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冷宫第三年 作者: 安喜悦是我 简介: 一个神秘身世的冷宫嫔妃,一个玉面修罗的厂花都督,联手侦破大月国种种迷案,最终谁才是一切的推手? 每日稳定更新,各位看官请多多捧场。 自开始写这本小说,得到了众多书友的热烈捧场,心里无限感激,还有很多小温暖,你们的评论,和各种出主意,还有猜测剧情的走向,都是我每日欢乐的源泉。 真的好喜欢你们! 谢谢你们给我带来的爱和喜悦。 序章 大家都这么开篇的 我在冷宫的第三年,满庭花开,一切平安,还没有人想要了我的性命,也没什么人关心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本尊了。 只不过,眼前这个「玉面修罗」南厂厂花、锦衣卫都督、大月国太监首领肖不修的表情就没有那么坦然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我,分分钟想要吃了我的样子。 我穿着小衣横跨在他的身上,脑子却想着今天夜半时分,终于该有人接我走了吧。画面有点混乱,但幸好我的脑子还算清楚。 其实,冷宫这位妃子的本尊真的是家世显赫,其父曾经官拜宰相。 曾为如此显赫的大月国做宰相,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还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了皇帝,虽然女儿刚送进宫,还没来得及宠幸,宰相就被皇帝给流放了。 真是命运多舛,不知道是说宰相命不好,还是他女儿命不好,还是说我的命不好,或者就是目前在我身下的肖不修大人的命不太好。 第1章 、我答应进宫去 其实,冷宫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偌大的皇宫中的西南角,高墙外就是市井街区,仔细听听还是很热闹的。 我这里是一个二进小院子,人员配置就是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一个老嬷嬷。平时也送来一日三餐,春假秋冬四季也会分别送来一套新衣。 所以说,对生活没什么要求的话,这种小日子过得也挺滋润的。 比如我,觉得就挺好的,至少之前我被尼姑庵赶出来的时候,还属于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在街上还睡过几天。 后来,有个大姐看我可怜,留我在厨房里喝了碗热汤。我蹲在地上帮大姐洗了洗菜,就被人拎到大月国的当朝宰相面前。 那时候他还在位,不过就是一脸的阴暗。他左左右右把我看了一个遍,吓得我以为他要纳我为妾。 想想当时我也不过十八岁,身材瘦弱,面黄肌瘦,莫不是他有什么癖好? 我也不敢深想,只好低着头默不作声。想着实在不成就装成大傻子,估计还是能逃过一劫的。 “你知道我是谁么?”他忽然开口。 “呃……不知道。”我有点慌张,但还算镇定。 “我是当朝宰相李山。”他的表情依旧看不出喜乐。四十多岁,瘦高个,眼睛极其明亮,薄唇,透着一股子薄情汉的相貌。 “哦。”我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就只好点了点头。结果,他又沉默不语,看了我许久。 气氛特别尴尬,现在我要是夺门而出,可能也会被抓回来。 毕竟刚才我被拎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不少侍卫,恍惚间还看到花园挺大的。 想来这也是宰相府,要逃跑的时候迷路了,可就真的尴尬了。 所以,我低头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局面,觉得还是以不动应万变,可能还是好计策。 李山又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步,然后忽然给我跪了下来。这倒真是出乎意料,我闪身躲开了,“这个,不合适吧!” “虽然我贵为宰相,但也有丢性命的危险。只能出此下策,请你帮我。” 这么恳切,令我头大,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果然,接下来的话更加令我瞠目结舌。 他说他知道皇帝要杀他,但还是冒着危险,把最小的女儿送给皇帝当妃子,暂缓了皇帝杀他的念头。 可这一定不会更改结局。所以,他现在的办法是,在他被皇帝杀死之前将女儿偷换出来,再让她远走高飞。这剧情有点狗血,我得问清楚了。 “所以,我去换你的女儿?”这不就是套路么,说不准我一进去就会被赐死,那岂不是不划算。 “老夫应该罪不至死,因此女儿也不会死。只是,肯定是要被打进冷宫的。想她不过十八妙龄,还早已有心仪之人,怎么能如此过一生呢?” “哦,也对。”我点了点头。之前在街上听八卦的时候,据说这宰相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原配夫人还早早难产死了,他带着女儿独自生活。 即便是做了宰相,也没有再娶。所以,这府里也没有女主人,他自己前前后后都管理,人手也不多。 “你和我的女儿年龄相仿,身材相貌也有几分相似,等你偷偷进宫替换了她,让她远走高飞,你替她在冷宫里住上几年,我会安排手下帮你出来,给你一大笔酬金,你就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了。” “这买卖听起来也挺划算的。”我点了点头,至少有地方住,还有钱拿。 “从现在起,我会安排人给你梳洗打扮,两日后就送你进宫。”李山倒是挺着急的,“我女儿叫李蛮儿,还未册封,刚刚送进宫去了。若是早发现你一日,就直接把你送进去了。” “哎,现在去也不晚,您这么不是还没死呢么。”反正不是这个老头纳我为妾,暂时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也是巧了,我叫小满,和您女儿的名字谐音,我也就不用改名字了。” “甚好甚好。另外,老夫还有事情要叮嘱你。”李山有点神秘,“应该三日后,我就会被皇帝一道诏书废除宰相之职,我女儿会直接进入冷宫。所以,今后只有你自己在宫里生活,我们也没有办法给你传递消息。 但是你记得,三年后的中秋之夜,会有人来接你出冷宫,并且带给你一万两白银银票,你出了宫就随便找个地方生活,也不用找我们。” “口说无凭吧,至少先给我五千两,让我心里有个底儿。”在这方面,我还不算傻。 这种口头约定,还是三年后的,能不能兑现都很难说,更何况这老大爷即将被废除官职。 而我还是要替他女儿进冷宫,风云变化太快,还是有银子傍身才好。 “行,先给你五千两银票。还有她宫里的首饰等物品也都是你的。”李山还真痛快,那我也不能含糊,“行吧,收拾一下,还有什么要叮嘱我的,都说说吧。” “你可以放心的是皇上不会要了你的性命,当然前提是你也别惹怒他。当然,也有可能你们根本见不到面。 其他的人应该也不会去冷宫,所以你在那里就是安分守己待三年就好。 我如果没有给你消息,就是好事情。也别想着联络我们,只会给你增加危险,不会有任何好处。另外,我们这个事情绝不要说出去。反正,你要是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说了这么多,我大致能够明白的是,我就替他女儿进冷宫,老老实实,不要乱说乱动,三年后拿尾款走人。想想真的不错,我答应了。 第2章 、一个好看的太监 我进宫的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每个人都穿戴了蓑衣和斗笠,也看不清楚相貌。 反正我跟着宰相李山的身后,在一群人裹挟之中进了宫,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下半身的裙摆几乎都湿透了,冷的我直打寒战。 在还没有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就被一群人拥进了一个小院落中的一间屋子里,然后又跟着前面乌压压一群人跪在地上。 没过多久,皇帝就来了,脸色不太好。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他是皇帝,就这么万众簇拥的人物出现,任谁也知道这绝对是个重要人物。 这人跟李山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我面前,让我抬起头看了看他。 我也没含糊,直接抬头看着他,我在他眼底发现了一丝惊讶,但转瞬即逝。然后,他再也没理我,径直走了。 跪得时间长了,我便歪坐在地上。李山看了我一眼,带着人,当然包括了他的亲闺女也走了。 话说,他亲闺女也是怂,都没敢正眼看我一下,好歹我也是替代她的人啊。 算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坐在地上,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 我摸了摸怀里那五千两银票还在,心里安静许多。于是,站起身拍拍土,先不管裙子还滴答着水,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喝,然后开始琢磨现在的状况。 到目前为止,李蛮儿还没有被册封,身份也挺尴尬的,所以下人们只能称呼她为「小主」,一切吃穿用度也简单。 这也挺好,万一有很多人见过我和正主,必然会被戳穿。所以,我尽量低调一些才好。 喝过了水,看看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天空挂出了一道极美的彩虹,令人心旷神怡。 我有些发呆,似乎曾经也见过这样的景致。但是,我已经忘记了十岁之前的所有记忆。 据尼姑庵的静心师姑说我曾经从房顶上掉下来过,摔坏了脑子,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连我的父母是谁我也不知道。 静心师姑见到我的时候,正好是我从尼姑庵的房顶上摔了下来。 所以,她也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当时看我也是粗布衣衫,应该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孩,看我当时傻乎乎的,就收留了我。 谁知道我长大之后这么闹腾,居然还在外面找了几个男人给静心师姑相亲,气得她直接用笤帚把我赶了出来。 反正在尼姑庵里也吃不上什么好吃的,也没有零花钱,每天还要跟着她念经、打扫,有时候还要跟着她去采草药,累得浑身疼。 所以,我一出门就没打算再回去,谁知道居然就进了宫做了娘娘的替身。这世道变化太快,连我自己都没搞明白。 门口有个挺拔的背影,正在跟我的小太监说着什么。只看见我的小太监一脸娇羞,不住地点着头。 太监和太监之间现在也搞对食么?不是太监和宫女也可以么? 我有点好奇,忍不住凑了过去。我自觉自己的脚步还是很轻盈的,结果还是在十几米外的位置被这个挺拔的背影听到了,他很警觉地回过头,那眼光简直能杀人,我都觉得心头寒光泠泠,要真的是用剑的话,我此刻怕早已经趴在地上倒气了。 不过,就他这回过身的样貌,也让我倒吸一口凉气,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太监呢? 身高绝对有一八三,一双大而有神的瑞凤眼,悬胆鼻,红唇皓齿,一身的冷冽气息,就差在脑门上写上「生人勿进」四个大字了。 我满脑子都是“咋这么好看呢?”其余的形容词也完全没有,就是无限循环这几个字,以至于他厉声戾气的跟我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见。 直到小太监拽了拽我的衣袖,也大声地说:“小主,小主,您今天晚膳想吃什么啊?肖大人说雨后湿滑,让您回屋去。”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么好看的男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玉面修罗」肖不修,大月国南厂长花锦衣卫首领,麾下三十万锦衣卫,个个杀戮冷血,帮皇帝把控着每一处风吹草动,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太子之类的皇亲国戚看到他时都会瑟瑟发抖。 可是,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嘛,二十来岁总是有的。 “啧啧啧,怎么这么好看呢?”呃,我居然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看到他的玉面上居然出现了一丝裂纹,我还挺高兴的。 “堂堂宰相之女,说话怎能如此孟浪?”他紧紧盯着我。 “我是说彩虹好看呀!”我赶紧指了指天上的彩虹,“您瞅瞅,多美啊!虽然没有我美,但也是美的吧。” 大约这话又刺激到了他,他的表情明显更不悦了。吓得小太监立刻跪了下来,不敢吱声。 肖不修直接踹了小太监一脚,说道:“好好伺候你主子,也没什么好日过了。” 小太监立刻哭了出来,哇哇痛哭。 “肖大人,这个,人家也没犯错,你踢他就是你的不对了,还吓唬人家,这样也不对吧。”我有点看不过去。 “哦,你在教我做事?”肖不修的面色开始狰狞。 “也不算是教吧,就是跟您说一下。这按照大月国的国法,您现在是在后宫,好歹也是要谨言慎行,尊重一下后宫的各位娘娘们以及她们身边的人。万一吹个枕头风什么的,对您也不太好吧?” “你在担心我?”他挑了挑眉毛,居然又衬托出了美貌无双,我眼前都出现了小桃心。 “是啊,担心啊!” “你不担心你自己?”他又挑了挑眉毛,我的心跳差点停止。 “担心啊!”我捂住胸口,“我又不傻。” “嘿嘿,不傻是吧?”他居然又笑了,我真是要阵亡了。 果然,传说中这个「玉面修罗」名副其实,虽然说话阴阳怪气的,没有一句让人爱听,但是就冲这个脸我也能忍。 “不傻不傻,真的不傻。”我后退了一步,这脸靠的太近,心脏受不了。 “晚上随便吃什么都成,你去膳房看看吧。”我轻轻踢了一下小太监,让他赶紧离开这里,嗷嗷哭得我头疼。幸好这个小太监也不傻,立刻飞也似地跑了。 肖不修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我能够当着他的面就放别人跑了。 所以,他又逼上来一步,我又退后了一步。“那个,肖大人,我累了,我回屋里去了。有什么事情再说吧。” 这人好看是好看,就是气场太足,杀气太重。我也没等他回话,直接进了屋子,关了门,顺手把几个窗户也关上了。 肖不修又楞了一下,然后这才转身走了。就在我觉得危机解除的时候,半夜三更他就带着人围住了我的屋子,火把和灯笼同时点亮了四周,我穿着单薄的睡衣,披头散发,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他一脚就踹在我的膝盖上,我直接一个狗吃屎扒在了地上。 然后就听到他阴阳怪气地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月国宰相李山心怀不轨,贪墨银两,买官卖官,特抄家流放。其女李蛮儿虽已进宫,但未册封,念及其年幼无知,打入冷宫,贬为庶人。钦此。” 收了诏书,他还恶声恶气地说了一句:“还不谢恩?” “为啥?”我从地上费劲地坐了起来,“他都把我打入冷宫了,我还得谢谢他?” “你!”八成他也是没见过我这么直的人,一时间也想不出说什么。 “对,我,冷宫。行啦,还说什么呀,反正我走不了了,你找个人把我抬过去吧。对了,顺道帮我收拾几件衣服,我屋里还有几本书可以带过去,麻烦了哈。”李山不是说还要再等一日么,怎么提前了? 这一脚虽然对于肖不修来说可能只用了一成功力,但是可真心把我给踢残了大半年。 好在我不是那种热爱运动的人,能躺着绝对不站着。所以,当他们把我抬到冷宫的时候,我还挺高兴。 因为毕竟真的感觉走了很远,距离皇帝的政务中心越远越好,我反正不会主动去靠近的。 我这冷宫的名字也不错——满庭花,感觉谐音就是「蛮听话」,作为李小蛮和小满的我来说,也一定要做一个听话的乖宝宝,等着三年后就赶紧海阔天空出去了。 想着这些,也就觉得日子没那么难熬了。再说了,人生不就是吃吃喝喝睡睡么,挺好。 第3章 、小满很听话的 大月国的冷宫待遇还是挺好的,特别是我这种没有册封过的妃子直接进了冷宫,又没有跟各位娘娘交过手,连皇上的面也就见了一次的小主子,绝对不会有人跑来耀武扬威。 所以,第一真的够清净,完全没有人来看我。 第二,配置齐全,除了二进小院外,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一个老嬷嬷,长得特顺眼,就是笨点儿。但笨又笨的好处,听话呀。我们也算相安无事,凑合一起过日子。 本来宫女们到了二十四岁就能放出去了,结果我这两个小宫女是因为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自愿跟宫里签了死档。 也就是说,我的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都是要老死宫中的。 我又问了问我的老嬷嬷,其实也不大,五十岁吧,看着也挺年轻的。 当初也算是皇后身边的红人,结果说是某天给皇贵妃喝了不该喝的东西,皇贵妃虽然没死,但是把她给打入冷宫当差了。 老嬷嬷的闺名红玉,我可不敢直接称呼她,只能尊称一句「玉嬷嬷」,让她来管理下面这四个人,也算是领导嘛。 我基本上没什么事情,除了吃和睡,就是看看书。这李蛮儿可能也是个爱书之人,行李中居然有一大半都是书籍,有经史子集,还有各种话本,简直是太好了。 所以呢,我不惹事,很安静,也一心一意养我被肖不修踢伤的腿。 有时候一整天除了要厕所的时候起来溜达一圈,其余时间都半躺着看书睡觉。 玉嬷嬷也很满意,指挥着四个小的先是把冷宫的二进小院的卫生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然后又做了一番派头十足的训话,然后她也没什么事情回自己的屋里睡觉了。 哦,她一开始还客气地问了我一句:“小主,咱们院子里要不要种些花花草草,看着比较有生机?” 可我一想到当初在尼姑庵中那一院子花花草草招蜂惹蝶,还让蜜蜂蛰过我的景象,就完全不想搞这些。 所以立刻拒绝了她,并且很严肃地跟她说:“您想干嘛就干嘛,这院子您做主就好了,我就是图个清净,没啥要求。”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玉嬷嬷果然什么事情都不问我,自己全权做主。 搞得我像是这院子里的隐形人,只是一到饭点儿就吃饭,这个我比较喜欢。 其实,饭菜也都是统一宫里的御膳房送来的,伙食特别一般,味道也特别一般。 可是啊,我都讨过饭的人,已经觉得这样很不错了。玉嬷嬷去闹过几回,但也没什么效果。毕竟,我这个还没有册封的妃子也没啥实权和地位。 本来应该垂头丧气,每天病恹恹的,才符合身份。结果过了一个月,肖不修居然来给我送银子,说是冷宫嫔妃也是有俸禄的,真是把我高兴坏了。 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居然每个月还有十两银子拿,比玉嬷嬷的工资还高一两,真心太好了。 看到我一脸的高兴样,肖不修又有点绷不住了,恶声恶气地问我:“有这么高兴吗?” “有啊有啊!特别高兴!”我拿着白花花的银子真的挺高兴的,“并且还是肖大人亲自送来的,还能够见到肖大人一面,就更高兴了。” 肖不修明显脸都抽搐了一下,看着我拄着拐杖的样子,似乎冷了一下,但还是「哼」了一声转身走掉了。 我立刻单腿一蹦一蹦地回身把银子交给了玉嬷嬷,让她想办法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这冷宫里,目前只有她有资格每月外出一次。所以,购买鸿运楼的酱牛肉,迎宾楼的猪头肉,洪兴馆的蒜肠的任务就是她的了。 “要不,先用些银子去太医院找个大夫来给小主看看腿,这都一个月了,依然没什么好转,可别落下毛病。” “没事没事,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才一个月,每天热敷一下,少运动多躺着就好了。” 肖不修那一脚肯定是踢在什么筋脉上了,虽然不至于残疾,但养一养总是没错的。 再有,「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又属于不闹腾不矫情的和蔼人,这五个人明显都开始朝我靠近。 当然,本小主也真的没什么架子,也没有什么要求,所以大家不仅相安无事,并且感情也愈发融洽起来。 这五个人也开始陆续跟我吐槽自己的故事和宫里的八卦,我们每日午后还有下午茶大会,听他们讲故事,让我更喜欢冷宫的生活了。 过了大半年,肖不修居然又亲自来送银子了。据说这大半年,这位厂花大人忙着去江南一带办事,深得皇上的宠爱,又给了一大笔封赏,还赐了免死金牌,黄马褂,十万两黄金,两处大宅……风光的不得了。 这大月国的确治理得很好,皇上没有老糊涂,虽然有五十个嫔妃,但并不好色。 正宫娘娘端正严肃,就是没有生孩子。皇贵妃倒是生了好几个,但活下来的不多。 其余嫔妃也陆续生了几个皇子皇女,但也是活下来的不多。 目前,只有三个皇子活着,并且已经成年,陆续搬出了宫,各自又娶了媳妇。听说,还有几个马上就要生了,看来也算是香火有继,不发愁了。 目前,也没看出有哪个皇子又什么野心,这三位都属于闲云野鹤,不太喜欢政治斗争,让皇上十分发愁。 所以,就从一众太监中挑了这位从小就养在身边的肖不修,提拔他做了锦衣卫首领。 当然,据说这位肖大人的来历也不太平常。说是师从昆仑派师尊,关门得意弟子,得了真传,也承袭了阴狠之道。反正就是别让肖大人惦记上,否则只有一个「死」的下场。 「玉面修罗」的外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在他手里死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不计其数,皇上也极其信任他,几乎里里外外的事情都交给他做。有时候,背后有人闲言闲语地说:“难道这江山要给了这个肖不修么?” 结果,没出三天,这几个说闲话听闲话的人的尸体就都挂在城墙上了。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这些事情。 我这些八卦也是偷偷听来的,烂在心里不敢说出去。毕竟腿一疼,就想起肖不修来。 这都大半年了,我走路还是不能快,不能走时间长。多数时间,还是躺着跟大家闲话。幸好还是年轻,没有太多运动,身体也还可以。 肖不修来送月银的时候,我这个院子里正在欢声笑语地说着八卦,压根就没有人给他开门。 气得他直接踹翻了大门,进了院子。看到我们还在哈哈哈地说着什么,把他气得大吼了一嗓子:“送银子!” 那五个人赶紧退到一边去了,我坐着也没动,因为天气有些阴冷,我的腿又开始抽筋了。 就只好跟他说:“放桌子上呗,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门修一下。反正之前也坏了,根本就关不上。” 他那张依然充满了魅惑的脸虽然有些消瘦,但表情真心不太好看。这不,他鄙夷地扬了扬眉毛问道:“那为何不到内务府去报修?” “我又没有啥值钱的东西,这地方又是最偏僻的,更没有人来看我,所以修啥大门啊,开着更敞亮。” “你!你好歹也是前宰相的女儿。” “哎,这不是都冷宫了么,人呢,要认命,少闹腾,多享受。万一皇上那一天想起来又把我弄死了,我何必不赶紧吃吃喝喝开心一下先呢!” 我摸了摸桌子上的银子,转头跟玉嬷嬷说,“咱们再吃一次那个蒜肠吧,味道虽然大了一点,但真的挺好吃的。” 玉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肖不修一眼,没敢说话。看来,这上上下下都害怕这个玉面修罗,果然也是名不虚传。 “您要是没啥事情就走吧,我这里风大,回头您再受凉了就不划算了。要不然,以后您就派个小太监来送一趟就成了,放心,我不会告状的,因为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告状。”我吃力地站起了身,扶着桌子单腿站立,打算做出起身送客的样子。 不过,我发现他还真挺高的,我也就将将到他肩膀位置,看来我还要努力吃点有营养的,再长长个子才好。 “你就不怕我找皇上告状么?”他没动地方,反而靠近了我,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不怕。”我略略蹦了一下才转过身看着他,“我都已经在冷宫了,下一步不是流放就是赐死。赐死吧,估计不太可能,因为我也没犯杀人放火的罪,流放吧,大约我就更高兴了,直接就能出宫了。您随意吧,我都成。”我笑嘻嘻的回答了他,也成功的看到他一脸的不高兴。 “你总有要求我的一天!”肖不修留下了这句话,走了。 第4章 、做一只晒太阳的猫 日子过得还挺快,转眼我居然已经进冷宫一年了,春夏秋冬的景致看了一个遍。 每天上午坐在冷宫的院子里晒太阳,下午拿着一支秃毛笔沾点水,在院子的石板地上写大字。 冷宫附近是藏书阁,看书不发愁。但是笔墨这东西在宫里也是金贵的,所以冷宫是完全不可能无限量拥有。 我虽然不会写什么心得体会,但当年在尼姑庵帮着抄写经书的时候,留下了「写字静心」的毛病。因此,每天一定要写半个时辰,才觉得心平气和,神清气爽。 春日渐暖,天气不错,我就多写了一会儿。看着石板地上被我写得密密麻麻的,还挺有成就感。 蹲累了,我就干脆坐在地上,一边锤着腿,一边默默念了念自己写的经文。 一时间竟然入了迷,觉得这经文也挺有趣的。肖不修进来的时候,我也没发现。 直到他的黑影将我遮盖住,头顶的阳光消失了,我才扭回身去看,发现他也在读那些经文。 “你怎么会写《阿弥陀经》?”肖不修看到我完全没有任何寒暄,也完全不像是大半年没见面的样子。 仿佛我们上一次见面只是上午一样,这让我有点恍惚。幸好看着他的表情还不算难看,我说话也温柔了一些。 “以前在尼姑庵的时候抄过,挺有意思的,大约也就背下来了。” 我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发现他有点瘦了,气色也不太好,浑身上下有种风沙沧桑感。 “字不错,背得也没错。”肖不修难得表扬了我一句。 “嗯,抄了可能有一百多遍呢。” “为何?” “尼姑庵里经常有贵人来访,然后就要求替她们抄写经书,也算是尼姑庵的一项收入。师姑就让我帮着抄,我抄的快嘛,所以每抄完一份,师姑都会奖励我吃一碗素面,那时候我基本上天天有面吃,吃了好几个月,所以我觉得有一百多遍吧。” “你为何在尼姑庵抄经?”肖不修似乎发现了什么。 “哦,就是闲的没事去尼姑庵看书,顺便就帮人家了。”我随便找了借口敷衍他,幸好他也没深究,只是又仔细地看了看我写的字。“你愿意帮我抄写么?” “交易?”我有点好奇,居然肖不修要用我。 “给你修大门,修窗户,修桌椅板凳,提供有荤有素的一日三餐。或者,还可以给你找个大夫看看腿,虽然可能有点晚了,但你还年轻,多保养一下,腿应该不会落下大毛病。至少能够缓解下雨天腿抽筋的问题。” 肖不修居然也蹲了下来看着我,视线虽然依然比我高半头,但至少我不用仰头看着他,脖子不太疼了。 “成交!”想我闲着也是闲着,抄抄写写的工作还是可以胜任的。 “如果不给你做这个事情,你打算以后做什么?”肖不修临走的时候忽然回头问我。 我稍微愣了一下,毕竟我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三年为期,海阔天空。 但若是没有人知道我这个冷宫里的人可能会走,都会认为我在这里要待一辈子。 那么,我会做什么?“一只晒太阳的猫吧,适合我。”我忽然有点神往这个答案,心也变得暖暖的。 第二日,肖不修就派人运了两大箱各式各样的字迹纸张。 也就是说,有写在纸上的,有写在衣服上的,还有写在被单上的,还有写在扇面上的,最难以辨别的是写在一块牛胛骨上的。另外,还有些上面很可能是血迹。 我瞅着这两箱东西有点发呆,肖不修说:“你不用管是什么,只需要把上面的字整整齐齐誊抄在卷宗上,写好是从什么地方抄下来的即可。 但是,必须一字不差,就算它有错字,你也要一起抄下来! 卷宗纸不够了,就直接告知王力,他和张禾会负责所有的卷宗以及联络工作,也会住在你这里,监督你的工作。” “那大门和桌椅板凳什么的,什么时候修?”我问道。 “今日内。”肖不修言简意赅,说完就又一阵风似地走了。 我围着箱子转着圈,转第一圈时,我想王力和张禾都是身材魁梧的太监,看来一定是会武功的,我一定要听话才成。 转第二圈的时候,我在琢磨这堆东西必然是涉及了什么隐秘,所以他不能让太多人接触和触碰,才找到我来处理。 因为毕竟我不过是冷宫被幽禁的妃子,泄密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我开始研究这堆东西我是快点弄呢,还是慢点弄。 会不会只有这一次,下次就没有这种事情了。那么,大门什么的虽然修好了,一日三餐有荤有素是不是也坚持不了几天呢? 转到第四圈的时候,我居然看到箱子里有一块女人的红绸子肚兜,这必然是牵扯到情杀大案吧!那我还是赶紧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吧,肯定特好玩! 我撸起袖子准备动手的时候,玉嬷嬷拦了我一把,“小主子,这不是咱们冷宫做的事情啊。” 两名小太监小灰子和小铜铃站得倒是挺远的,有肖不修派来的大太监王力和张禾杵在这里,估计他们也会过来拦着我。 还是我那两个宫女姐姐胆子大,秀丽去搬了矮桌,春晓去拿了笔墨纸张,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热闹。 “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整天打牌什么的,也没意思。不如看看肖大人给安排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万一特好玩呢。咱们又能挣银子,又有事情做,多好啊。” 其实,我也挺兴奋的,肖不修可是南厂都督,他手里过的事情,要么牵扯国家机密,要么就是命案,再不济也是隐秘之事,简直太符合我的八卦体质了。 不过,我还是谨慎的。让春晓给我找了副布手套戴好,才去翻检那两箱东西。 并且,我也嘱咐了他们谁都不要靠近,只有王力和张禾来帮我搬搬抬抬就好。 毕竟我也担心如果太过于隐秘的事情,让他们接触到,或者以后被牵连,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两箱东西看起来多,其实也没什么内容。我翻了一圈之后,心里就大致有数了。 比如有几张是状纸,这个最好处理,誊抄一遍就好了。然后就是一些物品,比如带血的匕首,有字迹的灯笼,有题词的折扇,有女人的肚兜,有血字迹的牛骨头,字迹歪扭的字条和小册子……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案件的,很可能是几个案件的证物都放在了一起。 那就分门别类,然后把所有的字迹都辨认出来,再整理到纸张上……其实就是个文书整理工作,需要耐心和细致。 “肖大人有说给我多长时间么?”我问王力。 王力对我很客气,“肖大人没说,只是说您需要什么,就找我们。” “那肖大人一般是什么工作效率?” “这个不好说,有时候很快,有时候很慢,可能也是分事情吧。” “好吧。”他这回答就跟没说一样,还是我自己体会好了。 我们起床早,现在距离吃午饭的时间还很早,我应该还是可以先理一下思路的。 我又围着这堆东西转了一圈,然后让玉嬷嬷他们该干嘛就干嘛去了。王力和张禾就在傍边做我的助手,一件件把东西拿出来,再铺展开。 我整理地速度很快,其实也没多少字,大致顺了一下就明白了。 这其中涉及到不少案子,应该都是零碎的证物和状纸,虽然不能连串起来,但略略数了一下,这两箱东西应该涉及了至少十起案子,还都是凶案,少则死了一个,多则死了十几个。 我说肖不修的脸色为什么总是这么难看呢,原来这么多凶杀案,天天看着这些东西,心情的确不能好起来。 掌灯时分,我居然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完毕,也誊抄好了,我都佩服我自己的工作效率。 王力和张禾把箱子搬走的时候,居然还很恭敬地冲我行了礼,我有点受宠若惊。毕竟,这群人一般眼睛里都没有别人,我这么一个冷宫的人,怕呀。 第5章 、他说媳妇是自杀的 累了一整天,我洗干净手才去吃晚膳。玉嬷嬷给我盛了一大碗稀粥,加了几根青菜,让我先缓一缓。 秀丽说一会让我把衣服换下来,她给去洗一洗。“我瞅着这么多东西都带着血迹,挺脏的。小主,咱们要不然把小衣也洗洗吧。” “我又没穿着小衣干活,干嘛要洗?” “出汗了呀。我看您下午摆弄那几个血屏风的时候,脑门子上全是汗,想必小衣也湿透了。” “也对,那几个屏风上面的字太小了,还特别模糊,都看不清楚。”我回忆了一下。“今天就算了,明天再换吧,我想吃完就睡了。” “嗯,咱们都早点睡。”刚吃完饭,玉嬷嬷就张罗着铺床了。 我只好蜷坐在小厅堂的大椅子里,不一会就困得迷糊了。 但似乎是刚睡了一下,就听到惊天动地的修理大门的声音,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我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这是怎么了?” 就听得身边是肖不修的声音,“给你修大门来了!” 吓得我一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寻声望去,他就站在我身边,低头看着我。 我想立刻起身,但可能是卷缩的时间有点长,腿麻木了,完全动不了。他看出了我的异状,伸手在我的腿上推拿了几下,居然立刻就好了。 “太厉害了,怎么就不疼了!”我很开心地摸着自己的腿,这怕不是传说中的神功吧。 可能是太过于喜形于色,他居然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要怎么接住我这句话,只好很无语地看着我。 我干脆借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还蹦了两下,居然也不疼了。 “谢谢肖大人啊!真棒!”我这么出自真心的吹捧,估计他也是爱听的,明显脸色就好了很多。 “小事,算是谢谢你的工作。”肖不修的声音依然清冷。 “我也答应了承诺,派人来给你修理大门和家具,还有什么东西,都可以一并提出来,我让人去办。” “好像也没什么吧,我这里小,也不需要什么。”我看了看周围,也真的没什么可收拾的。本来就没什么家具和物品。“肖大人不嫌弃我就好。” “嫌弃?”他挑了挑眉。 “嗯,对于很多人来说,我这个冷宫里的人应该是没什么用处的,难得肖大人不嫌弃,还让我有些事情做。” “物尽其用罢了。” “我还挺喜欢的。” “你有何看法?”他看着我。 “那两箱东西?”我看着他,“也没什么想法吧,这背后都是人命,我也没看到全套的案件内容,所以也不好评论。” “印象最深的?” “都差不多,没什么印象深的。”我回答的很老实,这些证物很分散,具体都是什么,还要看更多的东西才能判断。 “倒不如肖大人给个提示,比如您觉得有什么我可以帮着分析一下的。我看着这么多吧,都是零碎的内容,很难串在一起。” “你有兴趣?” “哎,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动动脑筋,图个热闹罢了。” 我看了看外面修大门的人,居然来了十多个太监,玉嬷嬷他们都站在院子里不敢进屋来,可能是肖不修之前说过什么了。 “那可否跟我去一趟南厂?”他还挺客气。 “我可以出冷宫么?”我居然有点小兴奋。 “跟着我,可以。” “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啊?”我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身份摆在哪里,万一有事情,岂不是我要承担。 “无妨。”肖不修神情自然。 “算啦算啦,别给你惹麻烦。咱们就在这里随便说说好了。你放心,我这里没有人偷听,你把他们都再弄得远一点,我们再说话。”听到我这么说,他居然嘴角动了一下,这是笑了么?怪好看的。 “你最想知道哪一件背后的故事?”他坐了下来,并示意王力把我们这屋里的门窗都关上了。 张禾送进来了一些茶和糕点,真心是精致,绝对比我的稀粥青菜好多了。 不过,我喝粥太多了,也完全不饿。倒是这清茶很香,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完全没见外。 “说说那个屏风吧,看起来很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这个案子是鸿图阁大学士张炳林家的事情,说来也是奇怪,他以及他家是属于本分老实人,兢兢业业,倒也没有出过差错。 谁知上周他家长子的正房妻子忽然从三楼跳下来死了。因为事关人命,他们也立刻报了官,京畿府尹陈大人去勘察了现场,觉得无可疑,就结案了。 可正房妻子的娘家人认为她不可能自杀,所以不依不饶要讨个说法。 所以,一直在衙门外喊冤,搞得京城里一时间议论纷纷。 皇上让我尽快结案,我虽然也存疑,但没有证据,所以如果这几日再无新的进展,我便结案处理了。” 肖不修三言两语将案件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看起来也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那他妻子跳楼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说是因为她的小儿子前几天出了意外摔断了腿,这妇人一直自责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所以愧疚而自杀了。” “这腿是以后都残废了?” “据说是,但我也没有见到。” “那按道理说也不至于要自责到自杀吧?应该是更加竭尽全力去照顾好这个儿子才对。”我摸了摸自己的腿,“再说了,就算是难过,也应该是这个小儿子难过,甚至有可能自杀才对吧。” “这孩子两岁,还不太懂事。”肖不修看了一眼我的腿,又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我说一下我的疑问哈。”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疑点,只是把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说出来。 “你看那屏风,应该说的是一个爱情故事,类似凤求凰吧。早春时节外出踏青,两名女子说说笑笑地前行,遇到一名策马而行的男子,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是一名女子坐在窗前看书信,之后就是一男一女画眉的闺中秘事。 上面也写了一首诗,字特别小,我看了很久才认全的,但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只是这女子的样貌和穿着略有不同,但又相似,所以我不能断定到底是谁跟了这个男子红烛共度。” “这屏风据说就是这长子与夫人的爱情故事,没有提及还有另外一个女子。”肖不修反问,“那名不是侍女么?” “你还记得那两名女子的长相么?虽然都是瘦长脸,但其中一个嘴角有一颗小痣,真的很小很小,不仔细看不会发现的。可是,正是有小痣的这个女子没有和男子共话西窗……” 我忽然看到肖不修唇下也有一颗小痣,真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顿时就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只好看着他。若是有一天,他扮上了女装,怕也是妖娆风情且光芒万丈吧。 肖不修看着我,忽然腾地站起来,拖着我就走。“咱们去南厂再去看看这件屏风,我也要再确认一下。” “这么晚了,不合适吧。”宫门都落锁了,他居然想带我出宫去。 “这有什么,尽快弄清楚,我也好和皇上交代。”肖不修绝对是个行动派,几步就把我拽到门口,他的侍卫见他出来了,就立刻将软轿抬了过来。 肖不修直接把我塞了进去,我的余光看到玉嬷嬷他们几个才反应过来,往出跑。“你好歹也跟我的人说一声吧。” “办案!”肖不修在落下轿帘的时候,转头冲跑过来的玉嬷嬷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命人快速抬着轿子走了。 我在轿子里都能想象得到玉嬷嬷他们的惊慌表情,不过也挺好笑的,这一年多无风无雨,大家也很认命,谁知道会发生今天这样的状况呢。当然,能够出宫也是个好事情,我都闲的要发毛了。 南厂居然特别特别近,出了宫门,感觉是拐了一条街就到了。 轿子也没有在大门口停下,而是直接抬了进去。我以为到了厅堂会让我下来,结果是直接抬到了证物房,肖不修才掀开帘子,搭了把手,把我从轿子里拖了出来。 一时间,我还真的不太适应这个新环境。主要是这个地方特别大,轿子居然能抬进了屋里。 我下来之后,他们又迅速且默默地抬了出去。我有点目瞪口呆,看着肖不修。 “不如来亲眼见证一下,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他说这话的确也有道理,我跟着他走到了屏风面前。 这间大证物房,大到一眼看不到墙壁,全都是通天高的货架,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 我恍惚间似乎还看到了不少干尸,想想有点害怕,就没看多看。只是紧紧跟着肖不修,不再左顾右盼。 这屏风就是我下午仔细研究过的那扇,上面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看起来也没有太多可疑。 肖不修命人又点亮了几盏灯,他仔细看了看,“的确,这女子没有痣。但之前这男子是和有痣的女子交谈,如果没有仔细看,真的就不会发现这颗小小的唇边痣。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那就是才子爱的不是最后西窗的女子,而是那个有唇边痣的女子呀。可是,又不能明说,只好在这幅画中做一个小小的手脚,纪念一下自己的爱情。”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怎知真相是否如此呢?又和这正妻自杀又何关系?”肖不修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 “我只是觉得奇怪嘛,也是您说的这是个爱情故事,但似乎看起来也不太对吧。那现在,我们应该去验证一下,这位正妻是否有唇边痣。 虽然不敢说这个是什么关键性的证据,但只是解决心中一个疑问而已。我也是说说看看,您可别以为我能如何如何。” 想想我和肖不修不熟,只是误打误闯而已,别说破案了,我连这些大人物的名字都搞不太清呢。 “你的猜测是什么?” “那可能性太多了吧,不好说。”我又看了看屏风,顺手摸了一下。肖不修也跟着我的样子摸了一下屏风,没说话。 “那我回去了?”我试探性地问他。 肖不修的瑞风眼在烛火的映衬下居然特别好看,我又陷入其中。 果然是玉面修罗,他们传说的没有错。据说有不少女子倾慕于他,奈何是南厂都督,太监身份。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提亲,他会有多少女人啊。 “宫门已经落锁,我也不能送你回去了。今晚就在南厂歇了吧,我让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明日一早,我带你去张大人府上看看。反正也出来了,不如也走走看看,省的你在冷宫里跟他们打牌天天输。” “你怎么知道我天天输?”我好奇地问。 “你忘记我的身份了么?”他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真的很欠抽。 “好吧好吧,肖大人最厉害了!”我也很无语,只好低头认怂。“也没有天天输吧,至少也赢过几次。” “幸好你也没什么东西,否则就都让这几个奴婢都拿走了。”肖不修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冷冷地状态,“即便是在冷宫之中,也应该拿出主子的样子。更何况是是前宰相之女,不能没了身份和气势。” “这个恐怕真的没有。我都算是落难之人,还要什么身份和气势,凑合活着就好了。”我也没那么多在乎的,就在证物堆了随便看起来。 “莫动,有毒!”肖不修一声厉喝,吓了我一跳。“这里的东西切勿乱碰,倒不是怕乱,只是有些东西有毒,有些东西不能看。” “好的好的,我就紧紧跟着肖大人好了。”我立刻回身站在他身边,亦步亦趋,不再多看一眼。 要知道,这地方很可能就是大月国的所有隐秘事件的中心,我要是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估计小命都没有了。 我比肖不修矮了大半头,身形又更消瘦一些,所以隐藏在他的阴影里,感觉还挺安全的。 出了证物房的时候,有个侍卫上前说事情,居然没有看到藏在他身后黑暗中的我。当然,他也是厉害的人物,只是一瞬间晃神,然后立刻就要抽刀。 第6章 、唇下痣的女人在哪里 刀光剑影,大概是一招就能要人性命。我还没看清楚,只感觉肖不修的衣衫摆动了一下,然后听得他淡淡地说:“无妨,办案之人。” 解除危机之后,那人用眼神询问是否需要继续汇报。我只想闪得更远一点,肖不修却拉住了我的袖子,“这里不能乱走,有很多机关和陷阱。你跟在我身边即可,听到什么也不妨。只要不说出去,就不会被我灭口。” “我也没人可说吧?”我盘算了一下我身边的人都圈养在冷宫里,都没人搭理我们。 “所以,这不是正好。”肖不修不再搭理我,直接跟这侍卫说起来。 我也没听懂在说什么,似乎是说什么南方赈灾的款项有了出入,他们要去杀几个人。这侍卫姓楚,也是八卦传说中那个肖不修的副手「处变不惊」的楚不惊。 楚不惊是驻守边疆的大将军楚风的小儿子,长在边疆。因其父殉国之后,皇上念其年幼无靠,就接来身边教养,顺便也就做了肖不修的副手。 长得的确也很帅气,但没有肖不修好看。我可能是已经有滤镜了,看谁都不如肖不修好看。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玉嬷嬷就一直说楚不惊最帅,反正现在我看到了真人,还是觉得他只比肖不修差那么一点点。 两人交谈很快,楚不惊又消失在黑暗之中。肖不修回身看着我,问道:“听得懂?” 我想了想,也简单地回答:“镇江水患,官员贪墨,杀鸡儆猴,怕是要死几个小吏了。” “还算清楚。”肖不修不再看我,径直前行,我也赶紧跟上。 这路有点远,他走得又快,很快我们就差出了半米,一米,两米…… 他停下来又回头看着我,我只好快跑了两步到了他的身边,表现出了狗腿子一般的示好表情。 他又面无表情地往前走,路上不停有侍卫过来说着什么,声音很轻,完全听不清楚。 小跑一般地走了一会儿,我居然都出汗了。这才到了一处安静的院落,很精致的井字形。 院子里什么花花草草都没有,倒是和我的满庭花冷宫很像。房檐下方挂了几盏灯笼,应该是质量不错,小院子照得很清楚。 “你去东边的厢房住一晚,明早我过来叫你。”他这个言简意赅吧,还挺让人受不了的。看着他快步进了正屋,我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院子中间想:东边在哪里? 左右看了看,也没分清楚。幸好有个小太监走了过来,冲我行了礼,然后客气地说:“小主子请随我来,我带您去东厢房。” “嗯嗯嗯,谢谢谢。”我吁了一口气,赶紧跟着他去了东厢房。 其实就是往左手边走二十多米,挺精致的一间房,虽说没什么贵重的陈设,但胜在干净整齐。素色的窗帘幔帐,都令人感到一种愉悦,完全是我的审美。 当然,桌子上的热茶和糕点就更令人愉快了。小太监没进屋,就在门口说:“小主子,您好生歇息吧。有事情,您就叫我,我是肖小五,您喊我小五就可以。” “好的好的。”我也挺客气,肖不修手下都没有真名实行,基本上是按照跟着肖不修的时间来命名的。 那么,这个小五就是第五个跟着肖不修的,地位应该也不低呢。 所以,我也很客气跟他道了晚安。然后回身立刻去吃吃喝喝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合衣躺下。 我出门的时候,就是冷宫里的便服,也没什么睡衣不睡衣的需求。所以,这样也挺舒服的。 一夜无梦,居然真的没有梦,还睡得特别好。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肖不修那张精致的脸在我的床边上方出现,还吓了我一跳。 “为什么不盖被子?”他这张冷脸啊,气场十足。 “啊,忘了。”我吸了吸鼻子,的确有点堵。 “这种事情也能忘?”他反问。 “嗯,有时候我就不盖被子。宫里那被子有股奇怪的味道,闻着特别难受。” “难道婢女们不洗么?” “洗啊,但是就算是洗干净了,也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但他们都说闻不到,只有我能闻到。所以,有时候,特别是天气暖和了,我就不盖被子了。” 我起身坐在床上,估计也是毫无形象的蓬头垢面,他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肖小五立刻端了面盆上前,要给我洗脸。又把我唬了一大跳,“别别别,这个我自己可以的。那个,肖大人,要不您出去一下,我洗个脸,收拾一下。” 肖小五也是面无表情,但听到我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动作慢了一拍。 “这个洗脸我也自己来,您们都出去一下吧。”就算都是太监,外貌也都是男人,我是完全不习惯。 不过,这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站在我床前看着我。难道他们有伺候人的癖好?一定要亲手给我洗脸? 那可不成,我可没有这个习惯。我赶紧伸手接过铜盆,站起身端到窗口的架子上,然后随便洗了洗脸,然后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水。 回身一看居然还有个铜镜,刚好可以梳梳头发。铜镜还真的很清楚,质量不错。就是镜子里那个顶着鸡窝头的我,略略有点磕碜。 这套起床动作我做得也算是行云流水,两个人就站在边上看着,不说话,气氛略微尴尬。“我自己在宫里都这样,不需要伺候的。” “你在家的时候呢?”肖不修问道,“难道宰相的女儿没有下人么?” “有啊,但是自己能动手,干嘛用别人呢?”我透过镜子看着他,“又没什么大事情要梳洗打扮,平时就身边这几个人,舒服一点才好嘛。”头发打结得厉害,我没弄开。 只好自己用手抓了抓,打算就这么扎起来了。肖不修走了过来,拿起了梳子,“别动,我给你梳头。” “您会这个?”我好奇地看着他。 “会。”他又开始了,一张冷脸。不过手速很快,我的头发立刻披散开,他的手也很轻,很迅速地用梳子把长发梳整齐,然后扎了一个高马尾辫。 可能是看到也没什么头饰,他从自己的头发上拔出了一根玉簪,插在我的头发里。我整个人都立刻精神起来了,好看了不少。 “你去屏风后面换衣服吧,我让人准备了南厂侍卫的衣服,你暂且穿上跟我去一趟张府。” 肖不修看了一眼肖小五,两人一起走到了门口。我也没多说话,特别听话的去屏风里换衣服。 这衣服是南厂的厂服,黑红暗纹,看起来神秘而贵气。应该是匆忙改过的,虽然腰身不太合身,但袖子和下摆都临时缝短了。 系上腰带后,也挺好看的。看到他们见我从屏风后面绕出来时的眼睛亮了一下,我的自我感觉还是比较良好的。 “你的身份不能暴露,我就暂且称你为「肖小七」,记得便是了。”肖不修又嘱咐了一句,我赶紧点头答应。 跟着他一路走出来,天色已经大亮,看到南厂都督府的全貌还是挺令人咂舌的,一是很大,二是干净整洁,三是几乎所有的装饰幔布之类的全都没有,到处都是黑色,看着气压极低,诡异万分。幸好我心里也没鬼,不怕这些。 我跟肖不修差了半步,肖小五跟我差了半步,我们三人走得非常快。 本以为这一路会走到大门,结果却来到了厅堂,桌子上摆好了早膳。 肖不修大马金刀地跨坐下来,肖小五在一旁站立,帮他盛粥夹菜。我刚想退半步,他却说:“坐下吧,喝粥。” “哦。”我答应地瞬间,感觉到屋子里各处都发射出了杀人的惊诧眼光。 这屋子里人还挺多的,都是黑红暗纹的衣着打扮,估计都是他的手下。我在他的示意下,坐在了他这张方桌的一边,端起了眼前的粥喝了一口。 红豆粥,甜的。 不过,我不爱甜食,特别是这种甜粥。在他的目光下勉强喝了两口就放下了碗。他的眉毛又挑了起来,“怎么,不喜欢?” “嗯,我比较喜欢喝茶吃包子。” “来人,换热茶和包子。” “不不不要麻烦了,我已经饱了。”我连忙摆手,“真的不要麻烦了,咱们不是还要赶紧出去么,别换了。” “换!”肖不修说话太有气场了,侍从们速度着出门,然后又速度着回来,已经将热茶和包子端到了我的眼前。“吃吧,今天一天应该就没什么吃饭的时间了。” “哦。”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能低头吃包子。这一屉包子八个,拳头大小,还是肉馅的。 果然是很好吃,我的表情很愉快,连吃了三个,又喝了一杯热茶,心满意足。 抬头再看他的时候,他早已经吃完了,正静静地看着我。这眼睛深不可测,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只好装傻地回看他。 “饱了?” “应该还可以再吃一个。”我老实地回答。他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赶紧又抓了一个包子塞到嘴里,“不过,我们可以出发了。”我站起了身,毫无形象地继续吃包子。 “小五,把包子装起来,一会给小七继续吃。”他又是毫无表情的吩咐了下去。 我就觉得吧,一个这么好看的厂花,总是面瘫状,其实也挺难看的。 所以,我又多看了他一眼,他也瞥了我一眼,就大步出门去了。我和小五连忙追了出去,生怕被落下。 南厂都督府的大门口很是气派,黑色的大门,汉白玉的石狮子,还有十几个精神抖擞的侍卫站岗。 肖不修这次换了大马车停在门口,他不需要脚踏,大长腿一迈就上车了。我站在车下犹豫怎么爬上去的时候,被站在外围的哭喊声吸引了目光。 “都督大人,一定要给我妹妹做主啊!她死得冤枉啊!”有个男人一直在哭喊。 大清早就来喊冤,看来是真的冤屈。我望那边看了看,一个不算年轻的书生相貌的男子正跪在地上,冲着马车的方向大喊。 “小七,上车。”肖小五喊我,“别看了,这种事情每天都有,无须理会。” “这人是谁?”我还是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案子的苦主的兄长。”小五站在我的身侧,“昨日他就来都督府门口喊冤,说自己的妹妹一定被害死的。” “那他可有证据?” “没有。” “那他这么肯定人是被害死的?” “谁知道呢。”肖小五有点不耐烦,因为肖不修用手指敲了敲马车的窗棂。“上车吧,我扶你上去。” “不不,等下。”既然遇到了苦主,倒不如简单聊一句。 我转身就走向了这个喊冤者,肖不修的侍卫倒是一脸茫然,随后是惊慌,立刻跟在我的身边。 幸好距离不算远,我几步走过去,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赶紧散开了。我低声问:“你是谁?” “我是陈玉芬的哥哥陈志典,是张诚害死了我的妹妹!请都督为我们伸冤啊!” 这陈志典看起来也算是个读书人,衣着干净简朴,虽然眼睛哭得通红,但还属于神志清醒的。“大人,请帮我们伸冤!”他跪在地上,就差要磕头了。 “那可有证据吗?”我继续问。 “没有!我就是感觉是张诚害死了我的妹妹!”这个回答我可不满意。 “你看啊,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你这么说人家张志诚害死了你的妹妹,可又拿不出证据,我们也不能抓人啊。除非,你能说出什么来,我们才能去查啊。” “但是,我妹妹真的就是他害死了!”陈志典又开始变成了哭腔。 “呃……”我刚想开口,就听到肖不修用阴沉地声音在我背后说道,“肖小七,你还不给我滚回来!” “马上马上,我再问一句话。”我都能够感受到来自肖不修的阴冷之气,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咬牙问了一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妹妹的嘴角有痣么?” 陈志典回答很快:“没有!” “那她身边可有一位有唇下痣的女子?” “没有。”他略略想了一下,依然给了我否定的答案。“妹妹几乎没有什么闺中密友,侍女们也都没有唇下痣,她嫁到张家后,也没有这样的女子。” “如此肯定?” “我们兄妹感情甚好,她有任何事情都会和我说。我们是龙凤胎的兄妹,甚至能有心灵感应。” 陈志典开始流眼泪了,“我能够感受到妹妹这几年很不开心,但她没有告诉我原因。这也是我最难过的,她不说婆家的事情时,我就知道一定出了问题。” “嗯。”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问肖不修,“我能带着他去一下张府么?” 肖不修一脸的不悦,但也没反对,只是说:“那你自己走过去吧,我们马车先走了。” “哎,可我不认路啊!” “这位苦主的兄长认识。”他果然转身上了马车,走了。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他转身走了。看着一路扬起的尘烟,还真的挺有南厂都督的冷绝气质。 第7章 、人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大月国民风淳朴,爱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尤其是爱看肖不修颜值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他一脸的冰碴,但并不影响女人们远远地围观。我和这位苦主哥哥,以及一众看热闹的狂热粉丝们虽然被马车扬起的尘土呛得治咳嗽,但是她们依然开开心心地说:「肖大人今天怎么又帅了?」、“他这瑞风眼真是太好看了,要是能看我一眼,我这辈子都值了!” 「我觉得我今天都圆满了,可以立刻飞升了!」、“要是能在南厂找个洗衣服的活儿都成啊!” 一边听花痴们说话,一边去把苦主哥哥拽起来,我又低声问他:“你干嘛来都督府喊冤?肖大人会管么?” “肖大人六亲不认,不会偏袒大学士一方。虽然他做事狠毒,但有些事情还是值得信任的。” 苦主哥哥陈志典居然和我这一年听八卦后的所思所想类似,不由得让我觉得这人很亲切嘛,至少是英雄所见略同。 不像我宫里那几个人,一天到晚不是犯花痴,就是窃窃私语那些南厂杀的那些人,一点自己的观点都没有。 “嗯,陈大哥说的的确有道理。”肖不修一走,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大半。 大月国没有严格的男女大防,南厂也有不少女子侍卫,所以我这身打扮并不令人意外。应该是被看做南厂之人后,陈志典问我:“咱们去张府?” “我不认路。” “你是南厂的?” “我是肖小七。就算是南厂的厂花吧!”我觉得我的确是脸皮够厚,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开玩笑和瞎说八道。 因为我余光看到肖小五离我只有半步远,刚才我明明看到他上了肖不修的马车,怎么低头拽人的瞬间,他就又回来了呢。 “哥,你带我去张府?”我笑眯眯地回头问肖小五,他可能是被我这声哥,和那句南厂厂花给惊艳倒了,瞪着眼睛看着我,没说出话来。 我敢说,肖小五这种貌似忠厚老实的侍卫,实则是最难缠和可怕的。说不准还有什么惊天的武功和秘密,完全不能得罪。 陈志典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两位大人,我识得去张府的路,我带两位去。不远的,咱们走走就到了。” “甚好甚好。”我立刻示意他赶紧走,“咱们顺便再说说案情。” 我也没管肖小五,直接拉着陈志典往前走。肖小五自然跟在了身后,还有六名侍卫紧随。架势还是挺足的,我对南厂的管理表示很满意。 路途并不远,但也走了半小时。因为我走得慢,还被街景吸引了不少目光。 中途要不是肖小五疯狂咳嗽,不许我去飘香楼买烧鸡,可能还会更慢一些。 不过,我还是去了两家布艺行,看了看工艺品和衣服,摸了摸布料,感觉心满意足。 陈志典也趁这个机会,和我详细讲了一下情况。他家也是鸿图阁的官员,他父亲品阶虽然低一些,但和这位张炳林张大人门当户对也算是可以的。 更何况,陈志典也是翰林,曾经中过进士,目前是在鸿图阁编纂史书,妥妥的文化人。 七年前,他妹妹陈玉芬在郊外踏青时认识了张诚,两人郎情妾意,很快订下了婚事。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大家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只是近几年,他总感觉妹妹不太开心。 按道理说,都生了三个儿子了,张家也算是香火有继,妹妹的地位很稳固,可是为什么眉头不展呢? 有一次趁着妹妹回娘家,陈志典还半开玩笑地问:“莫不是妹妹嫌弃哥哥一直没有娶妻,怕日后无人养老,要仰仗妹妹和妹夫了,所以才如此心烦?” 妹妹陈玉芬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哥哥莫说笑了,即便是没有嫂子,我也是要养哥哥一辈子的,因为哥哥与我是同胞兄妹,这是世间最珍贵的事情。 父母亡故后,也是哥哥一直在处理家务,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我有的,也是哥哥有的,以后千万莫再说这种话了。” “那妹妹到底是为什么愁眉苦脸呢?都已经回了自己家,不如说出来,让哥哥帮忙分忧?” “其实也没什么,哥哥莫要担忧。” “难道是张诚想娶妾室?” “那倒没有。只是……哎,哥哥,我只是最近带孩子有些烦心罢了。我和张郎挺好的,他每日忙于工作,经常夜半归家,也没有去那些烟花柳巷,放心的。我自己带三个孩子,实在是觉得太累了。” “乳母几个呢?” “她们也帮忙,但毕竟这几个孩子都到了狗儿嫌的年纪,实在也是淘气得紧。” 见陈玉芬表情轻松起来,哥哥也没有多问,做了妹妹爱吃的菜,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才回了家。 谁知,这一见居然是永别,没出十日,居然传来妹妹跳楼自杀的消息。 陈志典怎么都不能相信妹妹会想不开,跳楼了,还是夜半跳楼。 就连妹妹的尸身都不让他看,实在是这口气咽不下去,才这几日跑到都督府喊冤的。 “真的没有一个有唇下痣的女人?”我又问了一遍,“你再想想,那屏风上面的人,哪一个是你的妹妹?” “那屏风上的故事就是妹妹与张诚的爱情故事,也算是一段佳话。妹妹说那日几个官宦家的小姐们都去踏青,她也跟着去凑热闹。 其中有一位看起来很面善的姐姐与她一直说话,两人就信步走到河堤处看新发的柳枝芽,恰好见到了一表人才的张诚,便芳心暗许。” “这姐姐是谁?” “大约就是那些官家小姐中的一员吧,妹妹也不太认识。遇到张诚之后,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这人身上,也没有再去理会这姐姐。” “张诚认识么?” “据说也不认识。”陈志典想了想,“我记得当时我们一起说这段故事的时候,还说怕这位姐姐不是上天下来牵红线的仙女吧,这才成就了这样一份缘。” “后来再也没见过?” “没有,也再没有听他们提起过。”陈志典是聪明人,立刻就嗅出了我的话里有话。“这女子有问题?” “我也只是猜测。昨天看到这个屏风,发现最终共话西窗的女子有唇下痣,所以我才问你的。” “事情这么远了,要找到当年这个人,恐怕要费些功夫。”陈志典低头沉思,走路差点摔倒。 我赶紧抓住了他,安慰道:“只是猜测而已。你也知道,出了这么大事情,既然你觉得有可疑,那就什么都要查查,排除一些疑点,才有可能接近真相。虽然不知道妹妹到底因何跳楼,但能够多了解妹妹一点,也算是对自己的交代吧。” “唉,大人说的对。谢谢大人的宽慰,我省的。” “别别别大人大人的,叫我小七好了。”陈大哥好歹也三十出头了,又是翰林进士,要不是为了妹妹的事情,怎么可能低头呢。 “陈大哥要是不嫌弃,我就暂且喊您一声哥哥,咱们把这事情搞清楚,也算是了了一桩事情。对于您呢,是家事和心事,对于我来说呢,是公事。但是都是一个目标嘛……”我斜眼看到肖小五的表情又有些不好看,这到底是怎么了? 总算走到了张府,门口全是南厂的侍卫,所以我们直接进门,并无阻挡。 正厅里,张炳林和他儿子张诚都躬身站着,肖不修端坐在正中间正位上,淡淡地喝着茶,不慌不忙,不说不笑。 全场气氛简直是差到了极点,果然传说中「黑压压的南厂侍卫一出现,活人都能吓得半死」绝对不是谣言。 陈志典看到张诚之后,通红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幸好我在路上已经提醒过他了,要慎重,要稳妥,要不露声色。 万一这人是凶手,他一激动,反而容易坏事。我抓住他的袖子,站在门口。 肖不修抬眼看了看我,轻轻哼了一声,就站起了身。“走吧,去事发现场看看。”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是跟着肖不修,还是和陈志典走在最后的时候,肖不修又哼了一声,冷冷地说:“肖小七,你这么磨磨蹭蹭的不赶紧过来,是嫌弃张大人家官威太大了么?” “啊?”我哪有? 南厂侍卫中,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面无表情。但张家人呼啦啦跪了一片,张炳林连声说:“不敢不敢,下官实在没有官威,也不讲究排场,请肖大人恕罪。” 这人也五十岁的老大爷了,一脸的花白胡子,有肚子的官员,面色也算红润,居然被吓成这样,这玉面修罗果然厉害。 “肖小七!”玉面修罗又喊了我一声,我才缓过神来,赶紧狗腿子一样跑到了他的身边,低头认错,“我走得慢,您别见怪。” “哼。”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我看不出来。这俊美的脸上,透着瘆人的气色。 我也不敢多说话,默默地跟着他往后院走。张府也算是大宅子,前前后后五进院,花鸟树木,连太湖石都有两块,果然是大户人家。“鸿图阁大学士,是不是有很多俸禄?”我轻轻问。 “大月国的官吏俸禄不高,这张大人娶了位商贾之女,生意做得很大。所以倒是真的很有钱。” 肖不修居然也轻声为我解释和介绍起来,“张炳林是状元及第,也算是本朝有真学识者,即便是皇上也不敢轻慢。我也就是偶尔敲打一下,怕这些人太过骄纵而已。” 您这哪里是敲打啊?瞧给人家全家吓的,估计都有尿裤子的了吧。 我小小在心里吐槽着,表面上还要做出低头附和的样子,“对对对,您做的都是对的。” 拍马屁这种事情,当事人永远是觉得很受用的。肖不修的面色立刻好了很多,对我和颜悦色起来,“为何这么慢?可是听到了什么?” “就是聊了聊他妹妹和张诚是怎么认识的,发现了疑点,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查,这事回头我跟您再详细说。这张家主母的娘家是做什么买卖的?”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表情又不好了。 “哎,想我一个深宫的……啊,我怎么能知道那么多啊。”一不高兴,我差点把身份说出来。 肖不修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我错了,您什么都是对的。” “你!”肖不修想说什么,但可能也是忍住了。因为我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进院子,也就是陈玉芬跳楼的地方,她就是从这里的三楼跳下来的。 并且是头先着地,死相也是挺难看的。肖小五小声跟我说了几句,反正他不让我去看,我也没打算去看。 陈志典忍不住了,号啕痛哭起来,棺椁就停在楼前,他捶胸顿足,几乎要哭断气了。 我有点受不了这种撕心裂肺地哭喊,眼睛也有点酸疼。脑子里忽然闪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似乎也曾经有个男人这样撕心裂肺地痛哭过,我当时在做什么? 也是这么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吧。晃神的功夫,肖不修站在我身前,挡住了苦主哥哥悲痛欲绝的画面。 他低头问我:“你可要查看什么?我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了,但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肖不修这张妖孽的大美脸啊,一下子将我脑子里的画面冲散了。我定了定神,四周看了看,很老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来干嘛?”他又恶声恶气地说。 “不是你说要我来的?”我反问他。距离我半步的肖小五这次完全没忍住,直接惊出了声,然后看到我们都转头看向他,他赶紧冲我低声吼道:“肖小七,怎么跟大人说话呢,不要命了么?” “我说的是实话啊,的确是他说要来的呀。”我一脸的茫然,难道我又错了? 明明是他说出宫,然后天色晚了回不去了,然后一早去张府……我做梦呢么? 肖不修的脸色又黑了,“你去看看现场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哦。”离这个大魔王越远越好,我可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我没敢去陈志典那里,只是跟着勘察现场的仵作和几名侍卫楼上楼下走了一遍。 “她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搬了这个秀墩,就跳下去了。我真的没拦住,我怎么没拦住呢……” 张诚带着我们几个人站在三楼的凭栏处,哭着诉说当时的情况,那状态也像是强撑着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第8章 、你把我扔下去试试吧 事发前一周,陈玉芬和张诚的小儿子自己在床上玩,刚刚两岁的小娃娃什么都不懂,一脚踏空从床上倒栽葱地摔了下来。 当时陈玉芬和乳母都不在身边,等听到哭声才跑过来。这时小娃娃已经嗷嗷大哭,脚刚好卡在床棱处,骨折了。 一大家子人急急忙忙请来了郎中大夫,但说是挺严重的,也有可能会影响以后的行走。 陈玉芬一直自责哭泣,张诚忙到半夜回家时才知道这个情况,情急之下骂了她几句,陈玉芬哭得更加厉害了。 大月国刚好有外国使团来访,张诚曾经随母亲家的商队去过回鹘地区。 所以懂得回鹘语,就暂时被朝廷征用去充当了使团的翻译工作。从早忙到晚,回家还看到发生了这种事情,心情不愉快也是能理解的。 再说了,夫妻之间拌嘴也是常有的事情。张诚一看既然已经发生了,也于事无补。 就再找几个乳娘,随时看住爱玩爱闹的孩子们。想法刚一说出来,陈玉芬又特别激动地说:“你是不信任我么?觉得我没有能力照顾好孩子么?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张诚自觉是为妻子分担家务,没想到她这么不高兴。他又好言解释道:“你看,我们都有三个孩子了,你一个人照顾孩子,又要管理这个家,张家也是家大业大的大户,你忙不过来,我也是心疼你。找几个帮手来,你也能稍稍轻松一点。” 但陈玉芬哭得更厉害了,甚至上升到夫妻感情的问题上了。 “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我也不曾有过任何抱怨,孩子也生了三个,我是真的不能做你的好妻子么?” “我何时说过你不是好妻子?你我琴瑟和谐,相敬如宾,何曾不好过?我最近的确事多了一些,但这也是为大月国奔忙,你也要理解我一下对不对?” 张诚也有些恼火了,觉得妻子有些无理取闹,不想再和她争执下去,转身下楼去了书房睡。第二日又要忙使团的事情,找乳母的事情也吩咐了下去。 事发前一天,张诚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家。其父张炳林虽然知道儿子在忙,但也很不满意。 至少,这使团在大月国待了快半个月的事情,什么都没谈出来。 张诚还不得不跟着这些回鹘人出去吃吃喝喝,连家都管不了了。 毕竟张炳林也是做学问的人,看不得这些没文化的。看到儿子这么晚被下人架了回来,难免训斥了几句。 张诚也是带着怨气回了屋,看到小儿子裹着脚疼得嗷嗷哭的样子,也忍不住带着酒气大吼大叫了几声,然后又转身去了书房。 事发当日,张诚回来也不算早,但还好没有喝酒。他本想回来和妻子为昨晚的失控道歉,临时又被母亲叫过去说了说商队的事情。 等他回到屋里已经是三更时分,孩子已经跟乳母去了别的房间睡下来。 陈玉芬在灯下给小儿子改裤腿,宽大一点,可以遮挡住现在被裹起来的夹板。张诚又忍不住说:“改什么啊,多费眼睛啊。赶紧睡吧!” “遮住一点,让孩子别总去碰它。” “没用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个养上半年也就好了。再说了,一个小子,就算光着也没什么的。天气渐渐要热了,这样晾着伤患之处也好的快。回头你带他在院子里晒晒,也见见阳光。” “你是在埋怨我不带孩子晒太阳么?你是觉得我当这个母亲当的不好么?” “哎,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说。”张诚觉得这几日和妻子都没有办法交谈,“你要是无理取闹,我就去书房睡了。我这一整天真的很累了……” “我无理取闹?我每天在家里闲着么?” “我可没这么说。” “但你句句话透露出的都是这个意思!”陈玉芬忽然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我为你们张家生了三个儿子,你还要我怎么样?我也很累了,我也不想这样了!” “你这话说的,你天天在家能怎么累了!”张诚的脾气也上来了,两个人开始吵架,并且越吵越厉害,把隔壁孩子的乳母都吵醒了,出来劝架。 陈玉芬却忽然像疯了一般,搬起了秀墩,放到三楼屋外的栏杆处,“你信不信我跳下去,死给你看!” “我不信!”倔脾气上来的张诚也没有了理智。 “那好,这辈子夫妻情分已尽。下辈子也不可能再遇见了!” 陈玉芬说完这句话,直接就从三楼跳下去了。此时此刻,张诚才惊觉发生了大事情,怎么妻子跳楼了?大喊着冲下楼去,但此时陈玉芬已经头骨碎裂,躺倒在血泊之中。 三楼也不算高,但是头先着地,据说是脑浆子都流出来了,死状极惨烈。 张诚也是哭了很久,但为了三个孩子,他也要强撑着活下去。 接待使团的工作暂停了,他在家里处理这些事情。孩子们由奶奶看管,张炳林白日还在鸿图阁处理公务,没有请假。 我站在三楼向下看,仵作正站在陈玉芬坠楼的地点向上看,目测也有十米高。 秀墩还在栏杆内放着,的确想要跳楼,这栏杆有些高,需要爬上秀墩才能完成跳跃的动作。我搬了搬秀墩,完全没搬动。 “早上没吃饱?连个秀墩都搬不起来?”肖不修斜眼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上来了。 “我又没练过,真的搬不动。”我又尝试了一下,可能真的太瘦弱了,顶多是搬离地面一点。这也是顶好的红木家具,实心重。“这陈玉芬很有力气?” “生过三个孩子的妇人,可不要小瞧。她能一手抱一个孩子,很厉害的。”另一个仵作说道。 “认识?” “曾经见过。” “胖?” “不胖,只是比较结实而已。比她哥哥胖一点,比你矮一点。” 仵作形容了一下陈玉芬的身量,我又站在凭栏处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这人在激动的时刻,的确也是能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极端事件。 丈夫的抱怨,孩子的号啕痛哭,让这名妇人觉得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才选择跳下去。也是真心绝望了吧! 我扒在栏杆边上又朝下看了看,刚想站在秀墩上,被肖不修拽住了衣领。“危险!”他的声音冰冷。 “那你把我扔下去试试。” “什么?” “我是说,你把我扔下去试试,我要看看能不能摔死。” “肖小七,你是疯了么?” “没有啊!” “那你要我把你扔下去,你是不想活了么?” “也没有啊!” “你!你知不知道陈玉芬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知道啊!” “你要气死我么?” “没有啊!” “肖小七!” “在!”我反手抓住肖不修,低声说:“你想知道真相,可能真的只有这个办法了。你站在这里,直接扔我下去,找个会功夫的在下面接着我就好了。 要是实在没有人的话,咱们找个绳子系在我的腰上,但你扔的这个动作一定要有。 还有还有,你先把张府里的人都控制住,不能让任何人离开。男人女人老的小的都不可以离开。” 肖不修眼睛里闪烁着犹疑的光芒,看得我直眼晕。“信我信我!”我抓着他的胳膊,更靠近了一步,“我的小命再您手上,我不会乱来的。” “好!”话音未落,我居然就腾空从栏杆处被丢了出去。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从三楼落到二楼,看到二楼的人惊讶的眼神。然后,我就被已经提前落到地面上的肖不修牢牢接到了怀里。 “啊,轻功么?太厉害了!”我此时的眼睛一定是晶晶亮的,特别崇拜的看着肖不修。 不过,就他这个臭脸的确也让人扫兴了。“别动,站住!”我喊住他,“放我下来。” 肖不修轻轻俯身先把我双腿放到地上,然后让我站直。但我一离开他的掌控,立刻就躺在了地上,大喊:“仵作,快把我的形状画下来!赶紧!”搞得肖不修的脸又黑了两分。 肖小五也带着人飞快从楼下跑了下来,肖不修示意他先把场面控制住,然后附身看着我,一言不发。 仵作看肖不修没有说不,就按照我的吩咐,在我身边撒上石灰粉做线条,勾勒出了我躺倒的身形。 一目了然,相隔不到一米的地方是陈玉芬当时倒地的身形石灰粉。并且,我们的身形是平行的,而不是前后的,这说明什么? 所有人都一脸黑问号的看着我,我拍了拍身上的石灰粉,盘腿坐在地上,看了看大家,“肖大人,咱们抓人吧!先把张诚抓起来!”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打了个响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了两个人,立刻就将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张诚扭成了麻花,扔在了地上。 “第二个嘛,抓张炳林的夫人!”我指了指二楼正在向下看的那名妇人。 “虽说是鸿图阁大学士的夫人,是不是还有官阶?能不能抓?”我看向了肖不修。 “抓!”肖不修利落的令人点赞。 “第三个要抓的,可能不在这里。不过也要去看看才好。”我四周看了看,“那个照看小公子的乳母呢?抓她!” 肖小五带了两个人飞了出去,各个房门去搜人了。肖不修看着我,“地上不凉么?” “主要是刚掉下来,有点腿软,站不起来。”在这个事情上,我一般都是很老实的。 肖不修只好一把拎起了我,还顺势又拍了拍我裙摆上的石灰粉。“南厂极注重整洁,不可违背。” “哦,好的好的。”我冲他灿然一笑,心情极好。毕竟,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张夫人也被押了过来,和地上躺着的张诚都在我们眼前。 肖小五也回来了,但是没有发现乳母的踪迹。不过,他把小孩子给抱了过来。宝宝一直睡着,怎么都弄不醒。“可能是下了迷药,但没有生命危险。” 我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和那只折了脚,真是可怜了这么小的孩子要遭受这样的变故。 张夫人瞪着眼睛看着我,碍于肖不修的威名,谁也不敢吱声。 倒是陈志典走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问我:“小七妹子,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肖不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可能是错觉吧,我安慰自己。毕竟他只要是嘴角抽搐,就一定想揍人。这是我对他一天的观察所得,不知道准不准。 “陈大哥,令妹的确是被害死的,还是被人扔到楼下的。”我这一句话,陈志典立刻崩溃了,嚎啕痛哭起来。 “那个,你先冷静一下,让我说完。”别看陈志典是文化人,哭起来的声音也够大的,让人挺难受的。 我还没走过去安慰他,肖小五已经快我一步,托了他一把,才没有摔倒。 他拖着他坐到了台阶上,倚靠在栏柱上。现在苦主的状态还算稳定,我开始结案陈词: “首先来说,张诚杀妻,心狠手辣,歹毒至极。” “我没有!”张诚居然还抵赖,在地上扭着身子狂喊。 “你闭嘴!就是你!”我挺生气的,过去踹了他一脚。“你自以为完美设局,实际上你的破绽就在于陈玉芬坠落的地点有问题。刚才我们已经尝试过了! 肖大人将我抛下来的时候,降落的地点与陈玉芬的一样,若是陈玉芬自己坠楼,并且是通过爬上秀墩再跳楼,是垂直坠落,而现在则是抛物线有角度的坠楼,这明显就是被抛下来的!” “肖大人,麻烦您从三楼自己跳下来一次。我们来验证一下这个说法,被抛下来,和自己跳下来,降落的地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转头看着肖不修,肖不修看了一眼三楼。咦,三楼忽然出现一个南厂侍卫,冲我招了招手,然后蹬上了秀墩,跨过了栏杆,跳了下来。 这套动作也堪称一气呵成。他落地的时候轻飘飘的,明显是轻功了得啊! 长得也不错,当然也是比肖不修差了那么一丢丢。我赶紧给他竖了大拇指,表示点赞! “各位,看懂了吧?自己跳下来的落脚地点,和被抛下来的,完全不一样。根据自身重力跳下来的垂直落地,大部分的可能性是双脚着地,腿会折。 所以,也就有很多人说,三层楼跳下来一般都是腿折,不会死人。 但是,被抛下来就不一样了,落地的时候很可能是头先落地。当然!除了被抛下来之外,还可能是因为挣扎,而被加大了力度,用力抛了下来。” 第9章 、快去抓那个唇下痣的女人 “你胡说,她是我的结发妻子,我怎么能杀她!”张诚肯定不能承认杀人啊,依然还在嚎叫。 “嗯,结发妻子,生了三个孩子,还都是男孩。这陈玉芬对你们张家来说,的确是有功之臣,但你不爱她,只是做表面功夫罢了。 这些年,更是厌倦她生过三个孩子已经肿胀起来的身子,每晚回家,都未必跟她睡在一起吧。 的确,你可能也不想杀她。但是,也许是话赶话,一时激怒了内心的某处,就把她抛下去了。 更可怕的倒不是你,而是你的母亲,目睹了这一切之后,居然还跟你一起将陈玉芬扒住栏杆的手硬生生掰开了,这就不是激情杀人,而是故意杀人了吧?张夫人,您这个心也真是狠毒,恨儿媳妇也不至于要杀人吧!” “你有何凭证?”张夫人也肯定不承认啦。不过,没关系。 “让我们来推测一下,事发当晚,张诚回家看到小儿子因为伤痛而哭泣,一时间也不太高兴,然后又因为回来晚了,陈玉芬也不高兴,两人就又吵了一架。 这一次比较激烈,两人都火上头,声音难免大了些,把睡在二楼的张夫人给吵醒了,上楼来看个究竟。 结果呢,陈玉芬可能也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惹怒了婆婆。 三个人一起吵架,张诚看到自己的妻子居然敢和自己的母亲吵架,气不打一处来,想都没想就把陈玉芬抱了起来,准备从里屋走到三楼栏杆处扔下去。 陈玉芬当然害怕了,用手死死扒住门框,死活不肯就范。 门框上现在依然还有指甲抠出的痕迹,有几道浅一点,有几道深一点。 当然,还有被抠出的血印在上面。这血也有深有浅,未必是一个人的。可张夫人手上那几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应该就是陈玉芬临死前抠的吧。” 人的下意识动作都会暴露曾经真实做过的事情,张夫人听到这话,摸了一下自己的手,陈志典可没放过这个机会,立刻跳起冲过去,抓住张夫人的手看。 众目睽睽之下,的确这手上有抠抓后留下的伤口,深深浅浅,怕当时也是流血的。 也间接证明当时陈玉芬的挣扎有多激烈。“可是,陈玉芬毕竟是个女子,而张诚身高体重都强过于她,又加上其婆婆的助力,扒住门框也只是暂时的,最终还是被扔下楼去。” “这不过是你的瞎说八道,你可有证据?”张诚赤红着双眼问我。 “当然有啊,陈玉芬会告诉你啊!”我指了指他身后的棺椁,“你还真不要脸,把人家害死了,还让她在这里停灵做法事,哦,也对,你心虚,怕她来找你麻烦。 所以所幸在这里做法事,让她灰飞烟灭,可惜啊,陈玉芬,你说说呗,是不是他把你扔下去的。” 装神弄鬼的招数,我也会的,假模假样地冲着棺椁说话,还是很认真的样子,把大家唬住了。就连陈志典都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相信我,还是不相信鬼神之论。 “陈大哥,你去看看你妹妹的第四根手指是不是断了一截指甲?” 陈志典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探身查看陈玉芬的尸身。“啊,左手第四根手指的指甲断了!妹妹啊!你真的是被害死的!妹妹啊!怎么这么惨啊!” “你胡说,你就是胡说!”张诚可能真的急眼了,“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他居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冲到棺椁前,一脚将棺椁踹散架了,尸身就这么滚了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肖不修就闪身到了我的眼前,用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低声说:“别看,会做噩梦的。” “哦。”我抬头看着他,莫名觉得这人还挺温暖的。当然,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南厂的侍卫们立刻控制了张诚,陈志典的哭声更大了,分分钟可能晕厥过去。 但是啊,这可没完呢!“那个谁……”我指了指刚才从楼上跳下来做示范的侍卫,他立刻上前应道:“肖小三!” “嗯,小三哥,带着仵作上楼,左门框缝隙间有半片指甲,可以和陈玉芬的断指甲对上的。” 肖小三居然又立刻飞了上去,仵作不会飞,赶紧跑上楼,捡了指甲又下楼和陈玉芬的对比,“是的!就是陈玉芬的!” 有时候,案件的突破口未必是有多么有力的证据,更多的时候是气氛到了。 从将我抛下楼,再到案件推理,假装与陈玉芬说话,半片指甲的出现…… 快速简洁地推进,让人猝不及防,一击即溃,张诚和张夫人的表现和反应也就很明了了。 现在,就是「玉面修罗」肖不修的出场时间了,他转过身去,但依然挡在我的身前,“说吧,为何杀人?” 这句话阴沉阴冷阴狠,就算不是跟我说话,我都能感觉到寒颤。 张诚此时也没有了气势,跪坐在地上,看着陈志典抱着他妹妹陈玉芬的尸身,也哭了起来。 他与陈玉芬婚后经常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但也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都是家庭琐事。 这些年吵得频率多了一些,前些日子因为接待使团的事情,经常夜半才回家,两人就吵得更加厉害。 小儿子出了事情之后,陈玉芬更是性情大变,不仅不照顾儿子,还经常发呆忘事,也引起了张夫人的不满,就跟她白天吵架。 结果这张府简直是一日不得安生,每天鸡飞狗跳地吵架。 张诚说自己那天可能是也气昏了,想都没想就把她扔下去了。等看到陈玉芬的惨状后,才后悔了。但是,为时已晚。 当时在场的下人都已经下了封口令,他又搬来了秀墩伪装成自杀的假象,打算就这样掩盖住了。 毕竟,按照大月国的法例,杀妻是重罪。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他怎么能承认呢?更何况,张夫人也是帮凶,一直协助儿子处理了各种善后。 要说还是陈志典的兄妹情深,令他感觉到自己的妹妹不是那种自杀的人,又因为张家不让他看妹妹的遗体,所以才起了疑心。 这毕竟也鸿图阁大学士家的事情,京城议论纷纷。皇上也不能坐视不理,就让肖不修查查情况。 前因后果还算说得通顺,肖不修下令把当天所有的目击者也都抓了起来,毕竟隐匿不说也是帮凶,不能轻饶。 南厂的侍卫训练有素,立刻将人都锁了起来带走了。当然还有一些仵作及帮手将陈玉芬的尸身装好,陈志典要求运到自己家停灵,再做安排。 我一直没吱声,站在肖不修的身后,尽量躲在阴影里。但是,这事情还有没说通的地方。 比如,乳母去了哪里?那屏风唇下痣的女人又是谁?仅仅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合吵架么?要严重到杀人么? “你在想什么?”肖不修回身看着我。 “我是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的。” “比如那个乳母还没有找到?” “嗯,那个乳母恐怕是最关键的一环。虽然说这样也说得通,但距离杀人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火候。 你看那些市井人家的夫妻吵架,顶多也就是打几下,或者是拿着菜刀假装追着跑,要是真的砍下去,也不太可能。所以,张诚说的这个气晕的理由,成立又不成立。” “这人的脾气秉性我略知一二,并非暴烈性格,相反的是为人和善,做事认真,在同僚之中的品评也是不错的。 他和陈玉芬的踏青相识的故事,也有话本流传。因此,当初陈志典喊冤时,我也不太肯相信。” “我们能在这里走走么?”我看了看这三层楼,想着这女人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七年,想必也有不少生活痕迹,或许能够窥探一二呢。 “肖大人,我夫人和犬子有罪,但也请大人网开一面啊!” 张炳林看到大势已去,禁不住老泪纵横,跪倒在肖不修的面前,磕头求情。 肖不修其实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被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跪着,画面看起来很不和谐。 我虽然在肖不修的阴影里,但也略微侧过了身,尽量不去看。 肖不修倒是冷冷地说:“张大人,这事情怕就不是我能做主的,您得去皇上那里说清楚了。”说完,就径直向楼里走去。我赶紧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身后张炳林还在苦苦哀求,听着也挺惨的。“别管那么多,先把疑问都解决了再说!”肖不修居然没有回头,都能知道我起了恻隐之心。 我们先上了二楼,是张夫人的起居范围。倒不是她想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是这里能够就近照顾三个孙子,省得她跑来跑去。 张炳林有时嫌弃孩子吵闹,就在前院的书房睡。所以,事发当晚,张大人并不在场。 张夫人的娘家是做布匹生意的,还与回鹘有生意往来。也就是把大月国的丝绸运到回鹘,将回鹘的特产香料运回大月国,赚个中间商的差价。不过,这个利润也是挺可观的,看看这张府的五进院子就知道了。 房内的陈设很奢华,丝绸都是上好的那种。反正我那个冷宫什么都没有,我也不太能分别出好坏。 只是摸起来很顺滑,看着颜色很鲜亮。寝室的幔帐也是那种柔顺的好布料,摸起来手感也不错。 “你怎么知道左门框下方有半截指甲?”肖不修忽然问我。 “你没看到?我进去的时候,大致算了一下步数,几个方向的步数都不一样,但要是想跳楼,就一定要从门口这里冲出去。 所以,这里一定是比较关键的地方。还有,我们都习惯看右手方向的东西,但是你想想,张诚若是抱着她扔下去,必然是有一番挣扎的。 他们也会先控制住她比较有力气的右手,左手的力度相对弱一些。 可是啊,对于要被杀的人来说,必然是要拼尽全力去挣扎。 那么,左手抓到了门框,就势必不会轻易松手。那门框的指甲痕迹就能看出来当时又多激烈。 左门框的缝隙里有这么一小片,的确不是很明显。陈玉芬还是涂过指甲的,颜色有些暗,善后的人应该也因为惊慌没有仔细打扫,所以也算是最大的破绽吧。” 在给他分析案情时,我连比划带说,还展示了手指甲。只是我可没钱涂指甲,秃秃的指甲看起来不太好看。稍微展示了一下,就立刻将手藏在了身后。 张夫人的贴身婢女被肖小五领到我们眼前,一一介绍着屋里的陈设和一些物件的用途。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不都是吃喝拉撒睡,顶多就是她用的好一点,我用的差一点。“这衣服还挺好看的,看起来有点不像张夫人的衣服。” “这件是给表小姐新做的衣衫,还没有缝制完。”侍女说道。 “表小姐是谁?” “夫人弟弟的独女,夫人一直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只是常年在外打理张家的布匹生意,我们也很难见到。这衣服也是做好之后,会送去布庄,让伙计们转交给表小姐。” “那张夫人没见到表小姐,怎么知道表小姐的尺码呢?” “据说表小姐的身量与少夫人的相仿,所以夫人就按照少夫人的尺码做衣服……”这居然还挺有道理。 “所以,我们一般说起表小姐,都会说夫人又把表小姐放在心里和床上了。” “表小姐好看么?” “我也只是七八年前见过一次,还是少爷成亲之前。” “表小姐有什么特点?比如,有颗唇下痣?” “是的,表小姐有一颗小小的唇下痣,表小姐很不喜欢,但少爷说这颗痣是旺夫的,很好看。所以,表小姐就没有找大夫点下去。” “小五,去抓这个表小姐!”我兴奋地拍了拍肖小五,“要快!她就在刚才我们路上进的那个布庄里。秘密抓捕,不要让别人看到!”肖不修点了点头,小五立刻冲了出去。 “哎,可算破案了。今晚我要吃个好的!”我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串到了一起,真是思极细恐,好大一出戏啊。 第10章 、陈大哥也要进冷宫 肖不修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很干净。”他认真地回答。 “那就好。”我笑嘻嘻地看着他,“您是不是在想:到底怎么就破案了?其实找到了这个女人,就算是差不多了。我现在大致有了答案,就等这个表小姐了。 当然,其实如果你去刑讯逼供一下张诚,估计也差不多能有答案,只是能不能招认出这位表小姐,也不好说。毕竟,张诚一直爱的是这位表小姐,而不是陈玉芬。” 从这幅画和陈志典所讲述的故事来看,踏青那日,陈玉芬并非单独行动,是有人相邀。 到达郊外后,又有一个女子相陪去河堤散步,「偶遇」张诚。 这一切并非缘分,而是人为安排好的,最终选择陈玉芬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她与表小姐长相相似,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这位相陪的女子便是「唇下痣」的表小姐,虽然没有见过本尊,但看衣着打扮与京城女子没有分毫差别。 唯一的不同应该就是面料,表小姐服饰的面料更为顺滑有光泽。 就像是织布的丝茧数,京城贵族家的小姐能够用五六分就已经很不错了,而表小姐用的明显是八分,与皇族使用的布料比肩。 那自然是表小姐是布庄的主理人,使用的布料自然也要是尚好的。 这个论断是从刚才张夫人床上的那件衣服,以及来的路上在布庄里看到之后,得出来的。 那么,张诚可能真正喜欢的是这位表小姐,但碍于表亲关系不能成亲。 又因为其父是鸿图阁大学士,若是再娶一名商贾之女对仕途无益。 倒不如娶了相貌身材相似的陈玉芬,门当户对,身家干净。 但张诚内心深处依然将表小姐视作心头的红玫瑰蚊子血,也自然而然偷偷在画面中点上了那颗小黑痣,也阻挡表小姐将痣除掉。 也许,陈玉芬在后来的生活细节中发现了这个不伦恋情,便经常因为吃醋而与张诚发生争执,「战争」逐渐升级,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刚才听布庄的活计说老板刚刚从回鹘归来,带了一大批好东西,但是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要去带孩子。 因此还没有时间收拾,让他们多找几个临时的小伙计下午到店里帮忙…… 那就是说,这位表小姐很可能充当了乳母的角色去带孩子。 这个时间差就很有意思了,是陈玉芬出事之前就带孩子呢? 还是陈玉芬出事之后,她来带孩子呢?而这孩子是真的因为自己玩掉下来的,还是被人故意弄折了腿脚呢? 疑问一个接一个,想真正都解决还真的挺难的。因为这位表小姐不见了! 肖小五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布庄抓人,但还是扑了个空。 肖不修下令全城搜捕,然后带着我回了南厂。这次总算坐了马车,我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躺在马车里。 虽然过了午膳时间,但肖小五怀里的包子还是热乎的,我也不嫌弃,一边躺着一边啃包子。 肖不修在外面骑马,和肖小三并骑,说着什么事情。音量不高,也听不太清楚。 肖小三,肖小五,肖小七……那么,小二和小四、小六在哪里? 肖小三飞来飞去的轻功很厉害,这个小二岂不是更厉害?南厂果然个个都是人物,要不人人害怕呢。 坐马车直达南厂,一路上百姓看到是肖不修出行,更是立刻闪出一条无比宽敞的道路,所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就回来了。 肖不修没有管我,与侍卫们去了大厅议事。马车直接进了后院,没有人看到我自己从马车上狼狈地滚了下来。 这马车也是神奇,居然没有车夫,马匹也训练有素,等我下了马车,它自己溜溜达达地走了。 我一脸的茫然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这就是肖不修的后院,也是我昨天晚上睡的地方。白天看起来更为空旷,没有人气。 进了东厢房,我的床上居然摆了一套新衣服,虽然布料一般,但款式是最新的女装,比我在冷宫里穿李小蛮的旧衣服强多了。 因为我比李小蛮还要瘦一些,她的衣服我穿着都宽大。这套衣服就像是为了量身而做的,非常合身。 临近黄昏时分,我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夕阳西下,春日的花蕾慢慢绽放开,有种欣欣向荣的景象。 肖不修走过来的时候,夕阳的光线映衬在他的脸上,产生了一种脆弱的疏离感,令人忍不住感叹这男人真是好看。 不,这都督大太监首领的确是大月国第一美。不知道哪些整天对着他这张脸做事的人,是不是能够集中精力干活呢? “张诚招了,说法和你推测的一样,他的确是和表小姐有奸情。”肖不修走过来,和我一起坐在台阶上,看着我:“但有一点你可能没想到,这个小儿子是表小姐的,陈玉芬早就知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但她又没有戳穿,咬牙替她养起了孩子。所以,当孩子发生了意外,一切罪责都怪到她的头上,怒火攻心,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张夫人是怎么回事?” “她本就不喜欢陈玉芬,但又不可能让这对表兄妹结婚,因此处处刁难陈玉芬。也是因为孩子受伤了,她觉得陈玉芬是故意想弄死孩子,所以才下了死手。” “真是愚蠢!”我叹了口气,“这陈玉芬也是,早就知道了真相,就应该合离才是。长痛不如短痛,七年不长也不短,却失去了性命。” “她也许是真心爱张诚吧。” “爱情不应该是双向奔赴么?若我总是一直向你奔跑,你却左躲右闪,还搞出别的女人和孩子,那这份爱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又不是圣母,不需要救赎他人。现在丢了性命,最可怜的不是她,而是那两个她亲生的孩子。没有了娘亲,更没有了父亲家族的庇佑,今后的生活岂不是更艰难。” “张炳林说会好好抚养这两个孩子。” “不能留在张家,那些怨恨、愤怒和畸形,会毁了孩子的。”我立刻说道,“张诚会不会判死刑?张夫人会不会死刑?你怎么知道张炳林不会把杀儿杀妻的愤怒转嫁在孩子身上? 一个六岁,一个四岁,还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日后恐怕就更艰难了。让陈大哥带走好不好?大月国的法例可以这样么?” “你怎么和陈志典的想法一样?”肖不修挑了挑眉,“刚才他也是这么恳求的。” “你同意了么?” “我呈报给皇上来定夺了。我不过是个南厂的都督,管不了那么多事情。” “怎么可能?你这里可是人人敬畏的南厂,生杀予夺,都由你们这里定的啊。” “哈,我也是要听命于皇上的。” “好吧。”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夕阳西下。 “肖小三去追捕这位表小姐了,应该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最后结案。我现在送你回宫吧,否则时间太晚就回不去了。” “嗯。也要赶紧回去了,玉嬷嬷他们该着急了。” “今日之事不可说,谁都不能说。”肖不修忽然很严肃,“如果让我知道你说出去了,你断的就是两条腿。” “嗯,知道了。”我本也没打算说出去,“我就告诉他们在南厂待了一天,抄抄写写,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肖不修很满意,打了个响指,马车居然又是无人驾驶模式,自己踏踏踏地走了过来。 有个之前上马车和下马车的经验,我这次爬上去的姿势还不算太难看。“明日我会派王力去你宫里看看,若有什么需求直接个他说。” “没啥事情啊!大门和桌椅板凳不都修好了么,别麻烦您们了。我们那小院子真的挺不错的,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我这里不好?” “也好,就是太大了,没什么烟火气。”我嘿嘿干笑着,我可不敢说你们这里飘荡的都是凶神恶煞的气息,多一分钟都不能待。 马车进宫的时候也没有人阻拦,看来这肖不修的确是有特权的人。 我也没吱声,老老实实待在马车里吃包子。因为马车里配备了热腾腾的包子和茶水。 肖不修也坐在马车里,只不过他在认真的看奏折,我在认真的吃包子。两人互不干扰,没有话说。 回冷宫后,我也只是简单地交代一句“在南厂抄写了一天,累死了。” 玉嬷嬷他们也不敢多问,毕竟他们也只是深宫之人,对于外面的世界,恐怕也没有我了解多吧。毕竟,我也算是流浪过大街的人啊。 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我又梳理了一下案情。其实,还是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但苦于我不能出宫,也没有什么消息。 所以,只好憋在心里。王力第二天过来问安的时候,给我带了点酱肘子和桂花糕,我就直接笑纳了。 他问还需要修修床铺之类的么?我说,你要不然把房梁给修修吧,我总觉得里面有耗子在爬,有时候晚上有奇怪的声音。 王力身形一转,直接就上了房梁,唬得我和玉嬷嬷都傻眼了,没想到这位的轻功也如此之高。 “呢个啥,要不看看房梁上有没有藏着金银珠宝么?毕竟上一个住在冷宫里的妃子挺有钱的,万一藏什么东西,很可能在房梁上啊。” 我这话引得房梁上的王力一歪斜,抖落不少尘土下来。我和玉嬷嬷被呛得直咳嗽,才没有再说话。 三日后,王力又送来了热包子,把我感动坏了。但是,他还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陈志典。 “你的这位陈大哥一定要进冷宫来见你,说什么都不行,嚎哭着就要当场自杀跳楼了。肖大人没有办法,就让他装扮成太监模样进来了。” 王力言简意赅,我都能想象得到陈志典那个嚎啕大哭的样子,估计我也会受不了的。 “给主子请安。”陈志典可能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我,看到王力一直这样称呼我,也就跟着这样喊了。搞得我挺尴尬的,往边上躲了躲。“陈大哥,可别这样,把我吓到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几日也的确变故太多,思绪有些混乱。但是,不管你是谁?是肖小七也好,是冷宫的嫔妃也好,还是前宰相李山的女儿也好,你在我的心里,就是我的恩人,为我妹妹伸冤的大恩人,值得我跪拜磕头! 若是有机会,我也会带两个外甥来给你磕头的,毕竟也是你的提醒,才让肖大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几句话,孩子们才回了我的府邸。 虽然我没有张府有钱,也没有锦衣玉食,但我会诚心诚意带大两个孩子,让他们走正直的路,做正派的人。” 陈志典神情严肃,认真地给我磕了三个头。幸好屋里只有王力和我,玉嬷嬷他们都没看到。 “好吧,这个礼数有了,挺好的。”我走到他面前,扶起了他。王力跟着一起把他拉到了椅子上坐下。“皇上同意把两个孩子给你了?” “嗯,昨日我们去面圣,把事情都说明白了。肖大人说这两个孩子跟着张炳林未必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毕竟张大人的事务繁忙,没有时间照看孩子。 如果真的想照顾孩子,就应该退职在家颐养天年照看孙辈了。张大人一听这话,就没有再出来跟我抢孩子。” 嚯,这招很高明啊!张炳林必然是舍不得他鸿图阁大学士的职务,自然也就不和陈志典抢孩子了。“那你会退职在家么?” “皇上说我目前不过是翰林院的编纂,没有那么多事情,可以不用退职。照顾孩子也有时间。 另外,他也会从宫里派两个老嬷嬷来帮我,毕竟我还没有成亲,这育儿的事情实在不拿手。” “皇上居然派老嬷嬷来帮你?” “说是这两个老嬷嬷也应该是出宫的年纪了,但因为家中没有了亲人,所以也不想出宫。可是,皇上嫌弃她两在身边絮絮叨叨,目前也没有皇孙出生,就让她两先到我的府上带带孩子。等皇孙出生后再回去带皇孙……” “这是什么逻辑?”我听着有点乱。 “两位嬷嬷据说是带过皇子的,很有经验。肖大人说,可能是皇上觉得我也算是有些真才实干,又因为这么大的事情怕孩子们心里留下阴影,所以就派这两位有经验的嬷嬷来抚育,这是皇上的一片苦心。” “嗯,也对。”我点了点头,听说这陈志典虽然是个进士,但其实学识要比当时的状元要高很多。 因为当时的状元是刑部尚书之子,这里面毕竟有些名不副实的事情,所以可能当年就存了想多多照顾一下陈志典,作为弥补吧。 既然大家没有说破,我们也就猜着玩好了。可是,陈志典接下来的话,就让我大吃一惊。 “我和皇上说了,我想进冷宫!”陈志典一脸的严肃认真。 第11章 、还有一个谜团没有解开 “陈大哥莫不是疯了?”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皇上不揍你一顿才怪呢。” 陈志典嘿嘿地笑了几声,“皇上想编纂一本新的地方志,资料都已经搜集好了,但是需要我们几个翰林认真编修。我说那我需要一个特别安静的地方才行。 皇上说你随便挑地方吧,我都应允。所以,我就跟皇上提出要在冷宫里找一间屋子做着事情。这里距离藏书楼也近,有什么事情查资料什么的,都方便。” “这也行?”我哭笑不得。“行吧,我就想知道,谁告诉你我在冷宫的?” “自然是肖大人。忙完了妹妹的事情,我就问肖大人:我想向肖小七致谢,可否帮我?肖大人说肖小七是冷宫里的主子,不能见。 我能怎么办?自然是嚎啕大哭,把肖大人哭得心烦意乱,然后我就抱着肖大人的腿继续哭,说我的人生不如意,我的妹妹不幸福,我的外甥不快乐,都是因为我还没有跟肖小七当面致谢…… 肖大人可能也真的是受不了了,就应允了我来见你。这位王兄弟今天一早就带我进来了…… 其实,我还挺忐忑的,后来一听说你是前宰相李山的女儿,其实还不是皇上的嫔妃。处境也是挺难的吧?” “呵呵,还好还好。”这陈志典说话吧,虽然脑子有点乱了,但是也算说得明白。 特别是看到王力那个有些抽搐的表情,我都能想象得到当时他怎么抱住玉面修罗的大腿嚎哭,估计也是南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不过,大致的时间轴还是明晰的,他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冷宫里的「李小蛮」,所以不是故意要来冷宫编地方志的。 难得肖不修居然也同意了,这也挺出乎我的意料的。那这么说,我这个冷宫的治安也一般般,这以后就要热闹了。 “对了,张诚后来怎么处理的?”我想起了这个最关键的审案结果,还没有人跟我说这个事情。 陈志典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表情,说道:“张诚秋后处斩,张夫人是从犯,但这辈子应该也是在大牢中度过了。张炳林虽然说不知情,但也罚了俸禄三年。 他目前还是皇上重用的肱骨大臣,所以也没有怎么样。张诚的奴仆下人们,基本上都找牙婆卖掉了。只是这个表小姐至今没有找到,还在缉拿之中。” “张府算是空了?” “也不尽然。张炳林还有三房妾室,和两个庶子,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 “那个小儿子给谁了?” “现在是二姨娘在照看。” “这小孩子也是可怜。对了,他那腿会残疾么?” “肖大人去看过了,虽说看着不像是人为弄折的,但日后走路肯定会有影响。不过,孩子还在长身体,应该有复原治愈的机会。” “那还好。”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线索不太能理清楚。 “陈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张诚他们故意制造「偶遇倾心」的戏码,除了你妹子和表小姐有相似之处之外,还会有什么原因么?” “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就算是替代品,是不是也有什么用途呢?” “家父家母在妹妹婚后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家父生前也不过是礼部的普通官员,并无任何实权,甚至连一点油水都没有。” “那也许是我想多了吧。”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居然又瘦了,看来那天的包子都消化掉了,我这个正在长身体的年纪,需要吃肉啊! “过几日出殡,我将妹妹安置在父母身边,想必她也不想进张家的坟地。两个外甥虽然还不太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慢慢懂事了。 宫里的老嬷嬷很是妥帖,做事利落,办事有条理。即便我不在家的日子,也一样将陈府管理得井井有条。我尚未娶亲,府里的人也很少。” “嗯,皇上为你解决了后顾之忧,对你真的也算不错了。” 我点点头,虽然我对那个老头皇上印象不太深了,但他这样做,也算是明君,可以的。 王力带着陈志典前脚刚走,我就让玉嬷嬷赶紧进来,我们商量一下等她能出宫的时候,去给我买些酱肘子之类的荤菜,实在是饿啊。 这冷宫最近的伙食又差了很多,有一天居然送来的饭菜都是凉的。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找肖不修投诉一下。正说着话,肖不修就进门了。 今天他的表情很平和,虽然看不出喜怒哀乐,就是心情很好。 肖小五拎了一个食盒,我都能闻出是肉的味道。虽然想立刻伸手去接,但看他横了我一眼,只好让玉嬷嬷将食盒拿到了一边。毕竟,我这也是有身份的人。 “陈志典是皇上看重的翰林院编纂,又因为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多照顾一些。不过,他也不是在冷宫编地方志,是在藏书阁边上的院落里。距离你这里也不近,无须来往。更何况,你的身份特殊,不宜和任何人来往。” “哦。”那我是不是也不能和他来往呢,要避嫌嘛。 他仿佛是读懂了我的腹语,直接说:“对于我来说,大可不必避嫌,毕竟我的职责一部分也是管理后宫的一切用度,以及安全工作。因此,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我没啥事情。”我连忙撇清关系,“我也不找陈大哥,因为也没什么事情。” “在陈志典编完地方志之前,就不要去藏书阁看书了。你若是想看什么,让王力去拿。” “好像也没什么想看的,都看了一年了,闭着眼睛都知道那些书在什么地方。” “这么自信?” “大致方位总还是知道的,有些书看着没意思,就不看了。我想看市井里的话本,可以么?” “那些庸俗的故事有意思么?” “当然有啊,才子佳人什么的,多好玩。咦,你怎么知道是庸俗的故事?是不是看过?” “没有!” “哦。”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看着他那么美的脸和那么臭的脾气,真是生气,真想把他踢出去。 算了算了,我又自己劝自己,何必呢,人家好歹也送来了荤菜给我改善生活。“表小姐的下落可有什么线索?” “按道理来说,还没有南厂找不到的人。可这女子就偏生不见了,就在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京城。 更何况那天你们还见过此人,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肖小五跟着你的时候,见到了裙角。等再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 “布庄关了么?” “那倒没有,这并不是张夫人的财产,而是她娘家弟弟的家产,苏家布庄,也算是皇家的御用布庄,所以没有受太大影响。 更何况,不过是情杀,又不是这位表小姐苏敏动手,也没有什么罪责,最终皇上也没有追求。 只是说,如果找到苏敏,把事情问清楚就好了。现在张诚是秋后问斩,还来得及继续找找这个表小姐。” “她要是没杀人,她跑什么?” “觉得丢人?” “敢作敢当啊,人家张诚好歹还承认了呢……” “你想想,她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女子,就算是常年行商,也丢不起这个人吧,女子的名节最重要。”肖不修居然还替女人说话,果然有那么点大太监首领的意思了。 “那我就再问一句:苏敏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不结婚?家中独女?家族独女?这么大家业,找个赘婿啊!或者,她已经有相好的,只是见不得台面?或者,她是真的跟张诚有一腿?” “闭嘴!你一个冷宫女子,怎么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完了,肖不修又怒了。 “我不过是说说疑问罢了,又没有说别的。” “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么?” “不直白,你怎么能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你又不是女人,怎么知道女人怎么想的!” “你!”他的眼睛都瞪圆了。 我知道触犯了他的逆鳞,立刻改口道:“我错了……” 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让你参与案件,本就是不合礼数的事情。只是我一时的恻隐之心罢了,现在这些事情也与你无关,无需再讨论了。一切就此结束,你安分在冷宫过日子吧。”这话说得,让我后背觉得冷飕飕的。 按他这么说,以后也不会找我进行抄抄写写的工作了,出宫的事情也不会有了。 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也无所谓。没有那么多想法和需求,日子自然也会过得快乐。 他可能也没想到我答应得还挺痛快,甚至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于是,我成功地看到他黑着脸走了。想想我这样也挺不好的,但是日后冷宫里又会恢复平静,在院子里无忧无虑的晒太阳又将成为我的日常,还真是挺不错的。 玉嬷嬷说食盒里是肉包子和酱肘子,肖小五还单独塞给她一大包热敷的膏药,说是给我热敷一段时间,腿就会好了。 这是肖不修亲自做好的药。当然,也不是单独为我做的,还给宫里其他的嫔妃们都做了一些对症的药。这也是南厂都督的一部分工作。 那他还真的挺忙的。我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晒太阳,然后就睡过去了。 无事心宽自然胖,大约就是说我呢。肖不修的膏药很管用,不到一个月,我的腿已经不疼了,快跑几步都没问题。 “主子之前可能被踢伤了筋脉,这膏药是对症下药,所以自然好的快些。再过一段时日,应该就彻底痊愈了。” 玉嬷嬷也觉得挺高兴的,至少我不会天天躺着,终于有点年轻女子的朝气了。 据说,陈志典带着几个翰林在藏书阁的二楼单独隔出了一个空间工作,肖不修还特别安排了人手为他们加强的安保措施。 结果是没有肖不修的命令,没有人能出来,也没有人能进来。 反正对于我来说,藏书阁已经没有什么能吸引我的山海异志之类的鬼神故事,所以我根本就不惦记再过去看书了。我现在就是专心致志地热敷我的腿,和怎么才能吃到更多的好吃的。 我的俸禄不多不少,反正都花了也无所谓。玉嬷嬷倒是劝我要省着点,我就说反正我后半辈子都要靠皇上养活,在宫里过日子了,攒钱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呢,现在吃好喝好,还是很有必要的。玉嬷嬷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所以也就不再管我,反而也变着花样出宫买各种好吃的。 冷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子无须打扮和穿新衣,所以,我的衣服依然是李蛮儿从家里带来的那几件。 可是吧,还是宽大不合身。颜色也不是我喜欢的,过于艳俗,也不好穿出去。 后来,玉嬷嬷出去买了一些质量差一点的布匹,我的两个侍女都是手巧的人,做了几件还算合身的衣服,勉强够我穿的。 宫女是有工作服的,每年都会发按季节发新的,所以他们不发愁。 只有我的衣服不是嫔妃的编制,也没人给送新衣。之前肖不修给我做的那件新衣,随着天气转热,也不能再穿了。 肖不修和王力都没有再过来,大约有两个月了吧。我们冷宫恢复到之前的安静和睦,玉嬷嬷他们终于听说有两个嬷嬷派给了翰林陈志典照顾两个外甥。 据说这两个嬷嬷和玉嬷嬷还曾经一起共事过,人品都很端正。玉嬷嬷好生羡慕,觉得能去带小孩也是很好的事情。 “您想出宫了?”我正在按照古方研究怎么端正身骨,让自己的身体更健康。 虽然没有教我连轻功,但有好身体,有敏捷的身手,日后我闯荡江湖的时候也不错的。 “那倒没有,出去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起当年我们三个人伺候皇后时候的情形,还挺感慨的。” “她们两个也不伺候皇后了?那皇后现在谁在眼前伺候?” 我也没过脑子,顺着玉嬷嬷的话问着。结果是打开了玉嬷嬷的话匣子,开始叽叽咕咕说个没完没了了。 第12章 、宫里出大事了 大月国的这位年号为洪熙的皇帝——月炽,绝对是个厉害的人物。 今年四十八岁,相貌堂堂,威武体壮。他有三个皇子,五十多位嫔妃。 当年他也是从三兄弟之中脱颖而出,夺得了皇位。之所以用「夺」字,也就是说,他杀了两个兄长,夺得了皇权。所以,一个字「狠」,两个字「狠绝」,三个字“真够狠。” 这三个递进词不是我说的,是当今皇后,正宫娘娘说的。 这两人的关系相当恶劣,甚至曾经有段时间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当年皇后的家族扶持了月炽上位,因此也就等于皇后家的人作为最强大的后盾存在,也不能废除皇后。 倒是皇后天天想出宫去,想跟皇上合离。这现在都已经是路人皆知的秘密了。具体两人是如何闹掰的,谁都不知道。 所以,现在大型活动上基本看不到皇后的身影,都是三个皇贵妃轮流出面。“那皇后每天都干什么?”我问玉嬷嬷。 “之前是每天种花种菜,还特别喜欢种凤仙花,那种艳红的,捣成汁敷在指甲上,就成为漂亮的红指甲。 她自己一个人种了好几年,每天都开开心心地鼓捣。可是,忽然有一天大哭了一场,然后把所有的花都铲掉了,再也不种了。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您当时没去伺候皇后么?” “我是后来去的,先前是伺候的皇贵妃之一的芸贵妃,皇上说皇后把花花草草铲掉之后,迷恋上了做饭,就让我去帮厨。 我这才有机会去伺候皇后,也就认识了陈嬷嬷和秦嬷嬷,就是现在这两个被派去照看陈志典翰林两个外甥的嬷嬷。 这两位嬷嬷也算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不过,皇后他们也不亲近。 据说,很久以前,皇后和皇上大吵过一架,皇上就把皇后身边所有的人都换掉了,就连从娘家带来的侍女都赶走了。 所以,谁也不知道皇上和皇后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自从皇后开始做饭之后,情绪起伏不定。也不是那种大哭大闹,就是每天都很着急要做饭,很急切地,就好像有人着急想吃一样,但是我们谁敢吃啊,皇上又不来。 所以,不知道皇后到底在忙什么。给皇后帮厨的人,来来回回换了好多人,都是皇上给换的,唯独我们三个嬷嬷没有换掉,说是比较贴心和细致。反正,到后来换的人多了,我都不太记得有谁了。只认得陈嬷嬷和秦嬷嬷。” 这皇上还真的挺随心所欲地指派身边的工作人员各种调岗,他就不怕这些人嘴碎,把皇家的秘密都说出去么?我暗自叹了口气,“皇后喜欢吃?” “也没有。说起来可奇怪了,皇后就是每天做各种好吃的,然后自己又不吃,就摆在桌子上看着。 看着看着就哭起来,然后就让我们把饭菜都倒掉了。都是挺好的饭菜,味道也都不错。 有荤有素,品相也好看。有一阵子,她还喜欢蒸馒头,做出各种花样。 秦嬷嬷会有一点花糕,就陪着皇后一起做,我有时候帮皇后做一些馅饼之类的。大家还挺开心的。可是,做完之后不吃,就这么放着,然后又倒掉了。” “都倒掉了?多浪费啊!现在还倒么?您有机会去弄点来尝尝么?” 我们冷宫的伙食的确不怎么样,把皇后做的饭弄过来吃吃,也不算浪费吧。 “我的小主,您这是饿疯了么?皇后那边哪里是轻易能接近的,就算是我之前伺候的时候,也不能与外面联系。 再说了,我也从那边出来好几年了,不知道皇后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吧,在皇后哪里,不如这个冷宫自在舒服。那边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人想打探秘密啊。” “所以,皇后有秘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帮着皇后做饭,再倒掉。偶尔闲聊一些生活上的琐碎,在她缝制小衣的时候,我帮忙罢了。” “那两个嬷嬷呢?” “大家都差不多吧,皇后也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经常一个人看书或是做饭。有时候皇上过来看看她,两人也不大说话,就是坐在一起看看夕阳西下。天一黑,皇上就走了,皇后就回屋睡觉去了。” “皇上去别的嫔妃那里了?” “自从皇子们成年后,皇上就不去嫔妃那里过夜了,这也是宫里公开的秘密。皇后从来不过问,皇贵妃们也不管。 三个皇子都不是皇贵妃们亲生的,都是从别的嫔妃那里抱过来的,所以大家的感情也就一般吧。” 说起这个,估计是皇上吸取了当年他夺皇权杀兄长的教训,他让他的三个成年儿子都不随亲妈,而是跟着皇贵妃,然后又统一称呼皇后为母后。 但三个皇子又是从小放在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的情感自然深厚一些。 再有,这三位皇贵妃都是家里没权没势,也不太喜欢争权。 所以,这三位皇子闲散得跟游仙一样,游山玩水第一名,吃饭挑食第一名,听戏唱戏第一名,提笼架鸟第一名……反正跟玩有关的,都是第一名。 皇上也为这个事情发愁,但也没有办法。所以,最终谁能继承皇位,大约是要靠抽签决定了。 皇上为三个皇子挑选的媳妇出身也都一般,有文臣的女儿,也有武将的闺女,大致也都很平衡,没有什么特例。 所以,大家也都看不懂皇上的想法。当然了,现在这位皇上还属于春秋鼎盛时期,身体很好,食欲也很好。从御膳房的规模就能看出来,这位皇上是爱吃的。 听了这一圈下来,我得出的结论就是:帝后关系不好,皇子们毫无进取心,嫔妃们都是混饭吃的。 当然,我也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肖不修是皇后带进宫的!也是皇后让他做了太监! “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也是旧闻了,我也没有亲眼见到过。说是皇后铲掉凤仙花那一日,宫外送了一个少年进宫,功夫了得,也极为俊俏。 他帮着皇后把所有凤仙花铲干净之后,就去找了皇上。皇上安排了太监首领的位置给他。 这肖不修也真是狠,当时也不过十余岁的少年,将一班太监治得服服帖帖,甚至还当着皇上的面杀了当时的正副太监首领。 之后,也就是肖不修十八岁的时候,皇上将南厂都督的一职交给了他,之后朝廷内外,哪有一个说闲话的,不听话的,统统都被南厂监控住了,要么直接找个罪名抓起来杀掉,要么就是暗杀……反正只要是反对南厂的,反对皇上的,都要杀。” “这不是挺正确的么,反对皇上的当然要杀啊,排除异己,才是对的事情。”我有点好奇。 “但有些人可能是冤枉的啊。比如几年前,有位刑部大人在津西县办事,查到一官员虽然贪墨了银两,但肯吐出来,并且双倍赔偿。 这位大人就打算放他一马,也表示皇恩浩荡。但是不知道怎么被肖不修知道了,连夜赶到津西,直接杀了这位刑部大人和这名贪墨银两官员的全家老少十余口人,据说也是血流成河,搞得惨不忍睹。自此以后,也更没有人敢在肖不修面前搞小动作了。” “那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吧?” “不知道了,都是道听途说。”玉嬷嬷长叹了一口气,“我还记得当年肖不修还是少年时,就已经是很俊美了,当时脸上还没有这么大的煞气。我当时还说,这不是以后谁能和他连理,看看脸都应该是幸福的事情。” “这倒是,肖大人的确是好看的。”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我也是因为看到肖不修这么好看之后,才有动力减肥健身,做好看的衣服。至少为自己的未来着想,我也要先提升颜值,再远走高飞。 虽然我偶尔还在纠结那个唇下痣的表小姐到底有没有抓到,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得其乐地在冷宫里玩,看看书,晒晒太阳。 听说肖不修又出差了,听说他又杀了几名官吏,听说他还炸了一座矿山,听说他逛了玉郎馆,和几位伶人喝了酒……这群宫里的人,没事就八卦。 其实,就算是肖不修不让传闲话,但这种事情吧,怎么可能禁止得住呢。再说了,这么一个盛世美颜,必然要有很多传说才配得上这个身份嘛。 所以,一旦有肖不修的消息,立刻全城知晓。听说肖不修最爱吃的一款糕点,都能够做到全城断货,足以见得这人的影响力真是太大了。 我在想,要是我能够知道肖不修的喜好,无论是饮食或是服饰,再或是书籍之类的,传播出去的同时,我来贩卖这些东西,会不会大赚一笔,成为有钱人了。那么,两年后我出宫,就做这个事情,应该也是不错的。 那我现在还是应该和肖不修搞好关系,不能惹他生气,要哄着他。 咦,我为什么要用「哄」这个词,这玉面修罗哪里是用哄的,完全应该是跪舔才对。可以,我怎么可能去跪舔他呢?干不出来啊! 就在盛夏要进入尾声的时候,宫里进入了一级戒备的状态,就连我这个冷宫小院门口都站满了侍卫,还有人进来搜查了一番。 幸好我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到全部,所以侍卫们匆匆看了一眼就站门口守卫了。搞得我的宫女和太监都很紧张,不知道要怎么办。 刚吃过晚饭的我,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喝茶,夕阳还没有下山,天气还有点热。 玉嬷嬷点了一截熏蚊子的香,和小声嘀咕着。不过,也没有人敢去问到底怎么了。那群侍卫凶神恶煞,看起来还真有点令人怕怕的。 冷宫外面声音很嘈杂,有人跑来跑去,有人说话,有人请安……宫变了?有人篡位了?是谁?我脑子里转着许多答案,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肖小五进来了。见到我坐在这里喝茶,还挺高兴的。“小七看起来气色不错,虽然又瘦了一点。” “不能胖,要不然穿裙子不好看。”我点点头,按照我的身份,也不失礼。 “宫里出了点事,肖大人让我们到处查查,别怕哈。”肖小五还是亲切一点的,我给他倒了杯茶,他也没见外,直接喝了。“下次我给你带点好茶叶,喷香喷香的那种。” “嗯嗯,我要尝尝。”长身体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喜欢。“出了什么事,能让我们知道么?” “可以,反正就算现在不说,过一个时辰,全京城都会知道了,到时候更乱了。” 肖小五让侍卫们都出去站着,他坐下来,玉嬷嬷带着其他人也下去了。 “你记得回鹘使团吧,张诚接待的那个,一直在京城没走。说是要学习一些技术,好带回去发展自己的生产。 这群人中有一位回鹘的僧人,地位还挺高的那种,常常和皇上闲聊。 咱们大月国也有一位很厉害的高僧,就住在城外的白马寺,皇上就让这两位高僧见一见,探讨一些佛法什么的。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太多,反正就是挺深奥那种对话。两个高僧也属于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这几日他们为了论证一个什么道理,来到藏书阁找书。到了晚膳时分,两人就吃了一碗面,结果,全死了……” “什么?”我有点吃惊。 “多吓人啊!且不说回鹘使团的人疯了,就咱们也吓死了。怎么就死了呢?还死在宫里的藏书阁。 这要是搞不好,都能引发战争。所以,皇上立刻让肖大人封锁了皇宫,先搜一圈可疑的人。说不准是有人搞事情,引起两国交战。” “所以,现在大家都在藏书阁?” “嗯,皇上和肖大人都在藏书阁查看情况。对了,那个陈志典也在。他一直在藏书阁编地方志,所以他也算是当事者,被各种问话呢。” “肖大人在京城?不是说去南方了么?” “今日刚回来,这话说也走了两个月呢,京城大事小事也都等着他处理呢。” 本来,我们还想再继续说下去,有侍卫急急地跑进来,跟肖小五说:“小五哥,又出大事了!御膳房的人也死了几个,大人让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第13章 、大家在御膳房里吐得实在太难看了 “肖小七,南厂的厂服你留着呢吧,赶紧换上跟我去看看热闹。” 肖小五绝对是我的亲人,都没让我说句话,就直接让我去参与。 所以,他的话音未落,我立刻冲进里屋,不用三秒钟就把衣服换好了。 “肖大人给你的玉簪呢?戴上它,能够证明你在南厂的身份。” 这玉簪居然还有这个功效,我赶紧又冲进里屋,在枕头下面摸出了玉簪插在头上。 “用这块黑布遮住口鼻,别让他人看到你的脸。一般南厂出任务时,也会这样。即便是皇上在也无妨,是允许的。” 肖小五还真的很细致,花了一分钟时间把我打理好,才一起出了门。 “肖大人给你的玉簪要留好,这可是南厂亲身侍从的标志,并且你这玉簪更为高级,比我们的令牌都好用。” “啊,这么厉害?我差点想去卖了换肉吃……”我一不小心,把实话说了出来。 肖小五脚步顿了一下,看着我的表情,大约是觉得“孺子实在是不可教耶!”但是他没说话,估计是忍住了。我也没敢多吱声,默默地跟着走路。 又有侍卫过来引路,并且急急忙忙地说:“御膳房目前将人员都控制住了,还请大人赶紧去看看。” “反正人也死了,早去一会儿,晚去一会儿,都没有影响。” 这话说的虽然有点冷血,但我现在觉得他讲什么都挺有道理的,便精神百倍地跟着他去了御膳房。 幸好是蒙了布在脸上,又穿了厂服,否则跟着南厂这群黑衣侍卫这一路招摇过市,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麻烦呢。 不过,这身衣服我上次回来没有洗,就直接收在箱子里了。熏了一点茉莉花香,自己能闻见那淡淡的花香,还不错。 御膳房距离冷宫还是有些距离的,因为也能理解为什么饭菜送到我这里的时候几乎都凉透了。 幸好我不是那么矫情的小主子,从来不挑剔。倒是第一次御膳房,还是有点小兴奋的。 整个御膳房挺大的,反正比冷宫大三倍。就是气氛不好,没有人说话,就连养的鸡鸭都不叫了,一派死气沉沉的。 南厂侍卫们已经将这里包围住,没有人敢走动,这里的太监、主管、厨子、帮厨、伙计们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有侍卫给我们带路,径直走到了刷碗的清洗间。御膳房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操作间,烹饪间,清洗间和整理间,所谓的前台; 另一部分就是货房和休息区。当然,这是给普通工作人员和大臣们做饭的地方。 皇上嫔妃们的饭菜单独在另外一个小厨房制作,和这里是两套人马,没有关系。 所以,我吃的饭菜居然还是小厨房的,我表示很惊讶。因为实在太难吃了,那么,皇上他们吃的,岂不是也很难吃。 不过,玉嬷嬷他们觉得挺好吃的,虽然有点凉,但味道很好。 所以,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嘴太叼了。可是,我也喜欢吃市井贩卖的包子啊。 扯远了,回到御膳房。清洗间的地上躺了五名小太监,都是平时负责刷碗工作的。 没有人敢动现场,这五个人都是卷缩着身体,身边均有呕吐物,很明显是中毒身亡。 看到我们进来,有一名侍卫过来汇报:“刚死的,毒发非常快。已经询问过了,都是今晚负责回鹘僧人诘摩大师和白马寺虚怀大师晚膳的,这五人是负责清洗碗具。隔壁烹饪间还死了六个,是负责做饭的。” “死这么多?”肖小五也有点吃惊。御膳房有百人编制,这一下子死了十分之一,可是大事件了。他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御膳房今日负责人是谁?” “主管陈忠,在宫里待了四十年的老人儿,已经扣押住了。” “可有什么异常?” “暂时没有发现。” “里里外外都搜一遍,把陈忠带过来。”肖小五的气势很足,和肖不修很像。我也躲在肖小五的身侧,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陈忠是御膳房的太监总管,负责每日宫里人的膳食、采买、烹饪…… 反正是厨房能遇到的事情都归他管理。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很小就净身进了宫,一直属于忠厚老实型,深得皇上的器重,否则也不会把这么一个油水十足的差事交给他。 这么多年,陈忠也做的很好,虽然有贪墨,但是数量不多。 重点是他并不贪,觉得能够在宫里待一辈子,已经是挺好的事情。 他收的徒弟也不多,七个「干儿子」,这次一下子死了三个。 所以,陈忠被侍卫们拎过来的时候,人还在发抖阶段,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肖小五大约是认识陈忠,所以态度还算和气。“陈总管,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忠看到了肖小五,一下子哭了出来,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说起来。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了,一直兢兢业业,也出过差错。回鹘僧人诘摩大师和白马寺虚怀大师在藏书楼住了大约两周时间了,每日的餐食都是他们准备的。 除了京城的特色菜肴之外,还特别准备了一些回鹘菜式,也请了使团里的回鹘厨师烹饪,大家也是相处甚欢,并没有任何矛盾,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今日的早膳和午膳都是回鹘厨师准备的,也是诘摩大师亲自挑选的菜式,说是因为在藏书阁内发现了一本回鹘菜谱,甚为有趣,便要求回鹘厨师按照菜式步骤做了出来。 陈忠和他的干儿子也都在旁边观摩,学习怎么做菜。虚怀大师和藏书阁的人吃过之后都赞不绝口,说是特别不错。 作为回礼,虚怀大师说要准备一些白马寺特有的素面给大家也尝尝鲜。 因为白马寺的素面非常有名,只有初一十五才做,并且做起来很简单,但味道特别好。 出家人一般都是化繁为简,用简单的办法制作出的美味,特别好吃。 之前我流浪街头的那几日,还特别跑去白马寺蹭过素面。 白马寺的和尚看我年纪小,又瘦弱,特别给了一大碗素面。我真心记得那个味道特别好吃,吃了一碗,三天都不饿。 白马寺后厨的僧人智空怕是厨师出家来的,他做的素食堪称天下美味,不止是对鲜味的追寻,更不局限山珍海味的烹调。 有时候,依靠一些蔬菜和简简单单的烹饪,就能够得到奇妙的鲜味。 就如这碗素面,完全是靠素菜炖煮出美味高汤的。浇头是由香菇、烤麸、黑木耳、胡萝卜等素食组成,高汤是由菌菇和时蔬一起熬出来的,没有任何味精,只是用盐和胡椒粉吊出来鲜味,香气内敛,清淡鲜美。至今我都能想起那个味道,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智空师父也不怕被偷师,还让陈忠他们围观看如何烹饪。 因为看到大家都很喜欢,他还特别多做了几大碗,让大家分食。 陈忠因为临时被皇上叫走说事情去了,才没机会吃一口。 但也就是这份幸运,让他免遭一死。他的三个干儿子都吃过素面,还有几个助手也吃了几口。清洗间的小太监应该是蹭着喝了几口汤,也都死掉了。 所以,很明显这些人,包括两位大师也都是被毒死的。那么,疑问来了? 谁下的毒?动机是什么?毒物又是什么?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这样的事情,很厉害啊! 智空也被控制住了,十几个侍卫看守着。不过,他似乎也有中毒迹象,呕吐后昏迷不醒。 所以,目前还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陈忠虽然围观了烹饪部分,但最后盛面,浇面,送到藏书阁……这些事情都没有看到。相关的几个人都死了,目前还没有拿到关键线索。 白马寺还有几个小和尚,他们几个是跟着师父来的,还没来得及吃饭。现在也被吓得不轻,跪在外面的院子里,一边哭一边哆嗦。 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南厂的侍卫们已经大致搜查过,也了解今日御膳房的整个工作状态,并无异常情况。肖小五听完了所有汇报之后,也觉得有点挠头,无从下手的感觉。 “藏书阁除了两位大师死了,其他人呢?陈志典呢?”我小声问道。 “只有两位大师死了,藏书阁人忙着晒书,没陪着一起吃饭。前几日不是下了场大雨,藏书阁偏生有一处漏水,把一部分书籍打湿了,陈志典带着人在院子里晒书,晒了两天了。 两位大师看着也帮不上忙,又看不到书,这才相互比较起美食来着,相互让自己的厨子做美食,比较哪一个更好吃。” 肖小五想了想,“咱们还是去一趟藏书阁吧,看看肖大人怎么说。估计他那边也有不少线索,应该也有什么人看到了什么。对了,皇上也在那边呢,你站在我身边就好,应该认不出来。” “一定是有鬼!有恶鬼!我看到了!”白马寺的小和尚慧能忽然大喊起来,把我吓得一个趔趄,幸好肖小五拽了我一把。 我们回头看向这个小和尚,看到他满脸通红,抓住自己的胸口大喊道:“是回鹘的和尚带来了恶鬼,就在他身上,有黑烟,我看到了,是恶鬼,是回鹘的恶鬼!” 这几句话喊得还真的挺渗人的,当下好多人都哆嗦起来,再加上这院子里的气氛,搞得大家都很紧张。 我也有点害怕,躲在肖小五的背后,看着那个小和尚。肖小五让侍卫去拉那个小和尚过来,谁知道小和尚忽然呕吐起来,大口大口地吐着汤汤水水的东西,特别恶心,侍卫们也不敢上前去。 小和尚身边的人想去拉他,也有点胆怯。也就是瞬间的事情,这慧能忽然就倒地抽搐,昏过去了。我们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南厂的侍卫们都是蒙着口鼻,我的口鼻处也蒙着黑布,但依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 “屏住呼吸,离他远一点!”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赶紧喊人。 南厂侍卫训练有素,立刻后退。但在慧能身边的人都开始晕眩,站立不稳,跪坐在地上。 “把人都拖远一点,灌水!”我又喊了一嗓子。肖小五立刻指挥在外面守卫的侍卫也进来帮忙,拖拖拽拽地先把慧能身边的人弄得远一点,然后从井里一桶桶打水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给这些人灌了下去。 “先找点土,把小和尚吐的东西盖住。”我又喊了一句。 这次不需要肖小五的示意,侍卫们立刻自己就动手了,铲土,遮盖住呕吐物,将慧能拖开,直接用井水泼他,然后看到他有了一点反应,他的同伴两个小和尚也把自己正在喝的井水灌到他的口里。 很快,大家都一边喝一边吐,那场面真是终身难忘,实在是混乱又恶心,令人哭笑不得。 我站得更远了一点,幸好我的衣服自带香气。仔细看着这些人。 气色都很正常,只有刚才的慧能小和尚面色通红,胡言乱语。 那么,他也许是知道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肖小五见我一直用手掩住口鼻,就凑近问我是否有何不妥? “也没有,就是看着这群人都在吐,这场面太难看了。”我苦笑道,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我只能再观察一下。 肖小五又掏出一块黑布,“你把这个再蒙上吧,双重隔断,估计会好一点。我们是练过功夫的,有时候可以闭气。万一有毒,你还可以缓一缓。” 我接过来又带了一层,说实话,到有点喘不过气来。我就又往外站了站。 幸好此时起风了,我又站在上风口,没有了那股难闻的味道。 这群人也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整理呕吐物,清扫积水。我让他们把慧能小和尚抬到我这里,他虽然还没有力气,但神志清醒了不少。 “你看到过什么?”我很好奇他的恶鬼说,毕竟这年头还能有恶鬼出没,居然还能被看到,也是一件挺刺激的事情吧。 第14章 、送你一朵小红花遮住心上的疤痕 可能是听说御膳房死的人更多,肖不修带着不少侍卫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御膳房大院门口正在俯身跟小和尚说话的我,不禁咳嗽了一声。 我回头看见他这张俊美的脸,心旷神怡地笑了一下。好久不见啊,这人居然还这么冷漠的好看,也是挺神奇的。 肖不修也是红黑暗纹,透着华贵,他挺拔的身姿也不容小觑。 要不然那么多女子曾经像飞蛾扑火一般跑到肖不修眼前跟他说说话,的确有这个吸引力。但是,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出现在他的眼前,恐怕也是惧怕这个气势吧。 不过,看到肖不修来了,我都明显感到侍卫们比刚才更有气势了。 对于南厂的人来说,这应该算是主心骨到了,有人主事,有人做主,有人要开始查案了。 但是慧能小和尚又完全不行了,毕竟玉面修罗的名声实在是太不好了,听到他的名号都要抖三抖,更何况看到了本尊,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肖不修看到我的时候面无表情,直接问我身边的肖小五发生了什么。 肖小五简略说了一下情况,肖不修的脸色就更不好了。冲我先是哼了一句,然后说:“肖小七,这地方不是你来的,回去!” “别啊,大人,我来都来了,这时候走不太合适吧。”我刚要开始呢,他居然要我回去,这么多人,我回哪里去?冷宫还是南厂? 肖不修挑了一下眉毛,肖小五立刻拽了我袖子一下。我立刻想起了一个传闻,说是肖不修如果挑眉毛,就代表生气了,要杀人。 我也心里哆嗦了一下,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这个时候的慧能小和尚真是给力,居然不怕肖不修,直接喊道:“姐姐救我,恶鬼要杀我!” 本着扶老携幼,爱护花朵的心思,我蹲下了身子,问躺在地上的小和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恶鬼!” “就两字不成啊,你得说得详细一点,要不然姐姐也救不了你。你也看到了,肖大人都来了,他可是超级厉害的主,要不你求求他救你。” “那算了,还不如恶鬼呢。”小和尚垂头丧气。我尽量憋住了笑,跟他商量,“要不这样,咱们换个地方说,你再喝点水,吐一吐。” 慧能觉得我这个提议很好,我回头看了看正在看我的肖不修,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他居然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我。想我现在脸上包了两块黑布,只露一双眼睛,就算是脸上有花他也看不见吧。 侍卫们拖着慧能小和尚到了柴房,让他靠在柴垛上,我蹲下来听他的讲述。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两位大师辨法,讲大乘佛教,小乘佛教,是渡人还是渡己,世间是否有鬼,是否有罗刹?佛祖究竟是普度众生,还是维持世间平衡?轮回是否存在? 反正是讲了很久很久,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他们这些小弟子早就听得厌烦了,但碍于师父们依然兴致勃勃地辩论,他们也只好跟着。 偶尔还要跟着念念佛经,表示自己正在学习中。不过,回鹘的诘摩大师还是有些道行的,居然可以手持火焰不灭,令小和尚们一个个看的极为惊奇。 不过,虚怀大师极为看不上这一套,说这些都是雕虫小技,是为了愚弄百姓,令教徒臣服的手段。 我们大月国绝对不用这种方式,而是要用真心向善的道理来感化大众。 “一切都如梦幻泡影,你若真有本事,何不展现佛法中的遁地而行或是穿墙术呢?这些不是更能够令百姓感到有趣?” 诘摩大师倒也老实,说自己没有练过这类的功夫,所以不会。 不过,他会召唤鬼魂,也就是让人看到自己逝去的亲人,可以聊聊天的那种。 在一旁听两人轮到的陈志典忍不住了,凑过来问能不能让他和妹妹说句话。 估计是看到陈志典身居翰林编纂的要职,诘摩大师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到了第二日的子夜时分,他们在藏书阁西南方向的角落里开始做法。 慧能小和尚也说不清楚这个过程,反正是诘摩大师搞了很久,又烧纸,又念咒,最后还有模有样的练了一阵功夫。 虚怀大师也就是在边上看着,默不作声。陈志典一脸虔诚,跟着一起念咒。 夜晚的藏书阁本来人就不多,他们几个人又在黑暗中招鬼,这事情本身就透着邪气。 诘摩大师还手持火焰,念念有词。忽然一个爆裂的火花闪过之后,出现了一道黑影。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慧能小和尚都没看清楚,分不清是男是女,就消失了。 然后,诘摩大师说这鬼的怨恨太深了,怕是真的招来,就不好请走了。所以,决定停止法事。 可是陈志典不干了,哭着说要见见妹妹,还没有好好告别,这次一定要见上一面。 诘摩大师一脸的为难,说什么也不肯。虚怀大师就说诘摩大师也就是虚张声势而已,根本没有真本领,也压制不住鬼魂。 结果,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最后还动了手,将藏书阁西南角的窗户都打坏了。第二日又下了一场大雨,将附近几个书架上的书统统淋湿了。 虽说两位大师大打出手,但可能也是为了顾忌两国友谊,没有再继续辩论佛法,而是开始讨论美食。 这也是源于陈志典有一日说起他妹妹最喜欢吃白马寺的素面,诘摩大师就说回鹘也有扯面片,很好吃。于是,两位大师又开始斗法美食。 虽说大家都是吃素食,但也能做出各种美味佳肴。又加上是斗法,所以两边的人就更加努力。 先是午膳是扯面片,的确很好吃。虚怀大师也觉得不很错,几个弟子也很喜欢吃。 午膳过后,虚怀大师就让人把白马寺的厨师僧人智空师父叫了过来,到御膳房准备素面。 宫里与白马寺的关系很好,智空师父在初一十五或是特别的日子给皇上和一众大臣们做素食,所以进来做饭什么的,也是经常有的事情。 藏书阁院内,有一块小小的花圃,虚怀大师喜欢在这里看花看草,说是这些皆是生灵,值得尊重和爱护。 慧能小和尚有时还帮忙浇水,看着这几日有几株太阳花即将绽放,也很欣喜。 藏书阁的太阳花并不是常见的淡粉色,而是艳丽的红色,在阳光下极为耀眼。 有两朵小红花开放的时候,慧能蹲在那里观赏,有种错觉—— 像是两张亲切的美人笑脸,不停对他微笑。他便将此事告诉虚怀师父,师父也去看这两朵花,后来还说慧能可能是真的有慧根,这两朵小红花也许就是如来佛祖座下的花朵,下凡来历劫。因为,虚怀大师也感觉这两朵花在摇曳中展现出妩媚的姿态,却非妖孽。 “师父还坐在花圃中念了一段经文,我不太记得了,大致是说众生幻心,什么幻灭之类的。” “幻花虽灭空性不坏。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诸幻尽灭。觉心不动。依幻说觉。亦名为幻。若说有觉。犹未离幻。说无觉者。亦复如是。是故。幻灭名为不动。”我随口说道。 “对对,师父也念的是这一段。他觉得我没听懂,还跟我解释说这花朵或是就是幻觉,但人生也有可能就是一场幻觉,存在还是幻灭。 或者此刻,当下,就是活着的意义。我可能也还是没有理解,师父就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微笑。 但就在此时此刻,我看到师父身后出现了一股黑烟,然后诘摩大师就走了过来,也带着黑烟。 我以为是眼花了,但揉了揉眼睛,依然能看到黑烟。但是,或许这不是黑烟就是恶鬼,幻化出本真,来索命的。”慧能小和尚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哭了起来。 肖不修趁这个时间问我:“你念的是什么经?” “好像是叫《圆觉经》,我也不太记得了,大乘佛教的一段经文。你没听过么?白马寺初一十五的讲经日,都会念这一段,听也听会了。” 肖不修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扭过头去。我又继续问慧能小和尚:“后来呢?你告诉你师父了么?” “说了,但师父说,就算是有厉鬼又如何?索命又如何?一切都是命,他早已经无所畏惧了。” 晚膳时分,智空拎着食盒过来,正好遇到虚怀大师蹲在花圃中继续看花。诘摩大师说,不如就在这花圃中摆桌吃面吧。 所以,陈志典就让小和尚们帮着摆桌子,伺候两位大师在花圃中吃素面。 他们还要趁夕阳西下的日光残热继续晒书。诘摩大师看着花朵也心生欢喜,还将两朵小红花,一人一朵,放入素面中,将此作为「圆满」之意,也表示两人的论道友谊。 “你我交谈良久,也彼此知晓人生过往,无论哪一国的佛法,都会以花喻情。今日就用这朵小红花,遮盖住你心底的那些伤疤,让一切都好起来。”虽然不喜欢诘摩大师,但因为这番话,小和尚们还是觉得这人不错。 吃碗面,慧能小和尚几个就拎着食盒回了御膳房。虚怀大师体谅他们辛苦,还特别从自己的素面里拨了一半出来,给大家尝尝。 负责洗碗的几个小太监一听说是大师吃的面,也都忍不住跑过来喝汤。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碗面,就各自干活去了。谁知道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死了这么多人。 慧能小和尚虽然将食盒拎回来,但当时被陈忠叫走了,他只来得及打开食盒展示给大家看师父给的面,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地上看到我了。 “所以,你一直喊的恶鬼什么的,你自己不知道?” “我喊过?那就一定是诘摩大师带来的恶鬼!就是那些黑烟!那些黑烟里有恶鬼!恶鬼索命啊!” 慧能小和尚忽然又失控了,跳起来抓住我的胳膊要咬下去。 肖不修一脚就将他踢了出去,肖小五将我拽到了身后。这一连串动作和变故,也把我吓得够呛,直发抖。 肖不修这一脚的确厉害,正踢到慧能小和尚的心口窝。这小和尚七孔流血,瞪着眼睛,面容扭曲的摔倒在柴垛里,死了。周围的几个侍卫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还有人上前去探查脉搏。 “装神弄鬼,死有余辜。”肖不修只看了一眼,扭头出了柴房。 那个冷绝的背影,真不愧是修罗。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感到这一身黑的人,难道不是恶鬼么? 一想到这里,我也不敢多做停留,就紧紧跟着他走了出来。 天色早已经黑透,风中带着寒意,我又抖了抖。在肖不修的阴影里,小小的发抖着。 我尽量忍住,但也真的有点忍不住害怕了。毕竟头一次见到杀人,还是肖不修一脚就踢死的,太可怕了。 院子里静默无声,灯火都已经点燃,稍微有一点烟火气息。 但是灶炉的火因为没有人持续添加柴火,已经灭掉了。虽然此时也不是御膳房最忙的时候,但毕竟也涉及到宫中人的吃饭问题。 可是,肖不修下令继续封锁御膳房,让赶紧仵作验尸,他站在院子里停了停,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扭头对我说:“肖小七,你先回南厂,稍后找你。” “嗯嗯嗯。”此时此刻的我,一分钟都不想待在御膳房里。 天一黑下来,那气氛更不好了。又加上慧能小和尚可怖的死相,真是令人感到害怕。 “小三,带小七走。”肖不修把武功高强的肖小三喊了过来,“稍后你带几个人到藏书阁再查一圈,看看有什么遗漏的。” “是。”肖小三扯住我的袖子快速出了御膳房。本来我以为我们要走出宫,没想到外面居然有一顶软轿,肖小三把我扔进轿子,就让人快速走了起来。 我也没敢吱声,想人家南厂人办事情,那一次不是妥妥帖帖,神神秘秘。我可不能乱说乱动,要不然那一脚就会踢到我的胸口上了。 可是,这世间真的有恶鬼索命么? 怎么会一下子毒杀这么多人? 杀人也应该有理由吧? 第15章 、原来佛指万章 感化都成殇 我坐在南厂大议事厅的椅子上,盘着腿喝着茶,等着肖不修他们回来。 肖小三说我可以先回去东厢房躺一会儿,那间房没有人。 我想了想也不合适,万一他们回来没看到我,或者知道我去睡觉了,也挺不合适的。本身我就是个特别的人,最好也不要这么特别。 我也顺了顺发生的事情,大致有了个脉络。基本上就是两位大师论道,然后吃了碗面,死掉了。 同时还有弟子以及洗完的太监们。基本上死因都是吃了面或者和面有关的。 慧能小和尚如果不被肖不修踢死,大约也就是中毒死掉了。做素面的智空目前还昏迷不醒,估计也是中毒了。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下的毒?意欲何为? 一般看事情的走向,被怀疑地对象通常是受益者。现在看起来,没有人是受益者,更多的人是害怕此事会引发两国交战。 毕竟,死的也都是有声望的宗教领袖。说起来,大月国还吃亏呢,一下子死了小十人,而回鹘只死了一个。 可是,这事情就变得非常讽刺。明明是佛渡慈悲,结果却都化成了殇。令人唏嘘感叹,世间无常。 暂时没有过多的资料,也无从判断,我只好继续等他们回来。 终于三更天敲邦时,肖不修一脸疲倦地回来了。有侍卫给他准备的吃食,他看了一眼强撑着睡眼的我,说了一句:“回去睡吧,明日再议。” “不不,我就问一句话。”我还是努力睁睁眼睛,对他说:“回鹘这位大师没有随从么?” “没有,向来独来独往,连个沙弥都不曾有。” “他在使团里承担了什么职责?” “你这是第二个问题。”肖不修为什么看起来总是不高兴呢,口气特别不好。 “如果不是国家秘密,就告诉我呗。”我开始耍赖。 “其实他并非使团的正式官员,只是和使团顺路一起来了大月国。和使团里一位文书翻译官员相熟,就一并算进了使团里,住了下来。 在回鹘,虽然也是有名望的僧人,但据说之前是商人,因为什么变故才做了僧人。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没有打听清楚。” “所以,即便是他死了,也不会引发战争?” “应该是的。”肖不修坐了下来,喝了一杯热茶,若有所思。 “我也只是好奇,回鹘并非注重宗教,更不看重僧侣。所以,当时他在使团里,我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人死了,就不容易知晓其中的缘由了。” “和他相熟的人呢?来了么?” “来了,说要将尸身抬走。我暂时扣下来了,明日天亮之后再说。” “使团的什么人?” “那位文书,说是自己的朋友,看起来也挺伤心的。我让他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肖不修的脸上出现了疲倦的神色。 据说他刚刚从南方归来,连南厂的门都没进,衣服也没换,就进宫处理这个事情了。的确也是很累了,我帮他又倒了一杯茶。 “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么?” “李小蛮,你有完没完?”肖不修大约真的是恼了,我赶紧往门边上挪了挪。 “我就是想知道,您为什么把玉簪给我?挺贵的,不怕我把它卖了换肉吃么?” “滚!”肖不修居然拿杯子丢我,幸好我跑得快,没有被砸到。 听见声音的肖小三和肖小五都跑了进来,看到一地的碎片和正在皱眉扶额的肖不修,都没敢说话。 “内个,我圆润地走了,明见哈。”我赶紧跑回了东厢房,紧紧关上房门,再也不敢吱声。 我居然惹怒了肖大人,简直是不要命了。不过,我的确是挺疑惑的,这么一根玉簪很贵,我第一次换上南厂制服的时候,就给了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那我顶着「肖小七」的名字,是不是也有另外一个故事呢? 果然,全都是故事,全都是秘密,全都是不能问不能说。真心不如我在冷宫里安静自由,还有一日三餐的幸福。 合衣躺在床榻上时,居然闻到了一股茉莉花香。不是从我衣服上传出来的,是从被子里传过来的。 肖不修居然这么细心,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真心挺可怕的人,以后更要小心应对。睡下去的时候并不安稳,居然还开始做梦。 一个头戴红花的女人,看不清楚面庞,但一会儿在深山里,一会在湖泊中,一会又在大道上,还出现在庭院里。 但我潜意识里觉得她一定是美人,似乎在念念有词,但不知道说的什么。 可后来就看到她的手指在流血,滴滴答答鲜红的血,令人触目惊心。 我有点怕了,想逃走。但跌跌撞撞根本就不远,回头看,她模糊的脸上似乎有泪痕。我干脆就冲她大喊:“万法归宗,你何必追我?去寻你的断肠人!” 她哭哭啼啼地说:“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 “你大爷的,我什么都没干!”一生气,我在市井里学的脏话都冒了出来,也直接挥出手去,想打这个女人。 但似乎被钳制住了,还有个男人在喊:“李小蛮,醒醒!”力气很大,声音也很大,我一下子便惊醒了。 大口喘着气,猛然睁开眼睛,肖不修和肖小五的脸就在我的眼前,肖不修还紧紧抓住我的手,他俊美的脸上居然有一道血痕。我有点晕眩,又把眼睛闭上了。但肖不修又在吼我:“李小蛮,睁眼!” 我只好睁开眼,看着他。他问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肖大人。”我回答道,但声音居然有点沙哑。奇怪,我怎么了?我又眨了眨眼睛,看着肖不修,发现他眼睛里全是血丝。 “这应该算是醒了吧?”肖小五在边上问道。 “嗯哼,应该是的。”肖不修放开我的手。 “我怎么了?天亮了?”我左右看了看,发现我还是在东厢房的床上,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 “还没亮,被你吓死了。”肖小五说道,“可能是你刚睡下,就连声尖叫,我们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赶紧过来看看。结果你满脸通红,手脚乱舞,跟刚才那个慧能小和尚一样。还一掌挥了出去,把肖大人的脸都挠出血了……” 呃,惨了,居然是我干的。我立刻想要起身给他赔礼,可能动作有点大,肖不修又一把抓住我的手,厉声问:“还没醒?” “醒了醒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赶紧求饶,不敢再动。 “你这不是梦魇,应该也是中毒了。但症状要轻很多,并且延缓发作,应该无大碍。一会多喝点水,多去几次茅厕,应该就能排毒了。” 肖不修松开我的手,站起了身。“你何时中的毒?为啥才发作?” 想想的确有问题,我提前回来好长一段时间了,并且也没有接触到那碗素面。 最有可能的时间就是慧能小和尚和我说话的时候,“慧能小和尚吐的时候,我在他旁边。” “所以,你有可能沾染到了呕吐物。我检验过了,这是一种奇毒,沾染了花朵之后,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所以,应该是所有的死者在死之前都经历过幻梦。你中毒比较浅,刚才就是幻梦中,多喝水就无碍了。慧能中毒过深,即便解毒,对脑子也有损害,不见得能真正清醒。” “所以,我有后遗症么?我会傻么?” “你现在就很聪明么?”肖不修反问我。 “至少不算特别傻吧。”我略略担心了一下,但想想自己既然能够清醒过来,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肖小五拿了一壶凉茶递给我,我赶紧接过来,一滴都没剩,直接喝完了。的确是挺难受的,头有些胀痛。“对!茉莉花香!” “嗯?”肖不修看着我,总有种看傻子的感觉。 “有没有一种毒物,如果沾染上未必致命,但是就像是有个药引子,用了这个才会令这种东西毒发。 比如,吃了柿子,就不能吃鸡蛋,否则会肚子疼,腹泻。 所以,我中毒和慧能中毒的药引子都是这茉莉花香。因为我衣服上有这个味道,慧能本来没什么大事情,但因为闻到了我的这个味道,结果就毒发……” “的确有这个可能。你这被子也特别熏了茉莉花香,本来仅仅是为了安稳睡眠,现在反倒成了毒物药引子。那么,这也缩小了排查范围,这个毒,就是与茉莉花香有关。” 肖不修推论了一下,就立刻让肖小五去安排找人去查。我两坐在屋里,烛火有些摇曳,我看到他脸上的那道血痕,有点过意不去。 “肖大人啊,对不起。” “嗯?”他这语气还是挺欠揍的。 “您的脸上被我抓上了,要不要上点药呢?万一红肿了,或者中毒了,就不好了。”我比划着,但他无动于衷。 “无妨,就这样吧。你还有什么能想起来的?比如你刚才的幻梦是什么?为何一直在喊?”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个女人一直在追我,浑身血淋淋的。然后说是因为我,一切事情都因为我。是就一路跑,然后还跟她打起来了……” 我偷偷又看了一眼那抓痕,还真的挺明显的,不知道明天他这张俊脸被别人看到之后,会不会产生什么联想。 “说出来就不害怕了。”肖不修表情淡淡的,“行了,还未曾天亮,你再睡一会。明日我们去藏书阁再去看看,也许会有什么发现。有事情,你就喊我们。” “嗯嗯。”想必刚才我的梦魇喊出了声,才把肖不修给招进来的。 “还有,以后睡觉要锁门。” “啥?” “你这东厢房虽说没人来,但你一个女孩子睡觉的时候也应该锁门吧?” “啊?” “啊什么啊,你就不知道锁门么?” “忘记了,我们冷宫的门都没有锁,也没人来……” “明日让人去冷宫把门上都装锁,以后记得锁门。” “那我要是锁门了,您不就进不来了么?”咦,这话怎么说得这么暧昧。我偷眼看了他一下,幸好他没有什么反应。 “紧急情况下,大不了踢坏。但是,锁门是必要的,记住。” “好的好的。”我赶紧点头,肖不修这才转身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发呆,这不到一日的时间就死了这么多人,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别扭。 回鹘的大师不认得,但白马寺的虚怀大师我是曾经见过并且说过话的。 在我去蹭素面吃的时候,虚怀大师坐在我旁边,问我:“美人为何被称为红妆女?” “因为美人都是假的呀,不过是幻象而已。”我一边吃一边说,“您看玉卿楼里的姑娘其实都不好看,但是描眉弄眼,穿上绫罗绸缎之后都美得跟天仙一样。所以,美人为何被称为红妆女,还不是因为要用力气去打扮,扑一脸的红妆才好看。” “你这孩子倒是歪理一堆。那我再考考你,你若对的上来,可以在寺里吃一个月的素面。”虚怀大师果然是闲的难受,跟我一个小叫花子闲扯。“它似美人,它似蝶影。后面可以对什么?” “它似美景,它似蝶径。”我沉溺在美食里不能自拔,都懒得去想。 “为何?” “美人和美景都是虚假的,蝶影只出现在路上,花路之中。” “果然如此!”虚怀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题为何?” “无归途。” “为何?” “美人美景终将不见,蝶已成影,那代表早已经成为枯骨。都这样了,还能回来?” “原来如此。”虚怀大师定定的看着我,仿佛悟到了什么。我赶紧说:“一个月素面,不许少。” “嗯,直接去找智空师弟,随便吃,想吃就吃。”虚怀大师笑道,“你是有缘人,解答了我的疑惑。” “那我可不敢,有饭吃就好了。” “小施主,为何流落街头呢?” “被我师父赶出来了。” “你做了什么?” “我给师父介绍了几个男人相亲……师父就生气了。” “哈哈哈,果然是要被赶出来的。”虚怀大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着说:“看小施主一脸福气,将会有一番造化的。但愿小施主记得:满庭花,莫迷失。” 聊完这些,我在智空那里只吃了三天的面,就被前宰相李山弄进宫里来了,的确是有了另外一番造化。 想想虚怀大师那天还笑得畅快,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不知他是幻梦,还是我是幻梦,佛指向的无归途,千张万序,终究不过是一场空。 第16章 、藏书阁里又死了一个女人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我推门出来,坐在屋外的台阶上。虽说有露水深重,但总比憋在屋里睡不着要强。所以,我在辗转翻侧若干遍之后,实在忍不住推门出来。 整个南厂一片安静,正屋里的肖不修可能还在睡着,没有任何声音。 我也静静地坐着发呆,想着那个太过凶恶的梦境,或许,它是在暗示什么? 不过,我现在的脑子不太转了,难道也是因为有了后遗症变傻了?可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很聪明啊。想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肖不修正推门而出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傻笑的我。 他可能是要晨练,所以短衣利落打扮,看起来精神尚可。他径直向我走了过来问道:“为何坐在这里?” “睡不着?” “噩梦?” “嗯,不敢闭上眼睛。” “喝水了?” “喝了,但是想起虚怀大师,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你认识他?” “聊过几句,人挺好的。” “嗯,可惜了。”他见我只是有些唏嘘,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自顾自的开始练功。 闪转腾挪,舞刀弄枪,看了半盏茶的功夫,只是觉得眼花缭乱。不过,院子里有个人出现也挺好的,至少热闹一些。 看着看着,我居然依靠在廊柱上睡着了。应该时间也不长,因为我听见肖小三急促地声音:“肖大人,皇上让您赶紧进宫,说是藏书阁内又发现了一个女人的尸体。” 肖不修愣了一下,转身进屋去换衣服。我一直就没脱厂服,所以站起身看着肖小三,他看了一眼我,问:“怎么坐在这里?头发都湿了?” “谁死了?有查出来?”我问道。 “不认识,至少不是宫里的。”肖小三估计也是一宿没睡,眼袋都出来了,“据说死得挺吓人的,是从藏书阁的楼下掉下来的。” “一地血?” “差不多吧。”正说着,肖不修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小七跟上,把黑布蒙好。”然后快步走出了院子。 我赶紧从怀里掏出了黑布蒙住了口鼻,小跑着跟上他。南厂门口备了马车,肖不修一把就给我拎了上去,我也不太顾忌形象了,圆润地滚进了车厢里。他跟着进来,一言不发。 马车里备有糕点和茶水,肖不修不吃,我也不敢伸手。“吃吧。” 他连看都不看我,眼睛看向窗外,此时的京城还只是清晨洒扫时间,街上没什么人,有些安静。“那可能是蛇毒。”他忽然说了一句。 “啥?”我刚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差点噎到。 “虚怀大师他们中的可能是蛇毒,有剧毒的蛇毒,死前有幻像,七窍流血而亡,但并不痛苦。” “哦?”我赶紧喝了口水,顺了顺。“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下毒者并没有让死者死得很难受,也许并没有深仇大恨,也许只是巧合,并没有凶手。” “但毕竟是死在了宫里,这事情也挺麻烦的吧。” “总归是要给出一个交代的。”肖不修脸色发黑,看来也是觉得很棘手。 我看着他的侧脸,想了想那些传闻,深深觉得即便是肖不修是「修罗」,也是一个挺累的修罗,到处奔波,还要出现在凶案的第一现场,怪不容易的。 转过街角直接进了宫,藏书阁不算禁地,肖不修就让马车直接进了藏书阁。下车前,忽然问了我一句:“你腿伤好点了么?” “嗯嗯,好多了。” “我从南方带了一些药回来,稍后给你试试。” “啊?已经好了啊。” “你不是还一直没有来月事,这么大年纪了,没有月事,如何是好?” “啊!!”我尴尬到想钻进土里,“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肖不修。”他倒是神情很坦然,就像是在说我的腿一样自然。 “那你也不能这么就说出来吧,这毕竟是私密事啊!” “宫里的娘娘们的月事我都有记载,你就算是在冷宫,也是要记录在册的。” 我觉得我都要吐老血了,一口气涌在脑门处,想揍他一顿又不敢,只能是很得牙齿痒痒的。 但人家说的特别有理,他的确是要负责这些事情的,毕竟也是大太监总管。 更何况嫔妃们的月事都是必须记录在册的,即便是冷宫的人,小到嬷嬷和宫女都是要有记录的。 我还能说什么,只好锤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再深呼吸。 下马车的时候,我情愿自己滚下来,也不想他搭把手了。 肖小五在车外还是扶了我一把,要不然我可能真的是跳下来的时候,还要在地上滚两圈。 藏书阁的院子里,已经乌压压站了一大堆人。中间有个人明晃晃的,是大月国的皇帝。 他看到肖不修走了过来,微微点了点头,肖不修疾步上前行礼,我跟着肖小三和肖小五一起行礼,然后闪到了不起眼的地方。皇上连正眼都没看我,我还是小小紧张了一下。 不过,我的注意力马上就被特别惨烈的景象吸引过去,看得我一直想吐。 那女子坠楼的处连脑浆子都迸裂出来,红一块,白一块,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即便是隔着围巾都能闻得到。 肖不修几步就走到了尸体旁边,和仵作一起翻检着尸体。 我在人群中看到陈志典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眼神有些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 肖小三和肖小五都上前去了,我想了想,就继续隐藏在侍卫中,远远看着就好了。 日头已经上来,天气开始有些热了。肖不修看了一会,就回到皇上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随后,皇上转身走了。一大群人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藏书阁才显得空旷起来。 南厂的侍卫们昨日就有一部分在此守卫,现在也都被肖不修叫到一处集中,然后询问昨晚的情况。 我依旧没有上前去,站在一个不太能看到尸体的地方,藏经阁花圃中的一处古树下,也不会被晒到。 这人死得太过于明目张胆了,就这么从藏经阁跳了下来。 藏经阁有五层楼高,看这个死状,应该是从五楼跳下来的。 重点是这人没有穿宫装,不是宫女,不是嫔妃。穿的是普通女子的服饰,看身形略胖,或许还是有些年纪的。那么,她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跳下去? 我大致能听见侍卫们的汇报,说是大约在清晨天光还未大亮之前,侍卫们轮班休息去了,但听到藏书阁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只见这女子就像疯魔了一般,一直在楼上疾步乱走,像是有鬼在追赶她。 后来,她就站在五层栏杆处,停顿了一会。侍卫们立刻喊她,让她下来。并且一部分侍卫赶着上楼去。 这女子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就忽然跃身跳了下来。死相极为难看,把下面的侍卫们也吓坏了,半天都不敢靠前去。 但即便是脑子都摔烂了,身体居然还在抽搐,搞得大家都快吓死了。立刻分头去汇报给了皇上和肖不修。 皇上来了之后也只看了一眼,肖不修也就到了。这种事情实在是晦气,皇上就回去上朝了,留下肖不修处理。 所以说,昨天肖不修他们离开藏书阁后,按道理已经封锁了现场,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虽然脑子还在转,但身体受不了了,因为这个血腥气味实在是太浓烈了,令人忍不住开始呕吐。 这一吐不要紧,都收不住了,连苦胆都吐了出来。肖小五过来拍拍我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现场,都会恶心的。吐吐就习惯了。” 终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我倚靠着古树站着倒气,顺便用黑布擦擦嘴。“不好意思啊,不用管我。” 肖小五笑了一下,还是站在了我身边。“没事,那边有仵作和兄弟们收拾,你继续吐吧。” 我又抹了一把眼泪,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狼狈。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奇怪的嘶嘶声,之前吐的时候听到的还是微弱的,现在的声音大了起来,并且很清晰,似乎就在附近。 我看向花圃,居然发现有一条全身通红的蛇盘在那里,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攻击我。 “啊!!”我尖叫着从花圃中跑了出来,动作前所未有的快。 肖小五都没反应过来,看着我发呆。“蛇啊!”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声喊着。 他这才看了一眼花圃中的蛇,也跟着跑了出来。但是,转瞬间他又跑了回去,徒手把蛇摔死了。 这一套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看得我目瞪口呆。不过,他忽然又飞了出来,拉着我快速奔向了肖不修,还大声喊:“蛇啊!” 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被他拖着跑,然后他把我丢给肖不修,让一众侍卫们拔剑砍蛇。 我这才看到,跟在我们身后又爬出了十几条红色蛇,吐着信子,嘶嘶作响。 南厂的侍卫们还是训练有素的,除了砍蛇之外,有人还立刻撒出了雄黄粉和石灰,阻挡了蛇群的前行之路。 不过,也是折腾了一大阵子,才将所有的蛇都弄死了。我发着抖,拉着肖不修的衣袖,一步都不肯离开。他也无奈地被我拽着,冷冷地看着这群蛇被一一斩杀。 “都督,这是赤链蛇,花圃中下方有一个蛇窝,已经绞杀干净了。”有侍卫来回话。 “天生,还是有人豢养?” “尚不可知。属下去查。” “你我身上皆有茉莉花香,赤链蛇不敢过于接近,这是相生相克之物。”肖不修厌恶地甩开了我的手,冷冷地说:“侍卫们已经斩杀赤链蛇,不必过于担心。” “嗯嗯。”但我依然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身边,一步都不敢离开。 “那是不是说,虚怀大师也是中了赤链蛇的毒?”忽然脑子里的电光闪过,我猜测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是说……”肖不修也猜到了,回头看着我,我点点头。 昨天我就在怀疑是那两朵小红花有毒,但太阳花又不能有毒,那毒因何而来? 还如此的明目张胆?现在的谜团解开了。这花圃之下有赤链蛇的蛇窝,其土壤,或是盛放的花朵,皆因赤链蛇游走过时,将毒液遗留在上面。 这么一大窝蛇,恐怕时间也不短了。所以,这里不管是土壤还是植物都沾染了不少毒性。 如果一般作为观赏来看待,也不会中毒。只是偶尔会因为风吹来时,有眩晕感,甚至出现幻象,但症状轻微,一会就能缓过来。 离开此地,也可恢复正常。可若是食用,就是致命的。这两位大师讲经论道,一时说到了花朵,说到了幻灭,还曾经在这里讲经,又摘了两朵最艳丽的花朵放进素面里吃掉了……这就是自己给自己下毒,怪不得别人。 所以,居然这样破案了?!我有点愕然。肖不修还是严谨的,让侍卫和仵作们仔细查看了赤链蛇洞,又检验了植物。 过了好一会,有人来回话,说是虚怀大师他们中的就是赤链蛇毒,根据吃的多少,中毒的状况不一样。 当然,也跟身体状况有关。就如智空厨师喝过一口汤,但他的身体一直很好,所以中毒却仅仅是昏迷,假以时日就会醒过来,并无生命危险。 但是,那些负责洗碗的小太监因为身体瘦弱,承受不住毒素。 慧能小和尚中毒后,灌水清除了一部分,但因为闻到我身上的茉莉花香,将毒素混合,引发了癫狂。 我刚才在花圃中之所以没有产生幻觉和中毒,一是因为带着黑布蒙住了口鼻,二是大口呕吐,还没来得及呼吸进毒素,三是身上的花香……总之也是幸运。 事情至此,也算是清楚了。那么,虚怀大师几个人的死,只能说是意外了。 这个结论一出,大家心里可能也稍稍放下一点心,毕竟只是意外而已。 两国交恶的事情或许可以避免,皇上应该也会放心一点了。 当然了,这种事情就由大人物去处理了,我这种小角色应该可以告退了。 我看到肖不修正在给侍卫们布置任务,就开始默默地往外溜,尽量离开这样血腥的现场远一点。 第17章 、你鞋面上那一点白色痕迹成功吸引到我 我一边往门口溜,一边想是回冷宫去,还是爬上肖不修的马车,跟他回南厂。 穿了这身衣服,应该是跟他回南厂的。可是,这案子差不多已经破了,我应该也没有回去的必要吧。 我在门口磨蹭了一下,又回头偷偷看了一眼肖不修,他依然一脸漠然地说着什么,下面的侍卫表情都很严肃。 肖小三和肖小五都分别在指挥着另外几拨人处理凶案现场和收拾花圃里的那个蛇窝。 我觉得这个事情我也帮不上忙,并且那狼藉的场面也不适合我。至少我这厂服目前还是很干净的,不想沾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是有小小洁癖的,无论在冷宫还是之前流浪的时候,至少我的衣服很干净,我所待过的地方都很整齐。 了解一个人,不能只看外表,要看他所处的环境和身边的人。 比如我,冷宫里就异常干净整洁,很少有多余的东西,或者繁复的饰品。 肖不修的南厂其实很适合我,因为干净整齐,连尘土都没有,席地而坐都没有心里负担。 不过啊,离他远点,应该不是什么坏事。直觉告诉我,这人是大月国最大的麻烦,远离他,才能够保平安。 藏书阁院门口有不少南厂的侍卫,马车上的侍卫看到我,站起了身,那意思就是等我上车了。 可是,我还没有想好,就四处张望了一下。居然发现陈志典也站在门口,看着天空发呆。 我也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此刻日头已经大盛,阳光也有点刺眼。不过,天气很好,只有一小朵白云正在慢慢飘过。 “陈大哥,看什么呢?”我喊他,他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眼睛里有泪光一般晶莹闪亮了一下。“阳光刺眼,小心伤了眼睛。” “哦,还好。藏书阁里太憋闷了,我出来呼吸一下。” “也对,闹哄哄的。”我冲侍卫摆摆手,表示我先不上车。 然后直接拉着陈志典坐在半阴凉的围墙下面的石板上,好不容易遇到一次,怎么也要闲聊几句才好。 否则,我很可能就又要回到冷宫,没人说话了。“你那个什么地方志编好了没有?” “七七八八,还有一些需要整理。”陈志典的情绪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没事啦,皇上和肖大人会派人清理这里的,过几天你再回来继续编呗。再说了,这不是也能休息几天么,否则真的眼睛都坏了。藏书阁里的光线不好,我之前看书的时候,都觉得可累了。” “嗯,休息一下也好。”陈志典慢慢还魂来,“其实,这里真的挺好的,安静,可以想清楚很多事情。” “啥?安静是安静,但没有好吃的。我都不敢在这里吃东西,生怕招惹了老鼠过来,万一把书本啃坏了,就是我的错了。” “无妨,这边不是有蛇么。”陈志典笑了一下。 “就刚才那堆蛇?太吓人了,幸好我跑得快,否则现在早都毒发了。”我又想起刚才那个混乱的场面,心里怕怕的。 “对了,陈大哥,你吃早饭了么?马车里还有几块糕点,你要不要吃一口?” “不用了,吃不下。”陈志典叹了口气,“或许,我真应该辞官了。” “啥?” “我觉得累了,辞官带着孩子们出去走走。在京城里,已经没有什么让我牵挂的事情了。” “去哪里?” “妹妹曾经说过想去北方看漫天的鹅毛大雪,应该是一种很美的景象。我想替她去看看。” “对了,你们是双胞胎。我问一句,很好奇,但有可能很失礼,别怪我哈。”我先打好了预防针,“你妹妹去世后,你有什么感觉么?比如说,空了一半?少了感知?” “是的,就是那种隐隐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也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只是自己去感觉的。 自从她走了之后,我仿佛就失去了一半的生命。之前,我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喜怒哀乐。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像是有一半在黑暗之中。有时候,看到孩子们,可能还会好一点。” “也有可能是悲伤过渡,你真的要休息一下了。虽然说寄情于工作,会分散一些注意力,但是,还是会想的。” “小七没有要想念的人么?” “没有吧,我就是偶尔会想想酱肘子什么的。对,还有白马寺的素面,真的很好吃。” “你简直就是吃货!”陈志典笑了起来,扫掉了之前脸上的阴霾。 “是真的好吃。不知道智空师父醒过来会不会傻掉,还能不能做面吃。”我有点郁闷。“虚怀大师也是好人,之前还跟我聊过天呢。” “他啊,也是无能之辈罢了。”陈志典叹了口气,“之前妹妹不开心的时候,去过白马寺,遇到虚怀大师,但他也仅仅是说了说「幻即是空,无欲无求方能幸福。」,妹妹很不开心。” “哎,你让一个大和尚能说出什么来?他们这种每天念经、扫地、吃饭的人,也就是闲聊几句罢了。哪里有什么能够答疑解惑的神仙啊,不都是自己过日子么。”我看着他,觉得好笑。 一个翰林,也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居然还相信这些。“不是说他们两位大师斗法,也不过都是把戏而已么,你还真的信。” “我之前真的信。” “信什么?”肖不修忽然出了藏书阁,来到我们面前。估计他也是听话听了一半,所以过来问问。 不过看到他身后呼啦啦一大群人,让我觉得有点压迫感。陈志典大约也感觉到了,没有再说下去。 为了不冷场,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没啥啦,我们就是说两位大师斗法的事情,那种佛法无边的神迹,也没看到。”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神迹,不过是鬼魅邪术罢了。”得,肖不修更不相信这些,说的比我们还狠绝。 “是是是,肖大人说的都是对的。”我狗腿式的表达了一下敬意,肖不修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还不滚上车去。” “啊,真的要回去啊?我可以去看看智空师父么?”我极为不情愿地看了一眼马车。 “智空已经送到南厂了,你去南厂看他。” “哦,好吧。”我打算站起身,却看到鞋面上沾上了青草和泥巴。 想必是刚才在花圃中沾上的,这靴子也是南厂的,虽然不太合脚,但是总比我的绣花鞋穿起来要有气势,所以我很喜欢。 于是,我又俯下身擦了擦鞋面。肖不修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转头冲肖小三说:“多找几个人清理一下藏书阁,三日后再开放。要是白马寺的和尚们想来做法事,就尽快。不过,要提前告诉我一声,并且不要太大动静。” “陈大哥,你脚上沾的是什么?”我看到陈志典脚上有一块白色的东西,似乎还有些粘,但已经风干了。 “什么?”陈志典低头看的时候,我站起身往肖不修的身边多走了几步,“陈大哥,你是不是杀了表小姐?”所有人听到我这句话,都愣住了。 肖不修最快反应过来,横身就挡在了我的面前,与陈志典面对面。陈志典也愣住了,看着我,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当然,侍卫们看到肖大人都进入了警备状态,他们也立即进入了战斗状态,纷纷拉出了刀剑,但又不知道是不是要对准陈志典。 毕竟,这位人物也是皇上钦点的翰林编修,怎么就杀人了呢? 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到底是谁杀的人?刚才不还说是蛇毒么?他们面面相觑,一边看着陈志典,一边看着在肖不修身后的我。 短暂几秒之后,陈志典大约也是判断了一下敌众我寡的局面,负隅顽抗必然也会受到皮肉之苦。所以,最终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是又往后站了站,肖不修让侍卫直接上前先把人拿住。 “没事的,我不会跑的。既然被肖小七发现了,这大约也是命吧。我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陈志典坐在那里没动。 肖不修还是警戒状态,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又蹭了出来,说道:“就是这块白色成功吸引到我。你看我们的靴子,除了沾染上泥土和草叶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 就去处理尸体的仵作和那几名侍卫都穿了鞋套,生怕破坏了现场,也担心弄脏了自己的鞋。 你要知道,毕竟我们南厂的鞋还挺贵的。而你的鞋上除了有泥土之外,还沾染了一块白色,还有一点点暗红色。 这证明那女人坠楼后,你踩过现场。但是,按照常理来说,这种地方躲还躲不及呢,为何要上前呢? 侍卫们和仵作是工作需要,那你去做什么?答案只有一个,你是凶手,你是去看这女人死得有多惨。 她死得越惨,你越开心,甚至还想放下一切,离开京城。这不也正是说明,你已经是所谓的大仇得报,了无遗憾了。” “果然,我还是有破绽。”陈志典声音很平静。 “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原因,有结果。不是破绽,而是动机。你的动机是为了妹妹报仇。” 我一连串推理之后,肖不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居然眼睛里有赞许之意。我可没敢高兴,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陈大哥,我再喊您一句陈大哥,何必呢?张诚秋后问斩,他才是杀你妹妹的凶手,你何必要苦苦再杀掉表小姐,还牵连了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呢。” “他们都该死!”陈志典眼睛里流出恨意,看来,这又是一段更为深刻的仇上仇。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说吧,我也帮你分析分析。” “哎,等等等,我拿个纸笔记录一下。”侍卫中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中等身材略胖的青年,一副天生笑脸。 “肖小六,文书。”他倒是言简意赅,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即也蹲在我的身边,一副开始听故事的样子。 之前虽然抓了张诚,但始终还有表小姐这个疑点。肖不修没有花时间耽误在这件事情上,因为他的工作已经忙到顾及不了这么一个女子身上。 虽然留了话,让陈志典若有消息可以直接通知他,但毕竟他之后去了南方两个月的时间。 陈志典每天看着这两个妹妹的孩子,心里也很不舒服,总觉得依然是大仇未报。 他想弄明白到底那个唇下痣的女人,和妹妹的死有什么关系。 虽然在藏书阁编书,但所幸还有不少知己好友以及同事知道他的事情,便一同寻找。 某日,有同僚说在回鹘的使团中发现一位文书,身边有一女子,不仅年龄相符,还有唇下痣。 陈志典立刻警觉起来,毕竟张诚之前就是接待的回鹘使团,而这位表小姐也是会回鹘话的,藏在使团里,的确是最好的地方。 于是,他借由虚怀大师和诘摩大师论道,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且说在藏书阁有不少图书,可以让两位大师观摩,并且继续论道。 皇上对于宗教之间的论道并不感兴趣,但又觉得这种事情有极好的盛名,因此也就应允他们。 前两日,诘摩大师还只是带了一位文书过来,后来就只有一位女子了。 这人正是表小姐苏敏,她装成诘摩大师大师的侍从,三五天便过来一趟。 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位苏敏自以为装扮成回鹘侍女,在偏僻的藏书阁里就没人知晓了。但谁能知道,这位心细的陈志典翰林已经顺着线索发现了她。 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苏敏居然和诘摩大师之前也是情人关系,这让他也很震惊。 这位诘摩大师之前也是商人,和苏敏有不少货品的往来,也有不太正常的男女关系。 但在一次行商途中不仅丢了货物,自己的队伍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个人生还。 可能是看懂了生死,便觉得心灰意冷,才皈依了佛门。这次来大月国,也不过是想来散散心,走一走看看日月山河。没想到还能遇到苏敏,两人继续亲亲我我,有点忘乎所以。 陈志典隐藏在暗处,看到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想已经枉死的妹妹,怎么能让这位表小姐还这么快乐呢? 更何况,这其中必然也有内情。于是,他想到了杀人,以牙还牙。 藏书阁为了防止鼠患,养了两条无毒的蛇,起到震慑作用。 他找人弄了几条剧毒的赤链蛇,放在花圃下方的深洞里,用毒液滋养花朵。 然后又慢慢引导两位大师斗美食,在大家吃东西的时候,他可以将有毒的花朵放到苏敏的碗里,直接毒死她,又不会被发现。 计划本来挺完美的,但那天,两位大师和智空和尚先一步发现了两朵漂亮的小红花,自作主张放到了面里吃掉了,而身边的人也陆续被毒死。 当时他也吓坏了,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浑浑噩噩看着肖不修等人处理完大师们的遗体后,他也回到了藏书阁,想先休息一下。没成想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苏敏。 此时的苏敏正沉入幻觉之中,应该也是中毒的样子。或许,她也曾喝过一个素面汤。 陈志典立刻抓住她,询问关于他妹妹的事情。苏敏倒是很痛快地说出了前因后果。 她与张诚虽然相爱,但迫于血缘关系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但是,她又不甘心。就找了以为和她身材相貌都神似的陈玉芬来做替代品,让张诚永远也不能忘记她。 而她因为接管了苏家布庄的生意,常年要来往回鹘,偶尔也会找借口让张诚来帮忙。 一来二往,陈玉芬发现了两人的事情,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苏敏的替代品。 心下的确非常不高兴,甚至和张诚大吵过很多次。苏敏也是记恨在心,非常不痛快。 后来,苏敏居然怀了孩子,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张诚的,还是出家之前的诘摩大师的。 因为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养一个孩子在身边。于是,她就咬牙生下了孩子。 此时,诘摩大师已经出家,她一个行商的女人,带着孩子不方便,就交给了张诚,告诉张诚这孩子是他的。 张诚倒也老实,直接告诉陈玉芬孩子的来历。陈玉芬可能真的是爱惨了张诚,居然就答应替他们来养孩子。 可孩子天性好动,一不小心受了上。苏敏也是心疼孩子,就装扮成乳娘进到张府照顾孩子。 这事情只有张夫人和张诚知道真相,但陈玉芬还是看出来了,又是好几场大吵大闹。 最终,发生悲剧的那天,还是苏敏在旁的煽风点火,才让张诚最终失去了理智,将人扔了下去。 知道了全部真相的陈志典气得发抖,只想掐死眼前这个女人。 此时的苏敏还在毒幻之中,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是爱她的。 陈志典反而冷静了下来,站在藏书阁的黑暗中问苏敏:“你觉得张诚爱你么?” “爱呀,他连妻子都是和我长得一样的。你看那副屏风,画的不也我么。他呀,最爱我了。” “那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 “因为我们是表兄妹呀,我们不能联姻啊。” “他也知道么?” “知道呀。” “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他何必要和你在一起呢?最终不是和陈玉芬在一起了么?还生了两个孩子。 两个人在床笫之间亲亲我我的时候,想得何曾是你?你不过是个替代品。 你以为陈玉芬是你的替代品。其实,你只不是是陈玉芬的替代品。你的孩子最终是要挂在陈玉芬的名下,你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女人,你才是最可怜的!” “你胡说!张诚最爱我!”苏敏也觉得不太对劲。 “爱你?男人的爱是真的么?你的情人呢?爱你?还不是出家了。你的爱人不爱你,你的孩子不是你的,现在连情人都死了,你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不如也跳下去吧。像陈玉芬一样,不,你可以选择自己跳下去,岂不是更痛快!” “你是谁?”苏敏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现在是很危险的状况。 但站在黑暗里的陈志典已经犹如魔鬼一般,闪烁着恶灵一般的凶光,“我是谁?我是陈玉芬,是张诚的爱人,你孩子父亲的妻子,但张诚不爱你,也不想要你的孩子,你可以去死了。 我已经是死了,你也要陪我一起CIA快活……你要不就选择自己跳下去,你可以的,你不是连孩子都敢生么? 这孩子真的是张诚的么?难道不是你勾引别的男人生下来的么?你这个贱人,你毁掉了我们所有人,你该死!你快跳下去……” 在幻毒中的苏敏哪里禁受得住这样的言语刺激,疯了一般的跑到栏杆处。 南厂的侍卫们已经发现了她,冲她大喊起来。她以为这也是恶鬼索命来的,停顿了几秒,直接翻身跳了下去……陈志典就站在黑暗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侍卫们只是匆匆上来看了一下,就赶紧下楼了。陈志典这才慢慢下楼,在侍卫们慌乱地去报信的时候,站在血案现场,踩在脑浆碎裂的苏敏尸体边上,慢慢露出笑容。 第18章 、冷宫终于有嫔妃来耀武扬威了 所有的事情终于串在了一起,也解释明白。唏嘘的同时,也为终于解开谜团而感到高兴。 我看着陈志典被押走的时候,只是紧紧咬住下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其实,我也很纠结,是同情他做得对,还是埋怨他为何要杀人。 可是,我也同时在一遍遍问自己:为何要勘破此案,如果不说话,就当做意外结束了。将陈志典抓出来,又有何意义呢? 南厂的侍卫们还围在我们周围,大家都看着我默不作声,看不出情绪。 我只好看向肖不修,他和肖小三说完话之后,跟我说:“回南厂,把此案的前因后果都写清楚,算是结案了。” “哦,好的。”我点点头,他示意我自己上马车,“我要去皇上那里把事情说一遍。” “好的。”我还真是很听话的,众目睽睽之下,又自己很难看地爬上了马车,爬进了车厢,拉上了帘子。 听得肖不修在外面说,“直接回南厂院子,莫做停留,莫接触任何人。禁声!”随后,马车也轻悄悄地前行了。 进了南厂后院,马车停了下来。肖小六在外面喊我:“小七下车,咱们赶紧把案件经过写完,好去吃饭。”我爬出马车,看到他站在车下,等着接我下来。 “小六哥,能先吃饭么?我刚才已经吐得什么都不剩了,现在饿得紧啊。” 肖小六脾气很好,笑嘻嘻地说:“果然传说的没错,肖小七也是个贪吃鬼。” “也?”我立刻抓住了他语句中的重要信息,“肖小七本尊是谁?” “也不是什么秘密,咱们去吃饭,一边吃一边和你说。”肖小六搭了把手,把我从马车上顺了下来。 通过他胳膊的力度,应该也是武功不弱的人。“咱们以后马车里能不能放个矮凳,我就不需要爬得这么难看了。” “这车是肖大人专属,他上车不需要啊。”肖小六看了我一眼,“他能把车让你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你还想往上放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们都不敢上车呢。” “不是啊,那他也应该考虑到我这身高和身手,肯定不能和他比啊。再说了,爬得这么难看,也是给他丢脸,对不对。咱们以后就偷偷在角落里藏一个板凳,我万一上车的时候,踩一脚,也优雅一点是不是。” “那你自己跟他说吧,看他同不同意。”肖小六完全不想管,“下次你要是真的爬不上去,你就让他帮你。” “那我可不敢。”我撇撇嘴,跟在肖小六的身后,直接去了南厂侍卫们吃饭的地方。 午膳时间已过,但这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热饭菜,是肖不修定下的规矩。 南厂侍卫们办差时间不固定,后勤一定要保障好,随时有热饭菜吃,让人有种福利好的满足感,才更愿意待在南厂,替朝廷卖命。 肖小六有点絮叨,估计也是做文书久了,做事也很仔细,告诉我不少南厂的规矩。 比如要有腰牌进出,要时刻注意衣服的整洁,要晨起练功,要保持安静…… 有的没的说了一堆,我都就着饭吃下去了。果然比冷宫的饭要好吃太多了,我很满意。 之后,我就跟着肖小六去了文书专用办公室——文书处,开始仔仔细细写下这个案件的始末。 从张府报官开始,一直到陈志典被抓,时间地点人物,起因过程结果,简单不啰嗦,行文流畅。 肖小六通读了一遍之后,赞不绝口。“我说肖大人为什么指派你来写这个,果然是写的仔细全面,有简洁完整。重点还有文采,几句话就能够概括这个案件的要点。不错不错!” “感谢夸奖!”我自然也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肖小七之前是一只黑白花色短腿猫的名字,肖大人在路上捡的,非常喜欢,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后来,有一日,肖大人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冲着这只猫吼了几句,猫就生气了,居然自己跑了,肖大人为此低沉了很多天。” “啊!”听了肖小六的话,我忽然觉得很不自在,原来我的这个名字居然是一只猫的,这是不尊重我呢,还是喜欢我呢? 我有点吃不准。但是,我好歹也是一个大活人,取了一个猫的名字,还有很多人知情,这并不是太好吧。 直到晚上掌灯时分,肖不修才回来。可是,刚一回来,换了身衣服又去前面议事厅安排工作了。 我站在门口等他,其实是想跟他商量一下,我就回冷宫了。 结果,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肖小六他们都跟着肖不修走了,我又只好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发呆。 想了想也怪我自己不好,干嘛把文书写的那么快。现在没事情做,多难受。 夜半时分,我还在梦中,被肖不修叫醒。他坐在床头,一脸的疲惫。 灯火有些昏暗,肖小五也站在傍边。“我要立刻动身去西杭处理公务,天亮的时候,让肖小六送你回宫。” 我还有点晕困,但还是努力点了点头。 “有个事情我要提醒你,陈志典的案子会有一些麻烦,毕竟他是翰林编修,本来已经结案的事情,现在又搞出了真凶。 并且,今日皇上很明显想网开一面饶了陈志典的死罪。虽然我不肯定陈志典会不会记恨你,但你今天推论的时候,有人看到了,难免会有人传到好事之人那里。所以,回宫之后,万事小心,装傻充楞,先不要承认肖小七的身份。看看风向再说。” 肖不修很严肃,“我快则十日,慢则月余才能回来。肖小六也会给你送一些卷宗和文书给你,你只需誊写就好。我看过你写的报告,写的很好。我是爱惜人才的,只要听话,会有肉吃。” “嗯嗯。”我又使劲点头。 肖不修那张俊美的脸透着阴冷,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是关心的,但听起来就是那么别扭。但是,我为了有肉吃,也就不计较那些了。 “还有,你头上的玉簪要好好存放,是进出南厂的标志。”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 “皇上问起了你。” “李小蛮,还是肖小七?” “都有。” “被他发现了?” “应该是。” “所以?” “他并未说什么。另外,你可知你并非是嫔妃的身份待在冷宫里,而是作为人质,替你父亲李山留下的?” “什么?”我有点吃惊。当初不是跟我说是嫔妃么?怎么又搞出了人质说。 “李山没有说过?” “他就说是进宫做妃子啊,然后就直接进了冷宫,我也联络不到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我是个假女儿,但一半真一半假的故事还是要演下去的。 “你也无须知道过多。目前,众人也只是知道你是作为嫔妃留下的,但见过你真容的并没有几个,也无须担心。”肖不修的冷脸也挺让人难受的。 “哦。”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他踢慧能小和尚的那一脚,狠绝凌厉,就不敢再说话了。 他和肖小五转身出去后,我就又睡着了。第二日一早,肖小六拉着我吃过了早饭才偷偷溜回了冷宫。 反正也是近,一街之隔而已。肖小六还随着拉了一部分卷宗,说是这个月积压了不少誊写的事情,他们人手不够,就让我来做。 “反正你写字快,文笔又好,多看看,万一还能找到什么疑点破案呢,也是大功一件嘛。” 我是觉得肖小六是没人用了,开始使唤我干活了。不过,有事情做,总比在冷宫里干坐着要强很多。 我也就愉快的答应了。“我抄完之后,怎么找你?张力他们也被肖大人带走了吧。” “你换上厂服,自己溜达出来就成了。” “什么?”我又有点吃惊。 “你这玉簪可是南厂的高级级别侍卫,可以随意出入禁宫和南厂的。看来我应该再给你好好讲讲南厂的规矩。” 看着肖小六即将又要吐沫星子横飞的样子,我立刻说:“下次下次,咱们先回去吧。别太晚了,我怕有人发现。” 回到冷宫,玉嬷嬷他们早已经疯了,但我那个小院落被南厂的侍卫看守着,他们也不敢出门打探消息。 我也没跟他们说太多事情,毕竟人多嘴杂,万一有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所以,我只是简单说我在帮肖大人誊写文书,没想到看了个凶案现场,也是挺吓人的。 提到南厂,提到肖不修,这几个人就又开始发抖了。我很好奇,“有这么可怕么?” “那你是真的没看到过肖不修杀人的样子。当年,他在宫里杀人的时候,浑身是血,可怕极了。”玉嬷嬷回想起来还有些发抖。 那时候,他还是少年,凭借一身本领,和侍卫首领拼杀,真的是你死我活啊。 最后,他不仅杀了侍卫首领,杀了太监总管,还杀了两名将军……就在宫里,皇上的眼前。” “皇上没说什么?” “皇上说他是清君侧。” “那不就是默许杀人了么?”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是当时大殿上全是血,下吓吓死了。” “您怎么知道的?” “我陪着皇后在现场。”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大殿之上,皇后也去了?” “说起来那天还是皇后的生辰,皇上为了和皇后搞好关系,特别为皇后搞了一个生辰贺礼,还做了金册,表明大月国只会有一位皇后。 皇后就带着刚刚进宫的肖不修去了大殿,说皇上身边缺少一位得力的帮手,就用这个少年作为就金册的回礼。 皇上说,要我的帮手,至少要有真本领吧,那就和侍卫总管,太监总管过招比试一下? 皇后问了一句:生死无罪?皇上许可了。当时,我们都以为肖不修会被杀掉,谁想到肖不修接连杀掉了两位总管。 要知道,这两人的武功都是大月国顶尖的。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大殿上的很多人都已经被吓得发抖了。 又有两位将军觉得不能让还是少年的肖不修如此猖狂,就下场比试。 肖不修提着带血的长剑问皇上:可杀?皇上说:看你。结果,肖不修就把两位将军也杀掉了。” “这么可怕?”我都能想象得到那个血淋漓的场面。 “反正肖不修也算是一战成名。当时就被皇上封为南厂都督,统领大月国的军队和宫中一切事物。” “那是他多大?” “十六。” “他在皇后身边待了多久?” “我记得是春天来的,然后在中秋宴上被册封的。也就是半年吧。这孩子平时不讲话,也冷冰冰的。所以,我们都和他没什么接触。” “皇后怎么说?” “皇后平时就在小厨房里做菜,来来回回,做完了就扔掉。肖不修就站在边上看着,然后帮忙倒掉。倒是跟了皇上之后,肖不修再也没有回到皇后宫里。”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当然,宫里人全都知道这些事情。不少老人儿也是看着肖不修长大的,十多年了吧,看着他一步步更加强大,成为皇上最有力的助手。 不得不说,皇后的眼光真好,这肖不修的确是相当能干。 就是肖不修这个狠绝的个性,挺令人害怕的。我现在还经常午夜梦回,看到肖不修当年杀人的情形……” “哎,大约也是不得已吧。”我随口敷衍了几句,“咱们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肖大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夹着尾巴在冷宫里好好活着。” 玉嬷嬷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没再多说话。只是帮我在里屋收拾出一小块地方,可以堆放这些卷宗,又搭了一张桌子,可以方便我誊写。当然,重点是这里也做了一部分伪装,搞成了床的幔布,以防有人看到。 这个冷宫一年了都没人来看看,会有人来窥探么? 果然有! 下午大家还在午睡的时候,就有一位貌美的嫔妃不请自来了。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人,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她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还不给我们娘娘请安,愣着干什么呀?” “哪位娘娘?”我问。 “黄娘娘!”这太监的声音还真的挺尖的,“怎么?冷宫的人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么?” “嗯嗯嗯,给黄娘娘见礼,给黄娘娘请安。”示弱,我长项。 见我行礼,我那几个婢女和太监才傻乎乎地跟着一起行礼。 大家手忙脚乱的,有磕头的,有行礼的,有结巴的,有干张嘴说不出话的,反正是别提有多傻了。 第19章 、没错,我就是勾搭了一个貌美少年 黄娘娘的确也是貌美肤白大长腿,一脸傲娇的样子挺惹人嫌的。 不过,我还是忍住了。她很没有礼貌地把我上下打量了几次之后,才说:“起来吧,跪着也挺累的。” “好的好的。”我赶紧起来,不过时间久了点,我的腿有点疼。 我干脆就一装到底吧,直接从跪姿改成了坐姿。玉嬷嬷立刻上前来扶我,我赶紧说:“没事没事,就是腿不好,黄娘娘别介意哈。” “肖大人给踢的?”这人要是讨厌吧,怎么都讨厌,每一句话都透着那么讨厌。 “可不能这么说,还是我不懂规矩。”我摸了摸腿,其实没什么事了。但是,我也不太想站着跟她耗费太久的时间,就依然坐在地上。 “嗯,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黄娘娘对于我俯首称臣的样子还是很满意的,“算啦,我也就是走累了,到你这里歇歇脚。想必皇上此时已经等我等着急了,我们这每日还要一起说说话呢。我就不在你这里久待了,你就好生歇你的腿吧。” “好的好的,感谢黄娘娘怜悯。”我又特别客气,心里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句了。 这女人实在是太猖狂了,这不是明摆着跟我示威么?天天和皇上在一起是吧,我还真不稀罕。 我情愿天天和肉包子在一起,能吃饱呢。和皇上在一起,说不准哪一天就被咔嚓了,连包子都没地方塞进去了。 无比恭敬地送走了黄娘娘,玉嬷嬷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客气? 我反问她:“为什么不客气?您是不是伺候皇后时间长了,觉得其他娘娘都不成?要么就是您觉得肖不修跟我关系好了那么一点点,我可以飘了?那我是真心不敢啊。这宫里头,水深着呢。” “我的小主子,你好歹也是宰相的女儿,皇上还没册封的妃子……” “打住!”就冲玉嬷嬷这几句话,我就知道玉嬷嬷知道的还没有我多呢。 “您记住,以后谁来咱们都笑盈盈的接待,特别客气。我这个前宰相女儿,皇上扔冷宫里的人,完全没有张扬的资本。 再有,肖大人找我的事情,也切莫说出去。这还没怎么样呢,已经有人摸过来了。 您要是想活命,你们几个要是想脑袋还在脖子上,腿还在大胯上,就都老实一点,夹着尾巴做人。听到了没有?”我这几句话虽然说得粗俗,但也严厉。为了他们好,也为了我好。 回屋喝了口凉茶,我又继续睡了。反正冷宫的时光就是傻吃闷睡,养足精神,锻炼好身体,才对得自己。 肖不修给我留了两个南厂侍卫陈一和陈二,想是肖不修也够懒的,南厂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按照编号安排,肯定有人叫陈一百二。 果然,我一问,陈一陈二立刻点头说:有的有的。让我还真的没有力气吐槽了。 现在,陈一和陈二装扮成干粗活的太监,和我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每日里修修补补冷宫的桌椅板凳,还挺热闹。 不过,他们这么一折腾我才发现,我这院子里果然是破了些,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残疾」的,不是少了横梁,就是少了腿。 那么,之前我是怎么凑合过来的?我现在也觉得挺不错的,特别是我的椅子,之前瘸了一脚,坐起来摇摇晃晃的,还挺舒服。现在被他们修好之后,我反而要坐的板板正,挺难受的。 肖小六带了两筐文书,我大致翻了翻,也还算简单。誊写文书这种事情好说,之前那种要翻看证物,特别还是有血迹和味道的那些,实在有些恶心。 所以,我第二日精神抖擞的开始誊写文书。我不是吹,就我这一手的小楷字体,得到了尼姑庵一众师父的认可和喜爱,她们说我这要是没个五六年的训练,都不可能写的这么好看。 可是,我什么时候学过写字的?大概失忆之前,在什么地方被训练过写字吧。 当然,我还能读能写能画,这个也是很神奇的。反正我也不太在意什么时候学的,想必当时也是万分痛苦的刻苦学习吧。不过,现在能够随手就来,也是很不错嘛。 趁着光线好,我花了三天时间搞定了两筐文书,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下一步,我就要尝试着带着玉簪出宫去玩耍一下。看看这个玉簪是不是好用,看看这一墙之隔的京城到底还有多少好吃的。 玉嬷嬷想陪我一起去,但是陈一说肖大人只能让我出宫,冷宫的其余人必须待在原地。 当然,我要是出宫,必须有陈一陈二的其中一人陪同。怕不是觉得我会跑了吧? 我虽然暗地里揣测了一下,但也没说出来。就让陈二装好了两筐文书,用肖小六留下来的小推车,一早就吱吱扭扭地出宫了。 真的是毫无阻拦,看到我的厂服,宫门口的侍卫无比尊敬,立刻就打开了门。 陈二还是一身粗布太监服,禁军们还查看了一下他的腰牌。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居然可以这样,那我还担心什么。 不过,刚一出宫门,就有南厂的人迎了上来,呼啦啦十几个人,帮着陈二推车,跟陈二请安。 看来,这小子的官阶也不低啊,我瞄了他一眼,他低头冲我一笑,说道:“咱们南厂的排名,您算是肖字号,还有一个楚字号,然后就是我们陈字号了。” “楚不惊?” “嗯,楚大人多数时间是要打理南方事物,陈大人,陈不惜,主要是管理北方事物。肖大人统领一切。” “所以,你是陈大人的人?”我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是的,但是,我们也都归肖大人管理。所以他让我跟着您,我就跟着您。” “可你们按照号码来算的,都是陈大人身边最厉害的角色啊,怎么能跟着我瞎混呢。” “肖大人觉得您很重要,至少这件连环案的侦破,都是我们看在眼里的。所以,当肖大人说要派两名侍卫进宫的时候,陈大人就让我们两来了。” “哦,我也是误打误撞,没啥本事。慢慢你们就知道了,我也就是混吃混喝的人。” “哈哈,您可不能这么说,就您三天誊写了两筐文书,我们已经惊讶到不成了。你看宫门口的侍卫了么? 大家是在这里特意等您出宫的。因为我们已经下了赌注,赌您三日内完成,还是七日内,还是十日,有不同的赌注金额。只有我们哥俩赌您三日内完成,大约也就是挣了一百多两银子吧……” “什么?这么多银子?”我眼睛都亮了。“不成不成,我也要分一点。哪里有这样的,我啥都不知道。至少你们要请我去吃个肉肉!” 说吃就吃,我连南厂都不去了,让侍卫们把文书运过去,拉着陈二立刻奔了京城最好的酒楼—— 鸿宾楼,点了八个大菜,一品豆腐、葱烧海参、三丝鱼翅、白扒四宝、九转大肠、油爆双脆、油焖大虾、糟熘鱼片……激动得我都不知道先吃哪一个了。 陈二也不心疼银子,反正也是白得的。就是陈二这身粗布太监衣服磕碜了一点,和我这个南厂侍卫坐在一起,有点突兀。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吃饱了再说。 吃饭这种事情吧,大鱼大肉还真不太适合我,每样菜都吃了几口之后,我居然饱了,想吃都吃不下去了。 可我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就吃不下去了呢。我咬咬牙,想再吃一块糟溜鱼片,居然都有点恶心了。 只好长叹一声放下筷子,看着陈二还使劲吃呢。人家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在冷宫带了三天,吃的全是素菜和片汤,当然要赶紧多补充几个荤菜了。 “陈一要是能出来就好了,这么多菜,就不会浪费了。”我摸了摸肚子,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多溜达一条街。 “没事,咱们打包回南厂,给肖小六他们吃。这群文书平时很辛苦的,他们事情多,能出来吃吃喝喝的日子也不多。” “也对。”我点点头,看着还剩下这么多菜,心里也就不纠结了。 看向窗外街上的风景,还是很热闹的。鸿宾楼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最是喧哗。 我有点茫然,可能是在冷宫待久了,忽然对这样的嘈杂有点不适应。 或许,更多是的在想,若是离开了安静的冷宫,要去哪里呢? 果然,温水煮青蛙是相当可怕的事情。在舒适圈待久了,人就废掉了。我拍了拍自己,挺直了身体。 人坐在三楼,又挺直了身子。果然可以用那句「站得高,望得远」来形容,这看热闹都能够看的很全面。 楼下有个白衣少年正在和什么人拉扯着,周边已经有人围观了。我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听。 原来这白衣少年是进京赶考的,本来带了几名家仆,但他的老师生病了,他就留下了所有的仆人伺候老师,自己只身先上京。 不过只剩下两日路程,他觉得自己可以的。谁知道,就是这两日路程,他糊里糊涂地在搭乘的其中一辆马车中遗落了自己的包裹,这里面可是有三千两银子和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直到他住进客栈之后才发现的,而此时马车早已经不知道去向了。 这少年只得在街上不停地寻找马车的踪迹,几天后才又发现了这辆马车,于是揪住这名车夫,问他是不是看见了包裹。 车夫自然是矢口否认,拒绝承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车夫又是个粗人,少年说不过他,气得俊俏的小脸通红,还被车夫调笑说是个小娘们,就更是生气了,与他扭打在一起。 很明显,这少年哪里打得过车夫,几下子就处于劣势下风。 我看不过去了,下楼去帮忙。陈二在我背后嘟囔了一句:“你是不是看人家是个美男啊,才这么热情。” “那是,我就喜欢帅哥。”我的心里话嘛,谁不是看着帅哥养眼呢。 到了楼下,两人还扭打着,白衣少年的衣服都脏了,看得我只心疼,大吼了一嗓子:“别打了!” 但我这声音被看热闹的人淹没了,完全没起到效果。还是后面跟过来的陈二一嗓子太厉害了,立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他。 他变脸的本事也够快的,马上换上了太监的脸谱,将所有焦点都转移到我的身上。 “大人,您来处理吧。”嘿,这个时候,我这南厂的红黑暗纹厂服终于被人看到了。 我拉起了白衣少年,还替他拍了拍土,问道:“你确认是这名车夫?” “是的,我认得他的相貌。” “车内可曾寻找过?” “还没有。”这少年果然好看,红口白牙,透着文化人的气息,假以时日,应该不输于肖不修的样貌。 当然啦,目前还有些稚气,可能也是被呵护得太好了,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陈二,上车看看。”这种搜查的活儿,自然要交给他们专业的人士来干。 “大人,我可没拿他的东西。我冤枉啊。”车夫虽然看起来也忠厚老实,但有些时候吧,还是要先搜查一下的。 陈二速度很快,跳上了马车,一通翻找,什么都没发现。“我要是拿了三千两,我何必要继续赶车呢,我早就跑了呀。” “只是搜查,你喊什么冤。”我怼了他一句。白衣少年也有点没底气,毕竟没有找到包裹。 我想了想,说道:“这样吧,都跟我回南厂,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没有拿,自然放你走。如果拿了,你知道大月国的法例,很是严格。” 车夫很不情愿,嘴里嘟嘟囔囔的。我看着他,说道:“现在是南厂请你去,你再说一句,就是南厂要你去。所以,你看着办?” 我觉得我也是挺有天分的,一字之差,就把车夫吓坏了。 陈二也是很给力,吹了一声口哨,立刻四周出现了几名南厂侍卫。一看这个架势,谁还敢不从呢?看热闹的人都少了好多。 我们连同马车到达南厂门口的时候,正看到肖小六在门口张望。 看到我之后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样子。“你是怕我跑了?”我直接问了出来。 “那倒没有。”肖小六很客气,把我从马车上拽了下来,“陈大人看了你的文书,想见见你。所以,在门口迎迎你。可你这个,是什么情况?这小子长得还挺俊俏,勾搭上了?” “你也觉得?”我笑嘻嘻地说,“没错,我一出街,就勾搭了一个美貌的少年,真开心啊!” 第20章 、哎呦,这美貌少年不仅有才还有钱 南厂大门口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直接带着他们进了议事厅。 肖小六特别有眼力劲儿,立刻帮我准备了椅子,然后站在我背后,架势十足开始准备记录案情。 “我先说一句,目前还不算报官,我也暂时不按偷窃事件处理。我只是想先听听事情的原委,来说说吧。” 我的声音清浅,但每一句话都有分寸和意义。肖小六不禁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白衣少年虽然有些狼狈,但气质尚佳,说话也极有条理,我很喜欢。 他来自西杭,姓高名清,字禀文,上京赶考。由自己的老师和家仆陪同。 但他的老师半途病了,还很严重。为了不耽误时间,他自己雇了辆马车急急赶来京城。 结果,装有三千两银票和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的包袱落在了马车上,他在京城街头找了三天,终于又找到了这名车夫。 车夫的对答是的确拉过这位白衣少年,但他下车之后,并没有注意到有这个包袱。 后来他又拉了几位客人往返与京城与近郊几个地方,这才又回了京城,就被少年拉扯住了。 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少年很焦急。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肖小六运笔如飞,全都记录了下来。 但我瞥了一眼他那个狂草字体,真想揍他一顿。我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肖不修让我来誊抄文书,就他这笔字,真是揍一顿都不解气,应该狂揍一顿。 议事厅门外开始聚集一些侍卫围观,估计也都是想看热闹的。 这案子的确不太好处理,无人证物证,完全就是靠两边的各自说辞,我也不太可能把三千两银票变出来。我看肖小六都一边记录一边摇头,看来他也没什么办法。 我低声问他:“我能调用南厂的侍卫吗?” “能啊,您这玉簪就是令牌。”肖小六立刻回答,“今天咱们肖大人的人都不在,您可以调用陈大人的人,陈二能帮您。” 那就成了,我得试试这个玉簪除了出门之外,还能做什么。 不过,脑子里也闪过一个念头,这肖不修为何要把这样重要的东西给我? 我是真的有用处,还是背后有什么阴谋?反正我不信任这个人,大月国最大黑暗神秘的官员以及机构,怎么能放心呢。 “陈二,肖小六,你们记录下车夫这几天拉的所有客人,无论住在哪里,去了哪里,都找出来。带着这个车夫,一个个找,务必快!现在就去!” 我干活还是很速度的,“车夫黄三,你也是知道南厂的,既然今日这事让我碰到了,我必然一查到底。若是与你无关,我定会还你清白。 但是与你有关,怕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应该是会掉脑袋的。 银票和脑袋,你自己想清楚。现在,就去一个个查你这几日拉过的客人。当然,若是有遗漏,你也知道的,说谎这个事情,在我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我的声音不大,但气势很足,也够阴惨惨。再配合陈二以及几位南厂强壮身材的侍卫,把车夫也吓得够呛,立刻跪在地上喊冤。 “没事,冤不冤,咱们先查查再说。”我嘿嘿一笑,“辛苦陈二带着兄弟们去看看吧,只有一个字——快!” “得令。”陈二倒是真的不含糊,立刻揪着车夫的领子出去了。 我让肖小六立刻跟上,去记录一下这车夫都拉过什么人,列个单子。 “重点是时间能不能对上,上车下车的时间,能够精确到每个时辰是最好的。要是不记得了,就让他说这三天都做了什么,具体到出恭的时间都写下来。” 我毕竟是名女子,气势不足。我担心车夫不会对我说实话,所以才让他们去做这个事情。我转头看向白衣少年高禀文,笑眯眯地说:“这位弟弟吃饭了么?” 高禀文真的很好看,身材修长,面容白皙,重点是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赏心悦目。 他看到我也不太怯场,年少有为,我喜欢。“大人姐姐,我不太想吃饭,只想找回银票。” “嗯,很快,等等。” “什么?”高禀文有点吃惊。 “我们赌一把好不好,我说大约两个时辰吧,你的银票就能找回来。”我看着他,粲然一笑,我的牙应该还是挺白的。 “我不信……” “嗯,我信。”我确认以及肯定。 “我也不信。”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身材魁梧,面貌粗旷,三十岁出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一进来,居然把阳光都挡住了大半,我眯着眼睛问:“您是哪位?” “陈不惜,南厂的副都督。”这声音洪亮的,把我差点从椅子上震下来。 “失敬失敬,我是不认识您的。”我赶紧起身站稳,给他行了个抱拳礼。“刚才陈大人说要见我,不知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输了一百两银子,我来看看我的银子好不好。”陈不惜这口气不阴不阳,听不出喜怒哀乐,让我还真的不太好判断。 “哦,那您看到您一百两银子了么?”我很客气。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赌一百两银子,赌你不能破案。”他这口气着实让人生气,“兄弟们,有没有来下赌注的?”他居然还想聚众,太气人了。 然后,还真有人过来凑热闹。我看到有几个脸熟的,还有不少脸生的,已经开始嘀咕上了。 “小高公子,你也赌一把,看看你的钱是不是能回来。”陈不惜搂住了白衣少年。 “陈叔,我就赌我那三千两吧。”高禀文还是一脸的诚恳,但怎么他和陈不惜认识? 居然还能喊叔叔。看到我疑惑的眼神,高禀文说道:“我们之前在西杭的家里见过,陈叔与家父认识。” “肖小七,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是西杭首富高建昌的独子,特别有钱。” “那你还揪着人家车夫要那三千两?”我很吃惊。 “非也非也,并非因为我有钱就不要这个钱。应该这么说,三千两是我的,并不是其他人的。若是非法所得,必然也会招来祸害。我可以送人,赠予,但绝对不允许偷窃。”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我点了点头,有帅又有钱的少年,这年头也不多了。 “来,弟弟,坐到姐姐身边来。”大约我这个口气太过于浮夸,陈不惜都狠狠地看了一眼。 高禀文还是站在了陈不惜的身边,我只好自己又坐回到椅子上。 “陈大人您也坐着吧,咱们还要等一会才有结果呢,你们现在可以商量一下赌注多少。” “一百两,不多,不少。”陈不惜这张大粗脸真让人讨厌。 其他侍卫商量了一下之后,居然也都赌我会输。“这种案子每天都有,基本上都不会破案。所以,我们决定跟陈大人。”这些人啊,真是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弟弟,你赌多少?”我转头问高禀文,他略略犹豫了一下,“三千两吧,就把追回来的银票都赌上。” “赌我能破案?”我笑嘻嘻地问。 “不,赌你不能破案。” “你!”真气人,“你们要是都赌我输,万一我赢了,这个赌注是不是都给我?” “那你要输了,是不是要赔钱给我们?” “我没钱!”我有点不服气,还有点穷横。 “没事,那你就帮我们多抄几筐文书。把我们积压的这几年的文书都誊抄一遍。”陈不惜倒是大度。 “成交!”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在南厂本来也就是抄抄文书,也没什么损失。 一群人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地等着。陈不惜可能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就搬了几摞卷宗给我,说是肖不修留给我的功课。“反正也是要抄写,不如现在就抄一部分。” “不要,手腕疼。”我拒绝得很干脆,好不容易出来了,又遇到了美男,当然要和美男闲聊,怎么可能干活呢。“弟弟今年多大啊?来京城想考状元么?” “十九岁,尚未娶妻,想先中了状元,为国效力。”陈不惜已经拉着高禀文坐了下来,他的坐姿很漂亮,相比起来我的确有些疲沓了。 “居然和我同岁,不知生辰?” “腊月十九。” “居然是小哥哥。”我一脑门黑线,我和他的生日只差了一天,我是腊月二十。 他腼腆笑了一下,“之前忙于读书,未曾锻炼体魄。家父说,此次中了状元后,就为我请一位功夫师父,学习一些强身的本领,应该也能够长高长壮。” “对对,小哥哥要是锻炼一下,应该会长高,到时候更帅气了。”我已经花痴到眼睛冒花朵了。“我可以请小哥哥去吃肉肉,我刚才鸿宾楼吃的那个糟溜鱼片就不错。” “鸿宾楼?那是我家开的,小大人要是喜欢,不妨多去几次,报我的名字,免单。”高禀文这态度,绝对高富帅的典型代表,肖不修那张冷脸可以靠边了。 我正在跟高禀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陈不惜已经带着几名侍卫把赌注赌资都准备好了,放在议事厅的桌子上。 “肖小七,可别说我们欺负你。回头肖大人回来,你只需要据实禀报就好了。” “哦,好的。”我也没吱声,看看一会谁先哭出来。“小哥哥这次能高中么?” “应该可以吧,明日就去试试。” “什么?明天就考试了?你快回去念书吧!等找回了银两,我给你送过去。” 我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明天就要科举考试了,这人还稳稳地坐在我身边,并且前三天还在街上找车夫黄三,这是真的心怀笔墨,还是胸无点墨,就是来凑热闹呢? “无妨,已经背了一个寒冬,不在乎这几天了。更何况我师父说,只要发挥出平日水平,就可以问鼎了。”高禀文微微一笑。 “咱们大月国考中了状元之后,就能当官么?”我有点好奇。 “也没有。之前的几届状元只有一位外放做了官员,有在翰林院做编修,有在刑部做文书,还有去礼部做了采买专员。 考中状元只是说你在那一届的考生中出类拔萃,但也并非有真正的本事。 家父经常说,人应该在市井之间长大,才能够知冷暖,懂人性。所以,我倒是想做了状元之后,做一名云游四方的侠客,先走一走,看一看再说。” “说得好有道理。”我一直在点头,这居然和我的想法很类似,这位西杭首富的想法的确也有趣,若有一天,也可以与他闲聊一番,说不准也能增长一番见识呢。 “那要不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南厂这里什么都有,都好吃。”我这可是实话,连陈不惜都点头同意。 “无妨无妨,我坐坐就好了。”高禀文依然客气。我只好对着陈不惜说:“陈大人,要不咱们喝点什么?我记得小五哥跟我说南厂有喷香喷香的茶,咱们来一壶?” “对对,来一大壶。”陈不惜立刻让人去沏茶。“小高公子是爱茶之人,家里也是有不少好茶的。” “喝喝喝,咱们喝。”我是豪放派,没那么多套路。所以,时间过得也挺快的,转眼间随便聊聊,吃吃喝喝一番,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有些侍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只有陈不惜还坐在我身边,我本想跟高禀文再多说几句话的,结果他大大咧咧坐在这里,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好问他:“陈大人,您不忙么?” “不忙啊!今天特别不忙。”我真的觉得他是故意的。 “那您去整理点什么呢?”我的意思很明显了吧,他依然看不懂,还把自己的椅子往我这边靠了靠,说道:“你知道你这名字的来历么?” “知道!”我瞅了瞅他,“不就是一只猫么,我不在乎。反正我要是急了也咬人,还挠人。” “哈哈哈,我就知道肖大人为什么把肖小七的名字给你,果然属猫的。”陈不惜估计也是闲极无聊,跟我各种瞎扯。“不过,猫不会写字,也是可惜了。” 其实,我也想跟陈不惜聊聊关于我这个肖小七名字的问题,可惜了,陈二和肖小六带着车夫黄三回来了,还捧着高禀文的包袱,一路高喊着:“小七大人,银票找回来了!” 第21章 、你比肖不修那只破猫好太多了,我喜欢 肖小六很是兴奋,捧着包袱一路小跑着进来。陈二和车夫黄三跟在后面,我看了一眼黄三,他的表情有些如释重负。 “来看看,是不是那三千两银票?我刚才匆匆检查了一下,就赶紧先送过来了。” 肖小六把包袱放在桌子上,高禀文速度极快,马上去解包袱扣。 一群人也都围了上来,探头探脑。“我的包袱没错的,就是这个布料,对,我的衣服,对,我的银票!对,我的玉佩!” 高禀文的声音越来越高,可比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兴奋多了。 果然,男人不管老幼,都是爱钱的。我心里悄悄叹了口气,给这个帅哥的分数偷偷降了两分。 “快数数,银票数对不对?”肖小六更是兴奋。 “对的对的,我们高家的银票有特别的印记,这些的确是我的银票。” 高禀文很高兴,我借喝茶的时机,看了一眼正站在外围的黄三,他的表情更轻松了,跟陈二说着什么。陈二没搭理他,看着这一群侍卫围观,略略扯了扯嘴角。 “嗯,找到就好。快收起来吧。要不然你就先回去,准备科考的事情。三日后,我们再来结案也不完。”我笑嘻嘻地说。 “不不,我不着急,我想知道怎么破案的?”高禀文反应过味儿来,还不算太傻。 “不不,我着急。”我学着他的样子说道:“你们的赌注都输掉了,快把银子都给我吧!” “肖小七!你别太得意!说不准就是瞎猫撞死耗子,让你运气好找回来了。”陈不惜第一个跳出来不乐意了,那当然,他那一百两又没有了。 “首先,我不是瞎猫。第二,我也不是猫。第三,我很聪明的。”我觉得我也真是挺贫的,能把陈不惜气得吐血。“听听肖小六和陈二说说呗,他们查的案子哦。” 肖小六明显心情很好,话也多了起来。“这事情简直是太简单了,又出乎意料,但是又在情理之中,又是我们家肖小七聪明……” “说重点!”陈不惜急了。 肖小六笑了,看来我们这个肖字号的队员连陈字号的首领都不怕,脸真大。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肖小六娓娓道来,我也仔细听着。 他和陈二带着车夫黄三出门,一边走一边问这三日他都去过哪里了。 黄三的赶车生意很单一,基本上就是拉京城到京郊这段路途,每次收三两银子,也算价格合理。 这三天也是来来回回了三趟,一共拉了六拨人,有夫妻,有病人,还有老人带着孩子走亲戚的。 肖小六详细记录了时间和地点,看了看也没什么破绽。就和陈二一起,先从在京城的客人查起。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先去的第一家是爷爷奶奶带着孙子从西郊的亲戚家回来,说是没有看见过包裹。 孩子不到五岁,也说在车里玩的时候没有见到过。肖小六详细记录了他们的言行,没有可疑之处。 第二站去了一个病人的家里,他家不富裕,正需要钱看病。 但是,很明显穷的处漏风,就快没钱吃饭了。他去南郊找朋友借钱,但也只接来了五十两银子,还不知道后面怎么办。 “如果他要是拿了那三千两,此时此刻肯定也不是这个光景。所以,基本上也可以排除了。”肖小六补充道,“但是,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和陈二一唱一和装作闲聊的样子,说起偷盗之罪,如果查实之后,不仅所有财产归功,还有刑罚。 重点是这次的银两数目过大,要是真的找到这个人,那很可能是死罪啊。就为了一个包袱,还是人家不小心遗落,自己捡到的,最后却要了性命,多不值得啊。” “对,我和小六聊了这个事情。”陈二也做了补充。“就在准备去第三家的时候,黄三忽然说要先回他的家,因为他想起来他在拉完高少爷之后,将车厢的稻草整车倒进了饲料堆里,然后换上了新的稻草。 所以,如果真的有包袱,很有可能在稻草堆里。所以,我们立刻去了黄三家。果然在他家稻草堆里找到了这个包袱,里面有银票和玉佩。我们就赶紧回来复命了。” “就这样?”陈不惜有点不相信。 “就这样。”陈二点点头,虽然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很恭敬。 我笑着看着他们,又看了一眼黄三,问他:“你怎么早不想,晚不想,都走了两家了才想起这个事情。” “是小人的错,小人习惯每三日倒一次稻草,也保持车厢里的干净。因为这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所以一时间也没觉得这是大事情。 光想着都拉了哪些人了。大人大人,我错了。既然东西都找到了,就不用责罚我了吧。我也是无心之过啊。”黄三态度很好,也很诚恳。 我看了看高禀文,“高少爷怎么说?” “既然已经找到了,也一分不少。就这样吧,结案吧。”高禀文倒是大度,这三千两在他心中也不是什么大钱。 “结案倒算不上,因为我也没有开公文。虽然是找到了失物,这事情在南厂就不会有记录了。但我还要说一句。” 我冲着黄三声音有点严厉,“每次客人下车时,有必要提醒他管理好自己的财务,也有责任一起检查一遍。更应该在清理车厢时,仔细打扫。你以此为生,莫要坏了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如果下次还有类似事情,我不会轻饶你的。” “大人啊,这不是我的错啊。”黄三居然还顶嘴。 “你这是失职,若再不认错,就直接打板子吧。”对付这样的人,打板子才是最有效的。 “不不,大人,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立刻见效,童叟无欺。 让黄三走了之后,我让肖小六来帮我数钱。陈二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导,没敢过来。 陈不惜那脸色果然是不太好,参与赌注的几个侍卫的脸色也不太好。 高禀文把三千两银票交给了肖小六,把他给惊坏了,连声问到底如何下了这么大的赌注。 “愿赌服输,我认。不过,我还想问一下肖小大人,到底怎么找回来的?是不是这名车夫做的?可是,你怎么能够让他自己主动交出来呢?” “嘿嘿,你们赌我能不能破案,我赌的是人心。”我拿着这一摞钱,心情愉快。 “对于南厂的威名和恶名,各位也都有所耳闻吧。那么,如果我没有顶着南厂的名义出手,这事情很可能就是无头公案了。 但是,我现在让肖小六和陈二跟着黄三一同找,一家家的找。 如果是乘客拿的,看到南厂的人必然惊慌,肖小六也会看出破绽。 但如果是黄三做的,那么就更简单了,在路上无疑透露重罚,杀头之类的,普通人的心里防线就会垮掉,自然也会招了。 当然,还有一种能不能自己把故事编圆了。黄三明显也是聪明的,可以用这个说法把事情顺清楚。 虽然我没有责罚他,但是也警告了他。人心这东西挺奇怪的,有时候你即便是弄死他,他也未必会说出什么。但是旁敲侧击,就能够让他自己先动摇,继而跟着我们的路线走。” “可你让他们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啊?” “那是我和肖小六的默契。我们之前聊过刑讯的技巧。文书一般不会出门查案,我让他一同去,他就知道我要用这个招数了。”我冲肖小六点了个赞,他也回复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揣摩的事情。”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很熟悉,我似乎之前听谁经常说过。但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瞬间,我又忘记了。 “好吧,我懂了。那我也算输得心服口服。”高禀文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自己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我不服啊!”陈不惜大喊道。 “那不行啊,案子破了啊。”我的笑容是有多灿烂。 “这跟闹着玩一样,不成!再来一个案子!”陈不惜说道。 “大哥,你这是不讲武德啊!刚才不是已经结案了么。”我有点头疼。 “就一个,你破了,我再给你一百两!”陈不惜又往出掏了一张银票。“高公子,跟不跟?” “我的三千两已经没有了。” “没事,你还有个玉佩。” “我娘说,玉佩是给我未来媳妇的。” “没事,这次一定不会输的。”陈不惜看来是真心急了,立时招呼屋里的七名侍卫站了过来。 “案子也很简单,今日午饭时分,厨房煮了几个鸡蛋,本是要给受伤的兄弟吃的,补充营养。但这七个人中,有一个嘴馋的,偷吃了一个。现在,请你找出这个偷吃的人。” “都吃了,还怎么找?”肖小六第一个跳出来不乐意了。 “这就是案子,请问肖大人怎么破案?” “这算什么?”肖小六继续说道。 “案子有大有小,咱们南厂也可以破大案,也可以破小案,对不对?”陈不惜还怪有道理的。 “行吧,你确认再来一百两和一块玉佩?”我问道。 “确认。”陈不惜和高禀文说道,明显这两人都不相信我。 “好吧,那就这样了。我现在就来破案。”我冲着陈二喊,“端七碗清水,再来七个空的碗,都要白色的。” 很快,碗摆在这七个人面前,大家都面面相觑,看着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来来来,漱漱口吧,别不好意思,就吐碗里就成了。”我笑嘻嘻地说。这七个人看了看陈不惜,陈不惜点点头。然后他们才按照我说的去漱口。 “陈大人,您去看看吧,我可不看。哪个人碗里如果有煮鸡蛋的残渣,哪个人就是偷吃了鸡蛋哦。” “你!”陈不惜有种气绝的感觉,因为他已经看到有一名侍卫的碗里有鸡蛋残渣。 “嗯,一百两,肖小六,收钱!”我觉得我有点飘。 “为什么?”陈不惜不死心。 “简单嘛,你们刚吃完午饭,就都跑到这里看热闹了,我当时还看到有几个人一边抹嘴一边凑过来。 那么,没有漱口,没有喝水,虽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但在牙齿里的残渣还会有,不会那么快咽下去的。用清水漱漱口,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我的解释是多么的有道理,陈不惜看了看高禀文,长叹了一声,“高公子,我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这玉佩我是心甘情愿给大人的,果然也是让我很开眼,开了心智。这世间人心和智慧,并不是读几本书就能了解的,还是要在生活中,亲眼见到。 我这半天的时间,仿佛比我之前十九年学的东西都要多,我很是受教。 小大人,这是玉佩,虽然我娘说这是给未来儿媳妇的,但是,我既然用它做了赌注,我愿意交给您。” “哈哈哈,那我真不敢收。我也不是你媳妇,我就是一个干活吃饭的。陈大人那一百两我敢要,但你这个,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连连摆手。 “不,这的确给您,也是您帮我找回来的。如果,找不回来,不也就没有了么。给了大人,当做酬谢也好,当做学费也好,我都是心悦诚服,欢喜得紧。” “哦?”我看了一眼陈不惜和肖小六他们,这几个人也都点头认为我应该收下来。 “高公子,这样吧,这枚玉佩是我的了,但是先寄存在你那里可好?若以后你母亲问起来,你要先解释一下,否则我担心你也会受母亲的责罚。哎,这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先收好。” 我及时制止了高禀文接下来的絮叨。“陈大人,您这二百两吧,嘿嘿,其实我也不想要了。” “你看不起我?”陈不惜这脾气,真应该好好磨炼一下。 “那倒不是,我是想这二百两送到刚才肖小六他们见到的病患家中,就算是借给他的,日后病好了,再换回来便是了。您这二百两就不仅仅是吃肉喝酒了,还能够用得更有意义,对不对?” “哦,有道理。” “那我就当您同意了!”我将二百两交给了陈二。“那剩下的这些钱,我也是可以随意处置的哦。大约是三千一百六十两。就放在南厂,作为小金库,大家要是想吃鸡蛋,吃肉的时候都可以从这里拿钱。 当然,我看到议事厅门口那个花盆还缺了一个角,也可以用这个钱去买个新的。 总之呢,这就是我们南厂的小金库,大家都能花。就放在陈大人这里,不用问我,直接问陈大人拿就好了。” 大约我这话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些侍卫最先喜形于色起来。 陈不惜看了看我,很郑重地点点头。“肖小七,你比肖不修那只猫好太多了。” “怎么讲?” “那只猫吃鱼,挠人,你探案,花钱。我喜欢……” 第22章 、肖不修说,你敢跟状元私奔,我打断你另一条腿 案子也结了,钱也找回来了,重点是还和南厂的人混熟了一点。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认识了一个又帅又有钱的小哥哥,我真是满心欢喜。 玉佩没收下,但关系处理好了,以后出了宫,或许还能去他家混个肉吃,鸿宾楼啊,糟溜鱼片啊,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肖小六带着我四处转转,特别是去了文书处看了那些通天高的还没有整理好的卷宗。“为啥不一结案就赶紧写文书呢?” “侍卫们大多不识字,为了确保文书们的安全,基本上不会出门查案,所以只能等侍卫们有空来口述案情。 可是,每个人的时间又不一样,今天张三明天李四,有些案情复杂的,就有更多的认证物证要整理。 这日子久了,东西就越来越多。再有,南厂的名声摆在那里,也没什么翰林、举子们愿意寒窗苦读后来这里工作。 另外,这里处理的案子有不少是涉及隐秘的,也不太方便临时找人处理。 久而久之,我们这些文书一天十二时辰都要抄写,也是怨声载道。肖大人之前问过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人?大约是看到了这里的情况。” “嗯,的确很棘手。”文书处的环境还不错,单独院落,四间大瓦房。 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雕梁画栋,全是素色的廊柱,更没有花花草草,甚至连水缸也只放在了大门口。 防火防水为第一要素。这里虽然文书多,但也算干净整洁,至少不混乱。 只有同一案件的卷宗堆放在一起,略略杂乱。这院落位于南厂的核心地带,可以看得出地位很重要。 二十个人的编制,但是要面对整个大月国的各类案件的整理和誊写,也是个巨大的工程。 我之前所写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看看这个规范和制度,也能感受到肖不修是个严谨的人。 “肖大人怎么说我?” “特别简单,就说了一句:有什么着急的,需要快速整理的,给我准备出一份来,我找到了一个人可以做。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先把眼前最棘手的那个张诚杀妻案先挑了出来。” “哟,现在都有名字了?当初叫什么?” “鸿图阁大学士长媳自杀案。” “哎,倒也是对的。”我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案子又有延伸,怕是又要改名字了吧。” “是啊,还没想好。”肖小六可能也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这一案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了,我们几个人连夜整理了证物,不过最终的报告还没有写。” “为何?” “真的没时间也没精力。”肖小六开始抱怨,“年初乾州官员贪墨的案子还等着写报告呢,我们几个通宵整理了很长时间,证人证言太多了,大家都有些吃不消了。” “哦,就我写的那两筐,是其中一部分吧?” “对,这仅仅是一部分,还有很多很多。” “那一会套个车给我拉宫里去吧,我回去弄。”一听还有,我很是高兴。 至少与我而言,第一有事情做,第二有钱赚,第三有理由出宫玩。不就是写几个字么,简直是太划算了。 “好勒!”肖小六挺高兴。 “对了,小六哥,因为我排老七,就这么叫您了哈。我先问问,都有谁知道我的身份?”其实,我还是挺介意的。 “应该不多,仅限于南厂核心的几个人。我是因为正好和你对接文书,所以才知道。陈字号那一队,就是今天参与赌注的几个人,是特别派给你的侍卫。 其他的人应该都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肖大人也下了封口令。 放心,南厂的保密工作做得最好。并且,我们这个恶名也是可以的。 但是,我要给自己正名一下,我们有恶名,其实也是故意的,给百姓造成一种威严恶魔的形象,也能够起到震慑作用。也并非全都是坏人,比如我,就真的很不错的……” “小六哥,我知道了。”我必须打断他的话,否则他真的没完没了了。 “对了,一会就把张诚杀妻和陈志典这个案子的资料也给我一并送进宫里吧。三日后,麻烦您来一趟拿最终的报告。” “小七!”肖小六有些惊喜。 “别叫!我是觉得这个案子我至少跟了一个全过程,应该写起来比较快而已。当然,我也需要一些人证物证相互佐证,所以要这些东西。还有,我写的比较快,字也比较好看嘛。”我也要自己夸一下自己。 “对对,肖大人对你的字也是有过褒奖的。” “哦?怎么说?” “中规中矩中透着秀丽,金戈铁骨的笔划中能够感受到书写时的力度和自信。” “这算是高评价?” “岂止是高评价,很高。” “那我就放心了。”我笑眯眯地又转了一圈,“那咱们吃饭去吧,我饿了。” “不是刚吃过么?” “日头都偏西了呀!下午茶也没吃,自然是饿了呀。”我抓住他的袖子往出走,南厂的大厨房我还是认得的。“让陈二也来吃个饭,一会回宫之后可没有好吃的了。” “我给你打包带过去。” “可别,我宫里那几个主子跟饿狼一样,你打包多少东西都能一顿吃掉。” 穿过走廊的时候,我看到陈不惜正在和陈二说话。溜达过去的时候,他们也没防备我。 “我们在说那个黄三拉的病人。”陈不惜冲我点点头,“你来的正好,陈二说还有些事情要说。” “这病人有问题?” “这人也是要参加科举的人,姓柴,名文进。一周前突发疾病,家中又穷,所以才去亲戚家借钱。 我刚去送银票过去的时候,看到正有大夫替他诊治,说是要一份雪绒草来做药引子,这东西五百两,但据说只要吃了就能活命。 所以,我就拿了咱们小金库的里五百两买了这个雪绒草。我也是一时情急,没有跟大人商量。现在,特地过来跟大人告罪。” “这钱是小七的,你跟她说就好。”陈不惜把球丢给我。 “咦,我不是说了么,这个小金库的钱就是给大家用的,随便用。你这是救人,比咱们吃吃喝喝更有意义。再说了,咱们又不是白给,要他还的。” “我忘了说了,我就直接给了。” “没事没事,一会补一个借据,就说他借我们南厂的钱,日后连本带利的还。”我笑嘻嘻地说,“咱们的恶名必须树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人设。” “得令!”陈二立时答应。 “话说,明日科考,这人现在如何了?能参加考试么?” “气色好了很多,应该是药效到了。大夫说是肺痨病之类的,也就是读书太多了,吸入了书中的虫子什么的,堵住了肺部,现在吃了这个雪绒草,应该就通畅了。” “这五百两的药的确也是贵了些,可是一给钱就能拿出药来,这大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毕竟这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你要不要去查查?”我问陈不惜。 “查!必须查!不能放过任何坏人!”陈不惜现在倒是很听话,说什么都答应。 “那高禀文回去了,他的老师和仆人呢?今晚有没有人帮他备考……”我又问道。 “放心,那些人都到了,我刚才也去看过了。鸿宾楼是他自家的买卖,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大家大户,有钱人。” “嗯,那我就吃个好吃的,开开心心回宫去了。”我这个人没什么大追求,就是我认识的人都平安,所有的事情都顺利。所以,我每年许下的心愿都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仅此而已。 宫门钥匙落下来之前,我带着陈二赶着马车静悄悄地回了冷宫。 陈二说,此时回宫最是安静,暗哨都少。所以,冷宫妃子偷偷出宫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有了这次的经验,我也大致对宫内宫外的地理环境有了了解,并且也转了转南厂的环境,对目前自己的生存环境有了大致了解。 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想要我的小命,我也没什么仇人和爱慕者。 此时此刻,我应该是最安全和快乐的。只是不知道以后,未来会发生什么,会遇见什么人。 马的蹄子都包上了软布,所以行进在皇宫里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通过那长长的宫墙甬道时,我掀开帘子看着夜空星星闪烁,心里也不知道要想什么才能配合如此静谧的气氛,只是觉得面对未来的路,可能还有很长。 陈一在冷宫门口等着我们,一见我们回来就立刻上前搭把手让我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低声说:“今天那个黄娘娘在藏书阁转了一圈,但没有来冷宫。” “哦?”我有点诧异,“这位娘娘什么来头?” “礼部尚书最小的女儿,进宫三年,皇上经常去她宫里坐坐,宠爱不好说,但至少不坏。” “所以是宠妃?大家都让着?” “嗯,可以这么说。” “那她就是自掘死路了。”我冷笑了一下,“放心吧,她要是不说话,反而还能得宠一些。如果再这么下去,不是她父亲要倒霉,就是她要倒霉了。” “小主子这话?”陈一有点没听懂。 “没事,等着看吧,咱们不着急。最近我也不会出宫,有事情,就你和陈二出去就好了。我要踏踏实实抄文书,修身养性。”我往里屋走,玉嬷嬷迎了出来。 “小主子吃了么?我们还有稀粥。”玉嬷嬷问。 “吃了,累了,我想睡了。”折腾一整天了,铁打的我也受不了了。 “我让他们给您铺好床了,洗把脸再睡吧。” “嗯。”这一次回冷宫,忽然有种陌生感,是不是我已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这里已经不属于我了?胡乱想着,洗了脸就睡下了。 日子就是这样,慢慢前行,从不回头。三日后,我写好了张诚和陈志典的案子文书,吹干了笔墨,又细细通读了一遍,心里唏嘘这陈玉芬的命运。 肖小六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洗手。“小六哥,你来的刚好,我写完了,就放桌子上了,你瞅瞅吧。” “好。”肖小六立刻拿起来看,我转身又去另一间屋子换衣服,玉嬷嬷他们做了一条新裙子给我,让我去试试。 淡蓝色,虽然布料不好,但裁剪极为精致。款式是今年最流行的,“娘娘们和京城里的官家小姐都穿这一款,我们又稍微改了改,更利落一些。小主子果然是长大了,衣服都能够撑起来了。不如,我们给小主子化个妆,也美一美。”宫女秀丽是最会说话的,深得我心。 这些宫女也都是化妆高手,平时也没事情做,就喜欢搞一些胭脂水粉互相描摹,有些妆容还真的是很好看呢。 当然,她们如果化妆技巧好,被娘娘们看中要了去,也能够得到重用。 我这宫里的两个大宫女,其实手艺都不错,秀丽是失手打碎了袁贵妃的一盏特别贵重的灯,春晓是有天夜里睡着了,没看见皇上进来。 结果,李贵妃披头散发的样子把皇上给吓到了。这两人都属于犯了错误被贬到冷宫的。但是,化妆的手艺都是数一数二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居然就把我画好了。“小主子年轻,皮肤好,随便弄弄都好看。”这话说的,我真爱听。 就是我们冷宫这镜子实在是太模糊了,我连自己的脸都看不清楚,反正他们说好看就是好看吧。