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真界当经纪人》作者:免花橘【完结】 文案 【在修真界当经纪人是什么体验?】 宋晏行:谢邀,人在天上,开着82年的佩剑低调路过。 第一个感觉就是配对系统又辣鸡又坑,每次能活下来都是自己命硬。 目前就职于自己的工作室,手下签了十几个艺人,月收入可观,但前期挺困难,需要慢慢熬。 =========分割线============== 点赞过万了,瑟瑟发抖。 今年的目标是签遍修真界所以好看的艺人。 然后组合出道,让他们火!我躺着收钱! * 直到某日,剑尊形象一落千丈。 宋晏行揉着酸胀的腰:“公关!赶紧公关!” ================================ >1.1V1HE小甜饼~+V+剧情为爱铺路 真闷骚假高冷攻x一心想发财沙雕受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晏行,池斐(池道舟) ┃ 配角: ┃ 其它: ☆、跟我飙戏? 落日的余晖渐渐晕染着整个天际,再过半小时,天就彻底黑了。 乐芯娱乐公司内二楼,宋晏行看了眼手表,不耐烦地走来走去。 已经六点半了,约好这会时间来谈项目的合作方迟迟不到,该不会是被鸽了吧? 宋晏行是个不见名的经纪人,在圈内摸爬滚打数年,经手的都是些年轻的艺人,但由于常年不温不火,所以多年来一直被称为“死亡经纪人”。 只要他当谁的经纪人,那个艺人绝对火不起来,这绝对是宋晏行生命中的一个诅咒。 “叮叮叮——”口袋一阵闷响,宋晏行摸出手机,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接起了电话。 “晏行啊,天星的财务部出了问题,现在他们公司上下全都被盘查呢。” 宋晏行皱眉:“怎么会这样?” 这次他们乐芯与天星对接,正是要筹备一部仙侠剧,公司看上了天星一位林姓男艺人,外表气质都符合原著粉的期待。 哪想到,被半道截糊了? 这下更好了,都不用经过他手,这个项目铁定是凉了。 “据说是被人举报了,这几天先别趟这趟浑水,就这样,先挂了,拜拜。” “拜。”挂了电话,宋晏行回办公室拿好文件包,出了公司大门。 男一号还有另外几位待选人员,只能另外谈了,只是这个月做的准备工作全打水漂了,还是让宋晏行有些烦躁,正要前往地下车库,后面突然一声高喊:“让开!快让开!我的车失灵了!” 一阵炫目的白光,宋晏行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直接被撞飞了。 * “叮咚!101系统提醒您:请亲亲及时完成系统发布任务,否则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宋晏行刚醒,耳边一阵絮絮叨叨,叨得他脑子疼,习惯性地伸手想按掉闹钟。 “亲亲在吗?亲亲你终于醒了。”一个机械但又软萌的系统声。 宋晏行终于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他的卧房,他回想起来,自己被车撞了。 操,真是时运不济! “恭喜亲亲完成‘不火不火就是不让你火’成就!” 宋晏行揉了揉额头:“什么意思?你谁。”还有,为什么这个成就听起来像在嘲讽他? 他头上飘来一个声音:“我是这个世界颁布给亲亲的系统。” 宋晏行:“我重生了?” 101系统:“可以这么理解。” 宋晏行的语气有些恍惚:“哦。” 101系统:“这是系统上线以来第一个这么淡定的亲亲!” 其实不是宋晏行淡定,而是他反射弧巨长。先前筹备那部仙侠剧时,书里就有这么一个“系统”,他读过原著,算是有个浅薄的了解。 往往这种系统,一定是让路人甲般的主角去完成某某任务,然后得到相应奖励。 宋晏行自信道:“说吧,要我做什么任务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系统:“哇,亲亲真是轻车熟路呢!” 宋晏行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粗浅的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是以现代年轻人中流行的修真小说作为背景,相应的任务会逐渐进行解锁。 系统给了他一些信息,他现在要扮演的是一名叫宋枫情的低级弟子,并且要帮一个叫池斐的男主走上人生巅峰。 池斐,字道舟,年龄27,别号剑尊大人,池氏大公子,出身于仙苑大家。 宋晏行浅薄地了解了一下这位男主角,摸了摸下巴道:“二十七?这个年龄的男艺人早该转型了。” 从系统的给他的讯息来看,这个池斐就是长了张好看的脸,连自身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奈何呢,他本人的实力一直匹配不上,按宋晏行圈内的话来说,就叫德不配位。 啧啧。 所以就是要他帮池斐洗白? 完全是宋晏行的拿手戏啊! 系统:“请亲亲先穿戴好衣物,依照指使前往熙春峡,结交池斐!” 等等,一开始就这么难? 宋晏行一个头两个大,按照系统说的,池斐本人性格极其难伺候,极其大牌,还是修真界第一美男,而他不过是个无名之卒,怎么听……都像是去抱大腿啊! “你们的新手任务都这么变态吗?” 系统:“请亲尽快适应!实现逆风翻盘,加油!” 宋晏行想一只拖鞋扔过去,好在系统及时隐匿了,留下了一句:“亲亲需要召唤我的话,请大喊三声:‘池斐真好看池斐真好看池斐真好看’就行,我会马上出现的。” “……”三条黑线顿时出现在宋晏行脑门上:这哪来的野鸡系统?! 现在他所在的地方是名声大震的关氏,宋晏行是个入门弟子。 宋晏行穿戴完毕后走了出去,一个年轻的男子就喊住了他:“小枫!” 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生得儒雅随和,文质彬彬,宋晏行打量人的眼光又重出江湖了,啧了一声,这要是放在现实娱乐圈,妥妥一奶油小生。 “小枫乖。” 宋晏行一脸疑惑。 “这几日师兄没法来照顾你了。”男子兀自揉了揉宋晏行的头发,心疼道:“西青峰那群弟子又欺负你了对不对?等师兄忙完这些事,一定去教训他们。” 宋晏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人是他师兄,关常安,在这里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 原身常常被人欺负,很多时候都是关常安替他打抱不平,为他出头。奈何连着他自己也不受师兄弟们的待见,幸好宗主是公平的,这次世宗大会,关常安也有资格去。 他揉了一下宋晏行的头:“师兄今年终于有资格去了,你也要加油啊。” 宋晏行眼神一亮,“师兄!你带我去吧!” 关常安为难道:“可是……”他不忍心伤了宋晏行的自尊心,“那里很无聊的,你不会喜欢的,乖。” 宋枫情平日里就呆呆傻傻的,他表情突然精明起来,倒让关长安不自在,“快去洗漱吧,然后去上早课,师兄还有事,先走了。” 宋晏行郁闷地蹲在假石上,一摸口袋没有烟,踢了一脚,散落的碎石‘咚咚咚’砸进池子里,荡起一圈圈涟漪,他低头一看,差点被倒影里的人吓死。 脸上揉杂着红色黑色,特别是双眼,胡乱抹着胭脂,活生生像鬼。宋晏行看出来了,这是张唱戏的旦角脸,看来原身平日里的爱好不少。 不管了,匆匆洗了把脸,宋晏行就到了前院,这是弟子们练剑的地方,“妈的,我剑呢?” 肯定落在房里了,随便在地上捡了条木枝,宋晏行走了过去,没想到还没开始,便有个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疯子,你们东峰的练剑院在那边。”他一说话,惹得在场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集聚在宋晏行身上,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噗,什么东西啊?”手中的木枝一下被人夺走,扔在地上踩成了两半。 宋晏行冷笑两声。 这小伙子没听过燃木成刃吧? 而他这种笑在西青峰的弟子看来完全是种挑衅。 东峰和西峰同属一脉,但由于近年来矛盾不断激化,所以双方的气氛僵硬,老死不相往来,偏偏今天宋晏行走错了路,走到了这边来。 西峰的弟子早看这边的人不爽了,眼下来了个众所周知的疯子,还不赶紧逮住然后好好羞辱一番? 有人看好戏,有人在练剑,还有的在教唆,“茂全师哥,他完全是在藐视我们西峰!” “就是就是!”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惹事了。” 关茂全年轻气盛,正是西峰的领头大弟子,身高不足,但体格有余,他素日在这群师兄弟里是爱出头出面惯了的,一点也容不下别人挑战他的威严。 加上旁边几个好事的,他想不出风头都难。反正这个姓宋的疯子平日里就疯疯癫癫,脸上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打了他也没关系,反正没人会发现的! 揪住了宋晏行的衣领后,那双冷到极致的双眸让关茂全的双腿有些打颤,这个疯子竟然敢瞪他? 他比宋晏行矮了一截,因此看上去动作很滑稽,还没动手,他的气势就输了一半。 旁边的师弟在给他助威,关茂全狠揪了一把,右拳还没挥出去,便见宋晏行诡异一笑。 他脸上本来就画着奇奇怪怪的妆,一笑起来就更恐怖了,关茂全的手僵在半空中,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宋晏行站在原地,不进不退,游刃有余,“你打我一下试试!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死了就赖你,就算不死,那也缠着你!” 不料他这句话比拳头还有杀伤力,但是其余的弟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连关茂全也不由得松开了他,猛然后退一步,然后捂着脸跑开了。 “……”宋晏行挽留的手对着离去的后背:“喂!”他台词还没说完呢。 淦! 跟这群人飙戏一点都不过瘾啊,能不能找些专业点的群演! “疯子,果然是疯子!” “死断袖!你早看上我们关师兄了吧!” “你要不要脸!野鸡能配凤凰吗!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吧!” 剩下的弟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抨击一脸懵逼的宋晏行。 “???” 一群神经病! ☆、你别胡闹 次日一大早,宋晏行睡眼惺忪地出门了,今天他记得带剑,但路又走错了。 茫然地望着与他身上校服截然不同的西峰弟子,“操!”这里面的路干嘛每条都修得一模一样? 只是今日的西峰弟子没人带头搞事了,经过了昨天的事,弟子们无恐不及地避开了他,定睛一看,少了关茂全。 “你们师哥呢?” 西峰弟子闻言色变,“你找他干嘛!” 宋晏行饶有趣味道:“你说我找他干嘛!”他演得还有模有样,真别说,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一些演戏技巧他耳熟目染,偷师了不少。 比如现在他说的这句话,加上他的动作,愤怒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好像真是个负心汉抛弃的糟糠之妻。 “疯子!你再敢纠缠不休,我们……我们走!”弟子们干脆把场地让给他,没了关师哥撑场,果然弱了很多。 宋晏行一脚蹬在长椅上,一边插腰,像个山贼混混。 若被东峰的人看见了,肯定会说他有辱东峰形象。角落里还有个弟子没走,宋晏行走了上去,还没说话,那个弟子就抱住了头蹲在墙角:“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宋晏行挠了挠头,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而且这个姿势,搞得跟扫/黄一样。 拍了拍肩膀,“起来说话。” 角落里的身影在颤抖,摇头:“那你别打我!” 宋晏行嘴角一抽:“无缘无故,我打你干嘛。” 向来嚣张跋扈的西峰弟子今日像吃错药一样,个个变得胆小如鼠。 那个弟子弱弱转过身,捂着脸支支吾吾的,说话还有点结巴。 这时宋晏行才看清楚他脸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根本不能见人,嘴角还烂了。 他捂住了脸就是不想让宋晏行看见,不料宋晏行强行把他的手从脸上掰开,打量了几下: “啧,瓜子脸,桃花眼,就是鼻子可能得去垫垫,额头也得打饱满点。” “……”啥、啥意思啊? 但看样子,宋晏行是对他这张脸很满意,他不由想起在西峰火速传起的话题,猛地扶住墙角,头比刚才摇得还猛烈:“我、我不是!你放过我吧!” 宋晏行:“?” “表情略显浮夸,有点做作。”宋晏行这么评价。 他脸上这伤一看就是被人揍的,好狠,鼻梁都被打歪了,宋晏行看人的目光老辣,这要是放在现代,铁定能搞个超火的男团。 到时候门票费都赚翻了。 宋晏行:“你有经纪公司吗?啊呸,你叫什么?” “我叫关常络。” ‘常’字辈的弟子,那就跟关常安的辈分一样咯,可看起来,他在西峰的地位并不高,甚至还要挨打。 关常洛摇了摇头,咬着下唇,“他们练剑,我负责在后面煮饭,没关系的,我都习惯他们打我了……” 不错,不错,可以演那种白莲男二,是个可塑之才!宋晏行:“你一个‘常’字辈的,按理他们该对你恭恭敬敬才是,为什么还要打你?真是没天理了。” 关常洛:“因为我出身卑微,即便是入门早,也……”也要被压在头上。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社会那一套?人非要分个三六九等?”宋晏行从旁边的兵器匝中抽出一柄软剑给他:“去追梦吧!少年!!!” “……” 宋晏行咳咳两声:“抱歉抱歉。”属实有点中二了。 “他们为什么打你,是因为你太弱了,柿子都挑软的捏这个道理懂吗?你要让自己变强变好,他们绝对不敢再欺负你。” 关常洛暗暗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头终于敢抬起来了,弱弱说了一句:“谢谢。” 宋晏行满意一笑,看来他除了适合当经纪人,还很适合当心灵导师嘛,“哦对了,你们这里……嘶,如果要签订一件事的话,需要什么文件吗?” 关常洛当然听不懂一些现代字词,“你是说契约吗?” * 一炷香时间后。 宋晏行满意地吹了吹纸上的墨: 立契人:宋晏行。 登记地点:关氏东峰。 联系方式:暂无。 法人代表:暂无。 签契方:关常洛。 性别:男,二十一岁。 家庭地址:XX洲XX城XX小巷XX号。 联系方式:关氏西峰二号楼三层左拐最后一间小屋。 契约具体如下: 立契人在契约合同有效期内承担签契方独家经纪人,不得更改、更替。 …… …… 契约足足写了七页纸,关常洛的手印落在了最后一页,“这是什么……”  宋晏行挑眉道:“让你变强的契约!” 关常洛眨了眨眼,只要按手印就能变强?他怎么感觉宋晏行像个老奸巨猾的黑商。 宋晏行环着彻底把他看了一圈,把他按在镜子前,身体压低,“你看你这个发型就不过关,削弱了本身的气势。” 他拔出了旁边四十米长的大刀,关常洛吓得牙齿打颤:“你要干嘛啊!” 宋晏行擦亮了刀刃,把他按了回去,“给你剃头!” 关常洛挣扎着:“不要啊,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此为大不孝……啊啊啊!”他还没说完,便感觉头顶一凉,两撮黑发眼睁睁落了下去。 “!” 宋晏行这几年不仅承包了经纪人的任务,同时还兼任发型师造型师……叹了口气,他真是多才多艺!凭什么他手上的艺人就是不火呢,真是没天理。 铜镜里的人大变样,原本全部束起的头发散落下来,右侧剔出了两道痕,宋晏行手脚麻利的编了几条酷炫紧致的小辫,手一撒,全部高高扎成一个高马尾。 “完美,这个发型简直是为你量身订造。”宋晏行的职业病犯了。 关常洛睁开了眼,镜子里的人好像根本不是他,经宋晏行这么一弄,只要他不说话,绝对给人一种施压的气场。 “艺人的……一个人的可塑性是很强的,什么风格决定他走什么路线,你要变强,先从造型开始变。”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关常洛也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他这几年长身体,校服却还是两年前旧的,长短不一,穿起来滑稽又搞笑,西峰的弟子们不让他出去丢人现眼,所以他自己肯定也没在意过这些。 他还在心痛自己的头发,宋晏行则在衣柜前摇摆不定,左手是套翩翩白衫,右手是件黑色劲装。不过为了配合关常洛的发型,他决定拿出这套黑的。 这些衣服应该是以前宋枫情穿的,他和关常洛身形差不多,都长手长脚,所以不存在尺寸问题。 关常洛:“这……”西峰的校服都是宽松的,他没穿过这种贴身。 宋晏行往他身上一比:“刚好诶,你身上这套换下来吧。”他实在不忍心看一个与他师兄同辈的人穿得如此寒酸,那上面早就布满了油渍污渍。 不一会,关常洛别扭地从帘子后走出来,他刚出来,就看见宋晏行手上拿着两条铁链。 “……”又要干什么? 宋晏行欣赏地看着他,忍不住了:“操,气死我了。” 关常洛:“?” 宋晏行把两条细长的铁链别到他右侧的裤腿,“你要是放到现代,绝对让那群娘们尖叫!这腿!这脸!你不火谁火啊?” 这套黑色贴身劲装果然很适合关常洛,既能勾勒出他的腰身,还能显出他的大长腿。宋晏行语重心长道:“在我们那个地方,你只要穿这身衣服出去,绝对会有人心甘情愿让你踩她。” 关常洛的脸意料之中的红了,眼神闪躲,别扭的想用前面的黑布遮住露出的右腿。 终于搞完了,宋晏行坐下喝了口茶,没两口喷了出来,“隔夜茶。”连忙叫住了关常洛:“你要回去了?” “我给你沏壶新的。” 宋晏行把他拖回来:“诶诶诶,不用不用,天那么热,喝冷的也不错。”他差点忘了一点,那就是关常洛本身的性格问题,太软了,完全与他现在的形象相悖。 一般他签艺人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整他们的状态。 也就是俗称的,操/人设。 宋晏行想了想,“你就走个高冷禁/欲路线吧!” “?” 宋晏行:“从现在起,你每天说话不要超过十句,见到人也不要打招呼,脸上要拽,拽得像别人欠你钱一样,但同时又不能太过。”他绝对相信关常洛能拿捏好这个度。 关常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宋晏行:“对了,那个关茂全呢?早上怎么没看见他,该不会是昨天被我吓病了吧?” 关常洛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 “哈哈哈?”宋晏行翘着二郎腿:“不会吧?那个小辣鸡。” 这种垃圾话关常洛肯定是听不明白的,不过不难从语气听出来,宋晏行是在骂关茂全。 宋晏行抬眸道:“你得练练眼神,以后对方的眼睛就是你的机位。”他一时间还没法转换过来,“反正就是,看见那个小辣鸡就瞪他,他敢打你,你就来东峰找我。” 关常洛微微睁大了眼:终于有人给他撑腰了! 没想到宋晏行道:“他把你脸打成这样,已经影响你出行了,我们完全可以索要一笔赔偿费的。” “……” “小枫,呀,常洛也在。” 两人谈话间,关常安刚好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捆点心,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宋晏行:“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关常安哈哈大笑:“本来师门商定让两个弟子去世宗大会,就定了我和西峰的关茂全,没想到他突然病了,去不了。”他差点忘了关常洛也在这,稍微收敛了笑声,忽然震声道:“常洛?!”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他们又逼迫你了!” 宋晏行哎呀一声:“我给常洛师哥弄的啦。” 关常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小~枫!你怎么这么胡闹!” 关常洛平常就沉默寡言,常字辈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因此也就给人好欺负的印象,关常安为人厚道,方在跟他赔礼,便听关常洛道:“没事的……我……我很喜欢这样。” “!?” 关常安喝了口冷茶镇定,相信关常洛不是勉强的话后,打量着他今日的服饰,确实很合适。他道:“茂全怎么说病就病了?受凉了?” 关常洛摇头,看向宋晏行。 紧接着,关常安的眼神也移过去了,大拍桌子道:“小枫,你搞的鬼?” 宋晏行正在嗑他带来的瓜子的,突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见状,关常洛道:“茂全不去的话……能不能让我去……” 关常安更为震惊地看着他。 宋晏行高兴地大拍桌子:“不错!你会为自己争取机会!我一定要把你捧红!” 关常安皱眉:都他妈疯了吧? ☆、抱剑观山 天地一笔 关常洛的剑法很好,完全有资格去,只是平常沉默寡言没太让人注意到,西峰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厉害的,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师门组同意了。 这两天西峰的弟子都胆战心惊地避开他,他确实和往日大不同了,很可怕,像欠了他钱一样,加上他此去大会,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任由他们欺负了,欺负过他的弟子们都心惊胆战,生怕他回来后会报复自己。 这是宋晏行教他的,关常洛根本不知道这些弟子在想着怎么婀娜奉承他,不过这两日确实没挨揍了。 今天是启程的日子,宋晏行提着小包袱的手被人拦了下来,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师兄。” 关常安正要跟上山门前的队伍,就发现身后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你怎么出来了?” 宋晏行嘻嘻一笑:“当然是跟你们一起去熙春峡啊。” 关常安心想多带他一个也没什么问题,最多多留心他安全就是了,“你自己要小心知道吗?跟着我不要乱跑。” 宋晏行点头,从包裹里摸出一把瓜子磕起来。 “……”关常安无语地看着他,“你这里面得有两斤瓜子吧?” 宋晏行点头:“够我磕一路的了。” 这次大会的地点选在池氏的熙春峡,对宋晏行来说是个可以让手下艺人打照面的地方,古代通讯不发达,但好歹有场合可以露面,这样一来,打出名声是迟早的事。 最主要的是,他要按照系统的指示,结识池斐。 他一边嗑瓜子一边盘算着未来的计划,落在了队伍后面,这时系统刚好上线了。 “亲亲早上好,目前任务进度为0,请亲亲继续努力。” 宋晏行吐了口瓜子皮:“这才两天呢?急什么。” “上次忘了给亲亲资料,这是池斐的个人喜好,请过目~” “喜欢在熙春峡顶峰抱剑观群山,喜欢一个人在上面喝茶,喜欢一个人……”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那既然这样…… 还要他去干嘛? 系统:“所以请亲亲务必结识池斐大人,这是任务第一步,万事开头难,加油!” 宋晏行也带过这种所谓“高冷不近人情”的艺人,跟关常洛不一样,那是真的话少,少到自闭,平常能不发言就绝不发言,但是好处是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大多安分守己,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做,带起来比较轻松。 就是难火。 这种艺人要么走实力派路线,要么被人遗忘到角落。但只要发掘他最大的闪光点,撕开那层厚厚的壁,绝对是能爆的款! 宋晏行:“这么难搞的一个人,我要是完成任务后会有什么奖励?” 系统跟他卖弄起来:“绝对是亲亲意想不到的奖励!” “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宋晏行老奸巨猾,哪能做亏本买卖,想了想,思索道:“你好歹给我一点好处吧。不然我干起事来一点动力都没有。” 系统“咦”了一声:“这边可以给亲亲不菲的修为灵力。” 吧唧吧唧嗑瓜子:“我要这玩意干啥使?就没点实际的?比如给我整点钱啥的……” 熙春峡四季如春,山门前早已有小童恭候,门口陆陆续续不断进出着人。 “各位路途辛苦,请随我来。”小童双侧扎着圆滚滚的发髻,粗布衣衫,很是朴实。 宋晏行抬头看着周围感叹:“真有钱!” 小童带他们穿过了一条开满了花卉的小石道,转角是处锦鲤池,芙蕖静静在里面盛开。“天地一笔”龙飞凤舞四个金字牌匾。 宋晏行再次感慨:“真他/妈有钱!” 他的声音惊动了前面的东峰峰主,“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关常安如实说了。不料东峰主斥责了他:“简直胡闹!这种地方是闹着玩的吗?还不赶快把他赶回去!”他的语气简直像在打发乞丐一样,满满的厌恶,顺带着迁怒关常安。 “唉!我一直以为你稳重妥当,没想到你做事这么儿戏。” “师父……”东峰出色的弟子很多,关常安并不是最耀眼的那个,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不想出错。 “真是丢人!还不快回去!” 关常安眸色沉了沉,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 “你拽什么拽?” “……” “……”关常安揪了揪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了。宋晏行本来就是外姓弟子,因为成日疯疯癫癫的才不受师门喜爱,大家都爱欺负他。 生怕前面的人听不到,宋晏行重复了一遍,并且指名道姓:“我说你呢,拽什么?” 空气彻底凝固了,所以人的表情都停顿了,东峰主的胡子抖了抖:“你说什么?” 宋晏行掏了掏耳朵:“懒得跟你废话。” “孽、孽障!”峰主气得结巴了。 关常安也不敢置信,平日胆小的宋枫情好端端的怎么口出狂言,还是对师父,这个罪名可不小。拉着他手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快退下。” 宋晏行微微一笑:“我干嘛要走?我就不能来?”原身被藐视惯了,连东峰主对他的态度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人了。 一群人挡在路中央争吵,西峰主实在丢不起这个脸,带着自己的人先走了。驻足观看的人认出了关氏的人,有的捂嘴偷笑,有的皱着眉走开了。 “你你你!敢顶嘴?”东峰主指着他怒道。 宋晏行白了一眼:“连台词都那么老套,你就说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要是说的出来,我现在立马就走人。” 东峰主冷笑一声,“往来于此的都是些修为高乘的人士,你身上没有半点灵力,就没有资格!” 宋晏行哦了一声,拍掌:“哇,你们好厉害喔。” “……” “……” 他这句话完全像在嘲讽,摸了把瓜子磕起来:“还有吗?继续说。” “你……” 宋晏行很期待他能说出点什么新花样,没想到还是那一套,“屡教不听,我东峰没有你这种弟子!” 冷笑一声,现在倒想起他是东峰的人了? 拍了拍手,“要赶我出去可以,但是你不配,懂吗?” 东峰主青筋暴起,要不是这还有外人在,他铁定家法伺候,“什么意思?” 人可以不要脸,但不能没尊严。宋晏行伤脑筋,非要他说的直白:“我说,你根本没资格赶我走,应该反过来,我炒了你这什么破峰主才对。” “……?”什么?众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人群哄然炸开: “喔,原来他就是东峰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弟子,今日一看,果然有病。”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倒觉得他很潇洒。” “他啥意思啊?我整不明白。” “笨的你!他这跟下战书一样,不是东峰主赶他走,他是要自己离开东峰!”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关常安心中大感不妙。他原以为宋晏行疯疯傻傻就罢了,没想到今天跟着魔了一样,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宋晏行脸上还残留着两日前的胭脂没洗干净,身上衣服也是随随便便,看起来还真像个乞丐和疯子的组合体。 不过这群人并不懂,这可是现代的潮流。宋晏行上前一步,抬了抬下巴:“这样吧,如果我能挡住你三招,从此我与东峰无任何瓜葛。” “小枫!别闹了。”关常安急得想上去拽他,没想到反倒被他按回人群。 “呵呵,口气还不小。”东峰主看笑话一样地看着他,挡他三招?莫说他了,在场的人有没有一个能挡住他半招的都难说。 脸上嘻嘻哈哈,“你不会不敢了吧?” 东峰主:“呵,我只是怕你小命不保!” 宋晏行原地做了套广播体操,刚舒展身体,便吓得众人后退了一步,以为他在憋什么大招。有的高深人士分析着他的动作,拿着烟斗的手微微颤抖:“我有预感,几千年后,这位仁兄的动作一定会风靡人间各个地方。” 压了压腿,扭了扭腰,摩拳擦掌,只是手上并没有任何能抵挡的东西,有人又道:“难道他拿自己的肉身挡?” “怎么可能?那会死人的好不好。” “莫非他武器藏袖子里了?” “不会吧,没有东西啊。” “我看他今日难逃一死了,呵呵,居然敢当众挑衅东峰主。” 东峰主根本不打算出剑,他只要轻轻一掌,宋晏行就能立马归西。只不过他还不想做的太难看,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孽障的命,而是他东峰在外的名声! 宋晏行不耐烦道:“好了没?快点,我要赶下一场呢。” 池斐每日都会在这个时辰上熙春峡顶峰喝茶,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不能错过。 东峰主闻言色变,大喝一声,他年岁渐高,但身手依旧灵敏,右掌聚集了三层灵力便要往宋晏行的肩上劈去! 危急关头,众人皆屏住了神息,那一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宋晏行还不躲,还在嗑瓜子!突然吐了口瓜皮大喊道—— “池斐真好看池斐真好看池斐真好看!” …… 熙春峡上,正在品茗的池斐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望着渺茫的山脚。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概是篇沙雕文...... ☆、高岭之花 一掌打了过去,却像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东峰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这孽障……?” 他的表情完全是意料之中,不可能的!没有灵力的身体不可能扛得住! 不仅他惊讶,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着:“东峰主老了吧……这一掌跟没打一样。” “我上我也行。” 这种无话可说又吃瘪的表情简直让宋晏行想捧腹大笑,身体一股暖流正游走在他心脉间。 三层功力……东峰主暗笑着,看来是他低估了,再聚灵力,这次用了六层,不死也半残废了。 关常安想出去阻止这场闹剧,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团白光骤然冲向宋晏行,直击心脉!震得宋晏行猛地趔趄两步,心脉仿佛被什么用力掐断了一样,喉间的猩红不断涌出,沾满着口腔。 松了口气,幸好没摔跤。宋晏行咽下了血,开口嘲讽:“妈的,打自己人都那么狠,赶紧的,最后一下。”他站的力不从心,操,好痛!! 这一掌好像让东峰主找回了脸面,他冷笑几声:“不过尔尔,呵,可别怪我没留情面!” 宋晏行:“给你脸了?给你加台词了?赶紧打。”不耐烦地指挥着。 心中的浊气越混越浓,东峰主也不顾其他了,心想今天一定要给这孽障一个教训才是,第三下,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剑。 关常安彻底慌了,这可不是闹的程度了!他慌忙冲上去抱住了东峰主的腿,“师父!小枫他不是故意的你放过他吧,师父!” “滚开!”东峰主一脚踢开了他,“别怪我不念师门旧情!不然连你也和他一样!” 宋晏行完全没想到他会换剑,闪了一步:“老贼!” 剑锋直直朝他刺来,宋晏行心道口/嗨不成,还没捞到钱呢就这样死了?! 东峰主得意地笑了一声:“孽障!你已经死了!” 不料宋晏行撞进入群,“老子的嘴还活着呢!” 激化了僵硬的气氛,东峰主愤怒地再推出两层灵力,剑锋裹着一团白光,势如破云,完全不留一丝余地。 人群被冲散开来,关常安猛然闭住了眼睛—— 被冲散的连同宋晏行身上微弱的灵力,吐了口血:“真抠啊,就送我这点灵力?”第二掌他完完全全是拿自己的命在抗。 第三剑,他直接说拜拜。 不料此时东峰主的长剑被一道黄色的光芒折回,两剑相抵,摩擦出零星的火花,他的剑被重重弹了回来,摔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交鸣之声。 众人定睛一看,宋晏行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剑。那把剑悬在半空,周外流走着如同闪电般的剑芒。 “这是?” “池斐的剑!” “是‘不孤’!” 东峰主猛然呕了口血,喷溅在地上,被关常安扶了起来,“师父……” “闭嘴!”今天实在是太丢脸了!他已经没脸在这地方待了,刚想走,身后就有人叫住了他。 “喂!”宋晏行站了起来,“我挡过了你三招,之前说过的话算数吧?”他故意反问。 东峰主冷哼一声:“呵!今日若不是有人帮你,你早死了!” 宋晏行嘴角讥笑:“我说你这个人,本性可能不坏,嘴咋就这么恶毒呢?整天死来死去的,就不能给自己多积点口德?” “你你你!!!”东峰主气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关常安震声道:“小枫!别再说了!” 给他面子,宋晏行总算不开口了,要不然,他solo十年不带脏字讽刺人的话一箩筐,肯定一句一句砸死东峰主。 东峰主被剑气震伤,这个消息不出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修真界,到时候,脸都丢尽了,更没想到的是,池氏的大公子……怎么会帮那个孽畜! 真是匪夷所思! 关常安扶着人走了,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小枫……你好自为之吧。” 众人乘兴而来看了出好戏,不一会都散了,山道上只剩寥寥无几的散户修士。宋晏行伤的不轻,扶着一旁的石头坐了下来。 “亲亲受伤了呀!”神出鬼没的系统又又又上线了。 “怎么你语气听起来这么高兴?” “没有呀!这对亲亲来说是件好事!” 宋晏行拧眉:“好事?”他可差点死了。 “我们的宗旨是逆风翻盘!所以请亲亲努力把绝境变成顺境!” 宋晏行:“来,你出来。” 系统:“咦?亲亲想见小1的真容吗?” 宋晏行咬牙切齿:“我特么给你脑袋加个buff。” “!” 系统:“我们每隔半个月会赠送亲亲灵力,所以请亲亲不要过度使用。” 叹了口气:“你就直说吧,我要充多少钱才能吊/打这群人?” “抱歉亲,我们这边暂时不提供充值渠道。” 宋晏行低低咒骂了一句:“辣鸡!”为什么不让他当个人/名/币玩家! 现下脱离了东峰,世宗大会也进不去了。宋晏行刚起身想走,忽然一怔。 方才地上那把剑已经被人拔起了,一双眼冷冷地看着他。清风把这袭白袷雪衣吹得微微翻动,他身后是苍茫无垠的花海,手抱拂尘,与宋晏行隔着十步的距离。 宋晏行从业十余年,从没见过这种男艺人。这窄腰长腿,这气质、这脸…… “!” 池斐! 没错了!形象什么的全和表格对上了。 宋晏行胡乱地擦了擦手,要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先,习惯性地摸了摸怀中,忘了自己身上没有名片,尴尬道:“大哥,你好你好。” “……” 大、大哥? 池斐收回了剑,铮一声入鞘,径直略过了他,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果然大牌!不过宋晏行面对这种场景是习惯的了,他又不是没求过甲方爸爸,连忙小跑上去。 池斐疑惑地看着他。 “卧槽。”宋晏行不得不佩服,这张脸是真的好看,三百六十度没死角,剑眉入鬓,橘色的□□,以及淡若琉璃的双眸,任何造型都能驾驭。 要是给他这张脸,他能躺着赚钱! 系统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结交池斐。 但什么程度算是结交呢?眼下打声招呼肯定不算数的,这时系统忽然给声提示:【目前池斐对您的好感度为-10,请亲亲不要有逾越的行为。】 “???”宋晏行的脸完全扭曲了。 他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好感度还负数了呢! 退开了两步,池斐微皱的眉目终于稍微舒展开了。 宋晏行差点忘了这个人的特点,不喜欢别人亲近,他刚才靠太近了。不过这么小小一个动作就要扣好感度吗? 简直岂有此理! 现在他跟池斐不熟,一上来就邀请他喝茶肯定是行不通的。啊对了!刚才池斐救了他! “刚才谢谢你了,剑尊大人。”宋晏行道。 冷淡的双眸甚至没看他,略微点头,转身又要走。 没关系!他又不是没接触过大牌明星!池斐这种性格就像一块冰,用火是捂得暖的。况且这张脸……咳咳……太好看了,商业价值肯定倍高。 “呀!你等等我!”宋晏行狗腿地跑了上去,牵动了身体里的伤,猛然往外吐了口血,擦拭着笑道:“吐着玩。” “……”池斐终于肯开口了:“无聊。” ? 这也太冷淡了。 果然是个话题终结者! 宋晏行再次咬牙切齿:“你说什么都对。”彩虹屁还是要无脑吹!他看到了门口的招生门板,“咦?你家还招初级门生吗!” 池斐:“……招。” “年龄十五至六十,你们家还收年纪这么大的?相貌端正、四肢健全,拥有三年剑法基础的侠士皆可。” 宋晏行拍了拍胸脯:“那我完全符合这些条件啊!截止时间。” “今天下午?” 望了眼天色,差不多快黑了,还来得及,但今日是接待日,山门前的考核弟子早就去别处忙了,只剩空荡荡的一副木板挂在那。 “我什么都会干,下火海给你捞岩浆都行。”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带经纪人。 