子破摔地准备关上门。 “我会帮你的，”在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无比清晰地吐出这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那个曾世凡，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 每个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这是他从小到大学到的真理。 第26章 几经斟酌，辛语菲还是决定将她和曾世凡谈崩的事如实地汇报给公司。 接到电话的时候，陈莎还一脸欣喜，以为她是来给她传达好消息的，但在听完她一五一十的讲诉后，陈莎的脸黑了下来。 “你是说……你的朋友把曾世凡他们都打了？”这个结果几乎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甚至有点不敢置信。 辛语菲点头，心里七上八下，尽管在打这通电话之前她也猜到陈莎会不高兴，不过她想到应培然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又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如果，她是说如果，公司要是真认为这是她的责任，那么美森也确实不值得她留恋了。一个丝毫不讲人文和人道主义的地方，再如何为它卖命都是不值得的。 “你——”陈莎忍不住拔高嗓门，差点就把埋怨指责的话全都发泄出来，还是身边走过来的一个人让她下意识地顿了顿，然后一整脸色，重新恢复了冷静。 “怎么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她尽量缓和语气地问她。 辛语菲蹙起眉头，“这怎么会是误会？他都带着那几个明显是帮手的人差点在酒店里绑架我了，这项合作还有什么好谈的？” “语菲啊，”她思忖了下，正想说些什么，没想到她手上的话筒被身边的那个人拿了过去，她睁大眼：“林经理……” 被称作“林经理”的中年男子微抬嘴角朝她摇了摇头，然后对话筒淡淡开口：“喂。”他在旁边已经听了半天了，基本上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已了解个七七八八。 “陈姐，我……啊？经……经理？”突然响起的男声不禁吓了辛语菲一跳，她差点以为是电话窜线了，等那边的男声再次传过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说话人的身份。 虽然对美森公司的高层并不是那么熟悉，但她也曾参加过公司的职工大会，那位温文尔雅的公司经理她还是有点印象的。 那经理姓什么来着……她紧张地回想着，连原本大脑里组织好的话差点都忘了。 “语菲是吗？”所幸那位经理也没让她思考太久，直接就自报了家门：“我是林经理，你好。” “啊，你好！林经理……我……”她丝毫没料到接她电话的居然会半途换了个人，而且还是她以前压根接触不到的上层，不禁更加忐忑不安了起来，连说话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工作上还好吗？”林经理也没有一上来就直接跟她谈曾世凡的那件事，反而态度和蔼语气温雅地问道：“我之前就听陈主任提过，她手下有一位工作十分认真负责，人也格外勤勉上进的店长，我想就是你吧？”他一边说一边还笑了起来。 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切表扬完全杀了辛语菲一个措手不及，她睁大眼，呆呆地站在办公桌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经理……这是在称赞她吗？她还以为像他们这种奋斗在一线的便利店店长，压根就不在公司关注的范畴里。 “上次我们开过会，向大家说明过了我们美森目前面临的问题，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吧？”林经理话题一转，突然就说起了这件事。 “是，我当然记得……”她不由自主地点头，自然而然地附和道。 林经理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现在便利店行业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了，不光是像我们这些外资便利店苦苦地守着自己的市场份额，连本土的各种机构和私人投资者也在觊觎这一块，可以这么说，一旦我们的经营出现哪种缺失而造成业绩和份额的下降，那些竞争者就会蜂拥而至地踩上来，我们以后面临的压力也就会越来越大。” “……”她握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经理的语气依然平和，话里也听不出丝毫的训斥和责备：“也许很多便利店的员工还意识不到我们美森的问题，但我相信你这样的公司储备干部应该是十分清楚的，公司要是发展好了，你们的发展空间就会更大，你说是吗？” “是……”她垂下眼，不自觉地回应道。 “我相信陈主任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林经理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连一旁的陈莎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敢发誓，她从没有在这位经理面前提过辛语菲的事，就连辛语菲申请调职，她也不过是按照公司的流程在处理，林经理怎么可能知道她这个人？ 然而林经理仍然以一副上级勉励自己最欣赏的下级对话筒那边的人娓娓说道：“我相信你是真心希望公司越来越好的，肯定也是这么努力的，对吧？” “当然……”她几乎是完全照着他的台本在走了。 “这次这件事出现这种意外，我想大家都是没有预料到的，也是完全不希望它发生的，你说呢？” 大概是林经理的语气太温和，声音也太有魔力，此刻的辛语菲已经完全记不起原本自己是想声讨什么或者要求什么的，她脑中只浑浑噩噩地想着一件事—— 公司是在艰难地向上发展的，也是需要他们这些员工积极奋斗的，而且他们的付出公司是看在眼里的。 这个认知不知道为什么，竟极大地鼓舞了她。 “林经理，你说得对……” “出现这样的事，你也不必自责，更不用担心公司会怪你，”林经理微抬眼角，温和中又透出一抹犀利地直视着窗外，“前进的路总是会遇到阻碍和挫折的，不管是公司还是个人，都是这样，关键是我们能从中学习和汲取经验教训，下一次才能做得更好，我们也才能取得更大的进步……” 陈莎几乎是膜拜地望着自己的上司，她不知道话筒那边辛语菲都说了什么，但从林经理的表情看来，一切都朝着他预期的方向进行。 没有听到投诉，也没有听到愤怒的抱怨，只不过寥寥几句，他们就这样平和地挂了电话。 陈莎怔怔地站着，她已经快想不起来她原本是打算怎么处理这个辛语菲的。 居然在谈加盟的时候把客户给打了…… “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打发了电话里的那个人，林经理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开除她？还是让她给客户道歉？还是写什么道歉检讨？” 陈莎一怔，这才彻底回过神，表情有些惶然地低下头，“对不起，林经理，这件事……”说实话，刚开始听到辛语菲告诉她那些话的时候，她的确有过这种念头。客户没有加盟他们公司倒没什么，问题是动手将客户打了，如果客户追究起来，那么这件事的后果…… “你以为只有客户被得罪了，我们会因此背锅？”林经理一改刚才和蔼的微笑，转而冷冽地盯着她，一字一句犀利地道：“你要是真这么做了，得罪的就不仅仅是客户了，员工也一样得罪了，她可能在辞职之后到处破坏公司的名声，你想过没有？” 陈莎一震，脸色阴霾地连连道对不起。 “很多时候对于公司而言，问题不在于谁对谁错，”林经理平时还挺看好陈莎，此刻倒也不介意点拨她：“而在于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去获得最有利于我们的结果。” “是，林经理你说得对……”她刚才是一时被火气冲昏头了，所以才会失去了该有的理智。 林经理静静地瞄了她一眼，这才背过手慢慢往门外那边走，“辞掉一个员工是多容易的一件事，甚至他们不用你说自己就先走了，但剩下的这些烂摊子呢？谁来承担？” 陈莎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一边送他一边自我检讨。 “客户被得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在离开陈莎办公室之前，林经理不禁正色地告诉她：“先把她安抚住，到时再交给她自己去处理，不是应有之义？”谁惹出来的事最终还是谁去解决，不是最公平吗？ “你是说……”陈莎先是一愣，然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林经理还记着客户被打的事，只不过他不想让公司去“硬刚”，还是要推出当事人自己去挡刀。 林经理，您太高明了！陈莎恍悟过来后，对林经理愈发佩服，笑得也愈发谄媚。 而挂断电话的辛语菲，先是发呆了好半晌，直到店里的员工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她还以为陈莎会骂她的，甚至说不定还会逼着她去跟曾世凡赔礼道歉，如果真是这样她肯定立马走人，但现在……看样子公司并不打算追究？ 大概是觉得追究也不能挽回什么吧！低头思忖片刻，她不禁弯唇一笑。而且错也不在她不是吗？ 虽然隐隐觉得还有些东西似乎被她给忽略了，但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应了一声店员，她又重新充满热情地投入工作了。 快到下班的时候，她才刚换下工作制服，想不到应培然居然来了，就等在便利店外面的那辆熟悉的Lexus里。 “下班了？”见她拿着背包出来，他便降下车窗面色无波地睇着她。 仿佛确认了她安然无恙表情也没有任何异样，他唇边不着痕迹地微微勾起一笑，向她偏了偏头，“上车吧。”他说。 第27章 辛语菲拎着背包和每天都会打包带走那些过期便当的环保袋，有些怔愣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发呆。 应培然这是……特意来接她下班的吗？ 大概是迟迟不见她过来，应培然目光微微一闪，探头伏在降下的车窗上朝她慵懒地笑，“怎么，还不走？”话里似乎带了几分戏谑的调侃。 她这才回过神，心跳如擂鼓地左右张望了几眼，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她不觉拎紧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羞涩地往他的车上走过去。 他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在她抬脚坐上来的那一刻，他无意间觑见她脸上那抹不知何时染上的淡淡红晕，他不禁弯起唇角，微微一哂。 “今天一切都还顺利吧？”看着她有些拘谨地放好手里的东西，又慢慢地系着副驾驶座的安全带，他似乎很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哦？你说工作吗？”她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地点头，“很好，很顺利啊……哦对了，今天我跟我们公司的经理通了电话。”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亢奋。 像是意识到她有话要说，他挑起眉，十分耐心地静静听着。 “你先开车吧，”她不忘这里不方便停车，提醒了他一句才眉眼微扬地笑道：“我今天打电话给我们公司，告诉了他们曾世凡的事，本来我还以为他们会怪我，没想到……” “没想到公司不但没怪你，他们还对你很好，很温和？”一看她这样子，他便理所当然地接过她的话茬，古井无波地淡淡说道。 她睁大了眼，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佩服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眼神一闪，微垂下眸。“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了，要是被公司一顿狠批，恐怕你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他不疾不徐地点明。 她脸上一热，不过很快又兴致勃勃，“嗯，你厉害，一下就猜到了。不过……林经理会跟我说那么一大堆话，还说我是公司里勤奋上进的员工，我还是很意外的。”不假思索地，她便将当时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诉给了他，语气里难掩愉悦和满足。 他手握方向盘，并没有马上开车，黑眸定定地落在她的那张白皙秀美的脸上。 之前他便预想过，她的公司会不会因为那个曾世凡的事而将所有的罪名都安在她身上，尽管这件事谁对谁错一目了然，但很多公司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利益，至于员工…… 只有自求多福。 他不希望她为这样的事受到责备和伤害，不过他也做好了她受到攻讦的心理准备。 但看着她现在的一脸欢喜，他在微微松口气之余，心底又不禁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 “我觉得我们公司的领导还是很好的，”她弯着唇角，笑得一脸单纯和坦诚：“并不像我之前想的那么是非不分、不近人情。”不得不说林经理的那番话不仅极大地激励了她，而且还让她对美森有了更好的印象。 这才是一个国际著名公司应该有的领导和管理吧？如果真的不分青红皂白，甚至丝毫不顾自己员工的切身利益，那么就像应培然之前说的，这种公司也毫无再待下去的意义和价值。 “看来你倒是挺高兴的，”他好整以暇道，这才动作熟稔地将车开上了旁边的大马路。“我看你们公司应该为有你这样的员工而感到幸运。”他语气里仿佛带着一丝揶揄。 她以为他在开她的玩笑，有些嗔怒地白了他一眼。 他笑而不语，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车前方。看来美森的高层比他想象得要精明，也更加谙熟对员工的用人之道。 就事论事，这件事的受害者明明是辛语菲，但她的公司利用她的“失职”和“好说话”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安抚了她，甚至可以想见的，他们还打算让她在加盟这件事上继续为他们卖力，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是吗？ 但看看辛语菲，她似乎很满足公司对她的态度，甚至觉得她在这件事上她获得了公司的理解和认可……是不是傻得有点可爱？ 他暗暗思忖着，不禁又侧目觑了她一眼。 但站在同样是企业高层的立场，他又很能理解美森经理的这种做法。不论是追究还是指责，这件事都已经发生了，而且很可能当事人还会来扯皮闹事，那么最明智和最划算的做法就是——尽量和稀泥，能少一个对他们公司不利的“敌人”就尽量少一个，要是能达成和解那就最好了。 所以那位经理会这么亲和的对待辛语菲是完全合乎逻辑的，他知道笼络住一个下属和得罪一个下属的结果有什么不同。 也许有的职员会因为不同的性格而对他的话有不同的反应，但至少美森经理站在了一个相当高明的角度和立场，让人对他无可指摘。最重要的是，他摸准了辛语菲这样的员工的“脉”，无论是有心还是巧合，他都为自己加了分，还收获了一个对他更有好感的职员，而不是相反。 究竟有这样的性格……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对于辛语菲，应培然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容易满足，人生似乎会多了许多幸福和快乐，但要是太容易满足……他有点想为她捏把汗怎么破？ 他内心纠结，第一次想为一个人长叹一口气。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态度有异，一直安分坐在旁边的辛语菲偷偷觑了他好几眼，有心转变气氛地开口打哈哈：“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的？是顺路经过吗？” 他不露声色，只是很淡然地回了一句简短的“嗯”。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是特意过来“安慰”她的，既然她一切都好好的，自然也不用他多事了。 他的回应让她觉得愈发有些坐立不安，只得转过头望向身旁的车窗外。 他的车子开得颇快，不知不觉就超过了左右的好几辆车。 她抬起手托住自己的下颚，像是有些感叹地说：“难得这里不算堵车，我记得我读大学的那时候，陵城好像到处在修路修地铁，简直无处不堵。” 他淡淡勾了下唇，“刚开始我也觉得这里的交通状况不好，不过时间长了，我发现陵城也有很多自己的优点。” 她不禁好奇，想知道在他眼里是如何看待陵城的。作为一个从高考考过来读大学，毕业以后又留在这里就业的外地人，她早已将陵城视作了自己的第二故乡，更不用说，这里还有对她一直很好的亲戚。 她想了解陵城，当然也包括在这里遇到的他。 “陵城的绿化做得很好，很多路段也规划建设的不错，”他眼神不禁闪过一抹笑，语气也带着几分惬意和轻松，“而且，陵城很适合像我这样的慢跑爱好者，不论空气环境，还有这里的各种名胜古迹，可谓处处皆风景。”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被他的话给触动了。陵城……真的有这么好吗？记得刚来的那段时间，她无数次抱怨过这里的拥堵，抱怨过这里的鱼龙混杂……还说想早点回去。 后来也许是慢慢适应了，适应了她在这里的生活，尽管有时候还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但她总会默默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既然你选择了这里，就得接受这里的一切。 然而今天忽然有个人言之凿凿地对她说：陵城很好，而且处处皆风景。她过去听多了身边跟她一样的同龄人的埋怨，也听过无数次本地人的傲慢自夸，她几乎都没什么感觉，甚至偶尔还会觉得反感。 陵城再好，跟她这个异乡人有什么关系？陵城再坏，跟她这个有可能不会长久留在这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但今天听到他的这番话，她竟忽然有一股感动。 他像是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驾着车越过马路边一排排的行道树，“陵城很大，还有很多地方等着我们去探索和征服，想想就很有趣，不是吗？”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脸。 她不自觉地点点头。 “慢跑这种事，其实不一定要拘泥于固定的模式，固定的时间地点，还可以有许多的尝试。”他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对她来了这么一句。 她本能地点点头，十分自然地问他：“那还有什么花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总在不遗余力地向她宣传慢跑的乐趣和好处。这位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慢跑达人啊！ 他觑向她，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个兴味的弧度，“比如说，夜跑。”他缓缓道。 夜跑？她一怔，然后有些惊诧地瞪大眼。他的意思是——在晚上跑？ 第28章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今晚是个好天气。 而且是个适合外出运动的好天气。 辛语菲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已经前后左右地审视自己不知道有多久了。 脸也洗了，面膜也敷了，连平常很少涂的眼霜粉底和唇蜜都涂上了，一切看起来很完美。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个正儿八经的慢跑爱好者，她几乎翻遍了自己的抽屉衣柜，终于找出一套学生时代穿过的运动休闲服，虽然是长袖长裤，但轻薄透气，很适合入秋的这个气候穿。 休闲服已经有些旧了，不过因为质量不错而且穿起来也格外舒服，所以她一直舍不得扔，想不到这个时候它又派上用场了。 看来是要去选购一套专业运动服了。望着镜子中那个仿佛又重回到学生时代的自己，辛语菲不禁默默地叹了口气。最好是像应培然那样的，既健康阳光又处处凸显自己的身材和气质，那才真正好看。 若是以往，她才不会想到买什么运动服，更不会大晚上的还跑出去运动，之前的她一般都在干什么来着？哦，一下班回来就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或者电脑椅上看剧听音乐，要不就是玩手机，连在屋里多走几步都嫌累。 出门？谢谢那是想都不必想的，有什么理由需要出门？吃东西，外卖难道不方便？找人聊天解闷，网络微信难道不能解决？坦白说作为一个成长在互联网时代的人，她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不过今天好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有个人告诉她，夜跑也是一种乐趣，而且他还说今晚尤其适合出来慢跑。 辛语菲不想承认她是因为某个人才决定从屋子里出来锻炼自己的，但她必须得说，她突然想改变一下那个生活一成不变的自己，想多去尝试些她过去从未经历体验过的事物，尤其是那些对她有益的事物，她想那是很有意义的。 再次对着镜子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她仰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装作一脸自若地带上手机钥匙出门了。 小区外面的街道依然喧嚣繁华，有刚下班匆匆往家里赶的，也有带着孩子出来遛马路的，更忙碌的是那些沿途的店铺商家，依然辛勤忙碌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意，也是在经营着自己的生活。 辛语菲只是往凯宾花园小区那边瞄了一眼，便想都没想转身义无反顾地朝着附近的那个公园小跑着过去了。应培然最近都在那里活动，她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那边。 一路跑过去的时候，她有点惊讶地发现在夜间跑步果然跟白天是有些差别的，周遭的空气似乎更干净清新了点，雾霾也少了点，连大脑都像更放松愉悦了些。她微眯着眼享受着晚风吹拂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连四肢百骸都仿佛多了一股源源不断的活力。 她好整以暇地慢慢跑着，下意识地打量着这片区域的万家灯火。这里是工业园，附近有不少公司企业，她看见有不少公司的大楼里还亮着灯，大门口也有不少的车辆进进出出。她不禁幻想着还留在这里加班的人，他们是不是经常这样忙碌，甚至以公司为家？她想起自己，身为美森便利店的店长，她自然也有加班的时候，比如盘存，比如查账……一忙起来她也难免焦头烂额，甚至忍不住抱怨公司，但看着这些同样奋斗打拼在各自岗位上的社畜，她顿时觉得欣慰，也释然了许多。 正是因为有他们这群孜孜不倦辛勤耕耘的普通人的存在，这个城市这个社会才会一天天变得更加繁荣更加美好吧？ 原本显得有些迟缓的脚步，转眼又变得雀跃轻快了起来。她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大的毅力，这么积极的精神能坚持一直跑下去。 公园很快就到了。跟白天早晨的情景比起来，晚上的公园似乎热闹了许多。除了来锻炼的，连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也在这里安营扎寨，挥洒着自己似乎永不枯竭的精力和汗水。 耳边听着各种各样的歌曲声，辛语菲不禁有些怔愣。这么多人，环境又这么吵……她还要留在这里吗？ 她忍不住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时感觉无措，本能地想调头离开，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只得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慢慢往安静的公园角落里走去。 公园虽然不大，但这里面种植的树木鲜花倒是不少，漫步过去，几乎随处都是生机勃勃的自然风景。她有意识地沿着那些鲜活繁茂的植栽踱着步，手指还不时地去摸摸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朵绿叶。 一路走着，广场那边的歌舞声似乎渐渐远去了，心境也跟着气氛变得平静下来。 她还是没看到应培然，拿出手机不禁对着黑暗的屏幕怔怔出神。怎么办？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可是如果真这么做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她是特意为了找他才来的？ 大脑闪过一瞬间的犹豫，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便隐隐察觉身后有一阵响动，她一惊，还来不及回头，一双大手便捂住了她的眼睛。 “啊！你……”她吓得失声大叫，紧张得差点连手机都掉下去，连忙一只手紧紧握住手机，一只手本能地去抓附在自己脸上的那双手。 “别这么紧张，”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不疾不徐地在她耳边想起，带着一种跟她眼下截然不同的镇定与惬意，“小心你的喊声把所有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招过来了。” 她一怔，刚刚还胡乱急跳的心脏几乎立刻一松，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一阵错愕后，她差点想一脚朝他踹过去。 “你是故意想吓我的是不是？”她气呼呼地扒拉下他的手，忿忿地瞠大眼瞪着他，“我差点吓得魂都快没了！” 仍然一副运动健将模样现身的应培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朝她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不是想吓你，只是想试试你的反应和警觉性。”他如是说。 她仍然瞪着他，“你……” 大概是看出她是真的生气了，他噙着笑，两指一并比了比自己的眉梢，“我来这里半天了，你到现在才来，我刚才在公园门口就一直跟着你，你没发现吗？” 她愣住了，他一直在跟着她？她怎么没看见？ “你的眼睛总是望着那些跳舞的人多的地方，那些角角落落的你怎么没注意到？尤其在晚上你的身后……” 他的话禁不住让她全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双臂，愈发不满地朝他撅起嘴。 别说得好像她背后有鬼好吗？ 他勾起唇，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公园外面的林荫道走过去，同时还不忘“教训”她：“一个人晚上出来慢跑的时候，记住尽量不要往人少阴暗的角落跑，就算跑最好身边也跟着自己认识的人，以免遇到坏人。” 她微微垂眸，瞄着他牵住她的手。他不是总喜欢在这里跑的吗？要不是认为他在这里，她哪会跑过来？ 他像毫无所察似地，大手愈发握紧她，还不知不觉地握住了她的手心。她敏锐地感觉到他手掌的温热，还有那种跟她完全不同的粗砺与厚实感，她有心试探着动动自己的食指，却丝毫没有挣脱开他，指尖还无意地刮过他的掌纹。 心尖一颤，她感觉像是被什么触到一样，心跳乱撞地垂下头，不敢看她，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 “晚上公园太多人了，”他一边走一边随意地跟她聊道：“并不适合我们过来慢跑。” 她怔了下，“那还能去哪里跑？”她茫然地问。她只不过刚刚搬过来，而且对慢跑这种事也不是很了解，基本只能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了。 公园，他不是说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吗？ “晚上慢跑除了可以锻炼身体，其实更多的是释放自己积累了一天的压力，它还可以帮助人改善睡眠，”他仿佛是一个无所不知的老师，无比耐心地告诉她：“这时候其实地点风景是次要的，能让自己觉得舒心自在更加重要，只要肯跑，哪怕是选择离家最近的地方都不要紧。” 她眨眨眼，眼神中透出一抹迷惑。他的意思是……晚上可以不必来公园了？ 那去什么地方呢？ 他稳稳地牵着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凯宾花园的小区门口。 “啊？你……”她怔了半晌才发觉他已经到家了。 他像没听到她的话，径直便往小区里面走。她愣愣地看着他拉着她，脚步一瞬间有些迟疑，直到他注意到她的踽踽不前，他回过头，用力拉了下她，示意她也往里走。 这还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进凯宾花园，之前她就只是从这里经过，还总碰到那个“热情”的保安大叔……思及这里，她有些心虚地往旁边看了看，幸好今天值班的不是那位啤酒肚大叔。 她暗暗地想。 “进去吧，”他说，脸上挂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我们小区里面有个篮球场，在那里活动一下也不错。” “……”她有些无措，就这么呆呆地任他带她进去了。 凉亭、楼阁、喷泉、篮球场……她第一次发现凯宾花园比她住的凯旋花园看起来要更加高档点。 她所在的凯旋花园只是一个简单纯粹的住宅区，这里的环境仿佛更多了点“度假区”的感觉。 他表情轻松地大步往篮球场那边迈去，还不忘告诉她，围着篮球场慢慢跑就好，晚上这里并没有人过来打球。 她走到篮球框的下面，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愣愣地盯着那个篮球框出神。 他松开她，对着高高的篮球架用力地弹跳了几下，仿佛在活动着自己的身体。 “你在想什么？”见她半天都一动不动，他不禁好奇地觑了她一眼。 “我想到了我读大学的时候，”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满脸恍惚地说道：“我记得我们学校也有好多这样的篮球场，而且晚上回宿舍我经常能看到好多的情侣……”那时她经常要做兼职，好多次都是赶在晚上匆匆回来，在走过校园操场的时候，不知道看到过多少在那里约会的大学情侣。 他眉一挑，不意她会提起这样的话题。 “是吗？”他停下来，无声无息地慢慢朝她靠近，一双深眸在夜幕下似乎愈加湛亮，“那些情侣在那里干什么？” 他的语气里似有若无地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 她浑然不察，只愣愣地顺着他的话答：“干什么？说悄悄话、拉拉手、还有接吻……”她甚至有一次还看见涂曼萱和她的男友在球场那里吻得难分难舍。 她当时一点也不理解为什么涂曼萱会那么热情和疯狂，还有那些情侣，他们似乎都是那样忘情投入。 她不禁反问自己，她对自己的男友，似乎就从来没产生过这样炙热的激-情。 即使他也曾试着吻过她，却都被她找各种理由躲开了。她找不到那种感觉，更不习惯跟人发生那样的事…… 她以为是时候还没到，因为他们还只是学生。 “是吗？”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便已来到了她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你呢？”他问。 “什……什么？”他突如其来的问话不禁让她一怔，既紧张又无措地张开嘴：“你说我？” 他好整以暇地环着双臂，一双幽眸仿佛像看进她的灵魂：“你在那里又做过什么？” 第29章 你在那里做过什么？ 辛语菲怔怔地站在篮球筐下好半晌，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她心跳如鼓地垂下头，感觉自己脸如火烧。 这话……也太暧昧了吧？而且他居然还这么直白地问她，这…… “不说也没什么，”见她久久不回答，他的反应倒是无比淡定，还自以为体贴地耸肩笑道：“这种事在大学里应该很常见吧？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少不更事的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又羞又气地抬起头，鼓起两腮双眼冒火地瞪着他，“喂！你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脑子也别那么龌龊猥琐好吗？” 她忿忿不平地指责他，大概是嫌自己表达得还不够清楚明确，她想了想，又振振有词地吐出一句—— “你以为每个人都那么无聊？” 她很不喜欢他的那副语气和表情，好像在他看来，现在大学里的学生都是那种放纵感情恣意妄为的浪荡子，女生也不知检点地好像跟谁都能发生点什么，但还是有很多学生一直在坚守自己的原则和理想好吗？ 不可否认，如今这个社会以及越来越开放多元，同样的不少人在对待爱情、婚姻的时候也不再那么传统保守，但这并不是大家可以随意指摘他们的理由。每一对真心相爱的情侣，都应该得到祝福，至少，他们不应该被歧视。 而她也相信，还有一些在寻找真爱的这条路上态度严谨、认真寻觅的人，这个社会也不该因为他们的形单影只而嘲讽地称呼他们为“剩男剩女”亦或“单身狗”。 无论如何选择，只要没有触犯法律，违背公序良俗，都是应该被尊重的。 他抿紧唇沉吟了半晌，才目光沉沉地凝着她，嗓音微哑：“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这种无聊的人？” 她一怔，怎么又绕到她身上来了？ 他勾起唇，俯下身愈发挨近她，她甚至能嗅闻到他身上的那股隐隐的麝香味。她脸颊一红，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那些在篮球场上卿卿我我的情侣，”他伸出手，动作无比自然轻柔地拂过她因为跑过步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刘海，“你看到他们的时候，有什么感觉？”他语气仿佛带着某种诱引和蛊惑。 她一时竟忘了反抗，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亲昵还是问的问题，就那么傻傻地任他靠近自己。 他眸中带笑，手指缓缓滑过她的脸颊、耳垂，像是在细致地梳理她的头发。 她敏感地感觉到他的手指所过之处带给她的阵阵酥麻和刺痒，宛如蜻蜓蝴蝶轻触过她的皮肤，她想说些什么，却晕晕乎乎地发现大脑完全一片浆糊。 她感觉自己像喝醉了酒，连身体都隐隐有些颤抖站不住脚。 “看到他们，你羡慕过吗？”他继续轻喃地问，一只手大胆地抚上她已布满红潮的脸颊，“还是觉得遗憾？” “当然没有！”她本能地张口否认，胸口像受到什么刺激似地剧烈起伏，她不满地瞪着他，“我怎么可能羡慕，或者遗憾……” 她的语气有些急促，也不知道是在向他剖白什么，还是向自己证明什么——她对自己的大学恋爱是满意的，是没有怨言的，尽管那些早都已经过去了…… “是吗？”他目光湛亮，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既然没有尝试过，不如亲身体会一下吧。”他说，然后俯下身覆住了她，几乎吞没了她所有的气息。 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怔愣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 他的唇霸道又热烈地紧贴着她的唇，一步步地深入、开疆拓土……仿佛要吞噬侵占她的全部，她直觉地想推开他，双手却在抵住他壮硕的胸膛时，瞬时失去了力气。 也许她并不想推开他。她迷迷糊糊地想，不然她的心跳为什么会这么激烈，她的手指和肢体为什么会像过了电似地，酥麻又充满快感？为什么她会如此沉迷于他的拥抱，还有独属于他的气息…… 她本能地仰起头，微微踮起脚尖迎向他，原本还抵挡着他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改而圈住了他的脖颈，只想让他们能更近一点。 今晚的夜色如此美好，月光也如此明媚，让人情不自禁地沦陷在这样甜蜜浪漫的谄媚里。 …… 他们拥吻在一起，难分难舍，篮球场四下无人，偶尔有人从这里经过，在瞄了他们一眼之后也嘴角噙笑地匆匆走远，识趣地不去打扰这一对完全忘情的男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当她以为自己快窒息的那一刻，他缓缓放开了她，她全身瘫软无力，感觉自己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气息不稳双眸半睁半闭地倚着他。 他似乎一点也不比她平静，双手紧紧揽住她，呼吸紊乱气息粗重，胸口毫无规则地一起一伏。 她的手心抚着他滚烫结实的胸膛，像感应到他此时的情绪，唇角边不禁微微溢出一抹带着羞涩的甜笑。 “你……”沉默了好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捧起她的脸，黑眸幽深，表情专注，“如果你想骂我的话，那就骂吧，想打也可以。”他说，他这么做也许太过冒失太没有礼貌，甚至都没有征求过她的同意，但他一点也不后悔。 她怔怔地抬眼望着他，好半天才神情微赧地摇摇头。 她怎么会骂他？要是骂了他，那她刚才的这种反应又算什么？ 他觑着她的表情，唇角不觉翘了起来，愈加揽紧了她。 “我无意占你便宜，”他微微喘着气，声音有点暗哑地缓缓道：“更不是戏弄你，我只是……情不自禁。” 她红着脸，低头一言不发。情不自禁？好吧，这似乎是个绝好的理由…… 她大概也跟他一样，不然怎么解释她这种从未有过的疯狂？ 她忽然不经意就想起了涂曼萱。她之前是怎么跟她说的来着？第一次和他一起跑步就被他牵了手，那下一次、下下次…… 竟然还真的让她说中了。 一瞬间她心里微妙地浮起一股难言的羞愧，那是她女性本能的矜持在作祟。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和脸上的黯然，不假思索地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小区外面走去。 “也许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他娓娓道，语气里透着一抹让人无法抗拒的沉静与温柔，“但是我对你的感觉……不一样。” “嗯？”她一怔，他说什么？他对她的感觉不一样？ 这话不禁让她望向他，无法抑制心底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和欢喜。 他噙着笑，坚定地握紧她仿佛微微有些冒汗的手心。“你吸引了我。”他坦诚地说，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顿时在她心里引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潮。 她吸引了他？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喜欢她？ 这话不禁让她全身颤抖，她甚至有种自己会飞起来的不真实感。她本能地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仿佛一瞬间所有的言语都失去了作用，也失去了它该有的意义。 他深深地凝视了她半晌，才向她微微一笑，继续牵着她向前走。他没有再说些别的话，只是通过他的动作，他身上的温度传达给她他想表达的意涵。 他们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保安亭的值班大叔正打着盹，有些百无聊赖地瞧着进进出出的小区住户。当无意间瞄见这一对才刚进去没多久，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携手走出来的男女时，他先是怔愣了下，随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呆呆地盯着他们。 这……这不是老江的那个表侄子吗？他有女朋友了？ 想起同事江伯总时不时的炫耀似地跟他们念叨的那些话，他不禁迷惑了，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禁拼命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真的交女朋友了？还是……天上下红雨了？ 不知道自己的情史正被人密切关注的应培然，眼神熠熠神采飞扬地护送着他刚表白成功的心上人回凯旋花园。 “这个星期我要去一趟教会，”快走到她住的小区门口时，他忽然开口：“你陪我一块去吧！” “教会？”他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她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及。 “是啊，”他微微颔首，“正好有些事要去办，你也可以跟我做个伴。”他笑着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在经历了刚才的那场亲密之后，他脸上的情绪都变得明显了许多。 “不会是为了之前你说的要捐助他们的事吧？”稍微一思忖她便想到了，“你是去办正事，我跟在旁边……会不会不太合适？”她脸上闪过一丝不确定的犹豫。 他抬手揽过她的肩，语气轻快：“怎么会呢？这是善事，多一个人帮忙和分享他们会很高兴的。”他极力鼓励她。 她并没多考虑，只想了下便点头答应了：“如果能帮上忙，那我很乐意去。”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微微俯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那就这么说定了，那天我来接你。”送她到凯旋花园的入口，他朝她挥了挥手。 她还有点晕晕乎乎地，站在门禁里傻傻地望着他的背影。这明明不算是约会，为什么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期待起那天的行程？ 第30章 辛语菲发现她调职的事似乎陷入了停滞。原本美森公司那边已经同意了她调去别的分店，陈莎甚至都暗示过叫她随时做好被调去别的地方的准备，但自从曾世凡的那场风波发生以后，就再也没人跟她提起过这件事了。 好像压根就不打算调她职的样子。 辛语菲一时有点无措。她不知道是不是公司那边的流程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因为她没有如愿完成让曾世凡加盟的任务，所以公司那边对她产生了某些意见？ 她很不愿这么揣测，而且那天公司林经理跟她的谈话让她觉得，与曾世凡谈崩的事并没有让公司太介意，他们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美森又有什么理由拖延她调职去别的便利店呢？百思不解之下，她曾发过一封电子邮件给陈莎，询问她关于公司对她的安排事项，可惜陈莎到现在都没有给她任何回复。 辛语菲不禁有些失望，但她也没有因此而抱怨公司，更没有愤懑不平地消极怠工，而是依然一如既往地每天按时上下班，尽力完成自己该完成的工作。 不过在上班的闲暇之余，她还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将这件事告诉了好友涂曼萱，想听听她的分析和看法。 涂曼萱到底比她更谙于世故，一看这事便立即给了她回复，丝毫不加掩饰地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我看你还是别指望了，你们公司只怕已经对你有了芥蒂。”涂曼萱在微信上就这么一针见血地说道：“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预测过她的看法和态度，可是当真的听到好友这么说的时候，辛语菲还是不免有些失落，还小小地受了点打击。 难道她真的将公司想得太美好了？ 涂曼萱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想去猜她此刻的感受和心情，只不客气地径直道：“你搞砸了你们公司想找人加盟扩大市场份额的行动计划，你还指望他们对你友善关爱、一心为你？如果是以前的话，你好歹是美森的资深员工，跟上级领导也没什么利益冲突，他们能帮忙或者行个方便的，自然顺水推舟地也就做了，可是现在呢？”她十分冷静地反问她。 辛语菲默默地拿着手机，若有所思。 所以，公司终归还是怪她的？怪她没有成功为美森带来利益，而他们又不便明着惩罚她或者表明自己的态度，于是就选择像这样冷处理了？ 涂曼萱毫不迟疑地肯定了她的判断。 “如果你真的觉得在这里工作得不开心，不如赶紧找好下家，干脆利落地换一份工作。”出于关心，涂曼萱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其实她一直觉得，以辛语菲的条件和能力，待在美森便利店实在是大材小用，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无奈对于这个她从大学时就为之效力的外资便利店，辛语菲始终有种不太一样的情怀。无论她怎么劝说，辛语菲就是不为所动。 现在好了，她觉得好友是时候该好好为自己的前途打算一下了。 不过辛语菲本人却完全不像她所想的，趁这件事而干脆离开，她脑中考虑的倒是另一件事。 如果……她是说如果的话，美森真不打算将她调去别的分店，那也就意味着她还得继续在工业园这边的便利店上班，而这也意味着——她能跟也在附近的公司上班的应培然更近一点？ 想到应培然三不五时地就会来便利店找她，有空的时候还会开车到这边接她一起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好像没被调职也不是那么让人难受的事。 事实上之前她就曾想过，万一真被调去了离这里很远的美森便利店，她该怎么办？理智还有涂曼萱都告诉她，作为一名成年人，工作还是最重要的，她也接受了这种看似无法协调的事，但看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她得继续留在这边了。 这算是有失必有得吗？ 涂曼萱丝毫不知道她心里的矛盾和纠结，仍然在电话里坚定不移地怂恿她辞职。 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打消好友的执意劝说，她不经意地提起这个星期她要和应培然一起去教会的事。 果然涂曼萱一听，立马就愣住了，沉默了好半晌才语气不明地问她：“你们……不会真那啥了吧？这么快……” 她面颊微红，赶紧截断了她的话，澄清道：“你想什么呢？我们可没有……他只是要去教会捐助一些东西，做些慈善公益，我觉得这是一件挺有意义的事，所以他邀请我一起去的时候，我答应了。”她尽力用一种平静自然的口吻解释道。 涂曼萱是什么人？尽管辛语菲说的好像她跟那位应先生“毫无私情”的样子，但她只稍微琢磨了下，就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同寻常。 “啧啧，真看不出来，”涂曼萱翘起嘴角，也不知道是调侃还是揶揄地笑道：“你们两个发展得还挺快的，前一阵我还替你发愁该怎么接近你的这位应先生，没想到这才几天啊？你们俩居然就相约去教会了。” 辛语菲闻言不禁有点羞窘。 她略带心虚地反驳他们这不是约会，她只是想跟着做一些有意义的善事，结果涂曼萱根本没打算听她的解释，只是很干脆地告诉她：“我劝你一句，不要对男人太过百依百顺。” 男人这种生物，不得不说有时候就是天生反骨，也就是俗称的“贱”。如果真有女人对他们太顺从太体贴了，他们不一定会知道珍惜，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应当应份的事，但要是有女人有事没事地作一下，跟他们撒点娇发点小脾气，反而会让他们捧在手心里当做宝贝。 这是涂曼萱这么多年来的观察和心得。 辛语菲不想辩驳她，但这也不代表她认同她的观点，她只是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单纯点，不要那么复杂。 “其实说真的，”涂曼萱思忖了一下才语重心长地道：“我是很想建议你先不要那么快就答应他的邀约。”她并不是有意泼好友冷水，而是很真诚地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这样的建议。之前那个时泊云也是一脸热情迫切地来找过她，还跟她私下见过几次，虽然算不上是真正的约会。 结果不知道是她表现得太积极了，还是他自己改变了想法，没见过几次他就再也没跟她联系了，好像完全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涂曼萱对感情一向潇洒，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而郁郁寡欢心情纠结，但不得不说，因为这个她对男人的评价……又更低了几分。 时泊云如此，那作为他朋友的应培然，她不能不多心地怀疑他很可能跟他是同一类的人。虽然这么想实在有些偏颇，但对于女性而言，多一点自我保护的意识永远是最好的。 “可我已经跟他约好了……”辛语菲下意识地开口道，柳眉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涂曼萱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惹得好友不开心，只谆谆地提醒叮嘱了她几句，便挂了手机下线了。 曼萱似乎有点不对劲。她拿着手机望着暗下去的屏幕怔怔发呆。 是对她和应培然的感情没信心吗？还是……对她自己的情路没信心？ 这个星期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也是最适合忙碌的上班族出去悠闲度假的好日子。 以往的周日辛语菲大部分都是宅在家里睡大觉，要么就是和涂曼萱一起去逛街，说起来她的生活实在是乏味可陈。 不过今天这个周休日跟以往不一样，她早早就起来了，还为了穿什么站在衣柜前绞尽脑汁。 还是穿体恤牛仔裤吧！毕竟也不是什么正式的约会。 不不不！很快她便对着那些堆积得像小山一样的休闲衣服使劲摇头。平时穿这些也就罢了，今天第一次跟应培然出去，难道还要穿这些？ 也太不讲究了！ 那……不如穿那件她在迷陵广场买的雪纺连衣裙吧？迷陵广场是陵城有名的购物百货商城，不少时尚又肯花钱的年轻白领都喜欢在那里买衣服。 拿出那件被她挂得好好的米白色的及膝连衣裙，她认真地打量了下它，还对着镜子比了比，有些意动。 她一般很少穿它，除了因为觉得穿裙子不太方便以外，她对裙装其实一直都有点阴影。记得读中学的时候，她班上曾有不少男生借着女生上课或下楼时猥琐地去窥探女生的裙底。虽然那不过是一段青春期的无知萌动，但还是带给了她不少的惊吓与惶恐。从那个时候，若非必要场合她基本不再穿裙装，尤其是短裙。 不过涂曼萱曾跟她说过，作为女生，无论如何都要有一条漂亮的裙子。 在她的鼓励和劝说下，她最终还是咬牙买了一条连衣裙，哪怕她可能永远都没机会穿上，哪怕当时它的价格差点让她泪奔。 她怔忪地抬手轻抚过那裙上的蕾丝和花纹，忽然有些犹豫该不该穿上它。穿吧，好像显得她太郑重其事了，不穿吧？好像找不到更合适的衣服…… 正在反复思量间，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愣了一下，连忙放下裙子去接电话。 “你起来了没有？”是应培然打过来的，听起来他似乎刚刚起来不久，声音还带着隐隐的鼻音，“吃过早点吗？” “没有，”她没料到他会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语气不自觉地透出一抹慌乱和惊讶，“你……已经准备出发了吗？”她下意识地抓起床边的那条连衣裙。 “还没，”他仿佛是在安抚她，又像是不经意地在对她提出邀请：“我现在还在家里，不过我刚做好了早餐，想问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他语中含笑。 “……”所以他是在邀她一起共进早餐？这惊喜来得有点突然，她一时竟忘了反应。 “怎么了？”听不到她的回答，他有些纳闷地蹙起眉，“你不方便吗？那……” 他还猜测着她可能还在床上睡觉，便体贴地想让她再多睡一会儿，不过话还没说完，她便心跳如雷地一边抓着裙子往洗手间里冲一边大声地说道：“不！我已经起床了！正要出去买早点……” 心上人邀请她去吃早餐耶！还是他亲手做的耶！怎么可能不去？就算下刀子她也要去啊！ “好，那我等你。”无意间听见她手机那边传出的兵荒马乱，他唇角一勾，眼中的笑意愈发加深，“不用急，慢慢来。”他说。 慢慢来？她喘着气，动作急促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对着穿衣镜开始跟那件雪纺连衣裙作斗争。不，就是你了！一起干巴爹向前冲吧！ 第31章 “到了，就是这里。” 站在某栋楼顶层的褚红色防盗门前，今天难得带着一顶灰色格纹鸭舌帽看着格外精神奕奕的江伯笑眯眯地对着一身娴雅装扮秀发披肩的辛语菲说道，抬手还往大门里指了指，“培然就住在里面。” 辛语菲丝毫没料到，她来凯宾花园找应培然，居然会被这里的小区保安亲自送过来，除了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外，她心情微悸，既紧张又夹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欢喜。 