不过,我可以找肖小六实验一下。 我拎着裙子,回自己的屋里,打算让肖小六看看。一推开门,看到肖小六泪流满面地站在书桌后面,肖不修背对着我站着,身姿挺拔。 听到我推门进来的声音,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一瞬间,我感觉他的眼睛凝固住了,表情也有些凝固。 吓得我以为我又犯了什么错误,立刻往门口退,“没事没事,我没事,你们说你们说。” “李小蛮,回来!”肖不修又恢复了冷面修罗的样子。 “不不不,我就不回来了!”我继续往门口退,心里想着刚才干嘛跑那么快,进到屋里这么多,现在退出来有多困难。 “陈一陈二关门!”肖不修这声音,凌厉毫无感情。“李小蛮,现在停下来,我还能饶了你。” “我又烦什么错了?”我不情愿地站住。 “你要是想和状元私奔,我现在就敲断你另外一条腿!”肖不修居然连牙齿都露出来了,凶神恶煞一般。 第23章 、花之毒,心之殇 “状元?谁是状元?”我左右看了看,屋里也没别人啊。 “那你要去哪里?”肖不修有点迟疑。 “你们不是谈事情么?都把小六哥谈哭了,当然我要回避一下了。万一你迁怒于我就不好了。” 我也有点不确定肖不修这个怒火是从哪里出来的。刚刚穿上新裙子,画了一个美丽妆容的好心情立刻变得忐忑起来。 “哦,我们没有谈事情。”肖不修的脸色好一点,“过来,到这里来。” 他指了指书茶桌边上的墩子,我慢慢蹭了过去坐下来。他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高禀文被皇上点了状元,皇上想赐婚,被他拒绝了,他说心有所属了。” “哟,信息量有点大,容我理理。高禀文中状元了!皇上喜欢他!要赐婚!他拒绝了!他有喜欢的人!谁啊?” 我的表情管理可能有点失败,笑得嘴都咧到耳朵了,八卦好多,都是下午茶的好素材。 “你不知道?” “知道啥?” “他把玉佩都给你了。” “我不是又还回去了么?” “你!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肖不修有点无可奈何。 “大约是真傻。”我笑着说,看了一眼肖小六,“小六哥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肖小六看了一眼肖不修,这才看向我,抹了抹眼泪,“写的太好了,我第一次见到能把案件卷宗写的这么好的,让我哭得都不行了。” “不至于吧,不就是把事情经过都写了一遍。”我有点出汗。 “《花之毒》,连卷宗的题目都起得有诗意,也点题。这案子因赏花而起,因花毒而亡。魂不散,伤离别。我虽亲眼见过一部分案情,但也第一次全部全方位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唏嘘悲叹。”肖小六真情实感了,我也有被赏识的喜悦。 静心师父说我写的文章很可怕,冷静不带情感,只陈述事件经过。 让人读完之后,反而会陷入沉思之中。我还记得当时我问她这样好不好? 她说这需要赏识你的人才成,否则你这文章太过一针见血,容易被砍头。 我当时还跟她说,“谁能知道我会写文章,不过就是练练大字好了。您这一天天的让我写大字,看书,是不是稍后也要让我学点乐器什么的,去醉花楼挣钱了?” “你这孩子就是嘴欠,也不知道是随了谁?”静心师父其实也不过四十出头,依然貌美,身材纤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家,据说还是很小就出家的。 但是,有时候我看到过她在月下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曾经有一次我摔倒泥塘里,被她拉上来擦脸的时候,她会看着我的脸出神。就像刚才肖不修看着我的脸,有那么一刻凝固。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静心师父,想想跟在她身边的日子也挺好的,每天就是扫扫地,写写字,看看书,然后跟她一起在庵里瞎转悠,她让我看花,看草,看每一道砖缝,看天空白云变幻的形状。 对了,她应该是会武功的,至少有一天夜里我见过她翻墙进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但是,她说什么都不肯教我武功,说是女孩子练功容易长出肌肉,穿裙子不好看。 似乎有点想得远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裙子,就好像摸到了静心师父一般,有那么一点安定。 我看了看肖不修,他冲点了点头。“文章我看过了,写得很好。的确是花之毒,“小作绕指柔,中为断肠血,无名魂不散,食指伤离别,拇指已忘却。” 陈玉芬的手指已经放好,还为她特别做了一只手套,很好的。 至于苏敏,仵作也已经尽力修复她的容貌,至少不至于太过难看。 女为悦己者容,想必她生前也是爱美之人。张诚没有见她最后一面,他说不想见了,就仿佛是这个人永远活着,在去回鹘的商队中,永远是那个快乐的小女孩。” “癫狂成痴,或许几千字的卷宗都无法形容这血肉之躯,但是他们都是曾经鲜活过的人,希望有一日能有人看到,读到这些故事,引以为戒,更要爱护自己,不要爱上任何人。”我叹了口气。 “为何?” “陈玉芬爱了不该爱的张诚,张诚爱着苏敏,就是因为爱,而引发了更多的灾难。这是爱错了人,还是根本就不应该爱呢? 那两位大师算是枉死么?陈志典报了仇,不也是产生了更多的仇恨?如果我是虚怀大师的弟子,我一定会非常恨陈志典,我是不是也要下毒杀了陈志典?” “陈志典这人,你不能碰。” “什么?”我看着肖不修。 “说来也简单,他的学识的确很好,很得皇上的赏识,否则也不会单独派嬷嬷替他看管两个外甥。 现在,翰林院的学士们联名要保下陈志典,免于死罪,重新回翰林院做编修。皇上已经基本同意了,或许,也就是处罚一些俸禄银钱之类的。” “那虚怀大师和那些小和尚就白死了么?” “皇上准备赏黄金一万两,给白马寺塑金佛金身。” “那是命啊,菩萨不过是个泥塑像,怎能相比呢?”我有点急了,“真凶归案,事实清楚,不能就这么算了。陈志典杀人的时候,冷静自持,善于利用言语去精准打击对方的弱点,这是相当可怕的心理战术。今日放过他,怕有朝一日,皇上是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放肆!这是你能说的么?”肖不修腾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我就是说说事实啊。”我也挺生气的。肖小六使劲咳嗽,想过来拉我,但又不敢。 “你是觉得卷宗写的好,又有状元喜欢,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么?”肖不修的口气更差了。 “没有啊,这个跟这些都没有关系。我只是说陈志典这个事情。状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吃他家的饭,我吃的是肖大人送来的银子啊。”我有点摸不清楚肖不修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你确定状元跟你没关系?那么探花呢?怎么探花也说要终身服侍肖小七大人?” “探花是谁啊?”我又愣住了,怎么又冒出一个探花?探花是第三名,是不是还有个榜眼?我都不认识啊。 “探花是柴文进。” “柴文进是谁?” “李小蛮,你跟我装什么糊涂。”肖不修这张脸啊,真心好看,怎么就那么黑呢。 “您说说吧,我全然不知道,我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在屋里写东西,不敢乱说乱动。”我冷静了一下,不能被肖不修带节奏,我要淡定。 “柴文进就是那个车夫黄三拉过的病患,去城外借了银子,你又让陈二给送了二百两银子,后来陈二又给了五百两卖药……”肖小六提醒我。 “哦哦,他中探花啦?这么厉害!”我这才反应过来,“可我又没见过这个人,都是陈二去办的。” “嗯哼。”肖不修居然都鼻孔出气了。 “榜眼是谁?我认识么?”我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上来,至少状元和探花都多多少少是认识的人,这夹在中间的人是谁? “说来也是挺玄妙的,这榜眼是张诚的弟弟张坚,虽然是庶出,但张诚出事之后,他也算是张家目前最有话语权的庶子了,若张诚秋后问斩后,必然是他掌家。这又中了榜眼,张大人也是开心的。”肖小六加入了谈话局。 “这不大妙啊。”我有点不安。 “为什么……” “张坚做了榜眼,必然会在朝内为官。可是,刚才肖大人说陈志典是翰林院和皇上力保的。这两家又明显有仇,怕是以后朝堂相见,必然不大好看啊。” “这事情就不是你能管的,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肖不修说,“状元榜眼探花明日都要先游街,之后会到宫里各处请安。当然,他也不会走到你这里。不过,你也要大门紧闭,不要出来。他们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也会让极少数人知道,就连皇上也只是怀疑。” “对了,那个黄娘娘来过一次。” “此事我已知晓,你不用管。” “那堆文书我抄好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指了指墙角的一堆纸卷。 摆放得整整齐齐,我没让任何人接触,想到这毕竟是机密文件,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才华的份上,本都督也不会来你这里。” “是是,感谢都督大人青睐。”在人家的地盘上,我是绝对不敢撒野的。 “《花之毒》作为卷宗名,你可想过将其他卷宗也一一命名整理出来呢?”肖不修忽然问道。 “那可是一个超级大的工程,我只是想想,要是做的话,应该需要不少人手。” “比如我把状元和探花都弄到南厂文书处?” “什么?”我和肖小六异口同声。他这也太本事了,状元和探花都是能够在朝中做官的。 虽然可能一开始官爵不会太大,但是比如皇上都要给状元赐婚了,就证明状元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先说明的是,皇上没有女儿,所以他必然是要赐一个大臣的女儿给状元,就等于状元还未入朝,就已经有老丈人撑腰了。 这里面的弯弯绕可多了去了,肖不修不是不知道吧。居然还想从皇上的手里把人夺来,扔在文书处。 文书处是什么?十二时辰全都在加班的苦地方,基本上要不是出于对南厂的热爱和感恩,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让他们两人给你当帮手如何?”肖不修又问道。 “啊?我可不敢。” “有何不敢?” “人家是状元和探花,我不过是冷宫里的一个不受待见的小主子。” “无妨,你只要在南厂,就是肖小七,肖不修身边最宠信的人。” “哦,这话说的,我有点尴尬。”我看了一眼肖小六,肖小六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南厂没有那么多规矩,不拘一格用人,皇上也是知道的。你这个事情,我也会找皇上报备,不会有大的问题。重点是你愿不愿意?” “可是,我有什么本领能让南厂看上呢?仅仅凭借写文案不成吧?”我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文案仅仅是入门,重点是你的破案和勘察的细心。南厂需要这样的人才,也需要人为大月国的清明做一番事情。 我不会因你是女子而轻慢你,也不会因为你是冷宫的小主子而另眼看待。 重点,我只看中你的才干。仅此而已。若你想得到更多,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换取或是得到了。 但是你记住,我看中的不仅仅是你,只是你的才干。我用人的原则也只是看这个人是不是能干,是不是为我所用。” 他说的直白,但也透彻坦诚。我这人长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专长和特点,每天只是想吃喝玩乐,如何让自己过的更舒服一些。 自从之前查了陈玉芬的案子之后,总是有那么一颗希望能够帮她昭雪的心,才一直努力,不放弃任何一点线索。 即便是陈志典的案子,我也会细心观察。那么说,这是我的优势和特长的话,也是一件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至少曾经参与过大月国的很多案件,应该也是普通人难以触碰的吧。 “好的,我可以。”我站起身,很郑重地对他说,“虽然我没有大的学识和才干,但我希望可以用一己之力做些什么,才不枉费活着的每一天。” “好。”肖不修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看着我,缓缓地站起了身,那身姿特别好看,南厂那身黑红暗纹的制服衬托了他的俊美容颜。 有时候我都想,难怪大家为他痴狂,不仅仅是这个恶魔性格,更应该是为了这张脸吧。为了能够让这张脸展现一丝丝笑容,我拼尽全力都想去试试的。 肖不修忽然抓住了我的肩膀,一脚就踢向了我的左腿关节处,我只感到一阵剧痛,都来不及说出话就倒了下去。 耳畔听他冲门外扬声说道:“冷宫之主李小蛮,不守宫规,怠慢黄娘娘,打断一条腿,以示警告,关闭冷宫六个月,任何人不得出入。” 第24章 、我觉得探花是看上咱们南厂厨房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南厂的东厢房,我很肯定是这里,绝对没有睡在冷宫或是尼姑庵里。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在这里?还有,我的腿剧痛!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此时应该是黄昏时分。春日的黄昏,有一种特别的清冷之感。 屋里又没有炭火,感觉非常冷。幸好身上有棉被,还是尚好的丝绒棉被,让我觉得暖暖的。可是腿疼啊,我得仔细想想都发生了什么? 对了,是肖不修踢了我一脚,然后我就不记得了。他不是说让我老老实实待在冷宫里,不要出门,帮他誊抄文书就好了。 怎么回事?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两条腿都包裹上了,似乎还有什么药,我能闻到药味。 不太能动,哪里都疼。我要不要哭一下?我有点犹豫,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哭给谁看? 又过了一会,疼劲儿缓和了不少。我从棉被里把胳膊伸了出来,想要不要喝点水? 一道黑影忽地就从房梁上飞了下来,站在我眼前。把我唬得胳膊愣在半空中,都忘了喊一嗓子。 “喝水?”他问我。 “哦。”我发现我的嗓子都干哑了,发出的声音都很奇怪。 他立刻转身,以我完全没看清楚的速度拿来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床边半抱起我,把水给我喂进了嘴里。 他身上有股药香,和我腿上的是一个味道。喝完水,他居然还贴心地问:“再来一杯?” “嗯。”我也没客气,管他是谁,本姑奶奶先喝完水再说。 第二杯喝完,我才觉得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但他半抱着我,我也看不见他的脸。“你是谁?” “肖二。” “肖不修的影子肖二?” “对。” “那你不是应该跟着肖不修么?肖不修在哪里?” “他出远门了。” “那你不跟着他?” “他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对了,他是不是把我的腿踢断了?我是不是以后都站不起来了?他要做什么?欺负我有好处么?” 忽然情绪上来了,我有点控制不住,要不是动不了,我肯定是要跳着脚骂人的。 “勿动。”肖二紧紧抱住我,“肖大人没有踢断你的腿,只是踢到筋脉处,让所有人以为你的腿被踢断了。现在,两条腿都上好了药,再过三日就好了,连右腿的旧伤也一并痊愈了。” “什么?他要干什么呀,不知道我很疼吗?”我开始哭了,眼泪控制不住了。肖不修简直是脑子有屎,干嘛呀。 “我来简单说一下,这是肖大人的思量之后的结果。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踢断你的腿,然后封闭了冷宫。 当时,冷宫里有不知道哪里出现的几名可疑的人,或许就是某些宫里的眼线。 如果,要你再继续进出宫,恐怕会惹出更多是非。所以,他决定封了冷宫,所有人都圈禁其中,至把你偷偷带出来,在南厂住下,就用肖小七的名字生活。 皮肉之苦,换取出宫的自由。应该也是划算的,更何况,还有我这个名医,会把你的两条腿都治愈。” “啊?”我消化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肖不修把我带出宫的策略,这也太缺德了。 可以先跟我商量一下嘛,至少也要让我知道内情才好配合。 结果这么冷不丁的,幸好我不是那么敏感的人,否则此时此刻早就崩溃了。但是,这怎么说也是被踢断了腿,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肖二见我平静下来,就松开我,又让我平躺好。他则翻身又上了房梁,弄得我目瞪口呆。“咱两说说话啊,你在房梁上,我怎么跟你说话。” “你我有什么可说的?”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有啊,好多话啊!”趁着我现在不太疼,我好歹也要继续问问都发生了什么吧。“啊,疼啊!”我装作腿疼,弓起了身子。 他又立刻从房梁上翻了下来,掀开被子看我的腿。摸了摸,点了点,然后说:“无碍,已经好转,之后不会特别疼了。注意保暖,很快就好了。” “等等。”就在他意图翻身上梁的时候,我直接扯住了他的衣襟,然后跟我的被子系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好了,你不能动,否则我就没有被子了。” “你!”他有点恼怒。 “我什么我,我就是我。”我抹了抹眼泪,“真的挺疼的,就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嘛。” 他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到了床边。 “你为什么没有跟肖不修走?他们传说你是肖不修的影子,分身,是最可怕的存在。你是不是长得和肖不修一样? 为什么戴着面罩,是不是一直戴着?连睡觉都不能摘掉? 那你睡觉在哪里?也在房梁上么?你是一直跟着肖不修么?连他上厕所的时候你都跟着么?那你这么吃饭?什么时候吃饭?” 我的问题简直是太多了,我自己都挺惊讶的,一个接一个,似乎想知道的事情特别多。 “你之前没有这么多话,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他虽然带着黑面罩,一身黑色南厂厂服,但是依然能看到他明亮的眼睛。 他的身形和肖不修很相似,猛一看都会以为是肖不修。只有说话的声音不太像,可能是因为说话少,所以语速有点慢。 当然,也没有肖不修那个冷冷的劲儿。所以,我能确认这不是肖不修,的确是他的分身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没那么多话?你跟踪我?” “你在冷宫的时候,我也在冷宫待过一段时间。” “做什么?” “看你誊抄文书。” “担心我泄密?” “只是监工。” “觉得我写不了这些东西?” “嗯。” “后来呢?” “发现你写的很快很好,并且喜欢安静,多数自己和自己玩。” “是啊,我能和谁玩呢。”我叹了口气,“那你还看了什么?” “看你睡觉吃饭读书。” “你不会连我洗脸上厕所都看了吧?” “我不会什么都看的。”他虽然声音冷静,但语速略略快了一点。 我就知道,这种影子一般的存在,都是暗探,什么都能看到的。 本姑奶奶不怕,不就是被看光光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后找机会,我也看他。 “行吧,这个话题过!我这衣服谁换的?” “肖大人换的衣服,腿伤是我上的药。” “行吧,这个也过。现在,我算是用肖小七的身份活着了?什么时候回冷宫?” “有需要的时候。” “什么是有需要的时候?” “不知道。” “行吧,过!再说说我躺了几天?” “五天。” “我吃过饭么?” “我和肖大人喂过你米汤。” “我一会能吃饭么?” “明日吧,给你的服的药不会有饥饿感。” “肖不修去哪里了,不带着你?不会有危险么?” “应该还好。”我猜肖不修的行踪应该都是一级秘密,我是问不出来了。 不过,他没有带着影子走,就应该不是什么险要的事情。 留下影子照顾我,有可能是我真的需要一个值得相信的人来照顾,二是影子的医术高超,能够快速治愈我的腿伤。 三是影子曾经监视过我的一举一动,所以他也熟悉我的行为习惯。 反正,肖不修留下他,也必定都是理由,就像是他觉得踢断我的腿,也是为我好一样。但其实,我现在反而不想给南厂干活了,真烦心。 “高禀文呢?柴文进呢?肖小六呢?陈志典呢?”我一口气问一大堆人。 “高禀文和柴文进已经进了南厂文书处,此刻正在誊抄文书,稍后你们会碰面,具体商量一下如何将这些年的文书都整理出来。 肖小六带着他们两人熟悉所有的规范和环境。陈志典还在大牢里,但是,应该快被放出来了。” “肖大人果然厉害。”他是说到做到,绝对不拖泥带水。“我想上厕所,怎么办?” “我抱你去。” “你!你们南厂就没个女的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南厂除了男人就是太监,没有女人。不,除了你之外。”他的回答倒是认真。 “苍天啊大地啊,我要上厕所啊!”我简直是要被气死了,喝了汤汤药药那么多天,我现在必须上厕所。 “你把我丢在恭桶上就成了,我的手没有坏,我可以的!”我真是咬牙切齿,更加想把肖不修毒打一顿了。 上完厕所,我就再也不想说话了。何止是被看光光,那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这辈子的黑污点!肖二居然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和表情,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我不吃药了,我要睡觉。” “吃。”他不同意。 “不吃!”结果,这句话还没说完,一碗汤药直接灌进了嘴里。 太欺负人了!喝完我就转身朝向床里闭眼睡觉。肖二给我掖好了被角,又翻身上了房梁,消失在黑暗中。 南厂的夜晚静谧无声,比起冷宫还要安静。这药中应该有安眠的成分,在我想着什么时候回冷宫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慢慢睡着了。 三日后我才醒过来,根据肖二的说法,这是一种睡眠疗法,能够令伤患加速愈合。 反正他说什么都有道理,我只能服从。把我从上至下检查了一遍之后,肖二认为我已经接近痊愈的水平,可以自己洗澡上厕所吃饭,所以他就消失不见了。 我很想找到他到底去哪里了,但是完全没有发现。我一出房门,就看到了肖小六站在门外等着我,还准备了一个精致的轮椅。 据说,这之前是柴文进坐过的,他听说我有腿患,就立刻把自己曾经用过的给了我。“这东西做的还挺精致,看起来挺贵的吧。” “何止贵啊,简直是鲁班爷再生给做的,特别好用。若是我不在身边,你自己都能转着走。” “如此神奇?”我试了试,果然可以。“这柴文进什么来头?不是说穷得要死的举人么?”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是柴桑的后人,柴桑是咱们大月国赫赫有名的护国大将军,当年也是立下了战功,被先帝赏赐了良田豪宅。 但是他的后人不多,单传一脉。柴文进的父亲不学无术,赌博败光了家业,然后不知所踪。 只剩下柴文进一人守着一个小院子,本想着读书进朝为官,再振家业,结果忽然患了重病。 要不是你那小金库,这人早就没了。所以他一听说南厂要他来做文书,立刻就答应了。后来听说你受了伤,立刻就把家里的轮子搬了过来,说是柴桑曾经用过的,贵得很呢。” “嗯嗯。”我就喜欢和肖小六说话,能知道特别多的事情,听着就痛快。“肖不修给我安排什么事情了么?” “哎,怎么能直接喊名讳呢?在南厂,你好歹要尊称一声他肖大人的。”肖小六大约知道肖不修踢断我腿的事情,但是也没说破。 “肖大人说等你能出东厢房,就让我带你去文书处转转,看看怎么开始工作。” “嗯,狠,够狠,真的狠。”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这个形容词,谁说过来着。 肖小六推着我一路去文书处的路上,我想了想还是要先去一趟大厨房吃个饭才好,要不然没有力气干活。 结果,在厨房就遇到了柴文进,他捧着一个大海碗,里面装满了炸酱面,正在呼噜呼噜地吃着,完全没有任何形象。 我是第一次见他,本来应该留个好印象的。毕竟他长得不差,相反来说,还是挺好看的,身材好,个子高,面容白净,自有一种文气。 想必是虎门之后,也自带了一股英姿。但是,这吃面的吃相实在是让人难以形容,简直就是一头猪啊。 “肖小七,你可来了,就你这个探花侍卫,简直了,我看他来南厂,一定是看上咱们厨房了,来了这七八天,就没离开过这里,顿顿都吃三大海碗,拦都看不住啊。”厨房管事肖十七一见到我就开始抱怨。 “怎么都探花侍卫了?”我好奇地问。 “他自己说的啊,因为肖小七救了他一命,他才能够去参加科考,然后才中了探花。他的命是肖小七给的,他要一辈子做肖小七的侍卫,为她肝脑涂地。” “你是肖小七?”柴文进听到我们说话,才从海碗中拔了脸,冷冷的看着我。“你长这么好看?” 我:“……”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第25章 、探花要被皇上砍头了,咱们救么? “我好看么?”我问柴文进。 “好看。”他的手依然拿着筷子,随时要开动吃饭的样子。 “怎么好看?” “仿若春风。” “春风?” “因繁花、绿茵、冻水初融,称其为春风。” “具体点?” “桃花、笑眼、春心洋溢。” “说人话!” “好看……” 这人果然是个傻子,文绉绉扯出这么多话,还咬文嚼字,最终不就是说我好看么。 真够费劲的。等等,我好看?我似乎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直白地说我好看过。只有那一日,我在肖不修略略凝固的表情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想我这十八年来,不是失忆了,就是藏在尼姑庵里扫地。 好不容易出来混了几天,又进了冷宫。冷宫这群人对于美丑也不会评论,那个破铜镜子连影子都照不出来,所以具体我好不好看,我也不太能确认。现在,这位柴文进探花居然直白的说了出来,我要确认一下。 “我好看么?”我问肖小六。 “好看。”肖小六回答极快。 “我好看么?”我问肖十七。 “好看啊!”肖十七回答得更快。 这个能说明什么?我真的好看么?糟糕了,我不但是腿坏了,脑子也坏了,我竟然陷进了「我好看么」的旋涡中,都是这个柴文进害的。 “肖小七大人,文进不才,今日才见到大人真容。”柴文进终于放下了他的海碗,工工整整的站在我面前,直接跪了下来,唬得我想错开身,但人在轮椅上,似乎也没办法。“你要做什么?” “大人,首先要感谢大人救了我一命。要没有大人的救命之恩,柴文进也不可能中探花,今日能够进南厂,这一切都仰仗于大人的恩惠。所以,大人不要躲,我这个头一定给磕给大人。” 说完直接一个响头,我赶紧说:“好啊好,我可没有红包给哈。” 肖小六差点乐出声,我横了他一眼,他忍住了。 “第二,大人一定要恕我无罪,刚才我的确莽撞了,因为我直接一直以为大人是个太监,没想到是名女子,还是美丽的年轻女子,刚才多有怠慢,得罪了。”咣,第二个响头。 “第三,大人一定要允许我做您的侍卫,我会一辈子做您的侍卫,不离开。除非是您杀了,或者我死了。否则,我要守在您身边,永永远远。”咣,第三个响头。听着我都头疼。 “这个吧,我也不是随便收人的,这个还要看你的表现,我再考虑一下。”我先敷衍他一下,要不然这局面太尴尬了。 “我就当大人答应了。”柴文进站起了身,站在我面前,个子还挺高。 “哎,你好歹也是探花,我可啥都不是。” “没关系,探花不过是个成绩,我无所谓的。”这人倒是大气,“状元郎也说,大人很厉害的,他也要追随大人。” “糟糕了,别追我,你们都跟着肖大人就好了。” “没事,您跟着肖大人,我们就跟着肖大人,您不跟着肖大人了,我们也不跟。反正,您走到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嘿,这事闹的。我眨眨眼睛,琢磨着有钱真好,这么容易就收到了一个探花,看来以后还是要更有钱才好。 正琢磨着,忽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人数还不少,快速往我们这里移动。 大家都听到了,有点惊异。毕竟,在南厂这个地方,很少有人这么混乱的跑起来,并且,怎么可能跑呢?肖不修治军严明,绝对不会在南厂乱跑。 果然,冲进来五六十人,都是宫中禁军,估计也是临时得到的任务,直接闯进了南厂,和南厂的侍卫们差点起了冲突。 所以,禁军周围都是南厂的人,搞得场面很混乱。禁军一进来就包围了我们几个,我当时头一个想法就是自己暴露了,要被抓起来杀头了。 我紧张地看了一眼肖小六,他也不知所措地发呆。忽然身边人影一晃,肖小二出现了,低声跟我说:“没事,不是抓你的。” 局面变化极快,因为肖小二的出现,禁军中出现了一阵混乱,然后才有人站出来喊:“柴文进在哪里?” 柴文进倒是挺坦然,“这里……” “来人,抓!”禁军的首领立时就让人把柴文进抓了起来。我连忙喊:“哎,这是探花啊?不能抓啊?” “柴文进涉嫌奸杀御史王展之女,皇上口谕,即刻抓捕,关入大牢候审。” “啊?”我们几个都惊讶到不成,怎么柴文进杀人了,还奸杀? 这个有点过分吧。我们几个齐刷刷地看向他,他也一面蒙的状态,“不可能啊,我没可能杀人啊,我为什么要杀她啊?” “这事情不用跟我们说,要跟皇上去说。南厂也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不过是奉命抓人,请行个方便。” “等等等,小哥哥,抓人要讲证据的,探花好歹也是皇上刚刚封的,这又说人家杀人了,不合适吧?” “你放心,肯定有证据。王御史都已经闹到朝堂上去了,等着皇上定夺吧。” 禁军头领应该是认识肖小二,看他站在我身边,所以对我也很客气。 “人我们先带走了,稍后有事情再说吧。”说完,就要带着柴文进走。我这刚打算收了柴文进,怎么就被皇上抓走了? “等等等,我就说一句话。”我着急地站了起来,肖小二拉了我一把,“柴文进,我就问你,你杀没杀人?” “没有!”柴文进还算冷静,“我问心无愧,我身出将门,我新晋探花,没有必要杀人。” “行,理由充足,我信你。”我点了点头。“那你先跟着他们走吧,等肖大人回来,我们找他商量去。放心,你要是没杀人,我必然保你无事。” “好。”他果然可以的,挺胸抬头,跟着禁军走了。虽然我们有点一地狼藉的感觉,但仔细想想,这事情还是要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最佳人选当然是肖小六,“小六哥,去看看呗。” “朝堂我也进不去啊?” “没事,你就找你认识的人问问。” “这个还真没有。”肖小六有点为难。“要是皇上钦点的案件,我可能是拿不到资料的,只能等。” “谁告的官?谁去了现场验尸,谁做的记录,这个总会有吧。京畿府肯定有记录,去去去。” “对哦,等我。”肖小六一溜烟地跑了。 “影子哥,你能跟着他们去看看么,看看柴文进关在哪里?谁来提审?”我话还没说完,肖小二就不见了,这个速度快的呀。 我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忽然有点不知所措。我自己推回去么?幸好肖十七还在,他问我:“你吃点什么?” “啊?”对啊,我本是来吃饭的。“还有什么好吃的,来点,吃饱就成。” 说实话,南厂厨房真心太好吃了,荤素全有,南北通吃,比鸿宾楼毫不逊色。果然,肖十七说他就是鸿宾楼的大师傅,被肖不修弄到这里来掌勺的。 “肖大人爱吃什么?”我好奇的问,居然把一个厨子弄进来,他是多爱吃啊。 “这个似乎没有,完全看不出他喜欢吃什么。上什么都吃一口,然后就不吃了。本来我还想投其所好,后来想想,随便吧,做什么吃什么也挺好。” 吃饱喝足之后,肖十七把我推回了东厢房。我自己慢慢爬上了床,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东厢房的被子又暖又香,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我不知道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感觉很安心,似乎我从前就一直在这个被子中一样。 当然,我也怀疑肖小二给我下了药,否则我不会一觉又睡了一天一夜。 虽然说睡觉是治愈一切的良方,但我的确也太能睡了。等我睡醒的时候,肖不修都回来了,坐在我的床头发呆。 肖小二站在他的身边,依然是黑布蒙脸,看不出喜怒。两个人没有话说,就这么默默地坐着。 我动了动身子,表示我已经醒了。他们两人居然还没有动,似乎在想着什么,陷入了焦灼状态。“那个,我能喝水么?” “你自己倒。”肖不修居然还有点生气,真是喜怒无常的人。 我只好自己翻身穿鞋下地,自己去倒了口水喝。咦,我怎么走得这么好,这么快,怎么也不疼了,哎哟,我好了。 我摸了摸腿上连绷带都没有了,居然就这么痊愈了。所以说,肖不修还是为了治愈我么? 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似乎也不过是刚刚升上来。那他们在屋里沉默不语在做什么?“你们,有事?” “皇上要陈志典来南厂文书处。”肖不修回答。 “啊,万万不可。”我有点慌。 “陈志典也答应了。” “他脑子有病吧。” “所以,现在怎么才能拒绝他?让皇上也死心。” “那个太难了,我不知道。”我磨磨蹭蹭又回了床上,打算再躺五分钟,结果肖不修下面的话又惊到了我。 “柴文进要问斩了。” “什么?这么快?真的是他杀人了?不可能啊。” “你就这么肯定?” “也不是肯定,我只是合理怀疑,他这种人之前病病歪歪的,后来又中了探花,大好前程在眼前,他何必去杀人呢?” “他奸杀的这个人是在西郊借钱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够成为探花,也不知道你会借钱给他治病。所以,杀人,也可以。” “呃……”我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只好看着肖小二,他依然默不作声,就跟不存在一样。 的确都很棘手,一个是我们送进去要砍头结果没砍的,一个是刚来我们这里就被抓走要砍头的。 “还有一件事,张诚死了。” “什么?不是秋后问斩么?” “说是在狱中自缢了,守卫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没气了。” “都秋后问斩了,何必现在自己着急上路呢?” “你我都这么想,有人却不这么想,巴不得让他早点死。” “陈志典?他杀的?他不是关起来了么?” “合理怀疑是他的同党。这人的朋友很多,很多都是死忠。守卫说事发当天,他们一直觉得困倦,可能被人下药了。趁守卫疲惫走神的时候,将人杀死,伪造成上吊的假象。” “证据?” “没有。” “那光怀疑也没用啊,你找不到证据,就不能定陈志典的罪。再说了,他人在大牢里,说他去杀人,也没人信啊。” “嗯,很多问题。”原来肖不修在沉思这个事情,的确需要想一想。 “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说呢?” “先给我讲讲柴文进这个奸杀案吧,我实在不能相信他能杀人。”我顺了顺,觉得只有这个事情先解决,才有可能解决其他问题。 十日前,柴文进租了一辆马车前往西郊御史大人王展的别院,他之前与王展之女王燕儿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好友,想从她那里先借一点银两应急。 当然,还有一点是,他曾经与燕儿有过婚约,但因为他家落魄之后,自己主动向王家提出了解除婚约,生怕耽误了姑娘的大好时光。 燕儿对柴文进也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小时候的玩伴,长大之后,富家公子官宦子弟多的是,任她挑选,毕竟老爸是御史,也是大月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愁嫁不出去。 但是,女人的心呢,总是偏向弱者一点。她看到柴文进面黄肌瘦地找到她借钱,还是拿出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应急,至少等到科考结束。 万一金榜题名她也算是雪中送炭,若是不能高中,她也算是了断一份情缘。 因此,那日柴文进敲门时,她偷偷约他在后门相见,递给了他银子。 柴文进心知肚明这五十两的前因后果,也不想说破,忍住一口气就回了京城,之后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但据王燕儿的侍女描述,王燕儿自从见完柴文进后就消失了,大半天找不见人,侍女这才着急一边遣人回京城通报给御史,一边扩大寻找规模。 结果,三日后才在距离别院十里远的荒山之上发现了她的尸体。 尸体上有三处刀伤,几乎是刀刀毙命。重点是,衣衫不整,下衣完全被撕烂了。 第26章 、你们说这是情杀? 仲春时分,西郊荒山上的野花也盛放了,白白红红的煞是好看。 偶尔有蜜蜂采蜜,却被这一片血腥吓得退却。下过一阵春雨之后的荒山上有星星点点的绿草,就在这凹陷处,躺在这里的女子死相的确相当恐怖。 四周有喷溅状血迹,身下有呕吐物,表情狰狞,且未曾合上眼睛。 被发现时两腿张开,裤子已经撕烂……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都觉得很难受,更何况这也是一名如花女子,就这么没了。若我是王御史,大约也会崩溃了。 除了杀人这件事情之外,奸杀也是太过分了。 肖小五拿来了案情报告和仵作的验尸报告,我一边吃早饭一边看,他们就都看着我。 特别是坐在旁边的高禀文还问我:“这么血腥的案件,你居然还能一边吃一边看。” “那我也要吃饭啊。”我又夹了一块炒猪肝放进了嘴里,看得他直恶心。“你去过现场了?” 毕竟曾经共事过,那小金库的银两又是高禀文的,知道内情后的柴文进对高禀文也不错。 据说两人在皇上钦点状元那天就已经相谈甚欢,甚至还聊起了老子的《道德经》,大有相见恨晚的意味。 所以,柴文进出事之后,高禀文也是四处打听,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可这种事情,牵扯到御史大人了,他一个新科状元就难办了。 更何况他还在朝堂上折了皇上赐婚的面子,更不可能跑到皇上面前去求情了。 “我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拉走了,只是一地的血和呕吐物还没有被清理。还有御史家的人有人去烧了纸钱,做了祭奠。” “有什么可疑么?随便什么奇怪的,都可以说说。” “并无可疑。” “那柴文进的汗巾是怎么被发现的?” “仵作说是在搬动尸体的时候,从身上掉下来的。” “这不就是可疑之处么?” “为什么?” “这只能证明柴文进的汗巾第一并没有在尸体表面放,也没有在尸体边,很有可能是被死者放入了怀中,才在搬动的时候掉了出来。那么,就凭借这一点说柴文进就是凶手,这就太牵强和武断了。” “有道理……” “那为什么王御史一口咬定就是柴文进杀了他的女儿?” “说两人有感情纠葛,说文进兄是因爱生恨才杀了她。” “对了,仵作说尸体上还有一封书信的碎片,但是因为被雨水打湿了,暂时还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是。肖大人已经跟皇上请命要彻查此案了。所以,肖小三已经过去搬所有的资料。” “嗯,那我们再等等。”我喝完粥,抹了抹嘴。“那我回去再睡一会儿,饱了发困。” “肖小七,你我同岁,好歹我也比你大一天,你能不能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尊重。” “嗯嗯,小哥哥,我错了。我现在回去睡一下,顺便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看高禀文心情有些焦躁,我赶紧闪了。 中午肖不修下朝回来吃饭,我站在他身边默不作声。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菜,又喝完了汤,也没搭理我。 肖小五又递上了清茶给他喝了几口,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放下了杯子走了出去。 我就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到了大门口,他要上马车的时候,终于回头问了我一句:“你跟着我进宫见皇上么?” “啊,不。” “那你跟着我作甚?” “我就是想问问王御史的为人如何。” “为何问我?肖小五有资料可查。” “看资料不如听熟悉的人口述评论,更贴切。” “我对他无感。” “那你总跟他同朝见过,有什么印象?” “无印象。” “能带我去见见他么?” “不能。” “哦,那算了。您慢走,我回去吃饭了。”其实我也知道他不会带我出去的,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 望着肖不修的马车走远,我直接回了文书处,继续誊写文案。 早上已经吃过饭了,看完肖不修如此优雅的吃完饭,我觉得我再吃饭就是一头猪了。 一边翻着文书,脑子里却想着目前这个案子的线索实在太少了,真的应该去做做走访,才能知道更多。 高禀文也在誊抄文书,他的速度比我还快,这几日已经整理出不少内容,还打算一起讨论一下如何更高效地把这几年积压的内容都做出整理。 所以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讨论会,我大致说了一下我的想法,他决定和肖小五再讨论一下可实施性,毕竟这也是大工程,大家必须齐头并进才成。 谈论会后的小憩时间,我坐在文书处的石阶上继续琢磨着柴文进这个案子。高禀文过来和我一起坐下,我就问他:“你对王御史有多了解?” “耳闻吧,也没有见过。据说人很正直,处理事情很公证。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妻妾多了一点,正房太太死得早,所以他大女儿才去了西郊别院居住,也是为了躲开他那些妾室每天闹腾。” 高禀文说道:“其实之前还有过一个传闻,说是王御史的其中一个妾室偷汉子,跟别人跑了。但王御史居然还原谅的他们,说是这个妾室原本是醉红楼的歌姬,有相好的情郎,那么就送人一段美满姻缘也不是不可以。大家都在说,这人不是傻就是笨,怎么可以这样呢?” “后来呢?” “后来说是这两人就走了,王御史还送了不少银子给他们。” “咱们南厂的仵作有没有去验尸?” “应该去了,还没有回来。”肖小五也坐下来,“肖大人说七日内给一个答复,否则还是会砍了柴文进的头。今日是第一天,你们有没有头绪?” “完全没有。我想出去,肖大人拒绝了。”我闷闷地说。 “去现场?去验尸?去御史家?去见柴文进?” “去御史家。” “为何?” “就是去看看。”我也没有头绪,但总觉得应该先迈出去一步才成。 肖小三此时搬了一大摞文书回来,身后还跟了两名侍卫,抬了一箱证物。我让他放在院子里,然后肖小五开始翻检,我在边上看着。 仵作的验尸记录上写的是死者应该是服用了迷药,失去了意识,但被杀死时还活着,这其实挺残忍的。另外,也没有被强奸,只是被撕掉了裤子而已。 这和呕吐物以及血迹,现场情况一一吻合。首先说可以洗清这个奸杀的标签。 其实,迷倒之后再杀死,他一定是死者的熟人,才能够诱骗她喝下了迷药。迷晕后又没有强奸,直接杀掉?这也不符合常理。 死者身上被雨水打湿的那封信的碎片,勉强能够破译出几个字,连在一起是:吾爱此生,不求来世。 “所以,你们都觉得这是情杀?”我问道,“柴文进因爱生恨,杀了王燕儿?这事情说不通啊?他比王燕儿无论是身高体重都要强壮许多,杀一个人很容易,哪怕是直接掐死都有可能。为什么要先迷晕,再砍三刀,这是多大仇恨才能这么做?” “的确,身体里的血几乎流光了。”肖小五补充道,“那这意味着凶手对王燕儿已经是极度的恨意了。” “我就说说我的对柴文进的观感,武将后人,身形高大,虽然目前是大病初愈,但也是羸弱之态。 我记得陈二跟我说,柴文进从西郊回来后就一病不起,倒在床上喘气,还是一种痨病。 要不是我们查案到了他家,即便是他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所以,以他的身体状况来判断,当时若是要能杀人,也真的是厉害了。” “或许是杀人之后,累得不成了,才病发的。”高禀文提出假设。 “的确也有这个可能,强撑最后一口气,一定要把曾经的婚约之女弄死,自己才好上黄泉路。 可根据车夫黄三的话来看,柴文进找到他租车的时候,就已经是弯折了身子,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他当时觉得晦气,本不想拉。但因为听说是要去西郊那处最大的别院宅子,想着必然是有好处的,这才同意前往。 就是到了门口,也是黄三上前拍门,与王燕儿传话。那这么说,柴文进当时就已经躺在马车里倒气了,哪里有力气跳起来杀人呢。” “的确。文进兄曾经跟我说过之前的事情,说当时从西郊回来,身体已经撑不住了,陈二进门的时候,他几乎要到了最后临界点,为了自己家族那点荣誉才咬牙支棱起身子。” “那我们是要讲证据的,比如目前我们没有当时给柴文进治病的大夫的口供,陈二和黄三的口供目前只有我记得,但还并没有录入。 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柴文进的口供。所以,你看这个案子,仅仅这一个环节就有这么多人证口供的缺失,怎么就匆忙断定柴文进是凶手呢。” “肖大人没有说,但我听到几个御史的文书们议论,御史当堂就要把柴文进砍了,赤目红肿的丧女之痛,谁看到都忍不住难过。 所以,当时的所有大臣们都没有吱声,只有肖大人站出来,说此事有疑点,还需要再查。 皇上听完也挺不高兴的,大家都同意的情况下,只有肖大人说不,让局面变得很焦灼。 王御史立刻当堂爆哭,揪着肖大人的衣摆嘴里不干不净,完全没有了一个文人的体面。肖大人依然还是直挺站立,丝毫没有动摇。” “这事情,我们还没有跟肖大人讨论过,他怎么却确认柴文进没有杀人呢?” “他那么厉害,咱们能想到的他必然想得到。再说了,他比咱们早先一步已经去了案发现场,估计心中也有所考量吧。”高禀文已经开始对肖不修冒粉红泡泡了。 “肖大人手里的事情太多了,能分心查这个事情,并在皇上面前保下柴文进,想必也是有些底气的。”肖小六对于肖不修还是相当信任的。 我拿出纸笔,开始罗列要去走访的名单,比如黄三需要再去一次,详细问问他关于柴文进这一段的事情; 陈二也要再问一遍,将口供写好;柴文进必须见一次,让他把案发前后的时间轴顺一遍; 王御史家要去一次,看望遗属,也要找找王燕儿的生活痕迹。 所以,西郊别院也要去;再有就是当时的仆从需要一一查对,并且将这些人的口供串在一起看,看看是否有不吻合的地方…… “这些事情我可以办,也算是我来南厂办的第一个案子吧。”高禀文倒是信心满满,“你的腿刚刚痊愈,也不能太过走动,在家里乖乖等我们。” “你要带着一些侍卫去,才有声势。”我补充了一句。 “肖大人把陈一陈二给了我们,说是如果需要,还以调动其他人手。” 肖小六说的这个事情的确是惊喜,就单凭我们几个「文化人」,肯定是不成的。 所以,等高禀文带着陈一陈二去西郊别院后,肖小六又偷偷跟我说,“你那冷宫完全被封上了,谁都不得进出。之前王合张力两位公公是咱们在宫里的人,就住在你那个冷宫里,说万一有情况就马上过来通风报信。所以,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毕竟万一有事情,你迅速进宫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其实我很想知道肖大人把我弄来,就仅仅是整理文书么?”我的疑问其实挺多的。 “也不尽然,南厂积压的除了文书还有案件,很多都是无头案。虽然南厂以狠绝的名声震慑四方,但也要真的拿出一些本事才能够服众。 就算是那些迂腐的大臣天天说「以德服人」,人家也是有德行在的,咱们空有形象没有本事,也不没有底气。 我猜想,肖大人看中的就是你的缜密逻辑和许多意想不到的想法。 再说了,你在冷宫里,又不是嫔妃,只是前宰相大人的人质而已,出来办案也没有什么不可不能的。” “有道理。”这番话也差不多是我的猜测,我深深认同。 第27章 、王燕儿的镯子不见了 接近亥时,肖不修和高禀文都没有回来。天已经黑透了,连颗星星都没有。 按道理说,春分之后,月朗星疏也是挺美好的。我叼了一块大饼坐在文书处门口,身后是文书们忙忙碌碌的身影。时至今日我才知晓,这南厂的文书处到底有多忙。 虽不能说肖不修揽权专政,但的确目前各地的大大小小的文书奏折都要通过南厂文书处看一遍,才能够呈递到皇上面前。 说好听了,就是替皇上将没有用处的内容筛选掉,将最重要的事情再分为三六九等。 当然,这也是相当正确的事情。比如我就读过一个地方官吏写来的周报,全篇都在说民风淳朴,大家每天都三呼万岁,替皇帝祈福。 这种东西就有点过了,我完全不相信。作为一名统治者,能没有人骂你就已经不错了,还有人集体组织为你祈福,这就是造神,是搞宗教了。 完全不妥,愚蠢至极。要是静心师父知道这个事情,必然会叹息“这世间多荒唐。” 我还记得有一次某个贵妇来尼姑庵祈福,说是要为大月国的风调雨顺祈祷。 静心师父很惊讶,问那妇人:“风调雨顺和祈祷是没有关系的,是需要人民和统治者一起努力,才能够让生产生活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可能你烧几株香就好呢?” 这话说完,把那贵妇气得不要不要的,大骂静心师父无知,愚蠢。 静心师父也没客气,直接拿打狗棍给人撵了出去。我好奇地问她:“你就不能顺着她说几句好话,先把银钱拿到手多好。” “祈福真的没有用。”静心师父还在气头上,声音依然很大。 “是没用啊,那几个泥菩萨自己管不好自己,一下雨就掉颜色,怎么可能管好大月国呢。但是呢,你若让那贵妇人烧香祈福之后,给了咱们银钱,我就去买点颜料,给几尊大佛描描眉毛也是好的嘛。” “就你话多,刚才怎么不说?”静心师父这才反应过来。 “我哪里有机会说话啊,您直接抄起棍子把人赶走了。” “也对。但是,的确也是没用。”结果,静心师父还在纠结这个有用没用的事情上,简直是一根筋。这世界上吧,就是有这样那样的人,所以才会如此有趣吧。 再说回大月国的政治构架,现在南厂这样做,就是抢了军机处的饭碗,我感觉肖不修是故意的,具体原因还不得而知。 所以,现在的军机处反而是最清闲的衙门,每天到点上朝,中午就下班回家吃饭去了。晚上必然会在醉红楼喝上一杯,大骂肖不修死太监抢饭碗。 我为什么知道这个事情?因为文书处还专门有一块绝密内容是记录全国各地大小官员的动态,大到人事履历,小到每日行动轨迹以及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有一份最详细的内容居然还记载过某大臣晚餐吃多了羊肉,上火造成了便秘三日,拉血肛裂。 啧啧啧,南厂这些探子们真是够厉害的,这一定是肖小二影子调校出来的人。 幸好肖小二现在是保护我的,我的级别也不够将生活琐碎之事被记录在册。 因此我倒是不担心刚才吃了一碗面之后,又吃了一块大饼的事情。我应该不会上火,只是应该多喝点水才好。 想着要去喝水,我站起身打算回屋里继续抄一点什么再去睡觉。 高禀文带着陈一陈二进了院子,高禀文明显属于精神亢奋状态,估计也是他经手的第一个案子,所以自然要更专心认真。 “你还没睡,太好了,我们今天去了不少地方,累死我了,不过问出很多事情,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也是形象皆无。说出去,这人也是新科状元,仪表堂堂,结果现在这样歪歪斜斜的,肯定也是累惨了。 不过,我却忽然想起肖不修,他似乎在任何时候都是挺直了身板,一股生人勿进的样子。 即便是真的疲惫了,只是在眉眼之间显露出来,也从来不说。一个人自我严格要求到这个地步,挺狠的。 “你们要不要先去吃个饭喝点水?我可以陪你们再吃点。”我嫌弃地离高禀文远了一点,“你好歹也是状元,富家公子,现在躺在地上多难看啊,赶紧起来。咱们找个偏屋说说去。” “行,但我再躺一下下,腰疼。”高禀文冲着陈一陈二说,“两位大哥要不要一起躺躺?”搞得两人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南厂侍卫在肖不修的带领下,极为注重仪表仪容,这种歪斜到底的样子,是第一条被禁止的。要不是看在他是状元的份上,估计早就被叉出去了。 “我们先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食,一并端过来。”陈一长得高瘦一些,人也精神。 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是有效信息。我点点头,让他们先去了。 肖小六看到高禀文回来了,也挺高兴的,从一堆文书里跋山涉水地爬了出来,问道:“如何如何?有什么新的线索?要不去边上那间厢房,咱们顺顺这个事情的新进展。” 我跟着肖小六去了厢房,高禀文才自己臊眉耷眼地站起来跟着一起走了。 过了一会,陈一陈二也端来了不少饭菜,我又跟着吃了一顿,感觉自己已经有力气可以举起南厂门口的石狮子了。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胃,心情特别很愉快。 高禀文他们探查的结果,除了找到黄三又重点了解了一下柴文进当时租车去别院的前后情形外,还有西郊那些仆从的口供。 先说黄三又再次详细说明了当天的情况,并无疑点。并且,他很肯定的是当时柴文进的状况很不好,佝偻着腰身,沉重的呼吸,“我当时第一害怕他把痨病传染给我,第二怕他死在路上,真的一直很担心。我也是看他行动都迟缓了,就好心帮他去拍门。 西郊别院的人倒也和善,说是柴文进来访就进门通报去了。 后来说他家小姐正在后院赏花,让我们驾车去角门外等,我们这才过去的。 再有,两人见了面也没说什么。大约就是「你要保重身体,这五十两虽然少,但也足够令你过上这几天,抓一些药。稍后我会京城,再拿些银两给你。别担心,我家有位叔叔,善通药理,我可以让他为你诊治一下」。 然后柴文进也没有说什么,拿了银两就回车上闭目养神了。对了,上车的时候,还是我托了一把,否则估计都自己上不去。” 算算时间也对得上,从出门到回来,用了一整天的时间。 在外面可能是吹了风,病情加重,等到第三日陈二去问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经发烧晕乎乎的。 有两位人证的证词,目前至少能够证明柴文进当时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行凶杀人了,也可以直接排除嫌疑。 可是,王御史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他死,是有仇呢,还是别人的替罪羊?想到这里,我忽然打了个冷战。难道说,这事情背后还有问题? 西郊别院的人,说法类似。只是说,柴文进他们驾车走了之后,王燕儿回屋里又拿了一个玉镯子出了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小姐拿的是她亡母留下的玉镯,本意是做陪嫁之物。我们猜测这也是要送给柴少爷的,可能是忽然想起来了,就又追了出去。当时,也没多想,以为小姐很快就会回来。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镯子,我们在案件现场没有找到吧?我印象中没有这个东西。”我问肖小六。 “没有,王燕儿除了衣物之外,任何饰品都没有戴。应该是本就没有戴着,毕竟是居家状态,再穿金戴银反而显得奇怪了。” “这个西郊别院的产权就是属于王燕儿的,准确说是属于她母亲的。因为受不了他父亲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她想找个清净的地方。 就在一年前搬到了西郊,但也经常回去看看她父亲。王御史要是沐休时,也会来西郊别院小住几日。应该说,父女感情还是不错的。”陈二补充道。 “西郊别院的仆从也不多,日常也没有什么事情。他们基本上都是陪着王燕儿种花种草种菜?” “种菜?” “王燕儿也算是贵家女中比较淳朴的一位。哦,对了,自从她与柴文进退婚之后,她父亲又帮她找了一位郎君,也是一位御史的儿子,与王燕儿同岁。两人见过几面,都觉得还可以,本来是准备秋天成婚的。” “这人找得到?” “已经问清了,等天一亮,我们就去找这个人。”高禀文在谈论案情的时候还是很严肃的。 陈二说:“还有一个细节,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哦?”我们都来了精神。 “王燕儿因为在尝试种菜,就和附近村庄的农户关系都很好,也经常有些农妇过来帮忙。有时候还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来种菜。 据说,有几个青年男子还挺爱慕王燕儿,常常嘘寒问暖,帮她打水搬物。王燕儿不是那种娇贵的小姐,人也算和善,和这些人在一起玩得还挺好的。” “那只能算是人际关系好吧。”肖小六以为有八卦,结果听了个寂寞。 我想了想,“这个还可以再去找找看,问问这些农妇和青年,就算是没有什么关系,或许曾经在案发当天看到过什么。这西郊别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辖制这附近几个村庄,说不准有人看到过什么。” “嗯,我们天亮之后再去一趟。”陈一答道。 开完讨论会,就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了,这一天也很辛苦了。 我也回了东厢房,平躺在床上在心里勾勒这位王燕儿的形象。 缺失了母爱的长女在父亲的妻妾中长大,有家道中落的未婚夫,又退了婚。 为了躲避这些闲言碎语,就搬到了母亲的别院,却最终惨遭杀害。这人生啊,比话本都精彩和残忍。 所以,会是情杀么?我又一次问这个问题,因为我实在不能确定,就算是柴文进曾经与王燕儿两情相悦。 但迫于压力退婚,时至今日,王燕儿又已经找到婚配之人,应该是祝幸福,而不是杀人啊。或者,那些青年中的某人,因爱不得,所以才下了死手。 那么,那个镯子去了哪里? 或许,不过就是一场谋财害命的情节,王燕儿孤身追了出去,没有追到柴文进,却被路过的歹人看到。 想她一个柔弱女子,不妨进行一次抢劫。抢劫过程中,又因王燕儿仅仅是身着居家服饰,宽松简单,又勾起了歹人的淫意。 本想硬上,但被路人看到,不得行事,只是抢了玉镯。那又不对了,抢个镯子而已,何必要杀人呢? 并且还是三刀,都在要害部位,喷溅出的鲜血场面,一定是很血腥惨烈的。 肯定有问题。 接近天亮时分,肖不修才回来。我一步就窜出了房门,堵在院子里。 “何事?”他的疲惫感已经令眼角都开始泛红,透露出一种妖艳的美感。我略略愣了一下神,才说道:“我想去王御史家。” “不准……” “为什么啊?” “你去查案吗?南厂还没有强大到随便撬开御史家的门。” “所以,你带我去。” “不去……” “你去装作吊唁的样子,我跟着你四处走走看看,保证不生事端。” “我没空。”肖不修脸上的黑气又翻上来了,“你,回去睡觉。” “哦。”我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路,他大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连灯都没有点,估计是直接躺下睡了。 看了看天色,估计很快就要亮了,忙碌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肖不修的确很忙,除了要帮皇上处理各种事物外,我今日看到有本奏折上说西北开始春旱,东南却发生了水灾。 估计他一整天都在清点物资,看看如何分配。应该还去了南郊的仓库,查看还有多少棉被和粮食。至少,要保证吃食,若发生了饥荒,就离暴乱不远了。 第28章 、他们都说王御史的那个歌姬真的好看 肖小五轻手轻脚进院子送早饭的时候,看到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奇怪地问:“露水这么重,小心受凉啊。” “小五哥,你可知道王御史的那个妾,就是那个歌姬,和人私奔的那个,后来呢?” “就说是私奔了,大约去了南方吧。后来也没有人看到。” 肖小五绝对是最忠心细致的使唤太监,把肖不修伺候得妥妥帖帖。 就连洗脸水也是温度刚刚好,面巾也是干干净净。我给他打下手,帮他整理面巾,摆盘早餐,我两配合得还不错。“这个歌姬长得好看么?” “好看啊,当年我还见过一次呢,真的也算是中上等,面若桃红,身似蒲柳。当时好多人都想纳她为妾,但她就只同意了王御史。说来也是缘分,只有王御史能够品鉴她的琴声,并且还能和她合奏一曲。” “王御史精通音律?” “咱们大月国的御史们,各个都很厉害的,王御史精通韵律,还曾经为皇上演凑过。据说,王燕儿的母亲也曾经是大月国最好的舞者,只可惜死的早,否则王燕儿若学了几分真传,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啥?” “王燕儿若是跳的好,也许就成为皇上的宠妃,怎么可能轮得到柴文进呢。” “哦,别别,皇上的媳妇已经挺多了,不需要再来个王燕儿了。” 这王燕儿比我也就大两岁,和皇上的年龄也不大匹配。再说了,他后宫那么多嫔妃,养不起啊。 摆好碗筷,影子率先出现了。又是一道黑影忽然出现,搞得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饿晕了。 直到看到他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喝粥,才确认,刚才果然不是风,是个人出现了。 摘下黑布的影子长得很精致,眉眼之间和肖不修有几分相似,服饰发型打扮都很相似,不过两人还有区别。 比如影子喝粥的时候,看起来更为鲜活,很接地气。即便是慢慢喝,也有种人间烟火气息。 要是肖不修在这里,无论是喝粥,喝茶还是随便说说话,都毫无热度,冷冷的。 或许,他们两人当初放错了位置,应该是肖不修坐影子,影子做肖不修才对。 肖小二影子放下粥碗,问我:“你不认识我了?” “哦,有点眼生。”我挺老实地回答,“你摘了面罩之后,我有点看不出来。” “那我戴上面罩,抱你去茅厕可好?”他一脸的坏笑,真心想抽他。 那几天虽然都是他抱我去的茅厕,但我依然为了维持最后的尊严把他赶出去了,结果他还天天逼我又吃又喝,搞得我一天要去好几次。他绝对是故意的! “吃饱了就滚!”看着他的脸,我实在忍不住了。 “肖小七,他在护你周全,你就这么对待恩人么?”肖不修厉声道,把我吓得一哆嗦。 回身看到不知道肖不修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背后,又是一脸的黑气。或许,是起床气?糟糕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赶紧慢慢往后退,却忘记了脚边还有个墩子,身体直接往后仰,立刻就要表演「清晨翻斗乐」的戏码了。 还是影子速度奇快,立刻接住了我。我立刻反手牢牢抱住他,再也不肯松开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让您滚了,下次都是我滚好不好?” “别啊,你一滚,我还得跟着你一起滚,太累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吃饭就好了,我也少点事情。对了,你今天就别吃了,昨天吃太多了,消化不良。”影子的笑容很灿烂,完全没有生气。 这种人吧,喜怒哀乐你也看不出来,永远笑嘻嘻的,倒是跟肖不修是一对,冰与火,完美。 影子被我的熊抱压得有点气喘,肖不修的脸更黑乎乎的了。“下来!” “没事的,他不会弄死你的,他还等着你给他干活呢。”影子笑嘻嘻。 哎,这还真的让人头大。 我磨磨蹭蹭地放手,慢慢站稳,老老实实不敢再说话。肖不修不再理我,坐下开始吃早饭。 我怀疑他是不是受过皇族的传统教育,吃相非常优雅。不言不语,细嚼慢咽。 完全看出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基本上都是每一样菜两三口,绝不偏袒。 饭量不大不小,在男子中,也算是中等饭量。相比起来,影子还是有点毛躁了,吃的略快。 那要是比起我来,就完全比不了了。我遇到好吃的,比谁吃的都快,遇到不好吃的,我可矜持了。 默默地围观了肖不修吃早饭的全过程,应该不过半盏茶的时光,但我觉得特别漫长,长到我都站不住了。 影子在跟我说完话后,就又不见了。怕是隐身在什么地方看我笑话呢。 我只好看了看肖小五,他就跟没看见我一样,眼睛全长在了肖不修的身上,感觉就差把饭喂在肖不修嘴里了。 那我要不要溜? 可我真心不敢啊,万一被发现,被叫回来,岂不是要挨一顿毒打? 在我已经偷偷擦第十次汗的时候,肖不修终于吃完了。肖小五递上了清茶和面巾,他洗漱之后,轻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优雅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阳光刚好映在他的脸上,那份俊美多了一丝阳气,更真实了一些。 我忽然想起某个话本上形容仙人的语句:“淡雅如雾的夜明珠散发的光里,微微沾湿的长发,紧贴着那细致如美瓷的肌肤,而略显得冰冷的脸,美得让人窒息的眼眸和那优美如樱花的嘴唇,正是那仙人欲语还休的模样……” 又糟糕了,我居然默念出来了。等我发现的时候,连肖小六的脸色都变了,使劲冲我咳嗽。肖不修的眼神凌厉了几分,问我:“哪里学来了淫诗浪词?” “忘记了,肯定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字句。” “嗯?”这一挑眉,我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先承认错误再说,混的过去就好办,混不过去大约真的是一阵毒打了,我居然敢在肖大人面前念话本中的话,真是错大了。 “二十大板,自己去前面领吧。”他站起身,虽然是居家服饰,宽大而柔软,看起来更有仙气,我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可是一想到居然要打二十大板,我又不想看了。“不要啊,会打死我的。” 他回身看着我,“所以呢?你觉得本都督会在意打死一个人?” “不在意不在意。”我赶紧摇头摆手,“我不是还得帮您誊写文案么,我得留着小命。” “不多你一个,不少你一个。” “那我不是还要帮您破案么?” “有很多人可以用,不是非你不可。” “那我好歹也是冷宫的妃子,您不能说打死就打死吧,至少要支会一声皇上。” “不用,皇上已经应允我随意处置任何人,无论生死。”这话说的一句比一句心寒,我何止是汗啊,眼泪都要下来了。怎么就念出来了,我真是疯了。 “啊,我,这个……要不,我给您暖被窝……” “混账话!”完了,肖不修更生气了,我的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人,马车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门外有侍卫说话。 肖小六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转身进里屋换衣服去了,肖小六立刻开门对外面的侍卫说:“知道了,都督马上出去。” 我跪在地上没敢说话,想着:太好了,肖不修只要一出门,我就溜出去,海阔天空,江湖不见。谁知他换好衣服出来,路过我的时候踢了我一脚,说道:“跟我走!” “啊,去哪里啊?”我惊恐道,瞬间又开始脑补各种画面。 “走!”肖不修走路带风,瞬间都已经到院子里了。听我还没有起身的声音,又折回来,直接拎起我的后衣领拖了出来。 “别别别,我会走路,我能走路。”此时此刻,我已经形象皆无了,就被肖不修从后院一直拎到了大门口,又丢进了马车里。我已经来不及想要去哪里了,只是想这肖不修也是疯了。 自觉圆润流利地滚到了车厢的一个角落坐好,肖不修也进到车厢里,看我如此老实,不知道为什么又哼了一声,然后掀起车厢内的一个箱子,翻出了一套厂服丢给我,“换这套……” “啊?”我哆哆嗦嗦抱着这套衣服。 “你打算穿这身去王御史家么?”肖不修冷眼问我。我的确没穿厂服,就是很普通的家常女子衣裙,披头散发,无梳洗打扮,还吓得一脸苍白。 “什么?你是说去王御史家?你不是说不带我去么?你你你,又带我去啦!”我有点惊喜。 “怎么这么多废话!”肖不修很是不耐烦,我也不敢说话了。 “那我就在这里换衣服?”我小声问。 “你想下去换?” “不不不,就这里,挺好。”厂服嘛,就是个大黑裙装,把我现在外衣脱了换一下就成,又不需要脱光光,我不怕。 可肖不修居然一直盯着我换衣服,看我穿得不对,还伸手过来帮我整理,系扣。 好不容易穿好了,我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套新衣服,并且还非常合身,可以说就是按照我的身材量身裁剪的,显得我的身材挺拔削瘦,自有一股英气。 “过来,我把你的头发弄一下。”肖不修一伸手又把我拉到眼前,不由分说,咔咔咔地替我挽了一个丸子头。 想想之前他也帮我弄过头发,所以我也没敢说话。幸好那个玉簪我一直插在头上的,他又重新插好。 然后又把我掰过来,正面朝向他。大约是我没洗脸的缘故,又让他嫌弃得不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把我眼睛以下又都遮盖住了。 “我这么没脸见人?”我好奇地问道。“或者说,王御史曾经见过我?” “应该是见过,他与李山关系不错,属于经常往来的朋友。” “那我爹倒了,他居然没倒?” “皇上英明,不会连坐。再说了,王御史虽然姬妾较多,但做事还算认证,有时甚至是过于完美,还挺令人敬佩的。”难得肖不修跟我闲聊,我立刻凑了上去。 “他很好色么?”这句话一出,肖不修的眼神又不太友好了。 “其实也没有,大约有七个妾室,不包括那个私奔的歌姬。正妻有一个女儿,妾室们都没有孩子。 自从他的正妻去世之后,他再找的妾室,每一个相貌都与其正妻相似。 也就是说,他似乎对他的正妻有点魔障了,一定要一个与他亡妻长相相似的人。不知道要说是钟情一人,还是说是脑子有病。”肖大人的评语也是一针见血。 “他现在最宠爱哪一个?” “你怎么问的都是少儿不宜的话题?” “我成年了啊。”我有点奇怪,难道我很小么? “这是你应该问的么?” “那我问什么?御史的工作如何啊?喜欢吃什么啊?最爱去的地方是什么啊?这些在南厂的官员记录中都能找到,没有什么意义啊。倒是这种听床底的事情记录地不多,可以八卦一下。” “这也毕竟是人家夫妻的隐私,没必要知道这么多吧。” “那可不一定,很多秘密都是私房话才说的。很多阴谋诡计也都是在枕边说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大家不都是这样么?” “我不是。” “当然了,你枕边又没有人……”又完了,这话说出去,我都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结果,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居然没生气,还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不是那种耍阴谋诡计之人。” 我只好干笑着说:“是是是,您最英明,最磊落,最正直。” 听到他又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没事了。通过最近的观察,我发现他若是真的生气了,心情不好,是不会说话的,就那么看着你,看的必然全身发毛,发抖打颤。 他若是没生气,但又想表现出自己的威严,就会哼一声。如果他心情还不错,大约是可以跟他稍微聊几句的。 “王御史的家里,除了这些妾室之外,还有一个好朋友在住在这里。是他年轻时在外游玩结交的朋友,据说这人是和他很小的时候一起读过书,情谊久远。 此人名为沈诚,他父亲是前西北镇守使,大约十年前,他父亲故去之后,沈诚就从西北回来。 皇上本来想问他要不要继承其父亲的职位,他说这事情还是交给他的哥哥来做,他在西北待了大半辈子,只想和好朋友一起品茗煮酒,过几日潇洒生活。 他在王展家住了大半年后,王展的妻子忽然去世了,沈诚帮着忙前忙后处理后事,后来也就算是在他家住了下来。 无论是后来王展娶了七八个妾室,他两依然是好友,各居一处院落,常常一起下棋喝茶。王展说这就是他前世的兄弟,所以也要好好对待。” “沈诚没有家室么?” “据说曾经有,但病死了。沈诚觉得自己孤身一人也是潇洒自在。这一点他与王展截然不同,他很少接触女性,一般遇到女人也会绕开。王展倒是花天酒地,特别喜欢去醉红楼喝酒。” “歌姬是醉红楼的?好看么?” “很好看,我见过一次。也是五年前了,她刚到醉红楼,开嗓的第一晚就技惊四座,连续十日,京城的富家子弟,官宦贵人都轮番去看她唱歌,扔了大把的银钱。” “你也去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 “不不,我是说您也扔银子了?” “那我倒没有这个爱好。”肖不修又横了我一眼,“唱得的确不错,人长得也好看。追求的人也很多,王展是其中一位。说起来,最后王展之所以能够赢得美人心,也在情理之中。 一会你见到他就知道了,虽然已经近五十岁的人,但依然保养得相当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一表人才,比起其他的大腹便便的官员来说,的确是看起来更值得托付终身。 所以,这歌姬在半年后就答应了王展的婚事。只是没想到,婚后不到三个月就留下一封书信跟人私奔了。” “留下书信就跑了?” “对,在房间里留下了一封书信,说是自己本有喜欢之人,感谢王展的通情达理,现在还赠银一千两作为酬谢,感谢她最终能够让她很体面的从醉红楼赎身。不告而别,是担心自己无法面对这么深情的男子。” “赎身的费用还了?” “歌姬当初从醉红楼出来的时候是自己给自己赎身的,没有要王展的钱。王展只是给了她一个名分和理由而已。” 第29章 、西郊别院失火了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们还没说完。肖小五在马车外面说道:“都督,王御史在门口迎接呢。” 肖不修又紧了紧我脸上的黑布,低声道:“跟紧我就好。” “好的好的。”我立刻点头。 肖不修这次下车居然用了凳子,肖小三提前在车下摆了一张矮凳,肖不修先下了车,姿态飘逸优雅。 我随后钻出车厢,但是依旧没有拿捏好姿态,到底是坐着踩矮凳,还是站着踩,没经验啊。 肖不修回身看了我一眼,肖小三立刻上前低声问我:“怎么了?不是有凳子了么?向肖大人那样,走下来。” 我蹲下身子问:“站起来晃悠啊,我不敢。” 这一句话搞得他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把我抱了下来。此时的肖不修已经款款上前,和王御史打招呼去了。 我赶紧理了理衣裙,小跑着跟了上去。忽然发现,只有我和肖不修的衣裙是同款,并且都是红色内衬,风吹起时,阳光照耀下还有几分耀眼。 “不知都督前来,有失远迎。家中正在办小女丧事,也不好请都督。” 王御史果然好看,是那种儒雅之气,特别令人舒服。个子高,身材好,还有浓浓书卷气,我都有种很亲近的感觉。 “无妨,御史这些日子为上朝,皇上有口谕,肖某也有一些事情与御史相商。还望去书房一叙。” 肖不修特别不客气,这话说的就是我根本不想来,是皇上让我给你传个口讯,反正还有些政务,一并都商量了吧。 看王御史的反应,应该也是习惯了肖不修这个态度,没有流露出不悦,反而更加有礼貌地请肖不修进门。我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这位是?”王御史看我跟着肖不修很紧,不由得问了一句。肖不修淡淡地说:“肖小七,南厂文书。” “肖小大人,之前没见过吧。”王御史一脸笑容地看着我,仿佛能把我的脸看出一朵花。 幸好有块黑布挡着,要不然我可能就不好意思了。毕竟老帅哥也是哥,也是好看的男人嘛。 “没见过。大病初愈,刚回文书处。最近都会跟我出来,做一些文书工作。” 肖不修还算客气,几句话把我的背景交代出来,王御史也就更加客气的说:“果然是肖大人的帮手,也是气度不凡,虽是女子,但自有一股英气,不容忽视。” “肖小七,给王御史见礼。”肖不修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很听话的。 王御史在夸我好看,我也很高兴的。“御史大人。”我学着肖小三他们的样子,给王御史一个抱拳礼。 御史大人点点头,忽然又流了眼泪。“对不住啊,肖大人莫怪。只是看到小大人之后,她与我的亡女年龄相仿,也都是身姿挺拔之女,有时也会对我行抱拳之礼,我有点控制不住了。” “御史大人,节哀。”我赶紧说。 肖不修此时倒是表现出很大度的样子,“王御史不必抱歉,肖某听闻此事也颇为感伤。因为事情又涉及本都督新进的探花,也不太好多说话。只是希望王御史节哀,未来还要好好活着。” “柴文进就是真凶!”王御史忽然情绪上来了,“肖大人为何不信呢?” “我们是在这里说,还是在你书房里说?”肖不修那副阴狠的样子也泛了上来,吓得我一哆嗦,王御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肖大人里面请。” 御史的宅子不算豪华,但挺大的。绿化做得不错,但没有什么小桥流水之类的。 据说是御史的好朋友沈诚不喜欢,他的风格比较豪放派,所以也就不搞这些花俏的东西。 府里到处挂的都是白幔帐,院子里还停有棺椁。据说因为是冤死之鬼,魂魄不能及时归位,要在家里做足七七四九天道场才可以。 所以,院子里还有一群和尚在叽哩哇啦地念经,七位妾室身穿素衣站在傍边一起诵经,场面还是很大的。 我们一行人径直来到了内院书房,一进门,屋里居然还歪坐了一个人,并且是宿醉状态,酒味熏天。 王展也明显愣了一下,可能也是没想到有人在。立刻先连声向肖不修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这是我的好友沈诚,居住在我这里。因小女之事,心情也不太好,这几日都是宿醉。我这就叫人把他抬出去。” “无妨,皇上的口谕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听与不听,也都可。再说,此人不是你的好友,住在这里也有十年之久,都应该算是家人了吧。” 听了这话,沈诚忽然跳了起来,揪住王御史的衣领喊道:“王展,你听听,我在你家住了十年,都已经算是家人了,我们之间还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么?” 沈诚长得略粗旷一些,但也属于保养得宜的男子,按照情报来说,沈诚的年纪与王展相仿,但也没有流露出老态,反而很年轻,身手也很矫健。 长得也不错,浓眉大眼。只是因为宿醉,脸红红的,还有点臭。我后退了一步,肖小三就站在我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哦,臭。”我自觉说话声音很轻,居然还是被沈诚听到了,他循声看向我,瞪着眼睛问我:“王燕儿,你敢说我臭?你娘都不敢说我一句不好的!” “沈诚,这是肖大人的文书,莫要认错人。”王展立刻拉住沈诚,还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一脸歉意地跟我说:“对不住,冒犯了,他也是看着燕儿长大的,因此多少心里有郁结。” “无妨无妨。”我已经把肖不修的口头禅学得七七八八。 “御史大人赶紧找人帮他醒醒酒吧,这要是天天都喝这么醉,很伤身体的。” “沈诚本身也是名医,自己还是有分寸的。”王展解释道,然后让几个有力气的仆从将沈诚拖走了,这屋里才算安静下来。 肖不修随手把窗户都打开了,看了看窗外,才对王御史说:“皇上念你丧女之痛,特再准假三个月。” “多谢皇上体恤。”王展立刻要跪下行礼。肖不修托了他一把,“不必了,我就是传句话而已。另外,我想和王大人说一下西北春旱的事情,不知王大人是否有什么对策? 王大人也曾经在西北住过一段时间,沈诚更是西北镇守使之子,想必对这里都有不少了解。因此,对抗春旱之事,也应该有些想法吧。” 说起正事,两个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肖小三拉着我慢慢往出退,只留下肖小五一人在近侧伺候。 我虽然耳朵好,但听了几句也没听懂,这其中涉及到了土地,人口,迁移,冰汛等等事项,我也算是有些经验的,但依然没明白。所以肖小三把我拽出来的确是正确的,万一我睡着了就不好了。 站在院子里,身后是敞开窗户依然在交谈的两个人,身前是白色幔帐随风飘舞,看着特别不真实。 我一步步往做法事道场的前院走去,肖小三带了几个人跟着我。 我回头跟他说:“没事,不用跟着我,我去前面给王燕儿上柱香,聊几句。” 肖小三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说话有点太简约了,赶紧补充道:“找她的姨娘们聊几句,也安抚一下。不是找王燕儿聊天……”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但还是跟着我往前院走。 王展的七个妾室长得都很好看,眉目清秀,可能也是没有生养,身材也保持的不错。 年纪都不大,素衣坐在白色幔布之中,自有一番美态。我没料到居然能看到这样的一幕美人图,还真的愣了一下。 做法事的和尚们到厢房去休息了,毕竟南厂到访,他们也不想再继续制造声音,先躲避一下为妙。 可是,这些妾室们看到我走过来,也都纷纷躲开了。 “是不是你的气场太足了,把她们都吓走了?”我问肖小三。 “难道不是你么?你的气势也不弱啊。”肖小三反问我。 “好吧。”我点了点头,最近正在长身体,似乎还长高了一点,穿上这身行头之后,还是有那么一点气势的。 王御史家的下人帮我点了香烛,我站在王燕儿的棺椁前,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虽然不认识姐姐,但姐姐这样走得实在是委屈。妹妹虽然不敢说百分百能够找到凶手,但至少不能让无辜的人蒙冤,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上完香之后,我就让下人们带我在府里转了转。这些下人们也挺谨慎的,除了介绍一句「这是谁谁谁的房间」之外,多一句都不会说。 我转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不妥,只好又回了书房。此时,肖大人和王大人已经谈到了尾声,肖大人正在毫不客气地问御史大人为何知情不报?害得我又竖起了耳朵。 原来西北春旱早有预兆,前年从雪山上留下的初融雪水就在减少,疑似是与伐木过多有关。 但当时大月国继续打造一批武器,就派人上山无休止地砍了不少林木。 到后来,山秃了不少,造武器又没有用那么多木材。结果,水土流失加速,留不住水,遇到解冻时分,又因为没有遮挡,而发生了冰汛,冲毁了不少房屋。 “不是春旱么?应该是没有水的呀?”我坐在回程的马车里问肖不修。 “是土地干旱,但水顺着河道快速流走了,并且是巨大的冰块,根本无法用人力获取。结果就是眼睁睁看着水流失,而无法灌溉田地。 还有因为砍伐的林木过多,缺少了树林的保护,风沙也愈加大起来。 如果再任这样下去,西北一带怕就将是寸草不生的无人区了。 所以说,我刚才斥责王展,也是有原因的。他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但一直没有说。意欲何为?难道是要看到大月国开始闹饥荒,看到西北变成不毛之地?其心可诛。” “那他也许也没有想那么多吧,或者还没来得及。毕竟他家的妻妾较多,家务事也多。”我为他辩解道。 “真的么?我看未必吧?” “你要是多几个媳妇,可能就知道了。”我嘀咕了一句。 幸好这句话他没有反应过来,街上有人策马急奔过来,很多行人都纷纷避让。 肖小五也将马车往边上赶了赶,腾出一条路来。肖小三的眼睛尖,敲了敲车窗,肖不修掀开窗帘,他说:“大人,看来是王御史家的家仆,可能又出了什么事情,一脸的焦急。” “那派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我们在这里停一下。” 肖小三立刻遣人去打探,肖不修招呼肖小五去买几个包子过来。 我一听到这个,眼睛都亮了起来。这肯定是给我买的啊,这附近有个包子铺,是我最喜欢的肉包子。 “谢谢肖大人!” “谢我什么?”肖不修挑眉。 “谢谢肖大人买包子。” “这又什么可谢的?”肖不修再挑眉。 “谢谢肖大人要投喂我。” “你确认是给你的买的么?” “啊,不是给我的呀。”我又自作多情了。“那我能自己去买么?” “你有钱么?” “没有。” “那怎么办?” “回家吧。” “回家?” “就是回南厂吧。” 听了这话,肖不修又挑了一下眉,看着我,“那冷宫是什么?” “冷宫是冷宫啊。” “哼。”他这一声似乎有赞许的味道,是我听岔了么? 肖小五动作很快,十个肉包子立刻送进了车厢,香气四溢,热腾腾。 我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点了点头,我就赶紧拿起一个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刚出锅,小心烫。”肖小五看着我不由得提醒了一句,“早上没吃,现在补上,回去就别吃饭了。最近你是吃太多了,眼瞅着都胖了。” “没事没事,我长身体呢,以后可以长得又高又漂亮。”我笑嘻嘻地又吃了一个。 有侍卫回来了,站在车窗边低声说:“大人,据说是西郊别院着了大火,整个别院都烧光了,还死了不少人。那下人说,火是前半夜着起来的,好像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嗯,找人去别院看看。”肖不修点点头,我则停止了吃包子,先要消化这个信息。 第30章 、据说是有奇奇怪怪的奸情 把我放在南厂门口,肖不修的马车就直接进了宫。我猜也是和春旱这事情有关,没有再多说话。 倒是他在我下车的时候说:“十个包子吃完了,一会就不要吃中饭了,否则会积食。” 我赶紧点头答应了,但一进南厂的大门,就直接去了厨房。 怎么可能不吃,这时候正是午饭时间,南厂最是热闹的时候,我得再去吃点荤菜横菜。 此时的厨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排队打饭的侍卫,他们有的是单独过来打饭,然后在厨房专设的房间里大圆桌吃,有的是拎着食盒,装好后回到自己的地方吃。 不过,此时真的是能够看到南厂最热闹的景象。大家没有了平日执勤时的严肃,还有点笑嘻嘻地模样。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我出现的时候,南厂厨房小小的安静了一下。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刚才从王御史家出来,摘下肖不修给我的面罩黑布,我把自己的脸还抹了抹,现在应该很干净才对。 一边往里走,一边听到身后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那必然都是议论我的。 我琢磨过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光天化日之下在南厂露正脸出现,平时我来这里吃饭,不是半夜就是下午,没什么人看到过我。再有,我之前一直窝在东厢房和文书处,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个人。 “哟,小七啊,回来啦。来坐这里。”陈不惜也在,看到我之后热情地打招呼。 自从在文书处碰过几次面之后,他也知道我来了南厂,还挺高兴的。 那是,毕竟他手里还有我那三千两银子的小金库,说不准以后金额还会增加呢。 所以,我这么一个财神爷,他必须要好好照顾才成。“今天肖十七给炒了几个青菜,说是去火消食的,你要不要尝尝?” 我不是来吃荤菜和横菜的么,怎么变成了青菜?我转头看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肖十七,然后居然看到满厨房都是青菜,今天一个横菜荤菜都没有。“为什么没有肉了?” “肖大人昨天下令说大家吃几天素,清清肠胃。” “啊,肖大人这种事情也要管啊?”他怕不是就针对我的吧。 我看着白水煮白菜,清炒绿菜叶子,一点食欲都没有了。“要不然,给我点咸菜吧。” “咸菜也不给了,说是容易口干,对身体不好。”陈不惜也感叹道,“肖大人可能觉得最近大家伙食太好了,有点怠工,所以打算饿大家几天。” “咱们小金库呢?偷偷买点肉,做个锅包肉,糖醋排骨,爆炒腰花……”我想报菜名。 “那咱们干嘛不出去吃呢?就去高少爷他们家的鸿宾楼啊。” “也对啊,我怎么就忘了这个事情呢。”我眉开眼笑,“要不咱们晚上去一次,顺便打包几个菜留着明天吃。” “我看可行。”我和陈不惜坐下来聊起来了,慢慢外面议论我的声音还是有。 大多数是问我是谁?还有人品评了一下我的厂服,说是和他们的样式材质都不一样,怎么是属于肖大人的款式? 还有一部分人笑嘻嘻地说:南厂终于有小美女了,真是不错。陈不惜也听到了,嘿嘿干笑了几声,“别介意,这群老爷们就是话多,你没有正式在南厂亮相过,所以他们好奇也是正常。咱们南厂是有女侍卫的,也有几个好看的。 不过是因为武功高强,一般的侍卫都打不过他们,也就不敢上前说话了。估计他们是看你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调笑几句而已,都没有坏心思。” “没事没事,人活着不就是被说被议论么,更何况我一来就在肖大人身边做事,必须被品头论足一番才行,否则也凸显不出我的特别之处。”我很大度的。 “之前你破的那几个案子,他们也都知晓了,挺佩服的。现在看见真人了,可能也是要对对号,消化一下的。 当初,我听你破那个张诚杀妻案的时候,也挺吃惊的,从让肖大人把你扔下楼,再到陈玉芬棺椁面前请鬼,搞得大家都吓得不轻,说这是谁家孩子啊,简直是疯了吧。等再看到你的真容,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哦,是好是坏?” “当然是好啦,多聪明。你多吃点,长长身体,就更好看了。到时候,爱慕你的人都要在南厂门口排大队了。” 陈不惜居然有种老哥哥看妹妹的老怀感伤之情,搞得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好说,“吃菜吃菜,多吃点菜,败败火。” 我往嘴里也塞了块白菜,味道还不错。有侍卫进来找陈不惜,陈不惜点头说:“这里说吧。”我们这桌都是陈字号的人,就我一个肖小七而已。 “西郊别院的大火扑灭了,兄弟们是后半夜得到的消息,去查看了一下情况。烧得特别彻底,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烧完了。 尸体暂时只找出五具,但据逃出来的人说,当晚因为是给王燕儿做法事,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不少,并且还住在了别院里。 所以,恐怕伤亡数目不小。另外,应该是人为纵火,有人将几坛祭酒撒在了院子的四处,所以一经点燃,燃烧得特别快。 有目击者看到是别院外住的农户张虎做的,现在已经派人去查此人下落了,也不排除此人也已经葬身火海了。” “死这么多人?怕是要惊动皇上了。”陈不惜有点挠头,“这王御史家应该去庙里拜拜烧烧香了,怎么这么倒霉呢。” “张虎为什么放火?”我问道。 “这个还不清楚,据说张虎和王燕儿也不熟悉,没有初步的放火动机。我先回来给大人们通报一声,有了下一步的进展,还会有人过来。”那侍卫跑得也是气喘吁吁。 “行吧,你先去喝口水喘喘气。看来,我们还要再等等。”陈不惜让人先出去了。 “等什么?”我好奇地问。 “等肖大人的指示。这事情不属于南厂管辖,是京畿府的辖区,我们要是多管了,就又要被骂了。” “我们被骂的还少么?”我笑了。 “这倒是。”陈不惜也笑了。“那也等等肖大人吧,虽然说是我们正在处理柴文进这个事情,如果去查看西郊大火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但还是要经过肖大人和王御史的点头。” “嗯,那等等。”我又吃了一口白菜,“对了,有没有人能进大牢里看看柴文进?是关在哪里了?” “这个应该可以,为了避嫌,先暂时关在禁军的监牢里,也是安全的。” “这个又怎么说?” “首先不能关在我们这里吧,也不能关在京畿府,京畿府的府尹郭大人是王御史的好友,会有滥用权利的嫌疑。 所以皇上下令先关在禁军的大牢里。禁军虽然和咱们各管一摊,但最终也是受肖大人管辖的,咱们也是可以去见见的。” “可以安排我去见见他么?”我问道。 “为什么?” “就是去聊聊天。”我很直白的。 “那晚一点,我先找人通个气。你是打算明着去,还是暗着去?” “这有什么区别?”我好奇地问。 “也没什么,就看你要去聊什么了?”陈不惜眨眨眼睛地看着我,我才反应过来,的确按照南厂的风格,明目张胆或者暗中进行,都可以。 “咱们就明着去吧,反正也没什么秘密。暗着去,反而会令人起疑心。”白菜吃完了,我又把陈不惜眼前的青菜吃了两口,味道也不错。 “成,等我消息,咱们晚一点一块过去看看。”陈不惜看我喜欢吃,就把盘子都推给了我。 “等去完了,咱们就在鸿宾楼吃晚饭。让高禀文跟着吧,高少爷的鸿宾楼,咱们去就不花钱了。” “对对对。”我特别同意。 吃完饭回到文书处,发现高禀文和肖小六都不在。我问其他人,说是两人一早就去了西郊别院,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算算路程,估计也是要晚上才能赶回来。我泡了杯茶,坐在案几后面,开始誊写文案。 无关此案,但也有趣。 说的是一段往事:十三年前,西北重镇西霞县一场风沙过后,沙丘凹陷处露出了一块石碑,上面有几个大字:紫衫军首领曹显之墓。 有好事之人召集了一群壮劳力在风沙过后在此掘地三尺,企图挖出什么,但是一无所获。 而就在众人败兴而归的时候,又来了一场铺天盖地的黄沙,将这些人集体活埋,没有一个生还者。当地府衙最后的统计是共67人,均为西霞县人。 西霞县作为西北重镇,也是与大夏国经贸往来的重要城镇,此事一出,立刻被传播开,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一时间,人人都觉得是曹显的恶鬼显灵,收人来了。 这里要说一下曹显其人。对于大月国的人来说,都知道曹显是著名的叛军首领,十五年前还是大月国的大将军,后来有一日忽然造反了,说是挖到了三百年前大月国建国时从各地搜罗来的金银珠宝的宝藏。 这事也挺奇怪的,大月国的开国皇帝当地在各地征战,积攒了不少珍宝,然后找了一个地方深埋了起来,没给子孙后代留下一金一银。 当时的开国皇帝说:“这些沾满了鲜血的珍宝不干净,有邪气,会令后代疯魔灭绝。” 所以,就在一个极其秘密的地点埋葬了这堆宝物。可是,后代对于这个传说也很好奇,想发财的人也很多。 于是,后来的三百年中,每年都有这样那样关于宝藏的传说,也有不少人因此而丧命。 到现在为止,这宝藏不过是个传说,很多人都当做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随便聊聊而已。反正至少我都听过了不下十几个版本,每次听到都觉得极其无趣。 大将军曹显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这个宝藏,然后就忽然带着一部分禁军起义了,包围了皇宫,还逼迫现在大月国的皇帝退位。 咱们这位皇帝敢杀了自己的兄弟夺取皇权,所以更不怕一个区区的大将军,因此也用了极为血腥的办法进行镇压。 据说当时还抓了曹显的儿子当做人质。曹显也是个狠角色,就算是看到自己的儿子身首异处,依然坚决地叛变了。 虽然战败,但还是直接跑路了,从此再无音讯。直到这场风沙吹出了他的墓碑,大家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死了,但这块墓碑是谁立的,无从得知。 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曹显死不死的问题,而是关于他已经得到了宝藏的事情,到底藏在哪里了?所以才会有人冒着风沙去挖掘,最终被活埋的惨剧。 “其实,就算是惨剧,还不是因为人心之贪念,又怎么能怪曹显呢?” 肖小五回来的时候,见我正在抄这段文案,不禁想跟我讨论一下。毕竟这个事件在当年也是轰动一时,流传很广。 “可若不是曹显背叛皇上,带着宝藏的秘密跑路了,也不会造成后面的悲剧。” “啥悲剧?每年都有人去找宝藏?那不是蠢么?就说曹显得到了宝藏,不也死掉了。你我得到宝藏后有什么用? 还不是一天只能吃三顿饭,在1米见方的床上睡觉。或许顶多是睡个丝绵棉被,多吃几块肉而已。” “也许还能多娶几个媳妇。” “像王御史那样,娶了这么多媳妇,不累么?”我摇摇头,“那些媳妇又长得都像他的正妻,每天看过去心情能愉快么?他女儿王燕儿是不是也因为是长得很像她的母亲,才怕令王御史难受,才去住别院的?” “也有可能,据说王燕儿与其亡母长得非常像。我们今天去别院的时候,已经都烧成了灰烬,应该是下人们,昨天与我们说话的下人们也都烧死了,的确是很可怜。” “嗯,这个大火的事情,我们早上知道了。那放火的张虎的动机是什么?” 我拉着风尘仆仆地高禀文和肖小五到一旁坐下,泡了茶给他们喝。高禀文明显一脸的纠结,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怎么了?” “这事情吧,我也不能说没见过,但是要因为这个杀人,也挺不可思议的。”高禀文说道,“应该说,这里面的确有奸情,但这个弯弯曲折的情感纠葛,有点令人觉得莫名其妙,可以又合情合理。” 第31章 、你们几个到底是谁爱谁呀? 王燕儿在西郊别院住了一年,仆从三十多人,足以见得王御史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她的性格又是外向活波,种花种草种菜,还让附近的农户来教她种菜,每天玩得也挺开心的。 住在别院附近的农户,同时也是王御史家的佃户,归属于王御史家,既然大小姐喜欢种菜,大家也是极力配合。 重点是,大小姐王燕儿长得也好看,所以年轻男子自然也会产生爱慕情愫,这都很正常。 其中有一家的林姓农户的小儿子林二牛与王燕儿年龄相仿,憨厚朴实,也深得王燕儿的重用,每次有事情都会叫林二牛过来干活。 一来二往,两人也算是很熟络,还经常一起说说笑笑干活种菜,感情很不错。 有时候,农户的婶子们还会调笑林二牛说:“你和大小姐也算是有缘分,「林中燕」就是说你们两人是一对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二牛还真的动了这个心思,每日里更勤快地为王燕儿干活跑腿。 其实,他也知道他与王燕儿就是云泥之别,不可能有结果的,但是也忍不住多和喜欢的人亲近一点,哪怕是最绮丽的幻梦也希望时间可以再久一点。 但是,另外一家农户的儿子张虎就不乐意了。他与林二牛是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甚至可以形容为穿着开裆裤时期的好朋友。 更何况,有一年,张虎去荒山上拾柴,忽然下了瓢泼大雨,发生了泥石流。 村里的人都认为张虎已经被泥石流掩埋死了,只有林二牛不肯相信,执意上山去寻找。 当时的雨下得很大,泥石流之外还有巨石滚落,所有人都拦着林二牛,生怕他也出危险。 但林二牛说他们从小就是在荒山上长大的,知道哪里能够避险,哪里有山洞。他一定能够找到张虎,把他带回来。 可能也是林二牛的信誓旦旦和自信令村民们相信他可以做得到,也就没有再阻拦他。 趁着雨势渐渐小了些,林二牛就独自上山去了。这也是又过了一天一夜,果然他带着丝毫未伤的张虎回来了。 自此之后,张虎就成为了林二牛的尾巴,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张虎的身影。 可是,自从林二牛喜欢了王燕儿之后,张虎明显就很不高兴,还跟林二牛吵过好几次架,甚至有一次还动手扭打起来。 大家以为是两人闹着玩,也没有当真。但是后来也明显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对。 等到王燕儿死了,林二牛大哭了一场,就守在王燕儿的屋里不吃不喝。 张虎进去劝他节哀,但是林二牛完全不听,还和张虎又大吵了一架。 张虎特别生气,将王燕儿的灵堂砸了之后,将所有的祭酒洒在别院的各处,一把火点燃了……高禀文他们离开的时候,现场又清理出不少遗体。 “看起来真的死了不少,甚至有可能是六七十人,不少是孩子和妇人,应该是没来得及跑出来,因为火势起得特别快,也特别大。” 高禀文一脸的惋惜,“那些孩子和妇人没招谁没惹谁,不过是去悼念的人,居然会遇到如此惨祸。” “所以,张虎为什么放火?”我还是没明白。 “怎么和你解释呢?”高禀文挠了挠头,看着肖小六。肖小六也一脸的尴尬,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给我听。 “两个好兄弟,因为一个女人发生了争执,这也不是情杀啊?” “这就是情杀。” “那他们三个到底谁爱谁?” “张虎爱林二牛,林二牛爱王燕儿。” “噗!”我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情况?” “其实这事是有的,咱们大月国民风开放,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也是可以的,只是没有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现在看起来,张虎是感激自己的小伙伴当年的搭救之恩,继而爱上了林二牛,觉得这位朋友已经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了,已经是生死之交,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林二牛没往那方面想,只是觉得这人就是好朋友,他喜欢的是王燕儿。 结果,张虎不喜王燕儿,就与林二牛发生了争执。也许,后来林二牛也反应过来张虎对他产生了感情,但是他拒绝了。于是,张虎因爱生恨,放火烧了别院。” “等等,让我顺顺。”我听得有点乱,但其实很明白的就是张虎喜欢林二牛,嫉妒王燕儿。 然后看林二牛这么伤心,一生气就放火点了院子,结果造成了这么严重的伤亡事件。“所以说,这算是破案了?张虎人呢?” “现在还没找到,但是找到了疑似林二牛的尸体,因为已经烧成了焦炭,可能还需要辨认一下。南厂的仵作们已经赶过去帮忙,希望很快能查出是不是林二牛。” “林二牛死了?”这张虎因爱成恨,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吧。我有点难以消化这个结局。“那张虎会不会也杀了王燕儿?”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也讨论过这个问题,真的是有可能的。”肖小六说道,“嫉妒使人面目皆非,很可能也让张虎痛下杀手。” “证据?” “还没有,应该搜查张虎家,也许会有发现。”高禀文说道,“但我们是文书,没有权利调动南厂的侍卫,所以就先回来了。” “这事还谁知道?” “京畿府的人,他们也赶过去了,大家也算是相互配合,信息共享。”肖小六想了想,“可能也是涉及到王御史家的事情,郭大人又是御史的朋友,会更尽心尽力地处理这个事情。 目前,我们也就是查到了这么多,后面还是要看废墟整理的结果,和仵作的验尸报告,再进一步推论。” “那要真的是这样,王燕儿死得就太冤枉了。”我有点唏嘘。 “这大概就是命吧。”肖小六和我一起长叹了一声。“估计我们很快就能写结案报告了。” “就写这个雌雄迷离的杀人事件?这还真的不太好下笔。”这个是有难度的,怎么能说明白呢? 还涉及到这么多条人命,每一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庭,又牵扯到百余人的幸福。他一人的爱恨情仇,却让这么多人掩面哭泣,这的确是应当千刀万剐了。 “稍后要跟肖大人汇报一下,看看是不是要出一个通缉令,抓捕张虎。”肖小五说道。他通晓整个南厂的办事流程,我和高禀文都点了点头。 此时,陈不惜走了进来,对我说:“我安排好了,咱们走吧。” “哪里去?”高禀文问。 “我去看看柴文进。”我站起了身,“总要与嫌疑犯聊聊吧。” “我也去。”高禀文也立刻站了起来,他和柴文进的关系也很好了。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若是去,阵仗就大了。一个新科状元去大牢里看探花,传出去倒也是一段佳话,但对你们的声名也不是特别好吧。” 特别是刚刚听完林二牛和张虎的情感纠葛,我看高禀文说要去看柴文进时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和柴文进之间不过是同僚之情,我们两人是同年的举子,又是一起进南厂的,我和他又同时对《道德经》有同样的见解,彼此惺惺相惜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的。” 高禀文瞬间就反应过来,急急地跟我辩解,“我喜欢女的,我真的喜欢女的。” “哦,那你也不能去。”我憋住一脸的坏笑,快步跟着陈不惜走了,高禀文还在后面大喊,“我真的喜欢女的!” 陈不惜准备了马车,所以我们的速度很快,直接进了禁军在护城河边上设置的大牢门口。因为是打过招呼的,所以守卫的侍卫看到我们直接放行。 这大牢守卫森严,等我看到柴文进的时候也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路上有侍卫首领说,自从柴文进被关进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不是闭目养神,就是发呆,不知道是因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他们尝试着对他问话,但也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主要是他目前还是探花的身份,不能逼供,不能动刑。 所以,禁军首领说就先这么关着吧,要是皇上有旨意了,再按照办就好了。反正现在保证他活着就成。 我看到柴文进的时候,他卷缩着身体躺在土炕上,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过去了。 我连忙喊了他一声:“柴大哥,我来了!”他听到我的声音,身体抖动了一下,但是没有起身。我只好又喊了几声。 柴文进这才缓缓起身,隔着大牢的铁栏杆看到我,眼睛里透露出了一丝亮光。“小七大人,真的是你么?” “废话,你再不起来,我就要掀被窝了。”我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柴文进真是个呆子,进来这几天也没有洗漱,一脸的胡子拉碴的,眼窝也陷进去了,刚刚养好的病,滋补品吃得胖了一点点,这下子全都还回去了,又瘦弱了不少。“你是不是又没吃饭?” “吃不下。”他费力地从土炕上下来,走到我面前,抓住栏杆,身体有点晃。 “来来来,咱们坐下说。”我直接坐到了地上,盘起了腿,他也跟着坐了下来。 陈不惜想找个垫子给我,但这深牢大狱里也没这个配置。“算了,就这样吧。” “柴文进,我今天进来是想问你几个事情,你要老实回答。”我还是很严肃的。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吃饭?” “就这个问题?”柴文进有点愣神。 “嗯,回答我。” “吃不下……” “为什么?” “心里堵得慌。” “原因?” “王燕儿死了。” “所以?” “我和王燕儿也算是青梅竹马,彼此之间有过婚约,虽然我对她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心动之情,但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有那种妹妹,朋友,亲人的情愫。 婚姻这种事,只要彼此不讨厌,就在一起相互扶持过日子。 我之前的确是这样的想的,因此也是认定了命运这样安排。 可是,造化弄人,我家出事之后,我自觉不能拖累王燕儿,才提出了退婚。燕儿虽然伤心,但也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当时,我也认为自己命不久矣,何必呢。” “你退婚的时候,王燕儿没有反对?是跟她商量之后得出的结论,还是你自己单方面去提的?” “我自己提的,没事先通知她。也没有必要吧,他父亲还是挺强势的,当时的局面,如果我不提,她父亲也会提出来。” “事后呢?王燕儿没说什么?” “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因为退婚了,也不好去找她了。只是听说她在家里待着并不开心,经常和她父亲,沈诚叔叔闹矛盾,后来就搬了出来。 对了,和另外一个御史大人的儿子订婚,其实是王燕儿自己定下来的,当初我们几个都在一起玩,和那位关系也很好。” “是谁?” “秦钊秦大人,与王御史是同僚,只是所辖事物不同而已。他小儿子是我们一起玩大的,人品也很好,其实比王燕儿还小了三岁,我们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他能够同意与燕儿成婚,我也挺放心的。” 陈不惜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推进了栏杆里。“一边吃一边说,咱们不着急。和这边的狱长大人说好了,可以待得有一点。” “不要,这里阴冷,你身子骨弱,腿又受过伤,容易着凉。”柴文进急急地说,“我没想到你能来,我也没什么事情,你就回去吧。” “你都要问斩了,还没什么事情?你不是要当我一辈子的侍卫么?我可还没死呢,你就先死啊?”我也问他。 “你同意我当你一辈子的侍卫了?” “同意啊,一直都同意啊。你可以帮我挣钱护院抄文书,不要白不要啊。我又不傻,送上门来的大便宜,干嘛不占啊。” “那我吃饭吧。” “哈哈,柴文进啊,好好吃饭,等你回家。”我立刻给他手里塞了一个大馒头,眉开眼笑。 “大人,你相信我没杀人?”柴文进眼中有星光点点,手也有些颤抖。“他们都说我杀人了,你不相信?” 第32章 、信息太多,我有点乱了 柴文进大约在牢里待的这十天,有点傻掉了,也有可能没有人与他交谈,他心里也觉得很憋屈。 当然了,他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中了探花之后,刚觉得可以光宗耀祖了,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本来都以为自己要被砍头了,又有人跑来跟他聊案情了。 这人生的大起大落,也是一番心境的转换。相信经历过此事之后,他或许对人生都有另外一番感悟吧。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我们还需要解决眼前的问题。 “虽然你我认识时间并不长,但我总觉得就你这脑子读读书还是可以的,但要说杀人,你应该不成。” “为啥?” “这也很简单,最重要的是你没有动机,也没有这个体力。我看过现场的勘察报告,要是能把王燕儿那样杀死的,体力可不是一般的好,仇恨也相当深刻。你与她多少有些情分在,不可能下这么狠的手。” “那为什么他们都说是我杀的?” “因为现在也没有嫌疑人,只好先找一个当标靶。更何况,你与王燕儿之间有婚约,这种新晋探花情杀前未婚妻的戏码,不是更容易让人注意和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么。你已经成为大月国最红的探花了,应该高兴才是。” “还真的高兴不起来。”柴文进的表情逐渐平和下来,没有刚才的阴霾灰暗,“就算做不成夫妻,她也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还借了我五十两雪花银,这也是情分。我想,即便是我不爱她,多少她在我心中也占有了很重要的位置。” “你可知道她是否有喜欢的人?” “退婚之后就很少联络了,我又病了,也没有去打听。那日去借钱的时候,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要我好好调理身体,好好活着。” “那她可有什么仇家?” “这怎么可能有,一个姑娘家,每日里也就是家人和家仆这些人,怎么会有仇家?” “比如说,之前有什么要好的小姐妹,后来吵架了,决裂了……” “燕儿的朋友很少,生活圈子也不大。” “家仆里是不是有什么心术不正的?”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身边的人下手?” “没有没有,都是猜测。要破案,就要把所有人都猜测一遍,看看动机到底是什么?” “燕儿性格开朗,也并非难伺候的大小姐,据我所知,下人们都很喜欢她。” “现在是这样,高禀文去了西郊别院,那里已经烧成了灰烬废墟,没有人一个人生还虽然说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毕竟也是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 我简单地把西郊别院着大火和张虎林二牛的事情说了一下,柴文进一脸的难过。 “自从退婚之后,我就很少与燕儿往来,也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事情。所以,我也真的不知道后面这些张虎林二牛的事情。” “那你回忆一下,你那天借钱的时候,王燕儿有什么不妥么?” “一如既往。” “她家门口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我当时应该已经开始发热了,也是强撑着跟她说了几句话,无暇顾及其他。或许,车夫看到了什么?” “车夫也没看到什么异常。”我看着柴文进把饭都吃下去了,才又说话:“稍后,我会让人给你再诊诊脉,现在这么瘦可不成。你要记得,我可在外面一直想办法洗脱你的嫌疑。 所以你要好好吃饭,不久出来的时候,像你这样的红人,在大牢门口一定会有看热闹的人,咱们不能跌了面子。” “我哪里还想到这些?” “对呀,所以我想的呀。”我安慰他道,“我也是知道你不会了解太多东西,当时你的状况都已经觉得生无可恋了,谁知道老天居然安排了这样的际遇。那么,既然已然如此,我们就要把事情搞清楚,查出真凶。” “嗯。”柴文进郑重地答应了我,我才放心下来。 “虽然刚刚大家都开始怀疑了张虎是凶手,但我觉得作案动机并不充分。或者这样说,他的确可能就是凶手。 但是,没有人证物证,也没有办法确认这个事实。所以,我对这个事情是存疑的。 我反而是觉得很奇怪的地方在于为什么要把别院烧光,烧成灰烬,这难道不是杀人灭口,绝户么? 这样的仇恨也过于深刻了吧?所以,我来也是希望你能再想想王燕儿生前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或者说,并不是这两年得罪的人,而是之前。毕竟你们之间曾经有过关系,也知道更多家庭内部的事情,好好想想哈。 我明天再来看你,等我给你送来的好吃的哈,其他人的,特别是牢房里的饭别吃了,晦气。” 大牢里已经开始掌灯了,我可不想在这样阴冷的环境中待太长时间。 反正给柴文进的作业已经安排好了,他暂时也不会有太多消极的想法。 不过,回南厂的马车上,我还是嘱咐了陈不惜一句:“虽然说我这个可能是多心了,但是能不能派人暗中保护一下柴文进,毕竟真凶还没有找到,他也许会有危险。” “什么意思?”陈不惜没有特别明白。“禁军的大牢挺安全的,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吧,也没有人敢在这里下手,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第六感而已,不懂了吧,女人是有第六感的。”我笑嘻嘻地说。 “你一个小毛丫头,还女人……”陈不惜开始扶额了。 回到南厂时,肖不修居然在文书处看我们抄写的进度,高禀文在边上杵着,两人说着什么。 看到我进来,高禀文暗中松了一口气,让出了C位给我,低声说:“肖大人来了有一会了,一直看你抄写的东西,也没说好不好,就是一直看。” “我都抄过什么?你们有分类么?”我也低声问,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肖不修就开口了,“肖小七,小声嘀咕什么呢?过来。” “是是是。”我发现我最近开始像狗腿子一样了。当然了,肖不修阴晴不定的这种性格,也只能用这个方法来对付。 “去哪里了?”他这语气也判断不出来喜怒。 “去禁军大牢看柴文进,陈不惜带着去的。”我赶紧老实交代。 “嗯,有什么发现?” “发现他瘦了。” “还有呢?” “没有了。”这种对话,的确没什么营养,他都没抬头看我一眼,还在看我抄的文案。 “二十大板领了么?” “什么?”我忽然想起来,早上他还要打我二十大板的事情,“别别别,要不咱们先留着,等这事结束了再打,好不好,我一定去领。”能缓一天是一天,我肯不想现在去。 “嗯,先记在账上。”肖不修点点头,“去吃饭吧,我那屋里摆了饭菜,但我现在要进宫一趟,你就去吃了吧,别浪费。” “好的好的。”肖不修的小灶,我见识过的,比鸿宾楼的好吃好看。 “吃完继续过来抄写,把今天的工作补齐。” “没问题!”吃饱了,干什么都成。 “去吧,我再看一会儿。你们都去吃饭吧。”肖不修明显心思不在我们这里,大家就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我眼角余光看了一下,他居然在看曹显墓碑的那一段,我抄这段的时候,稍微润色了一下文笔,尽量还原了当时的风沙漫天和事后居民们的议论。 其实,对于曹显来说,早已无所谓了,人都死了,恐怕尸骨都没有了。 但是,若还有人议论他,就证明他曾经活着,也是有意义的。 那些人都怎么议论他,是好是坏,是闲言碎语,是感伤怀念,又有何用呢? 我在肖不修屋里吃饭的时候,肖小二影子跳了出来,和我一起吃饭。 严格的说,这都已经是夜宵了,折腾了一整天,我打算吃完就去睡觉了。 肖小五看了我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我有点奇怪,看了看影子,影子则正吃得很开心。 “影子哥,你不去保护肖大人么?”我戳了一块酱牛肉塞到嘴里。 “他现在要进宫去,不需要我。宫里的守备森严,我不能隐藏起来。所以,一般他要进宫,我要不就是直接跟在身边,要么就不去。” “话说,你们两睡觉的时候是一被窝么?” 噗!影子的酱牛肉一口全喷了出来,还呛到了。我默默地看着他,也没打算帮忙。 等他缓过这口气,瞪着眼睛跟我说:“等肖大人回来,我建议他再给你二十大板。” “为什么?你可不要吹枕头风啊!”我有点慌。 噗!他的茶也喷了出来。我坐得稍微远了一点,生怕他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再加三十大板。” “别这样,我这么弱小无助,别欺负我。”虽然这话说得我自己都不信。影子也特别真诚地看着我说道:“肖不修为什么要把你弄到南厂来?” “我怎么知道?大约觉得我貌美又聪明。”我也很真诚地看着他。 影子又看了看我,最终长叹一声,“这大约就是孽缘吧。” “哟,说说,我爱听。”我赶紧往前凑了凑。 “说什么?” “孽缘啊!为什么?” “他也是实在是没有人能用了,看你会写字,还算细致,才想办法把你弄过来的。要不是看在你还算有点本事,他怎么可能对你这么个黄毛丫头这么好,还让你住在东厢房,顶他那只猫的名字。” “但这事多膈应啊,你们都知道肖小七是一只猫,现在变成了我,你们不别扭么?” “别扭什么?他那只猫只跟他玩,看见我们都咬牙切齿的,连摸一下都不成。所以,现在变成你多好,不仅能够说话,破案,还可以一起吃饭,聊天,喝茶。对了,还能骗人家高禀文的钱,给南厂设置小金库,多好啊。” “也对,我比猫强那么一点点。但是,明显肖不修对我没有对那只猫好。” “你还想要多好啊?他对那只猫也不过是抱抱,摸摸。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根本没什么时间撸猫。 撸猫最多的那个人是我,我不跟着他的时候,就蹲在墙角跟猫说话。所以后来那猫跑了,恐怕也是根本不想跟他玩了,大约也不想听我说话了。” “你都跟猫说什么?” “不能说的,都告诉了猫。” “你……你别把我当成猫,什么都别告诉我。”我瘪了瘪嘴。 “没事,跟你说了等于跟猫说是一样的,你也没人说出去。另外好的是,你还能够跟我对话,猫只能喵喵喵。” 说到高兴的时候,影子还呼噜了一下我的头发,简直真的把我当成猫了。 我的确想反抗,但想想也不成,人家身高体重武功饭量都在我之上,我怎么都比不了。 “说吧说吧,我就当睡前故事了。”我继续吃饭。 “给你讲个今天刚发生的事情。宫里的,关于黄娘娘的,就是去你冷宫找茬的那位。”影子的表情似笑非笑,引起了我的极大好奇。“说说说,我要听!” “下午肖大人不是进宫了么,我在边上跟着。他们讲的是春旱的事情,就今天早上斥责王御史那个事情,肖大人找皇上去商量解决办法。 正说到难点上,找不到方法的时候,那个黄娘娘忽然闯了进来,叽叽哇哇地说自己新做的宫装被耗子啃了,要皇上赶紧让太监们在宫里灭耗子。 皇上本来就挺心烦的,听到黄娘娘咋咋呼呼地一通说,头都大了,立刻就不太高兴了。 可能也是敷衍她,就让肖大人一会安排人去黄娘娘宫里先看看什么情况。 黄娘娘不依不饶地说要现在就去,还说怀疑这耗子是从冷宫里跑出来的,因为她曾经在冷宫里看到过耗子。” “什么?大月国的冷宫里就我住着,这不是明摆着栽赃么?”我不高兴了。 “别急,继续听,猫猫乖。”影子倒是挺高兴我有这个反应的,又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皇上问:你什么时候去的冷宫?去做什么?黄娘娘说有一日在宫里遛弯,觉得头晕眼花,正好看到附近有院落就进去了,进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冷宫,然后就去坐了一会儿,看到了耗子。” “瞎说!我那里什么都没有!干净着呢!”我生气了。 “皇上就问肖大人:冷宫居然有耗子?肖大人说:并没有。黄娘娘就不乐意了,说道:肖大人那么忙,怎么知道冷宫有没有耗子呢? 肖大人说:冷宫内外都未种植花花草草,每日吃食也都是由御膳房提供。 重点是,冷宫里的那位最讨厌不整洁,每日都要令宫女太监打扫庭院,非常干净整齐。并且日前已经封闭了冷宫,连个苍蝇都不能出入,更不可能有耗子了。” “对呀,肖大人把冷宫给封了。” “皇上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但黄娘娘不乐意啊,执意说应该惩罚冷宫的人,是她们养了耗子。 肖大人说:臣在四周下过毒药,寸草不生之地,必然不会有耗子。娘娘可以在自己宫里查查,有可能耗子来自别处。” “这不就是诚心找茬么?”我开始呲牙咧嘴。 “黄娘娘生气了,觉得肖大人在针对他,向皇上撒娇说一定要去冷宫大扫除。结果,皇上生气了,一甩袖子,把黄娘娘推开,说她完全是无理取闹,国家争锋多事之秋,她还这么不懂事,「给朕添堵」。” “嗯嗯,没错,给皇上添堵。” “黄娘娘倒在地上哇地就哭了,说皇上欺负她了。允许我点评一句,这黄娘娘实在是没有眼力劲儿,皇上正在议事的时候,她跑出说这些事情,的确是添堵。” “没错没错。” “皇上一看黄娘娘哭了就更生气了,下令让人把黄娘娘拖回宫去,禁闭半年,连同一众奴婢都不得出门。 还让肖大人派人去把黄娘娘的宫里做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把耗子都找出来弄死,再四周撒上毒药……” “不错不错不错。”我觉得开心多了。 “刚有宫里人说黄娘娘在屋里又哭又闹呢,肖大人拿了皇上的旨意和封条,现在是去把黄娘娘的院落都封起来,让她在里面静心思过了。” “嚯,这个可与封我那冷宫有一拼了。”我喝下了一碗热汤,觉得浑身都舒适起来。 不过转念想想,是这黄娘娘有点无理取闹呢,还是有人下了套,让她钻呢?我有点乱了。 第33章 、适当的蠢,适当的犯傻 黄娘娘这是对我没有太大困扰,但晚上我居然做起了噩梦:在一间大屋子里有好多人在说话,吵吵闹闹得不行了。我睁着眼睛看着他们,但自己似乎是不能动的。 那些人的面孔也看不清楚,很努力都看不清楚。后来,有个男人说到激动的时候,还举起了赤裸的手臂,我隐隐看到他的胳膊上有一块黑色暗纹……忽然跳出来一只耗子扑到了我的身上,我一下子喊出了声! “做噩梦了?”肖不修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还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房梁,四肢无力。 他快步走到我的床头坐下,轻轻抱起了我,拍了拍我的后背,那一套动作特别像撸猫的全套,我有点清醒过来。 “左右不过是个噩梦而已,今天肯定是吃的太多了,所以才觉得身子发沉,睡得不安稳。明天不许吃那么多了,喝点粥就成了。” 黑暗里的肖不修忽然有那么一丢丢的温柔,令人无所适从。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轮廓,一时间有些恍惚。影子和肖小五一同进来,点亮了房间的四处烛火,我才觉得自己好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你真的没有和肖大人一被窝啊?”我问影子,影子来了一个踉跄,迅速闪身不见了。 “为什么影子要和我一被窝?”肖不修挑了挑眉。 “他是你的影子,自然是你去哪里,他去哪里。你要是睡了,他不是应该睡在你身边么?” 这话还没说完,我就觉得肖不修捏住了我后背的脊骨,开始用力。“别别别,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不过,他捏完之后,我居然能够动了,身上也轻了不少,冷汗也下去了。 此时,我才有力气起身,脱离他的「魔爪」。他很潇洒地收了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刚才可能是跑得有点匆忙,白色的居家服有点松散,领口略大了一点。他不露痕迹地整理好,看着我,那眼神有点杀气。 肖小五看我已经能够动,就默默地关门退了出去。我坐在床上回身看着肖不修,此时的他比刚才黑暗之中的温柔,多了几分慵懒之气。“我就是好奇,大人别见怪。” “影子是我的暗卫,一般不示于人。但他也与其他侍卫无二,有自己的起居空间和生活,需要时会跟着我。他和肖小五都住在西厢房的两间不同的房间,你应该看到了。” “是是是,我没敢进去看。” “无妨,南厂各处你都可以看。只要有助于查案,都可以做。”肖不修淡淡地说,“当然,前提是你要帮本都督破案,并且必须破案。” “是是是。”我怎么敢不听话呢。 “刚才做了什么噩梦?”肖不修忽然问道。 “有个大耗子扑到我身上了,把我吓死了。”忽然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画面,我吓得拍了拍胸口,“我还动不了,就喊出来了。都怪影子刚才睡觉前跟我讲黄娘娘那个耗子的事情,我可能就记住了。” “都是小事,不用担心。这事情是我做的,算准了她要再去冷宫闹事,就扔一只耗子进去给她一个借口。 持宠而娇这种戏码在宫里太普遍了,她正好赶上皇上心烦,我稍微拱拱火,就足以关她禁闭半年了。” “为什么?” “去冷宫找你示威,应该得到教训。” “她这是蠢,自己是得宠的妃子,干嘛自讨没趣到冷宫里去呢。再说了,封我的冷宫时,不是也说了我的一条罪名是怠慢了黄娘娘,才打断我的腿,关了禁闭。她还要去折腾,真是很蠢。”我深深不齿这种人。 “嗯,很蠢。”肖不修难得赞同了我的说法,“皇上也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情需要蠢的人。” 我猜他可能想起了别的事情,所以一语双关。我是懒得打听和知道那么多事情,要知道在这种权利争斗中,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或者说,想去打探得更多,危险性就越大。看看黄娘娘的下场就知道了。 她以为自己得宠,就可以肆无忌惮。刚听到皇上对冷宫的我多问了几句,就以为我会从冷宫出来了,想先下手为强,打压我一下。 殊不知,这才是最无脑的行为。她根本都没弄清楚我到底是嫔妃还是人质,我是一无是处的官家小姐,还是能够破案的特别存在。所以啊,有时候呢,人要适当的聪明,适当的犯傻,适当的转移话题。 “咦,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睡之前,您还没有回来吧。”看看窗外的天色,不知道是几更天了。 “嗯,刚回。听到你在喊,所以过来看看。”肖不修的脸上露出疲倦的神情。 他站起了身,向门外走,“睡吧,三更天,还可以再睡一会。明早我们去一下西郊别院,死了这么多人,必须去现场看看了。” 他离开的背影都透着疲惫,我有点心疼。但是,我还是很困的,看到他一出门,我立刻钻进被窝里睡了。 隐约间看到他大手一挥,屋里的所有蜡烛都灭掉了。入睡之间,我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他刚才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肖小七那只猫了,所以才说了那么多的话。 天光大亮的时候,我才醒过来。赶紧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去肖不修屋里报道,他刚吃完早饭,肖小五正在收拾。看到我进来,就站起了身说道:“走吧,他们找到林二牛了!” “林二牛没死?”我略略有点兴奋。 “现在还没死,应该也快了。所以,我们赶紧走。”他的大长腿一迈就出了房门,我只好小跑着跟上。 肖小五追着我塞给我两个小饼子,让我赶紧吃了。我一边跑一边感谢他,小饼子的味道还不错。 我上了马车,却发现肖不修没有上来,正想去问一句,肖小三在外面跟我说:“坐稳了,我们要快点。” 然后我就感觉马车开始狂奔,一开始在城里的道路上还比较平坦,出了城之后官道的状况就要差一些,我就开始感觉各种颠簸,在车厢里要是不抓这窗辕,怕真的都要飞出去了。 这也太快了!哪里坐过这样的马车啊?不都应该是四平八稳的么? 幸好早晨只吃了两块小饼子,否则吃多少吐多少,我已经连昨天的饭都吐干净了。 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掀开车窗帘布,哇哇地吐了个痛快。 心里很是清楚,这就是没让我吃早饭的原因,肖不修早就算计好了,要让我坐马车,把我的五脏六腑都颠散架了。 不知道到了哪一站,反正是马车停了下来。肖小三在外面喊我:“小七,下车喘口气,大人说大家停下来休息片刻。” 其实,我是真想下来的,但我的身体完全不听我的指挥了。 我就平躺在车厢里,晕的特别厉害,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肖小三又喊了我几声,发现我没理他,就直接掀了车帘,看我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喊:“怎么了?晕车?” 这么个狂奔,不晕车都不是我了。完全不想搭理他,只想趁着现在静止一会儿。 肖小三倒是慌手慌脚地把我从车上直接搬了下来,还大声喊:“大人!大人!肖小七晕过去了!” 我真想给他一个大白眼,但是真的没力气了。 肖不修过来看了看我,从我的太阳穴到后脖颈,以及脊椎骨的位置一通按压,我才觉得喘得上气了,然后又干呕了几次,才算还魂。“肖大人,饶了我吧,我自己走过去成不成?这马车我可不坐了。” 难得看到肖不修笑了一下,简直是惊为天人的笑颜。我看肖小三都抖了一下,估计这笑容一定是挺罕见的。“这里距离西郊别院还有一百多里,你确定天黑之前能走到?” “不能啊。”我上次离尼姑庵出走,一百多里走了十多天,虽然也是吃吃玩玩地走,但也挺累的。 “据说林二牛危在旦夕,我们要拿到他的关键性口供,必须要快。你又不能骑马,只能在马车里受一些颠簸了。但是,为了那六十多人的性命,是不是可以坚持一下呢?” “我也想啊,但是,要再这样下去,怕我也就成为那六十多人中的一员了。”我这真的不是矫情,而是实事求是。 肖小三给我拿了点水喝,我一口下去,又直接吐了一地。“要不,让我骑马吧,我会一点的。” “你会骑马?”肖不修略略惊讶了一下。看到他的表情我才反应过来,李小蛮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娇娘,一般都是坐轿子和坐马车,李山也不会让她骑马招摇过市的。所以,怎么能会骑马呢? “就是一点点,怎么也在马背上待过吧。”我赶紧给自己圆谎。 虽然,我骑马技术还是不错的,肯定不会掉下来。毕竟之前尼姑庵有两匹白马,被静心师父安排来驮货物,被我骑出来玩耍,但这事情绝对不能告诉肖不修。“就试试嘛,反正我绝对不要坐马车了!” “好。”肖不修果决之人,立刻让肖小三去找了一匹相对温顺的黑马。 果然是相对温顺,特别是比起肖不修那匹烈性战马来说,这匹黑马看到我的时候,也就是吼了两嗓子,喷了三口气,抬了两次前腿,踢了两次后腿。 吓得我躲在了肖不修身后,压根儿都不敢出来。“你要骑马,只有这匹还温顺一些,南厂几乎都是战马,上过沙场的,自有一股子血腥味儿。” “那我骑不合适吧。”我有点发抖,“我还是回马车里坐着吧。” 在肖不修面前几乎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直接把我扔到了马背上,把我的脚塞进了马磴子里,然后冷声说道:“抓住缰绳,坐稳马鞍,不能脚离开镫子。俯下身子,与马背贴近,跟它一起呼吸,一起奔跑。”然后,我的马就这么跑出去了。 说真的,我尼姑庵的大白马也跑得挺快的,但我们基本上就是郊外跑上十来步,开心一下就好了。 这大黑马嗖一下跑了出去,我都感受不到它的呼吸,我连我的呼吸都感受不到了。只能紧紧贴着马背,努力先让自己不掉下去,不歪斜,不动。 幸好我还是可以的,一是身体轻,二是抓得牢。这一路虽然耳畔全是风声,完全没敢睁眼。 但也算是没有那种强烈的颠簸感,学会和大黑马处在同一频率,至少慢慢掌握了节奏,没有那种难受感了。 又跑了半个时辰,我开始尝试着放松一点身体,慢慢拱起腰背,然后又慢慢放开手,只是抓住马的缰绳,一点点坐了起来。 赫然发现,肖不修骑着马与我的坐骑并行,他看着我的一系列动作,有那么一点点惊讶。 因为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也没有吼我,只是稍稍减低了速度,让我适应一下坐起来的感觉,才又策马前行。 我的坐骑居然特别听他的话,一看他加速了,它也跟着加速,我也只好又躬下身体,减低大风的吹袭感。 我觉得我还是不错的,至少一路坚持到了别院的废墟处。 就是下不来了,两条腿完全不能动了,僵硬得厉害,整个人也处于发抖的状态。 肖小三笑着把我从马背上掰了下来,直接拖到路边倚靠在大树上喘气。肖不修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带着人去了废墟查看情况。 我之前没有来过这里,也只是在文书处看到过案件勘察时画出的大致示意图。 但现在这个景象的确也是震撼了我,一片焦土,残垣断壁。 曾经文书上写这里的雕梁画柱,也曾经被誉为大月国最美的宅子之一,春天的樱花绽放,粉白成片,煞是好看。如今连樱花树都被烧得焦黑,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真是可惜,之前还是很漂亮的。”陈一陈二居然也在现场,说是昨天夜里过来的,在帮忙清点现场,看看是否还能找到有生命迹象的人。 他两看到我半死不活地倒在路边,倒是吓了一跳。肖小三大致说了一下情况,两人完全没有笑话我,直接给我点了个赞。 第34章 、没事,我就是和尸体聊聊天 “现在清理出六十七具尸体,能分辨出来的不多,但周围不少村民都已经来认亲了,他们会陆续辨别出一些。 京畿府尹郭大人这边派来的人和咱们的人都在帮忙,但也需要一些时日。 林二牛倒是没有被烧伤,只是被黑烟憋晕过去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早上醒过一次,一直喊头疼,就又昏过去了。” “怎么会死这么多人?”我有点奇怪,看到着大火,应该往外跑啊。 “他们都是来守灵的,入夜之后就睡在大厅里。乡下人也没那么讲究,铺一个席子就躺下来了。 这些人都是与王燕儿平素关系不错的,来吊唁一番,表表心意。 据说这王燕儿也属于乐善好施的那一类大小姐,平时也没少给他们吃食和衣物。 所以,知道王燕儿的丧事虽然不能在别院里办,但搞一个牌位在别院祭奠一下,也算是表了心意。” “大厅的门平时不会关吧?怎么跑不出来?” “我们查看了一圈,怀疑大厅的门被从外面锁上了,还被泼洒了大量的祭酒,所以火势一起,根本就没有办法打开门。 大火着的很快,有目击者看到瞬间就在空中腾起了一个大火球,还有爆炸声,然后就听到房屋倒塌的声音。” “爆炸?” “应该是祭酒坛子爆炸了,着大火时,温度很高,把院子里的祭酒都引燃了。大厅里的人多数是妇孺,又已经是深夜时分,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直接先被倒塌的房屋碎石压住,继而被大火烧死。” “林二牛在哪里发现的?” “在王燕儿的房间,应该说是被熏得昏过去了。那个房间也被烧毁了,林二牛就卡在水桶和墙壁之间,两只手都被烧伤了,可能当时发现着火了,想冲出去,但是找不到门口,就只能先躲起来。 王燕儿屋里有个水桶,应该也是平时洗漱用的。他就先泡进水桶里,让全身湿透之后,推倒了水桶,让水流暂缓了大火蔓延过来的趋势。但是当时的烟太大了,他直接就憋晕过去了。” “现在他在哪里?” “不远,在我们临时搭的棚子里,有医士正在照顾他。”陈一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你若可以行走,我们可以过去看看。不知道现在他醒了没有,或许还需要一会儿。” 一边说话一边活动自己的腿,我感觉经络都差不多恢复了。 就让陈二和肖小三把我拉了起来,尝试着走了几步,完全没问题了。 我们几个走进临时搭的棚子里,看到有些侍卫满脸黑灰地坐在地上休息,太阳逐渐变得很燥热,大家都在补充水分。 棚子外面用白布盖了不少尸体,有人在整理,有村民家属在痛哭流涕,听着都觉得伤心不已。 林二牛一脸黑灰地躺着在那里,身下垫了一些干稻草。有两位医士正在诊脉,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见我们几个过来,侍卫们一边行礼,一边忙着手头的事情。 两位医士也要冲我们行礼,但陈二直接给按住了,让他们直接说林二牛目前的情况。 “脉象平稳,但人醒不了。通常来说,在这样的大火中幸存下来的人,非傻即呆,可能智力都会有损。还有可能忘记所有的事情,或是仅仅忘记这段大火的事情。” “那要这么说,即便是林二牛醒过来,也未必能够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许,还有别的幸存者?” “还有几个孩子,据说是当晚睡不着,在院子里玩捉迷藏,所以幸免于难。不过,最大的那个九岁,被吓得不轻,能说出的东西也很有限。基本上说的都是张虎将祭酒洒在了别院的各处,然后点燃了大火。” “张虎依然没有找到?” “目前还没有。”陈二找了个矮凳子,让我坐下。又弄了一点清水给我擦擦脸,“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张虎,但张虎的杀人动机仅仅是为了林二牛和王燕儿,似乎还是有些牵强了。 毕竟,现在死的这么多人,都是他的邻居,同村,玩伴和熟人,想要如此狠毒下手,说不过去。” “嗯,除非是深仇大恨,或是心理扭曲,否则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再找找村民问问,张虎平时最喜欢去哪里?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如果说火灾有了天时地利人为的因素,那么张虎的行为就应该被解释为复仇,才能做出来。 可是,对于一个自小就在这里成长起来的,目前依然还可以被称为孩子的年轻人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大仇恨。 另外,即便是激情杀人也没有道理,除非他想杀的就是林二狗一个人,没想到会引发了如此大火之类的结局。 各种说不通,但又似乎是正解。 肖不修来到棚子修整的时候,我赶紧站了起来,把唯一看得过去的凳子让他坐。 他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喝了两口肖小五递过来的热茶。 在这一片废墟之中,肖小五居然还能随身变出热茶,我表示极为赞叹和惊讶。 肖小五绝对是南厂最棒的太监首领,不仅有武功,还是管家能手,还能够八面玲珑的处理各种事物。 人长得也精神,肤白貌美,虽然有股子阴柔之狠,但完全不影响他的整体气质。 要是用个粗鄙的形容,就是肖小五是肖不修最得力的妾室,全方位的负责了他的吃喝拉撒睡。那么,重点来了,他也负责影子的一切么? 肖不修看了看还在昏迷的林二牛,听着陈一的汇报,眉头略略蹙了起来,居然还有点好看。我又呆呆地看着他,想着这人为什么会做了太监呢? 直到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找到张虎了!” 我才恍若惊梦一般,看向棚子外面的人,但发现他们抬过来的不过是具尸体而已,并不是活生生的张虎。 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尸体,但看到张虎的时候,我还是感到了惋惜。 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身量不高,面容削瘦,紧紧闭着双眼,面部表情并不好。 侍卫们说,是在距离此处二十里的河滩上发现他的,应该是在河中溺死,然后又被冲到了下游。因为着急复命,就赶紧先把尸体抬了过来,让仵作立刻验尸。 我先过去看了看,侍卫们都散在周围。仵作还在处理那些焦黑的尸体,没有过来增援。 我想了想,就掏出黑布将自己的口鼻掩住,还有一块黑布是肖不修给我的,我用它来罩住右手,开始翻检张虎的尸体。 静心师父教过我,无论什么东西都不要用自己的手去拿捏,更何况是尸体。 当初打死个蟑螂,她都要我用纸包起来烧掉。“纸很贵的,不能用啊。”我有些不理解地问她,她却说:“是你的命重要,还是纸重要呢?” “命也许不值钱,但这摞纸的确价值纹银二十两。”我有些狡辩了。 “命也就用一次,这些纸没有了可以再买。并且,那些贵妇也会送,何必在意呢?”静心师父说得好有道理,所以,我就记住了。 张虎的周身上下没有明显的外伤,衣服上也没有大块血迹,鞋子已经不见了,光着脚。 侍卫们初步判断他是溺亡,又因为在水里泡过,又在河滩上暴晒,裸露出的皮肤状态已经呈现出黑色的尸斑。 即便是身体上有血迹,恐怕也都因为河水的冲刷差不多都没有了。 “所以是畏罪自杀?自知罪孽深重?”我自言自语,想着他的死亡原因。 我蹲在尸体的边上,细细地看着,就像静心师父当年让我观察一只死兔子一样,不动手,但要凭眼睛看,看出到底是怎么死的。 当时,我还跟她抱怨这太难了吧,万一它是心脏病突发死了,我怎么能用肉眼看出来。 她却说:“但凡是死了,都会有原因。就算是心脏病死亡,你可以看他的眼睛是否突出,嘴角是否扭曲,虎口处应该还有红色斑纹。这就是心脏病死亡的迹象。” 所以,有时候我都想,跟她在一起不是写字就是研究各种不靠谱的事情,简直是累得要死。 现在出来了,真的还挺开心的。就是,有时候会想起她,以及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似乎都已经融入到骨血里,成为完全不能消散的回忆。 太阳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热。尸体开始蒸发出水分,也有臭味出现。 我挥挥手,让侍卫们再往后站站,别围在这里。然后我开始絮叨:“张虎,要不咱们聊聊吧,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这话一出,明显感觉到周边的侍卫们都浑身一抖,要不是有大太阳照着,估计都会跑了吧。 因为,我又开始和尸体鬼魂说话了。这也是静心师父要求的,她说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植物,都是生灵,你要是真心对待它,它也会如此对待你。 后来我想想,那我就跟它们聊天吧,彼此沟通一下。当时静心师父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但我挺坦然的。再说了,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个啥? “你看啊,大家现在都怀疑是你放的火,结果烧死了那么多村民,这里也有你的朋友吧。你的朋友不可能只有林二牛一人吧? 那你说说你,你要是真的想杀了林二牛,直接杀他就好了,干嘛要烧死其他人呢?要是意外吧,也太意外了,我不太明白。” 我盘腿坐在了地上,靠得尸体更近了一些。当然,我也明显感觉到侍卫们又往远处站了站。只有陈二还算淡定,坚定地站在了我的身后,一会应该给他加餐。 “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继续问,也观察着尸身的变化。 它开始流汤了,应该说刚才就一直有水溱印在土地上,现在稍微多了一点。 “我就多问一句,他们说你喜欢林二牛,因为他救过你的性命,你对他已经超出了大兄弟情,是真的么?那你怎么舍得杀了他呢?” 尸体当然是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只是会有味道散出来。随着阳光的炙烤,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隔着黑布都能够闻到那种似有似无的味道,我想确认一下,就摘了黑布,轻轻呼吸了一下。果然是一股淡香,不应该林二牛身上的,而是从我身后飘过来的。 一回头,看着肖不修皱着眉头看着我。 “肖大人,休息一下吧,我跟张虎说完话就过去。”我挺客气的。 但我看到肖不修挑了挑眉,肖小五倒吸一口气,肖小三有点发愣。“没事没事,就再聊几句,马上结束。”我挥了挥手,有点不耐烦。 他们没再说话,但也没走远,比侍卫们站得近了一点,距离我还是远了一点。 我也没管那么多,继续和张虎的尸体闲聊。“你看哈,这次你牛气了,把我们这么多人都弄来了,又收拾,又查案,还要到处访问找线索。所以,你干脆自己说说呗,到底是怎么了?” 张虎的尸身当然不会动,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要不是因为脸色已经逐渐发黑,我都有一度觉得自己在跟一个睡熟的人说话。 大约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把我都晒得满脸通红了。我站起身,开始脱张虎的衣服。陈二一个箭步就窜了上来,说道:“危险……” “没什么,就看看。”我已经摘掉了脸上和手上的黑布,解开张虎身上的粗布衣衫。 衣衫都已经干透了,质量不好的粗布,有很多线头和污渍,看来这孩子生前也不是什么爱干净的人。 家里不富裕,又不爱整洁,啧啧啧,虽然长得还可以,但也就是胜在年轻而已。 胸口还没有变黑,只是有些发乌。左下乳处有一个黑点,不仔细看以为是颗黑痣。 我用手在周围摸了摸,然后就听到周围和身后都有吸气的声音。这群太监和男人真的想太多了,我不过是摸的是尸体而已。 略略一使劲,便挤压出一根银针。嘿嘿,这孩子果然是被人魔障的。 陈二立刻拿了一块白布,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抽出来。“应该没有毒,没有黑。” “嗯,就是令人迷失心智的作用。”我看着他处理好,又转到了张虎的头部位置,蹲了下来,对他说:“你看,被我发现了吧。告诉你,不能骗我的,我什么都知道。那现在,我要知道的是你怎么会落水溺亡的。要不要自己告诉我,还是要我动手?” 说话的口气很平常,至少我觉得和我平时与大家说话的音调是一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显感觉又有几个人后退了半步。 张虎的后脑枕在黄土地上,头发中流出的水渗透了下面的泥土,形成了灰黑色的渍迹。 我将他的头轻轻抱了起来,将上半身揽在我的怀里,轻声说:“张虎弟弟,如果真的有冤屈,就告诉姐姐,姐姐帮你。” 张虎的头离开地的时候,在泥土的渍迹中有一点点褐色的痕迹。 我在他后脑对应的位置摸了摸,再将手抽离出来,看到我的手上也有这一小小的褐色液体,是残留的血迹。“知道了,我会帮你找出真凶的。不是你做的,姐姐知道了。” 第35章 、他们都是被害死的 “发现了什么?”陈一帮我把张虎的尸身放平,先简略地盖上了白布。 “张虎是被杀的。一会儿可以找仵作把他后脑的头发剃掉一点看看确认一下。”我在张虎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迹,站起了身子。 “这事情有意思了,大家都说张虎是放火杀人的凶手,但为什么张虎是被杀的?原以为他是畏罪自杀,现在看起来凶手另有其人。” 肖不修看着我,又皱起了眉头。“为何确认张虎是被杀的?” “张虎左乳下方这根银针是第一个证明,他被人用银针迷惑了心智,这一处的穴位叫天溪穴,对于女人来说,这一处穴位是增加⚹⚹的,常常按摩有好处。 但对于男人来说,这里反而是令脾脏火气增加,如果堵塞,会立刻有种急火攻心的感觉,迷失自我的意识。即便是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也未必知道。” “果真?”肖不修还是有点不相信我,看向已经过来帮忙的仵作。 这仵作是京畿府资深的老人,他有点惊讶地看着我说,“大人说得没错,的确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已经很少人知道这个穴位的男女不同了,知道这种运针的人,应该也是个中高手才对。” “那么,此人控制住张虎,最终让他放火杀人。可是,他又被人杀了?”陈二也围了过来。 “如何确定张虎是被人杀了,而不是自己溺水,或是畏罪自杀?”肖不修继续问。 “烦请仵作帮张虎剃头,只一小块就好。”我让陈一陈二帮忙把张虎的尸体翻了过来,摸了摸大致的位置,“就这里……” 仵作的工具很齐全,立刻拿出剃刀,几下就刮了个干净,后脑位置有一处伤口,不大不小。 “如果是溺亡,跳进河里首先不会是后脑着地。其次,如果是后脑遇到石头,磕出来的面积要很大,并且是淤青大过伤口。 现在看这伤口,虽然已经被浸泡过,但也能够看出已经有破损流血的地方。 按照这个尺寸来说,应该是一根铁棍或是一个长条的棍状物体击打所致,有受力点,有出血点。 另外,摸起来已经有碎裂的感觉,证明这力气不小。再猜测一下,可能就是这击打之下,张虎才掉进了河里,最终溺亡。” 我一边解释,一边让仵作帮忙整理伤口。仵作也不断点头,“大人说的有道理,看起来是有这种可能。张虎的溺亡,或许也不是溺亡,目前看起来,腹部没有太多积水,证明他入水之前可能就已经昏迷或死亡了。” 有了这个推论,大家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的确,一个时辰前,大家还认为张虎是放火之人,烧死了六十多人的大罪。 结果,现在他也可能是受害者,更被残忍杀害。那么,下手之人是谁?难道是林二牛? 目前,唯一的幸存者就是林二牛。 越来越热的天气,大家都开始流汗。肖不修一言不发地回到棚子里,我也跟着走了过去。看着依然昏迷的林二牛,没有什么思路。 认尸的现场哭声震天,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那种悲伤。我远远看过去,一排排尸体很是触目惊心。 陈二过来说:“几个村子的人都过来了,因为还没有破案,大家只能先认尸,但不能拉走。” “还能认得出来么?” “有些可以,靠近门口处的损毁得最严重。不过,亲近的人应该还是可以认出来的。”陈二也有点惋惜,毕竟很多是孩子。 可为什么要把孩子们都烧死?还有很多妇人?现在能够确认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么,动机到底是什么? “林二牛的哥哥在那边,要不要叫过来问问?”陈二问。 “他家还死了谁?” “林三牛,最小的弟弟。” 这名字起的,果然是三兄弟。我心底悄悄叹了口气,“嗯,问问吧。” 回头看了一眼肖不修,端着茶杯的他若有所思,估计也在想到底为什么要放火的事情。 林大牛今年二十五岁,身材壮硕,粗布衣衫,一脸的泪痕。 一看到我和肖不修就立刻跪了下来,嚎啕大哭:“大人啊,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他这一嗓子,把来认尸的人都招了过来,跪在棚子外面嚎啕大哭,乌压压几百人,这场面也挺难受的,南厂的侍卫们幸亏是训练有素,加紧了戒备,透露出一股子威严和强势,让他们不敢靠近。但被叫到我眼前的林大牛还是嗷嗷地哭,有点控制不住了。 我也能理解这种情绪,群体之间的情绪又容易被感染,大家哭出来也是一种释放。 不过,我回头看肖不修的时候,发现他面无表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开始吃肖小五准备的糕点,简直是冷血动物。我好歹还眼角带泪呢,他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真冷漠。 陈一陈二看着我,我看着肖小五。肖小五大约得了肖不修的什么授意,站在外面冲着百十来人喊道:“南厂都督肖大人在此正在调查案件,各位村民节哀,耐心等待我们的调查结果。肖大人说定会为大家主持公道,查出真凶!” 有了这几句话,村民们的反应好了一点,毕竟也算是官方点头要查案了。南厂侍卫又开始把人赶回去认尸,虽然哭哭啼啼,但好了一些。 林大牛还跪在地上哭,我蹲了下来问他:“林三牛多大?” “六岁,刚刚六岁啊。”林大牛这个哭腔也是让人忍不住难过,“大小姐是好人,平时对我们也不错,我两个弟弟经常在别院里玩,帮忙干活。谁知道怎么会这样呢?” “林二牛和张虎的关系如何?”我转移了话题; “关系特别好,比我这个亲兄弟还好。虎子特别喜欢跟着二牛,两人也是形影不离。所以,有人说他是凶手,我不相信。” “嗯,他不是凶手。相反的是,他也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林大牛的眼睛都瞪圆了。 “详细的事情,我们再调查。我再问你,如果是你来推断凶手,会是谁?” “不知道。我们真的没有招惹过任何人,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林大牛开始在脑子过所有的可能的嫌疑人。 “张虎有什么仇人么?”我把思路又扩大了一些。 “虎子老实巴交的,就喜欢跟着二牛,也没有出过村子,每天就在别院里跟着二牛和大小姐进进出出。” “据说张虎和林二牛之前吵过架,所以张虎才一怒之下放了火。” “对,孩子们说的。二牛想帮大小姐完成那个药圃的整理,虎子说人都没了,你还干什么啊? 两人应该是吵起来了,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 说是后来虎子就去药圃先毁了那些药材,然后就开始把祭酒都砸碎了,倒在院子里的各处。” “林二牛这个时候在哪里?” “和他吵完架,就去大小姐的屋里了,没出来过,所以应该也不知道虎子后来放火的事情。否则依照二弟的性子,怎么可能让虎子这么做呢?虎子也是最听二弟的。我真的想不通,虎子怎么会放火呢?” “这么大动静,林二牛居然没听到么?” “别院其实也挺大的,前院发生的事情,后院未必知道。” “可是,不是说张虎把祭酒洒得到处都是么?林二牛居然不知道?”我似乎发现了什么,“陈二,有没有别院的地图,我想看看。” 陈二立刻去找了来,我们展开图,很简单的标注,但的确前后院有距离。所以,能够把别院烧得毁灭级别,真心不是什么祭酒就能办到的。 在林大牛嘴里暂时也问不出什么,我就让他先去照顾林二牛。 我蹲在阴凉的地方继续看别院的地图标志,企图能看出点什么。肖小五过来问我:“肖大人说一会就回城了,你跟着回去么?” “不用了吧,这里还没弄明白。”我继续蹲着看图。 “附近安排了农户家里可以住下来,让肖小三跟着你。”肖小五塞给我一包糕点,“你先吃这个吧,我就不带回去了。” “成!”有吃的,很好很好。我把糕点抱在怀里,仰头看着肖小五,“肖大人能同意我不回去么?” “他说只要是能破案,你随意。如果不能破案,就等着回去加倍领板子。”肖小五也挺严肃的。 “那我这就回去领板子吧。” “那也成,走吧。”肖小五一点都没有幽默精神,完全是一板一眼,跟他主子一个模样。 “没有啦,我再想想。”我挥挥手,“明天我就回去,或者有什么新发现,我再看看。疑点太多了,我要想一想。”我用余光看到肖不修都已经站起了身,看来这是要走了。 “马车和马都留给你了,有事情和肖小三说。”肖小五也看到了,叮嘱了我几句,就跟着肖不修走了。 望着他们一骑绝尘的样子,我忽然想,这肖不修也挺累的,一天赶一个来回,还要去宫里汇报,回南厂整理文件,辛苦的差事啊。 棚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终于轮到我坐了,我赶紧霸占住,并且招呼陈一陈二和肖小三都来和我分享这一包糕点。 他们一开始还有点犹豫,我就说:“你们就当是帮我吃的,我吃不下啊。” 一群人立刻狼吞虎咽,瞬间连包糕点的纸都吃进去了。 等到认完尸体,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别院的废墟上燃起了大大小小的火堆,遗属们在烧纸钱,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哭泣。 我跟着肖小三到了附近已经打扫干净的农户家吃饭,“这家没有人遇害,地方大,也比较干净,我们今晚就临时住在这里。” “就我们几个?其他人呢?” “他们睡别院的外面,也算是看管现场。放心吧,南厂的侍卫们训练有素,睡野外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要不是你留下来,我也不会找个农户家了。” “谢谢谢。”这安排真贴心,我立刻表示感谢。 “也没什么,你也是女孩子,怎么也是要安全为上。” “我看侍卫里也有几个女人,她们要过来一起住么?” “那倒不必了,级别不够。” “那人家也是女的啊。” “南厂的级别森严,并不是因为女的或是男的有特殊待遇,还是要看级别的。” “好吧。”我还真的沾了那只肖小七猫的光了。 “你先休息吧,我再出去看看。有事情就叫陈一陈二,他们在外面。” “嗯。”看他关上了门,我直接大字躺在土炕上。这农户家其实也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土炕还算干净,然后屋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一进屋就上炕,有一床被子,但也挺破旧的,我不太忍心盖。 刚伸直了腰,就听陈二在外面喊我,“小大人,林二牛醒了!” 我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速度着冲了出去,“哪里哪里?快去看看。”陈二拎了一只南厂的专属白色的灯,在黑漆漆的夜里看着还挺吓人的。 “还在那个凉棚里,刚醒,我来告诉小大人一声。”陈二照着我脚下的路,我两的脚步都很快,距离也不远,很快就见到了睁开眼睛正在喝水的林二牛。 一旁的林大牛眼巴巴地看着他,泪流满面。医士过来见礼后说,“就是醒了,然后要水喝。什么都没说,我们也没问。” 陈二把那个凳子搬了过来,我坐了下来。林二牛坐在临时做的木板床上,还在使劲喝水,牛饮的样子,仿佛是想把自己浇灌一遍,喝得全身上下都是水。又看到他喝完一罐子水后,我林大牛把水罐夺了下来,然后看着林二牛。 他还在找水喝,说是要渴死了,要热死了,要被烧死了。 整个人还处于一种火灾现场的慌乱之中,应该是应激后遗症的表现。要不是陈一陈二按住他,估计要疯癫的那种了。 “拿水桶过来!”我吼了一嗓子,并且站起来,远离他。有侍卫提了一大桶水过来问:“大人,水来了!” “泼他!”我指了指林二牛,“大家躲开!”陈一陈二立刻松手闪开,趁林二牛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桶水就结结实实地浇满了全身。 “再来一桶!”我看着林二牛发呆的样子,又喊人提水过来,浇了他一身。 此时此刻,林二牛才算停了下来,用手呼噜了一把脸上的水,喃喃自语道:“火灭了……” “是啊,火灭了,你活着。”我站在他旁边,轻声引导着,“现在也不热了吧,坐下来休息一下,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大小姐,你还活着啊!”林二牛忽然眼睛一亮,看着我高兴地说,“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被杀死了,我还给你烧了纸钱。” “呸呸呸,谁死了,真不吉利。快呸呸呸。”我继续说道,也让陈一陈二慢慢靠近,守在周围。林大牛有点发蒙,问:“二弟,你怎么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三弟呢?我给他烤了两个地瓜,大小姐也吃过的,很甜的。” “我……”趁林二牛看着大牛,我站在他的侧身,立刻挥手让人把林大牛拉走,怕他说出林三牛已经不在的事情,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林二牛又搞得激动起来。 “二牛啊,先别跟大牛说话,咱们俩说说话好不好,就咱两。” 我拉住林二牛湿漉漉的衣袖,拉着他坐了下来。幸好陈一陈二跟了我一段时间,立刻悄悄清场,让所有人都往外退了退。“你还记得大火是怎么起来的么?” 我看林二牛的状态依然是蒙圈的样子,没有搞明白现在的状况。 这个与他的昏迷一定有关系,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比较好问话,还能说出心里话。 第36章 、爱从来不是对等的 林二牛一家人都是王御史家的庄户。也就是说,王御史的土地上需要农户来干活,林二牛一家人都为他来做工,生活倒也安稳,至少是一年四季都有进项,不至于饿肚子。 王御史也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还经常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给农户们多派发一些银钱。因此,大家也都觉得在这里工作很不错了。 今年前,林二牛的父母相继病逝,就剩下三个兄弟生活。 林大牛已经结婚生子,但依然和二牛,三牛一起居住。大牛的妻子也是老实本分的人,两人也有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本来想给二牛也找个附近村庄的媳妇早早结婚,但二牛不太愿意,这事情也就耽搁下来。 反正跟他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张虎也没结婚,两人整日里干完农活之后就到处玩,也是挺开心的。 大牛还想着以后二牛要结婚,他还要多盖一间房,给二牛一家人住。 因此,大牛就更加努力地挣钱,有时还出门做点小买卖,卖一些荒山上挖来的药草。 二牛觉得哥哥太辛苦了,有时也会上山跟着一起采药。所以,有一年张虎在荒山上没了音信,二牛敢自己一人上山去找,也是因为对这座山的熟悉程度。 那一天的雨的确很大,不顾众人阻拦,执意上山找人的二牛最终是在一个洞崖下面找到了张虎。当时张虎已经冻得脸色青白,几乎昏厥过去。 二牛身无长物,也没有带着火种点燃篝火。就只好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紧紧抱住张虎,用身体为他取暖。 两人就这么紧紧抱在一起过了一晚,直到天亮太阳出来,热度上来了,才缓过来。 当时,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样抱着睡了一宿,二牛因为有时还和弟弟三牛这样睡,觉得无所谓。 但张虎是家里的独子,居然和自己的小伙伴这样睡了一宿,心里就总有一些异样。 自从下山之后,他躲了二牛一段时间,想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但是后来发现自己的生活中根本少不了二牛,无论是干农活,还是出去玩,时时刻刻都有二牛在身边。 后来,他也发现自己对二牛愈加在意起来。不喜欢别人多和二牛说话,不喜欢二牛去相亲,甚至连二牛和三牛的动作亲密一些,他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有一天晚上,两人爬到草垛上看星星。张虎就问二牛:“你喜欢我么?” “喜欢啊。”二牛对于张虎的情感,就是很熟悉很亲密的朋友而已。 但是,张虎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还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或许是碍于世俗的眼光,他没有直接说出心里话,但行动上却愈加表现出了独占性和亲密感。 一年前,大小姐王燕儿搬来别院居住,性格开朗,颇有男儿风范,对农户们也相当友好,一下子赢得了很多年轻人的心。 林二牛更是对王燕儿表现出了超出寻常的热爱,经常是无论白昼,只要是王燕儿需要,他随叫随到。张虎一开始还打趣他说:“这是要做大小姐家的长工啊?” 林二牛倒是很诚实地回答:“我愿意……” 张虎听了这话之后,就感觉更加的不开心。于是,也就盯着林二牛的一举一动。 只要林二牛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生怕林二牛和王燕儿有单独相处时间。 其实,这也是一种嫉妒吃醋的表现。林二牛渐渐也察觉到张虎对他异于其他小伙伴们的态度。 有时候还会跟张虎说:「你离我远点」、「我的事情你别管」但张虎依然紧紧跟着林二牛,那种黏腻感更加强烈。 当王燕儿被杀后,他反而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至少是「情敌」死了。 可是,看到林二牛这么伤心的样子,他也很难过。在别院祭奠的这一晚,他想去安慰伤心欲绝的林二牛。 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又默默地跟着林二牛。就连林二牛去厕所也跟着,寸步不离。 终于,激怒了林二牛。他冲张虎吼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这下你开心了吧,大小姐死了,再也没有人跟你抢了,对不对?说不准,就是你害死大小姐的!” 张虎一开始还忍着,不跟林二牛吵架。毕竟他心里也明白王燕儿的死对林二牛的打击挺大的,只有熬过这段时间,才能慢慢好转过来。所以,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也想替他擦掉脸上的泪痕。 但这个动作又激起了林二牛的反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不是你的,我也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女人,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你一定要我说破么?” 张虎听到这话,心里惊慌极了。他感到了害怕,感到了不安,甚至恐慌。 他一直喜欢的人,一直有着别样情愫的人现在说出了这么绝情的话,让他无法忍受。 “二牛,你喜欢的是我,王燕儿不喜欢你,你们不会有结果的。即便是她活过来,你们也没有结果的。” “那这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她不喜欢我,我和她没有结果,也只是我们的事情。你算什么?我和你算什么?我又不喜欢你,我和你也没有任何结果!” “不不,你说的是气话,你是喜欢我的。我确定。荒山那晚,我们在一起的,我很开心的。我知道的,你喜欢的就是我。” 张虎有点语无伦次,急于表达自己的心情。他甚至上前一步,想要抱住林二牛,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情。 此时的林二牛表现出极为厌恶张虎的表情,不仅推开了他,还在大叫:“你离我远一点!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你真令人恶心!”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只是太伤心了,我等,我可以等你的,我一直等你。” “你做梦!我不会喜欢一个男人,这辈子都不会!”林二牛大约也是失心疯了,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口不对心。 但是情绪大过理智,王燕儿的死对他的刺激太大了。“是不是你嫉妒我们?是你杀死了王燕儿?是你!是不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杀死王燕儿呢?” 张虎也着急了,越发地解释不清楚了。两人就在王燕儿房前拉拉扯扯,有不少参与当晚祭奠的孩子都看到了。 见到有人围观,林二牛更加反感和张虎的拉拉扯扯,直接用力推开了他,自己转身进了王燕儿的房间,大哭起来。 后来他听到张虎在院子里发疯一般地砸东西,将祭酒洒了满院子,也没想出来看看。 当时,心里厌烦极了,就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为自己喜欢的王燕儿哭一场作为情绪的释放。 直到大火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并且迅速吞没了唯一的大门出口,林二牛才慌张起来,但此时已经没有办法从火海中冲出来了。 他一边咒骂着张虎是个疯子,一边在屋里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后来就在床后面发现了一个装满水的大缸,直接跳进去湿透了全身之后,又爬了出来。 但此时已经黑烟滚滚,完全无法呼吸,他四处摸着方向,大火烧伤了双手,四处都是呛人的黑烟和碎屑,渐渐没有了力气,渐渐失去了意识。 当林二牛醒过来的时候,还残存了大火燃烧时的记忆,所以才有了之前大口喝水的一幕。 我用这两桶凉水把他直接叫醒,然后又慢慢地轻言细语地引导他说出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他的表情痛苦而自责,特别是知道张虎已经死的时候,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这种情感纠葛的问题,我真心不擅长处理。当初,我看到话本中那些男女纠葛,男男斗争,都觉得很是头疼和费解。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爱从来都不是对等的,不是我爱你,你就一定爱我,也不是我爱你十分,你也爱我十分。多数的情况下,都是我爱你八分,你爱我一分,这就已经算不错了。 我还记得围观过醉红楼的姑娘们上「接客指南」的课程,里面的教导嬷嬷说:“别动心,别费力气讨好一个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你若用心去爱了,必然会受到伤害。你这辈子需要做的,只是爱自己,好好爱自己,无论是金钱还是相貌,对自己好,才是最重要的。” 当时在窗外偷听的我,觉得超级有道理,所以就记在了心里。 “那你喜欢张虎么?”面对已经清醒的林二牛,我问出了一句最残忍的话。 他的表情变得难堪,又变得纠结,最终还是用沉默回答了我。 “算了,反正人都死了,问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喜欢一个人啊,真的是很费力气的事情。你想想你是如何爱王燕儿的,张虎就是如何爱你的。 我爱你三个字,如果能够倒过来,才是对等的事情。你这样模模糊糊地企图骗自己,骗张虎,最终不过都是一场空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又闻到了一股香味,是肖不修的味道,淡淡的。 我回头看时,发现他果然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表情不明不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我和林二牛的对话已经结束了,我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当然,也就对这件事情的了解更加混乱,理不出任何头绪。 我站起身,走出了凉棚。夜色愈加黑暗,甚至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 肖不修拎了一站白色灯笼站在那里,看不出情绪。我从他身边走过,喊了一句:“肖大人……” 他哼了一声,转身对我说:“走吧……” “走哪里?” “回家。” “你是特意来接我的?”我有点惊讶。 “毕竟你的身份不同,还是不要留在这里过夜。” “也没关系啦,农户家挺干净的。” “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我比较放心。” “哦,怕我跑了,我们就相忘于江湖,你不好跟皇上交代吧。” “是这个意思。” 我就知道肖不修也不会存什么好心眼来接我,不过是害怕我消失了,他不能破案也就算了,还会落下重罪。“这么晚了,就等天亮再回去吧。我想走一走,心里不痛快。” “我陪你。”暗夜中的肖不修总是透露出那么一丝丝温柔,令人感到有些恍惚。 或许还是这副好皮相为他增加一份好感,让人有时还会有那么一点点踏实的感觉。 我们两往别院废墟的方向慢慢走过去,身后还跟着肖小三和肖小五等一群侍卫,黑夜中看起来也挺吓人的。“咱们遛弯,能不要这么多人跟着么?” “夜晚山村有鬼。”肖不修低声说。 “什么?”我惊叫了一声,肖小三和肖小五立刻就冲了上来,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摇摇头表示无事发生。这两人看了一眼肖不修,才又默默地退下,距离我们三米远。 “你骗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为什么?”难得肖不修跟和我对话。 “你真的见过鬼么?什么样子的?会说话么?能够走路么?真的是飘着的么?肯定没有吧。”听了这话,肖不修还真的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的确是没有亲眼见过。” “那就是了,都是传闻而已。大家就是以讹传讹,自己吓自己罢了。”我指了指他手中的白灯笼,“你看你,人家都说白灯笼是鬼用的,可你分明不是鬼,是活人啊。你的身上有温度,有香味。” “有道理。”他点了点头。 “再说了,即便是有鬼又如何?我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也完全不会害怕。” “那你也有可能害死别人?” “什么意思?” “比如你刚才和林二牛说的那番话,或许他会自杀,以弥补他对张虎的亏欠。” “那不可能。” “为何?你说的很残忍,也很冷酷。” “可我说的事实,如果他心里有喜欢张虎,也不过是因为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而已。提及情感来说,这种男男之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大月国虽然不会有太多非议,但毕竟也是少数吧?他两又是村子里长大的孩子,情感虽然好,但要想突破这个世俗界限,还是有困难的。” “所以,林二牛依然觉得他和王燕儿可以?” “有什么不可呢?万一王燕儿喜欢林二牛呢?官家小姐和自己家长工的爱情故事,也不是没有啊?反而会是一段佳话吧。” 其实,我也有点不肯定,但也希望很多事情没有发生。在爱这件事情上,没有对错,真的只能说是缘分和孽缘。 你爱一个人的时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未必会得到回报。 但你若是不爱一个人,无论对方如何努力,都不会得到回应。那么,爱情真的是很残忍,珍贵又稀少的东西。 可以得到么?我在黑夜之中,慢慢前行,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第37章 、令人生疑的别院土地 走在黑暗中,肖不修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令人感到安心,不由得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前行。我们在别院的废墟中,停停走走。 四处都有侍卫做警戒,还有火把和灯笼做照明,视线还可以。 至少我能够看到仵作留下的石灰线,标注着这里发现尸体的轮廓,或大或小,或扭曲,或蜷缩,能够看出当时火势的强烈以及现场的惨状。 “我们确认仅仅是祭酒就能造成这么大的火灾?”我问道。 “别院里除了祭酒,还有别的酒。王御史爱喝酒,就在这里囤了不少好酒。王燕儿不喜欢喝酒,但酒的香味会引来蜜蜂采蜜,为了能够让她的花花草草长得更繁茂,她也没管那么多。 另外,她说王御史也喜欢用花酿酒,所以也打算做一些。谁知道这反而成为惨案的祸因之一。” “这事情要如何善后?查到真凶仅仅是一方面吧?这么多人的伤亡,怕也是大月国的最大惨案之一了吧。” “昨日我已经进宫和皇上商讨过,现在主要是安抚民心,尽快查出真相。之前怀疑的张虎不是凶手,那就要再继续找,实在不行,找个替罪羊也成。” “那可不成,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我想了想,“虽然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但是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要再细细查看一番。” “你就不怕村民闹事?我可看着他们情绪不太对,所以又连夜调了一些侍卫过来。如果有需要,禁军我也可以调迁过来。”肖不修的目光看向了那些正在哭喊着的村民方向。 “那也不必吧,其实吧,你们有没有讨论过,先拿出一个补偿方案呢?”我踢了踢脚下的黑灰物质,企图判断出它是什么。 “什么?”肖不修不解。 “就是一条命多少钱,先把钱拿出来塞到遗属的口袋里,再安排出这七天的吃吃喝喝以及休息的地方,最后再张榜天下,说清楚大月国对这次事情的补偿和处理情况。虽然我不敢保证能揪出真凶,但至少这些人拿到了钱的补偿,会有一些些安慰吧。” “为何?” “哎,你好歹也是都督,这种事情都不知道么?这世间万物,除了生死不太好掌握,其余的都可以用钱解决啊。 你的补偿金额到位了,这些家属们也觉得人都死了,能拿到一笔钱过好剩下的日子,也是划算的。如果,还想要更多?对不起,我们按规定做事的。” 肖不修看着我,有点深不可测的眼神,挺吓人的。“没想到,你比我还冷血。”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也让我诧异。 “难道不是么?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说,一定要平乱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那么,能用钱解决,就是最简单的方法。 如果觉得从王御史那里拿不出钱来,就先从大月国国库中支取,之后让王御史慢慢还。 看他有这么大的别院,相信也有不少钱,是个富裕人。那就让他赔呗。 如果真的赔不起,还有个办法就是卖土地,分配给这些遗属。 只要人有了钱,对余下的生活没有那么多忧虑,关别人死活呢。 还有哦,这些人几乎都是妇孺,媳妇死了可以再娶,孩子死了可以再生,只要有钱,怎么都可以。”我的话可能是深深震惊到了肖不修,他看着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干嘛这么看着我?不应该这么解决么?你还有其他办法?抓到真凶,碎尸万段。但是,这六十七个,不,加上张虎六十八人都已经死了,不能复活了。”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说的挺残忍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活着的人即将面对的日子还长着呢,让他们如何过下去,才是我们这群活人要做的事情。 肖不修一直沉默不语,我也没再说下去。反正这事情也不是我能做主的,我不过是来参与破案,自身难保的冷宫女子罢了。 气氛有点尴尬,只有暗夜里奇怪的虫子在叫,还有火把巴里巴拉的燃烧声音。 在别院的废墟中走了一遍,到处焦黑一片,在黑夜中更显得恐怖吓人。肖不修转完了一圈之后,终于想起了我,转头问我:“看完了?” “还没有。”我老实回答,跟在他身边,除了关注他的脸之外,我还真有点没心思看别的事情。 他挑了挑眉,有点不高兴:“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现场。”我又老老实实地回答。 “所以?” “我想再看一遍。”我的态度真的挺好的,他死死盯着我,仿佛我脸上有花一样。“你们可以不跟着,我就是想自己再走一遍。” “你不怕?” “怕什么?” “黑。” “这里照明还可以吧,您把灯笼借给我,我慢慢走一遍。”我伸手要灯笼。 “我陪你?”肖不修没有给我灯笼。 “不要!你太香了!”我也没多想,直接说了出来。 好吧,成功地又惹到了肖不修,这一次是两个眉毛一起挑起来,满脸的不高兴。 我又赶紧解释,“不是说您太香了不好,是因为太香了,挺好的,我也挺喜欢的,香香的。我只是觉得,在这种现场,不要有香气,会影响到现场的气氛……哎,肖大人,我不是说您香香的不好……我错了……”肖不修脸黑黑的,转身走了。我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有点不知所措。 肖不修的侍卫们和肖小五肖小三居然都跟着走了,一个都没有留下。 我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但又觉得他若真的在身边,也许我会分心,看不到更多的东西。 所以,这样也挺好。反正四周都有南厂特制的白灯笼,还有火把,亮度也足够了。我将手揣在袖子里,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自己又走了一遍。 别院占地面积挺大,前前后后五重院子,前三重有议事厅,练武场,以及厨房杂物间等。 后两重是王燕儿的生活居所以及开辟出来的花圃药圃以及菜园子。 六十七人都是在议事厅中被烧死的,这里也是祭奠的主场。 议事厅的大门已经被烧得乌漆嘛黑的,周围有石灰粉撒出的尸体痕迹。 这里的人最多,也是人在潜意识里认为的最佳逃生出口。 只可惜,很多人的生命在此戛然而止,没有逃脱出来。林二牛则是在第四重院子王燕儿生前的住所被发现的,幸免于难。但与他刚才对话之后,难免唏嘘不已。 一路走下来,有祭酒残留的味道,有烧焦建筑的痕迹,还有烤肉的焦糊味。 说实话,烤肉的味道也不过如此。只是,这是烤人而已。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火烧的现场,但凭借目前这个惨景也能推断出当时有多么的恐怖。那么,这祭酒是从门口一路洒了过来,最终燃起了熊熊大火。 是意外还是人为?到底是杀人灭口,还是想隐藏什么东西?或者干脆是毁灭什么? 我独自又转了第三遍,夜晚愈发地冷了。我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还是在废墟中走来走去。 燃烧得最彻底的是第三重院子的酒窖和厨房,以及第五重院子的花圃。 酒窖燃烧的最厉害,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里窖藏了不少好酒,也等于是一个弹药库,遇到火星就会迅速燃烧,以致引发爆炸。 那么,花圃为什么也烧的这么厉害?据说,王燕儿生前想用花泡酒,所以就让下人搬了不少酒坛到花圃,方便一边摘花,一边放入酒坛之中。所以,这里也是烧的最彻底的。 不过,这味道? 在暗夜的风中,有一股浓艳的脂粉气息,像是盛放的凤凰花在烈酒中摇摆,又好似残妆美人在哭泣。 我站在花圃焦黑的土地中,用力闻了闻这个味道。以前没闻到过,可能就是花被烧过的味道吧。 虽然不太确定,但也没有特别之处。 “小七,大人让我给你拿件大衣过来。”肖小三提着白灯笼走了过来,焦黑的土地上被映照出奇异的红色。 我蹲下身子,细细地拨弄这些泥土,若不是黑夜和灯火的照应,白天的日光里应该还发现不了。 肖小三见我蹲了下来,他也展开大衣将我全身披裹住。这是肖不修的大衣,因为有他那种独特的茉莉花香味。 “等下,衣服先不穿。你先离我远一点。”我推开肖小三,但是接过了他的灯笼,更仔细地看这里的土地。 之前闻到的奇异的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还挺好闻的。 幸好身上还留了之前吃糕点的包装纸,我撕了一块,仔仔细细地包了一些泥土后,这才起身走到肖小三身边,披上了肖不修的大衣。 这大衣真心暖和,味道也好闻,一下子就遮盖住了空气中的焦糊味,也令人感到安心。 “可是有什么发现?”肖小三激动地问我。 “没有。”我紧了紧大衣,吸了吸鼻子。 “那你包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或许有用吧。”我提着灯笼继续在这里转,东瞧瞧细看看,也摸了摸很多地方,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算了,回去吧。”最终我也是累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了。 肖小三带着我回了之前的农户家,肖不修也歇息在此处。 因为他来了,就占用了我之前那间。此时此刻,这里灯火通明,还有不少侍卫在跟肖不修汇报着什么。 他坐在土炕上,居然都那么好看。挺直的腰板,严肃的表情。 我居然在他的额头发现了极为好看的美人尖,之前我怎么没有看到过。 白皙的皮肤,在烛火的映衬下柔和了许多,至少没有那么冷淡之意。但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力气欣赏美人了,我只想立刻躺下来睡觉。 “我睡哪里?要不跟你们挤一挤睡外面吧。”我转身要出去,肖小三不知道是领我去他们的野外营地,还是留下来再问问肖不修的意思,一时间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正在屋里揉着太阳穴的肖不修。 “肖小七,进来!”肖不修发现了我,一声吼,吓了我一跳,只好回身进屋,“肖大人……” “可有发现?”他没抬眼睛,在看手里的折子。 “没有……” “那转了这么久?” “嗯,也没发现什么。”我脱掉了他的大衣,恭恭敬敬地交了上去,“谢谢肖大人的衣服。”他不置可否,瞥了一眼大衣,“穿着吧,夜凉。” “哦哦,好的。”我又恭恭敬敬地抱回了大衣。 “今晚就睡在这里吧。”肖不修拍了拍他正坐的土炕,“你们都下去吧。” “哦?”我看大家都出去了,我也转身往出走。 “肖小七,你去哪里?”肖不修在身后低声问。 “您不是说让我们都出去么?”我问他。 “我是让他们都出去,让你睡这里。”肖不修这个挑眉杀也是够了,我不禁心头颤了颤。 “不合适不合适,您睡这里,我随便找个地方就好了。” “你好歹也是女儿身,不能这么随便。去炕上睡吧,我再看一会折子。” 土炕的确挺大的,睡七八个人都没问题。肖不修只占了一半,另外一半就让给了我。 其实,我内心深处还是想再跟他客气一下的,但身体已经完全不听指挥,哈气连天,早已经困得不成了。算了,本人能屈能伸,土炕也是炕,可以的。 我脱了鞋,爬了上去,然后滚到了一个角落里。肖不修直接丢给我一床软被,是他那个香香的味道。 可能是马车上的那一条……可能是太累了,一躺下我就睡着了,连梦都没有。 我也顾不上肖不修是怎么想的,什么时候睡的。我这一天也实在是太漫长了,真的要休息一下,再继续干活。 我睡醒的时候,听见肖不修正在院子里说话,隐约对方是王御史的声音,唯唯诺诺的,一直在说是是是,好像是与钱相关。 我又看了看外面的天光,应该是早已经大亮,甚至可能已经到了临近晌午的时间。不过,能够看到太阳出来,就证明,这又是暖暖的鲜活的一天。 第38章 、老御史大人的头被打破啦 虽然有些饿了,但我也没想翻身起床,依然缩在床上。身上盖着小棉被,还有肖不修的大衣,暖和不少。 春天白昼温差大,即便是白天已经被晒得呼呼出汗,到了夜晚依然寒冷,就连风中都带着寒意。我还是有点鼻塞,于是将头都埋进了被窝里。 肖不修谈完进屋的时候,我恰好翻了个身,他问我:“要吃晌午饭了,还不起?” “被窝外面的世界好危险啊,我害怕。”我嘟囔着。 他轻笑了一声,坐在炕沿上,扯了扯我的被角、“是不是刚才听到了什么?” “是啊是啊。”我继续包裹好全身,本想连头都扎进被子里,但肖不修不许。 “我要是说王御史敬业吧,似乎也可以。但说他冷血吧,似乎也很对。是不是?” “你指的是什么?” “你看哈,这一大早的,王御史就从城里赶了过来。按道理说,他应该去安抚遗属,毕竟也是他的别院,是他的下人出的事情,并且还是因为他的女儿出的事情。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出面来解决问题。可是,拖到今天才来,比我们来的都晚。 那这是说明了什么?难免让人不多想,觉得他故意不来,不把这些人当成人。 可是呢,另一方面他又在丧女的悲痛之下,去整理赈灾粮款,去北郊粮仓清点库存,几天几夜没睡,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点点时间跑过来,跟您说的事情也都是关于国家大义的事情。所以啊,我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只是觉得被窝外面的世界都好复杂,好危险。” “王御史是一个拎得清的人,他知道孰轻孰重,也会整理好心情。毕竟人都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他要做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难得肖不修有这样的点评。 “他说一人赔三千两,这可是不小的数目,他拿得出来么?”我有点好奇。 “你可不要小看这些官员,他们家里都有钱,甚至有些人比皇上都有钱。王御史家中有人经商,有人负责漕运,看起来现在就只有他一人,实际上还是很有分量的一个人。 更何况,他身边那个多年至交好友沈诚,家里可是西北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他肯定会帮他的。” “就是那个喝醉酒的?”我回忆了一下,“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在你眼里,谁都挺好看的。”肖不修见我还没有起床的意思,就站起身,整理好衣衫,“我要回城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王御史处理了。今早朝堂上出了点事,有位老御史被打的头破血流,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什么?”我一下子来了精神,“那我跟你回去吧!这个热闹我能参与么?” “你不是还要在别院里查案么?” “不查了不查了,查不出什么。”虽然我有点沮丧,但听说朝堂之上动了手见血红,这种热闹也算是百年不遇了,必然要去看看热闹。 “七天破案,否则柴文进就要问斩。”肖不修提醒道。 “知道知道,才过了三天,来得及。一会顺道去一下禁军大牢,我再问问柴文进一些细节的事情。” “可有眉目?” “那倒是还没有。”我快速叠好被子,将大衣递给肖不修,“谢谢您,还给您,很温暖。” “你留着吧。” “这不好吧,这么贵,大家又都知道是您的,我怎么能穿?”虽然我很是喜欢,做工精致,款式简洁,摸起来手感都很好。 “脏了,我不要了。”肖不修往门口走,“整理好就尽快出来,我要很快走了。” “好的好的,我已经开始找鞋了,等我等我。”我抱着大衣和被子,忙忙叨叨地跟在他的后面,“我穿得很小心啊,没有让大衣脏啊?” “你看那下摆,全是土。”肖不修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小跑地跟着。 “拍打一下就好了,不妨事。”我翻看了一下下摆,的确上面有黑黄的泥土但沾的不多,不过也没拍下去,可能要用水洗一下了。 “我嫌脏。”肖不修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院子里的侍卫们面无表情,肖小五站在门口已经恭候了。我也没敢再说话,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我还没洗脸……” 肖不修的脚步终于停顿住了,回头看着我,恶狠狠地说:“肖小七,你是要气死我么?” “不敢不敢,不洗了不洗了。”看着他的表情,我彻底怂了。低眉顺目地说:“走走走,咱们赶紧走。” 这一次坐的马车,平日里的速度,不紧不慢。肖不修在车厢里继续看折子,我兴致勃勃地吃车厢里的各种小糕点。 没想到这车里居然准备了这么多美食,还有热茶。一开始我还有点拘谨,但看肖不修没有说话,也没有用正眼看我,我就悄咪咪地吃了起来。 糕点的味道都很好,不甜不腻,恰好是我的口味。细细品来,比鸿宾楼的还好吃。 回头要问问是谁做的,以后可以自己去买一点。吃喝完毕之后,我轻手轻脚地把东西都收拾好。肖小五隔着窗帘问我:“洗脸么?” “洗啊!”我有点惊讶,但想想以肖不修和肖小五这种组合,洗脸什么的都是小事,他们必然有全套的方案。现在我都想,如果肖不修想在马车里洗澡,估计都能办到吧。 肖小五递给我一个湿帕子,我擦了擦,又还给了他。他又递进来一小盒香膏,我赶紧抹了抹脸。 春天了,空气干燥,需要一些香脂的。居然是肖不修那个茉莉花的味道,我喜欢。现在终于觉得自己香香的,舒舒服服的。然后,我就困了。 “饱了发困,饿了发呆。古人诚不欺我。”我依靠着车窗小声说了一句,肖不修终于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他的折子了。 我闭着眼睛调匀了呼吸,静静地在心里将案件完完整整地过了一遍,看看自己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马车行进的很平稳,在官道上沉默且威严地走出了整齐的步调。 平心静气下来,我竟然能够听到肖不修的呼吸声,清浅有力。 还有跟在马车周边的马蹄声,不急不慢。肖小三驾车,肖小五副驾驶位置,两人也没有说话。 我将所有线索都串在了一起,企图找出突破口。这就像是拼图游戏一般,每一个线索如果上下左右吻合,就能够继续推理下去。 如果不能,就要找到下一个突破口。静心师父说:“如果发现任何不能解开的谜题,不如就推倒了重新来。每件事情都会有起因和结果,或许是好,或许是坏,但都必然会发生。”所以,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推到重来,找到新的方向。 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才进了城。但没有直接回南厂,而是去了老御史张文庆的府邸。 半路休息的时候,肖小五跟我讲了一个大概,因为事情闹得很难看,所以肖不修要回来处理一下。 但是,很明显这种家务事,肖不修也不太想参与过多,所以一路慢慢行进,想等着这些人的情绪稳定一点再来做安抚工作。 想想肖不修也是挺悲惨的,除了要管朝堂的政务之外,连人家的家务事也要参与一下,辛苦了。 老御史张文庆今年六十岁,当朝为官四十年,绝对是元老级别的人物。 更何况他也算是辅佐了两代大月国的皇帝,在一众官员中的地位和威望都很高。 人品也不算差,待人也算和蔼。对了,他还是王展王御史的舅舅,算起来一门官家,门楣有光。 张文庆的夫人王氏也是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嫁与老御史四十余年,也有诰命在身,又是掌家一把手,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也是可以的。 本来大家都以为两人算是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的佳话一段。 谁知今早上朝时,张文庆脸上有淤青,正在与皇上奏秉政事时,王氏忽然闯了进来。 太监们不敢阻拦,又不愿意放行,所以王氏一路又喊又叫,要求皇上替她做主。 皇上平日里也喊她为老姐姐,一看到这个情形也有点傻眼。 只好暂停了朝会,让王氏进来说一下发生了什么。结果,这一说开去,大家也是目瞪口呆。 几日前,王氏在首饰铺子里挑选首饰,听伙计们说老御史几日前刚买走了一个玉镯子,成色还不错,价值不菲。 她想到过几日便是自己的生辰,或许是他给自己买的礼物。 因此,也挺高兴的,还让伙计们别说她已经知道此事,装傻的惊喜才有趣。 伙计们无不羡慕这老两口这把年纪了还如此浪漫,纷纷表达了嫉妒的心情。 王氏一脸的笑容,心情极好的回家了,就等着过正日子的时候,戴玉镯了。 可前日,她忽然看到自己亲妹妹手上多了一个玉镯,成色也不错。 似乎与伙计们形容的那只镯子很相似,就起了疑心。而出门负责采买的老伙计回来报账的时候说,似乎看见老御史在鸿宾楼吃饭,身边还有个女人,好像是王氏的妹妹。 等晚上老御史回来的时候,王氏就问他今天做什么去了? 老御史说见了几个老朋友,聊了聊退职之后去哪里养老的事情。 王氏继续问是不是有女人陪着?老御史有点烦了,直接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和老朋友们吃吃饭,有女人陪着也很正常啊!” 王氏一听就急了,说道:“咱们结婚前你发过誓不出去喝花酒,怎么年纪大了就开始喝花酒了么?” “那又不是歌姬,是你妹妹。” “为什么拉着她喝酒?” “路上遇到了,正好要吃饭,她也认识我的几个老朋友,那就一起吃个饭呗。”老御史也不太高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之前不是也都在一起吃过饭么。” “那她手上的新镯子是谁送的?她那么大岁数了,不可能有男人送镯子吧?”王氏的态度明显恶劣了。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这么贬低你妹妹?”老御史的态度也逐渐恶劣起来。 “我贬低我妹妹,你心疼什么?难不成真的是你送的?” “对,就是我送的,她为咱们照看孙子也挺辛苦的,你又不给人家费用,当做老妈子白使唤啊?我送她一个玉镯子,也是表示谢意。” “什么?真的是你送的?你个老东西,你居然勾搭我妹妹!”王氏绝对怒火攻心,连脏话都骂了出来。 老御史也真的生气了,冲她吼道:“要不是你,当年就是我和你妹妹结婚,哪里有你什么事啊!” 这句话说完,就真正点燃了炸药桶,王氏也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婉居家的样子,抄起家伙开始追打老御史。 结果,张府上上下下鸡飞狗跳,男女主人打起来了,儿子儿媳不好劝架,事情起因的妹妹也赶紧躲了起来,生怕自己也被揍。 下人们更是不敢上前劝架,也都闪开。机灵一点的,就把绊脚的杂物和利器都收了起来,免得两人情绪到了,真的动家伙了。 老御史说其实当年婚配时,他看上的是妹妹,貌美活泼,深得他的喜爱。 可是他的父母喜欢姐姐王氏,沉静稳重,是当家主母的样子。 老御史也是孝顺的孩子,就听从了父母的意见,最终娶了王氏,几十年过得也算和睦。 妹妹则嫁给了另外一位大臣之子,谁知这人命短,也没给妹妹留下一男半女。 老御史可怜妹妹的遭遇,就介绍了一位丧偶带个男孩的同僚给妹妹。 但结婚没多久,这位同僚有家暴的倾向,更将妹妹当做老妈子来使唤。 老御史也是一怒之下,让妹妹与那人合离,并挑了个过错,将这位同僚发配到边疆做文书去了。 妹妹回了娘家之后,倒也过的安稳平静。毕竟是自己家,下面还有个弟弟,相互有个照应。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妹妹虽然性格收敛平稳了不少,但也是性格开朗的人,朋友也有不少,大家有时约着一起吃饭喝酒作诗,到也挺快乐的。 王氏一开始就觉得老御史对妹妹的关注有些过多,颇有微词,但也没撕破脸。 结果现在发现老御史原来最早心仪妹妹,并开始埋怨与她这四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忽然就觉得人生都没有意义了。 当然,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在妹妹的房间里发现了老御史的一件衣服。 虽然得到的解释是妹妹帮老御史缝补一下衣角,但这也足以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王氏觉得自己被欺骗了,那些爱情佳话都是假的,老御史是彻彻底底的情感骗子。 早上,老御史顶着一脸的淤青去上朝。王氏把妹妹赶出了门之后,越想越生气,就直接冲进宫里,要求皇上帮她合离。 因为两人都是有官阶和诰命的,所以真的谈到合离,也是需要皇上首肯的。 皇上一时间也特别难办,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但老御史站在那里,忍不住地说:“快点让我们合离吧,我也受不了了。” “为何?”皇上问,毕竟一开始主张合离的是王氏,怎么老御史也想合离了呢? “这个老太婆每日里抠抠索索,我出门兜里的银子不能超过十两,每次与同僚或下属吃饭,我都拿不出钱来,实在是太丢人。还是妹妹了解我的苦衷,经常替我付款,也不会让我尴尬。所以,合离吧!我同意。” 听了这话,王氏怒不可遏,直接抄起了御案上的砚台砸向了老御史。 老御史可能也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出手,一个躲避不及,正正好砸在头上,瞬间血就流了下来。 第39章 、老御史也是爱听八卦的人 朝堂之上,无论是伤了谁,都会有弑君之嫌。所以,禁军不再袖手旁观,立刻冲了上来抓住了王氏。 当然,也有人控制住了老御史。皇上的表情很是尴尬,这种事情真的不好处理。 他先叫来了御医给伤者处理流血的位置。幸好也不过是小伤口,止住血后就没事了。 或许会留下疤,但老御史这个年纪了,又是个男人,也无所谓。不过,他还是不依不饶地说:“合离!我要合离!” 王氏虽被抓住,但禁军们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年纪也不小的诰命夫人,此时也失去了温婉形象,比泼妇还强悍几分,大吼大叫道:“合离,我要合离!” 场面一度失控。 两人吵得令人心烦意乱,皇上也忍不住一声怒吼,让禁军把两人分别关在大牢里冷静一下,朝堂上才恢复了平静。 但这个影响很坏,大家都没有心情上朝议事了,也就草草地散了。 皇上立刻派人找肖不修,让他回来处理一下。肖不修也很愕然,非常挠头。 “所以,他一路慢慢行进,也是在想怎么办?现在想出什么了?” 进城后,我钻出车厢,坐在车辕上,看肖小三如何驾驶马车,跟肖小五偷偷闲聊,其实也想给肖不修一个单独的时间休息一下。 我总觉得他当着我的面,不肯闭目养神。因为我也总是吃吃喝喝,掀开窗帘吹风。 “你看大人的样子,也不见得想出什么办法了吧。”肖小五偷偷地说,“这事情怎么弄?一边是诰命夫人,一边是老御史,中间的情敌又是自家的妹妹,也是够乱的。想这老御史一辈子的名声也毁的差不多了。” “皇上怎么说?” “皇上也不敢说什么,听说皇上把两人分别关起来之后,立刻就回去歇息了。压根就不想管,所以才让咱们大人回来救火。” “咱们大人也管不了家务事啊?这明显超范围服务。”我也叹了口气,“这么大岁数了,忍忍不就得了。或者,别做得太明显。怎么就闹得这么难看呢?” 我们悄悄聊天的时候,车厢里的肖不修咳嗽了一声,肖小五立刻就回身问:“大人!” “先去禁军的大牢吧。”肖不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这是要先去看看两位被关押的人。 “那我能去看看柴文进么?”我赶紧问了一句。 “为何?”肖不修问。 “就是想再去问问细节。” “好。”肖不修答应后,又没有声音了,想必真的是静默休息了吧。 距离禁军大牢还有一段距离,我和肖小五也没有说话,就是默默地看着晚霞映在天边的样子,还真的很美。 此时的京城被黄昏笼罩,各家各户都忙着做饭,做工的人也都暂时放下手中的事情,享受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 小孩子们也在追逐嬉戏,享受这个年轻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有点发呆,努力想回忆起自己童年时的样子,但一片空白。我所有的记忆都在尼姑庵里,那我很小的时候在哪里呢? 似乎有个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有个男人在喊我的名字,让我乖乖地吃饭饭,才可以出去玩。 我很乖很听话,拿着小馒头吃得很香,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另外一盘里的酱牛肉,想吃又不敢吃…… “小七,醒醒,到了!”肖小五拍了拍我,我忽然惊醒。不知道怎么依靠着车框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哦哦,我刚梦到吃酱牛肉,挺香的。” “你不是猫变的,你是小猪变的。”肖小五笑道,“赶紧下车,给大人让出位置来。” “哦哦哦,马上马上。”现在我上下马车也有了经验,自己就能跳下来了。然后在一边站好,等着玉树临风的肖不修大人下车。 肖不修出场的时候,总是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 我觉得以后我可以改名字叫肖盯盯,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优雅至极,令人忍不住赞美一下。 虽然我也很想吐槽他的冷冰冰和恶狠狠,但是还是禁不住因为颜值而忽略太多东西。 肖不修径直进了禁军大牢,前面有人带路。我也紧紧跟着他往里走。 幸好之前来过一次,大致路线还是知道的。见到岔路,我就直接右转去见柴文进。肖不修继续前行,到大牢里的天字号舒适间分别去见两位老人家。 柴文进看见我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急急地问我有什么新消息么? 我大致跟他讲了一下别院大火,林二牛和张虎的事情,他一时哑然。 摸着自己脸上长出的满脸胡茬,思索着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忽然想起肖不修那张干净的脸,怎么连胡茬都没有? 是因为太监没有胡茬,还是他自己清理干净了?那肖小五肖小三似乎也没有。嗯,是个问题,要观察一下。 “这么多人全都死了?”柴文进一句话,把我从扩散跳脱的思维中拉了回来。 “嗯,焦黑,都分辨不出来。很多人在认尸,现场特别惨烈。” “我只是在别院外面,没有进去……” “所以,你去的时候见过林二牛和张虎么?” “我想,即便是见过,我也未必知道他们的姓名。因为实在是时间太短了,我也只注意到燕儿,并未顾及其他人和事。” “给你开门的人是谁?有印象么?” “不太记得了。”柴文进努力地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但是一无所获。 “或者说,你还记得当时的天气么?”我只好随便启发他。 “前一晚下过一场大雨,道路很泥泞。我们的车还陷进过一次泥里,所以我记得我下车的时候不小心,还蹭了一身的泥。 燕儿看到我如此落魄的样子,还找了一身衣服说给我换上,但我没要……哎,我怎么就拒绝了呢。” “王燕儿当时穿的是什么?” “就是遇害时的那身衣裙,我记得当时她可能是从花圃或者菜地急匆匆地出来,裙摆上全是泥,比我也好不了多少。所以,我还说要她少劳作,多休息,注意身体。” “还有没有其他细节?比如她当时的表情如何?妆容如何?有没有戴什么首饰之类的?” “还好吧,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没有化妆,就是在家最普通的样子。首饰的话……似乎也没有,好像是用了根木簪子在头上,其他的也没有了。木簪子是她亡母之物,她当做宝贝一样,每天都戴着。所以,应该是有这个吧。”柴文进苦苦思索着细节,眼神有点空洞。 “行吧,你若想起什么,就找人给我带个话。”我也觉得柴文进能想起这么多,已经挺不容易的。 “肖大人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虽然我还没什么头绪,但你也别着急。大不了最后我去劫个法场什么的,也会保你性命的。” “那就不用了吧。你要是劫法场,咱两不是都要死。”柴文进脸都垮了下来。 “那还不好?这样你依然做我的侍卫呀?”我笑眯眯地回答他。“对了,以后你挣的钱是不是也归我呀?” “那当然,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你多注意身体,等我接你出来哈。”我转身看了眼一直跟着我的肖小三,“咱们走吧,去找肖大人,看看他怎么样了。” 肖小三在前面带路,否则我也真的找不到天字号的这两间牢房。 虽然是紧紧挨在一起,不过是单独的房间,隔音效果也不错。 房间内布置虽然简单,但也什么东西都有。比冷宫略略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是有座椅板凳和床榻的。 我看到肖不修在老御史张文庆的牢房里站着,老御史坐在椅子上,依然气呼呼地说着什么。 按照老御史的资历,肖不修能这么站着就已经很有脸面了。他的神态不卑不亢,状似倾听,实则也有点冷漠。 的确啊,家务事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听着也挺烦人的。 比如说,现在老御史又在抱怨他的妇人王氏太抠门了,碗都有了缺损,依然坚持要再用二十年,让他在宴请同僚的时候很没面子; 房间里院子里堆了很多破烂和几乎不会再使用的家具,但王氏说之后劈柴生火的时候可以用,就坚持留了下来……老御史絮絮叨叨地讲着,我站在门外也恭敬地听着。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灯火中,老御史终于看到了我,“那个谁,给我倒杯热茶。” “是是是。”我赶紧答应着,已经有禁军狱卒小跑着去取了热水和品相还不错的绿茶。不过,他们是不敢进去,我只好硬着头皮,满脸微笑地走了进去。 “御史大人,咱们这茶今日只能八分热,倒是能够冲开,只是清香度不会太足。” “你懂茶?”老御史被我这句话成功转移了视线,不再破口大骂和絮絮叨叨,注意力转移到了品茶的事情上来。 “不是特别懂啦,就只知道好不好喝,全在于水的热度,不同的水温能够让茶出现不同的香气。”我笑嘻嘻地给他泡茶。 “嗯,这倒是。八分热度也可以了,味道勉强可以喝。”老御史看着我捡茶叶,冲泡。 其实,拢共就一个茶叶罐,一壶热水,一个茶壶,一个茶杯。 我尽量搞得优雅一点,装模作样一番。“手法还不错,有那么一点意思。跟谁学的?” “哦,醉红楼的头牌歌姬牡丹姐。”我发现我说这话的时候,边上的肖不修明显看了我一眼。 “你居然可以跟着她?老夫有时候去喝酒,都看不到呢。” 老御史终于从「我要合离」的情绪中转了出来,我也兴致勃勃地给他倒茶喝。 “略烫,您吹吹再喝。”我的手轻巧,泡起茶来也好看。 老御史品了品,表情更好看了一些。我才继续说道,“牡丹姐人美心善,之前我在醉红楼后巷睡着了,还是她把我叫醒,带我去醉红楼吃了顿好的。后来就收留我在她身边待了几天,也就学了一些茶道什么的。” “苦孩子啊。” “哦,也不是啦,是离家出走,没地方去了。”我笑嘻嘻地说,“我和家里人吵架,一生气就出来了。想着要不要也学学人家喝花酒,结果喝了一口就晕了。幸好啊,牡丹姐发现了我,要不然冻死了都不知道。” “牡丹还是好的,知书达理。”老御史觉得茶的味道还不错,自己动手又倒了一杯。 “您看看,这要是让您夫人听到,八成又要吵架了吧……” 我笑嘻嘻地捅着马蜂窝,肖不修轻咳了一声,似乎是要警告我。 但我完全没搭理他,继续说:“全天下的女人都嫉妒啊,您以为牡丹姐不嫉妒么?她也可爱吃醋了。” “牡丹也有心仪的人?”这男人八卦起来,真的不分老幼。 “当然了,牡丹姐特别喜欢青城派的掌门人李玉田李大侠,每次他来的时候,牡丹姐都要去见见他。 结果呢,海棠姐也喜欢李大侠,每次都跟牡丹姐抢着去唱歌抚琴,李大侠倒是谁都喜欢,不偏不倚。可牡丹姐总是不开心,生气死了。” “李玉田到也算是一表人才,正门正派。似乎年纪也不大,尚未婚配。”老御史盘算着,“但牡丹若是跟了此人,未必幸福。” “为啥?” “侠者,心怀天下,未必会沉溺儿女私情之中。牡丹看似大方温婉,但小女儿心态总是希望花好月圆之下的浪漫耳语。所以啊,她不如找个文人举子,才有这种小日子过。” “不不不,牡丹姐可没想着嫁给李大侠,她觉得只要自己有钱,随便找个喜欢的就成。无论是李大侠,还是文人举子,她都不喜欢。” “哦,果然牡丹不同。” “您啊,还是不懂女人的心。”我又笑嘻嘻地捅了一下马蜂窝。 老御史瞪了眼睛,“怎么不懂?老夫这把年纪了,什么不懂?” “是是是,您懂得可多了。”撒娇耍赖磨人精,反正仗着年纪小,我都可以装。 “可是啊,牡丹姐说:爱一个人很容易的,但是要真的和这个人过一辈子,却是很困难的事情。 因为脾气秉性都不尽相同,更因为地域和生长的环境不同而产生分歧。 就说最简单的道理,牡丹姐喜欢吃甜的,李大侠喜欢吃辣的,两人吃饭都吃不到一起去,谈什么生活呢。那么真正过下去的,未必是因为有爱,还要有更多的东西作为支撑。” 我看了看老御史,他的表情若有所思。“所以说,这辈子,最终能够在一起生活的人,是不是才最应该珍惜呢?” 第40章 、劝架是一门学问 很多事情,能点破绝对不要说破。特别是老御史这样的驰骋官场这么多年的人,吃的盐都比我多,但在感情上的事情,有时候却是迷茫的。 他坐在那里,手里捏着茶杯,沉默不语,怕也是在想这四五十年来的时光是如何走过来的。 肖不修见老御史的情绪平稳了很多,便开口道:“皇上也不是要关您,只是希望您能够冷静的想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情,回头您跟皇上道个歉就好了。皇上还关照说您有什么需要都一定尽力满足,您就当在这里清净两天。” “哎,老夫也是一时气急了。”老御史将绿茶一饮而尽,“居然被这女娃娃点醒了,也真是老糊涂了。” “啊呀,御史大人,我可啥都不知道,还是您聪明呀,您可棒了!”我笑嘻嘻地把茶壶抱了过来,“绿茶喝了三杯,不能再喝了,否则晚上该睡不着了。下回,我教您一个冷泡茶的方式,特别解暑降温,还能消消心火。当然,您要是想见牡丹姐,也直接带着我去,我帮您说说去,不要钱的。” “你这丫头,不是机灵鬼,是坏蛋。”老御史终于露出了笑容,似乎也是解开了心结。 “行吧,我也累了,这一天闹的。老夫这名声怕也是臭了,哎,人这辈子也是难。你们走吧。” “那御史大人早点睡,有事情就喊他们。”肖不修连句客气话都没有,立刻出门走人。看来,他果然不擅长安慰人,也不喜欢家长里短的事情。 “御史大人,好好睡一觉,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可是大月国的重臣,谁敢说您啊,敬重您还来不及呢。”我又拍了拍马屁,才笑眯眯的出来。肖不修用他那张俊脸看着我,一言不发。 “哦,肖大人,您还要去看御史夫人么?”我特别自觉的自己抱着茶壶茶碗,都没敢让肖小五接过去。 “你在牡丹那里住了多久?”原来肖不修想知道我在醉红楼的事情,那我得编圆全了。 “半个月吧,没啥意思。她每天除了练歌就是练舞,晚上去招待客人的时候,我就在屋里吃吃喝喝,帮她收拾屋子。” “为什么离家出走?” “吵架呗,就是不高兴了。看着他们烦心,就出来转转。” “没让人跟着?” “离家出走哦,怎么还带着人啊,那就是出来玩了。”我看着肖不修说道:“您一定没有离家出走过,感受不到那种快乐。” “你!”不知道为什么,肖不修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都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错了!”承认错误的时候我一定是最快的,这都是生活经验。 “哎,算了。”肖不修大约也是累了,完全不想再跟我说什么道理。 “去看看御史夫人吧,这个才是最头疼的。”他带队,我们又跟着一起去了隔壁御史夫人王氏的天字号舒适间二号。 王夫人自然也是又哭又骂,根本停不下来。屋里能摔的全摔坏了,连被子都扔在地上。 看来真是被气坏了。要不是肖不修他们身手好,这一进门就飞过来的铜盆,就一定第一个砸到我的脸上,肯定就直接破相了。 不过,当王夫人面对肖不修这张俊脸的时候,还是收敛了不少。我不禁再次感叹,说不准美男还有停止战争的奇效呢。 王夫人虽然也接近六十岁,但是保养得当,养尊处优,皮相看起来很圆润,贵妇风范。 举手投足之间也透露出优雅,也就是今天被老御史气得跳脚了,估计平时的仪态肯定还是可以的。 茶壶里还有水,我赶紧小跑着弓着身子给王夫人也倒了一杯茶水,不过她闻了闻没喝。 “绿茶败火,但夜里不能喝,对睡眠不好。可以给我来一杯枸杞茶,有助于睡眠。” 我回头看向肖小五,这一次,肖小五也苦了一张脸,明显是没有准备。我只好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考虑周全。” 鉴于我的态度不错,以及肖不修展现了一下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容,王夫人没有追究。“算了,谁也不知道今天会是这样。” “您也消消气,今天的确有些过了。特别是在皇上眼前伤了御史大人,文武群臣都这么看着,的确不太好。” 肖不修估计也是想了半天,才说了这么几句干巴巴的话,王夫人要不是跟他熟悉,并且看在脸的份上,估计又要急了。反正我看到王夫人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 “这么说,还是我错了?”得,这是要上头。肖不修也看出了不对,立刻转了话锋,“不,您没错。就是今天这个场合不太好。” “哼,你这是来气我的吧。” “不不,皇上让我来看看您。” “先去看的御史吧?” “哦,是的。” “哼。”完了,王夫人的火又拱上来了。肖小五都看出了不对劲,往门口蹭了两步。我看了看桌子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扔的了,稍微放了一点心。 “王夫人,您喝点热水吧。温度刚刚好的。”我小心翼翼地倒了杯热水给她,“转眼夜就深了,咱们也少喝一点点哈。” 王夫人抬眼看了我一眼,我赶紧低头赔笑。“新来的?” “对对对,我叫肖小七,刚跟着肖大人的。”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之前肖大人有一只猫,就叫这个名字。后来猫跑了,就把这个名字给我了。我就两条腿,不太容易跑。” 王夫人被我这句话暂缓了怒火上升,声音的频道都降了一个高度。“跟在他身边不容易吧?” “哎,何止不容易啊,之前两条腿都被打断过,足足躺了大半个月才活过来。” “不恨他?” “咋恨啊?人家给钱养活我一大家子人,不敢恨,爱还来不及呢。” 看到王夫人喝了一口热水,我心里稍稍有点底了,知道她的情绪平稳了不少。 “说得也对,南厂的月钱还是不少的,养一大家子也刚刚够。”她看了看肖不修,“就他这个性子的确让人头疼,不会说话也就算了,还总是这么冷冰冰的。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别这样,这男人好歹也是我的上司,我不能跟您点头啊。” 我蹭了过去,站在王夫人身边,都没敢看肖不修一眼。想必他此时的脸色也不会特别好看,因为王夫人笑了。“肖不修把你留在身边,想必也没少生气吧。” “大约是吧,不不,肖大人才不会生气呢,大人有大量呗。我一个无名小卒,哪里能入得了肖大人的眼睛。”我又嘿嘿笑了几下。 “他身边有你这么一个小话痨,也挺好的。省的他一天到晚冷冰冰的,瞪着眼眼睛老想杀人一样,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张俊美的小白脸。” 这话也真的只有王夫人敢说出来,我偷眼看了下肖不修,他都开始挑眉了。 “不不不,肖大人可好了,对我们都特别好,给吃给喝,昨天他还嫌弃我把他的大衣弄脏了,直接就扔给我了,老贵了。”我也是没话找话,真心干巴巴的瞎说八道。 “留着吧,他的衣服都可贵了,还是定制款呢。”王夫人果然是勤俭持家,热爱生活。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想的,虽然脏了衣角,但不影响穿啊。”我笑嘻嘻地回答。 “对了,说起衣服来,你们都先出去,肖小七留下帮我一下,我要换件衣服,这屋里太热了。” 王夫人冲肖不修他们摆摆手,肖不修和肖小五立刻转身就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伺候。 这都要进入谷雨时节了,王夫人居然在裙摆下面穿了一条棉裤,难免燥热。 我也觉得这是真心有点热了,笑着说:“您身材真好,穿了这么一个大棉裤居然还这么好看。” “就你这小嘴会说话。”王夫人笑了,“所以说啊,还是养闺女好,我那几个臭小子没有一个让我开心的,一天到晚跟我要这个要那个。一个御史能挣几个钱,还不是我一点点省出来的。” “是啊是啊,您真是太辛苦了。”棉裤还不太好脱,把我都急的出汗了。 “今天一生气,直接把居家棉裤都穿出来了,幸好没人看到。”王夫人慢慢褪下来,我帮着拽裤腿。 “您这脱了,回头冷可怎么办?要不,您先穿我的单裤,您要是不嫌弃,我就穿一下您的棉裤。反正我的腿不能受寒,这个春夜的寒气还是挺重的。” “你这孩子,真是令人疼惜。”王夫人看着我,舒心了不少。 “哎,其实您才是不容易呢。”我也叹了口气,“不瞒您说,我听了您大闹朝堂的事情,深深觉得您真的特别勇敢。” “哦?不丢人么?” “为什么丢人?难道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而斗争么?且不说御史大人是不是有问题,就您敢在皇上面前扔东西,绝对是太赞了,怕是皇上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吧。” “哈哈哈,很有可能。” “再说您这个事情哈,其实合离不合离这个事情不重要,您家的经济大权在您的手里就够了,有钱就好,怎么都舒坦。” “哈哈哈,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想?居然和我想的一样。”王夫人笑道,“其实我也想明白了,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还有什么喜欢和爱,其实就是一起过日子而已。那自己手里有钱,比什么都强。” “对对对,您说的太对了。”马屁要拍得及时才有效果。 伺候完王夫人换了裤子之后,我穿了她的棉裤,居然还很合身。“您这身材真是太好了,说句冒犯的话,您这身材是我的姐妹都成。” “哈哈哈。”王夫人看来也是真开心了。“得了,你就哄我吧,都被称作老夫人了。” “其实呀,您看起来也不是老夫人,很年轻的。再说了,年轻女孩子未必有您身上的这种优雅和沉稳,自信才是最重要的。” “这倒是,现在的女孩子太毛躁。就我那几个侄女,矫情得真是讨厌。” “所以年轻并非好事,年纪大了未必是坏事,每个年龄都有自己的优势,应该怡然自得。” 我想起静心师父每次看着我上蹿下跳闹得的时候,都会说这句话,忽然觉得特别有道理。 “嗯,你居然懂得这个?” “我有个师父说的,我很信她的。” “那你这师父应该也没少经历事情吧?”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跟着她的时候可讨厌她了,每天让我扫地干活写字看书,累死我了。不过,现在还挺想她的。” “世间之事啊,不过如此而已。”王夫人感叹起来。 “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多不划算啊。现在,咱们就应该高高兴兴的,谁爱咋地就咋地,咱自己舒服了就成。” “不跟那老头子生气?” “为什么要跟他生气呢?你其实是吃醋了吧?”我又开始笑嘻嘻地捅马蜂窝了。 “我怎么可能吃醋?”王夫人开始瞪眼。 “哎,别生气嘛,就是随便说说话嘛。”我赶紧先安抚了一下,“我知道的不多哈,但是就缘分这件事情来说,您和御史大人这可是三生三世修来的正缘,千金难买的幸福。退一万步说,就算不爱了,咱们还有钱不是,也不吃亏啊。御史夫人的头衔,挺值的。” “哈哈哈,你这个瞎说八道的功力也是够了。” “行了行了,不说了不说了,一会肖大人该揍我了。您也放宽心,消消气,日子呢还是要过的,但是怎么过,自主权在自己手里,对吧。” “嗯,我也想想。” “还有哦,有些事情再调查一下,不要听风就是雨的,实在不行,就让肖大人帮您查查,反正南厂做这个事情还是轻车熟路的。回头再商量怎么办……” 什么给妹妹买镯子的事情,什么之前先看上谁,后看上谁的事情肯定查不出来什么,但是好歹留一点转圜的余地,大家都退一步各自安好才对。 王夫人和我都换好了衣服之后,我去把肖不修请了进来。肖不修问是否今晚睡在这里?皇上允许王夫人可以回家的。 王夫人估计是很讨厌这里,一听说能走,立刻要出门去。当然,还顺道问了一句:“老头能走么?” 我赶紧偷偷拽了她一把,小声说:“让御史大人在这里冷静一下多好,您先回家看看情况,下人们还不知道都什么表情呢。” 王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这个当家主母要真的出事。 不仅是府里一团乱,还能够看出那些包藏祸心之人的嘴脸,的确需要她一一鉴别。 她捏了捏的脸,“孩子,过几日来我家做客,我给你做好吃的,别这么瘦巴巴的了。女孩子要漂漂亮亮的才好嫁人。” “咦,怎么扯到嫁人了?可别让肖大人听见。” “你迟早要嫁人的呀?难不成一辈子待在南厂?肖不修又不会娶你。” “没事,回头我找个小白脸就成。”我还是很豪气的,什么都不怕。但看到肖不修看不过来的杀人目光,我还真有点怕怕的。 第41章 、那些关于沈诚的故事 王夫人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说出门就出门,一分钟都不耽搁。 肖不修立刻将自己的马车简单打扫了一下,让王夫人上车,送她回府,他自己则骑马在后面跟着。 我本来是坐在马车的车辕上,王夫人把我叫进了车厢,说是再陪她说说话。 她心情还不错,我心情也就挺好的,除了有点饿。 “转过两条街就是御史府,回头记得来找我说说话。”王夫人又特别叮嘱了一句,“我就是少个漂亮闺女,那几个儿媳妇看着就令人头疼,要么跋扈,要么不说话,反正一个个都特别有主意。” “您是婆婆,又是诰命夫人,人家谁敢跟您说话啊。”我盘着腿坐在车里,棉裤倒是真暖和,就是有点厚,盘着腿有点累。 “那我好歹也是她们半个娘亲吧,怎么就不能说话了?”王夫人不解。 “您之前和您的婆婆说过心里话么?” “这倒是没有。” “您看,您当年跟婆婆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挺拘谨的,也不想多说话。毕竟多说多错呗,少说少错。” “嗯,时间很久远了,我都快忘记我当时的样子了。” “嘿嘿,还是当家作主的感觉好吧?”我小声笑着,王夫人也笑了起来。 “我师父说,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活着,无论好还是坏,都对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但也做到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所以,独立,自主,有钱,就是我总结出来的。” “哈哈哈,这孩子,古灵精怪。”王夫人又摸了摸我的脸,“今天也算是捡到宝贝了。要不是我儿子们都娶了媳妇,我必定把你弄进门。” “别别,我可不敢高攀您家,太高的门槛了。我真的就打算找个小白脸,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那可找到小白脸了?” “这倒没有,还得努力找找。” 我们两人一老一小,居然能找到共同话题,也是挺神奇的。 王夫人不古板,很有趣,我喜欢。就这么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御史府。 肖不修上前扶着王夫人下车,我规规矩矩地跟着身后,完全没有刚才在车厢里的疯样子,王夫人也很优雅,果然我两是一挂的,都会装。 大门刚被敲开,下人们还有点惊讶这么晚了,夫人居然回来了。 就立刻各院子的人立刻来接老夫人进府。我偷偷问:“要不要再跟您进去?” “进吧,认认门,认认脸。”王夫人端庄优雅的样子全都表现了出来,让我托着她的胳膊,一路往里走。 肖不修默默跟在身后,一众黑衣侍卫也是相当气派,让御史府的人都不敢喘大气。 刚走进第二重院子,王夫人的三个儿子和儿媳妇飞也似地冲了过来,口里还喊着:“娘啊,您可回来了,吓死儿子了。”表情略有夸张,看不出是否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 不过,他们看到肖不修之后都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收敛了表情。 肖不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周身冷意十足。我特意往王夫人身边凑了凑,省得被肖不修冻感冒了。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王夫人淡淡地说,“你们几个回去吧,今天也晚了,明日再说。” “那父亲大人呢?一会回来么?”有个儿子问道。 “他不回来,让他再住几天吧,看着烦人。”王夫人果然是当家主母,一说话也没人敢反驳。 但是很明显,王夫人回来了,御史大人还关着,证明还是王夫人更有权利一些。 除了儿子儿媳们立刻表现出了亲密感,就连下人们也都勤快起来,甚至把院子里的灯火都点燃了。 直到此刻,我才看到居然王展王御史也站在一众人之中,身边还有那个好朋友沈诚。看到王夫人注意到他,王展立刻上前来问安,“舅母可还安好?” “你不是去处理别院的事情?怎么来这里了?”王夫人知道的不少。 “听说舅舅舅母出了点状况,外甥心急,就赶紧回来看看。也是刚刚从别院来到府里,和几个兄弟们正在说话,想着万一明日皇上还不放人,我们就去御书房门口跪着了。” “没事了,放心吧。”王夫人对这个外甥还是挺好的,说话也随意一些。王展人到中年,说话办事都很稳重,令人有亲近感。 “那就好。我舅舅……” “他也没事,皇上说都可以回府,他明日就回来了。”王夫人摆摆手,“别在院子里说话,晚上还是冷的,回屋里去说话。” 当家主母发话了,大家自然都跟着一起进了二重院的厅堂,下人们也立刻端上了茶水和糕点。 王夫人有两个贴身侍女也过来接手,我打算默默地退下了,但她一把拽住我,不让我躲到一边去。 “吃点我家的糕点,先垫垫肚子。过两天我让人给你做一桌好菜,咱娘两好好说说话。”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我也有点受宠若惊,连声称:“使不得使不得,我可不敢。” “这有何不敢的,难得投缘投脾气,以后有时间就天天来。” 王夫人将糕点直接塞到我嘴里,害得我都说不出话来。肖不修走过来对王夫人说:“难得王夫人这么喜欢肖小七,回头让她多跟您走动走动。今天已经晚了,我们就告退了。有任何事情,您随时找我们。” “嗯,也是挺晚的,你们都奔波一天挺累的了。走吧!”王夫人终于发话了,我一嘴的糕点只能嗯嗯了几声,她也笑着看我。 “你这孩子啊,也是吃个东西都这么实心眼,没人跟你抢。明天我让人给你送点过去。对了,还有你的腿,这种天气还要穿棉裤,怕还是没好利落。 就让沈诚给你看看,他的医术很高明的。扎扎针灸也挺管用的,对你的腿也好。沈诚,回头给肖小七看看腿哈。”沈诚一脸平静,点头答应了。 我又赶紧冲着沈诚拱手,表示感谢。 “沈诚没有官职,但他开了个药铺,平日里也看病行医。”王夫人冲我解释道,“他是王展的好朋友,住在王展家,回头你直接去他家找他就成。” “嗯嗯。”我又点点头。 “成吧,你们都走吧,我也乏了。”王夫人终于也流露出疲倦的表情,这一天也是挺累的。 总算把东西都吃进去了,我才说:“老夫人,我明天再来看您吧,您今天就好好睡一下,明天再说明天的事情,反正都这样了,是吧。” “嗯,睡觉。”王夫人看了看大家,无限疲惫地说:“你们啊,也都不容易,下去吧。” 我跟着肖不修出门的时候,这三个儿子和王展和沈诚都出来恭送,阵仗也是挺大的。 上马车的时候,沈诚过来托了我一把,问了一句:“这位小大人的腿切勿劳累,少盘腿,注意休息。” “好的好的,多谢提醒。”我也赶紧客气了一下。 肖不修冷眼看着我,问道:“给你的膏药用了么?” “用了。” “那怎么还没好?” “这几天有点倒春寒,我又穿的少了,所以腿疼。”我爬上了马车,姿势不优雅。沈诚笑了一下,“这腿也是要慢慢养,不能心急。” “多谢沈大夫。”我还是挺真诚的。 马车离开御史府一小段路后,肖不修忽然把我赶出了马车车厢,让我继续跟肖小三坐在一起,天气真的有些冷,要不是我换上了王夫人的棉裤,怕真的会冻坏的。 这种人喜怒无常,真讨厌。我心里骂着,表面上还维持了恭恭敬敬的样子。 肖小三倒是乐意我出来跟他一起吹风,顺道还跟我八卦一下。“你看出沈大夫有什么不一样了么?” “沈诚?挺好一人,细致,温柔。” “那你可知道当年他父亲沈大将军殉国的时候,他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发疯了一般冲进了战场,血战了三天三夜,等大家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浑身是血,没有人样了。” “这么惨烈?”这和他的形象完全对不上,现在的沈诚素色长衣,身形秀场,淡然无争的样子,还挺让人喜欢的。“那是他多大?” “十三岁。” “这么小,就上战场杀人!胆子真大。” “这人要是急红了眼,不管年纪大小,也不管男女,都会冲上去的。我可是见过不少这样的哦事情,也能理解。” “说起沈诚,还有一件很灵异的事情。他父亲殉国之后,他的伤还没好就失踪了,任谁都找不到他。 当时,沈将军的家人们也为了处理沈将军的事情一团乱,他的几个哥哥也忙着上战场,对他,找是找了,但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找。 一年后,他忽然出现在杀父仇人——西京国大将军秦池的府中,手刃了仇人。后来在王展的帮助下,逃了回来。” “王展?” “对,就是御史大人。两个人很小的时候一起读书一起玩,年纪相仿。当时都是十几岁,胆大率性,两个人偷偷溜进西京国,做了这等大事,西京国的皇帝都被吓坏了。 咱们大月国的皇帝给撑腰,两人回来之后,还大大奖赏了他们。 但沈诚不想做将军,袭承父亲的职位。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他就忽然离开了京城,四处云游去了。” “这么潇洒一男人,喜欢!”做大事,不拖泥带水,小小少年时,便是英雄好汉。 “后来,也就是十年前吧,他又回来了。在京城开了个济仁堂药店,没事给大家看看病。那时候,王展的妻子病逝了,他忙前忙后,尽了朋友的心。 所以王展见他一个人住,就拉着他一起生活。有时候,我看着他们两个都觉得少年英雄,知己朋友,快意江湖……” “嗯,成语用的不错。”我点评了一下。 “哈哈,好歹也是识字的,虽然不如你们有文采,但我怎么也算是读过书的吧。”肖小三笑着,“要不是看在你学问比我好,我才不会这么说话呢。” “那你们怎么说?” “就是他们两就跟两口子一样,终于幸福的在一起了。” “哈哈哈,你少来。人家都是大人物,厉害的角色,少编排人家。” “牡丹不是唱过《少年游》么,少年们游历江湖,办了大事,最终携手归去,也是一桩美谈。” “那不就是牡丹姐瞎编的么,坐在屋里闲的没事,各种瞎编。”我可是见过牡丹编故事,那也真的挺厉害的。 “何时带我去见见牡丹?我就喝杯茶就成。” “哎,男人啊,怎么好都这样呢?”我就不应该说我认识牡丹,现在搞得我跟老鸨子一样,要为牡丹和他们牵线搭桥了。 幸好,南厂到了,我立刻跳下了马车。冲着车厢里的肖不修说道:“肖大人,我尿急,先回去了哈。” 没等肖不修答应,我直接就跑了回去。人有三急,他也管不了我这么多了。 解决问题之后,在回东厢房的路上,我忽然想起我那件大衣还在肖不修的马车上,忘记拿回来了。 犹豫着要不要去拿一趟的同时,又想着应该先回房里把棉裤脱了,其实真的挺热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王夫人看沈诚的表情,就在说要我去找沈诚看腿的时候,她那个表情似乎是欣赏,但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话。 “沈诚没有官职,但他开了个药铺,平日里也看病行医。” “他是王展的好朋友,住在王展家,回头你直接去他家找他就成。” 她想说什么呢?其实,好朋友住在一起,也不算什么吧。 我要是有好朋友,我也愿意和朋友住在一起,彼此相互照顾,说说话,吃吃饭,这辈子不是也挺好的。 更何况,沈诚是少年英雄,这等大事件我以前似乎听谁说起过,当时大家还唏嘘沈将军殉国的事情。然后说起曹显的反叛,对比如此强烈。 推开东厢房的门时,居然看到肖不修给我的那件大衣就搭在椅子上,心里有点暖暖的。还是南厂有趣,比冷宫好玩。 第42章 、原来我这里不是冷宫 一清早还没睡醒,肖小五就急冲冲地拍我的门,见我还没有反应,就直接进屋掀被窝,然后把还没有搞明白状况的我塞进了马车,飞一般地把我扔回了冷宫。前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看到冷宫的门了。 我这才出来几天啊,怎么就又回来了? 冷宫院子里,玉嬷嬷似乎早就站在这里等我了,一看见下马车,就立刻拿了件最素净的外衣给我穿上,一边穿一边说:“刚才皇上忽然派人过来说宫里要修整房屋,要给咱们换个院子住。我们猜必然会有人来看看小主子您在不在,所以就立刻告诉肖大人,让他把您弄回来。” “为啥要修整房屋?为啥要修冷宫?我们住得不是挺好的么?漏点雨水也没啥事吧?” 我用手拢了拢头发,把肖不修给我的玉簪藏在怀里。回宫就不能戴这个,他叮嘱过的。 “这事情说起来还有点曲折,和您也有些渊源。先说翰林院那个编修陈志典回来了,皇上说他没有亲手杀人,所以不能判罪责。但是,可能是罚俸禄三年,终身在翰林院做编修,不能升职。” “哦?”我有点惊讶。那这么说,皇上还是爱惜他的才能,也觉得他妹妹这个事情实在是太惨了。 当然,可能也有翰林院那群人的联名上书恳求吧。可是,这不也形成了对立,以后,翰林院与礼部大约也结上了梁子吧。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怒火迁怒于南厂,迁怒于肖不修。毕竟,我查出事情真相的时候,用的是肖不修的头衔。 当然,他也许不在乎得罪满朝官员,虱子多了不咬,说的就是他。 据说,上一个礼部侍郎,还是他亲手杀的。所以,应该还是挺有恶名的吧。 “陈志典说他就想在藏书阁编撰地方志什么的,皇上也同意了。所以就说在藏书阁给他单修一个院子,带一些学生来工作。” 玉嬷嬷倒是打听得很清楚,“然后他就说,既然给藏书阁修缮,不如也给附近几个院子都收拾一下,也看起来整齐干净,类似说什么「清理死角,改善宫里风水」之类的话,皇上也同意了。这不,昨天刚定下来的事情,今天就有人要上门来查看情况,量尺寸什么的。” “要是修缮,需要多少天啊?”我忽然想到,今天可是第四天,柴文进那个事情只有七天的时间,我可不能待在宫里。 “十天半个月总是有的。”玉嬷嬷给我准备了清粥小菜当早膳,我看到王力和张禾都在,但之前的两个小太监不见了。 “咱们宫里其他人呢?怎么我的两个宫女也没有了?”我越发惊奇,这才几天,院子里没人了。 “肖大人安排他们去伺候其他娘娘们了,说您这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有我,王力和张禾就够了。 回头万一有需要,陈一陈二也能进来。再有,他请皇上对后宫嫔妃的用人编制进行了缩减,说是要开源节流,好应对西北的旱灾。” “不是啊,我宫里拢共就这么几个人,要裁撤也去裁撤其他娘娘们的人啊,他们连吃个饭都有十几个人跟着,我才几个啊?太过分了吧!这不是欺负我在冷宫么?” 我越听越生气,开始拍了桌子。“这又要修屋子,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啊?这不是挤兑我么?” “怎么回事?这一大清早的,谁在拍桌子?”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大门口传过来,我忽然想起我刚回来的时候忘记关大门了,结果我现在说话这么大声,是不是被什么听到了? 刚想让玉嬷嬷去看看,结果她的动作倒是超快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开始磕头。 我很是吃惊,就看着门口进来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长串太监宫女,浩浩荡荡,冷宫的院子立刻被这些人塞满了。 好大的排场!皇家气派,令人目眩。 “小主子,皇上来了,快跪下。”玉嬷嬷拽着我的衣角,让我也赶紧跪下来。 我想想,人多势众,咱们也不能硬碰硬,也快速跪了下来。 我早都忘记皇上长什么样子了,那天刚进冷宫的时候,看了一眼,模糊地记得人长得很挺儒雅,不像是传说中杀了兄弟们的狠角色。 “修缮这里是朕的主意,你的意思是朕要害你么?”这位大月国的皇上真的来了,还一脸的不高兴,这大清早的,不会是起床气吧。 “不敢不敢,我错了我错了。”我立刻低头认错。 鉴于我的态度很好,皇上踢了踢我,示意让我闪到一边去,他要坐到椅子上。我立刻大吼了一嗓子:“不要啊!” 但是,他的动作比我的声音还快,直接就坐了下去。我那个冷宫唯一的一把团圆椅就跟着皇上一起倒了下去。幸好他身边的人多,立刻伸出了好几只手把他接住,才不至于跌倒。 “大胆!你这是要弑君么?”立刻有个尖嗓子的太监大吼起来,我幸好还是跪着没站起来,玉嬷嬷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大声喊着:“不敢不敢,奴才们真的不敢啊!” 被扶起来的皇上倒是笑了,冲着我说:“你这屋里连椅子都坏了,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 “不是还有墩子么?实在不成就躺着,要不就坐地上。”我也没敢抬头看他,一直低着头说,“您可是把我屋里最好看的一把椅子坐坏了。平时,这椅子是我这宫里的门面,装装样子的。” “你倒是老实。”皇上的声音居然透着开心,感觉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 “算了,朕恕你无罪,起来吧。不是说你的腿被肖不修踢折了么,就别跪着了。来人,找个墩子,让她坐下。” “哎呀,谢谢皇上。”我这句话绝对是出自真心的。 “行了,坐个墩子就谢谢朕,那给你修屋子呢?” “那也是谢谢皇上呀。”我站了起来,一抬头,正好看到皇上的大脸。 果然还是那个儒雅的男人,身高体态都不错,中年男子能够有这般的身形,绝对是属于上乘品。他也在看我,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光,并且有一种探究的神情一晃而过。 太监们搬来了两个墩子,看着皇上稳稳地坐下了,我才敢坐下。 “你不是朕的嫔妃,这里也不是冷宫。随意一下,不必拘谨。” “哦……” “你知道你为什么进宫么?” “不知道。” “你父亲李山本应是死罪,但他愿意戴罪立功,为朕办一件事情。并且,用你来做人质,进宫居住。 为期三年。届时期满,他若完成,便可带你回家。若是没有做好,他不用回来了,你也不用出去了,就老死在宫中好了。” “完全不知道啊!”我又有点吃惊,居然不是妃子,“那干嘛让我住冷宫?” “这里也不是冷宫啊?谁告诉你的?” “肖大人啊,一口一个冷宫,我以为我是您妃子呢。” “朕的妃子这么多,不多你一个。”在这一点上,皇上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你这里叫「满庭花」,本来是朕用来养花的地方,当时想着不知道把你安排在那里,就说先住这里,再配上两名宫女,两名太监,和一个教养嬷嬷,足以让你住的还算可以了。你居然没发现,你这里的配置根本不是冷宫的配置啊?” “啊,那我连个正经的椅子都没有啊?” “那不是之前这里是种花的么,要什么椅子啊?” “啊,我以为真的是冷宫啊。”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呢?”皇上的表情倒是挺开心的,“反正现在也说开了,你大致知道住在这里的缘由了。所以,给你修修房子,并不是挤兑你吧?而是善待你。回头等李山回来的时候,可不能向他抱怨我亏待了你。” “哦……” “并且,还有一个重点的事情,我这里本来是养花养草的,结果你把所有的东西都拔干净了,怎么赔我吧?” “那我被骗了一年多,这事情怎么说啊?”我挺不理解的,“那肖大人每个月还给我发银子,说是宫里的配置,都要有。还说要登记我的月事日期……” 这话刚说出口,玉嬷嬷就开始干咳,各种拽我的袖子。“我没说错啊,真的是每个月都有记录的,肖大人各种摆黑脸给我。玉嬷嬷,别拽我袖子,我就这么一件还穿的过去的衣服,别拽坏了……” 皇上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肖不修居然这么逗你玩,之前朕都以为他不会说笑的。一脸的严肃,完全没有表情,看着令人憋闷。” “啊,他逗我啊!”我开始呲牙了,“要不是看在他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我一定抽他去。” 我发现吧,这人不能在背后说闲话,这话音没落,肖不修已经出现在我眼前了,一脸的严肃,还瞪着我。他先给皇上见礼,然后问我:“你要抽我?” “啊,我不敢啊,我就是说说。”我立刻怂的十万八千里,想立刻闪身走人。 “算了,你跟这么一个傻孩子至什么气啊。”皇上倒是大度起来,“之前这宫里有个匾额呢?朕明明记得是朕亲自写的「满庭花」,怎么就不见了呢?” “呃呃呃,我想起来了。我住进来之后,下过几场大雨,我那屋子就漏水了,我就让他们帮我把匾额拆了下来,扔到屋顶上去了,防水效果还不错。后来觉得太沉了,也就没想着弄下来。木头不错,冬天劈柴生活刚刚好。” “李小蛮,你过分了!”轮到皇上呲牙了。 “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我也挺没办法的呀。” “行啊,你都是理由对吧。朕这里也不叫满庭花了,回头我就给你写个大字「冷宫」,挂在门口,你就住在冷宫,别想着出来。” “别啊,皇上啊,刚才不是还说不是冷宫,不是妃子,顶多就是个人质么。”我又糊涂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哎,李山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果然是气死了,不带你走,原来果然是笨的。”皇上无可奈何的看着我。 “要不您喝口粥,消消气。”我指了指桌子上的清粥小菜。 “我不是起来这里喝粥的,你这里虽然我不种花了,不过还是要修缮一下的,实在是太婆了,要不然陈翰林也不会说要修缮这里,补一补风水的漏洞。你准备一下吧,七日后给你搬到藏书阁暂住,等这里修完了再回来。” “遵旨遵旨。”七日后,那还来得及。不过,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我帮南厂做事的情况,要不要说呢? 可是,看今天这个情形,明显皇上是不知道的。否则也不会突然袭击我这里。 肖不修匆匆赶过来,应该也是临时得到消息,跑过来看看情况。那么,让我去南厂干活,是肖不修的主意,而不是皇上的主意。 那现在还有个问题,所有人都跟我说我进宫本来是要当妃子的,怎么忽然又变成了人质。那么谁说的话是真的? 正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皇上又看了看我正在摸膝盖的手,问道:“怎么,腿疼?让沈诚给你看看吧。他医术还是很好的,朕之前心口疼,还是他治好的。” “就那位住在王展府里的人?” “嗯,两人关系很好,王展那里地方又大,两个人有时还一起去郊游游玩,感觉还挺开心的。” “两个大老爷们一起出去玩什么?”我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两个好朋友一起出门旅行吃饭,很正常啊。你没有朋友一起出门么?” “没有,完全没有。我喜欢自己逛街,买个包子自己吃,多一个人就要多分享一次,我就不够吃了。” 皇上大约已经习惯我的说话方式,也没有搭理我。只是转头吩咐身边的太监,让沈诚现在进宫一趟,给我诊治一下身体,还有特别是脑子,皇上说:“你这孩子怕是脑子也有问题,都一并检查了吧。” 第43章 、饭后大瓜,还真精彩 我在屋里平躺了半日,抚平了一清早起床的慌张,直到吃完午饭才觉得好了一点。 玉嬷嬷什么都不问,就是帮我把衣服都洗干净,偷偷晒在床后面。“我的小祖宗,你这一裙摆的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泥塘里了呢。” “哦,也差不多吧。”我继续平躺着,“玉嬷嬷,我要是不在宫里,你会做什么呢?” “缝缝衣服吧,打扫一下庭院,晒晒太阳,清闲一点也挺不错的。” “会不会觉得无聊?” “怎么会呢?想想以前的忙忙碌碌,还觉得挺累的。现在这样刚刚好,这几天我自己守着这个院子,才觉得真的安静了许多。” “那您这意思是嫌弃我吵了?” “我的小主子,谁敢嫌弃你啊。”玉嬷嬷笑了,“你要是不在吧,还真的有点闷。” “可是,之前不都说我的冷宫的妃子么?怎么变成了人质呢?” “也许啊,奴才猜测哈,这里面可能牵扯了什么大事情,您父亲和皇上有什么交易。直到现在,或许事情有了眉目,所以才说破了您现在的身份。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否则都像之前那个黄娘娘来有意无意地刺探,也挺难受的。” “这倒是,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人质,可能也就没人来耀武扬威了。但会不会因为我是人质,反而又变了另外一种刺探呢?” “刺探什么?” “比如我父亲和皇上之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也许吧。但是,看您这傻样子,谁也知道刺探不出来什么吧。” “玉嬷嬷,别这样,我不傻。” “对对对,我们家小主子聪明着呢。”玉嬷嬷拍拍我的床,“起床吧,再赖在床上,天都要黑了。” “哦,我就是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当一头猪多好。” “肖大人说一会过来带你走呢,你还不收拾一下。” “啥?又要走?他不怕被皇上发现?” “咳咳,这里面的道道我不知道,反正你就小心一点好了。太复杂了,奴才已经不能明白了。” “我也不太明白,似乎每个人都有故事。” “那就这么糊涂着吧,傻一点才幸福。”玉嬷嬷看着我,仿佛想着什么。 “您有没有想出去看看?或者干脆出宫去?” “要是早几年吧,还想出去。现在已经不想了,因为宫外也没有亲人了。再说了,就算是有亲人,又能亲成什么样呢?也许都等着我的钱吧。在宫里终老,也挺好的。” “这倒也是,宫里还是挺安全的。” “那可不是么,我现在觉得只有宫里最好。可是,皇后却说不是,说宫里才是最复杂的地方。” “那是她知道的事情多,面对的人也多。像咱们这里,哪里有什么人来啊。”我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对了,要张禾他们把房顶那块牌匾弄下来吧,我瞅瞅是不是「满庭花」?” “我的小祖宗,您就别折腾了。当初您说把这个扔房顶上,我就说不好。结果,您还跟皇上说了。幸亏他今天心情还好,否则早就把咱们一院子的人都杀了。” “他真的那么喜欢杀人么?” “那可不,当年每天都杀人,好多大臣都很担心今天上朝来之后,能不能活着回去呢。” “后来呢?” “肖大人上任后,似乎情况就好转了很多。至少没有在朝堂上杀,但因为管控严格了,一般也是由肖大人杀,玉面修罗,也是这么来的。” “嗯,这个有听说过。”我长叹了一声,“生活艰难啊。” “你小小年纪,哪里有那么多感叹啊。先想想一会吃什么吧?我让王力去御膳房吩咐下去。” “对了,我今天的午膳就很好吃,发生了什么事情?待遇变好了?” “应该是肖大人特别吩咐过了,他对您也算是好的。替他做事,只要做得好,不会亏待的。毕竟,他当年在皇后身边的时候,品性还是不错的。” 玉嬷嬷又开始回忆了,这个我真的不想听了,反反复复都是说肖不修不说话,但很有眼力,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天光还亮的时候,陈一陈二以送柴火的理由进来转了一圈,我跟着他们又偷偷溜回了南厂。 肖不修还在皇上那里,不过,王夫人在南厂坐着等我。所以,陈一陈二麻利地又把我弄了回来。想想离着近还真挺好的,两边跑还挺刺激的。 “肖不修说你外出了,我还想着怕是吃不到这口热乎的了。”王夫人真是可爱,居然给我带了热乎地饭菜,都是荤菜,喜欢。 按照级别和排场,她一直坐在南厂的大议事厅里,没人敢多说话。 我回来的时候看着这个御史夫人诰命在身的排场也的确有点豪华,就单独拉着她去了我的东厢房。“御史大人回家了么?” “那倒还没有,说是想清净两天。” “咱们家的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都数清楚了么?捏在手里了么?”我小声问。 “嗯,都弄好了。幸好昨天夜里回去的,否则那几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准备要动手惦记了。” “虽然说最后都要给儿子,但现在还是捏在手里比较好。” “你这孩子,心眼还真多。” “但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吧?”我小声地笑着。 “对对对。”王夫人倒是很开心,“日子呢,其实还要过下去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拿捏主动权。我已经把我妹妹赶走了,给了她一笔钱。但是,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嗯,互不相欠。”我点点头,“那她会去哪里?” “她自己有宅子,倒不至于流落街头。只是,可能名声会不太好,但我们都不好了,也不能让她好受。” “哈哈,别这样,今后日子还长着呢,万一又缓和了呢。” “那就再说吧,反正这两年我的气不顺。” “那您有没有想好自己买个宅子,以后也搬出去住?” “那不成,我可不搬出去。我是打算买个宅子,让老头单独出去住。反正钱都在我手里,他要是想吃个荤菜,还得找我要钱。” “哈哈,高!”我和王夫人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聊,居然越说越投机。 她也食欲大开,陪着我吃光了所有的菜不说,还把糕点也吃了不少。 我赶紧给她沏了杯枸杞茶,顺顺气。王夫人一直夸我贴心,心情愉快极了。结果就是,各种八卦全来了。 “对了,今天沈诚去了他们那个西郊别院,说是去给那些遗属送银两。所以,他处理完回来再给你看腿。” “那倒是不急,先处理正事要紧。其实,我都已经好了,没有觉得难受。您们都是太在意了,真的没啥事。” “你还年轻,等年纪大了就知道了,会很难受的。”王夫人一副老母亲的慈祥,“就像你说的,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努力挣扎一下,更何况你呢。” “好吧。”我快快地吃了好多饭,身体和心情都很好,什么事情都觉得不错。 “以后找个婆家,我也帮你相看着。南厂这个侍卫身份其实也是加分项,更何况你还是肖不修的亲随,应该也不会嫁的太差。大不了找个武官的儿子,现在能够和肖不修攀上关系的事情,大家还是愿意的。” “怎么忽然扯到这个了?” “你这也该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了。当年,王展,就是我那个外甥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非要去西北跟着沈诚在一起,后来还是我们一群人又哭又闹,把他抓回来的。” “啥?” “哎,说起来也是隐秘了。