尽管没人,但宋晏行还是填了表格,“名字宋晏行,男,籍贯东山峰,年龄十七——” 池斐:“请认真填写表格,不要作假。” 宋晏行抬眸道:“什么作假?” 池斐指向最后一栏:“年龄。” “我真的十七!怎么了?不像吗?” 不是不像,是太不像了。池斐没收了他的表格,揉成一团塞进袖口里,“你不诚实。” “???” 怎么了嘛!年龄还不能作假吗!他这张脸看起来明明就像十七岁。 池斐神色一凛:“怎么了?” 宋晏行捂着疼痛的胸口:“刚才被打了,不过没事,我自愈能力很强。” 东峰主那两掌是真的狠,恨不得把他全身骨头都打散一样,他根本不知道这两掌不是普通的小感冒能自己好的。 池斐的手动了动,面色清冷,“以后。” “请不要这样了。” “行,没问题。”毕竟任谁被这么夸‘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都会不自在的吧,何况是池斐这种高岭之花,夸他简直是庸俗! 他目光偏了过去,干脆不看宋晏行了。 ☆、天生笑眼 潺潺的流水声让人倍感清凉,珠玑四溅,宏伟的瀑布从小亭飞流直下,打湿了两人的衣摆。 春夏秋冬,周而复始,只有这里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池斐神色淡然,抱着拂尘闭目而立,微阖的双目忽然睁开。 今日的千水阁多了分热闹,不过这种热闹全来自于宋晏行的哀叫声。 “你们这里的医疗体系跟我们那里还真不一样,嘶!好冷好冷!” “不习惯的话,就出来吧。” 宋晏行往下沉了沉身子,身后便是那条瀑布了,他趴在石壁上,冰凉的泉水浸着他的身体,五脏六腑少了之前的灼热,舒服多了。 头发全被打湿了,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被冲掉了,宋晏行也是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脸,应该说是原身宋枫情的脸。 单拎出来很一般,但组合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好看了,只要轻轻勾起嘴角,眉梢间自然透露出一股风流。 这种面相便是圈子里常说的‘骨相’了。 天生长了对笑眼,像弯弯的月牙,狡黠却不透着俗世的精明,大概那句“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形容的就是这种长相。 宋晏行很满意,用力把剩余的胭脂给搓干净,“池斐师兄,你不跟其他弟子住一起吗?” 还没入门呢师兄就喊上了,不过宋晏行脸皮就是这么厚,他当然知道池斐的生活习性和其他人不同,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 瀑布带来的凉风吹着他背后的墨发,听见声音后,池斐微微有了反应,“恩。” 宋晏行知道他高冷不愿多说话,但也没想到能沉默寡言到这样。 不妥,这样十分不妥,他还要继续完成任务的呢。这第一关还没攻克,还怎么往下进行? 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宋晏行盯着他的背影,腹诽道:“难道修道的人都跟他一样?看来面对普通艺人那套方法暂时是行不通的。” 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得为池斐制定一套独家方案。 首先摆正他的位置,池斐本人话题度一直很高,但这与他的性格恰好截然相反,他本人并不关心这些,而且表现得颇为厌恶。 注重自身能力,不喜欢噱头的人。他摘下这些所谓的“名号”后,本身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这样——那还能走流量路线吗? 而且他现在难攻克的问题就是—— 池斐根本不愿意接近任何人。 该不会自闭吧? 不对,难不成是感情有缺陷? 越是这样,他就要花越多时间在这上面,到时候他还怎么遍地捞钱……啊不对,遍地他手下的艺人齐开花,然后风靡整个修真界。 “师兄!我可以出来了吗?”他已经在水里泡了快半个时辰了,再不出来他要冻死了。 池斐在瀑布旁的小亭打坐,听见他的声音后,微微睁开了眼,“你的伤不轻。” 宋晏行已经穿好了衣服,咧嘴一笑:“知道了,谢谢师兄,我明天再来!” 傻呵呵笑了两声,他给自己找好了以后来这的理由,道别后头也不回地溜了。 这叫循序渐进,面对池斐这种人不能太急太躁,不然容易自己先乱套。 小亭内,池斐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而来一种小小的失落感。 怎么走了? …… 常青院是考核弟子门住的学舍,由于宋晏行是最后到的,没赶上最后一轮考核,但院里的管事体谅他身上有伤,特许他七日后再接受考核。 院子里已经住满了人,这些少年有的来自大族,有的来自山野间,年纪相仿,大都心性想通,很快就打闹起来。 夜间晚风微醺,掀开了窗纱,月光透了进来,纸灯照亮了不算大的学舍,原本只能住四人的舍房内却挤满了人,还有的弟子挤在了门外听热闹。 每个房间供应的用具都是一样的,但这间屋子里,弟子们把椅子高高垒起,上面坐着一个同他们大的弟子,手一挥,如同千军万马之势,激情澎湃。 不一会,屋内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哇呜呜呜呜!太感动了!” “好凄美的爱情故事!” “为什么老天不能成全他们呢!” 新入学的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抹眼泪,一个性格比较活泼的道:“对啊!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结局竟然是不好的,我不服!” 宋晏行底下的椅子搭了足足有十张,他差点摔下来,“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不过短短半日,他便从最末的弟子一下排到了能在常青院呼风唤雨的小霸王。 这群十七八岁的跟他一比,确实太嫩了,宋晏行知道这个年龄层的男孩最喜欢听什么,特地讲了个“梁祝”的故事,没想到一下把他们唬住了。 况且他巧舌如簧,再沉闷的气氛也一下子能被点燃,不过半日,便有新来的弟子甘愿跟着他这个“老大”。 弟子们把从家乡带来的食物献给他,像献给山贼大王一样。 宋晏行头上多了个老虎帽,滑稽又威风,挑了颗酸梅入嘴。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沉闷的钟声,方才那个弟子道:“敲钟了,我们该休息了。” “这么早睡?”这还没过九点吧?? 那名活泼的弟子原来是吕氏的二公子吕子驭,他皮肤白皙,模样出挑,在一群弟子中很是惹眼,“明天要上早课呢。” 宋晏行点头,他这几天躲懒就对了,反正没他事,少年们把零食都留给了他后,散的散,睡觉的睡觉。有几个弟子还想继续听他讲故事,但无奈天色太晚,只能等明天了。 抱了一袋酸梅,宋晏行蹬着鞋就出去了,月挂中天,离他很近又很远,“要是能在院子里扎个秋千就好。” 正在外围巡视的池斐听见了这句话,默然走到了常青院,这把宋晏行吓了一条,阴暗中突然走出个人,吃了颗酸梅压惊:“师兄,这么晚还出来溜达啊?” “……” 池斐看着他怀中的酸梅。 抱住一呈:“吃吗?酸酸甜甜的。” 池斐摇头。 “晚上别吃太多甜食。” 宋晏行拍了拍自己瘪瘪的肚子:“师兄,不瞒你说,我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吃过一口饭,真的,我没饿死在半路上算我命大了。” 弟子们的打嘴零食全当充饥了,宋晏行抱着酸梅袋子吧唧吧唧一颗接一颗送入嘴里,突然一怔,热泪盈眶。 “我也太惨了吧!我竟然会被饿哭,太堕落了吧呜呜呜呜呜。” 哭声抽抽噎噎,幸好其他弟子都走了,不然看到他这个出糗的样子,肯定觉得他不适合当他们的领头老大。 宋晏行平生第一次因为没吃饱,哭了。 ☆、不许悔棋 池斐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好好一个人,怎么说哭就哭了? 他微微侧目,余光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还哭出鼻涕泡了? 宋晏行用袖子胡乱抹了,他换上了入门弟子的服饰,很简约,剑袖束口,因为天气渐热,裤子挽到了膝盖处,露出两节白皙的小腿。 可以说是毫无形象。 压力大的时候他通常都会用发泄情绪的方式来释放自己,“我自己哭完就行,你不用管我。” 一把鼻涕一颗酸梅,池斐的声音夹在酸酸甜甜的味道中间,“明日卯时,你可以去秋爽院用食。” 腮帮填满了零食,宋晏行现在看起来有点像只仓鼠,他摇头:“卯时?太早了,我起不来。” 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熙春峡来听学,宋晏行现在看起来就像个不学无术的弟子。 池斐提醒他:“还有一刻就要熄灯。” 宋晏行摆摆手,他才不管这些,进来当弟子本来就是为了更好的接近池斐。 “池师兄!” 池斐停住了脚步,“何事?” 宋晏行抱着酸梅袋子傻笑:“你真好看。” 剑眉一拧,池斐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无聊。” 宋晏行:“哎呀,师兄,干嘛每次没说两句就走?” 池斐转身:“你想说什么?” 宋晏行:“来,坐。” “不了。” 月色很亮,晃晃落在池斐身上,宛如渡了层仙气。他今夜本该在这个时候完成巡逻的,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常青院停留。 眸子低垂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一阵捣鼓,宋晏行不知道抱了什么出来,兴冲冲道:“师兄,你会下棋吗!” 池斐点头,这是要跟他下吗? 宋晏行摩拳擦掌,趁机扔了条番薯干进嘴里,软糯香甜,“我这种棋你肯定不会下。” 池斐:“……是吗?”整副棋盘都很粗糙,线也是随随便便刻上去的,看起来就像山间里的孩子们随便玩闹的产物。 宋晏行把黑棋给他,“以前那些你都玩腻了吧?这样,五个棋子连起来就算赢,怎样,有趣吧?” 他根本不会下什么围棋,但是五子棋嘛,他拿过市区第一!骄傲! 这种规则虽然简单,但对于池斐来说挺新奇的,轻轻夹起颗黑棋,白棋落在了中间,他紧随其后。 宋晏行撑着右脸,有意无意地敲动着,“师兄,你知道什么叫真心话大冒险吗?” 池斐正在研究,视线从棋局移到了他脸上,“那是什么?” 宋晏行解释道:“赢了的人可以对输的人提出要求,问一个问题,但你不能说谎,或者选择冒险。” 空气又安静下来,池斐执子的手短暂一顿,半道截住了宋晏行的四连棋,“可以。” “艹!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宋晏行痛呼道。 好几次快连起来都被截糊了,宋晏行愤愤道:“你还挺厉害的。” “啊啊啊!我下错了!重来重来!” 池斐按住了他的手:“悔棋?” 宋晏行嘻嘻一笑:“师兄,我手抖,真的下错了。” 池斐摇头:“不许悔棋。” 人生如棋,行差踏错皆无回头路。 不许就不许!我堂堂市区第一还会怕你? 宋晏行重振雄风,从半道杀对方个措手不及,这一颗黑子无论落在哪,他都能五连。 眼看要输,池斐还是落下了棋,明眼能看出来是个陷阱,还是义无反顾跳下去。 “我输了。”  宋晏行:“选什么?” “冒险。” 这个选择完全在宋晏行意料中,“师兄,你就在房檐上给我跳段舞吧,啊不是不是,咳咳……舞剑,舞剑!” 池斐并未有动作,轻声道:“换一个。” 行吧行吧,你是大牌,出场费很贵,我得顺着你。 宋晏行故作支吾道:“那我给你跳一段?” 没见过现代性感热辣的舞蹈吧,小剑尊? 池斐:“?” 宋晏行讨好地笑道:“师兄,我要是搞组合,肯定让你做门面担当。” “?” 宋晏行实在想不出能让尊贵的剑尊大人纡尊降贵做点什么,叹了口气:“师兄,你好惨。” 池斐疑惑地看着他,手上的棋摇摆不定。 “搞不出名堂就要被迫继承宗主之位,师兄,你还那么年轻,你不能秃!”宋晏行义愤填膺。 池斐:“……” “该你了。” 宋晏行抱着零食啃,低头一看,又下错了,这次连反悔的机会都没给他。 池斐抬眸间有丝欣喜:“你输了。” 耸了耸肩:“我选真心话。” 短暂的沉默后,池斐看着他:“那天在山脚下,你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宋晏行:一心只想赚小钱钱 池斐:? ☆、自强不息 厚德载物 宋晏行果然是常青院最后爬起来的弟子,管事从业三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么能睡的人,竟然睡到了下午,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放肆!当熙春峡是自己家呢?” 今天是弟子们的第一天考核,校场内并排站满了人,清一色淡黄校服,肃静地听着。 后面的弟子揪了揪吕子驭的袖子:“吕兄,什么是幻境测试啊?” 吕子驭的脸上已经满是汗了,但一点都不烦躁,耐心地给后面的弟子解释:“入学考核呀,最终通过幻境的人才能正式成为入学弟子。” “原来是这样,里面肯定很凶险,我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过,不过吕兄肯定没问题的。” 吕子驭与其他山野小弟子不一样,他来自沐阳之巅,还是尊贵的二公子,自然厉害点。他没有骄傲地抬着下巴,只是很谦虚道:“我不过泛泛之辈,李兄太高看我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熙春峡主正在高台上畅言,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很是满意,忽然瞄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谁!” 宋晏行心里咯噔一声,猫着腰踩进队伍的尾巴,没想到被发现了。 “就是你!还在那笑,你给我上来!”熙春峡主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迟到,这就等同于不重视这次考核,他倒要看看是谁! 吕子驭和其他弟子也忍不住好奇地往回看,一个衣衫不整、吊儿郎当的人正从后面走上来: “我擦,怎么是他?” “他不是那天被东峰主教训的弟子吗?” “跳槽了?” “鬼鬼祟祟的!你给我上来!” 今天在场的不仅有熙春峡,还有前来的各位大族宗主,没人想出错,有的弟子替宋晏行捏了把汗,有的则是在等着看好戏。 面面相觑中,人群里忽然伸出了一只不怀好意的手。 整个校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卧槽!” 众目睽睽之下,宋晏行在几千人面前表演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平地摔,滚了两圈,滚到了高台下。 一个鲤鱼打挺,挺不起来。 台上坐着的都是尊贵的宗主,其中包括那日打伤了宋晏行的东峰主,茶水一喷而尽,吓得他身后的关常安一哆嗦:“师父?” “这个孽障!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丢脸?” 关常安安抚道:“师父莫气,小枫他生性与别人不同,但是。” “是”后面忽然顿住了。东峰主冷笑一声:“罢了,反正他已经不是我东峰的人,丢的也不是我关氏的脸!” 一旁的熙春峡主目瞪口呆:“还不起来!” 宋晏行真真切切感受到在红毯上摔跤是什么心情了。此时,身后几千人就是拿着摄像机的记者,咔嚓咔嚓,所有闪光灯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装死失败,只好爬起来,昨晚常青院的小弟子们给他的零食散落一地。 熙春峡主有些站不住:“地上是什么?” 宋晏行捡起来:“酸梅,拍掉灰还能吃。” 熙春峡主似乎认出了他:“你就是那日在门前打架斗殴的弟子?” “?”宋晏行头上三个黑色问号,打架斗殴? 明明是他单方面挨打。 这时东峰主插话道:“他原本是我东峰的弟子,生性顽劣,屡教不听。” 熙春峡主皱眉,这样的人干嘛塞进来我熙春峡? 宋晏行继续磕瓜子,呵。原身宋枫情就只见过东峰主一面,哪来的生性顽劣?看他好欺负就随便安罪名是吧? “既然是东峰的弟子,那就让峰主带回去吧。”熙春峡主喝了口茶冷静道。 东峰主抹了把冷汗:“峡主不知,此人已经被东峰逐出师门。”忽然意识到这么说不对劲,但已经晚了。 “啧啧,就是把东峰不要的人强塞给熙春峡呗?” “素日听闻东峰主最为友善和蔼,没想到今日一见……” 宋晏行继续嗑瓜子。看来不用他反击,让东峰主尝尝什么叫舆论的压力。 什么叫社会主义的毒打! 东峰主连忙放下茶盏,强行镇定道:“峡主,东峰绝无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啊!你说啊!你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东峰主看向罪魁祸首,“你这……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他觉得空气都凝滞了,万一惹得熙春峡主不满,以后这种大会可就没他的位置了。 “当然是在煽风点火。”宋晏行直勾勾说了出来。 东峰主气得气血翻涌,鼻孔冒气,但无奈周围的声音都是指向他的,碍于场面,他不好发作。 “太好直接,他这得得罪多少人?” “能挨东峰主三招的人就是他?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熙春峡主抬了抬手,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啧啧,峡主要发火了,不过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也大发雷霆。” “这个臭小子要遭殃了,哈哈哈哈。” “谁让他说话那么猖狂?上面坐着的可都是宗主诶!” 远处的火烧云由浅转深、由淡转浓,残阳已经敛起最后的光芒,大地的余光笼罩着整个校场。 短暂的沉默后,熙春峡主道:“有胆识,有魄力,很好!我熙春峡就缺你这种人才!” “??”东峰主整张脸都皱起来,这个发展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虽然刚才的话让人揪出把柄,但东峰主还是冒死上前道:“峡主。” 下话未说,熙春峡主打断了他:“老友不必多言,若七日后他能从幻境中出来,我熙春峡自当欢迎他,若不能,那便是天命了。” 这可给了东峰主一颗定心丸,在座的可只有他一个人被喊为老友呢,颇为骄傲地道:“是。” 就让这臭小子尝尝不知天高地厚的结果!到时候死在里面,可别怪没人给他收尸。 两人交头接耳,下面的宋晏行大喊道:“可以散会了吗?我站的脚好酸啊。” 道出了身后弟子们的心声,他们不得不佩服宋晏行的胆量,这人怎么啥话都敢说? 熙春峡主咳了一声,“今日便说这么多,至于剩下的,那就看各位有没有真本事了,七日后,本宗期待与你们再会。” 弟子们总算能松懈一会了,等到上面的宗主先离开椅子后,才敢散了。 熙春峡主与其他宗主边走边攀谈,忽然忘了什么,返回人群中搜索,却不见刚才那个狂傲不羁的人影。 “方才那个弟子是哪个院的?” 身边的执事道:“回峡主,是常青院的弟子。” 点头,吩咐道:“让他写篇两千字的检讨,考核前送来。” “峡主,这是今年松山的新茶,您看看。” “此乃本宗新得的宝物,特来献给峡主,请看。” “……” …… 宋晏行刚回到常青院,便被弟子们围在了一起: “宋兄,你胆子未免太大了!” “你不知道,我们几个躲在后面偷笑,哈哈哈哈,你都没看上面那些宗主的脸色。” “笑死我了,宋兄,你真是我的快乐源泉。” 宋晏行摆了摆手:“小场面。” “峡主还夸你呢,有胆识!啧啧,宋兄,我看弟子的名额里铁定有你的位置了。” “宋兄,先恭喜你了!到时候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们呀。” 宋晏行笑了一声:“我跟他又不认识,他凭啥给我开后门?再说,我还被他罚写检讨呢。” “两千啊!那还不如让我直接滚。” 一名身形较小的弟子道:“那你是没去过我家,我家都是五千起步。” 宋晏行啧了一声:“恐怖如斯。” 方才那弟子咦了一声:“子驭兄,你在看什么呢?给我也看看。” 吕子驭转头,微微一笑,“青宁兄,好啊,一起看。”书卷很新,烛光照着蚂蚁一样的字眼,上面还有精致的插图。 李青宁大声惊呼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炼秘籍?!” 书卷微微散开,露出了名字:“养生小秘诀。” “有啥用?” 宋晏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知不知道养生要趁早。” 李青宁自信道:“我还年轻呢!用不着这些。” 宋晏行薅了把他的头发,稀稀疏疏落下一团黑发:“看见没,你要谢顶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人结伴,提着灯笼的李青宁忽然大叫,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头发吓到了,还是被眼前的人影吓到了。 “谁!前面的!你是人吗!” 宋晏行被他喊得震耳欲聋,推开了他的脑袋:“我寻思着你骂人呢?不是人还能是鬼啊?” 人影动了动,从黑夜中显露,吓得李青宁又是一声大叫:“剑剑剑剑剑剑!” “剑尊大人!” 宋晏行扭头道:“你结巴?” 池斐两步上前,其余两人瞬间觉得周围的温度骤降。 “剑尊大人,若无要事,我们先回常青院洗漱了。”吕子驭道。 “恩,天色不早,回吧。”池斐的声音从淡淡夜色中传来。 宋晏行满脑子都是要怎么编那两千字的事,完全没有理会到池斐在说什么,其他两人匆匆看了他一眼,抬脚就走,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不知道他怕黑啊!好歹把灯笼给他啊喂! 刚抬脚要走,衣袖就被拉住了。 “你失约了。” 身上的伤痛恰好提醒了他,一拍脑门:“哎呀,我就说忘了什么事,今天也不早了,我明日再去千水阁疗伤吧,谢谢关心。” 池斐岿然不动。 宋晏行:“怎么了?你不说话我可就走了啊。拜拜!” “断疗一日,伤口会变本加厉。” 宋晏行没好气地走了回去:“行吧行吧走走走,泡完我还要写检讨呢。”以后说话能不能说完整? 池斐:“千水阁不欢迎失约之人。” 宋晏行猛地皱眉,这人是不是欠打? ☆、一剑寒光 夜色静谧,虫鸣花香。 宋晏行打了个喷嚏,强忍着冷意让身体下沉,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趴在池壁上,月光照落在整个峡谷,波光粼粼的水面好似铺上了一层银光,美得不切实际。 “啊啾!”宋晏行揉了把鼻子,握着笔杆的手有气无力,水打湿了宣纸,揉成一团扔了,换张新的。 纸团滚到了池斐脚下,朦胧的暖灯映照他温柔的眉目,冷若冰霜的淡眸微微下垂,睫毛忽然犹蒙蒙一颤。 上面的字虽然被水匀染开了,但清晰可辨。 “我宋某人就算死、从这外面跳下去、也决不会写什么检讨——” 池斐看着奋笔疾书的宋晏行,开口打破了沉默:“你。” 宋晏行叼着笔杆,“怎么了?啊啾!”抖了抖湿漉漉的头发:“师兄,万一明天我感冒了,你得负责。” “脸上有墨。”池斐把纸团重新折成一个小小的四方形,收入袖中。 “哦!谢谢。”一把抹掉了,宋晏行忍不住往前挪了挪,露出半个肩膀,他皮肤本来就白,被冷水一冻,隐隐透出些粉红的质感,只不过洁白的胸膛下,心口有道一指长的伤疤。 池斐不自然地闪躲开目光。 宋晏行不为所动,撑着脸看眼前的池斐:“师兄,你每天除了练剑喝茶打坐,还干别的吗?” 香醇的茶香在鼻尖萦绕,池斐有些迟愣。 修道本就是枯燥的,可对他来说,是日复一日的精进,一步一步的参悟天机。 可现在他却迷惑了,平静如枯井般的眼眸第一次透露出些不一样的感情。 顿了顿,道:“别的?” 宋晏行:“卧槽,别告诉我你这二十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人不会没有童年吧? 看他反应,确实是这样的,宋晏行有点心疼他了,资历上虽然显示他被称为‘剑尊大人’,可说到底,又有谁是真的从心里尊重他的?有没有在背地里踩一脚还不知道呢。 池氏作为百年大族,这些年逐渐在走下坡,光阴的长河里,‘剑尊大人’这个名号至少撑起了熙春峡的半边天。 完全就是一个被反复压榨的艺人。 宋晏行叹了口气,果然,要吃流量这碗饭还得趁年轻,否则——他仔细看着池斐的脸,完全找不到一点死角,绝对能再打十年。 不对,修道的人不都容颜永驻吗! 哈哈哈哈哈!宋晏行甚至能想象以后躺在床上数钱的日子了。 “池师兄!” “?”池斐恍若未闻,目光短暂一瞬后又收了回去,继续看手中的书卷。 宋晏行小声道:“我饿了……” 池斐凝眉,距离用餐才过了一个时辰,怎么又饿了? 他收起书卷,进了千水阁,不一会,拿出了两包用油纸包裹的糕点。 一拆开,里面的糕点精致得让人垂涎三尺。 池斐语气淡然:“夜深别吃太多,容易积食。” 宋晏行猛地一拍水面,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师兄!你好关心我呀。”有进步有进步。 池斐的手顿了顿,差点把糕点扔了喂鱼,“你伤口未好,考核不必去了。” 宋晏行好奇地盯着他,这是要给他开后门? “我怕你死了。”池斐看着池里的鱼。 宋晏行脸一耷拉:“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池斐把鱼食一颗一颗地扔进去,沉默不语。 月色在林海间跳跃,不时有野生兔子、松鼠出现。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宋晏行耸了耸肩,没太在意这件事,说得云淡风轻,迅速捞起岸上的衣服,一气呵成,不一会又是一副人模狗样。 池斐转身道:“要走了?” 宋晏行摔着腰带,很像东峰主嘴里的‘吊儿郎当’,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大大咧咧撑开了左腿,沾了沾墨,抬头:“刚好你这里有笔墨,我写完再走。” 桌案很大,香炉里飘出袅袅白烟,几上置着已经凉了了的茶,宋晏行想也没想,直接喝了。 池斐握着书卷的手不觉微微用了力,再次放下,抬眸看着案桌上的字,歪歪扭扭的惨不忍睹。 不一会,两千字嗖嗖写完,宋晏行重重放下了笔,自从毕业后,他就发誓绝不再做作业,没想到今天栽在这里了。 揉了揉手腕:“我写完啦!先走了,明天见。” 池斐面色复杂,险些没批评他的字,拿过他的手卷,看了两眼,撕了。 宋晏行目瞪口呆,跳脚:“你干嘛!”操!老子一个小时的奋战结果就这么被你轻飘飘撕了? 简直欺人太甚! “你根本毫无悔过之心。”池斐道。 宋晏行忍不住道:“你凭啥这么说,难不成你还看过我的心?” 抿了口茶,池斐低头看书:“‘我错了’三字占了全文一半,你自己反省。”他神色不变,“这样交上去,你会被罚得更重。” 宋晏行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了,“这才能表明我的悔过之心呀!你看这么多字,峡主他能不被我感动到吗?” 池斐转头道:“你根本是通篇胡扯。” “……”臭男人! 热茶还没喝一口就被重重放下了,洒了出来。宋晏行:“我走了,你自己多喝热水吧!” 池斐从氤氲中抬眸,看着远去的背影,低眸看着如润玉般的茶泽,嗯……既然这样,那他就多喝热水吧。 新来的小师弟还挺关心他的。 …… 走过了吊桥,从上面望下去,熙春峡被萤萤灯火相连着,汇聚成一片星海。 已经很晚了,常青院外的门灯还亮着。感觉到了不对劲,宋晏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院子里的灯全都点起来了,照得一片通明。 有几个弟子明显是被中途叫醒的,鞋子都穿反了,在门口排成一列。 吕子驭小声道:“你回来了!” 宋晏行点头:“这么大阵仗,谁来了?” “啧,你以前的师门。”李青宁半夜从被窝里被揪起来,不满地说。 东峰?宋晏行无奈地想,真是逮着他不放啊。略一思索,肯定是早上的话惹得东峰主心里不爽,所以趁着天黑没人找他算账来了。 窗纸上透着人影,还没等他进去,里面的人就先开口了:“回来了?进来吧。其他人散了。” 李青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兄,保重。” “怎么说得我要去送死一样?”宋晏行拧眉道。 李青宁跟他勾肩搭背,谨慎地看了眼屋内,小声道:“据说今天下午,宗主们就你‘去留’的问题谈了很长时间。” 宋晏行提眉:“哦?这有什么好谈的,不是说只要过了考核就行吗?” “还不进来?”里面的声音稍显不耐了。 李青宁拉着吕子驭就走了,“宋兄,你多多保重。” 宋晏行笑道:“没良心的。”想也没想,走了进去。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东峰主闻着茶香,头也没抬,微微皱眉,当着他的面把茶水倒掉了。 “粗俗。”粗俗的茶,粗俗的品味。 宋晏行直接坐下了,捞了把瓜子磕起来,学他说了一句:“粗俗。” 东峰主隐忍的表情又开始抽动了,“坐没坐样。” 嘻嘻一笑,宋晏行:“坐没坐样。” 后面的关常安一时没忍住,偷笑出声,收到严厉的眼神后,他不得不正色。 师徒二人如出一辙的严肃。 倒像是他来找东峰主,客套话不说,直接开门见山:“说吧,又想找我什么麻烦?” 东峰主嘴角一抽:“你我终究师徒一场,本宗还不想做得太绝情。”说罢,身后的关常安拿出了一件东西。 是把剑。 三尺长,铮铮雪亮。 东峰主想起这个孩子被带回东峰的第一天,身上脏兮兮的,就像人间来的乞丐。这是他旧友宋虞阙的孩子,不知为何流落至此,幸好有人把他牵回来了,带到了东峰。 小孩睁着无辜可怜的大眼睛,咋呼咋呼看着他,故友之子,怎能不救?这一养,就在东峰待了十几年。 后来他升为东峰之主,与孩子朝夕相处的时间也变少了,不料这孩子心性大变,智力似乎也出现了问题,不久后,越来越惹人生厌。 叹了口气,他终归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这把剑是你父亲留下的,现在物归原主,该回到你手里了。” 宋晏行猛地把瓜皮吐出来:“卧槽?”这剑看着就好牛批! 东峰主戚戚然道:“这把剑沉寂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磨掉了锐气。” 一剑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况且这把剑随宋虞阙征战四方,早已有了灵性,他儿子天生愚钝,想控制这把剑,简直是天方夜谭。 东峰主只用物归原主就行,至于这愚儿能不能继承他爹的遗志,那就另当别论了。 凛冽的剑锋在狭小的屋内显得格外霸气,宋晏行缓缓把它从剑鞘中拔出,摸着冰凉的剑身,抬眸欣喜道:“这是真的?” 东峰主莫名其妙,“当然。”果然是个愚儿!唉! 剑锋一出,闪得屋内的人不适地用手挡住了眼。 须臾,一阵夺目的白光一瞬即逝,轰隆隆一声,一阵巨大的倒塌声。 东峰主觉得头顶一凉,抬眼一看,半个屋顶都被削掉了。 “?!!!”东峰主:“住手!你想毁了这里吗!” 他刚说完,右边的墙也倒了。 正在熟睡的管事从震声中惊醒,连忙爬了起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他刚跑到院内,一阵目瞪口呆,“东峰主!” “怎么了?” “你你、头发!” 关常安也注意到了,脸色忍得通红:“师父,你的……” 浓密乌黑的头发被削平了,连痕迹都跟这切割屋顶的一模一样。东峰主怒拍桌子:“我掐死你!!!” 关常安连忙从后面抱住了自家师父的身躯:“师父!别冲动啊!” 宋晏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盯着东峰主的地中海笑得前仰后合:“峰主,这个发型真的很适合你,哈哈哈哈哈哈。” 管事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料这弟子年纪轻轻的就有这番灵力,果然不容小觑。 这声巨响惊醒了其他弟子,纷纷跑出来看。 朦胧中的李青宁连声音都变得恭敬起来:“原来宋兄一直在瞒着我们,我决定了!我明天去拜他为师!” 后面的弟子道:“带我一个!” “我也要!” …… 一旁窃喜的宋晏行却不知道,他这一出剑,连自己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了。 作者有话要说:宋晏行:自己多喝烫水 池斐:好哒0V0 ☆、师徒三人 暖阳和煦,清风微拂。 常青院的弟子正在闷头看书,不时小声讨论经验。 李青宁把书盖在了头顶,竖了个大拇指:“宋兄,昨晚你那一剑,绝了!” 吕子驭难得附和道:“是真的绝了。” “宋兄,我要拜你为师!” 事主睡眼惺忪,满脸疑惑道:“哈?” 李青宁生恐自己的态度怠慢了,把自己这次从家乡带来的零食全部推到他面前:“这个就当我的拜师礼了。” 宋晏行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有别的弟子推搡着上来要拜他为师。 摆了摆手:“我连半桶水都够不上,你们别闹了,赶紧看书吧。” 李青宁猛叹气:“真不够意思!”大家都是好兄弟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宋晏行丢了颗花生进嘴里:“收你嘛,也不是不可以。” 李青宁连忙凑过来:“有戏了?” 宋晏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契约:“你先把这个签了。” 李青宁接过,看不明白:“这是什么?好奇怪。” 他在常青院已经是公认的老大了,花生不用自己开,已经有别的小弟子乖乖帮他剥好放在碟子上,连茶水都是弟子们起早贪黑从梅花林收集来的露水。 李青宁按了个手印上去:“签就签。”难不成他还能亏不成? 宋晏行一脸‘孺子可教也’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小孩这么好骗,把契约折好放回了袖中:“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手下第一大弟子。” 听起来很威风呢,不过李青宁不太满足,他想给自己起个好听的名号,譬如关月谷的‘青徽道长’孟枭,藏雪山的‘一抱道人’徐颂之。 试问哪个高手没有一个响当当又好听的名号?李青宁道:“我以后就叫‘飒钓渔翁’如何?”真是清新脱俗,我果然很有取名的天赋。 吕子驭摇头疑惑道:“你准备去寒江垂钓?” 宋晏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你可真是个取名鬼才。” 李青宁以为他在夸自己,骄傲地抬了抬头,露出一张富态的小脸:“子驭兄,你不是也要拜宋兄为师吗?” 宋晏行差点捧腹大笑,他还没想着坑这群小弟子呢,就一个个急着往他火坑里跳。 “嗯……我也想拜宋兄为师。”吕子驭有点羞涩地说了出来,他在弟子中出身较为显贵,但脾气一点都不差,不像其他大家族的人心高气傲。 李青宁激动地拍他肩膀:“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我二师弟。” 吕子驭默默点头,心想来这里真好,没想到能学到这么多东西,还能拜个小老师。 …… 今日各大宗主集聚商讨,因此本院弟子们都有半日的沐休,喜欢看书的就留在院子里看书,或者在屋内休息都行。 梅花林内,稀稀疏疏几个人影不时追着跑,属于少年的爽朗的笑声回荡着整座峡谷。 今年的梅花开得正艳,香得恰到好处,李青宁捧了满满一兜,“这些够了吗?” 有人提议要弄梅花酿,所以他们到这来采花来了。李青宁家教颇严,连酒都是禁的,他好奇这酒的味道,因此迫不及待地想立马喝上一口,只不过小师父说了,要酿上七七四十九天才好喝。 宋晏行把小竹筐扔给他:“采满。” “诶,这棵树快被我们采秃了。”吕子驭担忧道。 李青宁边享受鼻尖的花香,边道:“怕啥?你没看见昨晚东峰主的头顶吗?秃了那么大一块,能长回去的。” 吕子驭被他这个比喻弄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东峰主是长辈,可昨晚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小师弟,你想好自己的名号了吗?”李青宁对取名方面有着莫名的热情,见了谁都想给他取个名号。 吕子驭摇头,他琢磨了一天都没想出来,“还没呢。”他也想有个清新脱俗的。 李青宁面露欣喜:“我给你取吧!” 吕子驭点头:“好啊。”他觉得李青宁各方面审美都挺不错的。 “梅花居士。如何?”李青宁沾沾自喜,颇为满意。 吕子驭道:“很不错呀。”果然,他取名字比我厉害多了,我确实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很快又迟疑道:“不过梅花品性高洁,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我觉得我还没有达到那个高度。 李青宁机灵的眼眸骨碌碌地转,“你这个名号先传出去,到时候还怕没有正名之日?” “也对。”吕子驭点头,他根骨不差,到时候必能有番作为,这只是迟早的事。他拱手道:“谢谢李师兄为我取的名号。” 李青宁跟他勾肩搭背:“那么客气干嘛?师弟啊,以后的课业就麻烦你了。” 吕子驭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渐渐严肃:“虽然你我以师兄弟相称,但课业方面,师兄还是得自食其力。”不然怎么对得起家中的老父亲? “你还真是刚正不阿啊。”李青宁打哈哈道,哼,你不让我抄,那我就去抄别人的。 竹篓已经快装不下了,李青宁往下压了压,忽然听见一声鸡鸣,一只不知从哪跑来的野鸡扑腾着翅膀就朝他扑来,害他闪身一躲,差点崴了脚。 “抓住它!今晚就可以加餐!”宋晏行吐了口鸡毛,头顶也顶着鸡毛,身上乱糟糟的,不知在哪个泥潭打了个滚。 他来这几日连一块肥肉都没吃上,早就馋得不行了。 梅林内一阵骚动,惹得不时有花瓣飘落,天边已经是残阳的余晖,火烧云连绵十里,低得让人觉得天空触手可及。 宋晏行一个猛扑,把鸡紧紧摁在了地上,“快!竹篓拿过来。” 那只鸡反抗不了,试图用鸡爪子蹬脸,宋晏行眼疾手快扔了进去,盖上了盖子。 吕子驭没有参与,他向来怕这种生物,心道好猛的生禽! 三人成虎,梅花林仅仅一个下午就变得光秃秃了,连那只在此地霸市已久的鸡都被抓了。 宋晏行哼着小调,步伐轻快,手背在身后,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他的开心来得很简单,仅仅是因为今晚有鸡吃。 