其实她大可以凭着应培然告诉她的具体位置自己找过来，不过显然他早已通知过了这位正在小区门口值班的保安大叔，一看到便问了她几句，然后二话不说也不容她拒绝地带着她来到了这里，应培然住的房子。 难道是怕她找不到或是走错了地方？一路上跟着江伯过来的时候，她的大脑里不经意地冒出这个念头和猜测。 江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意外接到应培然打来的电话并听到他说的那番话后，他在惊讶之余很自然地想起那几天同事告诉给他的话——他表侄应培然好像交女朋友了。 他那位年轻有为工作繁忙又经常独来独往的优秀侄子，居然真的谈对象了？ 一开始，江伯是拒绝相信的。大概是应培然给他的第一印象太过根深蒂固，又或许是他在潜意识里觉得，像应培然这样出身良好又事业有成，而且长得还体面的年轻人，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中哪个庸脂俗粉，更不会那么快就定下来，所以他对同事的那些传言和调侃一直嗤之以鼻。 但很快他就知道，什么叫“不会有空穴来风的传言”了。 一向作息规律而且几乎没跟哪位女性过从甚密的表侄子，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他，还特意请他“多加留意和关照”某个他压根没听说过的女生，他便敏锐地意识到，看来真被他的那帮同事说中了。 原来是那位总从他们凯宾花园小区经过，还跟应培然一起慢跑过的女孩。在看到辛语菲出现在他们小区门口的时候，他便立马恍然大悟，看来他之前怀疑的那些一点没错，他不但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还简直就是有着侦探一样的敏锐直觉…… 江伯在为自己的“料事如神”自鸣得意之余，也本能地对这一对新鲜出炉的天降情侣感觉无比好奇，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私下的关系又如何。 尽管辛语菲再三婉拒他的护送上门，他还是热心过头地带着她过来了。看他对这位表侄的对象够好够无微不至吧？哈哈哈…… “真的谢谢你，大叔。”确认了这里的确是应培然的住处，辛语菲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脸谢意地对江伯道：“那我……” 她想说她可以自己进去了，也不必再麻烦他了，一般人听到这话头不用提醒也该明白自己该功成身退果断退场了，哪知道江伯不是一般人，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你是第一次上他家吧！要不要我帮你叫他？”江伯仍眉开眼笑地瞅着她，热情体贴得差点让人窒息：“你们是不是约了什么事？培然这个时候一般都出去健身了……” 他滔滔不绝地站在她身旁说着，话里话外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八卦和试探。辛语菲脸上的微笑几乎快变成了苦笑，她很想叫他干脆利落地离开，还她和应培然一份清静自在的空间，可是……听他的话他似乎是应培然的亲戚，她哪能对他那么没礼貌？ 幸好应培然的大门很快就打开了，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应培然表情淡然地出现在防盗门内侧。 “叔叔，”他礼貌客气地跟江伯打了声招呼，一边说一边伸手打开紧闭的防盗门，“你把人送来了？正好我刚做好了早餐，你也来一起吃吧！” 江伯一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就摇头笑道：“哎呀不用了，我早就吃过了，你们还没吃吗？那赶紧去吃吧！可别让早点凉了……”他还殷勤地朝傻站在门边的辛语菲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进去，然后就笑呵呵地哼着小曲往电梯那边走了。 辛语菲还没来得及感叹江伯居然会一下变得这么“善解人意”，这么轻易就离开了，应培然抿唇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怎么，还打算杵在门口？” 她一怔，这才表情囧囧地回过神，跟着他走进了他家客厅里。 一进来她才发现，他住的这套房子是一间复式楼，楼下是装潢清爽简约的客厅，旁边是一览无遗的开放式吧台和厨房，而楼上是幽静典雅的卧室与书房。 “坐吧，”他转过身往厨房里迈去，神情慵懒地说道：“早餐我已经放在饭桌上了，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牛奶？”他的语气再随性不过，仿佛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他这里。 她充满好奇地扫视了一圈他的住处，听到他的询问，她不假思索地弯眉一笑，“牛奶，谢谢！”她真想不到他也会有这么居家的一面，却奇异地没有一丝违和感。 他微微颔首，去厨房给她准备牛奶了。她看着他在厨房那里忙碌，这才嗅闻到一股被热油煎过的隐隐香味，那是鸡蛋？她愣了下。 她满怀期待和好奇地走到那张长形饭桌前，檀木色的桌面上摆着两个白色瓷盘，盘子上各放着两片烤得外酥里嫩焦香四溢的吐司，吐司里夹着切得整齐均匀的火腿片和蛋黄鲜亮的荷包蛋。 她顿时就被这早餐的赏心卖相与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吸引了，不用人催便自动自发地拉开椅子坐下来。 “想不到你还会做这些，”她翘着嘴角调侃他道：“而且看起来挺好吃的。” 他端着两个马克杯走了过来，一杯是他一贯爱喝的香磨咖啡，一杯是她点的牛奶。 “我会做的远不止这些，你以后就知道了。”他唇角噙笑地回了她一句，顺手就将牛奶递到她面前。 她轻声道了声谢，然后便一脸兴致勃勃地拿起他放在餐盘边的叉子，开始品尝他亲手做出来的餐点。 这早餐果然如它展现出来的卖相那样，吐司口感绵密中带着爽口的酥脆，还有那火腿和鸡蛋，以前辛语菲从不觉得它们有多好吃，但在这一刻，那厚薄适中的火腿片和蛋液浓稠的鸡蛋像被人施了一层魔法，吃进嘴里香滑可口，妙不可言。 “怎么样，还合你味口吧？”看着对面的女生微眯起眼，一脸溢于言表的满足与欢愉，应培然不禁勾起唇，笑意愈发加深。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做出来的吃食和人分享，而且还能得到那个人的肯定，是比自己一个人吃要远远有趣得多的事情。 “好吃！”她毫不吝啬地使劲点头，笑容灿烂地真心夸赞道：“你也太厉害了，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不在话下的样子……” 她真是这么想的，完全不是在故意追捧他。她原本先入为主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世上不会有完美的人，尤其是男人。一个男人如果在事业上成功优秀的话，那在家庭上多半不会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甚至他们根本不屑也不会花时间精力在这些“琐事”上。 如果真是这样，似乎也无口厚非，你总不能期待一个人是面面俱到无所不能的。这不是人，应该是神吧？ 但在这一刻，辛语菲忽然觉得，应培然真的是神，而且……是她的男神。 “是吗？”他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感觉咖啡的迷人余香还逗留在他的口腔唇齿间，那香甜的气息似乎更胜过以往，也或许……是因为她的那些话。 他优雅地拿起桌上的纸巾拭了拭嘴角，然后朝她微微一笑。“吃饱了吗？”他问。 “嗯。”她开玩笑似地拍拍自己的肚子，还俏皮地朝他皱皱鼻子，“都是你，害我吃得这么多……”平时她早上的胃口并不太好，吃的也偏少，想不到他做的早餐她不但吃得一点不剩，竟还隐隐有些意犹未尽。 他从桌前站了起来，表情自然地绕到她这边。 “看来我做的餐点让你非常满意了？”他微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她的座椅上，吐出的话和气息随着他的靠近仿佛迎面扑向她，“那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 她瞬间就心跳加剧起来，连大脑都有种像喝醉了酒似的微醺与恍惚。他的意思是…… 她像是领会到他想做什么，又像是茫然一片，只能跟着自己的直觉，仰起头怔怔地觑着他，“奖励？” “对，我要奖励。”他眼神幽深地朝她勾起唇，说出这句话后便悍然又不容拒绝地低头吻住了她。 果然，这男人就是大猪蹄子！ 她被他吻得晕晕乎乎之间，不觉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第32章 如果不是应培然的手机铃声突如其来地响起来，辛语菲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吻下去，一发不可收拾，连要出门的事都忘了？ “培然……”她面色绯红，有些羞涩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抬手轻轻推了下他，“电话。” 他双手搂着她，下巴搁在她发丝散乱的肩膀上，微微吐了一口气平息了下自己有些翻腾的情绪，这才转身走到茶几那边去接电话。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语速平常地对着手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很快挂了线。 “走吧，”他朝她扬唇一笑，“我们该出发了。” 想到自己要去的地点，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慌乱和无措，垂眸瞅见自己身上稍显褶皱凌乱的衣服，她深吸了口气，赶紧整理起衣裙，想了下，又跑去对着他家卫生间的镜子梳理起自己的头发来。 待两人都收拾准备好，他朝她伸过手，微微偏头道：“我们走吧。” 她拿着背包，顺从地牵着他的手，一起出了门。到了楼下，他很快将车开出停车场，她自动自发地坐了上去，忽然像想起什么事，茫然地开口问他：“我们……就这么过去吗？”她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他也跟她一样，好像跟她想象得……不太一致？ 不是说要去捐助教会的吗？这样怎么捐？ 他手握方向盘，一边往小区门口开过去一边淡淡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今天所有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教会那边的活动行程他早已交代给了他们公司的工作人员，一切基本都是按部就班，他也不过是去露个脸而已。 听他这么说，她安心地点点头。 在开出大门口的那一刻，江伯站在保安亭外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仿佛是有意等着跟他们说话。 “你们这是去约会啊？”江伯开玩笑似地低头朝车窗里打量他俩，“记得玩得开心点啊！”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的表侄子带着女生开车外出，想想都是蛮让人激动的！ 应培然稳稳地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倒是辛语菲，感觉回答不好不回答也挺怪异，只得微微低下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懵圈模样。 他们两个这算正式约会吗？应该……不算吧！ 江伯挥着手满脸笑容地目送他们开车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有点尴尬的缘故，两人一时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他的车上了二环线的高架桥，她才愣怔了一下，望着车窗外不太确定地问：“我们……是要往这条线走吗？”她记得之前跟小姨去教会的时候，都是坐地铁过去的，不光距离颇远，而且还得过江。 他颔首一笑，“走这边会比较近一点。”他说。 这倒是一件好事，她想。之前她很少去教会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觉得路太远太不方便，所以即便有时候她想去那边看看也因嫌麻烦而放弃了，她不知道她的小姨那时候是不是经常去教会，如果她肯大费周章地过去一次又一次，想必也是因为心里太苦了吧？ 不知怎地，她的心里竟忽然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抑郁和酸涩。 桥上不断有车熙熙攘攘地从他们旁边经过，她无意中发现一件事——陵城外地的车牌竟意外的多，甚至大有超过本地车的架势。 她微微睁大眼，手指着窗外刚开过去的一辆常见的大众车说道：“好多外来的车啊！难怪陵城会这么堵……”如果说有什么是最让她对陵城不满意的话，那肯定就是无处不在的堵车了。 所以在这里，能够就近上班也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 他听到她的嘀咕，朝着后视镜淡淡瞥了一眼，好整以暇地开口：“这是一个城市经济繁荣发展的表现，如果不是觉得在这里能找到活干，能有自己的发展空间，大家怎么会千里迢迢地汇聚而来呢？” 这种解释不经意地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好像堵车不再是那么让人厌恶了。 她这才想起他似乎也是从国外回来的，不禁好奇问道：“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来陵城的？”陵城虽然不是中国最大最发达的城市，但肯定也是最有发展活力、所有生活生产的优质资源都比较集中的那一批，这也是它的房价日益高涨的一个重要因素。 他闻言微微笑了下，“不是，因为我的母亲是陵城人。”如果仅仅是为了利益，他其实还有更多甚至更好的选择。 “哦，”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所以这算是——爱屋及乌？”她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他那句简单的回答背后所隐藏的意义。也许他自己并不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但对于生他养他的亲人而言，这就是他们的故乡，他们的根。对于很多中国人而言，故土难离，即使是离开了，故土和根脉也是永远不能忘却的存在和寄托。 曾有人说过：中国人的信仰就是自己的家族和故乡。她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他稳稳地驾驶着车，但笑不语。 他们的车有条不紊地穿行过纵横四方的高架桥，她甚至看见桥下有火车在奔跑呼啸，桥上也川流不息地行驶过各种各样的车辆，这种开阔的交通第一次让她震撼了！她似乎是第一次发现或注意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陵城的发展，不，应该说是现代中国的发展，早已远远超过了她曾经固有的想象。 “想什么呢？”在她望着车外怔愣出神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不疾不徐地响起来，隐隐带着一丝戏谑与调侃，“你好像很开心很振奋的样子。” 她闻言，不禁微微脸热了一下。她想什么？她要是告诉他，她在为祖国日新月异的进步而骄傲自豪，他会不会取笑她？尤其……他是从一个更加发达的国家回来的人。 见她不答，他不禁微一挑眉，目光幽幽地落在她的脸上，“难道……是因为跟我在一起而太兴奋了？”他故意这么说道。 “谁兴奋了？”她毫不意外地就中了计，想也不想就脱口反驳：“还有谁是因为你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居然从不知道他有这么自恋这么厚脸皮。 他眼神含笑，也不在意她的呵斥嗔怪，只觉得她全身的那股真实与鲜活让他感觉格外享受与惬意。 竟然喜欢被她骂？他也真是没救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摇头。 两人一路上就这么说说笑笑，没多久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这么快就到了？”望着那个熟悉的院子，还有院墙上挂着的教会名字，她微微怔忪了下，然后开门走下来。“好像一点也没变……” 她上次来教会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她还记得这个教会似乎是一个私人地方，在一个不算太大的老房子里，房子的院子里种满了叫不出名字的盆栽绿植，给人一种温馨而质朴的感觉。 他停好车，过来牵住她的手，“走吧，进去吧。”他说。 她正要整装一下自己顺便问问他关于今天的安排，没想到还没走进院子，里面很快就有个人走了出来，似是在迎接他们—— “应先生！”朱雪妍在楼上远远就看见了应培然的车，喜不自禁地就跑了出来，“你到了……” 她还想说公司的人员和物资都已顺利带过来，不意竟发现了他身边的另一名女子，她顿时一滞，再瞥见她还曾经见过那名女子，她原本灿亮的眼神立刻便暗了下去。 “嗯。”应培然只淡淡地朝她点了个头，便带着辛语菲不疾不徐地往院子里走。 辛语菲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朱雪妍，一时愣了下，但又很快猜到她肯定是来处理教会捐助的事，不禁抿起唇礼貌地朝她笑了笑。 朱雪妍绷着脸什么也不说，只默默地跟着应培然。 “应先生，”直到他们走到教会的门口时，一个穿着教会白袍，鬓边隐隐有着一丝白发的长者迎了出来，表情和语气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感激：“真的太感谢你们的热心和慷慨了！我们……” 那是张传道。辛语菲一见她便认了出来。她之前来教会的时候，就是这位面相慈和的女人为他们授课，给他们讲经，她和小姨当时还问了她不少关于圣经的问题，所以辛语菲对她的印象一直很深刻。 应培然似乎并不习惯和喜欢他们这么感激涕零地再三言谢，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件再微不足道的事，所以表情十分淡然客气地道：“没什么，你们不用这样，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跟那些工作人员说。” 张传道似乎早已了解他的性格与做派，所以也没再多说那些感谢的话，只是一边笑一边将他们迎进了教会的大厅里。 辛语菲静静地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如她所想，这里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一间并不算大陈设也格外简单的房间里，所有教会成员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本圣经。 她忽然想起自己也买过一本，只是今天并没有带过来。 张传道朝着一早就过来听课的教众拍了拍手，清了下嗓子开口道：“姊妹兄弟们，今天有件事要告诉大家，我们的教会来了一位好心人，他要捐助我们一批非常珍贵非常有帮助的物资……” “阿门！” “阿门。” 所有的教众似乎都很惊喜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在短暂的怔愣和交头接耳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合起双手虔诚地祷告起来。 辛语菲有点无措，她还是有点不习惯教会的气氛，刚想找个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退到一边去，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从房子的角落处响了起来，仿佛是在为这样的场合而庆祝。 她下意识地朝钢琴声那边望过去，一位穿着白色长裙长发飘飘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他们优雅地弹奏着钢琴，她似乎一点也没感知到现在正在发生什么，又好像已经完全投入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琴声不断流泻而出，引人神驰。 辛语菲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位弹琴的女子，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教会基本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就连之前负责教授歌曲的也是一位跟张传道差不多年龄的老先生，她一直不确定他是不是张传道的丈夫，但她也从没问过。 这位跟这里似乎有几分格格不入的女子忽然就引起了她的好奇，她回头朝应培然低语了几句，然后就朝那名弹琴的女子走了过去。 第33章 “你弹得真好。” 听着琴声从悠扬舒缓如瀑似地转变为激越昂扬，仿佛带着振奋人心的节奏感，而弹奏者微闭着眼，娴熟的双手与专注的表情如同早已跟乐曲融为了一体，即便并不谙熟钢琴的辛语菲也情不自禁地脱口赞叹了一句。 弹琴的女子看起来很年轻，大概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坐在这间大部分被老年人围绕的教会里非但并不让人觉得怪异突兀，反而奇妙地自成一道风景，给这里增添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鲜亮色彩。 之前来教会的时候辛语菲并未见过她，看这位弹琴女子的模样，她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辛语菲对她有一丝好奇，不过并没有冒冒然地开口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认真倾听，等她弹完琴的间隙才微笑地出声说道。 弹琴女子仿佛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偏头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嘴唇稍稍扬了下，像是在跟她礼貌地打招呼。 教会里人声攒动，一群人簇拥着应培然和他安排过来的工作人员，一边打量着那些他们捐赠的物资，一边满脸雀跃欣喜地啧啧赞叹，倒衬得辛语菲和她这边淡定平静得出奇。 弹琴女子似乎并没有被那些教会成员的反应影响到，也不打算走过去凑热闹，只是脸上淡淡泛起一抹笑，手指习惯性地在黑白琴键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你好，”她对着辛语菲轻颔了下首，语气轻柔而礼貌地开口：“我叫孙如莹，你是……第一次过来这里的吗？” 辛语菲也朝她弯眉笑起来，直言不讳地就自报了家门，还告诉她自己以前曾和人一起来过。 “哦，原来是这样，”孙如莹眼神里闪过一丝暗芒，表情却丝毫不显，看起来格外自然，“那你今天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在说到“他们”这个字眼时，她像不经意似地稍微停顿了下。 辛语菲毫无所觉，十分大方地就点头承认了。 孙如莹不着痕迹地睇了她半晌，然后转头往一群人中间的那位鹤立鸡群的高大男子瞄过去，嘴唇不自觉地抿了起来。 “你们今天是过来为教会捐东西的，”她一边说一边往教会中央缓缓走过去，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这是做善事啊，你们真的太好了……” 辛语菲本能地觉得羞赧和不好意思。捐赠东西不是她的主意，更不是她出资出力，要真说起来，这事得夸赞应培然，她可一点也不敢居功。 孙如莹的步伐轻快而优雅，很快就走到了那个一直寡言少语的男人身前。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朝他绽出一抹甜美的笑。 “应先生，你来了？今天真得谢谢你，带来了这么多东西……”她欢快地说着，原本想再走近一点跟他多说些话多亲近点，结果他像没注意到她似地，转过身便抬起手，跟他身边的人员低语交代着什么。 应培然是真没多留意站在他面前一直跟他滔滔不绝的孙如莹。他并不认识她，也对她完全没有印象，不过像她这种主动过来仿佛跟他很熟模样的人，他不是头一次碰到。他不太喜欢那些陌生人自来熟地靠上来跟他套近乎，但他也早就练就了一套应对这种状况的技巧与方法。 “朱秘书，这些仪器待会儿你最好找个机会教教他们，”他指着那些包装完好的各种医疗器械、健康仪器说道：“免得安装设置好了他们也不会用。” 这个教会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利索的人，他是真心想帮助他们，可不希望这些特意带来的物品最后成了摆设。 朱雪妍十分认真地点头，见他交代完便尽职尽责地去完成他提出的要求了。 “应先生，”孙如莹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垂眸鼓起勇气又一次开口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可以尽管说……” 他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见自己的那些工作人员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他微扬了下唇角，然后转头去找自己的女朋友。 “语菲，刚才张传道还向我问过你，”他表情亲昵地朝她招招手，她想也不想就过来了，“她好像记得你，还有你的那位……小姨是吧？” 辛语菲一讶，她丝毫没料到仅仅只是来过这里几次，那位慈眉善目的张传道居然就记住了她们。 见她一过来，应培然就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抬起下颚朝张传道站的那个位置示意了下，鼓励她道：“没关系，去跟她聊聊吧。” 张传道是个还不错的人，人生阅历也很丰富，在开解和为人解惑的事情上很有自己的一套，跟她聊聊也不错，尤其是如果自己或者身边的亲友遇到什么难题的话。 他倒不觉得辛语菲会有什么人生问题，不过能多接触和学习点东西也是对自己有助益的。 辛语菲不疑有他地点点头，然后就去了张传道那边。 孙如莹眼睁睁地看着他俩之间的互动，眼神不禁微微闪了闪。应培然仍像以往那样，对她依然是那种爱搭不理不假辞色的样子，但是那位辛语菲小姐……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虽然脑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她一点也不愿相信。 眼看着应培然又走开了去忙着自己的事，一副压根就不打算跟她说话的架势，她眼神闪过一抹阴鸷，想了下便迈开腿往辛语菲的方向过去了。 既然不能从他那里达到自己的目的，还不如从她那里下手…… 辛语菲专注地跟张传道交谈着，她完全没想到张传道还惦记着她的小姨，还对她小姨的近况颇为关心。 “你小姨出国了？”张传道听到她说的话，不禁叹了口气，“我本来还在想她后来为什么再也不来了，原来是这样……” 辛语菲也一半感叹一半惆怅地点头，“她是想过去陪伴她的儿子，毕竟留在这边也是痛苦。”中年丧偶，尤其失去的还是跟自己相濡以沫感情颇深的伴侣，对谁都是一道坎。 张传道知道她小姨的情况，所以也没对她出国的事多评论什么，只是一再地告诉她，等小姨回来了请她来教会多坐坐，这里也有教友可以跟她多沟通交流。 “原来你以前是和你小姨一起来的，”站在一边一字不漏地听完她们的话后，孙如莹恍然大悟，脸上浮起一抹深有同感似的神情，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我一开始也是因为我的妈妈……” 这话立即就勾起了辛语菲的好奇。她原本还以为孙如莹是教会的志愿者，是特意来为这里的教众弹琴的，没想到…… “你妈妈……遇到什么事了吗？”不知怎地，她忽然对眼前的这位看起来清秀斯文还弹得一手好琴的女生冒出一股“同命相怜”的感觉来。 她之前就想过，教会的人都有一本自己的心酸经历和故事，看来她果然所料没错。 张传道见她们似乎有话想谈，便微微一笑十分体贴地走开了，还特意为她们各倒了一杯茶。 孙如莹手捧着微微冒出袅袅白气的茶杯，一边暗自思忖一边慢慢开口：“其实……我妈妈和我爸爸很早就离婚了，我妈妈独自把我带大，而且她的右腿也因为得病瘸了，我一直很心疼她，还常觉得自己是她的负担。”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落寞和消沉。 “怎么会呢？”辛语菲连忙安慰她。 “我很想治好她的腿，也不想她生活得那么辛苦，”孙如莹微微抬起脸，仿佛在拼命抑制眼眶里的酸涩湿润，“可我妈妈总在安慰我，而且劝我对生活一定要乐观积极地面对。” “你妈妈真的是个好母亲。”辛语菲忍不住称赞道。坦白说如果不是她主动说出来，她一点也看不出孙如莹会是出自这样的家庭。从她的气质装扮，还有她弹琴的样子，她觉得这完全就是一个被娇养长大的女生。 孙如莹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唇角，然后长叹一声：“我是非常想报答她的，可是……” “可是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问道。 孙如莹还来不及回答，刚忙完了的应培然就过来找辛语菲，一看他们旁若无人似地瞬间就手牵起手，她不觉眼神一沉，刚想说的话忽然一转—— “我原本是想当艺术学校的老师，或者当钢琴的家教也行，可是这一行门槛高又竞争激烈，所以……”她没说是因为自己还没取得相关的资质证书，但以她的家庭背景，想往艺术这条路上发展也实在太难了。 她母亲也是看在她真的喜欢这一行又似乎有点天赋，才丝毫不顾旁人的劝说而一意赚钱支持她读艺术学校。 可是当她真正进入了艺校之后，她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跟那些有家庭条件又有艺术天赋的人差距有多大。 她受了相当大的打击，甚至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与其说是她陪着她母亲来教会寻求慰藉，不如说是她母亲看她一度意志消沉郁郁寡欢才将她带来这里。 辛语菲听她这么说，也没思考那么多，她只模糊地知道艺术这门行业也许可以赚到很多钱，但同样的，在成功之前也需要投入很多，无论是金钱还是精力。 想到孙如莹的情况还有家境，她不禁隐隐替她着急，真心实意地说道：“要是暂时找不到合意的工作，那不如先找份职业安身立命，以后遇到合适的再……” 孙如莹一听她这么说，不禁心念一动，再偷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应培然一眼，她暗自握紧拳头，想为自己再鼓一把劲。 “我也想，而且我妈妈的身体也太累太辛苦了，我真的希望她能好好休息下来。”她殷殷地说。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应培然不说话，辛语菲不禁代替他开了口，她倒是没想过要让他帮忙安排，而纯粹是在为她想办法。 孙如莹不着痕迹地朝应培然瞄了一眼，下意识地垂下头，语气微微带着点迟疑地道：“都好，我只想时间能稍微自由点，我能按时回家照顾妈妈……” 在他面前，她自然不能说她对薪资待遇有什么要求，对工作内容、地点……有什么挑剔，不然她之前费心维持的人设和形象就全崩塌了。 应培然仍是一语不发，他静静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女人抿紧唇微皱起眉，绞尽脑汁拼命想着解决的办法，直到大家都以为她会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竟忽然睁大眼，一脸兴奋的表情道：“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孙如莹心中一紧，以为她会有什么好的工作要介绍给她，结果在听过她说的之后，她的心情顿时就冷了下来。 “我们便利店刚好需要一个兼职的店员，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辛语菲望着她，无比真诚地说。 第34章 辛语菲是真心提出这个建议的，尽管看上去这位学艺术的孙如莹跟她提议的兼职工作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匹配。 不过从孙如莹的话里，她好像还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而且她的家境也不太理想，能拥有一份优渥的薪资职业还是很有必要的。辛语菲不敢说美森的兼职是一门多好多难得的岗位，但至少按时薪待遇而言，美森还是远胜过其他同类工作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孙如莹真的来她这里，她身为店长多多少少还是能照顾她一点。 但空气中的沉闷与大家突如其来的异样表情让辛语菲很快意识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显得太冲动了。 虽然她是出自善意，也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孙如莹，但也许人家有自己的追求和打算。 “呃，那个……我……”她见对面的孙如莹微微低头一句话也不说，只能尴尬地红着脸讪讪地开口：“其实我只是随口一说的，哈哈！要是不适合就别在意了……” 第一次她忽然深刻地明白到，什么叫“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也许你是好心，但人家会不会领情那是另一回事。 一旁的应培然将她和孙如莹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微微一闪，握紧她的手淡淡低语道：“你们店离这里太远了，只怕是为难住在这边的人。走吧，我们去帮帮那些搬仪器的人。”说这话仿佛是在不经意地为她解围，又像是给孙如莹的态度下了注解，气氛顿时微妙地变得自然许多。 辛语菲也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问题，她从自家过来这边教会可要费不少时间，坐地铁都还要转一趟路线，那要是孙如莹的家刚好离教会这边很近的话，那去她便利店上班确实不太方便。 “哎呀！我实在是说话不过脑子！”她有些后悔懊恼地抬手拍拍自己的额头，“连问都不问一下……”所以说言多必失，这不就出丑了吧？ 应培然唇角微扬地睇着她，也不觉得她是在多事，不过既然好心不被人家接受，他也见不得她干等在那里受人冷落。 他牵着她的手，一边往教会大厅中间那边走一边轻松说笑，刚还觉得有些丢脸的辛语菲因为他的行为顿时将尴尬和窘迫丢到了一边，下意识地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很快就没再纠结为孙如莹找工作的事。 孙如莹静静地看着他俩从她面前走开，仿佛她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形同无物的人偶，不觉唇角一抿，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拳。 教会里热闹如菜市场，完全一反往常的庄严肃穆，几乎所有的教员都围着那一台台的血压仪、测量仪……啧啧赞叹，有的甚至已迫不及待地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开始检测自己的身体。 这里很多人都不是那么健康，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也许以前生活艰难很多问题忍忍也就过去了，但见有人为他们提供了关心与帮助，他们还是非常激动的。 “你见过孙如莹的妈妈吗？”在打量过那些满脸皱纹和灰白头发的老人们，辛语菲不禁好奇地问道。孙如莹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好像她在这里是一个鲜活的异类，她忍不住想象她的母亲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应培然直觉地摇头，这里的老人在他眼里几乎都差不多，唯一的差别是他会对这里的人更亲切更有耐心，因为他们都需要帮助。 “孙如莹说她的腿有点瘸……”辛语菲喃喃念着，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去搜寻附和特征的人，但可惜她没找着。 “腿瘸？”她的话让他大脑灵光一闪，依稀记起一个他以前见过的人，“你说是孙如莹的妈妈？难怪……教会以前有个经常来弹琴的老阿姨，她腿脚不利索，所以总是坐在那里，后来就很少来了。”他印象中唯一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就是她，但钢琴却弹得很不错，还有不少带着孩子来这里的人主动跟她学琴，她也总是很热情地教他们，不过后来他就没怎么看到她了。 他很少主动去问教会成员的个人情况，更不清楚孙如莹会来这里弹琴是不是因为她的母亲。 “原来她妈妈也会弹琴啊？”辛语菲意外地眨了眨眼，不禁恍然大悟地感叹了一句：“看来她们本来就有艺术细胞啊……”难怪即使是这种家庭环境也要供孩子上艺校，一般人哪敢下这种本？ 应培然笑而不语。 “应先生，真的太谢谢你了！”一个身形有点佝偻，走路还拄着拐杖的老先生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忽然走了过来，他似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表情既激动又拼命地想平定下来，眼眶和脸颊都微微泛红了。 “是啊是啊！”在他身后还跟来好几个人，他们都一边笑一边拼命点头，仿佛是发自肺腑的欣喜与振奋。 说实话，他们这个教会很小，平常也没什么人关注，他们这些人会来这里，除了是因为信教，更多的不过是求得一点慰藉与温暖。 圣经上说，人的□□终究会腐朽消亡的，但灵魂却能自由永生。他们在这现实生活里早已斑驳不堪，只想有一天如圣经所说灵魂得救登上极乐，那也是一种梦想和幸福吧？ 但有人在现世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也让他们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感觉在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的。 很多人都因为感激而争相跟应培然握手，他不着痕迹地回避了他们，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这不过是我力所能及的事。”说着便招来朱雪妍，让她去应酬他们。 “应先生真的是个大好人，”在辛语菲有些怔愣无措地看着这副场景的间隙，刚才还显得沉默冷场的孙如莹不知不觉地走到她身边来，“大家都说他是天父派下来的使者。”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诞好笑，但看孙如莹一本正经的样子，辛语菲还是忍住了。 也许在这些虔诚的教众眼里，他们真是这么看待应培然的也不一定。 “我相信他身边的朋友爱人也一定是善良热心的，”孙如莹微垂下眸，像是深思熟虑后鼓起勇气开口：“你的善意我感觉到了，真的谢谢你……” 她一怔，愣愣地看着她朝她欠身行礼，又抬手拉住她的一只手，像是郑重其事地在向她表示谢意，她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教会的人……都是这么玄妙的吗？ “你提出的兼职，说实话我以前从没做过，”孙如莹像是为自己刚才的态度做出解释，语气格外诚恳：“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要是做不好会不会麻烦到你……” “当然不会！”辛语菲下意识就回答道：“你要是能来，我真的求之不得呢！”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有一种强烈的“被人需要”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浑身都热血沸腾起来，连四肢都隐隐有种快飘起来的颤栗虚浮感。 孙如莹眼神掠过她的面庞，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微翘起。 “如果能帮家里减轻一点负担，还能帮你，我当然很高兴。”她柔声说。 “是呀是呀！”辛语菲正要兴奋地点头，不过理智很快想起一件事，她顿时蹙起眉，神色流露出一丝犹疑，“可是我们美森便利店恐怕离你家有点远，大概对你不是那么方便……” 她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孙如莹找一份事少钱多离家近的工作，可是……她自己都找不到，又哪有那个能力帮她找到？ 孙如莹轻笑地摇了下头，“不要紧，这没什么，而且你不是说是兼职吗？那在时间的安排上应该会为我考虑的。”要不是因为应培然，她怎么会屈就她的这个便利店兼职？ 给再多钱请她她都不去！ 辛语菲丝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边点头笑一边就开始思忖该怎么帮她安排工作起来。 “那要不这样吧，你……” 当应培然忙完教会捐助的事，准备过来告诉辛语菲他们可以走的时候，只听到她眉飞色舞地跟孙如莹手拉着手，像宣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就正式过来上班哦！” 第35章 “语菲，你真的打算让孙如莹到你们店里来上班？”在回去的路上，应培然沉吟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她这句话。 “是啊，”辛语菲不假思索地点头，却无意中瞥见他脸上闪过的那一丝不赞同，一时竟有些踌躇起来，“你……觉得不合适吗？”她问道。 他手握方向盘，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车前方。“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孙如莹可能并不会太喜欢你提供的这份兼职。”他本来不想说这些话，但是思及孙如莹这个人，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先提醒她一下比较好。 尽管他之前并没有跟孙如莹这个人打过多少交道，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教会里的人就毫无所知。大部分来教会听课祷告的人也许真的是抱着一颗虔诚或者无奈的心来这里寻求慰藉，但那些年轻力壮的人往往只是将教会当成一个中转站。 所谓中转站，就是指他们只是中途遇到了某些困惑、挫折或者窘境，出于逃避、从众的心理而暂时将教会当成自己的栖身所，一旦他们找到了更好的前程，有了对自己更有利的目标，他们就会很快离开这里。 这不算什么，事实上在应培然看来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教会并不能帮人解决所有的问题，那些年轻人拥有大把的时间、学识、技能，这世上有很多行业领域等着他们去发光发热，躲在教会完全是浪费自己的人生。 如果他们能借助教会这个平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找准自己的人生方向，甚至借机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事业，那当然再好不过，但如果仅仅只是出于一时冲动而做出选择，那很可能结果会非常让人失望，无论是对谁。 他不希望她的好意最后却给自己惹来一身臊。 辛语菲眨眨眼，很快就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她弯眉一笑，“我知道啊，孙如莹肯定不会喜欢这份工作。”她的语气丝毫不以为杵，还带着一抹轻松和欢快，“可是很多人可能都在干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但他们为什么仍然做下去呢？” 她的话像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不禁侧目瞄了她一眼。 “因为他们要生存啊，”她也不等他询问，便自问自答似地开口说下去：“孙如莹也一样，她也要生存下去。”那样的家庭，实在没办法让她像个无忧无虑的优雅公主一样只需要弹弹琴、听听经就够了。 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很多人都没法选择挑剔，也有很多人都在将就，将就地干着自己的工作，将就地找一个差不多的对象，然后将就地走入婚姻，结婚生子、按部就班。 但那又怎么样呢？那些人不都这样过过来了？这世界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但可以让自己的心态和处事能力一点点地趋于成熟，当真的成熟了，也许他们会离成功和幸福更近一点。 “我们便利店最近刚好需要一个兼职人员，”她靠着椅背，姿态显得有些慵懒，“而且马上就是黄金周了，公司给的时薪应该会更高点，利用这段时间多赚点钱不也挺好吗？”工作轻松、时间自由且时薪又挺高，其实这算是很符合孙如莹目前的情况了，除了——地点可能稍微远了些。 应培然不禁挑起眉，他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细思起来，如果不考虑孙如莹会不会长期待在她提供的这份岗位上，他发现她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孙如莹当然希望找到一份能完美契合自己的工作，事实上谁不希望呢？但既然在暂时的时间内找不到，那么退而求其次，能找到一份可以满足自己其他需求的工作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必须得说，这世上很少有人能一蹴而就，除非本身就条件优越，大部分人往往都是一步步来，慢慢地找机会向上爬。 “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他稍稍思考了下，不得不承认自己进入了一个盲区，而这可能跟他自己的家庭背景有关——他并不需要去顾虑和计较那些柴米油盐，他只要朝着自己的既定目标前进就够了。 辛语菲丝毫不意外他会有这种想法。这世界最大的不公平也许就在于：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已经站在了绝大多数人的终点线上；但更多人却是要花费无数的心血和精力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有时候还求而不得。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车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应培然微微有些不适，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 他抿起唇，也没打扰她，只是静静地伸手打开了车里的音响。很快，节奏欢快动感十足的摇滚乐就从音箱里流泄了出来。 这股乐声瞬时就改变了车里的气氛，辛语菲一听，不禁愣了下。“你……喜欢听这样的音乐？”她颇觉意外。 “嗯哼，”他屈指敲了敲方向盘，微微勾起唇，“怎么，你很奇怪吗？”他脸上似笑非笑。 她刚想点头，不过马上像想到什么似地，一边摇头一边尴尬地笑。 她能说她一直以为只有那些年纪轻轻热血沸腾的中二少年才会喜欢这样的音乐吗？喧嚣的重金属声、不知所谓的歌词以及声嘶力竭几乎快吼破了嗓门的唱法，在她听来完全就是噪音。 “你好像不太喜欢？”他有意无意地打量她，仿佛试探地问了她一句。 “哈哈……”她不敢质疑他的品味，只有敷衍地打哈哈，“还好吧……我小时候听过不少。”她还以为他是那种听歌只听钢琴曲，看书也只会看世界名著的人呢！ 看来也不过是俗人一个嘛！ 他意味深长地觑了她一眼，然后耸肩笑笑。 她原本以为他们俩是怎么来的，就会怎么回去，结果车开到一半，她忽然发觉不对劲，这路……好像不是往他们家的方向。 “你这是往哪里走啊？”她满脸茫然地扒着车窗往外望，“不会是走错了吧？”她忍不住惊呼。 他的肢体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打着节拍，听她这么一问，他好整以暇地朝她扬唇一笑，“我发现还有件事没有完成。”一边说一边车子正好绕过一个大转盘，她下意识地坐正抓住扶手。 “什么事？”她莫名其妙地问。 他也不说话，只径直开着车，好在没一会儿，他们的目的地就到了。 “这是……”她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那座大门口外立着一座巨大音乐喷泉的百货商场出神。 “走吧，”他停好车，解开了安全带，顺便提醒她道：“带你去买东西。” 那是陵城有名的高档商场，虽然她总共没来过几次，却也知道这里面大部分卖的都是国际知名品牌。 当然，价格也是十分的国际。 “你……你干嘛带我来这里？”她一时有点不敢下车，紧抓住车门把手一副深怕他把她卖了的模样，“我不买东西的啊！”这样的场所，每消费一次就等于是刮她一层皮。 他挑挑眉，唇边笑意更深。 “走吧，”他有些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地叹了一口气，“不是要你买，是我想买，行了吧？” 她一脸戒备地瞄了他半天，直到确定他说的是真的，这才踏出脚下了车。 既然不用她消费，那就放心了。她想。 他眼神含笑，伸出手一把揽住她。“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他俯下头凑在她耳边喃声道，气息隐隐拂过她的敏感部位，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下。 “我……”不是她不信他，而是有产跟无产之间，是有壁的好吗？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那样子就像我要把你拐去卖了一样。”他一边低语，薄唇似有若无地摩挲过她的耳廓，她深吸了一口气，差点站不住脚。 这个男人……太坏了！她面色绯红地伸出爪子，憋着气在他腰部用力揪了一把。 他不动如山，只是眼神幽幽地睇了她一眼，然后带着她大步走向那座国际商场。 “你到底要买什么？”看着他走过大牌化妆品云集的一楼、奢侈品牌无处不在的男装二楼……她不禁好奇地开口。 他牵着她踏上去往三楼的电梯，唇角噙起一抹笑。“你不是还缺少一套慢跑的装备吗？”他像是说得再自然不过：“我们去好好选一套适合你的。” 三楼以上正是女生服装部。 “啊？”她惊讶地睁大眼，差点一个腿软从楼梯滑下去。所以他这是跟她买的？ 还是慢跑的衣服？ 他像一点也不意外她的这副表情，唇角愈发翘起。 “来都来了，我记得这里的品牌质量都不错，不如买一套回去吧。”他说。 来都来了…… 这句话他确定是这么用的吗？ 第36章 辛语菲望着车上那一堆大大小小的品牌购物袋，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从不知道男人也会有比女人还旺盛的购物欲，不但拦都拦不住，甚至还一买就不可收拾。应培然似乎什么都为她计划打算好了，不但兴致勃勃地为她买了运动装、跑鞋，注意他还特意分了夏装秋装，就连遮阳帽、墨镜……这些装备都一应俱全。 “这么多……”她像完全无从下手似地对着那一大堆购物袋蹙眉喃喃道：“这要怎么拿回去啊？”她没想到只是想买套运动装就能买回来这么一大车东西，太可怕了！ 应培然的车拐过他家的凯宾花园小区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往她住的小区那边缓缓开过去。 “你拿不了，我可以帮你。”他抬眉淡淡笑道，仿佛她说的这些东西完全不值一提。 她嘟起嘴横了他一眼。她是担心东西太多拿不动吗？她是觉得买这么多不必要的物什太浪费钱好不好？ 不过埋怨归埋怨，但在她心里还是忍不住隐隐有股难以言喻的欢愉和窃喜。虽说如今的女性早已独立自主了，想要什么基本都可以靠自己，但无可否认的是，没有哪个女人会抗拒伴侣、男朋友的殷勤体贴，还有无微不至的宠溺。 男人对女人的好，有时候就是从这些细节一点点地体现出来的。 他的车很顺利地就开进了她的小区，在她的指引下，他很快就找到了她住的那栋楼，还在旁边一个过道的空地上停下了。 说实在的，他俩认识这么久，他还没来过她住的房子。 应培然停好车，一边拾掇着车后座那一堆他刚买的“战利品”，一边好整以暇地笑道：“你就一个人住在你小姨的家里？”他经常听她提起她的小姨，自然也知道了这凯旋花园是她小姨的房子。 她也帮着提了几个小的购物袋。“准确来说这是我表弟未来的家，他现在在国外念书，所以我才有幸先住过来。”说这话的时候，她忽然不经意地想到，如果不是她搬来了这里，是不是他们俩就遇不到了？ 所以缘分这种事，还真的说不准。 他们拿着东西走进了楼里，他不禁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凯旋花园的面积似乎跟他住的小区相差不大，但容积却明显要密集许多，看起来每栋楼都比他那边更有人气。 走进电梯，中间碰到不少同住这里的邻居，有不少住户都好奇地望着他们还有他们手上的那一大堆购物袋，眼神不觉透出一丝惊叹。 都是名牌……这是正品吧？那要花不少钱吧？ 辛语菲不习惯电梯里那些住户的频频打量，握紧手里的提袋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一等自己的楼层到了，赶紧拉住应培然出去。 一走到自家门前她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她搬过来就一直住得低调，也基本不太跟左右隔壁的居户来往，真的不太习惯也不希望得到这些人的关注。