反正你也看到沈诚了,这里面的破事还挺多的。我这个舅母也真是操心的命,想想都觉得头疼。” “又咋了?”看起来饭后大瓜要开始了,我立刻来了精神。 那一年,王展十七岁,去西北守军处历练,打算三年后回来进兵部,这也是家族里给安排好的事情。 当初,老御史与西北大将军关系相当好,就让王展和只有十三岁的沈诚结伴去西北。 两个少年,年轻气盛,一路策马扬鞭,一边玩一边畅谈着对未来的憧憬,彼此都觉得欢喜极了。 王展性格温吞一些,沈诚性子烈一些,两人正好互补。到了西北大营中,大将军给王展安排了文职,重点是学习战略战术,沈诚年纪小,没有安排具体事物,他就跟着王展跑前跑后,很是开心。 不到半年的时间,两人都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都是军营和沙场是锻炼一个男孩到男人的最佳场地,至少王展已经长成了真正的英气少年,令人看着心生爱慕。 当时附近很多村落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来看看这位少年,沈诚为此还一直吃醋,闹别扭。 王展当沈诚是小孩子,经常拿一些野果子哄他,基本上都能哄好。 沈诚是家里最小的儿子,难免骄纵了一些,也不想承受军队里的辛苦。 沈大将军就找了军医来教他医术,辨识山地的草药。本来以为这个枯燥无趣,却不想沈诚很喜欢学,“王展哥哥练武的时候受伤了,我能够给他医治,所以我要好好学。” 这个王展的「小跟班」居然认认真真地学了起来,并且深得军医们的喜爱,几乎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就在王展和沈诚开开心心在军营里慢慢长大时,西北的局势却越来越复杂和紧急。 和西京国几次小摩擦之后,终于爆发了一场近五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战争。 也就是在这场战役中,沈大将军战死,十三岁的沈诚冲进沙场,三天三夜杀红了眼睛。 当时即便是沈诚的兄弟们都无暇顾及沈诚的死活,只有王展冲进了战场,孤身一人找回了沈诚。 两人都浑身是血,抱头痛哭。一个是丧父之痛,一个是因为担心沈诚,两人在战场的血海之地终于明白了战争的残酷,也知道彼此存在的重要意义。 回到军营后方修养的沈诚,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开口说话,只有王展明白他的所有心意,为他忙前忙后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希望能够解开他的心结。 但半年后,沈诚忽然失踪了,怎么都找不到他,王展自己一个人跑遍了方圆几百里的地区,没有人来支援他,只能自己慢慢找。 这段日子,王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风餐露宿,想着自己的好朋友伤还没有痊愈,怎么就不见了呢。 要是再受伤怎么办?要是遇到了流寇怎么办?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也差点病死在路上。 后来,王展想或许沈诚想要报仇,潜伏进了西京国。于是,他也想办法偷偷溜进了西京国,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沈诚。 此时的沈诚扮成了奴隶模样,准备混进西京国的将军府进行刺杀。王展抓住他吼道:“你不要命了么?” “我要报仇!”已经红了眼睛的沈诚,满满的少年意气,早已经顾及不到自己的性命,只想着替父报仇。 “你有没有想过,你杀掉西京国的大将军之后,你怎么回家?家里还有母亲和哥哥们。” “我不管,我就是要杀他!” “你有计划么?你能接近他么?你有力气么?” “我只要看到他就冲上去砍他几刀。” “那你也活不了了。” “那就不活了!”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为我想过?我要是没有了你,我还能活么?”王展情急之下,喊出了心里话。 “你!”沈诚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搞得有点晕,但忽然清醒了一点。 “你是我的朋友,兄弟,也是我最爱的人,你能不能听懂?”反正已经说出去了,王展也豁出去了,更加直白了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可是,我们这样,家里人未必会同意……” “我管他同意不同意,你我又都不是嫡长子,管那么多干嘛?现在都生死关头了,你还在意这么多么?” 王展一把抱住了沈诚,“我们要我们都活下去,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下去,要努力幸福地活着。” 第44章 、那六十八条人命怎么算? 王展和沈诚正处在热血少年的时期,认定了彼此,认定了目标,就要勇敢地做下去。 为了帮助沈诚完成计划,王展在西京国四处游走,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然后,和沈诚又仔仔细细地把事情推演过几次,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开始执行。 沈诚潜伏进将军府,趁每天为将军卯时三刻晨练后换洗脸水的间隙,在水里下了迷药,趁他一时眩晕之际,拔出尖刀,一击即中。 之后趁乱快速躲进卯时末刻即将出门的粪车里,粪车一出门,就会遇到王展准备好的障碍物,令粪车翻到,当粪水打翻在地,一地狼藉之时必然造成混乱,沈诚便可立刻脱身。 两人的计划很周祥,执行得也相当完美。只是在最后脱身时,为了阻挡追兵,王展还为了沈诚,后背被砍了一刀,差点死了。 两人当时躲在一个地窖了十天十夜,沈诚觉得这辈子恐怕也没有这么漫长,看着王展高烧不退,他只好自己先跳进冰水里浸透,再抱着王展降温,如此几晚,王展才算脱离危险,活了过来。 西京国将军被杀的消息传回了大月国,沈诚的哥哥们立刻组织了精英团队在边境等候,还派了将士们假扮的商队进入西京国。总算有惊无险,把两个人都顺利地营救了回来了回来。 看似说得简单,可当时这两名少年也真是胆大,一腔孤勇前行,只为了复仇。 回来后,皇上立刻召见了两人,详细了解了事情经过,本想给金钱地产作为奖励,或是袭承家族的爵位,但二人始终觉得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没有任何意义。 最终皇上给了他们两人一人一块免死金牌,以及出入皇宫无阻的特别待遇。 这在那一代的少年之中是完全没有过的待遇,一时间两人也都是风光无限。 “我那老头子也是疼爱这个外甥以及沈诚,还特别找了老师继续教他们读书和医术,希望在未来的岁月里,两人的生活也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这两个孩子也很争气,并没有骄傲自满,反而更加严于律己,真的是这一辈孩子里的典范。 虽然沈诚不想求取功名,但也一直认真学习医术,还在太医院做过一阵子的学生,深得大家的喜欢。王展后来中了探花,当朝也做了御史。他舅舅也给他安排了不错的职位,生活平稳自在。” 王夫人也深深觉得这两人不错,都说英雄出少年,做出这等惊天动地之事,也的确令人津津乐道。 “按理说,两人是好朋友,又都在京城,无风无雨的过日子也挺好的。可是沈诚就在王展大婚前一天忽然走了,说是去找师父学习更好的医术。 这一走就十几年,一点音信都没有。我们都派人寻过他,但这人就跟消失了一样,完全不知所踪。 王展倒是挺安稳的,按部就班地升迁,结婚生了个女儿,跟个宝贝疙瘩一样宠爱着,日子过得也算平稳。” “关于沈诚的消失,王展没说过什么?”我好奇地问,两个好朋友,还是一个要大婚的情况下走了,怎么也应该喝一杯喜酒再走吧。 “没说,他说他也只知道他是去学医术去了。”王夫人,“那时候也挺乱的,又赶上曹显叛乱,帝后失和,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的,也没有心思了。” “王展那会儿就这么一个媳妇吧?没有后来这么多媳妇吧?” “对,就娶了这一个,很是喜欢。生了女儿之后,身子骨不太好,一直调养着。这个时候,沈诚忽然就回来了,说是学好了,在外面玩厌了,就打算回来住了。 他们沈府虽然在京城也有宅子,但早已经没有人住了,他就自己跑到王展家住,顺便给王展妻子诊病。不过,这女子也是福薄,没过半年就死了,留下这个女儿。” “据说王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对,后来娶的妾室想必你也见过了,那一屋子都长得特别像他死去的妻子,我都不想去他家里看,想着都觉得闹心。” “他自己找的?” “说也奇怪,都是沈诚帮他找的,并且找的都和他亡妻的相貌很相似。王展也不挑,来一个收一个。 哎,这也就是我们自己人说说罢了,外人哪里知道这么多,还以为王展喜好女色呢。 其实呢,王展也没有和她们在一起,还是自己住在书房。让这些人去照顾他的女儿,就是给女儿找了一堆老妈子。” “这是什么路数?”我听着脑袋也有点大。 “他们这些事情吧,我们也管不了。我那老头子本来还想管管,但是觉得这两人也四十好几了,没必要因为这些事情教育一顿,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嗯,也对。没必要。”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正想着,肖小五进来送了一壶热水,说是肖不修也回来了,问能不能给王夫人问安? 王夫人倒是没所谓,就让肖不修进来了。彼时的我,正脱了鞋盘腿在床上坐着,王夫人倒还算是正襟危坐,有模有样。 所以,肖不修一看见我,眼睛又瞪了起来,刚要训斥,王夫人立刻接过话茬,“这孩子也累了一天了,上炕歇歇也无妨。” “老夫人,这是规矩,不能这么骄纵她。”肖不修板着脸。 “小女孩嘛,没关系啦,又没有外人。”王夫人继续维护我,但我也悄悄打算起身了。 不过,此时,门外又响起了声音,呼啦啦走进来一大堆人,为首的是御史大人。看来他是想通了,从大牢里出来了。 “见过御史大人。”肖不修立刻行礼,我也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就赶紧先行礼。 所幸老御史也不挑剔我,直接说:“算了,没那么多规矩,我也是路过进来看看。路上遇到沈诚,说是要给肖小七看看腿,我就一块过来了。” 沈诚从老御史身后走了出来,依然是淡淡的样子。虽说是刚听了他的往事,但是和现在这个形象完全对不上。“麻烦沈先生了!”我也跟沈诚行礼。 沈诚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小事情。” “沈诚,给小七好好看看,别让她的腿落下毛病。”王夫人招呼沈诚过来,把我按在床上,让沈诚先来摸摸腿问诊。我用余光看了一下肖不修,他的表情依旧保持了黑化。 沈诚的手有些凉,也很有力度,在我的腿伤按了几下,又给我诊了诊脉想,才说道:“倒也是无妨,不要过于劳累就好,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记得多热敷就好。想必肖大人这里也有不少好药,我闻着这味道,应该也是用了尚好的草药进行了热敷。坚持就好,过了这个冬天,就能彻底好了。” “没事啦,大家都放心吧。肖大人有给我草药热敷的。”我笑嘻嘻地说道。 “倒是辛苦沈先生了,大晚上的还跑来给我诊治。” “无妨。”沈诚诊断完毕,打算起身离开,被我一把抓住了手腕,众人皆有些惊讶。 我也不管不顾了,一字一顿地说:“就是不知道沈先生前日晚为何要去别院放火呢?” “什么?”沈诚的表情不太自然,条件反射一般挣脱开我的手。 肖不修一步上前站在我的身边说道:“肖小七,别瞎说八道。沈先生是为你而来,你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 “怎么是有的没的,那六十八条人命可不是有的没的,可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我的表情也不太好,看着沈诚,“沈先生,谢谢你替我诊治伤腿,虽说是医者仁心,但你对那六十八个人做了什么,你难道不觉得心里有愧么?半夜不会害怕得睡不着么?” “为何这样说?”沈诚很快反应过来,难得脸色略略变了一下。 “其实呀,把外面的王御史也叫进来吧,大家一起听听,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我看着门外,我赌沈诚在的地方,一定有王展。果然,王展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被肖小三请了进来。 看了看人还挺齐全,我也懒得下地找些,直接盘腿坐在床上,细细地跟他们分析起了案情。 “这事情本来我也没有什么头绪,并且觉得线索太多了,找不到出口,的确也是急的睡不着吃不下。但是吧,现在我顺明白了。” 王展和沈诚是少年时期的好友,又因为曾经裸身替王展降温过命,对于少年沈诚来说心里更是起了一层异样的情愫。 在后来平和的岁月里慢慢生根发芽,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情感。 王展也心知肚明沈诚对他的爱慕,但为了能够按部就班的升迁,他还是不能做出太过逾矩的事情,例如接受沈诚的情感。虽说这份情感是他先认可的,但是到后来还是怂了。 于是,他在中了探花之后在舅舅老御史的安排下进了官场,并且娶了门户相当的女子做妻子。 沈诚自然忍受不了自己的喜欢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伤心之余,也非常气愤。 但又无可奈何,因为这是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人,他没有办法,只好一走了之。 或许他也以为天大地大,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和心爱之人。 但是一直没有遇上,或许也有错过。就这么走走停停了十几年,还是放不下这份情感,最终决定回来看看王展。 彼时的王展妻子已经病重,沈诚也想着用自己的医术医治好她,但或许是命运使然,最终没有挽留住生命。 看到如此伤心的王展,沈诚更不想离开,便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不管是不是真爱,两人毕竟也是少年时期的「好朋友」,那种情感一旦被激发,就如老房子着火,完全控制不住。 而此时,王展已经没有了妻子,没有了家族的束缚,也无所谓在官场上多做挣扎的中年人,沈诚更早已经养成了游侠的习气,更无所谓前途和未来。两人彼此再次认定之后,情感比以往更加热烈。 为了掩饰,沈诚不断给王展找相貌相似其亡妻的女子,安排她们来抚养自己的女儿。 日子倒是这么过得很滋润,直到某一日,被女儿王燕儿勘破了秘密。 王燕儿对于两人的事情也表示难以理解和震惊,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躲避到西郊别院居住,眼不见心不烦。 毕竟一个是父亲,一个是陪伴自己长大的沈叔叔,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又似乎合情合理。她也感到万分苦恼,只好先找个地方安静一下。 没有了王燕儿,两人的情感更加炽烈,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但有一点依然是沈诚心中的刺,那就是王展的亡妻,毕竟他和她生活在一起十几年,据说感情也很是浓烈。所以,有时候沈诚还会跟王展因为此时闹别扭。 王展也以为是沈诚想搞搞小情趣,没有做过多解释,但他的确有时要在女儿王燕儿面前流眼泪。 毕竟王燕儿和他的亡妻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这也让沈诚愈加生气和嫉妒。 西郊别院有沈诚的药圃,但王燕儿想种花,就把沈诚的药圃拔掉了。 沈诚去看自己的药圃时,发现被毁,怒不可遏,质问王燕儿,王燕儿随口说了几句:“这个母亲的遗产,你没有在这里种药草的资格。” 也就是这样的话,进一步激怒了沈诚,在柴文进去找王燕儿借钱的时候,他恰好看到王燕儿追出去,就直接下了狠手,直接杀了王燕儿,弃尸荒野。 “万事都讲究证据,你的证据是什么?”第一个坐不住的是老御史,他很惊讶。 “他们两的事情你们应该早就知道吧?少年英雄的事迹,大月国的人也多多少少知道不少,还有过不少话本。 其中对于两人的感情描写,恐怕只有比我知道的多。空穴来风,怕也是有多少事实依据的。” 我冷笑了一声,“就算是国家的英雄,因爱杀人,也不是英雄的行径吧。更何况,王燕儿不过是毁掉了你的药圃,你居然就想杀人,可见你的心里已经有多恨这个人,或者是这个人的相貌了。” “证据!” “沈诚,把你怀里的木簪拿出来吧!”我直接吼了一嗓子,沈诚下意识摸了一下胸口,肖小三厉害的,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直接按住了沈诚,从他怀里真的掏出了一支木簪。 这下,轮到王展瞪圆了双眼,大声问:“沈诚,到底怎么回事?” 沈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王燕儿是被奸杀,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呀,你没有奸杀她,你只是掐死了她,拿走了她的木簪子。但是,你怕人知道是你杀的她,所以才脱去了她的下衣,因为这裙摆上有你杀人的证据!” 第45章 、破绽太多了,咱们先说哪一个? “你胡说!”沈诚的表情愈发难看。 “我们来解开第一个疑问:为什么你身上有王燕儿的木簪?在案发前,柴文进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王燕儿的人,他记得王燕儿的头上插着这支木簪,因为是其亡母的遗物,几乎是形影不离的随身之物。 案发后,仵作和其他侍卫在勘验尸体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这支木簪,而在王燕儿的遗物中,也没有提及这支木簪。 为何它出现在你的身上?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杀人之后拿下了木簪,二是你本想毁去木簪。 但一时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点或方式,这几日事情也多,就随手放在怀里,寻找机会销毁。” 我把肖小三手里的木簪接了过来,这上面的确纹路质朴,应该是手工制作。 “我猜测这是王展与其妻子的定情之物,每次你看到它时,都觉得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心口,所以这是你杀死王燕儿的诱因之一。” 王展看到这支木簪时,脸上呈现出悲戚之色,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 “第二个疑问:为什么王燕儿的裙裤没有了?首先说,王燕儿并没有遭到强奸,所以没有奸杀一说。 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当然,还有凶手知道。那么,凶手为什么要脱掉她的衣裙,是因为她的裙边沾到了药圃中并蒂莲的花泥以及花蕊的白色粉末。 凶手担心这会暴露他的身份,就干脆脱下她的衣裙,并制造了奸杀的假象。 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些泥土和花粉?大月国,并蒂莲并不多见,南方水塘里会有,但也需要特别栽种。 有人特别从南方移栽过来一棵,放在别院里。当时运输这棵并蒂莲的车夫黄三还觉得万分奇怪,居然有人为了一棵花,花费了百两来进行运输。 当初是当个故事的边角料告诉我的,但没想到这也成为破案的关键。 并蒂莲的药用价值不高,也不过是清心明目之效。但其寓意相当好,有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意义,当然也有兄弟同心,感情深厚的含义。 那么,对于养护这株并蒂莲的人来说,见到此花被毁掉,自然怒火中烧。 大声质问王燕儿为何要这样做?王燕儿似懂非懂,但又觉得很是怪异,所以才出言顶撞起来。这也是沈诚你的杀机!” “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下手杀她?”沈诚说道。 “是啊,从小看着长大,越长大,越像其亡母,每每看到都觉得心里难受。这才是最直接的杀人动机吧!” “不可能!”王展质疑,“沈诚怎么可能杀燕儿。” “为什么不杀呢?因为你并不爱沈诚,沈诚愈发觉得没有安全感。在情感中,任何人缺乏了安全感都会不断去寻找安全感,企图用人,或物来验证。 可是,你没有给沈诚这样的肯定,只是享受沈诚不断给予的爱。 时间久了,自然就造成了不平衡,心理失衡后,当然也就在恰当的时机做出了错误的事情。王展,你敢说你爱沈诚么?” 沈诚和我同时看向了王展,但王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当着老御史的面,当着肖不修的面,他太顾忌自己的形象和脸面了。 因为又是没有得到回应和答案,沈诚失去了往日的淡然,忽然间笑了起来,并且笑得极为凄惨,唬得我有点害怕,不禁往肖不修身后躲了躲。 “果然还是这样,你还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爱我这件事情这么难于启齿么?你连那个张虎和林二牛都不如,我们这么多年在一起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平淡,最终你还是不肯承认。 是想保住你的官职还是形象?你真的认为我会一直这样爱你么? 我就不会伤心么?我把你放在心上,你却视我如敝履,枉我也是在疆场上杀红双眼的人,我会放下一切么?” “沈诚,不是这样的,毕竟我们也是有顾忌的,我们还是有长辈的……” “又是这句话对付我,王展,我也受够了。如今被发现了,我看你还怎么说?”沈诚笑着回看我,“肖小七,没想到居然被你看破了。我自认为天衣无缝,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破绽的?仅仅是木簪么?” “哦,那倒不是这个。主要是破绽太多了,咱们先说哪一个?”我掰了掰手指头,“既然你已经开始认了,那么我们就继续说,把这些事情都顺清楚。” 最初令人起疑心的是沈诚在王展的书房里醉酒,胡言乱语,并且将我错当成了王燕儿,还直接冲我吼道:“王燕儿,你敢说我臭?你娘都不敢说我一句不好的!” 就这一句话,就很明显知道沈诚和王燕儿的关系很一般,并且王展的亡妻也大致知道他们两人的事情,但选择闭嘴。 另外,就是沈诚曾经揪住王展的衣领大喊过:“王展,你听听,我在你家住了十年,都已经算是家人了,我们之间还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么?” 这也足以证明,王展并没有给过沈诚任何意义上的安全感,只是用一句「好友」来搪塞沈诚和天下人。 但爱一个人,是掩饰不住的。更何况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之人的情况,更浓烈了一些。 还有那名失踪的歌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的是逃走私奔了么? 这几日一直在外奔波的高禀文没有查到任何关于歌姬的事情,连根毛都没找到。 其实,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歌姬的下场只有死,并且已经毁尸灭迹了。 否则根本解释不通为何一个一心想脱离醉红楼的女子,最终嫁到了御史家,还能跟被人私奔。 这种话本都不敢编的故事,也不可能存在。歌姬被杀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她想爬上王展的床,沈诚杀之。 那再说到别院那场大火,这其实是本案中最惨烈的事情。 歌姬、王燕儿,多少还和王展沈诚有比较亲密的关系,但那些村民呢? 不过是为了掩盖住那一株并蒂莲。就在大火的灰烬之处,依然存有并蒂莲的残香,久久不散。若不是那缕残香和那花泥的异样,我也不会想那么多。 当然,还有张虎心口的那枚银针。那一夜,张虎对林二牛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沈诚质问王展的话,爱而不得,爱不能得到回报。 一切都毫无意义,一切都不值得。沈诚将一枚银针扎入张虎的心口,让他失心疯,放火去烧药圃的并蒂莲。但没想到张虎放火烧掉了整个别院,也造成了那多人葬身火海。 那一夜,他也喝多了,喝了一坛子祭酒,浓烈的味道让神经都变得异常麻木。 之后回到家,看到王展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王展依然没有正面回答他。 但从对沈诚的了解,王展已经知道放火之人就是沈诚,为了保下沈诚,不让事件扩大化,王展拿出了大笔的银两来安抚遗属,企图让这件事情尽快过去。他也知道冤枉了柴文进,但也想找一个替死鬼,了结此案。 那么,他到底是爱沈诚呢?还是不爱呢? 沈诚想知道,我也想知道。 还原了事情的经过,这十几年的爱恨情仇似乎只是说说而已,但当事人的心境如何,又怎能知晓呢?我看着沈诚一直在发抖,期待着看向王展。王展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那是人命啊!这么多年了,你们两个人的纠葛我们大约也都清楚,但不能因为爱与不爱,就杀人啊?沈诚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王夫人率先说话了,气得她一直捶床,把还在床上盘腿坐着的我,吓了好几次。 “是啊,这是人命啊!”老御史也发言了,不过他是训斥王展,“你们的事情我不管,现在是六十八条人命,你是不是知道?你是不是要包庇?大月国法例,包庇罪等同于杀人罪,都是要处死的。 不要以为你们有皇上的免死金牌就能够为所欲为,这样的杀人,罪不可赦!即便你是我的外甥,也绝对不能包庇!” “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也不隐瞒了。事情是我做的,和肖小七推断的差不多。”沈诚看着我,“其实我也知道迟早会被发现的,夜路走多了,就必然会露出破绽。你很仔细,也善于看穿人心,只是枉我这么多年在王展身边,都看不清他的心。现在,他不回答,那就你回答我:如果是你,你是王展,你会爱我么?” 这个问题有点难,我看了看王展,他闭上了眼睛。 “这事情吧,其实吧,他吧,可能吧……”我已经尽力将前缀词说得很多了,就是想找一个不太能够伤害他的词汇,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很伤人的。 “你说吧,他不说,你来说。”沈诚苦笑了一下。 “你知道答案的,对不对?”我也苦笑了一下,“如果你想听真话,我就尽量说。王展对你的情感很复杂,一开始是纯粹的好友之情,也因为在军营里见得多了,觉得男男之间也可以相互爱慕,所以才对你表白。 这也是大环境使然。当然,后来你们共同进退,度过生死难关,这份情意也是一般人难以拥有的。 但你也知道,断袖这种事情,虽然也被允许,但他是朝廷命官,还有继续升迁的机会,就不可能顶着短袖的名义。 所以,必须娶妻生子……那谁知道呢,他这位妻子也是善解人意,至少不会追问太多事情,所以也算过了一段平稳安静的生活。 但是你回来了,你还是想要答案。当时怕他已经告诉你他要走的路,是与你无关的。 可是你不相信,你等他妻子死后,对他继续给予更多的爱,告诉他之前你们的情意是多么的深厚。 王展也是犹豫的,他喜欢你,也不敢喜欢你,在道德、世俗和官场之间徘徊,只能对你忽远忽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那么,你的性格早已经在沙场中锻炼出来,平日里看起来淡定无害,但是激情派,没事很安静,遇到事情就发疯。 王展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尽量避让你。可是,王燕儿不一样,她不知道这么多恩怨,只是小女儿的脾气上来了,跟你胡乱喊一通。 但你就完全忍受不住了,只想杀人让她闭嘴。哎,他爱你么?问题绕了回来,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吧。” 王展也仔细听完了这段话,流出了眼泪,嘶哑着声音说:“你要我怎么办?我累了,沈诚,别逼我了。” 沈诚反而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他,仿佛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般的陌生。 “其实啊,你爱他的,对不对?”我看着王展,“这份爱很痛苦,但是甘之如饴。就是你这样的态度才造成了今天的惨剧,你不能简单说是沈诚逼你的,这件事情最大的责任还是在于你。 我不敢说太多,但你自己想想,每一次沈诚问你的时候,如果你能够更坚决一点拒绝,或是大声肯定,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么?” 没必要说下去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肖不修挥了挥手,让人把王展和沈诚都绑了起来,他两也没有反抗,都很沉默。 老御史倒是哭得很伤心,一直在说:“这可怎么办啊?我对得起我死去的姐姐啊!怎么会这样啊?” 王夫人上前去安慰他,轻言细语的劝解,说得也是合情合理。 “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有相应的惩罚,他们背负的是六十多条人命啊!” “是啊,是人命啊。”我也低声叹息。 肖不修让人先把人压入大牢中,坐在我的床边,问我:“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啥?不就是这么推断出来的?” “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其实,就在刚才。”我有点不好意思。 “嗯?” “就在刚才,沈诚替我诊断腿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有股花香,特别像别院废墟中那个隐隐的残香。 所以就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案情,居然把之前没有说通的地方全顺清楚了。然后,我还乍了他一下,说他怀里有木簪……” “当时你看到了?” “这倒没有,只是觉得他怀里有东西……” “万一不是呢?” “那就再想别的办法呗,反正总会有破绽的。” 对于我这种破案思路,肖不修表示出了特别无语,“这事情要去找皇上说一下的,你连夜写个折子吧,我明早进宫。” “啊,我很累的。” “我也很累的。” “那明天写吧。” “赶紧写,明天进宫回来,带你出去吃饭。” “哦,好的。”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很高兴的,立刻找鞋下地赶紧写折子去了。 第46章 、并蒂莲开,浮生若梦 挑灯夜战,写完了案件文书。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这日子过得,简直是不要命了。此时天光微蒙,露出春深时分灿烂朝霞的一点点光芒。 我有点痴迷这种光芒,它象征着希望,代表着新的开始。 曾经有人也在我耳边说过:“小满,你看谷雨前后的朝霞最是好看,它不会刺眼,也不会太热,就像你娘亲一样,永远是美美的,对不对?” “所以,娘亲的名字是谷雨了?” “对呀,你的名字是什么?” “小满。” “为什么叫小满呢?” “不知道。” “因为你是小满那天生的,你娘亲超级懒,说就叫小满吧,别弄什么芝啊,凤的,太俗气了。” “嗯,俗气。小满好听。” “那你知道小满的含义么?” “小小的满足?” “也对哦,我们都希望你未来的日子都能够有小小的满足,小小的幸福,才能够长长久久。” “为什么不是大大的幸福?馒头大大的,我就会很开心。” “但是那么大的馒头,你都吃下去了,会不会很难受?” “嗯,肚子疼。” “那我们只吃自己能消化掉的这部分,不是更容易满足和开心么?” “嗯。” “人活着呢,不需要大富大贵,小满即可。记住了么?” “记住了!” 一个幼稚的童音和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似乎在讲述故事。我在万丈霞光中看不清楚,并且感到眼睛万分疼痛,不禁流下眼泪。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案几上,太阳已经照射进来。院子里,肖不修已经开始晨练了。 我眯着眼睛看他的一招一式,矫健有力,行云流水。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的眉角有细细的汗流了下来,居然又添了几分美感。 我想我是疯了,看见一个练武流汗的男人居然还有各种遐想,的确是有点饿晕了。 洗了把脸,把碎头发拢好,我拿着折子出来给肖不修过目。 他刚好晨练结束,肖小五给他准备了洗脸水和帕子。我也很狗腿地帮忙,其实是想近距离观看美色。 肖不修看得很快,还点了点头。“字体工整,文字流畅,我一会就进宫去。” “谢谢肖大人表扬。”我笑得弯弯的眼睛依然看着肖不修的脸,真想摸一把,看看是不是很滑嫩。要不是有肖小五在边上,可能我就真的上手了。 “你去给老御史大人和王夫人请安了么?”他忽然问道。 “哦,没有。没必要吧?”昨夜太晚了,这老两口就在南厂的顶级客房歇息了。 当然,两人因为有着共同的目标,暂时也不打架了,先处理好家务事才最重要。 估计昨天晚上回房间之后,也没少商量怎么办。最重要的,我都能够想得到的是,沈诚和王展都有免死金牌,一时半会也不会死的。 但是,这事情的影响还是很恶劣的,他们先要做的是避免案件真相的外传,二是做好遗属的工作。 可是,有了免死金牌就可以免于一死么? 所以,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在想办法让两人免除责罚之类的,我就觉得有点憋屈。我站在道理的这边,不能接受有人逃过责罚。 “王夫人对你这么好,可能都有意认你做干女儿,她来这里住了一晚,正是你表现的时候。” 肖不修不阴不阳地看着我,眼眸因光线而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充满了诱惑力。我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就这么看着他,有点傻。 “大人!”肖小三快步跑了进来,我们齐齐转头看向他,见他少有的慌乱。 “说!”肖不修很果断。 “王展和沈诚自尽了。”肖小三有点紧张,这也能理解,两人都曾经是大月国的少年英雄,名气至今都在,还曾经是众人追捧的偶像,又因为有免死金牌。 所以昨天知道真相的人,都觉得这两人不会死,只是会受到责罚罢了。 谁知道仅仅几个时辰之后,两人自尽了,并且是在南厂的大牢里,这下子,南厂又摊上麻烦了。 “嗯,知道了。”肖不修倒是很冷淡,继续洗脸,擦干,摸香脂。 他居然还有心情抹他茉莉花香味的香脂,我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人,咱们不去看看么?” “有什么可看的?你想一大早的就去看死人?” “怎么也是案件中的凶手吧?” “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可看的。倒是你现在回屋,把折子添上几笔,说是凶犯已经自尽,案件可了解。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皇上来处理,你我不过是办案之人,把事情查清楚是本职,过多的事情就不要管了。”这几句话说的冷冷冰冰,愣是让我从暖暖的春日阳光中出了一身冷汗。 肖小五拽了拽我的衣袖,让我赶紧回屋继续写折子。他跟着肖不修进屋换上官服,肖小三去了老御史那里报信。 我拿着笔,不知道怎么下笔。 忽然觉得挺不真实的,就这么结束了么? 肖不修说得对,其他事情我们也管不了,比如后面的安抚工作,案件是否真的要公之于众,少年英雄的名声是否还要保全。 如果二人没有自尽,这免死金牌在眼前,皇上会不会判两人死罪?所以,现在倒是最好的结局。 那么,王展爱沈诚么? 或者说,沈诚对王展的爱,是爱,还是占有欲呢? 在每一段感情中,都是不对等的。若非全心全意,就不会感到幸福。但全心全意和真情实感中,得到的也不过是伤害而已。 所以,有必要爱么? 我写下了王展和沈诚的死讯,也写下了「并蒂莲开,浮生若梦」四个字。 这一生,他们过得如梦幻泡影一般热烈和虚幻,在不断的挣扎中,有获得有失去,但更多的是爱而不得,爱而失去的痛苦万分。 但是,谁又能为那些冤死者鸣冤呢? 肖不修拿了折子进宫去了,老御史夫妇去大牢里认领了二人的尸身后,也进宫去了。这毕竟是大事件,他们要去说明情况,好让皇上做最后的判断。 我蹲在南厂的厨房里,一边帮着肖十七生火,一边吃着他烤好的馒头片。“要是能沾点白糖会更好吃。” “就你会吃,还知道要白糖呢。”肖十七知道南厂出了大事件,但也从来不多问。 这也是南厂的工作守则,不是自己负责的事情,严禁打听。是自己的负责的项目,严禁外泄。 但是,肖十七可以照顾好我的胃,我吃得开心了,就容易感到幸福。我是小满即可,不求大富大贵的。 “小七,咱们中午烤肉可好?”这话刚一出,参与过别院清理的侍卫都跑到一边干呕。因为火场的确有股烤肉的味道,焦糊,令人印象深刻。 “要不要在院子里烧烤?”我吃着馒头片,沾了白糖,又喝了口热茶,总算把刚才那点郁郁之气消散掉了。 可边上的侍卫又离我远了一点,看我跟看个怪物一样。 “烧烤会不会有烟?到时候大人又会说我了?” “没事吧,咱们蹲在地上烤,让烟小一点。” “那也成,我准备准备。” “算算多少人,咱们要不多准备一些?”我舔了舔掉在指头上的糖霜。 “不不不,小七,就你们吃吧,我们走了。”那几个侍卫就跟见了鬼一样,飞也似地跑了。 “哎,其实挺好吃的。”我望着他们的背影说着,怎么感觉他们跑得更快了。 “你呀,真是个小坏蛋。”肖十七满脸的笑意,绝对明白了我的恶作剧。 “十七哥,我在你这里睡一会哈,太阳刚刚好。我昨晚一直写折子,没有睡。现在吃饱了有点困了。你忙你的,我不怕吵的。” 我在厨房找了个柴火垛,直接躺在了上面。看着头顶愈发炙热的太阳,希望它能够将我的全身都照热,驱散心头的那一点点寒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到耳边有人喊我:“李小蛮!” 想我在南厂,一般大家都喊我肖小七,怎么会变成了李小蛮,一下子就惊醒了。 眼前居然是皇上的大脸,和肖不修的大脸。两个人蹲在地上看着我,就跟看见什么奇怪的小动物一样。 “哦?”我觉得这一定是梦,就把眼睛又闭上了。 结果,皇上居然上手拍了拍我的脸,我才又睁开眼睛。 “果然朕就一直在怀疑你身边的肖小七是李小蛮,果然是真的。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臣有罪……” “算了,这孩子也是聪明得紧,你也是慧眼识珠,否则也不会连破了几个大案,将功折罪,抵消了吧。” “谢皇上。”肖不修的声音真是好听,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李小蛮,别睡了,起来说说呗,你现在怎么看?”皇上倒是一脸的兴趣盎然,对于我会破案的事情很是好奇。 “也没啥吧,全都听皇上的呀。”我就继续装傻好了。 “那朕问你,现在王展和沈诚的事情要怎么结尾?光凭你那句并蒂莲开,浮生若梦可不能结束,朕这里需要实打实的方案。” “啊?这我也不知道啊!”这个我的确不知道,也不想管。 “那公知天下可好?” “不太好吧。” “那就什么都不说,把事情压下来,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处死。” “啊,那更不好吧,那我的小命岂不是也没有了。”我立刻从柴火垛上跳了起来,“别这样别这样,皇上,您看在我还有点用处的份上,先饶了我的小命吧。还有肖大人,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说的,您别降罪于他。” “哈哈,瞧给你吓的。”皇上倒是露出了笑容,也站起了身。 肖不修立刻扶了一把,服务很到位。“这事情容朕在斟酌一下,的确不太好处理。两人毕竟也算是国之栋梁,搞出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太好啊。” “哎,爱恨不过是一线间,向左向右可能都是错。” “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心得?” “话本话本,看多了,顺嘴说出来了。”我干笑着。 “那要把这些话本子烧掉,瞧瞧把这孩子都带的忧郁了。”皇上看着肖不修,“查查她屋里的那些书,能扔的就扔了吧。” 肖不修点了点头。 我可不干了,“不成不成,都是我的宝贝,我可喜欢看了,不能扔!” “你敢违抗圣旨!” “不敢啊!但是,话本也没错啊,事实的确如此啊!” “你还敢犟嘴!”皇上瞅着我,似笑非笑。 “我错了。”必要的时候,不能为话本子丢了性命,我还是怂了。 “算了,就是算朕特许吧,你随便看吧。”皇上转到肖十七已经准备好的烧烤架面前,“怎么,中午想吃烤肉?你不膈应么?” “还好吧,熬了一宿,怎么也要补充一下营养吧。”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折子也得不错,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也很是难得。”皇上又看了一眼肖不修,“你打算让李小蛮住在你的南厂?不回冷宫了?” “臣不敢,只是借用而已。需要的时候,就要她来协助臣,没有事情的时候,就让她继续回宫。待到李大人为您把事情办妥,再看您是怎么安排的。” “嗯,可以。下午朕就把「冷宫」的牌匾遣人给你那宫里挂上,坐实你住在冷宫的事实。” “皇上,满庭花那个匾额我找出来了,咱们就挂那个吧。” “那可不成,「冷宫」两个字我都写好了,必须挂上。” “那岂不是解释不清楚了么?” “冷宫不好么?好歹也是宫里呢,有吃有穿,朕养着你,你已经很幸福了。” “好吧。”被识破了身份,没有责罚肖不修,我觉得也挺好的。 然后皇上也同意我可以出宫跟着肖不修办事,也算是进步。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我不是李山的女儿,而李山似乎也别有所图。这些事情还没有被发现,我也就算安全的。 或许在未来的两年中,我还能找出解决的办法,既可以脱离皇宫的束缚,也离开肖不修的阴影,当然更不会有李山的牵绊,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天天晒太阳,也是很不错的。 有了这个想法,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第47章 、三皇子发疯了,发疯的是三皇子 下午我做了好多事情,比如和肖十七清理了烤肉的现场,毕竟皇上和肖不修都一起烤肉吃,阵仗有点大。 我一个始作俑者,应该帮着肖十七收拾一下的。刷刷碗,扫扫地什么的,我还是很擅长的,并且速度很快。 就连厨房的很多侍卫太监都觉得我干活麻利有条理,表示深深地欢迎下次还来帮助打扫。 然后,回屋里换了身南厂厂服,肖不修居然一早就给我准备了两身替换衣服,说是就知道我会出现洗了衣服不干,没有厂服穿的窘况。 其实也还好吧,我还挺想穿穿女装的,想想穿着漂亮的裙子出门逛街,还是挺幸福的事情。 不像现在穿着这身黑色暗纹的厂服,搞得严肃认真神秘,都没什么人敢靠近我。 换好衣服,重新梳好了头发,插上了肖不修给的玉簪,照了照铜镜,感觉自己还是挺美的,身形修长,面目清秀。在门口的肖小三看着我一直笑。 “干嘛?我也算是美人吧?” “嗯,美人里面挑出来的。” “嘿,你这是骂我呢。” “还挺聪明的,不傻啊。”肖小三来接我去大牢,说是老御史夫妇在沈诚和王展的尸身前哭得死去活来,要我去劝劝。 可是,我有点怯了。 因为揭穿沈诚是凶手,王展是帮凶,以及两人不伦恋情的那个人就是我啊,怎么能让我去劝呢。 “这可是皇上说的,要你去。因为是你引起的,要你去解决。” “这是什么歪理,这不是害我么。”我嘟囔着,又不敢不去,还不能磨蹭。 只好小跑着,跟着大长腿的肖小三奔了大牢,还没进去,就听见王夫人的哭声。 这要是从早上知道消息就来到这里算起,这可是哭了大半天了,身体可受不了啊。 我迅速地跑了进去,看到老御史搀着王夫人,两人哭得这个难受。 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两人都是人中龙凤,拿到过免死金牌,也算是家族中的骄傲。现在这个情况,的确有些难以拿捏。所以,哭一哭也是好的。 听见脚步声,王夫人回头看见是我,愣了一下,哭声就更大了。 老御史的表情更是难以言说,怕他已经知道我是李山的女儿,完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我也没敢说话,就默默地站在他们背后。 王展和沈诚并排躺在木板床上,表情平静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有当班的狱卒过来和我说当时的情况:他两是服毒自尽。并且,毒发很快。 前半夜,两人絮絮叨叨小声说了很多话,然后就一直流眼泪。等到后半夜,两人平躺下来,没有了声音。 狱卒还以为他们睡着了,直到清晨发饭的时候,才发现两人身体都已经冰冷了。仵作来快速检查了一下,说是服毒自尽。 毒物应该是沈诚配制的,无解。 “沈大夫不仅医术高明,也是制毒专家,如果他们一心求死,也不可能救回来的。” 仵作肖十三也算是资深人士,我这几次的案子都是他来验尸,也是比较熟悉。“看来也真是心死了,那个什么来着,生无可恋。” “王展没有挣扎的迹象?” “两人是执手而眠,那何谈挣扎呢?” 因为宽大的衣袖遮挡,看不到两人牵手的样子。但听他这么形容,我也从心底涌上难过的情绪。 但同时也觉得有些安慰,毕竟最终王展还是与沈诚一道走了,那也算是承认彼此之间的情感了吧。 “王展的妻子葬在了哪里?” “他这个情况,也不适合与妻子合葬吧?”王夫人瞪着眼看着我,眼睛红肿,目光凌厉,和昨天在我屋里吃吃喝喝的样子判若两人。这个吧,我也能理解,毕竟现在她心目中,我已经不是什么好人了。 那么,就坏人做到底吧。 “那倒不是让他和妻子合葬,只是想问问能不能开启他妻子的墓葬,看看是不是被毒死的。” “什么?!”老御史最先跳了起来,一把年纪了,直接扑到我眼前,肖小三都没有反应过来,我直接就被老御史揪住了胸口的衣襟。我觉得他也是不管不顾了,那神情大约都想杀了我吧。 外甥随舅,也就是说,外甥和舅舅关系最为亲近。王展的母亲又死的早,基本上就是在舅舅的羽翼下生活,这份情感可更深厚了一些。 “御史大人,别别别,喘不上气。”我也不太敢挣扎,但也不想就此被他掐死。 幸好肖小三和肖十三都上前拉拽,让我脱离了他的魔爪。 “您听我说说,分析一下,看看有没有道理。当然了,我这个也不过是推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 “哼!”老御史被按在一旁的椅子里。 “主要是时间线,王展的妻子虽然已经病了,但是据说是产后风,调养得当,应该不至于死。 更何况,大家都说沈诚是名医,医术高超,花了大半年时间都没有救过来。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真的没治好,第二个就是他下毒,下了慢性毒药,大半年时间才见效……” “你胡说!” “是是是,我是胡说。”我看着一眼并肩躺在床上的两具尸体,“抱歉抱歉,这个时候了,还在说你们的过往。不过,这个事情不查清楚,也不太符合我的性格。” 王夫人此时倒是很冷静,看着我说道:“你说吧,反正也都这样了,解开这些谜团,也总比大家互相瞎猜更好一些。” “也就是这样吧,因为怀疑一切,才能够知道真相。我的确没有证据,只是从沈诚的言行中猜测,那如果我都能猜测出来,王展是不是也早就知道真相了呢? 那么,他依然选择了原谅,并和他一起走,这代表了什么?两人最终还是圆满了,对不对?” 大家都沉默不语,看着两人并肩的样子。早已经了没有了生机,却又充满了故事。 这就是关于爱,关于恨,关于占有欲和纠结情感的人之间发生的爱恨情仇。 过了半晌,老御史才说:“算了,去挖开看看吧,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其实,他们也在向我们说爱最终要彼此手牵手走下去。”我拉住王夫人和老御史的手,并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 “每个人对爱的定义不尽相同,我对爱的定义就是陪伴,是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一起吃很多很多的饭,说很多很多的话,睡很多很多的觉。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但能够在一起相守,就是爱。那么,爱和包容又是形影相随,这么些年,二老的彼此守望,相互扶持,难道不是爱么?岁月这么长,都已经像家人一样的存在,还有什么说不开,放不下的呢?” 两人看着我,怔怔发愣,似乎在思考我说的话,似乎又在想反驳的话。但最终,两人还是执手相望,流下了眼泪。 “好了好了,王展和沈诚昨天急匆匆赶来南厂也不是来给我看腿的,其实还是来看二老的。就冲两人这份心思,您们也应该和好啦。这辈子呢,好好过,乖乖的,他们两人走得也安心。”我深深呼了口气,觉得这也是替王展沈诚做了一件事情吧。 二老看着我,长叹了一声。王夫人拉住了我的手,“你呀,让人恨不起来,想爱,又觉得有距离感。” “那就远远地爱着,想我了,就在逛街的时候看看我。”我拍拍王夫人的手背,“回家吧,带着王展和沈诚一起回家。皇上那边,我猜也不会昭告天下这件事情,毕竟也是要给足少年英雄最后的体面。 王展也将银子赔偿给了遗属,这件事情也就算了过去了。 再过几年,怕都被人们遗忘了。人们的忘性很大的,若干年后,或许你们也都不记得我了。”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王夫人又哭了起来。 “哎,说真话就要被打啊。”我撒娇地说,“别哭啦,老御史大人更伤心啦。过几天,我去您那里吃吃喝喝一下,您再跟我说说话,排解一下。现在,我要去禁军的大牢里把我同僚柴文进接出来了。” “去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安排了。开棺验尸的事情,过些时候再悄悄进行,有了结果,我会让人告诉你一声的。”王夫人抱了抱我,这大约算是解开了心结吧。 出了大牢,在去禁军大牢的路上,肖小三沉默地看着我,仿佛我脸上有毛一样。 “怎么了?”我问他。 半天,他才憋出了一句,“肖小七,你没有心么?” “啥?” “你难道不伤心么?” “不伤心。” “那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你!他们怎么说也是咱们大月国的英雄。” “嗯……” “所以呢?” “英雄做错了事情,也要受到责罚吧,更何况六十八条人命……如果王展妻子也是被杀的,歌姬也是被杀的,一共七十条人命,怎么算?” “你!”肖小三可能是觉得我说得也很有道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我,说不出话来。 “我也难过的,觉得很冷。他们的爱而不得和纠缠不清,造成了七十人丧命,那背后又有多少家庭,会有多少人? 他们会失去孩子,失去母亲,失去兄弟……死了的人或许不会伤心,但活着的人呢? 他们会白昼和黑夜里反反复复挂念逝去的亲人,一遍遍想起他们曾经的笑脸,这些人要继续活下去,就会面对这样的痛苦,你敢保证那些人不会有自杀的,不会有发疯的? 那么,究竟应该为英雄的爱流泪,还是为这些无辜的人流泪呢?反正,我流不出泪,我只感觉寒冷。” 肖小三低下头,默默地前行,心里也在消化我说的话吧。 我摸了摸心口,幸好它还是热的。 到了禁军大牢门口的时候,皇上的圣旨还没有到,所以我们还不能把柴文进接出来,只好站在门口等着办手续。 只过了一小会儿的工夫,街上就传来了一片骚乱之声,还有人在大喊大叫:“我没杀人!我是三皇子啊!不能抓我啊!” 只见一个裸露了上半身的年轻男人被禁军架着往前走,他不停地大喊大叫。 不过,这一脸的油彩,的确也看不出来这人的相貌。禁军这群人可是六亲不认的,说抓人就抓人,你敢反抗,直接往死里打。这男子身上已经有了伤痕,居然还不知死活的喊叫。 将人拖到了眼前,我又仔细看了看,还是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子。 禁军的头领上次见过我,所以还算客气。“办事,小大人可以闪一边去。” “好的好的。”我多听话啊,立刻躲到了门边,生怕被这一群人误伤。 “喂,那个谁,你,说的就是你!”这被拖行的年轻男子冲着我喊了起来,“你找肖不修去,让他过来接我。” 我有点奇怪,随即很快明白过来,我的南厂厂服还是很明显的。这人认识这件衣服,所以才向我喊话。 “你认识我么?”我问道。 “不认识……” “那我凭什么替你传话?更何况你这态度这么差,我更不想替你传话了。” “我是三皇子啊!” “瞎说,三皇子哪里有这么丑?不是都说三皇子玉树临风么?” “你!小丫头片子,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那你还是别出来了。”别人敬我一丈,我必还人百丈。 这倒好,都不知道姓甚名谁,就开始大呼小叫,要报仇了,这简直是没有王法了。 肖小三拽了拽我,小声说:“这好像真的是三皇子。” “什么?三皇子真的这么丑?”我没控制好声量,直接说了出来。 幸好此时禁军为了减轻影响,已经把大门关上了,围观的人在外面,我们在里面。 “你!我说过了,我是三皇子!我是被冤枉的,我绝对没有杀人!”这人嗓门还挺大,就是有点疯。 “所以,这个疯子是三皇子吧?三皇子是疯了吧?”我被自己的推论也吓了一跳,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呢? 第48章 、不就是伺候三皇子洗个脸么 “那个啥,能不能先给他洗个脸,看看本尊的模样,就算是凶手,咱们也得给人家一个体面吧,这样多难看啊。”我问禁军头领。 禁军头领可能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让侍卫拎了一桶凉水,呼一下子泼到这个疯子的身上。 结果,油彩太厚重了,完全没冲掉,反而搞得更狼狈了。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简直了,这热闹看得,前无古人。 “再来一桶!”禁军头领吼了一嗓子。 “别别,天气还没到再泼一桶水的地步,咱们擦擦脸吧。”我绕过禁军们,走到这人的面前。 估计此时的他已经被这桶凉水已经泼得透心凉了,正在打颤,顾不上骂人了。我掏出我怀里的蒙面黑布,对他说道:“小哥哥,我给你擦擦脸。” 可能是没见过美女,这人居然更傻了,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油彩没有掉,一道道水痕滑落,看起来怪怪的。 我本来想轻轻擦擦,结果发现根本不成,必须用大力才能擦下一块。“你这是用什么涂的脸?怎么这么费劲?” “哦。” “难道真的是又疯又傻?”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幸好他的眼睛还能跟着我的手移动,没有一直盯着我的脸发呆。 禁军的侍卫又拎了一桶水过来,放到我身边。“有热水么,他这脸上怕是涂的釉彩,是那种涂墙用的颜料,要用热水擦了。可能还需要一些油脂香膏,麻烦大哥给找找有没有……” 禁军头领走过来看了看说道:“去后院,洗干净。” “我真的是三皇子,月烁啊!”这人又喊了起来,“马茂春,你这是殴打皇族。我要治你的罪!” “哎,你小点声。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家不会贸然认你的。再说了,万一你是三皇子,你这么说的话,人家反而坐实了你不是三皇子,把你弄死了,以后再说,他一脸大花猫一样,谁知道是谁?杀人犯呗,当然要当场杀掉。这样的话,你岂不是死无对证,死了都白死了。” “对哦,你说的对。”他似乎反应过来,“走走,我们去后面先弄干净再说。” “你认路么?我可没来过几次,不太认路。”侍卫们放开了他,他转身就走。 “认识,跟父皇来过几次,大约方向还是知道的。”他见我没跟上,就又回头拽着我走。肖小三不乐意了,立刻上前跟住了我。 “好吧,我只去过大牢,没来过后院。” “嗯,我先洗个脸再说。我得治他们的罪。还有你的罪!” “我怎么错了?” “你说我丑!” “哈哈哈,别这样,你照照镜子,这个样子真的挺丑的。”我笑着说,“还有点吓人。” “哎,都怪那个小翠,其实就是戏弄了我。”他依然很生气。 “所以,你杀了她?” “瞎说什么啊,我怎么杀她呢?我就是想逗她开心而已。” “那他们为什么抓你?”我两一边说这话,一边开始擦他脸上的釉彩,“我要使劲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嗯。”他答应了,不过我一动手,他还是呲牙咧嘴地喊,“轻点!” “不使劲擦不下来啊!要是用酒给你擦,会上皮肤的。本来就不好看,回头伤了皮肤,就更不好看了。到时候就没有姑娘嫁给你了,那可咋办啊?”我一边使劲,一边揪住他,不让他动。 他愣了一下,“怎么你说这话的口气特别想我的皇奶奶,连神情都像。” “嘿,你说我老,是不是?” “你还说我丑呢,我说你老怎么了?”这人各种嘴硬。 就在慢慢擦出一点本来肤色的时候,前院一片大乱,还有兵器相接的声音。 肖小三快速冲了出去看情况,然后又跑了回来,“三皇子的侍卫们在跟禁军们打斗。” “所以,你果然是三皇子?”我揪住他的衣领,让他靠我再近一点,否则不好用力。 “当然,我早就说过了,是你们不相信。”他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别扭,就要把脸扭开。我还是按住了他的下巴,使了点劲擦他的脸。 “我又没见过三皇子,怎么能认识你。” “现在就认识了啊。”他又瞪眼。 “他们都说三皇子平时就是一脸的不高兴,好像谁都欠了他一样。果然传闻是真的,你这张脸果然满脸写着不高兴。” 我加快使劲擦了擦,果然擦出了他的本尊模样。长得还可以,浓眉大眼,有几分皇上的影子在,不过面相反应内心做派,他这吊儿郎当的劲头实在让人讨厌。 “擦干净没有?”他满脸的抱怨。 “凑合吧,反正现在是能看了。”我把我的黑布在水里洗了洗,结果发现我的手上也都是釉彩,只好取了一些香脂,蹲在桶边洗手。 三皇子也蹲在一边,跟着我一起洗手。 “我用香脂再给你洗一下脸吧,否则一会脸会疼的。” “行。”他倒是答应得很痛快。 所以,当禁军和三皇子的侍卫们各种打斗着来到后院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我和三皇子蹲在地上,我帮他用香脂细细地洗脸,他一脸的开心,还咯咯笑着说我的手特别轻,让我帮他干脆连头发都洗了吧。我一伸手,就把他按在桶里洗起了头发。 一群人也不打架了,看着我给三皇子洗头发,一声不吭。 事后,肖小三跟我说:“你都不知道,当时那个画面特别诡异,你们两笑得像两个小孩子在玩水,一群大人都忘了打架,看着你们发呆。要是不知情的人都会觉得这群人全都疯了。” “有那么奇怪么?”我好奇的问,“他们没见过洗脸洗头么?” “他们是没见过三皇子那么开心。你也知道,三皇子的外号叫「不高兴」。也就是说,三皇子从来都是板着脸,或者是臭臭的脸,永远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结果,那天看到他兴高采烈地跟你洗头玩水,后来还帮你洗手,给大家都吓坏了,还真的不太确定这人就是三皇子了。” “你见过三皇子吧?” “当然见过。所以,在那么厚重的釉彩下面,我都认出来了。也不能怪那些禁军认不出来,若不是我们这种经常近距离接触的人,一般真的看不出来。” 洗干净头发和脸的三皇子站在众人面前,禁军头领马茂春立刻率众给三皇子跪了下来,行了君臣之礼。 然后又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原谅属下没有认出三皇子,但三皇子现在是杀人犯嫌疑者,也需要严加看管。” “嘿!”三皇子一脸的不高兴又回来了。 “别急别急。”我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块黑布给他擦头发,擦得还挺用力。 肖不修特别细心,总是给我准备两块蒙面汗巾,估计是知道我喜欢用一块扔一块。 “你好歹也是嫌疑者啊,先听人家的。等查明白了,你没杀人,你再理直气壮地跟他们嚷嚷!” 在我的「蹂躏」下,三皇子倒也没了脾气。 “走走走,先进牢里再说。”我扯着他进入牢房,刚好此时高禀文举着圣旨到了,说是要放了柴文进。 还蹲在牢房里的柴文进看到我之后,一脸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跟三皇子认识的?” “哟,你认识他啊?”我笑了,“那成了,我还担心他不是呢。说来话长,你先出来,让三皇子进去,稻草堆应该还是温的,你躺回去。”我一把拽出了柴文进,然后把三皇子推了进去。 “什么情况?”高禀文也有点摸不到头脑,这几天没见到我,结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有点晕。 柴文进更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人救助地看向了肖小三。肖小三倒是一脸的淡定自若,“等下再说。” “马大哥,我们先不走了,先听听三皇子到底杀了谁吧。” 我转头望向了马茂春,他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但明显比我刚进门的时候好了那么一点点。 要不然肖小五曾经偷偷跟我说过,这个禁军头领六亲不认,就是肖大人来了,也是这副面孔,也不能说是讨厌,但是也令人不喜。 可是,他绝对忠君,所以才能坐上禁军头领的位置。但实际上,还是隶属肖不修管理的。 “就在这里说?”大牢里有些阴冷昏暗,地方也很窄。他看了看衣衫有些湿的我,“出去说吧,我那里可以换件干衣服。” “哦,谢谢马大哥。”我有点意外,但还是挺高兴的。 “那不成啊,你们把我扔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啊?我不能在这里啊啊啊……”三皇子又开始嚷嚷起来,听得令人皱眉。 “你觉得他讨厌么?”我低声问马茂春。 “有点。”他回答。 “那咱们快点走吧。”我加快了脚步,一群人跟着我们走出了大牢,走了很远了,依然能够听到三皇子在后面又喊又叫。 换了件禁军小号制服,看起来也很精神。柴文进洗了把脸,换了件便装,看起来状态也不错。 我们坐在禁军的议事厅里,说起了这件事情,其实还是很棘手的,毕竟涉及到了皇家,总是不太好处理。 事情倒是不复杂,三皇子是出了名的喜欢吃喝玩乐,但也从来没有闹出过事端,不会欺男霸女,不会赊账不给钱,但就是纨绔公子的派头,到处瞎玩。 他喜欢听戏,大月国的的月剧相当有名,咿咿呀呀地唱的也很好听,全国上下的人们都在消遣的时候听听解闷。 据说皇后和皇太后也都是戏迷,皇后还是个中高手,曾经还在皇上的寿诞上唱过戏。 三皇子是皇太后带大的,因为是最小的孩子,自然也是宠爱了一些。 三皇子也算是投其所好,知道皇太后喜欢看戏码,所以就经常流连在京城的各大戏楼听戏,看看哪个唱得好,新戏码有趣的,就回去跟皇太后说,赶上皇太后心情好,还会叫进宫去上戏,得到丰厚的赏钱。 一来二往,京城的各大戏班子也知道三皇子是座上宾,要好好巴结一下才好。 三皇子自己也学过戏,唱得也不错。兴致来了,还愿意自己扮上行头唱上一段。 鸿盛戏班最近排了一出新戏《春香闹公堂》,三皇子兴致勃勃地扮演了县令,坐在案几的后面拍惊堂木。 新来的伶人小翠扮演春香,娇俏可人,身形也柔美,立刻引起了三皇子的注意。 不过,小翠作为伶人,也是个中高手,把三皇子玩得团团转。 三皇子也乐在其中,倒不是起了男女之心,只是觉得这种过家家扮演丫鬟老爷的戏码特别好玩,就跟她嬉闹在一起。 据小翠的同僚说,小翠准备了釉彩,让三皇子涂在脸上,看他出糗。 然后自己笑得不成了,还拉着三皇子去戏楼后台去照镜子,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小翠忽然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正好后心被一块凸出来的楼板戳中,当场毙命。 闹出了人命可不是小事,立刻有人就报了官。在京城出的事情,禁军自然要插手来管,并且在去的路上,马茂春就隐隐听说是三皇子杀人了,心里也很惊讶。 等到了现场,看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傻愣愣地站在三楼上,看着小翠浑身是血的躺在楼下。 就下令下抓人再说,反正是看不清楚面孔,万一真的三皇子杀的人,最终也是可以有办法替他脱罪的…… 啧啧啧,肖小三他们还跟我说马茂春秉公办事,即便是皇子皇孙也不会偏袒。 现在这个说法,他早就知道是三皇子,还故意不承认,万一有事情,就找个替死鬼。 不过,他倒是也很坦白,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只是这个三皇子才真的是个傻的,干嘛一路哭着喊着自己是三皇子,这不是让马茂春难办么? 三皇子的侍卫们也是傻的,居然一路打到了禁军大牢,这也完全暴露了杀人者就是三皇子,想保都保不了了。 事情大概是弄明白一些了,我叹了口气,“这个出了名的「不高兴」,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杀没杀人得查清楚才好,估计皇上的人也马上到了吧?” 话音未落,肖不修已经出现在院子里了。 他的脸也快赶上「不高兴」了,看见我穿上了禁军的制服,就更加不高兴了。 “别说我,就是伺候三皇子洗了个脸,弄湿了,要谢谢马大哥借我衣服的。”我立刻先说话,“咱们先去案发现场吧,问问这个小翠,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49章 、小翠呀,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现场保护得很好,小翠还躺在那里,浑身是血。周围有禁军已经保护好了现场,围观群众也只能远远地看着。戏班子的人都被圈禁了起来,有胆小的一直在哭。 我们来的也算是迅速,从案发到我们抵达现场,一时三刻,血还没有凝固。 禁军的仵作已经开始初步验尸了,我看了一眼肖不修,其实是想问问能不能让肖十三过来,也跟着一起勘验。 但看起来,马茂春和肖不修之间那种又客气,又疏离的样子,我也没敢吱声。 禁军们看着我穿着禁军的制服,但又站在肖不修的身边,都有点好奇。过来过去,多看了我几眼。肖不修哼了一声,对我说:“回去!” “别啊,我再看看。”我往小翠的尸身那边走过去,又抬头看了看她掉下来的高度。 戏班子的人在一旁复述了一遍案发经过,只是大家都没有看到小翠和三皇子进入后台化妆间后的场景。所以,具体是不是三皇子把小翠推下楼梯的,没人能出来作证。 我得到马茂春的许可之后,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后台化妆间,这里很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但也不能证明不是三皇子一把推下了小翠。如果还原案发现场,只能细细查看脚步的痕迹。 地上还有釉彩滴滴答答在地上的痕迹,有大块,有小块,还有一些油渍。 但能够看出距离楼梯口还有段距离,而小翠应该是先从楼梯上跌落,随后撞断了栏杆,跌到了楼外面。 她也是倒霉,这个栏杆之前已经松动了,戏班班主本打算晚一点找人给钉好的,谁承想就这么巧,小翠是从这里跌出去的。然后,断掉的木栏杆又正好扎到她的后心,当场丧命。 楼上楼下转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我只好又回到了小翠的尸身边,蹲在一边看仵作继续验尸。 戏班班主在一旁哭诉:“我怎么这么倒霉呢?这个小翠也是刚刚到戏班的,我就是看她长得不错,人也伶俐,就想让她唱一出,陪着三皇子玩票。” “她之前是在哪里?”我随口问道。 “锦溪一个大户人家的大丫头,说是因为他们家里出了不吉利的事情,所以就把很多下人卖掉了。 我是看到她人还小,身段也不错,培养培养,说不准也能成个角儿呢。谁知道怎么会这样呢?” “世事难料呗。”我看了看仵作记录的小本子,死因也就是扎入心口的这截断木,其他地方都没有伤。我蹲下身,问她:“小翠,说说呗,你到底是怎么掉下来的?” 话音未落,把仵作吓得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的看着我。 “哦,你继续,我就是跟她聊聊。” “你!”仵作有点惊恐,马茂春和肖不修走了过来。 “马大哥,能让肖十三来看看么?”我想既然肖不修不肯说话,那就我说呗。 虽然大家是两套系统,但为了尽快破案,处理好三皇子这个大麻烦,一定要速战速决才好。 “可以,去叫人吧。”马茂春居然很好说话,看来他和我的想法一样。 “过一会,我能再回您的大牢里看看三皇子么?我也想问问他。” 马茂春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看着我问道:“这事情马大人处理就好了,你添什么乱?” “也不是添乱吧,就是好奇。把三皇子搞成那样狼狈,这个小翠不简单哦。” “听说是之前在那家伺候小姐的,但是不太检点,就被卖了出来。” 戏班班主还挺会补充的,还有个据说是一个房间的小姐妹也被拉了过来,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边。 我尽量放轻了声音问道:“小姐姐,小翠和你说过关于三皇子的事情么?” “说过一点点,但是,我和小翠真的不熟,她也就刚来半个月,我们就是晚上睡一个房间的,我们不熟的。” “嗯,别怕别怕,你就跟我说说话好了,那些官老爷也不会凶你的。”反正等肖十三来的时间,找个人聊聊天也不错。 这个小姐妹爆料说,小翠年纪不大,但因为长得好看,一直也算是抢手货。 被戏班班主买来之后,想当红伶培养,所以对她也不错。 小翠之前也会一些月剧的演唱和表演,学起来也很快。三皇子来戏班子看戏的时候,正好赶上新戏排练,他一时技痒,也扮上妆容,踩起了锣鼓点。 小翠知道这是三皇子,但也没有刻意讨好,有时还有些小的恶作剧捉弄他。 可三皇子虽然被称为「不高兴」,但也没有真的生气,反而对小翠的唱功和扮相多多建议,希望这出戏能够磨炼得更好,可能有机会在皇太后面前演出。 小翠很高兴,也加紧练习。或许也仅仅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或许也存有另外一番想法。 不过,她和三皇子之间也仅仅是合作关系,偶尔小打小闹,也都是年轻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戏楼的栏杆有些松动,戏班班主找人买了不少釉彩,准备找时间把楼板栏杆墙壁都重新收拾一下。 小翠发现釉彩和脸上的涂的油彩颜色非常近似,就起了想捉弄三皇子的心。 还让这位小姐妹去后院各种颜色的釉彩都偷偷挖了两勺,和现有的油彩勾兑在了一起,骗三皇子化妆勾脸的时候用。 等到三皇子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整张脸都已经画完了,普通的卸妆方法是完全不管用了。 所以,三皇子还挺生气的,就抓着小翠上了三楼化妆间,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了,他们上楼的时候,我正好要帮十个师哥去拿水,所以就没跟着一起。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外面只知道他们在说话,但说什么听不清楚。 不过,听到小翠一直在笑,还挺高兴的。但是,没多久,小翠就从楼下掉下来了,就这么死了。”小姐妹讲了一个大致的经过。 我点了点头,“所以小翠是故意让三皇子的脸上涂满了釉彩?她难道不知道这种东西可能有毒?” “应该知道吧。不过小翠说就是玩闹一下,三皇子应该也不会真的生气。” “那可不好说。”我手上还有一点点釉彩没有洗干净,我看了看,搓了搓,但也没有掉干净。 “这东西是混合了油脂的,一般用水是洗不掉的。工匠们的办法都是以油克油,就是再拿香脂反复揉搓才能掉。” “所以,小翠准备了香脂?” “那倒没有,我们之前没找到香脂。小翠说用灯油也成,所以我就取了一些灯油,放在后台了。” 正说着,肖十三带着两个助手,背着材料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这里距离南厂也不算远,跑跑步,也就当锻炼身体了。虽然他有点狼狈,但整体来说,还是没有给我们南厂丢脸。 给马茂春和肖不修行过礼之后,他和我一起蹲在尸身边上,问:“怎么?有疑点?” “也没啥,我就是想让你帮我验证一下,小翠鞋底是不是有什么?” 肖十三戴上手套之后,看了看小翠的鞋底,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青衣的上场鞋,轻便,鞋底无杂物,右脚脚面的外侧有一小块油渍,延伸至鞋底。其余没问题。” “那咱们在上楼看一眼。”我拉着肖十三又麻利地上了三楼事发地,蹲在地上摸了摸,除了釉彩的斑点,还有一些灯油的点渍。肖十三取了一些做样本比对,说是要等下才能出结果。 “那咱们回家吃饭吧。”我自己先下了楼,跟肖不修说。 他看着我,问道:“刚才不是说要去禁军大牢看三皇子么?怎么现在又要回家了?” “现在也不着急了,只能等等再说了。”我又搓了搓那块釉彩,依然没掉。 “要等多久?皇上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马茂春有点焦虑了。 “两天吧……” “什么?为什么?”马茂春端起架势来也挺足的,“那要怎么跟皇上说?” “就说还在等证据,必须两天,不多,也不会少。” “那现在咋么办?” “关着呗,反正他也是出了名的「不高兴」,管两天窝头棒子面什么的,别饿着就成。”我笑嘻嘻地说,“养尊处优惯了,换换口味也挺不错的。” “三皇子可是太后最宠爱的小皇子,这样不好吧?万一皇太后来闹呢?我们怎么办?”马茂春表情不太好。 “闹了再说吧。”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圈的我,累得直叉腰站着。 肖不修看了一眼我,对着马茂春说:“马都统,我们进宫一趟,和皇上说一下情况。把事情梳理清楚,再放了三皇子也不迟。目前这个样子,很多人看到了现场,如果放了三皇子,恐怕难免引起众议,恐怕就更不好收场了。” “哎,好吧。”马茂春觉得也只能先这样了。 “肖小七……”肖不修喊我。 “在在在……” “你还是去一趟大牢,问问三皇子事情的经过,写个文书出来。” “行吧。”我点头答应了。目送他们两人带着侍卫走远,我就开始琢磨,这都快天黑了,还是应该先回去吃个饭再去。 柴文进和高禀文一直跟着我,眼巴巴地等着我说点什么,我只能说:“咱们先回去吃饭吧。” 柴文进现在是我说什么,他都坚决执行。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说具体的情况,但估计高禀文刚才也跟他说的差不多了。 所以,我们在回去的路上,重点说的是皇上的圣旨,这放人的圣旨中可没写怎么补偿柴文进这几日的牢狱之灾,估计皇上是不是还有什么打算呢? 反正现在据我观察,这位大月国的皇上与肖不修的性格很像,完全搞不懂他的喜怒哀乐,不按套路出牌,也挺让人头疼的。 南厂的厨房永远有热饭菜,我们回去的时候随便扒拉了几口,喝了点青菜豆腐汤。 我想了想,跟高禀文和柴文进说:“要不你们两人偷偷去一趟小翠之前的那个家,看看是个什么状况。不用说是南厂的人,据说你们两人游玩到此,借个地方歇一下,或者讨口水喝什么的。 不管你们找什么理由,只要进去看看就成。我就是想知道小翠为什么会被重新卖掉。就算是我好奇吧。” “行,我们一会去问问具体的地址。” “换件衣服哈,游玩时穿的那种长衫就成,别让人家知道你们的身份。”我又叮嘱了一遍。 “嗯,放心,我那边也有几个同窗,可以去见见。”柴文进倒是交友广泛。 “不过,锦溪距离这里有些距离,你们二人要快去快回。有任何可疑的事情,都暂且不要管,立刻回来。” “你是担心什么?”高禀文问。 “也不是担心什么,就是觉得小翠能真的干出这种事情来,想必那个大户人家的门风也未必有多好吧。” “嗯,就是去看看吧。”他们两是行动派,回屋去收拾东西去了。 锦溪距离京城大约三四天的路程,所以往返十日,也是需要收拾几件衣服的。 肖小三看着我,大约是想知道下一步做什么。我抄起袖子进了厨房,盛了一罐子青菜豆腐汤,还挺烫手的。“找个食盒,装进去,咱们去看三皇子。” “不做点好吃的?” “他这种天天吃山珍海味的人,应该喝点咱们的青菜豆腐汤,败败火。”我笑嘻嘻地说。 “我就多一句嘴,你觉得是三皇子杀的人么?”肖小三压低了声音问我。 “必然不是啊,他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 “哎,你想想,他那个咋呼的性格,大家都哄着他玩。难得遇到一个捉弄他的人,可能他自己还觉得有趣呢,哪里肯生气把人家弄死啊。 更何况虽然小翠的死相不太好看,但至少也能看出她长得还是挺不错的,面对一个好看的姑娘,大家也不太忍心动手吧。” “也挺有道理的。”肖小三点点头。 第50章 、和肖不修一起逛街 吃好喝好之后,我又回屋换了身南厂制服,把禁军的制服折叠好,让肖小三将食盒里的青菜豆腐汤一起拎到了禁军大牢门口。 马茂春马统领还没有从宫里回来,幸好我的脸已经被禁军侍卫认识了,只是稍稍检查了一下就放我进去了。 副统领王通刚好做完检查出来,我冲他行了个抱拳礼。“王大哥,感谢您刚才给的衣服,我整理干净了,还给您。” “哦,没事没事,你拿着吧,估计就是大了点。以后给您准备一身新的,按照你的身材比例做。让肖大人生气去吧。” 身高体魁的王通,性格很随和,笑嘻嘻的什么都敢说。看来他也看出来肖不修看到我穿禁军的衣服生气了。 “哈哈哈,那多不合适啊。回头肖大人打我板子的时候,你们能来救我么?” “必须啊!我带着禁军的兄弟们都去救你!”王通太会说话了,我喜欢。 “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约定!”我笑嘻嘻地跟着他往大牢里走。 这地方我都熟了,昏暗一点,我都不怕了。更何况我们去的都是关押高级人物的牢房,相对环境和条件都不错。之前我就说,比我冷宫就差那么一点点。 据说我们走了之后,三皇子又喊又叫了一阵子才消停,现在正在睡觉。 不过他也睡得不踏实,听到我们一行人的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睛,翻身从木板床上下来,走到木栏边,就着昏暗的灯看到是我,眼里有一丝失望。 “怎么是你?父皇呢?是不是放我出去?” “这个我真不知道,肖大人和马统领去见皇上了,我想着你还没有吃饭,就给你拎一点吃食过来。” “我不吃!我要出去。”三皇子果然不高兴又任性。 “那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也只能做到给您带点吃的。”我表现出了无能为力,“三皇子,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估计这样也是能够让你尽早出去的办法。” “尽早是多早?” “后天一早?” “什么?我还在这里带这么长时间!” “难道不好么?多清净啊,完全没人打扰。” “不要……” “乖啦,咱们一边吃一边说,好不好?”我哄小孩的功力还是有的。 “我们说说话呗,你看我这个身份,想跟皇子说句话都很难,现在居然有这个机会了,我可高兴呢。” “跟我说话有什么好的?他们都不愿意跟我说话,父皇一天到晚地考功课,皇后完全不理我,皇太后忙着照顾她的花花草草,也不理我,两个兄长更是没有踪影……” “跟你的侍卫们说话呢?” “说什么?他们只会说是是是,对对对,我这就去办。太没意思了。”三皇子叹了口气,“你说说,我这一天到晚的,连个说话的,连个说正经话的人都没有。多惨啊!” “嗯,所以你就去唱戏?”我让王通打开了大门,我拎着食盒进去,将青菜豆腐粥摆在桌子上,又拿出一份酱豆腐,一份香椿拌黄豆。反正都是我爱吃的,他的口味我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 “粥和咸菜,你没吃过?” “可以这样做?没吃过,这个是什么?这味道从来没闻过。”他拿起香椿拌黄豆,使劲闻了闻。“唱戏也没什么意思,但是总比读书强,读的那些书,一看就困。” “香椿,南厂院子里有一棵香椿树,我让他们摘了点叶子,这个季节的叶子最嫩,味道也是最好。这个是穷人吃的美味,你试试?你要怕下毒,我先吃一口。” 我笑嘻嘻地又拿出了一份碗筷,反正我都准备好了,刚才就知道还会再吃一顿的,没在怕的。 “味道真不错。”三皇子看了我一眼,同时拿起了碗筷,吃了口香椿黄豆,表示很满意。然后又自动自觉地盛了一碗青菜豆腐粥,喝了一口。“温热的,好喝。” “那是,我可喜欢了,特别是晚上喝,养胃助睡眠。”我也给自己来了一碗。 王通和肖小三站在牢房的外面,背对着我们,做警戒。我和三皇子速度着喝完了一碗粥,主要还是让他吃东西,看他喜欢,就直接把盛放粥的罐子都给了他,“直接这么喝吧,反正也没人看到。” 他还挺听话,吃得很香。“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嘿,都这个时间了,你要是不饿才怪呢。”我笑着说,“我都吃了两顿了,你可能只吃了早饭吧。然后又不想吃牢饭,肯定要自己硬抗啊。” “这倒是,我觉得这里的饭怪怪的。” “那是你心情不好,毕竟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舒服嘛。来来来,跟姐姐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从怀里抽出了纸和笔,准备开始记录口供。 “谁是姐姐?我只有一个皇姐,又不是嫡亲的。” “那我比你大嘛,当然是你的姐姐了。”我也赖皮赖脸的。 “我是洪熙三十二年五月十日的生辰。” “哦……我是洪熙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小满那天……小哥哥,来,喝粥。”我居然比他小十一天,这会惨了。 “哈哈,这下你真的要叫我小哥哥了,我要叫你小妹妹。”三皇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看来,我们的父母坐胎时间相似啊。” 噗,我一口粥喷了出来。这话说的,令人太尴尬了。“小哥哥,别这样。” “哈哈哈,我说的是实话啊。” “那也不能这么说啊,简直了。”我板起脸,“我们要严肃认真地说话,不许瞎说八道。” “好吧。”喝完了粥,又吃干净了小菜,我快速收拾好食盒,开始问他案发的情况。 三皇子说的过程与小翠那个同屋的小姐妹说的类似,他一脸的釉彩擦也擦不下来。 但小翠拉他上了楼,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扮相,就是一个铜锤花脸的样子,有点奇葩,他立刻就嚷嚷着要擦干净,可是尝试了用水洗,也洗不掉,就找了一点灯油来擦。 小翠在一边笑得不成样子,还阻止他擦脸,说想让他下楼去,让大家都看看。 三皇子自然是不依的,他平时虽然不会特别发怒,或许让小翠有了错觉,觉得自己可以随意和他开玩笑。 因此,三皇子板起了脸,直接质问小翠:“你可知我是皇子,你这样是犯了大忌。” 此时的小翠也是高兴过了头,完全没在意。或许她也以为三皇子对她是令人看待吧。 因此,还在嘻嘻哈哈,两人还为了用水擦,还是用灯油擦起了小小的争执。 不过,三皇子还是觉得挺不高兴的,直接跟小翠喊道:“你别过来,一边待着去,看着你就心烦。” 小翠被吓了一跳,看到三皇子真的生气了,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火了。 所以就往后退了几步,但忽然身体一歪斜,直接从楼梯口摔了出去。 三皇子看到后,伸手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楼,又从破损的栏杆处摔到楼下。 “整个过程很短,我都来不及有反应,就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去了。”三皇子回忆起当时的画面,还觉得有点后怕。 “你都不知道,我坐在那里擦脸,她往后退,忽然就摔出来,就跟遇到鬼一样,身体扭曲起来,特别吓人。” “什么叫身体扭曲一起来?” “就是那种,忽然被什么用力扔出去的感觉,现在想想,不会真的有鬼吧?” “瞎说,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人比鬼可怕,好不好?”我瞥了他一眼,但还是记下了他说的这句话。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三皇子点点头,“那怎么说,反正她就直接摔出去了,我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也根本来不及去拉她。” “你坐着?她站在哪里?” “后台就那么大,我坐在那里照镜子,她就只能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你们起小小争执的时候,手上有拿什么么?” “我就是拿了块湿布,沾了水和灯油的。一直在擦脸。” “当时屋里还有人么?” “没有了,只有我们两。” “你好歹也是皇子,不带一个跟随的侍卫什么的?” “我让他们在楼下等了,戏班子我常来,也没什么危险的。” “你有没有觉得小翠在死之前有什么异样?比如身体不好?脸色苍白?身体打晃?” “她那里身体不好?简直是人间小恶魔,闹腾的不成。” “只和你闹,还是和别人都闹?” “这个我倒没注意,反正和我在一起排戏也就是十几天的事情,我是觉得她还挺爱热闹的,对那些师兄弟也挺好的。听说身世也挺惨的……” “惨?” “她自己和我说的,是上一家有人骚扰她,后来被那家的小姐知道了,直接把她卖掉了。之前,她在那家待了很久,从很小的时候,七八岁的,就在那里干活。” “她被骚扰,那里有卖掉她的道理?”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没问。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事情。” “也对。”我点点头,除非三皇子喜欢小翠,但目前看,三皇子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找乐子而已。 “所以,我可真的没有杀人,我也没理由杀她呀。”三皇子又要喊。 “别喊!”我先制止了他,“这里面你喊半天也没用,还白费了我的青菜豆腐汤。我估计哈,明天小翠就能说出自己到底怎么死的。你也差不多能出来了。” “什么?”三皇子瞪大了眼睛,“她不是死了么?” “嗯,死了。” “那怎么说?” “会说的。”我揉了揉眼睛,这一整天,真是要累死我了。 “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啊,等等看呗。”我打了个哈欠,站起了身,“小哥哥,三皇子,三小哥哥,我大约都记录好了,你也别着急,最快明天夜里,慢一点就是后天一早,你就能放出来了。 你要是乖一点呢,我明天还给你带好吃的,跟你说说话。如果你要是大呼小叫的,我就不来了。” 见我收拾好笔墨纸以及食盒,准备要走,三皇子着急地拽住我的袖子,“怎么讲?” “看看吧,我也没什么把握,但是八九不离十。”我甩了甩他,“我要回去睡觉了,今天好累啊。” “哦。”一脸不高兴的三皇子看着我,不知道还说些什么。 我忽然觉得,他可能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同伴,没有人和他正常说过话,所以当小翠出现的时候,他觉得好玩。 但当小翠捉弄他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如果你真的拒绝他,他反而变怂了,因为从小那些父皇母后皇奶奶兄长之类的,都只有拒绝他,而从未真正有人和他正经交谈过。 “小哥哥,你要乖乖的。这里很安全,你现在就睡觉,明天我再来看你。放心啦,没事的。” “哦。”他还是不肯撒手。 “那这样好不好,咱们打个赌,如果你一点事情没有,并且皇上回来接你,你就给我一千两银子,好不好?” “你干嘛要这么多钱?”他有点好奇。 “我想买衣服。” “这一千两买衣服足够了,并且太多了……” “我就不能买个头钗手镯么?”我咬牙切齿,“我是不是你妹妹,我也是女孩子吧,我也要买好多漂亮的裙子吧?” “嗯,有道理。” “要不然你帮我买,要不然就给我钱!就这两条路,你看着办。” “我可以陪着你去买,然后我付钱。” “成交!”我伸出手和他击掌,表示交易达成。 “不对啊?”他跟我击完掌之后才反应过来,“那要是我没放出来,并且被判了刑,受了责罚怎么办?” “你都受责罚了,还要我咋样?哼。”我趁着他发愣的时候,快速挣脱他,跑出了牢房。 “嘿,你玩我。”三皇子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为时已晚,我已经出来了,并且让王通赶紧把门锁上,然后一脸严肃地说:“三皇子,你说的内容我都记录下来了,这些也都是重要的口供,相信肖大人,马大人,还有皇上他们都会秉公处理的,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你耐心等一下就好了。” 三皇子看了看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算了,就这样吧,我睡了。” 走路牢房的时候,我在想:他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孩子,只是被宠坏了,并且缺少了那么一点点人情味。 王通把我们送出来,问是不是找个马车送一下?其实也就隔了三条街,我说走路回去。 春深时分,即便是入夜,也丝毫没有了寒意。穿越过街巷,灯火阑珊处,很多人都出来小逛一下消消食,在这样的市井之中,能够感受到的是一种烟火气息。 那么真实,有那么的不真实。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有喜笑颜开,有愁眉苦脸,有神色匆匆,还有甜蜜浪漫,这就是世间最真实的模样吧。 我和肖小三的一身黑衣显得有点扎眼,但在这样的入夜之后,也隐藏在暗色之中,有了那么几分平常。 站在买花灯的摊位前,我默默地站着看这些五颜六色,行色各异的花灯,圆的,方的,上面也绘有各种图案,莫名有种熟悉感,于是有些发呆。 “想买灯?”肖不修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我惊得回头看,果然他在我身后,还穿着官服,四周已经没有了百姓。 “哦,也不是,只是觉得好看而已。”我顺口答道,转过身来,发现肖不修还真的比我高很多,我居然要仰着头看他。 他的脸在暗夜之中也显得柔和了不少,只是眉间的疲惫感愈加深刻。“您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嗯,正准备回去。” “怎么没坐轿子?” “我想走走。” “那我陪您走走吧。”我满脸的真诚。 “好。”肖不修难得答应的如此痛快。我们往前走,侍卫们在两边散开,在街中心清理出一条道路,百姓们只得纷纷避让。 “这样不好吧?大家都是出来遛弯的,我们这样不合适。” “又有什么不合适的?” “难道您没有体验过与大家挤在一起逛街的快乐么?那种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感觉?” “不喜欢。” “好吧。”这样逛街有点吓人,还不如不逛呢。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赶紧回去。 结果,肖不修却走得很慢,一个拥有大长腿的人,走得居然比我还慢,我只好又放慢脚步,跟着他的步伐前进。 “三皇子吃了饭?” “嗯,我给他带了一些青菜豆腐粥,都吃光了。”相信有人跟他汇报过了,所以我也不会有任何隐瞒。“还有小菜,也吃光了。” “居然没有嫌弃你?”他有些好奇。 “没有,还挺高兴的。” “所以,他杀人了么?”肖不修问的很直接。 “没有。”我也回答的很干脆。 “证据?” “小翠会说的。” 肖不修可能已经习惯了我这种说话方式,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皇上知晓此事后,也说是等等证据,不能随便放人出来。” “皇上英明。”我这句话还是很由衷的,至少现在放任,绝对会落下口实。 “你如何判断?” “这个吧,我也要明天看看才知道,现在真的也是什么都猜不出来。” “明天看什么?” “可以明天说么?咱们先回家睡觉吧,好困啊。”我又打了个哈欠,这一天真的太漫长了,“因为要解释的太多了,咱们明天下午去看看就全都明白了,我再解释给您听好不好。” 肖不修看着我,眉眼之间还是很平和,没有生气,没有不满,“好,现在回家。” 第51章 、我就是在禁军大营里劫个牛车 清早起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肖不修居然没起来晨练么? 我穿好衣服走出门来,昨晚一路走回来之后,我到了东厢房倒头就睡,连脸都没洗。 现在赶紧自己打水洗漱一番,顺便用香脂膏也把手上还遗留的那一块釉彩洗掉。 那怪肖不修总是香香的,他的香脂膏味道真心好闻,令心情都很愉快。 院子里依然没有动静,我轻手轻脚溜达到他的房门口朝里面张望。 咦,没有人! 房间内干净整洁,床铺就跟没有人睡过一样。 我速度着去了肖小五和影子的房间,居然也没有人,东西摆放的相当整齐,同样没有睡过的痕迹。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又去了哪里? 想知道答案的地方,必然是南厂厨房。对了,肖不修嫌弃「厨房」一词太过粗鄙,特别给这里加了一块匾额,上面有他亲自写的两个字「厨苑」。 昨天挂上去的时候,我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今天过来看着这两个字,写得还挺好看的,龙飞凤舞,跟他本尊一样清冷。 都说看字看人,每个人的笔迹都不一样,从中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学识和修养,甚至还有更加内心层次的东西。 比如现在看肖不修的字,优雅中带着沉稳,隐约还有杀伐之气。 一笔一划之间的力度也真是了得,看着都觉得他写字的时候挺用力的。反观我的字就完全不一样,小楷规整,隐藏一丝跳跃之态。 此时的厨苑一派忙碌景象,肖十七站在灶火前给下面的人训话打气,大致的意思也是“赶紧干活!” 他们开工很早,基本上寅时就已经开始了,所以基本上都是两班倒。只有肖十七一个人盯全天,真的很辛苦。 我坐在台阶上发呆,消除一下起床气。肖十七训完话后,出来看到我,问道:“要吃点什么?自己去拿。” “哦,还不饿,昨天吃多了。”我抬头看着他,“肖大人去哪里了?怎么看不到他?” “你不知道?你还住在肖大人的院子里。”肖十七有点惊讶,“昨天午夜就走了,带了不少人出门了。肖小五还让我准备了不少干粮放到了马车上拉走了。” “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站起身,“怎么好这样?我明明昨天和他一块回来的……” “倒头就睡,完全没听见,跟个小猪一样。”肖十七笑道,“这种事情常有,所以厨苑就一直开着火,有任何需要立刻准备好。没关系啦,肖大人没有叫你,就说明这一趟和你没关系,你就安心做好手头的事情,其他的也不用管。” “他经常说走就走?” “南厂的人,基本上都是这样。很多人都说南厂的侍卫们神出鬼没,令人胆战心惊。其实啊,我倒是觉得只是比一般人的行动力快一些而已。 别人要是出门,可能至少要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咱们要是出门,半天都不到,甚至直接就出门了。” “不需要和家人说一声,或是道个别么?” “哪里有家人?在南厂的侍卫们大多数是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才能安心地在南厂。就算是家里有人又怎么样?这么忙的工作,一样也见不到。” “肖大人也没有家人么?” “你看他那个六亲不认的样子,即便是有亲人也未必亲呀。” “说得对。”我看到肖小三走了进来,揉着眼睛。 他一看到我就问:“小翠的尸体在禁军那里,咱们一会去跟她聊聊?”他已经熟悉我的说话方式,倒是把肖十七吓了一跳。 “嗯,下午去吧,现在去还不是时候。我先去文书处把昨天的内容都整理好,今天可能会很忙的。对了,一会我准备一点吃食,你给三皇子送过去吧,他肯定不吃大牢里的饭菜。” “还送?他自己的人应该也会送吧?”肖小三跟着我去取了早饭,并找了地方坐下来开始吃。 “他自己人送的当然有,大牢的饭菜也会有,但是我赌他只吃我送的。” “咱们可是昨天才认识他的,按道理说,皇子的饭菜也不会由我们这些外人打理,他自己的下人太监都会全程盯着的。” “那你可看到他的贴身太监昨天在大牢里?” “这倒不曾。” “他的侍卫们在出事之后,围堵了禁军大牢么?” “也没有。” “在背后说皇家的事情不合规矩,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三皇子为什么叫不高兴,还不是因为配置和规格达不到,处处受限制,他的母妃是浣衣局的宫女,生下孩子之后就死了。 三皇子虽然挂在皇后名下,但是皇后也完全不管他,都是几个老嬷嬷在伺候他的日常,自然状态和环境就不一样了。 再有就是皇太后虽然也很疼爱这个最小的孙子,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月国每天都这么多烂事,皇后不管事,就都是皇太后管,哪里有心情教养孙子啊。” 我说的都是宫中之事,也只有我这种每天在冷宫里听八卦的人分析的出来。肖小三大约知道一些,所以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他可能更信任我们一些?” “那是必然的,这大月国哪个人不知道南厂的威名,更何况很明显我昨天也很向着他,还信誓旦旦承诺他很快能出来了。” “是真的么?” “当然。放心啦,不会冤枉好人,不会放过坏人,这可是我的行动方针。” “行吧,肖大人说这几日我都跟着你,陈一陈二也来了,你还需要谁,直接说。” “不用吧,今天就能结案了。我这还打算明天去冷宫收拾一下东西,准备搬家呢。”我往嘴里塞了块馒头,好吃。 “行,都听你的。”肖小三也往嘴里塞了一块馒头,好吃的眼睛都弯弯笑了。 整理好三皇子的口供,也将仵作肖十三的记录一并誊抄好,放入同一个文书匣子里。 时间尚早,我又开始誊写其他的文书内容。积压的事情也很多,更何况我把高禀文和柴文进排出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所以我更要多做一些事情。 肖小五应该跟肖不修走了,文书处很安静,大家都在各自忙碌。 看到春日暖阳照射进窗棂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种幸福感,并且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归属感和安全感。 或许,就是南厂这么大的国家机器在大月国产生的威慑作用,而我已经是其中一员,才会有如此体会吧。 可是,如果南厂一直这样强大下去,会不会被人构陷,被皇上生疑呢? 从古至今,任何被做大的机构、企业甚至是某种风俗,食物,都会有极其凄惨的下场。 或许,是我想多了。 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刚刚吃过午饭,肖小三就准备好了马车,拉着我去禁军大营。 “马统领说把小翠的尸身弄到大营去了,说放在牢房这边太晦气了。他们现在都在那里,等着咱们过去。肖大人刚让人传了话过来,说是看你的结果,然后让马统领再安排。” “肖大人去哪里了?”我有点好奇。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走的时候就带了影子和肖小五几个人,后面跟着的人和他们也差了好远。应该也是很紧急的事情吧。不过,我们这里经常有这种事情,习惯习惯就好了。” “嗯。”想来也是如此,既然留了话,一会就看情况了。陈一和陈二骑着马跟着我们的车,我们出了城门,到了禁军大营。 这里还真大,规制森严,一马平川,都是行军帐篷,旌旗招展。 之前,我来过这里的附近瞎转悠,根本都不能靠近,刚刚走进一点点,就被侍卫们赶走了。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等真正进来了,才觉得的确很规整,但也很简单。这也符合军队的编制,利落便于管理。 大营里有专门的义庄,外来的马车和马匹都不能进去大营,我们四个人就只能徒步走进去。 我本来以为不会太远,谁知道走了二里路都没有看到义庄在哪里。我叉着腰,站住,死活不肯再走了。“不行,让我歇会,太累了。” 肖小三笑道:“的确有点远,再坚持一下,咱们已经走了一半了。” “什么?还有一半!”我完全没了力气,“能不能找个地方歇会,这实在受不了,我都饿了。” “这不合适吧,大家都要这么走进来。”肖小三有点挠头。 这里他来了很多次,所以也不需要人带路。但是,他万万没有考虑到我的体力情况。 “那就在歇一会……”我特别想坐在地上,但是看着一地的黄土,我舍不得我的衣服。 正在说话的时候,来了一辆运输物资的牛车,一大车杂七杂八的物品。 赶车的侍卫看到我们拦在路中央,正要出言驱赶。可能是看到了南厂侍卫的服饰,刚喊了一句,又憋了回去。 我立刻上前,拦住了牛车,“小哥哥,能送我去义庄么?马统领在等我,可我实在走不动了。” “这个不太合适吧……”赶车的两名侍卫有点为难。这两人年纪都不大,身材也不是很猛。 “有规定不许搭载乘客么?” “这倒没有。一般都是装货,没人半路拦截过。” “那就成,我做第一个劫道儿的人。拉我过去吧。”我也没容他们多想,直接爬了上去,和那堆杂七杂八的货物坐在了一起。 肖小三和陈一陈二就在后面跟着,牛车走不快,他们的速度完全可以跟得上。 看到他们几个用眼神传达言语,估计都是说在禁军内部还敢打劫的人,可能也只有我了。 两名小侍卫也互相看了一眼,估计是觉得打不过我们,也就这样了。 一路上,我们还帮他们卸货送到各个帐篷里一些物资。我看了看,都是一些灯油,蜡烛,被褥以及铜盆什么的生活物资,没有什么军事秘密。 不过,牛车出现在义庄门口的时候,还是把马茂春马统领吓了一跳,王通还直接开口训斥那两个人为什么来这里? 我立刻跳了下来,说道:“我我我,是我拦的牛车,是我的错,我实在走不动了。对不起对不起。” 鉴于我的态度特别良好,他们也没有说什么。牛车上的货物中,也有送到义庄的,所以,我也不算违规。 陈一陈二还帮着两名侍卫搬运了一些,表现了南厂和禁军的团结友爱的画面。 义庄里偏东南角,小翠的尸身就放在那里。 天气本来很热,但一到这里,就令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冷,我也忍不住抱了抱自己。 禁军的仵作姓冯,三十岁左右,看起来很干练,据说之前是随行军医,但是因为瘸了一条腿,就来做仵作了。至少不需要上战场打打杀杀,他也能接受这种安排。 “冯大人,咱们开始吧。”我将黑布蒙在脸上,掀开白布看了看小翠的面庞,已经呈现黑气。毕竟现在已经断气了十二个时辰,没有了任何生机。 “好。”冯仵作答应得很利落。 “很简单,我们要把她脱光,看一下身体上的有没有伤痕就可以了。” “什么?就这样?”马茂春看了看我,“那为什么昨天不看?” “昨天还没显现出来,过了十二个时辰,就要陆续出现了,这也就是她死亡的原因将会呈现出来。” 我简单解释道,手里也没闲着,上手就开始解衣服。不过,毕竟男女有别,即便是死者,也应该尊重。 我想陈一陈二还是提起了一块白布,将大家隔离在外面,我来动手。然后盖了两块白布在关键部位,还有一块布盖住了脸。 “小翠,莫怪,这是帮你,也是帮三皇子哦。”我冲着尸身说了几句话,才让陈一陈二撤下了白布。 小翠身上并不干净,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看起来有新的,有旧的,居然还有被烫过的痕迹。 不过,新伤集中在腿伤,初步判断是因为唱戏练功所致,膝盖部位尤其明显。 我记得他们所排的戏里面,小翠有很多跪下的动作,应该是在练习的时候磕伤的。 随着时间的变化,这些伤原本并不明显,但现在都显现了出来,的确有点触目惊心。 第52章 、柴文进高禀文失踪了 从小翠尸身上的伤痕可以看得出,她练功很用心,一遍遍地跪下去,一遍遍练习。应该也是存了想演好这出戏,成为红伶人的心。 心口处的断木已经被拔除,黑色的血渍已经干涸。这个当然是致命伤,但最终引发她掉落楼下的,是在脚踝位置。 “这里的伤痕较浅,应该还没有特别显现出来。但摸起来筋脉之处已经肿起了一个包,这就是引起她坠楼的主要原因。” 我对马统领说的时候,也让冯仵作再次确认了一下小翠右脚踝的淤青痕迹。 “我就是在等这道伤痕的出现,也能证明小翠是自己不小心坠楼的,与三皇子没有关系。”我围着小翠的尸身转了一圈,又仔细看了看。“我们来还原一下当天的情形吧……” 小翠给三皇子勾了一个用釉彩的大花脸,然后一直笑他擦不掉了。 这或许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小把戏,也可能是故意想找了个乐子的低级趣味。不管怎么说,小翠得逞了,但也令三皇子有些生气。 当然,小翠应该也知道怎么把釉彩洗掉,所以也为他准备了香脂和一小碗灯油,当然还有水。 但就在两人的拉扯过程中,灯油和水都洒在了地板上,但当时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心心念念都是要把脸上的釉彩洗掉。 在三皇子感到烦躁,吼小翠离远一点的时候,小翠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继续看三皇子擦脸。 或许是某一个动作引发了小翠开心地笑了起来,但她忘记了地上的灯油和水混合在一起,很滑,也忘记了自己的腿伤有伤,站立并不稳当,更忘记了自己靠近楼梯位置…… 总之,也就是这些因素夹杂在一起,当她迈出了一小步的时候,却给自己带来了失去生命的代价。 “我们看到了她右脚踝处有轻微的扭伤,这证明当时她的确是因为灯油和水的混合物滑了一下,并且扭伤了脚踝,而她的膝盖位置因为练功受伤,并没有很稳的下盘,自然也因为这个扭伤而直接摔了出去。 三皇子的口供中说,他感觉小翠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摔了出去。 这也证明,小翠当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没有办法获得任何救助的方式。如果还原这个过程,当我们扭伤摔倒的时候,也会呈现这样奇怪的状态。”我拉着肖小三做了一个相似的动作,展示了小翠滑到的全部过程。 冯仵作也展示了小翠鞋底和鞋面上的油渍,证明这一个滑到动作是与这些油渍分不开的。 说来也巧,义庄的灯油已经用完了,牛车上刚好还有一小瓶灯油,被我们用来做了实验。这两个小侍卫也看的目瞪口呆,第一次看破案还原经过,还是挺神奇的。 当然,事情至此,已然明了。 小翠因为脚底打滑摔倒,并滚落下楼梯。也只能说是运气太差了,还碰到了坏掉的栏杆,又被断木戳中了后心……的确是人间惨案,但与三皇子无关。 马茂春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又与冯仵作交谈了几句,最终也确认了这个答案。“所以,你昨天就知道真相了?” “差不多吧。” “为何当时不说?” “脚踝那个位置的扭伤还没有显现出来,我也没有太多的把握。当时也只是推测而已,直到刚才看到了,才能确认下来。否则,是推测,无证据,别人也不会相信的。”我也是实事求是的人嘛。 “嗯,果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冯仵作,将尸检报告也写得详细一点,我稍后就进宫去禀报给皇上,请旨结案。” “我已经写好了三皇子的口供文书,以及一部分事情情况,也可以带给皇上看。稍后,如果有需要,我们也可以帮忙写结案书的。”我一脸的诚恳。 “好的。”马茂春的表情轻松了很多,毕竟这事情与三皇子无关,大家也都觉得舒心不少。 否则,都是大麻烦。“这件事情还没有让皇太后知道,只到了皇上这里。皇上说是查清楚再定夺。” “现在好了,皇上应该也觉得好一点了吧。”我让陈一陈二又拉起了白布,为小翠把衣服穿好,一切收拾妥当。“马大人进宫去吧,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 “你要不要去大牢那里接三皇子出来?”王通问。 “那就不用了吧,我和三皇子又不熟,他的侍卫和太监们必然会在门口等的,不多我一个,不少我一个。” 有义庄的侍卫们端来了洗手水,我赶紧洗了洗手。忽然想起小翠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似乎没有多长时间的新伤,嘴里不由得嘀咕了一下。 冯仵作听到后,也去掀了一下小翠的胳膊,“这伤应该有月余了,已经愈合,但会落下疤痕。看起来是用利器所伤,但并未伤及血脉,当时可能也很惨烈,流了不少血。” “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事情?”我叹了口气,长得好看,又身为使唤丫头,怕这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不过,叹气归叹气,事情已经了解,我们也就离开了禁军大营,还是坐在牛车出去的,我觉得我还是挺拉风的。 无缝衔接了我的马车,心情更是愉快,可以少走那么多路,并且可以躺在马车里,舒服。 肖小三问我是不是直接回南厂?我想了想,倒不如回冷宫去收拾东西了。 要装修,要搬家,只留下玉嬷嬷一个人收拾,怕也忙不过来。更何况,我还有银票藏在床底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回到宫里,看到我院子门口新匾额冷宫两个字还真的特别扎眼,看着就别扭,但又没办法。 玉嬷嬷在屋里收拾东西,我们在这里住了一年多,零七八碎的东西也不少。 我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那堆话本,以及我藏在床下的银票,统统打包好。 听玉嬷嬷说,其实我们临时的住处也不在藏书阁,而是藏书阁边上的一个单进院落,之前是皇后静修礼佛时的一个小院,特别安静。 估计这也是肖不修特别安排的,生怕我不在宫里的时候,被别人发现。所以安排了这么一个很少人能够经过的院子,足以见得他也是用心良苦。 不过,说是这个冷宫的匾额要随着我的搬离,放到新的院落门口,也表示皇恩浩荡,这真是太气人了! 七日后,我们正式搬了过去。 一切从简,能有个地方躺着就挺好的。 肖小三偷偷溜了进来,跟我说了说三皇子的事情。那天虽然真相大白,皇上当天晚上知晓了全部经过,但是并没有立刻放了三皇子,还说让他在大牢里败败火才好。 第二日一早,才派了自己贴身的太监总管去接他出来,直接进宫面圣,安抚了一番。 皇太后是在他出来之后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哭了一大场,说是“我最疼的孙子,你们要是弄死他也不告诉我么?” 闹了一场了之后,就让三皇子直接搬到皇太后的宫里居住,自己要亲自他的饮食起居。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太后下懿旨,要求皇后闭门思过,言语之间颇有不满。 说是因为皇后对三皇子的不闻不问,才造成了今天的后果,她必须接受惩罚。 皇后也不说话,反正她常年在自己的宫里不出门,也不管任何事情。所以惩罚对于她来说,就跟没有是一样的。 “三皇子不是挂在皇后名下的儿子么?按道理至少要见见面吧,怎么这么冷漠?”我转头问玉嬷嬷。 “三皇子出生的时候,皇后其实并不在宫中,说是在娘家修养身体。后来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儿子,能不生气么?更何况这个儿子还是浣衣局宫女的孩子,这更是令人生气。”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白捡一个大儿子,多好啊!” “我的小祖宗,你想想,你是正宫皇后,现在给别人养孩子,当然心里不平衡了。” “三皇子的母亲不是过世了么?那就更谈不上有什么问题了。” “皇后可不这么想,并且她一看到这个孩子就头疼,说是特别讨厌他。” “哎,三皇子也是可怜。”我问肖小三,“那咱们送的饭他吃了吧?” “吃了,还挺高兴的。后来出了大牢,先来的咱们南厂,说要找你说说话。我们就说您出门有事情了,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这样,三皇子才走的。据说后来又去了一趟禁军大营,看了小翠的尸身,估计也是验证我们的说法吧。” “结案了就好,其他的都是虚的。”我收拾完房子之后,也一直在誊抄文案,工作量还挺大。“柴文进和高禀文有消息了么?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吧?” “还没有。” “肖大人呢?要回来了么?” “也没有。” “好吧,看来大家都很忙。” “肖大人这个事情可能很棘手,预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肖小三帮我搬了不少文案,又整整齐齐的码好,我两清点了一下手头的内容,进度还算不错。“肖大人去的是北固国,是承平公主让他过去商议事情的。” “哦,那个皇姐。”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但又觉得合情合理。 这位承平公主可是大月国的风云人物,集万般宠爱于一身。 她是现任皇上哥哥的小女儿,但自小养在宫里,在他父亲被杀之后,都没有因此连累承平公主,反而又添加了一层头衔。 这种待遇,比嫡亲的孩子还要亲上几分。据说,皇后也很喜欢她,之前经常拉着她一起说话。 她比大皇子大了五岁,比肖不修大了十四岁,可很多人都说,完全看不出来,因为实在是有气质的美人一枚。 青春年少时便展露了才华,聪明伶俐,脑子很清楚。重点是,这张万人迷的脸,清秀之中带有魅惑之感的女人味,不是冷艳之美,是那种容易亲近但又有距离感的美人,时而脆弱,时而疏离,时而又热情似火,时而又孩子气。这些气质在她身上杂糅在一起,不显得突兀,反而相当和谐。 肖不修初初进宫的时候,并没有得到皇上的信任,还是这位承平公主看他年纪小,多有照顾。 甚至还曾经有段时间,天天一起吃饭,开开心心聊天说话。所以,两人的情感也格外深厚一些。 只能说,即便是这样的公主,最终也逃不过政治命运的安排,被联姻安排嫁去了北固国。 也不知道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嫁过去一年,她的丈夫就成为了北固国至尊的皇帝,她自然也做了皇后。 可第二年,这位皇帝忽然得了急病死掉了,而她还没有孩子能够继承大统。 在大月国的全力支持下,她登上了北固国的皇帝宝座。虽然没有孩子,但也可以从宗族中过继,北固国的人也没说什么。 其实,重点是承平公主做了女皇帝之后,民生改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北固人的日子比从前好太多了。 谁不喜欢舒适平稳的生活呢,在这种的大环境下,安心生产生活,也是人民的幸事,大家也就不太在意到底是谁执政,谁继承的问题了。 现在说来,肖不修急匆匆地跑去了北固国,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么? 肖小三倒是觉得无所谓,“肯定没什么大事,应该就是肖大人太关心承平公主了,毕竟她对肖大人的照顾是肉眼看得见的好,肖大人又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百丈的那种人,也就对承平公主更加好。我听见过,私下里,承平公主还让肖大人喊她姐姐呢,证明关系的确很不错的。” 八卦完最近的事情,又过了几天,柴文进和高禀文还没回来,我有点焦虑了。 十天应该就已经是极限了,不就是打听一个丫头的事情么,怎么搞了这么久呢? 肖小三每次来说的时候,都表示没有任何消息,到了第十五天的头上,我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换个衣服出宫去南厂,看看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情况。 如果真的是失踪了,那我可要急死了。 但如果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那小翠这个案件就还没有完,还有许多变数。 第53章 、白梨花哭得可伤心了 前脚出了宫,后脚就在南厂门口看到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一直在门口徘徊,想进去,似乎又被门口森严的守备吓得够呛。 他自己给自己打气,但是还是不敢上前。我因为顺道在门口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在等炒栗子的时候看到了他,觉得好生奇怪。 于是,拿着栗子走到他身边,问道:“兄台,你这是想进南厂啊,还是想进南厂啊,还是想进南厂啊?” 这个书生被我的说法弄得有点蒙,但还算有礼貌。“这位大人,我是想进去,但我很紧张。” “紧张什么?”我更加好奇。 “很多人都说,活着进南厂,躺着出南厂。所以,我真的很紧张。”的确,他手脚发抖,脸色都有些发白。 “要不,你说说你要做什么,我进去替你说说。”我刚从宫里出来,穿的是布衣襟裙,不太显眼的普通人的装束。 “那可不敢啊!”书生小哥哥更紧张了,“犯不着为了我去南厂,我自己去!” 他又咬了咬,努力迈开步子,走到了门口。侍卫们其实也早看到他了,又见我与他攀谈过,所以态度还算和蔼,只是吼了他一句:“南厂重地,无关人等不要靠近。” 结果,他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嘿,我这就奇怪了。不就是个南厂么?的确威名在,恶名也在,但也不至于吧。 我让肖小三上前把他弄了起来,我站他面前问:“要不,你跟我进去吧,反正你也走不动了,现在就躺着进去吧。” 他听完这话,更是一脸的惊慌,幸好还没有晕过去。我又招呼了门口的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了进去,放到了门廊处。 “说说呗,到底什么事情?”我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开始吃我的糖炒栗子。 “我从锦溪来的,我是高禀文的同窗。”他还是很紧张,但估计是想到反正也进来了,出不出去就再说了。 我立刻来了精神,高禀文是不是有消息了?“说,接着说。高禀文归我管!” “啊!你是肖小七?是个女的啊?”那书生很惊讶。 “女的怎么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是美女吧。” “嗯,挺美的。”那书生说道。 “哈哈哈,快说吧,高禀文怎么了?”我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夸我。 “简单说,高禀文和他的朋友失踪了。” “什么?”我和肖小三都很惊讶,糖炒栗子立刻就不香了。 这书生姓赵,单名一个毅,锦溪人,当地富商赵志栋最小的儿子,曾在西杭与高禀文一同读过书。 高禀文性格随和,又喜欢花钱,赵毅家里也是有钱,也不吝啬,只是性格拘谨胆小。 不过,他与高禀文相处得还不错,至少高禀文去锦溪的时候,想着去他家玩,还住在了他家。 这倒是听高禀文讲过,说是锦溪有个同窗,应该就是这个赵毅了。“有个柴文进和他一起的吧?” “对,两个人一起来的,说是来玩,我就全程陪着他们了。”赵毅不紧张的时候,说话也挺顺畅的。 “在锦溪,就是四处走走,吃吃喝喝一番。后来两人问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姓李的茶商,我还真的认识这一家人,并且还算熟悉。 他们就说,因为在京城里看到一个女子唱戏,说自己是锦溪茶商李家的人,来到这里才想起来,就想着看看去。” 赵毅大为惊讶,问他们为何想去看看?难道也是听到了什么转世人的传说么?是否也知道他兄长的冤案,所以才来这里看个究竟的? 高禀文也很惊讶,问什么是转世人?什么冤案? 原来就在四个月前,赵毅的兄长赵辰有位特别要好朋友朋友顾朗结婚,他和另外一个朋友余青一起去喝喜酒。 三个人都算是很熟的酒肉朋友,平日里就在一起吃吃喝喝,所以结婚这种事情,自然要去参与一下,闹闹洞房,热闹热闹。 新娘是距离锦溪两百里外官渡镇商家之女白梨花,人长得很标致,还自有一股风韵在其中。 三人在婚前就见过此女子,她的侍女小翠长得也很不错,赵辰和余青就一直笑顾朗的命真好,很快就能够享受齐人之福了。 大婚那日,赵辰和余青越好了来闹洞房。当天来的客人很多,大家在一起热闹了很久,也有不少人等着来闹洞房。 看到听窗根儿的人太多了,赵辰和余青另辟蹊径,爬到房顶上等着看热闹。 夜深了,闹洞房的人没有等到热闹,就慢慢离开了。赵辰和余青也等到困了,还没有听到房里有动静。 掀开瓦片一角看了看,顾朗和白梨花依然对坐说话,还没有要就寝的意思。余青有点不耐烦了,说是准备回家睡觉去了。 赵辰想了想也没什么意思,何必在这么冷的天在房顶上等呢。 不过,他也觉得不划算,至少等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看到。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刀。锦溪的年轻人都喜欢随身携带一柄短刀,无论是防身,还是吃肉的时候,都用的着。 所以,赵辰掏出了自己的短刀,随手就从瓦片的缝隙中丢了下去。 “害得我们冻了一晚上,扔一把刀,也吓他们一跳。反正顾朗应该认识我的刀,明日再来笑话他是不是不举了吧。” 余青也嘿嘿笑着,挺开心的。两人慢慢从房顶下来,各自分别。 第二日,赵辰约着余青又来到顾朗的家,想看看白梨花改做妇人装的样子。 走到门口,看到白梨花正坐在门口喝茶,就问道:“小嫂子,顾朗去哪里了?是不是被你榨干了?” 这些人说话也不讲究,搞得白梨花很是尴尬。“他出去买东西了,我在这里等他。” 赵辰进出顾朗这里很多次了,所以也没有见外,直接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小嫂子,昨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啊?” 白梨花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昨天晚上不知是谁从房顶上扔了一把刀下来,把我们吓坏了,后半夜都没敢睡。”说完,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短刀,正是赵辰的那一把。 赵辰说:“这是我的刀啊!哈哈,果然吓到你们了。害得我们在房顶待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有听到。所以,丢了一把刀下去,吓唬你们一下而已。” 余青也在旁边说:“是啊,赵辰扔刀下去的时候,我们两还说这下应该会给顾朗吓傻了吧。” 此时,白梨花忽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赵辰,嚎啕大哭起来:“杀了我的新郎官的人是你啊!还我命来!”本来就是个娇弱小美女,现在看起来更难过了,可伤心了。 赵辰和余青不由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顾家的人听到了哭上和喧闹声,就赶紧过来看看。 白梨花大声哭诉道:“昨天晚上,我和顾朗在桌边喝茶闲聊,忽然有人从房顶扔下了这把短刀,不偏不倚正好扎在他的右太阳穴上,当时便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我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抱起顾朗一看,人已经立时死了。 我慌了神,有心想大哭一场,但想到如果哭声传了出去,家人亲友们必然会闻声赶来,这事情就会泄露,反而让杀人者逃脱。 昨天闹洞房的人这么多,谁是凶手呢?所以,我就把顾朗的尸体藏在床底下,擦干净了地上的血迹,坐在这里等凶手出现。如果有人问顾朗去哪里了?我就说出门买东西了……我到底要看看,这把刀究竟是谁的!” 说着,白梨花从床底下拖出了顾朗的尸体。果然,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赵辰和余青万万没想到昨晚闹洞房会闹出了人命,还杀了自己的好朋友,登时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顾家的父母看到儿子惨死,痛不欲生。立刻让下人们把赵辰和余青五花大绑,扭送到了锦溪的县衙。 锦溪县令看到此事证据确凿,又有赵辰和余青的供词,以及白梨花的诉说,并未再深究。 人虽然是误杀,但还是把赵辰投入大牢之中,判了重刑三十年。余青算是从犯,但并未实施扔刀,所以判了一年,收押了。 赵家此时却是炸了窝,赵辰是长子,以后也是要接手家族生意的,怎么就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但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有心伸冤,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儿子进了大牢。 再说顾家,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在大婚之日惨死在婚房里,因此更加伤心欲绝,以泪洗脸。 三个月后,忽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上门认亲,说自己就是顾朗,大家都很震惊,还有人以为这是恶作剧,要把此人赶出去。 但这男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抱着顾父的大腿痛哭流涕,说道:“我真的是您的儿子,是借尸还魂啊。我是太想念您们了,实在是舍不得走。父母年迈,新婚妻子尚未洞房,我怎么舍得离开呢。所以,我恳求阎王让我活过来,不管什么代价都可以。” 顾家的人被这一说法也吓得不轻,但是看到这男子如此真诚,和信誓凿凿,又觉得或许可信。但是他与顾朗的相貌完全不一样,根本无法将他与顾朗连系在一起。 此时,这男子带来的仆人也跪在了地上,这人年纪不小了,五十开外的样子,看起来还算朴实忠厚,他说道:“这是我家公子,十天前患了急病,一下子就走了。全家都非常伤心难过,但也没有办法,就准备为他落葬。 可谁承想,棺材刚刚放入墓坑中,就听到里面有人敲击棺材板的声音,可大家吓坏了。 我们几个一直是公子的仆从,所以就大着胆子将棺椁凿开,发现公子居然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 他看了看我们,问这是哪里?我们也很害怕,但还是简单说了一下。 他立刻就嚎啕大哭起来,说自己并不是我家公子,他是锦溪顾家的儿子,因意外而丧生,现在借尸还魂,要赶紧回到锦溪去。 我们都将信将疑,先把他弄了出来。之后的一两天,身体状态恢复了不少,他就急急地要求来到锦溪找自己的父母妻子,说现在的房子,布置,家人和朋友,他都不认识,他要回锦溪,他要找自己的家。我们也是为了看个究竟真伪,所以就陪他来了。” 顾父听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先从最简单地认人开始,让他逐一辨识家中的亲人仆从,甚至是门口的商贩也都辨识了一遍,没有一个说错的。 之后,又开始说家中物品都放在了哪里,甚至连他母亲藏钱的匣子都知道放到了哪里。 顾母再也坚持不住,抱着此人放声大哭,终于相信了他是儿子的转世再生。 又哭了一会儿,他问道:“我那新婚妻子呢?” 顾母回答:“尚在家中。” 便带着此人去见白梨花,“梨花自你走后,每日以泪洗面,也不出房门,总觉得自己是不详之人,甚至企图自尽。幸好我们发现的早,才给拦了下来。 本来想和对方父母商议,这门婚事也就算了,只少你们没有洞房,也不算真正成亲。 梨花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挂着未亡人的名义活下去。 但梨花说,让她在想想,或许守孝三年,再商议后面的事情。 所以,我们也由着她了。她也说:您们走了一个儿子,来了一个女儿尽孝,我也愿意住在这里。” 白梨花见到此人时,非常愕然,还责问顾母为何要带一个陌生男子来她房间。 顾母赶紧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情,白梨花完全不相信,还说此人是骗子,要将他赶出去。 顾母一听也急了,喊道:“这就是顾朗啊,我的儿子啊,借尸还魂,回来了!” 白梨花说:“我不相信,除非他能够一字一句将我们新婚那晚说的悄悄话复述出来,并且要一字不差,甚至连当晚我穿的小衣样式和颜色也要说出来。” 结果,此男子真的全都说了出来,甚至还描述出了白梨花脚掌的大小,以及脚心位置一小颗红砂痣。 自此,白梨花也不再怀疑,抱着此男子大哭起来,“这真是我的顾郎回来了!” 这事情在锦溪还是挺轰动的,从新婚摆酒宴,到洞房杀人,甚至到转世再生人的出现,一桩桩一件件,虽然匪夷所思,但合情合理。当地人也就默认了此时,还当做奇谈在茶余饭后进行讨论。 第54章 、为什么我是南厂的二号人物? 这故事把我们几个都听得目瞪口呆,如此曲折的故事,居然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且不说故事的真伪性,就单说这和高禀文柴文进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呢? “高兄和文进兄也是说起了小翠姑娘在京城惨死的事情,所以想来这里看看情况。我们三个人一合计,就决定去顾府看看。 但是,我一到顾府门口,就被禁止入内。想想也是,我的兄长毕竟是杀了顾朗前世。后来,高兄也说那就算了,附近酒楼吃个饭吧。” 三人就在附近找了个不错的酒楼吃饭,闲聊起顾府现如今的生活。 席间可能也是高禀文出手大方,店小二也就凑过来一起八卦。 说是这顾朗转世认亲后,就住在顾府里,脾气秉性和之前一样,爱热闹,性格开朗,也没有因为死过一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重点是,他与白梨花好得蜜里调油,简直如连体婴一般,走到哪里都在一起。 就算是与父母吃饭闲聊,两人都要手拉手。顾朗也不怕别人笑,说这是三生三世修来的夫妻,一定要好好珍惜白梨花。 白梨花一开始还有些抗拒,毕竟这人的相貌与顾朗完全不一样,婢女小翠还和转世顾朗发生过争吵,被白梨花持刀误伤,手臂上流了很多血。 等到休养好之后,白梨花对她说:命运各不同,你我主仆的缘分尽了,我就此把你发卖了吧。 然后就找人牙子把小翠卖掉了。当时,大家还觉得挺可惜的,小翠长得不如白梨花有风韵,但模样也算俊俏,还属于比较招人的狐狸相貌。 也有人说,估计白梨花也是怕小翠成为顾朗的妾室,所以早早先发卖掉,比较放心。 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没什么人在意。毕竟自己的日子还要苦苦捱过。 当时轰动一时的事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没有再注意了。 赵毅遇到自己的同窗,还是高中了状元,又带了一个探花来锦溪,并且问起了小翠的事情。 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巴里巴拉地讲了一大堆不甘不愿的情绪,高禀文柴文进两人也跟着劝解了一番,后来还说等明日他们再去县衙看看赵辰和余青,了解多一点事情。 酒足饭饱之后,高禀文和柴文进说还想去附近集市买几根人参,回京城好送给朋友。 赵毅家里正好有事情,就没有相陪。三人在酒楼门口分开后,赵辰就再也没见到过高禀文和柴文进,等了一昼夜,居然还没有两人消息,他也着急了,他深知高禀文并不是「不告而别」的人,那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 想到此,他又立刻派家里的下人去寻找,但都没有找到任何踪影。这两人就凭空消失了,可简单的行李和物品还在他家放着。 又找了一日,赵毅焦虑得不行了,想起高禀文曾经跟他闲聊的时候说。 自己中了状元之后,在南厂做文书,有一个特别好的同僚兼救命恩人肖小七,如果他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来南厂找肖小七,寻求解决办法。 再也坐不住的赵毅,立刻快马加鞭一日一夜未停歇地赶到了京城,但看到南厂的大门还是有些胆怯了。 毕竟这里还是有重兵把守的国家机关,他一个小地方来的人,还是有点怂。 要不是我在门口遇到了他,还不知道他要鼓足多少次勇气,才敢进门来报信呢。 “所以,就这么消失了?这都几天了?”我焦虑了。 “算上我赶路来的日程,已经有五天了。”赵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你!”我也是挺无语的,“你的下人还在找么?” “我临走前要他们继续找,我来这里先报信。” “话说,锦溪有什么土匪,恶霸之类的么?会不会被绑架了?高禀文他们家有没有去过?”我急急地问。 “还没,先来了这里。”赵毅也有点慌。 “小三哥,先去鸿宾楼找一下大掌柜李申,问问他有什么异常么?不管有没有,都把他叫来南厂。现在就去!” 我站起身,走了两步,“赵毅,你再想想你们在酒楼里说过什么?陈一陈二呢?叫他们来。” 事情有点不寻常,就算是高禀文他们仅仅是简单地出游,没有暴露任何身份信息的情况下,也不应该有被绑架的风险。 更何况,这两人实际上是去了解情况的……越想越不对劲。 再说了,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探花,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太可怕了! 越想越不安,我开始焦躁地走来走去。 赵毅看到我这般焦虑,他也紧张起来,结巴着说:“我们真的什么都没说,就是说了说这个事情,还有我哥哥赵辰还在大牢里,下个月就要押送到漠北去了。 我觉得很伤心,还掉了泪。毕竟是自己的兄长,一直是他照顾我的,现在忽然失去了这么重要的顶梁柱,我真的觉得特别难过。” “为什么要发配到漠北?不就是一个过失杀人么?怎么判的这么重?”我有些奇怪。 “顾家与县丞是好友,县丞夫人家也与顾家的布行生意多有往来,自然是熟络的很。我家仅仅是茶叶生意,虽也富裕,但与县丞的关系很一般。这县丞也不喜欢喝茶,自然关系也就淡一些。所以,县丞按照最重的刑罚判处我哥哥。” “这有点过分了哈。” “是啊,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就是那种你明知道自己很冤,但是又找不到方法伸冤。好像陷入到一个泥潭里,越挣扎,越危险。” “为什么危险?” “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比如我一去县衙看我哥哥,就似乎总有人跟踪我一般。” “错觉吧?” “但愿吧。” “那余青呢?判了一年?” “他算是从犯,但顶多算是没有阻止。另外,他家也是富商,上上下下打点了不少银两,据说很快就要放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我虽然不肯相信,但也相信地方上一定会有这样的事情。只是你选择看还是不看的问题。 陈一陈二小跑来的时候,我叉着腰站在那里生闷气。他两居然以为我吃多了,要消消食。 这说法都把我都气笑了,看来平日里对他们也是太好了。 “高禀文和柴文进失踪了,具体的情况让赵毅和你们说。但是,我现在需要你们立刻去一趟锦溪,先去找找这两个人。” 陈一陈二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迅速跑去马厩拉了两匹黑马出来,与赵毅一同走了。 临走之前,我又嘱咐了一句:“不要泄露南厂身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在担心什么?我在怀疑什么?我的感觉不太对。 南厂的另外一位副都统陈不惜正要出门,看到堵在门口的我,问道:“怎么了?” “高禀文和柴文进出事了,我让陈一陈二先去看看。陈大哥,我能不能离开京城?” 我对于我的身份还是存疑,又担心自己不能走这么远,脱离了肖不修的控制,会不会被他追杀。 “啊?可以吧。你头上那个玉簪甚至可以代替肖不修处理南厂任何事情,算是南厂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肖不修,你居然不知道?” 陈不惜站在我身边,“啧啧啧,这么大的权利你居然不知道。很多时候,你都能指挥我干活呢。” “啊哟……”虽然很惊讶,但是还是暂时压住,先处理眼前的事情。“能在安排几个熟悉锦溪的人么?我很可能要去大闹一场。” “行啊,要不我跟你去吧,我就爱热闹。”陈不惜很开心,“最近太闲了,完全没事情做。黑辽总督也应该去问候一下了,嘿嘿。”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立刻冲回我的屋子,拿了几件随身物品和一些银票,在马厩里也找了一匹看起来很厉害很拉风的大黑马。 “咱们走,路上说。先去鸿宾楼,接上小三哥和李掌柜,快快去锦溪一趟。” 我可是说干就干的人,虽然我自己爬不上这么高的马。为什么人家形容大宛良驹都叫高头大马,绝对是有道理的。 就我这种人,完全自己爬不上去。陈不惜问要不要帮忙?我还断然拒绝了人家。结果,我又尝试一次,失败了。 “肖小七!”肖不修一声怒吼从街角传来,这么远我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怒气。这一大早的,这是跟谁生气啊? 反正我爬不上马背,我就站在原地。肖不修居然策马奔了过来,扬尘洒灰,搞得尘土飞扬,我只得眯着眼睛看着他飞过来。 真的是飞过来的,他那匹大黑马都被甩在了后面。要不是怕土进嘴里,我一定是张大了嘴看着他。 现在好了,他一把揪住我的肩膀,厉声问:“你要干嘛?” “我我我,骑马……”我居然有点害怕他。 “骑马做什么?”他又问了一句,气势稍弱。我才反应过来,我是着急去找人的,怎么被他定了身呢? “哎,我要去找高禀文和柴文进,这两人失踪了。我要急死了,快点,帮我一把,我要上马……”我把缰绳扔到他的手上,打算自己再尝试一次。 肖不修那种人简直了,瞬间理解我的意思,然后呼哨了自己大马过来,翻身上马的同时也把我带了上去。 一套动作下来,我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等我坐好,已经在他的身前,而我们共乘的这匹大黑马已经转身狂奔起来。 “哎,这么厉害!”我又被扬起的尘土迷住了眼睛。不过,忽然觉得肖不修的胸膛还挺暖和,靠一靠还挺舒服。 “坐好!”他这一声吼在耳边,跟炸雷一样,吓得我反而歪了歪身子。他用力把我禁锢在怀里,然后飞驰出去。 出了城,到了一处驿站才停了下来。我两腿发抖着被肖不修拽下马的时候,基本上自己已经不能站立了,直接坐在拴马桩上喘气。 回头看过去,肖不修的亲随都跟在后面,陈不惜也带了二十多人赶到了。当然,陈不惜还把我挑好的那匹大黑马也带了来。 “我的妈呀,这跑的也太快了,我还没吃早饭呢。”陈不惜下了马,也有点喘。 肖不修看到陈不惜到了,哼了一声,就把缰绳和我都丢给了陈不惜,自己进了驿站。 身后快速跑过来一个人,我这才看清是肖小五,也是一脸的土,气喘吁吁。路过我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好样的!” 嘿,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我被陈不惜拖进了驿站里,在不太大的厅里一派忙碌景象。 官家驿站一应俱全,有人去喂马,有人喂我们。速度很快地就端上了水和饭菜,味道很香。 我想伸手捏一块酱牛肉,动作停在半空中,就被肖不修用筷子打落了手。然后他把筷子塞给了我,“手脏,用筷子。” “嗯嗯嗯。”我立刻接过来,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味道不错。 “说一下情况吧。”肖不修还真好,至少看到我嚼了大半口之后才让我说话。 我就立刻叭叭叭地把事情先讲了一个大概,重点说了一下高禀文他们莫名失踪的事情。 “你难道不怕报假案?” “这我到没想过……”我还真的没往这方面想,我还是很相信赵毅的,至少从面相看,他还是个老实人吧。 肖不修横了我一眼,继续说道:“那你可有找人的方向?” “没有。” “行吧。”肖不修居然没有说我,找了双干净筷子,也开始吃饭了。肖小五端了一壶热茶过来,给肖不修倒了一杯,茉莉花香味,真好闻。 陈不惜也坐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肖小三和李掌柜。 “见过肖大人,陈大人,小七大人。”李掌柜礼数很周全。 “哎,我不是什么大人啦,你怎么还这么叫我呀。” “小七。”李掌柜改口也很快,肖不修不可察觉地又挑了挑眉毛。 “我家少爷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口讯和消息,也没有人来我这里传信。小人也只是知道少爷和柴大人去了锦溪,但具体的情况都不知道。小人已经传讯给沿路的自家商铺和商队,如果有少爷的消息或者踪迹,立刻传过来。” “嗯。”听着李掌柜这么说,条理清晰,安排到位,我对于我刚才的莽撞有点惭愧了,就往肖不修身边蹭了蹭。 “怎么?”他问我。 “我是不是冲动了?”我小声问。 “还好……” “是不是应该等你回来再出去?不是这种半路大门口让你带着我跑?” “也还好。” “要是以后还有这种情况怎么办?” “你可以先自己处理,但遇到任何危险的事情,都要先退一步,让我们先上。毕竟,我们会武功,有经验。” “成。”我点了点头,“再有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给我玉簪?为什么我是南厂的第二号人物?”这个问题我憋了很久了。 第55章 、肖不修受伤了 肖不修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还用热手巾擦了擦手,才说道:“我需要你做事情,并且很多时候,我如果不在,你需要调动人马的时候,不至于被动。” “我一个文书而已,不需要调动什么吧?” “那今天呢?你不是调动了人马,还安排了大家的行程?” “这——”我有点张口结舌。 “我安排你做事情,可不仅仅是文书的誊写,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够完成很多迷案的破解。也许有人不相信你一个小女孩可以做这么多事情,但我相信就够了。我知道你可以的!” 肖不修的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又感人至深,完全肯定了我的存在以及我的才华,我感觉我应该此时此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感谢他才好。 可是啊,我完全不信。 可是啊,我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反正是真真假假,假做真时真亦假,谁知道肖不修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话说,要是真的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南厂又岂能是众人惧怕的国家机器呢。 “感谢肖大人。”我还是规规矩矩地站起身,给他行了礼,“虽然我可能很多时候都会毛躁,但您放心,我会尽全力协助您。不,尽全力做事情,做好事情,绝对不辜负您的厚爱。” “嗯。”难得肖不修没有从鼻孔里出气。 赵毅此时才在两名南厂侍卫的搀架下赶了过来,南厂这骑行的速度,真是所谓的日行千里,我估计明日此时,我们应该都已经到了锦溪了。 “见过肖大人。”脱离了侍卫们的搀扶,赵毅立刻腿软地坐在了地上。终于还有一个不如我的,我表示很高兴。 “事情我大致清楚了,我且问你,你可有怀疑的对象,或是感觉有什么与高禀文有仇的人?”肖不修说出了他的疑问。 “高兄在锦溪只认识我一人,文进兄更是第一次来锦溪,两人在来的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事情,很平安。并且,来到锦溪,就直接住进了我家,也没有什么人看到。” “可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我问道。 “应该没有,我们只在家里说了说状元殿试时的考题,我还说明年我去考的时候,请他们来帮我辅导一下功课。在外面,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事情。” “这几天都去了哪里?”我问。 “我家,酒楼,县衙,顾家门口,还有一些街巷……锦溪不大,逛一天也就都逛完了。” “所以,大家其实还是都认识的,并且如果谁家来个外地人,也都会知道?” “也不见得,但若是稍微留心一下,应该不难。” “陈一陈二先出发了?”肖不修问道。 “嗯,我让他们先去赵毅家,看看是不是已经有消息了。” “要不,我再让一些人赶过去?”陈不惜在一旁说。 “也可。”肖不修点点头,“我还有些事情处理,你先带着人过去,赵毅,李掌柜都带走,肖小七跟着我,后面到。” “成,那我们先走了。”陈不惜抓起了两个馒头,放进嘴里,拎着赵毅就出了门。我瞅着他们出去了,回头问肖不修:“咱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 “啊?这不好吧。” “我需要修整一下。”肖不修说得越简单,就越有问题。 我默默地低下了头,又默默地看了一眼肖小五,然后居然看到了影子肖小二坐了下来,他吃饭的时候又可以出现了。 影子吃得很快,几口就算吃完了,然后他和肖不修同时站起身进了楼上的一个房间。我默默地跟在后面,也想进去。 “这个,你不能进。”影子拦在门口。 “我不是二号人物么?肖不修在那里,我都可以在。肖不修不说话的时候,就是我说话算数。”我这就是明摆着耍赖。影子居然被我的说法绕住了,愣愣地看着我。 “没事,让她进来吧。”肖不修发话了。 不过我一进屋,绝对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肖不修把上衣脱了个精光,肩胛骨处有一个血窟窿,还在往外渗血。 “你你你!”我有点慌乱,四处找棉布,想先捂住他的伤口,“什么时候受的伤?谁干的?” 影子抓住了无头苍蝇的我,给了我一盆温水,“先给他擦擦,然后用桌上的酒再擦擦。女孩子手轻,你可以的,别害怕。” 我还真的不害怕,立刻撸起袖子干了起来。清理伤口,清除坏死的皮肉,再涂好金疮药,最后再紧紧地将伤口包裹好。我这水平也是可以的,看的影子都觉得很不错,偷偷给我点了个赞。 全程肖不修都咬牙忍着疼,我已经尽量将力度放到最轻了。 他额头上还是出现了汗滴,看着心疼。“那我要是问呢,你可能不回答我,我要是不问呢,我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你要不然告诉我是谁干的,回头我给你报仇去。” “北固人。”影子抢答。 “从伤口判断,是从背后下的手,短刀之类的,但拔出的时候有犹豫,所以又造成了二次伤害,伤口扩大了。”我用剩下的温水把手洗了洗,肖小五此时也进来送干净的清水。 “如果晚上不发烧,就算没事了。驿站有什么常用药么?我们可以先备一些。” “肖大人受伤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肖小五说道。 “那就说我受凉了,风寒了,发烧了,病了,晕过去了。” 我不怕,我甚至可以立刻躺下来装病。肖不修难得眼睛笑弯弯了一下,影子扶着他倒是先躺了下来。 “是我大意了,下次不会了。”肖不修对影子说。 “你还想有下次?下次咱们就都没命了。要不是看在你对承平公主的情分上,我们都不应该管这堆烂事。”影子还是意难平。 “哎,我有一只耳朵放在这里了。”我凑了过去,给肖不修整了整衣襟。 “那先放着吧,我睡一会。”肖不修闭上了眼睛,这才晌午,看来我今天也要在这里了。 我只好默默地帮他把被子盖好,坐在了门口墩子上。影子不知道去哪里了? 应该也是找地方睡去了。肖小五出去安排侍卫们的事情,大家各干各的,还都挺忙。 我是起得太早了么?看到肖不修睡了,我居然也困了。想了想,干脆就在他躺的大炕上的角落里找了个地方,也合衣躺了下来。 驿站的炕居然烧了地暖,很舒服很暖和,我很满意,甚至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还在想,为什么肖不修会受伤?他能忍这么久?他武功不是很高强么? 恍惚间,肖小五把正在做梦的我推醒了。他有点焦虑,“肖大人发烧了。” 我立刻翻身爬到他的身边,果然脸色潮红,浑身出虚汗。 “先来点退烧的草药吧,然后打一盆热水来,我得给他擦擦身子,可以快速降温。” “行。”肖小五出去准备了。影子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肖不修,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是又忍住了。 肖不修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似乎还有些痛苦。他在说着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影子哥,给他脱衣服吧,这里是火炕,不怕着凉。” 影子立刻动手,将肖不修的上身衣服脱了下来,果然都是汗。 肖小五的热水来的很快,我立刻拧出了热帕子,给肖不修迅速地擦身体,重点是脖颈和腰腹。 嗯哼,虽说是正在治病救人,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下他的腰腹肌,真的很强壮,很有料,手感都很好。 反正摸也摸了,我回头问影子,“你受伤了么?要不要也擦一擦?” 影子立刻警觉的看着我,还拉高了自己的衣领,拒绝之情很明显。我笑嘻嘻地说:“姐姐手很轻的。” “你觉得肖不修醒了之后,会放过你?” “先摸了再说呗,反正摸过了,总比没摸强。” “行,你真行!”影子表示特别佩服我。我也表示我很坚强勇敢。 擦完了上半身以及腰腹部,肖不修明显表情缓和了很多,汗也出的少了。 肖小五把熬好的药端了过来,影子扶着他强行灌了进去。我们三个这才缓了口气,将他放平,盖好被子。 默默地退到房间的一角,我们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说说呗,到底是什么人伤了肖大人?”我很直接的。 “其实也没什么,北固国有人想杀了承平公主,肖大人得到了消息立刻赶了过去,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有人来暗杀,肖大人就替公主挡了一刀。” “承平公主不都已经做女皇帝了么?怎么还有人刺杀她?不是说她治理得特别好,大家过得都挺开心的。” “你以为做皇帝就四平八稳了?要面对的危险和难处更多。这事情承平公主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但是想要夺取皇位的人大有人在,咱们又是大月国人,不容易啊。”肖小五叹息了一下。 “说的也对,那承平公主真心不容易。”我点点头。想来这女人的命运也是坎坷。但是,如果能够做女皇帝,也算是人生最大的荣耀吧。 “最烦人的倒不是刺客吧,我倒是觉得那个要求她再嫁给前皇帝的弟弟的事情,太奇葩了。”影子有点忿忿不平,“哥哥死了,弟弟要把哥哥的妻子娶过来?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啥?他弟弟想当皇帝吧?” “肯定啊,所以才会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话说,要嫁也不能嫁给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啊,哪怕嫁给肖大人也成啊。”影子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我愣住了。 “瞎说八道什么呢?”肖小五踹了影子一脚,“肖大人也算福大,没有扎到要害部位。” 两个人说话掩掩藏藏,八成有什么是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也就不问了,懒得知道那么多。“咱们要不要吃个晚饭?我有点饿了。” “你不是才吃过,又睡过……”肖小五看着我。 “嗯,又饿了。”我点点头。我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肖不修,脸色已经正常,呼吸平稳。 这男人真的很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策马奔驰很久,又安排好所有人和事情之后,才包扎伤口,简直不是人。我想心疼,都不知道从哪里心疼起了。 肖小五出去转了一圈,就端了一大盘子饭菜进来,我和影子立刻开始吃饭。 我刚吃了一口,影子就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肖不修的床边,肖不修居然已经睁开了眼睛,看似恢复了正常。他看着我,说道:“把小翠的事情,和赵毅家的事情给我讲一遍。” 我就立刻巴拉巴拉地讲了一遍,听得几个人都觉得转世再生人的神奇。“白梨花和顾朗的母亲居然就确认了?” “据说是讲了很多他们家隐秘的事情,甚至连顾母藏钱的位置都知道。但是,你们不觉得很奇怪么? 这个男人是从哪里来的?没有人问一问么?或者就是赵毅没有讲清楚。我是觉得很多疑问,但是需要当面询问一下才好。” 我说了我的疑惑,“如果说高禀文和柴文进的失踪与此事有关。那么,这里面又藏了什么秘密呢?” “状元和探花若真的是失踪了,或者遭遇到不测,我们也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找到背后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定有问题。” 肖不修沉思了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去看看情况。这个转世再生人的事情过于奇怪,当地县丞居然也承认此时,怕也不太正常。此事愚弄百姓也就算了,怎么连官员也相信呢?无稽之谈的事情,真是过于愚蠢了。” 我对此也表示深深的同意,并且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静心师父说过:“转世这种事情过于诡异,多数是骗局,不能相信。” 反正至今,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事情的人,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的确也是很好奇。 “吃完就睡吧,明天一早起。”肖不修说道。 “我可以出去溜达一会么?吃完就睡,我会胖的。”我征求肖不修的意见。 “不行。”肖不修倒是一口否定了。肖小五补充了一句:“我对外面说,你发烧感冒难受得要死,怎么能出去溜达呢?你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吧。” 第56章 、共乘一辆老牛车 听到他们的否定意见,剩下的饭菜立刻就不香了。我默默地蹲到一边整理药箱,肖不修和肖小五以及影子又细细地说着什么,说了好半天才结束。 影子和肖小五都出去了,我继续默默地坐在一边,从箱子里翻出纸笔,开始勾画起案件的脉络和疑点。 肖不修也不看我,安静地躺着,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但呼吸很平稳。 看他睡了好一会,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温度正常,比我还正常。 结果,可能还是吵醒他了,他睁开眼睛看着我,眼睛里有寒光,吓了我一跳。 “哦哦,我就是看看还发不发烧。没事的没事的。”我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给我倒杯水。”肖不修目无表情的说道。 “好好。”我小跑着去倒水,又端过来。此时的他已经坐了起来,接过了水杯,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 我赶紧把壶拎了过来,直接倒满,看着他又连喝了两杯,才停下来把杯子给我。 我又小跑着把茶杯茶壶放回到桌子上,然后跑回来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吃了。”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弱,但已经好太多了。这种人也就是年轻,身体好,要不然这么大的刀口,又经过一路的颠簸,要是我早都西去了。 不过,刚才看到他身上也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痕,看来之前也没少受过伤。 “你在想什么?”肖不修忽然问。 “就是在想,这么大的伤口,疼不疼?” “要不要我划你一刀,你就知道了。” “肖大人,别这样。我就是想想,不想感同身受,也不想和你共情。”我又退后一步,这人真不会聊天。 他轻轻哼了一声,“把你写的东西拿过来让我看看。” “哦,都是一些疑点分析,我就是列出来了。”我赶紧把一摞纸拿给他看。 “字迹工整,应该也练了很久吧。”他忽然表扬了我。 “我不太记得了,应该很久。我的手指上都有一个骨节凸起了,肯定是练过很久的。” “为何不记得了?” “我十岁那年,从房顶上掉下来了,大约是摔坏了脑子,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说的是实话。 “只摔坏了脑子?别的地方呢?” “膝盖破了,但是后来好了,有那么一点点疤痕,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我想了想当时的情形,但也记不清楚了。 “挺可怜的。”难得他心软一次,我刚想感动一下,结果听他说,“估计本来也不聪明,所以才上房揭瓦去了。现在就更傻了……” “肖大人,咱们就不说话了,听着生气。”我觉得我的火都上来了。 “幸好长得好看,也算抵消了……”嘿,他补的这句话,我怎么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了呢。“说说吧,关于这个案件,你怎么看。”话锋一转,终于说道正题了。 “疑点很多,我还没有理出头绪。” “那明天继续赶路去锦溪?” “我在想,其实去锦溪的人够多了,咱们再去就多余了。虽然我现在也很担心高禀文和柴文进的安危,但想到有陈大人他们在,应该还好。我们不如去一下白梨花的家,看看情况。” “你怀疑白梨花?” “也不是怀疑啦,只是觉得不太合理。” “为何?” “按照赵毅的说法,白梨花和赵辰顾朗余青之前是认识,至少见过面的,彼此也都算熟悉。顾朗死后,白梨花没有离开顾家,也合情合理,但又多少有些尴尬。 然后,忽然回来了转世顾朗,就仅凭几句话就确认了身份,并且蜜里调油,琴瑟和谐,这多少有点太快了……” “你想说什么?” “反正吧,我觉得男女关系没有那么快的,至少都需要有个过程,这两个人发展的速度过快,也是疑点之一。” “很懂,之前谈过?” “别瞎说,就是看得多一些罢了。”想我之前看过多少爱恨情仇的男女在佛前祈愿,一出出大戏,都令人感同身受。 “那明日就先去白梨花家看看吧。” “嗯,也不要太多人。或者,就我和肖小五去,悄悄去,暗访。” “我和你去吧。” “别,您这还伤着呢,不合适。” “无妨,我也想单独出去走走。” “我可不会武功。” “我会……” “我不想骑马。” “我们雇一个牛车,走的稳。” “我可没钱。” “我有……” 他就这么想出去玩么?我瞅着他,怀疑他被这一刀扎傻了。 “睡吧,明日吃过晌午饭再走。” “哦,好吧。”我也不能说什么,人家是都督,我是二号人物而已。 暖炕还是舒服的,我踏踏实实地躺在上面,很快就睡着了。 我现在发现,只要和肖不修在一起,我睡得都特别快,也很香。 他会不会偷偷给我下药了?不过,要是能够治好我的失眠症,下药也无妨。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套普通人家的女子衣裙摆在我身边,看来就是给我准备的。 我麻利地换好之后,还挺合身,颜色也是我喜欢的暗红色。 推门出来一看,肖不修正在院子里和肖小五说话,一点都不出曾经受伤发烧的样子。两人回头看了我一眼,肖小五的眼中明显亮了一下。 肖不修的装束和我相仿,也是暗色长衫,一张妖孽的脸庞真心让人想摸摸。 我忍住下手的心,走了过去。肖不修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把我给吓到了,愣愣地看着他。 肖小五笑道:“给你简单易容一下,脸上弄点土,搞得难看一点,不会引人注意。肖大人也会易容,一切低调才好。” “嗯。还是大人想得比较周全。”我适当地拍拍马屁,搞一丢丢好感值。结果,肖不修横了我一眼,直接拎着我的领子出了驿站的大门。 “咱们说好的牛车呢?”我四下张望了一下,连个毛的影子都没有。 “走十里,到市集上雇一辆牛车就好。” “什么?走十里?”我想立刻转身回去,但已经被他拖着前行了。 想想他还有伤在身,我只好自己走路。“我走我走,你别拽我,你伤口裂开了,我可不会治。” “快走。”他这大长腿岂是一般人能追得上的?我跑了几步就完全没力气了。 “大人啊!咱们慢点成不成?” “叫哥哥。” “啊?” “我们现在是兄妹关系,走亲戚。你先叫我一声哥哥……” “哥哥……” “不够亲密。” “哥哥……” “声音太小。” “哥哥……” “要有依赖感。” “哥哥……” “需要甜腻一点。” “肖不修!你烦不烦!”我打算破口大骂了,但是忽然看到他甜腻的笑容,我化掉了。 “哥哥,你背着我走吧,我累了。”甜腻是吧,我绝对可以的。 只有肖不修忍不了,没有我干不了的。成功地让肖不修离我十丈远之后,我就各种磨叽着走。 白梨花的家距离我们的驿站大约有八十里路,所以我才选择先去她家看看。不管怎么说,这案件里的顾朗是实打实的死了,还是有人命在的。 运气好的我,刚走出了三里路,就遇到了一辆牛车,车主刚刚卸了一车布料,车里也很干净。我立刻就爬了上去,“三两银子,去官渡镇。” 车夫当然乐意跑这么一趟,肖不修有点不乐意,“这么贵,你付钱。” “成,我付钱。”我也没客气,反正我有小金库,我花钱不眨眼。 肖不修看我直接掏出了三两银子,给了车夫,瘪了瘪嘴,那模样还真是像极了一位抠门的兄长。 “哥哥,你家妹妹腿疼,走不了那么远嘛,就这样吧,别心疼银子。等到了官渡镇,我让白姐姐给咱们钱。” “嗯。”肖不修上车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一脸的灰土遮盖住他的神颜,但我还是从眉眼之间感受到那种惊心动魄的美。 “哥哥,有没有人说你长得特别美?”我贴着他坐下来,悄声说。 “嗯……” “是谁?” “很多人。” “你最相信谁说的?” “你。” “为什么?” “你话多。” “说正经的。” “只有你当面说出来了,其他人都是背地里说的。” “那你觉得你美么?” “一般人,大众脸。” “你要是大众脸,那我怎么办?” “你也是大众脸。” “这是骂我,还是夸我?” “自己想。” “还是骂我。”我坐的离他远了一点,又被他一把抓了回来。“老实一点,掉下去就不好了。” “你休息一下吧,我和车夫大叔聊聊天。” “聊什么?”肖不修的声音就在耳边,搞得我耳朵痒痒的。 “随便聊聊。”我怎么能说我就是要离他远一点,因为我怕我忍不住摸他呀。 赶牛车的大叔去过官渡镇很多次,很熟悉那里的人和美食,特别推荐我们去吃官渡镇的烧饼,说是便宜又好吃。“那您认识白姐姐么?白梨花。” “见过几次,很好看的女孩子。白家在官渡镇也算是有钱人家,十里八乡的提亲的不少。就是那个做烧饼特别好吃的吴家,他家的二儿子和白梨花玩得特别好,经常看到他们几个人一同出去玩。” “除了烧饼,还有什么好吃的么?” “红烧鱼尾也不错,那边有条内河,有不少鱼。年轻孩子们经常去玩水,很热闹的。” “哥哥,咱们也去河边捞鱼好不好?”我的声音甜腻正好,肖不修却说:“不好……” 大叔也说不好,因为“就一个多月前,黄家的一个孩子就掉进河里了,至今都没找到。春汛期间,河水时时暴涨,最好不要去玩。等到七八月份,找个晴天去玩,还是可以的。” 就这么一路聊聊天,天黑之前,我们就到了官渡镇。大叔找了间官渡镇最好的客栈,放下了我们。 “大叔,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反正也晚了,吃个饭,您也找个地方歇了,明日再拉一车货回去,也不枉走一趟。” “有道理……” “走走,拉我们去吃烧饼,我请您吃。”我觉得有钱真是好,特别大气,有面。 就连肖不修都完全听我的,一点都不反驳。我们顺道还去了当地的药铺,买了一个干净的布条和止血止痛的药。 “是我啦,不小心摔了胳膊,等晚上让哥哥帮我换药就好啦。”为了肖不修,我可以说自己各种有问题,神经病都成。 烧饼吴家的二儿子正在忙着招呼客人,我们三人进去的时候,牛车大叔还特别介绍了一下这个儿子,“这孩子人特老实,做的烧饼比他爹做的都好吃。” “吴哥哥,快,给我来十个烧饼!”我立刻招呼道。 吴家小哥笑得很朴实,将做好的烧饼端过来,还坐下来聊天。“我们家烧饼特别好吃,保证你能吃好几个。” “不能多吃点,我哥会嫌弃我胖的。”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的瑞风眼斜了我一眼,我心里又抖了一下。 “我就吃一个,一会还想再吃点别的。大叔,我们要是吃不完,你就打包拿走,路上吃。” 赶牛车的大叔自然很开心,因为我和肖不修一人只吃了一个,剩下的都给他了。 “要不要尝尝红烧鱼尾?黄叔家的鱼尾今天应该还有。”吴家小哥说道。 “黄家的二小子找到没有?一个多月了吧。”大叔搭茬道。 “还没,上下游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人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黄叔夫妻两为了生活,这几天营业了,大家也去吃了。” “就那个掉河里的小哥?”我问了一句。 “嗯,家里的宝贝疙瘩,小儿子,我们也是一起玩的小伙伴,关系很好的。有天忽然说去下水捞鱼,就那么眼睁睁的不见了。” “平时水性好么?” “特别好。” “大意了吧。” “也许有暗流。” “你们都去找了?” “嗯,找了三天三夜,但是就是没有找到。”吴家小哥忽然难过起来,“梨花也嫁人了,结果她男人在新婚之夜就死了。黄贝贝这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就这么分散开了……” “哎,人生聚散离合,常有的事。莫伤心哈。”我劝了劝,也没什么说服力。 第57章 、得救了得救了 在官渡镇就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就有飞鸽传书说高禀文柴文进被找到了,仅有轻微擦伤,并无大碍。 肖不修立刻拖着还很困倦的我匆匆出了镇子。走了不到两里路,就有影子带着人马过来接应。他把我丢进马车里,他则骑着马先走了。 这是什么路数?难道受伤的那个人是我?不应该是他坐马车去么? 马车跑得很平稳,我又睡了一觉。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我才赶到锦溪,直接进了县衙。 肖不修正坐在那里跟没事人一样喝茶,下手跪着锦溪县丞王文斌,肖小三和肖小五站在一边看着,也不说话。 倒是我刚进去,高禀文和柴文进就冲了出来,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问我怎么感冒发烧了?难不难受?胳膊破在哪里了?疼不疼? 咦,这是要坐实我「受伤」了? 不过看到高禀文和柴文进安然无恙,我也放下一块石头,连声问:“到底怎么了?赵毅都找到南厂了?” “别急别急,慢慢讲。你先坐下,喝口水,缓一缓,别急。”柴文进把我按到一把太师椅里,倒了杯热茶。“没大事,就是被骗了。” 高禀文和柴文进与赵毅在酒楼外分开后,就直奔市集,打算买几根人参回京城,当做礼物,或者自己泡茶喝都挺不错的。 集市上人很多,熙熙攘攘,很是热闹。两人走走停停逛逛,看到很有不错有趣的东西。 毕竟也都是读书人,没有太多烟火气,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很新鲜。 在挑选人参的时候,高禀文对品相还是有些研究,所以能够辨别出好坏。 他带着柴文进挑挑拣拣了半天,还没有找到心仪的人参。 此时,有个梳着冲天椒的小男孩走过来问他们是不是要挑选人参?他爷爷手里有一批好货,就等着有缘人来买。 高禀文觉得一般好东西都不会拿来集市上售卖,都会藏起来卖个高价钱。 所以就和这孩子说要去看看。这孩子也是干脆利落,直接带着高柴两人走出了集市,并且说自己的家住在距离这里三里地外的半坡之上,需要他们走一走。 三里路,对于两个成年男子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两人也没含糊,就当是饭后遛弯,饭前运动,跟着这个孩子一路走。 慢慢的,这孩子走得越来越快,两人居然有点追不上了。并且,地形也不熟悉,只追到了半山坡就找不到这个孩子了。 两人见上山只有一条路,就想着沿着这条路走上去,应该就能到这个孩子的家,见到爷爷,买到人参。 谁知道一路走上去,非但没有房子,到最后连路都没有了。深山老林里,只有寒鸦飞来飞去,有些吓人。 这两个人都没有进过原始丛林,不知道如何辨别方向,只在书本里看到过说寻找有水流声音的地方走,就一定能够走出去。 结果,两人越走越没有路,越走越听不到水流的声音。到最后,天都黑了下来,也没有找到下山的路。 柴文进觉得太危险了,就建议高禀文先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歇一晚,天亮之后再走。 可两人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山洞。全都是参天高的大树,哪里有山洞呢。 最终没有办法,为了防止夜半有猛禽袭击,两人就只好爬到了树上过夜。 半夜时分,睡迷糊了,还从树上掉了下来,幸好只是摔破了皮,没有大碍。 本来以为天亮之后就能够找到路下山,谁知有在林子里整整走了一天,居然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下山或者有人烟的地方。 此时的二人开始有些慌张了,另外饥寒交迫,也失去了耐心,不禁开始吵架,互相埋怨为何轻信了小孩子的话,跑到山上来,在集市里买买人参不好么? 可吵了一天也没有什么结果,两人还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摔破的地方很痛,虽然血已经干了,但还是很疼。 临近天黑之前,两人终于在密林深处找到了猎人住过的临时窝棚,总算是有个遮蔽的地方歇脚。 仔细翻了翻,还发现了猎人留下来的一点干粮和火种。这种山上都会有猎人留下的临时落脚点,也会有一些食物。 不仅是猎人给自己准备的住所,也是为了山上其他迷路之人准备的地方。山林里的规矩很多,大家也都是会互相帮助,行个方便。 人有了火种,就有了希望。两人立刻来了精神,生火做饭,捡拾柴火,先把这一晚度过再说。吃饱了之后,两人又暖暖地睡了一觉,才恢复了体力和精神。 想着这里至少是猎人待过的地方,就一定能有下山的路。 所以,两人约定,以此为中心点,分头去找寻出路,但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这里,然后再决定怎么办。 结果,又是整整一天的时间,居然还是没有找到出路。天黑后两人又蹲在猎人的窝棚里烤着火,研究怎么办。 眼看着窝棚里也没有食物了,下一顿在哪里还不知道。想想一个状元一个探花,两个文化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挺棘手的。 幸好两人不是特别娇气和矫情,凭借着自己的生活经验和道听途说来的知识,居然也有模有样的抓了只兔子,烤来吃掉了。 有点半生熟,但总比没有吃的强。后来还发现了一些藏在树洞里的松果,估计也是小动物们留下的过冬食物,他们也赶紧收集起来,扔到火堆里烤一烤,吃掉了。 但总不能这样下去,否则就成了野人了。 两人细细查看了附近的地形地貌,决定还是要找到溪水,才有可能找到出去的路。 其中的过程的确有些坎坷,但最终还是找到了溪水,两人就深一脚浅一脚顺着溪流朝下游走。 从失踪那天算起的第七天,两人才算走出了森林,找到了有人烟的猎户家。 猎户一家人也很惊奇,因为刚刚开春,上山的猛兽因为冬藏苏醒后,都会出来觅食,并且异常凶狠。 所以他们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山。没想到这两个文化人居然就这么徒手上山,还能活下来,也实属不易。 听闻两个人是被一个梳着冲天椒的孩子带上山的,猎户还说或许就是人参娃娃想戏弄他们,故意现身出来,给他们磨难。谁让他们想买千年人参呢。 对于人参娃娃的说法,锦溪东北一带的人都十分相信。认为人参娃娃是千年人参精变化而成,喜欢捉弄人,也善于逃跑隐藏。 并且,他们都知道在采挖人参的时候,都要在人参的根须处系上一根红绳,这样这根人参才不会跑,才能真正挖出来,保存下来。 在猎户的护送下,两人总算下了山,来到了官道上。与正在寻找他两的陈一陈二遇见,才算是真正脱离了险境。 陈一陈二在两天前到达了这里,先是与赵毅的家人家仆取得了联系,然后制定的寻找方案。 其中,的确有一条上山之路。陈一陈二也是个中高手,大致判断出如果有人上山,可能会怎样。所以就根据地形地貌,逆着方向寻找。果真,就在山脚下找到了他们。 一拨人营救,两个人自救,总算没有出事。万幸万幸。 肖小三他们也跟的很紧,接应上了几个人。他们几个一合计,找客栈落脚不合适,就想先住到赵毅的家里。 一行人浩浩荡荡刚住进去,锦溪县衙的人就到了,一开始态度还挺横,先是询问他们为何来此地,又与赵毅什么关系。 肖小三一开始也没想暴露身份,只是觉得人得救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果这县丞还有点趾高气昂,一副官老爷的做派。 肖小三他们是什么人?是南厂排名很靠前的人物。 南厂是什么?是最具杀伤力的国家机构。 所以,脾气上来了,哪里还顾得上隐藏身份?直接就把这些衙役们打趴下了。并且亮明了身份,大家也没客气,一股脑地都搬进了县衙府居住。 所以,当肖不修赶到的时候,肖小三他们已经占领了县衙一天的时间,也把赵辰余青两人见了一边,询问了大致情况。 肖不修的官威超级大,只是简单地坐下来喝茶,沉默不语,就足以能够把这些地方官员吓得半死了。 县丞立刻收拾出了后院,让肖不修带着人住进去,自己则候在前院,等着肖不修的吩咐。 肖不修也挺有牌面的,就是坐在这里,要了一堆卷宗和县志,然后一言不发地看,让人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县丞王文斌也没有接待过肖不修,不知道他的喜好,也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所以就更加惶恐,甚至生怕连茶水不热,都会惹怒肖不修。所以,大半天过去了,他还在跪在哪里,直到我来了,他还跪在哪里。 这就是我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不过,看到高柴二人没有事情,我也算放心了很多。 高禀文说:“肖大人说你因为我们的事情生病了,急坏了。其实真的还好,我和柴兄至少还学会了打猎,自己烤的兔子也挺好吃的。” “嗯嗯嗯,我还好啦,没事的。”我偷眼看了看肖不修,他并没有看我,依然在看锦溪县志,县丞王文斌也依旧低着头,一副等候吩咐的样子。“我有个疑问,那个孩子,你们找到了么?就是带您们上山的孩子?” “没有。山上没有,山下这一路也没有看到。我们刚才还去了集市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高禀文说道。 柴文进又补充道:“小五说要不然就画个像吧,让大家分头找找看。我们打算一会画一个。” “可能也没什么用。”我摇了摇头,觉得这件事情未必有那么简单。“你们的伤好了么?我路上买了点药,我自己用不完,你们来点?” “你以为买菜啊?药这种东西可不能分享。除非是亲近的人,才能够共同使用,否则万一用错了,或者有什么副作用,那岂不是惨了。” “行吧,那你们有需要,就自己弄。”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你们说完了么?”肖不修忽然开口。 “差不多了吧。”我回答。 “那就开饭吧。”肖不修又说道。 “可我一点都不饿啊。”我一路吃了不少小糕点,现在完全不饿。“要不,我进去换件衣服,咱们再说吃饭的事情?” “我带你去。”肖小五站起来。 “对了,肖大人,我还有事情要跟您说,您能不能移步来一下?”我特别真诚地问。肖不修看了看我,点点头。 一见到肖不修站起身跟着我往后院走,我都能感觉到一屋子的人都舒了一口气,似乎是放轻松了不少。 柴文进还想跟着我一起去后院,被我制止住了。“我跟肖大人说个事情,你别跟来。” “可我不是你的贴身侍卫么?”他有些不情愿。 “不成,不许,不能够。”我可不想我给肖不修换药的时候,被别人看见。 肖小三肖小五都站在屋外,我把肖不修拉进屋里。“咱们换个药吧,这一路颠簸,我怕伤口裂开了。” “不是要和我说事情?” “也说事情,也换药。”难得我说话温柔,肖不修也算配合。 我立刻轻手轻脚地把肖不修的衣服解开,手脚麻利地给他换药。 伤口还是在渗血,这么疼的情况下,他居然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稳坐在那里看东西,也真是太厉害了。 “我想说的是,您不如把那个转世人叫来看看,也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否则,我也没啥理由进到顾家去。” “叫来做什么?”肖不修问道。 “叫来有好多事情要做啊,比如说,听听他的转世传奇,讲讲他的心路历程,说说他和家人目前相处的情况…… 再有,这种人和事情估计也是百年难遇,不如把他弄到南厂来做个官,我们还能近距离看看转世人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有什么目的?”肖不修多精啊,立刻就发现了我的「猫腻」。 第58章 、黄贝贝,你就招了吧 “我的目的多明显啊,我就是不相信这个人是转世的呀。” 我清理好肖不修的伤口,又撒上了金创药,并且用干净的棉纱布缠好伤口,顺便偷偷看了看他后背其他的伤口,真的是大大小小,旧伤痕很多,还有一道道的长伤疤,很有可能是被鞭打过留下的。 谁这么大胆子,居然还打玉面修罗肖大人!简直是不要命了。 “打过我的人都已经被我杀掉了。”肖不修冷冷地说。 “哦哦。”他居然后背长眼睛,知道我在看什么。我赶紧将他的衣襟拉好,“看起来状况在好转,我们再多换两天药,就差不多痊愈了。那些伤疤什么的,我找找书,我记得藏书阁里有一本医书说的是如何祛除疤痕的,回头我翻出来再看看,研究一下。” “那倒不用了,反正也没人看见。”肖不修很快把衣服穿好。 “不是啊,我看得见啊。”我有点傻。 “能看到的,都被我杀了。”肖不修看着我,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没看到,我看不到,我最近眼睛不太好,什么都看不见。”我立刻矢口否认,立刻往后退。 “回来,把话说完,为什么要找转世顾朗过来。” “你信我?”我给肖不修下套。 “信。”肖不修成功上套。 “那你就听我的,让他来,给他许诺可以做官。其余的事情,你就坐在一边看戏好了。” “你确定他有问题?” “对!八成把握。” “好,我来安排。”肖不修真利落。 不到一个时辰,县衙饭厅里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宴席,有肉有酒,香气四溢,我一个已经吃得很饱的人,都想立刻再吃几口。 肖不修坐在上手位置,县丞坐在一边,转世顾朗在另一边,顾朗的父母在旁边,就连白梨花都跟着坐了下来……这一大桌的人,还真的不少。我就站在肖不修的身后,仔细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肖不修果然是场面上的人,微微一下很倾城,一桌子人都被他的笑容迷惑,无论肖不修说什么,他们都是有问必答,真诚的很。 肖不修一开始也就是问问转世的故事,他们回答的也和传闻中一样。 多了一些小细节,比如说顾母的银钱是藏在床下的衣服包里,而这件衣服包还是顾朗小时候满月时穿的一件小衣服。 据说是用孩子满月的衣服包裹银钱,童子衫能够令财运旺盛。而顾朗的小衣服还有一个顾母最喜欢的刺绣——梨花。 “当年,我定下梨花做我家儿媳妇的时候,也是因为梨花这个名字。我自小家里就种了一片梨树,每到开花的季节,都是成片成片白色花海,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因此,我给儿子顾朗的小衣服也绣了这样一朵,洁白无瑕,一生孤傲。” 顾母倒是挺感慨的,“所以梨花做的儿媳妇,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而我家有这样的一番际遇,也是上天垂怜。” “娘,一切都挺好的。” “娘,这都是最好的安排。”转世顾朗和白梨花看到顾母有些泪光盈盈,便劝慰起来。顾父也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饮下了一杯酒。 肖不修举起了酒杯,说道:“本都督也是因为路过办事,偶然听到了这个事情,所以也就想看看真人。各位这也是一场奇迹,不如举杯欢庆重生,才应时应景。” “是啊是哈……好啊好啊……”一桌子人当然要各种附和,大家喝了起来。 锦溪这个地方,盛产美酒——鹤舞,据说是仙鹤喝了此等烈酒,都要跳起舞蹈,感受那种眩晕灿烂的醉酒感觉。 当县丞让人把酒坛子抱上来的时候,那个冲鼻的酒气,我站在肖不修身后,都觉得有点晕。 不过看起来,这些人的酒量都不错,一杯接一杯,基本上都没有停。 我看了看肖不修,脸色正常,毫无醉酒之意。可是,他还受着伤,应该不能这么喝酒吧。 我悄悄让肖小五拿了杯子,做了障眼法,替换掉了肖不修眼前那一杯杯烈酒。 不过,看着他一口气喝了十多杯众人前来的敬酒,虽然都是白水,这也挺厉害的。不知道会不会憋尿?我一边想,一边偷笑,表情都有点控制不住了。 “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喊我。 “卑职在!”我学肖小五那样回答。 “给顾朗敬酒,这也算是非一般的人物。”肖不修估计也是找不到什么理由跟他们喝酒了,把我都搬了出来。 “好嘞!”我把锦溪话也学得十成十的像,大家听到后也挺高兴的。 我赶紧给大家都斟满了酒,特别给转世顾朗换了一个大碗。 “我是在肖大人手下的小跟班,今天居然能够有幸见到奇迹,也挺感叹的,既然肖大人发话了,我就更要敬您一杯,不不,一碗酒,表达一下我心中的敬意。您别看我是个姑娘,但我可以的,我可以喝干这一大海碗,您可以随意哈。” 我也给自己搞了一个大海碗,从肖小五手里接过了酒坛,咣咣咣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把酒坛子都倒光了。 只好又开了一坛新酒,给转世顾朗和县丞几个人倒满大海碗。 “不成敬意,聊表心意。敬酒的话我不太会说,但这一碗足以表达我的心意。” 举起碗,还真的挺沉,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仰脖全都喝了下去。大家估计也是觉得喝得有点猛了,纷纷鼓掌叫好,起哄的人到处都是。 转世顾朗的豪气给激发了出来,也跟着我喝了一大海碗,脸都变得通红。“哎呀,别喝啦,一会该晕过去了。”我赶紧扶了他一把。 “没事没事,我可以的。你要不要再喝?”转世顾朗还挺开心的。 “肖小七,一碗够了,别喝了。”肖不修皱着眉头看着我,“顾朗一表人才,学识也有,不要和这孩子一般计较。今后,说不准还可以进朝为官,受到皇上的赏识。本都督回去后,就跟皇上说说这个事情。” “啊呀,这更要喝一大碗了。顾兄要是进朝为官,我来做您的侍卫!” 我笑嘻嘻地又倒了一大海碗,举起来递给他。在座的所有人,听到肖不修说转世顾朗有可能进朝为官,都开心得不行。 不仅转世顾朗本人开心,就连白梨花都笑逐颜开,本来还觉得我一直给转世顾朗敬酒,有点醋意呢。现在,高高兴兴地帮他擦洒在身上的酒。 我就趁热打铁,又让他喝了两大碗,让他完全感觉自己已经漂浮在空中了。 看着大家喝得都有点高,我忽然大吼了一声:“黄贝贝!你在家何处?父亲是谁?家里是做什么的?” 所有人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只有转世顾朗抬起头来看着我,醉意十足地说:“我啊,我住在官渡镇,我父亲叫黄文发,在镇上开了一家做红烧尾鱼的小餐馆……” 此话一出,顾母最先愣住了,停下了手中的酒杯。我继续问道:“你是家里的老几啊?” “老二啊,最小啊,他们都让着我的。嘿嘿,都很疼我的。” 转世顾朗更加醉迷糊了,白梨花也感觉到不对了,但喝的有点多,还有点蒙圈。 “所以,你为什么杀了顾朗?”我又一声吼。 “我没有,不是我杀的,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梨花知道是谁杀的!问她!” 转世顾朗已经有点撑不住了,但白梨花已经脸色煞白,使劲地推他,急急地说道:“你瞎说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的顾家父母已经反应过来,走过来,揪住他的脖领子大声说:“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咦,爹娘啊,我是贝贝啊!”转世顾朗是真的醉了,已经分辨不出真假了。 “嘿嘿,黄贝贝,白梨花,把杀人的事情说清楚吧。”我的声音透着那么诡异,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估计也是挺生气的,又有种真相即将浮出水面的确认感。 “杀人?我没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人?”黄贝贝还不承认。 “黄贝贝,你就招了吧,都督大约还会让你死得不太难看。”我的声音更透着诡异,连肖不修都看了我一眼。 “没有,真的没有。你问梨花,我真的没有杀顾朗,他已经是死的了。” 黄贝贝真是醉糊涂了,酒后吐真言,让还没有彻底醉的白梨花几乎就崩溃了,使劲掐着他的胳膊急急地说道:“顾朗,你胡说什么,你醉了。” “我没醉呀,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黄贝贝还在说着。 “白梨花,你也别装了,你和黄贝贝是发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们还有一个好朋友,是吴家小哥,一个做烧饼,一个做红烧鱼尾,你负责张罗。 本来三个人过的挺好,但你父亲因为穷,非要让你和顾朗结婚,虽不敢说谋求他家的财产,但是也没按什么好心眼吧。” 我那天听吴家小哥说的时候,就大致猜出了故事的原委。杀人这种事情,不是谋财害命,就是你死我活的情杀。 这明显就是一场三角恋。 肖不修真厉害,直接把酒杯摔到了地上,粉粉碎。侍卫们都冲了进来,架势十足,要是没有点心理素质的,都趴地上了。 所以,本来都在坐着吃饭的人,一下子都跪在了地上。只有这个转世顾朗黄贝贝已经醉晕过去,躺在桌子地下,人事不省。 其余人等,虽然也已经喝醉,但见到这样的情形,也立刻酒醒几分,知道终于要真相了。 “白梨花,你说说吧。”肖不修那个声音更加阴阳怪气,听得我都有点瘆得慌。 白梨花见大势已去,也只好说道:“民妇和黄贝贝是青梅竹马,本以为能够结婚生子,过下去。谁知道我父亲觉得黄贝贝一下太穷,不如高攀顾家,也好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一些。 谁知道,新婚之夜,顾朗忽然死了,我这才和黄贝贝一起定了一个借尸还魂的说法,让黄贝贝顶替顾朗活下来,与我结成夫妻,更能够得到顾家的财产。” “你这个毒妇!”顾朗的母亲首先绷不住了,站起身就直接抽了白梨花一个嘴巴,连血都打出来了。 顾父也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狠狠地踹了白梨花一脚,直接把她踹飞了三四米。 “哎,打人就不对了,咱们这里还有肖大人做主呢,你们先停停,事情还没有搞明白呢。”我赶紧拦住了正要继续动手的他们。“白梨花,你就说说呗,顾朗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民妇真的没有杀人啊!”白梨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虽然和黄贝贝是青梅竹马,感情很深,但也没有想过要杀人害命。真的是在新婚之夜,顾朗忽然死了,我当时也吓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新婚之夜,顾朗与白梨花在屋里饮茶闲聊,说说今日婚礼的宾客,以及第二天需要回礼的注意事项等等。 顾朗也比较细致,和白梨花聊了不少内容。两人之前也见过面,相互算比较熟悉,因此也没有太多拘谨和尴尬。 毕竟新婚夫妇,洞房花烛夜也是浪漫的。因此,顾朗决定去关一圈门窗,再回来和白梨花同房。 谁知此时门外忽然有动静,或许是闹洞房的人吧。顾朗嘟囔着开门出去,白梨花只听到他在说:“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 她以为是遇到了熟人,或者朋友来听窗根儿,还害羞了一下。 但是,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她就听到顾朗闷哼了一声,接着就躺到了地上。 于是,她赶紧出门看,发现是一个人用刀刺了顾朗。而顾朗几乎是当场毙命,完全没有了呼吸。 白梨花依稀看到了一个身影,与黄贝贝非常相似。以为是黄贝贝因爱成仇,来这里报复。 所以,也没敢声张。毕竟,她也是爱黄贝贝的。可是,就现在这种情形看,也必须有个说法才好。 她胆战心惊地回了房间,看到地上掉了一把短刀,知道这是闹洞房的人故意留下的。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出现了。 第59章 、梨花带雨的白梨花 白梨花芳龄二十二,家境并不富裕,但也算小康之家。长得很标致,身材也很好。 自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中,不少人倾慕于她。她也算是傲娇的小公主,挑挑拣拣了很久。最终和青梅竹马的黄贝贝定下了白首约定。 谁知道,白梨花父母的想法可完全不同。他们希望让白梨花嫁一个有钱人家,至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黄贝贝家不过是开个小餐馆,又要兼顾打渔,生活过于辛苦了。趁着白梨花相貌不错,年纪也刚刚好,也能有个好归宿。 她身边的丫头小翠也同意白家父母的想法,毕竟她未来是否幸福,也要看白梨花的人生路。 后来,经亲戚介绍,认识了顾家的人。顾朗喜欢白梨花的样貌,顾家父母觉得白家人还算老实本分,又觉得白梨花的身材好,应该好生养。白梨花也没有否定此事,因此这才确定了两人的婚事。 黄贝贝就不乐意了,毕竟他一直认为白梨花是自己的媳妇,也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现在,居然白梨花转头要嫁给别人了!因此,他一直不能心甘情愿,在婚前数日就一直在纠缠白梨花。 白梨花其实也有些不舍,但又觉得今后的人生不应该和黄贝贝在一起,或许就要经营一个红烧鱼尾的小馆,过着忙碌而贫困的生活。 顾家怎么说也是锦溪有钱人,虽说是看上了自己的相貌,但相貌就是资本,也是她换取后半辈子幸福的筹码。一边是陈情,一边是生活,她最终选择了生活。 在出嫁的当日,黄贝贝还在她换喜服的时候大闹了一场,让接亲的顾朗看到了。 白梨花的确也够坦白,直接跟顾朗说了此事,并且说黄贝贝是她的青梅竹马,几乎要结亲了。 但因为她发现自己更喜欢顾朗,所以才决定和黄贝贝分手,与顾朗在一起。 顾朗倒是满心欢喜,看着刚刚打渔回来一脸泥土的黄贝贝,觉得还是自己赢得了美人的心,最终娶走了白梨花,简直是人生赢家,男人的自尊感几乎爆棚,也完全没在意这个人。 黄贝贝因为赶过来的时候着急,摔在了淤泥里,一脸的黑泥,几乎都看不出本尊的模样。与一身吉服,满脸喜庆的顾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梨花还偷偷在心里庆幸,幸好嫁给了顾朗。这要是与黄贝贝成亲,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狼狈成什么样子呢。 花轿抬走了,黄贝贝站在角落里,看着白梨花消失在官道上,她身上的那股香气也慢慢消散,也明白或者这辈子都没有缘分了。他不甘心,但又没有任何办法。但是,命运的安排,谁有能真正知晓呢。 按下黄贝贝不表,单说白梨花带着自己的侍女小翠被顾家的人接走成婚,一切喜庆热闹。 看着顾家的高屋大院,白梨花更感觉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因此,更加安心地打算当顾家少奶奶了。在洞房之前,她让小翠不要在眼前伺候,毕竟她也知道小翠的相貌与她不分伯仲。 万一顾朗也看上了小翠,这就是要在新婚蜜月期开始争宠,她可忍受不了。 小翠倒也识趣,退到偏房整理刚刚搬过来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白梨花和顾朗坐在屋里喝茶,并没有急于洞房。她细细地讲了自己的生活,以及她与黄贝贝的故事。 先做到了坦诚相对,表明自己的态度。当然,她也没有说自己是想过好的生活,只是说,她喜欢顾朗的才子气息,“人都会变的,小时候,我的天地之间只有官渡镇和黄贝贝他们几个小伙伴。但是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我的世界变得开阔,我知道不仅仅有官渡镇,还有锦溪,还有京城,还有无数的人和事情等着我去发现。 我要离开官渡,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顾朗,我们之前也见过几次,虽说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我感觉自己很幸运。 因为我遇到了你,遇到的是你,你给我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我看到外面的世界。 虽说,我们现在还并不特别熟悉。或许,也远远没有达到相爱的地步。但是,我会努力爱上你,也要让你努力爱上我,看到我全部的好。” 白梨花这番话的确够坦诚,没有虚掩自己的情感,这让顾朗非常感动。 顾朗与白梨花同岁,虽说是纨绔子弟,但若想娶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在锦溪也的确没找到符合他心意的。 在看到白梨花之后,他真的动了心,觉得这名女子就是他心中妻子的人选。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慢慢聊开了很多事情。还说起了小时候的趣事,比如顾朗去偷他母亲藏起来的钱,然后带着小伙伴们偷偷去喝酒,还有他父亲做生意的账本被他乱写乱画…… 聊到开心处,两人哈哈大笑,几乎忘记了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日,要洞房花烛才应景。 后来,忽然房梁上掉下了一柄短刀,差点就伤到白梨花。 顾朗捡起来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狐朋狗友赵辰的短刀,估计他们在屋顶等着看他洞房花烛的表演呢,不禁笑起来,跟白梨花也说起了自己这些狐朋狗友的事情。 两人又聊了一会,折腾了一整天,也有些困倦了。顾朗还答应白梨花,在他们两人还没有明确心意的情况下,先暂时不要洞房。 等到真正两人相互倾慕,确认彼此之时,再洞房也不迟。或许那个时候,两人将会更加和谐幸福。 白梨花也深深觉得这个男人的大度与包容,在心中已经开始畅想两人未来的生活景象。 顾朗出门去查看一遍门窗,说是再看看有没有听窗根儿的人。 让白梨花先把床铺整理好,两人准备睡了。就在顾朗出门不久,就听到他说了一声:“咦,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然后一声闷响,接着就是人倒地的声音。 白梨花感觉不对,急忙跑出去一看,发现顾朗已经躺倒在地上,一个身影快速跑走了。 等她在蹲下身子看顾朗的时候,发现他太阳穴上插了一把小刀,血已经流了出来,人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白梨花大惊失色,想大声呼救,但脑海里又闪现出刚才那个逃跑之人的背影,非常像黄贝贝,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想到底要怎么办。 她小时候曾经听到过转世人的传说。因此,觉得倒不如用这个方法,既得到了顾家的财产,顾家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但是也有黄贝贝来顶替。 黄贝贝本身就是家中的小儿子,也没有什么家业要继承。 他顶替了顾朗之后,还能够得到财富。重点是,她也能够和黄贝贝在一起,不用贴上一个「不祥之人」的标签。 当然,他们也会对顾家二老尽孝的。若干年之后,谁都不记得这件事情了,他们再回去和黄家的人来说…… 这个想法一出现,白梨花简直要为自己的叫好了,怎么这么聪明呢?死了一个顾朗,可以幸福这么多人,简直是太好了。 想到此,她立刻觉得顾朗的确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就立刻清扫地上的血迹,并将顾朗的尸体拖拽到床下。 她喝了杯茶,定了定神,看到了桌上的这柄短刀,立刻又计上心来。 先将顾朗太阳穴上插的这柄小刀取了下来,收好。然后,有按照短刀刀刃的大小,插了进去,造成了短刀杀人的假象。 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就坐在屋里等人上门,如果是顾家父母上门,就先哭诉; 如果是顾朗朋友上门,就先淡定地闲谈,然后确认「凶手」。 这一切果然都在白梨花的掌控之中,赵辰和余青先来的,也就先揪出了「凶手」。 这柄短刀的确是强有力的证据,让赵辰百口莫辩,只得束手就擒。 白梨花见事情如此顺利,心里也放松了一般,然后就让小翠偷偷回了一趟官渡镇,看看黄贝贝在不在。 黄贝贝正在家里伤心,也没有出门打渔。小翠就带着黄贝贝溜进了顾家,见到了白梨花。 黄贝贝本来还觉得奇怪,为何白梨花还要找他。结果一看是这种情况,心里也害怕坏了。 但是,白梨花开始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讲述自己的计划,并且分析了其中的利弊,也让黄贝贝非常动心。 两人研究了很久,终于制定好了「转世顾朗」的故事,并且按照时间线执行。 “其实,我在实施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那晚顾朗给我讲的不少事情都排上了用场,这让顾家二老也深信不疑黄贝贝就是顾朗转世……” 这真的挺无语的,顾家二老听完白梨花的叙述,几乎哭断过气了。要不是两旁还有侍卫搀扶,以及及时的医疗救助,估计都能当场死过去。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看着酒醉在桌子地上躺着昏睡的黄贝贝,已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梨花带雨的白梨花,以及嚎啕大哭的顾家二老,心里也都觉得这个结局的确是太过惨烈了。 肖不修转头问我:“你这是之前就猜到了?” “差不多吧。”我瞅了瞅这个场面,还算是在预料之中。 “所以,到底是谁杀死的顾朗?”肖不修问。 “这个吧,可能还得研究一下。”我也有点挠头,因为的确一开始,我也感觉是黄贝贝。 但现在黄贝贝还在昏睡,如果真的黄贝贝干的,白梨花为了脱罪,也会把他供出来的。但目前看来,杀人者并非黄贝贝。那会是谁呢? 我瞅着这一桌子残羹剩菜,想着这可能也算是他们最后一顿晚餐了,还挺丰盛的。 不禁问县丞:“您这一桌子菜也不少钱吧?这钱从哪里来的?这十多个鲍鱼就不少钱吧?锦溪这么有钱么?” 县丞一听我这话,立刻就跪在了地上,连声说:“小人有错,小人有错。” “你居然还不知道自己错了?”我看着他,肖不修看着我,我只好看着肖不修,“这十多个鲍鱼可不便宜,还是皱纹盘鲍,老贵了吧。为了都督你也算是拼了,可惜啊,太用力了,不得不让人怀疑你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皱纹盘鲍?”肖小五问。 “来来来,我来解释一下。”对于美食这件事情,我最在行。 毕竟当年我特别讨厌吃鲍鱼,觉得就这么一坨,大家还都要互相谦让,最后都便宜了我。 然后我就各种流鼻血,说是大补,补过了。“皱纹盘鲍算是鲍鱼里最贵的品种,据说都是黄金的价格,所以才有「软黄金」一说。这一下子搞了十多个,要不是县丞极为有钱,就是打通了海陆,有熟人专门运来的吧?” “王文斌,这个事情我们是不是要好好说一说了?”肖不修非常及时的开口,县丞大人吓得五体朝地,知道自己贪腐的事情算是彻底暴露了。 白梨花此时虽然还在哭,但是似乎看到县丞都变成了这样,也挺吃惊的。 我就蹲在白梨花身边,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卖了小翠?或者,就是你杀了小翠?” “啊?”白梨花惊恐地看着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大约就是会什么读心术吧,反正我感觉她把小翠卖了,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 “小翠不是我杀的,她的死的确也是个意外。”白梨花很肯定地说,“卖掉小翠的确是我的主意,因为她跟了我很久,也知道太多的事情。在卖掉她那天,我还特别去看了一下,让一个戏班子的班主买了她。 因为她喜欢唱戏,以后的人生还长,或许就做一个伶人,也算没有浪费她的相貌。谁知道,她就这么忽然死掉了,我也很意外。” “是啊是啊,我也很意外。因为她死了,你们还把我的状元和探花骗到了深山老林里,差点也害死他们。你们现在这可不是什么情比金坚,而是心比恶臭,又脏又坏!” 第60章 、肖不修居然在质疑我 事情有了突破口就好办多了,大家基本上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现在就等着黄贝贝醒酒了。我转头问肖不修:“你是打算让他现在醒酒,还是等一等?” “你灌了他那么多酒,能醒得了么?”肖不修瞅着我,“你也没少喝吧。” “没有啊,我一口没喝啊。”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发热,应该也没有红。 “倒是我喝了太多的水,应该去一下茅厕方便。肖大人,您去么?卑职能够陪您一起去。” 肖不修又成功地黑了脸,“本都督不需要!” “那我去一下,忍不住了。”我笑嘻嘻地让肖小三陪我去,结果柴文进非要跟着去,那高禀文也要一起。 结果,我们倒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去了厕所。厕所还挺远的,我们一边走一边简单说了说这个事情,大家都夸我有勇有谋,聪明的很。 我自然也挺开心的,虽然还没吃什么,只喝了一肚子水,但心情好,最重要。 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把酒席撤下,摆放好了桌椅,顾家父母呼天抢地依然在哭,白梨花已经哭的差不多了,正在发呆。 黄贝贝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县丞跪在一边低头不语。肖不修见我们回来,说道:“今日夜已深,明日开庭。顾家父母可先休息在偏室,黄贝贝和白梨花收押,至于县丞嘛,我们需要单独谈一谈。” 大家按照吩咐,各自领了任务执行。我和柴文进高禀文站在一边,肖不修说:“柴文进高禀文速速将今日文书写出,明日升堂使用。肖小七,你回后堂换一件衣服,就一身酒气熏天,实在太臭了。” 咦,我没喝酒,怎么也臭了?我又不是臭男人。真气人。 我答应了一声,就悻悻地去了后堂屋子。锦溪屋子的结构基本上都是一间屋半间炕,我居然看到炕上有一身崭新的女装和小衣,还都是淡紫色素色,是我喜欢的。 女人嘛,看到新衣服就开心。我瞬间就把肖不修说我臭的这件事情忘记了。 看来他居然注意到我没有带换洗衣物,并且连脸都没来得及洗,果然细心体贴,外加令人感到细致得令人发指。因为他连尺寸都算计的刚刚好,我吃胖一寸,都穿不进去。 话说,这都下半夜了,我干嘛要换衣服呢?不是应该直接睡了么? 但是想了想,肖不修肯定有他的理由,我服从就好了。于是,我美美地换上了新衣服,擦了擦脸,梳好了头发,又精神百倍地走到了前厅。 前厅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有肖不修和县丞在谈话。我想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肖不修喊了我一嗓子,让我进去倒茶。 我心里一惊,不应该是削去官职,甚至要株连九族的。怎么肖不修和县丞王文斌开始喝茶了?居然还能够对坐在这里,这是唱的哪一出? 屋里也没有外人,只有两人在交谈。县丞这次没有跪在地上,而是稳稳坐在了椅子上,面容也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失措,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得意。他看到我进来,眉头皱了一下,停止了说话。 我给肖不修倒了一杯浓茶之后,完全没想给王文斌也倒一杯。 但肖不修直接说:“去给王大人也倒一杯,今后在锦溪还需要王大人协助,为朝廷办事。” 画风不对啊!我有点诧异,看着肖不修。肖不修完全没有看我,而是又继续对王文斌和颜悦色地说了起来,“既然误会都解开了,本都督也就不追究了。只是,今年还未过半,粮食还未到位,还希望王大人多多努力才好,我也好在皇上那边有所交代。 当然了,若是王大人忙不过来,海陆这边的事情也可以交给我打理,相信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哈哈。” 听话听音,果然肖不修有了别样的心思。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给王文斌倒了一杯茶,然后退到了一边去。 “肖大人说的极是,卑职最近也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愿意明日一早就叫相关人等来这里认认脸,认认门,以后也好继续为朝廷效力。” “到也不需要这么急,还有黄贝贝一案未审理完成。明日就让陈不惜先跟你去看看情况,把事情交接一下就好。”肖不修的态度依然和蔼,还透着那么一丝亲切。 怎么回事?这王文斌一定是个大贪官,并且不学无术,连这么简单的案子都审不清楚,居然还能留在任上,怎么能这样?我正义的小宇宙开始冒火。 “是是是,一切听肖大人的安排。”王文斌的态度更加谦卑,别看眼袋的肥肉都耷拉下来,但是感觉他的心情还不错。看来,肖不修还许诺了他什么事情吧。 “嗯,那你就先下去,准备一下明天审理黄贝贝顾朗这个案子的事情吧。”肖不修喝了一口茶,大约是觉得有点烫,横了我一眼,“肖小七是我的贴身侍卫,有事情可以直接找她处理。明日一早我就先回宫面圣了,你们自己安排下面的事情吧。” “是是是,一切听从肖大人,小肖大人的安排。”王文斌也冲我弓腰拱手,礼数十足。 我的表情大约也是多了一点,眼睛大了一点,让肖不修又不乐意了。“肖小七,你出去给我熬点粥来。” “哦,好的,肖大人。”我可郑重地答应了他做夜宵的要求,退了出来。 但心里满不是滋味的,我明明刚才那么有力地戳穿了一个大贪官,结果反手两人就结成了同盟,并且肖不修还不管了,这就要走了。 “居然还想喝粥?也不怕胖死!”我小声嘀咕道,迎面就遇到了陈不惜,他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打算要进去和肖不修说事情。 “肖小七,你这挤兑谁呢?”陈不惜也是武功高手,自然听到了我叽叽哇哇的自言自语。 “肖大人要喝粥,我去给他做。”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多吃一点,一会还要出去呢。”陈不惜拍了拍我的肩膀,“辛苦你了。” “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出门?”我的眼睛今天晚上真的很圆。 “一会跟你说吧,我先进去了,你赶紧熬粥,再找点吃的,别饿着。” 陈不惜脚步匆匆,留下我在院子里发傻。但是,我也不敢傻太久,赶紧去了县衙的厨房,看看能有什么可吃的。 等我拎了热粥、小馒头小花卷以及各样我能找到的小菜进前厅的时候,王文斌和陈不惜都不见了,只有肖不修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肖大人,现在吃么?”我问他。 他「嗯」了一声,我赶紧打开食盒,把东西都摆了出来。 肖不修睁眼看了看,说道:“你赶紧吃吧,刚才这么折腾,也没吃饭。” “啊?我吃啊?那我就不准备这么素了,我看到厨房还有一盘红肠,都没打算给您端过来吃……”我一着急,连实话都说出来了。 “去拿来吧。”肖不修也没看我,继续闭目养神。 我急急忙忙又冲出去冲回来,火急火燎地把红肠端了过来,笑嘻嘻地问:“您怎么知道我饿了。” “耳朵好。”他居然也有心情和我说话。虽然这话说的气人,但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嗯,的确是,我肚子都饿得叫唤很久了,特别是喝完水又上了茅厕之后,就更响了。” “肖小七,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矜持?”肖不修问我。 “我挺矜持的呀,我都没说拉屎的事情。” “呃……”肖不修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大约是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女的,然后才又闭上眼睛,略显疲惫地说:“真是白瞎了我给你拿过来的这身新衣服。” “嗯嗯嗯,真好看!谢谢肖大人!”我用刚摸过红肠的手,摸了摸新衣服,质感真好。 “这衣服老贵了吧,这颜色挑人,只有我穿着好看。”在锦溪才待了一会,我连锦溪话都会说了,我咋这么聪明呢。 “你还是吃饭吧,这衣服的钱从你的月例里扣。” “那我不穿了,我穿我的旧衣服挺好的,也没破。”我立刻开始脱衣服。 “肖小七!吃饭!”肖不修一步迈了过来,抓住我正要脱衣服的手,然后按在红肠上,“吃!” “好的好的。”手虽然被按住,但手指可以动,我赶紧抓起一片红肠,他一放开,我就塞到了嘴里。好吃…… 见我开始吃了,肖不修也盛了一碗热米汤,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米汤养身体,可以多喝一点。”我看着他赏心悦目地喝粥,把刚才的事情都忘了。 “吃完之后,我需要你跟陈不惜去一个地方,你的目的是要找出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骗了高禀文和柴文进的那个。 目前感觉,这个孩子很有心计,不太容易被识别出来。并且,这个事情是有人策划好的,也是精心挑选了几个孩子做这个事情。因此,你需要做的是找出这个孩子,找出幕后之人。” “不是黄贝贝白梨花干的?”我速度着往嘴里倒了一碗粥。 “黄贝贝是蠢,白梨花是坏。杀顾朗的肯定另有其人,害怕暴露的,也一定是这个人。”肖不修略略想了想,“这事情还是越快越好,并且证据越多,越能够找出凶手。” “可是,您明天一早就走?” “对,承平公主那边遇到了麻烦,我必须回宫和皇上说一下。”肖不修放下碗,“我们先一起去看看这些孩子们的情况。” “那王文斌呢?这么大的贪官不处理他么?” “为什么要处理他?他又没杀人。” “第一他贪墨银两,可能还有走私嫌疑,从中赚钱。另外,他昏庸啊,这么简单的案子都查不清楚,如果不是我们,那很有可能就错杀了别人,让真相永远埋没。” “那又如何?” “有人被冤枉了啊?” “可你现在这样做,你觉得真相被查出来了,但是有多少人会难过,有人会因为洗清了冤情而感到庆幸?或者,还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情被牵连?你有计算过么?” “什么?难道真相不重要么?” “重要么?”肖不修反问我,那态度令人想抽他。 “你!” “你什么你!你觉得顾朗的父母都过的了这一关么?本来就是丧子之痛,或许他们也知道这个假冒的事情,但是就想装傻过去,你非要血淋淋地撕开伤疤,要把真相揭露出来。” “我……” “黄贝贝和白梨花的确之前是情侣,但因为生活所迫而分开,现在又可以生活在一起了,还能够在富裕的家庭里尽孝,说不准几年之后,他们还可以偷偷回到黄家,为黄家改善生活。你为什么要拆穿他们?” “啊?” “赵辰的确是被冤枉的,但是他从房梁上扔下一柄短刀,就没想着会伤害到他人性命么?这么鲁莽的事情,为什么要做?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可是,他没伤到人啊?” “可是,他的行为本身就是错的,或许人真的不是他杀的。但是,为何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行吧,这是他错了。那王文斌呢?这么大的贪官……” “他贪什么了?你有证据么?你觉得几只鲍鱼就能够算证据么?你不想想他是卖官上来的,他在锦溪的势力盘根错节,他若是动动手脚,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啊!” “你自己想想吧,你为了好奇心,查出小翠的死因也就算了,还非要找出小翠的家事身世,结果令高禀文和柴文进失踪,继而惹出这么多事情来,二十军棍我已经为你记下了。加上之前的,我们攒一攒,以后一起打。” “啊!”我已经吃什么都不想了,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么? 真相不应该查么?就让别人枉死么?就任由这些人因为一己私欲,贪念而毁去别人的生活和性命么? 就算小翠是意外死亡的,那么,死去的顾朗算什么?他不应该活着么?他也是鲜活的人啊! 第61章 、从孩子口中套情报 我觉得我已经蒙圈了,被肖不修这么一说,我似乎完全错了,还错在多管闲事上。但是,我怎么才能反驳他呢?我觉得我完全说不过他。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径直出了门,不知道是去上厕所了,还是找人又安排什么事情去了。 但是,我就觉得很憋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攥着拳头,想着要不要揍他一顿。 陈不惜进来找我的时候,看到我还在发呆,问了一句:“你喝高了?还晕?” “没,我就觉得堵得慌。”我的拳头依然攥着。 “那咱们正好出去溜达一下,消消食。”他拉着我的衣袖快步出了衙门,在锦溪的夜里走着。什么情况?这么黑的夜晚,溜什么弯啊? “肖大人没跟来得及跟你说吧?咱们现在去一下城隍庙,找一个孩子。也就是骗了高禀文和柴文进的那个孩子。一般流浪的孩子,晚上都会睡在城隍庙中。所以,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找得到他们。”陈不惜走得很快,我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为什么我去?柴文进他们认得脸啊,我什么都不认识,怎么找?” “他若是看到柴文进高禀文二人就一定会跑掉了。你我是生面孔,没有那么大的戒备心。你想想有什么借口么?把所有的孩子都看一遍,然后看看到底是谁干的……” “我咋能看得出来……”我又挺无语的,为什么总要我做这样的事情。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我真的是气喘吁吁地才到了城隍庙。 这里在锦溪的城西一隅,平时也有香火和贡品,只是香火不太旺盛。 庙里只有两个和尚,日常也不需要太多吃食,因此会将大部分食物分发出来。 久而久之,流浪之人,特别是孩子就会聚集在这里,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两名僧人年纪也愈发大了,因此城隍庙也日益破败起来。 至少我们到门口的时候,乌漆嘛黑的,大门也都已经掉漆斑驳,推开的时候吱吱扭扭的特别响,把所有已经沉睡的人都吵醒了。睡眼朦胧地看着我们两个不速之客,表情也都不是那么好看。 我小声问陈不惜:“就我们两人啊?万一他们跳起来打我们,你打得过么?” 陈不惜也小声说:“你想什么呢?他们要是打我们,咱们一定是先跑啊。我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也不太多吧,目测也就五十多人……” “那我现在就跑吧,你慢慢来。” “哎,你怎么能这样?”我抓住陈不惜的袖子,死活让他陪我站在一起。 我两就站在门口看着,有一支小小的油灯在泥塑佛祖的面前,昏暗摇曳,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陈不惜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案几上的几盏油灯,光线这才好了些,至少我能看清楚这些人的脸。 我记得高禀文说过,给他们指路的孩子看起来瘦弱,大约十岁左右,但衣衫还算整齐干净,并没有小乞丐的模样。 “各位不好意思,深夜打扰了。我弟弟离家出走了,我正在寻找他。听说这里有很多人临时露宿在这里,我就着急来看看。对不起对不起。” 我尽量放低了身段,特别客气地对这些人说着,然后仔细辨别着每个人的脸。 一般年纪大的,我直接就忽略过去了。重点看的是瘦弱的孩子们,可是这里的孩子真的挺多的,虽然形态各一,但都挺瘦弱的。我悄声问陈不惜:“怎么找?” “我怎么知道?肖大人就让我跟着你。”陈不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后槽牙都快咬坏了。 “我弟弟前几日去了荒山那边,说是跟着人去挖山参了。各位若是有知道的,能不能给我一些线索,我会重金酬谢的。” 我先许下了空头支票,这些人居然还是没什么反应。那只好用情了,我只好放低了声音,显示出相当悲伤的样子,“弟弟一直很乖的,因为之前和我拌了几句嘴就走了,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先道歉了!弟弟,如果你在这里,可不可以出来跟我回家? 别这样好不好?这个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怎么也要支撑下去,对不对?姐姐错了,姐姐来找你了……”说道动情之处,还要哭一下才显得更加真实。 果然,以情动人还是有效果的,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开始哭了。 大约也是触动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哭得还挺伤心的。我继续说:“弟弟啊,姐姐真的后悔了,别跟我怄气了好不好?我们还要好好读书,以后盖大房子,你还要娶媳妇呢。 姐姐真的希望能有机会看到这一天的,姐姐答应你,姐姐不嫁人,姐姐一辈子守着你好不好?” 这群孩子们都显得有些脆弱,泪盈盈地看着我。“几位小弟弟,你们有没有去过荒山?有没有看到像你们一般大的孩子?你们也受了不少苦吧,跟姐姐说说吧……” 连续问了几个孩子,都说没有看到。有个特别小的孩子,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一直看着边上另外一个大孩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小弟弟,你有没有看到比你大一点的男孩子?帮帮我,好不好?”我这一脸的眼泪,穿着新衣服,都不嫌弃他,直接将他抱住,“告诉姐姐好不好?” “哥哥去过荒山。”小孩子最容易攻陷。我立刻拉住身边的这个大一点的孩子,看起来和高禀文描述的很相似,八九不离十了。 “这位小弟弟,能不能告诉我,你去过荒山,你有没有看到过我的弟弟?他和你一般高的,也很瘦的……” “没有。”这孩子很漠然。 我只好继续哭,陈不惜都看不下去了,掏出帕子给我,我就干脆抱着他的胳膊哭,“哥哥,我真的错了么?我怎么能说他呢,我也是一时气不过嘛。你看看,每一个孩子都是需要被爱护的,他们都应该在娘亲的温暖中长大,我这个姐姐真的太不合格了。” “呃……”陈不惜还是老实人,根本接不上话,只能拍拍我的肩膀。 “小弟弟,你真的没有看到么?或者,你看到什么人么?”我又拉住那个男孩问道。 “真的没有。”那孩子还真的很嘴硬,“我上荒山是给我弟弟找草药,没看到任何人。” “山上有草药?” “有人参。” “品相好么?我可以买的,你有么?我可以买。能不能帮我再上山看看,我弟弟在不在?” “现在去不了了,官府把山给封了。” “为什么?” “呃……” “因为哥哥去给两个人带路,结果那两个人丢了……” “别瞎说!”大男孩低吼了一句小男孩,但是我们也算是确定了下来,锁定了这个男孩。“我没有带路,是他们两个自己走丢的。” “我不管谁丢了,我只想知道我弟弟的下落。小哥哥,可不可以明早天亮带我上山去,我自己去找。你给我指指路就好。”我紧紧拉住这个孩子。 “哥哥,你去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看,我已经不发烧了……”小男孩倒是很乖巧。 “他病了么?我带他去看大夫好不好,你带我去山上……”我一脸的恳求和眼泪,绝对能够打动他。 “好吧。”这大孩子看起来可能是真的缺钱缺爱,我就这么紧紧抱住他哭了一把,他就同意了。 “咱们现在就先去看大夫,小弟弟的病不能耽搁。哥哥,抱着弟弟先走,我和小哥哥跟上。” 我立刻让陈不惜把小孩子抱起来,然后拉着大孩子走。可是,刚才还默不作声装睡的人忽然站起来好几个,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这孩子还要替我们要饭,你们不能带他走。”其中一个乞丐说道。 “就一天,就一会,他带我去荒山就好。”我继续哭,“我弟弟也不能耽搁时间了,万一他真的去了荒山,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 “管我们什么事情?”另一个乞丐说道。 “这孩子明早要干活去,你不能带走。” “这么小的孩子去干活,你们大人做什么的?自己不能去么?” 我个人感觉,这几个人明显是这个城隍庙的土霸王,说不准是控制住这些孩子去要饭的。哎哟,这又是挖掘出一个犯罪的乞丐组织吧。 我看了一眼陈不惜,这人超级聪明,也看出了端倪。情形很不对嘛,又有几个大人站了起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你们要多少钱,我给。先给我指路!”我擦干眼泪,打算用钱解决事情。 “十两!” “你抢劫么?指路而已,要这么多!”我有点吃惊,这不是成心么。 “十两!”他不松口。 “那你跟我出来,我把钱放在外面的马车里了。”我顺口瞎编着,继续拉着大孩子往出走。 陈不惜也没停下来,继续抱着小的往出走。我预计是要动手了,所以已经准备好了要跑路。 倒是这个大孩子忽然低声说:“你揍那个脸上有疤的,他是这里的头头。只要把他打趴下了,其余的事情就好办了。” “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也悄声问。 “不是。”大孩子反而是拉着我往出走,“我讨厌他们。” “行吧。”我也没废话,直接往出走,根本不管这些拦路者。 反正有陈不惜呢,他武功挺高的。“哥哥,把小孩子给我。”我略略停了一下,接住陈不惜手里的孩子,悄声说:“揍那个脸上有疤的。”然后抱着往出走。 会武功就是好,我都不用回头,就听见我身后响起了霹雳吧啦哎呀叭嚓的声音,很明显,陈不惜动起手来,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很快,我走出了城隍庙的大门,身后也逐渐安静下来。 其实,我一出门也吓了一跳,因为大门口默默地站了不少南厂的侍卫,看着城隍庙里面的一举一动。 陈一带队,看见我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并且先接过了小孩子。“我们进去么?”他居然还有脸问。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跟在你们身后……” “呃……”我是完全没听见啊,太可怕的南厂侍卫了。“你们就不能先跟我说一声么?” “肖大人说不能让我们先露面,就等在外面好了……” “你们肖大人真棒!” “那是,肖大人最厉害!”陈一肯定没听懂我这句是骂人的话。 他带着人冲进城隍庙去协助陈不惜解决战斗了,我则蹲下身子问大孩子:“是不是屋里那群人逼着你去给那两个大人带路的?骗他们山上有人参?条件是什么?” 大孩子明显眼中有了惧意,并且不再说下去。 “哎,姐姐也是没办法,你看看,你是为了弟弟,姐姐也是为了弟弟,真的没办法。你就跟姐姐说,是不是他们逼你的,我就找他们算账去。 姐姐还是会给你弟弟看病的,现在就去。你要不要跟着我?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也只能这样了。” 陈一有马车,我直接抱着小的钻了进去,然后让侍卫赶紧走,至少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大男孩犹豫了一下,也爬上了马车。 “小七,回县衙?”侍卫问。 “对,让影子给孩子看看病。”我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的确有些热,但不严重。 反正影子的医术很高明,看个发烧感冒的不在话下。倒是这个事情变得很有意思了。 有人找了乞丐办事,看来也给了钱,现在只能从他们入手了。 不过,我相信南厂的侍卫,相信陈不惜的手段,这南厂要是没点审问的功力,就不需要混下去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到底谁这么黑心,把要来查案子的人都想弄死。 到底在掩盖什么?或者,真凶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真正的凶手不是黄贝贝,不是白梨花,陈情已经逝去,还有什么值得杀人呢? 这世间杀人之事无外乎情杀和仇杀,或者是激情、意外杀人,这一次到底属于什么呢? 第62章 、嘿嘿,没想到吧 我刚下了马车,就看到高禀文柴文进站在县衙的大门口,提着灯笼张望着,见我出来,就立刻走了过来。结果本来要跟我一起出来的那个大孩子一下子就又钻了回去,不敢出来。 “哎,出来吧,人家都认出你了。”我直接掀开了车帘,冲里面的人说。 “不出来就要不抓出来了,到时候就更不好看了。” 这大孩子才磨磨蹭蹭地爬了出来,然后又躲在了我的身后,探头探脑地看着高禀文他们。 “先把里面那个小孩子带给影子去看看,生病了。”我对上来的柴文进说道。 他立刻伸手把小的抱了出来,还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嗯,应该不严重。”我拉着大的往县衙里走,高禀文跟着我,并且死死盯着这个孩子。 第63章 、余青说我冤枉他 县丞王文斌听说我找黄贝贝问话,也赶了过来。他对我的态度还不错,虽然没有了肖不修坐镇,但也挺客气的。我也就挺客气地问他:“王大人吃了么?” 他愣了一下,才说道:“这还没有,听说肖大人在此,卑职就赶过来了。” “哟,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您高抬了我。你的官职可是皇上钦点的,我可不敢和您在一起。” 反正已经得罪过一次了,我不在乎得罪第二次。其实吧,我对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看着肥头大耳的男人别扭。 我又是一个爱看颜值的人,所以像他这种样貌的男人,我一般都会表现出非常讨厌的样子。 “那你继续吧,我就是来协助的。”他也看到我的态度不好,不再多说话。 黄贝贝没见过凶手,但听白梨花说了凶手的大致体态特征,也没有其他多出来的内容。 我又仔细看了看黄贝贝,他一副「全是白梨花干的,与我无关」的样子,也真的是挺欠揍的。 “把白梨花带过来吧!”我悄声跟肖小三说了一句。肖小三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估计他也明白了,一副准备看大戏的模样。 果然,白梨花早已经在里间听了个七七八八,把黄贝贝的嘴脸看得一清二楚。 早就按捺不住要撕了黄贝贝的心,因此肖小三一把她带过来,还故意手滑没拽住她。 白梨花就怒火上心头,直接扑到了黄贝贝,各种开撕,后来估计是觉得用手和脚不解气,直接用牙咬,血淋淋的,看着还挺吓人的。 “行了行了,拉开吧。”见我发话了,两边的侍卫们这才上去将两人分开。 披头散发的白梨花哭得更凶了,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这男人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她? 自己一心一意为了他们的将来着想,而他现在把所有罪责都按到了她的身上。 “我真是瞎,怎么能看上你呢?”白梨花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我怎么就听了你的话呢?你看看,现在怎么收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恶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看到顾家的钱时,眼睛发光的时候到哪里去了?说爱我的时候,你有几分真心?” “我才是瞎了眼,居然跟你这样做。”黄贝贝果然是蠢得要死,还有时间跟她废话这些内容。 不过,我们也能够从中得到一些端倪,来印证两人之间的话语与证词及实际情况是否吻合。目前看来,还是八九不离十的。 “白梨花,你也消停一会吧。”我也懒得再听两人的车轱辘话,就出言制止了她。“你再想想,你见到的那个貌似凶手的人,身量几何?” “和黄贝贝一样。”白梨花回答。 “什么就和我一样?你不能这样误导大人的!人绝对不是我杀的,我在你大婚那天直接喝醉了,一直在烧饼铺子里睡觉,你可不能冤枉我,你可不能害我。”黄贝贝各种叽歪。 “就是和你一样!”白梨花也不管不顾,看样子如果没有侍卫拉着,她能继续上前咬人。 “白梨花,你够了!”我喝了她一句,“你以为黄贝贝不爱你,脱罪于你,你可曾想过顾朗?那个男人爱你,包容你,而你做了什么?他丢了性命,是被谁杀的,你都不追求,反而要图谋他的家产,你的心被狗吃了么?” 白梨花听了我这话愣住了,看着我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王大人,你派人去查查当天参加婚礼的人,特别是找一些与黄贝贝身形相似的男子,带过来问话。不用说什么,直接带过来就好。越快越好。” 有些时候,必须向地头蛇低头,才能办案子。我忽然也觉得肖不修说的话有道理,但又不能完全苟同。 这事情并不难查,将这两人重新分别关押之后,王文斌立刻派了两个精干的捕快,以及陈不惜的一队侍卫一起,很快就找了与黄贝贝身材相似的人。 黄贝贝身材削瘦,到顾家管家那里问一问就知道是谁符合条件了。并且,有南厂侍卫的加持,很快就把人带了过来。 陈不惜办事非常仔细,这三个符合条件的人中,还有关押在大牢里的余青。 一字排开,跪在下手。看起来,这三个人中,除了穿着囚衣的余青气色略差之外,另外两个人面相都还可以,据说都是和顾朗是朋友的关系,平时也有往来。 从身后观看,的确三个人都属于瘦高型体态,若是黑暗中乍一看,未必能够分清楚。 我又采取了肖不修的方式,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先看着他们。 有时候,气氛到了,事情就好办了。 大家见我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王文斌看着我,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猜他在想为什么肖不修把我留下,自己走了。他一定是琢磨不能得罪我,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是有肖不修的保护和金钱的加持,他也未必能够安全。 此时还未掌灯,我已经换回了南厂的制服,看起来精神干练又有气场。 按照影子的话说,我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气场很足。应该是因为身材高挑的缘故,所以看起来比一般女子更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气概。更何况,我还是一脸正气。 绕着他们三个人又转了两圈,我才让人准备了纸笔。“把你们的名字写下来,写楷书,要工整。” 幸好这三个人都是会写字的,其中两人还是秀才。否则要是不会写楷书,我也就白费了口舌。 三个人终于听到要做事情,立刻趴在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仔细吹干之后,双手捧起给我看。 我撇了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坐好,然后对捕快说:“行了,把余青拿下吧。其他人可以放了。” “什么?”王文斌先发出了质疑,“他是凶手?怎么会?理由?” 我还没说话,余青先喊了起来,“你要做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人?顾朗是我的好朋友,我冤枉啊!冤枉啊!” 南厂侍卫们可是听我话的,捕快们没动手,他们早一步就把余青控制住。 这人还企图挣扎,但怎么可能是对手,两下就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但嘴里没闲着,一直喊冤,觉得他都要冤枉死了。 我等他喊了一会,嗓子都哑了,才跟肖小三说:“给我弄杯水来,听他这么喊,我都渴了。” 肖小三笑了,他这表情我喜欢,说明不管其他人如何,反正他已经绝对相信我。 所以,他何止是端了杯水来,而是拎了一大壶茶,还有几个茶杯,给我和王文斌都倒了一杯。 余青还在喊,说自己是顾朗从小的好朋友,完全没有理由杀他,也没有道理去杀他。这是冤枉他,这是诬陷他,这是存心要弄死他! 王文斌一脸的蒙圈,看着我慢吞吞地喝茶,几次想说话,但都没说出来。 “行了,说够了吧。”我喝了一杯茶,才开口。“这事情很简单,正是因为你们是朋友,所以顾朗在那天晚上看到你的时候才说了一句:咦,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而你呢,趁着顾朗完全没有防备,一刀刺中了他的右太阳穴。” “你这是毫无根据的推论!你瞎说八道!你冤枉我!”余青大声辩解道,嗓子又哑得更厉害了,听着感觉还真的冤枉他了。 我冷笑着说:“你们写字的时候我已经看清楚了,你是左撇子。右手拿刀行刺的人,只能刺中对面人的左太阳穴,只有左手才能刺中对面人的右太阳穴。 仵作的验尸报告上写着:顾朗是右太阳穴被刺,刚才那两人都是右手,你说,不是你会是谁呢? 再不招,那就只能大刑伺候了,反正我还没看过烙刑,剐刑和火刑,这次应该能开开眼了,是吧,王县丞?” 余青忽然「扑通」一声倒地,晕死过去了。这也太快了吧! 不过,他这个动作足以证明他就是真凶了! 王文斌看着我,有点害怕的样子,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敢问大人是怎么断定余青是凶手的?是不是让他们写楷书,是破案的方法,以后卑职要不要学起来?” “嘿,王大人,直接叫我小七就好,别大人,都督才是大人,我不是。”我笑眯眯眼看着他,“这事也超级简单,首先说,写楷书不是破案方法,我只是觉得写字嘛,当然要工整好看才行,顺口说的。 你等他醒了,或者直接一盆凉水泼过去好了,马上就能醒。 他估计也是没想到被人识破了,才又急又气又心虚就昏过去了,没事,问问他就全知道了。这事情就该您升堂办案了,我这官威没有您足,您来吧!”这个时候,我也很谦让的,因为我知道自己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 可算是轮到王文斌升堂了,他赶紧招呼衙役们摆足了架势,也想在锦溪百姓面前露上一脸。 因此,这掌灯时分升堂,在锦溪也属于比较罕见的事情了。 当然,各方人等也都来齐全了,顾家二老也在影子的加持下,坐在了堂侧的椅子上。 我也找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看着,肖小三还偷偷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觉得肖不修把肖小三留给我真是太正确了,这人多贴心啊! 余青醒来看到这样的情况,知道大势已去,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起当时的经过。 婚礼的那天晚上,他与赵毅两人从屋顶上下来,准备各自回家睡觉。 路过侍女小翠的房间时,发现她居然没有关房门,正在房内描眉弄眼咿咿呀呀唱戏,看起来腰细如柳,异常动人。 不经意回头时,还看了余青一眼,搞得余青心里痒痒得难受。 平时就对小翠垂涎已久的余青瞬时就起了歹心,在与赵毅在大门口分别后,他又走了一段路才回头悄悄翻进了顾家宅子。 不过,当他正准备去小翠的偏房时,不小心踢翻了一个放在窗下的痰盂,发出了声响。 让还没有入睡的顾朗出门查看。他看到鬼鬼祟祟地余青很诧异,顺口就问道:“咦,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 余青以为被顾朗发现自己的图谋,又想到顾朗以后很有可能会纳小翠为妾,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一时间慌了神,就掏出防身用的小刀,一刀刺进了他的右太阳穴。顾朗闷哼了一声,当即倒地身亡。 余青本还想弯腰查看,但听到新娘白梨花走出来的脚步声,吓得他赶紧一溜烟地跑了。所以,白梨花也只看到一个背影,并未发现到底是谁杀的。 第二日,余青约着赵毅来到顾家打探消息,没想到赵毅会被白梨花当成替死鬼,让他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也甘心在大牢里待上一段时间,算是赎罪。 听到余青已经交代了案情,大家也算是弄明白顾朗是怎么死的。 王县丞也让师爷把案件经过写清楚,准备让余青签字画押。 顾家二老又是一番哭喊大叫,表达着自己的心情。外面围观的百姓也算是明白了大致情况,不仅唏嘘起来。 毕竟,余青、顾朗和赵毅是好朋友,很多人都是知道的。结果却演变成这样的结局。 看起来就算告于段落了,王县丞打算退堂了。我站在一边问:“不对呀,还有人没抓到啊,不能退堂。” “什么?” “我家状元探花被骗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吧?小翠到底是什么死的,还不知道吧?您不能就这么混过去吧?”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你!”王文斌也有点绷不住了,觉得我这么说话很是没有礼貌。 “别说我,我说的是事实。”我很平静,一点都不生气。 “小三哥,围观的人都看住了,一个都不能走!徐哼,你出来,给我指指,是谁让你骗人的?” 徐哼从侧面钻了出来,指着围观人群中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是他!他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去骗人的。” “抓吧!”我点点头。 第64章 、陈情夺命,我只是助力 人证在眼前,这男子也只能低头。他是余青的哥哥余锋,也是本案的知情人。 一开始,余锋还有些不情愿,不想承认自己装扮成乞丐骗人,但是徐哼这孩子还挺厉害,直接说:“大人,给我一两银子的人就是他,他左臂上有一个黑痣,上面有一根毛。不信您看看。” “你如何得知?”我好奇地问。 “我弟弟病得厉害的时候,吐了好多东西,其中一口吐在了他胳膊上,为了清洗,他去洗的时候我看到的。” “还有什么?”我想再加强一下信任度。 徐哼仔细看了看余锋,“我记得那个乞丐有一点外八字,所以鞋底应该有磨损,就是靠近右脚跟的外侧应该有很大的磨损。 因为我在跟他上荒山看地形的时候,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发现的。就算是现在换了衣服换了鞋,但是鞋底应该骗不了人。” 这孩子的观察力很强嘛,我赞许地点点头。“余锋,脱鞋吧。” 这次,不用南厂的侍卫动手,锦溪县衙的捕快就已经一把将余锋推翻在地,直接扒下了他的右脚上的鞋,举起来给大家看。果然,磨损得还挺厉害。 余锋也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影子立时冲了过来,在后背点了点他,他就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开始抹眼泪。 “别哭啦,一个大老爷们,敢作敢当。说说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怕弟弟的事情暴露,才做的。大人,饶命啊!”余锋跪爬在地上开始磕头,我侧了侧身,这人也是削瘦型,但长得一脸的猥琐,看着就令人不舒服,比他弟弟还难看。 “赶紧说!”王文斌也忍不住了。 “弟弟被判入狱后,我有一次去看他,他跟我说了实情,并且央求我去看看小翠还在不在,因为他很担心小翠说出当晚曾经见过他的事情。 所以,我就去了京城一趟,发现小翠已经死了。当时,我还觉得这事情大约就这样了,准备回锦溪。 谁知在路上遇到了状元郎和探花,他们两人坐在酒肆里闲聊起这个案子,并且想去小翠的家里看看,我就有点紧张,生怕这两人查到什么,暴露了我弟弟的事情。 所以就想着装扮成城隍庙的乞丐,找了这个孩子去骗两人进入荒山…… 我真的也没存什么要害人的心思,只是想让他们两人受受苦,就赶紧回家,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我没做什么事情啊,我真的没有害人。”余锋也算是伶牙俐齿,说话很清楚,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 “就这样?”我问道,“没有别的了?” “还有什么别的啊?”余锋有点惊慌。 “比如啊,你睡了小翠啊,你杀了小翠啊,你想弄死来了解情况的状元探花啊……” “没有,我没有,我冤枉啊!”余锋喊得声音比他弟弟余青的声音还大,吵得我耳朵疼。 “那咱们先说状元这件事情吧。陈大人,带猎户上来。”我冲后面喊了一嗓子,陈不惜带着猎户出场了,这人就是救了状元和探花的猎户,要不是他的猎人栖身的棚子,我家这两人怕真的就死在荒山里了。 “小人是猎户刘石,小人可以作证,这孩子给状元探花带的这条路是一条死路,上山之后别无出路,走到深处更是悬崖峭壁。 要不是两位大人胆大细心,都未必能够活着出来。这也是荒山一带猎户们都知道的情况。 因此,小人也是在那里修了一个栖身的棚子,就怕有人会迷失,想着总会救到人,又存了一些粮食在里面。” “那余锋为何会知道这条路?”我问道。 “余少爷的一位侍妾是王猎户的女儿,他们曾经聊起过这个事情,大前年夏天来荒山玩,我们也说起过这个事情,我还带着他们走过一遍。” “当时倒未必起了这个心思,只是后来忽然想到的吧?”我看着余锋,越发觉得这个人很讨厌。“所以,余锋,你怎么说?” “我没有啊,我是知道这个,但我没有想杀人啊?” “那你为什么花钱让这孩子带着他们进入一条死路呢?这不是明摆着想让调查的人出现危险,你就能逃脱了。那么,你和小翠的死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杀的小翠?说!” “不是啊!” “行吧,我给你说说,你看看对不对。”我调整了一下思路,“你弟弟说完这个事情后,你就赶去了京城。小翠也是倒霉,知道黄贝贝和白梨花的内幕,被贩卖掉了。 你和你弟弟都垂涎小翠的貌美,更何况你知道你弟弟也没睡成她,还下了大牢,心里觉得自己是有这个机会的。 更何况,小翠现在做了伶人,虽然只是半个自由身,但想要占个便宜什么的,还是有机会的。 于是,你进了京城,找到小翠,想要占她的便宜。可是,小翠已经攀附上了三皇子,根本看不上你了。 你就觉得心生恨意,想整治她一下。在戏楼喝酒的时候,你看到栏杆有些松动,就又动了动手脚,拔掉了其中一个木楔子,打算引小翠来这里说话,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小翠对你心存感激,以身相许。 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小翠居然脚一滑摔了出去,力量又大了一些,直接摔到楼下立时死了。你当时也吓坏了,但是没敢声张,赶紧跑了……” “你没有证据!” “是啊,我是真的没有证据。但是啊,人在做,天在看。我曾经让戏班子的班主仔细描绘过当时围观人群的画像,他是个天才,他有一项天赋是能够记住每一张曾经出现在他眼前的脸。 所以,他画出了当时所有人的样貌。有一个瘦高的人当时也在其中,我恰好就记住了这个人的样貌。 倒不是他有多出众,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挺瘦的,这在北方城市不太多见而已。 而他身上也有釉彩,不知道是不小心蹭上去的,还是因为和小翠说过话,而染上去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么多人围观的现场,你的动机最明显。所以,小翠是意外身亡,我当时便有存疑,才让状元郎他们来了锦溪。” 我说着,同时也向高禀文和柴文进解释了让他们来的缘由。 其实,一环扣一环的案件中,每一步都暗含着玄机,不知道最终的走向,只是被案件的线索推动着前行,找到真相,找到根源。 “我没有!”他还不承认。 “没事,你弟弟没受的罪,你来一次吧,让我也见识一下大月国的酷刑是什么样的。王县丞,动手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非要受皮肉之苦,那我也没办法了。 王文斌招呼了衙役们先把余锋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板子。其实,也就打了十来下,余锋就全都招认了。 自此,基本上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我看着这满堂的荒唐,还是替顾朗感到不值得。 交往了酒肉朋友,最终却被余青所杀。而白梨花的自私和黄贝贝的愚蠢都让案件出现了奇怪的走向。或许,很多事情都在一念之间,无法理喻。 这事情因为南厂的介入,最终的审判也需要南厂肖不修的亲自做主。 所以,现在我们只是负责把结案报告写完,并且让王文斌也写一份前因后果的折子上交给皇上来定夺。 这案子很轰动,杀人、转世人、诱骗状元探花……一件件都令人匪夷所思,又觉得剥丝抽茧来破案很过瘾。 我问王文斌:“这案子最终会怎么判?” 他说:“余锋余青两兄弟应该是斩立决,黄贝贝和白梨花没有杀人,但因欺骗欺诈顾家财产,也要被重判。” “嗯,很公正。”我点点头,“但是,你呢?你之前的判罚难道没错么?” 话音未落,王文斌已经跪在了地方,“大人,不,小七,不,小七大人,卑职的确有错,的确不查,的确草率了,万望小七大人海涵,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哦?如何立功?” “卑职在北固国有一些人,可以帮助承平公主……”原来,肖不修纵容王文斌是有原因的。 “行吧,反正都督都没有找你麻烦,我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这个事情,你也应该受到责罚,你回头问问都督怎么办吧。” 我没想再听下去,因为涉及到了太多皇家的秘密,比较容易有危险。“让我见见白梨花。” “好,卑职立刻安排。” 我是趁热打铁之人,立刻进了大牢见到了跪坐在地的白梨花。 此时的她早已经没有了温婉可人的样子,披头散发一脸憔悴。 看到我出现,立刻站了起来。“大人,我没杀人,放我出去吧。我会好好做人,好好侍奉顾家二老,为我自己赎罪。” “看来,你还是自私的。”我叹了口气,“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小翠也是被杀的,是余青的哥哥杀的。” “什么?”白梨花有点吃惊。 “虽然我想说小翠也是咎由自取,太过肆意妄为,以为自己即将如何,才会造此横祸,也算是最合理的安排。 倒是你,白梨花,你真的没有一点点为顾朗想过么?顾朗未必是好人,但也不算坏人。 在锦溪的富家子弟,有几个能够大度到不嫌弃你曾经与黄贝贝在一起过? 他是真心喜欢你,而你做了什么?我不敢说这场意外之后,你要守寡如何如何? 但至少不会这么卑鄙龌龊无耻地想夺人家的家产吧?你对得起他,和他的家人么?如果,你觉得你可以,你就这么继续没皮没脸地活着吧。”我其实就是来说这个的,我心里有火。 “我错了么?”白梨花喃喃自语。 “你与黄贝贝的陈情难忘,导致了现在的结果。有因有果,被谋害了性命的只有顾朗,他不是最冤枉的么?” “陈情?这陈情还真是苦啊。”白梨花的脸惨白无血色,估计是又想起了黄贝贝的嘴脸,那样没有担当,推卸责任,就算是深爱,也已经变得可笑了吧。 所以,静心师父跟我说:千万不要动情,千万不要爱上任何人,因为当你发现他并非你心中的样子,会彻底失望,甚至是绝望。 “为什么要让自己难过?你要做的是让自己快乐,永永远远只爱自己才好。” 这世间也是很奇怪,有些人寻寻觅觅找不到良人,有人随随便便就能知道很多爱的人,然后又伤害很多人。所以,爱到底是什么?是自私还是无私?应不应该去爱? 带着徐哼吃过晚饭后,我就让高禀文和柴文进把徐哼带去了徐哈休息的那里,让他们兄弟两睡了。 然后,他们两还需要连夜写出事情的经过等文案,毕竟是南厂处理的案子,也是要单独给皇上呈一份奏折的。 我坐在椅子上发呆,问躺在房梁上的影子,我这样做对不对? 影子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我找出了许多破绽,也暗中安排了不同人处理每一个细节。最终挖出了真相,但是我却觉得心里很堵。 因为我验证了很多我师父跟我说过的话,发现这世间存在很多难以黑白分明的生活。 所以,我执意找出真相,不惜让顾家父母更加难过之外,还毁掉了白梨花和黄贝贝两家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还有余青余锋一家。大约此时感谢我的只有赵辰赵毅兄弟两吧。” “应该还有徐哼徐哈两兄弟。”影子补充道,“或许顾家父母也感谢你最终破了此案,为他们的儿子最终找到了真相。” “可真相往往意想不到,又残忍无解。” “那只能说是命吧。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谁也解释不了。” “那我做得对么?” “你问问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说,白梨花会死。” “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白梨花今晚就会自尽。” “啊?”影子很惊讶,“她已经招认了,就等着判刑好了,为什么要死?” “因为我逼的。” “你做了什么?你在大牢里和她说话,就是要逼死她?” “对!因为我不想看到她还活着,这种人心眼太脏了,活下去都没有任何益处,倒不如死了干净。” “那不就挺好的,也算是解决掉一个。” “但我只是觉得我怎么变成这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不是很正常,你只是说出了真相,其余的事情就她自己看着办了。说不准,她还不想死呢。” “不会的,她现在可能就已经死了。” “你等我去看看。”影子立刻从窗户飞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第65章 、我不想回南厂了 白梨花自尽了。 影子去的时候,衙役们刚刚发现白梨花用自己的裤带将自己挂在了大牢的房梁上,死相有点可怖。 “我就是听她一直哭实在是太烦人了,所以就离开了一会儿,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死了。”衙役正在和上司汇报。 “她除了哭之外,还说了什么?”影子问道。 “小声嘀嘀咕咕了好多事情吧,我也没仔细听。大约就是对不起顾朗,瞎了眼喜欢黄贝贝,自己的命苦,为什么要这样受罪,即便是出狱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之类的。” 衙役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她还哭着说对不起小翠什么的。” “没有人接近过她吧?” “锦溪的大牢很是坚固,除了这个出入口,绝对不会有人进来。锁头也是完好的,她应该就是趁我们出去的时间自杀的。” 衙役们相互又说了说情况,影子听了也什么新内容,就回来找我。 此时的我刚刚写完此案的结案报告,捧了一杯热茶发傻。 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完全没有意外,还点了点头,“的确也该死,这个选择是对的。” “我现在特别信你!”影子赞了一句,我却苦笑了一下。 白梨花的死在意料之中,而我的言语诱导也是其中的重要因素。 未来对于她来说,应该已经是太难了。除了面临刑责之外,还有良心和道德的谴责。 即便是过十年二十年,此时已经被人们淡忘,她被释放出来,但是她要如何面对余生呢? 黄贝贝是不可能再与她一起了,顾家也没办法回去。自己的娘家能够接受她么? 百分百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她来说,死才是唯一的出路。只是,有些时候有些选择真的是自己走出来的死路。 “我这边的事情了结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我没必要再善后什么事情吧?”我问影子,“肖大人是不是还交代了什么?” “那倒没有,他只是说这个事情结案后,送你回南厂。其余人等可以不用管,让他们自行做事。” “怕我不回去?” “也不是,只是担心你的玩心太重,在路上吃吃喝喝,惹是生非。”影子又翻身上了房梁,“睡一会吧,眼瞅着天就要大亮了,咱们睡醒之后就走。” “睡不着啊!”我叹了口气,“这事情虽然查明白了,但是心里堵的慌。” “那也要睡,明天醒了带你吃包子去。”