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和首富绑红线 作者:九阶幻方 1. 程梨家里破产,欠债无数,从云端拍进泥地,却误打误撞成了新晋首富祁轼的助理,而且发现了他的秘密。 这个帅得天怒人怨的男人,竟然掌管天下姻缘。 他坐在办公桌后,把两条逆天的长腿舒服地搭在桌子上,随手把连得好好的红线扯下来一揉,丢进垃圾桶。 看着他,程梨终于明白为什么人间的情情爱爱乱成这个德行了。 祁轼:什么你爱我我爱你,毫无意义,浪费时间,蠢得要死。 后来,程梨接手理红线。 每断一对怨偶的红线,就得把红线栓在手上几天,把他们的孽缘转到自己身上。 连红线要两个人,祁轼主动帮忙,角色扮演得十分认真。 一次,祁轼撑不住红线的蛊惑,按住程梨, 程梨挣扎不动,突然开心地举起手指头:“祁轼,看,红线已经没了!” 祁轼顿了一秒,竟然还是亲下去了。 程梨怒了:“没红线了你还亲?” 祁轼微微一笑:“后劲上头,停不下来。” 2. 上神祁轼打赌输了,来人间给月老打工,赚钱的副业风生水起,管姻缘的正业一塌糊涂。 看见办公室里红线横七竖八,随手拿了根小棍,看见断掉的红线就缠上。 嗯,整齐多了。 直到某一天,拨开小棍一身的红线,看见小棍上有个名字—— 程梨。 ……程梨?? 亲手给她牵了满身红线。微笑.jpg 自己乱牵的红线,跪着也要解完。 3. 程梨从小到大,没招谁没惹谁,一身烂桃花。 天天尾随跟踪的,偷书偷衣服的,威胁不从就动刀的,说不答应就跳楼的,全都经历过。 终于有一天,烂桃花们消失了,剩下的男神个个业界精英,人中龙凤。 程梨搓搓小手:这几个好像还不错奥~ 祁轼:这几根红线缠得太紧,有点麻烦…… 【被动万人迷buff然而并不想要的小白兔vs擅长赚钱不爱牵红线的上神大灰狼】 本文又名:《首富的真香现场》、《每天都在角色扮演》、《我不是灰姑娘我是未来的月老总代》、《今天也是精神抖擞牵红线(程梨) &兢兢业业解红线(祁轼)的一天呢》 小甜文,1v1,he,日更,更新都是晚九点,修改都是捉虫不用重看。 ---------------------------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梨,祁轼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十二月,帝都才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清晨,寸土寸金的CBD已经白茫茫一片,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中,Bravo集团的双子大厦尤其显眼。 大厦顶层,祁轼刚刚运动回来,顺手打开一间房间的门。 房间里纵横交错拉满了红线。 祁轼只走了几步,肩膀一带,就有一根红线被扯了下来。 祁轼不耐烦地捡起线头,四处找了找。 墙角有一根缠满红线的小木棍,祁轼把这根线头也顺手绕在上面。 以后再慢慢理吧。祁轼想。 就在红线绕上小棍的一刹那,城市的另一边,S大校园里,一个戴着复古圆框眼镜的男生猛地停住脚步。 他按住心脏,脸色惨白。 “怎么了你?”他的同学察觉到异样。 “没事。”男生说。 刚刚心脏好像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 男生顾不上这个,指着路对面一个女孩:“那是谁啊?” 路对面,一个女孩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像个小狗熊一样扎手扎脚地走着,手里攥着一袋包子,正打算出校门。 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化成晶莹的小水滴,她眨眨眼睛,顺手抹掉。 “你不认识?程梨嘛。以前和咱们一起上过课。” “程梨。”男生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看上了啊?”他同学起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别奇怪,刚才心里突然疼了一下。” 男生解释,又低声郑重补充,“那种感觉,就像命中注定。” “呦——”起哄的人更多了。 雪一直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撕棉扯絮,笼罩着整个帝都。 还不到中午,大雪就已经在明阁的招牌上堆了厚厚一层。 明阁是帝都的老牌顶级餐厅,开在百年前公使馆旧址的两层灰白色西式小楼里,地方有限,包房不多,十分难定。 天气太冷,开门小弟把手藏在袖子里,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缩着脖子,引着祁轼的车直接开到里面小楼的门口。 祁轼一身利落贴身的西装,连大衣都没穿,倒是片雪未沾,跨出车门一步就直接进了明阁,脚步匆匆。 刚上二楼,一眼就看到装修典雅的走廊上,多出来好几个大到夸张的心形玫瑰拱门。 墙上地上也都装饰着铺天盖地的红玫瑰,组成巨大的螺旋,如同红色的旋涡,看着让人眼晕。 包房服务员规规矩矩地贴墙站成一排,连小马甲口袋里都别着朵妖娆的玫瑰花。 有什么事全明阁一起作妖? “这是在干什么?”祁轼拧了拧眉头。 餐厅经理从他进门起,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此时察言观色,知道祁轼不高兴,连忙指指对面包房紧闭的门解释。 “乔家三公子正在里面表白,应该用不了多久,一会儿这些玫瑰和气球就能撤了。” 祁轼心里呵了一声。 玫瑰,气球,蜡烛。 用植物加几层乳胶膜加两块石蜡表达繁殖意愿。 从一文不名到身家百亿,全都爱来这一套。 无聊。 他们餐厅要开门做生意,客人非富即贵,谁都不能得罪,祁轼不再难为餐厅经理,微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见祁轼不追究,经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抢上一步,帮祁轼打开订的包房的门。 这里隔音再好,也隔不住祁轼那双非人类的耳朵。 进门前,祁轼隐隐约约听到对面紧闭的包房传来一点声音。 是女孩子的。 “我警告你!你再敢过来一步,我就揍得你妈都不认识你!” 祁轼挑挑眉:这是表白? 在祁轼看不见的地方,那间紧闭的包房里,程梨正背靠着墙,摆出一个准备打架的姿势。 房间里的玫瑰一点都不比外面走廊上少,一朵挨一朵,密恐患者看了一定会崩溃。 窗边两簇巨大的心形气球,怪兽一样浮在空中,看起来挺狰狞。 程梨一边对逼过来的男人吼,一边心中后悔。 脑抽了才穿什么西装套裙小高跟,穿着这种裙子连步都迈不开,更别说踹人了。 今天是周末,程梨换上了前不久狠心斥巨资从网上买来的套装,一大早就出来,打算杀到招聘会投几份简历碰碰运气。 结果一个不留神,被骗到这儿来了。 这位乔家三公子,人称乔三,一点都没把程梨的威胁当回事,脸上挂着笑,慢慢靠近,语气中全是威胁。 “梨梨宝贝儿,今天你不答应我,就休想出这个门。” 程梨被他肉麻得浑身寒毛直竖。 “谁是你宝贝儿你是有病吗?你刚认识我一个星期都不到吧?” “只要感觉对了,时间不是问题。”乔三随手把一束花扔到桌上,一副打算专心对付程梨的样子。 “我看网上说,你最近不是正在泡一个什么女明星吗?”程梨搜索脑子里的八卦。 “你居然这么关心我?” 他的重点完全放错了,眼里竟然多了点感动。 “是。梨梨,你答应了我,就是我的正宫,其他那些再怎么样,位置也超不过你,都是浮云。谁要是敢来找你的麻烦,你就来找我,我给她们上家法。” 程梨的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人家花得光明正大,渣得明明白白。 乔三在帝都出了名的放浪,身边的妞换了一个又一个,前些天来S大有事,不知怎么回事,像得了神经病一样,突然缠上程梨。 不过也不奇怪。 程梨从小到大,自带一个与众不同的金手指,如果也能叫金手指的话。 就是遇到的桃花成筐,而且其中一多半是烂桃花。 莫名其妙就被各种奇怪的人狂追。 什么天天尾随跟踪的,偷书偷衣服的,威胁不从就动刀的,说不答应就跳楼的,全都经历过。 三教九流,各性别各年龄段都有,程梨早就很习惯了。 然而像眼前这朵烂得这么绚烂夺目的,还是挺少见。 乔三已经逼到程梨面前,单手撑住墙,姿态潇洒地摆了个标准的壁咚姿势,低头俯视程梨:“梨梨……” 梨什么梨?程梨一拳怼在他肚子上。 壁咚的姿势真的很适合被殴,空门大露,想揍哪儿揍哪儿。 程梨趁机嗖地钻出去,冲到包房门口,拉开门就往外跑。 用拳头不是程梨的长项,可惜穿着裙子,没法上腿。 乔三顾不上肚子疼,三两步追上来,一把攥住程梨的胳膊。 “梨梨,你看这样行不行,以后我们在一起了,你一个人独占一三五,她们所有人分二四六,星期天看我心情随机,怎么样?” 神特么星期天随机。 程梨想哭。 程梨没费什么劲,就用小擒拿手挣开他的手:“你给我放开,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走廊对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清冷的男声传出来:“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程梨:??? 程梨转过头。 对面包房的门也开了,一个男人背对着程梨,一手握着门把手,正在对房间里面的人说话。 不知道他在跟什么人说话,说出来的话竟然和程梨对乔三说的一模一样。 这人穿着精致烫贴的西装,个子很高,宽肩窄腰,腿长逆天,姿态挺拔,看背影,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恍一下神。 不知道正面长什么样。 “梨梨。”趁着程梨走神,乔三又抓上程梨的手腕。 程梨转过头,挣开他的手,继续专心对付他:“我告诉你,我跟你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别做梦了!” 与此同时,身后的男声也正在冷冰冰地对包房里的什么人说:“我跟你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别做梦了。” 程梨:“……” 这位仁兄,请问你是属复读机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又开文了~自己先撒朵花~~ 本文讲的是不能乱立flag,立了小心啪啪打脸的故事。 现代全架空,还是铺天盖地的私设。 戏精总裁在线各种角色扮演,求收藏,么么么么哒~ 下面是两本预收,也求小可爱点个收藏嗷~~ 《请和影帝保持五步之内》 【虐妻一时爽,清醒火葬场】 卷卷是个十九线小明星,十九线,却很有名。 因为从小到大,都追着从前的校草现在的影帝纪恒跑,追得出了名。 有纪恒的地方,就有她。 纪恒的电影,她包场,纪恒的首映,她摸到后台,纪恒演男主,她带资进组,演不了女主女配,演个龙套还不行吗? 追了这么多年,最后修成正果,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他——隐婚,一隐三年。 可是有一天,卷卷突然醒了。 再看一眼纪恒:什么纪影帝,这不就是上古当神兽时的死对头吗? 当年誓不两立,你死我活,恶斗时一起从绝壁上掉下来摔成渣。 最可恨的是,纪恒全都记得。 就是他,让两个人一起在五万年后复活。 卷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纪恒离婚。 纪恒冷冷瞥她一眼:这次又是想要什么?陪你过情人节?亲你?抱你?还是又想…… 顺手扯掉领带,解开扣子。 卷卷笑得牙根痒痒:想敲碎你的狗头。 纪恒总算弄明白她醒了,而且真要离婚,告诉她:你以为我喜欢跟你结婚? 我们俩复活的条件就是,每晚十一点到早十一点,两个人必须相距五步以内,否则一起暴毙身亡。 结婚了最方便。 所以无论拍片录影跑通告,吃饭睡觉上厕所,任何时候,都要和他五步之内? 卷卷:让我现在就暴毙吧谢谢。 等等, 必须和他保持五步之内,反过来的意思,不就是他必须要和卷卷保持五步之内,否则就要暴毙身亡? 卷卷冷笑一声: 太有意思了。 一周后,卷卷发了条微博: 想看人男扮女装,否则今晚不想回家哦。 一小时后,纪恒上传了女装视频。 两周后。 卷卷躺在豪华邮轮的甲板上看星星,顺手发了个消息: 纪影帝,一小时内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咱们两个一起暴毙呦~ 五十八分钟后,天上传来直升飞机的隆隆声。 小剧场: 当年,两人有一次被迫关在催情的毒阵里,足足一夜。 事后有闺蜜跟卷卷好奇打听:纪恒表现怎么样? 卷卷恶向胆边生,举起手比了比:他啊,一共就持续了这么一寸香的功夫吧。 从此以后,男神纪恒多了个“寸香君”的雅号。 这仇,纪恒一记五万年。 不报非君子。 小甜文,1v1,he。文名人名暂定。 《穿成末世圣母女配》(感觉末世文是真的冷啊,轻松甜文款也不看吗亲爱哒?) 1. 贝暖发现自己穿进一本无cp末世文里,变成书中的圣母女配,专拖小队后腿,最后牺牲整队生死与共的队友,救了一城不知感恩的人,被读者骂成过街老鼠。 贝暖:男主我认识,剧情我知道,女配逆袭我擅长啊~ 脑中叮地一声:圣母任务开启,每天努力做好事,圣母进度百分百才能离开哦。 贝暖:…… 小剧场: 贝暖:老大爷,这是我们最后一块毯子,您盖着吧 老大爷:(感动) 贝暖:小朋友,你快跑,我们帮你断后 小朋友:(感动) 贝暖:这位脑袋快掉了的兄弟,想尝尝牛肉吗?这是最后一块,给你呲~ 僵尸:??? 队友:...... 男主:……(这位圣母你戏过了吧?) 贝暖:(严肃)(我发现投喂僵尸也加分,真的) 2. 男主陆行迟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算把那朵圣母白莲花扔进僵尸堆里。 一天天拖下去,越来越下不了手了。 小剧场2 贝暖(采访):请问在末世,你为什么肯和我这样的人组队? 队友1:因为要是遇到危险,你一定会回来救我的,末世嘛,骗子太多,傻瓜有点不够用,且用且珍惜。 队友2:因为本来整队人里我跑得最慢,现在你来了。 队友3: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圣母,是个沉迷圣母戏的黑化大佬,蹭个大腿抱哈~ 队友陆某:留着暖床。 贝暖:…… 【虽然每天做好事但我真的不是好人】 小甜文,轻松款,1v1,he 第2章 对面包房的门里,隐隐传来女孩的啜泣声。 那个背影好看的男人也正在拒绝一个女孩。 程梨正想回头多看一眼,乔三已经贴上来:“梨梨,你给我个机会。” 程梨退后一步:“你有这个时间能不能去干点有意义的事?” “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你很闲吗?”身后的男人对包房里说。 程梨无语地转过头。 这鹦鹉还当得没完没了了? 那男人也明显意识到两个人说话的复读机属性,转过头来。 程梨瞬间就理解了门里被他骂的女孩。 原来人是真的可以发光的。 英俊绝伦,简直不像人类,表情却很冷淡。 冷淡中带着点什么都不放在眼睛里的随意,闲闲地看了这边一眼。 仿佛九重天上,如云似雪的梨花树下,闲坪落子,泥炉烹茶,征战归来的上神解剑卸甲,换了素衣,悠然落座,向这边看过来。 一眼万年。 男人不再看程梨,继续对包房里的人下猛药。 “话都没说过一句就乱发花痴?你自己蠢也就算了,回家关起门想怎么做梦随便,不要过来浪费我的时间。” 程梨对他的那点遐想刚一冒泡,就立刻萎了。 真狠。 这人好看归好看,嘴可是真够毒的。 包房里有人出来了。 那男人还特意向后让了让,好像唯恐对方路过时沾到自己一星半点。 房间里冲出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孩。 一身大牌,妆容精致,应该是用心打扮过,眼圈却是红的,飞快地冲下楼梯,高跟鞋哒哒哒响了一路。 看来他那边已经搞定了。 程梨有点羡慕。 女孩子脸皮薄,撂两句狠话就能气走,不像这边这个乔三,脸皮太厚,刀枪不入。 乔三又上前一步,抓住程梨的手腕,干脆打算把她强行拖回包房。 走廊上就站着一排服务员,可是全都目不斜视地贴着墙,一声不出,好像商店里一排别着玫瑰花的塑料假人。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却没有任何人肯帮帮程梨。 程梨也并没指望有人帮忙,再挣开他的手。 乔三绣花壳子,一副纵欲过度的虚样,揍趴他一点都不难。 可是他有钱有势,不到万不得已,程梨不想真的动手,给自己找麻烦。 “就算你把星期一到星期八全都给我我也不要。我忙得要死,一会儿还要去招聘会呢,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去什么招聘会?我养你不好吗?我知道你缺钱。” 乔三了然地笑笑:“听说你爸还欠着一屁股债还不了,你天天忙着打工。只要跟着我,不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程梨瞬间懂了。 他会不要脸地排什么一三五二四六,是因为已经查过程梨的背景,吃准了程梨家里欠债,急着用钱。 说白了,欺负人而已。 玫瑰,气球,全都不能掩盖他想趁机占人便宜的事实。 程梨变了脸:“我家怎么样,我爸怎么样,全都不关你的事……”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捏住程梨套装不服帖地翘着的垫肩,把她从乔三面前拎开。 对面包房门口的那个男人把程梨拎到身后,问乔三:“你是乔廷远的儿子?” 口气并不客气。 这个人竟然直呼爸爸的名字,乔三立刻变脸了,刚想发火,看着眼前男人那张识别度极高的脸,突然顿住。 餐厅经理刚刚上了楼梯,看见乔三居然和祁轼对上了,急忙上前赔笑:“两位互相不认识吧?这位是乔家三公子,这位是Bravo的祁总。” 乔三也已经想起来了,怪不得他会直接叫父亲的名字。 这人是新晋首富祁轼。 Bravo集团主营电子商务,横跨数个领域,这两年在国内外的发展速度都很惊人,前不久刚刚在纽交所上市敲钟。 创始人祁轼作为最大的个人股东,凭借火箭一样飞速飙升的股价,拿下了首富的位置,把蝉联了六年的老牌电商大亨挤了下去。 这人想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别人搞不定的障碍对他全不存在,一路绿灯放行,背景深不可测。 他是帝都新贵,连父亲都不得不巴结的人。 在祁轼冷冷的注视下,乔三嚣张的气焰如同火遇到冰,嗤地一声,顿时没了。 不敢跟祁轼硬顶,乔三只得越过祁轼,对他身后的程梨说了句:“那我们的事下次再说。”转身下楼。 程梨连忙跟祁轼道谢。 祁轼只随便点了点头,就打算走,好像一句话都懒得跟程梨多说。 他刚刚出手帮人,大概是看在两个人处境相同的份上。 纯属同病相怜。 程梨目送他在一片玫瑰花海中往楼梯的方向走,忽然开口叫住他:“喂,你等等……” 祁轼停步回头,这次再看向程梨的眼神中,就明显地多了点嘲讽。 不止是他,就连旁边的服务员和餐厅经理都在想:这女孩逮到这个机会,就打算缠上祁轼?没看见刚才那女的是怎么被骂哭的吗? 程梨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硬着头皮:“那个……我是想说,你身后拖着一根线。” “线?”祁轼犀利地盯了程梨一眼。 “是。好长。” 程梨上前几步,伸手从他背后的西装外套上小心地拽下来一根长长的线头。 线很细,红得耀眼,足有一米多长,一半黏在他身上。 程梨给他看:“看,这么长,就贴在你的衣服上,你一走路,它就在你身后飘啊飘的。” 程梨在心中默默补充:我可是看在你刚才出手帮我的份上,出于好心才告诉你的,完全不是想骚扰你的意思。 你一个什么总,身后拖着这么一条长尾巴,有点搞笑。 祁轼低头盯了一眼程梨手里的红线,又瞥了眼旁边站着的餐厅经理和服务生,压低声音,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能看见?” 程梨无语: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瞎。 “当然能了。”程梨把红线团成一团,随手丢掉。 祁轼看一眼地上的红线团,又问了个怪问题:“你在找工作?” 他大概刚刚听到程梨说要去招聘会了。 “是。”程梨答。 “我有个工作给你。”祁轼随手摸出皮夹,翻出一张名片,“周一来Bravo总部找我。” 餐厅经理和服务生们全都愣了。 这个小姑娘真的,居然,拿到了祁总的名片? 程梨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坦然地把名片接过来。 就是一张浅灰色布纹纸卡片,看着很普通。 又很特别,因为上面只凹凸烫印着两个字——“祁轼”,下面是宛如红色细线绕出来的小得多的一个词——“Bravo”。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头衔,也没有联系方式。 程梨心想:这个人连名片的样子,都透着股目中无人的劲头。 第3章 再抬头时,祁轼已经走了。 程梨当然知道Bravo,没有人不知道Bravo。 他们公司来S大开宣讲会时,本校的外校的学生在大礼堂里挤得人山人海,投的简历堆成小山。 程梨当时也投过简历,可惜并没有下文。 这个祁总,看样子是Bravo的什么高层。 程梨顾不上多想,收起名片,急匆匆离开明阁,找到公交车直奔招聘会。 在人堆里挤了一整天,傍晚时才回到S大的寝室。 寝室是四人间,这会儿只有陶桃一个人在。 陶桃在网上是粉丝无数的大触,靠画画就能养活自己,就算大四了也根本不急着找工作。 只是作息昼夜颠倒,天都擦黑了,才刚睡醒。 陶桃睡眼惺忪地跪在床上,问程梨:“你这周末还是不回家吗?” 程梨家就在帝都,程梨却一直住在寝室,不太回去。 程爸程妈现在租住在一个小小的一室户房子里,如果程梨回家睡,就得现支一张行军床,还得拉个布帘。 程梨摇摇头:“我爸这两天大夜班,我回去又吵他睡觉。” 程梨小时候,家境并不是这样的。 程梨家祖上开的是帝都有名的武馆,以一套程家腿法闻名。 程梨他爸继承祖业,本来在教人武术,后来认识了个脑子活泛的朋友,一起合伙开公司,做医疗器械代理。 程梨慢慢长大,程爸的公司也越做越大,又投资了别的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程家住在天价别墅区里,小程梨从小到大,都是上最好的私立学校,每月的零花钱碾压白领的工资。 程梨的幸福生活过到高三,程爸的合伙人资金出了问题,跑路了。 不少借款是以程爸的名义担保的,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转瞬从云端拍到泥地里。 为了还钱,家里什么都没了。 公司没了,房子,车子,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折价卖了,一家人从别墅搬进了一个又破又旧的一室户,程梨也转学进了普通高中。 程爸没跑,努力还债,拆东墙补西墙。 合伙人欠的其中一笔是高利贷,利息高到可怕,利滚利越翻越多,光是利息都还不起,更别说本金。 天天有人上门要账,楼道里被人泼油漆。 高考前一天,半夜还有人来踹门,把防盗门踹得哐哐响。 有一次程爸被逼急了,和放贷公司的人动了手,结果出了意外,一条腿被打断了。 这件事之后,放贷公司的人和程爸协商,把还钱的数额确定下来。 还到最后,还欠四百多万。 自此之后,就过上了按月还债的日子。 程爸年纪大了,别无所长,腿又废了,程家的功夫等于没了一大半,找到一个仓库保安的工作,常年夜班。程妈也不再去美容院,现在在一家超市理货。 程梨基础不错,在那种极度混乱的状况下还是考上了S大。 进大学后,就没再花过家里一分钱,一个人打着好几份工,每月还能省出几百交给妈妈还债。 无论如何,一家人还能好好的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强。 “你今天这么早就醒啦?”程梨放下包,问陶桃。 陶桃顶着睡得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还不是楼下两拨人好像要打起来了,吵得要死。” 打起来了? 程梨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猫到窗户边,程梨躲在窗帘后悄悄往楼下看。 寝室楼下对着一片空地,地上堆着不少蜡烛,心形摆了一半。 明显有两拨人正在互相推推搡搡,好像在抢地盘。 “我们先来的,当然应该我们先摆。” “程梨根本不喜欢你,你摆了也没用。” “她就喜欢你了?你自恋狂吧?” 程梨:“……” 陶桃也凑过来,往楼下看:“又是来找你的?今天这两个是谁啊?” 程梨痛苦:“我一个都不认识。” 又仔细看看,其中一个男生戴着一付复古圆框眼镜,有点眼熟,也许以前一起上过课?但是根本不记得名字了。 楼下已经有人围观,声音往上走,议论的声音传到楼上来,还挺清楚。 “这个程梨是谁啊?三天两头有人过来摆蜡烛表白,人还都不一样,叫她名字跟叫魂一样,烦死了。” “就是楼上三零三那个程梨嘛。据说领贫困补助的,家里特别穷。” “特别穷,还一堆男的来找她,想都知道是什么人。” “听说还有校外的人来追她呢,好像要为了她离婚?” “这种人,就应该从寝室赶出去,简直败坏校风。” …… 陶桃受不了了,打开窗子,对楼下怒吼:“你们谁啊?我们程梨根本就不认识你们,表什么白?” 两个男生立刻不打架了,一起抬头:“你让她下来!” 程梨忍不住探出头。 “我不下来。我警告你们,给你们最后一分钟,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俩人看见程梨露头,更不肯走了,也不互相打架了,轮流叫程梨的名字,比赛一样一递一声,真的很像叫魂。 围观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程梨二话不说,直接抄起盆接了满满一大盆水,哗啦啦往楼下泼了下去。 正是大冬天,一盆凉水往下一倒,楼下尖叫骂人声响成一片。 表白的,围观的,雨露均沾。 程梨恍若无闻,转身又去接了一盆水,这次端着盆在窗口一出现,下面的噪音戛然而止,所有人四散奔逃。 瞬间清场。 陶桃笑呵呵地探头观察楼下的惨状。 程梨放下水盆,把职装脱下来小心地挂好,又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 “这是谁的名片?”陶桃关好窗,伸手捞起程梨掏出来的名片,“还挺好看。” “今天遇到一个人给我的,说可以给我介绍工作。” “Bravo?祁轼?”陶桃念了一遍,突然结巴起来,“不会是那个祁轼吧?” “哪个祁轼?”程梨不懂。 “新晋首富祁轼啊!Bravo的老板,你居然不知道?梨梨你到底是有多孤陋寡闻啊?” 程梨:“……” 新晋?首富?不会吧? 周一一早,程梨又穿上唯一的那身套装,去CBD找到Bravo的总部大楼。 拿出祁轼给的名片,程梨攥在手里,鼓起勇气走到前台。 “祁总给了我这张名片,让我今天来找他。” 表面淡定,其实心里很慌。这样贸贸然就说来找他们Bravo的老板,真的行? 前台看了一眼名片,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上去。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人下来接程梨。 是个小男生,看样子大概连二十都没有,模样清秀,一笑两颗小虎牙。 小男生带着程梨上了电梯直奔顶楼。 祁轼真的正等在顶楼办公室里。 第二次见他,震撼力仍然不亚于昨天。 他坐在窗前,姿态悠闲地靠在转椅里,整个人都被外面的阳光镀上一层光晕。 祁轼随便扫了一眼程梨,就对带程梨上来的小男生说:“叫人事部的吴经理上来。” 叫人事部的人来,看来是要面试。 程梨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打印好的一份简历,走到祁轼的大桌子前。 “坐。”祁轼指指对面的椅子。 程梨认真地把手里的简历递给祁轼,才乖乖坐下。 祁轼犀利的目光一眼就把她从头扫到脚。 她的打扮和昨天在明阁第一次见到时一模一样。 身上的套装版型奇怪,该瘦的地方肥,该肥的地方瘦,并不贴合她的身材,垫肩翘着,面料是乱裁的,暗纹完全对不上。 这衣服不知她是从哪弄来的。 她的包也是昨天那个。皮面上有三个圆圆的小洞,估计原来那地方钉着个不靠谱的商标,被她撬下来了。 柔顺的长发一刀齐,一点层次都没有,像是自己动手剪的。 她的全部底细,祁轼昨天就派人彻底调查过了。 据说她家以前家境不错。 就是因为懂,才不能若无其事地让包上挂着奇葩的山寨牌子。 但是。 但是就连祁轼都不得不承认,她整个人都透着种美好。 好像晨曦微明时,枝头一小朵含苞待放的梨花,雪白无暇,沾着几点剔透晶莹的露水。 她眼神纯净,举止大方,可是任何一个不瞎的男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全身上下都明明白白地写着——这女孩新鲜美好,又很缺钱。 这对很多男人来说,几乎就等同于,这里有便宜可占。 怪不得会招惹上乔三那种人。 祁轼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低头随便翻了翻她的简历。 成绩只能算过得去,各种竞赛活动社会实践一样都没有,也没什么有用的证书。 这样的简历一点都不亮眼,就算能递到Bravo的人事部,也会被直接送进废纸篓。 她大学大概都在忙着给家里打工赚钱。 见祁轼翻着那两页半没什么内容的简历不说话,程梨有点不安,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时,人事部的人上来了。 祁轼把简历放下,直接对吴经理说:“帮她办一下入职手续。” 程梨呆了呆。 这才哪到哪,就要办入职手续了? 吴经理连忙答应,对老板的要求眉毛都没动一下。 昨天白白熬夜准备了一晚上,程梨忍不住投诉:“可是不是还没面试吗……” “你想怎么面?先用中英文给我自我介绍一遍?” 祁轼懒洋洋地往椅背上靠了靠,姿态悠闲,声音里带着点不动声色的嘲讽。 第4章 “然后我再问你几个‘为什么来我们公司工作’、‘说说自己的优缺点’、‘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这种你昨晚背了好几遍的问题?” 他猜得好准。 这三个问题,昨晚程梨上床前还真都背过好几遍,背到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都在面试。 “那种东西我没兴趣听。”祁轼浑不在意,“去办入职,然后立刻开始干活。” 程梨有点踌躇。 Bravo的员工待遇出名的好,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 而且从此以后,每个月都能拿到固定薪水给家里还债,这件事实在太诱人。 可是他二话不说,连面试流程都不走,就把人直接招进来,不会又是一朵贴上来的烂桃花吧? 祁轼看她一脸犹豫,懒得浪费时间,回头问那个带程梨上来的小虎牙助理。 “展卷,你每月工资是多少?” 展卷望着天花板,搜肠刮肚地努力想了想:“好像是三万几来着?三万五?三万六?” 吴经理连忙接口答:“展总助的月薪,扣税再去掉五险一金后,实际到手三万六千九,年终奖另算。” 祁轼顺手卷起程梨的简历,抽了一记展卷的后脑勺:“这都记不住,长脑子干什么用的?” 展卷捂住脑袋灿烂一笑,并不在乎。 祁轼转向程梨:“你的工资和展卷一样,而且可以提前预支。” 看一眼程梨一脸傻掉的表情,祁轼又补充:“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签十年约,就可以预支十年。” 十……年?真的?不会吧? 程梨的心突然开始咚咚咚狂跳。 一个月到手三万六千九,对职场新人高得像做梦。 签十年,差不多能有四百多万,刚好能把家里剩下的所有欠款还完。 祁轼直接拉开抽屉拿出支票簿,在脑中速算了一下,三两下签了张支票,推给程梨。 “我可以先把钱给你,然后再让财务入账。” 程梨看了一眼支票上祁轼行云流水的字。 四百四十二万八千整。 比程梨想象的还多,真的能把家里的债全部还完,还能剩一点。 “十年约,签不签?”祁轼扣好笔帽,不动声色地看着程梨。 “签。”程梨答得毫不犹豫。 她答得那么快,祁轼心中忽然有个怀疑。 要是那天乔三不是用玫瑰气球搞浪漫表白的那一套,而是直截了当把四百多万拍在她面前,说不定她受不了诱惑,也就从了。 这种想法不知为什么,让祁轼有点不愉快。 程梨又仔细研究一遍面前的支票,问祁轼:“能帮我把钱直接转进银行账户吗?” 包里装着四百多万的支票,也太吓人了。 祁轼嗯了一声,回头对展卷说:“一会儿带她去财务转账。” 程梨小声问他,“可是,到底是要我做什么工作?是助理吗?” 祁轼瞥了她一眼:你现在才想起来问? 祁轼从办公桌后站起来。 “我带你去看。” 出了祁轼的办公室,有一座天桥把Bravo两幢肩并肩的双子大厦连起来。 祁轼人高腿长,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并没有等等程梨的意思,程梨努力地跟着他。 穿过天桥,就到了双子楼的另一边。 祁轼刷开门,里面居然是一套大平层的住宅。 客厅足有别人整个家那么大,宽敞得能踢球,装修稳重大方,清爽开阔,非常男性化。 难道是他住的地方? 他不是说要看一下工作吗?把人带到家里来干什么? 程梨站在入口,不太想往前走。 他肯出那么多钱,招一个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应届毕业生,这件事本身就透着可疑。 难道他痛快地出了四百多万,买的真的是别的东西? “祁……祁总,为什么要带我到这儿来?” 祁轼才发现她没跟上来,停步回头,发现她还留在门外。 “来试试你能不能胜任。” 试试? 程梨害怕了。 祁轼看一眼程梨。 她的小脸更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 浅粉的下唇咬着,一双清泉一样的眼睛里全都是纠结,手紧紧攥着肩上背包的带子,一双脚站在门口地毯和外面走廊分界的那条线上,不肯向前挪。 好像再向前迈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不知为什么,祁轼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点想欺负她的邪念。 一阵阵往上窜,压都压不住。 “对。试一试。”祁轼半笑不笑地在门里等着她,口气意味深长,“如果你能让我满意,你就入职。进来。” 程梨想哭。 他刚才把四百多万的支票摆在程梨面前。程梨要是没看见,还能抵制住诱惑,一旦见过了,让程梨现在立刻转身就走,实在做不到。 程梨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也许他不是那个意思呢。 程梨试探:“那要怎样才能让你满意?” 祁轼笑了一下。 “你要我站在门口说这个?别人会听见的。我的要求很特殊,我们到里面去,我一点一点,慢慢教你。” 色狼无疑。 程梨转身就跑。 还没跑两步,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祁轼像逮小鸡一样,轻松地攥住程梨的手腕,不由分说拖进门里,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比那天在明阁乔三拖人进包房的动作利落多了。 那时乔三连程梨的手腕都抓不住,被程梨一而再再而三地挣开。 祁轼却一秒钟搞定。 程梨怎么都挣不开他的手,头皮一阵阵发炸。 整个Bravo都是他的地盘,叫也没用,程梨一声不出,抬脚就踹。 在一个普通成年男性手底下逃跑,对程梨不算太难。可是这个祁轼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对她的又踢又踹毫无反应,单手就把程梨控制得牢牢的。 程梨一边挣扎一边绝望地想,他上次不是把一个送上门的女孩子骂哭了吗? 难道送到嘴边的不香,就喜欢强取豪夺? 祁轼倒是一脸满意,轻松地拖着她穿过客厅,来到里面一个房间门口,腾出一只手把门打开。 程梨看了一眼,忘了挣扎,有点愣神。 里面并不是卧室。 这间屋子没有窗,只开着灯,空间很大,全部打通,里面摆满了一排排的档案柜,好像一个档案馆。 最奇怪的是,档案柜里装满了一本本册子。 一根又一根细细的红线从册子里钻出来,连到其他的册子里。 红线横七竖八,有近有远,有的绷得很紧,有的松散地垂着,有的互相搅成一团,还有的断了,吊在空中,可怜巴巴。 屋子里如同闯关游戏里布满红外线的房间,要高手才能钻进钻出。 这些红线,看起来和那天黏在他身上的那根一样。 “到了,这就是你以后工作的地方。”祁轼放开程梨。 “你的工作,就是把这些乱拉的红线全部理好。” 程梨望着满屋子红线。 所以他不是那个意思? 祁轼熟门熟路地穿过红线,也不管一路勾到几根,走到里面唯一的一张办公桌前。 “我会教你怎么理红线。今后你跟着我,最重要的一点——” 祁轼舒适地在办公桌后坐下,悠然地望着程梨。 “——就是要记住,好好干活,少像刚才那样胡思乱想。” 程梨无语:你是有猫病吧?胡思乱想什么的,不都是你误导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祁轼:我误导什么了?你以为我要教什么?来,做个ppt把你的想法给我讲一遍。 第5章 不过他出钱,他是老大。 老板是神经病,比老板是色狼强得多了。 看在四百万的份上,就算他再神经病十倍,程梨也能忍。 程梨小心地绕过乱拉的红线,钻进房间里。 这些红线很细,很红,颤巍巍轻飘飘像蛛丝一样。 “为什么有这么多线?这是干什么用的?”程梨问。 祁轼向后一靠,把两条逆天的长腿架在桌子上,才漫不经心地说:“人间的姻缘线。” 程梨没听清:“人间的什么?” “姻缘线。” 祁轼顺手从肩膀上拽下一根线头,语气中带着不屑。 “你没听说过?也叫情线、红线。把一男一女连在一起,他们就爱得死去活来,生儿育女那种。” 程梨默然无语地看着他。 当首富压力太大,大概比别人更容易精神不正常一点。 祁轼把手里的那截红线揉了揉,随便丢在桌子上。 “因为这种东西,就你爱我我爱你,毫无意义,浪费时间,蠢得要死。” 程梨心想:首富大人,劝你一句,药真的不能停。 祁轼知道她不信,随手拿起一本桌上的册子:“你过来看。” 程梨来到桌旁低头看册子。 册子是老式的布面线装竖排,里面书页古旧泛黄。 刚打开时,书页上一个字都没有,过了片刻,蝇头小楷的名字和细密如蚁的小字注释缓缓显现出来。 祁轼伸出手指,从一个名字上拈出一根蛛丝一样的红线,在另一个名字上点点。 他低声念了句什么,那根红线竟然盘旋了一下,好像在另一个名字上打了个结。 两个名字同时金光一闪,细细的线如同融化了一样,融进册子的纸页里,变成一道红痕。 “从此以后这个叫……”祁轼满不在乎地低头看了一眼,“吴近的,就会和这个叫肖雅雅的爱来爱去。不过这根红线很细,维持不了多久。” 程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书页会冒出字,名字会发光,红线会自动打结消失,简直震撼三观。 所有这一切非自然的现象好像都说明祁轼说的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那他也装得有点太像了。 程梨抬起头,伸出手指,摸了摸头上横亘的细细红丝。 红丝像有生命一样,轻轻一颤。 祁轼优哉游哉,慢吞吞地说:“你这么碰一下,那根线连着的两个人,今天就要吵一架。” 程梨被他的话吓得一抖,缩回手不敢再乱动。 程梨开口:“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我做什么?” 祁轼指指屋里拉过来拉过去扭搅在一起的红线。 “上一任管姻缘的月老总代犯懒,连红线时没把线两头的人并进同一本姻缘簿里,所以线都在册子外拉得乱七八糟。” “我要你做的就是,把这些红线全部理顺,连在一起的名字并进同一本姻缘簿,把外面乱拉的红线都收进册子里。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我已经忍了很多年了。” 程梨明白他的意思。 红线又细又乱还打结,他自己不耐烦做这种工作。 又有点纳闷:“你们Bravo那么多人,随便叫几个人过来弄不就行了?” 祁轼抱胸靠在椅背上,像欣赏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上下打量着程梨。 “本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这些红线,你是第二个。” 这些红线,难道别人全都看不见? 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程梨想了想,指着桌子上那一小团被祁轼乱丢的红线问:“那根线能借我用用吗?” 祁轼没说话,把线团递给她。 程梨说,“你等我几分钟。” 她拿着线跑了。 祁轼用膝盖想,都知道她要拿着红线去问别人能不能看见。 Bravo的人估计她不相信,大概是去外面马路上找人。 祁轼等着,果然没用多久,她就回来了。 程梨刚才下楼,手里拿着那团别人看不见的红线,到处找人问了一圈“你能看见我手里的东西吗”。 差不多被所有人当成了神经病。 有人以为这是推销新套路,有人以为是诈骗,还有人到处找摄像头,觉得她在做整人视频。 只有一个男生,对着程梨摊开的手掌从容答:“看得到啊,你手上拿着的是我的心嘛。” 估计是土味情话培训班刚毕业的。 程梨这次彻底放心了。 怪不得祁轼肯出那么多钱把人招进Bravo。 他的时间那么宝贵,替他理红线,不用他亲力亲为,他这四百四十多万花得不算冤。 祁轼何等聪敏的人,目光只在程梨脸上一扫,就看懂了她的表情,站起来。 “现在去办入职手续?” “好。”程梨高兴起来,抡着小短腿追在他身后,顺便开始好奇。 “你是月老总代?所以你是神仙吗?” 祁轼迈着大长腿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不该你管的,少给我八卦。” 好吧。 这个话题不能聊,大概是天机不可泄露。 程梨火速跟着吴经理跑上跑下,办好了入职手续,在总助办安排好工位,又重新回到祁轼这儿来。 祁轼简明扼要地教了程梨怎么念诵口诀,用指尖拈住名字,把一本册子上的名字移到另一本册子上,又怎么把红线收进册子里。 程梨试了试,真的可以。 好神奇。 “天下人的红线都在这里吗?这看着也没多少啊?”程梨问。 “不是。现在绝大多数都不在这儿。” 祁轼走到唯一的办公桌旁,开了电脑。 “以前册子比现在多多了,后来我闲极无聊,给他们做了套无纸化办公系统,但是录入太麻烦了,到现在还没弄完。” 祁轼点开桌面上唯一的一个图标。 “你每理好一本姻缘簿的红线,就可以直接扫进新的姻缘簿系统里了。” 程梨有点晕:“你是说,你把月老的姻缘簿做成软件了?” “是,为了这种婆婆妈妈的无聊事,费了我不少事。” 祁轼并不太当回事。 “现在幽冥殿也有一套系统,我们跟他们联网,新出生的人可以直接在系统里自动匹配红线,不用像以前手动连那么麻烦,工作量少了不少。” 电脑屏幕上,系统的主页面是个简单到丑的搜索框。 一看就知道,祁轼完全没在美化界面上花过半点心思,和他们Bravo网站的精美页面不可同日而语。 “你爸妈叫什么名字?”祁轼问。 程梨报上名字,祁轼敲进去,搜出一排一对对的人名。 夫妻都同名同姓的并不多,程梨按生日找了找,果然看到了爸妈。 祁轼点开名字,读里面密密的小字注释:“你妈是十六岁遇到你爸的,二十二就嫁了,结婚一年就生了你?琴瑟和好,三世姻缘。”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程梨妈妈是高中时认识程爸的,大学一毕业就结婚。 而且家里虽然大变陡生,起起落落,但是程爸和程妈的感情却一直好得不得了,并没有受任何影响。 屏幕上,程爸和程妈的名字之间连着一根泛着金光的红线。 程梨忍不住凑过去看。 “所以这根线也是姻缘线?看着和别的不太一样啊。” 她离得太近,身上传来女孩子特有的淡淡香气。 祁轼稍微有点不自在,忽然想起刚才拖她进来时,箍住她纤细手腕的手感。 祁轼动动鼠标,在红线上随便划了划。 “是。姻缘线分很多种,你爸妈这根是三世姻缘线,很难得。” 程梨偏偏头,去研究里面注释的小字,一缕长发忽然落下来,划过祁轼的手背。 发梢软软的,像小动物的尾巴尖儿,一扫而过。 祁轼像被火苗燎到一样,握着鼠标的手一抖。 程梨眼睁睁看着鼠标的箭头在程爸程妈之间的那条红线上点了点。 线断了。 程梨傻了好几秒,一把攥住祁轼的胳膊:“这条线就是个符号而已吧?并不是真的代表什么对吧?” 祁轼默不作声,半天才说:“这就是红线,和姻缘簿上的一样。” 程梨结巴:“你的意思是说,你把我爸和我妈之间的红线点断了?” 祁轼没回答,程梨却一眼看见,系统里爸妈姻缘的注释里忽然多了一行。 前面是今天的日期,后面接着四个字——“姻缘线断”。 一直挂在祁轼脸上的浑不在意的表情终于不见了,祁轼不说话,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飞速敲命令。 程梨急了。 “你能把红线重新连上吗?” 祁轼好像进到了管理员界面,鼓捣了半天,才说:“好像有点连不上。” “什么叫‘好像有点连不上’?” 程梨彻底忘了他是祁轼,是自己的老板,刚给自己发了十年工资,直接吼他:“你刚才不是想给谁连红线就给谁连红线,拽得不行吗?” 祁轼生平第一次被人吼,感觉新鲜。 祁轼镇静地望着她:“这种三世姻缘的线很特殊,就算是月老本人在这儿,也不是想连就能连。” 程梨愤怒:“我用你们Bravo网站买东西,删个购物车还得确认一遍,你点断红线说断就断,连个确认都没有?” 祁轼抿抿嘴唇:“这套系统是我刚来人间的时候做的。我那时候刚学编程,有些东西还没想那么全。” 所以这位大哥,你当初是用整个人间的姻缘大事给自己学编程练手吗? 程梨瞪着他,满脑子都是掐死他的冲动。 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程梨看了一眼,接起来,是程妈。 “梨梨,你爸出轨了,我要跟他离婚。”程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哭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就把未来的岳父岳母的姻缘线弄断了,给祁总点个赞 第6章 程梨定了定神,努力放柔声音:“妈,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别急,等我回家再说。” 等程梨挂上电话,祁轼才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哦? “系统和现实是对应的,系统里连不上,我们可以直接去看看有什么问题,如果能把问题解决了,系统里的线会自动连起来的。” “真的可以?”程梨看到了一点希望。 “嗯。三世姻缘缘分很深,没有那么容易断。我们去你家看看。”祁轼站起来。 暂时先不掐死他,留着他连红线。 程梨连忙跟上。 祁轼带着程梨一起下楼,叫来司机,让程梨报了她家地址。 程梨家住得很远,车开了半天,才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小区的年纪肯定比程梨大多了,说不准比她爸妈还大。 祁轼的迈巴赫开不进去,停在外面。 豪车如同闯进异世界的异类,路过的人都盯着看个不停。 程梨家在一幢老式多层里。 楼道幽暗,气味复杂,到处都贴满了小广告,喷着修下水道卖房子的电话号码。 程梨带着祁轼绕过楼道里乱堆的东西,心想:首富大人,我可没打算让你受这种委屈,谁让你不得不来呢,你就忍着吧。 祁轼跟在程梨旁边,借着转弯窗口的光看了程梨一眼。 她带人来这种地方,完全没有任何局促和尴尬,坦坦荡荡,还带着点倔强。 上到顶楼,程梨敲敲一户人家的铁门,里面的门开了。 门里是个容貌秀美的女人,看上去像是只有三十多岁,和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眼睛红通通的,看见程梨,立刻哭出声。 程梨抢着把门打开,把她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妈,不哭,没事。” 祁轼心想:这就是她妈。 可是看她们两个的肢体动作,更像是姐妹——程梨是姐姐。 里面就是房间,门口的一小块地方权做厨房,黑漆漆烟熏火燎。 屋子里放张双人床和饭桌就差不多满了,没什么家具,一摞又一摞东西都靠墙堆着。 程妈哭够了,才看见女儿身后跟着个男人。 “这是祁总,我老板,”程梨解释,“我今天刚签了一家公司,这个一会儿再说。爸怎么了?” 程妈好不容易等来了程梨,如同看到了救星,也就没再顾得上祁轼, “他今天下夜班后没回家,我给他打手机,怎么都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 程梨吓了一跳:“这哪是出轨?爸是被人带走了吧?” 难道那些放贷公司的人又冒出来找麻烦了?每月不是都按时还钱了吗? “我开始也这么想,后来就接到你爸爸的电话,可是不是你爸,是那个秦岚!” 程妈哭出声,跟程梨投诉:“她说她已经跟你爸商量好,替咱们把债都还了,你爸要跟她在一起了!” 程梨默了默。 这个秦岚,和程爸程妈年轻时就认识。 女强人性格,现在是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板,一直都对程爸很有点意思,可是程爸不太搭理她。 “我去查了查你爸的银行账户,她还真转进来四百多万,” 程妈抽抽搭搭。 “然后你爸又给我发来几条消息,说以后要跟她在一起,我不相信,结果他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就一句话,‘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程梨一下一下拍着程妈。 程梨当然不认为程爸会出轨。 比起出轨,另外一种可能性大得太多了:难道爸爸为了还债,不连累程梨和程妈,把自己卖给那女人了? 程妈天真烂漫,小孩脾气,说离婚,就真的打算离婚。 床上摊着一大堆东西,她正在打包,准备回娘家。 程妈的娘家离这里上千公里,她一走,程爸又不知所踪,这个家马上就要散。 程梨定定神:“妈,舅舅自从咱家出事之后,就不太理咱们,你突然要回娘家去住,不是让外婆为难么?” 程妈理直气壮:“你表哥婚房首付是咱们付的,你舅妈的工作也是咱们托人找的,我回去住两天怎么了?” 程梨淡淡道:“那种事,他们早就忘了。” 程妈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顿时蔫了。 程梨稳住了程妈,再拿出自己的手机拨程爸的电话,没有人接。 祁轼忽然说:“把你爸的手机号码给我。” 程梨给了他手机号码,祁轼出去打电话,没五分钟,就进来说:“找到你爸爸在哪了,我们走。” 他大概想办法定位了手机。 祁轼带着程梨和程妈,让司机把车开到帝都郊外一片园区。 这里有不少外贸公司扎堆,祁轼让车停在一幢小楼前。 程妈一看外面挂的牌子就知道靠谱——这就是秦岚开的外贸公司。 祁轼进了门,还没走到前台,就有好几个人迎过来,显然是等了半天了。 没有程梨想象中找上门来抢人的场景,秦岚公司的人态度客气,跟在祁轼后面,诚惶诚恐。 祁轼随口解释:“我让秘书约了秦岚,说有事要找她谈。” 秦岚只不过开了家小小的外贸公司,和Bravo这种巨无霸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祁轼要约人,大概无论她在忙什么,都会立刻空出时间来。 几个人直上秦岚的办公室,秦岚收到消息,已经快步从里面迎了出来。 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和程妈完全是两种类型。 秦岚看见祁轼身后跟着程妈和程梨,原本容光焕发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个彻底。 “人呢?” 祁轼没跟她废话。 秦岚的脸色惨淡,没有说话。 祁轼径自走进她的办公室,转了一圈,找到里间的门,推推门把手,推不动。 祁轼回头看了一眼秦岚的表情,就知道人在里面,并没让她开门,而是退后一步,提脚一踹。 一声巨响,门应声而开。 秦岚的办公室装修土豪,实木门又重又厚,居然被祁轼随便一脚就弄开了。 程爸果然在里面,手脚都绑着。 程爸虽然四十多岁的人了,仍然是帅大叔一枚,一看就知道,年轻时肯定迷倒过大票女生。 程梨赶紧冲进去,帮程爸把绳子松开。 祁轼看他没什么大碍,才冷冰冰转向秦岚。 “想找死,下次尽管再来。” 虽然周围全都是秦岚的人,却没人敢动,眼睁睁地看着祁轼他们把人带走了。 回到祁轼的车上,程妈才问程爸:“你怎么会给我发‘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当然不是对你说的。”程爸活动活动手腕,“那句话是我对她说的,被她录下来了。” 程妈舒了一口气:“她还真打了四百多万到账户里。” 祁轼把后座让给他们一家三口,这时在副驾接口:“那笔钱不用还了,就当给她一个教训,不还她也不敢怎样。” 程妈立刻说:“我们才不要她的臭钱,一会儿就给她打回去。” 程梨的心却动了动。 如果把秦岚那笔钱留下,就不用跟祁轼签卖身契,也不用预支十年薪水。 可是拿那女人的钱,程妈肯定会不开心。 程梨安抚地拍拍程妈的胳膊:“咱们不要她的钱。其实我已经弄到钱了。” 程梨把自己在Bravo签约,预支工资的事跟程爸程妈说了。 程妈心性单纯,仔细问了问,除了签约时间长一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附加条款,开心得不行。 程爸望着前座祁轼的背影,没有说话。 祁轼把程爸程妈送到楼下,才又带着程梨上车回公司。 程爸找到了,欠债也有着落了,程妈心情前所未有地愉快,望着驶走的车子,捅捅程爸。 “这是咱们未来的女婿吗?长得真不错。” 程爸没有回答,只说:“你先上楼,刚才绑着闷了半天,我在楼下透透气就上去。” 程妈向来听老公的话,喜滋滋上楼去了。 程爸等她走了,才一个人出了小区,走到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前。 车窗缓缓落下一条缝。 程爸对里面的人说:“祁轼终于来了。” 里面的人嗯了一声,声音带着笑意:“我看见了。好戏要开场了。” 程爸有点犹豫,补了一句:“可是梨梨……” 里面的人笑道:“放心,你家那朵小花没事。你难道不相信祁轼的人品?” 和祁轼一起回公司的路上,程梨百无聊赖,点开手机,就看见一大堆群消息。 刚刚吴经理拉程梨加了一堆Bravo大大小小的工作群。 公司的行政大群里居然正在聊程梨。 大群里人不少,吴经理忙着,拉人进来后也没介绍,刷得太快,没人意识到程梨已经进来了。 Bravo里年轻人多,企业文化偏宽松,群里说话就相对随意。 【今天咱们这边有个新来报道的美女?】 【我也看见了。哪个部门的?】 【不知道,露了一脸就不知道去哪了。】 【年纪好像不大,刚毕业的吧?】 【好像是S大的才女,S大美女向来多。】 一群男的都在夸程梨漂亮,有人不爽了。 【你们看见她身上穿的那件套装没有?】 一个叫“紫殇不在线”的说,紧跟着一个很有内涵的微笑表情。 程梨有点纳闷:真的有人这么二,在公司群里这么说新同事?还是手抖发错地方了? 但是紧接着,居然有另一个人也跟了个微笑表情。 程梨没有继续往下看,把手机直接按黑。 祁轼耳聪目明,一眼就看见程梨屏幕上的话了。 “公司群?”祁轼问。 “嗯。我刚来,他们有点好奇。”程梨不想多事,随口应付他。 祁轼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公司的行政大群。 建群这么久,破天荒地,一直不存在一样的老板头一次在群里冒泡了。 发的是一段几秒钟的语音。 群里发语音是公司老大们的特权,每个人都兢兢业业地点开那段语音洗耳恭听。 祁轼冷冷的声音传来,只有四个字。 “什么套装?” 第7章 “紫殇不在线”嗖地撤回那条关于套装的消息,过了一会儿,跟了一条解释: 【给闺蜜发的消息,发错群了。】 跟着她发微笑表情的那个反应没她快,超时了,来不及撤回。 那人估计恨死她了,那张表情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微笑得像个谜。 老板突然发话,群里一片寂静,明哲保身,刚才没冒泡的人全都假装自己不在线。 没人再敢开口。 “紫殇不在线”是财务那边的人,她的部门经理不能假装不在晾着老板,心里把她鞭了一万遍,硬着头皮回复老板。 【她们大概是聊串群了。】 他把人认下来了,财务总监骂了句娘,只好跟着回复。 【工作时间,不要瞎聊。】 人事的吴经理这时才看见,连忙上来跟上。 【大家欢迎总助办的新同事,@程梨,程总助。】 意思很明显:你们这群人找死不特么挑时候。 人人都知道,祁总身边只有两个总助,都是他的心腹,和他亲如家人,现在又多出这么个程总助。 老板身边的总助,听起来是助理,权力却是碾压级的,捏死下面一个经理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吴经理心想:这是老板连面试流程都不走,花了四百多万才弄进来的人。 别说她穿廉价套装,就算她插身鸡毛来上班,你都得说那是霓裳羽衣。 群里寂静了一秒,然后就被一大排“欢迎”彻底刷屏。 程梨看见身边的祁轼拿出手机发了那条语音,心里就想,完蛋了。 他今天弄断了程梨父母的姻缘线,大概是有点内疚,帮程梨说句话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别人不知道。 程梨来上班第一天,祁轼就在公司群里公然这种护短的姿态,别人一定会觉得有什么猫腻。 本来以程梨的资历,直接做总助就是天方夜谭。 程梨又不能攥着一把红线到处跟人解释:他选我是因为我有能看见红线的奇葩能力啊,你看你们都看不见对吧? 真是跳进雅鲁藏布江都洗不清。 两人回到Bravo顶楼的月老办公室后,程梨立刻把桌上的电脑打开,查了一遍爸妈那页。 系统里泛金的红线确实重新连起来了,连得稳稳的。 程梨总算才放下一颗心。 这系统太可怕了,真的不能乱玩。 祁轼把手撑在桌上,俯身和她一起看屏幕:“线连好了?” 撑在桌上的那只手,指节明晰有力,手指修长,最挑剔的手控也绝对挑不出半点毛病。 “连好了。” 程梨挪挪转椅,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一点。 他今天帮忙救人毫不含糊,在公司群里帮程梨说话也很仗义,尤其是踹开门的那一脚,真的是挺帅的。 可是对这个人,绝对不能有一丝半点的绮念,否则一定会被他嘲讽到哭。 程梨对着屏幕,默默地向一边偏偏脑袋,还晃了两下。 “你干什么呢?”祁轼低头问。 程梨坦然答:“倒水。” 把脑子里进的水倒掉。 祁轼疑惑地看了程梨一眼,没听懂。 祁轼帮程梨在姻缘簿系统里建了一个用户。 “我给你使用权限,这个系统你可以随便看,熟悉一下工作。” 程梨好奇问:“你不怕我在系统里瞎捣乱吗?” 祁轼问:“你会么?” 程梨摇摇头。 祁轼给她一个“这不就完了”的眼神,交代了一下工作就走了。 他还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走后,程梨仍然坐在电脑前,没有开始理红线。 踌躇了半天,程梨咬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在搜索栏输入“程梨”两个字。 姻缘簿系统就在眼前,祁轼又说可以随便看,当然要看看自己注定的那个真命天子究竟会是谁。 叫程梨的人不少,程梨又加上生日和出生地查了一遍。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对得上的,系统里并没有程梨。 程梨想起祁轼说过,现在录入系统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不少人的名字还留在册子里,因为线没理清,还没扫进去。 程梨心想:自己的名字大概还在架子上的某一本册子里躺着呢。 程梨搓搓手,又敲了几个名字进去。 大学的辅导员明年要结婚,好几个同学都要谈恋爱了。 再敲几个名字。 原来某小花已经隐婚好几年,某流量将来要娶的是他新剧里的女配,某富豪除了闹得翻天覆地的老婆和小三,外面竟然还有小四小五小六? 这个系统,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八卦大汇总,而且,全!是!真!的! 这也太好玩了。 程梨玩得忘了时间,好久才反应过来,一根红线都还没理呢。 程梨关了电脑,对着一屋子乱拉的红线给自己加了个油。 快点理,也好能把自己的理出来。 架子上的册子虽然挺乱,基本还是按地域分的。兔子先啃窝边草,程梨挑了帝都的,开始干活。 让红线震一下,红线连着的人就会吵架,程梨觉得责任重大,理红线的动作小心翼翼。 红线细如蛛丝,也像蛛丝一样有弹性,又有点黏,一旦有断的线搅进来,就难解难分,死结活结一起来。 真不是个简单的工作,怪不得祁轼没耐心。 好不容易理完一本时,祁轼来了,看到程梨,愣了愣。 “你怎么还在?” 什么怎么还在? 程梨抓起手机看看,发现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晚上六点半了。 这间屋子没有窗,程梨完全忘了时间。 这里其实是他家里的一间房间,他现在下班回家了。 程梨赶紧说:“我马上就走。” 祁轼看她一眼:“你中午没出去吃午饭?吴经理没告诉你,用员工卡可以在五楼餐厅刷卡吃饭?” 吴经理当然说了,还热心地带着程梨去餐厅参观了一圈。 Bravo的餐厅名不虚传,花样繁多,据说请的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厨,明虾扇贝大闸蟹,牛排烧鹅三文鱼,一点都不含糊。 程梨看了眼价钱,套餐十二块,两荤一素外加水果酸奶等等。 公道得过了头。 可是对程梨,这价钱还是太贵了。 祁轼随口补充:“你们每个月都有午饭的饭补……” 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她的饭补也在那四百四十万里了。 “没关系,我最近减肥。”程梨跳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准备走。 穿过祁轼家的客厅,里面居然还有别人在。 两个年轻男人正在客厅里矮桌旁对坐着下棋,不知来了多久,棋坪上密密的黑白子,已经快摆满了。 两个人都很俊美,衣品也一样诡异。 一个人穿了一件金碧辉煌晃得人眼晕的宽松衬衣,整张脸上最显眼的就是一双眼睛,明亮得惊人,正在托着腮沉思。 另一个穿了件骚包的橙粉色西装外套,硬生生靠秀美到雌雄莫辨的长相撑住了这么可怕的颜色。 穿粉的这个正满脸挂笑:“别想了,你已经输定了。” 这情景莫明地熟悉。 程梨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琢磨了一下,却没从记忆里找出对应的场景。 听见有人出来的声音,两个人一起转头望向程梨,穿粉的那个美人扬手打了个招呼。 “嗨!你就是祁轼刚弄来的那朵小梨花?” 什么弄来?什么小梨花? 程梨皱皱眉,但是估计他是老板朋友,不能得罪,只纠正:“我叫程梨。” 望着对坐下棋的两人,程梨总觉得好像还缺点什么。 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只见祁轼走过来,越过程梨,在他们旁边坐下,问:“凌耽兄输了?你不是乐央对手。我来。” 看来那位穿得金晃晃一脸不爽正在输棋的那位叫凌耽,穿粉的叫乐央。 叫凌耽的那个皱皱眉:“为什么乐央算数比我差得远,下棋却总能赢我呢?” 乐央得意:“因为下棋靠布局和谋略,下套给人钻这种事,你可不如我。” 程梨看着他们三个,彻底恍神了。 刚刚觉得缺了什么东西,原来缺的就是祁轼。 现在祁轼穿着白衬衣,挺拔得如同冰原雪松,和他们俩坐在一起,画面就完全对了。 什么画面?什么对了? 程梨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好像有人说过,这种对眼前场景的似曾相识感,只不过是大脑的一种错觉,叫海马效应还是什么,不必当真。 晃晃出了毛病的脑袋,程梨快步往门口走。 那个穿粉的乐央忽然开口问程梨:“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吧?你要去哪吃?你们学校食堂早就关门了吧?” 他居然知道程梨还是学生,大概是祁轼说的。 这个点,食堂肯定已经关门了。 本来晚饭可以省掉,但是程梨中午就没吃午饭。 刚才理红线的时候专心,还不觉得,现在站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晕,心慌得厉害,眼前金星乱冒。 乐央转向祁轼:“祁轼?” 祁轼的眼睛还在棋盘上,随口问程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了再走?” 上班对着老板干活,下班还要对着老板吃饭,这第一天上班,也未免太凄惨了一点。 而且程梨察言观色,觉得他是被乐央逼的,随便问一句。 程梨立刻拒绝:“不用,我回寝室有吃的。” 祁轼抬手抓了几枚黑子,捏在手里,并没看程梨。 “展卷他们有时候也在我这儿吃饭,你要当总助,上班下班的生活就不能分得那么清。” 咦?他居然是真想留人? 程梨深深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功夫还不到家:老板明显是不满意了,在用话敲打人。 这么干脆地拒绝他,让他在朋友面前没面子了吧? 程梨立刻放下手里的包,二话不说坐了下来。 不知道这三个男人打算吃什么。祁轼这里连个清洁工都没见过,更别说厨子,难道要叫外卖?要么就是出去吃饭? 只听乐央问:“展卷呢?叫他过来做饭。” “他帮我送东西去了。”祁轼答。 乐央痛苦:“我不吃外面那些不认识的人做的东西。祁轼你坐着别动。凌耽兄,你去给大家弄点吃的吧?” 凌耽还盯着棋盘,输了棋正不爽,板着脸答:“我刚才下棋下多了,手特别疼。” 程梨心中默默估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也是被乐央划分在“外面那些不认识的人”的范畴里,识相地没有出声。 祁轼站起来:“我去。” 乐央一脸绝望:“你去啊?那你就下个面条吧?” 祁轼点头:“好。”就要走。 乐央伸手一把揪住他腰上的皮带:“只下光面就可以了,什么配菜浇头,全都不要,我最近严重消化不良。” 祁轼把皮带从他手里扯回来:“下个面条而已,你怕什么?”说完去厨房了。 乐央脸上抽搐了一下,小声嘀咕:“光面而已,他也作不出什么妖吧?” 好像对祁轼的厨艺很没有信心。 祁轼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就在旁边。 程梨看祁轼忙来忙去的动作很娴熟,一点都不像新手,不知道乐央在瞎操什么心。 祁轼动作利落,没一会儿就好了,招呼大家去餐桌那边。 几个人一起转移战场,围着餐桌团团坐好,看着祁轼把好大一白瓷钵面条端上来,揭开盖。 面汤是黑的。 乐央表情复杂地看着面条,问祁轼:“煮个面条而已,你在里面下毒了?” 祁轼动手给每个人装了满满一大碗黑汤光面,神情安然坦荡。 “清水下面条没意思,想起前几天在网上看到有人用咖啡煮面,据说不错,就顺便加了现做的蓝山。” 乐央无语地看了他半天,才用手肘捅捅凌耽:“你骂他两句。” 凌耽却只张望了一下黑面汤:“其实还挺有创意的。” 有创意你怎么不动筷子? 乐央只好转向程梨:“小梨花,你呢?你觉得这面条能吃?” 程梨犹犹豫豫答:“好像汤是黑了点。” 祁轼偏头研究了一下面汤,想了想:“太黑了吗?简单。” 祁轼转身回厨房,一会就回来了,手里攥着一个纸盒,一抬手,咕嘟咕嘟往程梨的面条里灌了不少牛奶。 “搅一搅就不黑了。” 祁轼拿起程梨的筷子,帮她搅了搅。 是不黑了。 可是棕色的面汤看着更奇怪了,还不如干脆黑着呢。 “试试。”祁轼鼓励程梨。 程梨是真饿了,抄起筷子,二话不说,吃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就呼噜噜连面带一大碗汤,全部喝了个干干净净。 乐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程梨却羞涩地看了一眼那个瓷钵,问:“我还能再要一碗吗?” 生平第一次有人这么赏识自己做的面条,祁轼立刻又帮她盛了一碗,还贴心地加上牛奶。 程梨三下五除二吃光,不好意思再要一碗,去水槽把碗洗了,跟祁轼报告:“那我回去了?” 祁轼点头:“好。明天见。” 乐央忍不住问程梨:“面条真的能吃?” “还不错。”程梨嗖地出门没影了。 乐央受到鼓舞,小心地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 “噗”地一下,又全都喷出来了。 这是什么鬼? “不好吃?”祁轼自己也尝了一口。 又苦又涩,确实不太像人吃的东西。实验失败。 祁轼有点纳闷。 难道程梨存心整人?不像。 整人连吃两碗,不知道是在整别人还是在整自己。 不然就是为了讨好新老板?可是四百万早就给她了,哪用得着这么拼? 乐央再看一眼面前那碗黑汤面:“祁轼啊,我忽然想起来我一会儿还有个会。” “什么会?”祁轼把乐央的面碗往他面前推推,“西边佛祖他老人家三千年一次的法会?不是刚开过吗?” “我们天庭文职这边自己开的小会,你们那边不知道。” 乐央扯扯凌耽的袖子,“对吧凌耽兄?” “没错。”凌耽答得干脆利落。 “所以……我们两个先回去了,告辞,告辞。” 乐央拉着凌耽,两个人噗地一下凭空消失了。 祁轼无奈一身法力下界时封了大半,抓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溜了。 程梨吃饱喝足回到寝室,灌了一肚子咖啡,居然也没失眠。 可是半夜不知为什么,突然醒了。 好像是被一种奇异的声音唤醒,硬要说,大概是千万朵花一起绽放的声音。 睁开眼睛,眼前并不是寝室的帐子顶,而是一大片如海的花树。 正是开花季节。 花朵或粉或白,累累垂垂,一大捧一大捧沉甸甸压在枝头,开得前所未见的好,云蒸霞蔚望不到边,景象壮观。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却透着熟悉。 程梨琢磨:这不像是做梦,整个人都清醒得不得了。 树后忽然转出一个人来。 是位古装老大爷。 一把飘逸的白须长过了腰,白发整齐地束成髻,却像新郎官一样,穿了一身扎眼的大红色衣裳。 他右手拄着一根长长的拐杖,拐杖头上坠着大红络子,左手托着一本簿子,上面写着“姻缘簿”三个大字。 大字金光闪闪,唯恐别人看不见。 程梨默了默:这么唯美的地方,出来的是个帅气小哥哥多好,并不想要一个奇装异服老大爷。 “程梨,你来啦?”老大爷笑容满面地开口。 程梨诧异:“你认识我?你是谁?” 老大爷的笑容僵在脸上,冻成冰碴,低头看了看自己,问程梨:“我这一身造型,你居然看不出来我是谁?” 程梨再看他一遍,犹犹豫豫问:“您老是在cos月老吗?” “什么cos月老?”老大爷语调里都是恨铁不成钢,“我就是月老本人。你不觉得我跟人间供奉的月老像长得一模一样吗?” “你不是cos,为什么手里非要拿着道具?” 程梨指指老大爷手里的册子。 “你真是月老的话,一只手每时每刻都端着一本册子,不觉得不方便吗?你吃饭睡觉也端着它?那上厕所的时候呢?” 看着太假了。 老大爷的脸抽搐了一下,讪讪地把册子揣进衣服里:“……也不是非要端着。” “就算你是月老,是你把我弄到这儿来的?有事?”程梨好奇。 月老的小眼神里简直有点委屈:“我知道你最近跟着祁轼理红线,我来见见我的徒子徒孙不行?” 这倒是。 说起来,这位月老算是程梨的顶头上司——如果他真是月老的话。 程梨对他笑笑:“现在见也见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再不睡,明天理红线都没精神。” “你等等。”月老连忙叫住程梨,“一般人见了我,都巴不得问点问题许个愿什么的,你就这么走了?” 程梨心想:我连你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还许愿呢。 “下次再说吧。我都困了。”程梨应付他。 月老终于忍不住摊牌:“程梨,你从小到大桃花成群,被人追得那么可怜,你自己一点都不想把这件事解决掉?” 作者有话要说:乐央的乐是音乐的yue~ 第9章 这话有点意思。 程梨重新打量一遍这位浓浓cosplay风的老大爷:“怎么解决?” 看见程梨终于感兴趣了,老大爷得意地捋捋胡子。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过这是个秘密,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程梨:“……” 所以他这根本就是诈骗吧? 程梨闭上眼睛。 “你干什么?”月老奇怪。 “睡觉,说不定闭上眼睛就能回我床上去了。” 月老无奈,扯扯程梨的袖子。 “睁眼。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你一身烂桃花的原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你每天理红线的地方。” 这话才真算是个提示,只不过还是云里雾里。 程梨睁眼望着他。 月老继续说:“我给你个建议,继续理红线吧,只有理顺别人的姻缘,才能理顺自己的姻缘。” 听着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月老谆谆嘱咐,“还有,我来找过你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祁轼。” “为什么?”程梨问。 月老嘿嘿一笑:“他会以为我不放心他,会伤心的。” 程梨心想:你是挺应该不放心他的,你不知道他有多不靠谱。 第二天上班,程梨又在月老办公室里闷了一上午。 有了昨晚那个半真半假的梦,程梨在月老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翻了不少册子,也没找出那个让自己一身烂桃花的原因来。 既然月老说理红线就行,程梨干活更认真了。 可是蛛丝一样的红线彼此一碰到,就不由分说纠缠到一起,有生命一样往死里打结,打出来的结又小又紧,一层摞一层,解起来十分磨人。 整个上午,程梨只解开了几个线头。 祁轼一早晨都不见人影,到中午时,才来月老办公室视察工作。 程梨有点内疚,指指一截断线给祁轼看。 这根线一头连在册子里,另一头在地上趴着。 “今天有个结,是好几条线结在一起,我一不留神,就弄断了一根。” 祁轼随便看了一眼,完全不当回事,捡起地上的线头,从册子中往外扯了扯,又扯了好长出来,拉到贴墙的屋角。 “让它这么散着,一会儿又和别的线打结,所以我一般都是这样。” 祁轼从屋角拿起一根小棍。 小棍上已经缠了满满的红线,祁轼随手把新线绕了上去。 那根小棍如同一个巨大织网的中心,身上连着无数根红线,向四面八方辐射出去。 程梨看得奇怪:“就这样就行?” 祁轼满不在乎:“本来是应该把断线重新连好,可是谁现在有这个闲工夫?先寄在这儿,以后再说。” 程梨看看那根五花大绑的小棍,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它有点可怜。 心想,等有时间了,一定要把它解救出来。 与此同时,Bravo五楼公司食堂里,一个正在和同事一起吃饭的男人用筷子拨了拨菜,手忽然顿住了。 心脏有点不太舒服,好像被人猛锤了一下。 他放下筷子,用手按住胸口,不知为什么,脑中冒出一个身影。 “唐经理,你怎么了?”他对面的同事问。 “没事。”他清清喉咙,问,“总助办新来了一个助理?” “是,好像叫程梨。唐经理也看见了?” “嗯。我早晨在电梯里看到一眼。”唐经理回答,忍不住低声重复了一遍,“程梨。” 感觉就像是命中注定。 顶楼,程梨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连忙用手捂住。 祁轼放下手里的小棍,任它可怜巴巴地吊在无数红线中间,对程梨说:“别理线了,中午休息了,吃饭去吧。” 程梨手里还攥着线:“我不饿。” “慢慢理,也不用那么着急。新出生的人都自动进了姻缘簿系统,外面的这些,如果实在理不清,”祁轼挥手做了个手势,“等过些年人都死光了,红线自然也就没了。” 程梨无语地看着他。 那就放任人家一辈子当单身狗,或者感情线乱得一塌糊涂? 你这算是哪门子的月老总代啊?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程梨低头继续解红线上的小结。 祁轼懒散地靠着桌子,看了她一会儿:“我可是买断了你十年,你没给我干几天活就猝死了,我不是亏大了?去吃饭。” 这倒是真的。程梨放下红线站起来。 原以为要去食堂,没想到他直接带程梨来到外面餐桌旁。 餐桌上居然摆着三菜一汤。 程梨扫了一眼菜的风格,就得出结论:“祁总,这都是你做的吧?” “是。都是我最近新想出来的各种实验,还没给人试过。” 桌上的菜搭配奇怪,颜色可疑,创意无限。 程梨面前一盘鱼,整条鱼通体绿汪汪,绿得很彻底,好像它老婆出轨了整个太平洋。 “这是什么稀有品种的鱼吗?”程梨凑近研究。 “不是。就是鲈鱼,不过我是用菠菜汁蒸的,出锅前收了一下汁,浇过黑蜂蜜。” 怪不得绿鱼身上还很艺术地勾了几条深色的道道。 还有一盘鸡翅,这个颜色倒是怎么看都挺正常,程梨试探着问:“这个我知道,是可乐鸡翅吧?” “不是。可乐太普通了,我是用板蓝根做的,只有板蓝根有点单调,我又加了点苦艾酒。” 素菜是洋葱草莓爆炒香蕉,颜色搭配得相当好看,但是红红的草莓上带了点黄绿。 “出锅后又裹了一遍芥末。”祁轼解释。 “汤是什么?”程梨问。 祁轼把勺子递给她:“自己盛。三文鱼猕猴桃鱼腥草甜汤。” 程梨盛好汤,先夹了一个鸡翅到碗里,真诚地感慨:“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真好啊!” 然后埋头苦吃。 程梨吃得不亦乐乎,祁轼倒是没怎么碰,一桌子菜几乎都是被程梨解决掉的。 祁轼最后还上了道甜点——咖喱牛肉冰淇淋。 香草冰淇淋盛在敞口玻璃杯底,祁轼在上面大厨一样,用勺子细细浇了一层带着牛肉的咖喱汁。 程梨连吃两杯冰淇淋,不好意思再要,才擦擦嘴站起来:“我吃饱了。要我去洗碗吗?” “不用,有洗碗机。”祁轼望着她,若有所思。 这是一个必须要记住的日子。 几千年来,第一次,里程碑式的,有人不用威逼利诱,心甘情愿,就把祁轼做的一桌子菜吃得干干净净,而且都没有哭。 “那我回去继续干活了。”程梨站起来,还不忘了对祁轼说了句:“谢谢老板的午饭。” 程梨刚钻进里间月老办公室,展卷就来了。 展卷一眼看到餐桌上的碗碟,第一时间光速声明:“祁总,我吃过午饭了。” 祁轼哼了一声:“想吃也没有了。程梨都吃光了。” “都,都,都,都吃光了?您做的?” 展卷大吃一惊。 “这个程梨是哪路神仙啊?不会是饕餮转世吧?可是我记得太角仙君养的那只小饕餮,上次喝您煲的汤都吐了啊?” “目无尊长,没上没下,”祁轼指指桌上:“罚你把这些盘子都洗了。” 展卷吐吐舌头,乖乖去洗碗,又被祁轼叫住了。 “算了。你不用洗了。” 祁轼有别的事让他去办。 “你去帮我查一下,查查程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吃得下我做的这种东西?” 展卷小声吐槽:“您也知道您做的不是菜是‘这种东西’?” 然后抱着就要挨揍的狗头落荒而逃。 下午,祁轼刚刚开完会,展卷就回来了。 一脸都是“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的得意表情:“我查到为什么了,因为程梨生病了,根本就尝不出味道。” 祁轼问:“什么意思?” “我在她们校医院和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找到了她检查的记录,她有味觉障碍,吃不出东西的味道,所以吃什么对她都一样。” 展卷把手上的纸递给祁轼。 “不是功能性的,校医院推荐她去看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中心的老师觉得她问题严重,建议她去看外面的心理医生,可是那时候她家已经出事了,大概是觉得太贵,就没再去治。” 祁轼刚要开口,展卷知道他要问什么,火速抢在前面。 “她这病没有多久。据说去年她被放贷公司的人带走,关了好几天,回来后就变成这样了。他爸也是那次去救她时,和对方打起来,被打断腿的。” 展卷翻记录给他看。 “上面说,好像是被关起来的时候,那群人强迫她吃了什么东西。” “吃了东西?” “是。到底吃了什么,她不肯对医生说。” 祁轼捏着手里那几张字迹潦草的纸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连展卷走了都不知道。 祁轼回到月老办公室时,程梨还在。 她坐在地上乱拉的红线中间,脱了那件蹩脚的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翻领白衬衣。 大概吃得不够,身段窈窕到纤细,皮肤白皙如瓷,为了干活方便,柔顺的头发在脑后随便扎了个马尾,发尾自然地弯着。 听见祁轼进来的声音,她抬起头,眼睛弯弯地对他一笑,笑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 “又到下班时间了?这么快?我马上就好。” 暗室中,宛如一树梨花倏然绽放。 纯洁美好。 一点都不像是曾经受过什么伤害的样子。 祁轼的心好像被谁用手攥了一下。 有点疼。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没发生可怕的事,梨梨也没吃什么。 第10章 祁轼抬手松了松领带,让喉咙舒服一点:“我们去吃饭。” “你又做饭了?” 程梨有点高兴,又有点小得意。 老板做的那些菜,天下大概没人能欣赏,程梨心想,只有自己天造地设,能吞下去那么可怕的黑暗料理。 关键的是,那些菜完全不是会吃死人的东西。 都是上好食材,刀工惊人,堪比大厨,虽然尝不出来,也能看得出来,火候也掌握得很考究,只不过是搭配匪夷所思而已。 更关键的是,还不用花钱。 营养丰富齐全,程梨怀疑要是天天这么吃,大概会变胖。 谁知祁轼答:“我没做。” 程梨哦了一长声,语调中透着失望。 生平头一次,做的菜被人这么惦记,祁轼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们去公司餐厅。” 老板大概是不想一个人吃饭,可是他居然也会去公司餐厅? 大概是定期去视察工作,好体现亲民。 程梨有点痛苦:去员工餐厅就得花钱。 不过这是总助份内的工作,人家毕竟花了四百多万呢,陪个饭,不算是什么过分要求。 两人一起乘电梯下到五楼餐厅。 Bravo的餐厅装修得毫不含糊,一点都不比外面的馆子差。 祁轼把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用下巴对着玻璃门点点:“刷卡。” 老板当然不能自己动手刷卡。 程梨觉得自己这个总助当得实在不太机灵,立刻上前一步,用工卡把门刷开。 晚饭时间,大半员工都回家了,餐厅里面人不多,没人注意到祁轼来了。 祁轼悠闲地研究了一下今天的餐牌,随口问程梨:“你想吃什么?” “呃……”程梨根本没往餐牌上看,眼睛到处乱找。 公司发的餐补都在那四百四十万里,已经彻底没了,程梨根本就没在工卡里充过一分钱。 现在要陪祁轼吃饭,一定要先找到充值的地方。 “找什么呢?”祁轼问。 程梨尬笑:“我还没来得及给我的工卡充值,想找找应该去哪充。” “不用。”祁轼眼睛不离餐牌,“六点之后在公司任何门禁的地方刷卡,工卡里会自动发一张加班餐券,可以凭券点一份套餐。你刚刚已经刷过了。” “真的吗?”程梨的眼睛都亮了。 “那我每天都在公司呆到六点以后,不就可以天天蹭饭了?”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在跟谁说话。 蹭公司的便宜,不就等于占祁轼的便宜? 祁轼好像完全没听见一样,仍然在研究餐牌。 “你要吃什么?快点选,然后帮我一起打了,我不想自己排队。” 是,老板嘛,当然不能亲自去排队。 祁轼报了自己想要的两荤一素。 吃什么对程梨都差不多,程梨选了最营养健康的,喜滋滋地拿着自己和祁轼的卡去打饭了。 她刚走,就又有两个女员工刷卡进门了。 一个对另一个说:“以前不是八点以后才发加班餐券吗?现在怎么改六点了?” 另一个说:“我听说是祁总今天通知让改的。改了多好,以后晚饭就可以直接在公司解决了……” 话还没说完,一眼看到祁轼站在餐牌前。 两个人一起结结巴巴叫了声“祁总”。 祁轼点点头,自己去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 那边程梨刷了祁轼的工卡,食堂大叔瞥见上面显示的“祁轼”两个字,勺子一抖。 老板这是下来视察工作来了,食堂大叔心想,正正帽子,精神立刻比抖擞还抖擞。 大叔挑挑拣拣,选美一样选好了菜,把餐盘堆得像小山一样。 程梨端着重得要命的餐盘,又去领了酸奶和水果,手里拿得满当当,正端着往回走,旁边忽然有人叫她。 “程总助。” 一个西装革履沉稳干练的男人愉快地跟程梨打了个招呼。 程梨刚来,职位特殊,Bravo里认识她的人不少,她认识的人掰着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虽然程梨这两天都猫在月老办公室里,但是上班下班和偶尔出来时,到处都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 热情洋溢,问长问短聊个没完,也不知道都是谁。 眼前这个男人程梨也不认识,只好对他呲牙笑笑。 男人好像看出程梨的窘迫,主动自我介绍。 “我是技术部智能物流天眼系统今年新开发的云监控那一块的后端开发经理,我叫唐智。” 好长一大串。 程梨知道,Bravo如同一个巨大的时刻运转的机器,这位唐经理刚刚报的那一串,从大到小精确地定位了他在这部机器里所处的坐标。 程梨赶紧寒暄:“唐经理,你也过来吃晚饭啊?” 心想:这真是纯属废话,不是来吃饭的,难道还是来蹦迪的? 唐智倒是不觉得这话挺废,反而一伸手,拿过程梨用端盘子剩余的两根手指夹着的酸奶。 “是,真巧。我帮你拿吧。你要去哪?” “谢谢,那边。”程梨早就用眼睛找到了藏在绿植后面角落里,只露出一点的祁轼。 程梨带着唐智走过去,边走边和他随口乱聊。 唐智的心思全在程梨身上,努力想给她留个好印象,谈笑风生。 跟着她走到角落的长桌旁,放下手里帮她拿着的酸奶。 这时才蓦然发现,Bravo的执柄者,全集团上下的最高权威,这部巨大机器的坐标原点,祁轼祁总,正在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 “祁总。”