他来这几日,发现熙春峡的食物都是绿油油的,虽说修道,但也不是一点腥都不能沾,这群人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反正他是挨不住了。刚从澡房出来,就撞上了另一名同院小弟子,“宋哥。” 小弟子们已经不喊他‘宋兄’了,而是‘宋哥’,可见他的地位在常青院飞速高涨。 小弟子道:“快去常青院看看吧!” 他说得不疾不徐,但听语气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宋晏行以为又是东峰主来找他,急忙走了过去。 院内的弟子们围成一团,完全挤不开路,不过他的大弟子李青宁倒是很上道,完全站到了前面,声音洪亮:“卧槽?好大!” 宋晏行在后面一脸疑惑:“???”什么? 吕子驭在旁边跟着感慨:“这得费好大功夫吧?真下得了钱啊。”他一向很少提‘钱’字,因为他觉得这个俗。但今晚不一样,因为眼前巨大又精巧的东西不免让他发自肺腑的震惊。 李青宁伸手拦住了一个要上前的弟子:“你干嘛?这不是给你准备的。” 被他拦住的弟子衣着不同,一看就是别院的高级弟子,现场来了两三个。看情况,都是被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吸引来的。 宋晏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听一声叫嚣:“你们这群连初级弟子都算不上的臭虾烂鱼,老子堂堂一个高级弟子,地位怎么也比你们高!我想干嘛就干嘛,你管得着?” 两三个身着深黄校服的弟子也附和着:“呵呵,别跟他们置气,到底是年轻不懂事。” “到时候他们晋升上来,折磨他们的方法还多着呢。” 一声充满鄙夷的笑声:“每年死在幻境里的弟子不计其数,他们这一百个人能不能有十个过关还难说呢。” 另一个捂嘴偷笑,“说得也对,哈哈。” 李青宁握紧了拳头,“话别说得太绝,小心自己先遭报应!”他没进来前就听说了高级弟子喜欢欺负新来的,没想到是真的。 那高级弟子一听,满脸坏笑,拔出了剑朝前面一砍,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像断了腿似的只有一边撑着了。 “你!”李青宁瞪大了眼,充满了血丝,他真想上去给这人一个大拳头!可是不行,今天下午宋晏行刚教他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生气就是对方的胜利。 吕子驭也看不下去了,他不会跟人动手,打算讲道理,可对方嚣张跋扈,完全没把他们常青院放在眼里,言语还尽是侮辱。 高级弟子见状大笑起来:“果然是群臭虾,哈哈哈,怎么?还手啊!刚才你不是还很嚣张吗?” 李青宁握拳的手已经掐得泛白,妈的,到底是谁先挑事的? 这时沉默的人群中透出一个声音:“谁给你的胆子来常青院骂人?” 弟子们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心里一下子有底气了。 高级弟子一看来人,身形不凡,但脸上仍旧不屑,“凭我是高级弟子!” 宋晏行震声道:“高级弟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看清了被砍坏的东西,那是一架暗红色的秋千。 ☆、经济头脑 宋晏行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那弟子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拳,鼻血火辣辣地往下流。 两眼一瞪:“你敢打我!” 不够解气,宋晏行又打了他一拳,这下好了,两只眼睛的淤青都对称了。他眼神愤怒得吓人:“老子打的就是你!艹!你哪来的脸骂人家臭鱼烂虾?”踹了一脚,把那弟子踹翻在地上,露出两瓣圆润的臀部,“古往今来,霸凌这套还没玩够是吧?行啊,那我今天就来陪你玩。” 高级弟子吓傻了,他虽然身负灵力,但常青院人多,打起来还是他吃亏:“你要干嘛!” 另外两个同他一起来的弟子已经先行一步去告状了。 宋晏行不知从哪掏出一条婴儿手臂粗的木棍,大喝一声:“打你!还用问吗!” 高级弟子吓得屁滚尿流,蹬了两步没跑掉,反而被宋晏行一脚踩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灰。 宋晏行用木棍挑起他的下巴:“朋友,听过十大酷刑吗?” “那是什么?”李青宁小声道。他看那个弟子被这样按在地上,心情大好。 “酷刑?折磨人的吧。”吕子驭替他解答。 李青宁真想代替宋晏行自己上去打他两棍:“哼,这种恃强凌弱的人真是恶心,呕!!” 吕子驭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意味着道:我们看好戏吧。 高级弟子被迫滚了两圈,原本精致的衣服已经变得不堪入目,他一边忍辱,一边想,等一下看我们的人来了,看你们怎么死! 宋晏行倒没真的下手,只是象征性地踢了他两脚,“常青院,我罩的!以后你再敢找他们麻烦,我打断你的腿!”面对这种人,能做的就是比他更凶、更恶!说垃圾话! 高级弟子气焰被灭了一半,但心里始终是不甘心的,没想到出风头不成,还被打成了鳖孙,这口怒气慢慢变大。可他不想被踹了,只得假装道歉:“不敢了不敢了!以后你就是我宋哥!” 池斐刚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高级院的人没来,反倒是剑尊来了,这下就更有好戏看了。 人群中自觉避开了一条路,顿时沉默无声。那名高级弟子一看,脸色复杂,怎么搞的?怎么是他? 见他没反思,还挑衅地看着自己,宋晏行把木棍立在脚边,企图再恐吓他一波。 池斐看着倒塌的秋千,再望着看似在霸凌其他弟子的宋晏行,微微皱眉。他以为是宋晏行打人打得太狠,不小心弄坏了秋千。 脾气真凶啊。 宝圭坊的东西应该有保修期限吧? “你这人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宋晏行企图用眼神感化恶人,但感化失败了。 李青宁轻咳一声,想提醒他剑尊大人来了,宋晏行会错了意,以为他要自己下手狠点。 “咳咳咳!!”李青宁猛咳。 宋晏行恍若未闻,“我宋某人今天就把你就地制裁!” 还没等他下手,木棍僵在了半空中,扭头一看,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今晚的月亮没有探头,躲在了乌云后面,远处天边轰隆隆地响彻雷声,墨蓝色的夜幕中闪现出骇人的闪电。 宋晏行眨了眨眼,瞬间变得乖巧可爱:“师兄,你来啦。” 池斐拿过他的棍子,表面很粗糙,若一个不小心,手指会附上许多难以拔除的小刺头。他略感不满道:“怎么拿着这种东西?” 宋晏行点漆般的双眸氤氲上一层泪光,看得池斐心头一震,哭了? 宋晏行只是困得老泪纵横。 池斐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过沉重,安慰道:“以后。” 躺在地上打算碰瓷的高级弟子忽然双目一瞪。 “用这个。” 寒剑出鞘,散出一阵淡淡的剑芒。 池斐把剑给了他。 其他弟子也不傻,他们知道宋晏行来头不小,但没想到他早已和剑尊大人结识。何况池斐的剑是何等尊贵?怎会轻易拿出去给人? 宋晏行好好地打量着这把救过自己的剑,剑柄似花枝状镂空,系着枚古朴的润玉黑色流苏剑穗,神秘而摄人。 不错,他都想好以后剑尊大人的周边产品了! 他果然是很有经济头脑。 ☆、和气生财 那名高级弟子现在想趴在地上装死,因为连他都看出来了,剑尊根本没有要喝令阻止的样子,甚至想往里添把火。 剑沉甸甸的,可不轻,宋晏行哪敢用啊,急着把‘不孤’还回去,“和气生财,别舞刀弄剑的。” 牵动了眼尾一滴泪,在黑夜下划出了好看的弧线。池斐漠然收剑,得再从宝圭坊进批武器才好,木棍粗糙,否则伤他手。 了解了事情后,池斐的脸阴沉得像头顶的乌云,那三名高级弟子直接被逐出了熙春峡,永远不得再进。 李青宁做了个鬼脸:“哼!” 活该活该! 弟子们重新回屋内挑灯夜读,不时有低低的讨论声传出,常青院又恢复了宁静。 李青宁看书的眼神不时往外瞟,带得旁边的吕子驭也心不在焉:“你有组了吗?” “什么组?” “幻境分组进行,五人成队,我还没组呢。”吕子驭担忧道。 李青宁把咬了一口的糕点放下,拍了拍手跟他勾肩搭背:“师父下午怎么教导我们的?团结友爱,和谐友善!我们师徒当然是一个组,再找多两个不就行了?” 一看就是没有认真听小师父讲话,我要打小报告。 吕子驭点头,我知道我们三个肯定是一个组的,我只是不好意思讲出来……再找角落里的小刘兄和小陈兄吧,我看他们两个的修为都很不错,人也好。 “话说。”李青宁继续吃点心:“你知道昨晚那把剑的来头吗?看样子威力很大啊。”好酷炫,如果我能有一把就好了。 吕子驭的吃相很优雅,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说话:“我曾在兵器谱上见过,是宋虞阙老先生的佩剑,奇怪的是,这把剑没有名字。” 剑和人一样,也需要名字,就如前面所说的名号。吕子驭道:“你的佩剑呢?” 他来到这,见其他弟子都亮出自己的剑,好像唯独没看见过李青宁的。 “我……”李青宁犹犹豫豫的,有点说不出口:“我家里没给。” 吕子驭不太明白他的话,“怎么会没给?”每个人都理所当然有佩剑才对。 “家里穷。”李青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别说剑了,光是这趟路途就已经用光了所有盘缠,闯不出名堂,他就得回家买红薯。 “这样啊。”吕子驭以为他跟自己一样,吃穿不用愁,没想到是这种境地,同他坐近了点:“你带来的地瓜干还有吗?” “我全买了!” …… “终于修好了。”宋晏行抹了把汗,气喘呼呼道。 我真厉害,心里美滋滋的。 池斐点头:“辛苦了。” 他真厉害。看来不用抬回宝圭坊了。 秋千上缠着小花,杆上还有个鸟窝,宋晏行也是才发现,开心道:“有鸟蛋吃了!” 池斐不觉皱眉,他无时不刻都在饿,不知常青院还有没有空地建个小厨房。宝圭坊来了批精致的食材,明天我便派人去取。 宋晏行像只猴子一样抱着杆,不上不下,进退两难,窝里飞出一白一黄两只鸟围着他转,似乎在嘲笑他。 原来是两只黄鹂,它们在这秋千上驻扎已久,吸收天地精华,早已有了灵气,啄着宋晏行的衣领,想给他点教训。 “救命啊!”宋晏行向下面的人求助,掉下去会摔断腿吧? 池斐:“它们不会伤人,你下来。”原来坊主说的送礼就是这两只鸟儿?给他闲暇时逗玩也好。 脚下空空,没个可以踩的东西,宋晏行怯声道:“太高了。” 手脚渐酸,两只鸟儿欢快地在他身边飞来飞去。 池斐心怕太唐突,温声道:“你跳下来。” “师兄!你就算记仇也不用这样吧?”我不就是让你多喝热水吗?至于这么报复我? 嗯?不敢跳吗?池斐微微上前一步,衣摆被愈渐狂烈的风吹得飞扬。 “我接住你。” 宋晏行想也没想:“那你一定要——” 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已经飞扑进了池斐怀中。成年男子的体重不轻,池斐被他撞得往后趔趄两步,人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 宋晏行不敢赖太久,一下子就把他推开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去夜读了。”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别人挑灯夜读,他挑灯唠嗑。不知为何,宋晏行和这群少年有无尽的交流欲望。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跟年轻人在一起,心态也年轻了。 池斐微微一怔,我还是太唐突了,他脸皮薄,我不应如此。 宋晏行挥手:“走了,明天见。”都快十一点了,不早点休息脸会垮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身道:“你一般都几点睡觉的?” 池斐还在原地未动,身后的光影笼罩着他,微微动唇:“亥时。” “以后早点睡。” 好的。即将入门的师弟越来越关心他了。 回到了屋中,几位少年瞬间围了上来,其中当属李青宁最积极,端茶递水一样不落,“师父,这是刚出炉的梅花饼,试试?” 宋晏行挑眉,事情不对劲:“干嘛无事献殷勤?” “哪有?”怎么被看出来了? 吕子驭放下书,揉了揉酸胀的眼:“我们就是想看看师父的剑。” “早说。”宋晏行从温暖的烛光中拿出了剑,这剑被他别在了腰间,走出去很威风。 随即道:“这附近有什么当铺吗?” 李青宁摸了摸剑身,羡慕道:“你要当了?” “有心里价位吗?”吕子驭跃跃欲试道。收集癖又犯了。 宋晏行摇头:“不当。”这是别人的宝贝,我就算再爱钱,心里还是有良知的。 吕子驭惋惜,他人之物君子不夺,“师父,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说。”宋晏行拿了快花糕吃,果然满嘴果香。 “书上所言,推崇忘我忘情、方可得道的理论,可现实中又要如何实现呢?忘情是否可以理解为忘记世间一切感情呢?” 忘我又为何物? 宋晏行差点被他这么多个‘情’字绕晕,心道不愧是修道的人,连问题都这么哲/学。 虽然没法透彻地解答,但他经历过人心炎凉,世态千千,也算有发言权。 “不同人看不同世界,你所说的‘情’有很多,亲情,友情,爱情,得道不是让你忘记这些,而是让你包容这些。” 宋晏行缓缓替他解惑:“你每天呼吸,行走,每一次看书,练剑,都是一种修行。太执着书中理论,只会让自己更加迷惑。” 吕子驭惭愧地点了点头,今日一听,我心里果然澄明了许多,看来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向师父请教才是。 “别说情了。”李青宁早就听迷糊了,八卦道:“方才剑尊大人同你说了什么?” 宋晏行没想到这是全屋的人都想知道的问题,漫不经心道:“唠家常啊。”不然还能说啥? 说你今天真好看?池斐会说我无聊的。 “你以为我们会信吗?”李青宁一脸狐疑:“你们两个走得那么近,还搂搂抱抱。” “目无尊长!”宋晏行厉声斥责道。 吕子驭微笑着给了李青宁一个眼神:让你不要问了,你还多嘴,活该。 这个词听起来很奇怪,因为宋晏行外貌看起来根本和他们差不了多少,或许还比他们小呢,目无尊长?是有多长? 李青宁缩回去,自己认错:“师门有训,我自己抄‘目无尊长’四个字一百遍!” 宋晏行满意地点头:“很好。”不愧是我座下大弟子,以后师父吃香喝辣忘不了你。 不一会,只灭剩一盏灯火,屋内只剩他们师徒三人,其余都去睡了。 宋晏行看得头昏脑胀,这里的书用的都是文言文,生怕他能看懂似的,愣是从头到尾看不明白。 别人一个时辰的功课,他得用两倍时间才能完成。 叹了口气,这学习效率也太低了。 “完全看不进去啊!!!” 吕子驭抬眸,停下了手中的笔:“怎么了师父?” 宋晏行撑着脸:“没事。”探头往外看了一圈,也没见他今天下午逮来的东西,问道:“我鸡呢?” 李青宁从书堆里抬起头,端出一叠鸡肉,两人异口同声:“哦,剑尊大人炸了。” 宋晏行眉头一皱:“你们怎么骂人?” …… 山雨欲来,今夜注定没有宁静,雷电响彻整个熙春峡,乌云低得可怕。 不远的房檐上还点着一盏幽灯。 “这就是你三天两头往宝圭坊跑的原因?”一个清冷女声。 池斐点头,目光未曾离开过远处那点萤火般似的轩窗,“明日请坊主把新得的食材都送来。” 坊主失笑:“既非天才,也非倾世之姿,不过是个小到被人遗弃的弟子,怎就入了你剑尊的眼?” 坊主认识池斐十余年,未曾见他为谁奔波劳累过,她倒想来看看是谁何德何能,没想到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弟子而已。 池斐摇头:“他不一样。” 他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池斐:听说我炸了?呵。 (李、吕:无辜脸0V0+) 宋晏行:炸鸡炸鸡炸鸡,说了多少次,说话不要简写! ☆、家大业大 大雨刚过,青草与泥土混出清新的味道,一弯彩虹挂在天上。 “快走,今天‘一抱道人’要在校场出现,不能错过。”院外,三三两两的弟子抱着书和剑结伴而行。 “他剑法高超,不知能不能打得过峡主?” “真期待呀。还好我这次没白来,至少看到名人了!” 李青宁一双晶亮的眸子四处搜寻,终于看到了远处的身影,小跑过去:“你不去吗?今天徐颂之要来诶!” 宋晏行抱着秋千轻轻晃,怀里抱着零食袋子:“我伤还没好利索呢。” “真是弱不禁风。”李青宁在一旁坐了下来,咦,这什么时候多了副石桌的?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从小就是练家子。”宋晏行大言不惭。 “子驭呢?” 李青宁含糊道:“他先去校场了。” “你不去?” 李青宁漫不经心,不时张望着远处的弟子们,怀里还夹着书,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那我先走了!” 双目微阖点头,晨曦洒在他如玉的脸上,待脚步声离去后,宋晏行睁开了眼,自己玩起秋千,小声的把系统喊出来了。 “叮咚!你的小甜心上线了!”系统越来越萝莉音了。 宋晏行震惊道:“你之前不是男声吗?” 系统:“别慌,我只是换了个皮肤。” 宋晏行咬牙切齿道:“除了‘不菲’的灵力奖励外,有没有恰逢节日送玩家点大礼包什么的?” 一谈到‘奖励’问题,系统的声音自动机械化:“‘礼包程序’正在开发中,请亲亲耐心等待。” 宋晏行扶额,他果然不能想太多。 “目前任务进度为百分之十,这边可以奖励亲亲一点银子和修为。” 宋晏行欣慰道:“以后你就是我1哥。”终于有点实际用途的了。 “目前奖励物品可在山下的红尘驿站信使处领取,时限三天,过期不候。” 宋晏行心道,还敢再麻烦点吗? “我这就算结交池斐了吧?” 系统:“目前亲亲只达到了‘人间相逢’好感度,要达到‘结交’程度,需要刷到‘肝胆相照’。” 宋晏行疾首蹙额:“你坑我呢?” “没有呀,这就是游戏规则。”系统微笑着。 “行。”宋晏行忍道,反正他只要保持每天跟池斐有五句话的频率,刷好感还不是轻而易举? “隐藏的支线任务也可以尝试着做哦,会有意想不到的奖励!” 宋晏行已经不相信它什么‘意想不到’了,他总算明白了,这个游戏的特点就是扣! 抠搜抠搜的,放在现实,就是个有了钱还得反过来喊它爸爸的游戏公司。 真是野鸡系统。 宋晏行给它提了点建议:“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增加个充值活动,比如充一百送灵力,充三百送武器,充——” 突然纠结了。他也没那么多钱。 “亲亲的建议我们会接受的,期待下次见面。”说完就消失了。 宋晏行抓了把瓜子,扭头一看,发现这两天不时有小童往常青院送新鲜的蔬果,还特地挑他最喜欢的地瓜干送来。 这跟李青宁从家乡带来的不一样,连样子看起来都金贵许多,不像零零散散用纸袋装着,而是一根单独用一个精致的盒子。 啧。 谁这么有钱! 叫住了一个脚步匆忙的小童,恰好是那日领他们进熙春峡的弟子。 “今日送什么?” 宋晏行低头看着他:“你叫什么?” “我叫白茫茫。”小童乖巧道。 “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姐妹叫黑漆漆?”宋晏行莞尔道。 白茫茫揪着衣角,紧张得不敢说话。他们小童间都在传常青院多了个金枝玉叶的主儿,不能怠慢,但他没想到是那日聚众打闹的人。 “你手里提的什么?”宋晏行继续回秋千,示意他过来推。 白茫茫放下了鸟笼,轻轻推他后背。秋千缓缓荡了起来,迎面吹来温暖潮湿的风,连他都觉得熙春峡多了分不一样的景色。 “剑尊命我把秋千上的鸟带回去,没想到它们在旁边筑了窝。”白茫茫擦了擦脸上的污黑。 “好端端的,怎么要把鸟抓回去?”宋晏行抓了把花生糖给他。自己垫脚荡了起来。 “剑尊说,怕鸟儿吵到你休息。”白茫茫如实道,早上他被剑尊叫去了,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宋晏行怔然。 “怎么会?” “清晨的鸟鸣是最好听的。”宋晏行拍了拍他的头:“鸟放我这,不必带回去。” 白茫茫懵懵点头,想起今早剑尊大人说的:他喜欢的多送些去,不喜欢的就拿走。 他眼尖地看了眼石桌上的食物,瓜子和橘子都快没了,下午我就再送点新鲜的过来。 宋晏行把精致的鸟笼挂在旁边的矮树上,吹了两声口哨逗弄,“傻鸟。” 扭头问:“它们有没有名字?” 白茫茫心又想:剑尊说一切依照他的喜好办。 “没有呢。”不如叫小白和小黄? 琢磨了一会,宋晏行道:“白的叫尼古拉斯狗剩,黄这只叫维多利亚铁蛋。” 两只鸟轻轻啄着他掌心的食物,叽叽喳喳,好听极了。 白茫茫:好响亮的名字! …… 千水阁中。 二人和衣而坐,茶香袅袅,瀑布声如暴雷。 “道舟兄,你春光满面,想必近日是有好事发生。” 池斐恍然失笑:“钦河,别取笑人。” 吕钦河折扇一合,敲脑门:“近日人间不太平,我好不容易抽空来一趟,你就这么赶人?” “来者是客。”池斐无声笑道。吕钦河是沐阳之巅的人,生性随和,颇具游子之心,有些旁人看不懂的‘古怪’,但也因为如此,两人才能一拍即合。 即是好友,就没有赶客的道理了,池斐知道他只是说笑。 “我有一事,说来你不信。昨儿我路过宝圭坊时,那坊主偏不做我的买卖,说我此人杀性太重,恐沾了邪气,你说这是什么理?”扇子一展,愤愤地扇起风来,好似能瓦解他的怒气似的。 池斐放下了茶,“你明知故问。”坊主本身是只化型的蝎子精,你多年来四处杀戮妖怪,她没把你扫地出门就不错。 吕钦河咬着牙道:“你知道的,我杀那些都是作恶多端的妖。”行侠仗义,唯我沐阳之巅! 池斐看出了他的意图,袖子在桌上略拂,即刻出现了几道木制令牌。 分别是‘招’‘财’‘进’‘宝’。 吕钦河目瞪口呆,是宝圭坊最高指令的木牌,这得花多少钱! 心里猛叹:熙春峡家大业大,有钱真好。 池斐:“你执‘宝’字牌去,要取什么,坊主不会不给。” 吕钦河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知我者,道舟兄也!” 池斐淡淡点头:“你家今年制了多少批宝剑?” “春季共做了六批。销量一般,我都快没脸见列祖列宗了。”吕钦河正为‘家业’愁呢。今年的好矿越来越少,质量也比不得往年,走下坡是必然的。他行走四方,不仅为民除害,一边也在寻找着有没有合适的铸剑材料。 冷眸微转,看他满脸苦色,池斐道:“你把春季的送来,再铸批新的来,用料要最好的,缺什么跟我说。” 吕钦河大拍桌案:“你发横财了?”带我一个! 池斐轻抿了口茶。突然想起常青院的人儿,不知那秋千是否和他意? “你的‘不孤’已是天下神兵。”打算给它配对吗? 吕钦河心道:有钱人的生活我想象不了。 却见池斐摇头:“并非我用,你铸造时,先铸把初级的。”宋晏行身法极差,得需过渡一番,否则无法掌控厉害的神兵。 吕钦河点头:“你想得真周到。”那个让他花心思的人也是厉害,我的八卦之心要按耐不住了。 谈完了正事,吕钦河感觉心里的重担卸下了一大块,连平日不爱吃的糕点都顺手捻起来了,“你素不爱这些零嘴,怎么最近变性了?” 短短半个时辰,他觉得池斐好像换了个人,不会被夺舍了吧? 池斐怔然:“摆着好看。” “哦……对了。”吕钦河道:“我这几天一直操心我二弟的事,方才一见,我问他这里好还是家里好,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常青院好!那里有个人带他们玩,不像家里,冷清清的。”吕钦河说得痛心疾首。 池斐:“子驭筋骨不凡,考核对他而言不难,你放心。”那个人……是他吧?想起他时,嘴角总是不经意微微上扬。 “啧,我得走了。”修真之人五感灵敏,一动一静皆能入耳,吕钦河在清爽的水声间听见了一丝夹杂怒气的声音:“这个阶梯怎么修那么高!” 收起扇子道:“你有客人来了。”虽然很想知道是谁敢对千水阁那么大脾气,要不是有事要紧,我肯定留下来看。 “恕不相送。” 通往千水阁的石阶上坐着两人,白茫茫赶紧掏出羽毛扇子为一旁的人扇风,生怕热到了他。 宋晏行不习惯被人伺候,“我不热,你自己扇。”提起鸟笼,一鼓作气跑了上去。 池斐坐在亭内等他,未见人影,便听到几声喘息怒吼:“可把你宋哥累坏了。” 宋哥?他新名字吗。池斐若有所思。 ☆、首富剑尊 “这是什么?”宋晏行受宠若惊。 池斐:“梅子汤。”补充道:“凉的。” 白瓷碗中盛着澄亮的梅子汤,还冒着冷气。 宋晏行不知这一冰难求,需从雪山凿开,再吩咐三个高级修士日夜不停的送来,中途还要用大量灵力保护,以防化了。 那么大一块冰,挑挑拣拣,只剩两碗的量。 宋晏行舔了舔嘴角:“好喝!”纯天然的。 池斐:“身上感觉如何了?” “还是会痛。”那两掌后劲很足。 须臾,宋晏行解了腰带,衣服瞬肩落在地上,泉水冰凉,脚尖轻轻一点收了回来。 与他现在的体温相差巨大,慢慢坐了下去,双手靠在石壁上,头枕着柔软的衣服。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阵古音传至耳边。 稍稍抬手,水声哗啦啦地倾泻,像是在打在石头上的轻灵乐声。 古琴声似乎带有疗效,配合着泉水的滋润,宋晏行感觉身体很舒服,比按摩还舒服。枕着手臂继续合眼,恍惚间看到了一片白蒙蒙的雪山。 雪山上伫立着一人,他奋力拔出面前斜插的剑,天地瞬间分崩离析,从脚下崩裂出属于大地的光芒,狂风乍飞,他肩上的雪色也正在一点点消融,仿佛就快毁灭。 宋晏行看不清他的面容,他脸上盖了层厚厚的雾。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快阻止他。 想发声,但喉咙被人扼住一般发不出话,想伸手,那人却遥不可及。 琴音霎时停了。 池斐摁住震动的琴弦,却见宋晏行猛然吐了口血出来,起身为他输送灵力。 “卧槽。”宋晏行胡乱抹了血迹,右掌一股暖意逐渐在身体流通。 池斐暗暗蹙眉。我以为他只是修为不精进,不曾想他身上真无半点灵力傍身,和凡台肉体毫无差别。 以后遇险,又该如何自保? 他简直为即将入门的小师弟操碎了心。 “宋晏行牛比!” “……”池斐边为他输灵力边道:“何出此言?” 宋晏行拍了拍胸脯,自豪道:“我吐血了!” “瘀血。”吐血也那么开心?池斐道:“明日不必过来了。” “我伤好了?”宋晏行开心地拍起掌,他终于不用再爬那条又臭又长的石阶,也不用在水里窝两小时了。 听他语气似乎很激动,池斐用岿然不动:“还未好全。” “好吧,我就知道。”宋晏行也没垂头丧气,想起别的事:“我听说有个‘一抱道人’来了,你不用去见见吗?” “徐道长每年都会来熙春峡做客,你若想见,我陪你去。”池斐以为他想见见这个人物,心里拿捏了八分,他喜欢剑的话,那我把沐阳之巅四季的产品都包下来供他选。 “好呀。”宋晏行巴不得他主动说呢,这种大场合,他怎么可能不带池斐出去溜一圈呢! 虽说他现在还不是自己手下的艺人,但是!可以为后面的行程铺路就行。 他这几天摸透了,除了常青院新来的,其他人对池斐的评价模棱两可。 叹了口气。 “我可怜的池斐啊。” …… 稻花城内人潮四起,宋晏行换了身衣裳,颇像富贵家的小公子。 手里不像别的公子拿折扇,提鸟笼,明目张胆握了个沉甸甸的钱囊,绣着莲花鸳鸯,顾盼神飞,眼睛扫到什么,白茫茫就很是贴心地打包带走。 里面都是闪闪的银子。 池斐生怕他花不完。 厢花街头,宝圭坊。 宝圭坊做的都是明面生意,但不乏一些稀奇古怪的,譬如只有从书上才能见到的九尾狐,双头蛇,以及各种神兵利器。 池斐此次前来,只为求一灵丹妙药。 坊主带着轻薄的嫣红面纱,与对面的人在下棋:“新奇,从前怎么不知道有这种玩法?” 池斐落了颗黑子:“我也是近日才得知。” 坊主与他说了吕钦河来讨物之事,两者都愤愤着道:“那个狂徒,踏过门槛便向我开口要一万颗‘佼世明珠’,他有病。” 一万颗?连池斐都惊讶了。此珠产自东海,物以稀为贵,一百颗中都挑不出一颗完美无瑕的,仅仅小小一颗便要耗费无数心血,再经历七道工序打磨,到手时,已经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池斐抿了口茶,淡定道:“你给了吗?” “当然没有!”坊主说起来就是一个气字,“他倒好,每次开口尽是些稀奇古怪的要求!” 继续生气道:“以后看他一次赶他一次!” 池斐知道这位好友的心性,必然不会是耍坊主玩。心道,吕钦河一夜暴富了? 终于发泄完,坊主道:“对了,你刚才说要存什么?” 池斐抬眉:“钱。” 片刻后,柜台上堆了满满的账簿。清点完毕,坊主把册子拿给他:“你看看对不对。” 坊主的人品自然可信,不必过目。池斐道:“以后只要有位姓宋的男子拿着我的牌来取物,你随便给。” 还很不放心道:“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宝圭坊生意亨通八方,近年来联合了其他商主一起做生意,可谓是一牌在手,天下我有。 “我观你眉宇间的神色与往日截然不同。”坊主摸着下巴道:“近日可是有喜事临门?” 手顿了顿,池斐岿然不动,已经不止一人说过这样的话了。 “浮世三千,喜怒哀乐,我却无一词能形容出现在的心境。” 坊主欣慰地道:“池斐,你开窍了!”世间情动,她比池斐更懂。 凑上前道:“就是那个的弟子?” “‘佼世明珠’还有存货吗?”池斐点头道。 坊主坐了回去,“剩三千颗。” 明珠除了可以入药,还可以镶嵌在发冠上,亦或是有钱哥儿,买一两颗回去摆头摆脸。 池斐想也没想:“我全要了。” 坊主震惊了,她知道池斐有钱,但她真没想到池斐有钱到这个地步。按耐住震惊道:“姓吕的也喜欢这个,你一下子全要了,不怕他掀了你的熙春峡?” “他没这个胆。” 那日两人喝茶闲聊,吕钦河同他说了几个典故,偶然提到了要用‘佼世明珠’制什么东西,池斐今日才想起来。 明珠会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在狭长的黑夜中如同孱弱的荧光,几乎微不可见,但若是三千颗,便能汇聚成一片的盎然星海了。 池斐想了想,道:“我要送他一个‘浮世三千’。” 作者有话要说:全员暴富buff ☆、门当户对? “茫茫啊,你多大了。”宋晏行披着金丝雀绒披风在人群里穿行,踏着小白靴,像个瓷娃娃一样精致。手里永远抱着吃的。 “十三岁了。”白茫茫老实道,他不敢四处张望,眼神紧紧跟着宋晏行。 宋晏行转头问:“小孩子都爱吃糖,你怎么不吃?” “剑尊大人说,吃糖会蛀牙,所以不让我们吃。”白茫茫又如实道。 宋晏行把五彩缤纷的纸袋塞给他:“他骗小孩呢。”小孩子的童年就应该有甜甜的滋味,难道真如我所想,池斐的童年很糟糕? 不过是糖果的问题,他就能联想出这么多。 “还剩多少钱?”宋晏行问。 白茫茫打开钱囊看:“还没花掉三分之一。”剑尊大人又说,花不完这些钱就不准回去。 好难。 “这附近有卖书的吗?” “前面有个书斋。” 他出生在稻花城,所以熟悉这里,领着宋晏行逛到了汀书斋,里面幽灯两盏,白茫茫小声喊道:“老板在吗?” 喊了两声没反应,宋晏行打量着眼前的书匾,“书中颜如玉”。 下一句是:“此乃黄金屋。” 嚯。小小一个书斋,只摆十余个小架子放书,看着寒酸不已,气派全无,还不如常青院的舍屋。 宋晏行不管这些,问道:“一般刚修行的弟子都看哪些书?”他的重心不在修行上,但好歹要应付几日后的考核,临时抱佛脚,能抱多少抱多少。 “《问道基础训练》《初级窥道》《三年入道五年升仙》”差不多一二十本呢。 宋晏行道:“你们的书名还挺现代化的。”‘三五’一提起来就浑身难受,这是多少学子的噩梦! 一翻后面的价格,也很亲民。 撂了一大堆书,白茫茫抱得摇摇晃晃,都快比他个子高了。 此时内门的壁灯被人点亮,从里面走出一个和白茫茫差不多高的人影,眉目慈祥,拄着葫芦拐杖,山羊胡子用两个金环束着,俨然是个白发飘飘的老智者。 他每走一步,葫芦拐杖就发出沉沉的扣地声。走到两人前,笑眼咪咪:“小友需要什么书?”汀书斋汇集天底下大大小小的书,不管是入道,还是想炼丹,只要开口,就一定找得到。 “除了这些。”宋晏行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只是个抱佛脚的:“还有什么能让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在七日内突飞猛进的书吗?” 老者和蔼笑了几声:“年轻人总想着一步登天,这可不行。”多少高乘修士穷极一生也未能参透。老者岁数过百,慧眼识人,认定他是准备入门的小弟子,便道:“你手上这些书掺杂了天地万物玄宗,虽然是基础,但无人指点迷津,不看也罢。” 宋晏行随手翻了两页,虽然都是字,但他果然就是看不懂。 他原本想,自己可以熬夜看,至少能吃进点知识吧?幸好这老者提醒了他,否则抱回去一堆无用的天书。 “你随我来。”老者转身拿起壁上的挂灯。 缓慢的脚步声在寂静的书阁内响起,宋晏行不敢走快,只得一样慢慢的跟着前面的脚步。 这扇门内与外面的大千世界不同,宋晏行惊讶道原来小小书斋内别有洞天。头顶悬着一盏巨大的琉璃灯,仿佛有天那么高,视野开阔,连说话都有回音,螺旋似的阶梯两旁安置着各类书籍的简易符号。 白茫茫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好多书呀!这一辈子都看不完吧? 老者把提灯交到他手上,拐杖放在一旁,吹了声口哨,那木枝阶梯随即旋转过来,他慢悠悠地爬了上去,从隐蔽的格子中抽出一本轻薄适中的书。 书的封面很新,被保存得完好,略一翻开都是精华。 “初道卷?”里面同样是基础知识,这回宋晏行能看懂一些了。心道不亏是收藏的好书。 老者捋了捋胡须:“此书轻易不外露。” 宋晏行眨了眨眼:“那你怎么给我了?” 老者笑眯眯道:“因为你买得起。” 白茫茫不懂这些,稍微看到了书后面的价格,大吃一惊:要这么多多多钱?这都抵得上一个高级弟子半年的花费了。 “好贵。”宋晏行皱眉,果然抱佛脚是要付出点代价的,不是人力就是钱。 老者:“价格是纂书人早已定好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宋晏行点头,贵有贵的道理。把荷包里的钱摸出来,刚好够。 交易完毕。 老者望着远去的背影,慢慢叹了口气:“除非他是天才,否则绝不可能在七日内突破自我。” 又或者他运气很好,能遇见愿意指点一二的人,譬如熙春峡的剑尊池斐。 …… 宝圭坊内。 坊主还没从震惊之余缓过来,又掉进一个惊吓的漩涡中:“你疯了?” 池斐神色缓和,动了动手指,怎么骂人? “那男子相貌平——”坊主顿时噎住了,池斐看上的人,怎么可能相貌平平?换了句话:“他不过就是一山野——” 等等,也不对。 捋捋思绪,坊主接着道:“你灵力本就为了熙春峡损耗许多,如今再分两层给他?池斐,我看你这剑尊是不想当了。” “反正你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灵力可以再结。”没有其他余地。 坊主叹气,起身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就是‘九品逆转丹’,一人一颗。”一红一黑,一苦一甜,服下后可以把自身灵力转送给他人。 池斐收下:“谢谢。” 五年前,熙春峡恰逢天灾人祸。 池斐闭关三年,早已突破‘天人合一境’,只差一步便能得道,偏偏栽在了节骨眼上。出关之日就遇上了事。 那晚剑啸之声彻夜长鸣,黄色剑芒破天而出,天地浑沌,宿夜点灯,所有活物如鸟兽散。池斐以一己之力保住了整个熙春峡,也几乎湮灭他体内所有灵力,至此再怎么闭关,灵力只会源源不断从他体内流走,像堵不住的水流。 寻遍天地灵丹妙药,皆无法医治。 坊主叹道:“小宋啊,这份恩情你可怎么还啊?” ☆、合你心意 买完了书还有余钱,白茫茫在身后大包小包地拎。 他也收到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从长辈手里讨到红包。 “这个鸟笼多少钱?”宋晏行可谓是个很贴心的主人,还不忘家里的两只傻鸟,现在手里有钱,可以换个大的。 “不贵,就十钱。” 这个鸟笼大且不拙,得他心意,美滋滋地提在手上了。 他刚从红尘驿站里出来,系统虽然抠,但比起灵力,这笔钱可谓是不菲了。 获得了第一笔钱,心情大好! 问身边的白茫茫:“哪里可以存钱?” 白茫茫一指:“宝圭坊。” 客人刚走,便有另一个客人接着上门了。坊主还没喝口茶,便见一提着空鸟笼的男子走了进去,好奇地四处张望,他身后的小厮胆怯怯的。 这里面黑漆漆,不比其他店面,装饰风格古怪,让人心生胆寒。 不过宝圭坊也不是一般人会来的。 坊主拿起桌上的团扇,声音扣人心弦的妩媚:“客官,随便瞧瞧。” “我们这有三百年一遇的‘狐狸彩珠’,五百年一颗的‘十品还魂丹’,还有一千年——”她话锋忽然一转,看见了宋晏行腰间挂着的令牌。 坊主怎能不认得此牌,宝圭坊只有四位拥有最高指令令牌,况且都是经她手的。想必就是她那好友口中的宋晏行了。 “小宋公子。” 宋晏行惊呼道:“卧槽。”这么神? 坊主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本店应有尽有,只要你开口,我就一定能为你找到。” 宋晏行摇头:“我不买东西,我来存钱的。” “存钱好,存钱好。” “利息是多少?”宋晏行最关心这个问题。 坊主一愣,莫方池斐没跟他说过宝圭坊的规矩? “我们店一文进,两文出。” 宋晏行又惊讶道:“你们不会是黑店吧?” ……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坊主笑呵呵道:“当然不是,我们店在界内是出了名的良心。” 一旦谈及‘良心’这个词,宋晏行就摸清楚了,就像他自称良心经纪人一样,带艺人不赚钱,就等于炒菜不放盐。——又菜又闲。 宋晏行掂量着仅剩的银子,心想,她这店里都是三百年起步的,我这点钱够吗? 坊主取出茶叶罐:“不急,你慢慢看。”贵客有贵客的待道之理。 推开了窗,残霞已经褪去烟罗,迎来灰蒙蒙的云渍,看起来有一场春雨要下。 “宋老板,喝茶。” “好,谢谢。”轻轻吹着热气,宋晏行小抿一口,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一天的劳累一扫而尽。 “男人会喜欢什么东西?”宋晏行忽然问。 坊主被他这个问题逗笑了:“宋老板自己就是男子,为何问我?”武器,又或古玩,是店里最热销的。 宋晏行皱眉:“他不一样。” 坊主痛心疾首的想,这两人在搞三角恋? “看收礼人的身份了。”坊主故意钓鱼。 宋晏行摸着下巴,心想要怎样才能不吓到她,悄声道:“剑尊池斐。” “谁?池什么?”坊主凑近了点。 “池斐啊!”宋晏行小声道。 “斐什么?”坊主再凑近点。 “池斐!池道舟啊!” 坊主放心了,心里翻江倒海,“你要送他礼?” “对。” 池斐的家底都能买下一百座城池了,况且什么稀奇古怪好玩的没有见过,坊主一时也被难住了。 叹了口气:“池斐啊,你说你那么有钱干嘛?” 宝圭坊向来就没有让客人空手而归的礼,坊主心道,这两人还没互通心意?那她就来推波助澜。 既然池斐要送他一个‘浮世三千’: “店里有种烟花叫‘日月星沉’,或许合你心意。” “买!” 为了刷好感,宋晏行决定下重本了。 …… 两人约好在红尘驿站见面。池斐正走到旗幡下,便见到一个穿得喜气的白色圆滚滚从远处跑了过来,一路跑过来,彩色的糖果从他怀中的纸袋里跌出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跑到他跟前:“师兄!” 他身上的糖香很好闻。 天色已晚。两人决定歇息一晚再回熙春峡。 宋晏行洗漱完毕,躺了会,外面雷声阵阵不饶人,响得无法入眠,干脆爬起来恶补知识。 