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住在这里啊，等小姨表弟回来了她再安安静静地搬出去…… 一边的应培然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小心思，自在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等她拿钥匙开了门便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抬脚跨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到她住的房子里来，所以十分自然地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感觉兴味与好奇。他放下手里的购物袋，换了她拿出来的塑料凉拖便兴致勃勃地走进了他目之所及的房间。 这里是跟他那套复式公寓截然不同的大平层。最靠近大门的是厨房，厨房里的用具设备一应俱全，但流理台上的抹布叠得方方正正，所有摆在台上的器皿放得井然有序而干净整洁，显示着住在这里的人很少使用这个空间。 “你从不在家里做饭吃东西的吗？”他参观着这套温馨田园风却处处都透着几分空旷和冷清的房子，不禁微蹙起眉开口问她。他也跟她一样是独自住在这里，但至少他有空的时候，会在家为自己泡泡咖啡、做点简餐什么的……反观她，却仿佛把自己当做一个完全的暂住者。 她耸耸肩，表情显得稀松平常。“平常上班很忙啊，又是早出晚归的，哪有时间在家做饭？”她倒不是不会做，只是感觉在别人的房子里不方便罢了，而且又是一个人，就懒得费那些时间和精力了。 他不赞同地撇了下唇。先不说经常在外面吃对身体不好，而且每天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哪有一点生活的乐趣？ “以后就到我这里来吃，”他环抱双臂眼神炯炯地盯着她，一副说一不二的架势，“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身边多个人跟自己分享也是一种快乐，而且江伯也常给他带各种菜肴各种汤煲，总不能浪费了不是？ 她一怔，然后歪着头半真半假地调侃：“你亲手做给我吃？”自从上大学后好像就没谁专门为她做过饭了，连跟涂曼萱住一起她都没享过这份“殊荣”，当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望着她的双眸里流露出满满的纵容与宠溺。“你想我亲手做我当然义不容辞，只要你不嫌弃我的手艺。” 她心一跳，感觉自己在他炽热的目光和近似情话的口吻里又不可控制地陷入到一种让人酥软的悸动里。 他俩忽然沉默了下来，弥漫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似乎不知不觉地变了，变得让人无措。 余光偷觑到他正一点点地朝她靠过来，她紧张地差点呼吸一滞，面染红晕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像掩饰什么似地抬起唇傻笑，指着放在沙发边的那堆购物袋说道：“那个……今天买的那双鞋子我觉得很好看，我再去试试！”说完便转过身一溜烟地跑了。 他手插裤袋，好整以暇地睇着她的背影。这个小狐狸！他暗忖，唇边不禁勾起一抹笑。 辛语菲有些手忙脚乱地翻找着那堆购物袋，表情佯装自然镇定，就像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影响。 很快她就从购物袋里拖出那个印着国际知名Logo的鞋盒，打开纸盒，里面正躺着一双粉色的鞋子。 在商场时她几乎是一眼就被这双做工精细线条流畅的樱花粉跑鞋吸引住了。她从不知道运动鞋也可以制作得这么少女心却又充满了活力与时尚感，完全颠覆了她以往对这个品牌的固定印象。 原来称它是运动品牌中的奢侈品是有道理的，就凭这别出心裁的设计…… 她小心翼翼地换上了这双鞋子，情不自禁地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揽镜自照。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玻璃窗清晰地照映出她的身影，以及她脚下那双青春洋溢的樱粉色跑鞋。 跑鞋穿起来舒适透气，而且还带给她一种奇妙的弹性和轻盈感，她特意来回走了好几步，瞬间有种想出门大跑一圈的强烈冲动。 看来就是跟普通的鞋子不一样啊！尤其跟她之前的那双运动鞋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难怪应培然会有那么专业的慢跑装备，还大力鼓吹她也买上一套。 “怎么样，感觉不错吧？”她手叉腰对着落地窗摆出各种姿势，应培然眉眼带笑地走过来，“是不是有种想冲上天的感觉？” 她刚想点头，忽而又想到为了买这双鞋子花了多少钱，她不禁又嗔了他一句——“是啊，你也真是肯下血本！”如果换成是她，打死她也不会买这么贵的鞋子。 他不以为杵地耸耸肩，噙着笑意道：“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这些专业的装备，你不觉得运动起来会更轻松也更愉快吗？” 话虽说得不错，不过也只有像他这样高薪厚禄的社会精英才做得出这样的事，而且还是为了自己的一项爱好。 她边吐槽又兴冲冲地跑去卫生间换上了他们买的运动套装，这套夏装运动服是他帮她挑的，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还垂头瞄了自己好半天。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似乎挑了套跟他自己穿的那套特别像的女款，这算是……情侣装吗？ 她对着镜子忍不住窃笑，大概是觉得她待在里面太久了，应培然走到卫生间门口，先是礼貌地敲了几下门，随即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地问她：“躲在里面干什么？出来让我看看啊。” 她顺着他的话便开门走了出来，还毫不掩饰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嘻嘻笑道：“怎么样？我这一套看起来还像个慢跑健将吧？ 他抿起唇，一言不发地用那双深邃的黑眸锁定在她那副凸显出她完美曲线的运动服上，眼底闪过一簇火焰。 他不着痕迹地走近她，抬起手箍住她两边的腰侧，仿佛是在比划她的身量尺寸。 “像，很像，”他边说边倾身凑到她耳边，气息似有若无地拂过她，“而且……是一个俏皮动人的运动健将。” 她差点因为他锢住她的那双大掌而酥麻得躲闪开去，却又被他浑身的那股热力与结实触感而勾得心跳如鼓，瘫软如泥。 “你……我……”眼觑着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本能地想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以抗衡他对她的侵袭：“不要……” 他的手紧紧地圈住了她，声音里仿佛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蛊惑魔力：“不要什么？” 她微微喘着气，欲振乏力地摇摇头。 他的唇就贴着她的唇，每说一个字都似给她的所有感官带来剧烈风暴：“今天我辛苦了一天，还买了这么多东西，你是不是要给我点鼓舞？” “鼓舞？什么鼓舞？”她面带茫然地眨了眨眼，细密的睫毛像蝴蝶展翅一样轻撩过他的皮肤，他眼神一暗。 “就是这个。”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容拒绝地覆住了她的唇。 第37章 上班日的美森便利店依旧人头攒动，便利店的员工也忙得分\\身乏术，连口茶也顾不上喝。 “便当帮我加热一下。” “我要一份关东煮，还要一份烤肠。” “服务员，麻烦这边的桌子收拾一下！” “……” 收银台前、用餐区几乎到处都是来光顾的客人，除了值班的店员，就连店长辛语菲也加入了为顾客服务的队伍，免得便利店因为生意太好人太多而忙到爆炸。 “店长，你说的那个兼职怎么还没来啊？”今天恰好上早班的王敏薇一边拿着扫码枪匆匆给客人扫码结账，一边拧紧眉头不满地对辛语菲嘟囔道。 早上刚上班的时候，辛语菲就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他们便利店的兼职人员已经找到了，而且今天就会正式上班。但眼看着这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周边来买东西的客人也越来越多，那个她嘴里的兼职人员却迟迟不见踪影。 王敏薇一边抱怨一边又扫了眼电脑显示屏下方的时间，11：47。按照他们美森规定的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半的兼职工作时间，这位新来的兼职员工几乎都快迟到一个小时了。 辛语菲正拿着抹布为用餐区的顾客清理着桌面，待收拾完回来，她也忍不住朝门口瞄了一眼。 她早已跟孙如莹说好了，让孙如莹从今天起就来她这边的美森便利店上班，而且今天早上她还特意发微信过去提醒了她。哪知道明明答应好的人却到现在都不见半个人影，即便知道和体谅她住得有些远的辛语菲，也不禁蹙起了眉头。 不管是因为什么而迟到，总要跟她打个招呼吧？哪怕是突然遇到了什么意外，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也让他们很难办啊！ 眼看着客人源源不绝地进来，店员也实在忙得脚不沾地，辛语菲微微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准备给孙如莹打电话。 岂料电话还没拨通，她就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伴着匆促的脚步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来晚了！”孙如莹一踏进便利店的大门就看到了正举着手机的辛语菲，她在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找错地点之余，也满脸抱歉地朝辛语菲扬唇笑了一下。 “我家离这边太远了，”不等辛语菲开口，也顾不上店里的其他人朝她投过来的异样眼光，孙如莹大步过来走到她面前，表情恳切地握住她的手，“我是第一次过来，差点坐错了车……你不会怪我吧？”她语气小心翼翼的，仿佛真的害怕辛语菲会批评责怪她。 看见她终于来了，辛语菲原本还担心她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此刻也放下了一颗心。孙如莹住得离这边很远，她倒不介意她来晚一点，不过前提是——她得提前跟她打声招呼，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没事，”她拍了拍她的肩膀，领着她进休息室去换工作服，“你第一次来这边上班，我能理解，不过以后就要按时来了。”兼职人员一般每天工作不超过四个小时，他们美森还只规定三个半小时的兼职工作时间，如果这样都还迟到早退的话，实在是对不起他们付出的这么高的时薪。 孙如莹有点嫌弃地接过辛语菲递过来的那套美森工作服。这套工作服一看就不是新的，明显是别的工作人员穿过留下来的，她直觉地不想穿上身，可瞄了辛语菲一眼，她又抿紧唇默默地换上了。 辛语菲等她换好衣服便带她出去，向她解释她接下来的工作内容，看她动作生疏似乎还不习惯，她还特意耐心地手把手教她，一丝不苟地为她讲解。 “其实便利店的工作都很简单，”辛语菲笑着站在冷冻区的货柜前，指着那一排排码放整齐的商品道：“除了注意这些物品的摆放，随时补充货源，还要注意过期商品的下架，所有的货物都必须在保质期内才能出售。” 孙如莹面无表情，貌似听得很专注。 “另外还有用餐区那边，”她又带着她往几乎坐满了客人的用餐区那边走，娓娓道：“午休和下午用餐高峰期的时候人会比较多，所以要随时注意客人的需求，比如收拾清理桌子……” 扫视过那一张张桌子上的食物残余，孙如莹终于忍不住有些变脸，她瞠大眼指了下一个刚刚空出来但桌上还留着刚离开的客人的残羹剩饭，不敢想象地道：“这些……也要我来打扫？” 辛语菲一边习惯性地走过去，手脚利落地收拾起那些垃圾，一边不假思索地点头，“是啊，如果不收拾打扫，那些客人估计都会吓跑了。” “……”那她是来干什么的？当清洁工的吗？孙如莹愣愣地站在一边，差点震惊地回不过神来。 她本来还以为在便利店上班，就只需要收收银，招呼招呼客人就好，哪知道……居然连这些又脏又累的清洁工的工作都要做？ 她直觉地就想打退堂鼓。 辛语菲隐隐觑见了她脸上闪过的一丝不情愿，也不以为意，只是依旧扬起眉，充满活力和干劲地朝她笑道：“你别以为这很累，其实习惯了就好，而且便利店里不会总是这么多人，最多就是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 她能理解孙如莹此刻的想法和心情，尤其对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生来说，干这些事似乎的确会让她不适应。但这就是便利店的工作，而且人总要长大总要适应社会，不可能永远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 “老板，帮我们把加热的便当拿一下吧！”孙如莹还在发愣，用餐区那边的几个女生就大叫着朝她们挥手了，仿佛正迫不及待地等着享用餐点。 “好的，请稍等一下。”辛语菲态度亲和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就往前台那边大步走过去。她的样子仿佛早已习惯了做这些事，而且丝毫不觉得客人这么支使她有什么不对。 孙如莹下意识地跟着她，满脸不悦地喃喃开口：“怎么连取餐的事也要我们来做啊？他们不会自己拿吗？”要是真这样一个个地伺候，那她岂不是要累死了？ 辛语菲听到她的话，淡淡一笑。 “我们干的就是服务业，为客人服务就是我们的宗旨。”她仿佛有心教导初来乍到的孙如莹，语气透出一抹耐心和安抚的味道：“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这样，辛苦点也不算什么……而且工作忙一点你不觉得时间会过得更快更充实点吗？” 我一点也不觉得。孙如莹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她完全不想做这些事好吗？那些客人有手有脚，而且他们这里只是一个便利店，要不要这么无微不至啊？ 辛语菲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径直带着她到正忙着收银的王敏薇面前，向她们彼此介绍了一下，然后对王敏薇说道：“这就是我们新来的兼职人员了，她有什么不懂不会的你就多教教她。” 王敏薇懒懒地打量了站在她旁边一脸拘束的孙如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可有可无地点了个头。 “好了，就这样了，”她满面笑容地拍拍孙如莹，向她打气似地鼓励道：“你就开始工作吧，加油！”说完便去了员工休息室。 孙如莹眼神幽怨地看着她的背影，本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喂，帮我去装一下关东煮，客人正等着要呢！”见孙如莹一直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王敏薇忍不住开口了。 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千金小姐啊？那是做事的样子吗？ 王敏薇虽然一向跟辛语菲不合，可是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这孙如莹一进来他们便利店，她就觉得她不会是一名辞职的好员工。 “那，一次性盒子就放在那里，”王敏薇懒得管她是从哪里来的，又会在这里干多久，秉持着“人尽其用”的原则，开始毫不客气地支使她，“别像个木头一样戳在那里好吗？动作麻利点！” 孙如莹一脸屈辱，差点甩手从便利店跑出去，好在她还有一点理智，深吸了一口气，一声不吭地照着王敏薇的吩咐做起事来。 应先生一定不会知道她会这么对自己吧！她默默地想，如果她告诉他这个辛语菲有多么刻薄恶毒的话…… 安排完员工工作的辛语菲去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填报表，新来的兼职员工要申报给公司人事部，每天的员工值班时间也要重新安排一下，想想事情也挺繁琐。 就在她一心一意地敲着电脑，全然忘了时间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不经意地响了起来。她本能地接过手机，心不在焉地开口：“喂……” “你还没下班？”低沉磁性的声音漫过她的耳边，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似地，她顿时一怔，呆呆地瞄着手机显示屏，是应培然打来的。 “你应该也没吃饭吧？”他听不到她的回答，微微挑起眉，“要不要一起去吃？”他的语气里隐隐透出一丝引诱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敏感，她似乎还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抹“不怀好意”。 她情不自禁地坐直身子，半认真半开玩笑似地开口：“又要带我去吃饭？要是我就在店里吃了呢？”她似乎已经记不起来上次吃美森的员工餐是什么时候了。 “吃了？”他慵懒的声音好整以暇地传过来：“可是我还没吃。”像是透着一丝委屈，好像在责怪她居然不等他就自己快活去了。 她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回道：“那你就去吃啊！不要饿坏了肚子哦！”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脑海里却能想象出她脸上的那一抹调皮和狡黠，眼神熠熠地勾起唇。 “没有你，好像什么胃口也没有。”他说。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她却觉得像是抹了蜜的情话一样甜。 “好啦，我也该下班了，”她瞄了一眼时间，眉眼弯弯地笑着说：“你来接我？” “嗯。”确定了她的动向，他便挂了电话。 走出休息室，客人还是人潮不断，不过孙如莹似乎已经适应了便利店的节奏，只是表情有些阴沉。 “我去吃饭了，”她神色如常地交代：“你们吃饭的时候互相照应一下。”她又向王敏薇说了几句，然后朝孙如莹点点头便大步走出了便利店。 “店长……不在这里吃饭吗？”孙如莹愣愣地觑着她的离开，有些不解。 王敏薇毫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掀了掀嘴皮：“她是店长，爱去哪吃饭就去哪。” 孙如莹一怔，还想问什么，眼角却无意中瞄见一个隐隐有些熟悉的身影，那是…… 就在美森便利店的门口不远处，她看见辛语菲大步朝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跑过去，而那个男人张开手一把搂住了她，动作无比亲昵。 她下意识地走过去打量他们，在看见那个人的样子时，她全身一震，顿时就呆住了。 居然是应先生？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第38章 孙如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居然会在这里看见应先生？而且看样子……他好像还是特意为辛语菲而来的？ 孙如莹脸色半青半白，待她咬紧唇还要再往前踏一步想看清楚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一对男女已经手挽着手很迅速地上车了，连个眼风都没有投给她。 当那辆车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她的眼帘，孙如莹才终于确定一件事——那个男人的确是应先生，而且他真的是冲着辛语菲过来的，那亲昵的一举一动说不是借机跟她去约会她一点也不相信。 怎么会这样呢？孙如莹眼神呆滞地望着外面出神，这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应先生吗？她记得他在教会里的时候一向很高冷的，沉默寡言不说，还总是跟人保持着不远却难以跨越的距离。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不好，可是也没有人能够多了解他，连他具体的个人信息几乎都探听不到。 孙如莹曾经为此扼腕过，但当她看见其他人都是如此，应先生并未表现出对任何一个人另眼相待的时候，她的心理也变得平衡了。也许他本身就是这么一个生性淡漠的人，而且也没有遇到哪个能让他付出自己热情的另一半，这说明她其实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在她的心里，这位出手慷慨大方却又冷漠疏离的应先生已经成为了她所遇到过的最优秀迷人同时又最有挑战性的对象，她想接近他，更想拥有和征服他。 正是有了这个想法，她才会接替了她母亲为教会弹琴的志愿工作，每个星期都来教会，只期望能够看见他，可惜每次她满怀期待地来，却常常失望而归。应先生并不是经常来教会，尽管张传道总将他的善行挂在嘴边，却对他的行踪闭口不谈。 她也曾试着向张传道打听过他的个人信息，但不知道是特意为他保密还是因为什么，张传道几乎没有向她透露过一个字，只是淡笑着说，应先生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忙人，他承担着很多责任。 这……说了完全等于没有说嘛！孙如莹差点气结。 可是她又不能逼着张传道说什么，而且如果她打听得太露骨的话，只怕教会里的所有人都要用异样眼神看待她，她不得不装出自己只是纯粹来为大家弹琴，偶尔才问起应先生的样子。 她也曾无意中听过教会的那些老人提起过他，但除了说他又为教会捐助了什么，又对那些生活有困难的教会成员伸出过什么样的援助之手，她就再也没听到过其他任何有用的信息。 除了一点，他们说应先生还没结婚，还是个金光闪闪的单身汉。 这件事极大地鼓舞了她，也更激起她想接近他的勇气和冲动。 对于应先生这样优秀出色的男人，不仅年轻女性会青睐有加，其实那些闲着没事干却专爱做媒的老头老太更会兴致高昂。他们总是竭尽所能地积极为自己相中的目标牵红线拉郎配，仿佛每成就一对姻缘都会得到无比的满足。 尽管曾经无数次私下吐槽过这些无聊八卦的老年人，但在遇到他以后，她生平第一次对这些老人有了某种期待——期待他们会将他和她撮合在一起。 所以她在教会愈发认真地弹琴，也愈发体贴地对待那些教众，一个善良美好的年轻女子总能给大家更好的评价和印象不是吗？ 想不到应先生竟会突然将他的女朋友带到教会来，而且俨然一副跟她关系极好的态度，她顿时就被打击到了！ 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王敏薇在收银台前已经忙碌了大半天了，也注意到一直站在大门口怔愣发呆的孙如莹有些不同寻常。 “喂，”她有些不满孙如莹什么都不做就跟个当摆设的花瓶似的，而她却忙得跟陀螺一样，便忍不住蹙眉喊她道：“你干站在那里干什么？这边还有一堆客人呢！” 孙如莹一怔，这才收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慢慢地走过来。 她像全然换了个人似地，按照她之前的指示开始动作麻利地招呼那些等着买东西的顾客，还殷勤地为他们装关东煮和那些熟食。 见她终于正常的工作，王敏薇的心情才微微好了点。她可不希望辛语菲找来的兼职人员是个祖宗，什么都不会，还要他们手把手地教她。 两人谁都不说话，像忽然有了默契似地辛勤地服务着那些客户。直到人终于少了一点，她们也有了点喘息休息的空隙，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要不要先去吃饭？”孙如莹一边甩了下手一边朝她笑道：“现在人不多了，你去吃吧！” 王敏薇瞄了她一眼，淡淡撇了下唇，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先吃吧，想吃什么可以去货架上选，美森是提供工作餐的。”她还记得辛语菲走之前的提醒，孙如莹第一次来，她好心提点了下她。 这倒不是她有多照顾孙如莹，而是这位新来者了解了他们便利店的规矩和流程，她也能做事轻松点。 孙如莹一脸恍悟地点点头，仿佛很高兴也很天真地笑起来，“原来还可以吃便利店里的小吃啊，那辛……店长怎么不在这里吃？”她故意闲聊似地提起这个话题。 王敏薇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她不想吃店里的东西呗，就不在这里吃了。”语气隐隐带着一丝嘲讽。 孙如莹心中一动，像是听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她不知道王敏薇认不认识应先生，也不知道她是否清楚辛语菲和他之间的关系，但是出于女性的直觉，她能够感觉出王敏薇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辛语菲。 她不露声色，仍然一副轻松自然的表情。“哦，是去吃外面的美食了吧？真好啊……还有人专门来接她。”她意有所指地笑道。 王敏薇眼神微微一闪，“人家是美女，又有男人缘，一堆人争着抢着请她吃饭也很正常。”她不冷不热地吐出这么一句。 孙如莹要是再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就真的太蠢了。看来她的判断没错，这个王敏薇是真的不待见辛语菲，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但一个女人讨厌另一个女人，有时候不需要原因。 仅仅“异性相斥”，就可以解释一切。 掩下所有的情绪，她依旧一脸淡然地道：“看来那是她的追求者了？或者是她的男朋友？他们……经常这样一起去吃饭？” 王敏薇做了个不屑一顾的表情，她并不是针对谁，这完全就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她不经意地想起之前总是来店里的曾世凡，后来又来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怎么这些看起来条件优渥的男人都瞎了眼似地看中了辛语菲啊？ 她有那么好吗？ “谁知道呢？”王敏薇拖长了音，语气阴阳怪气地开口：“总有人喜欢在她面前献殷勤摆大款，我们也羡慕不来不是吗？” 孙如莹依然挂着笑，却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就王敏薇的这副样子和语气，看来应先生应该不是第一次过来这里了。她微微垂下眼，不自觉地在心里琢磨，而且辛语菲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跟他外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说明应先生对这边很熟悉？很可能他住的地方或者工作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近，她忍不住猜测。作为都市里的上班族，如果相隔太远的话一般人是不会在工作日的时间千里迢迢地跟人约会的，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但情侣之间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孙如莹也不觉得应先生会是那种有了女友就忘记事业的男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和她之间的范围，不会太远，至少在他们彼此不会影响工作的范围。 想到这个可能性，孙如莹忽然心下一紧，有点抑制不住胸腔里那股蓦然急骤起来的心跳。 就在孙如莹还在兀自揣测着应培然和辛语菲的行踪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开着车去了一个辛语菲从没去过的美食一条街。 说是一条街，倒不如说是一个开着各种主题餐厅的商业园区。这里的环境不禁干净清幽，而且还有一定的封闭性，如果不是应培然特意带她来，辛语菲从不知道在这个喧嚣嘈杂的城市里，还有这样一种地方。 好像将所有的世俗忙碌都隔绝在了外界，走进这里的人只需要尽情地享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食一味。 “这里的餐厅好多啊！”辛语菲望着那一排排几乎看不到尽头，装潢得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门面，不禁感叹出声：“都是西餐厅吗？”她无意中看到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都坐在餐厅里谈笑风生。 应培然拿着车钥匙，慵懒地勾唇一笑。 “差不多都是外来的特色美食，但并不一定是西欧那边的。”他解释道，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往自己的目标那边信步而去。 跟随着他的脚步，她既好奇又有些惊叹地一一打量过那一间间对她而言无比陌生却又如同电视剧的背景似的各种主题餐厅。她并不是没有去过西餐厅吃饭，但当各种带着浓郁异国风情而且毫不相同的特色餐厅同时展现在她眼前时，她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好像每间店都是无比吸引又无比艰难的选择。 “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或者不喜欢哪种食物？”应培然一边笑着问她一边穿过那一条条迷宫似的小巷。这个地方是由无数的主题餐厅组合起来的封闭式花园区，很多陵城人都不太知道这个位置，而在他很早的记忆里，这是过去陵城的外国白领经常会光顾的地方。 他沿着记忆再次来到了这里。庆幸的是，这个花园区还在，而且依然保持着那股属于它们自己特有的氛围，而跟从前不一样的是，原本几乎只有外国人聚集的地方，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本国客人来这里消费。 辛语菲摇摇头。即使她平常很少吃外国餐，也不代表她对外国的饮食不感兴趣，至少能尝试一下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他们走进了一间充满了南洋风味的泰国餐厅，这里的每个服务员都穿着独特的泰国服饰，一见他们踏足进来，便谦恭地弯腰低头，然后笑语相迎。 “最近天有点热，胃口也不太好，来吃一顿酸酸辣辣的泰国海鲜火锅应该会很畅快。”他说。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这里的环境，有一种强烈地想掏出手机将这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拍下来的冲动。 暗红色的木质桌椅、黑色的长条沙发、昏黄优雅的吊顶灯光……不用太过繁复的装饰，只用合理而巧妙的空间利用，这里就有了一股跟别的餐厅截然不同的风格与氛围。 在一群食客的包围中，他不慌不忙地带着她在一个安静的空位前坐了下来。他将桌上那本图文并茂制作精美的菜谱推向她，唇角噙笑道：“想吃什么尽管点。” 她不知道该点什么，幸好一旁的服务员帮了她大忙，在详尽生动地给他们介绍完这家餐厅的特色美食和最受顾客欢迎的餐点后，她决定遵从大众的品味和他推荐的，点了这里最卖座的套餐。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望着远去的服务员，她既期待又有些不确定地喃喃道。 他耸耸肩，一脸轻松，“不会的，”像是为了安抚她，他还朝她眨眨眼，“要是不好吃，我帮你包圆了。” 她扬起脸，微微嘟起唇，“你吃饱了，那我怎么办？”她故意戏谑。 “那就算了，下次去别的地方吃。”他说，看着她一脸气鼓鼓地瞪着他，他朗声大笑。 看着他那一脸毫不掩饰的愉悦的笑，她也绷不住脸色，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第39章 不得不说，应培然的口味还有他对美食的执着果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当那一锅黄澄澄的沸腾汤底端上来的时候，辛语菲几乎都忘了该说什么，再看到那放在冰块上的一碟碟新鲜海鲜及各种配菜，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拿紧了筷子。 刚开始那种酸酸甜甜的口感她还有些不习惯，可学着他将那一串串虾滑、菌菇、虾蟹……放进锅里，那股微微酸甜中带着咸辣的丰富口感几乎占满了她的味蕾，再配着那无比新鲜爽滑的海鲜大餐，她的筷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了她“扫荡”美食的频率。 真的太太太……太好吃了！ 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而且身边还坐着一个同样在享受美食还时不时地为她介绍和服务的完美同伴。 她一边满足地笑，吃得差点停不下来。 “好吃吧？”他拿着筷子，双眸熠熠地问她。 “嗯。”她大力点头，甚至还毫不吝啬地夸他：“你真的很会吃，完全就像个美食家嘛！”美食家不一定吃的都是奢侈大餐，但一定是会从那些或高雅或大众的吃食中吃出自己独到的感受和见解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能让其他不曾尝试过的人也欣然而跃跃欲试地去品尝他们眼里的美食。 从美食中吃出快乐，吃出满足，而不是高高在上地一味审判和挑剔，才是一个追寻美味人的正确态度。 他听了她的话，哂然一笑。 周围有不少的顾客，或谈笑或拍照，好像正在享受别样的乐趣。 “语菲。”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停下了筷子，双眸灼灼地凝视着对面的她。 “怎么了？”她还在像个不知饱足的饕客一般埋头吃得不亦乐乎，不知所以地应了他一句。 “你的嘴角沾到了一点酱汁。”他说，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她。 “是吗？”她眨眨眼，下意识地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好了吧？”大概是她吃得太忘形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想。 他眼一眯，仿佛是被她这不经意的动作刺激到了，暗暗深吸了口气，“还有一点。”他说。 她又来回舔了一次，他甚至能觑见她因为这个动作而脸颊上染满的红霞。 “没有了吧？”她应该舔得够干净了，这酱汁总不会沾满了她整张脸吧？她既尴尬又忿忿地想，完全没察觉到对面的男人此刻望着她的样子又是什么心思。 他眼神幽暗地睇着她，然后像终于忍不住似地，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没有。” 她差点被那点他嘴中的酱汁抓狂，刚准备抽出纸巾好好地擦擦脸，没想到他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用手指轻拭过她的嘴角边，“这里。” 她还来不及尴尬，他的手指似乎像意犹未尽似地，一一游走过她的唇瓣、脸颊……她心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瞅着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俩相顾无言，却有别的人突然跳出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静默。 “这边刚好有位置，坐这里吧！”一道干脆爽利的声音在他们的不远处响起，然后又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地，高亢地朝他们这边喊过来——“那是……应先生？是瑞格制药的应先生吧？！” 这道声音太嘹亮也太引人注目，辛语菲和应培然就是想当自己没听见都做不到。 瑞格制药的应先生？这是在说应培然吧？辛语菲一边循声往那个开口的人望过去一边忍不住暗忖。她还记得应培然工作的地方就是瑞格制药。 这谁啊？出来吃个东西也能碰上不识趣的人。应培然站直身体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有些郁闷地想。 既然人家都喊出他的名号而且都兴冲冲地往他们这边过来了，那自然就不能对人家视而不见了。 踏着尖锐的高跟鞋声走过来的是一位妆容精致打扮入时的卷发女子。辛语菲说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却无法忽视她那一身成熟妩媚的气质……以及那一股由内而外的成功白领的气场。 “应先生，你好啊！想不到你也在这里吃饭？”卷发女子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唇角弧度，言语之间既礼貌客套又隐隐带着一丝颇为熟稔的味道，仿佛她认识他已经很久了。 然而应培然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实在不记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不过他谨慎地没有提出质疑，只是像以往那样选择按兵不动。 说实话脸盲就是这点麻烦，一旦疏忽或者脱离了某个自己掌控的地点，就完全对对方一无所知了。 辛语菲也像应培然那样细细地打量着这位卷发女子，她身旁还跟着一名手夹公文包的微胖男子，他似乎对卷发女子和应培然都颇为谦恭，只是扬起脸朝他们笑了笑，接着就站到一边维持“沉默是金”的最高境界了。 一时间连空气都陷入了凝滞，他们四个人竟再说不出一句更合宜的话。 那卷发女子还向应培然伸出手，似乎是要跟他握手，这原本是一般人之间常见的礼仪，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的手还伸着，但应培然那边却微蹙着眉，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这种场面……好像太尴尬了一点。 辛语菲悄悄地觑了一眼身旁的应培然，又悄咪咪地瞄向对方，如果她判断得没错的话，这是应培然的脸盲症又犯了吧？ 她到现在还忘不了当初在便利店里他是怎么对待她的。 不过显然眼前的卷发女子是的的确确认识应培然的，而且看她这一身气质…… 辛语菲果断地打破了眼下这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气氛。 “呃你好，”她挤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伸手和她的手微微握了一下，“我们正在这里吃饭，你……呃你们也是吗？” 老实说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内心的那股紧张感是怎么回事？ 卷发女子不着痕迹地审视了一直不说话的应培然一眼，然后又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朝辛语菲微微点了点头，“是啊，真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到。既然你们在用餐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用吧。” “你们也是，”还来不及松口气，辛语菲也下意识地吐出一句——“这里的味道还不错，可以好好尝尝。”她不知道这位女子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她和应培然是什么关系，只是依循着自己的本能如是道。 闻言那名卷发女子和身边的微胖男子皆朝他们颔首一笑，然后便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辛语菲和应培然吃完就离开了那间泰国海鲜火锅店，在走出店铺往停车场那边走的时候，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意猜测着那名卷发女子的身份。 “她是不是你以前的熟人邻居啊？”从年龄上她不像是他的同学，也不可能是他公司里的同事，毕竟再如何脸盲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同事都不记得。从她的气质和感觉上，大概只能是他从前的熟人了。 没想到他不假思索地就否决了她的这种猜测。“不可能，”他说：“如果是我的熟人，她不可能称呼我为瑞格制药的应先生。”这完全就是职场上的称谓和应酬。 她一怔，恍然大悟地点头。“是啊！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那她应该是你工作上认识的人？”她忽然变得小心翼翼地，有些紧张不安地瞄着他，“那我刚才……不会说错了什么吧？”既然是公事上的关系，她的一言一行会不会影响到他？ 他勾唇一笑，握紧了她的手。“不会，”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夸奖：“你刚才的反应恰到好处。”他自己都没想到，在他还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态度去应对对方的时候，她居然会挺身出来为他解围。 他的夸奖极大地鼓励了她。“真的？”她睁大眼，一双杏目透着满满的欢喜与雀跃，连声音都嘹亮了几分。 他颔首，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头。 “那就好，”她没察觉到他的那股蠢动，喜滋滋地弯起眉眼，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我没好心做错事就最好了。” 他深深一叹，终于抑制不住地搂住她的腰，微微朝她俯下身。 她似乎本能地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脸不觉一红，赶紧伸出手抵住了他。 这光天化日的，他怎么敢…… 她抑制住胸口急促的心跳，像是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又像是捉弄他似地问他：“你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事？要是真认不出对方怎么办？”那应该很困扰吧？ 他定定地凝着她，唇角勾起，“能怎么办？以不变应万变啰。”他好整以暇地道。 第40章 孙如莹来美森便利店上了几天班，也忍了好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向辛语菲问出她藏在心里纠结了好久的问题。 “语菲，你和那个……”她微微笑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话语，一边细细地窥探着她的表情，装作不经意似地问道：“应先生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她始终想不明白，之前她从未见过应培然身边有过哪个跟他关系亲近的异性，她也从没有听说过教会里有辛语菲这个人，她究竟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他们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走到一起的？ 无论怎么看，他们俩都不像是会有交集的那种人。 辛语菲愣了下，有点意外她会这么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正在清理货柜的手下意识地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 孙如莹露出一抹无害的笑，仿佛毫无心机地开口：“只是有点好奇嘛！”她故意在她身边来回走了几步，相当殷勤地帮她整理着那些被顾客翻得有些凌乱的货品。 “还好吧，”辛语菲回答得比较含糊，坦白说她并不想跟孙如莹谈及这样的问题，尤其还是在上班的时候。“也不算很久……” 没想到孙如莹像是对她的这个回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样，孜孜不倦地继续问了下去：“那你们是偶然遇见并认识的啰？真好啊，像你们这样不是通过朋友介绍也不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在现在这种环境下实在是太有缘也太难得了！我身边有很多同学朋友，基本上想找对象都常有种一筹莫展无从下手的感觉，我们的社交圈实在是太窄了！” 尽管不太想跟她聊这些相对比较隐私的话题，但不能不承认，孙如莹说的话也是目前很多年轻人的痛点。她能遇到应培然还能跟他交往，真的是一件幸运而且想来还挺不可思议的事。 孙如莹微眯起眼，觑着她脸上那一丝细微的变化，唇角不禁勾起了一个细不可查的弧度。 “我妈现在时不时地就问起我的个人问题，”她既无奈又调侃似地絮絮道，仿佛是真的在为了这个谁都无法回避的事情而头疼。“她总想我赶紧找个男朋友，赶紧结婚，甚至赶紧生孩子，可是我连个可能的对象的没有，到哪里去跟人结婚啊？” 这话不禁勾起了辛语菲的回忆。她记得以前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母亲也曾经问过她这种问题，如果不是她果断地说自己先要专心工作，先把事业稳固好，恐怕她现在也会像孙如莹这样，时不时地要接受家里的催婚和问询。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自己家人的支持和包容，但孙如莹不一样，她是单亲家庭，母亲又是那样的情况，家人希望她有个圆满如意的婚姻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也许是想到这一点，她的态度不禁放柔了，用一种近似安抚的语气道：“缘分这种事说不准的，也许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那个适合的人就在你身边出现了。” 孙如莹的眼神嘲讽地闪了闪，表情却半点不显。她倒是也想有这份福气，可如今这个社会，连安身立命的工作都需要费尽心力去寻找，何况是关系到自己终身幸福的另一半？ 难道她以为优质出色的伴侣会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无缘无故地从天上掉下来？ 虽然心中吐槽不断，但孙如莹还是直言不讳地开口了：“如果我能像你这样，有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男朋友就好了，你是怎么认识应先生的？能不能教教我，说不定我也可以找一个！” 这话太过直白露骨，辛语菲差点被她吓到了。不过面对她脸上的那股期盼，辛语菲也不敢往她身上泼冷水。 相比较而言，她至少比王敏薇诚实，能毫不遮掩地说出自己的需求与渴望。 “这个……我和他认识其实完全只是个巧合，”她也没有再掖着藏着，十分坦诚地告诉她：“如果我之前不是搬到我小姨家来，然后又走错了小区，恐怕我压根不会遇见他。” “所以，你们是住在一个位置的？”孙如莹无比敏锐地抓到她话里的重点，眼中精光一闪，“他住得离你很近吗？”她之前以为应培然工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想不到他们的关系和距离比她想象得还要近？ 辛语菲蓦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一点也不想提及有关应培然的这些私人信息，而且也没有谁希望这些信息在不经过自己的允许下被泄露出去，她不禁懊恼不已，说出来的话愈发谨慎了。 “没有，我也不太清楚，”她语带搪塞，试图将自己说的那些话敷衍过去，“我也不过是刚搬来的，不太了解他的情况。” 骗人！孙如莹差点脱口而出，以为她听不出来她话里的闪烁其辞吗？不过这个消息也振奋了她，看来她的猜测没错，辛语菲的确是跟应培然离得很近，而且可能比她想象得要近得多。 “我看到应先生好几次都来接你去吃饭，”她刻意露出一副满满的羡慕的神情，“他对你真好啊！连工作的时候还不忘来跟你约会。” 辛语菲蹙起眉，不太希望她这么误会应培然。应培然平时工作都很忙，并不是经常有空带她出去，所以他才在自己有那么一点余暇的时候忙里偷闲地见见她，和她吃吃饭。在她眼里应培然是一个无比体贴和富有情趣的男朋友，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在乎自己的工作和事业。 “再怎么工作也要吃饭啊，”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为他解释道：“反正我们都在这附近，一起去吃个饭也没什么。” “原来应先生也在这附近上班啊？”孙如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果然——“那你们还真是……”她简直不能更羡慕，甚至都要嫉妒起她来了。这女人究竟是哪来的这么好的运气，好像什么好事都被她赶上了？ 辛语菲隐隐察觉到她话里的一丝异样，下意识地抿起唇，借着巡查货柜和台面的间隙悄无声息地走开了。孙如莹对她和应培然之间的事似乎太过关注了些，她还是多留意点好。 站在收银台前的王敏薇远远地瞄着一直在交头接耳不知聊着什么的辛语菲和孙如莹，面色不虞。这几天她总看见那个新来的兼职孙如莹时不时地就爱跟辛语菲凑近乎，就像是她的小尾巴一样。 这两人私下里关系亲密也就罢了，连在上班时都这么“形影不离”，实在是…… 她撇撇嘴，原本还想吐槽几句，可没想到那两个女人像聊完了似地，转身便分开了，辛语菲一如既往地去忙自己的工作，孙如莹却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表情阴沉地盯着辛语菲的背影。 那模样完全不像是刚才那个才跟辛语菲有说有笑无话不谈的孙如莹。 王敏薇心一凛，本能地就感觉到隔着老远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难以言喻的阴霾。 那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注视自己朋友会有的眼神吗？不，不会！倒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仇人…… 王敏薇不禁往辛语菲那边瞄了一眼，又不露声色地回过头细细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员工，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查货、填表、招待顾客……不知不觉地就忙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辛语菲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喘口气，就接到了应培然打来的电话。 “抱歉，今天恐怕来不了了，”应培然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不自觉地透出一股隐忍的疲惫，“一上午见了好几个客户，还开了半天的会，恐怕出不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很忙，甚至连好好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她倒是颇能体谅他。 “没关系，”她扬起唇角，语气轻快地安慰他：“你是主管嘛，忙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就算再忙，该吃饭的时候还是要吃饭。”她忍不住叮嘱他，深怕他一忙起来就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了。 他倚在座位上微微笑了下，抬眸朝空旷的办公室落地窗外觑了一眼。刚才见了几个合作客户，还吃了一顿自己丝毫没有兴趣的饭局，他此刻一点不饿，却完全没有任何饱足的感觉。 他不禁勾起唇，对着手机半真半假地喃喃道：“感觉不太舒服，总觉得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什么？”她似乎被他吓到了，不觉变得紧张起来，“你吃了什么？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她忧心忡忡地，仿佛真的害怕他出了什么状况。 她的担心他一览无遗，在为她的关心窃喜之余又忍不住得寸进尺，想攫取她所有的关注和温存。 “刚才吃了不少油腻的食物，又喝了些酒，”他像个不满的幼稚少年似地喋喋抱怨，哪还有平时那副稳重矜持的样子？“现在只想吐。” 她愣了一下，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她似乎从未接触到的有点陌生的他。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自信的、斗志昂扬的、一切都胜券在握的……哪有这种“脆弱”的时候？ “那怎么办？”她顿时乱了方寸，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下意识地举着手机团团转，“要不我过来，我们一起去医院检查下吧？”她急得差点飞到他身旁，带着他立刻赶往医院。 他好像开玩笑开大了一点！应培然心里涌起一股小小的内疚，赶紧出声安抚她：“别急，我没事……没有那么严重。”他怕她察觉到自己是在说谎逗弄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吃得太过油腻，有点伤胃，喝点汤汤水水的就好了。” 她仍蹙着眉，似乎依然不太放心他。她记得他一向很懂得享受美食的，既然说自己吃得不舒服，那想必是真的伤到肠胃了。