唐智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心里纳闷,祁总今天居然到餐厅来吃饭了? 祁轼望着他思索了片刻,问:“智能物流天眼新版本云监控后端的唐经理?” “是。”唐智心中暗暗佩服。 祁轼在顶楼,唐智难得上去一次,通常开会的时候只能远远地看见一眼祁轼。 只有一次开小会,智能物流那边的老大拉过唐智,跟祁轼简单地介绍过两句。 他居然还记得,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也来吃晚饭?”祁轼问了和程梨一样的问题。 唐智赶紧点头称是。 “那就坐下吧。”祁轼用下巴示意对面的位置。 唐智还没打饭,不过老板让坐,谁敢不坐?立刻坐在空座位上。 祁轼看他坐下了,才对程梨说:“你去打你自己的饭吧。我刚好有事要跟唐经理谈。” 程梨早就饿趴了,巴不得不用再应付唐智,转身就跑。 打饭的大叔看见她又回来了,虽然这次是刷她自己的卡,还是认真地给菜们又选了一次美,份量和刚才一样足。 程梨心满意足,端回位置时,听到祁轼正在跟唐智说话,好像在谈工作。 祁轼不知从哪弄了一只笔,面前摊着一张餐巾纸,上面已经画得满满当当。 “所以你看,上千分拨中心和全国二十万网点的数据全部变成视频切片后,计算量太大,如果要保证准确率的话,你们现有的算法是根本行不通的。” 唐智满头是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祁轼抬头看见程梨回来了,扔下笔。 “我本来打算明天跟你们总监谈,现在遇到你,刚好可以先跟你说,后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可行的新方案。” 后天之前,只有不到四十八个小时。 四十八小时,现在起熬夜都不一定能做得完。 唐智已经彻底忘了吃饭的事,脸色煞白地站起来:“祁总,后天下班前我一定会交新方案上来。” “好。”祁轼点点头,眼神温和,语气中满满都是对员工的关心,“辛苦你了。” 唐智梦游般跟程梨打了个招呼,眼神飘忽地出了食堂。 程梨乖乖坐在祁轼对面,闷头吃饭。 祁轼拿起筷子,看了眼程梨,问:“你想说什么?不用憋着。” 第11章 真的可以不憋着吗? 程梨初生牛犊不怕虎,吞掉嘴巴里的饭。 “我在想,祁总您居然还要关心一个部门提交的方案的算法问题,可真够忙的。” “我随便看到了而已。”祁轼随口问,“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炒了智能物流的技术总监,因为他没把好关?” 程梨吓一跳,立刻声明:“我可没说。” 祁轼在餐盘上戳戳筷子,把两只筷子对齐,眼睛还在程梨脸上:“你还想说什么?” 他可真聪明,一眼就看出程梨肚子里还藏着话,像煨好了的粥一样,咕嘟嘟地要冒泡。 程梨想了想,十年工资已经到手了。 昨天晚上趴在床上仔细研究过合同,里面只提到主动辞职要还钱,竟然并没有被炒之后要退钱的条款。 胆肥了不少。 “我其实特别想说,”程梨说,“你有研究算法的闲功夫,能不能给姻缘簿系统删除红线的操作加个确认弹窗?” 程梨指指祁轼面前写得满满的餐巾纸,“应该就是几行代码的事吧?比这个容易多了。” 祁轼噎了噎。 不用说Bravo,从九重天到幽冥殿,从来没人敢这么跟祁轼说话。 她是真的不怕他。 程梨看着祁轼变幻莫测的脸色,试探:“你要炒了我吗?” 上班第二天就被他炒了,那可就赚大了。 祁轼移开目光:“话那么多。吃饭。” 当然不会炒了她。 天天理红线理得废寝忘食,又把姻缘簿当成头等大事,为这个胆敢直接呛老板,这么天赋异禀又爱岗敬业的员工,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 一买十年,祁轼甚至还隐隐觉得自己赚大了。 两人对坐着吃完晚饭,程梨正谋划着怎么找借口开溜,祁轼就主动说:“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程梨忙不迭答应,心里正在诧异祁轼居然这么体贴,就听见他又说:“早睡早起,明天八点前来我家报道。” 八点?上班不是九点吗? 再说了,虽说月老办公室就在他家里,可是去他家报道什么的,怎么听怎么奇怪。 祁轼好整以暇地收好餐盘,把那张写满的餐巾纸也丢在里面。 “你提前过来,给姻缘簿系统加个删除确认弹窗——反正就是几行代码的事。” 程梨瞪着他: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她动手加吗? 第二天一大早,程梨就来顶楼祁轼家按门铃。 祁轼来开门,一身清爽,好像刚运动过洗了澡,堵在门口,看了看表。 “七点五十九。一分钟之内,去对面总助办刷一下门卡,你就有一张早餐的餐券了。吃完再来找我,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他话说得慢悠悠,又浪费了十几秒。 程梨愣了一下,嗖地转身跑了。 去餐厅吃饱喝足,程梨才回到祁轼这边,祁轼边带她进来边问:“会编程么?学过什么语言?” 程梨想了想:“考过计算机二级办公自动化算吗?” 祁轼:“……” 祁轼把月老办公室的电脑打开:“这套系统是我前些年用JAVA写的,你要加弹窗,就得先把程序读懂。” 然后给程梨看代码。 代码界面密密麻麻黑白红绿,五彩斑斓,程梨十分痛苦: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不懂?”祁轼转头看一眼程梨。 程梨摇摇头:“一丁点都不懂。” 祁轼起身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拎着一台笔记本回来,递给程梨。 “我给你找到一套菜鸟教程,今天起开始学,过一段时间,就会写弹窗的‘那几行代码’了。” 他果然还是记仇。 “学累了就去理红线,理烦了就来学教程,不懂的过来找我问。” 祁轼交代完工作,施施然走了。 程梨给自己打气:别人行,自己也一定行。 再说往好处想,老板允许工作时间带薪学东西,不就是天上掉馅饼? 上午,Bravo云计算那边的几个技术老大正在祁轼的办公室里开会。 每个人都是祁轼搜罗来的编程大牛,业内的神级人物,都有自己的想法,谁也不让着谁,争得不亦乐乎。 正在战火硝烟时,忽然有人敲门。 “进。”祁轼说。 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眼睛亮闪闪的。 看见里面一群人乌烟瘴气地在开会,立刻说:“你们忙,我一会儿再来。” 祁轼正被这群人吵得头大,回头一眼,只觉得那双眼睛冰沁如泉水,让人烦闷顿消,从头清凉舒爽到脚。 “没关系,你进来。什么事?”祁轼直接把程梨放进来。 程梨抱着笔记本轻手轻脚地走到祁轼面前,犹犹豫豫地说:“就是……我按教程写出来的练习代码不能运行,会报错。” “做什么用的代码?” “让一个小圆圈在屏幕上跑来跑去。” “给我。”祁轼接过笔记本,把短短一小截代码看了一遍,一处处指给程梨看。 “你看这里,大括号少了一个,配不成对,所以后面全错了,加上就好了。” 祁轼帮她加上一个大括号,后面代码的颜色立刻全变对了。 “还有,变量名是大小写敏感的,你把大写N写成小写n,它就不认识了。把鼠标移上去,就会看到报这个错。” 所有人都很安静。 一群编程大佬全都在想:祁总这是在做什么?给小学生辅导作业吗? 而且祁总的语气温柔又耐心,和刚才开会时不耐烦的态度不可同日而语。 程梨赶紧改了,果然好了。 程梨抱着笔记本就想溜,却被祁轼叫住:“算了,你就在这儿学吧,遇到不会的直接问我,省得跑来跑去。” 可是这群人把祁轼办公室的沙发都占领了,椅子也全拖过来了,没地方坐。 祁轼指指他的大办公桌后唯一那把没人敢拖来用的转椅,“坐我那里。” 坐他的位置?他说真的? 程梨留意观察了一下祁轼的表情,发现他明明白白就是那个意思,听话地抱着笔记本坐过去了。 结果祁总的办公室里就多出来这么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后宽大的转椅里,认真地做她幼儿园水准的编程作业。 这群技术大牛重新开始讨论,可是不知为什么,声音全都低下去了。 接下来几天,程梨发现,公司里抓住机会往她身边凑的男的明显少了。 每个人对她的态度,都又客气又尊重。 程梨心知肚明,上次开会的时候,祁轼把她像吉祥物一样摆在他自己的座位上,做了个姿态。 小道消息一定传得比飞还快,所有人又都想歪了。 程梨琢磨着,祁轼一定有他自己的算盘。 这几天,程梨已经上网恶补了祁轼的背景资料。 这人在商场上战绩辉煌,随随便便就搞死了前电商老大,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做的每一件事,都肯定是有目的的。 怎么可能因为没地方坐,就随随便便让一个助理坐在他的位置上? 他肯定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效果,他会这么干,一定有原因。 大概是不想受人骚扰。 网上有八卦消息说,政商两界,有不少人算计着和他联姻,而且女孩们好像是真的喜欢他,有的居然追到了他家里。 估计在明阁第一次见他时,被他气跑的那姑娘就是其中一个。 大概是为了好歹弄出点绯闻来,他就随便拉了个人。 程梨跟他签了十年约,欠他四百多万,完全不敢辞职,可以随便拿捏,实在是很理想。 他是老板,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程梨倒是也挺高兴,从小被人追习惯了,难得有这么清静的时候。 程梨每天好吃好睡,早来晚走,领两张餐券,享受公司好到爆的早饭晚饭。 她刷了几次祁轼的卡,给餐厅打饭的大叔大婶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要她来,菜都挑最好的给,量比别人的多了不少。 程梨原本打算留下早晨的酸奶和苹果当午饭,展卷最近却天天中午过来,找程梨订工作餐。 说是大家忙得错过了午饭时间,总助办人人都有,程梨肯定也有一份。 三餐都齐了,感觉生活质量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祁轼对程梨公然蹭公司饭的行为不闻不问,偶尔高兴了,还跟她一起下去吃饭。 这天去餐厅打饭,程梨忽然听到前面排队的女生在议论。 “今年这么好,新年要发置装费啊?” “是啊,说是祁总刚通知财务的,专款专用,买好后凭发.票报销。” “你们有多少啊?我们好像有三千五。” “不知道还没问,真的好像小时候爸妈过年给钱买新衣服啊。” 这么好? 程梨心想,不知道这笔置装费有没有自己的份。 程梨一天到晚猫在月老办公室里,见不到什么人,没人可以问,端着餐盘回到座位后,忍不住干脆咨询祁轼。 “祁总,我听说公司新年要发置装费,我的是不是已经在那四百多万里了啊?” 祁轼头都没抬:“你也有份。总助的额度是三万,已经预发到工资卡里,去买衣服吧,买完凭发.票去财务报销销账。” 真的吗?真的吗? 程梨手里的勺子都跳起舞来。 祁轼笑了笑,依旧没有抬头。 真是个小孩。能买件新衣服就高兴成那样。 周末过去,程梨周一来上班时,从头到脚全部都换成了新的。 祁轼的目光从上扫到下。 藏青小西装,小脚西裤,细跟鞋,肩包也换成了一个大众牌子。 还不错。 虽然衣服一般,但是至少是合体的,不像开始的那身套装那么可怕了。 祁轼心想,仗着人长得漂亮,硬是把一身及格线的衣服撑到优秀以上。 第二天,程梨换成一套细格纹长裤套装,也还不错,赏心悦目。 第三天,祁轼就发现问题了,她又换回那套藏青小西装。 第四天,细格纹。 程梨这么ABABAABB地穿了好几天,祁轼忍不住了,把程梨拎到办公室来过堂。 “程梨,你用三万置装费就买了这么两套衣服?” 第12章 这两套的质量绝对不值三万,她不是被人坑了,就是自己动了手脚。 “不只两套,我还买了几件衬衣。还有鞋和包。”程梨小声狡辩。 祁轼不吃她那套:“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让财务部把你报销的单据送上来,查查你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程梨的眼睛眨啊眨,咬着嘴唇不说话。 “程梨,我不想闹到财务去,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你还是单独跟我招了比较好。” 程梨从喉咙深处含糊了一句什么,祁轼没听清。 “你过来,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程梨往前磨蹭了两步。 “什么?”祁轼坐在椅子上探身过去,用一只手捏住她的袖子,把她拉到面前近处。 “我说,我看我妈也好久没买过新衣服了,她那么喜欢打扮的人,所以我就……嗯……” 原来如此。 祁轼想起那天在她家门口,她搂住她妈妈,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背。 程梨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老板抓包了,不敢说话。 祁轼望着她,也没说话。 过了好久,祁轼站起来。 “跟我走。” 程梨胆战心惊地跟着他,祁轼并没有带她去财务部算账,而是叫了司机,直接上车。 车开了没多久,就停在另一个地下车库。 这里程梨认识。 楼上就是顶级奢侈品牌扎堆的地方,以前程梨常跟妈妈来,熟得不能再熟。 “到这儿来干嘛?”程梨问。 “给我的女助理买衣服。”祁轼根本不等她,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 “给我?”程梨不可置信。 祁轼的口气随意:“我还有第二个女助理吗?” 带助理来买这种牌子? 程梨的脚步慢了。 祁轼回过头,犀利地看了她一眼,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 “第一天入职的时候我就说过,做这个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少胡思乱想。你回去问展卷,他的衣服是不是都是我买的?” 程梨早就注意到了,展卷的行头精致考究,毫不含糊,秒杀公司一众经理。 程梨懂了:助理要天天跟着他,穿得太寒酸,他确实没面子。 祁轼带她上了扶梯,扫了一眼楼上的店。 呃。对女装完全没概念。 “这家?”祁轼随手指指一家好像女包挺有名的店。 程梨看都不看立刻摇头。 “他家小西装,不是口袋上有个大logo,就是扣子上有个大logo,要不就是印在衬里上,一脱下来就能看到,超级丑,我不要。” 祁轼默默吐槽:再丑能有你第一天穿的那件丑? “那个呢?”祁轼又指指对面。 程梨小声:“他家衣服一直都是五花六花的,好像马戏团,上班穿不合适。” 祁轼转头看程梨,突然意识到,她其实什么都懂。 “那你自己去买,我跟着你。” 于是就变成程梨走在前面,祁轼的大长腿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程梨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店。 他家又有新款包包了。程梨看了两眼,就拐进店里兜了一圈,找到两件规规矩矩的小西装。 第一件事就是给祁轼看价钱,每件都上万。 “真要买这个?”程梨问。 祁轼在她身后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你真有意思,觉得我很穷?” 好吧,确实没人比他更不穷。 程梨把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小声嘀咕:“这么穿,照镜子的时候,我估计都不知道里面那个女孩子是谁。” 祁轼无语:这是普拉达邦威么?你够了你。 店员一直跟着他们,听见程梨的话想笑不敢笑,憋到抽搐,这时忽然认出程梨:“程小姐?” 好几年没来了,店里居然还有老店员。 当初程妈喜欢他家的包,买了一个又一个,买到常年都有满几十万正价品九折的会员优惠。 “好久没看到您母亲了?是出国了吧?”店员搭讪。 程梨含糊地应着,去换衣服。 店员仗着熟,又八卦:“那是男朋友吧?真帅。” 话刚说完,再看看祁轼的脸,突然认出来,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首富,不敢再继续八卦。 程梨试好衣服出来,发现祁轼已经被忽悠着买了三个包了。 “我觉得有些上班用还不错。”祁轼说。 程梨暗暗佩服,他买包下手比程妈当初还快。 结账时,程梨才发现他买的三个全是女包,都是刚刚程梨看过的款。 一个外黑里红方方正正的确实适合上班背,另两个却是复刻的保龄球包和一个小巧趣致的复古红色小背包。 “难道是……给我买的?”程梨问得犹犹豫豫,唯恐自作多情。 “否则呢?我用?” 司机没上来,祁轼自己拎着一堆袋子:“公司的形象很重要。” 为了公司的形象,两个人转了一上午,祁轼帮程梨配全好几身,才起驾回宫。 一上午花了几十万,程梨有点不安。 总助的置装费未免有点太高了。 看出她的不安,祁轼幽幽道:“你跟我签了十年,四舍五入就算是我的私人财产,打扮打扮也没什么。” 程梨很想反驳:就算签了十年卖身契,说是你的私人财产,也有点过分了吧? 然而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想着后备箱里满满的购物袋,程梨硬生生把这句话憋回去了。 回到公司,程梨找机会逮住忙到飞起的展卷。 展卷哭唧唧:“我一堆事等着呢,你就当做好事,把我放生了吧。” “就问你一句话,”程梨不松手,“祁总说,你的衣服都是他买的,是真的吗?” 展卷并不当回事:“没错,每次他找裁缝定做西装时,都顺手帮我也做几身,买什么衣服也帮我带一份。” 程梨戳戳他手腕上的江诗丹顿马耳他:“这个呢?” “也是祁总给的,他戴烦了的就给我,我那边好多呢。” 程梨放下心来。 看来他对他身边的人是真的好。 回去后,为了补上乱逛一上午花的时间,程梨理红线理到很晚。 等吃完晚饭,天早就彻底黑透了,比每天晚了不少。 两人一起从餐厅出来,程梨发现祁轼也跟着乘电梯下到大堂。 他下来干什么?程梨好奇地看着他。 祁轼淡淡解释:“我出来透透气。” 外面还在飘雪,空气凉得沁人,确实挺清新,适合透气。可是他连外套都没穿,不冷吗? 他是月老总代,大概不是人,不冷。 “那我先去坐车了,拜拜。” 程梨在沁凉的空气中对祁轼挥挥手。 “拜。”祁轼的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目送着她去旁边的车站。 她把套装都留在了月老办公室,换上一身运动衣裤,大概是怕下班路上挤公车弄脏。 外面套着臃肿的羽绒服,好像一只小胖熊。 她要坐的车刚好进站,车里亮着灯。 还好,虽然这么晚了,人还不算少,大概都是加班的社畜。 祁轼正打算转身回Bravo,突然看见一个男人从旁边快步走过来,一把捉住程梨的胳膊。 男人穿着黑白撞色拼接大衣,戴黑色平顶帽,墨镜口罩武装齐全,看着就很可疑。 又是上次抓她的债主? 祁轼脚下才一动,就看到程梨对着那人抬起头来,笑靥如花。 “小烨?你回来了?” “下午刚回来。”男人把口罩拉开一点,露出十分年轻精致的脸,笑容明快。 作者有话要说:祁总你的私人财产被人拐跑了。 第13章 “你说你在Bravo上班,我就知道在这儿守株待兔一定能逮到你,给你一个惊喜。” “这么晚,还下着雪,不冷吗?等半天了吧?”程梨问。 “不冷。我们这次是去加拿大艾伯塔取景,那边比这儿冷多了。走,我送你回去,我开车来的。” 男人把手熟稔地搭在程梨背上,两个人肩并肩一起往停车场走。 祁轼站着没动,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想:这人的脸怎么那么眼熟? 在脑中检索了一圈,忽然想起他是谁。 这人叫枫烨,是做重工的枫家的老二,好像在当歌手,前一段时间刚拿了个什么奖? 那边枫烨带程梨到了地下车库,直奔一辆黑色新款保时捷。 “你新买的?”程梨问。 “不是。偷我哥的。我的车会被粉丝盯上的。” 上了车,枫烨才把帽子墨镜口罩全都摘下来,松了口气。 他还和以前一样,一头柔软的棕色头发像小狗的茸毛,绒乎乎带着点乱,眼神明亮又温暖。 程梨伸手扯扯他腰上垂下来的细金属链:“这是什么?栓狗链吗?” “别闹。”枫烨笑着把链子夺回来,专心倒车。 “造型师的主意,刚才下飞机,非要拍什么机场照,明明就是摆拍,还得假装走路时被偷拍,不让看镜头。” 枫烨把车掉了个头:“我跟他们说,我是个歌手,又不是爱豆,音乐说话,别天天弄那些有的没的,有意思吗。” 程梨好奇:“你一下飞机就来找我,是有事吗?” 枫烨忽然踩了一下刹车,把车停下来了,转头对程梨绽开笑容。 “我本来打算一会儿再告诉你,实在忍不住了。梨梨,我拿到第一张专辑的钱了,我现在可以给你四百万了。” 枫烨的笑颜中带着点得意:“当初我爸我哥都不肯借我钱,看,我自己不是也赚到了?” 程梨望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鼻子一阵发酸。 原来枫烨跟他家里大吵一架,大学退学去当歌手,是为了这个。 枫烨和程梨是十几年的同班同学。 两个人在同一所私立学校,从幼儿园起就是同桌。 那时候枫烨小小的,又瘦又矮,不喜欢说话,比女孩还腼腆,天天跟在程梨身后。 程梨比枫烨小两个月,个子却窜得早,反而比枫烨还高半头,又从小练功,从幼儿园到小学,打遍天下无敌手,有她罩着,也没人敢欺负枫烨。 稍微大一点,程爸严禁程梨在学校里打架,程梨才不跟人动手了,枫烨却仍然亦步亦趋地跟着程梨。 十六岁那年,枫烨被他哥接到美国去过了一个暑假,大概是因为老美的黄油和牛肉,外加他哥对他的地狱式管理和折腾,再回来时,人高了,也壮了。 程梨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身高凝固不动了,可这个小跟屁虫开始见风就长。 没多久,程梨就只到他胸口,连再想弹他一个脑蹦儿都困难。 高中三年就是枫烨颜值大爆发的三年,直接把高年级学长挤下去,抢下校草的位置。 程梨并不知道程家出事后,枫烨去求过他爸和他哥的事。 “小烨,其实我也正想告诉你,我也弄到四百万了。” “你也弄到了?怎么弄到的?” 跑车停在车库的路上,后面有车过来了,按喇叭在催他们,枫烨只好把跑车继续往前开。 “老板让我预支了十年工资。” “你老板?你说祁轼?”枫烨脸上都是怀疑,“他怎么会这么大方?” 程梨得意,“姐有一种满足他需求的特殊技能,天下独此一份,他出这个价钱不冤。” 枫烨的表情更无语了:程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什么特殊需求?”枫烨问。 程梨不肯说:“这是秘密,我签过保密协议的。” 枫烨了解程梨,知道不会真是某种“特殊需求”,不再追问,只说:“梨梨,咱们现在有钱了,别跟祁轼签那种约,你这么小,十年太长了。” 程梨感动地望着他的侧脸。 程家以前人来人往,程梨有不少朋友,程妈一大群闺蜜,跟程爸称兄道弟喝酒吃肉的哥们更是不计其数,多数都受过程家的恩惠。 可出事后,人人都有多远躲多远,连亲戚也不例外。 程梨的生活圈子翻天覆地,只剩下一个枫烨。 他倒是从头到尾,一点都没变。 程梨对他笑笑:“我约都签了,钱也拿了。以前没有办法,我一定不跟你客气,可现在有办法了,我还是想自己还钱。” 枫烨知道她性格拧,叹了口气,不再坚持。 程梨伸手安抚地拍拍他的胳膊:“小烨,我家的债已经还清了,你要是为了这个去当歌手的话,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你别拍我,我开车呢。” 枫烨声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音乐,根本不想读什么金融,这就是个借口而已,你还当真了。” 路灯耀眼,车流如织,如同涌动的光的长蛇,勾勒着这个浮华喧嚣、假意多过真心的城市的轮廓。 两人都没说话。 枫烨默默开车。那时她家出事,去求爸爸和哥哥,被骂了一顿,最后连手里的副卡都被收走了。 那是枫烨生平第一次意识到钱和自立有多重要。 自己能赚钱,才是硬道理。 需要时,直接能拿得出来,才算是对得起两个人这些年的交情。 “我们去哪?” “去吃饭。你吃过了?我不管,我刚下飞机还饿着呢,你陪我。”枫烨的口气中带着点撒娇。 程梨无奈:“好,我陪你。” 枫烨熟门熟路地开车找到一家菜馆。 这馆子是个四合院,独门独户,离程梨他们以前的私校只有几百米,被同学们戏称为附属食堂。 小院不大,雕梁画栋,古香古色,一圈包间,最多只开四桌。老板把两人迎进西厢房。 老板说新到了生鲜,枫烨跟着去看,程梨也出来了,在院子里站了站。 院子里灯火辉煌。 好久没来了。 小时候挑剔学校的伙食,放学后常常和同学来这儿补一顿。 那时从来没想过,来这儿随便吃一次,就够普通人家一个星期的菜钱。 对面厢房的门突然开了,有人出来,看见程梨愣了愣,试探着问:“程梨?” 这么巧,居然遇到了以前的同学。 这几年完全没联系,程梨冥思苦想,这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当初的班长,叫卢毅? 有别人听见声音,也跟着出来了,对面厢房里居然全是以前的同班同学,他们好像在聚会。 程梨打量着这些当年的面孔,觉得距离自己十分遥远。那个一脸讥诮的女的叫什么来着?石茜? 石茜已经开口了:“好久不见啊程梨。” 想起来了,老对头。 记得当初她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去追程梨,再喜欢一个,那人又去追程梨,也是挺惨。 程梨从私校退学后,就没再见过这些人。 恍如隔世。 卢毅招呼上菜的人:“我们认识,两桌并一桌吧。” 石茜接口:“两桌并一起没问题,老规矩,迟到的人请客。程梨,这顿你请哦。” 以前聚餐的规矩确实是迟到的人给大家付账,可是这次又没约过,随便碰上,怎么就能算迟到了呢? 碰瓷也没这么碰的,想得真美。 再说程梨也根本没钱付这一顿。 程梨刚想跟她撕破脸拒绝,就听见身后枫烨带笑的声音:“我才是最后一个到的,看来今天我请客?” 第14章 枫烨回来了。 对面所有的女生眼睛都亮了。 枫家做重工实业,这几年很受扶植,生意越来越大,枫烨摇身一变,成了同班同学里家世最好的一个。 校草枫烨现在成了明星枫烨,比以前还帅。 枫烨有家世有才华有相貌,早就不是当年跟在程梨背后不说话的小不点。 卢毅连忙打圆场:“怎么能让你付账,这顿我请。”把程梨和枫烨让进厢房。 多数人都在跟枫烨寒暄,一会儿就聊开了。 程梨扫了一眼女生们的打扮,心想,怪不得店里还是那么多小包,原来小包的流行还没过去,仍然人手一个复古款,上衣更短,腰线更高,毛茸茸也回来了。 枫烨点的菜来了,全都是以前程梨喜欢吃的。 程梨看完新鲜,就谁都不理,自顾自吃东西,任由枫烨跟大家应酬。 不少人都在打量程梨。 谁都看得出来,程梨和以前大不一样。 以前程梨是班里最漂亮的一个,追的人也多,校门口永远都有人堵着表白,那么多人为她要死要活。 现在的打扮比起以前,可是要寒酸多了。 寒酸,但是还是漂亮。 几年不见,甚至比以前还漂亮。 以前连边都摸不到的女孩,现在好像突然容易上手了,有人开始心痒:一会儿要不要跟她要个手机号码? 可是也不知道她家的事过去了没有,只怕一沾上就是无底洞,惹上麻烦。 程梨刷着手机吃东西,饭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出门去洗手间,心想,总算是可以走了吧? 可是有人并不放过她。 程梨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好几个人正在外面说话。 一个说:“你们看见没有,她没命地吃。” 另一个回答:“那当然,不多吃几口,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听起来像是在说程梨。 程梨从洗手间出来,果然看到石茜和她两个闺蜜在外间对着镜子补口红。 看见程梨,她们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其中一个问:“程梨,你那时候怎么突然转学走了呢?听说你家出事了?” “是。”程梨把手伸到龙头下洗手,一边简单答。 石茜从镜子里瞥一眼程梨:“你爸破产了?那你家欠的债还得了吗?” 她旁边的闺蜜立刻接上:“要我们帮忙吗?我这个月零花钱还剩了几百块,你要不要?” 石茜笑了一声:“不然咱们给程梨募个捐吧?号召每个人把早饭钱省出来,帮程梨还债?同学一场,这两个小钱还是出得起的。” “不用。”程梨抽了张纸,擦擦手上的水,转身往外走,“你自己留着吧,等你家破产那天,还能用得上。” 石茜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们好心好意,你怎么说话呢?” 程梨听见身后高跟鞋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头都没回,侧身随便一闪。 石茜本来想伸手抓程梨的头发,却扑了个空。 她脚下穿着不矮的高跟鞋,立刻就找不到平衡,跌跌撞撞往前冲。 刚刚还在前面的程梨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石茜惊慌失措地转头时,忽然觉得膝弯被人狠敲了一记。 这下腿一软,五体投地直接扑在洗手间地上了。 程梨讥诮地回头看她那两个跟班。 真没种,都远远地站着,一个敢过来帮忙的都没有。 程梨绕过趴在地上的石茜。 “像你们这种‘好心好意’的菜鸡,别说三个,来三十个都不是我对手。” 程梨回到包房里,石茜她们三个过了好久才回来。 石茜的鼻子见血了,还有擦过的痕迹,脚一拐一拐的,估计刚才是穿着高跟鞋扑街时扭了。 她死死盯着程梨,但是因为有枫烨镇着,并不敢轻举妄动。 程梨低声问枫烨:“我们走?” 枫烨点点头,刚要站起来,程梨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个不停。 枫烨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问程梨:“祁轼找你?” “是。”程梨赶紧接起来,心里有点纳闷:祁轼这时候打电话来是有急事? 坐在枫烨旁边的卢毅也听到了,忽然问:“祁轼?你们说的是那个祁轼?” 程梨在接电话,枫烨本来不想替程梨回答,但是看见满桌人的表情,忽然改主意了。 “还能有哪个祁轼,Bravo的祁轼。” 枫烨声音不大,口气轻松,一桌人却突然都沉默了。 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对面祁轼清冷的男声。 程梨正在问:“你有急事?要我现在回去吗?” 祁轼沉默了一下:“没事就不能找你?就是想问问你到学校了没有。” “还没有,我遇到老同学,出来一起吃饭。” “好。早点回去,天都黑了,注意安全。到寝室后给我发个消息。” 程梨说了句“知道了,到了告诉你”,就把电话挂了。 祁轼下班后还打电话,这倒是头一次,好像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程梨到哪了。 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操这种心? 程梨正在琢磨,抬起头,忽然发现圆桌一圈每个人都看着自己,表情各异,精彩纷呈。 程梨站起来:“太晚了,我们得走了。” 满桌人像是才突然回过神来,立刻七嘴八舌地答。 “是是是,女孩子不能回家太晚。” “天都黑了,快回去吧。” “程梨你下次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再聚。” 卢毅摸出手机:“你看我换手机号码了,以前的联系方式都没了,咱们加个微信,我把你拉进同学群里吧?” 程梨完全不明白这群人突然大变脸,到底是在发什么疯,直接拒绝:“我都不太用微信。” “没关系,加上加上,老同学嘛,多个联系方式。” 卢毅到底还是把程梨拉进群里。 当初离开呆了十几年的私校时,程梨还很难过了一阵子,现在回头再看,未必不是件好事。 普通中学有普通中学的好处,大家的心思都在考大学上,一起近视一起秃头,单纯得多了,没那么多闲事。 第二天,程梨照例八点前就到Bravo,蹭完早饭,去敲祁轼的门。 祁轼把她放进来,顺口问:“你们寝室能住到几月?” 老大心血来潮,突然关心起小兵的生活问题,程梨有点讶异:“到毕业就不能再住了。” 这也是程梨正在痛苦的问题。 一毕业,寝室就不能再住,家里也没地方。 四百多万已经全都转给程爸还钱去了,程梨现在只剩周末能打工,赚的钱勉强当生活费,无论如何付不起房租。 马上就要无家可归。 陶桃肯定会租房子,程梨本来打算暂时去陶桃那里蹭一段时间,再想办法。 程梨琢磨着,也不能白住,可以帮她打扫房间做家务抵房租。 可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程梨趁机问祁轼:“Bravo有员工宿舍吗?” “还没建好。不过有房补,是算在工资里的。”祁轼答。 意思是已经包括在那四百四十万里了。 程梨小小声问:“就没有下属工厂吗?工厂的宿舍床位也行啊。” 祁轼只吐出两个字:“没有。” 程梨忍不住仰头看看老板。 所以你问寝室能住到什么时候,真的就只是表示一下对小兵的关心而已? 两人已经到了月老办公室门口。 程梨打量一下这间房间,看着柜子和墙之间大得能放张折叠床的空档,突然灵机一动。 “祁总……” “不行。” 祁轼七窍玲珑心,没等程梨开口,就直接拒绝了。 也是,这里虽然是月老办公室,再怎么说,也是他家里的一间房间,让女助理住进来,也太不像话了。 程梨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个东西。 是祁轼的手。 祁轼的手掌上托着一只透明的球,好像水晶球一样,只有网球那么大。 水晶球里是精巧的微雕的古代亭台楼阁。 好像是个后花园,中间是莲花池,里面居然开着朵朵莲花,像真的一样。 临着池子是个六角重檐亭,游廊绕过莲花池,连着另一边一栋两层小楼。 小楼很小,但是精致异常,飞檐廊柱门窗一应俱全。 “你最近表现不错,奖励你的。”祁轼把小球往程梨面前一送。 比程梨见过的所有水晶球都漂亮可爱。 祁轼居然会送这种哄女孩子开心的东西。 程梨接过小球,举得更近一点。 透过小楼打开的窗扇,能看到里面家具桌椅一应俱全,好像是女孩的闺房,这么小,也不知道是怎么雕出来的。 程梨默默叹了一口气。 可惜只是个小摆件,要是真能住进去就好了。 心念一动,眼前一花。 月老办公室的文件柜都不见了,程梨站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第15章 这是一个房间,家具纤秀典雅,雕花窗扇上贴着轻纱,墙上挂着花鸟字画,卧榻上铺着柔软如云的丝被,帐幔用银勾勾着。 虽然是冬天,却温暖如春。 不会吧? 真的进来了? 程梨跑到窗口,外面果然是刚刚看到的那个小巧精雅的花园,莲花满池,莲下游鱼几尾,闲畅自在。 程梨抬起头,从球里看出去,居然不是玻璃壁,而是碧蓝的天空,阳光温暖耀眼,不知是怎么做的。 “祁轼,放我出去!”程梨仰头对着天上吼。 话音未落,眼前再一花,周围又变成月老办公室一排排的文件柜,水晶球已经回到祁轼手里。 “你怕什么?只要想出来,心念一动,直接就出来了。” 程梨看看他,再看看他手里的球,说不出话来。 “你住的问题解决了。”祁轼语气轻松。 把球塞给程梨,祁轼又顺手递给她装球的小锦盒,里面是个凹槽,还有个小木托。 “下次再进去的时候,球不要拿在手里,虽然轻易摔不坏,还是小心点的好。” 看来刚刚程梨消失时,是他顺手接住了球。 程梨好奇:“我在里面的时候,晃晃球,我会被甩到天花板上吗?” 祁轼笑了:“当然不会。” 随手摇摇球,里面的池水平静无波。 他走后,程梨小心地把小球放在办公桌上,趴在旁边研究。 这也太神奇了。 一上午,程梨一直忍不住进进出出,很快就发现,不止自己能进去,还能把东西带进去。 不过里面的陈设一应俱全,精致漂亮,一点都不用操心。 程梨小时候,也有个很漂亮的房间。 那时候房间都是程妈布置的,地上铺了白色长毛地毯,床上也挂着纱幔。 这种轻纱花边公主床的风格,完全是程妈的品味。但是程梨从小到大那么多年,住习惯了,也觉得挺舒适。 后来就什么都没了。 很多人来程家,把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程梨的纯白地毯被踩得乱七八糟,上面全是黑脚印。 程梨当时并没有特别难过,心里一片木然。 只是想,以后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要住进这个房间,无论如何,这地毯她都得重新换了。 再后来,一家人挤进一个小房间,程梨搬进寝室。 程梨握着小球。 这些年来第一次,程梨又重新有了一个自己独享的地方。 晚上在公司餐厅吃饭的时候,程梨咨询祁轼:“那个小球,我能用多久?”试探地问,“能用到十年后签约期满的时候吗?” 祁轼抬头看她一眼:“小球小球,它叫乾坤珠。我早上不是说过送你了?” “送我了?真的?”程梨不能相信,“听名字就是很珍贵的宝贝吧?” “不是什么宝贝,装饰品而已,我放着也没用。” “可是……”程梨还在“可是”。 祁轼撑着头:“我说得清清楚楚,是你表现好的奖励,意思就是给你了。领会好我话里的意思,不是总助的职责所在么?” 他明明是批评的语气,程梨却笑了,笑出两个小梨涡。 “谢谢。”程梨飞快说完,赶紧垂下眼睛埋头喝汤。 祁轼没有回答,却忍不住弯弯嘴角。 吃完饭,两人一起回到月老办公室,程梨把球放到桌上,搓搓小手。 “你今晚就要住?”祁轼问。 “是,我想试试。” “别回寝室了,就在这吧,晚上进去前把球放在办公室桌上。”祁轼交代。 程梨也是这么打算的。 住在这里,就不用冒着雪挤那么长时间的公交车了。 再说如果把乾坤珠带回寝室,进去以后,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一定会把大家吓死。 而且放在寝室里也不安全,万一碎了呢,还是祁轼这边好,不会有别人进来。 “你晚上可以用我的客卫洗漱。过来。” 祁轼带着程梨进了客卧,给了她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具。 他想得很周到。 程梨正在感动,就听到大资本家说:“你住在里面,早晨起来可以出来直接干活,连路上的时间都省了。” 程梨:“……” 无论如何,程梨在乾坤珠里的第一个晚上过得很惬意。 床铺松软舒适,环境温暖怡人,又很安静,程梨只新鲜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 她一点都不知道,乾坤珠被人拿起来,放到了某人的床头柜上。 祁轼靠在床头,回了几个工作上的消息,又看小球一眼。 祁轼抬起手指点了一下。 小楼二楼紧闭的窗子无声地开了。 透过窗子,能看到一点点大的程梨严实地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睡得香喷喷。 她睡着了。不在笑的时候,那对梨涡不知道被她藏在哪了。 屋里没别人,祁轼还是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才抬起手指凌空轻轻点了点。 程梨正在熟睡中,鼓鼓的脸颊上,原本应该笑出梨涡的地方,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戳了戳,戳出一个坑。 软软的,弹性十足,手感很不错。祁轼想。 门口忽然传来男声。 “祁轼,你让我拿你的裂天弩,去跟天帝换了这颗乾坤珠,就是为了摆在床头看着玩?” 是乐央悠闲地靠在房门口。 祁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没回答他,而是说:“有没有礼貌?进出别人房间不知道敲门?” 乐央从善如流,抬手在旁边打开的房门上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才走过来。 乐央看一眼桌上的乾坤珠,顺口问:“都说天帝为哄天后高兴,才用祝方做了乾坤珠,一共只有两颗,居然真肯跟你换。” 祁轼微微一笑:“他上次围猎输在我的裂天弩上,不太甘心,想把我的弩换过去研究研究,说不定想做出一把一样的来。” 乐央伸手去拿乾坤珠:“这珠子哪里好,值得用你的宝贝弩换?给我玩玩呗。” 没等他碰到,乾坤珠已经被祁轼收走了。 乐央眼尖,一瞥眼间,就看到珠子里面二楼床上睡着人,笑一笑:“原来如此。” 祁轼手指微动,小楼敞开的窗扇立刻合上,关得紧紧的。 祁轼把珠子安放到乐央够不着的另一边床头柜上,才说:“如什么此,那么能脑补,你写小说去得了。我只不过是觉得她可怜。” 乐央笑了一声:“掌管镇戍司的弑神忽然起了慈悲心,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祁轼抬抬眼皮:“你不记得上次天帝把我们两个叫过去,跟我们说什么了?” 乐央有点打蔫:“让你多养养慈悲心,让我少管别人那么多事。” 祁轼点头:“所以我偶尔慈悲一次,调剂一下心情,你少管我的闲事。” 两个人正在说话,突然扑通一声,然后是邦地一声巨响。 程梨冷不丁凭空冒出来,掉到祁轼的大床上,一头撞上床头柜。 程梨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坐在床上,一边迷迷糊糊地按住脑袋,一边睁开眼睛。 三个人面面相觑。 程梨低头看看床,再抬头看看祁轼。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在这儿?” 第16章 “这是我的房间。”祁轼的脸上纹丝不动,“乐央来了,听说我送给你一个球,想看看,我就把它拿过来了。” 好大一口大锅从天而降,拍在身上,乐央紧咬牙根,呲出一个笑容。 “是,我想看看。你说我的好奇心,它怎么就那么重呢?” 程梨秀气的眉毛拧起来:“我在里面睡觉,你们两个就在外面看来看去?” “反正什么都看不见。”祁轼答。 也是。程梨转头认真看一眼小球里,小楼门窗紧闭,确实看不到里面的人。 “你怎么出来了?”祁轼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程梨还有点迷糊:“我想去洗手间,只不过想了一下,就掉出来了。” 程梨爬下祁轼的大床:“那你们两个慢慢看,我去洗手间,等你们看够了,我再进去。” 她晕晕乎乎地去客卫了。 “你欠我个人情。”乐央压低声音。 祁轼回答得很流畅:“好,明天请你吃饭。” 乐央一哆嗦:“改天吧,我明天还有不少紧急公务忙着办。” 祁轼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乐央,我想再多欠你一次人情。我记得药仙采葛以前说过,他那里有封闭五感的药,那么反过来,说不定也有通五感的药,能不能帮我要点通味觉的药过来?” “采葛好像去无尽海采药了,最近不在,”乐央答,“你要通味觉的药干什么?” 随即拉着长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懂了。怪不得她敢吃你的毒面条,原来是尝不出味道。人间的病人间治,你为什么不带她去看医生?” 祁轼摇头:“据说是被人逼着吃过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是生理性的。” “那去看心理医生好了,”乐央说,“我刚好认识一个非常不错的。” 不一会儿,程梨回来了,眼睛在祁轼房间里找了一圈。 “那个乐央呢?” “有急事,走了。”祁轼仍然靠在床头处理公务。 “那我回去睡觉了哦。”程梨伸手到床头柜上拿走小球,转身往外走。 “好。早睡早起,明天上午有个入职体检。”祁轼在她身后随口说。 入职体检?程梨回过头。 祁轼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第二天,程梨懵懵懂懂地被祁轼带到了一家私人心理咨询诊所,号称是入职体检中重要的一项,总助职位的特别要求。 程梨有点忐忑。 祁轼再三保证,无论检查出什么都不会影响她的职位,只不过可能要定期来做治疗,费用公司全报销。 医生是乐央在人间认识的朋友,叫聂允初。 聂允初本来在国外开诊所,最近刚回国开业。 聂医生看起来很年轻,潇洒倜傥,眼神仿佛洞察一切,笑容却很温暖,语调温和,让人一见就觉得安心。 聂允初和程梨单独聊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才送程梨出来,又找借口请祁轼进去。 “我的建议是,暂时先不要跟她讨论她失去味觉的那段经历,”聂允初说,“不过她对那一段经历,已经不太记得了。” “失忆了?”祁轼问,“会不会是她故意不想说?” “祁总,你不相信我的专业水平?” 聂允初微笑着抿了抿嘴唇,扬起眉毛。 “为了保护自己,故意把不好的经历忘掉,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这是第一次,没有聊很多,我只能说,虽然她看起来很活泼,其实非常没有安全感。” 祁轼心想:她经过那么大的变故,还被人关起来过,要是有安全感就怪了。 祁轼平静地问:“把那些逼她吃奇怪东西的人带到她面前,千刀万剐,会不会有帮助?” 听他的语气,千刀万剐的意思,好像真的就是千刀万剐。 聂允初无语地看着他:“我不认为有,这对她反而是种强刺激。她现在需要的平静和安全。” “至于味觉丧失——”聂允初对祁轼笑笑:“——多带她吃点好吃的,应该对治疗有帮助。” 多吃点好吃的? 祁轼沉吟。 聂允初又说:“我初步评估了一下程梨的情况,觉得我的一个老同学更适合她,是位女医生,我会把她介绍过去。” 聂允初把医生的名字写在纸上,递给祁轼。 离开诊所时已经是午饭时间,程梨发现祁轼把自己带到了一个老地方——明阁。 今天的明阁二楼没有玫瑰花和拱门,典雅大方,看起来顺眼多了。 餐厅经理和服务生全都一眼就认出,跟着祁轼的就是那天那个小姑娘,目光忍不住悄悄往她身上飘。 全都在心里琢磨:她还真就跟在祁总身边了? 进了包间坐下来,祁轼自己根本没碰菜单,问程梨:“想吃什么?自己点。” 程梨打开菜单,心想:吃什么其实都一样。 这种情况下,身为合格的总助,应该揣度老板的意思,直接按他的口味点菜,可是程梨对祁轼的口味完全没概念。 “你是不是吃清淡的?” “你吃辣吗?” “你喜欢海鲜吗?” 程梨珠连炮问了一串,祁轼只回答:“你不用管我,你自己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我都可以。” 餐厅经理脸上纹丝不动,心中的八卦波涛汹涌。 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物啊?祁总出了名的刀枪不入,居然就被她用这几天的时间,简单地搞定了? 既然祁轼不是客气,程梨就不客气地真的点了自己喜欢吃的菜。 虽然尝不到味道,看看也很开心。 祁轼和程梨吃完午饭,刚下了楼梯,二楼走廊上的服务员就开始兴奋地小声嘁嘁喳喳。 “就是上次那个?” “没错。上次不是跟乔家三公子一起来的吗?又换成祁总了?这也太快了吧?” “她居然把祁总搞定了?” 餐厅经理听见,赶紧严厉喝止她俩。 “你们两个,这个月奖金没了,下次再让我听见,直接打包滚回家。” 明阁这种地方,最忌讳的就是乱说客人的八卦。 话音才落,楼梯上就上来一个人。 经理连忙迎上去,一眼就看出来,是枫家刚从国外回来的老大。 明阁在帝都开了这么多年,经理知道的事比小报记者还多。 枫家做重工,只有两个儿子。 老大叫枫凛,最近刚从国外分部调回来,都传这次回来,是要接他父亲的班。 老二叫枫烨,这两年不务正业,居然跑去当歌手了,最近好像很红。 “枫总。”经理换上一脸笑容。 枫凛点点头,问:“刚刚出去的是Bravo的祁轼?和他在一起的女的是谁?” “呃……”餐厅经理尴尬。 “是不是叫程梨?”枫凛直接说出名字。 听他报了名字,餐厅经理松了一口气——他们认识,说出来应该也没关系。 “好像是程小姐。” 餐厅经理刚刚听见祁轼叫程梨名字了。 枫凛没说什么,脸色却更黑了。 前几年,枫凛让人调查过程梨,见过她的照片。 就是为了这个程梨,弟弟小烨鬼迷心窍,居然跑去求父亲替她家还债。 家里人人都知道他这是要当冤大头。 四百万虽然不多,可是这种事开了头,哪有停的时候?一旦被人扒上吸血,就再也甩不掉了。 禁足了好几个月,小烨才去乖乖读大学,可是没过多久,那个程梨好像又出事了,据说是被放贷的人带走关起来了? 那次之后,小烨和家里彻底吵翻,好好的大学不读,跑去做歌手帮她赚钱,把父亲气得差点住院。 可是那女的根本没把他的一片真心当回事,看样子,这是又傍上了首富祁轼。 刚才那几个服务生还说,在祁轼之前,她是跟着那个著名的花花公子乔三? 枫凛一阵头疼。 这次小烨从加拿大回来,下了飞机不吃不睡,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这个程梨。 为了这种祸水一样女人,小烨是瞎了么? “祸水”程梨吃饱喝足,欢蹦乱跳地回到Bravo,继续她的理红线大业。 下午,展卷过来了。 展卷是祁轼的亲信,也知道月老办公室,可是因为他看不见红线,祁轼严禁他踏进月老办公室半步。 展卷在门口探头探脑,笑出两颗小虎牙:“程梨啊,前台打电话说楼下有人找你。” “找我?”程梨纳闷。 怕被死缠烂打的人找到公司来,来Bravo上班的事捂得严严实实,除了陶桃她们几个和辅导员以外别人都不知道。 谁会找上门来呢? 程梨把红线放到一边,乘电梯下楼。 楼下大堂有人等着,是个不认识的中年人,张口就对程梨说:“我们枫总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等你,有事要跟你谈。” 疯总?谁? 程梨完全没听明白。 “他要找我,让他自己上来吧,我就在这儿等他。” 还地下停车场,还等在车里,他以为拍谍战片呢? 中年男人完全没想到会有人直接拒绝自家老板,呆了呆,才匆匆忙忙下去跟老板回话去了。 程梨在大堂等着,跟前台小姐姐随口乱哈拉。 小姐姐哄小孩一样,抓了一大把小奶糖给程梨,程梨吃了好几颗,那个中年人才又乘电梯上来了。 身后还跟着个男人。 那男人长得倒是不错,衣着也很精致考究,只是一张俊脸板着,好像大堂里人人都欠他几百万。 他目光犀利,一眼就在大堂的人堆里锁定了程梨。 那双眼睛的双眼皮浅而锐利,微微眯着,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他十分不愉快的东西。 程梨知道程爸前两天已经把欠款全都还清了,心中坦坦荡荡:你这么盯着我干嘛?我不欠你钱,我家也不欠你钱。 “程梨?”那人走过来,指指大堂角落的座位,“去那边,我有话跟你说。” 一听就是习惯下命令的人。 程梨心想:你谁啊?祁轼比你厉害,都不像你那么没礼貌。 疯总。疯总。 程梨忽然意识到他是谁了。 “你是小烨的哥哥?” “‘小——烨?’”枫凛语气讥讽地重复了一遍,带着程梨去大堂角落隐蔽的一组沙发坐下。 看在他是枫烨的哥哥的份上,程梨乖乖坐到他对面。 枫凛没有说话,先把程梨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枫凛以前只看到过照片。 上午擦肩而过扫到一眼,现在她活生生地坐在对面,看着比照片上漂亮得多了。 她穿了件合体的白衬衫,柔顺的头发垂在肩侧,皮肤莹润无瑕,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尤其是睫毛下的一双眼睛,纯净清澈,让人完全意识不到这副皮囊下包裹的是什么货色。 难怪小烨会上当。 枫凛让人调查过,这女孩从小到大,这些年和无数各色人等扯上过关系,不算最近的乔三和祁轼,以前的经历也复杂无比。 这样一个女人,绝对不能让她害了小烨。 枫凛开门见山:“程梨,我这次是来警告你,离我弟弟远点。” 第17章 他这句话没头没脑,程梨愣了一下。 “我和小烨从小一起长大,认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离他远点?” 程梨转念明白了,“你是说我家破产了,所以没资格跟他做朋友了?” “和破不破产没有关系,你不用在我面前装。” 枫凛语调冰冷。 “你的背景我调查过,从中学开始,就一直跟各种男人不清不楚,你想要什么,我很明白,也就只有小烨那么单纯,才会上你的当。” 程梨眨了眨眼睛,彻底气笑了。 “所以你告诉我,我想要的是什么呢?” 枫凛冷笑了一声:“除了钱,你还能要什么?” 程梨忍住把手里攥着的一把小奶糖全扔到他脸上的冲动,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是小烨的哥哥,这是小烨的哥哥。 程梨耐着性子跟他认真探讨。 “你刚才说,我从中学起就和男人不清不楚,那时候我家还算有钱吧?你说我为了钱,会不会有点站不住脚?” 枫凛噎了噎,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好像有点难对付。 “那时候也许不是为了钱。” 枫凛想了想。 “是为了虚荣?觉得一群人追特别有面子?” “我查过。你中学的时候,就有人为了你要跳楼,后来又动刀,最后闹到警察局,还有人离婚了来找你,你躲在学校里不见,人家老婆冲到路上拦你家的车,差点被撞死。” 枫凛盯着程梨:“你的这些战绩,我都清清楚楚。” 程梨无语:“你要是那么清楚的话,没发现都是这些人单方面发神经吗?关我什么事?” 枫凛冷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没给人家暗示,他们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旁边忽然有人接话:“就是有那种人,明示暗示都没有,就自己胡思乱想往上贴,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关她什么事?” 程梨猛然发现,祁轼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程梨有点想笑。 祁轼一直被人死缠烂打,刚刚说的话,大概句句都是他的心声。 枫凛也一眼就认出了祁轼,目光在祁轼和程梨之间转来转去,没有出声。 祁轼嘲讽技能全开。 “她要是想要钱,谁比我更有钱?她要是想满足虚荣心,跟着谁能比得上跟着我?何必费心去算计你们枫家一个不务正业的老二?” “你口口声声说她为了钱,她拿过你们一分钱没有?” 祁轼呵了一声:“你管不好你弟弟,至少先回家治治你的被害妄想症。” 枫凛脸上发青。 祁轼的话一点都没错。 不用说枫烨,就算是枫凛自己,都不能跟祁轼相提并论。 无论程梨想要的是什么,首选目标都应该是祁轼,还轮不到别人。 祁轼没再理他,朝电梯方向偏偏头,示意程梨:“上去了。” 老板发话,程梨二话不说,蹦起来就跟着他走。 两人进了电梯,程梨才说:“谢谢你。” 祁轼随便嗯了一声。 程梨忍了忍,又说:“他哥虽然这样,其实小烨还是挺好的。” 祁轼挑挑眉,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对什么小枝小叶的不敢兴趣。工作时间下楼和人聊天,下次再犯,全公司通报批评。” 程梨有点委屈:谁也不想浪费时间下楼跟那种人聊天啊,吃饱了撑的吗? 祁轼用余光扫了一下程梨扁着嘴的委屈样,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点想笑。 两人一起回了月老办公室。 他进来干什么?程梨不敢问。老板大概是来视察工作。 祁轼什么事也没有,悠闲地左看右看,欣赏程梨这两天理红线的成果,结果一脚踩到程梨刚刚下楼前放到地上的正在理的几根红线上。 “诶诶诶你小心!”程梨想哭。 祁轼抬起脚——果然又踩断一根,线头黏在鞋底上。 “没关系,断就断吧。”祁轼毫不在意地捏起线头,走到墙角。 程梨同情地顺着那根红线,看了一眼红线钻出来的姻缘簿:“也不知道是谁的红线断了,这么倒霉。” “管他呢。”祁轼把断线随便往小木棍上一绕。 那边枫凛回到车里,坐在后座上,回公司的一路一直眯着眼睛没有出声。 他的司机和秘书也都不敢说话,车厢里安静无比。 坐在前座的秘书回头看看枫总,发现他正按着胸口,好像心脏不太舒服。 他不说,秘书也不敢问。 秘书心想:老板刚刚被祁轼怼了,这是不太舒服,正在琢磨怎么励精图治,今后把首富的位置抢过来? 枫凛其实没有。 他脑子里想的不是祁轼,而是另一个人。 就算生气时也会笑。 一笑,两个小小的酒窝,甜蜜纯净得不像话。 纯洁的外表和复杂的经历如同两个极端,像黑与白,极度不调和,蛊惑人心,诱惑着人想一探究竟。 当初看到照片时,就一眼难忘。隔了那么久,昨天在明阁还是立刻认出她来了。 真人比照片还要活色生香。 枫凛现在不知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 这到底是下蛊还是中邪? 枫家有一个中邪的小烨就够了,不能两个都不正常。 有些想法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枫凛紧皱着眉,靠在后座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脑中突然冒出祁轼刚刚说的那句话。 “就是有那种人,明示暗示都没有,就自己胡思乱想往上贴,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程梨倒是转眼就把枫凛来过的事抛在脑后,每天好吃好睡。 祁轼最近常常带着她出去办公务,有时只有两个人,有时也带着展卷,或者干脆是Bravo的一大群人,午饭就顺理成章地在外面解决。 菜全都是程梨点的。 祁轼完全不理别人的口味,在他的指使纵容下,程梨想点什么就点什么,全凭她高兴。 帝都的好馆子不少,每天这么换着花样地吃,程梨觉得自己胖了好几斤。 聂允初真的把程梨介绍给了一个女医生,程梨每周都多了半天假,去见一次心理医生,和医生姐姐聊上半天。 总是不在公司,理线的进度就慢了。 这些天遇到不少死结,都是红线纠结在一起,程梨好几天都没解开。好像除了硬生生扯断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实在是愁人。 祁轼的意思是,这些解不开的结真要处理的话,实在太麻烦,放着不理就完了。 程梨却心有不忍。 这些死结的两边,毕竟连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天梦里,程梨还在解红线结,解得正焦躁时,突然听到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程梨努力向四周看,终于看清,又是上次来过的花树海。 如云的花海盛放,绵延到没有尽头。 “这也太狠了点吧。” 程梨转过头,发现自己坐在树下,旁边是陶桃。 是陶桃没错,打扮却不大一样,穿着浅桃红的长纱裙,长发挽着,还挺好看。 什么太狠了点?程梨心想。 与此同时,就听见自己在问:“什么太狠了点?” “祁轼啊。”陶桃答,“你没听说吗?跳孽炎湖的事啊。” 程梨有点困惑:这是什么梦啊?还冒出陶桃和祁轼来了。捏盐湖又是什么东西? 程梨听见自己在问:“谁跳孽炎湖了?找死么?” 好像身体自己会说话,完全不受程梨控制。 “你还没听说啊?对啊,可不就是找死。” 陶桃一脸感慨。 “这次祁轼打胜仗回九重天时你看到了吧?整个天宫的人都去看,一个角羽殿的仙娥又发了疯,在镇戍司门口堵了两天见不到人,就说自己要跳孽炎湖,让祁轼过去见她最后一面。” 九重天?仙娥?程梨纳闷:怎么这么厉害,还梦到仙侠小说了? “意思意思跳哪儿不好,非要跳孽炎湖?”这是程梨自己的声音,“孽炎湖那种地方,真跳下去,渣都不剩。” “是啊。没办法,傻么。这件事传出去,大家都跑到孽炎湖边看热闹。” 程梨心想,这梦里九重天上的神仙们也是够八卦的。 “孽炎湖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那个仙娥就站在湖边的大石头上,谁都不敢过去,一个是湖里蒸上来的火煞气太重,另一个是怕真把她吓得掉下去。” “然后呢?祁轼来了吗?”程梨在问。 “看热闹的人去找了他好几次,等了一上午,他总算是慢悠悠来了。那个仙娥在湖边站了那么长时间,被孽炎湖熏得不行,见到他就哭了。” 陶桃叹一口气。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特别可怜,说‘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你陪我在天河边坐一坐,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跳下去,灰飞烟灭。’” 陶桃捏细了嗓子学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挺像。 程梨听见自己说:“就算是有那么多围观的,那个仙娥又可怜,可是我看依祁轼的脾气,还是拒了吧?” 程梨也深以为然,这要是个合理的梦,祁轼就绝不会答应。 “拒了?”陶桃呵了一声,“何止是拒了,他只跟那个仙娥说了两个字——‘你跳’。” “这么激人家?那个仙娥跳了吗?” 陶桃摇摇头:“没有,就站在那儿哭,哭得更惨了,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既然祁轼不答应,她也不真跳,那大家就散了吧?” “哪有?散了的话祁轼也不会被大家骂了。” 陶桃继续。 “看见那个仙娥不跳,祁轼居然跟她说,‘你不敢跳?我帮你。’袖子一挥,隔空就把那个仙娥直接推下去了。” “推下去了?推下去了??”程梨自己在说,“那可是孽炎湖,下去了魂都没了!” “可不是。大家都离得远,来不及救她,万幸天后也躲在人堆里看热闹,她仙法高深,用长鞭一卷,把那个仙娥卷回来了。” 陶桃满脸感慨:“就差一点点小命就没了,不过还是受了点灼伤,到现在还躺着呢。” 程梨听见自己义愤填膺的声音。 “祁轼他就是个坏蛋。那么多仙娥喜欢他,根本就是瞎了眼。别人喜欢他,就算是他不喜欢人家,也应该好好拒绝,怎么能下手那么狠呢?” “说是拒过好几次呢,那个仙娥就是很执着。” “那也不应该狠成那样啊?好好说话,对方总有明白的时候,怎么能直接出手把人推进孽炎湖里?” 程梨有点无语。 在这个梦里,陶桃,祁轼,人人都挺正常,只有自己傻得冒泡。 程梨自己从小到大被人追,深受其苦。 程梨中学时,有个男生当众爬到学校的教学楼顶,说程梨不答应和他约会就跳楼。 周围的人都在劝程梨,让她先把人安抚住,从楼顶上弄下来再说。 那时候程梨一半是心软,一半是觉得那么多人围观,不好意思,就真的答应他了,不过说好了,只陪他一起逛个街看个电影。 结果这个人食髓知味,要求越来越多。 动不动就拿着刀要割自己的腕,最后发展到堵在程梨家门外,不割自己了,威胁要割程梨的脖子。 后来被程爸直接扭送警察局,才算是老实了。 自此之后,程梨又遇到不少奇葩,程梨却再也没妥协过,渐渐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没有情投意合就当众表白,那是吃准了女孩子心软面薄好拿捏。 利用周围看客的压力逼迫人家答应,根本就是耍无赖。 遇到这种,一次拒绝不走,程梨都是直接一盆凉水伺候,一盆不够就两盆,总有浇透的时候。 所以程梨非常理解梦里的祁轼。 推下去,彻底断了那个仙娥的心思,一了百了。 再说像祁轼那么聪明的人,大概早就看到人堆里躲着看热闹的天后,知道她会出手救人,死不了。 可是梦里的程梨好像一个完全不受程梨控制的角色,对祁轼的做法愤愤不平,气得鼓鼓的。 陶桃帮祁轼说话:“他也是被人追烦了。” 程梨听见自己呵了一声:“要是我是他的话,我肯定不会像他那样,真是太过分了。” 程梨心里纳闷:为什么在梦里,非要给自己强行降智呢? 奇了个怪。 只听陶桃又说:“天帝也说,祁轼这件事做得太冷情,没有慈悲心,要罚他。” 陶桃顿了顿:“可是天后帮他说话。天后说,祁轼这是大慈大悲。九重天上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如果今天他不把人推下去,答应了她,明天孽炎湖边就能排起假装跳湖的长队来,一不小心谁真掉下去呢?” 这个“天后”的话,程梨深以为然,努力想抢回自己对身体的主导权,拼了命想发出声音赞同:“我!也!觉!得!” 四个字才一出口,梦又变了。 第18章 “你也觉得什么?” 有人问程梨。 程梨发现,花树还在,陶桃没了,眼前站着一身红的cosplay老大爷——月老。 程梨看见他,想起别的事来,把刚才那个梦抛到了脑后。 程梨上前一步:“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这么着急?”月老的眼中冒出好奇。 “最近有不少红线打结打得太厉害,我怎么都解不开。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要直接扯断吗?” 月老吓了一跳,赶紧说:“当然不能扯断,姻缘线涉及因果,随便弄断,对人家的姻缘会有很大的影响,你乱断别人的姻缘线,对你自己的姻缘也有大影响。” 哈? 程梨心想:你不知道,祁轼天天在月老办公室里晃来晃去,都不知道弄断多少根红线了,他怎么就没遭报应呢? 大概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弄断红线,那还有别的办法能解开那些结吗?”程梨问。 月老微微一笑:“当然有。” “你现在用的红线,都是姻缘簿里连名字用的,其实我还做了可以系在真人手上的红线。” “你只要把两个人的手用这种红线系好,然后用一种叫‘缘斩’的小刀把姻缘簿里的红线齐根刮下来就行了。” 程梨听出了问题:“可是好多线打结打得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谁连谁,我应该怎么系呢?” 月老坦然答:“你觉得怎么系好,就怎么系,只要把线理顺了就好。” 程梨:“……” 想怎么系就怎么系? 瞎系? 姻缘是大事,这个月老怎么感觉跟祁轼一样不太靠谱? 程梨顿时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 “那真人身上系的红线,万一错了,还能再解开吗?”程梨问。 “这种红线系了就是系了,解不开的,除非用鸾齐剪断。” “鸾齐?那又是什么?” “一把特殊的大剪刀。” 程梨想了想,又问:“我在他们身上系红线,他们自己看不见?再说不妨碍活动吗?” “放心,他们都看不见,也不会妨碍活动,你系系看就知道了。” 这个方法好,比解那么多死结容易多了。 “那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那种红线?”程梨问月老。 “你去找祁轼要,他那里有。”月老捋捋胡子歪头想了想,“系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等你真准备系了,我再教你具体的办法。” 月老对程梨挥挥胖乎乎的小手,消失了。 第二天醒过来,程梨差不多把祁轼推人跳湖的仙侠梦忘在了脑后,月老说的话却记得清清楚楚。 程梨一起床,就兴冲冲地去找祁轼。 祁轼才洗过澡,刚穿好衣服,就被程梨敲门叫出来了。 他靠在门口,只随便穿了件衬衣,扣子都没系好,一条领带在脖子上随便挂着,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等我打好领带。” “别打了,工作重要,我有事想问你。”程梨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月老办公室。 祁轼满脸无奈。 只听说过老板一大早把小兵叫起来干活,倒是头一次见到小兵把老板抓走。 “你看。”程梨把老板拖到文件柜前,给他看那一坨又一坨死结。 “我忽然想到,既然册子和现实是对应的,我能不能用红线把真人连起来,册子上打结的红线就可以去掉了?” 梦中的月老不让程梨告诉祁轼他的事,程梨就没提。 祁轼讶异地看着程梨:“你倒是想得出来。” “可以吗?”程梨问。 “可以,就是有点麻烦。系在人身上的红线是另外一种,我是有,可是从来没用过,放在哪了呢?” 祁轼在办公室里左看右看。 他连理册子里的红线都懒得,就更不耐烦去系真人的线,想来接手月老总代时,把线随便往哪一塞,就忘了。 两人找了半天,还是程梨从角落的柜子底层发现一个压在一沓册子下的盒子。 打开来,盒子里面果然是乱成一团的红线,除此之外,还有把其貌不扬的黄铜小刀,大概就是月老说的刮红线根的“缘斩”。 程梨擦擦灰,把盒子里的一大坨不分彼此的线统统倒在桌子上,认真研究。 这堆红线和姻缘簿里引出来的细蛛丝不一样,更像是正常的红绳,看着要结实多了。 “为什么红线有粗有细,还不一样?” 程梨拎起两个线头,明显一根粗一点,一根细一点。 “这是不同的线。”祁轼解释,“粗的缘分深一点,细的浅一点,一般用的都是一世姻缘的线。” 程梨咨询:“用一根线,一头系上一个人就行了对吧?系在哪呢?” “通常是系在手指上。”祁轼答。 程梨捏着线感慨:“这线可不能丢,如果被别人捡到随便乱系,麻烦就大了。” 祁轼笑笑:“别人当然看不见了。再说也不是随便系上就行,得打一个特殊的结才能起作用。” “特殊的结?什么结?”程梨瞪大眼睛。 “好像叫……鸳鸯结?当初我学过一次,过了这么久,有点忘了。” 祁轼拿起一个线头,沉吟片刻,凌空松松地打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结,给程梨看。 线绕来绕去,程梨完全没看明白。 “你试试。”祁轼递给程梨一个线头。 程梨举着线头,研究了半天祁轼的“鸳鸯结”,完全无从下手。 祁轼叹了口气,放下线,把还挂在衣领上的领带扯下来。 “伸手。” 程梨莫名其妙地举起一只手。 肌肤雪白,手腕纤细。 祁轼的目光在那只手腕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冒出点邪恶的念头。 “两只手。” 哈? 程梨又乖乖举起另外一只手。 “看清楚了。”祁轼扯了扯领带,干脆利落地绕过程梨的两只手腕,绕来绕去,打了个复杂结实的结。 程梨:“……” 就这么被他绑起来了。 感觉诡异。 程梨挣了挣,挣不开,一双清泉水一样的眼睛无语地望着祁轼。 祁轼不动声色地又欣赏了片刻自己的杰作,才伸手把结解开。 “你试试。”祁轼把领带递给程梨,主动伸出一只手。 程梨看了一眼他露出衬衣袖口的一截手腕:“要两只。” 你绑我,我也绑你,这才公平。 祁轼没跟她争,把另一只手腕也老实地送过来,并在一起。 在祁轼的口头指导下,程梨一步一步,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打好了一个鸳鸯结。 程梨双手托着腮趴在桌子上,望着系在祁轼手腕上的鸳鸯结,有点发愁。 “打一个鸳鸯结这么麻烦,怎么才能让一个不认识的人乖乖地坐在那里,举着手指头,等着我把结打完呢?” “笨。当然有办法。”祁轼往前递递手腕,“你要不要先帮我解开再说?” 这么绑着他还挺有意思的。 程梨遗憾地帮他解开领带。 祁轼活动了一下手腕,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根线头,做了一个鸳鸯结给程梨看。 鸳鸯结照常结好,上面留了一个小圈。 祁轼把那个小圈松松地套在手指上。 “你看,你可以提前把红线做成活套,找到要系的人之后,找机会往他的手指上一套,再抽紧,就行了。” “等等等等,让我试一下。” 桌上一大团各种线,程梨在里面翻了翻,也找到一根线头。 程梨琢磨着祁轼刚刚的做法,做出一个带着小圈的鸳鸯结,把活套套在自己的小手指头上。 程梨有点得意,举给祁轼看:“是这样的对吧?看我多聪明。” “对。是。你聪明。”祁轼随便应付她。 “然后呢?抽一下就行了?” 祁轼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程梨把鸳鸯结上的线头一抽,小圈死死地箍在了程梨的小手指头上。 “为什么没什么感觉?是有点松吗?这样不会掉吧?”程梨问,“你的怎么样?” “什么有点松?程梨你不能……” 祁轼的话没说完,程梨已经伸手拉住祁轼手上鸳鸯结的线头一拽。 祁轼的鸳鸯结也箍死在他手上了。 祁轼望着程梨,满脸都是无语。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结系上了,就解不开了。” 程梨也猛然想起来了。 月老昨晚在梦里说过,这种红线系在人身上,是绝对解不开的。 程梨把这茬彻底忘了。 果然,仔细看就会发现,红线箍上手后,那个复杂的鸳鸯结像融化了一样,彻底消失了。 “剪刀呢?用剪刀能剪开吗?”程梨到处找剪刀,没找到剪刀,倒是找到盒子里那把小刀,在手指上乱挑,线结实得完全挑不开。 “小心手。”祁轼没动,“这种线很特殊,这把刀没用,普通的剪刀也没用,要用特殊的剪刀才能剪开。” “那怎么办?”程梨痛苦,“以后手上就一直系着这么一根红线头吗?” 祁轼倒是不太在意:“没什么关系,我们的这两根线都很细,我的是露水姻缘线,大概只用不到一天就会消失了。” 然后偏头仔细看看程梨手上的线:“你的也一样,只会在你手上不到一天而已。” 程梨松了口气。 祁轼却没有,目光停在红线上,突然蹙了蹙眉。 “怎么了?”程梨问他。 祁轼没有回答,伸手捞起自己手指上那根露水姻缘线的线头,一路一点点理过去。 桌上的线一大团,纠缠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根。 偏偏祁轼手指上系的那一根,弯来弯去绕来绕去,最后连着的,是程梨手上的鸳鸯结。 两个人望着手指上系着的同一根露水姻缘线,谁都没说话。 巧得让人无话可说。 随便在桌上捡了个线头,两人用的居然是一根线的两端。 程梨半天才出声问:“所以什么是露水姻缘?” 祁轼向后靠了靠,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露水姻缘。419,ONS,一夜情。懂?” 程梨说不出话来。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程梨问祁轼:“其实你不是人对吧?这种东西对你不会有什么效果对不对?” 祁轼想了想才答:“我确实不是人。但是法力来人间时大半都封了,我也不清楚这东西对我会有多大的作用。” 行吧。 程梨陷入绝望。 月老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乐央站在门口,一边推门一边问:“祁轼,你在里面吗?” 打开门,就看到祁轼和程梨一起坐在办公桌前,都举着手指头。 “你们两个怎么了?”乐央问。 “乐央,你来得正好,你知不知道那把剪刀,叫鸾齐还是什么,最近在谁那里?”祁轼直言不讳,“我和程梨手上系了一根露水姻缘线,要用它剪……” “露水姻缘线?”乐央没等他说完就笑了,“这可太有意思了。” 乐央向后退了两步,砰地一声带上门。 祁轼快如闪电地站起来,一晃眼就到了门口,还是晚了。 “怎么了?”程梨问。 祁轼转转门把手:“他把门在外面反锁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编编商量后,本文将于明天(周三)入V,届时万字大肥章,入V前三天V章评论区红包掉落,前三天的订阅对作者无比重要,先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入V前三天都会很早更新,第四天晚上十一点更新,之后恢复正常,单更晚九点,双更早晚九点。 门锁了,钥匙吞了,祁总加油~ 最后推一下预收,《请和影帝相距五步以内》,求收藏,么么~ 上古神兽卷卷有个死对头纪恒,誓不两立,恶斗时一起从绝壁上掉下来摔成渣。 再清醒时,五万年已过,卷卷发现自己被纪恒复活了。 他成了崇拜者无数的大满贯影帝, 自己前二十几年傻头傻脑记忆没恢复时,却是个追着他到处跑的十九线女艺人, 各种倒贴倒追, 死缠烂打好不容易才嫁给他,还是隐婚,一隐三年。 可是,现在卷卷醒了。 呵呵。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纪恒离婚。 纪恒冷冷瞥她一眼:这次又是想要什么?陪你过情人节?亲你?抱你?还是又想…… 顺手扯开领带。 卷卷笑得牙根痒痒:想敲碎你的狗头。 纪恒总算弄明白她真要离婚, 告诉她:你以为我喜欢跟你结婚? 我们复活的条件是,每晚十一点到早十一点,两个人必须相距五步以内,否则一起暴毙身亡。 结婚了最方便。 所以无论拍片录影跑通告,吃饭睡觉上厕所,任何时候,都要和他五步之内? 卷卷:让我现在就暴毙吧谢谢。 后来: 卷卷躺在外海的豪华邮轮甲板上看星星,顺手发了个消息: 祁影帝,一小时内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咱们两个一起暴毙呦~ 五十八分钟后,天上传来直升飞机的隆隆声。 小剧场: 当年,两人有一次被迫关在催情的毒阵里,足足一夜。 事后有闺蜜跟卷卷好奇打听:纪恒表现怎么样? 卷卷恶向胆边生,举起手比了比:他啊,一共就持续了这么一寸香的功夫吧。 从此以后,男神纪恒多了个“寸香君”的雅号。 这仇,纪恒一记五万年。 不报非君子。 小甜文,1v1,he。文名人名暂定。 其他预收:《穿成末世圣母女配》 第19章 “这门在外面锁了,里面除非用钥匙,否则打不开。” 程梨问:“这不是你家吗?你没有钥匙?” “我又不是门卫,时时刻刻随身挂着一串钥匙。你看我哪里能放钥匙?” 祁轼站在门口展开手臂,给她看全身上下。 他只穿着衬衣长裤,都很贴身,确实没地方藏钥匙。 衬衣的口袋平整烫贴,薄薄的布料下,胸肌的轮廓清晰可见,裤子口袋那里服帖地包着,绷得有点紧,显见得下面两条长腿。 身材好得让人叹气。 程梨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再看几眼。 祁轼遥遥地站着,看见她莹白的小脸上隐隐透出一层浅淡的红晕,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心知肚明:那根露水姻缘线开始起作用了。 祁轼放下手臂,不动声色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开门。” 程梨回身拿起背包,把手机掏出来,举给祁轼。 “Bravo那么多人,随便叫一个人过来开门不就好了?” “这里是放姻缘簿的地方,不能叫别人来。再说乐央想要锁门,普通人根本开不了。” “展卷呢?能不能让展卷去找个不‘普通’的人来?” 程梨知道展卷是祁轼的心腹,月老办公室的事他全都知道。 “展卷有事出去了,暂时回不来。” 程梨脑中冒出那天他帮忙找程爸时踹门的那一脚,忽然有点想再参观一次他耍帅。 “你就不能把门踹开么?” “这门当然下了仙法禁制,不是普通的门。” 不过祁轼还是踹了一脚,一声巨响,门纹丝不动。 “哦。”程梨有点失望,举起小手指头,忽然说:“祁轼你看,线断了!” 手指上的线不见了,只剩下一圈淡淡的红圈。 “没有断。只不过因为我离你太远。” 祁轼走过来,刚走到几步远的地方,两人之间连着的红线又冒出来了,不再是真的线,更像是一道红色的光影。 程梨摸了摸,手指穿过了线,什么都摸不到,红线现在彻底化成了虚影。 离多远都没问题,好像两台互相连着的蓝牙设备。 怪不得要用特殊的剪刀才能剪断。 两人刚刚本来就单独呆在月老办公室里,门也关着,程梨并不觉得怎样。 现在乐央在外面把门锁了,除了不能出去以外,明明一切都跟刚才一样,空气中却好像有某种东西悄悄地变了。 尤其是两人之间明显地连着根红线的时候。 祁轼也感觉到了,退后几步,站得离程梨远一点。 程梨双肘撑在桌子上,托腮看着他,眨眨眼睛,有点好笑:“你不用怕,就算连上这种线,我也不会吃了你。” 祁轼默了默:口气不小,到底谁吃了谁? 说起吃,祁轼想起来:“你吃过早饭没有?” 程梨摇摇头。 刚才一起床就去找祁轼,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没关系。”程梨突然想起来,拿起背包掏啊掏,摸出一把小奶糖。 是那天前台小姐姐给的,程梨还珍惜地留着,低血糖的时候就拿出来吃一颗。 程梨把糖撒在桌子上点了点数,你一颗我一颗认真地把糖分成两小堆。 “一共九个,你个比我大,多分你一个。” 祁轼拒绝:“你吃吧,我不要。” “真不要?我吃光了你可就没了。” 程梨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声音含含糊糊。 然后又剥了一颗糖,高高地举着给祁轼,“给你。张嘴,啊——” 祁轼犹豫了两秒。 可是她坚持举着糖,清澈的眼睛就那么望着他,祁轼最终还是妥协了,走过来弯下腰,就着她的手指,含了那颗糖。 她立刻笑了,一边腮帮里含着糖,像小松鼠一样鼓鼓的,两个梨涡一边深,一边浅。 祁轼马上转开目光。 一定,马上,必须,要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的事。 “既然出不去,就先理桌上这些线吧,乐央开玩笑而已,说不定一会儿就开了,再说展卷也快回来了。” 祁轼坐下,真的开始动手理桌上乱成一团的红线。 “这根露水姻缘线好像也没什么作用嘛。”程梨一边优哉游哉地嚼着糖一边感慨。 “怎么会没作用?情爱的事不过就是因为这种线而已。一旦系上了线,男男女女就会觉得彼此有吸引力,最后滚在一起。” “滚在一起”四个字让程梨一哆嗦。 不过祁轼的语调冷冰冰的,带着明显的嘲讽,和什么“情爱”一点关系都没有,在这种状况下,反而让人心安。 两人理了一会儿,线忽然绷起来了,祁轼抬起头,程梨也正无语地望着他。 满盒子那么多根线,两个人又恰巧拿到了同一根的两头。 巧得不能再巧。 祁轼只好把手里缠到一半的线团交给她。 “这样吧。你理粗的,我理细的。”程梨毫不客气地给自家老板分配任务。 等祁轼手里的粗线团快成型时,线又一次绷起来了。 祁轼的粗线和程梨正在缠的细线纠结在一起,还打了个结,难舍难分。 祁轼有点焦躁。 程梨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俊脸板着,抿着薄唇,明显情绪不佳。 他那么讨厌别人纠缠,偏偏被迫和一个女的连了什么露水姻缘线,又一起锁在小黑屋里,连理个线都缠杂不清,不高兴可以理解。 程梨给了个万全之策:“你在这边,我去姻缘簿那边。” 离得那么远,总不会再纠缠在一起了吧。 祁轼低头理线,只答了声“好”。 程梨手里的线快收尾了,舍不得扔回桌上,直接递给祁轼。 祁轼的眼睛还在线上,随手一接,居然握住了程梨的手指。 这种敏感的时候,两个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火速把手抽回来。 “那我过去了哦。”程梨的指尖还留着他的温度,慌慌张张缩回手站起来,动作太快,一转身,直接撞上桌旁的矮柜。 后腰刚好撞在柜子的尖角上。 程梨疼得瞬间飙泪。 祁轼扔下线抢步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撞到哪了?” 程梨按着后腰,疼得说不出话来。 祁轼把她重新扶到椅子上坐下。 程梨缓了缓,扭过头去拉衬衣,撞的地方在背后,角度别扭,看不到。 “我看看可以么?” 祁轼问程梨,看她点头,伸手把她的衬衣下摆从长裤里拉出来,掀开。 原来她这里也有一对漂亮的小窝,平时悄悄藏着,不给别人看。 祁轼恍了恍神,强迫自己去看她受的伤。 撞得很重,皮下已经出血了。 祁轼生气了,走到门口,又踹了一脚:“乐央,程梨受伤了,你特么给我开门!” 外面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祁轼只得回来。程梨趴在桌子上,眼泪汪汪的,祁轼左右看了看,看到桌上摆着的乾坤珠。 “你能站起来么?”祁轼问。 “疼,我不要站,你让我坐一会儿就好了。”程梨拒绝。 祁轼没再问她的意见,也干脆不再避嫌了,俯身一抄,轻松地把她打横抱起来。 她轻飘飘的,一点份量都没有。 祁轼心想:好像一只小猫,一只刚捡回家的小流浪猫。 一身戗毛,瘦的能被风吹走,只剩一双大眼睛,不出声地跟着人。 前面饿得太狠了,无论这些天怎么努力地喂,就是不长肉。 程梨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一晃眼,两人一起进了小球。 这是里面小楼二楼的卧室。 祁轼大步走到床边,把程梨小心地安放好。 “你先躺一躺。”祁轼又自言自语,“这时候应该冷敷还是热敷来着?” “我知道,二十四小时内要冷敷。” 程梨趴着抢答,然后突然带着泪花哈哈哈地笑出来,“我忽然想起一个医生病人因为冷敷热敷吵架的笑话。” “一会哭一会笑,疼成那样还想着笑话。” 祁轼皱皱眉,坐到床边,看一眼老实地趴在床上的程梨,再下意识地看看手指上的红圈。 祁轼稳了稳自己的心。 虽然没多少法力了,长久以来用的修行功夫难道都是假的?怎么会轻易受这种可笑的红线的摆布?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刻意避嫌反而证明心里有鬼。 祁轼伸手掀开程梨衬衣的下摆。 “程梨,门锁了,这里没有冰块,我帮你冷敷一会,不是要占你的便宜。” 程梨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觉得他的一只手贴了上来。 他的掌心开始时是温热的,只过了片刻,居然传来一阵明显的凉意。 “我的修为都封了,剩得不多,只能稍微帮你冰敷一下。”祁轼解释。 好像不止是冰敷,不知道他还做了什么,疼痛瞬间舒缓不少。 可是他的手这么直接贴着,程梨脸上一阵又一阵发烧,把半张脸都埋在丝被里。 祁轼尽量不去想自己的手就按在她腰下的小涡上,在脑中把上次法会上白骨观的修持法门过了一遍,就听见程梨在被子里哼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 祁轼俯身靠近程梨半埋在被子里的小脸。 “我说……”程梨转转头,露出脸来,看向祁轼。 他竟然离得这么近。 近得能看清根根分明的睫毛,睫毛下是清冷如冰的眼睛,从鼻梁到下颌线条流畅,完美无缺。 他正认真地看着程梨,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程梨把要说什么彻底忘了,望着祁轼发呆。 他的手还在程梨身上,人又低下来,完全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祁轼等了一会儿,发现程梨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而是傻乎乎盯着自己,整张小脸都涨红了。 祁轼立刻打算把距离拉远。 刚一动,就听到程梨说话了。 她眼神迷离,好像在梦游,小声问了一句。 “你就不想……亲亲我吗?” 话一出口,程梨自己都被自己吓醒了。 为什么突然冒出这种念头?而且居然直接说出来了?这就是那根什么露水姻缘线的作用吗? 程梨刚刚满脑子的绮念突然全没了,整个人都吓得有点傻。 这可是祁轼。 就连在程梨梦里,都会把人推下孽炎湖的祁轼。 他最讨厌别人打他的主意。 那张嘴毒成那样,能把你骂到生活不能自理。 祁轼看着程梨那张原本红扑扑的小脸,在话出口的一瞬间,立刻转成煞白,满脸都是被自己的话吓到的惊惶表情。 祁轼只看了她片刻,就平静地开口。 “好。亲亲你。” 祁轼低下来,用薄唇在她的脸颊上随便贴了贴。 脸颊上传来温暖柔软的感觉,一触即离。 好像在哄小孩。 他的声音很温柔,动作也很温柔,没有丝毫嘲讽的意思,也不带丝毫欲念。 