刚拿出书,门就被敲响了:“客官,小的来上菜。” “进来吧。” 宋晏行只看懂一星半点,干脆拿着书去找旁边的人。 “咚咚咚!师兄你在吗?” 池斐迅速穿好了衣,打开房门,就见到一脸乖巧的宋晏行。 他甚少穿得这么单薄,只有薄薄一层透着肉感的白衣,勾勒出完美的身线。微微把衣领拉上,遮住了锁骨。 宋晏行走了进去,苦恼道:“看来我果然没有修道的天赋。” 池斐:“万事开头难,先从基础打起。” “我还有得救?” 这叫什么话?池斐道:“不难。” 宋晏行瞬间打了鸡血:“你说,我该怎么做。” “根基不稳,先从扎马步开始。” 宋晏行揉着眉心:头疼。我要是能从基础开始,还用这么跑东跑西吗? “速成大概要多久?” 池斐:“以你资质,至少十年。” 这话宋晏行不爱听了,什么叫以他资质?!他很差吗!哼。 池斐也知道他这般求速成是为了入学考核,连哄带骗道:“并非无解。” “你说嘛。”宋晏行急道。 “这啥?” “糖。” 这颗黑不啦叽的丸子果然是甜的。比他今天买的糖还甜,宋晏行当成麦丽素吃了,含糊道:“师兄,我要是过不了考核,以后我们恐怕就无缘了。” 池斐岿然不动。 不会的,以后天天见。 他脸色平静,直到宋晏行放下了书:“你在哪得的?” 宋晏行伸了个懒腰:“当然是买的呀。”花了你好多钱。 意识到了不对劲,宋晏行翻开最后一页,编纂:池斐。 “你写的?!” 池斐点头。我写的。写得还很一般,属于黑历史。 “……艹。” “?” 宋晏行大拍桌子,委屈道:“这么贵!你抢钱啊?” ☆、好变态呀 是夜,宝圭坊主辗转难眠,只好去找池斐喝茶。 两人正在商讨世宗大会,谈了许久,坊主口干舌燥:“现在各方势力都在争上游,你没什么想法?” 池斐沉思着,他不是没有想法,恰好是想法太多。 “一切照常。” 坊主知道自从他损失灵力后,就再也没出过剑,‘不孤’已经沉寂多年,最近一次出鞘,还是为了护那位小宋公子。 如果池斐能恢复成以前的所向披靡,也不会落人口舌了。 她宽慰道:“这样也好。”以不变应万变。从方才开始,她就感觉到了池斐身上的灵力又低了,想必已经吃了九品逆转丹。 妖的七情六欲天生比人差,坊主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问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对那个小宋这么好?” 难不成还真是一见钟情?那宋晏行真是捡了个现成的大馅饼。 除了亲人,池斐从前可是不近人情的。 坊主这个问题说出来还酸溜溜的,仿佛天降馅饼只砸中了宋晏行一人,不过坊主一想到他来宝圭坊为池斐准备回礼时,心想小宋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喝了热茶,池斐的声音有点沙哑,“为熙春峡培养出人才。” 本来挺严肃的问题,坊主听到回答后却哈哈大笑了。妖的五感虽然比人差,但察言观色这一方面,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道舟啊,到底是为了熙春峡,还是为你自己的私心?” 池斐心里一沉:“若说都有呢?” 坊主啧了一声:“那就更好了,两手抓。”一边做家族事业,一边谈道侣,岂不是两全其美? 难得与他谈论‘感情’,坊主继续趁热打铁:“你有想过与人结为道侣吗?” 修真界不乏神仙眷侣,譬如关月谷的孟枭道长就与紫光塔的顾岚之仙子结为道侣,两人甜甜蜜蜜,修道恋爱一个都没落下,多少人艳羡都来不及。 坊主从未想过她会问池斐这个问题,总之感觉很奇妙。 池斐委婉地转开话锋:“‘情’字难解,比‘道’还难参。” “哈哈哈哈,池道舟啊池道舟。”坊主拍桌大笑:“你别跟我说,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对小宋说话的。” 说久了,连‘小宋’都越喊越自然。 池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有何不妥吗?” 坊主的笑容僵住了,“不妥!十分不妥!”她上次说这个词时,还是在阻止池斐要‘九转逆转丹’。 “这方面你就很差劲了,朋友。”坊主从怀中摸出一卷竹简,语重心长道:“情之一字,堪比你的道。” 她真是为这两人操碎了心。 竹简是无字书,堪堪翻开,一个一个金色的篆体小字从里面飞出来,排成一篇文章。 池斐迅速看了两眼,竟有些脸红。 坊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慢慢看。”她以为池斐是老手,没想到是菜鸟。 又开始操心的想,这两人不会菜鸟互啄吧?不行,我得去小宋那边做点功夫。 初开竹简,铿锵有力四个大字浮现在半空中,上面写道:“欲——拒——还——迎。” 池斐过目不忘,匆匆两眼便将知识收入囊中,欲想开启第二步,不料上面提示到只有做完第一步才能往下进行。 欲拒还迎……要如何欲拒还迎? 池斐揉了揉眉心,一时间觉得难以消化。 …… 二楼客房。 宋晏行叼了个鸡腿在看书,心里躁动不安,干脆把系统喊了出来玩玩。 “最近有没有出新板块啊?” 系统:“目前版本已经更新至2.0,每月增加一个充值活动,充值不封顶,充越多送越多。” 一提钱就是机械音。宋晏行也习惯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嘛,这么快就弄好了。” 然后咬牙切齿地说:“可我现在没钱!没钱!没钱!” 买完那个‘日月星沉’后,他彻底穷了。 “亲亲,这小1也无能为力了。” 宋晏行继续啃鸡腿:“你们这个系统一点都不完善,哪个垃圾做的?”他以前的公司做的三流APP都比这好。 “我和池斐的好感现在多少了?” “目前亲亲和目标的好感度为‘人间相逢’。” 好嘛,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开始摆谱:“之前你说我可以在这个世界保留原本特色,还算数吧?” “我是个经纪人,现在一笔钱都没赚到,没赚到就没法充钱,周而复始就会无限原地踏步,这样我还怎么做任务?您说对吧?”连尊称都用上了。 说了那么多,宋晏行眼角抽抽:“我写的那些‘契约’,在这里都有法律效应吧?” 系统:“有的,亲亲。” 宋晏行放心了:“你终于干了回人事。” “叮咚!辱骂系统,扣取下次三分之一的灵力。” 那点灵力还不够塞牙缝呢,宋晏行想起来就气:“你是人吗?” 系统:“二次辱骂系统,扣取下次所有灵力。” 宋晏行忍不住了:“你出来!我们打一架!” 门外的坊主吓了一跳,她是只千年老毒蝎,这也被发现了?小宋真是不容小觑啊。 她用团扇捂着嘴笑,和蔼地走了进去:“小宋公子,还没睡啊。” 宋晏行才是被她吓一跳的人,差点从窗沿上掉下去。看来两人是夜谈完了,坊主顺便来他这遛遛。 坊主有些心虚,心想,难不成真要打一架才能说话? 好凶猛!池斐能驾驭得住? 啧啧,没想到池斐喜欢这种泼辣性感型的。 宋晏行关切道:“吃鸡腿吗?” 坊主避如蛇蝎:“……不不不。”她被鸡啄过。 宋晏行头顶的金光差点闪瞎了她的眼,池斐的两层灵力足够常人修炼十年。她还是有点感动的,小宋好会关心人。 坊主面色一动,两人唠了会,她装作不经意提起:“小宋呀,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变化?” 宋晏行竟然哑了,含糊道:“有吧。”从吃了池斐给他的药丸后,身体确实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他以为是增强体力的,但总感觉身体燥热,有处地方血脉膨胀,难以言喻。 坊主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小宋,你现在可是任重道远啊!” 宋晏行听得云里雾里,点头:“确实。”池斐这个人太难搞了,确实是任重道远。 坊主认定了这两人是菜鸟,随即从袖口里摸出另一条竹简。 她给池斐的是上卷,给宋晏行自然就是下卷了,两卷相辅相成,相互契合。 “卧槽。”宋晏行翻开了第一页就被震惊到。他猛地合上了:“这是什么?” 坊主激动地搓搓手:“买烟花的赠礼!是件好东西啊。”看破不说破,别装糊涂了。 宋晏行咳了一声:“谢谢你啊。” 还能这样刷好感?他以前怎么没想到? 坊主大事做完,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突然发现这笔生意没赚钱,还赔本了,一时间觉得自己好亏。可是她心里好激动是怎么回事,暗搓搓的想:这比做买卖好玩多了? …… 回熙春峡闷头苦读了两天,宋晏行终于忍不住了,躺倒在蒲团上。 这两日除了送东西的小童来过,就无人了。他手下两个弟子都去校场练剑,而他本人因为跟不上进度,只能啃书。 后日就是考核了,宋晏行看得头疼,干脆把书扔了睡觉,却没发现那本书挥出去的风直接砍倒了外面的架子,晒好的干物散落一地。 “我不是来搞池斐的吗,为什么我会在这读书啊为什么啊!” “好难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我不想看了。” 牢骚归牢骚。挂在走廊里的鸟忽然学他说话:“搞池斐!” 宋晏行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傻鸟,你说什么?” “傻鸟,你说什么?” 宋晏行拿书敲鸟笼:“别学我说话。” “别学我说话。” 宋晏行:“你复读机呢?” “你复读机呢?” 成精了?宋晏行试探道:“搞池斐?” “搞池斐!搞池斐!搞池斐!” 两只傻鸟兴奋的一唱一和。 到了下午,练剑的弟子们都回来了,鸟叫声在院子里此起彼伏:“搞池斐!搞池斐!……” 刚回来的李青宁以为自己幻听了,语带疑惑:“这不是小师父养的鸟?” “师父的东西果然与众不同……”吕子驭汗颜道。‘搞’字也太不雅了。 两人寻着香味在后山找到了宋晏行,他正在烤地瓜。 宋晏行从稻花城给每个弟子都买了礼物。 李青宁得到的当然是心心念念的剑了,他师父的眼光很好,不论是品质还是样子都是上等的,他每次用完都会小心翼翼地擦拭。 地瓜刚烤好,人就来了。 李青宁拍了拍吕子驭的肩膀,酸酸道:“你觉不觉得师父有点空巢老人的感觉?” 听他这么说,吕子驭一下子觉得眼前的场景无比凄凉。 他们两说得小声,但宋晏行现在身上已经有灵力,因此一草一木的动静都能听见,“孩儿们,你们回来了。” 吕子驭顿时反拍他的肩膀:你多虑了。 三人围在一起吃地瓜,宋晏行盯着两人道:“练得如何了?” 李青宁含糊道:“还不错。” 其他弟子都是从小培养,他能跟上就很不错了。 李青宁反问他:“师父你呢?” 宋晏行目空一切,仿佛被掏空了身体:“看见我的黑眼圈了吗。” 李青宁以为他是为自己和吕子驭两人操心而看书,心疼道:“辛苦你了师父。” 到时候进了幻境,师父还要一带四。 宋晏行郑重地拍他们两人的肩膀,颇有把重任交到他们手上的意思:“你俩得好好努力啊。” 带带你师父这个菜鸡。 吕子驭的想法跟李青宁是一样的,心想师父都这么努力了,我今晚回去也要熬夜看书才行。 傍晚,宋晏行提着鸟笼上千水阁时,小童说池斐这两日谁都不见。 宋晏行清了清喉咙:“茫茫啊,你去帮我遛鸟吧。” 白茫茫拿着扫帚的动作停下来,他傻乎乎地接过鸟笼,乖巧点头。 等他走开后,宋晏行果然溜进了千水阁,边走边嘀咕:“好你个池斐,几天不见脾气又大了?” 刚走进雅阁内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宋晏行不得不屏住呼吸,耳朵靠近了窗户: “怎样?我的速度快吧,你前几天刚说,我就给你赶制出来了。” “有劳了。”是池斐的声音。 另一个男声:“你托我去拿的东西也到手了,啧啧,要不是你点名要的,我差点又被坊主赶出来。” 池斐轻笑:“你自己没去取物?” 吕钦河折扇轻轻敲桌:“不知道哪个混蛋把所有‘佼世明珠’都买了,钱烫手啊?” 池斐片刻才开口,“是我买的。” 吕钦河朝着他看了一眼:我不是骂你。 随即赶紧找补:“道舟,你不会是听我那些‘典故’后去买的吧?” 那些都是他信口拈来的呀!堂堂剑尊怎么还当真了? 池斐从喉咙间发出一声笑,低哑得撩人:“是的。” 吕钦河越发觉得池斐走火入魔了,慢慢靠近过去,脸色凝重:“你给我说说,那人绝世无双?还是遗世独立?”怎容你惦记这么久?还费这么多心思? 门外的宋晏行心凉了一截:池斐谈恋爱了? 那他还要怎么刷好感?! 不得行! 继续偷听。 池斐道:“都不是。” 宋晏行稍微放心了,不知怎么心里还有点小窃喜。 吕钦河蹙眉:“外面什么声音?” 池斐没听见,安然地继续喝茶。 忽然间,门外的声音高潮迭起:“别学我说话!” “你复读机呢!” 宋晏行卧槽一声,两只傻鸟不知道为什么飞回来了,还就在他头顶飞,他隐隐预感到了什么,闪身一躲,一簇白光从屋内劈了出来。 “谁在外面偷听!” 一般人都会跑,可宋晏行积极地举手:“我我我!是我!”生怕别人没逮着他。 吕钦河心道此人不容小觑,竟然在这偷听那么久都没被发现,他走了出去,误以为是池斐好友。 “吃饭了吗?”宋晏行逢人必问。 吕钦河愣愣点头,他面容带着几分戾气,此时看起来憨憨的:“吃了。” 宋晏行迅速打量他两眼,眉头紧锁:难道这就是池斐的恋爱对象?长得还不错嘛。 池斐一直没发话,放任事态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吕钦河同样打量着他,看到他腰间挂的令牌时,心中顿时明明白白了,他笑而不语,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 “呃。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那我先走了。”宋晏行道。 吕钦河拦住他:“不不不!是我走才对。” 宋晏行反握住他的手:“兄弟,春宵一刻值千金。” 吕钦河看外面天色已晚,责怪自己误了他们二人好事,顿时心生愧疚,压着嘴角的笑意道:“明白,我走了,留步,留步。道舟兄,我先走了。” 他给了池斐一个‘不用谢我’的眼神。 他临走时还好心地替两人把门关上了。 宋晏行感叹道:“啧啧,你们修仙之人的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啊。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池斐往日虽然话不多,但也不至于反常到这样一言不发。宋晏行:“好吧好吧,我知道我坏了你的好事。要不我现在把那个兄弟喊回来?” 池斐岿然不动,微微抬了抬下巴。 这两日,他似乎摸透了欲拒还迎的意思。 宋晏行当然是来刷好感的,见池斐没反应,他不由得坐近了点,声音低低的:“师兄,我想跟你说件事。” 小宋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撩过他心里的弦,池斐怔怔然,两人靠得很近,他看见小宋脸上红扑扑的。 池斐垂眸看着他,扯着他的袖子拉近自己:“小宋,你好香啊。” 宋晏行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心想这人还挺会玩的,情人前脚刚走,后脚就开始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池斐是这种人? “师兄,出山一趟,你变了好多。”宋晏行道。 池斐的嗓子痒痒的,他低哑道:“哪里变了?” 宋晏行头顶的两只鸟很时宜的开始叫唤:“搞池斐!搞池斐!” 宋晏行不打自招:“我绝对没有教它们说这种话!没有!” 池斐眸色一暗,为什么教鸟说这种粗鄙之言,小宋在想什么,小宋好变/态呀。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继续恶俗~~ ☆、你家有矿? 宋晏行想起坊主给他的竹简,一鼓作气道:“师兄,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池斐微微眯了眯眸:“恩?你要怎么搞池斐?” 不得不说,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把火在宋晏行心里燎,他觉得今天的宋晏行似乎收敛了许多。 宋晏行红着脸硬着头皮道:“师兄,你六根不净。” 这个该死的男人,今天怎么这么迷人,以前没这么色气的呀! 他的眼神越逃离,池斐就越紧追,抬了抬下巴道:“我还没拆你的‘搞’字是何意思,你却说我六根不净。” 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宋晏行觉得自己被套路了,吃了瘪还没法还口那种,“师兄,你的嘴挺厉害的。” 把他一个大活人说死了。 “嗯……”池斐终于移开了目光,“我还有更厉害的。” 宋晏行觉得这话怪怪的,但也听不出哪里不对劲。 池斐见他面色润红,想必伤已经痊愈了,问他:“这两日可有感觉身体好些了?” 宋晏行闷闷点头:“好很多了,谢谢师兄的药。” 这些药正是向宝圭坊买的,看来药效不错,可以多屯点。池斐继续道:“除了五脏六腑,还有没有哪处地方不舒服?” 宋晏行想说有,但又想说没有,因为确实有处地方不太舒服,但也不至于难受。 含糊道:“应该有吧。” 他耳根子开始红了,悄悄蔓延到脸颊上。 池斐蹙眉,并指摁在他脉搏上。宋晏行天生体热,那些药是最舒筋活络的凉性药,两者虽然相克,但可平衡,应该没太大的问题才对。 宋晏行一下子觉得雅阁内的空气好燥热,压得他不能呼吸,池斐的指腹轻轻柔柔在他脉搏上推动,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觉得时间在慢放。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池斐的温度。 半响,宋晏行自己打破沉默:“怎样?” 池斐松开了他,“无妨。”原来是他那两层灵力太过凶猛,宋晏行虚弱的身体一下子无法承受太多,才会出现反常现象。 宋晏行甚少支支吾吾的:“我身体不会受影响吧?” 池斐抬眉,仿佛在给他对症下药:“不会。请你描述一下症状。” 听他这么说,宋晏行就放心了,可听到后面一句,忽然就噎住了,那个‘请’字让他更难堪。 嘘声道:“……就是膨胀。” 大家都是男人,该懂的都懂,但这种事情又不像唠家常,况且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池斐半天不解,从未听过这种病状,认真询问:“哪里膨胀?疼吗?” 宋晏行擦了把冷汗:“应该疼吧。” 你没膨胀过??还明知故问,这人真是恐怖如斯。 池斐道:“现在还疼吗?” “……一般白天疼。” 池斐:“你体热,疼的时候冰敷试试。”看来他要再去宝圭坊一趟了。 “……我谢谢你啊。”宋晏行的手微微颤抖,冰敷?!你自己敷一个试试! …… 常青院不远处。 李青宁拱了拱师弟的肩膀:“师父人呢?” “又去千水阁找剑尊大人了?” 李青宁不赞同地道:“师父明明是去卖弄风骚。” 吕子驭点头,“师父好骚啊。” 李青宁挠头:“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子驭,你最近是不是看什么闲书了?” “没有啊。”吕子驭紧张道。他书不离身,看了眼又放下了,道:“昨晚管事带回来一个新面孔弟子,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李青宁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转移了,感兴趣道:“哦?叫什么啊?厉害不?” “他来了。” 远处走来一个俊俏少年,白衣灼灼,提着轻剑,树影交错间的光辉洒在他身上。 李青宁转头道:“你说的人是神仙啊?” “刚才跟你说的新人。” 吕子驭早上才带着新来的小弟子去过舍屋,两人见过,所以主动走了上去:“非文,你最好不要乱走动,不然被管事看见了你会挨骂的。” 新弟子的面容有几分熟悉,他微微点头:“谢谢师兄提醒。” 李青宁见他模样出众,心想:长得好看的一般修为很差,反之则厉害。 而且报名已经截止了,他估计非文是个关系户。料定他跟自己一样,大家都是半桶水。 “非文,你考核有组了吗?”吕子驭问。 “还没有。” 三人同岁,吕子驭看起来像小老师,说话一板一眼的。 李青宁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没组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我师父很厉害,一带四。” 池斐蹙眉,凡是即将入阁熙春峡的弟子都不容许私自拜师。 莫非有人跟他一样,也吃了易容丸准备进来浑水摸鱼? 他声线也变了,听起来很清脆:“既然这样,非文从命就是。” 李青宁打算拉他入伙,道:“不如你也加入我们师门吧?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师弟了。” 非文长得这么好看,不能白白便宜其他人! 池斐怔怔点头,已经知道他们师父是谁了,心里只想发笑。 “好的师兄,谢谢师兄。” 李青宁安心道:“你还挺乖的,走吧,我们带你去拜师仪式。” 拜师嘛,当然得有仪式了。池斐道:“请问师兄,我要去哪给师父上香?” 李青宁反问道:“上香?你当祭拜啊?” 三师弟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李青宁心里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我们师门跟别人不同,不需要金银俗物,也不要什么修为秘籍,毕竟我们师父已经突破‘天人合一境’了。”他疯狂吹嘘小师父。 池斐点头,默默听着,不过短短一日,宋晏行已经突破自我了? 他虽然质疑,略一纠结,把囊中的零食递了出去:“这些行吗?” 李青宁一看,大惊失色:“哇,天山雪莲干?九泉水,还有仙人果?你好有钱!” 看来不点自通嘛,不错不错。 …… 从千水阁下来后,宋晏行的脸色一直很凝重,连瓜子都不嗑了。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池斐肯定在故意搞他。 还什么高冷剑尊,根本是个坏男人! 他卧在梅林的矮坡上睡觉,半梦半醒间听到一个磁性的男声在他耳边低语,耳垂被灼热的气息吞吐,真实得让他呼吸加紧。 一声喷嚏,宋晏行吓醒了,睡出一身汗。他梦见池斐在给他诊病。 眼前三张脸:“师父,你醒啦。” 揉了揉眼道:“你们来了啊,坐吧。”恍惚了会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屋内,拍了拍屁股的草屑,拂开低垂的梅枝走了出去。 他还没注意到新来的,只顾着跟两个得意弟子说话了。 一抹残余的晚霞即将消失在尽头。 宋晏行这才注意到新来的人,欣慰地道:“不错嘛,你们现在还会帮我拉人了。” 他说得像什么非法组织一样。 李青宁肩负重任:“师门有训,只收相貌不凡的弟子,我一直谨记在心。” 他们师门的颜值都很高,并且要一直保持,歪瓜裂枣不能放进来! 宋晏行哈哈大笑:“好好好。”他对二弟子道:“子驭啊,你也要努力了,你的业绩还没你师兄的一半呢。” 吕子驭委屈的想:拉非文进来也有我一半功劳呀! 池斐本来想笑,但一听到他这么说时,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本来师训是只要给吃的就能入门,但宋晏行挑来拣去都不太满意,最后才对他们两人说:“以后五官不端正的都不要放进来。” 十六岁的池斐俨然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他身上有股清冷贵气,看着像出身于大族的贵公子。 不过宋晏行并不重视他们是什么背景身份,他只晓得要好看的就行,拿了张新契出来:“签吧。” 池斐低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师徒话锋一径:“让你变强的东西。” 池斐微微抬眉,他修行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有捷径,不由得认真看起这张纸来。 “……” 池斐沉思了会,不就是变相的卖身契吗? 想了想,签了,落款非文。 宋晏行满意地看着他收入栏,惊讶道:“你这么小就有这么高的收入?” “你不会是乱填的吧?你月收入十万金?你蒙人呢!” 池斐微微一愣,他名字有几百间店铺,各行各业都有涉及,而且走的都是高端路线,零零散散加起来就是有那么多钱。 这是嫌少了吗,要不他再写多一个零? 宋晏行看他样子不像撒谎,况且他的穿戴一看就是有钱的,问道:“你家有矿?” 池斐眨了眨眼睛:“做买卖的。” 沉默了许久,宋晏行倒吸一口冷气:“其实师徒什么的不重要,大家相识一场,重要的是师父想交你这个朋友。” 他一脸“你懂我意思吧”地看着池斐。 “师父请说。” “哎哟哎哟,折煞死人了。非文啊,你这人就是太谦虚了。” 池斐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我们师门虽然刚成立,但你放心,以后肯定会壮大规模。”宋晏行欲言又止,搓了搓指腹:“但是目前呢,我们需要一笔投资来扩建。” 池斐的唇轻抿着,心想,还挺会忽悠人的。 从怀中摸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师父,这是我的入伙费。” 宋晏行眼睛都睁大了,强作镇定,端出为人师表的模样,“不错,很不错。你将来一定是个人才!今天我就授你做我门下三弟子!” 这笔钱暂时治愈了他的自闭。 池斐点头:“好。” 不是说不谈师徒吗?这个忽悠精。 作者有话要说:池斐:签契的是非文,关我池斐什么事? ☆、欺师灭祖 转眼已经是后天,所有弟子装备整齐,陆陆续续前往校场,各位宗主慷慨激昂的发言,大意要他们好好发挥,互帮互助。 东峰主左看右看没等来想等的人,随即问身边的关常安:“人呢?真是不像话!这种场合也敢迟到!” 关常安也是左等右等,终于看见几个姗姗来迟的身影:“师父,小枫来了。” 几日不见,小枫连身上都气派了,或许他留在熙春峡比留在东峰快乐,这样也好。 东峰主虽然言语中都是不满和讽刺,但仍命关常安把手中的‘捆仙索’交给宋晏行。 被集万千注目于一身的瓜子精今天恢复原形,小徒弟在旁边拿着纸袋给他吐瓜子皮。 他拍了拍池斐的肩膀:“我这是锻炼你,你别一脸怨气呀。” 池斐酝酿许久才开口:“你这是在往我衣服上擦手吧。” “噫!”宋晏行痛心疾首道:“听听听听,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改!你得改呀!” 忽然一笑,看见了前方的人:“常安师兄!” 关常安温柔地笑着:“你在那嘀咕什么呢,幻境快开启了,你还不快点。” 宋晏行小跑上去,一脸憨笑:“几天不见,师兄又好看了。” 关常安有点脸红:“师父让我把这个给你。” 宋晏行:“谢谢。”顿了顿道:“顺道帮我谢谢峰主。” 他从储物囊中摸出了一顶帽子:“上次我削了峰主的头发,实在过意不去,这顶帽子就当我给他赔礼道歉了。” 关常安感动道:“师父他嘴上虽然苛责你,但绝对不是讨厌你或者恨你。小枫,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他走后,宋晏行把捆仙索放进了袖口里,扭头一看,非文跟他隔了两步的距离,“走呀。” “你喊他什么?” 宋晏行愣道:“师兄呀。” 又是一阵沉默,池斐的目光渐渐冰冷,不满道:“你已经脱离东峰,以后就是熙春峡的人,为何还喊别人师兄?” 宋晏行挠了挠头,莫名其妙:“喊习惯了呀。” 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了嘛?” 他从囊中摸出另一件礼物:“好了好了,这个就当师父送你的入门礼,乖,你也有份的。” 池斐看了看手中的帽子,一顶绿色的老虎帽。 他收下了,心里美滋滋的。偏头道:“走吧,两位师兄还在前面等我们。” “我们组缺个人,有没有没组的兄弟呀!我们很强,免费带你过关!” 一个敲锣一个张罗,两兄弟正在卖力喊人。 须臾,李青宁终于从人群中拉出了一个脸皮黑黝的年轻小门生,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你跟着我们绝对有肉吃。” 黑脸小门生自我介绍:“我叫徐缘,剑术一般,灵力一般,跑路一般。” 李青宁打断了他的“一般”:“你有什么是不一般的吗?” 徐缘自夸地点头,“当然有!”从怀中摸出一叠卡:“我会测前途凶险,能卜后事良吉,可断乾坤阴阳。” 吕子驭微笑道:“扶乩?”这是一种占卜方法,可以通某种方式得知未来的事。 不过他师父说了,可不信,但不能不敬。人想成功,还要靠自己脚踏实地。 “也可以这么理解。”徐缘坚信自己能帮助这个队伍更早脱离险境。 说着说着,徐缘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从右手旁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明明笑得天真无邪,可徐缘觉得这个人笑得不怀好意。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宋晏行道。 每次看到长得不错的人,宋晏行就有无限的沟通欲望。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谈了起来。 李青宁挠了挠头:“师父真是能唠,一点瓜子能跟人唠好久。” 吕子驭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不正是师父的天赋?言语也是一门功课呢,以后我们要多向师父学习才是。” 比如遇到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兄弟,你一个人呀? 第二句是: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们交个朋友吧。 从刚才开始,池斐的脸色就不好看,阴沉得吓人,难得不耐烦催促:“走吧。” 他抬脚就走。 宋晏行拧眉道:“脾气越来越大了。”对其他三人道:“看看看看,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李青宁提醒他:“你说过的‘有钱就是可以拽一点’。况且三师弟长得那么好看,‘如果有钱又长得好看,那就可以更拽了’。” 得。合着他之前说过的话全是注定今天被非文打脸,嗑瓜子抖腿:“非文跟我斗还嫩着呢,他也不知道他师父我经手过多少个男人。” 哼。 刚抬脚走的池斐脚步一停,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后愣了愣,脸色再度难看,回身道:“几个?” 为什么他现在觉得好生气。 宋晏行笑眯眯道:“你很好奇吗?非文。” ‘非文’两个字喊得轻飘飘的,带着些不经意的纨绔语调。 池斐低声逼问:“究竟几个?” 宋晏行耸了耸肩:“大概三十多个吧,小的跟你差不多大,大的四十多岁。” 小的好带点,因为听话,容易安排定位,思想工作好做。 池斐竟拿他没办法,一看,宋晏行还在喜滋滋地嗑瓜子呢,一把夺过了他的储物囊:“别吃了。” 宋晏行跳脚,气结:“你今天吃□□了吗非文。好呀,我以为你是个好徒弟,没想到这样欺师灭祖!” 池斐冷笑。他还有更欺师灭祖的招呢。 “吃多容易上火。”他现在心里也有股火在烧。 “干嘛呀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你忍心吗,啊?你忍心让你师父饿着进去挨打吗?”宋晏行像个恶霸,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新送来的瓜子真好吃! 池斐喉咙紧了紧,不得不说,他真的想欺师了。 ☆、抽卡游戏 众人仗剑而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里面静谧得可怕,除了脚步声,就剩下宋晏行嗑瓜子的声音。 “啪嗒啪嗒”瓜子壳沿着他的脚步完美地落了一地。 李青宁有点失望道:“说好的凶猛猎物呢,为啥我一个鬼影都没见到!” “啧,大半夜的,你少说这种打自己脸的话。”宋晏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青宁凑到他耳边道:“师父,要不我们放生非文吧。” 宋晏行点头,似乎在赞同他的说法,随即重重敲了他脑袋一记:“你傻啊!少一个人就是少了一份战斗力。” 李青宁心道:难道一带三不比一带四轻松?好吧,师父既然要露两手,那我们这些做徒弟的也不好说什么。 吕子驭回头道:“师父,你剑呢?” 方才为了方便嗑瓜子,宋晏行就把身上所有东西扔给非文了,故意大声道:“在非文那呢!” “……”池斐唇一动,当他聋的传人吗,“剩下的瓜子我扔了。” 宋晏行跑上去阻止他:“暴殄天物!你知道这瓜子多贵吗!” 池斐暗笑着,故作冷漠道:“多贵?” 宋晏行眼珠子一转,随意说了个价:“一颗一金!” 虽然给他买的东西是精贵的,但也不至于如此天价,池斐盯着他白皙的手。 宋晏行手里还捏着颗圆润的金瓜子呢,特意展示给他看:“被吓到了吧?” 喉结动了动,他终于能把眼光从宋晏行好看的手上移开,他道:“谁送的?” 宋晏行支吾道:“你管得着吗?师父的事徒弟少管。” “师父说过,师徒间要多交流才能增进感情。” 宋晏行反驳道:“这不一样,普通交流叫增加感情,现在是我的隐私。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如果欺师灭祖也是阴谋的话,那大概是了。 池斐摇头,作无辜状:“没有。” 宋晏行哼哼道:“算了,跟你说也没关系,是熙春峡一个冤大头给我的。” “……?”他什么时候成冤大头了? 池斐抑制道:“这样的吗??” 为什么感觉自己惨兮兮的。 他好歹是堂堂剑尊不是? 看他小小年纪就摆出这幅看透人生百态的样子,宋晏行发笑,“你面部感情真丰富,你要是晚几千年托生,一定是当世最靓的仔。” 池斐道:“就算不晚几千年,我现在也是。” 宋晏行眼角一抽:“哈哈,你还真不谦虚啊。” 两人谈话间,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每个小组都被分发到不同的起点,如果能相遇,姑且可以人多力量大,若不能,那就五个人团结互帮互助。 他们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一点动静了。 “卧槽,这什么声?”宋晏行嗑瓜子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身上虽然有了灵力,但自己不自知,也不知如何运用,姑且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耳听八方,所以无从分辨出前方是什么东西。 池斐竖耳静听,眉梢间透露出一丝随意,是只低等灵兽,他们五个人,无论如何都能轻而易举把它杀了,所以他不打算出手,静静等着宋晏行的安排。 其他三人更是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他们从小在家操练,很少实战,所以也一同把目光投向了宋晏行。 师父,你一带四的高光时刻到了! 李青宁激动地看着他。 可在宋晏行看来,他们几人的目光颇有赴死的壮烈,差点被呛着了,安抚道:“别激动,你们都别激动,记得我教过你们什么吗?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两个徒弟对上了眼神:师父让我们暗伏草丛,不要打草惊蛇。 宋晏行蹲着嗑瓜子,右腿忍不住地打颤,他招手道:“非文,过来蹲下,别被发现!” 非文身上好香,他忍不住往非文旁边凑了凑,胡乱中摸到了他的手,小声道:“非文,你的手好白,好滑,还好好看。” 非文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白冷的皮肤似乎没有一点血色,但就是很好看。 “师父。”池斐从早上就一直板着脸,难得露出点不一样的神情,很微妙,目光逐渐在宋晏行身上聚拢,他抽回了手:“先过了这关。” 以后想看多久都让你看。 他问宋晏行:“眼下凶兽在前,我们在后,应当如何?” 宋晏行含笑道:“埋伏它啊,背后捅它几刀,不行就再捅,捅到它死。” 这是个简单到不能再粗暴的办法了,池斐又道:“若一前一后,我们被夹击,应当如何?” 宋晏行将他的话尽数收入耳中,思考了会道:“先自保?其他都好说,谁来了砍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 池斐眯起眼再问:“若四面八方,你又当如何?” 宋晏行皱眉:“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去勾引一只凶兽,让它去打另一只,直到他们互相殴打致死。” 美人计行得通吗? 他抛了个媚眼:“如何?我这计妙吗?” 池斐不动声色道:“妙得很。” 呵呵,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冷不丁道:“凶兽食人,师父不怕的话大可一试。” 他表面和气,实则气得一批。 后面的李青宁低声喊道:“师父,那个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怎么办呀!” 为什么师父还在悠闲地跟三师弟唠嗑? 就不能等出去再说嘛! 宋晏行一本正经道:“这正是你们出手的机会呀!”为什么反过来问他? 李青宁和吕子驭异口同声:“不是你带我们吗!” 他们早上拉人进队的时候牛逼都吹好了。 宋晏行猛地扭头,不敢置信道:“什么?!难道不是你们带我这个菜鸡!!!” 三人面面相觑,李青宁按耐不住了:“等等,难道不是师父你带我们?” 宋晏行双手抱头:“为什么我会给你们这种错觉?”忽然转头:“你笑什么?” 池斐嘴角努力往下压:“师父,我没笑。”他还以为宋晏行真的突破自我了。 宋晏行现在神经很敏感,娇怒道:“你明明就在笑!你干嘛要笑!这种事很好笑吗!” 另外两个师兄也把他当靶子了:“就是!非文你笑什么!” 宋晏行深呼吸,“行吧行吧,我认了。我们现在别动,就在这苟着。” “这是战术,不是怂!”特意强调。可以不打,但自己的声望不能掉,至少不能在徒弟前掉面子。 岂不知他的面子已经被池斐戳穿了许多回,池斐道:“师父。” 宋晏行即刻打住他:“住嘴!先别说!” 他同旁边边缘化的徐缘道:“你的技能是什么来着?” 徐缘的右手立即展出一面扇子似的牌面,神秘的露出半边脸,忽然被一只手推开:“关键时刻别装比,快,怎么搞!” 宋晏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徐缘:“你随便抽三张。” 宋晏行挑准了中间的拿。 徐缘解牌:“下下,万事不宜。结合我们目前的状况来看,恐怕不利。” 宋晏行搓了搓手,“我再抽!” 这次他选了第二张,着急问:“怎样?” 徐缘缓缓摇头:“下下,不具东风。说明我们若要击杀这只凶兽,只差一步才能成功,否则永远失败。” 宋晏行抽第三张,他就不信了,难道他还真活不出这个幻境了? 徐缘似乎是放弃了,他从来没见过连抽三张下下牌的人,“又是下下。牌上的意思说,我们可能会见血。” 宋晏行怒了:“我不玩了!