“不如我带点粥过来吧？”她只思考了几秒便开口提议道：“你吃了那些东西又喝了酒，喝点热粥是最好的了……” 她下意识地想起他们美森便利店就有不少各种口味的粥食：皮蛋瘦肉粥、玉米粥、牛肉粥……她也喝过不少，必须得说他们便利店的粥还是很不错的，虽然肯定比不上那些酒店里专门做出来的。 不过眼前也顾不上那些了！ 应培然听到她说要送粥过来，不禁眼睛一亮。 “好，那你过来吧！”他倒不在意她说的那些粥，不过能见到她就是好的。“我在公司里等着你。” 第41章 刚挂电话，辛语菲就急匆匆地冲到便利店的货柜前，一股脑地将那些应培然平常比较喜欢吃的东西都打包起来，什么皮蛋瘦肉粥、南瓜粥、三明治……连她最近特别青睐的甜点芋泥红豆小蛋糕都被她放进了袋子里。 她也不知道此刻的他还能不能吃下这些食物，不过刚喝过酒又吃得太过油腻的他，肠胃能吃点这些相对清淡一点又比较丰富的东西，也许感觉和心情会好一些。如果他实在吃不了，她还可以和他一起吃嘛！ 孙如莹有点摸不清头脑地看着她眼疾手快地买了这么一大堆东西，直到她提着个大袋子往外走的时候，她才突然回过神来，追着她问了一句——“你要干嘛啊？” 辛语菲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微翘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帮客人送货。”说罢就大步流星地走了，仿佛一刻也不想耽误似地。 孙如莹怔怔地盯着她远去的方向出神，她往四处都打量了一圈，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更没看到她期望的那个人影。 “送货？”她一边往收银台那边走一边喃喃自语似地问出声：“店长还需要亲自去送货？”她打死也不相信美森便利店还有这种规定，但是看着辛语菲那样子，也的确挺像是帮人买东西…… 如果是自己要买要吃的，她完全可以在店里“享用”这些吧？或者是等下了班之后，再带回去自己慢慢吃，干嘛要这么急匆匆地买了一堆东西又慌忙出门？ 王敏薇听到了她的嘀咕，嘲讽地挑眉一笑：“这不是明摆着吗？她是给自己的熟人买的。”至于究竟是哪个熟人，她很精明地只字不提。 熟人？孙如莹一怔，马上就想到了应培然。 应培然会吃这些东西？她差点忍不住惊呼出口，之前那几天她看到他总是开着车过来接辛语菲去外面用餐，虽然辛语菲从不说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但看那样子应培然也不会带她去吃路边摊，怎么？现在他俩改吃便利店的速食了？ 孙如莹直觉地想嗤笑，不过她又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吃什么东西先暂时放一边，辛语菲能这么堂而皇之又迫不及待地带着那些东西出去，是不是因为她想借机去找应培然？ 不是说应培然工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吗？那辛语菲这副姿态也完全可以理解了，不过让她最不忿的是，她都打听这么久了，可辛语菲就是不肯告诉她关于应培然的事。 是怕她会跟她抢什么？孙如莹撇撇嘴，眼神晦暗地一言不发。 辛语菲沿着自己之前的记忆，气喘吁吁地提着袋子来到了她曾来过的地方——瑞格制药有限公司，这次她表现得还不错，没有走错路，很顺利地就过来了。 她对这间制药公司的印象还挺深刻，不似那种摩登豪华的各种写字楼和商业大厦，这里更给了她一种安静宁和又偏安一隅的感觉，大概这样的环境才更适合医药公司的研究发展吧？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屋及乌”，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对这间瑞格制药颇有好感。 刚靠近那道看起来防卫森严的大门，她还来不及开口，就看见那道门微微开了一道缝，紧接着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了门缝那边。“请问是辛语菲小姐吗？”那个人只觑了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问她。 她愣愣地点头，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那道门缝便开得更大了，那个人还一丝不苟地朝她挥了挥手：“请进吧。”一副早就等着她过来的架势。 辛语菲没想到进来会如此容易，她还以为得费一些唇舌或者干脆给应培然打电话……看来是他早就交代过了吧？ “应先生要我直接带你去他的办公室。”像是印证她的念头似地，那位守门的年轻保安微微朝她点了下头，然后径直转身往里面的林荫道那边走去，她见状也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直到走进来她才发现，这间看似封闭的制药公司面积还不小，而且布局规划又让她有种重回校园的感觉。这里中间是一个植满了人工草坪的操场，操场两旁是一个标准的绿荫走道，不远处的角落她还看见了树立着两个高高篮球框的篮球场还有她最熟悉的乒乓球台……看来这还真是一个崇尚运动与健康的医药公司啊！她不禁感叹。 整个操场的四周矗立着几幢灰白色的办公楼，楼层并不高，形状也不显眼华丽，只是规规矩矩地立在那里透出一股四平八稳又朴实无华的庄严感。 辛语菲一边打量一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一踏进这片区域自己的情绪就不知不觉地沉静下来，而且还想专注地在这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过这里似乎也太安静了。她有些纳闷地注意到这一点，刚想问问那位带路的年轻保安，但一觑见那位保安小哥哥那一脸目不斜视和刚直不阿的表情，她又讪讪地把话吞回去了。 带着她进了某栋楼，又上了电梯，不过须臾，他便站在电梯外的长廊口停住了，抬臂指着长廊里面对她道：“到了，应先生的办公室就在这条走道的最靠里的那间房，你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她赶紧朝他微笑道谢，保安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似地，一句话也没多说，轻轻颔首了下便转身走了。 她提着袋子发了会儿呆，这才像想到什么一样，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走廊的最深处那边轻轻走过去。 应培然几乎是在她刚敲门的那一瞬便打开了门，进门的时候她还有点晕晕乎乎地，她刚才是不是看错了？这是瑞格CEO的办公室？ 那门上挂着的那个显眼铭牌说实话有点太出乎她的意料，她大脑一时有点懵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居然是你们公司的CEO啊？”直到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揽着她进了他的办公室，她才一脸惊叹地仰头问他：“也太厉害了吧……” 之前她也猜测过他在公司里的职位，不过他很少提过这件事，她也不觉得这有多重要，所以她也没想太多，只是依照自己的直觉和观察到的细节，猜到他有可能是公司的主管。 虽说是主管，但一个公司里的主管却也有很多种，有中层管理者，自然也有高层管理者，甚至还有公司的一把手……她以前一直以为他最多是个部门的领导，没想到居然会是瑞格的CEO？ 在她有限的见识和理解里，CEO应该算是很了不起的职位了吧？ 她的反应似乎让他觉得有趣，勾起唇角直直地睇着她，“怎么？你觉得我不像？”为什么他感觉她的反应里惊讶好像更大过惊喜？难道自己的男友事业有成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她本能地摇头，脸上依然显得有点茫然，“CEO算是一个公司的一把手吧？是不是就跟那些……总裁什么的差不多？”她不知道CEO具体是干什么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很厉害就是了。 好像电视剧、小说里很多男主都是CEO、总裁什么的，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遇到。 他挑挑眉，语气带着某种戏谑地开口：“我这个CEO可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这个位置是责任制，而且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他耸肩一笑，“就是谁做上这个位置，谁就得对公司的经营负责，要是经营管理不善就得麻溜地滚蛋。”他说。 这话虽然有玩笑的成分，不过他家的这个制药企业，确实CEO和总裁不是那么好做的。不光上面还有创始人和董事长，下面也有一大群家族精心培养而且时刻等着上位大展身手的竞争者。 他也不过是这群竞争者中的其中一个。 做出成绩自然就成了悬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谁能随心所欲的高枕无忧。 辛语菲倒没想那么多，不过她也隐隐听出了他这看似调侃的话里那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认真与沉重，她再怎么无知也不会认为当一个公司的负责人和高管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她打气般地朝他挥拳笑了下。 “你现在身体还好吧？”她蓦地想起自己的来意和那一堆带来的吃食，赶紧拍拍他的手臂问道：“我带了不少美森的粥还有一些甜点，你看你想吃什么……” 他慵懒地瞄了一眼被自己放在沙发上的那个袋子，轻轻一笑。他只是想看看她，和她说说话亲昵一下，哪会在意吃什么？ 她有点不满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鼓起腮捶了他两下，然后兴致勃勃地去沙发前打开那个装满了食物的袋子。“我帮你带了咸粥还有甜粥，看你想吃哪一种？还有……”她每说一句就将袋子里的吃食一一拿出来，摆在他沙发前的茶几上。 不愧是CEO的办公室，果然什么都有。她打量了他这宽敞亮堂的办公室一圈，忍不住感叹。虽说他这办公室跟他们的办公大楼一样走的并不是什么豪华路线，但无庸置疑该有的还是什么都有，让他们这些底层小员工望尘莫及。 他也缓缓走到茶几旁，随手拿起那碗皮蛋瘦肉粥，“你呢？要不要也吃点什么？” 她摇摇头，看着他转身去加热那碗粥，这才满意地松了一口气。能吃进东西就好，她原本还有点担心他会什么都吃不进去。 趁着瘦肉粥还在微波炉里加热，他噙着笑走到她身旁，有意无意地挨近她。她有点无措地双颊一红，嗔了他一声便一本正经地往沙发另一边坐过去。 他眼中笑意加深，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她，她敏感地感觉自己像被某种力量禁锢住了似地，既想逃跑又欲逃无力。 这男人又在朝她散播他的荷尔蒙了……她闷闷地想，忍不住故作严肃地横了他一眼，提醒他去吃自己的粥。 他似乎一眼看穿了她那一脸正经刻板背后的念头，一语不发地微微扬起唇角，十分顺应她心思地去微波炉那边取过刚加热好的皮蛋瘦肉粥，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吃起来。 她见他一声不吭地开始认真吃粥，不着痕迹地轻吐了一口气，然后颇有兴致地在他的办公室里参观起来。 除了平时常见的那些实木大办公桌、真皮座椅、装满了书籍文档的大书柜、保险箱……她还意外地发现他的办公室还藏着另一个小房间，看样子应该是他闲暇休息的地方，因为那里面摆了一张不大的单人床和一个半人高的小柜子，她猜那应该是放他衣物和床上用品的地方。 “你这里真是跟一个平常人住的套房差不多了啊！”她忍不住感叹道：“要是那些没有房子的或者家里条件不太好的人在你这里上班，只怕都愿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她不禁暗戳戳地揣测，说不定某些公司打的就是这种主意，特意将员工的办公室装修得无比精致完善，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公司劳心劳力，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奉献。 他抬头觑了她一眼，迅速就抓住了她话里的那点揶揄和吐槽，好整以暇地耸耸肩，“你要是想住这里也没问题，我随时欢迎你来。”他故意逗弄她地说道。 “谁想住过来？”她立刻杏眼圆睁，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不是你说的吗？”他一脸无辜。 “……”她不过是夸了他的办公室几句，他就这么会联想了？ “哼，你想得倒美！”最后她只能气结地吐出这句话。 这男人实在太坏了！连一点亏都不肯吃，哪怕只是口头上损他几句！现在她想退货不知道行不行？ 第42章 应培然并没有吃掉辛语菲带来的所有东西，在知道她是空着肚子过来的时候，直接拿了钥匙就要带她出去。 “不要！”辛语菲一见他这“劳师动众”似乎要找个地方喂饱她的样子，赶紧摆手拒绝了，“这里还有这么多，我可以吃美森的东西啊！” 她是为了来帮他缓解身体的不适的，可不是让他带她去“挥霍享受”的，如果帮助一个人却给他带来了更多不必要的麻烦，那她宁愿躲开。而且，她一直觉得他们美森便利店的食物还是非常好吃的。 看着她像他那样也拿着袋子里剩下来的南瓜粥去微波炉那边加热，还兴致勃勃地撕开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点心的包装袋，他不觉勾起唇，眼眸里漾起一抹不加掩饰的宠溺。 “嗯，这个芋泥红豆小蛋糕真的太好吃了！”她拿着小勺将盒子里的那块软绵滑腻的香芋色小点心送进嘴里的那一刻，忍不住再次被这妙不可言的味道与口感所俘虏了，果然不愧是他们美森独家出品，怎么吃都赞！“你真的不来试试吗？” 这是她最近的“新宠”，还特意带过来想让他尝尝的。 应培然清楚地瞧见，她在吃进那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小巧糕点时，双眼像慵懒的猫一样都微微眯了起来，连鼻尖都跟个孩子似地往上翘，仿佛自己真的吃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美食，如果不是他一贯不太喜欢这些甜点，只怕他真会被她这模样勾起强烈的食欲。 “这么好吃吗？”他噙着笑站在她身旁，只戏谑地微俯下身朝她夸口不断的便利店甜点嗅了一下，“像小毛孩喜欢的东西。”他“品鉴”后下了这样的结论。 他这种成熟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吃？ “什么小毛孩？”她似乎对他这样的评语颇为不满，握紧小勺子忿忿地瞪着他，“这款甜点在我们便利店卖得非常好，不管大人小孩都喜欢吃……” 他好整以暇地笑，还附和地点点头，“嗯，是的，这甜点很受欢迎。”俨然一副哄孩子的口吻。 她差点被他这种不正经的态度惹炸毛。凭什么她觉得无比好吃可口的东西在他眼里就变成了小孩子才会喜欢吃的零食？对待美食，他们美森是认真的好吗？ 不过一对上他湛亮的黑眸，她忽然心一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有点反应过度了，而且，女人喜欢吃的食物男人不感兴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她心念数转，最后还是满心不甘地瞪了他一眼。 她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将自己带过来的那些吃食都塞进了肚子里，免得他不吃浪费了。 他手插裤袋，静静地等她将东西都吃完，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吃饱了吗？”那一点压根谈不上正餐的东西，他还真有点担心她吃不饱。 她点头，像怕他不信似地还拍拍自己的肚子，“饱了啊！又是三明治又是南瓜粥小蛋糕的，怎么会没吃饱？” 本来都是给他买的，想不到最后几乎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没想到他一听她这么说，便朝她伸出手，“既然吃饱了的话，我们就去运动一下吧。”他说。 什么？“运动”一下？她本能地瞪大眼，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样差点脱口喊出来——这……这是想干嘛？ 她的大脑里下意识地闪过那个她刚刚看到的小房间。别怪她一下就想到了这个，除了年少无知时看到过的那些不良小说因而受到的一些不可言喻的“荼毒”外，实在是他的话也太让人“容易遐想”了些。 他似乎是有点不明白她的这种反应，眉头微微一蹙，“怎么了？”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纯良”，就好像他只是说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你不想运动吗？” “那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他这样子应该也不是她想的那样，但一时间她还真的被他弄得有些无措。 幸好他很快就解除了她的无措与尴尬，“我们楼下有一个挺大的操场，吃完午饭去那里散散步，多走动走动也挺不错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他说。 她愣愣地，半晌才眨眨眼，“你是说去散步啊……”她喃喃道，不禁将那颗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怎么？”他似是像察觉到什么似地，忽然微眯起眼，目光灼灼地锁定她，“你以为我是要干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不怀好意”地伸出双手，将她圈进自己的领地里。 她直觉地摇头，还往后退了几步，可是才刚退她就感觉他的手托住了自己的腰部，那手掌明明没有用力，甚至也没有做什么，她却敏感地感觉到一股灼热与酥麻。 “你要是不想下去运动，”他每说一个字就愈发凑近了她，呼出的热气隐隐拂过她的面颊，“也行，我们还可以做些别的……” 她惶然色变，几乎是不待他说完就一把推开了他，胸口不受控制地急喘，“没，没有！我挺想下去散散步的，走，我们赶紧下去吧！”她边说边大步往门口那边走，那样子就像是有什么凶猛野兽在追赶她似地。 他挑高眉，似笑非笑地睇着她的背影，不经意地发现她在走向大门的时候，紧张得似乎都快同手同脚了，他唇边的笑意愈发加深。 幸好在下楼的途中他没有再逗她，她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一点。 午休时间他们公司的操场上人并不是很多，她和他并肩慢慢踱着步，不觉有些好奇地张望着这里的每一栋楼。 “那是什么楼？”她指着一栋看起来显得更高更朴实的大楼问他：“感觉跟我们大学的实验室差不多。” 他颔首一笑，“那就是我们公司的实验室。”他又向她介绍了另外几栋楼的用途，她边听边咋舌：“你们这制药公司也太专业了……”几乎是积研究、生产与销售于一体了。 “药品当然要专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不禁显得格外认真和严肃，“毕竟这是关系到民生的大事，容不得半点敷衍作假。”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连望着他的眼神都不自觉地带着自己没察觉到的敬佩和崇拜，他瞄了她一眼，唇角微勾，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昂首往前走。 她脸颊一热，下意识地垂下头，却并没有挣开他。 走到一处较为隐蔽的树荫下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我们公司最近在筹备一项活动，所以很可能会忙上一段时间。”他说，她怔了下，直觉便问：“什么活动？” 他的手插进裤袋，“陵城马拉松。”他答。 “马拉松？”她眨眨眼，有些意外地听到这个答案。在她的印象里，陵城似乎举办了好几次城市马拉松，而且听身边的同事朋友提起过，如今很多地方似乎都挺热衷举办这项全□□动。但过去她从不喜欢跑步运动，所以对这项活动也不太关注。 “你们要参加马拉松吗？”愣了好半晌她才傻傻地问。 他脸上微微带笑，“正确来说是我们瑞格赞助了陵城马拉松，所以也成为了这项城市运动的其中一份子吧。”他的语气里仿佛颇为满足自己公司能参与到这项活动中。 “……”她张大了眼，一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恭喜他吗？可她确实不明白这项全国流行的运动跟他和她，还有他们公司究竟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们瑞格公司要赞助陵城的这项活动？”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直言道。 她也没否认，直接就点头了。 他微微一笑，双眸望向远处的操场跑道。“过去这种城市马拉松基本上都是在像美国、英国和日本这样的国家举行的，除了各个城市的经济实力，公民的观念意识也是让这项所谓的中产阶级的运动流行起来的原因。” 她似乎明白了他话里透出的意思，也没说话，只是神情专注地倾听。 “现在这项运动传进了我们中国，而且迅速地在各大城市兴盛起来，我想这绝不是我们经济水平提高了，还有我们对生活，对健康的思考与重视，甚至还有对公众事物的参与……” 她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我明白了，瑞格也是支持这种全民意识和运动的，所以你们也愿意出一份力。” 他眼神闪过一抹笑，熠熠地睇着她，“瑞格是一家医药公司，好像看似是那些医院和患病者的供应商，但我们的追求始终是健康，以及健康的生活。” 若不是还存着一丝理智，她差点都忍不住为他鼓起掌喝彩了。 艾玛！说得也太好了！不愧是公司的CEO啊…… “嗯我支持你，加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只是忽然觉得——陵城马拉松这种事，并不是真的跟他们这样的普通市民毫无关系。 一个国家一个城市的兴盛繁荣，也许就是通过这样一个个事业、一项项活动体现出来的吧？而不是那些无聊的炫富，极端的拜金或者奢侈的消费。 就在她还要支持和鼓励他的那一刻，想不到让她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她亲眼看到他拿出一串钥匙，然后泰然自若地递到她面前，“未来一段时间我会比较忙，我家就交给你了。”他说。 纳尼？她像被雷劈到似地，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什么叫“我家交给你了”？ 第43章 拿着应培然交给她的房门钥匙，辛语菲直到下班回家以后都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应培然居然会那么坦然直爽地将钥匙给了她，这是不是相当于……他将自己的家交给了她？ 辛语菲感觉有些无措，她之前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做，或者应该这么说，他们之间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她压根来不及往这种事上想过。 要说一点也不开心，那肯定是骗人的，自己的男友愿意交出自家的钥匙咧，这说明什么？至少说明他是信任她的吧？可是除了开心，她的心情更多的是觉得紧张。 正是这种紧张，她在左思右想却迟迟得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给自己的闺蜜涂曼萱打了电话。 “喂，有什么事？”涂曼萱一接起电话，语气和语速就少有地透出一股急促和紧张感，“有事快说，无事退朝啊！” 似乎匆匆忙忙地压根不耐烦跟她说话的样子。 辛语菲愣了一下，一时竟忘了开口说话。她印象里涂曼萱似乎很少会在电话里有这种反应，她记得她们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能聊得欲罢不能的。 大概是她在手机里好半天不出声，涂曼萱在那边拍了拍自己忙得有些冒汗的额头，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拜托，你找我不是跟我表演哑剧的吧？我现在真的很忙啊……”马上就是一年中最火热的黄金周了，他们酒店业自然也市场火爆，每天都越来越忙碌，她几乎都抽不出空闲的时间来聊天打屁了。 辛语菲这才回过神，不禁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她差点忘了现在的涂曼萱应该还在酒店里，而且很可能忙得脚不沾地。酒店业基本都是这样的，除了一年四季地迎接和招待各种各样的客户以外，到了休假和各种节日的时候，他们甚至会更加忙碌。 她怕耽误到她的工作，可是自己的问题又切切实实地摆在那里等着人给她解惑，于是她赶紧毫不犹豫地开口了，连一点废话都不敢多说。 “曼萱，今天培然……把他家的钥匙给我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显得有些忐忑地说道。 “什么？”显然涂曼萱丝毫没想到好友会告诉她这种事，在怔愣了半晌之后才惊讶地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的男朋友给了他的钥匙给你？” 这事透露出的信息似乎有点多。她不禁暗忖。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因为忙碌的工作而无暇跟她闲扯的涂曼萱，忽然态度一变，表现得甚至比她还“紧张”。 “他……”辛语菲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答道：“他说他这段时间会很忙，很有可能不会准时回来，在家的时间也不多……” “还有呢？”涂曼萱微蹙着眉头，继续问下去：“他还说了什么吗？” 辛语菲用力思考，“他还说……我可以在他那里开火做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似乎提过她住的房子太缺乏烟火气了，连厨房里都是一副一尘不染的样子，相比较起来，他的房子似乎才更像一个家。 涂曼萱一边认真倾听她的话，一边在大脑里快速地思考和分析。对于感情这种事，不得不说辛语菲比她简单单纯得多，在世俗和许多传统的人眼里，这似乎是一种值得嘉奖的优点，但对一个人的长远人生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好骄傲的，甚至有时候，很多女生会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掉入连自己的没意识到的坑里。 她当然不希望辛语菲跳进坑里。 “所以他是让你更方便地使用他家的厨房？”身为一名自认成熟的女性，涂曼萱不得不审慎地提出自己的怀疑：“或者使用其他的地方？” “……”她无语，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本能地想反驳，可是在思考了一番之后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毕竟应培然当时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而且她也接受了他家的钥匙。 涂曼萱当然不会像她那么单纯，她甚至比她想得更多，更深入。 “你是不是觉得……他这么做是信任你，对你很好很体贴？”在沉默了片刻后，涂曼萱直言不讳地道：“而且你还在想，绝对不能辜负他的信任与关怀，正在思索要怎么回报他的好？” 她的话里并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似乎只是在就事论事地问她，但辛语菲直觉地就是有股被戳中了心思的心虚感。 “那个……”她强抑下心底的那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和无措，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他对我真的很好的，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涂曼萱冷静地反问她：“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自家的钥匙，你觉得他在想什么？” 也许这才是她打电话给她的真正原因。辛语菲大脑一片纷乱的时候忽然不自觉地想。 其实她也在不断猜测这把钥匙背后的隐喻到底是什么？ 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将自家的钥匙交给另一个人吗？在她的心里，家、钥匙是无比重要也无比私密的东西，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地丢了或者交给其他人，如果真给了某个人——要么那是她的家人，要么就是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分量。 应培然……属于哪一种呢？ “如果今天你男朋友将自己的钥匙交给你，要是下一次他要求你将自己的钥匙交给他呢？”涂曼萱不等她理清混乱的思绪便又犀利地问她：“如果他说你可以留宿或者干脆就住在他那里呢？” “你别瞎说！”辛语菲一听她这么说便下意识地开口：“他怎么可能……” 涂曼萱倒是显得好整以暇，有些事一旦剥开了表面的那层似是而非以假乱真的面纱，就变得清醒和理智了。作为辛语菲最好的朋友，哪怕这话不那么入耳，她也有必要跟她说清楚，而不是天真幼稚地为她编织一场梦幻浪漫的童话。 “你可以问问自己，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涂曼萱不紧不慢地说道，仿佛在像她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他能给你钥匙，说明他的确是喜欢你信任你的，但钥匙代表什么？代表私密，代表个人空间，一个人为什么会将自己的私密空间让渡出来，跟另外一个人共享？” 辛语菲握着手机，抿紧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他喜欢热闹？”像是开玩笑也像是缓和气氛似地，涂曼萱戏谑地问了她这么一句：“一个人之前自己住得好好的，他会无缘无故毫无理由地向往一堆人入驻自己的空间？” “……当然不会。”她有气无力地吐出这几个字。 “语菲，”涂曼萱话锋一转，忽然提起一个让她猝不及防的话题：“一对恋人从刚开始交往到慢慢加深感情，进入热恋期，同居这种事是很常见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作为女性，你得想清楚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就算这个社会再如何变化，人的观念再如何转变提升，有些事有些东西却是无法回避的。 比如女性会因为同居而意外怀孕，比如同居以后却发现对方的一堆自己过去从未发现的缺点，比如以为会跟对方结婚却到最后跟对方分手…… 同居可以说是现代年轻人当中一个十分普遍的问题，但它到底是给大家带来了更多的好处还是坏处，这就见仁见智了。 一个颇为矛盾的现象就是，很多男性在谈恋爱的时候都非常积极热衷地鼓吹同居，还说这是一种试婚，对未来跟情侣结婚有无比重要的好处与意义；但是他们在面对婚姻这个人生重大选择的时候，往往又不太能够接受那些曾经同居过的女性，这是为什么？ 涂曼萱并没有那种古板守旧的观念和思想，她也不觉得现代女性就该要守贞，但如果真的要跟一个男人更进一步发展的话，她还是认为女生应该慎重思考一下。 至少，永远不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后悔。 辛语菲几乎没怎么说话，此刻的涂曼萱也顾不上她在想什么了。既然好友是来寻求她的意见，她也就将心比心有话直说了。 “爱情当然是美好的，”她说：“不过爱情美好跟走入婚姻以及婚姻幸福是两码事，你可以享受这份爱情，也接受男朋友对你的好，甚至顺从自己的心意跟他更进一步发展，不过你要知道一件事——不是自己付出了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回报，也不是对方为你做了什么你就必须相应地回报什么，感情是双方面的，但同时它也是出于你自己的自由意识，当你觉得你已经准备好了，而且任何结果都想好了，也不会有任何担忧与顾虑，你就勇敢地去做吧！”涂曼萱滔滔不绝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 “你……”当了半天的哑巴，辛语菲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嗯，你说什么？”涂曼萱忍不住有点自得，看她说得够好够有水平也够有建设性了吧？辛语菲应该为有她这个朋友而感激涕零，看她对她多掏心掏肺，她去哪里找得出她这样的“良师益友”…… 还在洋洋得意的那一刻，辛语菲忽然冲着手机嗔了她一句—— “你丫是不是有病？就问你个钥匙的事你就霹雳啪啦地脑补了这么多？”仿佛是觉得还不解气，她又忿忿地补了句：“你干脆去写篇论文吧！”语罢便利索地将电话给挂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涂曼萱无语地瞪着自己的手机，差点气不打一处来。 这就是她最好最亲近的多年好友？不感激她也就算了，居然是这种态度？ 绝交！一定要绝交！ 第44章 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虽说涂曼萱的那番话有点过于刻薄直接，但辛语菲心里还是挺信服她的，所以即便口头上对她吐槽不已，但在实际上还是不知不觉地依照她的说法行事。 她决定对应培然交给她的那把钥匙视之泰然，不要有过多解读和反应。 没谁说过一个男人将自家的钥匙交给一个女人就是将自己的一生给她了，也许只是为了防备钥匙落在家里或者丢了呢？身为新时代的女性，还是得保持自己的理智和独立比较好。 所以之后的那几天，不但应培然没有再提起他给她的那把钥匙，她也只当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天下班又接到他要加班的消息，她睇着手机，虽然觉得有点失落，不过也谅解地耸耸肩，只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了，一句话也没说。 为了借这次的陵城马拉松更好地宣传瑞格，可以说从应培然到公司下面的普通职员，几乎都投入了自己全部的心力。应培然曾跟她提过，虽然瑞格是家老牌的以研究生物医药为主业且在国外起家的连锁企业，但对于中国社会大众而言，很多人都并不熟悉和了解瑞格，在如今越来越竞争激烈的中国市场，他们瑞格也并不占多少优势，所以这次的陵城马拉松算是他们公司一个很大的突破口。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酒再香也要走出去寻找和扩大市场。这是应培然偶然向她感叹过的话。 辛语菲也十分认同他的观点，不说像生物制药这种在社会大众眼里颇有些高端神秘的行业，就连他们这种跟群众联系无比紧密的便利店行业，都不敢因国际名声大而忽略了自身形象口碑的运营。一言以蔽之，如今社会变化太快了，而且各行各业的竞争也比过去激烈得多。 她才刚收起手机，一直在附近盯梢她许久的孙如莹便不声不响地靠过来了。 “店长，你要下班了吧！”孙如莹弯了下嘴角，挤出一抹看似自然的笑，语气轻快地问她：“怎么，今天没人来接你吗？” 她最近一直在暗暗注意辛语菲和应培然的动向，但也不知道是辛语菲还是事情就真的那么不凑巧，自从前几天无意中看到他以外，她后来就再也没发现他来过他们美森便利店了。 如果不是她从辛语菲还有王敏薇那里打听来的话，她差点就要以为是她想错了，应培然根本不在这里，她看到的也只是一个幻觉。 既然不是幻觉，他也确实在这附近工作，孙如莹咬牙，她就不信自己再碰不到应培然。只要见到了他，只要自己能够有那个机会，她…… 她能怎么样呢？这个问题她其实没深想下去。但女性有时候就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本能直觉和执念，她有打动和征服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的魅力，而且越是自认甚高的女人越是如此。 孙如莹显然就是这种人。 她也曾私下里拿自己跟辛语菲比较过，论长相，辛语菲确实挺漂亮，而且年轻身材姣好，但难道她就比她差吗？作为学艺术的人，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比她多了一股气质。 如果论性格才艺，说实话她至今也没瞧出过辛语菲到底有哪一点比人优秀突出的地方，至少孙如莹并不觉得自己会比她差。那么应培然为什么会喜欢辛语菲呢？在左思右想想了又想之后，她将原因归咎于一件事—— 辛语菲只是占了地利之便，如果她也能跟应培然有经常接触的机会，那么说不定他的女朋友就不是辛语菲而是她了。 也正是抱着这种念头，现在的孙如莹也特别矛盾，一方面她每天盼着辛语菲和应培然早点分手，但如果真是这样，她又担心自己可能再没机会见到他了。于是她逮着空隙就留意着辛语菲的一举一动，深怕自己会遗漏了些什么。 “没人接不是很正常吗？”对于她的突然凑近，辛语菲最近也渐渐习惯了，微微蹙了下眉，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收起来揣进口袋里。“我们也不是小学生，还需要被人接送吗？”她的话也不知道是戏谑还是嘲讽，反正孙如莹听起来总觉得不是那么舒服。 “我要走了，记得多留意一下店铺和客人，”她也不去看孙如莹的脸色，一边往休息室里走一边对孙如莹和收银台的那个值班店员交代道：“现在我们店人流量越来越大了，店里的损耗率也要注意降下来。” 她说的损耗率不仅是指那些自然因时间保存和销售而淘汰下柜的商品，还有那些被盗窃走的损失。一般而言，每个商店超市都不可避免地会遇到这种事，但所有经营者都在想方设法地解决或者至少将损失降到最低。但听几个老店员跟她反映，孙如莹经常躲懒，越是顾客多的时候她越是喜欢躲到一边享清闲。 辛语菲也很不满，但孙如莹毕竟是她招过来的，再加上她是一名新手，家里又是那种情况，她也不想公开批评为难她。此时她终于忍不住想起之前应培然提醒过她的话——孙如莹并不适合美森便利店的这份兼职工作。 她不禁苦笑，更想长叹一口气。看来应培然考虑的是对的，一个人不适合一份职业就是不适合，勉强让他做了也只是让大家都不满意，谁也不会从中受益。 辛语菲打算找个时间跟孙如莹谈谈，但现在，她还想给她一个机会。 望着走进休息室去换衣服的辛语菲的背影，孙如莹眼神有些阴沉，当望着她换好衣服背上背包准备离开的那一刻，她愈发憋足了气，连双拳也不禁紧握起来。 “店长，我想跟你说件事，”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上前一步走到她身前，用一种听不出任何商量和请求的口吻说道：“明后几天我家有点事，所以能不能让我上白班？”坦白说她最讨厌的就是上晚班，每次下班回家都非常晚了，不过为了能有机会再碰到应培然，这些事她都忍了，但现在——应培然都不来了，她还忍个毛线啊？ 辛语菲一愣，见她满脸郁色似乎真的有什么事的样子，张了张唇也没多问，只稍稍点了个头，“那好吧，不过马上就是黄金周了，希望你能赶紧恢复过来，毕竟这几天我们大家都会很忙。”她说。 “嗯，好的。”孙如莹一口应下来，却没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也没再跟她多唠叨，辛语菲转身便走了。 在走到路口的时候，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和冲动，她居然想跑到他的公司去。这才几天不见，她居然就这么想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再看看自己差点就忍不住踏出去的步伐，她蹙眉暗骂了句自己——你在干什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吗？ 难道他将自家的钥匙给了你，你就以为跟他每□□夕相见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你都是个成年人了，成熟一点好吗？ 这么告诫着自己，她终于整整表情，收回差一点就蠢动着去他公司的脚步，头也不回地匆匆走了。 今天回来得比较早，她特意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餐馆吃了饭，餐馆的味道还不错，她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 背着背包经过应培然住的凯宾花园小区，她下意识地朝小区大门里瞄了一眼，这一眼应培然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了那位保安大叔江伯。 “哎呀！语菲啊，你回来了？”江伯似乎很高兴看到她，兴冲冲地朝她招手，她愣了愣，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因为应培然的缘故，她和他的这位表叔也算是颇为熟悉了。 “有什么事吗？江伯。”她十分礼貌地开口问道。对于这位肚子圆圆的应培然家表叔，他的八卦好奇她是早就领教过了，但不可讳言的是，他也是个挺热心快肠的人。 看她走过来，江伯一边望着她笑一边从保安亭里面拎出了一个小巧的紫砂锅，看样子那紫砂锅是放在那里多时了，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端着，然后郑重其事地递过来放到她手里。 “这是我家老婆子今天炖了一下午的红枣鸽子汤，本来是拿过来给培然喝的，”江伯拢着眉指了指小区里面，语气似乎有些抱怨：“结果他到现在也没回来，听他说他还有一堆工作要忙，哎，我也懒得等他了，你带回去吧！” “啊，给我？”她惊讶地张大嘴，一时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这……我……”这算是她沾了她男朋友的光吗？应培然没吃到的东西居然就这么“便宜”了她？ 还来不及推辞说她已经吃过了饭，江伯就一副大方豪爽的表情朝她挥手笑道：“你就带回去吃吧，也免得浪费了，我家老婆炖的汤煲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去吧回去吧！”他像是催着她赶紧回去好好品尝似地。 在江伯的热情招呼下，她晕晕乎乎手足无措地将这锅精心炖出来的红枣鸽子汤带了回去。 揭开锅盖，她隐隐还能闻到那股浓郁入味的炖汤味道，虽然早已吃饱了饭，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被这锅汤俘虏住了。 难道真要吃了它吗？面对着眼前的美味，她不禁陷入了一个严肃的“灵魂拷问”中。这锅汤是江伯原本打算送给应培然的，难道她能掠人之美自己喝了它？ 而且，吃独食是可耻的！美食再怎么诱人，她能那么“没有廉耻无情无义”吗？ 第45章 辛语菲当然没有喝掉那锅汤。 作为一个一向自认诚实的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但那锅精心炖出来的红枣鸽子汤白白地放在她这里也不是办法，不说浪费了江伯的一片热心，对应培然来说也是一种损失。他最近工作这么忙，正是需要好好补补身体的时候。 于是她想了好久，最后决定还是将这锅红枣鸽子汤送给应培然喝。 看着微信上他说自己在外面忙着工作，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她定定地凝着茶几上他交给她的那把钥匙，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毅然站了起来，拎着那个紫砂锅出了门。 从没想过她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用他的钥匙进他家的门。她不由暗忖。原本以为这把钥匙只是象征性地保持在她这里，她压根不会有机会用它，没想到这才过几天，她就要靠它了？ 去他小区的一路上，她的心情还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她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看向四周。幸好在经过凯宾花园小区大门的时候，那位热心的江伯已经下班了，不然她还真不好向他解释她怎么会一个人跑到应培然家来，还带着他送给她的那锅汤。 直到她打开应培然的大门并走了进去，对着屋子里的一片安静，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一路过来的时候显得不那么……像个私闯空门的“贼”的，她不知道别人的女朋友是不是都像她这样，连私自去自己男友家都紧张得不要不要的，如果不是脑子里还惦记着这锅汤，只怕她走到一半就忍不住跑掉了。 “我千辛万苦地把汤拿过来，你可一定要喝啊！”她不禁对着那个装满了汤的紫砂锅自言自语起来，还小心翼翼地将锅放在他回来一眼就可以看见的饭桌上。 原本打算放下东西就离开的，毕竟他又不在家，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总不太合适，结果当目光扫到他的沙发茶几电视柜都积了一层灰尘，连阳台上都落了不少小区树上飘下来的白絮和落叶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撸起了自己的袖子，转身就去厨房里拿出抹布还有扫帚开始帮他打扫起来。 看来这凯宾花园跟她住的凯旋花园一样，别的都还不错，就是灰比较多，只要一两天不打扫，房间里就显得脏兮兮的。她在自己小区那边清扫房子已经成了习惯，到他这边时也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那股要将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洪荒之力。 上擦擦下扫扫，左抹抹又刮刮……不知不觉地就围着他的客厅埋头打扫了一圈。 “哎哟，累死我了！”数不清是第几次拿着他家的抹布泡进池子里洗涮，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布满了油腻和热汗。 不过辛苦总算是有收获的。瞄着眼前俨然焕然一新闪闪发亮的客厅，她无比欣慰地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她忍不住转着圈欣赏自己辛勤努力之后的“战果”，一时辛勤保姆附体，居然都打扫起了他家的其他地方。幸好应培然的个人卫生习惯还不错，并没有将屋子弄得乱七八糟，她不觉满意地点头，颇为自己的这个男友感到骄傲。过去读大学还有毕业出来工作的时候，经常动不动就听到身边的熟人朋友抱怨自己的男友懒得像猪，连家里跟垃圾场猪圈一样了都只顾着游戏什么也不管的，她觉得应培然跟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淤泥中的一朵脱俗的白莲花。 白莲花？这么形容自己的男友似乎不太好吧？她忽觉有些好笑，不知不觉地上了楼梯进了他的卧室。 直到站到地板上瞄着他的那张大床，她才本能地意识过来，这……不经主人同意就擅自闯进他的卧室好像不太礼貌吧？她心下一跳，脸颊微热地想要退出去，可无意中被他落在床下的半截绒毯轻轻绊了一下，又觑见他歪歪斜斜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几本厚厚的专业书，她顿时又保姆心大起，开始弓着背帮他收拾整理起来。 正专心地叠着绒毯呢，楼下忽然响起了一阵开门的声音，她一怔，下意识地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倾听着下面的动静。当确定外面确实有人进来的那一刻，她吓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连尖叫声都差一点冲出自己的喉咙。 应培然回来了？！ 她倒没想过是有贼进来了，能用钥匙大大方方开门进来的，只有应培然本人无疑。不过，她大脑一片杂乱地垂眸瞄了眼自己，她该怎么办？不请自入地就闯进他的卧房，虽说她是一片好意想帮他收拾房间，但要是犯了人家的忌讳什么的……怎么办？ 她是听过有很多人极度注重自己的隐私的，尤其是外国，应培然虽然不算外国人，但好歹他也在国外生活了这些年…… 辛语菲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更懊恼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冒失地跑到他的卧室来，这下怎么办？她要怎么解释？说她只是为了帮他打扫房间真的不是想窥探他的私生活…… 他应该会相信她吧？ 就在她急得上火地拼命想着解围的办法的那一刻，刚结束工作开车回家的应培然几乎是从刚踏进自家大厅的时候就敏锐地发现了房子里的异样。 他的黑眸毫无波澜地一一扫视过房间的每个角落：地板似乎被人拖过了，上面还有一点微微的潮湿；落地窗外原本爬满了外面树上的白絮的，但此刻干净得光可照人……他甚至还看见饭桌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小小紫砂锅。 难道是他表叔来过了？他不禁纳闷地暗想。他记得那个紫砂锅，但他却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曾给过他表叔钥匙。他倒不是不想给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他平常工作太忙，也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招待自家的亲戚，如果交出钥匙给他们，就怕他们会无微不至地过来照顾他的生活甚至为他做这做那了，他不想太麻烦他们，也幸好表叔也从没提过这些事。 他一语不发地走到饭桌前，揭开锅盖瞄了一眼，里面的汤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不禁勾唇一笑。又走到客厅的沙发前，望着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每个角落，他的笑意愈发加深，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今天家里真干净啊，”他靠着沙发背像是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还有人给我送东西吃，这是谁干的？” 他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朝楼上觑了眼，俨然一副丝毫不知道楼上有人的模样。打量过房间之后，他几乎不用思考就马上猜出了来者是谁。能拿到这锅汤又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他房子的，除了他新出炉的女朋友辛语菲，再不会有别人。 想着之前她一直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不禁了悟地微微颔首。看来就是为了送这锅汤了，想必是他表叔做了汤却又碰不到他，只有把它交给语菲了吧？ 只是没想到她不但给他送汤，居然还“顺便”帮他打扫了房间，这女朋友也太贤惠了啊！ 他噙着笑意，仿佛自言自语似地开口道：“一定是田螺姑娘吧！想不到我还有这样的福气……” 辛语菲屏住呼吸一声不吭地在楼上他的卧室“蹲守”半天了，原本还想着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的行为，没想到居然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她脑袋一热，也来不及细想，气冲冲地就从楼上下来了。 “田螺姑娘？”她义愤填膺地瞠大眼瞪着他，“你想得倒是挺美咧！”没想到他这半个外国人居然也听过田螺姑娘的故事，怎么？他还盼着有个天上来的美丽仙女为他洗衣做饭还兼以身相许不成？ 应培然见她哒哒哒地从楼上跑下来，脸上看不见一丝惊讶，反而充满兴味地环抱双臂，半戏谑半调侃地笑道：“原来是你啊？” 她臭着脸，“不然你以为是谁？”要是他敢说出其他人的名字，他就死定了！ 他憋着笑，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一本正经地回道：“我还说呢，表叔怎么可能那么勤快，送了汤来还帮我做家务，这只能是……”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只能是什么？”她眨眨眼，满脸专注地瞄着他。 他见她一脸好奇，这才不疾不徐地说下去：“这只可能是对我无比熟悉又爱我爱得要死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嘛！” 她一愣，顿时满面绯色，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他大言不惭的话气的，她恼怒地大喊：“谁爱你爱得要死啊？”还要不要脸了？就算他不要她还要的好伐？ 他耸耸肩，扬起眉走过来一把拦住她的腰，“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好事，我是不是应该奖励你一下？”他帖着她耳边轻声道。 她顿时就对他提起的“奖励”警觉起来，一脸防备地往后退。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的！ 不过她一退他就马上跟了上来，似笑非笑地俯下身抵着她的额头，“我是非常真挚地想感谢你，你干嘛一副我想吃了你的样子？”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辜。 呵呵！难道不是吗？她不说话，却用眼神向他“控诉”。 