这个祁轼,简直不像祁轼,很温柔,很好。 程梨白了的小脸又重新一点点红了。 祁轼却在嘴唇贴上程梨脸颊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完全高估了自己。 祁轼强迫自己直起身,对程梨微笑了一下,抽走放在她腰上的手,尽量让语调平静自然。 “程梨,你躺在这里。我去外面坐着,等门开了再进来叫你。” 说完就站起来消失了。 程梨把头埋在枕头里:他应该还是生气了。只不过因为是熟人,要天天见面,不太好意思骂人。 为什么会鬼使神差说那么一句话呢? 为什么呢? 他当时靠得太近,长得又太好看,这大概就叫做色令智昏。 程梨很想掐死自己,把头埋在枕头里狂捶床板。 正把床捶得哐哐响,整个人忽然被人翻了个面。 嘴唇被人凶悍地堵住。 祁轼不知为什么去而复返,把人死死地抵在床上,亲了下去。 他的目光吓人,不像在亲人,更像是要杀人分尸。 程梨被他吓到了,使劲向后躲,无奈身后是床板,没后路可退,只能一点点往上缩。 祁轼好像是被她挣扎的动作惊醒,分开了一点,俯视着她,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 祁轼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仿佛叹了口气。 “别怕。”他伸出手,安抚般地用拇指顺了顺她的额角,好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动物。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程梨怔怔地看着他问。 祁轼凝视着她:“想回来亲亲你。” 他再低下来时,动作就轻柔得多了。 他的嘴唇点了点她的鼻尖,然后移到她惯常现出梨涡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才滑到她的唇角,重新吻上她的唇瓣。 他辗转勾挑,轻易就突破程梨唇齿间的关隘。 程梨第一次被人这样亲,这个人偏偏又是最不可能做这种事的祁轼,整个人都有点晕。 他由浅入深,一点一点,却越吻越热切,越吻越放肆,难舍难分时,突然松开程梨。 就在程梨刚想说话时,他深吸一口气,又重新低下来。 这次沿着小巧的下巴吻下去,用齿尖一点点磨着程梨脖子上动脉跳动的地方。 程梨完全没办法呼吸,彻底放弃了,好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攥住他衬衣的袖子。 趁着他的吻继续向下移时,程梨才努力吸了口新鲜空气,小声问他。 “你这样,是喜欢我吗?” 祁轼从喉咙深处随便嗯了一声。 他的手掌重新贴上了刚刚敷过的地方,只不过这次掌心是烫的。 那随随便便的一声“嗯”让程梨清醒多了。 什么喜欢?他这根本就是红线的作用上头。 这不就是他刚刚说的“男男女女,滚在一起”? 那根露水姻缘线,比程梨原以为的厉害得多了。 “祁轼,你冷静一点。”程梨推他。 推不动。 他全身都是肌肉,沉得要命,力气和程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程梨觉得自己衬衫的扣子一松。 程梨毫不犹豫,低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口很凶悍,祁轼的动作瞬间顿住,看向程梨。 程梨的脸颊还是红扑扑的,但是眼睛清澄明净。 “祁轼,你冷静一点。”程梨松开他的肩膀,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祁轼与程梨对视了几秒,没有说话。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程梨,好像让人沉陷的旋涡。 没人能扛得住,更何况程梨手上也连着红线。 程梨不由自主地又开始迷糊起来。 “祁轼。”程梨小声叫了一声,伸手去搂他的脖子。 这次祁轼动作不慢,钳住了她的手腕。 祁轼深深地吸了口气,翻身从她身上起来,坐在床边,揉了揉脸。 他离得远一点,程梨的脑子也清明多了。 程梨也坐起来,顺了顺头发,小声问:“我觉得好多了,咱们出去吧?” 床绝对是危险物品,让人想入非非,还是离它远点的好。 “好。”祁轼答应。 他刚刚敷了一阵,程梨的腰已经没那么疼了,自己站起来,两人一起出了乾坤珠。 月老办公室里一切如常,程梨突发奇想,走到门口,转了转门把手。 门竟然开了。 乐央就坐在外面,看见他俩出来了,扬手打了个招呼:“嗨!露水小鸳鸯。” “你是什么时候开门的?”祁轼语调冷冰冰,完全是要宰了他的表情。 “就在你说‘程梨受伤了,你特么给我开门’的时候。”乐央笑眯眯,“你要是转转门把手,就会发现,门早就开了。” 早就开了? “祁轼,我最近从聂允初那里借了几本心理学的书看着玩,小有心得。” 乐央优哉游哉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晃了晃。 “我觉得,你认定门打不开以后,就再也没试过去扭扭门把手,是因为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出来。” 乐央说完,在祁轼过去弄死他之前,嗖地一下消失了。 “程梨……”祁轼转向程梨,有点尴尬。 程梨放在办公室里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程梨扔下祁轼,进去接电话。 是程妈的号码,程梨接起来,却不是妈妈的声音。 “是程梨吧?我是你妈妈的同事,你能不能快点过来一下?你妈妈这边有点麻烦。” 声音不大,好像偷偷摸摸,却很着急。 程梨吓了一跳,赶紧问了问,好像是程妈工作的地方有人找事。 程梨挂了电话,问祁轼:“我能请个假吗?要是不能的话就算我旷工好了。” 这明显是个通知,不是一个请求。 “有事?你的腰刚受伤,要不要先去医院……” 不等祁轼说完,程梨已经抓起包包,抱上羽绒服,跑得没影了。 祁轼有点无奈。 一天比一天无法无天了,说跑就这么跑了? 程梨坐上公交车,松了口气。这样离祁轼远远的,异样的感觉好多了。 只有在想到他的时候,心头还会微微地一跳。 月老的红线确实非同小可。 一边坐车,程梨一边给程妈的同事发消息,才知道是程妈工作的超市里,今天有一个女顾客,非说程妈理货撞到她了,让程妈赔偿道歉。 程妈虽然温柔爱哭,却是个认死理的人,没有就是没有,坚决不认错,就这么吵起来了。 程妈不太会吵架,她同事看不过去,悄悄拿了程妈的手机搬救兵。 程爸刚上完夜班在睡觉,手机关机,电话就打到程梨这里来了。 超市就在一个居民区外,过去倒是不算太远。 程梨一进门,就看到里面一群人围着。 程妈穿着一身超市的工作服,长相秀美,在人堆里特别醒目,眼圈却是红着的。 程梨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知道我的裙子和鞋多少钱吗?你赔得起吗?不赔也行,你现在给我趴下一点一点擦干净!” 声音好熟。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说是超市里的人理货的时候撞翻人家手里的饮料了,撒了一身。” “人家一身全都是大牌,这回有得赔了。” “肯定赔不起,还是给人家擦吧?” “洒得那么乱七八糟的,哪擦得干净?这种很贵的衣服都要干洗吧?” 程梨挤进人堆。 果然是熟人。 石茜裙子外罩着短大衣,一身时髦打扮,手里攥着个空杯子,站在人堆里,裙摆和鞋上全都是撒了的饮料,红通通的,大概是石榴汁之类的东西。 程梨心想:不知她是怎么找到程妈工作的地方的,还真是有心。 看来她是来报上次在洗手间的仇,打不过程梨,就来欺负程妈。 超市经理正在对程妈说话,看起来很凶,其实是在护短,想要大事化小:“你赶紧跟人家好好道个歉不就完了?” 程妈性格温柔,吵架也不和人大声,态度却很坚决。 “我不道歉。我根本就没撞她,我搬着箱子上货呢,她突然就冲上来了,躲都躲不开,是她故意撞的我。” 石茜也并不吃超市经理那套:“道歉就行了?怎么想得那么美呢?我这么贵的衣服怎么办?鞋怎么办?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刚说完,就看见程梨来了。 石茜半笑不笑地冷哼一声,上下扫了程梨一眼:“你居然来了?来得还挺快。你妈不擦,你来替她擦?” 周围全是人,她这是吃准了程梨不敢在大庭广众对她动手。 程梨没去看程妈,对石茜的话恍若无闻,直接走到石茜面前,伸手去拉石茜的胳膊。 一边诚恳地说:“我妈撞到你的饮料了?衣服都脏了?让我看看……” 石茜挣开她的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话还没说完,围观的人就看到石茜一甩胳膊,程梨直接就摔出去了,撞在货架上,哗啦啦撒了一地小零食。 石茜愣了愣:明明不想让她抓胳膊,甩了一下手,她怎么就飞了呢? 程梨倒在地上,委屈得眼泪汪汪:“你怎么打人呢?” 石茜态度嚣张,用钱压人,围观的人早就看她不顺眼,现在她居然动手打人了,全都议论纷纷。 程梨抹了把眼泪:“你欺负我妈?还动手打我?” 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向石茜扑过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程梨看上去是乱打一气,其实手下有数,拳打脚踢,专挑又疼又不容易留伤的地方,绝不动她的头脸。 石茜开始时还会反抗,拼命去抓程梨,后来就被揍得只能抱着肚子蜷在地上。 周围人拼命拉架,程梨又打又踹出够了气,才“被”围观群众拉开,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看起来比石茜还惨。 闹成这样,早就有人报警了。 警察叔叔来得很快,看见是两个年轻女生打架,知道不是什么大事,让几个人都跟着去做笔录。 程妈抱着程梨,心疼得不行,忽然鼓起勇气吼石茜。 “你身上的裙子和鞋多少钱我都知道!裙子是CHLOE的副线,特别便宜!鞋是PRADA的副线,过时的老款芭蕾舞鞋,经常打五折!” 程梨一个没撑住,噗地笑出来,赶紧用头发挡住脸。 一群人全部被带走做笔录。 处理的是个警察小姐姐。 石茜闹着要去医院,又要叫律师来,因为态度嚣张,中气挺足,反而被扣下来了,先做好笔录再说。 两个人虽然说法不一样,但是监控和围观群众都证明,确实是石茜先动的手。 石茜说自己浑身上下哪都疼,看起来却没什么不正常。 程梨就不同了,手背和脸颊都被指甲抓得见血。 这种普通纠纷,也没什么严重后果,一般都是和解。 谁伤得轻,谁先动手,谁就赔得多一点。 明显是石茜先动的手,程梨又伤得更重,但是夹杂着弄脏衣服和鞋的事,警察的意思是,两边谁也不赔谁,就算完了。 这种和解方案等于让石茜白挨了一顿揍,吃了个闷亏,石茜当然不肯。 石茜说的后援团火速杀到现场。 一个秃顶发福的男人和一个大概不到二十岁的时髦打扮的年轻人赶过来,是她爸和她弟弟,还真带着个律师。 她家的事程梨全都清楚。 那个弟弟和石茜同父异母,是他爸早年在外面的小三生的,被石茜他爸宝贝得不行。小三因为生了这个唯一的男孩,还转了正。 石茜爸妈离婚后,她就跟着爸爸过,跟继母和弟弟住在一起。 家里人来了,石茜的底气又回来了。 他爸一来,听石茜说了下事情经过,看都不看程梨她们一眼,第一件事就是坐下打电话。 也不知道在给谁打,开口就是什么: “老赵啊,东区警队你熟不熟啊,我有件事想找人帮忙……” “老王啊?李局你认识吗?对对对,我在这边遇到点麻烦……” 警察姐姐也放弃了,把笔扔下,对石茜说:“多大点事,就这么不依不饶的?你知道我们每天有多少正事要处理?你不愿意和解,就只能去法院起诉。” 石茜冷笑一声:“起诉就起诉,我告死她们!” “敢欺负我姐?我爸用一根小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们!”石茜的弟弟也跟着吓唬人,搂着他姐,一脸心疼。 还挺护着你这个“姐”。程梨对他做了个鬼脸。 鬼脸还没做完,一抬头,就看到了祁轼。 他来得可真快。 估计他的脑子还在被手上系的那根红线蛊惑,所以才能到得这么及时。 祁轼带着展卷,身边还有个穿警服的中年人陪着。 警察姐姐看见中年人,立刻站起来了:“局长,我们做了笔录,正在调解。”指指石茜他们,“他们不肯和解,要起诉。” 中年人点点头,介绍祁轼:“这是……嗯……家属。” 祁轼今天中午看见程梨接到电话就匆匆走了,知道她家肯定有事,好不容易一点点顺藤摸瓜找到这里,一进门,就看见程梨和妈妈坐在警局角落里。 程梨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着,脸上显而易见一道血痕。 看起来可怜巴巴,好像一只在外面打架打输了的猫。 祁轼没理别人,快步走到自家小猫面前。 “受伤了?” “嗯,她打我,你看我的手和脸。”程梨举着手背上的抓痕给祁轼看,一副可怜样。 雪白的肌肤上血珠都凝结了,让人心疼,祁轼紧紧地蹙蹙眉。 看他拧起眉心,好像真的在担心,程梨忽然对他眨眨眼,说:“其实伤得最严重的是腰。” 警察姐姐立刻问:“你腰怎么了?” 程梨转了个方向,把衣服掀起来一点,给警察姐姐看。 腰上露出好大一块淤青,看起来伤得挺重。 程梨义正言辞地指着石茜控诉:“这是她推我的时候在货架上撞的!” 祁轼:“……” 谎撒得这么流畅,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除了腰,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祁轼低声问。 程梨对他摇摇头:“其他就没有了。” 她清亮的眼中带着恶作剧的笑意,头发乱蓬蓬的,好像心情还挺不错。 祁轼哭笑不得。 石茜忍不住插话:“我根本就没推她!” “推没推的,监控说话。”警察姐姐冷漠地看她一眼。 “爸,我也要去医院验伤,她一直打我肚子,疼死我了,我就不信我身上没伤!”石茜急了,去拉她爸的袖子。 她爸的心思却不在她身上,一直盯着祁轼,这时忽然出声:“祁总?” 祁轼眼睛都没转过去,随便嗯了一声。 石茜她爸指着程梨结巴:“这位是您的,您的……” 祁轼没回答,态度冷淡:“你们要起诉?把起诉状副本和传票直接送Bravo法务部。” 说完伸手去拉程梨。 石茜她爸已经一巴掌呼在石茜脑袋上:“怎么那么不懂事呢?跟同学吵架没轻没重?” 又转向祁轼:“我听说她们俩认识,是中学同学,因为一点小误会吵起来了,小孩子嘛,脾气急。程小姐脸上的伤没事吧?我认识一个美容科的医生……” “不用。”祁轼已经把程梨拉起来了,问穿警服的中年人,“笔录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当然。”中年人向外做了个让路的姿势。 石茜被他爸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彻底打蒙,完全搞不清状况。 晕了好几秒,才突然明白过来。 爸爸叫的这个“祁总”,难道真的是Bravo的祁轼? 上次同学聚会时程梨装模作样地跟祁轼打电话,居然是真的? 他爸倒是上前几步,凑到祁轼和程梨面前:“祁总,今天都是误会,您别往心里去,程小姐,我替茜茜给你赔个不是。” 程梨对他眨眨眼:“没关系,小事。” 又压低声音,“不过你女儿和你儿子近亲通奸,可是大事,我觉得你还是得管管。” 石茜他爸被这句话砸得懵在当场,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儿子女儿。 他身后几步远坐着石茜和石茜她弟,两个人都听见程梨的话了,两张脸霎时一起变得惨白一片,却谁都没有出声。 石茜眼中全是惊恐,看着程梨,好像大白天看到了鬼。 这么隐秘的事,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程梨没再理他们,拉上妈妈,和祁轼一起出门。 姻缘簿系统里写的明明白白,上次程梨随手搜了一下石茜的名字,早就看到了。 敢特意找上门欺负程妈,真以为只挨顿揍就算完了? 两人先送程妈回家。 程梨等程妈下车,才鼓起勇气问祁轼:“我把石茜的秘密随便说出来,这算是泄露天机吗?” 祁轼淡淡答:“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程梨放心了,对他灿烂一笑。 小酒窝旁边显见得一道见血的抓痕。 祁轼皱眉:“怎么就伤到脸了?” 祁轼上次见过她对付乔三,知道她身手不算差。 “我故意让她抓的,脸上,手上,这种地方被抓一下最好了,又不重,又显眼。”程梨还挺高兴。 祁轼沉默了一下。 “下次遇到这种事就找我,怎么想出来的,要自己直接动手。” 程梨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小手指上的红圈。 他会说这种话,是因为被这根红线弄昏了头,等明天线没了,估计就不这么想了。 就听见祁轼接着说:“我的助理,别人想欺负就欺负?”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也是,惹他的助理,就是不给他面子。 坐在前座的展卷也笑嘻嘻说:“程梨啊,狐假虎威你得学起来,我们的脸就是祁总的脸,哪能随便就让人抓了?” 展卷也这么说。程梨觉得自己刚刚有点想太多。 祁轼冷漠接口:“程梨的脸归我还差不多,你的那张脸就算了,我不太想要。” “不够格吗?不好看吗?”展卷摸摸脸。 祁轼直接把程梨带到他的医生那里,做了一遍全身检查,抓伤和腰上的淤青伤得都浅,问题不大。 医生说,腰伤过几天应该就好了,没有大碍,倒是脸上要小心处理,避免留疤。 回到Bravo顶楼祁轼的办公室,没别人了,祁轼才又把程梨拎过来,仔细看她的脸。 程梨的脸上涂了药,更像一只小花猫。 “一个女孩子,随便跟人动手打架,也不怕破相。” 他捏着程梨的下巴,低头查看程梨受伤的脸颊。 两人离得太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程梨突然想起上午两人那个滚在一起难舍难分的吻,脸蓦地红了。 祁轼看见她的脸上突然飞起红晕,立刻明白她在想什么。 凝视了一会儿,祁轼忽然低下来。 他还偏了偏头,把高挺的鼻梁和程梨的错开,完全是一个打算再接吻的姿势。 又来? 这一次可是在他的办公室。 他这是打算把上午在乾坤珠里做的那件事接上吗? 程梨总算是明白男人下半身指挥上半身是什么意思了。 程梨一边推他一边向后躲,一瞥眼,看到了自己的小手指。 “停停停停停!祁轼,你看!” “看什么?”祁轼问,声音有点哑。 “线!”程梨把那根小手指头高高地竖到两人中间,“线没有了!” 第20章 程梨的手指上一片洁白,原本箍着的红圈不见了。 祁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根露水姻缘线确实消失了。 程梨喜孜孜:“果然就像你说的,这种线几个小时就没了!” 程梨仰头望着祁轼,用关心病人的口吻亲切地问,“祁轼,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清醒多了?” 祁轼看着她没有出声,仍然保持着一手捏着程梨的下巴,另一手攥住她胳膊的姿势。 过了半天,祁轼才回答:“是清醒多了。” 程梨才刚松一口气,就看到祁轼的俊脸突然靠近。 他的薄唇重重地压住程梨的唇瓣。 停了好几秒,还抿了一下,才松开程梨。 程梨被他的动作吓到,缓过神来后,怒了。 “都没有线了你还!你还!你居然还!!” 祁轼早就转身走回他的位置,悠闲地坐下,打开桌上的文件,神情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这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喝酒还有后劲上头,哪能说停就停?” “再说,”祁轼把文件翻了一页,“你现在就不想再亲我一次么?” 再亲他一次? 真的, 再亲一次, 吗? 程梨望着他漂亮的侧颜发呆。 祁轼从文件上抬头,瞥她一眼:“看我干什么?还真想亲?线都没了,脑子还不清醒?还不赶紧去干活?” 程梨:“……” 亲不亲的,不都是你说的吗? 程梨在心里骂他:老板他就是一个神经病啊。 抓起自己的包出门。 就听见祁轼在身后幽幽补充:“你腰还没好,累了就进乾坤珠里躺一会儿,养工伤,不算你偷懒。” 声音中仿佛还带着点笑意。 这之后风平浪静,石茜那边当然没有传票送过来。 倒是没两天,程梨就在高中同学群里看到了石茜的消息。 有人在群里问: 【@Eliza茜,听说你搬到你妈那边住啦?】 【你妈那边有地方给你住吗?】 【要不要开个搬家派对庆祝一下?】 石茜一直都没有回复。 程梨明白,这是她和她弟的事闹出来,石茜他爸要儿子不要女儿,把她扫地出门了。 据说石茜的亲妈和她爸离婚后,一直靠工资和赡养费活着,过得很一般。 风水轮流转,她也要体验一下平民百姓的正常生活了。不过她爸看起来还算疼她,大概也不会让她太受委屈。 程梨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可是转天中午和祁轼出去吃饭时,Bravo门口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挡住祁轼和程梨的路。 程梨认了认,才意识到这个西装皱巴巴一脸灰败的秃顶男人是石茜他爸。 “祁总,我来预约他们一直说您没空,您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程小姐,看在和茜茜是同学一场的份上,您能不能……” 祁轼根本不理他,带着程梨快步出门上车,早就有保安过来把他带走了。 “出什么事了?”车开了,程梨才问。 “他今年投的楼盘项目严重违规,快建好了不能卖,资金链断了。” 祁轼说得很客观,很简洁,好像在阐述一个事实。 程梨明白了:那天跟石茜说“把钱留着你爸破产时用”,居然变成真的。 想起自己家里的事,程梨难免稍微有点兔死狐悲,小声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做到这个地步……” 祁轼打断她:“我帮我的人出头,关你什么事?要你管?”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程梨有点无语:“‘你的人’,那不就是我吗?” 祁轼盯了她几秒,忽然微微一笑,好像心情还挺愉快:“脑子比以前清楚多了,奖励你吃日料。” 程梨:??? 什么就脑子清醒?什么就奖励吃日料? 老板心,海底针。 祁轼带程梨去了一家新开的日料店。 店面不大,并没有包间,特地做出种热热闹闹的市井风情。位置不好订,不过帝都还没有祁轼订不到的座位。 天气冷,两个人点了和牛火锅。 程梨才涮了一片肉,正琢磨着要不要把第一片进献给老板,就听见隔壁桌一个女孩说话的声音有点奇怪,好像带着哭音。 矮墙把两边分开,隔壁也是一对男女。 他们坐下来时程梨就看见了,男的衣冠楚楚,一身西装一看就是手工定制,一丝不苟,脸上线条冷峻凌厉。 女孩截然相反,年纪不大,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眼睛圆圆的,扎了个半丸子头。 男的语调冷漠,正在说:“我上次不是说过了?两边的头发要放下来。” 女孩小小声:“今天穿大毛领的衣服,头发和衣服打架,我就束起来了。” 男的冷着脸不置可否,女孩小兔子一样胆怯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站起来。 “那我去洗手间重新梳一下。” 男的没说话,好像没听见。 女孩去了好一阵都没回来,男的自顾自吃东西,完全不理,好像他根本就是自己来吃饭的。 程梨忍不住站起来,对祁轼说:“我去去就来。” 祁轼点点头,没说什么,程梨的手机却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你还真喜欢管闲事】 程梨边往洗手间走边回他:【这男的太讨厌了,祁总,让他天凉王破吧】 【我是神经病吗动不动就让人天凉王破?不过我倒是真知道这人是谁。】 【谁?】 【好像是海恒股份的傅海修】 傅海修? 程梨不往前走了,站在原地琢磨。 这名字怎么会这么耳熟? 程梨突然想起来了。 最近那几个特别难解的红线结里,其中有一个结,连的就是这个名字。 程梨当时仔细读了里面的注释。 这个傅海修白手起家,一穷二白时曾经爱上过一个女孩,女孩家境比他好得多,高中毕业后就出国了。 傅海修发迹之后,偶然间遇到一个女孩,长得和他的白月光有几分神似,就用了点手段,把她弄到身边。 这女孩年纪小得多了,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却只不过被他当成替身而已。 程梨努力想了想:女孩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郁星? 这么被傅海修欺负,十有□□就是她了。 为什么让她把头发放下来,不放下来,就不像“她”了? 这个渣以为他在拍狗血言情剧吗? 有病啊。 手机忽然震了,是祁轼。 【程梨,你被马桶冲走了?要我去下水道里捞你吗?】 他才被马桶冲走了呢。 程梨回他:【我想起他们是谁了,他们的红线结特别难解,我正想找个人试试栓真人的红线。我去要个联系方式。】 程梨推开洗手间的门。 一进洗手间,就看到那个郁星站在镜子前,头发已经放下来了,眼圈却像小兔兔一样,红红的。 一颗一颗的泪珠往下滚,滚下来她就抬手赶紧抹掉,刚抹掉就有新的掉下来,手忙脚乱,怎么都停不住。 看见有人进来,她偏偏头,用放下来的头发挡住脸,假装在洗手。 人生不过百年,地球上男人起码三十五亿,又不是只有一个傅海修。 这是何苦。 程梨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往她面前一递。 郁星连忙道谢,接过纸巾,泪珠噼里啪啦掉得更快了。 程梨望着镜子里的郁星,清清喉咙:“姑娘,我看你印堂发暗,眉毛杂乱,是最近感情不太顺吧?” 郁星这下不哭了,无语地望着程梨。 无语得很有道理,就连程梨自己都觉得这两句话像江湖骗子说的。 废话,感情顺会站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抹眼泪么? 程梨舔舔嘴唇,瞬间变身,改成吉普赛神婆风:“我从镜子里看你的眼睛,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人。” 程梨盯着她的眼睛,声音神秘兮兮:“一个女人,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女人。” 郁星试探着问:“……我妈?” 程梨:“……” 太不上道了。 程梨不跟她兜圈子了,直接撂底牌:“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你的爱人心中藏着的,那个他最爱的人。” “她看起来好像离得很远,远在万里之外,”程梨压低声音,“实际上,却随,时,随,地,都在你们两个之间。” 这次效果挺好。 郁星愣怔地望着程梨,说不出话来。 程梨瞥她一眼,掏出手机。 “吉普赛算命转运两百一次头回八折不准不要钱,要不要加个微信啊姐妹?” 郁星的联系方式就这么轻松到手了。 程梨回到座位时,看见红白相间纹理漂亮的和牛片还是完美的雀尾开屏型,祁轼并没有动,在等着她。 “要到联系方式了?”祁轼问。 程梨比了个“嘘”,做贼一样看看隔壁,才点点头。 隔壁的郁星一顿饭的功夫都在陪着小心,傅海修的神色总算看起来缓和了一点。 他们比程梨他俩快,很快就吃完结账。 站起来穿大衣时,郁星试试探探地挽上傅海修的胳膊,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傅海修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躲,冷淡地看了郁星一眼,目光就在她脸上停住不动。 不知道在她脸上看见了什么,傅海修忽然伸手扳住郁星的下巴,低头吻住郁星,好几秒才分开。 公共场合,他倒是毫不避讳。 等他放开时,郁星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了。 郁星的眼睛闪闪发光,满脸幸福地挽上傅海修的胳膊,跟着他走了。 程梨望着他们,忽然想起那天被祁轼压住亲的情景。 “羡慕?”祁轼突然问。 “哪有。” 程梨脸红,立刻埋头吃东西。 “那你脸红什么?”祁轼不放过她。 “我在想——” 绝对不能说那天和他滚在一起的事。 程梨搜肠刮肚,口不则言,冒出一句更不合适的话:“——我在想,不知道那个傅海修的技巧有多好,能让那女孩那么高兴。” 祁轼无语了半天,才说:“技巧好,说不定是在谁那里练出来的。” 又幽幽地问,“再说,我的不好?” 第21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 说他好,会不会又被他理解成觊觎他的美色?毕竟他重复过一万遍,做这个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胡思乱想。 说他不好……会被打死吧?男人的那点自尊心,程梨还是明白的。 程梨估量着给出对老板技巧的点评:“其实那天连了线之后,脑子就迷迷糊糊的,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程梨得意。 这个回答可以吧?可以吧? 可是对面老板的面色明显地晴转多云,多云转阴,阴转雨夹雪。 “不记得?”祁轼问。 “嗯嗯,差不多全忘了。” 一直到吃完出来,祁轼都没说话。 程梨提心吊胆地跟着他走到车旁,没等司机上前开车门,祁轼突然攥住程梨的胳膊,把她按在车门上。 他的吻毫不含糊地压上来。 这可是停车场。 程梨想哭。 再说司机还在旁边呢。 程梨努力咬紧牙关不让他进犯,转转眼睛,发现司机很有眼力架,已经第一时间火速消失了。 察觉到程梨的抵抗,祁轼干脆握住她的后脑,偏偏头,吸血鬼一样,咬上她脖子上脉搏跳动的地方,伸出舌尖。 他又亲这里。 程梨忍不住吸一口气,腿有点发软,慌忙用两只手一起抓住他的胳膊。 祁轼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好像低声笑了一下,又吻了吻,才重新回到她的嘴唇,这次轻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就在程梨一点力气都没有,完全忘了时间地点时,祁轼突然把她松开了。 祁轼退后两步,恍若无事发生一样,声音冷静客观。 “我的技巧不好?不好你还那么陶醉?” 他为了争一口气,简直变态。 管他是不是老板,发不发工资,程梨抬脚就去踢他,恨恨地说:“你这算职场性骚扰。” 祁轼轻松地闪开:“我没想骚扰你,只不过想证明你撒谎而已。这样吻你,你真的能说忘就忘?” 说完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叫司机回来开车,自己伸手拉开车门,把程梨推进去。 程梨一路都在生气,快到Bravo时,祁轼忽然转过来。 “还在生气?刚才就是想逗逗你。” 祁轼捏捏她的下巴,还摇了两下。 程梨眯眼估量地研究他的表情。 他看起来确实是像在闹着玩。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程梨刚要开口,祁轼忽然靠过来,用嘴唇在她的梨涡上轻轻点了一下。 程梨又炸了:“你还亲?你还亲?” 还没完了? 前座的司机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伪装成一个不长耳朵的自动驾驶仪。 两人刚在Bravo门口下车,一个戴复古圆框眼镜的男生突然冲过来,挡在程梨面前。 男生跑得有点喘,脸上通红。 “程梨!你等等,我有话想对你说!” 程梨停下仔细看看,不认识。 又努力想了想,好像是上次在楼下摆蜡烛,被一盆冷水冲了个凉的那个? 他能有什么话说? “你现在不回寝室住了?我好不容易偷看到你们填的毕业去向,才找到你,”男生问,“马上就要毕业了,能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程梨无奈,放缓了声气对他说:“我不认识你,再说我有点社恐,不太喜欢给别人联系方式。” 说完绕过他往Bravo里面走。 男生怔了怔,像是没料到程梨拒绝得这么干脆,突然在程梨身后说:“程梨,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程梨有点纳闷,回头看着他。 哪种人? 男生指指祁轼:“你就喜欢这种长得帅的有钱的,对不对?” 程梨愣住。 这句话槽点太多,简直没地方下口。 喜欢长得帅的不对吗? 喜欢有钱的不对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长得帅的没钱的,或者长得不帅的有钱的,或者长得不帅的也没钱的? 再说我不喜欢长得帅的有钱的就一定要喜欢你吗?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程梨眨眨眼睛:“我喜欢谁关你……”脏字咽下去,“……关你什么事?” 男生满脸愤懑,冒出一句话:“他们都那么说,我还不信,原来你真的给人家当情妇去了?” 当什么? 程梨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祁轼快步过来。 干脆利落随手一拳,男生就飞了,趴在了十几步之外。 “不用跟他废话。”祁轼拉过程梨,把她带进Bravo大厦,“跟这种人越说越不清楚。” 他处理这种事,大概经验丰富。 “程梨,你怎么会一直遇到这种人?”进电梯后,祁轼问。 祁轼早就找人调查过她,看过她的详细资料,对她以前烂桃花一箩筐的事迹很清楚。 “我也不知道。”程梨并不太在意,“从小到大,我都已经习惯了。” 祁轼没说什么,上了顶楼后,却跟着程梨一起进了月老办公室。 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姻缘簿系统,在搜索框里敲了程梨的名字。 程梨也凑过来看:“不用查了,我早就查过了,系统里没有我。” 祁轼还是搜了一遍,叫程梨的有一排,却都不是她。 祁轼没说什么,走到档案柜那边,估量了一下帝都的位置,开始一本一本册子地细翻。 “你动作慢一点……诶诶诶小心那根线!哎哎哎注意脚底下!” 程梨跟着他唠叨个没完,一脸的不放心。 祁轼忍不住有点想笑。 她还真宝贝这一屋子红线。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在这里亲你,”祁轼用指关节敲敲旁边的柜子,一边翻册子,一边板着脸威胁,“就按在这个柜子上。” 程梨终于不敢出声了,忍气吞声地看着他在脆弱如蛛丝的红线里穿来穿去,敢怒不敢言。 祁轼在月老办公室翻了一下午,也没找到程梨的名字。 “这就怪了。”祁轼蹙蹙眉。 程梨却不在意:“上任月老总代干活不认真,有的名字是乱放的。” 程梨对着满屋子册子挥挥手,“我的名字说不定藏在哪一本里呢,等我都理完了,就能找出来了。” 祁轼却没有她那么乐观。 晚上,祁轼一个人在卧室里看书时,有人轻轻叩门。 祁轼站起来把门打开,门外的人穿了件碧莹莹嵌金丝绚烂夺目的衣服,衣服的风头却完全压不住他那双精光灿烂的眼睛。 是那天和乐央一起下棋的凌耽。 “找我有事?还偷偷摸摸地不让乐央知道?”凌耽笑问。 “嗯,想让你帮我找点东西。” 祁轼带他走到月老办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程梨?” 里面没有回答,程梨应该是已经进乾坤珠里睡觉去了。 祁轼放心了,拿出钥匙开了门。 凌耽跟在他后面:“帮你找东西?不是说好封了你的仙法,我们也不能帮你么?” 祁轼随口答:“所以才不让你告诉乐央。帮我这次,送你一坛酒仙茔耒酿的昧旦,绝版,我当初在扶罗洲魔族的地库里找到的,上次天帝想换我都没给。” 凌耽对这交易挺满意,问:“找什么?” “在册子里找一个名字——程梨。” 凌耽忍不住看一眼桌上的乾坤珠,明显是早就从乐央那里听说了祁轼金屋藏娇的八卦。 “找人家的名字干什么?想把人家的姻缘线连在你自己身上?” “胡说。我就是想看看而已。她的姻缘好像不太对劲。” 凌耽是法力无上的仙君,和祁轼说话的功夫,早就用神识扫了一遍满屋的册子。 “倒是有叫程梨的。”凌耽一个个帮祁轼报了年龄生日。 仍然没有一个是程梨。 “这就奇怪了。”连凌耽都有点纳闷,“难道这朵小花不是人?” 祁轼拧着眉心:“她是肉身凡胎,就算以前有什么来头,只要从胎里过,名字就一定会写在姻缘簿里。” 怎么会没她呢? 程梨完全不知道两个男人正在自己睡觉的小球旁边找东西,正在忙着做梦。 梦里,程梨又来到那片花树海。 “月老公公?你在吗?”程梨在树间到处乱找。 有人拍拍她肩膀。 月老一脸尴尬:“你能不能,呃,不叫我‘公公’?” 他居然懂得公公是什么意思。 “好。”程梨痛快答应,“那大爷哎,我正好有事想找你。” “大爷”好像也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不过还是问:“什么事?” “我找到两个红线打结的人了,也问祁轼要到线了,现在能去绑那些人的手指头了吗?” “这么快?”月老连忙说,“别着急,绑这个红线,是有讲究的……” 程梨抢着说:“我知道,要绑个鸳鸯结嘛,祁轼已经教我了。” “不止是要绑个鸳鸯结。”月老摇摇头,“祁轼没告诉你,你用红线系好真人后,从册子里刮下来的打结红线,要系在你自己手上,才能抵掉你解红线的因果?” 哈? 程梨凝固了:“要把册子里解下来的红线,系在我自己手上?” “没错。”月老还挺高兴,“红线结上连着几个人,你就得照样连几个人。” 月老举例:“比如一个红线结连着一对痴男怨女,你也得再找另外一个人,用扯下来的红线把你和他连起来。” “非……非要绑在我手上吗?” 程梨知道红线的厉害。 前些天和祁轼连了根露水姻缘线,两人差点就滚了床单,程梨心有余悸。 要把别人的红线绑在自己手上,尤其还是纠缠打结的红线。 程梨想象了一下效果,打了个寒战。 第22章 那不就等于把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转移到自己身上? 看她满脸害怕的表情,月老捋须一笑。 “胆子真小,吓成那样。这种姻缘簿上拿下来的细蛛丝,离了册子以后撑不了多久,少则一两天多则三五天就化了,线化缘消,不就没事了?” 所以只要撑几天而已。 找个人,和他一起系上打结的红线,系个几天。 也许……能行吧? 程梨一大早起来,就跑到档案柜那边,找到傅海修和郁星的红线结。 红线结倒是不复杂,一根线是傅海修的,一根是郁星的。 他俩的两根线原本都是断的,没什么关系,大概是靠得太近,纠缠在一起,乱七八糟打了好几个层层叠叠的死结,完全解不开。 程梨早就看过了,傅海修的白月光早就好端端地和别人结婚了,和这件事毫无关系,都是傅海修自作多情。 所以只要处理他俩的红线结就行。 月老曾在梦里说过,程梨觉得怎么好,就可以怎么连。 可是怎么样才算是好呢? 直接给他俩连上一根一世姻缘线,把名字并进册子,让他俩顺顺当当地在一起吗? 人家的终身大事,还是要先问问人家的意思。 程梨摸出手机。 郁星昨晚就给程梨发过消息,问什么时候可以算命,程梨一直没回。 程梨想了想,回她: 【你今天有空吗?我的算法特殊,一定要面见本人。】 郁星回复得很快,两人约好了中午在CBD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程梨发完消息,兴冲冲出了房间,去敲祁轼的门。 敲了半天,门才开了。 祁轼靠在门框上,抱臂堵在门口,衣衫不整,衬衣的扣子一颗都没系,露出一片胸膛。 祁轼上下扫了程梨一眼,问:“我看你的意思,是想住进我房间?” 程梨的视线刚好是他胸膛的高度,眼睛简直不知道该望哪放,慌慌张张又莫名其妙。 “什么想住你房间?我哪有?” 祁轼悠然问:“没有的话,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早来敲我的门?” 他说得没错。 人家还没起床,程梨就跑来敲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程梨脸红:“我就是想跟你说,中午我约了人,不能和你一起吃午饭了。” 说完连程梨自己都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大清早来找祁轼? 祁轼也笑了一下:“就为这个?” “否则呢?”程梨红着脸跟他杠,“难不成还是来参观你不穿衣服的?” “不是吗?想看就看,没关系。” 祁轼的语调像在逗猫,两条抱在胸前的胳膊忽然松开,把衣襟向后一拉,做了个打算脱掉衬衣的动作。 他好看的锁骨才露出来,程梨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逗得太过火,猫跑了。 祁轼有点遗憾。 下次娱乐要适度。 中午的时候,程梨在约好的咖啡店等了好久,郁星都没来。 就在程梨以为郁星放人鸽子的时候,她发来了一段语音。 “我今天有点事,来不了了,咱们下次再约吧?” 声音软软的,却透着奇怪,鼻子好像瓮着。 “你怎么了?你在哪?”程梨追问。 郁星过了好久才回答:“我在医院。” 等程梨赶到她说的医院时,被郁星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的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右眼眼角看不见眼白,血红一片。 程梨的怒火腾地一下冒起来:“这是你那个男朋友打的?” 郁星的眼神躲躲闪闪:“他也不是故意的,大概没以为会这么严重。” 打人还有不是故意的?手滑? “那他人呢?”程梨问。 “他今天有个挺重要的会,走不开。”郁星还在帮他说话。 “为什么打你?”程梨把她的头扳过来,仔细去看她出血的眼睛。 郁星的爸妈很不喜欢傅海修,郁星为这个,早就和家里吵翻了,有事也不敢告诉爸妈,来医院的事当然更不敢。 程梨流露出真的关心,让郁星的眼圈立刻红了。 郁星半天才说:“我有个老同学,认识很多年,昨天刚从国外回来,我们一起吃了个饭,回家晚了。” 程梨的牙根一阵阵发痒。 傅海修自己对别人念念不忘,郁星只不过和朋友吃了顿饭而已,他就下这种重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还连什么姻缘线,砍死他算了。 程梨干脆跟祁轼请了假,陪着郁星检查,两个人年纪差不多,聊了一会就熟起来。 郁星性格单纯,和经历复杂的傅海修完全不搭,大概是红线的作用,让两个不相干的人搅在了一起。 两人刚从医生那里出来,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急匆匆往这边走。 男生年纪不大,和郁星差不多,眼神明亮干净。 他遥遥看见郁星,立刻加快了步子。 “这就是我那个一起吃饭的老同学,叫江池。”郁星跟程梨解释。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郁星问他。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背景挂号的声音了,估计你在你家附近的医院里,找了两家,果然找到了。” 江池一边解释,一边拉过郁星,去看她的脸:“傅海修打你?” “不是。是我自己撞的。”郁星撒谎。 江池完全不信:“你自己能撞成这样?我去找他。” 江池转身就走。 郁星急忙追上去:“真是我自己撞的,我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你能留下帮我拿一下药吗?” 江池停下来了,回头看着郁星,有点犹豫。 郁星指指程梨:“她下午有事,不能陪着我,你帮帮我吧?” 这个缓兵之计用得有效,江池又回来了。 程梨立刻识趣地说:“那我回去上班了,有事给我发消息。” 郁星点头答应。 程梨一回到Bravo的月老办公室,就闷头翻册子找江池。 江池的名字就在郁星那本册子里,离得很近。 果然是个暗恋的故事,他从初中起,暗恋了郁星很多年。 江池和郁星出身相似,家境都不错,从小一起长大,好像两张白纸。 而且天造地设,江池的名字上还没连任何红线。 这不是刚刚好? 吃晚饭的时候,程梨一直都在忙着跟郁星发消息,旁敲侧击地打探她对江池的感觉。 郁星明显也是喜欢江池的,但是现在身边有个让她又爱又怕的傅海修,依程梨观察,怕说不定比爱还多一点。 傅海修像个黑色的旋涡,程梨觉得郁星现在的状态,实在有点斯德哥尔摩。 程梨攥着手机猛点,一边对祁轼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祁轼坐在对面望着她,面沉如水。 点了一桌子菜,程梨连碰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抱着手机不松手,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程梨,我刚刚在说,明天我要飞美国,你是总助,要不要和我一起……” “……你说我给他们换一种红线的连法怎么样?” 程梨自顾自往下说,祁轼的话完全没听见。 “傅海修,呵呵,就让他趴在卫生间里哭去吧。” 程梨不发消息了,干脆拿起手机,发了个语音。 “郁星,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没遇到傅海修,你会和江池在一起吗?” 这问题有点私人,郁星好久才回复:“不知道。当初江池出国的时候,我正想答应他,然后就遇到傅海修了。” “如果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你会选江池,还是傅海修?” 又过了好久,郁星才发来语音:“我已经没有机会重来了。” 怎么会没有机会,什么时候重来都不晚。 程梨放下手机,暗暗筹谋。 祁轼干脆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程梨望着前方发了半天呆,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的是老板的鼻子,鼻子上是一双不爽的眼睛。 “你刚才说要去美国?”程梨讪讪地问。 “明天你要跟我一起去美国出差。” 祁轼不再问她的意见了,直接改成通知。 “明天?”程梨吓了一跳,“绝对不行,明天我要给郁星他们重连红线。再说我出差干什么?出差了还怎么理线呢?” 祁轼气笑了。 “程梨,你的职位是什么?” “总助?”程梨答得挺流畅。 “你‘助’的是谁?”祁轼自问自答,“是我。难道不应该我在哪你就在哪么?” 程梨试图说服他。 “你不知道,江池回国了,他们三个的关系现在一点就炸,我怕等我出差回来,郁星已经不知道被傅海修打成什么样了。” “程梨,”祁轼也开始说服她,“你知不知道,就算你用红线把他们的手指连起来,册子上拆下来的红线,也要系在你自己的手上,来消掉你断人红线的因果。” 这和梦里月老说的一样。 “除了你自己,还要再找一个人系红线。我走了,你把红线系在谁手上呢?” “谁手上?”程梨一点都不在意,想了想,“小烨人那么好,说不定肯帮我这个忙。” 祁轼干脆把筷子撂下,双臂抱在胸前。 “程梨,傅海修和郁星的相处模式,你应该能看得出来,你打算和你那个‘小叶’也那样?” 程梨想起郁星肿起来的半边脸和充血的眼白,哆嗦了一下。 “可是,我总归得找个人和我一起连红线……” “我的定力,怎么都比普通人好。”祁轼毫不犹豫地说。 他这是在毛遂自荐连红线? 然而他的定力,好像也不怎么可靠的样子。 程梨想起上次他连上露水姻缘线后的表现,一阵脸红。 祁轼知道她在想什么:“至少好一点。否则你以为连上根露水姻缘线,只亲一下就算完了?” 第23章 他说得有点道理。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要去美国出差吗?”程梨问。 祁轼叹了口气,拿起手机。 “展卷,通知老郑,让他明天替我去美国。嗯,取消我和程梨的机票。” 他为了连红线不出差了吗?程梨对他感激地一笑。 “吃饭。”祁轼点点盘子,一脸的无可奈何。 有时员工太努力工作,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把人系起来。 程梨打电话约郁星晚上出来见面,特别交代她,也要叫上江池。 郁星犹豫:“可是……傅海修刚刚跟我吵了一架,警告过我,不许再和他见面。” “没有江池,我就没办法帮你算命。”程梨坚持。 心想:过了今天,傅海修许与不许什么的,就一点都不重要了。 两个人密谋了半天,决定让程梨假装郁星同学,把她捞出来,两个人去咖啡店碰头。 祁轼不去美国,晚饭后一直和郑副总关在办公室里开小会交代工作,程梨没去吵他,把红线打好鸳鸯结,装进包里出门。 这次程梨刚到,郁星和江池就来了。 江池是个体贴入微的人,帮女孩子们点了饮料点心,买好单,就不再出声,静听郁星和程梨聊天。 “所以要怎么算命呢?是用塔罗牌吗?” “不是,是看手相,只要看一看手上的感情线,我就什么都知道了。”程梨胡诌。 郁星乖乖伸出手掌给程梨看。 郁星姻缘簿里的注释,程梨出门前已经研究过好几遍,她从小到大喜欢过谁,程梨全都知道。 “你第一次喜欢别人,是小学四年级?初中时对人表白过?” 没说几句,郁星就已经对程梨的本事深信不疑。 是时候了。 程梨放开她的手:“郁星,你现在的感情线乱得一塌糊涂,如果我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愿意要么?” 郁星下意识地看了眼江池,点了点头。 “好。我帮你改运。” 程梨不再说话,拉过她的手,另一只手拿出打好鸳鸯结的红线。 郁星毫无反应,看来他们是真的都看不到。 程梨装模作样念念有词地在郁星手上凌空乱画了两下,捉住她的手指,套上鸳鸯结,一抽。 红线妥妥地绑在了郁星的手指上。 “伸手。”程梨对江池说。 “我也要吗?”江池笑问,还是好脾气地伸出手来。 程梨刚拿起红线另一头的鸳鸯结,就看到对面的郁星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望着门口,眼眸中全是见到鬼一样彻底的恐惧。 程梨转过头。 傅海修身穿黑色大衣,阴沉着脸,如同撒旦降世一样大步向这边走过来,吓得旁边座位上的人全都抬起头看他。 江池立刻站起来,向前几步,想挡在两个女孩子前面。 程梨根本不管傅海修,一把抓住江池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把鸳鸯结套了上去,用力一抽。 傅海修已经走到几个人的座位前,越过江池,对郁星冷笑了一声:“本事见长,学会找人打掩护偷情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江池并不跟他客气。 傅海修的目光才转到他脸上:“我教训我女朋友,你算老几?” 江池转头看了吓得嘴唇都在哆嗦的郁星一眼,鬼使神差忽然冒出一句:“你女朋友?马上就不是了。” 说完,自己也怔了一下。 傅海修眯了眯眼,突然一拳打在江池脸上。 江池没有防备,向后踉跄了几步,随即扑上去,和傅海修扭打在一起。 程梨旁观两个男人打架,立刻看出江池实战经验不足,不是傅海修对手。 傅海修下手阴毒狠辣,不知是在哪混出来的。 没一会儿,江池就撑不住,倒在地上,傅海修毫不手软,向前一步提脚就去踩他。 郁星见傅海修要下重手,扑上去一把拽住傅海修胳膊,把他向后拖。 傅海修顿了一秒,甩开郁星,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挤出声音:“你护着他?” 郁星哭得直哆嗦:“傅海修,你别打他,我跟你回家。” 傅海修的脸更黑了,扬起手就要扇郁星耳光,动作熟极而流。 这一巴掌还没下去,就被人一拳怼在肚子上。 傅海修退后几步稳住,才发现程梨也过来了,正在半笑不笑地活动手腕。 程梨揍完人,心里琢磨:最近这是在走什么奇怪的运,天天打架? 程梨和郁星看着一样纤弱,这一拳也没能把傅海修怎样,傅海修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冷笑一声,向程梨走过来。 程梨心想:还笑呢,你马上就要倒霉了。 果然,下一秒,正在耀武扬威的傅海修,忽然像风筝一样飞了,撞在旁边的桌椅上,把店里的桌椅乒乒乓乓撞倒一片,杯碟碎了一地。 祁轼如同完全没动过手一样,如常地走到程梨面前,皱皱眉。 “等我开完会都不肯,非要自己来。他打女人你不知道?” 程梨早就看见他进门了,小声狡辩:“什么男人女人,我也未必就打不过他。” 咖啡店老板早报了警,最后的结果,还是一群人一起进了局子。 三个男人都有头有脸,全都不想闹大,一口咬定是朋友之间口角,一起交了罚款,赔了人家咖啡店的损失,一起出门。 司机都在外面等着。 傅海修对郁星阴沉地说:“上车。” 以前那么多次,无论打成什么样,吵成什么样,最后郁星都是梨花带雨乖乖地跟着傅海修回去了。 今天的郁星却和以往有点不同。 她望着傅海修,眼神冷静:“不用。”转向江池,“你送我回家,回我父母家,我好久没见到我爸妈了。” 傅海修愣怔了一下。 江池答应了一声,一眼都没再看傅海修,带着郁星上了自己的车。 这里是警察局门口,傅海修不能再动手,眼睁睁地看着郁星跟着江池走了。 程梨搓搓手,对祁轼灿烂一笑:“搞定了。” “还没有。”祁轼打开车门让她上车,“还要把册子上的线断掉。”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傅海修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警察局门口的雪地里。 程梨回头从后车窗里看了看他。 竟然有点可怜。 祁轼和程梨一起回到Bravo,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红线盒子里的小刀“缘斩”。 这次祁轼亲自动手,从册子里找出傅海修和郁星的名字,用小刀小心地齐根刮掉名字上的红线。 看他动作谨慎,程梨有点想笑。 “你平时不是随随便便,根本不在乎碰断多少姻缘线吗?” 他每天在这间屋子里乱晃,不知道断了别人多少好姻缘。 “这线是你想要断的,因果会落在你身上,一个弄不好,就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祁轼眼睛都在刀上。 程梨有点感动。 祁轼瞥了眼程梨,就继续说:“你那么菜鸡,还是小心点好。” 程梨:“……” “祁轼,所以你弄断姻缘线没有关系吗?是因为你是神仙吗?” “就算神仙也脱不开因果,当然有关系。”祁轼淡然答,“不过我不在乎。” 程梨无语。 他这是断得太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祁轼继续说:“断别人的姻缘线,会坏自己的姻缘线,我又不想和人连这种东西,有什么可坏的?” 也是。 程梨想:他最鄙视那种你爱我我爱你的事了。 程梨趴在桌上,双手撑着头看他刮红线。 “祁轼,我觉得你还是给自己留点后路的好,万一有一天你喜欢上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祁轼已经把打结的红线刮了下来,在傅海修那头随手打了个鸳鸯结,套在手指上,抽好,又在郁星那边打了个鸳鸯结,递给程梨。 “那是不可能的。再说就算有一天我喜欢上谁,也和这种可笑的红线没有关系。” 程梨把鸳鸯结接过来,套在小手指头上。 这根线是傅海修和郁星的,想起他俩可怕的关系,程梨打了个哆嗦,不过还是一狠心,一闭眼,把线头一抽。 再睁开眼时,眼前还是祁轼那张英俊非凡的脸。 可是他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平时清冷的眼睛此时微微眯着,脸上不是惯常从容淡定的表情,下颌绷得很紧,让两侧多了冷硬的线条,嘴唇抿成一条线。 和傅海修那种吓人的阴沉表情很像。 好像傅海修附体。 这个祁轼完全不像祁轼,程梨背后发凉。 “祁轼。”程梨小声叫他。 下一秒,祁轼一把攥住程梨的胳膊,把她猛地一推,直接按在办公桌上。 程梨用两肘向后撑住桌子,努力挣扎。 祁轼死死按住程梨,欺身而上,程梨提脚就踹,却被他捉住,用身体抵牢。 程梨像待宰的动物一样,被他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祁轼居高临下地俯视程梨,表情阴鸷,眸色暗沉,眼中风起云涌。 程梨心中现在全是后悔。 早知道这根红线的作用这么大,效果这么可怕,死也不能跟他连。 祁轼眯眼看了程梨几秒,忽然不由分说压了下来,动作粗鲁,去找程梨的嘴唇。 “祁轼,你醒醒!你给我醒醒!”程梨一边躲开,一边拼命想去踹他。 看她不老实,祁轼干脆腾出一只手,钳住程梨下颌,固定住她的头。 程梨绝望地看着这张突然陌生起来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在离程梨的唇瓣只有一丝距离时,祁轼突然停住了。 程梨清晰地听见他笑出声。 这!个!坏!蛋! 他是假装的,故意耍人。 程梨七手八脚地推开他,从桌子上起来。 祁轼也从善如流地松开她,退后一步,好像是咬着嘴唇才不再笑出来,满眼都是得意。 “你神经病啊你?戏精附体吗?那么喜欢演你怎么不去拍片啊?隔壁东瀛多适合你啊!” 程梨气疯了,攥着被他弄疼的胳膊。 祁轼也觉得这次玩得有点太过火:“真弄疼了?我看看。” “看什么看。”程梨踢他一脚。 第24章 关键不是疼,是太吓人了。 祁轼没有闪开,含笑由着她踢了一脚出气。 “程梨,你刚刚那脚踢得不对。” “哪脚?这脚?”程梨没懂,顺便再踢他一脚。 “我压住你的时候,你起脚太慢了。过来。” 祁轼拉她过来,又摆了个把她推倒在桌子上的姿势,只不过这次是虚虚的象征性的。 “再来,踢我。” 程梨毫不客气,想再给他一脚,却被他轻松地捉住了脚踝。 “你起脚前,膝盖上面这里动得太厉害,先屈后踢,我有防备,你一动,我就知道你打算干什么。应该这样。” 祁轼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引导她做了个踢的动作。 起脚的路程短多了,又快又准又狠。 “还有,要踢就踢关键部位,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祁轼问,“我不信你们程家腿法不撩下阴。” 程梨脸红,爬起来赶他:“你走,我要睡了。” 今天过得过于充实,连了红线,打了一架,进了次局子,陪戏精总裁演了半天,折腾到现在,夜已经很深了。 “好。”祁轼笑着放开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 “程梨,晚上记得把门反锁。” 他说得很有道理。 今晚和他连了根很不靠谱的红线,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手指上的红线和上次系的露水姻缘线一样,随着祁轼的离开,变成一个小小的红圈。 程梨收拾好,把门认真地反锁起来,才进到乾坤珠里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不知为什么,程梨忽然醒了。 凭借第六感,觉得房间里还有别人。 程梨睁开眼睛,借着透过窗棂的一点星光,果然看到有个人。 程梨一动,那人手疾眼快按住她,是祁轼的声音:“别怕,是我。” 程梨心想:当然知道是你,是你我才害怕好么? 可是他怎么会进来了? “门不是已经反锁了吗?”程梨有点困惑。 “我有钥匙。这间办公室的门就算在里面反锁,从外面用钥匙也可以打开。” 程梨无语得想揍他:“那你刚才还嘱咐我晚上一定要锁门?” 祁轼声音平静:“我以为以我的自制力,也许半夜会想来开门,但还不至于特意去找钥匙。” 程梨咬牙切齿:“祁总,你对你的自制力估计得不大正确啊?” “是。是不太正确。”祁轼回答,好像在阐述一个事实,“我想来看看你,不看到你,我没办法睡觉。” 他又戏精上身,演变态还演个没完了? “祁轼,你是又来吓唬人的吗?” “我没想吓你。我以为只在这里坐一会儿,看看你,你不会醒。” 他坐在床边,声音冷静克制,小夜灯的光照在他脸上,光影勾勒出雕像一样完美的线条,平静淡定,和睡前假装傅海修时大不一样。 程梨突然明白了。 他现在才真的是在被那根可怕的红线控制,红线的作用正在跟他的理智较劲。 “那你想怎样?”程梨警惕地问。 “不想怎样,我只想让你呆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我才能安心。你继续睡好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这明显是从傅海修那里来的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被他这么看着,神仙才睡得着。 程梨在黑暗中和他对视了几秒,眨眨眼,伸出一只手:“钥匙给我。” 祁轼二话不说,乖乖地把钥匙上交给程梨。 程梨坐起来,披上衣服,人瞬间消失了。 等祁轼跟到乾坤珠外,刚好看到程梨出了办公室,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祁轼走过去转转门把手。 门被她从外面锁住了,钥匙在她身上。 被她关了禁闭。 祁轼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倒也是个办法。 夜还很长,祁轼回到乾坤珠里。 柜子里挂着她的衣服,桌上放着她的杯子,杯中灌满清水,插着两朵剪下来的含苞莲花,这间闺房已经被她住得很像一个真正的闺房。 祁轼鬼使神差,走到她的床边,倒在床上。 床铺洁净柔软,到处都是她清香的味道,还有她的余温,反而安抚了今晚因为那根红线躁动不安的感觉,祁轼闭上眼睛。 一夜好睡,焦虑渐渐平复,那根红线的影响像条冬眠的蛇,蛰伏了起来。 大清早,乾坤球里天色微明时,程梨就过来了,祁轼一睁眼,就看见她板着小脸站在床前。 “你还真睡我的床?” 祁轼半睁开眼睛,懒洋洋躺着没动:“有床为什么不睡?你想让我在椅子上坐一晚上?” 随即意识到一件事:“你昨晚没睡我的床?” 程梨委屈:“我当然不会去睡你的床,我是在客卧睡的。” 客卧只有床,没有被褥,也不知道她昨晚是怎么凑合的。 祁轼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傻不傻?真那么嫌弃我?你去睡一晚上又能怎样?” 程梨心想:说得好听,你那么生人勿近的一个人,谁敢去睡祁总你的床? “我不敢,怕被你炒。” 祁轼怔了一下:“炒了又不用你还钱,你怕什么?” 当初和程梨签约的时候,祁轼不知怎么,心思一动,就没给她加上被炒后要退回预支工资的条款。 祁轼一直对效果很满意。 没有钳制,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比束手束脚的好玩多了。 程梨半天才答:“我现在开始喜欢这个工作了,不想被炒。” 祁轼看了她半天,忽然坐起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干什么?”程梨不懂。 “击掌为誓。我保证,十年约满之前,绝对不会炒掉你,怎么样?” 真的吗? 程梨完全不信:“要是我做你对头公司的商业间谍呢?要是我把你卖了呢?要是我下套给你钻,打算害死你呢?你也不炒了我吗?” 祁轼向前靠近她一点,低声威胁:“你真敢那么干,我也不会炒了你,我就会把你关进小黑屋,绑起来,永远不放你出去。” 程梨的脸刷地红了。 他一定是因为绑着那根红线,说话才那么变态。 祁轼弯唇一笑,拉起她的手,轻轻击了一下。 她还是一脸不信。 祁轼有点无奈:“居然不信我?跟你击掌的不是祁总,是上神祁轼,九重天掌管镇戍司的弑元仙君。” 上神?他说他是上神? 上次问他是不是神仙,他还不肯说。 程梨睁大眼睛看着他,忽然发现前些天做的那个他在九重天上的梦,竟然蒙对了。 为了让她安心,告诉她了身份,没几分钟,祁轼就后悔了。 程梨一直跟着他。 从乾坤珠里跟到他房间,没完没了问个不停。 “所以你们神仙是住在九重天上吗?九重天在哪?还在太阳系里吗?还是另外一个时空?” 祁轼不理她,自顾自打开橱门拿衣服。 “你管的镇戍司是什么地方?镇戍什么的?是和人打架的吗?” 祁轼恍若无闻,带着这个小噪音源穿过卧室。 “那你们是不是都活了很长时间?祁轼你有几千几万岁了吧?” 祁轼走进浴室,开始解睡衣扣子。 “你们神仙也一定要吃饭睡觉……” 程梨还没“吗”出来,突然意识到他打算干什么,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祁轼淡淡看她一眼,手上没有停,已经把上衣扣子利落地一路解到底。 “我们神仙可以吃饭睡觉,也可以不吃饭睡觉,全凭高兴。我们神仙还会洗澡。你想看神仙洗澡么?” 小噪音源一秒钟就消失了。 浴室门嘭地一声被她带上。 祁轼微微笑了一下,刚想脱衣服,就看到门又开了条缝,露出程梨的一只澄澈的眼睛,目光上下扫了一遍祁轼。 “你们神仙和我们人类长得是一样的吗?” 祁轼淡定地答:“该有的都有,你想看?” “不用,不用。”程梨又把门关上了,“我就是好奇问问。你自己留着吧。” 程梨忙了一天,晚饭时祁轼那边有客人,程梨就约郁星一起出来吃晚饭。 郁星找了家不错的馆子,说要请程梨。 一见面,程梨就发现,她容光焕发,和昨天大不一样。 “江池呢?”程梨问。 郁星腼腆地笑了一下:“他家公司最近和我家公司有项目合作,他开会去了,说要给我爸留个好印象。” 郁星感激地望着程梨:“自从你昨天帮我改运后,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真有什么东西很不一样了,所以我下了个决心……” 程梨一点都不意外,接道:“你和傅海修分手了?” “是。”郁星坦诚地说,“我昨晚想了一晚上,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害怕比喜欢多,每天提心吊胆看他的脸色,从来没有开心过。” “和江池在一起呢?”程梨问。 郁星脸上一红。 她的感情线总算是顺了。 “可是,”郁星神情有点忧虑,“傅海修那个人我很了解,我怕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程梨心想:红线已经没了,不善罢甘休,他又能怎样? 两人边聊边吃,快吃完时,一个人突然过来,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吓了程梨和郁星一跳。 傅海修仍旧是那张阴沉的脸,只是两只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又来? 程梨本能地摸起手机,想给祁轼打电话。 傅海修却没有动手的意思,目不转睛地望着郁星。 “小星,跟我回家。” 郁星明显地向后躲了躲,眼中都是警惕:“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分开比较好。” 傅海修沉默了一下:“小星,我以前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不喜欢什么,说出来,我一样一样改。”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在认错。 “不用。”郁星眼神清明,语重心长,“傅海修,你有你的性格,你不用改,我就是单纯觉得,我们两个不太合适。” “小星,我昨晚想了很久,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她是什么样的,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了,我整个晚上满脑子都是你,看不到你,我连觉都没办法睡。” 咦?程梨心想,他倒是真没说谎,这点昨晚在祁轼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郁星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站起来:“这话要是前几天你对我说,说不定我还会很高兴,现在已经晚了。” 傅海修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站起来攥住郁星的胳膊。 “我以前打过你,你记仇?我现在让你加倍打回来,想用刀还是用枪,你随便。” 傅海修语气中透着股狠戾的劲头,郁星使劲去甩他的手,却无论如何都甩不开。 他这样其实又是在动手。 程梨刚想说话,旁边有个人过来,把手搭在傅海修胳膊上:“大庭广众,拉着人家女孩的胳膊不放,我可要报警了。” 第25章 他抓住傅海修的胳膊一用力,傅海修的手就松开了。 “聂医生?”程梨讶异。 是上次那个只给程梨看过一次的心理医生,聂允初。 他居然轻轻松松就掰开了傅海修的手。 傅海修阴沉的目光落到他脸上,正要说话,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傅海修看了眼手机,好像是个不得不接的电话,只得把手机放在耳边。 听对方说了几句,傅海修答道:“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又看了郁星一眼,傅海修撂下一句“我现在有急事,我下次再找你”,匆匆走了。 看他的表情,确实有急事,不得不走。 程梨心想:他们两个之间的红线断了,再也没有缘分,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让他们分开。 傅海修走了,聂允初对程梨挤挤眼睛:“本来以为能打一架,他居然跑了?” 程梨笑出声。 聂允初看一眼程梨她俩桌上的东西,知道她们吃完了,问:“天黑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程梨本想拒绝,又实在不太放心傅海修那个人,还是送送郁星的好。 聂允初开了辆越野车,是新款的宾利添越,看见程梨多看了他的车一眼,就笑了。 “鄙视我吧,我啃老。我自己赚的钱只够吃饭,我爸说如果过几年还混不出人样,就得滚回家。” 聂允初先送了郁星,等郁星下车后,聂允初才对程梨说:“其实你不用叫我聂医生,我只不过简单地帮你做过评估,并不真算是你的医生。” 程梨立刻尴尬了。 看出她尴尬,聂允初笑了:“聂医生聂医生的,太严肃了,不过如果你喜欢,就继续叫好了,也没关系。” 在诊所时,聂允初多少都有点医生的架子,现在却是轻松跳脱的他本人。 虽然澄清了不是医生,聂允初还是稍微问了问程梨最近的治疗情况,又说:“其实做心理咨询是一方面,自己调节也很重要,我那有几本书,挺适合你的,回头借给你看看。” 车到Bravo,聂允初送程梨进到大堂,要了程梨的手机号码:“下次路过的时候,我把书带过来给你。” 程梨笑着答应了。 聂允初望着她的笑脸,心想:这次见她,她的状态比上一次好太多了。 上次在诊所,她虽然也笑着,却像一只绷得很紧随时会受惊的猫,又像是一个孤儿,突然被人遗弃到全是陌生人流的马路上,茫然四顾,大眼睛里全是惊惶。 今天再看,她放松多了,也自信多了。 一定是有人给了她毋庸置疑的安全感。 要么是给了她能体现她价值的工作,要么就是可靠的情感支撑,或者两者兼有。 这个人是谁,不用想都知道。 聂允初正在走神,眼前多了个人。 祁轼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在用绝对不是善意的眼神盯着聂允初。 祁轼刚刚送客人下楼时,在大堂里老远就看见程梨和聂允初了。 两个人站得很近,正凑在一起互换手机号码,一个明丽,一个倜傥,看起来竟然相当登对,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 祁轼心中突然腾地窜出一股邪火。 祁轼不是轻易会被情绪左右的人,立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指上的红圈。 这条红线像蛇一样,从冬眠的洞穴里爬出来了。 心里烧的邪火,应该是傅海修的独占欲和嫉妒心。 祁轼转开目光,打算去乘电梯。 可是心底酸涩一片,好像里面有一只手,扭绞得人难受。 祁轼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刚好看到程梨正抬起头来,对聂允初绽开笑容。 小小的梨涡,像一朵花一样。 祁轼放弃了,不再跟自己较劲,快步向程梨这边走过来。 “聂医生送我回来的,说要借我几本书。”程梨对祁轼解释。 祁轼嗯了一声,对聂允初点点头,打发程梨:“你先上去吧,我有事跟聂医生谈。” 他的口气冷硬阴沉,不是平时淡漠懒散的调调,更像是傅海修说话时的语气。 程梨担心地看他一眼,不过还是跟聂允初挥挥手,乖乖去乘电梯了。 等程梨走了,祁轼单刀直入。 “聂医生,我记得心理医生不能和病人发展恋爱关系,就算国内这方面的规定不严格,至少你也应该遵从这种职业操守。” 其实祁轼不用开口,只看他的表情,聂允初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聂允初微笑:“我刚刚就在对程梨说,我并不算是她严格意义上的心理医生。” 祁轼眯了眯眼睛。 聂允初当初只简单评估了一下,就把程梨介绍给了别人,说不定从开始就存着这种心思。 两个男人直视着彼此,谁都没有避开目光。 几秒后,聂允初突然说:“祁总,程梨现在的状态刚刚开始转好,她需要一个平和放松的环境,你放纵自己的嫉妒心和占有欲,对她的恢复会很不利。” 程梨回到顶楼,犹豫了一下,没有去理红线,而是待在祁轼的办公室里等着他。 等了好久,祁轼才总算是上来了。 “你还好吧?” 程梨有点担心。 他刚刚又像是傅海修附体。 “没事。” 祁轼一进门就在他的位置坐下,揉了揉眉心。 程梨悄悄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语调担心:“下次再也不让你绑这种奇怪的红线了。” 她这句话说得异常亲昵,温柔体贴,和平时大不相同。 祁轼不由自主地把她的手拉下来,攥在两只手的手心里,抬头看她。 祁轼猛然意识到,这个不是程梨。 如同自己受傅海修的影响一样,程梨此时此刻正在受郁星感情的影响。 只不过郁星和程梨年纪差不多,性格又单纯,不像傅海修那么极端,就隐蔽得多了。 她突然变得体贴,细致,做小伏低,予取予求。 程梨任由他握着手,并没有丝毫抽走的意思。 属于傅海修的那部分在心里火烧火燎,刚刚被聂允初挑起来的嫉妒熏蒸着理智,暴力的欲念铺天盖地。 她越是顺从,就越想按住她,欺辱她,掐住她的脖子,看她哭出来的样子。 “坐下。”祁轼哑声说,伸手箍住她的腰。 要是平时,程梨绝不会服从这种话。 可是这次,程梨被他一带,居然真的坐在他身上了,虽然脸颊泛红,却没有丝毫抵抗。 “亲我。”祁轼注视着她,低声给出下一个命令。 程梨只犹豫了片刻,就低下头,覆上他的唇。 她的动作又轻又软,完全不能缓解祁轼心中的烦躁,更像是火上浇油。 祁轼干脆伸手握住她的后脑,把她狠狠压低,按进怀里。 祁轼的每一线理智都知道,这是不对的,这完全就是借着红线占她的便宜。 可是不这样做,祁轼怕自己做出更可怕的事来。 这个吻过于凶狠暴躁,一丝血腥味在舌间蔓延开。 祁轼突然松开她。 “行了。你走吧。” 声音冷冰冰的,全身上下又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程梨听话地从他身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忽然问:“祁轼,其实你刚才是很想动手打我对不对?” 原来她都知道。 祁轼心想:天真。我想做的事可比打你疯狂得多了。 祁轼的语气正常了:“嗯。回办公室,把自己锁起来,今天别再在我面前出现。” 可是程梨没法不在他面前出现。 因为程梨刚回月老办公室,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昨天祁轼已经把傅海修名字上的红线刮掉,程梨今天再看,发现他的名字上居然又引出一根新的红线来。 那根线孤零零地从册子里垂出来,颤巍巍的,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程梨急匆匆去找祁轼。 祁轼正在批阅报告,听见她进来,抬头瞥了一眼:“又来找我?没亲够?” 一听就是祁轼自己懒洋洋的嘲讽语气。 程梨松了口气,看来他的那阵暴戾劲已经过去了。 “谁想亲你。有点怪事,你过来看。” 程梨拎着老板的袖子,把他拽到月老办公室,给他看傅海修名字上新冒出来的红线。 祁轼皱皱眉。 “可能是我昨天的红线根刮得不够彻底。要么就是傅海修的执念太重。我去找人问问该怎么处理。” 祁轼边说,边随手拉起傅海修那根新的红线,把它缠在墙角的小木棍上。 断线那样拖着,只怕又和别的线搅在一起,弄出新的麻烦来,尤其是傅海修那样一个人的红线。 也只能先这样。 小木棍上身上又多了一条红线,吊在空中,可怜巴巴。 祁轼走到门口,忽然说:“程梨,你今晚回寝室睡吧?” 程梨答应了。 今晚估计又不好过,两个人还是离得远一点的好,似乎远一点,红线的影响就会小一点。 “我叫司机送你。”祁轼说。 程梨哑然失笑,坚决拒绝:“不用,又不是没有公交车。” 程梨好久没回寝室了,在公交车的暖气中昏昏欲睡。 当初家里出事后,程梨开始学着坐公交。 那时正是暑热的天,没空调的车里全是人身上的汗味,有空调的车里不新鲜的空调味更诡异。 每次下车,都要难受半天,恨不得立刻换衣服洗澡,给自己剥层皮。 后来就越坐越习惯了,有时还能在车上靠着车窗睡一觉。 这些天进出都是坐祁轼的车,今天上了公交车,本来已经忽略的气味又回来了。 可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能这么惯着自己的毛病。 本来公交车可以一路坐到学校门口,程梨有点不舒服,提前一站下了车。 冬夜的空气清新冷冽,感觉好了不少。 程梨沿着马路向前走,今晚路上没什么人,路灯有点黑。 程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轻轻的脚步声。 有东西猛地捂上程梨的口鼻,一股奇怪的味道。 程梨顺手反掰那人的手指,清晰地听到手指“喀”的一声。 那是个狠人,居然没放手,程梨又给了他肋下一肘,听见一声闷哼。 然后意识就模糊了。 第26章 程梨并没有彻底晕过去,而是迷迷糊糊如同做梦一样,还能看到周围,只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恍惚中被人拖上车,放在后座,带到了什么地方,扔进一个房间。 然后那人就走了。 意识一点点回来,眼前的一切由扭曲逐渐恢复正常。 这是间卧室,家具齐全,不知道是哪。 程梨想去摸手机,忽然发现手腕被人绑在身后,程梨努力弯腰感觉了一下,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没了。 还好腿是自由的,程梨站起来到门口,用胳膊肘艰难地去压门把手,压不动,好像被人从外面锁了。 窗也锁着,从窗口向外看,外面是一幢幢别墅,高楼不多,看来像是城郊的别墅区。 门外有人开锁的声音,程梨迅速跑回去,躺在床上假装昏迷。 脚步声走到床边。 “别装了,起来吧。早就该醒了。” 是傅海修的声音。 程梨只好睁开眼睛。 傅海修站在床前,低头看着程梨,脸色阴沉,一只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估计他刚才是去处理他的手了。 “郁星突然要跟我分手,都是你指使的?”傅海修开口。 程梨冷笑一声。 “我指使?像你这种人,正常人都不能跟你一起呆三分钟,郁星忍了你那么长时间,早就该受不了了吧?” 傅海修怔了怔,没有说话。 程梨想起展卷说的,要学会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再说你把我抓来,不怕祁轼找你麻烦?” 傅海修眼中露出轻蔑,嗤笑了一声:“我要是把你弄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再说,不过是个靠爬床上位的小助理而已,还真把自己当首富夫人了?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过几天有新鲜的,就忘了。” 傅海修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 程梨一眼就看出是自己的,原来被他拿走了。 手机没有锁,傅海修翻了翻,找到郁星的号码,拨了过去。 郁星立刻就接了。 傅海修的嘴角扭曲了一下:“不肯接我的电话,接你的倒是挺快。” 对面的郁星听出他的声音:“傅海修?” 傅海修冷笑了一声:“郁星,我正和你那个新朋友在一起。惊不惊喜?” 郁星立刻急了:“程梨,你没事吧?傅海修你有病啊?” “对,我是有病。”傅海修答,点开外放,把手机递到程梨面前:“跟郁星说句话?” 程梨不出声。 “不肯?”傅海修勾勾唇,“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出声。” 傅海修把手机放到床上,随手扯掉领带,扔在旁边,解开胸前的扣子。 一边用准备享用猎物的目光低头看着程梨,一边慢悠悠说:“郁星,你不肯回来,没关系,有你朋友在这儿,也是一样的。” 郁星的声音都变了,哆嗦个不停:“傅海修,你在哪?……是你家吗?我求求你……放过她,要和你分手都是我不对,我马上就回来……” 傅海修伸出没裹纱布的那只手,钳住程梨的脸颊,一条腿跨上床,俯下身。 他笑了一声:“郁星,你给我好好听着。” 程梨突然开口了,声音清晰镇定,“郁星,不用怕他,你听着。” 与此同时,程梨猛地飞起一脚。 一击而中。 傅海修痛苦地闷哼一声,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捂住自己弯下腰。 他刚刚的姿势和那天祁轼把程梨压在桌子上时的一样。 天造地设,适合被踹。 程梨按祁轼教的方法,照准关键部位,动作利落,又快又狠,根本躲不开。 程梨不等他站稳,翻身起来,对着他的脸又补了一脚。 扑通一声响,傅海修被结结实实地甩在地上。 不过傅海修毕竟是个男人,还有股子狠劲,很快就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冷笑着来抓程梨。 程梨再来一脚。 手还绑着,动作不方便,他又有提防,这次被他闪开了。 程梨打点精神,跟他缠斗。 还没几下,门就开了。 是祁轼。 祁轼这次来得又很快,程梨简直佩服。 他大概是找不到程梨,定位了手机。 祁轼进门,一眼就看清了程梨和傅海修的状况,远远地站住,并没有走过来。 傅海修看他找来了,心知自己外面守着的人已经都被收拾了,可是看祁轼站在门口并不过来,心里有点奇怪。 但是程梨逼得太紧,顾不上想,只能先应付程梨。 祁轼来了,程梨的心更定了,跟傅海修周旋。 傅海修像是街头混出来的,打法虽然不成章法,但是实战经验丰富,下手又毒又下作,还有股不要命的劲头,一时半会挺难对付。 祁轼看了一片刻,忽然出声:“程梨,不是这么打的,看我。” 他的声音平静从容,可是不知为什么,傅海修却打了个哆嗦。 还没哆嗦完,腰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脚,祁轼用了和程梨几乎一样的动作,又不太一样,狠辣得多了。 傅海修根本避不开,瞬间跪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站不起来。 祁轼随手三两下就扯开了绑在程梨手腕上的绳子。 “你试试。”祁轼好像在耐心教学生。 “好。”程梨点头答应。 傅海修生平没受过这种羞辱,咬咬牙站起来,腰上同样的位置就立刻挨了程梨一脚。 程梨心知肚明:倒不是在祁轼的指点下进步得真那么神速,而是傅海修挨了祁轼一下,战斗力起码打了一半折扣。 祁轼淡淡道:“你看,其实还可以这样。” 又踹了傅海修肋下一脚。 程梨有样学样,也补一脚。 傅海修剧痛钻心,弯着腰站不起来。 “他现在直不起来,这么矮,可以封他眼睛。”祁轼语气淡漠。 傅海修眼前一花,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一头撞在床头柜上。 程梨看见他扶着床头柜往起爬,突然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什么东西来,对准祁轼。 居然是一把枪。 这个人竟然有这种东西。 傅海修握着这把黑色的格罗克,两眼血红,杀气腾腾,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居然卡壳了。 祁轼淡漠地看着他:“卡了?再来。” 程梨着急:你激他他真的会再来。 果然,傅海修又扣了一次扳机。 平时勤加保养、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枪居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傅海修红着眼,紧咬牙关再来一次。 还是无事发生。 祁轼早就走到他面前。 傅海修什么都没看清,手里就已经空了。 枪到了祁轼手里,祁轼用枪口抵住傅海修的太阳穴:“你不行?那该我了。” 祁轼的语调平静,傅海修却听出了沁彻骨髓的寒意,那是杀惯了人的人才会有的声音。 一声枪响。 傅海修脸色灰败,额头全是冷汗,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回过神。 祁轼在开枪的一刹那,稍微偏了一点枪口,子弹打在床头柜上。 傅海修死里逃生,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 枪响之后,门开了,一个神情严肃的年轻男生探身进来,叫了声:“祁总?” 祁轼把手里的枪扔给他。 程梨立刻猜到这陌生的年轻人是谁了。 祁轼有两个助理,一个展卷,一个砺锋,砺锋前些天有事不在,今天是第一次见。 祁轼不再理傅海修,伸手拉程梨往外走。 程梨放松多了:“吓死我了,不过我猜你就不会真杀了他。” 祁轼淡淡答:“我是不会。” 傅海修在生死之间兜了一圈,摊在原地不能动,心里十分清楚:刚刚开枪的那一瞬间,看祁轼的眼神,他毫无疑问,真的动了杀他的念头。 上了车,祁轼才说:“一死百了,我怎么可能轻易让他死,也太便宜他了。” 程梨看了看车开的方向:“不送我回寝室吗?” “还想回寝室?”祁轼看她一眼,“你今晚回Bravo,不放心我的话,我帮你在客卧装锁。” 程梨心想:大概月老办公室特殊,不能找人乱动门锁,今晚暂时住在客卧也是个主意。 祁轼说到做到,一回去就叫人装锁,指挥程梨把被褥搬进客卧睡觉,自己却进了月老办公室。 今天这件事太不对了。 傅海修怎么会突然盯上程梨? 翻开姻缘册,傅海修的注释没有变,姻缘线断后,并没有多出新内容。 祁轼有点焦躁。 听程梨的描述,傅海修当时是真的打算对程梨做点什么。 可是他们两个怎么会搭上关系? 祁轼再看一眼傅海修的名字,目光落到新生出来的那根红线上。 顺着红线,尽头就是那根孤零零悬在无数红线中心的小木棍。 祁轼快步走过去。 小木棍上布满了红线,密密匝匝不分彼此,整个粗了一大圈。 每一根,都是这些年祁轼亲手缠上去的。 祁轼盯了它几秒,俯身把它攥住,去拨它身上一层又一层的红线。 红线实在太多,费了好大的劲,才在一头红线稀疏点的地方拨出一条缝,能看到一点里面的样子。 木棍上好像黏着纸。 祁轼想了想这根木棍的来历。 