哪有这么黑的啊?” 这时他身边的人上前道:“我来。” 宋晏行已经彻底放弃了,咬牙道:“如果你能抽到张好的,我给你表演一时辰的艳舞好吧。” 他说这话隐隐有立flag的错觉。 池斐的第一抽,徐缘的脸色变了变:“上上,万事皆宜。” 宋晏行淡定地嗑瓜子。他就不信非文下面两张还是好牌。 他比玩的人还焦虑,追问道:“第二张呢?” 徐缘念了出来:“又是上上,万事皆宜。” 宋晏行不信邪了,指挥道:“你再抽一张!” 这下,徐缘的手弱弱颤抖,他也从没见过能连抽三张上上牌的人,激动道:“还是万事皆宜!” “……” “啪嗒”,宋晏行的瓜子掉了一地,一想到要跳一百二十分钟的艳舞,他就心痛如焚!! 池斐微笑地替他捡起来:“师父,别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 我等着你的艳舞呢。 作者有话要说:宋晏行:不!!【震声】 ☆、溃不成军 宋晏行十分痛心,并没有交流欲望,可眼下四人正等待他的决定呢。 “难道我们就在这躲?”李青宁道。 吕子驭喜欢平和,拒绝打打杀杀,他道:“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杜绝危险不是吗?” 李青宁道:“你傻呀,那凶兽闻见我们的气味,必然会寻着过来,到时候还是躲不掉的。” 徐缘点头附和:“确实。我们还是尽早做打算才行,早死晚死都得死。” 他脑袋被人重重一敲:“呸呸呸,乌鸦嘴!” 李青宁一边说一边拔剑:“就算要死,那也得死得体面些!” 他们三人争执不下,反观另外两人,淡定得心不在焉。 宋晏行此时的眉间已经扭成川字,按照他玩游戏的思维,要么苟要么怂,绝不可能迎难而上的。 池斐见他脸上一下子纠结,一下子轻松,温声问道:“师父,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宋晏行怔地一下子站起来,仿佛思量了许久,“我一个人上吧,你们就在原地等候我。” 留下三脸懵逼,“认真的?” 宋晏行神色凛然:“当然。”他还有个系统呢。 系统总不能让他死在这吧!!! 他拔剑斩断了前方的荆棘:“如果结果注定是死,那便是天意,可即便如此,我也要逆天而行。” 剩下的人在吧唧吧唧嗑瓜子:“对对对,你就是上天注定的男人。” “去吧!我的小师父!” 宋晏行不满道:“喂喂喂,你们也太敷衍了,我这么威风的一句话,被你们搞得气势全无。” 不知为何,池斐一听‘搞’字就浑身难受。仿佛有只猫儿在他心尖挠痒痒,还时不时舔上一口。 “哪有呀,我们说得很认真的。” “对三!” “对六!” “王炸!” “你特么出老千啊!” 剩余的人打起了牌。 于是,宋晏行毅然决然地决定拉上旁边的非文:“就你最乖,不带他们三个,我们走。” 池斐声音响起:“师父早上还说我脾气大。” “此一时非彼一时嘛,人要懂得变通,否则有什么意义呢?”宋晏行叹气道:“非文啊,你这人就是太较真!咱怎么说都是师徒了,有些事就不要太计较。” 池斐琢磨着,他这人的嘴根本就是骗人的鬼。 “你为什么无时不刻都在吃?” 宋晏行马不停蹄往嘴里送:“吃才能保证我的智商在线。” 他说罢,池斐默然了片刻。 宋晏行目蹬着最小的徒弟,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说!你是不是在偷偷笑我?” “是。”看他一副要打架的样子,池斐当然是不断挑衅他。 宋晏行勾唇一笑:“随便你笑吧,我才不在意,你笑越大声越好!快笑!”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池斐心中再次失笑,只不过脸上依旧不露声色:“我错了师父。” 宋晏行掏了掏耳朵:“什么?你再小声点吧?” “我错了师父。” 宋晏行不依不饶,一脸坏笑:“嗯?什么??”忽然被人拉进,非文贴在他耳朵上,灼热的呼吸烫到了他最敏感的耳根处,似黑夜里的幽灵低声诱惑着:“我说,我错了。” 宋晏行浑身一激灵,随按住已经出鞘三分的剑,铮一声入鞘。 这一声引来了远处的凶兽,大地剧烈摇晃,仿佛要从他脚下分裂出一条巨大的裂缝,地动山摇间,只见一只巨大的毛绒白色凶兽朝他们这边奔来。 想必就是这只庞然大物引来的震动。没太多时间留给宋晏行选择,他当即拔出了剑,划破了整个夜幕,在窸窸窣窣的林间大喊了三声:“池斐真好看!!!!!!” “……”池斐彻底愣住了。 难道他早就对自己暗生情愫了? 了不得。 在他错愣的瞬间,只见一道微弱的光芒注入了宋晏行体内,两者灵力相合,仿佛碰撞出巨大的火花,那股称之为爆发的背芒在宋晏行身后熠熠升起,连同着他手中的剑一同迸发出无限的可能。 只见宋晏行一个健步,拉上了池斐的衣袖马不停蹄狂奔。 池斐:“跑什么?” “不跑等死吗!你没看见它那胳膊和腿呀!我们怎么打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 他拉着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正好踩上了别的弟子布置的陷阱,一跟头栽了进去,因为牵着人,所以两人一起滚了下去。 这洞穴黑不见天日,深不见底,何况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树叶做掩饰,想注意都难。宋晏行吃了满嘴叶子,“呸呸呸!这什么东西!” 池斐拍了拍衣摆:“大概是捕凶兽的陷阱被我们破坏了。” 幸好这下面是平滑的,没有设置尖刺,否则他们现在已经变成刺猬了。 “这特么哪是陷阱,这是个天坑吧?!”宋晏行点起了火折子,指着道。 头顶这个比他们掉下来的穴口还大,几乎是半个的校场大,只不过岩壁都是些青苔或者刚长不久的嫩枝,无法攀爬。 “我们御剑出去吧。”宋晏行自信道。 天上点缀着寥寥繁星,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明路。 池斐顿了顿道:“师父,我忘记带剑了。” “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忘了呢?用我的剑吧。”出去该打,这也能忘! 池斐故作难堪道:“我不会御剑术。” 他的谎言听起来很生硬,只不过还是能哄骗过宋晏行。 宋晏行淡定地分给他一把瓜子:“吃。” 池斐:“好的师父。” 宋晏行:“你心态真好……操!” 池斐抬眉,只见他右臂被划拉了一道大口子,血汪汪地流,沾湿了他半片衣摆。 宋晏行虚弱地滑坐在地上,麻利地扯下自己的腰带,缠上了手臂,血是止住了,可那凶兽的利爪带着剧毒,若不及时解毒,他恐怕活不出这幻境。 池斐暗暗往他身上传输灵力,摸出一枚药丸给他:“吃。” 宋晏行:“好的徒弟。” 满嘴苦味经久不散,唯有非文身上的衣香能让他好受点,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宋晏行把非文扯到自己身边坐下,两人肩靠肩有个依靠,虽然是临死关头,但宋晏行的心态跟常人就是不一样,他不怕死,他就怕嘴没地方叭叭。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跟一个人这样促膝长谈过了。上一次长谈,还是在千水阁罚抄的时候。 宋晏行忽然大感疑惑道:“诶,我看你出身大族,你怎么连基本的御剑术都不会?你不会在骗我吧?” “我天资愚钝。” 他十四岁一剑镇天下,天资聪慧。 他十八岁突破天人境,绝世奇才。 所有谎言,只不过为了换这一刻温存。 “看得出来。”宋晏行大言不惭。“你长得乖巧伶俐的,咋就是个笨脑袋呢。” 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这种话,即便是他的老师。池斐微微一笑:“我不笨,怎么衬托师父聪明绝顶?” “哈哈哈,非文你可以出师了,你连我的精髓都学到了,那就是拍马屁!”一笑,带着手臂的伤口都疼痛起来。 宋晏行继续挑逗他:“非文,你还挺有趣的。” 他以为非文是那种沉默腼腆时不时神经质的男孩子,没想到有个七巧玲珑心。 剑尊的称赞无非是修为登顶,绝世无双,第一次有人夸他有趣,倒让他不知道怎么说了,默然了会,他道:“师父,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方才抽卡的时候非文叭叭叭问了他一大堆问题,让他神气了会,论阅历资质,非文还远了点呢。宋晏行:“你说。” “欲拒还迎……何解?” 宋晏行差点被噎住了,拍地大笑,“非文啊非文,师父以为你是个小正经,没想到你这么骚!” 他说个不停,完全不让非文有插嘴的机会:“还欲拒还迎?谁教你的哈哈哈哈。” 仿佛出自他口中的是一堆污言秽语,池斐竟有些促然,脱口道:“我不骚。” 没想到引来宋晏行更大的笑声了,“行行行,你不骚,但是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他要笑得喘不过气了,为什么逗小孩这么好玩? 看他是真心求解这个词,大笑过后,宋晏行坐正,憋笑道:“好了,既然作为你的师父,那就有必要替你解答疑惑。” “其实就是表面意思,就跟你练剑一样,张弛有度,该刺的时候刺,该抽出来的时候抽出来,一攻一退,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不怀好意继续笑着:“就是不知道你这种小正经能不能听懂?” 宋晏行的比喻恰到好处,还有些微妙的感觉。 池斐冷笑:“原来如此。”一想到宋晏行早上的话,他……就很气。 他的笑让宋晏行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非文看他的眼神好阴沉,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穴口突然跳下一只不明物体,几乎占满了整片阴影,凶兽捶着自己的胸脯,发出一声极具震慑力的怒吼。 宋晏行捏住了鼻子:“臭死了,它几天没刷牙?” 那股臭味隔着二十米远都能闻到,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捞走了剩下的装备,宋晏行猛然想起早上关常安给的捆仙索,拿了出来:“我们还有这个。” 池斐看也没看,他自然不待见这个东西,冷冷道:“不必。”便拔出了宋晏行腰间的剑,这剑是宋晏行在稻花城随便买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看起来甚至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可这剑要是在池斐手中,那就大不同了。 长剑一出,皑皑寒光四散而出,犹如他当年在熙春峡顶峰拔出了‘不孤’一样,挑破夜幕间,一道锋利的剑光朝阴暗处的凶兽劈了过去,那凶兽在幻境中修炼已久,懂得如何躲藏,只不过还是被伤到了皮毛。 这一剑激怒了凶兽,它四肢并走,带着凶狠的气息奔了出来,这才让人看到了它的真面目。 宋晏行:“这长得也太磕碜了吧。” 这些低级凶兽常年盘踞在阴暗处,不见日光,因此也就随便长长了,虽然低级,但面对的都是没有实战经验的弟子,所以见过它们的人,多者要么死,要么半死不活。 宋晏行以为这种东西只能在电视的五毛特效中看见,没想到长得还真是五毛特效。 他向来嘴才是武器,问池斐道:“它听得懂人话吗?” 它会躲招,说明已通人识。 宋晏行骂骂咧咧,尽往那凶兽的痛楚上戳:“你怎么长得这么寒碜呢?你妈呢?你妹呢?你是什么血型啊?你什么星座啊?你喜欢——” 凶兽原本暴怒至极,愣是乖乖在原地听完他这番话,悠悠开口:“你骂人呢?”说得别别扭扭,听起来像“恁麻棱呢。” “卧槽!它怎么会说话!”宋晏行缩回了池斐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成精了!救命啊!” 凶兽会说人话已经见怪不怪,只不过他没听过而已。 池斐以为他想玩,所以没有立即挥出下一道剑光,反倒让了让路。 宋晏行畏畏缩缩,忽然福至心灵,“老兄,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别打打杀杀行吗?我们来玩别的。” 池斐好奇地看着他,心说:玩什么? 凶兽乖乖站着,似乎默许了宋晏行的话,吱吱呀呀道:“嗦。” “这样,只要你能念对我的话,你随便杀我,我绝不反抗。如果你错了,那你得任我宰割。”宋晏行眨了眨眼睛。 凶兽本来就一条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吼。” 还挺蠢萌的,宋晏行心想。 随即颇有气势喊道:“你听好了,要一口气说完,否则不算。” “泥听好了,腰一口气嗦完,否则不算。” 宋晏行瞪眼:“我不是让你说这个。” “窝不系让泥嗦这阁。” 宋晏行:“刘奶奶找牛奶奶买榴莲牛奶,牛奶奶说榴莲牛奶已经卖给了柳奶奶!” “牛、奶奶……柳刘刘奶……”凶兽像个咿呀学语的小婴儿,憋不出来,干脆哇一声哭了。 宋晏行插腰大笑:“哈哈哈哈!我还治不了你这个NL不分的?” 凶兽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婴儿,竟然还抽噎起来。 一旁观战的池斐彻底被刷新了三观,还能这样玩??他扶额,原来人们常说的,说话也是一种技能,是这么回事。他今天算是在宋晏行身上见识到了。 宋晏行转头问:“咋办,它还哭呢。哭就哭,哭那么难听。” 听到他这句话,凶兽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池斐无奈道:“你心生怜悯,可以放走它。” 宋晏行比了个双手合十的姿势:“我佛慈悲。” “?”池斐突然担心他会不会因此突然顿悟,然后出家,从此青灯古佛常伴一生。 宋晏行上前道:“你走吧,我们不杀你,以后见到我们绕道走,懂吗?”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企图恐吓弱小无助的凶兽。 “哇呜呜呜呜。”以前都是凶兽吓别人,它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宋晏行也不怕了,心想这怪兽只是长得恐怖了点,心智还像未开化的小孩,捏住了它的嘴:“别哭了,你哭声真的很吵,扰民!” 凶兽瘫坐在地,一抽一搭地看着他,头顶忽然弹来一道灵光,夺目的白光间,宋晏行手下的凶兽摇身变成一只温顺无害的小白兔。 远处的池斐收了手,假装惊叹道:“原来它真身是只兔子?” 他的演技可以说很拙劣,但宋晏行正在兴头上,所以没看出怪异的地方,皱眉道:“咋回事?怎么说变就变?”他提起了兔子耳朵:“嗦!” “啾啾啾!”兔子挣扎着从他手中挣脱了,扑向池斐怀中。 宋晏行目瞪口呆:“它只喜欢你啊。” 这凶兽本来就是池斐投掷的,他从世间各个角落搜寻而来,有些从小养的会依赖他,很听他的话,只恐吓路过的弟子,不会真的伤害他们。但有些养大了,笼子都关不住了,性情暴虐,嗜血成性,往往杀人于股掌间。 “臭兔子,迟早把你做成麻辣兔头!”宋晏行恶狠狠道。 池斐怀中的兔子浑身发抖,小脑袋拱着池斐温暖的胸膛,不断蹭啊蹭,似乎想把自己蹭秃皮。 “你给我起来!”宋晏行一把把白兔抓到自己手中,指责:“谁允许你跟我家非文这样过分亲密的,保持距离,懂吗!” 兔子不满地挣扎,被宋晏行一把提起来展现给池斐看:“看!还是只公兔!” 池斐想起契约上的某条:不得与其他人搞暧昧,否则一切按律处理。 不禁想笑,突然问:“师父,你的契约究竟签了多少人?” 宋晏行含糊道:“十几个吧。”他要在徒弟面前挣足面子。 池斐把兔子夺回,略气愤:“那我养只兔子怎么了?”他还要养一窝!一窝!! 兔子终于忍不住了:“大哥们行行好,放锅窝叭!” 于是两人就此问题争执不下,兔子灰溜溜跑了,不是两人放走它的,它第一次觉得兽生如此挫败,它竟然是自己心甘情愿走的,呜呜呜,没脸做兔了! “不准!反正就是不准你养其他!万一它们修炼成精,勾搭你咋办!”宋晏行终于说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放现代吧,艺人养个猫猫狗狗他才不管,可现在不一样!那些鸡鸭鱼兔都能成精,谁能保证他的清纯小艺人不会被勾走魂啊! 更何况是非文这种又单纯又执拗的。宋晏行不得已拿出了捆仙索,轻轻打在手上:“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我告诉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现在我就要好好教育一下你!” 池斐不怒反笑,掌中暗暗蕴结灵力,只见宋晏行手中的捆仙索忽然反转一缠,把他双手紧紧捆住了。 宋晏行涨红了脸:“搞什么?” 池斐有些挑衅地说:“师父不是要打我吗,出手吧。” 他牵上了末端的绳扣,轻轻把宋晏行往自己身边一拉,那具温暖的肉体随即撞入他胸膛,对上一双无辜的眼:“恩?师父,说话。” 宋晏行始料不及,没想到小小一条绳子还能叛变,什么三无产品!他双手抵着池斐的胸膛,几乎能感受到池斐狂烈跳动的心脏,微微后退,撞上了背后的墙面。 他现在像只逮捕的野兽。 为什么非文看起来那么坏啊! 池斐慢里斯条地靠近他,连带着身上的淡香都成了压迫性的攻击,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晏行:“一前一后被夹击,当如何?恩?” “自、自保啊。”宋晏行愣愣道。看着非文乖巧的面容中带着邪气,他不禁有些失神。 这张脸似乎在哪见过。 池斐轻轻捏着他的下巴,游走在他的敏感地带,“若四面八方,师父应当如何?” 他这个时候喊的师父,就和以往的意味不同了,带着些敏感的恶趣味,更多的想看宋晏行脸上羞愧的表情。 宋晏行脸烫得冒气,忍不住道:“美人计?” 池斐幽深的双目紧盯着他,唯独这个角落没有月光照亮,两人的呼吸在黑暗中愈加真实起来,他像条恶犬,无形的招式几乎让宋晏行溃不成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互相挖坑互相跳~ ☆、你喜欢吗 每条血管血流加快,宋晏行脸红得可怕,掌心攥得泛白,肆意游走的手已经从他身上抽开了,随之代替的是一阵寂寞空虚。此时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非文真是个变态。竟然这样逗他。 “解开!”他命令道。 池斐含笑盯他,唯恐这只猎物会从他眼皮下溜走。宋晏行如此神情,只会让他更想在进一步。 可是不行,因为小师父已经替他解释过欲拒还迎了。 该抽身的时候要抽身。 以为他无视自己,宋晏行气得想咬人,忽然停顿下来的动作让他无比烦躁,重复一遍:“帮我解开!” “不解,你这样挺好看的。” “???死变态!” 池斐双眼一眯:“你再说一次?” 说不出是不满,还是真想听宋晏行骂他。 宋晏行从未这样占下风,此刻受限于人,最可恨的是眼前的人竟然是他的三徒弟,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太恐怖了! “你欺师啊!” “哦?我哪里欺负师父了。” “……操!”他的双手忽然又被强行压在头顶,对上一张戏谑的脸。 “我以为你是只兔,没想到你特么是条狼!” 如他所说,池斐只是在某些方面‘无师自通’,还不至于口蜜腹剑,十恶不赦。 池斐终是松开了他,不忍再看宋晏行这副眼角泛红含泪的样子。 宋晏行双手解救,第一件事就是抡了小徒弟一拳,不偏不倚打在他胸膛上,疼得跳脚:“你肉怎么这么硬!……操痛痛痛!” 池斐岿然不动。 宋晏行眦睚必报,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恶狠狠揪上了他的衣领:“刚才你……你……”想了半天,发现没有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刚才你搞我时,有想过下手轻点吗!”好像这么说也不对,非文又不是打他,但那也算折磨了,要生要死的。 池斐似笑非笑,这个笑容酸味十足。他的心正在被一股无名的火燎烧。 宋晏行揉了揉手腕,又是自讨苦吃。 这时,明朗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一只孔明灯,与夜幕中的闪烁星尘不同,孤孤单单的摇曳在半空中。 宋晏行:“那是什么?” 池斐低眼看他,眸光如同星尘:“其他弟子在庆祝胜利吧。” 宋晏行没好气地说:“哦,走吧,找他们会合。”手忽然不被人拉住,脸阴沉着:“干嘛?还想再绑我一次?” 池斐摇头,静静看着他。 他莫名其妙,宋晏行一头雾水:“干嘛?”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头顶忽然爆裂出一声巨响,只见浩瀚无垠的黑夜中炸出一朵五彩绚烂的烟花。 宋晏行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小心脏被吓了一跳。 缓了缓:“又搞什么?” 刹那间,成千上万上把神剑集体漂浮在半空中,池斐微微抬手,缓缓落下,所有的剑从高空坠落,彻底挑破这夜残幕,一道道白光在黑夜中滑下,摩擦出巨大的火光,黑暗的幻境中此时如同白昼。 天光之下,几千只孔明灯一同缓慢升空,所有‘佼世明珠’被打磨成了细粉,伴随着萤灯缓缓落下,在半空中闪闪发亮。 恍惚间在灯辉熠熠中看见了人间太平盛世,所有恶归于黑暗,所有善于此刻迸发,一点一点蚕食着光阴的影子。 所有考核弟子驻足观看,一同看着天上的奇景,这一刻恍如置身山河中。 “人间最壮阔的美景,大抵如此。”吕子驭不肯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 李青宁已经被震惊到说不出话了,他没有文人骚客的修养,只道:“这么多剑和灯,得不少钱吧?绝了!绝了!” 修真界首富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三人痴痴地望着,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进来打怪升级的。吕子驭忽然回神道:“对了,师父不是交代过我们吗!” 李青宁也反应过来了,想起宋晏行对他们的交待:“对对对!现在这个时候正好。” 他们从储物囊中摸出了几箱不明物体。 “火折子谁带了?” “我这有,给你。” 箱子上印着‘宝圭坊’的字眼,让人联想到了神秘莫测的东西。 三人把东西摆好,李青宁一边捂耳一边点燃□□,火光滋滋滋烧得很快,冒了烟,可还不见有东西冒出来。 “师父不会被坑了吧?” “怎么会?这是宝圭坊的东西诶。” 徐缘更是一头雾水,大家不是进来考核的吗?为什么还玩起烟花来了?? 李青宁在一边打岔:“徐兄,你放心!我们说了会带你出去,你放心吧。” 徐缘担心的不是这个,不过也来了好奇心,问:“我也要玩。” 就在他说话的一瞬间,一团光忽然从他面前射上天空,吓得他滚到了两人身边。 “宝圭坊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 ‘日月星辰’照亮了整个天空,光隙间依稀是日月同辉,万物于此一刻相聚,紧紧相拥。 另一头,掉进穴里的宋晏行嘴角上扬,看来两个徒弟没有辜负他的希望。 许久才开口:“池斐,你喜欢吗。” ☆、夜尽天明 “叮咚!感情值已经达到策马奔腾。” 宋晏行无形一笑,心情大好,此时系统的声音自动在他脑海中响起:“亲亲已与目标达成相应亲密度,鉴于亲亲的良好表现,此次任务可获得双倍奖励!” 宋晏行已经不在乎其他了,只想赶紧问下一个任务是什么,此时他还没意识到系统一直在坑他。 “请竭力帮助剑尊风靡修真界!” 他心心念念的一步终于来了?! 宋晏行默认接了任务,脑子里已经想出了十几个替换方案,有池斐这张脸,还怕他不火?一想到能数钱数到手软,他就开心。 只不过他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系统给的任务总是模棱两可,风靡?什么程度才是风靡?有口皆碑,还是人人喊打? 池斐还没发现他的异样,短暂的沉默后,“你早就认出我了。” 宋晏行一脸得意:“你当我傻吗?你这张脸绝无仅有,非文不就是个‘斐’字。” 池斐是把他当傻子了? 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还嘱咐两个徒弟看情况放‘星月星沉’。 宝圭坊主果然没有骗他,那他前面要死要活的缠着池斐干嘛?以后用礼物刷!刷爆! 池斐没有说太多,只是微微一笑:“走吧。” 宋晏行愣然,他以为是池斐被自己戳穿不好意思了。 黑夜中的萤灯依旧缓缓上升,烟花灿烂,在巨响下,这处穴口显得格外冷清寂静。 宋晏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小跑上去跟在池斐身后。 一路无言,另外三人在路口与他们对接。 李青宁挑了挑眉。 宋晏行笑得漫不经心:“走吧,我们还要继续过关。” · 几日后,能从幻境中出来的只剩一半人,宋晏行的队伍毫发无损,甚至在里面烧烤打牌,像办了个老年旅游班。 次日,常青院的弟子正式被授予入门弟子校服,每人手持一枚出行令牌,在校场里一一点阅。 东峰主看到出来的弟子时,心里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庆幸宋晏行没死,还是满意他没给自家丢脸。 捋了捋胡须:“看来以前是为师大错特错。” 关常安也松了口气,师父难得对宋晏行另眼相看,“师父为什么这么说?” 东峰主目光沉着,他眼光毒辣,绝不会看错人的。 “你看其他人出来时,就他一个在笑。” 关常安愣道:“他以前不爱笑的呀。” 甚至都不爱哭,或者涂满胭脂装疯卖傻。 “逢凶化吉,那都是他的本事。”东峰主不知叹气多少回了:“这样的人在哪都吃香。” 峰主已经暗暗料想,将来修真界必定多一号神人了。 点阅仪式进行到一半时,宋晏行就溜了,他刚换上的新校服被扔在一旁,因为天实在是太热了,堪比三伏天,蝉鸣不断,热浪扑面。 他寻了处阴凉的小亭打起瞌睡,院子里静的只有风吹的声音。 不一会,脸上多了根毛绒绒的东西在扫荡,一掌拍开:“别闹。” 岂料想戏耍他的人不仅不停手,还肆虐起来,使劲挠他敏感的地方,直到宋晏行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常洛?怎么是你。”宋晏行揉了揉眼醒了。 关常洛有些失落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自从考核过后,宋晏行都懒懒的,懒得说话,懒得动弹,歪歪斜斜靠在背后的柱子上,“不是啊。” 关常洛稍微露出笑容,看起来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给!” 宋晏行还迷迷糊糊呢,忽然睁大了眼睛:“这?” 关常洛不好意思地笑着:“当初契约上说好了的,每个月收入要抽成给你。我……我……”他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宋晏行眨了眨眼,他差点忘了这茬!拍了拍关常洛的肩膀:“很好。” 想当初他坑起关常洛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这才正色打量起关常洛来,惊觉发现许久未见,关常洛的气场越发利落了,可以说在视觉方面有很大的进步。 宋晏行忍不住摸了上去,“我真是挖到宝藏了。” 他坑关常洛时,只不过觉得他好看,没想到这人的自我管理能力这么强。 关常洛在他面前依旧腼腆,被宋晏行的手摸得浑身僵硬。 “绝了。”宋晏行只是稍微碰碰而已,并没有想其他。 “好好保持呀,以后你去钱庄,打到我户上就行了,不必亲自拿给我。” 关常洛暗自神伤,宋晏行怕他想太多,道:“你别多想啊,我只是觉得跑来跑去的太麻烦。” 两人正在洽谈,走廊尽头忽然出现第三个人。宋晏行抬眼一看,心惊肉跳,赶忙撤回了手,嘻嘻一笑:“池师兄!” 这个场面,仿佛是池斐来捉奸。 池斐淡淡看了眼就移开了目光,毫不在意,眼光全落在黑衣男子身上。 关常洛见他穿得不一样,以为他的熙春峡的高级弟子而已。扯了扯宋晏行的袖子:“我们去别的地方说吧。” 宋晏行愣道:“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岂料他们二人窃窃私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调情,池斐忍不住抬脚走了过去,连带着的风都含着杀气。 “你们在干什么?” 这句话又是何等的耳熟。宋晏行一下子跳开了:“没干嘛啊!” 随后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想了想再度补充:“我和他是清白的!” 场面一度十分僵硬,宋晏行插在中间解释,徒增微妙的气氛。 关常洛垂眸,一派温柔似水:“我改天再来找你。” 临走时又回头道:“下次你想摸多久就摸多久。” 留下一笑,深藏功与名。 “……” 宋晏行瞪目结舌:“操!你特么说清楚啊!” 这个憨憨这么坑他?! 耳旁一声冷笑,笑得宋晏行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只好摆正脸色赔笑:“师兄,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就是个憨憨。” 不对,他为什么要解释? 可明明越解释越说不清,他就是不想池斐误会。 两人自从幻境出来后就没见过了,还不至于生疏,但宋晏行就是觉得,他和池斐间多了层隔阂。 宋晏行发挥话痨特长:“师兄师兄,你不庆祝一下吗?熙春峡从此多了个和你一样帅气逼人的小师弟!” “有什么好开心的。”池斐故意泼冷水,他想小小报复一下这个小忽悠精。 宋晏行继续叨逼叨逼:“为熙春峡壮大规模呀!” 池斐迟疑道:“你?” 这个迟疑的语气给宋晏行造成了打击:“呜呜呜,连你也不喜欢我了。” 他的撒娇像杀猪刀,鬼哭狼嚎,实在扰人耳目。 池斐于是取出了一柄剑。 宋晏行伸手接过:“这是入门礼物吗?” 殊不知他没入门时,收到的恩惠早比旁人多得多。 这是上万把剑中铸出来的精品,削铁如泥,挥风是刃。其中耗费的心血自不必说,吕钦河可是为这把剑熬秃了头。 这是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剑。 池斐:“取何名?” 宋晏行沉吟片刻:“天明。” “夜尽天明。” 犹如那夜的天光白昼,万家灯火。 ☆、旷世奇恋 尼古拉斯狗剩和维多利亚狗蛋两只鸟儿咿呀咿呀唱着歌,每日盘旋在秋千上秀恩爱 ,时不时你拱拱我的毛,我啄啄你的头。 宋晏行蹲在下面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自从他把鸟放出笼子后,它们就像到了片新天地,每天都在撒欢。 早晨是所有弟子练剑的时间,没看会他就起身走了。 校场上的弟子们挑转勾刺,每一招都带着无限冲击力,宋晏行懒洋洋地把剑放在一旁,随机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看他们练起剑来。 弟子们似乎默认了他不一样,所以没人多说什么,有的还上来给他送吃的。 不一会,远处走来一介黑色身影,遮住了宋晏行的视线。 “咦?你们还没回去啊。” 关常洛:“恩,大会已经结束了,但是师父命我留守在此。” 宋晏行:“他不会也要把你赶出西峰吧?” 关常洛摇头:“师父让我在此做客卿。”顿了顿:“以便参考熙春峡的训练方式。” 宋晏行“哦”了一声:“偷师啊?” 姑且是这个意思……他们西峰的剑法太差了。 “一个比一个鸡贼。”宋晏行道:“那你练套剑法给我看看呗。” 关常洛点头,踩起脚下的一把剑顺势握住了,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有攻有退,不愧是能来大会的西峰弟子。 宋晏行观察过他们的剑法,每个家族都有每个家族的特点,譬如熙春峡的剑法就不同西峰的张扬,连刺杀这个动作都是内敛的。 剑毕,宋晏行鼓掌:“好看。” 姑且把他的好看当成好厉害吧。反正宋晏行只能看出动作的花样,到底实战如何,他一点都不关心。 “谢谢……”关常洛把剑放好,坐在他身边,“你还会回去吗?” 宋晏行嗤笑一声:“回哪?东峰?还是西峰?” 哪都不是他的去处。 略微失望,关常洛以为他对这两个地方失望至极,叹了口气不太开心:“那以后……也没人帮我了。” 宋晏行诧异道:“怎会?原来你担心这个啊。”他使劲瞅着关常洛:“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怕你还来不及呢。况且你现在又不回去,怕什么?” 关常洛假装点头,其实他根本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担心两人以后见面的次数会变少。 宋晏行:“你前途很好的,年轻人放宽心去闯吧。” 他嘴里总是“年轻人”“小孩子”地叫,关常洛有点想笑,好奇他哪来那么多奇思妙想:“我们一样大。” 小屁孩。宋晏行道:“吃吗?” 关常洛接过了酸梅:“你喜欢吃甜口的?” 宋晏行摇头:“其实我喜欢吃辣的。”无辣不欢那种。 “那我看你吃的都是甜的。”关常洛发现他零食袋子走到哪带到哪。 “因为辣是痛觉啊。”宋晏行:“我喜欢吃辣,但平常我就吃甜的。” 关常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当某天你被所有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时,你就不会想吃辣的,你会拼命寻找甜食来麻痹自己的口腔。”宋晏行不在意一笑:“因为日子已经很苦了,所以要弄点甜的当调剂品。” 关常洛想起自己在西峰里悲惨的日子,那时候他似乎什么都不懂,逆来顺受,宋晏行忽然劈头盖脸这么些话,砸得他有些怅然。 宋晏行刚想把袋子扔给他吃,让他好好品味一下人生,忽然想起上次的事,愤怒道:“差点忘了跟你生气。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池斐差点把我杀了!”他拿回东西:“不给你吃!” 池斐? 关常洛还以为上次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而已,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剑尊啊。他摁住了宋晏行的手,两人僵持不下。 好死不死,这时池斐刚进校场,准备巡查有没有偷懒的弟子。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宋晏行在跟人纠缠不清。 他刚从千水阁下来,抱着拂尘,冷眼看着他们二人:“不好好练剑,在这干嘛?” 在质问。 宋晏行撒手:“休息休息嘛。” 关常洛拍了拍衣摆,并没有表现出惊慌或者畏惧的样子,很自然地面对池斐:“剑尊大人好。” 原来见到池斐要这样行礼吗?宋晏行也跟着假模假式:“剑尊大人好。” 呵呵,之前还喊他师兄呢,转眼就是剑尊大人了? 宋晏行自行解释:“刚才剑尊大人问我为什么不好好练剑,报告剑尊大人,因为我的腰扭伤了,不能进行大幅度动作。” 池斐沉着脸:“什么时候的事?” 宋晏行:“就今天,刚才。”张口就来。 关常洛默默退出了修罗场,跟校场上的弟子们比起剑法来了。 “伤的真是时候。”池斐冷冷道。 不知为何,宋晏行总感觉他对自己说话变得刻薄起来,忍不住道:“不信我给你看看。” 他心里是打准了池斐不会看才故意这么说。 池斐没眼看:“不必了,腰伤就好好休息,跑出来干什么?” 宋晏行嘻嘻一笑:“我这不是爱学习嘛,就算不能练,那看看他们练,陶冶陶冶性情不好吗?” “行。”池斐抿嘴笑了:“既然如此,你每日上千水阁,我亲自教你用剑,顺便替你治疗腰伤。” · 于是每日一大早,宋晏行的行径和众人相反,轮到两个徒弟拍他肩膀了,语重心长:“师父,得罪了剑尊大人,你自己多保重。” 吕子驭宽慰道:“我觉得剑尊人还是很好的,他不像校场那个老师那么严厉。” 李青宁:“是呀,而且你还是独一份呢,他亲自教你呢!” 宋晏行:“给你独一份你要不?” 李青宁猛摇头:“我可没那个福气。不过说真的,师父,你上次为什么要我们在幻境里放烟花呢?” 宋晏行艰难道:“说了你们也不明白。” 他揉杂出一脸深沉,看得两人心头一惊,叹道:好一段旷世奇恋!卑微弟子心悦高贵剑尊大人,死缠烂打样样精通,只为博得那高龄之花一笑。 都快把他们感动哭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剑和孔明灯是谁安排的,我们当时也只是推波助澜而已,那个气氛下我们就把你的‘日月星沉’放了。” 宋晏行欣慰:“谢谢,效果很不错。” 李青宁凑过来继续八卦:“这两天好像没见你和剑尊大人在一起呀。” 宋晏行把他的头摁开:“管那么多呢。” 啧啧,卑微又痴情的弟子一心向东流,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青宁连书名都想好了,就叫‘冷酷剑尊的痴情儿’。 “好啦,我们去校场了,师父你自己多保重。”李青宁勾着吕子驭的肩就走了,路上源源不断地跟他讲解自己脑海中勾画的剧情。 吕子驭正色道:“青宁,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李青宁:“我就是臆想一下咱师父绝美的爱情故事。” 吕子驭:“你这爱情太老套了,大家都不吃这个了,你醒醒吧。” 李青宁不服:“哼,我不管,反正一个落魄一个高贵就是能衬得起来,古往今来哪个不是这样?两个人经历千山万水的磨难后走到一起的比比皆是。” 古往今来都搬出来了,李青宁还举了几个例子。吕子驭听罢笑了:“好吧,这样对比起来,你说的还算有趣。” “你别当修士了,去当个文人墨客吧。”吕子驭道。 李青宁狠狠地搂着他的肩膀,用力压着:“那我第一个就写你!” 吕子驭舒展笑颜:“你要怎样写我?” “你三岁沦落街头,七岁被人捡走,十岁进入神秘宗门,十六岁惊绝天下,二十岁坠入魔道。” 李青宁兴高采烈地说着,忽然被吕子驭打断:“等等,为什么二十岁变故这么大?” 李青宁恨不得敲开他的榆木脑袋:“你傻呀,这是转折!亏你刚才还说我老套呢,主角要是不搞点腥风血雨,哪来的爽点嘛。当然啦,主角最后肯定是洗白的,因为他绝对是被人冤枉的。” 吕子驭愣愣点头,他没看过市井闲书,李青宁越往后说,他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化。 两人说着说着,迎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他折扇一合:“说什么说得这么激动呢?让我也听听。” 吕子驭高兴道:“哥!” 李青宁也跟着喊哥。 吕钦河刚从外面回来,虽然一脸疲倦,但还是很快换上了笑容,几日不见,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了。 “好了,我就是趁空来看看你的,不错,听峡主说,你们是他带过的最好的一批弟子。” 他忽略了峡主那句“资质参差不齐”。反正吕氏的弟子没有一个是平庸的。 吕钦河正对他们的话感兴趣,追问着都说了什么。他总是对这种八卦小事情很上道,特别是关乎到他好友池斐的事情上。 巴不得长十只耳朵听。 