影子倒是知道我的喜好。 但我还是叹了口气,将被子蒙住了头,在黑暗中细细地想了想前前后后的案情,甚至真的觉得要不是我多管闲事,或许这个转世的故事还能成为一方的奇闻异事被传扬开来,最终令很多人得到幸福。 哎!我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过了晌午饭,我才醒过来,一脸的浮肿坐在床沿上发呆。肖小三进来问我:“咱们是先吃饭,还是路上吃?” “什么?”我还没睡醒,但心里已经严重怀疑影子给我下了迷药,让我好睡过去。 “影子说咱们今天走,其他的事情就让高禀文柴文进他们处理了,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反正案子也破了,剩下的事情就是他们的。 对了,影子说顾家的二老身体状况也不错,至少知道了凶手和白梨花自尽的消息,反而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哦,那就好。” “赵辰赵毅兄弟两在外面说要见你,感谢你为他们翻案,说是要当面感谢。”肖小三帮我找到了鞋,扔给我,“不过,我已经替你见过了,并且说你身体不适,就不相见了。” “咦,我怎么又身体不适了?”我一边穿鞋,一边问。 “你忘了之前替肖大人装病人的事情了?虽然到这个时候了,也还要装一下的吧。” “也对。”我忽然想起肖不修今天还没上药,不知道有没有人管? 那些伤药我倒是放在了肖小五那里,应该都带上了。现在的他已经到了宫里吧?大人物大事件大忙碌,我这种小人物,真是应该闲散一些,再闲散一些。 “我们坐马车走么?”我问。 “对,专门留了一辆马车给你。” “要不试试牛车吧,我觉得那个比较稳当,不会晕。”我想慢一点回去,在路上也可以缓一缓,换换心情。 “那多没气氛,多不拉风啊?!” “你也知道南厂这个马车太浮华了吧,虽然乌漆嘛黑的,但是看起来威严十足,令人难以接近,多不好啊!” 我每次看到这个马车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除了高头大马之外,那一身的黑气,就跟肖不修那个气质非常相符。 你说高冷吧,也不是,因为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你若是说威严吧,其实也没有那足的气场。 尤其是我坐进去之后,大约拉低了威风,还拉低了行进速度。所以,干脆坐个牛车,晃晃悠悠,吃吃喝喝,多愉快。 “影子大人应不会同意的。” “那就让他先回去,反正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我要换普通的女装,你先出去。”我就是要坐牛车,享受一下久违的民间快乐。 “你想我先回去?”影子在我换衣服的时候出现在纱帘外。 “你!你就不能避嫌一下么?我好歹也是个姑娘。”我差点就尖叫出声。 “嗯嗯,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影子的声音里略显尴尬,“我不看你,我背对你。” “哎,我感觉你们没有一个意识到我是个女的,肖小三肖小五每次都是直接推门就进来,完全当我是兄弟看待,是吧。” “这倒是,我们都觉得你比男人还利落,所以也没有多想。以后我会注意的。” “哎,算了。就是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们稍微注意一点,其他的还一样吧。” “好的……” “我只想享受一下平凡人的快乐和安静,所以才选择牛车的。又不是逃跑不回去,你们干嘛盯着这么紧。” “肖大人是这么吩咐的,我们就是执行。” “那现在肖大人不在,还是我做主的吧,我要坐牛车。” “已经安排好了。”影子说道,“我会暗中跟随,一路就只有我和肖小三,其他人都在后面。” “这还差不多,别每次搞得那么大阵仗,一点都不好玩。” 我比较喜欢从前那种自由自在溜达的感觉,到处走走看看,观察别人的人生状态,也让自己去思考如何过得更好更有趣。 静心师父说什么来着,“趁着年轻就要多看多观察,才会发现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才会在年老之后在自己喜欢的生活里死去,这样的人生才圆满。” 牛车离开锦溪县衙的时候,王文斌一个人站在门外默不作声,看起来怪怪的。我坐在车沿上问他:“何必出来呢,我这样挺好的呀。” “礼数应当如此。”王文斌越来越客气,搞得我也不好给他脸色看。 “那我走了,你们慢慢善后吧。”我把腿收了上去。 “小七大人,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你说……” “为何您能破案?” “啥?” “为什么每一次都能够精准到人心里去?为什么能够看穿?” “也没有吧。”我挺谦虚的。 “据我所知,你是从小翠的死开始注意到这件事情的。那么,顺藤摸瓜下来,查出了这样一件如此轰动的案子,为什么?” “每个人,只要做过的事情,必然有痕迹,就是这么简单。”我想了想,“为什么有前因后果,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受教了。”王文斌点点头。 “那我可走了哈。” “恭送小七大人。”其实,王文斌也是一个谜一样的人,他的背后不知道又隐藏了什么。 不过,我也不太想知道太多,毕竟我现在只想让自己放空一下,做个平凡的快乐人。 我们的牛车慢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按肖小三的推断,这个速度估计要走十天才能回到京城,不知道那个时候,肖大人会不会直接怒了,然后派一队人马把我们押回去。 “你想那么多干嘛?要不,你要陈一陈二来,你先回去办事。” “那倒不必了,我也不太想回去。因为回去之后事情太多,太累。” “哈哈,那咱们就当休假出来玩,别走之前的路,绕个远什么的,多玩几天。” “那肖大人会更生气吧……” “你就说是牛带的路,我们都不认识。” “你当我们是傻子么?”影子居然也出现在牛车上,嘴里叼了一根稻草,悠闲得不行。 “你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了!”肖小三先愣住了。 “怎么?我也换了一身平民百姓的衣服,享受一下平凡人的快乐嘛。”影子难得心情好,平躺在牛车上。我们就这么闲散地走了两天,还绕了条远路,跑去了丰天城吃炸鸡。 丰天城的炸鸡相当出名,远近的人们都会来买一只解解馋。 我们的牛车进城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了香味。还没等我说话,肖小三就已经主动将牛车往有香味的地方赶过去了。 幸好边上有个大客栈,我们把牛车停好之后,先订了两间房之后,才去排队买炸鸡。 买炸鸡的人特别多,队伍也排的很长很长。我们后面居然还排了丰天城的一位县衙的师爷和一个秀才,这两人闲着没事,也在闲聊,等炸鸡出锅。 我爱听八卦的心思又被勾了起来,耳朵竖了起来,开始听故事。 “兄台,刚才过去的可是芙蓉姑娘?”秀才问。 “对,就是她。是那个安葬李秀才的那个芙蓉。” “嗯,我知道,这个芙蓉长得也不错,虽然年纪大一些,但其实也看不太出来。只是啊,命苦罢了。” “但也算是遇到了有情人,比那些无爱的人要好太多了。” “若是我去求娶,她肯嫁与我么?”秀才勇敢发问。 “你比她要小上好几岁吧?”师爷说。 “不超过六岁。” “或许你可以试试……”师爷的声音有点犹豫,“你可知道李秀才和她的事情,一时半会,估计芙蓉也不会接受其他人吧。” “芙蓉,芙蓉,盛放之姿,却是无缘。”秀才又感叹起来。 我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就插嘴道,“发生了什么?你们二人如此感叹?” “外乡来的?”师爷看了看我。 “对炸鸡慕名而来,路过路过。”我笑着说,尽量表现出了友好态度,身边的影子和肖小三略显高大威猛,但面目还算和善,至少也可以称为英俊。 “芙蓉这事情吧,也是可怜。”秀才接口道,又忍不住看了看已经慢慢走远的芙蓉。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苗条的身影慢慢走着,身穿素衣,也看不到面孔。 大家都是吃瓜群众,排队的人中也有不少是外乡来的,看我们搭上了话,就纷纷凑近来听故事。秀才一看见人很多,不禁来了兴致,将这位芙蓉姑娘的故事讲了起来。 甄芙蓉,本地人,住在城东,父母双亡,有个弟弟已经成亲。 当初就是为了让弟弟能够上学,她一直忙忙碌碌地辛苦劳作,也就耽误了自己的婚事。 周围的亲友看着也很着急,就陆续给她介绍了不少男人。 芙蓉长得模样不错,人品又好,四里八乡的男人也都比较喜欢她。 所以人数多了,她也能挑拣一番。最终看上了住在城西的一个姓李的秀才,两人见了一面,也彼此很是喜欢。 两人都没什么恋爱经验,虽然感觉挺好,但是矜持得紧,都不敢偷偷会面。 一个月后,李秀才听说芙蓉受凉发烧了,就急急地带着药和粥送到了芙蓉的家门口,但是又不好意思进去,只把药和粥放到了门口,自己走了。 还是芙蓉的弟弟发现了门口的药和粥,推测是李秀才送来的。 芙蓉心里很是感动,但又觉得未婚女子应该谨慎克制,不能过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不过,她和弟弟一起学了不少书籍,也算是小有才华。想了想,就写了一封情真意切地信,托人给李秀才送来过去。 第66章 、两个芙蓉,两个人生模板 李秀才收到信后,惊喜万分,特别是看到芙蓉的字迹和文笔,都相当娟秀有才,与自己心目中的妻子形象相当吻合。 于是,就立刻回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一来二往,两人虽然没有见面,但是做起了笔友,倒是情感突飞猛进,彼此更加认定今生非卿不娶(嫁)。 李秀才要考今年的举人,所以一直在家刻苦读书。芙蓉觉得这男人也算是勤奋,若是高中了举人,自己也算是嫁的有脸面。 因此,也没有要求李秀才立刻求娶。只是说,在李秀才高中后,再谈婚论嫁走过场,但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人为今生的良伴。 李秀才也不负众望,考中了举人。当即,他就写信约定芙蓉要见上一面,并且直接把婚事的时间给定下来。芙蓉当然也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的苦日子也到头了,可以美美地嫁人了。 两人相约相见的日子,出门当日,芙蓉还特意穿了新衣服,勾画了一个最美的芙蓉妆,希望给李秀才一个好印象。 到了两人约定的茶楼,却没有看到李秀才。她从白天等到了黑夜,也没有等到李秀才。 芙蓉不禁有些着急了,同时心里也有些打鼓,难道李秀才不肯娶她了? 有了什么其他想法?各种焦躁不安齐齐涌上心头,就令芙蓉更加焦虑。 直到茶楼打烊,她弟弟过来找她,芙蓉才决定在弟弟的陪伴下,去李秀才家看个究竟。到底是不是要订下嫁娶的时间,给个说法。 谁知到了城西李秀才家,大门敞开,屋里却没有人。左右等了一会,看到有县衙的衙役送什么东西进来。衙役看到芙蓉也很奇怪,就问芙蓉和李秀才是什么关系? 芙蓉回答是未婚妻。 衙役愣了一下,随即说出了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原来今日一早,李秀才急急出门,却不料被一匹疯马迎面撞到,当时就死了。 李秀才在丰天城没有亲人,家族亲戚都在离此百里之外的村庄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消息,没有办法赶过来。 芙蓉听到之后,瞬间天旋地转,几乎要昏厥过去。这对彼此有情的人,却不料天人永隔,是唏嘘爱而无缘,还是缘分捉弄呢? 芙蓉大哭了一会,看到李秀才屋里还留有自己这一年来的每一封信,更加难过起来。 但是,想到他这么一走,不能孤单没人管上路,就强打起精神,替他处理后事。 刚刚芙蓉走过去,是已经过了头七,人已经入土,她走过街市,回家去了。 “即便是平凡的人生,也未必能够平静。” “人生苦短,要抱紧自己的爱人。” “重情重义的芙蓉,值得求娶。” “世间唯有痴情苦。” “呃……”一群吃瓜群众七嘴八舌议论着,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有时候,爱而不得的故事令人感同身受。 我看向芙蓉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人海中。但此时有衙役跑过来找师爷,大声说:“快跟我走,芙蓉又来了,说家里又出现了鬼火!她丈夫被吓得昏过去了!” 啥?芙蓉?鬼火?丈夫? 这又是哪一出? 师爷一听,立刻也不排队买炸鸡了,转身就走。秀才在后面喊:“要不我给你买一份,一会送过去吧。” “有劳啦!多谢多谢!”师爷跟着衙役跑得极为匆忙,但对美食的热爱可一丁点都没有少。听到秀才这么说,还挺高兴的,跑出去很远了,还对他辑手表示感谢。 吃瓜群众中,总有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比如我。 我问秀才,“这位大哥,怎么又来了一个芙蓉?” 大约是看我有礼貌,还特别表示了要听故事迫切的心,秀才又兴致勃勃地给我讲起了另外一个芙蓉的故事。 说起来,这个芙蓉和刚才那个芙蓉还是堂姐妹,亲戚关系属于密切的。 当初去官府报户籍的时候,衙役们的一时疏忽,将两姐妹的名字都写成了芙蓉。 也就是说,没结婚的这位芙蓉是大姐的女儿,而结婚丈夫晕过去的是弟弟的女儿,因此算是关系很近的。 但是,这姐妹两平时并无来往,并且还互相看不起。弟弟的女儿,称为小芙蓉,家中独女,生性刁蛮,承袭家中的医术,可以成为半个坐堂大夫。 因此,也算是衣食不愁。大芙蓉有才华有相貌,自己开了一间绣房,生意也不错,至少目前弟弟和弟媳都在一起帮衬着,绣房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赞许。 小芙蓉就不乐意了,觉得这个大芙蓉处处都令人讨厌,比她学识好,比她有人气,甚至个子都比她高。 但唯一能够赢她的,就是小芙蓉已经结婚生子,一儿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 因此,每每家族聚会时,小芙蓉都会一脸的鄙夷,觉得大芙蓉嫁不出去,就是因为人品不好。 大芙蓉也很讨厌小芙蓉,但是因为比小芙蓉大七岁,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是少往来罢了。 对于她的事情不管不问不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舒心。 更何况,大芙蓉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好,在李秀才出事之前,也是大家艳羡的对象了。 说回小芙蓉,倒是早早就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年长她五岁的名为吴岐山的男人,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也可以。 接连生了一儿一女之后,自觉也算尽了妻子的本分,不由得更加趾高气昂起来。这男人对他也算不错,尽量哄着她,还时常买些小玩意逗她开心。 其实,日子不就是这么过么?一天天,星星月亮太阳的轮回,让时光的日月消长。 可是,近几日,吴府非常不太平。原因是府上无缘无故出现了鬼火,并且还四处游荡。 一开始是每天夜里都要出现几次鬼火,飘飘忽忽,绕梁过柱,见者无不胆战心惊,吓个半死。 吴岐山更是害怕的很,他特别迷信,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吃素,还经常去庙里拜拜,这家宅出现了无名鬼火,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大祸临头,要出大事情了。 鬼火这东西,很多人都认为是鬼的化身,从阴间跑出来,到人世间来为非作歹,也许会附在人的身上,作恶闹事。 吴府上下都笼罩在恐惧的气氛中,每个人都感到了无比害怕。 可一开始,还只是在晚上出现,飘荡几圈就走了。近几日开始频繁在白日出现,小芙蓉实在忍受不了了,就跑到了县衙,寻求帮助。 这种事情,衙役们也没有任何办法,更何况他们也觉得鬼火是挺吓人的,就告知了师爷,让师爷给想想办法。 师爷胆子也不大,但看到小芙蓉的恳求,也就硬着头皮去了她家看看情况。 吴府不大,两进院子。前有回廊,后有两层小楼。经常出现鬼火的地方就在回廊中,每每一小团,忽闪闪,蓝莹莹。也不怕人,就算是有大胆的仆役接近,也不会躲避,甚至会直扑上身。 不过,师爷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只是听吴岐山、小芙蓉以及仆从们形容了大半天,并且记录了一下出现的时间。 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就只得跟小芙蓉说:“若是再见到鬼火,要即刻通知我,我会立刻赶过来看个究竟。” 由于鬼火出现的非常不定时,所以吴府的仆从们来衙门报信的时候也非常不固定,有时是晚饭后,有时是就寝前,还曾经多次出现在午夜时分,搞得众人也非常疲惫。 吴岐山更是神经衰弱到了极点,甚至不敢出房门,生怕遇到鬼火附身,遭遇到不好的事情。 小芙蓉的胆子大一些,前前后后都是她在打理。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安全起见,她把两个孩子送回了娘家,自己还和吴岐山住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吴岐山忽然和小芙蓉说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吴岐山在很小的时候,遇到过一只流浪猫,猫咪有点瘦小,他就想着可以养一养,算是相互作为陪伴。 大半年后,小猫咪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还变得有些调皮。不仅抓坏了家里的家居,连自己的书也没有放过。 一日下学归来,吴岐山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那本书被猫咪撕烂了。 他简直要气死了,四处寻找猫咪的去向。最终,他在柴房里发现了猫的踪影。 一时怒火攻心,抓起一支木棒直接将猫打死了。那个稀巴烂的血腥场面,他在午夜梦回时经常想起,总觉得非常对不起这只小猫咪。但做过的事情,没有后悔药。 小芙蓉也这样劝慰他,更何况不过是一只猫而已。小芙蓉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是继续过日子。但吴岐山越发疑神疑鬼,有个风吹草动,都变得非常紧张。 最近,鬼火出现的过于频繁了。师爷就出门买个炸鸡的功夫,它又出现了。 要是不处理好,恐怕整个丰天城都会出现各种谣言和传闻,最后搞得人心惶惶就不好办了。所以,只要一出现,师爷和衙役们就会立刻去现场。 “去了有什么用啊?鬼火可能早就跑了。”我奇怪地问。 “大约是想着师爷和衙役们是男人,阳气十足,至少也算是能够镇得住鬼火吧。”秀才还在认真地和我解释。 “也挺有道理的。”我点点头,秀才就更来劲了,继续说道:“其实说起来吧,这吴岐山也挺有意思的,当年考秀才都没考上,就只好做点布匹的小买卖,每日里也算是流水账不菲,这些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钱。现在,好多人都议论,或许他这些钱的来路也不正,所以家中才冒鬼火的。” “这能有什么不正的?不就是做生意,你买我卖,银钱两清而已。” “哎呀,我的妹子呀,你可就是单纯了。”秀才语重心长地开始跟我讲社会的大道理。 “做买卖这种事情,哪一个是干净的。不说成天要去酒楼吃吃喝喝谈生意,晚上还要去泡汤搓澡,了解人生真谛。” “搓澡能了解人生真谛?”我没明白,不过一边的肖小三和影子都在不停地咳嗽,我问他们:“怎么了?炸鸡的烟太呛了?” 秀才明显有些尴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我还没明白呀,“啥真谛?” “小孩子,不要听这种事情。”影子声音不太愉快,秀才就更不敢再说下去了。 我看着影子说,“搓澡我懂,这边的大姨都会搓澡,就是把你脱个光光的,然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各种搓一边。每次搓完,都能轻五斤。” “你搓过?”肖小三瞪大了眼睛问我。 “那倒没有,就是听人说过。说是感觉特别好,我也想尝试一下。”我可认真了。 “别别别,可别想着这个事情。你要乖一点,否则你大哥会杀了我们。” 肖小三又立刻制止住我的这个想法,并且把肖不修搬了出来。 一想到肖不修那张俊脸黑黑臭臭的,我也觉得搓澡这个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行吧,秀才哥,您继续说。” 见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秀才又继续说道:“所以啊,小芙蓉看起来儿女双全,但其实也没少跟吴岐山吵架,有几次都把菜刀扔出来了。小芙蓉的母亲还在吴家门口哭闹过一次,给大家的茶余饭后增添了不少谈资。” “秀才哥知道的真多。”我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她母亲闹事的时候,您也去围观了吧?” “那是,这么大热闹,我必须去看啊。” “所以,您也没好好读书,要是中了举人,或许现在就是您娶了大芙蓉姐姐吧。” 我笑嘻嘻地说着,看着秀才的脸色有点变,但最终没有接上我这句话。 “其实啊,你要是真心想和大芙蓉姐姐,不能只看中她的姣好相貌和才气,你自己也要有相应的学识匹配呀,这才能是郎才女貌的般配生活,对不对?”我也开始语重心长了。 秀才点了点头,“我的确配不上她,大芙蓉重情重义,我很欣赏。” “嗯,两个芙蓉,不同的人生,倒不是说这个名字好不好,只是人的性格才决定了命运的走向。想要在平凡的生活中寻找岁月静好,似乎也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第67章 、我也想做个尝菜的 这炸鸡的确很好吃,香脆口,重点是外焦里嫩,还放了我最喜欢的椒盐和孜然,一只大鸡腿是我手掌的两倍。 买到之后,我就捧着鸡腿在路边毫无形象地啃了起来,并且非常快速地,完全不怕烫的吃掉了半个。这才觉得世界都明亮了,生活也幸福了! 肖小三和影子也很没有形象地一个人捧一只鸡腿,连话都顾不上说,直接几口就把炸鸡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秀才看到我我们这样,笑了起来,问道:“名不虚传吧?” “好吃的。”我点点头,“那种炸得恰到火候,鸡肉也腌得很入味。” “这是需要花时间的,我跟老板闲聊过,他说这鸡腿一定要选4个月大的芦花鸡,并且要腌制两个日夜,最后炸的时候更需要火候和耐心,一般说来,至少三炷香时间才可以。” “这么长时间?不都糊了么?” “用小火热油,慢慢煎炸。这是特别花功夫的事情,也就是这个老板真的很有耐心,也是研究了很久才做出来的。这才不到一年吧,就让四邻八方都来排队,也真的很赞!” 秀才这人特别好,能够赞扬别人的长处,看到自己的不足,并且虚心接受任何批评,还要想到如何改进,我很喜欢和他聊天。 “为什么只能一人一只,不能多买呢?” “这就是公平交易啊,如果有人一下子买了十只,然后提价卖给别人,他是赚了中间的差价,有钱人也吃到了炸鸡。 但是让我们这些规矩的百姓如何能够开心呢?每人一只,若是倒手卖掉,也只是挣这一只的钱……说得会不会有些复杂?”秀才也很细心。 “可以的可以的,我懂了。”我也吃完了自己的这一只,秀才也吃完了。我们同时舔着自己的手指,开心大笑起来。 “我因为经常买,所以偶尔也可以通融一下。今天帮师爷代买一只,老板也是知晓的。” “嗯,师爷很快就要排到了,可惜被临时叫走了,所以也不算违规。”我的手还是油花花的,影子递给我一块帕子擦手。“所以,现在是不是要把这只鸡腿送到县衙去?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 “你去做什么?”秀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影子。 “看热闹啊!我和我的两个哥哥偷偷出来玩,就是到处看热闹,吃好吃的,所以现在有这么大的热闹,还有鬼出没,自然要去看看了。” “万一被鬼附身多可怕呀。”秀才吓唬我。 “怕什么?我又没有做过坏事,也没有做过亏心事,我可不怕。”我向来理直气壮,完全没在怕的。 “行吧!反正也不远。”秀才也很欣赏我的勇敢,“走吧……” 县衙距离炸鸡店果然很近,也就是快速吃掉一只鸡腿的时间就到了。师爷和衙役们还没有回来,县衙也显得空荡荡的,倒是干净整齐。 “怎么都没人来告状?”我问。秀才愣了一下笑道:“哪里有那么多官司和冤情啊?丰天城这些年还算是太平。再说了,县衙的功能也并不只是打官司吧? 作为一般性事物的处理场所,比如婚丧嫁娶的备案,大月国的物资发放地,人口登记、服兵役登记,或者就是商贸往来的文书倒换之类的。” 我一听,觉得说得也很有道理。“可能是话本看多了,才有了误解。” 我笑嘻嘻地说着,跟着秀才已经进了县衙的第二重门,并且没有任何人阻挡。 “怎么没有人出来问问我们是做什么的?你咋这么熟悉这里?”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哦,我是县丞的儿子,敝人姓林,字茂盛。刚才匆忙,并未介绍自己,万望姑娘海涵。” 秀才特别有礼貌,我和肖小三影子都愣住了,敢情这小哥哥是有背景的人物啊。 “海涵海涵。”我打着哈哈,“失敬失敬。” 肖小三和影子也都拱了拱手,表示再次打过招呼。“我是肖小七,他是二哥,他是三哥,我们偷偷溜出来玩的。” “京城人士?” “是呀,京城太不好玩了,我们就一路随便走走吃吃。”有时候,真真假假地说话,反而更让人相信。 “嗯,很好很羡慕。若有一日,我也可以这样,也是很幸福的事情。”林茂盛点点头,“我若是中了举人和状元之后,也一定要给自己这样的时间,在大江南北走一走,看一看,吃一吃。” “可以带着我们,我也想走一走,看一看,吃一吃。” “可我怎么感觉你只想吃一吃呢?” “哈哈哈,林哥哥,别说实话嘛。”我这个爱笑的毛病真是控制不住。 又等了一会,没看到师爷回来,却看到更多的衙役跑了出去。林茂盛揪住一个问了一下,居然小芙蓉的丈夫死了。“怎么死的?” “还不知道,但师爷派人回来要求增加人手,并且让仵作王大哥也赶紧过去看看。”衙役急匆匆地说着,赶紧走了。 “我们也去一下?”我试探着问问,“应该可以吧?” “你还真心是爱看热闹,这个应该不能去看。”林茂盛笑了一下。 “门口围观不犯法吧?” “走吧走吧,我也想去围观。”林茂盛拉着我出了县衙,“这怕是丰天城的大事情了,这几年都没有出现这么奇怪的事情,估计围观的人很多。” “嗯嗯,咱们就是去看看。”肖小三和影子跟在我后面,一脸的不情愿。 估计他们还在想:不就是吃了个炸鸡么,居然碰到了这么个事情,真是闹心。 小芙蓉的家距离县衙也不远,得到消息的人并不多,所以在门口围观的群众还不多。 衙役们看到是县丞的儿子过来,纷纷让出一条路,放我们进去。“远观就好,莫要破坏了现场。”林茂盛叮嘱我们。 “嗯嗯,就外面瞅瞅。”我赶紧点头,也开始看这两进的小院落。 这里还算不错,地处城中心偏南一点,不算繁华商业区,人流量不大。 院落的格局也很方正,有游廊相连各处,应该是怕下雨下雪,所以基本上都有屋顶遮盖,天气不好的情况下,在游廊中行走,也不会太难受。 远远就已经听到有女人哭泣的声音,应该就是小芙蓉吧。 我们站在游廊的一边,看着与二进院相连的游廊处围着的那群衙役正在忙碌。 小芙蓉长得的确不太好看,小脸大屁股,整个人的身材比例并不协调,或许是因为生过两个孩子的缘故,身体依然有些发胖。脸上扑了胭脂粉,此时已经哭花,红红白白的,看起来有些怪异。 仵作已经开始勘验,并且一直在摇头。“救不了了,应该是当时就气绝身亡了。” “怎么会这样啊?”小芙蓉哭得声音更大了,“我可怎么办啊?” 吴府里还有几名仆从围在周围,也是一脸的惊慌和悲伤。 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地方都是令人难过的,我们默默地往边上靠了靠。刚才一起排队买炸鸡的师爷也跟着仵作蹲在地上查看着吴岐山的尸体。 刚刚气绝,整个人的状态还算柔软。不过因为是被惊吓而死,所以脸上的表情相当难看,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很大,嘴巴也张得很大,估计也是太害怕了,一口气没倒上来。“惊吓而亡,心经断裂。”仵作和师爷两个人说着情况。 “从鬼火出现,到你们发现吴岐山,大约多久?” “很快,最先是李二哥发现鬼火在游廊中出现,很害怕,就跑到了一边的杂物间躲一躲。但没想到就听到了老爷的惊呼声,然后就有倒地的声音,没了动静。 我们也没敢立刻出去,又等了一下才出去,看到已经没有鬼火了,但是发现老爷已经倒在这里了。” “这鬼火何时出现的?”师爷继续问。 “这倒不知道,只是忽然看到游廊上又出现了。最近出现的次数也不固定,想出来就出来,我们都吓死了,不敢出来。”有仆从说着。 “吴岐山为何出现在游廊中?这几日他不都在是在房间里不出门么?” “相公说在屋里有些憋闷,想去书房看看书。我想着,就这么几步路,不至于出事情,所以也没有阻拦。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鬼火啊?”小芙蓉又哭又叫,略显夸张了。 哭丧这种事情在民间非常盛行,因为哭得声音越大,越表示你的对亡者的爱。反正是有些作秀的痕迹,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又看了一会,也没什么新鲜的,反正就是小芙蓉絮絮叨叨地说着丈夫怎么会死,自己怎么命苦,孩子怎么办之类的,其余人等也就是围观。 吴岐山的族人陆续赶到,也跟着哭了一会,然后开始商议要怎么处理后事。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就慢慢退了出来,看起来,这事情还要处理一段时间,师爷那只鸡腿怕是要凉了。 “妹子怎么看?”林茂盛忽然问我。 “看啥?这个?挺吓人的。”我的耳边还回响这小芙蓉惊天动地的哭声,一时间脑子有些发蒙。 “要不咱们去吃个炒焖子吧,也挺好吃的。”林茂盛热情地建议。 “啥?吃不下了啊!” “走吧,你一看就知道了,肯定吃得下。”我们从吴府里挤了出来,现在这个局面再围观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倒不如赶紧走。 林茂盛不由分手,直接拉着我往北走,很快就来到了市集。 市集倒是很热闹,虽然没到饭点儿,但也有不少食物正在制作,闻起来香气十足。要不是我有了一只鸡腿打底儿,现在肯定能吃下整个一条街。 炒焖子其实就是地瓜磨成粉,然后兑水和面一般弄出半胶状的小块,用盐,辣椒面,葱姜蒜等在热油锅里抄一抄,趁热吃。味道的确不错,就是量有点大。幸好他们吃的多,才不会浪费。 “现在去哪里?还吃么?”林茂盛问我,我摸着有点鼓起来的肚子摇摇头,“万万是不能再吃了,完全吃不下了。倒是可以四处溜达一下,消消食。” “嗯,这条街还是值得逛一下的,有不少成衣铺子和首饰店,妹子可以去买买买。” “冒昧问一句,林哥哥不去读书,上学或是做工么?”我很好奇为什么林茂盛这么闲,可以陪着我们四处乱逛。 “读书读得太多了,眼睛疼。我给自己放了三天假,四处溜达一下,随便看看。过几日就要进京备考了。” “考啥?状元那个春闱考试不是刚考完么?” “我又不是非要中个状元?”林茂盛倒是笑了,“我是想进京城考个御厨……” “啊?”我们三个都很惊讶。“你一个读书人,考什么御厨啊?” “读书人怎么不能考?又没有哪一条王法说不许考?”他的眼睛有点大。 “这倒是没有,但你读了书,又是县丞的儿子,干嘛要做这个?” “偏见吧,我就知道,世人都有偏见。” “好吧,就算我有偏见。你做饭好吃么?” “谁说御厨就一定要会做饭?”林茂盛的眼睛还真大,“大月国的御厨也分很多种,有人专门做饭,有人擅长刀工,还有一种叫做鉴赏师,也就是看看哪些食物好吃,适合皇族食用,又营养兼备,又美味可口……” “所以,不需要做?只需要吃?” “对!” “那我也可以啊!” “不不不,这个工作还是挺复杂的,首先要具备一定的学识修养,然后要懂得各类食材品质,再然后要吃遍天下美食,才能分辨出到底哪一种最适合皇上吃。” “那不就是个尝菜的么?” “非也非也,此尝菜非彼尝菜……”林茂盛果然是有学识,说话都一套套的,听得我们又开始发呆,被他绕着走。 “一道菜算上来,除了色香味俱全之外,一定要看它的品质,如果最近上火,就一定要多食青菜,也就是用食补的方式来调理身体。也就是说,即便是做御厨,也应该是半个御医,要懂得药理……” “那哥哥,你懂么?” “我不懂……” “你!”我气绝。 第68章 、鬼火又出现了 清早起来的时候,林茂盛就已经在客栈等我了,说是要带我去吃早点,丰天城最有名的早点——大油条。 虽然我也饿了,但似乎对吃没有那么大的欲望。不过,看到林茂盛兴致勃勃地样子,我也挺开心的。 “妹子,你也第一次来,我就带你四处转转。刚好也让我有个事情做,否则我那个县丞的爹又要念叨我了。” 林茂盛说了实话,他现在也很迷惘,春闱已过,他将参加秋闱,所以现在有时间。 但是,他的私心又是想做个尝菜的御厨,可这个想法完全没有得到他爹的同意。 所以,他就要找出各种理由出门来尝试各种菜肴,来提升自己的「尝菜力」。 因为和我聊得很开心,甚至大有相见恨晚之心。所以趁我还在丰天城时,就打算约我各种吃一吃。 我都可以,反正我就是来玩的,也是来吃的。本性也是如此爱吃爱喝爱玩之人,这两年在冷宫和南厂真是憋坏了我。 所以,现在得到了机会,又有了玩伴,还真的是乐不思蜀,开心得不得了。 影子和肖小三各种明示暗示我,只能再多玩这一天,还是要今早回京城才好。 我也装没听懂,反正就是要玩,绝对不要早早回京城去。他两就跟在我身后,不远不近。 “妹子的这两位兄长是开心啊开心啊,还是开心啊?”林茂盛说话也有趣。 “开心,两人高兴着呢。不用管,就当做饭搭子,咱们吃什么的时候,给他两一份就成。” 我除了吃了油条,还吃了包子,大饼,卷饼,煎饼,油果子,豆浆小米粥大米粥玉米面粥紫米粥黑米粥……一顿早餐就已经把我吃得上气不接下气,撑得一直呼噜肚子。 “其实,我也想开个餐馆,把我喜欢吃的东西都做一遍,然后再卖给爱吃的人。这样的话,不仅可以让自己吃好了,也能挣钱,我爹看到我有钱了,也就不叨叨我了。” “好主意啊!”我正在奋战一块年糕,听了林茂盛的话,还特别蘸了一些白糖,真的太好吃了。 “其实,我也还想开一个铁匠铺子,专门做炒菜的锅。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想要做出好吃的,就必须有一口好锅,一套适合的厨具。” “有道理啊!”我已经开始转战另外一碗奶羹了,影子及时夺走了我手中的碗,并且一仰头直接喝了进去,完全没尝出滋味。 我眨着眼睛看着他,不置可否。他咽下去奶羹之后,跟我说:“你再吃下去,就胖成猪了。” “哈哈,妹子这么瘦这么好看,就算变成猪,也是好看的猪。”林茂盛立刻出来打圆场,估计是怕我跟影子吵起来。 “不吃了不吃了,回头我带你去铁匠铺看看,他们的制作工艺还是挺有意思的。” “好啊好啊!”我乐于看不同的事物。 我们擦干净嘴,打算起身下一站时,师爷睡眼朦胧地进来吃早饭。看到林茂盛,就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昨天熬大夜了?起这么晚?”林茂盛问。 “吴岐山死了,县丞大人要求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师爷坐了下来,店小二应该都是熟人,他很快就端上了师爷需要的套餐。 “我爹怎么说?”林茂盛问。 “大人说,虽然是死了,可能是吓死的,但是鬼火一事太过奇怪,应该细查。否则会造成百姓恐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师爷一脸的困倦,看了看我。 “昨天一起排鸡腿的那位姑娘肖小七和他的兄长二哥三哥……” “肖小七!”师爷忽然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我,然后忽然就跪了下来。 “啊?”我和林茂盛同时喊出了声,只有肖小三和影子无动于衷,甚至隐隐露出了微笑。 “不知小七大人到此,下官,不不,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卑职有罪……” 师爷居然开始磕头了,幸好早餐铺子的人少了很多,否则就真的要引起围观了。 “赶紧起来,这里人多,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否则都督就要我赶紧回去了。”我立刻伸手把他拽了起来,一同坐了下来。“你怎么认识我?” “卑职处理来往公文,刚好看到大人日前在锦溪处理的案子,所以印象很深。并且,卑职看到这位三哥很是眼熟,联想到小七大人,二哥三哥之类的,所以猜测这位就是小三大人……” “怪聪明的。”我笑嘻嘻地说。 “感谢大人谬赞。”师爷又要跪下去。 “行啦行啦,坐下来吃饭说话。”我按了按他的胳膊。斜眼看到林茂盛还一脸蒙圈的样子站在一边,“林哥哥,坐下坐下。” “哦。”林茂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师爷。师爷点点头,他这才坐了下来,但是没有了刚才的神采飞扬,全身都透着拘谨。 “你看啊,我就是偷偷出来玩的,锦溪的案子结束后,我拉着二哥三哥一起出来玩几天,很快就回去,别声张啊。”我得叮嘱一下他们,否则我一早上就吃了这么多,一定会被肖不修骂。 “好的好的,谨遵小七大人嘱托。” “换个词成么?” “使不得。” “治你罪!”我也尝试用南厂肖不修的威风试试。果然,师爷立刻又跪了下来,各种伏地磕头,吓得要死的感觉。 林茂盛也立刻跪了下来,依然一脸蒙圈。我简直是哭笑不得,只好又站起来把两人都拽了起来。 “好啦,就叫我小七就成,别闹啦,这一大早的,多难看啊。” “好的好的。” “一边吃一边聊,我们看着你吃。”虽然我们本来要走的,但是师爷在这里,应该有关于鬼火的新故事,一定要听听。 “不合适吧,怎能让小七看着我吃呢,咱们一起吃。”师爷还是很客气的。 不过,影子是完全不客气的,直接说道:“不能让她再吃了,否则带回去一个胖小七,都督会揍我们的。” “好的,我也不吃了。”师爷又把筷子放了下来。 “快吃,我看着就成,我也吃不下了。”大家怎么都这么瞎客气呢,真烦人。 看到我的表情不太好,这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师爷赶紧先吸溜了一口粥,表示自己真的在吃饭了。“再吃一口,然后给我讲讲吴岐山怎么就死了?” 师爷很听话,赶紧又吃了一口油条,然后开始讲案子。这个是他的擅长,所以讲起来之后,就慢慢没有那么拘谨,甚至开始绘声绘色了。 昨天他到了现场,发现吴岐山已经死了,虽说是刚死没多久,身体还是柔软的。 但是主要是他的表情不太好,又加之鬼火出没,搞得所有人都很惊慌。 他虽说也算是见多识广,对于鬼神之类的也不是全都相信,但吴府上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心里也有点嘀咕。 不过,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仵作仔仔细细查看了一圈,也确认吴岐山是因惊吓而亡,没有他杀,没有自杀。可是,哪里来的鬼火?难道真的有鬼? 如果说,仅仅是来索命吴岐山,那现在人已经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现鬼火了? 结果并不是,昨天夜里鬼火又出现了,吓得所有人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甚至还用被子将窗户和门全都堵上。有人到了县衙报信,衙役们也去看了,但什么都没发现。 师爷正在写报告,还没有睡。听到这个事情,又跑去现场看了看,也是没发现异常。 “县丞昨天夜里也去了现场,我们前前后后都看了一大圈,真的没发现什么。过于诡异,令人感到不舒服。” “嗯,的确很奇怪。”我点点头,“鬼火就出现了一下,然后就没了?” “据下人们说,鬼火就出现在回廊中,忽然出现,然后飘了一会儿,就消失了。比之前要小一些,但因为是夜晚,看起来蓝莹莹的光芒,很是吓人。等鬼火消失之后,才有人跑来报信,我们去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可以去看看么?”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就是下一次鬼火出现的时候,我去一下。”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林茂盛跟着我问。 “这谁知道?据说是有时天天出现,有时候又相隔很多天,完全不固定。”师爷也很挠头,“所以说是鬼火,大约这鬼也是随心所欲地四处溜达。” “那为什么只出现的吴岐山家呢?别的地方都不去么?” “也许有吧,只有吴岐山家里人来报了官,别人都没有。” 听了这么多信息,却理不出头绪。我摸了摸自己吃得特别饱的肚子,有点犯困。 “算了,四处溜达一下吧,过几天我们就走了,如果有结论了,记得给我报个信哈。” “好的好的。”师爷连忙答应下来。 “咱们下一站去哪里?”我问林茂盛。 “要不去城隍庙拜拜,这里的香火还算旺盛,善男信女很多。对了,这里求姻缘最灵验,好多未嫁娶的人都会去拜拜。” “不是城隍庙么?怎么搞的跟月老祠一样?” “哎,管他什么神仙,反正有心愿就去拜拜,多磕头少说话,总是好的。”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我笑嘻嘻地说,“那走吧,去逛逛,要不然我都困了。” 城隍庙就在县衙附近,走几步就到,人倒是很多,大家的表情似乎都有点紧张,估计是被吴岐山的事情吓到了。 每个人跪在城隍爷的面前时都振振有词,磕头连连。还有更夸张的大姐按住自己孩子的头使劲给城隍爷磕头,说一定要保佑自己的娃平安,不要有鬼火来她家…… 县丞的担心是对的,已经开始有恐慌心理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群体共情,容易引发事端。 我默默地转了一圈,就到了后堂僧人们念经的地方。他们正在上早课,诵唱着经书,旋律很优美。 好多人在一边围坐着一起摇头晃脑,虔诚之极。一旁还有一个焚烧炉,有僧人往炉膛内扔这纸钱和很多经书纸片之类的。 “一般家里抄写的经书,都不能撕毁,要送到寺庙里烧掉,就算是积了功德,会得到福报的。”林茂盛给我讲解着。 我默默地看着,这事情我还是懂的,我也不能白在尼姑庵里住了那么多年,我还帮着好多人烧过东西。 其实,大家除了烧自己抄好的经文之外,还会烧一些私人物品,比如手帕,信件,甚至还有画作。 这里烧的也差不多,大多数是手抄的佛经。师爷也跟在我们身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仅唏嘘了几句,“都不容易,都是心有所愿,心有所求。” 我没吱声,继续看这些人烧的东西。 “这人好像是小芙蓉的婢女,来烧的好像是吴岐山的东西吧?”林茂盛站在我身边,悄声说。 这里很安静,没有人能大声说话。我也就低声说:“昨天才死的,今天就烧东西,快了点吧?” “估计也是害怕吧,万一鬼火跟着死者的东西呢?”林茂盛瞎猜。 “少来,人都死了,还追着东西跑,那就真是妖怪了。”我完全不信。 悄悄走过去看了看这侍女烧的东西,多数是佛经和字帖。还有几件衣服,男款,应该是吴岐山的。 “姐,快,鬼火又来了!”有人忽然冲了过来,拉着这名侍女就跑,“夫人在屋里吓得不敢出来。” 师爷一听,立刻转身就跟着一起跑。林茂盛看了我一眼,但我完全没动。 按照师爷之前的说法,接到报信再去现场,鬼火早就不见了,基本上都是白跑一趟。 我就先不凑这个热闹了,倒不如再看看这侍女烧的东西。 因为她一着急,把所有东西散落了一地,急急忙忙跟着那人走了。我蹲在地上,看着她遗落的物品。 看来吴岐山的字还不错,规规矩矩的。还有另外一个字迹,应该是小芙蓉的,看着有点歪斜,证明她这书念的,也就是那么回事。有几封信件,半拆开,上面都是奇怪的符号,完全看不懂是什么。 应该这么说,都是能看得懂的字,但是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不清楚。 比如我顺手捡起来的一封信上,写的“和五三牛似有二十一见四五八四,一三一日首人六又三十八役七九止二二虫十五又二十四牛四又二十一,手生又十一生首。” 这是什么鬼? 第69章 、肖不修是真香啊 起了一阵风,我顺手抓住了几封飘起来的信,刚想再仔细看看,一道阴影挡住了我眼前的光。 我往左挪挪,他跟着我往左,我往右挪挪,他跟着往右。我也没抬头,直接说:“劳你大驾,您挡住我的光了。” 要知道,我身边有影子和肖小三,不可能有别人能站在我眼前,并且能够遮挡住光亮的,所以我也没多想。 可是这人依然站在那里不动,那股熟悉的味道萦绕住了全身……我瞬间就紧张起来。 “您怎么来啦?我这就要回去了。”我快速地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同时也想往后退两步。 肖不修是什么人,武功高强,反应机敏,探查人心,黑手黑心。 他一早就知道我的企图,立刻抓住我的胳膊,面无表情地问:“如果我不来,你会回去么?” “会啊会啊,肯定会啊!”我回答的速度奇快,还立刻反抓住肖不修说:“我可想您了,巴不得赶紧回去呢。这不是遇到案子了么,就想先看看情况再走。” “口是心非。”肖不修冷笑一声。 “没有没有,我可真诚了,我说的全是真的。”我都觉得我很假了。 可是没办法啊,这人怎么追到这里来了,我虽然没有想逃走,但也没有想那么快回去。他现在这样做,似乎坐实了我要跑的念头,这多不好啊。 “跟我走……” “去哪里啊?” “回家啊,出来这么久了,你就不回家么?”肖不修问我,一脸的不高兴,“哥哥可想你了,你也太不乖了。” 这口气把我给吓的,这怎么又开始哥哥妹妹的,容易出问题啊。或者说,肯定是有问题了,肖不修才开始跟我假扮兄妹的。 “哦哦哦,走走走,哥哥,咱们回家去。”我顺着肖不修的口气往下说,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他居然什么人都没带,只是自己来的,并且衣服也是最普通的粗布衫。除了这张颠倒众生的脸之外,其他的还真的很普通。 “看什么看?”肖不修低声说,“赶紧拉住我,这里有北固国的探子,我不想暴露我。” “就您那张脸,不暴露才怪呢。”糟糕,我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那就别让我的脸暴露……”肖不修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想了想,最好的不暴露脸的办法就是直接抱住他的头,然后……吻下去。 这一刻,我大约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真的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直接拉低了肖不修的身子,然后把他按在柱子后面,直接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肖不修可能也没预料到我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我亲了个正着。他的表情还真是精彩,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居然还脸红了。 难道是个雏?不会吧。 他的唇软软的,凉凉的。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皮肤,连汗毛孔都看的一清二楚,估计他自己都没这么看清楚过。 脸很干净,有一小小颗唇下痣,若不是贴的很近,根本看不清。 右脸颊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也是不仔细看,完全看不见。有胡茬,但收拾得很干净。也是不仔细看,不贴近看,完全看不清楚。 难道我之前真的是眼瞎了,居然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肖不修。 话说,这样轻薄肖不修,会不会直接被他杀了呢?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个时候,我居然脑子里还出现了诗文,我可能还真的学得很扎实,一点都没有忘记。 第70章 、破译奇怪的文字 我抱着字典回了房间,又把之前默记住的奇怪文字写在了纸上,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有特别分析出来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百分百肯定这一定是密码。 又坐了一会,还是没想出来。肚子有点饿,我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我早上吃过早饭后去的城隍庙,然后亲了肖不修,然后晕过去了……现在怎么依然像是晌午呢?但是,我饿了,不科学啊。 等等,我亲了肖不修,肖不修亲了我,然后我晕过去了。 迷药,一定是肖不修给我下了迷药! 完了,我脑子里越来越乱了,一会是奇怪的文字,一会是城隍庙的肖不修,还有一种温柔摩擦的触感……我有点不正常了。 肖不修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还沉浸在各种混乱之中。他问我:“你饿么?” “饿啊。”我随口回答道。 “也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不饿就不正常了。” “什么?” “你睡了一天一宿。” “啊!”我看着他,“你给我下了药。” “对。”他这一次超级坦白,直接说道:“因为你的确是太吵了,闹得我头疼。我就给你下了沉香,可以让你入睡的。” “不是说这东西会让人变傻么?” “你很聪明么?” “大约是吧。”我觉得我的表情其实挺傻的,我竟然和一个给我下了药的人说话,还在讨论是不是会发生变异的话题。 “嗯,你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去吃饭了。”肖不修已经恢复了日常的精神状态,没有了疲惫感,眼底也有了一丝丝笑意。 “可以端到房间里么?我不想出去。”我摸了摸自己的鸡窝头,的确形象差了些。 “嗯,可以。”肖不修这次很好说话,估计也看到我这副尊容,还不如不出去。“一会让他们端进来吧,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啥?”我果然是变傻了,反应都有些迟钝,“我们是不是先说说现在是什么日子?我是不是昨天早上就睡了,到现在才醒?” “嗯,沉香果然令人变傻。” “哎,不知道被您下过多少次了,所以现在傻得更厉害了一些。”我揉了揉自己的脸,叹息道。 “你怎么知道被下过很多次?”这次轮到肖不修奇怪了。 “这还不简单,就这股香气,在南厂家里睡的时候,常常闻到。并且,每一次闻到,就会睡得特别好,连梦都没有。 这不是被下药了,是什么?我这个人就是睡眠差,每天只能入睡两三个时辰,并且中途若是醒了,就不可能再睡下去。但是,只要在南厂,一定睡得特别好,超过了五个时辰,这难道不是疑点么?” “有道理。你的房间的熏香炉中放了很少的一点,但足以让你有个好的睡眠。要知道,人能够睡得好,吃得好,就会有很好的幸福感。”肖不修今天居然很真诚。 “那我能了解一下这是为什么么?”我也很直白。 “希望你能够有个好梦而已,然后能够替我干活。” “好吧。”这个答案我也算是满意。“我再问一句,您来丰天城是私访吧,和林大人会面也是私下里吧?” “对。” “和北固国有关,还是和鬼火的案子有关?” “为什么这么问?” “和北固国有关,我就不参与了。若是和鬼火有关,我想多了解一些。因为我觉得我有了那么一点点方向,需要确认一下。” “只和北固国有关,和鬼火的案子无关。我也是昨天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这个事情的。你可以慢慢查,我最近几日都在这里。为了不暴露我的行踪,我会住在你这个房间里。” “和我一被窝么?”我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你想么?”他反问我。 “我不想。”我连忙否认。 “我不会强人所难的。” 嘿,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个大姑娘,就算他是个太监,也不能睡一被窝吧。这人真不要脸。啧啧啧,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就在我还想再说点什么时候,肖不修转身就出去了。我只好对着已经关上的门说:“其实,你在吧,我还觉得踏实一点。否则我老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我,怪怪的。” 这个真的不是什么献媚的话,我最近的确总觉得暗地里有双眼睛在看着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或许,是我的第六感神经除了问题。 默默地吃了一大堆饭之后,我又坐在桌子前看这些奇怪的数字,然后又翻了翻大月国的字典,忽然福临心至:第一个数目字是划数,那第二个数目字一定是某划里的第某个字,「又」字是为了怕数字混淆…… 按照这个方法,果然读懂了信上的内容。这信上写的是“秘物寻得,不日来杀此蠢物。原生。” 果然又情况,这个线索很重要,看来方向有可能是小芙蓉有奸夫,那么吴岐山的死就不是鬼鬼魅魅的神秘时间,而是有人故弄玄虚,要杀死吴岐山。这个原生么?他是谁?他在哪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洗完脸,梳好头,换了身衣服,我让店小二给我送了一壶热茶进来。 此时的我,虽然还没有解开谜题,但至少已经不饿了。睡了一天一宿,精神状态很好,脑子也很清楚。 从窗口往街市上看,师爷和一群衙役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去,看来是办案。 我看到林茂盛也在其中,就大喊他,问他发生了什么?林茂盛仰起头看了半天,才发现在三楼窗口的我,然后跟我说:“快,鬼火又出现了!” 这一嗓子,把街上的人都吓坏了。 所以说,这鬼火的事情实在是太恶劣了,再不赶紧处理,一定会造成更大规模的恐慌。 第71章 、集市真是人员复杂,各种情况都有 我跟着林茂盛去了南边的市集,也是超级热闹的一条街,除了有好吃的之外,还有杂耍表演,什么顶缸,大变活人之外,还有吞火球,爬旗杆的表演,果然是热闹非常。 “我得带你去看看铁匠铺。”林茂盛说。 “为啥?” “我就说嘛,好吃的,都是要有好的制作工具,南市有很多很好的铁匠铺,打造的铁锅质量都很好。还有很多百年老字号,我都很喜欢。你帮我参谋一下,我已经分不出来那个更好了。” “我又不懂得铁锅,我哪里会分辨?”我有点没底气。 “没事,你就去看看哪个长得更好看,咱们就只看颜值。” “成吧。”看颜值这事情我在行,毕竟我这经常看到肖不修的人,对于其他男人的脸已经开始有免疫力了。 “其实吧,我还想送给大芙蓉一口铁锅,让她能做点自己喜欢吃的,毕竟她瘦了好多。” “什么情况?人家都是做好了吃的给送过去,只有你送一口锅,不合适吧?” “那我又不会做饭,只好送一口锅给她,让她自己做饭吃,万一还有剩的,可以给我吃……” “哥哥,就你这个样子,一辈子都追不到大芙蓉了。”我真是哭笑不得。 “为什么,我也挺帅气的呀?” “帅气管什么用,重要的是你是不是一颗真心对待她。并且,你也要有些诚意吧,至少给人家买点菜也成吧。” “可以啊,我买菜,送锅,然后去她家让她给我做饭吃……” “行吧,大芙蓉要是乐意,我是没意见的。”我看了看林茂盛,感觉要是大芙蓉真的跟了她,未必是幸福的事情。 “咦,这不是炸鸡店的老板?怎么有空出来了?”林茂盛在集市上忽然看到了熟人,“你吃的那个炸鸡,就是他做的。” 这个老板长得一脸斯文,完全不像是一个生意人,倒是一副书卷气,说是教书先生都可以。他快速穿梭在人群中,一眨眼就失去了踪影。 “可能也去了铁匠铺吧,他对于铁锅也有很多研究,炸鸡好坏,与锅也很有关系。”林茂盛又解释着。 “走走走,咱们赶紧走。”我也懒得听那么多事情,就让林茂盛立刻带路去看看。 “啊,鬼火!”路边一个孩子忽然大喊道,然后又几个孩子一起喊着。 我现在听到这两个字,都属于神经敏感的,立刻停下脚步,揪住一个过往的孩子问道:“什么鬼火?” 孩子说,就在前面的铁匠铺里有人在表演鬼火。我和林茂盛互看了一眼,立刻往前快步走过去。 果然,看到铁匠铺里有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正在喷火,好多人都在围观,特别热闹。 我也围在一边看着,但也没什么新奇的,只不过是烧红的铁棍喷一口白酒,立刻燃烧成超大的火球,令人惊艳。 “哪里有鬼火?”我问道。 “刚才表演过了,你没看到么?”有围观群众对我说。 “这不是铁匠铺,怎么还有表演?”我好奇地问。 “咳,人家也是要扩大宣传的,正好一边打铁,一边表演新奇的事情,吸引大家来看。”又有路人积极对我科普。 说的很有道理,属于促销和扩大影响力的一种。我觉得这事也挺可的,值得推广和借鉴。 “我想认识一下这个铁匠。”我问林茂盛。 “他那个鬼火?不是真的啦,就是一种铁水制造的铁花,再喷一口火。”林茂盛笑着说,“李阿成是我私塾班的同学,他哪里会做鬼火啊。” “你们认识?” “一起长大的,他学了三四年的私塾,但实在是不想念下去,就回家做了铁匠。因此,也算是铁匠里认识字的人,这些叔叔们有事情也都找他写字写信之类的,也算是没有白费在私塾的这些年。” “铁匠有钱赚么?” “就是辛苦钱,所以他也不太想做。” “他家的铁锅好用么?” “我是觉得一般,但他会在铁匠铺门口玩点花样,比如这个喷火就是他做的,自然招来了很多人围观,然后他再宣传一下,也就卖出去不少东西。但是你说要有多富贵,也未必。” “你们关系好么?” “一般吧,至少也能点个头的那种。毕竟,你知道我是县丞的儿子,大家也都会跟我打打招呼的。” “所以,你一开始都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你不是一样也没告诉我么?我们也算是扯平了吧。” “行吧。”我也无心跟他争辩,反正人人都有秘密,只是愿意说不说的问题。 这铁匠到也很年轻,显得略微浮夸,不太老实的样子。等表演散了,我和林茂盛才走过去打招呼。“李哥哥,表演的真好,我可以问问鬼火这个么?” 李阿成看到我是林茂盛带过来的人,还特别笑了一下问:“朋友?” “就是朋友,才来丰天城转转,过几天就走了。” “哦。”李阿成态度还成,“鬼火什么的,也都是假的,有一种鬼火,真的是蓝莹莹的。” “啥?”我好奇地问,“你那个不是鬼火?” “你见过鬼火么?” “没。” “那我给你表演一个真的鬼火。”李阿成倒是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用力一扬,然后迅速划了一个火折子,噗的一下,立刻出现了一团蓝莹莹的火苗,看起来极为诡异。 我和林茂盛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很惊奇,这可比我们早上看到的那个更大更强烈,但绝对是鬼火。 “这是什么原理?” “也不是什么吧,我也是偶然得到的,觉得有趣,就玩了起来。”李阿成看到我们这样惊奇,不仅更加开心。 “李哥哥,可不可以把这个方法告诉我?我可以出高价买你的秘方。” “你要做什么?” “我回了京城,也要找人表演这个,说不准还能挣钱呢。”我笑嘻嘻地说。 “哈哈,小姑娘倒是很有头脑。没事,我就写给你这个方法,不过所有的东西你要自己配,我这里也只剩下这么多了。” “没问题。”我满口答应,顺道还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看的林茂盛目瞪口呆,问我为什么带这么多银票? 我可不能告诉他,我是随时想跑路的,只是打哈哈说:“爱吃爱喝爱玩的人,能不带点钱么?” 第72章 、大芙蓉家也有鬼火了 醉红楼的曾经的头牌劝酒,绝对不是盖的,我一个不喝酒的人,居然被稀里糊涂的喝了不少酒,然后还开始和高母学了一段劝酒歌,被夸赞特别聪明,几乎和她儿子一样聪明。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我教你几个化妆的方法,保证把你喜欢的男人迷得团团转。”高母也很高兴,喝了不少酒。 “居然还有这种方法?”我就喜欢这样的。林茂盛也瞪大了眼睛,“能教教我么?我也想学。” “你不合适,但你可以学了之后分辨那些女子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对对,这个也很重要。我要学会,这样我就能找个真心与我欢喜的人了。”林茂盛也很坦白。 “肖小七,你居然喝酒!”完了,肖不修总是出其不意地出现,还总是能够抓住我的错。 我现在已经喝得满脸通红,醉眼迷离了,但听到这个声音,依然能够酒醒了一大半,立刻钻到桌子下面,“看不到看不到,你看不到我。” “出来!” “不要……” “你再不出来,我打算你的双腿!” “那也不要!”我最后的倔强就是藏在桌子下面,得到暂时的安全感。 尽管这种招数在肖不修面前也没什么鸟用。最终我是被他抓住脚,硬生生拽出来的。 一屋子人的气氛都很尴尬,影子和肖小三早已经习惯了,林茂盛和高父高母都很惊讶,高维世也一脸的不可思议,“肖大人,这就是您说的那个断案很不错的肖小七?” “嗯哼。”不知道是不是肖不修觉得我丢了他的脸,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 “做好!”他吼我,我只好努力做好,但拉着他的衣襟说道:“我很乖的,就是吃了酒,可我没有酒量的,一喝就脸红,没有喝多少的,他们都能作证的。” “以后不许喝酒了。”他的语气缓和了一点。 “嗯,不喝了。”我笑弯弯地眼睛看着他,看到他眼中有了一点点星光出现,知道他不生气了。“你干嘛来这里?来找我么?” “刚好路过,进来看看维世的店铺。”肖不修扶住我,并且让肖小三倒了一杯清水给我喝下去。 “你们不是吵过架么?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好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 “林茂盛告诉我的。他说你们还当朝争吵,后来高维世就辞官回家炸鸡了……” “都这么传了么?”高维世哭笑不得,“我是觉得礼部那个职位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我已经中了状元,家里又有闲钱,不在乎我挣大钱,所以就由着我的性子随便折腾。” “不是还说你拒绝了做高官的女婿,说自己不举……” “咳咳咳……”这句话一说出来,一群人一起咳嗽,高母瞪大眼睛问:“儿子,你啥时候不举了?我要不要找个人给你试试?” “我的亲娘啊!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高维世哭笑不得。 “林茂盛说的哦!” “我也是听说的……”林茂盛忙不迭地解释,“我真的是听别人说的,我又没看到你不举……”行吧,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了。 “肖小七,以后不许和林茂盛在一起。”肖不修又变得很严肃。 “别呀,林茂盛人很好的,我很喜欢他。” “不行!” “不行,你不要管我!”我趁着酒劲拍拍肖不修,“林大哥带我出去玩,带我吃好吃的,我很开心的。我要和他一起玩!” “不行!”肖不修又不高兴了,摆出了老父亲的尊严感。 这事情闹得,怎么就开始闹别扭了。高维世和林茂盛都很紧张,影子及时开口说话了,“小七,大芙蓉家里出现了鬼火,肖大人想让你去看看的。” “什么?”我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样子?多少鬼火?” “只有一个,还挺大的。我赶过去的时候,也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并且很快就灭掉了。”高维世立刻补充道,“这不是大芙蓉家第一次出现鬼火了,之前已经有过两次了,很多人传言说是李秀才的魂魄回来了,舍不得大芙蓉,也想把她带走。 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就在大芙蓉家的院子里出现,这三次的时间也不固定。肖大人说你正在查这个案子,所以让我去衙门找你,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 “能带我去大芙蓉家看看么?”我去抓高维世,但肖不修抓住了我的手。 “肖大人刚刚下了一点点沉香,让她睡下了。我们明天再去吧……” “不不,现在就去。”我执意要站起来,就按了按肖不修的下身,明显他躲了我一下,这才让我有机会站了起来。“这个鬼火很是蹊跷,我要去看看。” “肖大人……”高维世要请示一下。 “哎,去吧。”肖不修果然还是顺了我的心意,“去给她弄个马车或者轿子,这副样子不能出门。” “我什么样子?”我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其实,我心里很明白,我喝了不少酒,现在真的属于强撑着,如果有张床,我应该随时能够睡过去。可是啊,这个鬼火的事情还没有破,我不能睡。 “你睡一下吧,到了大芙蓉家,我叫你。”肖不修难得和颜悦色起来,还把我扶了起来,靠在他的身上。 “你别给我下药,我闻得出来!”我用最后残余的力气冲他说,但还是睡了过去。 第73章 、我也会写情书的 看到大芙蓉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高维世决定留下来照顾她。 “李秀才是我的好友,之前与我说过很多关于芙蓉的事情,我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好时候。但是,我愿意陪在她的身边,慢慢纾解她的心结,陪着她走过这段最难的时光。” 高父高母也没说话,只是拍拍儿子的肩,退出了房间。林茂盛倒是有点低落,跟着走了出来。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说:“似乎高维世比你更真心啊。” “嗯,比不了。”林茂盛说。 “那不是更好,大芙蓉有一个更真心对待她的人,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啊。”我拍了拍他,“大芙蓉值得一个更好的人,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这个高维世或许更适合她。当然,这事情也不一定……” 因为我忽然想到为什么肖不修和高维世同时出现呢?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我可能真的是太容易怀疑任何人了,想得太多的时候,就会头疼。 “回去吧。”肖不修拽着我的袖子,不由分说直接把我拎了出去。 上了马车,我立刻平躺下来闭眼睡觉。实在是太晕了,我低声跟自己说:“以后一定不能喝酒了!” 肖不修倒是替我「嗯」了一声,把我的头放在他的腿上,可以更舒服一点。 “肖大人,你说,即便是有血缘关系,是不是也没有什么亲情在?” “人和人之间,利益关系大过亲情。爱一个人都能够分开,为什么?不是因为情分不在了,而是因为利益不合适,就分开了。” “你遇到过么?” “嗯。”肖不修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但没有往下说。我慢慢睡了过去,感觉掉进了黑暗之中,但有一点点温暖。 清晨醒来的时候,肖不修又不见了。想想他来丰天城的目的,我也就是不说话了。 只是让店小二替我出去跑了个腿,买了一堆纸张和笔墨,我决定修身养性练大字,不能再跟着林茂盛瞎吃瞎喝,否则下次喝醉了,会误事的。 猫在屋里练了一天的大字,终于写得有模有样了,我才喘了口气,洗了洗手,又翻起了大月国的字典。 最近三十年,字典都没有重新编修过,大家都统一用这个版本,很多读书人或者孩童启蒙的课堂中都会用这个。 我记得静心师父那里有一本,被我扯得稀巴烂,因为她当时要我把字典抄一遍一下。我烦躁得直接把字典撕了一半,扔进了火里。 静心师父看着火炉中升腾的火焰,忽然沉默,继而释然,还说我干的漂亮,解开了她的心结。 搞得我紧张得不成,以为她要换另外一种方式惩罚我。幸好,她转身走了,再也没提过字典的事情。 但是,在我心中,这本字典到成了心结,永远记得当年她那个落寞的背影。 字典还是那样,我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编纂的名单里有十多个名字,有些是现如今的文学大家,也有当朝做官之人,还有三个名字看起来很陌生,至少没有在人们口口相传中出现过。不知道这三个人是死了,还是归隐山林了。 曹政、乐喜和池青,在大月国,这三个名字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记得陈志典他们在藏书阁编纂地方志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有年轻人,有岁数大的,都是兢兢业业,沉默不语,不知道他们算哪一种呢? 肖不修进门的时候,看见我在发呆,就问:“吃过饭了么?”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居然已经黑了下来,“还没……” “不饿?” “没什么感觉。” “让他们给你准备一碗面吧,多少吃一点。”肖不修换了舒适的衣服坐在我身边,随手翻看着我这一天写的各种大字,“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还写的这么难看。” “您什么时候走?”我岔开话题。 “后天吧。”他喝了口水,看到我手下方的大月国字典,也跟着翻了两页。“怎么?你想回家了?” “那倒是没有,我想或许就这两天能破案了,您要不要等等我,然后咱们一起走。我想蹭您那个马车回去,那马车里有好吃的……” “那马车里的吃的,都被你吃光了,还没来得及补货……” “要不就趁这两天先补一点,然后咱们就走。”我还是很喜欢那马车的。 “好。不过,先回答我,你已经可以破案了?鬼火这个?”他看着我,有点怀疑。 “差不多吧。” “和你写的字有关?” “还是肖大人最聪明。”我笑弯弯的眼睛里只有他的美颜,烛火还没有点燃,他的美有点恍惚。 “少拍马屁,说,到底怎么回事。”他完全不吃我这一套,要问出个究竟。 “不行,我还没确定,所以只能试试。成不成功,真的要等一等。”我可不想这么早就透露答案,否则多没意思啊。“大芙蓉怎么样了?高维世今天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高维世今天和我在一起?”肖不修的眼睛里有警惕的神色。 “咦,你们两人难道不应该在一起么?昨天就在一起啊,八成是有什么阴谋没做完吧。后来他因为要照顾大芙蓉一晚上,昨天晚上你们也没办成,那今天就应该和你在一起,继续办事呀。” 我有些疑惑,“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为什么知道?”肖不修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力捏着,“你知道什么?”眼中有杀气,吓得我打了个寒颤。 “我我我……真的是猜的。”我紧张了。 “嗯?”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猜的,真的是猜的。”我赶紧又重复几遍,“您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的,我就是想破个案子而已。” “说!怎么知道的。” “其实也挺简单的。您来这里,不是说为了北固国的事情么?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然后昨天您和高维世一起出现的,但是结合之前的八卦传言,说你们之前在朝堂之上有过争辩,高维世还辞官回乡了。 可是,看到目前你们两人的状态,一个微服私访,一个大隐隐于市,必定是有阴谋诡计呀。” “这么明显么?”他眼里有点怀疑。 “也不是明显,只是我善于观察而已。再说了,我在您身边,多多少少也知道您的行踪,稍微想想也知道了。 关于高维世这个人,我完全不认识,就是吃过他家的炸鸡而已。 其他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说,几分真假就不得而知了。再说了,我从来都不会品评一件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事情。所以,关于你们的,高维世的,我不会理会的,也不会说的。” 我晃了晃已经被捏疼的手腕,“好疼啊,您是要折断我的手腕么?那以后就没办法写字,帮您抄写文书了。” “若是虚言,我必杀你。”肖不修满脸的戾气,一点都不好看了。但是,他也放开了我的手,又开始翻起了我写的大字。 我揉了揉手腕,心想:这男人的颜值再高,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毛病可真是不好。 我都这么坦诚了,他居然还疑神疑鬼,也是讨厌。反正顶多再过一年多一点,我就离开这里了,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和肖不修在一起。 即便是再好看,颜值又不能吃饭,我要海阔天空,自由自在地吃肉肉。 “所以,这是什么?”他问。 “情书,约会的情书?”看到他挑了挑眉毛,我只好继续说,“就是写给一个女人的情书,述说一下最近的事情,并且希望约她见面。不行,我不能说太多了,咱们看看效果吧,可能就要破案了。” 我可不想再说下去了,成了,好办,不成,他们都会笑话我,就像之前我抓了小芙蓉的哥哥一样,搞得大家都很不信任我。虽然表面上不说,但背地里不知道说我什么呢。 “这些数字?”肖不修倒是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这个是密码?” “嗯,密码。” “念一下……” “禾五三六七……” “不是这个,是信的内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甚是想念……”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淫词烂调?”肖不修真的是喜怒无常,太令人讨厌了。 “写情书嘛,当然要写这个,否则写什么?写你今天吃了两个馒头,撑得满大街溜达?” “你继续念。” “蠢人已经解决,你讨厌的人我也会一并处理,想到我们以后的生活,有种很幸福的感觉。纸短情长,盼与你相见。城隍庙后门,明日午后,青衣小衫,缠绵与你……” “停!你这个词是哪里学的?”肖不修又怒了,抓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齿。 “集市上有唱曲的,我听了几句……”我的确知道最后这两句很有想象空间,但放在痴情男女之间,也算是比较正常的言语,我也是经过考虑的。“肖大人,为了破案嘛,你干嘛纠结这么多。放开我,疼疼疼……” “下不为例。” “不是吧,下次万一遇到比这个还火爆的,写的应该在烈一些才好!” “不许!” “你,你怎么这么古板!” “肖小七,注意你的用词。” “我错了!”为了我的小命,我一直很怂,特别是在肖不修面前。 肖不修放开我的手,坐到了一边去。我将密码情书叠好,“我出一趟门哈。” “这么晚?” “不晚不晚,我到外面吃个饭,就不和您一起吃了,您好生歇息吧。” “我和你一起去。” “不不不,会暴露的。” “不行!” 肖不修是不是从来没有朋友,也没有玩伴,刚才还想杀我呢,现在又要和我一起出去玩,这脑子是不是有屎。我摇摇头,“那一会吃饭,你付钱!” “好……” 我和肖不修找了两身杂役的衣服穿上,把脸和脖子都抹上了灰,装扮成了土里土气,傻里傻气的两兄弟,这才出门。 在集市上逛了很久,才在暗夜中的一个馄饨小摊各吃了一碗馄饨。 荠菜馅儿的素馄饨,但还挺好吃的。我想再吃一碗的时候,肖不修说他没有太多碎银子,只够这两碗的,否则就要付一块小金子了,怕暴露身份,摊主也找不开。 这理由给的,我竟然无言以对。 但是看着热腾腾的小馄饨,我只好自己掏出了碎银子,又买了两碗,这才觉得心满意足,满心欢喜。 然后又给了摊主多一点点银钱,让他去小芙蓉家送一封信,“我们也是受人所托,说是要送信给吴家,但今天我和我兄弟还有事情,就不去了。虽然说吴家有鬼火出没,但应该也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一会收了摊就去送信,两位小兄弟放心好了,我一定送到。 现在这吴家的男主人也死了,这鬼火也会慢慢没有了。倒是这房子被贴出去要卖掉,很便宜的。” “就是因为死过人,有过鬼火?”我好奇地问。 “那是,不是觉得不吉利么?” “那不是亏了么?” “过几年谁还在意这个?说不准又很值钱了。我也就是穷,否则也去买了。” “多少钱?” “原来房价的一半,真是算是贱卖了。” “果然便宜。” “不知道谁能够买到?” “听说还挑人呢,不是什么人都卖的。要找一个阳气十足的,最好从事铁匠,矿山什么的男人才成,否则怕压不住鬼火……” “这是什么道理?” “小芙蓉说是找了人给算了算风水,然后才要卖这样的人。她还说,这也是为了下一个主人的安全着想。” 又闲聊了几句,我和肖不修才离开了馄饨摊,慢慢在有些清冷的街上溜达,然后又找了个阴暗的角落里看着馄饨摊主去给小芙蓉送信。 “你确认小芙蓉是凶手?动机是什么?她的生活还可以吧?” “这个可能有点复杂,回头让她自己说吧。”我贴着肖不修站在黑暗里,闻着他身上的香气,默默对自己说:“不要爱上任何人,不要和任何人有瓜葛。有时候,幸福是自己的独处,动心就是情劫。” 他可能感受到我这一刻的静止,回头看着我,晶亮的眼睛在暗夜之中闪着光,“怎么?冷了?” “没有没有,只是困了。”我掩饰得很好,我知道我终将是要离开他的。 第74章 、我们去埋伏 清早天刚刚亮,鸡还没来得及叫呢,林茂盛就慌慌张张地跑到客栈敲我的门,说是大芙蓉家又出现鬼火了,让我快去看看。 刚从被窝里出来的我,还一脸的蒙圈,打开房门愣愣地看着他。倒是肖不修神情自若,站在我身后看着林茂盛,一言不发。 结果,林茂盛更加惊慌了,结巴地问道:“小七,你和肖大人一起睡呀?” “哦,他是我哥,一个房间睡,也还好吧?不奇怪。”我瞬间醒过来,看似正经八百,其实内心早已经慌成一逼,这肖不修迟早坏了我所有的名誉,怎么又跟我睡一个房间了。大家都是办案子的,他怎么就这么好意思老蹭我的房间睡呢。 “还好还好。”林茂盛尴尬到不行,赶紧闪到一边急急地说道:“大芙蓉弟弟给我来报信的,高维世也在大芙蓉那里,看到了鬼火,说是又给大芙蓉吓坏了,整个人都昏厥过去了……”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大致意思我听懂了。 我都能想象得到大芙蓉的样子,在心底里忍不住开始骂人。 但是,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再咬牙等一等。“我换件衣服马上来,你去楼下等我。”然后关门去找衣服,换衣服。 脱到半截,发现肖不修看着我,便问他:“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我换个衣服就出门去了。” 他看着我,问道:“你什么时候和林茂盛这么熟了?” “很熟么?” “他都能够随时敲开你的门……” “这不是事情紧急么,要不然怎么?让侍卫们一层层通报?那等我到的时候,大芙蓉怕都已经死了……” “如果今天不是我在,他是不是就直接进了你的房间,上了你的床?” “啥?你疯了吧?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他又不稀罕我,他喜欢的是大芙蓉啊。” 我觉得他这一早有点莫名其妙了,就用力推了推他,想赶紧换衣服出门去。 可是,他把我按在柜门上,口气很凶地说道:“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不要招蜂引蝶。” 我一脸的黑线,搞不懂他这又是怎么了,为了尽快脱身,只好应付地说道:“是是是,我记住了!” 虽然敷衍,但他觉得也可以通融,便放开了我,开始帮我脱衣服。“这不合适吧,肖大人?”我又一惊。 “有何不妥?娘娘们的衣服也是我帮着更换的。”他的速度很快,立刻帮我换好了外衫,我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拿了一件素色长裙,帮我速度着换上了。 然后,他自己也非常快地换好了素色长袍,说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今天不办事?” “可以暂缓。” “不是说明天就回?” “等你破了案子再一起走。”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这种人,我完全摸不清楚,倒不如按照我自己的节奏走,或许来得更轻松自在一些。 大芙蓉的弟弟也在客栈外,拉着一匹马焦急地等在外面,林茂盛赶了一辆县衙的马车等着我出来。 肖不修看了一眼这马车,完全不让我上去。他吹了声口哨,影子就赶着马车出现在眼前了,果然是训练有素,相当默契。 幸好这一大早街市上都没有人,我们一众车马快速穿城而过,没有惊动任何人,快速到达了大芙蓉的家。 弟弟立刻开门进去,弟媳正在院子里熬药,高维世在大芙蓉的床边沉默不语,大芙蓉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根据高维世的叙述,清早大芙蓉醒来之后,到院子里走走。 他一直睡在房门口,因此也起身陪大芙蓉走走。可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鬼火出现,还飘飘荡荡从他们飞了过来。大芙蓉一下子就哭了,问道:“可是李郎来了?可是要带他走?” 鬼火哪里能说话,只是停留在半空中,忽明忽暗,然后慢慢变小变没。 大芙蓉承受不住,跌坐在地上,哭喊道:“你到底要我怎样?我跟你去便是了!” 说完就又想撞墙自杀,幸好高维世在旁边,一把拽住了她,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没有办法的高维世只好又给她下了一点安神的药物,虽不至于昏迷,但至少让情绪镇定下来。于是,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可是有股臭味?”我问道。 “对,鬼火出现时有股恶臭,消失后,臭味也消失了。”高维世说道,“那鬼火是蓝色的,与我们日常见到的火焰不一样,忽然出现在半空中,然后又消失了。但是,应该是随着风向进行飘逸,到不像是有意识的移动。没有声音,很安静……我大约也就能看出这么多。” “很不错了。”我点点头,“要不,我和大芙蓉说几句话,你们都先出去一下。” 高维世看了看肖不修,肖不修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于是,肖不修率先带着所有人退到了院子里,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大芙蓉。 大芙蓉此时依然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活下去的欲望。我坐在她的床边,看了看她,然后问道:“你的李郎是意外死的,你觉得不甘心对不对?因为你以为的幸福本就在眼前,结果却没有了。 这样一来,你又会被小芙蓉嘲笑,你觉得特别憋屈,对不对? 你虽然喜欢李郎,但面对世俗的纷争,你同样感到无奈和愤怒。所以,你情愿跟着一起走,也不想再面对了。” 大芙蓉没有理我,但眼睛在动。我继续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鬼火是人为的,是小芙蓉干的,是因为她嫉妒你,嫉妒你的美貌、学识以及幸福。 所以她越想越生气,才搞出这样的事情,不仅杀了她自己的丈夫,还想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你!你信不信?” “什么?”大芙蓉终于有了反应,声音沙哑,但是与我有了交流。 “你信不信?”我又一次问。 “我不知道。”她回答。 “但其实你已经信了。”我也学会了肖不修的挑眉,“你回应了我,就证明你心里是有怀疑的。李郎真的是死于意外,但是你这里的鬼火就是小芙蓉要杀你的证据。你如果想知道真相,就起来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她会说什么。” “你是谁?”她的眼睛愈发光亮起来。 “帮你找真相的人,帮你找回生活的人。”我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我是大月国南厂肖小七,肖不修肖大人的妹妹,这个身份足以令人信服吧。” 很明显,大芙蓉的眼底抖了一下,估计我们这个南厂恶名,大家都挺熟悉的。“你为何来到丰天城?” “哟,终于开始正常思考了,不错。”我看着大芙蓉坐了起来,便帮她拿了件外衣穿好,“南厂想查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今天是我赶上了你的事情,当然也是要查到底的。走吧,一起去看看。” 大芙蓉穿好了衣服,虽然有点虚弱,但还是站起了身,“你等下,我化个妆。就算是去看真相,我也要保持状态,不能让任何人看低了我。” “没错!我们要保持最好的状态,永远做最好的自己。”我很欣赏大芙蓉,看着她画好了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病态。 虽然还有点脚步虚浮,但已经看不出来苍白和憔悴,甚至还有些娇艳动人,比之前见到的小芙蓉真是好看太多了,个子也高。 难怪小芙蓉会嫉妒她,这都是有原因的。当她出了房门时,院子里的这几个男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她款款身姿,眼底有了欣赏之意。 高维世和大芙蓉弟弟上前想去搀扶大芙蓉,但她拒绝了。笑容虽然有些凄凉,但还是很坚决地说:“走吧,带我去看看。” 高维世被拒绝后,有点不知所措,愣在那里。这人居然还跟肖不修混在一起,智商有点不太够吧。 我心里暗暗揣度着他与肖不修之间到底是什么事情,肯定是和北固国相关,但是又猜不出来。 我拉着大芙蓉上了林茂盛的马车,肖不修也要跟上来。我坐在车边对他说:“大人哥哥,咱们一会儿城隍庙后门外见,我还要和大芙蓉说几句话,女孩子们的体己话,你们就不太适合听了吧。” 肖不修即将要生气的时候,我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晚一点和你单独说,我请你吃小馄饨。就咱两吃,别人都不带,连影子都不带。”他的表情才好了一点,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我告诉前面赶车的林茂盛,找个僻静的路,慢慢靠近城隍庙后街,然后找个隐蔽的地方停下来,我们要去后面的柴房里听墙根。 林茂盛他们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任何反驳意见,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着。 高维世想上我们的马车,但看了一眼肖不修之后,就上了肖不修的马车。说实话,他们两人有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此地距离城隍庙还有段距离,我问大芙蓉可否需要吃点什么?她摇摇头,低声问:“小七,你真的确定是小芙蓉搞的鬼么?” “其实,你听我这么说,是不是已经相信了,只是没有亲眼见到,所以还不肯相信一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子敢这样害你。 可是啊,世间就是会这样,连亲人都会害的人,已经不是人,而是恶鬼了。 所以,你看到的鬼火,不是李郎,而是小芙蓉化身的恶鬼。 我们现在就是去捉鬼,到时候你就知道真相了。所以,才更好好好活着,永远美丽漂亮,让她更加生气。” “好的。”大芙蓉深呼吸了一口,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我可不想她这样沉默不语,谁知道会想什么,就跟她说:“帮我梳梳头发吧,弄个好看的,顺便也化化妆,让我也漂漂亮亮的,破案的时候,才有高光时刻。” “你这小姑娘,倒是刁钻古怪。”她笑了一下,也是好看的。 我喊肖不修把他马车里的化妆品扔给我,之前我放在他车里一包,就是为了不时之需准备的。 不过,这群人听说我要化妆品开始化妆,又表现出了吃惊的样子,估计是觉得我整个人太过神奇,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揣测我的每一步意图,只能跟着走。 大芙蓉的化妆技巧很高,几下就帮我画好了一个美美的妆容,清秀甜美又不是庄重,但又显得极为庄重,正是我想要的。 “再过几年,等你长得更大一些,应该会更好看。或许,你的娘亲就应该是个美女吧。”大芙蓉看着我的脸,说着。 “应该是吧,但我不记得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娘亲……” “不不,我是失忆了,所以不记得娘亲是谁,长什么样子,不用道歉。”我赶紧摆摆手,“其实呀,活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你想想,你自己能够独立生活,处理很多事情,有自己的存款和房子,这不是很幸福么? 再之后,拥有的每一样东西,甚至是朋友和男人,都是赚到了。就算是亲人背叛,但是你只要活好自己,有什么可怕的呢?” “所以,小芙蓉真的是害我?” “嘿,我不是说了么,这个事情你只能自己判断,我目前能做到的就是带你去看一出大戏。其他的事情,都是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做,我可帮不了。” “好的……” 不知道大芙蓉真的看到真相之后,会不会想杀人?到时候就让高维世他们拦住吧。我能够预测到的,也就是这样了。 马车静悄悄地在午饭前就赶到了城隍庙后面的街巷里,我们几个分散开来,埋伏在柴房的周围,悄无声息,静静等待。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影子,他每一次埋伏,每一次隐身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这样? 我这个道行,还真的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因为和肖不修熟了,才能凭借味道找到他的大致方向。 他身边的高维世一直看着大芙蓉,满脸的担忧。我忽然觉得,这大约就是缘分,大芙蓉的正缘应该是这个人吧。 第75章 、亲和缘才是杀机 初夏的午后太阳光已经有些炙热,城隍庙前门人来人往,香火依然旺盛,后巷却空无一人。 平时这里也没什么人,多数是路过,也并不会对这里多看一眼。 午饭之后,很多人都在午睡,安安静静,连狗子都趴在地上不肯抬头。 林茂盛把师爷和衙役也都叫了来,大家分散地隐藏在可以藏身的任何地方,肖不修不想让他在自己身边,林茂盛只好找到了一个马厩草寮的后面,忍受着熏人的马粪味道。 我偷笑着看他的可怜模样,扔给他一块帕子,让他掩住口鼻,省的一会嫌疑人出现的时候,他一激动发出了声音。 我和大芙蓉藏在柴房的窗根儿下面,肖不修和高维世在我们身边。我们几个都不敢说话,呼吸清浅,就等着看看是谁先出现了。 越发的热了,我抹了抹额头的汗,调整了一个姿势。大芙蓉身体弱,还没有出汗。 肖不修的袖子就在身边,我直接把汗抹在他的袖子上,他发出了「嘶」的声音表示不满。 不过,就在此时,小芙蓉一个人单衣小褂地悄悄推门进了柴房。我们所有人立刻警觉起来,更加不敢出声。 小芙蓉进来看了看,发现柴房非常简陋,甚至还很脏,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个傻子,怎么不约在家里呢,这里多不好。反正人都死了,还怕什么。”口气轻佻,令人生气。 她在柴房里转了转,正想出去的时候,有一个男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抱住了她,狠狠地亲了起来,两个人动作相当激烈,干柴烈火,欲罢不能。我看得是津津有味,大芙蓉已经闭上了眼睛。 肖不修捏了我一把,我没敢吱声,生怕惊扰了里面正在亲热的人。 又过了一会,两人亲累了,才停了下来,擦了擦嘴。这男人背对着我,看不太清楚。 小芙蓉对他说:“你是不是去大芙蓉家做鬼去了?我听说大芙蓉已经吓得不成了。” “是啊,东西还剩了点,我就想着别浪费,帮你把眼中钉也干脆一起除去,以后的日子,你不是更舒心么。” “还是你比较有良心,之前那个死鬼简直了,还说大芙蓉是好人。我看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整天的气我。” “放心啦,小乖乖,很快了。我今天早上去大芙蓉家,看她的状况也不是很好,听说昨天还自杀过一次。 她也算是用情很深了,其实李秀才也未必有那么喜欢她吧。至少,我见过李秀才和别的女人也有书信来往。” “什么?李秀才不是很喜欢大芙蓉么?” “喜欢啊,不过也有别的女人喜欢李秀才。所以,李秀才除了接到大芙蓉的信,也有别的女人送过来的信。说起来,李秀才长得也不错,人品也可以,喜欢他的人也挺多的,就是命短了一点。” “幸好啊,要是大芙蓉嫁了他,我不是要气死了。” “话说,她好歹也是你的堂姐,何必要这么讨厌她呢?”那男子问出了我们一直奇怪的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从小她事事都压我一头,读书比我,长得比我好,个头也比我高。我喜欢的人都喜欢她,就连我这个死鬼丈夫其实一开始也是看上了他,要不是我用了点手段,也未必轮得上我嫁给他。” “这男人已经死了,就不用了再提了。”他又抱着小芙蓉一顿猛亲,“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快活一下啊?” “不要,这里太脏了,今晚你来我家多好。”小芙蓉推开他,整了整衣衫。“你不是说有事情和我商量么?是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我什么时候说有事情了?”那男人奇怪地问道。 “你不是托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要跟我说说……”小芙蓉很奇怪,掏出了那封密码信件。那男人接过信一看就慌了,“这不是我写的啊……” 好了,破案的时候到了,该听的,不该听的,该看的,不该看的,反正我们都已经围观过了,现在就抓人吧。 肖不修做了个手势,一群衙役就冲了进去,趁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掀倒,捆了起来。 “说说呗,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房后走进柴房里,一脸浅笑,大芙蓉帮我画好的妆果然不错,众人见到我的时候,都不由得眼前一亮,看来我已经朝着美人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当然了,奔袭的路上,还是先要把案子破了再说。“李阿成,你的字太难看了,让本姑娘练了一整天,才练成了那么歪斜的字迹,幸好能骗的了小芙蓉,也算是不枉费我这一天的功夫。” 这来的男人正是铁匠李阿成,一脸惊慌,着急喊冤。 “别喊了,要是个男人呢,你就认了吧,反正按照我的局来说,你已经解释不清楚了,对不对?” 我笑眯眯地看着李阿成和小芙蓉,这两人的嘴还肿着,看来还真是干柴烈火,热情地紧呀。 “要不然,小芙蓉,你说说呗,干嘛要害死吴岐山?他和你可是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这样不好吧?” “你无耻,卑劣,缺德……”小芙蓉居然还敢骂我,我刚想怼她的时候,忽然肖不修抬脚踢了过去,竟然把她踢得翻了几个滚,嘴角都流出了血。 林茂盛立刻补充道:“大月国南厂的大人,你也敢骂,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两人都抖了一下,不敢再说话。我还没有得到确认的答案,“赶紧说,到底为什么?本姑娘可是没什么耐性的。否则,会让人继续踹,直到没气了为止。不,没气了,也要踹!” 李阿成先怂了,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还不是因为小芙蓉么?她勾引我,杀她丈夫,杀她堂姐,说是要和我双宿双飞,还要把地产都给我……” 小芙蓉与大芙蓉相差七岁,因为是家中第一个孙女,自幼得到了祖父母的喜爱。 又比较会看脸色,比大芙蓉更讨喜一些。她也原以为自己应该是最受宠的小公主,一切好的东西都应该先给她。 可没想到渐渐长大后,她发现她根本就比不上大芙蓉,无论从相貌到学识,再到谋生的能力,都与大芙蓉有很大的距离。 大芙蓉的婚恋并不通畅,她便一心找了一个有钱却老的男人婚配,目的就是想表示自己被宠爱,自己也会成为有钱人。 其实,这种心态在姐妹之间也很常见,大芙蓉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可小芙蓉与吴岐山的婚后其实过得并不幸福,一是有年龄差距,二是吴岐山心胸也不甚开阔,总觉得小芙蓉嫁给他是图他的家产,因此两人即便是生了两个孩子之后,依然还在吵架。 在某次酒后,小芙蓉居然听到吴岐山说自己最喜欢的其实是大芙蓉,甚至曾经在婚前到大芙蓉家问她为何不嫁给自己? 小芙蓉一听立刻火冒三丈,甚至想拿起菜刀把他给砍了。 但是,最终还是因为嗷嗷待哺的小儿子一直哭闹,她才住了手。 可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起,有一颗恶毒的种子已经种植在内心深处,不断生根发芽,慢慢成长起来。 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李阿成。 李阿成读过几年私塾,又因为从事打铁的工作,身强体壮,精力非凡,自然是令小芙蓉感到各个方面都很舒适和愉悦。 两人的偷情愈发频繁,也开始相互诉说彼此之间的隐秘之事。 李阿成最烦恼的是没有钱,没有宅子,被家里人看不起,也讨不到媳妇。 小芙蓉最讨厌的就是丈夫吴岐山和堂姐大芙蓉,“她连名字都和我一样,然后我永远被称为小芙蓉,你知道我每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在她的阴影里,憋屈死了。” “我前几日随着铁匠铺的老师傅去了一趟郊野的坟场,想去挖点东西……你知道,有时候为了让铁的成色变好一点,我们都会去坟场捡一些死人的骨头,好融进铁水里,这样敲打出的铁器比较好用,也结实。所以,我跟他们去了一趟,在焚烧那些骨头的时候意外得了一些磷粉。” “做什么用的?”小芙蓉好奇地问。 “说起来也没什么用,一般在坟场的夜晚总会有鬼火出没,你听说过吧?”两个在激情过后的人,被窝里谈心最是愉快而隐秘的。 “其实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火,都是这种磷粉作祟。向空中撒一点,再用火折子迅速点燃,就能够产生飘乎乎地鬼火,特别是在黑暗里,蓝莹莹的发光,特别令人害怕。” 两人越说越兴奋,李阿成掏出藏在鞋底的磷粉,还给小芙蓉演示起来。 本来那一夜吴岐山说好了在朋友家喝酒不回来的,可是临时想起要拿两根人参,就特意回来了。 可刚一进院子,就看到回廊上的鬼火,给吓得立时跌坐在地上,酒都醒了一大半。 小芙蓉立刻让李阿成从后门溜走了,自己上前去搀扶吴岐山,发现他居然都被吓尿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鄙夷。 吴岐山自以为撞见了鬼,吓得躺在床上三天,才缓了过来,还絮絮叨叨说起了往事。小芙蓉本来就讨厌他,现在这样磨叽胆小的样子就更令人讨厌。 某天找了个机会又见到了李阿成,问他能不能再吓唬吴岐山一次,让他能够卧床久一点,她也好以送孩子回娘家的名义出来住几天,就可以和李阿成保持夜夜笙歌的关系。 李阿成当然乐见其成,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自己有空,就偷偷溜到吴家的后宅墙外,撒一些磷粉,制造鬼火。 小芙蓉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装作惊慌的样子报官,好让人相信真的有鬼在吴家出没,并且都是因为吴岐山做过亏心事,鬼来报复的。 一来二去,知道的人多了,指指点点的人也多了。小芙蓉忽然想到,如果说这个宅子变成了凶宅,就可以贱卖了。 到时候李阿成可以买过来,自己再嫁给李阿成,房子就是他们两人的,双宿双飞的幸福日子不就有了。于是,就更加卖力的宣传吴岐山有过亏心事,鬼火就是冲着他来的。 吴岐山本来也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连番被吓了多次之后也禁受不住,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出了问题。 就在出事的当天,李阿成手一抖,多撒了一些,还正好撒在了吴岐山的头上。 看到鬼火在自己的头顶燃烧起来,吴岐山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命呜呼。 弄死了吴岐山,还没有自己的责任,小芙蓉很高兴。一方面开始整理吴岐山的物品,一方面开始准备卖房子。 与此同时,她又得知大芙蓉的李秀才意外死了,心里更是高兴。 李阿成说,磷粉还剩了一些,要不然也给大芙蓉用上吧,这样也是不浪费。 小芙蓉觉得这事情也可以,就让李阿成开始早葫芦画瓢,继续按照弄死吴岐山的方法去害大芙蓉。要不是被我们发现得及时,恐怕此时也已经得逞了。 当场画押签字,在文书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案子在刑侦方面基本上就算了结了。 我回头去看大芙蓉,发现她没有让高维世搀扶,而是自己靠在柱子旁,默默不语。 我走过去问她:“你也看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如此,没有什么李秀才回魂,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是啊。”大芙蓉精神状态还是有点差。 “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你要想一想。但是,你是聪明美丽的姐姐,你自己一定会相通的,我再说最后一次,也是最后一句,希望你更应该仔细先想一想,就算是自私一点,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任何人,不是为了李秀才,不是为了高维世,甚至不是为了林茂盛,只是为了你自己。 这日子呢,就是这么过的,有些事情止于唇齿,有些人会在岁月中走散。我们的存在,其意义就是在于好好活下去,始终温暖,一往无前。” 第76章 、我不太想知道的秘密 话说完了,案件也侦破了,我看着肖不修在一旁看着我,就朝他走过去。 半路林茂盛又冲了过来,问道:“妹子,你怎么发现李阿成就是小芙蓉的奸夫的?” “这个不是很简单么?”我奇怪地看着他,“咱两不是一起见的李阿成么?对哦,还是你介绍我认识李阿成的呢,对哦,我买的那个李阿成的秘方,要把银票还给我的!” “成成成,我可以先替他还给你,但是你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发现?”林茂盛一脸的求知欲望。“我完全没看出来什么啊?” 我只好详细地解释一下,高维世和师爷他们几个也都围了上来,听听我的破案思路。 一开始,我也没有任何方向,只能是到处瞎溜达。但我唯一有一个模糊的方向是这个使用鬼火的人,一定是不怕火的,或者干脆就是与火为伴的人。 因此,当林茂盛喊我去市集上闲逛的时候,我就开始注意市集里那些需要用火的地方都是什么人。 最初我吸引我注意的是后厨的大厨,因为他们整日在炉灶旁,煎炒烹炸,应该是最善于使用火的。 可是看到这些大厨们有一个共同点的特点就是肥头大耳,肚腹偏偏,必然不会是小芙蓉喜欢的类型。 她应该喜欢年轻健壮,并且能够识文断字,至少还能够多少写写字什么的人。那么,这个厨子的方向就一定不对。 为什么要在集市上找?这里是丰天城最热闹的地方,成分复杂,流言也多,仔细听听或许也能发现什么。 所以,就在我和林茂盛随便走的时候,我可没有随便的逛,而是将自己的五感全部打开,观察这里所有的人,寻找破案的方向。 铁匠铺是一个全新的发现,本来以为这里只是敲打铁器,但是当我看到这里的熔炉和火花四溅时,就知道这个方向有可能是对的。 因为铁匠对于火候的掌握需要时分精准,如果鬼火是人为控制的,那么就一定要对尺度有把控。 所以,李阿成进入我的视线时,我还特别多闲聊了几句,问问关于铸铁等方法,果然几句好听的话就套出了他会使用鬼火的事情以及配方。 当然,当时看到铁匠铺的人对于这个方法也完全不在乎,还表现出我买这个方子是被骗的样子。但是,没关系,有些时候,一定要表现得蠢,才会让对方放松警惕。 林茂盛与李阿成还曾经是私塾里的同学,那么根据这一情况也能够推测这李阿成至少是识字能够看书写信的,这就解决了他如何与小芙蓉互通有无消息的问题。 再来看李阿成的体貌特征,年轻,矫健,有力量感,又有一些文化气质。重点是他的手,在打铁时不慌不抖,力度刚好。 嫌疑人锁定之后,还不能确认他与小芙蓉的关系,一切都只能是猜测。 更何况,一个藏于后宅的妇人,一个抛头露面的铁匠,任谁也猜不到其中的关联。 可是,就是那么巧。在城隍庙,我发现了小芙蓉要烧毁的信件文字中夹杂了这张奇怪的字条,又在下人乘坐的马车中,看到了一柄铁锹,上面有李阿成所在的铁匠铺中的特别标识。 这一切就差不多对上了,还差一个关键的,能够证明两人不正当关系的突破口。 所以,我猫在屋里练了一天的大字,模仿李阿成的字迹写了一封情书,也用奇怪的字符拼凑。 又说到奇怪的字符,因为破译了这个密码,一切也变得简单起来。 其实,这种密码也是我们小时候玩剩下的,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需要多想想,多几个组合变化而已。 然后就是把信传递给小芙蓉,并让店小二在第二日中午时分才去找李阿成,说半路遇到小芙蓉的侍女,说是要买一口铁锅,先送到城隍庙后巷的柴房里。 这种奇怪的事情,通奸的人一定没少做,所以尽管不符合常理,但一定被会进行。 所有的一切合情合理,也就按部就班推进下去。之后,就是我们看到的这一幕了。 最为万幸的一步是,我们在大芙蓉身边,才没有出现第二个受害者。 一切讲完,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完全听懂了,我才觉得自己没有白费唇舌。不过,林茂盛又问了一句,差点让我吐血。 “你怎么知道小芙蓉喜欢李阿成这种身材强壮的呢?万一喜欢弱小瘦弱的呢?” “他能够满足她啊,全方位满足。肯定比吴岐山要强很多吧,虽然对逝者不敬,但你没发现么,吴岐山年纪也不小了,肚子又大,在那种事情上,一定力不从心呀……” “咳咳咳……”肖不修忽然猛烈咳嗽起来,我赶紧扶了他一把,“怎么了?要不要喝点水?” “无妨。”他看了我一眼,“走吧,剩下的事情就要林县丞处理好了。” “嗯,可能需要再好好问问细节,我也是推理出来的,有些内容未必真实。”我对师爷说道,“不过,其心可诛,按照大月国法例,凌迟估计都算便宜他们了。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恶劣了!” “是是是,卑职会跟林大人汇报的。”师爷一脸的服气,点头哈腰。 “小七,你真厉害!”林茂盛还沉浸在我的推论中,见我要走,赶紧跟我说道,“以后我去京城就找你,我若是考上了御厨,就天天给你准备好吃的。” “御厨是伺候皇上的,我们南厂可没有。” “那我就去南厂给你们做御厨品鉴官,帮你们鉴定哪些食物好吃……” “这个,我自己也挺在行的……你还是进宫伺候皇上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赶紧跟着肖不修上了马车。在马车行驶的一瞬间,肖不修又变脸了,质问我:“你如何知道这些烂事?” “啥叫烂事?”我好奇地问。 “男女秘事。”肖不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直白地说了出来。 “哦,话本啊,话本里太多了,描写得可详细了。男男女女,男男,女女……” “你看了多少?” “反正我能找到的,基本上都看了,挺有意思的。” “现在放在哪里了?” “冷宫里。” “具体点……” “床底下有一部分,我那个装衣服的箱子里有一部分,还有一些放在了鞋柜里……你要干嘛?” “影子,听到了没有?现在立刻回去,进冷宫,把肖小七说的这些话本子都烧掉!” “啊!不要啊!”怎么变成了这样? “污秽宫中,没有治你得罪,已经算是放过你了,若是阻拦,直接板子伺候。” “那也不成啊,那是我用银子买的。可以不烧么?我转卖出去,至少把银子挣回来吧。” “你打算卖给谁?” “肯定有想看的呀,价格报低一点,卖出去一部分,我也不算亏本啊!”我真的是花钱买的,这要是毁掉了,我岂不是要吐血么。 “影子,即刻进宫,全部销毁!”肖不修这个严厉的啊,大有要杀我的架势。 影子嘿嘿笑了几声就不见了,我知道已经不可挽回了,实在忍不住,就放声大哭起来! 肖不修皱着眉头看着我,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架势。我只好哭得更厉害了一些,表示我的愤怒和委屈。 “不许哭!”他可能也是忍不了了,直接呵斥我。 “不要!那是我的钱啊!”我是真心舍不得那些钱啊。 “多少钱?” “至少二百两呢!” “我给你三百两,你可以不哭了么?”肖不修真的掏出了三百两银票。 “可以啊!”我立刻就不哭了,赶紧把银票接了过来塞到怀里。 “不哭了?为什么?”他奇怪地看着我。 “银子回来了,干嘛哭呢?反正话本都看过了,也都背下来了,也没必要留着了……” “肖小七,把话本里的内容忘记!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记得那些内容!”怎么感觉肖不修失控了。 “啊,忘不掉啊!” “你!必须忘记!” “不好吧!” “板子呢?我现在就想揍你!”肖不修的表情都失控了。 “别呀,那我装着忘记了,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皮脸皮痴,我在静心师父面前经常用,没想到在肖不修面前也挺管用的。他那好看的瑞风眼看着我,全是无奈和疲惫。 回了客栈,我开始收拾行李。这一路买了不少东西,我要挑拣一下打包带回去。 肖不修坐在一边看书,看折子,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林茂盛派人过来问我:“我爹打算连夜审小芙蓉他们,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想了想觉得挺没意思的,这种爱恨情仇对于我来说,又不关己,又都不认识,无非是因为鬼火搞出的心慌慌才让我去探个究竟。 所以,就跟来人说:“跟他说一声吧,不去了,不管了,随便审。等京城再见他,一定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肖不修斜眼看着我,问道:“你终于打算回京城了?” “是啊是啊,出来太久了,应该回去了。说不准还应该回宫看看,我那个冷宫应该也装好了吧?” 我立刻回到他的身边,谄媚状。“我蹭您的马车回去,可以吧可以吧可以吧?” “嗯。”肖不修答应得很痛快,看来心情也不错。 “高维世和咱们一起走么?” “为什么?” “感觉他有什么事情吧……我错了,我不应该猜测你们的事情。”我可能说得有点多了。 肖不修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我,叹了口气。“你太聪明了,或许也是你的杀机。今日,我便和你说了,来日我或许也保不了你。” “那我要不要听?”我也挺忐忑的,不知道会不会听到什么秘密。 “你那个冷宫为何要翻修?除了的确要塌房子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那地下藏了承平公主的十箱珠宝,她要开启出来作为在北固国的活动资金。 她现在虽然贵为北固国女王,但实际上掌控的范围并不大,因此就要用更多的银两来打点上上下下。更何况,她又是金枝玉叶,很多阴谋之事和龌龊之心也未必了解,所以处处惊心。” 果然他的眉头紧锁和承平公主有关。“皇上要做什么?”我直接问。 “你如何想到这个?”肖不修有点惊讶。 “这不是很正常?一个大月国皇帝的兄长的女儿,自幼被宠爱的公主,大月国唯一的公主,现在执掌北固国,死了丈夫,但又在掌权中,必定背后是大月国皇帝在撑腰,并且可能要做些什么事情吧?” “难道不应该尽责做好女皇么?” “干嘛要做女皇?多累啊。吃喝玩乐多好啊。”我也不太理解皇上的做法,让一个公主去处理这么艰难的国家大事,还处于危险之中,是真心疼爱她呢,还是故意坑她。 “那你觉得她现在这个局面,应该怎么做?”他在考我么? “找个北固国皇族里的男子再嫁,然后名正言顺做女皇,然后赶紧生孩子,最好是男孩。再然后,就是用钱和情感慢慢渗透。 或许五年,或许十年,反正总是要拉拢一些人,做一些长远的打算。 对了,找个皇族的男子未必是强势的,但一定要长得好看,顺眼,大家看着都觉得很舒服的那种……” “你呀!” “如何?” “或许权谋你不会,但这个方向的确是对的。”肖不修敲了敲桌面,“我把高维世给承平公主送过去,让他做参谋。现在想想,倒不如把你送过去,更方便一些。并且,你的想法和皇上的想法很接近。” “不不不,那就不要了。听说北固国挺冷的,我受不了。我还是喜欢四季分明的京城,并且还能够吃鸡腿吃饺子吃包子,吃一切我喜欢的……” 我忙不迭地拒绝,我这个三年之约结束之后再商量去哪里,现在我可不想动。毕竟,我还有五千两银子没收呢,我必须等。 肖不修的脸转向了窗外,柔和也阴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时候,我真的看不透他。时而冷酷,时而严厉,时而残暴,时而阴险,时而愉悦,时而忧郁…… 这些所有元素在他身上集中,又找不到出现的规律。所以,我很难判断他到底是什么人,或许是和他的经历有关? 或许,他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我一样。至少,我是装傻充愣,能混一天是一天,但他呢?他在想什么?牵挂着什么?又想做什么呢? 他那柔软冰凉的唇……咦,我在想什么? 第77章 、一场大热闹又要开始了 傍晚时分,我们进了京城。 肖不修问我是回南厂还是冷宫?我站在岔路口,也有点含糊。 毕竟出门了这么多日子,宫里是什么情况,我那个屋子有没有装修好,藏起来的话本子是不是真的被影子给烧掉了,皇上是不是又变了主意,李山有没有传消息回来? 一时间,各种问题涌上了心头,让我有点难以决断。 肖不修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你回南厂,大约有一屋子的文书要处理。你回冷宫,应该有陈志典等着和你谈心。黄娘娘我帮你处理了一下,关了禁闭,但是其他嫔妃的探测,我还没来得及处理。你若是回去,就要先自己面对了。” “你要做什么去?”听话听音,我发现他不回去。 “应该还会再去一次北固国吧。”他的眼神里有些难以读懂的情感,一时间我更想的是跟着他去北固国。 其实,我和肖不修的关系并没有任何改善。他对我依然是冷冷的,充满了距离感。 所以我猜测他有时候跟我说一些事情,都仅仅是为了工作,为了让我更好的工作而已。 不过,我也不太在乎。反正我每天吃饱喝好,有衣服穿,有地方睡,能混一天是一天,混不下去了,再想其他办法。 被命运推着往前走,或许是陷入旋涡中,或许是康庄大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经过两天一夜的疾驰,我也的确有些累了,想赶紧躺在一个不会颠簸的床上安静地睡一下。“我回冷宫吧,明日再回南厂。” “好。”肖不修完全是没的感情,直接吩咐赶车的侍卫进宫,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冷宫没有装修好,我睡在藏书阁边上的临时院落。玉嬷嬷看到我回来,高兴得什么似的,说是要给我准备好吃的。 不过,陈一陈二也改换了太监的服饰跟我进宫了,还带了两个大食盒。 其实,我一路上在肖不修的马车里吃吃喝喝,早都饱了,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了。 不过,我还是拉着玉嬷嬷吃了一只烧鸡,一个肘子,一碗蛋花汤,心情愉快地睡下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玉嬷嬷把我叫了起来。说是今天「小满」节气,宫里的嫔妃们都要去天地苑去祈福,我也不例外。 如果我没有回来,就推脱说生病了。但是我人已经回来了,就要去看看热闹。 “宫里还有这种规矩?”我睡眼朦胧地穿衣服,洗脸漱口。 玉嬷嬷还特别给我画了一个美美的妆容,铜镜里居然我也透露出几分媚态。 “一直都有,只是没有特别要求大家都参加。”玉嬷嬷手脚麻利,帮我收拾好之后,又开门让陈一进来送餐食,“一定要多吃一点,这个仪式应该会很久的。皇后娘娘都会参加的,这么多年,很难得她今年想出来走走了。” “您怎么知道的?宫里传言?”我看了看稀粥,又想起昨天的烧鸡来了。 “肖大人又安排我回皇后身边了,说是您要是不回来的日子,我都去皇后那里当差。您若回来,就提前跟我说,我立刻回来。” “嚯,他还真是安排合理,不浪费一兵一卒。”我不禁为他叫好,皇上都应该给他搬个大奖章,否则都白费了他的心血。 大约是起床气十足,我的心情不是特别好。“今天晚上能不能吃碗面?就那种清汤面,放个煎鸡蛋的那种。” 陈一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一会去御膳房问问。” 我们这里的餐饮还是要靠御膳房提供,如果我有什么特别要求,都需要提前说。 别看就这么一碗素面,都要看御厨们的心情。幸好我之前为他们洗脱过罪责,现在也算熟人,但依然要提前说,一点特殊化都没有。 “咱们装修好了,能不能搞一个小厨房啊?我要是想自己炒个青菜都不成啊……” “宫里严禁自己开火的,除了皇后那里,其他的嫔妃,皇子都没有自己的小厨房。”玉嬷嬷看到我的脸色不好,回答得都有点小心翼翼。 “那以后还是不回宫里了,就在南厂住好了。至少南厂还能自己去厨房随便做个什么吃。” 今天要穿宫装,我又不是嫔妃,又不是公主,只能穿上大臣女儿的正规的裙装,结果里三层外三层,把我给缠得喘不上气。 看到外面的朝霞,今日必定是一个大晴天。那我穿这么多,肯定会被热死。 “不行,少穿一件成不成?我都走不动了。” “我的小祖宗,今天这个场合,所有女眷都要这样,也不能让你们随意走动。你就去站一会,然后就回来了。咱们站在最后一排,然后提前溜走,成吧。” “不好!”我撩起裙子,叉着腿坐下来喘气。这不成啊,虽然又瘦了一点,但这衣服是李蛮儿带过来的,我个子又高了一点,这衣服很不舒服。“肖大人给我的衣服呢?做了好几身新衣服的,我要穿那个。” “那几身虽然是新衣服,但不合乎规制,今天不能穿。”玉嬷嬷也坳起来了。 “那就不去了呗。”这还不简单,我伸手自己给自己脱衣服,速度极快。玉嬷嬷一看就急了,立刻扑了上来阻止我,还喊着:“不成不成不成。” 这一闹腾,把陈一陈二也喊了进来,他们两居然站在玉嬷嬷这一边,阻止我脱衣服。 结果,场面可想而知的混乱。我一踉跄,还倒在了地上,结果大家滚作一团,更加热闹了。 肖不修进来的时候,大家谁都不知道,还跟我在地上打滚。 肖小三只好大吼一声:“住手!” 我们才安静下来。玉嬷嬷和陈一陈二都立刻起身给肖不修行礼,我赖坐在地上看着他,他身边还跟着陈志典,这两人居然凑在了一起。 “肖大人,早啊!”我也懒得行礼,坐在地上盘起了腿。 今天是我生日,不是李小蛮的生日,是我,小满的生日。 我虽然失忆了,但唯一记得的一件事情就是小满时节便是我的生日,这也是我名字的由来。 每一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吃一碗素面,加一个煎蛋。为什么会记这么清楚,我也不知道。 但我总记得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对我说:“小满,小满,小得盈满,满而不溢。这个时节的天不冷不热,正是最好的日子。就像这两个字,都透露出微微的喜悦之情。 这也是我们对人生的追求,小幸福就是小确幸,就很好。记住了么,你是这一日生的,你娘亲也为你取名为小满。” 一想到今天还要去参加皇家的典礼仪式,虚套路,怎么都觉得心浮气躁。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在屋里吃一碗面呢? 肖不修看了一眼,让肖小三捧过来一套新衣。“穿上,跟我走。” 玉嬷嬷立刻把衣服接过来,展开。嚯,真好看!淡粉色的少女装,大月国最新款,无论布料还是做工都是最上乘的,裁剪和款式特别时尚华丽,光看看,我都觉得很满足了。 并且,重要的是,它不热啊!没有里三层外三层,但是挺廓感十足。别说出席这种仪式够了,就算是婚礼上都完全合适。 我最喜欢肖不修的一点就是品味好,肯花钱。我从来没自己买过衣服,除了宫装和李小蛮的衣服之外,其余的所有男装女装制服,甚至是连小衣都是肖不修给准备好的,贴心顺意。反正,至少为了这身衣服,我也得去出席一下皇家仪式了。 这下根本不需要玉嬷嬷帮我,我自己一溜烟地跑到屏风后面把衣服换好了。 居然还特别合适。“还是肖大人的眼光好,这衣服真好看!”我立刻拍马屁,“回头我给您加班干活,把这两年的文案都整理出来,还快快的那种。” “好。”肖不修站在门口,晨光从他身后洒过来,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很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还不错。 陈志典在屋里帮我收拾刚才因为我的闹腾撒落一地的零散之物,见我出来,猛然抬头看我,眼里全是欣喜和惊艳。 不过,我对于看见他还是有些抵触的,至少在我心里,他曾经阴险地诱惑他人死亡,并且实施了某些令人感到龌龊的计策。 我始终觉得这样的男人,令人感到厌恶。所以,我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好。当然,至少在表面上,我还是对他很客气的。 “我好看么?”我笑嘻嘻地问道。 “好看。”他略略有些晃神。 “你们怎么凑一起了?今天什么日子?”玉嬷嬷还在替我整理衣衫,我随手拿起了一个小花卷吃着。 “今日小满,礼部需要人手,就征调了藏书阁所有的翰林们一起去天地苑帮忙。肖大人来藏书阁拿皇上需要的典章,于是我们就一起走。” “哦,那你们先去吧。我随后就到。”我想了想,就拉住肖不修,“肖大人,等下。上个案子,还有个事情要说一下,就一小句。” 肖不修看着我,原地不动。 “这里这里,还有个证物,我忘了给你了。”我拽着他到了屏风后面,悄声问:“你那伤口好了么?我发现我这里还有点止痛药,这里还有几颗糖,你先揣好。玉嬷嬷说今天的仪式时间很长,有可能没办法吃饭,你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这些是我临时准备的,只好都装在一块帕子里,随便裹了裹就给了他。 “好。”肖不修眨了眨眼睛,将东西都放在自己的怀里。 “那我稍后就去南厂,咱们继续哈。”我又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将肖不修拖出了屏风背面。 他又是很香的一天,也没有见他用过什么香粉之类的东西。香囊好像也很旧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发出来的香味。 又过了一会,终于有皇上派到各处接人的马车到了。这还是很有规矩的,比如每一处都要有马车来接,并且按时辰送到天地苑。 每一个宫里的人去几个,什么级别,用什么规制的马车、用品等,都是有讲究的。 礼宾司在这一点上丝毫不马虎,至少看我的马车就小小的,也是简单的装饰。 一看就知道,我这个是完全不受宠的,能给马车,不让我自己走过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幸好天地苑也不远,就距离皇宫不到五里的地方。这种皇家别苑多数是和政治作秀挂钩的。 比如天地苑,一年二十四个节气,都有搞一些活动,让百姓知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重要的立春立夏立秋立冬都会有皇家仪式,其他的都是礼部来举行典礼,热闹也庄重。倒是今年这个小满节气,忽然被重视起来。 据说是皇后提出来的,想热闹一下。皇上自然就安排上了,并且要求皇族上下,以及在京城的大臣们都来参加。 我说肖不修怎么这么着急赶回来,原来是有这样的大活动。只有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发现,我越来越不想知道太多的事情了。就想默默地活下去,吃点喝点,能够安心睡一下。这才是我的小满生活。 这不,刚到天地苑,有人就拦住了马车。幸好不是要找我,而是找玉嬷嬷。 他们小声说着什么,玉嬷嬷慌慌张张地掀开马车帘子跟我说:“小主子,您跟陈一他们走,我得去皇后那里一趟。她的状态有点不好……” 啥情况?这个活动也是为她准备的,她怎么了? “要帮忙么?”我悄声问道。 “应该不用吧。”玉嬷嬷有点犹豫,来人是个年轻的宫女,看了我一眼,就有点发愣。玉嬷嬷赶紧介绍说:“这是我们小主子,快行礼。” 那宫女立刻跪了下来,连声称自己失礼了。我只好扶起了她,随口问了一句:“皇后怎么了?” “她在唱戏,停不下来了。”宫女一脸的愁容,“皇上就要到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玉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所以来这里等她去看看情况。” “她在唱什么?”我愈发地好奇了。一国之母,居然会唱戏,也很新鲜。 第78章 、皇后娘娘唱戏真好听 我跟着玉嬷嬷悄悄地混在人群中,随着那名宫女进了天地苑专门给皇后准备的临时休息的院落。 这里除了有很多太监宫女嬷嬷之外,还有百十来人的侍卫围在外面。 看得我直发愣,这就是传说中皇后被软禁的状况吧。这哪里像是被软禁啊,完全是金屋藏娇才对。 各种所需所用的,无一不是尚品。我随便看了一眼,居然还有坐便器,还是镀金的。这么明晃晃,赤裸裸,完全昭示着皇上对皇后的偏爱。 不过,他们倒不是特别严格,看到玉嬷嬷都放行。看到我的时候,也没有多说话。因为我身边还跟着一脸严肃的肖不修。 说实话,我也是纳闷了,怎么肖不修总在我身边出现呢。 我混在一群宫女太监之间的时候,他居然一眼就把我认了出来。本来还在和什么大人们说话呢,就直接把我拎了出来问我要去哪里? 我只好把玉嬷嬷和那名宫女也供了出来,肖不修就觉得应该立刻跟着我们走一趟。“皇后娘娘有点疯症,你不要刺激她。” 怎么变成了我刺激她?我还没见过皇后呢。我心里默默地嘟囔着,脚步一丝一毫都没有停。 皇后临时的院落里倒是很安静,她在屋里咿咿呀呀地小声唱着什么,周围的宫女和嬷嬷都很紧张,还有人劝她:“皇后娘娘,时辰快到了,我们要出去了。皇上等着呢……” 不过,皇后就像没听到一样,依然自顾自地唱着。我悄悄溜到墙根儿处,看这个大月国拥有最尊贵身份的女人。 略略有些年纪,但依然拥有饱满的面孔,身材不胖不瘦,脸上有种淡淡地忧伤,但不影响整体的优雅气质。 用通俗地话来说,长得真好看,皮肤保养得也很好。身段婀娜多姿,自有一番风韵。 我要是皇上,真的应该好好喜欢她才对。这可比那些作妖的娘娘们好太多了,至少大气,大方,大家闺秀出身的风范。我喜欢的。 “皇后娘娘,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要去天地苑祈福了。”肖不修的声音出现的那个突兀,吓了我一跳。 皇后娘娘也停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不过,唱戏最忌讳唱一半停下来,总有种被硬生生切断地感觉。所以,她根本没停,继续唱了下去。 我在心里嘿嘿笑了一下,肖不修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难得难得。 看起来,肖不修和皇后也很熟悉,至少没有特别的行礼。 应该是经常见面,或者经常说话。肖不修的表情很正常,还透露出一点点轻松。或者说,这种场面也是经常有的。 其实,皇后娘娘唱的声音很小,要仔细听,才能分辨出她在唱什么。我侧耳仔细听了听,居然是我很熟悉的一段: 西堂旧作春池梦,南国今逢小满天。 重四巧排黄阁印,百分宜泛紫金船。 夜闻素月初生涯,晓看丹枝已属贤。 万种春红都敛避,一庭槐日翠阴圆。 其实,她反反复复唱的就是这八句,配合着身段和步伐,仿佛是在讲一段故事。 但我记得这是大月国前朝一位大诗人所写的诗句,放在什么话本子里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这个词和旋律,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静心师父都唱过这个。八成是当年特别时髦的戏码,所以她们都会唱。 “好啦好啦,今天就是小满天,咱们得去跟着皇上祈福呀,别唱啦。” 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直接拉住了皇后的手,然后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笑嘻嘻地说:“今天没有紫金船,但玉嬷嬷说今天有踩水车,应该很热闹的。咱们去瞧瞧呗……” 周围有默默吸气的声音,肖不修看着我,我看着皇后,看她的反应。 皇后这一次是真的听了下来,问我:“我唱的好听么?” “当然好听呀,我可喜欢了。”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因为这里面有我的名字,小满。 “你最喜欢哪一句?”她看着我,眼睛里有浓浓地期盼,一点都不认生,仿佛我一直在她身边一样。 这是已经疯得不认识人了,还是根本就没把我当成外人? 我有一点点疑惑,并且对于皇后的传言很多,但很多我都不相信。 至少,我不相信她是疯的,她应该只是因为什么事情迷了心窍,若是解开了心结,也就好了。 什么事情?那只有皇上才知道。 “南国今逢小满天……”我也唱了一句,“我可喜欢这句了,因为我特别喜欢这个节气,不冷不热的,刚刚好很舒服。” “我也是。”皇后忽然流了眼泪。 “别哭别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我赶紧给她擦了擦眼泪,“咱们看热闹去吧,顺道吃点好的。” “好。”皇后居然很听话,我赶紧让玉嬷嬷他们上来,替皇后重新梳妆打扮,我就站在边上看着。 皇后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我,我也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的余光能够看到周围不少宫女太监都看着我,表情各异。 肖不修看到皇后已经安静下来,并且处于正常的精神状态,就转身出去了。 想想我还是挺有用的,至少能够帮助肖不修控制住场面,不至于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让皇后出了差错。 我就跟在皇后身后,隐藏在一众宫女太监之中。慢慢地走,然后消失在皇后的眼中。 玉嬷嬷也挡在她的身前,跟她说着什么,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然后,陈一陈二偷偷带着我去了天地苑祈福用的大场面——水车方阵。 这是大月国的一项传统祈福仪式。 在小满这一天,天亮太阳出升时,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在田垄上集体用力踩水车,让清澈的河水通过水车路径,流入到田地中。这代表了从这一天起,忙碌的生活要开始了。 小满动三车。 从这天开始,「丝车、油车、水车」都要忙碌起来。蚕妇把老蚕结的茧,丢到锅里去煮,抽丝剥茧,日夜不停。 “蚕过小满则无丝。”丝车是一种脚踏的木床,而油车,在某些偏僻山区的岩洞里,也许还有些许遗迹。 静心师父倒是亲眼见过,她说:打油人,赤着膊,腰边围了小豹之类的兽皮,挽着小小的发髻,手扶了那根长长的悬空的槌,唱着简单而悠长的歌,訇地撒了手,尽油槌打了过去。 缫丝、打油,毕竟是补贴家用,而地里禾苗的长势,却是一家人吃饭的根本。所以,架了水车车水,是大事。 小满之日,要祭水车神。水车神是白龙。据说这条白龙是一位特别尊贵的夫人所生,因此后世的人们还未她立着龙母庙,让白龙每年都回来省亲。 龙来了,自然会带着雷雨,也就不用车水了。祭祀它,大概是想让它多回家看看。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期盼丰收,期盼不再饿肚子。这是人最朴素的愿望,也是作为一个政权的领导者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至少,没有了温饱问题,就会减少很多战乱。今年国境线有些不太平,因此皇后说要过小满,皇上也就应允了。 虽说有政治原因,但看着他如此用心地对待皇后,所以帝后不和的传闻,可能也不能太认真吧。 皇后是最后一个出场的观礼人,司仪看到大家都到齐了,就立刻喊仪式开始。 被挑选出来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们立刻登上水车,一二三地喊着口号,用力踩起了水车。 这是木架子制作的水车,一头连接着天地苑外面的水井,一头流进了里面的皇家耕地。 这耕地也是精心处理过的,就是为了仪式所需才派人精心打理了一块稻田。 反正每次活动都会用到,这里长出的水稻也被称为「御米」,一般人还吃不上呢。 这场面还真的挺壮观和热闹的,一种充满了青春和热情洋溢的气氛瞬间就点燃了全场,欢声笑语的朝气蓬勃令人感叹生命力如此美好。 我隐藏在人群中,看到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愉悦之色,不仅帝后的表情很好,就连肖不修的脸上都暗暗藏了一种开心。 大家都是希望遇到好的年景,让生活更舒心一点啊。 大月国安静了很多年,上一次还是曹显的叛乱。因此,和平的生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幸福的。我也在心里暗暗许愿,期望这样的幸福生活可以长久一些。 我的距离有些远,日头又开始有点晒了。于是,我就开始往更后面有树荫的地方蹭。 陈一陈二跟着我往后面蹭,悄悄远离人群。等仪式一结束,我们就可以第一个往出走,不和大家挤在一起。 可是啊,这世间就是这样,你越想怎样的时候,就不约不能怎样。 观礼的前排出现了骚动,踩水车的人也停了下来,甚至还有尖叫的声音,有人还在怒吼。 立刻有禁卫军急匆匆地赶到了前面去。一时间,画风突变,场面有些混乱。 爱看热闹的我,现在极为后悔,为什么没在第一排,这个时候,啥都看不到。 陈一陈二护着我的安全,尽量找了个不太乱的地方,因为前面已经开始有嫔妃往后走,速度都不慢。人群有些混乱,有人摔倒,就造成了很混乱的局面。 “不是吧,这是什么情况?”我一脑门子雾水,“要不,你们两把我弄到树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一陈二相视苦笑,“主子,这个时候要是飞起来,咱们会被禁卫军射杀的。倒不如我们护着您去前面看看……” “我去,人家都是护着主子往后跑,只有你们两要我往前去。”我笑着说,“那赶紧走吧!” 这种百年难遇的大热闹,我必须亲眼看到才好。陈一陈二也是个中高手,立刻找到了最为顺畅的路,带着我小跑着跑到了最前面。 我先是看到皇后一脸惨白地坐在椅子上,玉嬷嬷抱着她安慰着什么。 皇上焦躁地站在那里,跟肖不修说着什么,表情很难看。 其余大臣们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只有皇子们和嫔妃们带着人往后走,有些混乱。 我捞起裙摆往前又走了走,根据目前的状况,事情一定是发生在踩水车的事情上。 因为观礼台上的这些人都是毫发无伤,只是有受到惊吓的样子。 陆陆续续有人在说:田里、血、越来越多……根据这几个关键词能够判断,这水车,和这个农田出了状况。 趁着还没有人破坏现场,我往水车的方向走过去。水车上还站着宫女、太监和侍卫们,一个个都很惊恐,想下来,但又不敢动。 难道水里有东西?我揣测着,继续往前走。 陈一陈二拦了我一下,“主子,危险吧。” “没事,去看看。”要是有事情,早就出大事了,哪里还轮得到我跑过来看热闹。 我想了想,干脆把鞋和袜子都脱掉,然后往水车那里走。我那鞋和袜子也停贵的,别弄脏了。 我去,果然很吓人。 我走过去一看,也被唬了一大跳。水车踩水,这水完全是血红色,流到田地里的,更是殷红一遍,和已经泛绿的嫩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极为刺眼。现在还不能判断这是血,还是颜料,但这场面的确挺吓人的。 这些踩水车的人都不敢下来,万一是血水,的确很不吉利。 指挥他们的人也很焦虑,因为皇上那边还没有下指令,又把皇后吓坏了。他这下半辈子估计都不会太好过了。 我光着脚在田垄边转了转,这水是从外面倒进来的,所以说,这有问题的水也是外面来的,从那个深井里打出来的。 “李小蛮!”皇上怒吼了我一嗓子,“危险!” “没事!”我冲他摆摆手,“我就是看看。” 这里距离观礼台不远,所以皇上能够很快就发现了我。肖不修和其他大臣们都转过头和身子看着我,水车上的人也看着我,这下出名了!我今天的妆容应该还不错,够美丽! 这个时候,我居然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很美,也是够够的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第79章 、一个光头 太阳初升,气温开始走高。红色的井水被水车倒入了田地里,泛着令人难以言说的光。 这的确不是好兆头,我已经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这是大月国的血光之灾,是不祥之照。 皇上在背后喊我,我不太想理睬他。因为对于目前的状况没什么用,倒不如赶紧想办法破了这个局。 我蹲在田垄上,用手捞了捞这水,仔细闻了闻。可能真的是血,因为有腥气。但目前不能判断是人血,还是其他牲畜的血。 但要是礼部做这样的大活动,应该是提前几日封住了附近的几口井,并且城里已经很少有人在井边宰鸡宰鸭之类的,一是污染环境,另外也看着不美观。 所以,牲畜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就是人的血。如果出血量这么大,这人明显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我立时站起身,冲水车上的人喊:“继续踩水车,使劲踩,等我说停,你们再停!” 水车上的三四十个人有些发呆,我只好喊肖不修:“肖大人,让他们继续踩水车!” 肖不修的动作很快,直接飞到了我的身边,皱着眉头看着我,想说什么,我及时先开口了。“赶紧破局,不能让人说三道四,流言四起就不好了。” 这话多有道理,他点了点头,立刻伸手让侍卫协助水车上的人继续,并且加速踩水车。禁军头领马茂春也赶了过来,问我:“什么情况?为什么继续踩水车?” “马大人,您来的刚好。我们现在第一是要继续踩水车,看看这个血水到底有多少?还有没有?” “真的是血水?”他有点吃惊。 “是的,让仵作来,一定是血水。”我点点头,也甩了甩手上的血水,“多叫几个仵作,一起来勘验一下。还有,找几个人把附近这几口井都封上,然后捞一捞,估计是有人,看起来,这人应该还是大块头的男人……” “什么?”他更是惊讶,瞪着眼睛看着我。 “别问啦,赶紧找人去做这个事情!”我也不想解释太多了,就先让大家分头做事。 肖不修拿出了帕子给我擦手,然后看了一眼我的光脚。“怕鞋脏嘛,一会就穿上。”我笑嘻嘻地跟他说,“我这不是挺穷的么。” “少嬉皮笑脸的,说!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也快步走了过来,这男人的果然是王者风范,气场十足,我赶紧收敛表情,谨慎起来。 “现在还不清楚,只是怀疑水被污染了,刚好被水车带到了田埂里。看起来,是个命案了。” 我看了一眼皇上,他也是一脸的不高兴,祈福的时候出这种事情,也的确不太吉利。 “赶紧去查!”皇上发话了,马大人肖大人也立刻行动起来,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两个人都先按照我说的办法做事。 踩水车这边先改善了状况,这些人用力继续踩水车。很快,已经是清澈的水,没有了红色。 肖不修吩咐大家不要停,至少要把血水冲稀冲淡,完全看不出来了才可以。这些人就立刻使劲加速踩,也是累得够呛。 有仵作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对刚才从田地里舀出的血水进行了专业的鉴定,“血水,确认。” 一时间,气氛更加不好了。皇后那边一听说是血水,立刻昏了过去。 皇上连忙又跑了过去,找御医给皇后看看情况。我问肖不修:“让他们都赶紧各回各家吧,就是把现在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下来,万一和本案有关联,咱们找着也方便。” “好。”肖不修看到皇后晕了过去,有些焦躁。 “我这边没事情,我们现在要等外面井水的情况。你先看看皇后他们去吧。”我也真心是不太需要他。 看着他又急匆匆地去看皇后,这场面还真的很混乱。一场好好的祈福仪式搞成这样,无论最终是谁犯案,都应该会被严惩。 水已经清澈,田埂里也是干净的波光粼粼。在越发热的阳光里发着光,仿佛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我用干净的水洗了洗脚,然后把袜子和鞋都穿好。回身看观礼台上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皇上皇后都走了,只剩下几个管事的人在做善后。 肖不修站在那里看着我,似乎在想着什么。我走过去跟他说:“肖大人,这事情我来查么?我用什么身份来查?” “你说呢?”他眼里难得有些犹豫。 “我想用肖小七的身份查。”我很清楚我身份的敏感度,“我不是李小蛮,虽然刚才皇上喊破了我的身份,但我依然只想用南厂的身份来查这件事情。 一是方便调动人手,二是不会给你添麻烦。第三,我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是李小蛮之后,有各种流言蜚语。” “好。”肖不修赞同我的说法。 “可以找人帮我把那身南厂制服带过来么?我要换上,再去查案。这身女装的确好看,也谢谢你的用心,我们下次再穿,必然更是美美的。” 我很真心真意地向肖不修道谢,他很喜欢给我买新衣服,而每一次都很合身,也很好看。 “好。”肖不修也答应得非常痛快。 “还有一件事情,请您去皇上面前说一下情况。或许,可以让他直接喊我肖小七就好。”我很真诚,“我喜欢这个名字和这个身份,或许有一天我不再用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会很怀念它。”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肖不修眼里有那么一点点感动,这是我又发现他有点人味儿的时刻。 在天地苑已经查不出什么,我就坐在阴凉的大门口等着马茂春的调查结果。 肖不修护送着皇上皇后以及其他人等先行回了皇宫,说是找机会和皇上说一下我办案的事情,尽快拿到合理合法的身份。 并且,影子已经迅速地把我的黑色厂服拿了过来,我找了个背阴处也把衣服换好。 英姿飒爽,我给自己的评价。 不过,影子说:“不如女装好看。” “以后有机会的。”我一点都不可惜,我还是喜欢这身黑色的长衫,透着利落,以及归属感。 有时候,穿上漂亮的衣服的确会让人心旷神怡,心生欢喜。但是,若是可以和很多人穿同款,却有一种强烈地组织感。 更何况,南厂在大月国,以及周边各国的声望都很威严及恐怖,这更让我感觉穿上这身衣服后,有一种装扮成大老虎的威风感。 这肖不修也是厉害的,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造成了今天的威名,那些杀过的人,喝过的血,不知道有几个是他真正想做掉的,还是皇上要杀掉的。 他与皇上之间是什么关系?有点跑题,看着天地苑已经有重兵把守的状况,怕又是一场大案子啊。 很快,马茂春派人过来送信,说是在天地苑外的一口水井里已经找到了一具男尸,要我快去看看。 这口井隐藏在天地苑外一户人家的院落里,当初因为是私人水井,也不构成安全威胁,就没有封闭。刚刚大规模排查的时候,发现了这口水井,并且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 我赶过去的时候,尸体刚刚被打捞上来,一地的水淋淋,但基本上没有什么血了。 有仵作正在验尸,我在一旁围观。这人不高,有一点壮。 光头,貌丑。致命伤应该是后脖颈的一处伤口,皮肉翻起,应该是伤到了大动脉失血过多而亡。 在大月国,有一种说法——发授之于父母,不可轻易剃度。 因此,只有和尚才被允许剃成光头。可是,这人并没有穿僧袍,是简单的普通人装束,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仵作一边验尸,一边寻找着其他证物。但是,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近有什么和尚失踪么?”马茂春问辖区里长。 里长负责这一片区域的人口登记工作,也是最了解辖区内情况的人。 四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还算老实可靠。他想了想说:“最近的一座寺庙,普仁寺前日的确有人来报,有和尚失踪了,要我们帮着查一查。但是因为正在做小满的活动,我们的人手也不够,就先答应了下来,但还没得及去找。” “先让普仁寺的人来认人吧。”马茂春也是个急脾气,立刻让侍卫去了普仁寺。 他看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我,点点头说:“还是这身好看,看着精神小伙儿。” “嘿嘿,你们还真是各有各的说法。”我干笑了两声。 仵作还在勘验尸体,水汤流了一地。这院落并没有经常住人,是大户人家的别院,偶尔才来小住。 所以,在这里的几乎都是打杂和整理物品的下人,年纪也都不小了。 看到从自家院落井里捞出了死人,几乎个个都吓坏了,一个个发抖着。马茂春的侍卫们正在问话,他们很紧张很害怕。 我也没看出异状,就只好继续回头看这句尸体。这男人不老,就是肥肉多了一点。 虽然是个和尚,但这身肉看起来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仵作也在摇头,说是看不出来什么。 那个致命的伤口看起来很整齐,估计是一刀毙命之类的。但具体是什么凶器,还要再查查。 那现在可以推断的是,这和尚被杀死的时候,一头栽进了井里,因此井口外没有血迹,也没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因为这口井没有被封闭,所以这就成为漏洞。这口井距离天地苑的水车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血水积存在地上,在水车的抽动下,与其他几口井的水一并倒入了竹管里,并一起流入了田里。 这是巧合,还是故意要破坏祈福仪式?这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我和马茂春前前后后走了一圈,又勘察了一边水流动线,确认血水为何流入田间的原因。 此时,水流早已经缓和,水车上的人也都下来换了衣服,不过禁军没有让他们立刻离开,而是赶到一个院子里,先等一下再说。 那我们最终还是回到尸体前。这个吧,或许可能还要和这句尸体聊聊。不过,这幅尊容,实在让人没有闲聊的欲望。 又过了一会儿,普仁寺的方丈在侍卫的带领下,赶了过来。 五十开外的和尚,面目和善,光头很亮。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说这并不是寺里的和尚,而是半月前来挂单的和尚。 大月国的和尚有游走四方的习惯,在一个寺庙里待久了,要出来游历四方,看人间疾苦,才能够更好的一心向佛,得道授业,普度众生。 但在外面走久了,也要需要找个地方住下来,静下心来念念经,休整一下。 因此,拿着自己寺院开具的介绍信,无论走到哪里的寺庙,只要出示这个,就能够住下来,有吃有喝,直到自己想走了为止。 而在此期间,作为寺庙的编外人员,也称为挂单和尚。不受寺庙的管束,但要遵守相应的规定。 比如普仁寺虽然不会管挂单和尚,但每日也要清点人数,有开门关门的时间。 方丈在例行检查时,发现这和尚夜不归宿是常事,就颇有微词。 和尚一生气,还跟他辩白了几句。之后就彻底不见了。挂单后,若是要走,就要消单,结果这和尚也没消单,直接消失了。 方丈等了几日,实在坐不住了,就直接报告给了里长,让他帮忙给找找。至少给个说法,是消单还是依然会回来?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方丈看到尸体的时候,连呼阿弥陀佛,有些发抖。“虽说修行之人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见到曾经活生生的人变成这幅模样,依然感到难过。 此人品行不算良善,但一心向佛之人,未必就是坏人。但请官家尽早破案,也令真相大白,还人公道。” 方丈的话里话外,透露出这和尚平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毕竟是一条性命的缘故,还是要查出来到底怎么死的。反正我都听明白了,只是,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查起。 “他的那封介绍信还有吧?能拿来看看么?”我问道。 第80章 、这和尚是个新娘子 和尚的名字是彗执,今年三十有四,金桥县人,属于大月国中部,距离京城路途看真心不近。 这等于说,他游历到普仁寺挂单修行,也是走了不少日子。或者说,他是游历四方,走走停停,过着自由散漫的生活。 因为毕竟从他的挂单上来看,此人在二十八岁才出家,必然是经历了什么大变故。 又在出家后三年开始在大月国境内游走四方,平均下来,每个寺庙只待半年而已。真能够修行到什么呢? 挂单上的信息很少,方丈能够想起来的资料更少。彗执并没有特别出众,要相貌没相貌,要学问没学问,要慧根没慧根。 “我只能说,这人看起来还算老实本分,也没有特别之处。不是特别爱说话,但是也算是认真。 比如每日晨昏定省还是会很规矩的,一般挂单的弟子不是很规律,反而他每日早课都会来上。 之后就回去睡觉,一直要睡到黄昏才起。平日也看不出异常,有弟子说他夜里经常出去,但去哪里没人知道。” 疑点就只有这个,但又没有任何证据。问不出什么,只好先让方丈回去了。我和马茂春蹲在通风的地方,看着彗执的尸体发呆。 “翻翻兜,看看有什么?”我冲仵作喊了一嗓子。他一直执着于彗执后颈部的伤口,我已经不想再看这个了。 “什么都没有。”仵作把上上下下所有的兜都翻了一遍,连裤衩里衬的兜都翻开了,只找到了一颗黄豆。 这是什么情况,外衣兜里有一颗黄豆,或许是无意中掉进去的?彗执这身青布衫看起来质量很一般,甚至肩膀处还有些不太合适。 从我蹲着的角度看过去,他的鞋更奇怪。鞋底磨损的很厉害,都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可是鞋面还很新很干净。 这说明这人一直原地踏步,并没有去过外出走动。在寺庙里走来走去?但为什么不是僧衣僧鞋? 院子里的仆人有一点小小的交头接耳,我问:“说什么呢?” 马茂春立刻起身喊道:“谁说话呢?出来!到这里来说!” 很快就有侍卫揪出了两个人,拎到我们眼前。这两人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说下去。我看了一眼马茂春,“别这么厉害嘛,让人家继续聊,咱们听听就好。” “哦,那你们继续聊。”马茂春这个身高和形象,给人的压迫感十足,这两个下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立刻就跪在了地上,连声喊着饶命。“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觉得眼熟而已。” “什么眼熟?”马茂春这份气势,果然改不了了。 “这身衣服似乎是街口秦老汉的,我们见他穿过。” “哦?秦老汉是谁?”我问道。 “街口有个豆腐店,是秦老汉开的,也不少年了,我们都从他那里买豆腐,还是挺熟悉的。所以,这身衣服怎么看都是秦老汉的,就连裤脚那块油渍都像是他那个油磨盘蹭上的……” 磨豆腐需要在屋里画圆圈走路。那么,这鞋底子就能够解释清楚了。 兜里的黄豆也能够说明问题……所以,突破口就是这个秦老汉? 我看了一眼马茂春,他立刻喊道:“找几个人,去把秦老汉叫过来问话。”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问马茂春:“马大哥,什么时候说要搞小满这一日的祈福活动?我怎么记得去年没有这个事情,似乎只搞了个中秋赏月。” “今年皇后的身体很好,心情也不错。十日前和皇上闲聊的时候说天气这么好,不如大家凑在一起热闹一下。 皇上觉得也可以,就让大家去准备了一下。皇后说小满的意头好,让大家戒骄戒躁,好好踏实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并且,她还特别给大家都准备了熟鸡蛋,说是要等仪式结束后分发给大家的……可是,你瞅瞅现在这个情况,别说发鸡蛋了,现在不杀几个人都结束不了了。” 哟,还有熟鸡蛋可以吃。我喜欢。“熟鸡蛋呢?别浪费,先给我几个吃,我正好饿了。” 看着日头已经近了中午,大家还都没有吃饭。早饭都消化了,应该是午饭时间了。 “御膳房那边把东西都扛回去了,说是等等再安排。”马茂春从怀里掏出了半张饼子递给我,“我早上剩的,你要不要吃?” “你就这么放怀里啊?饼都脏了。” “我还没说衣服脏了呢,你居然嫌弃我的饼子脏。”马茂春的表情不太好看,我笑嘻嘻地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味道还可以。“你们的饭是御膳房做的,还是自己有小厨房?” “我们是有自己的厨房,要都是御膳房做,还不都累死他们了。” “那改天我去尝尝吧,我实在不想再吃御膳房的饭菜了,一点都不好吃。” “啊?那可是嫔妃娘娘们吃的,你还嫌弃不好吃。难不成你想要皇后那个小厨房做的饭?” “想啊,据说皇后娘娘会做饭的。” “这我也听说过,有吃过的人说很好吃呢。并且,每年小满这一天,皇后娘娘都会做一大桌子饭菜,摆在屋里看着,然后就扔掉了。所以,有人吃到过扔掉的饭菜,评价都很高。” “什么情况?做了不吃,还扔了,多浪费啊。”我啧啧啧地可惜着,想这皇后用的食材应该都不错,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其实也不是不吃,是只吃一碗素面。”马茂春把声音压低了。 “素面?”这又是什么情况? “是啊,山珍海味都做了,又不吃。然后就吃一碗素面,里面几颗青菜,一个荷包蛋。不知道是什么人过生日吧,所以才只吃这一碗面。 重点啊,小满这一天绝对不是皇后的生辰,也不是皇上的生辰,应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是这一天的生辰。 但是,皇后就会在这天晚上吃一碗素面,然后就睡觉去了。 很多年了,大家一开始还很奇怪,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扔掉的饭菜被当值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分着吃了。” “你没吃到过?” “我去吃不太合适啊,其实,我是真心想尝尝的。”大概是讲到了美食,他咽了一下口水,似乎眼前都已经出现了美食。 “下次我给你做,咱们霸占御膳房,做一次大餐。”我有点跃跃欲试,“随便找个日子,做点咱们自己喜欢吃的。我是觉得御膳房做出的饭菜四平八稳,没有一点特别的。” “这样不容易出错,要是弄个火锅,还是超级辣的那种,皇上和娘娘们吃了拉肚子怎么办?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啊?” “说的很有道理。”我点点头,“那就咱们自己偷偷吃第一次火锅吧,也别叫着肖大人,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肯定看不上咱们吃的火锅。” “可以可以。”马茂春一脸的开心,“原来你也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啊?我若是在饭点儿跟他一起吃饭,都觉得可难受了。” “为什么?”和肖不修吃饭,很多人求都求不来呢。 “你不觉得他吃饭很有压抑感么?”马茂春看着我,开始模仿起肖不修吃饭的样子,慢条斯理,一口菜要撇去所有的汤汁,再抖三抖才放进嘴里。米饭馒头都不吃,吃菜也很挑剔,只吃绿色的菜叶子。 “恩,这不是挺好的。”我表示对他的模仿很认可。 “好什么?”马茂春反而没有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正是因为他挑剔,吃得又少,和他一起吃饭的人就可以吃很多,吃很饱啊。我可喜欢和他吃饭了,因为他就吃几口,剩下的都是我的,多好啊。我每次都可以吃得很饱,很开心。” “不是吧,他就这么纵容你在他眼前吃饭?都不说你?” “他吃完了,就看他的折子,我就继续吃饭,也没耽误任何事情呀。”我笑嘻嘻地说,“我发现他还不吃猪肉,只吃一点牛肉。所以,几乎所有的肉菜都是我的,我觉得可幸福了。” “你这只猪啊!”马茂春长叹道,“居然还有人觉得和肖不修吃饭是一件好事情。你可知道与他吃过饭的人,基本上都死了,唯一幸存的可能就是你了。” “咦,你没和他一起吃过?” “我看到过,所以完全不敢一起吃。”马茂春做出了一个怕怕的表情,“反正我现在想想,跟他吃过饭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别吓我!”现在轮到我做出了一个怕怕的表情。我和肖不修可吃了不少饭,这一路还经常在马车里吃吃喝喝,当然主要吃吃喝喝的这个人是我,但是我也没背着肖不修,就在他眼前吃的,吃得还挺香的。 “那是你命大,你要给他干活。你若是他要处理的人,你觉得你还能这么瞎活着?早都成灰了。”马茂春这句刚说完,就立刻闭了嘴。因为,肖不修来了。 我看着他从门口走进来,居然真有种不食人间烟火气息,冷清缺少人味儿。 人味儿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但是就那么一瞬间,我都觉得他是不是天上的仙女来找我玩的。 “在说什么?”他走近了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以他的耳力,听到我们的大部分谈话一定是可以的。 所以我完全没有顾忌马茂春挤眉弄眼的样子,直接说:“说和您吃饭的人大部分都死了,并且死得很难看。马大人说,估计我也会死得很难看。” “胡说!”肖不修的眉毛皱了起来,看着马茂春,“不知马大人为何要这样看待我?至少为我肖不修做事情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并且活得相当好。肖小七就是例子,她与我吃饭多次,还长胖了不少……” “哎,肖大人,长胖这个事情可以不提么?”我都想跳起来捂住肖不修的嘴,“我好歹也是个妙龄少女,怎么能长胖呢?万一以后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南厂是你的家,嫁不出去,就在南厂养老。”肖不修说完这话,不仅马茂春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怎么冒出了这么一句,听起来怪怪的,难道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了? 幸好此时有侍卫带着秦老汉走了过来,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僵局。“跟大人们说一下你是谁?”侍卫们一点都不客气。 这位秦老汉六十开外的年纪,一脸的褶皱,看起来也是劳碌命。 他跪在地上一直哆嗦着,完全说不出话来。肖不修看了一眼,就背身走到我身边,不再说话。 我应该没有问话的资格,所以也干脆不出声。马茂春只好自己上前一步,问道:“姓甚名谁,做什么事情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这算是常规问话,秦老汉答得还算利落。他在天地苑附近买豆腐也很多年了,没有做过违纪的事情,因此也没有什么特别心亏的地方。 简单的自报家门之后,马茂春让他去认尸体以及衣服,这倒是把秦老汉吓坏了。 特别是看到彗执和尚的尸体后,抖了半天才说道:“是我借给他的衣服,但怎么死的我完全不知道。” “什么时候借的衣服?”我问道。 “前几日。”秦老汉努力回忆着细节,“这事其实挺奇怪的,大约三四日之前,半夜我已经躺下了,但是有人敲门。我本来以为可能是隔壁的人有急事,所以就起来开门。 但一打开门把我吓了一大跳,居然是一个身穿嫁衣的新娘子,还浓妆艳抹特别妩媚。 当时也挺黑的,光线不好,真的把我吓得以为闹鬼了。这人开口一说话,就更吓坏我了。 居然是个男人的声音,声线还很粗。可是他上来就说“救救我!”搞得我立刻就去关门。 可是他一脚就把门别住,我也关不了。看他这样子,或许真的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一时间也就得本小老头也没什么家产让人图谋的,所以就大着胆子让他进了屋。 喝了口水,他才说起了自己IDE遭遇。说他本来是普仁寺的挂单和尚,晚上喝多了,就在附近的粮仓门口睡了下来。 结果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成了这幅模样,不知道谁给自己画的妆,换的衣服。 所以,我才把自己的旧衣服先给他换上,又让他洗了脸,吃了点东西。之后,他就走了……我也再没见过他。” 第81章 、肖不修那张惨白的俏脸 我悄声问马茂春:“这人的口供能信么?” 马茂春说:“你等等,让你们家都督派人下去先做个背调,就大致能够相信这人是不是说实话了。” 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一个人的背景调查就显得尤为重要。 特别是在关键的命案中,一个证人的证言证词往往关系到案件的走向。因此,这个证人的品行以及平日里的状态都会成为被调查的对象。 在这方面,南厂做的非常细致,并且深扒到骇人的地步。 曾经还有个真实的故事:刑部某位大臣喜欢在晚上推牌九,并且不仅会找同僚们来家里玩,也会招一些有钱的商人来。 这种玩法虽然不至于在醉红楼那样招摇,更具有隐蔽性。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一晚上到底都有什么人来过,走了,又回来。 这名官员也自诩做得很到位,他也的确没有做过什么违法或者扰乱纲纪的事情。就是单纯的推牌九,斗地主的玩。自觉心无亏欠,高高兴兴。 某日上朝时,皇上忽然问他昨晚上打牌输了几次? 他想着自己爱打牌的事情,皇上知道了也不稀奇,并且看皇上的口气也很轻松,“输了三四把,还算不错。” 昨天没怎么输,但喝得比较多,要不是来上朝,他现在可能还在床上躺着醒酒呢。 “是不是少了这张「五点」的牌呀?”皇上的神态更加轻松和亲切了,但是当他拿出了这张「五点」的牌,这位大臣却是冒出了一身冷汗,宿醉也完全没有了。其实,何止是他,当时一起在朝堂上的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见到没有人说话,就继续说道:“昨天这个伶人唱的也不好,吃和姿的音都没有发准,居然还敢自称头牌,朕觉得这也就是村里的头牌吧,你说是不是啊,爱卿?” 大臣已然开始发抖,不知道如何作答。 皇上来了最后的杀手锏:“得了,你也没乱说什么,不过就是打了个牌,多喝了几杯,然后扯开了这伶人的裤带,最后都没有成事,也是无趣得紧。” “皇上饶命啊,饶命啊,臣就是喜欢打牌,并无其他事情。臣以后再也不敢了,戒酒戒牌,再也不玩了。” 大臣跪在地上指天发誓,自己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做违法的事情。皇上继续笑盈盈地看着他,看着他痛哭流涕的忏悔。 这种事情不用想,都知道是南厂肖不修做的。南厂五千人马,探子分布在全国各地,每个关键的位置,每一位大臣的家里都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能够探听消息都算是最简单的,杀全家也是普普通通。 像这种只是听了个窗根儿,没有事情的大臣都觉得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自己被监控,难道是皇上对他起了疑心,要杀么? 人人自危,迅速蔓延开。一时间,气氛就更加紧张。倒是有了一段时间,大月国出现了清明朗政的局面,大臣们都在兢兢业业干活,没有了喝酒应酬,伶人妓生的场所都鲜少见到官员们的身影。 还有一个番外,这名官员下朝之后,立刻飞奔回家,查找昨晚玩牌时候的那张「五点」,发动全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这张牌。 心下更加惶恐,知道皇上监控的很是厉害。对于肖不修的南厂就更加妖魔化,甚至说南厂的侍卫们个个身怀绝技,飞檐走壁,隐形窥探,无所不能。 这事情还是玉嬷嬷和我八卦的,她见过这名官员,知道他虽然爱喝酒,但本质不坏。 并且,做事情也算干练,没有歪门邪道的事情。“皇上居然对这样的大臣也要进行监控,有点太严格了吧?” 我记得我当时还跟她说:“皇上这么做是对的,这种夜夜笙歌,看似没关系,但时间久了,很可能就会出现漏洞。” “为何?” “且不说喝酒打牌熬夜损害身体,也不说同僚之间的聚会,是不是会结党营私,但只说有商贾来参与打牌,这其中会不会有行贿受贿,会不会徇私枉法? 就算是一切都没有,也要防患于未然。这是皇上在敲打这位大臣,也是对所有人的警告。 南厂这种做法虽然看起来严厉,甚至有些过分,毕竟也是监听了他人隐私,并且还拿走了关键性证据,令人感到恐惧。但也正因为这样做,才能够真正起到效果。” 这件事情不过是背后闲聊而已,但现在能够亲眼见证到南厂的调查功力,我还是有点小雀跃的,甚至还想问问肖不修能不能让我也参与进来。不过,他那一脸的冰冷,让我直接又蹲了回去自己在地上画圈圈。 肖不修这个气场吧,就算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透露了生人勿进的样子。马茂春曾经偷偷说:“一般没有公事,我绝对不会和肖大人说话。” 我倒是笑嘻嘻地说:“你可以尝试多说几句,看他要不要理你。” “干嘛要他理我?我又不喜欢他。除了那张脸,哎,我一个男人,干嘛喜欢他那张脸。哎,他那张脸长在他脸上简直是浪费,实在太好看了……” 这话说的,就是一个直男审美和标准,我笑的前仰后合。 “别这样,说不准人家肖大人就喜欢你这一款,还巴不得你凑过去聊天呢。” “肖小七,你是想吃禁军的牢饭吧,我可以帮你的。”马茂春八成是被说破了心事,开始强行黑脸了。 此时的肖不修又抬眼看了看我们,大约是嫌弃我们太吵了。我和马茂春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调查秦老汉的事情还需要时间,我们在井边又仔细看了看,彗执的尸体已经准备打包,带回义庄做下一步的处理。仵作们依然还在执着于凶器是什么?苦苦思索着。 我已经不想再看这个画面,实在是令人不悦。站起了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准备回去了。 肖不修问我:“回哪里去?” 我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人管得还真宽广。想了想,才说道:“我哪里都不回,我想去京畿府去查查最近的卷宗,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事情。” “为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怎么总是问为什么?我哪里知道为什么?” 今天一天,太多人问我为什么了,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的作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看看,找找方向感。 见我居然怼了肖不修,马茂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给我竖了个大拇指。我瞥了他一眼,说道:“您要不要来南厂吃碗面呀?” “呃呃呃哦,不用了不用了,我忙去了。”马茂春立刻一溜烟儿地跑了,我这才回身跟肖不修嬉皮笑脸地说:“肖大人,您要不要顺道送我一下呀?” 肖不修哼了一声,直接走掉了。我一脸的黑线站在那里,要知道京畿府距离天地苑走路要走大半天时间,那我这么贵的鞋岂不是都要坏掉了。 但是啊,他真的就走了,什么话也没说。那他急急忙忙地送皇上回宫,然后又来这里,然后又走了,这是折腾什么呢。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这大宅子的门,陈二站在边上问我:“主子,您站站,陈一去马车那边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今天早上是坐着马车过来的,还是宫里给配的马车,居然还没有走,心里一阵暗喜,总算不需要我走路了。 但是一想,也不对,这马车我还不能坐。这是宫里的马车,我目前是南厂肖小七的身份,会有麻烦。 “哎,不能坐啊,咱们还是走吧。”简单说了几句,陈二也明白的确不妥,就只好通知陈一让马车自己回宫了,我们三个人在路上慢慢走。我就当不太远吧,真的也就是当做锻炼身体了。 我可能真的走得挺慢的,也顺便逛了逛街。结果等我到了京畿府的时候,发现京畿府替我准备的午饭已经热了三回,肖不修坐在大堂里一言不发,京畿府尹坐在一边干坐着赔着笑脸,文书们把最近的案卷都搬了出来,摆了几大桌子。 见到这个阵仗,我也是吓了一跳,本来还想给府尹大人见个礼,直接被肖不修一声吼吓掉了半个魂。“肖小七,皮痒了是不是?走了这么半天才来!二十军棍,记下了!” 我去! 我是真想骂人了,怎么又来了二十军棍。也没人说我要几点到京畿府。再说了,到这里来看看,也是我临时起意,怎么我就又错了? “我……” “我什么我?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想做什么?”肖不修的口气阴阳怪气的,透着那么诡异。 一张俏脸也白惨惨的,明面是在说我,但怎么一直看着京畿府尹。我有点怕,只好先低头:“我错了,大人,我错了。” “你居然还知道错了?嗯?”肖不修越发的瘆人。 我赶紧跪了下来,陈一陈二也跟着跪了下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打算怎么办呢?” “好好干活,不给您添麻烦。” “你觉得府尹大人也同意你的说法么?” “大约同意吧?” “同意同意。”京畿府尹立刻点头。这位郭大人当初因为陈志典的案子就已经自降了半年俸禄,现在明摆着肖不修要来找茬了,他赶紧放低姿态,立刻顺毛。 “今天在天地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府尹大人就没什么想说的?”肖不修斜眼看着他。 “下官错了!都是下官的错。”府尹郭大人这幅模样像极了我刚才的样子,我也不敢笑。“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侦破此案,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有方向么?” “这个还没有……”郭大人这个回答明显不能让肖不修满意,这张俏脸都已经能够挂霜了。我这次真的不敢说话了,只是暗暗担心,这位郭大人会不会血溅当场。 “郭大人也是国家之栋梁,在这个位置上也待了不少年吧,这次案件结束后,就请辞吧。” 肖不修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甚至还有威胁的意味。我这是头一次见他办事的样子,终于明白玉面修罗的含义了。 “呃……”郭大人可能还有点犹豫,想再挣扎一下,没有立刻答应。 肖不修站起了身,走向了我。“肖小七,你是想现在领军棍呢?还是过一会?如果过一会,就是加倍的,你自己掂量一下。” “啊!”怎么说着说着,又说起我来了。完了,看来这一顿毒打是避免不了了。 我好歹也是个姑娘……“我错了,肖大人,我真的错了!”我这个态度已经无比的好了,“等我看完这些卷宗成么?看完我立刻就去挨打,不会有半点犹豫!我发誓!”能躲一会是一会。 “那郭大人呢?”肖不修明显是拿我当幌子,在挤兑京畿府尹为天地苑的事情背锅,这多明目张胆的事情,郭大人再不明白,就真的是白混官场这么多年了。 “是是,下官等此案了解,立刻引咎辞职。”郭大人终于低下了头,但保住了性命。 “嗯,据说你的学生高崇还不错,观察一下吧。”肖不修满意地点点头,路过我的时候踢了我一脚,幸好力度比较轻,我顺势赶紧歪到了一边去。“肖小七,晚上回南厂领军棍三十。” “啊,怎么又加了十个?”我吃惊地问道。 “因为反应太慢。”肖不修居然还有心思回答了我的问题,这才走了。 我现在哭死的心都有了,我身上背的军棍数怕都已经过百了,这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陈一陈二同情地看着我,想过来拉我起来,我叹着气说:“算了,把卷宗都搬到我眼前吧,我就坐在这里看了,已经没有力气起来了。” 郭大人此时居然还有心情同情我,“小七大人要不先吃个饭吧,这饭热了三次了,肖大人不吃,说是留给你的,并且要你全吃完。”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一桌子饭菜,心里半点喜悦都没有。全都是炒青菜,一桌子都是绿的,养兔子也不是这么养的。 第82章 、别打我,我会坏掉的 不是我不想早点回南厂,而是卷宗实在太多了,等我把几大桌子摊开的卷宗全看完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还没顾得上吃个晚饭,一直蹲在那里各种翻看。本来想喝点水,但想着万一洒在卷宗上不好,就忍住没喝。 没喝水,自然也就没上厕所。看到京畿府尹郭大人都熬不住了,我就把他赶回去睡觉了。 陈一陈二在一边打盹,几个京畿府的文书帮我一边看,一边整理,到后来也是一脸的疲惫,哈欠连天。 我居然还很精神,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可都是活生生的案例,真实的人生。每一个来报案的,来告状的人的背后都有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故事,有愤怒,有悲伤,有不平…… 传达出的负能量的确让人越看越生气。所以,我吃不下喝不下,大约也是因为此吧。 其实,我也就是挑了这三个月的卷宗看,之前的内容我是想看,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家长里短的比较多,基本上都是小偷小摸,或者吃饭不给钱的,命案也就两起,当时就抓到了凶手。有一个案子看起来有点特殊,和这和尚新娘看起来有些关联。 城南有一个地主金百万,将二女儿许给了另一个姚姓地主家的小儿子。 门当户对,两人又是同岁,自然也算是美满姻缘一桩。两家都表示很满意,姚家对未来的儿媳妇也很喜欢,有样貌,还是生男孩的面相,自然是欢喜。 于是,拿出了一大笔银钱作为聘礼。金百万当然更开心,毕竟自己的女儿没有成为「赔钱货」,还挣了一大笔,自然也是眉开眼笑,积极筹办起了婚礼。 可是,就在婚礼的前一天,这二女儿新娘子失踪了,连凤冠霞帔的礼服都不见了。 姚家迎亲来时,发现新娘子不见了,认为是金百万故意把人藏了起来,是骗彩礼的。 两家在婚礼现场就吵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本应该是一件喜庆的事情,最后演变了打群架。最后,还是告官告到了京畿府,要求府尹大人给一个判决。 这郭大人最讨厌处理这种家庭纠纷,听完叙述之后,随便说了几句,就让两家人回去了。 然后派了几名衙役出去找找失踪的人。可是过了三四天,也没有找到人。 人手有限,事情又多,这事情也就耽搁下来。至今,已过三个月,但依然没有新娘子的踪迹。 姚家倒是隔三差五地来闹一场,但金百万从来没有来过,说是忙于四处奔波寻找女儿。 若是过了三个月还没有找到人,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真心想要藏匿起来不想再与原生父母联络。 那么,就说明这二女儿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但从文书上看,这郭大人也真心什么事情都没做,衙役们总共也就是四六城找了五天,然后就停了下来。 姚家父子为了聘礼,一直不依不饶。金百万经常不在家,所以也找不到人。 我将这一卷单独拿了出来,又细细读了一遍。当时做案件记录的文书还记得姚家的新郎也算是一表人才,本来还是欢喜的新郎官,结果出了这种事情,自觉丢脸,本应参加的科举考试都没去,今年的仕途全都耽误了。 “这也是想不开,还没过门的媳妇,不娶也就不娶了,倒是要把聘礼要回来是真的。”我把卷宗放在最外面,“今天实在是晚了,咱们明天再说吧。其实,明天一早可以让人去把秦老汉家里的那套婚服拿过来,然后再把金百万找过来认一认,看看是不是他女儿的。虽然失踪这么久了,凶多吉少,但是若要是有一点点线索,也值得留意的。” “是是,大人说的对。”京畿府的文书们还真的挺客气,估计也是觉得我要回家睡觉了,他们也可以歇息了,所以才强打精神完全同意我的任何说法。 我在心里偷偷笑了笑,想我这种努力工作的人并不多。当然,我也的确闲着难受,对这些事情比较好奇。 “那今天大家都歇了吧,明天先把人找过来再说。我也明日再过来看看,辛苦大家了。”我揉揉自己的脖子和后腰,也是酸疼无比。 陈一陈二也醒了,跟着我往出走。衙门里虽然还有灯火,但大部分人也都睡了。 “主子,咱们去哪里?”陈一问,“宫里早就落锁了,进不去。” “回南厂呗。”我顺口答道。 “您是忘了你今天晚上还有三十军棍么?肖大人说,不管您几时回去,都要挨着军棍的……”陈二提醒了我。 我去,怎么还有这么一出,我居然忘记了。不对呀,我这么努力,居然还要挨打,真实做得多,错的多,不公平啊。 我开始忿忿不平,同时也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南厂去。但是,若是不回去,我去哪里呢?总不能在京畿府待一晚上吧,不合适,不合规矩。 “要不,咱们找个客栈住一晚上吧……”我开始在脑海里盘算这一带的地形,客栈绝对有,只是这么晚了,似乎也不太合适。 “就您这身份,肯定不能住客栈的。”这两人还真是亲兄弟,说话都异口同声。 “我们也没马车吧?” “没有。”再次异口同声。 “我也看出来了,你们两不是气死我,就是气死我。”我恨恨地说道,同时也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乌黑的街市,各家各户都已经上了门板,也已经过了三更天。若不是我这身南厂的衣服,估计往街上一走,都会被禁军抓起来。 其实,京畿府距离南厂也不远,走一个时辰也能走到。在这样的初夏夜晚走走还是挺美好的。 “要不,我们就这么走回去吧。”我看了看他们两个,这两人倒是笑了,“主子,只能走回去了,京城晚上宵禁,严禁骑马,也严禁马车。你若是想弄个轿子,咱们现在也找不到。辛苦您走一走了。” “你们两个果然是来气死我的。”我抬腿打算踹他们,但想起这两人武功高强,说不准最后我没踹到他们,自己还得摔了,不划算。“离我远点,让我自己溜达一会。” “那您认识回南厂的路么?”陈一笑道。 “怎么可能……认识呢?”我一脸的黑线,白天我可能还能看出来怎么走,现在乌漆墨黑的,东西南北我都分不太清楚。 好在我这个人是极为乐观的,走走路,锻炼一下身体。“走吧走吧,一起走吧。” 这两人跟着我的速度,不快不慢。手里的灯笼不亮,但也足以照见眼前的路。 我们三个人小声交谈着,倒也没闷气。这两人故意说起黑夜里闹鬼的事情,估计就是想吓唬我,但我是谁啊,我怎么能怕这种呢。 “人的肩头有三味真火,如果有夜路真的觉得肩头有风,就证明被鬼盯上了,就要大喊三声:快走!同时拍打自己的肩头,把火拍亮,鬼就被吓跑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是哭笑不得,这两个人还说得津津有味,都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这么多邪门歪道。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都是人编出来的,吓唬小孩子和心亏的人。你什么时候真的见过鬼呢?有时候啊,人比鬼可怕多了。” “也是这个道理。”这两人点点头。 “咱们遇到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哪里有过鬼呢?装神弄鬼还差不多。”我叹了口气,“说起来啊,都是人心的问题,为了吃饱饭,为了那遮风避雨的地方,当然还有爱恨情仇。” “也对。”这两人又点点头。 “来吧,夜深人静八卦时。给我讲讲肖大人的情感史吧,你们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我就不信他们敢说什么,毕竟这群南厂的人,嘴都很紧。 这样一来,就能够转移话题,省的大半夜说鬼故事,真膈应。这两人还乐此不疲,招惹人厌烦。 “你想知道什么?”这肖大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侧的黑暗之中,真真把我吓坏了,尖叫了一声就往回跑。 陈一陈二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大反应,也赶紧跟着我跑。 不过,就我这个路数,早就在肖不修的预料之内,无论往那边跑,都能被他堵住。 我跑完了四个方向,也把刚才那个惊吓感减轻了不少,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对着这个高我一头的人说:“你就算是弄死我,我也不跑了,我都快饿死了,没力气了。” “这么晚不回去,瞎跑什么。”肖不修的声音冷冷的。 “我也想早点回去啊,但是事情没做完嘛。”夜色中,总是让人能够放松一点的,我的口气里也忍不住有些闲散的味道。 “现在做完了?” “其实也没有。” “那为何不做完?” “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饭也永远是吃不完的。所以,我决定先吃个饭,再睡一觉,然后再做事情。这样的安排,还是挺完美的。” “去哪里吃饭?” “南厂厨房啊。这么晚了,哪里还能够有饭吃?还不是要回家吃饭。” “那你还记得你那个存留的军棍么?” “别打我,我会坏掉的。”我特别真诚地抬起头看着肖不修,认认真真地说:“你已经打坏过我一次了,如果这次再打坏了,我可能就不会好了,那如果我不好了,也就不能帮你干活了,你就会变得更加辛苦了。” “我可以直接杀掉你,省了很多米饭钱。”这话说的,阴惨惨的。 “可以啊,杀了吧,我也省的吃饭了。”我一脸的不在乎,“反正你手底下的冤死鬼也不少,不多我一个,不少我一个。” “你果然不一样。”肖不修也很认真的说。 “是啊,我和你们都不一样,因为我没吃饭。”我很反感他这种喜怒无常的情绪,搞不懂他每一步要做什么,在想什么。 人和人之间,贵在交心。即便是同事和上下级关心,都是为了一个目标,怎么还可以这样每天都威胁我七八遍要要了我的性命呢。 “走吧,上马车,我带你去吃饭。”肖不修变脸变得太快,连陈一陈二都一脸的愕然,完全搞不懂这位肖大人又是唱的哪一出。 南厂的马车自然能够在宵禁的夜里行走,车轮上还包了棉布,所以没有任何声音。 这愈发漆黑的夜里,忽然令人感到了一丝寒冷。我坐在马车里问肖不修:“去哪里吃饭?” “到了就知道了。” “哦。”我又问道,“皇上同意我去查案了?用肖小七的身份?” “嗯。”他端坐在车里,黑色衣襟有一小块污渍,看起来不太正常。 “是什么?”我问他。 “血……” “我去,谁的血?” “大约是礼部某个官员的吧……” “你们做了什么?”我吃惊地问道。 “小满祈福出了这么大乱子,必然有人要担责任。礼部抓了几个人,当场杀掉了……”他的表情很冷淡。 “别啊,事情还没查清楚,这么着急杀人,你们过分了哈……”我大约也是着急了,口不择言。 他挑了挑眉看着我,说道:“那你觉得这个事情要怎么处理?如果连安全都不能做到百分百的保证,以后皇家的人还怎么出行?大月国的各项活动的保护措施还管不管用?杀一儆百,这个道理应该明白吧?” 他这说法,居然让我哑口无言。但又觉得不应该这样…… 我张着嘴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反驳的意见,只好又长叹一声转过身去。 这一天真的太漫长了,从天未亮,到天已黑头,我在这一天经历了什么,我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小满是节气,也是我的生辰。这个初夏的夜晚,月在遗它的憾,麦在灌它的浆,风在送它的香气,该付出的已付出,该尽力的已尽力,我还能做什么呢? 坐在玉面修罗的身边,身体跟着马车轻微晃动,我忽然觉得人生真的是一场无奈的奔赴,奔向哪里?谁都不知道。只能心安理得的自处,并等待即将到来的风风雨雨。 第83章 、深夜总会有一碗小馄饨 马车渐渐颠簸起来,这不像是回南厂的路况。按道理说,越接近皇城,道路越为平坦,不会这么颠簸,“我们要去哪里?不回家么?这大半夜的。”我问他。 “我们先去吃饭。”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在马车里,窗帘挂着,你怎么知道不是回去的路?” “这多明显啊,咱们家门口的路那么平整,这马车的轮子又包了棉布,怎么可能这么晃呢,哎哟……”估计是路上有石子,我瞬间都歪到窗框上了。 “恩,的确。”他点了点头,“路会不好走,我们下车吧,走过去。” 一下马车,我就惊了,这完全是荒郊野外。要是肖不修想杀人灭口,弃尸荒野,绝对是可以的。 我揪了揪自己的衣襟,紧张地说:“这地方有饭馆?怕是连人都没有吧?” 他完全没理我,径直往前走去。肖小三提了一盏灯笼给我,自己则站在原地。 我回头看了看,有几名黑衣侍卫跟着,但没有一个往前走的。 我的陈一陈二早都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跟着肖不修有一个特别不好的地方是,你不知道会去哪里,也不知道身边都会跟着什么人。 并且,我身边都是他的人,但是换来换去的,搞不清楚。幸好我没有脸盲症,否则真心是完全不知道谁是谁了。 现在,在这样的深夜里,只有一个肖小三十熟面孔,我还算放心一点。 但是,我也停下了脚步,不敢往前走。毕竟前面黑乎乎的一条小土路,完全看不见前面有什么。影影倬倬的,草丛里还有虫儿呢喃的声音,也挺吓人的。 肖不修走出了十几米,看我没有跟上,就回转过头来看着我。肖小三小声说:“都督等你呢。” “我可不敢去,这哪里是去吃饭啊,说不准就是毁尸灭迹去了。你们都是帮凶。”我抓住马车的车辕,不肯松手。 “真的是吃饭。”肖小三无可奈何地看着我,“都督经常去,是吃饭去的。” “我不信!”我惊慌得都想跑了,但又想想这里完全不认识,往哪个方向跑都不知道。 所以,我还是牢牢抓住车辕,不肯挪动半步。肖不修看到这个情况,又大步走了回来,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扯了一把。 我哪里有他的力气大,被动地跟着,完全就是拖着往前走。我真心尖叫起来,“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我不要去。” “吃饭啊!”肖不修吼道。 “咱们回家吃好不好,干嘛要到这里吃啊。”我依旧尖叫,这荒郊野外都是我的尖叫声。感觉周边的飞禽走兽都被吓跑了不少。 “你再不乖,我就再加二十军棍!” “你加一百军棍也不成啊,这太吓人了。”瘦弱的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被他拖着往前走。 幸好走了不远,就看到有一处院落隐藏在荒林之中,还有隐隐的灯光,仔细闻闻,居然真的有一股饭菜的香气。“什么情况?这到底是哪里?”我的胆子大了起来,有人我就不怕。 “吃饭。”肖不修再次说了一遍。 “吃吃吃。”我甩了甩他的手,“我自己能走,把灯笼给我。” 他也是厉害的,一只手抓着我,一只手提着灯笼,灯笼居然还很稳,没有着起来。 不过,这路的确不太好走,一个没看见,我又被路上的坎坷弄的七扭八歪的,差点摔倒。 所以,最终我还是被肖不修半拖半拽地来到了院门口。他也没敲门,直接推门就进去了。“哎,不敲敲啊,万一人家睡了呢?”我有点絮叨。 “为何敲门?你进饭馆还需要敲门么?”肖不修看着我,“今晚一共一百二十军棍,记在你的头上。” “行!没问题!挺好!”我现在也想开了,虱子多了不要,债多了不愁。算起来已经攒了一百五十军棍,回头攒个几千军棍,我看他怎么打。 估计也是没见过我这么厚脸皮的姑娘,他有点无语。只好又拖着我往屋里走。 我大致看了一眼院子,还是挺大的,就是周围被荒树林掩映着,黑暗中还真看不见。 院子里也很简陋,不是什么有钱人,也不太像庄户人家。有隐隐的药香,但也没有看到药圃之类的地方。 大屋敞着大门,有灯光照了出来,人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也觉得这点光亮已经够看清楚的。 门口摆着一张矮桌子,四把小木头凳子。肖不修拖着我坐了下来,我这才有功夫回头看了看来时路,乌漆墨黑的,看不到肖小三和那几名黑衣侍卫了。 “他们不一起吃么?”我绝对是话多唠叨的人。 “他们不饿。”肖不修这回答,让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只好自觉地闭嘴,眼巴巴地看着他。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肖不修居然起身,略略弓了一下腰,轻声说:“九叔,近来可好?” 我赶紧也站起来,回头看。这来人居然很年轻,或者说面相很年轻,但脖子的皮肤已经有些松懈,因此应该还是有些年纪的男人。 长得很儒雅,完全不像是藏身于荒林中的人。而他手上端的大托盘就更惹人喜爱了,两碗馄饨,一碗面,香气十足,居然还滴过香油的。 “好香!”我眉开眼笑地去接托盘,幸好不沉。九叔也没客气,直接交到了我的手上。 “见过九叔!”我也自来熟地打着招呼,“我叫肖小七,都是肖大人带我来的,要不然我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肖小七?”九叔的眼里透着一丝惊讶,他与肖不修一般身高身量,都属于秀场消瘦型,说不准还有些亲戚关系呢。 “九叔,我不是猫,我是人。”我笑嘻嘻地说着,手底下也没闲着,将托盘里的馄饨和面都摆在了矮桌子上。 不过,我也不知道谁要吃面,谁要吃馄饨,就只好都放好,自己则站在一边瞅着。 “坐吧。”九叔率先坐了下来,肖不修这才跟着坐了下来。 我瞅了瞅肖不修,他示意我也能够坐,我才蹭着坐了半个小凳子。“这女孩子是谁?”九叔问。 “新来的属下。”肖不修介绍的倒是真简单。我看到九叔略有疑惑的表情,就赶紧自己又解释起来,“是是,新来的,做文书,也就是誊写一下文书,顺便跟着去一下案发现场,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帮着分析分析。 肖大人给赏赐了这个肖小七的名字,说是想替代他的猫,能干活就成。不过,我真的挺能干活的。” “聒噪。”完蛋了,肖不修又开始嫌弃我了。 “小孩子嘛,说说话也好。否则我这里大半年看不到一个人,也挺闷的。”九叔很和善,“要不是你每个小满夜都回来,我这里就真的没有人气了。” “又是一年小满了,时间真快。”肖不修忽然感叹起来,表情也变得有些忧伤。 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失神。 这种忧郁又悲伤的样子,怎么在他脸上就这么好看呢?那种欲言又止,满眼都是故事的样子,比眼前的馄饨都好看。 “吃吧,日子总是要过的。”九叔将一碗馄饨推到他眼前,自己则端起了另外一碗馄饨。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这碗素面,犹豫着要不要吃。但又不敢吃,因为不知道是谁的。 “吃吧。”九叔示意我吃这碗面,“每年小满我都会做一碗素面,但他每年都不在,这碗面也就没人吃。今年正好你来了,就吃了吧。” 这碗素面量不大,但清汤青菜和一个煎鸡蛋,看起来也很有食欲的样子。 我今天早上还许愿要吃一碗素面的,本来都以为没有希望了,居然现在实现了,还是在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 我的嘴角笑的都咧到后耳根了,高高兴兴地说:“谢谢九叔!那我可不客气了,我可就吃了啊,我可就吃光了哈!” 九叔也很高兴,示意我先尝尝汤头。这居然是用鸡汤熬的,还放了一点山参,这么赞! 特别鲜香!面不是普通的白面,还掺了一点糯米面,让面条很顺滑,特别爽口。 青菜应该刚从地里摘的,是什么菜我不知道,但长长的绿叶子,看起来水分很足……我也顾不上品评了,立刻开动,半碗都倒进了嘴里。 “这孩子,慢点吃,锅里还有点呢。”九叔看着我,也挺开心的。 肖不修端起了碗,先喝了一口汤,那优雅的姿势真是没人能比。 我和他坐在一起,我就是糙汉子,他是优雅的头牌姑娘。九叔也端起了碗,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小馄饨。 这两人吃饭都不说话,可我一激动,一碗面都吃进去了,连煎蛋都吞下去了,这份吃饭的功力也是无人能及了。 我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这两个人慢慢地吃饭,心里不知道怎么想起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故事了。 据说当年孙悟空跑去园子里偷了几个人参果,分给八戒和沙和尚吃。 八戒一听是人参果,知道这是好东西,一口就吞了下去,完全没尝到滋味。 后来,只能看着悟空和悟净慢慢吃,慢慢品尝,眼馋得不行。但实际上,他已经吃过了。 我目前就是这个状态,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馄饨,也特别想尝尝馄饨是什么滋味的。 肖不修吃了小半碗,就把碗推给了我。我举着筷子,看着肖不修,又看了看九叔。 九叔说:“小七啊,厨房里还有,你自己盛去吧。不修这碗还是让他自己吃,你快去。” “恩恩恩,好的好的。”我就说嘛,不可能只做了这两碗,大晚上开张的厨房,一定不会太少。 我直接端着碗跑进了厨房,看到火还有,锅里有面,边上还有一小锅鸡汤汤头。 我也丝毫没有客气,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又狠狠地盛了三勺鸡汤。煎不煎鸡蛋已经无所谓了,这堆面条足够我吃的。 “小七,出来一起吃。”不知道是不是九叔怕我把厨房都默默吃掉,在外面喊我。 我赶紧应了一声,就端着碗跑了出来。此时,肖不修依然优雅地吃这个馄饨,美得不像话。 “坐下来一起吃,我这里也好久没有外人来了,一起聊聊天也挺好的。” 这九叔可能也是寂寞久了,想找人说说话。我赶紧又吃了一大口面,才口齿不清地说道:“好吃啊,太好吃了!就跟我小时候吃过的一样好吃。” “你小时候也吃过么?”九叔问我。 “吃过,似乎也是这个味道。但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吧,我觉得面条,特别是素面,都很好吃。”我又喝了一口汤,满足感油然而生。 “我做着素面也有二十年了,手艺应该也是不错的。”九叔看着面,眼睛开始深邃。 我竖起了耳朵,开始做好了听八卦的准备。可是,肖不修居然在这个时候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站起身来,拎着我的衣领说道:“走吧!” “哎,还没吃完呢!”我抱着碗,还有往嘴里送面的动作,怎么就不让吃了呢。 他这也太独裁,太专政了吧。“肖大人,容我把这碗吃完吧,我这一下午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了,真的饿坏了。” “京畿府没给你准备吃的么?”肖不修问道。 “其实也准备了,但是我怕把卷宗弄脏了,所以就没有吃。”我把面条碗捧得稳了一点,“我就把这碗吃完,咱们就走哈。” “吃吧。”九叔没站起来,但是看着我,眼中流露出爱惜晚辈的神情。“不修,你也坐,再陪我说说话。” “好。”肖不修又坐了下来,“吃完就走,不要打扰九叔休息。” “恩恩恩。”我快速往嘴里塞着面条,不过还是很好奇到底为什么肖不修会来到这样一个荒地吃完馄饨。 虽然说,每个深夜,都会有一个馄饨摊开业,但这个地方居然也有,并且似乎是每年的小满夜,肖不修都会来。这两碗馄饨,一碗面,绝对是有故事的。 第84章 、屈打成招这种事情还真有 肖不修带我离开这个院落的时候,我还特别回头看了看。他却说:“别看了,他不会出来送的。” “哦,那我到没指望他送,只是想记住这个地方,下次来的时候好认识路。” “跟着我来就成了,我认识。”肖不修现在走得慢了很多,估计是吃饱了。 我吃得也很饱,撑到揉着肚子。这么吃饭,还吃这么多,真的不好。 但是,好吃呀!什么都抵不过好吃两个字。“以后我晚上没饭吃了,就来这里。” “他只有小满这一天开门,其余的时间都不在这里。”肖不修没有回头,但停下来等着我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他的耳朵在听院子里的动静。 “什么?一年只开一次啊!这么厉害!他不挣钱么?不对,刚才我吃面没给钱!你等等,我回去送张银票去。” 这多不合适,吃饭不给钱,虽然我喜欢这样,但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肖不修也没拦着我,我赶紧跑了回去,看到九叔还坐在那里看着空碗发呆。 “九叔,对不起,刚才吃碗面没给钱,我错了。我这里有一张银票,您收着哈。” 我今天兜里只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掏出来的时候把我给心疼的呀,这么两碗面条居然一百两银子,我也是疯了。回头我得想办法让肖不修给我钱。 “我每年都会做,不收钱。”九叔的声音隐藏着寂寞。 “别啊,哪里有不收钱的道理。我给您银子,就希望以后我能常常来吃,然后您就可以不收我钱了,对不对?”我笑嘻嘻地把银票放到了桌子上。 “您要是想找人聊天了,就叫我一声。您跟肖大人这么熟,我就在南厂,您就叫我哈。” “我每年就在这里一天……” “没事,我也不会天天来。我这个忙的呀,全是事,都是可烦人的事情了。要不然,您到南厂住几天,咱们聊聊天,顺道您给我做做饭。我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你这孩子,肖不修是怎么忍受得了你的?”九叔终于正眼看着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带人来这里吃饭。” “之前是带猫来的吧?”我咋这么聪明呢。 “恩,那只可爱的小猫,眼睛大大的,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 “不过,没我漂亮吧,没有我会说话吧……”我还想继续说下去,结果肖不修已经站在大门口吼我了。 “哎,九叔,我得走了。你要是真的想找人说说话,就来找我。我要是不在,你就找肖小三,肖小五,或者随便南厂的什么人,都能找到我。我就住在南厂东厢房,肖不修边上……疼疼疼……”肖不修怎么就不喜欢我跟别人瞎聊呢,直接进门拎着我就走。 “走吧,以后的事情,再说了。”九叔的笑容还真好看,虽然不及肖不修,但是,自有另外一番落寞的凄美。 我赌一碗馄饨,他必定有个不一般的故事,说不准就是和这碗面有关系的。 提到这碗面,我表示很愉快。毕竟,在我的生辰最后一刻吃上了,还是挺圆满的。 揉着肚子,被肖不修拎回马车上的时候,肖小三和那几名黑衣侍卫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默不作声,见我们上车之后立刻启程。我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肖不修面无表情,我也不好太过油腔画调。 在车厢里半躺着,揉着胀起来的胃,还怀念着那个味道,心里很满足。 斜眼看着肖不修,他在闭目养神,不知道有琢磨什么坏心眼呢。 当然了,他也真心是挺忙的,处理那么多事情,还要各种算计,有一个没处理好,估计就会影响全局。但是,他能够记得小满这天来吃馄饨,就证明这一天对他来说很重要。 饱了发困,饿了发呆。我还没有开始展开思路去想这个事情,就已经睡着了。 睡梦里居然都在吃素面:小满,吃面面了!是不是很好吃!叔叔特别去打了一只山鸡,熬了八个时辰,将山鸡的营养都熬入了汤汁里。 你看这个汤多清凉,叔叔特别将油脂撇掉了。记住,以后太油腻的东西不能吃,对身体不好。 我们家小满这么漂亮,以后也不能当大胖子哦。成为大胖子姑娘是要嫁不出去的!记住了没有! 这梦里不知道为什么,老有人喂我吃饭,跟我说话,一遍又一遍。 但是,我就是看不清楚这些人的脸。我不是脸盲症啊,怎么就不记得这些人的脸长什么样子呢? 醒过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在砸门。看来我是被砸门砸醒的,而不是我自己主动醒的。 身上还是那身衣服,坐在床上定了定神,正想着自己去开门,结果门已经被砸开了。压根也没在里面锁上,一推就开。 我一脸的黑线,我发现我这南厂的东厢房,大家进出都很随意。 估计都没有人把我当成姑娘,万一我要是换衣服呢,出恭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推门进来,也真是够够的了。以后我要在门口贴个条,写上:请敲门! 其实也不对,就算敲了门,我在睡着,也听不见。哎,真是闹心。 我还在迷迷糊糊的阶段,陈一已经跳了进来,大声说道:“赶紧走,那个糊涂的郭大人把秦老汉给押入大牢了,说是要现在就斩了。” “啥?他是凶手?不太可能吧?”我摸了摸脸,确认自己的确是醒着。“我能先洗个脸么?” “别洗了,说不准你洗脸的功夫,人都被杀了。”陈一拖着我走。 嘿,最近这些人都喜欢拖着我走是吧,我自己不会走么? 不对,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睡的?肖不修把我拖回来的?我的记忆只停留在马车上了,其余的全都不记了。 是不是我当年从墙上摔下来之后,后遗症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一时间,我脑子里反应出好多问题,都没有答案。 陈二驾着马车在门口等我,看到我出来,不由分说就把我塞了进去。 然后呼呼地驾车跑了起来。“早上,郭大人就把金百万找了过来,金百万一开始还不想来,但是衙役们硬是把他弄了过来。 结果一看到这身嫁衣,金百万就不成了,确认是他二女儿的,然后就哭得不成了,喊着让凶手偿命之类的。 郭大人一看这种情况,就先把秦老汉给抓了。秦老汉也很紧张,一直喊冤。可是,郭大人说就是秦老汉杀的人,要他立刻偿命。” “郭大人是想破案想疯了吧!”我也有点急,他是不是想速度破案,然后给自己离任走人有个圆满的结尾。但目前事实和证据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匆忙断案,这实在是糊涂啊。 “快快快,赶紧去看看。”我在马车里胡乱擦了擦脸,理了理头发,开始精神抖擞的准备战斗了。 赶到京畿府的时候,看到的绝对是血腥的一幕。秦老汉的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已经没了喊冤的力气。 有昨天跟我一起翻看卷宗的文书看到我进来,立刻汇报了一下情况。 说是金百万认领完衣服后,郭大人就开始审秦老汉,还上了大刑。 秦老汉这岁数了,哪里经受得起这样的折磨,就先承认了自己藏匿了金百万的二女儿,然后藏起了这套嫁衣,打算换钱花。然后,他二女儿自己又失踪了,他找不到,也不敢吱声。 郭大人一听就说:“秦老汉就是凶手,不用再找凶手了!” 这文书还算是明白人,一听就觉得有问题,但又不敢当着郭大人的面说他错了。只好偷偷找人去南厂找我报信,让我赶紧过来看看情况。 不过,说起来我这个身份不过是南厂的侍卫,还没有正经的官职,所以要我打断郭大人审案子,还是挺难的事情。 可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秦老汉有可能被打死,也令人十分不忍心。 我冲进去的时候,郭大人已经看到了我。我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说:“肖大人说一会他要过来审案,请郭大人等一等。” “哦。”这郭大人本来就对肖不修有一肚子气,对于我们这些侍卫来说,态度就不会太好。 不过啊,我看这郭大人也是活腻歪了,居然还想赶鸭子上架,自己破案。 虽说我还没有破过太多的案件,但很明显这个事情已经牵扯到了皇家,牵扯到了宗教,就已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结案的。 他呀,还是赶紧离任回家种地吧,或许还能够保平安。否则啊,小命就没有了。 “先把犯人收押。把伤口处理一下,别等着肖大人过来的时候,人犯死了。”我尽量做到面无表情,公事公办。 但在心里也是挺看不起郭大人的。其实,肖不修才不会来呢。刚才出门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肖不修的马车,就证明他又一大早出去了。 “肖大人什么时候来?”郭大人问我。我瞪了瞪眼睛,狐假虎威地说:“这个卑职不知道,只是肖大人说要来,就必然是大事情。请郭大人还要好好接待才成。”可能这个阴阳怪气地劲头刺激到了他,他恨恨地看着我,转身走了。 我这才赶紧指挥人先把秦老汉抬到一边去医治,然后把一直跪在下面的金百万叫到眼前来问话。 金百万面容憔悴,看起来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并不愉快,脸上都有了胡茬,看起来更是苍老。“你确认这是你二女儿的嫁衣?” “确认。她这身嫁衣我特别找人定制的杏花图案,红色的,看着就喜庆。和别人的嫁衣都不一样。” “为什么是杏花?” “她小名叫杏花,人也出落得特别漂亮,不能就这么没了呀!” 金百万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搞得场面一度很尴尬。我摸了摸脸,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就只好干巴巴地安慰了几句,让他先回家了。 回南厂的路上,我特别让陈一陈二去了一趟茶楼,装作随便闲聊的样子,把这个案子瞎说八道了一番,惹了不少人竖起耳朵听故事。 我坐在楼外面的包子铺里吃包子喝粥,看了看热闹。后来陈二问我:“干嘛要把这事情传的世人皆知?” “因为这个杏花还没有找到,听了这个市井传闻,或许有认识她,知道她下落的人会来通报各信息。毕竟我还让你们说现在有悬赏的事情。要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找人会更快一些。” “你之前找过人?” “我找过猫。” “后来找到了?” “没有。” 陈一陈二再也没理我,默默地驾车回了南厂。我回去之后还是挺讲究地洗了个脸,正经地梳了梳头发,这才去了文书处,开始了我的誊抄卷宗的事情。 高秉文和柴文进看到我都很高兴,问长问短的,然后我们又一起愉快地吃了顿中饭,才各自安安静静开始整理文书。 还是这样的岁月静好适合我,坐在文书处光线好的地方,有夏天的风吹过,有些干燥,又有些温暖。 每一卷里面的故事,或悲或喜,都是鲜活的生命。这些人和这些故事就是话本子里最真实的原型,话本里还有浪漫和喜悦,在现实生活中,只有残酷和无情。 所以说,静心师傅总让我少看话本,多看来来往往的香客,听听他们每次来许愿的时候,都会讲什么。 “无非就是求财求健康求婚姻,人生也就是这样内容了。” 我那个时候还不太明白,只是觉得这些人真是贪得无厌,佛祖哪里顾得过来这么多愿望,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生活负责,不应该只是祈求上天的赐予,更应该靠自己的努力,真正达到目标。 “人这辈子不过就是为了吃饭睡觉,你有什么追求么?或者说,你有什么梦想么?” “我梦想着吃遍天下的好吃的。”我那个时候还觉得吃饭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至少现在我也这么认为。 “那你需要有好的身体,才能够走遍天下。我们来学学武功吧,先去扎马步三个时辰。”静心师傅总是诱导我做各种事情,幸好我还是可以识破的。 “不去不去,陈太太要写的佛经还没抄完,等我弄完再去。” 我手头的事情很多,哪里有时间去扎马步呢。再说了,这么累的事情,我可不想做。我另外一个梦想就是能够睡个好觉,梦到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我喜欢谁来着? 但我应该有喜欢的人吧……我又陷入了思维混乱中。可能是太热了,我往窗外看过去,大太阳正在努力工作着,肖不修站在廊檐下看着我,静静的,不说话。 第85章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你说什么?皇后娘娘要见我?”我本来还挺困的,结果肖不修这么一说,我完全不困了,立刻抖擞精神,看着他。 所以,他刚才站在廊檐下看着我,心里大概也在嘀咕为什么皇后指名要见我吧。他的表情专注而好看,我的定力就快不够用了。 “你收拾一下,咱们进宫去。”肖不修背着手站在院子里,跟我说完话就转头跟其他几名侍卫说着什么。 我有点紧张,倒不是因为要见皇后,而是不知道穿哪件衣服? 我最近的衣服多了起来,都是肖不修给准备的,都特别好看,每一件穿起来,都能够达到美美的效果。但是,一到关键时刻,我就不知道穿哪一件。 “那个,我能问一句,我穿哪一件出门?”我从屋里出来,悄咪咪地站在肖不修的身边,略微有点难为情。他看了我一眼,说:“就这身可以的,我没说你是谁,皇后也没问。” 那好办多了,我还需要收拾什么?我这么美,不需要!我笑嘻嘻地说:“那走吧……” “你确认不去吃点什么,或者去个茅厕?”肖不修看我的样子,总像是要弄死我的样子。 “吃过了,茅厕嘛,现在没什么感觉,所以应该一时半会不需要去。” 我略略退了半步,距离他的杀气远一点。他不知道跟侍卫们说了什么,一群人匆匆忙忙地又走了。然后又来了一拨人,他又低声吩咐着什么,隐约听到北固国的什么。 “高维世是不是被你弄到北固国去了?那大芙蓉呢?跟他走了么?不,应该说,大芙蓉跟高维世好了吗?” 我想起上一个案子的这两个人,以肖不修对人的把控,必然知道不少事情。所以,问他是最快捷的。 “高维世去了北固国,准备在那边住上一段时间。大芙蓉说不想去,我也没管。毕竟,很多事情要她自己选择,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 “恩,高维世也未必是良人。” “为什么这么说?” “你把人都弄到北固国了,这不是那么简单吧?那你让大芙蓉跟着一起冒险么?大芙蓉一定很清楚高维世未来要面临什么。没有那么深刻的爱,何必跟他一起受苦呢?倒不如自己有钱,能够有吃有喝,挺好的。” “你这么想?” “是啊,我也想有钱,有吃有喝,有大宅子,每天晒太阳。”我小小的畅想了一下。 “那以后再说吧,先把这几年积压的文书都弄明白,然后再研究下半辈子的事情。”肖不修不置可否,吩咐完几个侍卫,就让我跟着一起进宫了。 我们依然是从后门进宫,悄无声息,和平时一样。肖不修带了十几个太监和侍卫,搬了很多生活用品给皇后送过去。 所以,我混在人群中,也不显眼。我抱着一摞新衣服,跟在肖不修的身后。 他对于皇后的寝宫很是熟悉,一路有不少宫女太监向他问安,他视若罔闻,直接走了过去。我也目不斜视,不能丢了南厂的威风。 这会已经接近傍晚,但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皇后半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玉嬷嬷站在皇后身边,轻轻为她打着扇子。看到我进来,玉嬷嬷冲我努努嘴,表示先把新衣服放在案几上,然后过来给皇后见礼。 肖不修先走过去,轻声说:“皇后娘娘金安,臣将肖小七带过来了。” “给给给皇后娘娘请安,卑职……奴婢……民女肖小七,咦,我怎么称呼自己?” 我发现用哪一种说法都挺奇怪的,所以,向肖不修求助。 他刚上说话,皇后睁开了眼睛,看着我:“肖小七?李小蛮?你到底是哪一个?” “哦,两个都是我。” “那现在你是谁?” “现在我是肖小七。” “嗯,挺好的。”皇后在玉嬷嬷的帮助下坐起了身子,喝了一口茶水,“倒是个可爱的孩子,坐吧。” 我转向肖不修,想知道我应不应该坐?他目无表情依然站在那里,那我就不敢坐了。 我的上司都不坐,我怎么能坐呢?“谢皇后娘娘赐坐,我站着就好,不敢坐。” “这有什么不敢的,就坐到我身边来,让我仔细看看。”皇后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还很亲切。 可我还记得她唱戏的那个魔幻的样子,也不敢太相信她。所以,磨磨蹭蹭地坐过去。玉嬷嬷倒是很正常的神态,我略微放心一点。 “多大了?”皇后问道。 “十八……” “倒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皇后叹了一句,“那日,你如何知道我的唱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么?” 果然来问账了。我就知道,她唱的那个曲子并不是很流行,甚至可以说很冷僻,至少我除了听到过静心师父唱过,其他人都没有听过。 但是,我可能不应该把静心师父供出来,否则会给她惹麻烦。“我耳朵好,听您唱了几遍,大约就记住了。” “那倒是不容易,这曲子没人会的。难得你能记得住。” “嘿嘿,谢谢皇后娘娘夸奖。”我干笑了两声。 “行吧,人我也见到了,可以走了。”皇后忽然站起了身,“玉嬷嬷,给肖小七拿点桂花糕,回去晚上吃就好了。” 什么情况?匆匆忙忙把我召唤来,说了不到三句话就让我回去了? 这是闹哪一出?我张口结舌地坐在那里,肖不修倒是很干脆,说道:“谢谢皇后娘娘赏赐,我们这就退下了。” “去吧。”皇后娘娘居然转身进了后面的院子,玉嬷嬷递给我一个食盒,悄声说道:“没事,皇后娘娘就想见见你长什么样子,现在看到了,没事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挺干净的。“就这样了?走了?” “走吧,没事的。”玉嬷嬷一脸的淡定,我一脸的莫名其妙。 回去的路上,我悄声问肖不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 “就看我一眼么?” “你还想怎么样?” “比如多聊几句?” “谁愿意跟你聊啊?自作多情。” “哎,您不是愿意跟我说话么?”这大长腿的肖不修,我几乎要用小跑的方式才能追得上,“咱们能走慢点么?我还抱着这么沉的食盒子呢?” “赶紧回去干活吧,那么多文书写了么?军棍打了么?” “嘿,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挑我不爱听的说。”我一脸的幽怨,倒是肖不修挺高兴的。 回了文书处,我又开始埋头速度着誊抄文案。我有个特别大的优点,就是速度快。 并且,这屋里有一个状元,有一个探花一起干活,偶尔还能讨论一下,收拾起这些卷宗来真是速度加速度。 我们这三个人还商量出一套排列组合法,让文书处所有人都动起来,把卷宗搬出来,按照年月日进行编号,又在其中按照关键词进行标注,然后又把大柜子都整理出来,开始分门别类的一点点收拾。 这人吧,只要有事情做,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我们文书处这几日超级热闹,也顾不上别人做什么。 肖不修也不太理我,他很忙。这五天,我只看见过他两次,还是清早我从茅厕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往出走的背影。 想想这人也是辛苦的,到处算计,还要和皇上汇报,做官做成这样,也是挺没意思的。 我虽然很忙,但安排在京畿府的那个文书眼线可一点都没闲着,每天都找机会偷偷见上一面,听听京畿府这几日的动静。 毕竟,这和尚新娘的案子还是很有意思的。疑点多,但又没有一点点证据。 到了第五天头上,我刚吃完早饭,正打算再去厨房问问中午吃什么,这文书就急急忙忙地跑了来,跟我说:“快走,杏花的男人来了!” “什么?杏花的男人?杏花不是还没过门么?”我拿着毛笔,差点把纸划出一个大墨点。 “哎,怎么说呢?不是她那个未婚夫,是他现在的男人,说是指腹为婚的。并且,杏花也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这么乱?”我速度着把胳膊上的套袖摘了下来,“走走,听热闹去。” 高秉文和柴文进埋头在卷宗里,完全没有心思搭理我。我只好站在院子里吼陈一陈二,让他们两人快跟我京畿府。 结果,这两个人居然一早就被肖不修带走了,我喊了半天也没用。 最终,我蹭了一个南厂拉柴火稻草的马车,滚了一身稻草到了京畿府,正听到最热闹的部分。 因为只是报案,不是审案,所以没有在前面进行。而是在二进小院的小堂进行的问话。 这人自称是金杏花的丈夫,两人是指腹为婚,且情投意合。金杏花并没有失踪,秦老汉也是被冤枉的。所有人都在听他说的故事。 这人名为蔡启思,家里开了一个小茶庄,倒也衣食不愁。 很多年之前,他父亲和金百万一起行商,相互聊得不错,正逢两家妻子都怀孕了,便提议若是两个儿子或是两个女儿,都做成金兰之好。 若是一男一女,自己是要顶下娃娃亲,日后再行礼,大家也算是放心的亲上加亲。 不过,这些年,金百万做生意发了财,有些看不上依然小本经营的蔡家。 “金百万嫌贫爱富,明明知道我与杏花青梅竹马,早就定下了白头誓约,硬是要拆散我们。还给她定了姚家的亲事,真的太过分了。 我们两人反抗过,闹过,但是都没有用。金百万甚至还把杏花关了起来,不让我见她。后来,我们就只好在她婚礼前夜,趁人不备,偷偷跑了出来。” 蔡启思长得也挺周正的,衣衫朴素,没有大富贵,但也刚刚好。 说话也井井有条,至少大家都听明白了,这个说法就与金百万的说法有了很大的出入。 “你为何要来此?”我也没管在主位上坐着的郭大人,直接开始问话。 “我是听很多人都在说光头新娘的事情,一时间好奇就多听了几句。后来说道了秦老汉,说他是凶手,我就觉得这事情哪里出了问题。 秦老汉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人,并且还帮助过我们。 那天,我们私奔出来的时候,杏花把脚扭了,我还跑去秦老汉家,借了他那头拉磨的驴,驼了杏花一程。我们不能冤枉好人,所以,我是来说明情况的。你们放了秦老汉吧。” “你确定不是秦老汉杀人么?”我继续问道。 “一定不是!他平日里就是做做豆腐,哪里都不会去,也没有仇家,也没有和人结怨,所以,为什么要杀他呢?” 他与杏花私奔后,始终觉得心里非常不安,就时常打听家里的情况。 最近几日,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个案子,很多人还传说杏花已经死掉了。 这让他感到很难过,就想过来看看。毕竟秦老汉完全没有做过,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把金百万叫过来吧。”我回头跟郭大人说,这大人年纪可能也大了,居然还是打盹了。这才早上,就打瞌睡了,的确做官做成这样,也是过分了。 “叫!”郭大人从一个瞌睡中醒了过来,立刻就吩咐人去金百万家,让金百万过来对质。 衙役们可能也看出郭大人这个职业生涯快到头了,一个个都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 我只好吼了一嗓子:“赶紧去找金百万,把他现在立刻马上拎过来,让他过来对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别瞧我是个女生,但嗓门也不小,直接一声吼东施吼,也管用。 立刻有衙役就领命出去了。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琢磨着要不要再等着的时候嗑点瓜子? 肖不修特别不喜欢嗑瓜子那种声音,我就在南厂吃过一次,然后就让他看到,把我的瓜子全扔掉了。 他说每次听到这个咔咔咔的声音,都感觉头疼。所以,南厂也完全没有瓜子的身影。 可是,京畿府有呀,我看到一大盘,真是不错。味道也不错,不咸不淡的五花香料,还是很讲究的。 第86章 、诈尸了诈尸了,杏花诈尸了! 没想到这一等,居然等了大半日。去找人的衙役们说,他们先到的是金百万的家,扑了空。 下人们说金百万出去找女儿了,为了避免找不到,衙役们就在门口等着。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过了晌午饭,金百万才回来,但也是一身酒气。 大中午的就喝酒,这又是发生了什么情况。我看着被架过来的金百万,一脸通红的样子,的确有些费解。 我把手里的包子快速地塞到了嘴里,走到他的身边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喝了不少酒,但是倒不至于晕过去,但也处于半醉的状态。 郭大人早就吃完饭,到后堂睡午觉去了。我和几个师爷文书一起吃了十斤包子,还偷偷拆了郭大人顶好的砖茶煮了一大壶喝着。 大家的状态都很闲散,并没有特别严肃认真。我还偷偷去看了秦老汉,发现他的伤势恢复得还可以,没有生命危险,没有致残的可能性。 我特别让蔡启思站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就是想看看金百万看到蔡启思时的表情。但金百万完全没有表情,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选择了忽视。 不过,蔡启思倒是很激动,看着金百万很生气,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冤枉秦老汉?为什么要这么绝情! 金百万半睁着醉眼看了看蔡启思,问道:“你谁呀?我认识你么?” “我好歹也从小叫您一声金叔叔,就算您不承认我和杏花的事情,也不能这样做啊。”蔡启思一脸的真诚,“我和杏花是真心相爱的,我愿意给她全部的爱,给她幸福。您能不能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 金百万可能是嫌弃他靠的太近了,一把推开了他,还生气地说:“这些后生小子们最近都怎么了?都喜欢这么大声说话么?还要说情啊,爱啊,骚不骚啊?” 我就站在一边旁观,倒也是看的津津有味。有衙役和文书去搀金百万,毕竟这人是有钱人,身份地位还是令人喜欢靠近的。 看看金百万的着装,的确透着暴发户特有的金光闪闪。大金戒指,大金项链,就连普通长衫也都是尚好的布料做的,只是身材太臃肿了,实在是看着不美。 郭大人的师爷出来主持大局,大声问金百万:“你到底认不认识他?” 金百万烦着推开身边的衙役说道:“这不就是个骗子么?每日里找我骗钱的人多了去了,他必定是个骗子,还想骗我的钱,骗我的女儿。我女儿杏花啊,怎么会这样啊!” 眼瞅着金百万要耍酒疯,师爷看了我一眼,然后大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否则大刑伺候!” “嘿,怎么什么都上刑啊?”我找了个座,直接坐了下来,“别打了,虽然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是这种打法,回头事情没问出来,把人打死了,也不划算。 再说了,你们也没少吃金百万家的酒菜吧,就这么打下去,你觉得日后你们还能再去便宜么?不需要在我眼前做戏啦,就这么问问就成。” 师爷的表情很尴尬,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我挥了挥手,让衙役们都下去,就让蔡启思站在金百万身边,“这老头说不认识你,你怎么办?怎么说,也算是岳父吧?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是只有你们亲近的人才知道的?” 蔡启思想了想说:“杏花说,他父亲腰间的荷包里经常会放一锭金子,还有一张写有福字的小红纸,这是他的迷信,觉得这会给他带来好运气。” “来来,快翻翻,看有没有。”我立刻招呼人上去把金百万控制住,把他的荷包打开看看。 果然,有金子有福字。“解释一下吧?怎么回事?”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和肖不修十乘十的像,半笑不笑的,透着那么诡异。 金百万愣住了,然后看着金子和红纸,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搞得大家有点猝不及防。然后他爆料了一个大瓜,让大家都瞠目结舌。 “杏花死了!杏花是上吊自杀的!我的女儿啊!”金百万又哭又闹,肥腻的身子看起来那么的不舒服。 “我女儿在婚礼前得了疾病忽然就死了。我又不敢声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只好向把她的尸身放在屋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诈尸了,然后自己出了大门,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知道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大家都被吓坏了。” 这么一说,也搞得我满头黑线。这年头,出了个鬼也就算了,居然又搞出诈尸这么一说,这是要吓唬人呢,还是真有诈尸呢?但为什么要诈尸呢? “人证物证,你总要有一个吧?不能这么张嘴就瞎说八道啊!”对于如此离奇的说法,我也表示出了完全的不相信。 “你去找下人,找棺材铺,找扎纸铺的人问,他们都知道。” 金百万坐在地上,擦了擦脸上的汗还是泪,反正一脸的悲伤。 事情的走向开始出现了转折,这的确令人始料不及。虽然日头已经变得很炙热了,我还是指挥这些衙役们出去,把相关人员都带过来。 反正已经闹成了这样,虽然朝着更加诡异的方向发展,但我坚持住,总会查个明白的。 衙役们继续出去找人,我们坐在二进院的堂上大眼对小眼,互相看着都很别扭。 “算了算了,都出去待着,别在屋里看着闹心。”我闻到金百万那一身酒气,就觉得恶心。 直接把人都赶到了院子里,让他们各自找地方坐着。反正这些相关的人应该也会很快到,一会就能够清楚了。 可能是我已经有大半天没有回去了,并且又只是我一个人出来的,高秉文觉得不放心,清了手头的事情,过来找我。 看到我们都坐着发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过来问我。 我就拉着他坐了下来,小声地讲着事情的经过。他听得也一脑门子雾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觉得他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我问高秉文。 “这要看一会找到的这些证人怎么说吧?”高秉文颜值也很高,露出略略小迷糊的表情时很可爱。 我有点喜欢那个傻乎乎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脸上的奶票,笑嘻嘻地说:“咱两打赌好不好,在人证到来之前,在最终破案之后,我们先猜猜到底谁是说的是真的?” “又赌银子啊?我最近手头紧,没有银子啊。”高秉文被我摸了一把脸,有点惊慌,“你别摸我,摸我也没钱。” “没关系,写欠条呗。就跟我那些攒着的军棍一样,反正现在也快有小两百棍了,攒着呗。” 我笑嘻嘻地样子,不知道怎让我自己都觉得是个油腻的老男人正准备揩油一只小白兔。 “肖小七,我给你凑足三百军棍好不好?”肖不修出现的时候,我的手正想再摸一下高秉文的奶票,结果就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怎么都没有摸下去。为什么啊?他怎么又出现了?不是一早就出门了么? “干嘛又要打我?你干脆凑足五百军棍多好,也可以创了大月国军棍的历史了。”我不情愿地站起了身,让出了座位。 “可以,现在就算你有五百军棍在我这里放着,我可以随时来打。”肖不修黑着脸,比凉包子都冷。 “好,打!”我答应的也干脆,我迟早要想办法把这个抵消掉。 对付肖不修不能来横的,要做到以柔克刚,要绕指柔。不过吧,也不算特别管用。 应该是听到了消息,郭大人立刻从午睡的被窝里钻了出来,忙忙叨叨地跑出来接肖不修的大驾。 此时的肖不修已经完全无视他,坐在那里拿了我剩下的半杯冷茶喝了一口。估计那砖茶的味道还算不错,他眉头的皱纹舒展开了一点点。 “说吧,又怎么了?”肖不修发话了。我拽了拽经常给我报信的文书的袖子,示意他把刚才的事情经过说一遍。 这人姓杜,属于很机灵的那种年轻人,立刻挑着重点把前后关系顺了一遍,我都暗中点头,表示这人思路清楚,说话方式也属于说人话,并没有添油加醋。 肖不修听完之后,看了看还在廊檐下开始昏睡的金百万,又看了看蔡启思,表情中有思索的成分。 我站在他的身边,小声问道:“我刚才说要和高秉文打赌的,赌谁说的是真话?您要不要也参与一下?” “胡闹!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居然还要打赌?”他瞪着我,要训斥。 我赶紧低头认错,“我错了,继续加军棍好了。” “肖小七,别以为我不舍得打你,我打死你的心都是有的。” 这声音真的听起来很冷酷,在场的人都吓得一哆嗦。我心里却是起了反感之意。 这人吧,要是再帅,他看不上你,不配合你的各种小情趣或者逗着玩,还要总是拆台,训斥,板脸,就真的没意思了。我退后了半步,一脸的不高兴,直接说道:“我错了,我退下了。” “你!事情没有完结,你要去哪里?” “不在这里碍您的眼了,您找别人弄吧,我不想管了。”我又往后退了半步。 “肖小七!” “在……” “你!” “在……” 肖不修明显又被我气到了,好看的手指都握成了拳头,青筋都露了出来。 我的确也挺怕他的,但是对于不喜欢我的人,我何必要舔着脸去伺候呢。 本姑娘也是有原则的,否则当年也不会从静心师傅那里出来,自己闯荡江湖。 这世上虽然说好人坏人半半,也有可能没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 但是,只要对我好的,我都认为是好人,至少在那一刻,他会是好人。但是整日里对我怒目相对的,可能也真的只有肖不修这个人了。 多没意思啊! 大约我两天生不对盘,大约只是我喜欢他的颜值,而他完全不喜欢我,只是利用我的能力。算了算了,本姑娘真的不想伺候了,回冷宫去吧。 高秉文可能也看出了我开始闹别了,赶紧拉住我说道:“跟肖大人道个歉呗,大人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的。” 然后,他又对着肖不修说:“大人啊,是我不好,我说和小七打赌的,都是我的错,您罚我就好了。” “高秉文,你的胆子也肥起来了是吧!”肖不修眯着眼睛看着我们,眼里有不可测的光芒。“那你说说,你觉得谁说了真话,谁说了谎话?” “这个……”高秉文显然没想到肖不修会这么问,有点愣神。 “你和肖小七选一个,对赌的话就算了,胜负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到底是什么?” 肖不修的口气有些缓和,可能是因为状元郎的身份,让他多少还客气一点。 “我选金百万,至少是丧女之痛,失女之心,不得作假。”高秉文还真的思索了一下,“银子可以先打欠条……小七说的对……” “肖小七,你的选择呢?”肖不修盯着我。 可能是心理起了变化,我都觉得肖不修不太美了,看着还挺阴惨惨戚戚的,玉面修罗嘛,南厂厂花都督,多少还是阴暗黑化的角色,想喜欢,都不敢喜欢啊。我继续往后悄悄退着,想离着他再远一点才比较安全。 “肖小七!”他又吼我,真是太讨厌了。 “别喊啦!我耳朵不聋!听得见!”我的脾气上来了,超级生气的。“高秉文说是金百万,我就说是蔡启思,他必然说的是真话!” “理由?” “没有理由!” “要讲证据!” “没有证据啦,我输了就交银子,打军棍好了。”破罐子破摔是吧,我也会的。 正在闹着,衙役们陆续带着人回来了。这些人一看到南厂的黑衣侍卫们都在,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连话都不能说完整了。 不过,他们所有人所讲述的信息都表示,杏花忽然暴病而亡,在准备灵堂的时候,忽然诈尸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很多人甚至吓得尿了裤子,最终大家都拿了金百万的封口费,才在第二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离开了。 真的有诈尸这么一说? 第87章 、杏花活着,那死的是谁? 这些人是分开来问话的,郭大人亲自主持了问话,我和肖不修高秉文在一旁列席。先是金百万家的下人描述当日的景象。 “已经是晚饭后了,二小姐的婢女说二小姐肚子疼,然后我们就去请大夫。可是,大夫还没到,老爷就说二小姐已经死了。 我们都惊慌的不行,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在外面的院子里等着。 因为第二日要举行婚礼了,很多东西都堆在院子里还没有收拾,可是搞成这样,大家也很害怕。 老爷说,让大家不要外出,不要说话,不要议论,等他来安排。 之后,我们分别出去找了棺材铺,扎纸铺,还有成衣铺子,香烛铺等等人悄悄过来,毕竟这种事情很丧气,大家就悄悄进到院子里来布置。 所以,我们当晚就在院子里轮流睡的。大约是到了后半夜吧,我是心里憋着事情,肯定要睡不着的。 就瞪着眼睛坐在院子外面望天。可这个时候,忽然看到二小姐屋子里的门打开了,二小姐一身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地装扮整齐,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都不知道当时有诡异的场面,就那种半夜在一片白色幔帐都在飘动的情况下,一个新娘子走了出来。 我当时都快被吓死了,也不敢出声。我边上还有几个人,因为是刚布置完灵堂,还没有睡。 大家看到之后,都不知道怎么办好……然后,就看到二小姐这么走了出去,走出了大门,不见了。 等真的不见了,我们才回过神来,去叫老爷,老爷来看了一圈,又问了问情况,然后就让我们先不要说出去,等他来想想怎么办,是去找二小姐,还是当二小姐真的只是死了…… 这诈尸这种事情,毕竟还是要找找尸首的吧,但老爷说他要自己亲自找,我们就没敢多说话。我知道的就是这样了。” 棺材铺和扎纸铺子的说法基本一样,“金百万家的伙计半夜来敲门,说是家里出了事情,让我们赶紧过去,但不要声张。我们都知道金百万家即将要办婚礼了,这半夜来敲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我跟着我们老板悄悄从后门进去的。进去一看才知道是二小姐忽然死了,人就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我知道,这一定是大事情了,搞不好明日的婚礼会有一场大热闹。 但是,死者为先,死者为大,我们就赶紧又回去把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悄悄又送了进来。 那天已经很晚了,天色乌黑,灯笼能照见的光亮也就是一人范围内。 所以,我们都是有人前方打个灯笼,我们帮着搬运。棺材纸人等物品都放在院子里,码放好之后,我们就在二小姐住的院子外面喝水,准备就在这里住下,第二日准备出殡的事情。 谁知道大家刚准备就地合衣在地上随便躺一躺了,一身大红嫁衣的二小姐忽然就推门出来了,我们真的很害怕,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了大门,消失在黑暗之中。” 香烛铺子和成衣铺子是一家人,两个老年女子的姐妹开的,这两人至今还被吓得瑟瑟发抖,据说其中的妹妹还被吓得大病了一场,现在还晕晕乎乎的。 “我和妹妹开这种店铺的,按理说见过的死人也很多了,但遇到诈尸这种事情的,还是头一次。 我送过去了香烛,我妹妹直接拿好了成衣送过去,本来是说要给杏花小姐穿上的。 但金老爷说就让小姐穿着大红嫁衣走吧,但成衣也收了下来,看看万一有什么需要,再换上也可以。 金老爷家有钱,虽然抠门了一点,但这种事情上,还是很大气的。 毕竟也是二小姐的事情,他的表情很差。我们也就忙着操办后事,的确因为事出突然,大家有点手忙脚乱。 后来,我和我妹妹就留在了金家过夜,准备第二日的发丧。 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大家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流程。我妹妹还感叹说这杏花小姐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还没有嫁人,真是福薄什么的,正在说话的时候,就看到身穿大红喜服的二小姐从屋里走了出来,然后就直接出门去了。 前后的时间很短,因为我记得当时我妹妹就直接晕过去了,应该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金老爷后来跟我们说,暂时不要把杏花小姐诈尸的事情说出去,怕是引起恐慌,他要先去找找,然后再说怎么办。 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就只好带着东西回去了。我妹妹被吓得不轻,一直生病,觉得二小姐的魂魄依然在附近徘徊。” 这些人的说法和很多细节都对得上,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郭大人是问不出什么了,看着肖不修,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肖不修依然面黑坐在那里,用手指头轻轻敲打着茶杯的边缘,我那被砖茶被他霸占着,已经成为空杯了,他也没说要续杯的意思。 我前后把这些人的说法都对了对,也想不出还要继续问什么。 也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疑问了。金百万沉默不语,搞得自己受尽了委屈一样。 所有人都看着我,因为只有我最怀疑金百万有问题。现在,面对当面的质疑,我还是挺坦然的。 “行吧,都说完了吧,签字画押,对自己说过的话要负责。反正,如果说话,大刑伺候,吃牢饭,大家也都很清楚吧。” 一群人「嗯嗯嗯,是是是」了半天,才签字画押之后离开。 幸好我们在二进院子里审案,没有公开对外,还没有引起骚动和围观。郭大人看了看金百万,说道:“杏花尸首找到了么?” “未曾。” “这几日你在做什么?” “白天喝酒,晚上找人。” “为何?” “他们说诈尸的人,只有半夜出来活动。所以,我一般就是白天喝酒睡觉,晚上出来找人。可是,没有找到。” 金百万若真的是演的,那演技真是太好了。眼里还含着泪光,搞得一群人都投过去了同情票。 “蔡启思,你怎么说?”在这么多的人证面前,都说杏花是死了,诈尸了。但蔡启思的说法与这些人截然相反,是为了什么?骗钱也没这么骗的。 蔡启思的表情很是坦然,并且丝毫不作伪。“各位大人,我所说的句句实情,毫无半点虚言。我不知道金百万是如何做到让这么多人都看到诈尸的事情。 但是,我现在的妻子就是杏花,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不希望有人在这件事情中受到伤害。 我们私奔这件事情做得的确欠缺考虑,但是金百万嫌贫爱富,硬生生拆散有情人,的确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过分么?我为了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着想,我怎么做错了么?” 我们一群人还没说话,金百万忽然跳了起来,大吼大叫,大有要掐着蔡启思的脖子,闹出人命的样子。 我闪了闪身子,让他们都忙着去拉架好了。刚才我为什么要力挺蔡启思? 不仅仅是要和高秉文对赌,而是我始终有那么一点点怀疑。但是,若说起怀疑,到底怀疑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蔡启思知道我支持他,便冲我大喊:“大人,你若信我,就让我回家去把杏花叫过来!我就能证明我所说的全是真的。” 哦?好办法。直接真人来对质。 “他不能走,万一跑了怎么办?”郭大人这个时候倒是挺明白的。 “派人跟着呗,把人都带过来,大家一起对质。”办法有的是,重点是真相。 高秉文自告奋勇要一起去,郭大人自然不能阻拦新科状元的热情,就又派了不少人跟着一起去找杏花过来。 这一大群人走了之后,这里又变得安静起来。其实啊,很多人都看到案件审理时的热闹,比如精彩的激辩,痛哭流涕的喊冤,面无表情的冷酷。 但真正每一次每一个案件都是无数个夜晚和无数个静默时刻组成。 比如现在,郭大人回去睡觉了,肖不修依旧坐在那里不言不语,我翻看着刚才所有人的口供,将所有的线索不断的打乱,组合,串起,将所有的可能性不断的推演,也是一种对自己心性的锻炼吧。 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够静心去想,并且我很喜欢观察人,去了解每个人背后的故事。 人比鬼可怕多了,鬼顶多把你害死,或是失去魂魄,但人不一样,他不仅要弄死你,还要让你心神俱疲,生不如死。 谁说的来着,“这世间即便是有鬼,你都可以和他做朋友,但绝对不要和人做朋友,并且是好看的人。” 咦,我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谁跟我说过的?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天都已经黑了下来,郭大人跑出来问肖不修要不要共进晚餐? 肖不修从来不和别的大臣们一起吃饭,这是朝里公开的秘密。 郭大人居然还跑来专门问一句,不知道是该说他脑子不够使呢,还是真的就只是来客气一下? 有侍卫拦了一下,直接将郭大人怼了回去。我倒是想吃饭了,但是我不能跟郭大人同桌,就只好说:“那个,肖大人,都督啊,我去跟他们吃饭了,您要不先回去吧,等有了消息我再告诉您。估计时间不会太早的。您是大人有大事,别在这里耽搁了正事。” 我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来凑什么热闹,审理案件是最费神的,有时候等来等去,都很可能是一场空。所以,还不如该回家回家,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直接对郭大人说:“端两份清淡的饭菜到这里,再来一壶热茶。少油少盐,尽量都是青菜。可以来半斤酱牛肉,不要酒。” “好的好的,下官立刻就去办。”郭大人答应的超级快,飞也似地跑了。我继续往外蹭,但被肖不修吼了回来。“肖小七,你给我过来!” 他这似笑非笑的眼睛看起来也挺吓人的,我只好没皮没脸地问了一句:“大人有啥吩咐?” “下午吃了多少包子?” “七八个总是有的,但是一定没超过十个,因为实在吃不下了。”我摸了摸肚子,默默算算了刚才到底吃了多少个。 “你的疑点在哪里?”肖不修居然开始和我探讨案情,这还真是头一次。 之前他都是看着我各种上窜下跳,这一次居然和我讨论起来,是进步呢?还是闲的无聊呢? “就是一种感觉啦,觉得金百万那么一个油腻的老男人,表现出来的样子令人很讨厌而已。” 我往外看了看,金百万已经被架到偏房里休息,这里目前只剩下我们南厂的人和几个京畿府的文书。 “以貌取人。”他给了我这么一个判断,说的很对。 “一个人的相貌会反应他对生活的态度。比如一个人高度自律,对自己有要求,比如少吃油腻的。 比如喜欢运动,散步,热爱干净整洁的环境,自己的衣衫或许不是最贵的,但一定要干净朴素。 像这样的人,不仅会有一个干净舒适的生活,同样的,他所处的生存环境应该也不会太差。 相反来说,一个人天天大吃大喝,酒肉穿肠过,肥头大耳的油腻感,就算是穿的再好,再贵,都抵挡不住那种令人恶心的模样。 我就是觉得金百万长得实在太令人不喜欢了,即便是有再多的钱,也不能让我产生一丝丝好看。” “那你自己呢?每天大吃大喝,就不是这种人么?”他这话说的,真是不招我爱听。 “我没有大吃大喝呀?我是有控制的,比如,我不会吃的特别饱,不会吃的太油腻,也不吃那么辛辣的。但是,我年轻啊,我正在长身体,我需要营养啊……”这话说的,我自己都有点不信了。但是,我的确吃的不太多,差不多得了,不会玩命吃。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疑点?这与小满那日的和尚有和关联?”肖不修没有搭理我,继续问。 “这个,还没想明白。和尚穿了杏花的嫁衣,杏花诈尸,与和尚是否有关联呢?都是推测,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和联系。” “皇上要求尽快破案,消除不良影响。” “恩,我也挺想赶紧破解迷局的。”我点了点头,“我尽力……” “此案最好在十日之内破解,之后我将出一趟远门,有任何事情,你都需自己做主,凡事要多想想再决定。” “哦,好的。嗯?什么?出远门?那要多久?半年?一年?” 我每次和肖不修说话,都要打起全部的精神,稍稍一分心,就会错过关键信息。 “等你破了案子再说吧。”他看到饭菜已经端了上来,就示意我坐过来吃饭。 这果然又是喂兔子的晚餐,全是绿油油的青菜。半斤酱牛肉还放在了他的一边,我要伸筷子去夹,就显得特别不懂事了。 我只好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吃起了青菜,毫无滋味。 “若是杏花活着,那诈尸的是谁?”肖不修突然问我,我愣住了。 第88章 、私奔这种事情,很丢人么? 肖不修问我这个问题之前,其实我有想过。但是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迷住了眼睛,没有去想这个方向。 是的,如果杏花活着,没有死过去。那么,死了又诈尸的这个人,会不会是这个和尚?那和尚怎么会在金百万家里?怎么会穿上嫁衣?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个和尚?仅仅是因为和尚穿上了杏花的嫁衣? 他们之间有和关联?如果说,杏花是私奔的,那么她会不会是杀死和尚的凶手? 忽然之间,我本来就不太清楚的方向变得更加混乱。就像这本来就不想吃桌子上的青菜,现在看着就更没有味道和食欲了。 肖不修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不仅吃光了青菜,还吃了小半盘牛肉。 余下的牛肉他推到我面前,让我都吃光。其实,我之前那堆包子和瓜子就已经很饱了,现在心里有了疑问,就不太想吃东西了。 “我能包上揣兜里,等的时候吃么?”我又是挺客气加小心翼翼的。 因为我最近有点摸不到肖不修的脉,不知道那句话能够惹怒他,那句话能够让他舒心愉快。 “行。”他倒是没说什么,直接答应了。我问几个文书要了张油纸,将酱牛肉包起来揣在了怀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蔡启思说他和杏花住在城外二十里的亲戚家,这一个来回,少说也要两个时辰。 估计等他们真的能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更别提一会就要关城门了,他们谁都进不来了。 想想刚才我也是不太严谨,就这么轻易地让他们跟着蔡启思去找杏花,多少有点不算计清楚这个路程。 我出神地看着门外,肖不修则站起了身,对我说:“先跟我回去吧,折腾一天了,明早再过来也不迟。” “万一他们能在城门落锁之前回来呢?”我还有抱有一点点希望的。 “应该不太可能。这几日都下了宵禁,现在的城门就应该已经关上了,只有你和高秉文几个没有进出城的人不知道这个事情。也不能怪你们,这几日在文书处也的确很忙碌。今晚就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再说吧。” “我有点不踏实,皇上不是说要赶紧破案么……” “反正也这样了,急也急不来。”肖不修居然出言安慰我。看着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疲惫的样子,我也只好决定先回去睡觉了。 进南厂大门的时候,看到柴文进在大门口坐着。我跳下马车问他:“出了啥事?”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肖不修,往后面又看了看黑衣侍卫们,问道:“高秉文呢?怎么没回来?” “哦,他出城了,今晚应该都回不来了。”我拉着柴文进,“你手里的事情做好了么?要不咱们再分析分析案情去。” “有了什么新发现?”柴文进紧张地问。 “这倒是还没有太多,只是觉得特别混乱,有点清楚,但也有点迷糊。” 肖不修没搭理我,直接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那十几个黑衣侍卫也走了,速度还都特别快。“咱们先回文书处吧,研究一下。” “高秉文真不回来啦?城门落锁了么?要不,我去城门那边看看。” “看什么看啊,肖大人刚才说的这几日宵禁,就算到了门口,也进不来。就这样吧,他可以的,还跟着京畿府的衙役们呢。” “我还给他准备了宵夜……”柴文进又往路上看了看,确定我们身后什么人都没有,也没有人走过来。 “刚好给我吃,有小馄饨么,有面么?”柴文进的饮食品位和我相同,我对他准备的夜宵一直很喜欢。 不管不顾地拉着他去了文书处。我们一边吃,一边说了一下案情的状况。 他可能是当初在鬼火一案中留下了心里阴影,总对于高秉文单独出门行动,感到不安。 “你放心啦!我感觉这个蔡启思还是靠谱的,虽然肖大人说不能够凭感觉破案,但是我个人从种种情况线索中分析,这个杏花是还活着的。” “嗯,这个判断我相信。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京畿府来说明情况,这表明蔡启思的人品可以,也从侧面说明这事情怕没有那么简单。” “对呀,就单说蔡启思跑来京畿府,为了什么?为了钱么?说不通。这么一闹,都不能拿到金百万的任何一分钱,还把他们私奔的事情昭告天下。 最重要的是,他能够这么豁得出脸面去说这个事情,也真的证明的确是真的想给杏花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而已。 现在,肖大人问的那句话是对的:诈尸的是谁?并且又有这么多人看见,应该也不是假的。否则要是串供的话,金百万可真的是要拿出百万才能够摆平这个事情。” 吃完了馄饨,吃完了面,吃完了酱牛肉,吃完了各样小菜,我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东厢房。 结果看到肖不修房间还亮着灯,似乎还有人在说话。隐约听到什么蛇神、杀人、承平公主的字眼,他们在这里说话不会刻意压低声音,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中,也不会有人故意偷听。可能只有我这个晚归的,吃得饱饱的人,还因为太困了,有点晕。 肖不修推开房门看着我,我已经困得只想立刻倒头就睡了。 所以就跟他挥挥手说:“肖大人,晚安!” 然后就一路连滚带爬地回去睡觉了。隐约中听到有人说:“你要不要带着她去一趟?或许能破了这个案子。” 肖不修的回答却是:“太能吃,太能玩,要是去了,还不是要跟承平公主玩到一起去,闹得鸡犬不宁。” 我深深地怀疑,在肖不修心目中,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难道我不知道貌美如花的知性女青年么?怎么都沦落到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形象中去了。这种都是没有答案的,所以我也没费心思去想,只是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柴文进在狂拍我的门,要我赶紧跟他去京畿府,高秉文带着杏花回来了! 我去,这速度真快。我赞叹着,也立刻穿鞋出门,兴冲冲地说:“真的杏花?金百万呢?” “我就得到了这么个消息,高秉文找人给我传了个话,让你赶紧去京畿府跟他汇合。” “走走走。”我鞋都没穿好,趿拉着就往前走。后面肖不修不紧不慢地说:“肖小七,尽快破案。” 这声音果然是具有厂花阴阳怪气的全部特色,我都没敢回头,就是摆了摆手,快速跑了。 肖不修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要顺应美妆潮流,居然画了眼线,搞得我都不想看到他。 这脸美是美的,大月国的男人也是化妆的,大家的颜值在妆容的加持下,都是好看的。 只是,要是肖不修今日画了眼线,下午全城的人就会画眼线。 肖不修今日插了簪子,全城的人就立刻插了簪子,最吓人的是,肖不修若是吃了一口谁家的饼子,全城的人都会蜂拥到这家去买饼子…… 之前,我还怎的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后来才发现,原来他在官员心中的影响力是恐惧,在一般群众,特别是花痴群众的眼里,是潮流风向标,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效仿和赞美。 所以说,红与黑,在他这里有了完美的表现。爱他的,爱死他了;恨他的,恨死他了。 那我呢? 我还这没想过这个事情。我只是喜欢这张脸,我真的好肤浅。 着着急急跑到京畿府的时候,高秉文他们也刚刚到,金百万也正被衙役们从偏房里拖出来和杏花见面。 金百万还没说话呢,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就立刻跪了下来,哭着说:“父亲啊,我没有死啊,您可以不认我,但不要冤枉别人啊。” 我被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立刻找了把椅子,坐在了一边开始看热闹。 柴文进去和高秉文站在一起,小声还问了几句,好像是在问昨晚睡在哪里之类的,很是关心。我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杏花。这女孩长得和她父亲完全不一样,清秀而端庄,就算是现在哭得不行了,依然能够看出读过书,受过教育,懂得分寸。 至少说,大家闺秀不成的话,也是小家碧玉型。啧啧啧,金百万能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土豪窝里出了一支白杏花,清新典雅。 难怪蔡启思喜欢,还有姚家的人喜欢。就这种小清新一挂的美女,送到皇上眼前应该也会被宠爱的。当然,能不能活过宫斗话本里的前半章,可能也成问题呢。 杏花哭着说:“父亲,我是对不起您,偷偷和启思走了,也没有考虑到您的情况。可是,就算是姚家能够助您开拓更多的业务。 但他家的儿子的确不喜欢,总不能让我一辈子守着一个不喜欢的人吧。