好像是很多年以前,这根小木棍夹在姻缘簿里,祁轼随手把它拿出来,用它缠了红线。 当时上面是不是黏着姻缘簿的纸页,拿的时候有没有把纸页也连带着撕下来,祁轼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撕坏姻缘簿这种小事,祁轼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祁轼一手拨着小木棍上的红线,另一手用弹姻缘簿的手法弹了弹木棍。 贴着木棍的纸上,缓缓现出字迹。 只能从线的缝隙中看到一丁点。 是一个“禾”字的头,右边露出小半个“口”,很明显,是个“程梨”的“程”。 第27章 怪不得到处都找不到她的名字。 所以她才被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猛追,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没来由地为她要死要活。 红线都是随便缠在她名字上,并没有真的打结,所以她对那些感情全无回应,只觉得都是困扰。 祁轼定定地望着那根小木棍。 全都是自己害的。 就连她今天遇险,也是自己害的。 昨晚鬼使神差,竟然把傅海修的红线缠在她身上。 祁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傅海修的那根碍眼的红线立刻从小木棍上扯下来。 才伸出手,手又在空中停住了。 红线不能随便乱动,弄不好,就会对连着的程梨有大影响。 程梨以前遇到的奇奇怪怪的变态事那么多,说不定就是因为祁轼三不五时扯过小木棍乱缠一气。 木棍上的红线太多,悬在空中,牵一发而动全身。 祁轼再也不敢乱碰,小心翼翼地慢慢松开小棍,帮它在空中重新稳住后,才敢凑近了,仔细去研究该怎么解。 可是红线又多又黏,全都贴在一起。 祁轼干脆把椅子拖过来坐下,一点一点慢慢来。 不碰木棍,也不能乱扯红线,只能从线头找起。 缠的时候随手一绕,再要重新找出来就千难万难。 找了好半天,才终于发现一个线头,缠在最外面,粗细看起来和傅海修那根线很像。 祁轼小心地挑起线头,刚要去捏时,门突然开了。 程梨胡乱披着头发,穿着睡衣,开门进来,看到祁轼,明显地愣了愣。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 祁轼反应极快,在程梨开门的一瞬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转椅飞速一滑,离开墙角的小木棍,滑到旁边的档案柜前,抄起一本册子。 所以程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在档案柜前入神地看着姻缘簿的祁轼。 “我查点东西。”祁轼语调自然。 “哦。”程梨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又看看祁轼,皱皱眉头。 “祁轼,你又弄断了一根线。”程梨指指转椅轮子碾过的地方。 刚刚祁轼动作太快,全没意识到又挂到红线了。 程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先把它缠到那根小棍上,以后再说吧。” 口气比祁轼还像老板。 祁轼嗯了一声,假装在翻册子,完全不动。 见他不动,程梨没办法,只得向这边走过来:“好,我自己来。” 祁轼听她这么说,早就俯身把断掉的红线捡在手里:“我一会儿就缠。” 火速转移她的注意力,“你进来干什么?” 程梨才突然想起进来的目的:“对,我是进来拿水杯的。” 转身进乾坤珠去了。 一分钟之后,她捧着水杯出来,疑惑地看着祁轼:“你还在?还不睡吗?” 祁轼仍然手中攥着线头:“你先睡,不用管我。” “好,你可千万记得把断线缠起来,否则又要和别的线打结,不知道又和谁弄出孽缘来。” 祁轼答应了,好不容易等她出去,才把手里的断线团了团,塞进册子里。 虽然这样难免它自己跟自己打结,再理顺就麻烦了,可总好过缠在程梨身上。 当初有一万种办法处理断线,哪怕不管不顾直接扯掉呢,怎么偏偏就想起缠在那根木棍上了呢? 祁轼扔下册子,重新去看墙角的木棍。 呃。 刚刚废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线头,又不见了。 程梨在客卧一夜好睡,大概是有锁的关系,祁轼夜里也完全没来骚扰。 程梨的衣服都在乾坤珠里,早晨洗漱好,进了月老办公室。 祁轼居然还在。 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那身衣服,连换都没换过,难道是在这里熬了一夜? 程梨进门时,祁轼仍旧坐在和昨晚一模一样的位置,在档案柜前翻看一本册子,听见程梨进来的声音,连头都没抬,好像看册子看得很认真。 “你昨晚没睡啊?”程梨问。 祁轼这时才从册子上抬起头,淡淡答:“告诉过你,我们神仙睡不睡都可以。” 真的吗?那为什么他的眼睛都熬得红通通的? 程梨狐疑:“你要查什么啊那么着急?” “哦,我在册子里找……” 祁轼的胡编乱造还没编出来,程梨就笑了。 “祁轼,你骗人。你昨晚在理那根小木棍上的红线对不对?” 这屋子程梨呆了这么多天,早就看得很熟了,那根小木棍上缠着的红线今早看起来似乎变少了。 祁轼沉默了好半天,才不得不承认:“是。这你都看得出来?” “那当然了,我那么聪明。”程梨得意。 又说:“祁轼,你要是急着理木棍上的红线,只要交给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自己熬夜?” 程梨向祁轼这边走了两步。 “你过来干什么?”祁轼单手在柜子上支着头,眯了眯眼,下颌一紧,脸上现出傅海修式表情。 “一晚上不见,想我了?”祁轼拍了一下大腿,“过来,坐。” 程梨立刻站住了,胆战心惊地瞄了一眼手指上的红线。 “不想就不要靠近我。”祁轼目的达到,才不慌不忙说,“还有,你绝对不要碰这根木棍,这些断线都是我缠上去的,一定要由我来解,否则当心其中的因果转到你身上。” 听起来很有道理。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想起这些断线来了? 程梨不太明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进乾坤珠拿衣服去了。 祁轼松了一口气。 绝对不能让她来解木棍上的红线。 要是被她发现木棍里缠着的是她的名字…… 祁轼默默地抿抿嘴唇。 可是祁轼在理小木棍上的线,让程梨不参与,简直是不可能的。 一上午,祁轼只要有空,就过来理线,程梨时不时往他这边看一眼,在周围绕来绕去,好像心痒得不行。 “这样好了,我理线,你负责把我解下来的线重新连好。” 祁轼想支开她,把手里刚解下来的一根红线递给程梨。 “好。”程梨兴高采烈地过来接过来,“可是解下来的线要连谁呢?” “你随便。”祁轼头也不抬。 随便?随便? 这可是人家的终身大事,就随便吗? 程梨有了种不详的感觉:“祁轼,你现在那个姻缘簿系统里,大家的红线是怎么匹配的?” 祁轼认真研究着手里的木棍,嘴里蹦出两个字:“随机。” 程梨:“……” 意识到程梨没说话,祁轼才抬起头,补充:“倒也不是完全随机,如果有前世姻缘,权重就高一点,年龄地域接近,同学同事这种关系,也会有倾斜,然后随机。” 程梨无语地望着他:“不考虑一下人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性格合不合吗?” 祁轼挑挑眉:“需要考虑这种事吗?” 怪不得世上有那么多怨偶。 程梨默默叹了口气, 捏着手里的红线头,程梨找到了它的册子,打开读了读。 “祁轼,这是个熟人诶。” “谁?”祁轼瞥了她一眼。 追她的人那么多,她该不会每个都记得吧? “这么巧,是咱们Bravo的人,上次咱俩吃饭的时候,遇到一个物流天眼那边的唐经理,叫唐智,你还记得吗?” 她傻乎乎完全没有怀疑,祁轼放心了,挑挑嘴角:“熟人。那你得好好帮他找一个。” 程梨郑重地答应了,到处翻册子找人。 “祁轼啊,怎么才能查到详细的性格爱好之类的啊?” 这种东西姻缘册里没有。 “这种信息要从幽冥殿那边调。”祁轼懒洋洋站起来,走到电脑旁边,“我给你授权。” 接下来的时间,程梨就像小陀螺一样在册子和电脑两边跑来跑去。 “这个挺好,哦不行,他家里有狗,女孩有哮喘,对狗毛过敏,在一起就得把狗送走。” “这个呢?也不行。唐经理喜欢安静,她喜欢电音,这还不得打起来。” “这个吧?呃……” 祁轼听不下去。 “程梨,差不多就行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去观察一下他身边,说不定就有合适的人呢?” 这倒是,可是怎么观察?溜到物流天眼那边蹲墙角吗? 祁轼知道她在琢磨什么,微微一笑:“你进Bravo后还没做过部门轮调,我把你调到那边半天。” 唐经理的红线已经不在木棍上了,祁轼一点都不担心。 能把她支走最好,就能专心理线了。 程梨消失了一下午,傍晚回来时,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冲向电脑。 “唐经理身边还真有个挺合适的人,”程梨噼里啪啦敲键盘,“是今年新招进来的测试小姑娘,长得可漂亮了,看唐经理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的。” 程梨看一眼屏幕:“脾气配,爱好也合。” 系统里没有,程梨到处翻册子找人。 还真被她找到了。 “多合适,人家也还没连过红线。”程梨喜滋滋把唐经理的红线拉过来打好结,把两个名字并在一本册子里。 两个名字排排并在一起,看着就般配,程梨舒了口气,满脸老母亲般的慈祥微笑:“大功告成。” 祁轼弯唇一笑。 都像她这么连红线,这一屋子红线得连到下下辈子。 “程梨,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两个人很像?不一样不好么?” “像的人比较合拍吧?”程梨猜测。 “你又没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说不定两个彼此不像的人在一起才有意思。”祁轼反驳。 程梨噎了噎,不服气。 “你也没谈过恋爱吧?你还不也是瞎猜。” 两个都没谈过恋爱的人,肩负着给天下人配姻缘的重任,对着一屋子红线陷入沉默。 程梨问了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祁轼,你说你是掌管镇戍司的仙君,怎么会到这儿来帮月老打工呢?” 祁轼抿抿嘴唇:“打赌输了。” 就不肯再多说。 手指上的红线还在,晚上程梨依旧反锁了门睡在客卧。 才睡没多久,程梨又梦到了那片熟悉的花树海。 只是这次和以往不同,程梨呆的地方有点奇怪。 视角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眼前是密密匝匝的雪白梨花。 程梨动了动,动不了,向左右看看,发现自己好像正蹲在一根斜伸出来的树杈上。 程梨默了默。 蹲在树上,我是猴吗? 第28章 旁边传来人声。 “展卷,把棋盘撤了吧,凌耽输了。” 居然是祁轼的声音。 程梨连忙努力越过层层叠叠的梨花向下看。 树下摆着一个古朴的矮几,上面是布满黑白子的棋盘,矮几旁边坐着三个人。 三个都是熟人。 凌耽照例一件亮金色花蟒纹袍子,连披风都是不甘寂寞的大红色,眼神灼灼地盯着棋盘。 他对面坐着的是乐央,单手支着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长发飘飘,身上穿着水红色长衫,不开口单看脸的话,别人一定以为是哪宫的仙娥。 祁轼倒是一身素袍,和他平时一样,俊眉修目,只是三千墨发披在身后。 展卷怀抱茶壶站在祁轼旁边,也在偷偷探头看棋盘,那天见过的砺锋站在不远处,腰悬宝剑,倒是挺规矩。 两个人好像是祁轼的仙侍。 程梨心想:梦越做越奇怪,里面的熟人越来越多了。 “谁说我输了?”凌耽输了棋不肯承认,还在研究棋局。 “你向来下不过乐央,就别挣扎了。”祁轼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说得你好像能赢他似的。要不你跟他来一局?” 乐央笑道:“就算你们俩有那个闲工夫,我也没空,下了半天棋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呢。” 凌耽坚持:“那你就跟祁轼比个快的。” 凌耽好像不甘心一个人输,左右看看,“不如这样,你俩赌一赌这一树梨花的花瓣加起来是单数还是双数?” 乐央流畅地答应:“这个比法好。我说是双。” 祁轼淡淡道:“是单。” 凌耽笑了一声:“乐央,这次应该是你输了。我刚刚用神识扫了一遍,这一树一共三千三百二十一朵梨花。” 祁轼微笑着接口:“是,我数也是三千三百二十一朵,梨花每朵五瓣,所以一共是一万六千六百零五瓣花瓣,是单。” 乐央问:“如果我真输的话,你要什么彩头?” 祁轼想了想:“天帝最近放了我的假,我闲在镇戍司无聊,你天天来我的镇戍司给我扫地吧?” 乐央认真道:“好。如果你输了呢?” 凌耽接口:“人间不是正缺人连红线吗?他输了的话,也不用无聊了,放假就去人间连红线怎么样?” 祁轼爽快答应:“好。我们一起再数一遍?” 乐央笑了一下:“不用,我数也是三千三百二十一朵。不过……” 乐央站起来,忽然向程梨走过来。 他的手穿过层层梨花,把程梨蹲着的那根横枝拉出来。 “祁轼,你过来看,这里藏着一朵六瓣梨花。” 突然被他拉出来,程梨惊恐地想逃,不知为什么却动不了,只好努力缩着。 祁轼“哦?”了一声,快步走过来。 他伸手接过乐央拉着的横枝,认真看了看。 程梨觉得他清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的脸离得那么近,近得能数清睫毛。 “还真是六瓣。” 他哑然失笑,放开手。 “成。那你安排一下,就下去理红线吧。我还忙着呢。”乐央得意地拉着凌耽就走。 有展卷和砺锋收拾棋盘,祁轼也转身想走,不知为什么,又回来了。 祁轼重新把横枝拉到面前。 他又想干什么?不会是自己害他打赌输了,他打算报复吧? 程梨有点害怕。 祁轼忽然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程梨。 “别人都是五瓣,你偏偏要六瓣,怎么那么淘气?是为了漂亮么?” 他语调温柔,声音低沉悦耳,对着程梨一笑。 程梨的脸刷地红了。 凌耽走出好几步了,还是听见了祁轼的话,对乐央笑道:“他什么毛病?对那么多仙娥不理不睬,却要去调戏一朵小花。” 第二天,祁轼忙了一天,傍晚才过来,准备吃晚饭前再理几根线。 他理他的,程梨理程梨的,两个人遥遥地坐着,程梨有事没事,就多看一眼他。 祁轼马上察觉到了:“一直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 程梨实话实话:“我在想你长头发是什么样。” 祁轼低下头继续研究木棍,过了好半天,突然冒出一句:“下次有机会给你看。” 他还真有长发的造型?程梨眼睛都亮了。 “我们吃饭去?”祁轼问程梨。 话音未落,程梨的手机就响了,是聂允初。 程梨答应了几声,挂掉电话:“聂医生在楼下,他把上次说的书带过来了。” 祁轼放下手里的小木棍:“好,我们下楼去拿。” 程梨:? 拿书还要两个人吗? 程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红圈,今天红圈淡多了,可是作用好像还在。 聂允初真的等在楼下大堂里,手里是三本书,看见程梨和祁轼一起下来,未语先笑。 祁轼人高腿长,比程梨快两步先走过来,顺手接过他手里的书。 聂允初怔了一下,绕过祁轼,问程梨:“除了书还有别的事,上次跟你说的安妮弗斯特的音乐会,我托朋友拿到两张票,要不要今晚一起去?” 上次和聂允初聊过,安妮弗斯特是程梨最喜欢的小提琴演奏家,这几天来国内开音乐会,机会十分难得。 “可以啊!”程梨立刻答,答完才看看祁轼,声音试探,“可以吧?” 程梨自己也有点纳闷,明明是下班时间,和老板无关,为什么要问他? 祁轼却马上听出,这种低声下气的口气不是程梨的,是郁星。 只有郁星要出去玩时,才需要小心翼翼地报批。 自己不是傅海修,程梨也不是郁星。 程梨不需要这样。 祁轼紧紧攥了攥绑红线的手指,克制着自己:“你想去就去,不用问我。” 程梨也觉得自己问得太过自作多情,尴尬了一下。 随即就听到祁轼问傅海修:“几点结束?” “九点半。” 祁轼淡淡道:“女孩子不能在外面太晚,出于安全考虑,十点前回来。” 语气好像程梨的家长。 聂允初也笑了:“懂了,家长的宵禁时间是十点。十点前我一定把她平安送回来。” 程梨兴高采烈地跟着聂允初走了,祁轼自己回到办公室里继续理红线。 她不在,不用提心吊胆怕她看见,更容易专心,可是祁轼的效率并不高。 聂允初只不过跟她见了两面,聊了一个多小时,就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祁轼想了想自己。 对她好像捡到一只流浪猫,给她吃饱,给她穿暖,给了她一个窝,一心想把她喂得皮光水滑,却从来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正在做什么,音乐会没这么早,大概是先去吃晚饭了。 祁轼有点烦躁,扔下手中的线头。 这种奇怪的状态应该就是因为手上的红线,是傅海修的嫉妒心正在作妖。 祁轼低头看了一眼手指。 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红线已经消失了。 墙角的座钟指向十点时,程梨差不多是踏着秒针指向正上的节奏,刚好进门。 程梨刷开门,脱掉鞋,兴冲冲地往里跑,忽然发现祁轼今天居然没有在月老办理小棍上的线,而是坐在客厅里,面前是电脑,手边有一摞文件夹,正在工作。 “我回来了。”程梨不敢再乱跑,放轻了脚步。 祁轼没抬头,嗯了一声:“音乐会不错?” “超!级!棒!”程梨汇报,“有生之年能在现场听到我偶像拉琴,值了。我小时候学琴的时候,就一遍一遍放她的曲子,只有神才能拉成那样。” 祁轼仍然没抬头:“你学过小提琴?” “是,从小就学,学了很多年。”程梨的兴奋劲还没过,忍不住坐下,“开始时是我爸逼的,后来进了学校的乐团,有一群人一起玩,就越来越喜欢了。” 祁轼点点头,看向程梨:“我有点东西送你。” 程梨好奇:“什么东西?” 他不是又要送乾坤珠那样的宝贝吧? “在那边放着,自己去拿。”祁轼指指旁边的一排矮柜。 程梨站起来,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凝固了。 矮柜上摆着一个熟悉的小提琴盒。 程梨快步走过去,把琴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把小提琴。 程梨控制住发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好像怕惊醒一个睡得正好的婴儿。 它身上的每一丝纹理,程梨都无比熟悉,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程梨的琴。 这把手工格瑞纳是程梨十二岁,个子拔高换琴时,程爸送给程梨的。 琴是从一个德国制琴师那里买的,有钱也没用,要审查买琴的人的履历,当时是想办法托了人,费了好大的周章,等了快两年,才总算拿到手。 这把好琴,程梨一直当宝贝一样小心伺候着,一用好多年。 它陪着程梨考过级,比过赛,拿过奖。 更多的是练琴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本来以为会这么天长地久,一直到老,琴却没了。 那时债主冲到家里来搬东西,一群人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空,程梨的电脑、柜子、床,甚至衣服、桌上的小摆件,全都拿走了,无论他们搬什么,程梨都很漠然。 只有拿这把琴的时候,程梨撑不住哭了。 程爸也哭,不停地安慰程梨:“以后一定再给你买一把,买一把一模一样的。” 程梨坚定地答应着“好”,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外跑。 祁轼听见程梨半天没有声音,抬起头,发现她抱着琴盒,蹲在矮柜前的地上。 整个人都缩得小小的,好像一个小团儿,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 她努力抑制着声音,哭得一点声息都没有。 祁轼走过去,从背后拢住程梨,抱小孩一样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第29章 程梨仍旧抱着琴盒,祁轼抱着蜷曲着的程梨,走回沙发,没有把她放下来,而是直接放在腿上搂住。 她还是那么轻飘飘的,不比琴重多少。 祁轼紧紧搂住她,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 从认识她到现在,看她虽然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还是每天都欢蹦乱跳的,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很镇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点异样都没有。 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 她早就该好好哭一次了。 程梨依旧缩得小小的,把头埋祁轼胸前,这次哭出了一点声音,微弱的声气像只小猫。 祁轼的怀抱很温暖,臂膀坚实有力,程梨靠在他身上,慢慢平静下来。 “你怎么……找到的?”程梨的声音还有点抽抽搭搭。 “拿去拍卖的东西都有记录,我让展卷顺着一路找下去,最后在一家琴行里找到的。” 程梨仍然抱着琴。 “我看见……盒子里的……松香了……他们用的……不对……这把琴……要用……安德里亚……的松香……声音……才能好听……” 她一抽搭一抽哒地控诉。 祁轼拍着她:“好,咱们去买你说的松香,买十箱。” “不能……一下……买那么多……放久……就不好了……” “好,一块一块慢慢买。”祁轼哄着她。 他的声音从胸膛里传出来,低沉温和,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程梨靠在他胸前,在他规律的心跳声中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程梨抹抹眼泪,从他身上爬下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纸巾擦好脸和手,才又打开琴盒。 祁轼问:“你要试一下吗?” 程梨有点不好意思:“琴一天不练都不行,我都已经好几年没拉了。” 不过还是拧紧弓,调好音,试了试。 琴行把琴保养得挺好。 程梨的手是生了,想了想,拉了一段门德尔松的e小调协奏曲。 拉了一会儿,拉不下去,换成了熟得不能再熟的梁祝。 两小无猜,十八相送,生死不离,双飞化蝶。 想不起来的地方就往下跳,程梨知道自己犯错无数,一塌糊涂。 可是祁轼一直靠在沙发上,支着头默默地听着,柔和的目光久久停在程梨身上不动,好像是很喜欢。 琴声戛然而止。 程梨不好意思:“我实在不记得了。” “没关系,很好听。”祁轼依旧支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程梨吸了口气,诚恳地说:“祁轼,谢谢你。” 祁轼这才放下手,站起来:“你要是理所当然地不谢我,我会更高兴。太晚了,睡觉去吧。” 祁轼拿掉她的琴,帮她放回琴盒,扣好。 祁轼刚放好,回过头,就发现程梨正咬着下唇,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了?”祁轼问。 “我想说……拿琴的时候,拿琴颈就行了,手尽量别碰下面,再说先别收,我还得擦擦上面的松香沫。” 她是真的心疼她的琴。 祁轼不禁莞尔,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刚哭完,鼻头还是红的。 第二天,程梨吃过早饭,先练了一会儿琴。 祁轼昨晚说过,这里没别人,想几点练就几点练,想练多久就练多久,不过程梨还是等他起床了才开始。 本来练琴就是程梨从小到大的习惯,练完琴心平气和,神清气爽。 程梨认真地伺候好琴,才开始理红线。 一边理,一边把手机放在旁边,和陶桃有的没的地乱八卦。 陶桃昼夜颠倒,早晨这个点刚上床,还没睡。 “梨梨,你听到那个八卦了没有?有个特别帅的霸总涉黑?” 程梨一头雾水。 “什么特别帅的霸总?” “不是说你们祁轼啦,是海恒股份的傅海修。” 程梨顿了一下,立刻去搜新闻。 陶桃还在说话。 “说是黑社会性质团伙,非法持有枪械什么的,还有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敲诈勒索、开设赌场,一大堆,我都背不下来。” 陶桃给了个结论:“好像古早霸总小说男主啊。” 程梨:“……” 程梨也搜到消息了,傅海修已经被抓了,一共抓了个几十人的团伙,他们海恒股份也完了。 一定是祁轼下的手。 程梨舒了口气,回复陶桃:“那种人,哪配当男主,也就能当个打酱油的路人甲。” 陶桃转眼把路人甲抛到脑后,继续八卦。 “梨梨,咱们系谭老师要辞职的事你听到没有?” “辞职?为什么?” 程梨有点纳闷。 谭老师是个女老师,刚三十出头,大三教过程梨她们专业课。 谭老师人很温柔,对每个人都特别好,有次无意间听到程梨家里的事,课后常常留程梨聊天。 送过程梨她出国做访问学者带回来的各种小零食,还鼓励程梨好好读书,以后工作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最近刚升了副教授,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S大教职难求,她居然要辞职,是打算去哪呢? “还不都是他们课题组的一个学生闹的。” 陶桃明显愤愤不平。 “谭老师对人好,那是对谁都好,那个男生自作多情,天天缠着谭老师腻腻歪歪,赶都赶不走。” “现在闹得人人都知道,说她婚外恋,还是和学生恋爱,谭老师在学校里都快呆不下去了。” 谭老师是个温柔的人,对谁都慢声细语,程梨也很喜欢她,有点生气。 “她辞什么职?还不如把那男生开除了呢。” “开不了。男生是欧子洋,你知道吧?” 程梨知道,这个欧子洋,是研一的,他爸是隔壁电子工程的系主任,确实开不了。 “那他爸也不管管他?” “管了,管不了,欧子洋一心一意缠着谭老师,都把他爸气疯了。” 这听起来就像是红线又乱缠到了一起。 程梨放下手里的线,先去系统里找了一下他们的名字,没有。 再去档案柜那边。 找起来并不难,只要在帝都范围里找打了结的红线就行。看他们的状态,好像是在人家夫妻好好的红线上,多缠了一根断线。 果然。 程梨轻松地就找到了。 欧子洋的名字上连出一根断线,好巧不巧搭在旁边潭老师夫妻的姻缘线上,缠了无数圈,疯狂打结。 程梨定下心来,努力解结,努力了一上午,进展十分有限。 结打得太死,看起来没什么希望。 中午祁轼过来时,程梨认真地问他:“要是我出去调查红线的事,算翘班吗?” “当然不算,你要去哪?”祁轼问。 程梨把谭老师的事给祁轼讲了一遍,又给他看那几根打结的线。 “我想回学校看看他们什么情况。” 祁轼答应:“好,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让砺锋送你吧。” 程梨觉得有点逗,他的意思是没有会的话,他就要自己送吗? 难道自从上次出事后,以后出门全都要安保升级,随身带个保镖? 祁轼还是把砺锋叫过来了,吩咐:“程梨要回学校,你给她当司机,送她回去。” 砺锋点点头,默默走过来,站到程梨身后一步。 砺锋和展卷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却比展卷沉稳多了,话少得不能再少,能说一个字,就绝对不说两个字。 车里很安静,程梨努力没话找话。 “砺锋,你也是祁总的总助啊?” “是。” “你跟了祁总多久啊?” “很久。” “你和展卷谁跟着祁总的时间长啊?” “一样。” 程梨:“……” 这种对话对彼此都是种折磨,程梨索性不再说话。 很快就发现,其实不说话也挺舒服的,因为砺锋根本不会因为不说话尴尬。 他的态度自然,程梨就不用搜肠刮肚找话题,可以放松心情胡思乱想。 到了S大,砺锋依旧跟着程梨,始终保持落后一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程梨要先回寝室拿点东西,就这么带着这个沉默的大尾巴到了寝室楼下。 “这是女生寝室,你不能上去,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马上下来。” 程梨把大尾巴安放到门口的树荫底下。 大尾巴神情严肃,认真地点点头。 这次一个字都没有,程梨忍不住莞尔。 正是午饭时间,寝室门前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在门口等女朋友一起吃饭。 砺锋挺拔英俊,明显也是祁轼打扮出来的,穿着毫不含糊,十分显眼,立刻就把周围一群戴眼镜长痘痘的男生比下去了。 程梨听见有人嘁嘁喳喳地议论。 “这又是那个三零三的程梨?” “嗯,是她,天天有人楼下叫魂的那个。” “好长时间没看见她了。” 有人压低声音:“听说快毕业了都找不到工作,一直没有去向。” “都没有公司要吧,不知道混到哪去了。” “这种人就是咱们学校的污点,咱们S大招这种人进来,也算是倒了霉。” “都不好意思说跟她是校友。” 程梨忍不住回头,看见是几个女生打饭回来。 上次被程梨用一盆凉水浇过的熟人。 应该是管院的,住在二楼,就在程梨的楼下。 其中一个还在继续:“看那男的穿得不错,估计是挺有钱的吧?她能傍上也不容易。” 程梨心想,这群人就是凉水没浇够,可惜手边没盆。 身边的砺锋突然开口,一字一顿地说了一整句话—— “我是她公司同事。” 嘁嘁喳喳声立刻停了。 程梨有点想笑:惜字如金的砺锋居然一口气说了七个字,真不容易。 第30章 程梨转身上楼。 陶桃这个时间已经睡下了,迷蒙中看见程梨回来了,哼了声“梨梨”,从帐子缝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程梨头顶的毛,就又昏过去了。 程梨拿了东西下楼,捡上门口的大尾巴继续出发。 先找辅导员办了几件毕业的事,才去系里找谭老师。 上班时间,谭老师居然不在,组里的学生说她应该是休病假在家。 程梨早就托陶桃打听到了谭老师的手机号码,直接给她发了个消息。 “谭老师,我是程梨,去年您教过我,您还记得吗?我能去看看您吗?” 消息发了没一会儿,谭老师居然打电话过来了。 她还记得程梨,声音还是一样温柔,就是没什么精神,仔细问了问程梨现在的情况,但是婉拒了程梨见面的要求,说是在养病。 这难不倒程梨,她家住得离学校很近,程梨知道。 程梨带着砺锋跋涉到谭老师家的小区门口,远远地就看见门卫小屋外面有个男生。 男生长得不错,身材也很高挑,穿了件牛角扣大衣,怀里抱了束花,靠在门房外的墙上,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半遮着眼睛,好像在等人。 程梨认识他,就是谭老师这件事的另一个主角,欧子洋。 程梨去门卫室里登记。 才报了谭老师家的地址,门卫就直接说,谭老师已经打过招呼,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惹上这种混小子了呢?”门卫感慨,看一眼窗外。 程梨趁机打听:“那个就是一直缠着谭老师的那个学生啊?” “可不是。学也不上了,刮风下雪的,天天都在这儿守着,谭老师现在都不大敢出门。” 也是够执着的。 程梨也看看外面的欧子洋。 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看着也很可怜。 他也是不由自主,受红线的摆布。 程梨心想,一定要快一点把他们几个人都解救出来。 这一趟一无所获,回到Bravo,祁轼问:“怎么样?” 程梨摇摇头:“谭老师躲着不见人,这次没见到,不行就只能天天去她家楼下蹲守,找机会给她们栓红线了,我就不信她一直不出门。” 祁轼想了想:“哪用得着蹲守,我有办法。” 程梨好奇:“什么办法?让砺锋把她和她老公绑架来吗?” “满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祁轼顺手敲了一记程梨的头,“你不用管。正好快开春招宣讲会了,我们明天一起回你学校一次。” 程梨纳闷:“Bravo春招的宣讲会就算早,也是每年一月多才开的吧?” “你倒是知道,”祁轼笑笑,“宣讲会提前一点没关系。” 祁轼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人事,通知他们把宣讲会提前。 又对程梨说:“你是他们学姐,宣讲会上也讲几分钟吧,说说来Bravo之后的体会。” 程梨:“……” 本来不是在讨论怎么给谭老师重连红线吗,怎么突然天上就掉下来这么可怕一个任务? 来Bravo后,天天闷在月老办公室里,完全没任何体会啊。 不对,也有,员工餐厅伙食不错?老板特别戏精? 跟祁轼混得太熟,几乎都忘了他是老板,他布置这种任务下来,才让程梨想起这茬。 祁轼看了眼她的表情,忍住笑:“你怕什么?讲几分钟而已,我就在旁边。” 程梨心想:你在旁边难道不更让人害怕吗? 对着母校的一大群学弟学妹丢脸就算了,要是对着祁轼丢脸,那才真是让人想死。 老板兴之所至,突然把宣讲会提前了,还说要亲自去,流程全部都要重新组织,但是人事那边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准备工作还是做得很快。 程梨也没有理线,难得地回到总助办公室,趴在电脑前鼓捣了一天。 惹得祁轼都忍不住过去看她:“你忙什么呢?” 程梨被他吓了一跳,一把抄起桌上的纸挡住屏幕上的ppt:“你先别看,我还没做好。” 第二天去S大时,坐在祁轼的车上,程梨仍然很紧张。 “你想好这次给谁系红线了没有?”祁轼突然问。 程梨的注意力完全被宣讲会转移了,都快忘了自己回S大是为了系红线。 程梨连忙从包里拿出红线,一边给红线打鸳鸯结,一边分析。 “我查过册子了,这次很简单,谭老师和她丈夫关系挺好的,只要给他们夫妻重新连好红线,再把册子上的线刮下来就行了。” 祁轼微笑,她现在活干得越来越熟练,比自己还像月老总代。 “可是你意识到没有,”祁轼提醒她,“这次刮下来的是三根线,我们只有两个人,还有一根红线,你要连给谁呢?” 他说得很对。 程梨琢磨了一会儿,犹犹豫豫问:“不然连上展卷?” 祁轼无语:“你可真会想。你是想让展卷当插足的男小三,还是当你老公?” 给别人连红线很方便,最麻烦就是这一步——找自己的人连红线消因果。 程梨痛苦:“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宣讲会在S大新区的大礼堂。 祁轼的车直接开到里面,有一群S大的人正在等着。 祁轼从来没到过S大,这是第一次,虽然只是Bravo的宣讲会,而且也只有几分钟而已,几个主要校领导还是来齐了。 虽然程梨是S大的学生,可是学校里的头们最多只认到本系的系主任,除了徐校长有点脸熟,其他人彻底不认识,只默默跟着祁轼。 正在神游天外时,忽然听见祁轼说:“……是你们的高材生,我今年刚招进来的总助,叫程梨。” 咦?怎么突然说到自己了? 程梨回过神,发现几个校领导全都一脸慈祥地笑眯眯看着自己。 “你叫程梨啊?” “你是哪个系的?” “是哪届毕业生啊?” 程梨一一认真答了,就听见祁轼把自己一通夸,什么爱岗敬业,做事认真,东西学得快,总而言之,就是S大学生培养得好。 这是夸程梨,更是夸S大,几个校领导满面笑容,看向程梨的目光更慈祥了。 “小程,跟着祁总好好干。”徐校长谆谆嘱咐。 “这是咱们S大的骄傲。”旁边还有人凑趣。 程梨心想:前两天还被人说是S大的污点,今天就变成S大的骄傲了,真快。 宣讲会很快就开始了,人事姐姐照例做了这次春招和Bravo基本情况的介绍,然后就轮到程梨。 程梨好几年都没上过台了。 尤其是上千人的大礼堂,有点紧张。 程梨稳一稳神,努力忽略下面的黑压压的人头,先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就进入正题。 “Bravo一直是我梦想中的公司。” 程梨停了停。 “我想进Bravo的理由,和无数师兄师姐一样,和今天在座的不少学弟学妹一样,实话实话,就是——Bravo出类拔萃的员工食堂。” 下面立刻一片笑声。 包袱抖了,大家都笑了,在笑声中,程梨也自在多了,开始找回站在台上的感觉。 从小到大,程梨主持过各种表演和比赛,自己也表演过无数次,麦克风和大礼服都不是问题,何况今天只是几分钟的演讲。 程梨一张张地过ppt,上面都是程梨昨天拍的照片。 有员工餐厅让人眼花缭乱的菜品,各地的点心和特色小吃,品种丰富的早餐夜宵,雅致的咖啡厅和茶座,公道的价格,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随处可见的咖啡机和不用投钱的自动贩卖机…… 还有公司内部的健身房,ktv,电影院,楼下停车场员工开来的成排好车,等等等等。 祁轼一直在舞台侧边看着她。 她只有开始时有点紧张,后来就越来越放松,讲了一会儿后,就找到了感觉,和台下互动得轻松愉快。 一身精致漂亮的套装,落落大方,熠熠生辉,好像本来就应该站在舞台正中。 在如雷的掌声中,程梨下台,路过祁轼,忍不住小声问:“怎么样?怎么样?” 祁轼忍住当众动手动脚摸摸她头的冲动,微笑道:“不错。” 程梨立刻笑了,露出一对小梨涡。 接着就是祁轼,主持人把祁轼请上台。 祁轼很少露面,却破天荒第一次,居然来了Bravo的校园宣讲会,人人都知道机会难得。 今天大礼堂挤得过道都是人,有一多半都是专门来看他的。 他是个站在那里不开口,就会发光的人,一上台,下面的杂音就停了。 祁轼只讲了几分钟互联网的发展趋势和Bravo的远景规划。 他的讲法和程梨不一样,没有任何想和台下打成一片的意思,依旧是他的风格,逻辑缜密,言辞犀利,声音带着点懒洋洋。 然而他却在毋庸置疑地控场,全场安静一片,所有的眼睛都在他身上,没人发出半点声音。 程梨看看他,再偷眼看看下面一大片一大片学妹眼中冒的小心心,心想: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要是见过他骂追求者的时候有多刻薄,保证就不敢再这么胡思乱想。 祁轼下来后,走到程梨旁边,微微笑了笑,也学着程梨刚刚的样子问她:“怎么样?” “凑合。” 夸他怕他翘尾巴。 宣讲会结束后,祁轼在后台跟人寒暄,程梨见没自己什么事,就出来帮忙。 今天来了不少人,本校外校的都有,虽然这次春招真正招的职位很少,主要是低年级的实习生,还是投了成山的简历,人事姐姐忙得晕头转向。 程梨和人事姐姐一起收简历,把投来的简历按类别理成摞。 来投简历应聘实习生的学弟学妹围了一圈,全都在叫程梨“学姐”,叫得一个比一个甜。 程梨在人堆外一眼看见住在寝室楼下那几个管院女生了。 她们看见是程梨在收简历,不敢过来,又有点舍不得走,正在犹豫不决。 程梨笑了笑,忽然发现所有人突然都不说话了,齐刷刷一起向她身后看。 不用想都知道谁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名一直被吐槽,想换一个想到头秃,小可爱们你们有什么主意没有? 第31章 祁轼悠闲地走过来,顺手抽掉程梨手里的简历,转身递给人事姐姐。 人事姐姐立刻有点慌:“程总助看我们太忙,才过来帮忙的。” 祁轼点点头,对程梨说:“你可真是闲不住,走了,吃饭去了。” 语气随意温柔,完全不是刚刚在台上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调调。 程梨顿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吃饭?不会是饭局吧?” 祁轼微笑:“和你们徐校长吃个饭而已。你怕什么?有展卷和老吴他们呢,又不会让你喝酒。” 说完不由分说地把程梨从人堆里拎走了。 S大有自己招待贵宾的宴会厅,程梨只听说过,从来没来过。 祁轼带着展卷,还有八面玲珑的吴经理他们,根本不用程梨操什么心,只要听着他们聊天就好了。 可是祁轼聊着聊着却把话题往程梨身上带,忽然问程梨。 “你上次说,你们系里有一位老师,对学生特别好,是你的偶像,是谁来着?” 程梨怔了一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答:“是谭莹谭老师,好久没见了,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本来今天还想去系里看看谭老师来着,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 祁轼微微笑了一下,心想:一点就透,还挺机灵。 徐校长问旁边:“谭莹?我好像听过。” 旁边立刻有人答:“谭老师是他们系的副教授,去年刚拿了杰青基金,是系里的中青年骨干。” 徐校长点点头:“怪不得名字熟,老周,叫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程梨还没说话,祁轼已经说:“好像她先生也是S大老师?不如一起?不然一个过来了,另一个还得回家自己做饭。” 大家都笑了,有人出去打电话。 徐校长和祁轼叫人,估计谭老师怎么都会来,只不过又得和守在门口的欧子洋一番折腾。 祁轼知道程梨在想什么,抽空低声说:“我已经让砺锋把那个男生引开了。” 上神大人算无遗策。 谭老师和她先生来得很快,看到程梨时怔了怔,就笑了。 她看起来状态是不太好,消瘦了不少,眼眶还有点红。 程梨早就把红线掏出来,捏在手里,上前双手握住谭老师的手,握了半天,总算是把鸳鸯结给她套上了。 她先生却是个麻烦,程梨总不能也这么热情地去握人家老公的手。 祁轼看着她犯难,心中好笑,离座过来,顺手从程梨手里拿走另一头的鸳鸯结,带着它和谭老师先生稍微握了握手。 程梨看着他一套一抽,动作干净利落。 瞬间就栓好了,祁轼回头对程梨微微一笑。 程梨在心中欢呼:大功告成。 一大圈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谁都看不见红线,只有程梨和祁轼知道彼此刚刚干了什么。 要不是大家都在看着,程梨很想跟他击个掌。 一顿饭言笑晏晏,觥筹交错,吃得很成功。 回去的车上,祁轼问程梨:“一会儿我去把他们三个的红线刮下来?” “嗯,”程梨说,“不然三根线这样连:你和我连谭老师和她老公的,我再去找个人连那只黏人小奶狗的。” “什么狗?”祁轼没听懂。 “小奶狗。”程梨耐心解释,“就是那种年纪比你小一点的小男生,会腻人,会撒娇,温柔体贴,让你特别想揉一把毛的那种。” 祁轼挑挑眉。 程梨还沉浸在小奶狗的想象中:“可惜谭老师已经结婚了,这次遇到的是孽缘,否则有欧子洋那样又帅又奶又黏人的小男朋友,其实也还不错……” 祁轼打断她,问:“所以你到底打算找谁当这只‘小奶狗’?展卷?” “不用展卷。”程梨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有了。” 然后掏出手机低头发消息。 “谁啊?”祁轼侧身过来看。 程梨捂住手机屏幕不肯给他看,有点害羞:“虽然是奇怪了点,不过我觉得是个好主意。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程梨和祁轼回到Bravo,刚进大堂,前台小姐姐就叫住程梨。 “程总助,那边有人在等你。” 程梨转过头,发现枫烨正坐在大堂靠窗的角落,穿着短大衣牛仔裤和中靴,青春洋溢,活力逼人,不过怕被人认出来,依旧是低帽檐戴口罩的抢银行式打扮。 他也看见程梨了,眼睛弯着。 “我过去一下马上就来。”程梨连忙跟祁轼说。 祁轼居然撂下别人,也跟着过来了。 枫烨看见祁轼也来了,只得拉掉口罩,对他们笑笑。 他俩其实彼此都知道,只是从来没有正式见过面,程梨帮他们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下。 枫烨和祁轼握过手,才拎过满是口袋的大背包,拿出几张专辑,对程梨扬了扬。 “梨梨,你的快递。” 程梨接过来就笑:“我早就买啦。” 枫烨不服:“这个不一样,是我签过名的。” 程梨切了一声:“你的签名还不是我帮你练的,我自己都能签出一样的来。” 枫烨无奈:“好好好,我就是你亲手养成的。” 随即对祁轼解释:“梨梨一直帮我,不止是现在,以前我想申请美国的音乐学院,录作品面试什么的,也全都是她陪我一起做的。” 当年中学毕业时,枫烨一心想去美国读音乐,他家里却完全不支持,枫烨身边就只有程梨一个人给他打气。 第一步就是递交作品,那时正是申请季,好的录音棚全都爆满。 程梨他俩好不容易才租到棚,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在里面熬着,把曲目录了一遍又一遍。 枫烨很厉害,拿到了好几个终面,全都要飞到美国面试,也是两个人彼此打掩护说学校有活动,偷偷一起飞到美国。 枫烨不能刷自己的卡,机票酒店一切行程都是程梨搞定。 最后枫烨拿到了最好的音乐学院的offer,却还是被家里逼着去读了金融。 一晃就是好几年,他已经出自己的专辑了,确实有种养成的成就感。 快递送到,枫烨背起背包:“下午还要练舞,我走了。” 枫烨对程梨笑笑,跟他俩挥挥手走了。 祁轼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问:“这种,就是小奶狗?” 程梨倒是从来没这么想过。不过想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还以为你叫他来帮忙连红线。” “小烨?不是,我没叫他,他最近那么忙。” 祁轼偏头凝视着程梨,忽然说:“我不管你叫的是谁,我要连小奶狗的那根红线。” 程梨:??? “为什么?”程梨奇怪,“连那根很好玩吗?” 祁轼不动声色:“好玩。” 好吧。上神大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要玩这个。大概是戏瘾又上来了。 正说着,又有人叫程梨名字。 陶桃裹着厚羽绒服往这边跑过来:“我刚要给你打电话,就看见你了。非要让我起床来找你,有急事吗?” 程梨拉过她来:“我朋友陶桃。” 祁轼怔了一下,一秒就想通了,低声问:“所以你是叫她来连线?” “是啊。”程梨无辜地说,“本来想让陶桃帮忙连小奶狗来着。既然那根线你想要,就归你好了。你还想要对吧?” 祁轼咬咬牙,坚持:“想要。” “行,那你上去刮线吧?我们等着你。”程梨给老板分配任务。 总不能带陶桃去月老办公室。 祁轼乖乖走了,陶桃才说:“祁轼真人比照片还帅。我起床就听说你跟你老板回学校做宣讲会了?干得漂亮,气死那群说你找不到工作的八婆。” 她虽然天天睡觉,消息可真快。 陶桃问:“你叫我来干嘛?你们说什么线不线的?” 程梨拉她坐下:“陶桃,我想找你帮个忙,可是又不能跟你仔细说,因为要保密。” 陶桃顿时眼睛发亮:“什么事这么好玩?” 程梨想想:“你可以理解成我会对你施个法。” “施法?梨梨你长本事了。”陶桃笑出来,“然后呢?我变成超人吗?” “不是。”程梨严肃地说,“然后你就会很爱很爱我。” 陶桃彻底笑疯:“我已经很爱你了,还能怎么爱?” “特别爱,就像老夫老妻那么爱。”程梨捅捅她,“你别笑,我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你觉得行吗?” 陶桃虽然完全不明白她在捣什么鬼,还是痛快答应:“好。我看我还能怎么爱你。” 祁轼动作很快,已经拿着线下来了,把一根线头递给程梨。 “你的。” 程梨给自己栓好线,又从祁轼手里接过另一根,栓上陶桃的手指头。 祁轼把欧子洋那根打了个鸳鸯结,在手上一套一拉。 这就算是好了。 程梨嘱咐陶桃:“你可能会觉得情绪有变化,比如特别想我,过几天就没事了。你呆在寝室,咱们两个离得远,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送走陶桃,程梨跟着祁轼上楼。 红线的作用不是闹着玩的,祁轼这次坚决地栓上了插足的小奶狗的红线,让程梨有点担心。 程梨忍不住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觉得他不太对劲:“你没事吧?” “没事。”祁轼目视前方,平静答。 过了几秒,突然幽怨地补了一句:“刚刚应酬喝了点酒,又绑上这种东西,有点头疼,我想要你亲手帮我泡杯热茶。” 程梨瞪着他。 他刚刚那种口气,难道是在撒娇吗? 第32章 “热茶?我找展卷他们帮你泡。” 程梨虽然名义上是总助,却从来没帮祁轼做过这种杂务,这种事,基本都是展卷的,展卷不在时,也是那群秘书们的。 “不想要他们。”祁轼突然委屈巴巴。 程梨:“……” “好,我给你泡。你还要什么?” 祁轼低下头望着程梨,向来清冷的眼睛忽然一弯,伸出一只手轻轻捏捏程梨的肩。 “你还真信?你忙了一上午,肯定累了,我怎么舍得。” 他思索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 “我看你刚才都没怎么吃东西,隔壁酒店的下午茶很有名,你一定喜欢,我让展卷打包一份过来,我们两个一起躲起来偷偷吃,怎么样?” 程梨默默地抽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 他这哪是连红线有点不对劲,这根本就是中邪。 程梨不动声色地把这个脑子坏掉了的霸总牵进他的办公室。 霸总却立刻拿起电话,让展卷过来,说是“一分钟内出现,有紧急公务”。 不愧是祁轼的得力干将,展卷只用了几秒钟就出现在门口:“祁总,有急事?” 祁轼一本正经地给他发布了下午茶打包任务。 他对展卷的态度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吩咐的内容有点奇怪而已。 展卷明显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了一遍:“祁总,你是说打包下午茶?逛街逛烦了的那群太太小姐们吃的那种下午茶?您要?” “我和程梨。”祁轼纠正,然后对程梨温柔一笑,问,“我要大吉岭,梨梨,你要喝什么茶?” 梨梨? 他居然叫程梨“梨梨”? 程梨和展卷一起哆嗦了一下。 “伯爵茶。”程梨只好回答。 展卷给了程梨一个“他怎么了他是疯了吗”的惊恐眼神。 程梨无辜地回给他一个“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展卷走后,程梨立刻叮嘱中了邪的祁轼:“祁轼,祁总,你千万,务必,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梨梨’,你这么叫会害死我的。” 祁轼沉默了一下,委屈了:“为什么别人可以叫你梨梨,我就不能?” 程梨明白,他刚刚在楼下听见小烨叫“梨梨”了。 只得安抚他:“能,不过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才能叫,好不好?” 祁轼笑了,乖乖点点头:“好。” 展卷办事,只会比快更快,比好更好,一会儿功夫就把下午茶送来了。 不用说茶具,连人家酒店描金边的韦奇伍德三层甜品架都一并弄过来。 他打点妥当才走,程梨和祁轼如同小朋友过家家一样,排排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吃这顿奇怪的下午茶。 祁轼说得对,他家的下午茶确实不错,至少看着挺漂亮。 隔壁酒店下午茶的主要客户确实是展卷说的太太小姐们,餐具非常女性化,印满玫瑰花,上面的小点心也全都走小巧可爱风。 程梨最近吃饱喝足,对三明治司康饼毫无兴趣。 反正只有祁轼在,还是个神智不太正常的祁轼,程梨跳掉那种东西,直接拿了小小的榛果泡芙。 泡芙上又多加了一层细腻的榛果奶油花,上面颤巍巍地顶着一粒榛仁,程梨一口吞掉,感慨:“虽然看着很好吃,其实对我都……” 程梨把后面的“一样”两个字吞了。 祁轼却帮她补全了:“都一样?” 程梨惊讶地看着他。 尝不出味道的事,他居然全知道? 祁轼原本靠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贴近了,这时用胳膊环住程梨,低头把下巴轻轻搁在程梨肩膀上。 “不急,我们多吃点好吃的,慢慢就好了。” 他动作亲昵,语气温柔,程梨不知为什么,没忍心把他推开。 算了,就当他在生病。 祁轼一手依旧搂着程梨,一边认真挑茶点。 “泡芙给你留着,我要这个。”祁轼吃掉一块熏鲑鱼三明治,又拿了一小块巧克力松露蛋糕。 吃掉后,拿起另外一个递给程梨:“尝尝,味道还不错。” 程梨忍笑,既然他都知道,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不用,反正我什么都尝不出来,这个也归你了。” 祁轼不肯,坚持递到程梨嘴边,语气非常执着:“咬一口。你咬一口我就吃。” 他在极近的地方望着程梨,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神柔软,程梨实在扛不住,只得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 祁轼微微一笑,把剩下的自己吃掉。 程梨的脸有点烧。 祁轼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颊,忽然伸手,用指尖在程梨嘴角轻轻一抹。 程梨立刻去摸自己的嘴角,祁轼却抢在她前面。 他顺手捧住程梨的脸颊,倾身过来,把唇印在程梨的嘴角。 只停了片刻,祁轼就分开一点,微笑:“这么好吃,绝对不能浪费。” 说完又靠过来。 这次不是轻吻,而是用舌尖一点点抹掉程梨嘴角的蛋糕屑。 他认真细致,沿着唇瓣一点点挪过去。 好不容易都干净了,祁轼依旧贴着程梨的嘴唇,低声撒娇:“梨梨,不够,我还想要。” “你叫展卷再去……” 程梨还没说完,就明白他说的“还想要”是什么意思了。 他趁着程梨开口说话,灵巧地溜进别人的地盘。 他越来越有技巧,细心地观察着程梨的反应,耐心地调整策略,勾挑得程梨一阵又一阵发晕,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 祁轼分开一点,低笑了一声,问:“喜欢么?我是不是很厉害?” 忽然握住程梨的腰,把她轻轻放倒在沙发上,才重新吻上来。 他无比温柔,感觉熟悉又陌生。 程梨脑中还有一线清明,记得这里是办公室,门没锁,任何人推门就能进来。 “祁轼?祁轼?”程梨在他连绵的热吻中轻轻叫他。 “嗯?”祁轼手撑在沙发上,支起来一点,望着程梨,一脸“怎么了”的疑惑表情。 程梨把连了红线的手指挡在两人中间,给他看:“祁轼,你清醒一点。” 祁轼盯着程梨手上的红线,蹙了一会儿眉头,眼神逐渐清明。 他沉默了半天,忽然说了句话,像在问程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现在是在干什么?” 程梨从他下面爬出来,一本正经地答:“祁总,你在喝下午茶。” 祁轼好像刚刚才看到茶几上摆得那么热闹的过家家一样的杯碟勺叉,又皱皱眉。 程梨连忙声明:“全都是你要点的,不信你问展卷。” “不用,我当然记得。”祁轼坐起来一点,“我只不过有点混乱,又不是傻了。” 程梨默默吐槽:你是没傻,你就是有点疯而已。 祁轼揉揉眉心,问:“你想吃什么就吃吧,我坐一会儿就好。” “我已经吃好了。”程梨歪头观察他。 “别忘了你的榛果泡芙。”祁轼提醒她。 看来他是真的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程梨把另一个泡芙三两下吞掉:“好了。” 祁轼摸出手机找展卷:“过来帮我把那些碟子收了。” 才过了几秒钟,就传来敲门声,展卷还真神速。 “进。”祁轼依旧在揉太阳穴,心不在焉地答。 进来的却不是展卷,而是一大群人——电子商务平台那边的总监带着一大群部门经理,过来找祁轼汇报工作。 一进门,就看到祁总和程梨姿态亲密地一起坐在沙发上,沙发前的茶几上满满地摆了一大摊东西。 一小簇粉玫瑰插在小球一样的水晶花瓶里,旁边放着秀气的茶具和小银勺叉,彩色马卡龙和水果塔小巧可爱,在三层的描金盘子上高高挑着。 一茶几东西和向来稳重肃穆风的总裁办公室十分不搭。 所有人:“……” 这是无意间撞上什么了? 现在是应该自戳双目吗? 程梨跳起来:“祁总,那我去让展卷把这些茶点样品收起来?” 嗖地一下冲出门消失了。 所有人:“……” 谁都不瞎。茶几上明明就是摆了两套茶具,杯子里的茶都喝了一半。 大家都在想:咱们的高冷老大这是用小情调哄女孩哄出了新境界,佩服,佩服。 程梨从祁轼的办公室出来,就再也不敢回去,在月老办公室躲到下班。 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这些天都在和祁轼一起出去吃晚饭,今天也不用问了,不如干脆等到六点,直接去公司食堂。 才到下班时间,祁轼的消息果然到了:“去吃饭?” 程梨果断拒绝老板:“今天的线有点难理,你晚饭能不能自己去吃啊?” 祁轼没再回消息。 程梨舒了口气,继续理线,一直理到六点,才站起来准备出门下楼。 程梨打开月老办公室的门,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祁轼盘膝坐在门口的地上,明显是已经洗澡换过衣服了,穿着他那件浅灰色拉绒睡袍,却万年难得一见地戴着兜帽。 兜帽下钻出几缕碎发,还有点湿。 和头发一样湿漉漉的,是他的眼神,听见程梨开门出来,抬头看着程梨,可怜巴巴,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 “梨梨,我等你好久了。” 程梨:“……” 梨梨。 一听称呼就知道他又犯病了。 “为什么坐在这儿不进来?”程梨问。 祁轼的语气带着委屈:“怕吵到你,我不想惹你生气。你理完了?现在可以一起去吃饭了吗?” 第33章 以他现在这种状态,绝对不适合出去吃饭。 程梨打给展卷,假传祁轼的圣旨让他订了两份工作餐送过来,和祁轼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这个小朋友才总算是消停了。 晚饭后,程梨躲进乾坤珠里的小楼里,一直没出去,祁轼也没过来。 手机也很安静。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坐在门口地上等着,程梨狠了狠心,没去管这件事。 连乾坤珠里的月亮都升起来了,程梨才出来。 平时这种时间,祁轼都在月老办公室里理小棍上的红线,今天居然不在。 程梨打开门,门口也没人。 程梨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外面客厅有动静。 他怎么会在客厅? 程梨悄悄往外走,发现祁轼果然在。 客厅连着开放式厨房,祁轼正站在操作台前,不知在鼓捣什么。 这次倒是没穿那件毛毛睡袍,而是他的衬衣长裤,诡异的是,衣服外套着条小花边围裙。 他听见程梨过来的声音,手里举着一只木勺,对程梨眼睛一弯。 “过来,看我在做什么。” 灶上放着锅,开着小火,锅里是一团漂亮的金黄色面团,祁轼正在用手里的木勺把它翻来翻去。 “这是什么?”程梨完全不明白。 “傻瓜,帮你做榛果泡芙,你下午不是很喜欢吃吗?” 原来他在忙这个。 程梨有点感动,傻了的祁总人真好。 “可是,想吃这个,去隔壁酒店点一份不就好了?” 祁总不高兴了,用木勺子柄敲敲程梨的头:“他们做的哪有我做的好?” 是,程梨想起他做过的那些奇葩菜品,祁轼做的东西,那真的是天下无双,没人能比。 转眼祁轼已经处理好了面团,移到搅拌盆里,加了蛋液搅拌,觉得差不多了,又态度认真地试了试面糊的稠度,才把面糊装进裱花袋里。 程梨在旁边看了半天,抢着说:“这个我会,挤嘛。” 祁轼躲开她的手:“别动,要挤成完美无缺的圆形。” 程梨扁扁嘴。 祁轼弯腰看了看她不高兴的表情,忽然把裱花袋塞进程梨手里:“你来。” 程梨高兴了,立刻用双手攥着,努力在烤盘上挤了一团。 刚挤到一半,祁轼忽然凑过来,在她唇上啵了一下。 程梨的手一抖,完美的面揪揪立刻歪了。 “挤一个,就得亲一个。” 祁轼得意洋洋。 程梨无奈地看着他:他占了这种傻乎乎状态的便宜,完全就是赖皮。 现在跟他有理也说不清,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总不能打一顿。 “好,我不挤了,你来。”程梨把手里的裱花袋还他。 祁轼伸手去接,却顺势握住程梨的手,带着她在烤盘上又挤了一团,然后熟极而流地弯腰凑近程梨,又亲了一个。 程梨彻底败给他了,连忙把裱花袋硬塞回他手里。 祁轼得意洋洋,自己把剩下的挤了,逐个盖上酥皮,送进烤箱。 他用榛果酱和奶油芝士打香缇奶油时,程梨突然意识到有件事不太正常。 程梨拿起厨房台面上摊得热热闹闹的材料,一包包一罐罐地研究,惊讶地发现,他用的所有东西竟然都是正常的。 程梨默默地看着他熟练地打发奶油,心想:就快了,过会他就会在里面弄点醋啊盐啊什么的。 然而祁轼什么妖都没作。 他压碎榛仁,和榛果酱黄油打在一起做好内馅,就静等着泡芙烤好。 小泡芙渐渐发成一个个可爱的小包包,全是漂亮的金黄色,祁轼把它们取出来,冷一冷,逐个上下切开。 没加任何可怕的东西。 他用裱花嘴把浅棕色的香缇奶油在泡芙的两层中间挤上花,塞好内馅,盖上上层的泡芙盖子,又在最上面又挤了小小一朵完美的奶油花。 再放上一颗榛仁,大功告成。 祁轼做好第一个,手工匠人一样端详了半天,才挪进小碟子里,递给程梨。 “试试。” 他说得很对,他亲手做的榛果泡芙比隔壁酒店的还好。 精致漂亮,外皮看着就很香脆,奶油打发得刚刚好,细腻坚.挺。 虽然程梨尝不到味道,还是忍不住拿起来。 一口一个,大小也做得刚刚好。 一种奇妙的感觉闪电一样滚过舌尖。 “怎么样?”祁轼明知她尝不出味道,还是微笑着问。 程梨停了好几秒,才说:“祁轼,有件奇怪的事。” 祁轼认真地望着她。 程梨满脸困惑:“我好像尝到了榛子的味道,还有点甜。” 舌尖一点榛子香,伴随着奶油的轻盈香甜,虽然只有隐隐约约的一点,却是程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又尝到了食物的味道。 “真的吗?” 祁轼弯下腰,在极近的地方认真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回身,动作利落地又做了一个泡芙,亲手喂给程梨。 然后期盼地看着她:“还能尝到吗?” 程梨偏着头仔细体会了一下:“好像又没了。” “没关系。”祁轼把每一个泡芙都认真填好奶油和内馅,一颗颗列阵的小兵一样摆进一个小盒子里,塞给程梨,“给你今晚当零食吃,吃着吃着,说不定又能尝到了。” 程梨笑了:“吃这么多,会变胖的。” “胖点好,”祁轼顺手捏捏程梨的脸,“现在太瘦了。为什么我喂了那么久,怎么喂都不长肉呢?” 程梨吓了一跳:“你这是养着猪等着宰吗?我打听一下,你们神仙不吃人吧?” “有时候,还真想吃。” 祁轼对程梨意味深长地一笑,又俯身来吻程梨。 在他笑的时候程梨就有准备,立刻把手里的盒子举起来,挡在两人中间。 祁轼没偷亲到,表情遗憾,知道没戏了,回身抄起面粉,拉过秤。 “你又要干什么?”程梨奇怪。 “再帮你做点别的,说不定你又能尝到味道。” 这都几点了?不睡觉了吗? “不用,这么多都吃不了了,”程梨赶紧拒绝,想想又哄他,“明天吧,明天你再帮我做别的。” 明天他大概就恢复正常了。 祁轼看一眼程梨手里装得满满的盒子,妥协了:“好。那我收拾东西,你回去吧,晚安。” “晚安。”程梨对他笑笑。 “就没有一个晚安吻吗?”祁轼表情希冀。 他今晚围着围裙,眼神柔软,乖得不像话,。 程梨不忍心拒绝,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感觉好像趁他不清醒占他便宜,程梨到底还是不好意思,抱着盒子火速溜走了。 第二天清早,程梨一出门就遇到了祁轼。 他一身清爽,白衬衣纤尘不染,好像已经起床很久了。 “起来了?过来帮忙。” 咦?这是祁轼自己漫不经心的冷淡语气。 他恢复正常了。 “帮什么忙?”程梨跟过去。 他带着程梨走到客厅。 餐桌上放着好大的一个钵,程梨认识,就是上次他下黑汤面用的那个。汤钵旁边是小小两屉蒸笼。 祁轼掀开汤钵的盖子,分了一个小碗给程梨:“自己动手盛汤。” 程梨好奇地往钵里看看,里面是清亮鲜黄的鸡汤,还放了红枣枸杞。 祁轼揭开蒸笼,小小的小笼包摆成了一圈,冒着热气。 祁轼回身去拿醋碟的功夫,程梨认真研究了一遍:“祁轼,这是你做的还是外面买的?” 祁轼呵了一声,把醋碟推给程梨:“外面哪家店能做出我的水平?” 听这种口气,他确实是恢复正常了。 要是昨天晚上,他一定会委屈巴巴地说:“梨梨,你居然看不出我的手艺?” 然后趁机要个亲亲。 既然他正常了,程梨心里就有数了,问:“这都是什么?” 程梨一心一意打算听见祁轼嘴里冒出几个食物名的奇葩组合,却听见祁轼淡定答:“蟹黄小笼包和清鸡汤,你看不出来?” 一点都不奇葩。 程梨沉默半天,忧心忡忡地望着祁轼:“祁轼,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当然没有。”祁轼把筷子递给程梨,“废话那么多。吃饭。” 程梨的目光这才转回小笼包上,夹起一个。 这屉蟹黄小笼包水准惊人。 皮薄到快透明,却很韧,程梨随便夹着,一点破的意思都没有,还能看到里面的汤汁荡漾。 程梨把小笼包放进汤勺,试着咬一小口,里面蟹黄油黄清亮的汤汁立刻流了出来,馅料肉馅扎实,满满都是蟹黄。 程梨满足地叹了口气。 祁轼没有动筷,一直在观察程梨,这时才问:“能尝到味道么?” 程梨明白了。 昨晚发生的事他全都记得,知道程梨尝到了一点榛果泡芙的味道,所以今天居然起早做了蟹黄小笼包。 他看起来似乎很正常,原来还是在受红线的影响。 那么贴心。 程梨摇摇头:“不太尝得出来,不过就算尝不出味道,看着也很好吃。” 祁轼并没有太失望,平静答:“不急。这么久的病,也不会马上就能好。” 咦? 这话和他不清醒时说的一样,只是口气不同。 程梨好奇:“祁轼,这种季节,你哪里弄来的蟹黄?” “只要想找,就能找到。”祁轼淡淡答,“我让展卷去找的满黄螃蟹,蟹肉和蟹黄都是我早晨刚拆出来的。” 他大清早起来拆蟹黄,程梨实在有点感动,摸摸手指上的红线。 连了这根线的祁轼,让人有点招架不住。可是他说过一万遍,做这个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胡思乱想。 绝对不能胡思乱想。 程梨正在胡思乱想,展卷进来了。 一进来就看见祁轼和程梨正在对坐着吃早饭,打了个招呼火速声明:“祁总,我早饭吃得很饱。” 祁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理他。 程梨却笑眯眯向他招招手:“展卷,过来。” 展卷磨蹭过来,看见程梨夹起一只小笼包举起来,吓了一跳,立刻摇手:“谢谢谢谢,我是真吃不下了。” 那表情好像程梨举着的是一包鹤顶红。 “不用吃掉,就咬一小口尝尝。”程梨坚持。 祁轼看见程梨在用自己的筷子给展卷夹,有点不爽,指挥展卷:“让你尝尝就尝尝,去自己拿筷子勺子,吃一个。” 祁轼发话,展卷没办法,苦着脸去给自己拿了筷子勺子和一个小碟,夹了一只小笼包。 狠狠心,一闭眼。 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也只咬了一小口,露出里面一点点蟹黄,倒是漫了满勺汤汁。 眼睛却睁开了。 展卷瞪大眼睛研究了半天眼前的小笼包,又试试探探尝了一口。 “祁总,这是您做的?” “当然是我做的,你早晨出去找的螃蟹,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失忆了?” 展卷一脸不可置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小笼包:“怎么可能?!!” 第34章 展卷一口吞掉整只小笼包,又把眼睛闭上了。 “好吃吗?”程梨问他。 “这不是好吃,”展卷感动得快哭了,“这是人间极品。鲜得我形容不出来,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蟹黄小笼,祁总,我还能再要一个吗?” 祁轼淡淡答:“当然不能。” 祁轼伸手把整笼都推给程梨,看都不看展卷。 “以前不吃我做的东西,现在想吃,晚了。程梨一直很喜欢吃我做的菜,这些全都是她的。” 程梨有点想笑:他这是在报复吗? 展卷眼巴巴又看了一会蒸笼,明白并没有再吃一个的希望,最后可怜兮兮地说:“祁总,我消失一会儿,我要去城西蟹福记点十笼蟹黄小笼包,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 展卷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走,明显是十笼蟹福记的小笼包也抵不上蒸笼里那小巧袖珍的几只。 看来祁轼这次是真的没有放奇怪的东西。 程梨纳闷:“祁轼,你明明会好好做吃的,而且好像手艺很好,为什么非要做那种黑暗料理呢?” “饭人人都会做,不过是你一遍我一遍地重复而已,我要是也那样,多没意思?” 祁轼给程梨夹了一个,放在她的碟子里。 “我实在不太懂,为什么那些人日复一日按照菜谱做一样的东西,能有什么乐趣?” 原来他把做各种可怕的食物当乐趣。 程梨想了想:“我觉得做饭的乐趣,并不在于好不好玩,而是把好吃的东西做出来,看着心爱的人一口一口吃掉,就很满足。” 又采访祁轼:“可是你怎么忽然想要改邪归正了?” 祁轼沉默片刻,轻轻吐出几个字:“我高兴,我愿意。要你管?” 忽然噗地一下,乐央凭空冒出来,差点一头撞上展卷。 “怎么了,一脸可怜样?”乐央观察展卷。 “您去尝尝那个小笼包就知道了。”展卷悲痛地指指餐桌。 他什么也没说,反而勾起了乐央的好奇心。 乐央走过来撑着桌子研究蒸笼:“祁轼,你又做什么怪东西了?都快把展卷吃哭了。” “他做的蟹黄小笼包。”程梨热情地回答,“要不要尝一个?” 程梨看见一个人就让人家尝一个,祁轼没办法,只得说:“只能吃一个。” 乐央的神情无比纠结,但是对祁轼手艺的恐惧抵不过好奇心。 而且这笼小笼包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不像是有毒。 乐央夹起一个,试探地咬了一点点,比刚刚展卷那口还小。 他眯眼体会了一下,立刻把整只小笼包全部吃掉。 他没有像展卷刚刚那么陶醉,而是彻底气疯了。 “怎么会这么好吃?怎么会这么好吃??居然会这么好吃!!!” 他这不是表扬,完全是气急败坏。 “祁轼你明明会做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逼我吃那些神经病的菜?!” 乐央愤怒地伸筷去夹第二个,却被祁轼手疾眼快一把按住。 “只许尝一个,其他都是程梨的,你们这样你一个我一个,她还吃什么?” 两位神仙互相盯着,火力全开。 看祁轼态度坚决,真没有再给的意思,乐央突然动手,直接去抢蒸笼。 祁轼仙法封了,不占优势,却一句话简单搞定乐央:“今天抢走,下次做什么吃的都不给你尝。” “做什么吃的都不给你尝”,祁轼的这句话乐央梦想了好几千年,今天终于听到了,却奇怪地摇身一变,变成了威胁。 蟹黄小笼的滋味还在舌尖,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 乐央的手顿住了,停了几秒,不去抢笼屉,在空中绕了个圈,捏走一只小笼包,丢进嘴里。 他声音含糊:“我没抢一屉,我就偷一个还不行?” 嗖地又凭空消失了。 程梨安心地吃着祁轼狼群里夺食抢回来的小笼包,跟祁轼报备。 “今晚有部大片上映,我要去看,可能要晚一点回来。” 祁轼漠然地喝了口鸡汤,问:“和谁?” 这种老公查岗式语气弄得程梨有点尴尬:“我和陶桃早就已经商量好要一起看了。” “到几点?”祁轼语气不变。 程梨想了想:“七点半的,有三小时,散场回来,怎么也得十一点多吧?” 祁轼眯眯眼睛:“你不觉得这么晚,只有两个女孩子不安全?” 程梨刚想说没关系,就听到祁轼接着说:“我今晚跟你们一起去。” 程梨:??? 祁总不止开始当厨师,也突然开展保镖业务。 程梨低头看看小手指上的红线圈。 程梨和陶桃现在连着恩爱夫妻的红线,祁总是在中间插足的小奶狗。今天要和陶桃一起去看电影,他努力想横插一脚,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好,你也去。”程梨答应,“我帮你买张票。” 白天祁轼要飞魔都,因为Bravo要收购一个跨境电商平台,双方已经谈到最后阶段,祁轼过去了一下午,傍晚六点多就又飞回来了。 他百忙之中还不忘叫了个司机去S大接了陶桃,再回Bravo载上程梨,自己则从机场直接到影院。 三巨头终于赶在七点前,在影院门口成功会师。 祁轼到时,看见程梨正和陶桃凑在一起,嘁嘁喳喳,看见祁轼来了,程梨兴高采烈地跟祁轼打了个招呼,又继续跟陶桃嘁嘁喳喳。 电影是她俩选的,因为两人以前都看过这电影的第一部,今天的是主角们长大后再战大boss的续集。 两个人走在前面,祁轼只得跟在后面。 祁轼听见陶桃悄悄问程梨:“你老板为什么也来啦?” “他是被迫的,你理解成中邪就行了,”程梨小声回答,“过两天就好了。” 陶桃怀疑地回头看祁轼一眼:“他这么显眼,跟我们俩一起看电影,明天咱们不会上热搜吧。” “不怕,你看他一身西装笔挺,咱俩穿成两个棉包子,跟他那身一点都不搭,咱俩走前面,别人会觉得都是他的跟班。” 陶桃坦然了。 祁轼看一眼程梨:她还挺有自知之明,套着厚羽绒服,穿得确实像个小包子。 不过,祁轼默默吐槽,你家跟班走在老板前面? 进场后,祁轼和陶桃一人坐程梨一边。 电影一开始,两个小姑娘都有点兴奋,聊个不停。 祁轼靠在座位里。 今天来回飞了四五个小时,就是为了看这场电影,可是程梨一直都在跟陶桃说话,根本不理人。 也是,她们两个现在连着恩爱夫妻的线,根本一点缝隙都没留给别人。 陶桃正在对程梨说:“你让我盯着谭老师那件事的新进展,还真有。” 程梨立刻来了精神:“怎么样了?” “说是那个男生,欧子洋,要被家里送到德国去了,临走前在学校群里发了封公开信,说都是他一厢情愿,和谭老师无关,谭老师已经正常上班了。” 程梨大大地松了口气。 找时间给欧子洋好好连一根红线,这件事就彻底解决了。 程梨心满意足看电影,银幕上恐怖的大boss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炮灰时,忽然觉得祁轼的手伸过来,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程梨挣了挣,他握得很紧,没有挣开。 两个人吻都吻过了,却从来没有这样牵过手,尤其是还在公共场合,虽然到处都黑着,程梨的心还是狂跳起来。 程梨偏头去看祁轼。 他认真地看着银幕,并没有什么表情,漂亮的眼睛中倒映着银幕的光,一闪一闪的。 程梨又挣了挣,这次祁轼终于转头看向程梨。 他仍旧不肯放手,反而靠近一点,低声撒娇:“梨梨,我飞了那么远回来看电影,你只和别人说话,都不理我。” 梨梨? 完了他又犯病了,大概是陶桃刺激的。 程梨赶紧去看陶桃,陶桃一心一意在看电影,完全没注意到这边。 祁轼眼睛一弯,手忽然动了一下,改成和程梨十指紧紧相握,终于安分了。 程梨任由他握着,渐渐地被电影吸引,忘了这件事。 大结局boss变成大怪物时,程梨努力想把手抽回来,再不抽走,一会儿灯亮了,别人就都看见了。 祁轼却仍旧不肯。 程梨靠过去小声跟他商量:“乖,放开,电影快完了。” “我不要。”他拒绝得很幼稚。 过了一会儿,祁轼才低声妥协:“那你亲我一下,亲一下就放。” “不要。”这次程梨拒绝。 “亲脸而已,也不行吗?”祁轼有点委屈。 说完,低下来,把半边侧脸靠近程梨。 程梨不上他的当,小声揭发:“你少来,我懂这种套路,我一亲你,你就会立刻把头转过来。” 祁轼笑了,压低声音:“我保证不会,你不相信我?” 屏幕上的大怪都打完了,两人还在僵持。 程梨吸了口气,偷瞄了一下正在认真看电影的陶桃,悄悄抬头凑近祁轼的脸。 靠近的一瞬间,祁轼突然转头,吻住程梨的唇瓣。 这个骗子。 还好他还算有分寸,只吻了几秒就放开了,没弄出更大的动静。 程梨生气,又不敢大声:“大骗子,你不守信用。” “这叫兵不厌诈,”祁轼得意地举起手给程梨看,“谁说我不守信用,看,我不是放开你的手了么?” 灯亮了,祁轼站起来,满眼都是笑意,得意洋洋地看着陶桃,好像终于压了她一头。 三个人跟着散场的人流出来,走到外面大厅,祁轼打电话叫司机。 他忙着打电话,程梨却一眼看到一个人。 那天来找过程梨麻烦的枫凛,正从另一边匆匆往这边走,也一眼看到了程梨他们三个。 他毕竟是小烨的哥哥,程梨对他点点头。 枫凛居然脚下一拐,直接走到程梨他们面前。 “你也来看电影?”程梨只得跟他招呼。 枫凛好像忘了上次的事,只平静地回答:“这是我家的影院,我有事过来处理。” 原来是他家影院,早知道就不来了。 那边祁轼已经打完电话了,瞥了一眼枫凛,对程梨说:“梨梨,别理他,咱们回家。” 梨梨? 不止陶桃,枫凛也被他吓了一跳。 不只是亲昵的称呼,祁总那明显的撒娇口气是怎么回事? 祁轼全无察觉,只望着程梨:“我飞了一天,累了,我们一起回去睡觉吧。” 越说越不像话了。 他现在不太正常,程梨赶紧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却被枫凛拦住了。 枫凛没看程梨,而是郑重地对祁轼说:“祁总,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想说,可是不好意思,我并不想听。”祁轼不客气地怼他,上次他来找程梨麻烦的事,祁轼比程梨还记着仇。 第35章 枫凛瞥了程梨一眼,“是和程梨有关的事,非常重要,你也不想听?” 他的语气太过肃穆郑重,祁轼想了想:“那就在这儿说吧。” 枫凛再瞥一眼程梨:“还是去上面办公室吧?” “我们两个?我不去。”祁轼拒绝,“离梨梨太远了,我不喜欢。”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要疯了。 枫凛认真地凝视他一会儿,指指大厅角落,提了个诡异的建议:“我们两个去洗手间说?那里离你的‘梨梨’不远,就十几米。” 这次祁轼居然答应了,低头对程梨微笑了一下:“我去听听他打算说什么,你等我。” 枫凛和祁轼一起进了洗手间,走到最里面。 枫凛又打量了一遍祁轼。 他神情冷淡,半眯着眼睛望着枫凛,一脸警惕和不屑,看起来和上次在Bravo没什么不同。 可是单从祁轼刚刚说的几句话,就很明显能察觉到,祁轼现在的状态,相当地不正常。 枫凛满怀同情地望了祁轼一眼,组织了一下语言。 “祁总,有件事你察觉没有?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 祁轼没说话。 枫凛只好唱独角戏:“我觉得,你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和程梨有关。” 祁轼依然用“你又打算对我家梨梨作什么妖”的眼神看着他,还是没搭茬。 枫凛深吸一口气:“坦白说,我弟弟小烨这些年非常喜欢程梨,虽然我很不赞同,但是能够理解,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是……” 枫凛顿了顿,才下决心说出来:“……可是,自从我上次和她见过一面后,整个人也像中了邪一样。” 枫凛郑重地望着祁轼。 “我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有什么邪法,我怀疑这个程梨大概是会什么特殊的手段,能用在男人身上,比如某种特殊药物,比如养传说中的蛊虫……”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祁轼嗤笑了一声。 祁轼的语气幸灾乐祸:“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梨梨?” 枫凛尴尬了一下:“你要是非这么表达,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 祁轼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不对,大家喜欢梨梨,那是因为她可爱。不过你就惨了。” 祁轼挑挑嘴角:“因为她一丁点都不喜欢你。你在她心目中,还远远不如你那个弟弟呢。你知道她平时都是怎么对付像你这种自作多情的人的?浇盆凉水。你买件雨衣穿着吧。” 祁轼不再理他,出了洗手间。 “他找你聊什么啊?”程梨上车了才打听。 “没什么重要的事。”祁轼不肯说,但是明显心情很愉快。 司机送陶桃去学校,祁轼和程梨一起回到Bravo,上了顶楼。 程梨去洗漱时,祁轼一个人进了月老办公室。 祁轼对着小木棍研究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前些天缠上去的一根红线。 虽然是后缠上去的,因为在小棍一头,又已经和别的线黏在一起,祁轼一直放着没解。 祁轼沿着那根红线找到册子,打开看了看名字,冷笑了一声。 果然是枫凛。 刚刚在影院洗手间,他一说,祁轼就明白了。 祁轼合上册子,丢回架子上,心想:不用帮他解,就让他先难受着吧,谁让他无缘无故来找梨梨的麻烦? 程梨回到月老办公室时,发现祁轼还在里面,有点奇怪。 “你还不去睡觉吗?又在这儿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 祁轼笑一笑,走过来:“伸手,闭眼。” 程梨莫名其妙地伸出手,但是坚决不闭眼——闭眼他肯定就要偷亲。 祁轼无奈,只好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绕上她的手腕。 他用红线编了条手链,上面结着一颗小小的精致的心。 原来他偷偷躲在月老办是为了编这个。 居然会送这种初中小男生风格的东西,脑子坏了的祁总让人又好笑,又感动。 红绳手链栓在程梨雪白的手腕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程梨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你用栓人的红绳编这个给我戴,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不会。”祁轼安抚她,“又没有打鸳鸯结,也没有连着人。” “我都送你东西了,能亲一个吗?”祁轼满眼期盼。 夜已经深了,人容易心软。 再说他那么乖。 程梨咬咬嘴唇:“就一下。” “好。一下。”祁轼眼睛一弯,俯下身。 他偏偏头,绕过程梨正在等着的粉红唇瓣,绕过她小巧的下巴,把唇印在程梨的脖子上。 程梨一把攥住祁轼的衣服:“你坏蛋……” 祁轼低低地笑了一声,含糊地说:“你又没规定哪里可以亲哪里不能亲。” 他留恋地轻轻辗转,程梨有点站不稳,幸好被他有力的臂膀牢牢地环着。 祁轼的嘴唇移上来,吻住程梨,这次程梨一点反抗都没有,想怎么亲就可以怎么亲。 她过于顺从,祁轼邪火上涌,用力把她抵在档案柜上。 他这是打算白天小奶狗晚上小狼狗吗? 程梨努力想推他,却被死死按住。 他用了真力,程梨的腰抵在架子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祁轼立刻察觉到,动作停了。 随即意识到自己刚刚动作太重,让她硌到了腰,她的伤还没全好呢。 祁轼连忙松开,眼中全是懊悔:“转过来,给我看看。” 程梨不肯,紧紧捂住。 结果被祁轼一拨,就转了个身。 祁轼不由分说掀开她衣服的下摆,看了半天,也不出声。 “怎么样了?”他不说话,反而让程梨有点忐忑。 “还是有点青,继续涂药吧。”祁轼幽幽说,放下她的衣服。 没什么事就好。 程梨刚想动,身后的祁轼忽然上前一步,把她拉进怀里。 祁轼在她的头顶吻了吻,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然后放开:“你睡吧,我走了。” 程梨点点头,目送他出了月老办的门,心想:他刚刚含糊说的那句是什么?好像是“这一对也早晚是我的”? 什么一对早晚全都是他的? 哪一对? 第二天,程梨起床后才看见祁轼发的消息,他一大早就又飞魔都了,看来他昨天只不过回来看场电影,正事还没办完。 他不在,程梨有点遗憾,因为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晚上就是新年夜了。 公司里到处都热热闹闹的,一派过新年的气氛,今晚有公司的年会,大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中午的时候,财务发来邮件,程梨打开一看,吓了一跳。 年终奖下来了,居然有二十四个月工资,程梨的账户上一下多出了八十多万。 程梨立刻打电话给财务,财务解释,因为程梨一签十年,虽然进公司的时间不长,却没有试用期,待遇和老员工是一样的。 祁轼给总助办几个人的绩效评级都出来了,程梨收到自己的,是最好的A,所以直接拿到最高一档——二十四个月工资的奖金。 程梨来回看了好几遍工资卡里的数字,心满意足,一分不剩,全都转给了程爸。 程爸前些天还说,债还清了,以后可以努力攒钱,找个小生意做。 有这样一笔钱,虽然不多,程爸也说不定能重新开始,至少不用让程妈继续在超市理货,他也不用再去仓库上夜班了,毕竟年纪不小了,这么熬,身体熬不住。 果然,程梨把这笔钱的事发消息跟程爸一说,程爸立刻回复,前些天刚好看中一个店面,可以盘下来。 程梨舒了口气。 程家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全家人一起努力,只会越来越好。 不过程爸还是给程梨打回来几万,说是过新年了,应该买点新衣服。 程梨留了几千,其他的又全转回给爸爸。 小时候,程爸一直宠着程梨,恨不得宠到天上,无论程梨要什么,全都给程梨最好的。 现在长大了,该到了反哺的时候。 程梨留下几千,是因为忽然想起来,前两天收到通知,今晚的年会公司要求盛装出席。 好像主要原因,是年会结束后要跳舞。 程梨这两天忙来忙去,早就把这件事彻底忘了。 虽然要求盛装,程梨敢打赌,肯定不会有多少人真玩black tie那套,十有八九,就是女生小裙子,男的穿身上班的西装。 为了不给祁轼丢脸,程梨打算去好好租一件漂亮的小礼服,只不过今晚就要用,也不知道现在找还来不来得及。 展卷他们都跟着祁轼走了,总助办公室里没人,程梨正在网上到处搜小礼服的时候,砺锋来了。 “咦?你没跟祁总去开会啊?”程梨问他。 砺锋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把手里抱着的一大摞盒子放在程梨面前的办公桌上。 程梨看一眼盒子,问:“祁总给我的?” 砺锋点点头。 程梨打开盒子们,最大的里面是一件礼服,优雅柔软的珍珠色,露肩收腰,下面散开的裙摆上密布着细细的皱褶和散落星光般的碎钻。 还有同色高跟鞋和手包,外加一套设计干净、晶莹剔透的粉钻耳坠和项链。 太夸张了,年会这么穿,会被别人排挤的。 不过真是漂亮。 程梨把裙子拎出来,在身上比了比,问砺锋:“好看吗?” “很好看。” 砺锋居然不吝啬地给了三个字,可见是真的不错。 祁轼的消息跟着就到了。 “收到了?试穿的时候发照片给我。” 紧接着又追来一条:“算了,不要发,今晚我会赶回来参加年会,到时候我再看。” 