李青宁如实把当日的场景都说出来,譬如他们师父怎么安排他们放烟花,譬如他们师父怎么认出剑尊大人,诸如此类。 吕钦河听得哈哈大笑,他甚至能想到池斐那副吃瘪的样子了。 “有趣有趣。”吕钦河道:“方才你说要写话本?写!我资助你一笔钱,你把他二人的故事都写进去。” 吕子驭:“哥,这不好吧……” 吕钦河道:“有什么不好的?博人一笑啊。” 坑起好友来,总是能笑得没心没肺。吕钦河说资助还真资助了,拿了笔钱给李青宁:“要什么宣纸和笔墨你随便买!” 李青宁愣了,他只是随口说说,怎么还听得起味了? 所有事情说完后,吕钦河摇着扇子走了,边走边笑。 吕子驭已经习以为常:“他没疯,只是傻了。” 两人一同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 ☆、结为道侣 千水阁。 宋晏行拖着剑上来了,池斐正在庭前抚琴,见他来了,收好了琴起身。 宋晏行:“今天练什么?” 池斐:“不急,你先蹲上一年的马步。” 宋晏行一下子像被打了霜的花,奄奄的:“我都蹲了快半个月了。” 每次他以来,池斐就会在书案前冲茶,然后优哉游哉地看他。 说给宋晏行当老师,就给他当老师。 宋晏行就辈分问题纠结起来:“以后我到底喊你师兄,还是喊你师父?” 池斐气还没消,“随你。”以后还有你喊的。 宋晏行越来越摸不懂这个人了,他才不会老老实实照做,把剑放在一旁,坐在了池斐身边,偷懒的心昭然若揭。 池斐也不拆穿他,静静喝茶。 宋晏行拿了串葡萄吃起来,“师兄,你觉得你在修真界出名吗?” “什么意思?”剑尊二字谁人不知。 宋晏行没皮没脸的一笑:“我就是想让你的名声在修真界爆炸!”他比了个很大的手势。 池斐对虚名并不在乎,因此淡淡道:“你又有什么坏心思?”这个忽悠精。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宋晏行一脸受伤,剥好橘子讨好他:“吃嘛,师兄。” 他叨逼叨逼的让别人都受不了了,唯独池斐能忍他这样。 池斐抬起眼微微一笑:“其实你的提议挺好的。” 宋晏行来了精神,“是吧,师兄,我要为你正名!” 池斐轻声道:“我还有个更好的办法,你我可以结为道侣。” 届时,还怕不能震惊天下吗。 * 熙春峡上红杖十软,彩蝶纷飞。 各大家族的亲信连夜奔赴于此,前来恭贺这桩喜事。 熙春峡主拍了拍东峰主的肩膀:“老友,从此你我也算是亲家了。” 东峰主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这几天他被这个消息闹得神经衰弱,“不敢不敢。是那个……是小宋沾了剑尊大人的光才对。” 熙春峡主一脸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即使叹气,又是满意,他以为他最得意的弟子池斐对情爱之事不敢兴趣,没想到还是池斐自己提起要和人结为道侣的。 场面很隆重,几乎有头有脸的人都到场了,大家纷纷在谈论起两人: “什么?我听说剑尊的道侣是个刚入门的弟子?” “不会吧?这么草率?” “据说剑尊有退隐世事的准备?” “什么?剑尊的道侣是个疯子?” 婚礼持续了七天七夜,熙春峡内万物同喜,每一处都喜气洋洋,这让常年素净的地方看起来像人间的风月所。 至于两位正主,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过,有人说他们去度蜜月了,有人说他们浪迹天涯再也不回来了,总之没见到人,其他人众说纷纭。 熙春峡主解释道:“诸君,万分抱歉。他们二人早在七天前便离开了熙春峡,于此不过是请诸君见证这个仪式,没有其他意思。” 众人点头,原来如此,算了,见不到人,蹭两顿饭也好。 亏得这场仪式,弟子们休了七天假期,他们也在谈论这件事。其中当属宋晏行的两个小徒弟被问的最多: “你们师父是怎么勾搭上剑尊大人的?!” 李青宁总是摆摆手跟人说:“我师父魅力大,他们两天造地设一对,看不惯你可以不看啊?” 他很气,因为这群人说师父配不上剑尊。 吕子驭对此也是很无奈,一边应付其他人,另一边还要应付自己的亲哥,这句解释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他们确确实实结为道侣了,并不是我师父逼迫剑尊大人的。” 双方都是有这个意思的。 但眼下两个人突然不在了,剩下一堆烂摊子交给他们。 吕钦河扇子一展,他啧啧道:“池斐真是等不及了,下手这么快。”嘿嘿一笑:“让你们师父当心咯。” 毕竟池斐心机之沉,连他都算不出来。 吕子驭无奈道:“哥,你就别揣测那么多了。再说了,剑尊大人又不会伤害师父。” 吕钦河:“你傻,以为你哥跟你一样傻吗?池斐这么想与他结为道侣,必定有事。” 他势必要把阴谋论三个字贯穿全局。 吕子驭:“……他们就不能是互相倾慕的?” 李青宁也憋出一句:“就是呀,我们师父那么单纯不做作,在哪都讨人喜欢,说不定就是剑尊这颗老铁树相中了他。” 虽然说的是反话,但维护师父的尊严,义不容辞。 吕钦河生生被他这话噎了回去,想继续挑事:“老铁树?你还真敢说。” 然后,他捏造出几个并不存在的事情,譬如剑尊池斐从前的风流史,剑尊的某某某任喜欢什么颜色。 一边说不忘吩咐李青宁:“快用笔墨记起来呀!素材,这些都是素材!” 李青宁哦哦了两声,傻里傻气地拿出小本本记着。 吕钦河扇一合,必定是想坑人了,几句举足轻重的话张口就来。当然了,他自己坑起好友来也是一把好手。 李青宁的脑子急速运转,笔嗖嗖嗖地写,比他练剑还勤快呢,忽然疑惑道:“原来剑尊以前都干过这些事吗?!” 吕钦河说得气都不带喘一口的:“我们再说说池斐的第一百零八件事——” 亲弟弟打断了他:“哥,够了。”你编的我都听不下去了,烂俗!庸俗! 李青宁叼着笔,支支吾吾:“子驭,你明明就很八卦嘛,为什么不让你哥继续讲。” 吕子驭一脸“你傻啊”地看着他,把他的笔没收了:“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我们还得去练剑呢。哥,我们走了,拜拜。” “诶诶诶我还没写完呢……”李青宁被他拖走了。 剩下的人大笑起来,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好好还了池斐上次坑他去宝圭坊的事。 上次池斐给了他一个牌子,让他去兑东西,他自己本来也有需求,但想着好友优先。谁知池斐这个人竟然同坊主说了几句话,彻底把他坑惨了。 所以每次坊主都不让他进宝圭坊,并不是因为他杀妖,而是池斐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坊主不妨想想,他每次嬉皮笑脸的来,若不是为宝物,那又为什么?” 坊主愣了:“难不成是为我?” 所以今天他要报这个仇,哼哼,就让误会在这对年轻道侣上消磨吧。 ☆、喊我道侣 稻花城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有牵着马运货的商人,有背着斗笠的无名修士。 七日前,池斐忽然提出结为道侣的事,宋晏行吓了一条,沉吟了许久,分析了利益伤害,得出结论后就答应了。 反正和池斐结为道侣,他又不吃亏,况且是池斐自己提出来的,离他的计划就更进一步。 不过他不明白池斐为什么要下山,他们现在不是应该在熙春峡内受众人恭贺和敬酒吗? 池斐牵着缰绳走在前面,夕阳渡在两人身上,倒影出两人的影子,走过了集市,他们现在已经出城了,并且离稻花城越来越远。 两人一马慢悠悠地走着,仿佛是在消磨这漫长的时光。宋晏行坐在马上,夹着马腹啃苹果:“师兄,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啊?” 池斐的声音极淡:“仇家太多。” 宋晏行笑呵呵的:“我们结为道侣是我们的事,难不成你的仇人还能找上门?” 还真被他说中了。只不过这个仇人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仇人,是看不见的仇人。 “觊觎熙春峡的人很多,我不可露出破绽。”只要他稍显脆弱,一道小伤口就会被撕成巨大。 宋晏行不解其中意思,“剑尊也没那么好当嘛,天天提心吊胆的。” 池斐笑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宋晏行从马上跳下来,与池斐一起走在种满桃花的夹道上,“说的也是。所以师兄,你千万要好好保护自己。” 池斐:“你怕我死?” 宋晏行点头,池斐要是死了,那他也完了。 “不会的。” 他自己提出的,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一方面,他灵力无法凝聚,熙春峡等于少了一个保护屏障。若他的小道侣能为熙春峡添一砖一瓦,那也对得起他了。 只不过他的私心更重。他这番带宋晏行下来,已经拂了很多宗主的面子了,相比于此,他更愿意看到宋晏行笑,而非在仪式场面被人刁难。 届时,必定有人质疑宋晏行的身份,所以他选择下策。 稻花城十里外有处僻静的小宅子,一派文人雅客的作风。这是池斐产下的房子,里面打扫得很干净。 宋晏行眼睛露出精光:“师兄,你到底有多少资产啊?” 这得好多钱吧? 池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把马牵好了。“我大概还有几千个这样的吧。” 宋晏行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天喊地:“师兄,我宋某人今天就屈服于你的魅力之下了,生是你的人,死也要做你的鬼!” 池斐从马的行李中掏出一颗糖,扔给他。 宋晏行囔囔道:“哼!你打发乞丐呀!” 池斐总算发现他贪财这件事了,原来他之前一直做错了。 摸出一叠银票:“不吃糖?那这个呢。” 宋晏行的眼睛闪闪的,感动道:“吃!我吃这个!” 池斐递给他,还没等宋晏行拿到,他的手猛地缩回来。 “……”当逗猫逗狗呢? 宋晏行气鼓鼓道:“干嘛呀,不给就不给,还逗我,有意思吗?”说罢假装生气自己拿好自己的包裹,反向走出门:“我去浪迹天涯了,从这一刻起你再也不是我道侣,也不是我师兄师父了!” 没想到他一回头,两扇木门‘嘭’一声合上了。 “我……”他爬墙出去! 可是望了眼墙,足足有三个成人那么高。 只好回头,服软:“师兄。” “池师兄。” “道舟哥哥。” “道侣~” 池斐喉结微微一动,“不走了?” 宋晏行咬牙切齿地笑:“不走了不走了,我就留在你身边当牛做马伺候你。”顺便搞你的钱! 池斐点头,把包裹扔给他:“右边两间厢房收拾一下,准备一下晚饭。” 说完自己走去大厅泡茶了。 宋晏行气得跳脚,在他背后做鬼脸,这是把他当佣人使唤了? 臭池斐!我吃穷你! 到了傍晚,宋晏行终于从后厨端出了第四碟菜。他手艺不错,勉强能吃,狼吞虎咽地扒着碗。 池斐比他优雅多了,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 打了声饱嗝,宋晏行喝了口茶:“我们要在这住多久啊?” 池斐正在清点东西,抬眉道:“半个月。” 就是说他还得当牛做马半个月咯?宋晏行认了,主动把碗筷洗好,然后给后院的菜田浇水。 放下了水壶,他还很勤恳地为菜园除杂草,然后浇肥。 毕竟种菜是天性。 整理好一切,刚有喘气的时间,池斐又喊他过去了:“帮我烧桶热水。”说完继续低头看书,完全没理会宋晏行的表情。 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去柴房烧水,一边扔柴火一边想:“我是不是被池斐套路了?什么道侣,他根本就是把我当佣人吧!” 越想越气。 水烧好后,他一桶一桶提去池斐的房间,里面放了只大木桶,“洗个澡还这么折腾人!旁边有条河,你跳进去洗好了。”他一边倒水一边叨叨。 池斐走进来时正好听见了。 宋晏行耳朵很灵,狗腿道:“师兄,请你入浴。” 池斐淡淡恩了一声,眯眼看他。 半天没动静,池斐张开了双臂:“伺候我洗浴吧。” 好啊!连伺候两个字都明目张胆说出来了!忍!宋晏行你一定要忍! 宋晏行替他解下发冠,为他褪去外衣,轻轻把腰带解开,剩下的衣服瞬间倾泻开,露出一片洁白的胸膛。 褪下来的衣服还带着温度,在宋晏行手里像块烫手山芋,巴不得赶紧扔开。 脱到一半,池斐忽然睁眼,声音蛊惑人心:“一起洗吧?” 宋晏行欣喜点头:“好啊!”他忙了一天,身上又脏又乱,衣服脱得飞快,□□地跳进了大水桶,闭眼开始享受起来。 这让他怀念起家乡的大澡堂子了。 水波缓缓朝他这边推来,他能感受到池斐也进来了。两人面对面坐着,浴桶勉强能容得下他们两个。 水温明明在降低,可宋晏行却觉得在升高,对面的人也在闭目休息,宋晏行使坏地用脚乱蹬。 水面开始激荡。 “师兄,你洗澡怎么不脱裤子的?”宋晏行拿面巾敷在自己额头上,这个温度能很好的缓解他身体的疲劳。 池斐似乎被他问得无言,“习惯了。” 宋晏行无声拍桶大笑,脱口而出:“难道你从来都不洗那个地方的吗?” 池斐猛然睁眼,似乎是害羞了,他抓住了宋晏行乱蹬的脚:“别闹。” 宋晏行把今天的不满全发泄出来,继续往他身上拍水:“我就闹就闹!谁让你今天这么指挥我。” 池斐喉咙一紧:“你真要闹?” 宋晏行有点害怕,脚被松开,他安安分分挪了回去。 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好怕的。 “师兄,说真的,我觉得洗澡还是要和做人一样坦荡荡,遮遮掩掩的有啥意思,还洗不干净。” 泡澡还给他泡出一堆人生道理了。 池斐“哗”一下站起来,站在宋晏行面前。裤子湿透,勾勒出修长的腿型,让人移不开眼。 宋晏行:“师兄……” 池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嗓音喑哑:“喊道侣。” 宋晏行都快哭了,颤抖着:“道、道侣好。” ☆、屠龙宝刀 池斐轻飘飘勾住他一缕湿发:“听不见。” “道侣好道侣好。”宋晏行吓得腿软,“我不哔哔了,我闭嘴!” 怎容他说撩拨就撩拨,说抽身就抽身。宋晏行怕再僵持下去这桶水会变红,主动跳了出去,披上衣服,拿着浴巾狗腿道:“我给您搓澡。” “不必。”池斐的身子沉了下去,氤氲热气中一张俊俏的脸庞淌着水滴,顺着流到了性感的下颚线,薄唇轻抿道:“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纵?” 宋晏行一愣,当下反应竟然是池斐会说出这种台词,上次是欲拒还迎,这次欲擒故纵,下次又是什么?这个人越来越闷骚了。 宋晏行擦拭着身上的水珠,突然反应过来拿的不是干的浴巾,而是池斐的衣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拿错了。” “你故意的。”池斐拿过屏风上的白衣,随意披在身上,连看都没看宋晏行:“收拾好这里。” 宋晏行怒了:“喂!不带这样的!”他夺过池斐的腰带,不允许他穿衣服:“你别跟我人五人六人前人后的,你以为你是剑尊很了不起吗!” 池斐危险地眯了眯眼,任由宋晏行大声喧闹,“哭了?”他逼近宋晏行,“你再骂一句试试?” 宋晏行有点怂了,弱弱道:“臭道侣坏道侣!”安全距离被突破,他总算知道了,这厮以前全是装的吧,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池斐轻呵呵笑起来,仿佛被他骂得酣爽,用眼神继续逼视宋晏行:“嗯?” 宋晏行紧盯着他:“干嘛?你还想杀人灭口吗?” “杀就不必,倒是可以折磨一下你。”轻呵出来的热气缓缓吐在宋晏行脸上,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你要怎么折磨?” 池斐:“这半个月就尽心尽力伺候好你道侣我吧。”说完就走了。 宋晏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下怒火中烧,“伪君子!呸!”还不得不处理剩下的事情,拿着衣服去井边打了水,皂角用温水滑开后,宋晏行撸起袖子开始用搓洗衣板。 一边洗一边骂:“我让你装!我搓不死你!” 他道侣的衣物都是用天蚕丝缝制,不能这么用这么粗糙的办法洗,没搓一会就皱得不成样。他现在就是劳燥的小怨妇,不得已喊出了系统。 “我不干了!”宋晏行不满道。 系统:“不可以哦,不完成任务的话会灰飞烟灭。” 宋晏行难受到想原地爆炸:“你直接让我灰飞烟灭吧,都是些什么垃圾任务嘛!” 系统“叮”一声:“目前检测到亲亲对目标任务的感情值有所变化,请亲亲继续加油。” 宋晏行生气地抽打衣服:“变化?什么变化?” 系统笑而不语:“亲亲是不是想加快任务进度?” 宋晏行点头:“对!我受不了了,你搞快点吧求你了。” 系统:“亲亲可以为目标找寻灵丹妙药,只要池斐恢复成以前的修为,一切都通畅了。” 宋晏行疑惑道:“你是说只要我帮他恢复修为后就算完成任务了?” “是的。”系统继续给他提示:“目前检测到亲亲的灵力修为增生,是否查看?” 宋晏行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宋晏行忽然想起了那颗甜甜的药丸,他那时也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但没放在心上,还错误地理解为是自己火气太旺。 莫非就是在那个时候? 沉吟片刻,宋晏行道:“好了,谢谢,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任务我还是会完成的,你放心吧。” 说完后老老实实把衣服都洗了,挂在了院子的衣架上。宅子虽小,但五脏俱全。宋晏行把两旁的石灯都电上了蜡烛,他不喜欢黑暗,护着烛火走去自己的屋子。 早上他收拾了这两间屋,池斐就在他旁边,能从窗纸上看见池斐伏案的影子,轮廓透着光映出,锋利得如刻刀。 宋晏行轻着脚步走过去了,吱呀一声推开自己的门,拿上了佩剑后从院子旁的一条小路走出了大门。 另一间房内,池斐握卷的书微微顿了,待大门的声音合上后他才继续研读起来,却发现怎样都看不下去,枯燥无味得很。 天边一抹残虹,飞马奔驰于黄泥路上,片刻后进了稻花城。 宋晏行把马牵好,城虽然不大,但四分五岔的路还是让他找了好一会。宝圭坊晚上比白天热闹,生意火热,宋晏行光是站在远处就看见有陆陆续续的人不断进出,脸上或喜或悲,但无一空手而出的。 他进去时店里坐满了客,全都盯着他。宋晏行顶着毛骨悚然的眼神也坐下了,发现这些人要么带着兜里,要么带着面具,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店里的伙计认得他,走到他身边道:“小宋公子,,有何可以效劳的?” 店里的人都在排队等,哪想到最后来的人反倒插队,这时才有人看见宋晏行腰间挂的牌子。 嗳。原来是宝圭坊的高级顾客。只是这大半夜的,莫非跟他们一样要买些杀人越货的武器?竟连面具都不带,胆子实在大。 宋晏行心大,并不知道夜里的宝圭坊和白天的截然不同。笑呵呵接过伙计的茶,抿了口,随意看了看四周,发现之前墙上挂着的稀奇古怪全换成了别的,不经意问着伙计:“这些卖吗?” 两壁墙上挂着的都是些凶恶的武器,宋晏行眼拙,看不出缠着的黑色怨气,这些武器随它们的原主人斩过无数命魂,早已有了戾气,哪是普通人能驾驭的? 听他这么一说,店里原本沉寂下去的眼光再次聚集到他身上。 伙计热情道:“卖的。您需要什么品级的?是容易听话的还是怨气十足的?” 宋晏行继续观察:“嗳,你说得好渗人,不就几把武器嘛。” 众人心中一愣:嚯?哪路子的人敢这么说?没有点本事还驾驭不了这些呢。 宋晏行跟在挑衣服一样,指挥伙计把东西拿下来给他看,在手里摸摸掂掂这不满意那不满意,要么太轻要么太重太丑。 众人又想:真难伺候,不愧是号人物,以前怎么没见过? 这时忽然有人窃窃私语:“他不就是……剑尊的那个道侣?” 话题一下子在众人间炸开,但碍于面具,大家有用迷音传话,连伙计都听见了,宋晏行还傻呵呵地继续挑选。 “你说的当真?剑尊为他舍弃熙春峡?” 断断的时间内,宋晏行已经被传成了祸国殃民的人物,传说他不仅让剑尊神魂颠倒,还让剑尊不惜抛下一切跟他远走高飞。 众人分成两派,一半坚持前面的观点,沉浸在自己幻象的剧情里。另一半写实,“你们放屁吧?说的比天桥下的还扯。” “就是。换你你会这么干吗?姓池的又不傻。” 本来都是来排队买武器的,搞得像菜市场讨价还价一样。他们讨论得十分激烈,伙计差点以为他们要互掐起来,不得不感慨这个宋公子到哪都是话题热点。 宋晏行翻转着手上的刀,挥了挥比试着,把众人吓得住了嘴,看起来就像临刑的刽子手一样。 沉默间,宋晏行道:“这刀砍柴好用吗?”宅里有一堆柴要劈,宋晏行想买把锋利点的大刀。 这刀年代久远,追溯起来它的主人已经在地下沉睡百年有余,所以本身的戾气也综合掉了,跟宋晏行的气场还挺相合的,最重要的是,它长得很像五毛页游里的‘屠龙宝刀’,虽然厚重但逼格十足,宋晏行最欣赏这种大巧不工的刀了。 伙计尴尬地微笑着,还从来没有客人是来这里买刀砍柴的,不过他也知道宋公子的脑回路和别人不同,“用来劈柴也可,但此刀威力巨大,使用时得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墙都会劈裂。” 宋晏行想起了什么,他“啪”一声放下了肩上的两把轻剑,把众人吓得一愣一愣的。却见他两把剑都缠着白布,好似怕有人偷了一样,裹得严严实实,不禁让众人更好奇了。 宋晏行把东峰主给他的剑呈上:“你们这里不是能寄存东西吗,我想把这件东西放你们这。”剑不是他的,所以他不用,但无奈没有好的保存地方,所以想到了这。 伙计小心地接过,“宋公子可以随时过来取,我们宝圭坊是全天下最好的储物地。” 宋晏行心想这剑也算有个归处了,他也不用担忧怎么处理,就让它在这长眠吧。 “这把呢?也需要寄放吗?” 宋晏行看着不孤,不知道现在池斐睡觉没,摇了摇头:“不用,你帮我把刀包起来就行。” 他一扭头时菜发现好多人冲着他这边看,微微一笑以表善意。众人浑身一僵纷纷移开了头,假装看着别处,以为宋晏行听到了他们的八卦闲言。但只有一人目光坚定,从他进来时就没移开过眼神。 伙计为他打包好东西,问道:“宋公子需要为此刀赐名吗?我们可以帮您刻上去。” 宋晏行摇头:“无名。”不就一把砍柴刀,哪费得着这些功夫? 无名?伙计觉得这个名字让整把刀的格调都升高了许多,顿时对宋晏行心生好感。 “你们老板在吗?我想问她点事。” 伙计点头:“我带您进去。”随即扭开了一扇暗门。 雅座内,一身黑衣按了按兜里,试图把脸埋得更低,他发型怪异,负剑起身越过众人,莫名的压抑气氛。 ☆、杀人诛心 黑衣男子置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哐一声放在桌子上,掌柜的正在翻看账目,推了推眼镜:“这位客官一掷千金,想必所求之物必定不是这些俗物。” 关常洛冷冷一笑:“不愧是坊中的老先生。”可怖的笑容中透着要吃人肉的意味,连管事多年的掌柜都不禁打起寒颤来,他放下笔好好仔细打量着来人,浑身的煞气都快破顶而出,最重要的是他还能收放自如,这类人简直恐怖如斯。 掌柜的把他请到后面的帘幕,“请坐。”客套话免了,掌柜通透世俗,洞察人心,便问他一句是不是要‘狠货’。俗话说好物压箱底,自然比挂着明面售卖的要利害。 手上的核桃盘得顺滑,黑衣男子若有所思,烛火一个摇晃,关常洛冷冷的声音从角落传出,“我知道贵坊涵盖天下稀奇,只是关某这趟来错了,我要找的东西并不在这里。” 掌柜愣了:“此话怎讲?客官深夜至此,宝圭坊夜里做什么买卖您不是不知道,来者无非求凶器,天下至毒,哪一样我们这都有,绝不会让您失望。” 关常洛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呵呵,你们虽然卖东西,但都是些低级货。” 掌柜气得胡须斗起,忍着怒意:“客官可不要得寸进尺,虽然东西入不了你的眼,但宝圭坊也不是让人随便踩的地方。” “杀人诛心,我只是突然想明白这个道理。”关常洛挑开帘子,回头道:“钱就当我请坊主喝茶了,今日她有贵客,我改日再来拜访。” * 暗门背后豁然开朗,伙计把宋晏行带到后就退下了。前面纱帐轻扬,烛火变成了圆形小点。宋晏行还未上前便听见一段晏晏情话:“讨厌死了你。” “我怎么讨厌了嘛?我的小心肝。” “别这样被人撞见了不好。” “怕什么?又没别人,我的心要从身体里飞出去了,它快想死你了。” “死鬼!” 宋晏行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不想打扰这两人的好事,不料提到了旁边的花盆,惊动了前面的人,如胶似漆的身影立马分开。 男子扇一展开掩住了自己的面,坊主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三人脸色同样尴尬。宋晏行一脸无辜:“不会杀我灭口吧?” 坊主的死鱼眼里含着一江春水,都快扑腾出来了,想到刚才的话被宋晏行听到了,千年道行竟然露出娇羞少女模样。她旁边的吕钦河亦是。 他看见宋晏行不惊讶,反倒宋晏行看见他时张大了嘴:“你……” 吕钦河扇子一摆:“儿女情长,让宋公子取笑了。” 宋晏行倒是想取笑,只不过换做了冷笑,讥讽道:“只怕吕兄□□不暇,今天顾这边,明天顾熙春峡那边。” 上次他明明撞见吕钦河与池斐……呵!这姓吕的怕是条大猪蹄子。 池斐虽然跟他只是名义上的道侣,但他还是要为池斐打抱不平! 吕钦河听不出话里的涵义,难为道:“还好还好,我吃得消。” “撑不死你……!” 坊主眨了眨眼:“原来你们认识呀。”她哎呀一声:“对了!我差点给忘了。” 她凭空变出一份礼物:“池斐人呢?怎么没跟你来?你们大婚之日我没去,这里补上,别嫌寒酸。” 吕钦河更干脆,直接拿出钱:“添上我的。就当为你们二人贺喜了。” “话说你们小两口怎么回事?我听说当天你带着池斐跑了,私奔啊?!”坊主咦了一声:“池斐没跟你来吗?” 宋晏行不知道怎么解释,偏偏吕钦河插嘴:“所以说你不懂,这叫情趣!不然跟那群老古董在一起谁还有心思度蜜月?” 坊主原来如此地点头,想着以后也会跟眼前的人这样做就心脏加速。 宋晏行冷哼一声,“就怕有人吃醋。” 剩下俩人对看一眼,异口同声:“谁?” 坊主郑重其事:“小宋啊,难不成你们之间还有个第三者?” 宋晏行心道就在你眼前!转口道:“没。”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小两口’刺激到他了,现在他跟池斐荣辱一体,“我们感情好得很。” 坊主起身去为他们备些水果点心。剩下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  吕钦河看出了他的心思,想必是上次的误会还让宋晏行耿耿于怀,所幸继续挑拨他们道侣之间的事,长长叹了口气:“今晚的月亮真圆,想必宋兄听过‘对影成三人’的悲凉。不知此时此刻,池斐是否也如此。” 啧,这话酸得宋晏行跟吞了个柠檬一样,呵呵一笑:“吕兄既然这么关心他,不妨亲自去找他喝酒,好过让他在家独守空房。”殊不知他说得比吕钦河还酸,只是自己没发现。 挑拨成功,吕钦河摇头惋惜:“我不敢啊。池斐是怎样的人?我又是怎样的人!” 宋晏行盯着他:“爱又不分高低贵贱,你轻贱自己反倒会让池斐看不起你。” 为什么情节看起来像俗套的电视剧,他是好心的“白莲男配”,为了成全主角不断让路。烂俗透了! 话里明枪暗箭,吕钦河继续下套:“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表达我只是爱慕池斐里的千万之一,我哪比得上——”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宋晏行脸色:“我哪比得上他那些前任,一个个赛神仙,啧啧。” 宋晏行也是第一次听有关他目标任务的八卦,若放在之前,他肯定要凑上去拆解润色,不过他现在没心情,他莫名的烦躁,一听到什么“剑尊前任”就烦躁得想打人。 冷不丁道:“关我什么事?都是他以前的事了。” “宋兄的胸怀果然不是我等能比的,喝茶。”吕钦河一个不小心道:“这又让我想起池斐泡的茶了,嗳!” 左右听得不得劲,还磨耳朵,宋晏行茶都没喝一口就匆匆告别,冷着脸策马而去。剩下吕钦河狂笑,拆解刚才的事给坊主听:“真乃笑死我也。” 坊主皱眉道:“钦河,你别太过了,毕竟他们已经结为道侣了,况且道舟哪来的什么前任?” 吕钦河黏在她怀中,温香软玉好不快活:“道理我懂,池斐皆是你我好友,坑一坑怎么了?让他这老铁树尝尝被感情缠身的烦恼,况且‘情比金坚’是个过程,不是一场仪式便能奠定的,你我等着看好笑的就是了。” 坊主点头,“我看他们两个肯定还没互通心意。”否则哪那么容易让你得逞。 “这种东西是埋在心里的,日久生根发芽长成大树。别管他们了,先管我们自己,娇娇,你刚才喊我什么?” “钦河……” * 天色明亮,仿佛饕餮吞日还带着沉沉的余暗,宋晏行策马而归,轻手轻脚走了进去,树上的鸟儿乱叫,地上的水渍还没干。 手上还提着从城内买的菜,烧火劈柴热出了一身汗,宋晏行做了早餐后端到了大厅的八仙桌上,匆匆吃完后去后院忙活了。 他惊起地发现这片土壤的菜长得飞快,收获期短了很多,昨夜才洒下的种子已经长出了叶子,不出几日就能□□吃了。待看过后才发现是出自宝圭坊的菜籽,难怪发得那么快。 不多时大厅内传出了声音,宋晏行被叫住了。 池斐依旧白衣,比以往更加仙风道骨,“过来。” 宋晏行没好气,继续扫地假装听不见,池斐扼住他的手不满:“听不见我说话?” 宋晏行挣扎开:“别烦我,没看见我在忙吗!” 池斐:“谁惹你生气了?”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小宋。” “别这样喊我!”不知道是什么字眼刺激到他暴跳如雷。 池斐温声道:“道侣。”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吃醋了?” ☆、诱哄什么? “吃你的醋?”宋晏行好笑地反问,殊不知他现在就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炸毛得很。 烦躁烦躁!为什么情绪来得莫名巧妙,他和池斐明明就是利益关系而已! 不打自招,池斐心中一软松开了他,轻声道:“走吧,一起出去。” 也好,不用在这伺候他了,宋晏行见他背着剑要远行的样子,“还会不会来这?” 池斐点头:“前几日接到热心民众的举报,几十里外的乱葬岗有东西作祟,所以得去查探究竟。” 宋晏行放下了扫帚:“这种东西不是应该交给别人去做吗?”堂堂剑尊做这个不合自身气质。随即想到和吕钦河说的什么‘爱不分高低贵贱’,这种事也不分大小。 意识到自己说错,宋晏行主动牵好了马,这次换他来牵绳。 一个扭头,池斐勾住了他的腰,轻轻将他提到马背上,自己翻身跃了上去,夹着马腹飞驰颠簸,宋晏行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池斐的胸膛在他身后不断贴紧,使他不得不前倾着身体避开,缰绳一拽,他重重撞击着池斐的身体。 他忽然反应过来:“我们不是修仙的吗?我们不是可以御剑飞行吗!为什么要用马啊!” “你会御剑也行。”沉稳的声音和震动的胸腔从背后传来,宋晏行老脸一红,想起在幻境里还批判过池斐连基本的御剑术都不会。 也是,池斐的剑能承受他们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吗?别飞一半掉下来摔个七零八碎。 身后的稻花城已经逐渐成了一个土色的小圆点,天边雷电暗涌,似乎有场暴雨要下。宋晏行不时抱怨:“怎么到哪哪就下雨。” 池斐被他的话注意到了天上异样的黑云,长鬃俊黑的马踏进了许久不曾有活人进的黑嵬城。下马时天上轰隆隆打起雷声,行人避之不及,“唉,这下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两间房,有劳。” 宋晏行拿回一半银子,对小二改口道:“一间。” 小二:“到底一间还是两间?” “一间!” “两间!” 宋晏行把银子塞回怀里:“一间!” “好嘞。” 池斐闷笑,随他上了楼,门被一脚踹开,里面陈设干净,一张大床。宋晏行脱了湿漉的外衣,“你在看什么?” 他的视线随池斐移了过去,街上行人碌碌,不知道池斐在看哪一个。宋晏行酸溜溜道:“池斐,你到底有几个前任?” 池斐闻着他身上还未散的香味,“你身上是谁的味道?” 两人答非所问。 宋晏行抓起自己衣襟一闻,确实有股浓郁的胭脂味,明明是他在质问池斐,却被池斐反问了,有种‘你昨晚去哪鬼混’的错觉。 这香熟悉,池斐冷恻恻道:“谁的?” 宋晏行瞳孔一缩,只见一张俊脸贴近他,雄性气息钻进他呼吸里,心脏软的无力跳动,“我昨晚去了宝圭坊——”谨慎地看了眼池斐:“我看见你的老相好和坊主在一起谈情说爱。你……不要太伤心。” 池斐将计就计:“新的不去旧的不来,我不伤心。” 宋晏行愣了愣:“哦。这样啊。” 池斐:“恩。” 他想,坊主所说的‘欲拒还迎’他已经参透了。顺带着学会了欲擒故纵,宋晏行吃这招吃得死死的。 只可惜宋晏行一条筋还看不出来,虽然精明,但浑然不知自己在池斐的圈套中横冲直撞。差点哇一声看出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有,一个都没有。”全修真界无前任,清清白白池道舟。 宋晏行姑且信了,开始长篇大论:“我们已经是道侣身份了,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看,所以我不想出什么差错。” “包括你以后的名声还有我是你道侣的名声,我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池斐笑着从囊中取出一物:“哦?是吗。” 正是那日宋晏行给他的绿色老虎帽。 宋晏行说着说着就顿住了,结巴着:“你你、这,哈哈哈。”他迫不得已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池斐坐下喝茶:“此帽出自坊中,我还亲自去问过有什么寓意,你猜坊主怎么说?” 宋晏行有种被戳破谎话的紧张,打岔道:“我们憋说这个了,喝茶喝茶。” 想当初他只是想小小的恶趣味一下,哪想到这么小小一个梗会坑到自己。 “绿人者,人衡绿之。” 宋晏行假模假式:“我错了道侣哥哥,我以前不懂事,我自罚三杯!”猛灌了三杯晕得昏天暗地:“这是茶还是酒?怎么那么晕!” 晕头转向,左脚踩右脚把自己绊个踉跄,顺势跌在池斐怀里,轻轻勾住脖子:“道侣,啊,我好晕。” 这茶对修为高的人来说没什么,若是对宋晏行,那便是吐真言的毒药。很快一股热气从脚底冲上天灵盖,眼前的场景东倒西歪的,池斐就像他溺水中的一块浮木,紧紧抱着:“钱!好多钱!” 他抱着的就是最值钱的,做出了一个想做但没敢做的事,他摸进池斐袖里,探到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开心得大笑起来:“我发财了!” “……” 池斐拿出银票哄他玩:“喜欢这个吗?”像在诱哄什么似的,银票作饵,宋晏行盯着他好看的眼巴巴地想抓,“给我!” 池斐微微抬了抬下巴:“亲这里。”把银票甩了甩:“这个就给你。”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无礼。 ☆、友情之上 情人之下 昨夜一场暴雨降临,黑嵬城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烈日下焦灼的空气使劲钻进人的口腔鼻子,浑身燥热却寻不到一个乘凉的时机。 宋晏行顶着巨大的黑眼圈醒来,记忆断片,从苏醒的第一秒衔接起了剩余的回忆,他昨天装疯卖傻似地追着池斐手里的银票……跑。 实在一言难尽得很。只见桌上放着罪魁祸首,有种‘事后补偿’而其主人扬长而去余生不见的错觉。 错愣间门被人推开,池斐已经梳洗完毕,而他只套了件亵衣,脸上余/潮未褪,飘着昨日三杯茶的醉意不肯落下,看了眼地上,佩剑、衣服、桌子茶杯摔得粉身碎骨。 池斐就在门外,看着满地狼藉不言。 宋晏行心里一沉,眼前的场景加上些电视剧的茶毒不禁让他联想到某些恶俗的剧情,声音颤抖:“我昨天——” 说时池斐微微抬眼。 “是不是对你鲁莽了?!!!” 池斐身形可见一晃:“不是我。” 宋晏行揉了把脸,彻底颓了:“我还对别人鲁莽了?你的茶害人啊!” 池斐:“你不是对人鲁莽,你要不要看看你昨天的杰作?” 案发现场比房间还狼藉,客栈后是放柴火和养家鸡、种菜的地方,原本数十只老母鸡在安安静静地散步,吃饲料,见到蓬头垢面的男子来了瞬间鸡飞狗跳全体乱叫。 宋晏行呆住了:“哈?” 鸡窝内铺着一层稻草,上面被压出来的痕迹还没退散,可见是有人躺上去睡过。 宋晏行脸上抽搐着,敢情他就干这么没出息的事? 池斐还要往他心上狠狠插刀:“你昨晚非要来闹,抱着一只小公鸡说要让它做老婆。”他疑惑道:“老婆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宋晏行脑子灵光乍现:“就是友情之上情人之下的意思。”他昨晚都在疯什么?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救命呐! “如此么。”牵强得让池斐信了。 宋晏行试图安慰受伤的鸡群,不过那些鸡都离他十米远不敢接近。只有一只昂首挺胸的公鸡向他走来,温柔地蹭了蹭他的白靴,“咯咯咯”叫起来。 宋晏行喜极而泣,恨不得抱着它:“看!它不怕我!” 池斐一脸难以言喻,他微微退了两步:“这是你昨晚抱的那只。” 宋晏行和鸡四目相对,空气中竟有一丝焦灼的气息,“这鸡成精了?!” 池斐不满地拎起鸡:“炖汤喝吧。”昨晚宋晏行抱着它说了满腹骚话才是让他最气的。惶恐的鸡在用行为告诉他:“我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安安分分勤勤恳恳!” 公鸡落荒而逃,咯咯拍打着翅膀不翼而飞。 宋晏行又在墙上找到一排“宋晏行到此一游”的字眼,老脸丢尽,还是在池斐面前干这种事,他都能想象到池斐的表情了。 风呼呼吹得头脑清醒。宋晏行的脸像火山下的岩浆一样滚烫。 用完早饭后两人即刻出发,不一样的是这次不是骑马。池斐御剑在万丈高空中,穿云行雾,温度骤降,宋晏行死死抱住他的腰,一阵接一阵的眩晕,失重感让宋晏行不得不闭着眼睛寻求唯一的靠山。 山海呼啸而过,略过天上的飞鹤仙鸟。宋晏行恨不得把头扎进去,一点风声都不想听到,无奈这剑飞得巨快,他的声音在广阔中显得渺小:“飞!慢!点!” 他央求池斐慢点,池斐却道:“怕就抱紧点。” “……”他觉得池斐一定是在报复他,这个心机表!虽然这么想,但宋晏行还真怕池斐会一个不小心把他扔下去,因此小鸟依人地伏在池斐颈上,他呼吸浓重,热气一口一口地吐出,仿佛有根羽毛在挠痒痒。 池斐眸子一紧,单手勾住他的腰,不孤忽然猛地垂直往下冲,两人衣袂猛烈飘飞,宋晏行感觉到身体在往下坠,大喊道:“坠机了!!!救命啊!!!” “闭嘴。”微怒的声音响道。 宋晏行顾不上其他,失重感强得要摔下去粉身碎骨,他干脆环住了池斐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措不及然,不孤差点承受不了这种剧动,晃了一下开始缓慢下降。 池斐扒开了身上的手,不料被缠得更紧:“到地面了。” 宋晏行先是睁开一条缝,确认安全后才敢撒手。一下来就立刻开启池斐□□大会。 池斐听罢笑了:“你怎么这么难伺候?恩?小道侣。”调笑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宋晏行却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两人的身份好像互换了,现在是池斐在不断满足他的要求,而他挑三拣四。 