他唇边笑意不减，只是稍稍离开了她寸许，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却大掌一伸，转眼就搂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心一提，心跳快得差点冲出嗓子眼，正要板起脸指责他的“无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 她似乎不小心坐到了他的腿上。 “你……”她只觉脑袋一空，差点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放开我！她面颊发烫手足无措地挣扎着，用口型对他说道，不过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他们这种姿势有什么不对，一边稳稳地按住她一边还跟她闲聊：“你刚才应该很辛苦吧？我正要答谢你啊！” 答谢她？辛语菲差点气得吐血，这是在答谢她吗？怎么她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也不解释，抿紧唇双眸里漾满了不加掩饰的笑意与宠溺，抬起手搭在她的双肩上，轻重适中地开始为她揉捏起来。 “打扫了这么半天，身体应该很酸吧？”他的动作既自然也熟稔无比，仿佛是真的在为她按摩缓解身体的疼痛。 她先是惊讶地呆愣着，然后才随着他的按揉慢慢放松了原本还紧绷着的肢体。 “怎么样？”他的声音似有若无地响在她耳边，隐隐带着一抹磁性的慵懒，不禁愈发让她觉得酥麻瘫软，“感觉舒服吧？”他可不是轻易就给人按摩的，除了——他的母亲和祖母。 “嗯……”她刚想点头，却忽然一滞，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的肩膀上移开了，暧昧而亲昵地爬过她的腰部，灵巧地朝着她其他的部位游移。 “你……”她心跳如鼓地张大嘴，想训斥他的大胆和放浪，但当他温热的掌心摩挲过她隐隐还有些酸胀的腰腹时，她只觉得浑身一麻，有股像通了电似的窒息无力感。 她只吐出一个字，就再说不出别的多余的话。 应培然静静地觑着她，瞥过她那抹欲振乏力欲语还休的娇羞样子，不觉勾起唇，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别拒绝我，语菲。”他贴在她耳垂边喃喃道，然后不容她拒绝地就一把覆住了她的唇。 第46章 “大家加把劲，赶紧把这些活动海报、价签都贴起来啊！”辛语菲站在便利店中央，十分卖力地指挥着自己的店员，手里也不忘将那摞刚从美森公司那边拿回来的黄金周活动广告标签发给他们，让他们按活动指示布置店面。 趁着黄金周来临之前的最后一天，他们美森便利店的优惠活动也大张旗鼓地搞起来了。望着那跟过去的节假日打折活动几乎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满99减30”、“饮料第二瓶半价”的促销宣传，辛语菲第一次感觉有些乏味。 对于他们这样的外资便利店，打价格战还是挺有效果的，毕竟便利店里的东西相较别的超市商店还是有点小贵的。但过去打折减价，现在又搞满减，难道他们美森永远都用这种手段来吸引顾客？ 打折不是不可以，但她也去别的便利店看过了，几乎每个竞争同行都在搞这种优惠大酬宾的活动，有的甚至优惠力度比他们美森还要大，怎么办？难道美森也要跟他们进行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在她看来，对于一个品牌而言，用价格来招揽和吸引客户永远是下下之策。如今眼看着这一行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他们美森也该想出更好的营销策略才是。 几个店员按照她指示地将那些优惠海报在店铺里显眼的位置都挂了起来，孙如莹也拿着那叠新的价签心不在焉地在货柜前走来走去。 今天一来她就想找辛语菲请假了，国庆那几天有亲友邀请她出去旅游，她挺心动的，很想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但便利店这边她却还要上班。 “语菲，我想跟你商量件事，”趁着她还不容易有点空闲，孙如莹反应迅速地跑到她跟前，微微笑道：“十一那几天我能不能请个假？我……” 她一提起请假，辛语菲的眉头就下意识地蹙了起来。才刚跟他们提过节假日他们会更忙，需要延时工作以迎接即将到来的高峰客流，哪想到这位孙如莹小姐不但没准备为他们便利店分忧，还要选在这个时候请假？ “你家是有什么事吗？”辛语菲耐着性子，尽量用自然平和的语气开口问她：“需不需要我们帮帮忙？” 她故意这么问，但孙如莹哪好意思要她帮忙，赶紧摇头：“不，不用了！只是我家那天会有一些亲戚过来，我得留在家里帮我妈招待他们……”她半真半假地说。 对于她的这种理由，辛语菲的眉头蹙得愈发紧了。请假想回家招待自家的亲戚？这孙如莹是不是还没意识到她的工作是干什么的，还是真的以为请假是一件随心所欲想请就请的事？ 如果她就这么答应了她的请求，别说其他店员会不会心理不平衡，他们美森会不会觉得这种兼职是白请了？明明花了钱却半点不能为他们便利店出力，到时候这算不算是她的失职？ 辛语菲自认自己还算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更做不来利用手中的职权故意刁难同事下属这种事，但再如何宽容，她也不可能毫无底线地纵容手下人懈怠工作。 “黄金周那几天店里会很忙的，”她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不疾不徐地告诉她：“别说你了，连我都不敢请假。”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想起应培然，他也问过她国庆节有什么打算？她看得出他似乎很期待和她一起过，但她很愧疚也很确凿地告诉他，黄金周他们美森不放假。 不但不放假，他们很可能还要加班。 她还记得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就跟……她理智喊停阻止他们发生更进一步的“关系”时的表情差不多，似乎都带着一丝挫败，但更多的是对她的体谅与包容。 这件事让她更加相信和眷恋应培然，她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女生的男朋友都像他这样，但作为一个愿意尊重她、尊重她的职业的男人，她无疑是欣喜的，而且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庆幸自己能遇到他。 她以为说了这句话，孙如莹能理解她并且不再请假，结果孙如莹脸上明显流露出了几分阴郁和不满，还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好半晌。 “你……”她被她的目光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刚想再说些什么，孙如莹却嘴角撇了瞥，不冷不热地回了她一句——“哦，不行就算了吧！” 辛语菲愣愣地瞄了她的背影半天，见她去忙着帮其他店员贴新价签的活了，这才不自觉地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看得出来，孙如莹完全是在敷衍应付她的这份兼职，她不禁再次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听取应培然的话，现在她只希望她能尽快转变自己的态度适应这份工作，或者找到她自己真正满意的工作，那大家就皆大欢喜了，是吧？ 她抿了抿唇，转身去了休息室。她还记得对这次的黄金周优惠活动有点意见和想法，趁着还有一点灵感和冲动，她得赶紧去写一份给美森的建议书。 转眼她就投入到自己的“建言献策”当中，浑然不觉外面的忙碌和热火朝天。 孙如莹忿忿地忙着手头上的工作，很想对着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辛语菲骂几句，可理智提醒她不能失态，再打眼一扫整个店铺，那个女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她沉着脸色，对她愈发厌恶起来。 不就是个便利店店长吗？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她一边对着货品贴上新的价签一边暗忖。 不知不觉大家就忙到了中午，店员小李有点尿急，朝孙如莹招了招手，“小孙，帮我看一下收银台，我去上个厕所！”他大大咧咧地说道。 孙如莹皱着鼻子瞥了他一眼，忍着脾气慢慢走到他旁边。小李是美森的正式员工，年轻也高高瘦瘦挺帅气的，孙如莹看得出来他对自己颇有好感，但她对他毫无兴趣。 这样的男生，她要是跟了他能有什么未来？ 不过看在他平时还挺照顾她的份上，她偶尔也会给他个笑脸，跟他聊聊天说说话。 “你快去快回啊！”她微扬起嘴角调侃地道：“我这边可是忙不过来的。” 小李一脸殷勤的笑，“我马上就回来，嘿嘿！”语罢又在她身边徘徊了半天，这才边跑边回头地去了厕所。 中午总是人流量格外大，孙如莹一边忙着收银一边不耐烦地频频往休息室里瞄。她心中有气，他们这些人这么忙，辛语菲却躲在休息室里享清闲，凭什么啊？ “店长……”她才开口，正要喊辛语菲出来帮她招呼顾客，眼角却不经意地觑见收银台电脑上有新的网络订单。 她下意识地扫了眼订单信息，其他的都还没什么，地址、购物清单都很清晰，但在看见订单人姓名的那一行时，她忽然愣住了。 知名不具？什么叫知名不具？有人会叫这样的名字吗？ 孙如莹刚想嗤笑，现在网络购物订外卖的人真是越来越奇葩了，留下的信息越来越让人无语不说，还……等等！ 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盯着那个网络订单。 盐焗鸡一份、卤水拼盘一份、东江豆腐煲一盅、泰国香米两碗……这是点的他们便利店的吃食吗？怎么她一点也不记得他们店里有卖这些东西？ 她惊讶地眨眨眼，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把他们便利店当成粤式餐馆了吗？她莫名其妙地瞪着订单上的信息，刚想开口喊辛语菲过来看看这要怎么处理，但当眼角余光扫到那个“知名不具”时，她不禁又怔住了。 总觉得……这份订单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幸好小李一上完厕所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孙如莹略一沉吟，便指着电脑问他：“哎，你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客户搞错了？” 小李自然而然地凑过来瞄了一眼，随即咧嘴一笑，一副早就见怪不怪的样子。“这就让我们店长来处理吧，她有经验。”他说。 “店长……处理过这样的订单？”她问，大脑里忽然灵光一闪，总觉得像抓住了什么。 小李点头，对她知无不言：“之前店里就碰到过这种奇怪的单子，不过店长不让我们退单，只要告诉她就可以了。” 孙如莹眼神微微一闪，脸上却露出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我们店不是不卖这些东西吗？她要怎么处理？总不会真的帮客户去买这些吧……” 小李不假思索地就张大嘴脱口道：“是啊，她还亲自帮客人送货呢！”所以处理这些天外飞来的奇葩订单又算什么？ 孙如莹心中一振，也来不及细思自己冒出的那个隐隐猜测，只下意识地朝他点头笑道：“这样啊，那我去跟店长说一声，你忙吧！”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但是她并未去休息室通知一直没出来过的辛语菲，而是躲在门边思忖了好半晌。 辛语菲会接下这样看似完全不合理的订单？而且自己还充当外卖员亲自送货上门？ 哪怕孙如莹再怎么无知小白，她也不会相信有人会热情尽职地做到这种程度。先不说亲自送货会花费多少时间，要是她与顾客因为外卖的事发生争议了怎么办？哪有人会做这种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 知名不具……她又想起那个下订单的人留下的名字。这难道是辛语菲认识的人，甚至她会送货去也是因为她知道客人的身份？如果真是按她所想的那样…… 也不知怎的，孙如莹忽然兴奋了起来，连双手都克制不住地隐隐有点颤抖。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给自己招惹麻烦，除非是她觉得做这种事对她有利，或者她心甘情愿这么做。 那么辛语菲为什么肯受理这样的订单呢？孙如莹朝休息室里投去一抹微妙难言的眼神—— 只怕是因为那个人是她熟悉的，而且她可以很便捷地为他送货。 再思及那份订单上所点的东西，她忍不住一弹响指，脑中亢奋又确凿无疑地闪出一个名字——应培然！ 第47章 孙如莹的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连手心都不自觉地冒出一层汗来。 等了这么长时间，她感觉终于等到机会了！之前她一直打听不到应培然的信息，辛语菲更是像防贼一样地防着她，但是现在，她不是终于得偿所愿了？而且这个机会还是她靠自己抓住的，如果不是她的机智和敏锐，只怕她还会被那个辛语菲给继续忽悠下去。 按捺住内心剧烈的波动，孙如莹悄无声息地往休息室里觑了一眼。此刻辛语菲还在里面，对着电脑也不知道在忙着什么，她垂眸微微思忖了片刻，便转身往便利店的大门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收银台前的小李就注意到了她，随口就问了她一句——“你要干嘛去啊？” 她额间青筋一跳，差点就心虚地软了双脚，不过还好她早有心理准备，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定地挥了挥手，“我出去方便一下，等下店长就出来了。”她说，然后脚步匆匆地跨出了大门。 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应培然。刚才她只草草地扫了眼他们便利店的网络订单，其他内容信息她几乎都记不住了，但有一个信息她却一眼便看到了，而且还下意识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瑞格制药有限公司。这就是应培然工作的地方吗？ 她一边往街边走一边用手机开始搜索。托了现在移动互联网的福，世界再如何大城市再如何陌生，他们这些普通人也不会像盲人摸象一样四处乱碰乱撞，她将信息输入到手机自带的高德地图里面，没一会儿，她想要的地址路线图就一览无遗地出来了。 果然，这个瑞格公司就在他们这个工业园里面，而且离她所在的位置相当近。孙如莹紧紧盯着手机地图上的信息不禁思忖道。这件事也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个所谓“知名不具”的下单人，只会是应培然，不可能是其他人。 想不到他居然会用这种方式给辛语菲传递消息……孙如莹面无表情地沿着地图的指示默默走着。如果小李说的是真的话，那看来应培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辛语菲只怕更会利用这个机会去找他。不得不说这两人还真会玩，把美森便利店当成什么了？ 孙如莹不觉眼神一暗，心里憋足了一股无法宣泄的火气……还有嫉妒。 她微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愈发迅捷地朝着前面的路口那边迈过去。 必须得说，比起认路的能力，孙如莹简直胜过路痴的辛语菲好几个段位，所以她只花了不到她一半的时间就找到了瑞格公司。 望着大门外树立着的那几个显眼的黑色大字，她唇角一扬，差点紧张又雀跃地跳起来。就是这里了！她马上就要见到应培然了！ 只是在朝着大门走过去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该怎么从这扇大门进去，又该怎么找到他？ 她没有应培然的手机号码，而他也不可能就在门口等着她吧？ 就在孙如莹面对着那道紧闭的大门反复思量的时候，正在美森便利店忙着招待顾客的小李终于发现到一丝不对劲。 怎么孙如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都快忙不过来了好吧！ 眼看着自己快被这群客人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小李终于忍不住朝店长辛语菲求救了——“店长！店长？”你快出来啊我真的顶不住了…… 辛语菲还在休息室里一心一意地写着她的建议书，被小李这么一喊，愣了一下，这才赶紧关掉文档匆匆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她扫视了一眼整个店铺，不觉蹙起眉头，“孙如莹呢？怎么没看见她？” 小李苦着一张脸，一边忙着帮客人结账一边嘟囔道：“她刚才说要出去方便，可我到现在也没看到她回来……” 辛语菲的脸不禁一变，表情有点严肃地看着他道：“你是说她出去了，而且一直没有回来？” 小李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现在他确实没看见孙如莹，而且店里又这么忙，店长迟早要问她的去向，不禁又挺起了背。 “她……是不是去吃午饭去了？”他还想稍稍为她解释一下：“现在也正好到了要吃饭的时间。” “如果是要去吃饭，她不会先跟我们打个招呼？”辛语菲的面色依旧显得严厉，她平时一般都会照顾体谅他们便利店的员工，但这不代表她就能原谅他们的怠工和不负责。 在她看来，人有三急，出去方便一下没什么，但是一声不吭地跑到外面去干别的事，那就有点“无组织无纪律”了。 “希望不是发生了什么，跟她打个电话吧！”她沉着脸说道，见他实在是忙不过来，她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她拨了电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孙如莹的手机始终没有人接。 “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她紧皱眉心，愈发感觉不安起来。虽然平时孙如莹也有点不太尽职，但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地就不见了也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小李也隐隐有点慌起来。 “应该不会吧？”他频频往门口瞄了几眼，恨不得她现在就立马出现在他们眼前，“她明明说了只是去方便一下的……” 看着小李急得似乎要哭出来，辛语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道：“她出去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或者跟你提过什么事？”就算孙如莹一直不太喜欢她的这份兼职工作，但一个人一般情况下也不可能说消失救消失，总要有什么刺激到她吧？ 这句话仿佛提醒了小李，他不禁用力回想：“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哦，对了！”他忽然拍拍眼前的电脑屏幕，大声道：“之前她还帮我照看了下收银台，然后又问我那个网络订单的事！”见辛语菲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便一股脑地将她离开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什么订单？”辛语菲大脑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赶紧走到他的显示屏前，看着那个他说的网络订单。 几乎不用思考，当目光瞄见那个“知名不具”和地址上的瑞格制药时，她就七七八八地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怕是这个网络订单勾起了孙如莹的好奇，加上她又一心对应培然“兴趣浓厚”，只怕这个网络订单让她猜到了什么，而且还不管不顾地付诸行动了。 辛语菲抿紧唇，一言不发。 她不是想责怪孙如莹的这种做法，但是因为想知道应培然的行踪而对自己的工作玩忽职守，她是一点也不能原谅的。 “我知道了，我去找她吧。”她朝小李点了个头，示意这件事交给她处理，然后便转身出了大门。 现在她只想着赶紧将孙如莹找回来，至于其他的……她真的来不及多想了。 当辛语菲匆匆赶到瑞格公司的时候，没想到早就出来多时的孙如莹真的就在那里，而且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也不知道跟公司门卫在交涉着什么。 这……是被人给拦在外面了吗？ 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站在一边的林荫下静静地观察着孙如莹的一举一动。 真想不到这个孙如莹居然会这么执拗，竟然一心一意地想要去找应培然。她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来给他送外卖的那一幕，如果不是凑巧还有误打误撞，恐怕她也不会找到他这里来吧？与其说是应培然想点他们美森店的东西，倒不如说是他跟她开的一个小小玩笑，不过后来她也提过叫他不要再做这种事，他基本都听进去了……就是偶尔会在午休时间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吃饭。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便利店，一忙起来是真的连饭都顾不上吃的。 不得不说，孙如莹是真的太聪明了，但是她的这种聪明为什么不能用到正道上呢？辛语菲不禁有些气闷，但更多的是无奈。 她再觑了一眼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孙如莹，掏出手机拨通了应培然的电话。 “喂，培然！” “怎么现在才回电话给我？”他似乎也在公司里等了她好久，一见她打过来便半戏谑地抱怨道：“再不回我信息，我都要冲过去逮人了。” 他这话顿时就让她的心情好了起来，不禁扬起唇角道：“怎么，你不知道有人早就过来了吗？而且还一直被挡在你们公司的大门口……” 应培然敏锐地听出一丝不对劲，微微挑眉，“你说的是谁？”总不可能是她自己，不然门卫不会不让她进来的。 “你出来自己看吧。”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往孙如莹那边走过去。 瑞格的门卫的确是尽忠职守，没有得到公司里面的允许和提示，他完全没有一丝通融地放任何一个人进他们公司大门。 不过这还得“归功”于身为公司CEO的应培然，他是个脸盲啊！这要是什么人都打着他的名义闯进去了还得了？所以但凡是跟他们应先生有约的，公司不是提前打了招呼，就是会有专门的人员出来招待，让客人自己不明来历地闯进去——那是不可能的！ 孙如莹千算万算也料不到自己居然会卡在门卫这一关。 “我真的是来为你们公司送外卖的！”这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了，甚至为了取信他们还特意去买了一堆吃食，结果…… 那个门卫大哥连鸟都不鸟她一下。 如果她要是知道此刻门卫心里是如何想的，恐怕她真的要抓狂！ 哼，不要以为我曾经让上一个女生用这种理由进去过，你就能如法炮制地也一样进去了。应培然脸盲，可不代表门卫大哥也是脸盲。他还记得辛语菲长得什么样子。 反正绝不会是眼前的这位自称是来送外卖的女子。 而且，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总应该要给“买家”打个电话吧？可她除了跟他软磨硬泡，哪有打电话的意向和动作？ 这更证明了她的来历可疑了。 “你还是快走吧，”门卫大哥也不好训斥她，只能好言相劝：“我们公司管理是很严格的，没有得到允许，谁都不能轻易进去……” 孙如莹哪甘心就这么离开，她甚至都没确定应培然到底是不是就在这家公司呢！还要跟门外大哥纠缠，没想到那道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就在她眼前打开了，她顿时一怔。 只见那个她“朝思暮想”的高大身影从大开的门里缓缓走了出来，她不禁睁大了眼，心跳如鼓地刚想朝他说些什么，他竟然就先开口了—— “你说的就是她？” 你？她？孙如莹握紧了手中的提袋，一时间有些懵了。 第48章 “孙如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辛语菲暂时也顾不上跟应培然寒暄解释，径直走到表情明显有些怔愣的孙如莹面前。 也不知道她在这个大门口待了多长时间了。当目光扫过孙如莹那被阳光晒得冒出汗渍的脸，还有她那被那个装满了东西的塑料袋勒出好几条红印的手指，辛语菲忍不住蹙眉想。 如果是平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早就放弃离开了吧？可是没想到孙如莹居然为了见到应培然，宁愿守在这里跟门卫“死缠烂打”，都不肯回去便利店继续上班。 辛语菲不知道是该佩服她的毅力，还是该责怪她对自己工作的不负责任。 “小李和我都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此刻并不是责备训斥她的好时机，何况应培然还在旁边看着，辛语菲并不想让自己的员工太难堪，“赶紧回去吧，估计现在小李一个人都忙不过来了！” 哪知道孙如莹压根没有回应她，反而睁大眼怔怔地盯着刚从大门里出来的应培然。 “应先生，你……”他真的就在这里，看来她来这一趟是对的！“我……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多东西……”她边说边手忙脚乱地从袋子里拿出那些她特意给他买的吃食，应培然却面无表情地丝毫不搭理她，只好整以暇地瞄了辛语菲一眼。 这是辛语菲店里的员工，他想还是让她自己处理比较好。 辛语菲看着她这番殷勤的举动，再怎么好脾气也忍不住动怒了。 “孙如莹，我们该回去上班了！”她微微提高了音量，想让孙如莹跟她一起回便利店。 “现在不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吗？”孙如莹似乎并不打算听她的话，反而一脸的振振有词：“既然你都可以出去吃饭，那我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怎么不行？” “你……”辛语菲瞠大眼，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应先生，我刚给你买了午餐，要不要……”孙如莹转头瞄向应培然的那一瞬俨然像换了一个人，脸上带着充满期盼的笑，还朝他走近了几步。 “我不习惯吃我不认识的人买的东西，”应培然肃着一张脸，语气里也明显流露出对她的冷淡和疏离，“也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他说。 陌生人？孙如莹顿时呆住了，他说他和她是陌生人？ “应先生，我是孙如莹啊！”她指着自己，几乎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个……教会里弹琴的孙如莹……” “我们去吃午饭吧。”应培然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类似的情况，对孙如莹这样的女生他也早习惯了用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法。 他朝明显对此刻的状况有点手足无措的辛语菲招了下手，想带她远离这个似乎已经陷入某种偏执情绪的女人。“我们去你店里吃吧。” 辛语菲仍然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面前的孙如莹。她在考虑到底是继续劝说她的这位兼职员工，让她赶紧回去好好上班，还是索性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种情况，恐怕她们之间也没法再相安无事了。 没想到还没等到她先开口，孙如莹倒是发话了，脸上褪去了刚才的激动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倨傲冷意：“我不干了。”说完这几个字后，她便转身走了。 再这样干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应先生明摆了对她没兴趣，辛语菲只怕更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让人编排非议指指点点吗？ 她也是有自尊的！ 孙如莹就这样跑掉了，辛语菲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几乎忘了喊她回来。 她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他们便利店正缺人啊喂！ 对于这种结果，应培然倒是不觉得意外和遗憾，反而微微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本来就不适合干你们便利店的工作，”虽然总是记不住孙如莹的相貌，但对于她这个人他还是有自己的判断的，“心高气傲、野心勃勃，怎么可能会在你这里长干下去？” 不适任的员工，早点离开对一家企业其实是件好事。 “可是……”辛语菲一时心乱如麻，想着孙如莹就这么跑了，甚至连交接的事宜都没来得及做，而且明天就是黄金周了，他们便利店怎么忙得过来？ “走吧。”应培然相比她的表情倒是格外淡定，轻松地抬手搭着她的肩，不着痕迹地带着她往美森便利店的方向那边走。 辛语菲走了几步才停住脚步，抱怨似地开口道：“她倒走得干净利索，我们店里怎么办？又要重新招人手了……”虽然找个兼职对他们美森不算是什么难事，可问题在于明天就是国庆节，不是所有人都肯在节假日的时候出来打工做事的。 他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你们想找人？那还不简单，我直接帮你找个兼职人员不就好了？”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你是说……你直接帮我找个人过来？”这倒是省了她不少事，她怎么没想到呢？ 他含笑不语。 麻烦的问题这么轻易就被他解决了，她的心情转瞬便飞扬起来。 “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她仰头瞄着他，眼神仿佛冒着星星，“你可要找个靠谱的人过来啊！”可千万别像这个孙如莹，不但帮不了她什么忙，还给她带来了一大堆的麻烦。 他唇角噙着笑，轻轻颔首。 他虽然没有许诺也没说什么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会做到，而且还会让她放心满意。 “你怎么会让孙如莹找到我这里来了？”这个问题让他百思不解，之前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而且他知道她跟孙如莹的关系淡淡，她更不可能跟她提起他的事。 她表情一囧，支吾了下才将孙如莹是如何通过那个网络订单找到他的公司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女人……”他听了后不禁有点感慨，先不说孙如莹的这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光是这份见微知著的智商和心计，他实在有点担心辛语菲会压不住她。 幸好那个女人自己走了。 “你怎么会让她有机可乘呢？”他在庆幸之余不免有些责备她，难道她就这么放心他这个男朋友去接触别的女人？ 他的眼神不知怎地竟让她隐隐心虚起来。 “我本来是在休息室写建议书的，”她直觉地想为自己喊冤：“哪知道她居然会利用这个纯属偶然的机会跑出来了，还真的找到了你……” 他一整表情，不苟言笑地纠正她的话：“是找到我的公司，不是找到我。”这是不一样的好吗？ 她连连点头。 “什么建议书，很重要吗？”他忽然有些好奇地问。 说到这个，她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这个建议书还是你的话给了我灵感，”她语气兴奋地说：“你们公司不是赞助了陵城马拉松吗？我觉得其实这对于我们美森也是一个机会！” 丝毫不意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禁剑眉一挑。“你是说——你想让你们公司也赞助这场马拉松赛事？”她的思维倒是挺开阔灵活的，虽然乍一听好像有点异想天开。 她雀跃地摇头，“不算直接赞助，但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全□□动啊！”她扳着手指亢奋地说道：“之前我们便利店总是靠价格优惠来吸引消费者，但是打价格战的又不止我们这一家。”当所有的厂商都在打折减价搞优惠促销的时候，价格对于消费者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你的意思是……”他微微眯起眼，敏锐地抓到了她话里透露出的意图，“你想利用陵城马拉松这个赛事作为你们宣传的噱头？” “哎呀！你太聪明了，就是这个意思！”虽然对他说的“噱头”稍微有点意见，但她的脸上笑得愈发振奋，仿佛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我想建议我们美森公司也拿出实际行动去吸引和支持那些参加了马拉松，或者投入到陵城马拉松志愿者活动的居民，这算是一项公益活动吧？也许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这样的优惠，但它可以宣传我们便利店对公众事务的关注与支持，还能展现我们公司的形象……”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全然忘记了这项建议她也不过只是有个初步的设想，而且公司会不会采纳都还不知道，但她就是觉得这个建议很好，而且很有意义。 他静静地听着，也没有插话，只是那双湛黑晶亮的双眸里隐隐闪过一丝对她的期许和欣赏。 这样的女生，待在便利店真的太可惜了。他不止一次地暗忖。一个有头脑有才气的人，应该去那些更能发挥Ta能力的地方。 第49章 应培然果然是个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人。 才说了要帮她找个便利店的兼职人员，想不到第二天她就来了。 辛语菲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看起来面相朴实衣着洁净的中年女子，虽然有点意外她的年龄比自己预料得要大一点，但她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章玉兰，40岁出头，是陵城周边郊县的居民，儿子如今在读大学，为了供独生子读书以及能早点在陵城市里安家，章玉兰和她的丈夫一直都在这座城市努力地工作打拼。 对了，必须说一句，这位章玉兰就是应培然的表叔江伯介绍来的。听说自己的表侄子想为辛语菲的美森便利店招人，江伯恰好人缘不错人脉也广博，只随口在凯宾小区的同事中提了几句，当然也免不了替他们说了些好话，马上就有人过来报名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很正常的事。在凯宾花园小区的那群保安里，像江伯这样家境优渥纯粹只是来打发时间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为了生存挣钱的普通打工者，所以一听到他说有轻松兼职却又待遇不错的工作，自然感兴趣的就不少了。 章玉兰这两口子是凯宾花园小区里大家都知道的经济条件不太好但工作勤奋人品也信得过的家庭，所以当他们表示出想来便利店帮忙挣点钱的时候，其他人就很大度也很体谅地退让没跟他们争了。 既然有这么一个现成的人选，应培然便二话不说地让她过来辛语菲的便利店了。 章玉兰来得颇早，在他们刚上班不久就过来了。她表情显得有些拘谨，两手像不知道怎么摆放似地一直揪着自己的衣摆，不过面对辛语菲的问询时还是努力地望着她的眼睛，答话时也尽量吐词清晰有问必答。 “我叫章玉兰，是江大哥介绍我来的，”章玉兰的普通话里微微带了些口音，不过并不妨碍旁人跟她沟通交流，“我以前做过餐厅的服务员，保洁的工作也做过，你有什么活叫我干就尽管吩咐。” 辛语菲几乎没怎么多思考犹豫就留下了她。除了因为这是应培然那边的亲戚介绍来的，这位章玉兰阿姨一看就是那种勤快利落的劳动者，她对她还是挺放心的。 “章阿姨，你不用紧张，我们便利店的工作还是比较简单的。”辛语菲一边对她安抚地笑一边领着她巡视过便利店里的每一处，想帮她熟悉这里的所有工作环节。“除了每天上货、打扫卫生、招待顾客……基本没多少很难很复杂的活，就是有时候客人会多一点，大家会比较忙一点。” 章玉兰十分用心地听着她的介绍，末了无比认真勤谨地开口道：“辛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做好，你有什么尽管吩咐尽管告诉我！”俨然一副任劳任怨使命必达的样子。 辛语菲扬唇笑了：“你不用喊我辛小姐，叫我店长或者语菲就好了。”跟章玉兰接触起来显然比孙如莹那样的女生要好得多，她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轻松起来。 章玉兰换上工作服就二话不说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王敏薇怔怔地瞧着这两个一大早就头碰头凑在一起说了半天话的女人，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了？她不过昨天才放了一天假，怎么今天就像完全变天了？ 王敏薇左看右看，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向辛语菲问道：“怎么，你又招来了一个兼职人员？那个孙如莹呢？她去哪里了，以后不来了吗……” 她感觉很不爽，可是她又说不出这种不爽的来由。她感觉自己非常不喜欢这种一切都不在自己的预料和掌控中，甚至对一切都无知无觉的状况。但是……辛语菲是他们的店长，做的也是她职权之下的事，谁能指摘她什么？ “孙如莹怎么会辞职了呢？”在听到她这么一句淡淡的解释之后，王敏薇始料未及地瞪大了眼，“她不是干得好好的吗？难道……” 王敏薇倒不是有多喜欢孙如莹这个人，只是在发现她们共同的“敌人”是同一个人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就跟她产生了一种类似同盟的关系。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现在这个“朋友”忽然不见了，王敏薇自然充满疑窦。 “她本来就不太喜欢这份工作，”辛语菲并不想跟她多费口舌，而且人家走都走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说不定她已经找到更喜欢也更适合的工作了呢？我们也总不能强留她吧？”面无表情地反诘完她之后，她便转身走了，看也不看王敏薇一眼。 对于这个一直跟她不怎么合得来的王敏薇为什么会如此关心孙如莹，辛语菲并不感兴趣，也懒得多想，她一心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她昂首走进了休息室，昨天写的那份建议书她还没发给公司，今天再检查一遍如果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的话，她就直接发到陈莎的邮箱里。 在检查确认了无数次之后，她微微有些忐忑地按下了电子邮箱的发送键，然后呆呆地对着电脑屏幕坐了好半天。老实说她并不确定公司那边会对她的这份建议书有什么反应，但作为一名一心期盼着公司能发展得越来越好的员工，她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也有必要交上这份自己的提议与看法。 公司会不会采纳接受她的建议那是公司的决定，她自己无法左右，但如果自己明明有设想却不告诉公司，她觉得这是一种懈怠和不敬业。 邮件已经发出去了，不过陈莎那边迟迟都没有任何回复，她暗忖大概陈莎那边正忙着工作还来不及去看她的邮件，便先将这件事放到一边了。 章玉兰果然是一个勤快又会干事的人，才来便利店没多久，就很快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和工作流程，让人顿时觉得省心不少。 趁着闲暇之余，辛语菲忍不住给应培然发了微信，想对他夸夸这位他表叔介绍过来的章阿姨，顺便还想表扬表扬他。男友为自己解决了缺人手的“燃眉之急”，而且还完成得这么圆满，身为女友她还是应该鼓励一下他的。 这也是在激励他以后要更为自己的女友“出谋划策鞠躬尽瘁”嘛！ 微信发过去，好半天都没收到他的回复，她不禁蹙起了眉。怎么回事？她今天发的信息好像都像是遇到什么屏蔽似地，都没人给她一句回应。 她记得今天是国庆黄金周的第一天，应培然的公司按规定今天开始放假，她想他应该在家休息，没想到他现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连微信也没给她回。 她等了下，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关心和好奇，拿起手机拨了他的电话号码。手机响了几声便被人接了起来，不过应声的不是她熟悉的应培然，而是另一个她听起来感觉有些陌生的女人声音。 “喂，你好，”对方的语气礼貌而淡定，还隐隐透着一股疏离冷漠的味道：“请问找应先生有什么事吗？” “啊？”辛语菲丝毫没料到接电话的会是别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一时措手不及地有些怔住了。 “有什么事直接说可以吗？”手机那端的女子似乎对她的这种反应有点不耐烦，连口吻和措辞都不自觉地急促冷淡起来：“我们都很忙的……” 辛语菲越听越疑惑，表情不虞地赶紧开口：“应培然呢？怎么不是他本人接电话？而且……他现在在哪里啊？”之前打电话时都是他本人接的，她还从没听过会有旁人帮他回话，不禁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们……”女子顿了顿，这才语气微妙地回答：“正在玄湖桥，等下还要去碧波绿道那边……” 她说得含含糊糊又语焉不详，但奇妙的是还是将话语里的关键信息传达给了辛语菲，辛语菲听了不禁一阵恍惚。她在陵城学习工作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女子说的几个地点在什么位置，又是什么样的地方。 作为国内有名的历史文化名城，陵城的知名景点和去处自然不少，女子口中的玄湖桥和碧波绿道自然也是一向被人称颂赞誉的其中代表。这玄湖桥一桥跨越城中南北，建得恢宏大气，更重要的是，这里一旦到了晚上，流光溢彩的桥身衬着烟波浩渺的湖水，景色更是美不胜收。至于她说的碧波绿道，那都是曾经上过国家电视台的新兴风景区，据说还是来这里的游客，尤其是情侣的必经打卡圣地，声名远播全国各地。 辛语菲当然去过这几个地方，但她还从没有跟应培然一起去过。平时大家都忙于自己的工作，说实话有时候去外面好好约个会都有点奢侈。不过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到处游乐到处挥霍消费的人，能跟应培然悠然自在地待在家里她都觉得很开心。 “你们……现在去了那里吗？”也不知道心底里那股忽如其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究竟是股什么滋味，辛语菲涩涩的，想质问她什么却又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应培然他人呢？能让他来接电话吗？”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要乱想，也尽量保持该有的理智，没想到那个女子似乎偏偏有心让她多想似地，不假思索地回了她一句——“我们现在真的很忙，你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待会儿再打过来好吗？”语毕，便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辛语菲一脸怔忪地愣住了。 第50章 朱雪妍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 这个辛语菲她当然知道是谁，也不止一次地见过她，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自己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抿紧唇望着不远处正跟一群人交谈着什么的应培然。她说得也没错，他们的确是来了陵城的玄湖桥，而且等一下还会去碧波绿道，不过她没告诉辛语菲的是，他们是为了公事过来的。 瑞格公司赞助了今年的陵城马拉松，而且还跟知名的广告公司合作，准备借助这项全民关注的赛事好好宣传，大力提高他们瑞格在全国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而且公司无论从上到大都非常积极地支持这项活动，不过在如何宣传他们瑞格的问题上，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广告公司觉得应培然的形象与气质非常适合当瑞格的代言人，而且他们还积极游说应培然出镜，拍出一系列既能展示他的风采同时还能推销他们瑞格公司的广告。不料这个提议还来不及拿到公司会议上讨论，就被应培然二话不说地否决了。 应培然提出了另一个方案，他点名了几位自己的公司下属，不但让他们参加这次的陵城马拉松，还“一事不烦二主”地让他们作为这次广告的形象代言人，好好发扬和展现他们瑞格公司的良好风貌与健康体魄。此建议一出，那几个被点名的“光荣下属”几乎是一片哀嚎。 这拍个广告也就罢了，反正也不过是小小地出卖一下自己的“色相”，可这还要去跑马拉松是什么鬼？难道应培然看他们这些研发部的人成天埋首在医药实验室跟药物打交道，就真以为他们这些人无所不能不成？ 应培然对于自己的提议方案倒是一脸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些死宅一天到晚窝在自己的办公室，”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我们瑞格人员的健康形象？我要他们去跑马拉松也不仅仅是为了宣传公司，更是为了借机锻炼他们，是为了他们的身体好，明白吗？” 那几个下属差点都哭了！合着他们出力出汗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不说，还得感激涕零地谢谢他们的上司大人？喂喂喂！不带这么“压榨折磨”他们这群可怜的研究人员的吧？ 于是，在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应培然的拍板定案下，这些被点名的部属就都跟着来了，一方面是考察熟悉他们未来的马拉松跑道，一方面也是想跟广告公司沟通协商，如何拍出最好的宣传效果。 不过这一路上那些跟来的人员可没少折腾抱怨，对于跑马拉松这项艰难的运动，他们实在是畏惧不已，还一心幻想着应培然能“赦免”他们，别让他们这群技术宅真的跑死在赛道上。 如果他们真的伤了残了，对公司也是一种损失不是吗？ 应培然懒得听他们的喋喋抗议和哀求，对他们发过来的所有信息更是看都不看，直接交给秘书朱雪妍处理了。 “应先生，你真的打算让……贵公司的那几位工作人员去跑马拉松？”智英广告公司，也就是他们瑞格这次合作的广告公司的策划总监丁胜男有些迟疑地问道。坦白说到现在为止她还是觉得应培然是最好的广告人选，可是这位年轻才俊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广告价值”。 “他们是我们瑞格最专业也最有前途的研发人员，我觉得他们是最能代表我们公司的人选。”应培然一脸肃然地回答，从他的眼神和表情来看，他似乎是真的这么认为。 “可是……”丁胜男出于一名广告从业者的经验和直觉，很想说服她的客户改弦易辙：“我看他们好像并不太想参加跑步的样子，而且，作为一名非专业的跑者，万一在跑马拉松的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这……” 她说的也不是无中生有，事实上每年的城市马拉松赛事，各地都有大大小小的意外发生，而其中最麻烦的就属于人员的伤病了。所以为了尽量减少和避免这种意外，马拉松的主办方都会严格把关报名者的资格。 也就是说，身体情况不达标的那些人，是不能参加马拉松的。 应培然似乎对她的问题早有预料，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我知道，”他望着玄湖桥下的渡轮淡淡说道：“我也没要求他们必须跑完整个赛程，只是跑一段自己能跑下来的路，也是一种锻炼和参与。”作为陵城马拉松的赞助者，他们瑞格自然也能得到几个参赛名额，他并不想白白浪费这些在外人看来无比难得的名额。 “你的意思是……只是让他们随便跑一下，在镜头前做做样子？”丁胜男怔了怔，以为他是这种打算。 对于广告来说，这倒也是一个主意。跑步可以真跑，当然也可以假跑，只要效果到了就行。 应培然瞥了她一眼，“不，他们既然参加了当然就得认真地跑，只是能坚持多久，那就看他们各自的能力了。”他说。 丁胜男诧异地滞了半晌。她没想到他是这么考虑的，这算什么？想要他们瑞格的人员用自己真实的状态展现在镜头面前？ 应培然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唇角微微噙起一抹笑。“我们公司找你们合作，本身也不是为了哗众取宠，或者推销什么东西，而是将我们公司的理念、宗旨和状态展示给大众，而且比起我本人，我的那些部属才是组成我们这个公司的最重要的力量。”所以他不想出镜，以免喧兵得主，让大众忽略了真正该关注的东西。 “……”丁胜男说不出一句话。她似乎明白了应培然的意图，也理解到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广告宣传，也许她之前所想的那种将主角无限放大和美化，利用主角的个人魅力让大众留下深刻印象的出发点是有偏差的。 到底对于一家医药企业，什么样的广告才是最适合他们的？ 丁胜男不禁陷入了沉思，应培然微微勾唇，回头招来了自己的秘书朱雪妍。 他低声交代了她几句，然后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 “刚才没人找过我吧？”他随口问道，朱雪妍眼神微微一闪，却也没露出任何异样，只语气平平地回道： “刚才辛语菲小姐打了电话过来，我问她有什么事找你，我可以帮她转告，她却什么也没说，我就把电话挂了。” 她没有隐瞒辛语菲打电话过来的事，反正他迟早也会知道。不过她用一副公事公办的方式向他解释了她和辛语菲之间的对话，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反正辛语菲的确也没说出自己有什么事要找他，她也只是在尽自己的秘书职责而已。 应培然眉头一蹙，“辛语菲打来的？”他一瞬不瞬地睇着她，“为什么不直接转给我？” 她全身一凛，感觉自己在他的目光下隐隐有些发抖。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前他从没有这样看过她…… “你不知道辛语菲是我什么人？”他语气毫无情绪地缓缓开口：“如果不知道的话，你不会过来问问我？”他相信见过好几次辛语菲的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和她的关系。 但她却用一种打发外人的态度将他的女朋友给打发了。 “要是你不会处理这样的事，”他看着她，语气冷淡得仿佛能让人结冰，“没关系，你可以让我自己处理。” 朱雪妍全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眸觑向他，“应先生，我……”她想说她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可是在他冷厉的视线之下，她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口。 是真的没有私心吗？她暗暗问自己，如果不是存心想让辛语菲误会，她为什么要在电话里说出那样的话？ “对不起。”最后，她垂下头颓然地说道。 “以后，辛语菲的来电直接告诉我就好，”他说，仿佛在陈述一件再确凿不过的事：“请你做好一名秘书该做的工作，要是做不到……可以让别人来做。” 说罢，他也不去看她的表情，转身便走了。 朱雪妍呆呆地站在原地，眼圈忽然红了，她像深怕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似地，赶紧用手捂住了脸，匆匆地跟了上去。 第51章 辛语菲被挂了电话，怔愣了好半晌，她不信邪地又拨了回去，可惜应培然的手机没响几声就被挂掉了，无论她怎么拨，那边就像是存心跟她作对似地，始终没给她一点回应。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应培然不接她的电话？还有，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接应培然的电话，而且还说出那样的话？ 辛语菲不想胡思乱想，也不想自己误会应培然，她对着手机屏幕深呼吸了好几次，暗暗平息自己的心跳和情绪，却还是抑制不住心头涌起的那股慌乱与憋屈。 不知道别的女生遇到这种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一心一意不屈不饶地等着男朋友的回话，等着他的解释，还是二话不说地冲到他的面前，怒气冲天地向他宣泄自己的愤怒与不满？ 她不知道，她也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只是在拿着手机想再一次拨过去的那一刻，辛语菲忽然又忍住了。她想干什么？真要应培然向她解释刚才发生的事，还要他交代那个接他手机的女人是谁？他俩又是什么关系？ 幸好便利店的喧闹声还有脑中最后的那一丝冷静唤回了她的理智。