程梨笑出来,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手指上的红圈还在,他仍然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程梨摸摸手上的红圈。 系上这根红线的祁轼无比贴心,让人简直有点舍不得他走。 第36章 不过都是假象,过两天线没了,他就会恢复正常。 Bravo的年会在帝都会议中心举行,傍晚的时候,总部这边就停满了一辆又一辆大巴,把人往会议中心那边送,据说分部也有不少人要来。 程梨简单地把头发编了一下,做成一个俏皮的低盘发,盘在脑后,换上礼服。 上次和祁轼一起买过衣服,他是个细心的人,还记得尺寸,礼服无比贴合,到处都刚刚好。 程梨没什么化妆品,只稍微化了点淡妆就算好了。 程梨一上车,虽然抱着长羽绒,身上遮了大半,但是一对璀璨的粉钻耳坠在耳边摇摇晃晃,映得眼睛泉水一样清亮。 整个大巴上的男士的眼睛全都不会动了。 可是这是程总助,没人敢搭讪,尤其是她旁边还跟着个砺锋。这位砺总助保镖一样,看谁盯程梨,就用目光杀死谁。 年会前有大型自助餐会,就在会场外面,早就已经开始了。 程梨心不在焉地随便乱吃了点东西,一直到吃完,祁轼都还没到。 大家凭票入场,年会在炫目的光效中开始,本来开场就应该是祁轼讲话,主持人说因为外面大雪,祁总的飞机误点了,流程临时要改一下。 由郑副总上台做了一年的总结,回首过去,展望未来,给优秀员工颁奖,又穿插各部门的节目。 程梨的座位就安排在祁轼旁边,程梨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空椅子。 会场温暖如春,外面的雪还在下个不停。 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程梨安慰自己:祁轼他又不是人,就算飞机真掉下来,他说不定都没事。 可是坐立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舞台上又唱又跳,热闹得让人烦躁,程梨悄悄从手包中摸出手机。 没有祁轼的消息,他大概还在飞机上。 倒是有程爸的。 只有一句话:“梨梨,家里出了点事,你别着急,我正在和他们交涉,让他们先放你妈妈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程梨的心狂跳起来,攥着手机,弯腰出了会场,到了外面的大厅才给程爸打电话。 程爸的手机只响了一声就接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还算镇定,简单地说,就是有一笔程爸帮朋友担保的欠款,原主也在躲债,失踪了,就一直没还,这两天他突然回来了。 那个人来路不太地道,和程爸协商不成,竟然去把程妈押走了。 “多少钱?”程梨的声音有点发抖。 “五百万。”程爸报了一个数。 程梨沉默了一会儿,说:“爸你等着,别又去跟他们动手,我有办法,一小时之内,我就给你转五百万。” 说完就挂了电话。 程梨有点头晕,蹲在地上。 本以为从此以后,一家人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不用大富大贵,只要安安稳稳的就行,原来还是奢望。 程梨自己被人关起来过,一分钟也不想让程妈在那些人手上。 程梨仍然蹲着,又给祁轼打了个电话。 仍然关机。 他的飞机大概还在延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拖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定。 程梨不想再等。 程梨想了想,又拨了小烨的手机号码。 忽然想起那天祁轼质问枫凛的话:“你说她为了钱,她拿过你们一分钱没有?” 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 可是小烨也关机。 程梨认识小烨的经纪人,把电话打到她那儿去,经纪人说,小烨去录节目了,是全封闭式的,这些天要上交手机。 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光滑如镜的地板反射着顶灯的光,门里传来年会现场的欢声笑语,隔着门,隐隐约约,不太像真的。 程梨攥着手机发呆,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指上的红线圈已经消失了。 系着那条红线的祁轼又黏人,又体贴,有求必应。 五百万不算什么,只要给他打个电话,五亿他也能眼都不眨地立刻转过来。 可是红线没了,祁总又变回祁总。 程梨茫然地看着小手指头,又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走到寄东西的地方,把羽绒大衣拿出来,一边翻了一遍手机,终于从通话记录里找到了一个号码。 程梨穿好大衣,按了那个号码,把手机放在耳边。 响了好久才有人接,背景是一片音乐声和嘈杂的嬉闹声,还有女孩嗲声嗲气地在撒娇。 程梨声音冷静:“乔三?我是程梨,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还在飘着雪片,程梨打的到了帝都一家圈内著名的私人会所。 会所的门脸不大,也并不算起眼,门外却豪车云集,五颜六色的新款跑车上都顶着一层积雪。 程梨进门就直接拨了乔三的电话,递给前台。 手机里传来乔三嬉皮笑脸的声音:“我老婆捉奸来了,让她上来。” 前台尴尬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打量一遍程梨。 程梨身上的长羽绒服敞着,里面却是件手工精细的高定礼服,一对粉钻耳坠吊在小巧的耳垂上,映得一双眼睛明亮无比。 在这种地方当前台,见惯了各色美女,然而像这女孩这么清澈干净的,还是头一份。 怎么就和乔三那种人搅在一起了呢? 前台暗暗替她不值,不过还是报了房号。 程梨收回手机,屏幕闪了闪,黑成一片,应该是没电了。 程梨顾不上这个,急匆匆上楼。 三楼vip包间里,男男女女乌烟瘴气一屋子人,程梨扫了一眼,就看见乔三懒洋洋靠在正中的欧式大沙发中间,左拥右抱。 看见程梨来了,他象征性地推推怀里搂着的女人,假装惊慌失措:“老婆,我可什么都没干。” 一屋子人都笑了。 乔三还和前不久在明阁表白时一样嬉皮笑脸,估计他怀里抱着的,要么是他排的“二四六”,要么就是“星期天随机”。 程梨没兴趣跟他贫:“乔三,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单独?”乔三很有诚意地左右看看,“这儿也没法单独啊,不然去那里面?” 他指指包房角落洗手间的门。 “呦——”所有人都在起哄,一圈沙发上坐着的姑娘们都在笑。 “好。”程梨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起哄,自己当先往那边走。 推开门,里面不太像洗手间,地方宽敞干净,装修豪华,居然还摆着好大一张沙发。 洗手间里摆沙发,这地方也是奇葩。 乔三跟进来,顺手把门反锁了,才问:“梨梨,祁老板不要你了?你又想起我来了?” 又上下扫视了一遍程梨的一身打扮:“不过打扮得这么漂亮来找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帝都机场,第一架魔都过来的飞机滑过跑道。 祁轼一下飞机,就换上展卷一直拎在手里的衣服,让司机直接去会议中心的年会现场。 到会场时,云存储的技术总监正带着几个男的在台上背着羽毛翅膀跳桑巴,台下笑声一片,气氛正好。 祁轼看了第一排一眼,居然没找到人。 她的座位空着。 “祁总,把您的讲话插在桑巴舞后面?”行政部的方经理试探着问祁轼。 “等一会。”祁轼拿出手机,拨了程梨号码,不通。 祁轼再看一眼座位,砺锋的也空着。 砺锋的电话倒是立刻就通了。 祁轼劈头就问:“程梨呢?” “我也正在找。”砺锋在电话那头难得地说了完整的句子,“找不到。” 她能去哪呢? 展卷机灵,已经去问了一圈人,回来说:“他们说程梨来过,刚才看了看手机就出去了,好像有什么事。” “去查一下她的通话记录。”祁轼吩咐展卷。 通话记录一会功夫就到了,第一个电话是打给程爸的,然后找祁轼,再找枫烨,找了一圈人,最后找的人是乔三。 祁轼的下颌紧绷着,吩咐方经理,“不要加我的讲话了,节目继续。” 一边往外走,一边也拨了程爸的电话。 司机开得极快,到乔三惯常厮混的会所时,祁轼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弄明白了。 祁轼下了车,也没用展卷,直接问前台:“乔三在哪?” 在这种地方,认人是前台的基本功,更何况祁轼又长着那样的脸,前台一眼就认出,这个是Bravo的祁总,虽然没来过,也知道他长什么样。 前台给了祁轼包房名,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全都来找乔三? 到了三楼,展卷找到包房,打开门,才退后一步,让祁轼进来。 一屋子的嬉笑声都停了,每个人都望着祁轼。 他的脸识别度太高,没人不认识他。 祁轼冷冷地扫视一圈,问:“乔三呢?” 他脸色铁青,看起来挺吓人,有人小心地指了指里面的洗手间。 祁轼没用展卷,自己走过去,踹了一脚,洗手间门上的花玻璃碎了一地,门应声而开。 程梨果然在里面,乔三也在。 祁轼一言不发,进来拎过乔三,一拳就把他打飞到洗手台旁边。 然后才转头看程梨。 程梨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里面还穿着晚礼服,外面披着羽绒大衣,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祁轼,好像正在纳闷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你没事吧?”祁轼问。 “当然没事,能有什么事?”程梨的语气中都是好奇。 祁轼:“……” 再去看乔三,乔三坐在地上不起来,抹抹嘴角的血,并不敢还手,反而笑了。 “祁总,你们两个,一个跑来拿我家的隐私敲诈勒索,张口就要五百万,一个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揍人,大过年的,我招谁惹谁了?” 第37章 敲诈勒索? 祁轼转头眯眼看程梨。 程梨讪笑一下,有点尴尬。 祁轼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程梨背上:“我们走。” 乔三在背后出声:“梨梨,那五百万你还要吗?我最近手头钱紧,可能要分期付款。” 祁轼淡淡答:“不用了,留着给你当医药费吧。” 外面全是乔三的狐朋狗友,却没人敢拦祁轼。 祁轼带着程梨下楼,出了会所才说:“长本事了,胆越来越肥,还敲诈勒索?数额特别巨大十年以上你知道么?” 程梨没敢吭声。 “你用什么敲诈他?”祁轼问。 “他不是他爸亲生的,他爸还不知道,我在姻缘簿里看见的。”程梨小小声。 “你又没有证据。” “我只要告诉他爸,他爸一做亲子鉴定,不就清楚了?所以我觉得能跟他敲点钱。” 祁轼气笑了:“你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不觉得危险?” “他又打不过我。”程梨分辩。 “他是打不过你,可是他们一群人呢?你不怕他杀了你灭口?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外人都进不来,死个人谁知道?” 程梨不吭声了,半天才说:“乔三这个人虽然花,可是不算是坏人。” 祁轼叹了口气:“怎么就想起找乔三了?你现在耳朵上带的耳环,每只卖了何止十个五百万。”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程梨摸摸耳环,每只估计都超过十克拉:“这个难道是真的粉钻?” 祁轼无语:“废话,我怎么会让你戴假的?” “我哪知道,你又没说。”程梨狡辩,“再说那时候那么着急,根本想不起来,还是敲诈又快又方便,十年以上就十年以上吧,先把我妈弄回来再说,等你飞回来,我再问你借钱还他。” 说得还振振有词。 程梨又小心地补了一句:“你会借我吧?” 祁轼无奈地看了她半天。 “我已经让砺锋去把你妈妈接回来了。欠条确实是真的,五百万转过去了,我刚刚在路上时,砺锋说,你妈妈已经安全到家了,除了受了点惊吓,没什么事。” “真的?”程梨还是不放心,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妈妈确实没事,程梨安抚了一会儿程妈,才挂断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所以我又欠你五百万。” “嗯。”祁轼答,“你要再跟我续签……”默默算了一下,“十一年又三个月。” 程梨讨价还价:“祁总,前后二十一年,我的工资一点都不涨吗?连起码的通货膨胀的涨幅都没有?” 祁轼微笑:“没有,不涨,爱签不签。” 说完,拉过她身上羽绒服的衣襟,帮她把拉链一拉到顶,再扣上羽绒服的大兜帽。 “空气不错,我们走走。” 雪快停了,只有一点一点的雪片,零零星星,在路灯下翻飞着。 祁轼把手伸进她长长的羽绒服袖子里,找到她的手握住。 现在并没有连着红线,就这样牵着手,程梨有点害羞。 幸好天黑,羽绒服帽子上的毛毛又遮着大半张脸,看不出来。 祁轼没穿外套,身上是深色西装礼服,里面是贴身马甲,口袋上装饰着和程梨礼服同色的丝巾,帅得天昏地暗。 “年会早就结束了吧?”程梨问。 祁轼嗯了一声,并没有回去的意思。 程梨想想:“现在舞会也快完了。” 据说年会后要在外面的大厅跳舞,赶不上了,程梨有点遗憾。 “想跳?”祁轼牵着程梨的手,举高到她头顶上,让她在铺雪的人行道上滴溜溜自转了一个圈。 她里面虽然穿得漂漂亮亮,现在外面却是不折不扣一只臃肿的小包子。 和祁轼原本打算好的跳舞大相径庭。 不过天上飘着雪,路上没别人,只有两个人和一对长长的影子。 这样也不错。祁轼心想。 祁轼揽着她的腰——起码是包子上本来应该是腰的部位,稍微带着程梨跳了几步,又抬手让她自转了几圈。 再跳几步,又让她自转几圈。 会自转的小包子还挺好玩。 小包子却有意见了。 “这么一直转,头晕。” 她抬起头,鬓边两缕碎发从兜帽里钻出来,一双眼睛在路灯下清澈璀璨。 “好。”祁轼又举起手,拨着她反向自转了两圈解晕,然后把她揽过来,“冷不冷?我们回去吧?” 她上面裹得严实,脚下却是露着脚背的高跟鞋。 祁轼的司机带着展卷,就在不远处慢慢兜圈子,看见祁轼招手,立刻靠过来,下车打开车门。 人行道旁都是堆起来的积雪,祁轼看了看,打横把小包子抄起来,跨过雪堆,塞进车里。 虽然被他抱过好几次,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被他这么抱着,还是让程梨有点害羞。 一上车,程梨就趴在前座靠背上假装睡觉。 司机不敢出声,展卷却什么都不怕。 展卷坐在前座,回过头对程梨说:“不好意思啦?没什么,上次下雪,我和祁总一起走,遇到雪堆,祁总也把我……” 顿了顿。 程梨惊奇得忘了装睡这茬:“把你抱过去了?” 展卷笑答:“把我踹得飞过去了。也算是心疼我,不让我沾雪。” 连司机都绷不住笑了。程梨更不好意思了。 祁轼抬脚踹了展卷的椅背一下:“你现在就给我飞吧。” 这样说开,气氛反而不那么奇怪了,大家一路说说笑笑,一起回了Bravo。 Bravo大堂居然还很热闹,年会散场,大巴把不少人送回公司。 今晚是新年夜,有家的都回家了,有男女朋友的都约会去了,只剩单身狗们正三五成群地约着一起去唱K喝酒。 一堆又一堆的人还穿着年会的衣服,聚在大堂里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看见祁轼他们进来了,纷纷打招呼。 祁轼一眼就看出程梨羡慕的表情。 “也想出去玩?” 程梨摇摇头。 天天猫在月老办里理红线,除了展卷他们几个,谁都不太熟,并没有人可以一起去。 祁轼再看她一眼,忽然出声,招呼那一大群人:“要不要来我家里玩?”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祁总找人去他家玩?谁敢去啊? 可是祁轼叫人,谁又敢不去啊? 一时间雅雀无声。 祁轼语气轻松,又补充:“我家可以唱K,音响效果全城所有的KTV都比不了哦。” 刚刚开过年会,大家都嗨着,胆子比平时大,有人试探地问:“祁总,真的吗?” “当然真的,走吧,我那儿还有海鲜自助,免费。”祁轼向电梯偏偏头。 有人欢呼着跟过来,带头的有了,大厅里的人呼啦啦过来一大群。 祁轼笑笑,对展卷低声吩咐了几句,展卷就跑了。 程梨悄悄问:“你家为什么可以唱K?” 一点都不像祁轼的风格。 祁轼低声解释:“装修时乐央的主意,他和凌耽有时候会过来唱歌,唱得比十八层地狱的鬼嚎还难听。” 祁轼带着大家乘电梯上顶楼。 就算人多,也没人敢去挤祁轼和程梨。有人大胆地跟祁轼搭讪聊天,祁轼随口答着,一边打量程梨。 刚刚车里黑着,还不觉得,现在在明亮的灯光下,小包子把包子皮彻底剥了,里面的馅看起来实在太过鲜亮可口。 祁轼下意识地看看手指。 红线已经没了,没任何借口能咬她一口。 祁轼家客厅有一整面墙是液晶电视,砺锋跟着上来,调暗灯光,把电视和音响都打开给大家唱歌。 祁轼没有吹牛,他家KTV系统绝对专业,效果惊人。 这里是Bravo自己的大厦顶层,不用担心吵到别人,一大群人只不过刚进来时有点拘谨,一会儿就玩开了。 展卷回来得很快,不知道去哪个酒店叫来了海鲜自助,连同餐台一起在客厅另一边铺开,还带了酒水饮料。 祁轼家瞬间变成KTV包房。 程梨有点想笑,今年的最后一天,和KTV包房真是有缘。 “现在热闹了?”祁轼招呼一圈,才又在程梨身旁坐下。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程梨有点感动。 祁轼问:“想喝什么?我帮你拿。” 程梨试探地问:“我可以喝点酒吗?” 展卷没点酒水,餐台那边只有各种饮料。 “你会喝酒?”祁轼问。 程梨真诚地摇摇头。 祁轼:“……” “我给你一点。”祁轼想了想,站起来,拎了两罐可乐,又去自己的厨房那边找出一瓶朗姆酒。 祁轼在玻璃杯里铺好冰块,加了点朗姆酒,挤了青柠汁,最后冲了可乐进去。 祁轼把杯子递给程梨:“我家不存酒,这是本来打算做布朗尼用的,帮你调杯自由古巴。虽然甜甜的,也别喝太多……” 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了。 她尝不到味道,不要在她面前说什么甜甜的。 可是对她来说,喝酒如同喝冰水,一点区别都没有,她怎么突然想要这个? 程梨接过来,一口一口喝掉,连灌两杯,又问祁轼要了一杯,捧着杯子,在跑调的歌声中溜达到餐台那边找吃的。 祁轼跟过来,听她和餐台这边几个财务的人聊天,没一会儿,她手里那杯又空了。 “还要。”程梨偏头小声对祁轼说,把杯子递给他。 别人还是听到了,都在偷偷笑。 祁轼假装没看到,接过杯子,再去帮她调了一杯,拿过来给她,这次朗姆酒加得少了。 就看到程梨接过来,像干杯一样,一口气就把那杯可乐朗姆酒喝光了。 “还想要。”程梨说。 这次祁轼直接倒了杯冰可乐给她。 程梨全无察觉,痛快地喝了杯可乐。 然而她的脸颊上多了一片酡红,大概是前几杯里朗姆酒的功劳。 “祁总,程总助,过来唱歌啊!” 有人招呼他们,大家玩开了,放松多了,大着胆子来招惹祁轼。 还有人给他们找了情歌对唱。 程梨两眼放光,拉着祁轼过去挑歌,祁轼只好跟着。 刚拿了麦克风想唱,程梨就按住祁轼,豪迈地说:“这么唱有什么意思?来,我唱男的你唱女的。” 祁轼:“……” 她是真的喝多了。 祁轼的声音再好听,也撑不住程梨一直在荒腔走板地瞎捣乱。 陪着她乱七八糟地唱完,全场已经笑倒一片。 算了,她开心就好。 唱完回来,程梨坐在沙发里不动,这会儿不笑了,沉默了好半天,才皱着眉抱怨:“心慌,头晕。” 祁轼无奈:废话,不能喝酒还喝,喝了还这么闹腾,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程梨侧了侧,把头抵在沙发靠背里,虽然那么多人在,祁轼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程梨用头抵着沙发左右摇摇:“不要,这儿好玩。” 贪玩贪成这样,祁轼无奈:“好,那你坐一会儿,别乱动。” 旁边忽然有人搭腔:“程总助不舒服吗?” 程梨侧头瞥了一眼,是个女生,穿着条紫色吊带长裙,露出胸口好大一片肌肤,露出来的部分扑着闪粉,裙子上也缀满亮片,一动就一闪一闪的。 她明明是在问程梨,眼睛看着的却是祁轼。 第38章 程梨迷迷糊糊地想:这个是人事部那边的吧?今天年会的开场表演就有她,又唱又跳,很出了点风头,好像是叫商紫? 说起来还是个熟人。 当初程梨刚进Bravo时,就是她在工作群里发了句“你们看见她身上穿的那件套装没有”。 倒不是程梨有多记仇,而是她群里那个id“紫殇不在线”用的头像,就是她本人,名字也很好记。 程梨正在头疼,对她笑笑,懒得说话。 祁轼干脆就像没听见一样,根本没理她。 见没人搭茬,商紫只得讪讪地走回去,和人抢麦唱歌。 唱的都是适合女生唱的情歌,她的声音又甜又嗲,一首比一首深情款款,下面叫好声一片。 大概是被大家捧得有点上头,一首歌结束,商紫选了个情歌对唱,忽然握着麦克风叫祁轼。 “祁总,要不要过来一起唱一首?” 立刻有人应和:“祁总,唱一首吧?” 祁轼今天一反常态,完全不是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大家都没有平时那么怕他。 更何况他刚刚还和程梨唱了,居然肯唱女声的部分,而且从始至终,一直耐心地妄图把程梨跑到北冰洋的调拉回正途。 虽然是失败了,但是耐心无与伦比,让人敬佩。 所有人都在起哄,大家拍着手,一起有规律地喊:“祁总!祁总!祁总!” 程梨偏头去看祁轼。 祁轼仍然坐在沙发里,一手抄在裤子口袋,另一条胳膊搭在程梨这边的沙发背上。 他扬扬眉,漂亮的嘴角轻微地一挑。 这是一个讥诮的笑。 程梨心想:他要损人了,一,二,三。 祁轼果然开口了,语调悠闲,吐字却很清晰,保证人人都能听到。 “唱歌?和你?做梦也不是这个做法,这才几点?” 他的话过于直白,起哄的没了,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今天来的都是年轻人,职场老油条们全都回家了,连个出来打圆场的都没有。 安静了足有一分钟,才有人想起来切歌,拿走商紫手里的麦克风,开始鬼哭狼嚎地吼摇滚。 商紫今晚出尽了风头,难得遇到一个来顶楼的机会,本来想努一把力试试。 原以为就算祁轼不想唱,也不过是笑笑拒绝,不会怎样。 完全没想到祁轼居然是这种风格。 一巴掌拍死,稳,准,狠,一丁点余地都不留。 商紫缩回座位,整个人瞬间灰败了下去。 一切全都在程梨的意料之中——谁敢打他的主意,就是自己找死。 程梨看完戏,嘿嘿地傻笑了一声,扶着沙发站起来,摇摇晃晃。 “你去哪?”祁轼问。 程梨老实地答:“我要去洗手间。” 这是可乐灌太多了。 祁轼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扶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洗手间。 “你自己可以么?”祁轼帮她打开洗手间的门。 “没问题。” 程梨松开他的胳膊,靠在门口,忽然郑重地声明。 “祁轼,我有绝对音感,所以小提琴学得那么快。刚才乱唱就是为了好玩而已。玩嘛,一本正经地唱有什么意思?这又不是歌唱比赛。” 祁轼笑了,安抚她:“是,我都知道。你快进去吧。” “不,你不知道。”程梨坚持,舔舔嘴唇,“我现在要重新给你好好唱一首。” 她的小脸表情认真。 她这是想要和别人一争高下么?祁轼的心情十分愉快,微笑:“好。你想唱什么?” 程梨歪头努力想了想,好像在缓慢地检索她脑中庞大的曲库,最后终于决定了。 “我就给你唱首我爱豆郭大爷舞台上的代表作——西河大鼓版的忘情水吧。” 祁轼:“……” “你打算,站在这儿,给我唱这个?”祁轼问,“你还需要个捧哏的吗?” “别闹。”程梨严肃地纠正:“我不是要说相声,我这是才艺表演。很难唱的,你听好了。” 说完清清嗓子,真的唱了。 一句又一句,一板一眼地认真唱完。 而且确实没跑调。 祁轼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和她一样严肃地拍了两下巴掌:“不错。” “是吧?”程梨得意地笑了。 一转头,程梨看见马桶了,突然想起这儿是哪,自己过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看见她终于想起洗手间这回事,祁轼退后一步,打算帮她关门。 胳膊忽然被程梨拽住。 程梨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洗手间,又问了个问题。 “祁轼,我还有件事想问,你说乔三KTV包间的洗手间里,为什么摆着那么大一张沙发呢?有人上厕所时,还有别人坐着排队等着吗?” 祁轼有点尴尬:“你少管那些闲事。” 程梨却攥着祁轼的胳膊不放,眯眼怀疑地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不说?” 祁轼更尴尬了,只得低声说:“傻瓜,因为总不能放张床吧。” 程梨的脑子现在不太会转,偏头理解这句话理解了足有两分钟,才懂了。 懂了之后更怀疑了:“你怎么这么明白?你常去啊?” 祁轼咬咬牙,贴近她的耳朵:“因为我比你聪明,一看就知道。下次你再傻乎乎随便跟人去那种地方,我就打你的屁股。” 祁轼把程梨拨了一百八十度,把她推进门去:“啰啰嗦嗦还不进去?想要我帮你?” 这句话程梨倒是立刻听明白了,一脸惊吓,赶紧关上洗手间的门。 还好没过多久,她自己就平安出来了,不用进去捞人。 程梨摇摇晃晃地出来时,外面的人都不唱歌了,正在倒数。 “……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一阵欢呼。 新的一年来了。 祁轼揽着这只站都站不稳的醉猫,帮她拢了拢头发,无奈地看着她:“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程梨笑得还挺灿烂。 过了午夜,有人还在唱歌吃东西,有人陆陆续续地撤了。 祁轼跟展卷交代了一下,就趁人不注意,带程梨回到里面,进了乾坤珠。 这里没别人,不用再避嫌,祁轼把她抱到床上放好,帮她脱了鞋,又俯身去摘她的项链和耳环,想让她好好睡觉。 程梨根本没闭眼,一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见他低下来了,忽然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 祁轼全身都僵住了。 程梨见他不动,把他当成健身的架子一样,勾住他的脖子做了个引体向上,吊起上半身,结结实实地亲在他的嘴唇上。 被她突然袭击,祁轼却没有动。 祁轼眯着眼睛,在极近的地方审视地看了程梨一眼,随即伸手把她的胳膊拉了下来。 祁轼直起腰,双臂抱在胸前:“小酒鬼,你给我起来。坐好。” 程梨眨巴了两下眼睛,乖乖地起来,端端正正坐在床上。 “说,今天为什么喝酒?” 祁轼的语气严肃,好像在开会,程梨红着酒精熏出来的小脸,傻乎乎回答:“壮——胆。” “壮胆。你想干什么?”好像答案就在祁轼意料之中,他的语气一点没变。 程梨认真回答问题:“想把我自己送给你。” 说着,双手还做了个打包推送的动作。 虽然和祁轼想的一样,祁轼的嘴角还是抽搐了一下。 “怎么想出这种事来的?喜欢我?” 程梨被酒精控制的大脑有点迟钝,诚实而严肃地摇摇头,举起一只手发誓。 “没有。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对你胡思乱想。” 祁轼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忍不住放低声音问:“你不喜欢我?” 程梨连忙说:“也不算不喜欢,觉得你人还是挺好的。” 冷不防被发了张好人卡,祁轼抿抿嘴唇,默默做了个深呼吸,才继续追问。 “不……那么喜欢我,那为什么要把自己灌醉了送上来?” 程梨歪了歪头,皱着眉努力地在混乱的大脑中整理思路。 “我又不傻。你今天手上没连红线,还跑来救我,还那么痛快地又给了我五百万,我觉得你可能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喝醉了的人,用词还挺斯文。 祁轼气得牙痒痒:“我图谋不轨?我图谋不轨你就把自己送上门?你傻吗?” 语气有点凶。 程梨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忽然要哭了。 “你最讨厌你喜欢我我喜欢你那一套,却对我这么好,我分析,你一定就是为了这个而已。我觉得你可能单了那么多年,想找人试试?我也没什么别的能报答你,你那么想要,我就给你好了。” 又眨了眨眼睛,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忽然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祁轼完全忍不了她哭,立刻忘了生气,过来坐到她旁边床沿上。 没有纸巾,祁轼用手指帮她擦擦眼泪,语气也温和得多了。 “我不是又跟你续签十一年约了吗?加起来二十多年了,还觉得报答得不够?” 程梨抽抽搭搭地揭穿他:“骗小孩的,你就是为了别的。那屋子红线根本就理不了二十年。” 祁轼默默吐槽:以你那种一个一个给人家牵红线的慢悠悠的理法,能理个二百年也说不定。 祁轼伸出一条胳膊,把她搂进怀里。 “谁说只理完红线就算完的?那个系统你不想管管吗?你不是说随机匹配两个人的算法不好吗?” 程梨抽搭得更厉害了:“我现在连个小游戏的练习程序都写不好,昨天写的那个一运行,一口气报了八十多个错……” 祁轼有点想笑:“那不是刚好?有二十年,还不够你慢慢学的?” 程梨靠在他怀里思索,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逻辑已经断线了,想不太出来。 “所以总而言之,你不是为了这个?”程梨快刀斩乱麻,做了个小结。 祁轼抱着她咬牙微笑:“不是。” “好。”程梨点点头,郑重地说,“那你走吧,我要睡了。我头晕。” 祁轼没动。 她还真把人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太监。 第39章 祁轼腾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扳起来。 “本来是没有你说的那种想法,现在被你一提醒,突然有了一点,你说怎么办?” 程梨的眼神瞬间惊慌起来。 祁轼忍着笑:“也不多,亲一个吧,亲亲我就放过你。” 程梨狐疑地望着他:刚刚亲他他不是不要吗?现在又要亲了? 他就是个神经病。 “不亲?不亲过一会儿可要涨价了。”祁轼提醒。 “亲。”程梨连忙说,慌慌张张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肖想了一晚上,祁轼在她的唇瓣凑上来的那一刻,深吸了一口气,翻身把她压进在被子里,深吻下去。 小包子可口得让人想一口吞掉,又舍不得吃得太快。 床那么方便就手,人那么漂亮又乖,明知不可以,还是不想放开。 就在祁轼天人交战的时候,一直无比顺从的程梨忽然拼了命地推他。 趁着祁轼松开一点,程梨火速从他怀里钻出去爬下床,说了句:“我好想吐。” 就不见了。 祁轼倒在她的床上,缓了一缓,叹了口气,才下床追了出去。 程梨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窗帘没拉,刺眼的阳光照在雪白的床上。 窗帘? 不是小楼木头隔扇上糊着的朦胧窗纱? 程梨一动,腰上环着的胳膊就紧了紧,有人在耳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呼吸落在程梨的耳朵上。 程梨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却一眼看见了枕着的那条胳膊。 小臂肌肉结实,线条流畅,手也很漂亮,手指修长,是祁轼的。 不知为什么,程梨稍微松了口气。 他正用无比亲密的姿势贴在程梨身后,把程梨整个人抱在怀里,温暖的体温和好闻的气息笼罩着程梨。 程梨努力转过身,看见他的眼睛半开半阖,长长的睫毛垂着,还迷迷糊糊的,额前的头发垂下来几缕,带着点乱。 “醒了?”他半闭着眼睛问,鼻音含糊,带着点慵懒,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已经换了睡衣,程梨掀开两人一起盖着的被子看看自己,倒是还穿着昨晚那条裙子。 这里是祁轼的房间,祁轼的床。 程梨没说话。 祁轼已经睁开眼睛,半笑不笑地看着程梨:“想什么呢?喝断片了?都想不起来了?” 他猜得很准,程梨完全想不起来怎么就跑到他床上来了。 程梨最后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就是在乾坤珠里自己的床上,好像跟祁轼有过一场庄重严肃而友好的谈话,谈的是什么,已经忘了。 似乎两个人还亲过,是自己主动抱上去的,亲得难舍难分,自己当时好像还很着急,也不记得急着要去干什么。 程梨终于出声,直截了当地问祁轼:“你昨晚把我怎么了?” 祁轼有点无语:“我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感觉不出来?” 程梨尴尬:“能……感觉得出来吗?” 祁轼也跟着尴尬了:“应该是……能吧?” 两个人都不太有把握,相对红了一会儿脸。 程梨率先打破沉默,发出新的指责:“既然没怎么样,那我怎么到你床上来了?” 这题祁轼答得很流畅:“你昨晚投怀送抱你都忘了?” 程梨心想:昨晚喝了点酒壮胆,还真对他这只小猫咪下手了? 别的都忘光了,一把抱上他脖子的事倒是记得挺清楚,好像还不止抱了一次。 程梨立刻心虚。 祁轼占了上风,观察了一下她心虚的表情,继续巩固优势地位。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昨晚吐了好几次,我没办法送你回乾坤珠里,睡在我房间,去卫生间比较方便。” 他的卧室里就有卫生间。 祁轼想想,又随手发了一招:“你还吐在我身上了。” 程梨这次彻底觉得自己理亏了,不过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就算我吐了,你为什么要抱着我睡觉?” 祁轼把最后一个大招放出来:“你死死抱着我的脖子,不肯放我走,你都不记得了?” 程梨一点都不记得,不过他长得那么好看,这种事,喝多了说不定还真干得出来。 祁轼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有点好笑。 抱着她睡了一个晚上,什么事都没有。 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活该,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喝那么多酒? 昨晚她吐了几次是真的,回乾坤珠里不方便,让她躺在这里也是真的,不过她吐完就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她睡着之后,把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好像婴儿躲在子宫里的姿势,单薄的背弓得弯弯的,几乎把膝盖缩到了胸前。 这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睡姿,祁轼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迷迷糊糊的,反而像受到惊吓一样,低低地呜咽了一声,蜷缩得更紧了。 那么小的一个人,在祁轼空旷的大床上显得孤零零。 祁轼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上了床,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把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 不知是因为温度,还是因为背后有人可以依靠,她枕在祁轼的胳膊上,渐渐地舒展了,也睡熟了。 她睡熟了,祁轼却一直醒着,天亮时才稍微闭了闭眼。 祁轼懒洋洋地在枕头上调了调姿势,重新阖上眼睛,胳膊仍然揽住程梨的腰不放:“再睡一会儿?反正今天放假。” 还睡? 程梨努力挣扎着想爬起来,祁轼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胳膊重得要命,压着程梨。 他故意的。 程梨对他怒目而视,无奈他不睁眼,威胁无效。 两个人正在较劲,卧室的门突然开了。 乐央和凌耽两个人站在门口。 程梨在床上看着乐央他们,乐央两个在门口看着程梨。 双方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几秒,凌耽才平静地对乐央说:“完了,从今以后,又多了个不能随便进的地方。” 祁轼放开程梨,把两条胳膊枕在脑后:“你们两个出去。” 乐央深以为然:“对,我们出去,你们好穿衣服。” 立刻退出去关好门。 程梨身上的礼服是露肩的,被子外只露出肩膀,看着很像什么都没穿。 程梨痛苦:“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 祁轼微笑:“说什么?” “说我们两个没什么关系啊!” 祁轼不以为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觉得你这么说一说,他们就信?” 程梨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掐住祁轼的脖子,咬牙威胁。 “你,一会儿出去后,立刻,马上,跟他们说清楚。” “好,都听你的。”祁轼脖子被掐,却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微笑着,随手揽住程梨的腰,低声问,“这么喜欢在我上面?” 程梨才突然发现,自己正半压在他身上,连忙让开。 “胡说,谁喜欢在你上面?” “懂了。”祁轼轻轻一翻身,就把程梨压住,“你喜欢在我下面。” 程梨气疯,对他吼:“你从我身上下来!” 祁轼笑了,比了个嘘的动作:“小声一点,他俩就在外面,这种话让他们听见不太好。” 程梨挣了挣,挣不动,小声咬牙切齿:“你下来!” “下来当然可以。”祁轼认真地讨价还价,“可是我从小衣食住行都有仙侍,生平从没伺候过人,昨晚照顾了你一晚上,要点报酬不太过分吧?” 程梨问:“你想要什么报酬?” “亲我,主动的。”祁轼开价。 程梨没说话。 他最近大概是亲上瘾了。他没有女朋友,难得有人跟他天天亲来亲去。 凌耽他们还在外面等着,一直这么僵持着不太合适。 “可是……”程梨犹豫。 “可是什么?”祁轼问。 心想:都亲了这么多次了,她还是不肯没有任何借口地主动亲一下?看来她昨晚没说谎,是真的没那么喜欢。 程梨的答案却出乎祁轼意料。 程梨有点羞涩,反手挡住嘴巴,含糊地说:“可是我早晨还没刷牙。” 祁轼笑了:“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嫌弃你。” “我不要。”程梨拒绝,想了想,“算我欠你一个?” 看她好像真的在乎这个,祁轼不再为难她:“好,记在账上,复利按天计息,日息百分之百。” 百分百?这么黑?是拖一天就得加一个的意思? 祁轼不容她细想:“说‘好’。说好就放开你,不说就现在亲。” “好。”程梨连忙点头答应。 祁轼满意地从她身上下来。 两人从卧室出来,程梨发现外面已经全都收拾好了,恢复了一尘不染,昨晚的派对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好像全没发生过。 乐央和凌耽都在外面,看见他俩出来了,乐央还挺惊奇:“不是吧,祁轼,这么快?” 什么快?程梨简直绝望,可怜巴巴地望着祁轼。 祁轼收到了她的眼神,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对乐央说:“你少胡说八道污蔑人家女孩子,程梨昨晚喝多了,我照顾她而已,我们两个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 祁轼的语调认真,不带感情,好像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可是乐央和凌耽都笑了。 祁轼说得对,他们确实一点都不信。程梨想死。 展卷也在,正搬了把椅子坐在厨房的灶边,守着火上的一个煲。 “祁总,这算是好了吧?”展卷问祁轼。 祁轼掀开盖子,看了看:“不错。” 从旁边拿了葱段,又拿了一盘腌好的鸡块,倒进煲里,缓缓地搅。 “这是在做什么?好香。”乐央凑过来。 “生滚滑鸡粥。” 一会儿就好了,祁轼把砂锅挪下来,上了桌,拿出小碗盛了一碗,点好葱花,推给程梨。 “昨晚傻乎乎灌了那么多酒,喝点热粥,养养胃。” 白瓷小碗里,粥底稠糯油亮,鸡块鲜嫩,葱花翠绿,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程梨向来是祁轼给什么就吃什么,二话不说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米粒已经彻底熬透了,又厚又滑,入口即化。 虽然明知程梨吃不出味道,祁轼还是问:“怎么样?” “不错。”程梨点点头,问,“你什么时候做的?” “我早晨起来煲的,让展卷帮我看着火。” 早晨起来?早晨起来? 程梨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你早晨起来过,煮了粥,还又跑回床上,继续抱着我睡回笼觉?”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年了,祝小可爱们越来越美,新春暴富,百毒不侵~ 第40章 一不留神说漏嘴了。 祁轼脸上多了点被抓包的尴尬。 “色狼。”程梨啪地给他盖了个大章。 祁轼不服,低声说:“我是色狼?你有没有良心?真是色狼的话,你现在早就被我吃得渣都不剩。再说我回我自己房间,去我自己的床上睡觉,有问题?” 他的理很歪,却也有点难反驳。 不能再继续跟他杠,因为滑鸡粥香气扑鼻,已经把乐央他们几个全抓过来了。 乐央来到餐桌旁边,眼巴巴看着,问:“祁轼,给我也尝尝吧?” 凌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乐央:“你疯了?这可是祁轼做的,闻着再好闻,也不能碰。” 乐央呵呵了一声:“你不知道他最近色迷心窍,改邪归正了么?” 展卷最现实,诚恳地跟祁轼央求:“祁总,我守了好几个小时,特别认真,能分我一点尝尝吗?” 祁轼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拿过一个小碗,只给他盛了浅浅的一碗底。 展卷接过来,赶紧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闭上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睁眼享受剩下那点,展卷手里的碗被凌耽劈手夺走。 凌耽狐疑地看一眼展卷,直接就着小碗抿了一点粥。 愣了愣,把剩下的那点全喝了。 展卷已经快哭了。 凌耽把粥喝了,才问:“米不是普通的米,水也不是普通的水,祁轼,你是用什么材料,怎么做出这种味道的?” 祁轼不答,看见程梨的粥快吃完了,再给她添满。 “我知道,食材是我拿回来的——”展卷抢着说,“——可是我不说。祁总,我表现这么好,能不能再给一点?” 祁轼心情不错,又给展卷盛了一点:“这是你的,他们两个没份。” 乐央哭唧唧地问凌耽:“好吃吗?” 凌耽点头:“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又香又滑,滋味简直难以形容地好。”又探头看煲里,“不知道粥里的鸡肉怎么样,看着就很嫩。” 程梨有点惊奇:祁轼今天没连红线,却也没在粥里放什么怪东西,难道他真的是打算改邪归正? 乐央忿忿不平:“祁轼,程梨又尝不出味道,你做那么多好吃的给她,不是暴殄天物吗?” 祁轼呵了一声:“我愿意。” 程梨也不爽了,嘴里还含着粥,含糊地说:“谁说我尝不出味道?我能尝出……嗯……有一点点咸味。” 刚刚尝过祁轼的神仙粥的凌耽和展卷一起无语地看着她。 咸?咸?一点点咸? 祁轼的眼神却瞬间明亮起来:“真的?你能尝出一点咸味?” 程梨郑重地点点头。 祁轼心满意足:“总算是不辜负九重冰涧的水和玄凌洲的碎玉凝珠米。” “九重冰涧的水和玄凌洲的碎玉凝珠米……” 乐央低声重复了一遍,拽着凌耽,唰地一下不见了。 祁轼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半天才慢悠悠地又补了一句:“不过,不用三昧真火先煮一遍水去去寒气,喝下去,估计要拉好几天肚子。嗯。” 程梨一口粥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 太坏了这个人。 祁轼在程梨对面坐下,给自己也盛了一点,却没有吃,只是支着头看着程梨。 可能是尝到了一丁点味道,程梨认认真真地吃着生滚滑鸡粥。 那天程梨说过的话忽然在祁轼耳边响起。 “做饭的乐趣,并不在于好不好玩,而是把好吃的东西做出来,看着心爱的人一口一口吃掉,就很满足。” 祁轼望着程梨不动。 “程梨,我要出几天差,这次去的地方不能带你。” 程梨吞掉粥点点头,指指上面:“你要回九重天吗?” 祁轼没回答,只叮嘱:“我不在的时候,你出门时一定要带着砺锋。” 又从皮夹里抽出张卡,推给程梨:“密码是你生日。想买什么就买,没有上限,也可以随便取现,再遇到昨天五百万那种事,别去乱找别人。” 环顾左右:“这里归你了,想住哪住哪,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什么都可以,只有一样,绝对不要碰我正在理的那根小木棍,我怕你沾上因果。” 程梨乖乖地点头答应。 祁轼又想了想:“还有,每天不要只顾理线,理线不是什么急事,记得好好吃饭,让砺锋开车带你出去吃,签单刷卡都可以,用我名字。” 程梨一口粥咽下去,笑出来:“我妈都没你这么啰嗦。祁轼,你怎么突然这么好?” 祁轼笑了:“因为我图谋不轨啊。” 程梨知道他在开玩笑,仍然在等他说话。 祁轼不开玩笑了:“我这么操心,还不是因为你太傻。” 程梨:“……” 祁轼越过饭桌捏捏她的鼻子。 “你三不五时就给我出点事,没有你,我到哪去找第二个人能帮我理红线?那一屋子线,要我自己动手,想想都头疼——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乖的,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得很诚恳,程梨点头答应。 祁轼走了,程梨回家了一次,看见程妈没什么事,程梨放心多了。 回来之后,除非必要,程梨索性不再出Bravo大厦,把原本留下年会租小礼服的钱充了点在工卡里,一日三餐都在楼下员工餐厅解决。 白天理线,累了就学学编程,晚上回小楼睡觉,好像在闭关修行。 不过没两天,就有人找程梨。 是郁星发来的消息,约程梨出来。 程梨按照祁轼的嘱咐,叫上砺锋,一起去那家和郁星一直去的咖啡店。 除了郁星,还有别人,不是江池,而是一个和郁星差不多年纪的女孩。 “这是我朋友阮栀。”郁星介绍。 阮栀笑容温柔,一头柔顺的长发微卷,披在肩上,衣着精致却不追流行,看上去一身大家闺秀的娴静,好像不太喜欢说话。 大家坐下,郁星拿出一张喜帖,递给程梨,原来她和江池已经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 “这么快?”程梨惊喜。 郁星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俩已经认识那么多年了,我爸妈和他爸妈都催着,让我们快点结婚,不要再拖了。” 程梨悄悄看一眼她手指上套着的红圈。 一世姻缘线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多亏你帮我转运,我上次和阮栀说起这件事,”郁星示意身边的阮栀,“她也想找你看看,不知道行不行?” “当然行。”程梨问阮栀,“你也要我帮忙转一转感情运吗?” “也不是……”阮栀开口。 才说了三个字,就有一个男生走过来,拉开旁边的空椅子坐下,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捉住阮栀的手,温柔地握在手中。 男生凝视着阮栀,笑问:“要转什么运?” 这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虽然肯定比不上祁轼,在人堆里也很显眼。 只是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皮肤白到几乎透明,显得一双眼睛极黑,嘴唇极红。 头发是半长的,带着自然的卷曲,穿了一件宽松的纯白色宽松款短大衣,平白有了种弱不禁风的气质。 他的大衣一尘不染,白到耀眼,从头发到鞋子,全身上下洁净到惊人的地步,在一个男生身上,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郁星的脸上冒出明显的紧张。 情况不明,程梨没有说话。 阮栀倒是很沉得住气,温柔一笑:“不是要转运,郁星说程小姐看姻缘很准,我想找她帮忙看看。” 又对程梨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洛天侑。天侑,这是程梨。” 洛天侑的目光认真地在程梨脸上停留了片刻,问阮栀:“你的新朋友?” 他的目光幽深,沉得看不见底,程梨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本能地向椅子里缩了缩。 “是,”阮栀笑,“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洛天侑幽幽问:“比我还可爱么?” 程梨:? 有这么比的吗? 程梨突然明白刚刚洛天侑打量人的目光为什么让人不舒服了,他完全是在用看情敌的不友好眼神在看程梨。 这个人思路奇诡,大概是把所有接近阮栀的人,无论男女,全都当成情敌。 “人家是女孩子,怎么比?”阮栀给了程梨一个歉意的眼神,还是安抚洛天侑,“不过我觉得,全世界你最可爱了。” 洛天侑满意了,站起来,依旧紧紧握着阮栀的手没松:“让你朋友们聊天吧,咱们还有别的事。” 阮栀只得跟着他走了。 他们走了,郁星松一口气,吸了口果汁:“很奇怪对吧?” “这个洛天侑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梨问。 郁星看了旁边一言不发坐着不动的砺锋一眼,有点尴尬。 砺锋虽然不说话,但是心思敏锐,立刻就察觉了,知道她们女孩子要说悄悄话,自己在旁边不太方便。 砺锋对程梨指指卫生间,起身走了。 他走了,郁星才一点一点讲给程梨听。 说起来,洛天侑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小时候妈妈去世,爸爸又结婚了,他就一直跟着奶奶,直到奶奶去世,才被重新接回爸爸身边,总而言之,爹不疼娘不爱。 因为非常有艺术天分,洛天侑大学读了帝都最好的美院,毕业后一直做摄影师,拿了不少奖,在圈内很有点名气。 阮栀大概是去年认识他的,认识没几天,洛天侑就狂追阮栀,火速表白在一起了。 洛天侑是个体贴入微的人,对阮栀好到极致。 什么出轨聊骚这种事,在洛天侑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郁星亲眼见过,阮栀只不过抱怨了一句脚冷,洛天侑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单膝跪下来,帮阮栀把鞋子脱掉,把脚抱在怀里帮她暖着。 程梨听到这里默了默:这不是体贴,这是有点神经了吧? 果然,郁星接着说,后来阮栀就开始觉得异样。 每次出门,都好像有人在身后跟着,阮栀想办法抓了几次,终于发现,跟踪的人真的是洛天侑。 然而真正让阮栀觉得事情很不对劲的,是有一次在洛天侑家里,阮栀发现了一个箱子。 打开后,里面全是阮栀的照片。 满满一整箱,都认真洗出来,按标签分门别类放好,各种场景,各种角度,各种姿态,全部都是他偷拍的。 程梨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郁星却还在继续。 后来,阮栀又在洛天侑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文件夹。 “里面也是偷拍的照片吗?”程梨问。 “不是,都是视频,是阮栀在家里活动的视频,”郁星说,“他在她家偷偷装了很多摄像头。” 程梨瞪大眼睛:“这还算什么命,应该报警啊?那个洛天侑是个偷拍女孩子的色狼吧?” “阮栀说他并不是,”郁星冷静答,“因为他在全屋都装满了摄像头,唯独浴室和卧室没有,阮栀还说,明明有时候应该有穿得很少走到客厅里的片段,全都被他仔细剪掉了。” 程梨:“……” 虽然但是,怎么听起来比色狼还要可怕? 程梨问:“这个人这么变态,阮栀还不跟他分手?” “阮栀开始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确实提过分手,不过当天晚上,洛天侑就从家里楼上跳下来了。” “不过没摔死,”郁星说,“他从五楼跳下来,幸好被下面的雨蓬挡了一下,弹起来又摔在绿化带的矮树丛上,断了两根肋骨和小腿,养了好长一段时间,你看他现在走路还有点跛。” 五楼跳下来。他好像是真的想死。 郁星也在说:“他是真想死,把东西该怎么处理全都分类打包好了,贴上标签,跳下来之前也完全没有威胁阮栀的意思,连个电话都没给她打,就自己默默地跳了。” “他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阮栀,还给阮栀留了一句话:真想和你一起死,然而我死也不会伤害你。现在我死了,你就没办法跟我分手了吧?还加了个笑哭的表情。” 第41章 程梨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问:“所以阮栀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办。” 郁星无辜地吸了口果汁。 “我上次和她聊天,说起你的本事,她忽然就说,也有点事想来找你看看,所以我猜,大概就是为了洛天侑的事吧?” 程梨没什么把握:“你把他们的生日给我,我回去好好想想。” 回到Bravo,程梨先去系统里找人,没找到。 难道又是断线搞鬼? 程梨去翻了一遍册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真的是两根断线搅在一起,而且又是一层层解不开的死结。 程梨研究着线上的死结,心想:想要帮阮栀,其实很简单,只要把线刮下来,阮栀的麻烦就没了。 可是这样做,洛天侑会不会又去跳楼? 他虽然很奇怪,会跟踪阮栀,会监视阮栀,会敌视接近她的所有人,可是罪不至死。 他最需要的,其实是去看心理医生。 程梨脑中冒出一个人来。 程梨拿过手机,打了聂允初的电话。 帝都的H大里,心理学界著名的CUJPS正在召开年会,现场大牛云集。 聂允初正在台上做报告,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讲台上静了音的手机忽然亮了,聂允初瞥了眼手机屏幕,停了下来。 他对台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居然就这么接起手机,声音愉快柔和:“现在正在开会,我一会儿有空就打给你。” 台下所有人都愣了。 聂允初虽然出类拔萃,年轻有为,却向来谦和有礼,一点都不轻狂。今天居然会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当众接一个私人电话,实在莫名其妙。 前排坐着学术界泰斗,看见当年的爱徒一反常态,做这么离谱的事,也怔了怔。 随即帮他打圆场:“允初啊,女朋友查岗?” 大家都笑了。 聂允初没回答,笑容却很愉快。 聂允初一讲完,就第一时间躲出会场给程梨回了电话。 听完程梨的描述,聂允初立刻痛快答应,如果阮栀肯带洛天侑来诊所,马上就会帮他们空出时间做个检查。 搞定聂医生那边,程梨问郁星要了阮栀的联系方式,约她出来见面细谈。 上次害砺锋在洗手间里闷了好长时间,程梨这次没叫砺锋,毕竟人家也不真的是保镖,不能这么一次次地折腾人。 程梨在咖啡店里等了好久,阮栀也没来,正想发消息给她时,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洛天侑走进来了。 他仍旧穿着那件宽松的白大衣,幽灵一样飘过来,安静地坐到程梨对面。 程梨警惕地看着他。 洛天侑反而轻松地跟程梨打了个招呼:“嗨。等阮栀呢?” 程梨没有说话。 “她遇到点事,好像是钥匙找不到了,可能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到。我先过来看看。” 服务生过来,洛天侑只要了杯冰水。 等冰水送来了,他皱眉看了看服务生端杯子时留在玻璃杯上的指纹,并没有真的去碰。 洛天侑凝视着程梨。 “我知道你。阮栀说起过,就是因为你给郁星转了运,郁星才把那个姓傅的变态甩了,重新找到了好姻缘。” 程梨心想:你还说傅海修是变态,好像你也没正常多少。 “你在想,我也是个变态,对不对?” 他猜得倒是挺准。 “姓傅的那种事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洛天侑语气诚恳,“我宁肯动手勒死你,也不会让阮栀和我分开。” 祁轼说得对,程梨看着他心想,给人牵红线属于危险工种,出门时应该随身带上保镖。 洛天侑认真地盯了程梨一会儿,忽然笑了:“杀人犯法我知道,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可是他的语调,一点都不像在打比方。 程梨并不怕他,反而看看邻座的人,靠近一点,压低声音。 “洛天侑,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以你现在这种状态和阮栀在一起,我们都很担心阮栀的人身安全。” 洛天侑脸上那层浅淡的笑意消失了,反而多了受到侮辱的表情。 “你觉得我会伤害阮栀?怎么可能?” 程梨冷静地说:“你现在是觉得你不会,万一呢?你有十足十的把握能控制你自己吗?我倒是认识一个非常不错的心理医生……” 程梨还没说完,洛天侑的目光忽然移到程梨身后。 那双潭水般的眼眸原本深不见底,这时突然阴翳散尽,现出光芒来。 是阮栀来了。 阮栀依旧是温婉大方的样子,看见洛天侑在,并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天侑,是你把我的钥匙藏起来了,对不对?叫我找了好半天。” 口气像在批评家里淘气的小朋友,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阮栀坐下,自然地把一只手交到洛天侑手里。 “我和程小姐聊天,要说的就是我们两个的事,你想来听就来,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洛天侑紧紧握着阮栀的手,说不出话来。 这走向有点奇怪。 程梨仔细研究阮栀的表情,她坦荡大方,不像是因为洛天侑在而说谎。 程梨问阮栀:“你上次说,找我不是为了转运?” “也算是想转运。”阮栀说。 洛天侑又紧张了。 阮栀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别急,听我说完。” 转向程梨:“天侑已经跟我求婚了,我准备答应——还没来得及跟天侑说。” 洛天侑怔住了,眼中的光芒更亮了,流光溢彩,又想开口说话。 “你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吗?”阮栀低声抱怨的口气也是温柔的。 洛天侑乖乖地不吭声了,只把阮栀的手用双手紧紧握住,抵在唇边,埋下头。 “我已经跟家里说了,可是我爸和白姨都反对,他们想让我嫁给一个不知道是谁谁谁的儿子,说是对我爸的事业大有好处。” 阮栀笑笑:“他们这些年对我不管不顾的,现在倒是忽然想起我来了。” 洛天侑默默地腾出一只手,揽住阮栀。 阮栀笑道:“我家里的情况和天侑很像,小时候爸妈离婚,又再婚,生了妹妹,倒是没像天侑那样,被送到奶奶家,可是也差不多。” 阮栀是在笑着,可是眼睛并没有在笑。 “家里房子大,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一样,妹妹喜欢的东西,有时突然想起来,一式一样的也给我一份,可是从来没人费心问问我喜欢什么。” “我就是一个隐形人,是住在他们家里的鬼,我不出声,就没人能看得见。” 阮栀反手握住洛天侑的手。 “从来没有人对我像天侑那么好——虽然开始时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我现在已经很适应了。他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真爱我的人,爱到能为我活,能为我死。” “程小姐,我爸很强势,向来说一不二,我怕拗不过他,郁星说你很厉害,你能帮帮我,让我能顺利地跟天侑在一起吗?” 这下轮到程梨说不出话来了。 “你知道他有一点……”程梨说。 “我知道。”阮栀目光温柔,却很坚定,望着程梨。 程梨看着他俩紧握的手:“我要是让你们在一起,你们可就真的在一起了,你确定?” “我确定。”阮栀答得毫不犹豫。 “好。”程梨看了她半天,点点头,从包里取出红线。 红线程梨随身带着,还没打结。程梨当着他们的面打上鸳鸯结,反正他们看不见。 虽然程梨动作复杂又奇怪,两个人却什么都没问,耐心地等着程梨把结打完。 “你们伸手。”程梨说。 两个命运相似、同病相怜的人同时伸出手来,两只手还握在一起。 “你们不会后悔吧?在一起了,可就分不开了。”程梨再确认一遍。 “不会。”两个人答得异口同声,然后彼此相视一笑。 程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主持婚礼的神父。 一条线两端的鸳鸯结分别套上他俩的手指,一抽。 “一生一世,百年好合。”程梨低声说。 这不是一个祝福,这是描述事实。 “谢谢。”洛天侑低声说,有点哽咽。 阮栀眼中也有泪光。 “程小姐,我该怎么谢你?”阮栀问。 程梨对她笑笑:“两百块,头回打八折,红包转给我就行了。我还有事,拜拜。” 这件事完了,还得赶紧回去理红线呢。 程梨站起来就走,才走几步,洛天侑忽然从后面叫住她,快步追上来。 “程小姐,你刚刚说你认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能不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他居然过来主动要这个,程梨有点惊奇。 “你愿意去?” “是。我怕有一天我控制不了自己,可能真的会伤害阮栀,还是去看看医生的好。” 程梨把聂允初的号码给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也没有开始时以为的那么吓人。 洛天侑认真记下号码,跟程梨道别,回到阮栀身边坐下,自然地握住阮栀的手。 两个人正对着咖啡店的落地玻璃,透过玻璃,看见程梨出门时停了停,忽然小跑了几步,欢快地飞扑到一个男人怀里。 男人衣着精致,俊美得不像人类,毫不犹豫,一把抱住程梨。 “这人是谁,看着这么眼熟,是明星吗?”阮栀思索,忽然想起来,“这个是不是Bravo的那个……” 洛天侑低声抱怨:“不要想别人,只想着我一个人好不好?” “好,只想你。”阮栀不再看外面,靠在洛天侑肩膀上,仰头望着他,眼眸中都是幸福。 咖啡店外,程梨想都没想就扑进祁轼怀里,立刻就尴尬了。 脑抽了吗看见他就冲过去一把抱住?这是犯的什么花痴? 这可是他的大忌。 祁轼倒是立刻接住程梨,抱着转了一圈才放下,神情愉快,声音里带着笑:“怎么了?几天不见,如隔三秋?” 程梨更尴尬了,把手松开,解释:“我正想着需要你回来呢,你就回来了。” “又遇到坏人了?这次要我揍谁?”祁轼看看咖啡店里,“你又不带砺锋,一个人到处乱跑,叫我找了半天。” 程梨摇摇头:“不是,没有坏人,是我要找你连红线,本来以为还得再等你好几天。” 祁轼很满意:她要连红线,宁肯等着,也不去找别人。 程梨兴奋地接着说:“因为要连一根很变态很变态的线!祁轼,我觉得你最合适了!!” 祁轼:“……” 第42章 回Bravo的路上,程梨把阮栀和洛天侑的前因后果都跟祁轼讲了一遍。 程梨无比感慨。 “牵红线可真不容易,你以为适合的,人家并不喜欢,你觉得绝对不能要的,偏偏就是人家的理想款,所以到底要怎样做,才算是最好呢?” 祁轼望着她忧愁的小脸,有了种不详的预感:以后理红线的进度,估计要更加慢了。 程梨叹了口气:“做这个工作,还真的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祁轼低声接道:“没错。‘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这是月老祠门口的对联。 程梨有点惊奇:“祁轼,你不是最不把姻缘什么的当回事吗?” “我顺口接个下联而已。”祁轼迅速转移话题,“所以你要我连洛天侑的那根红线?” “是。”程梨郑重地点头。 祁轼弯了一下嘴角,靠过来一点,闲散自在地问:“你不害怕?” “怕?你?呵!” 程梨答得挺快。 她胆敢越来越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祁轼靠回座位里,眯眼望着程梨不出声。 回到顶楼,祁轼二话不说,让程梨找出册子,用缘斩小心地把洛天侑和阮栀打结的断线刮下来。 一人一头,各打一个鸳鸯结,两个人绑红线的动作越来越熟练。 看着祁轼干脆利落地抽好红线,程梨就问:“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祁轼淡淡答:“心慌,头晕,四肢无力,一直恶心想吐。” 程梨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郑重答:“祁总,看症状,您这是有了。” “有了?那一定是你的。”祁轼倒打一耙。 “我的?那可要跟我姓。”程梨继续跟他对付。 祁轼微笑:“这有什么关系,跟你姓就跟你姓。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程梨无语:“祁总,你那么厉害,生小孩都会了,就干脆帮我生对龙凤胎吧。” “好。”祁轼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忽然低声补了一句,“要是真能帮你生就好了。” 程梨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是傍晚去找他吃饭时,却发现不对。 祁轼正在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却亮着,正在放奇怪的东西,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等程梨看清他的屏幕上是什么,立刻吓得一哆嗦:“祁轼,你在看什么?” 祁轼靠在椅子上,支着头:“手术的视频。我今天忽然觉得生小孩这件事有点复杂,我猜想,剖腹产可能会简单一点,就找了个科教视频看——好像剖也不怎么样嘛。” 程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剖的话,里外要足足缝合七层。”祁轼幽幽道,“梨梨,我们以后不生了,一想到你要受这种苦,我就舍不得。” “梨梨”这个称呼又回来了,程梨说不出话来。 他看上去挺正常,其实一点都不正常。 程梨调整了半天情绪,才哄他:“好,以后不生。你能不能先把那个剖腹产关了?” 祁轼瞥一眼屏幕:“这个不是剖腹产,剖腹的我早就看完了,这个是心脏手术,我今天还看过不少别的手术呢,都有什么来着?” 祁轼偏过头,长长的睫毛瞬了瞬,好像在努力回忆。 程梨默默吸一口气,挤出点笑容:“你看这个干什么?咱们不做剖腹产,什么手术都不做。” 祁轼认真答:“我忽然发现,看这种精细手术的视频,能让人精神放松。” 放松?放松?你当真? “祁轼,咱们出去吃饭吧?”程梨伸手拉他。 祁轼反手握住程梨的手不放:“今天外面降温,太冷,你别出去,我已经在一家还不错的店点好吃的,叫展卷送过来了。” 正说着,展卷正好敲敲门进来,对祁轼和程梨握在一起的手熟视无睹,把碗碟排兵布阵一样摆在桌上。 “祁总,是我亲自进后厨盯着做的,绝对干净。” 祁轼点点头。 展卷又递给祁轼一大袋东西。 “买回来了?”祁轼问。 “是,您给的单子,上面的片子一部都没少。”展卷放下袋子走了。 “片子?是什么?”程梨好奇,伸手去扒袋子口。 里面好像是一大摞影碟。 程梨有点害怕,“不会又是什么手术的纪录片吧?” 祁轼笑了:“当然不是。是吃饭时消遣看的电影。” 程梨刚松一口气,就听见祁轼继续说:“全是这些年有名的美式恐怖片。” 程梨一哆嗦,把袋子扔出去了。 祁轼仍旧握着程梨的手,顺势站起来,体贴地问:“梨梨,你不喜欢这种?是,美式恐怖片太大开大合了,不够细腻缱绻,那我让展卷去换成日韩风的,好不好?” 他的手指今日不同以往,冰凉一片。 他的声线倒是很温柔,只不过温柔得有点瘆人。 程梨慌慌张张想甩掉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攥着,挣不开。 祁轼贴过来,在程梨耳边柔声问:“这么急着走,不愿意陪我吃饭?想去哪?” 当然是躲回小楼,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慢慢变着态。 程梨诚恳答:“不去哪,陪你吃饭。” 祁轼笑了一声,在程梨肩膀上一按,让程梨在椅子上坐下,顺手开了办公室里的投影。 又轻手轻脚,幽灵般飘过去打开袋子,在里面翻了翻,自言自语:“哪部适合吃饭时看呢?” 程梨默默看着他:祁总,哪部都不适合。妈妈,我要回家。 祁轼仿佛纠结片刻,终于选好了一部,回来坐到程梨身边。 今天点的菜也是绝了。 一改祁轼向来阳春白雪的风格,居然是奶白的猪大骨汤、剁椒鱼头,还有份烤得金黄的脆皮烤五花肉。 要是平时,看着还挺好吃,可是今天在这种片子的威胁下,谁还能吃得下去? 电影开始了,程梨扒着白饭,坚决不肯抬头。 片头音乐还挺悠扬,角色说话了,声音也挺欢脱。 迪士尼也拍恐怖片了?程梨抬起头。 一抬头,就看见屏幕上的小动物们正在欢蹦乱跳,还有祁轼那种不动声色,却明显带着得意微笑的脸。 “祁!!轼!!” 程梨愤怒地吼他。 祁轼悠闲地拨了拨饭,这次声音恢复正常了,冷冰冰懒洋洋,是他本人的声线。 “有人不是号称不害怕么?才这点小意思,就受不了了?” “祁轼!”程梨咬牙切齿,“你也不用装变态了,我看你根本就是本色出演!” 祁轼笑了:“是吗?我也觉得这角色挺适合我的。” 祁轼凝视着程梨,忽然倾身过来,嘴唇在程梨鬓边轻轻贴一贴。 “再说,梨梨,你娇嫩得像朵小花一样,我怎么舍得真的吓你?” 程梨望着他发呆。 所以他现在,到底是在演,还是没在演?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会叫“梨梨”的,不是真的祁轼吧? 祁轼的目光向下落,停在程梨的唇瓣上。 他抿了抿嘴唇,如同想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放下筷子,伸手握住程梨的手。 “梨梨,你还记不记得,你还欠我好几个吻呢。” 程梨猛然想起这茬。 新年那天早上,因为没刷牙不让他亲,确实欠他一个吻,然而当时他说什么?日息百分之百? 程梨已经彻底把这件事忘了。 从新年到今天,他一走就是十天,所以已经欠他十个了? 要和这样的祁轼,别说亲十个,亲一个都让人有点害怕。 程梨连忙说:“今天还没过完,一共九天,只能算欠你九个。” 祁轼嘴角一挑。 “梨梨,你一定是没明白日息百分之百的意思。我说得很清楚,你也答应了,复利按天计息,日息百分之一百。” 祁轼顿了顿。 “也就是说第一天,你欠我一个,第二天,你欠我两个,第三天就变成四个,第四天变成八个,所以就算今天是第九天,你也已经欠我二的八次方,一共二百五十六个吻。” 二百?五十?六? 程梨彻底晕了。 新年那天早晨,他明知道要走,还一走就是好几天,吃定了程梨就算想还他也没地方还,一定会利滚利滚成这么可怕的数字。 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祁轼仍然握着程梨的手,低着头,一根又一根地仔细玩着她的手指头。 “梨梨,我建议你快一点还,因为到明天,就会变成五百一十二个,后天就是一千零二十四个,大后天就是两千零四十八个,指数级增长是很恐怖的,这么拖下去,你可怎么办呢?” 听他的语调,好像很替程梨发愁,要不是他嘴角挂着一抹笑,程梨都快信了。 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这个人切开,芯里绝对是黑的。 “就,现在,吗?”程梨犹豫。 祁轼抿了一下嘴唇,微笑:“现在。” 程梨盯了他几秒,忽然呵了一声:“二百五十六个,简单。” 用他没握的那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程梨像只啄木鸟啄树干一样,笃笃笃地去猛撞他的嘴唇。 二百五十六下,撞不死你。 程梨自己都撞得有点牙疼,祁轼却没什么反应,一直眯眼望着程梨,既没主动,也没拒绝。 就在程梨自己都快数不清撞了多少下时,祁轼忽然一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固定住。 祁轼用另一只手食指的关节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好像在碰触一件易碎的瓷器。 “梨梨,吻可不是这样的。我要的是真金白银,你居然敢用冥币随便对付我?” 程梨怒了:他诽谤她的亲法是冥币? 祁轼的手滑到程梨的下巴上:“不过你好像真的不太会,没关系,我教你。” 语调温柔如蜜,透着无比的爱意和耐心。 这声音绝对不是祁轼自己的。 程梨听得背后发凉,挣开他的掌握,转身就跑。 程梨跑到门口,刚想去转门把手,就被跟上来的祁轼从背后搂住。 祁轼的胳膊比程梨长,越过她随手一拨,就把门反锁了。 他顺势吻了吻程梨的耳朵:“还是锁上的好,我估计你也不想被别人撞进来看见。” 第43章 程梨被他搂着腰,绝望地在空中挥舞着手,可惜门把手太远,腰又被他钳死了,够不着。 祁轼笑了一声,好像觉得这样像欺负小猫一样,还挺有趣。 祁轼伸手把她挥舞的小爪子收进手里攥住,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腰,让她亲密无间地贴上他的身体。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客气,揽着程梨一带,就和她一起倒在地上。 他的办公室地上铺的地毯也走利落冷硬风,平整无比,一点都不软。 但是倒下去时,祁轼贴心地让她先倒在自己身上,然后才翻身把她压住。 “这里不太理想,不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实在有点等不及了。”祁轼哑声解释。 他低下来,动作温存地把她牢牢限制在怀里,然后贴上她的嘴唇。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吻,却和以往不太一样。 程梨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侵略性,但是又被他竭力克制着,他强壮的肩臂上肌肉绷得很紧,正在微微发抖。 他给自己套上枷锁,在纤毫间耐心细致地照顾着程梨的感觉。 比起取悦自己,更像是在尽可能地取悦她。 程梨被他亲得头晕。 屏幕上的片子还在放着,小动物们正在欢快地撒欢,在卡通片的氛围中做这种事,让人有点羞耻。 不过总比恐怖片好。 不知过了多久,祁轼才松开她一点。 程梨睁开眼睛,发现他正撑在上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梨梨,这样一直亲,你有没有稍微喜欢我一点?” 他问得很直接,程梨的脸刷地红了。 还没想好要回答什么,祁轼已经伏低下来,贴在她的耳朵上温存了一下,轻轻问:“不然我们做吧。做着做着,说不定就喜欢了。” 程梨被吓傻。 这绝对不可能是祁轼会说出来的话。 程梨惊慌失措地去推他,他却不用程梨费劲,自己站起来了,还顺便伸手拉程梨起来。 “不用怕,逗你的。你要是不愿意,我怎么舍得。” “这么亲,才能算一个。”祁轼把她重新按在椅子上。 “胡说,我已经亲了……”程梨也不知道刚才当了多少下啄木鸟,只能胡搅蛮缠,“……亲了两百五十五个,加上刚才的,债已经还清了。” 祁轼有点无语:“小骗子,刚刚明明就是啄了六十九下。” 不过没跟她计较,只商量:“一共算你两百五十四好了,梨梨,乖,给我留两个。” 他让步成这样,程梨不好意思不点头。 祁轼看她答应,神情愉快:“菜冷了,我让展卷去换成热的。” 他一阵又一阵地抽风,让人捉摸不透,程梨只想赶紧吃完走人。 “不用,这样就挺好,换来换去太麻烦了。” “吃冷东西对胃不好,你的身体本来就弱。”祁轼贴心地坚持,还是叫展卷重新送了一份。 程梨火速吃完,逃亡一样溜出祁轼的总裁办公室。 等程梨一出门,祁轼就站起来,停掉正在放的卡通片。 展卷过来收好了东西,祁轼重新坐回他的办公桌前。 看了几页企划案,祁轼抬起头顺手点点鼠标,电脑屏幕上,精细的切割手术继续进行。 祁轼摸摸手指上的红线圈,向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撑住头,漠然地看着屏幕,目不转睛。 当天晚上,程梨一直半睡半醒,警惕了一晚上,祁轼却根本没来。 第二天一大早,程梨起来练琴时,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祁轼果然正在客厅里,坐在沙发扶手上。 他今天换了身奇葩的纯白色西装。 虽然颜色奇怪,但西装挺括,贴合着他宽肩窄腰的身材,看着还挺不错。 衣服不算大问题,问题是,他手里拿着把寒光闪闪的凶器。 比剑宽,比刀长,是蛇一样波浪形弯着的形状,形状古拙。 祁轼擦拭几下,随手一抖,那把剑发出长长的“铮”地一声响,声音不大,却连绵不绝,震慑得人心中一颤。 怪吓人的,他神经兮兮的又打算干什么? 祁轼听见程梨的声音,转过头,对程梨笑笑,一眼看见程梨的黑眼圈,皱皱眉。 “怎么了?没睡好?”祁轼快步过来,抬手用拇指认真捋过程梨的眼窝。 程梨心想:还不是你吓的。 祁轼好像听见了她心里的吐槽,表情无奈:“放心,让你睡好比什么都重要,我晚上绝对不会去骚扰你。” 程梨脸红了,转移话题,指指他手里的凶器问:“这是什么?” “我的剑。叫末离,这次特地带下来的。” 祁轼转转剑,剑锋上蓝光闪过,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看样子就是件宝贝。 程梨好奇地研究末离。 祁轼没有再看剑,而是眯起眼看程梨。 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俯身贴近程梨的耳朵,亲昵地碰了碰:“梨梨,亲一个,剑就归你。” 听语气,这个仍然不是正常的祁轼。 “我才不要。”程梨拒绝。 祁轼妥协:“好,不亲也是你的。”把末离递给程梨。 程梨试探地碰了碰。 祁轼调转剑柄,硬塞进她手里:“不用怕,末离跟了我很多年,很有灵性,和我心意相通,我绝对不想伤害你,它当然也就不会伤到你。” 程梨接过来,沉甸甸的。 轻轻一挥,剑光过处,旁边矮柜的一角立刻没了,断口黑乎乎的,一股焦糊味。 程梨赶紧把末离塞回祁轼手里,太可怕了。 “你把这种凶器带下来干什么?” 祁轼接过末离。 “是季玄,现在的天帝,让我带下来防身。” 祁轼握着末离,如同爱抚爱人一般,用食指轻轻把剑身从头划到尾。 “天帝?叫季玄?”程梨问,“帅吗?” 祁轼停顿了一下,才幽幽答:“和我差不多帅。再说人家早就有老婆了。” 想想又补充:“我也不比他差,真的打一架,我不用末离,他也不用他的非存剑,还不一定谁赢谁输。” 不甘心,又再多补充一句:“在九重天上,追我的人比追他的人多得多了。” 程梨冷静地分析:“那是因为人家早就已经有老婆了吧?” 祁轼舔舔嘴唇,不说话了。 程梨有点想笑。 他连上这根红线,虽然有点变态,但是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其实很好欺负,不像原来那样冷淡毒舌,刀枪不入。 而且对程梨极好,体贴入微。 入得有点太微。 吃午饭时,是在外面馆子,有B2B那边的老总和项目经理,一大群人。 祁轼在外人面前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在饭桌上一边聊着工作,一边把桌上的菜全尝了一遍,最后一个人霸占了一碟东星斑。 这盘唯一入他眼的鱼,他挑拣了半天,把最好净肉剥下来,一点点细心地把刺去掉,放进小碗里。 总算是弄好了,才把一小碗鱼肉默默地推给程梨。 害得程梨当着一圆桌人,连头都不敢抬。 程梨安慰自己:只不过挑个鱼肉而已,总比那根红线的主人洛天侑当众给阮栀暖脚要好得多了。 大家都假装没看见,不过也有没那么机灵的人。 “程总助喜欢吃鱼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搭讪着问,好像是个产品经理,姓王。 祁轼原本在研究桌上的菜,好像在琢磨什么适合给程梨吃,这时抬起头,用犀利的目光扫了王经理一眼。 “她喜欢吃什么,和你有关系?” 祁轼对下属虽然也毒舌,但是分寸向来掌握得很好,并不会这样平白无故直接怼人,一桌人都静了片刻。 都不说话太尴尬,可是男的都不敢再搭茬,B2B那边一个四十多岁精明强干的大姐只得站出来。 “小王馋海鲜了吧?今天的虾不错,来来来,姐给你夹一个。” 夹了个大虾到王经理碗里。 顺便又问程梨:“程总助,你要不要?”又夹起一只。 虾还没到程梨碗里,程梨也还没说话,祁轼又开口了。 “程总助不想要。” 他眯眼盯着人家大姐,语调中是满满的敌意。 胆敢接近程梨的,无论男女,全部无差别攻击。 大姐的虾停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程梨火速伸出筷子,接过人家的虾:“谢谢谢谢,我想正着吃呢,有点远,够不着。” 由着祁轼这么闹下去,他能把一桌子人都得罪一遍。 程梨迅速把虾剥好吃掉,站起来,问祁轼:“祁总,你刚才不是说不舒服,有点头疼?车里有药,要不要去吃一片,稍微休息一会儿?” 这一听就是胡说八道,不过大家还是纷纷说:“祁总原来不舒服啊?那快去吧。” 祁轼望着程梨,竟然真的听话地站起来,跟着她出了包间。 一路回到车里,两人都没说话。 真的坐回车上,程梨才说:“祁轼,我知道都是那根红线搞的鬼,可是在外人面前,你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 祁轼半天才说:“她居然敢不用公筷,就用自己的筷子给你夹菜?” 好像十分不爽。 “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了,你吃的每一粒米,喝的每一滴水,都应该是我亲手给你的,我才能放心。” 程梨愣了愣,哑然失笑。 他看起来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好好的一个祁轼,都是因为要帮忙连那根变态的红线,才会受这种折磨。 就像生病了,看着有点可怜。 程梨的脑子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母性掌控,有点不听使唤。 明知道这是阮栀的那根红线正在起作用,程梨也没有跟它抗争。 “过来。”程梨张开手臂,“我抱抱。” 祁轼一丝犹豫都没有,乖乖靠过来,紧紧抱住程梨。 程梨的胳膊穿过他腋下抱着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背:“用不了多久,这根红线就没了,你就没事了。” 祁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红线没了,我就不爱你了么?” 像在问程梨,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祁轼说。 程梨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梨梨,”祁轼低下来,把头搁在程梨的肩膀上,密不可分地把程梨压进怀里,“我不喜欢正常时的我,我们要是能不让他回来就好了。” 程梨:??? 他继续低声说:“一想到他以后会和我一样,这样抱你,吻你,我就受不了。” 所以他吃醋吃出新境界,开始吃自己的醋了? 祁轼抱着程梨,继续控诉:“他对你满脑子邪念,每次亲你的时候都有反应,我都知道。” 程梨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祁轼亲昵地蹭蹭程梨的鬓发:“梨梨,我们干脆把他阉了吧。” 哈? “人间普通的刀剑对他没什么用,不过我们可以用末离。” 祁轼轻声细语,语调认真。 “我早就想好了,用末离,只要咔嚓一下,一秒钟,一了百了。” 程梨浑身一哆嗦。 所以这就是他把那把末离剑带下来的原因?打算削了他自己? 第44章 “你带末离下来,就是为了这个?” “傻瓜,当然不是,剑是他带下来的,你忘了?只不过刚好送了我一把凶器。” 祁轼笑得有点得意。 他只是连了根红线,又不是人格分裂,怎么这次这么吓人? “祁轼,连不连红线,都是你自己,你怎么了?” 祁轼认真地轻声纠正:“那个不是我,我比他爱你。” 程梨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一定要看住他,熬过这两天,等红线一消失,他就会恢复正常。 两人回到Bravo大厦后,程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缴了他的末离。 程梨把末离拿进乾坤珠里,放到自己的枕头底下。 祁轼一直默默地跟着程梨,虽然从她手里夺回来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仍然听凭程梨收了他的剑。 只是神情很不开心。 “程梨,你该不会是真想跟他发生点什么吧?理论上来说,我阉了他就是阉我自己,你急什么?” “我哪有?”程梨分辩,“我是怕等你清醒了,找我麻烦。” 