前方便是赵家村,村口站着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看样子在等人归来。待看到两个身影后忙迎了上来:“剑尊大人。” 他粗眉大眼,两颊却消瘦得不成样,看起来是强打着精神出来,蜡黄的脸色透露着近来的状况。 赵家村给人第一眼感觉就是穷乡僻壤,依山而建,却没沾上一点山水绿意,反倒光秃秃的,连‘赵’都写得歪歪扭扭。 一见来了外人,村口的小孩都聚集在一块好奇地看着他们,宋晏行摸出糖去哄小孩,揉了揉他们的头。 “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宋晏行看了池斐一眼,心下怪异,但也没说出来,跟着赵友群到了他家,他家也光秃秃的,家徒四壁,连张像样的桌子椅子都没有,三人围坐在外面的篱笆上。 “剑尊此次亲自动身,实在是赵某的荣幸。”赵友群惭愧道,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池斐摇头:“无妨,事态紧急,你说吧。” “说来话长,半年前有人去山上祭祖,谁知回来的路上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竟活生生从山上滚下来,摔没了半条命,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赵友群继续道:“后来只要是谁上山祭祖,都逃不过下山时摔跤,像无缘无故被人绊了一跤似的,山那么高!摔残废都算好的!大家都很害怕,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要这么对待我们赵家村的人!” 原来身后的山就叫‘乱葬岗’,这是当年浑起的名,至今也没改过,大家叫习惯了也就没去管它,哪知这个名字像霉运一样在这半年内忽然缠上了这里的人。 赵友群迭声继续说,他以前曾是熙春峡的门生,后来因为要继承家里遗志不得不回来,这次他也是惶恐不安,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出面帮他们解决,没想到池斐亲自来了。 说了一大堆,赵友群看了眼渐晚的天色,自觉失礼,起身招呼他们:“我去做饭,你们坐。” 宋晏行已经饥肠辘辘了,好不容易听到他说这句话。 “我洗完菜再回来你们说。” 宋晏行心道:不留我们吃饭吗…… 他看向池斐:“道侣,我好饿。” 池斐被他叫得回了思绪,“上山抓野鸡吃?” 他还惦记那只公鸡的仇。 宋晏行缩了缩脑袋:“不要!这山的名字太恐怖了,我宁愿饿着。” 他常听人说六道轮回,加上乱葬岗三字给人的恐惧,他不禁想山上那些野鸡野兔不会是人投胎转世的吧! 池斐起身道:“走吧。” “去哪?” “上山。” ☆、野蛮道侣 据说乱葬山以前是个战场,因此埋了不少人,随便在地上一翻就能翻出骨头。野兔野狐狸倒是不少,没传说的那么邪乎,两人从赵友群家里提了口灯笼就上山了,幽幽的萤火根本照不清前路,不时能踩到坑坑洼洼的陷阱。 今天他就没松过手,全程抓着池斐不放,两眼狐疑,生怕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 池斐笑道:“你怎么这么害怕?” 宋晏行想说:“当然了大哥!我们根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人,认知又不一样。”不过他还是没说,怕虽然怕,但有池斐在,他就没那么胆战心惊了。 宋晏行:“我们下山时不会摔跤吧?这山这么高,我摔下去准死。” 这话说起来都毛骨悚然,就像黑暗中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换池斐拿着纸灯笼,风唰唰吹得烛火剧烈摇晃,“你记得刚才赵友群说什么吗?” 宋晏行:“记得啊,否则我干嘛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他猛地反应过来,“不对。赵友群说,只有上来祭祖的人下山时才会摔下去——” “——莫非跟祭祖有关?” 池斐点头:“所以要上去一探究竟。” 宋晏行冷缩了一半恐惧,刚想发话,嘴巴微微长大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池斐顺着看去,那是一面与夜色融合在一起的山洞,仿佛天边裂开的一道口,又像画里深浅不一的水墨,恨不得拿纸吸干它。 “这是赵家村的祖坟?” 宋晏行仰头一看,彻底被吓着了,一尊巨大的石像隐在黑暗中,面容慈悲双手合十地面向他们,仿佛普渡众生的菩萨,只不过这个角度看去更有压迫感,而且石像没塑金身,桌案前供着食物,看起来这两天有人来祭拜过。 宋晏行只看到这尊像,并没看到其他,所以应该不是赵家村祖坟,只不过为什么在山野间放这尊像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怪渗人的。” 宋晏行去过许多有名的佛寺道观,求名求财求个心里安慰,眼前这尊石像看起来虽然慈悲,但隐隐就是有股邪气,总之让人看了不舒服,心里闷得慌。 两人离开洞穴后即刻到达了赵家村的祖坟处,看起来无什么不妥,没察觉到什么后就下山了,回到了赵友群家,他留了晚饭:“两位尊者若不嫌弃就在这用膳吧,粗茶淡饭填填肚子。” 宋晏行早就饿得不行,拿起了碗筷就吃:“湛青碧绿的,一看就很健康。” 四碟菜都是绿油油的,抠不出一点肉末,难怪这里把每个人都养得瘦不拉几的。 池斐没吃,无意顺了顺宋晏行的背,“慢点。” 他心道就应该把那只公鸡宰了吃。他怕把小道侣饿坏了。 两人如胶似漆的,赵友群有点尴尬,“这位小公子尊姓大名?哈,剑尊大人还没给我介绍呢,赵某怪唐突的。” “我道侣。” 赵友群点头,“够吗?要不要再呈碗饭?” “不用,谢谢了,我吃饱了。”宋晏行已经满足了,揉揉肚子开始打盹,头不自觉靠在池斐肩侧,眯着眼断断续续听他们交谈。 听池斐说完,赵友群若有所思道:“哦!你们进去看‘慈普娘娘’了吗?” 他像洪水一样打开了话匣子:“那是我们赵家村的保护神,很灵验的。”赵友群狡黠笑着:“剑尊大人若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去给娘娘上香,保管一切烦恼都没有!” 宋晏行在瞌睡中听到这话不免想笑,心道那你找你的什么娘娘就好了,还喊我们来干嘛! 头一扭,睡得不舒服,心中烦躁,池斐握住他的手:“困了?” 宋晏行点头,不料头被人轻轻按下了,枕在了池斐的腿上,有了这个枕头,宋晏行总算不用受脖子酸的苦了。 赵家村民风保守,虽然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对赵友群来说还是受到刺激的,别扭地移开了眼:“要不让小公子去我床上睡吧,干干净净的,睡得也舒服些。” 池斐无动于衷:“不必,你继续说。” 一沉一沉的呼吸,他微微垂眸看着宋晏行的侧脸,竟然睡得这么安稳。宋晏行向来在这个点最活泼,但由于今天实在太过劳累,所以倒头就睡,池斐的衣香让他很安稳。 赵友群只好继续说了:“‘慈普娘娘’差不多是半年前修建的,这两天村里的人正商量着为娘娘塑金身挂金匾呢!恰好剑尊大人您来了。” 他挠头一笑:“不知可否请剑尊大人为我们的匾题字,就当为我们送上祝福。” 池斐岿然不动,“可以。” 赵友群大喜,差点连正话都忘了,“‘慈普娘娘’还是我们村长请来的。他幼时身患疾病,寻遍药石无医,有天忽然在路上捡到了个小泥人,就把泥人放在了桌上,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香火,不出一月,村长的病就好了!” “村民们都认为是菩萨现世,大伙都觉得很神奇!大病小病全往村长家里跑,没想到所有人的病都好了!” “后来大家一起商议,决定要为泥人造庙造身,就在山上找了处位置做庙,三天两头就有人去拜。”他特地强调“很灵验”。 池斐点头,心中疑惑已经解了一半,揉着宋晏行的头发不自知。宋晏行被揉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往他身上挂,环着手趴在他颈间。 赵友群:“……”两人攀谈间,池斐时不时低声与怀里的人低语,有时眉头微蹙,有时眼睛弯弯浅笑。 赵友群恍惚间在他们身上看见了千山万水的感觉,忆起自己当年也曾意气风发少年郎,只不过岁月蹉跎,他早已没了当年的热忱。 说罢起身,这间房子留给他们,他自己去隔壁另一间屋。 池斐把人打横抱起,刚要放到床上,人就醒了。 宋晏行瞪着眼睛耍无赖:“帮我拖鞋。” 池斐依他,温柔地为他除去靴子,再褪下外衣,把自己的衣服铺在他身下,这料子冬暖夏凉再合适不过。 宋晏行又找回当初那种凌人的感觉,现在池斐就是他的小仆人,恶狠狠想:天道好轮回!这次换池斐伺候我了。 袜子一脱,雪白的两只脚丫漏了出来。宋晏行继续为难他,一搞池斐他就特别精神了:“去打盆水给我洗脚。” 池斐没说什么,转身在外面的井口打水,不一会端着进来了。挽高了宋晏行的裤腿,冰凉的水滑过肌肤,宋晏行差点被冻傻,像个娇横的野蛮大小姐:“这么凉!你存心想让我感冒是不是!” 他就等着池斐发作,可是还没有,池斐并指放在盆上,水渐渐暖了。 宋晏行有点心虚,“洗好了。”脚忽然被人捧住,池斐半跪在地上为他擦拭掉多余的水珠,这个场景让他心脏有些受不了。 特别是池斐的手轻轻擦拭他的脚底时,就像在他心上挠痒痒。 池斐恭恭敬敬道:“满意了吗?”他握住宋晏行的脚不肯放,弄得他痒得不行,嬉笑挣扎打翻了水,流了满地。 宋晏行笑得缩回了炕上,“你干嘛!别挠了对不起我错了哈哈哈哈哈——”他笑着笑着眼角挤出了泪,双脚被禁锢在池斐手里,足尖粉红一片,像他涨红了的脸色。 乱踢乱踹间踢到了池斐的胸膛。他干脆把宋晏行腿一折,欺身上去:“以后还敢不敢了?” ☆、腰身好软 宋晏行笑得前仰后合:“错了我真的错了!”坐直起来:“你是大牌,我是炮灰,行吧?”他衣服搁在中间,摆出一道三八线:“好了,睡觉吧,累死了。” 池斐心想,道侣的腰身好软,以后可以授他独家剑法。 第二日一大早,外面就鸡飞狗跳,来了十几个村里的人围着了,当首的赵友群真在得意自己请来了剑尊,在同乡面前炫耀着,他说时,身后的门开了。 宋晏行伸了个懒腰,被吓了一跳,一群人盯着他好奇地看,仿佛没见过穿成这样的人。池斐后脚出来,村民中有几位年轻姑娘,没见过大世面,看到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脸色不免红了。 赵友群嘿嘿笑着上来,他换了身新衣裳,让自己看起来更贴这边的两人,他道:“两位昨晚休息得好吗?”他昨晚听见了些动静,哪敢当这么多人面前细问呢,只当是剑尊和他道侣之间的情趣,只不过那动静也太大了,说地动山摇都不为过。 事实上昨晚两人躺下后就没安心睡过,宋晏行认床,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翻来覆去闭不上眼,跟池斐扯东扯西,最后池斐实在受不了他叨逼叨逼,用法术封住了他的嘴才停下的。 并且池斐警告他:“再说话,你就把上次的债先还了。” 宋晏行被堵住嘴:“???” 黑暗中的池斐便如同深渊的凝视,“一百二十分钟艳舞什么时候跳?” 宋晏行笑了,堂堂冰清玉洁高龄之花池斐竟然说出这种话! “很好,谢谢你。”宋晏行淡定道。 赵友群趁机道:“昨夜跟剑尊提的事——”他转身后退,村民们抬上来一块黑木匾额,上面无字,想必在等池斐提笔。 唯恐这样唐突了,赵友群又道:“不如两位跟我们一同上山吧,去看看‘慈普娘娘’,剑尊大人也好下笔定夺。” 宋晏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人也不推脱,跟他们一起上山了。村民们是前呼后拥,宋晏行受不了这闹哄哄的,落在队伍后,跟几位年轻的小姑娘攀谈起来了。 一个脸颊红红的粗布姑娘递给他一个梨子:“给你吃。” 宋晏行受宠若惊,连忙从自己身上摸出点回礼:“谢谢你。” 他把所以在这称得上是精致的东西都送了,少女们没见过这种稀奇,不免都把玩起来,对他的好感骤加。 宋晏行不经意道:“你们这‘慈普娘娘’很灵验?” 给他梨子的少女叫湘红,人如其名,怯怯开口:“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跟娘娘说,娘娘会帮我们解决的。” 宋晏行险些脱口而出不善意的话,心想风俗如此,不怪村民们如此迷信了,他看这什么娘娘多半是假的。不知池斐心里是怎么想的? 湘红别过头咳嗽,本来清嗓子似的咳,两下后声音越来越重,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身边的少女急了,抚了抚她的背:“没事吧?” 宋晏行静静观察着,她发现这些少女的脸颊都是红扑扑的,红得不正常,不是胭脂涂抹的红,而是用于掩盖苍白蜡黄的红,像扎纸人上的两坨红晕,油腻浮粉,让人看了觉得心里也蒙上了一层油。 湘红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喘气道:“我没事,快走吧。”她微微对宋晏行笑着,有点不好意思了。前面的人忽然回身,她刚好撞上了池斐的眼神,脸上就更红了,简直像是脸颊要溢出血,羞愧愧地移开了,心跳得厉害。 村民们抬着牌匾上去,大都老老实实地走,只有赵友群一个人的嘴在不停的说,比宋晏行还能叭叭,叭得池斐实在受不了了,推脱要等自己的道侣才得以远离。 宋晏行快步走了上去,不自觉和他挨近了点,两人有说有笑。 后面的赵湘红脚步一停,攥紧了手,眼神忽然变得可怖,活像要把人生吞活剥。 “湘红,没事吧?”身边的少女关心地问她。 赵湘红摇了摇头,脸上瞬间恢复成刚才的乖顺:“没事,我们走吧。” 白天的路似乎比晚上要好走,不多时众人就到了那洞穴前。还没进去,领头的人当即就跪下了,对着门口磕头。 “……” 宋晏行有些无言,然后一众村民也跟着跪下磕头了。赵友群解释道:“这是对娘娘的尊敬,也是应当有的礼数!一步四叩才能显得诚心。”说完他也跟着磕头了。 宋晏行从不质疑别人的信仰,但这是什么时代?牛鬼蛇神众多的时代,说难听的,谁知道里面供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队里就他们两人站着,看着村民们挪动身体,像虫子一样一步一步往前挪,真是一步几叩头,虔诚得很。 宋晏行不想吐槽,不知道池斐出身正统世家,有没有这样祭拜的风俗? 等村民们真正到石像面前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 宋晏行耐着性子,昨天夜里他没好好看清,这下总算能扫个清楚了,周围挂满了长幡,烧纸的铜葫芦、油灯、香烛。 先是村长诚心虔拜,上了香后才转身同两人道题字的事。 赵友群是提议这件事的人,面子最大还好功,在村长和池斐间周旋着,“请——” 村长亲自研墨,旁边挂着一只巨大的毛笔,墨也不是普通的墨,参了朱砂,写出来的字定然栩栩如生。 宋晏行扭头看见插在炉上的香时,心中猛然一顿!他听过些怪谈,只当玩笑听,没当真过,可真当身处这种场景时,他一下子就记起来了,烧香最忌讳三长两短。 而那香炉上的三只香便是三长两短! 回忆起刚才赵友群说“一步四叩头。”宋晏行的心里顿时起了层寒毛,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尊石像娘娘时会毛骨悚然。 这根本不是什么神! 他都意识到了,池斐怎么可能还没反应。村长把笔拿下来给他,池斐推说道:“不如请我道侣来提。” 赵友群正疑惑呢,怎么突然变卦了?村长却道:“池剑尊是何许人物也?您道侣肯定跟您一样心性相同,那就劳烦他来写了。” 宋晏行被夸得差点插上翅膀飞了,池斐看不出什么神色,他硬着头皮上了。 人群围上来看,幸好有池斐在他身边,附耳对他道:“你随便写。” ……随便写吗? 既然这样,那他就自由发挥了。 赵友群挤在最前面看,时刻等待他下一撇一捺蘸墨,狗腿得让同村人对他生厌,但又迫不得面子上维和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宋晏行终于写了一笔,他写字潦草,这一笔恨不得飞出匾额。 赵友群看了拍手叫好:“好!好!这一笔就如振翅欲飞的雄鹰!小宋公子,我对您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宋晏行的耳朵跟堵了一样难受,心道我写完你再夸吧。 等写完第一个字时,赵友群的脸色有点难看了,因为上面写了个‘狗’字。 村长的脸色也微微变化了。 宋晏行继续第二个字‘屁’,快速潦草地写完了四个大字。 赵友群念了出来:“狗屁不通?!” 人群哗然—— “什么意思!” “竟敢在娘娘面前戏耍!不可饶恕啊!” “对!他根本是在藐视!” 哗然一下子变成声讨,村长气愤道:“宋公子,您写的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同时看着池斐,满眼失望,这便是堂堂剑尊吗!呵! 宋晏行写完还沾沾自喜地欣赏着,大声念了出来:“狗屁不通——”“——你们拜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村长震惊道:“口出狂言!”他朝石像拜了拜:“娘娘勿怪勿怪,黄毛小儿今亵渎娘娘真身,必定让他在您面前受到应有的惩罚!” 村长在本地德高望重,剩下的村民也跟着做,赵友群一下退到了村民的阵线上:“就是!你什么意思啊?” 宋晏行:“听不懂么?我说你们每天上香敬拜的根本不是神。” “是鬼!” 众人一下惊慌起来,“你胡说吧!” 宋晏行对村长道:“这位什么娘娘是你请来的,还医好了你的病,敢问村长得的什么病啊?” 村长身边一个妇女道:“啧!你没眼看吗?村长走路不利索——”她忽然反应过来,没了下半句。 宋晏行笑道:“那就是了,既然有村长自称娘娘治好了你的腿疾,那你为什么走路还要用拐杖,我看村长模样不过四十岁左右,难不成你未老先衰?” 他冷测测道:“还是说村长的腿疾从来都没好过,只是为了骗他们罢了,好巩固自己在村里的地位?” 村长仿佛被他说中了心事,着急辩解:“呵!信口雌黄!娘娘替这么多人治好了病,难道还有假?” 身后的人群开始附和:“对啊对啊,我家闺女那病就是拜娘娘拜好的。” “村尾的大牛家不也是吗?傻憨憨的人突然变聪明了。” 宋晏行微笑着道:“湘红,你过来一下。” 忽然被人点名,原本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赵湘红脸上愈发害羞了,她走到了宋晏行面前,但目光明显是偏向他旁边的池斐,局促不安地喘着气。 宋晏行拿起了案上的香,借着旁边的火苗点燃了,空气一瞬间染上了这种香的气味。他把香拿到赵湘红面前:“你闻。” 赵湘红闻言嗅了嗅,“好香呀!”她觉得呼吸都通畅了好多。 “香吗。”宋晏行冷冷道,瞬间把香掐灭了,“看,你只是轻轻一闻,病状都好转了。何况三天两头来着烧香敬拜的人,长久这样闻下去,好不了才怪。” 赵友群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回事?这香有问题?”他还没抓明白问题的重点。 宋晏行回答道:“这香根本就是有人做过手脚,在上面搀了点让你们出现幻觉的东西,你们脾肺吸食过量,身体上就不会感觉到疼痛,甚至麻木,久而久之身体被掏空,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湘红脸色一变,恨揉了揉鼻子,宋晏行对她道:“我方才还奇怪为何你们脸上这么红,现在总算明白了。” 他慢悠悠地说:“这些毒会蔓延到你们血液里,你们的脸色会变得蜡黄,吸这些香又会恢复红润,周而复始久而久之,最后油尽灯枯,全是不治身亡。” 小病拖成大病的前兆。 “这怎么可能!”还是有人不敢相信。 宋晏行:“你们爱信不信,不信的可以继续试试。反正受伤害的又不是我们。” 池斐轻笑地看着他,轻声道:“挺厉害的。” 宋晏行骄傲地拍着胸脯:“那是!怎么说我也是——” 话被打断,村长在竭力掩饰最后的遮羞布:“大家不要听信他的!” 宋晏行一语道破真相:“行了,别辩解了。你看看你的村民们个个瘦不拉几,还不是受这石像的侵害!” 他说话间,头顶的石像转动了脖子,喀嚓喀嚓的响动,头竟然活生生转了个圈,最后手也动了,机械地张开了。 村长扔下了拐杖,跪在蒲团上叩拜:“慈普娘娘显灵了!显灵了!” 有人刚想跟着往下跪,便见蒲团上滚落着一个人头,村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夺走了项上人头,尸首分离间身体重重倒了下去。他原本遮盖得严密的裤腿露出来,左腿宛如被抽干了汁的树干,干瘪瘪的,细得剩皮包骨。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料那石像轰隆隆站起来,顶垮了半个洞穴,所有人蜂拥而出。 “卧槽!成精了!” 池斐缓缓拔出身后的剑:“吸食了人间的功德,成野神了。” 野神介于神和鬼之间,有好的,也有坏的,这只显然是后者,不仅吃着人们的供品,还妄想吸取人的精气为自己所用。 一番激烈战斗,石像虽然在疯狂移动,但举止机械缓慢,五指被池斐的剑砍下了一半,哗啦啦滚落到地上,差点砸中了正在角落看戏的宋晏行:“打它!对!就砍他那里!” 看得正欢,石像被他激怒,直冲他的面来了,宋晏行大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反向跑了,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跑得飞快。说时迟,不孤顺着飞了过来,彻底把它两条手断了,砍成粉碎。 他不容许任何东西伤害他的小道侣,吓到也不行,否则一律按粉身碎骨处理。 ☆、不解风情? 被砍掉双手的石像无法挣扎,宋晏行抱紧了自己的天明瑟瑟发抖。 “咦?这下面——”宋晏行惊呼道:“有口棺材!” 石像的盘坐下是空心的,棺材用金线墨水压着,神秘莫测。宋晏行拔出了剑,一剑挑开,他捏住了口鼻,但没有想象中的恶臭,里面是具白骨了。 看骨头大小应当是位女性,已经存在这很久了。 宋晏行:“谁会埋这种东西在这……”他推算应该是赵家村的人,不知是什么原因被放在了这,看情况,是想让这具尸骨受所有人的膜拜,把它当成神一样来供奉。可惜这个算盘打错了,还被人掘了出来。 打斗结束后,村民们把这口棺材抬下了山,眼下村长暴毙,没有个主持大局的人,赵友群自荐地站了出来抢过话语权,只可惜他是年轻一辈,也说不上什么,不知道棺材里的是谁。 在这生活很久的村民有人认出来了,她瞧见了棺木里的一枚玉佩:“这不是十几年前被赶出去的赵小雅吗?” 她跟赵小雅还一起活过泥,绝不会记错了,那是赵小雅的传家玉佩,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块玉。 “赵小雅?” 妇女点头,“对!就是她,准错不了。” 村子小,许多年都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因此很多人都记得十年前那宗事。 赵小雅原本也是赵家村的人,有一次她外出采购东西,整整两天都没回来,所以人找遍了都没找到她的身影,所以人都以为她被豺狼虎豹给咬死了! 但半年后,赵小雅回来了,她还带回来一个俊俏的男人,并且说自己已经怀孕了。 “未婚先孕!不知廉耻!”妇女说时还愤愤的:“她父母不认她这个女儿了,骂她带回来那个男人,当时都以为是他骗了赵小雅。其实不是,根本就是那浪蹄子自己管不住骚!” 她说起这种市井粗语时骂骂咧咧的,宋晏行捂住了池斐的耳朵,不让他听。 池斐微微一动,拉下了他的手:“乖。” “赵家老父老母要她打掉肚里的孩子,就允许她回来,要是我家孩子这样,我肯定腿都给她打断!” 后面的事宋晏行就猜的七七八八了,无非是赵小雅为爱成全自己,远离父母亲人小伙伴,跟那个男人浪迹天涯。 妇女嫌不吉利似的:“真是见鬼了,要死就死外面!非来祸害村子!” 宋晏行从这些人的语气中听出来当年赵小雅的处境,当时所有人都是这种态度赶她走的。 池斐终于发话了,他声音如人一样清冷:“那她膝下的儿女呢?” “嗳!谁管这贱人的儿子啊!说不定早死了。”妇人说话尖酸刻薄,难听至极,但她认为这是赵小雅自己找的,旁边的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娘,别说了。” 泼妇一样的娘亲让赵湘红觉得丢脸,尤其是在她心动的人面前,脸上羞红,咳嗽声也止不住。 池斐若有所思地点头,听到咳嗽声后微微抬眸,赵湘红更是羞得不敢直视。 棺材被拖到了赵友群家,他嫌不吉利,人群散了后他就到舅舅家去了,正好蹭顿好饭。那两个尊者他也不用小心翼翼地伺候了,因此脚步轻快得很。 临走时赵湘红鼓起勇气道:“剑尊大人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家来吃饭,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一定不会让剑尊大人失望。” 她语气中似乎没有一起邀请宋晏行的打算,宋晏行却比正主还主动:“好呀!” 赵湘红低头微笑,心里不待见宋晏行,但无论怎样,她眼前的人能去就行,说罢就抬脚走了。 宋晏行撞了撞池斐的肩膀:“人家喜欢你呢。” 池斐无视了他的话,关心道:“饿吗?”这句话逢宋晏行必问。 宋晏行眼巴巴道:“饿,快饿死了。连午饭都没吃。”他抓起池斐的袖子,看着白皙的手腕流口水:“让我啃一口。” 说罢真就往上啃了一口,还嫌不够,咬出个牙印,吮得这片肉多出几个紫红色的点,更像在宣誓自己的所有权,对池斐盖上印章。 池斐身骄肉贵,被他啃了也不缩回去,“就啃手?”使坏地往前凑了凑,嫌弃道:“道侣,从前没看出你这么变态。” 宋晏行抹了把嘴,自己到井口打水了:“哼,从前我也没看出你这么闷骚啊!” 两人简单地换洗好后,就提着残旧的风灯出门了。赵湘红的家就在村尾,门前养了条大黑狗,听见狗叫后赵湘红从屋内出来了。 她打扮得跟早上不同,不再穿着粗布麻衣了,头发挽得漂亮,簪着珠钗,换了身粉嫩的罗裙,拉开了木栏:“家里简陋,还希望两位哥哥不要嫌弃。” 宋晏行险些被她这句哥哥叫的心里泛酸,摆了摆手:“不会不会。可以吃了吗!” 赵湘红按捺住厌恶的脸色,她就当打发要饭的乞丐吧!把两人请进了屋子里,桌子擦拭得干净,碗筷也是新的,她道:“我娘亲不来吃,我们吃就是。” 宋晏行心里发笑,刻意不跟池斐坐在一张凳子上。他们两人中间正好隔着赵湘红,而赵湘红则有意无意往他道侣那边靠。 宋晏行一边吃菜一边欣赏两人的对话,他喜欢看池斐窘迫无奈的样子,让他心生爽快,若不是碍于有人,他都想当面拍桌大笑了。 赵湘红一心扑在别人身上,完全没理会宋晏行,反正只要他不妨碍自己就行。她特地准备了酒,浅酌了几口便有些醉意,轻轻醉倒到池斐身旁,扶了扶额头,一副迎风就倒的可怜相。 “剑尊大人似乎格外喜欢今夜的月色,总盯着外边瞧。”赵湘红替他斟酒,这话不过随口说的,她想跟风啊花啊月啊的沾点边,好让自己离池斐没那么遥远。 宋晏行闻言瞟了眼,毛月亮,蒙蒙的月色像每个人的心事,不像六七月的轩朗,是三四月情人在花间低语时的暧昧。 “我不喜欢。”池斐直言回拒,差点让宋晏行一口酒喷出来:不解风情!他的道侣果然不解风情啊! 赵湘红尴尬地坐下了,自己没吃两口,倒是频繁往池斐碗里送菜,抬眼一瞧,碟子里的菜都堆满了,他都未曾动过半根筷子。 宋晏行却看得津津有味,有种在片场观看自己艺人演技的错觉,他看见了池斐脸上的微表情,蹙眉时代表他不喜欢这样亲昵的举止,微微侧身子,可惜赵湘红没发现,还想一味往上贴。 胭脂香粉熏得池斐想别开头,让他无比想托门而出,桌底下,一双柔软的腿有意无意地勾着他。 池斐移开了点,方想开口,却见宋晏行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当即反应过来桌下的脚是他的,脸上微地一怔,竟有些红了。 宋晏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道好烂的演技啊!!!不过看在这张脸上就绕过你了,好歹有颜不是。 他没多想,另一个人却误会了。赵湘红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脸上快遮不住的害羞了,不像刚才那样激涌,反倒矜持起来。 吃完了饭,赵湘红原本想挽留他们喝茶,她想待在池斐身边,想到以后还能再见,她这个想法就没那么急促了。 乡间小路上,蛙声低鸣,微微吹来一阵清风。宋晏行双手撑着后脑勺,好不惬意,边调笑身边的人:“啧!” 这一声胜过千言万语,把一肚子饭菜都化作了酸和醋。可宋晏行还是不自知。 宋晏行:“湘红姑娘的手艺真不错啊,以后谁娶她谁有福。” 池斐似乎只对他一个人在意,每次说别人时总能完美绕过,开启下一个话题,不过这次他避不开,因为他看出来小道侣拈酸吃醋了,从前没发现他脸红是这般可爱,伸手捏了捏他。 宋晏行:“我不要面子的吗!”他好奇道:“话说,你不饿吗?”从进村开始,他就没见过池斐吃过东西。忽然想起这群人是搞修仙的,肯定学过辟谷,三四天不吃饭应该也没什么。 宋晏行沾上了喜欢扯他袖子的恶习,时不时扯一下他说话,两人在眼神方面好似已经培养出了默契。 走着走着,池斐喊道:“老婆。” 宋晏行身影一僵:“???” “老婆——”喊出来别别扭扭的但不失可爱,这个词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从池斐口中说出来,就像灌了十斤催情剂一样。池斐记得小道侣说过,这是友情之上、情人之下的意思,所以他想这么喊宋晏行。 宋晏行彻底扶额,他究竟是为什么会有池斐不解风情的错觉? 他每次都是被撩不自知啊…… ☆、又疯一个 次日早门砰砰砰的响,扰人清梦,宋晏行撒起身边的衣服扔了出去。 门外的赵湘红被吓了一跳,轻声道:“哥哥,你们醒了吗?”她从门缝中窥探,脸兀地煞红,看见了穿着单薄衣衫的池斐。 池斐在外侧休息,家规严格,但不至于天还没亮就得起床练剑。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动身一鼓作气穿好了衣服,轻轻拍着宋晏行的背,起身开了半条门缝。 赵湘红手里提着竹篮,她特地起个早为池斐做早饭,把篮子送了出去:“我……我特地为剑尊大人做的,请慢用。” 不料此时门缝中伸出半个脑袋,顶着乱哄哄的头发出来:“呀!是湘红姑娘呀。” 他故作惊讶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赵湘红点点头,期待池斐跟她说点什么,矜持地低下头。 宋晏行半个身体都出来了,贴在池斐身后,“谢谢你了,以后不用这么费心,天色还早,你快回去休息吧。” 赵湘红以为他赶自己走,只能留恋地在池斐身上看来看去。 把人送走后,宋晏行莫名松了口气,睡意全无,看了眼天色,这还没早上五点吧?抱膝坐在炕上打哈欠,池斐捡起地上的衣服,颇有贤妻良夫的风范,替他折好放在了桌子上。 宋晏行来了玩心,把脚上的衣服踢下去,池斐扭头替他捡起来。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典型,忘了前天是怎么被池斐惩罚的,笑嘻嘻地想逗池斐玩。 池斐边看着他边解外衣,眼神如同锁定猎物般,他太放任宋晏行了。 宋晏行做好了防御姿态,“干嘛?你又想挠我?”他先发制人,不料被反制。 门外折回一个身影,一双眼睛努力挤进门缝里,嫉妒的听着里面的声音。赵湘红走了一半折回来,嘻嘻哈哈的笑声让她想杀了宋晏行,她躲在角落里偷听,直到公鸡打鸣时才离开。 两人没吃赵湘红送来的早餐,赵友群从舅舅家回来,刚好吃上这一顿,上瘾似的,他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撑了,还不断往嘴里送鸡蛋。 片刻后,赵友群把村里所有的人都召集来了,现在村里没有主持大局的人,所以他猴子当大王,自己主动站上了高位:“各位乡亲父老,前村长把我们骗得好惨!我们不用再被蒙在鼓里了!大家有病就去找大夫治!剑尊大人说了,医病的钱都他出!” 宋晏行转头:“……”竖了个大拇指。 赵友群说完后,本想请剑尊上来发表言论的,但他先被人拱下去了。 宋晏行目视众人,中古结合,叨叨絮絮说了很多,总算让村民们不再迷信拜神治病论了。“大家要理性看病,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神鬼上,记住,多看书多运动!早休息别熬夜!” 于是后面这十二个字被村民们做成横幅挂在了村口上,这是赵家村的新标语。 后事如何,就交给赵友群这个半流村长去解决了。临近黄昏,赵友群东捡西捡,凑出一桌宴,邀请两人吃了再走,感谢他们这两天的帮忙。 池斐依旧饭菜不沾,只是浅酌了几口茶。 赵友群吃得欢,忽然被问噎住了。 “赵小雅的棺材烧了没?” 赵友群呛了声直摇头:“没呢!村里人不准,说这个赵小雅不干净,不能进赵家村祖坟!” 宋晏行低声骂了句:“神经病。”“——她的尸骨呢?” “就摆在路中央呢,明天我就命人把它扔去外面。” “……”宋晏行起身就走,两人一走,就只剩赵友群自己一个人吃了,他也不管了,爱怎样就怎样吧。桌上的烛火忽然一晃,身后一个黑影靠拢,赵友群眼睛瞪大像铜铃,脖子溅出鲜血,喀嚓一声,他的头颅掉在了碟子上。 紧接着,邻舍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的灭了,赵家村陷入了黑暗和尖叫声中。 宋晏行赶到村口时,那口棺材已经空了,只剩个躯壳在那,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池斐稍稍安定他:“真凶要来了。” 宋晏行点了点头,村长只是个幌子,尸骨嵌在石像里,让村民跪着朝拜,就是让赵小雅受到村民们的尊敬。这么做的人,可能—— 思绪忽然被打断,他们身后传来惨叫声,火海迅速吞噬了半边天,天边一个黑影闪动,池斐出鞘在即,对宋晏行道:“你安顿这里。”说罢踏风去追那个黑影。 宋晏行定了定神,把被困在屋里的人救出来后,拿着村口的锣鼓大敲,赵湘红被烟一熏,咳得更厉害,半条命都快没了,她朝众人聚集的地方靠拢。 把人群带到安全的地方后,宋晏行折身返回,一阵阵刀光剑影在黑夜中拼杀,只是这黑影的身手竟能跟池斐打成平手,出招阴险,步步想致人死地。 宋晏行看得胆战心惊,心道久战无益,脑海中迅速翻越单身solo二十年的战斗语录,叉着腰骂道:“你会不会打啊!你行不行啊!喂喂喂你会不会用剑啊?你也太垃圾了吧,剑都不会玩还学人打架!” 他伸手摸了摸,没带瓜子,索性蹲在村口的大石头上观看:“你真的好菜啊,你难道不知道菜在修真界是原罪吗?” 那黑影果然受他嘴炮影响,脚下一个不稳,被池斐攻入,长剑一挑,划过他的右肩,当即溅出一道猩红,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血味。 就在宋晏行想进下一顿嘴炮攻击时,只见黑影轻轻劈了道剑光过来,光顺着地面裂开,瞬间蔓延成五六道裂缝,宋晏行还没来得及躲,这道剑光便被挡回去了。 “呜呜呜道侣我永远爱你!” 池斐神色严肃,出招更恨,不留一点余地,猛地杀了几剑。黑影节节退败,砍倒了身边的大树躲过一剑。 黑影身手敏捷,趁着一躲,冲池斐劈出一道,只不过他这一剑属于顽强抵抗,他身受重伤,无法再躲了。 便在此时宋晏行感觉身子一轻,被人用力推了出去,那道剑光从他胸口扬长而去。 他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呆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血迹迅速染开了。“操……!” 身体被人接住,他知道是池斐,语气交待遗言似的:“呜呜呜我钱还没赚到呢,怎么就死了!” 池斐堵住了他的嘴,让他再开不了口,血腥在两人唇齿间蔓延。缓缓间,一颗金丹顺着进入了宋晏行的身体。 像是在用自己的命续宋晏行的命,身体的乏累瞬间遍布四肢。 黑影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种场景,他出手时多有停滞,似乎不想伤害宋晏行。 这时从黑夜中跑出一个人影,赵湘红鼻子红通通的,眼睛哭过,“哥哥!你没事吧?” 池斐目光一冷,推开了她:“滚!!” 赵湘红一愣:“湘红只是想帮你们,为什么要赶我走?” 不孤插在地上支撑着他,他半跪在地上,冷汗直滴,爆发出一声怒吼:“你他妈给老子滚开!” 他这一吼,顺带把宋晏行喊醒了,心口的骇痛依旧,体内一股自愈的灵力和这痛相冲,撞得他昏天暗地。 拔出了地上的剑指着赵湘红。 赵湘红惊慌道:“不!不是我推他的!你误会了!” 宋晏行心想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好端端推老子出去挡剑干嘛?! 理由不用多想,他是知道的。 赵湘红呜咽起来:“剑尊大人,你带我走吧,我喜欢你!” 池斐冷笑:“喜欢就可以伤害我道侣吗?” 宋晏行都想上去抱住他了,这种场景真是催人心绪啊,池斐原来这么霸道。 赵湘红疯了一样想上来挠花宋晏行的脸,可惜被人制止了,她脸上的皮肤不断渗出血,恐怖极了。 “咳。”黑影传来一声咳嗽,似乎在说这是他的主场,配角的戏也太多了吧。 “我不跟你打,我打不过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吗大哥哥。” 黑影被他这声大哥哥弄得差点从天上摔下来。 宋晏行:“你站那么高不累吗,你下来吧,我不会打你的。” 他说不打,就是真的不打。 宋晏行看他裹得严严实实,关心道:“你不热吗?把脸露出来吧,透透气,你这青春期还没过吧?小心长痘痘。” “……” “……” 黑影后退了一步。 这身影很熟悉。 “坐呀。” 黑影听他话坐下来了,不过隔着很远。 宋晏行:“你的梦想是什么?来,大声告诉我!” “……” 黑影:“杀光赵家村。” “……打扰了。” 池斐在旁边:“……”把宋晏行拉到自己身边,搂紧了他的腰。 黑影:“……”他也不爽地走了过来。 赵湘红:“……”她觉得自己好多余。 宋晏行摊出一副牌:“你们会打牌吗?” …… 一炷香时间后,宋晏行扣着脚,四人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厮杀。 “乌鸦骑大象!” “过。” “过。” “要不起。” 宋晏行喜滋滋地甩出最后一连串:“王炸!你们输了。” 黑影褪去自己的金腰带给他,然后是赵湘红的一筐鸡蛋。“你的筹码呢?”宋晏行敲着腿道。 池斐已经连输三局,“欠着。” 宋晏行边笑边洗牌,胸口还在不断流血,但丝毫不在意,“对嘛,我们要开启新时代,不要再打打杀杀了,大家坐下来好好谈。” 赵湘红:“我喜欢剑尊大人。”是宋晏行要她好好谈的,那她就说咯。 黑影看向宋晏行,旁边一道凛冽的目光射来,他迫不得已坐在了宋晏行的对立面。 宋晏行鸡皮疙瘩起一身,一边吐血一边出牌。 黑影笨拙,下的牌全被宋晏行吃了,不一会,输剩一个人,身上所有值钱的都掏出去了:“……” 宋晏行道:“我们来赌点不一样的,怎样?” 黑影深色复杂的看着他,他脸上蒙着布,露出眼睛一条缝,不知在考虑什么。 宋晏行把剑往桌上一拍,“这局来赌剑。” 黑影不带犹豫,也把身旁的剑放了上去。仿佛这一放注定了生死,堵上了全部身家。 黑暗中央徘徊着未灭的火光,倒映在每个人脸上。