您最疼爱我了,怎么能忍心这样做呢?在这件事情上,您就不能依女儿这一回么?” 金百万的表情就值得玩味了。一开始是愣住的,然后是不断推开杏花的手,然后又站在半步远的地方看着,最后就开始流眼泪。 这一系列的心路历程,完全表现出两人绝对认识,而这个女子就是杏花了。 郭大人也起了床,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看了一个后半段。 他直接拿起了惊堂木,拍了下去,大喊道:“金百万,这不就是你的女儿杏花,你居然还要骗我们说她死了!意欲何为?来人,大刑伺候!” 嚯,看来郭大人是见过杏花的,那就好办了。这也算是人证之一。 之前我还小小的担心了一下没有人认识杏花的样貌,大家被蔡启思骗呢。 现在好了,互相骗,改成了金百万骗。那么,问题来了,金百万到底为什么要骗人呢? 见郭大人要让衙役们上来按住金百万,杏花第一个拦在了身前,哭着冲郭大人说:“求大人莫打,我父亲虽然看起来身壮,但实则很不好,是我的错,您要打就打我好了。” “不不,打我。”蔡启思在杏花跪在地上的时候,就跟着她一起跪了下来,一直在边上看着杏花,也在偷偷的抹眼泪。 现在看到要动刑了,他立刻也拦在身前,挺着不太健壮的身形,企图挡住板子。 果然情深…… 那就有意思了,现在就看金百万的反应了。 金百万看了看杏花,摸了摸她的脸,又看了看蔡启思,长叹了一声,才说道:“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呢。为父也是真心希望你的后半辈子幸福,不至于太难过。蔡家这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性格懦弱,为父总是担心他不能够给你撑起一片天空。倒是现在,看起来他也算是有担当了。” “父亲啊!”杏花哇哇大哭,搞得衙役们都退后了半步,近距离围观。 蔡启思听出了这话里有缓,立刻跪爬到金百万身前,说道:“叔叔,我从小就和杏花情投意合,早已认定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人,我用性命担保一定会对她好,让她幸福。我不敢保证大富大贵,但在我这里,我愿意给她一个幸福的家,一个温暖的生活。” 我看了看柴文进和高秉文,这两人肩并肩也在近距离围观,柴文进居然还眼含热泪了。啧啧啧,果然爱情最动人。 金百万也伸手摸了摸蔡启思的脸,点了点头,“都是好孩子,或许真的是为父错了。” 这句话一说,就表明金百万同意了杏花和蔡启思的婚事,两人立刻哇哇大哭,又抱着金百万大哭起来。 柴文进偷偷擦了擦眼泪,还用肩膀虚虚地靠住了高秉文,高秉文则承接着这部分力道,让他靠着。 我现在好希望有一把瓜子和一壶清茶啊!只可惜时间太早了,还没有人伺候。 这三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子,郭大人也在围观中。后来见到差不多了,就打断了他们,直接说:“金百万,本官问你,杏花活着,也没有死。只是和蔡启思私奔,那诈尸的是谁?你要从实招来!不得有任何隐瞒。” 金百万擦了擦眼泪,推开这两个年轻人,才说道:“哎,都是我的错呀。我是觉得杏花和人私奔之间事情,实在是太过丢人了,我才想到说是她死了来遮盖过去。 想想这女儿若是嫁人,也是泼出去的水,我也收不回来了,就干脆告诉大家说她死了好了。” 第89章 、寡妇梨花的和尚奸夫 我坐在南厂肖不修的房间里,跟他吃午饭。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人,肖小五和肖小三都被他派出去了。 我本来想帮他盛饭夹菜什么的,但他说就这样吧。所以,我两就坐在那里开始吃,我跟他详细说起了刚才早上金百万和杏花相认的事情。 我问他:“私奔这种事情很丢人么?” 一时间把肖不修给问住了,拿着筷子看着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又补充了一句,“你看啊,很明显,杏花不喜欢姚家的儿子,喜欢这个青梅竹马的蔡启思。可是,金百万就不是乐意。可是啊,这也很明显,杏花和蔡启思在一起很幸福,很开心,和姚家儿子在一起……” “也未必不开心吧?”肖不修夹了一筷子青菜给我。我的眼睛是看向油炸辣子鸡丁的,但当着他的面吃饭,我终究还是怂了,老老实实吃下了一坨青菜,听他的分析。 “杏花和蔡启思彼此喜欢并不假,未来的生活也不见得有多差,至少他们还有父母可依靠。但是,你能保证人的一辈子都永远幸福么?或者这么说,你能保证这两个人永远相爱么?” “可是,至少他们现在很相爱呀。”我愁眉苦脸地看着肖不修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我的碗里。 “相爱值钱么?等到杏花人老珠黄,蔡启思肥肠满肚的时候,你觉得他们还会有现在相爱么?不会争吵么?或者,还有可能为了孩子,子孙进行各种各样的争吵。” “和姚家的儿子就不会么?” “和谁都会。重点就在于,你的选择。”肖不修看着我,“如果是你,你选择谁?一个是略穷的青梅竹马,一个有钱才华普通的世家子弟。” “我都不选。”我总算是把菜都吃掉了,并且捂住了自己的碗,制止肖不修再给我夹青菜。 “为什么?”肖不修一边问,一边又夹了一筷子鸡丁给我,我立刻眉开眼笑的把碗都给他了。 “青梅竹马,父亲不喜欢。世家子弟,我不喜欢。那就要找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不是很好么?” “哪里那么容易找到啊?” “那就自己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把自己弄得美美的,心情特别好。有句话是什么来着?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是足够的美丽和自信,就一定能够招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 “所以呢?” “还有什么所以啊?”我迅速地吃完了鸡丁,又看上了蛋花汤。肖不修正在慢条斯理地喝,我也想喝一口。 “所以,诈尸的是和尚?和尚是从哪里来的?”肖不修直接把汤碗推给了我,示意我可以全部喝完。我心情一好,就开始絮絮叨叨跟他说起了后面的事情。 杏花在婚礼的前几天就已经和蔡启思私奔了,金百万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怒不可遏,但是又不能声张。 对于他来说,真的没想到自己一贯娇弱的小女儿居然干出了这种事情。 一方面生气,一方面又很担心,毕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即便是生气,也担心她的安危。 可是,私奔这种事情,的确影响很恶劣,也是对他父权的极度挑战。 他暗中派了不少人去找,但是都没有找到踪影。但是,婚期将至,又变不出一个女儿给姚家,他也是急的要死要活的。 后来想到,找找大女儿想想办法。至少两个女儿的关系从小就不错,或许大女儿知道小女儿去了哪里,也能够帮着劝说。 大女儿叫梨花,自己住在普仁寺旁边的胡同里。她比杏花大五岁,自小和杏花一同长大,姐妹两人的情感很好。 更何况,金百万很早丧妻,没有再娶。家里家外的很多事情,都是大女儿操持办的。 这一次,小女儿结婚,她不能来操办,也是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的丈夫半年前病死了,还处于丧期,也不方便出来抛头露面。 不过,大事小事,金百万还是愿意来和大女儿商量的。再说了,他还打算等到大女儿丧期三年满了,就让她再嫁。 “我金百万的女儿,不会受半点委屈,一定要找个更好的。”就算是金百万在商场中名声很一般,但他对女儿们的疼爱也是真心的。 他连夜来到大女儿梨花家的时候,梨花还没有睡,屋里有些凌乱,下人们都回房睡觉去了。 金百万很直接地问梨花,有没有看到妹妹?妹妹有没有告诉她要私奔的事情?她要私奔到哪里去?银子带够了没有?蔡启思会不会欺负她?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梨花都问住了。原来,她根本就不知道杏花私奔的事情,还以为即将开始热热闹闹的婚礼了,她还准备了不少银子给妹妹做嫁妆。甚至还从婆婆那里弄了几个玉镯子,打算找个盒子装好,给妹妹送过去。 金百万一看这个情形,就知道梨花也是不知情的,长叹了一声,不知道是叹自己的命苦,还是小女儿这事情做得让他很难过。 于是开始和梨花絮叨自己怎么这么命苦,为什么两个女儿都这样令他操心,真的是累了,不想再管了。 也问梨花,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办?若说出了事情,特别丢脸,以后他在商场里就没有面子了。这对于行商之人来说,是非常坏的事情。 一开始,梨花还听着,跟着解释,劝解。到后来,梨花的表现开始很反常,并且烦躁起来,总想让她父亲赶紧走。金百万觉得不对劲,就开始追问梨花出了什么事情? 他也是爱女心切,但梨花反而生起气来,责怪父亲为什么大半夜跑来。 金百万一听,就更生气了,指着梨花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他觉得这个女儿也特别不乖,不听他的话,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在彼此拉扯之间,金百万发现梨花对于自己身后的那个黄花梨大衣柜很在意,时不时地要看上一看。 这大衣柜还是当年梨花结婚的时候,他特别找人寻了尚好的梨花木打造的衣柜,不止是密封效果好。 而且还有防虫的功效,当年也算是最好的嫁妆之一了。难道杏花藏在这里面?当初杏花对这个衣柜很是羡慕的。 一想之下,如此可疑。金百万立刻去拉衣柜的门。不过,衣柜被锁上了,打不开,他转头看着梨花,“你妹妹是不是在里面?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梨花看到父亲真的生气了,也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就掏出了钥匙打开了衣柜。 结果,从里面滚出了一个光头的和尚,把他吓坏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是,更害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梨花上前一看,发现这个和尚已经没有了气息。 直到此时,梨花才向父亲吐露实情。原来她在丈夫死去后七七四九天超度法会上,看到了这个和尚。 这不是普仁寺的和尚,只是来挂单游走四方的和尚。这和尚见到她夜晚垂泪时,就留下来和她说说佛法,开导她,劝解她要放开,要放下。法事做了七天,这和尚也劝了她七天。 梨花死去的丈夫是个热爱酒肉之人,没有什么学问和才华,只是父亲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的儿子。 也算是为了家族生意着想,她才答应嫁给了这个人。婚后也并不是很幸福,虽然不至于挨打或是被出轨,但是毕竟生活习惯不同,这人又喜欢呼朋唤友,夜不归宿,梨花也觉得这日子过得挺没意思的。 现在有这样一个解语花,每晚来找她聊天,聊佛法,聊人生,还顺道聊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这让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和尚如此有魅力,甚至还带有光环。 后来,这和尚名叫彗执,金桥县人,二十八岁出家,已经游历了大半个大月国,现在挂单在普仁寺。 因为普仁寺做法事的和尚忙不过来了,就让他临时顶替,来梨花家给她的亡夫做超度。 他出家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妻子难产死了,连孩子也没有能活下来,一起走了。他觉得心灰意冷,继续活在他们曾经住过的院落,实在是难以忍受。 正好在某次上香的时候,听到住持在说佛法,讲极乐往生的经文,听到之后颇有感触,就连家也不回了,直接剃度为僧了。 不过,给他剃度的师傅说,以他的年纪,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过,不必非要困守在寺庙中度日。 至少,可以先去看看大月国的山河,看看什么是辽阔,什么是巍峨,什么是绵延,什么是真正的岁月,再回来继续选择念经还是还俗。 彗执在梨花家做法事的时候,看到梨花哭得很伤心,但眼底并不十分悲伤,就知道这女子一定是有故事的。 再说,梨花长得也很秀美,还没有生过孩子,身材正是恰到好处的年纪。 有一种形容身材饱满的女子的称呼为少妇,说的就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就在此时此刻。 虽然一身素缟,但完全掩饰不住骄傲的身材线条,即便是和尚,也会多看两眼的。 经过这七日的倾心交谈,两人在第八日就进行了床上谈话,并且时间还不短。 梨花像是发现了新天地一般,没想到这个彗执和尚如此体贴入微,竟然连很多小事情,小反应和小情愫都拿捏得很到位,让她夜夜笙歌都不觉得厌烦。 虽然是全身素缟,但整个面容却娇艳了起来。亲近的婢女发现了端倪,但也没敢说话,只是委婉的提醒梨花说:“少夫人,您最近起色很好,食欲也好,别让老妇人看到才好。” 梨花这才惊觉的确这样做有欠妥当。更何况,亡夫刚刚入土,她居然和一个和尚夜夜谈心,进进出出的轮回之梦,总是会落下口舌是非。 因此,她便向婆婆提出要自己居住,就到金百万之前给她买的单独院落住。反正离普仁寺也不远,也图个清静。 这婆婆自然知道梨花还会再嫁人的,又有大富豪金百万的撑腰,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放任梨花搬了出去。 这一搬出去,梨花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每晚都要等彗执和尚来。干柴烈火虽然好,但毕竟是新寡,还是要顾忌一些人的。 两人行事也算小心,基本上彗执都是晚上来,清晨走,也不耽误普仁寺的早课。 这一切都很完美,梨花甚至想,若是此人值得托付下半辈子,即便是个和尚又如何? 年纪合适,又知书达理。重点是每晚有他的陪伴都很舒服,至少比那个亡夫好太多了。梨花盘算着未来,也觉得妹妹结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要。 妹妹杏花找她来商量过要退婚的事情,也说过要私奔的事情。 梨花深知被父亲安排的婚姻并不幸福,就直接跟妹妹说要她顺从自己的心去选择,不要向她这样。因此,杏花最终的私奔,她并没有太惊讶。 金百万来的时候,她正在与和尚卿卿我我地闲扯,还笑话他这些日子都胖了,还不如直接还俗了呢。 因为这和尚每晚和梨花都要吃宵夜,也开始吃各种荤菜,体重涨得非常快。体胖之后,床上运动的时候就会喘,梨花推开他,打算让他开始减肥了。 就在此时,金百万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这里是金百万买的宅院,又是梨花一个人住,寡居,更应该有人来照顾才对。 因此,他也没多想,直接就迈步进了院子。梨花耳力好,听到父亲来了,也是一阵惊慌。 因为她与彗执的事情,还没有到能公开的阶段,因此她快速地推开了彗执,并让他先躲进柜子里。 刚刚关好柜子门,金百万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质问她关于杏花的事情。 于是,梨花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金百万,讲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父亲居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个梨花柜子质量很好,做工又很精湛,但长时间在里面憋着,怕是会憋出毛病。梨花就想让父亲赶紧走,结果还没金百万发现了端倪。 这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柜门打开,彗执滚落了出来,已经没有了气息。 第90章 、追求真爱去私奔,皇后说可以 “我看到我那屋子里就有黄花梨木做的衣柜,看起来大气典雅,还有那么一点点香气。所以,是不是真的很贵?不过,想想咱们南厂哪一件东西不是贵的?嘿嘿。” 我喝完了所有的蛋花汤,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早上没吃饭,看了一出大戏,又听了一个香艳以及恶俗的故事,实在是疲惫的很。 现在,终于在饱餐一顿之后,坐在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身边。 虽然过了小满节气,但是午后的光没有那么强烈,隐约映照在肖不修的脸上,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这一次可能是离得近了,我看到他的长睫毛闪动着,忽然有种纯真小兔子般的美好。 “你想钻进去试试?”肖不修给了我一个大白眼。只有在他的屋子里时,他才会有如此轻松的表情。 虽然是个白眼,但我已经感受到他那种愉快的舒适感。大约他也是吃饱了,感到了幸福。 “我才不要呢,我要在床上躺着美美地睡一下。要是能有一块热毛巾,热敷一下手腕就更完美了。” 我摸了摸自己有点鼓起的胃,默默地想,其实应该出去跑圈,然后晚上不能吃饭了。 “嗯,一会让他们给你弄一块热毛巾敷一下。回头我给你配几副膏药,你贴一下也会缓解的。” 肖不修看了一眼我的手腕,“这几日停一停,让柴文进他们多抄点,你在边上看着就好了。” “哦,也没关系啦。我在抄一个陈年的旧案,也挺有意思的。也因为才会问您:私奔这种事情真的很丢人么?” “是何案子?”肖不修来了兴致,饭后听一段故事,也是挺愉快的事情吧。 我顺了顺思路,又喝了一口茶才开始说起了这个案子。严格的说,这是一个至今还没有破解的迷案,并且是一段高官家事秘闻录,当事人还没有找到。但这种事情,还真的只有在南厂能查得到,其他地方连根毛都看不到的。 二十年前,驻守大月国和西凉国边界的大将军沈达接到京城夫人的加急书信,说是最疼爱的小女儿和一个江湖人士私奔了。 沈达看完信件之后差点没气晕过去,但又因为驻守边疆重任在身,又不能离开岗位去找女儿,因此焦虑到不行。 他这个小女儿也是京城有名的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的妙龄女子,当年,除了皇后之外,就属这个她最值得娶了。 结果呢,这位沈小姐面对所有来提前的达官显贵的子弟都不感兴趣,整日里研究她的书和花花草草,偶尔还要跑出去学武功走江湖。 二十年前的江湖也是人才济济,有不少豪杰英雄,也有少年好汉,总之是一派繁荣景象。 少年人自然是喜欢英雄人物,又觉得会武功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情。因此,习武的人也很多。平时凑在一起,也会比划几下,开心一下。 后来,大约是时间成熟了,开始流行搞起了比武活动。一开始是小规模的各个派系互相打一打,后来就打算搞一些大型的比武活动。 最热闹的一次盛会是岳山论剑,也就是各个武术门派搞了一次团建大联欢,大家打算凑在一起,聊聊如何在大月国皇帝的领导下,不断精进武功,招收学员,扩大收入和影响。 并且,想搞出一个排名来,以便日后更好的赚取学员的费用。 这绝对是创收的好方法,所以这个事情一说,立刻得到了各个门派的响应。 在大月国,除了科考走仕途之外,也有武状元这么一说。 所以,江湖各个门派的武功也会一较高低,然后最终以武状元是出自哪个门派而收学费。 那这一次的岳山论剑,就明显是一次各门派当家人或者顶尖高手的面对面较量,影响范围相当广泛,有一半的大月国人都去围观了此次盛会。 任何时候,有正派就必然有反派,在这么多充满正义的武林人士汇聚一堂的时候,横空冒出一个年轻人,一脸的桀骜不驯,身穿黑袍,头发都是咋呼的鸡窝妆。 但是,人家颜值够打,一出场就赢得了一众女性观众的星星眼,并且立刻成为追捧对象,走到哪里都有人围观,扔手帕,送鲜花,送鸡蛋,送酱牛肉,送包子馒头饺子…… 大月国的女子真是热情至极,其实现在也是如此,肖不修一出场,就有一群迷妹迷姐送东西,那场面也是挺让人尴尬到蹲在肖不修的马车里,不敢露面,生怕被热情的姐姐们扔鸡蛋白菜臭豆腐。 这年轻人自称独孤教派弟子,染九,出师后想来江湖历练,没想到就遇到了这样一场盛会,深觉很是有趣,就前来挑战所有门派。 各大门派的人岂能让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占了上风,一开始根本不屑自己出手,让一些得意弟子出去打一打也就算了。结果,这些弟子被打得鼻青脸肿,丢盔卸甲,完全丢了面子。 直到这一刻,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才重视起来,开始研究这个染九的武功路数。 彼此大月国的皇帝也是极为爱热闹的人,和皇后以及那时候还没有造反的大将军曹显乔装打扮,也溜上了岳山看热闹。 沈达的小女儿沈青是皇后的好朋友,当然也就跟着一起来了。四个人结伴,热热闹闹地吃喝玩乐,也是挺开心的。 这群人也是追着热闹跑,所谓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搞起了赌博下注。 在自己住的客栈里拉起了排面,几乎九成九的人都选各大门派胜。 毕竟最后一战将是车轮战,由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出马,打算一个个上,直到把染九打趴下为止。 算起来九大门派也有九个人,就算是一对一喝酒,人家掌门人一碗,染九就是九碗,明显染九会输啊。 沈青当时就不乐意了,说道:“还说是正门正派呢,这种比赛方式明显有偏颇。” 皇后也偏向染九,认为这种做法很是令人不齿。曹显是皇后的迷弟,皇后说什么他都会说好,只有皇上月炽不乐意了,觉得正义必胜。 四个人当中,有三个人站在染九这一边,只有皇上站在各大门派一边。 当然了,这也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毕竟每年的武状元是从各大门派出的,再怎么说,皇上也不可能把自己定的规则栽到一个魔教手中。 皇上和皇后两人较劲,但沈青没所谓,还偷偷跑去染九的住处,与他切磋过武功。 当然,就沈青那点功夫,根本都连人家的衣角摸不到,最后还请染九吃了顿饭,一碗小馄饨。 这碗小馄饨是沈青亲手做的,她这人也是挺有意思的,吃喝玩乐特别在行,还活得很通透,完全都不像是沙场大将军家的娇小姐。 她一边包着馄饨,一边和染九瞎说八道,说说彼此成长中的小故事,嘻嘻哈哈的两个人很快就促进了情感,增进了友谊,更有了亲密度。 岳山论剑的正日子,染九一人俏脸,黑衣,魔仙飘飘站在山顶,与九大门派的掌门人进行了激烈而精彩的车轮大战,耗时三个时辰。 具体的详情文书里并没有形容,但是看结局是说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中,一个重伤不治身亡,三个断了腿,四个断了胳膊,还有一个腹部中了一刀,虽然救过来了,但武功大不如前。 也就是说,染九全胜! 当然,染九也受了重伤,根据描述上说,也口吐鲜血,身中数刀。 索性都不是要害,至少最后还是站在擂台上,笑嘻嘻看着台下一众正义人士。 本来应该是一种魔教的邪魅一笑才对,但是染九的笑容很好看,甚至有种得偿所愿的幸福感。 沈青就完全沦陷了,当晚就跟皇后说了一句「我走了哈」,然后带着赌博赢到的所有银子,就跟着染九私奔了。 皇后一看钱没了,立刻也急眼了,让曹显派人赶紧到处去找,结果连根毛都没找到。 皇上也急了,但是不是找银子,而是觉得人是他带出来的,结果不见了。 不见了也就算了,正义一派还被魔教一个毛头小子打得落花流水,各种没有面子啊。 气得什么似的,又派了很多人去找,甚至找到了独孤教的老巢。但独孤教老巢一个人都没有,空有一处山庄,有几个仆人在里面养老。 “这是私奔!还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皇上回了京城,还是气得大叫。 皇后倒是在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高高兴兴地说:“沈青胆子大了些,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情,还是不错的。再说了,染九的模样也好,也是沈青喜欢的类型,可以的。说不准过几年就回来了,到时候可能还有给他们的孩子准备红包呢。” 正在气头上的皇上急赤白脸地跟皇后吵了一架,摔门出去了。 继续派人大江南北的乱找,还让沈家的人给沈将军送信,让他注意,若是沈青到了他那里,就立刻捆回来。 皇后一直觉得这种事情,毕竟都是你情我愿,沈青没有嫁人,染九没有婚配,年轻男女相识相知相爱,总是一件美事。 私奔如何,魔教如何,还不都是过日子。就算是皇家也是要一顿饭一顿饭的吃,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过沈青和染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没有了踪影。 想着染九在比试过程中,也受了伤,或许是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养伤去了。 慢慢的,人们也就淡忘了这件事情。毕竟,武状元每年的比赛人选,还是从这些正义门派中挑选,魔教那些人也不屑于参与。江湖上依然是一派祥和,互不干扰。 过了三年,西凉国更换新皇,忽然向大月国挑起了战争。 一时没有防备,沈将军中了暗箭,伤重身亡。瞬时边疆烽烟四起,大军不听皇上的指挥,执意要踏遍西凉国,为沈将军报仇。 就在一个清冷的雨夜,在杀红了眼的战场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将西凉国从上到下的将军士兵杀了一个遍。 据说是连用了十几把砍刀,刃全部都卷了。最终,西凉国派来侵扰边境的军队无一人生还,军力受到了大创。 虽然是一身黑衣,但浑身上下也已经血淋漓,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人。 他脸上依然有笑容,但眼底的血红令大月国的将士们也不敢靠近。 他站在成千上万的尸体前,向着还没有缓过来的大月国将士们说:“请帮我转告沈青小姐,我染九从不负人,其情可向天表。如果,你肯原谅我,就来找我。”然后,消失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中。 不管是谁来报的仇,至少是将西凉国杀退,并且和大月国签订了互不干扰一百年的国书。 大月国的皇上自然是满意这个结果,并且自己这一方只是死了一个将军和一百多名士兵。 而西凉国死的是三位护国大将军和五千多名士兵,怎么算都是大获全胜。 因此,皇上还假模假式的安慰了沈家的遗属,给了后代子孙承袭将军的名分和宅子田地。 皇后很是欣赏染九的豪气,虽然不能直接表露出对魔教人士的认可,但是也觉得这人很是不错。 不过,沈青一直没有出现,染九也消失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人看到他们两个人,也没有任何关于两人的消息。 皇上也派人找过,但后来也慢慢就断了这个念头。毕竟二十年过去了,或许早已经物是人非,也许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也不算案件,只能算是失踪人口的找寻。放在南厂的文书处,慢慢也落了灰尘。 我也是在角落里发现了这本文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其实啊,或许这些人都已经进入中年阶段,或许眼角也都开始有了纹路。 但这是他们曾经的青春年少时的豪情壮志,做下的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想象一下那个场面,无论是岳山论剑,还是雨夜沙场,总会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激情。 难怪沈青会喜欢染九,其实如果我在当时的现场,可能也会喜欢染九,和染九私奔呢。 “所以,私奔是坏事么?”我可能的确是很纠结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肖不修。肖不修说:“如果没有给别人造成伤害,那就不算坏事。” “那这个染九,是不是九叔?”我忽然向肖不修发问,他一时没有防备,轻声「嗯」了一声,随即便非常警惕地看着我,一脸的意外。 第91章 、被杀死的彗执,到底是谁杀的? 我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奸计得逞后的笑容,甚至都有种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要知道,我算计这件事情有段时间了。自从肖不修带我去吃了九叔的小馄饨之后,我就在琢磨这个人的身份。 能够让肖不修深夜去吃馄饨,并且藏身在荒野之中的人,必定不会是凡人。 那他的故事是什么?为何只在小满这一天出现在院子里? 肖不修和他的关系似乎很紧密,两个人连客套话和寒暄都没有,也不问对方的近况,这又代表了什么? 虽然我也是无意之中翻到了这本卷宗,但越读越觉得其中对于染九的描述和这个九叔很是相似。 二十年前的往事,至今读起来依然能够热血沸腾。但现在依然能够看到九叔一个人煮小馄饨,就说明他还是没有找到沈青。 那问题又来了,沈青去了哪里?她不是喜欢染九么?两个人因为什么事情分开的? “那个咕咕叫是什么魔道?怎么会这么厉害?”反正肖不修也承认了染九就是九叔,我就继续问了下去。 “咕咕叫?独孤教吧?”肖不修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是这么誊抄文书的么?连个教派都不记得了?” “哎,我一般都是写完后面就把前面忘记了,现在还能记得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个独孤教派嘛,咕咕叫不就很容易被记住么。再说了,卷宗上写着,老巢都没有人了,说不准这个教派早就没有了。” “也许有吧,至少九叔还活着。”肖不修忽然问我:“按道理说,人家都会问沈青去哪里了?怎么只有你记住了咕咕叫?” “卷宗里没写,就证明南厂的人也没有查到。那么,何必问呢?”我给肖不修也倒了一杯热茶,“重点倒是这个教派,曾经一敌九,又大杀四方。其实呀,这种人,要不然就一定要归为己有,要不然就一定要灭掉。 所以,皇上寻找他的用意也很明显。但是,您既然已经发现了染九,为什么没有写到卷宗里?为什么没有上报给皇上?”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上报给皇上?”肖不修看着我,一脸的探究。 “您要是上报给了皇上,九叔还可能在小满之夜煮馄饨么?”聪明人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肖不修。 “恩,的确如此。”肖不修也觉得有道理。 “那么?”我打算乘胜追击。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结果,他翻脸了。“给你两条路,第一,回去睡午觉,可以长个子,长身体。第二,回文书处继续干活,手疼也继续干活。” “哎,大人啊,咱们不能这样啊,我刚找到了卷宗中最大的突破口,您目前看起来是唯一的知情人,不能这样什么都不说啊。”我哀嚎道,心里痒痒死了,居然查到了「门口」,被无情地关在了外面。 “加二十军棍。” “不是吧,这也能加军棍,咱们不是说故事么,说案件么,分析案情么?怎么变成了加军棍啊?” “再加二十。” “别啊,我是很认真的讨论嘛。” “再加三十!” “我错了,我现在就走,马上就走,立刻就走。”我几乎是用飞的方式逃离了肖不修的房间,出门的一瞬间想起来,我居然也没收拾一下桌子上的剩菜,就这么跑出来,是不是一会肖不修要自己收拾呢? 为什么在他要打我军棍的时候,我还想着为他收拾桌子? 我一定是疯了,并且还疯的不轻。一路小跑,一路自责。还没跑到文书处,就被陈一拦住了去路。“小七,快走!” “啊?”我没收住脚步,一头撞到陈一的胸口。幸好他的武功不弱,立时拽住了我,还给了我一个力度能够刹车。 “京畿府那个文书送信过来,说是郭大人要斩杀秦老汉,说他是杀死和尚的凶手。现在就要行刑了,让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嘿,不是说了么,秦老汉不是凶手,凶手一定有别的人。这郭大人也是糊涂透了,或者就是想立刻破案,卷铺盖回家吧。 我叹了口气,小跑着跟着陈一出了大门,跳上了马车,陈一陈二立刻驾车跑去了京畿府。 午饭前刚刚回来,现在又跑了过去,我都觉得最近京畿府的大门都快我被踹烂了。 一进门,看到秦老汉还跪在地上,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稍稍舒了一口气,转而看向郭大人,他正在和几个师爷以及文书讨论着什么,表情也不是特别好。 一旁还跪着一身是血的金百万、金杏花以及蔡启思,满脸泪痕低头不语,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郭大人看到我冲了进来,停止了交谈。我赶紧走了过去,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认定秦老汉是杀人凶手?” “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彗执和尚的人,嫌疑最大。” “可就是秦老汉这身板,和彗执的身板完全无法比,怎么能杀人呢?” “彗执憋醒之后,状态迷糊,被出其不意地杀死也是可能的。” “什么?彗执没有在柜子里憋死?”我错过了什么?不是说和尚在黄花梨的柜子里憋死了么,怎么又活了过来,被秦老汉杀掉了? 原来我们走了之后,郭大人也吃完了午饭,想了想还是应该尽快结案,好给皇上一个交代。 至少是从他这里破案的,皇上多少也会让他离职的时候,面子上不会太难看。 打着这个小算盘,他就又立刻提审了金百万几个人。上来什么都没说,先打了金百万一顿板子,杏花爱父心切,就扑了过去挡了几下。 蔡启思怎么能让杏花挨打呢,就赶紧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杏花和金百万,所以这也是他们三个人身上都有伤的原因。 金百万见到女儿女婿如此护着他的周全,也是感慨万分。于是,又招出了另外一段实情。 他和梨花看到彗执和尚没有了气息,吓得不知所措,在屋里呆到了大半夜,也没有看到彗执再活过来的迹象。 但如果报官的话怎么说?说梨花偷汉子,结果闷死在了柜子里? 本来寡妇门前是非多,现在这样,梨花以后也真的不用再嫁人了,后半辈子就全都毁掉了。 可是,如果不说的话,这具尸体要怎么处理?总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运出去吧?就地掩埋,迟早也会被发现的。左思右想,不知道如何是好。 后来,眼看着天都快大亮了,梨花忽然说:“既然杏花已经私奔了,就当她死掉了,这样对姚家也有个交代,他们自然不会再跟咱们要人。让彗执穿上杏花的嫁衣,装成杏花放到棺椁里埋掉,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了。” 金百万听完,也觉得这是个好方法。但是,如何将彗执的尸体运回家呢? 梨花又出了个主意,“杏花不是说过喜欢我这个黄花梨的衣柜么?既然我不能去参加她的婚礼,但总可以多送几件嫁妆吧。 天一亮,咱们就找人把这个黄花梨的衣柜先搬回家,放到杏花的房里去。 然后,您再说杏花急病死了,将尸身拖出来,穿上嫁衣,放进棺椁里。再请人来做法事,上烛火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再之后,就赶紧埋掉。” “万一杏花活着回来了怎么办?”金百万还是有些犹豫。 “她这是私奔,回来又如何?难道姚家的人还会再娶她?”梨花一脸的嫌弃,“还不如说她死了,也算是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那是你妹妹呀。”金百万不乐意了。 “那您也要顾及一下我的名声吧,这彗执的事情怎么解决?”梨花也一脸的不高兴。 “既然杏花跑了,就是抛弃了这个家。您现在只剩下了我这么一个女儿,您的那些百万家产最终不是要给我么? 那您让我怎么办?不是要继续嫁人么?那么找个上门女婿?生个孩子。否则,金家的香火怎么延续?” 她这突突突的一大堆话,把金百万说蒙圈了,愣愣地看着梨花,仿佛完全不认识找个女儿一般。 “您还看什么看啊,您想想,这事情到底要怎么解决?总不能让您的大女儿坐牢吧?到时候,您就真的没有人养老送终了。” 梨花很急迫,自己动手开始把彗执往衣柜里塞。但是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没有太大的力气,只抱动了彗执的上半身,强行要拖进柜子里。 金百万最终长叹了一声,帮着梨花把彗执的尸身重新又塞进了柜子里,并且上了锁。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金百万和梨花都累得出了一身的汗,坐下来又详细地筹谋了一下之后的事情。 天亮之后,他就回了家,让家仆套车,将梨花家的黄花梨衣柜搬了出来。 下人们就是听指挥的,还有人嘟囔了一句说这衣柜怎么这么沉? 金百万怕事情败露,出言训斥了这名仆人,说他不识货,黄花梨就是沉香木,又贵又沉,才是最好的品质。 下人们见到老爷生气了,也不敢再说话。只得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将黄花梨的柜子搬上了牛车,然后还有梨花准备的其他贺礼,一同送进了杏花住的院子,摆放在屋里。 看到这一切都安排妥当,梨花这才表面上先行离开了,说是让金百万和杏花好好准备明日的婚礼。 但实际上,没过多久,梨花就悄悄从后门溜了回来,在杏花的房间内悄悄准备着。 金百万在晚餐后装模作样地去杏花屋里转了一圈,然后惊叫杏花已经没有气息了。 随后,让梨花假扮成杏花的模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上盖上了白布。 下人们一听到这种事情也很惊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金百万就立刻让人分头去找大夫,找棺椁,找纸人纸马,找衣服…… 一系列操作下来,其实没有人真正接近杏花,查看真伪。倒是把气氛烘托十足,所有人都认为杏花是突发疾病死掉了。 再之后,金百万和梨花为彗执换上了嫁衣,还勾了一张浓艳的新娘妆容,塞到了棺椁之中。 这嫁衣里三层外三层本来就很厚实,穿在彗执身上显得非常臃肿。不过,也没有人看出端倪。毕竟,没有人真正盯着死人看。 接下来就是夜晚的法事,乱糟糟一片,除了梨花和金百万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感到恐慌。 喜事变丧事,总是不舒服的。于是,一群人分开在院子里的各个位置准备休息,小声议论着。 气氛到了,那种荒凉悲伤的感觉也在夜色之中全部涌现出来。 即便是之前与杏花没有太多接触的人,也会因为这红帷幔变成了白纱感到难过。 就在混乱后的短暂安静中,午夜的更声令人感到无限恐慌。 没有钉上的棺椁忽然被顶开了,凤冠霞帔,已经死去的新娘坐了起来。 棺椁的盖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惊扰了所有人。本来就令人害怕的夜晚,更因为这一声响吓坏了所有人。 大家紧张地看着诈尸的新娘,看到它从棺椁中爬出来,左右看了看,然后就踉跄着出了院子门,出了大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也没有人敢追出去。直到诈尸消失后,才终于有胆子大的人喊出了声:“诈尸啊!” 一时间,院子里的人才发出了声音,有哭泣的,有尖叫的,有直接昏倒的,有屎尿全流的……比得知杏花死讯的那一刻更加混乱。 金百万得到消息后也吓坏了,匆忙跑了过来查看情况。但此时,彗执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留下一院子的人疯疯癫癫,更加诡异。 毕竟也是做过大买卖的金百万,见过世面,经历过风雨。 他稳了稳心神,才开口让院子里的人都安静,并且低调,不要引起恐慌。 “小女诈尸,或许就是活过来了,也许没有死。但是这种事情谁也没见过,没经历过。可是为了小女今后着想,恳请各位在场的诸位,暂时保守秘密,让我先去找找人再议。” 之后,他又拿出了不少封口费,让大家千万别说出去今晚的事情。 因此,后来再提起杏花的时候,所有人只知道婚礼前夜失踪了,具体的情况都不知道。 “那要是这么说,彗执是活着离开金家的?”我问金百万。 “是吧……”他明显有些犹豫,因为毕竟没有亲眼看到。 “能从棺椁里翻出来,还能走路,必然是活人啊,什么诈尸都是瞎说八道的。”我绝对不相信这种鬼神论,但是也要想办法说服这些人。 “你们听过吧,尸体的膝盖是不会打弯的,所以根本不可能自己爬出来,再走出去。至少是用蹦的吧?” 说完这话,我隐约听到陈一陈二闷声笑了起来。我白了他们一眼,这个关键时刻,居然还敢笑,我要不要也给他们加军棍什么的?反正我是虱子多了不痒,他们跟着我,也应该分担一些吧? “谁杀的彗执?谁把他扔到井里的?”我问郭大人,郭大人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大约是提前进入了老年痴呆状态。 第92章 、九叔出来呀,一起喝酒呀 问了半天也是无解,但这事情还是搞清楚了一部分。至少,彗执从金百万家出去的时候,还是活着的,至少还能走路。 现在这里不存在任何命案,顶多就是心性品德不好,打个八十大板也就可以了。当然,罪魁祸首的那个梨花是不能饶的,直接打了一百大板。 反正是名声也坏掉了,梨花痛哭流涕半天,杏花也没有走过来。 看来这姐妹情深恐怕也要黄了。我坐在郭大人的身后,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各异,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隐瞒了。 这种事情又问话,又挨打,最后还要画押,反正走了一个全套的过程。 天又全黑了下来,我借着烛光把证词都翻了一遍,都对得上。 不过,我还是建议郭大人先把人都收押,与案件有关的人也都记录在案,虽然可以放回家去,但是也要随传随到。 陈一问我是不是要回南厂了? 我想了想,问他:“那日肖大人带我去夜宵的地方,你认识么?我想去看看。” “我去,我的小祖宗,你是不要命了么?咱们家大人的事情,你居然敢去探秘。”陈一立刻慌了,四周围看了看才小声说,“这算咱们南厂的秘密,不能去破。” “不是秘密吧,我都去吃了面,也算是认识人家了,再去吃完面,也不算什么吧。”我摸了摸兜里,还有一张银票。“咱们可以先去买点猪头肉酱牛肉什么的带过去。对了,带一壶好酒。” “不成不成,肖大人要是知道了,会要了我们兄弟两的小命的。”陈一陈二齐齐摇头,死活不肯带我去。 “哎,不就是去溜达一下嘛?又不是带你们两人赌博逛窑子,你们紧张什么?”我就完全不紧张,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不成不成,坚决不能去。”陈一陈二连马车都不打算让我上去,我只好转身又回了京畿府,问那几个文书,最近的酱肉铺子在哪里,能不能陪我去吃饭。 这几个文书都是年轻人,性格开朗,脑子也不迂腐,收拾完手头的事情立刻陪我去吃肉。陈一陈二只好默默地跟在后面,也不敢说什么。 过了饭点儿,酱肉铺子的人很少,只有老板和零散地来买酱肉的人。 我们四五个人哗啦啦进去找地方做了下来,把老板高兴坏了。 毕竟今天的酱肉要是卖不出去,隔夜就不好吃了。我问那个文书白展鹏:“白大哥,就点你们最爱吃的,我要尝尝。放心,我们南厂有钱,肖大人会给我报销的。” 银票一拿出来,这群人立刻眉开眼笑,高高兴兴点起了肉。 “千万不要点素的,连毛豆什么的都不要点,花生米可以有,来两壶好酒也是可以的,虽然我不喝。”我做东,我做主,我快乐。 这几日大家都混在一起,彼此也熟悉起来。白展鹏算是京畿府文书里面聪明的,知道郭大人不久就要回家了,便开始问我新来的官员是个什么状况。 可是我对于大月国的官员们完全不了解,我只认识肖不修,所以也只好听他们给我八卦了。 这些人其实也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多少都是有些身份和背景的,居然还有一个人是二皇子的伴读。 “那你干嘛跑到这里来做文书啊,抄书这种事情快累死了,随便找个清闲的活多好啊。” 这人名叫温熙,年纪与二皇子相仿,过了二十五岁,看起来还是周正清秀的。 “二皇子不爱读书,我之前就是替他抄作业,后来就练出来一手好字。我家人问我想做什么,我觉得我也没什么特长,要是考状元什么的,估计也考不上。 倒不如抄抄写写,把自己的字留下来,也许后世之人还能够看到我的字,也算是一种成就吧。” “这个想法有道理啊!”我赞叹道,“前朝那些书法大家其实也就留了那么几副作品,但是前朝的文书和话本,可都是写字漂亮的人留下的,又能读,又可以珍藏,我也超级喜欢的。” “是啊是啊,本来二皇子还想让我跟着他进军营呢,但是我觉得真心没那个体力,也不会武功,站在一边也是他的累赘,何必呢?倒不如看看最新的话本,开心一下。” 我们这群不会武功的人,聊起文章来,还是很开心的,说着说着,就开始相互推荐话本了。 “二皇子喜欢看话本么?”我问道。 “他喜欢,特别喜欢看那本厨子和小娇娘的故事,哈哈哈……”白展鹏居然都知道这个事情,看来他们都跟二皇子很熟。 “别这样……”酒入喉,大家放松起来。我起初还想拦着点,但发现一群人说着说着就跑偏了。 这本厨子和小娇娘的故事多少有些色彩,还有很多不可说的描述,想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居然和一群男人蹲在酱肉铺子里聊这个,怕是真的不太合适。 可是,我想往回拽这个话题,居然收不住了。大家开始讨论这个厨子做饭到底有多好吃,以及他的刀法。 “庖丁解牛知道吧?那个刀法真的很厉害,顺着骨缝以及纹理进行解剖,将每一条肉都剃出来,按照不同的方式烹饪。 小娇娘喜欢吃,我们这些看客也喜欢啊。有一天半夜看了这段,把我给饿的,跑到厨房找吃的,看到一把刀,自己都比划了一下。”温熙嘻嘻哈哈地说着。 “大月国有这样厉害的厨子么?”白展鹏问道,“大部分就是一般人吧。再说了,这种刀法要练很多年才可以,重点是刀好。搞一把柴刀,什么都砍不了。” “那不是话本子么,也就是说说而已啦。”一群人瞎说八道起来,就怕有较真的。 我也嘻嘻哈哈地跟着他们吃了几块酱肉,但是绝对没有喝酒。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老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我,怪怪的。 酒足饭饱之后,我又让老板给我包了两大包酱牛肉和猪头肉,并且把剩下的花生豆要包了起来,又来了两壶好酒,放到一起,看着都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要给肖大人带回去?”白展鹏问我。 “没有啦,肖大人才不吃这个呢。”我爬上了马车,向他们告别。 这案子还没有完结,之后还要各种配合着工作,一起八卦,搞好关系才是正事。 马车走了一段,我掀起帘子问:“要不,咱们去天地苑边上,那口捞上彗执尸体的井去看看?” 陈一陈二立刻慌了起来,连声问道:“为什么啊,这么晚了,多吓人啊?” “那你们选呗,要不然就去那个吃夜宵的九叔家,要不然就去那口井。” “都不要!” “那我就自己去。”跳马车,我还是可以的。 “嘿,小祖宗,肖大人说过,严禁你到处跑,让我们护你的周全。能不出这个幺蛾子么?”陈一脸上全是不高兴。 “这哪里是到处跑啊,是还人家的一碗面的恩情。你都不知道那天我有多饿,那碗面算是救了我呢。”我开始瞎说八道。 “反正呢,你们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大致方向我还是知道的,就是黑了点,今天晚上我还能不能回南厂,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肖大人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你们两个人抛弃了我,自己回家睡觉了……” “行行行,带你去!”陈一受不了我的连哄带骗的招数,立刻就投降了。 “但那个地方我们也只是知道位置,从来没有进去过。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跟着肖大人进去过,只有你进去过。所以,我们也只能送你到路口,你要自己走进去……” “没问题。”我满口答应。但是,马车到了黑漆漆的荒野中,我也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那路口到荒宅的路可一点都不近,当时要不是有肖不修陪着,我还慌张得不成。 不过,在陈一陈二面前,我好歹也拿出了气势,自己提着灯笼,抱着两包酱肉和两坛子酒,无比气魄地自己走了一大段黑暗,才来到荒宅门口。 门依然没有锁,一推就开。院子里也还是那个样子,荒凉无比,没有人烟。 想想不久前,我们三个人还在这里吃面和小馄饨,现在这里居然就这么荒凉了。我小声喊了一嗓子:“九叔啊,你在不在啊?” 没有人回应我。 那张小桌子还在,我就把酱肉和酒都放到了桌子上,提着灯笼四处走走看看,然后还喊着:“九叔呀,在不在?出来陪我吃个肉肉好不好?要不然,再给我做碗面呢?找你吃夜宵吗,没有睡吧,出来陪我玩!” 院子里没有人,我就试着推了推房门,居然也可以推开。 屋里倒是挺干净的,这个干净的概念是屋里什么都没有,连张床都没有,就是空空的的屋子。 行吧,就是没人呗。 这算是扑了空,也验证了或许一年之中,只有小满这一天才有人。 我从屋里退了出来,站在院子里,想着要不然还是把酱肉和酒都拿走吧,否则扔在这里就浪费了。 但是吧,这么沉,我再抱回去,被肖不修看到了,一定会被没收的。他很明显不希望我吃太多的肉,永远要把我当成兔子来养。 所以,我干脆自己坐在这里吃一些。省的抱回去被没收的时候,也不至于都没有吃过,觉得难受。 在吃肉这件事情上,无论吃多少,我都可以。别看刚才和那些文书们吃过了,现在依然能够再吃两块。 我一边吃,一边感受着初夏夜的晚风吹过,有那么一点点冷,但还是可以禁得住。 其实,这小院子还是不错的,很安静。有夜鸟经过发出怪异的叫声,但总归来说,没有什么人气的地方,反而是安全的。 “你是想霸占我的院子么?”九叔从柴垛围墙中跳下来的时候,我正打算喝一口酒,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抬头看他。 果然还是那个略显儒雅的男人,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桀骜不驯的魔教感觉。 “染九?”我试着喊了一声,他的表情微变,站在我面前,低头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我要是说我猜的,您信么?”我坐的破板凳还算结实。 “信。”他的回答也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 “因为你是肖不修这么多年唯一带过来的人。” “那又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必定有不一般的地方。” “啊呀,肖大人心中的我居然这么厉害。”我嘿嘿笑了起来,心里觉得可美了。 “我一直觉得他可嫌弃我了,就连积攒的军棍大约都有五百棍了,现在才发现,居然我还是一个挺重要的人。九叔,坐嘛坐嘛,快跟我吃肉喝酒,说说呗。” “你想知道什么?”九叔还真听话,坐了下来,看着我,又看了看我伸向酒壶的手,直接就把酒壶拿走了,自己灌了一大半,“这酒不错,京畿府门口老赵家的陈酿,五年份的。” “这么厉害!这酒老贵了,老赵不肯卖给我,我还出了双倍的价钱呢。” “为什么不卖给你?” “他说未成年少女不许买酒喝。” “你不是十八岁了么?” “但我看起来小啊,还是美美的,老赵也是怕我出事嘛。” 我觉得我的脸皮的确够厚,夸自己都没边儿了。九叔明显脸都抽搐了一下,应该是没见过这样的姑娘,被吓坏了。“喝酒喝酒,吃肉吃肉。” 酒都给了九叔,我继续吃我的肉肉。有人说话了,这小院子就不显得那么荒芜了,开始有了人气,连灯笼里的光芒似乎都变得温暖了不少。 酒过三巡,九叔直接问:“你找我做什么?” “喝酒呀!” “瞎说……” “沈青在哪里?”我单刀直入,绝对没有采取迂回战术,就是要看他的第一反应。 但愣了一下,眼睛里黯淡下来,一口气,将一坛酒全喝了下去。急的我喊了起来:“别喝啦,一会该上厕所了,多浪费这么贵的酒啊!” 第93章 、想破案么?帮我找头猪来 九叔被我这句话呛到了,咳咳咳了半天,脸都红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就这样吧独孤教教主弄死了,也算是全天下独一份了。看来我这个教主位置可以让给你了。” “哇,你都是咕咕叫的教主啦!厉害!”我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个咕咕叫也可以了解一下的。 “咕咕叫?你!你是成心要把我气死么?”九叔捏着酒壶,有点咬牙切齿。 “不敢不敢,我就是脑子不好,别见怪。独孤教独孤教,不是咕咕叫,不是咕咕叫。” “其实吧,我们咕咕叫还是很出名的……”刚说完,他也发现自己说错了,居然也说成了咕咕叫。 我早已经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九叔就这么看着我,也没有生气,只是忽然眼神很深邃,说道:“你和她还真像,这么多年了,居然又有人说成了咕咕叫……” “沈青?” “不是,是曹显带来的一个孩子。”他看着我正在大口吃肉,直接把剩下的酱肉都夺了过去。 “小丫头片子,这么晚吃这么多肉,对身体不好。别吃了,喝点水就成了。” “呃……”我一个正在长身体的人,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想让我吃肉呢?我很是费解。“曹显,那个叛国的人?他居然也找到了你?” “恩。” “所以,我在南厂看到的那个卷宗,后续的事情并没有写,或者也是没有人知道,才搞得像迷案一样。” 我摸了摸脸,这顿肉也没长胖,其实还是可以继续吃的。“曹显有没有叛国?他的宝藏有人发现么?” “别知道太多,会死得很快的。”染九嘿嘿笑了一下,倒是有了那么一点魔教的样子。 “行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也不太想那么快就知道,那就没意思了。”我收住,不问了。 “那还能吃碗小馄饨么?我是说不是今天,改天也成。主要是挺好吃的,我很喜欢吃。” “这个吧,看心情吧。我若是有空,就给你做。”染九回答的优点敷衍。 “别啊,那不就把我饿死了么。不过,今天不成,我实在吃不下了。”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毕竟是一个传奇人物,一敌九和杀万人的魔头,如何是这样儒雅地坐在这里喝酒呢。 “想知道我是不是魔头?”染九像是能够看穿我的心思一般,“小丫头,你还是嫩了点。肖不修都不会知道的秘密,你也休想知道。” “啥秘密?”我有点蒙圈。 “宝藏的地点。” “哟,还真有啊!那我可是没想,因为我不缺钱,我不在乎这个。我只是想知道沈青在哪里?” 我说的全是实话,我最近又从肖不修和高秉文那里弄了点零花钱,完全够花。 染九一脸的惊讶,“世人都想知道,为何你只想知道沈青的下落?” “咦,要宝藏有啥用?人一辈子就是吃喝拉撒睡,一平米见方的地方就足够了,有钱死得早,我可不想那么早死,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没有享受到呢。 我是觉得沈青这人足够有意思,若是活着,可能是个不错的好朋友,可以一起吃喝玩乐……” “肖不修知道你的想法?” “那我倒是没跟他说过,他都不稀罕搭理我,整天一张臭脸,问我:什么时候破案啊?赶紧破案!不许吃了!快去干活!奴隶也就是这样了吧……” 我跟染九扯着闲篇,也仔细观察着他。他虽然一身黑衣,但依然遮挡不住瘦削的身形。 并且,隐约在脖颈处还有一道伤痕,看起来是旧伤。天色太暗了,看不太清楚。 “我找不到沈青,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还在继续找,也许会一直找下去。” “有什么特征么?我帮你找找。” “我都找不到,你能找到。” “九叔,别这样,你要相信年轻人嘛。”我嘿嘿笑着,“您就做好小馄饨给我就好,找到沈青后,以后天天给我做小馄饨,小面条,小包子,我都喜欢。” “你要跟我们过?不和肖不修在一起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肖不修在一起啊?天啊,他巴不得弄死我呢。等我把南厂的那些文书搞定,我就走啦,不跟他玩了。” “肖小七,你想走?门都没有!”肖不修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把我吓了一哆嗦。随即,这个人的大脸也出现在我眼前,一点都不美,全是怒火。 “啊!大人啊!啊,我就是说说说……哎,疼疼疼……”肖不修抓住我捏着酱肉的手,很用力,“这手还要写字呢,别捏坏了!” 听到这话,他才放手,一脸的不高兴,把我赶了起来,自己坐在破木头凳上,冲染九点了个头。 染九倒是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开了另外一坛酒,喝了一口。肖不修直接抓了过来,也喝了一口。 “要不,你们喝,我走了。”我速度着把酱肉塞到嘴里,打算开溜。 “别走啊,我的咕咕叫教主的位置还要给你呢。”染九的笑容倒是很真诚,肖不修又一脸的疑惑。 “不要不要,不要咕咕叫,我要回家,肖大人,咱们回家吧。” 我扯了扯肖不修的袖子,这个染九看起来怪怪的,非要把咕咕叫的教主位置给我,就有问题。 “咕咕叫?独孤教?你打算传给她?你那些徒弟能同意么?”肖不修倒是坐下来不肯走。 “我说过,能杀了我的人就是下一任教主。这孩子刚才差点杀了我,所以,她应该可以成为下一任教主了。” “肖小七又干了什么?”肖不修一脸黑线。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做,我要回家!”要不是肖不修扯着我,我早就跑了。 “也没什么,挺好的孩子,要是给了你,反而浪费了。倒不如给我吧,我还能再调教一下。”染九问。 “不成,她是我发现的。”肖不修完全不客气。“偶尔来吃个饭,可以。想带走,没门。” “这——”我有点乱。 “肖小七,你还真是肖不修的宝。”染九笑得特别有魔教教主的范儿,“不过,我还是想把咕咕叫的教主位置传给你,若干年后吧。我本来答应了另外一个孩子把这个教主位置给他。 可是那孩子我也找不到了,就只好先选你吧。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管我们这么大的独孤教,喊做咕咕叫。但是,我喜欢!” 染九把酒坛从肖不修手上拿了过来,一口气又喝干净了。 随即站起身,“我走了,估计要有一段时间才回来。你若是饿了,也先忍着。等我回来给你做馄饨。” “别走!你要去哪里?”我问道,“我饿啊,肯定忍不了的。” “北固国去看看。”染九看了一眼肖不修,“你什么时候启程?” “等这个案子了结后就走。”肖不修看没有了酒,就只好吃了片肉。 “什么时候了结?” “这要看肖小七什么时候破案?” “肖小七?” “在!” “什么时候?” “现在就成。”我刚一说完,两个人同时看向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据我所知,今天你们只是让金百万交代出了梨花的事情,以及彗执从他家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死,但是谁杀的彗执?你已经知晓了?”染九问道。 “恩,知道了。” “抓到人了?”肖不修看着我,我要是抓到人了,他应该知道的。 “还没有……” “知道是谁做的?” “不知道。” “肖小七!” “在!” “说!” “说着呢呀!” “是谁?”两人异口同声,居然还都有热切的眼神看着我。 “要不要现在去抓人?”我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眼光,感觉自己有点怯场。 “现在?”两人又异口同声,肖不修直接站了起来。 “对呀,不过,能先搞一头猪去么?我需要个道具。”我知道提出的要求都挺奇怪的,但是,的确是有用的。我继续怯场着,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人。 “成!”肖不修很痛快。 “但是,我如果破了案,你是不是就立刻要去北固国了?那么,能带着我去么?我还没去过,我想去……” “肖小七,我不是去玩,我是公干。”肖不修有点头疼吧。 “我是去玩呀,我不影响你。你去干活,我去玩,我就是想让您顺路带带我,因为我不认路……” 这话还没说完,染九也有点受不了了,直接说:“带带带,肖不修不带你,我带你。赶紧走,先破案去。” 染九在脸上带了一块黑布,生怕露出自己的脸。我和肖不修还是这幅样子,只是我被肖不修拎着往出走,场面上有点难看,失掉了我美女的风度。 走出长长的黑暗小路,路口的陈一陈二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二十几个黑衣侍卫架势十足在牵着马等候着,看到我们出来,立刻上马准备出发。 肖不修直接把我拎到他的马上,然后自己骑了备用马匹,又给了染九一匹马。 吩咐陈一陈二驾着马车在后面跟上。当然,重要的是让他们两个人现在去弄一头活猪。 两人一脸蒙圈的看着肖不修,但这是命令,又不能违抗。我心里暗笑着,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只需坐稳即可,我的马会跟着走,不用害怕。”肖不修让我牢牢抓紧了缰绳,然后就风驰电掣地出去了。 我只感到眼前一花,我的马也飞了出去,完全不需要我控制。 他这匹马也是超级厉害的黑色大宛马,这么纯色的,也是少见。 我好几次偷偷溜到马厩去给这匹马喂食,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黑花,它也没有反对,对我手上的砂糖很是喜欢。 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关键时刻骑上了它,它没有把我翻下来。除了有肖不修的功劳,肯定还有我平时跟大黑花絮絮叨叨和砂糖的缘故。 大黑花的速度简直了,甚至都可以形容为一骑绝尘。很快就把众人甩到了后面,只有肖不修的备用马大黄花能够将将跟得上。我们两人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天地苑附近的那家大宅的门口。 “肖大人,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大黑花有点高,我自己下不来。 肖不修把我弄了下来,我顺手摸了摸大黄花,“大黄花今天没吃饱吧,怎么有点喘?” “你能不能不要叫它这个名字?它叫电掣,你那匹叫风驰……”肖不修恶声恶气,一股子南厂厂花的味道。 “风驰电掣嘛,不好写,又不好记,大黑花,大黄花,多简单。”我又摸了摸大黑花,它不喘,不出汗,明显身体素质很好。 “现在进去?还是等等?在这个案子中,只有两个地点,一个是天地苑,我们已经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没有异常。 还有就是这家宅院,说起来,这还是二皇子的宅院,只是从来没有过来住,偶尔来吃个饭还是有的。所以,我猜你肯定是要来这里。” “肖大人特别聪明。”我满意地点点头,“我们等下九叔和侍卫们,人多一点,比较有气势。” 我的理由也挺正确的,再说了,等他们赶过来也没有特别慢。 夜深的京城里策马,其实也挺吓人的,虽然肖不修的马匹脚掌都包了棉布,但还是呼啦啦带风,看起来有种鬼魅之感。更何况这些人全都黑衣黑面,恶鬼出行一般。 我看人都到齐了,就悄声跟大家说:“我们直接进去,到后厨位置抓厨子。只要是厨子,就抓!长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是,只要抓厨子就成。” 这个命令下的,有点为难他们。因为厨子的脸上也没有写着厨子,难度有点大。 肖不修只好站出来补充了一句:“院子里住了大约五十人,都控制住,不要放走任何一个。若有逃跑者,格杀勿论。” “得令!”肖不修的黑衣侍卫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干,抓个人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我也进去帮忙吧,你照顾好小七。”染九飞身进了院子,与这些黑衣侍卫们都犹如恶鬼一般,悄无声息地进去抓人。我和肖不修站在外面,听着动静。 一开始没有声音,后来就开始混乱,还有女人的尖叫声。“二皇子的宅子,平时做什么的?”我问肖不修。 “会客,喝酒,聚会,吟诗,找女人。”肖不修回答很简洁。 “真有钱,还有宅子可以专门做这个。”我啧啧啧地赞叹着,毕竟我白天来过的时候,发现这院子还是很大的,四五重院落,亭台楼阁,花鸟鱼虫,我以为是什么人的豪宅家呢。 结果,不过就是二皇子不太住的院子,还是仅仅是个喝酒的地方。“有钱真好!” “你要不要也来一个?”肖不修斜眼看着我。 “没钱……” “你可以挣钱,我帮你买一个。” “那就不用了,我一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再说了,我又不喝酒,也不会客,更不需要吟诗,所以,我不要。我觉得咱们家挺好的,我那屋子也不错,我不稀罕这个。” 我这个回答可能令肖不修很满意,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点点弯弯的,很好看。 第94章 、对,凶手就是你 陈一陈二驾车马车急速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染九打开了大门,示意我们可以进去了。我就招呼着陈一陈二扛着五花大绑,嘴都被堵住的一头不算太肥大的猪一起进了院子。那场面的确有些奇特,甚至还有些好笑。 院子和白天没什么两样,依然是大院落套小院落,已经全部点起了灯火,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我和肖不修也都是黑衣,因此看起来也挺骇人的。这些下人们都被捆了起来,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不敢发出声音。 很不错,都跪在与天地苑一墙之隔的院落里,边上就是那口被查出血水源头的井。 我仔细看了看这些下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都长得还算周正。 想着皇家用的奴仆,一般长得也不会太难看。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四十开外的年纪,跪在最前面,看到了肖不修进来,立刻哆哆嗦嗦地说:“肖大人,不知道肖大人深夜到访,有何事情?” “到访?”我笑了起来,都这样了,还算是到访,明显就是来抓人的,这人说话也真逗。“管家?” “是是,小人姓李,是二皇子听雨轩别院的管家。不知道大人深夜到此,有何贵干?不知道二皇子知不知道?” “二皇子应该不知道,我们吃完饭溜达过来的。”这人明显想用二皇子的名义压人,我们南厂岂是害怕二皇子的人,我最近连三皇子都打了,哪里还怕二皇子。李管家明显被我这句话噎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都来自报家门吧,在听雨轩做什么的?我就来查查户口。对了,说下自己的名字,在听雨轩是做什么的,然后举起双手,让我看看就成。”我背着手,在这些人里面溜达着。肖不修盯着我,染九也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一共五十四人,女人十八人,男人三十六人,除去看门护院的二十八人,后厨房有八个人,这八个人里,炒菜的三个人,洗菜的四个人,还有一个刀工。 年纪都不算大,十几岁,二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情情爱爱的好年纪哈。 这些人战战兢兢地做完规定动作后,又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在那个刀工和洗菜的四个人之间又转了一圈,最终确定了其中一个,但也没吱声,直到走到了肖不修身边的安全地带,才对侍卫们说:“抓这个人就成。”然后示意他们去抓其中一个特别不起眼的洗菜工。 南厂的侍卫们速度多快,几乎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已经将这个人掀翻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干什么?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抓我?”这人立刻大喊起来,各种挣扎扭动,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我又往后躲了躲,虽然已经有了安全距离,但还是退后了半步。 染九站在我身边,轻咳了一下,示意我不要害怕,我给了他一个微笑。 等稍稍安静了一些,我才转了出来,因为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等我的答案,也是我今夜的高光时刻。 “抓的就是你哦!因为你是凶手?”我的声音柔和甜美,在这个深夜里,却又显得特别不合时宜。 “我没杀人!我没杀那和尚?”这人喊了起来,那模样还挺真诚。 “我可没说你杀人哦,怎么你就承认了?还承认你杀的是个和尚?”我的声音继续保持了柔和,但显得很严厉。“想必,你心里早已经知道我们来的目的吧?说说呗,你为什么杀他?” “没有,没有,我没有!”三连否认,但是晚了。在我面前,这人还想再挣扎,侍卫踹了他一脚,他直接翻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我就问李管家,“这人什么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李管家更加惊慌,说话都开始颤抖。“他叫贺琪,十七岁,是听雨轩后厨洗菜的,来了两三年了,一直没什么事情啊。” “的确是没什么事。对了,你们抓一下那个小姐姐,对,就那边那个,头上有个木簪子的那个。别那么使劲,大概其捆捆就成。”对待女人,我还是客气的。 “我没杀人啊!”这个小姐姐叫得更加惊恐,有点失控。 “按住按住!”我赶紧让侍卫加了点力气,“她不是凶手,她应该算是被害者。不过,这事情跟她也脱离不了干系。” 肖不修背着手站在我身边,我都明显感到他已经是耐着性子看着我采取了各种迂回政策瞎闹。 我的确也是想快快结案的。不过,先看看他们自乱阵脚的表演,就更能证明我的猜测是真的。“我开始说了哈。”这话是对肖不修说的,也是对在场的这些人说的。 “小姐姐的名字好像是叫红英,对吧?”我记得刚才她在自报家门的时候这么说的,李管家跟着点了点头。 “贺琪在追红英,对吧?”李管家又点了点头,随即有点惊讶。 “还有别人也在追红英,对吧?至少应该还有两名护院。”我看了看护院们,明显两个人的表情不太自然。 “没事,你们追吧,挺正常的。”我们南厂的黑衣侍卫们本来还准备抓人,但听了我这话,又保持了安静。 “小满前夜,红英去井旁打水,为二皇子的房间做最后的打扫。因为小满祈福仪式之后,二皇子会来听雨轩吃饭,至少要把寝室清理一下,对不对?” 李管家继续点头,“对,二皇子也是临时吩咐的,说是要过来吃个午饭。所以,我们就赶紧收拾一下,把各处再清扫一遍。” “红英去井旁打水的时候,遇到了彗执和尚。当时的彗执一身新娘装扮,应该是把红英吓了一跳。 但后来发现是彗执,才在井边聊了几句。彗执好色,看到红英居然有心情和他说了几句话,一时间色心起了,就想占红英的便宜。 可是,他没想到贺琪在后面看到了,很是生气,就跑过来问这人是谁? 红英自然没脸说太多,就只好说是个认识的人而已。但是贺琪不依不饶,非要问清楚。 就让彗执去井口打水,把脸洗干净。结果,趁着彗执在井口打水的时候,一刀砍了下去,正好砍在了脖颈之上。 彗执感觉到剧痛,想回头看看是什么情况。贺琪趁着自己还有勇气,直接将彗执推进了井里。彗执已经是重伤在身,在井水里一泡,血流得更快,温度又低,自然是直接死掉了……” “你胡说,我没有做过。”贺琪大吼,好像我有多冤枉他一样。 “别急别急,慢慢来。”我一点都不慌张,反正夜宵也吃得有点多,根本就不饿不困。 “我们先来说说你追红英的事情吧。不过,红英看不上你,总觉得你是个毛头小子,也没把你放在眼里。 毕竟,红英小姐姐已经二十一了,正是着急找婆家的年纪嘛,多几个交往对象和选择,也是不错的。是不是啊,红英?” 一般要找案件的突破口,除了证据之外,还要突破其中一人的心理防线。 我看着红英,似笑非笑,她很紧张,一直哆嗦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没事没事,你不知道贺琪喜欢你么?这可能就有点问题了吧。李管家是不是都知道呢?”李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来猜一猜哈,你看不上贺琪,觉得他年纪小,也没什么钱。所以,他一定不是你的首选。 你本来是想在这两个护院之间选一个的,但是没想到有一天去普仁寺上香,遇到了彗执。 彗执能言善辩,还会说佛经故事,让你觉得这个和尚很是有才华,不由得忽略了他有些肥硕的身材,爱上了他的才华。 可是呢,你其实还是有些嫌弃他的身材和身份,所以一直犹豫。 这时候,两名护院和贺琪都对你示好,护院一个送了香囊,一个送了玉佩,贺琪送了木簪,你就开始在这些人里犹豫,犹豫时间也不能太久,因为你知道今年一定要选一个嫁掉,否则就更不好找婆家了。” 红英的头更低了,几乎要伏在地上。 “没事,不说也没事。先把头上的簪子,身上的香囊和玉佩都摘下来吧,这可都是物证。我本来还担心找不到什么物证呢,这下齐全了,你居然大半夜还戴在身边,证明你还真的是不知道选谁好了。” 我嘿嘿笑了笑,“杀人的时候,你应该没看清楚吧,但是因为贺琪的缘故,你还是很紧张的。不过,这事情因你而起,你应该也是要被砍头的命了,嫁人这事就别想了……” “啊!”红英猛然抬头看着我,“人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被砍头?” “因为你是惹事精啊,这事情是因你而起,大月国法例,杀你还是很简单的。”我看了看她,“没读过书吧?没读过法例吧?没文化真可怕。” “不要啊,不要杀她啊!”贺琪又大叫起来。 “先把他嘴堵上,这大半夜的,听着这么吓人。”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后继续说道:“红英小姐姐,贺琪虽然比你小,但还是比较真诚的。所以,你也觉得不太好选是吧。不过,我要是你吧,我谁都不选,我找个新的。 因为一般你要开始选择的时候,都会是各有各的优点和缺点,倒不如都不要,继续找。反正还有时间,还能挣点钱,还可以找更好的。” 红英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但没说话。 “我说的可是真的。你看看这个玉佩,应该不太值钱吧,这个香囊味道一般,这个木簪明显是自己做的,刀工还可以,但不细致,应该是直接用菜刀砍的。 对了,去后厨房看看,把菜刀都拿过来。还有,随便带个厨子过去,把菜刀都分别放好,大家认一认,做个标记。”此时的我,已经转到了井旁边,探头看了看,还真的挺深的。 所有的刀都拿了过来,特别是贺琪用的菜刀被单独拎了出来。 “行吧,就这个刀,来个厨子,砍一下这头猪的后脖颈。别怕,使劲,就当它是个人,你心里充满了恨……” 不过吧,这猪还是皮糙肉厚,居然一下没砍动,到让猪滋哇乱叫起来。陈一陈二按住了猪,表情很尴尬。 “你使点劲成不成?要不就换个人。”一个大男人,白长得这么胖,真是浪费粮食。 换了一个厨子,直接一刀砍过去,猪脖颈部出现了一道很深的伤痕,立刻鲜血直流,那猪更加乱叫起来。 “扔井里,赶紧。”陈一陈二立刻丢了进去,猪叫得声音从井底传出来两声,扑腾了两下,就再也没声音了。我们侧耳听了听,的确是没有动静了。 “好了,这就是你杀彗执的过程。”贺琪的确有点呆了,完全没想到我会找了头猪过来。“反正呢,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红英必然是会死的,你随便吧。” “不要啊,这个事情跟她没关系。” “但她是所有事件的导火索,洗不干净了。”我看了看红英,她现在的内心戏应该是天人交战,不知道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没事,你要是不承认,我还有办法,但可能就是恶心了一点,你也别介意。” “呃……”红英有些惊恐地看着我。 “是这样的,我知道一个办法,这大半夜的说出来的确不太好意思,尤其是我来说。但是,为了公案,我就说了哈,各位见谅哈。” 我板了板脸,很严肃地说:“找一袋盐过来,给红英小姐姐擦擦身子吧,看看这几日你服侍了几个男人。放心,我这个办法很灵验的,不同的男人会在你身上留下不同的印记,因为毕竟手法和力道都是不一样的……你别不好意思,咱们也是为了破案嘛,反正你不承认,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承认……” “你!”红英大约是恼羞成怒了,都想骂我了。我转头问李管家,“盐是有的吧,快取过来呗,这法子可管用了,很快就知道有几个男人了……” 第95章 、所有的破绽都是因为爱 我用余光看向肖不修的时候,发现他的脸很黑,并且紧紧抿着嘴。 完了,一看到他这个表情,我知道又要攒军棍了。还是赶紧结案吧,一会快点溜。 这里距离厨房很近,盐很快就被拿来,一大盆。“嗯,是我动手,还是让侍卫们动手?”我捏了一点盐。“反正吧,只要擦一擦就知道了。” “你!”红英脸涨得通红。 “敢作敢当,你什么你!” “你无耻……” “嚯,事关人命,只好无耻。”我的笑容的确有点无耻,我居然都变成了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你说的对,是因为我,彗执被杀。”红英看着我越走越近,已经伸手触及到她的衣领,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毕竟,当众宽衣解带,查看伤痕,任何女子都不肯的。静心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你别看即便是妓女,一双玉臂千人枕,万点朱唇万客尝。但依然不会在众人面前袒露身体,这是人,特别是女人最后的矜持。所以,你要是想听真话,就用这招最无耻的方式好了。” “别人会不会也认为我特别无耻?”我还特别写了心得笔记,在小本本上记录着。 “无耻又如何?你探查了真相,所有人都会觉得你又恨又坏,甚至还很阴损。但是啊,那又如何呢?你还是你,一样要吃饭睡觉,如果这样还能挣银子,保住你的小命,为什么不做呢?” 有道理…… 一般有道理的事情我都会去做,所以肖不修的脸再黑,我也做。 “红英姐!”贺琪看到红英已经崩溃了,自己也就不再坚持了。 “你们杀我吧,人是我杀的,他轻薄红英姐,太过分了!我也是一时气不过,真的是生气了……” “生气了就要杀人么?”我转头看向贺琪,“你觉得你还挺正义?难道不是蓄谋已久么?”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会。”又来了,这种三连否认真让人讨厌。 “那我们就来说说你每天练刀工的事情吧。”我从厨子那里拎起了贺琪用的刀,已经有了两处缺口。 “刚才砍猪之前,只有一个缺口。砍过之后,增加了一个缺口。这有两个原因,一是这刀磨得次数太多,已经薄了。 所以砍刀彗执后脖颈时,遇到了脊椎骨最坚硬的脖颈部分,相互较力,自然都有损伤。 彗执当然是皮开肉绽,这刀刃也有了缺损。第二刀我们都看到了,是砍在了猪后颈上,猪的皮肉比人的更为厚实。 所以,这个缺损更大一些。但这些都还没有解释你的蓄谋已久。你的蓄谋已久是你手上的老茧。” 我让侍卫提了灯笼过来,让另外的侍卫将贺琪的手正反面都翻看了一下,也让大家都能够看清楚。 “你不过是个洗菜工,偶尔需要切菜,但并不常做这个事情。因此,你的手应该是起水泡,并且发白发红才对。 可是,你的拇指和食指之间老茧明显,还有新形成的茧,这足以证明你早已经想杀人了。只是,你想杀的并不是彗执,而是两名护院……”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会。”又来了,我只好又揉了揉耳朵。 “没事,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彗执是你杀的,就足够了。其他的爱恨情仇我也不想听。”我又拿起了木簪子,“这刀工也是不容易,里面的小字也挺难辨认的,不过,我看得见。红英,你都未必看得见吧?嘿嘿。” 贺琪脸色终于变了,很紧张。“你怎么知道的?” “哎,你要是送给心上人自己亲手做的礼物,能不在上面搞点特别的东西么?比如,写对方的名字,自己的名字,或者就是一句特别难忘的情话。结果呢,你这上面乍一看,什么都没有,那必然就有问题啊。人之常情嘛,我知道的。” “上面写了什么?”染九把簪子拿了过去,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也脸色变了。 “贺琪若不是杀了彗执,就必然是要另外两个人的。「红英是我的,你们都要死。」” “听听,你们两个护院居然没死,真是命大。”我啧啧啧地围着贺琪转了一圈。 “人家都说爱恨情仇,爱能够让人变得善良,也能够变得凶恶。你属于后者,爱变成恨。即便是日后你与红英成婚,大约也是控制欲占上风,她不是被你弄死,也会疯掉的。” “不可能!我这么爱她,她就像我的生命一样,我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她,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了她,把我自己的处男之身也给了她,她应对我好,应该最爱我的。红英,对不对,你最爱我的,对不对?”贺琪大吼大叫,典型的偏执型人格。遇到这种人,红英也算是挺倒霉的。 扯太多已经没用了,反正贺琪已经承认了杀人,红英既是受害者,又是帮凶。 这种事情,大约就是写成文书,交给京畿府或者是皇上来亲自处理了。 我的责任应该就算结束了,“破案了哦,我要回去睡觉了。” 刚拿过了刀的手,总觉得有点脏,我顺手全抹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肖不修又皱着眉看着我。“哎,说吧,还有什么疑问?” “为何确认是这里的人?”肖不修率先发问。 “离着近……” “为何是洗菜工,而不是厨子?” “这个你应该先问,怎么想到是厨子?” “好,为什么是厨子?” “因为彗执后脖颈的刀口,非常整齐。他被捞上来的时候,尸身已经泡的发白,也没有了血。但是仔细看他后脖颈的刀口,是外翻状的一条直线,还有一个浅刀口,但不是很明显。” “所以?” “所以先把猪捞上来,就看的明白了。”我指了指井里,陈一陈二立刻动手捞猪。 人多力量大,很快猪被捞了出来,当然早已经没有了气息,但血还没有流干净,哩哩啦啦的,看着有点恶心。 我让陈一陈二打了一桶水,仔细浇在猪脖颈的伤口上,然后让人用灯笼照亮。 “看到没,第一刀看下去的时候,力度不够,造成了一道伤痕,但并没有生命危险。但第二刀明显用足了力量,即便是不掉到井里,也会因为医治不及时而丧命。更何况是掉进了低温的井水里,更加速了血液流失,也就死得更快了一点。” 众人看了看伤口,又听了我的解释,纷纷点头。我有了那么一点点满足感,看着肖不修,“继续问吧。” “为何是洗菜工?” “也是因为刀口。如果是厨子,必然在用刀方面有控制力。比如能够用多少力度砍透,用多少力度砍破。 刚才我们让厨子实验过了,他一开始看下去的时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胆怯,所以用力不深。 但是当我下令说必须使劲时,他立刻挥刀下去,立刻砍断猪的脖颈,足以证明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力度。 可目前彗执的伤口证明,这个行凶者的刀法不够纯熟,也不够有力气。那这个方向就是要找一个能够摸得到刀,又年纪不大,或者身体不是很强壮的人。” “为何是情杀?” “世间的杀人事件,多半和爱恨情仇有关。彗执没有仇人,也没有钱,那就一定是为了钱。今天知道了梨花的事情,我就在想,他既然和梨花苟且,很有可能还有别的人。 毕竟,普仁寺的住持说他夜夜不回来,那不可能天天去梨花那里吧,梨花总会有不方便的时候。 那么,他就一定还有别的人。如果说,彗执当时并未在梨花木的柜子里憋死,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个能呼吸的地方,还能够趁着夜色藏身而不被发现。 那二皇子这间听雨轩就是最好的地方。因为二皇子晚上从来不过来住,只有一些护院和下人。 他又已经成功地和红英有过关系,或者是还没有关系,但是不影响这里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看到红英在井边打水时的窈窕身姿,色心大起的时候,被后面的贺琪看到了。 贺琪年纪小,心性还不成熟,对红英有很强的占有欲。当然,红英暧昧不明的态度,也让他有了不少错觉。 那么,这大半夜的,看到红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还是不情不愿,都是被其他男人占有了,贺琪血气方刚,又有杀人的念头,自然也就是激情杀人了。” “你何时看到木簪上有字?” “红英爬在那里的时候,我隐约看见有字,但是没看清楚。” “红英知道有字?” “那怎么可能?”我笑了,“她要是知道上面写的这几个字,死活都不会戴的。第一,刚才已经说了,她没看过大月国的法例,应该就是不识字。 其次,贺琪大约也认识不了几个字,所以这几个字刻得歪歪扭扭,如果不提醒,很可能会被当做花纹忽略到。 可惜呀,因为我识字呀,我对各种字体都能辨别一些。否则,肖大人也不会让我去整理南厂的文书吧?那些七扭八歪的字体和符号,可比这个难多了。” “给红英用盐擦身体……”肖不修问的有点犹豫,似乎也是憋了很久。 “哈哈哈,那是骗她的。哪里有这样的办法?”我笑嘻嘻的回答。 “话本子看多了嘛,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论断和说法,骗骗人还是挺管用的。” 嗯,肖不修给了我一记挑眉杀,我闪身躲了躲。 “最后一个问题,如何辨别出贺琪喜欢的人红英?破绽在哪里?” “所有的破绽都是因为爱,爱而不得,还是爱的太深。现在,不是因为贺琪找到的红英,而是红英的不自然暴露了贺琪。 他们之前都跪在这里的时候,虽然是女人跪一堆,男人跪一堆,但是你若是真的有特别熟悉的人,自然会在这个时候会寻找这个人的身影。 护院里有两个人一直往红英这边看,而红英一直看向了贺琪。 这其实本身就是问题,这种三角关系说明,这两个护院在这么多女人之中,只在乎红英。 红英和贺琪却心知肚明我们的来意,所以很紧张,生怕互相暴露。 但是啊,还是没沉住气,上来一开口就说自己没杀人。我们南厂来这里,也未必是查案,有可能是吃饭啊……” “肖小七!” “在!” “追加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二皇子原定在小满日来这里吃饭?二皇子是临时头一天夜里决定的。” “我们来这里看彗执尸体的时候,厨房里不是放了好多新鲜的蔬菜和肉,还有一部分已经开始煮上了。这里是二皇子的别院,这么大张旗鼓地做饭,只有一个可能啊,就是二皇子要来吃饭。” “再追加一个问题。” “哦,随便问。”虽然我嘴上说着随便,但心里已经厌烦了,怎么这么多事情。 “什么是你破案的关键线索?灵感来源?” “刚才和京畿府文书们吃饭的时候,聊起那本《厨子和小娇娘》,有启发到。”我所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点怂的。 因为这个话本被肖不修的影子拿走烧了,但因为我还没看完,就偷偷跟白展鹏要了一本,快速看完了。但是,没让肖不修知道。 肖不修脸已经黑的不像话了,直接拎起了我后脖领子衣服冲我龇牙咧嘴,完全没有了玉面的颜值,全是修罗的怒火。“肖小七,话本不是都烧了么?” “破案破案,真的是为了破案。”我也赶紧解释。 “那里面都是男盗女娼,各种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怎么能看呢?” “咦,您看过呀,怎么知道里面的内容?”我听话总是能够听出重点的,但是也永远会惹怒肖不修的。 他现在想掐死我的心都有了,因为我戳破了他也看话本子的秘密。 “别别别,疼,头发掉了,秃头了,不美了,哎呀呀呀……”我这么狼狈,染九居然还挺高兴的看着我们,一边加油助威:“不修,是要教育一下肖小七了,一个女孩子,整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以后怎么嫁人啊。” “不嫁了不嫁了,就跟着肖大人好了!肖大人养我一辈子就成,每顿饭都有肉吃就好!” 认怂认怂,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成,以身相许都可以。只要肖不修有这个功能,我不在乎。这么好看的脸,这么好看的身子,能每天摸一摸也是好的。 第96章 、肖不修心尖上的人 案子虽然破了,但是因为我的口无遮拦,又攒了二百军棍。 气得我写了一篇万字的文书,让肖不修慢慢看去吧!然后就在文书处根本就不出来,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高秉文和柴文进都逃了出来,说什么也不肯跟我在一个屋子里办公。 “肖小七就是个疯子,从早写到晚,才三天的功夫搞出了一个月的卷宗,眼睛都快瞎了吧。” 高秉文和柴文进在文书处门口搭了个凉棚,弄了桌子椅子茶杯茶壶,休息的时候就在这里吹吹风。夏天的风,轻柔温暖,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花香。 这两个人最近倒是感情好得很,每天都粘在一起围观我干活,还各种点评一番。 拿出了状元和探花的文言文水平,各种找我文字里的毛病。气得我连砚台都扔了出去,大吼着:“都给我出去!” 为什么我会这么大的火气? 因为,肖不修没带我去北固国! 太气人了,他明明答应我案子一了结,就带我一起去的。 结果,他找皇上汇报完情况后,连夜就走了。染九好歹还偷偷把我叫到荒宅里去吃了碗小馄饨,说了会话,才去了北固国。我让染九带我去,他说肖不修不让,怕有危险。 哪里是有危险啊,明显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越想越生气,连砸了南厂的心情都有了。 八百军棍,无数卷宗,还不许吃肉……这不是酷刑,是什么? “不写了!”我直接把笔扔掉了,大字一样躺在文书处的地上。 屋里的人早都跑出去和高秉文柴文进喝茶去了,我一个人在故纸堆里,看着房梁发呆。 南厂文书处还有一个特别的部门,专门汇集天下的各种信息,无论好的坏的,都会编写成小册子每周一本,供内部传阅。 虽然跟我不是一条工作线,但都在一个院子里,我有时候也会去他们那边坐坐,瞎说八道一番。 肖不修走了之后,我就在想,为什么他急匆匆地跑去了北固国,一定有很着急的事情。 于是,我就去翻了翻最近北固国的新闻,果然发现一条很奇葩的消息,而这事情在北固国是一件很轰动的大事件。 北固国的西部重镇固阴有一座僧庙,僧庙中供养了一条粗大的黑蛇,和尚们奉它为神明,还让四里八乡的百姓前来烧香敬拜,以消灾去难。 四面八方的百姓也很是相信,纷纷来拜见蛇神,给它敬献很多好吃的和香火钱。 据说也是很灵验,因此百姓们相信的就更多了,几乎把庙门挤破了,庙里的和尚们也因此发了大财。 固阴的前太守非常信奉蛇神,遇到事情总要去求蛇神给予指点,一次不落。 后来承平公主执掌北固国之后,因为比较反感他的政治立场,毕竟他与部分保皇派关系相当紧密。 于是寻了个理由,将他调离了固阴。然后从科举考试中,提拔了一个比较年轻的读书人去做新太守。 这新太守很年轻,新来乍到就听到周围的人纷纷劝他去拜蛇神,说是不拜会有灾难。 年轻人嘛,总是有股闯劲和逆反心理,他就觉得很不开心,很不服气,暗想:从来没听说蛇能成神的,我去拜一个如此丑陋的东西,它也配!我就是不拜它,它能吧我怎么样呢? 固阴的百姓们听说新太守不敬蛇神,也不前去拜见,都很忧虑。唯恐蛇神会惩罚太守,给当地百姓降下灾祸。 也是时候不巧,这新太守刚上任不久,就遇上了固阴百年未遇的大旱,一时哀鸿遍野,庄稼枯干,颗粒无收。 百姓们可不管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都指责抱怨是因为新太守不敬奉蛇神,蛇神怪罪下来了,给固阴的惩罚。 庙里的和尚也在四处煽风点火,说蛇神都来托梦了,就是因为新太守不尊敬它,所以他很是生气,就是要惩罚百姓。 这样一来,百姓们更加生气,加重的怨恨。就连太守府的护卫们都有了微词,新太守也没有办法,只好前往寺庙去拜那个不可一世的「蛇神」。 新太守终于要去寺庙了,民众们很早就得到了消息,纷纷在路边和寺庙门口等着,希望新太守能够虔诚一些,让这场干旱早点过去。 还有热心的人向新太守喊话,让他一定要跪下才成。新太守心里也憋着火,一言不发。 来到寺庙门口,居然关着大门,新太守就更加不悦了。要知道他好歹也是固阴最大的官员,居然让他吃闭门羹,岂有此理。新太守越想越生气,也是年轻气盛,直接快步走到寺庙门口,伸手砸门。 「砰砰砰」的几声响,里面依然没有动静。新太守也有点烦躁,最近几日因为赈灾的事情也搞得焦头烂额,肝火旺盛。 于是用力一脚,将寺庙的门直接踹开了,谁知门内出现一股浓烟,浓烟还藏有一只粗大且丑陋的黑蛇,吐着火红的信子从庙门口正慢慢往出蠕动着身体,其景象极其诡异。 新太守距离最近,甚至闻到了一股恶臭的味道,不由得倒退几步,身形不稳坐在了地上。 一旁的侍卫们也吓得不轻,纷纷后退,还说着:“蛇神显灵啦,蛇神显灵啦。” 场面极度混乱,没有人去管新太守的情况,都跑的特别快。 就连围观的群众见到这样的情形,也都吓坏了,四散奔逃,又哭又喊。 据事后统计,一共捡到掉落的单鞋三百七十四只,母鸡三十六只,头钗七十八件,裙褂两套,竹筐十七个,帽子五十六顶,就连钱袋都有二十五个,当然还有丢了八个孩子的,可见当时的场面有多混乱。 等到局面渐渐稳定下来的时候,僧庙的和尚们念了一长串经文,才让「蛇神」回到自己的神笼里休息,然后有和尚去查看倒地的新太守。 此时的新太守早已经被吓死了,心神俱灭,命归黄泉。僧人们立刻说这是「蛇神」显灵了,就是因为新太守不尊敬它,所以才发怒了惩罚他。 这一说法得到了固阴百姓们的认可,纷纷觉得新太守死有余辜,正是因为他死了,灾祸才会结束。 因此,几乎没有人为新太守收尸下葬。还是隔壁镇的太守得知了消息,毕竟是同僚一场,迅速赶了过来,为新太守处理了后事。 这事情上报给了北固国的女皇承平,也就是大月国的承平公主,据说是把公主气得够呛,连说了三个「蠢货」,不知道是在骂谁。 满朝文武也是议论纷纷,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再拍一个太守过去,显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承平公主就让隔壁镇的这个太守先暂时代理固阴的公务,容她考虑一下再说。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余天,已经成为北固国子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且越传越神奇,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仿佛真的就在现场看到了一样。 当朝统治者不怕真正的骚乱,却怕民间这种暗流涌动的舆论走向。 因为开始有了很多流言蜚语,除了「蛇神」的神威之外,还有人在暗暗戳戳地指责承平公主认人不清,任命的新太守实在太差,应该任用保皇派的人之类的。这明显就是不服承平公主的一派开始引导舆论,想引起更大的风波。 所以,现在看来,肖不修的焦虑也是对的。就算是他非常关心承平公主,但也担心如果北固国的朝政不稳,或许会对我们大月国造成威胁。 若是更因此引起了战争,就更加不妥了。那么,前几日肖不修天天进宫与皇上密谈,或许其中一件事情也是和此有关。 躺「大字」的我,翻了个身,看到阳光从窗棂处照了进来,有种神仙光芒照耀的美感。 难道真的有「蛇神」?我在庙里待的那几年,也完全没有见过神仙显灵之类的。 所谓的求神拜佛灵验的事情,一方面是当事人的自己努力,另一方面真的就是一种巧合。 大家在心理暗示的作用下,就会觉得菩萨很灵。其实,如果你真的想做成什么事情,蹲在家里对着小笼包暗暗许愿,也是一样可以实现的。 “肖小七,出来吃小笼包啦!”刚想到小笼包,高秉文就在屋外喊我。 最近他在南厂的日子过得愈发的舒适,连自己家的生意也不去光顾了。 整日里和柴文进嘀嘀咕咕的,舞文弄墨,仗着自己手里有银子,还招呼文书处的很多人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据说是打算成立一个诗社,以后弄出名气了,还可以推广到全京城做活动,每周一次,无论是茶馆还是酒肆,都能够搞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面透着要让大家出门联欢交朋友的意思。 但听了几次之后,居然发现高秉文太有生意头脑了,把这些活动都安排在了他家的产业中。而想要参加的人,必须先交十两银子作为入门费。 柴文进一开始还反对,说是文人墨客,应该轻银子,重情义。 但是高秉文笑嘻嘻地说,要用这笔钱给柴文进家的祖宅修缮一下,柴文进就立刻同意了。 后来,居然连厨房的肖十七都掏钱加入进来,说自己要到了适婚年龄,能不能招揽一些名门闺秀一起来,然后他找个媳妇。 我偶尔出门上厕所,听了几耳朵,觉得高秉文真心是经商人才,又觉得这群男人也真是够了,太俗气。 “肖小七,你可以入股,然后分银子。”高秉文给了我一个特别的身份,“你就做个股东,然后我们挣钱了,就给你按比例分成。当然,这些活动场所都可以给你提供各种免费的便利。你想吃什么,喝什么,直接去就成了,分文不要。” “那要投资多少啊?”我有点心动。 “你可以选,第一,五千两入股。第二,你本人入股。” “啥意思?第一个我懂,第二个是什么意思?” “凭借你的美貌,只要有活动,你去坐坐就成。” “什么?” “我和柴文进都觉得,只要你去坐坐,青年才俊和世家子弟都会争相前来坐坐,你要是看上其中的一个呢,也挺不错的。你要是看不上呢,咱们就继续坐坐。” “我去,你这是让我坐台啊。不去!”过分了哈,就是拿我当幌子,招揽生意。 想我目前的身份,我可不敢出来干这种事情,肖不修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我弄死。 其实,高秉文也知道这样绝对不行,但是调侃我几句,还是很好玩的。这不,趁着我吃小笼包的功夫,又开始了。 “肖大人出门之前,特别去了我家那个开在街口的茶楼,买了不少牡丹饼。咱们可以用这个作为噱头,搞一个牡丹饼的活动,让大家以「牡丹」为题,吟诗作对,让女眷们来品评……” 高秉文将自己的特产和活动相关联,居然还挺合适的。我都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表示很同意。 “肖大人为什么买牡丹饼?”我吃小笼包的速度特别快。 “这算是秘密吧,其实也不算。肖大人不是去北固国了么,承平公主特别喜欢我家这款牡丹饼,经常让人来买。幸好北固国的皇城距离咱们不远,否则真的很容易坏掉的。” “他对公主真好。”我不由得感叹道,每次只要一提到承平公主,肖不修的表情都会变得柔软起来,眼里还有点点光芒,真是把她当做心尖尖上的人了。 每次看到我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嫌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就是把我当做工具人和一只宠物猫的肖小七,完全没有当做一个人,或者一个女人来看待。 “那是,公主对他也特别好。”柴文进倒是知道不少宫廷秘闻。 “据说是肖不修刚进宫的时候,遭过皇后的毒打,后来还是承平公主赶了过来,抱走了肖不修,这才没让他死掉。 后来,承平公主去哪里,肖不修都跟着去哪里。承平公主出嫁那日,肖不修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皇后把他捆起来扔到地窖里去了。 后来,等肖不修真正掌权之后,第一件事情是去了北固国,见承平公主,为她撑腰,夺得了北固国的皇权。” “这么精彩的大瓜!”我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你一定不知道吧,承平公主在三日之前失踪了,宫里密报过来的。所以,肖大人连夜就走了,只带了影子,让肖小三肖小五带着其他人在后面快速跟上……” “什么?承平公主失踪了?”我的小笼包就更香了,我给自己倒了碗凉茶,打算仔细听八卦。 第97章 、巧了,我也特别爱吃炸酱面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你越想如何的时候,就越没有什么。 比如我都准备好姿势开始听八卦了,结果柴文进说他只知道这么多,高秉文说他也只知道这么多。 并且,关于肖不修的很多事情,都是秘密,不是打听不出来,就是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我只好就着凉茶,把第十个小包子吃了下去。“承平公主失踪了是怎么回事?这个总能知道一些什么吧?” “这个也真的知道的不多。”柴文进对我还是很照顾的,毕竟他可是答应要保护我一辈子的。 他沏了热茶,给我倒了一杯,还递给我几只卤鸭爪,完全是懂我要听八卦的心啊。 “那个「蛇神」的事情你也看了吧?我猜啊,这个事情在北固国的影响很坏,所以肖大人才想着去一趟看看的。 可是这边案子一直没有破,所以他也不好走开。幸好你那天把案子破了,他本打算隔天才走的,可是得到了密报,说是承平公主不见了,这才着急走的。” “这事情不止是在北固国,就算是在大月国也是秘密,不可外传。”高秉文还小声警告我。 幸好,目前只有我们三个人坐在文书处的院子里吃吃喝喝,没有人别人在眼前。 “她怎么也是北固国的女皇了,怎么就不见了呢?身边那么多人呢,都没看到?”我好奇的问。 “就是这个道理,当大家都以为她不可能失踪的情况下,她就这么不见了。皇宫的里里外外全都找了一个遍,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高维世,记得吧,就那个喜欢大芙蓉的男人,他现在是北固国承平公主的亲信以及左膀右臂,就是他传讯息回来的。 但都说,居然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不知道应该说是北固国皇宫的安保不好,还是说承平公主实在是太古灵精怪了。” “怎么这么形容?承平公主的年纪也不小了吧?我记得她比肖大人大十四岁呢。”我果然听到的八卦还是太少了,太专注于工作,并不好。 “我也没见过她,但是宫里还是有不少关于她的故事。”柴文进忽然露出一脸的迷恋,搞得我以为他开始想念自己的初恋情人。结果听下来,还真的觉得是他的梦中情人。 承平公主自小就长得美,又有才华,还曾经仗着酒意在大殿上挑战过当年的状元,所写过的文章也是极有文采,甚至还有成为范文在太学苑里,供学子们学习。 除了这些之外,她还属于那种很聪明的人,少是非,但也不偏颇。所以,很多人都很喜欢她。 前任皇上本想选承平的父亲作为继任者,就是因为承平的缘故。 公主的命运,不是远嫁就是和亲,傻傻笨笨的,才有可能找个愿意抛下一切只做碌碌无为的驸马。但这种驸马也未必心甘情愿,或者真的有才华。 但若是成为皇女,第一可以不用远嫁,第二可以任意择偶。 心疼承平的前任皇帝为了找个事情,没少教育帮助承平的父亲,也是当时的二皇子。 可是,这个二皇子也是资质平平,脾气还不好,气得前任皇帝经常冲着他大吼:“你这个犟驴!” 承平大约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太可能继承皇位了,反而不争不抢,还到处吃喝玩乐,尽情享受公主的待遇。 她也是通透之人,懒得搞事情。肖不修初初入宫的时候,因为不懂宫里的规矩,受到了老太监们的欺负。 承平直接动手揍了那几个老太监,把肖不修带回自己的宫里,做她的贴身侍者。 可承平公主平时也都是自己打理事务,反而是因为肖不修的到来,为肖不修做了很多事情。 比如做衣服,讲宫里的种种八卦,还有就是带肖不修四处乱逛,吃吃喝喝。 那时候虽然肖不修年纪不大,但很认承平,每日跟随她进进出出,日子过得也很是快活。 但是,哪里有那么多如意的生活。人生不如意的事情还十之八九呢。 现任皇上为了上位,直接杀了自己的兄弟们,还按了不少罪名,将这些家眷们也都处理掉了。 唯一没有被处理的,就是承平。因为现任皇上与承平的关系实在是太好了,亲如父女一般。 再有就是当初处理她父亲的时候,承平正在外面玩,大半年都没有回来过了。 所以,承平也因此躲过一劫。 不过,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任凭现任皇上怎么解释,承平都很生气,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有错,但是毕竟是亲人。 所以,承平干脆答应了北固国大皇子的求婚,直接远嫁走了。 但可惜的是,这大皇子在一年后忽然死掉了,承平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后来,肖不修逐渐掌握了大权,跑到北固国见承平,给她出主意,夺得了皇权,做了北固国的女皇。 承平也是聪明,知道把民生搞上去才是根本,于是和大月国也签订了一百年不开战的协定,然后专心致志搞内需,搞生产,极大提升了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 哪一国的民众不喜欢统治者带着他们奔向富裕的生活呀? 所以,承平公主也在短时间内就得到了大量的拥趸,迅速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因此,现在这种争权夺势的情况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正在「蛇神」闹得凶的时候,这人不见了,的确挺让人担心的。 更何况肖不修和承平公主有这么多过往,因此他的焦虑,心急都是很正常的。 我理解了…… 但是,我也挺想去北固国看看的。 八卦聊完之后,我们又开始了整理工作。但依然是他们按时下班,我熬通宵。 其实,一个人在文书处整理,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夜晚很安静,只有夏虫的呢喃声和烛火的噼啪声,和卷宗对话,了解曾经发生的过往,仿佛是过去的历史一幕幕重现一般。 我拿了几件换洗衣服放在文书处,当然也随身揣了几张银票。 什么时候身边都应该有钱,这是我的原则。随手翻了翻北固国的风情志,还有地图,想象了一下那边的风貌,还是很向往的。 虽然京城已经可以穿轻薄的夏装了,但在北固国还需要多加一件外衫。我摸了摸自己的厂服以及便服,感觉还是可以的。 听着外面已经有送水的车进了城,证明这一天的生活又要开始了。 每日天未亮的时候,西山的送水车就叮叮地进了城,直接将最甘甜的山泉送到皇宫和南厂,供应达官贵人们饮用。 肖不修虽然没有这么奢靡浪费,但是因为有时自己的厨房要做一些吃食给皇上和皇后,因此也就有一车山泉水送到南厂。 我有时候睡不着,或者起的早时,会蹲在厨房看肖十七生火做饭,因此也就认识这送水的护军们。 偶尔我也会塞给他们几个包子,毕竟从西山送水过来,都是半夜将水打好,走一晚上才能到达皇宫,这份辛苦给几个包子都算特别小的事情了。 护军们也喜欢和我说说话,毕竟只有我给包子呀。肖十七有时候还觉得我过于热情了,但是今天我就用上了这一支水车的护军。 在他们将水放好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我偷偷钻进了水车里。把为首的小队长吓了一跳,差点就喊出了声。 “李大哥,莫喊!”我立刻猫下身子对他小声的说,“正常出门,不要紧张。我是执行肖大人的特别任务,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离开了南厂。你千万别说出去哈。” 李队长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因此立刻明白,也小声对我说:“是是,小七大人藏好,我们这就出城去。” 我点了点头,就藏身在运送水车的牛车里,虽然慢,但一路没有任何阻碍。 出城的时候,侍卫们都没有检查,直接放行。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来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用最常规的方式,反而最有效果。那么,承平公主是不是也用了类似的方法呢? 出了城,随便找了个岔路口我就下车了。我没有告诉李队长我要去的方向,因为我还想在琢磨一下,是去北固国找肖不修,还是直接就消失不见,不要李山剩下的那五千两银子了。 随便走了几个岔路,又吃了一顿饱饭之后,我才想起也应该找个马车,要不然自己这么走路走下去,第一是走不远,第二是万一被发现了,很快就会被带回去,第三是真的挺费鞋的。 虽然我浑身上下都是肖不修给买好的,但是我也挺心疼的,弄脏了,弄坏了,都怪可惜的。 咬咬牙,雇了辆马车,花了二十两银子,决定跑个长途,直接去北固国。 就算是不要李山的银子,北固国还是值得去看看的。书里说北固国的男人普遍高大威猛,说话有趣。 女人也属于豪爽型,还有盘腿坐在火炕上抽旱烟的习惯。这可是大月国没有见过的样子,我还是应该去看看的。 不知道肖不修有没有见过这些?他从来不说,好像我也没问过。 算了,我自己去看看也挺好。我在路上的成衣铺子里,自己花钱买了两身特别朴素的女装,装成是去走亲戚的样子。 赶车的大叔说像我这样的小姑娘去北固国找男人的也特别多,毕竟那边的男人普遍长得也不错。想想也对,如果颜值不过关的情况下,身高够威猛,也能弥补一些。 万一,我也能找个好看的汉子呢?嘿嘿,一想到这个,我还有点小兴奋。 大月国和北固国这些年都没有战争和摩擦,因此两国边界都逐渐模糊化,很多村庄和县城生活习惯相融合,过得倒也是挺安稳快乐的。 所以在出了大月国边境的时候,完全没有人检查我的身份,当然也有可能着赶车的大叔也经常走这条线,大家都很熟悉,也就不检查了。 进入了北固国,大叔问我想去哪里?我琢磨了半天,发现自己还不太敢直接进入北固国的皇宫找肖不修。“我们去那个闹「蛇神」的固阴吧,我也去拜拜蛇神。” “哟,你也听到这个传说啦?”大叔的笑容热烈起来,“行,再给我五两银子,我带你直接去庙里看蛇神。” “这么厉害?”居然找到了通途,我有点小惊讶。 “庙里的和尚收费的,只要带一个人去,还能给我返一两银子呢。” 这几日跟大叔各种闲聊,他已经把这个赶大车行业的内幕都告诉我了,所以也就这么很直白的告诉我他能够挣多少钱。 “行吧,那咱们去。”我绝对不是那种计较和纠结的人,既然决定了,一定会去做,并且不就是花钱么,咱还是有钱的。 “不过,咱们能先去吃点好吃的吗?就是北固国特有的好吃的,一定是特别有名的,贵一点也没关系。” 吃货的旅行,只会按照「美食在哪里,我在哪里」的原则,这一路,大叔也跟着我没少吃特色美食。 他已经熟知我的套路,所以直接驾车前行,反正还没到固阴,我们可能都胖了一圈。 “固河村最有名的就是炸酱面,首先说着面,是每年新打下来的高粱磨成的尚好的白面,然后头一天晚上就揉好,还必须是精壮的汉子用力揉面,才能够让面劲道。 再说这酱,也是最好的黄豆酱沥去渣滓之后,小火熬制。 当然之前要先用肥厚的五花肉切成丁,再用纯肥肉先煎出油之后,再炸肉丁,然后再放入酱,大火开锅,小火煎熬,为了好吃,还要用一点红糖调味,不断搅拌一个时辰,等到全部融合收汁之后,才算做好。 然后就是压出面条,还有刀工好的厨子将胡萝卜,芹菜,水萝卜,白菜,黄瓜等等时令蔬菜切成细丝作为面板,再撒上泡好煮熟的黄豆,芹菜丁等等,搅拌在一起…… 这一切还没有完,将所有的食材都放在一个大碗里搅拌后,再倒一点醋提味,如果有腊八蒜就着一起吃,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 坐在固河村最有名的面馆里,还没开始吃,就已经有饕餮老客开始讲解炸酱面的做法和吃法,听得我一直不住的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想吃上一口。 面馆里人太多了,都是四面八方来往的客商和探亲访友的人,大家也是有缘分拼桌一起坐。 我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拉着大叔还算幸运的找了个小饭桌坐下,这里也坐了一个年轻的姑娘,衣着打扮看起来和我很类似。 反正能够坐在一起都是前世修来的,她正在捧着大碗津津有味地吃着,我的那碗一端上来,我都没嫌烫,速度着拌好开吃。这一吃就不可收拾,我连吃了两大碗,并且还想吃第三碗。 可是,我的饭量吧,若是吃第三碗又多了,可是现在还觉得少那么一口。 同桌的姑娘也抬头看了我一眼,应该也有同样的苦恼。她问我:“咱两能分同一碗么?这样,估计都能吃饱了。” 我立刻点点头,还特别豪气地说:“我来付钱!” 她笑眯眯地说:“真是巧了,我也特别爱吃炸酱面,可算是有人能够一起多吃半碗了。” 第98章 、嚯,庙门口还真的冒烟了 我真的是结结实实吃了两碗半炸酱面,二两一碗的话,我吃了五两,这是半斤啊,再加上各种菜板和酱,我还喝了两碗面汤……反正我饱到根本不想站起来。 坐我对面,和我拼桌的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也闲散地靠在椅子上,一脸的满足感。 我两相视一笑的时候,都能够读懂对方心中的言语——总算是吃了一顿饱饭了! 既然都能够读懂对方的心意,自然要开始交谈了。这姑娘居然也是一口京畿府的口音,令人倍感亲切。 要知道到了北固国之后,虽然说话的方式差不多,但是发音不同,语序不同,听起来的确有趣,但也觉得有些累。 要不然人家说他乡游子听到乡音时,会激动地流眼泪,应该就是此时我两的心情。 “我可是大月国人,后来嫁到了这边,很多年都没回去过了。” 这姑娘长得真心好看,除了我和肖不修之外,我还真的没有这么夸过一个人的相貌。 身材高挑,瘦却不弱,看起来很有活力。长得更是标致,鹅蛋脸,瑞凤眼,恩,就是肖不修的那双瑞凤眼,但是笑眯眯的令人倍感亲切。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一个人出门有点危险吧。”我的表情略略有些痴迷,估计更是冒了傻气。 “小妹妹,你也长得这么好看,一个人跑到北固国来,不危险么?”她笑起来的样子更加好看。 “我经常一个人出来玩,其实无论是大月国还是北固国,民风淳朴,也很少遇到不好的事情。” “嗯,我这一路就很太平,吃了一路才过来,就是有点费银子,其他都还好。” “你看嘛,也就是这样了。”她端起了面汤的碗跟我碰碗,并且说道:“相逢即有缘,难得我两还能够吃一碗面,这更是天大的缘分。我叫欢夕,认你这个妹妹。” “姐姐!”我特别痛快地端了面汤碗,和她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我叫李小满。” 这是我这一年多以来,第一次大大方方,很正式地介绍自己的名字,大约是被喊肖小七习惯了,忽然说起自己的真名时,还略略感到了陌生。 “小满时节生的?”欢夕姐问道。 “对啊!” “看来我们也真是有缘分,我是除夕那夜生的,所以我的父亲便给我取名为欢乐度除夕,哈哈哈,我每次都觉得这个名字特别搞笑和开心。” “恩,也是一种期望吧,希望你能够每一年都欢乐的度过除夕,没有烦恼。” “是啊,真的是最好的期望了。”欢夕的目光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点悲凉,似乎也是有故事的人。 “哎,都过去了,咱们不是每天都要吃饱了活下去么。小满,下一站你打算去哪里?晚餐吃什么?” “我去,姐,咱们还吃得下么?”我已经饱到连站起来的心都没有了,欢夕居然还想计划下一顿去哪里吃。 “我是听说这里还有一种叫栲栳栳的美食,据说味道也不错。”欢夕那表情仿佛已经准备开吃了。 “这是啥?”我一脸蒙圈,还真的没有听说过。“烤姥姥?不合适吧,不能吃人啊。” “这傻妹子,什么和什么啊?栲栳栳,这是一种当地特别有名的美食,我打听过了,就是西边路口的那一家小馆子做的最好吃。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栲栳栳……” 她把字写给了我,字迹工整秀丽,一看就是练过很久的人,看来文化很高,学识很渊博。 “栲是当地的一种植物,栲栳是一种竹筐的叫法。当初啊,有个北固国的皇帝在没有打下江山之前,率兵路过这里的一座寺庙,方丈也没什么可招待他们的,就把庙里经常吃的食物端了出来给这位皇帝吃。 其实,就是当地产的筱面蒸出来的小饼子,配上不同的炒菜一起吃。类似主食馒头大饼之类的,但是做的很好看,吃起来也没有太多的负担。” “所以,那皇上就爱上这个了?” “是啊,这皇上后来得了天下,还特意又去了一趟寺庙,让那方丈给再做了一次吃。后来还让将士们都吃一吃,意思是犒赏三军,并且有「牢靠和和睦」的用意。 不过呢,因为做法有点复杂,军队里也就是在战时出发前吃。 可是这么多年,北固国也没有战事,所以这个栲栳栳就变成了民间的一道美食,就是各家各户的配菜不一样,基本上的做法都是一样的。” “那咱们要吃的这个是那个庙里传下来的么?” “嗯,据说是的。” “那这庙还不错,至少是传下了美食。不像有些庙宇天天装神弄鬼,到处骗钱……” “嘘……我的妹子,你可别瞎说八道,这里距离蛇神那个庙不远了,要是让蛇神听到可就了不得了。” 欢夕立刻压低了声音,还看了看周围一起吃面的人。赶车的大叔早已经出去休整他的车,过了吃饭的时间,这里的人也少了很多。所以,我两说的话并没有外人听到。 “那个吓死新太守的传说是真的么?我这一路听了不少这个故事。”我也很好奇。 “是真的。”欢夕还挺严肃的,“不过这种事情我也不太相信,要是真的有神仙的话,怎么还会屈尊在这么一个破庙里呢?” “对对,我也这么想的。这事情透着古怪,既然都这么近了,不如去看看。” 反正我是要去看看热闹的,路上有个伴也是挺好的。欢夕听到我的提议很是开心,看来她是唯恐热闹不大的人。 “咱们去之前,还是先把栲栳栳吃了,我听人家说过很多次了,但还没吃到过最正宗的,所以我要去尝尝。” “吃吃吃,咱们必须吃,吃一路!不怕胖!”我的豪情壮志都会在吃饭的时候展现出来,心情极好。 欢夕是个特别有趣的人,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模样,笑起来的样子特别令人赏心悦目。 她也熟知很多事情,“我平时就是看看书,话本,然后就去吃吃喝喝。反正也就是大事轮得到我,但是这年到头也没什么大事。” “没错没错,也希望没有大事情,都是小事情才好。”我也喜欢这样的日子,“等以后我多挣点钱,也这样活着,到处吃吃喝喝。” “其实,现在你已经这样了呀。别想着以后要如何如何,活好自己的每一天才最重要。比如,今天我吃了炸酱面,就感觉很幸福。 一会再去吃栲栳栳,就会觉得这一天真是过得太开心了。那么,每一天都这样度过的,这辈子不是也会很幸福么?”欢夕的说法忽然触动了我,这的确是一种活法,很通透,很接地气。 因为加了欢夕乘车,赶车的大叔想要加钱。欢夕二话没说,就给了银子,看来也是个不缺钱的主儿,我好歹还想还还价呢。 “都不容易,这么远已经把你送到我身边了,也算是功德一件。所以,何必在乎钱呢。再说了,给的痛快,花的痛快,挣得也会容易一些。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圆满,只是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罢了。”欢夕又把金钱理论灌输给了我。 晚饭吃完了栲栳栳,我只想平躺睡觉。欢夕让赶车的大叔帮忙找了个很干净的人家,借住一晚。 “我们明天就去固阴的那个庙,去看看蛇神。今晚就不着急赶路了,你也要享受一下北固国初夏的夜晚,星光漫天的样子真的很美。” “姐,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灵么?”我坐在院子里已经在仰望星空了,灿烂的银河之中星星点点,梦幻般的景象。所念星河皆是空,这样的夜晚也是谜一样的美丽吧。 “我相信万物皆有灵,它们和我们一样,都生活在这里,要呼吸,要食物。可是啊,你祈求它们达成你的心愿么?实在太难了,倒不如自己努力呀。”欢夕也在仰望星空。 “你这个说法和我师父说的一样,她就要我自己努力,想做什么,就去努力。甚至她还说,你想要投一块石头击中月亮? 别以为这是天方夜谭,你一定要试试才知道。并且,你尽了全力,或许不能击中月亮,但也能够击中星河,距离月亮也不遥远了。” “你师父是个有趣的人。”欢夕笑了,“这个说法我似乎也听到过类似的,其实什么星星月亮的,说句人话,就是要努力达成自己的目标,即便是最后没有做到,也距离目标不远了。” “嗯,这个就比较容易理解了。”我点点头,欢夕能够把道理简单化,这人也一定是很大气的姑娘。 除此之外,我发现欢夕还是一个特别爱干净整洁的人,她睡的位置,她经过的地方都会很干净整洁。 甚至勤劳的她还在清早起床后,帮助这户人家把院子扫干净了。大婶子特别开心,还给我们单独煮了两个苞米,很好吃。 我还有些睡眼朦胧,一边啃苞米,一边问:“姐,干嘛扫地?” “院子这么脏,说明这户人家的生活水平也不高,心气不高。干净整洁,有助于身心灵的舒畅,我是希望至少能够帮他们开心一整天,或许下一次有人再来投宿的时候,他们会更尽心一些。” “姐,你是好人。” “哈哈,这不是好人,这只是我生活的一种方式而已。你让自己愉快,也要让别人开心。生活不就是这样,大家一起开心,才是真的开心。”欢夕的眼睛里有星光。 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去了那间蛇神的庙,一路上也遇到不少男女老幼都要敬奉香火。 欢夕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紧张,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我至少看到她抿了两次嘴唇,深呼吸了一次。我平躺在马车里睡了过去,吃得太饱就是不好,总是困。 欢夕把我摇醒的时候,我还在做梦,恍惚间以为是肖不修来找我,吓得我立刻睁开眼睛。幸好只是欢夕在问我:“睡醒了没有?咱们要下车去看看了。” “好的好的。”我抹了抹嘴角,生怕自己流了口水。然后跟着欢夕下车,往庙门口走去。 这庙宇其实并不大,甚至还有一些落魄。庙门口有几个字,我也不认识。 太阳正在缓缓升起,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周围有不少树木丛生,倒是有那么几分神秘的气氛。 忽然,前面的人群发出了惊呼声,还有人不断往后退。欢夕怕我被人撞到,还侧身护在了我的前面,我张望过去,发现人群虽然在后退,但很缓慢,有些人干脆已经跪到在地上磕起了头。 “什么情况?”我悄声问。 欢夕也张望了一阵子,才说:“蛇神大约是显灵了,这群人都在跪拜呢。” “咱们要不要跪一下?” “你想?” “又不费力,跪就跪呗。”我满不在乎。 “我只跪天地,不跪鬼神。”欢夕有些严肃,径直往前走去。 我立刻跟在后面,也快速往前走。之间庙门半掩了,里面有白色烟缓缓流淌出来。 虽然不是特别刺鼻,但是那种香火的味道还是让人不太舒服。周围的人倒是跪在地上念念有词,显得极其虔诚。 赶车的大叔追上我们,看了一眼冒出的白烟,立刻就跪在了地上,还拉着我们说:“今日我们也算是有缘,蛇神要出来巡查,可以立刻许愿的,一定能够灵的。” “啥?”我有些不解。 大叔赶紧又解释道:“蛇神有时候会出来,这股白烟就是它要出来了。你可以跟蛇神说出自己的愿望,然后一会去大殿进奉香火钱就好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赶上蛇神出来的,你们两人真是运气好呢。”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跪一下,欢夕倒是早已经闪到一边去了,细细观察着庙门后面的情况,似乎在等蛇神出来。 这景象有点像传说中新太守被吓死的画面,是不是当时也是这个样子? 我也觉得有些诡异,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就隐藏在人群中,等着蛇神出现。 第99章 、这庙里故事多 或许是离着太远了,等到白色烟雾散尽的时候,我才看到有一条黑色蟒蛇盘坐在庙门口,吐着红色的信子,的确是太丑陋了,黑色的外皮还黏腻腻的,看着令人恶心。 要是说恐怖,倒不至于,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形象被称为「神」,很不是不搭边。 不过,信众们的确相当多。大家看到「蛇神」显露了真身,就更加虔诚,口呼佛号,连「万岁万万岁」都喊出来了。 此时的我,也不太好站立在人群中间,只好蹲下身子看着。 有和尚在面门后面走动,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实在是看不清楚,我只好就先找找欢夕在哪里。 她瘦削的身影躲在旗杆后面,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尊「蛇神」,若有所思。 阳光终于全部露了出来,洒在她的脸上,有那么一刻,我竟然有些心动。 糟糕了,我怎么了?心里还怦怦乱跳了一阵子。果然是美人,这背后的故事应该也不少吧。 她如此专注地看着「蛇神」,不知道是有所求呢,还是另有打算? 她不会想把这条恶心的蛇偷走吧?这个我可不跟着她。倒不是不敢,而是太恶心。 我都连用了好几个恶心来形容这条蛇,就证明它在我心中根本不是什么神,而是一条大蟒蛇而已,还黏糊糊脏兮兮的。 又过了一会,庙门打开,和尚们鱼贯而出,将蛇神请回了神龛,并且抬到了大庙正中的神龛上,并且罩上了红色的帷幔。 此时,香客信众们一拥而入,又开始在大殿里口呼佛号,并且虔诚之际。 我趁着乱糟糟的情形,溜到了欢夕的身边,她似笑非笑地站在大殿的角落里,看到我之后,还问:“妹子,有啥愿望么?赶紧许一个。” “这个就不必了吧,我目前也没啥想要的。”我可不想和这么多人混在一起。“再说了,几百人许愿,蛇神能够分得清么。” “啊哟,姑娘啊,可不能这么说,罪过啊罪过。蛇神很厉害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可不能冒犯的。”身边有个大婶子听到了,立刻开始数落我。 “哦。”我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只好侧身让她先挤过去,我紧紧靠在欢夕的身边,觉得有点委屈。 欢夕笑了一下,伸胳膊揽住了我,“赶车的大叔不是说花点钱,可以近距离看看蛇神么?咱们去找大叔吧。” “啊?真要去看啊?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已经觉得很别扭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又被别人听到。 “看看呗,刚才人太多了,看不清楚。”欢夕倒是高高兴兴的,我只好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自己走丢了。 她的手好小,还软软的,我居然想这样一直拉着她的手直到天荒地老。我一定是疯了,并且在这个诡异的蛇神面前,变得有些疯狂。 大叔说,五十两银子就可以掀开红色帷幔看,近距离许愿。 这不是抢钱么!我心疼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因为我所有的银票都藏在心口窝处。 欢夕倒是很大方,直接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大叔,“只要保证我们能够近距离看到蛇神就成,要是能摸就更好了。” 我去,欢夕是疯了吧,和我的疯不是一个层次,她居然想摸神。 这是什么境界!我特别崇拜地看着她,觉得她脑袋顶上都已经有光环了。“姐,你是有什么大愿要发吧?” “是啊,特别大的愿望呢。”欢夕摸了摸我的脸,“祝福北固国繁荣昌盛呢。” 这愿望真大!我傻乎乎地点点头,继续跟着她走。避开了人群,我们走到了庙宇的后面,是僧侣们休息的禅房,知客僧说我们要等一下,等午后香客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去看蛇神了。应该是难得看到有这么豪爽的香客,知客僧对我们也很客气。 大叔也在一边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凉茶喝。“来看蛇神的人很多,不过想近距离看的并不多。你们两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来拜拜吧。” “嗯,我要祝愿大月国国泰民安,人民生活幸福美满。”我立刻把话接了过来,欢夕白了我一眼,居然还有点娇嗔,我晕了。 大叔笑呵呵地说:“没事,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来这里的人都是来许愿的,灵了呢,你们就回来还愿。不灵呢,就继续来烧香就好了。” “有没有灵验的?还是那种特别灵的?”我真的很好奇。 “新太守死的那个算不算?”大叔说。 “哎,这个不好。说点其他的,比如说重病痊愈的,婚姻美满的,死人复活的……”我启发他。 “好像有吧,这个一定会有。每天这么多人来求,一定是灵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大叔迟疑了一下。 “其实我倒是不知道其他的,但这庙在蛇神之前,还有过另外一件事情,还挺神奇的。” 我立刻支棱起了耳朵,认认真真的坐好。“叔,快讲。一会咱们吃酱肘子去。” 欢夕也明显来了兴趣,本来还望向门外看风景,现在也凑了过来。“肘子哪里够,咱们还得吃个烤全羊。” “对对,不过咱们吃得了一只羊么?” “请这里的和尚吃呀。”欢夕也笑嘻嘻的。 “不是吧,和尚哪里能够吃荤的呀。” “那后厨房是什么?我看到还有活鸡活鸭呢,肯定是可以吃荤菜的。”欢夕指了指外面,我果然才看到有两只鸡在遛弯。 “那个是给蛇神吃的,和尚们也吃荤,没有忌讳。”大叔可能是早就知道,所以也没有惊讶。 “行吧,吃就吃吧。”我的注意早已经不在烤全羊上面,更想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奇怪的故事。 大叔说这庙里的和尚原先不在这里出家,也是后来才过来的。 据住持和尚悟心,最先是在更北的北方出家的。三岁出家,四岁便正式剃度,算是悟性很高的段位。 后来他发愿想自己住持一座寺庙,弘扬佛法,于是就四处化缘筹款,终于经过了二十几年的努力,才达成了心愿。 就在固阴这座原本已经破落的寺庙住下,并且用化缘来的钱重新修缮了寺庙,将香火重新在佛前点燃。 供奉的塑像开光那天,也是很热闹的。很多村民跑来看热闹,也有带着香烛的人过来拜拜,一时间也很是热闹。 当然,人一多,就免不了有不少浑水摸鱼,或者不明不白,各种捣乱的人。 这里就有一个无赖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推搡开前面的人,走到佛像面前,明目张胆地就坐在案几之上,还吃着贡品,开口大骂。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热心的村民想去劝劝,但又怕拉扯之下,把案几和贡品都弄坏了,只能在一边喊他赶紧下来,别捣乱了。 正在门口接待香客进门的住持悟心得到了消息,赶紧跑了进来,看到这无赖还在大大咧咧坐在案几上不肯下来。 他也没有劝阻,只是对众多围观的香客们说:“大家不要担心,他这般为所欲为,日后必然会有报应的。”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见那无赖忽然惨叫了一声,从案几上滚落下来。他捂住胸口,在地上不停的打滚,仿佛是被人捶打了胸口一般痛不欲生。 大家吓得不轻,都纷纷避让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查看情况。 又过了一会,这无赖的呻吟声逐渐弱了下去,人也断气了。 香客们都是附近的村民,本分的庄稼人,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 都纷纷喊道:“佛祖显灵啦!” 于是,这寺庙的香火繁盛起来。很多人都来这里上香算命,寺庙的规模也渐渐扩大起来。这一年来,又来了蛇神,香火旺盛到挤都挤不进去。 的确,我们也看到了这样的盛况。据说初一十五更加热闹,还有不少人从外乡赶过来,专门要拜一拜呢。 这事听着有点和新太守之死如出一辙,不过新太守的死影响力更大一些。 那就是说,蛇神的法力更大一些。“像我们这种想近距离看看蛇神的人多么?”我问道。 “也挺多的,还有不少贵人呢。” “比如?” “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女眷都来过,还有一些官员偷偷来过。”大叔显得很神秘,“我是听说左丞相的儿子还来过一次,和蛇神说了不少话。回去之后,就中了状元。相信都是蛇神显灵了。” “左丞相很厉害么?”对于北固国的官场我不熟,应该说是完全不熟。 “左丞相是守旧派的代表,还坚持用北固国原来的皇族一系的人来继承皇位,其实现在的女皇多好,大家都能够有饭吃,有房住。”大叔开始表扬起北固国的女皇承平公主。 “虽说这女皇是大月国的公主,嫁过来一年,皇上就死了,但是她执掌的也很好。” “老百姓不就是图有口饭吃么,我倒是觉得谁当皇上都可以,只要能吃上饭就好。”我也点了点头,“我这个小老百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吃吃喝喝,自由一些。” “你还想有什么要求?找个如意郎君?”欢夕调侃我,但我也真的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恩,是要找一个的。不过呢,一定是我喜欢多一点的那种,长得还要比我好看的,身材也要比我好的,再有就必须必我有钱……” “最后一条比较容易找到,但是前面这几条都不太容易了。”欢夕也很认真的说,大叔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再说吧。”我也没什么想法,反正现在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 “你要不要就跟着我了?”欢夕那张漂亮的脸贴近我,让我忽然有点紧张。 “跟,跟,跟!”我居然脸红了,难道传说中男男可以,女女也是可以的? 不是吧,我怎么这样?“你要是不嫌弃我能吃,就收了我。”但在嘴上我可从来没有服过输,至少是旗鼓相当。 欢夕笑弯弯的眼睛让大叔都失神了很久,缓不过来。直到我咳嗽了好几声,大叔才反应过来,脸都红了。“大小姐实在是好看,失礼了。” “难道我不好看么?”我有点不高兴,居然被人比下去了。 “好看好看,都好看。”大叔的笑声都引来了知客僧,他给我们送来了一些素面,说这是香客可以吃的午饭。因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所以让我们吃点东西。 其实,我早上吃的那个苞米很饱,什么都吃不下。当然这素面的颜值也不够,所以我也不想吃。 我可不是什么都要吃的,我也是要挑拣一番的。欢夕看出来了,轻笑了一下。将我们的两碗面都给了大叔吃,她拉着我起身在院子里小小溜达了一圈。 午间时光,阳光有些热,但庙里有树有阴凉,所以也不觉得那么晒。 “不知道这里能不能住下呢?”欢夕忽然说道。 “什么?你想住在这里?不要不要,咱们去住客栈吧,我可不想和一条蛇住在一个院子里。”我连忙摆手摇头。 “你也觉得它就是一条蛇?”欢夕问我。 “难道不是么?要不就是一条大蟒?或者就是吃得太胖的蛇。” “不是神?” “哪里有什么神啊?” “那些故事?” “还不都是骗人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把声音压低了一些。 “多少有巧合的成分,但是来这里求神拜佛的人那么多,怎么也会灵验几个的。再夸大宣传一下,就立刻成为神迹了。” “嗯,妹妹果然聪明。” “姐,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只不过是想通过我的口在验证一下吧?”我也是很聪明的,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有些经验的。 “我还想再看看,我们晚一点走吧。”欢夕说道,不过有犹豫了一下,表情都有些停滞。 “不过呀,我出来的时间有点久了,可能会有家里人来找我了。要是真的有人来找,你就站在我身边好了,别离开。” “哦,好的。我拽着你的袖子,抱着你的大腿,死活都不和你分开,成不成?”我也笑嘻嘻的说着。 第100章 、肖不修哭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上香的人特别多,所以一波又一波的人接待完之后,住持悟心也有点精疲力尽。 但因为我和欢夕是交了大笔银子的贵客,他还是强打精神过来招呼我们。近黄昏的时候,我们才看到了蛇神。 欢夕的表情很轻松,围着蛇神的幔帐先转了一圈,然后才慢慢揭开近距离看蛇神。 我躲在欢夕的身侧,也往里看了看。那条黑色的大蟒就盘在神笼里,似乎是在打盹。 “蛇神此时正在仙宫神游,与仙友们切磋武功。”悟心解释道,“现在许愿也是可以的,蛇神听得到。” “那多不好,我们可以等蛇神回来的时候,亲自和它说一说我的心愿。” 欢夕有点不乐意,俏脸一板,还挺有气场的。我也赶紧跟着说:“是啊是啊,我们要求一个大心愿,必须和蛇神他老人家亲自面对面的说,要不然不灵了,算谁的呀。” 住持悟心听了之后有点为难,“蛇神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不太清楚,两位女施主可能就要等一等了。” “没事,可以等。我们可以住在庙里么?给我们一间房就好。”欢夕铁了心要住在庙里,又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了悟心,“住持行个方便吧。我们姐妹两也懒得出去再寻住处,今夜就在这僧房里休息了。虽说寺庙里不能住女客,但是您这个不一样,都可以有蛇神居住,我们这种女客也是可以的。” 住持悟心看到这银票眼睛一亮,略略推脱了一下就同意了,还为赶车的大叔安排了一间僧房,并且说是要给我们准备晚餐。 欢夕却说,她正在辟谷,不吃饭。我也只好说自己也在减肥,不能吃饭。 悟心笑了一下,也没有多说,又嘱咐了几句,并且送来了干净的被褥给我们。 欢夕在屋里走了几圈,又趁着众人不备,偷偷溜到蛇神面前看了看,似乎是想再确定什么事情。 我说要跟着去看看,她不让。说这东西太诡异,会有危险的。我只好在房间里等她。幸好,她很快就回来了,然后说睡了吧。 我看天色还早,不至于这么早就睡觉,就想拉着她说说话。可是欢夕说:“早点睡会吧,可能一会就有人来,想睡都睡不了了。” 我刚想问一句到底谁会来?就看见肖不修直接踹烂了房门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影子,肖小三和肖小五,其他侍卫在外面与和尚们动起了手。 我把自己惊讶的下巴托了上去,才反应过来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发现肖不修根本就没有走向我。 应该说,他可能都没有看到我,直接走向了欢夕,一把抱住了她,紧紧的,还有一些颤抖,任谁都能看出来他那种焦虑的心情。 自从我认识肖不修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肖不修流露出过这样的情绪,他每次看到我都是气急败坏或者是冷笑腹黑。这个样子的肖不修,还真的很陌生。 他哑着声音说道:“为什么离家出走?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来处理这件事情?这么危险,为什么不告诉我?”可以听的出来,他虽然是在问责,但完全没有发火,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欢夕倒是一脸的高兴,也紧紧地抱了抱肖不修,“你来的真快,我想你怎么也是后半夜才到呢。别担心啦,我这不是挺好的么。” “我都快被吓死了。”肖不修的口气里居然有撒娇的味道,“可是不能再有下次了。要不然,我辞官跟着你吧,绝对不能让你再单独行动了。” “嘿,那可不成。我已经跑到北固国了,再拐走一个这么重要的人物,大月国的皇帝还不跟我开战?”欢夕推了推肖不修,居然没推动。这肖不修抱得真紧,我悄咪咪地开始往外挪。 “但我真有此意。”肖不修个子高,可能也是累了,直接趴在了欢夕的身上。 “肖不修,你不是小孩子啦,你以为跟我撒撒娇就让我心软啊。” 欢夕这么瘦,承受不住肖不修的重量,差点摔倒,肖不修立刻又站好,抱稳了她。“好啦好啦,知道你辛苦啦,下次先告诉你好不好。” “一言为定。”肖不修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等等,怎么是宠溺的笑容? 等等,欢夕是什么人? 等等,这外面的和尚全趴地上了,还有北固国皇族的禁卫军站满了寺庙的前前后后,连墙上和墙角都有人,我想飞出去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当然,前提是我会飞。 没办法,我又转身找了个安全的角落,反正也没出门,还不算逃跑。 他们还在叽叽咕咕的聊天,样子很亲密很熟络。肖小三他们一直在那里,视若罔闻。我就变得很尴尬了,到底要如何呢? 肖不修还在和欢夕说着话,“你是想来看看蛇神?” “嗯,这事情未必是左丞相他们做的,但是是由他们闹大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下去么?其实何必呢,我早就不想干了,他们愿意就他们做好了,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多睡睡觉不好么。”欢夕说话很轻松,肖不修居然还抱着她。 “带着我一起去。”肖不修的声音不大,但透着坚决。 “不成,你是干大事的人,不能和我一起瞎混。万一我看上几个汉子带回来,你在就不好了。” “不成!不许有野汉子!我不许!”肖不修又严肃起来。 “喂,我再有个男人应该也可以吧,总不能真的守寡一辈子吧。” “那我陪着你。”肖不修这次特别严肃,还用手摸了摸欢夕的脸,“我从来都不想叫你姐姐,因为在我心中,你也从来不是姐姐,是我心上的人。我想保护你,想让你一辈子都幸福开心。” 欢夕的表情有点呆,看着肖不修的眼睛也有点犹疑。“你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失心疯了?” “我认真的,我一直都这么想。”肖不修流眼泪了,真的是眼泪。 我距离太近了,看得清清楚楚。“你离开大月国的那一天,你嫁人的那一天,你登上女皇位置的那一天,无论何时,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看着你,陪着你……” “肖不修,你疯了么?”欢夕忽然推开了他,很用力。我则尽量把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点,躲在窄窄的经卷柜侧面。 “欢夕……”肖不修的声音中透着可怜。 “肖不修,你不是我的侍卫,也不是我的大臣,更不会成为我的男人。你要记住这一点。”欢夕的声音很严厉,气场特别足。“你可以是我的朋友,我的弟弟,我最好的智囊,但也仅此而已。” “呃……”肖不修的呼吸有点急促,但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 他居然完全没有生气,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冲着欢夕磕了一响头,欢夕也没有躲开。“我要做你一辈子的侍卫,就是这样。” 欢夕看着他,最终也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蹲下身子扶起了他,抹去他脸上的泪痕,叹了口气。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我们终究能够在一起的时光有多久呢?且行且珍惜罢了。” 肖不修又强行抱住了欢夕,将头埋进了欢夕的肩头,无声地哭了起来,双肩都在颤抖。 我一看这个时间刚刚好,立刻踮起脚尖出了房门,肖小三和肖小五站的还有点远,看到我终于找机会出来了,表情都放松不少。 一时间没看清楚,我差点被门槛绊倒,就在歪下去的一瞬间,影子出现捞住了我。 然后,他直接飞起来把我带到了围墙下。我这才拍着胸口长长地呼了口气,真是太刺激了。我居然看到肖不修有爱的人,还是爱而不得的人。 那么,问题又来了。 欢夕到底是谁? 影子的神情也不太好,挺难过的样子。肖小三和肖小五完全是严肃认真,装听不见。 其他的侍卫们都在外围,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大约只有我是近距离围观了整个过程,不过因为这两个人我都很熟,所以也觉得有一点憋屈。 喘了口气之后,我又把自己的嘴捂上了。我可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问。只能等着,等着肖不修骂我出出气。 又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肖不修才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门,又恢复了他往日的高冷腹黑的状态。 他依然没有看我,直接出了大门。但是,侍卫们没有一个走的,都在原地站岗。 我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肖小三他们几个也跟着肖不修走了,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特别突兀。 “小满,进来吧。”欢夕的声音。 “哦。”我有点不敢。 “李小满,你给我进来!你还睡不睡觉了?你不睡,我就睡了!” 欢夕的声音又透着宠溺,搞得我好像是她的宠物猫一样,我只好小跑着又进了屋。 进门的时候,又差点被门槛绊倒。门已经被肖不修踹烂了,歪在一边,这门槛还是挺高的,下次应该也一并踹坏了才好。 “那个……我……这个……哦……”我有点不知道怎么称呼欢夕,只好搓搓手,搓搓脚,站在屋里。 “吓着了吧?”欢夕坐在炕上,喝着茶,桌子上居然还有两块牡丹饼。“吃一块吧,肖大人带过来的。” “我不敢。”我立刻摇头摆手。 “你还有不敢的?”欢夕笑的更开心了,“肖小七,你在南厂把桂花糕全吃掉了,现在怎么不敢吃了?” “啊!”我立刻就紧张了,虽然我看到了肖不修,也看到了肖不修和欢夕亲昵的状态,但欢夕居然一口叫破了我的身份,我还是莫名的感到心慌,立刻也跪了下来。 “行啦,没关系啦,你也不是要骗我的。再说了,你把真名都告诉我了,已经很不错了。”欢夕笑弯弯的眼睛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介绍我自己,所以我没有说全部的事情。”认错道歉态度好,永远是有效果的。欢夕虽然没站起来,但是冲我抬了抬手,“起来吧,过来坐。” “哦。”我忽然觉得欢夕有些陌生,那种神情似乎在哪里见过。 “啊!你是承平公主!”一想到这个,我又跪了下去。这一次,是被吓的,真的是被吓到了。“可是不对呀,你这么年轻貌美,承平公主应该不是这样的呀……” “承平公主应该什么样子?”她笑的愈加深了。 “承平公主是北固国的女皇,自然是仪态大方,端庄优雅,年纪也有了,或许还应该白胖白胖的……” “为什么是白胖白胖的?”欢夕一脸的黑线。 “生活好啊,吃得好,睡得好,又管理着一个国家……”我的声音小了下去,因为这眼前的人明显就是承平公主,那个大月国的公主,北固国的女皇,大月国皇帝最疼爱的侄女,北固国皇帝最宠爱的女人……万般宠爱,又经历复杂。 “你这个傻孩子,哪里那么舒服的。”欢夕抚了抚额头,“行啦,我就是北固国的女皇,也是你们的承平公主,欢夕是我的名字,我也没骗你哦。” “不是承平?” “你见过那个人用自己的封号做名字的?”欢夕再次扶额,“承平是我在大月国的封号,就像我现在在北固国的封号是熙雍女皇。” “哦哦哦,我错了。”我又赶紧跪下来磕头,“草民,民女,下官,卑职,奴婢……肖小七,李小满拜见女皇陛下。” “我去,你到底叫什么?”欢夕气得冒了脏话,我反而放心多了。 “一被窝都睡过了,你现在跟我整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是不是也等着让我赏你军棍呢?” “啊!您也知道军棍的事情啦?”我又开始心虚了。“不要啊,肖大人那么已经涨到八百了,恐怕这一次直接破千了,我的小命已经没有了。” “这个我也听说了,他对你基本上就是恨得咬牙切齿。”欢夕的表情的确很自然,这美貌也很真实,四十岁了?完全不像。 “姐,能问个问题么?”我看到欢夕这么开心,就大胆地问了一句。 “说……” “您真的四十岁了?还是刚过二十?骗我的吧?”我小心翼翼,试探地问女人的年龄,也真是不要命了。 “的确四十岁了,不是秘密。但是也的确长得年轻貌美,看不出年纪。二十岁么?这个应该还是有的。” 欢夕的表情很严肃,但眼底透着开心,甚至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要不然肖不修喜欢她,我一开始也很动心,现在也很迷恋。 这张脸倾倒众生绝对是可以的,这个性格也好,特别容易令人亲近。 我沦陷了……我想和肖不修争一争,便脱口而出:“姐,我也想做你一辈子的侍卫,成么?婢女也成。” 结果,我居然没听到肖不修走路的声音,只听得他真的把门槛踹烂了,都飞了起来,然后就是:“肖小七,加一千军棍!” “不要啊!”我只剩下哀嚎了,然后就被肖不修拎着后背领子丢了出去。 第101章 、你倒是变点什么出来啊 我老老实实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晚上,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后来实在跪不住了,就盘腿坐在石板地上,托着脸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肖小三看我有点可怜,给我披了一件外套,省的早上的露水冷,让我受凉。 肖不修在屋里和欢夕小声说着什么,后来就没了声音。欢夕应该是睡了,但肖不修没有出来,只是把油灯吹灭了。 房门早都成了门洞,我能够看到肖不修坐在床边的一块衣角,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安静的夜晚,侍卫们的呼吸声都很清浅,生怕惊扰了欢夕的梦乡。 就连四周的飞鸟都隐匿起来,没有发出声音。这固阴的夜晚,是谁的美梦,是谁的噩梦呢? 这一刻,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我忽然有点恍惚,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为何在这里。 结果,这一晚上,只有欢夕踏踏实实睡了一觉,我们一群人都守在周边,完全没睡。 果然是千万人宠爱的女皇陛下,大家都没有怨言。我偷眼看了看北固国的侍卫,训练有素,其状态不亚于南厂的侍卫,还有几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帅哥,不苟言笑,警戒四周。 这欢夕能够在这么严密的护卫中离家出走,也真的是人才!我心里暗暗地给她点了个赞。 天蒙蒙亮,就有北固国的太监宫女等候在门口,是听得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我就这么瞅着,也不敢说话。肖不修轻手轻脚地从屋里出来,仔细检查了一边这些人所端上来的温水,面巾,热茶以及衣服等等,才让他们一字排开站在门洞外面等着。 然后,他小声和肖小三说了几句什么。肖小三就去找北固国的侍卫首领说什么去了。 我看见肖不修出来,就赶紧从盘腿而坐的状态,改成了跪着。 就是有点累了,跪的不太标准。可是啊,肖不修依然没有看我,连我这边的方向都没看。 吩咐完所有的事情之后,肖不修又进了屋,然后就听见他和欢夕在说着什么。我发现我除了不会飞,听力还不好,完全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这两人又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子话,才召唤早已经守在门口的太监宫女进门,为欢夕洗漱。 肖不修居然还没出来,在里面帮欢夕,不不,是守在熙雍女皇身边,亲自侍奉。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眼睛还有些酸疼。 只好转向院子门口,看到肖小三和肖小五正在和侍卫们说着什么,一如往常。 我们不是大月国的人么,怎么直接跳过了北固国的内侍,亲自打理女皇的起居? 就算是肖不修从小就在承平公主身边,现在两个人都是大人了,特别是肖不修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贴身伺候呢?我瘪了瘪嘴,不开心。 庙里有一阵骚动,庙门口也有动静。算算时间,昨日此时,进香的百姓们已经开始在庙门口集结,等着来求蛇神保佑了。看来,今天还有大戏啊! 想到此,我又打起了精神,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普通女子的粗布衣衫,但是我也要把气势拿足,不能丢了我李小满的脸。 我刚又重新在墙角跪好,肖小三带着住持、知客僧和一众和尚们进来,然后都按在地上跪好。 我一看这群人的脸色都不善,有的还鼻青脸肿的,看来昨天晚上有人打得还挺厉害。 想了想,我怎么能和他们一起跪着呢,于是我悄咪咪地靠着墙根站了起来,又磨蹭到了一棵细细的歪脖树后面,将将能够遮挡住我半个身子。想我还是太胖了,要是再瘦一点多好。 肖小三在门口喊了一嗓子:“启禀女王陛下,庙里的一干人等已经带到,请您指示。” 欢夕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说道:“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吧,不是有香客来了么,就正常进行,不用有什么特别的。” “是。”肖小三大手一挥,让北固国的侍卫们把和尚们又都赶了出去。 我转了转眼珠子,总觉得欢夕作为女皇陛下偷偷溜出来,还来到了蛇神这里,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新太守的死闹得那么大,她必然是要有所动作的。只是,她要怎么做呢? 等和尚们都走了,肖不修先出来看了一眼,欢夕这才款款走出来。 才一个晚上,我就像从来没有见过欢夕一样。不,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说,现在眼前的是熙雍女皇,而不是我认识的欢夕姐。 她的气度,她的容貌都有了变化,端庄典雅,又透着威严肃杀。 眼眸流转之处,有娇媚和明亮,仿佛浑身都笼罩在光圈之中,美艳不可方物。肖不修站在她的身侧,仿若一对璧人,令人无法挪开双眼。 熙雍女王穿的是简单的宫装,束腰剪裁,更显得身材修长,仪态典雅。 颜色也是夏季最应景的淡蓝色,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眉眼之间上了淡妆,更显得皮肤的白皙美好。 哎,我是挪不开眼睛了。第一次,我眼睛里没有了肖不修,只剩下了女皇。 “小满,过来吧。”熙雍女皇喊我,很亲昵的口吻。我还在发呆中,目瞪口呆的呆傻状。“这孩子怎么了?”她笑了起来,怎么感觉阳光都灿烂无比了。 “肖小七!”肖不修吼了我一嗓子,我才反应过来,快步跑了过去,立刻跪在地上。 “别吓着她,估计这一宿已经让她想破了头了。”熙雍女皇伸手扶起了我,“小满,对不起之前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但我也希望这样与你相对,没有君臣等级之分,只是好朋友。不过,今天我要做一下女皇处理一些事情,你跟着我就好了。” “嗯嗯嗯。”我能说什么,只能拼命点头。 “有什么事情呢,就先憋着。跟住了我,别吓到哦。”她笑弯弯的眼睛透着狡魅,不简单不简单。 我心里暗暗抖了一下,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要与她斗,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肖不修依然不看我,应该说眼睛里完全没有我,只有他的承平公主。 我跟在肖不修的身后,心里有那么一丢丢失落,但是又很清楚现在的情形。 肖小五在后面偷偷拉我一把,问问带没带南厂的厂服,如果有,就快一点换上,因为要有大事情发生了。 我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马上钻进房里去找我的包袱,很速度地换上了黑色厂服,和肖不修现在的衣服同款,心里稍稍有点安全感。 换好衣服才发现,这屋里还有宫女和太监,北固国的内侍打扮,他们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摸了摸脸,心想:“我没脱光,不丢脸。” “小主子需要打扮一下么?”有个大宫女看起来很面善,也很和气地问我。她手里有个托盘,里面全都是各色尚好的胭脂水粉,看起来都不便宜。 “要不,我也抹个脸,画个眉毛?”我笑嘻嘻地说,“但我不会。” “没关系没关系,小主子坐一下,立刻就画好,特别快。” 大宫女立刻把我按在椅子上,也有太监上前给我擦了把脸,然后他们就极快地速度在我脸上搞着。 “唔,你们也这么给女皇化妆么?”我没话找话。 “只要肖大人在,都是他专门给女皇穿衣打扮,轮不到我们。” 大宫女的手法极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这句话,已经给我画好了。“小主子赶紧去追女皇陛下吧。” “嗯嗯嗯。”我可要跟住了女皇,万一肖不修要揍我,可能女皇是我的保护伞。哎,我这一天到晚的,居然天天琢磨的是肖不修揍我。 一出门,有侍卫给我引路,我又小跑着跟上了女皇肖不修愈发壮大的队伍,这里面有北固国的内侍,还有官员模样的人。 大月国的侍卫统一黑色着装,面目严肃。我溜到肖不修身边,女皇则把我拉到身边,“哟,小满,挺精神的呀。我还以为不修哪里找了个玉面小弟呢。” 我一脸的尴尬看着她,“那个,我,这个……” “嘿,昨天说话还好好的,怎么今天都不会说话了?”女皇笑着说,“好啦,不逗你了。站在我边上,乖乖的。” “嗯嗯嗯。”我能说啥,只能点头。偷眼再看看肖不修,他一脸的严肃,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心里又一哆嗦,赶紧往女皇身边凑了凑,再也不发出声音了。 我们站在寺庙正殿的院子里,我应该是没赶上女皇陛下下旨,只是看到有几个和尚正在将蛇神连带神笼搬出来,放到寺庙的大门口,然后有个和尚点燃了一大把供香,在蛇神的周围绕圈,最后将这一把香放在神笼的后面不起眼的地方。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白烟呢?百姓们以为是神仙降临时的神迹,实际上不过是和尚们在点燃香烛的故弄玄虚罢了。 看到烟开始慢慢飘散开,知客僧打开了寺庙的大门,香客们向往常一样,先是跪倒在地念念有词,然后就冲进来想与蛇神近距离接触。 不过,这一次不能如他们所愿了,侍卫们拦在前面,一脸的冷漠和严肃,让所有冲进来的香客瞬间就刹住了脚步,不知所措。和尚们站立两旁,也没有人敢说话。 此时,有人认出了女皇陛下,立刻山呼万岁,跪倒在地磕头。 比刚才看见蛇神还要大声一点。女皇看到这个情形毫不意外,就是静静地等着这些人从骚动到跪拜,到静静地不敢说话。 当人群安静下来的时候,女皇让住持走到眼前来,并且让人打开了蛇神的帷幔,看了看里面的大黑蟒。 这蛇神盘在笼子里,和我们昨天看到的一样,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又云游天宫去了。 “这蛇神倒也安静。”女皇轻言浅笑,“不知道肯不肯和我说说话呢?” “不敢不敢,蛇神近日得知女皇陛下大驾光临,一直耐心等候。”这住持怕也是谎话成精的主儿,还真的说瞎话不打草稿。 “哦,那这么说,今天是从天宫云游回来了?” “大约是吧。”住持略略冒汗。 “大约是吧?你也不能肯定?听说不是你第一个发现这蛇神的么?还请到自己的寺庙来,怕也是有不少过人之处吧?”女皇的浅笑慢慢变得严厉起来。 “不敢不敢。”住持愈发地紧张。 “你还有不敢的时候?不是有蛇神撑腰么?这几年也过了不少舒心的日子吧?倒不如让蛇神给朕显一次灵,帮朕变点东西出来,随便什么都成,朕一点都不挑剔。” 我听到这话,特别想笑,但是还是忍住了。女皇陛下实在是太可爱了,这么明目张胆地要蛇神变东西,也真是胆子大啊大啊还是大啊。 “这……”住持迟疑着。 “这什么呀?它把朕派过来的太守都弄死了,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女皇走到蛇神的神笼旁边,我立刻跟了上去。肖不修的动作比我快,直接托着女皇的手臂,生怕她摔倒或者发生意外。慢了半步的我,只好跟在肖不修的后面,紧紧跟住。 “这样吧,蛇神啊,朕给你三天时间,你就随便给朕变点什么,或者你自己变成什么,怎么也要显出个神迹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看吧。”女皇铁了心要让蛇神来个变化,并且围着神笼转了三圈。 她说这话的时候,跪在地上的百姓香客们也听得一清二楚,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女皇瞥了一眼这些人,又说道:“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个见证吧,大家一起看看三天后蛇神是不是真的有神迹出现。蛇神啊,这么多人等着你变一下呢,你可不能让朕失望哦。” 女皇对蛇神说话的口气就跟逗小孩一样,我又强忍住了笑,紧紧地抿住了自己的嘴唇。 百姓香客们和和尚们都不敢说话,只得低着头。一边是女皇,一边是蛇神,得罪谁,相信谁呢?还真的是一个挺难的选择题。 第102章 、我怎么被捉奸在床了? 熙雍女皇在此,只能是人来越来越多,这是我这两天的深切感受。 我坐在屋里嗑瓜子,看着女皇接见了一波又一波的官员、富豪、当地乡绅,说的话都差不多。鼓励大家重视生产生活,努力过好每一天,多创造价值,造福人间。 她的一众太监宫女忙得要死要活的,各种整理房间,准备御用物品,连吃饭喝水都讲究起来。我一边喝着茶,一边嗑瓜子,躺在帷幔后面看话本。 我们还住在庙里,只是将僧人全都赶了出去,把住持的房间霸占,并且分成了里外间,外间会见的男客,里间是女客,我在里间的帷幔之内,是女皇临时寝室,嗯,也是我的寝室。我得到了女皇的特许,继续和她同吃同住,瞎说八道。 不过,我没有抛头露面,仅仅藏在帷幔后面。按照她的话说:“就当我是金屋藏娇吧。” 其实,我是知道原因的。不说这一路我两叽叽歪歪的友情,也因为肖不修的原因。 他应该也跟女皇说了一下我的身份,如果让我这么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北固国,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风波。 并且,我那个爹可是流放到北固国的最北端,万一有事情,不知道会怎样。 瓜子不错,他们大约也是怕我跑了吧。毕竟,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出了大月国,要不是他们找到了熙雍女皇,可能也发现不了我。 不知道这个要怎么算?是算熙雍女皇找到的我,还是肖不修顺道找到了我。 反正肖不修依然没有正眼看我,只有影子有一天半夜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问我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就是跟着水车出来的,特别简单。”我把逃跑的经过和遇到熙雍女皇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估计他也是要和肖不修汇报的,所以说得也挺详细的。 “看来南厂有漏洞了,我要赶紧让他恩查缺补漏。”影子很认真的说。 “你们之前不知道我跑出来了?”我有点好奇。虽然我和女皇共处一室,但此时此刻,她还在前面接待这附近的几个太守,一起吃简单的素食,并且聊聊这边的风貌人情。 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席间又有肖不修在身边,他们应该都不会注意到躺在被窝里继续看话本偷笑的我。 影子从房梁上跳下来的时候,我正好口渴了,还让他伸手给我倒了杯水。 气得他眼睛都圆了,脸上的黑布把眼袋都绷了出来。我帮他解了下来,一起坐下来吃吃喝喝。 反正熙雍女皇的寝室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吃的,无论是大月国的,还是北固国的,反正都是好吃的。 影子说得和我猜的情况大致相似,一开始只是知道除了个蛇神,影响越来越恶劣。 肖不修找皇上说了一下情况,但还是说先观望一下再说。 后来探子说有人在边境集结了军队,还有人在北固国的皇宫里悄悄调遣了一些人的岗位。 肖不修就坐不住了,开始焦虑。但是,「小满祈福事件」没有结论,他也不能走。 幸好我快速了破了这个案子,他把我那个万言的情况说明的卷宗直接递给了皇上,本来还想和皇上商议一下最终这些人该如何判决。 但是,听到熙雍女皇失踪的消息,他就疯了一样,和皇上简单说了几句,就跑回南厂安排了一下,自己只带着影子先走了。 他们在北固国找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找到人。肖不修都开始发飙了,吓得影子也不敢说话。 重点是,肖不修知道这位熙雍女皇、承平公主喜欢玩,之前就经常一个人出去玩,几天几夜不回家。 在大月国的时候,肖不修还小,只是等承平公主回家后,也知道她都去了哪里,并且路上怎么规划。 后来嫁到北固国,丈夫死了之后,还没有得到皇权之前,承平公主更是到处玩,肖不修有一年放下了一切,跟着她玩了一个月……所以,他也算是知道承平公主的路数。 只是,这一次失算了。居然找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人。 “你都不知道肖大人那个暴躁的样子,恨不能把北固国的地都刨开看看。” 影子听了听前面还是吃吃喝喝,所以也就放心斜躺在我这里,我则全躺了下来,笑嘻嘻地听着他的八卦。 他是多寂寞啊,都没有人听他说话。这次终于有人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听他讲故事。所以,他讲得还挺详细的。 “我们和北固国的内侍军联合在一起,各种线索都放在一起,那个高维世也在。对了,大芙蓉过来了,和高维世在一起了。她知道了高维世的身份,说是觉得这样也不错,说不准还能过一种比较刺激的生活……” “这个大芙蓉也是个奇女子。”我感叹道。 “你们怎么找人?偌大的北固国,承平公主有可能去任何地方,或者干脆就是藏起来的。” 不是我质疑肖不修的能力,而是在北固国,毕竟不是大月国,他的势力范围未必能够这么深厚。 “也就是按照承平公主失踪的时间,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来排查。其实,一开始我们就怀疑到了蛇神这里,但是又考虑到很可能有危险,承平公主未必肯冒险来。 后来就按照她喜欢美食的方向来找。不过,一直没有发现一个女子四处走的踪迹。 承平公主喜欢一个人玩,她说这样比较方便,也没有那么多需要商量或者妥协等候的事情。不过,我们一直没有找到。” “后来呢?”每一场对话,若有人兴致勃勃地问:后来呢?对谈者必定会继续说下去,说的更多。 “这个时候,南厂传来消息说你失踪了!”影子终于说到我这段了,我立刻支棱起耳朵。 “肖大人看完字条之后,倒是什么都没说,就是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生气了生气了,还是生气了。 反正出门练了三个时辰的武功,这才回屋睡觉。然后这一晚上居然睡着了,要知道之前他因为公主的事情,一直不能入睡。” “我知道我知道,这叫虱子多了不要,债多了不愁。他肯定是想着反正这两人都不见了,就这样吧。” “估计是的。反正第二天,就派了六个侍卫回了大月国。要知道,我们这些贴身侍卫都是精干之人,一人抵百。你就知足吧,等于为了找你,派了六百人回去。除了公主你比不上之外,已经可以了。” “是是是,感谢肖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还稍微有那么一丢丢舒服,笑容也多了起来。 “肖大人猜你应该是偷偷来了北固国,毕竟之前本来想带你过来一起破一破蛇神这件事,不过又担心这边人手不足,不能护你周全。 想着与公主商量好了再说……反正吧,你们也都是挺不省心的,全都失踪了。这几天真是把我们累坏了。” “后来呢?” “也是个偶然的机会,我们在一个茶棚里休息,听到路过的人闲聊,说固河的炸酱面特别好吃,有两个特别好看的姑娘都一连吃了三碗,真的是太好吃了。 肖大人就派肖小五去跟他们搭讪,听他们的形容,觉得是你们两。但是,为什么你们两人能够碰到,也是挺神奇的事情。” “这个的确是,我们就在那个炸酱面的地方遇到的,聊聊天,互相都觉得特别开心,所以就一起玩了。”想想那天的炸酱面,还真的是很好吃。 “所以啊,我们的方向就便了,变成找两个结伴而行的好看的女人。”影子那笑容真的耐人寻味。 “大家是怎么形容我们的美貌的?”我的笑容更加耐心人寻味。 “大漂亮带着小漂亮,估计是逃婚的姐妹跑出来。” “哈哈哈,这个形容有点过了。”我笑得也有点过了,直接趴在影子斜躺的身子上。 结果,好巧不巧的,肖不修刚好推门进来,看到我们如此轻松自然地在一个塌上半躺着说话,瞬间脸就垮了下来。 “肖小七!” “不在!”肖不修最近看我都不太顺眼,就算是承平公主护着我,也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我尽量不在他眼前出现,即便是和欢夕一被窝睡觉的时候,我都早早躺进去,用棉被盖住自己,不让肖不修看到。 结果,还是疏忽了。没想到肖不修忽然间回来,还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影子倒是一如既往,直接飞到房梁上去不见了,那我不成啊,我飞不了啊。 “肖小七!”肖不修直接走了过来,站在塌边上。 “我不在我不在。”我急速地想,我若是藏在被子里,是不是就真的不会被发现了。 可能肖不修被我这幅模样给气乐了,一脸的无可奈何,又想绷住他作为都督的威严,所以他也仅仅是站在一边,看着我各种忙叨。“承平公主叫你去吃饭。” 在都是我们大月国的人时,我们还会称呼她为承平公主。 在北固国人面前,她是熙雍女皇。在我面前,她是欢夕姐,在肖不修面前,她是肖不修心尖上的人,肖不修是她的什么人呢? 幸好我脑子比较好使,这几个称呼我都拎得清。所以,我还是能够明白的。 “走走走,吃饭去。”我立刻找鞋下地,完全不敢看肖不修。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捉奸在床的感觉?可是,我很大方呀! “那些大人们都走啦?”我跳跃着往前跑,没等到肖不修的回答,就快速跑到了外间。只见承平公主还是一袭宫装正襟危坐,不过看着这一桌素菜发呆。 “参见女皇!”我看到这么一大桌子菜就有点小兴奋,但也没有忽略她脸上的冷意。 不过,看到我,她还是稍稍缓了缓神,笑着对我说:“起来吧,就这么一会功夫,怎么又开始了。我把他们都赶走了,咱们吃饭吧。” “好的,欢夕姐。”她改口称呼自己,就是想用平常的身份对待我和这顿饭。 我也立刻改口,坐到她的身边。肖不修已经站在欢夕的身后,准备给她布菜。 “算了,你也坐吧。这忙了许久,也歇一下吧。”欢夕的声音都透着疲惫,“一起吃饭,简单一点。” “好。”肖不修很干脆,并且非常听话。 “怎么脸色不太好?”欢夕问。 “还好。”肖不修正襟危坐。 “嗯?”欢夕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又看着我,“说说,就这么一会功夫,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就是肖大人看到我和影子躺在一个被窝里,生气了……” 我觉得要实话实说的,不过没想到说的太坦诚了,肖不修刚往嘴里放了一口青菜,直接就喷出去了。 “捉奸在床?”欢夕立刻来了兴致。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我也眉开眼笑,“我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感觉,但其实真的没有。我和影子清白的很。” “嗯,影子是个好孩子,只能是你带坏了他,他是绝对不会做什么的……” “嘿,我也是个好孩子啊!”我有点不乐意了,冲着房梁上吼了一嗓子,“影子,你出来一下,说说说咱们两不过就是聊聊天,对不对?” “是,就是聊聊天。”影子跳了出来,笑嘻嘻地站在欢夕面前。 “坐下,吃饭。”欢夕也笑嘻嘻的,“人多热闹。” “对,多吃点,你们辛苦了。”我替肖不修收拾了一下眼前的碗碟,又赶紧给他夹菜,给欢夕盛了碗热汤,给影子盛了一大碗饭,我自己就顺手把我最爱吃的豆腐干挪到了眼前。 吃了一会,欢夕忽然问我:“明日端午节,有什么想吃的么?” “雄黄酒?醪糟腌鸡?”我才反应过来这就要端午节了,真的要进入闷热的夏天了。 不过,固阴还是有点冷,似乎还有要下雨的意思。天已经黑了下来,但总有种透不过气的潮湿感,或许晚上会有一场大暴雨吧。 “醪糟腌鸡??”欢夕问我,“这是什么?” “西凉国的一道美食,弄一只大公鸡,收拾干净之后,把鸡屁股什么的都一定要处理掉,然后放上盐、花椒、辣椒以及醪糟底料一起腌制一晚上,醪糟就是做酒的那个底料,味道特别足的那种,可以去除大公鸡的那股子骚味,可以令肉质更加软糯,上锅蒸三个时辰之后,才能够拿下来,等凉下来才能吃,特别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的时候,影子一直在桌子底下用脚踹我,欢夕笑而不语,只有肖不修很淡定地吃着青菜,一口又一口,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小满倒是吃过不少美食,连西凉国的美食都知道。”欢夕笑弯弯的眼睛又出现了。 “那是,当年我在庙里的时候,我有个师傅会做这道美食。” “庙里?” “哦,我家有比较相熟的寺庙,我会去庙里小住啦,里面有个师傅会做这个。” 糟糕,我要说漏了,这个欢夕果然厉害,总能够捕捉到关键词。 我心里有点发抖,忽然有一种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尴尬。如果说我是聪明的,那么欢夕比我聪明百倍。 “大月国的庙里也能吃荤腥?”欢夕继续问。 “不是庙里的师傅啦,是给庙里做饭的师傅,也给外面的人做饭,所以我去吃过啦。”我有点要解释不清楚了。 这道菜是静心师傅最拿手的,庙里的确不让做荤腥食物,我两每次都偷偷溜到庙的后巷绣娘红袖姐家去做。 “你父亲也真是太纵容你了。”幸好欢夕没有继续问,只是招呼我们赶紧吃完饭就休息了,天气实在太热了,她想吃完再到院子里坐一坐。 “你和影子一被窝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很热?我在想,要不要今晚换一床薄一点的被子……” “噗!”本来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欢夕又提了起来,还说得这么自然而然,仿佛一被窝的事情就是很正常的,还因为被子厚了,大家出汗了……这姐姐是故意的。 第103章 、清蒸还是红烧,今天必然吃了你 晚饭后,欢夕和肖不修又在屋里嘀咕了一会才准备睡了。 欢夕问依然坐在院子里的我,为什么还不去睡觉?我立刻开始高喊影子出来。 她和肖不修都一脸疑惑,影子也跳出来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睡哪里?”我特别真诚,“我今天跟你睡房梁,我坚决要和你睡。” 影子一脸黑线,直接又不见了。肖不修终于肯和我说正经说话了:“肖小七,你要闹哪样?” “我哪有?我不就是和影子躺在一起说说话么,怎么了?你们至于这么挤兑我么?”我一肚子火。 “那你挤兑我的时候呢?你那个醪糟腌鸡呢?挤兑谁呢?” “我没有啊,我在说的是吃的啊?您多想了吧,又没有说您……” 我想离寺庙出走,再也不会来了,再也不想跟在肖不修身边了,再也不想看到肖不修和欢夕在一起嘀嘀咕咕亲昵的样子了。咦,我忽然发现我生气的真实原因了。 “肖小七!” “嗯,打军棍吧?打,现在就打!打死我就完美了!”我吃醋了? 我一边和肖不修生气,一边吃惊的发现原来我在意的是这个。我想控制一下自己的,结果脱口而出的又是气话。 我失控了?我偷偷后退一步,紧紧地抿住嘴,害怕自己再说出什么。 “好啦好啦,都别说啦。”欢夕出来打圆场,“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小孩子都不要闹别扭了,乖一点。我们明天还要办事呢,不能现在自己先闹起来。” 这口气像哄小孩一样,她拉着我的手,直接拽我回了寝室。“怎么啦,干嘛火气这么大?咱们要商量一下明天的事情哦。” “啥事情?蛇神显灵的事情?那么一个蠢的大蟒蛇,怎么可能显灵呢?这都两天了,连个毛都没变出来。” 我的口气虽然还是很差,但是已经成功被吸引到这个事情上来。 我为什么要来北固国,不就是因为肖不修来了。肖不修为什么要来,是因为承平公主失踪了,承平公主为什么失踪了,是因为这条大蟒蛇。 那么,我们这一系列的因果关系,都要在明天有个了结。 会怎样呢? “欢夕姐,你想怎么做?我全力配合你。” “你也不相信对不对?我仔细看了,这白烟当然是制造出来的,还有这种氛围也是安排好的。现在的重点是这条大黑蟒,是被人做了手脚,还是真的会有什么变异?” “我倒是怀疑它可能喝酒了?” “看来你也没少读话本。”欢夕笑了起来。“我们明天要破这个局,给所有人看看,到底这蟒蛇是个什么鬼。” “有啥计划?”我立刻靠近欢夕,可她身上有股肖不修的茉莉花香味道,我又心里酸酸的。 “这个还不能说,我也没告诉肖不修,明天呢,你们就配合我就好。”欢夕神秘的笑笑,看来她心里已经有算计了。 “那怎么配合?”我又赶紧追问一句。 “遇人杀人,遇佛杀佛,遇鬼杀鬼。” “嚯,姐姐厉害,姐姐威武!”我拍马屁还是可以的。 “好啦,现在呢,你要做的就是美美的睡一觉,明天我们一早就开始。” “睡不着怎么办啊?”我这还一肚子火呢。 “那我放你去外面跑两圈?” “那不要,有蚊子。” “那就睡觉。” “不要……” “为什么?” “肖大人会坐在边上看你睡觉,我受不了了。”这几日,肖不修就跟魔障了一样,每日都坐在寝室里为欢夕守夜,搞得我半夜醒来想去茅厕的时候,都看到肖不修那张严肃刻薄玉面修罗的脸,直接憋了回去。 “那今晚就让他去门口,不在屋里。” “姐,我就问一句,之前你们在大月国的时候,也这样睡么?” “那倒没有,那时候他小,我给他备了一个床榻。别管他啦,这人呢,执着,讲不通道理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欢夕也露出头疼的样子,“小孩子长大了,就更关不了了。” “姐,你这话听着特别别扭,尤其是看着您这张脸,感觉您比肖大人还小上几岁,结果您这么说话,让我有点错乱。”我真诚地说,欢夕也真诚地把我直接丢进了床里。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想揍你了,的确是天天应该揍你七八顿才对。” “我一说实话,就要揍我,真是没天理了。”我滚进被窝里,再也不肯出来,真是好气哦。 欢夕洗漱过后,换了衣服才躺下。肖不修进来问是否要将屋里的烛火熄灭,我藏在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欢夕叹了口气,“你这样周到,我回宫之后会不习惯的。” “我跟你回宫。” “又来了……你出去睡吧。”欢夕的声音里也透着疲惫。 “不。”肖不修的声音里透着少年人的倔强。咦,为什么我听出了这个?他和欢夕之间的故事,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随你吧,明日我就回宫了,你带着肖小七回大月国吧。暂时先别来,不能让那群老臣觉得我一直依靠的只是大月国的力量。我也要让他们知道我手里有军权,有底牌。” “我可以先送你回宫,安置好之后,我再走。” “肖不修,我说了几遍?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不放心。” “我去,我这么大人了,我怎么就让你不放心了?”欢夕不高兴了,我都听出来了。 肖不修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欢夕才说道:“你出去睡吧,我要睡了。”说完就直接上床盖上被子。 肖不修低声说:“我出去了。”这才轻悄悄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烛火也熄灭了,我听到欢夕深深的叹息声,不知道是在感叹女皇生活的意义,还是肖不修的执着不听话。反正等我再睁眼的时候,欢夕已经起身梳洗打扮,天色已经大亮了。 我怎么睡得这么香?我揉着眼睛看着欢夕,几个大宫女正在为她梳妆,她要求今天是劲装英姿气概。“姐,这么好看,能娶我么?”我倚在床边,痴痴呆呆地看着她。 “你这个小傻蛋,一清早就瞎说八道。”欢夕笑了,“快去洗漱,吃饱一点,咱们今天要干大事。” “好的好的。”我还没有起来,已经有北固国的宫女过来了。 这些人训练有素,手脚麻利,立刻就帮我把黑衣穿好,还梳了一个北固国最流行的高马尾辫,显得精神又洒脱。当然,我比不过主角,作为最好的陪衬,也是可以的。 收拾妥当之后,肖不修在门外一直等候着,等到我们出来,他就紧紧跟住了欢夕,我也不再执着,只是跟住他们就好。 今日是熙雍女皇下令的第三日,蛇神今日若再变不出什么来,就真的有问题了。 大家也是看热闹的心态居多,因此天才亮,庙门之外就已经站满了人。 就连庙外的树上,草坑里都有人。四里八乡的人,大约是走得动的,全都赶过来了。 北固国皇宫的侍卫,以及固阴太守府的兵丁围住了寺庙,继任也是代理太守也已经候在门口。 和尚们一字排开,与往日一样先念了一段经文,然后开始请出蛇神。 白烟散尽之处,今日的蛇神看起来果然有些不同,赤红的双眼,还不断吐着信子。在神笼里虽然没有左冲右撞,但是不停地扭动着身子,看起来有些诡异。 和尚们念完经之后,就跪在蛇神周围,继续念经。香火气很浓郁,我有点头疼。 “蛇神,今日可是第三日,你答应过要变点什么吧?”熙雍女皇面带微笑,却又透着严肃。 这神蛇没有理会她,依然自顾自地吐着信子。“今日端午,北固国在这一日都会有吃粽子划龙舟的习俗,不知道蛇神是否也想吃点什么?” 周围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蛇神的变化,想亲眼见证神迹的降临。可以,蛇神还是那条大黑蟒蛇,完全没有变化的迹象。 “你若没有变化,朕就将降罪与你,你可服气?”熙雍女皇的口气严厉起来。 “朕再给你最后半柱香的时间。”其实,别说半柱香,就再给它半天时间,它依然只是一条蠢笨的大蟒蛇而已。根据我的观察,这条蛇就是一条蛇罢了。 熙雍女皇走到神笼前,指着蛇神对围观的人说:“你们都相信它是一条神蛇,可如果是神的话,它怎么能三天来毫无变化呢?现在看来,这就是这几个和尚制造出来的鬼话,骗取大家的钱财。所谓蛇神杀人,也是这几个和尚故意放出搭设,使前任太守冷不防受到惊吓,猝死而已。” 跪在地上的和尚开始骚动,但已经被侍卫们按住了。“还不从实招来,你们到做了什么?” 熙雍女皇早就算计好了要怎么对付他们,因此岂能让他们逃走。不过,此时那个主持忽然手一扬,扬起一股黄烟。 肖不修手疾眼快,把熙雍女皇拽到一边护住,我则屏住呼吸冲到前面,用袖子扇散这股黄烟。 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似乎是雄黄的味道。这是能够令蛇发疯的东西,我一边想着,一边扇着衣袖。 但是,这神笼里的蛇神还是明显骚动起来。之前,肯定就有人已经下了什么药,所以蛇神才双眼赤红的,现在则更加明显。冲撞了几下,居然把神笼撞破,直接冲了出来。 蛇这种东西,是柔软且不好拿捏的。特别是这种粗大蠢笨型的,有点横冲直闯,没有方向感。 它随意扭动着身子,把周围的人也吓得瞬间闪开了七八米。 只有我啊,与神蛇面对面,一动不动。其实,真的不是我不想逃,而是我的衣服勾在了倒下来的神笼上,根本就扯不开。 真紧张,真刺激。我也有点发抖,但是面对大蟒蛇这种东西的时候,一定不能跑动。 据说它们的视力都不太好,追逐猎物的时候一般是靠动作幅度和热度指标。 也就是说,你若是越热,跑的越快,它就能够迅速锁定目标,一击弄死你。 但是,你若是站住一动不动,屏住呼吸,即便是人在眼前,也未必能够真正有危险。 我抑制住自己的呼吸,尽最大的可能清浅,然后看看周边是否有什么能够使用的武器。 这蟒蛇站起来比我高太多了,脖子又粗大,硬碰硬肯定是不成。最好此时能有什么利器,直接砍下它的头颅。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闪过,有人把蛇神的头砍了下来。 在这恶心丑陋的头掉下来的时候又有人及时踹了一脚,让它没有直挺挺地落在我的眼前。不过,这一身的血真是溅了我一脸,热热的,怪难受的。 熙雍女皇厉声说道:“我已砍下它的头颅,诸位还认为它是神么?” 原来她会武功!我也真是被吓尿了,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只能想想刚才的瞬间都发生了什么。 人群里出现了骚动,继而是议论声,再然后是超大的议论声。 “它如果是神,怎么可能被砍呢?” “这明显是妖怪吧?” “这个庙太古怪了?” “女皇好帅啊!” “和尚们都是骗子!” “呃……”我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迹,扭头看向熙雍女皇,她真的是一身的光环,手持利剑,站在那里,肖不修站在她的身边,同样潇洒无双。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熙雍女皇再次大喝了一声,这住持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连声称自己有罪,其他和尚也立刻磕头求饶。 一时间风向全都变了,再也没有什么蛇神,再也没有鬼神之说,只有这一地的狼藉和一群磕头求饶的骗子。 “等下。”我尽量把自己的脸先擦干净,然后说道:“不止是装神弄鬼害了太守,再查查之前那个死了无赖,恐怕也是不明不白的。” “对!”女皇气势十足,“一并交代,杀无赦。” “杀无赦!”不知道谁带的头,四周的所有人都开始高喊,被愚弄,被欺骗,群众的情绪上来了,比当时挤兑太守去祭拜蛇神也差不了太多吧。 “小满,有没有被吓到?”女皇走过来问我,我还是强撑着说道:“没事!” “这条蛇一会咱们就吃了吧,是清蒸还是红烧,你说了算。” 第104章 、我要肖不修的抱抱 “神蛇”被当场宰杀,破了迷案。 住持把前后的事情交代得很清楚:他不过是个游手好闲之人,为了想挣钱,就想出以化缘修寺庙为由,骗一大笔钱好生活。 事情若是要讲起来,就真的要从那个大闹塑像开光现场的无赖之死开端。 为了让寺庙有个「有求必应」、「现世报」的名声,住持哄骗了一个当初一起行骗的小伙伴,让他装成不信鬼神的样子,来现场大闹,然后装成被菩萨弄死的假象。 但他不知道,住持在与他密谈时,早已经在他的酒水里下了鸩酒之毒,这样好让事件和情节更加逼真。 事后,熙雍女皇令人将当年死去的那名无赖的尸身挖出,果然剩下的骨头都是乌黑状,明显就是被毒死的。这是第一条人命。 其后,为了证明自己寺庙如何灵验,住持还不止一次下毒,甚至还故意引导孩子走失,再帮助施主寻回,造成佛祖显灵的假象。 某日,有个药商路过歇脚,两人攀谈起来。药商说自己的马车里有一条巨蟒,是某富人求的药。 “直接杀了不就可以,为何要千里迢迢运这样一条巨蟒?太危险了。”彼此,住持还是和蔼可亲,一脸真诚的和尚身份。 药商喝了几杯酒,也就喜欢唠叨几句。“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药性最佳时刻,特别是用活物作为药引子的时候,必须是离开身体的一刻之内。 也就是说,这幅药引子就在巨蟒身上,必须让它在病患面前被宰杀后,立刻将药引子服下,便能够起到最佳的效果。” “那你搞这么大一条蟒蛇,必然也是治疗大病,得了大钱了?”住持也很好奇。 “这一单倒不是刚得到的,是几年前有人托我去找这样一条大蟒蛇,说是自家的孩子得了病,需要用一条巨蟒的胆汁作为药引子服下,再配合特别的内功心法,才能够让这孩子痊愈。 这人知道我经常在北固国的山里寻找奇花异草,也知道我有些抓奇异怪兽的本事,所以才托我慢慢抓。说是这孩子得了病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就能死,所以可以慢慢找,找到一条最合适的。”药商把这件事情也当做一件有趣的事情来八卦。 “托我找巨蟒的人,也不是病人家属,也是被托之人。所以,我也在想,这到底是什么人要治疗什么病呢?” “给过定钱么?”住持很关心钱。 “给了十两金子,这个出手真的很大方。所以我才每年来北固国山里的时候,都细细寻找一回。幸好今年能寻到了,也算是不辜负这十两金子。”药商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怕是这金子就藏在腰带之间。 “如此豪阔,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吧?” “这个还真问不出来。再说了,做我们这一行的,只要给钱买药,关于这病能不能治好,这药吃了有没有效果,与我们都没有关系。毕竟,我不过就是个贩卖药材的,又不是大夫,真的也管不了这么多。” “也是这个道理。”住持点点头,又随着药商看了看这大黑蟒蛇,腥气熏天,黏腻腻的有些恶心。 “也就是我这里能够收留你几晚,这要是投宿到客栈去,恐怕都没人愿意接待你吧。” “是啊,就前几日,我还被赶了出来。说是因为这大蟒蛇实在是太丑了,熏到了住店的客人,有胆子大的伙计还打开了帷幔看了一眼,结果被吓得半死,说什么也不让我再住下去了。” “嗯,我这里香火味浓厚,能够遮挡住一部分气味。回头等你走的时候,我也给你一些香灰撒在巨蟒身边,减少一些这个气味。” “感谢感谢。”药商还挺高兴的,“这巨蟒的性情也不是特别稳定,我要快点运走给那家人用。” “这怎么说?” “毕竟是野性难驯,我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抓到这条大蟒,它常年呆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习惯了夜晚。 所以白日里还好,但是如果天气变热,或者温度高的地方会变得狂躁。 还有就是它每顿也要吃一些肉,不是食草动物。所以,也真心不太好伺候。这距离大月国还有十余天的行程,我也要赶紧走了。” “那可有什么方法控制住么?” “现在也就是放在这笼子里,平日里用帷幔笼罩,四周放一些湿布,再弄一些小鸟虫子或者鸡鸡鸭鸭的什么,喂给它吃。 如果有蒙汗药之类的,也可以服用一些,让它能够沉睡。不过,我是怕回头药性不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药的。” “对了,这是哪里用药?蛇的眼睛?皮?还是胆?” “当然是蛇胆。巨蟒的皮可以做成乐器,这个也可以卖钱。眼睛倒是可以泡酒,这就便可以卖钱。” “果然浑身是宝,真是好物。”住持由衷赞叹。 两人又吃吃喝喝了一阵子才分别,回房睡下。第二日,药商一直在拉肚子,所以也没有走。 第三日就赶上下大雨,路滑难行。第四日,药商忽然急病死了,就死在了庙里。 住持立刻报了官,官府也没有什么办法,就只能先让人停灵在义庄,然后找人给药商的家人报信。 等到家人找来的时候,住持一脸哀戚,说是难得找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心里唏嘘不已。 将药商的随身行李以及腰带中的五两金子交还给家人,又给了十两银子作为路费,送了这家人一程。 一切尘埃落定,他才转身回了房间,打开柜子后面的暗室,看了看已经藏好的五两金子,以及这条大黑蟒,想着要如何处理。 如果是卖掉这只大蟒,或许也只能得到百两黄金而已。但如果用作其他呢? 一个大胆的想法早就在他心中盘恒,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自从知道药商的大黑蟒之后,他知道机会来了。 几乎没有人知道药商带来的是大黑蟒,并且为了隐藏气味和押运活物的事情,药商也从来没有对外说过自己运的是什么。 这就给住持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在一个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时,他制造了一个梦幻的开场,在白烟之中,一条黑色蟒蛇盘恒在寺庙正殿的门口,两眼赤红,仿若刚刚下凡之神,威严令人紧张。 很多进香的客人在开门时都看到了这一幕,住持立刻率领众弟子跪在蛇神面前,念念有词,然后偷偷用小鸟小虫引导大黑蟒蛇进了笼子,用帷幔罩好,再念了一段经文之后,就对外宣称这是神仙下凡,要帮助固阴的百姓们摆脱厄运,降福人间。 很多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人又相互奔走相告,又制造了几个神迹之后,众人彻底相信蛇神的力量,每日用大把的香烛纸钱,以及各种贡品来到庙里,祈求蛇神保佑。 住持在后院真的数钱数到手软,几乎也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 有时,他都会去拜拜蛇神,毕竟这也是他的财神爷,给他带来了无数金钱。 新太守上任的时候,他以为官场的人都差不多,也会迷信,会来寺庙拜拜。 但没想到这位新太守完全是个维新派,各种不理会他的明示暗示,甚至还开始让人打听他的背景。 毕竟一座寺庙在固阴搞出这么大动静,若无异动也可以放任不管。 但每日里聚集这么多人,就很有能成为隐患。因此,新太守暗暗开始注意他的寺庙,以及他的事情。 从线人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住持不由得有点忐忑,毕竟自己的来路不正,挣钱也没有那么正派,对于上面的质疑虽然表现出了正义大度和无所谓,甚至还说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的话来,表现出自己一心向佛的心意。 新太守可没有搭理他,还是在暗暗调查他的事情。所以,住持一想,至少先逼着新太守来庙里转转,把大黑蟒蛇放出来吓他一下,也许就老实了。 谁成想,那天给大黑蟒蛇喝了一点酒,这大黑蟒蛇有点过于兴奋,直接在烟雾中开始龇牙咧嘴。新太守又是个文人,哪里见过这样吓人的情形,直接一命呜呼了。 住持也知道事情搞大了,只能推到神佛身上来作为收尾。 他也知道,事情越来越大,谎言越来多,一个谎言说出去,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这个谎言,他也有点累了,开始琢磨是否要「功成身退」了。 但是,每天一开庙门,就有无数的钱流了进来,数钱数到手软,地库里放的全是银子和金子,这种诱惑,就算是神仙也难以抵抗。 所以,他告诉自己:再挣一年钱,就走了。哪怕是到别的地方从头再来,也总比在这里胆战心惊的强。 更何况,他的人脉之中也有不少北固国的官员,他发现开始用蛇神这件事开始站队了,心里知道这北固国恐怕要不太平了。 就在他还犹豫怎么走,怎么弄死这条大黑蟒蛇的时候,女皇已经驾到,并且在她的严密看护下,戳破了他的谎言和诡计。 心态就在女皇微微一下的瞬间崩溃了。在这么好看的女人面前,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如何做出这样多的恶事? 人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特别对,每一个人都对不起自己,自己的所得都是正确的。 但是,就会在某一刻,某一个瞬间,整个世界都被颠覆,认知到世界不是他的世界,是另外一番景象时,也是自我毁灭的时刻。 住持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已经浑身虚脱,跪在地上,甚至想只求一死。 熙雍女皇看了看他,倒是没有立刻处理,让人把他刚才说的供词整理好,并且让住持签字画押,押入监牢,日后还要再进行更详细的审理。 “他身上可能还有别的命案,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女皇对继任太守说道,并且让他尽快善后此时,因为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抢救已经昏过去的李小满。 李小满与大黑蟒蛇面对面之后,虽然还是保持了淡定,但实际上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当场尿了裤子,幸好一身黑衣,看不出来。 但是,就在审完住持之后,她便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的确是被吓坏了,就连昏迷之中,她眼前都是大黑蟒蛇,不停地在身边旋转,令人感到无限恐惧。 肖不修把她抱回寝室的床榻上,细细听了脉搏和呼吸,觉得有些凶多吉少,不禁也有些颤抖。 欢夕也紧张地坐在一边,握住李小满的手,想着自己的药箱里是否还有什么可以用的药物。 后来忽然想到住持刚刚说到的这条大黑蟒蛇的功效,想到这蛇胆有清热解毒的功效,特别是对付急症有特别功效。 想来这药商千里迢迢运过来,恐怕更非凡品。因此,她让肖不修立刻把蛇胆割下来,放到烈酒里浸泡,然后打算给李小满灌进嘴里。 肖不修虽然犹疑了片刻,但他也知道目前的一时三刻,蛇胆还是鲜活的,效果最好。 李小满则拖延一刻,就会有一刻的危险。死马当作活马医,这种方法也应该是有效的。 因此,他和影子立刻动手,在所有围观群众的众目睽睽之下,割下了蛇胆,居然有一个拳头的大小,然后泡在烈酒里,端了过来。 欢夕二话没说,自己先尝了以后,发现非常难喝。然后,直接捏住李小满的下巴,让她微微张嘴,直接把苦胆酒灌了下去。 李小满平日里喝一点酒都会脸红,这一下喝了半斤苦胆酒,又是这样粗暴地灌了进去,别说是身体承受不住,就连脑子都一片糊涂状态。 使劲呛咳一阵子之后,非要抱住肖不修,死活不撒手了,嘴里还念叨着:“我要肖不修的抱抱,我就是抱抱他,我喜欢他的抱抱呀!” 折腾了一晚上,这才安静下来。但是李小满对肖不修是完全不撒手的状态,抓得牢牢的。 欢夕笑而不语,直接换了个房间去处理北固国的公务了,影子立刻跟了过去,代替肖不修做保卫工作。 肖不修只好任由李小满熊抱着,躺在床上看着她醉得满脸红红的样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夜时,李小满忽然喊了一句:“你是曹显!”把肖不修从半梦半醒中惊醒,看着李小满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第105章 、太守怒了,丢了七百两银子 听说我抱着肖不修两天一夜没有撒手,害的他想上厕所都忍了很久。 后来还是在影子的帮助下,暂时脱离了我的魔抓。我抱着影子又睡了一天一夜,这才从这场漫长的宿醉中醒了过来。 幸好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温暖的被窝里,只有我一个人。 若是我一睁眼,看到是肖不修或是影子,我一定会尖叫出来的。 当然,我相信以他两的修为,也应该控制不住尖叫起来,并且将我打昏过去。 欢夕看到我醒了,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她终于可以起程回宫了。 现在我们是暂时住在太守府,还是在处理蛇神案的后续工作。 被影子换下的肖不修,终于摆出了他的酷吏姿态,把住持弄得生不如死,又陆续交代了不少事情。 因此这人目前还不能杀,要跟着一起回到皇宫再做打算。 既然如此,欢夕也不强求肖不修立刻回去大月国,反而同意他带着我跟着一起进宫小住,等我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肖不修自然是高兴的,对我的态度也就好了那么一丢丢。 至少,他看到我上马车的时候,主动把自己的马车给我,他和欢夕一辆马车去了。我愣了半晌,觉得自己的待遇还不错,也就没说什么。 然后就闭着眼睛,听影子跟我八卦我昏过去之后,被灌蛇胆酒的事情,听得我一直恶心得不行,根本连饭都不想吃。 “这种蛇胆酒算是百年难寻的解毒清火的良药,居然给你灌下去那么多,你还能活着,也算是神迹了。” 周围的护军很多,影子也没有那么重的责任,就躲在我的马车里,算是隐身起来。 “后来我们查了查医术,说是普通人喝三口就已经算是最大的剂量,喝多了反而有毒,会死的。 结果呢,你是昏睡了三天三夜,抱着我和肖大人,也不说不闹,就是平稳的睡着。也不算不闹,就是抱着肖大人不撒手,是真的紧紧抱住那种啊。” “那后来怎么抱着你的?”我也很好奇。 “我抱着肖大人,然后慢慢把你渡给了我,你居然还发现了,闹了一下。” “我睡着了都这么厉害,还能辨识出肖大人和你,我厉害了。”我笑嘻嘻地说。 “幸好是换给了我,肖大人立刻去审那个住持,主要是想知道他的人脉网络,因为女皇怀疑北固国内部出了问题,可能有人想搞她。” “这不是很正常,哪一个当权者不被搞呢?”我躺的这几天一动不动,现在醒过来就觉得腰酸背痛。“要不,帮我揉揉?”我问影子。 “你不怕被肖大人看到?” “哎,我们是相亲相爱的同僚关系,哪里有那么多顾虑的。再说了,你情我愿,又有什么关系?” “肖小七,你今后总归是要嫁人的,我们睡了,我还帮你揉了身体,还是不太好吧。”影子倒是扭捏起来。 “你不说,我不说,有什么可怕的?”我瞅了瞅他,“要不就是你想太多了。我去喊肖小三给我揉一下。” “嘿,那就算了,他那个五大三粗的劲儿,可没有我细致。”影子让我趴好,先替我揉起了最难受的腰部。 “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北固国的皇宫么?去做什么?”我舒服得享受着按摩服务,继续和影子八卦。 “蛇神案子算是破了,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北固国的角角落落,女皇的名声自然更上一阶,只是反对者恐怕就没那么好对付了。肖大人的意思是一起回去看看,也算是大月国给女皇撑腰。” “但其实这样并不好吧。”我有点犹豫。 “为什么?” “你看哈,欢夕是大月国的公主,虽然她的父亲被皇上杀了,但谁都知道欢夕是皇上最疼爱的人,就跟亲闺女没有区别。 当然,皇上因为没有亲闺女,所以才把欢夕当做亲闺女来对待。 那么,就是大月国作为欢夕的后盾。北固国的人怎么想? 你家闺女嫁给我们皇储后,刚当上皇上就死掉了,然后过了几日,没有选我们自己血统正宗的人做皇帝,反而用了一个别国的公主…… 你想想这个逻辑和结果,任谁也不愿意吧。从血统上来说,就不纯粹啊。 再说了,肖大人这么声势浩大地过去,人家更不乐意了,说不准还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成为了大月国的附属国,起了更多的逆反心理。” “你这个说法啊,我听欢夕和肖大人说过,但是肖大人的意思是强硬一点,让人民生活得更好一点,然后再北固国的皇族中挑选一个孩子作为日后的继承人,就能够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想找个傀儡?” “嘿,不能这么说吧。”影子的力度大了一点,疼的我喊了一嗓子。 他有赶紧放轻了手劲,“公主也有想法的,比你聪明百倍。要不然,皇上也不会放她来这里。再说了,很多事情可是你我都不能了解的,那何必知道那么多呢。老老实实,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健健康康,能做到这些就已经挺不容易的了。” “有道理。”我觉得浑身舒服了不少,随着马车的晃悠,又开始犯困了。 “我就奇怪了,你喝了这么多蛇胆酒,就没点儿什么不良反应么?” “比如?” “至少拉拉肚子,吐吐血什么的吧。” “我又不是中毒,仅仅是毒火攻心,并且是被吓晕过去的。你们给我灌蛇胆酒,我还没说什么呢,完全是不对症的治疗,简直就是要害死我了。” “可是,你的反应也很奇特。这蛇胆酒就像是专门为你调配的,在你身上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反而像是解过毒一样,让你平稳地睡了三天三夜。 这种表现真的是解毒,不是解心火之毒,而是身上曾经中过什么很厉害的毒,现在完全被解掉了。” “可我没有感觉啊,并且我也不记得自己中过毒啊?再说了,我这么一个又乖又可爱的人,怎么被人下毒呢?” 我也在一遍遍从脑海里过画面,想自己什么时候被人暗算过。 可是,所有的记忆都在那次从墙上摔下来之后开始的,完全想不起任何事情。我和静心师傅每天同吃同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不过,你家父亲李山大人的情况比较复杂,说不准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影子胡乱猜测着,我也胡乱想着,不得要领。 “我们大约多少天能够到皇宫?” “还有七八日吧,带着你走得慢一点。” “我可以快一点的。” “肖大人说你身体弱了些,毕竟也是没有修习过武功之人,怕本就不太好的身子因为赶路再坏掉了,否则他那些军棍就白攒了。” “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他真的对我好呢。” “哈哈,肖大人对你是挺好的,把马车都让给你了,自己在外面骑马。要知道这种热的天气,他最害怕了,之前都不肯出去骑马的。” “他不是要和女皇大人一辆马车么?” “你觉得女皇大人愿意跟他一辆马车么?我们这位女皇聪明着呢,有的是主意。你看看这个蛇神事件,要不是她来了一个突然袭击,说不准这住持就跑了,就被一些有心人利用了。” 哎,处处都是坑。我在心里叹息了一下,别以为做皇上是简单的事情,其实斗心眼比任何人都厉害。 还是做有钱的平民百姓最自由,想吃吃,想喝喝。我忽然惊觉自己的包袱去了哪里?我包袱有银票的。 “我的包袱呢?我的换洗衣服呢?” “哦,箱子里。你的那件衣服全是蛇血,肖大人已经给扔掉了,现在这身衣服是女皇给你的她便装。 稍后,肖大人说会在北固国的皇城所在地固阑城给你做几身新衣服,带回大月国也是能穿的。” “有人能够设计出大月国的款式?”毕竟大月国和北固国的风情不一样,衣服款式也有很大区别。 “肖大人会设计呀,咱们南厂的制服就是肖大人亲自设计的,还有你之前的几件衣服都是肖大人设计的。 找个会裁剪缝制的人就好了。他还会给女皇准备几件衣服,说起来,肖大人这设计功力,还是因为女皇学的呢,啧啧啧,这位肖大人真是情种。” “嘘,你小点声。一会被肖大人听到,揍你的时候,顺道连我也揍了,我岂不是很亏。” “你还怕被揍,恐怕你一千军棍都有了,都属于死过去,活过来,再死过去,再活过来的情况了。” “哎,就不能搞个将功赎罪什么的么?眼看着军棍飙升,我也是很发愁的。” 马车走得很平稳,我和影子就躲在马车里八卦。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在睡,这蛇胆酒的力量很是奇特,让我每天都需要昏睡上十个时辰,真正能够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这是宿醉后遗症。”我暗暗对自己说。 距离固阑城还有三日路程时,欢夕过来看我,说是要去附近的固瓴城去转转。 “这不是最死硬的保皇派人的领地么?你去做什么?”通过影子的八卦,我好歹还是知道了一些关于北固国的事情。 目前北固国分为两派,一派以女皇为首的维新派,主张改革制度,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一派以前任皇上(女皇死去的丈夫)的弟弟为首的青虎王李湛一派,要求维持现状,让百姓们平稳生活,慢慢改革。 那么,矛盾就出现了。 维新派自然是要快,维稳派要的是慢,两拨人每天都在争吵,女皇虽然执掌了北固国,但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也不太好处理,更很难快速变更为自己人。 因此,也就搞出了蛇神一事中,新太守是女皇提拔的,结果被「神蛇」杀死的闹剧。很多人借机大肆传播女皇的眼光不成,维新派终将一事无成。 现在「蛇神」被除,真相大白,也算是维稳派打脸。女皇这边自然要乘胜追击,把声名搬回来。 这些时日,陆续有维新派的官员赶到女皇的车驾前,与她商量接下来的动作。 这不,忙得她即便是吃饭喝水的时候,都有人来觐见。现在才有时间来看看我,幸好我醒了,正在发呆中。 “固瓴城的太守可不是什么善茬,倒不是好色吃酒,只是比较强硬的维稳派。我是想去多待几天,品品这人的操行,看看是不是能够为我所用。” “哦。”我看了看欢夕,她虽然还是那副美丽的模样,但是人靠衣服马靠鞍,果然装扮上之后,她浑身上下透露出的贵气,让人移不开眼睛。“我去做什么?” “我猜啊,他会搞一些事情出来,但我不方便出面处理,就看你的了。” “那我的身份是什么?” “我的大月国妹妹,干妹妹之类的。”欢夕笑道,“干妹妹千千万,他也查不到关于你的什么。所以你就按照你的方式来处理事情就好,也无需顾忌我。我应该不会住在太守府,在别院里住。那边的环境更好一些,住起来也舒服。” “行吧,姐你就安排,我就执行。”我点点头,表示百分百同意。 固瓴城的太守郭庆五十开外,国字脸,看起来就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他虽然是出城迎接了女皇的车驾,但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甚至有点倚老卖老之嫌,在和女皇说话的时候,言语之间指责女皇微服私访,又高调回宫的事情,引起民间多有议论,造成舆论的不稳定。 欢夕表面上还是笑盈盈的样子,说郭太守批评得特别对,在太守府转了一圈,就去自己的别院了。面子给足,但也明里暗里透露出了不满。 固瓴城的文书卷宗也有不少,欢夕就让我代表她,去太守府拿一部分到别院来看。 大约是想借着我的眼睛,看看太守这人如何吧。蛇胆酒的宿醉依然存在,但我已经好的太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甚至觉得它治好了我的肩颈痛。 “要知道,文化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肩颈痛,当时应该留一些蛇胆酒,卖钱,这样还能赚一大笔。” 肖小三带着南厂和女皇的一部分内侍给我做护卫,我们在路上也是有说有笑。因为已经去过两次了,所以也算是熟门熟路,大家的表情也轻松很多。 “那个情况,女皇把所有的酒都给你了,还生怕药量不够呢。肖大人留下了蛇眼泡酒,那张蟒皮倒是扒下来了,但不知道做什么好,所以就先收起来了。” “嗯,留着以后卖钱。”我脑子里全都是钱,有钱。结果刚到太守府,就看到太守府戒备森严,一片紧张情绪。我们上前时,有护军队长说太守府丢了七百两银子,太守震怒了! 第106章 、我也不能把他脱光了呀 我的运气向来特别好,但凡有点意外状况都能够让我遇到。 比如吃饺子的时候,我一定会吃到里面包裹着铜钱的那个饺子; 蒙眼抓奖的时候,我一定会中头奖;就算是抽查文书卷宗的时候,都一定会抽到我那本。那么,现在到了北固国,已经遇到了百年难遇的蛇神,还喝了人家的胆,现在又遇到了惊天盗窃大案,居然是在太守府里,就等于是在太守的眼皮子底下被盗走了巨额银两。 北固国的整体生活水平比大月国差一个档次,可能是因为北方寒冷的缘故,这里的收入和物价都不高。 因此七百两银子属于巨款,等于太守的一年收入,普通人家三十年的收入。 因此,当郭太守知道自己的府里丢了公款,也是火冒三丈,就差嗷嗷叫唤了。 啧啧啧,北方汉子就是这一点不好,不管年龄大小,遇到事情就喜欢大声喊叫,表现出自己的气概。其实,有点用处都没有。 我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听着郭太守大吼大叫地让下面的人去找银子,又开始责备银库的守卫人员为何不及时把公款收回,为什么要签押房的人存了这笔钱过夜。 签押房,顾名思义,这里是签名画押的地方,也是太守府中文书处。 太守府发出的每一份文书都要经过各道流转程序,相关的办理人员也都要一一签上自己的名字,表示连带责任。 最后,还要太守用自己的印章盖上最重要的也是最后的大印,才算是完成了整套公文发出工作的流程。 这些规定手续都是要在签押房完成的。当然,如果有上级或平级传递来的文书消息等,也是要在这里拆开检阅,才发放到各处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所以说,签押房在太守府里等于一个相当重要的中枢,负责了太守府信息流的工作。 而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丢了七百两,如果我是太守,也会急死了。 可惜,我不是太守,我也管不了这个事情。我不过是熙雍女皇在大月国的干妹妹,来吃喝玩乐的。 但是,这郭太守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倒不是因为我的貌美如花,而是熙雍女皇也一直想办法打压他这一派系。 万一这一次丢银子的事情成为导火索,成为女皇整治他们的出口,那就糟糕了。 所以,郭太守突然发难,吼了一嗓子正在喝茶看热闹的我,“内个谁,就是你,你每天在这里晃悠,是不是你偷的?” 我去,本姑奶奶兜里有好几千两呢,干嘛要在乎这七百两,还是现银,根本就搬不动。 我瞥了他一眼,脸也黑了下来。“郭大人这话说的过分了哈,本姑娘还不至于看上这点小钱吧!” 鉴于我的口气很不好,郭太守就更生气了,直接冲我喊道:“都说你是女皇的妹妹,在大月国也破过不少案子,你来破破这个事情!你若破了此案,我把太守的位置让给你坐。” “哟,大人这话又过分了哈。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可不敢和您抢位置。倒是这案子,我可以管一管,只是回头案子破了,您可要以后跟着家姐女皇陛下干活,一心一意,莫要有二心哦。”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知道的多着呢。 “好!赶紧破案,追回银子。” “可以,给个期限呗!”我把二郎腿都翘起来了,估计这个样子也是挺气人的。 其实,我本来是想向这边的男子一样岔开双腿坐着,被肖小三严厉地禁止了,他看我即将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狠狠地捏了一下我的肩膀,差点把我捏瘪了。我只好翘了个二郎腿,显示自己信心满满,信心十足,信心大大的有啊。 “多则一个月,少则二十天,务必破获,保证破案。”郭太守一脸的严肃和凶狠。 “别啊,我在北固国可待不了这么久,我家还有大人要伺候呢,没时间在这里耗着。”我换了条腿又翘了起来,“这么着吧,多则十天,少则六天,保证破案。” 郭大人的眼睛瞪得溜圆,几步就走到我面前,“你说什么?” 肖小三的反应非常快,立刻就横在我们之间,我的动作也特别快,立刻就窜到了椅子上蹲住,估计比猴也就慢那么一点点。“别激动啊,郭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您这么大高个子,我害怕呀。” 有了肖小三的阻挡,郭大人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鲁莽,就往后退了半步,说道:“你再说一遍。” “说哪句?” “多则十日,少则六日,保证破案。” “您不是都说了么,我干嘛还要再说一遍?”我的确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天赋,成功地让郭太守再次往前迈了一步。“停停停,我也是有条件的,您可别激动!” “说!” “三个条件,要答应我。” “说!” “第一,请准许我派人把守太守府;第二,凡是出入太守府的人,都必须经过我的人查验身份;第三,若是有人求见郭大人你,无论何时,千万不要拒绝,一定要见。” “这是什么条件?”郭太守有点懵。 “答应不答应嘛?”我躲在肖小三的背后,还是安全的。 “好……” “就这么愉快的开始吧!”我也笑嘻嘻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地回女皇的别院了,完全没有查案的半分迹象。 一直晃晃哟哟回到了别院,肖小三先是绷不住了,紧张地问我:“一路上我都不敢问,现在都是咱们的人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快找肖大人和承平公主,我们需要人手去巡逻!”我也是回到自己人中间后,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 我手里有欢夕给我的令牌,还有肖不修的默许,所以立刻调动了女皇的侍卫以及南厂的护军,一部分前往太守府日夜巡逻,观察动静,另外派了八个比较干练的南厂护卫把守太守府的二道门,“记住,但凡发现身上藏有重物者,步履迟缓者,务必要记下他们身材、容貌、服饰特征等等,但不要阻拦。”这些人都是精干力量,我的指令又很明确,因此也很好执行任务。 欢夕过来听热闹的时候,还拉着肖不修一起吃牡丹糕,然后还递给我一块,“就剩下三块了,我们三个人分着吃了吧。” “不吃!”我哼了一声,只喝了口水。 “哟,怎么这么大气性呀?谁得罪我家干妹妹了?”欢夕一点都没生气,还笑嘻嘻地挽住我的胳膊。 “吃不下啊,现在就只能喝点水,喝点粥。那个蛇胆太苦了,现在吃什么都是苦的,吃牡丹糕多浪费啊!” 我一脸的苦相,“我想喝点甜水,肖大人居然把碗都抢走了,说是容易长蛀牙,牙会疼。我漱口不就成了,怎么连点甜水都不能喝,还让我让我活了,我可好多天没正经吃过饭了。” “咳咳……”肖不修咳了两嗓子。 “嘿,人家肖大人也是为了你好,这烈酒也伤胃,必然是希望你先养好胃,再吃饭嘛。”欢夕的笑弯弯的眼睛总是蛊惑着我,我就这么向美貌低头了。 “好吧,就这样吧,喝点水吧。”我拉着她坐了下来,“我需要您别院里的护卫,人不要多,但是要熟悉这里的银号和首饰铺、银铺或是铁匠铺也成,要他们声势浩大的去这些地方,查所有来这里想要熔化银子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银子,都拘捕到太守府去。” “行。”欢夕也不问缘由,直接就派人去干活了。我又喝了口水,对着他们两人说:“那个,我这几天会很忙,您们别找我哈。” “有把握破案么?”欢夕摸了摸我的脸,“都瘦了……” “没事,案子破了,我也就差不多好了,可以吃肉肉了。北固国皇宫的美食等着我呢,我得赶紧破案赶紧去吃。” 其实,我也挺感谢这两个大人物的,他们就这么放心让我折腾,也不问缘由,这就是信任吧。 部署好一切事情后,夜色已深。我让肖小三立刻套车,我连夜又回了太守府,要求见郭太守。 郭太守这个时候已经睡下了,但是因为之前答应过我无论何时都不要拒绝任何要求见的人,只得硬着头皮起床穿衣下地,睡眼朦胧地看着我,一脸的不高兴。 夜晚的太守府已经都换上了我的人,一切也看起来很正常。 我跟郭太守打了个招呼,就让他坐了下来,然后我把郭太守的这间会客的书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郭太守看着我,我就顺道摸了摸他的桌案,发现这木头的质量还不错,还用手指敲了敲。 他的表情很蒙圈,估计也是在琢磨我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啊,我怎么能够告诉他呢?这一切都是秘密。 “你到底要做什么?”等我在屋子里转到第三圈的时候,郭太守终于忍不住了,吼了我一嗓子。 “小点声,这大晚上的,干嘛这么大声呀。”我拍了拍心口,表示有被他吓到了。 “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小了一点,“还不抓人去?” “抓呀!” “如何抓?” “这就是问题喽,我总不能把可疑的人都抓过来,然后全都脱光了检查一遍吧,就算你忍得了,我也觉得辣眼睛呀。更何况我还没嫁人呢,可不能干这样的事情。”我又摸了摸案几上的毛笔,质量也不错。 “你要怎样?”他问。 “回去睡觉了。”伸了个懒腰,我打开书房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真的就回去老老实实地睡觉了。我身子虚弱,自然要好好休息才对。 不过,第二日清早,我连早饭都没吃,又带着肖小三几个人跑到了郭太守的书房里,关上门和他喝茶。 他一脸浮肿的看着我,问:“你怎么不去抓人?” “抓。” “怎么抓?” “坐屋里等着。” “那人贩早就跑了。” “有可能……” “到时见破不了案,你就滚回大月国去,让你的干姐姐也少管我的事情。” “嚯,郭大人,您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这要是在大月国敢这么着说话,都是要杀头的。您可不能这么对待我家干姐姐。” “有何不可?这北固国的天下,是我们北固人的!” “是是是,但是我们家姐姐现在是你们的女皇呀,您要学会适当的低头,才会有好日子过。” “我要是的正宗血统。” “这个就有点难办了,现在生孩子也有点来不及吧。”我瞅了瞅他,“咱们还是破案吧,不能讨论这个事情。这样吧,我先走了,一会再来,给我留个门哈。” 反正两个人除了年龄差距之外,更有地域国别差距,重要的是,这人长得一点都不帅,聊天都没有兴致。 我坐着马车围着太守府转了两圈,又去吃了个早饭,然后又回了太守府,和太守在书房里对坐。 我后来也算了算,我一天大约是来了八次,无论早晚,这五天里,最早是鸡鸣时,最晚是月亮隐身后。 反正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没有按照正常的时间表走。 其实,这也源于我的身体状况,我还是没有特别恢复,总是想睡觉。 后来我就和肖小三商量,我如果要睡了,就赶紧回马车上睡,醒了就立刻去太守府书房找太守。 他也是这么任由我胡闹,跟着我的行程和时间,如此反复进出太守府五天,大家也都是人仰马翻,不知道我到底在闹什么事情。 肖不修在别院里并没有出门,但也没有和承平公主天天在一起。 他设计了几件裙子,让人给承平公主连夜赶制出来,并且亲自动手下厨做饭给她吃。然后就在自己的屋里看书,看卷宗,看大月国传过来的消息。 我偶尔半夜路过他的房间时,看到灯光还亮着,心里也在偷偷叹息,这人的确是太敬业了,趁大月国皇上不在眼前,多睡一会多好。或者,就找他心尖上的人聊聊天,谈谈心,促进一下感情也好。 一日清早,我居然看到他还在窗口看书,仅着一身亵衣,平日里他穿的极为严肃,包裹的特别严实。 可这会儿居然能够看到他锁骨间的肌肤,就那样暴露在清晨的阳光下,我怎么感觉到有些眩晕呢? 他好像是没看到我,神情专一地读着卷宗,嘴唇略略开启,我忽然像被定住身一样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抬眼看到了我,眼睛里多了一抹杀意,我立刻后仰装作昏倒了。 反正我身后会有肖小三支撑,我不会真的摔坏。但是,我发现我的心坏了,总想去摸摸那锁骨上的晶莹。 我是不是真的开始春心萌动?是不是也证明我真的长大了? 静心师傅总是说我没心没肺的,都不懂的爱一个人的幻梦。 那么,我现在眼前心里都有肖不修这个人,还想触摸,是不是幻梦的一种?绮丽绚烂? 但是,我也不能把他脱光了呀? 就像我之前说的不能把太守府的人脱光了呀! 今日是第六日,我要去破案了! 一想到这个,我又立刻从肖小三的保护中站起来,元气满满地跑去破案了。 第107章 、放心,就算是猜的,我也是有根据的 今日我特别收拾了一下,精神饱满且貌美如花,还特别让女皇的大宫女帮我画了个美美的妆容,显得俏丽又高雅。 然后带着肖不修最精干的十个侍卫去了太守府,出发前还让大家吃得饱饱的,有个良好的精神面貌。 我们南厂的侍卫真不是吹,那绝对以一顶百,随便拉出一个,都能够把太守府的护军揍趴下。 肖小三在马车里问我:“咱们今天要去打架么?要不我再带点人,再带点家伙?” “不用了不用了,咱们几个就够了。对了,把咱们吃粽子拆下来的那根绳子带上,一会儿捆人。” 肖小三白了我一眼,“那破绳子,连你都捆不住,还捆犯人?” “可以的可以的,就是意思一下嘛。属于那种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就好了。再说了,现在太守府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也都是咱们的人,没问题。我倒是觉得咱们这么声势浩大的过去,最终可能也就是抓个小喽啰而已。” “这话怎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偷的了?不能啊,你也啥人没审问,啥也没看到,一直在太守府的书房里啊。” “你猜。”我今天不困,也能吃点东西了,心情也不错,除了有那么一丢丢想摸摸肖不修的小情绪。 “肖小七,皮痒了是吧?”现在连肖小三都开始怼我了,大家大约都已经约好了帮我攒军棍的事情了。 “嘿嘿,别这样,听话,一会就知道了。”我笑嘻嘻地摸了摸肖小三的胳膊,他扭身出去驾马车了。 我们一行人刚来到太守府门口,正赶上太守要出门办事,前呼后拥的,跟着不少兵丁和衙役。 当然,我安排过去的人也在其中,因此看起来就比以往壮阔一些。我站在大门口,笑着和郭太守打招呼:“您今日出门够早的呀!” “你怎么又来了?”郭太守看到我一脸的不悦,不知道我是不是又要拉着他去书房。 “嗯,来抓人!”我的声音不小,今天第六日,大家也都盼着我赶紧把人抓到呢。 “是谁?”郭太守明显精神一震。 “抓这个人!上!”我指着郭太守身后的一名随从,大声喝道:“就是他偷了七百两银子,快拿下!” 就我带去的十个侍卫,就等着这一刻呢。瞬间就全扑了上去,把那个随从翻倒押在地上,肖小三还特别用我刚才说的那个捆粽子的绳子把他的双手捆绑了起来,系了一个死结。 “证据!证据!”郭太守一脸的惊讶,更是不解,大声问:“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盗贼?” 四周的人群也有骚动,我们的人还好,太守府的人很紧张,甚至都亮出了兵器,对着我们。 肖小三岂能受这个气,立刻组织起自己人,开始相持而对,这就是要动手啊。 “等等等,淡定,淡定,大家淡定。”我可不想还没破案,大家先打的头破血流。 再说了,没必要啊。“郭大人,快让你的人收收,别闹。来来,我们的人,先收。” 我找了个上马石,踩了上去,显得我还高大一些。这群北固人的身材都十分高大壮实,我总归看起来还是瘦了那么一些些。 场面先控制住了,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毕竟是太守府的大门口,人还是比较多的。 我整了整衣襟,朗声说道:“郭大人啊,咱们先进去吧,银子也在府里呢。” “什么?”郭太守完全摸不到头脑。 “走走走,咱们先去花厅。”其实,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只好让我们的人开出一条路,肖小三不放心我,紧紧跟在我的身边。 “李小满,你破了案,怎么不叫着朕?”欢夕的声音传过来,她居然也坐着马车赶了过来。赶车的是肖不修,就这两人来的,连个护卫都没有。 “哟,姐,你咋来了?”我笑嘻嘻地跑过去想去搀她下马车,结果肖不修横在我眼前,把欢夕扶了下来,然后看着我不言不语。 他穿的是便装,倒是和欢夕很搭配,我看了看他锁骨位置已经被高耸的衣领遮挡住,想摸只能动手撕衣服了。心里不禁有些失望,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 “第六日嘛,朕来看看热闹,省的在别院里难受。万一被人家说不作为,不理政,不就不好了么。” 这幅笑盈盈的模样看着郭太守,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胆怯。要不然静心师傅说,“漂亮的女人都坏着呢,你一定要长心眼。” “可是师傅啊,你也长得很漂亮,难道你也是特别坏么?”当时也真是年少无知的我,什么都敢问。 “那当然,我可坏了,我骗财骗色,无恶不作。”静心师傅倒是一脸的骄傲。 “这么厉害!教教我呗!” “你想骗财还是骗色?”她居然很有兴致地跟我聊这个。 “骗财比较好。”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她。 “哦?为什么?骗色不是很好么?能有个好看的人在你身边,每天看着都很养眼,心情都会变好。” “骗色只能开心一会,不如骗财有趣。再说了,骗了好多的财之后,还能够买到色,可以买很多的色,这才是最开心的事情。” 我真的是很聪明的,“所以说,有钱才能有色有快乐。” “谁教你的?”静心师傅的表情有点像是要吐血。 “这还用教?想想也能明白的道理呀。”我倒是很正常地想继续和她闲聊下去。 结果她一脚把我踹了出来,生气地说:“你这孩子没心没肺的,以后一定会在色上面吃苦的。” 果然,我现在就开始准备吃苦了,至少我看到肖不修和欢夕的色之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情绪了。 之前,我不是这样啊?之前我看到肖不修的色时,似乎也没有这样蠢蠢欲动和不安不静呀。 不行不行,先破了案再说自己的小事情。我招呼大家来到太守府的花厅,我来来往往这么多天,太守府的地形我还是摸得很清楚的。 花厅的陈设很简单,当然,一般过来的人也不会特别多,也不会引人注意。 太守也不是喜欢花花草草的人,所以这里就简单的摆了张桌子,几盆花做摆设,还有一个炕床,估计是给下人们休息午睡的地方。 这炕床算是北固国的特色,就是用砖砌成一个三米乘三米的炕,中芯是空的,方便冬天烧火用。 现在已过了端午,早已经撤了火,內膛也已经收拾干净,只等天气再冷的时候用了。 “就这里,对对,从第二块砖开始,对对,推一下,然后就能拿出来了。” 我指挥着自己人去拆炕床右下角的砖,很轻松地就拿开了砖,伸手往了一掏,直接就抓出两锭银子。 人群骚动起来,郭太守的亲随也立刻动手帮忙。很快,炕床被拆出了一个大窟窿,从里面清点出二百两雪花银。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到大声议论,都很惊奇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这银子数目不对呀,就转头看着刚刚被粽子绳捆起来的郭大人的随从,揪着他的衣领问:“其他的银子呢?赶紧说,要不然给你上酷刑!大月国有的是酷刑,让你生不如死。” 忽然觉得自己有小恶魔的潜质,居然也能够这样恶声恶气地说话,我也有点惊讶我自己的表现。 当然,气氛组也到位了。肖小三带着南厂的人都凶神恶煞一般,看着也挺可怕的。 这名随从立刻就怂了,还痛哭流涕地说自己也是有苦衷的。但是,他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交代出其他五百两的下落。 还没等我说话,郭大人立刻就让人去挖,果然几路人马同时挖掘,立刻就把其余的五百两捧了过来,亮蹭蹭的,整整齐齐,都打着官银的标识。 案子破了,居然还如此简单。 郭太守围着我转了一圈,想说点什么。但是欢夕已经拿出了十足的熙雍女皇范儿,端坐在正厅里,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太守,“郭大人,之前你答应我干妹妹,今后要跟着朕干活,一心一意,莫要有二心哦。” “呃……”郭大人一口气憋在胸口,想想自己怎么也是维稳派的中坚力量,怎么也是气不过这么快就破案了,还破的这么轻巧。“她就是蒙的!碰巧了!” “是哦,我就算是猜的,蒙的,也都是有根据的哦。”我摸了摸自己的发型,没有乱。 “小满,别闹!”熙雍女皇看着我这幅得意洋洋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说说吧,到底怎么破的案子,让我们也知道一下,心服口服,以德服人,记住了。” “好的好的。”我收敛起小得意,开始认认真真解释这个案子的破绽。 “这案子看起来金额很大,的确令人很紧张。但若说起来,这也是最好的突破口。首先来说,签押房是机要重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进出出的,所以首先就能断定这是内贼作案。 所以,我先向郭大人提出了第一和第二条请求,其实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就是让盗贼知道后,不敢把脏银快速运出太守府。 当然,这时我又说只有六天便可破案,也是要稳住他的情绪,知道可能六天后,如果我不能破案,他便能够将藏起来的银子运走。” “嗯,有道理。但是如何知道是我身边的随从?”郭大人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个说法。 “您身边这位随从,也算是贴身护卫,我在这六日进进出出太守府的时候,每一次都能够看到他。 其他随从还能够三班倒,有休息的时间。可是他全程跟着您,完全没有休息,并且每一次我和您说话,并且在书房里关上门密谈的时候,都是他最后给关门关窗,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太关心了,反而让人怀疑。” 我站在这名随从面前,看着他面脸通红的样子,摇了摇头,“虽然我们说钱能够解决任何事情,除了生死。看来,你的事情未必是生死大事,因为你没有那么急迫地把银子运出去,那么只能说明这钱对于你来说,要么就是还账,要么就是给别人。” “还账。”这随从叹了口气,“我弟弟烂赌,欠了一屁股债,需要五百两还账,我看到签押房有七百两摆在那里,一时间起了贪念。” “嗯,你倒也是坦诚。虽然是有原因,但依然是贪念作祟。”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实,知道了大概是什么人作案,但始终没有找到银子,也就是赃物,肯定也是不能算破案的。 于是,我就在太守府进进出出,走来走去。我每次走过花厅的时候,都会去忍不住看看那颗绣球花,这是在大月国很少见到的。 蓝色的,花朵很小,但是成球状,也有人称呼它为无尽夏,也就是说直到夏天结束才会凋零。 这是题外话哈,我就是好奇,所以才每次走过的时候,都去摸一摸。 有一日,它被我摸掉了花瓣,我低头去捡的时候发现炕床的有块砖并不平整,似乎是被人动过的。 一开始我还想,清理过炕床后没有恢复原状?但是看了看太守府其他炕床,都收拾得很干净,并且也有仆人们仔细地清扫。 后来我又去看这名随从,我每次看这个炕床,到花厅摸绣球花的时候,他都跟得非常紧,并且眼神有些漂移。 我估计这里就是藏银子的地方了。所以哦,就来了个出其不意,直接先抓人,后找银子了。” 合情合理,围观的人们都觉得这种推断很靠谱。反正案子破了,银子找到了,人抓了,后面的问题就不是我能处理和负责的。 “如此说来,破案竟然如此简单么?”郭大人可能还是有点意难平,一想到之前答应我要一心一意对待熙雍女皇,八成还觉得有些不情愿呢。 “其实也不简单,这需要随时观察,寻找各种微小的证据。或者是一个表情,或者一个小动作,还有可能是一处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不能慌张,不能焦躁,不能脾气不好,不能三心二意。”我话中有话,相信郭大人也是能够听明白的。 第108章 、牡丹在不在呀? 将嫌犯收押待审,郭太守想留我们吃个午饭。熙雍女皇摆了一个高姿态,完全不想和他吃饭。 肖不修自然跟着女皇走,立刻驾着马车回了别院。我看着肖小三,问:“若是我们出去吃饭,没什么人管我们吧?” “那咱们先把自己人都撤了,再去吃个好的?”肖小三一听到去吃饭,也是精神百倍的主儿。 “等等,几个人啊?我可没带那么多银子。”我看到我派到太守府的人乌压压全都出来了,心里一阵慌张。“南厂自己人,我可以的。女皇家的人太多,我请不起啊。” “听说这里有一种汤饭特别好吃,一人一碗汤饭,应该还是可以的。你让这些人日日夜夜守在这里,搞得人心惶惶,请大家吃一碗汤饭,意思一下嘛。”肖小三倒是很大方,不用他出银子,他可豪气了。 这一百多人啊,经营汤饭的店铺餐馆也招待不过来吧?我眼巴巴地看着肖小三,他倒是高高兴兴地开始招呼人一起集合,准备出发。 “放心啦,这里有一间牡丹馆,哎,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真的只做汤饭的餐馆而已。这里的特色餐馆,我早就听说过它的名字,这几天一直跟着你忙,也没机会吃,现在大家刚好热闹一下,一起去吃。”肖小三清点完人数,又跑过来和我说话。 “这得多少钱啊?”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我问了,大约五十两吧,这边东西便宜,这五十两还能送不少小菜呢。” “嗯嗯嗯,这还差不多。”我心情愉快了许多,毕竟花五十两,让大家都吃上饭,我可以的。“出发出发!” “我派人先过去打招呼了,一会咱们到了,就能吃上了。”肖小三在吃东西这件事情上,想得特别周到。 “话说,走多久?”我瞅了瞅我们这么多人,要是招摇过市,也挺气魄的。 “反正穿过固阑城最热闹的大街,再走过两条街市,就到了。按照你的速度,大约也要半柱香吧。没车哈,肖大人刚才让把马车赶走了,说以后都不给你配马车了。” “什么?他要干嘛?” “他说看你走路走得挺好的了,就不需要特别照顾了。” “我的腿还没好啊,他打坏的,他要负责一辈子呀。”我简直想当街咆哮起来,这人最近对我越来越差劲了,连基本的同僚友谊都没有了。 肖小三用特别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摇了摇头。“说真心话,一开始我还觉得你长得越来越美,也算是大月国的美女了。现在和承平公主比起来,真的是差太远了。难怪肖大人看不上你了,人家现在伺候着承平公主,眼睛里真的没有你了。” “没有就没有,但我是干活的呀!”哎呦,把我给气的呀,真是太生气了。我也甩开步子,吃饭去! 穿街过市,很多固阑城的百姓都看到我们这群浩浩荡荡去吃汤饭的人。 大家指指点点,也很是热闹。幸好我们还算军纪严正,直接去吃饭,没有乱逛。 其实,我也是想逛街的,但是满脑子都是肖不修看承平公主深情款款的样子,就越发地生气。 牡丹馆在当地也算是大餐馆,经营当地特色菜,比如锅包肉、汤饭、泡菜汤等等,反正就是好吃不贵,走量取胜。 很多当地人都会去吃,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地方。我们已经有人先去打招呼了,所以我到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陆续到达,大家互相挤一挤,已经坐好了。 “小七大人,讲几句吧!”居然南厂也有人起哄,让我发表领导讲话。 一群人还都起哄,鼓掌。肖小三怂恿我,“讲讲吧,大伙跟着你跑了好几天,都不知道你居然这样就把案子破了,还都觉得很神奇呢。 至少,那些在外面跑银铺、铁匠铺的兄弟们很辛苦的,这么热的天气。现在,再说说你的破案过程呗。” 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所以也没有推辞,站起了身,笑嘻嘻地说:“各位哥哥们,这几天跟着我辛苦啦,一会多吃一点,吃几碗都成,小七我买单哈!” “好!”一百多人一起喊,这阵仗让我觉得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今日破案,各位哥哥们才是最大的功臣。”我举起了清水,向这些侍卫们敬酒。 “我不能喝酒哈,见谅见谅。以水代酒,表示一下。”因为觉得便宜,我直接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作为饭资,显得我极为豪气。 所以,肖小三直接给大家上了当地的米酒,度数不高,酒精不大,甜甜的很好喝。但我就不喝了,我紧张。 喝过一轮之后,我才继续说道:“各位这几天可不是什么都没做,正是因为你们制造了紧张的气氛,还到处走动,引起了嫌犯的紧张,让他第一不能够立刻销赃,第二不能转移银两,第三很紧张时露出了马脚。 都是各位哥哥的帮忙,我才能够这么顺利地破案的。在汤饭上来之前,我们再喝两轮好不好?” “好!”声音比刚才更大了一些,我的笑容也更多了一些。 不过,就在我喝水的时候,还是感觉到有人在看我,在人群中,在街巷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肖小三还问我怎么了,我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没有任何人。大家都是光明正大地看着我嘻嘻哈哈,没有人躲在角落里。 汤饭很好吃,果然不一般。严格地说,这叫黄豆芽汤饭,是一款用黄豆芽和米饭为主材料制作的汤饭。 据说十几年之前,固阑城的人都得了一种奇怪的上吐下泻的病症。 后来被路过的一个男人用黄豆芽给治愈了。自此之后,黄豆芽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固阑城人的餐桌,无论什么都弄一些黄豆芽进去。 就像这汤饭,除了饭里的黄豆芽之外,还会配一些拌黄豆芽、辣白菜、拌小葱、拌萝卜和虾酱等等小菜。 当然,如果你能够接受,还可以把这些都倒进汤饭里,再撒一些芝麻,淋一点香油,按照自己的口味倒一些辣椒酱,那滋味真是大满足。 要不是肖小三拦着,我肯定能够吃第三碗。“别吃了,万一让大人知道了,你晚上肯定是要陪着我们练功的。” 一想到肖不修的黑脸,我只好又放下了碗筷。不过,吃了有辣椒酱的汤饭之后,把我给热得特别想脱衣服。 因为其他侍卫已经开始扯开衣领了,但是我似乎这样做很不合适。就只好一直用衣袖擦汗,然后一直喝水。 牡丹馆的伙计也就五个人,老板和老板娘都出来帮忙了,给他们也热得够呛。 不过,一想到能够挣钱,心情也都很不错。我起身到柜台打算先去结账,然后看看还有什么能打包的好吃的,给欢夕和肖不修带回去。 柜台后面应该是一个小备货间,听到老板娘正在跟什么人说话。 “今天这么忙,你的事情先放一放吧,我们明日再说。牡丹在这里,也不会跑,你怎么能不放心呢?” “那不成,我就要在这里住下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么就不能和我见一面呢?” 我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有爱恨情仇的八卦呀。 “那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吧,今天店里特别忙,你就别捣乱了。”老板娘的口气越发的不好。 “我捣乱?你做了什么?要不是我在这里守着,你是不是就让把牡丹嫁给别人了?你怎么能这样呢?我的聘礼早都已经给过了,还要我怎么样?” 嚯,热闹越来越大。我想走到柜台里面仔细听听。但老板从背后走了过来,“官爷,结账是吧,这里这里。” “嗯,一百两。” “谢谢官爷!足够了!”老板是典型的北固国人,身材高大,但一脸的谦卑,做买卖人的笑脸,看着不讨厌。 “还有什么好吃的么?我给我朋友带一点回去。”我看了看柜台上方的水牌,“酱牛肉有吧,切二斤吧。对了,那个米酒要是还有,也给我两壶。” “好的好的。” “多少银子?我可以再继续给的。”这两样应该挺贵的,我可不想占人家便宜。 “无妨无妨,官爷们来这里,已经让小店蓬荜生辉了,哪里还敢再跟官爷要钱的道理。小人这就包好,官爷可以先等等。”掌柜点头哈腰的,也是不容易。 我转头问肖小三还有碎银子么?可以给人家一些。我塞给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他找时间换些碎银两,万一有需要,也可以用。 “我觉得我这次又破案了,肖大人应该给我点奖励什么的。所以花钱就花吧。” 上次破了小满那个案子,虽然肖不修来北固国很匆忙,但还是给我留了二百两银票,说是让我自己买好吃的。现在,我买了酱牛肉给他吃,也算是挺疼人的吧。 正在和肖小三说着话,门口进来一群人,门口还摆了十几辆小推车,上面装满了时令蔬菜和已经宰杀好的猪牛羊。 “这大中午的就来送货?人家都不应该是一清早过来么?”我站在一边,还小声嘀咕着。 为首的一名年轻男子胆子还挺大,听到我这么一说,立刻吼了我一嗓子,“我送给我媳妇的!我不是送货的!” 这缺心眼的样子还真把我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还退了半步。 肖小三等几个南厂侍卫当然就不干了,立刻挡在我前面,大声喝道:“什么人?敢这样放肆?” 这话音还没落,女皇的侍卫们也看到了动静,纷纷站起了身,围了过来。 我们人多呀,他再怎么闹腾,也就是几十人,我们都一百多人了,并且衣着整齐,动作利落,一看就是公差。 这人本来还想再喊几句,但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全吞了进去,“我就是来找我媳妇的。” “找媳妇,你这么大声干嘛?”肖小三一脸的鄙夷,“这里哪个是你媳妇?赶紧带走,别打扰官爷吃饭。” “牡丹,牡丹,赶紧出来!我送聘礼来了!”这人扯着喉咙大喊道,我直捂耳朵。 但是,不对啊,刚才柜台后备货间的那个人是谁?不是也给了聘礼求娶牡丹的?怎么又来一个娶牡丹的?几个牡丹?姐妹两都叫牡丹? 老板先跑了过来看住这名年轻人,说道:“张卫,你小子闹什么闹?赶紧给我回去。” “叔叔啊,岳父啊,这事情不能这样啊,你已经答应我将牡丹许配给我了,怎么又搞出别的人来了?” 这张卫还叫得挺亲热的,连岳父都喊出来了。我看周围都是我的人,放下心来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准备看戏。 刚准备端起大麦茶喝一口消消食,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年轻人,居然是郭太守的大儿子,跑了一脸的汗。 我这几日在太守府里乱逛,没少和这个大儿子见面,彼此都很客气地打招呼,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所以,见他出现,我还举起了一只手冲他打招呼:“郭大哥,我在这里。” “哦,小七呀,我不是来找你的。”郭少真老实,一张口就让我噎住了。“我来找牡丹的,她在么?” 这下子,不止是我开始兴致勃勃地观看,就连我们这一百多号的兄弟们都开始睁大了眼睛。看来这很可能是一女三嫁的戏码,不容易看到呢。 “牡丹不在不在不在。”老板娘从备货间跑了出来,口气极为恶劣,特别不耐烦的样子。“都跟你们说了,都回去!” “那不成啊,今天怎么也要给个说法吧。”张卫五大三粗,嗓门依然很大。只要他一说话,我就捂耳朵。 “是啊,今天要给说法的,我的聘礼你已经收了,不能反悔的。” 备货间出来的年轻人是少数族裔的打扮,看起来有点黑,但属于高大瘦削型。 那只有郭少的身材一般,还有那么一点点文化气息。三个人虽然形态各异,但年纪相仿,也都透着一股北固国人特有的豪爽气概,看起来还挺养眼的。 我拽了拽我眼前的几个侍卫,让他们挪开一点,别挡住我的视线。这饭后大餐的戏码才刚刚拉开帷幕,我高兴着呢。 “牡丹在不在呀?”我也帮着问起来了。 第109章 、 三个姑爷,羡慕呀 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直是我们南厂的准则。现在,连带女皇的侍卫都跟着我们一起围观,这阵势还真的很大,并且很整齐。本来大家吃完打算回去了,现在又都重新坐了下来。 不过,牡丹还是没有出来,三个新郎都在大厅站着。老板和老板娘特别尴尬,伙计们也有点不知所措。 “我能了解一下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僵局要有人打破,那只能是我了。 “官爷,让大家散散吧,这是我的家事,不好这样的。”老板急的满脸通红,看那样子,特别想给我跪下。 “别啊,我吃了你家的汤饭,自然是要替你家做主的。来说说呗,我给你做主。” “没事没事。” “哎,别没事呀,这三个姑爷呢,哪个是真姑爷?”我怎么那么八卦呀。 “这个事情,还是让牡丹的亲娘跟您讲吧。这里人多口杂,您能挪步到里间么?我们细细来说。” 老板还是挺要脸面的,死活不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想了想也对,我们百十来号人要是嚷嚷起来,也是挺乱的。 “行吧。”我带着肖小三和南厂几个贴身侍卫,进了备货间,其余人等都继续吃小菜,八卦闲聊,等我一起回去。 在备货间,我看到了传闻中的牡丹。长得不错,脸白条顺大眼睛。 就是一脸的委屈和焦虑,看到我这个外人进来,更是紧张地躲在了桌子下面。 老板娘把她揪了出来,介绍了一下我的身份,这才让牡丹稍稍安心一点点。 三个姑爷没让进来,一是小小备货间里空间不够,二是太乱了不安全,肖小三直接把他们拦在了外面。 所以,真正在备货间里的,只有老板、老板娘、牡丹,我和肖小三。我把事情的经过听完之后,也有点犯难。 牡丹是老板娘和前任丈夫生的女儿。这位前任丈夫是名武官,当时就在郭太守麾下效力,与郭太守也算是很好的朋友。 当时,郭太守还仅仅是个小将领,没有那么大的官职,两家人又走得很近。 因此当两人的妻子分别怀孕之后,一顿大酒时,就觉得让肚子里的孩子要么就是指腹为婚,要么就是异姓的兄弟姐妹,为此还互相交换了信物。 几个月后,郭太守家生了个儿子,也就是现在门外的郭少。 武官家生的是女儿,就是现在备货间里哭泣的牡丹。当时这两家人看到孩子降生,又可以结为儿女亲家,高兴坏了,还大摆了一顿满月酒宴,权当是把事情彻底定了下来。 可过了几年,郭太守升迁到别的地方去了,并且官也越做越大,就是到处任职,每个地方都待不到三年就转换地方。 这虽然是官场的惯例,但对于家眷们来说,也是在一个地方还没有彻底熟悉,就又离开了。所以,也少了很多的朋友。 武官后来也离开了固瓴城,调任到另外一个地方,可没想到几年后得病死了。 牡丹母女两相依为命几年后,还是回到了家乡安顿下来。后来又在别人的撮合下,牡丹的娘亲再嫁,也就是嫁给了现在老板。 因为一直没有郭太守一家人的确切消息,牡丹也逐渐到了适婚年龄,老板,也就是牡丹的继父,和老板娘就合计着将牡丹嫁给与自己有生意往来的一个商人家的儿子,也算是彼此有个照顾。 谁知道,这商人和儿子在某一次外出进货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死活。 又过了几年,再拖下去,牡丹就成了老姑娘了。老板娘和老板又开始给牡丹找合适的丈夫人选。 最终挑了另外一个商人家,还是个挺有钱的货运老板的小儿子。 一切准备妥当,两人也都见过面了,想着就在今年秋天完婚。 结果,先是郭少随着父亲回来了,郭太守也算是重情重义之人,一直记得儿子有个指腹为婚的女子。 所以郭少也是一直没结婚,等着这个未婚妻。因此,打听到牡丹的消息后就来提亲。 老板娘和牡丹正在发愁的时候,失踪数年的商人和商人儿子也回来了,说是在外拓展生意,已经将生意翻倍做大,赶紧回来娶媳妇,并且带了几大车聘礼,以弥补这几年没有音信的错误。 三家人都在求娶牡丹,也渐渐知道对方的存在,于是就闹得愈发的大,甚至发生了今天上门来找个说法的状况。 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责怪自己不好,沉不住气,干嘛不多等几年呢。 老板不乐意了,虽说是牡丹的继父,但对她也是视如己出,说不能等,否则牡丹错过了好年华,就嫁不出去了,耽误了一辈子的幸福。 牡丹自己则一直哭,觉得委屈又难过,当然主要是很尴尬,弄得尽人皆知自己许配了三个丈夫。 牡丹虽然比我大一些,但也算是同龄人。我拉着牡丹的手,说道:“牡丹姐,说实话,我可羡慕你了,现在是有三个男人上门求娶,可能还会抢亲,别人想要一个都没有呢,你一下子来了三个,多幸福啊。” 这话刚说出口,肖小三就戳了我一下,示意我别瞎说八道。 但是,我也没说错吧,的确是实话。比如我,我现在一个男人都没有啊。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别把我当成什么官,我是大月国人,也就是跟着我上司来这里溜达一下的,混吃混喝罢了。 你这事情吧,的确不太好处理,但是也是要看你自己的想法。比如,你喜欢谁,你就嫁给谁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太直白了,反而把大家吓到了。肖小三可能习惯我说话的方式,但明显那三个人有点发愣。 牡丹甚至哭得更厉害了,老板干咳了两下,老板娘倒是直接给我跪了下来,说道:“官爷啊,可不能这么说,牡丹是要嫁人的,怎么好自己选丈夫呢。” “啥?那她一辈子的幸福不应该是自己选择么?以后她要和这个人结婚,过日子,不喜欢,可咋弄啊?”我也有点奇怪。 天天看着一个不喜欢的人,大约连坐在一起的心思都没有吧,那还谈什么生活呢。 就算是找个仆人,找个同僚,找个事情做,也是要自己喜欢才成呀。我眨巴了几下眼睛,有那么一点不理解。 牡丹的继父说道:“官爷说的是有道理,但是作为我们这种小户人家,也没有办法挑三拣四,更何况目前面临的情况也是很尴尬,有两个是我的生意伙伴,有一个是目前固阑城的太守,这选了谁,都会得罪两家人,我们又是开小饭馆的,都是大人物,谁都得罪不起呀。” 这个理由我相信,的确是有这样的顾虑。那也是挺为难的,这三家条件也都不差,三个男人长得也不错,如何选择呢? 一时间,我也有点愣神。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三家的聘礼都收过了,退回去,人家不要,都是只要人。”这老板脑子清楚,一下子就说出了问题的症结。 “虽说郭少的聘礼只是当年的一块玉佩,但那也算是很贵重的。商人老李的儿子给的一间店铺的契约,这个也很贵。 货运栈的老黄家给了我们货运优先权,对于我们这个小饭馆来说,也非常重要。 至少运一些原材料,都是食品,更是要快,要首要处理。所以说,我们更不能得罪任何一方。真是可恨为什么我没有再多生几个闺女……” “哈哈,那现在也是来不及了。”我笑起来,但也觉得头疼。 他这么一说之后,我觉得更加复杂。这已经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小饭馆日后的经营问题,经营不下去,可就是这一家人的生计问题。反正吧,怎么都挺难受的。 牡丹一边听一边哭,现在哭得更厉害了,搞得我心烦意乱。 “姐,你先待会再哭,咱们现在是在解决问题,你哭半天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的儿啊,要不你先回房间去吧。”老板娘心疼闺女。牡丹擦了擦眼泪,这才磨磨蹭蹭回了自己屋子。 “要不,咱们找这三家人分别聊聊,让他们退出呢?”我开始出主意了。 “万一三家全退出了呢?都不娶了,怎么办?牡丹怎么办?以后可能就嫁不出去了?”老板娘说道。 “为啥?” “三家人都退婚了,谁还敢要我们牡丹?”老板娘一脸的低落,“牡丹是个好孩子,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些年一直本分,也注重名节,谁知道搞成这个样子。还是我的错,我害了孩子呀。” “哎,别这么说,都是我不好,我太心急了。总觉得牡丹到了年纪,应该找一门好的亲事……”老板也开始自责。他两也算不错,只有牡丹这么一个女儿,没有再生孩子。 “要不,您把三家都退婚,然后找个倒插门的女婿,也应该挺不错的吧。”我这话一出口,肖小三又戳了我一下。“干嘛?倒插门女婿也不错呀,找个长得好看的,真的。” “咳咳咳。”