当天晚上,程梨回到乾坤珠里睡觉,始终睡不踏实,一直半梦半醒。 虽然做着梦,程梨还是觉得不对,好像整个身体都飘起来了。 程梨挣扎着努力睁开眼睛。 果然不对,人倒是躺着,却无依无靠地悬浮在离床铺一尺多高的空中。 程梨一眼就看到祁轼,他正偷偷摸摸地弯腰去拿程梨枕头下压着的末离。 “祁轼!”程梨吼了一声。 扑通一下,程梨掉回到床上。 祁轼顾不上末离了,赶紧抱住程梨,帮她揉脑袋。 “摔疼了没有?” 当然没有,床上有被褥,是软的,可是程梨很生气。 “不给你,你还来偷?你不是说晚上不来骚扰我吗?给我呆在这儿不许动。” 程梨抓起末离,出了乾坤珠,去祁轼房间找到月老办的钥匙,把门锁起来。 把他锁在里面,暂时是没事了,可是也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明天白天还不放出来。 最好是把末离藏起来,该藏到哪里好呢? 程梨正在琢磨,忽然听见客厅里一阵闹耗子一样的乱响。 出来一看,果然是乐央又来了。 他把祁轼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程梨看见他,眼睛一亮:“乐央,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末离藏起来?” 程梨给他看手里的剑。 乐央立刻来了兴趣:“藏祁轼的剑?你俩在玩什么?当然好啊我帮你。” 乐央接过剑,剑在他手里一晃,转瞬就没了。 程梨:“……” “你把它弄到哪去了?” 乐央得意:“你不用管,祁轼绝对找不到。” 行吧,祁轼说过,他的仙法被封了不少,乐央藏的东西,他大概是真找不到。 程梨想起另外一件事:“还有,乐央,你能不能去帮我找找那把能剪红线的剪刀,叫鸾齐还是什么的,我想剪断一根红线。” “当然可以。我这就帮你拿来。” 乐央答应得爽快无比,嗖地不见了。 程梨看了一眼手指上的红圈。 这根红线太危险,不知道祁轼还会干出什么来,实在万不得已,还是用鸾齐剪断了的好。 至于因果报应什么的,就随它去吧。 乐央回来得不慢,天还没亮,就来敲祁轼卧室的门,等程梨打开,递给她一把金晃晃的大剪刀。 “这就是鸾齐?”程梨好奇。 “是,剪红线小能手,小心好好保管,能不用就不用,毕竟剪红线这件事非同小可。” 乐央把鸾齐交给程梨,嘱咐的口吻和好久不见的月老老大爷如出一辙。 鸾齐有了,末离藏了,程梨放心多了,打开月老办的门,回到乾坤珠里。 祁轼还在程梨床上睡觉。 程梨一靠近他,两人手指上连的红线就现出来了,是一道红色的虚影。 程梨用鸾齐比划了一下,还是没真下剪子,有点纠结。 现在剪断,就是前功尽弃。 都已经过了两天了,再坚持一下下,说不定白天红线就没了。 程梨握着剪刀犹豫的时候,忽然听见黑暗中,床上的祁轼说话了。 声音迷迷糊糊的:“梨梨,你干什么呢?” 程梨赶紧把鸾齐塞到褥子底下。 剪断红线,就如同杀了现在的他,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没干什么,我来看看你,你的末离我已经藏起来了,你不用再打自残的主意。” 祁轼好像并不太在乎,哦了一声,伸手捉住程梨的一只手,把她一拉。 “过来,陪我睡一会儿。” 程梨被他拉得扑在他身上。 睡?睡?? 祁轼用两手揽住程梨,声音幽怨:“你肯跟他睡,就不肯跟我睡?” 他说的应该是新年喝醉了那天,两个人一起睡了一夜。 “我哪有?”程梨分辩,什么睡不睡的,这种说法太可怕了。 祁轼叹了口气:“我是说真的睡,不是那种睡。梨梨,红线就快没有了,我就要消失了,你陪陪我吧,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说的都是实情,有点可怜。 阮栀的红线又开始起作用,程梨忍不住心软。 祁轼发现程梨不挣扎了,索性伸手把她搂上床,按进怀里,重新闭上眼睛。 他的力气虽然大,却安安静静的,确实是一点逾矩的意思都没有。 窗外莲花池里,仿佛有隐隐虫鸣声传来,外面是三九寒冬,乾坤珠里却是春末夏初。 祁轼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让人安心,程梨慢慢地迷糊了。 再睁开眼睛时,身边居然没有人。 眼前雪白一片,竟然又到了祁轼的大床上。 程梨想坐起来,忽然发现手有点别扭,低头一看,发现两只手腕和脚踝居然都被人绑起来了。 一定是祁轼干的。 因为绑的人十分贴心,用的是很宽很软的睡衣带子,绑得平平整整,唯恐勒疼了程梨。 程梨扭了扭,就看见了祁轼。 祁轼就在旁边,不知从哪找了件纯白色亚麻睡袍穿着,胸前敞着,里面没有内衣,露出好大一片胸膛,看起来和他平时很不一样。 祁轼也听见动静了,回头对程梨笑笑:“这么快就醒了,不再睡一会儿?天还没亮。” 谁在这种情况下还敢继续睡? “还睡?我怕再睡我就永远睡过去了。” 祁轼讶异了一下,继而眼睛中流露出一点伤心。 “你还是这么不相信我。我死也不可能伤害你一丝一毫。我只不过要忙一点事,绑起你来是怕你妨碍我罢了。” “什么事?”程梨这时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什么,汗毛都立起来了。 祁轼的手中握着那把大剪刀——鸾齐,正在一根蜡烛上慢悠悠地烤。 “我慎重考虑过,还是打算阉了他。” 祁轼耐心地解释。 “我找不到我的剑去哪了,我们梨梨藏得真好。不过我发现,你给我送来了另外一样能用的东西。” 祁轼给鸾齐转了个面,去烤另外一边:“我也不想他死,让你伤心,所以好像应该先给这把剪刀消个毒。” 程梨惊恐地看着他手里的剪刀,心想:幸好醒得及时。 祁轼好像猜到她想什么,祁轼解释:“消毒这个前,我花了不少时间做了另外一件事,看你的手腕。” 程梨低头看看手腕,没看出什么,过了片刻,才意识到,手腕上的红绳手链不是上次奶狗祁轼送的那个,略有差别,不细心看都看不出来。 “我要走了,刚刚编好送你的,留作纪念,手艺是不是比原来那个好多了?” 程梨连忙问:“原来那根呢?你扔了?” 祁轼用下巴点点桌上,手链好好地放在上面:“本来想烧了,又怕你生我的气。” 转眼,祁轼已经烤好了剪刀,想了想:“梨梨,你怕血吧?而且让你看见也不合适,我去浴室里面操作。” 操作?他真以为他在动手术吗? 祁轼像是终于消好了毒,站起来准备去浴室。 “祁轼!”程梨叫住他,“你在自己身上动刀,你也会疼的。” 祁轼回头一笑:“为了你,这点疼我不在乎。” 程梨继续想办法拖延:“那只烤一烤就算消毒,会不会不够?要不要酒精什么的?” 祁轼挑挑眉,不太高兴:“有什么不够?我又不是人。再说红线已经开始变淡了,我快没有时间了。” 他说得对,手指上的红线正在明显变淡。 祁轼继续优哉游哉地拎着那把金色大剪刀往浴室走。 程梨急得快哭了,无奈手脚都绑着,动都动不了。 乐央和凌耽平时说冒出来就冒出来,这会儿却不见踪影,展卷和砺锋也不知道在哪。 祁轼不是凡人,一般人,包括程梨自己,都拿他没办法, 他这样的人,大概只能用末离对付。 末离?程梨想起末离来。 末离,你究竟被乐央藏在哪了?你要是真有灵性,都这种时候了,还不赶快出来救救你的主人? 这想法刚冒出来,只见天花板上蓝光一闪,末离凭空现出形来。 程梨又惊又喜,这剑还真是个灵物。 那是祁轼,不能真的去砍他,只能敲他的头。 末离仿佛清晰地听见了程梨心中的声音,利落地掉转剑柄,闪电般从天而降,直奔祁轼后脑。 猛地一击,咚地一声。 祁轼一点防备都没有,一声没吭,就倒在了浴室门口。 “乖,快过来帮我把带子割开。”程梨举起手,轻声召唤末离。 末离如同有人掌控一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轻巧地飞过来,在程梨手脚上挑了挑,带子立刻断了。 程梨拎起带子,走到祁轼身边,第一时间先把他的手脚全都绑好,然后才拿起鸾齐。 剪断两人间的红线,祁轼就会立刻恢复正常。 只是这样直接剪断阮栀和洛天侑的红线,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报应落在自己和祁轼身上。 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程梨握好剪刀,对准两人手指间连着的红色虚影。 祁轼的眼睛却忽然睁开了。 第45章 祁轼这么快就又睁开眼睛,看来末离没舍得真对它的主人下重手。 他看到了程梨手里的剪刀,轻轻叫了一声:“梨梨。” 一剪刀下去,正常的祁轼就能回来,这样的祁轼就会彻底消失。 果然,祁轼低声恳求:“梨梨,不要剪。” 他漂亮的眼睛恳切地望着程梨,程梨的手停住了。 剪断红线,对这个他来说,就如同死掉了一样。 可是祁轼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他眼中全是真诚的忧虑:“梨梨,不要乱剪,你剪断别人的红线,要是报应真的落在你身上,该怎么办?” 祁轼举了举绑着的手给程梨看。 “红线撑不了多久了,只要你再稍微等一会儿,它就会自动消失,你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程梨看一眼手指上的红线,他说得没错。 能不断红线当然更好。 他虽然危险,可也没什么可怕的。程梨望向末离。 末离能感应到程梨的心思,立刻飞到祁轼的上方的天花板上,戒备地震颤着,准备随时发现不对,立刻飞下来,给祁轼坏掉的脑袋再来那么一下。 祁轼抬头看一眼末离,笑了:“我明明是它的主人,它却更听你的话,看来我上次说送你了,它感应到了我的真心。” 祁轼挣扎着努力坐起来。 看见程梨一脸警惕,祁轼耐心解释。 “别怕,我已经快没有时间了,我不会再浪费时间做其他事,就是想离你更近一点。” 他没有说谎,因为他的眼睛正热切地在程梨脸上搜索,好像想用消失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把程梨的样子烙印在心里。 手指上的红圈更淡了。 祁轼低声恳求:“梨梨,我马上就要消失了,你的那个祁轼要回来了,你能再抱抱我么?” 又补了一句,“求你。” 这是祁轼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的声音。 程梨的心软了。 他要走了。 反正有末离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程梨走过去,坐下来,轻轻地抱住他。 祁轼的全身都抖了一下,随即低下来,把头深深埋进程梨的肩窝里。他强壮有力,姿态却弱小得像个孩子。 手指上的红圈只剩一点隐隐的红色。 这个祁轼低声说:“梨梨,我爱你。” 程梨知道。 他爱得有点奇怪,但是他的爱是真的,全心全意。 他愿意为你活,为你死,为你做所有疯狂的事,你就是他的一切,他的光,他短暂生命的全部意义。 就在这一刻,程梨完全理解了阮栀的感受。 程梨忍不住抱紧他:“我知道。” 祁轼继续低声哀求:“梨梨,求你,不要忘了我。” 程梨的眼圈红了:“我不会。” 祁轼贴了贴程梨的耳朵:“你欠我的吻,到今天一共八个,趁现在都还给我吧。” 他轻轻一挣,就挣开了束缚,却只是抱住了程梨。 他的嘴唇滑过来,找到程梨的,轻轻吻了一下,就分开了,低声数:“一个。” 再碰程梨一下,拉开一点距离,凝视着程梨:“两个。” 再无比留恋地轻轻碰了一下:“三个。” 他没有时间了,只能浅尝辄止地吻着程梨,一下又一下。 “七个了。”他笑了,“我一个都不想给他留。梨梨,我不是他,记住我。我的吻和他的是不一样的。” 最后一次,他深深地吻上来。 不知为什么,泪水涌出程梨的眼眶,滑下脸颊,这个祁轼就在她满脸的泪水中,温柔细致地取悦着她,一心一意。 不知什么时候,吻停了。 程梨低下头,在迷蒙的泪水中,看到手指上的红线彻底消失了。 程梨离开祁轼的怀抱,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有人重新把程梨揽进怀里。 是真正的祁轼回来了。 他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说,只一下一下地拍着程梨的背。 一线晨曦透进窗帘,抹掉城市的夜色,黑暗中发生的一切都消失无踪,仿佛从未有过。 程梨抬起头。 “我再也,再也不要和你连红线了。” 程梨哑着喉咙。 “好。咱们不连了。”祁轼答应着。 程梨抹抹脸,站起来,回到乾坤珠里,一整天都没再出来。 祁轼没有去找她,也没有去办公室,连衣服都没换,一个人一动不动坐在房间里,也足足坐了一整天。 展卷过来看了两次,没敢打扰,大概是搬救兵去了。 救兵很快就来了。 乐央依旧笑嘻嘻,轻轻推门进来,进来就研究祁轼的脸。 “失恋了?被那朵小梨花甩了?” 祁轼看都没有看他,沉默了半天才说:“以前你跟我说,断人红线会有报应,看来是真的。” 乐央在他对面坐下:“我早就跟你说了多少遍,你都不信,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就是欠教训。怎么了?” 祁轼答:“她好像喜欢别人了。” “谁?”乐央惊诧,“谁这么厉害,连我们九重天第一风姿绝代钻石王老五都不是对手?” 祁轼想想:“严格来说,是我自己。” 乐央:“……” 祁轼把前因后果全部跟乐央讲了一遍。 乐央笑出声:“搞什么?这不就是你自己?” “可是‘他’不承认他是我。” 乐央淡定问:“那你呢?你怎么想?” 祁轼微微蹙眉。 “我当然觉得那就是我。因为所有的话都是我说的,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只不过就像中邪了一样,当时的想法做法都和平时很不一样。 祁轼又想了想:“可是硬说那不是我,也能说得过去,毕竟连的是别人的红线。” 乐央嘴角一挑,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一笼,不,两笼蟹黄小笼,不不不,再加一大煲生滚滑鸡粥。” 乐央趁火打劫。 “好。”祁轼答应得很痛快,却立刻补充,“要是你给我的不值蟹黄小笼和粥,我就把你剁成块,生滚成粥。” “这么变态,还说你不是他?” 乐央笑了笑。 “祁轼,红线只能激发你本来就有的人格,并不会带来新的东西,比如一个温和善良的人,就算连上嗜杀成性的人的红线,也不会去杀人,大不了会想多啃两个麻辣鸭脖?” “就像你开始时,虽然绑着傅海修的红线,却根本不会对程梨施暴,因为你的性格里没有那种东西,你不赞同傅海修的行为,所以他的线对你的影响非常有限。” “可是这次这么失控,是因为这根红线激发出的,是你本来就有的东西。” 乐央眨眨眼睛。 “弑神大人,你的嗜血是真的,嫉妒和占有欲也是真的,只不过平时都被你藏在很深的地方,严格控制着,不让它们露出来,这次被红线放大了而已。” 祁轼舒了口气。 “所以没有别人,那个就是我?”又想想,“就这几句话,值我的蟹黄小笼?” “知道你不满足,我还有好东西给你。” 乐央笑笑。 “我那儿有几种我新做的红线,其中有一种,估计能把那种变态的你激发出来,程梨想见她那个姘头的时候,你和她连上,把自己变一变,不就能满足她了?” “姘头?”祁轼呵了一声,伸手对着乐央抓过去。 乐央动作奇快,唰地没了,声音却还在:“你可以开始做小笼包和粥了,等我回来时,正好能吃上热乎的。” 程梨躺在小楼里的床上,望着雕花的床顶发呆。 忽然有一点响动,程梨转过头,看见祁轼来了。 祁轼把手里端着的餐盘放在桌子上,才走过来,对程梨伸出手。 “你又不是神仙,起来吃点东西。” 程梨拉住他的手,坐起来,抹抹眼睛,有点不好意思。 餐盘里是碗莹白的米饭,一盘素炒牛肝菌,还有蒜蓉蒸扇贝和一份口蘑鲜笋汤,这两天大鱼大肉吃多了,这几道显得十分清淡可口。 刀工精细摆盘完美,一看就是出自祁轼的手艺。 祁轼拉程梨到桌边坐下,塞给她一双筷子,自己坐在对面。 “我今天就是有点……”程梨也不知道有点什么,“睡一觉缓一缓就好了。” 祁轼点点头,把手递到程梨面前,掌心里是上次小奶狗祁轼送程梨的红绳手链。 “你的东西。” 程梨接过来,戴在手腕上——现在上面有并排的两条了。 祁轼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推给程梨。 “是什么?”程梨问。 祁轼说:“打开看看。” 程梨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袖珍的小玻璃瓶,塞着塞子,玻璃瓶里是一小卷卷起来的细如发丝的红线。 程梨抬头看祁轼。 祁轼微笑着,眼神温柔。 “这是种特殊的红线,只要用这个把我们两个连起来,你刚才以为永远消失了的那个人就会回来。” 回来? “不过连红线之前,一定要先告诉我,让我提前做好防范措施,我可不想变成太监。”祁轼补充。 真的吗?程梨举起装红线的小瓶,仔细端详。 “你想现在就连连试试吗?”祁轼问。 程梨摇摇头,把小瓶重新放回盒子里。 刚刚那么难过,是因为那个那么爱着她的祁轼走了,如同死了,永远都不会再见到。 现在既然能随时召唤他回来,就没有那么急了,理智重新占了上风。 让他回来,毕竟是一件对真正的祁轼无比危险的事。 程梨抬头看着对面的祁轼。 他居然肯冒险,送程梨这种东西,只为了哄程梨开心。 祁轼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梨。 乐央说,只有原本就有的东西,才会被红线激发放大。 弑神的杀戮嗜血是真的,极度的嫉妒和占有欲是真的。 对她的感情也是真的。 她并不明白,那个抱着她,低声对她说“我爱你”的,就是祁轼本人。 他的目光太直接,让程梨有点害羞,程梨低下了头。 程梨高兴多了,吃一口饭,看一眼小玻璃瓶,夹一筷菜,再看一眼小玻璃瓶,胃口很不错。 干掉大半碗米饭后,程梨瞄了一眼手腕上并排的两根红绳,犹豫再三,腼腆地问了个问题。 “祁轼,那你还有没有别的红线,能把上次那只小奶狗也叫回来?” 祁轼:“……” 小?奶?狗? 奶狗??狗??? 祁轼觉得自己不用连红线也可以直接嗜个血。 他冷静了半天,才从牙缝里问:“程梨,你这是想给自己攒个后宫?胃口真好。” 第46章 他咬牙切齿的语调有点过于明显,程梨连忙闷头喝汤。 难道不对他胡思乱想,暗搓搓对他连红线时变出来的人稍微胡思乱想一下,也算是犯了他的忌吗? 程梨埋头低调地吃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小瓶里的红线。 祁轼坐在对面,看见她眼圈的红还没完全褪下去,就望着小瓶悄悄地笑了一下,一对小梨涡一闪。 哭哭笑笑的,小神经。 祁轼默默地叹了口气,站起来。 “你去哪?”程梨连忙问。 “去问问有没有那种红线。” 程梨没懂。 “你要的那种。什么小奶狗的。”祁轼一脸不爽。 他臭着脸,却真的打算去找那种红线。 程梨笑了。 祁轼望着突然冒出来的深深梨涡,心想,只要她开心,当奶狗就当奶狗吧。 程梨把小盒子放在床头,如同把变态缩小版的祁轼放在床头一样,一夜好睡。 第二天才过中午,前台打电话到秘书室,说有人找程梨。 不止找程梨,还找祁轼。 祁轼听见秘书说对方是枫氏重工的枫总,冷哼了一声:“好,我们就下去。” 程梨莫名其妙:“为什么要下去见他?” 祁轼答:“去看看他又打算作什么妖。” 枫凛正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等着,神情严肃,一如既往地一本正经,看见祁轼过来,先站起来了,伸出手。 祁轼没打算跟他握手,劈头就问:“你又来干什么?” 枫凛只得把手收回去,看一眼程梨,才说:“祁总,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在影城洗手间跟你说的话?” 上次程梨和祁轼陶桃一起看电影时,遇到枫凛,枫凛把祁轼带到洗手间,说什么觉得程梨会特殊手段,让男人神魂颠倒之类。 虽然那时候和他说话的是小奶狗祁轼,祁轼也当然还记得。 祁轼嗤笑了一声:“无神论者,你想明白怎么回事了?所以她到底是下药还是下蛊,有结论了没有?” 程梨完全不明白他俩在说什么。 枫凛又看一眼程梨,郑重地点点头:“我找到答案了。祁总,我请你下来,就是表明我明人不做暗事,想当着你的面,把这件事解决了。” 祁轼饶有兴趣地问:“你打算怎么解决?” 枫凛见他首肯,对旁边的中年秘书做了个手势,中年秘书匆匆消失,过了一会儿,带过来一个奇装异服的人。 是个看起来极老的老太太,满脸褶子,牙都快没了,不知道有多少岁。 老太太挽着高髻,包着黑色头帕,身上穿了件快到膝盖的斜襟大褂,大褂衣领袖扣上绣着足有四五寸宽的花边,图案五彩斑斓,妖里妖气。 下面是条散腿裤子,脚下蹬着同样绣花的布鞋。 老太太架子不小,由一个中年女人专门搀着,身后跟着另一个,肩上背着手里提着琳琳琅琅不少东西,有布袋有竹筐有陶罐,不知道装的都是什么。 见她们几个上来了,枫凛恭恭敬敬对着老太太鞠了一躬,叫了声:“吴大仙。” 吴大仙? 这什么来头?唱戏吗? 程梨愣了愣。 祁轼没绷住,笑了出来。 祁轼调整了一下表情,清清喉咙:“枫总,你这是要干什么?” 枫凛郑而重之地正色回答:“祁总,我去查了很多资料,也到处寻访了不少高人,最后发现,我们的症状和中了一种古老的苗疆蛊毒类似。” 什么中蛊? 程梨完全没听懂。 枫凛的意思是,他中了什么蛊毒?而且他还说“我们的症状”,难道是说他和祁轼? 枫凛按照他的思路往下走,安抚祁轼:“祁总,我请这位吴大仙来,是想解决问题,一了百了,你放心,她跟我保证过,只解蛊,绝对不会伤害程梨一分一毫。” 祁轼冷笑一声,心想:想当着我的面动程梨,你也得有那种本事。 枫凛看看四周。 这是Bravo大堂,人来人往,虽然是角落,毕竟还是会让别人看见。 枫凛问:“祁总,咱们要不要去个没人的会议室?” 祁轼却并不在乎:“就在这儿吧。” 在祁轼的地盘上,枫凛无奈,只得示意那个“吴大仙”就在这儿作法。 看表情,吴大仙好像对这个非常临时的施法场所有点不满,然而大概枫凛钱给得足,也没多说什么,被人扶着,端端正正坐到了沙发上。 助手恭敬地在她面前摆了一茶几有的没的不知是什么法器,大仙点点头,把头顶的黑布头帕拉了拉,向下遮住眼睛。 拉了几声长声后,大仙浑身突然开始哆嗦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唠叨,又像是唱戏。 明明是坐着,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却在地上轮流拍个不停,好像在模拟走路。 这个程梨还真在网上见过。 程梨悄悄拉拉祁轼的袖子,小声探讨理论知识。 “这不是号称去地府上路时才这么干么?所以他们又不解蛊毒了?” “去地府?”祁轼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幽冥殿要是靠她哆嗦两下就能随便去,季玄立刻就得把鬼君摩冥召上九重天谈谈心。” 又笑了一下:“季玄大概巴不得能抓住鬼君这种把柄。” “为什么啊?”大仙还在哆嗦个不停,相比之下,程梨对九重天的八卦更有兴趣。 祁轼幸灾乐祸:“因为季玄他老婆和鬼君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哥们,一起喝酒吃肉那种,论先来后到,鬼君好像还更早一点。所以季玄一直和鬼君很不对付。” 两个人嘀嘀咕咕,大仙的两个助理已经相当不满,一眼又一眼地瞥这边。 程梨和祁轼只顾聊神仙的花边新闻,那边大仙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了。 程梨看明白了,她没表演去祁轼说的幽冥殿,而是坐着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 大仙现在像个小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一口一口向上吹气,吹得黑布直往脑袋顶上飘,顺利地露出翻着的白眼。 程梨努力掐着大腿才能不笑出来。 枫凛倒是一脸郑重,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认真得好像在听汇报,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让程梨无比佩服。 大仙一阵大抖,一把扯下黑布,依旧翻着白眼,却伸出一根手指头,直直地指着程梨。 一大串话又急又快倒豆子一样倒出来,说的是方言,程梨完全听不懂。 虽然听不懂,傻瓜也听得出来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大仙的大妈助手们全都满脸鄙夷。 其中一个嗤笑一声:“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个花妖,到处害人。” 程梨再迟钝,现在也明白了,枫凛弄来这么个人,完全是冲着她来的。 程梨委屈了。 什么啊就平白无故把人叫下来骂一顿? 还花妖,还害人,怎么就害人了?害你了? 祁轼也蹙蹙眉头,手指微动。 下一秒,大仙的方言口水攻击戛然而至,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一阵猛咳。 然后世界就彻底安静了。 这次她连白眼都忘了装,一手按着咽喉,瞪着程梨,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哪里来的妖孽,敢暗算我们大仙?”两个助理蹦起来。 程梨当然知道是祁轼动的手脚,心想,你们对着九重天仙君叫妖孽,可见是有眼无珠,也没什么真本事嘛。 不过他们几个运道真好,要是提前两天来,撞到的是连了洛天侑红线那个版本的祁轼,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仙老太太按着喉咙,迅速地对着助手们比了个手势。 两个助手二话不说,抄起放在旁边地上的罐子,塞子一拔,兜头就把里面的东西往程梨这边泼。 原本一直严肃地坐着的枫凛,看见她们真的要往程梨身上泼东西,大惊失色,火速起身挡在她们和程梨之间。 其实不用他挡,因为祁轼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中年女人手里的罐子连同她们带来的所有瓶瓶罐罐一起,全部像被引爆了一样炸开,碎片喷了一天一地。 不只是罐子,布袋们也飞了,竹筐们也倒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从里面乌央乌央地爬出来。 不是别的,都是些毒虫蛇蚁。 这些小动物的家没了,明显都挺愤怒,可惜周围好像被隔了一层透明的墙,冲不出去。 这道透明墙除了它们,还挡住了几个人类——大仙、她的两个助手,外加一个枫凛。 小不点们瞬间就爬了这几个人一身。 大仙不管喉咙了,火箭一样从沙发里蹦起来。 可是再快,毕竟没有愤怒的小动物们快,再说祁轼的墙连人带虫一起挡,谁也出不去。 老太太和两个中年女人专业养虫一百年,自己知道厉害,并不想和直接和这些东西做近距离亲密接触。 可惜虫虫们并不听她们的。 于是三个人一起嚎叫起来,有声的用声音嚎,没声的用口型嚎,十分热闹。 只有枫凛不嚎,默不作声地跳踢踏舞,一通狂甩。 没一会儿功夫,大仙的脸就让不知道什么虫子咬了,整个都肿起来,皱纹倒是立刻全没了,瞬间年轻了好几十岁。 程梨并不同情她:她们养这种毒东西,不知道本打算用来咬谁。 一个中年女人东撞西撞,撞不出去,脑子终于明白了,对着程梨双膝跪下,拼命磕头。 “我们就是混口饭吃,一不留神得罪了花仙娘娘,求花仙娘娘您饶命啊。” 程梨:“……” 她死活认准了程梨是花妖。 祁轼悠悠搭话:“花仙娘娘不要你们的命,你们就在里面玩半小时吧,玩够了再出来。” 拉住程梨的胳膊就走。 奇怪的是,这个角落闹成这样,大堂里的其他人如同没看见一样,走路的说笑的一如既往。 就连不远处站着的枫凛带来的秘书,都在百无聊赖地放空,对这边毫不知情。 不知道祁轼用了什么手段。 程梨被祁轼拉着,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一直没说话默默跳舞的枫凛突然出声叫她:“程梨!” 程梨回头看他。 枫凛身上已经不能看了,却定定地望着程梨,问:“程梨,你真的是花妖吗?是什么花?” 花妖?你还枫树妖呢。 程梨对他做了个鬼脸,根本不想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径自跟着祁轼上楼。 一上楼,程梨就趴在电脑前找东西,未果,又到处翻册子。 祁轼好奇:“你找什么呢?” “找枫凛的名字。”程梨气呼呼,“我要给他连上一个特别凶的老婆,让他天天晚上端洗脚水,跪搓衣板。” 祁轼立刻紧张了。 枫凛的线,正明晃晃地缠在程梨的小木棍上。 小棍上的红线最近已经清掉不少,程梨的“梨”字都能看到一个头了。 第47章 “梨梨,也不用那么狠吧?我不是已经在他身上放了那么多虫子了?” 祁轼劝程梨。 程梨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手指头。 “你叫我‘梨梨’?祁轼,你哪根筋搭错了?咱俩现在没连红线吧?” 祁轼抿了抿下唇。 心里一急,不小心叫错了。 主要是这些天,叫梨梨的时候好像比叫程梨的时候还多,梨梨这两个字变得十分顺口。 祁轼不动声色地装没事:“我叫你什么了?没有啊。” 反正这里只有两个人,连个证人都没有。 他过于淡定,以至于程梨也开始困惑起来——难道是听错了? 可是就算不管称呼,祁轼也有点不对劲。 他向来睚眦必报,对有人敢欺负程梨的事,向来比程梨自己还上心,今天怎么突然宽宏大量起来? 祁轼看程梨一眼:“你还生气?不如这样,我干脆想办法搞掉他们枫氏重工,怎么样?” 搞掉枫家的枫氏重工? 程梨吓了一跳,火速声明:“不用不用,我现在忽然觉得一点都不气了!放那么多虫子咬他就挺好。” 枫凛再讨厌,也绝不能让枫家遇到麻烦,害到小烨。 祁轼完全明白她的心思,心想:就知道你舍不得你那个小枝小叶,一定会这么说。 祁轼轻松多了:“那好,下次再说。程梨,我马上有个会,结束后一起去吃饭。” 就打算走。 程梨点头答应,顺手又拿起架子上帝都的册子乱翻。 祁轼在门口停住,有点奇怪:“你又找什么?” “我找找枫凛在哪啊。”程梨心不在焉地答。 抬头看一眼祁轼纠结的表情,立刻声明:“我已经不生气了,也不打算给他找个母老虎,就是单纯想看看而已。” 祁轼:“……” 玩了半天心思,白费了,她还真是执着。 祁轼又关上门,回来了。 “程梨,我想起还有一件好玩的事,从来没给你看过。” 程梨歪头看了看他,没有问“是什么好玩的事”,而是问:“咦?你不是要去开会吗?这件好玩的事很着急吗?” 祁轼默了默,只得答:“那个会不重要,我不在他们也能开,这件好玩的事我很想立刻给你看。” 虽然不明白,程梨还是乖乖点头。 祁轼立刻把手搭在她背后,推着她离开那些倒霉的姻缘册子,进了乾坤珠。 乾坤珠里,小楼依旧,祁轼看看屋里的陈设,问程梨:“你对这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没有?” “不满意?没有啊。”程梨诚恳地说。 这里是程梨在无家可归的窘境中,忽然得到的小小世界,一人独享,舒适安静,程梨无比珍惜,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祁轼只能引导她:“这是一个古代风格的小楼,你会不会觉得没有现代的方便?” 程梨摇头:“没有。我觉得特别有意境,特别有韵味。” 祁轼无奈:“木床会不会太硬?圆凳要是有个靠背更好吧?” 程梨摇摇头:“都已经很好了。” 祁轼凝视着程梨,心底有点酸涩。 她性格随和,随遇而安,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居然一丝一毫抱怨都没有。 明明说把乾坤珠送给她了,这里面的一切她还都好好爱护着,一点都不乱动。 乖巧得让人心疼。 祁轼只好换个方式:“梨梨,那圆凳我坐着不太舒服,你觉不觉得,要是给我换把椅子会更好?” “你!又叫我‘梨梨’!!” 程梨一把抓住祁轼的胳膊,一脸“我终于抓到你了”的开心。 祁轼无语了两秒,放低声音。 “我是叫梨梨了,怎么了?凭什么人人都能叫,你那个小枝小叶的能叫,连红线的什么奶狗变态的都能叫,只有我不能叫?凭什么?嗯?凭什么?” 他声音虽低,语气却凶巴巴的,有点吓人,程梨扁扁嘴,不敢说话了。 也是,都这么熟了,凭什么不让他叫“梨梨”。 程梨眨眨眼,做了个请的的手势。 “行,祁总,您叫。您随意。” 祁轼不假装凶她了,目的达到,嘴角挑了一下:“梨梨,所以我的专属椅子?” 程梨赶紧说:“那我出去帮你搬张办公椅进来?” “不用。”祁轼说,“你只要真诚地想,要是能给祁轼一把椅子就好了。” 这又是什么新玩法?程梨望着他,眨眨眼。 突然,桌子旁边,一把宽大舒适的黑色老板椅凭空冒出来,个头实在太大,立刻就把旁边放着的两个圆凳挤得乒乒乓乓倒在地上。 程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把突然出现的椅子。 这椅子和祁轼办公室里那把一模一样。 傻了几秒后,哐当一声,祁轼铺着雪白床单的大床突然掉到房间正中,吓了两个人一大跳。 幸好地方够大,还能摆得开。 祁轼忍住笑:“想让我搬过来和你住?这么贴心,先帮我放张床?” “不是不是!”程梨拼命摇手,“我就是做个试验,随便瞎想的,看到你的椅子就想到你的床了。” 程梨诚恳地对床说,“你快消失吧。” 大床刷地一下就没了。 程梨舒了口气,然后问祁轼:“太可怕了,想什么有什么?” 那当然,祁轼心想,天帝为天后做的乾坤珠,用裂天弩才换来的宝物,当然不可能只是一池莲花一幢小楼。 本想等着她自己慢慢发现,比直接告诉她有意思多了,谁想到她住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一丁点改改这里的想法都没有。 程梨突然灵机一动,满脸兴奋,“祁轼,那我是不是可以变出一大堆金银珠宝……” “想得美。”祁轼打击她,“这里是给人住的,只有建筑家具装饰、花草虫鱼这些可以,而且外面的东西可以带进来,里面的却带不出去,你以前没发现?” 程梨突然想起,上次想把一朵莲花拿出乾坤珠,出去的时候手上莫名其妙地空了,当时还没明白为什么。 “没关系,带不出去就带不出去,”程梨双手比划了一下,“我就给自己做个这么大的纯金大床,天天看着也高兴。” 祁轼笑了一下,一心一意只想鼓励她任性。 “金床?你也太不敢想了,直接来个纯金做的城堡怎么样?” 程梨看看周围,闭上眼睛。 一眨眼间,两个人周围不再是熟悉的小楼。 天花板突然变成两倍高描着花纹的纯金拱顶,一整排巨大的金色悬臂水晶吊灯垂下来,上面点着蜡烛,光芒四射。 金子打造的家具上刻着细密的花纹,包着丝缎软垫,金砖铺地,明晃晃的,上面铺着一块块厚软精致的手工织花波斯地毯。 程梨奔到窗口,外面居然不再是莲池小亭,而是巨大的修剪整齐的欧式花园,连花园的拱门和喷泉都是金子铸的。 实在是太!土!豪!了! 祁轼四处看看,有点好奇:“墙上挂的是什么?” 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金框的巨大油画,画的是穿着欧洲贵妇衣服的程梨本人。 “那个啊,”程梨心满意足地看一眼,“梨.伊丽莎白.程。你仔细看,下面有一行烫金的名字呢。” 果然有。 梨.伊丽莎白.程。 中文。 祁轼忍住笑,指指旁边:“那几个呢?” 旁边是一排穿着不同衣服梳着不同发型的程梨。 “啊,是我祖母,外祖母,还有曾祖母,每个当年都是公主。” 行吧。都长一样。 祁轼突然发现程梨巨大的肖像画旁边又冒出一张来。 “这又是谁?” “你啊!”程梨流畅地答,“轼.约瑟夫王子。” 祁轼刚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就听见程梨补充:“我大哥。” 为表尊重,还在哥前面特意加了个“大”字。 祁轼:“……” 还有正事要去办,不能继续陪着她疯。 “你自己慢慢玩吧,我先出去了。”祁轼说。 “对哦你还有会要开。”程梨把窗帘颜色一连变了七八种,忽然问,“祁轼,我不会乱玩伤到我自己吧?比如不考虑承重,把房梁弄掉下来砸到我的头之类的?” 祁轼笑了,还不算太傻,知道考虑安全问题。 “不会,你现在是乾坤珠的主人,无论你做了什么,乾坤珠都会优先保护你的安全,就算真掉下来,也绝对会绕开你的头。你随便玩。” 祁轼对着墙上程梨的肖像挥挥手,就消失了。 程梨赶紧过去看看自己的肖像,还是穿着那套漂亮的宫廷礼服,似乎什么变化也没有。 再仔细看看,才终于发现,他把下面的烫金小字“梨.伊丽莎白.程”,改成了“梨.伊丽莎白.祁”。 干嘛要改人家的姓? 程梨想通了,刚刚叫他一声大哥,他就让程梨跟了他的姓,兄妹一家亲嘛。 祁轼离开乾坤珠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枫凛的那根红线。 祁轼试了试。 前些天故意不给枫凛解,现在那根红线跟别的线黏在一起,更麻烦了。 祁轼努力了一会儿,放弃了,去翻开有枫凛名字的姻缘簿,手指在空中一划,点了点他的名字。 和以前一样,姻缘簿太特殊,名字用法力也遮不住,改不了。 祁轼叹了口气,只得乖乖搬了把椅子,继续和小棍上枫凛的红线较劲。 第48章 用了半天时间,其他的红线倒是又解下来几根,枫凛的红线却还是没能弄下来。 好在程梨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乾坤珠的新功能吸引住了,一直呆在里面玩个不停。 祁轼中间进去看了两次。 第一次,差点一脚踩进门口捉野兽的陷阱里。 暴发户梦想中的黄金城堡不见了,程梨给自己变了个反差巨大的原始人住的洞穴。 石头墙壁上长着绿色的苔藓,点着巨大的松枝火把,一股浓重的松油味。 地上铺着好几张漂亮的老虎皮,程梨正盘膝坐在老虎皮上烤着篝火,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第二次就好得多了——起码没有陷阱了。 程梨的屋子变成了一艘超现代的太空战舰的驾驶舱,透过大玻璃,能看到外面宇宙浩渺无边,繁星点点。 等祁轼傍晚再进去找程梨吃饭时,出乎意料,乾坤珠里又变回以前的样子。 莲池小楼,蛙声阵阵,垂帘半卷,轩窗稍启,程梨正心满意足地坐在她的雕花床上。 祁轼有点奇怪:“我以为你会给这里换个样子。” 程梨摇摇头:“我那时候没地方住,只盼着在哪里能找到张床睡觉,你给我这个地方时,我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后来你说把它送我了,我就想着,一定要在这里好好住一辈子。我不想换。” 程梨真的把这里的样子记得很清楚,每一样家具,甚至家具上雕的花纹,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不过还是有东西不一样了。 祁轼那把超大的人体工学办公椅仍然端端正正地摆在桌边,看起来和周围一点都不协调。 祁轼望着他的椅子,微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只伸手握住程梨的手,拉她起来:“梨梨,去吃饭。” 等他们下楼经过大堂时,那个混乱的角落早就平静如初,没人,也没虫。 祁轼俯身靠近程梨,低声解释:“我把他们关了半小时,毒虫就死了,墙撤掉后他们就都滚了。” 至于那几个人被虫子咬成什么样,祁轼不管,也不在乎。 祁轼把枫凛的册子藏在一大堆册子下面,提着一颗心留意了程梨好几天。 程梨心大,很快就不再把枫凛放在心上,也没想起来再去找他的册子。 枫凛自己却唯恐别人把他忘了,并不消停。 没几天,程梨就在网上看到消息,枫氏重工突然开始进军花卉市场。 不止一口气收购了帝都最大的几个鲜花批发市场,还直接垄断了著名的鲜花大省对帝都的鲜花批发运输,据传还要把周边省份的花农全部收归麾下。 手笔突然这么大,让业界议论纷纷。 不少人都在猜测,难道是重工业有转冷的苗头,不再受扶植了?枫家这是准备转型?可是怎么就突然看中这行了呢? 枫家现在刚换了新一代的接班人,就有这种大动作,同行都认真地掂量来掂量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半夜睡不着觉瞎琢磨。 消息传出来之后,几只原本走得稳稳的重工股突然显出颓势,倒是几只不起眼的花卉行业股票异军突起,摇身一变,成了新年开年股市领军的黑马。 就在大家忙着揣度枫氏重工近期新动作的用意时,程梨接到总机转过来的一个电话。 是枫凛。 “程梨,”枫凛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上次解蛊的事我很抱歉,我没以为她们真会对你动手,不过我被你放虫咬了,住了好几天院,也算是两清。” 放虫咬人的不是程梨,不过谁管他怎么想? “好,那就两清了,拜拜。” 程梨不想跟他废话,打算挂断电话。 “等等。”枫凛还有话说,“程梨,新闻你都看到了吧,现在你的亲戚朋友,徒子徒孙,全都在我手上,暂时没在我手上的,以后也必然会到我手上。我建议你下次再对人下蛊时,多想一想。” 哈?? 所以这就是他突然进军花卉行业的原因?就为了要挟一只花妖? 就算程梨真是花妖,他为什么认为花妖和别的花就一定是亲朋好友啊? 这脑回路真是神奇。 “他又说什么?”祁轼在旁边问。 程梨无语地挂断电话。 “说我是花妖,他打算绑了帝都所有的花当人质。”程梨纳闷,“我记得小烨家没有精神病史啊?应该是没有吧?” 枫凛的这番神经病动作,对程家却是个好消息。 程爸上次跟程梨说,看中了一个生意,打算盘下一个店面,就是一家花店。 因为想做这行,程爸特别留意相关的新闻,在几只花卉股刚开始涨时就入手,到今天,已经把程梨给的钱翻番了。 程爸告诉程梨,既然本钱足了,就打算干脆在市中心做一家高档花店,以高端的鲜花干花为主。 程爸办事利落,说做就做,火速搞定了渠道,盘好店面,花店转眼就开张。 程妈这些年养尊处优,虽然做家务之类不太行,品味却完全没问题。 花艺是要人命的东西,颜色稍微深一点,偏一点,花多一枝少一枝,搭这种配叶和那种配叶,两束花的感觉就会大相径庭。 可程妈于花艺一道,一点就透,极有天分,配出来的花优雅有情调,毫不含糊。 程爸这些年,毕竟认识不少人,现在债还清了,手里有了余钱,稍微走走关系,就拿到好几家酒店和高档餐厅长期供花的单子。 程家的花店,就这样有声有色地开了起来。 这天周末,程梨起床后没事,想去家里的花店帮忙,祁轼自然也跟着。 花店就开在市中心的一家购物中心里,单独的门面,面积不小,装修典雅又非常女性化,一看就是程妈的品味。 可是还没走近,程梨就看见程爸程妈连同两个店员都在忙忙碌碌,正一桶又一桶地把鲜花往门外搬。 不知为什么,桶里的一朵朵鲜花都打着蔫、低着头,更不用说做好的捧花和花篮,简直惨不忍睹。 “妈,怎么了?”程梨赶紧过去。 程妈正在手忙脚乱地运花,看他俩来了,眼圈红了红。 “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层的空调出大问题了,吹了一晚上热风都没人知道,里面一开店门,发现里面热得像蒸笼一样。” 程梨往店里探头看,果然里面热得如同桑拿房,一阵阵呼呼地往外吹着热气。 最里面靠墙一排冰柜里放着娇贵的进口鲜花,现在也全都沦陷了,冰柜正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空调也不至于吹成这样吧? 程爸过来了,先跟祁轼点点头,才解释:“冰柜又是另外一件事,整幢楼的电路都出问题了,插座没电,冰柜一晚上没工作。据说一时半会修不好,我先把花搬出来,再出去找找,看能不能借个小发电机。” 整个花店乱成一团,花全蔫着,淌了一地的水。 程梨着急:“爸,你为什么不叫我回来帮忙?” 程爸看一眼祁轼,才低声说:“你还有你的事,总不能每次遇到点什么事都找你。” 程梨先安排祁轼:“你去对面茶座坐一会儿,喝杯茶,我们这儿马上就弄完。” 说完脱掉大衣,开始动手帮忙搬花。 祁轼挑眉看看花店里的惨状,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热风突然停了,空调恢复正常了。 程爸赶紧试了试插座,插座也总算是有电了,赶紧把冰柜接上。 祁轼没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问程梨:“都好了?” 程梨当然明白,修得这么快,肯定是他想的办法,感激地说:“全都好了,没事了。” 其实并不是没事了。 干花和盆栽没什么事,但是一整店的鲜切花都没能熬过去,这次损失不少。 祁轼也在看花。 程梨安慰他,乐观地说:“没什么关系,说不定购物中心会赔点钱,花没了再进一批就好了。” 正说着,就看到程爸带着一个店员出来。 程梨奇怪:“爸,你要去干什么?” 花店里收拾了一半,花还摆在店外,没就位呢。 程爸说:“今天有好几个重要的单子,都要用到几种少见的花,现在花全蔫了,得进新货,我刚刚打电话给咱们进花的那个朋友,他那里暂时没有,又问了好几个批发商,也正好全都没有,店刚开,不能砸招牌,所以我们出去找找,碰碰运气。” 说完急匆匆走了。 看来麻烦还没有完。 程梨忧愁地望着店外一大片打蔫的花朵:“这该到哪去找花呢?” 祁轼却微笑了一下:“不用。” “什么不用?”程梨不懂。 祁轼靠近她一点,低声说:“我们小花仙不想让花蔫掉,有哪朵花敢擅自去死?梨梨,给我手。” 程梨莫名其妙地伸出手。 祁轼牵过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他的唇柔软温暖,程梨的脸刷地红了,赶紧左右看看。 还好程妈和一个店员都在店里忙着处理冰柜、拖地板,没注意这边。 “祁轼!”程梨小声抱怨。 祁轼不动声色:“不是要占你便宜,你用这只手点点那些花。” 程梨看看他,伸出食指。 旁边的桶里插着几支红白相间的厄瓜多尔玫瑰,花瓣早就蔫到打皱,最外面一层泛着黄,看起来已经完蛋了。 程梨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其中一朵。 奇迹发生了。 就在程梨的手指碰到花瓣的刹那,花朵原本低垂着的头忽然挺立起来。 花瓣瞬间重新恢复了活力,饱满莹润,鲜嫩得好像会滴水。 硕大一朵玫瑰明媚鲜艳,刚刚无精打采的样子全没了。 程梨抬起头,感激地望着祁轼。 祁轼微笑着示意她继续。 程梨的手指在花朵间轻快地跳舞,点点这个,再点点那个,一朵又一朵的鲜花全都抬起头来。 趁着程妈他们还在店里,程梨抓紧时间,复活了门口摆着的一桶又一桶的鲜花。 花店对面,不远处的另一家店铺里,枫凛把身形隐在绿植后,默默地看着这边。 只见程梨正欢快地跑来跑去,在鲜花中穿梭。 仿佛有魔法一样,只要是她用指尖碰过的花朵,无论原来有多惨不忍睹,都霎时恢复成鲜艳绽放的样子。 “枫总,祁总找人来,把我们的人都赶开,把空调和电路都修好了。”枫凛的秘书急匆匆过来汇报。 枫凛故意设置了一重又一重的大麻烦,原以为她一定会打电话来求他。 谁想到事情朝着另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狂奔下去。 “枫总,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再去想办法断电么?”秘书问。 枫凛心不在焉地答:“不用了。” 他依旧凝视着花店那边,目不转睛,低声说了句:“原来真的是只小花妖。” “您说什么?”秘书没有听清。 “我说,”枫凛说,“前几天我就觉得我的世界观裂了条缝,今天才真的觉得,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 第49章 枫氏重工人人都知道,枫总最近迷上了鲜花。 枫氏上下,从一楼到顶楼,全都装饰着花卉和绿植,整个大厦生机勃勃。 为了枫总的新喜好,大厦管理部门特意新成立了一个花卉绿植养护科,重金聘请了几位专业人士,照顾这些娇嫩漂亮的小东西,争取让它们天天都保持在最佳状态。 漂亮归漂亮,但是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枫氏的员工都偷偷议论,把这叫做“花灾”。 其中受灾最严重的,当属枫总的办公室。 枫凛的办公室里,摆满了各色鲜花,宛如花圃,占了所有的地面和台面,简直没有下脚和放东西的地方。 每天,枫氏万人仰慕、年轻有为的枫总,就在鲜花的包围中,在仅有的一小方办公桌上神情严肃地办公。 人人都说枫总中邪了。 秘书室的人私下里悄悄议论,有一次撞见枫总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在花丛中自言自语。 他说的是:“她会迷惑男人,大概是要吸男人的精气维持美貌?” 秘书室的人吓了一跳,紧接着又看见枫凛俯身摸了摸一朵花,一会儿又摸摸另一朵,口中还在说:“究竟是哪一种呢?是月季吗?不太像,太艳了。难道是百合?也不对,不够秀气。难道是茉莉?” 第二天,枫总就又让人去找了好几盆香气扑鼻的上品白色茉莉,有单瓣的有重瓣的,小心地摆在他的办公桌旁边。 枫氏在花卉业的收购业务,也继续如火如荼地进行。 与此同时,枫凛的亲信李大秘被老板分配了一个特殊任务——去查所有关于花妖的资料。 没错,就是花妖。 接到这个任务时,李大秘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不是枫总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您的意思是,去图书馆查神话传说吗?”李大秘小心地问。 “传说典故,史料典籍,随便你。”枫凛回答。 这玩意还有史料典籍?李大秘默默吐槽。 没过多久,就在枫氏已经在花卉行业差不多一手遮天时,李大秘机缘巧合,凭七拐八拐拐了几道弯的关系,拿到一本据说是古书的珍贵残页。 残页倒不是关于花妖的,而是一种神兽。 神兽名叫澄离,马形,通体雪白,四蹄乌黑,尾长曳地,在上古时,专司天帝花圃。 残页上说,这种神兽最大的特征,就是一点前蹄,万花听令绽放。 澄离,澄离。 枫凛默念了很多遍。 枫凛办事向来谨慎,特地把古书残页送给专家分析鉴定,结果确实是几千年前的古董无疑。 老专家当时激动得哆哆嗦嗦,认定这是失传已久的什么《万兽录》,万分遗憾只拿到了一页,没福气看到全本。 所以她不是花妖?而是一匹白色的小马? 枫氏的员工发现,枫凛对鲜花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夜之间,枫氏大厦和枫凛的办公室就恢复了原样。 同样失宠的,还有千辛万苦才收购回来的花卉业的资产和渠道。 开会时,有人问接下来怎么办,枫总兴趣寥寥地说:“都卖了吧。” 打包贱价出售的东西自然会有人买。 Bravo集团用子公司披着皮,隐蔽而不动声色地接手了枫氏的这一大摊。 祁轼对这笔生意很满意。 各种资源渠道都已经打通理顺,从此以后,帝都的鲜花市场都在一手掌握。 至少下次程梨家的花店再要找什么花,应该会很方便了吧? 祁轼把展卷叫来,放心地把这一块都交给了展卷。 展卷答应了,笑嘻嘻感慨:“咱们变一页破纸就弄来这么多东西,这笔买卖真划算。” 祁轼也笑笑,问:“他们枫总最近忙着干什么呢?” 展卷想了想:“听说在到处买马,专找四蹄乌黑的小白马,还特意在郊外建了个马场。祁总,咱们上次干嘛要写马,写个大熊猫多好,看他到哪买去。” “什么大熊猫?你们说什么呢?”程梨正好推门进来。 “没什么。”祁轼和展卷异口同声。 小花仙程梨拥有了一根点花花开的金手指,这些天心情无比雀跃,这天晚上到了梦里,身边都还是一树又一树的花。 旁边的横枝上花朵盛放,只在中间藏着一粒小小的花苞,程梨抬手轻轻点了点。 那花苞竟然轻轻地开启了,露出里面鹅黄的新蕊。 有意思,祁轼给的能力,也能带到梦里来吗? 程梨站起来,点了一朵又一朵,正在跟小花骨朵们玩得不亦乐乎,旁边来人了。 是很久都不见人影的月老老大爷。 老大爷仍然穿着那身夸张的红色古装戏服,捋了捋银白色的长胡子,对程梨微笑道:“程梨啊,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程梨把最近和祁轼连红线的事,简明扼要地跟老大爷汇报了一遍。 老大爷边听边憋笑,憋得白胡子都一抖一抖的。 程梨好奇:“连红线的这些事,祁轼都没跟你说过吗?” 老大爷清清喉咙:“他当然跟我说了,不过打算怎么咔嚓了他自己的那段,讲得没有你那么详细,也没有你那么生动。” 笑眯眯补充:“我可怜的鸾齐,总算是躲过一劫。这把大剪刀好歹也算是上古神物,差点让他拿来干这种勾当?真是万幸,万幸。” 程梨也跟着舒一口气:“就是,就差那么一点点,万幸万幸。” 听到她也说“万幸”,老大爷忍不住别有意味地看她一眼,问:“他问我要了几根连上就会挺变态的红线,说要送你,你收到了?” 程梨立刻明白了,他说的应该是祁轼送的装在小瓶里的红线,原来是从月老老大爷这里来的。 程梨忍不住问:“收到了。大爷哎,你那里还有没有……”说到一半,有点害羞,“……有没有能让他连上就变小奶狗的红线啊?” 老大爷眼睛都笑眯了:“怪不得前几天祁轼问我要这种,原来是你的主意。暂时还没有,不过不急,不急,我正在慢慢研发。” “研发?” 程梨重复了一遍,月老老大爷用词还挺时髦,一点都不像他身上的衣服那么古董。 所以这位什么都懂的时髦老大爷,为什么非要锲而不舍地穿着一套规规整整袍带齐全的古装衣服? 规整得好像月老祠里供着的月老像。 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梨眯起眼睛。 老大爷发现程梨正在眯眼上下打量他,有点慌神,赶紧说:“小梨花,太晚了,你快睡觉去吧,不然明天理不动红线了。咱们下次有空再聊啊。” 小梨花?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从认识程梨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叫她“小梨花”。 月老老大爷转身就走,程梨在他身后一声暴喝。 “乐央!你给我站住!” 老大爷吓得一哆嗦,脚步停了,背影凝固了。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装的,就算是神仙,哪有和打扮得跟唱戏的似的?手里还给我端那么大一本姻缘簿!” 老大爷转过头,满脸被抓包的尴尬。 “乐央,你是乐央对吧?怪不得前几天我要剪红线,问你要鸾齐,你立刻就拿来了,还嘱咐我剪红线‘非同小可,要小心行事’。乐央,你根本就是月老本人吧?” 程梨的语气笃定,老大爷眨了眨眼。 “看不出来,小梨花还挺机灵。” 一瞬间,穿红袍拄拐杖的月老老大爷不见了,站在花树海里的,变成了打扮如常的乐央。 他今天穿了件骚包的浅粉色西装外套,修目斜飞,脸庞秀美,和头上满树的桃花倒是挺搭。 “你说错了。”他说,“月老是人间的人想出来的,九重天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管姻缘的月老,只有我——”乐央象征性地微微一躬,“监天司掌管天下姻缘的月鸯仙君。” 月鸯仙君? 程梨生气:“那你为什么假装成月老骗我?” 乐央神情无辜:“你们人间的人都说月老穿红衣服,留白胡子,所以我变成那样,感觉可信度是不是高点?” 还“可信度高点”?那身打扮一看就很假好么? 另一个念头突然跑进程梨的脑中。 程梨望着乐央愣神。 祁轼只说,他是因为和人打赌输了才来人间牵红线的。 而程梨上次在梦中梦到,和祁轼打赌的是乐央,赌的是一树梨花的花瓣是单是双。 还记得梦里他们俩的彩头,如果是乐央输了,就要去祁轼的镇戍司扫地,如果祁轼输了,就得去人间帮忙连红线。 如果连红线的事本来就归乐央管,祁轼打赌输了,就得去人间帮他干活,整件事全都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梦里梦到的那些九重天的事,全部都对得上,合情合理。 难道竟然是真的? 如果打赌的事是真的,那别的事也是真的? 看见程梨久久不说话,乐央笑道:“怎么了,小梨花?看见正版神仙,傻了?” 程梨现在满脑子装的,都是上次在他俩打赌的梦里,自己猴儿一样蹲在树杈上的感觉。 程梨有点结巴:“乐央,你一直‘小梨花小梨花’地叫我,不会我真是一朵花吧?” 想了想,补充:“还是朵六瓣的?” 乐央微笑了一下,一句话把她堵回去:“天机不可泄露,还不快去睡觉,一会天都亮了。” 说完人就不见了,跑得相当快。 不说拉倒。 第二天一大早,程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祁轼的房间猛敲他的房门。 祁轼还没起来,只穿着贴身T恤和睡裤,半闭着眼睛过来帮她把门打开,又重新走回去倒在床上。 “下次不用再敲了,白天晚上,想进就进,我不在乎。” 一副打算继续睡的样子。 “你不在乎我在乎,万一你没穿衣服呢?”程梨伸手拉他,“你醒一醒,我有重要的事想问你。” 他沉得像座山,根本拉不动,程梨一用力,却被他随手一带,扑倒在他身上。 “什么事值得这么早来找我?”祁轼仍然闭着眼睛,顺手把人搂住。 第50章 他最近的动作越来越亲昵。 两个人亲过也抱过,还一起睡过不止一次,程梨却仍然有点害羞,想爬起来。 祁轼突然松开抱着她的双手。 他的眼睛仍然阖着,说话慢悠悠,要挟的口气却很明显:“想走就走,不过一点福利都没有,我可什么问题都不想回答。” 福利?他把趴在他身上叫福利? 程梨想了想,乖乖不再动了,咨询他:“祁轼,乐央也是九重天上的仙君吗?” 祁轼睁开一点眼睛,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程梨。 “问他干什么?他长得虽然还算过得去,但是一肚子坏水,从小就把天宫里的人折腾个遍,人见人烦,猫狗都嫌,梨梨,你就算要收后宫也不能要这样的。” “什么后宫?”程梨脸红,“我就是想问问,乐央在天上究竟是管什么的。我昨晚梦见他掌管天下姻缘,是真的吗?” “你昨晚梦到他了?”祁轼不爽,“那你梦到我没有?” 程梨无语。 这个人的思路根本就不在正确的轨道上。 “不是,自从我进了Bravo起,我就会在梦里一直梦到一个老大爷,一直到昨天晚上,我才发现了老大爷的真面目。” 程梨把乐央在梦里cos月老老大爷的事跟祁轼讲了一遍。 祁轼这次不迷糊了,真的把眼睛睁开,呵呵一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这是又皮痒了。” 程梨不关心他俩之间的恩怨情仇,继续锲而不舍地问:“所以他是仙君吗?” 祁轼对程梨笑了一下:“梨梨,九重天的规矩,下来的人都不能暴露身份,泄密的要罚哦。” 程梨想想:“不对吧?你掌管镇戍司这件事,早八百年前不就告诉我了吗?” “我怎么能一样。”祁轼悠悠答,“再说你早晚总得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他胡搅蛮缠,程梨眯眼望着他。 他哪可能在乎什么罚不罚的? 没有做不成的生意,只有谈不拢的价格。 “所以你想要什么?”程梨等他开价。 祁轼露出满意的笑容:“也没什么,亲一个,亲一个我就说。”随即补充,“早晨还没刷牙,知道你不喜欢,暂时先记在账上。” “好。”这买卖不错,程梨答应着,忽然想起来,“先说好,一个就是一个,无论拖多久,可都没有利息。” 祁轼笑出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没有利息就没有利息。乐央确实是掌管天下姻缘的仙君,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所以昨晚,是乐央真的跑到程梨的梦里来了。 程梨连忙继续问:“祁轼,你上次说过,你是打赌赌输了才下来的,是和乐央打赌吗?你俩赌的是什么?” “是和乐央打赌。”祁轼优哉游哉地紧了紧程梨腰上的胳膊,“我们那时常去一棵梨树下喝茶下棋,当时赌的是一树梨花花瓣的单双。” 程梨的心跳都快停了。 梨树,下棋,赌花瓣单双,全都对上了。 程梨的声音有点哑:“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会输了?” 祁轼低头碰碰她的鬓角:“这件事倒是很巧,我当时数对了一树梨花有多少朵,却不知道,虽然那树梨花都是五瓣,在一支斜枝上,却藏着一朵六瓣的小梨花。” 居然都是真的!! 程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真有前世今生什么的? 再说前世是什么不好,居然是植物?连个脑细胞都没有? “你怎么了?”祁轼腾出手,捏捏程梨的脸。 程梨有点结结巴巴:“那朵花害你输了,你有没有报复它?” 祁轼笑:“怎么会和一朵花计较,我哪有那么记仇?” 程梨假装不经意地问:“要是那朵花变成人了呢?比如变成我,跑到你面前,你打算怎么办?” “你啊?”祁轼依旧揽着她,“要是你的话,当然要欺负你,把你弄哭,才解我心头之恨。我好不容易放个假,全都浪费在这儿连红线了。” 祁轼假装凶狠地捏捏她的脸颊,又戳戳她的小梨涡。 手感真好。 现在她已经被越抱越习惯了,只要动作规矩,她就不太反抗,捏脸这种可以随便玩。 祁轼不舍得放开手,继续说:“你看,你叫梨花的梨,和我这么有缘分,说不准真的就是那朵小花变的。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想得美。 程梨爬起来:“我随便说说的,花哪可能变成人,跨物种了吧?等你回九重天,再慢慢跟那朵花算账去吧,我要练琴去了。” 才练了一会儿,祁轼就来月老办了。 他看起来已经洗漱换好衣服,一身清爽,坐下把两条长腿搭在办公桌上,安静地听程梨练琴。 程梨纳闷,练完边收琴边问他:“你有事?” “嗯。”祁轼答,“收账。” 收什么账? 程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祁轼伸手一拉,跌进他怀里。 祁轼仍然保持着靠在椅子里的姿势,用胳膊搂住程梨,一只手把她的头按低。 原来是这笔账。没有利息,所以一天都不肯拖。 他的嘴唇滑过程梨的耳畔和脸颊,落在唇上,气息清新好闻,动作体贴。 两个人很久没有在不连红线时接吻了,新年夜有过一次,可惜程梨那时喝得太多,完全记不清了。 想到这个是祁轼,是没连任何红线,真的那个祁轼,程梨一阵又一阵脸红。 祁轼离开她的嘴唇,挪到她耳边,吻了吻才低声说:“你的心跳得好快。” 两个人贴得太紧,心跳这种事,完全没办法藏。 程梨红着脸反驳:“你的也不慢啊!” “是。”祁轼居然承认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多接吻,慢慢就适应了,有利于心脏健康。” 程梨:?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 祁轼笑了一下,重新按低她的后脑,深深吻住她。 程梨被他亲得迷迷糊糊,脑中却在胡乱跑马。 难道就是因为当初他在九重天上打赌时,和他的这一点点缘分,让这辈子变成人以后,才又遇到他? 祁轼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乐央却好像什么都很清楚。乐央一直知道她就是当初那朵小梨花,却根本没告诉祁轼。 这是为什么呢? 乐央瞒着所有人不说,还偷偷摸摸跑进程梨的梦里,不知道到底憋着什么坏。 自从乐央cos月老的事败露后,程梨对他的信任全线崩盘。 再说乐央怎么知道程梨就是当初那朵小梨花呢? “想什么呢?”祁轼忽然离开她的嘴唇。 程梨迷迷糊糊,脱口而出:“想乐央,想他到底是怎么……” 她的话没机会说完。 祁轼深吸一口气,忽然放下腿,就这么带着程梨站起来,利落地反身把程梨压在桌子上,恶狠狠地一口咬上程梨的脖子。 这次,程梨的脑子不再跑马了,把什么都彻底忘了。 祁轼满意了,找回她的唇,深深地吻上去。 两个人正亲得昏天黑地时,月老办的门被人随手推开。 罪魁祸首乐央探头进来,看清里面在干什么,又嗖地一下缩回脑袋。 “乐央,你站住,我有话问你。” 祁轼放开程梨,拉她起来,帮她顺顺头发:“我去教训他,你等着我,咱们一会儿一起吃早饭,我做了虾饺。” 祁轼出去了,还把月老办的门带上了,程梨红着脸坐在桌上缓神,就听见外面一阵乒乒乓乓。 程梨心想:祁轼仙法封了,不知道怎么教训乐央,难道用末离? 程梨猜得不错,祁轼不用动手,末离自己就够了。末离是久经沙场的神器,乐央这种文职根本躲不开。 “至于吗?我不就是去她梦里逛了逛?” 末离鬼魅般如影随形,逼得乐央没空施法,吓得到处乱窜。 “你没事进她梦里干什么?” “我看你难得对一个小姑娘那么上心,想看个热闹而已,顺便套套她的话。” 祁轼眯眼看他,收了末离,指指房间:“饶你不死,进来。” 乐央笑眯眯跟进去。 祁轼坐下,审贼一样看了乐央半天,忽然问:“套到什么话了?她喜不喜欢我?” 乐央也大大咧咧坐下,听到祁轼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还没套到什么就被她识破了。祁轼,你到现在连她喜不喜欢你都不知道?” 祁轼半天才说:“上次她喝多了,我问过。她说,不……那么喜欢。” 乐央笑到抽搐。 “上神祁轼伤过多少仙娥的心,天理昭彰,总算是到了吃瘪的时候。你俩都亲成那样了,你还感觉不到她喜不喜欢你?” 祁轼于这件事完全没有经验,立刻问:“她肯让我亲,就是喜欢我吗?” “以我多年掌管姻缘的经验,”乐央拿着专家的调调,优哉游哉地打击他,“女孩子有时候脸皮薄性格软,让你亲,可不一定就是喜欢你。” “至少她好像喜欢我亲她,算不算喜欢我?”祁轼追问。 乐央继续打击他:“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只是垂涎你的……嗯……” 上下打量了一遍祁轼的俊脸宽肩细腰长腿。 祁轼一脸郁闷,不说话了。 乐央歪头看他:“要让她喜欢你还不简单,我那里红线有的是,你俩随便挑,一晚上的两三个月的七八年的,一辈子的两辈子的三辈子的,任君选择,想连哪根连那根。” 又说:“或者你想悄悄连也没问题,我能让红线隐形,保证看不见。” “去你的红线吧。”祁轼拒绝,“我不想受你的红线摆布,也不想让她受红线摆布。” 乐央走后,程梨和祁轼吃过早饭,回来继续理红线日常。 六瓣梨花的事,程梨暂时不想告诉祁轼,又自己在心里憋不住,忍不住发语音去告诉陶桃。 “陶桃啊,我说我上辈子是朵梨花你信吗?” 陶桃哈哈哈:“你是梨花?那我还桃花呢。咱俩枝挨枝一起长大,我变成一个大桃儿,你变成大鸭梨,咱俩再手牵手一起做成水果罐头,耶!” 程梨:“……” 陶桃最近很忙,快毕业了,生活重心全部转移到画画上,寝室作息不方便,她也搬出来了。 她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还不错的房子,和另外一个女孩合租,两室一厅。 陶桃搬家那天,程梨责无旁贷地过来帮忙。 和她合租的是S大中文系的一个女孩,叫夏晚。 夏晚长得漂亮,性格又活泼,喜欢开玩笑,和程梨没一会儿就混熟了。 收拾东西时,程梨悄悄问陶桃:“这么好玩的女孩子,你哪挖来的宝?” 陶桃答:“是我们动漫社的。”又悄悄八卦,“夏晚长得好看,人又好相处,什么都好,就是看男生的眼光有点问题。” 什么意思? 陶桃叹了口气:“你猜她男朋友是谁?你知道霍时吗?” 霍时这人,程梨还真的知道,甚至前些天还见过。 他很有名,有名的原因和乔三一样,都是帝都数得出名号的浪子,不务正业的二代。 两人本来就是铁哥们,一模一样的一路货色。 新年那天,程梨去找乔三敲诈勒索时,霍时就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包房里,也是左拥右抱。 第51章 程梨好奇:“这么有趣的女孩子,怎么就跟霍时在一起了?” “据说她小时候,霍时是她的邻居哥哥,后来霍家的生意越做越好,搬走了,不过两个人一直有来往。” 两个人正收拾着,有人按门铃。 程梨探头出去,看见隔壁的夏晚先出来开门,门打开,夏晚对着门外的人笑笑:“来这么晚,太没诚意了,我都快收拾完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就是霍时。 霍时长了双桃花眼,卖相不错,穿了件黑红撞色潮牌飞行夹克,靠在门口,整个人都松松垮垮的。 他脸上挂着笑,一条胳膊顺手搂住夏晚:“我家老爷子抓着我训话,不放我走。你总算搬出来了,现在你这儿有我睡的地方没有?” 夏晚拍他不安分的手:“少做梦了,想得美。” 霍时一抬头,忽然看见程梨和陶桃了,眼睛瞬间亮了,放开夏晚走过来。 “这不是程梨嘛,乔三昨天还说起你来着呢,越来越漂亮了。”又上下打量一遍陶桃,“那这位美女是?” 程梨立刻觉得,陶桃和夏晚合租,可能不是个好主意。 夏晚也过来了,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我室友,叫陶桃。” 霍时的桃花眼一弯:“陶桃,好名字。” 他来了,程梨就和陶桃用理东西的名义,躲进房间不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理的。 陶桃东西少,搬进空屋子,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那套画画用的贵死人的台式机外加巨大的显示器架起来,第二件事是摆好一整柜海贼王漫画和手办。 其他都是能简则简,属于衣柜基本是空的,随时濒临衣不蔽体型。 没过多久,夏晚就来敲门。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霍时请客。” 当然不去。 程梨和陶桃同时拒绝。 “去吧去吧,搬新家,怎么都得庆祝一下。”夏晚过来,一手挽住一个的胳膊。 程梨和陶桃对视了一眼,同时在想:这姑娘看着挺机灵的,其实是有点缺心眼吗? 霍时开了辆超跑,是辆风骚的紫色迈凯伦,坐不了那么多人,早就打电话回家又叫了辆车。 一行人去的是霍时家新开的餐厅,他家太子爷驾到,餐厅经理伺候的十分周到。 程梨和陶桃都打定主意,少说话多吃菜,只听着夏晚和霍时聊天,尽量不出声。 霍时倒是一直试图跟两个女孩子搭话,结果收获了一堆“嗯”、“对”、“是”、“没错”、“挺好”。 一顿饭相安无事,大家站起来打道回府。 程梨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往外走时,却看到一个美瞳狐狸脸的美女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弯弯的头发快长到腰,亮橙色高跟鞋,这么冷的天,黑大衣敞着,里面居然穿着贴身的裸色低胸蕾丝裙,也是够拼。 这些江湖上混口饭吃的女孩子,差不多都是把招牌挂在脸上,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霍少,今天一拖三啊?” 她口气熟稔,亲昵地挽住霍时的胳膊,好奇地打量程梨她们三个。 霍时并不在乎她的玩笑,也没有甩开她的手,而是笑嘻嘻纠正:“别胡说,是我邻居妹妹和同学。” “你的妹妹可真多,左一个右一个。”女孩嘟着红艳艳的嘴唇,假装吃醋,“太多了,都把我忘了吧?” 男人都吃这一套,霍时捏捏她尖尖的鼻子:“怎么会?有空找你啊。” 女孩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不说话。 霍时妥协了,给了个明确的时间:“明天给你打电话。” 生意谈成,女孩满意了,放开他的胳膊,对程梨她们笑笑,走了。 程梨忍不住去看夏晚。 夏晚全程如同和自己无关一样,笑嘻嘻看戏。 她的“邻居哥哥”当着她的面和别人搂搂抱抱约时间,一丁点避讳她的意思都没有。 她居然也并不在乎。 两个人照常嘻嘻哈哈,时不时调个小情。 陶桃看得一脸三观崩坏的样子,程梨却很佛。 程梨有了上次给阮栀和洛天侑连红线的经验,知道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这件事,外人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 有句俗话,叫做有一货必有一主,意思是无论什么货色,总有偏巧能看得上它的人。 夏晚说不定就是喜欢霍时这一款。 千金难买人家愿意。 回去后,程梨帮陶桃把东西差不多都就位了,才出门。 来的时候是祁轼的司机送的,程梨不想让人家在外面等,早就让他回去了,准备自己去坐地铁。 还没走出小区,就听到身后有汽车引擎的声音,还点了两下喇叭。 程梨回过头,看见霍时的跑车跟在后面。 车窗落下来,霍时把一只手搭到车窗外,修长的手指敲敲车门,桃花眼一弯:“程梨,上来,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程梨拒绝。 “担心什么?顺便送送你而已,没想干什么。就算我不怕乔三,也怕你们祁总,我可不想让他给我脸上也来那么一下。” 新年那天祁轼在私人会所揍乔三,霍时就在现场,都看见了。 程梨想想也是。 上次祁轼把乔三打成那样,乔三一声都不敢吭。 霍时他们这群人,全是靠家里的荫庇才能过得逍遥自在,借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去招惹祁轼,招惹了,估计要先被他们的老子上家法。 程梨绕过去开门上车:“回Bravo总部。” 霍时笑了:“遵命,公主殿下。” 正是高峰时间,路上挺挤,霍时的车开得流畅又体贴,时不时不显山不露水地耍个帅。 “看见前面那辆宾利了没?咱们超了它。” 过了一会儿,真把宾利超了。 好不容易又发现一辆保时捷。 “看见那辆保时捷没有,咱们这次超它。” 霍时打点精神,在复杂的车流中又把保时捷超了。 然后郑重地给程梨布置任务:“程梨,看见好车告诉我啊。” 刚好前面有辆红车,程梨指指那个:“那个是好车吧?” 霍时看一眼,一脸不爽:“法拉利488,比我的车贵,超它!” 法拉利的车主很快就发现了霍时的意图,两辆车很较了一阵劲,霍时比对方机灵,东钻西钻,抢到一个绿灯,终于把法拉利远远甩在后面。 霍时哈哈大笑,还把手伸出车窗,朝法拉利挥了挥,跟人家告别。 估计能把人家气死。 霍时又看看前面,前面是辆拉货的面包车,方方的车屁股灰扑扑的。 “看见那辆五菱宏光没有,程梨,咱们……” 随即遗憾地摇摇头:“这个就算了,秋名山神车,咱们干不过。” 连程梨都忍不住笑出来。 年轻,帅,有钱,有趣,身边女孩多的是飞蛾扑火的,也不奇怪。 “程梨,你那个朋友,叫陶桃的,是你同学?”见气氛松弛下来了,霍时才问。 原来他送程梨,是为了这个。 程梨警惕了,干脆跟他挑明:“算计到女朋友的室友身上,过分了吧?” 霍时勾勾一边嘴角:“夏晚不算女朋友吧?真是邻居妹妹。我们小时候住隔壁,她天天跟着我,让我陪她玩,没办法,一直陪到现在。” 程梨心想,你刚才进门时,跟夏晚说什么“有我睡的地方没有”,我们可都听见了。 霍时转头瞥一眼程梨的表情,笑道:“夏晚是不错,我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她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要是再过几年,说不定真能娶她,可现在我们还小呢。” “还没玩够。”程梨帮他补充。 “没错,你真懂我。”霍时坦坦荡荡。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一下,低声说:“其实没玩够的可不只我一个人。” 什么意思? 霍时笑笑:“你去打听打听,夏晚交过多少任男朋友,现在身边还有多少男生在围着她打转。” 哈? 程梨心想:真的看不出来,原来你们两个天生一对。 霍时把程梨安全送回Bravo,比出租车司机还称职。 第二天一大早,霍时的新闻就又到处都是。 说是昨晚在夜店里,深吻一个什么网络女主播,之后夜宵回家一条龙。 照片拍得很清晰——有点过于清晰,角度找得太好,一看就是有人设了局故意拍的。 霍时并不需要这种知名度,只能是那个网红动了手脚,安排人偷拍。 这年头漂亮的新面孔一茬又一茬,前浪还没来得及上沙滩,就已经被后浪直接拍死。为了搏点版面,人人都刺刀见红。 程梨跟陶桃早晨例行瞎聊,聊起这件事,陶桃说:“你不知道,为了这件事,夏晚早晨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居然哭了。” 程梨有点讶异:“他们不是认识很多年了吗?她也不会是第一次知道霍时是这种人吧?” 再说霍时不是说,夏晚也挺花的吗? 陶桃答:“夏晚跟我说,原来觉得,对付霍时这种人,就是凡事不用太放在心上,你玩我也玩,可是今天早晨,忽然就觉得累了,大概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梨想想:“那就不用再理他不就完了?反正他一口一个邻居妹妹,连分手都不用。” “可是夏晚说,莫名其妙就一直喜欢他,总也下不了决心放手,而且每次刚要放手,一定会发生点巧合,又让两个人绑在一起。” 陶桃又说:“霍时也是挺奇怪,明明身边那么多人,却一直吊着夏晚,不肯松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梨心中一动,放下手机。 程梨现在业务熟练,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红线。 果然,又是两根打结的断线。 不能顺顺当当地在一起,又难舍难分,对彼此都是种折磨。 想解决问题,一点都不难。 只要问问他们两个人的意见,他俩如果想要个姻缘就给他们,不想要就算了,一拍两散。 然后把打结的红线刮下来,这件事就算结了,被打结红线拖累的姻缘簿也可以扫描进系统了。 程梨却十分犹豫。 想做这件事,就又得找祁轼连红线。 真的要再跟祁轼连红线吗? 要是再像上次那样,简直能连出人的内伤来,连一次,起码少活十年。 程梨望着层叠纠结的红线结发呆。 身后忽然有人过来,越过她的肩去看那个红线结,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第52章 程梨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祁轼看一眼红线结,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怕什么?怕我再阉了自己?” 程梨心想:不止。还怕那个你走的时候像生死诀别一样,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祁轼把她的头扳过来,在很近的地方认真地看了一遍她的表情。 “你要是舍不得谁,大不了让乐央再多做一种红线送你。他现在被我的菜吊着,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什么舍不得?”程梨脸红。 死不承认的小骗子。 祁轼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问:“你这次是打算连什么人的红线?” 程梨把霍时和夏晚两个人的纠葛跟祁轼讲了一遍。 祁轼勾一下嘴角:“有意思,渣男渣女。” 程梨立刻替夏晚说话:“夏晚不是天生渣,那都是霍时逼的,对付那种人,除了比他还渣,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祁轼挑挑眉没说话,明显是不以为然,但是不想跟她争,只问:“这次的线好像很好玩,要不要跟我连?” 程梨无语:他这是戏瘾又上来了? 祁轼瞥一眼红线,不动声色地选了个切入点说服她:“梨梨,你真不想再连红线了?你不连了,这些红线打结的人该怎么办呢?” 也是,放眼望去,还有整整一屋子乱线呢。 每条线上连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总不能就此放着不管了。 算了,连就连。 程梨下定决心,干脆带上红线,又带上祁轼,把夏晚和霍时一起约出来吃饭。 他们两个人不是一起到的,一前一后,看来夏晚已经打算冷着霍时了。 霍时倒是一切如常,发现夏晚也来了,几步追上她。 俊男美女,两个人走在一起,其实看起来相当般配。 霍时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祁轼,诧异了一下。 他打过招呼后坐下,对程梨的态度规矩了很多,不再像上次那样乱撩人。 这个人虽然渣,但是一点都不傻。 来之前,程梨已经跟夏晚发消息通过气,说是新学了一种秘传的改姻缘的方法,说不定能帮到夏晚。 夏晚坐下时,仍然觉得程梨在开玩笑,笑道:“想还上次那顿饭,也不用这么奇怪的借口啊。” “真不是借口,”程梨诚恳地答,“我最近刚从一位大师那里学的一招秘法,可以连人的姻缘,也可以断人的姻缘,最近正在人身上做试验,所以才找你们来。不信你问祁轼。” 祁轼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 他是祁轼,他人坐在那里,就算一个字都不说,也是可靠性的保证。 有他背书,程梨再不靠谱的话,都多了几分可信。 夏晚和霍时对视一眼,都在想:这两个人在玩什么?难道是认真的? 这也太玄乎了吧? 程梨郑重地问:“你俩想试试么?一拍两散还是百年好合,可以随便选。不过只有一个限制,一旦在一起了,就改不了了。” 夏晚转头去看霍时。 程梨说的话太过奇怪,夏晚仍然不信,可是现在霍时也在,这其实是两个人把话摊开来说清楚的好机会。 霍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就不能维持原状么?” 程梨心想:当然不能了。你维持原状,我怎么收红线扫描姻缘簿呢? 就听到夏晚淡淡答:“不能。拖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是时候了结了。” 霍时的表情变了,喉结动了动,低声叫夏晚:“小晚……” 夏晚打断他,对程梨说:“就一拍两散吧,我是真的累了。” 霍时向后靠在椅背上,半仰着头,眯眼审视着夏晚,半天才说:“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有资格不同意?”夏晚笑了,“昨天的网红好玩吗?” 霍时也笑了:“我没有资格,你摸着良心想想,你就有资格了?去年情人节,我等了你一晚上,你在哪?” 夏晚一点也不客气:“谁约人是晚上才约的?你那是被别人放鸽子了,临时找我吧?你找我我就来,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不是给你打电话让你别等了吗?” “是。”霍时冷笑,“电话里都能听见别的男人的声音。” “你不是也立刻转头就找乔三他们鬼混去了吗?后来还醉得接不了我的电话?” 两个人居然翻起了旧账,吵起来了。 程梨被他俩吵得头大,火速打断控诉大会:“所以你们两个要彻底断吗?” 霍时立刻拒绝:“不要。” 程梨无奈:“那干脆来个百年好合?” 夏晚马上说:“不要。” 程梨:“……” 一直没开口的祁轼忽然说:“其实我有个主意。” 他声音不大,语气淡漠随意,冷冰冰的,霍时和夏晚却不吵了,都停下来听他说话。 “既然一拍两散也不要,百年好合也不要,你们两个不如暂时在一起一小段时间试试。” 程梨结巴:“露……露水姻缘……吗?” 祁轼无语:“想什么呢。”琢磨了一下,“就两个月?不然三个月?三个月够了,认真在一起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想法会变。” 这个主意似乎还不错,因为夏晚和霍时都看着他,不说话了。 程梨痛苦:“可是,可是我今天没带……” 没带那种姻缘线。 “我带了。”祁轼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红线来,各种粗细都有。 他这个月老总代比以前专业多了——至少算是上了点心,还知道带线,十分难得。 祁轼挑出三个月的红线,递给程梨。 夏晚和霍时都看不见红线,虽然觉得祁轼程梨的动作奇怪,还是安静地等着。 程梨利落地打好鸳鸯结,才问他俩:“所以先试三个月?” 夏晚没说什么,霍时笑问:“试用期过了,能转正么?” “技术上当然能,”程梨答,“不过到时候能不能真的转正,还要你们两个自己商量。伸手。” 程梨把红线栓在两人的手指上,抽好。 不知道这两个人三个月后会何去何从。 回到Bravo后,祁轼照例刮掉姻缘簿上的红线,打好鸳鸯结。 祁轼把红线一头套上程梨的手指,帮她抽紧,另一头套在自己手指上,就打算拉线头。 “等等,”程梨按住他的手,“祁轼,你这次可千万头脑清醒一点,不要再在自己身上动刀了,否则我就只能上鸾齐。” 祁轼微微一笑,一抽,把鸳鸯结系好,凝视了程梨几秒,忽然靠过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上鸾齐把我阉了么?你舍不得吧?” “我是说用鸾齐剪红线!什么舍不得?你少胡说八道。”程梨脸上发烧。 祁轼仍然没有退后,还在紧贴程梨耳朵的地方。 “没有胡说八道,试过就知道舍不舍得了。”他顺便吻吻程梨的耳朵,用气声说,“梨梨,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试试看? 程梨转头瞪着他。 才抽好鸳鸯结,他就疯了吗? 祁轼眼中笑意更重:“梨梨,你特意转过头,还离我这么近,是想我亲你?没问题。” 祁轼偏偏头,躲开她的鼻梁,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他半闭着眼睛,一脸意犹未尽,不等他碰第二下,程梨就从椅子里跳起来。 红线才连了也就一分钟。 他这次疯得太快,程梨有点慌:“你没正事做吗?你下午是不是还有个会?” “开会有什么意思?一天到晚听他们扯皮,三分钟能解决的事能给我吵一下午。” 祁轼也站起来:“我不要去开会,我去换件衣服,这身衣服也太不舒服了。” 他身上穿的是他常穿的手工西装,程梨知道他的衣帽间里有一整排,颜色略有区别,窄身收腰,笔挺烫贴。 祁轼随手一剥,就把身上穿得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剥下来,随便扔在旁边。 好像还不舒服,又顺手扯掉领带,然后动手去解衬衣扣子。 程梨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脱。 他好像确实不正常了。 程梨放软了口气哄他:“祁轼,你要换衣服的话,回自己房间换好不好?” 祁轼握住她的手,满不在乎地用另一只手继续解扣子,顺口调情:“害羞了?没关系,多看几次就习惯了。” 说话时,已经又把身上的衬衣剥了,松开她的手,扯下来,也扔到旁边,打算出门。 他的上半身现在是彻底裸着的了。 认识这么久,程梨从来没见过他不穿上衣的样子,被眼前的情景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祁轼注意到她突然傻了,停下脚步,不再往外走,兴味盎然地打量她的表情。 “喜欢么?”他问。 他的锁骨漂亮,肌肉流畅,肩和胸膛宽厚结实,到腰那里倏然收紧,身材美好得像假的。 程梨完全处于当机状态。 “没见过?想摸的话还可以摸。”祁轼走回来,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顺手环住她的腰。 他的胸肌温暖有弹性,手感出奇地好。 程梨受的刺激过大,突然福至心灵:“祁轼,你是不是又在演戏?你吓唬我的对不对?” “没错。”祁轼笑了,“我是在演戏,梨梨,你要不要陪我一起演?” “演文艺片?喜剧?还是……”祁轼低下来,在只离程梨嘴唇几毫米的地方停下来,眼神迷离,低声呢喃,“……还是儿童不宜的?” 程梨挣扎着拉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火速退后。 “什么都不演,快快快,你去换衣服吧。” 他突然变这样,真的有点扛不住。 祁轼没再难为她,笑了笑,真的转身出门走了。 程梨捂捂发烫的脸颊,还没回过神,门一开,祁轼又回来了。 他仍然没穿上衣,手里拎着好几条雪白的内裤,好看的眉头皱着。 “梨梨,我的内裤怎么全是白的?这是医院的病号服吗?