宋晏行敛了笑容:“该你了。” 他自信满满,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永远年轻,身上的伤痛是加固他防守的铁甲,牌沾了血缓缓顺延流下。 池斐起身站在他身后,如果黑影敢动手,他会毫不犹豫立刻杀了。宋晏行想玩,那自己就护着他。 黑影颤颤巍巍地下了一串牌,宋晏行打得他措手不及,冷淡道:“你输了。” 黑影的手缓缓放下,没有动静,仿佛任人宰割。 宋晏行轻笑道:“你怎么这么笨,是不是别人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黑影愣了愣。仓促拿起旁边的剑,“我说了要杀光赵家村,我就要说到做到!”他的声音易容过,听起来浑厚粗糙,里面的恨意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宋晏行往他脑袋上一拍:“你杀个龟龟!” 救一个在即将摔下悬崖的年轻人,宋晏行认为有这个必要,说不定还能收入麾下,就是不知道脸长得怎样,不过这双眼睛倒是眼熟。 “命不要了?”宋晏行跳起来一个暴击! “我——”黑影被他敲得剧痛。 “不——!!!!” “我说了!我要杀光这里的人!连只鸡也不会留!!!” 宋晏行看着上蹿下跳的人:“完了,又疯了一个。” 须臾间剑拔弩张,不孤剑下一抹血色划过!轻快的剑锋后是无比沉重的代价,恍如电流击中池斐四肢!体内没有金丹,灵力在这种情况下流失得更快,痛意、血意支持着他拿起剑。 “池斐……”另一边,心口是堵不上的窟窿,灼热的血液刺激感官,宋晏行再也无力支撑了,重重倒在地上。他死不瞑目,却见一张血色的脸在他面前,紧张兮兮的赵湘红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在手中如烫手山芋,双手握着剑柄,对着宋晏行的心口狠狠刺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万里奔赴 “啊啊啊啊啊!” 李青宁从噩梦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 “青宁,没事吧?”吕子驭下床倒了杯热水,拿帕子擦掉李青宁额头上的汗,拍了拍他的背:“快缓缓。” 他心疼地看着李青宁,自从师父和剑尊回来后,李青宁就经常梦魇。 “我没事,师父怎样了?” 吕子驭摇头,叹了口气:“醒了,但是什么话都没说。” 李青宁:“不会傻了吧……” 吕子驭替他垫高枕头,坐在床沿抱着膝盖,走廊外的两只鸟叽叽喳喳地叫,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 熙春峡上春光灿烂。 所有家族的亲信万里奔赴,上次齐聚时还是剑尊的婚事,这次不同,是来吊唁的。 除了各位重要的宗主,还有平日里叫不上名的好友,披麻戴孝,七尺男儿哭得惊天动地。 大殿里,所有人如出一辙的沉默,跟死了人似的,但死的又不是他们的道侣。 宋晏行脸色苍白,准确来说,是他道侣池斐死了。粗略一算,他跟池斐结为道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池斐地位高贵,他本人则是个入门弟子,就像东峰主说的,两人云泥之别,哪能在一起呢? 池斐留给他的印象是有钱,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或者他身后的不孤剑,只不过如今正孤零零躺在棺材中。 宋晏行低头烧纸钱,没哭声,只是木讷地看着一切,连池斐留下的一大笔财产都没兴趣了。 整个熙春峡气压很低,所有人都笼罩在悲痛中,宋晏行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烧给了池斐。 虽然宋晏行经常说不要迷信鬼神,人死了是收不到纸钱的,但心里挺难受的,好歹也是个一年的道侣。 怎么说死就死了。 吊唁持续了七天七夜,万物同悲同鸣,低伏在黑色的棺木前不肯离去。 宋晏行出了大殿,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自己上了千水阁。物件摆设一样没变,如同主人临走时的样子,宋晏行走到了池斐常坐的小亭中,从这里看能俯观整个峡谷,他找到了当时的山门。 他在沉寂中喊出了系统,不料根本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该不会因为目标任务已死,系统也死了吧?? 他回屋里拿了剑,愤然跑了下去,走过寒森森的锁链桥,门前两个弟子把守:“宋公子,这里不能进去。” 宋晏行冷笑道:“我是池斐的道侣。” 两个弟子狐疑对看了一眼,还是让他过去了:“请宋公子不要逗留太久,否则我们不好办事。” 宋晏行略过了他们,夹杂着戾气走了进去。这是间关妖魔鬼怪的地牢。 “吱——”黑暗中不知道是什么在叫,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如芒在背,盯着从光明处进来的人,嘶溜舔着锁链,仿佛在舔可口的美食。  宋晏行周身冷气直逼,吓得一群小妖怪不敢吭声,走廊尽头是间紧闭的石门。转动机关,千斤重的石门缓缓升起,宋晏行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虚弱地抬起了头,莞尔一笑:“你来了。”笑得不参杂任何感情,只是单纯的对宋晏行表示友好。 可惜,宋晏行已经对他深恶痛绝,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他脸上的笑更加刺痛心里隐藏的伤口。 “呵呵。你笑屁?” 关常洛笑出一口白牙,脸上猛地挨了一拳,和着血吞了,依旧在笑。 “好玩吗?”宋晏行冷笑着不断往他伤口上按。关常洛依旧笑着,头往后仰了仰,露出脖子上的铁链,铁锈摩擦出血痕,他咳出一口血:“好玩,当然好玩。” “好玩死了!” 儿时的记忆不断闪现,鄙夷的目光让关常洛浑身发冷,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害怕人们这样看他。像条可怜的狗一样摇着尾巴,乞求着。 “赵小雅!带着你的孽种滚!村里不要你这种不干净的女人!” “你完全是给赵家村蒙羞!” “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也没有这个外孙!” 他在阴暗的地牢里放声大笑,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伤害我娘的人还好好活着!为什么那些人不去死!你知道被人唾弃的感觉吗!这种阴影会伴随我一生!一生!!” 宋晏行看着他不说话。 关常洛自嘲自笑,牵动铁链丁叮铃铃,“既然他们唾弃我娘,那我就要让他们把我娘供为神佛!呵!让他们这群罪人对我娘叩拜烧香!” “可是——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他深情款款的眼神让宋晏行倍觉恶心,恶心透顶! “对于剑尊的事,我很对不起……” 宋晏行怒道:“对不起?有用吗!我当初怎么就没一剑杀了你?” 关常洛低声笑着,“你现在杀我也可以,我对不起你,当初是你把我从深渊拉回来的,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脸上火辣辣的一拳,宋晏行厌恶死这种白莲男配,果然,他当初的眼光没错! “小枫……”他深情款款的喊着,脸上的表情就像电视剧里的变态杀人犯,阴恻恻地笑着。 宋晏行靠近他睥睨着,冷冷的气息让关常洛贪婪地呼吸着,这是他最后的慰藉了。宋晏行的手轻轻放在他锁骨上,探索他每寸肌肤,“金丹在哪个位置?” 关常洛错愣抬眼,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清醒,随后笑了:“你想用我的金丹换池斐的命?没用,匹配不了的。” 宋晏行冷呵呵道:“废话那么多?在哪?!” 关常洛闭上了眼睛:“丹田。”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如期而至的疼痛没有到来,来人留给他一句:“我不会杀你,我要你永远活着,折磨死你。” 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自己是这种结局,这比杀了他还难受,放声吼道:“你杀了我啊!” 黑暗中没有人给他回应。 ☆、翻脸无情 “这可如何是好啊……”东峰主叹了口气。池斐已死,可还没交待后事,他的剑、财产要给谁,大殿内众人因为这个问题争吵起来。 “剑尊生前既然是熙春峡的人,那留下的东西理应让池氏的人来保管!” “剑尊名下的财产呢?我们每年都有分红的,怎么能说给就给?” “就是!你要分也得问问我们的意见吧!” 东峰主失望地摇了摇头,看向旁边的峡主,峡主早就被这个问题缠得头痛,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座下最得意的弟子死后不是被人追悼,而是因为庸俗的钱被人推上风口浪尖。 “峡主,您放心,我们东峰绝不会跟他们一样贪图这些,至于——” 话像一道天雷炸开了人群, “呵呵!谁不知道你们东峰道貌岸然,你口头说不想要,其实比谁都想独吞吧!毕竟那个姓宋的是你们东峰的人!” “装什么清高!唉哟!你敢打我!”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捂着脸仿佛再说我妈都没打过我! “我打的就是你!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从这踹出去,说到做到。”宋晏行甩了甩手嫌累,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他,从门外走了进来,人群自动散开一条路。 峡主见了来人,心中宽慰了两分。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他们无比想看这位剑尊道侣是什么反应,像七天前一样不哭不闹?或者和他们一样,也是为遗产来的。 既然他来了,众人也就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宋晏行目光冷冷扫了过去,冷笑道:“平日里也非亲非故的,怎么?分钱的时候倒一个个攀上来了?” “黄毛小儿!你怎能这样说?我与剑尊十几年的交情岂容你质疑?” 他们根本不把宋晏行当回事,他身份低微,还不如一个眼熟的洒水小童呢!况且他道侣死了,谁给他撑腰? 宋晏行:“交你大爷呢?你现在跟我扯交情?” “你怎么骂人?!” 宋晏行扯着嗓子道:“交你大爷的大爷的大爷!满意了吗。” “你!你你你!” 宋晏行不再理会他,转身道:“峡主,作为池斐的道侣,我有义务,也有必要替他承担接下来的一切,至于他的遗产,我会打理好。” 峡主点头:“也好,毕竟你是道舟最亲近的人……”这话说出来无端端的别扭。“交给你我也放心。” “那我们的投入怎么办?就这样打水漂吗?” 宋晏行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不知道宗主们是怎么忍的。“你们放心,他死了不代表名下的产业不继续运转,分红我照旧给你们。”他环视一圈,目光凶厉,对上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至于那些想分一杯羹的,想都别想。” 池斐生前受人尊敬,他也决不允许死后任人践踏。 宋晏行从大殿内出来后,白茫茫跟在他身边服侍,手里依旧捧着好吃的,宋晏行丢了把瓜子皮进鱼塘,坐在秋千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涟漪一圈一圈荡开,鱼儿吃得很欢。 宋晏行头往旁边一靠,目光沉着在鱼群上,“茫茫。” 白茫茫一激灵:“在。”忙把手上剥好的橘子送到他眼前,被推了回来。 池斐不在,他吃什么东西都索然无味了。 白茫茫眨了眨眼,他看出来宋晏行跟往日不同了,平时嬉皮笑脸的,今脸上沉重,就算笑也只是皮在笑,比不笑还难看。他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但剑尊不在熙春峡了,大家都很沮丧,“今天还要去千水阁遛鸟吗?” 提起往事宋晏行不自觉扬起嘴角,眼睛也亮了起来,他哪次去是去遛鸟的?分明是去溜人的。 吹了声口哨,依偎在一起的两只傻鸟睁开了眼,看了他一眼后就闭上了。 宋晏行还是不相信池斐死了,他连遗体都没见到。左思右想,踩步回了大殿,不想里面的人还没散,几位宗主正在谈话。 “这一长眠,让他休息休息也好。我不比以前了,这些年来,他管着熙春峡所有大小事已经太累。算来,他或许真该死了。”正是峡主的声音。 宋晏行听得心一凉,连最亲近的人都这么说,何况别人,耐心听接下来里面的对话。 “他消失了,熙春峡的压力可以暂时缓解,外界也不会紧盯着熙春峡了。” 连着几声叹息。 “这些年来外界说他沽名钓誉,实则——”峡主说时已经有些哽咽了:“你们几位老家主知道就好,外人我也不必多做解释。” 另一位家主道:“当年熙春峡逢天灾人祸,要不是池斐出来顶着,恐怕早已经……”他也说不下去了。 宋晏行安静地离开,走回来时的路,心中有一件事更加鉴定了。他回了常青院,脸上带笑。 正在看剑谱的吕子驭肩膀被人轻轻一撞:“师父来了。” 放下了书,两人一起出去。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宋晏行照常和他们一起耍剑看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正常得让两人有点不适应。 李青宁:“看来我们担心太多了,师父自愈能力很好,根本不难过。” 吕子驭摇头:“书上说,最难过的样子就是不悲不喜,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 李青宁一听就觉得难过了,忽然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吕子驭猛地捂住他的嘴:“你怎么老爱说这些?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现在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青宁,你进来。”李青宁起身小声道:“师父叫我呢,你自己先看。”说完就朝里面走进去了。宋晏行正在伏案写字,见他来了,放下了笔,起身到桌子前坐下。 半个时辰后,李青宁失魂落魄从里面出来,吕子驭把他拉到身边,“怎么了?一脸生无可恋。” 长长一声叹息。李青宁勾住他脖子往他身上歪,颇为无力道:“师父要走了。” 吕子驭瞳孔一缩:“去哪?他要离开熙春峡了?为什么?”他把李青宁扶正:“你好好说。” 李青宁道:“他说既然剑尊已经死了,那他也没必要留在这。”悠悠道:“师父真绝情啊,我们这两个徒弟可咋办?” 里屋内,宋晏行打点好一切了,外面的谈话他也听见了,沉默着把东西打包好。他唤来白茫茫,抓了把糖花生给他,刚写好的书信给他:“帮我交给峡主,原谅我不辞而别。” 白茫茫如他名字一般露出迷茫的眼神,愣愣点头,鼻子一酸抓住了宋晏行的衣角:“您是不是要走了?” 宋晏行揉了揉他的头,没再逗他,反倒笑了:“我会回来的。” 白茫茫听完后就不难过了,会回来就好,他不想侍奉别人,只想侍奉宋公子。 隔日,宋晏行便出了山门,鸡鸣还未打,他踏着幽幽阴沉的天色上路了。昨日临走时已经想到了众人的态度,无非说他翻脸无情。无所谓,他呈上了书信,峡主只需安抚人心,而他只需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 路过稻花城,宋晏行照例去了一趟宝圭坊。 坊主脸上如同天上密布的乌云,久久开心不起来,这天促使人叹气,多年以后常回想起这句话,“小宋呀,想当初你和剑尊也是轰轰烈烈爱过一场的。”这话没说,灌了十坛醋一样酸,坊主也不敢说,怕勾起宋晏行的伤心事,因此与他喝茶闲聊。 别说小宋了,连她都难以接受事实。宋晏行问她认不认识关月谷的青徽道长。 坊主道:“你找他?他和道侣云游天下去了。”她谨慎看了眼宋晏行的脸色,生怕道侣两个字刺痛了他。 宋晏行自嘲般笑了:“那真的太不巧了,我正好找他有事。” “孟枭行踪不定,要找他,比登天还难。”坊主生怕打击到他,遂问:“你不妨说说,或许宝圭坊可以为你效力。” 她的好友道舟虽死,但她待宋晏行依旧。 袅袅白烟隔在两人中间,外面的雨滴滴答答下了。 “剖金丹。” ☆、生死不离 沐阳之巅是日出的方向,太阳缓缓升起,人间第一缕金丝洒在整个山峰上,犹如披了层黄金外衣。 吕钦河着人搬运铸剑材料,随行的门生道:“这是从寒山运来的玄铁,请少宗主过目。” 吕钦河点头,吩咐道:“行了,你下去吧,有事禀报。”下一秒喊住了他:“等等,我让你去采的寒山雪莲呢?” 门生恭敬道:“随材料运进去了。” “很好,退下吧。” “是。” 打点好一切后,吕钦河御剑上了山巅,这是一片阳光沐浴的人间仙境,走进了白雾中,亭台间正有两人在下棋。吕钦河不忍打搅他们厮杀,退到了一旁等待。 他往日嬉皮笑脸的,如今都收敛起来了,一炷香时间后,棋局似乎完了,他轻轻抬脚走进去,笑道:“好雅兴!嚯,黑子绝杀。”他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厉害,厉害啊!” 另一位陌生面孔男子起身道:“钦河,你同我下一局,他太厉害了,我下不过。” 吕钦河摆手,皱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我才不,你会血虐我!”他关切道:“我这沐阳之巅如何?不比你们藏雪山差吧?” 徐颂之笑道:“说是凤凰的尾翼也不夸张。” 吕钦河笑岔气,指着他对另一个人说道:“啧!都学会拍马屁了。” 手抱拂尘的男子嘴角微微一扬,他眼上挂着条三指宽的绷带,是个瞎子。 三人围坐下来,蒙眼男子率先开口:“颂之,多谢你为我操心。” 徐颂之:“你我多年好友,何必说这种话。” 吕钦河也点头:“你这次九死一生,幸好老徐家里有颗祖传保命丸,愣是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徐颂之颇觉夸张:“这也是道舟多年修炼的结果,不能全归功于我。” 吕钦河受不了他们两个一直谦虚推来推去,干脆道:“好吧好吧,我们都不占这个功劳。”他看向池斐:“池斐,你那小道侣可是为你操心死了,天天去坊里烦我家娇娇,你猜他怎么说?” 池斐嘴唇动了动,“他——” 吕钦河迫不及待道:“他天天囔囔‘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熙春峡和宝圭坊被他闹得天翻地覆,势必要找出你,否则绝不善罢甘休。”这话宋晏行根本没说过,纯粹是他添油加醋,为两人的事情徒增点恶趣味情趣。 徐颂之这时想起了什么,问道:“道舟,这便是你上次跟我提到的小宋公子?”他不怕两人笑:“我在路上时也听闻了,这位宋公子翻脸无情离开了熙春峡——钦河,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 吕钦河脸皮厚,不怕被拆穿,“嗳。你那是听闻,我这是眼见为实。况且——”两人一同看向池斐,吕钦河努了个表情,徐颂之不解:“你脸上抽筋了?” “……”吕钦河绝望道:“一个比一个不解风情!”都是练剑练傻了的。 徐颂之抱紧了自己的剑。 * 稻花城内。 坊主震惊之余还没缓过来,声音带着颤栗:“你认真?” 宋晏行:“认真。我体内的金丹本来就是他的,他为我而死,不值。” 话里语里带着批评,或许这就是他的本色,以利益看待事情。 坊主肩上却压了个担子,一边是好友能否重生,一边是好友的道侣要赴死,叫她怎么选?! 宋晏行决心已定,不管她再说什么也是没用了,不管怎样,他就是要换回池斐,哪怕到头来一场空,哪怕他真如系统所说最后因为没完成任务而灰飞烟灭,在这一切之前,见不到池斐,他觉得都是虚的。 坊主活了几百年,从没听说过剖金丹,她店内虽然出售各种药丸,但她并不是这方面的高手啊!她拿捏不定,宋晏行安慰道:“你随便剖,只要把金丹拿出来就行。” 是夜,坊主同前来的吕钦河说了这事。吕钦河听罢大笑,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啧,池斐死了,但是又被徐颂之救活了,现在人在我沐阳之巅呢!他这道侣果然没结错,肯为他舍命。” 坊主了解其中苦涩,连说话都拖沓起来,“他竟没死吗……” 吕钦河搂住她的腰,“别管他们死不死活不活了,娇娇,我可想死你了!” “完了。”坊主傻眼了。 “怎么了?” “小宋的金丹……已经挖出来了……” “……” 吕钦河心想大事不妙,刚救活一个,又死一个?哎哎哎真是头疼得很!按捺住心情淡定道:“小宋现在人呢?” “走了。” 吕钦河眉头一皱,好像才反应过来,茫然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剖金丹?” 光是一听就觉得浑身发疼。 坊主:“对。” 用烫好的刀划开肚皮,手从丹田处活生生掏出来的。 “……”吕钦河按着心口,一下子喘不过气了,猛拍了两下:“我早上刚跟道舟开玩笑呢,没想到一语成谶,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他们二人都知道宋晏行是什么体质,若是高阶一点的修士掏金丹,最多歇个几年,大不了重头再来。可宋晏行不一样,金丹一出,他会毙命。 坊主道:“小宋同我讨了几枚续命丸就走了。”只是这续命丸也无法抚平疼痛,最多吊着半残的命而已。 两人口中无比凄惨的宋晏行正在酒楼内大快朵颐。从稻花城出来后,他身体渐渐虚弱,支撑不了他的行动,所以他打算在这歇一宿,明日再启程。 入夜,宋晏行辗转反侧,门外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捉摸不透,莫非遇上黑店了?他假寐引诱门外的人进来,等了片刻还不见动静,心里砰砰狂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那个黑影徘徊了一会,悄无声息走了。宋晏行松了口气,迷迷糊糊睡下了。恍惚间有人在耳边轻声唤他的名字,一声一声让他溺毙在温柔的海里,想伸手呼叫却发不出声,耳边的声音变成了深夜中寒冷刺骨的一阵风。 宋晏行哆嗦一下醒了,起身关窗,好一阵恍惚。仿佛这个夜无边无际,永远都不会天明了,他想起池斐为他置的太平盛世,白光如昼,现在却被黑暗包围着,他感到无比孤独。 他站在黑暗中沉思了一夜。 房檐上的白衣迎风而立。 日出将至,宋晏行腹中的疼痛也如至到了,疼得他背脊发寒,额头的冷汗一层接一层冒,撕裂的疼让他无法在动辄半步。 “叮咚!”这时宋晏行心心念念的系统声音终于出现了,他愤怒道:“我还以为你也死了!” “前段时间系统在完善维修,谅解一下。咦,检测到亲亲受重伤了。” 宋晏行故作不在乎道:“是啊,都快死了。你们真是个野鸡系统。” “呜呜呜!” 宋晏行烦躁道:“别哭了,难听死了。我问你,目标任务死了,我的任务还有必要做下去吗?” 系统:“咦?报告显示目标任务还活着,亲亲是不是哪个环节搞错了?” “……”宋晏行摁着腹部,“就是说,我白死了?” 系统神秘一笑:“不会的,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有他的道理,亲亲放心,您也不会死的!” “哦。”宋晏行闭上了眼,显然在骂它和自己傻逼。同时心里还有一丝窃喜,几乎快冲破胸膛。他体内还有几分灵力,不至于就此倒下了,按照系统的指使,他到了吕氏的沐阳之巅。 门生为他引见吕钦河,似乎没想到他会来这里,吕钦河诧异道:“小宋!” 宋晏行在他房间四处搜索,没见到想见的人,“池斐呢?” 吕钦河愣道:“什么池斐?他已经……”装模作样抹了两滴泪。 “他人呢?出来。” 吕钦河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宋,你伤心过度了。池斐已经死了。”他有点害怕,没见过宋晏行这般凶狠,要把他沐阳之巅掀了一样。几日前,池斐已经从他这离开了,还嘱咐他不要透露自己的行踪,故而没有说。 宋晏行揉了揉眉心:“是啊,他已经死了。” 吕钦河松了口气,“是啊,晚饭要不要留下来吃?” 宋晏行点头,两人各怀心思。到了晚饭时,宋晏行又道:“我们两人对着吃太孤单了,不如去找坊主一同来喝酒。” 吕钦河以为他太孤寂,应允了他,没想到这才是灾难的开始。 饭桌上,宋晏行喝得眼红脸红,往吕钦河身上靠着,醉醺醺地吐出:“钦河。” 坊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吕钦河却懊恼了,为什么他要答应宋晏行的请求呢?他喝醉了酒跟换了个人似的,连忙扶正他的身体,生怕坊主误会他们二人曾有段什么旧情就不好了。 “钦河,陪我喝酒啊。”宋晏行已经醉得不成人样,端着酒杯硬挤开了吕钦河的唇,灌了下去。 他拉着吕钦河的手臂,捏住他的下巴:“钦河,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长得这么好看。” 坊主扶额,真想捂住眼睛,可又忍不住看这让她面红心跳的场景,心道好刺激! 吕钦河手足无措向她求救,坊主密音嘲笑道:“让你以前这么传诽,自己受着吧!” 他欲哭无泪:“小宋,朋友妻不可欺——你、你别过来啊!” “钦河——”宋晏行往他怀里一歪,揪住了他的衣领,腻得像罐子里的蜜糖,“夜深了,我们该休息了。” “……” 坊主激动得想拍桌,差点想开口道:“我可以去看吗!” 吕钦河蹬了她一眼,随即软了下来,口型在道:“娇娇,帮我。” 坊主摇头,她最想看这种场面了,哪能在关键时刻停下来呢。但随即想到这是池斐的道侣,还是把宋晏行拉回来了,哪想到宋晏行蛮横道:“钦河,她推我!” “……” 完了,神经病啊!吕钦河不得不温柔道:“小宋,你醉了。”话说完,脸忽然被人按下,吕钦河愣了愣,只听到外面一声什么碎裂的异响。 宋晏行亲了一口自己的虎口,满足了。 吕钦河借着异响借口终于逃脱了,走到外面时已经气喘吁吁,委屈道:“你们真是欺人太甚!” 池斐冷笑道:“欺人太甚?钦河,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刚才里屋的场景和声音他看得真真切切。 吕钦河皱眉:“道舟,我们可什么都没发生,你别误会。”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就如同事实上的板上钉钉,‘我和他只是朋友’‘我们只是一起喝酒而已’,还不如不说呢。 “卧槽……我刚铸的剑!你掰断了?”吕钦河抱着心爱的断剑,“道舟,你变了!你以前很惜剑的!” 池斐声音微冷:“今时不同往日。”他说话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刚才他对你做了什么?” 吕钦河还没明白过来,突然一激灵,自己是被他们二人耍了,狠心道:“你想知道?”你把你的剑放下,我们好好说。 池斐:“刚才你亲他了?” 吕钦河:“我没啊!” 池斐:“那?” 吕钦河:“我一想这好歹是你道侣!我不可能干那种事!我也没那种心思!但是——!” 池斐剑锋逼近一分:“说。” 吕钦河:“就在小宋要亲我时,我忍住了,我的面前飘过从小受到的教育,我不能这么做!但是,我就松懈了那么一下下,就……” 池斐隐忍道:“所以亲了?” “亲了。哎哟!你!你打我!” 池斐怒不可遏,两人厮打起来。 “你们这群神经病呜呜呜呜!!” 坊主也出来了:“哎呀!你们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去房间里脱衣服打。 宋晏行环手靠在门框上,遗世独立,宛如风中一朵摇曳的花,他看着双眼缠布的男子,脸上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悲愤。 坊主把吕钦河拉走:“走罢,我们戏份够了。” 吕钦河委屈地抱住她:“娇娇还是你好,再也不管他们两个了,气死我!” “走吧走吧,给你煲汤喝。” …… …… 两人在风中对立着,终究是宋晏行没忍住,气得他破口大骂:“你跟我玩消失是吗?”他恨捶一把池斐胸口,舍不得下手,改为轻轻揪他衣领,看着他高挺的鼻尖。 “没有。”池斐轻声道。 宋晏行鼻子一酸,话未来得及说便被迫吞进肚里。 角落里,吕钦河挡住了坊主的眼睛,头疼道:“娇娇,别看了。”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坊主:“手拿开!诶!他们人呢!” “叮咚!感情值已经达到生死不离。” 宋晏行在脑海中跟系统厮杀:“老子不做任务了!早知道跟池斐在一起能这么快活,老子打死也不做什么狗屁任务!” 系统微微一笑:“叮!亲亲这是要违反规则。” 宋晏行冷笑道:“全是狗屁!你一开始就在坑我,先是刷好感度,你只告诉我埋头刷,没告诉我有几个阶段!你坑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系统瞬间怂了,隐匿了声音,叮!计划通!宋晏行在现实世界的肉体早就被活化掉了,这个系统只是为了延续他没有尽到的阳寿。系统微微一笑下线了,深藏功与名。 ☆、天地为盟 日月为盈 次日,宋晏行醒了,身边的人不在,红着老脸下床,刚一动弹,脸色涨红得跟猪肝一样,何止是简单的痛,简直要把他整个人撕裂成两半一样。 门外一阵脚步声,宋晏行不好意思,脚缩了回去装睡。门被推开,脚步轻盈。他的脸在被窝里蒸着,腾腾冒出热气。身体被折腾得七零八散。 池斐轻轻掀开被子:“起来。”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晚我不折腾你。” “……” 继续道:“我用最简单的姿势。” “……” 宋晏行:“……”这种话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池斐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晾给他看,而不是一夜缠绵的鱼水之欢。 宋晏行许久没说话,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疼痛,总之他现在看见池斐这样……说好的高冷剑尊,人设彻底崩了!再想起昨晚池斐说的下流话,他就无颜面对。 现在池斐没说的一句就像滚烫的岩浆,滴落在他皮肤上。他和池斐拉开了距离,正色道:“有些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池斐静静的听他说。 纠结了好一会,宋晏行坦白道:“一开始我接近你确实是抱着目的,说白了,我就是想在你身上捞钱。但是吧——”他抬眼笑了:“谁让你长得真么好看,我不仅想要你的钱,我还想要你的人。” “你愿意和我结为真正的道侣吗?”“我们一起看千山万水,一起……唔等等!我、我还没说完呢!” “小宋。”池斐在他身上沉醉,“我也一样。” 愣了愣,宋晏行才反应过来:“什么跟我一样?”池斐平日一副温柔和煦的样子,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竟像老手,熟练得让宋晏行想求饶,闷哼道:“你在哪学的这些……” 池斐停下,浅酌他的嘴角,“那天在山脚下看见你时,我就想这么做了。” “……” 宋晏行缓了很久才彻底明白过来,“你!别……” 池斐的声音低沉,不断在他耳边撩拨:“这里痛吗?”他的手放在宋晏行的丹田,身上浑然天成的灵力再次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 宋晏行知道他在干嘛,心痛道:“不用再为我费这些了,池斐。”手轻轻抚在他眼睛上,如果现在池斐能看见,一定会吻住他脸上的晶莹。 池斐抓住了他身后的发带一扯,三千青丝倾泻在后,压住了他的唇:“你可以为我治好。” 宋晏行心情复杂:“怎么治?” “这样——” “唔——!!”宋晏行捂住了嘴,昨晚醉生梦死的感觉一下子冲击上大脑,“太……太激烈了,别这样求你。” 池斐在他的下颚流连,势要占据他身上每寸肌肤每声喘息才罢休。 “养伤这些时日,我拜访了一位老者,故而解了身上灵力无法凝聚的问题。” 宋晏行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老者怎么说的?”心中却有一丝恶趣味的庆幸,因为现在池斐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否则他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天地万物有运行道理,灵力也如此,天地日月精华之下练历而成,那凝聚之法便在最污渍的地方找寻。如此——” “妈的!你特么!把我!当什么了!”宋晏行愤怒道。 池斐听罢从鼻腔发出一声闷笑,“小宋,我教你练剑。” 宋晏行以前撒的泼都成了应验,愤怒的声音变成了唧唧歪歪的腻哼。他想,这可能就是快乐赛神仙。 * “三天都不出来,他们在里面干嘛啊!”吕钦河脸上全写着不满两个字,“池道舟这个老东西咋这么能磨蹭?不是说好要同回熙春峡吗?” 坊主淡定地喝了口茶:“你这人就是耐性太差。” 两人说话时,房门已经被推开。池斐满面春风走了出来。 坊主傻眼道:“噫啊!小宋,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宋晏行虚弱一笑:“没事,我很好。”只是腰痛了点,嗓子哑了而已,他看着罪魁祸首,腿一下又软了。 几人御剑前往熙春峡。 池斐勾紧了他的腰,生怕他坠了下去。 “你轻点……”宋晏行老脸兀地一红,这句话在现在显得很焦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腰上的手在上下往返。 到了熙春峡他才如释重负,正在他以为池斐到了自己家会收敛点时,池斐悠悠道:“在这也不错。” 宋晏行反射弧极慢:“什么?” “在这做。” “……”哪怕他是个现代人都没这么开放,为什么这个人张口就来,想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按钮一样。 这样下去不行,他的身体受不了!!! 剩下的事宜都交给池斐去处理了,由他出面,宋晏行只管一个人回常青院。两日后,宋晏行再次见到了关常洛,他跟之前不一样,脸上憔悴了许多,身体消瘦。 关常洛哑声道:“对不起。” 宋晏行什么都没说,任由弟子压着关常洛在他面前走过。他已经不想再对关常洛多说什么了。至于杀他的赵湘红,已经在地牢里被吓成了疯子一个,不久后被里面的妖鬼分食而亡。生者死人,计较再多事情也已经成了定局。 宋晏行心情复杂,回到了自己的小天地。 自他走后,两个弟子郁郁寡欢,成日划水摸鱼,见到他时犹如见到救星。 “师父!” “这是我这个月的收入!” 宋晏行微笑道:“不用了,你们给自己攒老婆本吧。从今以后我也不是你们师父了。” “啊——”李青宁沮丧道:“虽然我们很菜,但我们很喜欢你啊。” 吕子驭也颇为难过地点头:“虽然师父您也很菜,但你教会了我很多道理。” 宋晏行郑重地拍他们两人的肩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都很好,我希望你们能快乐练剑,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 两人相拥而泣,“师父不要我们了呜呜呜呜——” “……”宋晏行挠头:“不是不要你们,而是希望你们学真正有用的东西。” 吕子驭搂住了李青宁的头:“不哭不哭,呜呜呜。” “……”宋晏行目瞪口呆,现在他在哪都是多余的。干脆不说话了,嗑瓜子看戏。 李青宁:“师父,你为什么不安慰我们?” “我们哭得这么伤心,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们多难过。” 宋晏行笑道:“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犯不着哭。你们两个多大了还抱一起哭,羞不?”说完,他从心里油然感到不适,他有什么脸说羞?都怪那个罪魁祸首!! 越想越气,凭什么他骑在自己头上! 宋晏行吐了口瓜子皮,“好了,逗你们的。” “哇你骗我们!” “我们眼泪白流了!”吕子驭把李青宁拉后了一步,“有人来了。好像是——” 宋晏行扭头,见一袭白衣款款而来。此时峡谷内的微风荡漾,透过他的双眼窥探宋晏行脸上的表情,一如初见时繁花飞倦,两人隔着数尺。宋晏行想也没想,扑了满怀,画风一转,把人按在了墙壁上。 后面两人:“……” “……”师父好猛! “师父和剑尊在干嘛……” “这……”吕子驭为难的解释:“就是上次跟你说的,不能描写的部分。” “哇……好刺激。” “卧槽!御剑了!这!这也可以?”李青宁捂住嘴巴惊呼道。 吕子驭憋红了脸,也忍不住看天上,语不惊人死不休:“师父被反按在剑上了啊。” 李青宁嘟囔道:“师父太弱了吧,按回去!按回去!” “……原来剑尊这么猛。”“……走吧,别看了。” 宋晏行边哼唧边问他:“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池斐笃定道:“不能。” “别在天上可以吗。我怕摔下去!!!” 池斐堵住他的嘴:“不行。” 宋晏行放弃挣扎了,他本来想在两个徒弟面前立威,现在只乞求两个徒弟走了。何止他威严的形象崩了。池斐:“我很后悔?” 宋晏行:“你又想说什么?” 果然, “以前怎么就没早点与你行这种事。” “行??”宋晏行差点叫出来:“池斐!你这个衣冠禽兽!” “你说的都对。”池斐轻笑,用自己抱住了他整个身体,在万丈高空中迅速往下坠,转眼到了千水阁,噗通一声两人坠入瀑布中,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两具身体互相探索。 他的头刚冒出来,便被缠了下去,他求救般随手扯掉了池斐眼上缠着的白布,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玩笑意味探寻他脸上每个细微的动作。“你早就能看到了是不是?装什么!” 此时的愤怒更多的化为了羞耻。怎么能让池斐看见他这种样子?? 池斐:“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看到。” “……”宋晏行听到了山脚下的人声,心里不由得慌张起来,这个时间恰好是白茫茫上来打扫的时段,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身体猛地一沉,彻底淹没在水里。 “等等。被看到了怎么办……” 池斐轻笑道:“无妨。这里没人会来。” 宋晏行揉着酸胀的腰,他总算明白了,池斐分明是借着‘凝聚灵力’的借口在他身上索求,这个心机表。“公关……一定要公关!” “那颗金丹,便当是我的聘礼。天地为盟,日月为盈,与你一起看千山万水。” 宋晏行快乐得不行,点头答应他:“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