老板咳嗽得更厉害了,还是老板娘出来解围的,“我们北固国没有倒插门一说,男子若是倒插门,地位很低,也没有什么本事,一般不会有男人愿意。” “哦,大月国有倒插门,还有三代还宗的说法。就是这男子可以入赘女家,孩子跟女家姓氏,三代之后可以恢复自己家的姓氏……”我也是脑子抽抽了,开始给他们科普大月国的风俗习惯。 “的确是不错。”老板说的有些敷衍,这对话变得没办法进行下去。 我想了想,问肖小三,“那三个姑爷还在么?要不,咱们跟姑爷们聊聊?” “在是在,都在外面。不过,你确定?”肖小三一脸的不乐意,感觉是自己找麻烦。 “你都吃了人家的汤饭了,遇到了这种事情,总要帮人家调节一下吧。”我特别爷们地拍了拍他,“更何况,这汤饭还挺好吃的。”他白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对了,他们除了求娶之外,没有别的要求吧?比如要了你们家店铺什么的?”我得问清楚。 “这倒是没有听说。”老板回答。 “那还好。”我现在也没什么想法,这种家务事,是最难解决的。 “要不,你们先回避一下,我再分别这三位姑爷,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可能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老板和老板娘去了牡丹的屋子,把备货间留给了我。 我让侍卫去给肖小三传话,先把郭少叫进来,毕竟这个人我熟脸,打过招呼。 不一会,郭少自己进了门,对我也挺客气,毕竟刚才还见过面,现在也没必要太多寒暄。 “话说,郭太守吃饭了么?”我这头一句话,就让郭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别看郭太守有点轴,但他还是好说话的。 “大人这连续六天在我家转来转去,家父都已经吃不下去什么了。” “哈哈哈,还不是为了破案么。工作所迫,回头帮我向郭太守说几句好话。”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其实,我后来也没问,那个随从跟了你们多久?这种事情,应该还是能够提前察觉或者知晓吧?现在搞得这么大,不是很好收场吧。” “嗯,我们家到这里也没有太长时间,所以侍卫们也都是要适应新环境,一时间大家没有彼此关照,才出现了纰漏。之后,我也会劝家父做一下人员的自查,肃清整理。” “郭少脑子清楚,很好。”我跟着肖不修久了,都开始学起他说话的样子了。 “那这个牡丹的事情呢?你们从小指腹为婚,却十几年不与人家联络,耽误了牡丹的青春,也是耽误她一辈子的幸福呀!这事情做得就不合适了吧?” “这事情,我也要和小大人说一下了。”郭少长叹了一口气,“指腹为婚不假,两家人也觉得彼此情感很好才做了这番决定。家父调任之后,在北固国各个地区都做过官职,并且浮浮沉沉的官宦生活也并非平坦,甚至还曾经被贬过两次,更是差点掉了脑袋。 因此,家父也害怕耽误牡丹一家人的生活,所以就没有来找。 更何况,当初曾经听过一个消息,说是牡丹的父亲死后,牡丹的母亲带着牡丹失踪了,很多年都找不到人。 因此,我们也就没有继续找下去。也是今年家父回到了固瓴城做太守,提起了这件事情。 总归是要知道一个结果的,所以才在生活平稳之后开始找寻牡丹母女二人。 并且,若不是偶然吃到这里的汤饭,熟悉的味道才让家父确认了牡丹母亲的身份,否则真的都不敢确认这么多年来一直找不到的人就在眼前。” 哟,看来这又是一段故事呀!我直接竖起了耳朵,“快说说,怎么找到牡丹母亲的?” 第110章 、 我让肖不修选姑爷 牡丹母亲家也是开汤饭馆的,因此做的一手好汤饭。武官和郭太守在年轻的时候,经常去吃汤饭,一来二往就和牡丹母亲熟络起来。 都是年轻人,年龄又相仿,自然就能够聊到一起。那时候,对人生还有很多梦想,还希望做出一番事业。 于是,武官和郭太守相互约定一个从文,一个从武,相辅相成,取长补短,为北固国做出一番事业。 虽然最终两人都没有考取武状元和文状元,但也都是有小才华的人,总算是没有被埋没,进了仕途。 武官和牡丹母亲结婚后,郭太守也娶了老师的女儿,二个人变成了四个人一起玩,生活倒也有趣。 若不是后来为了升迁的事情,这四个人或许也就在固瓴城待一辈子,也不错。 但是,人生怎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发展,总会有各种状况和意外。 比如,郭太守调任之后,又因为岳父被罢黜,自己也被牵连,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这是北固国的官场政治斗争,也没有办法。 牡丹母亲这边虽然相对来说无事,但没想到丈夫得了急病死了。 牡丹母亲也是年轻守寡,带着牡丹一个人生活。本想着回娘家继续经营汤饭馆,但谁知道这生意被自家哥哥把持着,也不跟她一起营业。 后来,还是在原来朋友的帮助下,又找了现在的丈夫。这丈夫虽然上一任妻子死了,但没有孩子。 胜在人老实,相貌周正。牡丹母亲也觉得算是个可以托付下半辈子的人,并且看他对待牡丹也是视如己出,这才同意了。 这两人后来合计了一下,还是做自己的本行,牡丹母亲来做汤饭,牡丹继父出钱,经营了这个汤饭馆。味道好,价格公道,很快赢得了口碑,生意渐渐做大。 郭太守再次回到固瓴城的时候,因为吃到了这个汤饭,才确认了牡丹母亲的身份,也确认了牡丹的存在。 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拿出了当年的玉佩信物,要求求娶牡丹做儿媳。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早已经物是人非。更何况,这前面还有两个姑爷排队,就变成了僵局。 郭少讲完了大致过程,自己也说:“其实,这些年我一直知道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但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跟着父亲这些年的官场沉浮,我也觉得其实做我的妻子未必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如果牡丹不选择我,我也无话可说。一切,希望以她的幸福为出发点。” 好吧,反正我听完了,也没啥可说的,就先让他出去了。 第二个进来的是货运栈老板的小儿子,一脸的诚恳,大块头有点虎头虎脑的。 “你是不是比牡丹小一点?”我看了看面相,觉得这人也不错,有福气的样子。 “小一岁。”他略略有些拘谨,不过还好我没有架子,肖小三的表情也很轻松。“我和牡丹姐认识的,我常常给送货嘛,所以也熟一些。” “那你喜欢牡丹么?”我问的特别直接。 “喜欢!”他有点脸红。 “认识多久了?” “不到一年吧。” “常见面?” “那也到没有。偶尔见到,说几句话。” “所以,你想娶牡丹?” “嗯,因为我喜欢她。” “行吧,出去吧。”我摆了摆手。 “大人,你还没问什么呀?”他倒是急了。 “问什么?”我好奇地问他。 “比如,我为什么喜欢牡丹?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来这里?” “问那么多干嘛?本大人看看就知道了,不用问。”我开始糊弄他。 “呃……”他想说什么,又憋在那里。 “哎,你说吧,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还是给了他机会的。 “我是想说,我很喜欢牡丹姐,想娶她,也不是因为父母们定下的婚事。是我觉得牡丹真的很好,很能干,也很漂亮,说话的时候眼睛大大的,让我很开心。我会对她好的,我发誓。” “嗯,知道了。回头你可以跟牡丹发誓去,跟本大人这里就不需要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肖小三,让他赶紧把下一位请进来,否则我恐怕都要在这里准备吃晚饭了。 第三位是之前失踪很多年的商人的儿子,他一进门就急切地解释起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音信皆无的事情。 “我和父亲去南疆国想进一批货回来卖,应该能够大赚一笔。但南疆国的气候实在不好,遇到了风沙尘暴,我们迷失在其中,后来幸好被当地人救了,这才活了下来。 又因为天气的原因,本来说是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再回来,可父亲发现当地有一种特产,可以等到收割之后带回来卖个好价钱,所以我们就留在了当地。 这事情也是一波三折,当年因为风沙的缘故,几乎没有产量。 我们只好等了两年,才最终收获了很多,这才急急往回赶。谁知道,牡丹又被许配了人家……” “啥东西?”我关注的点似乎永远都不在事件本身,都在其他地方。 “葡萄干……” “这是什么?” “当地一种特有的水果,果实成串,成熟之后,汁水饱满,甜美可口。但不宜储藏,三天就坏掉了。 当地人就将他们放在炙热的日头下晒干,成为果实干,不仅容易储存,也可以长途贩卖。我和父亲几个人一直等它的成熟,然后制作成葡萄干,带回来贩卖。” “类似于杏干之类的吧?” “是的。” “嗯,这倒是不错,应该能够卖不少钱。” “对,已经都卖出去了。来年,我们整理好库房后,还会去进一批回来。” 说起做买卖,这人眼睛里都有光芒,让原本有些平淡的脸都显得极为有神采。 “获利丰厚?”我也来了兴致。 “这事情吧,我也就不瞒大人了。其实成本极低,葡萄在当地只卖几厘钱,并且遍地都是,也不是什么宝贝。 因为不能当饭吃,就是当零食,水果来吃。所以只要有空地,晒成干,再清理干净,装在纸袋子里,压扁压实运回来几大车,足可以卖上一阵子。并且,我们可以按两来买,一两一钱银子,很多年轻女子都喜欢当做零嘴吃。” “所以说,几厘钱就变成了几两。” “对的……”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路上的运输,毕竟路途也是有些远。” “对,就是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如果全程走官道,并且有行商通途的文书,还是快的。” “这一趟下来能挣多少?我是说纯利润。” “几千两也是有的。” “那还是不错的。”我心里盘算了一下,那这户人家恐怕很快就要成为固瓴城的首富了,利润可观呀。 “不过,不是所有葡萄干都好吃吧,葡萄也有口感之说吧?就跟杏干一样,有的就甜,有的特别酸。” “嗯,没错。所以要挑选一些口感甜的。不过,也有很多人喜欢吃酸的,比如孕妇什么的,所以我们也会准备一些。” “赞啊,有想法!”可能是因为钱的缘故,我都觉得这男人开始发光了。 “小哥哥,有机会带我去南疆国看看么?”盘算一下日后的生活,我也是需要有个钱生钱的办法的。否则仅仅守着一万两银子,也是坐吃山空,不能日日愉快地玩耍。 “可以啊,只是要是从大月国出发有点远,您最好还是先来北固国,我们从官道走,比较方便。” “没问题,这个可以的。”我在心里勾画了一下方向,觉得这一趟旅程至少要半年时间,我稍后一定要先和这位小哥哥保持良好的关系,然后再做打算。 “肖小七,你又要去哪里?”完了,肖不修又来了。奇怪,他不是守着他的心尖尖上的承平公主么,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肖不修直接进了备货间,显得这里更加的狭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这里又破又小,光线还不好。 可是,肖不修进来之后,这里就显得更加破破烂烂了。但是,肖不修是发光的,白白净净的脸庞似乎有光,令人挪不开眼睛。 当然,肖不修穿的也挺华贵的,他没穿黑色厂服,而是一身贵公子的打扮,显得极为有气质和有钱。 嗯,必须用有钱这两字来形容他。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贵气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那样香喷喷,闪光光。 我每次看到他都属于两眼冒星星的样子,这一次看完这三个姑爷之后,更是看他特别顺眼,所以态度很好。 我立刻站了起来,把自己刚刚坐的位置又拿袖子擦了擦,才请他坐下,摈弃给说道:“肖大人呀,我就是问问,知道一下大致方位,我可哪里都不去。只要您在的地方,就给我留个小小的位置站着就好了,我跟着您的。” 这话还没说完,我看到肖小三翻了个翻白眼,我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去去去,给肖大人倒碗水去,天气热呀。” 听完我说话,肖不修挑了挑眉坐了下来,看起来心情还可以。我继续笑嘻嘻地说:“您也来吃汤饭?” “不吃。”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 “嗯嗯嗯,您等下。”我赶紧冲这个商人的儿子摆摆手,“你先出去吧,让其他两位今日也先行回去吧,稍后再说。” “哦,大人,可是要替我做主呀。”这人也看出肖不修是个大人物,不敢多做停留,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我赶紧回头跟肖不修噼里啪啦地说起了吃汤饭遇到的这个情况。 “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弄出三个姑爷,但是媳妇只有一个。不太好选了。” “这又如何?让牡丹嫁这三个不就成了?”肖不修喝了一口肖小三送进来的水,估计是不好喝,他浅尝了一口,又放下了。果然是贵气的人,挑剔得也厉害。 “人家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嫁三个呢?您这是馊主意。”完了,我脱口而出的话,成功地让他恶狠狠地扫了我一眼,“不不不,您说的对,只是,也许这三个姑爷不乐意。” 我立刻改口,风向变得太快了,肖小三直接从门边边退了出去,完全不想听了。 “那你说怎么办?”肖不修问我。 “不知道……” “所以呢?” “我得想想。” “想多久?我们不日就要启程了,应该不随公主回宫,我们要赶回大月国去。” “出什么事情了?” “无事,只是出来太久了,毕竟不合适。”肖不修淡淡地说。 我发现他说话的时候,眉眼之间都流露着淡淡地哀伤,是因为要和承平公主分开么? 但似乎又不是。那就是他想起了什么事情?或者,就是没吃饱饭,饿着了。 “要不,您也尝尝这里的汤饭,今天我请客的。” “不吃了,我们回去吧。”难得肖不修用了「我们」两个字,让我还小小的暖心了一下。 “我打包带回去一小碗?” “不用了。明日就是公主丈夫的忌日,她应该不想吃什么的。” “好吧。”果然还是和承平公主有关,他的喜怒哀乐,都跟着公主走。 我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也没办法解,我相信时间也不能。有时候,执念,就是执念,一辈子的执念,而已。 “先让侍卫们回去吧,我们在城里随便走走,买买东西,毕竟要回去了,买一些特产带回去,好送礼。” 肖不修居然想和我逛街,他不生我的气了?我有点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看着我,眼睛清澈明亮,不悲不喜。 “那我再问一句哈。”我大着胆子问,“因为牡丹这事情还是要先解决的,如果您是牡丹,这三个姑爷,您选哪一个?” “肖小七,本都督又不是女子,怎么能选呢?”我成功地让肖不修眼睛里带了怒火。 “是是是,我错了,我就是个比如,打比方,举例,换位思考……您别生气,我就是问问,您选哪个姑爷啊?说说理由呗。” 第111章 、 和肖不修逛街真难受 肖不修拎着我的后脖领子出了备货间的时候,我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我那一百多个倒是见怪不怪地转身全走了,没有一个想来搭救我的意思。 真是浪费了这六天日日夜夜跟着我奔波的情分,我心里这个恨啊。可是,又全然没有办法。 “肖大人,我错了。”我对肖不修只能是服软加认错,偶尔还要花式拍马屁一下,“您看您长得这么美,还是我错了,我怎么能让您选姑爷呢,应该是让姑爷选您才对……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可能是吃太多了,脑子都不够用的了。 肖不修力气也真大,一路拖着我走出了汤饭馆,闪身挤进了热闹的街市中,才将我放开。 为了不被人流冲散,他说:“跟紧我。”我赶紧像小尾巴一样紧紧跟住他,幸好他走的不快,我能够与他一起逛街。 北固国固瓴城,也算是繁华的地方,街市上的人很多,红男绿女也很是热闹。 虽然过了午饭的时间,但依然还有一些售卖小吃的商贩,当然还有其他杂物。我问他:“咱们买什么?” “随便看看。”肖不修哪里像是逛街的样子,完全是目不斜视向前走。 “那您等我看看呀,我还什么都没看见呢。”我真的是左顾右盼,眼睛都不够用了。 “你想看什么?”他停下来问我。 “随便看看呀。”我还在往前走,完全没想到他停了下来,只好又折回来跟他说话。 “那走吧,咱们去那边。”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往街市中的一个成衣店走去。 被他握住了手,我忽然有点紧张。他的手其实也不大,但有点瘦,骨节分明,好看是真好看,手指根处有一小块薄茧,应该是平素练功的时候留下的。不过,这样更有真实感。 成衣铺子的门脸不大,所展示的衣服是男装女装都有,价格标注中档,不贵也不便宜。“客官,买衣服?”见我们进门,立刻有伙计来招呼。 “随便看看。”我看到肖不修没说话,就只好自己跟伙计搭茬。 “是给你家官人买衣服,还是小娘子您自己来一件?”伙计看到我们手拉手地进门,自然是往小夫妻方面想,很是热情地说:“小娘子这都出汗了,赶紧坐下来喝口水吧,咱们慢慢挑,不着急。” 我的确是出汗了,还是出了大汗。自从肖不修拉住我的手之后,我就一直在出汗,浑身发热。 都怪这天气不好,怎么能夏天了呢?怎么有这么大的太阳呢?看看把我热的,手心也出汗了。 肖不修倒是手指一直是凉凉的,看了一眼伙计,淡淡地说:“这不是我娘子,是我妹子。要选姑爷了,我带她来挑几件衣服。” “我我我什么时候选姑爷呀?”我一听,汗就更多了。 “怎么,妹妹还害羞了呀?刚才三个姑爷你都看过了,到底想选哪一个呀?没关系,你选哪一个,兄长都会支持你的。兄长有钱,帮你挑几件新衣服。” 肖不修拉着我的手没放就算了,还把脸贴近我的脸,气息都能够感觉到。这样跟我说话的方式,我还真的有点受不了。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吧,让她帮我妹妹量一下尺寸。”肖不修倒是很坦然,贵公子的气度不凡,伙计也没敢怠慢,直接进了里间去叫老板。 “你这身南厂的厂服太扎眼了,你去换一件衣服,我们再逛街。”肖不修说的很简单,我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成衣铺子是个女人开的,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好,长相好,口才也好。 上来就对肖不修说:“听说您妹子要选姑爷呀,那一定好好好打扮一下才好呢。我来给妹子量一下身材,可以选成衣,也可以改尺寸,更可以做一件新的。” “嗯,都可以,只要把我妹子打扮的好看就成。八百两够不够?要不就是一千两?” “哎呀,够啦够啦,白送都可以。”老板娘笑的跟花一样,亲切地揽着我去了里间量尺寸。 肖不修跟在身后,也要进去。“兄长也要进去呀,这么不放心呀?我又不会把你妹妹吃掉,放心啦,就是量量尺寸。” “我就是看看。”肖不修还是强行跟进了里间。老板娘尴尬了一下,随即又说:“真是兄妹情深,小妹子,你真是有福气。” “哦。”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只手被老板娘拉着,一只手被肖不修拉着,搞得我都要横着走路,差点就被门槛绊倒了。 进了里间,刚关上门,老板娘立刻松开拉着我的手,然后给肖不修直挺挺地跪了下来,低声说:“属下参见都督。” 吓得我差点喊了出来,这哪里是个老板娘,这是个老板,还是个易了容的男人。 肖不修没有松开我的手,轻轻把我拽到了身后,然后对这个「老板娘」说:“先起来吧,把衣服都找出来,让肖小七换一件。” “是,属下遵命。”「老板娘」很速度地从一堆衣服里挑出了一件夏天的女人衣裙,浅蓝色,倒是和之前欢夕那身便服很相似。肖不修皱了皱眉头说:“换一件……” 「老板娘」又赶紧挑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裙给我,肖不修依然皱着眉头,“太难看了,再换一件。” “挺好的挺好的。”我怕肖不修生气,万一要是在这个里间里揍「老板娘」,如此狭窄的地方,伤到我就不好了,“我穿上试试吧。” “换一件。”肖不修坚持换,「老板娘」又去翻了一件粉红的衣裙给我。 “这太嫩了吧,我不成。”我有点为难,我的品位想来是黑白灰或者是素色,哪里穿过这么艳粉的俗气颜色。 “穿!”这一次肖不修倒是没说难看,直接让我去换衣服。不过,他的手依然拉住了我,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不要!难看。”我坚持不换,这个太粉嫩了,那里能显示出的我英姿飒爽。 “那我帮你换!”肖不修又凑了上来。 “别别别,还是我自己来吧。哪里换?”我甩开了肖不修的手,抱住了衣服,认真地看了看里间,根本没有帷幔之类能够遮挡的地方。 “就在这里。”肖不修看了我一眼,然后拉着「老板娘」转过身去,不再看我,倒是和他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我也看出来了,第一他压根就没把我当成女的,第二他也没把自己当成男的,我们不过就是彼此的工具人罢了。 算了算了,小爷能屈能伸,不就是换个衣服么,连亲都亲过了,我还怕这个。 咦,我怎么忽然想起和肖不修的那个亲吻?我怎么这么热,我不太对劲呀。 这两人倒是背对着我开始交谈,大致的意思是北固国皇宫里还算太平,左丞相最近有些动向,借着自己过生日办寿宴的时机,请了不少大臣们一起来吃吃喝喝,不过名单已经被记录下来,还有一些新晋做官的人。 另外,骠骑大将军新纳了一个妾侍,是左丞相管家的妹妹。 还有就是秘闻了,闺中秘闻,有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被采花贼给睡了,关键是还找不到贼人的踪影。 大户人家也没敢声张,这是其中有个下人嘴不严给说出来的,就算是北固国的花边消息吧。 「老板娘」说的很快,声音又低,我只能听了一个大概,并且还在对付这复杂的女式衣裙,有点耗费精力。等到他们交谈完,我刚刚好把最后一个盘口系好,傻乎乎地站在那里。 「老板娘」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用女人的声音说道:“哎呀,妹妹怎么这么好看呢,这要真的许配了姑爷,怕是哥哥该难过了吧。” 肖不修哼了一声,没有接话茬。「老板娘」继续笑道:“这衣带要这样系才好看。”说着就动手将我腰间的衣带重新打好了结,果然显得飘逸灵动。 “多少钱?”肖不修问道。 “妹妹穿起来这么好看,就不要钱了,权当替我这小店铺广告和口碑吧。一会若是路上有人问起是哪里买的衣服,就一定要说是「红袖成衣店」哦。”这「老板娘」果然会做生意,完全把我当做活体广告。 “不合适吧,还是要给钱的。”我被夸赞地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这衣料,也是尚好的材质,估计不便宜呢。 “不给。”肖不修又抓起我的手往出走,回头还跟「老板娘」低声说:“这个月的银子还没交上来,记得双倍。” “啊!”吓得「老板娘」都喊出了原声,然后才捂住嘴说道,“别啊,属下没有犯错吧?” “你说呢?”肖不修摸了摸我身上的衣带,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老板娘」一眼,“你做的太多了,不合适。” 我还没搞明白,就被肖不修拉出了成衣铺子,「老板娘」都没有出来,只有不明真相的伙计跟出来送客,“您常来哈,妹子这么好看,一定能找个好姑爷!” 肖不修忽然回头跟伙计说,“告诉你们老板,三倍。” “啥?”伙计一脸莫名其妙,「老板娘」立刻追了出来,尖声道:“小六子,赶紧回来,没事别瞎说话。” 肖不修拉着我不紧不慢地走在街市中,果然开始有人看我,不,我们。肖不修的颜值太高了,都开始有大姑娘小媳妇往前凑了。 “暗哨?”我忽然问肖不修。 “嗯?”肖不修的眼睛正在看某处,没有回答我。 “好吧,我知道了,我就是你的幌子呗。”我没好气地说,都不用就知道,明摆着是逛街,实际上是找他的暗哨听消息。 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出来,至少女皇还在这里,他唯一能找的借口就是替我买衣服,陪我买东西,就能够名正言顺地出来了。 不被怀疑,不引起注意。只是他忽略了他的颜值,走在这样的地方,没一会就成为瞩目的焦点,开始有人搭讪了。 “这位小哥,哪里来,往哪里去呀?”果然有大胆的人上前来了。 “我和我娘子回家。”肖不修倒是一脸的客气,笑容也好看。 等等,我怎么又变成了娘子,不是妹子么?我捏了捏肖不修的手,他大力地我握了问一下,疼的我直咧嘴。 不过这句话还是管用的,立刻上前搭讪的人少了,围观地也少了。 “我们下一站去哪里?”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买东西。”肖不修拉着我继续往前走,“买一些回去,送给宫里的娘娘们,也算是替承平公主孝敬大家了。” “哦,真周到。”我低声说着,“要不咱们也去买点那个葡萄干吧,大月国没有的。” “也好。”肖不修同意了,但也问我:“这三个人,如果是你,你会选谁?” “真的不好选。”我很老实的回答,“这三个人其实都不错,嫁给谁都可以。” “你想嫁么?” “我就算了,我又不熟。”我摆了摆手,“再说了,这些人的长相又不符合我的审美,可以说周正,但距离我要的,还远了点。” “你要什么样子的?”他忽然很认真地问我。 “哦,看着舒服的,真诚的,没那么多套路的,至少能够让我明白的,少猜忌的,爱说话的。”我大致想了想,也就是这些条件吧。 “嗯,那我完全不符合了。”肖不修暗笑了一下,松开了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消化着他说的这句话的意义。上一句我没说什么,下一句他的回答也没说什么,但是两句话连在一起就是有什么了。 可是,我一会是妹妹,一会是娘子,一会手牵手,一会帮我换衣服,还因为「老板娘」揽过我的肩,帮我系过腰间的衣带,因为伙计说错话,被惩罚金…… 可是,现在这样说,这样冷绝,是要说明什么?我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真的仅仅是属下么?但我又没有正式入职南厂,我至今不依然还算是住在大月国冷宫里的人么? 我有点搞不懂了,或是是我奢望太多了。在内心深处,我的确有点不对劲了。 第112章 、 咱们把牡丹赐死吧 我对逛街这件事情本来很喜欢的,但是和肖不修这次逛街,我一点兴致都没有,并且是非常不喜欢。 他倒是拉着我到处走走看看,买了不少东西。结果,我抱着背着扛着挂着很多很多东西,连路都看不见了。 他倒是一身轻松地走在前面,头都不回。 “拿不动啦!”我在后面喊了一嗓子,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往下掉了,也不帮帮我,真是的。我一边心里生气,但表面上还保持了对上司的客气。 肖不修回头看了看我,捡起了那一大包葡萄干掂在手里,“葡萄干好吃么?” “挺好吃的呀。”我忙着捡东西。 “所以,你觉得这东西能够挣大钱,让他们家成为固阑城或者是北固国的首富?” “只是说有可能啦,后面还要看看他们怎么操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成功的。比如现在开始有人知道葡萄干了,是不是也去进货,然后也开始售卖? 那不就是要平分这个市场了么?那如果他家没有特色,没有出奇制胜的售卖策略,一样也就是个做小买卖的,发不了财。”肖不修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应该雇几个人来一起搬才好。 “有道理,还算是个明白人。”肖不修又帮我捡起一套北固国的特色布料,一种粗布,说是夏日铺在床上会很凉快。“我们也可以将北固国的这种布料运回大月国,也做类似的生意?” “这个啊,可以啊,不过应该有人做了吧。我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之前还睡过。” “所以,这个也不能算是特色买卖。”肖不修又拿起了一块砚台,“这个呢?这端方砚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却不需要研磨就可以写字,的确是个好东西。” “物以稀为贵嘛,有这么一块,可以买个好价钱,但要是这种东西多了,价格上不去先不说,就连墨汁,墨块都会贱卖,反而拖垮了大月国的石墨生意,这个可不划算的。” 我发现吧,一旦停下来,身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都掉了下来,想要捡起来重新挂在身上,真的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 “所以,你会选哪一个姑爷?”肖不修干脆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了地上,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倒是很潇洒。 “不是说了吗,我谁都不选,是牡丹要选啦。”这人,一点都拎不清,净捣乱。以后叫他肖不清才对。 “若你是牡丹,你如何选?”肖不修紧追不舍。 “为什么要我去选?这种事情,旁人做不了主的,还是要看当事者本身是怎么想的。” “我们就假设好了,你现在是牡丹,你的选择是?” 既然他都逼问成这样了,我蹲在地上想了想,又摸了摸葡萄干,最终说:“其实吧,牡丹选谁都差不多,因为这三个男人对牡丹的了解应该也都不多,所以至于以后要过一辈子,他们应该再多了解一下才好。如果硬要选一个,我就选颜值最差的那个,也就是最丑的那个。” “我记得你刚才还说想找一个看得舒服的,那不是说颜值要高一些么?” “那倒不是。看着舒服,是说我能够接受就好。颜值高的男人未必能够过一辈子,因为惦记他的人太多了,有人总是要招惹,要试探,要诱惑。 如果他的定力不好,就会背叛我,那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所以,颜值高,并非好事情。”我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很明智的。 “长得不好看,也是因人而异。不说有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若是喜欢,就算是母老虎,你看着也觉得是七仙女呀。所以说呢,长得丑,没关系,他对你好就可以了。” “但有时候,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你也未必会接受吧?” “那也要分人吧,对的人,对你好,这是幸福。错的人,对你好,那就是负担了。”我挺真诚的看着他,回答得也很认真。 “这的确是挺难的。”肖不修忽然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我先走了,你慢慢回吧。” 说完,真的就翩翩离去,给我留下一个绝美的背影,连衣服上的飘带都在诉说着“我走啦,你慢慢回呀……” 我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这是什么人啊!买这么多东西,结果他却先走了。 我一个如此瘦弱的女子,怎么可能自己运回去这么多东西? 但是,我也不敢冲他大呼小叫,毕竟这人是南厂都督,是我目前的上司,要是得罪了他,我应该也不能回大月国了。对了,我还有一千军棍在身,死都能死好几次了。 幸好太守府巡街的衙役看到了我,毕竟我在固瓴城也是小有名气的人,他们可能也是觉得我今天这身粉色衣裙很美,纷纷对我伸出了援手,亲切地帮我把所有的东西不论是扛还是抱,反正是没让我动手。 “小大人这是要回别院么?”衙役甲很贴心的问。 “嗯,要回去的。”我装了一下柔弱。 “成,我们送您回去。”衙役甲很是热情,衙役乙还问:“买了这么多东西,小大人看来很喜欢我们的东西呀?” “不不,不是我的,都是要送人的。”我连忙摆手。 “小大人,没关系的,这些东西一看就都是您喜欢的,看看这匹布,看看这些吃的。小的们虽然跟着小大人时间不长,但对于小大人喜欢吃喝玩乐的习气还是有些了解的。”衙役甲笑嘻嘻地说。 我才忽然惊觉,他们背起来的这些东西,似乎都是我喜欢吃的玩的用的,我什么时候买的? 肖不修不是说买一些东西给娘娘们么?怎么最后买的都是我喜欢的?我刚才在做什么?生气么?我为什么要生气? 完了完了,我已经特别不对劲了。 我回到别院的时候,守在门口的肖小三远远就看了我们,飞快跑了出来。 但看到我身边的全是太守府的衙役们,也有点吃惊,急急地问我:“不是和肖大人出去买东西么?怎么是太守府的人送回来的?肖大人呢?” 我哪里知道,他半路把我抛弃了,自己飘飘飘地那个样子就走了,幸好有这些大哥帮我,否则我都回不来了。”我还是想控诉他。 “都是你的东西,你指望大人帮你搬回来?想什么呢?”肖小三随便扫了一眼这些东西,居然就看出来都是我的。 “有这么明显么?怎么能看出来都是我的?”我很是奇怪。 “怎么看不出来?你觉得肖大人会买酱肘子?梅花香粉?砚台?还有你喜欢的紫色棉布?想想也不会啊……” 被肖小三这么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了很多,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美滋滋的。 “行吧行吧,都是我买的。反正我现在回来了,帮我弄进去吧。” 我招呼着衙役们帮忙,他们还有点犹豫,毕竟现在别院里住着熙雍女皇,他们的级别不太够。 肖小三倒是把大门打开了,让他们进去,还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郭太守正在觐见女皇。 “他干嘛来?”我一边往里走,一边让衙役们也跟着一起进来,反正他们主子也在,进来喝杯茶,然后跟着郭太守一起走,也合情合理。几个衙役也挺高兴的,毕竟能够近距离接近女皇,也是挺荣耀的事情。 “说是送来一些固瓴城的特产,并且也是请安和送行。” “啥?女皇要走了?”我有点惊讶,这么着急回去么?刚才成衣铺子的「老板娘」说没什么大事情发生,应该是很太平的。 并且,蛇神案解决得也很霸气,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没有人敢叽叽歪歪了。 “毕竟她之前是偷偷摸摸走的,现在既然昭告天下女皇出巡,那自然也是赶紧回去,否则万一有危险什么的,这些地方官员也不好做。” “那就是怕担责任呗。”我小声说了一句,可一抬眼,居然看到郭少在门口站着。 “哟,郭少,你咋在这里呢?”我现在也学了一口的固阑城的方言,说的时候太挺有趣的。 “小大人好。”郭少还是很客气的,这刚刚见过面,又来这么客气,我还有点别扭。 “什么情况?”我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估计也是密谈什么吧。 “家父来觐见女皇,哦……”似乎有难言之事,郭少说了半截,又停住了。 “嘿,快说。”我可见不得这样说话的。 “是这样的,是因为牡丹的事情。我们听说牡丹的继父说是要把汤饭馆关掉,带着牡丹母女两离开固瓴城,一走了之,也不打算承认这些亲事之约了。 所以,那个货运栈的儿子率先到了太守府,说是要太守来解决这个事情。 但是,你也知道,家父也算是当事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解决了。 正在犹豫和拉扯的时候,商人的那个儿子也来了,也是要家父阻拦牡丹一家人离开固阑城,说是把事情解决再说。 两边还把当年保媒拉纤的人都叫来了,乌压压一大片人,把太守府也闹得不可开交。 家父也觉得特别头疼,虽然小大人之前说要解决此事,但是已经闹到了太守府,太守也不能不管。可是,这又没办法管,所以就来找女皇,希望女皇给做个决断。” 敢情是为了这个事情啊。我还以为北固国朝廷里出了什么事情,都差点开始想各种方案了。“进去多久了?” “也没多久,应该是在讲前因后果呢。” “行吧,我进去看看。”既然不是军政大事,这个门我还是进得去的。 我回身从衙役手里找到了那一大包葡萄干,然后问女皇的临时议事大厅门口的太监总管,“您能给通报一声,我回来了么?” 太监总管自然知道我已经和女皇一被窝里,也不敢招惹得罪我,立刻点头哈腰地要我稍等,自己去通禀。当然,这很顺利,我还没来得及再拎包梅花饼,就被通知可以进去了。 当着郭太守的面,我还是要给女皇陛下行所有的礼数的。女皇倒是一脸的轻松,一边喝着茶,一边问我:“又买什么去了?” “葡萄干呀,超级好吃。”我把葡萄干捏了两个放到自己的嘴里,又让女皇身边的宫女给她递过去,吃不吃是她的事情,反正我觉得挺好吃的。 “郭太守,您也尝尝?”郭太守在一边坐着,也喝着茶,看来刚才也说了一会了。 “客气客气。”郭太守哪里喜欢吃我的东西,不过是表示一下而已。 “行啦,你绝对不是进来给朕送吃的,说吧,怎么了?”女皇自然是聪明的。 “哦,不知道郭太守讲到哪里了?三个姑爷和牡丹的事情,大致说清楚了吧?” 我问道,身后门外又传来了喧哗声,并且都衍生出推推搡搡地声音。 这又是怎么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太监总管,他立刻转身出去看情况,随后进来说:“门口来了不少人,闯进来说是要见女皇陛下和郭太守。” “为什么事情?”我心里略略有点数。 “牡丹。”太监首领不太清楚情况,只听了这么一个人命,“说是为了牡丹而来,请女皇陛下做主。” “这群人还挺心急的。”我嘀咕了一句,“陛下,这事情你大致了解一些了吧?据说郭太守也是当事人,郭少也是姑爷之一呢。” “嗯,知道了。你见过这三个姑爷了,你如何判断?”嘿,她和肖不修一样,都让我选姑爷,还真是挺看重我的想法的。 “这三姑爷都不错,都可以嫁。”我一如既往地诚恳。 “胡闹,怎么能一女嫁三夫呢?”女皇有点恼火,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大,侍卫们已经准备动手赶人了。 “就是说说而已啦。要不然,您也先见见他们,咱们再说?”我试探着问。 “不见,朕要忙的事情这么多,哪里有时间解决这等鸡毛蒜皮之事。郭太守,你若连这种事情都处理不好,也就不必做这个太守了。” 女皇忽然严厉起来,吓得郭太守立刻就跪在地上,紧张地磕头,连连称自己错了。 “哎,这事情也怨不得郭太守啦。其实,这三个姑爷也都没有错,牡丹他们也没有错。”我赶紧帮忙圆场。 “那你的意思是朕错了,朕应该管才对了?”女皇的眼睛眯了起来,特别像肖不修要发怒的样子。这两人还真是在一起时间长了,连脾气秉性都很相似。 “别生气别生气,是我错了我错了。”我立刻就跪了下来,我发现背锅这种事情我还挺擅长的,跪下来也没什么心里负担,完全是说跪就跪,说错就错,一点都不含糊。 “嗯?你怎么错了?”女皇继续问。 “我哪里都错了,就没有对过。”我顺着女皇的话继续承认错误,至少先拿出一个好态度,才能得到宽宏大量的处理。 “嗯,你就没对过。”女皇的口气缓和下来,“这事情本事郭太守的家务事,现在演变成固阑城的乱事,甚至是骚乱,就是郭太守的错了。” “这倒是对的。”我点了点头,赶紧戳了戳郭太守,让他也赶紧认错。 “其实,这事情也是这三个姑爷想娶媳妇心切,毕竟到了年纪了,害怕娶不到牡丹这么漂亮的媳妇,心里焦虑,也算是情有可原啦。” “所以呢?要怎么解决?”女皇问。 “好办呀!”我看了看郭太守和门外依然乱哄哄地一群人,大声说道:“把牡丹赐死就好了,大家都不用娶媳妇了,就可以踏踏实实回家啦!” 第113章 、 牡丹说 希望下辈子找到可以爱的人 “胡闹!”熙雍女皇先是吼了我一嗓子,然后直接让我出去。 我反而就赖在这里不走了,跪在地上,很执着地说:“真的,我这个办法最好了。这样,三个姑爷不也争了,郭太守也不为难了,牡丹的父母也可以继续留在固瓴城开汤饭馆了,固瓴城的人又可以继续吃汤饭了,这不是死一个,活一大堆人么?难道不是个好办法么?” 不止是熙雍女皇脸色变得很难看,就连郭太守的脸也黑了不少。 “肖小七,你有没有心?”熙雍女皇有点真怒了,直接吼了我的名字。 “有啊!”我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为什么大家都会说我没有心呢?静心师傅也曾经说过我是个没有心的孩子,总是理智的做事情,而忘记这人世间还有很多情感在其中。 可是啊,我真的觉得为什么要有和别人有那么的羁绊呢?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离开好了。不需要有心,只需要自由。 “这个主意太坏了。”熙雍女皇还是向着我的,一开始发怒过后,口气还是缓和了一些。 “你还是年纪小,少说话,多看着。郭太守,你出去先平息一下骚乱,等下进来回话。” “是。”郭太守也听到外面越来越乱,知道自己应该去处理一下,于是就先起身退了出去。 熙雍女皇看着我,一言不发。我也只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她的气场很强大的,尤其是发怒的时候,我估计肖不修都要让着她,服从她的。 平缓了一下思路,她才又对我说:“起来吧,我就知道你也不会这么缺心眼,出这种主意。跟我说说吧,你想怎么样?” “嘿嘿,您知道啦。”我笑嘻嘻地依然跪在地上,“刚才也是没办法,至少不能对郭太守说实话嘛。”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朕赐死牡丹?”熙雍女皇起了身,走到我旁边,看着我,还是挺严厉的。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这是人命。如果朕处理不好,不仅是死一个人,而是死了民心,众人会觉得朕糊涂,处理不公,或者是处理太过草率。” “嗯,明白的。”我同意她的说法,都是对的。不过,如果不用一点狠的办法,这件事情怕是很难解决,并且会非常恶心,甚至是让牡丹一生都不幸福。 “姐,你信我么?”我放弃了称呼她为女王,直接喊了姐姐。 “我知道,我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经历过一些事情,也一起吃过很多饭,睡过很多觉,我是什么样的人,会有怎样的判断,就算是肖大人不说,可能您也能够感受到不少。 我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也不会胡天胡帝的瞎闹。我若是想办的事情,我会尽全力的。如果,您信我,就让我去做。” 熙雍女皇看着我,很明显在思考我说的话,也在回忆与我在一起的时光。 这就是考验她对我的信任程度,和她与我之间的关系。这的确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不仅是她需要考量,我也需要判断她是不是信任我,我是不是还可以留在她的身边。 我们终究是君臣,还是姐妹,还是陌生人,还是路人甲乙丙丁,也都是在她的一念之间。 “好吧,由着你去做事吧。大不了最后我来背锅就是了。我总是能用女皇的身份压制住的。”熙雍女皇用了平辈说话的语调,也是信任我的一种态度吧。 “谢谢姐姐。”我给她磕了一个头,算是尊重以及表态。 这个时候了,礼数还是要很周到的。“速战速决吧,我们也赶紧把这件事情了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就你话多。”她笑了一下,“说吧,怎么弄?” “这样哈,我们先把牡丹一家子找过来,和这三个姑爷面对面。这种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总是需要面对,而不是逃避的。让牡丹和姑爷们见见面,就算是最终谁都不选,或者是选了其中一个,都不会后悔。” “可以……”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可能会有些风险,也有些冒险。或者说,更有一些令人意外或者……”我小心翼翼地说着。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赶紧说重点。”熙雍女皇这脾气也是火爆,听不得绕圈子的事情,一句话又吼了我。 “姐,别吼我,多吓人呀!”我有点撒娇,持宠而娇的娇。 “行行行,不吼你,说重点。”她的嘴角抽了抽,忍住了想揍的心,耐心听我说。 “一会呀,我会建议您直接下旨赐死牡丹,然后我会真的给她毒药吃的。”我小声说道,女皇又明显地瞪起了她的美丽大眼睛,“别急别急,不是真死,假的假的。然后呢,我们来试探一下就好了,就知道最终谁可以真的是姑爷了。” “哦?” “信我信我。”我立刻拍着胸脯作保证,“虽然我没有心,但是我有智慧。” 熙雍女皇瞅着我的脸,几乎是想把我的脸都看出几个大窟窿来。 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想想也知道,你也没少让肖不修生气,打军棍这种事情也很正常。你若是在我这里任职,恐怕就应该是常驻大牢了。” “别呀,我还是可以干活的嘛。”我这个嬉皮赖脸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大致说好了对策,熙雍女皇就下了一道旨意,让牡丹一家人速速来别院觐见,她要亲自处理这件事情,省得将影响扩到,造成不好的舆论。 肖不修还没有回来,我把买的这些东西都放到了后院,大致清点了一下,果然都是我喜欢的东西,还真的也没有能当做礼物送出去的,都是我日常可以用到,吃到,玩的东西。 我心里稍稍开心了一下,让女皇的大宫女帮我整理了一下仪表,还是这身粉色衣裙出场,因为是真的挺好看的。我都能够感觉到别院里的护卫看到我时,表情亮亮的样子。 嘿嘿,肖不修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牡丹一家人来到别院时,很忐忑,表情都很不安。牡丹看到这三个姑爷也在别院里,神情更加别扭。 想想也是,这三个男人争抢一个女人的戏码,外人看来是热闹的,当事人真是要尴尬死了。 牡丹的母亲和继父,可能是开汤饭馆的缘故,人来人往的接待过八方客人。 所以见到女皇的时候还不算特别紧张,口齿清晰地又把事情讲述了一边,并且自责都是自己的错误,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给大家添了麻烦。 他们已经决定关了汤饭馆,离开这里到外乡讨生活,就不麻烦女皇了。 并且,既然来到女王这里,就恳请女皇将这三个婚姻许诺全都取消,“牡丹谁都不嫁了,哪怕是一辈子老死在娘家,我们也认了。”这继父果然是真心将牡丹当做自己的亲闺女来疼爱。 “话可不能这么说,谁说牡丹不嫁了,你们问过牡丹本人么?她想怎么样?”我站在一边问道。牡丹很是紧张,又开始哭泣。 “牡丹,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看看,到底为什么三个男人都抢着要娶你?” 我这个口气的确不太好,还透着酸柠檬的味道。但我也算是真情实感吧,牡丹比我大一些,都有三个男人抢着来娶了,我呢? 一个男人都没有?身边一群南厂的公公们,一个个的,倒是真心好看,但是啊,不能嫁呀。 牡丹听了这话,想抬头,又有些害羞。这别院里的人也多,除了三个姑爷,还有姑爷们的家属亲友团,还有太守府的侍卫,我还让人放进来不少当地的乡绅和大户人家来做个见证人。所以,一时间,别院里挤得满满当当的,热闹极了。 我呢,又是一个人来疯型的人,看到这么多人,浑身都透着兴奋和神采飞扬。 “抬起头。”熙雍女皇的话,牡丹是不敢不听的,只好抬头看着我,我仔细又看了看她。 果然还是好看的,大气,白净,在固瓴城也应该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了。 “果然好看,怪不得这三个人都争着要娶你,是有原因的。要是我是男子,应该也会抢着要娶你的。”我这话说的有些轻佻了,熙雍女皇干咳了一声。 牡丹脸都红了,立刻又低下了头,又羞又怕。情绪很到位,时间卡的刚刚好,三个姑爷都都看着牡丹,目不转睛。 估计之前也没怎么仔细看过,或者也没有见过她这幅模样,倒是一时间都有点痴呆状,也挺可爱的。 “可是啊,你只有一个,不可能嫁给三家。但是,你母亲接受了三家聘礼,怎么办?我虽然和这三位姑爷都聊过了,但是也不能凭借我的喜好来帮你选。 这个事情,只能你自己来选,今天趁着女皇陛下也在,快快选择一个回家成婚入洞房去了。” 听完这些话,不止是牡丹脸更红了,连三位姑爷的脸都露出了绯红色。 我说的有点露骨吧?但是,结婚嫁娶的最后一句话不都是快快入洞房么?我没说错吧。 我看了看四周围,发现很多人都忍住了笑意,熙雍女皇瞪着眼睛看着我,皱了皱眉。 衣角闪过,我看到肖不修也回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女皇身后。被他吸引女皇回头说了几句话,才没有再瞪着我。 “牡丹呀,你赶紧做决定吧,别耽误了女皇和大家的时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我开始催促牡丹,她吓得不知所措,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三位姑爷见此情形,也有点表现出「我见犹怜」的爱惜之情,货运栈的儿子还开口说:“小大人,别逼牡丹姐,让她好好想想。不管她选择谁,我都能够接受。” 其他两人姑爷也附和着说了几句,不过看起来牡丹更加紧张,一直把头埋得低低的。 “所以,你挑谁?”我进一步紧逼,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大人啊,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牡丹的母亲最先绷不住了,跪着爬过来,抱住我的腿使劲哭了起来。 我甩了几下,居然没甩开。肖小三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硬生生把牡丹母亲给扯开了,牡丹的继父也跪着爬过来,抱着牡丹的母亲哭着说:“大人啊,这事情都是我们的错,别逼牡丹了,我们谁都不选了,我们走。” “嘿嘿,都闹到这份上了,你以为走能走到哪里去?”我笑的声音有点黑暗,肖小三都哆嗦了一下。 “我告诉你,今天既然已经闹到女皇这里了,没有一个结果,谁都别想走!” “大人啊,我们错了……”牡丹继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地承认错误。三位姑爷也有点慌张,似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牡丹跪着爬过来,抱着我的腿大哭起来。我可讨厌有人抱着我的腿了,并且肖不修刚刚给我的新裙子,不能弄脏了。 肖小三正在处理牡丹的母亲和继父,不能分身扯牡丹,我一时间都又甩不开她,真的有点生气。 肖不修的动作很快,几步就走过来,扯住牡丹的衣领一时间,她就直接离我八丈远之外了。 我拍了拍被抓得有点褶皱的衣裙,嫌弃地说:“真是不知好歹,我在帮你选姑爷,你却想走。” 回头看了一眼肖不修,他虚虚地揽住我的身子,怕我因拍裙子摔倒。“谢谢肖大人。”我小声对他说道,“劳烦肖大人了。” 见到我这么客气,肖不修也有点愣神。 “牡丹,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选不选?”要不是碍于现场有女皇护卫拦着,这三位姑爷应该也就跑过去搀扶牡丹了。 现在,这三个人也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动。牡丹爬在地上,嘴角流出了一点点血。看来肖不修用的力气不小,居然直接给人家姑娘扯出了内伤。 牡丹憋了半天才说:“我不选了。” “好啊,那你想怎么办?”我追问道。 “我情愿死。”牡丹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你如果真的能用死来了解这场争执,也是一件好事情呀。只怕你没有这种节烈的志气吧?” “我情愿死。” “那真是太好了,我之前还和女皇陛下商量干脆就把你赐死好了,女皇陛下还有些不忍。现在不用下旨意了,你就赶紧死一下吧。”我的语调轻快很多。 “不要啊!不要啊!”牡丹的母亲和继父又不成了,崩溃地大哭大叫。 肖小三又叫了几个人按压住他们。三位姑爷也脸色发白,跪在了地上。郭少还特别说:“大人啊,我也可以不娶牡丹的,别要她死啊!” 商人的儿子也说:“牡丹是好姑娘,我可以退婚的,我可以说是我的问题,不是牡丹的问题。” “嘿嘿,你们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有些太晚了么?并且,你以为我会饶了你们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仅是北固国面子上挂不住,我们大月国也在一直看笑话吧。 说句难听的,这要是在大月国,你们谁都不能活。太丢人了,一群丢人的家伙,有何颜面继续活下去!”我的声音严厉又刻薄,特别有肖不修的影子。 感应到了我的模仿,肖不修一直看着我,默不作声,只是将我拉到安全地带,一直在我身边站着,我居然还有心思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他似乎还喝了一点酒,像是桂花酿的味道。 第114章 、 我又没吃过,怎么知道她能不能活过来 肖不修和我分开之后,居然去喝了酒。和什么人喝酒?为什么喝酒?说了什么?桂花酿虽然也算烈酒,但也很适合女子饮用,难道他和女人喝酒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和女人喝酒?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事情,转向他问道:“你还有酒么?” 他挑了挑眉,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小罐酒,说道:“只剩下这一罐了。” “这是哪一家的酒?味道还挺香的。”我想把酒壶接过来,但是他把手缩了回去。 “你,不可以喝酒。”他很认真的说。 “哦,我没说我要喝,只是闻闻就好了。”我也认真地看着他,“给我吧,别舍不得。” 他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把酒壶给了我,我仰脖子立刻喝了一口,滋味还真的有点冲,虽然味道很好。肯定是和女人喝酒去了,这么香的酒,说不准还用色相去套了情报呢。 “肖小七!”肖不修低吼了一声,想夺走我手中的酒壶。 “别别别,肖大人,我就是尝尝味道。”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了,也不让他走得太近。省的我又开始遐想某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牡丹,这里呢,有桂花酿,我手里呢,还有一颗毒药,是那种吃下去就能立刻死的。你要不要吃呢?”我手里捏了一小颗红色药丸,看起来那颜色也不是什么好药。 牡丹明显愣了一下,眼中有一点点退缩。三位姑爷也愣住了,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拿出了要命的毒药。 牡丹的母亲真的是太崩溃了吧,大声地哭喊着:“不要啊,不要啊!大人啊,让我去死吧,不要让牡丹死啊,她还那么年轻,错的都是我啊!” 这撕心裂肺的,很多围观的人都不禁抖了抖,觉得这样的处理可能是过于严苛了。 “牡丹,你要不要吃下去?没关系,这药发作起来特别快,反正你死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后面的事情就让他们来处理了,也就看看他们怎么做了。你无须再顾及那么多了。”我的表情会不会有点过了,因为我看到牡丹的眼睛里都有了恐惧的感觉。 “赶紧的,吃还是不吃?”不过,我也一向讨厌磨叽的人。 “吃!”牡丹声音里有了决绝的味道。 “娘,爹,女儿不孝了,下辈子再做你们的女儿,孝敬你们。希望下辈子,只有一个人,白头到老。” “嗯,下辈子很快就来了,放心吃了吧。”我有点狼外婆的意思,蹲下身子,将红色药丸和桂花酿都交到她的手里。 她先是闭了闭眼睛,又看看了周围的人,深呼吸了一下,用桂花酿把红色药丸顺了下去。也算是一气呵成,动作优美和谐。 我看她吃了毒药,才站起身子,往后退了退,回到了肖不修的身边,然后看着在场的人。 这些人的表情各异,但多少都有些吃惊。牡丹的母亲和继父已经喊破了喉咙,我示意肖小三可以放任他们爬到牡丹的身边去见牡丹的最后一面,绝对是人间惨剧。 毒药发作的很快,牡丹很快就脸色发白,口吐白沫,甚至都没有挣扎,就直接没了呼吸。 有侍卫扒开牡丹的父母,去查看是不是牡丹是不是死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熙雍女皇,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牡丹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牡丹的死状并不难看,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优雅。没有七窍流血,没有身体抽搐,没有四肢卷曲,只是口吐白沫,但量也不多。她母亲已经用衣袖擦干净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死了吧?”我问去探查的护卫。 “心跳呼吸皆无,已经死了。”护卫来回话。 “女皇陛下,这事情就这样吧,反正人也是自愿死的,所以婚事也就没有了。当然了,他们三个人若是还有想带她回家入祖坟莹的,也是可以的吧? 我听说北固国有这样的规定,未婚女子死了,不能入自家的坟地,就算是配阴婚,也要有个婆家的,是吧?要不,你们看看,谁来收留一下牡丹的尸体,让她入了你们家的坟地?” 熙雍女皇没有说话,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牡丹的尸体。肖不修只是看着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我看着这三个男人,很认真地发问:“你们谁把她带走?” 三个男人可能也是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到了,他们的家人也都聚拢在身边窃窃私语。 我也没说话,先看着他们商议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口先对货运栈的儿子说:“你看看,你已经给了聘礼,先定下了秋天结婚的日子,按照夫妻之礼过了文书。要不,你就把她的尸体领回去吧,反正也算是你家的妻子了,日后你还可以再娶,不影响的。” 这货运栈的儿子一听我这么说,忽然就炸掉了,大声说:“我要娶的是活人,怎么能要一具尸体呢?再说了,她也不喜欢我,我和她也没见过几次,不能让她就这样入了我家的祖坟啊,我的祖宗们也不会同意的,不成不成,我不能要。”他家里人也跟着附和,甚至有甩袖子要揍的意思。 “既然他不娶,那就你来娶吧。你虽然行商经常不在家,但也是耽误了人家不少青春。牡丹在生前对你也是等待了很久,所以入到你家的坟地,合情合理吧?” 我转头问那个商人的儿子,谁知道他的表现比刚货运栈的儿子更加激烈,“我不能娶个死人吧?我要不是因为她家在固瓴城有买卖,可以日后助我一把,我怎么会这么久了,还要跑回来和她结婚。现在这个样子,婚嫁之事已然作废,我不娶,我不要。” 听到这话,也把我气得够呛,什么人啊!本来他还算是三位姑爷中颜值最高的一位,现在居然能够说出这么薄情的话,真是想挠花他的脸。 不过,我忍住了,看向了郭少。郭少正在和郭太守说着什么,郭太守的脸色不太好,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没吱声,也没有问他,只是等着他对我说话。 又过了一会,郭少朝我走过来。肖不修动了动身形,距离我更近了一些,我甚至又闻到了他的桂花酿的味道。 “小大人,肖大人。”郭少走过来,忽然给我们跪了下来,还特别郑重地嗑了一个头,行了个大礼。 “婚礼虽然没有举行过,但这么多年来,牡丹也背负了我们指腹为婚的名义,也是我郭家的媳妇。 这件事情,家父也有错在先,未能及时与牡丹家通消息,以至于耽误了牡丹这么多年…… 我愿意娶牡丹为妻,让她进入我郭家祖坟,接受我郭家后人的香火祭祀。无论我日后是否娶妻,她都是我的正妻。” “你可是认真的?”我问道。 “极为认真。”郭少的脸上有一滴泪痕,“彼时年幼,我与牡丹一起玩耍的印象还有。后来阴差阳错,错过了不少时光,有时我都会回想起当年两小无猜的画面。 或许也是因为当年太小了,也不懂的什么是指腹为婚,但我的确一直认定牡丹是我的妻子,并且一直等她。就是这样,请大人允许我带牡丹回家。” 他这段话说得我几乎要落泪了,余光看过去,居然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擦拭眼泪了。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冲我点点头。我又看了看女皇,她也点点头。 “行吧,你带牡丹回家,此事就这样了。”我伸手搀扶起了他,“郭少,重情重义,日后婚礼也请我喝一杯喜酒才好。” “明日我就与牡丹举行婚礼,好让她尽快入土为安。这杯薄酒,大人若有顾忌,也可不用来,反正心意到了就好了。” 他言下之意应该是阴婚之事,多少是有些膈应的,很多人都不会去参加的。 “嗯,说的也有道理。明日再说吧。”我拍了拍他的手臂,“郭太守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要不要我去说说?” “父亲大人也是同意的,并且也是父亲大人说是要尽快举行婚礼的,好让牡丹瞑目。”郭少的神色很是凄凉,郭太守也走了过来,沉声说道:“近来事情太多,我也是希望尽快处理完。” “嗯,可以的。”我点点头。“不过,郭少稍微等一下,我先处理一下另外两个人。” 这么多人都等待一个结果,现在牡丹死了,郭少同意带走她,那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也上没少捣乱,我可不能轻饶了这两个人。 “你们两个,在牡丹活着的时候,口口声声一定要娶她为妻,还为此日日去她家闹事,造成了不良的影响。 虽然有情可原,但后来苦苦相逼,也实在是太过分了。现在,又因为人已经死了,更是无情无义,连最终的道义都不讲,实在是可恶。现在就罚你们一人一百军棍,罚金一千两,帮衬牡丹家日后的生活。” “大人啊!冤啊!”这两人同时喊了起来,他们的家人也看到情形不对,立刻跪了下来求情。 我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大人一点都不冤,大人挺正确的。女皇陛下也是同意大人的做法的,是吧,女皇陛下。” 忽然喊道女皇出来说话,她还真的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一百军棍太少,二百军棍,五千两罚金。去吧!” 嚯,她果然比我大气,连打人和罚金都是我的双倍还多。 旨意一下,也没人敢反驳。毕竟,刚才在牡丹死后,尸体还没有凉透的情况下就说出了那么薄情的话,也挺让人难受的。现在这样的判罚,也没有人说不好。 “行了,你们也别哭了,既然女儿都有人娶了,这不也是好事情么?赶紧的,把人抬到后面去清理干净,都别折腾了。” 说了这么多话,我也已经累了,赶紧散场吧。肖小三开始清场,护军们也在逐一往出赶人。 也有人过来帮忙搬牡丹的尸体,不过郭少走了过来,让所有人都往后一些,他要亲自搬牡丹的尸体。 那表情很哀伤,慢慢缓缓地整理好牡丹的尸身,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牡丹的母亲和继父也不哭了,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郭少,有些意外。 其实,我也挺意外的,没想到郭少如此注重牡丹,但当初好像也没说两人情感这么深吧。 “郭少,去那边厢房吧,没事,那是我的房间,放过去吧。” 我虽然和女皇陛下一起睡,但自己还是有单独的房间,放放东西什么的。想想现在这个样子,放在哪里都不合适,还不如就放我那里呢。 肖不修呼吸重了一点,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喝多了?要不要去歇一会?” “无妨。”他的表情还可以,不过眼神已经透露出了他开始质疑这件事情。他这么聪明,肯定是要怀疑我的。 我也没搭理他,直接带着抱着牡丹的郭少去了我的房间,放在床上平躺好。 我摸了摸牡丹的脸和手,也叹了口气,“牡丹的亲人留下吧,其余人等都出去吧。” 现在,屋里只剩下了郭少,郭太守,牡丹的父母,我和肖不修。我往门外看了看,问肖小三:“女皇来了么?” 肖小三看了看我,有些奇怪地问:“这事她还看啊?” “当然啊,这么大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她必须来啊。” “啊?那你等等,我出去看一眼。” “赶紧赶紧,要不然赶不上了。”我催促着她,自己则坐在床边,把郭少推开了。 女皇进来的很快,肖小三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快步走了进来。 大家还要给她行礼,“不用了。”她也摆了摆手,然后站到我身边,问道:“怎么着了?” 我回头看着她,特别真诚地说:“我也没吃过这个,所以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并且吧,书上说是用水服下,我直接用了桂花酿,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猛烈了,什么时候醒过来,我也不知道了。” “李小满!”女皇陛下怕是真的急了,“你是不是特别想挨揍呀?” 第115章 、 欢夕忽然崩溃了 一屋子人看着我们两个,女皇此时也已经不是女皇,将手上脑袋上的金银珠宝取了下来,丢给太宫女放好,把我扒拉到一边,自己直接上手开始脱牡丹的衣服。 “哎,没有脱衣服的道理吧?”我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怎么弄。 “你懂什么?现在是先让她透透气,只打开领子的位置。肖不修,弄点温水来。”女皇现在已经变回了承平公主,对肖不修都开始大呼小喝了。 “我来我来。”我怎么能让肖大人动手呢,一定是我来搞一搞。 “大家让让哈,一会就好,别急别急,看着就成。”牡丹父母和郭少郭太守都一脑门子雾水,不知道我们两人在做什么。 我把他们又往后推了推,把床附近的空间扩展得大了一些,也让空气流通起来。 “开窗户么?”我问道。 “外面还打军棍呢,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捣的鬼?”承平公主甩了我一句。 “也不是不可以吧。”我小声嘀咕道,“那我刚才都那么坏了,逼死人家了,现在直接再拆穿一下,总要表现我其实是个好人吧……” “你还好人?刚才我都想掐死你了。要不是后来你说要打那两个人军棍,我真想直接给你军棍。” “我还不是为了找出到底谁是真心对牡丹么?这三个男人都磨磨唧唧的,谁知道都在想什么。” “也对,这三个男人实在太不爽利了,真是急死人了。”承平公主已经解开了牡丹的衣领,并且和我一起把温水灌进了牡丹的嘴里,我又找了把扇子开始扇风。 肖不修站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忙忙碌碌,也没说话。只是在我被裙子即将绊倒的时候,托了我一把,否则我就真的狗吃屎一般扑倒在地了。 牡丹在床上平躺着,依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安安静静。 水能灌进去,也是挺奇怪的。我和承平公主坐在床边看着,各种摸摸手,摸摸脸,看看有什么反应。 “书上到底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能醒?”承平公主透着那么一丝丝不信任我。 “我哪里记得那么多字……我就当是觉得好玩,配了一颗试试。现在她呈现出的反应都对,比如没有呼吸心跳,但身体依然柔软温和。对了,一时三刻,死不了,就是死不了了。”我努力回忆着。 不过,这颗药丸并不是我配的,是静心师傅给我的,说是万一有需要,可以吃一颗保命。我当时还问她何必假死呢?直接死了,或者逃跑不就成了。 她倒是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有很多时候,不想死的时候偏要死,你就会觉得这个东西有用了。” “那能保持多长时间?” “一时三刻,若是活,就能活。若是没那个命,死也就死了。” “师傅,会有那么一天么?不想死非要死?” “必须有。人活在世,其实想死的时候是最多的。所以能用上这药的机会并不多,假死药,都是给想活下去的人准备的。” 其实,我兜里有不少静心师傅配的药丸,各种功效的全有。 在和牡丹说话的时候,在和三个姑爷说话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想到用这个方法了。 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办法有点损,并且牡丹也未必真的想死,到时候反而得不到效果。 可是,三个男人闹到了女皇驾前,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已经不是民间纠纷那么简单了,而是涉及到了皇家的裁断,执法的严谨。 更何况已经是固瓴城人尽皆知,就算是牡丹自己真的选了任何一个人,都要面临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今后的日子反而不太好过下去了。一个女人,特别是处在弱势的女人,这生活要怎么继续呢? 让牡丹死,这个想法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并且我一直在筹划到底如何逼迫牡丹自己说出要死的话。 当然,我也做好了准备是万一没有男人肯为牡丹认领尸体,我又要怎么做。毕竟,北固国的风俗习惯要遵守,也更要根据人心来判断。 还有一个原因,当然,这事情只是观察所得,还未得到牡丹的确认。 因为在牡丹伤心哭泣的时候,我发现她看了郭少好几眼,郭少也一直看着她。 想这两人在年纪很小的时候一起玩耍过,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知道彼此是夫妻的名分,那么若说没有感情必然不对,但感情能够有多深刻,也未必。 如果郭少没有站出来替牡丹收尸,我会让女皇陛下安排牡丹一家人全都离开固瓴城,将这三个「姑爷」痛揍一顿,罚金千万两。 郭少站了出来,说出的话不合情合理,我也不能让他带走牡丹。幸好啊,事情向着我最期望的情节发展了。 在牡丹还没有活过来的空档,女皇简单向众人讲述了我们之前制定的计划,以及缘由。 牡丹的父母,郭少和郭太守立刻全都跪了下来,磕头谢恩,感谢女皇的仁义。 居然没有人感谢我的好方法,可能是刚才我说的话太过刻薄了,这些人还是记恨在心的。 不过,没关心,本姑娘还怕这个。反正牡丹还没醒,他们等牡丹醒了再谢谢我也不迟。 肖不修把我扯到一边,自己坐在牡丹的床边,探了探鼻息,又拍了拍肩头,轻声对女皇说:“无碍,再过一刻钟就会转醒。” 女皇陛下正襟危坐,刚刚接受完大家的磕头,听到肖不修的确认,也略微松了口气。 “行吧,那朕就先做别的事情去了,等牡丹转醒,让她来见朕。”站起了身,我赶紧虚着扶了她一把,她看了我一眼,“你跟我来。” “哦,好的好的。”我又赶紧跟着一起走,肖不修走在我后面,无声无息,搞得我忽然非常紧张。这两人想干嘛?不是都交代清楚了么? 我是亦步亦趋,跟着女皇回了她的寝室,她洗手换衣服,坐下来喝茶。 肖不修全程伺候着,也用不上我。我略微有点尴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都退下吧。”熙雍女皇发话了,让屋里一众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仅仅留下了我和肖不修。她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李小满,这药是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吧。” “不是说了么?”我就知道他们觉得我这个水平,配不出这种东西。不过,我可不能把静心师傅卖了,有事情我还是要自己扛的。 “你觉得我会信?”熙雍女皇这个表情迅速切换到了欢夕姐的模样,让我觉得压力没有那么大了。 “信啊,必须信啊,我这么聪明,啥不会干啊。你要么?我连方子都能背出来,找个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了。” 幸好我之前见过静心师傅的那本书,虽然不是我亲手配制的,但总是知道一个大概的。 “哪里的书?”肖不修问。 “我啊,之前不是在庙里小住过吗,就随便瞎翻藏书阁的里书,然后就看到这个假死药的部分,然后就按照方子配了一个。 我自己是不敢吃的,也没机会吃,但就是好玩,然后就带在荷包里了,没想到居然能够用上。”说法不能有破绽,一定要和之前的说辞统一起来。 “再配一颗。”肖不修说。 “那估计不太容易了,我之前之所以能够配出来一颗,也是因为那一年夏至那日刚好下了一场大雨,在曼陀罗花上收集到了足够的雨水之后才配出来的。否则要是随随便便就做出来,肯定就满大街都是要假死脱罪的人了。”我这个话是事情,当时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凑齐了才做出这一颗药丸的。 “姑且相信你。”肖不修点了点头,“把方子抄给我。” 这要是别人恐怕是不会给的,这种东西一是千金难求,二是绝密内容,怎么能说给就给呢。 当然了,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无所谓,更何况是给肖不修,他冲我微微一笑,我能把怀里的银票都给他的。 提笔写字,这个多简单。配方又不复杂,就是东西不容易凑齐。 比如刚才说的夏至那日曼陀罗花的上雨水,冬至那天午夜天空中掉落的冰凌,春分那日午时盛放的白梅花花蕊,最最重要的就是小满那日井下三十米的苔藓……要不是我很闲,怎么可能陪着静心师傅瞎闹呢。 “你果然用了心。”肖不修点点头,把方子揣到了怀里。 以他的性格,必然回去验明真伪,反正我也没有写错,自然毫不心慌,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这本书还有谁看到过?”他又开始追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就在一堆经书里看到的。我看完又塞回去了,所以谁曾经看到过,之后看到过,我真不知道。”怎么没完没了,我要失去耐心了。 “等回了大月国,我们去一次你住过的庙吧。”肖不修还真是执着。 “好啊好啊,那庙里的素斋可好吃了。”想必我走了之后,静心师傅应该也走了,她当初就跟我说过,要不是我在这里,她早就出去玩了。 “可是……”欢夕忽然想说什么,但是又仿佛在回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的经历,她的表情有些哀伤。 “啥?”我看着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怎么?”肖不修立刻站过去,贴心地伺候她坐了下来。“有什么不对的?” “他当年死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口吐白沫,四肢柔软,没有呼吸心跳……”欢夕的表情愈加哀伤起来,“可是,我守了他三天三夜,他也没有醒过来。你说,会不会……” 等等,她在说谁?我忽然感觉自己接近了另外一件更复杂的事情。我竖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继续听下去。 “你怀疑什么?”肖不修和她说话的口气很是亲昵。“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当时不在你身边,只是听说急病而忘。”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刚从街市上回来,正在换衣服。他在书房里和一些人议事,这也是很正常很普通的日子,所以我也没过多的在意。” 她的表情有些迷离,“时间过去很久了,但仿佛依然还像是昨天才发生的样子。我还问他晚上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吃火锅? 他笑着说:好啊,皇后做什么都是好的。然后他低头继续看奏折,我转身就出去了。 军机处的人也是日常来送奏折,他们说了一会话。后来,我进去跟他说:咱们准备吃饭吧。 他说:你等下,我再说几个事情去。然后就转到书房去了……再后来呢……咦,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那里,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嘴角还有白沫……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欢夕的情绪越来越不对,肖不修立刻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没事的,过去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所以,他们这是在说欢夕那个丈夫,先皇死时候的状况。 我也记得当时是说那个人是急病死的,特别快,所以大家都没有准备好。 就连入殓时用的东西都是临时凑出来的,陵寝也是最近今年才修好,将棺椁放进去的。 话说,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欢夕依然接受不了当时的情况,就可以想见那个场景有多么惨烈。 也是,那时候的欢夕比我大不了多少,从小在皇族长大,也没有经历过风霜雨雪,即便是她父亲被杀,她也没有在眼前。这一次,是自己的丈夫死在眼前,的确挺受刺激的。 “姐,深呼吸,你看看我,我在这里,咱们得吃烤羊腿去。” 我跪在她的脚边,轻声的瞎说八道,企图扯乱她的思绪,让她回到现实来。 “他会是假死么?也服用了假死药?为什么呢?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他会去假死?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认为他是突然病死的,也没有怀疑。 可是,我也始终觉得他的死有很多问题。如今,见到小满这个假死药,症状和他死时的症状一模一样,就连那隐约的香气都很像,所以,是不是呢?”欢夕也拉着肖不修的手,很认真地说。 绝对劲爆!难道当年也有人配出了这颗假死药,但是没有成功,人没醒过来。谁干的? “他上一刻还拉着我的手说:牡丹,多好看的牡丹啊,我今生何其有幸与你成婚,真的是快乐的事情。怎么,下一刻,他就忍心走了呢?” 什么?欢夕也叫牡丹?她到底有多少名字? 我觉得这个事情,要好好理顺一下了。 第116章 、青牡丹在这里 平复好欢夕的情绪后,那边的牡丹也醒了。我非常速度地冲进去看牡丹的状况,毕竟我对这个「假死药」也是有存疑的,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牡丹的母亲正在和牡丹说话,牡丹对目前的状况还不是很清楚,有点迷茫地看着大家。 “所以说,我没有死?”牡丹正在问她的母亲。 “是小大人给你吃了一颗假死药,也真是把我们都吓死了。幸好啊,你醒过来了,我的儿啊。”牡丹母亲又哭了起来,失而复得的心情也能够理解。 “不不,你是重生了。”我扒开他们,坐到牡丹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探了探脉搏,都很正常。“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有点晕。”牡丹看着我,眼中出现了戒备的神色,八成是我刚才伤得她太深了。 “还有呢?”我可不管那么多,我得知道这药有什么副作用,万一以后我需要吃一颗呢,或者静心师傅也需要吃呢。 “觉得很渴,还有点热。”牡丹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居然还冒出了薄薄的汗。 “害,那没事,这大热天的,谁给你盖上被子了?”我立刻把被子掀了,“牡丹,虽然是我给你的假死药,但是,我也想知道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因为你「死」之后,郭少认领了你的「尸体」,也承认了你是他家媳妇的事情。那么,你怎么想呢?你同意么?” “我不知道,我很乱。”牡丹看了一眼郭少,郭少一脸的紧张和关切,这倒真不是假装的。 “要不先喝点水,咱们慢慢说。反正现在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你活过来了,你还可以想想。这一次我不逼你,你选郭少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你不选他,我也可以安排另外一种方式让你走。” 郭少倒是很有眼力劲,立刻端来了温水给我,我递给了牡丹。 牡丹看了一眼郭少,叹了口气,把水先是一口气喝了下去,这才算缓过神来。“如果说我这算是重生了,我到情愿谁都不选了……” 郭少一听,立刻就急眼了,想要说什么,我一把拦住了他,“等等,绝对没说完,你忍忍。”牡丹轻笑了一下,“大人果然能够猜透人心,刚才逼死我的时候,也是给我下好了套儿吧。” “嘿嘿,那是,一步步,怪不容易的。”我讪笑了一下。 “现在想想,我刚才也是真傻,何必选呢,直接让母亲统统都退婚好了。” “现在也可以退婚……”牡丹母亲赶紧说,生怕她女儿真的寻了短见。 “算了,就这样吧。”牡丹叹了口气,向郭少伸出了手,郭少立刻跪坐了下来,也拉住了她的手。 “我从小就知道我未来的夫君是郭少,也并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因此,一心一意等着他来娶我。 可是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我也没有办法,就像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但是,我其实还是想着你的。其实,之前你忽然又出现的时候,我已经确认是你了。但是,因为还有其他婚约,我也不能违背,我很难过。” 郭少眼里有泪,看来这两人的情感基础还是不错的。“我一直认定的就是你,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听闻你又有婚嫁之人,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很彷徨。” “是啊,我也很彷徨,我甚至很害怕。大人问我的时候,我真的有心想去死了,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还是颤抖了一下,也真的确认我们小时候的情感,至今也未能改变过。真的幸好是你回来了,否则,我也未必会有勇气活下去吧。” “牡丹……”郭少也不管身边的人了,直接一把抱住了牡丹,痛哭流涕,感人至深。 那画面,大约两个人都说上一辈子。这份情感和经历,恐怕也是无人能及的。所以,对于未来,他们两人的未来,我表示放下心来。 我默默地退了出来,站在两人的后面,想了想对跪在地上的其他人说:“牡丹的父母虽然是不了解情况,贸然为牡丹又订了两门亲事,也的确是不妥当,甚至是非常不合适。就惩罚你们二人为固瓴城的护军做饭一个月,不得有误。” 这种惩罚我也是有所考虑的,毕竟不能打他们板子,但是这事情做得也的确很差劲。 打着爱护女儿的名义做好事,但也是坏事情。这一场大的纠纷也算是能够圆满解决,多亏了静心师傅的药丸,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还有点想她了。 肖不修和欢夕进来的时候,欢夕已经恢复了熙雍女王的姿态,对牡丹嘘寒问暖了一番,还让牡丹不要怪我刚才的苦苦相逼,要理解我这都是为她好。然后决定直接为她和郭少赐婚做证婚人,还顺便赏金一千两,作为贺礼。 不过,她拉着牡丹的手,摸了又摸,还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和神态,表面上是看看有没有后遗症。实际上,她心里怕也是想为什么牡丹活过来了,而她的他没有活过来? 事情也算是有了个圆满的结局,固瓴城应该也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把牡丹这件事情议论一番,不过也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少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欢夕只是崩溃了一瞬间,之后又恢复了正常,落落大方地做她的熙雍女皇,和众大臣议事,并且准备回宫的事情。我偷偷问肖不修:“欢夕怎么也叫牡丹?什么时候的事情?” 肖不修难得叹了口气,说起了这个名字的由来。欢夕与北固国这位大皇子赵琛当初相遇时也是挺偶然的,欢夕的父亲被赐死之后,欢夕感觉到憋闷和生气,但又不好闹腾,只能出来随便走走。 大月国走来走去,还是有身份的障碍,她就选择跑得远了一点,在北固国的酒肆里喝酒吃饭,然后看到歌女正在唱歌卖艺。 但是唱的实在是太难听了,欢夕就上去自己唱了一首,结果赢得了满堂彩。 酒馆的老板问欢夕能不能多留两天,可以给她包吃包住,重点是能够留住客人,多消费。 那时候,欢夕也是年轻气盛,又因为一首歌受到了众人追捧,自然也是心里小小的得意和满足,就答应留下来唱几天。 她当时就用了一个艺名——牡丹,因为她喜欢穿青绿色的衣服,还特别得了一个花名「青牡丹」。 唱到第三天的时候,大皇子赵琛来这里吃饭,还没有进门就听见牡丹唱歌,心里就很喜欢这个声音。 后来在包房吃饭的时候,特别让牡丹进房间来唱歌。牡丹一开始不乐意,觉得在大厅里有琴师配合,唱一唱就好了,怎么还开始进包房了,这成什么样子。 可是,赵琛给了十两金子,足够她吃喝玩乐一阵子了。于是,她就打算进来随便唱个小曲。 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正在看着她,那一刻的电光火石,一见钟情……反正就是缘分的力量,让两个人相互看对了眼。 之后慢慢了解,多多聊天,知道了「青牡丹」的真实身份,赵琛还真的吓了一跳,但立刻决定去北固国求娶。 欢夕也很痛快,完全没等大月国的皇帝同意,自己就带着婢女和府里的家当,跑到赵琛当时的皇子府了。 大月国的皇帝本来就特别宠爱她,现在也没有办法,只好就由着她,给了丰厚的嫁妆,和最奢华的婚礼。 这场婚礼我听说过,当时很多人议论过,不过我的年纪还小,印象不是特别深刻了。 只记得我们那个庙里还为此吃过一顿特别好的素斋,我吃得很饱,撑到睡不着觉。 静心师傅半夜把我拎起来在院子里跑圈,说是怕我积食生病。 她在月下那个样子,我至今都记得。脸上有很奇怪的静谧笑容,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可能是太过特别了,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记忆。一般来说,我都不太能记住太多的事情和太多人的面孔,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都是过客而已。 说起来都是命,半年之后,赵琛的父亲急病去世,赵琛接替皇位,欢夕也顺理成章地做了皇后。 谁知道又过了半年,这皇后的宝座还没坐热,赵琛也急病没了。当时也把欢夕吓坏了,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北固国的皇族们先是找了个傀儡小皇帝坐镇,让欢夕在后宫静修。 待了几个月,欢夕就觉得事情不对,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毕竟她是大月国的皇女,跑到了北固国做了太皇太后,又没有子嗣,很是危险。 于是,她联络了大月国的皇帝,决定反击。当然,这个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肖不修也没有说得特别清楚,怕也是血雨腥风了一大阵子。 最后的结局就是欢夕坐了女皇的宝座,那个「青牡丹」的花名也淹没在时光的长河里。但这一次有人也叫牡丹,多少勾起了女皇那最柔软的地方吧。 这些也仅仅是我的猜测,没有得到过证实。 因为我蹲在房檐下晒太阳的时候,偶尔看到女皇陛下非常招摇且气派地走来走去,接见大臣时的高高在上,很难想象得到当年她居然还在酒馆里唱过歌。 这人的一辈子也真是有趣,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有高光时刻未必是幸福,低头生活的时候或许也很甜蜜吧。 大家都很忙,牡丹和郭少携手回家了,准备秋后的婚礼。 郭太守被女王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但又因为最近办事还不错,所以也没有做处罚。 倒是郭太守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开始主动向女皇汇报工作。看来,有些政局也会悄然发生变化吧。 第三日,一切收拾妥当,熙雍女皇要回皇宫了。我本来是打算去皇宫溜一圈的,但肖不修坚决不同意,说要我立刻回大月国干活去。 我也挺不高兴的,皇城所在地的固阑城近在眼前了,怎么就不能去一下呢? 趁着肖不修出门的时候,我跑去女皇的寝室,赖在她的床上。她正在清点奏折,头都不抬的问我:“肖不修不让你去我那里吧?” “嗯,说要我立刻回大月国去。” “我一猜就是,他才不愿意你去我宫里呢。” “为什么?” “因为我宫里都是年轻帅气的护卫,他怕你被拐跑了。” “啊!那我一定要去啊!”我觉得手里的牡丹糕都不香了。 “不过肖不修说不成,可能就真的是不成。这小子越发的沉稳和狠绝,有时候我都觉得他眼睛里有杀气。” “他那个位置,要是没点杀气,恐怕是不成的。” “哟,怎么都开始维护他了?” “这不是怕继续被打么……我这债也多了去了……”我长叹了一声,心里很明白此次与欢夕分别,不知道何年月才能再见了。 “姐,我想问一句,当然,你要是想揍我也成,但是我觉得我还是要说的。” “说吧……” “是关于假死药的。”我先提出来,省的他们瞎猜。“虽然是我按照书里的方法配制的,但肯定也有别人配制成功过。否则……你……先皇……很可能也吃的是这个。 但是,他为什么要吃,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当然,我们的前提是他吃的是假死药。 如果这个基础成立,他的动机就很令人怀疑了。现在看,最终受益者并不是北固国的皇族,而是你。但是,你没有理由要害死他。但是,他怎么就要去死呢?”我这胆子绝对特别大,敢冒着杀头的危险和欢夕讨论这种事情。 欢夕看着我,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说道:“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什么……感觉……”我也叹口气,“或许,你回去之后,再去查查……” “我会的。”欢夕走过来,坐在床边,摸着我的头发,“这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想要重新再查,困难很多。但若是真的又问题,我一定要查出来。是什么原因,我一定要知道。” “嗯,我帮你!”我跪坐在床上,郑重的承诺她。 第117章 、疯了一个又一个 肖不修给我留了一辆马车,十个侍卫,一个肖小三,然后他连夜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等我醒了站在院子里,还打算吃完早餐找他一起出发的时候,肖小三才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举着糖油饼站在院子里,忽然觉得有点伤心。其实,虽然没能去北固国的皇宫,也没有帮欢夕破案。 但是能够和肖不修一起回大月国,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偷偷开心的。结果,他又提前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是故意避开我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多了,总是觉得肖不修对我忽冷忽热的,极为别扭。 或者说,我可能是开始在意这个人了,才会在乎这份感受。如果有一天,我完全不理会他了,可能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大清早的就开始叹气,手里的糖油饼也不太香了。但是,我还是决定把它吃完。 欢夕一身便衣打扮,站在我的身后,就像我们初识一般,笑着问我:“妹妹这糖油饼能分我一半么?” 这场景,这话语,这笑容,我忽然就流了眼泪。 她过来先撕了我一半的糖油饼,然后才抱了抱我,笑着说:“傻丫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哦。你麻利地赶紧回大月国吧,帮着肖不修做些事情,替他分分忧,我这边有消息就告诉你,咱们再商量。” “好的好的。”我点头如捣蒜,还没有这么认真过。严格意义上说,欢夕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像姐们一般,我很珍惜她。 “走吧,我送送你,顺便也出去走走。”欢夕这表情怎么像是又要偷偷溜出去的样子,我很是警觉,可不能让她借着我的名义溜走,否则我会被那些北固国的大臣们追杀的。 “姐,就到门口吧,咱们别出去了。”我笑嘻嘻地拦住她,她也笑嘻嘻地推着我往外走,“就到城门口成不成?放心啦,我是要回宫的,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呢。” “哦,那就到街口吧,咱们去吃完豆腐脑,吃完就各回各家,成不?” 我让肖小三带着人先到城门口等我,我和欢夕慢慢溜达在街市上。 阳光刚刚好,固瓴城的大晴天光线非常好,天空也很蓝,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这座城市也刚刚苏醒,正在按部就班地进入到日常生活中,我能在路人的脸上看到平和的笑容,看到热腾腾的食物飘出的白色轻烟,有人坐在小饭摊前大口吃着什么,为这一天积攒能量。 “北固国最令我喜欢的就是这里的人很开朗,觉得什么都不是事。比如买东西,我在大月国可能只会买一个包子,他也会卖给我。但是在这里,一般都是十个包子起,特别豪爽。” “哈哈哈,我也是这么想。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以为他们也可以只买一碗米饭,结果他们丢给我一桶米饭,说是随便吃,不要钱。所以,我特别喜欢这里。”欢夕的眼睛亮亮的。 正随便聊着,忽然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从欢夕这边跑过去,差点把欢夕撞倒。 我赶紧拉了她一把,抱住了香香的欢夕,然后才转头看向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那女子看身形很年轻,但是披头散发,只穿着内衣就在街上跑,后面赶上来不少丫鬟婆子,喊道:“小姐啊,别跑别跑,没有坏人了,他已经跑了。” 街市上一阵骚乱,但很快身强力壮的婆子们抓住了那个年轻女子,并且给她披上了外衣,并紧紧扣住她的手臂,很迅速地塞进了赶过来的轿子里,然后又快快地离开了街市。我和欢夕很吃惊地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边上也有一同看热闹的人,都在叹息,“真是可怜啊!” “发生了什么?”我问路人甲。 “外乡人?”路人甲问。 “是啊……” “那不知道也很正常,这事情也没几天。”路人乙也凑了过来,还有路人丙、丁,天下爱聊天爱八怪的人特别多,七嘴八舌地就把事情讲清楚了。 固瓴城有一个大户人家姓王,祖上也是做官的,后来他家开始经商,也算是非常富。 为人和善,也常常赈灾救济穷人,因此也有不错的名声。 他家有个小女儿,长得极为貌美,人心也好,脾气秉性都不错,大家都说,等到这个女孩可以婚配时,不知道要有多少家男子来求娶呢。应该也算是固瓴城女子待嫁榜中的前三甲的位置,得到了众人的关注。 但也许就是因为美貌的名声在外,结果被采花大盗给盯上了。 就在不久之前的一个晚上被采花大盗睡了,还在身上留下了一个纹身,说是代表已经是此采花贼的女人…… 这姑娘一下子就疯了,接受不了这个事情。本来他父亲还想隐瞒这个事情,毕竟女子的名节很是重要。 可是就偏偏有个嘴碎的仆人把事情说了出去,结果很多人都知道了,便将这女孩从待嫁女的榜单中删掉了。 这下好了,不止是这女孩疯了,就连这女孩的母亲也疯了,痴痴傻傻,眼瞅着这家就要毁掉了。 王家老爷也算是叱咤商场几十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决定赏金十万两抓捕采花大盗。可是啊,谁知道这人是谁,哪里来,哪里去呢? 报官已经报到了郭太守那里,但是郭太守也一筹莫展,无法破案。 事情一天拖一天,这女孩的状况就越来越差。这不,都已经趁着丫鬟婆子不注意,衣衫不整地跑到街上了。 “真是可怜啊!”不少参与八卦的路人叹息道。 我忽然想起之前肖不修在成衣店里,听到那个「老板娘」汇报情报的时候,似乎也说过这么一个事情。“难道没有人看到这个采花大盗么?” “这个采花大盗也是出了名的,外号叫做赤冲,可是祸害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简直恨死人了,但是就是没有人抓到过他。” “为什么?” “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模样。” “那怎么知道他叫赤冲?” “他自己报的名号,并且在每一个被奸淫的女子身上刻下一个「冲」字,表示此女子归自己所有。” “这人真过分,偷偷做了也就算了,还要大张旗鼓,显摆一下,人家女孩子的名节多要紧啊……” 路人在各种议论,我和欢夕就看着那乘轿子慢慢走远,心里觉得很是难过。 “姐,这事你抓一下吧,要不然不是女子名节的问题,而是社会治安的问题。以后如果这人犯案越来越多,就是社会安定团结的隐患了。” “嗯,我也这么想。现在说起来,这样类似的案子我之前也看到过,当地官府一直没有抓到人。这事情我会督办起来,放心,一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有什么线索,大家共享一下吧。说不准我也能出出主意呢。”一边走,一边和欢夕聊着,“比如总会有人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偷偷地问问那些受害的女子,看看此人有什么特征,或者案发前后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可不相信一个人能够犯下如此恶劣的事情之后,会悄无声息不见了。” “嗯,必须找出来。”欢夕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可掉以轻心。 “行吧,就到这里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离别也是为了更好更快的相见,对不对?” 到了城门口,我已经看到肖小三在马车边等我了,女皇的侍卫在一字排开,军纪严明。 欢夕抱了抱我,很是爽快地说:“行,就这样吧!随时联络,想我了,就来看看我。反正你来一趟,比我去一趟要容易一些。” “行!” “好好对待肖不修,他也是吃过苦的孩子。” “他只要不打我,我就对他好一点。”我又抱了抱她。 “你只要不惹他生气,他绝对不会揍你。” “他会攒起来啊!”奇怪,我怎么这么舍不得她。 “没事,咱们有钱,回头我用钱赎你的军棍。” “好主意呀!”我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那我可走了,回头再说了哈。” “赶紧走吧!”欢夕开始扯我紧紧抱住她的手,肖小三里赶了过来,我虽然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欢夕,但心里也知道终究还是要分开的。 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保重,以后一起吃包子炸酱面豆腐脑油条煎饼炒肝……” “吃吃吃,就知道吃!”欢夕的侍卫们走了过来,那些宫女太监站在她的身后时,她又变成了熙雍女皇,自带闪光灯一般闪闪发光,令人挪不开眼睛。我想把这个画面牢牢印在心底,日后想起来的时候,也会觉得很温暖吧。 马车驶离固瓴城,向两国边境行进的时候,我问肖小三:“肖大人为什么又半夜走了?都不带我一起走。” “肖大人得到了密报,说是大月国余庆县的隅月庵着了大火,除了烧死了全庵的尼姑之外,还烧死了不少附近大户人家的女眷,还有附近的村民……” “什么?你说什么?哪里?”我惊叫起来,怎么可能?余庆县的隅月庵,就是我住了十年的庙,是我和静心师傅的家,怎么着大火了?发生了什么? “别激动别激动,怎么了?你知道那里?”肖小三被我抓得有点疼,不由得按住我,让我缓缓气。 “我之前住过那里。”虽然很紧张,但是我也不能暴露我的事情。 “我爹曾经让我在庙里待过一段时间,你们是知道的。这个庙就是隅月庵,就在余庆县。” “这里距离京城也挺远的,你怎么会去哪里?我一直以为你说的庙,就是京城外的某间庙宇呢。” “我爹嫌我太吵,就让我出去静修几日,并且觉得一定要弄得远一点,回来一趟不太容易的地方。所以就选了隅月庵。” 扯谎这种事情,就是一个谎言必须配上无数个谎言来圆谎,到最后可能自己都不记得曾经说过了什么谎言。 “哦,那我还真不知道了。”肖小三让我坐好,不要太激动。 “你注意一点,不要疯了。我可是看过刚才那家小姐疯的样子,人家比你瘦弱矮小,你要是真的疯起来,我可能还真的弄不了。” “不不,我不疯,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我急急地问,真的是要急死了。这个肖不修,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一下呢。 根据肖小三的情报,情况是十日前,隅月庵在深夜忽然燃起了大火,当天白日正是初一道场,很多人都会去祈福念经,女眷更是会在庙里住上一晚,抄写经文,以表示自己的诚心诚意。 人虽然多,但隅月庵一向在初一十五都有这样的活动,所以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今年还多了花灯祈福的活动,说是曾经有一位住在庙里的女修士特别喜欢在初一将庙里挂满了花灯,让暗夜不再黑暗,让幸福的光芒可以照耀天地之间。 所以,隅月庵也就延续了这个传统,每到初一夜晚,都会将房前屋后挂满了花灯。 谁知,半夜时分,有一处的花灯忽然燃起了大火,并且迅速烧掉了其他的花灯,火势很快就吞没了经房,随后就是大殿,以及女眷们居住的客房。 全隅月庵共有二十三人,再加上外宿的女眷四十六人,和周边民房里住的五十余人,统统葬身火海,无人生还。 “怎么可能啊?就算是大火,隅月庵里有水井,外面有河流,不可能连水都没有的。再说了,这么多人,难道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么? 庵里的围墙又不高,随便爬一爬都能跳出来的。再有啊,隅月庵的房屋质量的确不太好,但也是优点啊,那个门,踹一脚都能坏掉的,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活呢?”我大喊起来,特别焦虑。 就算我冷血一点,其他的人我不管,但静心师傅在不在啊?不会有事情吧?但是,她会武功的,不可能逃不出去。 有人放火!一定是有人放火! 第118章 、姐赠我药丸,我赠姐包子 肖小三知道的内容也有限,与我知道的隅月庵情况完全对应不上。所以,越想就觉得越有问题。“肖大人是直接去了隅月庵?” “对,他说先去看一下,然后再回南厂。他让咱们先回南厂……” “不成,我也要去隅月庵,必须去。”我一刻钟都不想耽搁,恨不得立刻就飞过去看看情况。 “这路途还是挺远的,等咱们到了,现场早都清理完了,怕是人也都下葬了。毕竟我们知道消息已经是五日后了,现在我们还需要十日才能到,如何……” “我不管,就算是晚,我也要去看看。”我执拗起来,也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有没有马?我不要马车,我要骑马走。” “肖大人只把马车留给了你……” “你们谁,把马给我!”我直接掀了马车的帘子,冲着外面的侍卫喊道。 他们被我这么一吼也吓了一跳,急急地围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小三简单解释了几句,然后和侍卫小队长肖小九说:“咱们要不就去前面的驿站给小七换一匹马,然后先去隅月庵看看,这些马车上的东西,找人赶回京城去。” “行,听你们的。”肖小九很利落,“那我先带几个人过去驿站看看,把马挑好,准备一下东西,等你们到了,咱们立刻走。” 肖小三看着我焦急的样子,也只好答应下来。肖小九立刻带了四个人先去了前方的驿站,我这边的马车也开始在大道上狂奔,真是焦虑啊。 我越想越觉得蹊跷,什么人会去少隅月庵呢?这个尼姑庵其实非常不起眼,余庆县在大月国都属于小地方,大月国是按照县制划分。 因此每一处都是叫某某县,与北固国的城制划分基本类似,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余庆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大月国来说,也算是人口中等的城市,并且这里地处大月国腹地,没有战争的隐患,更因为比较富庶,安居乐业的气氛还是很不错的。 当初,静心师傅还说:“即便是要饭,在这里都能吃饱,所以一定要在隅月庵出家,才能够不干活就吃饭。” “应该说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街。”当年的我刚看了几本书,开始和静心师傅说文言文。 “哎哟,小满都懂的这个啦。”静心师傅很是开心,在隅月庵里到处显摆小满有点都不傻,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她捡到的是块宝。 隅月庵里的尼姑其实也多数是皇族或是富裕人家的女眷,因为看破红尘也好,或是一心向佛也好,或者干脆就是来替家人赎罪的,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但大家也不会相互打听,只是岁月静好,清静度日。 庵主是个有趣的老尼姑,做得斋饭特别好吃。我除了和静心师傅在一起之外,和庵主的关系也是最好的,因为在她那里总能吃到美味,并且听到很多故事…… 在隅月庵的种种事情忽然像潮水一样涌现出来,我有点无法承受。 如果当我回去隅月庵的时候,看到的残垣断壁和烧焦的尸体,我会怎么办?会不会直接疯掉? 当初,我为什么要和静心师傅吵架呢?为什么要离庵出走呢?我为什么要这么任性呢? 马车狂奔中的颠簸让我的身体又开始承受不住,肖小三看到了我的异状,立刻停下了马车,让我先路路边狂吐一会儿。 我不仅把昨天晚上的饭菜都吐了出来,刚才吃的半张糖油饼也直接吐干净了。 “咱们歇一下再走吧,你这样子也不可能继续坐马车了。” 肖小三也很焦虑,看着我这幅眼泪婆娑,脸色发白的样子,也很是心疼。 可我晕马车也不是第一次了,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死我也要赶紧过去看看。 “不成,等我再吐一下,吐干净了,也就吐不出来了,咱们就立刻走。”我坚持道。 “那不成啊,到时候人没到,反而先完蛋了。我怎么向肖大人交代啊?”肖小三也不乐意了。 “这妹子怎么了?晕马车么?慢一点就好了呀?”官道上有辆精致的马车驶了过去,然后又退了回来。 车上有个长相很温柔的少妇模样的女子下了马车,俯下身子看着我,轻声问道:“要不要紧啊?我这里有些清水,要不要喝一口?” 肖小三和其他侍卫围在我身边,看到这女子过来,不具有威胁性,也就放心她过来。毕竟同是女子,她来照顾我,也说得过去。 我泪眼朦胧地看了她一眼,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水囊,稍微缓了一口气。 她又接着说:“我这里有一颗晕车的药丸,妹妹可以先吃一丸,应该会感觉好一些。” 我看了一眼那药丸,很小的一个蜜蜡丸,没有异味。想想我与这女子素不相识,她也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害我,所以也就直接塞到嘴里,喝了点水吞服了下去。 这女子看我服下了药丸,又搀着我去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轻轻抚摸我的后背,手有些暖,让人很舒服。 “妹妹这是赶路太着急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其实呀,在路上的人都是着急的,但是就像那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无论你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也先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和身体,才能够去处理别的事情呀。” 我闭着眼睛,眼泪流了出来。她用帕子替我擦掉了泪水,又轻声说:“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她说得对,一切都会过去的,先管理好自己,才能管理别人。 我不能先倒下,万一静心师父她们真的有事情,需要我的时候,我必须能够冲上去,能够做事情。 想到此,我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和情绪,慢一点,但是很有效果。 也有可能是这个药丸也起了效果,我感觉好了很多,至少冷静了不少,默默计算起路程的问题。 如果我现在快马加鞭赶过去,也至少需要八天时间。比肖不修要晚几天,不过因为有他在,应该能够放心一些,至少他可以控制全局,快速全面了解情况。总比我慌慌张张跑过去,给大家添乱要强很多。 “谢谢姐姐。”我调整好自己之后,拉住赠我药丸的姐姐,“不知道姐姐叫什么,是否与我同路呢?” “哎,这么客气干嘛?”这女子的年纪应该比欢夕小,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年纪,至少粉扑的有点厚重,脂粉气就浓了一些。 不过,整体来说长得还不错,身材高挑,脸型瘦削,虽然不是特别令人亲近之感,但也算温柔可人型。 “我痴长你几岁,叫我姐姐也算合适。我夫家姓洪,大家都愿意叫我一声洪姐。同路我倒是不知道,我要去大月国的余庆县,看一个嫁过去的小姐妹,她刚刚生了宝宝,让我过去小住几天,帮帮忙。” “那是巧了,我们也是要去余庆县的。”我看了一眼肖小三,“他们都是护卫,你一个女子在路上也多有不安全,咱们可以结伴走的。” “哎哟,小妹妹这话说的,姐姐我去过好几次了,一点都不怕。没关系啦,姐姐也会一点武功,几个人还是能打得过的。” 一边说着,一边还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她的骨节有些大,手掌也很大。“姐姐是干活的人,自然没有妹妹这样娇俏啦。” “不不,干活的人,自食其力,才是最好的。”我怕洪姐因为大手大脚而尴尬,特别说了几句好听的。 “哈哈,妹妹也是个可心人。要不就这样吧,我这个小马车就跟在妹妹的马车后面,我们一起走好了,算是相互有个照顾。不过妹妹这身子晕马车这么厉害,还是不要过于奔波才好。” “前方驿站,我会去骑马的。” “不要。”洪姐立刻阻止了我,然后摸了摸我的额头,又伸手探了探我的腹部,忽然小声说道:“妹妹这是要来月事了,可不能骑马哦。” “什么?”我惊讶到不成,至少我这个年纪了,还没有真正彻底地来过一次月事,肖不修为此还笑话过我。怎么这个洪姐随便摸了摸就知道了。 “姐姐略懂一些药理,看妹妹这个样子应该是了。第一次来月事么?之前有听说过吧?没关系啦,姐姐教你。”洪姐倒是落落大方,肖小三他们立刻全闪开了,并且满脸通红起来。 “姐,这个……咳咳,咱们偷偷说吧。”我让洪姐扶我起来,并且让她上了我的马车,她的马车是她雇的,车上也有不少东西。 车夫是个老汉,就驾着马车跟在我们的后面。“到了地方我们就分开了,到时候我不是还要再雇马车,多麻烦啊,反正钱都给了,无所谓啦。” 洪姐也是大方的人,估计家里也挺有钱的。不管她怎么安排了,至少先让她上了我的马车,我们要聊一聊月事的问题。 就在我们马车里说话的功夫,她的巧手连月事带子都做好了,并且教了我很多知识。其实之前我都听说过,只是自己还没遇到过,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到了驿站,喝了碗粥,我才彻底缓过来。坐在饭桌前问肖小三:“要不咱们把马车里的东西先运回去,我还是坐马车走,可以快一点。” “都成,只要你身体可以,我们都可以。”肖小三看了看坐在另外一桌的洪姐和她的车夫李哥,悄声问:“这人还不知底细,要不要查查?” “这也能查?南厂这么厉害?”我有点惊讶。 “那你真是小看咱们了,都能查的。”肖小三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算了,不过是路人而已,过几天也就分开了。”我也看了看她,举止优雅得体,看起来也是出身家庭不错的。“咱们的马车快一些走,大约几日能到?” “那也要有十日吧。”肖小三心里算计了一下,“但看起来这几日会有大雨,在路上也不太好走。” “哎,这也是命了。”我叹了口气,静心师父说过如果我不在那里的话,她也会离开的。 所以,我都已经出来一年多了,她也离开了隅月庵吧。但是,她会去了哪里呢?如果她知道隅月庵发生了大火,是不是会去看看呢? “小七妹子,这驿站的包子还真好吃。我从来没有在官家的驿站待过,这次真是托了你的福了。”洪姐坐了过来,轻言细语。 “哈哈,姐姐赠我药丸,我赠姐姐包子,还是划算的吧。”我笑着回答她。 “太划算了,这药丸又不值几个钱。前面若是有药铺,应该都有晕车药丸,妹子去买一些就好了。”洪姐的眼睛细长,看起来温柔优雅。 “姐,你丈夫咋没跟着你?这路途也挺远的吧。” “他跟他的兄弟们进山里围猎去了。夏季到了,山林里有不少好东西,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一去就两个月余,所以我就琢磨这干脆我也离家找姐妹去,这样也就不寂寞了。” “也对。”我点点头,“余庆县有不少好吃的,回头我们去吃一吃。” “行啊,我正在琢磨我那小姐妹坐月子,应该不能出来吃吃喝喝,妹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们约一约。”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跟她拉了拉勾。 虽说是马车,但我们行进的速度也很快。日夜兼程,我实在是不想再耽搁时间了,能早一点就早一点。 我在路上也和洪姐说了大致的情况,并且说了我们南厂的身份。 洪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并不惊讶,反而说:“那这下我安全了,这一路是大月国最精英的侍卫护送,多风光啊。” “所以说嘛,你赠我的药丸不止是得到了包子,还有护卫,真是太划算了。” 我们一路也说说见闻,她教我一些女人在月事期间的注意事项。 因为我在第二日果然来了人生中第一次正式量多的葵水,肚子疼得几乎昏了过去。幸好有洪姐在一边守护,肖小三几个人在一旁干着急,都不知道怎么办。 “姐跟你说句体己的话,这女人来了葵水就算是真正的女人,可以结婚嫁娶了。若是妹子有了喜欢的人,还要大胆说出来,否则会后悔的。” “为什么?”我半躺在马车里,天气虽然热,但我还是抱着棉被在腹部上,为了保暖。 “你喜欢的人,可以长久看不厌。喜欢你的人,你未必能够喜欢。”洪姐的眼神有些飘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比如你喜欢一只小猫咪,即便是它长大了,老了,你还是会喜欢。并且在你心中,它也永远是很可爱的样子。 但是,若是有一只开始还算可爱的猫咪跟着你,可你并不喜欢。日月久了,你可能只是厌恶,更谈不上要长久的在一起了。” “有道理。”我暗暗想,这洪姐怕是过来人,经历过什么事情吧。 第119章 、二十三具女人的尸体 肖不修用飞鸽传书的方式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找谁? 看来他已经猜到我急冲冲地也赶去隅月庵,一定是有认识的人在这里。我想了想,不能写静心师父的名字,只写了:隅月庵所有尼姑。 毕竟不知道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隅月庵有没有变动,岁月静好的生活是否被打破过。 不过,肖不修再次传来字条的时候,白纸黑字深深打击了我。 这字条上写着:隅月庵二十三名尼姑无一幸存。 我大哭了一场,却也无济于事。大雨路途泥泞,我走了足足十五日才到达余庆县的隅月庵,距离事发过去了二十天,余庆县在肖不修的整理下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 那些在隅月庵大火中丧命的女眷家属都得到了安抚,并进行了赔偿。 附近的人家也得到了抚恤金,只有隅月庵这二十三名尼姑,已经与家人断绝了联系,并没有亲人来认领尸体,就安静地躺在隅月庵的废墟中,无声无息。 我一路从穿街过市,直接来到了隅月庵的废墟,下了马车看到了已经烧得完全没有本来面目的隅月庵,不禁悲从心中来,又大哭起来。 这废墟实在是太可怕了,残垣断壁已经不算什么,重点是一切都是焦黑色,就连院子里那两棵老槐树都已经烧成了焦炭,不能碰,一碰就倒,一碰就都变成了尘埃。 肖不修说,因为我是目前南厂唯一在隅月庵住过的人,或许能够认领辨认这些尼姑的尸体。 所以就直接将尸身清理出来,停放在废墟之中。等我到了之后再一一辨认,看看是不是隅月庵里的尼姑。 这个决定真的残忍,但又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余庆县里与隅月庵熟悉的人也很多,但是最终是曾经在这里住过的人,熟知每一个人的,只有我。 肖不修站在废墟之前,看到泪流满面的我,上前走了一步,直接把我揽在怀里,低声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要去亲眼看看究竟是谁点燃的大火?是谁要这样做?是意外还是仇杀?要把谜团解开。” “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从这话里听出了问题,看来肖不修提前到的这几天,查出了什么事情。 “你先去看看,记住,你是肖小七,不是李小蛮。”肖不修拉着我往里面走,还使劲捏了捏我的手,给我一些力量感。 肖小三等几个侍卫跟在后面,洪姐被拦在了外面。肖不修看了洪姐一眼,用更低的声音问我:“这是那个洪姐?” “嗯。” “让她走。”肖不修回身对自己的侍卫说,侍卫们领命执行。 洪姐也没有说什么,上了自己的马车走了。肖不修对我说:“以后路上小心一点,不是什么人都值得相信的。” “好的。”这个时候,我也没什么心情和他争执,全付身心都在废墟被清理出来的空场上的那二十三具尸体上。 经过了二十天,尸体在如此的炎热的天气中居然没有腐烂,唯一的原因是她们都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其实根本都辨识不出来了。味道很重,我们遮掩住了口鼻,慢慢接近这些焦尸。 这要怎么看? 我停下脚步,心里琢磨着。 “你去看看身形,姿态,或者是能看什么看什么。至少是你熟悉的人,或许能看出什么端倪。” 肖不修站在我身边,“我到的时候她们的尸体都堆积在正殿内,被大殿的柱子压住,清理出来的时候发现刚好二十三具尸体,所以猜测就是隅月庵的尼姑师父们。 其他尸体已经被认领走了,也只剩下这二十三具。其实,这就是疑点。为什么其他人都能够被认出来,唯独这二十三具认不出来?为什么会被烧得这么厉害?” 肖不修是很心细的人,他仔细翻看过这些尸体,能够确认是女人的尸体,但又无法辨别是否是隅月庵的尼姑们。 所以,他决定等我来看。“这是很难的事情,但若真是她们,你更要帮她们找出真相,对不对?” 我闭了闭眼睛,回忆起之前那些鲜活的面孔。 “小丫头是哪里来的?怎么傻乎乎的?” “小满,吃饭啦!” “怎么上树了?赶紧下来,再摔傻了,你师父都救不了你了!” “坏丫头,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功课?” “越来越聪明漂亮的小丫头,不知道今后会嫁给谁哟?” …… 这些尼姑师父们身着素衣,带着道冠,一个个从我眼前走过去,我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傻傻地站在她们中间,看着她们说说笑笑、潜心礼佛、认真倾听每一位香客的故事。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昙花尚且只能一现,更何况人生百岁,岂能无忧。” 我问静心师父为什么这么多香客跑来哭诉生活的不易,她很认真地为我解答。 “其实,就像我们的隅月庵,从有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它迟早也会没有。一切都是虚妄,你要做到的只是听从你的本心,活好自己的每一刻。 若有一日,师父们都不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反而应该开心,自己离开任何人也能够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更好更幸福。” 我的眼泪不太值钱,一直在流,但它直接滴落在遮住口鼻的黑面布上,只有近处的肖不修看得到。 肖不修拉着我,我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蹲下身子开始查看第一具尸身。 烧得很彻底,白布之下已经全是焦黑的灰烬,只能看出身形和少部分也已经发黑的皮肤。 仔细看了看,无法辨识出任何有价值的内容。只好再去看第二具,她与第一具没有什么区别,身形略小,烧得更加焦黑,轻轻捏了一下手臂的位置,都成了碎渣。我站起身,看了看肖不修:“我看不出来,怎么会烧得这么彻底?” “仵作看过了,并没有被泼浇什么助燃的东西,只是被烧了很长时间,才变成的这个样子。” “这么大的火势?隅月庵内什么都没有,最值钱的就是那尊观世音金身塑像,其他的都是很简陋,甚至说完全不值钱的破烂货。” “或者,有很多棉絮,棉被,衣服?” “不可能啊,师父们就一身袍子,一件薄被,床上都没有褥子,完全是一领芦苇席子。当时,为了照顾我,才找了个大户人家施舍了一床棉被和褥子给我用,其他人都没有。即便是天气很冷的情况下,她们都是这样过的。” “香油呢?” “隅月庵可穷了,香油就那么一点点,也是有钱人捐来的。我记得当时我用了一盏油灯看书,还被她们骂了很多天。” 我蹲下身子开始看第三具尸体,这具尸体身上还残留一些衣服的碎片,是僧衣。下面的皮肤也已经发黑了,按一按已经凹陷。 “隅月庵的师父们都很瘦,但是很有力气,因为这里的粗重活也不会让男人们来干,都是师父们自己来,天长日久,师父们都很有劲,自己能够搬动很沉的东西。 有些人还会一些武功,常常一起切磋武功。对了,还有一位师父是个大个子,大月国的女人个子都不太高,这个师父的个子很高,比男人都高,我们来找一找……” 都是焦黑色,都已经被烧得缩小了尺寸。那么,个子特别高的人,即便是缩小了,也应该比一般人高一些,这个也是突破口。 我快速地把后面的几块白布单掀起来看,肖不修也让侍卫们帮忙,把其余的掀起来。 但是,我们放眼望过去,身形大小都一样,没有高的,完全没有高大身形的。 “静娴师父是个跛脚,脚腕子那里是坏掉的。”我忽然想起来,经常在屋里打坐的静娴师父完全不出门,有时候都是我送饭进去。 她也不是不能走路,只是觉得自己跛了脚,走起路来不好看,就从来不在人多时走动。 平时都是黄昏之后,隅月庵里人最少的时候,在院子里走动一下。 我那时候刚好吃完饭,被静心师傅逼迫要在院子里遛食,才会和她熟起来。 有时还偷偷留两个鸡蛋给她吃,她会给我讲一些奇异的鬼故事,害得我经常睡不着觉。 “没有跛脚的,都很正常。”侍卫们速度地查看了所有的尸体的脚踝,的确是女人的脚腕,但都很完整,没有一个是坏掉的。甚至,连腿骨都是完整的。 肖不修不说话了,紧紧抿着嘴,看着这二十三具焦黑的尸体。 我站在他身边,苦苦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特征。“静莲师父的肩头有一朵莲花,说是她母亲给她纹上去的,作为家族的标记。特别小的一朵,我也是有一次她换衣服时看到的……不过,这么黑,大约看不到……” “哪边的肩头?”肖不修问。 “好像是右肩,肩头的位置,红色的。我当时还以为是胎记,但后来走近了才看出来是朵莲花。” 有侍卫开始查看这些人的肩头位置,当然全都是黑焦色,很难看得出来了。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一定是有什么的。”我有点着急,怎么不对了,已经有两个师父确认不在这里,那么,还能够排除谁么? 此时正好是正午时分,天气非常热,太阳又很毒辣,很快味道越来越差了。废墟中的各样碎片都在提醒我,这里很有问题。 “对了,静欢师父有颗银牙,不是门牙,是后槽牙前面,大约第八颗?我不记得了,但是她是有银牙的……”我的话音还没有落,侍卫们开始徒手掰尸体的口腔,那场面也挺诡异的。 “没有。”这个回答此起彼伏,最终确认这二十三具尸体也都没有这颗银牙。 排除了三个人,并不是偶然,但就是破绽。很明显,这二十三的数字是隅月庵尼姑的人数,但至少目前有三个人不在其中。 其他的特征也我完全想不起来了。可是,这个破绽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隅月庵的尼姑,不是集体逃走,就是被迫出走,然后放火少了隅月庵。 那么,问题来了,这二十三具尸体是谁?谁这么大手笔干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有点发冷,即便是在这样的正午烈阳下,依然感到彻骨的寒冷。 是谁下了毒手?为什么要这样做?烧得这么彻底,必定要要毁灭什么东西?想毁灭什么?什么值得这样做? 所有的问题指向都很明显,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并且性质极其恶劣。 “她们身上有刀口么?是被杀后再烧么?”我问肖不修。 肖不修摇摇头,说仵作已经为这些尸体做了检验,身上没有刀口,没有中毒的迹象,没有被泼油或者酒,就是被困在大殿之中,无法及时逃脱。 “其他那些死者呢?” “其实是一样的,都是被烧死的。应该说都是窒息而亡。也就是说,在烧之前,已经憋死了。 所以也没有太多的痛苦。她们之所以能够被认出来,是因为在客房住,房屋门窗相对来说比较好被破坏,也没有太多可燃物,所以烧得不至于面目皆非。” “隅月庵外面的民宅呢?为什么也着了?” “现在看起来是殃及池鱼而已。那些人看到大火起来了,发现扑不灭,有些人逃了出来。” “他们有说过什么?” “这些人是租了隅月庵外面的房子,才几个月而已,还都不是很熟悉。” “什么?外面的民房是隅月庵的产业?”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我一直以为隅月庵是租了一块土地盖出来的,那些邻居们之前就有的。 “有人说,半年前,隅月庵的庵主忽然提出让这些租客退租,并且给了一些补偿,说是要翻修房子。所以,很多人都搬走了。现在租住的人都是最近才住进来的,有些才住了几天。” 隅月庵,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我忽然觉得这里很陌生,这里曾经是我住了十年的地方,但怎么忽然变成这样,怎么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就像这大殿里的观世音菩萨,怎么变成了这样几块坍塌下来的焦炭木块? 静心师父一直告诉我这尊塑像可是镇庵之宝,是一整块桐木雕刻而成,外面还贴了金箔,所以才如此熠熠生辉。 有一段时间,我常常半夜坐在这尊塑像面前痴呆呆发愣,想问问它能不能帮我实现愿望? 静心师父半夜在这里找到我的时候,每次都看我已经睡着了,气得无可奈何,问我:“你到底想许什么愿啊?我满足你。” “我想吃喝玩乐,走遍天下。”小小的我,那个时候的志向就很宏伟远大了。 第120章 、藏经阁下的聚宝盆 我是最后一个勘察现场的人,看完之后得出的结论更加惊人—— 这二十三具尸体并不是隅月庵的尼姑们,很可能是别的女人尸体。 这个结论目前只在南厂内部消化,没有对外公开。肖不修一脸严肃地进了我的马车,说是先带我去安顿好,吃个饭。 我们坐在马车里,里面还有洪姐留下的脂粉味,肖不修皱了皱眉头问我:“为何要与此人待在一辆马车里?” “就是路上闲聊,打发一些时间。”我把窗帘打开,散散味道。 说实话,我也是觉得脂粉味道太浓了,可是北固国的女子几乎都是浓妆艳抹,有些还是很好看的。 “你可以看书……”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直接拿出了两本经书给他,“我看了,就这两本,都能背下来了。”他的表情渐缓,我又继续说道:“我就是偶尔与她闲聊一些北固国的事情,一起吃吃饭。大部分时间还是看书的,小三哥可以作证的。 还有,我把北固国发生的这几件事情都已经写好了折子,你可以有时间看看。 当然,还有承平公主这件事情……就是那个假死药……天啊,藏书阁也烧了么?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我在那里的砖下藏了两锭金子……”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我立刻要跳车。 肖不修一把拉住了我,哭笑不得。“刚才不是看了么,都已经烧成灰烬了,别说藏书了,就连那栋二层楼全都没有了。” “我看到的那本书就在藏书阁里,经书的下面。我的金子也在那里……” 我这个着急啊,金子的融化点很低,说不准都被烧成金水化掉了。“不行,必须回去看看。” “现在都成那样了,你怎么找?” “我可以的,这个我真的可以。”我信誓旦旦保证,毕竟我住了十年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东西,上蹿下跳的日子不是白瞎过的。 看我这么着急,肖不修又只好让肖小三调转马头,往回走。南厂的侍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候,都纷纷跟着调转马头又杀了回来。 我快速从马车中跳了下来,也没管其他人,直奔藏书阁的废墟。 余光中似乎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人,但着急进去找金子,也就不顾上在人群中仔细看了。 留守在废墟中的侍卫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见到我在前面跑,肖不修在后面快步跟上,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们。 “你们继续,别管我。”我赶紧解释了一句,就不顾脚下乱糟糟的,赶紧找方位。 藏书阁有佛经,也有各式佛像,很多都是泥塑彩绘的,大大小小的。 有些是捐赠放在这里的,有些是静禅师父亲手制作的,就摆在这里等着晾干之后,再卖给善男信女。 我当时在藏书阁里看书,也就与静禅师父很熟悉,往往是这样的画面:她忙着和泥,雕塑,彩绘;我忙着看书,写字,背诵。只有在午饭后的空档中,我和她坐在藏书阁前的小空场,看着湛蓝的天空有飞鸟经过,她问我:“小满长大后要做什么呢?” “吃喝玩乐。”我很老实地回答。 “瞎说,这个梦想太简单了,说点复杂的。”静禅师傅有双特别好看的手,经常在制作佛像的时候,给我捏个小鸡小鸭小兔子,逗我玩。 她从来不会打击我的想法,更多的时候会鼓励我想得更多更广泛一些,“多想想,多看看,这个世上也有很多人,很多想法,你必须了解他们,才能够有助你实现更多的梦想。” “可我真的也没什么梦想呀……” “除了吃喝玩乐,你还可以找个喜欢的男人,跟他一起浪迹天涯……” “那多没意思啊,浪迹天涯的下一句话是朝不保夕,我可不想自己这么累。” “那找个喜欢的男人总是可以的吧?” “找一个,还是能找好几个?有钱么?”不知道是我不开窍,还是根本就没有心,对于找男人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 “找一个就已经很困难了好不好?还想找好几个,你也真是太贪心了。”静禅师父对我是太过宠溺了,居然都没有揍我。 “话说,他们能给我钱,让我吃吃喝喝么?” “喜欢你的人,就会随便任由你折腾,并且还会陪着你折腾。” “那我多找几个吧,这样还可以多折腾几天。”我拿着静禅师父捏的小兔子开开心心地又去写大字了。 其实,那两锭金子也是静禅师父给的,因为某一天有个带着面纱的女人来找她说话,看上了一尊佛像,但又犹豫要不要请走。 我正好蹲在那里和泥玩,就回头跟那个贵妇人说:“静禅师傅做的佛像很灵验的,有求必应。” 那贵妇人问:“你可有证据?” 我想了想说:“我每次想吃桂花糕的时候,只要求一求静禅师父的佛像,第二日就能吃到了。” “哈哈,这个傻孩子真是太可爱了。”那贵妇人一脸的开心,“就这样吧,两锭金子,我请走你这尊佛像。” 这是一尊很普通的泥塑观音,根本不值得那么多钱,但是贵妇人还是留下两锭金子。静禅师傅说这算是我卖掉的,所以这金子归我。 可是,这两锭金子太大太沉了,我也不能天天揣在兜里。于是偷偷藏在藏书阁的下面,想着等以后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来取走。 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悄悄将金子用破布包好,在藏书阁东南角一尊比较大的送子观音佛像下方挖了个洞,把金子藏了进去。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应该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动过。我偶尔想起这件事情,心里还挺高兴的,毕竟我也是有大金子的人。 如今,隅月庵居然被烧得粉粉碎,我这大金子不知道如何了。 虽然才想起来,但也不算太晚。鉴于我第一次在废墟堆里找东西没经验,并且差点就摔倒,肖不修一把就把我拎了出来,然后让侍卫们带着棍子和铁锹进去,他问:“位置记得么?” “有一个红衣观音像的下面,东南角,泥塑的观音,右脚边第一块砖下面,半尺左右深度。”金子藏的位置,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红衣观音?”肖不修愣了一下,“为何是红衣观音?不应该都是白衣大士么?” “好像是说隅月庵的庵主有一天梦见一个穿红衣的观世音菩萨来到这里,说:镜花水月,溢满则休。这八个字,大家参详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所以干脆就先供奉一个红衣观世音,然后慢慢研究。 哦,这也算是隅月庵的秘密,旁人不知道的。这里也很少人来,所以把金子藏在这里最安全。” “你这个小财迷啊,当时你多大?” “十岁?也是大姑娘了吧?” “嗯,挺傻的。”肖不修这种回答方式真让人生气,可我又没有办法,因为他说得也挺对的,我干嘛要藏金子呢?干嘛不直接换成银票揣在身上呢?可是啊,当时就是这么傻。 “肖大人,您过来看看。”有侍卫挖到了什么,似乎不太能确认,喊我们过去。 肖不修拎着我躲开了残破的砖石和烧焦的木栏,直接走到一堆焦土面前。 依稀还能辨认出这是一尊塑像,还有一点点彩绘在上面。 红色的衣服已经成为破布条,在夏日的热风中飘了起来,那场面有点诡异。 但是更为诡异的是在下方泥土里挖出来了一个精美的大陶罐,里面何止是两锭金子,粗略看过去至少有百十个来锭金子,都闪闪发光。 “你确认只藏了两锭金子?”肖不修看着我,我看着金子,心里开始发抖,难道我遇到了聚宝盆,放一锭金子能变出十倍百倍的金子?难道传说是真的? “我藏金子那天,藏好之后被师父看到了,她说红衣观世音手里有个聚宝盆,你的金子说不准会变得很多……可也不能变这么多吧?并且,我一直觉得这句话是取笑我的意思……怎么变成了真的?” 肖不修让侍卫把陶罐搬了出来,还真的很沉,两个人都很吃力。 清点完发现共有一百锭金子,并且都是最好的成色。金子没有落款,不是官银,也不是钱庄出品的,但看起来品质相当好,很规整。 “陶罐下面有张纸条。”侍卫在清理到最后的时候发现了一张纸条,直接交给了肖不修。肖不修没看,直接给了我,“你看吧,说不准是留给你的。” 我赶紧接了过来,屏住呼吸看上面的字,是静禅师父的字迹,写的是那八个字:镜花水月,溢满则休。 什么意思? 我把字条又递给了肖不修,他看了一眼,也默不作声。的确很是费解,为何要放在陶罐下面? “等等,让我看看金子,我那两块金子上面,我用墨笔还做了记号。” 侍卫们将取出的金子平整地放在一块白布之上,至少这是隅月庵找到的物品,先要作为物证存放。 我蹲在地上一块块翻看,果然发现了我那两块金子,上面依然还有我写的字:小满的大金子壹、小满的大金子贰。那时候我开始练习蝇头小楷,字迹还不算特别更好看,但是已经很整齐了。 “所以,这是静禅师父做的?她偷偷把我的金子变成了一百锭,还放入了这张纸条。她想说什么?”我摸着我的两块金子,自言自语。 “为什么她这么有钱?”肖不修也很奇怪。“隅月庵的香火并不旺盛,哪里会有这么多金子?并且很明显这些是私银,被查出来是要吃官司的。大月国明令禁止私自制造金银锭,她难道不知道么?” “肯定是知道,所以才藏起来的。”我有点不高兴,“静禅师父做的塑像很好看,很多贵妇人来求取的,所以这么有钱也很正常吧。并且,那些人给的不止是金银,还有很多金银首饰,我猜她有可能是把这些金银首饰融化掉,都做成了统一的金锭而已。” 一想到这么大的工程,静禅师父自己完成,我还真有点心疼她。 因为融化金子这种事情,还是挺热的。可是,同时我又在想,难道她这是要把金子都留给我么? 否则为什么把它们都藏在我的金子中,很明显是为了有一天我想起这两锭金子的时候,给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那说起来这场大火就更是奇怪了,她是知道要有大火,还是不知道呢?藏了这么多金子,明显也是未雨绸缪,提早准备着什么。 “或者,这真的是聚宝盆呢?肖大人,咱们扔个金子进去看看,万一又变出新的金子呢?”我拉着肖不修的衣袖,问他要金子。 “你手里不是有一块么?” “不不,这个已经变出来过了,我要一块新的,咱们再变一变。” 我开始在他身上摸荷包,刚刚摸到腰间,他就抓住了我的手,然后从腰带中掏出了一块小金元宝,“只有这么一块。” “可以可以。”肖不修手里的金子成色自然是最好的,我很满意。兴冲冲地丢进了陶罐里,然后蹲在边上看着。 天气是真热,我都快晒化了,罐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要盖一块红布,让它自己慢慢变。否则这么看着它,它会不好意思的。” 听了我这句话,一旁的侍卫们都憋不住了笑声。肖不修很无奈地说:“果然是傻的。” “也不是全傻吧。我记得书里有说过关于聚宝盆的事情,说是要盖上红布,等上一晚,就会出现一盆金银财宝……”我擦了擦脸上的汗,兴致勃勃地继续看陶罐。 “那就盖上红布,等一晚。”肖不修吩咐着,然后还是把我拎了起来,“走吧,再这么晒下去,也要晒成焦炭了。” “聚宝盆……”我依依不舍。 “放在这里,让他们看着。” “那辛苦大家了,要是有响动也千万不要掀开红布,我们等明日天大亮之后再看哈!”看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些侍卫们也半信半疑,开始找红布处理起来。 我则被拎着走到马车面前,肖不修说:“你还想起了什么?赶紧再想想,我可不想一会儿又跑回来。” “大约是没有了吧……”我被这么一问,立刻脑子里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记忆。 “那我们就先回去。”肖不修又要拎我上马车,我赶紧阻止了他,“别别别,我这衣服挺好看的,别这么拎着我,要不然衣服该坏了。我自己能爬上去……” 就在我很不优雅地爬上马车的时候,街市上忽然又异动,还有人大喊:“小姐啊,采花贼不在了,你快回来,别跑了!” 什么?我转头张望,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赤脚狂奔,有点疯魔的意思。 第121章 、我在想朴县丞的内衣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肖不修已经腾空而起,几步已经拦住了街市另一边疾驰过来的马匹,力道十分大,不仅把马上的人甩了出去,就连已经跳上马背的肖不修的手也被缰绳拉出了红印子。 但若不是肖不修及时拉住缰绳,这疯魔的女子恐怕就已经死在了马蹄之下。 可是,我站在那里却想的是:或许就应该让疯魔的人死去,才会减少更多的危险。 这疯魔女子的家人赶了上来,抱住了摔倒在地的她,大声哭着。 肖不修将马匹骑到我了身边,交给了侍卫。同时,也有人扶起了刚才从马上掉下来的人。 这是来报信的人,还是急信。 洪水来袭溃坝,附近山榆县已经被淹,很多难民将会涌入余庆县,请县丞知晓此事,好早作安排。 肖不修看完急信,立刻给此人换了一匹马,让他先去县衙给朴县丞报信,然后推我上了马车,要我赶紧离开此地。我反手抓住肖不修的胳膊,问他:“你去哪里?” “我去山榆县看看情况。” “不要!”我死死抓住他的胳膊,“都发洪水了,你去了有什么用?” “至少先去看看情况,才知道如何应对。皇上若是问起来,我也有做事情。” “明天再去好不好?咱们等着聚宝盆变出金子再去。”我才见到肖不修,他就要走,我舍不得。 “傻瓜,怎么可能变出金子呢。”肖不修笑起来,真是惊天地气哭神的美颜。幸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让我的心都变得软软的。 “那这样好不好,你先陪我去住的地方,然后我把这一百锭金子捐出来给山榆县,并且咱们准备一些物资运过去,也算是缓解山榆县目前的困境……” 我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急忙忙跑过去,指挥一圈也根本没用,不如准备一些东西,让百姓们心里安定。他应该是听进去了,所以借着我的力气,跃进了马车。 “你舍得那些金子?”马车开始前行,他笑着问我。 “那有什么不舍的?反正也不是我的。” “但看起来是你的师父留给你的,也许还有其他意义。” “你看啊,那字条上都说「镜花水月」,意思不就是一切都是虚妄,看到却得不到。如果是金钱也是如此,倒不如直接舍弃,给有需要的人,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是最有用的。” 肖不修看着我,有些意外。我又赶紧解释道:“别看我是个财迷,但在关键事情上,我有大是大非的正确观点,不会小气的。再说了,我捐出了这么多金子,皇上说不准还要给我褒奖呢,或许比这个还多,多划算呀。人呢,要往远处看,要格局大,想得多一点嘛。”我都佩服我自己,居然一点都不贪财。 我在马车里就迅速列了一张清单,是在我记忆中南厂历年关于水患时需要的物资,除了粮食之外,还有最重要的药品,需要立刻处理。 因此,肖不修拿着我的清单在马车进入到余庆县县衙时,根本没有等车停稳,就直接跃了出去,找朴县丞去了。 哎,这人也是个工作狂。就不能多笑一点,让我开心一下么?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在叹气,这样实在是不好。我收拾了一下马车里的物品,发现还有洪姐的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女子的贴身小衣。这些我可不能找侍卫给她送过去,明日我去找她好了。 整理好了物品,我才磨磨蹭蹭地爬出了马车。反正我暂时不需要见朴县丞,所以就直接进了县丞给肖不修准备好的临时住宅。 这里其实是朴县丞的住处,打扫干净之后,给肖不修暂住。想,他去了书房住。 我的房间安排在肖不修房间的边上,之前应该也是女眷的客房,所以也是干净整齐。 说起朴县丞,可算是余庆县的第一美男。三年前来到这里执掌一县之事,也是探花出身,学识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得到了整个余庆县大姑娘小媳妇的青睐,甚至还有不少大户人家还托人提亲,希望朴县丞能够做自家的女婿。 朴县丞的年纪与肖不修相仿,相貌英挺,更具有男子气概和力量感。 反正我记得只要朴县丞一出门,后面也必然跟着不少女子,以及来自各处爱慕的目光。 我在街角见过一次朴县丞,那时候我还是一身小道姑的打扮,蹲在街角吃苹果。 看到朴县丞带着几个衙役匆匆去某个案发现场,很是帅气,我也冒过心心眼呢。 没想到我居然也能够住进他的客房,说不准一会就能见到他了。嘿嘿,心里有点莫名地开心。 换好了南厂的黑色外套,我精神抖擞地去了县衙大厅,看到肖不修正在和朴县丞按照名单讨论着需要的数量。 见到我走过来,肖不修点了点头,我给他行了个抱拳礼,同时也向朴县丞正式介绍了一下自己。 “卑职肖小七,隶属南厂肖大人管辖今日刚到,协助处理隅月庵之事。朴县丞若有需要,也尽可吩咐卑职。” 我说的还是挺官方的,不过肖不修忽然瞥了我一眼,我小小的心虚了一下。难道他看出来我对朴县丞的美貌也是很垂涎的? “好。肖大人的手下必然也是厉害的,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我信你。” 朴县丞一如三年前那样风采卓然,身材也非常好,和肖不修站在一起,各有各的风采。我偷偷地想,若是要我选一个的话,我还真的有点纠结了。 “小七的清单很全面,我们修改了一部分急需品,我先派人给山榆县送过去。至于药品,可能有些麻烦。”朴县丞看着我,眼中还是有欣赏之色的。 “为何?”我立刻问道。 “余庆县最大的药铺,尹老板家出了点问题,一时可能准备不了这么多东西。” “老尹家怎么了?” “小七认识老尹?” “之前在余庆县住过,去老尹家买过药,所以知道。不过,我已经离开这里几年了,今日刚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哎,这事情也挺一言难尽的。”朴县丞露出的是尴尬的笑容,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 尹家药铺在余庆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药材商,几乎垄断了所有余庆县以及周边几个村落的所有生意。 但他为人正直,买卖公道,因此大家也都很认可他,找他买药。这些年下来,也算是余庆县的富裕人家。 他的小女儿昙花相貌极美,身材也好,为人善良热情。尹家还曾经想将小女嫁与朴县丞。 当然,朴县丞推脱说婚事自有家人安排,就没有下文。不过,这并不影响昙花追求者的继续提亲。 但就在半年前的某日,昙花忽然疯了,先是跳楼未遂,然后就是尝试割腕自杀,后来又要投井,每日里若是没有人看护,就一定死掉了。尹家为此费尽了心力,守护着昙花。 想这年纪轻轻的貌美姑娘,怎么会忽然要寻短见呢?难道是爱而不得,或者有什么事情? 果然,有知情者说昙花被采花大盗给祸害了,并且还不是一次。所以,昙花觉得极为委屈和羞辱,无法再活下去,怎么都想自杀。 但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更何况昙花一直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也是掌上明珠。 遇到这样的事情,尹家也顾不上其他,直接选择了报官,首先要把采花大盗抓住,绳之以法。 “女儿就算是一辈子不嫁,我们养着,养得起。但是,一定要将坏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除心头之恨。” 朴县丞也相当重视这件事情,虽说之前没有答应娶昙花,但现在昙花遇到了事情,也是要帮衬一把的。 所以,他很快成立了专门处理此事的小组,开始详细的调查。 但是,这种事情很难取证,对于采花大盗来说,更是最容易逃脱。查来查去,最终什么都没有。 昙花是越来越疯,只要找到机会就去死。结果这么一闹,也人尽皆知昙花被侮辱的事情。尹家药铺现在仅仅是维持经营,老尹也完全没有心情打理。 “那昙花到底是怎么失身的,并且还是两次?她被欺辱的时候,肯定有反应和感觉啊,怎么可能连这个人的样貌都不知道呢?”我好奇地问道,一脸的正经。 肖不修略略干咳了几下,朴县丞愣了一下,一脸的不自然地说道:“这事情不好问啊……” “这有什么不好问的,她有必要提供详细的信息,否则你怎么去抓人?其实,要死要活,都是她的事情,要是想破案,那一定是要有说法的。” 我直视朴县丞那张英气略带红润的脸,居然没有什么感觉。我果然是被肖不修那张脸训练出来了,看谁都觉得颜值一般了。 “这个真的不太好问,我们找了她亲近的人问,昙花就只是一直哭,也说不出什么。当时被下了迷药,也不是很清醒。” “所以,翻窗进来的?没人看到?”想想这种事情,要不然就是亲近之人所为,要不就是趁其不备,麻利办之。作为与采花贼有「密切」接触过的当事人,怎么也能知道一些细节的。 “咳咳,现在也不知道。”朴县丞有些尴尬。 “哎,那现在知道什么?”我有点憋气。 “还在查。”朴县丞的脸色更加尴尬,偷眼看了看肖不修,肖不修看着我,神情也不是特别好。 “那……”我刚想说什么,肖不修忽然站起身打断了我,“肖小七,你去吃点东西再过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和一一对过。” “哦,好的。”明显肖不修要把我赶走,因为我可能是让朴县丞尴尬了。朴县丞也长得这么好看,两个好看的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对的。 不对,干嘛把我赶出去,他们两人要做什么? 哼,有传闻说朴县丞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肖不修又是颜值如此高的人,这两人独处一室,怕也是要培养感情吧。 我越想这个画面越不对劲,但是已经被肖不修赶出了议事厅,完全没有理由再进去了。 “小七,去干吗?”肖小三在院子里看到我正在磨牙跺脚,他问道。 “对对对,哥,你进去跟肖大人说,我给他带了承平公主的点心,让他快来吃。” “就这事情?刚才你怎么没说?” “我忘记了。” “是看到朴县丞那张脸了吧?我看好多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他,估计也是年轻有为好看帅气……” “不不,我是怕肖大人看上朴县丞那张脸啊!”我挤眉弄眼,打算让肖小三进去打乱一下,结果他完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肖大人要求很高的,不会看上朴县丞的。” “朴县丞会看上肖大人啊,就像我就是因为看上了肖大人的脸,才跟着肖大人的呀!”糟糕,一着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议事厅的门刚刚好打开,我看到面无表情的肖不修站在门口,看着我,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朴县丞很恭敬地行礼退行,经过我的时候还说到:“小七大人一路辛苦了,还是早去歇息吧。” “哦。”我傻乎乎地看着朴县丞出去的身影,又开始想: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不是应该再多说两句,然后拉拉小手,多说几句其他的,比如衣服带够了么? 若是没有,若是不嫌弃,可以来我这里取用,随意穿,反正我两身材相仿,内衣也可以借给你……咦,我在想什么?我怎么了? “肖小七!” “在啊!”我被肖不修的喊声惊醒,慌张地看着他,居然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没有和朴县丞亲亲我我借内衣。 “还不去吃饭!” “不太饿……” “那也要去吃!” “为什么啊?” “难道你不去查查昙花的事情?关于一个女人的名节,关于一个药铺的未来,关系到我们去赈灾的事情,你不应该去处理一下?”肖不修一顶顶大帽子砸了下来,我有点晕。 “这么多事情啊?那我先做什么?” “先去吃饭。” “不饿啊!” “肖小七!” “吃饭!” “哦?” “先陪我去吃饭。”肖不修这句指令还比较明确,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脑子里居然又想起了朴县丞拿着内衣的样子……我可能是热晕了。 “你在想什么?”肖不修侧头问我。 “朴县丞的内衣……”话已出口,我就知道我错了,还是特别离谱的错了,真想把自己的嘴缝上。 第122章 、采花贼出现了 我和肖小三在街上闲逛了一阵子,把之前去过的地方又都走了走。其实,没什么变化,但似乎又有什么变化。 “你父亲李山的那处宅子不去看看么?”肖小三忽然问我。 我才想起来,李山在这里也有住处,只是我当年是在京城认识的他,在余庆县完全不认识,没有交集。 不过,我可不能暴露这件事情,只是淡淡地说:“算了,不想去,也没有人了,去了看着也心烦。” 肖小三也没说什么,跟着我继续默默地走。不过,我却忽然想到李山在这里也住过一段时间,我当时在做什么? 他的家眷是不是也来过隅月庵,抄写过经书,我当时是不是也见过他们? 可是,我是脸盲症重度患者,完全不记得有没有见过这些人。我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李山的脸长什么样子。 忽然发现,谜团越来越多,看起来都是分开的事情,但却又都发生在余庆县。是巧合么? 老尹家的药铺几乎都关了门,除非是特殊的药材,其他铺子里没有,可以紧急敲他的门,其余一概不接待。 他家的人现在全力寻找采花贼,有点疯魔。昙花是尹家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她上面的三个哥哥也特别疼爱她。 出了这样的事情,任谁也不能不管,并且都放出了话要将采花贼碎尸万段。 我坐在尹家门口的茶摊前面,喝了杯茶,吃了点小糕点。 他家的确很有钱,门口修得就很阔气,黑白灰的典型余庆县的飞檐大门,上面还特别刻画有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草药的形状,看起来也很有气质。 我之前路过他家门口的时候,总觉得有一股子草药气味,从里面出来的人也都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至少属于身强力健型,并且还有不少人可能是练家子会武功的,很是羡慕。 现在的门口依然还有不少运货的车辆,有几个伙计在清点着货物。 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转了一圈,一脸的憔悴,看来是睡的不好。 他围着货车转了几圈,说道:“这些是朴县丞要的药材,我们一定包得好一点,那边水患严重,千万不要泡了。我这里也有几张治疗瘟疫和腹泻的方子,到了之后要亲手交给那边的管事,切记此事。” 看来他们办事的速度很快,这就已经将药品配备齐全,准备出发了。我暗暗点了个赞,地低声问肖小三:“肖大人是不是要也去山榆县了?” “要是快的话,应该今晚就走。我看那个朴县丞也是一个麻利的人,已经去粮仓清点储量了。山榆县距离这里也不算远,听说水患很严重,万一有流民滋事,就不好了。” “那边不是一直也挺富裕的,一场水患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吧?” 我记得当初余庆县的姑娘都特别想嫁到山榆县去,因为那边不仅物产丰富,并且还有不少有钱人家。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去年山榆县抓了一个贪官,级别不高,但贪墨的银两数量特别惊人。肖大人亲自督办的这个事情,还直接将此人斩杀示众。 但后来清点账目的时候发现,他在粮仓做的手脚特别多,粮食多是陈粮不能吃了,还上报给朝廷说是新粮,拿了不少津贴补助。 还有就是修补堤坝的银两也贪墨了将近一半,所用的土石方材料也都是很差的物资。 当时大家存了一个侥幸的心理,觉得来年不会有大的水患,等朝廷做好了账目,再拨一笔银子过来好了。 可谁知,这刚刚进入夏季,就来了这么大的水患。也幸好肖大人离着不远,可以赶过去看看情况。” “等等等,为什么要朝廷再拨款?他贪墨的银两呢?没有找到?没有吐出来?”我发现了疑点。 “没找到。至今都没找到。”肖小三也有点闹心,“我们找了很多地方,就真的是没有发现。” “那总要有个理由吧。” “理由是作为抓采花贼的悬赏金给花了。” “这理由是个是什么情况?等等,怎么又出了一个采花贼?”我又发现了什么? “这个事情也是说来话长了。这个贪官家里有个女儿,也是貌美如花的年纪,待字闺中。几年前被采花贼祸害了,跳井自杀了。 这贪官也是一口气咽不下,就各种挪用公款,把钱交给一些江湖人士,放言:无论生死,只要抓住采花贼,或者有消息线索,就都有赏金。结果一群人蜂拥而至,给了很多假消息。贪官也全都相信,只要来说的人就给钱……” “这是疯了吧……所以,这个采花贼是不是赤冲?” “是,就是这个人。” “果然是惯犯和累犯,但是怎么就没有人抓到他呢?” “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根据受害人的口供,她们都没有见过赤冲这个人的本尊,即便是在被害过程中,也无法看清楚长相。但是,他的手段极尽羞辱,很多人都无法承受。” “那就是心理变态,就是虐待他人为乐,满足自己的私欲。”我琢磨着作案动机,也在想着赤冲看来也不是很好对付的人。 老尹家的药品都装车走了,门口空荡荡的,很难看到当年那个热闹的景象。 我心里也一阵唏嘘,谁也不愿意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怜了这家人。 刚想结账走人的时候,尹家大门忽然打开,冲出来几个拿着木棒铁锹的壮汉,喊着就冲到街市上去了,看的我们几个茶摊的客人都目瞪口呆。 “尹大是疯了么?这是要干嘛去?”有人认出尹家的大儿子是带头人,有些担忧地说:“这尹家真是走背字,昙花出事之后,尹三还因为抓采花贼的时候摔断了腿,连科举怕都不能参加了吧。” “咱们去看看。”我拉着肖小三迅速结账跟了上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结果,尹大带着人在街市上转了一大圈,堵住了好几个男人,但又都放开了。 看来也是有人给了情报,让他们去找人。可这种大张旗鼓的方式未必有效果,更何况如果说这么多年都没有失过手,就证明,采花贼赤冲有极为高超的易容术或者其他的隐蔽方法。 跟着他们又看了一会,发现全都是无效找人法,没有任何意义。 我和肖小三站在了一家脂粉铺子门口,商议着是先回县衙,还是再去一趟隅月庵。 此刻回县衙,也没什么事情做,去隅月庵看看残垣断壁,可能也是徒添烦恼。我很是犹豫,但也有点迷茫。 不知怎的,尹大忽然看到了肖小三,立刻带着人冲了上来。 肖小三的身手奇快,立刻拉着我闪到了一边去。尹大是蛮力,继续跟了上来。肖小三为了顾及我,也不好直接动手或者飞檐走壁,只得又退了几步。 尹大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喊着:“抓住他!他是采花贼!” 一时间街市上都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赶了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有点想要群殴的意思。 我想喊几嗓子都不成,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肖小三也看到人越来越多,武功再高,怕也是招架不住这么多人。一时间也有点着急,悄声问我:“我带你飞起来如何?” “别啊,那不是坐实了咱两是采花贼么?”我摇摇头,“这事情肯定有误会,也肯定有问题。我要弄明白才成。” “安全第一呀。” “没事,挺安全的。”我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已经躲进了脂粉铺子,越来越多人围攻脂粉铺子,那里的伙计和老板也紧张得不成,生怕把他们家的东西都砸坏了,赶紧出去阻拦众人。 这老板和伙计都是女人,三四十岁的模样,也挺好看的,说话也客气,声音也尖锐:“啊呀,我们小本经营,你们要抓人,可不能进店啊,弄坏了东西,要赔的!” 人是越聚越多,场面开始难看起来。我和肖小三就站在柜台后面,也没打算出来。 外面的人鉴于这里的老板实在过于尖利的嗓音,一时间也没敢进来,两下坚持着,居然都没动。 “别别别,这是我妹子和她哥哥,你们认错人了。”洪姐忽然出现在人群中,还身姿窈窕地扒开人群走了进来,特别勇敢地直接进了铺子,拦在众人面前。 “姐,你来干嘛?赶紧走,多危险啊。”我立刻拉住她进了柜台,“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这说出来买点胭脂,怎么就看到你们围住了?”洪姐一头的雾水,瞪着眼睛问我,“你是不是干坏事了?” “我能干什么坏事?我到是想采花呢,我也得有那个功能吧。”我苦笑道,“他们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围住了我们两人,说小三哥是采花贼,要抓他乱棒打死。你要不要出去,帮我们找朴县丞,让他派个救兵来。” “成,没问题。”洪姐立刻点头答应,但是看到人群又涌进了几分,自己也就胆怯了起来。毕竟是民间女子,还是有些怯场的。“我怕是也出不去了。” “哎,这事闹的。姐,你站在我后面,不怕的,虽然我不会武功,但至少我长得美,人家可能也不会打我。” 说着话的时候,我看到肖小三和洪姐的脸都略略扭曲了一下。“哈哈哈,没事的,我猜啊,朴县丞应该也快到了……” “为什么?”洪姐问道。 “这条街也算是余庆县的主要街市,有这么多人群聚集,必然有巡街的衙役看到,然后去找县丞汇报。放心啦,不会有事情的。来来,站在我身后好了。” 我拖着洪姐的手,让她站到我身后,肖小三站在我的侧身前一点的位置,看着这群神情激动的人们。 我想了想,有顺手拿了柜台上的两罐香脂膏,还给了洪姐一罐,“拿着这个,必要的时候扔出去,也算是个砖头。” 洪姐的表情有些抽搐,可能是觉得我这个方法实在是太傻了。“姐会武功的,能保护你。” “别别,姐这么漂亮,回头跟一群臭男人厮打起来,多难看啊。咱们呢,就要美美的,不能被人欺负了。” 尹大带着人往进走,我也有点慌。毕竟他们人太多了,看热闹的也多,我们可能真的是打不过。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柜台里的大镜子搬出来的时候,救兵可算是赶到了。朴县丞带着衙役们大声喝退人群,走了进来。 “都干什么呢?不认识南厂的两位大人么?这是亲自来督办隅月庵事件的两位肖大人,你们这样做,吃罪得起么?” 有嗓门大的衙役们喊着,清退了更多的人。尹大看到了朴县丞,应该都是熟人,所以立刻冲他抱拳行礼,解释道:“我是得到了线索说是采花贼在市集出现,就赶紧过来看看。这两个人行迹鬼祟,特别令人怀疑。” “呃……”我也挺无语的,我和肖小三都变成行迹鬼祟之人了。 “我们就是逛街来着。”我向朴县丞举手打了个招呼,然后也解释起来,“他们在街上随便抓人,然后忽然就说我们是坏人,要揍我们啊,我们当然要跑了。” “哎,误会误会,散了吧,都捣什么乱啊,还嫌余庆县最近不乱么?” 朴县丞的脸透出疲惫和不耐烦,看来也是心烦意乱到了极点。他都发话了,衙役们就开始各种赶人,让围观的人也都散开了。 尹大进了脂粉铺子,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对朴县丞说:“我妹妹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朴县丞也挺不高兴的,“本官做事情自有分寸,既然答应你要查,就必然查到底。” “望大人言行一致。” “你!”朴县丞被这句话气坏了,想揍人的心都有了。 “等等等,尹大哥,我问个事情。”我只好又拦在了尹大和朴县丞的中间,“你得到的消息是什么?为什么要到街市上来找人?有什么目标么?” “有个山榆县的伙计,说是之前见过采花贼,说是个年轻的,身材高大的,并且很有可能在街市上,因为他刚才进城的时候,仿佛看到过这个人的背影。” “他怎么能确认是采花贼?不是说没有人见过么?” “他也算是山榆县那起案件的证人之一,说是当时有几个怀疑对象,他也有一些印象,所以刚才搬货的时候,告诉我了。” “这人呢?” “走了,运药材回去了。” 所以,还是有人见过采花贼,或是能够形容出他的身形的。 “朴县丞,咱们和山榆县能够互相借阅卷宗么?我想看看山榆县这起采花贼案件的卷宗,包括那个贪官的事情。” “南厂应该有更详细的卷宗吧……”朴县丞还挺懂行的。 “那这不是还要回去找么,你这里距离山榆县这么近,去拿个卷宗总是比我回京城要快很多吧。”有时候,长得好看的人,未必脑子也好看。 “好的好的,我这就让人去拿。”朴县丞对我还是客气的。 第123章 、寻找那个把昙花睡了两次的男人 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反正现在的我站在余庆县的街市之中,身边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我心里千军万马。 我居然在肖不修面前说了别的男人的内衣,这个男人长得很很好看。然后,我捂住自己的嘴,一路狂奔,谁都没拦住我。 有时候,直接一点的逃跑,更管用。 我在总结经验。 “哟,妹子,你怎么站在这里傻愣着,小心被碰着。”洪姐出现在人群中,手里还拎着不少吃的用的。 “姐,你……”我看了看她,似乎又明艳了不少,可能是换了套大红衣裙的缘故。 “我刚才去买了点东西,去姐妹家,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吧。再说了,她正在坐月子,需要补养一下嘛。” “对对,姐姐想得周到。”我点了点头,“吃饭了没?要是没吃,咱两就先吃个饭去。” “这还真没有,我还说呢,要是这个时间去人家,特别明显是蹭饭去了。不如先自己吃点什么再去。” “走走走,咱两去吃饭。我知道余庆县最好的小馄饨,咱两去吃。” 我将洪姐手中的东西分过来一半,然后高高兴兴地拉着她去吃饭。 余庆县还是挺大的,在大月国算是非常富庶的城镇,人口也多,好吃的自然也有很多。 其实看看这县的名字就知道,有余,欢庆。我在这里住了将近八年的光景,除了隅月庵之外,这条最热闹的街市也是我最喜欢的。 我甚至熟悉每一间铺子售卖的东西,食物的味道,甚至他们是不是换了伙计,换了老板,各种八卦都知道。 时隔一年半再回来,觉得异常的亲切,甚至还略略有点感伤。 幸好,变化不大。不过,我现在是一身南厂黑色劲装,还是挺扎眼的。 大家都没想到是隅月庵的小女孩回来了,都很客气地冲我鞠躬点头,像迎接贵宾一样。 我也没想暴露自己太多的事情,因此也没有和这些人说太多话。 直接在一间小饭馆门口停下,问洪姐:“这家的小馄饨特别好吃,也有酱牛肉,咱们去吃一下?” 洪姐一脸宠溺地看着我,像是对自家的亲妹子一般,轻轻摸了摸我已经高高梳起来的马尾,说道:“妹妹选什么,姐姐都欢喜。” “那行,走走走,咱们赶紧吃,我是真的饿了。”我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她在后面轻笑着,的确很欢喜。 两碗馄饨,半斤酱牛肉,我要了一盘拍黄瓜,一盘海带丝。 当年啊,我可舍不得吃这么多了,因为没钱。现在,兜里有钱,心里不慌,特别沉着大气,还显得特别有食欲。 随便点,小馄饨,小馒头,小包子,反正是随便吃起来,大家开心就好。 满满的一大桌子,看着就有幸福的感觉,所以我也特别幸福地开始撸起袖子,吃起来。 低头没说话,直接吃完了一整碗馄饨,才抬头看洪姐,她还在看着我,一口没吃。 “怎么?不想吃?那咱们换一家?”我问道。 “不不,就是有点烫,我等凉一点。妹子也慢点吃,别烫坏了。”洪姐果然优雅,大家闺秀。 这么好看,就比较容易引起旁人的注目。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发现隔壁的药铺关门了,就问正在布菜的小伙计,“我记得隔壁之前是个药铺,怎么换成香粉铺子了?” “那个啊?也是刚换的。之前他们买的是冬虫夏草,这不是老尹家出事了么,老尹也没有心思去进货,一下子断货了,所以铺子也经营不了了。就直接盘了出来,换成了香粉铺子。这每天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来来往往,也挺好的。” “他女儿的事情?”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对啊,现在余庆县谁不知道这个事情啊,简直是太气人了。”小伙计也是话唠,特别爱聊天。 “说说呗,我刚回来,就听说了一句,其他的还不知道呢。”引导聊天,我擅长。 小伙计眉飞色舞地说起来,仿佛就是他看到过一样。半年前,昙花临睡前还特别吩咐乳娘将门窗关好,毕竟天气还很冷,据说还要下雨了。 冬季的雨很是清冷,如果着凉就不好了。乳母立刻关好了门窗,还点燃了暖炉,为屋里增添一些暖意。 一切收拾妥当,像往常一样,昙花睡觉,乳母到隔壁的房间和其他丫鬟婆子推推牌九,轻松一下。 那天,大家一开始兴致还挺高。可后来觉得天气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困,就直接在屋里歇息了。 而此时,昙花那屋就进了采花贼,应该是给昙花下了迷药,令她无法发声,眼睁睁地看着采花贼强上了自己,还在她身上刻下了一个「冲」字的纹身。 直到第二日清早,乳母醒过来去隔壁屋叫昙花起床,才发现昙花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上……心口处一个血淋淋的「冲」字……其状相当惨烈。 乳母当时都要崩溃了,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这对于昙花的名节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因此立刻关了房门和窗户,为昙花处理好身上的状况,才偷偷喊来了昙花的母亲。 昙花的母亲当时就崩溃了,嚎啕大哭。乳母死死捂住昙花母亲的嘴,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发出声音。 并且告诉她,如果让孩子还能继续活下去,就把这件事情烂在心里,对任何人都不许提。 乳母是行过商走过江湖的女子,很是镇定。她将昙花唤醒,并询问她有没有看清楚采花贼的相貌? 昙花的年纪小,人又温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早都已经不知所措,身心俱焚,哪里还能说得出过程。一直在哭泣,还有点想不开,想寻短见。 乳母告诉她,这种事情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谁都不能告诉。 现在就是修养身体,并且将心口的那个「冲」字毁去。她也真是狠,直接拿了火烙铁按在了上面,昙花当时就疼昏过去了。 不过,这个令人耻辱的字没有了,对外就说昙花不小心熨烫衣物的时候,火烙铁烧了自己,以后慢慢恢复去疤痕就好了。 这事情本来以为可以悄悄隐藏下来,只要昙花坚强一些,日后还是可以嫁人,将此事完全忘记就好。 但谁知道两个月后,就在昙花的身体逐渐康复,乳母和昙花母亲以为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采花贼又来了,还是用了相同的办法。vvv; 第二日乳母来叫昙花起床时,看到昙花情欲满涨的样子,也完全崩溃了。 这是又一次的羞辱,并且比之前的那一次更为可怕。他是让昙花很清醒地知道做了什么,怎么做的。 最为恶心的是,他在昙花的两vv之下都留下了「冲」的纹身,坐实了两次羞辱。 别说是昙花承受不住,就连见过世面的乳母都忍不住大哭起来。 昙花的父母也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悬赏万金捉拿采花贼,并且报官,让朴县丞来处理。但这采花贼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了踪影。 昙花就此疯了,完全承受不住了这样的羞辱和打击。尹家也没有心思打理生意,全心全意要缉拿采花贼。所以,店铺一家家倒闭换主人,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能够开门。 “所以,这采花贼其实是留下了标记的?知道是谁?”我忽然想起了北固国的那起案件,也是有一个「冲」字。 “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采花大盗,赤冲。这人可真的犯案累累,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小伙计知道的真多。 “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士,但大约是十年前吧,就有这么一号人物。每次犯案后,都会在受害者身上留下一个「冲」字,表示自己占有过这个女人。 有爆出来的,有没爆出来的,反正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人。 最恶心的是,他专门找当地最漂亮的女人,未婚女人,二十岁左右的下手,并且从未失过手。要不是用迷药,要不就是强上。哎,真是太可怕了……” 我是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看来我在隅月庵里过的日子实在是太清淡了。 话本里有过采花贼的描述,但我也都没太仔细看过。现在,居然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虽说我不认识昙花,但老尹家的药铺我很熟的,常常来买一些药品,也算是老主顾呢。 现在他家出了这样的事情,真的要管一管。 “就没有人看到过采花贼的真面目?”我问道。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几乎所有受害者都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子,因为大多数时候处在昏迷之中,也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夜溜窗?那说明会武功啊。”我开始琢磨这个事情,洪姐也兴致勃勃地问:“飞檐走壁那种么?” “应该是吧,至少昙花住在二楼。” “其实也挺奇怪的,如果真的溜门撬锁,还要下迷药什么的,都是挺明目张胆的事情。万一屋里有人,或者是其他情况,不就是直接暴露了么。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接近了受害人,才在大家都放松的情况下得手的。”我始终觉得有疑点,但是小伙计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我追加了一碗小馄饨,实在是很好吃。 洪姐吃完了她那碗,又吃了不少酱牛肉,然后拍着自己的肚子说:“实在是太饱了。” “可不么,咱两真是太能吃了。”我也笑嘻嘻地摸了摸肚子,但我那身衣服有黑色的宽腰带,我只能摸到扁平的腰带。 “我一会要走路回去了,姐你就去你姐妹哪里吧,我暂住在县丞那里,有事情找我。” 我是打算自己再去逛逛余庆县,毕竟一年多才回来,有些想念。 更何况这场隅月庵的大火始终在我心头是一件非常沉重的事情,二十三具焦黑的女人尸体还在眼前,完全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洪姐也答应了,不过我还是把她送到了她小姐妹的家门口,看着她上前敲门进去,这才转身离开。 这小姐妹嫁进了木材商人家,家里很有钱的那种,所以很幸福吧。我随便想着,自己在街上溜达。 还没走出两步,肖小三就找到了我,问道:“你去哪里?肖大人问承平公主给的桂花糕在哪里?” “啊?我吃光了。”我就知道我又错了。 “逗你玩呢,肖大人才没工夫跟你逗贫呢。他去整理物资了,让我跟着你转转,看看有什么发现。” “什么发现?”我傻傻的问。 “隅月庵大火的事情啊,你不是着急来这里就是为这个么?”肖小三奇怪地问。 “要不你干嘛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现在又怎么了?” “哦,这个事情也可以放一放,毕竟我的感觉,我的判断,这二十三具尸体并不是尼姑庵的人,很可能另有人遇害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有想清楚。 我现在倒是想找找这个睡了昙花两次的采花贼,犯案十年,祸害无数女人,这个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想尝试抓这个人……” “不行,太危险了。这种抓采花贼的事情,你不合适。” “为什么?” “你没有想过么?你就是采花贼猎取的目标对象。” “啥?” “你怎么今天变得这么笨了?”肖小三一副快要急死的样子。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所以呀,我去抓这个采花贼,不是刚刚好么?” “不成!” “你保护我好了。这不是很简单。并且,我可以向肖大人把影子借给我,这不是更安全么?” “但这采花贼应该功夫不错的,不然不会这么多年都抓不到人。” “其实也未必,大多数情况下,是这些女子大意了。”我看了看街上匆匆走过的人,叹了口气,“我们觉得安全的时候,反而是最不安全的。其实,即便是同床共枕的夫君,也未必真的知晓其底细或是这个人的真正人品吧。” “呃……”肖小三完全接不上我这句话,愣在原地。 第124章 、我做了个噩梦 鉴于洪姐在人群中冲出来想救我的勇敢行为,我一激动,又拉着她去余庆县最好的酒楼去吃晚饭和夜宵。 洪姐一脸的别扭说:“妹子,咱们能不吃了么?今天实在是吃太多了,姐姐会胖的。” “没关系呀,咱们吃完就有力气减肥了。”我其实是想着再晚一点回去,省的看到肖不修那张脸。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想看朴县丞内衣的那句话,实在是有些尴尬。 吃完了晚饭,洪姐强烈要求回小姐妹的家了。我只好依依不舍地跟她说:“咱们明早约个饭呀?” 洪姐一脸的惊恐,立刻快步走掉了。肖小三也满脸的震惊,问我:“你还没吃饱么?” “其实是吃饱了,也撑得很难受了。只是吧,好不容易回了一趟余庆县,总要都吃一吃,怀念一下吧。” “别人怀念的方式就是走一走看一看,谁像你这样一直吃呀?” “不行么?”我瞪着眼睛。 “行行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肖小三不跟我一般见识。 我们默默地在街市上走着,两边店铺的灯都亮晃晃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静心师父不允许我晚上出来逛,说不安全。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大摇大摆地在余庆县逛,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一想到静心师父,我就想起了那二十三具尸体。“那些被烧死的香客女眷有什么特别的么?” 肖小三看了我一眼,“这事咱们得回县衙看看文书,我现在也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跟你逛街。” “你确定肖大人是去山榆县了吧?”我又问了一句。 “不确定啊,也许明天一早走呢。”肖小三一脸的正经。 “我就知道你不敢回去,生怕他揍你。其实,你看他哪一次真的打过你?哦,除了那次打断你的腿,其实那是一种治疗的方式,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那个也不是要真的打你,而是治疗你的腿……” “嘿,反正他做什么都有理由,我啥都要跟着他对吧?”面对肖不修的忠诚战士,我还真的没有办法。 “肖大人真的都是对的,即便是错的,也是对的。” 我被这话气晕了,“行吧,走走走,回去回去,咱们找肖大人吃夜宵去。” 谁怕谁啊,我什么都不怕,应该是肖不修怕我才对,毕竟每天花痴一样看着他的人是我,还这么近距离没阻挡。 回去的时候,肖不修的房间黑着灯,有侍卫说他去了山榆县,我嘿嘿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是一间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房间,但毕竟不用坐马车,可以伸伸我的胳膊腿,心情还是相当于愉快的。 被褥上有肖不修的熏香味道,看来是他用过的,可能是担心我嫌弃朴县丞准备的东西不干净,就直接先把自己的被褥给了我。 果然是贴心的肖大人! 我也没有洗漱,直接就合衣睡了,还挺舒服的。 一连几天,肖不修都没有回来,朴县丞在处理隅月庵的后续事情,我蹲在师爷们的房间里翻看着所有的关于隅月庵和采花贼的卷宗,一页页,一字字,看的相当仔细。 细节和前因后果都对得上,这些卷宗写得很详实,有疑点也被破解。所以,整个隅月庵的案件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的火灾而已。 若不是我发现至少有三具尸体不对,恐怕大家就要按照重大火灾的流程走完,直接封了卷宗,上柜存档了。 但是,大家对于这些尸体也完全没有定论。我看到关于女香客的部分,基本上与以往住进来的女香客并无分别,甚至有些人我还是认识的。 那么,她们的死也就真的是属于意外了? 隅月庵都烧干净了,找不到任何线索。静心师父也没有出现,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找到她。 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关于分别的对话,她说过如果我要离开隅月庵,她也走。 “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陪着你长大,如果你已经长大了,我就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那你可以陪着我一起走,离开隅月庵。” “那就算了吧,我还有我的人生,还有我要找的人。要不是你傻乎乎的,让我不放心,我早就走了。” “干嘛呀,总说我傻乎乎的,其实我很聪明的。” “对对对,小满最聪明了,就是脸盲、路痴、算数不好,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成。” “师父,不能这样说你的弟子,否则你的弟子若是如此愚笨,她师父也不会聪明到哪里去的。” 我很认真的,静心师父似乎瞬间就明白了,直接吼我:“小兔崽子,你是拐弯抹角地骂我呀。” 不过,以静心师父这么聪明,应该也不会有事的。我安慰着自己,也如此这样的确信着。 至于采花贼这件事情,从山榆县拿到的资料和这次的资料汇总之后,也没有太多有用处的信息。 重点还是在于,受害者没有能够提供更多的信息。一是已经身心俱疲,完全没有能够辨识的能力,第二就是没有人看到案发现场,至少是前后都没有人看到。 所以,只能模糊地得到一些信息,比如采花贼应该是个身材瘦高一些的男人,年纪不算大,身体灵活,手指灵活……哎,这个也太难了吧。 五日过去了,肖不修还没回来,我也没有任何关于案件的头绪。 朴县丞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空搭理我。我喊了几次洪姐和我一起吃饭,她都推脱说小姐妹需要她,没有来过。 我问肖小三要不要再去逛逛街,他一脸的拒绝。估计是被那天尹大他们给吓着了,反正是彻底的拒绝了我。 我躺在床上,干脆就闭眼睡觉。其实也睡不踏实,梦里总有一些人影在晃动,我根本就辨识不出来是谁,但似乎都是我身边出现过的人。 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我就坐在肖不修那间房子的门口台阶上,仰头看着天空,把自己放空。 “怎么了?”肖不修居然披星戴月地回来了,就在天即将蒙蒙亮的时候。 “睡不着。”我傻乎乎地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脏了一块,就伸手去擦。 可是,他忽然一挡我的手,直接拽出了一柄长刀,直接从我胸口扎入,应该说是灌胸而入,直接把我扎透了。我没有感觉到疼,只是更加傻乎乎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不回答,只是对我展开特别令人心醉的微笑,然后消失在我的面前。 “啊!”我都听到我自己在梦中的惊呼声,一下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台阶上,可能只是刚才放空的时候睡着了。 肖小三迅速地冲出了他那间屋子的房门,看着我恶声恶气地说:“你又不睡觉,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就是想坐一会,屋里太热了。”我坐在台阶上,看着肖小三一脸的疲惫,心里也有点不忍。 “你回去继续睡吧,我等天亮了,就去门口早点摊吃完馄饨。没事的,挺安全的。” “真的?” “真的真的。咱们这地方,最安全了。放心啦!”我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睡觉。 南厂的侍卫都被肖不修带走了,只留下肖小三和我。根据朴县丞给的信息,山榆县的水患还是很严重的,水退下去应该还需要半月有余。 如果没有发生瘟疫,就算是顺利度过,下一步就是重新修建堤坝,清理淤泥,整理河道……有他们忙一大阵子的。 天亮之后,我擦了把脸,梳了梳头发,就出了县衙的大门,坐在对面的小馄饨摊吃早点。 这里也是衙役们经常来吃早饭的地方,出摊的李老爹原来是县衙的衙役,后来退职之后,就开了个馄饨摊,专门给衙役们解决早点问题。 “这些孩子们很辛苦的,每天很忙不说,经常是吃不上饭。我也是过来人,所以知道这种难受的感觉。我就想着,至少每天早上能让他们吃顿饱饭,一天也就这么扛过去了。” “您做的而这个小馄饨真是好吃,我喜欢。”连续吃了三天,我也和李老爹熟悉起来。 “不过,做这个小馄饨也很辛苦吧,至少要和面剁馅,还要包起来,下锅煮……” “喜欢啊,我特别喜欢做这个。每一次做的时候,都能够想起自己的母亲,她那个时候每天早上都为我煮上一碗小馄饨,让我吃的饱饱的,热乎乎地来衙门做事。” “您在这里做了多少年?” “四十年,整整四十年。我十六岁当差,现在也五十六岁了。” “您家孩子呢?是不是也做这个?” “他们去当兵了,说是想立一番军功再回来。”李老爹手脚麻利,很快就能够照顾到摊位上的所有食客,还能够和我闲聊。 “他们不在家,您会不会闷啊?” “有什么可闷的?每天都快忙死了,伺候这帮小兔崽子,替他们着急怎么还不能破案,为什么出了这么多事情?干嘛不再快一点?”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您也是操心的命。”我笑着吃着小馄饨,“我可能还要住几天,要不要我帮忙你做几天馄饨?我现在可闲了,都没什么事情做。” “我可不敢,您是京城南厂来的大官,我可不敢劳动您。” “哎,什么大官呀,不过就是个干活的,反正趁现在肖大人不在,我还能够偷懒几天。放心啦,我吃馄饨还是给钱的,我帮您干活也不要钱,我就是想找个事情忙一下,分散一下精力。” 我已经站起身,开始帮助李老爹刷碗了。我观察过,他的摊位生意相当好,每天除了衙役们来吃馄饨之外,还有附近很多居民来吃,可能是味道好,还有一些远道过来的人。 摊位一般会营业到午后,所以说,最忙碌的就是清早和午饭前后。 他的老婆有时候会过来帮忙,小孙子也会过来忙一会,要是加上我,应该就会轻松很多。 “那可使不得呀!”李老爹要拦着我,我就赶紧刷碗,速度极快。 “我可是大官,您要是不让我干活,我就砸了您的摊位。” 我可能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样帮人家的人,李老爹看着我,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干活的确也是相当利落,很快馄饨摊的生意翻桌率上来了,营业收入比之前多了三分之一。我心情相当愉快,还偷偷喝了一碗馄饨汤,没给钱。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日我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包馄饨煮馄饨的要领,干活就更加快了起来。 洪姐背着包袱站在我的面前时,惊讶的不得了,问我:“你这是辞官不做了,打算在这里打工了?要不,你跟姐回家,姐养你。” “不不,就是体验一下,感受一下,主要是好玩,闲着也是闲着。”我赶紧解释道,并拉着她坐了下来,“来碗馄饨,我请客。” “别啊,姐有钱。”洪姐都有点差音了,看来实在是太惊讶了。“真的,妹子,姐养你,跟姐回家。妹子这容貌,不能浪费在这里。” “再玩两天,不急不急。”我看了一眼洪姐的包袱,问道:“你看完小姐妹,要回家了?这么快?” “她家人多太乱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住了快十天也没啥意思。还不如出来走走,然后就回家去了。” “这倒也是,人家有了宝宝,丫鬟婆子一大堆人,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把馄饨给她端了上来,还轻轻吹了吹,“你小心点哈,有点烫。我特意给你多加了两个小馄饨,别说出去哈。” “妹子……”洪姐忽然有点热泪盈眶,不知道戳中了她的哪一处泪点。 “别哭别哭,淡定淡定。”我立刻按住她的手,“慢慢吃,等我忙完了,咱们再去前面酒楼吃点肉肉,成不?” “又吃?”洪姐又是一脸的嫌弃,“你是嫌弃你姐姐不胖是吧……” “不不,就是觉得姐姐又好看心又好,应该长成大胖子,比我难看了,我才放心呢。”我哈哈大笑着,完全没有一点小姑娘的羞涩和端庄,一副混小子的样子。 第125章 、木材商的小女儿也被采了 我在馄饨摊帮忙了五天,肖不修居然还没有回来。我有点烦躁,想去山榆县看看,又觉得隅月庵这个事情没有下文,他肯定也不好和皇上交代。所以,我清早到晌午,忙完馄饨摊的事情,就去隅月庵的遗址看看。 洪姐住在附近的客栈里,说是做了几件漂亮衣服,等拿到之后就回家了。 李老爹不太喜欢洪姐,私下里跟我说这个女人有点妖里妖气的。我嘻嘻哈哈地说:“您这是当了一辈子捕快,看谁都是坏人。” “没有啊,我看你就是个好孩子,热情,善良,好看,聪明……”李老爹对我也是真心好,给我的馄饨都是用锅装的。 “打住,您那是看我给您免费干活,并且还招揽了不少生意,才这么说的吧。” 我让肖小三陪着我一起吃,他一点都不想给馄饨摊做义工,但是他必须陪着我。 所以经常是我在干活,他在一边的墙角阴凉处睡觉。有了一大锅馄饨,我必然先端给他吃。 其实,我真的吃的不多,十个馄饨都吃不下,大部分都给了洪姐,或者附近过来玩的小孩子。有时候和小孩子们聊聊天,也是不错的。 比如,今天一早,有个小孩子跑来蹭馄饨吃,然后说是因为他爹在木材商家做帮工。 但今天木材商家忽然关门了,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情,今天要停工一天。 “停就停呗,还能够歇一天,多好啊。”我很羡慕能够休息的人。 “不好,就没有工钱了,没有工钱就不能吃饭了。”小孩子一脸的不高兴,“爹也没有给我吃饭的钱,让我出去挣钱。阿姐,我能在这里吃一碗小馄饨么,然后我就有力气去挣钱了。” “你才八岁,就想着去挣钱啊,有点早啊。”我摸摸他的头发,嫌弃道:“大热天的,你就不能先洗个头发再过来么?我这手一会还要和面呢!讨厌!我就用这个脏手给你做馄饨吃,让你的馄饨又臭又香。” “嘻嘻,阿姐最好啦!”小孩子的小名叫小南瓜,他父亲是个木工,给木材商家里整理木材,也算是一份辛苦的工作。 “今天就跟着我干活,回头给你一锭银子,回家给你阿爹,让他也开心一下。”我洗干净手,继续包馄饨。 “话说,为什么停工一天?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难道木材商家娶小妾?生孩子?过满月?过大寿?” “没有,不是,不可能。前几天刚生了个孩子,还给了我们红鸡蛋呢。” 小南瓜招呼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吃馄饨。看着他们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吃饭的样子,我还真有点羡慕。 我从小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任何小伙伴。十岁之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但之后只有隅月庵的尼姑师父们陪着我,她们又都不是那种爱热闹的人,经常是我一个人吃,她们围在一边看着,然后怕我吃不饱,不爱吃,还要想法设法地给我变花样做好吃的。 “那到底是怎么了?”我有点好奇。 “我爹听说是他家的小女儿出事了,好像是被什么人弄伤了,然后就哭啼啼的不能出门。” “啥?毁容了?” “不是,是那个什么来着?什么偷花贼?偷花贼伤了她什么的,然后就说要自杀,没脸见人了什么……” 我心里一惊,这怕不是遇到采花贼了吧。这可有好几起案子没有破了,怎么又出了一个。 这事情要是不解决,只怕这采花贼会更加疯狂作案,到时候就更加人心惶惶了。 李老爹走过来给我们加了一点汤,然后看了我一眼。我跟孩子们说:“姐姐帮李老爹生个火,你们慢点吃,小心烫。” “嗯嗯。”孩子们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一门心思全在馄饨里。 我跟着李老爹蹲在了灶台的后面,他低声说:“我也是刚听说的,木材商老陈家的小女儿前天晚上被采花贼给侮辱了,本来是要上吊自尽的,但是被她母亲发现了,所以没死成。但是,人病了,有点疯。” “还是赤冲干的?” “很有可能,细节我还不知道。他们没有报官,只是有熟悉的人跟我悄悄说的。”李老爹叹了口气,“老尹家这事情还没有结论,老陈家又出了事情,怕是余庆县的姑娘们都很紧张了。” “为什么不报官呢?应该当时就报官,可能找到的线索会更多一些。”我有点不解。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报官呢?这姑娘也算是余庆县数一数二的漂亮丫头,这下子全毁了,你让她怎么嫁人。” “真气人!”我也有点生气,“这个赤冲做下这种烂事,毁了人家一辈子,真心要千刀万剐。” “谁说不是呢,可就是抓不到人。”李老爹叹了口气,“其实啊,这种事情也怨不得官府抓不到人。这个不好取证,不好抓人。除非是抓个正着,否则真的没有办法。” “现在我倒是想啊,有没有办法去一下老陈家,见见他的女儿,问问更多细节。比如说前后有什么异常? 或者当天晚上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总归来说,同一个人犯案,必定还是有一些特征的吧。” “说的容易,我是担心你连门都进不去,就被他们打出来了。这事情怎么可能说呢?” “对了,找洪姐。她不是认识的小姐妹刚生完孩子,让洪姐带我进去看看也好吧。” 我转头找了找人,居然没有发现洪姐,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也在我这里蹭馄饨吃了。 似乎昨天就没来吧。我也是忙得有点晕头转向,也许心里没有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人的存在与否。 “前天洪姐说是要去临近的一个县看布料,说是一个什么花色这里没有,要到另外一个县去。她跟你说了呀,你当时好像正在忙着跟几个小伙子说话,没理她。”肖小三忽然插了句嘴,帮我回忆。 “是吗?啥时候有小伙子了?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又开始回忆什么时候和几个小伙子说话了。 肖小三气得不想理我,李老爹笑着说:“你呀,聪明是聪明,就是记性不好,那天你还跟我说,这几个小伙子长得不错,回头弄回家干活也不错。” 咦,我还说过这样的话,那我真是飘了。 不过,这个事情真的是我能做出来的。不过,一般我都不会走心,也懒得走心。 能够热情的招呼客人,把馄饨卖出去,开开心心结束一整天的生活,就是我最大的追求。随口说说的话,不能当真的。反正我不会记得,希望别人也不要记得。 “你这是典型的渣女!”肖小三又忽然睁开眼睛,给了我一句。 “啥?我怎么都渣女了?” “吃抹干净,就不认人家了。那几个小伙子一开始只想吃碗小馄饨,你跑过去跟人家哔哩吧啦地说说笑笑,他们又买了十斤酱牛肉,不少钱呢……” “他们愿意买呀,又不是我强迫的……” “要不是你,人家吃完馄饨就走了。现在又多了十斤酱牛肉……” “还是他们乐意呀,我就是说了一句我们的酱牛肉也很好吃,我亲自切的,都是很厚的大片子……” “就你那个特别真诚明亮的笑容,一般的小伙子能抵抗地了么?也就是肖大人还能对你保持黑脸的状态,剩下的其他人,包括我一天到晚和你在一起的人,都受不了……” “哎呀,小三哥哥,快去帮我拎桶水来,我要刷碗了。”我立刻展现出了特别真诚明亮的笑容,肖小三赶紧扭过头去。 我这个笑容都收不住了,开心坏了。“来来来,说回正经事,怎么样才能进老陈家问问话呢?” “你用什么身份?官差?路人甲乙丙丁?”李老爹思索着。 “要不然用千金大夫?” “你会?” “不会啊。” “那你瞎说八道什么。”李老爹也想揍我。 “那我去给做做饭呢?当个帮厨什么的。” “这个倒是可以有。陈娇很喜欢吃我做的馄饨,之前有来过我的摊子。” “陈娇?小姑娘的名字?” “对。” 果然是娇宠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也真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我们找个理由去看看吧。” “不能太刻意,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李老爹是捕快出身,自然有职业的敏感度。“等我去探探情况,咱们再议。” “行。”我答应了,转身继续煮馄饨。可能是火烧得太旺了,我正在切香葱,没有注意到锅里的馄饨汤已经溢了出来,一时紧张之下,我也慌了手脚,想着是掀锅盖呢,还是去端锅,或者就是把火熄灭。 但在我还没有行动之前,这铁锅里的馄饨汤先流了出来,眼瞅着就要流满地,烫着我的脚了。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有个人抱着我转了个圈,把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则被烫着了。 啊啊啊……”我紧张地大叫起来,也顾不上什么,赶紧去拽那个人。“洪姐啊啊啊,怎么样啊?你怎么来了?” “哎,快去给我打盆凉水。”洪姐也喊了一嗓子,看来也烫的不轻。 不过,她还是自己单脚跳着坐到了安全的小凳子上,李老爹迅速冲过来扑灭了炭火,汤锅瞬间就平静了。肖小三也冲了过来,先是检查了我有没有受伤,才去看洪姐。 “我给你打凉水去。”肖小三看到溢出的热汤都洒到了洪姐的脚上,幸好还有鞋袜阻挡,但是这么沸腾滚烫的汤,看来情况也不会很好。 “要不要请个大夫啊?”我焦急地转圈圈,“是不是很疼啊?” “别转了,我都晕了。没事啦,以前也经常受伤的,这点伤没事的。”洪姐倒是很淡定,“等下凉一点了,看看,只要不起泡,就没事。哎,别哭,我可看不了我妹子哭了。” “不哭不哭。”我忍了忍,蹲下身子,用肖小三打过来的清水给洪姐的脚上浇了一些,降降温,然后轻轻地,慢慢地褪下她的鞋袜。万幸万幸,只是烫红肿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你看,没事吧。”洪姐拍了拍我的手,“好啦,我这说都要回去了,结果又走不了了,真是天意。” “我背你回去!”反正她住的客栈又不远,我应该有力气的。 “先去县衙上点药吧,我有治疗烫伤的药,涂一点,两三天就好了。”肖小三看了看情况,“我背你吧,小七那身子骨,你背她还差不多。” “哈哈哈,这是嫌弃我胖吧。”洪姐还有心情说笑,看来就没什么大事。 “我哪里敢啊,小七还不抽我。”肖小三对她也很客气了,要是平常其他的女子,理都不会理睬的。 “你们都回去吧,我也收摊了。小七,一会我给你消息,咱们再商量哈。”李老爹看到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不如先收拾了。 “行,等您。”我也没心思包馄饨了,扶着洪姐一步一瘸的进了县衙,我的小房间坐下,肖小三拿来了万金油,我把肖小三又赶了出去,将万金油给她的脚上涂满。 幸好处理得快,没有烫伤之处没有太严重。我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姐,你怎么冒出来的?不是说去邻县了么?” “去了,又回来了。路过你这里,刚好看到危险……”洪姐想把鞋袜穿上,我按住了她,“别穿,先晾着,等干一点了再说。” “我的脚这么丑……” “啊,那也是脚啊,是咱自己的,不能嫌弃呀!”我可认真地说了,“姐,就算是你的脚大了一点,没关系的,能用就成。” 洪姐被我这话逗坏了,哈哈的笑起来,连眼泪都出来了。 “不至于不至于,姐,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得记在心里。”我又赶紧找了个帕子给她擦眼泪。 “行,我记住了。”洪姐点点头,“小七真好。” “那是,我一直特别好。”我也点点头。 “跟我回家吧,我养你。”她忽然很严肃。 “为啥呀?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我有点诧异。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有人爱护,有人哄的。你现在跟着南厂东跑西跑的,不安全。你也听说了吧,有采花贼的,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哎,没事的。趁年轻,多跑跑,等我年纪大了,就找您去,您一定要养我,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 “我现在就想养你……”洪姐那表情有点深邃,看的我有点别扭。 第126章 、肖不修要我跟他睡 肖不修黄昏的时候回来的,看到我坐在他门口的台阶上看书,立刻皱起了眉头。“光线这么差,你怎么还在看书,眼睛都会坏了。干嘛不回去点上灯?” “哦,洪姐在屋里睡了,我怕吵到她,就出来看看书,没想到天色这么晚了。” 我头也没抬回答他,忽然想起来,肖不修回来了!“啊呀,你回来啦!哎呀哎呀!辛苦啦!”可能是太过于做作了,他的眉头更深了。 “跟我进来。”肖不修强忍着想揍我的冲动,打开了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肖小五跟在后面,那表情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笑气,又不敢释放出来,忍得很辛苦。我帮他抱了一些卷宗,跟着进了屋。 肖不修一进门就脱衣服,并且是特别快速的把外面的罩衫脱掉,就剩下里衬的白色内衣,我有点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路数? 肖小五特别速度地进了内室,准备起了洗澡水。我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人是从山榆县那个水患洪灾现场回来,一身的泥泞,的确是要洗香香才好。那我做点什么呢?我要是去给拿内衣什么的,不合适吧? 见我发呆地看着他,肖不修有点咬牙切齿,对我说:“去给我沏壶茶过来。然后准备点吃的。还有,把这几日的书信都抱过来,还有……” “还有……我一趟做不了这么多……”我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刚才可能放空放的有点过了。 “你一趟趟做呀!”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进了内室,我隐约看到了他的肩膀,忽然觉得他其实也挺生活化的,也是个人,需要洗澡的。 我总共跑了九趟,才把肖不修需要的所有东西准备齐全。 跑到第七趟的时候,他已经洗完了香香,一本正经地擦头发了。 我略略咽了咽口水,想帮他拿条毛巾什么的,结果被一记眼神杀直接飞了出去。 “果然是无福消受美人脸。”我自言自语地偷偷叹息,正好遇到睡醒的洪姐出来,她笑着问我:“什么美人脸啊?” “啊,小点声,别说话。肖大人回来了!”我跑的真快,洪姐在后面又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把东西准备齐全之后,肖不修居然就把门给关上了,让肖小五守在外面,死活不让我进去了。这又是什么路数? 不过也到了睡觉的时间,我也庆幸他没叫我去谈事开会。 我打开自己的房门,看见洪姐还躺着,就高高兴兴地跟她说:“姐,咱两睡了吧,快吹蜡烛,快躺下。把门也锁上,省的有人来……” 洪姐特别无语地看着我,把被子往自己的身上拽了拽。“咦,这么热的天气,你干嘛还要盖被子呀?没事没事,脱了衣服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别,我介意。”洪姐连自己的衣服拉紧了一些。“妹子,你这么豪放的么?” “也没有吧,这不是睡觉么,不脱一下么?”我看了看外面也没有人,估计今晚肖不修也不会找我,我刚好可以继续睡觉。 于是,就开始脱衣服,很速度地脱掉了外衫,露出了白色的里衬,真心是太热了,就算是麻布的衣料,我还是出了一身的汗。“姐,要不我打盆水,咱两洗洗吧,实在是太热了。” “别!你洗吧,我不热。”洪姐这表情更为诡异,看着我,又不看我。 “那我去打盆水。我帮你洗。”我高高兴兴地打开了房门,刚迈出一步,就看到肖不修打开了他的房门,我又赶紧退了回来。不过,还是被他看到了。 “肖小七,你过来一下。”那声音分不出喜怒哀乐。 我硬着头皮又打开门,走了过去。“肖大人有什么吩咐么?” “进来,我们说说隅月庵的事情。” “可是,我要睡觉了啊。” “说完再睡。” “我可困了,现在就能睡着。” “那你睡一个给我看看……”他那表情看起来也没生气。 “哎,睡不着了。”我只好进了他的房间,虽然一身内衣小衫,但他也见怪不怪了,我也懒得套什么。 肖小五看了我一眼,从边上的食篮里拿出了一碟酱牛肉,放在我眼前,轻声说:“山榆县特产,香辣味儿。” “啊呀!”我惊喜地低叫了一声,肖小五立刻捂住了我的嘴。“就这么一碟,你打算把肖小三给招来么?” 不不不,我立刻摇头又点头,他才放开我。“肖大人特别给你带回来的,赶紧谢谢肖大人,替肖大人多干点活。” “那必须呀!”我眉开眼笑,心满意足。肖不修还是心里有我的,我很满意。 山榆县的香辣酱牛肉味道浓郁,软而不柴,很多人都说这绝对是人间美味。 据说也是要用老汤熬上一天一夜,再放上秘制的酱料,才能够得到这个味道。 山榆县都已经发生了水患,居然还能找到一碟酱牛肉,肖大人果然是极其厉害的。 “吃也吃了,该说说隅月庵的事情了吧。”可能是夜晚的缘故,也可能是刚刚回来,刚刚沐浴过,他整个人都发散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味道,像是那种隔层纱的美人一般,令人心里痒痒的。 “我还没有头绪……”酱牛肉有点不香了。 “这么多天了,不是你的风格呀。”他这句话不知道是讽刺我呢,还是说的实情。 “哦,我也想快一点找出线索。但目前看来,真的没有什么异常。就像是一场意外的火灾,而她们刚好就在大殿里…… 仵作们也查了,没有中毒,没有迷香,从身体结构和状态来说,也基本上符合尼姑们的年龄……” “但是……”他果然还是了解我的,帮我已经说出了转折语句。 “但是,还是那个原因,有三位师父必然是不在其中,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另外还有一个疑点,这个吧,因为我和她们一起吃住过。 所以知道有好几个师父是不吃葱姜蒜和香菜的,但是在后厨房的遗迹中,明显有葱姜蒜和香菜没有烧完。 另外,静禅师父不喜欢吃米饭,但是在她的住处有半碗米饭…… 所以,我怀疑,静禅师父也不在这二十三具尸体之中。那么,现在有四个人不在其中,虽然比例很少,但足以让人质疑真正的隅月庵的人去了哪里,现在这些尸体是谁?” “你有猜测么?” “没有,并且是完全没有。”我摇了摇头,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如果能够让她们集体出走,必然也是大事件。 所以,一定不是一次性走掉的,而是慢慢一个个走,被替换。那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情呢? “隅月庵的人可曾结怨?”肖不修继续问。 “大家都是来这里祈福的,怎么可能有结怨呢?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是诵经的日子,也是最热闹的时候。再说了,隅月庵也不靠香火挣钱,还会定期的施舍粥饭,所以更不能有人恨这里了。” “那这些人靠什么生活?如何维持日常开支?如何修缮房屋,塑像烧香?”肖不修问的问题也是我一直想的。 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现在想想,大家没有生产劳动,却也依然有吃有喝。就算是香客们的大方赠与,似乎也是太过清闲舒服了。 “也许,有大香客供养吧?” “大月国可还没有一个有钱人能够养得起这样一间庙宇吧。” 肖不修说的是实话,隅月庵二十三人的吃饭就是大事情,怎么可能有人这般花钱来养呢。 “那我真的是不知道了。”我低头开始自责。 “那说说采花贼的事情吧,说是又出现了?”他转换了话题。 “这事情我也没有头绪。我是想去木材商老陈家去看看,但是人家没报官,我也不敢贸然过去。本来想让李老爹给去带个路,但是吧,估计也不太行。” 我简单地把自己这几日的筹划说了说,肖不修抿着嘴看着我,忽然说:“你是想吃小馄饨了吧?” “我哪有!”我立刻矢口否认。 “九叔虽然不告而别,但是终究还是会出现的。你这是打算自己做自己吃是吧?” “嘿嘿,您果然是聪明,英明神武,天神降世……” “少拍马屁。”肖不修也没生气,“九叔肯定是有事情,也无需追问。他想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也应该没什么危险。这么多年了,很少有人能够伤他。倒是你,怎么搞了个人睡在你床上?” “洪姐,也还好吧。北固国回来的路上遇到的,人还挺好的,今早为了救我,把脚给烫伤了。 所以我就带回来上点烫伤药,天色也晚了,就留她一晚。都是女的,一起睡也没关系的……” “不行!不知底细,不可以。” “哎,不是说了么,人家也是北固国有钱人,来这里看看刚刚生完孩子的小姐妹……” “今晚你睡我这里。”肖不修看了一眼肖小五,“你去再准备一套被褥。” 肖小五立刻就出去了,我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话来。 反正吧,我和肖不修也没少共睡一室,倒也无所谓。更何况,他这个南厂大太监的头衔,晚上睡觉都需要有人守夜伺候,我不就是个使唤丫头么。 没关系没关系,我劝着我自己,也完全没生气。 肖小五把被褥抱了进来,肖不修让他直接放到床上了。看来我得自己铺到地上去,真是命苦。 “出去吧,告诉朴县丞今日不谈了,我乏了。明早再说。” 肖不修把一摞卷宗递给了肖小五,让他出去了。我想了想,那就自己去打地铺吧。 刚刚转到里间,准备动手。肖不修忽然悄无声息地站在我的身后,说道:“你睡床吧,不是刚来了葵水,不能受凉。虽然已是暑热天气,也要注意保暖。” “啊!”我觉得我的脸瞬间就红了,并且还是红透了。发生了什么,怎么他连我来月事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简直是太没有隐私了。 我倒退了两步,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小声地说:“肖大人,别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结果,他倒是哈哈哈的震天大笑,一脸地开心。这样子还挺少见到的,上一次是他与承平公主在一起,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笑的很开心。这一次,是我独占了他的笑容,我有点紧张。 “睡吧,我还要再看一会书。”他坐了下来,指着里间的另一张床榻,“帮我把这里铺好就可以了。” “我可以睡这个床榻的,我……” “床榻还是有些凉的,你就睡这床吧。没关系的,我们也不是没睡过,你怎么忽然这么介意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很紧张。”我抱着被子,口干舌燥。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可能是采花贼的猎捕对象,看紧一点,别出什么事情才好。”肖不修表情又淡然下来,拨亮了圆桌上的油灯,准备开始看卷宗了。 “咱们在县衙呢,挺安全的。” “就怕因为你觉得太安全了,反而不安全了。你没看这么多人都是因为觉得安全才出事的么。” 这倒也是,也是我分析的结果。“这几天我也是自己睡的呀。” “肖小三在门口睡的。” 我去,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我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看着我,说道:“你这个样子,采花贼要是不惦记,反而奇怪了。” “那其实,我可以做诱饵的……” “你觉得我会舍得么?” “啊!”我发现今天我和肖不修说话,没几句我就会惊讶到只剩下啊啊啊,可能真的是放空太多了,完全跟不上领导的步伐了。 “睡吧,明天看看情况,我们去老陈家看看,也许会有什么线索呢。” “嗯。”我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要早起帮李老爹做馄饨的。大约五更天要出去的,我不会打扰到您的,我会轻手轻脚的。” “嗯,就在县衙门口,无妨。”肖不修点了点头,“我也会去尝尝你的手艺,看看你和九叔的馄饨,谁的更好吃。” 第一百二十七、又被肖不修嫌弃死了 五更天起床的时候,我还有点赖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肖不修在屋里的缘故,我心里觉得很安全。 在床上又平躺了一会,才穿上外衫,蹑手蹑脚地下地,看到肖不修在外面的床榻上侧卧。 床榻有一点点短,他蜷缩起了大长腿,表情很安静,没有了皱眉,没有了那股子戾气,看起来更加顺眼,甚至有那么一点小白兔的温顺感。 我好想去摸摸他的脸,因为看起来皮肤真好。不过,我哪里敢呀,也就是想想罢了。他长长的睫毛略微抖动了一下,我吓得心脏也噗通抖了一下。 想起我还要换双袜子,就又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洪姐扑棱一下子坐了起来,又把我吓了一跳。我拍着心口轻声说道:“姐,是我是我,我就拿双袜子,别怕别怕。” 洪姐这才借着晨光看到我的脸,舒了一口气,埋怨道:“差点把我吓死,我还想着县衙都开始闹贼了。” “没有没有,别怕别怕。”我赔着笑脸,“对了,我先给你上点药吧,省的一会我要是出去一整天,都没人管你了。” “上药这事我自己也可以。我又不是手坏了,不就是脚么。”她往床里缩了缩,似乎有点怕我触碰到她。 “别啊,赶紧的,上完药我还得帮李老爹煮馄饨去呢。”我也不管不顾,直接把她从床里大力地拽了出来,然后脱她的袜子。 “看起来红肿好像消了不少,今天再上点药,明天就没事了。今天你就别出门了,再躺一天。对了,你那个什么裙子花布找到了么?要不要我帮你?” 一边说着,我的手也没闲着,动作很快地帮她抹好了万金油,又帮她穿好了袜子。 “找到了,伙计说回头给我送到客栈去。”她又表现出很感动的样子,“我包袱里有几件新款裙装,你要不要试试?刚刚做好的,还没有穿过的。” “不要了吧。” “很好看的,素色裙装,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等我回来穿,我先帮李老爹去。你继续睡吧。”我拿了双新袜子,笑嘻嘻地出了门。 肖小三早就在大门口等着我了,见我出来慢了,还问:“怎么了?这么晚?” “给洪姐上了个药,我换了双袜子。” “你居然还有换洗的袜子,衣服不都弄回京城了么?居然还留了双袜子。我现在啥都没有了,都是听了你的话,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 “我不是也一样么,凑合吧。实在不行,咱们去几件,顶一顶。” “行吧……” “一会也帮洪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鞋子,她那双鞋油了,看着有点脏。” “我就说你呀,干嘛对这女人这么好,我都觉得她妖里妖气的。” “瞎说,人家哪里妖里妖气的,不过就是多一些脂粉气罢了,你们不懂的,这叫做美啦。” 我拉着他赶紧到对面李老爹的摊位前,李老爹已经把灶火弄好,开始烧水煮汤了。 见到我过来,简单招呼了一下,然后低声跟我说:“我听说肖大人回来了?” “消息这么灵通?”我有点诧异。 “那是,我是做什么的,捕快嘛。”李老爹有点小小得意。 “所以咧,咱们能去老陈家么?” “其实肖大人回来就好办了,可以让肖大人用南厂都督的身份去老陈家,说是要找一种比较稀罕的木材什么的,然后我带你去后院看看情况。” “嗯,这个办法可以的。”我点点头,“老陈家还有稀有的木材?我以为就是盖房子用的那些木头呢。” “那些能挣几个钱啊,他有时候会弄一些比较少见的木材,比如千年的黄花梨,做家具,做木箱,书箱,可以不被虫蚀,能存放几代人,高级的很。” “那可以呀,让肖大人说自己要做个什么黄花梨的东西,反正他是大官,应该必须可以见的。” 我看了看已经滚烫的热汤,开始准备下馄饨。我打算先吃上一碗,再开始卖给别人。 “还有一个事情,我也是今早听到肖大人从山榆县回来的事情,忽然想起来的。”李老爹也忙碌起来,摆出了桌椅。 我们两人经常是这样聊天,很多事情都是断断续续想起来的,比如说隅月庵在事发前,庵主曾经出门半个月,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回来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拿。 静禅师父闭关了很长时间,不接任何塑像的工作。静心师傅早已经走了,具体去了哪里,李老爹也不知道。 “你说一个尼姑庵,我干嘛那么关心?所以当时也没有多想,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我现在也都是一点点能想起来的,就告诉你了。 我刚才想到的是,曾经有几个男人来过隅月庵,进去转了一圈,又出来了。 你也知道,隅月庵的香客几乎都是女人,男人很少来的。所以,当时还当成是个新鲜事,大家议论了一下。” “男人?”我印象中也的确没有男香客来过,有的话,也是女眷的陪同者,但是也都是安顿好女香客之后,他们就都走了。“来看望什么人吧?” “应该不是。”李老爹回忆着,“据说是忽然骑马来的,直接进去,然后庵主和几个尼姑也不认识他们,还差点打了起来。但不知道怎么,他们就去了后院,但是没过半柱香的功夫又出来了。有人猜测是找什么人,但是没找到,然后就走了。” “也有可能,有些女香客真的是离家出走的,跑到隅月庵里躲清静。”这个我见过,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 “行吧,反正我就是想起来有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也不知道,反正多知道一点,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 我捧着热腾腾的馄饨招呼肖小三先过来吃,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哎,这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真的也没办法和皇上交代。” “但是,的确也没有太多疑点。只有你觉得尸体不对,但是对于别人来说,这个就是一场意外的火灾而已。或者,是不是你真的有点太敏感了,怀疑太多了,反而疑神疑鬼。”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也觉得很头疼。 吃馄饨的人多了起来,我赶紧吃完自己的这一碗,开始忙起来。 直到天光大亮,日头彻底升了起来,才略略喘口气。这么早来吃饭的人,几乎都是行脚的客商,或者是做苦力的人。 李老爹也是小本经营,图的是一份热闹和忙碌。当然,其实对他这个前捕快身份的人来说,这里比酒楼还要得到的信息更多,因为越是底层的人,看到的事情越多,知道的细节也越多。 他可是帮着朴县丞破了不少案子,所以这也是他能够在县衙门口摆摊的缘故。 我和李老爹就这么聊着,也忙乎着馄饨摊的事情。等大部分人都吃完早餐之后,摊位上略略轻松很多的时候,肖不修和朴县丞双双出现了。 我差点就看成了两人携手出现,因为走路的时候贴得有点近,朴县丞还特别侧向肖不修,说着什么事情。两人的身高相仿,搞得我以为要贴耳热聊。 肖不修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刚好把油花花的手擦在南厂的黑制服上,他果然很成功的皱起了眉头,问我:“你这衣服几天没洗了?” “三四天总是有的。”我很老实的回答,发现手背上还沾了一点葱花,赶紧又擦在了衣服上。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才对我说:“给我和朴县丞都盛一碗馄饨吧。” “好嘞!”我高高兴兴地答应着,然后小跑着去盛馄饨,肖小三也立刻从斜靠墙边的姿势变成了积极主动的干活状态,还特别狗腿地给肖不修擦了擦桌子。 我把两碗热腾腾地馄饨端给了他们,还很细心地没有给肖不修加葱花,他不喜欢这些有味道的添加料,我很心细地记得这些小事情。他满意地看了我一眼,才开始喝汤。 “吹吹,烫。”我这说话的口气有点像对待小孩子,朴县丞问我:“你平时也这么伺候肖大人的?” “那不能够,我那个够得上伺候肖大人的活啊,我都是外面站着。这不是出来了么,正好赶上了,我就难得伺候一次。不知道怎么伺候,所以,两位大人们,也别见怪哈。”我这二皮脸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肖不修慢条斯理地喝了汤,吃了一个小馄饨,然后问我:“都是你做的?” “大约是吧,肉馅不是我剁的,面不是我和的。”我很老实。 “味道不错,和九叔那个虽然差了一点,但是也不错了。” 哎呀,肖不修表扬我啦!太阳都从东边出来了!我开开心心地坐在他身边,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为什么?”他的心情明显也很好,眯着眼睛看着我。 “因为好吃呀!”我也看着他,“昨天晚上您应该就没吃饭吧,早上多吃一点呗,然后我们开会再研究一下案情去。” “好。”肖不修点头答应了,然后特别优雅地吃馄饨,把朴县丞看的眼睛发直,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高高在上一直大黑脸的肖都督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直到吃完了两碗小馄饨,连汤都喝干净了,我才开始说我刚才和李老爹的谋划。朴县丞说:“没那么复杂,咱们直接去就好了。” “别啊,好歹也是要有一些礼貌的。并且,他家现在有状况,又是秘而不宣的状态,我们这么贸然地去,特别是京城来的大官,肯定是不合适的。 朴县丞最好就不要去了,我和肖大人就装作是猜木材商行看东西,然后李老爹随行,说着说着就去老陈家,这样比较自然和正常。” 朴县丞的脸色立刻就不太好看了,说道:“我是一县之长,我想去谁那里,就去谁家。” “是是是,您说的特别对。不过呀,您是大官啊,人家觉得您可厉害了,怎么还能聊到一起去呢。再说了,您带着人马一过去,人家还以为要抓人呢,多紧张呀。” “小七说的有道理。朴县丞,你就留守吧,有事情我叫你。” 肖不修看着朴县丞,就这么一眼,朴县丞立刻就同意了,还挺温柔地说:“虽然老陈家一家人都为人正直,不过家里遇到事情都难免着急。他家的工人都是五大三粗的,你们要注意安全。” 我和肖小三一脸愕然地看着朴县丞,想着这人咋这样贤惠了。咦,我为什么用了贤惠这词,我怎么了? 肖不修站起身,轻轻掸去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转身向肖小三说:“你随朴县丞去粮仓清点一下物资,我们还会向山榆县送一次。另外,尹家的药材不够,应该还要征调其他县的药品,朴县丞会给你安排手令以及人手,这个事情你来做,肖小五会暂时替代你,帮助肖小七整理隅月庵的资料。” “得令!”肖小三的气度很足,南厂出来的,自然不是俗人。 他站在朴县丞身边,架势比朴县丞还英挺,看着也很赏心悦目。 既然都说道这份上了,朴县丞也不好继续坐着喝汤,立刻站起了身,冲肖不修抱了抱拳,“卑职这就去忙了,都督如果有事情可随时找卑职。” “嗯,去吧。”肖不修淡淡地开口,又看了他一眼。这朴县丞一脸的欢喜,带着肖小三先回了县衙。我又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在一边等着肖不修。 肖不修连看都不看我,又坐了下来,对李老爹说:“再给我一碗馄饨汤,要热一点的。” “我去盛。”我立刻露出很贱贱的笑容,点头哈腰。 “肖小七!” “在!”糟糕了,领导又点名我了,一定没有好事情。 “你回去换身衣服,我可不想和一身油腻的你出门。”肖不修斜眼看了我一下。 “哦,可我就这一身衣服呀。” “你那些女装呢?我给你买的呢?做的呢?带过来的呢?”他这次不是斜视我,是瞪着我。 “哦,我给运回京城咱们家去了,我就这一身衣服……我想着还是可以坚持几天,然后就回去了,谁知道这么久……” “肖小七!” “在!” “我不管你找谁,现在给我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记住,干净的!”肖不修的洁癖上来了,完全忍不了我这件有葱花,油渍的外衫。 第一百二十八、为一根簪子,我也会变脸的 我往县衙门里走,心里盘算着到底谁能有我穿的了的衣服呢? 找衙役们借,恐怕他们的衣服还没有我的干净。如果找朴县丞借,他也没家眷,连个丫鬟都没有,借出来的男装我也穿着太大了。师爷们的?仵作们的?估计肖不修一定会嫌弃死我的。 那么? 对,洪姐还在屋里躺着,她有新作的衣服。 很快确定了目标,我小跑着就去找她。反正也是我自己的房间,我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去。结果看到她一个白净光滑的后背,倒是我先喊了一声:“哇!” 洪姐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把被子裹在身上,冲我大喊:“肖小七,你要吓死我呀!” “姐,你的皮肤真白,我喜欢!” 我这个色眯眯地样子可能也真的惊到她了,她脸都红了,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你这丫头片子,真是找打!” “不合适不合适,你要把我打了,谁还照顾你给你抹药呀。你舍不得呀!”我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自己觉得还是挺风流倜傥的。 洪姐啐了我一口,才说道:“这孩子真是越发的讨厌了。说吧,怎么了?这么毛毛躁躁,慌慌张张的。” “肖大人嫌弃我的这身衣服,其实吧,也就是七八天没换,上面有油渍、葱花、香菜、馄饨汤、面粉什么的,也不算不干净……” “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味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调料?”洪姐瞪着眼睛。 “哎,这不是帮李老爹干活,然后就蹭到身上了,嘿嘿。所以,我找您借件衣服,这样,肖大人说才能带我去逛街买东西,否则他说就要揍我了。” “嗯,是挺想揍你的。”洪姐也皱着眉头看着我。“你先出去,让我把身上抹干净,天气这么热,我正在擦擦呢……你就跑进来了……” “没事没事,我不嫌弃。要不,我帮你擦擦?”我嬉皮笑脸的想凑过去。 “别,你要是不说你这衣服吧,我可能就让你过来了,现在你一说你这七八天没洗过的衣服,我都恶心了……赶紧出去!” “姐……都是女的,怕什么呀……我来……” “滚!”洪姐这一声吼,差点把衙役们招来。 我只好臊眉耷眼的出来等着,蹲在门口,背对着房门,望了望天,看了看地,又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其实,还好吧…… 过了一小会儿,洪姐才喊我进去,并且翻出了一套崭新的素色衣裙递给我,我也没客气,直接脱了外衫,就把衣裙穿上了。 洪姐看我这么豪爽,还愣了一下,自己主动侧过身子去,不看我。 其实,我又没有脱什么,只是把外衣脱了。我里面的这身小衣是棉麻布的,特别凉爽舒服,这个是有换洗的。之前静心师傅就要求我每两天换一次,我牢牢记住的。 洪姐给的这套衣服特别干净素雅,我穿上之后略大一点,可显得更加飘逸自然。 我很满意,洪姐也很满意。“要不要加个香囊?我看大月国的女孩子都有香囊。” “不要吧,肖大人可不喜欢香囊了,他嫌弃那些味道。我们南厂的人从来都不敢用,或者是在他眼前用。”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洪姐递过来的香囊。这味道也有那么一点奇异,没闻过的香气,感觉怪怪的。 “那好吧,现在也算是干净整齐,去吧,别让肖大人等太久了。”洪姐也没说什么,单脚跳过来,又替我整理了一下裙摆。 “嗯,那我走了哈。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我捞着裙子,正准备往出跑。她还在后面笑我:“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去会情郎呢……” “我这是要给人家卖命干活,还情郎,姐,你养我吧,我帮你再找几个情郎。”我笑着说。 洪姐连忙摆手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有你一个就够了,可不敢再找别人了。养不起,也操不起这个心。” “哈哈哈,没事,我养你,再养情郎,养七八个,一个捶腿,一个唱曲,一个做饭,一个沏茶……反正都用起来,不能吃闲饭。” “你这是养情郎,还是找丫鬟啊?”洪姐笑得愈发明朗了。 “走啦走啦,回头说情郎的事情。”我也不跟她再絮叨了,赶紧跑了出去。肖不修要是等的时间太久了,可能真的会生气的。 门外这个超高颜值的肖都督正在望天,要不是有侍卫在身边跟着,恐怕就有大胆的女子上来搭讪了。 不过,幸好,万幸,南厂的侍卫们都一身黑色劲装,看起来挺吓人的。 我冲出来的时候,也真的是幸好从衙门里冲出来,速度虽然有点快,南厂的侍卫们依然还是拦了一下,没认出穿了女装的我。 “别碰别碰,新衣服!”我大喊着,万一碰脏了,第一不好再还给洪姐,第二肖不修又要嫌弃我的衣服不干净了。 “小大人,您这速度太快了,我们是怕您摔着。”侍卫们倒是反应快,嘴也练得越来越甜了。 我还没说话,肖不修已经来了一记眼神杀,侍卫们立刻退了半步,闭上了嘴。他看着我,点了点头。“哪里来的衣服?” “洪姐新做的,还没穿过。刚刚做好的,我借来穿穿。”我摸了摸脖领,新款式,有一点露。 “嗯,眼光还不错。回头把银子给她,这衣服你买了。” “不用吧,回头请她吃个饭,这衣服也不贵,给钱反而生分了。”我说道。 “给钱。”肖不修坚持。 “给给给。”我立刻点头同意,绝对不反驳,因为反驳无效,我尝试过了。 “走吧。”肖不修终于满意了,李老爹已经收拾好等着我们了,见大人发话了,就立刻上前带路。 逛了这么多天,我也是认路的,不过还是要有当地人来引领的。 为了显得更加逼真一点,我还真的很认真地开始买一些东西,反正交钱的时候,我都闪到一边去,让肖不修付款。 长街的尽头是老陈家,我们走的也不太快,我还跑去买了一块西瓜,一碗冰奶酪,一包花生米,一把折扇,一个纸风车。 肖不修也特别配合,完全没有任何丢脸色的情况,只是看着我,淡淡的,任由我跑来跑去。 “演戏要演足。”我小声对肖不修说,他也点点头,很是配合。 外人看来,他可能还是那副冰霜冷艳的模样,只是我感觉,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承平公主之间说过什么,我始终觉得他有些不同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好。 “你在想什么?”肖不修忽然问我,我正好往嘴里塞花生豆,差点呛着我。 “咳咳,我想去那边看看那个竹筐,看起来很精巧。” “咱们南厂也有。” “哦?没注意过。” “我床头就有一个,装了一些宣纸。” “您那个房间我哪里敢随便进,所以没见过。”我没往心里去,随后应付他。 “你可以进去的。” “好啊……” “所以,你的房间我也可以进。” “行……” “那你床下的那四千六百两银票是哪里来的?” “什么?”我吃惊地看着他,他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我藏得一直很稳妥,怎么被他发现了?我还临时换了好几个地方,他为什么知道具体数量? “说!”肖不修停下脚步,从上至下地看我。我们有身差高,一头左右,所以我现在感觉到了慢慢的压迫和威胁感。 “我爹给的。”我也没算说谎,的确是李山给我的。 “给你这么多钱干嘛?”他咄咄逼人。 “宫里生活,总是要四处打点一下,花花钱什么的吧。” “你那冷宫还需要花钱?” “当然了,其实就是舍不得花,所以冷宫一直住的不舒服,但我也不敢大张旗鼓的给人家银子,就只好先藏起来了。 这不是到南厂住么,我就觉得这些银子还是放在南厂比较安全。您可不能动哦,这可是我的命根子。” “我还看不上这点钱。”肖不修嗤之以鼻,边走边进了老陈家的木材商行,“老板,可有黄花梨的木料?” 他这样的贵公子气势,的确唬住了老陈家的伙计,本来是想关门谢客的,但现在又有点想招呼我们,毕竟有可能是大买卖的客商。 “您是想要做什么用的?”伙计殷勤地问道。 “给我妹妹做一支木簪子。”他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宠溺,看着我,仿佛我脑袋顶上有一朵艳丽的花。 “她头发这么好,用一直略有香味但质量很好的木簪,应该最能显示出她清新的气质。” 伙计看了看我,立刻点头,“没错,这妹子的确如果添加这样一支木簪,就更显得优雅漂亮了。黄花梨是好木材,不过要是说做木簪的材料,用料不多,但一定要更加精贵一些,比如南海的黄花梨,或是夜金的小种黄花梨都是不错的。” “你们这里可有?”肖不修连看都不看伙计,一直看着我。我都觉得他必然是个妹控,做他的妹妹,怕也是要被管得死死的。 “这种东西比较金贵,店里是没有的。”套路,全是套路,这是要开始卖高价的表现。 “哪里有?” “我们东家手里有,但最近东家出了点事情,暂时没有过来。” 伙计说话的时候,明显还是犹豫了一下。李老爹出场了,直接说道:“阿旺啊,这是京城来的大官,可不好怠慢的。赶紧找你们老板去,让他来。” “李老爹,老板这几天都没到店里来。”伙计挠了挠头,很是尴尬。 “无妨,我们可一起去他家看看,直接就把木料买了。我自己会雕刻,我给妹妹做木簪,她定然也是喜欢的紧。”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肖不修曾经给我一支木簪,还代表了南厂的特别身份。 所以,他这一次的这支木簪应该并不是送给我的,而是给其他人。现在对着我这么说,应该只是借口而已。不知怎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您要不稍等一下,我去找东家问问。”伙计被李老爹责怪了几句,也有些慌张。 “走吧,去一趟。”肖不修忽然伸手拖住了我的手,一起前行。 我还有点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只是傻乎乎地跟着他走。 “这木簪做好之后,可要好好保管,切勿今天戴,明天不戴。要一直戴才好。”肖不修看着我,很亲切地说。 “啊?我还想带我爹给的那支大金子做的头钗啊?” “你敢!”他有些呲牙,我赶紧低下头。“我不敢……” “之前那支木簪好看,不过这一次我给你做一个更好看的,黄花梨会有淡淡的香气,有辟邪的功效,你会喜欢的。” “好的好的。”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答应,并且很老实听话的答应,心里却不住的想,这是真的给我么?也许是给承平公主的,我只不过是幌子而已。 “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嗯?”肖不修在跨出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害得我差点嗑在门槛处,摔出去。要不是他拉住了我,可能真的就狗吃屎了。 我看着他,然后点点头。他抿了抿嘴唇,说道:“那这样吧,我们赌四千六百两银票,我若是不把簪子给你,我给你四千六百两。我若是给你簪子……” “不赌,我信!”涉及到我的银票,我就能够立刻聪明起来了。 “哥,咱们走吧,买簪子去。随便什么的,只要是你买的,你做的,你给我的,我都喜欢,特别喜欢,一直带着,绝对不会拿下来,我睡觉都带着,我不怕扎到,我保证,我发誓,我一定戴!” “真的么?”肖不修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妹妹喜欢就好,哥哥不强求。” “不不,妹妹喜欢的,哥哥最好了,哥哥最疼爱妹妹了,哥哥总是爱护妹妹,把最好的都给了妹妹,银票什么的多给一点是最好的。 当然了,要是哥哥更爱妹妹一点点,就把那一千多军棍也免了吧。哥哥留着也没什么用,妹妹还会很开心的……” “你觉得哥哥会同意么?” “大概,可能,也许……随便吧……”和肖不修斗法,一般都是以我落败而告终。 我习惯了,就这样吧。 第一百二十九、老陈的女儿可以的 敲开老陈家的大门,有些安静。没有一般商户家的那种熙来攘往,但大院子里堆放的各类整齐的木材还是挺震撼的,果然是木材商大户。 但伙计们都坐在屋檐下面乘凉,没有人干活。李老爹和这里的伙计也认识,随便打着招呼。 “这是?”老陈家的管家三叔看见我们进来,还是迎了一下,然后问伙计。 伙计立刻说道:“三叔,这时刚来店里想找上好的黄花梨的贵客,京城来的。” 李老爹在一边补充道:“南厂,肖都督。” “哎哟,了不得了,贵客呀!”三叔居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其他屋檐下的伙计也跟着全跪了下来,不知所措。 我看了看肖不修,他没吱声。我也就没吱声。反正他被旁人跪来跪去的,都习惯了。 并且,他这个身份,这些人也是需要跪的。毕竟大月国最威风八面的人,有机会能够跪一下,挺好。 管家三叔跪完了之后,急急地说:“都督大人,您稍等一下,我去叫当家的出来迎接您。” “那倒不必了,我也不是公干来的,就是要看看木料。”肖不修打断了他,看了看院子里的木材,基本上都是很普通的。“去看看好一点的吧?” 我紧紧跟着他,侍卫们也跟在后面,李老爹示意伙计去后院赶紧叫人,管家带着我们往大厅走去。 “不知道都督来,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准备,见谅见谅。”三叔各种道歉,“东家也是身体不好,这几日都没有营业,要不然一定就亲自送到您那里去了。” “嗯,我要做一支木簪,你的伙计说你这里有比较好的木料,拿出来让我看看。”肖不修依然不冷不热。 “是是,做木簪最好的料子就是南海的黄花梨,或是夜金的小种黄花梨,我们这里各有一小块料,在东家那里收藏。品相非常好,也是珍藏很多年了。” “老木头?”我插了句嘴。 “大人有所不知……”管家三叔看了一眼我,也不敢得罪,低头哈腰地解释,“黄花梨这种木料成长在酷热潮湿的地方,因为成材缓慢、木质坚实、花纹漂亮,所以不是很容易得到,因此也是属于重金难求的级别。 并且,这种木材也是越放越沉越香,时间久的,反而质量更好一些。更因为运输到大月国的黄花梨少之又少,很多木材商家甚至都没有。” “嗯,拿出来看看。”有伙计端上了茶水,肖不修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他那种挑剔的人,怎么能随便喝东西呢。我想喝一口,被他用眼神杀制止了。只好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等着看。 老陈小跑着出场了,家居服的便装,脸色黝黑,身材精干,看来也是常年在路上奔波的人。他看到肖不修,也立刻跪倒磕头,“叩见大人。” “起来吧。”肖不修看了他一眼,“听说你有木料……” “是是是,小人带过来了。不是小人吹,大月国目前也只有这两块黄花梨,南海的黄花梨,和夜金的小黄花梨。 李老爹说大人您想做一支木簪,那用夜金的小黄花梨最为合适,它不仅木质坚硬,颜色褐红,还会发出淡淡的香气,一般蛇蚁蚊虫也都不会近身。” 说着,老陈让跟过来的老婆端过来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红布的包裹,出现了一条红褐色的木条,看起来果然也是有些年头了,但是味道很淡雅清香,甚至还有些舒适的感觉。 肖不修拿过来看了看,然后又递给了我,问道:“觉得如何?” “这个哎,我真的不懂。”我很老实地摇摇头,“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给你做头簪子,你要喜欢才可以。”肖不修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问老陈:“你家可有这种黄花梨做的簪子,可以借我先看看么?” “我小女儿有一件这样的簪子,只是小女近日身体欠佳……”老陈的老婆接口道,老陈横了她一眼。 “没事没事,我又不见你女儿,就去看看簪子就好了。”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还觉得轻松多了,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能接近她家的女儿。 “这……”老陈犹豫了一下,“小女身体的确不太好,房间怕是都进不去。” “哥,那算了,咱们走吧。”我耍了小姐脾气,这个我会,毕竟我也是顶着李山女儿的名义活着的。 “别闹。”肖不修还在劝我,“人家不舒服,你何必呢。” “我也不舒服呀,我心情可不好了,要不咱们现在就走,要不就找几个人把铺子买了,你看着办吧。”我的确很有刁蛮小姐的潜质,并且还是属于财大气粗的那种。 “妹妹!”肖不修居然露出了那种宠溺又严厉的表情,让我一时间有点恍惚,这人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不就是看个簪子么,又不是要你家女儿。”我嘟囔着。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安排。”老陈看到肖不修和我的一唱一和,也有点害怕,所以也就赶紧让老婆去后院安排,我则直接地非常不礼貌的站起身,跟着她老婆一起走,“我就去看看吧,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不需要什么通报吧。” “呃……”老陈的老婆很无语,但又受制于南厂侍卫的威胁,看起来也毫无办法。只得前面走,我带着人后面跟着。 后院很近,就是转过去就到了后庭院,那小女儿的房间在东南角,门口干净整齐,有两个婆子站在门口。 见到我们走过来,有点吃惊。老陈老婆摆手示意让她们退开,她看了我一眼,就推门进去了,我也直接跟着进去,但是让侍卫们站在门口,只带了两个人进去。 房间里有点暗,还拉着窗帘。是一个里外两间的屋子,很明显里屋的床上有人躺着,老陈老婆很客气地让我在外间屋稍微等一下,她自己进到里面的屋子,轻声和什么人说着话,那人还没说两句,就哭了起来,我刚好就是趁这个时间冲了进去。 陈家小女儿坐在床边正在抹眼泪,和她的娘亲说着什么,我速度地冲了进去,让她们两人都惊呆了,看着我。 我干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很严肃地说:“我是南厂肖小七,秘密调查案件,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这两人从惊呆中缓过来,正要变成尖叫,我让侍卫立刻上前一人一个,捂住了她们的嘴,直接按在床边,并且低声喝道:“若是张扬,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将事件扩大化,你们觉得好么?我是无所谓,就怕你们这名声就彻底没有了。” 老陈老婆不亏是商贾的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就先放开了她。 她也示意我放开她的女儿,由她来说服。“大人看来是帮我们的,你莫要尖叫。” 陈家小女儿瞪着美丽的红肿的大眼睛,点了点头。我也就让人放开了她,并且示意侍卫们可以出去了。 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保持了相应的距离,这也是让她们感觉到安全的距离。 “想必你们很清楚我来的目的,这种事情的确不能张扬,有关姑娘的名节。既然你们没有声张,我们也就没有直接询问。 但是,正因为是想保护你的名节,就更希望你能够说出更多有用的信息,让我们有针对性地抓捕赤冲,让他尽早归案。” “大人啊,可是要替我女儿做主……”老陈老婆立刻跪了下来,“向来知道南厂的威名,如果这次事件由南厂出面,我们愿意百分百相信的。女儿,莫要再哭,抓到采花贼才是要紧事情。 我们陈家的女儿绝对不能认命,认输,就算是要死,也要先把坏人千刀万剐,可万万不能学老尹家的闺女疯癫致死。” “什么?老尹家那个已经死了?”我略略有点吃惊。 “是啊,也就是刚刚的事情。那女孩子趁人不备,撞头自尽了,说是情况很是惨烈,老尹家正在收拾处理后事,应该也会很快去报官,让朴县丞来处理这个事情。” “但是,老尹家没有太多的资料。我看过卷宗了,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暗自盘算着,这可是一条人命,如果这样算下来,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因此而疯而死的女子恐怕就不止几十人,很可能是几百人吧。 那么,这采花贼必须抓住,否则时间再久一些,不知道还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虽说死者为大,但也要说一句,老尹家的女儿的确是性格太好了,又软弱,所以一时想不开。也真是太可惜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的,我要抓住这个人。”老陈女儿坐直了身子,表情很严肃。 我仔细看了看这个女孩,长相的确很标致,身材也不错,采花贼能够看上的,应该也都是不错的。 只是,为何要这样做?挑选作案对象的目的是什么?作案的动机是什么?这都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如果太过难以启齿,也可以不说。想一些有助于我们抓人的信息是最好的。想必你也知道大月国南厂的威名,我们若是决定要破此事,就必须破。”我也坐直了身子。 “大人可是肖小七?”老陈女儿问道。 我略略有些惊讶,但依然保持了严肃认真,点头回答。她的眼睛里倒是亮了一下,“没想到此事可以由小七大人来处理,我相信一定可以破案。” “为何?”我问道。 “小七大人破的几个案子,我都有听过,心里非常羡慕和敬佩。小七大人心思缜密,定能帮我讨回公道。”这下子,老陈女儿完全不哭了,到有点跃跃欲试。 “不知小七大人是否也可以带着我一起破案。当然,我们先把这件事情解决,否则我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太恶心了,居然就让这么一个贼人得手了……” 这位大小姐什么路数?我倒是有点惊呆了,很是豪爽地可以啊。 老尹家那个都自杀了,之前听到的几起也没有一个愉快的,这女子却是义愤填膺,大有侠女风范。 “我是破过案子,或许也不过是碰巧罢了,之前我也没有把握可以结案。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可不一样,性质太过恶劣,并且并非只伤及清白女子,更是毁人家庭,断人生活,实在太过卑劣。”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一定要抓住这个人。” “小七大人,所以刚才您说要看头簪子,也只是幌子而已?”老陈老婆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算晚。 “对,先把簪子翻出来,我们先把戏做足。因为我现在怀疑此人还在余庆县,不能让任何风吹草动惊扰到他。” “好的好的。”老陈老婆立刻去翻首饰匣子,找出了那支黑金的黄花梨簪子,褐色坚硬质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雕刻简单,但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可我刚一凑近老陈女儿,她的神色忽然变了,往床里躲了一下,但又缓了缓神,靠近了我,忽然用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继而又摸了摸我的肩膀,这一系列动作极快,我也有点蒙圈。 “啥?”我反手抓住了她的手。 “小七大人,你身边可有什么男子用了熏香?”老陈女儿放开了我,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身边都是男的,没人用熏香。”我想了想我身边这堆衙役和侍卫,各个都快臭死了。只有肖不修香香的,美美的。 “或者说,您这身衣服沾染了一种香气,可能是采花贼身上的味道。” “啊!”我也有点惊,赶紧自己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的确有股香气,在木簪味道的衬托下,显得有点艳丽。“或许,是我今日逛街的时候遇到了?所以才沾上的?” “这个我还不能确定。要不是这簪子的清香衬托下,我也未必能够闻得到。只是这股异香太过飘逸,平时是完全闻不到的。只有在最纯粹的香气中才能够体现出来。我自幼对香气有兴趣,喜欢研究。” “所以,你是说,采花贼用了这款艳俗的香气?如果,依照香气寻找,或许能够找到?” “可是这股香气太过缥缈,也未必能够找到。”老陈女儿被这一点点线索激发起的斗志,又在缓慢降低。 “或许,还有什么特征?比如,如何进来的?如何离开的?你是否能够看到身材面孔?” 第一百三十、最怕是动了真情 不过,问的太过于细节的东西,的确不是很好,特别是关于采花贼的事情,要一个女人,收到伤害的女人怎么说的出口。 更何况,老陈女儿身上还有那个纹身并未复原,我也有些不忍心过多询问。她的身体也尚未康复,说了一会就显得很疲惫了。 “没事,你若是还能想起什么,就找人去县衙告诉我一声,我立刻过来。”我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其实,我真的想了很多,但是完全没有线索。这事情很奇怪,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离开的。或者说,怎么会这么熟悉我的生活,都是个迷。” “所以,你觉得是你身边的人?”我仿佛抓到了什么,但又没有。 “可我身边的人我都很熟悉,并且都是跟着我很多年的人……” “最近有新来的人么?” “大哥的妻子刚生了孩子,有新请了乳母。” “还有么?” “就是一些亲戚来往一下,也没有什么。” “对了,有个洪姐,也来过吧?”我想起洪姐是来住过几天的。 “有的,不过出事之前都已经走了。她人很热情,很好的,还帮我做了不少女红呢。”老陈女儿想了想,“其他的人就真的没有了。伙计们一般都在前院忙碌,不会来这里。” “嗯,知道了。”我点了点头,“你先休息吧,切不可把我们说过话的事情告诉别人。对外,你继续装病就好了,容我再想想。随时保持联络。” “好的。”老陈女儿和老婆都点了点头。 回到前厅,肖不修买了木料,但还是问我:“如何?” “挺好的,味道很好,我喜欢的。”我乖巧地回到他身边,“你要给我亲自刻木簪么?” “有何不可?”肖不修宠溺的笑容真是令人百看不厌。 “那我们再去买件衣服吧,好和这支木簪相配。” “肖小七!”果然,一句话就能让肖不修破功,他在我耳边低语,“你这是找揍么?” “不就是买新衣服么?哥哥你又舍不得啦?我是女孩子嘛,我就喜欢买衣服的。” 我可不吃那一套的威胁,我当众撒娇的本事高着呢。这种男女之间的拉扯比江湖中的高手过招,更加频繁和黏腻,只有你想不到的恶心,没有你做不到的恶心,反正就是恶心了自己,才能成功的恶心到了别人。 “买买买!必须买!”肖不修把木料就这么揣在怀里,拖着我出门。 后面的老陈等人跟着,想送,却又不知道怎么送。我回头笑道:“有好木材记得到县衙找我,我还想做个书箱,装我的话本呢。走了哈!” “好的好的,大人慢走。”给了个台阶下,老陈他们才喘了口气,点头哈腰地恭送我们出门。肖不修扯着我的胳膊,一点都不温柔。 我们走出了一段距离,我才站住脚步不肯继续走了。“累了,您回去吧,我想去喝茶。” “不是买衣服么?”肖不修居然还挺认真的。 “喝茶,不买衣服。”我指了指斜对面的茶楼。 “饿了?” “不饿,就是想喝茶,歇着。” “我陪你。”肖不修怎么变得这么腻歪。 “不不不,我要洪姐陪我。你看,她在二楼呢?”我冲着正在茶楼上看风景的洪姐招招手,她的脚这么快就好了,居然都爬到二楼喝茶去了。“洪姐,我在这里,你等我,我上去!” 洪姐也看到了我,笑眯眯地冲我挥挥手。我甩开肖不修的手,“您快走吧,我要喝茶去啦。” “不成!” “有什么不成的呀?这么多人呢,大不了你找两个侍卫跟着我,我又不会跑。”我奇怪地看着他。 “我说不行就不行!肖小七,我告诉你,你今天休想离开我的视线。” 肖不修忽然上来了执拗的劲头,扯住我的胳膊,完全不撒手,看的周围的侍卫们也一头的雾水。 我也烦躁了,“别拉着我,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我好歹也是个大姑娘,和您这么拉扯着太不合适了!” “你什么意思?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就发火了,并且很可怕的样子,下一步都有可能直接把我当街剁了。 “我能有什么意思呀?我就是想去喝茶呀!”我发现我也挺有天分的,把肖不修惹怒的天分。 他真的瞬间拿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当时也愣住了,问他:“这剑是从哪里出来的?我之前没见到你拿着长剑呀?” 肖不修的表情有点抽搐,但是依然保持了愤怒的样子,“跟我走!” 看到当街有男女吵架,围观的人立刻多了起来。