还有没有其他颜色?” 程梨要崩溃了:你的内裤,我哪知道?? 第53章 祁轼一转身,就这么半裸着,又拉了把椅子坐下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没有合适的内裤,我哪都不去。” 程梨一心只想把这个祸水赶走:“白色的有什么不好?再说非要穿吗?” 祁轼从手机上抬头看她一眼,眼中全是笑:“你喜欢看我不穿?” “我没有!!”程梨想死。 祁轼伸出手把她拉过来,自己打开腿向后退一点,腾出一点椅面按她坐在身前。 “好,没有。那就帮我选几条。” 祁轼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低下来,用下巴抵着她的肩膀。 他的一条光光的胳膊牢牢地控制着程梨的腰,程梨动不了。 手机屏幕上是一家有名的内衣牌子的官网,满屏都是只穿内裤的男模。 公道地说,没一个身材能比得上身后的祁轼。 “这个怎么样?”祁轼滑滑手机。 “会……会不会有点太紧?” 他紧贴在身后,体温一阵阵传来,程梨呼吸不畅,大脑有点缺氧。 “嗯,”身后的祁轼语调认真,“太紧了会不舒服,梨梨,你想得真周到。那这个呢?” “形……形状不太好看吧?” 程梨的脑子已经彻底不会转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祁轼笑了一声,“形状不好。我穿形状一定比他好。梨梨,你喜欢平角的还是三角的?” 我喜欢?我喜欢? 程梨在心中哀嚎,我没有什么喜不喜欢,求你放过我吧。 祁轼把图片点开放大,仔细研究:“你喜欢纯色的还是带花纹的?咦?还有新春贺岁版?” “纯纯纯纯色好。”程梨一心想让他速战速决。 “纯色。”祁轼重复她的话,又问:“哪种颜色好看?” “都挺好看。”程梨马上答。 “懂了,那就都要。”祁轼不再用下巴,而是把嘴巴直接抵在程梨的肩膀上,认真地给每种颜色一张张截图。 他额前的头发垂下来,擦过程梨的脸颊,呼吸的热气透过衣服,漫到程梨的肩膀上。 截了一个世纪,才总算是全截完了。 祁轼抬起头:“七种颜色,刚好一天一种。”把图片给展卷全部发过去。 祁轼没有走的意思,没有穿上衣服的意思,也丝毫没有放开程梨的意思,继续抱着程梨玩手机。 “祁轼,”程梨去掰他的胳膊,“你这样没穿衣服,抱着我不太好。” “是我没穿衣服,又不是你没穿衣服,占便宜也是你占我的,你怕什么?” 他胡搅蛮缠,一直赖到展卷过来。 还好展卷动作极快,没用多久,就拎着几个大袋子过来了。 祁轼半裸着来开门,屋里还有个脸红透了的程梨,展卷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淡定得让人佩服。 他放下袋子:“祁总,买到了,也洗好烘干了。” 还对程梨笑笑,走的时候,贴心地帮他俩把门又关好了。 袋子里是五彩缤纷的内裤,祁轼翻了翻:“都是你挑的,我现在换上给你看。” 程梨吓了一跳:“我不用看。” 祁轼笑了:“你刚才看了那么多别人的照片都没害羞,看我的就害羞?” 我那不是被迫的吗?程梨在心中哀嚎,再说真人和图片能一样吗? 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脑补一下他只穿袋子里的东西的样子,就能把人逼疯。 祁轼观察了她的表情一会儿,忽然妥协:“好,那下次再给你看。” 下次?还有下次? 祁轼总算走了。 等他再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经换了。 没再穿他刚刚嫌弃不舒服的西装,而是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工装裤配短靴,上面是件紧身做旧线衫,绷得能清晰地看出胸肌的轮廓。 衣服的肩臂上有两道破口,露出鼓胀的三角肌,也不知道是衣服原来的设计,还是他自己干的。 程梨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程梨放下红线,傍晚出来吃饭的时候,就明白了。 家具全部不翼而飞,墙被铲成一块一块的,地板全部掀起来扔到旁边,偌大一个客厅变成了满地狼藉的垃圾场。 程梨吼他:“祁轼,你是属二哈的吗?!” 只不过在月老办里待了一下午没出来,他在外面犹如没主人看着的二哈,居然把原本好端端的客厅全给拆了。 虽然这本来就是他家,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让他连了红线,程梨就会觉得对他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好像没看好他,就对不起原来的祁轼。 祁轼满脸不在乎,反而挺开心,搂住她的肩膀往旁边带。 “不急,客厅刚开始动手,还没弄好,不过我已经让人把咱们的卧室重新装过了,你去看看。” 谁们的卧室? 祁轼推着程梨进了卧室。 他原本简洁大方阳光充足的房间不见了。 墙壁和天花板都包上了泛着光泽的红木护板,地上换成厚重的织花地毯,沙发也变成了夸张的欧式。 窗子被厚重的丝绒窗帘遮了个彻底,一丝日光都不透,奢华复杂的顶灯和壁灯倒是璀璨地亮着。 这地方透着种莫明的熟悉,程梨想了想,想起来了。 这看上去和乔三常驻的私人会所长得一模一样。 祁轼向来走整洁冷淡风,等他清醒了,看见他的房间被鼓捣成这样,大概会气疯。 “梨梨,看看里间,比这里还好。”祁轼带她进了放床的里间。 里面祁轼雪白的大床没了,变成一个巨大的红丝绒铆钉大圆床,上面吊着一层又一层阿拉伯风的轻纱和丝绸帐子,床上堆满了各色靠枕,打着暧昧的粉紫色的光。 对着床的,是一整面墙的镶金边的大镜子。 程梨对着镜子傻眼:“这是什么?” 放这么大的镜子,好像学跳舞时的练功房。 “镜子啊,你连镜子都不认识了?”祁轼和她一起看镜子,顺手从后面搂住她,低声说,“这样我们无论在做什么,都能看得很清楚,喜不喜欢?” 他轻轻一带,就搂着程梨倒在大圆床上。 整张床立刻如同小船在大海上一样,荡漾来,荡漾去。 “水床,好玩么?” 程梨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和疯成这样的他一起倒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祁轼跟着她坐起来,伸出一只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看,我还准备了不少好玩的小东西。” 程梨瞥了一眼抽屉里面,愣了愣神,突然想明白都是什么,立刻觉得自己瞎了。 他那么清冷自持的一个人,怎么连上红线后,能弄出这么多可怕的东西呢? “祁轼,你赶紧给我关上!” 祁轼从善如流地关好抽屉,仍旧抱着程梨,偏头研究对面镜子里的程梨半天,突然笑了。 “我家梨梨就是太纯洁了。没关系,我一点一点慢慢教你。” 这句话异常熟悉。 程梨突然想起来,当初第一次来Bravo面试时,程梨问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他就开玩笑说“我们到里面去,我一点一点慢慢教你。” 当时吓得程梨掉头就跑。 程梨现在深深怀疑,当初这句玩笑,不会是暴露了这个家伙深藏不露的色狼本性吧? 程梨挣开他站起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一字一顿地对祁轼说:“你,现在,马上,叫人过来,把这里还有客厅,全部都给我恢复原样。” “你不喜欢,还是想要原来那种?”祁轼一点都不坚持,“遵命,老婆大人。” 谁是你老婆?程梨皱眉瞪着他。 祁轼却不在乎:“那让他们慢慢弄,咱们两个出去玩。” 祁轼把程梨牵到衣帽间。 里面一边是他的衣服,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挂着,另一边却全是女生的各种衣服裙子和鞋包配件。 “我刚叫人送过来的。你的衣服太少了,加上这些还差不多。” 祁轼拎出一条裙子。 “做地产的周行你知道吧?今晚他家有个二十年代主题的派对,我带你去逛逛。” 周家程梨知道,他家两个儿子都和乔三那群人混得很熟,天天变着花样地吃喝玩乐,想来派对上也都是那群人。 祁轼以前是绝对不会去这种场合的。 祁轼喜欢安静,向来除非必要,绝不出去应酬,最大的爱好就是宅在家里做他的黑暗料理——或者是现在的神仙美食。 连上这根红线后,他居然一天都呆不住。 祁轼手里拎的裙子很符合派对主题,是二十年代典型的无袖低腰晚礼服,香槟色,几乎没有腰线,下摆是流苏,整条裙子缀满水钻,一闪一闪的。 他又拿了条Art Deco风的钻石发带,还有闪闪发光的T字绑带鞋——他准备得还挺齐全,玩得很认真。 “真要去?”程梨犹豫。 “你每天就是关起来理红线理红线,早就该出去放松一下了。” 祁轼把裙子递给程梨,自己也拿出一套衣服,问:“你在这儿换?还是想在外面和我一起换?” 程梨默默地把他推出去,关好门。 他选的衣服尺码向来奇准,程梨穿上刚刚好。 程梨把头发挽在脑后,假装成二十年代流行的短发,带上发带,又挑了个挺大的手包。 打扮好出来时,祁轼自己也已经换好了黑丝缎翻领的礼服,配白衬衣和白马甲,英俊绝伦。 看见她出来,立刻一脸不正经地吹了声口哨。 他揽过程梨:“走,我们出发。” “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程梨跑回月老办。 等程梨出来,两人坐电梯直下地下车库。 祁轼大概从小就是仙君,被人伺候惯了,程梨从来没见过他自己开车,可是今天他居然没叫司机。 他的专属停车区多了一整排超跑,红橙黄蓝,颜色晃得人眼晕。 “今天开这辆。” 他选的是一辆骚包的黑红拼色布加迪,扎眼的程度和霍时的那辆紫色迈凯伦有的一拼。 才一下午功夫,不知他从哪弄来这么多车。 行吧。程梨心想:他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往好处想,再怎样,也比上次挥刀自宫强多了。 程梨脱掉大衣,坐上副驾,等着参观祁轼开车。 祁轼上车关好车门,却丝毫没有发动车子的意思。 他倾身过来,一条胳膊撑在程梨旁边,凝视着程梨。 他忽然笑了:“这么漂亮,我忽然哪都不想去了,梨梨,不如今晚我们两个就在车上……” 他的另一只手搭上程梨的胳膊,指尖若即若离,一路沿着程梨无袖裙外光着的胳膊向上滑。 “祁轼。” 程梨冷静地盯着他。 “你给我清醒一点,你看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54章 程梨手里握着的是金色的鸾齐,刃口开着,寒光闪闪。 祁轼瞥一眼,笑出声来。 “怪不得要挑那么大的手包,就是为了装鸾齐?你打算一个不对,就动手阉了我?” “不是,”程梨答,“我打算一个不对,就把你的红线剪断。” 两个人现在离得近,连着的红线现出来,是一道红色的虚影。 程梨握着鸾齐,把红影放在鸾齐锋利的刃口之间。 “好,好,我不碰你。”祁轼立刻放开程梨,把双手举起来,妥协了。 他的目光却还在程梨脸上流连:“梨梨,我不碰你,那你亲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亲完我们开车出发。” 程梨虽然正在用鸾齐威胁他,可是不知是不是红线的作用,心中仍然偷偷觉得他帅得无与伦比。 程梨警惕地握着鸾齐,向前凑一点,在他好看的唇上压了一下。 “这也算亲?你是小学生吗?我跟你亲了那么多次,你什么都没学会?”祁轼抱怨。 “有这个就不错了,开车。”程梨发号施令。 鸾齐还在线上,祁轼不敢轻举妄动,怕她一个不小心真的把红线咔嚓了,只得发动车子。 跑车驶出车库,汇入外面的滚滚车流。 半晌,祁轼才幽幽说:“梨梨,其实你不用紧张,我刚刚开玩笑而已。我们两个的第一次,我一定会认真找一个好地方,怎么会随便在车里?” 程梨:“……” 他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程梨有点尴尬,只能假装没听见。 望着车窗外,程梨在心里默默吐槽:你说的好地方,就是那个可怕的大水床吗? 派对开在周家的别墅,一会儿就到了。 周行特地叫人在外面守着,祁轼一下车,立刻带着两个儿子迎出来。 周行的两个儿子虽然都是公子哥做派,他本人却精明干练,大概五十多岁,身材瘦削,头发花白。 周行一边跟祁轼寒暄,一边奇怪。 祁轼向来不太出来应酬,性格冷淡,今天居然会特地来凑这种热闹? 今天本来是儿子们说要用别墅开趴,来的都是年轻人,周行没打算过来,后来听说祁轼突然要来,才特地来等着,想借机拉拉关系。 周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程梨身上。 外面最近一直都在疯传祁轼身边多了个女助理,据说宠得像宝贝一样,连吃一点鱼肉都要祁轼亲手挑好刺,想来就是眼前这个。 漂亮是真的漂亮,眼睛清亮得像两湾冰泉水一样,一笑就是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不过帝都从来都不缺漂亮的女孩子,这女孩到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能搞定著名难搞的祁轼? 祁轼发现他在打量程梨,立刻不爽了,伸手把程梨搂到身边。 “这是我女朋友,程梨。”祁轼说。 程梨:??? 这种话可以随便乱说的吗? 祁轼交了女朋友这种事,明天就能传得帝都人人都知道了吧? 程梨暗暗掐他的胳膊,让他不要胡说,祁轼却满脸的不在乎,好像胳膊一点都不疼。 程梨心想:你现在发着疯,嘴快一时爽,等过两天清醒了,自己去收拾弄出来的烂摊子吧。 周行听见祁轼这么介绍程梨,也是一愣。 他身后两个儿子自从打过招呼后,一直跟在父亲身后不敢出声,这时互相拼命用眼神交流。 周家父子都在想:所以已经不是助理,正式晋级,有名分了? 周行赶紧招呼:“程小姐,幸会幸会。” 伸出手刚想握手,一看祁轼揽着程梨的姿态,又把手缩回去了,引着祁轼他们进门。 别墅从外到里都布置成美国二十年代的奢华风,到处都是黑金色相间,满目金色的几何线条,装饰着羽毛,请来的乐队尽职尽责地奏着爵士乐。 派对如实地复制了那个大萧条前最富足的年代,那个由盛转衰前绽放得最绚烂的时刻,穷奢极欲,纸醉金迷。 女孩们多数穿着Flapper风的直筒短裙,带着当时流行的夸张的层层叠叠的珍珠项链。 有人弄到了钟型帽,不过大部分是普通的带羽毛的发带。 程梨闪闪发光的流苏裙和钻石发带就显得格外惹眼。 惹眼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程梨身边是祁轼。祁轼一进来,立刻被包围了。 这次派对比原以为的热闹多了,周家除了做地产,也投资影视娱乐,交际面广,除了乔三他们那群人,还来了很多其他人。 祁轼和人应酬,程梨百无聊赖地到处乱看,眼睛忽然亮了。 祁轼虽然一直在跟别人说话,却留神注意着程梨,看见她望着一个方向不动,立刻也去看。 乐队演奏的舞池边,聚着好几个正在聊天的男生,个个都挺帅。 祁轼打发走几个人,俯身低声问:“谁?你认识?” 程梨兴奋地攥着祁轼的袖子,努力压低声音,眼睛却抑制不住地在闪闪发光。 “我家七心弟弟啊!” “谁?”祁轼没听懂,再抬头看一眼,在脑中默默检索了一下,认出来了,“那个是大亚影视签的一个演员吧?叫齐辛?你为什么叫他什么弟弟?” “七心弟弟!我们心蜜都这么叫他。” “心什么?” “心蜜。”程梨一脸幸福,“爱他比糖还甜的心蜜。” 祁轼差点没被她这句话噎死。 祁轼又抬头认真看了一遍齐辛。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眼睛那么小,还是单眼皮?” 程梨怒了:“眼睛那么大,不算小了吧,长成牛眼睛才算大吗?再说那种不是单眼皮,那叫内双!我们七心弟弟是那种邻家男孩的好看,又温暖又阳光,标准初恋脸。” 祁轼换个角度进攻:“他多大了还叫‘弟弟’?” “不大啊,”程梨答,“比我小两个月零十七天。” 真精确。祁轼磨了磨后槽牙。 程梨琢磨:“你说我现在去要个签名,会不会太丢脸?” 你还知道丢脸? 祁轼上下打量她一遍,问了个技术问题:“往哪签?” 也是。程梨找了找,手包里只有鸾齐和手机,连张小纸片都没有。 程梨灵机一动,掏出手机:“不用签,我一会儿去问问,能不能合个影。” 祁轼眯眯眼睛,问:“那一圈人,你都打算合个影?” “为什么我都要……”程梨话说了一半,忽然懂祁轼的意思了。 原本背对着程梨的男生转了个侧脸,对着这边,。 “我居然没认出来,那个是我!家!谈!谈!” 祁轼无语了几秒,低声吐槽:“你家人真多。” 程梨浑然不觉:“谈谈真人和片子里一样帅啊!看到没,这就是经典的美男子长相,剪短发就是清冷校草,接上长发就是天上的仙君。” 某真.天上的仙君:“……” 祁轼问:“你这算是‘双担’?我怎么记得‘你家什么弟弟’和‘你家谈谈’最近在抢一个片子的男一号?”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谁赢我都高兴。” “再说了,我又不止喜欢他们俩。”程梨东张西望,“我家南南和小念今天来了没有?咦,我没看错吧?韩叔也来了?” 然后低头看手机:“来了这么多人,都要合影的话不知道空间够不够,我得删几个游戏。” 祁轼不爽,忽然勾住程梨的腰:“梨梨,我饿了。” “饿了啊?”程梨抬起头,四下看了一圈,“看,那边有吃的,还有香槟,你快去吃吧。我去问问能不能合影,马上回来。” 人就像小鸟一样飞走了。 祁轼看着她过去和那群年轻男人聊了一会儿,真的开始一个个合影。 祁轼走到餐台那边,兴趣寥寥地看了一眼,没什么想吃的,只拿了一杯香槟,走到吧台旁坐下。 抿了一点,还不错。 程梨大概会喜欢。 不对,她尝不出来,估计会觉得像气泡水。 要是给她多灌几杯,她就会摇摇晃晃的,问什么就答什么,还会唱大鼓,好像一个小傻瓜。 祁轼微微笑了一下。 “祁总。” 旁边有人叫祁轼。 祁轼转过头。 是个烈焰红唇的艳丽女人,额上抹着细细的水钻头带,侧边一小簇黑色的羽毛。 她穿了件黑色带暗闪的直身裙,也缀着流苏,领口却不是二十年代风,挖得极低,恨不得挖到腰。 祁轼在脑中检索了一下,好像是悦达集团的胡家的大女儿,叫胡澜还是什么,留学回来后一直在做风投,据说很有手腕。 “祁总,”胡澜画得长长的眼尾魅惑地一挑,笑了一下,“一个人啊?女朋友呢?” 小道消息传得真快。 这才几分钟,大概这里人人都知道祁轼有个女朋友了。 祁轼没回答,转过头,百无聊赖地又喝一口香槟。 胡澜立刻敏锐地注意到,今天这个祁轼和以往不太一样。 以前也远远地见过他几次,他向来冷冽、锐利,就算悠闲地坐着,也一身生人勿进的气场。 今天却随随便便地靠在吧台上,头发有点乱,外套随便扔在旁边,袖子卷着,露出一截小臂,带着点慵懒。 胡澜回头看了一眼,他那个传说中的小女朋友正在舞池那边跟一群小鲜肉合影,一个接着一个,看着笑嘻嘻的,还挺高兴。 祁轼这里空了,机会难得。 胡澜勾勾艳红色的唇角,胳膊压在吧台上,再靠近祁轼一点:“祁总,不开心吗?想不想去跳舞?我什么都会,要不要来?” 祁轼抿一口酒,转头打量她一眼。 脑中突然冒出程梨说的那句话:夏晚不是天生渣,那都是霍时逼的,对付那种人,除了比他还渣,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种策略,是用更渣来吸引注意力,挑起好胜心?两个人比着渣? 祁轼笑了一下。 他好看的唇角一挑,胡澜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胡澜定定神再接再厉,把声音放得更低更诱惑,带着长长的尾音。 “祁总——” 祁轼懒洋洋地打断她:“三秒钟内不从我眼前消失,你爸的公司就没了。以后少在我面前乱晃,丑成那样,影响我食欲。” 第55章 程梨一边走一边低头翻刚刚拍的照片,忽然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 动作过于熟练,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拍到了?”祁轼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嗯,不光是拍到照片了,看,我还拿到了好几个人的微信!”程梨举起手机给祁轼看,炫耀战果。 祁轼不出声,程梨腰上箍着的胳膊却又紧了不少。 程梨才意识到两个人正密不可分地紧紧贴在一起。 这可是大庭广众,到处都是眼睛。 程梨挣了挣,小声说:“祁轼,你在干什么?快放开。” 祁轼在身后幽幽地说:“我在跟你跳舞啊。” 乐队撤到后面休息,只剩一个萨克斯风,慢悠悠的旋律千回百折,周围还真有几对在跳舞。 祁轼也搂着她,象征性地挪了几步。 “那也不用抱成这样吧?当心被人偷拍,明天上热搜。” “上热搜就上热搜。你怕啊?”祁轼不松手。 程梨心想:我怕什么,又没几个人认识我,你就不一样了。 祁轼好像没把他的名声放在心上,把下巴搁在程梨头顶,低声问:“梨梨,我送你一家经纪公司怎么样?” 经纪公司?程梨不懂。 “我要经纪公司干什么?” 祁轼的嘴唇在她头发上碰了碰,声音有点闷:“你喜欢谁就签谁,把那些什么哥哥弟弟全都收归自己麾下,不好么?” 他描述的情景过于美好,程梨忍不住畅想了一秒。 然后拒绝:“不好,那不是要给他们所有人当保姆?想想就累,我还是坐享其成的好。” 祁轼没出声。 程梨突然意识到,他现在连着红线,疯得不轻,该不会是正在迂回地表达醋意吧? 程梨挣扎着扭过头,抬头看他的脸:“祁轼,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对啊。”祁轼居然承认了,“都这么酸了,你闻不出来?我自己都要被自己的醋味呛死了。” 程梨笑出来。 她努力回着头,脖子都要扭断了,祁轼干脆把她翻了一个面,面对面抱在怀里。 “不过经济公司的事,梨梨,我是说真的。我谁也不怕,大不了全都放在你身边比一比,我一定能证明我才是最好的。” 他浪了一天,这会儿的神情却很认真,眼神干净清澈,望着程梨。 吃醋就吃醋,摊开来说清楚,比猜来猜去斗来斗去好多了。 程梨有点感动,冲口而出:“你本来就最好,不用比。” 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能放开我了吧?” 她完全没有开什么经纪公司的意思,看来真的是只想跟爱豆们合个影而已,祁轼满意了,却仍旧不松手。 “不放。”祁轼终于笑了,压低声音,“梨梨,你觉不觉得这么抱着很舒服?” 舒服?? 刚觉得他正常一点,又来? 程梨推他,才一动手,他就自动松开了,顺手找到程梨的手握住。 程梨正在纳闷他怎么会这么乖,就听到祁轼侧头在她耳边说:“不能再抱了,今天的裤子太贴身,会被别人看出来。” 程梨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心想:祁轼,你就疯吧,等你清醒以后,想起自己说过的这些丢脸的话,估计得从Bravo顶楼跳下来。 两个人小朋友一样手牵手一起去餐台觅食,祁轼看了一圈,一脸“这都是什么鬼”的表情,好不容易才帮程梨挑了一点吃的。 其实对程梨都差不多,程梨迅速吃完,对祁轼说:“我离开一下。” “又看见谁了?”祁轼问。 程梨笑:“不是。我去洗手间,就三分钟。” 周家的别墅挺大,结构复杂,程梨找人问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洗手间,再出来时,就有点迷路。 正在到处乱绕时,有人在身后叫她:“梨梨?” 是乔三。 乔三今天穿着黑衬衣和裤子,也是二十年代的打扮,裤子上夹着细细的吊带,越过肩膀。 周家儿子开派对,乔三是他们的朋友,一定会来。 乔三早就看到程梨没头没脑地到处乱走,笑问:“这是怎么了?迷路了吧?这儿我熟,我带你回去。” 程梨确实转迷糊了,点点头。 乔三带着程梨往回走,一边问:“梨梨,你那个大金主呢?” “什么金主?” 程梨转念明白,他是说祁轼。 “还有谁,当然是祁轼。” 乔三自说自话。 “我才是你的正牌老公,他只能算是你的金主,正牌老公现在有点落魄,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暂时把你寄放在他那儿,梨梨,等到有一天我逆袭有钱了,我就立刻把你接回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他的语气诚恳,虽然说的话挺荒谬,居然有一丁点动人。 乔三熟门熟路,转了几个弯就回到刚才的地方。 人显见得更多了,有人在吃东西,有人在聊天,还有不少在跳舞,却没看见祁轼。 乔三直接把程梨带到一群人扎堆的地方,找了个位置让她坐下。 男男女女的一群,就是乔三身边惯常一起吃喝嫖赌的那伙人。 看见程梨仍然在东张西望地找祁轼,乔三笑了:“梨梨,你的祁大金主大概让别人勾走了。没关系,我伺候你,要香槟么?” 不用程梨回答,就帮程梨拿香槟去了。 程梨刚想走,就听到有人用不小的音量“低声”说:“真是金主啊?” “乔少都那么说了,还能是假的?不是说原来就是个小助理,后来爬床上位的么。” 程梨转过头,对上两个女的的目光。 那两个人一脸嘲讽,也正看着程梨。 程梨纳闷:你俩谁啊?我得罪你们了吗? 程梨并不知道,这两个人都是乔三最近勾搭的小模,这次派对带着过来玩的。 两个人在乔三面前争宠,一晚上勾心斗角得不亦乐乎,没想到乔三去了趟洗手间,居然带回一个打扮压倒全场的漂亮女孩。 两人跟旁边的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就是乔三口中一天能提八遍的“梨梨”。 而且这个“梨梨”,据说现在跟着首富祁轼,好像正式上位变成女朋友了,刚才场子里都传遍了。 乔少向来玩世不恭,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三天就甩,极难讨好,可是在这个“梨梨”面前像换了个人一样,殷勤用心,眼睛留在她身上挪不开,居然还亲自去帮她拿香槟了。 可气的是,她好像完全不在乎。 两个小模顾不上互相争了,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有金主了,还吊着咱们乔少?” “那当然要吊着了,什么首富女朋友,说得好听,不就是包养嘛,过几天人家腻了,不是又得回来找乔少?” 她俩的声音实在太大,周围一圈人都听见了,全都兴味盎然地看着这边。 很多人的想法其实和她俩是一样的,只不过两个小模不知天高地厚,敢说出来,别人憋着不说而已。 程梨扫一眼她俩能露多少露多少的打扮,就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心里有点犹豫:真的要跟她们互怼? 在这种场合,跟她们这种人吵起来,吵赢了也算输,怎样都丢脸。 程梨站起来打算走。 乔三却回来了,脸色铁青,大概是走过来时就听见那两个小模的话了。 乔三先把手里的香槟递给程梨,才转向那两个。 “会不会说人话?不会就立刻给我滚蛋!” 他向来懒懒散散,放荡不羁,很少有这种疾言厉色的时候。 两个小模一起吓傻。 闹成这样,四周一片安静,忽然有人过来,伸手拿掉程梨手里的香槟。 祁轼把香槟杯放到旁边,才伸手拉起程梨。 祁轼对程梨笑笑,声音温柔:“你去一趟洗手间也能迷路吗?叫我找了半天,我正有事找你呢。” 他理都没理周围的人,握着程梨的手,带她离开这窝乱七八糟的男男女女。 祁轼牵着她来到舞池正中。 乐队又在演奏了,一对又一对的人随着音乐轻轻摇晃。 程梨心想,又要跳舞么? 祁轼却松开她的手,两手握住她的肩膀,低头对她微笑了一下:“站在这儿别动。” 然后转身走了。 程梨一个人站在那里,莫名其妙。 乐队忽然停下来,全场灯光跟着调暗,只剩下舞池正中还亮着。 萨克斯风手一个人开始了一段独奏,是布雷克·谢尔顿的“上帝将你赐予我”,节奏放慢了,曲调和缓悠扬。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跳舞的人不再跳了,大家一起望着萨克斯风手。 祁轼回来了。 他镇静如常,牵起程梨的手,带她从黑暗里走到正中唯一的光亮处。 他单膝跪下。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圆形白色丝绒小盒子。 全场雅雀无声。 “梨梨,”他仰着头,漂亮的眼睛凝视着程梨,“嫁给我。” 四周安静了足有几十秒,忽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掌声和口哨声。 所有人都兴奋得要命:居然亲眼看见了首富的求婚现场? 无数人摸出手机偷拍,还有人手忙脚乱地忘了关闪光灯,白光一闪一闪的。 程梨低头惊恐地看着他。 心想:完蛋了,他把事情搞成这样,该怎么收场? 程梨心知肚明:祁轼刚刚一定是听见那两个女的的话了,包养什么的,也看到了周围人的反应。 他现在连着红线,脑子不太清楚,一心一意想给程梨出一口气。 还有什么能比直接求个婚,更能证明两个人并不是包养关系,而是认真地在谈恋爱呢? 第56章 可是这么玩,后续得弄出多少麻烦来他想过没有? 程梨望着单膝跪在面前的祁轼,一个头变成八个大。 现在答应他的求婚,明天新闻立刻满天飞,过两天他恢复正常后,再放消息取消两人的婚事,新闻还得再飞一轮。 而他,就变成了一个订过婚又取消的人,又无缘无故的,没什么正当理由,一定会显得出尔反尔,好像打上了一个污点。 如果现在直接拒绝,肯定得上热搜,好处是只热一次,坏处是会伤了他的面子。 怎么选都不是什么好事。 程梨在脑中火速比较了两种情况,两害相权取其轻。 “祁轼,”程梨的声音清晰又温和,“我很想答应你,可是我们还没认识多久,我觉得实在有点太快了,还不是时候。” 程梨语气委婉,带着点遗憾,听起来好像她不是不想,真的只是觉得“太快了,还不是时候”。 从程梨开口起,四周的口哨声和掌声就停了。 等程梨说完,全场寂静一片,连旁边的萨克斯风手都忘记继续吹他的曲子,抱着闪闪发光的乐器,呆呆地望着程梨。 每个人的念头都一样:不会吧?她刚刚把首富的求婚拒了??? 全场最镇定的是祁轼。 他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却像是不太意外。 祁轼仍然仰头温和地看着她,对她笑一笑,终于说:“梨梨,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我会一直等着,等到你准备好的那天。” 然后收起手里的小盒子,站了起来。 周行完全没料到祁轼会在自家的派对上闹这么一出,眼见场面有点尴尬,火速让人调亮了所有灯光。 乐队全体上场,立刻开始演奏一首欢快的曲子,好让大家继续跳舞。 人群陆续散开了,程梨也赶紧拉着祁轼离开舞池中央这块是非之地,溜到旁边。 脸烧得要命,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猛然看到祁轼单膝跪在面前求婚,就算明知是假的,还是让人撑不住。 程梨用手当扇子,给烫人的脸颊降了降温:“祁轼,你想帮我怼那些人对不对?根本不用这样,你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没关系。”祁轼也伸手摸摸她红扑扑的脸。 程梨还在兴奋中,瞥一眼他的口袋:“你从哪弄来那个小圆盒子?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那么短的时间里,不知道他从哪找来个像模像样的小盒子,大概是问周行借的。 也不知道盒子原来是装什么用的,他刚才自始至终就没敢打开,大概怕露馅。 祁轼笑笑,没说话。 “不行了我得去喝杯香槟镇静一下。” 程梨扔下祁轼,去拿香槟。 祁轼跟在她身后,把那只白色丝绒小盒子重新从口袋里摸出来,单手一拨,盒盖就弹开了。 里面是一枚钻戒。 大得能盖掉整个指节还绰绰有余的梨形全美粉钻,是罗曼诺夫王朝的旧物,原本镶在彼得大帝送给小女儿伊丽莎白的皇冠上。 名叫永恒不变的爱。 前些天祁轼就拿到了,换了那么多次衣服,倒来倒去,每次都拿出来,又重新放进身上衣服的口袋里。 祁轼跪下的时候就明白,今天这样求婚,她九成九会拒绝。 食指轻轻一按,嗒地一声扣好盒盖,祁轼把小盒子重新收回口袋。 这钻戒就留到她不会拒绝的那天,再让她看到吧。 程梨回过头,看见祁轼落后几步,正在用别有意味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有点奇怪。 “怎么了?”程梨问。 祁轼快走几步,跟上来,把手掌贴上程梨的后腰,语调轻佻。 “当然是还没从求婚被拒绝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梨梨,为了你,我情愿放弃我的整座森林,你居然跟我说不?” 程梨哈了一声,连了根浪子的线,他还真以为自己是花花公子。 “还‘整——座——森——林’?你有吗?” 连棵小树苗都没看见。 派对请了一个舞团的漂亮姑娘来跳舞,口哨声响成一片,程梨却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打得眼泪汪汪。 被求婚的兴奋劲过了,程梨困了。每天都按时睡觉,早就过了该睡的点。 正是夜猫子们的派对刚开始热闹的时候,祁轼却浑不在意,立刻带小朋友回家。 结果还在车上,程梨就睡着了。 祁轼把车平平稳稳地开回Bravo,小心地把她抱下来,乘电梯直上顶楼。 程梨一路都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好像还很喜欢,迷迷糊糊地在他胸前蹭来蹭去,让祁轼心里直叹气。 真是傻透了。 敢在男人怀里睡成这样?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祁轼回到乾坤珠里,小心地把她安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她一个人睡觉时会缩成一团,祁轼干脆在床边坐下,一下一下地轻轻顺着她的背,看她真的睡舒展了,才站起来。 以前敢抱着她睡,今天不行。 满脑子全都是各种旖旎的胡思乱想,稍不留神就不受控制地飙出来,祁轼对自己一丝把握都没有。 可是她看起来太诱人,实在舍不得走。 旁边就是祁轼的大办公椅,祁轼走过去坐下,支着头望着程梨出神。 程梨酣然一觉,再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已经回到了乾坤珠自己的床上,屋子里很暗,只有外面透进来的月光。 好像还有别人。 程梨猛地坐起来,才看见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祁轼。 他单手支着头,一动不动。 “祁轼,你在干什么呢?”程梨纳闷。 “看你啊。”祁轼幽幽地说,“你留了把我的椅子在这儿的意思,不就是你睡觉,我参观?” 这人越来越胡搅蛮缠。 程梨无语了片刻,闭上眼睛,好像打算立刻把他的椅子变走。 祁轼连忙几步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给办公椅求情。 “梨梨,我错了,你饶了它,就让它继续在这儿摆着吧。” 程梨也并没真想变没他的椅子,睁开眼睛:“都半夜了吧?你坐在这儿看我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祁轼流畅地答:“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抱着你一起睡。” 程梨:“……” “所以我睡了一觉的时间,你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祁轼,你很闲吗?” 祁轼嘴角一挑:“主要是白天我答应过,我们两个的第一次一定要找个好地方,可是现在我有点坚持不住。梨梨,你觉得你这张床算不算‘好地方’?” 程梨一言不发,翻身下床,推着他把他赶出了乾坤珠。 再想把他推出月老办的时候,祁轼反手握住程梨的手。 “就让我留在这儿吧,今晚我还想理理那根小棍上的红线。保证不进去骚扰你了。” 他说话真真假假,程梨歪头研究了半天这几句话的可信度。 不知为什么,每次即使祁轼连了红线,像变了个人一样,也会抽出时间来理小棍上的红线,好像这件事是重中之重,很急迫。 他连上这根线后,满嘴胡说八道,其实并没有真的怎样,程梨决定暂时相信他一次,自己回了乾坤珠。 祁轼拉了把椅子,坐在小木棍旁边。 小木棍的问题确实很严重,很急迫。 因为木棍上乱缠的红线一天天地变少了,上面黏着的姻缘簿纸片已经能看得很明显。 程梨的程字露出好大一个头,梨字也快能看得到了。 万一被她发现…… 祁轼好像看见了鸾齐寒光闪闪的刃口,感觉某处有点发凉,默默地抖了一下,继续着手理红线。 小木棍上,红线最大的问题就是彼此一圈圈黏在一起,又不能随便乱扯,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线弄断。 祁轼正在和线奋斗,月老办的门开了。 大半夜的,乐央居然跑过来了。 “你半夜来干什么?”祁轼头也不抬。 “我来考察一下我徒子徒孙连红线的业务水准,顺便做个技术支持。” 乐央晃进来,对满屋子乱拉的红线熟视无睹,动作灵巧地东迈西绕,一路走到祁轼旁边,居然连一根线都没有碰到。 乐央走过来,第一眼就看见祁轼手指上的红圈了,立刻伸手在祁轼面前晃了晃。 “你干什么?”祁轼打掉他的手。 “看你是不是清醒的。你现在手上连着红线,自我认知没问题吧?你觉得你还是原来那个祁轼吗?” “我是不是原来的祁轼关你什么事?”祁轼怼他。 他不肯说,乐央就把他从上打量到下,从下打量到上。 他长刀大马地坐着,衬衣的头几颗扣子全敞,眼神散漫慵懒,看起来很不像他。 乐央对红线的效果十分满意,采访他:“你有没有觉哪里不舒服,不正常?” 祁轼理红线的手停了一下,终于说:“我觉得我像是中了那种药,每次都要在心里诵经内观,才能压掉邪火,缓一缓。” 说起这个,祁轼有个疑问。 “乐央,为什么每次和程梨连红线,她都像没事一样,只有我会受这么大的影响?” 乐央笑了:“说了怕你伤心。” 祁轼抬头看着他。 让祁轼伤心的机会,乐央怎么可能放过? 乐央果然继续说:“红线是姻缘线,也是情线,谁用的情深一点,受它的影响当然就大一点。譬如程梨用的情是一,被红线乘十,不过是十,你用的情是一百,被红线乘十就变成一千。十和一千,当然完全不一样。” 祁轼无语地望着他,忽然纠正:“她肯定不止是一。” “好,二。”乐央看看祁轼的表情,“三。三总行了吧?” 祁轼心想:技术支持?你根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吧? 说起技术支持,祁轼把手里的木棍给他看:“乐央,你有没有办法让黏在一起的红线分开?” 这红线本来就是乐央的东西,乐央应该最了解。 “为什么要分开红线?”乐央问。 祁轼犹豫片刻,还是把小木棍的事跟乐央坦率地讲了一遍,然后问:“所以有什么分开红线的方法没有?” “当然没有了。”乐央答得幸灾乐祸。 “你点什么菜,我就做什么菜,一个月,也没有?”祁轼开价。 乐央舔舔嘴唇,遗憾地说:“真没有,你只能自己慢慢理。不过我有别的东西,不知道值不值得一个月你做的菜?” 祁轼答:“说说看。” 乐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第57章 他的指尖碰到小木棍上的一根红线。 那根红线瞬间虚化成红影,然后消失了。 乐央如同弹琴一样,手指在红线上跳舞,一根红线又一根红线。 所有连在木棍上的红线都没了,只剩下那根小木棍独自奇怪地悬在空中。 乐央再点一下木棍,它也不见了。 祁轼伸手在木棍消失的地方挥了一下,什么都没有。 “我把它隐形了,而且不止看不见,还摸不到。”乐央无比得意。 红线和姻缘簿都是乐央的东西,祁轼做不到的他能做到,他真的有办法让它们隐形。 “我教你让它们隐形和显形的办法,这样程梨就看不见了,她不在的时候,你再把它显形出来,想怎么理就怎么理。怎么样,值不值?” 祁轼吁了一口气,扬眉看着他:“还……凑合。” 第二天一大早,程梨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刷手机。 不出意料,祁轼昨晚求婚的事果然上了热搜,关键词是“首富求婚被拒”。 有钱人倒霉向来为广大群众喜闻乐见,“首富”和“被拒”放在一起,看着就让人爽,这条稳稳地排在热搜第一。 昨晚的派对现场的人又多又杂,又没有任何人说不可以拍照,所以照片和短视频满天飞。 程梨拎着手机出来,一出乾坤珠,就看到了祁轼。 祁轼坐在月老办角落的椅子里,单手支着头,阖着眼睛,好像在睡觉。 他依旧是昨晚的打扮,外套脱了,扔在旁边,只穿着马甲,马甲紧紧扣着腰身,衬衣领口的好几颗扣子却大开着,露出一片胸膛。 平时清冷淡漠的时候是妖孽,现在放浪不羁的时候也是妖孽。 程梨望着他恍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角落里那根看得很习惯的小木棍没了。 他昨晚居然把那根木棍上的线全都理完了?怪不得累成这样。 程梨走过去,轻轻推他肩膀:“祁轼,要睡回房间去睡。” 祁轼不动。 “祁轼?”程梨俯身去看他。 腰上突然被一箍一带,程梨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瞬间,背后就变成了地毯,祁轼好整以暇地压在上面,胳膊撑在程梨两边。 “太没有警惕性了。”祁轼笑道,“菜到让人能为所欲为。” 程梨被他激得抬脚就踹。 仍然是以前的姿势,仍然是祁轼教的那招,祁轼却一伸手就轻松地按住了程梨的腿。 “你这招是我教的,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躲不开?”祁轼低下来。 他低声呢喃:“不只菜,还傻。” 吻住程梨。 又菜又傻的程梨愤怒得要命,逮到什么咬什么,祁轼灵巧地躲着她的尖牙,见缝插针地勾挑着她,引诱着她。 只一会儿,程梨就有点迷糊了,放弃了进攻,下意识地抱住他,整个人都向上贴上来。 她不管不顾地往上贴,祁轼却从喉咙深处闷哼一声,剥掉她的胳膊,站了起来,顺手把程梨也从地上拉起来。 程梨莫名其妙时,祁轼已经又坐回椅子上,把程梨拉进怀里搂住。 两人坐好了,祁轼才笑道:“办公室的地上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能再继续亲了。” 程梨的脸瞬间烧透。 “你找我有事?”祁轼问。 程梨才想起来找他的目的,赶紧抓过手机给祁轼看:“看,你上热搜了,要想办法删掉吗?还是要压一下?” 祁轼就着程梨的手瞥了一眼:“为什么要压?‘首富求婚被拒’,每个字不都是真的么?” 程梨哑然失笑:“什么真的?不都是演戏吗?假得不能再假了好吧?” 祁轼顿了两秒没说话,忽然抬手捏住程梨的下巴。 他仍然笑着,语气却有点吓人。 “有种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立刻就让这里变成你的‘好地方’,你信不信?” 程梨猛然想起,他还连着红线,有点疯。 他脑子不太清楚,说不定迷迷糊糊地真以为他昨晚求了个婚,还很悲惨地被拒了。 疯了的祁轼不好惹,程梨怂了。 “好,好,你爱怎样就怎样,让热搜挂着吧,不压。” 祁轼仍然没放手,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全是威胁。 他的语调慢悠悠:“所以求婚是真的?” 程梨流畅地答:“真的。” 祁轼眯眯眼睛:“那你喜不喜欢我?” 程梨毫不犹豫:“喜欢。” “喜欢为什么还拒绝我?” 程梨诚恳答:“因为我觉得我们没认识多久,太快了,还不是时候。” 祁轼终于满意了,放开她的下巴。 他用另一只手牢牢箍着她的腰,就着她的手滑她的手机。 他把别人拍的照片和视频一点点看过来,然后开始不满。 “这谁拍的?照片这么糊?这视频晃什么晃,得了帕金森么?手机该扔了吧,镜头黑成这样?” 程梨小声说:“老大,你要是不满意,应该请个专业摄影师跟拍,效果保证好。” 祁轼像是完全没听出她讽刺的意思,嗯了一声:“你说得对。下次叫几个跟拍。” 程梨:“……” 难道还有下次? 祁轼对照片很不满意,网友的想法却和祁轼完全不一样。 昨晚求婚时,祁轼穿着一身精致工整的礼服,单膝跪在程梨面前,程梨则穿着闪闪的小裙子,戴着钻石发带,两个人漂亮得不像人类,效果惊人。 不止是求婚的片段被发了出来,现场有人还偷拍了他俩的各种互动,做成九宫格。 照片里,两个人手牵着手,有时是祁轼扶着程梨的腰,走路,聊天,一起吃东西,甚至还有祁轼从背后抱住程梨。 连程梨自己都没意识到,两个人看起来这么暧昧。 祁轼跪下求婚的瞬间被特别做成了动图。 美得过分,评论都疯了。 【这不就是王子和公主吗啊我死了】 【为什么会拒绝啊?我宣布他俩已经就地结婚了】 【所以以后还会再求一次婚吗?】 【答应他吧,答应他吧,我好想看他俩的婚礼】 程梨也跟着祁轼一条条往下翻,忽然发现,也有不一样的声音。 网上向来最不缺的,就是头脑清醒的柯南,有人的观察力敏锐得吓人。 【你们仔细看求婚的视频,有没有发现,从头到尾,祁轼手里的戒指盒都没有打开过。】 这条的转发和赞越来越多。 不少人真的去认真看了视频,重重疑点陆续浮现出来。 【你说得对,盒子一直被祁轼攥在手里,根本没打开。】 【哪有人求婚不把戒指拿出来的?有这样求婚的吗?】 【你们放大看,好像盒子上什么logo都没有】 【看盒子颜色不是卡地亚蒂凡尼宝格丽,有人能看出这是什么牌子吗】 【首富求婚的钻戒,连个牌子都没有的吗?】 程梨眼看着他们的推理沿着正确的方向继续,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人开始质疑了。 【盒子该不会根本就是空的吧?做做样子而已,所以才一直不打开】 【祁轼这次求婚,会不会根本就是演戏?】 【我也觉得,女方拒绝得太快。想一想,如果祁轼跪在你面前,你能拒绝?说太快了还不是时候什么的,这种理由也太不靠谱了】 【我只有一个疑问,首富求婚,起码应该在一个高大上的场合吧?记者啊摄影师啊那都是必须的,都怎么会随便在一个别人家的派对上?出来的照片都像偷拍?】 祁轼往下继续翻,居然看到了一篇小论文。 有人深扒出了程梨,程梨的那点事全被抖出来了。 家里破产,欠债百万,后来没毕业就当了祁轼的助理,一口气签了很多年的长约,还预支了不少工资。 能挖出这些一点都不奇怪,程梨签长约的事在Bravo不算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小论文的末尾是这样的: 【所以我初步的结论是,这次求婚根本就是假的。】 【程梨是祁轼的助理,又跟他签了那么长的约,一旦违约就是巨额赔偿,是完全被祁轼控制在手心里的人。如果祁轼想找个人陪他演戏,程梨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两个人一个假装求婚,一个假装拒绝,唱一出戏给大家看而已。】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样推理下去,如果真是演戏,那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有人开始天马行空地瞎猜。 【Bravo最近是有什么新动作需要营销吗?】 【好像美国电商巨无霸要来了,祁轼要先想办法给Bravo刷一波热度吧?】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祁轼一直没有绯闻,其实说不定是gay,用他的女助理当幌子,这次假求婚,就是为了掩盖他是gay的事实。】 “真牛啊!”程梨由衷地感慨,顺手把这条点赞转发一条龙,写了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轼不爽,咬了一口她的耳朵:“你哈什么哈?” “我在想,如果把那些大案悬案的线索全部发到网上,你信不信,网友三天就能给你破了。” 祁轼看一眼她的那一串“哈哈哈”,别有用心地问:“梨梨,你居然敢转发,不怕网友把你挖出来?” 程梨得意:“谁知道这是我的账号啊?” 祁轼眯眼看着她得意忘形的小脸,心想:呵呵。 第58章 程梨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看网页八卦,手机却忽然响了,是程妈打过来的。 估计他们已经看到热搜了。 程梨想从祁轼身上下来,却被他牢牢按住,只得接起电话。 “梨梨啊,昨晚祁轼跟你求婚了?” 程妈打电话果然是为了这个。 程梨连忙跟程妈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下:派对上有人找麻烦,祁轼是为了帮她出头,才有了这么一出。 程妈明白了,可是还有点担心:“可是这件事弄得这么大,会不会不太好?” 程梨安抚程妈:“没事。妈,你忘了?我十六岁那年就有人跪在校门口求婚,当时都上本地新闻了。年年不都有人求个两次三次的?这次只不过是今年开年头一回,也不算什么啦。” 程妈也笑起来了:“这倒也是。” 挂了程妈的电话,是陶桃的,刚跟陶桃说完,小烨又打进来了。 程梨把一模一样的话对他们每个人都说了一遍。 小烨笑道:“说得也是,我们梨梨早就被求婚求习惯了,确实不算什么。” 两个人在电话两头对着哈哈哈。 程梨才哈了两声,就意识到祁轼在看自己。 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有点吓人。 “小烨……” 程梨刚想转移话题,嘴巴就被人堵住了。 祁轼按住程梨的后脑,深深地吻下去,一点都不客气。 程梨这边突然没声了,小烨有点纳闷,问:“梨梨,怎么了?” 程梨推不开祁轼,也不敢出声,挣扎着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 她把电话挂了,祁轼反而松开她了,嘴角挂着抹得意的笑。 程梨知道他是不爽她说“求婚不算什么”的事。 “疯了吗你?我那不是在安抚他们嘛。”程梨从祁轼身上下来,“你真不管热搜的事了?那我要练琴去了。” 没什么好操心的,网络就是一只傻头傻脑的大金鱼,再大的新闻,再劲爆的消息,就算所有人当时都在一起笑一起哭一起骂一起义愤填膺,只要过个一两天,热度一下去,就会被彻底忘了。 就算还有后续,热度过了,也不会再有人关心。 因此虽然挂在热搜上,程梨并不太当回事,照常安安稳稳理红线。 陶桃倒是一直兴奋得不行,一直在向程梨汇报各种新进展。 不一会儿,陶桃又打电话过来了。 程梨纳闷:“这都几点了,陶桃,你今天不睡觉啦?” 陶桃向来昼伏夜出,明明现在应该是她上床会周公的时间。 “还睡什么睡?梨梨,你去看他们都在说什么,我正在跟他们激情对骂呢。” 激情对骂? 程梨去看了一眼,发现他们越挖越深,竟然挖出了程梨的“黑历史”。 从小到大各种被追,各种表白,历数和她扯上过关系的男人,有名有姓的就有一大片。 甚至还有人发了派对上程梨和乔三在一起的照片,乔三正低头对程梨说话,眼中是明晃晃的柔情,和平时媒体拍到的乔三一点都不一样。 【天啊这个程梨是什么人啊?】 【我现在也开始觉得求婚是幌子了】 【哈哈哈哈我从开始就觉得戒指是假的,求婚也是假的】 【肯定假的,那可是祁轼,要人有人要财有财,一直一点绯闻都没有,那么多大家闺秀,他想挑谁不行,非要找这种人?】 程梨看见陶桃的号在口水中孤军奋战,在旋涡里挣扎了一会儿,转眼就被淹没了。 “陶桃,你不用管,睡觉去吧,等热度下去就没事了。” 程梨索性把手机扔到旁边,不再看了。 可是没过多久,陶桃就又打过来。 “梨梨,快快快,快去看你老公的微博。” “我谁?” 程梨问完才明白她在说祁轼。 “什么老公?别人疯你也跟着疯。”程梨摸出手机。 祁轼有微博,程梨知道,基本就是死号,上一条好像还是两三年前,是转发的Bravo的新闻。 可是今天,他的微博居然更新了。 置顶的是明晃晃一张照片,还是近距离特写。 白色的丝绒小圆盒里,嵌着一枚极大的梨形粉钻戒指,粉嫩剔透,颜色美得让人心碎。 上面写着: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拒绝了。本打算下次再用这个求婚,既然你们都要看,就拿出来给梨梨戴着玩吧。下次换别的。 程梨:“……” 居然,真的,有钻戒? 程梨点开评论。 网友们就是柯南本南,立刻八出这颗粉钻非常有名,名叫“永恒不变的爱”。 是伊丽莎白一世皇冠上钻石,前不久刚刚拍出九亿的天价,被神秘买家买走,刷新了粉钻成交的价格纪录。 看来买它的神秘富豪就是祁轼。 “永恒不变的爱”立刻被刷上热搜,压过“首富求婚被拒”,却屈居第二。 现在排行第一、以雷霆之势横扫千军的,出乎意料,是祁轼的那句“戴着玩吧”。 网上一片哀嚎。 【祁总,我不要订婚戒指,就随便给我一个钻戒戴着玩吧】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男朋友,给我这样一颗粉钻,让我戴着玩?】 【这个戴着玩,那下一次求婚是什么戒指?忽然好想看】 【还说求婚是假的,盒子是空的,没有戒指?呵呵,祁总不想理你并向你扔了一枚价值九亿的大粉钻】 【你们都要钻戒,那我抱走祁轼】 众家品牌也出动了,趁机打了一波广告。 【四百年传统工艺处理的捷克水晶,拥有可与真钻媲美的火彩和切工,这个情人节,送女朋友戴着玩吧】 【新女性,新姿态,给自己买枚钻戒戴着玩】 …… 还有人发了用纸币,用蔬菜水果,用橡皮泥等等各种奇葩材料做的戒指,打上“老婆,拿去戴着玩吧”的标签。 祁轼只用一枚粉钻,瞬间把各种质疑的声音全砸没了。 程梨正在看这个,忽然发现自己微博新消息上的数字猛涨,关注的人数也在疯狂上升,纳闷地翻一翻,就明白为什么了。 祁轼又发了一条微博,这次是转发。 上午有人猜测祁轼是gay,程梨转了,还添上了一串长长的“哈哈哈哈哈”,祁轼转的就是程梨这条。 他还评论了,内容是:梨梨,很好笑吗? 太狠了。 没有这么报复人的。 程梨顾不上哭,火速进自己的主页狂删微博。 这个号肆无忌惮,里面什么都有,什么转发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抽奖,没几天就换着磕的各种奇葩cp,随心所欲的吐槽吵架,中二得不行的伤春悲秋,现在每个人都看到了。 程梨正埋头苦删时,罪魁祸首祁轼来了,手里拎着他的小圆盒子。 程梨抬起头对着他呲牙:“祁轼,我要一口咬死你。” 祁轼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快绷不住了,悠然答:“好啊,来啊,就现在?在这儿?” 他话里不正经的含义十分明显,程梨瞪他一眼。 他走过来低头看看程梨在忙什么:“不用删,我已经看过一遍了,没什么过分的东西。” 程梨想哭:“可是我的女神人设彻底崩了啊!” 祁轼低低笑了一声:“女神人设?你有吗?” 程梨这次不瞪他了,抬头委屈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 祁轼妥协了:“好,你是女神,崩就崩了,有什么关系,在我这里是女神就行了。” 祁轼把手里的盒子打开,推到程梨面前:“小女神,说了要给你戴着玩,给。” 盒子里是那枚粉钻戒指,看着比照片上还要美一百倍。 绝对没有女生会不喜欢。 程梨只瞥了一眼,就顾不上删微博了,伸出手指头,轻轻戳戳这枚粉钻, 好。漂。亮。 晶莹璀璨,又清丽娇嫩,好像一颗刚摘下来的星。 程梨忍不住想:要是昨晚他拿出这个来,说不准就先答应他了,趁他清醒之前还能先玩两天。 祁轼一直在观察程梨的表情,他心思敏捷,这时忽然不爽了。 “梨梨,你该不会是在想,昨晚要是看见这个,就答应我了吧?” 程梨被他一眼看穿想法,吓得一哆嗦。 祁轼磨了磨牙:“我,还不如这么一块小石头有诱惑力?” 他居然对着一块小石头吃醋。 程梨小声:“你有,你诱惑,可是你那么大的个儿,又不能戴在手上对吧?” 祁轼满脸不服,不过还是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拉过程梨的手,帮她戴上。尺寸刚刚好。 程梨有点好奇:“祁轼,你为什么要买这个?还随身带着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 祁轼拉着她的手指欣赏了一会儿,才说:“本来就是要送你的。” 程梨有点惊吓:送这么贵的东西? 不过再想想,也很正常,他连着红线,送什么都不太奇怪,昨天不是还说要送一家经纪公司么? 等他清醒了,说不准就会后悔,然后补签一万年的约,把下辈子下下辈子下的N次方辈子都签上。 程梨逗他:“你真把这个送我了?那我能卖了吗?” 祁轼断然答:“不能。” 看吧。 程梨说:“那我不要。这么贵,又不能变现,放在我这儿就像身边放了个炸弹,怪吓人的,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程梨去撸戒指,想放回盒子里,祁轼却握住她的手。 祁轼拉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凝视着程梨:“梨梨,戒指是我送的,这两天就戴着吧。” 他又收起满不在乎的神情,语调认真。 程梨愣了愣,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戒指是连上这条红线的祁轼送的,他希望她能戴着,一直戴到他走的时候。 程梨认真地点头答应他:“好。” 接下来,程梨就发现,Bravo的所有人都看过热搜了。 因为从月老办出来时,她发现每个人都在背后偷偷叫她“老板娘”,而且目光一直往她手上的戒指上飘。 程梨在心中怒吼:“首富求婚”后面还有“被拒”两个字你们没看到吗?就算没注意,祁轼发的“戴着玩吧”总该看见了吧? 这是在“戴着玩”啊!不是真的要订婚啊! 第59章 一整天,陶桃比程梨还兴奋,一直没睡,拉着程梨聊天。 程梨只好把手机放在旁边,一边理线,一边随口跟她乱聊。 程梨正认真地捻两根黏在一起的线,那边的陶桃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程梨被她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线扯断。 “梨梨,你家祁轼原来不是放着热搜不管。” 程梨连忙抓过手机:“他总算肯把热搜删了啊?” 没有。那条热搜还在好端端地挂着,程梨翻了翻,发现他动了别的——凡是对程梨不利的微博和评论全没了。 “看到了吧?”陶桃说,“而且我发现,你和乔三的那张照片也没了。” 还真的是。 程梨来回搜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她和乔三派对上在一起的那张照片。 陶桃说:“老实说,要不是有祁轼比着,你和乔三那张还是挺好看的。” 程梨十分同意:“我也觉得。以前他们都说乔三泡妞不光是靠钱,可我一直不太能get到乔三的点,昨天忽然有点明白了,我估计是因为他那身衣服好看。” “你说那身复古的衬衣背带裤?”陶桃问。 “没错,”程梨想想,“本来我很不喜欢男的裤子用背带,但是他昨天穿了件挺整齐的黑衬衣,西裤上夹了很细的两根皮背带,从胸前勒过去,那种束缚感……” 程梨硬生生把后半句咽回去了。 陶桃还在问:“什么感?” 祁轼正靠在门口。 他半笑不笑地望着程梨,也问:“什么感?” “什么感都没有。”程梨火速答,然后把战火烧到对方的领土上,“祁轼,我们女孩子说悄悄话,你居然站在那儿偷听?” 电话那头的陶桃听见程梨是在对祁轼说话,一点义气都没有,飞速挂断了。 “偷听才能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原来我们梨梨的口味这么特殊。” 祁轼居然转身走了。 程梨有点忐忑:所以他到底是生气了没有啊? 下班时,祁轼打电话过来,叫程梨来他办公室,一起去吃饭。 程梨推开祁轼办公室的门,怔了怔。 祁轼一改这几天的风骚打扮,居然又换回他的白衬衣了。 最简单的衬衣反而最考验面料和做工,祁轼的衬衣雪白无暇,一尘不染,面料极好,精致考究。 可是他身上除了衬衣以外,还多了别的东西。 他两边的胳膊上,上臂的位置,一边箍着一条黑色皮质金属头的袖箍。 程梨心想:这东西没什么稀奇,本来就是穿衬衣时调整袖子长度用的,原本没什么人戴了,前两年因为一个号称流行风向标的英国球星喜欢这么打扮,又流行起来了。 可是祁轼戴这个,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呃…… 他的白衬衣清冷禁欲,两条细细的黑色皮带却极不调和地箍在胳膊上,勒出涨鼓的肱二头肌的形状,莫明让人对衬衣下掩盖的东西浮想联翩。 还以为他突然改邪归正了,原来是换了个新玩法。 祁轼自从程梨进来后,就一直没有出声,在偏头研究她的表情。 好像对程梨的反应很满意,祁轼微笑了一下,走到程梨面前,顺手搂住她。 他看起来非常非常像平时的祁轼,却又因为袖箍的关系,比平时清冷的祁轼多了点东西。 那种微妙的差别让程梨脸红。 祁轼抱着程梨,发现她异常地乖,一点也不是这两天一亲近就反抗的样子。 祁轼低头吻吻她的头发,才问:“我们出去吃饭?” 出去?程梨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了,立刻举手给祁轼看钻戒:“我不要戴着这个出去吃饭,能借你保险柜放放吗?” 戴着这种东西出去乱晃,实在有点吓人,尤其又是在风口浪尖,人人都在聊这件事的时候。 祁轼忍俊不禁:“有我在,你怕什么?” “万一你走开一会儿,我就突然被人绑架了呢?万一有人一秒钟就砍掉我的手指头,拔腿就跑呢?” 程梨忧心忡忡,不知道是在担心丢掉戒指,还是在担心有人砍她的手指头。 程梨不肯戴着戒指出去,祁轼也坚决不肯让她摘掉,而且晚上还有个不能逃的重要的会,来不及自己做饭,两个人谁都不妥协,最后只好一起去楼下的员工餐厅。 可是在餐厅里也不得安生。 祁总和程总助有时会在员工餐厅吃饭这件事,Bravo上上下下都已经很习惯了,可是今天不同以往,自从他俩进来起,所有人都在偷偷摸摸看他们。 吃到一半,终于有个胆子大的女孩子蹑手蹑脚过来了。 这女孩程梨认识,是物流天眼那边的一个测试,就在唐经理手下。 上次帮唐经理牵红线,好不容易帮他找到这个各方面都挺合适的女孩,不知他俩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程梨去他们那边轮过岗,女孩认识她,小心翼翼地问:“老板娘,我能跟你的戒指合个影吗?” 程梨还没说话,祁轼已经被那声“老板娘”叫得龙颜大悦,勾勾嘴角:“那就拍一张吧。” 程梨只得奉旨合影,女孩子兴高采烈,拍好立刻美颜发朋友圈一条龙。 正忙活着,唐经理过来了。 他满脸都是不好意思,伸手去拉他女朋友:“祁总,程总助,打扰了。” 完全是没看好自家小孩的语气。 他俩看起来十分般配,程梨心满意足:“没关系,拍个照而已。” 唐智道过歉,牵走女孩。 程梨听见唐智说:“你很喜欢那个钻戒?那个我是真的买不起。求婚的时候我去买一颗小的可以么?” 女孩挽上他的胳膊:“我看看热闹而已。不用钻戒,你举着根辣条跟我求婚我都愿意。” 亲手牵的红线效果这么好,程梨露出老母亲般的慈祥笑容。 程梨捂住胸口:“啊这才是真爱!好感动啊!” 祁轼默默咬了咬牙,微笑:“懂了,你其实是想让我用根辣条求婚?好,你喜欢哪个牌子的?” 程梨:“……” 他要是真的疯起来,举着根辣条跪下去,热搜第一又稳了。 程梨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什么辣条不辣条的,你不是一会儿还要开会?快吃饭吧。” “又要去开那种无聊的会,浪费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祁轼不高兴,“梨梨,我们溜出去玩怎么样?” “当然不行。”晚上的会好像还挺重要,程梨用家长教育小朋友严词拒绝。 得看住了他,不能让他给正常的祁轼添麻烦。 吃完饭,程梨把祁轼押送到会议室,亲手交给郑副总他们,才自己回了顶楼。 洗漱收拾好,反正也没别的事,程梨继续理红线。 理到一半,乐央探头进来。 程梨看见他,眼睛一亮:“乐央,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乐央晃过来:“什么事?” 程梨给他看手里的红线:“我上次理线的时候,不小心滴了一滴水在线上,忽然发现用水稍微润一润,黏在一起的红线很容易就能分得开。” 程梨有点没把握:“可是我不太敢。滴水在红线上,会不会对连着的人有不好的影响?” 乐央笑眯眯的,满眼都是赞赏:“被你发现了?没错,加点水红线就能分开,我遇到黏在一起的线时也是这么干的,放心,滴点水上去不会有什么影响,就是捻开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弄断。你等着。” 乐央出去找了个杯子,接了点清水端进来,用手指蘸了蘸,亲手示范给程梨看。 程梨也蘸了一点水,滴在线上,慢慢捻开。 真的可以。 以后遇到黏在一起的红线就不怕了。 程梨兴高采烈。这个“月老”虽然经常憋着一肚子坏不知道在想什么,在理红线的技术方面,还是挺靠谱的。 两个人正在说话,门又开了。 这次是祁轼。 乐央看见祁轼来了,好像有点慌,嗖地站起来,顺手抄起那杯水,竟然咕嘟咕嘟三两口喝光了,喝完抹抹嘴,打个哈哈。 “祁轼,你回来了啊?我来看看你家小梨花理线理得怎么样了。你们有事啊?那我先出去了。” 站起来就走,临走还不忘拎上那个盛水的杯子。 程梨莫名其妙:乐央怎么了就慌成那样?而且居然把那杯水喝了? 那不是刚刚两个人用手指头伸进去蘸来蘸去捻红线的水吗? “他怎么了?好像我是老虎要吃了他似的。”祁轼纳闷。 “我也不知道啊。”程梨也不懂。 程梨问祁轼:“你开完会了?这么晚还不回去睡觉?”然后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又想跑来坐在椅子上看我睡觉吧?” 祁轼笑了,不由自主地顺了顺她的头发:“我倒是想,不过今晚不会。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马上就走。” 他笑得不太正经,但是程梨凭着对他的了解,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里异乎寻常的温柔。 祁轼的手恋恋不舍地滑下她的头发,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才收回来,攥成拳头,放进口袋里。 “梨梨,别理线了,太晚了,睡吧。” 祁轼转身就走。 “祁轼!”程梨把他叫住。 程梨已经明白他为什么那么不正常了。 刚才一直在跟乐央理红线,程梨现在才察觉,手指上的红圈正在慢慢变淡。 祁轼是来告别的。 程梨小声问:“红线要没了,你要走了吗?” 祁轼转过身,凝视着程梨,笑了:“本来不打算让你知道,可是我实在忍不住,想过来再看看你。” 他一改这两天的放浪做派,语调温柔。 程梨的眼圈红了。 祁轼快步回来,伸手揽住程梨的腰,语气中带着后悔:“不想告诉你,想悄悄地走,就是怕你又难过,结果还是弄成这样。” 程梨悄悄伸出两只手,攥住他衬衣的衣襟,把头抵在他胸前。 “梨梨,别哭。”祁轼把她的头扳起来,用手指帮她擦掉眼泪。 程梨抬头望着他。 这是一个跟她求过婚的祁轼。 那时他单膝跪在那里,手中握着小盒子,仰头望着她,眼神明亮,说:“梨梨,嫁给我。” 程梨忽然无比后悔,要是当时答应他就好了。为什么当时不答应他呢? 如果能够重来…… 如果能够重来。 程梨自己抹了抹眼睛,踮起脚,拉低他,吻上他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段时间忙到一个境界,今天总算是把雷和营养液整理出来了,谢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 谢谢投霸王票的小天使: 火箭炮: 玲珑坠,2 手榴弹: 玲珑坠,8 地雷: 玲珑坠,88 简宝,21 巍澜可期,7 freeprty bajad,4 守江今天喝水了吗,2 Estrella,2 啾啾,2 忍冬,2 詹詹詹詹,1 没差,1 bxxy,1 L.C一颗生姜,1 云云云锦书,1 芝麻甜,1 jo,1 小恶魔DW,1 塔塔皮皮,1 谢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忍冬,53 Marientta!!,50 今天也要打电动哦,49 轻社恐的深井冰,30 欧的草莓,20 玲珑坠,33 欧的草莓,10 抱猫逗狗,30 azzzzz,13 詹詹詹詹,20 Waying,25 吃饱了没,5 数到一百再睁开眼睛,8 小恶魔DW,10 faylan,12 简宝,18 是你呀,13 巍澜可期,8 !!!,5 全家最美的崽,5 陌漓,1 飞飞,2 墨奴,1 “”,5 你看起来很好吃哦。,16 颜,2 freeprty bajad,5 尖叫土拨鼠,10 啾啾,3 白开水不加糖也很甜,10 星星不落在我头上,2 强词夺不了真理,6 bxxy,3 阿宁,1 没差,4 夜叶曳也,10 月刊少年,6 陌漓,5 倪柰冶,3 美过褒姒,1 蓁,10 惨绿少年,1 逍遥小柠萌,8 是小满啦,8 橘势大好,9 欧的草莓,15 芋圆妹妹,1 秦始皇的爸爸,10 柒宝,7 ln188,5 星晚,1 芝麻甜,20 阿宁,1 美过褒姒,1 星辰,5 余处幽篁,5 绿竹猗猗,10 “”,20 咸鱼也能天凉王破,2 光明神,20 “”,3 大史很大,5 日久见人心,1 若、,10 郁,6 NASA,10 婉婉,5 第60章 祁轼只怔了片刻。 他从喉咙深处哑声叫了一声“梨梨”,就回吻住她。 他把她紧紧按进怀里,好像想把她碾进身体里。 他的吻热烈而鲁莽急切,好像快没有时间了。 他确实没有时间了。 程梨任由他抱着,挤压着,被他辖制在怀里,深深地吻着。 不知过了多久,程梨松开一点绕着他脖子的手,迷蒙中看见,手指上的红圈消失了。 然而祁轼仍然在吻着她,长长的睫毛半阖着,一心一意。 “祁轼。”程梨分开一点,小声叫他。 祁轼睁开眼睛,眼眸像星辰一样清冷。 “你醒了吗?”程梨问。 “醒了是什么意思。我当然一直是醒着的。”祁轼回答,抱着程梨的胳膊松开一点。 算了吧,程梨心想,你都不知道你这两天都干了什么好事。 程梨从他怀里出来,退后一步,开始跟老板汇报工作,顺便撇清责任。 “祁轼,你把你的客厅和卧室全拆了,我逼着你恢复原样,不过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完全弄好了没有。你买了好多辆跑车,一大排,就停在楼下的停车场里,还有,你……” 程梨腼腆了一下:“……你还跟我假装求了个婚,结果上热搜了,现在还在上面挂着呢,怎么劝,你都不肯压下来。” “全——都——是——你——自——己——干——的。”程梨补充。 祁轼默默地叹了口气,问:“你觉得我会不记得?” “我知道你记得,”程梨答,“可是你疯得那么厉害,万一呢?” 程梨在心里补充:搞出那么多事,万一你记不清楚,来找我麻烦,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祁轼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忽然问:“我拆了家,买了车,求了婚,梨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忘了说?” 程梨咬了咬嘴唇,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轻轻地在戒指上摩挲了一下,才伸出手给祁轼看。 “你还送了我一个戒指。” 他当着无数非议她鄙视她的人的面,向她跪下来求婚用的戒指。 他拍好照片发出来,用来帮她怼全世界的戒指。 他亲手给她戴上的戒指。 程梨把戒指撸下来,放在手心里,递给祁轼,笑着说:“赶紧拿走,这么贵,放在我这儿像炸弹一样,太可怕了。” 程梨努力睁大眼睛,保持笑容。 这时候,绝对不能哭。 祁轼认真地凝视了程梨几秒,接过戒指。 手心里的重量消失了,程梨攥住手心,收回手。 手却又被祁轼捉住了。 他低下头,把那枚戒指重新套在程梨的手指上,端详了一下,才放开她的手。 “送你了。” “可是……”程梨说,声音却很小,这一次,不是那么想拒绝。 祁轼微笑了一下:“给你‘戴着玩’。” 他转身向门口走:“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他们把那个水床扔了没有,我宁肯打地铺也不想在那种东西上睡觉。” 程梨把手举到眼前,去看手指上失而复得的戒指。 祁轼走到门口打开门,又停住了,回过头补充:“忘了说,梨梨,戒指绝对不能卖,否则小心我按住你上家法。” 程梨的脸红了红,他不连红线了还说这种话,大概是因为惯性。 第二天,祁轼一直忙着。 前两天连着霍时红线的祁轼多少都有点不务正业,留了一大摊工作没处理,结果祁轼就倒了霉。 午饭时间,程梨去找他,他从成山的文件堆里抬起头,对程梨笑笑:“我们神仙不一定要吃饭。你叫砺锋带你出去吃吧。” 他忙成那样,程梨当然不肯带走他的左膀右臂,自己悄悄下了楼。 外面虽然还冷着,却有了一点点转暖的意思,春天像小小的嫩芽,就算经历一个再冷酷再绝望的冬天,也会试试探探地露出一个尖儿。 程梨脱掉大衣,走在已经没有积雪的人行道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无比雀跃。 路忽然被人拦住了。 是一个男人,清雅秀逸,气质出众到惊人的地步,就算是程梨看惯了祁轼那种非人类的样子,也忍不住恍了恍神。 男人穿了一件质地细腻的暖白色羊绒长大衣,里面是同样颜色温柔的高领毛衣,眼神也很温柔,谦和有礼,却同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持,望着程梨。 明明是现代人的打扮,却不知为什么,全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古典气质。 程梨心想: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他大概是习惯了别人看着他发呆,耐心地等到程梨回神,才斯斯文文地笑问:“请问,你知不知道市图书馆怎么走?” 声音也清润动人。 “市图啊?”程梨连忙答,“你完全找错了,这里是城东,市图在城西,离这儿可远了。” 男人笑道:“那我一定是被别人指错路了。你能帮我指一下么?” 他拿出手机,点开地图。 程梨心想:这又是什么搭讪新方法?你有手机,随便搜下导航不就完了? 不过还是伸手接过他的手机。 男人却依旧捏着手机,没有放手。 一种奇怪的暖洋洋的感觉顺着手机传过来,程梨的四肢忽然全都不会动了。 在软倒的瞬间,程梨的头一个念头是:他用的迷药可真不赖,比上次傅海修用的高级太多了。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只剩那男人的脸依稀可辨。 程梨很想伸出手,跟那个男人说:你是想要那颗粉钻吗?看,我没戴。刚才把戒指留在Bravo里了,根本就没带出来。 可惜没机会说了,眼前一片纯黑。 仿佛做了一个又黑又长的噩梦,程梨再醒过来时,听到旁边有说话的声音。 一个男声说:“君上,她就是一个普通凡人而已,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另一个人轻轻笑了一声。 就算他只笑了笑,程梨都能听出,就是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 “有情情爱爱的事掺在里面,就不能以常理度之。祁轼被她迷成那样,说不定随口告诉她一点什么,也未可知。” 程梨现在不觉得他的声音好听了。 他温柔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好像藏在洁白锦缎下的竹叶青。 另一个人连忙说:“您说得对。祁轼九重天上有名的冷心冷面,在男女之事上从不留情,都对她那么不一样,说不定真会跟她说点什么。” 他们说“九重天”?这两个难道也不是人? 程梨正在琢磨,听到男人又笑了一声,说:“你都听了半天了,就不想睁眼看看你身在何处么?” 这句话明显是对程梨说的。 程梨只好睁开眼睛。 眼前是粗糙的预制板天花板,好像漏水了,有一圈一圈的黄痕。天花板中间是盏白炽灯。 程梨转过头。 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也只有简单的家具,完全没有窗,程梨正躺在又冷又硬的水泥地上。 刚刚那个男人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旁边站着一个中年人,满脸恭敬。 男人淡漠地微笑着,看了程梨一眼,对中年人说:“审她。” 中年人连忙向男人躬一躬身,走到程梨这边。 程梨突然意识到,手脚并没有绑起来,全都是自由的,而门就在旁边,还是半掩的。 不等他走过来,程梨一跃而起,往门口冲过去。 还没碰到门把手,程梨忽然觉得自己飞起来了。 整个人被一股可怕的大力一甩,飞到半空,后背猛地撞到墙上,又掉了下去。 剧痛钻心,程梨被撞得咳嗽个不停。 “轻点,死了就什么都问不了了。”男人的语调仍然很轻柔温和。 “是。”中年人赔着笑脸,又躬躬身,才走到程梨面前,喝道:“起来。” 程梨呛咳着乖乖站起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打架的技巧都无济于事,还是听话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中年人问:“你叫程梨?” 程梨点点头。 “你是祁轼的助理?” “是。”程梨答。 男人像是嫌中年人啰嗦,微微蹙眉,打断他的查户口式问法。 “你既然是祁轼的助理,有没有听他说起过一样东西,叫琪祀?” 琪祀?什么东西? 程梨完全没听懂。 男人有点不耐烦,却仍然没有失了温文尔雅的仪态,稍微抬手比了一下:“大概这么大,像一颗蛋。” 所以他们把她绑到这种地方来,就是想问问祁轼那里有没有这样一颗蛋? 看他比划的手势,足有大西瓜那么大,难道是颗恐龙蛋吗? 程梨在脑子里跑马,男人却一直盯着她的表情。 “她不知道。”男人下了个结论。 然后厌烦地轻轻挥了挥手,“杀了吧。” 他语调随意,好像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小虫子一样。 杀了吧??? 程梨随着他这句随意自然的话,全身都抖了一下,眼看着中年人抬起手。 打不过也得硬打了。 程梨刚打算起脚,就听见男人又说:“等等。” 男人问:“祁轼很喜欢她?” 中年人赶紧答:“是,最近才当众求过婚。” 男人轻笑了一声:“弑神大人动了凡心?这倒是难得。杀了她让祁轼伤一伤心,何乐而不为?” 男人微笑着上下打量一遍程梨,虽然笑着,眼中却一丝温度也没有。 “不过直接杀她的话,祁轼只要去一趟幽冥殿,又可以从摩冥那儿把人领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神魂俱灭的杀法,让祁轼连魂都找不到?” 男人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叩着桌面,陷入沉思。 他斯文儒雅,不知道的人看到,一定会觉得他一定是在写诗,正在琢磨下一句诗文该怎么措辞,才能对仗得工整,绝对不会知道他正在琢磨怎么杀人。 第61章 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突击现码的,宝宝们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怎么过,祁轼早在一个月前就计划好了。 所以等程梨从月老办出来时,看到外面全都变了样。 天花板上全是闪闪的星光,好像有人随手撒了无数星子,房间里的地上,所有的家具上,全都铺满了雪白的梨花瓣。 祁轼正悠闲地坐在沙发里,看见她出来了,微微一笑,探身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梨梨,情人节快乐。”祁轼吻了吻程梨的耳朵,低声说。 程梨撑开他环顾周围的花瓣:“老大,你家情人节把亲戚朋友的尸体撒得到处都是?惊悚不惊悚?” 祁轼笑出声:“我哪敢?这当然都是幻觉。” 祁轼手指微动,周围的梨花瓣瞬间变成了浅香槟色的玫瑰花瓣。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嗯。”程梨答,“这个亲戚关系比较远,还能忍。” 餐桌那边已经摆好了蜡烛。 祁轼做了五道菜,蟹肉沙律、法式青口汤、芝士焗龙虾、黑鱼子酱意面和草莓罗曼诺夫。 祁轼的手艺天下无敌,程梨恢复味觉后,吃了这么久都没能习惯他的厨艺水准,每次都觉得好吃得想哭。 吃饱喝足,程梨托着腮坐在祁轼对面,问:“所以就这样?” 祁轼微笑了一下:“就知道你不满足。” 祁轼伸手到口袋里。 程梨本以为他会摸出首饰盒之类的小玩意,没想到他拿出来的是不少小瓶子。 每只都小巧精致,里面装着细如蛛丝的红线。 “今晚给你的福利,你想连哪条就连哪条。” 程梨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小瓶很熟悉,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种连起来可以让祁轼变出特殊人格的红线。 他居然有一大把,大概是最近乐央做的。 每只小瓶上都贴着标签,标着编号。 “是按我遇到他们的顺序编号的吗?”程梨咨询。 “没错。”祁轼把小瓶排成一排,“想要哪个?不过,今晚只许挑一个。” 程梨瞬间犯了选择恐惧症。 这也太难了。每个都那么可爱。 虽然祁轼早就解释过,每一个其实根本就是他本人,只不过连上红线后想法做法会受红线影响,和平时不太一样而已,程梨还是觉得有点脸红。 好像在选妃。 翻谁的牌都觉得对不起其他人。 祁轼在对面看着她犯难,干脆伸手一收,把所有的小瓶子收到手掌里。 “算了,梨梨,反正你也选不出来,不如这样,你随便抽一个吧。” 随便抽?这倒是个好主意。 程梨闭上眼睛,摸到祁轼的手,从他手里挖出一个小瓶。 “是几号?”程梨问。 祁轼一伸手,就把她挑出来的小瓶子拿走了,顺手撕掉上面的标签,团起来扔掉。 他微笑了一下:“知道是几号,还有什么意思?” 然后打开瓶塞,取出红线,打好鸳鸯结,套在自己手指上,一抽,把另一头递给程梨。 程梨有点忐忑,也打了鸳鸯结,栓在手指上,抬头认真地看着祁轼。 祁轼也在凝视程梨,过了好半天,才突然开口。 “梨梨,好久不见。” 所以他到底是谁? 祁轼的语调温柔:“梨梨,你的胆子真大,居然把我放出来了?” 程梨吓了一跳,下一秒,嗖地跳起来,大声叫:“末离!” 有点奇怪。祁轼一直把末离放在家里,居然没出现。 程梨急了,心想:祁轼你这个笨蛋,怎么会把洛天侑那种线也混在里面了?你是很想当个太监庆祝情人节吗? 鸾齐前两天被凌耽借走了,现在想剪红线都没东西剪。 不过幸好鸾齐不在,他想剪也没得剪。 可是他那么变态,不会又想出什么自残的新招吧? 为今之计,只有暂时稳住他,等着红线消失。 祁轼看着她瞎忙活,有点委屈:“梨梨,你都不想我吗?” “想,想。”程梨连忙安抚他。 “那过来,亲亲我。”祁轼张开手臂。 明知道这个就是变了点态的祁轼,程梨还是有点脸红,磨磨蹭蹭走过去。 祁轼倒是毫不客气,伸手搂住她的腰,深吻下去。 吻了很久才松开,祁轼拉开一点距离,凝视程梨:“你在怕什么?” 程梨没说话。 祁轼笑笑:“你怕我又想阉了自己?可是现在家里没有鸾齐。” 程梨对他一点都不信任。 “梨梨,机会难得,你乖乖地陪着我过一个情人节,我就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宝贝祁轼,怎么样?” 程梨警惕地看着他:“你想怎么过?” “放心,不做什么,”祁轼站起来,“就是陪我聊聊天,看几部好看的片子,比如,”祁轼笑一笑,“美式恐怖片?” 程梨咬咬牙,郑重点头:“好。” 祁轼背对着她走到放蓝光影碟的竖柜前,忍不住笑出来。 这个小傻瓜。 演什么她都信。 她当月老总代这么久,居然还认不出来,那几只小瓶子里装的就是最普通的露水姻缘线? 祁轼随便拿出一盘影碟,笑了笑。 夜还很长。 第62章 中年男人立刻出主意:“我记得小焰那里有把鬼刃,好像可以斩碎凡人的魂,再烧得一干二净,估计三魂七魄就全没了。” 男人微微颔首:“拿来试试看。” 中年男人躬躬身,开门走了。 程梨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待宰的鸡,正在听他们讨论蒸着吃还是煮汤喝。 程梨的脑子飞转,想了想,开口:“其实……我好像知道你说的那个东西在哪。” 男人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微笑道:“撒谎。” 程梨争辩:“你刚才说什么琪祀什么大恐龙蛋,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这么大一个黑盒子。” 程梨也用手比划了一下,刚好比男人刚才用手比划的东西大了一圈。 男人眼中多了点兴味:“继续说。” 他上套了。 程梨受到鼓舞,继续瞎编:“祁轼曾经给过我这么大一个大黑盒子,是锁着的,不让我打开看,让我好好帮他藏起来。” 中年男人动作很快,已经开门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把形状奇怪的短刀。 刀身扭来扭去,刀刃上像刚在火上烧过一样,红通通的,如同烧红了的烙铁,好像碰一下就会滋啦啦地冒出烟来。 男人微笑道:“弑神祁轼,让你这么个凡人,帮他藏琪祀?你这谎话编得太假了。”对中年男人用下巴指指程梨。 中年男人立刻提着那把可怕的刀上前。 外面忽然传来低沉的轰隆隆的声音,好像在打雷。 男人和中年男人都忍不住转头侧耳细听。 程梨连忙抓紧机会继续说:“你听我说完。他找我帮他藏,是因为他把一颗叫乾坤珠的宝贝送给我了。” “乾坤珠?”男人这次有了兴趣。 “是,一颗这么大的珠子,”程梨一看有戏,立刻继续,“乾坤珠里面可以进去,进去后想让里面什么样就可以什么样,想换什么房子就可以换什么房子。” “这个我知道。”男人说,“季玄用祝方做的乾坤珠,据说送了青隐一个,另一个原来在祁轼这里?” 程梨心想: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往下瞎掰了。 “对。因为乾坤珠现在是我的,我想在里面怎样就可以怎样,所以祁轼让我把箱子藏在乾坤珠里,这样谁都找不到。” 程梨顿了顿,吸了一口气:“所以就算你现在拷问我,逼着我说了我藏在哪里,你进了乾坤珠,没有我这个主人,你也不能变里面的东西,没办法把它拿出来——我藏得很好。” 这是明晃晃的要挟。 要挟这样一个男人,程梨心里忐忑不安。 男人脸上挂了点微笑,凝视程梨,好半天才开口说:“虽然是个凡人,胆子还不算小。乾坤珠现在在哪?” “在Bravo顶楼。”程梨答得很快。 心想:有本事你们去Bravo啊,看祁轼怎么收拾你们。 男人研究着程梨的神情,笑道:“你觉得我怕祁轼?” 程梨没说话,心里却想:你不怕?你不怕你怎么会像地老鼠一样,躲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只敢杀他一个助理泄愤? 男人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脸上挂着的笑容不见了,对中年人说:“把她押下去看好。” 中年人过来,把程梨带出房间。 外面是道长长的走廊,被白惨惨的日光灯管照得挺阴森,转过走廊,又下了几级台阶,中年人才推开一个房间的门,把程梨扔进去。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程梨还是很满意。 至少暂时不会被那把烧红的破刀砍了。 程梨盘膝坐在地上,摸摸口袋。 