现在还是她工作的时间，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忙活自己的私事，而且，如果他真的跟人去干了什么，她现在这个样子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再次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往外走，而且似乎是有心不让自己多想又像是跟人赌气似地，她还关掉了手机。 他不是不接她的电话吗？那好，她也不稀得接了，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事忙好不好？ 她忿忿地想着，却在走出休息室的时候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俨然与刚进去的时候截然不同。 幸好忙碌的工作很快让她忘记了刚才的事，面对着明显比平时更多的客流，她跟其他店员一样，忙得脚打后脑勺，几乎没有一点胡思乱想的空闲。 在客流量最高峰的那段时间过去之后，章玉兰下班的时间也到了。 “店长，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章玉兰看了自己的手机好几眼，见规定的下班时间早已经到了，但辛语菲又迟迟不发话，她踌躇了一下，这才搓着手期期艾艾地走到她身前说道：“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 听她这么一说，原本还在整理着货柜的辛语菲不禁一愣，这才想起章玉兰似乎该下班了。 “哎呀，我差点忘了！”她想起自己的手机一直没开，连工作时间都忽略了，赶紧拍拍额头跟章玉兰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我居然忘了提醒你！” 章玉兰连连摇头，仿佛一点也不以为意似地，态度还格外殷勤热切。“没事没事，今天人这么多，大家又都这么忙，忘记时间也是很正常的。”虽然这便利店的工作挺琐碎繁杂，不过这里的工作环境还有店长人都还是挺好的，章玉兰倒是挺喜欢这份兼职。 辛语菲朝她扬唇笑了一下。章玉兰的表现很不错，而且一点也没有之前孙如莹的那种怠惰和不甘不愿，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挺希望章玉兰留在这里的。 毕竟，即便是一个兼职，一个认真负责的员工也比那些心高气傲野心勃勃的人要让他们轻松省事得多。 “明天你就按我们公司规定的时间过来，”辛语菲笑着对她提醒道：“不用像今天这样来得这么早了。”虽说来得早一点就能多做一点事，不过她可不想这么“压榨”自己店里的员工。 “哎，好的！”章玉兰对她的印象愈发好了，原本之前她还有点担心，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又挺漂亮的姑娘会不会嫌弃她学历低年纪又偏大，没想到这姑娘不但友善还挺会关照人的，她觉得自己干得挺有劲，还挺想在这里长做下去。 就算他们便利店不需要长期的兼职，那如果积极点，表现得更好一点，这位店长以后有机会也会想到她的不是吗？ 章玉兰想着，态度也更加殷勤，“好好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就随时通知我……” 辛语菲笑着点点头，示意她赶紧去换衣服下班回家了。 直到章玉兰一走，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原本只是随意一扫，没想到当目光瞄见手机屏幕上的显示后，她愣住了，但很快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愤怒。 愤怒，是的，她很愤怒！ 这应培然居然只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而且，微信也不回她，短信也不发她，就这么草草地只拨给她一个电话？ 这算什么？就这么敷衍对待自己女朋友的吗？亏她还以为…… 以为什么？差点情绪失控的辛语菲顿时怔住了。 以为应培然会不断地打电话过来，还会因为她的关机而紧张得坐立不安焦头烂额？甚至还会用尽各种办法去联系她，寻求她的宽容谅解？ 事实证明，她完全是想多了！ 辛语菲一瞬不瞬地瞪着她的手机好半天，最后终于怒气冲天地又重新关掉了手机。 好吧，她承认，她生气了，也真的吃醋了！她以为自己是个对情感十分冷静淡然的人，当初在大学里跟前男友分手的时候，她也不曾发过火不是吗？甚至还能微笑着祝福她的前男友和他的新女友，可是现在，她怎么反应就这么大呢？ 辛语菲不想去思考她对应培然的感觉，也强迫自己不去想他这个人，直到她看见自己便利店的外面走进来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 “你……”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眼睛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手机关机了？”应培然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但她能感觉得到——他现在很不高兴。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见她怔怔地没有一点反应，他的眸色愈发深沉，脚步也愈发矫健地朝她走过来。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他问，在她面前站定。 “我……”虽然仍然对他心存不满和猜疑，可当他真的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在冲我发脾气，是不是？”他仿佛一眼就看透了她在想什么，一直泰然自若地追问她。 他的目光让她一时有些无措，甚至涌起一股无所遁形的狼狈，但很快地，她就像想起了什么似地，气冲冲地瞠大眼瞪视着他。 “不是你不接我电话的吗？”她理直气壮地才一开口，没想到他更加眼疾手快，直接揽住她的肩将她带进了他们便利店的休息室里。 望着那扇薄薄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并被暧昧地拴住，辛语菲的心跳顿时就像乱了所有的节拍，紧张得完全忘了该有什么反应。 怎么好端端地就跑到他们的员工休息室里来了？ 她现在还在上班时间好吗？ 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躲在这里，外面的员工会怎么想他们？ …… 一时间辛语菲的大脑里闪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但应培然明显压根就不在乎，他还十分霸气地将她按在了那扇薄薄的大门上。 “你之前给我打过电话，是吧？”他似乎并不是在问她，而是仅仅在陈述一件事实——“因为我没有接，碰巧接的是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所以你很生气，对吧？” “……”她仍睁大了眼，胸口剧烈地起伏，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这些话，还是因为他们之间这种让人遐想的姿势。“你放开我……”她弱弱地说，声音小得仿佛深怕被人听见。 他挑高眉，一点也不为所动。 “应培然！”她真的动怒了，感觉他一点也不尊重她。 “就算你真的误会了我，对我有什么意见或怨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神情格外的认真肃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关掉手机算什么？” 当他听见朱雪妍的那番话时，他就料到她会不太高兴，当他回拨电话给她却发现她的手机已关机的时候，他就更加确定她的不满。只是不满归不满，闹点小脾气就好了，难道她打算一直这样“冷处理”下去？ 原来女人的怒火，真的不可小觑。 “接我电话的是我的秘书，”他也没多绕弯子，直接就开诚布公地说道：“当时我正在跟一家广告公司的总监商谈关于我们公司陵城马拉松宣传广告的事，所以没空接电话，朱雪妍就帮我处理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惊讶地张开口，不过跟他意料相反的是，她关注的似乎并不是他的那位“心怀不轨”的秘书，而是另一件事。 “你是说你们今天不放假，跑到玄湖桥那边跟广告公司谈广告去了？”她顿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朱雪妍会用那样引人遐想却又毫无顾忌的方式跟她说出那样的话了。 如果认真论起来，朱雪妍说得也没错，她当时的确是跟应培然在一起，而且他们还去了玄湖桥，但是她没有告诉她的是——和应培然一起的人并不是只有她，而且他们还是为了公事。 这种断章取义的话，他们都是成年人，自然不会猜不到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辛语菲一直以为，那种“恶毒的处心积虑地破坏别人感情”的女人只会在某些影视剧里出现，但显然她还是将人性想得太单纯太善良了。 见他颔首，她顿时好奇起来，“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去那里跟人谈广告？你们公司的广告谈得怎么样了，决定怎么拍了吗？”她对这种广告策划的事一直都颇有兴趣，尤其是那种充满了创意又能达到效果的广告作品常让她惊叹不已。 他默默地凝视了她半晌，这才耸耸肩，“我希望我们公司的职员能成为这次广告宣传的主角，不过广告公司那边不是这么想的。” 她愣了愣，暗暗琢磨了下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他之前曾跟她提起过，瑞格是一家技术研发的公司，而且在研究成果出来之前，每个工作人员尤其是研究人员很可能都像庸庸碌碌得毫无任何存在感，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背后付出了什么，但谁都无法抹杀他们的价值。 事实上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科研都是这样，在每一项成果出来之前，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寂寂无名，当成果出来的那一刻，他们的名字才被世人所知。 “广告公司打算怎么拍，而你又是怎么想的？”她眼神熠熠，杏眼里充满了兴味。 他瞄着她，又垂眸瞄了一眼他们站在一起的姿势，不禁有些无语。 他能不能说……他的这位女友实在太不解风情了？难道他们都“这样”了，她还想着跟他谈广告？ 难道他这个男朋友在她眼里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第52章 “我能吻你吗？语菲。”应培然忽然俯身凑近她耳边，近乎呢喃地低声开口道。 此时此地，他们这样的处境，加上这样的姿势，不做点什么似乎总有点缺憾。应培然抬起手，指尖轻轻地沿着她的发丝滑过她的脸颊，直至她尖翘的下颚。 他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每吐出一个字，他就愈发靠近她，结实的胸膛挨着她的，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急骤的心跳，还有她全身情不自禁的隐隐颤栗。 “啊？什么……”辛语菲惊诧地瞠大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也不等她反应过来，大手忽然一转，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她本能地仰起头，他闭起双眸深深地吻住了她。 薄唇刚触及她的那一刹，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因为惊愕和呆愣而显得有些笨拙迟钝的唇瓣，但很快，在他热情而耐心的引-诱下，她微启双唇，他不容抵抗地瞬间就占领了她的柔软疆域，并且悍然地攻城掠地，一寸寸地让她软倒在他怀里溃不成军。 辛语菲心跳如鼓地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差点因为他舌尖的挑弄而情不自禁地喟叹出声，还好门外传来的一阵嘈杂声唤回了她仅剩不多的理智，她微微一滞，然后满脸绯红地用手推了推他，示意他赶紧放开她。 “我们……快出去吧，”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小小声地提醒他道：“不然……被人发现……”就完蛋了！她还要不要做人的啊？ 他垂首抵着她的额头，气息也隐隐有些不稳，直到抱着她静静地站了半晌，他才松开手退离了她寸许。 “你该下班了吧？”他现在有股强烈的冲动，想带着她坐上他的车，火速离开这里。 她红着脸，感觉自己的身体还有双手仍隐隐有些发烫。她抬起手胡乱地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然后转过身准备开门出去。 再不出去，恐怕外面的店员都要冲进来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在员工休息室跟人……天哪！她羞愧得差点想撞墙！ “还没，不过……快了！”她随口回了一句他的问话，老实说她现在也无比期盼着早点下班，在这里多待一秒她都觉得像坐牢一样煎熬。 辛语菲深呼吸了一口气，整整表情这才缓缓从休息室走了出去。 幸好王敏薇不在，别的店员忙着工作也没注意到她，不然……她这个店长就真的不用做人了。辛语菲不禁暗忖。别说做人，她这个店长干脆也不用做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在应培然最后一次提出抱怨的时候，她匆匆换下工作服，交代了值班员工一些工作事项后便左手拎着背包，右手拉着他像做贼一样地出门了。 “你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急着下班。”应培然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侧，调侃似地笑道。 辛语菲一听，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她为什么会这么急着下班原因他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他突然跑来“骚扰”她打乱了她的工作节奏，她用得着像现在这样？ 他似乎是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唇角一勾，大手搂住她眉眼含笑地往他的车那边走过去。 “难怪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他故意在她耳边啧啧了几声，仿佛是有心逗弄她，“明明刚才还那么热情的……” “应培然！”她心一跳，又羞又气地差点跳脚。他能不能别那么无耻啊？她原本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呢！ 他眉头一挑，唇边的笑意似乎彰显了他此刻心情的愉悦。“好好好，我不说了，只要心里知道就好了……”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仍忍不住嘴欠地开口。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还伸出爪子狠狠地揪了他一把。 “本来今天就应该决定广告的宣传方案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和气氛，他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似笑非笑地来了这么一句——“结果大半时间都耗在你这边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手机关机，说不定他现在还在公司跟智英广告的人员讨论事情。 她不觉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们……还没决定好广告拍摄的事？”她知道他们瑞格很早就投入到这次陵城马拉松的赛事中，却不知道这个广告策划案会这么复杂。 他耸耸肩，手握方向盘开始发动引擎。“我们公司的大部分员工都不想参与这次广告，倒是和那些广告公司的人一样，希望我亲自出镜。”他说，语气里也听不出对这件事的褒贬。 他的那些公司员工说是不愿意“抛头露面”，其实就是不愿意吃苦跑步，他倒是挺想朝他们发火，可是面对着这群为瑞格一向尽心尽力的技术宅，他也没办法指责他们。 她静静地听着，见他脸上隐隐露出一抹无奈，踌躇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开口：“你呢？难道真打算自己来拍？” 虽说现在的企业公司，由公司的领导人或者管理高层充当形象代言人早已屡见不鲜，但是她却有种本能的直觉，如果应培然真的接受了这种广告提案，只怕……他们公司的意图会跟实际结果相去甚远。 毕竟需要宣传的是他们瑞格制药公司，而不是应培然自己。当受众对一家企业并不熟悉和了解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出众到能媲美明星的企业代言人也许会“喧宾夺主”，让受众忽略了他们本该关注的东西。 当然，辛语菲暗暗地瞥了一眼正专注开车的应培然，下意识地坐正了身体。她只是站在一个中立的旁观者立场，觉得他并不适合拍摄这样的广告，而绝不是因为担心他会因为这样的广告惹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幸好应培然跟她一样，也不赞成由他自己出面来完成这次的广告宣传。 “我能理解那个广告公司的想法，”她垂眸思忖了下，忽然心念一动，“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建议。”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怎地，她忽然感觉紧张起来，又忍不住夹杂着一丝振奋。 她眼神熠熠地望着他，“我觉得可以用一种接力赛跑的方式来拍摄这个广告，就是……让你们公司的职员像进行一场集体接力那样参与这场比赛！”她也不等他回话，就径直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接力赛？”毫无预料她会提出这样的方案，应培然愣了一下。 “对啊！”她大力点头，兴奋的表情就像一个想到绝妙主意的孩童，“你不是说你们这样的医药研究公司，很多人都在默默无闻而又坚持不懈地工作吗？这就跟接力赛一样，每个参与者都在赛场上奋力地奔跑，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他们会获得什么样的名次，但无论怎么样他们都奉献了，也努力了，不是吗？” 他怔怔地听着她的话，不自觉地完全被她的“慷慨陈词”给打动了。接力赛？参与者？奔跑？ 这……不就是他对他们瑞格的认知与期许吗？ 他不正是希望他们公司的每个职员，都能更好更努力地朝着目标发挥自己的才智吗？ 科研就像人生一样，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与坎坷，但不坚持地走下去，又怎么可能到达成功的彼岸？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还开着车，他差点克制不住心头的亢奋而跳起来，更想抱着她一起欢呼。 再没有比这个更合他意的广告提案了。 到底由谁来做他们广告的代言人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能展现出一个医药公司的内在精神。 “你……”他忍住心底涌起的那股激动，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地开口：“这个建议很不错，你真的让我出乎意料，你……是怎么想到的？” 他再一次无比确凿地意识到，她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被他这么一问，顿时一怔，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奇异的表情。 “这个……”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支吾了半天才在他的催促下缓缓说道：“其实是因为我想起了我读高中时发生的一件事。” “什么事？”他眼神中闪着浓浓的好奇与兴味，迫不及待地问。 “我读高中的时候是选的文科，”她一边说一边像在回忆着什么，脸上的神情愈发微妙，“当时我们文科班的男生非常少，几乎大部分都是女生。” 他不自觉地微微颔首，文科班的男生少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后有一次我们学校开运动会，其中一个项目就是班级接力赛。”她稍稍停顿了下才又接着开口解释：“当时规定每个班都必须参加，不论文科班还是理科班，但是我们按照10个男生10个女生的要求选择参赛人员的时候，非常尴尬地发现，就算将我们班所有的男生都派上，也凑不满10个人。”因为当时他们班的男生压根就没那么多。 他沉吟了下，几乎能够猜到她要说什么。 这件事给她的印象格外深刻，所以她一直记得很清楚当时发生的一切。 “是不是……你们最后输了？”男生那么少，接力赛会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没想到她居然摇头，飞扬的眉眼间充满了一股显而易见的亢奋与骄傲。 “那是……”他惊讶了，完全想不到这场比赛还有另外的结局。 她似乎也对那场生平最特别的接力赛念念不忘，现在说起来还忍不住想大笑。“当时我们实在凑不满10个男生，于是就让我们班的女生顶上，我们在为这些参赛人打气的时候，还安慰他们，输了也没什么，如果能战胜一个对手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男生不够女生都上场了，输了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当然不会有人苛求什么。 “那后来呢？”他忍不住好奇地追问。 “后来，”她故意吊胃口似地瞄了他一眼，然后才慢吞吞地揭晓最后的答案：“我们班得了倒数第二名，我亲眼看到，我们班在比赛快结束的时候，有个参赛女生跑赢了别班的一个男生，一路拼命跑完了最后一棒，而那个男生始终没有超过她。”虽然她看得出来，那个别班的男生为了面子也为了荣誉拼了命地跑着。 但他们班的那个女生还是赢了，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们激动得像迎接英雄一样去迎接她。 “居然……还有跑得那么快的女生？”居然能跑赢先天占优势的男生，应培然震惊了。 “是的，”她不容置疑地点头，而且表情写满了如同胜利女神一般的凛然与倨傲，“有这样的女生，而且她还是我的同桌。” 所以，她才会一直对这场接力赛记忆犹新，而且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53章 陪着笑脸应付完经理和各个部门主管的例行性公事询问，陈莎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工位前坐下。 现在他们这个公司的人事部越来越像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打杂部门了，不但经理那一级高管可以动不动就拉他们去训话问责，指着他们大骂各个都是吃干饭的，对公司的发展做不出一点贡献，就连别的平级部门也时常明里暗里地挤兑他们工作清闲，几乎天生好命。 可陈莎面对他们的唇枪舌剑委屈得直想哭。真以为他们人事部是这么好干事的？手底下一堆员工的狗屁大小事都要经由他们来处理，处理得好了是应该的，要是一个处理不好给公司带来了麻烦，第一个出来背锅的就是他们这个部门。 就拿职员招聘这种事来说，每个企业都希望自己招来的员工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理想是美好的，可你作为企业方总得拿出点实际的诚意吧？永远都把工资福利压到最低，却做梦希望招来一个可以给公司带来翻天覆地起死回生变化的人才，这可能吗？人才要真有这种改天换地的能力，还瞧得上你这座“小庙”？要么人家干脆自己创业去了，何必屈居你这样的公司？ 好在现在美森的基层员工几乎都被她忽悠得很好，她总时不时地告诉（激励）他们，如果一线工作做得好，完全有机会升上公司的更高层，到时会有更大的平台让他们去发挥。幸好那么多基层员工，总有一批傻（天真者）子相信了，工作得愈发卖力。在基层员工的流失率上，她的绩效还是挺不错的，所以这些年在美森人事部中层管理者的位子上坐得还算比较稳。 只不过，最近随着职场的深入历练，她已经有些厌倦了，不但厌倦自己现在的工作，更厌倦了自己此刻的职场处境。 那职场的天花板，似乎离她头顶只有寸许之遥，再考虑到她的性别年龄，职场焦虑……似乎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那些基层员工虽然看似职场漫漫，可他们至少还年轻啊！年轻在如今的时代就是本钱，就意味着他们还有试错的可能性，甚至说不定哪天机遇就不长眼地朝他们砸过来了，可像他们这种在职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的老鸟，已经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了。 陈莎心情有些沉郁地习惯性打开了自己的电子邮箱，除了浏览过那些每天都会有人投递过来的简历还有无处不在的广告，她忽然意外地注意到一封来自辛语菲的邮件静静地差点被淹没在她邮箱的某个角落。 她对着那封邮件微微沉吟了半晌，有点犹豫自己是该打开还是干脆装没收到。之前辛语菲和那个想加盟他们美森便利店的人闹崩的事她还没忘，为了这件事她还请示过他们经理，可是显然奸猾无情的公司高层并不那么重视一个普通员工该有的权利，只说了句“最好以和平方式解决”就呵呵了。 什么叫“以和平方式解决”？明显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呗！接到上司指令的她也只能言听计从，尽最大努力不在辛语菲面前提到这件事，只除了在口头上安慰她几句。 好在辛语菲一直是个挺安分的人，一直没找过她的麻烦。她对辛语菲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欣赏，但这几年的工作公事，她还是挺愿意跟她来往的，毕竟一个认真工作又不找事的员工，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太好找了。 她思考了半分钟，最后还是点开了那封邮件。 出乎意料地，那封邮件辛语菲丝毫没有提到关于上次自己差点因跟人谈加盟而受害的事，反而是——一封格式不太严谨准确却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千字的美森经营建议书。 她愣怔地盯着那上面的字好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坐正了身体，对着那封建议书字斟句酌地细细观摩。 在审视着这封让人眼前一亮，内容几乎可圈可点的建议书的时候，刚才还弥漫在陈莎心头的那股沉郁烦闷早已不知不觉地一消而散了。 想不到辛语菲居然还会写出这样的东西？陈莎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暗忖，说不出是羡慕还是感慨。 她在建议书里先分析了如今美森面临的困境，不但美森要跟那些世界知名便利店品牌争夺中国的市场份额，还要遭遇国内本土便利店的蚕食，那种初进中国风光无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要是再循规守矩，沿着过去的经营模式运营美森，恐怕美森只能一步步地缩小市场份额直至退出中国市场了。这是辛语菲在建议书的分析结论。 虽然很大胆也很直白，但陈莎不得不承认她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有了准确靠谱的分析，后面给出的提议和策略就很能有让人一睹下去的吸引力了。 陈莎在自己的电脑前坐了很久，直到自己差不多能将那封建议书里面的内容大致无误地讲述出来。 不管这封建议书最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她此刻无比相信，它现在来得正是时候。 是的，是她的机会到了，而不是这封建议书的原作者。在将这封邮件发送到自己的私人邮箱并顺便删除了这封邮件的时候，陈莎微微扬起唇角，无比笃定地想。 ~~ 辛语菲还不知道自己的那份建议书已经被人“截胡”，她还在为应培然提出的那个建议忐忑不已。 应培然说她提出的那个广告案非常不错，也非常契合他的想法，他让她直接去跟他们合作的那个广告公司交流沟通，也许在交流的过程中他们会擦出更大的火花，智英广告说不定会采纳她的创意。 辛语菲从没想过自己只不过是随随便便这么一说，还能有跟广告公司畅谈自己的脑洞和幻想的机会。在读大学的时候她就选修过广告学这门课，那些业界的经典广告创意她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在她看来，广告不仅是一门技术，它还包含着经济学、营销学、逻辑学甚至美学的综合行业。不过如今的国内广告，似乎只看到了广告的经济和营销的那一面，却时常忽略了受众对美的感知与需求。 她记得广告学的教授曾经告诉过他们，真正成功的广告，其实背后传播的都是美学与文化。 因为大众对美与文化的追求是永远也不会停滞与枯竭的，而且一个社会发展得越高越是如此。 正是因为对广告学的尊敬与崇拜，所以辛语菲显得格外紧张。 “你确定……我真的要去见那个广告公司的丁总监吗？”身为一个广告业的小白，说实话她真的害怕自己去了会让人笑话。 “去，当然要去！”应培然的语气远远比她坚定得多，好像是在为她鼓劲和打气，“而且这是一个绝佳的学习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最重要的是，她也很可能会错过一个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 “那我……”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这话还含在嘴里没说完，他就已经迫不及待似地拉她上了自己的车。 “放轻松一点，”他一边开车还一边笑，表情显得格外轻松，好像现在他们不是去谈一件公事，而是去郊游。“就当我们是去新认识一个朋友，在朋友面前说错了话又怎么样呢？难道他们还会惩罚你？” 他的话不禁让她的紧张不安缓解了些许，不过放在膝盖上紧握在一起的手还是稍稍泄露了一点她的不自在。“我倒不是怕他们惩罚我，”她声音低低地说道：“我只是怕……给你和你们公司惹来麻烦。” 他微微一怔，侧首瞄了她一眼。当瞥见她在不断深呼吸像在为自己做某种心理建设的时候，他的眼神一柔，伸过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 “不会的，”他语气含着一抹毫不掩饰的温和与宠溺：“你永远不会给我带来麻烦的，要记住这一点，明白吗？”他说。 她一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地睇着他。 他们很快就到了瑞格制药公司，应培然的车直接就开进了公司里的停车场。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他便笑着对她说道：“今天我跟丁总监约在了我的办公室见面，在场不会有其他人，你完全不用紧张。”也是为了顾及大家的立场和颜面，他并不想在事情谈成之前让太多人知道他女朋友见过丁胜男的事。 若是一切谈得顺利还好说，要是没谈拢……他不想别人在背后对辛语菲指指点点。 辛语菲点点头，大概是有他在自己身边，加之之前又说了那么多鼓励和赞许她的话，她忽然感觉——即使不是为了他，她也要让自己表现得最好。 他们相携去了他的办公室，那位智英公司的策划总监似乎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应培然十分客套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这才侧首望着跟在自己身边的辛语菲，淡淡一笑道：“丁总监，我想向你介绍一个人。” 什么？丁胜男愣住了。今天一大早这位瑞格的CEO就打电话给她，说要跟她谈关于这次广告拍摄的事，她以为一直悬而不决的问题终于要有个最后的结果了，没想到…… 虽然心有不快，但应培然代表的毕竟是甲方，而且这次的合作案对他们智英也很有吸引力，她只能一整表情，朝辛语菲那边微微倾身并伸出了手。 “你好。” “你好，我是……” 辛语菲也下意识地上前朝她伸出手，可是这一照面她们竟都愣住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啊？两人脑中不约而同地都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在怔怔地打量了对方片刻之后，还是年轻记忆力也更鲜活的辛语菲率先开了口：“你……我们是不是在上次的那个泰国海鲜火锅店见过？” 经她这一提醒，丁胜男也顿时大悟，难怪她总觉得好像对这个女生隐约有点印象，居然是她？ 而且……她不经意地瞥了眼始终不怎么说话的应培然，这个女生上次也是跟这位应先生在一起的吧？ 第54章 辛语菲来瑞格之前曾在大脑里设想过无数的场景和状况，可偏偏就是没想过她居然会遇到一个自己曾经见过的“熟人”。 对于这位智英广告公司的丁胜男，她还是颇有印象的。记得当时她和应培然一起在泰国海鲜火锅店吃午餐的时候，这位外表时尚光鲜、谈吐也落落大方的女子给了她非常强烈的好感，这份好感不是源自于丁胜男的身份地位还是什么，而是——她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女性的自信。 那时她就在想，这位体面大方的女士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或者从事什么职业，才使得她在言谈举止之间既给人深刻强烈的风格和印象，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反感。 必须得说一句，在职场上那些太过“咄咄逼人”的人，一般并不会获得多少好人缘。 所以，初入社会的时候，辛语菲常听到人说为人处事要低调，要懂得藏拙，而她也是这么做的。但当在职场上时间长了，她不禁开始有了怀疑，难道想做出一番事业，尤其是女生，真的就必须得察言观色谦虚谨慎甚至“夹起尾巴做人”吗？ 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所以她也才有了为自己的美森公司提建议的念头。 她不确定是不是眼前的这位广告总监丁胜男女士刺激到了她，但再次看见她的那一刻，辛语菲在心底涌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紧张和兴奋。 “你还记得我？真想不到……”辛语菲一边跟她握手一边语气有点不敢置信地开口道：“我还以为你压根就不会注意到我呢！” 丁胜男礼貌地微笑。她没告诉她自己之所以能记得她，还是托了瑞格公司的这位CEO应培然的福。那个时候智英刚跟瑞格有所接触，合作的事还没完全商定下来，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智英的业界实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自从那次在泰国海鲜火锅店见面以后，他们双方的合作案很快就落实了下来。 如果之前丁胜男对辛语菲还没考虑过那么多的话，那么现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审视应培然特意带来的这名女生。 “有什么事和想法你们尽管聊吧，”应培然做了个耸肩的姿势，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不用顾忌我的存在。”语罢他便转身去为她们倒茶了。 丁胜男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应培然约她过来，居然什么事都不跟她谈，这……搞毛线啊？ 辛语菲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也没觉得应培然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她的脸上反而带了一丝因为紧张青涩而本能泛起的拘谨和不知所措。 “丁总监，我叫辛语菲……是来跟你商谈瑞格公司的那个广告案的。”在踌躇了半晌，几个人都快要感觉到尴尬的时候，辛语菲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什么？”丁胜男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下意识地望向应培然，“你跟我谈……”瑞格的广告案？最后几个字她因为太过出乎意料而震惊地没有说出来。 这两个人是真的疯了吧？！ 但辛语菲一点也不觉得她疯了，她更不觉得应培然有什么不对，在微喘了口气以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她才继续说下去：“是的，我想跟你谈谈那个陵城马拉松的策划案，我有些想法和创意，也许……” 丁胜男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她觉得一切都很荒谬，但多年的职场历练还是让她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瑞格的CEO应培然不满意他们智英提出的广告策划，正好他女朋友不知怎地竟然突发奇想，想在这个广告上“发挥”一下自己的才能，而应培然居然答应了她？ 丁胜男眼神微妙地瞄了一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应培然一眼，唇角微撇。她本来还以为这位应先生应该挺“圣明”的，没想到…… “丁总监，你是怎么看待瑞格公司的？”不待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辛语菲就已经兴冲冲地开口了：“你是不是觉得，瑞格就跟你们广告公司曾经接触合作的无数客户一样，仅仅就只是一个付费的甲方，需要你们尽快也尽可能最大化实现利益和效益的出资方？” 大概是怕自己将准备好的话都忘了，又或许是怕自己的语气不够有气势，辛语菲说话的语速微微有些急促。 丁胜男一怔，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你想让瑞格最有魅力也最有话题度的人出镜拍这个广告，也许在一段时间内确实很奏效，可是以后呢？以后瑞格在大众的印象里会是怎么样，你有考虑过吗？” 在说出“最有魅力”这样的字眼时，辛语菲情不自禁地微微有些脸红，甚至隐隐还有点心虚，不过一想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忽然又重新恢复了信心。 应培然静静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但他睇着辛语菲的眼神却灼热得惊人。 “我……”丁胜男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以一个专业广告人的身份，但在辛语菲热切而专注的目光注视下，她忽然感觉一瞬间像失去了所有言语的功能。 “瑞格不是一家普通的公司，”辛语菲安静地等待了她半晌，直到确定她无话可说才郑重其事地道：“它是一家研究医药的生物制药公司。” “……所以呢？”大概沉默了好几秒，丁胜男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所以瑞格不可能像其他企业那样，能够轻易地生产、销售和创造利润。”这些东西都是应培然不经意告诉她的，她一直都记得。 “医药研发是一个系统的工程，更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有的新药甚至需要花费无数人和无数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出成果，如果要把一家医药公司和药物研发的成功和荣耀都归于一个人，那是相当荒谬甚至是极为不公平的。”辛语菲还在侃侃而谈。 不知不觉地，丁胜男从开始的不屑变得格外认真。 “如果你们让应培然出来拍这次的陵城马拉松广告，也许效果确实不错，短时间内受众可能真的知道了瑞格，”辛语菲表情平和地注视着已经明显被她说动的丁胜男，语气也一样充满淡定，仿佛她对自己说的内容再笃定不过。“可是你觉得他们是因为应培然才记住了瑞格，还是因为瑞格本身？” “……”丁胜男语塞了。 “瑞格是一家致力于为人类社会研制出最好也最有益的药物的制药公司，”这时候应培然忽然站了起来，朝她俩缓缓走过来，“我们不一定能永远最快地研发出新药，可能还有很多竞争同行也在跟我们瑞格做着同样的事，但是正因为我们一直在坚持，也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信念，这一行才能欣欣向荣地发展下去，人类的疾病也才不断有了被战胜被治愈的希望与可能。” 辛语菲几乎是崇拜地望着他。 丁胜男抿紧唇一言不发，她不得不承认，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了瑞格，以及应培然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之前一直不以为然，认为是应培然在犯矫情，还觉得他们智英提出的策划案是最好的，但是现在…… 她发现自己离真正的优秀广告人士还很远。 “你的想法是什么？”沉默了半晌，她抬起头瞄着辛语菲，唇角微弯：“说说看吧。”也许一个非专业的旁观者的脑洞和创意会更让人眼前一亮呢？ 她忽然对辛语菲要说的话真正感兴趣了起来。 第55章 “你说我刚才跟丁总监说的那些会不会很傻？”在坐上应培然的车，连安全带都没系的时候，辛语菲的表情带着不确定地开口：“她会不会觉得我的这些提议实在太幼稚也太异想天开了？” 不知不觉就在应培然的办公室里跟丁胜男聊了很久，当时她只觉得这位丁总监是个既和善也善于纳谏的公司主管，而且她似乎还挺欣赏自己的想法和创意，所以她们也聊得颇为愉快。 可是当离开了那位丁总监重新理智回顾的时候，辛语菲忽然感觉有些不太有信心了。她毕竟以前从没有干过广告这门行业，而这个行业是非常注重经验还有天赋的。 她似乎哪一样都不具备。 应培然的神情跟她截然不同，他一边为她系上安全带一边朝她轻松地笑，仿佛对她之前的表现十分满意。 “如果丁总监觉得你的提议真的不好，你认为她还会花那么多时间听你说吗？”应培然唇角微弯，还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鼻尖上轻刮了一下。 辛语菲跟丁胜男商谈的结果，不仅超过他的预期，他想很可能也完全超过了丁胜男自己的预期。 他没想到辛语菲会对他们瑞格的这次陵城马拉松广告如此重视，甚至为了这次跟丁胜男的约谈还特意做了一番文字和数据的准备，完全不输给那些专业人士。这点让他大为感动，也愈发欣赏和心悦于她身上的那些优点。 他的女朋友不是那种会时时张扬显摆，也不会太为自己牟利的人，有时候她甚至还会显得有些普通平凡，但越是接触了解她，他发现其实她这个人身上还有无数的宝藏。 她的美好，正等着有心人去挖掘，去珍惜，而他无比庆幸那个人刚好是他。 应培然的话似乎安抚了原本还有些不安的辛语菲，她眨了眨眼，脸上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抹欣喜的笑。 “是哦，我们刚才聊了那么久……”如果不是应培然提出他们该吃饭了，丁胜男只怕还会兴致盎然地跟她继续谈下去。 不过一想到吃饭的事，辛语菲像意识到什么似地，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完了，我跟店里的人员说了只会迟来一两个小时，结果这一上午都过去了……” 她是美森便利店的店长，虽然有支配员工上班时间的权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且身为店长，她更有以身作则、给员工做好榜样的责任。 应培然倒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对于辛语菲的未来前途，他早有了自己的预谋和判断。不过在事情明确下来之前，他聪明地一言不发。 “先赶紧送我去店里吧，”辛语菲不回去看看总有些心头不安，“我还有些事要跟他们交代。” 他耸耸肩，按她所说地直接就将她送到了美森便利店的大门外。 辛语菲一下车就匆匆忙忙进了店，还没来得及开口，正站在收银台前忙着扫码收费的王敏薇一眼就瞄到了她，眼白一翻，语气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上班了呢？” 辛语菲也不去计较她的态度，细细巡视着整个店面，见没出什么状况，这才面无表情地问她：“今天公司里的人打电话来了吗？或者有没有人过来？” 自从她写的那封给美森的建议书发送过去以后，她就一直没收到公司那边的回馈。在她看来，不管公司对她提出的建议有什么看法，愿不愿意接受她的观点和提议，也总该有个表示吧？ 所以她才一来便利店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王敏薇莫名其妙地打量了她好几眼，她倒是想说公司那边的人打电话或者来过了，而且还因为她的“旷工”对她很不满，但这种谎话几乎一戳就破，她也懒得回答辛语菲了，只絮絮地抱怨她工作不负责，做事也不着调。 简而言之，还是老调重弹地“暗示”她不配做这个美森便利店的店长。 辛语菲早已习惯了她的这种反应，也没说什么，只想了想，便进了员工休息室给陈莎打了一通电话。 “喂，陈姐，”她在手机接通的那一瞬心情稍稍有点紧张，脑海中也有点混乱，但一想起自己跟人家广告公司的总监都谈过话了，还有什么好紧张的？顿时整个人便冷静清醒了下来。“我是辛语菲，现在没打扰到你吧？” 陈莎对于她的来电并没有太多惊讶，也早已想好了对策。 “哦，语菲啊！”她的语气听起来跟以往没有任何差别，仿佛只是在接一通普通员工打来的普通电话：“有事吗？” 辛语菲愣住了，她完全没料到陈莎会是这种反应，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怎么会是这样呢？她明明几天前才将那封精心写好的公司建议书通过电邮发给了她，她再怎么工作繁忙，现在也该看完了吧？ “那个，陈姐……”她大脑里有片刻的错愕，怔了一下才找回自己该说的话：“我给你发了一封邮件，你看到了吗？” 以前她跟陈莎之间有什么事需要沟通，基本都是通过电邮微信等通讯方式完成的，一般都很顺畅，陈莎对她的态度也一直挺和蔼，所以她对陈莎也比较信任和倚赖。 “邮件？”听到她的问话，陈莎惊讶的语气几乎通过一道无形的线路清晰地传过来，辛语菲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什么邮件？你给我传邮件了吗？什么时候……” 陈莎喋喋不休地追问了她很多，到最后差点让辛语菲误以为是她自己记错了，她并没有发过邮件给她。 但她打开了自己的工作电脑，那上面显示的发送信息又非常清晰地告诉她——她没有记错。 她是真的发了电邮给陈莎，而且还投递成功了。 但是陈莎一口咬定她确实没有收到来自她的电子邮件，她甚至还表示将自己的电脑信息拍过来给她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辛语菲还能说什么呢？ 她总不能指责陈莎，更无法明火执仗地怀疑她在说谎。电子邮件在投递接收的过程中出现问题是完全有可能的，尽管这次的问题出现得那么凑巧。 陈莎还态度温和地安慰她：“是很重要的邮件吗？要不你再发一次给我，或者通过微信也可以。” 虽然直觉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怀疑和愤懑越来越浓，但辛语菲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差点外溢的情绪。 那么重要的建议书啊！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辛语菲不是一个毫无脾气的人，更不是一个没有知觉也没有下限的人，过去她一直觉得这个社会虽然复杂，但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那些龌龊会离她远一点。 但她此刻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社会和这个职场的黑暗与复杂。 “那个，我……我再检查一下吧，也许是我自己搞错了也不一定。”只沉吟了稍许，辛语菲下意识地吐出这样的话。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能再毫无保留地相信陈莎了，哪怕她找不到一丝这个人的破绽。 陈莎又温言细语地安慰嘱咐了她几句，然后满含笑容地挂掉了手机。 对于辛语菲这样的职场菜鸟，陈莎早就有了应付她的对策，而事情也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 要么为他人背锅，要么为他人做嫁，这似乎是职场新人躲不开的关卡。 陈莎得意地笑了，但是被视作“为他人做嫁”的辛语菲却郁闷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下班应培然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副闷闷不乐愁眉不展的模样。 “怎么了？”应培然挑起眉，有点意外她会是这样的表情，“工作上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有谁欺负你了？”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居然垂着嘴角大力点头：“嗯，我公司的主管‘欺负’我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一听“欺负”这两个字，顿时眼神一厉，连语气也不自觉的郑重审慎起来。“谁欺负你了？他做了什么事？”居然还有人敢欺负他的女朋友？是不是活腻了！要是被他知道…… 她丝毫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一边习惯性地坐进他的副驾驶座一边委委屈屈地将跟陈莎之间发生的前因后果都一一跟他说了，末了她还满脸沮丧地望着他问：“我是不是被她给骗了？其实她收到了我的建议书，但就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肯承认？” 一听是这样的事，应培然的神色不经意地微微一松，然后似笑非笑地回了她一句——“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这种事在职场上实在太常见不过了，虽然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友遇到这种事，但有些问题却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与其将她完全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经受一点风雨，不如更好地让她学习，学习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 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让她去一个更好更开阔的空间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原因……”辛语菲思考了半晌，才语气有些迟疑地开口：“她想贪功，或是不愿为我承担责任？”那份建议书既有对美森目前现状的分析，也有她自己的设想和意见，谁也不能保证说他们公司的领导就乐见这样的建议。 反过来说，如果这份建议书恰好被领导欣赏和接纳了，那么…… 她忽然完全明白了陈莎的那番姿态和作为。 遇到这种主管上级，真不知道该说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应培然比她更清楚这事情背后的猫腻，但他并不想多谈她的公司和她现在面临的处境，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她高兴。 “今天我们去吃陵城新开不久的米其林餐厅吧？”他始终坚信没有什么问题是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顿。“听说那里的东西很特别也很好吃。” “……”她哭笑不得地睇着他，她还在为公司的事烦心呢！他就画风一变想着去吃什么了，就好像什么问题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仔细想想，她遇到的问题又算什么问题呢？只要自己有心有能力，总能在职场上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不是吗？ “好，去吃！”她笑着挥舞着拳头，脸上的丧气瞬间消失无踪了，“我要吃很多很多的东西……” 应培然驾着车，眼神湛亮，唇边的笑意也愈发加深了。 第56章 带着辛语菲去陵城有名的米其林三星餐厅吃完晚餐，应培然例行性地开车将她送回跟他只有百米之隔的凯旋花园小区。 辛语菲微笑着跟他道了再见，刚解开副驾驶座的安全带，没想到还没打开车门就感觉自己的腰部一紧，她垂首一瞥，就看见他的大掌紧紧环住了她。 “你……”她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就已听见他低沉而带着慵懒的磁性的声音—— “今天感觉吃得开心吗？” 