李老爹看到这个场景,本来想上前来劝架,但看到长剑都拿出来了,吓得退后了好几步。侍卫们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帮肖不修,还是帮我。 僵持中,我开始抹眼泪,也不管脖子上是不是有长剑,哭着说:“我就是去喝个茶,怎么了?不买衣服了,什么都不买了。我也不喝茶了,我要回家!”然后,转身就走。 那长剑果然很锋利,我都能够感觉得到脖颈处有些疼,想必是破了皮。 我想用手推开,手还没有碰到,就听到叮的一声,然后肖不修的长剑居然就歪到一边去了。 然后,有个人从茶楼上跳了下来,将我扯到了她的怀里,急急地问:“怎么了?” 我赶紧摸了摸脖子,我去,果然流血了,虽然不多,但也挺吓人的。 想都没想,我就直接扑在这个人的怀里大哭了起来,“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流血了!” “别怕别怕,有我。”洪姐的声音,“谁敢伤害你,我就弄死他!” “你打不过他的!”我抱着她继续使劲哭,真的挺害怕的,咋就流血了呢? “肖小七,你给我过来!”肖不修的声音大约都能够杀人了。 “不要啊!”我继续扯住洪姐,完全不肯回头。这个场面也挺难看的,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女人抱在一起,一个南厂都督气得要杀人,一群不知所谓的侍卫面面相觑,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到流了血动了剑,都吓得躲了起来。 “什么情况啊?”肖小三和朴县丞也加入了战局,他们刚刚清点完物资回来,看到我们当街这么难看的对峙。“你怎么流血了?” “我想去跟洪姐喝茶,肖大人就不乐意了,非要给我买衣服。我又不要花衣服,我就是想喝茶嘛。” 肖不修的表情又抽搐了一下,用剑指着洪姐,“这事跟你没关系,肖小七是我的人。” “怎么没关系?我答应养她一辈子,不让她受伤害的。你现在伤了她,就等于伤了我!”洪姐的表情有些狰狞。 “你是谁?你凭什么说这话?” “我是喜欢她的人,我要养她。”洪姐又强调了一遍。 “啥?”我从洪姐的怀里挣脱出来,“姐,你也疯了吧?你跟他争啥?” “妹子,跟我走吧,我护你一生周全。”洪姐忽然表情温柔起来。 “不要,我才不要去北固国。”我默默地退了一步,“那地方太冷了,我不去。” “没关系,你想去哪里都成,我都陪你去。” “可你有丈夫呀,你咋陪我呢?不对呀,你咋这么奇怪呢?我为什么要你陪着呢?你干嘛要陪着我呢?什么和什么呀?”我要破功。 “我会对你好的……”洪姐上前了一步,我退后了一步。 肖不修忽然大喝了一声,执长剑直奔洪姐,剑光闪烁之时,我极为狼狈地滚到了一边去。 肖小三伸手抓住了我,并且把我藏在了身后,低声问:“什么情况?一个女人当街要抢走你?你都干了什么?” 我嘿嘿笑了一声,“你慢慢看。” 肖小三一脸的愕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这个时候,肖不修已经和洪姐缠斗在一起,洪姐顺手捡了一根铁棍作为武器,与肖不修的软剑相拼,一软,一硬,倒也是看起来有柔中克刚,刚里化绵的神奇武打场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肖不修和人家打斗,平时都是看他自己练功,就算是偶尔和影子过招的时候,也没有用什么技巧。 现在这样的场面,果真还挺真实,特惊险。不过,肖不修也挺过分的,招招不是要人命,而是刺破对方的衣襟,将上身的衣服一块块刺破,挑开。 场面又难看了起来。 一个南厂都督,居然当街将一个女人的衣服挑开,这女人先是露出了胳膊,然后是肩膀,然后是后背,然后是……呃……她果然不是女人,胸口的布团全都掉落在地上。 看到这里,傻子也知道要冲上去帮肖不修处理这个人了。朴县丞首当其中,立刻挥了个拖把就上去了,其他侍卫也跟着一起乱打。 肖不修倒是退出了缠斗,站在肖小三面前,冲着藏在后面的我说:“如何?” “剑术高明,侮辱性极强。还是您厉害!”我赞叹地伸出了大拇指。 “那是,像这种人,必须这么对待。”肖不修表情很不错。 我想都没想,直接说:“但是,您干吗不把下身也都挑开,让我们都看看呀!这可是不容易看到的场景!赤冲这个采花大盗赤身当街被抓,这多解气啊!” “肖小七,你还是不是女人?”肖不修的脸又黑了。 “是啊是啊,所以才要看的!”我的表情还是挺猥琐的。 说话之间,洪姐已经露出了精光的上身,被朴县丞他们打压在地,动弹不得。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我娘说得对,漂亮的女人果然不能相信。” 肖不修和肖小三都站在我的身前,我拨开了他们两,直接蹲在洪姐的身前,“你娘应该告诉你,不能对漂亮女人动了真情,否则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肖小七,你为什么知道是我?”他的眼睛赤红。 “就是因为你动了情,才会有破绽。” “我的破绽是什么?” “是你要养我一辈子。”我叹了口气,“赤冲啊,想你一辈子采花无数,怎么就真的能够动情呢?你知道这世间最不可靠的就是感情。 你之所以采花,却不护花,不就是不相信感情么?怎么就会想起要养我呢?真是常在河边走,这次湿了鞋,恐怕也很快丢了命吧。”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了。”赤冲的眼神有些黯淡,已经被肖不修剥去衣衫的洪姐,再也回不去了。 “什么情况啊?怎么洪姐变成了赤冲?”肖小三瞪着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赤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肖小七,你都干了什么?” “回去说吧。”我又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冲着朴县丞和他的衙役们说:“捆好着点,别让他跑了。” 然后,扯了扯肖不修的袖子问道:“我这脖子上的伤,算不算工伤?是不是能够补贴我点银子啊?” “买件花衣服去。”肖不修的眼睛眯了起来,看来也没憋什么好主意。 “高领的吧,遮一下伤口。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我又想用手摸一下伤口,肖不修及时抓住了我的手,“回去我给你抹点药就好了,不会留疤,会和以前一样光洁。” “哦,那就好。可是有点疼啊,咱们要不要吃点好的,补一补?” “吃鸡脖子鸭脖子,以形补形。”肖不修说话真是欠揍。 “哎,还是买衣服去吧。”我也不想跟他争什么。 肖不修收了长剑,原来是一直缠在腰间的软剑,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腰带而已。 然后他抽出了一块白色丝巾,擦了擦我脖子上的血迹,“伤口不深,只是有点长。” “什么?那岂不是真的破相了?”我惊呼道。 “没关系,我养你。我也可以养你一辈子。”不知道肖不修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跟赤冲学的,我听起来觉得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里怪。就只好看着他,不得要领。 赤冲倒是在背后喊了起来,“肖小七!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没有回头,只是对肖不修说,“你对我是真心的么?” 第一百三十一、隅月庵还有幸存者 “你觉得呢?”肖不修眯着眼睛看着我,我看不懂,也只好看着他。 他将白色丝巾塞到我手里,轻声说:“赤冲的娘亲说的不对,不是漂亮女人不可信,而是漂亮的人都不可信。” 这话说的,果然是真理。我笑嘻嘻地对他说,“是啊,你我都这么好看,还真的不能信。”我拿着白色丝巾又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渍,然后又塞回给他。“等我一会去买衣服哈,我先跟朴县丞他们回去审审赤冲这个事情。” 街市上开始混乱和骚动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抓住了采花大盗赤冲,解决了这样一个大隐患。 毕竟,很多人都看得到老尹家女儿的惨状,也都听到过关于赤冲的故事。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我催促朴县丞赶紧带着人走,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肖小三本来想护着我走,但我让他还是先跟着朴县丞走,怕他的人手不够。 我和李老爹落在后面,远远看着。肖不修已经带着他的侍卫们先行一步,他可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停留。 李老爹问我:“要不要告诉老陈女儿去?” “不用吧,估计她现在都知道了,可能还要赶到县衙去看热闹呢。”我找了个阴凉且安全的地方。 “你这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 “不流血了吧?”我问他。 “不流了,破的不算深,过几天就能好。”李老爹又看了看。 “那就成,没关系,不留疤就成,破一点皮,但抓到了人,也算值得。”我还是很豪气的,“对了,您也赶紧走,我想起来了,要赶紧带人去洪姐。不,赤冲住的客栈去,把他的物品都查抄,看看还有什么证据之类的。” “对对,我去找小李衙头。”李老爹反应过来,刚想迈步,又问我:“你自己可以么?” “这有啥不可以的?”我奇怪地问李老爹,“我自己溜达回去,现在人多,我等下人少一点就走。” “那你注意安全。” “哈哈哈,您没听肖大人说么,漂亮的人都不值得相信。所以,不会有人骗我的,只有我骗别人的份儿。” “肖大人就是那么一说。”李老爹笑道。 “哎,也就是那样呗。您快去吧,赶紧的,多带点人。不知道赤冲有没有同伙之类的,也要注意安全。”我嘱咐了又嘱咐,也是操碎了心。 等李老爹走了,我才又找了个街角的位置坐了下来,缓缓神。 的确刚才有些凶险,也挺混乱的,我能够揭穿赤冲的身份,不过是仗着他对我动了真感情。如果不是他的真心,或许现在我也已经死在肖不修的剑下了。 我在心底真的深深的重重的叹了口气,赤冲娘亲说好看的女人不能相信,肖不修说好看的人都不能信,而静心师傅说谁都不要相信。 我则对自己说:连你自己都不要相信,相信了你的心,只会失去心和方向。 茶楼边上的小巷子中有个卖小笼包的铺子,从前我要是在隅月庵不开心了,就会跑到这里来吃一屉包子,喝一碗蛋花汤。 我刚才转头的时候,发现这家店居然还在。所以就溜达了过来,跟老板娘打招呼。 她居然还记得我,惊喜地问我:“小满呀,好久不久了,你去哪里了?隅月庵大火,我还以为你烧死了呢。” “呸呸呸,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我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老规矩,还记得吧?” “一屉包子,一碗蛋花汤,一碟子咸菜,加一点辣子和香菜。”老板娘三十多岁,丰满精干,脑子也好使。 “嗯,果然记得。不错不错。”我笑嘻嘻地自己拿了碗碟,准备好。 “一年多了吧,你去哪里了?啧啧啧,看看这身衣服还挺好的。” “那是,开始干活挣钱了,这不是才能穿的好一点么。”我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叹气了,“还不就是活着,为了吃个饱饭而已。” “这话说的,你还年轻,还得赶紧找个男人嫁了。”老板娘已经把包子端了过来。我立刻就塞到嘴里一个,也不怕烫,真的还是原来的老味道,很好吃。 “嫁人这种事情,等我有了钱再说。今天先吃饱了,明天再说嫁人的事情。”我速度着又开始吃第二个包子。 “你慢点吃,别噎着。”老板娘又立刻把蛋花汤端了过来,我看到她后厨房还蹲着一个人影,不由得问道:“你都有钱雇伙计啦?” “什么伙计啊?你这脑子,这不是原来隅月庵那个傻姑么?大火那天,她刚好在我这里吃包子,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拉肚子,我就说你干脆先别走了,就在我这里睡一晚,第二天再回去。结果,反而是躲过了一劫。” “什么?”我有点震惊,隅月庵还有活口。我冲进后厨房,看到蹲在地上满脸乌黑生火的人,果然是傻姑。 她看到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吓了一跳,想要大喊。但我的速度更快,立刻按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说:“傻姑,莫喊,是小满回来了。” 傻姑眼睛里有喜悦之色,但依然想说话。我就继续说:“我可以放开你,但是你不许喊叫,不许大声说话,不许跑,不许蹦,不许喊我的名字,不许告诉人你是傻姑。能记住么?” 傻姑迷茫地看着我,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放开她的一瞬间,她一把抱住了我,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在我在。”我差点被她的力度勒死,完全喘不上气。但是也不能挣扎,只好等她哭完了,才说道:“放开我吧,我不走。” 傻姑这才咿咿呀呀地放开我,又开始摸我的脸。傻姑之前真的不傻,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送到隅月庵来治病,但是静心师傅说这孩子治不好了,一辈子可能都是傻子了。 她和我一天来的隅月庵,我是摔坏了脑子,她是烧坏了脑子,反正两个人都是当傻子这么养大的。 幸好我只是失忆了,而她是真的傻了。但是她只听我的话,这也是神奇的事情。 比如,我去哪里,她都要去哪里。我写字看书,她完全不懂,但就安静地蹲在我身边看着我。 我喜欢吃的,她都吃,我不喜欢吃的,她也吃。结果,就是她越来越胖,我越来越瘦。 静心师傅不喜欢胖子,所以也不喜欢她。可是静禅师父说这孩子胖一点有福气,就算是傻的,也是可爱的。 所以,静禅师父会多照顾她一些,也看中了她有力气,很执着。就让她帮忙做佛像。 我听隅月庵庵主说,傻姑其实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嫡女,但就是因为生病烧坏了脑子,那家人嫌弃她是个傻子,又治不好,嫁不了人,不能为家族做贡献,所以干脆就丢到隅月庵了。一开始还给隅月庵一些香火钱,到后来就完全不闻不问了。 我那时候也不太懂事,就知道傻姑和我一天来到隅月庵的,所以有种亲切感,也愿意所有的事情拉着她玩。毕竟有个傻子做朋友,还能显示出我很聪明。 静心师傅每次都被我这个说法气得上蹿下跳,特别是在我没有念完书,写完字,还跑出去玩的时候,她就更生气了。 “我又没有皇位要继承,也没有王子要嫁过去,我学那么多干嘛?” 我被她追的满院子乱跑的时候,经常要吼上几句。傻姑就在后面跟着我一起跑,还替我挡住飞过来的鞋、枕头、书本,以及到后来的木棍和菜刀。 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其实是和傻姑告别过的。因为我不可能带着她出门,我怕我自己都养不活呢。 所以也就是跟她说了说话,结果她可能也没听懂,只是专心地看隅月庵池塘里的锦鲤,八成是想起某一次我把锦鲤偷偷烤着吃了,还分了她半条的事情。 分开一年多,又见到了小伙伴,我也很高兴,但是没她这样外露,差点把我勒死的情感。 我摸了摸她的臂膀,居然又胖了很多。看来隅月庵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我走了之后,居然傻姑又胖了这么多。 “你有没有想我?”我逗她。结果,她抱住我,嚎哭起来。 吓得我立刻低吼:“不许哭!你再哭,我就走!”这招比较管用,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傻姑,听我说,不管你能听懂多少。”我悄悄把后厨的门关上,和她都蹲低了身子,“你先回答我,着大火那天,你吃什么了?” “馒头。” “谁给的?” “静禅师父。” “为什么出来上街?” “静禅师父说要我来买杏脯吃。” “杏脯是静心师傅喜欢吃的,静心师傅为什么不来自己买?” “静心师傅不见了,你不见了之后,静心师傅也不见了。我问过很多人,她们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久了,你走了之后。” “庵里还有谁不见了?” “好多人都不见了。” “你给他们送饭的时候看到的?” “对,每一间禅房里都没有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 “穿冬衣棉袍的时候,还是已经换上了棉麻布的袍子的时候?” “好像,可能,对,是马上要换棉麻袍子的时候,我去问庵主要不要洗衣服,庵主说不洗。然后我就每一个房间都问过去,发现里面都没有人。” “后来呢?” “那就不洗了。” “你的棉袍子洗了?” “洗了,我自己洗的,庵主还说我真的长大了,很棒呢。” “着完大火之后,你去过隅月庵么?” “老板娘不让我去,说房子没有了,你们都不在,就让我在这里先待着,帮忙做做包子,但不让我出门。” “嗯,老板娘是好人,做得对。傻姑不能出门,千万不能出门,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在这里,记住没有?” 我很郑重地跟她说话,就像我小时候对她每一次说严肃的事情一样。 傻姑的智力停留在七八岁,基本的礼仪常识还是懂的,特别是能够听得懂我说的话,也执行得很好。 “嗯嗯。”傻姑答应着。 “我们能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我在前面跑,你就躲在后面不许出来,除非是静心师傅生气了,要冲我扔刀子,你再出来救我,好不好?” “好!”傻姑答应着,“可是,静心师傅不见了……” “没关系,她会出现的,你可要藏好了。” “嗯。”傻姑的笑容让我依稀回到了当时刚刚道隅月庵时候的样子,时光还真的禁不起折腾,我怎么都长大了。 嘱咐好傻姑之后,我又自己端了一屉包子走了出来,坐在外面开始吃。老板娘招呼完其他客人后,转头看到我问道:“再来一碗蛋花汤?” “嗯,必须要一碗。”我真的有点噎着了,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就知道隅月庵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静禅师父把傻姑支出来买杏脯,不是真的买东西,就是为了让她逃离火海。 那么,这事情就很明显了,她早知道要出事。但是,其他师父们早在几个月前就不见了,这是为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是真的为了掩人耳目,她们可以让傻姑葬身火海的,让外人感觉真的是这些人全都死了。 可是,静禅师傅毕竟和傻姑最亲近,舍不得让她死,这才将她支了出去。 可是,为什么是这里?这里是我常常来的地方,她一定是猜到了我若是知道着大火了,就必然会跑回来看看,然后会来这里吃包子,那么就能够看到傻姑。 傻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凭借我的敏锐度,必然会从傻姑的嘴里问出一些什么,也正是她想告诉我的事情。 但是,她真正想告诉我的是什么? 一定不是她们都没有死,她们提前谋划了这场大火,她们早早就要走了……这些太过显而易见的答案,绝对不是真相所在。 现在,我只能说:她们都没有死。 可死的又是谁? 第一百三十二、赤冲的娘亲 吃完了两屉包子两碗蛋花汤,我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桌子上。 老板娘还在忙,我也没说话,直接走了,连傻姑都没有再看一眼。 因为,我已经想明白了,就是连我自己都不要相信,相信把钱放好就可以了。 余庆县县衙门口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 因为抓住了采花大盗赤冲,大家都想听八卦。或者说,大家都饱含热情地想知道哪家闺女被采了,作案的细节是什么?也许会有什么可以效仿的手段。 外面围观的以男人最多,一个个兴奋异常的样子令人恶心。 我绕到了后门进了县衙,一群衙役们刚刚把赤冲锁进了大牢里,并且很明显他们还动手揍了他一顿。看着这些衙役们气喘吁吁地样子,我估计赤冲伤的不轻。 看到我回来,很多人都很自觉地向我问好,并且行礼抱拳,然后窃窃私语。 当然了,这个案子又是我破的,也是我发现了赤冲,否则这群人也都以为洪姐就是洪姐,是个漂亮的姐们儿。 有和我略熟一点的衙役过来问我:“小大人,朴县丞和肖大人都在前厅说话呢,您要过去么?” “哦,我要回去睡觉了。”我依然笑嘻嘻地样子。 “赤冲这个……”他欲言又止。 “有你们家大人呢,还有肖大人呢,让他们忙一下吧,我要回去睡一会,好困。”我的脚步没有停,也不想停。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还有洪姐的味道,床上还整齐地摆放着新的衣裙,我才觉得也许赤冲才是真心对待我的那个人。 蒙着被子睡了很久,连肖不修进来我都没有听到。他把我唤醒的时候,我还有点迷糊。 在昏黄的油灯下,他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不过,我觉得他距离我很遥远,甚至有点模糊。肖小五问我:“小七,醒了没?大人等你很久了。” “唔?”我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醒过来。 “肖大人想连夜审问赤冲,然后就结案回京城了。”肖小五继续说道,“你也算是证人,也算是当事人。所以,要由你来发问和记录。” “为什么?你也可以呀?”我的脖子还有点撕拉拉的疼,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 “赤冲说只想和你说话,其他人问什么,他都不说。”肖小五的表情有点奇怪,看了一眼肖不修,然后又说道:“肖大人说就要你来问话,不做公开提审,就这样准备结案了。” “嗯,不公开是对的,否则万一说出什么名字来,对人家不好的。”我点了点头,“肖大人钦点了我来问话,我很荣幸的呀。”我下床找鞋,“那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换件衣服就过去。” 阴暗里,肖不修站起了身,直接走了出去。肖小五把一身干净的南厂厂服放到床上,好像是我之前的那身衣服,被洗干净了。我闭了闭眼睛,还有点晕,可能是刚才吃得太多了。 换好了衣服,我去了大牢重犯的牢房。 余庆县的牢房,和大月国所有的牢房规制都一样,阴暗,坚固,铁链,火把……元素齐全,气氛到位。 赤冲跪在地上,上身依然是精光,但已经是皮开肉绽,下身的衣裤也全都是血,整个人被打得不轻。 但依然用粗大的铁链子栓着,看起来弱小娇柔,毕竟他还是很瘦的。 因此在一群大老爷们,气势汹汹的衙役们面前,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有那么一点点光亮。 肖不修干咳了一下,示意我站在他的身边去。朴县丞也立刻闪出了一个位置,我看了一眼,他们果然是官老爷架势,还搞了个长条案几,有几个人在另外一张案几上铺好了纸笔,准备记录。 赤冲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就在他眼前走过来,又走过去。 直到肖不修吼了我一嗓子:“肖小七!” 我才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肖不修,问他:“不是要我审问么?我就是看看犯人的样子,不行么?” “赶紧审。”肖不修一脸的不耐烦。 “哦。”我也有点敷衍,直接就坐在了赤冲的面前。血淋淋地样子,的确是已经和之前我认识的香喷⚹⚹⚹致优雅的洪姐完全不一样了,脸上的还有几处流血的伤口,也许是鞭子抽的,也许是直接拳头揍的,反正有点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透着一点点光芒。 “小满。”赤冲轻声喊了我的名字,用的是他本真的声音,低沉,有些嘶哑。我神差鬼使地居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应该是有点疼,他咧了一下嘴角。 “赤冲啊,说说吧,反正也这样了,说完了呢,就可以死了,也就舒服了。”这话说的真绝情,我都觉得很冷。 “小满。”赤冲又喊了我一声。 “嗯。”我答应了他。 “小满。”他又喊了一声。 我依然答应了他,“嗯……” “真好,能够遇到你。”赤冲居然还挤出了一个笑容,尽管这个笑容令他脸上的伤口都流出了血。 “嗯。”我还是答应着。 “我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在街上流浪,风餐露宿,没有吃饱过。” 赤冲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眼光有些幽暗,回忆起自己故事,揭开了一个又一个的伤疤。 赤冲说他关于自己的记忆是从三四岁才开始的,当时就在破庙里面住,周围的人也都不认识。 大家可怜他年纪小,讨到饭的时候,给他一些。反正孩子小,也吃不了那么多。就这么一天天地长大,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全然都说不上来。 直到七八岁那年,他在街上看到有人在自己的头上插一根稻草,标明自己价值一两银子,可以去任何人家做仆人。 他觉得这有可能是不用再睡破庙的好办法。于是,也找了一根稻草,在街市上等着是不是有人买走他。 一连几日,都没有人来。其他的乞丐说,应该是他的年纪大,又是男孩,恐怕将东家吃垮了。 所以,没什么人要他。直到第七日,在他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有个漂亮的寡妇站在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一眼就知道她是寡妇?因为她还穿着孝服,头上还别着白花。 她长得很秀气,也很好看,香香软软的,给了他一个热腾腾地白面馒头,轻声问他:“为何要买掉自己啊?” 赤冲说:“想找个地方能够住下来,有个家。” 寡妇问他:“就这么简单?” “还想要暖呼呼的感觉。”赤冲当时年纪小,也说不出那么多词,只是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毕竟能够有一个自己的地方,不用和这些乞丐和流民抢地盘抢食物,又不需要和帮派恶斗,或者进入帮派做小弟…… 他看得多了,也知道这样的日子都不是什么好的,至少不会好活,也不会好死。 “好吧,他们都叫我柳姨,你可以喊我柳姨,也可以喊我娘亲,我可以带你回家。” 柳姨摘掉了他头上的稻草,并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上面还有她的温度。“我叫你什么呢?”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傻子。”赤冲瞪着大眼睛看着柳姨,觉得她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柔柔软软的音调,听起来很有魅惑力,赤冲点了点头。 “你看啊,你赤着脚,又总是急冲冲的样子,像是随时要跑路,想去抢什么东西。所以,我就叫你赤冲吧。” “为什么?” “我想你记住你从前生活的光景,让你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有多好。人不能忘记过去,但也要从过去中走出来,找寻新的生活。” “好。”赤冲成为赤冲,也就是在这一刻。 柳姨带着他走了很远的路,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地方,全新的环境令赤冲觉得有些害怕。 他依偎在柳姨身边,有点胆怯。柳姨在这里新买了一座院落,对外称两人是母女两,从外乡来此讨生活。 “母女两?”此时的赤冲已经被柳姨洗干净,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 赤冲本身长得也很清秀,人又瘦小,所以扮装成女孩子,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 “这样好生活呀,带个男孩子我不好再嫁的,说你是女孩子,也方便我们日后生活。”柳姨轻言浅笑的样子实在是好看,赤冲也没有坚持。 柳姨做的是胭脂水粉的生意,她本人长的好看,也是店里的活招牌,很多就在当地落了脚,有了自己的小店铺。 柳姨也的确很会经营,不仅自己漂漂亮亮的,赤冲也被打扮极为好看,在店里当个小伙计,也非常惹人喜爱。 很多小媳妇大婶子之类的顾客来到店里的时候,都会摸摸赤冲的脸,对他亲亲抱抱,然后买上一些胭脂水粉。 赤冲很厌恶这些人,但是柳姨说这是让生意变好的一种方法,要他必须忍着。 赤冲知道,柳姨是靠这个来养活自己和他的,所以只能忍着,不再说什么。 时间久了,赤冲也研究出了一套方法,在甜言蜜语的同时,也让她们买胭脂水粉,并且不会特别的动手动脚。 当然,在一些男客面前,赤冲也表现出了矜持和优雅,让很多男人也喜欢他。只有赤冲自己知道,他是个男人,一个正在长大的男人。 十六岁那年,赤冲给一个熟客送了一大包货,回家的时候天色很晚了。 他想着柳姨可能已经睡了,就没有打扰她,而是自己简单地洗了脸,准备睡了。 他们两人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之前赤冲年纪小,又经常做噩梦,常常在夜里哭泣。 柳姨就会搂着他,香香暖暖的的被窝里,给赤冲一种母亲般的温暖。时间久了,赤冲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与柳姨睡在一张床上。 这一晚,赤冲进屋的时候,闻到一股异香,不同于店里胭脂水粉的味道,仿佛是有种令人亢奋的气味。 他不由得在黑暗中也睁大了眼睛,并且感觉到一股热血喷张的兴奋感。这令他有点害怕,好像是之前柳姨骗他喝过一次大酒一般的抖动。 他想转身出去冲个冷水澡,谁知道这时候柳姨在床上喊他为什么不赶紧上床睡觉,赤冲只好听了她的话,脱鞋上床。 刚一上床,就被柳姨一把揽在怀里,他刚想挣脱的时候,却发现柳姨什么都没有穿。 很难形容当时赤冲的感觉,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度过的。 想忘记,又不断回忆。从那一日起,他仿佛真正被柳姨囚禁了,从心灵到身体,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脑子里全是空白。 香香软软,白白嫩嫩,温温暖暖,这不是他一直盼望的日子么?但似乎这样做又是不对的。因为他在喊她娘亲,她喊他冲儿。 这段日子,赤冲过得极为混乱,因为他已经分辨不清楚自己是谁,在做什么,眼前,心里只有柳姨,各式各样的柳姨的形象,他无法判断,这种日子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柳姨没日没夜都要和他黏在一起,并且开始认真地教他很多技巧。 无论是床笫之间,还是女人的妆容发饰,甚至还有一些武功招数。这女人仿佛是个宝藏,每天都有各种新鲜的事物让赤冲目不暇接。 后来,他问柳姨:“为什么之前不教?而在养了他十年后才开始。” 柳姨只是说,这样的养成系很有成就感,令人感到更加欢喜和有控制感。 从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还是满街乱跑急吼吼的孩子,变成了现在娇俏的女孩子,又在暗夜里变成一头猛兽,这份快乐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赤冲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因为他在迎来送往的胭脂铺子的客人中,没有这样的。 柳姨却说:“你以为她们都像是表现出来的得体大方,惹人喜爱么?谁不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变着法地玩,成全自己的那点私欲。你以为的人生,应该活得更有趣才对。” 赤冲看着柳姨,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也觉得所有人似乎都很可怕。 他有些累,日夜都在劳作,身心俱疲。经常来店铺购买胭脂的顾客中,有个年轻貌美的大家闺秀,也常常和赤冲闲聊关于胭脂的使用方法。 赤冲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因为这个女孩子对他很有礼貌,也很客气,并且从来没有动手动脚。有时还会给赤冲带一些小零食,让他闲着的时候解闷。 日子久了,柳姨却愈发地生气,她在怀疑,赤冲要背叛他。她在某日发现了自己有了白头发,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采花大盗的柔情似水 当晚的赤冲极尽温柔,让柳姨一次次得到了无比的满足,这才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后来,赤冲又开始学如何调配颜料,将柳姨日渐花白的头发重新染成了黑色,又变成了风姿卓越的漂亮的柳姨。 日子还在继续过,但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这一年,赤冲二十岁,有人上门提亲,说是隔壁家的二小子看上了赤冲,想娶她为妻。柳姨稍稍愣了一下,没有拒绝,还挺高兴地答应说问问赤冲的意见。 赤冲一听就炸了,他怎么可能嫁人呢?柳姨在想什么? 柳姨却说:“你这年纪了,别人家的女儿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在外人看来,你也是如花似玉的女儿,也正是双十的好年华,当然要有匹配的男人才对。你就答应了这门婚事,也算是为咱们的日子做掩护。” 不知道为什么,赤冲居然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还对隔壁的二小子频频是好,表现出了羞怯的爱慕之意。 柳姨也倾尽所有,将自己关于做女人的心得,媚态,各种物品的调配,甚至是武功,都开始认认真真地教给了赤冲。 赤冲也很聪明,很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更加娇媚的姿态吸引了更多的男人注意。 不过,柳姨还是很中意隔壁二小子的,二牛的身材壮实,相貌堂堂,年轻气盛,常常一人能吃三碗饭,干活也特别有力气。 自从和赤冲确认了嫁娶关系之后,经常来这里帮忙。柳姨还答应婚后让二牛住在这里,房子的名字也写成二牛的。 二牛家有两个儿子,娶妻之后自然要住在自家的院子里,但院子住不下这么多人,定然会吵架。 此时,若是娶了隔壁的女儿,又能够得到隔壁的房产,自然是极其划算的买卖。 因此,二牛的家人甚至同意二牛就直接住到赤冲家来,「霸占」所有的东西。 私下里的商谈,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但赤冲心里明白,柳姨这样做,绝对不会憋什么好事情。 他对这个女人很好奇,也想知道她究竟想怎样对这场婚事进行收场。 婚礼当晚,柳姨将二牛灌了个酩酊大醉,然后让赤冲帮她把人搬到了自己的床上,之后就让赤冲出去了。 赤冲之前便隐隐意识到她要这样做,直到这一刻,他反而释然了。原来,是这样。那么,未来呢? 二牛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睡的人,的确是惊慌害怕,并且感到很荒唐。 柳姨却没有给他更多的自责和喘息的机会,只会变本加厉而已。赤冲站在窗外,看着。 日子过得很有趣,每日三个人从店铺归家,赤冲就到柴房里睡,把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给了柳姨和二牛,他还觉得挺轻松的。 直到有一日,之前与他交好的那个大家闺秀来找他寻一款香料,他两正在门口说话的时候,被柳姨看到。 柳姨忽然让二牛把大家闺秀扛进了屋里,下了药,做了事。 赤冲觉得这两人莫不是疯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在与他们争执的过程中,这大家闺秀醒了过来,却直接捅了赤冲一刀。赤冲愕然地看着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一不做二不休,柳姨和二牛直接将大家闺秀投进了井里,再盖上了大石条。 然后谎称赤冲小产了,带着她去外地求医。昏迷之中,赤冲想这日子不应该这样过下去了。 可此时的柳姨与二牛已经完全疯狂了,甚至还在夜晚将赤冲加入其中。赤冲找了个机会,直接杀了二人。很干脆利落,没有拖泥带水。 如此简单地结束了这样的生活,赤冲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十多年的生活,没有人知道。无论他扮成男人还是女人,他都可以站在人群中,毫无顾忌。 就在那一刻起,他想到自己的委屈,想到这辈子就这样被毁掉了,他不甘心,不能忍,只有毁掉更多人的生活,他才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慰藉。 他开始寻找目标,找漂亮的未婚女子,越漂亮越好,用极尽侮辱的办法摧毁她的骄傲和生活,让她成为家族里的羞耻,永远无法抬起头来做人。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赤冲都会感到极大的满足,仿佛是在泄恨,也是对自己的某种补偿。 他自己有记录,从二十岁到如今的三十岁,十年之间游走在几个国之间,采了一百三十三人,无一次失手。 他还会去看得手后,这名女子日后的生活,是疯,是死,是默默忍受,或是成婚活下去……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只有极少数人最终嫁人。大部分人选择一死了之,这也意味着一百多条性命,是赤冲害死的。 “你觉得很有意思?”这过往把我听得有些累了,不由得换了个姿势,伸直了一只腿,另外一只腿还盘着。 赤冲看着我说:“女孩子要矜持才好,怎么能这样的坐姿呢?” “嘿,你都这样了,还在教育我。”我笑了一下,赤冲也不由得笑了,还有眼泪流了出来,他也换了个姿势,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跟我说:“就是这样的你,才让我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怎么讲?” “这些人很多都是骄傲的大小姐,自傲,苛刻,甚至有很多是粗鲁无礼的,看不起别人,永远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我看到这样的人,只想摧毁她的一切。凭什么她要享受这样优渥的生活,凭什么我就要在烂泥中生活。” 赤冲的心态扭曲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人,他失去了判断,也失去了自我的性别意识,所以才会不断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断地作案。 “就这样了?”我问道。 “就是这样。” “有记录的小本本么?” “有。” “在哪里?” “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够找得到。”他看着我的表情,总是温柔似水的样子,让我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 “好吧,那我不问了,我自己找去。”我回头看了看肖不修,问他:“还想知道什么?大人还要问问么?” 肖不修在烛火的阴影中,我有点看不清楚。他的声音倒是很清楚,“问他可否认罪伏法?” “哎,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肯定也就是认罪了。就是这个伏法的事情,可能还得商量一下吧?是绞刑?砍头?还是凌迟?你们要研究一下吧。” 我回过头来,觉得肖不修真是问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我就问赤冲:“我问了你半天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赤冲又是一个笑容给我,只是在这张伤痕累累的脸上,我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美的地方了。 “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发现是我的,我就是赤冲?我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作案方法,就算是刚才我也没有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简单,事情做多了,就会有破绽。并且,只要做过,都必然留下痕迹。”我指着地上的血迹,“你看,你流的血,流到了我的身边,我伸出了腿,地上就有了血迹。如果我两都不在这里,仵作来查的时候会发现,这是有一个人流了血,有一个人盘着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和他说着话,这两人的关系亦敌亦友,绝对不是陌生人。所以,这就是痕迹,就是破绽。” 赤冲作案的方式其实非常简单,他利用他擅长装扮成女人的样子,先靠近受害者。 如果无法直接靠近受害者,就先靠近受害者的家人或者朋友。 做闺蜜,做朋友,做知心大姐姐,做脂粉铺子的送货人…… 总之是漂亮女人样貌的形象出现时,会降低对方的警惕之心。 就像是他在熙雍女皇「蛇神案」的现场看到我的时候,就起了作案的心思。开始在我的周围研究突破口,和接近的方式。 其实,之前他曾经在路上看到过我,但当时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是觉得无非是匆匆过客而已。 但当她知道我是南厂的肖小七,熙雍女皇的干妹妹,忽然就有一种想要毁掉我的心思。就是那样一瞬间的目光相对,他就下定了决心。 在成功接近受害人之后,一定会在她身边长时间地待着,或是直接住进她的家中,数日,或是半个月左右。 然后再找借口离开。离开后的三日内,必然会再次返回作案。 此时,早已经熟悉受害者居住的地形以及身边人的情况,完美下药也好,躲避也好,总之不会令人发觉。再使用特别配制的香料,让受害者能够感受到,却无法看清楚。 “其实,你这个方法还挺好的,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用晕车药丸救了我,我还挺感激的。 并且在后来路上的相处中,我们两人也聊得来,聊得有趣。 你最开始的破绽是你的香气,实在是太香了。我知道北固国的女人喜欢用香粉,但你的味道倒像是在遮盖什么味道。 现在想来,就是你的男子气息。你知道我有些敏感,能够感知不同的气味,所以才刻意多使用了香粉。 可你要知道呀,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在乎我,当我是朋友的时候,更应该减少使用香粉,反而用的更多了。 后来,我特意穿你给我的衣裙去了老陈女儿那里,她成功地闻出了这股味道。 一个人用同一种香味久了,那种味道会浸入到皮肤里,即便是洗得再干净,在亲密关系中,也会闻得到。更何况在这样的时刻,老陈女儿必然记得这股味道。 再有的破绽,就是你说要养我,还有你的神情。你觉得一个正常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么?或者说,你每天都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傻子,怎么感知不到呢?” “所以呢?” “所以什么?要不要接受你?要不要答应你?你不是也说过么,漂亮女人绝对不要相信。之前,你在我眼前就是漂亮女人,我应该相信你么?” 我这一次的笑容是嘲笑了,“赤冲啊,你爱的是你自己,不是我。你觉得你在这个世间被亏欠了,想要找回平衡而已。而我,恰巧是你之前没有遇到过的那一类人,你想知道,想了解,仅此而已。 其实,你与我接近之后,又怎能不会发现,其实我也是骄傲的,贪吃的,爱玩的,很虚荣的,小心眼的女人呀。” “没有,你不是。你是大气的,可爱的,体贴的,聪明的……”赤冲急急地说道。 “那又如何呢?”我反问他。 “只可惜相遇太晚。” “什么时候不晚?”我看着他,“在你第一次杀人之前?在你答应柳姨之前?在你作案之前?你觉得什么时候不晚?” “呃……”这问题问住了他,赤冲愣愣地看着我。 “你埋怨都是柳姨害你的,是二牛害你的,是那些受害者激起了你的杀人之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开始的?难道不是你的欲望?” “不是!”赤冲喊了起来,“我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从你贪图柳姨温暖的身子时,就已经没有了。”我冷冷地说,“是你的贪婪,你的自私,你的欲望驱使你一步步走向深渊,你害了这么多人,这多家庭,千刀万剐都不足惜。你觉得,你值得爱么?” “可我爱你呀!”他扭动着身子,链锁哗哗地响。我收回了腿,保持回了盘腿的状态,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我根本不爱你,连朋友的爱都没有。从开始,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因为你太可怕了,你摧毁的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一个家庭的幸福,你以毁灭为乐趣,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赤冲,千刀万剐时,最后一刀才会刺中心脏,希望你能够坚持道最后,感受到那一刀心痛的感觉。” “小满!”赤冲喊着我的名字。 “嗯。”我答应着他。 “小满,为什么会这样?”他痛苦地看着我,想上前来抱住我,我站起了身,往后退了一步。 “赤冲,因为你有心,你其实还能够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也在纠结,在挣扎,但你已经控制不住你的欲望和你受到的伤害反噬。如果你狠一点,你伤害了我,你会觉得好受一点么?” “我舍不得伤害你……” “赤冲……” “我在……” “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四、容我缓缓 真真假假的情感故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我不否认赤冲对我的感情,我是否对赤冲存有一份情感呢?毕竟,有些冷暖,只有自知罢了。 我在赤冲送我的胭脂匣里找到了那份名单,他早已经将自己的一切交付给了我。 其实,我不过是一直装傻,一直假装而已。假装去看他换衣服,假装和他开开心心地闲聊,假装奔向他,其实在此之前,早已经与肖不修定下了方案,就等着他上钩而已。 我唯一赌的也不过是他对我的真心。 看,我多坏,我又开始计算这种事情。 就像是静心师父教我的那样:这世间没有对等,只有索取和伤害。你要做的,就是一切有利于你的事情。 “你做的对。”肖不修拿到名单的时候,看着我表扬了我的工作。 “好的。”我也很高兴,“感谢肖大人的肯定。” 拿到肖不修奖励我的衣裙时,我依然是眉开眼笑的样子。 只是,我知道,我心底的某些东西裂开了,因为我发现静心师父说的是对的,我没有心。 三日后,赤冲伏法。 皇上亲自下旨赐死,用的就是凌迟之刑。 我没有去现场,只是在屋里睡觉。肖小三回来的时候,给我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赤冲真的是扛到了最后一刀,直插心脏的那一刀之后才断的气,表情很平静,并不狰狞。但是,我的心却狠狠地疼了一下,疼到我蹲下了身子,蜷缩起来。 肖小三紧张地看着我,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月事来了,你快出去吧。”我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了。 此时此刻,我知道我不能表现出任何难过的样子。毕竟,这是令人痛恨地采花大盗,人人可以诛之。 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不过是个朋友,陪我吃吃喝喝,玩玩笑笑的朋友,帮我解决的晕车和月事的尴尬,也极尽宠爱之能,给予我最好的爱护。 但是,我做了什么? 我亲手抓了他,我亲自审了他,我亲口说出了那些狠狠的话。 有些人对于某些人来说,并非是坏人。就像这世间并非是黑白之分,还有很多无法形容的颜色,你能够说非白即黑么?你能说这人是绝对的坏人和绝对的好人么? 就像我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也不敢说肖不修就是大月国人人口中的恶人。 他杀的是异己,断的是对手的财路,害的是敌国的繁荣,但对于大月国的皇帝来说,他是好人,是特别好用的人。 从余庆县出发,回京城的路上,我很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看书。 肖不修在另一辆马车里,来来往往有不少人上了马车,又下了马车。 我一整天都没有下马车,连中途休息去茅厕的时间都没有去。就这么安静地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一路前行。 这次月事来的很凶猛,肚子很疼。我闭着眼睛在马车里躺着,偷偷吃了一颗能够让人昏睡的药丸。 我有点累了,只想多睡一会儿。因为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赤冲会喜欢我,为什么隅月庵会着大火,为什么肖不修只是逢场作戏。这里面,只有我会动了情,很认真。 认真你就输了。 谁对我说过这句话来着?我不记得了,也不太想记得。 躺了三天,肚子倒是不疼了,但是身上就跟散架了一样,看见马车都开始恐惧。 距离京城还有八九天的路程,肖不修完全忍不了我这么慢的速度,一早就快马加鞭回京城了。 跟着我的还是那几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只是,没有了洪姐的马车,没有了那个说说笑笑的人。 “肖大人让我回南厂,还是宫里?”我坚持走路回京城,死活不想再坐马车了。肖小三暗暗笑了一下,说道:“肖大人说看你想去哪里,他都成。” “他居然这么好?一定有问题。”我没什么好心情。 “估计也顾不上咱们了,这一天天的,全是事,他可能也快烦死了。”肖小三跟着我走,马车和侍卫们跟在后面,这样子也挺奇怪的。 “别跟我说,我可不想知道。”我立刻捂住了耳朵,回头再搞出一个什么案子来,我又要费心费力了。 “我倒是想说呢,但我也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他想立刻回去,然后就走了。” 肖小三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果子给我吃,我也是很惊讶的,但丝毫没有客气,直接在身上擦了擦就开始啃。 “所以,我们几时回去,他也不太管了吧?” “你想干什么?”他警觉起来,“你可别以为你这次算破了个大案子就可以将功抵罪了,就你私自跑到这里调查隅月庵的事情,肖大人还给你记着呢。 我听说,连我们几个跟着你的人都会被连坐,要挨军棍的。 还有,隅月庵的事情现在是当做意外给结案了,但是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还没有查出来。你要来的,自然是你查。肖大人的原话!” “不是吧,完全没线索啊。”我哀嚎了一嗓子,“要不,咱们别回去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算了。” “肖小七,你觉得你走得了么?你可是挂在宫里的人,又是肖大人名下的人,还是我肖小三一直保护的人,你能走么?” 肖小三瞪着眼睛,“再说了,你舍得肖十七做的饭么?这一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你到哪里照这么好的人啊!” “这倒也是。”我点点头,“还有柴文进和高秉文,两个超帅的文化人,我还真是舍不得走。”想想也好久没见过这两人了,甚是想念。 “那咱们回马车吧,快点走。马车总比你走的快一点。” “不要!坚决不要!” “要不,我给你换了牛车……” “我会把牛都吃了。”我看了看身后人,想着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太慢了。 但八九天的路程走出半个多月去,的确很不像话。“要不,咱们让一部分人先回去,别这么跟着,别人看到了不好,还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咳咳咳,你觉得我们现在这身衣服不暴露么?”肖小三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和我们的马匹马车,全都是南厂的标记。 “那咱们再商量一下,我骑马好不好?” “你保证你不掉下来?” “把我捆在马上……” “这事情我可干不出来……”肖小三已经完全忍不了我,甚至都不想和我一起走路了。 幸好前面有个茶摊可以歇歇脚,我赶紧走了进去,先来了一壶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路边茶摊的人很多,大多数就是歇脚的人。看到我们这一大群南厂的人,都自觉地让出了位置。 我怎么可能客气呢,完全没有客气的道理。不过,他们看我们也没有张扬的样子,也就慢慢放下紧张的情绪,开始低声闲聊。 我喝了一整壶热茶,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我跟肖小三说:“我要给柴文进写封信,这里是他家的封地,说不准有什么需要我在这里住两天的理由……” “唉哟,我的小祖宗,咱们就不能赶紧回去么?”肖小三脸都绿了,连茶都不想让我再喝下去了。 “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啊?你看看,万一我要回冷宫了,你们不是很无聊么,现在跟着我,多开心。对了,我的陈一陈二去哪里了?” “你那两个木头陈在冷宫守着呢,生怕有人找你麻烦。你也不想想,出来了这么久,冷宫里也没有人,任谁不怀疑啊。” “皇上不是默许了么?” “那也没有明确昭告天下啊?万一被不明真相的人知道了,怎么解释?” 肖小三一脑门子官司,看来他比我紧张多了。不过,我是真的有点烦了,我目前想的是如果回冷宫,我就不再说来了,再坚持一年半,把李山另外一半五千两银子拿到手,也看看这个迷局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或者,我现在就找机会真的走了,不管那什么南厂,不理会这些人,找个地方悄悄藏起来,反正手里还有四千多两,真的也很多了,买个院子都够了。 第三的话,就是回余庆县,偷偷把傻姑带走,以我的聪明,一定会找出蛛丝马迹,找到静心师父。 可是,就是这条路我特别特别犹豫,因为当初是我偷偷跑的,现在我又要找回去,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更何况,她们搞出这么大的事情,还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呢。我若是贸然找过去,是不是会破坏她们的什么计划? 头疼,真的很疼。 “我记得柴文进说过他家这片封地也算是很富庶的地区,有一个长灯街市,每月的十五都会点燃,要不咱们去看看吧,今日也正好是十五了,顺便就在这里住一晚,你总得让我歇一歇吧。我肚子疼着呢。”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没想好的时候,就先玩好。 肖小三看着我,一脸的无可奈何。“要不要先去前面看看客栈?” “不用不用,倒是可以真的让一部分先走,或者就留你和肖十三跟着我,或者就是十三跟着我,他身量小,扮成小丫鬟足足够了,我两在路上也不明显,也会很安全。 现在有你们这大一堆人,反而要顾及了这个,顾忌那个,我累,大家也累。 再说了,南厂不是还有很多事情么,让大家早点回去,把事情办了,也不错。实在不知道做什么,我可以安排,我知道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多到你们可能都不想回去。” 我霹雳吧啦地开始说话,让这些侍卫也开始头疼,自动自觉地离我很远很远。 我拿了纸笔,先给柴文进写了封信,大致的意思就是我在你的封地玩呢,你快说说有什么好玩的。 然后跟高秉文说研究一下新菜品,我要回来了。然后,就把文书处的一部分搬运和晒卷宗的事情规划好,还画出了草图。 “其实,我也想带着你们多走几天,但是我一想这几日正是晒卷宗的好日子,阳光很足,一年之中,也就这几天时间最好了。 所以,不能把你们这些大好的人力浪费在这里。我决定了,还是你们先走,让肖十三跟着我就好了。” 肖小三刚要举手反对,我立刻跟他说:“肖大人必然需要你,你想想,承平公主那边还没有安稳,他必然需要你处理很多事情。再说了,咱们南厂,陈字号队伍,你是最大的领队,你跟着我瞎溜达什么呀。 现在又没有危险,大月国很安全的。你早点回去帮肖大人,说不准还能免除你那一顿军棍呢,还有你们哦,应该都会免掉的。” 劝人呢,都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肖不修又没有下死命令让他们跟着我,我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无关要紧。 再说了,看着他们懒洋洋的样子,我也觉得烦心,赶紧先轰走再说。 肖小三几个看着我,想了想也同意了。最后留下了眉清目秀的肖十三跟着我,其他的人收拾了一下东西,顺便把我余庆县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先拉回去了。 我和肖十三站在路边看着他们一群人快马加鞭地消失在尘土飞扬之中,心情还真的很愉快。 肖十三问我:“小七,你是不是想跑?你可以提前把我打晕,然后你就走好了。但注意别打脑子,万一把我打傻了,我后半辈子就真的赖着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看着和我一般高的肖十三,心里有点惊,他不会也知道我还想回余庆县找傻姑呢。 “你觉得能够在南厂混下去的,并且有名号的人,会是一般人么?”肖十三一脸牲畜无害的笑容,让我提高了警惕。 “所以呢?你有什么特别过人的本领?” “也没什么,就是会易容,跑得快,还能看透人心而已。” 他的笑容显得特别真诚,我就觉得一身冷汗。打发掉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肖小三,又来了一个鬼精灵肖十三,这还真的挺难缠的。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你在想怎么弄死我。” “哦,那到不至于,只是想把你打昏,扔在路边而已。”我也笑的一脸的善良。 “其实吧,你也可以放弃这个念头。因为我的武功也挺高的,虽然不如肖小三,但是吧,总是能够和他过几招的。一般来说呢,七八个人,还是能打得过的。” “那也不必吧,要是等你去一敌八的时候,还不如先跑了呢,何必呢。”我这句话是认真的,“你去报个信什么的,多好。让大队人马再赶过来什么的,更是立功啊。” “嗯,这也是有道理的。”他赞同的点点头。 “我现在想的其实是一会到前面找个客栈,好好洗一洗,吃顿好的。然后平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一会。” “怎么又睡?你这都睡一路了。” “晚上要去看长街的花灯啊,自然要先睡一下,养养精神。”我一脸的怜悯地看着他,“哎,都让肖大人把你压榨傻了吧,还觉得自己特别聪明呢,可怜可怜。” 很成功的看到肖十三的变脸,我才笑眯眯地背着自己的包袱往前溜达着走了起来,心情很好。 第一百三十五、长街灯火里的小纸条 丰都县作为大月国二级县,也算是很热闹的。重点是这里在附近的金菊山中种植的金菊花是重要中药材。 因此往来的客商多,经济贸易也非常发达,找个好一点的客栈住下去很方便的事情。 而这里的前前前任县丞为了活络夜间经济,还特别打造了一条花灯长街,每月十五点亮五里长街,吸引八方游客前来,吃喝玩乐,真的是好不热闹。 算起来的前前前任县丞,也就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耳闻是那个反贼曹显安排的,因为一直有活跃经济的效果,这项政策也得到了保留。 再八卦的事情是曹显当年也不是要活跃民间经济,只是一时兴起,给他孩子过百日时的一个小安排,结果却让丰都县的百姓们有了意外的收获。 后来他也觉得这样又热闹,又有趣,还能够让丰都县很出名,就干脆把这个项目流传下来。 逐渐规模越来越大,演变成今天最热闹的五里长街花灯夜。 每一年每一月的十五都会有,但以六月十五日的灯火最盛,因为此时的天气不冷不热,又不是雨季,属于天时地利人和的最好时节。 刚刚好,能够赶上这样的盛会,怎能错过呢? 我一激动,又去买了件新裙子,是我喜欢的样式和颜色。 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买衣裙了,我开心得差点再买一件。但考虑到,肖十三是不肯帮我背包袱的,我应该尽量轻装前进。所以还是忍住了,只买了一件最好看的。 因为要肖十三充当我的小姐妹,我也忍痛给他买了一身便宜的。 他一脸别扭的看着我,我就拿出我是七,他是十三的排序来压他,他只好很痛苦地换上了。 真的好看!他自己也惊讶地发现自己男扮女装时也可以这么美! 我笑得前仰后合地帮他描眉弄眼,又画了一个特别好看流行的妆容,然后我们两出门试了试,回头率还挺高的。我拉着他,笑着说:“妹妹,我养你呀!” 肖十三看着我,默不作声。因为,我脸上有一行泪,正在慢慢流了下来。 我擦了擦脸,又笑着说:“你看看,你这么好看,把我都比下去了,让我都气哭了。你快去买碗小馄饨给我吃!”说着就出了门,准备去看长街花灯。 其实,我真的想大哭一场的,但是身边这么多人,我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我也不敢哭,因为我没有理由。 “小七。”肖十三在背后叫住我,声音有点犹豫。 “干嘛?”我回头,大声说:“我没有哭!”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我没带钱。”肖十三真心想气死我,我冲他龇牙咧嘴地说,“你回去取,我在馄饨摊等你。” “好吧,但是,为什么是吃馄饨,干嘛不吃点别的?比如刀削面、贴饼子,或者是炒疙瘩……” “呃……”一时间我也在想,我怎么只会吃小馄饨呢?“你管那么多干嘛,我就是喜欢吃!”我干脆耍赖起来,不解释。 “我走我走,我快去快回,你乖一点等我。”肖十三有点怕我,立刻转身飞快地跑了。 我补了补妆,又美美地笑了起来。似乎是又瘦了一点,我都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抽条式的生长。 慢一点走,才能够更好地看街景。天已经黑了下来,花灯已经点燃,人也越来越多,很多是情侣朋友或是一家人出门,只有我一个人慢慢走在漫天的花灯之中。 但是我不孤单,因为我已经隐藏在人群之中,将所有的不快乐隐藏在闪烁的灯火中。 街边食物的香气,商贩地叫卖声,路人的交谈声,还有夏天特有的虫鸣和飞虫……一切都很热闹,有一些些微风,不冷不热,刚刚好。 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我从他们身边走过。 我在想,我是李小满,是静心师父最可爱的宝贝学生; 我是李小蛮,是前丞相李山的假女儿,是冷宫里很神秘的存在; 我是肖小七,是南厂最能够破案的女文书。我已经足够独特了,对不对? “小满,慢点跑,别摔着。”有个妇人在喊从我身边跑过去的一个孩子,焦急又满怀欢喜。 我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后,还有长长的街和花灯,还有无数人和面孔。 我在这些面孔之中,似乎看到了过往,有人也曾经这样喊过我,而我也曾经在这样的长街中,见到过肖不修。 我想起来了,我在进宫之前,是见过肖不修的。在烟火的长街,我一个人流浪的时候,我站在街边,他带着侍卫就从我眼前走了过去。 我们距离很近,我能够看到他的细微表情,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很冰冷,也有那么一点点探究。 原来,我见过他。 原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很好看了。 那么,我这么独特,他依然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我的确是想多了,这样的人连朋友都不可能做,做上下级都会感到害怕。 我在期望什么呢? 只是希望能够看到他的笑容吧。 “小满,别哭,摔倒了,就爬起来,没事的。”那小孩子在我身边摔倒了,那妇人刚过来抱起她,不停地安慰着。 小孩子忘性大,只过了一小会,就被妇人手中的甜糖吸引住全部的目光。我也蹲下身子,问小女孩:“你叫小满?” 她有点害怕,但又喜欢笑。大眼睛看着我,将手中的糖也递给我:“姐姐,不哭了,别害怕,没事的。” “是啊,没事的。”我会找到师父她们的,我也会离开所有人的。我轻轻地摸了摸小满脸上的奶瞟,“那小满也不要哭哦,没事的。” “好啊,我们拉钩。”她伸出了小手,我和她拉钩。她的泪痕还没有干,而我已经擦掉了我所有的眼泪。 “小姐真是人美心善。”那妇人在一旁也笑道,“小孩子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情,没事的。” “嗯,多多注意安全,今晚人多,拉紧一点,别丢了。”我又嘱咐了一句。 “是啊,花灯夜也常常有孩子走失,据说当年反贼曹显的孩子也是在花灯日走失的,所以还特别制作了一个锁链,看我刚才出来着急,没给小满拴上。 来,小满,咱们把这根带子一头拴在你的腰带上,一头系在娘的手腕上,这样无论你跑多远,都有娘在身后看着你哈。” 我看了一眼这根绳子,也真是用心良苦。看来当年反贼曹显也没少花心思搞这个。但又如何呢?不都已经埋入黄沙之中了么。 我站起了身,给了她们一个礼貌的微笑,“小满,好好玩,多吃点哦,姐姐也要继续逛去了。”我还得寻找馄饨摊,吃好喝好,才对得起这个夜晚。 幸好,这长街之上也就十几家馄饨摊,我随便挑了一个顺眼的,就坐了进去。小伙计立刻上来问好,我也立刻说:“馄饨一碗!” 坐下来,才觉得安定一些。这个摊位很热闹,几乎都是满座。 我也算是来的早,来得快。馄饨上来的也很快,很好吃! 比我做的好吃!馅料新鲜,皮不薄不厚,重点是汤汁很不错,还有小小的虾米,都是我最喜欢的。 “伙计,有香菜小葱么?来一点!” “好嘞,客官,您稍等,这就来。”小伙计热情客气,手脚麻利,给我拿来了小葱香菜,甚至还有一点点冬菜,放进馄饨里。 “你居然还有冬菜!”我惊喜道。 “看您识货,就给您来一点,一般的客人都不会加香菜小葱,您这种一看就是吃过的,一定来一点提提味道。” “没错没错,加了冬菜,就特别好吃。我小时候吃的馄饨也会加一点点冬菜的,啊呀,味道有一样了,太好吃了!”我满足得眯起眼睛。 一碗馄饨下肚,立刻心情大好,浑身都散发着热气,一股幸福的饱腹感。 “伙计,再来一碗!”我又冲小伙计招招手,这人要是开心起来,吃饭都很香。 第二碗馄饨刚端过来,肖十三就气喘吁吁地找到了我,“怎么这么多馄饨摊,你知道我找了多半天呀。” “我哪里知道,不过我都吃第二碗了,你要付账的。”我吹了吹热气,吃了一个,比刚才的样子优雅多了。 “伙计,来一碗。”肖十三还是男子气概,我立刻踹了他一脚,“注意形象,现在你要端庄优雅。” “我去!”肖十三说完,才想起来,自己目前是女装造型,立刻收音收腿,“行行行,大小姐怎么说都是对的。” “那是,我们都这么美了,万一今晚有个贵公子看上我们,你一定要上啊!” “肖小七!” “在啊!” “我觉得肖大人是对的!” “啥?” “给你攒一千军棍,直接打死你。”肖十三的表情又不优雅了。 “馄饨好吃么?”我成功转移话题,“你要不要也吃两碗?” “不要!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还有炒河粉,我要去吃一碗。”肖十三说话已经开始女人化,慢慢地我都要分不出来了。 “我也要去吃一碗。” “走走,咱两吃遍这条街!我刚才我恍惚还看到有炒鸡架,这个也可以有。” 肖十三说道吃的,居然也没有被馄饨烫到舌头,依然口齿清晰利落,将刚才看到的美食都说了一遍,并且连位置都说得一清二楚,我表示万分的佩服。 有了一个吃货小姐妹,自然逛起来就热闹了许多。我们穿行在人群中,反正是肖十三掏钱,我也完全没负担地吃了起来。煎炒烹炸,反正觉得好吃的,不好吃的,都吃一遍。 “我觉得我饱了。”肖十三摸着肚子,略略不优雅。我赶紧把他的手按住,说道:“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一碗烤小土豆。” “肖小七,你也太能吃了吧。” “来来,我请你喝一碗山楂汤,我请你哟!喝不喝?” “喝!”肖十三那气势,大有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我笑着挤进去跟老板要了两碗山楂汤,从腰带的荷包里掏钱的时候,却发现荷包里有一张字条,这是什么东西?我确认我出门前检查过荷包,没有放过出了碎银子之外的任何东西。 付了钱,我端着两碗山楂汤挤了出来,然后都交给了肖十三,他刚想发火,我就说:“有事,咱们去一个亮一点的地方。” “啥?”肖十三没反应过来,端着两个碗跟着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我就在一边略微明亮的地方,从荷包里又拿出了这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但能认得出来:今日午夜,金菊山,一场大热闹,可来瞧瞧。 “谁给你的?”肖十三有点吃惊,我也同样。 “不知道,我就是刚才付钱的时候,发现荷包里多了一张纸条,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完全不知道。 重点是,他要是能够在我荷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去东西,那要是想要了我的性命,岂不是很容易……” 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这是要做什么?并且,能够近我身的人是谁? 馄饨摊的小伙计?那对母女两?吃炒河粉时那对拼桌的情侣?帮我端羊汤面的大叔?还是路上遇到的形形色色的红男绿女? “这是说邀请你去看一场热闹,但何必要这么晚呢。”肖十三一口气喝完了他的山楂汤,接过了纸条,把另外一碗递给我。 “可能只有晚上才有热闹看吧,就像是现在,只有天黑之后,妖魔鬼怪才都会出来玩的。” “啧啧啧,说的这么吓人。”肖十三把字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危险不怕,只是谁要我去的?难道我已经这么有名气了?”我有点臭屁的自夸,肖十三的脸有点垮。 “你是有名气的,咱们南厂新晋起来的女文书,倒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你自己数数自己的案子,还是挺有影响力的。”他果然很客观,没有刻薄我。 “那不就是更奇怪了么?他要我去看热闹,就是看中了我的身份。那么,这样说来,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 我也喝完了山楂汤,打了一个饱嗝,“咱们去看看吧。” “离午夜还有点时间,别着急,咱们再转转,我记得还有一块发糕没吃到。”肖十三是饿鬼转世,我也是服服的。 第一百三十六、唢呐招魂,声声凄厉 就算即将小暑,但这金菊山里的天气依然有些冷,虽说是距离街市不太远,但也是荒郊之地,特别是接近午夜时分,更加阴冷。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影影重重的山林里,有那么一点点瘆得慌。 但要说起来,今晚的月亮还是很给力的,又大又圆,光芒也不错,至少我和肖十三没有打着火把前行。 本来我两还商量去买个纸灯笼,后来又觉得太过招摇了,看个热闹看打灯笼,也真是挺嘚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们来了。 所以,这样的月夜之下,我两进了金菊山还是看得清楚的。“要是跟个帅哥来这里溜达一圈,也挺浪漫的。”我小声对肖十三说。 “肖小七,你想干什么?”肖十三很警觉,身边有夏日的小虫子在飞,他随手扇了几下。 “没什么呀,就说说说嘛……”幸好我还算身手敏捷,在躲一个飞虫的时候,差点就趴地上了。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问他:“你能拉着我点么?” “不要,一会你摔倒了,还会连累我。”肖十三果然很绝情,南厂的人都很绝情。我瘪了瘪嘴,只好自己更加小心一点点。 “话说,这字条里只写了金菊山,也没说具体的位置,比如什么大树下呀,金菊花圃边,或是什么屋子里……现在咱两这样有点漫无目的的瞎找吧。” “这也未必,他既然说是一场大热闹,可能就是只要进到山里来就能知道。”肖十三的声音开始压低了,“我们尽快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我们来得早,也许还能够占得先机,看看到底是什么热闹呢。” 我看了看四周,只有那一片荒坟边上有一棵高大粗壮的树木,“要不就先在这里躲躲?” “嗯,看来也只有这个地方合适。”肖十三摸了摸大树,觉得这里还不错。 “咱们上树么?”我也仰望了一下大树,也算繁茂。 “树上有虫子吧……”他有点犹豫。 “那算了,还是躲在阴影里吧。”我又看了看这棵大树,有被雷劈开过一道长口子,刚好能让我躲进去。“你上树吧,我在这里躲一下。” “树上有虫子……”肖十三又重复一遍。 “没关系,你有武功,能上树,我又没有,我只能站在这里了。”我推了推他,“你还怕虫子……” “怕呀!”他这模样还真有点娇媚女人的样子。 “肖十三,赶紧的。”我直接踹了他一脚,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上了树。 我也躲进了大树的缝隙中,人还是要瘦一点才好,这样躲避在黑暗的阴影里,我都觉得自己能够和大树合为一体了。 屏住呼吸,倾听了一下四周的声音。 已经是午夜时分,山里有风吹过,还有那么一些些脚步声响,以及风吹起衣衫的声音,似乎人数还挺多。 我有点紧张,这些人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喘息声和脚步声,令人觉得有些奇怪。 我想站出来通知肖十三张望一下,他则俯下身子,倒挂金钩的样子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有一群人正在走过来,看起来还有不少人,你千万别出现。我也看不太清楚,只是觉得不太对,还有一顶轿子抬了过来。” 说完,肖十三又上树藏好了,我继续屏住呼吸站在这里。 慢慢地,脚步声音大了起来,呼吸声也很沉重。我正想偷偷探出头去的时候,一声极为凄厉的唢呐声响了起来,惊起了山中无数已经入眠的生灵,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特别是野鸟纷纷被吓得冲上了云霄,还有小野兽跑了起来,幸好我在树缝,真是万幸。不过,这唢呐声实在是太吓人了,声音还特别大。 唢呐声极尽悲凉,婉转哀伤,从一开始的声声哭,慢慢变得缓慢,如泣如诉,再到悲愤之情,继而再转到哀伤,几番起伏,令人的心情也跟着高高低低,甚至也有点想哭的感觉。 我掐了自己一把,心想:这不对啊,这大半夜的跑到金菊山吹唢呐,这声音明显是送葬的,干嘛要这样招摇?这是要做什么?大热闹是这个? 刚想到此,唢呐声骤停,有几个人哭坟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个更加可怖。 男女都有,哭哭天抢地喊着:「你死的好惨啊」、「怎么是这样啊」、“你回来呀!” 呜咽之声刚过,唢呐声又起,吓得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随着夜风的吹起,居然还有草纸白色的纸钱迎风飞舞,有几张还飞到了我的眼前,要不是我尽力捂住自己的嘴,真怕自己喊出声来。 这唢呐声在深夜里听到,实在是太可怕了。都已经小暑节气,我居然如坠冰渊之中,瑟瑟发抖起来。这是在招魂,还是在招冤魂! 静心师父讲过类似的招魂大法,说是这样做,能够让死去的人还魂,让活着的人替死去的人办事。“方法有点阴损,但有效果。” “啥?死人就活过来了?”我没太往心里去,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想着晚上去隅月庵外面吃炸鸡去。 “死人怎么能活过来?”静心师父看着我,眼睛里透出了她的生气,“你就不能仔细听我讲课么?” “啥?怎么变成讲课了?不是说在饭前随便讲个故事,然后就放我出去玩么?”我好讨厌她,每天絮絮叨叨讲那么多事情,谁稀罕知道。 “好好听……” “哦。死人不会活过来,那就是活着的人要为死人做点什么,安慰亡灵。这也是招魂的目的,对吧?” “嗯,招魂唢呐,声声凄厉。但最终,还是人在控制而已。”静心师父的眼光有些飘,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活人要做什么?”我问道。 “当然是为死人伸冤?” “那死人已经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还申什么冤啊?多累啊,不如找个地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我有点不以为然。 “那死人之前身边的人呢?亲人,朋友,或者被连累的人呢?如果他是被冤枉的,那一定另有凶手,坏人,难道不应该抓起来么?” “抓抓抓,都抓。”我看到傻姑已经在窗口偷偷摸摸瞧了我好几眼了,我就更加敷衍静心师父。 她看着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玩劣儿童,不知道到底是跟谁学的?” “这隅月庵就这几个人,反正不是您,就是静禅师父,要不然就是庵主哦。”我笑嘻嘻地说着,也慢慢往出走。 “终有一日,你也会为死者申冤,为亲人报仇的。”静心师父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忽然想起这段对话,总觉得她似乎是个预言家,能够预测到很多我将经历的事情。 细细想起来,这个不就是招魂唢呐,并且此人应该还是个中高手,都能够用唢呐的音调带动情绪,连我这种不太轻易被感染的人,都有点要落泪的感觉,果然是厉害的。不过,人在哪里?声音是从轿子里传出来的。 目测过去,也有一二十人,四个轿夫,一顶轿子,周边七八个男男女女哭丧之人,还有几个敲木鱼和锣鼓的,还有几个纯粹就是向天空扔纸钱的。配置倒是很齐全,但这大半夜的,哭的人是谁? 招魂唢呐的声音又起来了,这些人哭得更加厉害。我借着月光,看到他们都集中到一个小坟包面前,有人还俯下身子清理了周边的杂草。 正忙碌着,一队官兵举着火把忽然冲上了山,领头的人大喊着:“何人哭丧?如此大胆!都给我抓起来!” 官兵的人数可真不少,小一百人,一人手持一个火把,把金菊山都照亮了。 哭丧的人回过身来,看到这么多官兵,也慌张起来,哭喊声,呼叫声,怒喝声,声声入耳。 一时间,现场极为混乱。轿子里的人也冲了出来,没想到官兵就等着他出来呢。一见有人出来,几把大刀直接看了过去,吓得那人又重新钻了回去。 当然,也有人在喊:“为什么要抓我啊?我就是哭一下的。” 有官兵领头的人说:“你们都是反贼!你们哭的是反贼,必须抓!” 哦,反贼是谁?丰都县居然还出了反贼?之前没看到过相关的讯息呀。 我忍不住又往出走了走,看到那边已经是一片狼藉,有不少供品洒落一地,披麻戴孝地人跪着,躺着,什么形状都有。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旗帜,扔在了地上。官兵们押着一个腰间别着唢呐的男人,这人应该是从轿子里揪出来的。 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说话:“我们不是反贼,我们就是来跪拜亲人的。” “你跪的是谁?你看看你跪在了谁的坟前?”那领头的衙役凶神恶煞,揪着书生的后脖领子,把他拎到那个小坟包前,“你看清楚,这是反贼贺崇礼的坟!你们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号丧,真是好大的胆子!本来我还想反贼的余孽抓不到了,没想到你们倒是送上门来了!真是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统统都抓走!” 所以,我就是来看这样的热闹?这有什么可看的?我看了看目前的场面,不知道那一边是对的。 毕竟这些官兵实在是太严厉粗暴了,把这些哭丧的人揍得鼻青脸肿,鬼哭狼嚎。 我又往出走了走,肖十三已经在我的头顶的树上预警了,“肖小七,你要干嘛?” “这么大热闹,是不是就是想让我参与啊?”我抬头看着他,“不能只是简单地看看吧?” “肖小七,你赶紧回去,别出来。”肖十三的声音有点焦虑。 不过,我都已经走了出来,并且出现在大树前,月光下,冷冷地看着他们这一群人的热闹。 “来者何人?”一群官兵立刻持刀警戒起来,火把瞬间把我的脸都照亮了。肖十三只好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我的身边。 “路过呀!”我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和颜悦色地说道:“不管是有什么事情,无论是反贼也好,还有冤情也好,都不能这样抓人和打人吧?大月国的例法里说,若是没有遇到反抗,就不可过度使用武力。现在你们这样做,实在是不合规矩了。” “你一个小丫头片,懂什么?本官正在做事情,不需要你教。”领头的人气势汹汹。 “不是呀,你们现在这样把这些人揍得跟猪头一样,明日白天大家看到了,肯定会说的呀。”我又走过去几步,“再说了,人家也没有明确说自己在祭奠何人,你们怎么能抓人呢?” “小丫头,你少管闲事,你信不信我连你也抓!”领头的人越发的不耐烦,“不对,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一定也是和他们一伙的!来人,把她们两也抓起来!” “喂,不合适吧?”虽然,目前我不知道这个事情的走向会如何,但不能让我和肖十三都被抓起来,我刚想对肖十三说,让他杠一下,我先跑。 肖十三就提前喊了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你知道我们是谁么?你敢抓我们!” “怎么着,本官抓个人还需要请示皇上么?我就是要抓你们!”这人大约也是急眼了,心情很差。 “肖十三,你捣什么乱啊,赶紧先跑吧。”我低声对他说,“要不然就是我跑,你选吧!” “嘿,肖小七,就是你捣乱的,要不是你忽然跑出来,人家会抓咱两么?”肖十三为了保持女子的仪态,还是用女声跟我说话。“还是我先跑吧,我跑得快。” “嗯,有劳您了。您可以先去找柴文进家封地的管事,然后去追肖小三他们,告诉他们要不然就回来几个到大牢里救我,要不然就回京城,把高秉文和柴文进叫过来。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去柴文进那个管事,让他明早去大牢里送点钱什么的,我可能就很快出来了。” “你脑子还真清楚。”肖十三赞叹了一句。 “没办法,就是这么聪明。”我笑着推了他一把,“你赶紧走吧,这场大热闹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了。” 第一百三十七、一个神秘的书生 束手就擒,绝对不反抗。我一向的处事原则。更何况面对这么多官兵,我又没有肖十三的武功,当然要以「安全第一」为首要,并且还要笑眯眯地说:“各位,我跟你们走好啦。” 应该是看起来我和肖十三都是女流之辈,官兵们并没有过来太多人,所以当肖十三撒开腿跑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人追。 我拎起裙子,还主动地往他们那边走了走,“这大晚上的,能有个人扶一下我么?万一摔倒了多难看啊。” 结果,本来要过来抓我的官兵都往后退了半步,纷纷看着为首的人,这人一看我没有逃跑和玩命的意思,也就放松下来,不耐烦地说:“走走走,赶紧走。” 稍有反抗的,都捆了起来。没有反抗的,都跟着走。官兵们围住了我们,大家一起出山。 我暗暗数了一下,官兵连带首领共有八十七人,哭坟的人有十八人,加上我,共十九人。 这么多人来围堵哭坟的人,不是事先得到消息,就是早就知道要有这场大热闹。 山里黑,路崎岖,我走得有点辛苦。至少之前来的时候,肖十三还会时不时扶我一把,现在完全没人管,被抓起来的人还狼鬼哭嚎的各种挣扎,搞得场面很混乱。 我慢慢地就落到了后面,刚才一脸正气的那个书生看起来身体也一般。 不过也算仗义,看我走得慢,他也走得慢一些,最后可能是实在看不得我歪歪扭扭地走,伸给我一只胳膊,“妹子,你搭着我走吧,这天黑乎乎的,把衣服摔脏了就不好看了。” “谢谢小哥哥。”终于有人怜香惜玉,珍惜我的衣服了。我这衣服老贵了,值二十个鸡蛋呢。 “你这小妹子也是多管闲事,何必趟这摊浑水呢?早早藏起来,看看热闹也就算了。”书生说。 “这不是晚上和我小姐妹迷路了,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结果就看到你们在哭,我想着你们哭完了,我就偷偷跟在后面,估计也就找到回城里的路了。谁知道怎么会有官兵出来呢?再说了,你们在祭拜谁?” “一个朋友。” “干嘛半夜来啊?” “今天不是花灯节么,人手不够,我就寻思着晚一点过来,也能找到人帮忙。” 这理由,也挺奇葩的。我借着月光看着这个书生,身量个头都属于中等水平,人长得周正大气,还有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不像是坏人。“小哥哥,这官兵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书生的声音更小了,“这是丰都县的县丞何佑焕何大人,亲自带人来抓反贼余孽,我们也是运气不好,怎么就遇到了呢。” “这么大官啊,那真是糟糕了。”我心里暗暗想,这怕不是什么小事情,大半夜的县丞带队抓人,这都不是偶然,这是预谋已久。 不知道是算计我呢,还是算计别人。我保持了表面的天真可爱,以及万分疲惫感,“那现在去哪里啊?” “丰都县大牢呗,没事,不远,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书生倒是很淡定,我完全不成了,我已经累了一整天了,怎么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那轿子是你们抬来的吧,让我上去坐会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那个吹唢呐的人是坐轿子来的,现在四个轿夫抬着空轿子跟着一起走,我应该是可以坐一下的。 “我可不敢去说,要不你自己去说吧。”书生一脸的为难。 我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走不动了,累死我了!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哥去!你们都是坏人!”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不要脸。 这几嗓子吼出去,在暗夜的山里也挺吓人的。很多人都停下了脚步,有官兵过来查看情况,何县丞也走了过来。其实他有点胖,也走得很慢。“怎么回事?” “我不要走了,我要做轿子。”我指了指那顶空轿子,“县丞大人,我哥是柴文进,就那个新科探花柴文进,你不能欺负我,否则我让我哥欺负你。” 装傻子最管用,特别是装一个无脑的小白花,最能够得到男人的怜爱和心疼。 “我真的走不动了,脚都起泡了……”眼泪更是最有效的武器,别管几滴,只要有就管用。 县丞看着我,又看了看轿子,然后问:“你是柴文进的妹妹?这大晚上的来这里干嘛?” “我从京城来呀,和小姐妹来花灯街上看看,谁知道越走越远,结果就迷路了。我刚想说两句话,你把我抓起来了,我怎么有机会说我是谁呀,你也不问呀。” “你有何凭证?” “你去柴文进家呀,他家管家作证。”我已经叮嘱肖十三办事了,现在就看他的本事了。 “行吧,你先坐轿子吧。如果你所说的话是虚言,看我怎么罚你!” 中年油腻县丞,对于小白花姑娘来说,说出的狠话都略带一点点宠溺和暧昧。我听不出来?才怪。 书生扶着我到了轿子旁边,然后对轿夫说:“抬着这位妹妹吧,她实在走不动了。” 轿夫们也很听话,直接让我上了轿子。不过,帘子没有落下,书生让他们起轿后,还跟在我边上一起走。“这四个轿夫很稳的,放心好了,不会摔着你的。” “哦哦,谢谢小哥哥。”轿子里的确舒服多了,轿帘打开也挺好的,至少很通风。“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小哥哥?” “喊我冬至就好,我姓赵,单名冬,冬至那日出生,所以大家都叫我冬至。”书生倒是一脸的笑容说着。 “冬至小哥哥,我叫小满,咱两还真是一对节气兄妹。”我也挺高兴的,看来给我们起名字的人都够懒的,都不能找个有文化的词来编个名字,就直接用了节气。 “小满饿了么?我这里还有几块糖。” “那倒不用,哥哥你先收好,要不就给我收好。”我一看见有吃的,笑容就更大了一些。“刚才我和小姐妹在街市上吃了很多,还不饿。” “嗯,那你先把糖拿着,饿了就吃。”冬至还挺好的,主要皮相也好,人也温柔。 没有我在后面拖累,大家走得快了很多,官兵们也在不停地赶着大家往前走,所以一路上也没有过多的闲聊机会,只是低头走路。 一开始这些人还挣扎哭喊几句,后来也觉得没有任何意义,就直接跟着去了县衙的大牢。 应该说,大月国的大牢都长得差不多,真是没想到,不管我走到那里,最终都要到大牢里打个卡,才算我正式来过这里。 到了大牢门口就不能再坐轿子了,冬至伸手把我从轿子里拽了出来,我也借着他的力量下来,站在他的身边。 我们已经进了大牢的院落里,还没有天亮,依然黑乎乎地天色。 不过大牢里已经灯火通明,毕竟这一百多人站在这里,场面也挺大的。 县丞在前面和衙役的领队说着什么,然后又有几名师爷模样的人出来,他们又说了几句,这才有人过来给我们分配牢房。 我拖着冬至的袖子不撒手,说什么也不能跟他分开。吹唢呐的也站在冬至的身边,大家的意思很明显,今晚都要站在冬至身边进牢房。 衙役们也没有管太多,反正能腾出来的牢房就三间,粗略地分了一下,就是我和冬至、吹唢呐的和轿夫们在一间,其他的分成两间关押。这三间距离不远,互相也都能看得到。 折腾了这么一夜,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了。衙役们把大家赶进牢房后就将铁门上了锁,何县丞看了看我,说道:“明早我会派人去探花家问问,你若是说谎,小心大刑伺候。” “嗯,去吧。”我一脸笃定,他也没再说什么。 我们经常看到把人押入大牢中待审,但是谁也没有体验过后面待审时的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我也总算是体验了一把牢狱生活。我坐在一堆稻草里,这样地上的凉气就不会过到我身上,这还是冬至帮我铺好的稻草。 吹唢呐的看着我们,一言不发。等我和冬至都坐好之后,他才忽然走过来,直接揪住了冬至的脖领子,一副要玩命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我赶紧闪身躲开,然后再一步之外的地方问道:“有话好好说,要是打出血,溅我一身就不好了。” 冬至听完这话,居然还笑了。用手拍了拍吹唢呐的胳膊,说道:“严大哥,我妹子都说了,有话好好说,咱们现在已经这样了,反正又都跑不了,就坐下来好好说说呗。” “你骗我,害得我进了监牢,有什么可说的?”严大哥显得有些气愤。 “没事没事,反正大家都进来了,你们说说吧,我也想听听。”我发现稻草还挺扎人的,不由得抖了抖衣服上的碎稻草,“快点说吧,我都困了。” 这两人一起看着我,有点无语。四个轿夫中的一人也说道:“严大哥,就这样吧,听听冬至怎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是冬至骗上山的。” “嘿,怎么是骗上来的,明明是你们乐意来的。”冬至还有点不乐意了。 “哪里是我们愿意来的,还不是不掏的银子比较多嘛……” 我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原来至少这几个人都是冬至搞来的,并且还花了大价钱。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重新坐了下来,整理好衣裙。“行吧,来来来,都别打,先说说。” 严大哥是丰都县一等一的唢呐手,他吹的唢呐充满了悲伤,一吹断人肠,二吹哭断魂,三吹灰飞灭,简直是哭丧界的高手中的高手,人称「唢呐王」。 据说,他的唢呐之音还非常灵异,若是这人是安然去世,死者的灵魂会被唢呐声的指引,向极乐世界而去; 如果此人是被冤死的,其灵魂就会附在活人身上,然后借活人之口诉说自己的冤情。 不管真假,反正是「唢呐王」的名声在外,但凡丰都县有白事,都会想起找他来吹一场。 因此,他的出场费也越来越高,名气也越来越大。习惯了被人迎来送往,尊崇惯了的严大哥,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之前并不认识冬至,冬至说自己也是外地赶过来奔丧之人,他有个朋友忽然急病去世了。 他感到非常愧疚,因为之前曾经答应过这位朋友好好喝一场酒,看一场大戏的。 但这些都没有兑现,他觉得必然要在哭丧时进行弥补。所以,就找到了丰都县最有名的唢呐王,希望他能够在朋友的坟前吹上一曲百转愁肠的曲子。 报酬是平日的三倍,唢呐王自然是很动心的。答应之后,冬至要求让他蒙着双眼在轿子里吹唢呐。 唢呐王觉得很是奇怪,想问为什么。结果冬至还挺不高兴,告诉他别问那么多,要吹就吹,别问。 唢呐王害怕他要干什么不法勾当,又开始犹豫了。冬至也烦了,直接塞给他一包银子,让他午夜之前在山脚下等着,愿意来就来,不来就把银子还给他。 银子这种东西真是好使,沉甸甸的,足以让人下定决心。 因此,唢呐王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山脚下,并且坐上了在这里准备好的轿子。 人上了轿子,轿夫们就立刻抬起来就走。轿夫们也是冬至花高价找来的,说辞基本上和唢呐王说的类似,并且还给了他们一个路线,让他们沿着山路弯弯走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停下来。 最后,来到了坟场时,将轿帘掀开,唢呐王就立刻吹了起来。 而此时,还有铜锣鼓乐也响了起来,还有不少男女来哭丧的,山风吹了起来,阴冷的感觉更甚。 唢呐王一直蒙着眼睛,不清楚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能够感觉到这些人也都是各种哭丧高手,声泪俱下,肝胆俱裂那种悲痛,令他的唢呐声吹得更加动情。 气氛组到位,哭丧的人就开始嚎叫,什么「你死的好惨啊」、「怎么是这样啊」、「你回来呀」……这些就是我看到之前发生的故事。 唢呐王补充道:“不就是一场普通的哭急丧,这种事情我之前也遇到过,但是没有这么大规模,也没有坐轿子蒙眼睛,所以现在这一切太不正常了,神神秘秘的,必然有问题!这个书生必然有问题!” 第一百三十八、天字号牢房第一间 被投入大牢中的唢呐王脾气已经坏到了极点,但还是耐着性子将他和书生冬至之间的事情说一了一遍,四个轿夫也说了一下他们类似的经历。我看着冬至,“哥,现在该你了。” 冬至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真的是有个朋友急病死了,我匆匆赶过来的。” “那你也没必要大半夜跑到山上哭丧去呀,这多吓人呀。”我问的也是唢呐王他们想知道的。 “不吓人,这也是我和这位朋友之前约定好的。”冬至叹了口气,“这个事情说起来你们可能也不太相信,我和他是在一间道观里认识的,那天我们都去观摩一幅据说是鬼谷子留下来的字画,然后就聊了起来,然后又去喝酒,一起游山玩水,成了莫逆之交。” “你还真容易交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好随便说了句话。 谁知冬至就忽然激动起来,“怎么是容易呢?我从来没有朋友,根本都没有人懂我。我说上句诗句,他立刻就能对出下句,我说要去吃春天的野菜,他立刻能够告诉我如何烹饪最好吃。 就连我们穿的衣服款式和品位都一样,最神奇的是,我们在胳膊的位置都有一小块疤痕……这难道不是天意么? 他若不是我的血缘之亲,必然就是前世之缘,这份亲近感令人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孤单的。他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们才一直到处游山玩水。” 看着他这么激动,我也没敢再说话,还往唢呐王身边挪了挪。 冬至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平缓了一下心情,才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与他的确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觉得彼此能够相通心意,在芸芸众生之间有这等缘分也算是难得,因此我们也彼此珍惜这份友谊。 有一次在闲聊的时候,他对我说若有一日他先于我离开人世,我来拜祭他时可避开人群,专门在午夜时分,单独请人哭丧,他便会知道是我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怕这位仁兄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说,白日里太过喧闹,在午夜时分,他可以听到悲怆之音,也会知道我心底的悲伤。他怕我哭,在外人面前哭,所以特别给我安排在午夜哭丧,将悲伤释放出来。”冬至的确一直没有哭,表情却极为黯淡,像是在压抑着情绪。 我又往回坐了坐,拍了拍他的衣袖,“小哥哥,别难过了,反正你也请人哭过了,你朋友肯定知道了。” “是啊,这下子连官兵都来了,大家全知道了。”唢呐王严大哥的表情也不太好,靠在了大牢的墙壁上。 “没事啦没事啦,这不就说清楚了么。”我打了个哈欠,“等着吧,明早过审的时候说一下就好了。” “好什么呀?我们现在顶的可是为反贼哭丧的罪名,是要连坐杀头的。”轿夫甲说道。 “啥?什么反贼?对哦,县丞一直在说的反贼又是什么情况?”我问他。 反贼贺崇礼其实也很牵强,他曾是大反贼曹显出了五服的亲戚,但是因为连坐的关系,也没什么好出路。 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带着自己的小伙伴进了金菊山做土匪,但也基本上没有抢劫过穷人,也就是过路的富商给一些买路钱而已。 前不久,皇上给丰都县拨了一笔万两黄金作为赈灾之用。 这里一直干旱无雨,几次向朝廷要钱,终于发了下来。但是,就在大家等着这笔钱缓解燃眉之急的时候,金子被抢走了! 这事情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丰都县县丞何大人也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于是就下死命令追缴这笔金子。 后来,他们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来分析,确认就是这大反贼的亲戚小反贼贺崇礼干的,目的无外乎就是自己要挥霍,或者是集结人马,为大反贼报仇。 这就上纲上线了,皇上听了之后也开始皱眉头,让何县丞立刻将人抓捕归案,必要时可以采取严厉措施,就地杀无赦。 严格意义上来说,贺崇礼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并且也没有干过奸淫掳掠之事,就连占山为王也仅仅在盖了几间茅草屋,和小伙伴们一起随便抢劫一下路过的富商而已。 很多丰都县的百姓对于他们的存在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没有太在意。 没想到这一次截了这么大的数目,何县丞还亲自出马去抓人,大家也是吓了一跳。 当然,官兵们都是配备精良,训练有素,至少有战斗力。 贺崇礼带着的十几个人完全不是对手,很快不是束手就擒,而是就地处决。据说死的很难看,身上全是血窟窿,然后一把火全都烧干净了。 人都死了,金子该找出来了吧。 答案是,并没有。 官兵们把贺崇礼待过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居然一分钱都没找到。还发现了不少欠条和当铺的字据,说明他们过的非常穷苦。 “这一定是为了隐藏他们劫掠金子赈灾款的事实!”一旦有了预设,就会有人相信这就是事实。 反正何县丞是深信不疑,并且下令继续追查贺崇礼的余孽,务必要找到赈灾金子才成。 于是,就又出现了刚才的一幕。他们得到了消息,说是有人今夜要去坟场拜祭。 反正不管拜祭谁,这大晚上的如此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就一定有问题。 所以,何县丞带着大队人马在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冲上了山,刚刚好把这群人逮个正着,当然也包括我。 现在的状况就是书生说他就是来拜祭朋友的,何县丞说书生他们是拜祭反贼贺崇礼的。 所以在清晨升堂过审的时候,两边互相都不认账,我站在一边看着,也不知道说点啥好。 不过,柴文进封地的管家一早就进了衙门,跟何县丞说我是柴文进的妹妹,不可能是反贼同伙。 何县丞看我的眼神才好了一点。但是为了「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他还是决定再把我关几天,等审清楚其他人之后再说。 “你也知道,虽然柴家妹妹没有什么大过错,但是这么晚了在坟场出现,始终也是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对不对? 本官也秉公办事,也好向皇上有个交代。这样吧,我也不会亏待她,大牢里也有天字号牢房,条件不错,我把她搬过去住,若是柴大官人回来的时候,也请帮我美言几句。” 一手拿着管家的银子,一手举着皇上的折子,这何县丞真是当官的好材料。 天字号牢房的条件真的比客栈都好一些,除了有热茶热饭之外,连盖的被子都是丝绸的。 我低声问进来给我送换洗衣服的柴文进封地的管家老柴,“肖十三走了么?” “走了走了,昨天夜里跟我说完就走了。小主子,你们这是要吓死我啊。” 虽然我之前也没见过这位管家老柴,但曾经听柴文进说这位当年也算是个叱咤风雨的人物,跟着柴文进的爷爷和父亲打过不少仗,一直都很厉害。 后来自觉年纪大了,帮不上忙了,就打算回乡养老。柴文进的父亲觉得这人都已经像家人一般熟络,何必让他回家呢。 直接去封地继续搭理柴家的事务,也能够体面养老,这都是非常不错的事情。 老柴也同意了,将封地打理得井井有条。之前听说柴文进中了探花,还去经常看了他,搞得柴文进异常激动,哭了一大场。 毕竟他家也没什么亲人了,就剩下这位服侍过三代柴家人的老部下,也算是特别亲近的。 柴文进有天晚上跟我喝酒的时候,哭着说:“血缘这东西其实挺奇怪的,很多时候未必亲人就是好人,但没有血缘的亲人更胜过亲人。以后一定要介绍老柴给你认识,让你也见识一下我们柴家的过往和辉煌。” “介绍给我干嘛?我又不要做你的家人。”我当时还挺不乐意,居然要介绍一个老头给我。 柴文进笑道,“现在啊,我是你一辈子的仆人,那我家族的仆人当然要介绍给你认识了,这样的话,你就知道我有多好,也有多认真的在服侍你。” “去去去,还服侍,你连给我拿个文本折子都推三阻四,还说是我的仆人,我是你的仆人还差不多。这一天到晚的,还给你端饭倒水磨墨呢。” “是是是,你最好啦。”柴文进也学会了油嘴滑舌,不过他还是对这位老柴赞许有嘉。好了,这不就见到了,用上了。 “柴文进有说过关于我的事情么?”我很好奇老柴为何这么快就懂我的意思。 “少爷没有说过那么多,但是也说过您是少爷的主人,也是我们柴家的恩人,所以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做事情。别看我有些年纪了,但是做事绝对不会马虎的。”老柴信誓旦旦。 “行吧,我觉得花灯街上胭脂铺子边上那个卖发糕的味道不错,帮我买几块来吧。”我笑嘻嘻地吩咐到,老柴一脸的愕然。“去吧去吧,我可不想吃牢饭,我要吃发糕嘛。” “好吧,大小姐的吩咐,老柴一定办到。”他的表情虽然不太好看,但是还是出去给我买了发糕人,然后又送了进来。这发糕还特别热乎,吃起来特别香。 我拉着他一起吃,他一开始还推脱了一下,但是我直接下了命令,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和我一起吃。 其实,吃东西都不是重要的,主要是我想听听关于丰都县的事情,不知道老柴能够知道多少,知道的程度有多少。 柴文进家是武将,老柴也是行伍出身,未必能够有太多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但是执行力绝对是杠杠的,比如我想吃的酱牛肉,馄饨,小笼包,炸带鱼,臊子面,一趟趟都卖好送了进来。 到后来,老柴出入大牢已经没有人检查了,完全属于自己人范畴,进进出出没有任何阻碍。当然了,银票也起到了不少的作用。 我让老柴去我住的客栈拿了一把银票过来,换成了碎银子,上上下下一番打点。 一开始他还不乐意,说是柴家在丰都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还需要上下打点呢。 再说了,若是打点,也是柴家掏钱,岂有让我掏钱的道理。 我耳语他说,这是南厂的事情,你只能听我的,要不然我会揍柴文进。他果然立刻非常听话,再也不说话了。 成功地和老柴打通了牢房的进出通路之后,我开始在大牢里闲聊。 我那个天字号牢房第一间其实连个锁都没有,完全就是虚设的。 所以,我就转着圈地在大牢里东看看西看看。当然了,那些重刑犯,死刑犯我是不会去看的,也就是在与我们这个案子相关的人之间稍微闲聊一下,了解一下他们当初都是怎么被书生冬至喊过来哭丧的。 说法都差不多,都是为了冬至死去的朋友。大家也都拿了不菲的报酬,所以才来参与这场大热闹的。 冬至看着我在牢里各种溜达,很是羡慕地问:“你那酱牛肉还有没有,给我一块。” “拿钱买!”我是丝毫不客气的,“你还可以买酱鸡酱鸭,我都有。” “你这是要从我这里做买卖呀。”冬至皱着眉头看着我。 “嗯,你比我有钱。你都是三倍的价格开给人家,我都没有钱,也就是吃点喝点而已。” “那么晚上山,当然要出高价了,我也很肉疼的。”冬至看着我手里的鸡腿,有点眼馋。 “你对朋友那么好,对你妹妹也应该好一点吧。这样,我就按照双倍的价格卖给你,还是热乎的,你立刻就能吃到,不需要半夜。” “小满,不要这样对哥哥嘛。” “嘿嘿,冬至哥哥,我已经对你够好的了,你都对我下套了,我才双倍要你吃鸡腿,你就不乐意了呀?” 我看着冬至,眨了眨眼睛,“要骗人呢,你应该找个笨一点的,找我来做事情,要不然就是手段再高明一些,要不然就换个更聪明的方法。” 第一百三十九、全都是套,每一步都是坑 冬至看着我,终于严肃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嬉皮笑脸。他站在铁栏杆里,略略挺直了腰板。“你果然聪明。” “不不不,我可不聪明。我要是聪明,能被你骗到这里住天字号第一间么?” “要不是你想来,我怎么能真的把你骗来呢?”他眼睛里又出现了笑容。 “行吧,是我想来看热闹的。我就是闲的难受,行了吧?” 这种亦敌亦友的人,还真的不太好对付。比如,我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太少了,但是他很可能知道关于我的事情很多,但是又知道多少,什么程度,也都是未知数。“所以,为什么找我?” “哎,就是吃个鸡腿,妹妹别这样。”有人路过,冬至又开始装疯卖傻了。 我靠近了一点,把鸡腿放到他手里,直接说:“给银子!” “哥哥把命都给你,跟你一辈子好不好?”有文化的人痞里痞气起来,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我瞅着他,冲路过的衙役大哥说:“咱们牢里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刑具么?我想给我哥用一下。” 两个衙役大哥笑了,用一种逗小孩的口吻说:“小满妹妹,你哥哥那是爱你,你要是给他上了刑,如果以后你看到他受伤的伤疤会后悔的。” “为啥?”我有点好奇,但真的是好奇害死猫。 “上完刑之后,你哥哥再也不能和你恩恩爱爱了。”衙役大哥的表情特别猥琐。 “变成了南厂的肖不修?”我绝对是童言无忌,百无禁忌。 就这么一句话,成功地让衙役们都住了口,连声说:“别瞎说,别捣乱,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呀!” “肖不修多好看啊,我哥肯定变不成肖不修,连一点点都不成。”我这种装傻的功力就是摆在明面上了,“宫刑我还没有见过,试一下吧!” “小满!”冬至立刻吼住了我,差点把手里的鸡腿砸我脑袋上,“一个女孩子,说什么呢?” “给钱!”我也丝毫不示弱,衙役们笑着走了过去,可能是不想再继续看两个假兄妹的拌嘴。他们走出去了,我才回头问冬至,“你知道我是谁吧?” “肖小七。”冬至的声音很低,但足够能够让我听到。 “你故意做局,让我们都进来?” “是,也不是。” “痛快点。”我有点不耐烦,因为担心还有衙役路过,我踹了一脚栏杆,唢呐王严大哥和四个轿夫本来是在墙角闭目养神,现在都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们。冬至想了想,张了张嘴,又想了想。“你就不能长话短说么?” “我是在想怎么说这个事情呀。”冬至的表情有点抽搐,看来的确不是特别能够说清楚。 “我尽量简短一点说:贺崇礼是我朋友的异姓兄弟,出了事情之后,我朋友非常难过,但是他肯定贺崇礼绝对不会截金子,那么这钱一定被别人抢走了。他说这事情一定不会特别简单,所以要安排一些事情。我就说我来一趟,帮帮他呗。” “继续,没到重点,没到我想听的。”才交代出一个前因,就絮叨了半天,我又烦躁了。 现在发现,南厂的人被肖不修训练的非常有条理,总是能够几句话把重点说清楚,然后就行动了。 瞧瞧这几个人,絮絮叨叨的,我把另外一只酱鸭腿都吃完了,他还没说到重点呢。 “他知道丰都县的大致情况,就和我制定了这样一个方案,半夜哭丧,将人和鬼都引出来,把事情闹大。 毕竟,丰都县的百姓都知道贺崇礼并非暴力之徒,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所以半夜有人哭丧,或许还会有人站出来说说真话,也许有线索知道金子的去向。虽然,我也不太确定贺崇礼到底是不是反贼或是偷了金子,但是为了朋友嘛,试试也好。” “这也不是重点。”我好想踹他呀。 “我在来丰都县的路上见过你,确切的说是你的马车和南厂的侍卫们,你们走走停停,没有要回京城的意思。所以,我就想,是不是让你参与进来,或许有助于我们找到真正的坏人。” “所以,为什么是我?你也可以找别人。” “因为你是南厂的肖小七呀,找其他人或许也能破案,但是你快速地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案子,贺崇礼这件事情应该也会很快解决的。所以,我就找人偷偷给你塞了个纸条,大家一起来破案了。” “嗯,就是故意让我入局的,明白了。”我转身就走,冬至在后面喊了起来,“哎,妹妹,我错了,别生气。” 我又忽然折了回来,问他:“你是不是想参加秋闱吧?现在已经准备要进京赶考的阶段了吧?有没有想考状元,还是探花榜眼之类的?” “前五就好,我不贪心。”冬至虽然被这句问话弄得有点蒙,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我。 “行,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就跟肖大人说,赵冬可以取消资格,直接赶回老家去就好了。” “妹妹呀!不要这样对待哥哥呀!哥哥是真心对你好啊!” 冬至这一嗓子的撕心裂肺,把牢房里的人全喊了起来,都看着我们「兄妹决裂」的大戏。 就连刚过去的衙役也都走了回来,问我们到底怎么了。“快打他一顿,要不然我就告诉县丞说你们偷懒。” 我指指挂在墙上的棍子,和正在牢房里狼哭鬼嚎的冬至,这人真是欠揍,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拉了这么多人进局,最终连贺崇礼是不是真的无罪都不清楚,还觉得自己特别仗义地为朋友干活,真是蠢。 当然,衙役们认为我们就是闹着玩,所以也没有关。只是过来看了看,然后喊了几嗓子:“牢房重地,禁止大呼小叫。”又回去找地方坐着喝茶去了。 我把剩下的鸡腿和鸭腿给了衙役大哥,又跟他们舀了点水把手洗干净,这才回到自己天字号牢房第一间,平躺了下来。 这事情有蹊跷,处处都透着邪门,我没有琢磨明白。现有的所有线索都是混乱的,并且谁都不能相信,我需要更多的资料。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是睡觉,反正折腾了好几天了,我也需要好好睡一觉。于是,我自己主动自觉地把牢房的门锁好,安安心心地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是被冬至的嚎叫惊醒的,他这嗓门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我们隔着不远,但这么叫嚷,牢房里的其他人也都醒了过来。我侧耳听了听,应该是何县丞要提审冬至,冬至不乐意,就在大呼小叫。 翻了个身,我把耳朵堵上了,心想:最好能够揍他一顿就好了。在这样的念头下,我又睡了一会儿。 然后又被他的鬼叫声喊醒了,看来是提审结束,他又回来了。 我恨恨地遏制住自己想揍他的念头,问衙役牢头:“我们家老柴来了么?我想喝鸡蛋汤。” “大小姐,老柴看你还睡着,就去找县丞了,说一会再过来。”牢头很客气,毕竟银票是个很管用的东西。 “好吧,那我再等等。”我又坐回了床上。 “老柴带过来了一个食盒,我给你拎进来吧。”牢头很可爱,很主动,很积极。 “行。”我点点头,“要不一起吃点吧,东西太多了,我又吃不完。或者,再叫几个人过来一起吃,热闹一些。”我招呼着。 “不合适吧?”牢头小心翼翼地问,“您好歹也是探花郎的妹妹,我们不好和您一桌子吃饭的。” “这有啥?老柴带过来这么多吃的,明显需要大家一起吃呀,否则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来嘛,我谁都不告诉,就咱们吃。” 我笑嘻嘻地继续招呼着大家,“还有哇,也许过几天我就出去了,以后咱们都不能这样吃饭了,会怀念这个时光的。” “大小姐真是文化人,说话都这么还好听。行,我叫几个过来一起吃。” 牢头高高兴兴地把当班的几个人叫了过来,我们直接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开始吃早餐。 老柴很贴心,把丰都县各类早餐都给我端过来了,烙饼油条包子豆浆豆腐脑豆汁稀粥煎鸡蛋煮鸡蛋咸菜花生米……我觉得再来几个人也是够的。 人一多,又吃起了东西,话也就多了起来。比如,这些人还真的认识唢呐王严大哥,都知道他吹的唢呐很神奇,也认识那几个轿夫,甚至还有人认识其他被抓的人,然后大家就聊起来唢呐招魂的事情,越聊越起劲,神奇的很。 “能不能让他表演一下?我那天晚上没听仔细,就觉得特吓人。”我问他们。 “哎,大小姐,这个可不成,他那个是招魂用的,在咱们牢里吹,还不把那些死刑犯都吹出来了,不可以不可以。”牢头第一个反对。 “那他是不是会附体?”我的好奇猫再次上线。 “不是他附体,是鬼附体他。” “见过?有过?” “很多年前了吧,有个年轻的后生忽然死了,大家都觉得很突然,但也按部就班地办了后事。 老严就去吹了唢呐,谁知道吹到了半截,他忽然到在了地上,大家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谁知道他一睁眼,第一句话就是:是老五害死我的。大家都很奇怪,他又继续说,这个时候,他的声音都变成了那个后生的嗓音,说是老五把他推河里去的,然后用渔网缠住了他的脚,所以他才没上来,淹死了。 这话说道这里,来参加葬礼的老五立刻就开始跑,你想想,当时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让他跑了呢。 几个年轻人立刻就把他按在地上了。然后,一群人把他就扭到了县衙,当时的县丞一审,果然是老五嫉妒这后生赢得了对面家女儿的芳心,一时嫉妒上头,就趁后生下水的时候,搞了手脚。 这案子了结了,老严也出名了,大家都觉得老严能够通鬼神,所以每次有白事的时候都找他吹一吹。” “这么神奇!”我问道:“你们有人见过么?” “我见过。”牢头的年纪和老严差不多大,“当时还是我接的案子呢。” “老严就变成了那个后生的模样?” “哪里这么神奇,不过就是那声音不是老严的声音。不过,这案子要不是老严,真的就不能破了。 因为那家闺女看到后生死了,差点就打算嫁给老五了。真是万幸啊,否则嫁给一个杀人凶手,这辈子也就完了。” 大家唏嘘了一阵子,东拉西扯了一阵子,才吃饱喝足散开。我拖住牢头的袖子,偷偷问:“我能让老严小声吹一段么?” “我的小祖宗,你是要疯了吧。我可不敢让你这样做。”牢头吓坏了。 “那我去摸摸他的唢呐总可以吧?”我退而就其次。 “我把他叫过来,带着唢呐,悄悄的,莫声张。”牢头小心翼翼地说,“老严也算是半个鬼神,平时我们也不太跟他开玩笑的,你也要小心一点。” “好的好的,放心啦。”我满口答应着,“要不您帮我准备壶热茶?” “成,我的小祖宗。”牢头真可爱。 由于老严身份的特殊性,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提审过,但是也没有放人的意思。 不过,老严除了一开始的慌张之外,现在倒也很淡定,每日里就是擦擦他的唢呐,然后认真吃饭睡觉,和其他人也不闲聊。 他来我这个天字号第一间的牢房的时候,眼睛里有艳羡的目光。 嘿嘿,果然还是俗人一个。我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请他坐了下来。 牢头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就剩下我们两喝茶。我也丝毫没有客气,开门见山地说:“你想出去么?” 老严愣住了,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别跟我搞什么灵魂附体的把戏,跟我说实话就成。”我的笑中有警告的意味。 他看到了,身体抖了一下,低声说:“想……” “那就好办了,回头把你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咱们都能出去,并且还没什么事情了。”我又恢复了甜甜糯糯的样子,“说不准呀,您的名声还能够更高一节呢。” “借您吉言。”老严还是聪明人,知道我觉得唢呐很神奇,还真的小声演奏了一小段。 唬得牢头窜过来看着我们,想发火又不敢。我冲他摆摆手,表示没问题,不害怕,没关系。 因为,老严也没背附体,牢里也没有异状,我纯粹就是想听个曲儿了,还是让老严吹的《两只老虎》,活泼又可爱。 第一百四十、老柴家也全是坑 算算时间,我居然在大牢里待了五天,真是够了。就算是天字号第一间,也是丰都县的大牢啊。 肖不修都不过问一下我有没有回京城么?我好歹也算是他得力的属下吧,逾期不归,他也得派人出来找找我吧。 真是好气哦! 我在牢房里跺着脚,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倒是老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跟我说:“县丞大人说现在就可以放了您。” “哟,也没个什么人传个令么?”我问道。 “有啊,县丞大人刚走到牢房门口,我这不是跑的有点快,先进来报信了。”老柴跑得的确有点喘,但表情不错。 “也对,他有点胖,的确不行。那我等等他。”我心情大好起来,还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其实挺干净的。老柴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站在了我的身边。 没过一会,何县丞终于小跑着进来了,冲我拱了拱手,很客气地说道:“柴大人刚好给家里捎了封信过来了,证明了大小姐的身份,所以都是误会嘛,大小姐别生气啊,下官这就放人。” “哦,我哥说什么了?”我的表情管理做得不错。 “柴大人说您是他的未婚妻,对您的态度理应像对待他一样。所以,下官若是有得罪的地方,多多原谅啊。都是误会误会误会……” 我去,柴文进这封信是真敢瞎说八道啊,怎么都变成未婚妻了,他这是胆子肥大了,肖不修和皇上知道了,能不弄死他么。 我有点尴尬,老柴也有点不自在。至少之前,我们对词的时候,还只是说妹妹,这么一会就变成了未婚妻。 “大小姐莫要不好意思,柴大人也是密函密函,没事的。”何县丞又解释了一下,“柴大人说很快就会到,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来干嘛?” “柴大人说,这边有个很要好的叔父过世了,他要回来吊唁。当然,大小姐本来是到这里玩的,顺便看看柴家的别院,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是让我多多照顾一下。您看看,要不是柴大人的书信,我都不知道您在这里。” “哦。可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我是柴文进的妹妹。”我斜着眼看着他。 “所以嘛,误会一场。下官还是眼拙了,完全不知道。”何县丞的态度还不错。 “算了,走吧走吧,我也烦死了。”我站起了身,老柴跟着我一起往出走,何县丞也跟在后面。 不过,他路过唢呐王老严那间牢房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对牢头说:“把老严也放出来,柴大人指名要老严去白事上吹唢呐。” “是。”牢头不敢怠慢,立刻掏出钥匙,把老严拖了出来。 老严还是一副鬼鬼神神的样子,不慌不忙。何县丞对他说:“柴大人知道你吹唢呐好,特别让你去,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你在坟场吹唢呐就这么算了?这事情我还没有查清楚,等你吹完了,还是要回来的。” 老严一听这话,立刻又钻回了牢房里,冬至在边上看着,都笑出了声,说道:“县丞大人,您这是让人家干活啊,还是威胁人家啊。你这样做,可两边都不讨好哦。” “混账,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何县丞的火直接就上来了,“老严,赶紧给我出来!” 老严的脾气还挺倔,根本不动。牢头看了看县丞,也是完全没有办法,只好又钻进去把人拖了出来。 我站在一边也笑着说:“人家老严好歹也是半个通鬼神的人,县丞大人还是要尊敬一些的好。就算是半夜哭丧的事情,他也不过是吹了吹唢呐,最坏就是那个书生,您应该查查这个书生,是不是真的只是来祭拜他的朋友。” “大小姐啊,您可不能冤枉我啊,我真的是祭拜我朋友来的,我冤啊!” 冬至一听,我把矛头又转移到他的身上,立刻又大呼小叫起来,搞得牢房里立刻成了他的专场,大家都捂起了耳朵。 “赵冬,本官会再次提审你的,今日先放过你。”何县丞也受不了他的嚎叫,抬腿就走。 我笑着跟在后面,老柴和老严跟着我后面,牢头把牢门锁好,跟着我们一起出来。 直到出了大牢门口,依然还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冬至的嚎叫声,这嗓门也是没谁了。 “下官为大小姐准备了轿子,请大小姐先回去休息吧。改日下官必然会登门赔罪的。”何县丞依然很客气。 “行吧,我们走吧。”我也想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了,所以也没有废话太多,直接上了轿子。 老严说要先回家换身衣服,然后和家里人说一下。我点了点头,只说了句:“辛苦了!”就赶紧让老柴带路,先去了柴家,之后让老严到柴家汇合。 我也是第一次进柴家别院的大门,到了门口一看也挺气派的,毕竟也曾经是大月国的大将军级别,气势不凡。 大门紧闭,不张扬,有气势。看起来在当地也是有品位的官宅,外面都没有什么行人和摆摊的。看来,柴家的规矩多,老柴打理得也很是不错。 何县丞准备的轿子就停在了外面,老柴没让他们进去,轻声对我说:“大小姐,柴家从来没进过外人,所以您要自己走进去。” “可以可以,没问题。”我这么随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矫情呢。 我从轿子里出来,整理好了衣衫,直接迈步上前,想都没想,直接推开大门就进去了。 老柴跟在我身后,立刻又关上了大门。我刚觉得有些奇怪,想问一句,就觉得眼前一花,肖小三一把抱住我,紧紧的,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咋了?你咋回来了?不是让你赶紧给柴文进报信去么?” 肖小三的声音有点夸张,但依然保持了低声调,生怕别人听见。 “我错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放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向肖大人交代呀。” “啥?”我推了推他,“你这是咋了?我又没啥事情。” “幸好是没事,真是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肖十三追上我们的时候,一说这事情,把我吓得,还唢呐招魂,你觉得我能够好过么?” 肖小三的口气里居然还有点嗔怪的意思,他身后那群侍卫也同样有这种表情,一个个委屈巴巴的。 “哈哈哈,他也是夸张了一些吧。没啥事情,放心吧。”我向来乐观,更何况这场大热闹是我要去的,“别这样,肖十三呢?” “我让他先回京城送信去了,我带着人过来找你。”肖小三的表情果然很紧张,还有点真情流露的意思。 我略略有点感动,这才是兄弟一场,哪里像肖不修,都不搭理我。 哦,也不对,肖不修可能还不知道我这边的事情。那算算时间,肖十三现在应该到了京城吧。不知道此事柴文和肖不修是什么表情?好想知道。 “行吧,咱们先进去再说,别站在这里,太热了。”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也是六月的天气,太热了。 老柴去开了正厅的大门,我也没见外。反正都顶着柴文进未婚妻的名字了,我还在乎什么。 想都没想,就直接进屋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上。老柴的表情有点异样,我又赶紧站了起来,“咋了?” “大小姐果然是柴家的人,这个位置是柴老夫人,就是柴少爷的祖母生前最喜欢的座位,她曾经留下过话说:若一进门就选这个位置的姑娘,必然要娶进门,做柴家的媳妇儿。” 我去,老柴也会挖坑了,还是柴文进祖母挖好的。我立刻退出去八丈远,站在了大厅最外一圈的椅子边,随便挑了一个,刚要坐下,老柴又笑着说:“这椅子是当年老爷笑着对祖母说的,若有姑娘知道这椅子的意义,不敢坐的话,但继续挑座位,如果能够选这把椅子坐,才证明真是咱们家媳妇儿。” 幸好没坐下来,我拍了拍心口,拉着肖小三说:“咱们还是出去吧,老柴家全是坑,多到数不清。” 肖小三笑着看我,“你再问问老柴还有什么坑,咱们避开就是了。外面那么热,还是在屋里说的好。” “没有了没有了。”老柴立刻说,“大小姐还是随便坐吧,我就是说说而已。我给大家沏茶去。”他一溜烟地跑了,速度还挺快。顺着他跑的方向看过去,这院子还挺大,果然是有钱人。 老柴说过,他们这个别院也算是皇家御赐的,所以算是有一些级别。 目前在这里做事的人不太多了,总共十人,基本上就是护院和整理院子里花花草草之人。 并且,这些都是身世背景干净,与他类似,都是柴家的老人,绝对可以信任。 除了老柴之外的九个人看到我,都走过来和我行礼,口称:“大小姐好。” 我居然还有点回家的感觉了。“要红包么?我有银票,一人一张吧。” 这九个人愣住了,大约是没见过这么豪爽的人,拿着十两一张的银票有点发愣。 “没事,拿着拿着,回头我找你们柴家少爷要钱去,现在就算是他提前先给你们了。我帮他做主了。” “大小姐果然是柴家的人……”为首的一个护院说。 “这又是什么坑?”我紧张起来。 “祖母说,见到护院,不分青红皂白先撒钱的女子,就是柴家未来的主母。” “所以,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都一一对上了是么?”我憋着一口气,问道。 “可能还有吧,但只有柴少爷才知道了,我们只知道这么多。”护院看我的样子,也没敢多说。 “没事没事,都干活去吧。”我忍得住,我不跳坑。转身又随便找了个座,先和肖小三讨论起这件事情才是最要紧的。 虽然不是复杂的事情,但似乎牵扯的人和事情比较多,我需要顺顺这些事情,也需要他提供一些资料。 肖小三说,他是第三日的下午知道我被抓的事情。“肖十三的轻功好,所以很快就追上了我们,然后大致说了一下你们在长街花灯的集市上得到的小纸条,以及半夜在荒坟遇到的事情。 他说你要他先去了柴文进的别院,找了老柴。然后才让他找的我们。 我就猜,你可能已经有对策了。所以就让肖十三先回京城通知柴文进,他能够说得比较清楚,然后让他再带一些人尽快赶过来。 我们几个先来了老柴家,不过这也是昨天夜里才赶过来的。 老柴和你已经通过气了,所以我们又一起说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况,都觉得有蹊跷。 然后,按照你的要求,先写了一封书信,以柴文进的口吻写的家书,然后老柴找了他们家自己的印章按了上去。 这个何县丞也不知道柴文进的印章长什么样子。反正是我让南厂的兄弟和老柴一起见的何县丞,更增加了可信度。何县丞一看到书信就立刻决定放人了。” “所以,那个未婚妻的名字,是你编的?”我龇牙咧嘴地对他说,“你这是疯了么?” “大家都知道柴文进是独子,哪里有什么妹妹呀。自然是写成未婚妻的可信度高一点呀。没关系啦,事出有因,之后无论是柴文进还是肖大人他们都不会说什么的,你放心好了。” “那我有事情啊。我以后要嫁人的,搞出一个未婚妻,我以后怎么嫁人?” “嫁个柴文进也可以吧?好歹也是探花呢。难道你想嫁高秉文?嗯,状元夫人也不错。” “不不不,这两个都不成,不是我的菜。” “为什么?” “没感觉啊。” “肖小七,你还挺挑嘴的。” “那是,想我也是南厂一枝花,怎么也得挑一下吧。” “咱们还是继续讨论案情吧,一枝花的事情,你自己臭美去吧。”看来肖小三丝毫不打算承认我的貌美如花,只想着要如何干活破案。 “行吧,那我能先换换衣服,洗漱一下么?我觉得我都臭了。”关于这个案子,其实疑点比较多,我还需要更多的资料。“反正现在我已经出来了,后面的事情就要看老柴的了。” “你是说义庄的事情?”肖小三问道。 “我们刚才已经去看了一下,那场地不如直接在这里搞一下效果好,这样也比较真实一些。” “说法是什么?” “对,这个说法我们再研究一下,看看尽快破案吧。在这里也不好耽搁太久,肖大人若看到咱们迟迟未归,还搞出这么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生气,给你攒军棍。” “为什么不是给你攒军棍?”我奇怪地看着他。 “我听你的呀,所以错都是你的,你要攒军棍的。”肖小三还一脸的严肃认真,我有种绝倒的感觉,只好向着外面的老柴喊道:“我睡哪里?我要洗脸!我要换衣服!我要吃饭!我要攒军棍。” 行吧,都把我气糊涂了。 第一百四十一、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我们都是行动派,特别是在这样的紧急时刻。之前,我已经告诉老柴我要做一场葬礼,不是为了冬至的朋友,而是说柴文进某个亲近的人疾病突发死了,柴文进要回乡祭拜,然后做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并且指名道姓要用唢呐王老严来吹曲。 当我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老严想了半天,后来说这附近也没有柴家的亲人,倒不如说是一个路过的柴将军的朋友忽然死了。 但是这人与柴少爷也是旧交,关系极为要好之类的,然后办一场? “只要真实度够就成,别让人觉得这事情看起来特别假。并且,需要把四里八乡的人都请来,一是表示柴家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另外也是给柴文进一个机会露露脸。 你要知道,柴家没落之后,柴文进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奚落,还有好多人给他闭门羹呢。我是想,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也算是他扬眉吐气,不能说衣锦还乡,但也是长脸的时刻。” 我一想起柴文进当初病的要死要活的样子,就觉得憋屈。现在终于找到这么一个机会,我得帮他搞一搞。 老柴听完之后特别激动,甚至当时就要给我跪下来。幸好那时候还在大牢里,我说您要跪,咱们回家再说,现在可不成。 万一让别人知道咱们再搞事情,岂不是要糟糕了么。这才阻止了老柴,然后我又跟他商量,是不是列一列这附近的官员和乡绅的名单之类的,我也好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情况。 “这是为什么?”老柴有点不理解。 “丰都县也算是重镇,咱们找个机会把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弄在一起,也品品他们之间的关系,方便之后南厂行动。” 肖小三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没有反对,还掏出了一份名单,和老柴开始对起来。 老柴可不仅仅是在这里养老,本着职业素养,他可也是厉害的角色,否则也不会把这里打理的仅仅有条。 所以说,柴家还是有人的,柴文进当时要死要活,也真是走了背字。 不过,他还是可以的,至少中了探花,也进了南厂,时来运转,注定也要是活过来的。 我们商议好名单之后,又开始布置灵堂。丰都县也有专门做红白喜事的铺子,因此一切都动作很快,等到晚饭时分,已经开始进行搭建了。 按照预计的行程,柴文进最快也是后天赶回来,所以我们先安排在后天一早进行葬礼,并且有一天的时间,让护院们分散到各处报信。 方案制定的差不多了,老严也赶了过来,换了身衣服,少了很多疲惫之色。 我招呼他一起吃晚饭,他有还有点怯生生。我笑着说:“老严哥哥,我先说下我自己哈。我是南厂的文书肖小七,这是南厂的侍卫首领肖小三,你现在虽然是在探花柴文进别院中,但是,柴文进可是我们南厂的文书。所以,你现在是在为南厂做事。不过,别紧张,咱们是在做大事,你则是主角。” “小人愧不敢当。”老严立刻就跪了下来,显而易见地在发抖。 “你看啊,之前我们在大牢里已经聊过的,你想出来,我帮你出来了。你想见家人,我也让你见了。 那么,现在,你也要为我做事情了。我们是对等的帮助关系。当然,如果你不想做,我也不会勉强,我也有其他的办法。”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肖不修学了九成九的像。 “我做我做,任凭大人吩咐。”老严怎么敢不干呢。我嘿嘿笑了一声,开始和他讨论起细节的事情。 当然,这个桥段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只有我和他单独讨论的。 其他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比如肖小三已经和其他人开始打听关于何县丞以及书生冬至的情况,还要收集一些关于贺崇礼的事情,的确千头万绪,很是复杂。 这些事情吧,也轮不到我做。这一次,我很老实地坐在别院里,看着忽然下起的大雨。 都说六月天,孩子的脸。刚刚还晴空万里,瞬间有变成了瓢泊大雨。 从昨夜到今晨,这雨下的真是不小,我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听到有滚滚雷声。 老柴过来问我吃点什么?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可能是之前吃太多了,应该清淡饮食才对。 我拉了把躺椅放在了屋檐下,然后半躺在上面,就着雨声居然又睡着了。据说我这个年纪就应该多睡觉,才能够长身体。对此,我深信不疑。 不过,真是累死老柴和肖小三他们了。冒着大雨各种奔走张罗,当然还有搭建灵堂的人,在雨中一直工作。 我睡醒了看了看进度,又回屋去睡觉了。不过,在我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金子去哪里了? 到了晚上,老柴帮我找了一身素衣,我不是柴家的人,只能算是帮忙,但是要是穿孝肯定不合适。 于是,我穿了一身素衣,也算是落落大方。看到他们的表情,我更是放心了不少。 因为找目前这个雨天来说,柴文进明日必定赶不过来,唯一能够顶在前面的人,就是我这个「未婚妻」了。 我和老柴以及做红白喜事的老板大致过了一下流程,也算是简单。 我们把故事安排成了死者是柴文进父亲过命的战友,也是柴文进最为要好的一位叔父。 前几日路过丰都县回自己家乡去,没成想得了一场急病,死了。 一开始老柴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但偶然出门闲聊的时候,看到了那人的家仆正在联络义庄,才知道这个情况。 一时间也很难过,就快马加鞭告诉了柴文进,然后又在大牢里见到了我。 所以,一商量就给这位没有血缘却至亲的叔父搞一场风光的葬礼,也算是对得起这份过命的交情。 “别管这个理由成不成立,也不会有人真的去深究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重点是一要把丰都县大小官员都弄来,第二要老严吹唢呐,其余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我又嘱咐了一边老柴,让他继续忙去。我又问肖小三有没有柴文进的消息,他说大雨之下,飞鸽传书都很困难,所以什么消息都没有。 并且,按照这场大雨的级别,很有可能道路都会坍塌,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好柴文进赶不过来的准备。 “行吧,有没有他也不重要。有我就成。”我也没干过这种事情,说实话,心里也一直在打鼓。 “明天吧,你们重点是盯紧了这几个官员,看看他们有什么异常举动。并且是在葬礼过后,才是最重要的。人手方面,实在不成,就让老柴把他那几个护卫也都给你们。” 肖小三点点头,“目前看来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我们也会有重点的盯着。” “哎,忽然觉得很兴奋,睡不着了怎么办?”我在屋里走了一圈,肖小三看了我一眼,“要不,你出去再大雨里跑一圈,保证回来就想睡觉。” “那算了。”我连连摆手,“倒是这场大雨万一把路冲塌了,我们就不能尽早回京城了……” “你不会又想多玩几天吧?”肖小三一脸的不高兴,“你觉得这一次,肖大人能原谅么?搞出这么多事情,还半夜去进山看唢呐招魂?” “后话后话,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情过了再说。”我可不想和他讨论后面的时期,想想都觉得很危险。 终于到了正日子,雨水暂停,天气依然阴沉。柴家别院一片素白,柴家的护院们都扎了条白腰带,站在院子里。 红白喜事铺子的钱老板带着伙计们忙前忙后,安排得也算利落。 我的原则是,钱到位了,事情都好解决。所以说,这事情做得也算是很漂亮。至少在短短两天半之内,把摊子支起来,把人都找全,也算是可以了。 柴文进没有任何消息,我就暂时代替了主人位,一身素衣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口根本没有人的棺椁摆在院子里,院子的排水系统做的非常好,所以也没有积水。 已经开始有人陆续来拜祭了,其实大家也都不知道到底是是谁死了,只知道中了探花的柴文进要回来了,柴家的运势又回来了,这棵大树可要巴结好,以后肯定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官阶级别小一点的,都有老柴来招呼,只有柴家的亲戚和何县丞来的时候,是由我接待的。 肖小三全程站在我的身后,我一脸无表情。这事情,似乎哭也不对,不哭也说不过去。所以,干脆全程冷漠脸,也不太说话就好了。 应该没有人给我挑理,毕竟我顶着柴文进的名义进行,一切好与不好的事情,都让他背锅就好了。 “雨刚停,飞鸽传书收到一封信,柴文进说还在路上,今日内怕都是过不来。”肖小三轻声说道。 “嗯,估计也是。没关系,咱们也没想着他能赶过来。”我回头看了看他,一身黑衣,精神利落。“早上吃饭了么?今天又是一整天啊。” “吃了。”肖小三点点头,“倒是听说你没吃饭?” “老柴居然这么嘴碎。”我看了一眼正在前面接待客人的老柴,“我是觉得脖颈疼,也许是晚上吹着风,落枕了,也不太想吃东西。老柴说他们这边有个中医按摩的娘子特别棒,说等事情结束了,让那个人来给我按摩一下,就能缓解。” “普仁堂的王大娘?”肖小三果然消息灵通,连这个都知道。“手艺不错,我试过了。” “什么时候?” “昨天半夜,和你说完事情之后,我也是觉得肩颈太累了,就找她按摩的。老柴介绍的,他们很熟。说是王大娘也是当年战友的老婆,他们都很熟。” “你看,果然要依靠当地地头蛇来搞事情吧。这老柴幸好是柴家的人,否则我们那里能够这么顺利做事情。” “这个老柴可不简单,柴文进说这人当年三进三出,把他爷爷从战场里背出来的,又救过他父亲的命,所以他也特别尊重他。这座别院其实已经是老柴的产业了,写的是老柴的名字。” “为什么是他姓柴?”这问题我忘记问老柴了。 “据说是孤儿,从小在柴家长大,跟着柴文进的爷爷父亲出生入死,也早已经算是柴家的人,虽无血缘,但胜似亲人。” “嗯,有血亲的还可能是仇人呢,比如之前的那对姐妹两……” “是这个道理。”肖小三也深以为然。 就在我两窃窃私语的时候,人已经来了很多,丰都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来齐了,还有不少乡绅和商人,当然也不乏看热闹的人们。 大家也都不太清楚到底死了谁,反正能走到我面前的人,都来了一句:“节哀。”搞得我也很莫名其妙。 不管怎么说,我看到场面差不多已经满了,就示意老柴可以开始了。 老柴到棺椁边上的鼓乐队吩咐着什么。随后,唢呐王老严的唢呐声率先响了起来,空灵哀怨,甚至还有点冲天之气,荡气回肠。 我也有点惊愕,这唢呐吹得果然是令人断肠,才不过短短的几个小节,已经感觉到了悲伤,易感动人群,如大婶子姑婆小媳妇已经开始眼含热泪了。 又过了两个小节,开始有人哭出了声音。我们悄悄请了一个人扮演死者的仆人,他在棺椁前开始大哭,号啕痛哭,悲伤不已。我低着头不说话,用余光瞟过去,觉得这人真的有点演过了,太投入了。 我酝酿了一下感情,也露出悲伤之色。跪在棺椁前,静静上香。 此时老严的唢呐声更加凄厉,还有一种哀怨之音,听着让人心下不忍,眼泪也有点要控制不住了。 此时,阴雨密布,大有暴雨又来的景象。大风已经刮了起来,正在吹唢呐的老严忽然身子晃了晃,唢呐的音调声音变了,变得诡异无比。 不是刺耳,而是怪异,让人从心底涌现出了恐惧。我转头看向他,很多宾客也纷纷向他看过去,他则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还在自顾自地吹着。 鼓乐队的人用鼓锤轻轻捅了一下他的腰,示意吹奏的有问题。 老严忽然将唢呐扔在了地上,口里发出了「呜呼呜呼」的嘶哑音,那模样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而他的表情也开始变得非常痛苦。 第一百四十二、我这算不算是奸计得逞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话自然说的要下雨啦,先刮大风啦。 不过这一阵昏天暗地的大风刮了过去,老严的表情更加诡异,甚至开始歪歪扭扭地走路,慢慢走到棺椁面前。 就在我满脸惊愕的看着他的时候,肖小三立刻把我拽了起来,拖到一边去。 老严似乎都没有看见我,用力地拍了拍棺椁,咣咣咣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瘆人。 “老严,老严。”有人在边上喊起了他的名字。但老严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又转向了何县丞,忽地抓住了他的衣襟,抬手就给了他三四个耳光,清脆响亮,我们一众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没有反应过来。 何县丞的脸瞬间都被抽出了血印子,嘴角流出了血,可见老严的力度有多大,真是有多大的仇恨呀,要这么下黑手。 就在何县丞正要挣扎发怒的时候,老严忽然说话了! “好你个狗官,明明是你劫了朝廷的金子,却赖在我的头上。我贺崇礼,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大家一听到贺崇礼这个名字,立刻全都来了精神,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拉开他们两,就这么看着热闹。 老严说话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之前老严说话是淡然,话少,也没有过多的表情。 应该是和他的职业有关系,毕竟他要是喜欢说说笑笑的,这个招魂通灵的招牌就不太真实可信了。 现在他这个样子,完全是一个野汉子的形象,声音也粗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老严就是一个吹唢呐的,平日里也没有太多体力劳动,所以也不算强壮。 可他现在居然一手就揪住了何县丞,并且手臂上的青筋暴露,怎么看起来都像是练过武功的人。 在打转的大雨前的大风中,他仿若恶鬼一般,怒目相对,极为恐怖。 何县丞也被这气势吓傻了,一时间腿都软了。不过,他还是强行为自己辩解道:“你是贺崇礼?不可能!我没有劫金子,不是我,是你!” “我怎么会弄错?呵呵,你忘记了么?我已经死了!死了!我翻看了阎王的记录,金子明明是你劫走的,却诬陷在我的头上,让我被追杀被冤枉。 我死的好冤啊,真的好冤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这个狗官,你把金子独吞了!你才应该千刀万剐!” 老严此时已经不是老严了,应该被称为「贺崇礼」,那个被杀的反贼。 难道是老严真的吹唢呐,把鬼魂招来了?然后,贺崇礼跑来附在老严身上,要来报仇? 一想到这个结论,以及老严素来的外号,大家都吓坏了,纷纷往后退去,生怕太靠前被误伤。但是,又有想看热闹的人,结果就你退我涌,场面开始乱了。 “你瞒得过朝廷,但能够瞒过天下人么?你能够堵住我的嘴么?我就算是死了,也要揭发你的恶行! 你以为你能够通鬼神么?你以为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么?你太天真了!我告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金子藏在哪里了么?它就藏在了……” 「贺崇礼」正要说出藏金子的地点,忽然有人横向里冲出来,往他身上泼了一身黑血。 「贺崇礼」惨叫了一声,身子晃了晃,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身体还不住地抽搐,慢慢才平静下来。 此时,大雨也落了下来。又是一场瓢泊大雨,看客们纷纷逃到了房檐下,或是大门口的廊檐下,何县丞也被自己的侍卫搀扶起来,找了地方躲雨。 此时此刻,只有「贺崇礼」倒在大雨里,身下的狗血被雨水冲刷开,慢慢散开,形成了更加诡异的画面。 很明显,葬礼不能再进行下去了。有些宾客看到这种情况,都打算走为上。 老柴把大门打开,也任由宾客们出入,不做任何阻拦。我就默默站在廊檐下,肖小三给我找了一把油伞。 我慢慢走到院子中间,用油伞遮住了「贺崇礼」的身体,附身看着他。 他忽然坐起,愣愣地看着我。周围一群看客有惊呼声和倒吸气的声音,我毫无表情地伸出了手,在大雨的浇灌下,衣袖很快就湿透了。「贺崇礼」借着我的力气,靠近我的耳边说了句:“还可以吧?” 我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推到了他,任由他在大雨里继续浇了一个透心凉。此时,肖小三站在我身后,也面无表情。 我把伞交给他,拎起裙子走回了房檐下,然后朝后院走去。肖小三就一路跟着我,也没有任何人敢靠近我们。 等到进了我的房间,关上了门,我才一口气呼了出来,不管身上的衣服是不是已经湿透了,坐在椅子上拍着心口,“真够吓人的,这老严真行!” 肖小三也露出了笑容,说道:“咱们南厂的已经已经跟出去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了。你先去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嗯,我先不出去,等老柴进来。”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为了这个局,我也算是费尽心力,装神弄鬼也布局了很久。“我这算不算奸计得逞了?” “看起来已经得逞一半了。现在应该会有人有行动了,我们等等看。这个时候,完全不着急,就要等。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看着,放心。” 肖小三转身出去,站在屋外看着大雨落下。门口有护院过来说话,一切还算正常。 我在后面把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又换了一件简单的女装,弄干了头发,坐下来喝了口热茶。 应该说,目前的局面是在掌握之中的。之前在大牢里我就开始谋划这个事情,毕竟还没有特别详细的想法,所以也都是在凑线索。 但书生冬至的确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令我相信这何县丞有问题。 与肖小三汇合之后,又结合了南厂得到的信息,更加确认何县丞很有可能就是劫走金子的人。 我出大牢的当天晚上,我们在屋里筹划的时候,肖小三问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何县丞劫走了金子?那书生未必可信,更何况他的身份不清不楚,我们至今都没有确切关于他的背景调查。” “这事情其实也很简单,我信他说的事情。首先,如果是为了何县丞设局,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直接栽赃陷害就好,搞臭他的名声,即便是后来洗干净,也未必有百姓再相信他。 毕竟,人们喜欢的是丑闻而不是洗白。第二,如果书生冬至要搞我,这个也是一件非常没有理由的事情。 我来丰都县也是临时起意,没有通知任何人,这个你们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为什么要半夜吹唢呐招魂,搞得鬼鬼神神的,很可能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揭发何县丞,造成大的舆论影响,进而朝廷注意到这件事情,再派南厂的人过来调查。那时间久太久了,金子可能早已经被转移走了。” “冬至真的是贺崇礼的朋友么?”肖小三继续问。 “那也未必吧?我不认识贺崇礼,但听到的感觉这个也是一个粗人,如果这么说,冬至那种人不见得能够和贺崇礼做朋友,他的动机很有问题。 但是,目前倒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反而是要先解决冬至揭发的何县丞,是不是真有问题。如果,何县丞真的藏了金子,这可是大事情,并且咱们也算提前为朝廷除了一害。” “这倒是。”肖小三表示同意。“这事情最后还是需要肖大人来裁断的,毕竟牵扯到了朝廷的官员,我们负责挖掘出真相就好。” 老柴想了想,还是有不少疑问,便直接问道:“就说是何县丞藏了金子,那他的动机是什么?都已经是一县之长,官阶很高了,何必要偷这笔钱呢? 更何况,这种钱本身就被看得死死的,他居然想动这个脑筋,这个非常不能理解。在柴家军里,对于银钱的看管是非常严格的,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问题是,柴家军对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知根知底,了解的很清楚。但是,我们了解何县丞么? 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是一步步从底层上来的官吏,的确也做出过成绩。 但是,就是这种四平八稳的官员,也许他所藏的雷更可怕。因为大家都觉得很放心的时候,反而应该说是最不放心的时候。” “他做这件事情的理由是什么?”老柴很是疑惑,“虽说这人在这里做官好几年了,官威很大,大家也都让着他一些。毕竟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算是无功无过,也有一定的执行力。毕竟,对皇上的命令执行还是不错的。” “权钱色,离不开这三样嘛。”我笑了起来,老柴果然是军旅出身,直肠子,没有那么多想法和算计。 像我这种想法多,心眼多的人,怎么就看起来有点卑鄙了。 我暗自鄙视了一下自己的弯弯肠子,但也没有想改变的意思。 “你看哈,权他有了,那就剩下钱和色。看他那个肥胖的样子,想要色,可能也挺力不从心的。 那么,就剩下钱了。其实,说实话,就这种万两黄金应该对于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但或许他恰好需要钱,刚刚要补什么窟窿呢。” “他还缺钱?他当初这个官就是买上来的。”老柴了解得多一些,解释道,“说来这个何县丞还算是本地人,也是一路从里长上来的,因为家里也算是有钱,他也懂的盘剥百姓,虽然没有太厉害,但也敛了不少钱。 明天你看看那些大小官员的样子就知道了,还有乡绅和商人的样子,就知道何县丞的人品了。 当然,他不敢对咱们家怎么样,毕竟我们是行伍出身,向来油盐不进,他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不理。” “我们明天不收礼金哈。”我忽然想起来这个事情,“咱们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也不能收钱。另外,银子这些费用我来出,之后我找肖大人报销去,您不要担心。” “没事的,我可以和少爷要钱。” “哈哈哈,你家少爷会找我要钱的,这不是一样么。”老柴知道我和他家少爷关系好,已经开始把我当自己人看待了,说话已经轻松了不少。 “那咱们说回来哈,这何县丞为什么要这笔金子呢?他有什么窟窿要补么?并且做出这样的事情?栽赃陷害给贺崇礼,若是成功了也就算了,若是不成功呢?他应该很清楚自己的下场啊?”我也在想原因是什么。 “他家需要钱?”老柴也在想。 “或者,他要修祖坟?”肖小三补充道。 “修祖坟能有几个钱?至于用万两黄金么?”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想还能够有什么理由让一县之长冒这么大的危险干这种事情。“他家几个孩子?” “三个儿子。”老柴最知道这里的事情。 “平素如何?”我继续问。 “也算中规中矩吧,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行为。”他想了想,“有个儿子还在读书,据说还想考状元呢。” “丰都县有地下赌场么?”我忽然转了思路。 “啥?”老柴一时间没有跟上来。 “就是那种偷偷赌博的地方,不是现在公开的那些酒肆的赌博。” 我了解的不多,但我曾经听说过有不少这种暗地里的赌博活动,金额都非常巨大。 虽然本人真的也啥都没见过,但咱喜欢听啊,耳朵也好使,每次上街,上茶楼酒楼,还有各种八卦的机会,都会利用来收集资料的。 “听说是有,但我没去过。”老柴真是老实。 “哎,不是说你一定要去过啦,就是知道有没有,在哪里,什么人经营的,涉及到多少人参与过……” 我哔哩吧啦地说出了一大堆问题,老柴完全卡壳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肖小三早已经习惯了我这种天马行空又竹筒倒豆子的问话行为,完全没有任何惊讶,还开始耐心地和老柴交流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当柴小玉遇到二公子 这场大雨下了一整天,并且中间都没有间隙,一直都很大。 宾客们都纷纷告辞离开,反正没有礼金,也没有安排宴席。 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来认认人,看看彼此之间的关系而已。南厂的小黑本子上已经开始记录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老柴的大儿子提供了一条关键的线索,他有朋友去过地下赌场,所以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一查。 我一听又来了精神,想跟着去看看。肖小三把我按住,死活不让我出门。“那种地方,龙蛇混杂,特别不安全。你去捣什么乱啊?” “看热闹啊!” “你觉得你这场热闹还没看够么?”他的表情有点狰狞。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我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发现还是有点钱的,“其实啊,若是地下赌场是这一次的罪魁祸首,我们申请将这里查抄,不又是大功一件么?所以,真的应该去看看的。至少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你想怎么样?”肖小三有点动心。 “今天这么大的雨,人去的一定不多。让老柴的儿子和他朋友,再加上咱们几个,装作是喝酒吃肉后,去那里消遣一下。不抓人,只是去看看情况,查查底细。” “不行,人手不够。今天咱们的人都在外面。” “那就咱们四个去。放心,我保证不捣乱。”我的信誓旦旦估计肖小三已经完全不相信了。他看着我的表情就很是不相信,真是不给面子。 “这么大雨,吃什么去?”肖小三居然有点动心了。老柴把大儿子叫了进来,还有个小女儿也跟在后面,像个假小子一样。 “我们稍微晚一点出去,雨势小一点。那地方距离这里也不远,就在普仁堂隔壁的酒楼三层。”老柴的大儿子建议。 “不是地下赌场,怎么在三楼?”我有点混乱。 “地下赌场,可不是真的地下,只是暗暗的见不得光罢了。” 老柴大儿子柴岭比柴文进年纪大不少,看起来也属于成熟老实的类型,老柴也很倚重他。 “其实,这种地方很多镇子都有,只不过没有闹得太厉害,官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很多人还是规矩一些的,没有豪赌。我是听说最近这个地下赌场来了个新管事的,想挣快钱,所以搞得很多人想去捞一把。” “这种事情就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何必呢,来得快,花的也快。” 我叹了口气,老柴的小女儿打扮得跟一个男孩子一样站在我面前,还伸手摸了摸我的衣服,肖小三的手都伸了出来。 “妹子,这是妹子。”柴岭立刻解释道,“从小就当男孩子养大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姐妹,所以看到了小姐姐和漂亮衣服,自然是喜欢的。” 柴小玉偷偷笑了一下,还是很豪气地说:“我倒是希望有个姐姐,就不用每天跟我哥哥练武了。小姐姐教我一些化妆的技巧吧,我也想美一点。” “噗!”我这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这小姑娘真是直来直往。“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还没有!但我大哥和我爹都说,我迟早是要嫁人的,当然要回归到女儿的装扮,也要美美的,才能够嫁人。” “这也是有道理的。那咱们干脆先去买衣服吧,然后再去酒楼吃饭,再去地下赌场,顺道我再去按个摩。” “好啊!王大娘的按摩超级舒服,我也很喜欢。” “你这岁数就开始按摩了……”我有点无语。 “是啊,跟我哥练武,总是要伤到什么地方,王大娘就给按一按,马上就好了。” “行吧。”练武之人的痛苦我不了解,我也不打算了解。 我看着肖小三,问道:“咱们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逛街买衣服这个事情你可以不参与了,吃饭的时候来就好了。后面按摩的事情,你可以不用跟了,我和柴家妹子一起就成。” 肖小三居然也学会了肖不修的挑眉杀,看了看我,才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我立刻欢天喜地拉着柴小玉到后面去打扮了,女孩子一起逛街的事情,必然是有趣的。 其实,我也没有和同龄人一起玩过,所以对于这样的行程安排也是超级开心。 简单吃了点东西,柴岭、柴小玉和我就兴致勃勃地打着伞出门了,买了衣服,逛了各种铺子,买了不少东西。 这两兄妹感情很好,又都是豪爽的性格,很快我们就一起变成了「哈哈哈」的相处模式。 丰都县的商贸还是很发达的,因此也很好逛。这么大的雨天,也依然能够玩得很尽兴。 等我们坐在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大包小包,拎不动的状态了。 点了一桌子丰都县的特色菜,周边也有不少食客,大家正在讨论早上柴家的那场古怪的葬礼。 我侧耳听了听,多数人是在说唢呐王鬼附身的那一段,实在过于诡异,大家讨论的很热烈。 现在,唢呐王老严还躺在柴家,我可不敢放他出来。不过,他也不敢出门,就这么在众目癸癸之下扇了县丞耳光,这一战成名,估计之后找他吹唢呐的人只多不少,并且价格也会上去了。我要不要跟他要点提成呢? 柴岭冲我轻微咳了一下,努嘴示意我看向右后方,有一桌子人也在吃饭,看起来还挺有气势,都是二十多岁的男人,还有一个公子哥,几个人正在挤兑公子哥,让他晚上继续来。公子哥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有拒绝。 “何县丞的儿子?”我轻声问。 “二儿子,性子有点弱。”柴小玉补充道,“爱赌好色,可这小身子骨真的不太好。” 我一脸的黑线,看着柴小玉说道:“妹子,咱们说话能不这样直接么?你好歹也是个姑娘,能稍微斯文一点么?” “我这不是说的很斯文么?难道我要说他爱钱财,爱女人,但是就是有点不举……”这次,轮到我和柴岭一起咳嗽,并且很大声。 太豪放了,我给柴小玉竖了个大拇指。 “妹子,咱们吃饭吧,多吃点,别说话。”我给柴小玉扯了一个大鸡腿,塞到她的嘴里,真是完全不想让她说话。 不过,我们的动静有点大,被二公子看到了。他那个表情,仿佛是见到了救兵一般,立刻站起身来了我们这桌。 “小玉,你和你哥哥都在啊?”二公子这句话特别没营养,并且很明显是没话找话。 柴小玉被鸡腿塞住了嘴巴,没办法说话。柴岭站了起来,很客气地对他说:“我和妹妹在这里招待朋友,不曾想二公子也在。” “嗯嗯嗯,在的在的。”二公子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我们这边空的椅子上,“一起吃吧。”然后又转向我,笑道:“这位妹妹看着眼生,想必就是你们的朋友,长得真是美的。” 我对于夸赞我相貌的人都会展露出笑容,二公子看到我笑了,就更加贴近了一点,笑嘻嘻地问:“妹妹从哪里来?” 我还没回答,柴岭及时制止了他。“二公子莫要问了,还是回你那边吃饭吧,你把你的朋友们晾在那里,不是很好的。” “无妨无妨,他们都是酒肉朋友……”二公子看了一眼他们,心情明显不好了。 “二公子在赌钱吧?赢了还是输了呀?”我的笑容多灿烂,并且很真诚。 “我从北固国来的,还没有见识过这边的赌场,哥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哎,妹妹呀,这种事情女孩子就不要去了,乌烟瘴气的都是大老爷们,一点都不好。哥哥我手气也很背,欠了不少,真是头疼。” 二公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傻,连欠钱的事情都说出来了。我和柴岭对望了一眼,心里大致明白了七八分。 柴小玉没明白,把鸡腿从嘴里拿了出来,对着二公子大吼道:“你别跟我一起吃饭,我讨厌你。” 二公子吃了个瘪,有点不自然。柴小玉继续吼道:“我告诉你,你也别打我朋友的主意,她是不会嫁给你的。” 看来他们这些人也都是认识的,只是关系很差而已。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柴岭按住了他妹子,二公子有点想发火,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要那么一点点脸面的。“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秦家姐姐温柔贤惠,怎么也不可能嫁给你。”柴小玉还在吼,真是白瞎了我给她买的这身女装,一点女孩子的温良恭俭让全都没有了。 我在桌子下面踹了她一脚,示意让她闭嘴,少说话。柴小玉还看着我吼道:“踹我干嘛?”我真想揍她。 幸好这个时候,之前与二公子同桌的人也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拉着二公子说:“这些有的没的,都没啥意思。今晚再来两把,别说秦家姑娘,就连皇帝女儿你也是能娶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二公子点了点头,居然赞同了这句话,然后又回去吃饭了。 我一脸蒙圈地看着他们,想着皇上没有闺女啊,二公子真心是好骗的,白瞎了他有个那么精明厉害的爹。 “小七,我们还去地下赌场么?这些人应该就是。”柴岭把柴小玉手里的鸡腿重新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凑近我小声问。 “应该不用了,大致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倒是能不能找人去问问二公子欠了多少钱?” 我又扯了另外一只鸡腿给柴小玉准备好了,等她一吃完嘴里这个,就立刻把这只给续进去。 “行,这个事情可以安排。一会我就让我朋友进去打听一下,看看具体的情况。” 柴岭低声说着,然后看着外面已经有个人打伞进来了。柴岭的朋友听完我们的意思,很痛快的答应了。所以,大家又开始吃饭。 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大哥为什么要去赌博呢?” 这人倒是挺高兴地说:“我也不是赌多少钱,就是图一个乐子。你看我这种人,白日里在衙门干活,晚上回家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日子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公开地去赌场,若是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所以,偷偷去这种地方,每次也就十两银子,十天半个月去一次,赢了,开心,输了,忍着。就是让自己还有个事情做,感觉喜怒哀乐的热闹感。”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赌博的另类说法,不由得多看了这人几眼,也感叹生活本身这件事的确也是挺没意思的。 要不是我闲着难受,也不会帮肖不修破案,这样东奔西走的,哪里有在冷宫里晒太阳来得愉快呢。 “姐姐好像没吃多少?是不喜欢么?”柴小玉终于把两个鸡腿都吃完了,然后看着我依然还在喝着热茶,很是关心。 “有点不舒服。”我摸了摸肚子,的确是月事来过之后,可能是受了寒凉,有点不舒服。 “你要来月事了?”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就说出来了呢?我真想把柴小玉的大嘴缝上! 一桌子的人略略尴尬起来,幸好柴岭和他朋友都已经是成年男子,有家有业,表情只是短暂的别扭之后,干笑了几声说道:“那就来点热汤吧,也是可以缓解的。” “一会按摩的时候,让王大娘给你来一点艾草熏一下,很管用的。我上次陪秦家姐姐来熏过,效果不错。”成吧,她这是又把秦家姐姐给卖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柴小玉说:“你有婆家了么?” “还没有。怎么了?”她奇怪地反问。 “哥哥,你可能要辛苦的养她一辈子了。”我冲着柴岭说道,柴岭笑得也是很开心,说道:“没事没事,养得起。” “果然兄妹情深,情比金坚。”我给了结案陈词,然后特别想揍他们两个。 但是,为了保持我良好的形象,我决定使出杀手锏:“不如,就把柴小玉嫁给二公子吧,也算是一桩美事。” “不成!”这兄妹二人以及他们的朋友异口同声,声音大到餐馆都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我们不说话。 “为何不成,二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多金有才华,多好的人选啊!”我觉得我就差摇着扇子保媒拉纤了。 第一百四十四、肖不修疯了 看到很多人看着我们,柴岭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打着哈哈说道:“吃饭吃饭,多吃点饭,咱们难得热闹嘛。” 他朋友也立刻说:“朋友朋友,吃饭吃饭。”并且开始为我布菜,倒茶。 我笑嘻嘻地说:“你们就是这样宠着柴小玉的,所以才让她这样荤素不忌,瞎说八道的吧。但是,这样可不是宠爱,而是祸害,万一有一天,她这张嘴就会给你们招来祸事的。” 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却语重心长。 柴岭听懂了,立刻端起了茶杯,“小七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前,小玉是我柴家唯一的女儿,父亲一直把她当做掌上明珠,要什么给什么,也从来不肯大声呵斥一句。 今日一聚,的确让我看到了小玉的不足以及危险,多谢小七提醒。托大说辞,我这个做哥哥的,要感谢小七今日相聚。” “懂就好。”我浅笑着喝下了这杯茶。 不过,柴小玉还没有明白,依然有点想挣扎要跟我争辩什么。 柴岭按住她,说道:“妹妹,小七的好意值得你终身受益,万万不可再瞎说八道。” “什么呀,是她瞎说八道的,我怎么能嫁给二公子呢?”柴小玉一脸的委屈。 “日后你就会懂了。谨言慎行,才是生存之理。”柴岭和他的朋友都又冲我举了举茶杯。 看到我们这桌又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样子,餐馆也恢复了热闹。 吃完饭,肖小三还没有过来。因为也不需要去地下赌场,其实有没有他并不太重要。 所以柴岭问我下一站要去哪里的时候,我直接迈步往普仁堂走过去,“咱们就按摩去吧,我这脖子已经很疼了。” “行,王大娘应该在的。”柴岭是个尽职的导游,照顾得很周到。 我们几个撑着伞又进了普仁堂,这里是药馆,也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医馆。 主理人姓王,一个力量型的老太太。据说是家承医术百年,在丰都县也是很有名气的。 医馆还是很气魄的,还有不少看起来是练家子的弟子,有一些在整理药材,有一些纯粹是在练武。阴天下雨,天黑的早,这群人点了灯,一派繁忙景象。 “王大娘,这是我一个朋友,睡觉落枕了,您给瞅瞅。”柴岭对着迎出来的王大娘客气地打过招呼之后,向她介绍我的状况。 实际上,我和王大娘是相互打量,彼此都在看对方。当然,她可是老江湖了,眼光毒辣,一看就说:“这都拖了一整天才过来吧,应该挺疼的了。” “是啊,难受。”我则随口回答着,也看了看她,身量不高,明显很有力量感。要是打起来,我未必是她的对手,并且很可能一招就倒了。 “行,到柏松这间屋来,我给你看看。”王大娘倒是真豪爽,一旁的柴小玉还噘着嘴,“小玉,跟着一起来吧,我给你也看看胳膊,那天不是扭了么。” “哦。”柴小玉应该也是熟客,也完全没有客气,直接跟了进来。 柏松是这间屋子的名字,其实就是个理疗室之类的小屋子,一面屏风,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小圆桌和两个绣墩。屋子里全是中草药的味道,一开始闻不惯,待了一会才习惯一些。 “您先给小玉看吧,我这个已经一天了,不差这一会儿。”我看她和小玉很熟,就谦让了一下。 王大娘也没客气,直接拉住小玉的胳膊,咔咔咔地扭了几下,又大力捏了两把,然后说:“好了,没事了。” 柴小玉晃了晃自己的胳膊,笑着说:“还是王大娘厉害,果然很舒服。”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心里倒没觉得这跌打损伤的治疗方式有多神奇,只是觉得有点害怕,这咔咔咔的,还不把我直接掰折了呀。 “来吧,小姑娘,该你了。脖子落枕是吧,你躺在这里,趴下,我给你捏捏就好了。”王大娘笑容满面,我则紧张万分。捏脖子呀,也这样大力气啊,不好吧。 “别怕,很快的。”王大娘继续说着,“不疼,也不用力。” “哦,这个吧,我吧,要不,别了吧。”我已经开始结巴了,柴小玉在一边火上加油,“姐,你不是怕了吧,没事的,咔吧几下子就好了。” “别呀。”我已经开始偷瞄门口的通道了。王大娘一把拉住了我,略略使了点力气,就把我拽到了床上,几乎就是按着我趴了下来,安慰我说:“别怕,你这个不像小玉那样。再说了,你又不受力,我几下就好。” 说完,王大娘就用双手在我的脖颈之处揉捏起来,的确没用什么力气,只是一个小点,一个小点的按下去,一点点又揉开,还有一小股热流注入其中,让我逐渐放松下来。 她一边揉一边说:“你这是寒症,看来不仅仅是受凉了,最近还没有睡好,思虑过重。应该再热敷一下才好,肩颈处太僵硬了,运动也少,适当地走一走,对身体有好处。” “唔,我最近是有点累。”想我这一天到晚的琢磨奸计,那里有时间运动啊。 王大娘这手法还真是轻柔,慢慢地,我感觉落枕的地方已经完全不疼了,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这孩子的经脉不通,可能还有一些地方是堵的,应该调理一下的。”王大娘指挥柴小玉,“去,把帘子全都拉上,找虎子去那些艾草,我给这姑娘做一次熏蒸艾草,她体寒得也很严重。是不是月事来了之后,又受凉了?现在感觉食欲不好,还恶心?” “嗯,难受。”我的身体自然是我知道,没想到这王大娘捏了捏脖子就知道我身体的状况,果然人家开普仁堂不是骗人的,是真有些本事的。 “我给你做一次艾草,会感觉舒服一点。让腰腹部暖和了,才是女人的根本。”王大娘给我捏完肩颈,又让我平躺下来。 “这屋里没有外人,就咱们娘俩,你把外衣脱了,掀起小衣,露出腹部,我要给你做一下针灸,专门针灸肚子。” “啊?扎肚子啊?”我又惊慌了一下,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我。 王大娘笑着说:“这有什么啊?针灸可以扎任何地方,有人为了治疗寒症还要扎脚呢。咱们针灸一下,艾草一下,半柱香时间就好。放心,你是柴岭的朋友,也是柴家的朋友,我得帮你舒服一点。” 得,这还下不来了。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被按摩过和针灸过。 原来隅月庵那群尼姑们有时候拿我练手,在我的身上、脑袋上也没少扎针,只是我还真的没有脱成这样过。 就算是夏天天气热,我也没有直接把肚子晾出来,直接给一个陌生的老太太看。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这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大娘这豪爽的性子也是挺让人豁出去的,想不好意思都不太好意思了。 王大娘让柴小玉先出去,让我平躺着,肚子上按照穴位的方式放了几小坨艾草制成的香,暗暗燃烧着,皮肤能够感受到热度,但并不滚烫。 这可能就是草药的神奇之中,我在这味道中感到一丝安稳,甚至开始困倦了。 半柱香的时间,我已经觉得身体有些热度,王大娘守在我的身边,用自己温暖的手覆盖住我的肚脐位置,微微用力,让我感受一点点温暖……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门口肖不修的声音:“肖小七呢?” 柴小玉说:“里面啊……” “做什么?” “脱光了,按……” 话音还没有落,就先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房门被用力踹开,肖不修一声历喝:“放手!” 这一嗓子把我吓得一哆嗦,王大娘也抖了一下。 肖不修速度极快,直接冲了进来,一掌将王大娘推到了墙角,然后站到我的床前,用掌风扫落我肚子上的艾草灰烬,迅速在我身上的几处穴位上探了探。 然后用手覆盖住我的肚脐位置,按了一下,才低声问我:“她对你做了什么?” “啊?”他这一连串动作令人眼花缭乱,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唯一能够明白的是他的手正在我裸露的肚子上,还挺凉的。“治疗月事寒症,正在熏艾草……” “呃……”肖不修脸上出现了尴尬,“你就这样治疗?” “好像别人也都这样治疗的……”我也挺结巴的,因为我也没见过。 肖不修想将手撤回来,我则一把抓住了他,继续按在肚子上,“不行啊,刚有点艾草的热气,不能泄气的,你得捂住,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对了,还得输送点真气,刚才王大娘正在输真气,可热乎了……” 肖不修的脸又黑了两层,我这才看清楚他的头发和脸上都是雨水,身上的黑衣也已经被打湿了,暗暗地流着水。 他的武功那么高,几下子就知道我没有受伤,只是在做中医治疗而已。 王大娘这个时候也已经从墙角爬了起来,嘴角都流了血,哑声道:“这位官爷好身手,老身不过是治疗寒症而已,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 “哎,误会误会!”我躺在床上,冲着王大娘说,“赔礼道歉,我错了!” 肖不修使劲按了一下我的肚子,吓得我差点喊出来。此时,肖小三和其他侍卫也冲了进来,带来了一股雨中寒气。 肖不修立刻将身上湿乎乎地披风遮盖在我的肚子上,但他的手依然没有离开,并且慢慢从我的肚脐处注入了一点点热流,舒服得我又没说出话来。 “小七怎么了?”肖小三紧张的要死,一个箭步就跑了过来,肖不修的声音恢复了沉稳,“无事……” 肖小三这才停下脚步,然后转手将王大娘控制住,“这人什么情况?” “误会啊,误会啊!”柴岭也跟着跑了进来,“就是来治疗落枕的,没有别的。是我那妹子瞎说八道,大人们手下留情啊。” “出去!”肖不修喝道。 侍卫们立刻把所有人都拖了出去,肖小三也将王大娘拽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我和肖不修,房门虽然踹飞了,但还有个屏风,堪堪能够挡住这张治疗床。 我眯着眼睛看着肖不修,他正看着我,屋里的烛光不是很强,但刚好还是能够看清他的表情。 “肖大人是疯了么?”我轻声问道。 “嗯。”肖不修百年难遇的认真回答。 “肖大人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做那只叫肖小七的猫儿了?” “嗯?” “我听说,猫若是对人亮出自己的肚皮,并且任由这个人抚摸,就证明猫儿对这个人有足够的信任。现在,我这个肖小七也对肖大人亮出了肚皮,是不是也是猫儿呢?” “你想说什么?”肖不修的眼睛里有我不懂的光芒。 “只是想说,希望肖大人知道,我是李小满,不是肖小七,不是那只猫,是一个人。” “所以呢?” “对我像对待一个人那样。” “好……” “嗯?”他回答的这么干脆,我有点心慌。 果然接下来那句话,我完全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此次逾期不归,惹出这么多事端,攒军棍一千,回京城后执行。” 我觉得肖不修绝对是上天派下来折磨我的,身心灵全方位的。 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他手掌里的温暖,现在全都是气,一肚子气。 我刚想掰开他的手,他居然还牢牢地贴在我的肚子上,然后还很认真的说:“这种真气输送必须半柱香时间,否则前功尽弃,你再等一下。” 我去,这人简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好歹我也是个姑娘吧,被南厂的玉面修罗肖都督按住肚子输真气,这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了! 肖不修的确是疯了,我只想昏死过去。 不过,门外传来了打斗声,还挺激烈的,伴随着柴岭和他朋友的声音,他们喊着「误会了误会了」。 但是应该是完全没有用,因为这打斗的声音很热闹,有人喊了几嗓子,又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杂物倒塌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安静了,并且开始有呻吟的声音。 肖小三站在门口低声说:“大人,这医馆的人都已经控制住,您看要怎么处理?” “杀!”肖不修那张脸特别黑。 第一百四十五、玉面修罗肖不修 我躺在床上,身上暖暖的,也感觉困困的。不过在肖不修下了「杀」字令的时候,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抱住他按住我肚子的手,急急地说道:“别啊,他们没犯错啊。” 肖不修眯着眼睛看着我说:“所以呢?” “我还没给人家诊疗费呢,你这完全是想吃霸王餐啊。” “她做了逾矩的事,必须惩罚。” “啥?” “你是我南厂肖不修的人,岂能随意在外诊疗?更何况你的身份,更不能随意被人触摸。” “我不就是一般人么?有啥不一样的?” “你是我的人。”肖不修好认真啊,我有点晕。“记住,你是南厂肖小七,不是猫,是活生生的人。南厂的规矩,外人不可触碰身体!” “我咋没听说过这个规矩?” “刚定的,一会写进南厂规定里。”他这回答让我绝倒,幸好我还抱着他的胳膊,他有真气慢慢给我输入体内。 对了,这画面也怪好看的,肖小三都没敢进来,站在门口等着下一步的指令。 “那我再说一句成么?”我可是李小满,我不能在气势上输掉,特别是肖不修的美色如此靠近贴近粘住,我要独占这份美好。 “说!”肖不修的头发丝都在滴水,居然很性感。这样真不好,让我有点口干舌燥。 “王大娘说,这个治疗要每月一个疗程,七天为一疗程,持续半年,每次半柱香就好。否则啊,前功尽弃,没有效果的。 那我要是不能让外人治疗,就只能让南厂的人来治疗哦,比如肖小三,影子,应该都可以吧?” “不可。”肖不修很严肃,“他们的功力不够,掌握不好力度,反而会伤了你。以后我来就可以,我们计算好时间,不要耽误治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其实王大娘什么都没说过,都是我说的,然后我就是想戏弄他一下而已。结果,怎么会这样?肖不修怎么这么闲? 不过,我应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了。只好深呼吸一口气说:“我困了,要睡一会。” “好……” “别杀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好……” “那我真的睡一下,好困啊……” “好……” 我心里很明白,肖不修在输入真气的时候动了手脚,让我感到无比困倦。 他很可能要背着我做什么事情,并且是大行动,很可能是杀戮。但是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直接抱住他的胳膊睡着了。 肖不修在我睡着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不,应该说肖不修在此之前都做了什么?才能让人知道玉面修罗绝对不是虚名,是实打实的恐怖大魔头。 在肖不修这边,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肖十三连夜进京城开始的。 肖不修先于我一步回了京城,并且和皇上汇报了所有事情后,回到南厂处理这些日子积压下来的一般性公务。 肖十三匆忙赶回南厂,先见了肖不修,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据说是肖不修还没有听完,就让人把柴文进叫了过来,然后开始准备人马出发了。 丰都县赈灾金子丢失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贺崇礼最后被认定为劫匪并且被杀,他也看过折子。 当时看起来逻辑完美,破绽很少,又加上何县丞频频上书自责,甚至说要拿出家产来赈灾云云,皇上看完之后还打算再拨一笔款项过去应急。 但因为我遇到的这件事情,让肖不修本来就不太看得起何县丞这个人的基础印象上,又增加了很多疑问。 他可不是那种能够轻易相信别人的人,遇到任何事情都会有各种弯弯肠子,小事情如吃饭都不会经常吃同一道菜或是同一个餐馆酒楼,更何况在这种名利场上,更是心思缜密,疑神疑鬼。 当然,也是这种性格才能够让他做到南厂都督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白来的。 既然有怀疑,就要去探寻。肖不修的座右铭之一。 肖十三带路,并且详细和他描述了我们遇到的事情以及这些人,并且也提到了我在混乱时刻让他去找柴文进别院管家的事情,当然也说了肖小三先行过去应急。 现在他回来一是报信,二是喊柴文进赶紧去丰都县,帮我把之前的谎言圆上。 也就是说,目前肖不修得到的全部信息都截止到我被何县丞他们在荒山上被抓,后面的事情还不是很清楚。 从离开京城后,肖不修他们一路都是大雨滂沱,所有人都是浇得透心凉。 并且,肖不修不许停留,就连吃饭都在马上,除了晚上必须休息一下,才短暂就地休息两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赶路。 有些马匹和人顶不住了,肖不修就下令能跟上的就走,跟不上的可以慢一点,但也要尽快。 因此,百十来人的队伍分成两部分行进。柴文进没这样赶过路,被甩到第二波的队伍中。肖不修的马快,只有影子等亲随堪堪能够跟上,他们最快赶到了丰都县。 路上的时候,收到过两次肖小三飞鸽传书的信息,一次是需要柴文进配合写的家书,另外一次是知道我已经被放了出来,在柴家准备大搞一次葬礼。此时的肖不修才略略停了一下,在驿站换了马匹,吃了顿热乎饭。 刚吃完饭,肖不修就把影子单独派了出去,任务是提前盯住何县丞,看看他的一举一动。 毕竟,我们也都是猜测他藏匿了金子,但都没有证据。如果我这边人手不够,好歹还有影子的暗中埋伏,能够得到更多讯息。 肖小五在这个时候跟上了队伍,带来了关于何县丞的全部资料。 基本上和我了解到的差不多,也是买官上来的,一路盘剥,但也算是有些政绩。 但他的三个儿子中,二儿子好赌,欠下了不少外债。结合丰都县地下赌场的状况,肖不修也判断很可能是何县丞为了儿子的巨型赌债,冒险藏匿了金子,并且嫁祸给了贺崇礼。 基于对于地下赌场的了解,肖不修觉得我很可能会陷入到危险中。 因为何县丞的势力未必有多可怕,肖小三等和柴家的护院应该能够护我周全。 但如果是牵扯到地下赌场,可能就已经变质。毕竟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太好对付。 想到此,肖不修又立刻快马加鞭,一路狂奔。官道还被大雨冲垮了一部分,肖不修还绕了更难走的小路快速进入了丰都县。 此时,那场热闹的葬礼已经结束,柴家拆了灵堂,护院们也都派了出去打探消息。 肖小三派了一部分人跟着何县丞,一部分人去了地下赌场埋伏。 安排妥当之后,他本是打算先回柴家看看我是不是回来了,如果没有,就直接去酒楼与我汇合。 正好遇到了急冲冲赶过来的肖不修,两人简单交流一下,肖不修就说立刻去酒楼找我。毕竟这里是地下赌场的总部,危险重地。 谁知道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餐馆依然热闹如常,我和柴家兄妹都不在这里。 肖小三也有点慌,但后来想起我要去普仁堂按摩,就立刻带着肖不修赶了过来。 肖不修那个气势,黑衣煞气,一进门就把普仁堂的人吓坏了,大家看着他都不敢说话。 肖小三随便抓了一个人问我去了哪里?他说是到了后堂按摩,肖不修就直接走了进来。看到「松柏」屋门口的柴小玉,问了一句:“肖小七呢?” 柴小玉那张嘴就是欠打,直接说:“脱光了,按……” 肖不修哪里听得到了这样的话,直接一脚将他她踹飞了,断了几根肋骨。 然后就冲进屋来,看到有个老太太正在按住我露出来的肚子……直接一把又推开了王大娘,王大娘也断了一根肋骨,右锁骨也碎了。 这就是之前发生的事情,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柴家的床上,后背还靠了个垫子,很是舒服。肖十三给我绘声绘色地讲着,一副仰慕大魔头的表情。 “后来呢?”听完了之前的,我更想知道后面的事情。 “你睡了之后,肖大人就让后面赶过来的南厂侍卫直接杀进了地下赌场,把能抓的都抓了,但凡逃跑的全杀了。” “我去,这么刺激!”我紧张起来,“杀他们干嘛?抓一下就好了,就是赌博的,又不是杀人放火的……” “地下赌场的人,一般不是什么好人,很多是烂赌成性的,还有一些亡命之徒,杀一些,抓一些。并且抓住了他们的老板,拿到了账本,这可是大功一件呢!” “啥意思?” “最近皇上说要整顿地方上的治安,特别是要查查地下赌场的事情。这是最不安定的因素,一是烂赌欠债,就会生事,比如抢劫,比如杀人,比如卖妻卖子…… 这些事情多了,就会影响整个大月国的秩序,所以在地下赌场冒头的时候,就要开始治理,完全不能手软。 本来,肖大人还想着从哪个地方先下手,正好你遇到了这个事情。 所以他就来了个众人都措手不及的行动,一举端掉了丰都县的地下赌场,还有一个地下钱庄,杀一儆百,很多地方的有心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应该也会消停一段时间。” “好吧。”没想到居然事情演变成了这样,我也表示很意外。“那何县丞呢?金子呢?” “你好点没有?我们可以去看看热闹。”肖十三的脸上全是笑容。 “我一直也没什么毛病啊……”我一脸的抑郁,我怎么了我。 “咦,肖大人说你身体不舒服,需要好好静养的。”肖十三看了看我,“还说连日来太折腾了,搞得你的旧伤复发,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人抬着你……” “肖大人疯了,别搭理他。”我的抑郁加重了,肖不修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了。 “好吧,那你能出去走走么?” “走啊走啊走啊!”我立刻找鞋下地,跑得比肖十三还快。“去哪里看热闹?” “大牢。” “哦,那还是给我找个轿子,马车,牛车,驴车吧,太远了。”我可懒得走那么远。 肖十三笑道:“我跟老柴借了个牛车,很稳当,你等等,我去赶过来。” 牛车自然比我走得快不了多少,但真的稳,坐着很舒服。 我们还没到大牢,就已经看到南厂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押了不少人,正在门口验明正身,准备丢进去。 “你们这是一宿没睡啊?”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就说明昨夜我睡过去之后,肖不修带着人一通忙乎,抓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亡命徒。 现在正在清点犯人。我在门口看到了柴文进,顶着大黑眼圈,正在给每一个犯人写着姓名年龄籍贯等信息。 他看到我出现在这里,嗷的一嗓子就扔下了笔,冲着我跑了过来,然后紧紧地抱住我,“肖小七!你吓死我了!” “轻点轻点,我还没吃饭呢。”我被这个热情的拥抱吓住了。 “一会吃,我陪你吃!”柴文进松了松手,但依然抱着我,“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你知道这个地下赌场是谁开的么?你居然还惹这群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茫然地看着他,“说说呗,我就爱听故事。” “那等等啊,要不,你先去看看影子和肖小三,他们把何县丞抓起来已经扔到大牢里去了,现在应该正在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好啊,我去一下。你先忙,一会咱们说哈。”我挣脱了柴文进的拥抱,径直往里面走。 大牢还是那个大牢,之前人不太多,但现在是人满为患,到处热热闹闹的,各种嚎叫或者讲话的声音。 肖不修在大牢单设的审讯厅里坐着,一脸的肃杀。他前面跪着满身是血的何县丞,还有另外三个被捆在立柱上的男人,也已经血肉模糊。另外还有一个人,看起来是二公子的打扮,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火盆在燃烧,有刑具哗哗作响,有南厂的黑衣侍卫站立,外圈还跪着丰都县大牢里的狱卒…… 气氛组又很到位,肖不修终于露出了「玉面修罗」的真面目,我都感到一阵可怖。 第一百四十六、我们的每一面都很美 每个人都有多面性,肖不修也不例外。更何况,他大多数时候展现的是冷漠无情,以及嗜血杀戮。 而我看到的仅仅是他在南厂或是在亲近人面前的样子,这一次正式在牢狱之中审犯人的情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略感陌生。 这人依然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但却又让人感到极其陌生和可怖。这是我从来没有产生过的感觉,这样的肖不修让人很有距离感。 他看见我进来,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就更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我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过,所以也不知道应该站在哪里。 他身后的肖小五走了过来,直接带我去了侧边相对隐蔽的角落,低声说:“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么?肖大人说你受伤了?” 我这下子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怎么回答呢? 真是太难解的问题了。“大概好了些吧。”我的回答很模糊,然后问肖小五,“你们昨天一宿没睡?” “差不多吧,肖大人把你送回了柴家安顿好,就立刻带着人过来了。这不,审了一宿,也差不多了。反正是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有其他的,就这么着了。” 肖小五看了看肖不修,又低声说道:“不说那么多了,你自己慢慢听吧,我得过去了。” “哦,好的。”我在这个位置,是个阴暗一些的角落,旁人看不清我的面孔,但我却可以看到所有人的状况。 肖小五果然是厉害的,找了个这么好的位置给我。我静静地站在这里,肖十三也悄悄走了过来。我两就站在这里听了起来。 肖不修审案子有个特点——不说话,他经常是一言不发,但是看着下面的犯人,直到把这个人看毛了,自己竹筒倒豆一般说出所有的事情。 这个审犯人的技巧是屡试不爽,特别是肖不修的表情和气场都非常到位,压迫感十足,但凡精神弱一点的人都承受不住,必然要将所有的话都说话来。 我和肖小三还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一般心里有鬼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方式。 并且,除了说出当下的事情,还很有可能说出其他更多的事情。 因为毕竟作为审犯人的一方不会了解太多,而犯人自己很清楚哪些是犯罪,哪些是理亏。 现在,肖不修就静静地看着地下赌博的主理人,一言不发。 这人已经被打得浑身血琳琳的,脸上都是血,肿得跟猪头一样。 说明南厂这帮人也够狠的,这行刑的手法也是超重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我的那些两千军棍,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暗暗开始琢磨,是不是要回京城去。 肖不修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又往阴影里躲了躲,还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尽量减轻存在感。我甚至连裙摆都拉了拉,生怕被肖不修看见太多。 地下赌博和地下钱庄是相通的,在丰都县这几年做的很大,就是因为这个新晋冒起来的「老板」,他也是草根出身,没什么背景,靠的就是一股子狠劲和放贷。 但是他有个原则是只搞来赌博的人。也就是说,你只要来赌博,你欠了钱,我只弄死你,祸不及家人。 所以,一般来说,最后烂赌成性的一帮人,也被他收拾了不少。被逼迫自杀的,被砍手脚的,比比皆是。 何县丞的二公子就是其中一个,烂赌之后,欠债无数。这「老板」决定砍掉二公子的一条腿来抵债,何县丞知道之后怎肯答应? 「老板」就说可以用钱来抵偿。二公子欠的赌债加上利息,给算了一个万两黄金,正常来说,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拿得出来。 二公子的那条腿应该就保不住了。可是,此时朝廷刚好拨下来了赈灾款项——万两黄金,何县丞就动了心思,先救了自己儿子再说。 于是,何县丞找了自己的私兵,在金菊山杀了朝廷派来的官差,抢了金子,然后又嫁祸给了山贼贺崇礼,谎称贺崇礼是反贼曹显的人,总之是理由充分,看起来也是证据确凿。一切都搞好之后,也没有什么人怀疑。 金子因为是朝廷派发下来的,还有官家印记,一时间还不能给「老板」抵债。 他们就想着先找地下钱庄的人将金子融化后再重新铸造,虽然会有一些损失,但是也完全够了。 金子藏在哪里了? 说出来也挺让人感到寒冷和意外的,就埋在贺崇礼的尸身边。 我之前派过去跟着何县丞的人,发现他在葬礼之后,就匆匆带了几个人去了金菊山,并且挖开了贺崇礼的坟。他们几个正好是人赃俱获,抓个正着。 现在,整个案情经过清楚明白,相互逻辑也讲得通,肖小五运笔如飞,陆续写完这些人的供词,并让他们签字画押,等待进一步的处理和审判。 肖不修冷冷地问已经快要疼昏过去的何县丞:“你有想过后果么?你为了保你的二儿子,却因为劫掠官银,杀了贺崇礼,并且因为这件事,连坐了你即将参加秋闱的三儿子,划算么?” 何县丞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他看着已经被当场打死的二儿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太晚了。 那地下赌博和地下钱庄的「老板」以及他的两个得力手下也早都已经血肉模糊,肖不修对于这样的人更不会手下留情,他想知道的未必是这些,应该还有更多。 因此,没有立刻将他们打死,而是留了一口气,“你们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说?若是让我说出来,你们的下场就不仅仅是当场暴毙,而是千刀万剐,一刀刀拉下所有身上的肉,最后才直插心脏……我肖不修可以来亲自行刑,也算是你们的造化。”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这三个人的声音微弱,但也还在高喊,求生欲望极其强烈。 不过,肖不修可能是觉得累了,摆摆手,让侍卫把这些人都拖了下去,关在了大牢里。喝了一口茶之后,才转向我,问道:“肖小七,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有啊!”我立刻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前,“那个书生冬至呢?我得找他问问。” “哦?”肖不修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肖小五,肖小五一脸的苦相说道:“刚刚都放了……牢房都满了,就把之前何县丞他们抓的人放了一部分,其中就有这个冬至……” “还能追回来么?”我急急地问。 “为何?”肖不修问。 “我还有事情没搞清楚。”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说!”肖不修倒是很感兴趣。 “他到底是谁?为何找我?他知道什么?他是贺崇礼的朋友,还是另有其人?总之,在他身上的疑点并不比其他人少,甚至还要更多。” 我对这个人最是怀疑,因为他的表现太淡定了,并且似乎都已经是谋划好的,就等着我上钩了。 从唢呐招魂开始,甚至到他在大牢里的嚎啕大哭,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过于夸张了。 “肖小三,去找。”肖不修很干脆利落,行动派。“还有别的么?” “把老严找来再问几句吧。”我想了想,“他身上没有关于这件案子的疑点,但有别的事情,我也想问清楚。” “把人带来!”肖不修果然抓了很多人,这个老严明明躺在柴家后院里,居然也已经被提前拘来了,不得不说肖不修真是思维缜密,做事认真,打击面广,不放过任何一个。除了刚才那个书生冬至…… 「唢呐王」老严,真可谓是又一次一战成名,而这一次更加有名,昨日我就已经在酒楼里听到有人议论他能够通灵的事情,几乎已经将他神话了。 不过,在我这里,特别是在肖不修的场子里,老严还真的怕怕的,完全没有了「唢呐王」的气度。 他很紧张地看着肖不修,然后赶紧低下了头。肖不修又采取了完全不说话的策略,等着老严先自我理亏起来之后,再进一步问话。 不过,我就什么耐心了,直接问老严:“为啥要说自己能够被鬼附身?多晦气啊?” 老严看到是我,稍稍缓了口气,不是特别紧张了,“当年啊,我刚开始吹唢呐,又没有名气,找我的人不多,后来我就在想办法,如何让自己有知名度。 于是我就想出这样一条,宣扬说自己的唢呐之音可以引导灵魂,让死者安息。 后来,每次在吹唢呐之前,也会去了解死者的一些情况,有针对性的吹一些曲子。 然后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们觉得我能够知晓死者的事情,并且替他们说说未完成的心愿。后来吧,也就越传越神,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我说的呢,怎么让你演个灵魂附体,还真的挺像样的。” “大人谬赞了。其实当时大人让我去演的时候,我心里还嘀咕过,人家都是找线索,埋伏人,只有大人居然让我装神弄鬼,真有点匪夷所思。不过,现在我懂了,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哈哈哈,那倒不至于。话说,我可没让你直接抽何县丞嘴巴,你那几下是临时发挥的吧?”这马屁拍的,我心甚悦。 “嗯,就是一时间心火上来了,觉得何县丞之前也没少挤兑我们,贺崇礼也未必真的犯了什么大过错,居然就这么死了,所以我看着他的时候,也的确是觉得特别可恨。小人演得过了火,请大人责罚。” “哦,那倒没有,挺真实的。当时你抽的这几下,我还觉得挺不错的。”该表扬就表扬,我是不会吝啬的。“对了,你刚才看见书生冬至了么?” “见到了,他刚好被放出去,我正好走进来。我们就说了几句。” “哦?” “其实,小人也有几个疑问,一是为何他让小人上金菊山吹唢呐,坐轿子蒙眼睛的做法是担心我害怕或是看到贺崇礼的荒坟,但是为何是我? 第二,他与我们一起被抓是为什么?如果早已经策划好这件事情,就在一边看热闹就好了,为什么要暴露自己?第三,他到底为何替贺崇礼报仇申冤?” “所以呢?他回答你了?”他想问的,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答了……我们就在大牢的出口遇到的,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他说就是怕我害怕,才让我做轿子上山的。 第二他跟着一起被抓进来,是想看看热闹,近距离看热闹比较好玩。第三他不认识贺崇礼,完全不认识。” “这是什么路数?”我也有点晕。 “后来他就说了一句话……让我转告给大人……” “说……” “他说之所以找大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大人破案速度快,人长得美,他很喜欢……” 说着话的时候,老严低着头,没敢看我。肖不修倒是狠狠地咳嗽一声,吓得老严立刻就跪在了地上,不住地说:“不是我的说的,是书生说的。” “行吧,没事,我知道了。”凡是说我的好的,我都喜欢。只是,他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找我,我依然没有答案。 此时的肖不修看向了我,说道:“肖小七!” “在!” “咱们吃饭去吧,我累了。”难得肖不修说了这样一句话,肖小五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一点都不惊奇,反而觉得这是肖不修另一面的展现,多好。 人就应该这样,不仅仅是一面人生,还应该有各种各样的自己,才会活得精彩有趣。 若有一天,我变得妖艳无比,或是冷血到底,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和惊讶吧。 和肖不修吃饭,一定要吃一顿好的,并且花他的钱。对了,这几日的大开销,我要跟他聊聊,必须给我报销啊。 再有,军棍这事情能不能减免。我好歹也是破了这么大的案子,地下钱庄,找到丢失的赈灾金子,多棒呀! 第一百四十七、最美的谎言诗 破了这么大案子,肖不修说要去吃饭,当然是要挑了一个丰都县最好的酒楼。 看看我们这几天做的事情:将何县丞下了大狱,端了地下赌场的老巢,把普仁堂著名的按摩师傅王大娘给打了,为贺崇礼正名,放了唢呐王老严,踹伤了柴小玉,大队人马住在了柴文进的别院里…… 这系列的雷厉风行的行动,早已经在丰都县引起了轰动,所有人都在热烈讨论这件事情,还有添油加醋地说贺崇礼给肖不修托梦,说自己冤枉。 肖不修找了唢呐王半夜在金菊山喊冤,这才破了所有的案子。 很多人都开始传言「玉面修罗」才是那个通鬼神的人,并且遁地夜行,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一定不可以说南厂的坏话,特别是不能说肖不修的坏话,他全都知道…… 我和肖不修以及后面赶过来的柴文进高秉文,还有十几名侍卫换了便装,大家分散开来,看起来就像是外地来丰都县随便在街头闲逛的人。 肖不修自己也知道这张妖孽的脸实在太过招人,特别给自己贴了个胡子,显得略微沧桑了一点。 “我要不要也化个妆?丰都县可有不少人都认识我了。”我发现我又瘦了那么一点点,必须要吃个大肉肉才好,所以暗暗地引着肖不修去了最贵的酒楼。 谁知道他就像是识破了我的想法一般,拉着我的衣袖认真地说道:“咱们今天吃点清淡的,喝一顿胡椒猪肚鸡汤吧,有营养,味道也好。” 我能说什么?出钱的是肖不修,我只能听着,跟着,陪着。 “再给你单独点一份酱牛肉好不好?”今天的肖不修出奇地好脾气,让我有点惴惴不安。但凡他脾气好的时候,就一定没有憋什么好事情。 在酒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我们十几个人只抢到了两张桌子,还都是拼起来的,不管了,能有桌子吃饭就不错了,我和肖不修、柴文进高秉文肖小三肖小五还有没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显过身的肖小二影子都冒了出来,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一张桌子上,开始点菜。 我侧耳听了听,原来今天这么多人吃饭,就是因为何县丞倒台了。 大家都不喜欢他,自大,无礼,傲慢,看不起人……估计也是得罪了不少人。这一次心情好,都出来吃饭庆祝。 听到这个,肖不修也明显很高兴,毕竟他也算是为朝廷除掉了一个讨厌鬼,算是功劳一件。我低声问柴文进:“柴小玉的伤势如何了?” “应该还好,没有伤及性命。只是啊,多了一种病。”柴文进偷偷看了一眼肖不修。 “啥?不就是踹了一脚么?谁让她瞎说八道的。我明明在屋里按摩,她非要说我光着……咳咳。”我被肖不修踹了一脚。 “所以啊,这就是她挨一脚的代价,也算是长记性了,省的以后不长脑子。”柴文进继续说,完全没注意到我也被肖不修踹了一脚。 “还多了什么病?”肖不修坐我的左手边,柴文进坐我的右手边,虽然我被踹了一脚,但也就是特别轻的那种,我回手按住肖不修的大腿,制止住他踹我的动作,但脸还冲着柴文进咬耳朵。 他也低声跟我咬耳朵,“相思病!” “啥?”我声音大了一点。 “相思病。”柴文进的声音也大了一点。 “废话,这三个字我懂,她是对谁起了相思病?”我有点呲牙,左手还按在肖不修的大腿上,当做了支撑点。 肖不修倒是大方,还用一只手托着我的后腰。反正大家都是挤在一起坐着,我和他挨得那么近,还是挺好的。 “肖大人啊。”柴文进看了看我身后的肖不修,然后又跟我咬耳朵。 “这孩子脑子有屎吧?肖大人都把她踹成那样了,居然还喜欢他?应该想办法把这一脚之仇报回来才对,怎么能喜欢肖大人呢?” 我觉得我说着话的时候也没有大脑了,说完才想起来,我背后是肖不修。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肖不修的大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腰,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我按在肖不修大腿上的手,他低声喝道:“放手!” “啥?”我又傻了傻,我放哪门子手啊,明显是应该他放开我才对。不过,我看到柴文进的表情很诡异,想来我的手一定放的地方不对吧。 我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我的手好死不死的刚好放在了肖不修小腹部还偏下方了一点点,这个位置很是尴尬啊…… “我我我……我没看见,我啥也没有摸到……我去……”我真想抽我自己,我这瞎说八道的,也应该被踹出去了。 幸好肖不修只是忽然一松手,我腰上的力量没有了,整个人失去了中心,直挺挺地向后摔了出去。 人吧,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能够有反应力,抓住一些什么的。 结果,我又好死不死的抓住了肖不修长衫的下摆,直接将他的下摆全掀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长裤。 虽然没什么,但这在大月国来说是一件很失礼的行为,类似于掀了女子的裙底一般。 幸好我们这一桌都是自己人。但是,我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着肖不修的下衫,问他:“干嘛松劲儿,害得我摔了,很疼的。” 肖不修的大黑脸再次成功回来,抓住自己的下衫低声吼我:“松手……” “不松!” “肖小七!” “干嘛呀,吃个饭而已,聊个天而已,干嘛摔我呀。”我一脸的不高兴,柴文进和高秉文立刻站了起来,要把我扶起来,肖不修说:“不许扶她,让她自己起来!” 我们两个人就像是闹别的小孩子,特别认真,谁都不肯认错。我眨了眨眼睛,问他:“要不你使点劲拽我一下,我也就松手了……” 肖不修看着我,一脸的无语。“肖小七,我是欠你的么?” “不不,我欠你的。”我笑嘻嘻地回答,他还真的使劲抓住他的下摆,我借着力气,成功地站了起来。 “坐好,不要随便乱摸。”肖不修的假胡子有点歪,看着特别搞笑。 我伸手给他重新贴了贴胡子,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异样,眼睛还躲闪了我一下。 “好看好看,我喜欢的。”我还是很开心,至少都摸到了脸。不过,刚才我摸到了什么?肖不修的下腹部似乎很热乎,还有点鼓…… “客官,小心烫着,胡椒猪肚鸡汤来啦!”跑堂的端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胡椒猪肚鸡汤,浓白色的汤汁,里面还有猪肚和鸡块,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我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食物上,开开心心的招呼大家:“别跟我抢啊,我要先喝一碗汤,据说这个汤头最好的。” 这桌子上的人也都很无语,看着肖不修的动作。肖不修慢条斯理地拿起了一个小碗,盛了一碗鸡汤,放在我面前,说道:“小心烫!” “哎呀,谢谢肖大人!”我的眉开眼笑影响到所有人,大家也都开始嘻嘻哈哈地吃起来了。 这汤还真心好喝,浓浓的胡椒味道,在三伏天喝下去一碗,五脏六腑就变得热气腾腾,很是舒服。 第二碗,肖不修盛给了自己。我本来想抢着给他盛一碗的,但是他说我很可能会烫着他,所以还是自己来比较安全。 我想了想,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就没有跟他抢。其他人陆续自己去盛了自己的那一碗,然后都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柴小玉喜欢您这个事情,您怎么看?”我偷偷跟肖不修咬耳朵,他瞪了我一眼,把他只喝了两口汤的碗推给了我,说道:“喝了……” “好啊!”我正发愁这群人把汤都喝完了,我喝不到第二碗了。 我很迅速地把他的汤也喝掉了,然后期待他的答案。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世间的女子喜欢我,我就必须接受么?她喜欢我,是她的事情,我只需要继续做我自己就好了。” “有道理。”我开始吃酱牛肉了,“柴小玉也不咋地,长得也一般,都不如我好看。肖大人能看上的人,必须要比我好看才成。” “为何?”肖不修倒是好奇了。 “比我好看,我心里就会觉得舒坦一点嘛。要是不如我好看,再比我笨,这日子以后可咋办呀?我们这些办差吃饭的人,可不想对着一个笨蛋的肖夫人。” “我为何要娶妻?”肖不修更加奇怪。 “为啥不娶?”我也很奇怪,“前几任都督也都有三妻四妾呀,一大屋子人,热热闹闹的,连吃饭都能打起来,争风吃醋的闹得多开心呀。” “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肖不修看了一眼我夹给他的酱牛肉,示意我应该再多添一片菜叶子裹着吃。 我赶紧给他包好,还沾了一点点酱料。这是北固国承平公主最喜欢的吃法,我忘记他也喜欢了。 “行吧,不娶就不娶了,我们跟着您,回头也嘻嘻哈哈的,就是吃得多一点。” “无妨。”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再吃一个。我又赶紧很狗腿地帮他又卷了一个,还贴心地多沾了一点酱料。 因为我发现他很喜欢吃这个酱料,咸辣口,居然能够衬托出叶子的清香和牛肉的细嫩,也挺好吃的。我速度着给自己也卷了一个,塞到嘴里。 柴文进高秉文看到我们这样吃,这两人也叽叽咕咕地说着,给自己也卷好了吃下去,不断的点头说好吃。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都开始吃起来。很明显,酱牛肉不够了。 我们招呼店小二再加两盘酱牛肉,店小二愁眉苦脸地过来对我们说:“客官,酱牛肉没有了。今天的客人多,我们也没有备这么多的货……” “那算了,下次吧。”我看肖不修也没有再吃的意思,就不吃了呗。 反正还有别的菜,每样吃几口也就饱了。反正我看他吃的也不多,基本上我吃什么,他跟着吃一口。 我不爱吃的,我也不给他夹,他也没有提出反对。这人真好养活,我又喜欢了。 肖不修默许大家可以喝一点酒助兴,但明确我是不许喝一滴酒的。 我压根就没想喝,所以也完全不在意。周围的食客们也吃得很尽兴,甚至有些有文化的人都开始念诗助兴了。这地方真是有文化呀。 我侧头看着这些人,好像有几个是要去秋闱的学子,还有一些是练武之人,当然还有一些男男女女的朋友们,本都是陌生人,在这样的地方相遇了,自然要抖一抖自己的知识水平,露露脸嘛。 听着听着就变味了,似乎有些男人正在对身边的女子许下誓言,希望未来的岁月里定下白首盟约之类的。 我立刻竖起了耳朵,肖不修将脚架在我的椅子下方的横板上,这样他高一点的膝盖正好可以给我当靠背,我侧着身去看那群已经为起哄的男男女女。 有个书生模样的说道:“带我功成名就,许你花前月下。”对面那女子娇羞地低下了头。 有个习武之人说道:“待我名满天下,许你当歌纵马。”身边那女子也是豪放,直接仰头喝了一碗酒。 有个琴师也跑来凑热闹,对一个舞者说道:“待我弦断音垮,许你青丝白发。”那舞者直接倒在他的怀里,围观者热烈地鼓掌助兴。 “这不是骗子么?用最美的谎言诗来骗一个女子的痴心等待,太过分了。”我实在忍不住,出言道:“我若是你们,我就会说:待你名满华夏,我已厌倦厮杀;待你高头大马,青梅为妇已嫁!想要珍惜眼前人,就赶紧给她幸福,谁知道意外和死亡哪一天来呢? 万一明日洪水还小山崩地裂,你还谈什么理想和奋斗,一切都是瞎掰,都不如给喜欢的人现在就盛一碗汤来得实际一些。” 这话一说完,那几个男人都愤怒地看着我,觉得我戳破了他们私欲,实在是过分,那个性格鲁一点的习武者甚至都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来。不过,我身后的肖不修和身边南厂的侍卫,怎么可能让他靠近呢。 我也真是狐假虎威的典型代表了,“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待我名满天下,许你当歌纵马。等你名满天下的时候,都不知道多大了,万一都七老八十了,哪里还能够当个纵马呀,连马都爬不上去了,就剩下喘气了。 姐姐,别嫌我说话直接,幸福这种事情,就是尽快,抓住,眼前,一起。别相信誓言和承诺,都是假的。” “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情感?”那女子反问我。 “听说的呗。”我笑着说,“你问问你周围的人,哪一个不知道点故事呢?只有珍惜你的人,才能够得到幸福,其他的都是瞎掰。” “那妹妹你呢?找到珍惜你的人了么?”那女子问道。 “有啊,你看这一大桌子人都特别稀罕我!”我笑得真是灿烂,心里却想着:这样的日子只怕也不长久了,我迟早就要跑掉了,你们都别稀罕我才好。 奇怪,我怎么有点像渣女。身后的肖不修帮我加了一块鸡肉放在我的碟子里,低声说:“你再说下去的话,我们就要跟人家打一架了,你看看都已经有人要动手了。” “没事没事,您是肖大人,不怕的。”我回头贴着他的耳朵说道。 这小姐姐忽然笑了,“原来妹妹已经有了珍惜自己的人,并且就在身边,所以才如此笃定呀。” “啥?”我楞了一下,她说的是肖不修么?大家都看着我和肖不修,大约是期待什么答案。我笑着对他说:“若我再破奇案,可否免了我那两千军棍?” 肖不修也笑道:“做梦!” 第一百四十八、皇上的老师死了 回京城歇了两天,肖不修很忙,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影。我正好偷个懒,自己去洗了一大堆衣服,找肖十七做了些可口的食物,然后跑去文书处翻了翻最近有没有事情发生。 当然,我还在陈一陈二的掩护下,偷偷溜进宫里,看看我那冷宫装修得如何了。 目前已经将内部改造完毕,正在晾干油彩等着装地板和衣柜。味道很大,我可不想那么快去住,至少再等半年吧。 看着天色尚早,我就溜到隔壁的藏书阁看看书。陈志典独自坐在二楼的窗口,认真地看着什么。 我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他,忽然在想:若是没有他妹妹的事情,此时此刻的他或许也早就娶妻生子,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 老婆孩子热炕头,一粥一饭一茶,可能也挺充实的。现在,他安静地坐在这里,眉眼之间很平和,没有了之前的撕心裂肺,和费尽心机,反而有了种超离的陌生感。 他可能是感应到了我的存在,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到我正在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着他。他给了我一个礼貌的微笑,问道:“小七回来啦?” “嗯,昨天回来的。”我问他,“我要喝茶!” “好,我给你准备。”陈志典放下了书本,站起身去备茶。 我上了二楼,看到他已经准备好了茶具和热水,倒像是专门等我而准备的。 “哦,我自己看书的时候也会喝点茶,不是为了你,我也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他最近倒是精进了,居然能够读懂我眼中的意思了。 “嘿嘿,日子过得不错,但皇上给你的编修事情做完了么?”我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坐了下来。 “皇上说不急,我也就不急。”他开始冲茶洗茶倒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倒也看着挺不错的。 “行吧,万一哪一天他想起来了,你就惨了。”我翻他放在一边的书,原来是一个画册集子,上面是各种花花草草,以及孩子们各种嬉戏奔跑的样子。 “这是谁画的?还挺好看的。不过,之前没见过,这衣服倒像是本朝的。” “小七果然还是眼光毒辣,一眼就能够看出重点。”陈志典感叹了一句。 “哎,别这样,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反正不是你画的。” “这又是为何?难道不是我画的我那几个外甥的模样?” “纸张有点旧了,有了不少翻阅的痕迹,你那几个外甥才跟了你几天,如何能有这样的画册纸张? 再说了,这里面的孩子穿得非富即贵,但又不是最近流行的服饰,自然也不是你外甥。这多简单呀!” “是,还是你心细。” “又来?”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先闻了闻,“你居然有桂花?” “如何?” “据说这是皇上最喜欢的味道,品相好一点的都给了大内了。” “嗯,皇上赐给我的。” “他果然偏爱你。”当初死活不给陈志典治罪,我就猜到皇上偏袒他,肖不修他们还要我小心一点,怕陈志典找我报揭发之仇。 反正我无所谓,他若是想弄死我,有的是办法。更何况,他又是皇上最喜欢的才子,翰林院的人都联名要保他,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是用得着我而已,偏爱也未必。我看他倒是非常偏爱肖大人,就连肖大人跟他说话的时候忽然走掉了,都不会责备,这才是真正的偏袒。” “肖大人那是有事情做,都是大事情,又都是帮皇上的,当然要偏袒一些。”我有点不以为然,“你要是能帮皇上稳固这江山,自然也会对你更加好的。” “那小七呢?皇上为什么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可曾想过?”陈志典很直接地问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并且也猜不出来。”我一口气喝掉了茶,示意陈志典再给我来一杯。“好喝,应该换个大杯子。” “牛饮?”陈志典笑了起来。 “有桶么?我可以。”我也笑起来了,我能怎么办。 “李山的事情,我的确也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关于你在冷宫也好,在南厂也好,都应该小心一些才好。毕竟,或许,可能,你身处在一件巨大的事情中央,却毫不知情。” “所以,我也要多做一些事情,显示我的才好,显示我的有用之处。万一有一天我要被砍头的时候,皇上至少想起来我还挺有用处的,就饶了我的小命呢。”我的话真真假假,也有不少是真心话吧。 “是啊,谁知道未来怎么样呢。”陈志典又叹了口气,“你手里这本画册是皇上当年还是皇子时,和兄弟们一同玩耍的样子,是翰林院的太傅高梧,高大人亲手所画,也的确是有些年头了。” “这看起来,当年他们兄弟的感情还不错呀。”我又翻了翻,“藏书阁里居然还有这本书?” “没有,这是我在整理高太傅遗留在翰林院的东西时发现的。” “他不是告老还乡了么?怎么还有东西放在了翰林院?” “他在翰林院有一间小屋,里面有很多书籍,当时说就留给翰林院的人,没事的时候也看看书什么的。我前几天去整理,翻到了这么一本画册。” “整理?你要回翰林院,还是这高太傅出事情了?”我的八卦耳朵又开启了。 “高太傅去世了。皇上说,把屋子收拾出来吧,给别人用了。”陈志典的表情有些黯淡。 “高太傅不是我的老师,但也因是同僚一场,彼此知道。他也是我最尊重的翰林院的一位。所以,皇上说让我去收拾房间的时候,我是心甘情愿的。” “也许,皇上是想把这间屋子留给你了。”我猜测着。 “我还是觉得藏书阁好,书多,院子大,并且也安静,人少。” “那你也不能这样一辈子呀?你这个书迟早也是要弄完的,外甥们也要长大,继续考状元什么的,不可能让你一直藏在这里呀?你既然已经被皇上赦免了,那就应该做点事情出来,这才对得起他的偏爱呀。”我倒是开始絮叨地劝他。 “你不再抓我了?”他忽然问我。 “我抓你做什么?” “命案……” “哎,皇上都不追究了,我说啥?我说不成,必须弄死你?我是谁?我又不是皇上,我能干什么呢?” “禁声。”他紧张地提醒我,因为我说了禁用语句。 “算啦算啦,说点别的吧。比如,高太傅怎么去世了?”这人我一点都不熟,也完全没见过,其实也根本不是特别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只是听说过皇上有这样一位老师,但两年前忽然离开了翰林院,说是回家养老去了。不过,他的家就在京城近郊,也不远。不过,皇上也没有再见过他。 “病逝。”陈志典叹了口气,“人终究会老,会死。” “又来了,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么?每个人的归途都是这个,但是,重点在于你在这不过百年的时光里能够做些什么? 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总之,做一些好玩的事,和好玩的人在一起,足够了。 哪怕今后记载在史书里,有你的名字。当然了,这名字和故事你是看不到,也就是后人看着感叹一下而已。” “就你的歪理最多。” “哪里是歪理呀?我说的都是实话呢。”我快速地翻完了这本画册,又看到另外一本,这里面的孩童又大了一些,已经开始上树下河了。 看来,皇上当年玩得也挺开心的。“这还是连环画啊?有没有皇上现在的?” “皇家秘闻,岂是你我能够窥探的。现在不过是三本而已,都是皇家孩子们玩耍的样子。可是,你怎么看出这里面有当今皇上的?” “皇上多好认啊,脑袋上有一根木簪的那个小孩啊,他那根木簪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你看着画里有,他现在也戴在头上呢。”我指了指画册里的那支木簪,不知道为何看起来这么眼熟。 “你居然还敢看圣颜!”陈志典又不成了,“我都不太敢看皇上。” “他让我看他的,我就看看了。反正他也看我了,不吃亏。” 我又仔细看了看这木簪,绝对眼熟,难道是肖不修头上的那支的姐妹篇? 这不合适吧?不对,我手里也有一只,肖不修说还要再做一支,搞这么多木簪子干嘛?熬着吃么? “肖小七,你是一个迷。” “不不,我是一个宝藏,你慢慢挖吧。”我开开心心地又看了第三本,里面又多了几个孩子,看起来不是皇家的人,倒像是一些臣子的孩子们,大家热热闹闹地爬树,围着桌子看书,还有一起蹴鞠的样子,真是欢乐。 我和陈志典就这样东拉西扯了一阵子,他问我要不要吃个饭再走? 我看着门口已经走进来的陈一陈二,知道要出宫了。“不吃了,反正你能随便出入宫门,你到南厂找我吃饭吧。” “肖大人未必会欢迎我。”陈志典犹豫了一下,“我在南厂的声名大约也不是很好吧。” “那可真不是,你好歹也是状元出身,又是翰林院里顶顶有才华的一位,我们文书处有好多人可仰慕你了。要不是他们经常说你的才华和学问,我未必肯原谅你做的事情。” “所以,你现在原谅我了?” “没有。”我很斩钉截铁,“陈志典,陈大哥,我只说一次。我的世界里,不是非黑即白,也可以有灰色地带,只是别触碰我的底线,我都可以接受。 你的事情,你做过的事情,的确没有触及我的底线,也是我尚可接受的范围边缘。 另外,有这么多人替你求情,皇上也选择不追究。那么,我也不会执着一个结果。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犯错。或者说,犯了错,不要被我抓住,仅此而已。” “好。”陈志典的表情并不明朗,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又恢复了淡然又无畏的样子,文化人特有的骄傲么?我得回去问问高秉文,他们这些中过状元的人,都这个样子么? 回南厂的时候,刚好是晚饭时间,肖不修居然在家。肖小五和肖小三正在帮他摆桌子吃饭,肖十七还拎着食盒站在院子里等着。 我一进门就看到了这番景象,居然觉得很是新奇。毕竟,肖不修最近很少在南厂吃饭,更何况是这么早回来的。 “大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问肖十七,并且想打开他手里的食盒看看是什么好吃的。他抱住了食盒,不让打开。 “一会你跟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别在这里打开,香味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只知道肖大人说要吃饭。” “哦,那我帮你拿进去?”我看居然还有几个食盒,被肖十七的助手们抱着。 “别,回头烫着你,你觉得是我有事,还是你有事?” “当时是我有事,我都被烫着了呀?”我奇怪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没发烧吧?” “怎么可能是你有事,必然是我有事啊。是我把你烫着了,错误是我的,我会被打军棍的。” “啥?”我有点没明白。 “肖小七,你现在是肖大人最得宠的人,好好珍惜,争取把你攒的那两千军棍取消掉才是正经事。” “啥?我怎么得宠了?你那里见过一个得宠的人被攒过两千军棍?” “肖大人亲自给你做按摩呀,给你输入真气治疗你的宫寒,你觉得,我们能够有这样的待遇么?就连当初肖小七这个名字的正主喵也没有这个待遇。你可以的!” 肖十七那个表情真的不是嫉妒,是实脸的羡慕。幸好我和他关系好,是一起做饭的「战友」,否则我真的以为他要恨死我了。 “行吧,这事情大家这么快就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说啥了。” 我想了想当时肖不修给我摸肚子的画面,的确也是很美好的。 后来回程的途中,他跟我一个马车,每天半柱香,他比我记得都清楚,真是可以的。 幸好这一次回来,他没有自己先走,而是正常速度行进,回了京城。 这一路上也不太闷,我负责吃吃喝喝,他负责继续看折子和各种飞鸽传书。 其实,路上有了肖不修,大家都不太愿意说话了,走得都是官道,也很平坦。 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重点是,肖不修一定是故意绕开了热闹的集市和县镇,让我一点逛街的机会都没有。我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也算是很安静。 回了南厂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早回来吃饭。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他又在看折子,肖小五刚到了一杯茶。 “肖大人!”我亲亲热热高高兴兴地喊了他一嗓子,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直接问:“跟陈志典说什么了?” “啊?这您都知道?消息这么快!”我的表情可能太过夸张,他居然笑了。 “你觉得有我肖不修不知道的事情么?” “没有没有没有。”我立刻狗腿子一样奉承着。 “过来吃饭吧,吃饱了,咱们还要干活去呢?”他招呼我坐下来,然后让肖十七进来摆桌子。 “啥事情?这可是刚回来呀?”我一听说要干活,有点不情愿,怎么又出事了。 “皇上的太傅前几天死了。” “哦,陈志典说了,那个高太傅是吧?”我一看肖十七食盒子里居然都是我爱吃的菜肴,惊喜万分,注意力开始漂移。 “他家出事了。”肖不修看着我。 “着火?死人?杀人?逃跑?反叛?”我把可能性都说了一遍。 “失窃……” “啥?价值连城?” “差不多吧。皇上御赐之物。” “怎么丢的?” “无人知晓。” 第一百四十九、一支带血的小海螺 几日前,高太傅病逝。其实在两年前,高太傅就已经卧床不起,家人们就开始准备后事。 因此,他去世后,家里人也没有过于悲伤和慌张,按部就班地处理后事。 并且还是清点他的遗物,就连陈志典都清点了他在翰林院的物品,说明他的家人也早就开始着手了。 高太傅有一件皇上御赐的宝物,用黄花梨木制作的木匣子装好,又用金锁锁好,钥匙也一直是高太傅贴身藏好。 但说起来,谁都没有见过里面的东西,传闻都说是价值连城,并且是能够换取性命的宝物。 为何这么说呢? 三年前,高太傅卷入到一起贪墨银两的大案件中。他的学生徐庆任户部的官员,利用职务之便,将国家财政的数据统计做了一些手脚,结果贪墨了万万两黄金白银。这案子还是肖不修亲自查出的,并且当时就手刃了徐庆。 再核查账本的时候,发现高太傅居然也牵扯其中,虽说没有正经贪墨,但是有些字据是他签署的,也就是给徐庆提供了便利条件。 当时高太傅一直喊冤,觉得自己并未拿到一厘钱,为何要和学生徐庆一起连坐,还有可能丧命。 “不过就是签了几张字条而已。”高太傅面对肖不修滴血的长剑时,还在认真的狡辩。 皇上看着他,问道:“朕敬你为老师,也是由你教我做人的道理。这些字条明明有问题,你为何还要签字?难道你认为徐庆是真心对你好?而你又想招他为婿?” “徐庆犯下的错误,我的确有责任。但他对我也的确很好,或许比儿子都好一些……” “那又如何呢?老师啊,你老了,老到不能分辨究竟是谁对你最好么?朕难道对你不好么?亏待过你么?” “臣惶恐。”高太傅跪在地上磕头,长衫的下摆沾染上了徐庆的血,看起来殷红一片,极为可怖。 “臣有幸成为皇上的老师,也曾与皇上彻夜谈心,一切都恍若昨日。但臣也是世俗之人,贪恋亲情的温度,皇上所能给予臣的爱护太过沉重,臣感到很累。 徐庆对臣很好,或许是虚假的,只想利用臣的权利,但至少在某一刻,臣能够感受到的是一种舒心。” “高梧!大胆!”肖不修喝了一声。这高太傅的确说得太直白了,特别不合时宜。 肖不修的剑都放到了高太傅的脖子上,高太傅倒是挺淡定的,死不认错的架势。 “你若是朕,你怎么想?”皇上长叹了一声。 “我不是皇上。”高太傅怕是被徐庆洗脑了,甚至有种一心求死的感觉。 “将高梧押入大牢,过几日再斩。”皇上的表情很悲伤,“朕一直当太傅为父亲一般尊敬,却没想到太傅却没有对朕真心相处,反而处处帮着外人。你可知徐庆贪墨的银两足以颠覆大月国的根基,朕岂能纵容这样的人?除了杀他,还要杀其他所有涉案人员,就连太傅也不会例外的。肖不修,执行吧!” 肖不修得令后,真是大开杀戒,将与徐庆有关联的人全都杀了一遍。 我当时在隅月庵都听说过这件事情,搞得大家都怕怕的,晚上都把门和窗子关的死死的,生怕肖不修半夜出现,把自己误杀了。 下了大牢的高太傅也没有什么悔改之意,只是沉默不语。 高太傅的家人们都要急死了,因为高太傅若是真的被砍头,他们的荣华富贵就全都没有了。 所以,他们一直各种奔走,希望能够寻找到办法。可是,此时的皇上似乎也已经下了决心。 后来,高夫人从箱子最深处拿出了这只精美的木匣子,亲自进宫一趟,交给了皇后。 皇后也没说话,直接让人递给了皇上。皇上看了一眼这木匣子,立刻就把高太傅给放了,并且也让高太傅带着盒子回家了,说这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不值得浪费在这件事情上。 高家一家人看到高太傅安全地回来了,自然是无比欢喜,但高太傅抱着木匣子大哭了一场,然后就直接按照退休退职来处理,回了京郊的家中,再也不问政事。 所以,陈志典之前说过,高太傅都没有收拾自己在翰林院的房间和办公桌,直接就回家了。 可能也是觉得没有意义,没有脸面了吧。不过,对于高家来说,也算是躲过一劫,儿子依然在朝中做官,没有影响。 高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早已病故,剩下二儿子在朝为官,礼部的一般官员,并非要职,性格木讷,不善言辞。 三女儿据说也是得了急病死了,都没出嫁。本来是想许配给徐庆的,但是因为忽然病故,这事情也就作罢了。 但是,高太傅的确也是将徐庆看做自己的女婿,一直照顾有加,让签字就签字,没有一丝含糊。 其实,他也知道徐庆爱钱,贪得无厌。但或许就是想从他这里得到那么一点亲情的温暖和轻松,所以就如此纵容他。 不知道这是徐庆的不幸,还是高太傅的不幸?反正最后一个是当场被肖不修杀死,一个下了大牢,又用一个木匣子价值连城的宝贝换取了性命。 高太傅去世后,他三儿子高启年在整理遗物的时候,特别留心这个木匣子。 高夫人在高太傅退职回家后,也病死了。所以,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个匣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宝贝。 高启年找到了开启金锁的金钥匙,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和妻子一起悄悄打开了匣子。 结果发现里面只有一支带血的小海螺,并不值钱。应该说,这就是海边随意都能够见到的东西,完全没有价值。 高启年第一个反应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被盗了!”吓得发抖的夫妻两人连夜就从京郊别院跑到了京城京畿府所在地,立刻报官。 京畿府尹陈大人半夜被从被窝里挖出来,一脸惺忪地看着这两个惊慌的人,听完他们说的事情,也惊慌死了。这是天大的事情啊,谁这么大胆? 陈大人立刻派人去了京郊别院勘察现场,又去了高太傅去世的房间查了一大圈,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高启年跪在地上哭诉,说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怎么能就这样丢了呢?让陈大人赶紧给回来。 陈大人也很头疼,这里面价值连城的宝贝,谁也没见过。 具体是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现在搞出这样的「失窃」事件,连案发事件都不知道,又如何开始查呢? 陈大人打算采取「拖字诀」,先等一等再说。可高启年夫妻两不干了,每天都要到京畿府去问案件进展如何了,搞得陈大人非常闹心。 后来,他想着这件事情或许肖不修知道一些。至少,肖不修很有可能见过这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所以趁着下朝的时候,拉着肖不修悄悄问了问。 肖不修说他见过这个木匣子,但是没有见过里面的东西。 毕竟当时他忙着到处追杀徐庆的余党,没赶上高夫人进宫这一段。 虽然事后他也听说了高太傅退职回家的事情,皇上也让他不要再动高太傅这一支的事情,但也没有从皇上这里听说究竟是何原因。 “高太傅出了大牢时,是皇上直接下的口谕,我当时也没有在京城。所以,也没有见到高太傅,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想想,我最后一次见到高太傅,还是那日杀徐庆的现场。这一晃也有三年了。” 肖不修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就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我当时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说肖不修一剑刺穿了徐庆的胸膛,血流成河。 肖不修还很残忍地杀掉了徐庆的几个侍卫,好几个脑袋到处乱滚,现场鬼哭狼嚎。 当然了,我听到的基本上也都是道听途说,还有不少演绎的成分。 不过,杀了不少人是肯定的。这种大魔头居然还这样风轻云淡的坐在这里吃饭,耐心地给我讲故事,还是不是给我夹几块肉肉放到我碗里,我心里就在想:果然啊,大魔头也有求人的时候。这就是要我把这桩案子破了,所以才对我如此和颜悦色的。 “所以,我们要帮着陈大人把这个事情破了?找到这个宝贝?”我吃了又吃,真是好吃。 “倒也不强求,我也只是好奇而已。”肖不修还是那副不轻不重的样子,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想啊是想啊还是想啊。 “直接问皇上不就得了,皇上一定知道这个东西啊。” “皇上正在悲伤之中,若真是丢失了这件宝贝,皇上知道后岂不是更加难过。所以,陈大人的意思是先不要说出去,找到再说。” “主要是这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找呢?”我觉得我吃的有点多,肚子都鼓起来了。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让人把碗筷全撤了,根本就是不让我再吃下去的意思。“还没吃完啊!”我抱着自己的碗不撒手。 “都胖成这样了,还要继续吃么?”肖不修斜眼看着我。 “不能浪费粮食啊,这还没吃完呢。”我碗里还有肉肉呢。 “本都督有钱,不在乎。” “我在乎啊,这么好吃,必须吃掉。”我特别不同意有钱任性的行为。 肖不修居然来夺我的碗,完全不像他高冷的人设。“我去破案成么?我就再吃几口。”我赶紧恳求,“不会胖的,破案的时候会很忙,都没时间吃饭,都会瘦的。” 肖不修立刻停了下来,八成他就是想要我说出自己参与这个事情,帮他把这个事情破掉。 “我能再多问一句么?”我小心翼翼地赶紧又吃了一口肉。 “说……” “为什么帮陈大人?”帮助他人,完全不符合肖不修的处事行为,所以我很奇怪。 “他帮过我。”肖不修很直接地说,“确切地说,他帮过承平公主,也是公主的酒肉朋友。所以,若他有所求,我就会帮。” “这么简单?”他果然是深情人设,这种朋友的朋友都要帮。 “对。”肖不修难得很真诚地看着我,瞪着那双美到发光的瑞凤眼,看着我。我就觉得自己有点晕,并且特别晕。 “行吧,帮!”我还能说什么?我都晕了,我得帮呀。“那再问一句,成不?” 完了,瑞凤眼开始不耐烦了。果然,之前为了让我干活,所做的一切都是铺垫。现在答应了,就开始走高冷讨厌的路线了,装大尾巴狼都不能坚持到底。 “陈大人长得那么丑,怎么能和公主是朋友呢?难道是因为有才华?” “没有才华,没有长相,只是很老实,没有太多心眼,陪着公主吃吃喝喝很尽责。”肖不修耐着性子解释道。 “嗯,看起来也是比较像这样的,公主还是比较喜欢挑长相的。” 我点点头,看着肖十七又一点点把菜肴放了回来,我迅速夹了一块糖醋肉片,赶紧放到嘴里,还是好吃的。 “再问一个问题,我保证,最后一个问题。”在肖不修没有发火之前,我死皮赖脸地又问道:“这个案子破了,两千军棍能够减半么?” 肖不修皱着眉头看着我,“你就不怕又加两千么?” “应该不至于吧。”我也特别真诚的看着他,“您要是同意呢,我现在就去京畿府。您要是不同意呢……” “嗯?” “我现在也赶紧去京畿府。”我果然还是怂的,在这种美颜面前,完全怂到没有脾气。 算了,看在人家连着摸了我七天肚子,哦,不不不,连着七天给我进行宫寒治疗,我也要给人家干活才对呀。 看见我已经起身准备要走,肖不修这才说道:“换上咱们南厂的衣服,戴上你的簪子,叫着肖小三,还有陈一陈二应该也在呢,你们一起去。” “行行行。”我忙不迭地答应着,“那今晚我就不回来了,没事吧。” “你去哪里?” “京畿府办案啊?” “有那么着急么?” “这不是您着急么,我就着急啊。”我奇怪地看着肖不修,我这着急过去了解情况,怎么又不对了? “明早再去。今晚赶紧睡觉。”肖不修又不着急了。 “别啊,早一点破案,大家都放心。”我可不想拖着,万一线索跑了呢。 “京畿府都关门了,你现在去也没用。”肖不修居然喝起了茶。 我瞅着他,心里骂了一万字。“那这样吧,我还是回宫一趟吧,我记得藏书阁里有不少过去的宫廷记录,或许能够看到什么线索,特别是关于这个价值连城的宝物的。话说,我还是有资格看这部分内容的吧?” “嗯,藏书阁对你开放的。用木簪也可以看不让看的部分。” “那倒不至于,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事情。”我嘿嘿笑了一下,这年头,想吃顿安稳的饭都不可能。 “现在趁宫门没落锁,我就先进去了。明早开门我就回来换衣服,再去京畿府,您看这样成么?” 第一百五十、遇到了故人 “我和你一起进宫去。”肖不修的出人意料,让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今日还有一些事情要和皇上说,我今晚也就宿在宫中。你若有事情,可以让陈一陈二来找我。” “啊?”我看着他,难道是想监工?怕我回了冷宫就去睡觉了,根本不搭理他这个案子。 “没有监视你的意思。我肖不修还不至于要盯着你干活吧?”他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本都督办事,还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是是是,我错了,我悔改。”我赶紧低下头,“我去拿件衣服,很快的。”这人简直了,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明明是让我办事,却又不信任我。我小跑着回屋里拿了厂服,又翻了一双轻便的布鞋,天气热了,脚都容易出汗,我懒得穿袜子的时候,都套一双布鞋。 这习惯似乎很小的时候就有,在隅月庵也不例外。静心师傅还说我是赤脚大仙转世,“女孩子不可以露脚的,不合规矩。” “那不行啊,太热了,脚会流汗的,然后袜子都臭了。” “这样穿,布鞋也会臭啊。” “刷鞋。”我的回答让静心师傅气不打一出来,死活不同意。但是,我就是要这样,时间久了,她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也不知道你这毛病跟谁学的,这都是野汉子才会这样。” “野汉子是什么?”我当年也真是童言无忌,“静心师傅的相好么?咋没见过?” 一顿毒打呀,让我对于野汉子和布鞋这件事情记忆犹新。 所以我每次夏天穿上布鞋,都会嘿嘿笑一阵子,像个傻子。 肖不修看着坐在马车里依然傻笑的我,居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没事没事,吃多了,有点撑的。”我岂能告诉他野汉子的梗,我必须忍住。 肖不修没再说话,从掀开的马车车帘向外望出去,已经是落霞的最后时刻,昏暗笼罩了大地,还剩下一抹残红在天边。 我坐在里面,只能看到肖不修黑影轮廓,高挺的鼻梁,抿起来的唇,这一刻的他显得很平静,似乎在放空自己。 我居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 的确,有时候在他身上出现的疏离感令人感到很薄凉,可是又忍不住想靠近他,给他一点点温暖。但是只要靠近,又会被他浑身的长刺扎得浑身是血。 保持距离,就不会受伤害。 谁告诉我的?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真的想抱抱他,哪怕只有一瞬间。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睡,然后靠在他的身上,然后抱抱他。 我可是行动派,直接开始了整套行动,但是就在抱住的那一瞬间,他冷冰冰地说:“肖小七,你是猪么?吃饱了就睡,还能干点什么?”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伤自尊了。我决定在我自己的小本本上给他记上军棍,攒多一点,然后找机会揍他一顿。 宫门口的禁军看到是肖不修进宫,都没有检查的意思,直接放行。 我躺在马车里,尽量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也想着不给肖不修添麻烦。他倒是很大方,依然开着窗,幸好没有人敢往他的马车里看。 “为什么陈志典可以在宫里留宿?他可算是外男。”我问肖不修,“难道你们不管管么?” “那是皇上特批的。” “皇上居然这么喜欢他?有点过了吧?”我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也是爱才。陈志典这人虽然是书呆子,也有时候一根筋,但真的是有才华,写得一手好文章,并且也是经史子集过目不忘。皇上喜欢这样的人,更何况陈志典喜欢写话本,皇上也特别喜欢看……” “你说什么?陈志典是写话本的?” “他没和你说过?”肖不修看着我,有点不相信。 “和我说什么?他担心我再次告发他,我担心他弄死我。我们两个各种防备,怎么可能说这些?” 肖不修倒是笑了,说道:“也不是朋友,只是认识的人而已。何必认真呢?君子之交,保持距离感,对谁都很好。不要用情,不要用力,顺其自然。” “这样啊?”我发现肖不修就是这样的处事原则,所以才会散发出这样强烈的距离感吧。“他写了些什么话本?” “你自己问他吧。”肖不修倒是嘿嘿笑了,“反正皇上挺爱看的,你应该也都看过。这一点,有时间你倒是可以和皇上聊聊心得体会。” “呃……”他居然透露出了皇上看话本子的事情,忽然让我觉得皇上也没有那么多光圈了。 肖不修把我送到了藏书阁,然后改换了四人乘的轿子去了皇上理政的地方。 我站在藏书阁门口,看着黑影重重的五层楼,忽然觉得有点吓人。 虽然也点燃了烛火,但这里没有人,陈志典应该也不在,我一个人上去么? 有人提着纸灯笼慢慢走了过来,身量很高,也很魁梧,就是走路很慢,还有点瘸。 “常叔!”我惊喜地叫了起来,好久没有看到他了。自从我出了冷宫,跑到南厂做事,几次再来藏书阁都没有看到他,没想到此时此刻又看到他了。 常叔的大名我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他是藏书阁的守卫太监,很久以前是个英武的侍卫,后来因为一场大火毁了容颜和一条腿,皇上怜惜他,想给他一笔钱回乡养老度过余生。 但是,他说还是想待在皇上身边,守护着皇宫。皇上想了想,就让他来藏书阁看护这些书本,“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这可是替朕看守万万万两黄金,很是重要的。” 常叔也很认真地答应了,据说还自宫做了太监,这样好能够在宫内住下来。 所以说啊,这里连藏书阁的人都不是一般的太监,都够狠,有故事,谁都不能得罪。 我在冷宫刚住下的时候,腿被肖不修打瘸了,每天躺着难受,就让玉嬷嬷扶着我来藏书阁看书。 这里只有常叔一人,一开始一脸的伤疤,还凶巴巴地不让我进去。 我隔天再过来的时候,就自己慢慢走了来,然后坐在藏书阁门口,也不进去。 常叔打扫完藏书阁的卫生后,看我还不走,还躺在地上晒太阳。 八成也是起了恻隐之心,就用他有点嘶哑的声音问我:“你到底是谁?干嘛待在这里?” “我是住在隔壁冷宫的李小满,好无聊啊,就想来这里看看书。” 我晒着太阳的时候,表情应该很好看。常叔一直看着我,目不转睛,仿佛我脸上有花。 “谁把你的腿打坏的?”他问。 “肖不修,那个特别好看的南厂都督,大太监。” “为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看我不顺眼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肖不修也许是觉得我不尊重他,给我点颜色看看。然后,没掌握好力度,没想到我身体弱,直接瘸了。 “你没想过报仇?”常叔的伤疤是经过火舌吻过的,所以看起来疙疙瘩瘩,还有地方翻红,有点可怖。特别是配合上这么一句话,搞得我有点发愣。 “咋报仇?人家武功高强,我啥都不会啊。” “我教你武功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我很懒。”常叔应该是被我这句话气坏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我只好拿出了我的杀手锏,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香喷喷的酱肘子,递给他,然后笑嘻嘻地说:“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那些都是男人干的,我只希望找个地方看看书,平躺晒太阳,多开心呀。人活一世,有人这样,有人那样,选择不一样嘛。” “你就甘心忍了?”常叔接过了酱肘子,他在宫里肯定也没啥好吃的,特别是在藏书阁就他一个人的情况下,八成连吃饭都没有人送过来,所以他看起来还有点削瘦。 “忍吧忍吧,不忍能怎么样?都已经瘸了,先养好再说呗。”我有点烦躁,干嘛老问这些,我忍一忍就走了,谁稀罕在这里待着。 “你这孩子,真是没出息。”常叔长叹了一声,打开了藏书阁的大门,“进来吧,多看看书也是好事,省得那么笨,以后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特别熟悉,好像从前也有人这样说过。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算是进了藏书阁的大门,开始大大方方地随便看书。 一开始,我还是隔三差五的过来,然后给常叔带一些好吃的,后来就天天都来。 常叔看我的腿脚不方便,还把自己的拐杖给我用。我们两倒是相辅相成,都是瘸了腿的人。 有一天他忽然问我:“你不怕我这张丑脸么?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到我。” “怕呀。”我让玉嬷嬷偷偷买了一些陈梅酒带进宫里,我给常叔带了过来,还让常叔自己去搞了一点冰块,放在酒杯里喝,滋味非常好。 我就用筷子尝了尝,他说女孩子不许喝酒。“但是,外表就像肖不修那样好看的人,又不能和我坐一起吃肉,也没意思呀。只要能够和我一起说话吃饭的人,就可以了,管他好不好看呢。” “就这样?” “那我好看么?”我反问他。 “再长大一点,应该会好看的。”常叔又认真地看了看我的脸。 “那你看嘛,你这不也是说我长得丑么?所以呢,咱们两个都这么丑,就正好一起吃饭了。”我笑嘻嘻地说着,还用自己的茶杯碰了碰他的酒杯,“我是看人心的,你对我好,我自然就对你好。