没有手机了,什么都没有。 祁轼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到处找,手机被收走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顺着定位找到这里。 一定能。程梨坚信不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祁轼已经变成程梨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甚至远超父母。 他永远都在程梨身边,解决她所有的问题,该出手时绝不含糊。 程梨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空着的无名指。 那里本来应该戴着他送的戒指。 关于那枚戒指,这两天程梨心中一直有一团隐隐约约的疑惑的影子。 现在坐在这个危险的地方,脑子如同加了润滑油一样,转得飞快,那团影子渐渐清晰起来。 昨天网友八卦那颗粉钻时,找到了拍卖它的新闻,程梨当时也看到了,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程梨现在终于想清楚问题在哪了。 粉钻大概是十天前在欧洲的拍卖行拍出的,而十天之前,大概是爸妈的花店遇到麻烦的时候,那时候祁轼根本就没有连任何红线。 这颗粉钻不是连了霍时红线的祁轼买的。 买钻石的祁轼,脑子正常无比。 程梨的心开始砰砰乱跳。 说不定他只不过想买颗粉钻收藏,说不定他有什么其他用处,说不定就是偶然看见了,随便买着玩——反正他那么有钱。 程梨能想出很多“说不定”,可是心脏仍然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 心中还藏着另一个“说不定”。 说不定这颗钻石本来就是他打算买来送给她的,所以就算红线消失了,他还是把戒指送给她了。 以祁轼那样的性格,以他向来鄙视情情爱爱的作风,程梨绝对不认为他会做买钻石求婚这种事,但是说不定,因为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祁轼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东西,就打算买来送她。 可是他难道不清楚,那颗钻石有个极度暧昧的名字——永恒不变的爱。 有哪个男人会平白无故把这样名字的钻石送给女孩子? 他是祁轼,他既不傻,也不渣。 他不连红线的时候,向来理智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难道? 真的? 不会吧? 明明身处极度危险的境地,不远处就有个随时可能用刀宰她个神魂俱灭的疯子,程梨满脑子却都是这件事。 红线消失之后,他仍然牵起她的手,把戒指认真地套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说:“送你了。” 程梨重新想起当时的情形,两颊烧到发烫。 程梨捧住脸颊时,外面轰然一声巨响,这一次无比清晰,既像爆炸,又像是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 紧接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刚刚的中年人开门进来,看到程梨,先愣了一下。 因为程梨正盘膝坐在屋子正中,双手捧着脸颊,两颊红扑扑,一脸羞涩,带着甜蜜的微笑,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闪闪发光。 一看就是在想喜欢的人。 中年人默了默。 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刚刚差点被人一刀砍了,这得是心多大,才会还坐在这儿胡思乱想? 不是胆太大,就是有点傻。 看来能让祁轼看上的,确实不是正常人。 外面又是一声巨响,中年人吓了一跳,顾不上别的,过来拉程梨:“你跟我走……” 话还没说完,程梨眼睁睁看着,这间屋子的天花板消失了。 好像刮了巨大的龙卷风,猛然掀掉整间房子的屋顶,又好像是有一把巨刃,把房间一刀斩成了两半。 程梨这才发现,这间房间原来在深深的地下。怪不得没有窗。 不过现在彻底露天了,这间房间上面的所有东西,不管是什么,全部消失了,程梨宛如身处一个大大的深坑里。 程梨还在愣神,就发现旁边的中年男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露天的屋顶里飞出去了。 一晃眼,有人出现在程梨面前。 祁轼神色平静如常,好像刚才这些劈天裂地的事都不是他干的。 “梨梨,你没事?” 他先上下仔细看了一遍程梨,确认她安然无恙,才吁了一口气,把她压进怀里。 刚刚还在想他,没想到他立刻就来了,来得奇快无比。 程梨唔了一声,把脸悄悄贴在他胸前,用两条胳膊环住他的腰。 祁轼立刻察觉到她动作的不一样。 她以前没有这么主动,也没有这么乖。 祁轼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去看她的脸。 程梨没有开口说话,眼睛却亮晶晶的,脸上一波又一波的红晕,源源不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管在想什么,看起来都可爱得要命。 祁轼忍不住低下头吻住她。 祁轼才开始吻,就察觉到今天和以往不同——她竟然开始回应。 试试探探的,好像一只从舒适的窝里探头出来的小动物,又胆怯,又好奇。 怕吓到她,祁轼努力抑制住想把这只小动物抽筋剥皮生吞活剥的念头,耐下心来,一点点诱导着她,让她离开她的小窝。 这样的吻让两个人都有点陌生。 陌生,但是喜欢。 旁边忽然有人清了清喉咙。 程梨立刻退开,转过头,原来是乐央来了。 乐央依旧穿着骚粉的衣服,语气遗憾:“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不能亲,非要现在?罪魁祸首都跑了。” “没关系,总有抓到他的时候。” 程梨安然无恙,祁轼并不太在乎别的。 “梨梨,我带你出去,抓紧我,别害怕。”祁轼抱紧程梨。 程梨眼前一花,下一秒已经被祁轼带着出了那个大坑。 这里原来是一大片荒山野岭,刚刚呆的地方,看起来应该是个防空洞,不过现在已经彻底露天了。 山被彻底夷平,地被挖出巨大的沟壑,山石树木全部化成齑粉。 这地方像是被祁轼核平了。 “祁轼,你不是说你的仙法封了吗?”程梨纳闷,“为什么能把这儿炸成这样?” 祁轼解释:“因为我主管镇戍司,仇家太多,下来前只是象征性地封了,紧急情况时可以冲破封印。” 他的意思很明显,程梨被人抓走时,就是紧急情况。 程梨的脸更烧了,躲开他的目光,去看像老鼠洞一样被掀开的防空洞。 这次和上次被傅海修抓走不同,祁轼动了真章。 不知是什么人,会让祁轼冲破封印认真应付。 “抓我的那个男的是谁?是你的仇家吗?”程梨问。 “是我的老对头,宣文仙君。”祁轼笑一笑,“不过他现在一直和魔族混在一起,已经不是仙君了。” 第63章 原来那个男人也是个九重天的仙君? 程梨想,怪不得长成那样,可惜了那么好的脸。 祁轼说:“当年天帝禅让时,有几位仙君竞争新天帝的位置,最后赢的是现在的天帝季玄,和他争的另一位仙君,就是这个宣文。” 祁轼笑了一下:“他没当成新天帝,起兵反了,我们镇戍司当年和他很打了几仗,是老熟人。” 程梨眨眨眼:“就是你管的那个镇戍司?” “那时候镇戍司还不归我管。” 祁轼耐心解释。 “我是天生天长的弑神,当年还小,刚到镇戍司历练,就是因为宣文造反那次,仗打得还可以,后来天帝季玄就把镇戍司交给我了。” 程梨问:“那个宣文造反了,后来呢?” “后来宣文没打过,被关了起来,不想竟然被他找到办法跑了。” 原来宣文是个逃犯。 祁轼说:“他被关的时候,身上的法力都是被封住的,和凡人没什么区别,可他这些年躲起来用功,现在看来,竟然恢复了不少。” 程梨懂了,连忙提供线索:“祁轼,他把我抓过来,好像是想问你那儿有没有一个叫‘琪祀’的东西。” 祁轼挑挑眉:“他在找琪祀?怪不得。” 乐央也跟着上来了,在旁边搭茬:“琪祀是种能游上下古今的仙家至宝,宣文当年被天后青隐关在一段循环往复的时间里,出不来,看来他能从里面逃跑,大概就是用的琪祀。” 程梨瞪大眼睛。 什么意思?宣文被关的监狱,是一段时间? 而他们说的大鸡蛋琪祀,是个时间旅行机? 宣文就是坐着这个鸡蛋时间旅行机,从那段关着他的时间里越狱出来了? 九重天的玄幻故事为什么画风突变,改科幻了? 祁轼点点头:“估计是,大概他跑出来后,把琪祀弄丢了,现在又想找回来。可是他怎么会想起来到我这儿来找琪祀?” 乐央笑了:“听说琪祀坠入人间已久,子骁他们一直都在找,没有找到。而你最近刚好在人间,宣文来你这儿看看,也不稀奇。估计在你这里找不到,又要去找别人的麻烦。” “呃……”程梨有点尴尬,“祁轼,我告诉宣文,那个大鸡蛋就在你手里。” 祁轼和乐央一起看着程梨。 程梨赶紧解释:“他当时拿了把什么鬼刃,要一刀把我砍个神魂俱灭,我没办法,只好撒了这个谎保命,”程梨有点忧愁,“所以他以后会一直来找你的麻烦吧?” 祁轼的下颌紧绷了起来,双眉压低,眯起眼睛。 祁轼从牙缝里低声说:“他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也要去找他的麻烦。神——魂——俱——灭?” 他的声音吓人,乐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宣文,你敢动他的这朵小梨花,你完蛋了。 祁轼转向乐央:“我要回一次九重天。” 乐央纳闷:“干什么?你不是在放假么?” “回镇戍司,调人手来人间彻查。”祁轼问乐央,“凌耽给的绛篱丹你身上还有么?” 乐央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看看:“还有两粒。” 祁轼伸手接过来,倒在手心。 是两粒小小的红色丹丸。 “梨梨,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Bravo,想带你一起回一次九重天,可是你肉身凡胎,过去会头昏眼花得受不了,你要不要吃了这个?吃了就能跟我走。” 所以这个是晕车药吗? 程梨懵懵懂懂地伸手去拿。 祁轼根本不用她,直接递到她嘴边,喂了下去。 丹丸有种好闻的草药香,也不大,很好吞。 两颗小小的丹丸一进肚子,奇怪的事发生了。 仿佛有种清润洁净的东西由丹田开始,渐渐扩散到四肢,涌入头顶。 这是种无比美妙的感觉,好像有极美的音乐在耳边响起,全身从头到脚都轻盈起来。 好像脱胎换骨。 程梨正被这感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就听到乐央笑道:“小梨花,恭喜你脱了凡胎。” 程梨:??? 程梨结巴:“所以这这这这个是仙丹吗?让人变成神仙的仙丹吗?” 祁轼悠然答:“你愿意这么叫,也没错。” 乐央插口:“从此以后你就长生不老,永葆青春了,恭喜恭喜。” 程梨说不出话来。 所以那么多人费了好大的劲求的长生不老的仙丹,祁轼就随手当晕车药一样喂了?你们九重天上的人都这么奢侈吗? 祁轼却不太在意:“仙身而已,还是很菜。好了,走了。” 他揽住程梨,把她压进怀里,低声说:“会很快,头晕的话就闭眼。” 程梨的脚下猛然一空,周围瞬间光影缭乱,天旋地转,程梨吓得一把抱住祁轼。 祁轼低低地笑了一声,抱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程梨心想:祁轼,你的晕车药不太管用啊,还是很想吐。反正要吐就吐你身上,没办法,我菜嘛。 程梨把头扎在他胸前的衣襟里,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祁轼说:“睁眼,到了。” 程梨才觉得脚下落到了实地,睁开眼睛,看清周围后,说不出话来。 周围是一片云蒸霞蔚望不到尽头的花树海,无数花树老枝遒劲,上面累累垂垂的花朵一大簇一大簇地绽放着。 和程梨的梦里一模一样。 程梨东张西望,满心满意都在想,梦里自己蹲过的那个梨树杈,到底在哪呢? 乐央在程梨梦里变成月老,和她一起到过这儿很多次,知道程梨已经认出了这个地方,却只笑嘻嘻跟着,什么都不说。 他已经换了身装扮,身上变成了古不古今不今的水红色长袍,头发也变长了。 祁轼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仍然穿着他的西装套装。 “这里是天宫的沃若园,”祁轼引着程梨穿过无数花树,“连着我们镇戍司的后门,走这里方便,不用进天宫的正门。” 穿过花树海,果然有一道高高的围墙和一扇黑漆大门,祁轼才走近,门就自己开了,里面是个青砖铺地的精致院子。 院子里正中是间青砖灰脊的大殿,殿门也自动打开,祁轼带着程梨进去。 “我的屋子。”祁轼笑笑。 原来这里就是他住的地方。 和他在Bravo顶楼的套房一样,宽敞通透,没有隔断。 家具似金似木,不知是什么材料的,线条简洁干净,又很典雅,有点像人间流行的新中式风,外面是书房,里面是卧室。 祁轼帮程梨拉了把椅子,让她在窗前坐下:“我去外面调人到人间搜宣文,你等着我。” “祁轼,”程梨连忙叫住他,“我可以再去刚才很多花树的那个地方看看吗?” “当然可以,你随便逛。” 这里是九重天,祁轼一点都不担心,带着乐央一起走了。 程梨也出来,直奔刚刚的后门。 后门像认识她一样,吱呀一声打开,外面就是那片熟悉的花树海。 所以这个地方是真的,而且就连着祁轼的后院。 程梨在花树间穿梭,心中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虽然周围看起来全都一样,程梨还是能分辨出道路。 她越走越快,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停在一颗树下。 是一颗开满雪白花朵的梨树。 程梨看了看方位,伸手拉下一枝横枝。 上面熟悉的位置,并没有六瓣梨花。 程梨哑然失笑,当然不会有了,因为我站在这儿嘛。 程梨张开胳膊抱了抱梨树干,感觉温暖亲切,就像妈妈一样。 旁边是棵桃树,树枝斜伸过来,和梨树枝重叠交叉,粉色的花朵和白色的花朵挤挤挨挨,亲密无间。 程梨心想:上次在九重天的梦里也见过陶桃,说不定她还真的就是朵桃花。 程梨在树海里东逛西逛,也不知道玩了多久,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你的事都办好了?” 怀抱那么熟悉和温暖,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都好了。”祁轼把头埋在程梨的耳边,“只有最后一件事还没完。” 程梨在他怀里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仰头看着他。 他眸如星辰,温柔地望着程梨,身后是烟霞一般绚烂盛放的花朵。 “什么事?”程梨问。 祁轼放开她的腰,稍微退后了一点,凝视着程梨,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郑重地单膝跪在程梨面前。 “梨梨,”他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程梨被他吓了一跳,心想:他真是……跪得已经很熟练了。 祁轼伸手拉住程梨的手,握在手心里。 “梨梨,”他继续说,“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我那时不太明白,那种感觉就是喜欢。我想逗你,欺负你,让你看我,注意我,连你生我的气我都觉得很有趣。” “你开心的时候我会跟着高兴,你哭的时候我的心跟着疼,有人欺负你,我就想把他碎尸万段,梨梨,我从很早就爱上你了。” “我一直对男女情爱的事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很可笑,现在才明白,原来爱的感觉是这样的,我时时刻刻在受它折磨,却又很享受。” “每一次连红线时,虽然是被红线左右,可是它显现出来的是我的真心。我只敢躲在红线后面,吻你,对你表白,向你求婚,因为我一直拿不准你对我的感觉。” “可是今天,我找不到你,发现你可能是被宣文带走了的时候,我害怕得要命。以前上过那么多次战场,我都从来没有像今天那么害怕过,梨梨,那时我就下定决心,等我找到你后,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会不会拒绝我,我都一定要做这件事。” 祁轼抿了抿嘴唇,注视着程梨:“梨梨,我爱你,嫁给我。” 程梨眨眨眼睛,流畅地答:“好。” 祁轼整个人都怔住了,半天才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程梨镇定地答,还有点纳闷,“祁轼,你就这样求婚,都没有戒指的吗?不太好吧?” 然后眼睛闪闪发光:“有没有十八亿的大钻戒?” 祁轼无语了片刻,才说:“你等等。” 祁轼从身上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根红线,对折了一下,捻成一根,做成圈,打了个结。 祁轼举起来:“只有这个,要不要?” “好……吧。”程梨闷闷地伸出手指头。 祁轼忍住笑,帮她套在无名指上,才站起来,抱住她。 祁轼低下来亲亲她的耳朵,低声说:“那么喜欢钻石?我去给你买一个钻石矿,想要多少有多少。” “真的吗?”程梨高兴地抬起头。 祁轼不满:“所以你的关注点就在钻石上吗?你要嫁给我了,傻瓜。” 低头吻住她。 她那么乖,答应得那么痛快,祁轼心中的所有揣度与不安都烟消云散。 原来她也是喜欢我的。 祁轼心想。 一切都那么完美,就像命中注定。 第64章 离祁轼和程梨两个人远远的地方,一棵桃树后,凌耽和乐央两个人正在探头探脑。 凌耽又看了一眼。 “你吹牛吧?我什么都看不到啊?”凌耽小声问旁边的乐央。 乐央得意地笑了:“废话,当然看不见了,我研发出来的专门系仙胎的红线,绝对是高级货,你们这些人肯定全都看不见。” 凌耽不甘心,再探头看看。 乐央蓄谋已久,好不容易才做了个完美的圈套给祁轼,终于熬到快收网的时候。可惜干的这么得意的事只有自己能看见,没人分享,快乐就打了一半折扣。 乐央想一想,妥协了,对凌耽说:“你闭眼。” 凌耽立刻闭上眼睛。 乐央伸出手指,在凌耽眼皮上弹了弹:“睁开吧,再看。” 凌耽睁开眼睛,再从树后探出头。 乐央也跟着得意洋洋地往祁轼那边看过去。虽然距离挺远,也能清晰地看到,祁轼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个泛着金光、流光溢彩的红圈。 红圈上延伸出来的红线是道虚影,连在程梨手指上同样的红圈上。 “祁轼手上还真有根红线?你什么时候给他连上的?” “他去人间之前,我趁他不注意,偷偷给他套上的。这头连着他,那头连那朵小梨花。”乐央打个响指,“完美。” 凌耽怀疑地问:“祁轼要是知道你这么算计他,会气疯吧?” 乐央呵了一声:“谁让他一直瞧不上我管的这摊事,说这些东西无聊透顶?我就要让他亲身体会一下红线的厉害。” 乐央兴奋地搓搓手:“我布局这么久,就等着看他发现手上的红线,气疯的那天。” 凌耽纳闷:“那你为什么非要连那朵小梨花呢?” 乐央道:“祁轼这个人你知道,意志力有点吓人,又冷淡又固执,如果随便给他找个人连红线,我都没把握会不会有效果。所以跟他连红线的人选很重要。” “我那时观察了很长时间,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人,他对所有追他的所有仙娥都不假辞色,可是有一天,我看见他居然伸手去调戏这朵小梨花。” 乐央得意地笑了:“他起心动念,我就有空子可钻。” 凌耽打了个寒战:“我还在奇怪,祁轼那么个刀枪不入的冷情的人,怎么会中了邪一样开始谈恋爱,还谈得这么疯。乐央,你太可怕了。我以前没有得罪过你吧?” 那边,祁轼深吻着程梨。 意犹未尽,祁轼挪到她的耳边低声问:“梨梨,这里算不算是‘好地方’?” 程梨吓了一跳,赶紧推他:“当然不是了,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这里到处都是梨花,对程梨来说宛如无数兄弟姐妹、亲朋好友,没有比这里更不是“好地方”的地方了。 祁轼想想:“那Bravo我的房间呢?我把水床扔了,换回我的大床了,你喜欢么?我们立刻回去吧?” “你做梦,那种事,结婚前,想都别想。” 程梨纳闷地看着他。 “祁轼,你连的那根霍时的红线早就没了,为什么还会继续胡说八道呢?你该不会本来就是一只大色狼吧?” 祁轼微微一笑,搂住程梨:“小白兔,跟大色狼回家。” 祁轼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求婚成功的消息在网上捅出去了。 这次倒是没钻戒可发,他只发了四个字,“老婆大人”,然后@了程梨。 程梨仁慈地回了他一颗心。 全网都沸腾了。 大家都在纳闷,所以首富又求婚了?还突然成功了?到底是在哪求的竟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流出来? 无数人@程梨,求看这次新的求婚戒指。 程梨发了一只手的照片,手指上光洁如玉,什么都没有。 其实程梨明明就拍了。只是这次的“戒指”是祁轼用红线做的,根本没人能看见。 程梨这张没有戒指的戒指照片看起来高深莫测,大家议论纷纷。 【这是视金钱如粪土,不要钻戒的意思吗?】 【是说爱是无价的吧?多大的钻戒都代表不了】 居然还有网友说,“颇有禅意”。 程梨:? 他们脑补的速度太快,实在是有点跟不上。 另一个程梨跟不上速度的是祁轼。 祁轼求婚后,未婚夫的角色进入得极快。 虽然早就见过程爸程妈了,祁轼还是在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在明阁和程爸程妈一起正式地吃了一次饭,算是见过岳父岳母,送上礼物,顺便商量婚期。 程妈早就对这个女婿满意无比,怎么看怎么喜欢。 奇怪的是程爸。 以前虽然祁轼一直在出手帮程家,程爸对祁轼的态度却一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保持着客气而疏远的距离。 这次吃饭,程梨发现,程爸和祁轼的关系竟然变好了。 程爸吃饭的全程都在跟祁轼交代,“我们梨梨”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性格什么样,要怎么应付,一反常态,比程妈还唠叨,一副找到了个好女婿认真准备嫁女儿的样子。 程梨偷偷问程妈:“他俩怎么回事啊?” 程妈悄悄说:“你不知道,前几天祁轼当众跟你求婚的消息出来后,他来了花店一趟,跟你爸两个人关起门谈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也不告诉我,出来他俩就这样了。” 吃完饭临走告别时,程爸忽然拱手对祁轼微微一躬,轻声说了句:“我家梨梨,今后就烦劳您照顾了。” 措辞和态度十分恭敬。 祁轼急忙扶他:“不必多礼。” 程梨和程妈大眼瞪小眼。 程爸那一躬鞠得像古代人似的,祁轼还来了个“不必多礼”? 这俩人是在唱戏吗? 程梨在心中怒吼:爸,你那么客气干什么?我真的没有那么恨嫁啊! 和未来的岳父岳母吃过饭,祁轼又快刀斩乱麻,跟程梨开了个小会,火速排了一个工作计划表。 什么登记注册,做礼服,订酒席,发喜帖,全部定好死线,明确要求,细化到责任人。 程梨没有什么硬任务,让试首饰就试首饰,让挑花就挑花,让选菜就选菜,只出主意不出力。 看见展卷砺锋他们忙来忙去,程梨深深觉得,当老板娘比当助理容易多了。 祁轼一有空就赖在程梨这里,不赶不走,黏人得像只大金毛。 能动手动脚就绝不动嘴,除非是亲人。 弄得程梨有点困惑,当初认识的那个冷淡高傲,连女孩路过他他都要特意退后一步闪开的祁轼去哪了? 结婚也不能打乱程梨理红线的进程。 这天祁轼开完会来找程梨,一进门就看见程梨稳稳地坐在月老办的地上,正在按部就班地理红线,一点点把打结的线分开。 祁轼在她旁边坐下,胳膊环住她的腰,努力想抢掉一点她的注意力。 “梨梨,都快结婚了,别理线了。” 程梨头也不抬:“结婚和理线有什么关系,我不理你理吗?这些结放着又不会自己打开。” 祁轼低下来,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梨梨,我们结婚以后还住在这儿么?” “住在这儿不要搬吧。”程梨答,“这里上班多方便啊。” “以后有宝宝就不太合适了,小朋友还是要有地方跑来跑去的好。” 宝宝?程梨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这么大的大平层,还不够他们跑的?” “他们?”祁轼笑了,“你也想生几个对不对?多几个不孤单。” 程梨理红线的手都快红了,赶紧转移话题:“祁轼,你在人间的假期还有多久?” “还有大概十几年吧。”祁轼答,“之后我们就一起回九重天,镇戍司后面的沃若园地方够大,倒是够他们玩的。” 程梨脑中忽然冒出好几个小朋友在花树间跑来跑去欢声笑语的场景。 幸福得不像是真的。 程梨的手停了。 祁轼去看她手里的红线结:“什么结这么难解?” “是两个人的姻缘线。”程梨挣开他站起来,把姻缘簿拿过来。 “本来连得好好的,可前任月老连好后偷懒,没把人家的名字并在一起,红线还垂在外面,结果自己跟自己打了几个结。有结的话,婚姻恐怕就会不顺。” 程梨看看姻缘簿:“男的是个医生,叫方舟,他女朋友叫安琪,是个护士。咦?好像还是同一家医院的同事。” 祁轼看了一眼:“算了,梨梨,别浪费时间解那些结了,我们两个直接连吧。” “这个时候,咱们要连红线吗?”程梨有点犹豫,马上就要婚礼了。 祁轼已经走到电脑那边调出两人的资料,程梨也凑过去看。 程梨看了看,下结论:“两个都是很好的人,好像我们真的可以连一下。” 说做就做。 两个人一起出门,祁轼叫来司机,直奔方舟他们两个人工作的市五医院。 方舟是儿科的门诊医生,程梨和祁轼一进儿科门诊,就被吓了一跳。 到处都是人。 最近流感大爆发,医院里人满为患,儿科门诊里全是心急如焚的家长和可怜兮兮的小不点们。 程梨抓住一个护士,打听了一下,找到了方舟。 他正被家长们围着,给小朋友看病。 他戴着口罩,眼神认真,专业娴熟,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 可是外面还是人山人海,好像病人永远都看不完。 护士问程梨和祁轼:“方医生从早晨看到现在了,都没站起来过,连厕所都没去,你们是有急事找他吗?” 程梨对护士笑笑:“没急事,我们等等。” 程梨等了一会儿,发现方医生真的一直在看病,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这就难办了,总不能过去给人家添乱。 旁边突然有个戴口罩的护士脚步匆匆地过来,路过程梨。 程梨一眼就看到她的胸牌上写着“安琪”。 安琪快步走到方舟身边,程梨听见她说:“我今天大概七点以后才能下班。” 方舟抽空抬头对她说:“我至少也得七点,不用等我,你先回去吃饭。今天还没吃午饭吧?” 安琪摇摇头。 都快到晚饭时间了,两个人连午饭都还没吃过。 安琪交代完了,转身就打算走。 两个人都在,这机会实在难得,可是怎么才能拦住他们连红线呢? 祁轼低头对程梨微微一笑:“交给我。” 他伸手到口袋里,直接拿出一根打好鸳鸯结的红线。 程梨眼前一花,他的人闪了一下,又重新出现了。而坐着的方舟和正在出门的安琪之间,已经稳稳地多了一道红影。 程梨这次真切地体会到,祁轼他真的不是人,瞬间连上红线,对他轻而易举。 大功告成,程梨和祁轼回到Bravo,把他俩的线刮下来,打好鸳鸯结。 “这两个人都很好,线又本来就是一根姻缘线,这次连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程梨胸有成竹。 “梨梨,不要随便立flag。”祁轼对她微笑了一下,把线一抽。 第65章 程梨抽了自己那头的鸳鸯结,立刻问:“祁轼,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正常?” 祁轼偏头体会了一下:“忽然想喝水,算不算不正常?” “这能算什么不正常?”程梨哑然失笑,“快去吧。” 然而祁轼去了,却久久都没再回来。 程梨怕他真出什么事,出去找他时,发现他并不在他的房间,也不在客厅。 程梨一路找过去,一直找到他的总裁办公室,才终于逮到人。 祁轼在他的大办公桌后正襟危坐,正在办公。 考虑到上次连霍时的那根线时,他要被逼着才肯干点活,这次的祁轼自动自觉地跑来工作了,乖得要命,让人欣慰。 程梨走过去,问:“你来办公啦?喝水了没有?” 祁轼肃穆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认真答:“大概喝了三杯三百毫升的开水。” 他弯下腰,从脚边拎起一个东西,当地一声放在桌上。 是一个巨大的不锈钢保温壶,个头能当所有程梨见过的保温壶的爸爸,堪比住寝室时去开水房打水的那种热水瓶。 祁轼顺手拧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程梨一眼看见杯子里飘着红红的东西,有点好奇:“水里面那是什么?” “枸杞。滋阴补肾。”祁轼淡然答。 程梨:“……” 还没结婚呢,仙君就开始提前保养了吗? “梨梨,我也让展卷给你买了一个保温杯。” 杯?你管那么大的东西叫“杯”? 程梨还没吐槽完,就看见祁轼弯腰从脚边又抄起好大一个壶,当地一声也放在桌上。 和他那个唯一的不同,是程梨的这个是粉色的,壶身上还错落有致地印着三十年前流行的五瓣梅花。 祁轼语重心长:“梨梨,每天至少要喝掉这么一瓶水,对身体有好处。” 程梨无语地拧开粉色保温瓶的盖子。 不出所料,里面也泡着枸杞。 行吧。 就当是提前学习养生。 程梨随手拿过一个杯子,放在桌上,打算尝尝枸杞水是什么味。 没想到祁轼立刻站起来。 “梨梨,你刚刚的操作不规范,拇指碰到杯子里面了。杯子不能用了,你这么马马虎虎的,我建议你先去洗个手。” 程梨还在懵圈中,就被祁轼带着来到他办公室里的卫生间。 祁轼的卫生间向来一尘不染,规整得像没人住的样板房,今天的台面上却多了一整排东西。 普通洗手液、带消毒的洗手液、免洗洗手液、普通湿巾、消毒湿巾。 “伸手。”祁轼边说边拨开水龙头,又细心地帮程梨把袖子卷起来。 程梨正在感动,就听到祁轼说:“按照七步洗手法的要求,最后一步是要洗手腕的,你这样放着袖子不行。” 程梨莫名其妙:七步洗手法是什么鬼? “你看着,”祁轼卷起自己的袖子,“内——外——夹——弓——大——立——腕。” 一步一步示范给程梨看。 他洗得那么认真,手心手背虎口指甲等等全都照顾到了。 程梨在他的指导下,洗了一个生平最干净的手。 程梨刚想把湿漉漉的手往毛巾上抹,就被祁轼拦住。 “不要用毛巾。”祁轼说,“毛巾挂在外面不干净,出去用抽纸擦。” 程梨乖乖出去用他桌上的抽纸擦干手,小心翼翼地问了个问题:“祁轼,咱俩现在都是仙身,仙身也会被细菌和病毒入侵吗?” “不会。”祁轼从容答,“但是说不准哪天你有事来人间,或者封了仙法,或者变成凡胎,就有得病的风险。不如现在起养成好习惯,受益终生。” 程梨默了默:仙君您可真是未雨绸缪。 用无比干净的手,程梨换了个新杯子,打开保温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枸杞水。 两个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一起滋溜溜喝着枸杞水,怎么都觉得有种提前进入退休生活的感觉。 程梨手捧杯子望着祁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祁轼,你的袖箍呢?” 祁轼最近为了让程梨开心,每天衬衣胳膊上都戴着袖箍,皮质的金属的弹性带的,金色的银色的黑的白的,花样翻新。 明明早晨还有,现在居然没了。 “呃,”祁轼答,“我觉得那种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涩情,不太好。” 正说着,展卷敲敲门进来了,抱着好几本图册,阳光灿烂地打招呼:“老板,老板娘!” 程梨抱怨:“你叫得我觉得自己特别老。” “那好,仙君,夫人?”展卷改口。 程梨更痛苦:“你一叫‘夫人’,我就觉得我吊在风扇上转了三个小时了。你就不能还是好好地叫程梨吗?” 展卷先看一眼祁轼的表情,知道可以,才笑道:“好,程梨。上次你说喜欢的那个设计师寄来图册了,还有面料和刺绣的样板,给你挑样子,说款想怎么改都随你的意,定好后,裁缝会从意大利飞过来量尺寸,在婚礼前赶出来。” 图册不止是婚纱,也有礼服,程梨接过来摊在桌上,一本一本往下翻。 展卷走了,祁轼也不工作了,端起杯子站到程梨身后。 “这么长的拖尾得有一百多斤重吧?”程梨研究,“后面得跟着个小拖车。” 又翻一本,眼睛一亮:“好漂亮。” “梨梨,”身后的祁轼出声,“你不会真想穿这个吧?” 图册上是件纱衣,像小仙子的衣服一样,空灵妩媚,上半身的纱几乎全透明,只用绣花对关键部位稍微遮掩了一下。 程梨抬起头,逗他:“我不在婚礼上穿,买回来只穿给你看好不好?” 祁轼的脸上立刻多了点尴尬,果断拒绝:“梨梨,我觉得不太好。” 咦?程梨纳闷,他怎么突然改邪归正了? 要是连了霍时的红线的祁轼,一定能反守为攻,撩到程梨脸红,就算是平时正常的祁轼,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调戏程梨的机会。 程梨盯着他瞧。 这根红线好像让他很不对劲。 “祁轼,你是觉得这件衣服不漂亮?还是说,不正经?” “不是。”祁轼摇摇头,“很漂亮,你喜欢穿当然可以穿,可是如果你穿了我去看,难免会有别的想法,我会觉得是对你的不尊重。” 程梨:??? 他捧着枸杞水,表情很严肃,看起来十分好玩。 程梨笑眯眯逗他:“祁轼,我们两个快结婚了诶。” “可是你说过,”祁轼坚持:“‘结婚前,那种事想都别想’,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不会去看你穿这样的衣服,也会严格控制我自己,再也不对你胡思乱想。” 程梨心里快笑岔气了,脸上却不动声色,郑重地问:“所以你以前常常对我胡思乱想?” 祁轼脸上多了一点羞涩,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很小,程梨却听清了。 他说:“常常。” 程梨发现,祁轼真的说到做到。 整整一天的时间,两个人都没亲过。不用说亲,抱都没抱过一次。 除非必要,祁轼一直和程梨保持着芬兰式距离,幸好顶楼够安静,否则两个人站得太远,说话时大概要用对讲机才能听得清。 晚上睡觉前,程梨正在乾坤珠里边看小说边吃麻辣牛板筋,祁轼来了。 看见程梨手里的东西,先皱皱眉头。 “梨梨,这种东西最好少吃,对胃不好,而且都是添加剂。” 程梨心想:你比我爸还啰嗦。 程梨再往嘴巴里塞一块板筋:“可是我现在不是仙身了吗?” 祁轼说:“虽然……” “我知道,”程梨抢着说,“虽然仙身,但是可能有一天封了仙法,或者变成凡胎,不如现在就养成好习惯,受益终生,未雨绸缪,对不对?” 程梨边说,边把小包装里最后一点牛板筋放进嘴里。 祁轼无奈地看着她。 程梨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指,眼睛一转,向祁轼张开手臂。 “祁轼,你今天好长时间都没抱抱我了。要抱抱。” 祁轼先看了一眼她的小油手,不过还是走过来,轻轻揽住程梨,松松地抱了一下,就退后一步。 程梨不满:“唐长老,我是妖女,会吃了你吗?抱个大的。” 祁轼犹豫了一下,再向前抱住程梨。 这次抱实了,却一动不动,好像定了格。 他连上这根线后,严肃又古板,让人忍不住想招惹。 程梨仰起头:“还要亲亲。” 祁轼低头望着她,一双清冷的眼眸里全是无奈,“梨梨……” “就要亲亲,不亲我没法睡觉。”程梨倔强地坚持。 祁轼叹了口气,俯下来。 还没等程梨闭上眼睛,就看到他用薄唇轻轻贴了贴程梨的额头。 “乖,好好睡觉。” 说完放开程梨,转身消失了。 程梨摸了摸被他亲过的脑门,呆呆站着,心中却无比抓狂:浪过头的祁轼让人受不了,这样板板正正的祁轼也搞得人很崩溃啊。 第二天一大早,程梨起床后出了月老办,直奔祁轼的房间。 祁轼从来不锁卧室的门,程梨也不敲门,推门就进。 卧室里夸张的大镜子和大水床早就没了,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性冷淡风。 雪白的大床中间,祁轼合目安然睡着,横平竖直地盖着被子,双手在被子外交叠在胸前。 宛如摆好了姿势正在被告别的遗体。 然而就算是遗体,也是帅到天崩地裂的遗体。 长长的睫毛阖着,鼻梁高挺,俊美无俦,被子外露出的肩膀坚实宽厚,一双手手指修长。 程梨观察了他几秒,心中默默地赞美了一下他的脸和身材,然后飞扑到床上。 程梨一个飞扑,刚好压在祁轼身上。 祁轼在她飞上来的一瞬间,伸手在空中轻轻地接了一下,才没让她着陆得那么实在。 “梨梨,怎么那么淘气。”祁轼睁开眼睛。 一双眼眸灿若星辰,清冷如冰。 “你醒啦?”程梨支起来一点。 “从你进门起,我就听见了,就知道你偷偷摸摸的打算干坏事。” 祁轼把她挪开一点,就要坐起来。 程梨连忙把他按住:“等等等等,来一个早安吻吧?” 祁轼问:“你不是不喜欢早晨起来没刷牙就亲么?” “也是哦。”程梨按着祁轼的胸膛,歪头想想,“没刷牙是不太好。没关系,我有办法。” 程梨俯下来,对准他耳朵和脖子连接的地方,结结实实地亲了一下。 祁轼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立刻扩散到脖子。 “梨梨!”他迅捷地一翻身,就把程梨撂到旁边,自己火速从床上下来了。 程梨不动声色:“不喜欢亲耳朵啊?那你喜欢我亲哪里?” “别闹。”祁轼现在整个脖子都红了,目光躲开程梨,“我先去洗澡了。” 程梨流畅地问:“要我陪吗?” 祁轼满脸无语,火速躲进了浴室。 程梨笑得肚子疼,还没忘了喊:“喂,祁总,你忘了拿换的衣服,我帮你拿吧?” 祁轼在里面一声不吭。 程梨捂着肚子起来去衣帽间帮他拿了内衣裤子和衬衫,敲敲浴室的门:“祁轼,你的衣服。” 好半天,门才开了窄窄一条缝,伸出祁轼光光的湿淋淋的胳膊,拿走衣服,又飞速关上了。 太好玩了。 程梨终于明白了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乐趣。 第66章 祁轼洗了半天,总算是出来了,倒是重新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样子。 出来后,就贤妻良母地去厨房给两个人做早饭。 程梨现在脱胎换骨,完全不会饿,不一定要吃饭,可是习惯还在,一顿不吃就像缺了点什么。 于是这几天祁轼仍然早中晚一顿不拉,继续他的大厨生涯。 今天时间不多,他做的是班戟。 他把调好的粉浆倒在平底锅里,把一个个圆圆的小饼煎出金黄的皮色,装进盘子,又给了程梨一大瓶枫糖浆和打发的奶油。 昨天刚刚跨入养生界门槛的程梨立刻指责:“这个也太不养生了吧?” “不要矫枉过正,适量的糖和脂肪没什么关系,”祁轼一本正经地帮程梨涂糖浆和奶油,“再说你太瘦了,应该吃一点。” 程梨心想:你养猪吗?然后一口气吃了六个班戟。 祁轼什么都没说,纵容地帮她一个又一个地涂厚厚的奶油。 程梨吃够了,舒服地叹了口气。 祁轼对她指了指嘴边:“有一点奶油。”递了张纸巾过来。 程梨不接,问他:“在哪儿?” “你的嘴角。”祁轼坚持地举着纸巾。 程梨恶作剧心起,推开椅子站起来,绕过桌子,拉开他的胳膊,毫不犹豫地坐进祁轼怀里。 “祁轼,我看不见,你来帮我擦吧。” 虽然有程梨坐在腿上,祁轼并不像今天早晨在床上时那样慌慌张张。 他完全没有了那种古板保守的样子,洒脱自若地坐着,不动声色。 程梨偏过头,把脸颊靠近他一点:“不想擦的话,吃掉也可以。” 然后坐等祁轼脸红。 祁轼完全没脸红,而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程梨。 祁轼声音平稳地开口:“梨梨,你要是觉得心浮气躁,我觉得你可以去念几遍心经。我刚才背了一百多遍,效果很好。” 所以他刚刚是躲在卫生间里背心经吗?背完就由老干部进化成大和尚了? “梨梨,你很喜欢我的皮相对不对?” 祁轼怀抱程梨,却安稳得如同怀里是块石头。 “其实你看到的所有的相,都是由虚妄而生,本是镜花水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是五蕴皆空的意思。” 这下程梨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妖女,正坐在坐怀不乱的高僧怀里被他度化。 调情不成反被教育,程梨有点尴尬,继续坐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 正尴尬着,祁轼忽然微笑了一下,靠近过来。 他温暖的薄唇在程梨嘴角轻轻印了印。 “我不亲你也可以,亲你也没有关系。” 祁轼把唇上沾的那点奶油抿进嘴里,舌尖一闪而过。 然后继续说:“无明真如无异境界,诸戒定慧及淫怒痴俱是梵行,这是随顺觉性。” 程梨的脸刷地红了。 两个人亲了那么多次,这次他只不过轻轻碰了碰她的嘴角,她的心就狂跳起来。 程梨心想:大概是一天都没亲了,有点不适应。 程梨被他撩得脸红,祁轼却依旧安闲自在。 他好像比昨天的段位高了不少。 更加撩不动了。 程梨攻略不动他,只好饭后乖乖地回去理线,正理着,乐央又来了。 “新娘子还在忙着?不放个婚假吗?”乐央笑嘻嘻。 程梨看见他来了,立刻把身边的一杯水往自己身边移了移。 “乐央,这杯是我蘸着捻红线用的水,你可千万别再喝了。” “我知道。”乐央坐下,顺手拿过红线帮她捻,手法纯熟。 程梨犹不放心:“在红线上加水,真的没关系吧?” “真的没关系,这是我的专业,你不信我的?” 乐央想了想。 “不过程梨,你现在有机会去九重天了,九重天上有一眼泉,叫九重冰涧,那里的水可千万别用来捻红线。任是什么红线,一沾上那里的水,就彻底没用了,我试过。” 九重冰涧?听着很耳熟啊。 程梨想起来了:“是不是上次祁轼煲滑鸡粥用的那个水?”程梨噗嗤一声笑出来,“乐央,后来你有没有拉肚子?” 乐央的表情有点尴尬:“我只知道那个水碰到红线会毁红线,哪知道它配上玄凌洲的碎玉凝珠米,喝下去效果那么吓人?” 乐央想起来:“程梨,我教你用水可以捻开黏着的红线的事,不要告诉祁轼。” “为什么?”程梨不懂。 “他天天整我,给我吃那些可怕的东西,这种理红线的小技巧,我才不想告诉他。” 程梨忍住笑:这两个人算是相爱相杀? “好,我不说。”程梨答应他。 乐央对她赞赏一笑:“你这么听话,师父我就再教你一个小本事。” 乐央念诵口诀,伸出手指,在旁边空悬的红线上轻轻一弹,红线就消失了,又念了一句,再在空中一点,红线又出现了。 他居然能把红线隐形? 好玩算是挺好玩,可是…… “这有什么用啊?”程梨问,“反正本来别人也都看不见红线啊。” 乐央眯眯眼:“不想学?不学拉倒。” 程梨赶紧说:“想学,想学。” 反正艺不压身,多学点东西没坏处。 “好,我教你。”乐央说,“不过你法力不够,得我帮你,给我一根手指头。” 程梨的右手食指上次被祁轼变成点花花开的金手指,这次伸出左手。 乐央在她手指上轻轻点了点,然后认真地教了程梨让红线隐形和显形的口诀。 程梨学得极快,一会儿就能让红线顺利地消失和出现了。 乐央心满意足,站起来:“我还有事,小梨花,你自己慢慢玩吧,不过你现在能让红线隐形显形的事,你也千万不要……” 程梨抢答:“……不要告诉祁轼。” “没错。”乐央对她笑笑,怎么看,神情中都带着点得意。 祁轼一整天都不太能见得到人。 午饭是程梨自己吃的,晚饭时他终于出现了,做好一个大厨的本分,炒菜煲汤,认真地做了一桌子菜,才坐在程梨对面,陪着她吃饭。 他正襟危坐,端庄地夹菜,端庄地送进嘴里咀嚼,连牙都不露。 程梨不敢再擅自跑过去坐到他怀里,再坐一次的后果估计还是听他讲经。 程梨趴在桌上,盯着他琢磨歪主意。 “怎么了?”祁轼抬眼看她一眼。 “没什么。”程梨瞄了一眼手指上的红圈。 不知是不是连着红线的关系,程梨莫名其妙地抑制不住想搞定他的洪荒之力。 就不信了,不管他连了什么线,他都是祁轼,又不真是和尚,还能撩不动他了? 晚上,程梨算着祁轼差不多要睡了,悄悄溜出月老办,跑到祁轼房间门口。 里面没有动静。 程梨转转门把手,把门推开一条缝。 祁轼正坐在床上看书。 大灯已经熄了,床头的灯还开着,满室温暖的黄光。 程梨一推门,他就抬起头,望着那道窄窄的门缝。 “又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程梨把门打开,闪身进来:“来跟你说晚安。” 祁轼嗯了一声:“晚安。” 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程梨完全没有走的意思,踱到床边:“什么书那么好看啊?” 入迷到连人都不理。 祁轼把书名翻给她看:“楞严经。” 看来他出家的劲头还没过去呢。 程梨探头看封面,和祁轼离得实在太近,祁轼把书往前递了递,人却自动向后让了让,然后语调温和平静地问:“你不会又打算像今天早晨一样,扑到我身上吧?” “绝对不会。”程梨保证,神秘一笑,“我打算这样。” 伸手掀开祁轼的被子,人一溜就进去了。 不止进去躺下,还抱住祁轼的腰。 祁轼明显地僵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问:“你又在干什么?” 程梨仰起头:“今晚我打算跟你一起睡。” 说完,得意地等着他脸红。 然而期待中的耳根红透仍然没有来。 大和尚眼眸中古井无波,散散淡淡地低头看了程梨一眼。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睡?乾坤珠里太冷了么?还是你一个人在里面,有点害怕?” 程梨抱着他,心中对他由衷地佩服,眨眨眼睛。 “这两天晚上一直在做噩梦。” “懂了。”祁轼点点头。 忽然拿开程梨的胳膊,翻身下床,去旁边的柜子里翻了翻,掏出一个小铜葫芦,递给程梨。 “给。拿过去挂在床头,百邪不侵。” 程梨:“……” 祁轼把葫芦给了程梨,自己倒是一掀被子,又坐回床上来了。 坦然得好像程梨只是旁边摆着的一个枕头。 程梨研究了他一会,忽然不服,七手八脚地扒到他身上,一路往上爬,从他拿着书的两条胳膊之间钻出来,仰头看着他的脸。 现在她挡在书的前面,书是没法继续看了,祁轼放下书,无奈地看着她。 “祁轼,你今天早晨说过,亲我也没关系,不亲也无所谓,那就亲亲我吧?” 祁轼注视了她几秒,低下来,在她唇上随便贴了贴。 程梨不满意,把他以前说过的话还给他:“这也算亲亲?你小学生吗?” 程梨勾住他的脖子,义无反顾地吻了上去,吻得既深入又彻底,边吻边把手探进他的衣襟。 祁轼的表情瞬间变了,倒吸了一口气,猛然翻身,把程梨压在下面。 他夺回了主动权,按住程梨。 狂风暴雨一样,比程梨吻得还彻底。 好一会儿,才把嘴唇滑到她的脖子上,用牙齿衔起一点小皮,低声含糊地说:“梨梨,你这样,我忍不住。” 程梨闭着眼睛,脉搏跳得快听不到别的声音,整个人都有点发抖。 程梨声音很小:“那就不用忍了。” 祁轼顿了一下,好像笑了:“你不是说:那种事,结婚前,想都别想?” 他的语调中带着调侃,听着很不正经,很不像和尚。 程梨猛地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举起手去看手指头。 手指上红圈还在。 祁轼见她在看手指,嘴角一弯,伸手轻轻一弹,程梨和他手指上的红圈一起消失了。 怎么回事?程梨瞪大眼睛。 好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祁轼又在她脖子上留恋地吮了一下,才说:“这次连的红线,今天早晨我在浴室里的时候就消失了。” 祁轼再吻一下:“不过我第一次看到你那么主动,觉得红线这么快就没了,实在有点可惜,所以就随便变了个假的在我们两个手上。” 所以红线早就没了,他故意弄了个假的骗人? 还假装大和尚,还假装坐怀不乱,还演得那么像。 这个戏精。 程梨动手去推他,却被他攥住手腕。 祁轼按住她,继续向下吻着,辗转着,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动作鲁莽,却又带着截然相反的温存体贴,气息又那么好闻。 程梨脑中越来越迷糊,心想:他的床,算是个“好地方”吗? 其实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 祁轼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软化。 他起来了一点,俯身凝视程梨,腾出一只手,用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 “什么都不用怕,我会一直爱你。” 程梨脸红:“祁总,你这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花言巧语吧?” 祁轼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是,我花言巧语,就是为了把你吃干抹净。” 边说边解身上衣服的扣子,一解到底,随手剥掉:“不好意思看,就闭眼。” 程梨火速闭上眼睛。 “真乖。” 他赞赏地低下来吻了一下她的睫毛,伸手熄掉床头的灯。 …… 第67章 和祁轼纠缠了一夜,程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睁开眼睛时,眼前又是熟悉的花树海。 一大群女孩坐在树下,每个都穿着一式一样的白纱裙,正在嘁嘁喳喳。 “你们有完没完?” 程梨听见自己说。 有前几次的经验,程梨知道,这是又梦到前世在九重天上的事了。 这身体现在不归自己指挥,程梨静静地看热闹。 一个高挑一点的女孩说:“咱们这么多人,用了这么长时间,凑在一起才做出来的这么珍贵的梨髓香,好不容易做好了,最后居然没人敢送过去?” 另一个女孩小声说:“谁敢啊?去给祁轼送东西,肯定会被他骂哭的。” 程梨听见自己说:“知道他会骂人,你们还要给他做什么梨髓香,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程梨心想:这一大群女孩是祁轼的粉丝团吗?做了礼物打算送给爱豆? 后脑勺一疼,高挑的女孩顺手给了程梨一巴掌。 “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做,还多嘴多舌的。”女孩想了想,“这样吧,谁愿意去送梨髓香,谁就一年不用扫沃若园。” 还是没人搭茬。 倒是程梨捂着脑袋说话了:“一整年都不用扫吗?一整年?那我去帮你们送。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挨顿骂吗?” “真的?”大家的眼睛都亮了。 高挑女孩赶紧把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匣子塞进程梨手里。 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嘱咐,“小妹,见到祁轼,就说是我们沃若园好几十个梨花姐妹一起做的,这东西清心安神,睡觉时点了,能做个好梦……哎,小妹!小妹!” 程梨根本不听她们啰嗦,早就拎着小匣子走了。 程梨蹦蹦跳跳地走到熟悉的镇戍司门口,敲敲门。 出来一个守门的大男孩,看见程梨,笑了:“小妹,今天又想溜进天宫里玩吗?” 程梨摇摇头,举起盒子给他看:“不是,今天我有正事。沃若园有不少姐妹,一起做了这个,要送给你们仙君。” “原来是跑腿来了,你等等。”男孩走了。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笑道:“难得仙君今天高兴,让你进去——” 程梨溜达进门,听见男孩继续说:“——进去挨骂。小妹,仙君的嘴向来毒,被骂了可别哭。” “知道。”程梨跟着他往里走。 走到上次程梨到过的正殿,男孩帮程梨开了门,自己退开。 祁轼正坐在案前,不知在写什么,听见人来,头也不抬。 “送什么?” 程梨答:“沃若园好几十个梨花姐妹一起做的梨髓香,清心安神,睡觉时……” 还没说完,就听到祁轼冷冷打断:“不要。” 程梨都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往上窜。 “仙君,一朵梨花一个月只能炼出一丁点梨髓香,那么多人,一点一点攒了好长时间,才有的这一小匣,她们好几十人,也不求什么,就是想送给你,是份心意……” “不要。” 祁轼头也不抬,还是那两个字,并没有第二句话。 程梨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低声说:“看上这么个人,她们是有多瞎。” 攥着小匣子,转身就走。 “你说什么?”祁轼在她身后问。 门口靠墙的架上摆着个玉瓶,光洁的表面反射出两人的影子。 程梨在玉瓶上看到,身后的祁轼总算抬起头来了。 程梨没有回头,反而提起纱裙,对着架子踢了一脚,踢得架子一抖,上面的玉瓶危险地摇摇晃晃。 身后的祁轼反而好像笑了。 “等等,”祁轼说,“你是不是那朵六瓣的……” 程梨根本没理他,自顾自出门走了。 回到沃若园,那一大群女孩子还在眼巴巴地等着。 “他不收。”程梨把小匣子还给她们。 倒是没人觉得意外,反而还有好几个姐姐安慰程梨:“被骂了吧?正常,去送东西肯定会被骂的,不生气哦。” “没事。”程梨离开她们,自己往沃若园的深处走,找了个草坡坐下。 天空蓝得剔透,花海如云似烟,不远处是天宫里的亭台楼阁,程梨对着看熟的美景继续生气。 程梨喃喃自语:“长得好看的人,人品可未必就好,有什么好喜欢的。” 有人在旁边接话:“那可不一定。我长得好,人品也不错哦。” 程梨回头一看,竟然是乐央。 程梨只得站起来施礼:“月鸯仙君。” “你倒是认识我。”乐央上下打量一遍程梨,“你是那朵六瓣小梨花对不对?偷偷躲起来骂谁呢?” 程梨有点尴尬。 乐央自问自答:“是祁轼对不对?他又干什么坏事了?” 程梨忍不住,把今天去送梨髓香的事跟乐央一股脑说了一遍。 乐央并没帮祁轼说话,反而是程梨说一句,他跟着感慨一句,顺便骂一声,把祁轼骂了个够。 同仇敌忾,两个人立刻亲近起来。 “小梨花啊,你想不想教训一下祁轼?”乐央问。 能教训一下那个自大狂,程梨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好啊,怎么教训?” “祁轼最近要去人间,刚好是个好机会。” 乐央把他的计划对程梨讲了一遍。 他说他打算把程梨也送到人间,然后在两人之间连一根特殊的红线。 “红线系缘也系情,这根红线是我为祁轼特别做的,在情上重重地下了猛料,只要系上,任凭他是铁石心肠,都会爱得死去活来。” 乐央看一眼程梨,又安抚她。 “不过这根线一边粗一点,一边细一点,他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爱他就少得多了。等他爱到不能自拔的那天,我们就把红线的事跟他挑明,把他气疯,怎么样?这样教训他好不好?” 程梨有点犹豫。 乐央察言观色,立刻加码:“下去几年历个劫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事办得好,回来让你进我们监天司。” 监天司的仙奉在各司中间数一数二,多少人抢破头都进不去。 程梨早就由花化人,应该开始考虑今后的前程了,总不能天天呆在沃若园里鬼混。 程梨的心思活动了:“我们这么整他,他生气了,不会一刀砍了我吧?” “不会,有我呢。再说你怕他啊?” 程梨立刻说:“谁怕他?” 乐央笑笑:“好。那就说定了,一会儿我和祁轼来树下下棋,就顺便帮你们把红线系了。” 程梨回到梨树上,化成小花,没过多久,乐央就和祁轼一起到了,和平时一样坐下下棋。 他俩下了一会,程梨看见,乐央突然伸手按住祁轼的手。 “哎哎哎,祁轼,你不能下在这儿。” “凭什么不能?”祁轼不理他,挣开他的手。 乐央抬起头对她笑笑。 看来他系好红线了,可是祁轼的手指上什么都没有,一点都看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轮到乐央落子,他却蹙着眉站起来,走了两步,好像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下。 走到程梨的横枝旁,伸手一晃。 大概也把红线系好了。 梦到了这里,突然变了。 程梨发现,这次还是沃若园的梨树下,却换了人。 握着程梨手的,竟然是程妈。 梦里的程妈面容秀美,比现在年轻,穿了件绿色的长裙,仙气飘飘,正拉着程梨的手问:“非要去人间吗?” 程梨正在说服她:“月鸯仙君说,这是进监天司前的考验,一定得去。” 程妈想了想,坚定地说:“那我陪你一起下去。” 程梨笑出来,指了指满树梨花:“妈,你有这么多孩子,早晚有一天个个都能化成人形,难道每一个要历个劫什么的,你都要跟着去吗?” 程妈语调固执:“我不放心。你不让我去,我就不放你走。” 程梨无奈:“妈,你可真是操心的命。” 程妈温柔地笑着。 程梨妥协:“下去也可以,不过,这些年我太淘气,让你操了那么多心,这次去人间,你只管吃喝玩乐,轮到我照顾你,宠着你,好不好?” 程妈搂住程梨,应付她:“好,都听你的。” 这时,一个男人匆匆过来了,竟然是程爸。 程爸先对程妈施了一礼,程妈急忙还了一礼,两个人眉目含情,好像都有点害羞。 梦里的程梨立刻很有眼色地对程妈说:“青澄君难得从人间回来一次,你们两个聊吧,我玩去了。” 梦里的程爸也比现在更年轻,更英俊。 程梨心想:原来爸爸那时是什么“青澄君”,好像正在和妈妈这棵梨树谈恋爱。 程爸却把程梨叫住:“等等,我过来是为了你的事。我虽然在监天司,但是常驻人间,祁轼上神不认识我,所以你这次去人间,月鸯仙君派我也跟着过去,做你的父亲,方便协助你办事。” 程梨高兴:“我妈也说要去。你们两个这些年一个在天宫,一个在人间,难得见一次面,这次你做我父亲,我妈做我母亲,不是刚刚好?” 一句话,程妈的脸刷地红了。 程爸却很坦然:“好。你们两个会过一次胎,暂时忘了前尘往事,我要配合月鸯仙君,所有的事全都会记得。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女俩的。” 梦就到这里断了,程梨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祁轼光裸的胸膛。 他把程梨抱在怀里,还在睡着。 程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起他的手。 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程梨念诵乐央教的显形红线的口诀,轻轻一弹,一个泛着金光的红圈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显现出来。 程梨再轻轻弹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又是一个红圈。 两个红圈之间缓缓现出一道金红色的影子。 程梨这样动,祁轼好像醒了,仍然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地叫了声:“梨梨?” 顺手把她按回怀里,把头埋进她的肩窝。 他的头发亲昵地擦着程梨的耳鬓,呼吸吹在程梨的肩膀上,有点痒。 程梨睁着眼睛,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推开祁轼。 “乖,你自己睡,我去喝点水。” 程梨走了,祁轼唔了一声,好像对怀里空了很不满,顺手抱住程梨刚刚枕过的枕头。 程梨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出了祁轼的房间。 外面的灯照常亮着,寂静无声。 程梨在他的房门口茫然地站了好一会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 这一段时间,早就渐渐地把这里当成家了。 已经很久都没意识到,这里是Bravo的顶楼,是祁轼的私人领地,房间里睡的是自己的老板,其实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祁轼在人间仍旧还是天上的那个祁轼,冷淡,毒舌,对所有觊觎他的人不假辞色。 要不是因为这根红线。 程梨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红线。 门前明亮的射灯晃得人眼花,程梨躲开几步,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快步走向月老办公室。 月老办的门虚掩着,里面有人。 乐央仍旧穿着他的粉西装,站在放姻缘簿的架子前,随便翻着架子上的册子。 他先看了一眼程梨,目光随即落在她手指上已经显形的红圈上。 “你都想起来了?”乐央问,一反常态地没有笑。 程梨不太想跟他说话,径自走到办公桌前。 “我问过你的意见,是你自己同意要来人间和他连红线的。”乐央分辩。 程梨拉开抽屉,淡淡答:“这就是我没有把末离召过来把你劈成两半的原因。” 乐央攥了攥手里的册子:“我开始时只不过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祁轼你们两个会那么……” “开玩笑?”程梨瞥他一眼,“你的玩笑开得真认真,一步一步,环环相扣,我爸是你的人?我家破产也是你故意做的吧?” 乐央半天才答:“我觉得把你弄得惨一点,祁轼会更容易喜欢上你,他这个人壳太硬,得想办法先软化一点……” “你真专业。”程梨嘲讽,想了想,“我那次被人绑走,也是你干的?” 乐央有点尴尬:“我真没把你怎么样,我现在就把你忘了的那段记忆还给你,你看看就明白了。” 乐央抬抬手,一道白光射向程梨。 一段一直以来死活想不起来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那是当初被债主绑走的那天,程梨被带到一个房间里。 有人送来三菜一汤,菜是糊的,汤是黑的,散发着刺鼻的怪味,妥妥的黑暗料理。 乐央当时就在房间里。 他说:“吃一盘菜,你家欠的债就免掉一百万。” 有这种好事?程梨看他一眼,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开吃。 虽然难吃得要命,程梨还是捏着鼻子,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全吃光了。 “还有吗?”程梨问。 乐央一脸无语。 “有就尽管上。你信不信,我不光能把我家的债都吃完,还能把你吃到破产。” 原来这段丢失的记忆是这样的。 程梨恍然大悟:怪不得后来家里欠的债被轻轻松松抹掉一半。 乐央投诉:“程梨,你吃的黑暗料理都是我做的,你知道吗?祁轼以前每次逼着我吃的,比你吃的那些难吃一万倍。” 程梨生气:“他逼你吃难吃的东西,你干嘛要找我麻烦?” 乐央小声:“我本来打算让他知道,他老婆就是吃了可怕的黑暗料理才丧失味觉的,让他心疼,然后良心发现,少逼别人吃那种东西。谁想到他突然就变成厨艺高手了呢?” 程梨无语:“可是你给我的那些菜,也没真难吃到能让我丧失味觉吧?” 乐央声音更小了:“我在菜里加了药,是药仙采葛那里拿的,能封闭味觉。” 程梨一字一顿:“乐央,你——是——有——病——吗?” 乐央争辩:“家里破产,被债主抓走,还被逼吃了什么东西,丧失了味觉,你不觉得这个卖惨人设连祁轼那种铁石心肠都能打动吗?” 程梨:“……” 乐央上前几步:“这件事是我不对,小梨花,我现在把味觉还给你。” 他在桌上放了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 “这药吃了就能恢复味觉。” 程梨没去拿,问:“然后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祁轼,你给他绑了根红线?” “我改主意了。” 乐央望着程梨。 “这些天看着你们两个高高兴兴地筹备婚礼,我忽然什么都不想做了。小梨花,我会帮你保守红线的秘密,你们两个,就这样好好地长相厮守下去吧,那根红线,足够让你们两个仙缘永结。” 程梨认真地看他一眼。 乐央笑笑:“虽然不能看着祁轼气疯,有点遗憾,可是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曾经狠狠地摆过他一道,就够我偷着乐的了。” 程梨什么也没说。 她垂下头,在抽屉里翻了翻,拿出一样东西。 是那把金光闪闪的剪刀——鸾齐。 乐央诧异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程梨没理他,握着鸾齐,抓起桌上摆着的乾坤珠,想了想,又腾出手指,捏起刚刚乐央给的小药丸,抱着这一堆东西出了月老办。 乐央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动。 “祁轼,”他喃喃地说:“虽然我不想再整你了,可是断别人的红线,自己的红线也会被断,这是因果循环,我也帮不了你。” 程梨蹑手蹑脚地回到祁轼的房间。 他还在床上睡着,抱着程梨的枕头,一动不动,肩膀和胳膊都露在外面,肌肉线条流畅,美色无比诱人,让人看了就很想亲近。 程梨悄悄走近一点。 距离够了,两人手指之间连着的红影立刻显现出来。 程梨脑中不知为什么,忽然冒出海的女儿里,小美人鱼手握尖刀走近床上熟睡的王子的情景。 还好,他并没有抱着别的女孩,怀里只有一个当宝贝一样死死抱住的枕头。 程梨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骗了他,和乐央一起设圈套算计了他,又占了他那么多便宜,就算是上辈子不懂事时犯的错,也要自己负责。 虽然乐央提的建议无比诱人,可是已经错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一错再错。 程梨用目光抚过他的头发,脸颊,嘴唇,留恋地停留,却不敢真的碰他。 不知过了多久,程梨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打开手中的鸾齐,把寒光闪闪的刃口放在红影上。 咔嚓一剪。 红影抖了一下,和手指上的红圈一起,瞬间消失了。 程梨把那口气吁出来,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有点站不住,伸手抓住床头。 祁轼毫无察觉,依旧安然地睡着。 程梨又站了一会儿,终于放下手里的鸾齐,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她轻轻地带上了。 祁轼睁开眼睛。 先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手指。 “傻瓜,还真舍得剪。”祁轼说。 程梨进了乾坤珠,换好衣服背上包,离开了Bravo大厦。 外面正是第一缕晨曦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 程梨抬头最后看了一眼Bravo顶楼的灯光,伸手拦车。 迷迷糊糊的大厦保安跑出来,问:“程总助,这么早出去啊?我帮你拦车。” 他确实比程梨厉害,一会儿就找到一辆空的出租车,打开车门,把程梨送上车。 “火车站。”程梨对司机说。 刚刚被外面的冷风一吹,程梨清醒多了。 清醒了,就有点后悔。 其实应该把他叫醒,跟他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剪掉红线吧? 不不不。 程梨把自己缩在出租车后座里,缩得像个鹌鹑。 实在是没胆跟他坦白,还不如这样,悄悄地跟他一刀两断的好。 一刀两断。程梨想到这四个字,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 程梨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 乐央说,那根红线是他特别做的,他在红线上下了猛料,能让人爱得死去活来。 可是为什么红线断了,心里对他的喜欢,却一点都没有变呢? 难道红线断了之后,还有一段后效? 程梨看了看手机,估摸了一下。 离断红线已经足有二十分钟了。 仍然还是喜欢他。 二十五分钟,还是喜欢他。 二十七分钟,继续喜欢他。 二十九分钟,仍然喜欢他。 程梨心中忽然燃起一点新的希望,好像一星火苗一样,在心底微弱地摇摇晃晃。 说不定他也会。 说不定他和程梨一样,就算断了红线,心中喜欢的感觉仍旧不变。 程梨再看一眼手机,手机一片安静,没有人打电话,也没人发消息。 程梨又确认了一遍,没开飞行模式,流量也开着,他要是想定位,应该会找得到人吧? 程梨焦躁不安,每隔一两分钟就拿起手机看看,惹得司机大叔频频从后视镜里看她。 “咦?”大叔忽然开口,“你是不是那个首富夫人啊?” 程梨吓了一跳:“我当然不是!” “我在网上看见过照片,怎么觉得你长得特别像。”大叔锲而不舍。 “怎么可能?”程梨绽开一个假笑,“首富夫人哪会这个时间打的去火车站,人家肯定有自己的专车吧?说不定还有私人飞机。” “那倒也是。”大叔点点头,不说话了。 到了火车站,程梨付好钱下车,忽然被司机大叔叫住。 “姑娘,你长得那么像,又是在Bravo门口上车的,我还是觉得你就是那个首富夫人,小两口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别说跑就跑,跑太远了人家找不着,再说了,也不安全……” 程梨连忙对这个好人大叔挥挥手,落荒而逃。 程梨不想回家,又没地方可去,本来想随便买张火车票跳上车,爱去哪去哪,现在却犹豫了。 大叔说得对,随便乱跑,万一他想找人,真的找不到可怎么办? 祁轼也知道的地方,除了程梨家,就只剩外省外婆那可以去了。 运气不错,有很快就能发车的车次,程梨买了车票,还不放心,又给程妈发了个消息,说有几天假,想去看看外婆。 祁轼上次新年夜时说过,他能查到短信记录,那他一定能看到这条消息吧? 程梨心定多了,上了火车。 火车缓缓地启动,离开了帝都,车窗外渐渐亮了起来,清晨白色的雾气浮在远处大片还没耕种的田野上,又是一个新的早晨了。 乘务员打着哈欠,推着卖零食的小车,吆喝着慢慢走过来。 程梨忽然想起乐央给的药丸,从包里翻出来,看了一眼,放进嘴里,吞下去。 没什么感觉。 程梨叫住乘务员,研究了一下小车上的东西,买了一袋麻辣鸭脖。 撕开小包装,程梨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强烈的辣味像一道电流,贯穿程梨的舌头,冲上程梨的大脑。 程梨感动得要哭了。 好久好久,都没尝到这么清晰明确的味道了。 Bravo顶楼,祁轼早就已经起来了,穿好了衣服,身边站着展卷和砺锋。 祁轼一直闭着眼睛,神识跟着程梨,看着她上了火车。 祁轼默了默:跑得还真远。 自从上次新年夜找不到她,祁轼就在她身上放了标记,也幸好有这个,上次才能从荒山野岭里把她挖出来。 过了好一阵,祁轼都没说话,旁边的展卷忍不住问:“祁总,程梨在干嘛呢?” 祁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在干嘛? 这个刚刚惨烈决绝地剪断了红线的人,这个本应该心如死灰以泪洗面的人,正在兴致勃勃地啃麻辣鸭脖。 啃了一个又一个。 一袋全吃光后,还到处追着卖零食的小车又买了两袋。 有那么好吃吗? 祁轼睁开眼睛,给了展卷和砺锋程梨的车次。 “砺锋,她下车时,我要她看到到处都是玫瑰,立刻帮我安排飞机,我要抢在她前面等着她。” 祁轼想了一下,表情严肃地继续发布任务。 “展卷,你去七真洲重炎谷收四两仙家跳辣椒和鬼断肠麻椒,再帮我买四斤上好鸭脖。” 展卷:鸭脖??? 程梨意犹未尽地啃完最后一块。 虽然还想吃,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别吃那么多,不好。 还得留着点肚子吃别的呢。 程梨站起来,张望了一下乘务员那可爱的小车车的踪迹,忽然看到隔壁座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几个人。 其中那个最醒目抢眼的男人,斯文儒雅,风度翩翩,正在悠然地望着她。 看见她看过来了,他嘴角微微弯起,抬起一只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宣文。 程梨拔腿就跑。 可是怎么可能快得过他? 宣文鬼魅一样一闪身,就攥住了程梨的胳膊。 程梨万般无奈,把心一横,进了乾坤珠。 程梨和祁轼能在乾坤珠进出自如,别人可不是想进就能进。 程梨满打满算,觉得乾坤珠应该能把他们拦在外面。 谁想到宣文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跟着程梨一起闯进来了。 程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火车车厢里,一个老大爷一晃眼间,看见刚刚还站在过道上的一个姑娘和一个男人一起没了,以为是眼花了,揉揉眼睛。 只见旁边过来几个男人,拾起那姑娘掉在地上的包。 列车刚好停在了一个小站,他们带着包,从容地下了车,出了站。 那个姑娘呢?被绑架了吗?人家姑娘的包就这么被别人拿走了? 老大爷赶紧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去找乘务员。 乾坤珠里,宣文四下看看,欣赏了一遍程梨的闺房,笑道:“这地方还不错。” 程梨怎么都挣不开他的手,先声明:“我刚跟祁轼吵了一架,分手了,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他也不会难过的,说不定还挺高兴。” 宣文微笑着听了,未置可否。 程梨继续:“你不就是想要那个大盒子吗?我把盒子给你,你放我走,怎么样?” 宣文忍不住笑出来了:“谎都不会撒,如果你们真的吵了一架分手了,祁轼怎么会放任你带着藏着琪祀的乾坤珠,就这么走了?” 程梨立刻冒了点冷汗。 “我当然是悄悄走的,顺手把乾坤珠偷走了。现在房价这么贵,乾坤珠这种好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程梨心想:虽然但是,宣文刚刚那句话,其实说明他对乾坤珠里藏着琪祀这件事,还挺相信。 那就好办了。 “所以我给你盒子,你放我走?”程梨又问一遍。 “好。”宣文答应,眼中明显带着“这小姑娘真好骗”的意思。 程梨闭了闭眼睛。 程梨的闺房瞬间不见了,周围变成了一间奇怪的屋子。 足有七八层楼高,像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烟囱,圆形的墙壁上布满了一个又一个格子,格子上都写着编号,每个格子里都装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箱子。 有十一个螺旋形的扶梯旋转向上,像是方便人拿取箱子的。 程梨和宣文两个人,就站在大烟囱的正中间。 程梨心想:可惜乾坤珠里的空间有限制,否则我直接给你做个一万平方米一千层的超级摩天大厦,看你怎么找。 程梨笑嘻嘻:“看,我藏得好不好?” 宣文只扫了一眼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箱子,就问程梨:“是哪个?” 程梨坦然答:“我做了机关,每天都在变。” “怎么变?”宣文问。 “看那边。”程梨指指角落里一块不起眼的小黑板。 字那么小,又很糊,本以为宣文会放开她,自己走过去看,哪知宣文仍旧攥着程梨的胳膊,把她一起拖到小黑板前。 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两个冗长复杂繁琐无比的公式。 程梨盯着宣文,解释:“带入今天的年月日,就能求出正确的箱子的坐标。” 宣文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程梨心中暗自好笑:这位仙君他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程梨自己也看不懂。 大一时学的高数早就还给老师了,程梨只不过胡乱想了一堆符号,随随便便往上一通乱怼。 宣文的脸上现出一点怀疑:“你在拖时间?” 答对了。 程梨赶紧说:“哪有?我拖时间有什么好处?祁轼刚跟我分手了,又不会来找我。” 宣文哼了一声:“我也劝你不要做梦。你知道祁轼他是怎么找你的?我刚才在火车上观察了你半天,发现你身上有个他留下的标记,有了标记,他就能用神识找到你,不过我已经把标记消了。” 程梨心想:怪不得上次祁轼能在荒山野岭的地下找到人。 可惜标记没了,祁轼现在是真的找不到了。 看来这次只能靠自己。 程梨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拿起粉笔:“我帮你把坐标解出来,一会儿就好。” 宣文终于放开了她的胳膊,却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程梨一边在黑板上胡写,一边想:这个宣文还挺机灵,知道在乾坤珠里,一定要看好它的主人,否则立刻就要倒大霉。 要是普通人,就算离得这么近,直接让天花板上掉下来一个什么重东西一砸,就彻底解决了。 可惜宣文不是凡人,未必能砸得死,只怕这种小伎俩全都没用,一定要有十足十的把握时,才能跟他彻底撕破脸。 程梨不再拖时间,随便划拉了一会儿,就给出了两个坐标:“F,52。F是……” 程梨刚想解释,就被宣文打断:“我知道,是这一圈F那一列。” 宣文看了一圈,找到写着F的那一列,那列自下而上,从01开始,编号一路往上排,52刚好是在中间偏上的位置。 “走,我们上去拿。” 宣文居然还不肯离开程梨半步,押着她一起爬楼梯。 眼看两人就要到烟囱中间时,忽然一阵天摇地动。 宣文立刻一把握住程梨胳膊:“你搞什么鬼?” “不是我搞鬼,”程梨假装委屈,“我刚才把乾坤珠封了,外面的人进不来,好像在用法力之类的东西硬往里冲。” 宣文皱起眉头:“那群笨蛋,你把他们放进来……” 话还没说完,一阵更猛烈的晃动。 宣文眼尖,一眼就看见52号箱子从放它的格子里嗖地滑出来,直直掉了下去。 程梨惶急地大叫一声:“啊啊啊它要摔了——” 宣文顾不上别的,凌空而起,飞过去接那个掉落的黑箱子。 就是现在。 一瞬间,大烟囱、无数箱子和螺旋楼梯都不见了,飞在空中的宣文周围猛地盖起一个混凝土石棺。 程梨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才能困住他。 钢筋、水泥、石头,凡是程梨能想得出来东西,全部一股脑地向上堆。 石棺里下面铺陷阱,上面下刀子,子弹乱飞,灌满硫酸,再清空了用火烧一遍,程梨用最快的速度往里面加料。 程梨连核弹都想过了,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弄出那种东西。 反正想就对了。 就在她一刻不停地努力想的时候,石棺沉寂了一会儿,忽然猛地炸开。 无数碎片爆炸一样射向四周。 还好乾坤珠认主,无论什么东西,全都绕开了程梨。 爆炸的中央,宣文快如闪电地飞了出来。 程梨继续在自己和他之间拼命立上各种屏障,都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破了。 程梨有点绝望:这个宣文是什么怪物?好像真的打不过。 就在宣文马上就到程梨面前时,一道寒光闪过。 末离从天而降,一刀斩向宣文。 宣文认得末离,在空中硬生生刹住,不知从什么地方也抽出一把剑,和末离斗了起来。 程梨抑制不住地惊喜:“末离,你救我来了?你是一直藏在乾坤珠里吗?” 身后有人说话:“什么末离来了?是我来了。” 程梨转过身。 祁轼站在身后。 他姿态悠闲,语调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怎么找来的?”程梨问,指指宣文,“他说你打的什么标记,已经被他消了。” “有人报警,说有个姑娘突然消失了,我就猜是你进了乾坤珠。”祁轼答,“虽然我不知道乾坤珠在哪里,但是乾坤珠有两颗,从另一颗可以很方便地穿到这一颗里。我回了次天宫,找天后借了她的乾坤珠,就过来了。” 程梨看看他,在看看正和末离恶斗的宣文:“你不去打架吗?” 祁轼连看都懒得看那边一眼:“宣文的法力还没完全恢复,末离就够了。” 程梨有点气短:“可是你不知道,他刚刚有多厉害……” 祁轼淡淡答:“你觉得他厉害,那是因为你菜。” 程梨:“……” 那边宣文果然左支右拙,完全不是末离的对手,被末离找到机会,剑柄一撞,就飘飘摇摇地从上面掉下来,跌在地上不动了。 祁轼手一抬,一道白光射出去,宛如一个罩子一样,盖住了宣文。 “先把他关在这儿,回头带回九重天交给天帝处置。” 程梨其实一点都不关心宣文的死活,只盯着祁轼琢磨。 红线断了,他从表情到语调都是冷冰冰的,还挺毒舌,他是已经变回去了吗? 如果变回去了,为什么又特意赶过来救人呢? 祁轼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冷冷道:“我是过来捉宣文的,你不要随便脑补。” 程梨低下头,哦了一声。 祁轼眯眼望着她:“不过你也别想跑,跟我签了几十年的约,以为一溜就算完?想得挺美。” 程梨的头更低了,又哦了一声。 “再说婚结了一半,刚睡过我,就打算始乱终弃了?” 程梨猛然抬起头。 祁轼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天,终于说:“怎么会那么傻。” 程梨被他骂了这么一句,忽然觉得比这一天发生的所有的事都委屈,都让人想哭,眼圈慢慢红了。 豆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她一哭,祁轼假装的冷冰冰的皮轰然崩塌,立刻上前一步,把她搂在怀里。 “怎么真哭了?我逗逗你而已。” 祁轼一下一下地捋着她的背。 程梨抽抽搭搭:“我以为没有红线了,你就不要我了。” 祁轼沉默了一秒,忽然问了个怪问题:“梨梨,你知道九重冰涧么?” 就是让乐央拉肚子的那个九重冰涧嘛。 程梨点点头。 “前些天我在派对上向你求婚,之后抽空去了一次花店见你的父母,我只是想对他们说,婚我不是随便求的,是真的打算和你在一起。” “可是没想到,你爸爸对我说的话,大出我的意料。他说他是乐央的人,把前因后果,把乐央在我们两个之间悄悄绑红线的事,全都对我说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红线的事了。 程梨抬起头望着祁轼。 祁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继续说:“你爸爸虽然是乐央的人,却深爱着你母亲,绝对不会算计你们母女两个。所以当初他一知道乐央打算把你送到人间连红线,就做了一件事。” 祁轼顿了顿:“他早就把那根乐央特别为我们两个准备的红线,浸过了九重冰涧的水。” 早就,浸过了,九重冰涧,的水? 那不就是说…… 祁轼笑笑:“浸过九重冰涧的水,那根红线就废了。所以从始至终,我们之间连的那根红线根本就没有作用。梨梨,你剪它也罢,不剪也罢,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程梨惊诧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祁轼低头吻了吻程梨:“梨梨,没有借口,你就是爱上我了。” 程梨不服,冲口而出:“你不是也爱上我了?” 祁轼没有否认:“是,我是爱上你了,不用红线,也爱得死去活来。” 祁轼把她压进怀里,低声抱怨,“睡到一半,人就跑了,也太不乖了。我们回去吧?” 等两个人真的回到帝都时,天早就亮了,路上车水马龙, 祁轼带着程梨回到Bravo他的房间,把程梨按在腿上,抱着她写了一封长信。 程梨好奇:“是什么?” “我一直想知道乐央究竟会做到哪一步,现在事情了结了,当然要在天帝面前告他一状。” “你写了什么?” “写他戏弄同僚,在我们之间乱连红线,害我们差点断了好姻缘,还让你遇到危险。” 程梨问:“不写那根红线根本就是没用的吗?” 祁轼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当然不写了。红线失效,乐央就是未遂,季玄向来仁悯慈悲,说不定会从轻发落。” 他真黑。 祁轼又说:“再说,如果写了,不就把你父亲卖了么?” 祁轼刚把信写好,展卷就敲敲门进来了,手里拎着好大一个篮子。 展卷把篮子放在祁轼桌上,抱怨:“祁总,那么珍贵的东西,让我各收四两,简直跑断腿。” 他好像是累得不轻。 “你还得再断一次腿,把这个送到天帝那里。”祁轼把信交给展卷。 展卷哼哼了一声,动作却不慢,嗖地一下就消失了。 “这是什么?”程梨扒开篮子盖往里看。 “好吃的,不过现在不能给你做,我还有别的事。” 程梨好奇:“还有什么事?” 祁轼笑笑,没回答,带着程梨站起来,掐着她的腰把她拎起来,往桌子上一放,就压了下去。 …… 程梨这次再睡着时,什么梦也没做,安然一觉,酣甜无比。 醒来时,眼前仍然是祁轼光裸结实的胸膛,好像中间的一切从没发生过。 程梨从他怀里爬出来,却被他迅捷无比地一把攥住胳膊。 祁轼没睁眼,问:“又打算去哪?” 程梨笑了,俯身亲亲他,拿开他的手:“这次是真的想喝点水。” 两个人胡天胡地,外面夜幕低垂,已经又是晚上了。程梨进了月老办,去找自己的水杯。 月老办一切如常,程梨拎着杯子正要离开,突然停下来。 一个奇怪的念头闯入脑海。 程梨快步走到原本悬着小木棍,现在已经空荡荡的角落,低声念诵了显形的口诀,轻轻一弹。 一根红线缓缓出现。 程梨默了默,再一弹,又一根红线冒出来了。 程梨看了看红线的走向,对着它们汇聚的地方点了点。 一根缠着红线的小木棍浮现在空中。 …… 祁轼睡得正好时,忽然听见程梨的声音。 “祁轼?祁轼?你醒醒。”她语调温柔。 祁轼闭着眼睛伸出手,想把人捞进怀里,却捞了个空。 “祁轼,你看一下,这是什么?”程梨说。 祁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东西,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那根小木棍。 上面黏着程梨名字的小木棍。 现在一根红线都没有了,程梨两个大字明晃晃。 程梨正似笑非笑地拿着它,把它举到祁轼眼前。 祁轼足足沉默了好几秒,才问:“梨梨,你把它解下来了?上面不是还缠着好几十根红线吗?” “只要用一点清水润一润,捻一捻,线就分开了,很容易。” 程梨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原来我这些年被追得这么惨,全都是你害的,而且我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事,你偷偷摸摸藏着不告诉我,害我又多倒霉了那么长时间?” 程梨喝了一声:“末离。” 末离如同一个听她话的保镖,不知从哪冒出来,嗖地一下飞到她面前,在空中嗡嗡地震颤着待命。 “揍他。” 末离立刻飞起来,劈头盖脸地往祁轼身上招呼。 末离非同小可,祁轼也不敢大意,利落地从床上翻下去,边左躲右闪,边可怜兮兮地叫程梨。 “梨梨!亲爱的!老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