他在说话的时候，她敏感地感觉到他的气息隐隐拂过她的耳廓，手掌也愈发揽紧了她。 她的呼吸顿时有些紊乱，连心跳都快得不像是原来的自己。她下意识地微微抬手抵着他，脸颊绯红地开口：“培然，别这样……”他们还在车里，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他像是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而是依循自己身体本能地跟她唱起了反调，不但双手加大了力道，还暧昧地以俊挺的鼻梁厮磨她的耳朵，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他呢喃着的时候，那刚在餐厅里品尝过的红酒从他的唇齿中透出一股香醇的味道，差点隐隐醺醉了她，“今天开心吗？” 他似乎颇执着于这个问题，拥着她不依不饶。 她一时有些无力招架，尝试推开他趁机让自己透透气，却没敌过他的蛮力。她无措地瞄着他，不知道是该坚决地抵抗，还是该顺从他的“入侵”…… “开心！”她微微弯起唇角，脸上的笑容显出一丝不一样的灿烂，“当然开心。”跟他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记不清他已经带她去过多少地方，也记不清他们一起吃过多少美食，但这些美食在她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一起品尝，一起分享。 他的表情也隐隐含笑，眼神中还熠熠地闪着光。 “是吗？我也很开心……”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她下了车，却不是往她小区里面走，而是半哄半诱地揽住她的柳腰往自己住的凯宾花园小区那边去，“你今天跟丁总监说的马拉松广告，为什么特意要我跑最后一棒？” 用接力赛的形式展现他们瑞格的品牌和理念，既借助了陵城马拉松的全民关注度，同时也让瑞格的那些科研人员能走到前台来，让社会认识他们，认同他们，这个提议不但得到了智英广告丁胜男总监的欣赏，还引起了他们瑞格公司那些原本拒不肯参加陵城马拉松活动的工作人员的兴趣。 毕竟跑一场长马拉松赛程，跟跑一段无伤大雅的短距离，全然不可同日而语。既然不需要费那么大力气，还能顺便宣传宣传自己和公司，那又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接力赛的出场顺序，倒是颇让大家讨论不已。 应培然已经听过辛语菲对这个接力赛创意的来历与构想，他还记得她说的那位改变比赛结局的中学同桌，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认为他对他们瑞格公司的影响是巨大的？ 他在她的心目中，也是特别的、强大的、不可战胜的？ 应培然被彻底地鼓舞了，不得不说，每个男人都希望自己在女性面前是不可替代的英雄，尤其对于自己的女友更是如此。应培然内心的雄性激素被彻底激发出来，对辛语菲的那股蠢蠢欲动更是压制不住。 他故意借着瑞格广告案的由头将她引到自己家里。 所以男人的本性都一样，管他是无钱无势的穷□□丝还是功成名就的社会精英。 辛语菲原本还保持着警惕，一听到他说那个马拉松广告案的事，顿时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 “你是瑞格公司的负责人，还是公司的最高主管，不由你跑最后一棒由谁来跑？”她理所当然地答道。 “我是打算参加这次陵城的半程马拉松的，你的方案有点打乱了我的节奏……”他在带着她走进小区大门的那一刻，正在值班的江伯一瞄见他俩，刚要打声招呼，却在接收到表侄的眼神暗示时愣住了—— 这个一向很少跟外人，尤其是跟女人来往的表侄是怎么了？好像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江伯也是男人，也曾经年轻过，几乎一眼就看出了那透露在应培然脸上的满满企图。他就说嘛！这表侄跟人谈恋爱也太克制守礼了，他差点以为——他这表侄什么都不懂，他都准备撸起袖子去教他了！ 现在见他这副模样，江伯聪明地一句话也不说，还悄悄地在他们背后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辛语菲还以为应培然是真有事情跟她谈，所以毫无所觉地和他并肩一起往小区里走，应培然还来不及得意，就听到她背包里的手机响了。 “什么？过完这个黄金周你就要调休回去了？”是涂曼萱打来的电话，辛语菲原以为她是想跟她聊聊天，没想到一听居然是这样的消息。 “回去是有什么事吗？”她关心地问。她跟涂曼萱一样，都是从外地来陵城读的大学，在她印象里，涂曼萱很少提起自家的情况，就连回家都很少，最多只是在寒暑假和春节期间回去看看，而且在家待的时间都不怎么长。 她有点意外涂曼萱会突然说要回家，出于对她的了解，她猜测涂曼萱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 应培然眉头一挑，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要回家相亲？”当听到好友以一种无所谓甚至有些冷漠的语气说出“回家相亲”这样的话时，辛语菲愣住了，好半晌都忘了该说什么。“好好的，干嘛要相亲啊……” 涂曼萱似乎早跟自家人“据理力争”过一番，此刻也不太想跟恋情顺利的好友多说什么：“他们一直都想要我回去跟人相亲，我现在的年龄也不小了，是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可是……”听出了好友藏在语气里的那一丝不甘不愿的味道，辛语菲还想劝她，可是涂曼萱却恹恹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把手机给挂了。 应培然眼神一幽，抿紧唇表情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他在一边将她的话听了个遍，虽然没有确切听清楚涂曼萱那边说了些什么，但那几个关键字眼他还是都收入耳中。 “语菲……”刚要开口，却不料她比他想得还要紧张和心急，她回头匆匆地跟他道：“我现在要去找曼萱，她一定是跟家里人发生事情了，我得去劝劝她！” 涂曼萱一向最反感相亲这种事，而且以她的条件和一贯的想法，她知道她一直是期盼遇到一个跟自己有缘也有感觉的人的。 何况，她们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那么丧气地回去接受父母的安排？ “喂！语菲……”应培然一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友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脱离了他的怀抱，脚步匆匆地往外走了，似乎完全忘了她正要和他一起回家。 “对不起，我要去看看曼萱，我怕她有事！”所幸她还记得跟他道歉，一边朝他挥了挥手一边仍然丝毫没有停留地走了。 眼看着自己费尽了心力才“拐”回来的女友就这么头也不回地飞了，应培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涂曼萱……怕不是真的是他跟辛语菲之间的克星吧？对于这个从女友嘴里听过无数次的名字，他忽然不禁暗忖。 第57章 辛语菲打车匆匆赶到了涂曼萱工作的酒店。 酒店业的人一向下班比常人晚，酒店经理更是经常忙得不知道黑天白昼，辛语菲赶到那里的时候，酒店里正是人潮不断，她问了好几个工作人员才找到正在酒店包厢里为一群外地人服务的涂曼萱。 涂曼萱在包厢里一脸笑容，走出包厢外的那一瞬脸色便像完全换了个人似地，冷漠中带着难以形容的疲倦。 辛语菲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感觉看到这样的涂曼萱让她很难受，想为她做些什么又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她只能下意识地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们俩找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酒店后厨角落，涂曼萱这才按了按自己的眼窝，淡淡问她：“你来干什么？”语气就像她根本不应该来，或者没必要来。 辛语菲愣怔了下才慢吞吞地开口：“你……你刚才不是说要回家相亲？” 涂曼萱定定地瞄了她半晌，嘴角忽然似笑非笑地扬了起来，“是啊，我是要回去相亲，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到时找我的时候却发现找不到人。” 所以这番话的意思是……她仅仅只是通知她这个消息而已，而不是别的什么？ 涂曼萱的表情看起来有种云淡风轻似的洒脱，完全不像她在手机里跟她说话时给她的感觉。 “你真要回去？”辛语菲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涂曼萱抬头往周边瞥了一眼，大概是有所顾忌，她朝她耸了个肩，说了句“等我下班再说”就带她出去了。这里毕竟是她工作的地方，涂曼萱并不想在这里引发出任何动静和状况。 辛语菲愣愣地跟着她走了，体贴地没再逮着她喋喋不休问个不停。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涂曼萱终于下班了。 “走吧，”她一边背上自己的皮包一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往酒店门口走，“找个地方陪我吃点东西吧！”酒店里的员工餐她早已吃得麻木了，此刻她只想找个痛快吃饭痛快喝酒的去处。 辛语菲也没拒绝，她明白涂曼萱心情不好，也有一肚子怨气想宣泄，她一语不发地稍微点点头，然后就跟着她走了。 幸好涂曼萱也没想过去什么乱七八糟九拐十八弯的地方借酒浇愁，她只在手机上查了下，便选择了一个离她工作的酒店不太远的烧烤店，准备去那里吃烤串串了。 打量了一圈这个开在有些杂乱的背街巷子里的烧烤店，辛语菲的眉头不禁蹙了下。涂曼萱像是特意向她解释道：“别看这家店装修不怎么样，不过很多人都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价格还不贵，今天就试试吧！”她笑道。 辛语菲是来安抚劝解她的，自然好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们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 “为什么突然说要回去？”在看着涂曼萱在点单上勾了一大堆吃的东西，甚至还点了几瓶啤酒之后，她终于缓缓开口：“是你家里人强迫你回去相亲的？” 虽然自己还不曾遭遇过这种事，但这并不代表辛语菲就没听到过身边大大小小这种类似的“故事”。就连现在电视剧里、微博头条等各种媒体都在频繁地传播着这种有关未婚女性的“罪与罚”。 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社会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可是国内的许多人还是觉得，女人就该结婚，就该趁着年轻的时候赶紧将自己“推销”出去。 如果到了或者过了年纪还没嫁掉的女人，哪怕这些女人很优秀也完全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活得十分潇洒，大家也会认为她是“滞销品”，俗称“大龄剩女”。 辛语菲一向对这样的观点嗤之以鼻，何况她和涂曼萱还远远称不上大龄，她实在想不通在陵城工作得好好的涂曼萱为什么要回去？ “你不懂。”望着夜色阑珊的窗外，涂曼萱好半天才神色莫辨地吐出这么几个字。 她一怔，正要开口再问，就见对面的好友自嘲似地笑了，连语气也透着几分少见的低沉：“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好歹是独生女，可我还有一个弟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扶弟魔”？一听她这话，辛语菲的大脑里立刻闪过这个念头。 不过显然涂曼萱的情况更加复杂。 “我当初选大学的时候，我父母就不同意我报得那么远，”她面无表情地讲述着自己的事，可那口吻语气却全然像在诉说着另一个人，一个跟她无关的人，“我父母有自己的工作，其实我家条件也还不错，他们觉得如果我留在家乡的话，他们还能更加照顾我，而且我弟弟跟我的年龄相差也不算很大。” 辛语菲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和看法。她知道此刻的好友需要的只是倾听。 “他们说我去一个毫无人脉离家又远的地方读书，到时候还是会回来的，毕竟异乡不是那么好窗的，何况是像我这样的女生。”正说着的时候，她们点的烧烤送上来了，服务生频频打量着她们，似乎还想站在旁边多听一些，辛语菲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服务生头一低，赶紧匆匆下去了。 “但我不服气，也不甘心一辈子待在自己生长的那个小城市，偏要出来看看，体验体验。”涂曼萱仿佛是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也没去关注旁人的举动，“我当时还跟他们说，我肯定会在大城市立足的，而且还会找到我想要的幸福。” 辛语菲忽然明白了什么，难怪好友在她的印象里总显得那么要强，甚至要强到一种倔强的地步，她以为是涂曼萱的性格如此，但现在……大概是为了心中的那股气和愿望吧？ 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小姨，她的小姨当初也是不甘愿待在一个小地方才毅然选择到陵城来的，而且还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事业与另一半，在这里生了根。 眼前的这个涂曼萱，跟她年轻时的小姨，何其相似！ “你完全可以留在这里啊，为什么又要回去相亲……”她满含不解地喃喃问她。 涂曼萱一怔，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表情奇怪地盯着她，然后才缓缓摇了摇头。 “我以为我可以找到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也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她喃喃自语着，拿起桌上的啤酒狠狠地灌了一口，神色之间满满的失落。 那个她以为的理想男人却只是她生命中的一片云，飘忽不定。她曾暗暗为了他的出现欣喜若狂，又因为他的消失不见郁郁寡欢，但他全像毫不在意一般，始终对她若即若离。 这样的男人，还值得她去争取吗？ 辛语菲认真地听着，她隐隐知道好友说的是哪个男人，虽然她一向很少跟她提起他。 “你……就是因为他才决定回去相亲的？”因为求而不得，因为大失所望，所以心灰意冷地回去接受家人的安排？但这不应该是她印象里的那个自信的涂曼萱，她眼里的涂曼萱即便不是十项全能，起码也知道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生活，努力地让自己活得精彩，活得快乐。 涂曼萱对她的话沉默不语，只是一遍遍地灌着酒，连面前的那些烧烤似乎都毫无兴趣。 辛语菲不想看到好友这种“自暴自弃”的样子，她企图拿开她手中的那些酒。 “你不用管我！”涂曼萱有些不耐地避开了她的动作，还不经意地吐出一句——“你已经找到自己理想的男朋友，哪里能体会得到我现在的心情……” 刚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涂曼萱就后悔了，她不该将自己的恶劣情绪发泄到自己的好朋友身上，辛语菲是无辜的，她能怪她什么？又能嫉妒她什么？怪只怪自己没有她那样的运气…… 辛语菲静默了半晌，她眼神冷静地望着自己面前的涂曼萱。对于好友的话，要说她一点没被伤到那是不可能的，但设身处地地想想，她能理解涂曼萱现在的感受和心情。 曾经在家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在大城市混出个人样来，还要找到让众人艳羡的另一半，可事实哪有那么美好？事实上，像她小姨那样真的成功的女人，一向是群众中的少数。 但这不是他们放弃的理由，更不是她们这些生活在新时代的女生安于社会传统去选择那种平庸而且自己丝毫不想接受的生活的理由。 “你真的觉得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幸福了吗？”两人面对面静默了好半晌，辛语菲才率先开口：“还是你觉得回去相亲会更快乐更轻松一点？我不知道你的家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觉得如果你连试都不肯试一下，那……” “我怎么没试了？他一发微信给我就秒回，他约我我就马上答应，我还做得不够吗？”听到这里，涂曼萱终于忍不住了，她忿忿不平地反驳：“我就差对他直接表白了！还要我怎么做？” 相比起她的情绪，辛语菲异常地理智和清醒，她甚至已经隐约知道了好友目前的症结——心系一人，却放不下面子，感觉自己爱而不得。 “那你就是还没向他表白了？可是你不说，要是他真的不清楚你的心意怎么办呢？”过去的涂曼萱在感情上几乎无往不利，往往都是别的男生主动追求她向她表白，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自己有感觉的男人，她就不知所措了。 可是无论男女，爱情都不是靠等待，靠暗示或者靠各种伎俩手段得来的，爱情需要积极地去争取，哪怕会失败也一样。 涂曼萱怔住了，“要我去表白……”找他开诚布公，坦诚心意？一个女人怎么能这样毫无矜持？而且主动送上门的，男人会珍惜吗？ “表白怎么了？表白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好吧！”辛语菲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忍不住想起应培然，更想起他在那一晚跟她告白的场景，到现在她都觉得像梦一样。她曾经也想过，如果他没有先说那一番话，她也会按捺不住说出口的。 因为喜欢一个人，是很难掩饰自己的心情的。 而且，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掩藏自己的心情？她从不觉得那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同样的，接受或拒绝一个人，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故作姿态。爱情就应该是坦荡痛快的！ 涂曼萱也许是被她的话震惊到了，也或许是醉了，她脸色一变，双目涣散，“要我直接去表白……”他会答应吗？会被她吓到吗？会认为她自作多情吧？ 辛语菲实在看不下去这个颓靡不振的好友，扫开桌上所有的酒瓶，然后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走吧！回去吧！好好洗把脸，早点睡觉，然后明天打电话告诉家人你不会回去相亲……” 涂曼萱跌跌撞撞地被她拉出了烧烤店，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有些晕。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没那么抑郁了，也没那么毫无方向了。 烧烤店外面就是一个背靠马路的巷子，她们好不容易走出了巷子，正要拦车，没想到一辆看起来颇有点眼熟的豪车在她们不远处缓缓开了过来。 豪车在她们旁边停了下来，然后降下了车窗，露出的是一张辛语菲做梦也没想到的脸——曾世凡？！ 曾世凡已经好久没有去她的便利店骚扰她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已经忘了她这个人。今天晚上跟几个朋友相约泡吧，没想到竟在路上碰到了她，这算不算是他们的缘分？ 曾世凡定定地觑着正搀扶着另一个年轻女人的辛语菲，眼神微闪，手从车窗探出来朝她挥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笑道： “嗨，辛店长，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 第58章 对于在路上意外遇见的辛语菲，曾世凡感觉就像从天上掉下馅饼一样，简直喜出望外。 他侧头跟坐在自己车上的几个人耳语了几句，然后不假思索地就开门下了车，径直走到辛语菲的身边来。 想想他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便利店找过她了，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上次在酒店发生的事他还记得，甚至为此他还特意去查了下应培然那个男人的资料，结果……这男人的来头比他想得还大。 曾世凡虽是个不务正业的混子，却不是一个傻子，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还是分得清楚的，所以自那件事以后，他就没再来见他的这位辛店长了。 不过虽然是这样，他的心里其实一直是颇不甘心的。凭什么？辛语菲是他先看上的女人，他都还没弄到手，这个男人说来就来，而且在他面前“横刀夺爱”了？ 曾世凡忍不下这口气，不过他也一直在等待机会，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好好报复那个姓应的男人。 究竟该怎么打击报复应培然，他还没计划个所以然来，没想到居然就在此刻碰到了辛语菲！话说对一个男人的最大报复，就是占有他的女人吧？ 曾世凡脸上溢出邪笑地走近明显被他的出现而吓到的辛语菲，一边开口一边朝她抬起手，“辛店长，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要不要我送送你？” 辛语菲呆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她居然又看到曾世凡——那个她以为他不会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了！ 如果不是涂曼萱还真真切切地靠在自己肩上，她几乎都要尖叫着落荒而逃了。这个曾世凡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流氓，比她想象得还没有下限，他完全就是她的噩梦。 “你……我警告你，我男朋友马上就要来接我们了！”做梦也想不到这种话也有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天，她简直欲哭无泪，“你最好小心点……” 这时候她真恨不得将身边的好友狠狠摇醒，然后携手一起逃跑，但涂曼萱显然喝得有点高了，不但丝毫没有察觉到她俩此刻面临的处境，还有些像被吵到似地喃喃说了一句：“哎呀！好吵，我要睡觉……我要洗脸……” 辛语菲绝望了，这女人比她想得还要醉，怎么办？ 曾世凡的身后也跟过来了几个年轻头上染着黄毛的男子，他们互相瞄了一眼，然后暧昧地拍了拍曾世凡的肩膀，“那个妞儿也挺漂亮的，不然……”边说还发出一阵让人作呕的猥琐笑声。 曾世凡像是被他们提醒了，打量了挂在她肩上的涂曼萱一番，大手一挥，“都带走！”语气竟有一股社会老大的气势。 “不要！救命啊！”辛语菲带着好友连连后退，同时也不忘向马路上的来往行人求救。太可怕了！这个曾世凡是不是真的疯了？他真以为这么做是不犯法的吗？ 此刻她又慌又气，也不知道是该埋怨自己，还是该怪涂曼萱跑到这里来喝闷酒。 “喊什么呢？”那几个看起来就像是曾世凡跟班的年轻男子也凑过来团团围住了她们，显然不打算让她们俩有机可乘，“我们不过是带你们出去玩玩，干嘛那么害怕……” 她紧张得愈发握紧了涂曼萱的胳膊，大概是力道有点太大了，涂曼萱疼得皱了下眉头，终于有点意识清醒了。 “你们……”她缓缓开口，瞥了一眼辛语菲那一脸的惊惧与绝望，嗓门一开，叫得差点将路人的耳膜都震破了！“快来人啊！这里有流氓想劫财劫色啊！我们要被拖上车啦！” 不得不说，在对付和防范不良男性的这方面，从事酒店业的涂曼萱真的比辛语菲更有办法，也更有经验。 那几个刚要碰触到她们身体的男子都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只有曾世凡不为所动，他也不去看周围人的反应，径直颇不耐烦地就将辛语菲的手腕一拽，想将她往自己的车上拖。 涂曼萱见状，一边朝身边的人拳打脚踢，一边又要大喊，没想到她的声音还没发出来，另一道声音倒是先发话了—— “你倒是挺能叫的，肺活量蛮大的嘛！” 紧接着就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仿佛从天而降一样，抬起脚踢开了那几个一看就毫无卵用的年轻混混，然后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涂曼萱一怔，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时泊云？！ 他回来了？ “你……我……”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纷乱，还好她还有件事没有忘，赶紧指着自己的好友那边嚷道：“语菲！还有语菲！” “你放心，”时泊云明显比她气定神闲得多，话说得也不疾不徐：“有人会救她的，她不会有事的。”所谓自己的女人自己顾，这也是他自己说的，不是吗？ 所以他就用不着那么多管闲事了。 涂曼萱一听，还在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辛语菲那边瞬间就有了完全不同的变化。 刚刚还得意洋洋地拽着辛语菲往自己车上拖的曾世凡，此刻正脸色发青地一屁股坐在了满是尘土的水泥地上，如果仔细观察他的话，他的身上还有不少伤痕，嘴角边也隐隐挂了彩。 显然是被人揍得很惨！ “我以为上次的事会让你长长记性，”应培然大手将自己的女友揽进怀里，还动作温柔地轻轻拍抚了下她，示意她不要再害怕。“可你还是贼心不死，你说该怎么办？”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应培然面无表情，甚至眼神看不出丝毫情绪。 辛语菲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就好像她正要被人推进一个暗无天日的火坑，但那个火坑还没有被她触到，她就无知无觉地去了另一个地方——一个让她觉得无比安心的地方。 她身体还有些颤抖地靠着应培然，虽然他似乎并没有太明显的反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感觉有些怯意。 那怯意绝不是为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曾世凡，而是……她自己。 “你……又是你？”曾世凡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脸，双眼愤恨地盯着那个又一次坏了他好事的男人，“你故意伤人，我会告你！我一定会告你的！”正这么嚷嚷的时候，一群人都七嘴八舌地围了过来，甚至还有警车鸣笛的声音。 原来就在他们打架的时候，已经有路人赶紧打手机报警了。 曾世凡也听到了警笛的声音，顿时像找到倚仗似地，强忍着全身的疼痛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你打我，大家都可以证明，我一定会告你的！”他大声喊道，还指着自己的那一帮狐朋狗友，“还有他们！他们也都是受害者，我……” 应培然懒得听他说的那些废话，只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就揽着辛语菲往自己的座驾那边迈去。 “正好，我也有话要跟警察他们说，”他也不知道是有意提醒他还是无意，只淡淡开口：“你之前对我女朋友做的那些事我还没找机会起诉你，这次刚好前账后账一起算。” 那次在酒店他们想绑架辛语菲，他因为不想将事情闹大而暂时不了了之，但这不代表他就一点后手和防备也没有。那天酒店的监控录像他早已通过关系拷贝了下来，要真打起官司，他还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什么？你……”曾世凡听见他说的这话，脸色顿时全然大变，一改刚才的戾气与笃定。 辛语菲一边跟着他往车里走一边不时地回头，“曼萱呢？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好友的担心和关切。 应培然不冷不热地睨着她，“我看你还是先别关心她，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他说。 一想到之前女友一接到闺蜜的电话，就毫不犹豫地转头把他“抛弃”了，他就一阵气闷。 不过既然是因为闺蜜那边出了问题，那就应该让更能解决问题的人去，所以他便通知了时泊云。 时泊云跟涂曼萱到底是什么关系，双方又进展得如何了他不管，但既然他们这对冤家影响了他跟辛语菲，那他也不容推拒地让时泊云去处理他自己的“冤家”了。 “啊？你说什么……”辛语菲一怔，还来不及问清楚，她就被他推进了他的车里。恰好这时警车也来了，应培然对过来问询的警察低声说了几句话，警察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对着曾世凡那群人呵斥了几句，拷上他们的双手就都上了警车。 应培然和时泊云的车低调地跟在警车后面。 辛语菲靠在车椅上，怔愣了好半晌才意识到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刚才又发生了什么。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她开口的那一刻还忍不住有些心有余悸，如果应培然要是没来的话，她和涂曼萱……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他似乎也对女友惹出来的麻烦一肚子牢骚。不过牢骚归牢骚，幸好他们顺利找到了她们，不然…… “说来真是冤家，是时泊云猜到你们会到这里来的。”他也不想问好友为什么会料得这么准，也许他们曾经来过？也或者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但现在他只有无比的庆幸，幸好他们没有晚一步，正好就在曾世凡要带她们上车的时候赶到了。 “冤家……”辛语菲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唇角微弯地歪头靠着他的肩膀，“还真是冤家啊！” 不是冤家不聚头，就算两人再怎么兜兜转转，总还是会走到一起的，对吧？ 第59章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又这么晚了，回家早点休息。” 应培然拂了下辛语菲的头发，语气温和轻柔地说道，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他的表情淡定，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是怎么对待那个嚣张的曾世凡，辛语菲都想象不出来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刚刚又经历了什么。 但是奇怪的是，即使见识过他的狠厉果决，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害怕他。 “嗯。”她听话地点点头，还朝他弯唇笑了一下，以表示自己没事，也会按他的嘱咐行事。 他不觉也勾起唇，不着痕迹地觑了眼车窗外早已黑暗一片的天色，眼神微微闪了闪，然后打开车门准备送她进她住的小区大门。 “不用送我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她语气轻快地道。刚才在派出所几乎都是他在应付那些不停盘问他们的警务人员还有曾世凡的那帮狐朋狗友，她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想如果是她一个人在那里的话，她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群已经没有下限的无耻之徒。 他凝着她，好半晌才轻轻拍了下她的脸颊，表情似乎有点隐忍地抿了抿唇角，微一颔首，“好吧，那你进去吧，我等你回家了就走。” 他倒不是不愿意送她回她的家里，只是他不确定自己这一进去还出不出得来？何况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也消耗了大家的不少精力，此刻他们最需要的应该是休息，好好睡一觉。 “你……也不用担心那个姓曾的会再来骚扰你或者报复，”大概是为了让她安心，在她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他忽然不疾不徐地开口：“这些事我自会找人搞定。” 她一怔，很快想起他在派出所里给自己的律师打电话时的情景。当时因为时间太晚，双方的律师都没有过来，不过应培然显然更会应付这种事，而他的律师顾问相较之下也比曾世凡那边一味的叫嚣和威胁显得更专业也更有说服力，不但那些警务人员对他们改变了态度，连曾世凡都像斗败了的公鸡似地，整个人都气虚了下来。 此情此景，让她情不自禁地相信，没有什么事是他解决不了的。 前所未有的心安满满地围绕住了她。她相信自己回家一定能睡个好觉。 “要是还觉得不舒服的话，明天就请个假。”虽然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婆婆妈妈的人，但应培然还是忍不住交代她。他记得她陪那个涂曼萱喝了酒，虽然不清楚到底喝了多少，但清醒后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受的。 尤其他记得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喝酒。 “好了，我知道了！”她笑着嗔了他一句，抑制不住心底涌起的那股甜意，她催促似地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你也早点回去吧！” 见他终于开车走了，她才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转身回了家。 也许是真的累了，她一进了门几乎是沾枕就睡。 她本来不打算向便利店请假的，毕竟最近店里太忙，而且她一向也很少请假，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失控地尖叫出声。 天哪！她居然睡过头了，而且一睡就是十点多了？！ 辛语菲不敢置信地瞪着闹钟呆愣了好几秒，直到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对了下时间，她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都这么晚了，看来不请假都不行了。 她抬头扒了扒自己睡得如鸡窝一样的头发，懊恼地给便利店那边的人打了通电话，说自己身体有些不适，可能上午没办法过来了。 她没说自己下午也不会去，作为一名爱岗敬业的员工，她还是想努力地挽救一下。 “我擦！怎么会睡得这么晚呢？”她只在床上磨蹭了一下，就自动自发地下了床，一边喃喃自语地嘀咕一边往浴室那边走去。话才刚出口，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她一愣，忍不住又抬起胳膊闻起自己的手臂还有身体，这一闻她差点崩溃了！ “我的天！我昨天是不是没洗澡啊啊啊！”她匆匆忙忙地冲进浴室，只想将自己全身那股臭不可闻的酒气全都洗去。 昨晚她似乎还真没洗澡，她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懊恼地想。难怪今天会这么臭，要是被人闻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闪过她大脑的竟然不是她的父母，也不是她的好友，而是——应培然。 她心一跳，脸颊瞬间就热了。她抬头瞄了眼镜中的人影，那个人的两腮似乎都隐隐染上了点微妙的潮红，更加有种醉眼迷离的神色。 她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赶紧匆匆拿起洗手台上的口杯开始漱口洗脸。 洗完口脸，她脱掉拖鞋准备好好洗个热水澡，顺便连头也仔仔细细洗一遍。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啦啦啦……”就在她对着莲蓬头一边舒服地搓洗着头发一边让热水流过自己有些粘腻的身体时，忽然水一停，她一愣，口里哼的歌也停了下来。 “不……不会吧？”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瞪视了刚才还不停冒出水流的莲蓬头，等了半天都不见有水再出来。 这是……停水了？ 她呆呆地站在莲蓬头下，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冷却下来，她才猛然打了个喷嚏，想起来赶紧给物业打电话。 幸好小区物业的电话号码她已经记下来，不然现在她都不知道该找谁去。 “喂，是凯旋花园的物业吗？”她裹着浴巾匆匆去客厅拿手机拨了过去：“我家忽然停水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区物业工作人员的态度倒是挺好，马上有问必答：“哦，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凯旋花园小区的水箱需要清理，所以今天上午十点半到下午四点半期间可能要关闭水阀，如果给您带来不便的话，真的很抱歉。” 辛语菲完全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状况，差点没忍住爆出粗口。什么时候不关水阀，居然在她在家洗头洗澡的时候关水阀？ “你们……你们关水阀那我怎么办啊？我还正在用水呢！”她语气不好地质问，一时也顾不上平时的礼貌与修养。 小区物业人员的态度依然亲和。“为你带来不便，我们真的不好意思，不过昨天我们就在全小区贴了关于今天停水的通知，而且也在我们物业的微信公众号上发布了这条信息，所以……” 言下之意，这不关小区物业的事，而是她自己的问题。 “那，那我……”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听着电话里小区物业那礼貌却毫无温情的话语，她知道了停水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愤懑地挂了手机。 昨天就贴了停水通知？她不禁开始回想，她记得昨天出门的时候楼下大门似乎是贴了张纸，不过她急着出门，又习惯性地以为那是广告，所以也没多留意，视若无睹地就走了。 晚上回来就更不用说了，她和应培然回来得那么晚，又经历了那些事，哪还有心情去看小区贴的那些有的没的？ 至于那些微信公众号，她更是能忽略就忽略了。 她愣愣地望着洗澡洗到一半的自己，头发上还不断有水流下来，这下可怎么办？ 就在她要站在浴室里仰天大叫的那一刹，她的大脑总算忆起一件事—— 他们凯旋花园停水了，那凯宾花园小区总不会也停水了吧？ 她先是一怔，然后又像从绝望的黑暗里见到希望的曙光那样狂喜起来。 应培然家的钥匙还好好地存放在她这里，她完全可以去借用他家的浴室。 不过虽然她是有他的钥匙，可以来去自由地出入他家，但出于自己的本能，她在准备过去之前还是先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培然，”原本她还挺镇定自然的，可在刚听到他的那股磁性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她竟有些心慌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跟平时不太一样：“是这样的，我现在在家，本来在洗澡的……结果水突然停了……” 她几乎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斟酌小心地解释着，仿佛是深怕他有什么困恼，又或者是怕他有什么误会，应培然静静地听着，一点也没插话打扰她。 “我们物业说关了水阀，好像要清理水箱什么的……”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想应该用什么最自然最合适的方法提出她要借用他家的浴室，没想到他像是已经明白了她的诉求，直接便开口道：“你要用水？那就来我家吧，我们这边没有停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她的尴尬，他有意无意地只说她要用水，而绝口不提“洗澡”那两个字。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边暗暗欢呼自己有救了，一边收拾自己的衣物准备去他那边。 应培然就在家里，穿着休闲宽松的家居服，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微微一闪，然后笑了起来。 “卫生间就在那边，”他指着自家的浴室，也没有多跟她说什么，“进去洗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一声。” 辛语菲微红着脸，低下头拿着自己带来的换洗衣物和毛巾飞快地进了他家的浴室。大概是太心慌了，她在走到浴室门前还差点绊了一下，他似乎将她的动作都尽收眼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调笑，悠悠说道：“不用那么急，没有人催你的。” 她一听，愈发紧张了，走进浴室大力地关上了门。 进了浴室她才喘了口气，也开始脱下衣服准备洗澡。他家的浴室是有浴缸的，她走到浴缸前才发现水他早就准备好了，温度也不冷不烫刚刚好，似乎正等着她来盥洗。 泡浴缸跟在莲蓬头下洗澡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他的浴缸还这么大，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整个人泡进去，甚至在里面游泳。 也许是泡得太舒服了，她不知不觉地在浴室里待得时间长了点。 “语菲，你洗完了吗？”如果不是应培然的敲门提醒，她几乎要在里面晕晕地睡过去。 “哦！洗完了！我马上就好……”她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人家的浴缸里泡得太久了，这下不说将昨天的那些酒气洗去，只怕连她的皮肤都要脱去一层。 她匆匆忙忙地走出浴缸，然后急着擦干身体，还拿出梳子想梳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存心跟她作对，她越是想整理好自己，动作就越显得手忙脚乱。 “语菲，”应培然瞄着横亘在自己眼前的浴室的大门，耳朵敏锐地听到里面传出的凌乱的声音，不禁若有所思，“你没事吧？” “我……我马上就出来……”辛语菲努力地跟自己的头发奋战，内心有股快崩溃的感觉，天哪！这头发还能不能好了？她是真不想就这样跟个不修边幅披头散发的疯子一样出去啊！ 在外面的应培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想象到了她在里面的处境，唇角一勾，“如果洗好穿好衣服了就出来吧，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可以帮你。”他说。 帮她？辛语菲愣愣地拿着梳子对着光可鉴人的镜子，左思右想之下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拿着梳子慢慢地走到浴室门前打开了门。 第60章 应培然勾着唇角，眼神含笑地睇着从浴室里出来，揪着自己的衣摆表情显得有些拘谨和小心翼翼的辛语菲。 她的衣着完好，只是衣服上稍稍带着些仓促之下造成的褶皱，头发上因为刚刚洗过澡而湿漉漉的，水滴都隐隐地滴在肩膀和颈侧，还透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凌乱。 她似乎也有点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微红着脸，一边举起手中的梳子一边小声开口：“那个……我的头发好像打结了，怎么梳都梳不太好……” 其实是她在他家里洗澡太过紧张，甚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安与无措，总让她的一举一动都不自然，而她为了想掩饰这股不自然，愈发想让自己快点打理好自己，结果…… 头发被她弄得掉了一堆不说，更是乱得不像样子。 她才这么开口，应培然似乎马上就明白了她此刻的处境和诉求，朝她似笑非笑地抬起下颌，眼神熠熠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梳子。 “那我帮你梳吧。”帮女友梳头发他虽然没有经验，不过——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差事，他挺乐意为她效劳。 “……”她心跳如鼓地感觉到他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带着她往客厅那边的沙发走过去。也不知道是她太过敏感还是因为什么，她感觉他的手掌透出一股灼热，那温度仿佛从他手心传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我去拿吹风机，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他说，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转身利落地去找他那个并不经常使用的吹风机去了。 她眼睁睁地瞄着他的高大背影，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让失速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让他为她吹个头发，这不算什么吧？她暗暗思忖着，调整了下在沙发上的坐姿，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无比。 他唇角边噙着笑，举着吹风机坐到她身边开始为她吹发。当手指撩起她的一绺发丝时，他感觉得到她的身体隐隐战栗了下。 他的手指时而擦过她的脸颊和耳垂，时而触过她纤-细的脖颈，她又微微瑟缩了下，但很快又适应了他为她吹头发的节奏，微微闭起眼仰头感受着男友为她吹头的贴心服务。 眼看手指更要穿过她的发尾，让吹风机吹得更细致深-入点，他忽然听见一阵震天价响的敲门声，而且还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谁在敲门啊？”他忍不住蹙眉，先是朝大门那边觑了一眼，直到确定门外敲门的人有股“不等他开门誓不罢休”的气势，他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起身去开门。 辛语菲先是诧异了下，然后也觉得有些好奇，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走到大门边。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开门，差点把她吓到了。 站在门外敲门的居然是江伯，他一看见应培然开了门，便语气带着亢奋地对他说道：“培然，培然，我跟你说，你的大哥马上就要过来看你了……” 他还要说什么，突然眼尖地看到跟在应培然身后，神情像只好奇的小鹿一样往外伸着脖子的辛语菲。本来看到她也没什么，毕竟他知道他们两个正在谈恋爱，可是眼前的这一幕…… 一个穿着随意休闲的家居服，另一个呢？江伯的目光不禁若有所思地落在那个披着头发，明显像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年轻女子，他不禁暗忖：他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我大哥？”应培然似乎有些意外听到他说的这个消息，眼中微微闪过一丝错愕。 不过跟他比起来，辛语菲就紧张多了，她惊讶地喊出声——“什么？你大哥……要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千不挑万不挑，竟挑在这个她毫无准备的时候？ 江伯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不安，也误会了他们俩之间刚发生过的事，有心安慰似地说道：“不要怕，也不要紧张，培然的大哥不会责怪你们的，你们……” 他还没说完，对面的年轻女子就差点快吓得跳起来，连声喊道：“不是！没有！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不要误会……” 江伯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也不时地瞥着站在她身边一声不吭的应培然，他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应培然面无表情地双手插进裤兜，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大哥就要来了吗？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叔叔。” 他前几天跟美国的家人视频聊天时，就提到过瑞格准备拍摄宣传广告的事，他大哥曾说过会抽个时间过来看看他办的这场马拉松广告，他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从美国那边来了。 他瞄了一眼身旁的辛语菲，她似乎明显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微微有些轻颤。 他不禁有心安慰她：“没事，我大哥人很好的，而且我也跟他提过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也不是完全不知世事的小孩子，十分清楚她以这副面孔出现在他家会给人什么样的印象和评价？她虽是他的女友，但还是得矜持点好吧？ 一想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有可能给他的家人带来误会，她一边匆匆去玄关那里穿上鞋子一边向他告别——“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啊！那个你……要是大哥真的过来了的话，给我打个电话吧！”到时候她一定会收拾打扮得整整齐齐体体面面地跟他的家人见面。 “语菲！你……”应培然还想挽留她，却只能无奈地看着她飞快地穿上鞋子往外走了，他不禁神色莫辨地瞟了一直杵在门外不动声色的江伯一眼，微微抿紧了唇。 望着辛语菲脚步匆匆慌不择路似地冲着电梯那边走了，江伯这才像慢半拍似地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神情颇有点无辜：“怎么了？你女朋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要不要我去把她叫回来？”他摸了下自己的下巴问他。 “你说呢？”应培然不愠不火地斜瞥了他一眼，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只寥寥地吐出这几个字就转身回自己的客厅去了。 “喂！培然，”江伯本能地跟着他跨进大门，语气仍透着无辜和某种迟疑踌躇地说道；“我是不是打搅了你们的好事了，这个……我真的没料到……”谁知道这青天白日的，他们会同处一室“那个”啊！ 结果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他一说应培然的表情就更加冷淡了。“语菲的小区停了水，她正好在家洗头洗澡，所以就过来借我家的浴室了。”身为男人，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女友解释一下。 “哦……”江伯一听，一边点头一边恍然大悟地回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大哥也马上就要来了，你总要带你的女朋友见见你的家人吧？” 想着自己的大哥听到他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女朋友，又想象着辛语菲和他的家人见面时的情景，应培然不禁高深莫测地扬起自己的唇角，“那是肯定的。”他说。 第61章 “哟，你终于来了？”望着从自动门外匆匆进来的辛语菲，王敏薇撇着嘴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发现辛店长最近上班越来越不守时了，你一直还高标准严要求地命令我们按时上班，你自己作为店长……未免也太玩忽职守了吧！” 辛语菲脚步匆匆地走进员工休息室去换制服，对王敏薇那一大串劈哩叭啦的嘲讽充耳不闻。王敏薇一天不找茬几句似乎就浑身不舒服，她跟她共事这么久也早已习惯了。 原本以为王敏薇说几句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居然还兴致高昂地凑到休息室门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隔应还是吓唬她，表情带着点幸灾乐祸似地又道：“刚才公司里有人打电话查你的勤呢，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辛语菲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她：“查勤？谁啊？”她本能地想到是陈莎，她的这种猜测也不是没有缘由，除了陈莎本身就属于人事部，她们最近还发生了邮件丢失的事。 以前美森公司鲜少考勤店长的上下班，陈莎更加没有为这种事为难过她。 王敏薇不知道她想什么，似乎有意在她面前将事情扩大，“我哪知道是哪位主管？只不过……人家问了你好多事，不仅仅是什么时候上下班，还问你在店里每天都在做什么、忙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的指甲，顿了顿又开口说下去：“我本来也是想为你遮掩解释一下，可我毕竟是个普普通通的职员，那些好话套话我又不会说……”俨然一副她一向诚实守信的模样，所以才没有为辛语菲解释一句话。 “你要为我遮掩解释什么？”辛语菲不咸不淡地刺了她一句，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制服衣领就往外面走，“我有什么事是需要人遮掩解释的？” 在美森工作了这几年，她自问一向尽职尽责，而且一心希望公司能发展得更好，任何人来问她她都问心无愧。至于这个王敏薇……她不借机落井下石就很好了！ 她决定等一下抽个时间再给陈莎打电话，现在他们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检查了下店铺和各个货柜，今天的王敏薇似乎难得勤快，所有的整理上架都井井有条，完全不需要人提醒。 她弯起唇笑了笑，本想表扬王敏薇几句，结果在觑到她脸上那一副等着看好戏的鸡贼表情时，唇角倏然一抿，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她就不明白，王敏薇都跟她在一起工作这么久了，即便是因为店长的事她对她有点看法，但也不至于“讨厌”她到这种地步吧？恨不得她犯错，然后被公司批评、惩罚甚至解雇？ 她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刚想叹口气，冷不防衣兜里的手机响了，她一怔，稍微犹豫了下，这才缓缓接起来。 今天她来得有些仓促，就连离开应培然的家都是匆匆忙忙的。因为时间不对，她还要上班，自然她就没有和应培然一起去见他的大哥，不过……对于见他家人的这种事，她还真的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望着手机屏幕，幸好打过来的不是她男友，而是涂曼萱，她无意识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喂，曼萱，”她拿着手机走到一个靠角落的地方，语气尽量自然地开口：“你最近还好吧？”上次她说要回去相亲的事仿佛还历历在目，但现在……她感觉那似乎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涂曼萱应该不会再回去相亲了吧？她想。 她记得应培然跟她说过，涂曼萱的问题关键就在时泊云身上，只要他回来了，一切都迎刃而解——就像他之于她一样。 虽然很想吐槽，但想到碰到曾世凡那天发生的事，辛语菲不禁有些沮丧和无奈，她的男友似乎还真有这种能力。 不过涂曼萱一开口就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语菲，我跟你说，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似乎还显得有点高兴，完全不像上次她告诉她自己要回老家的那种黯然。 “啊什么？”辛语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要回去？回哪里？”难道还是要回家去相亲？ “当然是回我自己的家乡啊！”手机那边传来涂曼萱的轻笑声，不过她似乎也明白好友在想什么，赶紧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回去相亲的。我国庆之后不是说还有几天休假嘛，正好回去探望一下，而且……泊云也说要跟我一起回去，他正好去那边旅旅游，四处看看。” 尽管在提到这件事时涂曼萱努力让自己显得风轻云淡，好像这就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辛语菲听得出来，她真的很开心，即便她此刻看不到好友的表情，她也已经能想象得出好友的那张脸会是如何神采奕奕意兴飞扬。 这个消息似乎来得有点太过有爆发力，辛语菲怔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就是要一起见家长的意思了？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神奇太玄幻了点？几天前她的好友还心灰意冷地准备听从家人的安排回家相亲，但这才过了几天，她就告诉她，她要带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回去见家长了？ “那……这……”一瞬间辛语菲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应过来后她只能结结巴巴地献上自己的祝福：“恭喜你们了！”能跟自己的理想对象有一个圆满的结果，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快乐更幸福的事呢？ 涂曼萱挑起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冷静理智而又从容优雅的自己，她淡淡笑道：“这次带他回家……其实也不代表什么，但起码他展现出了他的态度，而我……也不用再因为找不到对象而被家人狂轰乱炸，忍受他们的催婚催嫁，不是吗？” 辛语菲静静地听着，忽然有些五味陈杂。 是啊，见了家长也不代表最后就一定能顺利结成连理，结成连理也不代表以后的婚姻生活就能和和美美一帆风顺……这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每个人也都面临着太多的考验和选择，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当下，珍惜当下，不是吗？ 她不禁想到应培然和他已经从美国回来的大哥应其然，原本内心隐隐还有些不安的她，一时间竟不那么紧张，忽然变得淡定了。 为什么要把成功幸福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呢？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审视自己、评判自己甚至决定自己的价值呢？人生是自己的，能给自己最大安全感和满足感的，永远都是自己。 挂上手机的那一刻，辛语菲挺直了腰背，表情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异常的坚定和自信。 ~~ 辛语菲本以为自己会先打电话给陈莎，没想到还没等自己打过去，她那边倒是急不可待地先打过来了，而且开口就先劈头盖脸地将她斥责了一通。 “辛语菲，你来了？”陈莎的语气里似乎只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和冰冷，丝毫听不出她别的情绪：“我听你同事说，你今天几乎整个上午都没来？” 辛语菲并不想为自己辩解，只简单地承认了。 她的承认似乎更给了陈莎理直气壮的底气和威压，她蹙起眉，几乎是毫不客气地斥责她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对工作越来越不上心了？迟到早退，动不动就请假，跟过去那个时候的你完全不一样，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她一愣，丝毫没想到一向对她温言软语态度亲和的陈姐居然会这么堵她。她对工作不上心吗？如果真的是不上心的话，她会费尽心力地写出那份建议书吗？ 她不知道，陈莎就是因为她的这份建议书而来的。在仔细检查修改了那份建议书并且交给林经理之后，陈莎得到了公司极大的肯定。陈莎也为自己的作为得意不已，但现在有个问题：那份建议书只是详细分析了美森目前面临的处境，又简单地提了下美森该有的策略大纲，至于策略的具体行动操作，建议书上并没有提到。 或者说，辛语菲还来不及写到那些。 尽管陈莎也绞尽脑汁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但公司那边总觉得不太满意，这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毕竟她并不是建议书的实际撰写人，自己的解决方案和建议书上的提议不那么契合也在情理之中。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莎才会又打起辛语菲的主意。 为了先给她来个下马威，也为了利用她的不安和恐惧达成自己的算计，陈莎几乎算是跟她扯破了脸皮。 在经过短短的错愕之后，辛语菲算是明白了陈莎打这通电话的用意。 看来陈莎真是“偷”了她的建议书，不然她的态度不会突然大变。而一般一个剽窃了别人的成果想往上爬的人，对待受害者从常理上来说，不是想拼命将人往地底下踩，就是极尽拉拢，利用受害者为自己卖命。 但辛语菲十分清楚，她是不可能为陈莎这样的上级做事的，她甚至不能容忍一个人居然可以这么卑鄙无耻。 “我最近是遇到一些事，不过，”她面无表情地冷冷开口：“我对公司是不是上心，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陈莎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说话，不禁愣了一下。 “你要是觉得我工作不负责，不符合公司的要求，那就随便你了。”她继续不疾不徐地说下去，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但是，我问心无愧。” 在挂掉电话的那一刹，她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也不管电话那边的陈莎有什么反应，辛语菲只是对着面前的电脑潇洒一笑。 如果陈莎没有对她做过这种事，如果她能对自己和公司都坦诚一点的话，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和公司的精英职员们群策群力地为公司共谋发展，发挥自己的能力和才智了。 她不确定，现在的这一切究竟是谁的损失，但她却真的信了应培然告诉她的那些话—— 她还有很大的潜力，但是要把这些潜力运用发挥在值得的地方。 第62章 瑞格制药是一家有着长久历史的企业，而且是一家知名的国际企业，尽管在医药行业瑞格一直秉持着低调的原则，但这并不能否认和掩盖它的实力和在医学界的影响力。 毕竟从应培然的曾祖父那一辈起，从事医学业已经融进了应家的骨子里，而应培然也早已数不清楚，他有多少亲人是奋斗在研究室里还有手术台上的。 说应培然家是典型的医学世家毫不为过。 在美国，医生跟律师一样是他们社会上备受推崇的职业，所以应家在美国的社会地位一向是比较高的。但经营一家医药企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但要面临美国各种大大小小制药公司的激烈竞争，甚至还要时常面对来自美国ZF和ZC的影响，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是一家彻头彻尾的华人企业。 对于打拼在美国的华人以及所创办的企业公司，如果在和平时期那还好，但如果在相对比较敏感的时期，华人的日子可能就不太好过了。尽管应家作为早早就去了美国并且已经站稳脚跟的家族而言，一般情况下他们并不会担心这类的问题，但他们骨子里的那颗中国心还是从未随着时间的变迁而改变过。 应家早就有回国来建设医药公司的想法，只是过去那些年，中国的市场并不是那么开放，尤其是在涉及比较敏感和关键的行业领域，但现在，投资中国的最好时代已经来临了。 应培然是这次投资中国建立瑞格公司的排头兵，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实验者，所有应家的人都在等着看他的成绩，当然也不乏等着看他出错的三亲六眷。 这也是一种十分正常的事，越是大的家族越是如此。大家族往往分支巨多，而且结构复杂，自然利益也复杂，应培然一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也明白自己该相信什么。 他大哥应其然果然从美国洛杉矶那边千里迢迢地过来了，理由是视察他这次力排众议要搞的那个关于陵城马拉松的宣传广告。 “我本来以为你是在这边准备好好干一番事业的，”应其然好整以暇地坐在应培然的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拿起自己弟弟特意泡的茶喝了一口，神态悠然。“结果却是在这里跟人谈恋爱，怎么样，谈得还挺愉快吧？” 不要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弟弟的这些私事，对于这个自己唯一的弟弟，他总有自己的渠道和方法。 应培然也毫不奇怪大哥会这么问，事实上他这次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突如其来回来陵城，应培然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坦白说，对于这位比他大五岁，从小就优秀出色到被各种亲友夸赞羡慕的哥哥，应培然时常有一种颇为复杂的感觉。 他微微抬起头，望着这个跟记忆里的人似乎别无二致，只是多添加了一丝岁月的深沉和内敛的大哥，他说不出此刻自己的实际心情。 欢喜吧？当然是有的。他记得在他过去最叛逆也最跟父母有矛盾的时候，是谁陪伴他，耐心地开解他，和他一起走过来。 抗拒吧？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在面对这个所谓“别人家的大哥”时，他不可能不去跟自己的哥哥比较，甚至他的亲人也会不自觉地拿他们一起比较。但任何比较都不会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无论谁输谁赢，孰优孰劣。 “你会有机会看到她的，”面对应其然的调侃，应培然并不想多谈，“还是看看这边公司的情况吧。” 辛语菲并不知道应培然和他的大哥见面的场景，她也不敢去想象。 原本她是有机会跟他的大哥见面的，但当时的情况太过尴尬和令人遐思，她当时连头发都没梳整齐就匆匆地跑了，如果让不知情的人看来，说不定还以为她是偷了什么东西，或者是做坏事被人发现了。 她从没想过会跟应培然的家人见面，至少目前没有。不是因为她对这段感情不认真，或者对应培然这个人没有信心，而是他们之间恋爱发展的顺利常常有种让她像做梦的感觉，她不希望这只是梦境，更不希望有什么人或事来破坏他们的关系，所以也许是出于某种逃避的心理，对于他们之间的未来，她并不会思考得那么多。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她才更加会对见应培然的父母亲人感觉惶恐。无论是电视剧里演的还是她身边曾经听说过的那些，有很多情侣是因为家人的反对而被“棒打鸳鸯”。不要说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这种“封建”的事情发生，事实上，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国内还是国外，这种看似不合理的事时有发生。 中国自古讲究门当户对，在经历了很长一段自由解放和自由恋爱的时期后，如今的社会又开始推崇起“门当户对”来，只是现在的“门当户对”还被赋予了更多的内容，不仅仅是物质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但是如果物质条件上不匹配，精神条件也无从谈起。 辛语菲不想因为应培然的优秀和他那看似优越的家庭环境而否定自己，否定他们的感情，但她必须得说，此时的她真的还没有勇气站在他的家人面前。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足够优秀到无惧任何人的挑剔和审视，尤其是他的家人。 身为应培然的女朋友，她得更加努力更加拼搏才是。 在便利店里和陈莎的那一番话给了她一丝触动，也许她真的该为自己的以后好好打算打算了。 她曾经认为美森是一家温馨而且有人情味的公司，公司对他们的培训和许诺让她深深以为她在这里是有前途的，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但现在呢？ 现实给她狠狠地上了一课，她在美森不仅谈不上前途，很可能还只是一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炮灰。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剽窃，她更加无法接受自己跟这样的人共事，她无法想象，如果再这样无动于衷地工作下去，像这样的事以后会不会再次发生？ 如果一个公司的主管能做出这样的行为，要么是这间公司的管理出了严重的问题，要么是在这间公司里的人已经潜移默化地接受甚至习惯了这种价值观。 如果不想被这样的价值观同化，她必须尽早地脱离这种环境。 她不禁想到了智英广告公司，还有那位让她无比欣赏和佩服的丁胜男总监。她记得在跟她接触的时候，丁总监不止一次地对她提出的建议和想法流露出认可与赞许，她忽然忍不住臆想，丁总监会不会接受她的求职，还有在她部门下工作的请求？ 会想到丁胜男和智英广告公司并不只是因为应培然曾经提出的建议，她仔细思索了良久，觉得自己是真的很想加入智英，而且广告策划也是一件格外充满挑战性的工作。 这人趁着年轻，不就是应该充分发挥自己的各种能力和才华吗？总不能那么早就暮气沉沉地只想着一份安稳。 安稳并不代表安全，甚至对人生都是一种浪费。 待跟陈莎谈完挂掉了电话，辛语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怔愣了好半晌，终于在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 ~~ 应培然陪着大哥应其然在整个瑞格公司走了一圈，还跟他详细讲解了正在筹备当中且马上就要开始拍摄的马拉松广告，应其然面无表情地跟他一起走着，不置可否。 “你说这个广告的创意是你的那个女朋友想出来的？”听到应培然的这看似无心的一句插嘴，应其然那一向深沉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下。 应培然倒不是故意为自己的女友加分，他说的都是事实嘛！“对啊，她还跟我说了她这个创意的由来，说起来非常有意思……” 他还想大谈特谈，眉眼之间俨然充满了兴奋，不过应其然不冷不热地泼了他一盆冷水，“既然是你女友提出来的，你说个什么劲？不如让她自己来说一下。” 情人之间的滤镜都是加厚的，应其然倒不是怀疑弟弟在为辛语菲编假话，只不过有时候我们会因为对一个人的好感而将他的优点从一分夸成九分甚至十分。应其然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把关还是为了考验辛语菲，他早晚都是要跟她见一面的。 应培然一怔，顿时嘠然不语。他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明白大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那就约个时间地点吧，”他点点头，脸上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只是相当淡定地道：“定好了我给她打电话。” “就明天吧，”应其然显然也是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他朝应培然微抬了下颌，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开口：“这次回来得也挺仓促，最好把表叔他们一家也叫上，大家好好聚聚。” 江伯不仅是他们应家的亲戚，而且……应培然住在这里这么久，他刚好又是他小区的保安，他不可能不知道一些应培然的事。 应其然暗自打着心里的小九九，不过应培然倒是没想那么多，等跟大哥确定了要去吃饭的酒店和时间，他当面给辛语菲打了个电话。 应其然气定神闲地双腿交叠，旁若无人地就坐在他弟弟的身边，好像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弟弟跟女朋友通话他需要回避。 虽然还没见过那个辛语菲，不过现在听听她跟培然说什么也是好的…… “什么？”应培然按下的免提里清楚地传来辛语菲清脆干净的声音——“明天下午跟你们一起吃饭？我……”很明显她在说到这里时犹豫了下，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很为难的事。 “怎么了？”应培然有些意外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连一旁的应其然也挑起了眉，细细聆听。 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的思考和权衡后，辛语菲终于缓缓开口了：“那个，明天我要去智英广告公司应聘，你们……可以换个时间吗？” 应聘？换时间？没想到她的回答居然是这样，这下不仅作为她男友的应培然愣住了，连一直在旁侧耳倾听的应其然也愣住了。 第63章 辛语菲不知道自己坐过多少站公交，又转过几次地铁，感觉像是费尽了千山万水才终于找到丁胜男总监所在的智英广告公司。 她从不知道智英公司会这么远，也是到这一刻她也才真正体会到，陵城居然是一座这么大的城市，一个人从陵城的东边赶到西边，居然可以像跨越两个城市那样。 看来她过去在陵城的大学四年里实在是太封闭了，连毕业工作以后也就只守在陵城的那一亩三分地的地界里，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城市。 不过幸好这次在来智英公司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但给丁总监提前打了电话约好了应聘时间，而且还特意向她问清楚了智英的具体地址，丁胜男显然对她有种别样的照顾和青睐之情，不但细心地告诉了她地址，甚至还特意给她发了详细的公司定位。 严格来说，她的这次应聘并不算智英公司的正式招聘，如果要用一个准确的词来定义的话，那么她这就算是“内招”，她是靠着丁胜男的暗示和鼓励才来尝试着应聘的。既然是因为丁胜男的关系，那么这次她要面对考验的对象自然也是丁胜男。 虽然在这么多次的接触和了解中，她能隐隐感觉到丁胜男对她的另眼相看，但她并不是很有把握这次应聘就一定能成功。想着自己包包里的那份不知道修改了多久的个人简历，她顿时又紧张起来。她始终记得她是因为瑞格公司的原因才跟丁胜男认识和结缘的，那么她也不确定丁胜男对她的“另眼相看”是不是源于瑞格和应培然，但不管怎么说，智英公司是一家全国知名的大平台，她不去亲身尝试一下总难免会有些遗憾不是吗？ 在走进智英广告所在的那栋写字楼时，她不禁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下颌也微微往上抬了抬，努力展现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姿态踩着半高的皮鞋走了进去。 搭了十几层的电梯，才刚走出来，她差点被那形形色色鳞次栉比的公司铭牌弄昏了头，不过还好眼前正好走过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就在这里上班的男士，她赶紧拦住了他，问清楚了智英公司的所在方位，她这才轻舒了一口气，一整表情不假辞色地往那名男士所指的方向大步迈了过去。 “呃你好，我是来找贵公司的丁……”甫看到智英公司的前台小妹，她微微一笑，刚要说出在心里练了无数遍的开场白，没想到话还没说完，那个年轻的前台就先朝她点了下头，十分礼貌地抬手往公司里面指了下，语气客套地道：“你好，你是辛小姐吧，我们丁总监已经说了，她正在办公室里等你，你直接进去吧。” 她微怔地朝前台道了声谢，然后就这么丝毫无阻地进了智英公司的大门。 看来丁胜男早就交代了前台她会过来找她的事，这么一想，她心底的不安不自觉地减少了好几分，自信也跟着增加了一些。她握紧手中的皮包，越发像个胸有成竹的资深白领那样走向了丁胜男的办公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无形中受到了她的气场影响，辛语菲觉得自己在言语举止之间越来越有丁胜男的影子。 当然仅仅只是限于工作上。 当她敲门走进了策划总监的办公室的时候，坐在办公桌后面仿佛一直在办公的丁胜男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她，好半晌才似笑非笑地道：“你来了？我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辛语菲一听这话，下意识地就以为是自己迟到了，连忙弯腰紧张地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吗？我对这里不熟，而且也没料到路上花费的时间会这么长，真是太对不起了！” 其实她出来得很早，就是怕因为自己的路痴而耽误正事，不过以现在的时间看，也确实过了人家正式上班的点，丁总监要是因为这件事责怪她她也并不以为杵，反而会在下次的时候更加严谨的规划出行时间。 丁总监若有似无地往她身后瞅了几眼，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在她表情上审视了半晌，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这句话问得似乎有点奇怪，她不是一个人过来难道还有别人陪着她过来？ 辛语菲也没想得那么深，只是忍着心里的疑惑回答道：“是啊，你昨天给我发了智英公司的地址，我反复在网上查了好几遍，而且还把路线都差不过记熟了，只是没想到今天……好像还是小小地来晚了点。”她微微垂了下眼，神色似乎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丁胜男拿起桌上的写字笔好整以暇地转了下，笑而不语。她原本以为这次的所谓应聘，那位瑞格的应培然是会陪她一起来的。早在前几次的商讨广告拍摄时，她就不止一次地听到应培然对辛语菲的推崇，话里话外大有目前辛语菲的工作埋没了她，她其实可以有更好的前途的感慨。 她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情往来早已不知经历过多少。智英是全国有名的策划公司，对于很多有志青年来说无疑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去处，但不得不说，智英选人也有自己的标准，不是哪个企业老板或者财大气粗的客户说要推荐人进来就可以的。但这次她必须说辛语菲不一样，除了她看中她身上的那股朝气和工作能力以外，她跟瑞格应培然的关系也是她考虑的一个要素。 瑞格制药是国际性的医药公司，实力雄厚不说，也是每个稍微有点常识和智商的公司企业想结交的对象。这次他们从美国回来国内陵城设厂，很难说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在别的城市建立据点，但对于为各种客户服务的智英广告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有的客户可能打过一次交道就结束了，但有些客户却不一样，只要你跟他联系上，以后可能有无数的合作机会。 丁胜男能坐稳智英的策划总监不是假的，她总能走一步看三步，比一般人考虑观察得更深更远。 既然她已经看出应培然的暗示，而辛语菲又确实是个还不错的可供雕琢的人才对象，那她做一下顺水人情又何妨呢？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辛语菲会独自一个人来智英公司，而且看她的样子她似乎是真的将这次的见面当作她和她之间的招聘和应聘，她很意外。她还以为那位应培然会跟她一起来，无疑这是一个成功的捷径，但这个女生放着那么好的“捷径”不走，为什么要选择一条在她看来明显更加麻烦的路呢？ 她本能地觉得好奇，也猜不到这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语气有些微妙地又问道：“怎么你自己一个人过来呢？这么远的路，你又是第一次来，难道你的男朋友就没说他要送你过来？” 辛语菲不疑有他，只当丁胜男是在跟她寒暄，表情为难地垂了下唇角，“我其实……本来今天是要跟他的大哥见面吃饭的，可是因为我又提前跟你约好了见面谈工作的事，所以……”说到这里，她像是感觉特别无奈地耸了耸肩。 “……”丁胜男怔愣了好久，直到彻底消化掉她话里的意思后才惊诧地张大嘴：“你是说……你拒绝了和他还有他大哥见面吃饭的机会，跑到我这里来应聘了？” 她不假思索地点头了。 “你……你是不是傻？”在经过短暂的诧异后，丁胜男忍不住吐槽她：“应培然是你男朋友吧？他大哥是他的亲人吧？你难道就不想在他的亲人面前挂个号，博个好印象？”她真的是从未见过如此“单蠢无知”的女生，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优质对象后，哪个女人不是千方百计地想抓紧对象并在他的家人面前尽快确认自己的地位的，但唯有面前的这个女生，她似乎一点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辛语菲想不到丁胜男居然会跟她谈到这个话题，眨眨眼愣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慢半拍似地道：“我……我也没想到他的大哥会在这个时候回国啊！而且，真要和他们一起吃饭的话，随时都有空的，但是跟你的见面，却不是机会随时等着我吧？”她神情真诚地盯着坐在办公椅上的丁胜男。 这回丁胜男是真的无语了。不过这也能让她看出，辛语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再次转了下手中的写字笔，表情轻松，“你是真的想加入我们广告公司这一行是吧？”在得到对面的女生肯定的点头后，她又接着道：“好，那么你就找个合适的时间入职吧。你目前的工作还要交接处理一下吧？记得尽快处理完你那边的事，我们公司现在也是十分需要人手的。” 就这样？她就这样应聘上了智英公司？辛语菲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信息。她连简历都还没递上去呢！而且，她还准备了很多关于广告策划方面的构思和想法，尤其是这次关于瑞格马拉松的广告宣传，她觉得还有一大堆的创意可以付诸实施…… 看着辛语菲那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丁胜男又忍不住被她逗笑了，轻摇了头，她像开玩笑似地提醒她道：“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还是回去见你的男朋友和他的大哥吧，第一次的印象都是很重要的，记得要表现好一点哦！” 辛语菲近乎茫然地望着她，原本一向机灵的大脑在那一刻似乎卡了壳，要她回去见应培然和他的大哥？这位丁总监——确定是智英公司的策划总监，而不是为人做媒的媒婆？ 第64章 “培然，我成功了！智英公司录用我了！” 当走出刚刚才在里面经历过一番如梦似幻的对谈的写字楼以后，辛语菲望着外面熙攘的车水马龙，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欢喜与雀跃，想也不想地就给自己的男朋友打了电话，和他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一点也没料到今天智英公司的招聘会如此顺利，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花很多的时间还有精力向丁胜男总监证明她的能力。为了这件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事，她甚至还婉拒了应培然提出的和他家人一起吃饭的要求。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不想跟他的家人见面，或者她觉得他和他的家人不如她的事业重要，但说心里话，她似乎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去面对他的家人，她也没有那个信心能保证他的家人会满意她。 恋爱这种事也许靠的是感觉，是人的本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自然会是一种无比愉悦的体验与心情。但是，当这段恋爱开始涉及到双方的家庭之后，很多东西就不太一样了，或者说，就会变得不那么纯粹了。恋爱时那些被情侣忽略的问题会堂而皇之地摆在每个人的面前。 比如说，双方的家长能不能接受自己子女的这段感情、双方的家庭环境、经济条件、价值观念等等会不会相差太大、双方家长之间是不是能投缘……如果恋爱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私事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婚姻就是两个家庭之间的碰撞与结合。 虽然到目前为止，辛语菲还没有想到跟应培然结婚那么远，但她必须得承认，当听到应培然的大哥从美国回来这里的那一刻，她的心完全是慌乱的、不安的，甚至还藏着那么一丝丝的恐惧。也不知道这是每个恋爱中女人的自然反应还是什么，她有点害怕……害怕应培然的家人会不喜欢她。 电视剧里的情节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凡是身家优渥条件上佳的男方家庭总是会无一例外地扮演着“破坏者”的角色，“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的儿子，开个价吧”甚至都成了一个众人皆知的梗，她当然明白现实是现实，不能拿来跟影视剧里做对比，但这依旧阻止不了她心底里的那股不安和恐慌。 不过即便心里再如何七上八下心乱如麻，辛语菲也并不打算让应培然知道，她甚至还要在他的面前依旧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坦然镇定，对他的家人也一样如此。 她是真心喜欢应培然的，但她也是在认真地追寻她想要的生活，就像她的好友涂曼萱所说的，她们这样的现代女性不应该有卑微感，更不应该动不动就因为什么理由而委屈了自己，尤其是在感情上。 大概这也是因为涂曼萱差点跟时泊云错过的原因吧？涂曼萱在跟时泊云一起的时候，总保持着一副“你来我欢迎，你离开我也无所谓”的大女人式的倨傲，一向是万千女人追求吹捧对象的时泊云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索性就真的走了。 说穿了，这两个人在感情里都不诚实，也都被那些曾经追求过的人惯坏了，都在等着对方的率先诚服和低头。 辛语菲自问她不想做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更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变得那么复杂，她只想依照自己内心地去保护这段感情，也积极地去享受这段感情带给她的变化与收获。 应培然接到她的电话，微怔了一下，然后似乎也为她感到高兴地开口：“是吗？你招聘的事已经完了？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吗？” 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耀眼得几乎可媲比天上的太阳。 “是啊！”她举着手机，一边说一边脚步轻快地往自己眼前的人行道上走，也忘了注意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我跟丁总监的见面很顺利呢！而且她还很欣赏我呢……” 应培然唇角一哂，像是有心提醒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更要聚在一起为你庆祝一下了。昨天我不是说过我大哥还有我表叔他们都想见见你，和你吃饭吗？不如你赶紧回来，我们去香格里拉吃顿饭？” 昨天想着辛语菲的应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结果又会怎么样，所以对于她的推辞他也没多说什么。而且，对于女友的事业，他一直是持支持和鼓励态度的，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为难。他的家人她总有机会见到的，不过事业上的机遇，却不是随时随地在等待她。 他很欣慰她的应聘结果，抬手瞄了眼腕表，现在时候还挺早，她完全有时间从智英公司那边赶回来然后跟他们一起去酒店吃饭。 “嗯……啊？跟你们一起去吃饭？”辛语菲刚要顺着他的语意下意识地点头，但大脑在这时候突然一闪，连心跳和呼吸都变得不太正常了，她好半天都语无伦次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应培然没有在手机里听到她的明确答复，不禁挑起眉，既似开玩笑又似试探地问她道：“怎么了？不就是吃一顿饭吗？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还是害怕了？”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女朋友一贯是活泼开朗的，而且说话做事都坦诚无伪有一说一，她不会搞欲擒故纵那一套，更没有那个心计去算计什么。 那么为什么只不过是一顿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的家庭聚餐，她却表现得犹犹豫豫态度暧昧呢？ 应培然望着自己办公室的窗外，稍微集中注意力思考了一下，片刻后，他唇边的笑意又扬了起来。 都说“丑媳妇怕见公婆”，虽然语菲现在还不是他的老婆，大哥也不是他的父母，但对于辛语菲来说，那种马上就要见对方家长的感觉还是差不多的吧？她是不是怕他的家人会挑剔她，还是会不接受他们之间的感情？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他们这对情侣在关于“面见家长”这件事上，心灵相通地变得无比契合。 “那个，我……”辛语菲不好意思承认，只能假装自然地顾左右而言他：“难道我就这么去见你大哥吗？我是不是要准备点什么，或者买点礼物？” “你什么东西都不用准备，只需要全须全尾完完整整地过来就行了。”应培然的回答也十分干脆，他还好心地安抚了下她：“放心，我大哥人很好的，而且我表叔江伯你也见过了，你不用担心。” 男朋友的安慰多多少少还是让她的紧张不安缓解了一点，辛语菲低头瞄着自己的鞋尖，然后再抬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毅然决然地道：“好吧，那你们等等我，我还得坐地铁……” 说到地铁的时候，她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仔细地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周围，然后脸色一青，语气带着些惊惶地道：“完了！我走错路了！地铁好像不在我走的这条路上，应该是写字楼的那一边，还得过马路……” 应培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过女友的路痴功力，他默默地听着她的惊叫，然后表情有点无奈地轻摇了下头，语气刻意放缓地对她道：“别急，你会找到地铁的，就算不知道怎么走，问问路人也可以，我们并不急，时间还很充裕的知道吗？” “哦，我知道，我马上就会找到地铁的入口，你也不用担心。”她一边说又一边左右张望了下，然后按着自己发现的那条路口走过去。不用急，也不用慌，你是记得路的！她还在心里鼓励自己。这条路她在来应聘之前就已经记得很熟了，没道理在回家的时候反而迷了路，不是吗？ 然而事实上，她还是错估了自己认路的能力，在寻找地铁的路途上，她几乎越走越偏…… ~~ “培然，你的女朋友还没过来吗？”应其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问弟弟这个问题，原本之前他的弟弟就跟他敲定了去香格里拉吃饭的时间，而且还特意派人去那边订了位置，现在包括他还有他的表叔江伯那一家几乎都到齐了，可是—— 一个这次聚餐的关键人物还是没有出现。 应培然也在不停地看着辛语菲发回来的消息，不过他怕自己打电话过去太频繁反而会让她更着急忙慌，所以就只偶尔发微信过去确定她现在在哪里，然后再安慰她不用急，一切都慢慢来。 可是他能慢慢地等着自己的女友归来，但他的这些家人却不好一直在这里跟着他一起干等，所以应培然只微微垂了垂眸，语气淡淡道：“哥，不如你和叔叔他们先去酒店那边吧，我们预定的餐点也差不多该上了，我等一下会带着语菲来跟你们见面。” 应其然不露声色地睇着他的弟弟，他弟弟有时候看似什么都无所谓，但他也有他自己的偏执与倔强，谁都很难说服他。 “那好吧，”半晌之后，应其然微笑着点点头，仿佛对于弟弟的这个提议十分赞同：“那我和叔叔他们一家就先过去酒店了，你也不用急。”末了，他还特意加上这句话。 坦白说，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亲眼见过弟弟的这位女友，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但一个原本早就该出现却迟迟不来的人却跟故意吊人胃口似地，平白地让人觉得有几分不悦。 应其然洒脱地带着自己的表叔一家人坐车走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他们前脚才刚走，姗姗来迟的辛语菲终于表情有点狼狈地出现了。 “对不起！培然，我回来了！”她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了他的家门前，刚一开口呼吸还显得有些急喘，“你们没等得太久吧？你大哥他们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他们没怪我什么吧……” 应培然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面前那个发丝凌乱，连去应聘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下来的辛语菲，表情不禁一柔，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句——“没有，你回来得刚好，他们没有怪你。” 管他们怪不怪她，只要他不怪她，只要她平安完好地回到了他身边，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第65章 结局 当辛语菲和应培然急匆匆地下车进了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时候，不但酒店大厅里已经是宾朋满座，连应家订的那间包厢也差不多人都到齐了，只等着他们两个人的入席。 今天是第一次跟应培然的亲人正式见面，辛语菲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如果不是应培然之前极力劝她先回去换一套衣服再和他一起过来，恐怕此刻的她会显得更加狼狈。 包厢里已经坐了六七个人，有男有女，每个人都穿着得体，虽谈不上是特意打扮得西装革履衣香鬓影，但也能看得出这些人对这场见面的重视。辛语菲细细打量了下，发现除了江伯，在座的其他人她基本全不认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没等身旁的应培然先为她解围，辛语菲便既紧张又带着几分恐慌地开口了，她一边说话一边抱歉地朝他们微微弯腰，态度俨然充满了小心翼翼，“我在赶来的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所以回来得有些晚了……” 应培然似乎是在帮她打气一般，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拉着她的手将那个他们特意在路上的水果店买的硕大果篮提了起来，并不疾不徐地放到了包厢里的一个柜子上。 “表哥，这就是你的女朋友啊？”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年轻女声忽然不经意地响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好奇，“还挺漂亮的嘛！” 辛语菲循声望去，开口询问的那个人正好坐在靠近门边离她不远的位置上，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生，正眼睛睁得大大的无比专注地盯着她。 这里基本都是应培然的亲戚，所以辛语菲下意识地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一点。 “呃……你们好，我叫辛语菲，”她微微挺直了身子，试着发音清晰，让在座的所有人都能听见她的话，也隐隐宣告着她的存在，“是培然的女友，今天很高兴见到你们。” 见自己的女友似乎能应付此时的情况，表现得也超出他的预料，原本准备替她说话的应培然沉默了，他决定静观其变。 辛语菲几乎不用猜也能猜到那位正对着大门，一直沉默不语的高大男子就是应培然的大哥应其然。他们不仅长相有几分相似，最重要的是那种巍然不动的气场。只有长年位居高职的人才能历练出那股“舍我其谁”的气质，即使他不说话，也没人会真的忽略他。 在这个包厢里除了应培然，唯一跟她熟识的也只有江伯了。幸好江伯还挺喜欢她，为人也大气热情，所以不待别人提醒，直接就笑着为她一一介绍了。 “语菲啊，你们终于来了！”江伯一边朝他们招手一边笑着开口：“快来这里坐！这是培然的大哥，他才刚从美国那边回来，这是我的那一家人，这是我老婆、我儿子江一博，刚刚跟你说话的是我小女儿曼曼，她还在上大学……” 江曼曼似乎有点不满自己父亲对她的介绍，江伯的话音才刚落下她便像撒娇似地发话了：“什么呀，我马上就要毕业了！语菲姐，你是做什么的啊？”她望着辛语菲，眼睛里盛着不加掩饰的好奇与探寻。 辛语菲的脑子里瞬间便浮现过之前她跟智英公司的丁总监对话的场景。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无形地在帮助她，她此刻是如此感谢自己能被那么优秀和有名的智英公司录用。 即使她因为这场应聘而迟到了，但一个出色职位对一个人的历练与塑造，她作为一个社会人实在太清楚不过了。 “我刚刚应聘上智英广告公司的策划部，”她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自信和欣喜的微笑，“我……” “什么？智英广告公司？”她的话还没说完，性格活泼的江曼曼就面带惊讶地喊出来了——“就是那个上海智英广告公司，全国都有名的广告策划公司吗？” 所有人都表情不一地瞄着她，包括辛语菲。 “我是学大众传播的，”在见到辛语菲的肯定点头后，江曼曼似乎显得更加激动了，“我一直很想进入广告传媒公司，尤其是智英这样的大公司，没想到你居然是里面的一员，你好棒啊！” 辛语菲一怔，随即心情也变得雀跃，语气也不自觉地不再那么紧张和拘束了，她笑看着面前那个明显比她小了好几岁的女生，点头道：“智英公司确实很棒，不过我也是凭着一些运气才被录用的……” 两个女生正要就着这个话题兴致勃勃地聊下去，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应其然忽然开口了：“听说你就是为了要去应聘智英公司才提出跟我们换时间见面的？去应聘就这么重要吗？”甚至超过了和他们应家人的会面？ 最后的那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但辛语菲只要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含而不露的意思。 这算是质问吗？还是责怪？她不由眼神怨怼地朝她的男友应培然瞟了一眼。 她不觉得为自己喜爱和向往的事业打拼有什么错，就像如果应培然要做一件事业上的决策和行动，即使那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她也一样能够理解和体谅。 对女人来说，将爱情和事业放在天秤的两端来左右衡量，然后被人评价说哪一个不重要哪一个更重要，真的是一件十分不公平的事。 不过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回应，就有人跳出来帮她了，这倒令她很意外。 “哎呀大表哥！”第一个语带不满地开口的就是新新女性江曼曼，“你知道像智英广告这样的大公司想进去竞争有多激烈吗？你以为现在的女性还死守着过去的传统观念，以为嫁个好男人就衣食无忧幸福不渝了？如果是我能得到个这样的offer，打死我也要去……” “嗯哼，曼曼！”江曼曼的母亲方若云有点坐不住了，一边咳嗽一边用眼神频频示意她，希望她少插嘴，“你都还没毕业呢，就想这么多。” 应培然也表情泰然地应声道：“是啊，曼曼说得对，语菲的做法我也很支持，情侣之间有共同的追求和认知，有共同的话语话题，这种感情才是历久常新的不是吗？” 既然男主角都站出来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置喙了。而应其然也不是来破坏自己弟弟的好事的，不过是想为他把把关，给个提醒。 而且他们应家一向以医学起家，早就看淡了那些所谓的物质条件、经济利益。毕竟在生死存亡面前，很多时候那些身外之物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 “你说，你们家这算是接受我了吗？”在吃完和应家人的那顿聚餐，又送走他们以后，辛语菲和应培然牵着手，在他们的小区附近慢慢散步。 应培然眼神含笑，“你说呢？难道你没有这个信心？还是对我和我的家人没有信心？” 她想摇头，又忽然觉得唏嘘。其实最初觉得没有信心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但也许是涂曼萱的那些经历，又或许是在智英公司那里获得的成功，让她觉得她其实并不害怕失去。 也许当对一件事或者人太过患得患失的时候，那些所谓的条件、门槛或者挫折困难才会绊倒她，并且开始不断地怀疑自己。 但她知道她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努力，也在争取和他同步，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生活上的。 她喜欢他，但并不依赖他，她欣赏他，但并不鄙薄自己，这才是应家人真正接纳他的原因吧！ 他们边说边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目前所在的美森便利店，里面依旧忙碌，她甚至能透过自动玻璃门看见王敏薇在里面不断地对员工颐指气使。 她现在已经在办理辞职手续，不过对于自己真正离职的原因，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敏薇这个即将接替她店长职位的女人。 如果过去王敏薇跟她的关系再好一点，也许她还会提醒她小心陈莎这个人吧？一个为了自己的上升而不惜踩下别的同事的主管，跟着她又会有什么好事呢？ “培然，之前我去应聘智英公司的时候，本来是想给丁总监提个建议的。”走到一处稍微僻静的大树下时，她忽然仰起头望着应培然说道。 应培然挑起眉，眼神透着明显的好奇与兴味。“你还有什么建议？” “下个月就是陵城马拉松的赛事了，你们的宣传广告不是也要跟着启动吗？”她在说着这个话题的时候，整个人的神采都飞扬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观看马拉松的观众？” “观众？”他一怔，有些不解她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个，“到时候来观赛的人肯定有很多，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她笑着摇头，不禁拉紧了他的手。“可是真正为你们公司的宣传来参观和加油的，又会有几个呢？”除非是请一些群众来“假扮”他们公司的打气助威者。可是她觉得还有更好的方法。 “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他想听听她的创意与构思。 “请教会的那些成员来吧，”她笑着说，语气带着强烈的诚挚：“你不是一直在帮助他们吗？我相信他们也希望有那个机会去回馈那些帮助过他们的人和组织，而且，大家借着这个机会一起出来交流沟通，一起感受我们这个城市的变化，不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吗？” 他深深地睇着她，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与爱意，她只觑了他一眼，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感觉到那股如雷的心跳，还有难以言喻的酥-麻与……幸福。 “我爱你。”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如是说，心底顿时涌起一股如同惊涛骇浪的暖流，她无措地沉默了好久，刚要开口的那一刻，她忽然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低头下意识地接了起来—— “语菲啊，我是小姨，我和你表弟马上就要回来了，记得跟你爸妈说一声哦！到时候我请他们过来玩，顺便商量些事……” 她小姨？ 辛语菲脸色忽然一变，差点吓得噤若寒蝉。完了！她还没将应培然的事告诉她的家人和小姨，她父母也就算了，一向是对老好人，至于她小姨…… 她神色隐隐带着同情地望着自己的男友，应培然还浑然不觉。 她小姨一向是个强势的人，而且还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和手腕在陵城闯出了一片天，想要通过她的法眼，应培然，你等着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