若有一天你对我不好了,也许我还会对你好的,因为你曾经对我很好呀。” 常叔很久都没有说话,但是他用行动表达了他对我的好。 只要我去看书,他就给我准备好热茶和垫子,甚至是外衣,让我在藏书阁里有吃有喝,又暖和,甚至还有个干净的地铺,可以躺一躺。 所以说,我在冷宫最初那些难熬的日子,都是常叔陪着过来的。 后来,有时候我懒到想看什么书的时候,就让常叔拖着瘸腿帮我去找,美其名曰让他运动一下,有益身体健康。 其实,我的腿也是他治好了一大半。他在藏书阁里也看书,看了不少医术,就拿我当试验品,弄了各种膏药,针灸什么的。我们也算是忘年交吧,至少是很谈得来的朋友。 所以,再次看到他,我高兴得一把抱住他,巴不得挂在他的身上不下来。 常叔任由我这么挂在他身上,也笑呵呵地拍着我的背,像抱着自己的小孩子一样。“你去哪里了?很久没有来过了吧?” “不是呀,应该是我问您去哪里了?上次陈志典的案子闹得凶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您呀。我还以为皇上把您赶出去了呢?” “我回了一趟老家。我每年都会回去转转的,一走就是大半年。去年没走,还不是因为你赖在我这里吃吃喝喝的,我只好伺候你呀。”常叔一脸的开心,脸上的伤疤都舒展开了。 “哪里是我赖在这里,分明是您舍不得我每天带过来的好吃的,觉得自己要是出宫了,就没有人送吃的了,所以才没走的。”我越发抱得紧了。 “赶紧下来,都是大姑娘了,不是小孩子了。”常叔说道,还是扒拉我。 我还是舍不得下来,他身上也有好闻的茉莉花香,和肖不修不是同款,更有一点书香的味道。“为什么您和肖不修用的都是茉莉花香,我之前都没有发现。” “我一直用这个熏香呀,你忘记啦。”常叔终于成功地把我弄了下来,拉着我的手往藏书阁里走。他依然还是瘸的,走路很慢。“藏书阁特制的熏香就是这个味道的。” “对对,我忘记了,我以为藏书阁就是这个味道呢。其实是特制了香味,掩盖住了书和纸发霉变质的味道。”我走了进来,才忽然反应过来。 白天和陈志典喝的也是茉莉花茶,所以都没往这方面想。“陈志典大人走了吧?” 第一百五十一、窥探岁月留下的痕迹 “走了,说是去翰林院整理高太傅的东西。”我们刚坐下,有两个小太监过来端茶送水,还冲常叔和我行了礼,很是周到。 “怎么您这里多了这么多人?”我之前以为小太监是伺候陈志典的,怎么是伺候常叔的? “陈大人他们过来之后,皇上说我这里需要多一些人手,所以就派了一些人过来。你也知道,我一个人习惯了,所以也用不惯他们。 可是,陈大人说一定要他们听我的,所以,这些人也归我管。也就是帮我跑跑腿,端茶送水,整理藏书,没有其他的事情。”常叔没抬眼看他们,只是很平淡地跟我说着。 “嗯,也很好呀。但是,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白天我还没有看到您。” “今天白天就回来了,我看你和陈大人在说话,就没过来。没想到这么晚了,你居然又来了,听到声音了,我就出来看看。我也很想你。” 冷不听常叔也冒出这样一句温柔的话,让我又忍不住抱住了他,不愿意撒手。“李小满,你也是大姑娘了,要注意仪态。” “哎,管那么多干嘛?我要先抱抱再说。我现在可神气了,我连肖不修都敢抱,我还有啥可怕的。” “他没揍你?”常叔挑眉的动作居然和肖不修很像。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但是已经攒了两千军棍了,不知道什么集中在一起揍我一顿,那我可就惨了。” “这傻孩子,攒着没打,就是舍不得打,就跟没有是一样的。”常叔倒是笑了起来。 “咦,不是攒银子那种么?越攒越多,然后一次性花出去?”我有点奇怪。 “这哪里是一样的啊?你见过谁都要被打了,还有攒起来的道理?真是越来越傻了。” 常叔又叹气又摇头,仿佛我真的蠢得不可救药了。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想着肖不修这两千军棍,也许真的是不需要打,只是一种口头的威胁吧。 “你这个傻丫头呀,先喝口茶,说说吧,为什么深夜来这里,要找什么?”常叔也忍不了我这么笨了,只好转换了话题。 “高太傅家里失窃了,说是丢了一样价值连城的宝贝,我想来查查大月国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并且是在高太傅手里的。” “价值连城的宝贝都在宫里放着,怎么可能在高家呢?”常叔也很诧异。 “找找看嘛,万一有什么记录呢?” “可有年份?这样也比较好查。” “完全没有。”我很老实,因为我也没有任何线索。 “那怎么查?”常叔很挠头。 “随便翻翻吧,至少做做样子给肖大人看。”我嘿嘿笑了笑,“肖大人非要破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我也不知道,所以想到白天和陈志典聊起了高太傅的事情,就想着藏书阁应该有些什么记录,就决定过来看看。” “好吧,那你随便找找吧。”常叔一脸的无奈,“需要什么就说一声,我让小太监们帮你爬上爬下找一找。” “也不用,你们睡吧。我一定是没有什么目的性瞎找,有人要是跟着我,反而会扰乱我。”我摆了摆手,完全不需要帮忙。 “那我给你还是按照以前一样,准备个地铺,你要是累了,就躺一会。”常叔很是贴心的。 “嗯,这个可以有。”我觉得我可以先躺一会,然后再起来找。 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要不是看到了常叔,我还有兴致说说话,否则我都想一进门就找地方先睡一觉了。 让常叔回去休息了,我才一个人举着油灯站在藏书阁巨大的书柜面前,想着要从哪里开始才好。 按道理说,这件宝物连皇上都知道,因此很有可能是被记录在赏赐名单册子里的。 毕竟这样的物品,在大月国不可能私自藏在家里。那我就应该从赏赐物品的册子里找,但是问题又来了,哪一年开始呢? 高太傅的年纪不小了,在朝为官四五十年了,难道要翻出五十年前的册子么? 一想到这个,我就感到头疼。这可不是翻一会就能完成的,是个巨大的工程。他们干嘛不直接找皇上问问呢,这么大海捞针地找,几时能够发现呢。 翻了一会儿,我就决定放弃了。因为实在是东西太多了,看的眼花缭乱。 我看窗口桌子上,陈志典白日里看的那三本画册没有拿走,我就坐了过去,又仔细翻阅起来。 高太傅一定是充当过启蒙教育学习班维护小朋友日常吃喝玩乐的工作,在画册里真正学习的时间几乎没有,大部分内容都是这些孩子们一起玩耍的样子。不论是放风筝,还是蹴鞠,还有上树下河,玩得兴高采烈。 他们玩得开心,我看的也很开心。仔细观察这画作很是细致,就连孩子们脸部微表情都刻画的淋漓尽致。 明显日后成为皇上的那个小孩子最为灵动,笑得也相当开心,一切捣乱的事情都是他做的。 比如爬树他一定是站的最高的,蹴鞠他一定是前锋,就连吃包子的时候,他的包子都要比别的孩子大一些,并且一定要一手拿一个,等于是吃一个拿一个,绝对安全。 常叔不放心我,慢慢走过来为了添了一些灯油,然后坐下来问我想不想吃点东西? 我忽然想起来我怀里还有两块桂花糕,就拿给常叔。“您饿么?咱两一起吃吧,可好吃了,我从肖不修那里拿来的。” “他对你好么?”常叔也没客气,直接接了过来,慢慢吃了起来。 “好?就那么回事吧。反正就是帮他破案,没什么好不好的。”我也吃了一口,味道不错,应该是今天刚做的。 “他这个人吧,就是干活很认真,其他的事情很矫情。比如啊,吃饭的时候,就吃几口,但绝对不重样。 衣服要每天都洗,也要每天洗澡,练功之后还要洗澡。早上很早很早就起来了,然后还要看看书。我可不想跟着他,以后我要有自己的大院子,自己过。” “小满怎么了?”常叔眼睛里有了一丝丝担忧,“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么?” “当然不喜欢。”我很严肃的,“常叔,要不然你带我回你家乡吧,我可不想在宫里或者南厂。当然,不是现在走,我再挣点钱,咱们就走吧。这每天为了破案,看资料,写折子,我觉得我头发都秃了。” 常叔笑了起来,“可是在这里你能吃到桂花糕呀,在我家可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我自己会做。咱们有钱,自己做。”我把桂花糕塞到嘴里,差点噎着。赶紧抓起茶壶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来。 常叔的眼睛里有了一点点光彩,问我:“小满这么聪明好看,一定会很幸福的。” “哈哈,常叔,吃了桂花糕,嘴都变甜了!快回去睡觉吧,夜很深了。”我站起身推了推他,“快走!” “我坐在这里陪陪你吧,省得你害怕。这大晚上的,天气热,也不容易睡得安稳,倒不如坐在这里给你扇扇风,你看书也轻松一些。”常叔不肯走。 我想了想也就这样吧,从前我看书的时候,他也在我边上守着,毕竟藏书阁也没什么人来,难得有我一个话唠可以和他说说话,也不闷。 “嗯,您要是困了,就睡,别管我。”我拨亮了油灯,继续看小画册。 陈志典在桌子上还抱过来不少高太傅留在翰林院的书籍和册子,或许这里面也有些线索。我就慢慢翻看起来,也很是有趣。 比如他曾经记载过一件关于当今皇上的小事情。皇上大约十几岁的时候,在书院里读书,高太傅给这些孩子们留了一道题——如何破解百苦成愁。 孩子们,尤其是皇家的孩子们哪里见过人间疾苦,多数会说努努力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少年皇上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即便生活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但我依然会选择滚烫的人生,将百苦熬成芬芳。 高太傅问:“你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苦?” 少年皇上回答:“即便是年纪小,也会有不如意的时刻。比如天气不好,不能出去玩,比如父皇表扬了大哥的勤奋,责备了我的懒惰,再比如我想出去练功,可发现没有趁手的兵器……这些都是生活中不如意的地方。” “所以,你要如何呢?”高太傅很惊异于当时这个小孩童的想法,别的人这个时候只会抱怨,但还没有思考,但他已经开始认真思考人生中的苦。 少年皇上拿起了水壶,为高太傅沏了一杯茶,让他品一品。“这茶是否没有清香?” 高太傅点点头,少年皇上又重新取了一个杯子,放了一样的茶叶,缓缓向杯里注入沸水,茶叶在杯中上下浮沉,而茶水也溢出了一缕清香。待杯子注满时,茶香已溢满整个屋子。 原来,第一次沏茶用的是温水,茶叶只是浮在水面,没有上下翻滚,茶香就出不来。 而第二次,茶叶经过沸水反复冲沏,一遍遍翻滚沉浮,最后才散发出清醇的香气。 “我曾随皇祖父征战,当时年纪极小,但依然记得当年皇祖父对我说过的话:挫折和磨难就像是滚烫的沸水,我们只有经受住命运的沉浮,生命才会散发出最醇厚的香气。 之前,高太傅也教过一句话:梅花香自苦寒来。其实,这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有经历过淬炼,才会感受到生命和生活的芬芳。 现在,或许我不能懂得更多,但未来如果经受苦难之时,我会记得这句话,认真走好每一步。” 高太傅在他的记录里写道:臣沉默良久,惊异于这小小少年的见解,更觉大月国皇族有如此人才而庆幸。 我看完这段也有点感慨,少年时期的皇上就已经展露出不一般的想法,更视磨难为动力,果然非同常人。 我可能只有为了能够喝到香茶,才会忍受取水、煮水、沏茶等等需要等待的工序吧。人和人是有差距的,从来都是。 高太傅用画作和小段文字记录着关于少年皇上和他的小伙伴的故事,令我可以窥探曾经他们的青葱岁月。 其实与我们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也从稚嫩走过来,从咿呀学语到欢乐奔跑,慢慢认知天地的宽广。甚至,我都能够从画作中感受到那份小小的欢乐。 虽然我认不出其他人是谁,但是看过来,发现皇上有三四个特别要好的小伙伴,一直陪着他玩,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现在还在不在他的身边? 常叔已经睡着了,他也打了地铺,不过为了陪我,上半身靠在书柜上,坐在那里睡着了。 呼吸平稳,昏暗之中,他脸上的疤痕也没有那么可怖,甚至还流露出一点点温柔。 想想这人与皇上的年纪相仿,会不会也是当年一同玩耍的小伙伴之一呢?所以才得以留在藏书阁,偏安一隅。 我随手又翻看起了高太傅的一本生活流水账簿,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与同僚某某某吃酒,花费二两银子; 某年某月某日,购买花瓶一个,赠与某某某,贺乔迁之喜…… 他倒是一个生活很细致的人,也讲究礼数和体面,甚至对于生活的小细节都会有所描述。 就在我翻看他的小账本时,夹了一张巴掌大的小画。这还是一张略略铺染了颜色的绢纸画,这是一间白墙灰瓦建筑群,有绿树和花草。 一个女童正坐在很高的墙头吃包子,笑盈盈的样子很是可爱。 似乎还扭头看着什么,小脚还翘起来一只。粉红色的衣裙因风飞扬起来,还有几只蝴蝶在翻飞…… 看到这里,我心里突突突地狂跳起来,这画作中的建筑分明就是隅月庵的后墙,那吃包子的为何女童如此眼熟? 我记得我有一双这样粉红色的轻便布鞋,没有穿袜子,裙角飞扬起来时,能够看到脚腕和小腿的女童,绝对是我。 高太傅见过我!? 第一百五十二、没线索的时候就靠随便瞎问 肖不修把我拍醒的时候,我还沉浸在一场美梦之中:我不知道跟谁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吃着热腾腾的包子,坐在墙上看风景。 墙外是花花绿绿的世界,墙内却是一片宁静。很多人在交谈,他们时而看看我,又继续交谈。 我像个小傻子一样憨憨地笑着,想去抓飞过去的蝴蝶,结果我和蝴蝶一起飞了起来,然后就落到了肖不修的怀里。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肖不修蹲在我的地铺边上,用力抓住我的手,仿佛我是犯人一般要逃走。“啊?”我惊呼了一声,顺着他的力气坐了起来,“啥情况?有坏人?” 肖不修哭笑不得地看着我,问道:“你说梦话的声音也太大了吧,我在一楼都听到了。” “我说啥了?”我还处于蒙圈状态,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说你要走,快走,不想玩了。” “为啥?” “我怎么知道?你就喊着要走,我以为楼上有人要带你走,这才赶紧上来的。发现你躺在这里,睡得跟傻子一样……” “肖大人,别这样,再多说几次,我就真的成傻子了。”我扒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还没有口水。 肖不修看着我,居然没有生气的表情,我觉得他最近对我有点过于好了,让我有很不真实的感觉。 “您这么一大早过来,是要接我出去么?能容我去个茅厕么?昨天晚上喝水喝的有点多。” 我现在也很放得开,要不然憋着难受的是我。成功地又看到肖不修一脸的不高兴,我很高兴地去了一下茅厕,舒爽了一下。 不过,上肖不修马车的时候,他居然很嫌弃地不和我一辆马车,八成是嫌弃我有点臭了吧。 不过也刚刚好,我在马车里把南厂的制服换好了,又用茶水漱漱口,然后又用湿帕子把脸擦了擦。等我掀开帘子看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出了宫,奔京畿府的方向去了。 肖不修骑着马,不急不缓。在晨曦之中,有种难以形容的美感。 大家明明都是熬了一宿,怎么他还是那样鲜艳明亮,而我脸都是黄的。 忽然想起昨天高太傅小本上写的一句话:堂前珠玑昭日月,马上黼黻焕烟霞。这完全就是形容肖不修的呀! 翻译成人话,意思就是这个人在厅堂上说话时是字字珠玑,文雅高尚,而上马之后,身着华服,气度不凡,如焕发出仙气云霞一般。 “嗯,舍不得打。”我托着腮,掀开帘子看他,自言自语。肖小五刚好给我递过来一笼包子,问我:“什么舍不得打?你要打谁?” “不打不打,舍不得。”我一脸花痴地依然看着肖不修的身影,擦擦手开始吃包子。肖小五对我还是非常了解的,明显看出来我的痴呆状,笑了笑就走开了。 京畿府刚刚打开大门,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有人陆续进进出出,有一般性公务要处理,还有一些送公文过来的。 门口的衙役远远就看到肖不修的队伍走过来,立刻通知了陈大人,陈大人也是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恭候肖不修。 我也早早下了马车,跟在肖小五身后,默默地往京畿府衙里走,还是被陈大人一眼看到了,大呼小叫地说:“小七呀,你来了呀,快点帮我呀。” 我一脸的黑线看着他,心想: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肖小五低声说:“肖大人故意散播了一下你的破案能力,甚至还说你能够通鬼神,所以现在你的名气略略有点大,大家很是崇拜你。一会若是有人跪你,送你鸡蛋西红柿什么的,好好收着,咱们晚上好加个菜。” 果然,话音还没落,已经有来衙门办事的老百姓们听到了我的名字开始张望,我立刻遮住了脸,生怕被人看到。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如果过于张扬,肯定会被相熟的人认出来的。 到时候戳破了身份就糟糕了。肖不修在想什么?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这样对我? 在我心里早已经没有了半分喜欢肖不修的心,全都是「他要识破我么」的担忧。这人实在不能按照常理解释,每一步都是陷阱,可怕的很。 我拿出了黑布巾将脸包了起来,肖小五问:“咋了?没有出任务,不需要包脸。” “我没洗脸,没化妆,不好看。”我随口敷衍他,但是也明显开始警觉起来。 最近我的确有点放松,让自己过多的暴露在大众之中,隅月庵的事情还没有最终解开,若是有心人必然会发现我的存在。那么,我会面临什么情况呢? 肖不修回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遮住了脸,「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我跟着他,走在陈大人身后,很是低调。陈大人对我还是热情的,“小七,这会天热,我给你准备一些凉茶吧。” “多谢陈大人。”我也很客气。身板挺直,拿出了南厂侍卫肖小七的身姿,气度非凡嘛,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陈大人的书房已经敞开了大门,有几个人长在门口躬身相迎。 陈大人介绍说这就是高太傅的小儿子高启年以及妻子等人,一早就来了府衙,想问问案件进展的情况。 他们果然是心急,当然,价值连城的宝贝丢了,要是我也会很焦虑。 高启年也是大月国的官员,虽然官职不高,但也算是有身份的人。 因此他没有对肖不修行跪拜礼,只是恭恭敬敬地弯腰拱手,符合礼数。肖不修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很平淡地看着他,然后就落座去了。 我们几个也赶紧跟着肖不修走过去,站好。陈大人还特别向高启年介绍了一句:“这是肖小七,就那个南厂很神的探案高手。” 高启年立刻冲我拱了拱手,“久仰久仰。” 我赶紧也回礼说道:“客气客气。”怎么觉得那么虚伪呢。我瞥了一眼肖不修,他依然是面无表情,我总觉得都是阴谋。 “下官实在焦虑,寝食难安。若真是丢了这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怕也是对不起祖宗先人。”高启年一脸的胡茬,还有黑眼圈。 “高太傅之前都没有说过这是什么东西么?”我还是站了出来,直接问话。 “完全没有说过。我们只知道家母曾经拿着这个盒子进宫,也才知道有这样一件东西的存在。”高启年很诚实。 “最近府上可有什么人莫名失踪了?”携款潜逃,这是最基本的戏码。一般都会这样问话,然后再寻找失踪人口,成为最终案件的突破口。 “说起来倒是有个人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了。”高启年的妻子大着胆子开口了,高启年也有点诧异,看起来不知道什么情况。 “最近几日都没有看到过大嫂。我们这几日很焦虑地到处寻找,忽略了家里的状况。但是,我今早出门的时候,路过大嫂的院落,感觉里面没有人的样子。所以推门进去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人。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哦?这位大嫂是个什么状况?”我继续问道,反正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高太傅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十年前病死了,剩下他妻子一人。 其妻并未想着改嫁,因此就留在了高家,打算终老在此。 二女儿聪明伶俐,但也在几年前得了急病死了,甚至并未出嫁。 也就是因为没有嫁给高太傅看上的女婿徐庆。因此,高太傅总觉得心里亏欠徐庆,就特别对他很好,也就出现了之前徐庆贪墨,高太傅行方便的事情。 三儿子高启年,礼部任职,没有太多才华,但也算是中规中矩,按部就班的生活。 “寡嫂一直在家中,也很少外出。整日里在屋里吃素诵经,本来我们还想过继给她一个孩子,照顾孩子,也算是有个事情做。 但寡嫂似乎并不喜欢孩子,说了几次之后,也就作罢了。反正都是高家的孩子,也无所谓谁来照顾。” 高启年妻子在肖不修面前说话的时候,明显还多瞟了他好几眼,神态也就慢慢放松下来。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瞪了我一眼。我赶紧又站直了身子,仔细聆听他们的回答,继续问道:“她平时可有什么要好的姐妹?也许是出门去了?” “没听说她有什么小姐妹,一般就是在家抄抄佛经。母亲去世后,一直是由她来照顾父亲的起居,为了减轻她的负担,半年多前,我们又请了一个帮手,来协助她。” “帮手?丫鬟?嬷嬷?”我随便瞎猜。 “蓝蝶绣庄的掌柜子是我的朋友,听说我家照顾老爷子的事情后,说是刚好有个大姐来绣庄找工作,但是水平不佳。 可人很不错,老实能干,她若不用吧,觉得可惜,但是制作的绣品水平实在一般。正好我这里缺人手,就问我要不要。”高启年的妻子柴氏毕竟也是书香门第,说话也利落很多了。 “这个大姐可还在府上?”我继续认真的问话,肖小五在一边记录着,运笔如飞。 “在的,刚刚办完父亲的头七,所以还有立刻让她走。毕竟人很老实,话也很少,也很能干,所以我们还打算留下她一段时间,照顾一下孩子也好。” “所以,除了你们的寡嫂,其他人都在府上?”我也没有线索,只好继续问着,“可否去贵府看上一看?” “正在办丧事,不知道是否可以?”高启年犹豫了一下。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和陈大人,这两人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该可以吧,我带几个人去看看就好。肖大人和陈大人就留在京畿府好了,我们过一会就回来。” 这种事情,虽然高太傅是皇上的老师,但毕竟人已经没了,两位大官贸然跑过去,也挺不像话的。不如由我这个小大人去偷偷看看,说不准也能发现些什么。 凡是光靠猜是不行的,必须脚踏实地去看看,现场走一走,或许都会有不同的发现。“肖大人,行么?”我又问了一句,肖不修才点了点头。 反正得到了肖不修的首肯,我办起事情来就好很多。“高大人,我们去一下贵府吧,没关系的,我刚好也可以给高太傅上一炷香。虽然不曾相识,但早已久仰他的贤明,我也算是有幸可以去上香的人,很感激的。” 我说的很客气,高启年也没有拒绝,更何况他已经听说我是肖小七,对于我能够「通鬼神」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因此,他和他妻子柴氏看我的时候,眼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敬畏的意思。 当然,我也必须是有私心的。高太傅留下的那张巴掌大的小画一直揣在我的身上,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画的? 他何时见过我?他又是和谁去过隅月庵?我在隅月庵里傻乎乎地活了这么多年,现在忽然发现这里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或许,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事情吧?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一阵寒战,若我本身就是一个谜团,那么,答案是什么? 出了门我才想起来,高太傅一直住在京城的郊外,从京畿府坐轿子过去要大半天的时间。 所以我咬了咬牙,爬上了南厂的高头大马,心里还是有点慌张的。肖不修走出大门,仰头看着我,眯了眯眼睛问道:“你确认自己可以?” “应该可以吧。”我有点紧张。 “那行,我回南厂了,有事情让他们通知我。”肖不修转身带着人走了,我想喊一嗓子,但是又觉得丢人。南厂的人,怎么能惧怕骑马呢。我忍! 肖小五也上了马,他的动作明显特别轻盈,其他人更是轻松自如,然后就都等着我下令出发。我转头看了看高启年和他的妻子,他两倒是坐在马车里,也等着我说话。 嘿,本姑娘可以的!并且,我打算骑快一点,显摆一下我也是会骑马的人。 所以,拉开了架势,一路狂奔,等到了高太傅的京郊别院时,高启年他们的马车已经被我们甩到后面去了,我虽然头发有点乱,但气势没乱。 肖小三和肖小五一直跟在我的左右,对我的表现也伸出了大拇指。只有我自己知道,目前我的两条腿都是抖的,一直想吐个七八口才好。 第一百五十三、高太傅最后的体面 毕竟是做过皇上老师的人,应了那么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太傅家的别院也是占地不小,京郊土地也多,所以随随便便盖一个五六重院子的大宅子都是可以的。 我站在门口等高启年的时候,大门已经打开了,里面的下人看到是南厂的人站在门口都吓坏了,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肖小五面目和善地告诉他们:“我们是来吊唁的。” 这几个护院才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地鞠躬示意。“正要给老太爷准备头七的事情,院子里很乱,请官爷们见谅。” “无妨,等一下你们三少爷,他在后面。”肖小五的官威也很足,与我平时见到的他不太一样。 所以说嘛,大家都是有多面性的。很可能他们也觉得我有很多面,懒散的、聪明的、撒娇的、倔强的……我在门口走了走,这才把两条腿的哆嗦缓解了。 大门口没有逾越规制,并且非常低调,就像是平常的大户人家,白墙黑门,有飞檐,干干净净。 所以挂上白灯笼之后,也有肃穆之意。想这高太傅当年也的确是风光,皇上的老师,翰林院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曾经这里也是车水马龙,宾客言言。 自从他因为徐庆的事情退职归隐之后,很少有人来访,怕是都要撇清关系才好。 所以,忽然看到南厂的人来到这里,的确护院们会紧张。但想想也没有必要,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担惊受怕的呢。 “高太傅平日里可曾出门?”我尽量保持了和颜悦色,和护院们闲聊起来。虽然依然带着黑色面罩,但也不影响我的形象。 护院甲看起来是个小头目,认认真真回答我的问题。“老太爷退下来之后很少出门,老夫人去世后,他就更不出门了,平日里也没有人来往。在这里的两年时间里,几乎没有人来看过老太爷。只有一些亲戚来过,还有就是大夫了。” “同僚都不曾来过?”这人缘混得也有点差吧。 “其实也曾经有过一位翰林来过,但是老太爷不见,说是没脸见面之类的。人家一看都这样了,也没有强行进来。所以,后来也就没人来了。”护院甲见我们没有什么架子,也就话多了起来。 “其实,老太爷来这里住下来之后就病倒了,一直郁郁寡欢,每天也就是在床上躺着,在院子里躺着,平时也不太说话。只有三少爷来的时候,多说几句。” “三少爷没住在这里?”我也是随便瞎问。 “三少爷在礼部任职,只有十日一沐休才过来看看。平日里都是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来打理和照顾。后来来了婉珍姐,她们才得了一点闲,平日里也的确是很辛苦。” “为啥辛苦?” “一开始老太爷还是明白的,还能够自己打理自己的事情。可后来慢慢地就开始糊涂了,动作非常迟缓,然后经常犯脾气。两位奶奶毕竟不是亲闺女,都是儿媳妇,所以也是挺难的。”这群护卫开始八卦了。 高启年的马车被我们甩得太遥远了,居然现在还没有到。我只好继续随便瞎问:“高太傅可有什么喜好么?” “这倒没听说过。从前说是喜欢吃,但是后来糊涂了以后,也没见吃过什么。对了,倒是婉珍姐来了之后,给老太爷做了不少好吃的,老太爷还是挺高兴的。” “这位婉珍姐在么?” “在的在的,我刚才还看见她跪在院子里上了一炷香。”护院乙说道。 “要不咱们进去吧?这外面太晒了。”肖小三也被晒得冒了汗,“反正他们也知道咱们来,谁让他们这么慢呢。” “合规矩么?”我问肖小五。 肖小五立时就笑了,“咱们南厂什么时候讲过规矩呀?想进去就进去呗。” “嚯,你们厉害!”我拍了拍肖小五的肩膀,表示万分的赞赏。 然后一步都没停,直接往里走。护院们一看这个架势,也没有怠慢,立时去开路。 我们一行人干脆就直接在这里逛了起来。基本上和高官大宅的格局都差不多,反正就是大,走到第四重院子的时候,我已经累了。护院说这算是内宅,他们这种外男就不能进去了。 “行,咱们在这里歇歇,先不走呢,等一下小高大人他们过来。”我一屁股就坐在廊子里,用袖子扇着风。 刚想着是不是讨口水喝,院子里出来一个瘦弱的女子,身形还不错,就是这一脸的大大小小的红疙瘩,实在是令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婉珍姐,您怎么出来啦?”护院丙的年纪小一点,直接喊出了此人的名字。 我们一群人看着她,她略略有点迟疑,但还是冲我们行了礼,问道:“奴婢婉珍,是这高老太爷的婢女,听得院外有点乱,特出来看看情况。” “哦哦,听说过。”我坐着也没站起来,但也没想再多看她一眼。 这脸实在是令人太难接受了,应该好好治一治,否则太影响形象了。 不过,这人说话还透露出一股斯文的风范,看来高太傅身边的人,也很有学问嘛。 “大人要不然进院子里休息?就是高老太爷的灵柩还停在这里,过一会才会挪到前院去。怕大人会觉得有冲撞……” “嗯嗯,无妨无妨,我们进去上柱香吧,都到这里了,也是应该的。” 我这才站起来,跟着婉珍姐进了院子。这里已经算是后院,更加精致,文化人的品位展现得淋漓尽致。 据说皇上的很多审美启蒙都是师从这位高太傅,比如一棵松树,一定要修剪枝干,让它呈现出松鹤之姿; 又如一丛丛林,必然要前后对称,不能有任何歪斜。我匆匆这么看了一眼,就发现这里也是如此,和宫里御花园有很多相似之处。 看来,这位高太傅对皇上的影响力很大,若不是后来自己归隐了,恐怕在朝野中话语权和影响力都会很大。 那么,当初他为徐庆各种签字行方便,也真的是有点过分了。 贪墨巨额财物,真是该杀。随便乱想着,接过了婉珍姐递过来的敬香,我们几个南厂过来的人一字排开,冲着高太傅的棺椁鞠了三个深躬,并且将敬香插在案头的香炉之上。 “请问婉珍姐,最近可否有人不见了?或者是陌生人来过?” 还是要做事情的,尽管我在祭拜高太傅时,心里嘟囔了几句,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先调查「价值连城」宝贝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目前比较重要,我的那张小画可以往后拖一拖。 “这还真的不知道,这几日我都在这里,没有接触太多人,来来回回都是府里的人。”婉珍姐想了想,“府里的人不多,三少爷住在京城靠近皇城的宅子里,不是经常回来,除了他,也几乎没有人来。” “我听说还有一个大嫂在照顾高太傅,她如今在哪里?”我左右看了看,这院子很大,的确没什么人。 “老太爷去世后,大嫂心情一直不好,后来说是身体不适,就在自己院子里休息了。”婉珍姐低着头回话。 我这才又多看了她几眼,肖小五也终于看了看她,怕也是觉得她这一脸的红疙瘩实在太难看了。 “哦。”我简单地应着,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这一脸的红疙瘩是怎么回事?” 估计也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她愣了一下,才又回答道:“大夫说是湿疹,表里表外实火,发不出去。” “多久了?” “算起来也大半年了,一直在吃药调理,但是没有什么好转。” “身上可有?” “这倒没有,都集中在脸上。奴婢这幅尊荣,的确有碍瞻观,所以一直躲在内宅,未曾过多出门。” “高太傅没说什么?我听说你来照顾高太傅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吧?” “是的。来此之前就长了这个,一直不见好,但也没哟变得更坏。后来,有人介绍我来这个照顾老太爷。老太爷当时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所以也没有惊扰到他老人家。” “他得了什么病?” “消渴症。” “这病很折磨呀。”我有点替高太傅难过了,这类病症是阴阳俱虚,络脉瘀阻,经脉失养,气血逆乱,临终时不仅全身浮肿发黑,并且五感尽失,很是痛苦。 “大人知道这种病?”婉珍姐开始掉眼泪。 “嗯,曾经见过。” “老太爷大半年前已经看不见了,所以他也就无所谓我是否已经容颜尽毁,而我要做的就是尽本分,照顾好他。” “嗯,辛苦你了。”我叹息了一下,看了看她的双手,果然是因为经常要洗衣服被褥什么的,已经发白浮肿,的确是个很用力照顾高太傅的。 高启年和他妻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的马车太慢了。” “不妨事,你们也略略歇一下,路上也挺远的。”我很是客气。 高启年倒是看到他老父亲的棺椁,又有点要流眼泪。“小高大人,我们这边再说说话吧。” 我请高启年往第五重院子走,避开棺椁的位置,一是不应该再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开始审案子。另外,高启年万一情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我也搞不定的。 高启年和他妻子柴氏跟着我们又往后面走了走,我回身问他:“这里平时也这么安静么?” “是的,父亲归隐后,身体愈发不好,每日里还会因疼痛大喊大叫。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年他是太傅大人,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也是意气风发的盛年,如今这幅样子,也实在是不想让外人见到。” “刚才听婉珍姐说,大半年前高太傅就已经看不见了?” “是的。” “这病是如何发起来的?” “其实在出事之前,父亲就觉得身体不适很好,后来也就趁此归隐。一开始是全身浮肿,之后就是浑身疼痛,然后是无法排尿,然后就更加浮肿。 我们一开始是以为胖了,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大夫来看过诊后,确认为消渴症。 这种病情长则三年,短则半年。因此,父亲的情绪就更加恶劣,经常大哭大叫,还摔东西。 搞得大嫂和我妻子照顾起来非常困难。幸而有人介绍了婉珍姐,她照顾老人病患很有经验。因此,父亲最后这半年的时光还是很好的。”高启年还是哭了起来。 “小高大人节哀啊。”我长叹了一声,高太傅这一辈子要脸面,最后居然得了这样一种病症。倒也不是他要归隐,是的确要归隐,才能保住最后的体面。 第五重院子是高启年夫妇住的地方,最近半年高启年过来住的时间比较长,皇上也特别批准他来照顾父亲。 因此,这个院子看起来最有人气,东西也比较多。“府上出了丢失了那东西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丢了?” “这个到没有。”柴氏说道,“我们发现失窃后,先是立刻关了大门,然后开始清点家里的东西,但是发现什么都没有丢,也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那说明贼人知道这东西?直奔主题?” “看来是的。” “平时放在哪里的?” “在父亲床下的木箱子里,也都上着锁。我们查看过,没有翻动过的痕迹,就连地上的土都没有动过。” “难道是放进去的时候,就已经丢了?”我有点挠头。 “这个倒不知道。当年母亲把这木匣子拿回来的时候,直接放进了木箱里,推到了床下,之后就再没有人去翻过。” “谁知道这个事情?” “说来也是奇怪的,只有我和我妻子,以及大嫂知道这个事情,父亲的管家一年前去世了,现任的新管家是从我家带过来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们已经坐到了高启年居住的院落中的阴凉处,看着这一院子的夏日繁花透露出的生机勃勃,让人真的有些唏嘘。 “这位大嫂人在何处?住在第六重院子里?”我往后面看了看,发现那个院子种了不少梧桐花。 “大嫂目前是住在第六重院子里,但这里之前是我二姐的院子。二姐走的早,也就空了下来。大嫂说她喜欢这个院子,所以也就搬过去住了。只是……” “什么?” “大人看到这一院子的梧桐花了吧?” “嗯,挺好看的。” “我二姐闺名梧桐,因此也就种了这院子的梧桐,也是我父亲最喜欢的。可是大嫂一住进去就要把这些梧桐树砍掉,说是看着晦气。 因此,我和大嫂吵过一架,彼此都很生气。现在我根本就不往那个院子里走,只是我妻子偶尔会过去找大嫂说说话。” “这话挺好看的,砍掉多可惜呀。”我也张望了一下,的确枝繁叶茂,透露出另外一种意境。 “可大嫂嫌弃这里死过人,死活要砍掉……” “二姐死在这里?” “当时我年纪还小,又在外面读书,具体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但据说是这样的。” 第一百五十四、大奶奶不见了 说起高太傅家的二小姐也是一段令人遗憾的往事。这位二小姐端庄秀丽,身材丰腴,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好生养,好嫁的那种类型。 因此,当年也有不少公子少爷来求娶。二小姐闺名梧桐,也如梧桐花一般,大气优雅,是高太傅的掌上明珠。 高太傅的大儿子是痨病死的,大儿媳妇李氏的娘家人丁不旺,也就没有回娘家再嫁,而是留在高太傅家。 因为没有生养孩子,所以高太傅夫妇二人将大儿媳李氏认作了女儿。 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也可以让她以高家大女儿的名义出嫁,并且给一份丰厚的嫁妆。 但是大儿媳李氏倒是觉得在高太傅家里养老也是一件好事情,并且她也已经过了最佳生养的年纪,如果再嫁他人,必然是要做后娘,她不乐意。 因此,高太傅夫妇也并没有说太多,也不催促她,完全任由她自己来掌握生活。反正,高太傅家里也不缺钱,养活一个女儿终老,也并不是难事。 回头来说二小姐梧桐,性格倔强,但也并非不同情理,时而还撒撒娇,也是让人很喜欢的女子类型。 高太傅夫妇两人也为梧桐的婚事发愁,不是找不到人,而是来求娶的人太多了,不知道挑选哪一个好。 后来梧桐说想和要好的小姐妹们去大月国特别为官宦人家的女孩开办的学堂读书,并且采取的是住宿制,这样不仅可以离开家,拥有更多的社交,也可以结交一些朋友,开拓自己的交友圈。 这种女子学堂非富即贵,也不是有钱就能够进去的。高太傅的身份背景足够让梧桐进去读书,他也很支持梧桐去学堂。 只是书读了三四年,就在梧桐二十二岁那年,忽然得了一场急病,仅仅半天就死了。 高太傅夫妇二人都蒙了,连哭都没哭出来,一直憋着,郁郁寡欢。 高太傅为了弥补准女婿徐庆,就开始给他行方便,结果就闹出了贪墨银两的大案。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高启年讲完前半段之后,大家也很唏嘘。没想到高太傅如此荣耀一生,结果家事和子女运却如此之差。 “高太傅是不是很喜欢丹青?我在翰林院官员那边看到他有几本小画册,栩栩如生,非常好看。”我问高启年。 “是的,家父喜欢绘画,有时候就把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情画出来,现在家里还有不少,过几日,我会整理的。” “都是关于哪些方面的?” “什么都有。比如今日梧桐花开,艳阳高照,他也会画下来。之前,母亲对镜梳妆时的样子,他也几笔勾勒出模样。 我之前还看到过大哥小时候蹒跚学步的图画,历历在目,有时候那些跃然纸上的小人似乎都能够活过来一般。”高启年的神情有低落了。 “我能看看么?就几张。”反正我看过不少了,再看看生活画卷,也有助于了解高太傅。 高启年让他媳妇柴氏去拿了几张给我,果然也都是巴掌大的小画作。 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人的练习作品,没有落款,没有题词,有些什么都没有上色。 就是文人墨客在闲暇之余的自娱自乐而已。或许他觉得不值钱,也没有什么价值。 但是年月久了,现在返回头来看,反而多了一些回忆的色彩,成为时光的痕迹。 正在翻看的时候,柴氏的丫鬟过来回禀:“大奶奶不在院子里,不知道去哪里了。” “大嫂?”我问了一句。 “是的。”柴氏回答道,然后又问丫鬟:“几时不见的?可有人知道去了哪里?” 小丫鬟回答:“不知道,刚才问了几个护院,他们也说没看到。” “最后一个见到大奶奶的人是谁?” “这个,需要问一下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应该是前天的傍晚,她说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了。我正在写宾客名单,所以也没有特别留意。” 柴氏想了想,“要是这么说,昨天一天都没有看到她,也没见她来给父亲上香。” “问问护院,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出去了?”我对高启年说,“什么边门,后门之后的,也都问问。” “行。”高启年也不敢耽搁,赶紧去找护院。 “我们能去大奶奶的院子里看看吗?”我尽量表现的客气了一点,但其实已经开始心浮气躁。 因为什么线索都没有,就算是这个大奶奶失踪了,也未必能够证实东西时她偷的,因为完全没有作案的动机。 柴氏带路,我们一行人又进了最后一重院子。这座院落其实布置得还挺别致的,梧桐树已经很高了。 据说有了十多年的树龄,很高,很繁茂,的确是挡了房子的光线,进了屋子,会觉得光线不足。 房间内有些乱,但只能说明女主人是个懒散不爱收拾的人,丫鬟婢女都在前面帮忙。 所以这里也没有及时打扫收拾,有用过的茶杯没有收起来,窗口的木塌上还有绣了一半的汗巾花朵…… 闻讯赶过来的婢女看了看,说大奶奶可能是出门了,因为她常穿的鞋子不见了。 不过,几时出门的,她也不知道。她一直在厨房帮忙,昨天没有回来这边。 我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只能说,这个大奶奶生活用度的确很不错,甚至比她那个三弟三弟妹用的都要好一些。房间里还有不少糕点零食,这怕也是个爱吃的主儿。 “行吧,都问问彼此这几日的行踪,要详细一些,然后给我一份。” 我往出走的时候,刚好路过厨房,看到里面有不少人在忙碌,就问了一句:“这么多人?” 柴氏说:“明日头七宴,要来不少宾客,所以在做准备。” “那个身材魁梧的人是谁?看起来不像高家的人,没穿高家的衣服。” 我张望了一下,嘿嘿,只能说,我对于身高八尺,相貌不错的男人都会多看几眼。 没办法,天生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喜欢看肖不修呢,这都是有原因的。 这个在后厨裸了上半身的男人,正在扛一袋袋大米,身上都有了不少汗,在阳光下居然闪闪发光。要不是因为公事,我可能都会上去随便闲聊两句了。 “这是婉珍姐的丈夫,看我们这里最近人手短缺,就过来帮忙的。人很勤快,身强体壮,也能够搬搬抬抬的,很不错的。” “之前做什么的?” “据说是在镖行里做事,最近天气热,走镖的人少,所以就歇几天。” 女人都喜欢这样的充满雄性力量的男人,即便是已经结婚嫁做人妇的柴氏,也不禁多看几眼,并且八卦一下。 “这倒是,天气太热了。”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往前走,并且琢磨着要不然就先回京畿府了,反正看也看了,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有护院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三少奶奶,婉珍姐晕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 “赶紧叫个大夫过来。”柴氏立刻让人去找,然后问我:“大人,我去看看吧,这几日婉珍姐的确很辛苦,忙前忙后的,一直也没有睡个囫囵觉,估计是太累了。” “嗯,去吧。”我可不阻拦,因为看起来,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柴氏立刻匆匆忙忙地跟着护院也走了。我看了看肖小五和肖小三几个,他们用眼神示意我:啥都没看出来。 行吧,我们就算是来这里转一转,走一走。现在,回去京畿府就好了。 回去的时候,就必要这么拼命策马了,我按照正常速度行进,还迎面遇到了匆匆赶过来的大夫。 这大夫坐着高府的马车,正好和我们对面相遇,他们不敢阻拦我们的路,就停在了一边。护院甲问:“大人这是要回去了?” “嗯,这大夫是府上常用的?”我随口问了一句,那大夫倒是很机灵,虽然年轻,但也算见过世面,立刻从马车里跳下来,给我们见礼。“黄某不才,给大人们请安。” “婉珍姐那一脸的红疙瘩怎么治不好?” “回大人的话,那个的确不太好治。并且,我们也都怀疑可能是有什么过敏源的存在,才让这红疙瘩越长越多。并且,最近看起来,这红疙瘩被挠破了几个,开始流水,不是特别好的迹象。” “这相貌对于女子来说至关重要,可不能让婉珍姐就此毁容,这可关乎到她后半生的幸福呢。”我想了想她那一脸的可怖,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 “是是,我尽力。”黄大夫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们先走吧,救人救命要紧。”我拉着马往路边上躲了躲,给马车留出了空隙。 事从缓急,护院甲也没有停留,赶紧驾着马车走了。我问肖小五:“要不咱们先吃饭去吧,我记得这边有个不错的小馆子,烩面不错。” 肖小五一脸无奈地看着我,说道:“咱们这趟无果,不知道肖大人会不会责备我们。” “为什么?这不是很正常么?不是每一次调查都会有结果的。并且,如果没有线索,没有怀疑对象,没有可疑之处,其实也证明高府内部没有问题,也算是有结果呀。” 他们这些人的想法都太着急了,哪里那么容易地找到线索呢,那我不是真的成了破案高手,通鬼神的神仙了么。 就这么一路晃悠着,回到京畿府的时候都已经傍晚时分了。 肖不修早就走了,留下话说如果没查出什么,就赶紧回南厂。 我问陈大人要了一份关于这个案子的卷宗,还重新描绘了一份木匣子的样式,这才回转。 回来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我尽量放轻了脚步,降低自己的声音。 不过,我看了一眼肖不修的正屋还亮着灯,不知道他又在忙什么。 不管了,我还是先回去睡觉吧。这一整天实在是太累了,我需要睡在我的床榻上,安安静静地睡一会。 本来我还想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再把今天所有的事情再顺一遍。 结果,脑袋一沾枕头,立刻就睡了,还特别香,连梦都没有。 最终,我是被热醒的。这已经进入了三伏天的头伏,即便是不动,也会出一身汗。 我已经换了麻布小衣,但是依然也是汗津津的。不知道为什么,在醒了之后,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了婉珍姐的丈夫,那个身材很好的男人。 嗯,那一身的腱子肉,略略黝黑的皮肤,汗津津的上半身……不看脸都觉得很不错,婉珍姐的眼光还不错嘛。 “肖小七!”肖不修的声音在门口传了过来,吓了我一大跳。 “在在在。”我忙不迭地爬起来,冲着门外喊:“肖大人,咱们要出门么?容我洗把脸?” “皇上让我今日去去高太傅家吊唁,你跟我再去一趟。”肖不修的声音很平和。 “行行行,马上马上。”我动作很快的,“您先去吃个早饭,我马上就到。” 洗脸,换衣服,梳头发,戴上黑围巾,我这速度真心是练出来了,完全一起哈成,半天耽搁都没有。 当然,为了赶速度,我们又是骑马去的。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我的速度就更快了,完全没给南厂锦衣卫们丢脸。我暗暗给自己一朵小红花,表扬我这一趟的表现。 高太傅别院的门口已经车水马龙,虽说生前的两年没有人来探访,但是人都死了,也没有太多的顾忌了。 因此和高太傅之前关系好的一些人,特别是翰林院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来了。 毕竟人家高太傅有学识,有见解,也有不少的学生遍布在朝野之中,此时也是他们表达哀思的最佳时刻。 看到肖不修一行黑骑扬起了漫天黄土,特别有气势地策马赶了过来,慑于威名,以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家都躲开了。 我们上前进门的时候也完全没有阻挡,高启年柴氏一身素缟站在门口迎客,看到肖大人都来了,忙不迭地跑了过来问安。 我昨天刚见过他们,所以也点点头,表示友好。肖不修难得还说了两个字「节哀」,然后就直接进去了。我跟着柴氏在后面走,随口问了一句:“婉珍姐呢?” 柴氏忽然哭了出来,哑着嗓子说:“昨晚急病没了……” 第一百五十五、御驾亲临真的要打我? 第一百五十五、御驾亲临真的要打我 据说,昨日婉珍姐忙完了事情后,忽然感到一阵心口疼,就倒在了地上。 然后去找了大夫过来看,但是就一直没有再醒过来。柴氏吓坏了,少了帮手不说,人就这样没了,还是在高太傅的头七之内,也相当不吉利。 所以,婉珍姐的尸体还放在她的屋里,还没有往出运。不过,她丈夫在屋里守着,一直没有出来。 我们跟着肖不修给高太傅上了香之后,就坐到厅里喝一杯茶。 因为皇上派来的人,所以待遇自然是相当高。很多不够级别的官员,都不能进到正厅,只能站在外面毒辣的太阳底下。因为肖不修还没有离开,其他来祭拜的人也不敢提前走。 高启年和柴氏也进了正厅,现在他们是高府的主事人,不过因为品阶不够,还不能够和肖不修坐在一起,只能站在一边等肖不修问话。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我估计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能够来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我开了口,“那个婉珍的死因是什么?” “大夫说是因为操劳过度,急火攻心,犯了心绞痛,这才没了。”柴氏回答的时候,面容哀戚。 看来这婉珍与柴氏半年来相处的还不错,说起来都很伤心,甚至比那个大奶奶失踪还要更上心一些。 “大嫂呢?”昨天其实已经找了一圈了,也没找到,今天我只好再问一遍。 “依然没有消息,护院们都说没有看到她出去过。其他的人也没有见过她出过门。我去她屋里又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柴氏的表情很是不好,高启年扶了她一把,接着说道:“要是大嫂偷了这宝贝,怕现在早已经跑了,所以才什么东西都不带的。她的嫌疑最大,大人看看是不是下令缉捕她?” “这不太合适吧,没有证据呀。”我看了看肖不修,他没说话,我就继续说。 “这事情有个疑点,如果你们的大嫂真心想偷这宝贝,早就已经偷走了,不会等到现在才拿走,并且还要趁现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候逃走,这明显就是告诉所有人东西时她拿的。 所以,她不至于笨到这个地步。我想知道的是,除了你们夫妻知道这件宝物外,还有谁知道?” “要是说起来,也真的只有我们夫妻二人知道,大嫂都不知道。母亲在世时,悄悄和我两说过这个事情,也告诉我们东西放在那里。我们一直没有动过,直到前几日才看的。”高启年回答道。 “那这几年有什么人走了?失踪了?” “这个也没有。在我们这里做事的都是十几年以上的老仆人了,新来的就是已经做了半年多的婉珍,其他的人都真的很久了,他们也都没有走的。”高启年略略回忆了一下,很肯定地说道。 我也是一筹莫展,这什么线索都没有,又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又没有人失踪。那到底怎么回事?真是焦灼,就像是这有些闷热的天气一样,令人憋闷。 “你在藏书阁有没有找到其他线索?”肖不修问我,我站在他边上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别看这个盒子造价很高,但内务府没有这个的款项,证明这应该不是大内之物。 高启年他们也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但是看木匣子的年份,应该也是很有年头的东西了。或许,可能是高家更早留下的东西,不过是又装了这个。” “也有此可能。这个木匣子我的确也是第一次见,不像出自皇宫。”肖不修也很认真的想了想。 “要不,咱们真的问问皇上吧,这么猜谜语也不成啊。”屋里没有外人,我直接说了出来。 “万一皇上知道东西丢了,还不都气死了,我们夫妇可能就是死罪啊,万万不可。”高启年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并且立刻跪了下来,柴氏也赶紧跪下来。 “可是,这么猜,也猜不出来,完全没有方向啊。他是唯一的知情人,或许对寻找这个东西也是有帮助的。” “不可啊不可啊!”高启年很胆小的,不如他父亲的气度。 “可是啊,万一某一天,皇上忽然要你交出这个木匣子和宝贝,你怎么办?交不出来很可能就被杀头了,现在报官说是失窃了,还算是比较合理的方法。” 我耐心地跟他们讨论着解决的方法,“所以呢,我们就直接问皇上,说不准他就说了呢。” “不好吧……”高启年还企图挣扎一下,肖不修倒是点了点头,估计他也在考虑这个事情的可实施程度。“可以问问皇上的。” 话音未落,“皇上驾到!”一声尖锐的喊声传了进来,吓了我们一跳。 肖不修立刻站起身,拖着我出了门去迎驾,我小碎步地跟上,然后悄声问他:“你知道皇上要来?” “猜的。”肖不修言简意赅,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 “其实我也猜他会来。” “为何?” “看陈志典给我的画册,能够感觉到高太傅和皇上的关系很好,至少曾经非常好。如果没有徐庆贪墨的事情,或许高太傅能够干到死。现在提前归隐,皇上心里应该也不太好受。”我小声说着。 肖不修又瞥了我一眼,说道:“你跟陈志典走得还挺近的,他连这种东西都给你看。要知道这可是高度机密。” “偶然看到的,嘿嘿,我不会泄密的,我这不是只跟您说么。我发誓,我和谁都没有说过。”我赶紧表了一下忠心耿耿。 “谨言慎行。”他甩给我四个字,我赶紧点头哈腰答应着。 皇上一行人进来的速度很快,我们迎到半路,就看到一身便服的皇上带了几个亲随走了进来,肖不修立刻要跪下,皇上立刻拉了他一把,说道:“朕私服出访,不必跪了。” 结果,我动作快了点,直接趴在了地上,肖小三他们一看见我趴地上了,也赶紧跪了下来。 整个院子看到南厂的人都跪了,无论大大小小的官员和乡绅仆从也都跟着跪了下来,口称“叩见皇上。”但是大家说得不整齐,搞得嗡嗡地乱七八糟的。 皇上瞪着眼睛瞅着我,“肖小七,你赶紧起来,你看看你都带了什么好头。” 其实我也不想啊,就是走得太急了,没收住而已。结果,我趴下的动作又不是很优雅,真是好丢人。 但是,夏天穿的轻薄一些,我这一摔,居然把膝盖和手臂都摔破了,出了血。肖不修拽了我一把,我才借力站了起来,但也疼得龇牙咧嘴。 “我错了我错了。”承认错误我第一。 皇上「哼」了一声,看了看这一院子大大小小跪下的人,只好朗声说:“都起来吧,今天朕是来祭拜老师,各位也无须多礼。” 这一院子的人才立刻又乱哄哄地说着:“谢皇上。”然后陆续站了起来。 南厂的侍卫们迅速开出一条通道,让皇上直接给高太傅上香。 肖不修跟着很紧,前前后后伺候的很妥帖。我瘸着腿,摸着胳膊站在外围,瞅着他们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绝对皇上和肖不修有种「父慈子孝」的和谐画面感。 我果然是被摔傻了。 皇上的表情也有点阴郁,直到上完了香,默念了几句之后,才好了一点。 高启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世家公子,也是丧主,带着高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给皇上磕头回礼。 这算是高规格了,尽管是私服来的,但高太傅也算是归隐了,太过正式也不合礼数。 所以,现在这样最好。也算是给高太傅最后的体面,以及高家的高光时刻。 应该这么说,高启年应该还有机会再往上升几个官阶,不会因为高太傅的去世而丢掉了势力和特权。皇上这样做,也是为他做背书。 之后,高启年引着皇上进了正厅,端茶侍奉。肖不修站在一边也不吭声,我更是站在肖不修的后面,不敢再说话。 胳膊上还有点渗血,我只好用袖子擦了擦。肖不修递给我一块软软的白纱巾,我有点舍不得用,虽然接过来了,但还是捏在手里。 “朕本来是让不修来为朕上一炷香,但是想到之前太傅和朕的过往,特别是高太傅教朕的那些诗词书画,已经做人的道理,不禁还是想过来送老师最后一程。现在,也算是了了。”皇上这个时候开口了,大家都很仔细地聆听着。 “谢皇上对家父的厚爱。”高启年又工工整整地跪了下来磕头谢恩。 “哎,起来吧。”皇上叹了口气,“对了,朕记得两三年前,高夫人拿来的那个木匣子可还在?” 完了完了,问到重点了。不止我紧张起来,高启年更是开始发抖,柴氏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 “怎么?出了什么问题?”皇上这种人精,一看到众人神色有异,立刻就知道出了事情。 “卑职有罪,罪该万死。”高启年跪在地上开始磕头,惶恐得不成了。 “到底怎么了?”皇上更加疑惑,“木匣子毁了?” “这倒没有,只是有些状况。”肖不修看到高启年已经完全说不利落了,就自己把话头接了过来,“日前,高启年到京畿府报案,说是失窃。京畿府尹陈大人了解过案情之后,也觉得甚为棘手,于是找臣来看看状况。 木匣子尚在,并未损坏,但里面的东西,不知道是被掉包了,或者就是失窃了。我们正在调查这件事情,皇上刚好也问道了。” “哦?东西丢了?”皇上挑了挑眉毛。 “也不知道是不是算丢了。”高启年平缓了一下情绪,感激得看了肖不修一眼,继续说道:“臣父去世后,臣在木箱子里找到了这个木匣子,打开之后看到里面是一个不值钱,随处可以见到的小海螺,因此感到相当惶恐。因为被臣父如此珍藏之物,若是这个,或许就是失窃掉包了……” “拿给朕看看。”皇上不置可否,要先看看再说。柴氏立刻从后堂把木匣子呈了上来。 皇上的贴身亲随把木匣子拿了过来,又呈给了皇上。我就站在一旁仔细看着他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伤感。 皇上打开木匣子,看到了里面那支带血的小海螺,眉头却舒展开了,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坐在了椅子上。肖不修立刻上前跪在地上,我们也赶紧都跟着跪了下来。 皇上眯着眼睛问:“为何跪?” “皇上必然心有感伤,臣等不能分忧,实属有错。”肖不修太会说话了,我真想冲过去给他点个赞。 “那你们呢?”皇上看着跟着肖不修跪下的高启年,陈大人等一众人。 大家有点干巴巴地不知道怎么回答,高启年大着胆子说:“皇上是因为家父的木匣子而叹气,臣虽不知道缘由,但也因此而令皇上感伤,因此也是有错的。” 高启年的回答也可以打八十分,不错不错,有官员晋升的潜质。 “哎——”皇上又叹了口气,大家赶紧把头按得更低了,生怕被皇上点名。 我恨不得想趴在地上,结果还是被皇上点名了。“肖小七,你为什么跪?” “啊?我?肖大人跪了,我就赶紧跪了。”我可没有那么多说得出来的,只好把实话说出来了。 “你!”皇上又要瞪眼,“你就不能说说为朕分忧么?” “我也想说的,但是吧,因为不知道皇上到底为什么叹气,还不知道咋分忧。要不,皇上您说说,我想想……” “小七,大胆!”肖不修呵斥了我一句,我立刻闭了嘴。 不过,皇上倒是展开了笑容,没有了之前的哀伤之色。他虽然又轻轻叹了口气,但是明显是无奈,“都过去了,也没什么了。都起来吧。” “是是是。”大家也舒了一口气,纷纷起身找回自己的位置站好。 “肖小七,你过来。”完了,我又被点名了,现在应该是我要长长的叹息了。 第一百五十六、带血的小海螺是皇上的命 我有点磨蹭地走了过去,想我和皇上还不熟,不知他要干什么。 不过我用余光看了一眼肖不修,他的表情倒是很淡然,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点鼓励的意思。我从北固国回来之后,可还没有和皇上正面接触过,这是唱得哪一出? 靠近他之后,他的声音低了下来,问道:“你不是可以破案么?现在,我说这木匣子里的东西没有丢,并且这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就是这个带血的小海螺,你要如何破呢?” 原来他是想考验我,不是要揍我。我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表情也轻松了不少。“回皇上的话,那我就知道了。” “说说吧。”皇上也放松下来,背靠椅子,端了茶碗,喝了一口。 不过,我还是跪了下来,表示对这件事情以及高太傅的尊重。 “根本没有什么无价之宝,价值连城的宝贝,之前的那些说法不过你掩人耳目,唬人用的。而这个不值钱的小海螺,就是真货。 或者说,这么贵的木匣子,为的只是装这个小海螺而已。它代表的不是金钱上的价值,而指的应该是情义无价。” 我先给这件事情定一个基调,看到皇上的表情明显有了波动,我知道我大约还是猜对了。 “继续说。”皇上看了看我,用手摸了摸这个小海螺。 “皇上年少时与兄弟们一起玩,应该还有不少大臣的孩子们,彼此因为年少,也没有太多顾忌和尊卑之分。 高太傅是负责给大家授课的老师,但也愿意让孩子们多出去玩一玩,开拓眼界,增进彼此之间的情感交流,目的自然也是希望能够做到兄弟和睦,君臣友爱。” “这你是如何而知?”皇上的表情明显严肃了不少。 “翰林院的陈志典陈大人在前日整理高太傅的物品时,发现了三本小画册,上面记录过皇上年少时的画面,看起来很是欢乐和有趣。”我要把陈志典拉下水,不能我一个人承担。 “画册可有?”皇上明显被勾起了好奇心,“陈志典可在?” 我转头在身后这一群黑压压的百官里找了找,皇上身边的亲随也大声问着陈志典可在?陈志典一脸无语地看着我,走了出来。 看得出,他也很紧张,因为听不清楚我们在前面说了什么,这个时候忽然被皇上叫了过来,多少都是很忐忑的。不过,他知道我在前面,就明白一定是我出卖了他。 “臣在。”陈志典跪在地上。 “行了,起来吧。”皇上对他真的是很好,直接就让他平身了。“高太傅留了什么画册?可有带来?” “回皇上的话,这画册的确带来了,本来想交给高太傅的家人的。” 陈志典从怀里掏出了这三本小册子,让皇上的亲随呈了上去。皇上很速度地翻了翻,然后眼见着流了眼泪,唬的大家又都跪了下来。 我看了看,我早都已经跪着了,不能再跪到哪里去了。但其实我的腿有旧伤,如果一直跪着很不舒服,我偷眼看了看也跪在地上的肖不修,便往他身后挪了挪,将自己的腿放在宽大的裙摆里,盘腿坐了起来,这样就舒服多了。 我这点小动作,当然不能逃脱肖大人的法眼,他居然用他的身形挡了挡我,让我不至于那么明显。 皇上也瞥了我一眼,幸好他也没说什么。“都起来吧,朕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往而已。” 我的确也想起来的,但是时间太久了,有点站不起来了。 但这次肖不修没理我,陈志典在一边拉了我一把,我借力站了起来,还抖了抖腿和膝盖,真是挺疼的。 “肖小七,继续说吧。”皇上放下了手中的小册子,又问我。 “这个吧,这个小海螺必然和您与高太傅之间有故事,因为沾了血迹,现在看起来是陈年血渍了,但量比较小,说明受伤不重,但足以印象深刻。 为了纪念这个事情,你们才把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小海螺郑重地装在了超贵的木匣子里保存,应该还有什么约定吧。反正,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也不太敢猜太多,生怕说道什么冒犯的事情上,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皇上认真地看了看我,沉吟了半晌这才说话,“肖不修说你聪慧异常,洞察人心,朕应该再加上一句,胆大心细,慧眼玲珑。” “啊呀,谢谢皇上,谢谢肖大人。”居然这么赤果果的表扬我,我只能又跪了下来,这下子要磕头谢恩了。 “起来吧,别闹了。腿不疼么?胳膊不流血了么?过来吧,让朕看看,先止个血再说吧。” 皇上这副宠溺的态度令我战战兢兢,受宠若惊。不过,我还是乐意接受这份宠爱的,反正也没啥损失。 皇上用我一直捏在手里的肖不修的白丝帕擦了擦我胳膊上的擦伤,幸好流血已经不多了,伤口也不算深。 他倒是不客气,不心疼,直接用白丝帕把我的伤口包裹好,还吩咐下去,让亲随去他的马车里找找有没有金疮药之类的,给我用一用。 肖不修立刻说自己有,不敢麻烦皇上了。然后又解开了皇上包好的地方,撒了点药粉,然后又帮我包了起来。 我傻乎乎地看着这两个人,余光看到陈志典的神情很正常。你们都有问题,我知道的。但是,这个我是真猜不出来了。 皇上慢慢说起了往事,不复杂。 黄花梨的木匣子是高太傅年轻时自己做的,本来是给他妻子放珠宝用的,因此雕工很是讲究,也显得贵气十足。 毕竟高太傅家当年也官阶不低,都是世代做官的家族。高太傅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高中状元后就一直在翰林院任职,并受到了先皇的重用,成为皇子们的老师。 高太傅对于这些皇子们也采取了「放羊」式教育,没有局限在课本中文字,更愿意带他们玩乐在一起,并从中讲解书籍中的故事,更令人印象深刻。 除了皇子们,还有很多大臣的儿女们也一起参学,高太傅对先皇说:“不管最终哪一位皇子继承了大统,都会因为年幼时与这些小伙伴的深情厚谊不会大开杀戒,至少会念及旧情,令政局可以保证更加稳固。” 先皇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因此也就放任高太傅去管理这些孩子们了。 当然,他可是没想到后来为了争夺皇位,皇上居然杀掉了两位兄弟。这也是后话了,民间有很多传闻,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 说回这些孩子们一起念书时,上蹿下跳,上山入海,真是闹腾得不要不要的。 「猴崽子们」玩起来也是不懂得轻重,皇上在小时候非要从高耸的岩石上往海里跳,结果在入海的瞬间,肩膀碰到了礁石,瞬间出血。 他自己吓得不行了,连喝了好几口水,周边的孩子们都在玩,谁也没注意到异常。 幸好是高太傅心思细腻,发现不对,立刻也从岩石上跳了下去,拼了命把少年皇上从死神手里拖了回来,他自己的腿也被擦破了一大片,流了很多血。 少年皇上只是喝了一肚子水,呛到了,神志还是很清醒的。 知道自己是被高太傅拼了性命救下来的,心存感激,也更加听高太傅的话,努力学习,做一个最出色的人。 若干年后,皇上正式登基后,大礼完成之后,他单独召见了高太傅,并拿出了一个带血的小海螺,问高太傅可否记得当年救他的事情。 高太傅自然记得当时的惊心动魄,但是从来没有对外人过多提起过这件事情,并且除了当时的几个孩子之外,另外两位皇子也已经死了,就更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了。但是,他也不敢多说这件事情,因为不能居功,也不能说。 今日登基的大日子,皇上忽然提了起来,高太傅自然感到奇怪,问皇上:“此事已经过去很久,何必再提呢?” 皇上拍了拍高太傅,认真地说:“当年若不是高太傅救了朕一命,就不会有今天的盛典。朕要感谢太傅的救命之恩。” “皇上言重了,即便当日不是臣相救,也会有别人。” “是的,但是,那日,偏偏就是太傅。”皇上将手中的小海螺很郑重地交给了高太傅,“那日我跳入海中,因疼痛而感到惊慌,但也这瞬间看到海底有这只小海螺,精巧可爱,于是就牢牢捏在手,当时耳边甚至隐隐都有海螺的呜咽之声。 之后很快,太傅救了我,也受了伤。这份救命之恩,即便今日朕不是皇帝,也是要报恩的。” “皇上,这是朕的本分。并且,其实臣还是有愧疚的,当日没有看到危险,任由皇上等孩子们自由跳跃,其实是臣的错。” “太傅何必自责呢,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许愿,若有一日太傅遇到危险,我必然要回馈太傅一条性命。 现在,这个小海螺便是信物,也代表了朕的性命。太傅定要保管好,或者说,若不是太傅,即便是太傅的家里人,太傅希望能够救的人,只要拿这个小海螺来,朕都会认下。” 皇上很认真,太傅也立刻跪了下来,谢谢皇上赐予的这个「免死小海螺」。 之后,就将这个小海螺放在黄花梨的木匣子里,珍藏起来。并且告诉了他妻子这件事情,也没有外传,只有他两知道。 再后来的日子里,其实高太傅也是兢兢业业,尽量做到了无偏差。 但是在女儿梧桐和这个准女婿徐庆的事情上,还是栽了跟头。 儿女债,的确是也很要命的。当时皇上盛怒之下,几乎就要问斩太傅了。高夫人想起了这个小海螺,立刻带着它进了宫,换了高太傅一命。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皇上讲完之后,高启年立刻跪地磕头,感谢皇恩浩荡以及皇上的宽宏大量。但是,说这些都没啥用处了,人都没了,事情也过去了。 倒是陈志典说了一句:“其实,高太傅也对皇上还是少年时的那段时光记忆尤新,看到这三本小画册,感觉他在那个时候才是最开心的。” 我也点了点头,“笔锋轻快,孩子们的脸上全是笑容,说明作画的人也是很开心的。” “这三本小画册朕要了,这小海螺朕也收回了。”皇上站起了身,“高启年,虽然你的资质平庸,但也算正直,你父亲曾经说起过你们三个孩子,你大哥英年早逝。 二姐虽然性格烈,但品格正直,你虽然是最小,又有些优柔寡断,但这也是你的优点,忠厚老实,才是守家之才。望你继续保持,做个好官。” “是是是。”高启年痛哭流涕,带着全家给皇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要知道,这等于是皇上对于高家的肯定,对于高启年未来的规划,也可说是仁至义尽,对得起这个小海螺的承诺了。 肖不修看见皇上要走,也立刻上前护送。我倒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肖小三看我没动,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跟着肖不修走,还是跟着我不动。 正在含糊左顾右盼的时候,皇上回头看了我一眼:“肖小七,这段公案说完了,可以结案了吧。朕都要走了,为何你还没有动的意思?” 我赶紧恭敬地说:“皇上这个事情的确是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并且是有情有义。但是啊,这个案子其实是没有完结的。” “哦?”被狠狠地拍了马屁的皇上心情很好,看我也顺眼了很多。 “小海螺就是无价宝,并没有丢。但是,这高府丢了一个人,死了一个人,这还没有查清楚。”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和皇上说了一下,他的表情又不太好了。 “死的,或许就是急病。稍后如果家属同意,可以让仵作来看看。但这个丢失的大嫂一连几日都不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也没有出现。这难道不令人疑心么?怕也是有问题啊。”我长叹了一声,这年头,意想不到的事情多,都很难逐一破解的。 第一百五十七、你这戒指有点大啊 不管怎么说,皇上来过,也算是高家莫大的荣幸,足够说好几辈子的。 因此,皇上上完香之后,在肖不修的护送下走了。肖不修低声问我,要不要一起走? 我说不能不能,我可不能走,我还要和陈志典以及肖小三留了下来,再看看还有什么疑点。 他点了点头,觉得继续查查也是好的。更何况,他没有陪着皇上私服出来,也已经是失职了,他得跟着皇上走。 我跟他咬耳朵说:“我一会就回去,也不多待了,咱们晚上去吃个好的吧,这一天很累的。” 他又点了点头,但是很严肃的说:“别想着吃啊喝啊,要先破了案子再说。” 结果,就是我一脸的不高兴。这种人,完全就是利用我干活,完成他的业绩。所有对我好的表现都是假的。 皇上出门之前又转了回来,问我:“承平在北固国还好吧?有没有瘦?” “没,完全没有,我们吃了好几天,胖了不少。”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就知道皇上对我这么好,也是因为我和承平公主在北固国一起玩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他这么疼爱承平,也就对我和颜悦色了一些。不过,我还是对他有戒备的,一个皇上,能是什么好人呢。 恭送走他们之后,一大院子的人由继续和高启年说话,态度明显就更好了。 毕竟高启年也算是得到了皇上的肯定,未来可期。不过,对我们来说,今日这种热闹的程度,也完全什么都查不出来。我们又待了一会儿,等到仪式差不多快结束了,这才打算离开。 柴氏问我要不要吃个饭再走,我摇了摇头,我情愿去吃个路边摊,安安静静的,也不想再看到真哭假哭的场面了。 “我坐一会,歇一下就走了,您不用招呼我们,忙去吧。” 我在高府别院里前前后后又走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实在是有点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下。 “那好吧,有事情喊我。”柴氏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已经有一堆人在等着她了,所以她只能跟我说了几句,就赶紧走了。 我转头问陈志典,“跟着我干嘛?” “看看你怎么破案的,学习一下。”陈志典倒是老实。 “是不是写话本攒素材呢?” “你怎么知道的?”他惊讶得不行了,“这可是我的秘密。” “害,什么秘密啊,在南厂的人眼皮子底下,你能有什么秘密?”我嘿嘿笑了一下,“肖大人告诉我的,说皇上之所以不治你得罪,是因为你写的话本子皇上很喜欢看。” “我去,这事情你也知道了。”陈志典终于收起了他的斯文假象,恢复了最初我见到的模样,大大咧咧,一副豪爽的样子。 “说说呗,哪几本是你写的?说不准我也看过不少呢。”反正坐在这里也是歇着,闲聊几句也是可以的。 “《公子请慢走》、《缘来清梦》、《红马》、《佳人》、《花之毒》、《碧青剑》、《小白蛇》、《卿本公子》、《小和尚莫要走》……” “我去,这么多,我居然都看过。快跟我说说说,《小和尚莫要走》最后那个小和尚跟没跟公主好?《小白蛇》有没有把那个负心汉杀死?” 我的精神头也来了,“我这几天都没时间看,急死我了。” 陈志典看着我很无语,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把我给急的,一把抓住他,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娶不到媳妇了,这整天写这些话本子,全都是才子佳人大侠的故事,完全是理想化生活啊。哪里能找到话本里这么好的女人呀!” “也不是吧,我也是有过心仪的人……” “谁谁谁,说说说。”我怎么这么八卦呢,刚才我还想知道到大结局呢,现在又开始八卦真实的人了。 “不可说不可说,这种事情,你就在话本子里猜吧。”陈志典一脸的坏笑,故意不说。 “别啊,虽然我都看过,但每一本男女主角都不一样,我怎么猜?” “皇上不是刚说过你什么聪颖啊,玲珑啊,你一定可以的。”嘿,陈志典居然还嘚瑟上了。 “不猜了,咱们说说你挣了多少钱吧?我每次去买话本的时候,都是断货的状态,要是着急看,都是要多花几倍的钱。所以,到你手里能挣多少钱?你和那几个书斋是怎么分钱的?” “那几个书斋是我开的,怎么分钱?还不都是我的。”陈志典一脸的坦然,我就更加不淡定了。 “再来,你的书万一有盗版怎么办?我是见过的,除了刻复版,的确有手抄版。” “这事情真的不好解决,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请认准我几间书斋的名号,并且出示十本正版书,可以换一本新书。” “可是,好贵啊,我都快买不起了。” “还好吧,我也是要生活的。再说了,那么多人工费,纸张费,墨水费,都是要花钱的。我给你算算哈,其实一两银子一本,都不算是挣钱的。我用的纸张也是最好的,阅读起来,视觉感非常好。再说了,又值得收藏……” “别提收藏这个事情,你知道肖大人居然把我好几箱话本子给烧了,说是闲书,会把我带坏的。” “哎,肖大人怎么这样!”陈志典也有点忿忿不平,不过当着肖小三的面,他还是收敛一点的。 “没事,到我书斋里去看,我不收你钱。然后还安全,至少肖大人目前还不敢直接烧了我的铺子。” “为啥?肖大人胆子大得很。” “皇上在看我的话本子呀,我要是不写,皇上没有书看,该不高兴了……” “对对对,太有道理了!”我笑起来,“要不,以后我也写话本子吧,万一皇上喜欢了,我也能有点什么优待……” “肖小七,这样内涵我不好吧。”陈志典的脸又拉长了。 “挺好挺好,下次你要是犯案了,我尽量晚点揭发你。比如,等你写完大结局,再把你揭发出来。”我笑嘻嘻地站起来,“走吧,咱们去吃点东西。” 这一大早就跑出来,现在都过了晌午,我也已经是精疲力尽,想要找个地方躺平了。 “我坐马车来的,捎你一段?”陈志典不愧是写话本子的,还是心细的人。 “可以可以。”我立刻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这一次轮到肖小三拉长了脸,问我:“你那匹马怎么办?” “栓马车后面,慢慢溜达?”听完我这句话,他的脸更黑了。 “走吧走吧,咱们从角门走,尽量别打扰人家了。这几天,他们也是辛苦了。” 我们一行人其实也不少呢,南厂的几个侍卫也跟着我,陈志典也有几个仆从跟着,这一大堆人在角门外,找寻自己的马匹和马车。虽说别苑外面很大,但的确今日人太多了,有些混乱。 不过,我们出来的时候还算好,大部分宾客已经走了,还剩下的就是高家的至亲和好友的随从们站在门口等候。所以,我就站在角门边上,等着侍卫们去找马匹,以及陈志典的马车。 我们很安静,因为天气太热了,大家都很累了,所以随便找了个墙角阴凉处等着。 角门又打开了,这一次是几个壮汉抬着一口柳木棺材出来,很明显这棺材还很沉,几个壮汉有点吃力。角门很小,几个人卡在了门口,进退艰难。 这是谁? 我正想着,就看到一个高个子壮硕的男人在门里喊了一嗓子:“先出去两个,留两个,顺着边儿抬。” 我这才想起来,这是婉珍的丈夫,当时我们还说这个男人长得很不错呢。真是可惜了,婉珍就这么没了。 四个抬棺材的壮汉听了婉珍丈夫的话,调换了一下姿势。 不过,棺材歪了歪,刚好有东西滚落了出来,闪闪亮的,到了我的脚边。 我捡起来看了一眼,是一枚金戒指,做工一般,金子含量还是比较纯的,就是有点大,我都戴不上。 棺材抬了出来,婉珍丈夫也跟了出来。我伸手将戒指递给了婉珍丈夫,说道:“从棺材里掉出来的。” “多谢多谢,是小人亡妻的。”婉珍丈夫很是客气,冲我们鞠躬致谢。 我看了一眼,问道:“婉珍姐是怎么走的?太突然了。昨天我还和她说话呢。” “大夫说是急火攻心,这几天累着了,天气又热,一口气没上来……” 婉珍丈夫的脸上出现了哀伤的神情,还伸手摸了摸棺材,陈志典在一旁劝解道:“这也是天意,没办法的。节哀……” “谢谢大人们。”婉珍丈夫又是鞠躬致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其实年纪也不小了,就是长得好看,的确是男人的加分项。 “走吧。”陈志典捅了一下,让我也跟着侧了侧身,让出一条路,他可是不想再看这样的场景了,难免的心里有些难过。 婉珍丈夫立刻转身,指挥四个壮汉抬着棺材走。我想了想,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和一个坏人。最终,我还是喊了一嗓子:“且慢,把棺材放地上吧。” “什么?”陈志典有点惊讶,肖小三倒是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还有两个侍卫也站直了身子。婉珍丈夫有点慌,问道:“大人,怎么了?” “大人没怎么,倒是你的婉珍怎么了?怕是没死吧。”我冷笑了一声,居然还想从我眼皮子底下走,真是瞎了我的玲珑心。 婉珍丈夫身形高大,这要是动起手来,估计肖小三要应付一阵子。 那四个壮汉应该也是他的人,一听到这个,因为还扛着棺材,有点腾不出手,但是他们倒是想集体扛着棺材跑路。 我们南厂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立刻就围了上去,然后口中呼哨,那几个牵马去的侍卫飞着就回来了,拦住了这几个人的去路。 我一看到形势对我有利,立刻更不客气了,“把棺材打开看看吧,也让我见见婉珍最后一面。” “大人,这不合适吧。”婉珍丈夫的神色更加慌张,但还想逞强。 “有什么不合适的,本大人觉得合适,就是合适。”我发现我没有官威,倒是耍赖第一名。“是我打开,还是你打开?你看着办。” “大人啊!” “别大人了,赶紧吧,都臭了。”我已经隐约闻到了一股不太好的味道。一说完这句话,陈志典也觉得不太对劲了,脸色都变了变。 不过,婉珍丈夫还是想再挣扎坚持一下,站在那里没有动手。 其实,我也不想动手,毕竟这个事情也挺晦气的,所以我也不太想让南厂侍卫们动手。于是,两边就这样僵持着。 这种热闹必然会有人围观,立刻就涌上来一堆人,还有人跑去给高启年夫妇报信,这些人来的都特别快,也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来,看热闹真是不分男女老幼和时间地点人物。 一看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婉珍丈夫他们几个壮汉想跑都不太好跑了,我只好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果让我动手发现了问题,你就不是简单的坐牢了。如果你主动打开,我应该还会在揍你的时候轻一点,你选吧。” “到底怎么了?”高启年已经是焦头烂额,精疲力尽到了极点。 “这样吧,刚才这枚掉落的戒指拿过来,给大家看看。这明显是一个胖人手上的戒指,我昨天见过梧桐,她是个瘦弱的女子,比我还要瘦一点点,所以根本不可能戴着这样一个大戒指,完全不适合。 那么,这棺材里的人是谁?如果是婉珍,我赔礼道歉,为她重新发丧,如果不是,你可就要跟我去见官了。” 我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傻子也知道南厂要是动手,还跟你费什么唇舌啊,早就动手劈棺了。 婉珍丈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棺材,最终也只是长叹了一声,让四个壮汉放下棺材,自己找了个斧头,劈开了棺材。 柴氏上前去看了一眼,惊声尖叫起来,还往后退了几步。高启年也立刻上前查看,不禁喊出了声音:“大嫂!” 第一百五十八、梧桐回来了 柳木棺材很轻薄,壮汉几下就能劈开,更何况是婉珍丈夫这样的汉子,几下就打开了,高启年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的大嫂,后退了几步。 幸好后面有下人丫鬟扶了一把,否则这夫妻两必然就已经坐在地上了。 肖小三上前看了一眼,回头对我说:“不是梧桐。” 陈志典忍不住也上前去看了一眼,结果吐着就回来了,然后一边恶心一边对我说:“都臭了,但还是能看出来是个胖女人,眉眼还算完整。” 我可不想上前去看,依然揣着手站在角门的墙角,问高启年:“高大人,你能确认吧?” “嗯。”高启年还在呕吐,但还是回答了我一声。 “行吧,找个仵作来吧,把这个尸体验一下。小三哥,抓人吧。”我嘿嘿笑着,指挥他们行动。 其实,已经这个时候了,这么多人,他们也很清楚自己跑不了了,所以也没有抵抗,束手就擒。 幸好这个时候京畿府尹陈大人还没走,带着人从前厅小跑着过来了。 肖小三看到这些衙役们来了,也就顺手将这五个人交给了他们。 陈大人也算认真负责,居然还探头向棺材里看了一眼,结果也给他恶心得够呛。捂着口鼻走到我身边,又是干呕了两嗓子,才问我:“什么情况?” “这不是找到大嫂了么,也算是破了半个案子吧。”我笑嘻嘻地说着,不过也一直看着人群里的人,然后低声对肖小三说:“还能有多少人,能把几个小门守一下么?现在都不能出入,就是说,谁都不能走。” “恐怕人手不够,肖大人都带走,保护皇上去了。”肖小三回答着,也让南厂的侍卫们收了回来。 “高大人,能关门么?把你府上所有的门都关上,快!”我只好冲着还在干呕的高启年说道,“你们的那个婉珍姐有可能跑,赶紧堵一下吧。” “什么?婉珍不是死了么?昨天我亲眼看到她的尸体的……”高启年一脸的疑惑。 “赶紧,快点,要不人就跑了!一会跟你说原因。”我可烦那种问题儿童了,先执行再问原因,哪里有时间还解释呀。 高启年立刻招呼自己的护院和下人分散开去,到处去堵门口。 柴氏还在哆嗦,有点吓坏了。反正是抓到了人,我也没想再多看,转身又从角门进了高府别院,直奔刚才的议事厅,不再晒太阳,直接去等着结果了。 因为仪式已经结束了,要留下吃饭的,也去了另外的偏厅。 现在的院子里只剩下高太傅的棺椁和袅袅的香烟,有那么一点点冷清和诡异。 陈志典和我找了椅子坐了下来,他忽然问我:“你觉得高太傅这辈子快乐么?” “难道不应该问我,他这辈子值得么?”我反问他。 “值得么?快乐么?” “快乐不快乐,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很值得。” “为什么?”陈志典明显也想过这个问题。 风吹过的时候,白幡在飘舞。想到这个人可能在过去的某个时刻见到过我,或许还和我说过话,我就有点忧伤。 我们为什么会有交集,是因为什么事情?他是否知道什么?但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荣华富贵,全都拥有,有何不值得呢?”我叹了口气,“人生在世,不过就是为了来历练,来经历一些事情,对不对?哪里能够有坦荡道路?必然要经历各种折磨才算圆满吧。 可是,他快乐么?也许。 但人们不是常说:不顺心的事情,十之八九。那么,也许就是有那么一二分的快乐。 其实,你我不是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快乐,剩下的时间都在焦虑,忐忑,期待,等待,浑浑噩噩,吃吃喝喝么。” “干嘛这么说,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沧桑,不好不好。”陈志典有点担忧的看着我,“小满,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开心呢?” “开心呀,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我反问他,眼睛里却很空洞。“我只是觉得很累而已,没别的毛病。” 陈志典明显还有话想问我,不过这个时候陈大人已经急匆匆地又赶到了我们这里,喊道:“肖小七,你可以啊!婉珍抓到了。” 他身后跟着高启年和柴氏,当然还有一群衙役以及我们南厂的侍卫,大家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正厅内,婉珍丈夫和四个抬棺人,已经瘦弱的婉珍都被按在了地上,陈大人也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的官阶低,所以站起身。陈志典的翰林官职其实要比陈大人高,但是他没有实权。 他看见我站起来了,居然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唬的陈大人刚坐下,又站了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坐下去。 我看着这两个人,只好说:“两位陈大人都坐,您们不是想知道怎么回事么?我来说一下哈。” 两人听了这话,才又重新坐了下来,等着我破案。 我先是走到了婉珍面前,看了看她。这一脸的红疙瘩依然令人感到可怖,但是她的神情哀戚,一点都不像伪装的,绝对的真情实感。 “你是梧桐吧?”我问道,她的眼睛里有震惊,一边的高启年又惊呼起来,“什么?二姐不是早就死了么?” “小高大人,别喊,等等她怎么说。”我冲高启年摆摆手,示意他耐心一点。 婉珍脸上的红疙瘩实在是难看,我都不想多看。现在能够判断出来的就是通过她的眼神,那里面的震惊、害怕、悲伤等等复杂的情感杂糅在一起,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一瞬间的思想动态可以通过眼眸表现的这样淋漓尽致。 婉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高启年,最终还是对着高启年说:“三弟,我是二姐。我没有死,只是换了一个名字……” “什么情况呀?到底怎么了?”高启年直接扑了过来,抓住了婉珍的双臂,“二姐是个胖子,和大嫂一样的胖子,你这么瘦,怎么可能是二姐呢?” “可是,你小时候就是缠着我,抱着我长大的,你还认不出二姐么?”婉珍(梧桐)的眼泪流了下来。 “父亲知道么?”高启年有点发抖。 “知道的,他很早就知道了。”梧桐也哭了起来,抱着高启年说道:“三弟,我本来想默默地送父亲最后一程,然后就悄悄走了。不想让你们知道我还活着……我活着,是父亲的污点,不应该出现的。” 这姐弟两抱头痛哭,我们一群吃瓜群众只能等着雨过天晴之后,听故事的原委。 事情还是要从高太傅的二女儿梧桐开始说起,真是成也梧桐,败也无梧桐。 高太傅最疼爱这个女儿,聪明美丽,丰腴白皙,多少世家公子排着队想求娶。 可是,梧桐偏偏看上了一个镖局的教头,当时也是年少勇敢,无论高太傅夫妇如何反对,梧桐就是铁了心的要和镖局的教头好。 这男人比梧桐大两岁,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但唯一不好的就是孤儿,被红光寺的和尚师父收养,学了一身好本领。下山后就做了镖师,行走天下。 高太傅夫妇一直希望梧桐能够找个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安稳平安地度过一生。 可是,梧桐偏偏喜欢这个一身好皮相的镖师,死活都要和镖师在一起,甚至都想私奔。 “我可以不要做你的女儿么?真的太累了。我从小就要学会看眼色,看各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们做派,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沦为别人的笑话。 我也不想再和这些贵妇人打交道了,太虚伪了。我想要简单的生活,即便是农户草屋,养鸡养鸭养猪,我都会觉得很幸福。” 梧桐的话,深深地伤到了高太傅,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么辛苦得来的荣耀和地位,在女儿的心里却是负担。 他低吼道:“这个臭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要这样对待生养你的父母?” 梧桐跪了下来,恳求父母的成全。也是年少的勇敢,梧桐真的是以死相逼,一定要与镖师在一起。 高太傅对于女儿还是心软了,虽然他在这个时候已经选定了徐庆为自己的女婿。 但是梧桐根本看不上他,并且说徐庆太过贪心,恐日后会有大祸。 反正这父女两谁都不能说服谁,到最后只好互相各退了一步。 高太傅告诉梧桐:“你若是和镖师在一起,就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我们高家不能有一个镖师的女婿。” 一直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女儿,自然知道门当户对和女儿的婚配有多么的重要。 但是为了追寻自己的幸福,她也是狠心离开了荣华富贵,一分钱都没有带走。 梧桐的动作很快,当晚就与镖师走了。高太傅也没犹豫,直接宣布二女儿急病死了,因未出阁,一切从简,灵柩都不能入宗族坟地,只是丢到了某个寺庙中。 对于这种事情,也没有太多人在意,只是感叹不能够与正当风光的高太傅联姻,少了往上攀爬的机会。 高太傅夫妇从此之后再也不提二女儿的事情。因为已经失去了大儿子和二女儿,他们对三儿子高启年的看管自然更严格了一些。 高启年是老儿子,与梧桐相差了十岁。因此,当梧桐「死」的时候,他还不能他特别明白其中的关卡,只是知道二姐忽然死了,再也没有二姐陪着玩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日子一天天过。高太傅从官场上退了下来,憋屈郁闷,最终还是因为「小海螺」寻回了一条命。 而他的妻子也先他而去,种种打击之下,他病倒了,很严重。最开始是尿频,浮肿,到后来就是浑身发黑,视力逐渐模糊。 三儿子高启年忙于公务,只得将照顾老父亲的工作交给大嫂和自己的妻子。 但这两个女子毕竟是外姓之女,贴身照顾公公的事情,还是有所顾忌,也并不是非常尽心。 因此,高太傅的状况的确是一天不如一天,浑身的浮肿和疼痛也让他生不如死。 一直在外的梧桐其实很关注自己父亲的状况,当初他因为徐庆贪墨的事情归隐,她就想过要回来。 但是已经成为丈夫的镖师劝她这个时候回去,无疑是向父亲示威,告诉他当年他是错误的。所以,梧桐一直忍着没有回去。 镖师对梧桐非常好,梧桐也依然喜欢镖师,两人的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有个小小的镖局,每天的日子都很欢乐,他们还有三个孩子,一直都很好。 后来,高太傅病重的消息传了出来,梧桐再也坐不住了,一定要去见父亲一面。 她扮成农妇偷偷溜进去了一次,看到父亲卧床不起,一直因为疼痛而呻吟。于是,就下定决心还是要回到父亲身边,伺候他。 镖师丈夫也没有反对,找到有过保镖往来的绣庄老板,以介绍工作的名义将梧桐安排进了高府。 高启年和柴氏自然没有认出梧桐,更何况此时的梧桐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丰腴的高家小姐,而是身材矫健瘦削的镖局老板娘。 但是,大嫂还是认出了她。当时也并没有说破她的身份,只是觉得很庆幸,自己不用给公公端屎端尿,乐的清闲。 自己的女儿在眼前,虽然已经不能看清楚,但高太傅依然凭借着声音和说话的方式认出了自己的女儿,不禁大哭了一场。 梧桐也很伤心,抱着父亲诉说这些年的生活。高太傅听到女儿的生活很幸福,也觉得当年她的选择是对的。 毕竟,高太傅还是因为徐庆的事情搞得灰溜溜归隐,有点「晚节不保」的意思。 父女两相认后,高太傅的病情居然大有好转。这也和心情有关系,高太傅也觉得自己已经这个岁数了,一切都有定数,庆幸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生活还是幸福的,也算是圆满。 不过,也是因为日积月累的病情过重,依然没有躲过命运的安排,半年后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幸而当时梧桐、镖师、高启年、柴氏等亲人都在身边,走得无憾。 高启年和柴氏大哭之后,开始忙后事。大嫂倒是无事一身轻,揪住梧桐质问她:“父亲那一箱金子去了哪里?” 第一百五十九、人间不值得 梧桐还沉浸在刚刚失去父亲的悲痛中,却没想到大嫂忽然质问她一箱金子去哪里了?她有点发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即便是变瘦了,依然是当年那个不知好歹的梧桐。当年,你倒是跑了,伺候二老的事情都落在我身上,现在又回来和我抢家产是吧?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 大嫂当初没有再嫁,其实也是图了高太傅家的产业,毕竟这里只剩下了一个儿子,她作为后来被认作的女儿,自然还是有机会分的一部分家产,过后半辈子的。 就算是找不到丈夫再婚,有钱包养几个男宠也是可以的。 所以,大嫂一直没有戳破梧桐的身份,也存了这样一份心思:若是在高太傅生前,让他们父女关系曝光,反而将梧桐活着的事情公知天下。现在,高太傅死了,只有她知道梧桐的身份,只要她不说,就没人知道。 不过,她发现高太傅藏在柜子里的一箱金子不见了,这是她一直惦记着的东西。因此,就在高太傅的尸身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开始发难了。 梧桐还真的没有拿这一箱子金子,倒是高启年拿走了金子,说是要先保管起来,太过贵重,怕人多手杂,丢失了。 梧桐想着,反正孝道也尽了,这个弟弟要不要相认也没什么必要。因为她也不贪图家产,只想等着头七过后,就悄悄地走了。 谁知道,大嫂忽然闹了这么一出,她无意于她拉扯,就暂时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并且与镖师丈夫商量怎么办。 暂时平静过了两日,众人也在忙碌后事。不过,高启年夫妇发现了木匣子的事情,急急忙忙出去报官了。 大嫂也找到了机会,将梧桐和镖师都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逼着她今日必须将金子交出来。 梧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是高启年拿走的。大嫂不信,可能也是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大嫂先动了手,与梧桐厮打起来。 梧桐这些年可跟着镖师也练过武功,身手也算敏捷。见到大嫂扑了过来,直接就躲开了。 大嫂扑了空,却没有收住自己胖胖的身躯,直接一头撞到了柱子上,立时断了气。 梧桐夫妻两也吓坏了,谁知道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现在说出去,无疑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会让外人觉得自己回来是争夺家产,在推拉中将大嫂害死。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梧桐和镖师简单商量了一下,先将大嫂的尸身藏了起来,稍后再做打算。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高府别院的人没有一个人见到大嫂出过门的原因,因为她也根本没有出去过。 后来,看到我们南厂的人赶过来查木匣子的事情,梧桐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待下去了,随时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因此,就立刻装死,让所有人以为婉珍姐急病死掉了。然后用棺材装上大嫂的尸身运出去,造成大嫂真正失踪的假象。 随后,她乔装打扮一番,与高太傅做最后一次道别,再找机会偷偷溜出去。 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大嫂手中的金戒指居然掉落在我的眼前,而我从戒指圈号猜到了棺材里的人不是婉珍,从而解开了真相。 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梧桐的不幸。 反正现在梧桐和镖师跪在正厅里,一屋子人听完了前因后果,都有点无语。高启年倒是扑倒在梧桐的面前,哭着喊道:“二姐,我很想你的。” 梧桐听到这个话,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了。毕竟这个小弟弟是她一手带大的,在这个时候依然肯认她,爱护她,梧桐感觉很幸福。 “大人,大嫂的死算是我的,我愿意以死谢罪。”镖师倒是仗义,跪在陈大人面前。 陈大人很是无语,这应该算是一场意外,也没有必要以死谢罪。 他很是纠结,毕竟是死了一个,还是这样的原因,“真是难办啊!”陈大人这声长叹,也是我的叹息。这怎么弄? “要不,咱们先让仵作验尸吧。”我看陈大人实在是太难了,就忍不住给他出了个主意,“如果梧桐他们说的实情,咱们就写个折子,让皇上定夺。嘿嘿,毕竟这个事情他也算是参与过的,他应该也愿意来判决吧。” 陈大人看了我一眼,有点呲牙,小声问我:“万一皇上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怎么办?” “那你就问肖大人。反正先把人抓了再说,其他的事情缓一缓,不能急。等这个热度下去了,自然有转圜的余地。我倒是觉得,罪不至死。” “是啊,但这种事情也挺让人无语的。”陈大人又开始叹息。 我看了一眼陈志典,心想:陈志典这个事情还就那样了呢,更何况梧桐这个事情,若论起误伤都不算。 现在,只能说是处理尸体不当,有罪。但按照大月国的法例,这个事情大约也就是半年监禁而已。 反正案子算破了,所有的疑点都解释清楚了,关于人伦,关系以及家产金钱的纠葛,就不是我们能处理的。我问陈志典:“咱们走吧?现在应该还能赶上一顿下午茶。” “哪里的下午茶?”陈志典也觉得自己留下来没有什么意义,就起身跟着我一起往外走。 “就那个红光寺啊,镖师从小待过的寺庙。那里下午有施舍粥,味道还不错呢。”这一次我们出门前,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趁外面人少,速度着上了车。 “对对对,我记得那里下午还有诵经,值得去看看。” “陈大哥果然是同道中人,那就赶紧走吧。”案子破了,我的心情一般般,急需找个地方转换一下,刚提及到的红光寺就在回城里的路上,我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更何况,我记得那里的稀粥味道还不错,特别是如果赶上还有小咸菜和豆腐干,就更是十分美妙了。 我们赶到红光寺的时候,下午茶刚刚开始。应该怎么形容这个呢? 严格意义上说,它并不是简单的施舍的活动,更偏向于佛法普及,或者是人们闲聊的一个场所。 有钱人就捐献一些,修建寺庙,没有钱的,就来捧个人气。 反正一群人无论身份地位,都在一起聊聊人生的心得体会,有时候还有诵经好听的和尚来唱一段,应和着下午的好天气,让人们得到一种休闲和放松。 这可是红光寺的特色,或许是也能够培养出像镖师那样有颜值,心肠又好的男人吧。 我和陈志典,肖小三和侍卫们都换了便服,才敢出现在红光寺里。 否则以我们的模样,一定会惹来瞩目的眼光。我们几个人悄摸摸地溜了进去,哈着腰去盛了粥,拿了小咸菜和豆腐干,幸福满满地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听红光寺的和尚们开始诵经。 诵经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音律和谐,曲调悠扬,特别是在午后,令人昏昏欲睡。 幸好今日的豆腐干味道不错,我忍着睡意吃着豆腐干,也觉得人生挺好的。 一段经文念诵完了之后,红光寺的和尚忽然站起了身,向着大家说:“这几日诵经,我们都在谈论人生在世那些如意与不如意的事情,佛说这些都是历练,那我们这些凡人要如何呢?或许,在座的诸位也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不放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 哟,都变成了思想交流了?红光寺可以啊,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分享人生心得,这样才会有意思,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而不是简单的诵经之后,大家睡一觉就各自回家了。 和尚的话音未落,就立刻有那些爱说话的人跳出来开始谈自己的想法,比如要经历苦难,才能知道幸福的意义; 每日晨昏定省,也是人生的历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武功不是凭空得来的……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还有几个妇人唱了小曲,讲人生的经历。 真是特别热闹! 和尚见到很有效果,继续说道:“今日也是一种尝试,各位各抒己见,我们也会为最终最有趣最有道理,最值得大家认可的说法,奖励一年可随时来红光寺藏经阁阅读的待遇。” “啊,这个我喜欢!”陈志典这个书呆子立刻就来了兴致,比让他吃免费的豆腐干和小咸菜还开心。 “哥哥,这么大老远的跑来看佛经多累啊,藏书阁不是有很多佛经么?”我很是无语。 “那可不一样。藏书阁的佛经是皇家御用的,红光寺虽说也是大乘佛教,但是也有其他诸子百家的图书,很多都是孤本,市面上都没有的。多少人梦寐以求来这里读书的,天啊,太好了!” 这个我到不知道,我真的只知道这里有免费的吃食。哎,我狭隘了。 “那你就去随便说说呗,好歹你也是状元出身呢。”我继续往嘴里扔着豆腐干。 “我想说的,刚才有人已经说过了,我再说一遍没有意义了。” “那你就再想一个呗。”我又往嘴里扔了一根咸菜丝,味道真是不错。 “你来一个,跟他们都不一样的,唱个小曲什么的都成,你比我有想法多了。” “不不不,我可不成,我也不敢在状元面前瞎说八道……”我差点被他的说法呛到,粥都不香了。“再说了,我也不想读书,看着头疼。” “我要啊……” “那你就去啊。” “我不是不成么……” “那我也不成啊……” “你可以的!” “这个我真的不成!” “你真的可以的!” “我……”我这还没说完,结果就被和尚听到了,他笑容满面地走到我面前,“这位女施主,您是否有何高见呢?” “没有没有没有。”我立刻来了个三连否认,企图悄咪咪地遁逃。 但是陈志典却说:“我妹妹有想法的,她会唱一段的。我可以来伴奏,敢问师父可有古琴。” 嚯,他连形式都想好了,一心想要找个名额啊。 “帮我写折子,请我吃一年的包子!”我低声跟陈志典说。 “成交!”他都不眨眼,看来红光寺的藏书阁果然是有好东西的。 “先报名,我准备准备哈。”我笑容可掬地对着和尚说,“让他们准备好的先上先说,一会我们来。” “好的。”和尚也挺好,又去找别人了。那些人估计也都是文化人,知道红光寺藏书阁的大名,也是想尽了办法,又说又唱,居然还有人舞了一段剑,看得我也是如痴如醉,这次来还真的挺值的。 古琴取来,陈志典按了按音节,问我:“你打算唱什么?” “我哪里知道……想什么唱什么可以么?”我脑子一片空白,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那我就简单的宫商角徵羽,跟着你就好了。”陈志典人家可是状元郎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 我喝完了粥,吃完了豆腐干和小咸菜,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 “献丑了!”礼数要周到,先给大家留个好印象,这也是大家都这样做的。 “我们经常说人间不值得,但有时候,有一些小事情,小幸福,会让我们觉得在那一瞬间活下来的意义。我就给各位唱一小段,各位也听听是不是这个道理。 心上人在梅边柳边,偏不在身边;小白蛇浇透临安,许仙却没带伞; 少女压坏秋千,书生十年落选;命运总是挑挑拣拣,诸事不成全。 小和尚没化到缘,又路过烧鸭店;拈杯酒眯着眼,说专心看人间。看长安建安与潘安,都想沾一沾,神仙掐指算,得来失,聚了散,千万莫求全,兜兜转转八十一难,我们走着看。 人生在世不称意,只劝你来把个盏,喝完大酒撑条船,去天涯海角浪个遍,失意当尝鲜。时不时回头看看,百味是人间。时不时也睡个懒觉,醒来多加个菜!” 陈志典配合的古琴声还很到位,每一句都能卡上,也真是难为他了。 其实,这也真是难为我了,为了凸显我读过很多书,知道很多故事,还想学着文人墨客的潇洒,唱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幸好没有太俗气吧。我心里想着,看看大家的反应。 这些人等到琴音落下之后,才爆发出掌声,我心里略略踏实了一些,这一年的包子算是有了。 刚刚想坐下的时候,忽然听到肖不修吼了我一嗓子:“肖小七,你想潘安?我同意了么?” 第一百六十、我去学唱戏吧 肖不修吼我的这一嗓子,足足够我哆嗦一年的。因为我还沉浸在人民群众热烈的掌声之中,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真是吓得直发抖。 我胆战心惊地看望他的方向,发现他一脸的黑地坐在一个角落里,身边还有同样一脸黑的便服皇上。 完了,完了,他们不是提前走了么,怎么也跑到这里来蹭吃蹭喝了呢。 陈志典顺着声音望过去,也傻了眼。他比我好一点,因为他一直坐着,就没站起来。 肖小三和几个侍卫站在我身边,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护着我跑路,还是等在原地,等着肖大人揍他们一顿。 幸好那红光寺的和尚特别会打圆场,立刻跳出来说道:“没想到这位女施主唱的如此好,赢得了今日最多的掌声。那么,今日的头筹也就是这么女施主的,本寺稍后会给您一块令牌,您持令牌可随时来藏书阁看书。” “啊呀,真的呀!”再说一遍,我对藏书阁没兴趣,我对一年的包子和有人帮我写折子很满意。 这个时候,很多人也站起来笑着聊起我刚才唱的那些词,觉得相当有趣。嗡嗡的议论声把肖不修的声音淹没掉了。 我顺势坐了下来,悄声问陈志典:“你觉得我们现在逃走有希望么?” “应该没有。”他很坦诚,对形势判断很准。“我觉得现在我们就老老实实坐着,等着令牌就好。皇上他们若是不想被发现是微服私访,就不会贸然走过来找我们麻烦。 虽然刚才肖大人吼了你一嗓子,但的确你这句有那么一点点,不是一点点,而是过于轻狂孟浪了。你居然连潘安都想沾一沾,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能这么说话。”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也有点好奇,我在宫里和那些小宫女闲聊的时候,都会说起潘安的美貌。 潘安在历史上当然是一个有名的美貌之人,好看到一出门就「遭到围攻」,不止大姑娘小媳妇冲他扔花花草草,瓜果蔬菜来示爱,就连很多男人都喜欢他,各种疯狂表白。 潘安性格也好,从来不驱赶他们。因此,「围观潘安」也曾经一个著名的街景。 这个不仅在史书里有记载,在陈志典的话本中也有描写。 后来有人说,若说当世潘安,恐怕只有肖不修可以比拟,或者更胜一筹。 因为肖不修练武做官,身上更有一种泠然疏离之美,比潘安那种略显柔弱的美貌更多了几分气势。 但是,大家还是喜欢潘安的多一些,因为肖不修黑起脸来实在是太可怕了,让人发抖。 不过,还有一个「潘安」,其实大家也非常喜欢。就是京城最好的戏园子—— 聚福园里的头牌小生潘安,他的艺名是潘安,人长得也相当美,那种英姿飒爽的男子气特别足,看着都令人怦然心动。我曾经远远看过几眼,脸都红过。 所以说,我在唱「看长安建安与潘安,都想沾一沾」时,心里想的更多的应该是这位潘安,没太想着肖不修。难道他也听出来了?我又紧张了。 但是,我紧张做什么?这不是很正常么? “我知道了,潘安就坐在那边。”陈志典忽然低低喊了一嗓子,悄悄指了一下我的右斜侧方的人群里,果然有个极为美貌的男子坐在那里,一系白衫,清新脱俗,自顾自地喝着粥。 我的天啊,他连喝粥都那么优雅,是一小口一小口抿进嘴里。我刚才一张嘴,半碗都进去了,那里还顾得上抿出滋味。 “所以,我这是当众表白么?”我的脸红透透了,难怪肖不修吼了我一嗓子,他大约是觉得我太不矜持了。 哎,我哪里看得到潘安在这里呀。不过,既然人都在,我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我们冷宫的嬷嬷和宫女都可喜欢他了。 “小七,过去给皇上请个安去。”影子神出鬼没果然名不虚传,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出现在我的身边,并且在这么多的嗡嗡声中,准确将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 “可以不去么?”我企图挣扎。 “不可以。”影子的声音没感情的,完全是工具。 “刚才已经见过了,干嘛还要见啊。”我企图再挣扎。 “那我带你过去。”影子继续没感情。 “行行行,我去我去。等下,等和尚把令牌给我,我就过去。现在人多眼杂,皇上不想暴露,就别让我这么明目张胆地过去。”我还是再次挣扎了一下。影子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没有继续坚持。 和尚很快就把令牌取了过来,郑重地交给我,“这位施主,这也是本寺第一次开放藏书阁,请施主妥善保管令牌。当然,方丈也说,如果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到红光寺,无论吃斋念佛,或是寻找清静,都可以来这里。本寺随时欢迎您的到来。” “哎呀,客气客气,真是太感谢啦!”我笑嘻嘻地看都没看,就把令牌揣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都是宝贝,比金子值钱多了。看来,唱个小曲就能挣钱。 果然还是好混的。我当年就特别想去唱小曲挣钱,要不是静心师父天天严格要求我不许瞎出去溜达,可能我现在也挣不少钱了。 一想到这里,忽然心情也好了好多。毕竟等我离开冷宫,除了李山剩下的五千两银子外,我还可以出门唱小曲挣钱,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本来想着现在就过去见皇上,不过围观我的人比较多,很多人还认出了陈志典,他比我有名气。 就连潘安都走过来,很有礼貌地对陈志典行了礼,并且亲切地对我说:“这位姑娘果然胆大至极,我也是很喜欢的。” 听到这句话,我差点没坐地上,真是激动坏了我。我特别想和他握握手,要不是影子在我耳边又狠狠地咳嗽了两声,我可能冲过去拥抱的动作都用上了。 在陈志典肖小三和影子背后拽衣服的齐心协力的动作下,我还是很矜持地腼腆地笑了笑,说道:“不曾想今日遇到公子,也真是鲁班门前搬大斧头了,让您见笑了。” “哪里哪里,唱的好玩有趣,我很喜欢。” “哪里哪里,随便唱唱。”我特别谦虚。 “若姑娘说这是随便唱唱,那我就太惭愧了,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戏曲,也就比姑娘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潘安这也是有趣的人,撩妹子的手段实在是太高了。我怕是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后面了,笑的完全没有了形象。 “要不然,我也去学唱戏吧,您教我,说不准我也能唱出点什么呢。” 我已经顾不上这群人在后面扯裙子里,直接将手拉住了潘安,打算央求他收了我当个弟子什么的。 “那我可不敢。”潘安多人精啊,早就看出来我身后这几个人一脸的不高兴,“姑娘可以当个爱好就好,唱戏这口饭,还是让小人来吃好了。若哪天姑娘开心,就来聚福园听听戏,我给姑娘准备最好的位置。” “啊呀!”我觉得我真是好运气爆棚了,聚福园的戏票多难买,特别是有潘安出场的戏码,更是一票难求。 我居然见到了本尊,还得到了许诺。不管真的假的,至少有这么一句话,我就挺高兴的。 磨叽实在太久了,久到肖不修本尊亲自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完全没有顾忌周边人的目光。 因为,他也是美的。然后,他与潘安站在了一起,看着我说:“肖小七,你是等我揍你呢吧。” 这一脸的阴暗,可比潘安难看多了。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一会再揍,我先跟潘安哥哥说几句。我喜欢他很久了,我要再说两句。” “肖小七。”肖不修要冒火。 “哎呀,等一下嘛,就一小会儿。”我赌他不敢在大厅广众之下揍我,“一会我就去哈。” 我撒娇地扯了扯肖不修的衣袖,还趁机拉了拉他的手。我咋这么聪明呢,一只手拉着肖不修,一只手拉着潘安。 大月国最美的两个男子都拉在我的手里,我怕是今后十年内做梦都会笑醒的。 “小七莫要让肖大人等了,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闲聊的。”潘安见多识广,认出了肖不修。 他当然不会和肖不修硬碰硬,笑眯眯地说道:“既然我知道了你叫小七,以后就叫你七妹妹好了,多可爱的名字,这个名字是能我叫哦,你我之间专属的名字,我叫你七妹妹,你叫我安哥哥好了。” 我的天啊,我要昏过去了,我不行了,我呼吸不了了,我必须要倒在谁的身上了。 有人在一旁围观,眼尖的人实在太多了,认出了潘安和肖不修,喊了起来:“我的天啊,肖大人和潘安啊,天啊,两个这么美的人在一起,天啊天啊……” 这群人真是没素质,怎么这么大声喊出来呢,完全破坏了气氛。肖不修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美,脸又黑了几分,直接扯住了我往出走。 “别啊,我还没和潘安说完话啊!”我哭的心都有了。“安哥哥,你等我啊,我会去找你的!”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谁还能顾得了那么多呢。潘安回复了我一个绝美的笑容,我又要融化了。 肖不修扯着我没去找皇上,而是直接出了红光寺,扔我进了南厂的马车里,然后用力地把门关上。我麻利地把车窗打开问道:“这是咋了?还不能跟别人说说话啦?” “你不想想你什么身份?”肖不修按住了窗户,要关上。我赶紧找了个靠垫卡住了窗户。 “我什么身份?肖小七啊?李小满啊?随便谁,都是要说话的呀。再说了,我们大月国的女子都是喜欢潘安的,遇到了,自然要多说几句呀。” “你不可以。”肖不修居然想把靠垫抽出来,把窗户关上。 “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反问他。 “你是南厂的人,你是冷宫的人。”他也是没感情的机器。 “不影响啊。”我抓住靠垫,努力不让他把窗户关上。 “我不喜欢。”肖不修力气好大。 “我喜欢呀!”我也卯足了劲。 “不可以!”他又来了,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词么? “为什么呀?”我简直是无语了。 “因为你喜欢的是我。”肖不修要破功。 “是呀,但也不影响我喜欢潘安啊。” “肖小七!” “在啊!” “关窗户!”肖不修简直是不讲理,力气还大,直接把窗户关上了,丢我一个人在黑乎乎的马车里。 “肖不修,我是喜欢你呀!但是我也喜欢潘安啊!”我干脆吼了出来。 “不能喜欢潘安。”肖不修在车外低吼。 “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呀!我喜欢你,是你在我的眼前,在我的每一天里。潘安是在戏台上,在遥远的地方。所以,不冲突,不影响啊。”我也是要气死了。 “什么?”肖不修忽然又打开了窗户。 “什么什么?”我看着他,他眼睛里居然有我的影子。 “你喜欢我,和喜欢潘安不一样。” “当然啊,怎么能一样啊!你是给我吃喝玩乐的肖大人啊,他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的,还是所有女人口中说的那个梦中人。我喜欢他能怎么样?他也未必喜欢我。” “可他很明显喜欢你呀?” “可你没看出来么?他对谁都挺好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迷妹啊。这是他的职业素养,他必须随时随地勾引各种人来喜欢他。说白了,这是伶人的基本功……” “哦。”肖不修忽然不说话了。 “嘿,真是气死我了。”我真是想挠他。 “过几天带你去看戏吧。”肖不修忽然平静下来,把靠垫从窗口塞了回来。 “啊?”我又不明白了,这人怎么能这样变脸变得这么快呢?是不是吃了什么堵住了?现在又畅通了。 “你先回去吧,我陪皇上还要再走走。”肖不修又要关窗户,我用余光看到肖小三,陈志典他们已经跟了出来。 “别啊,我也可以陪皇上走走的。我得告诉他,我刚才已经破案了,要跟他汇报一下的。” “哦?”肖不修眼睛亮了一下,果然是心里只有工作,我只是他的工具人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我与潘安 离开了红光寺,肖不修安排我和皇上在一处隐蔽的皇家别院见面。 据说皇上今日不想回宫,想在别院里住几天,安静一下。 不过,我还是要回南厂的,因为我还要写一下关于这个木匣子的案情汇报。 我问肖不修要不要一起回去?他说这个要看皇上的需要,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找他说其他的事情。 那我就管不了了,兴冲冲地拉着陈志典说:“一会见完皇上,咱两回京城。然后去赶一个潘安的夜场,应该来得及。” 陈志典看一眼肖不修,才对我说:“皇上应该会留我在别院,说一下高太傅那几本画册的事情,我今晚会宿在这里。” 我不开心了。 这时候,皇上已经安顿好,让贴身侍卫喊我过去回话。 “你是如何猜到这个婉珍有问题?”皇上听了后半截案子,提出他的疑问。 “一脸的红疙瘩,让人根本不想看她。其实,这也是最大的疑点。”我刚才没有当着梧桐的面说关于她容貌的事情,“她应该之前的确是上火起了红疙瘩,但是很快就可以好。可是,也正因为一脸的红疙瘩,才让她起了回家的心思。 没有人敢多看她,也没有人想多看她一眼。所以,倒不如把红疙瘩搞得严重一点,让大家更加不敢直视她。 稍后,可以让陈大人再问问细节,应该是这个原因。还有就是这个别院虽然也有过去的奴仆,但也只有大嫂是最熟悉她的人。 如果大嫂不说,这件事情也可以悄悄结束。我是听到柴氏对大嫂的形容和评价并不是很高,所以才多了一个心眼的。” “果然细致。”皇上点点头,“高太傅一辈子学识,终了却是如此,有些令人叹息。” “不不,皇上,其实他很值得了。至少最后还有一个女儿在身边伺候,虽然身上疼痛难受,但是看到女儿因为没有服从他的安排,选择了身份地位都很低的人,却过得很幸福,所以,他也是放心的。” “何以见得?” “镖师一定也私下里和高太傅见过面了,否则以婉珍丈夫的样貌出现,并且就在高府里行走,毫无障碍。其实啊,高太傅恐怕是觉得真正得到幸福的,反而是这个不太听话的女儿。” “这又是为何?”皇上的问题也挺多的。 “也是我的小小揣测而已。”我想了想,“大儿子早走,大儿媳其实并不快乐。因为经济条件不好,又怕再嫁,失去了高太傅的支持,所以只好在高府里忍下来讨生活。 所以,她最在乎钱财,只想着有钱之后,才能够离开高府。 无可厚非,有她的道理。三儿子高启年,规规矩矩,您也看出来了,很老实,但学识不高,也不会太有作为。 但是,因为是高太傅现在唯一的儿子,至少也要多有照顾吧。 可是,以他的性格,或者说,以他对木匣子案件的态度就知道,这人也是格局不大,慌慌张张。至于梧桐,有主意,有魄力,只可惜是女儿身。” “所以,她就幸福了?” “也不能这么说。目前以她的生活状况老说,自由大过幸福。” “怎么讲?” “高太傅府里的规矩多,看看他别院的规制就知道,每个人,无论主子还是下人都有规定的位置,不可以逾越半步。 梧桐的性格属于自由的,在这样的府里待下去,不会开心的。所以,她喜欢镖师,但岁月久了,喜欢的反而是自由。” “那你呢?喜欢宫里的生活,还是南厂的生活?”皇上话锋一转,忽然问到了我的身上。 “我都挺喜欢的,宫里可以看看书,等着吃饭。南厂可以破破案,等着吃饭。”我笑嘻嘻地回答,“不过,南厂的饭好吃一点,冷宫里的伙食差一些。” “那朕回去让他们专门给你开小灶如何?”皇上的眼睛在也弯弯笑,比起刚才那股子悲伤情绪好太多了。 “好啊好啊,我喜欢的。”我的眼睛也在弯弯笑,忽然我觉得皇上的样子有那么一点点熟悉感,就这样一个弯弯笑,仿佛在哪里见过。 “这孩子,真是一片吃心。你还是两边待着吧,多帮帮不修破案,也让大月国平安一些,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皇上心情好了很多,连喝了口凉水,都没有皱眉头。贴身的小太监吓得什么似的,怎么不小心让皇上喝了凉水,他差点要被砍头的。 肖不修倒是速度很快,将皇上的杯子拿了过来,换上了香气四溢的茉莉花茶,我都闻到了这个味儿。 原来肖不修身上一直有这个味道,是因为皇上喜欢。皇上身上其实也有这股味道,淡淡清雅,令人感到舒适。 “你回南厂写折子吧,这里不需要你了。”皇上发话了,我一脸的开心。 “好的好的,我走了哈。”我准备抬脚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陈志典和肖不修。 皇上似乎也明白我的心思,笑道:“这两个人不能放给你,朕找他们还有事情。再说了,你回去是要去聚福园听戏,朕可不能让这两位跟着你瞎闹。” “怎么是瞎闹呢,是正常的生活呀。”我扁了扁嘴。 “是啊,皇后也这么说,从前还想让朕找戏班子进宫来唱戏……” 糟糕,说道了皇上最不喜欢的话题,据说只要一沾皇后的话题,皇上就开始不高兴了。 “哦,那个啥,皇上,我得赶紧走了,要不然就赶不上最后一场戏了。”我要制止住他的话,不管他乐不乐意,我得赶紧走。 “去吧。”皇上摆了摆手。 “谢皇上。”我几乎就是小跑着出来的,连肖不修和陈志典都没看,快速出了门,然后兴高采烈地跟肖小三说:“快快快,马车回去,聚福园看潘安去!” 肖小三看着我火急火燎的样子,嘿嘿笑了起来,一边拉着我往外走,一边说:“你居然敢让肖大人和潘安站在一起,你知道这得惹出多少话题么?好多人都想让他们两站在一起比美呢,并且想看看到底谁美呢?” “呀,我做到了!”我哈哈大笑起来,“所以呢?谁美?” “我分辨不出来,我觉得都很好看。潘安可能更好看一些吧?” “为啥?”肖小三居然不选肖不修,很神奇。 “就是直觉吧,觉得潘安看起来更顺眼一些,比如脸上的线条更圆润一些,看起来没有那么多的压迫感。”肖小三套好了车,我爬了上去,我们几个原班人马快马加鞭往京城跑去。 “不过,我喜欢肖大人那个相貌,骨架饱满,瑞凤眼含情有神,最重要的是,那种气概是别人没有的。”我想了想当时潘安和肖不修站在一起的样子,还是肖不修好看。 “见仁见智啦。”肖小三也笑了,“你这话应该对肖大人说,他会开心的。” “哈哈,我可不敢说,当面夸他长得好看么?他会不好意思的。” “他会直接揍你的。”肖小三最近跟我在一起久了,越发的会瞎说八道了。 “算了算了,咱们先去看戏,然后再回去南厂,我估计柴文进和高秉文等着我写最后的结案报告呢。不过,可算是又了结一个案子,也算是踏实了。” “他们会判梧桐的罪么?”肖小三问。 “我猜不会,因为皇上刚才问话的口气,其实是在偏袒梧桐。我猜测就是功大于罪,就是小小的惩戒和训斥一番。 倒是,最终高启年会不会认下这个姐姐,然后与她一起分家产,才是后面最有趣的事情吧。” “那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我们已经把他们的事情解决了。” “对,他们是不是开心快乐自由,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我平躺在马车里,夏日的热风吹进来,有些燥热。 但每个人活着的目的不同,追求的也不一样。我只求内心无愧,心里无鬼,坦荡有趣的生活而已。 潘安唱得真是好,别看他相貌美,但扮起须眉小生,举手投足之间的潇洒劲儿,足以让人心小鹿乱碰。 尤其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从台上往下看的时候,一眼就让人沉沦。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喜欢他了,这现场真是好看。就连很多男人都禁不住为他叫好,一声比一声高。 要不是肖小三快马加鞭带我去了聚福园,我们在门口用南厂的名威闯了进去,根本就拿不到头排的票。 所以说,有时候南厂这个身份还是挺好的,至少能够让我直接闯劲后台,看潘安描眉上妆。 “小七果然是南厂的大人,应该也是那个破案高手吧。”潘安见过太多大人物了,也没把小小的我放在眼里,继续画他的脸。 “潘安大哥果然好眼力,但是破案高手我可不敢当,我也就是破个案子混口饭吃而已。要不然,我吃这么多,谁能养得起我呀。” 我直接坐在了装戏服的箱子上,开开心心地看化妆。后台重地,一般都不会让外人进的,就算是高官也不可能进来。潘安居然让我进来,还和我闲聊,我已经很开心了。 今天我居然一直都很开心,看来是「美男」的确是最佳良药,能够治愈一切不开心。以后我要多看看美男,让自己更开心一些。 潘安的舞台爆发力也是绝了,无论是唱念做打,都是一流棒。 我在最前排,都能看到他脸上流下来的汗水。油彩很厚,也有些花了。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苦,也有每一行的乐趣。就想刚才我在后台问他:“这么辛苦从红光寺赶回来,还要唱一出大戏,不歇一下?” 他很认真地对我说:“为什么要休息?人死之后会有很漫长的休息时间,倒不如趁现在,自己还能够动,能够灵活的使用身体的时候,多做一些事情,多感受一些人间的喜怒哀乐,不是很好么?” “哈哈,这说的,怪怪的。”我看着他的脸,那样貌俊美甚至有些泛着光晕。 “妹妹,人生在世,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我好不容易出了名,唱出了名堂,何必不努力呢? 再说了,我们这种戏子能火几年?三年?五年?之后你还会知道我是谁么?你还会记得我么?所以,我更应该趁现在努力地唱好,演好,也过好自己的生活。” 潘安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他们真的是要在自己最好的年纪里,赶紧挣钱。之后怎么样,未来怎么样,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潘安在台上,我在台下。 这出戏是《浮生梦》,讲一名秀才在赶考途中,过河的时候在船上睡着了,梦到自己考中了状元,娶了皇帝的女儿,生了两个儿子,住在大宅院里。 可忽然有一天,他被皇帝杀死了,罪名是谋反。因为他结交了许多酒肉朋友,其中一个人乘坐了他的马车进宫刺杀了皇上。 最后查到他这里,直接将他押赴法场砍头。就在砍头的一瞬间,他醒了过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端的是那荣华富贵,又岂是凡夫俗子能够享受。这一浮生梦,不过是场空。你看那黑压压过来的云,又会打碎谁的美梦?”潘安唱得无奈且心碎,我忽然也流了眼泪。 “你看到我的公主了吗?为什么我只是一转眼,就看不到她了。我为她买了好吃的莲子,很甜的,她最喜欢吃了。可是她不见了!你看到她了么?” 《浮生梦》的大结局是这秀才疯了,在街上成为了乞丐,不断在寻找他在梦里的公主。因为他们之间有美梦,有幸福,而醒过来时,什么都没有了。 他流了眼泪,台下人也流了眼泪。 每个人都沉浸在其中,想那人生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他演的真好,连睫毛上细微的颤抖都活灵活现地展现出了秀才在这一刻的空洞和失望。 我有点喘不过气,这故事我听人说起过,也听人唱过,但这一次在潘安的演绎下,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是他演的太好了?还是他有过类似的经历呢? 我不能判断。 第一百六十二、我要是强了肖不修,会不会有危险 最后一个音阶落下的时候,潘安已经离场,留下了一个挺拔的秀才身影消失在台帘后面。 我记得有人说过,这是潘安自己设计的结尾。戏剧中的结尾是乞丐在路边失望之极,最后被冻死,被拖到乱坟岗化成灰烬。大幕落下,剧终。 但是,潘安说这样的结局过于悲伤。倒不如让死去的乞丐重新以秀才的面貌出现,在这一生结束后,开始那个梦境的人生。 浮生若梦,如梦似梦,又有谁能够分辨的清是梦还是现实呢? 秀才站起身,看着路边的荒凉,心里却向往着美好,虽然我们这一世的人看不到,而那一世的人也同样看不到这一世的悲凉。 “你选择了眼前,还是未来?戏如人生罢了。”潘安之所以成为红伶,与他的见地和演绎分不开,他能够融入角色之中,与之共情,再让台下观众共情,这已经不是功力,而是天赋了。 我抹了抹眼泪,心里还是酸酸的。转头看向肖小三的时候,他都已经哭得像个烂桃一样了,就差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了。 我只好等着肖小三情绪平和下来,等着人群散场之后,再打算出去。肖小三哽咽着问我:“能去后台看看潘安么?我想抱抱他。” “不合适吧。”我有点无语,这个入戏太深,也是挺可怕的。 “人家卸妆呢,再说了,今天已经很打扰他了,过几天我们约他吃饭饭好不好?”肖小三这个样子吧,只能哄。 “我担心他伤心。”肖小三开始擤鼻涕,搞得我觉得想立刻躲他远一点。 “他演这出戏都大半年了,不至于还伤心吧。”我递给了肖小三热茶,让他润润嗓子,然后细细地跟他分析,“你看,潘安之前就在准备,这个过程才是最难受的。真正能够演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种释放,所以他一点都不难过。 伤心的是我们这些第一次看这出戏的人,我们才会流眼泪,他流的眼泪只是每一次演出完之后的情绪发泄。” “你不伤心么?”肖小三一口气喝完热茶,情绪缓和了很多。 “伤心啊,我也流眼泪啊。” “看不出来啊!” “因为我知道这个戏演完了,人生还要继续过呀。”肖小三真的白吃这么多粮食了,我忍住不揍他,只得继续好言安慰,“你想想,我们不能总是伤心吧,我们也要喝茶吧,现在潘安卸完妆了能就去吃夜宵了,我们也饿了吧,我们也得吃饭吧,这漫长的一天,我现在只想回去躺平,累死了。”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何止有道理啊,就是真理。”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起来走吧,大家都散场散的差不多了,咱们过几天再来看一出,说不准感受不一样呢。” “好。”肖小三这才擤干净鼻子,拉整齐了身上的衣衫,跟着我往戏园子外面走去。 夏夜晚风吹在脸上,还挺舒服的,至少没有闷热和炙烤的感觉,让人感觉很放松。尤其是刚才哭过一场之后,更觉得通透了不少。 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只有几个走得慢的人,和一些戏迷围在门口,等着潘安卸完妆出来吃夜宵的时候,「偶遇」,这里面不乏年轻女子。 要不然那些官老爷总是说「世风日下」,的确现在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挺大胆的,居然都堵在门口了。 我大致看了一眼,居然还有不少男人也在门口等着,眼巴巴地等着见潘安一面。 我就不等了,也不见了。这白天里见过太多面了,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喝口热汤,然后回去美美地睡一下。 “肖小七。”奇怪,我怎么听到肖不修在低声喊我的名字,他不是在别院里,和皇上在一起么,怎么在戏院子外面。 一定是我听错了。我继续往外走,但肖小三已经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地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马车。 如果不注意,真的就忽略掉在黑暗里的这辆黑色的马车,它实在是太难令人看出来了。我一度以为那边就是一面黑墙。 “小七,肖大人喊你。”肖小三靠近我,低声道。 “是啊,我也好想听到他的声音,但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别院里么?”我疑惑得看着这两马车。 “还不赶紧过来,站在哪里干嘛呢?”果然是肖不修的声音。 我打了个寒战,这人怎么还来戏园子了。我赶紧快走了两步,靠近了马车,车帘掀开,果然看到肖不修的大白脸,没什么灯光下,只能看到他闪亮的眼眸,还真亮。 “想什么呢?”肖不修的声音透着不悦。 “大人的眼睛真好看。”我都没有过大脑,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肖不修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咳,就他这一笑吧,把我一晚上的眼泪都蒸发干了。 “行了,就你会说话。”肖不修心情还不错,问我:“去哪里?” “哦,回家睡觉。”我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实在太直白了。 “刚才不是还说要加个菜么?”他问我。 “啥时候?加菜?我说的?”我是不是有点困了,我自己说过的话都不太记得了。 “你呀!”肖不修从马车里出来,站在我眼前,说道:“皇上让我带你去加个菜,奖励你把高太傅这件事破了。” “哦哦哦,加菜。”我眨了眨眼睛问:“皇上说的?他给银子了么?这么晚了,去哪里加菜?” “当然是回南厂,让肖十七给你做点好吃的。这黑灯瞎火的,哪里还有什么好吃的。”肖不修摸了摸我的头,忽然很感叹地说道:“看来当初我是在冷宫里挖到了宝贝,没想到你一个接一个的破案,居然也有不少案子了。” “是啊,我是宝藏嘛。”我有点受不了肖不修忽然的亲昵感,还是他一贯的冷冰冰让我更熟悉一些。 于是,我略略侧开了身子,没有和他走在一起。肖不修似乎没有发现,只是往前走着。“不坐马车?”我问道。 “天气很好,走一走。”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他的那些侍卫都跟了上去,我落在了后面。 肖小三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也应该跟上去,可我这个时候只想坐个马车回去。 有个个子高挑的女孩在戏园子门口,拎着食盒想要进来,但似乎还在犹豫。看到我之后,问道:“敢问小姐姐,潘安还在里面么?” “在,应该没出来。”我随口应付她,但也在想,刚刚从她身边走过去的肖不修多帅啊,她怎么都没看一眼,却是一心一意等潘安,果然是潘安更好看一些吧。 “里面还有其他人么?”她又问道。 “听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唱戏的人应该还在里面卸妆。我刚才看到几个小伙计打了热水过去,应该是在洗那一脸的油彩。你是在等潘安吧?他应该还在的,没走。” 这群人都是在等潘安,这小姐姐应该和潘安熟悉的,但应该也是碍于面子,不敢明目张胆地走进去。 “哦哦,谢谢你。”她的表情好一些,长得高挑,相貌也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要是个男人,应该会喜欢她这个类型吧。我正胡乱地瞎想的时候,看到肖不修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又皱起了我那个熟悉的眉头,我这才觉得稍稍安心一些。 我也的确是被他欺负惯了,但凡对我好一点点,我居然都不适应了。小跑着过去,低声问他:“皇上表扬我了吧?” “嗯。”他不置可否,看了一眼那个小姐姐,“什么人?” “应该是潘安的爱慕者,等他一起吃饭的。” “哼。”肖不修居然还有点吃醋了,“他那个颜值,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喜欢。” “挺好看的呀。” “哼。”行吧,听到他不高兴了,我就不再说下去了,真是小心眼。 我乖乖地走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保持了一定距离。 晚风的确很舒适,他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这似乎很熟悉,我们经常这样走来走去,无论是办案,还是去什么地方,走着走着,步伐就变得一致,连动作都变成一样的。不知道此时的我,脸上的神情也是安静而平和的。 此时的京城,夜已经很深了。街上愈发的人少,慢慢地连肖不修身边的侍卫都散开,没有跟的那么紧。只有我跟着他,呼吸声都能够听得到。 “最近话本子没少看吧?你问陈志典写过什么话本子了么?”肖不修忽然开口道。 我愣了一下,想想他什么不知道呢,我身边必然也有他的眼线,所以也没必要撒谎。 “嗯,我问过陈志典了,他说很多都是他写的,居然他还有自己的书斋,专门卖这个,真的生财有道。” “所以你才能够唱出那么多故事?”肖不修没有去了陈志典的事情,只是问我。 “我唱了啥?”我都有点忘记了,白日里唱出来的都是急智,现在让我想都想不起来了。 “心上人在梅边柳边,偏不在身边;小白蛇浇透临安,许仙却没带伞;少女压坏秋千,书生十年落选;命运总是挑挑拣拣,诸事不成全。 小和尚没化到缘,又路过烧鸭店;拈杯酒眯着眼,说专心看人间。看长安建安与潘安,都想沾一沾,神仙掐指算,得来失,聚了散,千万莫求全,兜兜转转八十一难,我们走着看。 人生在世不称意,只劝你来把个盏,喝完大酒撑条船,去天涯海角浪个遍,失意当尝鲜。时不时回头看看,百味是人间。时不时也睡个懒觉,醒来多加个菜!” 我的天啊,肖不修居然唱了出来,还超级好听,并且似乎是一字不差。 他这是什么情况?我停住了脚步了,看着他,很是吃惊。他很认真地看着我,问:“你小小年纪,为何有这么多感触?” “看话本太多了。”我被他好看的眼睛吸住了全部的神志,说话都有点结巴。 他靠近了我一点点,继续问道:“话本里说要浪迹天涯,你也要去么?” “没钱怎么去浪迹天涯?难不成要饭去?”我咽了咽口水,这个脸吧,我实在是忍不住想摸一下,大约亲一亲也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我要是这样做了,还能不能活下去。 “那还想喝酒?”他居然还在靠近,他可没有喝酒,身上是好闻的茉莉花香。 “那不就是随便唱唱,合辙押韵么,我又不真的喝酒。”我又咽了咽口水。 “你知道就好。”他忽然又离开我很远,然后说道:“回去加菜,加个花生米就成了,吃那么多容易胖,更何况你已经胖了。” 我觉得吧,一开始我还挺眩晕的,美貌当前,甚至能够看得清睫毛的数量,我承认我的确是迷了心智。 但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是有人说我胖,还是当着我面说我胖。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肖不修继续往前走的样子,直接在路边捡了一块石头扔了过去,怒吼道:“我没胖!” 肖不修回头看着我,忽然又笑了,笑的那样令人意志薄弱,浑身融化。 我舔了舔嘴唇,想着要不要想话本里那样,来个「霸王硬上弓」,色迷心窍的感觉真是不好。 我要武功没武功,要迷药没迷药,这事可咋整。万一他从了,我是不是就愉快了? 可万一他不从呢?我以后还混不混下去了?我要挣到钱之后浪迹天涯的……不妥不妥,实在是不妥。 在我内心中激烈地交战时,肖不修忽然看向了我的身后,神情大变。 我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回头去看。嚯,聚福园着大火了! 火势还很凶猛,火苗都已经迅速窜起了一人多高,在暗夜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侍卫们都聚拢了过来,看着我们刚刚离开的聚福园,怎么会着起了大火? 忽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令人吓得浑身一抖。有人陆陆续续逃了出来,还有人开始尖叫。特别是在门口的那些迷妹迷哥都在喊:“潘安还在里面,快救人啊!” “啊?”发生了什么,我们可才刚刚走出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怎么就着火了呢? 难道真的应验了那出即将演出的新戏《火烧裴元庆》,这一次是火烧潘安…… 我傻乎乎地看着越烧越烈的大火,不知道如何是好。肖不修很是冷静,立刻让侍卫们去找人,找帮手,找水源,然后把我拉到安全的地方,省得跑来跑去的人把我撞倒。他问我:“你出来的时候,里面还有谁?” “戏班子的人应该还有一部分在里面,潘安肯定还没有出来呢!” 第一百六十三、潘安烧成了黑炭 一想到潘安还在里面,我忽然有点慌张。虽说我今日才和他本尊说过话,但之前也是远远见过,并且听说过他的大名。 本来就觉得今日很是梦幻和神奇,现在又遇到了这样的神情,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情不简单,一定出大事了。 “你让我想想,里面有潘安,戏班老板,两个刚刚端水进去的小伙计,还有一个武生也在里面。还有两个拉琴的师傅,对,还有一个敲小鼓的。我就记得这么多了。” 我抓住肖不修的袖子急急地说道:“我靠近看看,闻闻味道,看看是怎么着的火。” “太危险了!”肖不修反手过来抓住了我的袖子,“火势起的很奇怪,又很大,随时有可能坍塌。再等一下,小一点再过去。” “不行,我现在是第一现场,也许能够知道的更多。我就再往前走走,你别过来。”我用力甩了甩肖不修的手,发现根本甩不开,只好恳求他:“肖大人,这有可能是不少人的人命啊,就在我的眼前,我不可能见死不救的,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至少我有判断力,也许真的可以救出几个呢。” 肖不修的手停滞了一下,我趁机往火场里跑。但他的速度更快,立刻又抓住了我,沉声道:“在我旁边,不要离开。”然后反而是拉着我往里面靠近,速度不快。 在聚福园门口的人早都已经撤到了安全的地方,附近有商户用水桶泼水。 但这个有点「杯水车薪」的意思。聚福园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戏楼,里外两重院,戏楼三层,很是气魄的。如今就在眼皮底下着了起来,还是如此大火,实在让人感到诡异。 火势太大了,肖不修过去都感觉到灼烧的炙热,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让我再靠近。 又赶过来不少人参与救火,不过还是挺难的。木质结构的戏楼,还有为了声音传导到更远的地方专门制作的木箱子,这一切本来是为了听戏效果,现在却成了致命道具。 就在我焦急地要命时,火海里有人相互扶持着往出走。都已经成为了大火球,但是还能够看得出是三四个人抬着一个人往出走。 立刻就有人拿着水桶冲了过去,往他们身上泼水。我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也特别着急地看着这几个人。 他们已经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身上的衣服也烧得七七八八的,皮肤红红黑黑的,怕也是受了伤的。 “快救潘安!”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喊了一嗓子,指着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这人脸上还有厚重的油彩,虽然浑身上下都是水,但已经烧成了黑炭色,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 附近庆余堂药铺的钱老板赶紧上前来观看,他平时看也是潘安的戏迷,所以一听说是潘安救出来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他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颈的脉搏,摇了摇头说道:“气息微弱,怕不太好救啊。” “别啊,要救啊。”有人喊着,还有几个女孩子的哭声。 看来她们也接受不了,刚才还是貌美如花的潘安貌,现在居然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第一百六十四、潘安又着了 本来我还想守在这里等着潘安能说话,清醒一些了解一下情况,但是肖不修硬生生把我拖了出来,并且拿出了官威,让陈大人全权处理此事,他会去汇报皇上的。 陈大人一听,立刻感谢肖大人。至少这件事情由他去汇报的话,皇上必然会特别生气。 但是肖不修汇报的话,至少看在颜值的份上,皇上也不会特别生气的,可能也就是唏嘘几句算了。 毕竟只是伶人,当红的伶人,在统治阶层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娱乐大众的人罢了。 套路,都是套路。 即便是我被拖着走,心里也在暗暗骂着这群颜狗,人家潘安已经成了黑炭,就立刻不管了。 肖不修这样冷血也就算了,就连陈大人这么热爱听戏的人也这样无情无义,都不如外面那群迷妹。 “折腾了一整天,你不累么?”肖不修瞅着我,下一个动作就是直接把我塞进了马车。 我滚了进去,但嘴里还是说着:“我不累……” “我累。”难得肖不修说自己累,他掀起车帘说:“聚福园大火的事情,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问题。皇上一定会问起来的,所以,我们先留心看看情况,如果有任何不妥,要赶紧告诉我。” “好的。”我很认真的答应了。 “那我走了,你回南厂让肖十七给你加个菜吧。”肖不修要走,我立刻扑了出来,抓住他的手问:“啥?你去哪里?” 这么晚了,难道不回南厂,难道他有相好的了?当然这句话只能烂在心里,可不能说出来。 “我还是回去皇上那里,跟他说一下刚才的事情。潘安也是皇上喜欢的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要让他知道的。具体着火的原因什么的,可以继续查,不过这个还是要去赶紧说的。” “你现在回去,他都睡了呀,总也不能把他叫醒吧。”我有点不乐意了,这跑来跑去的,不累么。 “等我回去,也差不多要天亮了,皇上起的早,刚好可以去说一下。”肖不修的声音也透出了疲惫。 “去吧,你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再过来看看,天色大亮了,也能够看得清楚。如果只是意外,也算好。如果是有人纵火,有问题,那这可又是大事情了。” “哎,就不能歇一天么?我好想找一天去晒晒太阳,好好睡一觉的。”我也觉得累了。 “会有的。”肖不修居然拍了拍我的手背,表示了一下安慰,“回去吧。”他冲着肖小三几个说道,然后自己去骑了马,快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工作也真是不好做,搞得这么辛苦,图什么呀。我合了帘子,直接平躺在了马车里,由着马车把我拉回了南厂。 我直接回去躺了下来,也没有去加个菜,实在也是没了力气。不过,就在我回到屋里,点起灯的时候,忽然一激灵。 不对,聚福园大火之中,灯油味道特别重,在夏日晚风之中,不算特别明显,但也要比一般的味道更重一些。 现在我的房间,灯油今日加得多了一些,所以我在用火折子的时候沾了一些灯油,那味道就大了。所以,为什么?着火的原因是什么? 灯油倒了?会引发这么大的火么? 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了。 肖小三在门外问我:“咱们不出去了吧?我得去洗个澡,浑身都臭了,刚才救火的时候,也沾了不少脏东西。” “嗯,不出去了。你洗吧,我先睡了。明早咱们再去看看情况。”我连洗都不想洗了,直接又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我的梦里光挂陆离,一会是潘安在唱戏,一会是皇上在说事情,一会又是陈大人在摸额头的汗,后来还出现了一群迷妹围着我大喊大叫,似乎我已经化身为潘安,正在享受大家的喜爱。 还有不少迷妹送了我很多花花草草,越来越多,我都拿不动了,他们还在不断地塞给我东西,后来又有人朝我扔鸡蛋,说我抢了潘安,抢了他们的男人,我怎么能配得上潘安呢? 不断有人在骂我,各种各样的面孔在我眼前,恶狠狠的。 我在辩解,我说是潘安喜欢我的,我对潘安很一般。再说了,就算我和潘安在一起了,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能够帮助潘安做什么?你们仅仅会大喊大叫,什么都不会! 然后,我就被围攻了。一群人扑上来打我,还有人扯我的衣领和头发,我也急眼了,各种和他们厮打起来,场面一度混乱。 这个时候,我听到肖小三喊我的声音,我就赶紧喊他:“快来帮我,我顶不住了!” 肖小三的声音由远及近,大喊我:“醒醒,别睡了,又出事了!” 我忽地一下就醒了,大口喘着气,被肖小三拉着半坐了起来。他急急地说:“又着了,潘安又着了!” “什么?”我有点吃惊,什么叫又着了?他不是都着过了么? “醒了没有?”肖小三居然捏了我的脸,然后看我的反应。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别捏,会坏的。” “哈哈……”他倒是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又特别严肃地说:“咱们赶紧去看看吧,刚才有人来报信说,庆余堂也着了大火,这次潘安是彻底着了,都成了一个大火球,救都救不了了。” “我去,怎么又着了?”我连脏话都飙出来了,怎么搞的,居然都这样了,还能着起来。 我立刻翻身下床,穿上鞋赶紧往出跑。肖小三立刻拉着我奔了门口的马车,已经有人在门口准备好了,我们又快速地赶了过去。 天色已经大亮了,经过一夜的扑灭和看守,聚福园已经成为了焦黑的废墟,看起来很是吓人。 就说明昨晚的大火还是很猛烈的。不过,现在看到边上的庆余堂更是吓人,已经被扑灭了一半的火。 但还有一部分正在燃烧,霹雳吧啦地烧着房梁,眼看着就要坍塌下来了。 我跳下马车的时候,刚好一根房梁掉了下来,轰隆一声巨响,忙着救火的人也都往后退了很远,大家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庆余堂也这么烧没了。 “怎么搞得?”我想骂人,昨天着过了,今天隔壁又着。 陈大人应该是一宿没睡,顶着黑眼圈走过来,我赶紧给他行礼,“陈大人辛苦,这又是咋了?” “谁知道庆余堂怎么又着了?天一亮,我们先在聚福园里看看情况,然后就听到有人喊庆余堂着火了,大家就立刻过来救火,但是一度火势太大,根本不能靠近。等我们能够靠近的时候,也烧得差不多了。你看那个……” 他手指了指地上一具更加焦黑的尸体说道:“潘安,这会大约是死透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这具尸体,应该说,这都不像一具尸体了,更像是一段烧焦的木炭,黑色中有裂纹,还有血汤不断渗出来……烧焦之后还会有血汤? 我居然在想这个问题。主要是之前没有接触过,也没有相关的读物,所以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我完全不知道。 但目前他们说这就是潘安,我也只能先认下来。不过,这股子烧焦的烤肉味道,实在是不好闻,我一个没有吃过早饭的人,都忍不住想大口大口的呕吐了。 “让钱老板跟你说吧。”陈大人也掩住了口鼻,忍不了这个气味。 钱老板倒是不怕这个味道,但是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的庆余堂轰然倒塌,眼瞅着就要难受死了。 庆余堂在京城也算是知名的药铺,这下子真是损失惨重了。 这人五十多岁,身材消瘦精干,开药铺的,多少都很健康,也会医术。 所以他昨晚肯医治潘安,我当时还觉得这人真的很不错呢。现在居然又成了这个样子,有点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 “钱老板,其他人没有事情吧?你的伙计们没有受伤吧?” 钱老板回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其他人都安全,就是铺子没了。” “没事没事,没了还会再有,还会有新的。你的那堆药材抢出来没有?” “抢出来了。” “那不就得了,房子坏了,咱们造个新的,重要的是人没事,药材没坏。” 我只能挑着好一点的事情跟他说,开导他。不过还是见效的,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擦干了眼泪。 “发现着火了,我就让他们赶紧灭火,发现灭不了,就赶紧先把东西都抢出来了。” “很棒!”我对钱老板的做法点赞,这是很冷静的,把损失减到最小。 “庆余堂也是老字号了,房子也破了,该翻修了,现在也正好是个机会。” “哎,话是这么说……也是祖宗的基业……”钱老板又要哭,我立刻按住他,“等下哭,咱们先说说情况。潘安怎么又着了?” 反正这次潘安也算是彻底死了,钱老板也没有什么回天之力了,我们找了个味道小一点的阴凉处,开始说起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昨夜我们走了以后,钱老板就忙着先把这些上伤员医治妥当,并且陈大人也安排了这些人住在附近客栈里,先过了夜晚再说。 钱老板给潘安做过了紧急处理,但是因为他的状态特别不好,所以也就守在潘安的身边,看看他是不是能够醒过来。要是能够醒过来,或许还能有救。 钱老板又给潘安换了一些药,并且硬生生地灌进去一部分药,还有参汤,至少要吊着这口气。 陈大人说如果能够救活,就一定要问问潘安是否知道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凌晨时分,潘安忽然动了动,喉头的声音大了一些。钱老板立刻过来查看情况,虽然潘安脸上有厚重的油彩,他也没敢擦掉,想着白天再说了。但是,他看到潘安的眼睛睁开了,看着他,眼里有泪。 钱老板觉得可能是潘安清醒过来,并且知道自己的情况,想说一些什么,但是喉咙被熏到了,一时间也说不出话。 钱老板就赶紧去倒水,但茶壶里没有水,他就赶紧跑到后厨房去让伙计给烧些水。正在厨房和伙计说话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着火啦!” 这一嗓子,真是将钱老板吓坏了。经过了昨晚聚福园的大火,他对于这三个字心有余悸。 于是就立刻冲出去看,发现着火的地方正是潘安在的那个房间,并且已经是浓烟滚滚,根本进不去人了。 但潘安还在里面,肯定是没有逃出来呢。 钱老板就立刻喊伙计们去灭火,然后想冲进火场里救人。 但火势实在是太大了,眼看着控制不住,连边上的房子都找了起来。 这个时候,钱老板只能让伙计们先去抢救那些贵重的药材,以减少损失。 之后,妻儿老小也都从后院跑了出来,一看到这个情况,立刻回去把之前的细软收拾了出来。 昨晚的救火队还没来得及撤离,这下又赶上了庆余堂着火,也算是救得及时。 一群人灰头土脸,十分疲惫。但也算是尽职尽责。只是庆余堂的宅子年月久了,也的确应该翻修了。 大火烧毁了几根梁柱,就立刻引起了坍塌。也算是万幸中的万幸,庆余堂虽然也是临街的商铺,但周边的铺子没有着火,只是庆余堂着了,又被扑灭了。 塌了…… 最后一根梁柱倒下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外面说话,真的也是被吓得不轻。 肖小三动作极其快,拉着我站在了最安全的地方,陈大人和钱老板也凭借着本能跟了过来。 但结果一阵灰烟过后,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 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潘安的尸身,也有了一堆灰尘。尘埃的朦胧间,还看到有迷妹和乞丐在一边围观。 怎么会有乞丐? 我心里有点疑惑。 不过,这日子围观的人这么多,别说是乞丐了,就连轻易不出门的妓坊头牌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毕竟被烧死的,面目皆非的是貌美的潘安,这可是京城,乃至大月国的超级大新闻,谁不想近距离看热闹呢。 眼瞅着事情越闹越大,陈大人又开始头疼了。 第一百六十五、复盘着火现场 反正已经这样了,我现在也算是踏实了。潘安死了,没有了毁容毁嗓子的痛苦,也算是一了百了。 最难过的是他的那些迷妹和一众追捧他的人,以及期待看戏的人。 当然,潘安没有了,还有有张安、李安、黄安,因此也无所谓。 他们会等待这聚福园重建,然后再出几个红伶,当锣鼓点再次敲响的时候,一切都将淹没在这个巨大的喧闹声中。 陈大人把附近的茶楼征召做了临时的办公地点,所有的相关人等都在茶楼里。 所以,我也过去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肖小三跟着我,嘟囔着:“还不如昨天直接睡了,不洗了。现在这一身土,回去还要再洗。” 我也抹了抹脸上的灰,暗自庆幸昨天没有洗就睡了,真是明智。 想找个帕子洗洗脸,这才发现昨天那块蒙脸的黑帕子被肖不修拿走了,他嫌弃太脏了,说是要去洗洗。 现在我只好把胳膊上的那个白丝帕拆了下来,从茶壶里倒了点水,把脸上,特别是眼睛里的灰尘擦了擦,真是太难受了。 不过,胳膊上破的地方还没有好,继续很疼。我看了一眼,行吧,没结痂,又裂开了。 我只好又找了一壶凉水,把伤口上的金疮药和血水冲了冲,打算晾干之后再想办法。 这时有个伙计走过来给我添水,看到我这个伤口的样子,立刻说:“大人大人,可别这样,容易感染的。你等下,庆余堂有大夫在这里,我去给您喊一个过来。” “哦。”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就等在这里。往外看了看,围观的人还是很多,闹哄哄的,夏日的太阳彻底升了上来,又是灿烂的晴空,只是和这一片废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人找了被单把潘安的尸身遮盖住,并有衙役们在一旁看守着,不许靠近。以尸体为中心,空出了一块地方,让人心里觉得怪怪的。 有些人哭了一阵子后,也就散了。大部分是附近的商户,因为没办法开门营业,只好出来看热闹。 三五成群小声议论着,或许是在唏嘘潘安的结局,也有的是在讨论《火烧裴元庆》的魔咒,还有人说着大火着起来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反正是嗡嗡的七嘴八舌,很是热闹。 小伙计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走了过来,这药箱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老大夫直接问我:“大人是哪里破了?” “哦哦哦,有劳老先生。”我赶紧起身行礼,“别大人大人的,听着怪别扭的。我就是胳膊手臂这里摔了一下,破了皮,今天忘了这个事情,然后伤口又裂开了。” “我看看。”老大夫一脸的和气,示意我坐下来,把胳膊伸出来,让他看看伤口。 我照做了,他的表情不太好看,问我:“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口也没有处理干净,就包上了,里面还有土呢。” “啊,我自己弄了弄,就让人给上药了……没事没事……”我赶紧解释起来。 “什么没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以后要是留了疤多难看啊!”老大夫果然厉害起来很吓人的。 “没事没事,有个疤,还挺有个性的呢。”我还得劝大夫想开着点,我是有心大啊。 “少说话。”倔强的老大夫直接训斥了我,然后说:“你忍着点,我要把里面的脏东西弄出来,应该会疼一点。” “嗯。”我深呼吸了一下,“轻点啊!啊啊啊!” 他这下手又快又准又狠,直接用他的小刀在伤口上刮了几下,把我给疼的,恨不得站起来大喊。 肖小三本来还在外面和侍卫们说话,一听我凄惨地喊了起来,立刻冲了进来,看到是大夫给我治疗,也没立刻阻拦,只是站在我边上看着。 之前那个小伙计大着胆子对他说:“大人的伤口流血了,我去叫了庆余堂的老大夫过来给看看。老大夫说要重新弄一下,把里面的脏东西弄出来,所以……” “嗯。”肖小三应该是懂行的,一边看着,没阻拦。 老大夫手很快,我的伤口也不大,其实也没这么兴师动众。 他弄干净之后,用了一壶白酒倒在了伤口上冲了一下,又把我疼的够呛,简直是上酷刑。 肖小三按住了我的肩头,还说:“别动,很快就好。老大夫已经很速度了,要是我弄,估计你叫得比这个要惨太多了。” “唔。”我咬着后槽牙,完全没有心思搭理他,只是想着这老大夫很厉害,对付这种小伤口,应该算是大材小用了。 总算是弄完了,老大夫又打开了药箱,找出了一个白瓷瓶,在我的伤口上撒了药粉,包好了,干净利落。 老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沾水,不要吃油腻和辛辣的东西,三日后拆开,一定好了。之后找点香脂膏涂一涂,不会留疤的。” “好的好的,感谢感谢。”我忍着疼,很客气地对老大夫道谢,正琢磨要不要拿张银票给他,他倒是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走了,小伙计跟着也走了。我只好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一旁的肖小三问我:“认识么?” “我哪里认识?”我重新坐了下来,“庆余堂的,水平挺高的。” “看手法还是不错的。”肖小三也点了点头,“现在怎么着?我把昨晚的目击者叫过来几个,问问吧。” “行,先听听他们怎么说。”我看了一眼陈大人那桌居然还有些糕点,我过去拿了一块塞到嘴里。早上没吃饭,一顿不吃,饿得慌。 陈大人让小伙计给打了一盆水,把手洗干净之后,也坐了过来。 看我正在吃糕点,就让衙役去给端了点稀粥和油条,“这糕点都是昨天的,别吃了。我刚让他们做了点吃的,给大家吃一下,这人不能不吃饭光干活啊。” “嗯嗯,还是陈大人想得周到。”我端起了碗喝了口热粥,感觉浑身都舒畅起来,胳膊上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甚至还有一点点凉意,大约是药粉有镇痛的效果。 “我们听听昨天和今天这些目击者的说法,梳理一下。”陈大人一脸的疲惫,看来的确是京官不好当啊。 “目前看起来,就是意外而已。当然,也不排除其他状况。我也没来得及听他们的说法,现在刚好你来了,我们一起听听。” “是是是,大人说得极是。”吃了人家嘴短,再说了,陈大人官职比我大,我也得服从安排。 衙役们把目击者一个个带了过来,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描述了这两场火灾的状况,虽然不尽相同,但大体都是说这件事情。 听了十多个人的描述,我也有点头晕脑胀了,不过我还是大致复盘了火灾现场的状况。 昨晚《浮生梦》演出完毕后,观众们陆续退场。潘安下了戏台之后,站在侧幕边看着观众们的反应,这也是他一贯的习惯,看每一场观众的反应,然后调整自己的表演方式,或者还会改动一些情节。 就比如之前所说的乞丐死后,全剧终。而潘安看到观众们的反应后,才决定以秀才的背影离开戏台,给观众足够的遐想空间。这是戏剧最终留给人们回味的地方,也是一种升华。 因为改了这个结尾后,没有一个观众不是哭着离开戏院的。 所以,这也证明潘安这一个改动真是神来之笔,他也绝对担当得起最红的伶人名号。 潘安站在侧幕边很久,等到最后一个观众离场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舞台中央,感受无人时的寂寥。 他说过:“戏台是伶人的生命,此生愿意死在舞台上,也不想老死在床上。” 所以,他在每一场表演后,站在舞台上回味刚刚那些观众们的哭和笑。这八成就是伶人的最高境界——魔障了。 其他的伶人和戏班班主,以及乐器师傅和小伙计们在后台忙忙碌碌的,卸妆、吃东西、收拾道具戏服……各种忙得不得了。 大家都知道潘安这个习惯,所以也没有去打扰他。有个小伙计在给伶人们端热水洗油彩的时候,路过舞台侧幕,发现潘安又站在了舞台上,还舞动了水袖,哑着嗓子唱了一段《浮生梦》的台词:若说飞蛾扑火,必是心甘情愿。只许梦醒相见时,你能认出我。 可能是觉得这段唱腔很美,所以潘安想再次演绎一遍吧。 小伙计也没有多想,直接匆匆端着热水盆走了。但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闻到了烧火的味道,并且有烟飘了过来。大家意识到有可能是着火了,就纷纷去看。 大火是从戏台的桌子上烧起来的,这里有不少道具还没有收起来,这些都是易燃的东西,只要撩着,必然会变成大火。之前潘安还严厉警告过小伙计,切不可带真的火烛上台来。 桌子燃烧后,就是戏台的幔布围帘,那些都是布条,更是易燃物。 因此,火势很快就控制不住了。大家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然后开始喊人。但是清点了一下周围的人,发现潘安不在他们其中,又赶紧回头去找。 有几个潘安的弟子和要好的伶人,把浑身浇湿后,又冲进了火场,想再检查一下潘安是不是还在里面。 果然,他们在戏台已经坍塌的一角发现了一个人躺在那里,浑身已经燃起了大火。 看那衣服的角,应该是潘安扮演秀才时穿的戏服,所以就立刻扑过去救人。一时间火扑不灭,他们就急着将人先拖出来。 有一个弟子说了一个细节,因为火实在太大了,他们刚刚把潘安拖出来一点点,整个戏台的房梁都砸了下来。 再慢一点点,他们几个都会被砸死在里面。后来,这几个人也没有商量,只是一心想先把潘安拖出来,就算是死,也不能这么烧成焦炭。 所以他们几个合力,把人抬了出来。中途潘安身上的玉佩还掉了下来,有个小弟子捡了起来,又塞进潘安的怀里。 这也是判定这是不是潘安的依据。据说,这块玉佩是潘安师父送给他的,说是从来没有离过身,周围比较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后面的事情就是我们见到的,很多人上前扑灭了他们身上的火,钱老板带着庆余堂的大夫们逐一治疗,上药安抚。陈大人也派人赶了过来,将一些人安置在了客栈里休息。 钱老板将潘安的伤势检查了一遍,发现相当棘手。脸烧得还不严重,但因为有厚重的油彩,一时间还没有顾得上给他擦洗。 重点是上半身烧伤得非常厉害,几乎都是见了血肉,有些完全是焦黑状况。他行医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 他让伙计们把最好的金疮药都找了出来,又准备好了干净的白布条。 上过药之后,要用白布条紧紧压住伤口,一时防止血液崩坏,另外也是让新长的皮肤紧实易恢复。不过,他也就是准备了一部分,还没有开始治疗。 毕竟潘安目前的状况,最先要紧的是留住心口的气息,用参汤吊住气,然后再做判断。 他是戏迷,不忍心看到潘安这幅模样。多多少少在心里也猜想了万一醒过来,毁了容,残缺了身体,对于一个当红的伶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另外,依照他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潘安目前这种情况也是凶多吉少,未必能活过来。 现在只能是等他熬过来,至少清醒一点点,说出当时着火的情况,也算是有个交代。 钱老板也是个精干利落的人,能够很清楚地判断形势。所以,他就让小伙计做好了准备,自己则在潘安的身边看护着,随时观察他的状况。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潘安开始发出了声音,喘息声也加重了。 钱老板看到潘安睁开了眼睛,眼里有光,依照他的判断,这还是能够救过来的。所以他立刻想给他先喝一点水,舒缓一下口鼻的干燥。 但是,壶里的水被他喝完了,所以钱老板赶紧抱着壶冲出去到后院去打些水。 正在和小伙计们说话的时候,小伙计忽然喊了起来:“怎么有黑烟,怎么着火了?” 钱老板立刻回身去看,发现果然着火了,还是从潘安那屋里着起来的。 他立刻往回跑,但此时火势燃烧得非常快,瞬间就把大门封住了。 风助火势,一时间,整座医馆都着了起来,大家又慌慌张张地往出跑,有去灭火的,也有去抢搬药材的,也乱成了一锅粥。 钱老板也找了几个人,把混上浇得湿透,打算冲进去把潘安抢出来。 不过,有几个坐堂大夫看到这个情形,都已经开始叹息,说着怕就是上天要收了潘安,这种情况下,即便再救出来,应该也活不了了。 第一百六十六、围观肖不修吃饼子 钱老板和聚福园的戏班班主很熟,和潘安也算熟悉。至少他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钱老板开点药。 现在这样见死不救,钱老板心里有个坎儿过不去,所以他还是咬了咬牙,披了个湿被单闯了进去。 听钱老板的形容,他重回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浓烟滚滚,潘安身上全是火,霹雳吧啦的着,把他吓坏了。 “就那种跟劈柴扔进炉火里的感觉一样,他本身就在燃烧。我就用湿被单盖住了他的身体,算是扑灭了火,然后把他使劲拖了出来。到了门口,有几个伙计接应我,我们才把他从火场里拽了出来。” 钱老板还是一身灰烟,脸上也黑一块白一块,很是狼狈。 他的表情也很难过,毕竟也是熟悉的人,昨天还看他的戏,今日就成了这幅模样。 “你可觉得有什么异常?”陈大人问道。 “当时很慌乱,也没觉得有什么。”钱老板回忆了一下,“我就是觉得挺突然的,毕竟我那屋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盏油灯,按道理说,已经临近天亮,油灯快没有油了,不可能引起这么大的火,难道真的是那个魔咒?” “火烧裴元庆?不就是一出戏么?怎么就变成了魔咒?”我还是没搞懂大家传来传去的这个魔咒到底是怎么了。 倒是戏班班主站了出来,开始讲这个八卦魔咒。《火烧裴元庆》是一出著名的唱念做打俱佳的戏本子,其本身也是充满了魔幻色彩。 首先这个事情在历史上是一件真事,并且几次火攻之后,真的把裴元庆烧死了。 但是,裴元庆在临死之前发下毒咒:“我虽败犹荣,后人若是诟病此事,怨我无能,必遭火噬。” 可后人就偏不信邪,裴元庆死后第二年就有人开始编写剧本,安排演出,全本复原了当年的情形。 演出的第一年效果相当热烈,无论是那个戏班子演这出戏都能够得到热烈的追捧。 毕竟在舞台上打打杀杀,还要玩火特效,大家都爱看个稀奇,这出戏爆火也在意料之内。 更何况这是敌国将领,被丑化也是很正常的政治需要。所以,当时的统治者也完全没有禁止这出戏的演出。 可就在第一年年末进宫演出的时候出了意外,当时的戏班班主还特别注意了用火安全。 没想到还是在舞台上失了手,一支火把直接飞了出去,飞到某个贵妃娘娘的脚下,引燃了她的裙角,把贵妃娘娘吓得当时就流产休克了。 当时也以为仅仅是这一次意外而已,只是斩了出错的小兵。 可是没想到在此之后,只要演出这一戏码,就会燃起大火,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总之是没有一次安全的。后来皇上听到太多次着火的事情,干脆就下令禁止演出这一剧目。 反正没有了演出,也就没有了火灾,但这出戏也就越传越离谱,倒成为梨园行里都想演出的戏码。 很多地方开始偷偷演,大家看的也是个热闹。过了小一百年,禁令这种东西已经形同虚设,潘安决定将这出戏重新改变,再次搬上舞台。 戏班班主也曾经犹豫过,但他们其实再此之前偷偷演出过,效果还不错。当今皇上也没有说过要禁止这出戏的演出,所以也就放心大胆开始准备。 潘安亲自研究了所有用火的环节,并且亲身示范,确保每一个动作都不会有危险。 这才和班主将演出的消息发布出去,大家对于一百年没有演出过的《火烧裴元庆》,自然是兴致勃勃,期待万分。 结果,潘安被烧死了,还是被烧了两次。 所有人立刻联想到了魔咒,并且感到脊背发凉,不知道怎么办。 我把所有人的证词证言都听完之后,头晕眼花,再加上是不是飘过来火场的味道,更令人感到眩晕。 魔咒这种事情,我一般是不会相信的,因为太过缥缈,并且这种火攻武打戏,出意外的次数会很多,如果都说是魔咒,就实在是太牵强了。虽然我也不敢说绝对没有关系,但是,就两个字:离谱! 钱老板走之前,我问他:“你们庆余堂的人都跑出来了吧?没受伤吧?” “这倒没有,刚好天亮了,大家也都因为聚福园的火睡不着,所以一看见着火,就都立刻跑了出来。” “那些老大夫也跑出来了?” “老大夫?”钱老板楞了一下,“我们没有老大夫呀?最老的恐怕就是我了吧。” “哦哦,没事没事,只要人出来了就好,没受伤就好。”我看了看他一身泥水的样子也很是狼狈,“您去换换衣服休整一下吧,回头咱们再说。” 无论是聚福园的,还是庆余堂的大火都已经扑灭了,满街的水流淌成了河,已经有商户的伙计出来扫水,清理街道。 我往外看了看,又看了看陈大人。他站起了身,先让这些证人回自己的地方,无论是休息,还是清理,都先让他们走了。 他站在门口,也呆呆地看了看被遮盖住的潘安的尸体,估计心里也觉得很别扭。 我站起身,问他:“陈大人,潘安这尸身会怎么处理?” “先运到义庄吧。稍后再安排仵作验尸……即便是这样了,也是再验一下吧。”陈大人又叹了口气,“我女儿特别喜欢他,要是知道潘安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看看那群哭成桃的迷妹们,就知道了。”我站在门口看了看那群哭得很大声的大姑娘小媳妇,心里也有点难过。 街上人太多了,什么人都有,都在看热闹。陈大人让人赶紧找了牛车,把潘安的尸体拉走了。 我再留下也没什么用,就回了南厂。午饭时间,我直接先去了厨房,肖十七正在忙碌,看到我和肖小三等几个侍卫都是灰头土脸一身的泥水就进了门,吓了一大跳,赶忙把我们赶出了厨房,到外面露天的座位上坐下,又让人给倒了几杯冰凉的酸梅汤,说是可以去去火。 不过,我现在心里都凉透了,摸着这杯冰冷的酸梅汤,居然打了个寒战。 其他人倒是一口气喝了下去,觉得舒畅了不少。然后又跑到井口打了桶水,洗了洗脸。 肖十七给我拿了个干净的打湿过的帕子,要我擦擦脸,“怎么都跟泥猴一样了,是去了聚福园么?我怎么听说庆余堂也着了?我还跟他们订了尚好的乌梅做冰饮呢。” “药材有那么容易燃烧起来么?”我问肖十七。 “那你要看是什么药材?比如一些干草类的,肯定是可以燃烧的。” “我指的是能不能呼啦一下子烧起来,根本都扑不灭那种。”我擦了擦手,白色的帕子就已经变黑了,“算了,一会我去洗一下。” “庆余堂应该没有吧,我去过他们那里,没见过这种东西。” 肖小七把脏帕子递给了其他人,看我没有喝冰镇的酸梅汤,就给我换了一杯温水,“喝水,补水,天气太热,必须喝水。” 我摸了摸杯子,问道:“那有没有那种东西一下子就能着起来,然后哗啦啦地着……” “油,一下子一大片。要不然就是酒,呼啦一下子就着了。”肖十七很清楚各种物品的属性。 “戏台上的那些火是怎么出现的?我知道那种喷火,是先含一口酒,然后喷一下,有火折子就能形成一个大火球,但是会很快消失在空气中。还有其他的么?” “舞台表演,都是意思一下,不会特别危险的。还有就是会用一点点硝石,就是做爆竹的那些材料,但都是少量的,不会多。并且,这种东西燃烧起来会有味道,臭臭的,臭鸡蛋的那个味道。” “那很有可能就是潘安自己点燃了自己……否则不可能这样。”我随便瞎想着,也没有答案。 肖十七又往我的杯子里兑了一点热花茶,说道:“赶紧喝!我给你做饭去。” “哦,好的。”我一口气喝完了,他才满意地走开去做饭。我远远看着厨房的那个大灶燃起的火,一直在想,潘安当时会有多疼啊。 没有答案,只能吃饭。 吃饱了之后,我去冲了个澡。不过想起我胳膊的伤,只好举着胳膊,很凑合地洗了洗,然后换上了宽大凉快的布裙子,坐在院子里吹着风,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肖不修在自己的房间里写着什么,案子上堆了不少折子。哦,他居然都回来了,还真快。 太阳还没有落下去的意思,肖不修没有换衣服,只是热得扯开了领子,露出了一小部分脖颈,看起来还挺白的。 我咽了咽口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有流口水在脸上,才小碎步地蹭到肖不修的窗户外面,特别恭恭敬敬地问道:“肖大人,您几时回来的呀?我都没听到,见谅哈。我给您倒个茶,弄点吃的去?” 肖不修抬眼看了我一眼,然后问:“庆余堂的大火是怎么回事?” “还在查。”我尽量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说了啥?” “哎,他说尽快查查到底是怎么着火的。”肖不修叹息了一声,“天干物燥,也是容易起火的季节,只是偏偏烧死的是潘安,皇上本来还想用这出戏讨好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过生辰的时候热闹一下呢。 这下子好了,不仅没有讨好,估计此时皇后娘娘也知道这个事情了,不知道会不会又不高兴了。” “这……哎……”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跟着他一起叹息,“要不,您还是喝点水吃点东西吧,太辛苦了。” 我的马屁拍的特别舒服,肖不修眯起了眼睛看着我,忽然问了一句:“你和潘安说什么了?” “啊?什么时候?” “任何时候。” “啊,我想想哈。” “为什么你会哭?” “啊?”必然是肖小三出卖的我!“演的太好了呀,才哭的呀。肖小三哭得比我惨多了,他都变成桃了。” “那他可没说,只是说你一直流眼泪。”肖不修这个表情真不咋地。 “哎,这事情我得说道一下了,人家潘安演的的确是好,特别是最后结尾的时候,那个秀才的转身离去真是绝了,当时就让我觉得人生不过是一场大梦,一场空,你看他的唱词也是这个……不对不对不对!”我忽然仿佛抓住了什么,但是一晃而逝。 “什么不对?”肖不修问。 我脑海里晃出了一个乞丐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是,但是吧,我也说不清楚,我有点乱。”我尽量组织自己的语言,想要把事情想通透。 “但是,也许是我多心了。我只是觉得似乎见过什么人,但是又不记得了。” “所以,你觉得潘安的死有问题?不是意外?”肖不修站起了身,去给我开了房门,让我进屋说话。 我也没客气,直接迈步进来,发现原来他桌子上有凉茶和糕点。 他坐了下来,拿起一块南瓜饼细嚼慢咽,那个姿势相当优雅,就连糕点的细渣沾在嘴角,他轻轻用舌头舔进了嘴里,唇下那颗小痣原本是不太显眼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我眼里,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吸引人的注意。 “肖小七!”肖不修一声吼,让我打了个寒战,一般他这种声音吼我的时候,我多数都属于心不在焉的神游状态。 “哦哦哦,我说道哪里了?”我一脸的迷茫看着他,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我给你攒了两千军棍,你可以挑选一个时间,我安排人去揍你一顿。” 他又恢复了慢条斯理吃糕点的样子,但说出的话让人感到背脊发愣,那口气配上那个绝世容颜,真是绝了。 “别啊!”我立刻清醒过来,立刻上前又帮他拿了一块小饼子,双手递了过去,“您再来一块,途中辛苦了,要多吃一点才好。” 肖不修接了过去,又放到嘴里。完了,我彻底眩晕了,我应该是中暑了吧,我怎么眼前只剩下他吃饼子的样子,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唇还真的很红艳水润,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会这样形容? 第一百六十七、我跟肖不修一起啃猪蹄 “大人,热水准备好了,可以洗一下了。”有小太监在门口说话。 我抿了抿嘴,往门口退了半步,“那个啥,您先洗洗,我回头再过来说。现在,其实吧,实际上吧,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事情。的确像是一场意外,他们说的那么《火烧裴元庆》的魔咒,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肖不修把小饼子吃完,还抹了抹嘴角,看着我,还是又问了一句:“你觉得潘安如何?” “还行吧。”我有点敷衍,“真的不熟,才说过话,结果还死了,所以真的不知道。” “我总觉他那里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肖不修倒是第一次和我讨论一个人的状况。 “怎么个奇怪法儿?”我也来了兴致,虽然逝者为大,这个时候还要在背后说人家的事情,显得有点不尊重。 可是对于我们南厂来说,百无禁忌。更何况我们是为了要探查事情的真相,一切疑点都要拿出来讨论。 “就是感觉。”完了,现在肖不修也开始用「感觉」这个词了。“我记得高秉文家中的买卖里有戏楼,戏班,是不是能知道的多一些?” “高秉文家这么有钱?还能养得起伶人?”我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奢侈了吧!” “你以为呢,人家的爹好歹也是南方的首富呢。”肖不修瞥了我一眼,“要不,你和他再好好相处一下,嫁给他,也算是首富的儿媳妇了,万一某一天执掌了家产,我都要看你的眼色办事了。” “啊!这个不好吧。”我又退了半步,认真琢磨起这个事情的可执行性有多高。 “如何不好?”肖不修居然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低头看我,特别有压迫感。 “我啥都不会干,怎么掌家呢?”我可是很认真的。 “你还当真了?呵!”肖不修嘲笑我,“人家还看不上你呢。高秉文这种人,以后除了正妻之外,怕也是要三妻四妾,跟他爹一个模样。到时候,后院各种着火,你就等着灭火吧。” “他爹这么厉害,能娶这么多!”我一脸的羡慕,“看来是真的很有钱。” “怎么着?”肖不修靠得更近了,“要不,我帮你说说去,你嫁给他爹也成,给高秉文做小妈,也是不错的。” “那不合适,小妈不能掌家,也没有那么多钱。我还是多要点钱才好。” “然后呢?” “浪迹天涯啊,包养男宠啊,买个大宅子呀……哎呀,好多事情要做,都是要花钱的。”我笑嘻嘻地说出了自己的梦乡。结果,肖不修的脸都气绿了,喊了一嗓子:“影子,找个铁棍来!” 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动作这么快,特别是一说要打我的时候,那速度比平时快上了好几倍。 他出现的时候,手里有一根烧火棍,有我胳膊那么粗。“大人,找个可以吧?” “可以。”肖不修拿在手里,掂了掂,我目测都觉得很有分量,忍不住喊了起来,“大人啊,我没说错什么呀,都是您引导着我说的,您给我挖坑啊,我怎么就错了呢?大不了以后我掌了高家的主,一定带着您一起。 我浪迹天涯的时候也带着您,我包养男宠的时候也带着您,我那个大宅子最大的那间屋子是您的,您想住就住,想睡就睡,随便干什么都成。” 我基本上是哀嚎着到处乱窜,不过这屋子关着门,影子堵在门口,我倒是想从窗户爬出去。 但是我发现我都蹦不起来,因为肖不修抓着我的裙摆,怎么都摆脱不了。 「咣」的一声,铁棍杵在了地上,肖不修一手持棍,一手揪着我的衣裙,问道:“这可是你说的?” “对对对,我说的,我发誓,我走到哪里都带着您,吃饭上厕所都带着,成了吧!”其实,我才是最想揍他的那一个。 “嗯,这还差不多。收起你那个浪迹天涯,包养男宠的心,踏踏实实在南厂待着,给我干活,本都督不会亏待你。若是有了二心,生了异心,你知道下场是什么。”肖不修这个表情真是难看。 不过,我现在有点看不清楚肖不修的面孔,不知道他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每一次他说要打我的时候,似乎都只是吓唬我一番,从来没有真打过。 可是,他老这么吓唬我干嘛呀? 真的好讨厌。 “那我去找高秉文一下成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为何?”他挑起了眉毛。 “商量一下让他娶了我,然后我掌他的家……别急别急,等我说完,我都带着您的,您跟我一块嫁过去,然后后后……”我怕是不能活着出这个房间了,我已经看到肖不修的眉毛都竖起来了。 “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他又拿起了铁棍,我只好往后退,退到了桌子边,完全没有了退路。 影子看到我没有想从门口出去,就自己直接出了门,把门给关上了。相信他现在正站在门口偷偷笑呢,这种不仗义的人,一定都不向着我。 这桌子可是超级沉的红木实木,平时七八个人都挪不动,我现在的选择只能是要不然藏到桌子底下去,要不然就坐到桌子上去。 我本来是想钻到桌子底下去的,但那下面居然有一个箱子,堵死了道路。 那我之后双手一撑坐到了桌子上,这下子好了,可以和肖不修平视了。他持棍子站在我面前,堵住了全部的道路,怎么办怎么办,挺急的。 我忽然想起陈志典的话本子里写过这样的桥段:书房里,小姐想要逃走。 但是武将将她圈在怀里,小姐只好咬牙吻了过去,趁着武将分神的时候,一脚踹到他的命根子,趁他弯腰的时候,立刻夺路而逃,从此海阔天空。 对,就这么办! 我冷不防扑向了肖不修,他愣了一下接住了我,我赶紧抱住他,然后直接吻上了去,唔,还有小饼子的味道……唔,这小饼子还挺不错的……唔,肖不修还挺软和的……唔,我得踹一脚的……唔,怎么两条腿被分开了……唔,怎么踹出去? 陈志典的话本子完全都是骗人的,这一招根本不管用。我反而被肖不修死死地箍在怀里,完全挣扎不了。 问题是,他在抱着我的时候,居然还能抱着铁棍,让我靠在铁棍上,不至于直接倒在桌子上。这人真是太厉害了,我佩服得紧呀! 越亲越热,我动了动嘴,肖不修就开始啃了起来,这是什么路数?我不过就是尝了尝他嘴里剩下的小饼子味道,他怎么还啃我? 糟糕了,我怎么喘不上气了?哎呀,我要晕过去了! 虽然我的意识还是很清楚的,但是我的身体完全不是我的,直接歪了过去。肖不修这才停止了动作,离开我一点点,留出空间让我呼吸。 我大口喘着气,特别想骂人。 他看我的稍微缓过来一点点,就直接又抱住了我,用手轻轻拍我的后背,在我耳边轻声说:“慢慢呼吸,深深呼吸,别着急。” 可我想骂人啊! 不过我没啥力气,还是在喘气,刚才似乎是被他抽干了身体里的所有空气一样,窒息了。 话本子里不是这么写的呀!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渐渐可以闻到他身体的味道,有点臭。 “你不按话本子说的那样,你怎么识破的?”我这次变得气鼓鼓的,终于有力气推了推他。 “什么话本子?”他憋着笑。 “陈志典的话本子呀,他说只要吻过去,再踹一脚,就可以浪迹天涯了!” “陈志典那个骗子,什么时候说过真话。”肖不修哼了一声,“再说了,我是肖不修,能和话本子中的那些笨蛋相比么?” “你!”我一时语塞,看着他好看的脸,和有些红肿的唇,好像这一次的红润是我造成的。 可是,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现在几乎就是挂在他的身上,也不敢撒手。“你还打我么?” “打啊!” “为什么呀!” “因为你想踹我呀。”肖不修特别有理。 “可你不是太监么?踹一下也没关系吧!”完了,我直接说了出来。 其实吧,我一直对他不设防,不就是因为他是个大太监,不需要有什么顾忌的。 宫里那些娘娘宫女们,有时候连换衣服都是他们伺候的,所以我一直也没把肖不修当成男人,不过是当成一个好看的人来对待的。 “肖小七!李小满!”果然,肖不修这次是真的怒了,一把推开了我,我直接躺在了桌子上,后背能够感觉到有折子、笔墨和洗笔的盆。不过所幸好的是,我的双腿还夹着他,一时间没让他走。 “我错了,肖大人,我错了,特别错了,您揍我吧,再来一千军棍,没事的,我可以的。” 我虽然没皮没脸惯了,但这次可能真的伤了他,如果不赶紧求饶,怕是下一秒就会死了,还想什么浪迹天涯,包养男宠啊。 “松开!”肖不修又一点都不美丽了,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不!”我不敢松啊,万一松开,小命可能都没了。 “起来!”他厉声道。 “起不来啊,没力气啊!”我也想起来,但我的腰是软的,没有力气的。 肖不修怕是真的生气了,扔了棍子,直接双手将我抄了起来,然后想把我放下,我岂能错过这个机会,再一次攀在他的身上,然后深深呼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他一开始明显愣了一下,还想推开我。不过,有了刚才的经验,我已经无师自通了。反正就是啃猪蹄嘛,我会的。 肖不修一开始还抗拒,但我已经下定决定要狠狠地啃一次,然后找机会踹他一脚了。所以我完全没有撒手,使劲啃了几下。 但是,不对劲了,他的动作慢了,轻柔了。 嗯,机会来了。 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踹到他,因为我还是被他卡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哎,陈志典果然是骗子,这个套路完全行不通。一想到这里,我也没什么兴致了,打算不啃了。可是肖不修还挺喜欢的,一直没完没了。 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装晕。 幸好这一招还算是管用,我再次喘不过气的时候,肖不修放开了我,满脸的温柔,问道:“还想怎么样?还想踹我么?” “唔。”我点点头,又是很老实的。他倒是很高兴地说:“下次吧,给你机会。” “你!”我呲牙。 “肖小七,你不是我的对手,老老实实在南厂替我干活,我也不会亏待你。但你若是想浪迹天涯,的确是要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我若说不放过你,就算你在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的。 再有,就算是我们亲吻过了又如何?我肖不修亲过的女人多了,不多你一个,也不少你一个,你不要多想。若想依靠这个从我这里拿好处,那就真是妄想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有点吓人。 我有点犯傻,只好就这么看着他,舔了舔嘴唇。 他这一次真的放开了我,轻笑道:“你还是嫩了点,以后真应该多找几个男人给你试试。” 我很无语,也很震惊。果然,都是骗人的。就算是他对我很好,很体贴,原来也都是假的。 我不过就是他的工具人罢了。我的确也是太低估了肖不修,这种能够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怎么可能对我这个小小的小满动心呢?我真是太自作多情了,也太看起自己了。 男不男人,太监不太监,其实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想有一个人能够说说话,谈谈心,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原来,是我妄想了。 肖不修是人间妄想,我记住了。 肖不修身边的人,貌似对我很好,其实也都不过是肖不修安排在我身边,跟着我,监视我的人,我知道了。 我看到肖不修离开时那个特别疏离的背影,忽然感觉到特别冷。三伏天泡在冰水里的感觉,从心底凉透了。 第一百六十八、义庄也着了起来 晚餐时,我笑嘻嘻地出现在了肖十七面前,跟他说:“肖大人昨天说要给我加个菜的,你赶紧做一个好吃的。要肉的,比如锅包肉,比如小炒肉,比如红烧肉,反正是肉的就成。” 肖十七看了我一眼问道:“我刚才看见你在院子睡觉,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吧?怎么又换了一身衣服?吃个饭而已,不至于吧。” “刚才哪个?哎,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下,弄脏了,就换一件。放心,又不是你洗衣服,我自己洗。” 我推着他去了厨房,帮他在灶台里添了几根柴。屋里很热,好多掌勺的大厨们都裸露了上身,还不停擦着额头上掉下来的汗珠。 “你把那个大扇子搬过来多好,大家也能凉快一点。”我指了指院子里为侍卫们吃饭时准备的超级大扇子。 “别啊,一会肖大人说过来吃饭,我得让他凉快一点。没事,我们几个热一点没关系。”肖十七特别敬业。 我继续往灶台里添加柴火,“行吧,把火烧旺一点,你们也赶紧炒菜。” “我的小祖宗,不能这么大火,一会糊了。” “糊就糊呗,肖不修还怕糊。”我随口说道,肖十七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夺过了我手中的柴火。 “肖小七,出去!别捣乱。”他八成也是想踢我一脚,但是忍住了。 “行吧,我坐外面,你快点,我饿了。”我撒娇耍赖,其实也没有表演好,的确兴致不太高,也根本不太饿。 天黑了一些,肖十七让小太监们在周围点燃了熏蚊虫的轻烟,味道不重,可以接受。 我趴在桌子上等着我的饭,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吃饭,还挺热闹的。 他们在说潘安的事情,毕竟这是京城的大事件,恐怕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都要说的。 有几个和我相熟的侍卫坐了过来,并且还端过来一些开胃的小菜,对我说道:“小七,来来,说说,你当时看到什么了?潘安一开始被救出来的时候,还活着?” “应该是吧,钱老板说还有一口气的。”我坐好,拿起筷子随便挑了一块黄瓜吃着。 “我刚才听说有人去整理了现场,在后台扒拉出几本《浮生梦》的剧本,还算是完整。好多围观的人都说要不要做个义卖,也算是给潘安送点路费。” “开始整理现场了?不是说等再干一点,才开始么?”我问道。 “没有正式开始,只是说先把能看到的收拾一下。潘安住的地方没有被彻底烧坏,所以还能收拾一些东西。不过,也真的没什么了。火实在是太大了,现在就是废墟。”侍卫们七嘴八舌的聊着。 “我看陈大人那个表情也是够难的,毕竟这本来是说要给皇后娘娘演出的人,结果成了这样。要不然皇上不敢回来呢,估计也是没想好怎么说。” “禁言!”有人提醒道,“皇后应该知道这个事情了,目前也没有什么反应。若是又闹起来,像之前那样,不知道这次是砸锅砸碗,还是把院子的东西都毁了……” “啥?皇后娘娘这是拆家啊!”我有点好奇,我之前听说过不少关于皇后的事情,侍卫们应该知道的更多。 “最近这几年其实好多了,但这一年多闹得有点厉害,经常在宫里唱戏,然后就砸东西,说是自己丢了什么宝贝,大半夜让嬷嬷们点着灯到处找。反正吧,似乎越来越不正常了。” 我想了想,之前见过皇后娘娘,挺正常的,没这么折腾。不过,宫廷秘闻,向来都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其实前几年,皇后宫里一直大门紧闭,她也从来不出门,也挺好的。现在吧,皇上还说要替她庆生,不是说两人关系不好么,怎么又搞出这个事情了。”侍卫们人多嘴杂,在南厂里开始瞎说八道。 肖小五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直接把几个侍卫叫了出去,打了一顿。看得我目瞪口呆,问道:“啥情况?” “不可妄自议论。”肖小五的表情很冷酷,果然得了肖不修的真传。 虽然我也觉得有点冤枉,但是毕竟说道了帝后的事情,瞎议论被打,也是很正常的。 这样就记住了,以后不会有人再瞎说八道了。不过,我也懒得听了,跟我没关系。 我只是把本分工作做好,案子办完,就回冷宫里躺椅躺。 我不过是肖不修的工具人而已,不需要的时候,就躺着,需要的时候就赶紧出来干活,还要出色的完成任务,仅此而已。 我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所以肖十七给我单独加的菜,我吃得很认真,并且都吃完了。肖十七还问我:“你中午不是吃得很饱么?怎么又吃这么多?” “好吃呗!”我摸着肚子,开开心心地回去睡觉了。 但是吧,在南厂睡觉,从来没有一个囫囵觉,几乎都是半夜被惊醒,然后被从被窝里掏出来,匆匆忙忙赶了出去。 这一晚也完全不例外,我忘记换南厂的厂服睡觉,还是宽松的粗布衣裙和披头散发的样子,直接被肖小三拎了出去,上了马车,赶去了郊外的义庄。 我卷缩在马车里继续睡觉,肖小三急急地说:“义庄着大火了,但单单只少了潘安的尸身。” “啥?”我醒了大半。 “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子时刚过,义庄的老王头关了门,正准备去睡觉。忽然听到外面有噼里啪啦的着火声音,他还想着刚才已经把火盆都盖住了,怎么还有烧东西的声音。 并且,今日的确有好多人来给潘安烧纸钱,但是都已经走了。 所以,他跑出去一看,潘安那口棺材着了大火。一点都不夸张,就像是凭空燃起的一个大火球。 要不是老王头知道那个位置是潘安的棺材,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着了,因为实在烧得太大了,并且又只有他的棺材着了火…… 幸好义庄都有灭火的水缸,他赶紧把火给浇灭了。但是越来越越不对经,就派自己的侄子来给陈大人报信了,陈大人又赶紧给肖大人报信,肖大人已经骑马过去了,我是来叫你一起去看看的……” “火烧潘安?”我有点糊涂,不就是唱了出戏么,不至于啊。 魔咒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骗人的,不可信。那么,谁这么不依不饶地要烧死潘安? “当时义庄没有人?” “义庄都是尸首,只有老王头和他侄子是活人。过了子时,即便是再来探望烧纸的人也都回去了,因为这个时候是阳气最弱的时候,也不会让人留下来。”肖小三解释道。 事情越发诡异了,烧第一次,必然是意外,烧了两次,也有可能是意外,现在是第三次着火,就肯定不是意外,而一定是事情了! 我用「十指钢叉」把混乱的头发随便扎了一个丸子头,坐直了身子,精神奕奕。“看来,又是有故事了。” 肖小三很无语的看着我,他其实特别想说:怎么就不能让人好好睡觉呢。 马车一路狂奔出了城,毕竟我们是南厂的马车,城门口的人见到都会直接放行。 更何况肖不修之前已经出去了,所以我们这辆马车也没有任何阻拦,直接去了义庄。 等我到的时候,肖不修和陈大人已经勘察完现场,正在义庄门口的空地上说话。 我毫无形象地跳下马车,还是很规矩地给肖不修和陈大人行了抱拳礼,然后拎着自己的粗布裙子,趟着一地的水进了义庄。 此时的义庄已经是灯火通明,什么都照的亮堂堂的。京城的四角都有义庄,分别承担了不同的职责。 比如南面是普通百姓停灵的地方,北面是达官贵人的,西面是和尚道士的,东面是贩夫走卒伶人妓子的。所以说,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有时候,就是这样残酷,你的出身决定了你的坟墓归属地。 我只是在心底叹了口气,想着潘安除了美貌之外,其实还有很多的才华,最终却不得不和这些人在一起。 当然,也不能说这些人就不好,只是在这个阶层社会里,就单单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奋斗一辈子,为了能够葬身在更佳的风水之地。 棺材是柳木的,比较便宜的那种。已经被烧成了黑炭,里面的尸身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节黑木头,早都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在义庄这种氛围和灯光下,看着的确不舒服。另外就是这股子气味真心让人受不了,烤肉吧,就是糊了的那种味道。 烧木头吧,就是那种烧烂木头的味道。反正是把我恶心坏了,忍不住跑到外面狂吐起来,不仅是晚餐,怕是连早餐都吐干净了。 这日子过的,简直太刺激了。 我平复了半天,才算缓过来。然后把自己的束裙摆的粗布腰带解了下来,直接包住了自己的鼻子,这又才走了回来。反正也吐不出来什么了,我也放心了。 围着着火的棺材转了两圈,的确是很蹊跷。只有潘安的棺材着了火,并且烧得很彻底。 当然,义庄将棺材摆放得很有学问,每一口棺材都距离五米以上,据说这是灵魂互不干扰的安全距离。 并且,每一口棺材前也都有一小块木牌,标注着死者的性命以及死亡时间。 三伏天,义庄里面还很冷。这是出于保存尸体的目的,将义庄的建筑修的背阴且无窗户,就连用的石料都是山里最阴暗地的产出,就是要用这份冰冷来镇住尸体的煞气。周围还有很多大水缸,怕烧纸钱的时候着火,特别准备用来灭火的。 但据老王头说,这么多年了,至少在他看管的四十多年里,没有着过一次火,一直都是这么阴冷,白日里也不会有阳光。 我蹲在潘安的尸体前,暗自思量:之前他也算是高挑的身材,至少比我高多了,现在都已经烧成了这么短,真是太可怜了。 我情愿这不是潘安,潘安还活在我的记忆中的那个美貌英俊高颜值的样子,还是那个留下一个逐梦背影的秀才之姿。 “可有什么发现?”肖不修皱着眉头站在我的身后。 “还没有。”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水太多了,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着起来的。可能要等到天亮,有阳光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为何?” “如果是用酒浇上去,然后再点燃,应该会有刺鼻的味道。但是现在全是水,并且都是烧焦的味道,我闻不出来。 另外,若是浇了油,现在也看不见。要等到天亮之后,水中若是泛出五彩油光,就证明还是有人搞鬼的。”我说的是基本的道理,肖不修他们都知道。 “白日里来过的人有没有登记?”陈大人问老王头。 “有有,都有。”老王头让侄子去拿了花名册,每一个来祭拜的人,无论识字不识字,都会有记录,有画押。老王头的侄子略懂笔墨,负责的是这一块的内容。 陈大人翻了翻记录,每一笔都符合规范,都有名字。他把花名册递给我,我也大致看了看,没有什么特别的。 真是头疼…… “要不您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待到天亮,看看到底如何。”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回去,之后再来,也没有意义。让两位大人在这里待着,也不太好。还是我待着在这里,最合适。 陈大人也叹了口气,说道:“那就这样吧,小七注意安全。” “好的好的,大人先回去休息吧。”我赶紧对陈大人点头哈腰。 我以为肖不修会说些什么,结果肖不修什么都没说,跟着陈大人一起走了。我本来还准备客气两句的,结果也没用上。 南厂留了两个侍卫,京畿府留了四个侍卫,肖不修把肖小三叫走了,说是不需要这么多人浪费时间。所以,只有我和老王头,和他的侄子,以及这六个侍卫在这里等天亮。 老王头问我要不要去屋里歇会儿,等天亮了再说。我看了一眼老王头那屋,脏乱差,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坐在义庄门口呢。 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我坐在义庄的门口,侍卫们也分散在周围燃起了火堆,至少起到了驱赶蚊虫的作用。 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沉闷。我想起了潘安说过:“妹妹,人生在世,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我好不容易出了名,唱出了名堂,何必不努力呢? 再说了,我们这种戏子能火几年?三年?五年?之后你还会知道我是谁么?你还会记得我么?所以,我更应该趁现在努力地唱好,演好,也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惜了,不要再努力了。 第一百六十九、每个人都是孤单的 我从小就习惯一个人在夜晚看天空,有时候天空中有星星,有时候有月亮,有时候什么都没有。 今天晚上,天空中什么都没有,但我依然抬着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脑子里什么都不想。 树丛里有夏虫的呢喃,听起来也挺热闹的。侍卫们有几个已经睡了,有几个还在拨弄着小火堆。 “天上会有什么呢?”我在隅月庵的时候,经常这样问静心师父或是静禅师父,她们说:“天上有嫦娥,有牛郎织女,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反正是所有的神仙都说一遍。 我继续问:“可以有我么?” “为什么?”她两问。 “也没什么吧,就是觉得天上挺安静的,特别适合睡觉。” 现在想想,原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希望能够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好像是在潜意识里,总有一个人这样叮嘱我。 “天上人间都是乱哄哄的,别想啦。”静心师父有点敷衍我,“经书抄了么?书读了么?让你去碾的药草弄完了么?少在这里发呆,干活去!” 所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等他们都睡下了,我又会悄悄坐在门边,看着天空发呆。 每个人都是孤单的,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道理。不会有人和你感同身受,即便是与你朝夕相对的人,也未必是真心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比如肖不修。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很正常。 只是,我的心里大约是碎裂了一块,怎么都拼不太好了。 都怪陈志典写的那些话本子,让我胡思乱想了好多事情。 现在,终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对,我应该自己也写话本子,写那种杀夫的故事,肯定会有很多女读者喜欢的。 销售渠道还是需要陈志典的书斋,另外需要高秉文给我一点启动印刷资金,柴文进来做个校对,等挣了钱,大家分一分,应该也是不错的。 “小满,没有心。” “小满为什么要有心呢?” “有心不好么?” “有心就会受到伤害,会心碎。” “谁会让她心碎?我们对她都这么好?” “迟早会有一个人,让她心碎。若是一点点心碎就更是可怕。你看,就像这个茶杯,一下子碎成三片,锔锅锔碗的手艺还能让它粘回去,继续使用。 可是,若是一点点碎呢,碎成了小片,碎成了粉末,想复原就很苦难了。所以,还是不要有心。” “有心会感觉到爱,爱会使人快乐。” “那你快乐么?” 每次提到「小满不应该有心」的话题时,我都会想起这样一场对话,是一对男女在谈着什么,而我坐在门口傻乎乎看天空。 我可能真的是挺傻的,到底有没有心,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我今天,觉得心口有点疼,有点喘不过气。可能是肖不修刚才太用力了,把我心口的空气全都吸走了,我不太能够畅快呼吸。 索性站了起来,想起肖不修每天清早在院子里练武的招式,也自己比划了起来,至少让自己动起来,不会困,也不会有蚊子飞来咬我。不过,我完全没有记住太多招式,左左右右连腿都没有踢直。 老王头的侄子刚好出来打水,拎着水桶看着我,问道:“小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呢?” “练武。”我气喘吁吁地回答他。 “这黑灯瞎火的,别练不成武再摔着。”他放下水桶,朝我走过来。“要不,我给你做点吃的,吃饱了,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你……怎么知道我很难过?”我有点诧异,我没有表现出什么吧。 “我在这里也待了几年了,每个人表现难过的方式不一样。有人是嚎啕大哭,有人是默不作声,还有人哈哈大笑,就跟疯魔了一般,倒是像小大人这般练起武功的真不多,我见过的,也是之前有一个吧。” “我不难过呀。”我属于嘴硬派。 “对对对,小大人不难过,只是觉得不能呼吸,喘不上气,又发泄不出去。” 老王头的侄子居然一语中的,我有点无语,只好收回了自己的马步,甩了甩布裙子。 “你之前见过谁也这样?” “好多年前了,我那时候也很小。有个男的,来找一具女尸,找到之后也没有哭,也没有笑,也没有烧纸钱,反正是很奇怪。 他是半夜来的,我当时刚好起夜,就见到他站在棺材前面,一句话不说。当时把我给吓的,当时都尿裤子了。”老王侄子现在倒是胆子大了,估计也是练出来了。 这男人通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脸都蒙住,只留了一双闪闪亮的眼睛。 他把棺材直接撬开了,然后就这么看着里面的女人,一言不发。 这女人是个伶人,据说也是很红的一个,在戏台上表演的时候,武打戏,一时分神摔了下来。也是命不好,直接摔在了石阶上,当场就没了。 因为是伶人,因为没有家属,戏班子也就把尸体运到了义庄,如果再过一个月没有人来认领尸体,义庄就负责烧了。在一个月未到期的最后一天,这个男人出现了,就这么看着里面的女人。 其实,这个时候尸体都已经发黑发臭了,幸好义庄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所以腐败的不至于那么快。 还有石灰放在周围,只是比一般的要好一些。不过,反正那个模样早已经没有原先的样貌。老王侄子依稀记得那个女人长得极美,身材也很好。 “就没有一个相好的来看看她么?”我问道。 “人都死了,当年喜欢她的也都是富商官员之类的,哪一个是真心的。所以,我就猜这个男人可能就是他相好的。” “那可不一定。”我否认他的答案。“一般来说,真的和她相好的,要不然就是第一时间赶到,要不然就是痛哭流涕,表达出来。 像他这样的表现,多数是这个女人负了他,或者是他亏欠了这个女人,再或者说,两个人根本没什么关系,只是有什么金钱往来。” “对了,这个女人有不少钱,但是谁都没找到。戏班主还曾经来过几次,翻了好几次她的尸身,也没有发现。” “这么恶心?人都死了,还要翻人家,也不怕遭报应。”我有点鄙夷这样的做法。 “后来就是有报应的,这个班主有天夜里忽然疯了,然后自己把自己戳瞎了,然后一头撞死在石柱子上,那尸体也是我们这里收下的,死相特别可怕。”老王侄子那个样子,也挺吓人的。 “我去,你们也可以写话本子了。”我打了个寒战,“去去去,咱们吃点东西吧,实在太可怕了。” 我可不想继续讨论下去了,特别是在黑夜的义庄门口。南厂的两名侍卫见我和老王侄子闲扯,也走了过来。一听说可以吃点夜宵,眼睛都亮了。这群南厂的吃货,真是够了。 老王头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给大家煮了面,我们几个就着白色灯笼的光,围坐在义庄门口的小矮桌上吃起了热汤面。 有了食物下肚,人的情绪明显好了起来,话也多了。“后来呢?这男人也在这里练武功?” “是啊,打了一套特别漂亮的拳法,我看不出来,但是就觉得特别好看。”老王头侄子又帮我盛了碗热汤,“然后他也什么都没说,直接推门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长什么样子?哦,不对,他是蒙着脸的。身形如何?”我喜欢刨根问底。 “挺高的,也瘦,很精干。”老王侄子看了看老王,“我叔也见到了。” “那个人啊,我记得。看不到脸的。”老王头也过来吃面,“义庄经常会有奇怪的人来,但这毕竟是个死场,来奇怪的人做奇怪的事情,一点都不奇怪。人除了生死是大事情之外,其他不过都是小事情。” 我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觉得特别有道理,想在说点什么,就觉得自己真的是矫情了。所以啊,小满没有心才是最好的事情,是生死之外最好的事情了。 我们几个一起刷完碗,眼瞅着天就亮了起来。我速度着往义庄停尸的大厅跑,想去看看那救火的水里是否泛有五彩的油花。 老王头在我背后喊:“大人,这里是背阴处,常年都见不到阳光,你应该再等等,直接日头高照了,有可能看到……” 我也没睬他,直接拎着裙子走了过去。几个侍卫跟着我,一声不吭。 义庄的清晨,有薄雾,没阳光,三伏天,闷热,喘不上气。 可是,大厅里因为满地的水,有些凉快。我站在潘安已经被烧毁的棺材前,忽然有一道光照射下来,老王头有点吃惊,说道:“我的天啊,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到有光照进义庄……小大人是神仙下凡吧?”那样子都要给我跪下了。 我嘿嘿笑着,虚虚地扶了他一下,“我是让侍卫把房顶摘了一块瓦下来,这样就有光照进来了,没什么奇怪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就挺无语的。 我其实是在刚才大家忙着刷碗的时候,让南厂的一名侍卫去房顶摘了块瓦片。 因为我也预计到这里必然没有阳光,所以干脆掀房顶,实在不成,我还想挑房梁呢。 阳光照射下来,映在泥水里,没有五彩油花。 这说明什么? 没有人放火么? 只能说,现在是没有人往这里泼油。所以,引燃大火的不是油,那就是另有其物。 之前,我没有闻到酒的味道,没有硫磺的味道,那是什么?是什么引燃了大火?难不成真的是他自己着了吧? 我又围着潘安的棺材转了两圈,没看出什么东西。 “有人来祭奠的时候,除了烧纸,还有祭酒,一般是什么酒?”我问老王头。 “也就是普通的,那种满大街都有的。” “你这里还有么?” “剩了一点,我拿给你看。”一般供奉用的食物和祭酒,都会是老王头他们留下来,也不浪费。 否则就这扔了,挺可惜的。所以,大家也没有说过什么。 老王头本身也不喜欢喝酒。所以,他没有留太多,大部分都会让他们倒在地上,自己留一点,以防万一有人需要酒的时候,他来提供。 我闻了闻这酒的味道,也就是市面上随处都能买得到的,没有刺鼻的味道,如果点燃,也是能够判断出是酒燃烧起来的。所以,也不是酒。 可能,就是意外。 我觉得我现在即便再看三天,应该也是这个结论,倒不如现在就回去睡觉了。“走吧走吧,回去跟肖大人说一下去了。” 我往出走,但忽然发现我是坐马车来的,但是,我的马车走了。现在,侍卫们人人都有一匹马,那我怎么回去? 这个肖不修真是狠毒,歹毒,恶毒,缺德……我在心里骂了他一万字,也没有解决我到底要怎么回去的问题。 “要不,我赶牛车送你进城吧。”老王头的侄子真是好人,就是这个牛车也是拉棺材的,“你要是不忌讳,反正也都一样。” “这有啥,你不也坐么?”牛车比马车要矮,爬上去还挺方便的,上面还有稻草,软乎乎的。“走吧走吧,进了城,我请你吃早茶!咱们去最好的酒楼!” 老王头侄子也挺开心的,牛车走得很平稳。那些侍卫都被我赶走了,跟在我们牛车的周围也挺不像话的。 反正也没有什么很急迫的事情,我就想慢慢溜达着,在出生的日头中,还不太热,也不太晒,刚刚好。 门口的守城侍卫们一开始看到义庄的牛车都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后来看到我一头稻草的躺在上面睡觉,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小七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肖大人让我在义庄待了一晚上,我现在回来了。”我其实刚刚睡了一小会,脑子还有点乱。 “哦,那赶紧回去休息吧。”侍卫们对我也还算客气,直接放行。我又躺在了稻草堆里,闭着眼睛。 “咱们去南厂?”老王头侄子问。 “别啊,去吃饭。去那个尹三粥铺,京城最好的早点铺子。我有钱,咱们多吃点。”我向来豪爽。 “好嘞。”老王头侄子自然喜欢这个命令,清早也没什么人,我们是一路畅通,毫无阻碍。 第一百七十、又一具焦尸 包子、蒸饺、馄饨、豆腐脑、豆汁、豆浆、小面、油条、油饼……反正这顿早点吃的,真是太丰盛了。我饱到完全不能坐在小凳子上,必须站起来溜达。 因为是京城最好的早点铺子,所以来这里吃早餐的人很多,还有不少排队买完就走的。 但是,大家议论纷纷的依然还是潘安死的事情。看来,这种大新闻一时半会是不会消失的。我不想听,也得听,因为这些人的八卦都太有趣了。 比如魔咒论的一派就是顽固地认为必须魔咒在起作用,当年裴元庆发下的毒誓起了效果,以后也不能再有人演出这个本子了。 比如美貌论的一派认为天妒红颜,潘安虽为男子,但实在是太过英俊潇洒好看,老天想把他收回去自己看,所以干脆就放了把火。 比如阴谋论的一派认为肯定是有其他人嫉妒潘安的才华,就是想破坏他的演出。 所以才搞出了这样的大火一场,顺带烧掉聚福园,让其他同行有饭吃。 毕竟潘安最近几年一方独大,抢了不少伶人的饭碗,他们若是想搞点阴谋诡计什么的,也是很有可能的。 反正吧,就是没有人相信这是意外。 可我偏偏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老王头侄子把我送回了南厂门口,我塞给他一张银票,感谢他一路护送,并且要求他叔叔老王头有空再给我做碗面,我有时间会经常去看他们的,因为坐在义庄门口看天空,还是挺享受的一件事情。 老王头的侄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南厂门口站着的肖小三就一脸的错愕,问我:“你这是什么爱好?居然喜欢义庄?” “也不是喜欢义庄,就是觉得在那个门口看天空,特别有意境。” 我笑嘻嘻地跟他瞎说八道了几句就进去了。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件干净衣服,我抱着脏衣服出去打算洗洗。 半路看到高秉文,他上来就问我:“据说肖大人惩罚你,把你罚到义庄去了?” “啥?” “我怎么听说你想嫁给我,肖大人不同意,然后就把你发配到义庄去了。”高秉文急急地说,“不用你想,就直接嫁给我吧,我喜欢你的……” “等等等,你别过来,小心我用盆砸你。”我跳着躲开他,“你这都哪里听来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影子说的呀,说昨天你和肖大人打起来了,然后还给你加了一千军棍。现在算起来,你已经有三千军棍了,下辈子可能都打不完了……” “我哪里敢和肖大人吵架呀,都是他欺负我好不好?反正,我在南厂就是干活吃饭挣钱,以后等我有钱了,我才不要在这里待着呢。哼!” “我有钱,你嫁给我,我把我的钱都给你。”高秉文还执着了。 “你有一万两么?现在就给我。”我伸出手。 “你要这么多干嘛?” “给不给?” “我跟我爹要去。”高秉文挠挠头,“我手里几千两还是有的,一万两真是没有。” “去去去,一边去。”我推了推他,“没钱别说话。我赶紧洗衣服去了。” “那你等等我,我去找我爹去。”高秉文还在说。 “不要了,我才不要嫁给你。你让柴文进嫁给你吧,他比我喜欢你。” “哎,他是男的呀。” “男的怎么了?”对付这种书呆子,一定要给他一个更难解决的问题。 “你看,柴文进喜欢你吧,你也喜欢柴文进吧,你们两人曾经还在某个林子里睡过了,多好的感情啊,绝对话本子的最佳题材。你想想去,要不想不通,就问问柴文进,你们两人一起琢磨去。”我抱着脏衣服开开心心地去洗,心里居然还挺高兴。 洗完衣服,晒在阳光里,我又找了把小椅子躺在上面,风吹过脸颊,太阳晒在衣服上,南厂这个小小的后院,专门为肖不修洗漱用的地方,每一次他不在的时候,我都在这里待一会,除了洗衣服,还可以闭目养神,做一只晒太阳的猫。 我的心情很好,应该说,没有心的感觉真的挺好的。那一场对话我还记得,也是很神奇的。但是,他们说的对,小满应该没有心,才会更快乐,比如我的现在。 “你是说,聚福园又找到一具尸体?”肖不修的声音。 “是的,刚才京畿府的衙役过来报信,说是在整理火灾现场的时候,在房梁下方压着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辨认不出来,也烧得特别黑,衣服都没有了。 衙役们一开始也以为是烧坏的木头,谁知道一拽,里面流出了血水,给大家吓坏了。这才让仵作过来辨认,发现果然是一具尸体。”肖小五的声音。 “男的女的?”肖不修的声音有点烦躁。 “似乎是女的。”肖小五回答。 “什么叫似乎?一个仵作,连男的女的都查不出来么?”肖不修更是烦躁。 “因为实在是烧得太狠了,移动尸体的时候又破坏了完整性。所以,他也判断不出来,只能是根据骨盆的形状大致判断出来……”肖小五的声音慢慢小了一点。 “肖小七,谁让你在这里洗衣服的?”肖不修的声音绝对是暴躁型,我躲在衣服的后面,还是被发现了。 装死是不可能了,只好揉了揉眼睛站起来,“之前是您说可以让我来这里洗几件小衣的……” “我说过么?”肖不修还是那么好看,他虽然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但看起来飘飘的,特别好看。 “大约,可能,我印象中,是说过的。”我尽量不结巴,但也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哦。”他看了我一眼,又问道:“谁让你这么披头散发的在这里的?” “刚才洗了头发,还没干,要是扎起来,会头疼的,所以我想趁着没有人,弄干了……”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昨天呢?披头散发,穿成那个样子就出来了,真是给我们南厂丢脸……”他这不是起床气,这明显就是气不顺。 “我错了……”我想了想,也不能多解释,越解释越错,所以干脆承认错误。 这次轮到他很意外了,可能是预想中我会辩解几句,结果我什么都没说,直接承认了错误,他只好又说:“下次注意。” “好的。”我顺眉顺眼,绝对不忤逆他。 “你出去吧,我要洗漱一下。”肖不修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回去把厂服换上,这种布裙子太难看了。” “好的。”我特别听话,还赶紧把晒了半截的洗好的衣服速度着拿下来抱走,他反而问我:“你做什么?” “哦,不挂在这里了,您慢慢洗吧,我先退下了。”我规规矩矩的,衣服虽然还都是湿的,反正我也被要求再次换衣服,所以抱着湿衣服也无所谓啦。 “你!”肖不修看着我。 “大人吩咐。”我赶紧低头聆听。 “你……” “在的在的。”我就差哈腰了,抱着这么多衣服,哈不下去。 “算了,去吧。”肖不修可能也说不出什么,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对了,大人,我一会能去聚福园看看么?我也去看看那个焦尸。”我琢磨着这个事情还是很奇怪的,所以还要去看看才好。 “去吧。”肖不修应该也是懒得搭理我,又摆了摆手。我这才转身走了,没有再回头。 在聚福园的门口,又见到了老王头的侄子,他看到我苦笑道:“你也听说又出了一具焦尸?” “嗯,据说很惨烈。”我很认真地说,“有没有带蒙巾、藿香、薄荷、樟脑?给我也来一份。我早上吃的太多了,这要是都吐了,挺可惜的。” “带了带了,我也这么想的。”他拿出了一大包东西,都是压制尸气的,我随便挑了一个,然后又捂住了口鼻,这才和他一起进到聚福园戏台倒塌的位置。 这里都不是一地的狼藉可以形容了,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热闹奢华的样子。 现在虽然是阳光照射下,但是那焦黑木头的样子和断壁残垣让人能回忆起那晚的大火又多惨烈。 的确若是被压在了房梁下面,还能保存全尸还真是挺不容易的事情。 有衙役和仵作在现场,焦尸已经被拖了出来,在地上拼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之所以用「拼」这个字,是因为的确也看不太出来都是什么部位了,都是黑的小棍,连头都只剩下的焦炭状……这也太惨了。 “活着的时候烧死的,还是死了之后烧死的?”我也有点嘴跟不上脑子,问仵作的时候,尽量不看尸体。 仵作先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应该是死了,再烧成这样的,也算是没有什么痛苦。” “怎么死的?”我还是看了看焦尸,发现仵作居然把喉咙的部位都切开了,露出了些许红色白色的东西。 “不是中毒,不是窒息。”仵作手里还有小刀,看着也挺吓人的。“身上若是有伤,在这种情况下,也完全看不出来。” “怎么说?” “要是砍断,还能从断骨的地方看出来,若是一刀毙命,比如一把小刀直插胸口,现在烧成这个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仵作居然还扒拉了一下尸体。我立刻跳到了一边去,实在不想再看下去。 这个时候,无论这个死者是谁都已经不是他本尊了,仅仅是一具尸体而已,阿弥陀佛。 什么都没有,就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我很郁闷…… 我和几个衙役走到了一边,离开现场远了一点,让仵作帮着老王头侄子把尸体装殓好,放到牛车上,有人签字,有人放行。 他们走了之后,衙役们又跟我七嘴八舌地讲了一遍发现的过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焦灼过,因为判断不出来是意外,还是被杀,我也很急躁。 “最近这几天,有没有报官说失踪的案子?”我问京畿府的师爷。 他摇了摇头,“最近都没有案子,大家都被聚福园的大火吓坏了,都没有来报案的。” “小偷小摸都没有了?” “完全没有了,哪里有时间小偷小摸啊,都在议论这个事情。现在这个状况,真是影响极为恶劣,陈大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结尾。 虽然皇上还没有回京,但这个事情本来死了一个潘安,也就说是意外好了,可这又死一个,还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是聚福园的?” “聚福园的人清点过了,没有一个失踪的,全都在,都活着,有几个烧伤的,也都得到了医治。” “所以说,没有人失踪,这具尸体完全不知道是谁?” “对。” “那这事情就不是意外,肯定是有人被杀了。” “可也不能这么说吧,万一是什么乞丐藏在戏台下面睡觉,然后忽然大火了,没跑了,直接就死了……” “也很有道理。”我觉得我一定是没睡好,脑子不太够用了。 又聊了一会,我才一个人出了聚福园废墟,顶着太阳往回走。 头发早已经干了,我自己梳的高马尾辫也挺好看的。我就这么在大街上随便溜达着,没什么心情。 想想潘安这些年应该也攒了不少钱,说不准他也想着唱完这出大戏之后,就退隐舞台,享受他自己的生活了。 奇怪,他的钱去哪里了?怎么没有人提过这个事情。 按道理说,他可是挣了不少钱,他不住在聚福园里,他在外面是有房子的。怎么,没有人去看看么? 想到这里,我立刻转去了京畿府,找陈大人要潘安家的地址。 陈大人刚喝了口茶,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看我匆忙跑进来,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吓得脸色都变了,直接问:“又怎么了?” “哦,我就是来问问潘安的家在哪里,我们有没有人去看看。”我赶紧安抚他。 他这才坐了下来,说道:“去了,家里很普通,看起来他也不常住在那里,也就是一般的家具摆设和一些日常用品和衣服什么的。” “有钱么?” “什么钱?” “他唱戏也很多年了,肯定会攒下不少钱,没放在屋子里?” “没有,都翻过了。” “墙缝里?柜子地下?密室里?” “肖小七,你还是看话本子太多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不过是个戏子,那里搞出这么多事情。” 陈大人也有点烦躁,毕竟这个牵扯到如何结案的问题,本来当做意外也就算了,现在又搞出一具尸体,的确很难解释得清楚。 第一百七十一、我决定去喝酒 我还是和陈大人要了潘安家的地址,转身出了大门准备去一趟。 陈大人见我只有一个人,略略有些诧异,随口问了一句:“你没带个侍卫么?要不我给你派两个人?” “谢谢陈大人的好意,我自己溜达去就成。没事的。”我一脸的笑容,特别真诚,但心里也在想,肖不修居然不派人跟着我了,这是放心我不会跑,还是觉得在京城里没有人杀我呢。 白日的光景很长,我走在街上的影子也变得越来越长。我忽然想起我那个胳膊上的伤口应拆掉纱布了,所以又转身回了庆余堂,打算去找那个老大夫。 可走到庆余堂的时候,才想起来这里已经烧毁了,钱老板他们在附近的客栈里。 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就在去潘安家的路上,随便找了个药铺,让小伙计帮我把伤口处理一下。 打开绑带的时候,发现已经结痂了,然后又用干净的清水冲了冲上面的残余药粉,看起来还很不错。药铺老板说可以不用绑带,直接这样晾着伤口可能好的更快一些。 “其实这伤口也不深,不会留疤的。我这里有一盒香脂,送你吧。”老板矮胖的,很可爱。 “别啊,这东西肯定挺贵的,我有钱的,我可以买的。”我赶紧推辞。 老板挺执着,非要给我,“这个不值钱的,是用浓稠的稻米水和香脂混在一起做的,你可以问问,虽然叫香膏,但是完全没有香味,而是一股子稻米的味道,或者说是米酒的味道。” 我打开盖子闻了一下,果然是一股米酒的味道,只是没有那么浓郁。“真的很便宜?真的很管用?” “当然,我骗你干嘛。反正你给了换药的诊金,这盒香脂当然就算是送你的,不要钱。”他的笑容很真诚,“记得,每天晚上用干净的湿布轻轻擦干净伤口,然后把这个薄薄涂一层就成。七天之后,肯定会好的。要是用不完呢,也可以涂在脸上,也能美美的。” “好呀好呀。”我的笑容更灿烂了一点,起身道谢,然后忽然掀起通向后院的门帘,冲了进去,恍惚间只是看到了一个身影,不太真切。老板也赶忙跟着我过来,急急地问道:“怎么了?” 我回身看着他,问道:“这样骗我好玩么?” “什么?”老板一脸的疑惑。 “扮成老大夫给我治伤,现在又给我香脂,既然这么关心我,干嘛不出现让我看看到底是谁?”我赌一定有问题! 但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从那个莫名其妙的伙计和老大夫出现,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老大夫就像是专门为我出现的一样,就是来给我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不见了。 无论是我左右套话钱老板,还是再次进去聚福园和庆余堂的烧毁之地,都没有再见这个人。现在,随便在街上找了个药铺来换药,都能够白的一份香脂。 其实,免费赠送我香脂这件事情并不稀奇,我去买东西的时候,经常有人送我东西,即便是买菜,都会送我大葱和蒜头。但是,就连拆个绑带,都会被送香脂,难道不是太奇怪了么? 到底是谁在背后看着我? 难道说,我一直感觉有人在各个角度盯着我,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他的企图是什么?目前看起来并没有要害我的意思,还在我无法顾及自身安危的时候及时出现,让我少受一点痛苦。这明显是关心我的人,但为什么不出现,光明正大的走到我面前? 是因为我的身份,还是因为他的身份? 这人肯定不是肖不修,也绝对不是李山,难道是隅月庵的人? 是谁? 药铺老板死活不承认,还赌咒发誓这真的是他自己的东西,老婆女儿都在用这个,他也是好心才送给我的。 我没有找到人,也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 “算了,不想出来就别出来了,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叹了口气,“还有么?再给我一盒,我多抹点。” “嘿,没有了。”老板的笑容有点僵硬。 “你不是说老婆闺女都用这个么,把她们用的,哪怕是剩下的也给我,我掏钱买。”我多豪气呀。 “没有了没有了,赶紧走吧。”居然被赶出来了,我也挺惊讶的。 不过,我记住了,绝对有问题。既然现在不愿意现身见我,那我就再等等,反正我不着急。等以后想找我,都找不到了,着急的就是你们了。 我又把香脂打开闻了闻,的确是米酒的味道,也没有别的刺鼻的味道。不过,这个气味还挺熟悉的,似乎最近这几天闻到过。 潘安的家距离聚福园也不算远,但也要路过好几条街,还都是很热闹的集市。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家家户户开始采购和准备晚餐的时候,街上就愈发热闹了。 我一看人多,就来了精神,开始到处瞎逛,每个店铺都进去看看,遇到好吃的,就买一点尝尝。 没有南厂的侍卫跟着,我又是一身布衣,在街市之中完全不显眼。 就像是谁家爱玩的小女儿跑出来逛街,吃吃喝喝一番,我感到很满足,并且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现在潘安的事情没有任何线索,大家也没有目标。我本来还自己觉得要如何如何,现在想:我不过是个工具人,干嘛那么努力,该吃吃,该喝喝,幸福快乐过一天两天三天……然后麻利地卷银票走人。 隅月庵的事情我应该也破不了案了,至少我想破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随便他们吧。 就算是刚才暗地里照顾我的人是隅月庵的人,那又如何呢?你们不肯认我,那我也就不认你们,一拍两散。 可能是真的想通了,我甚至还哼起了小曲,把我能想起来的都暗暗哼了一遍,然后找各种好吃的。 对了,米酒也是要喝一下的。之前说是不喝了不喝了,但其实味道也是不错的,我也不去买一壶,只是去有售卖米酒的地方,跟人家讨一勺喝。我这样的貌美如花,免费喝一勺,总是可以的吧。 这事可不是想想就完了,我是真的执行了。我发现,大家也都挺热情的,我一般也是买一些东西,然后跟人家讨一杯尝尝。 各家的米酒味道都不太一样,有些酸,有些甜,还有些没什么味道,有些却很辣,我只好又用很多肉干来下酒。 不过,米酒这种东西,喝起来的时候并不觉得是酒,但是喝多了也真是上头脸红,并且我是各家各户的米酒都尝了尝,在肚子里相互搅拌在一起,在我走到潘安家的时候,已经感到眩晕了。 潘安家门口贴着封条,一个两进的小院子,里面有些暗,肯定是没有人。 我直接撕开封条走了进去,“我是来看看的,你可别怪我擅自闯进你的家哦。”我脚步有点飘,口中念叨着往里面走。 院子很干净,没有任何杂物,花花草草也没有养。光线有些暗了,屋里就更暗了一些。 床上有几件衣服,桌子上有没看完的戏本,茶壶里还有一点水…… 完全没有想到,潘安这样的红伶居然屋里这么干净整齐,甚至就像是没有人常住的样子。 我把柜子,箱子,抽屉都打开看了看,果然是什么都没有,就连香囊都没有。 这男人搞什么?禁欲系么?居然比肖不修的房间还干净,就算是内衣总应该准备几件吧,箱子里似乎也只有一件而已。剩下的是一些布条,还有一些没有裁剪完成的戏服小样。 最值钱的应该是一套头饰,应该是穆桂英挂帅的那种璎珞和羽毛,看起来质量不错。 我随手摸了摸,手感也很好。实在是头晕了,我就坐在了梳妆台前,定了定神。 不过,看到铜镜里的我红了一张大脸,看起来有点诡异。天色又暗了不少,在镜子里的我都不是很清楚了。 据说,黄昏时分是人的气息最微弱的时候,我因为米酒的缘故已经昏昏欲睡了。 也算是酒壮怂人胆,我直接躺在潘安的床上,打算也眯一会,等酒醒一些再回去南厂去。 床上还有被子,潘安必然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这样的祸事,所以一切都很正常。 我躺在被子里,也没觉得热,并且被子里有一股香气还挺好闻的,潘安似乎还在屋里轻轻唱起了《浮生梦》的唱段。 “若是幻梦,又何必留恋。是错是对,我岂能分辨。但你如此执着,又是为何?” 这段好像是他唱给戏里公主的,为什么唱来着?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慢慢的,我睡了过去。 我的睡眠不好,一定是有原因的。 就像我现在真的好不容易因为酒劲儿睡过去了,还以为自己能够睡的安稳一些。 结果被一阵铜锣声惊醒,然后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喊:“着火啦,着火啦!” 我去,我睁开眼一看,屋里都着起来了,要不是我躲在被窝深处,恐怕现在也都着了。 但是,被窝更是容易被点燃的地方,我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看看这火是怎么回事。 我身处在潘安的卧室里,火是从窗口着起来的,先是烧了窗户,然后是屋里那套最值钱的头饰,然后是那些还没有完成的戏服小样,放在窗户下的箱子,以及箱子里的衣服。 我应该说是幸运,床距离窗户还有一大段距离,烧起窗户燃起的黑烟惊到了邻居,邻居们有敲锣的,有泼水的,忙乎着来救火。 不过,恍惚中我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是在潘安两次起火现场闻到过的,居然这里也有相同的气味。 在烤肉的味道的夹杂中还有一股糯米焦糊的味道。如果说前两次都是巧合,那这一次一定不是。 潘安的屋里没有任何食物,只有一点点水,不可能有这种味道。 我看了看逃生出路,居然还没有。门和窗都着了起来,屋里的烟气也很大。 我尽量溜边先离开了床铺,然后看到有个红木柜子,正琢磨要不要钻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大门被人用力踹开的声音,然后有人喊我:“肖小七,你在哪里?” 声音有点耳熟,并且声音很大。 谁来着?我还有点酒意,分辨不太清楚。 我回头看了过去,有个黑色的身影在火光中走来走去,动作特别快,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我只好举起手摆了摆,“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这人立刻就冲了过来,借着火光看了看我,又把我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才恶狠狠地说道:“你就这么不让我省心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哦,就是喝多了,想找个地方睡一会。”我眯着眼睛看着来人,原来真是肖不修,应该不是我做梦吧。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他的脸被我摸脏了,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也挺好玩的。“你一点都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为什么?”他发现了我的酒醉,脸色更差了一些。 “我不喜欢你了。你别总是找我麻烦,我其实挺乖的,但是你总是说我,我不开心了。不对,我没有心的,哎,我才是最好看的。” “瞎说八道什么呢?我带你出去。”肖不修也不想跟我多说话,直接把我抱了起来,从火场里冲了出去。 然后,我立刻感到有人泼了我好几盆凉水,从头到脚全都湿了,酒劲立刻就醒了。 “谁啊?谁啊?泼我一身水?小爷跟你急!”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发现我依然还在肖不修的怀里,肖不修此时此刻也如落汤鸡一般,狼狈得很。 “我要是不泼你,一会你和大人就真的是成了烧鸡了。”影子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大人,把这个讨厌鬼放下来吧,要不要我再去叫点人过来?” “不用了,这火起的蹊跷,真的要查查了。”肖不修把我放了下来,让我站稳后就离开了我。我抹了抹脸上的水,居然连耳朵里都有水,影子这是拿缸泼的我们吧。 “大人,抓人吧!隔壁那家饼铺的人,全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能跑!”我很认真地说。 第一百七十二、梅花饼铺家的三个人 肖不修没有带南厂的侍卫,只有他和影子两个人。所以,我在说抓人的时候,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估计一是质疑我说的话,二是在掂量自己能不能抓一饼铺的人。 我赶紧说:“饼铺有一对老夫妻和一个男伙计,你们可以的,快,别让他们跑了。” 话音还没落,这两人就冲了出去,我也赶紧扒开救火的人跟着去抓人。 肖不修因为和我一样,有一身的水,动作略微慢了一点,影子的速度快一些。 等我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着那对老夫妻两,影子揪住了那个男伙计,肖不修一脚踹了过去,我都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不由得龇牙咧嘴,替他疼了一下。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吧?”我跟着后面狐假虎威。 “你是魔鬼!”那个老一点的夫人躺在地上吼道,那个老一点的男人也在喊:“你是潘安的鬼魂么?” “嘿嘿,我要是说我是潘安呢,你信不信?”我的笑容也不太可爱了,因为这两人坐实了自己就是杀人凶手,还有什么要客气的么?连潘安的鬼魂都说出来了,看来就是怕了。 “你!”他们两人估计倒地的时候也摔得挺疼的,满脸的扭曲。 肖不修擦了擦脸上的水,又看了看我,“凶手?” “是啊,还真的挺狠的凶手,下手都不轻,我要真的是潘安,可能大嘴巴都要抽过去了。” “那你抽一下吧。”肖不修冷冷地说。 “别啊,我怕我手疼,我这胳膊的伤才刚刚好,我可不想再手上了。”我举了举自己手上的胳膊,肖不修又不想看我了。 “让让让……”京畿府巡逻的衙役们赶了过来,估计这几天火灾有点多,他们居然身上还背着水桶和盆,一副随时救火的样子。 所以,当这么大热闹出来了,他们就立刻被围观群众指路找到了我们,一看见是我和肖不修,立刻见礼鞠躬。 肖不修的官威又拿出来了,只说了两个字:“绑了……” 这几个衙役立刻掏出了绳索先把三个人捆了起来,不过看起来这三个人也伤的不轻,肖不修和影子下的脚,只是吐了几口血,应该算是很轻的了。 “大人,下一步咱们做什么?”衙役们现在是和南厂已经要多熟有多熟,对肖不修也特别恭敬。肖不修看了我一眼说道:“你问她!” “哦,小七大人,咱们下一步做什么?”衙役转过身来问我。 “内个啥,能给我找块布来么?我擦擦脸和耳朵,全是水。” 影子这一水缸的水都先紧着我倒下来的,我觉得我里面的内衣都湿透了,怎么也应该先擦擦脸再说吧。 肖不修是个行动派,立刻把饼铺的门帘子拽了下来,裹在了我的身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丝帕子擦脸。 我毫不客气地自己拿了过来,先擦了擦耳朵眼。“幸好是夏天啊,还在三伏天里,这要是但凡冷一点,影子,你就要害死我了。” 影子笑了一下,看到这么多人都在,他闪身就不见了。肖不修皱着眉头看着我,一脸的问号。 “别皱眉头啦,案子已经破了!放心吧!这绝对是凶手,错不了。” 我的心情还不错,特别是看到他们的反应,更证实了我的推论,所以我心情好了很多。 “你们陈大人呢?咱们是在这里审?还是回京畿府?不过我希望在这里审,因为潘安还看着呢,还是要替他讨一下公道的,虽然我和他不熟。”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饼铺地方实在太小了,“找个人去把他们家的米酒都搬过来,搬到潘安的院子里。咱们要挪到潘安的院子里吧,虽然说是烧了,但也刚刚好扑灭了吧。” 因为着火的就仅仅是潘安那间卧房,潘安家里院子里一点杂物都没有,所以也着不起来大火。 邻居们扑救地也很及时,火灭了,房子烧了,索性还没有塌。 地上虽然都是水,半空里也飘荡着大火烧过后的烟味,烧了半截的窗户黑乎乎的,看起来也挺令人伤感的。 肖不修跟着我站在院子里,饼铺的三个人都捆好丢在地上,陈大人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同时肖小三肖小五等侍卫们也都跑了过来,高秉文和柴文进也都跟了来,一看到我湿漉漉地站在那里,柴文进立刻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给我披上。 “别啊,你这个样子不合适吧?”我瞅着柴文进裸露的上半身全是肌肉,暗暗咽了一下口水,高秉文也跑过来把衣服脱了一半,递到我手里,“要不,你用我的衣服擦擦头发。你手里那个小丝巾实在是没啥用啊。” 高秉文这身材一般,肌肉少了一点,还有点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嗯,家里有钱真好,但真的只是家里有钱,他自己没钱,还没什么支配权。 以后万一他一激动,娶好几个老婆,大家在一个屋檐下,最后吵吵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很难受。 我从一块腹肌居然想到了这么事情,果然是喝酒使人犯傻,但不喝不能破案,我也是挺纠结的。 “嘘,小声点,那丝巾是肖大人的,小心他听到揍你军棍。”我立刻制止他,高秉文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坚持说道:“没事,肯定比你的军棍少太多了,我一点都不怕。并且,咱们怎么也是要先把头发擦干净,要不然实在影响你的光辉形象。 咱们南厂的破案高手肖小七,已经很有名了,虽然天色暗了,但是貌美如花的名声还是要的,对吧?” “说的对啊!”我立刻同意了他的说法,马上抱着他的衣服对我的头发一通乱擦,弄了五六分干,然后让高秉文帮我把头发扎了起来,又快速地整理好了身上柴文进的外衫。 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咱胜在颜值高,即便是穿个破布也是美的。这是高秉文的原话,我深表赞同。 肖不修一直和陈大人在说话,这两人倒是时不时地瞟我一眼,然后看看地上躺着的三个人,这三个人吐了几口血,那个年轻的伙计还开始呻吟,估计是踹断了肋骨,实在是疼的难受了。 “行啦,别哼哼啦,你们烧死你们家闺女的时候,怕都没难过吧?” 我们在院子里掌起了灯,陈大人京畿府有钱,立刻让潘安的院子亮如白昼,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清楚。 他们听到我这句话,忽然神色大变,特别是那个妇人喊道:“你说什么?我女儿怎么了?” “哟,你不知道啊,你烧死了你的女儿,你居然还有心情卖饼子,真是铁石心肠,或者是歹毒。” 我冷笑了一声,“当然,也有可能你不知道你把你的女儿烧死了,因为你一心只想烧死潘安。” “你胡说!”那老男人也张嘴了,一脸的愤恨。 “好吧,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但是,的确是你们烧死她的,并且还烧了两次,真是面目皆非,惨不忍睹。 现在她的尸身就在义庄,你们其实见过了,但是你们以为那是潘安吧,然后又去烧了他一次,以为这样就能够找到你们的女儿了。 真是可怜,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到处寻找女儿,其实女儿就在你们眼前,就是认不出来,她已经化成了厉鬼,正在看着你们呢。” 这话说的,的确挺恐怖的,这三个人明显都变了脸色,就连陈大人也不由得轻咳了两声,往肖不修身边靠了靠。 可是肖不修可是玉面修罗,只有比这个更阴森,他那张白脸本身就挺吓人的,一股子肃杀的样子。 他一声不吭,比说话的时候更可怖。毕竟,这种男人颜值高的时候,也未必都能够用清秀温婉面目和善来形容。 现在他那个表情就特别不能令人感到愉快,甚至还有些寒冷。我都不由得把身上柴文进的衣服又裹了裹,不再看他。 “你们的女儿呢?在哪里呢?”我采用的是步步紧逼的办法,先是突破心理防线,再一步是让他们自己喊出杀人的动机和方法。 当然,氛围组也很到位,就我们南厂的这几个侍卫看到我往前走了几步,他们也跟着走了几步,身形高大的黑衣者,总会让人有压迫感和威胁感。 “你胡说!”那男人又喊了一句。 “哎,你就不能换一句新鲜的词么?比如,我女儿不在家,我女儿没有死,我女儿不喜欢潘安。” “我女儿不喜欢潘安!”他来了这么一句,我都笑了。 “是啊,你女儿不喜欢潘安,那为什么深夜跑去聚福园给潘安送夜宵呢?你们家的饼铺食盒上有一个「梅」字,因为你女儿的名字就叫做梅花,所以你用你女儿的名字作为你家饼铺的字号。 只可惜,真是可惜了,你女儿居然喜欢潘安,真的是喜欢潘安的,并且天天去戏园子堵他,甚至还跑到他家里来。” “喜欢潘安有错么?我们也喜欢潘安啊!”有围观的群众很大胆,开始搭茬。真是太好了,否则没有人与我一唱一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是啊是啊,喜欢潘安没错的,我也喜欢潘安啊,比喜欢肖大人还多那么一点点。” 我说着话的时候,看了肖不修一眼,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我只好臊眉耷眼地继续说下去,“但是啊,梅花喜欢潘安,是要嫁给他,要终身厮守的那种,这个就不妥了吧。” 围观的群众就喜欢听这种八卦,我就知道,所以才搞这么一出在潘安的院子里当中审案。 或许,潘安也早已经想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在光亮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有何不妥?”反正围观的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都是喜欢搭茬说话的那种。 “因为啊,潘安是个女人,要如何接受梅花的爱呢?”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底里也有那么一点点胆怯,替潘安这二十多年的人生感到了一点点沉重。 当然,我也得到了预期的巨大的质疑声音。 “怎么可能?潘安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不可能啊?他是男人啊?” “我就说嘛,长得这么好看,必然有问题!” “嘘,别瞎说,肖大人也很好看,但肖大人不是女人啊!” “呃……”再说下去估计就更乱套了,我及时制止了大家。 “其实,不止是我知道潘安是个女人,梅花饼铺的人应该更早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梅花执意还是想潘安在一起,就算是女人,她也愿意。我说的对么?梅花的娘亲?” 其实吧,他们被抓的那一刻,就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即便是在狡辩也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当我都说破了潘安是个女人的事情,就更加明白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是被自己烧死的,这个的确是有点难以接受。 “你就告诉我吧,我女儿怎么会在义庄?那具烧焦的尸体怎么可能是她?” 梅花的娘亲一把抓住我的脚,强忍着疼痛,咬牙问道。我被吓了一跳,想甩开她,但是即便是被绑住了,也很有力气。 “下次你们绑人的时候,能把手绑在后背上么?”我冲京畿府的衙役们喊了一嗓子,肖不修大步走过来,不管不顾地又踹了梅花娘亲一脚,这才把我拽了回来。 梅花娘亲一脸的怨恨,简直是够了。“潘安难道不该死么?为什么我女儿也被烧死了?为什么……” “还是你们没算计好呗,当然,估计你还要问问你们的伙计,这位小哥,你下手也够狠的吧。” 我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伙计,这人身形不算高大,也很精瘦,但眼中也同样有恨。 “算了,你们其实也都算承认了,只是很多细节没对上,还在偷偷找着梅花,抱有一线希望是吧?可惜可惜,真是造化弄人。” 已经问话到这个地步了,很明显这三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是放火的凶手,言谈话语之间,已然承认了一切。 那么,事情的发生也的确是很诡异,若不是这一晚的宿醉,或许我还想不到会用这样的方法。 第一百七十三、有些事情都是自找的 还是我那句话:做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这种放火杀人的事情,当然会有。喜欢潘安这件事,也一定会有。爱与爱不得,更是会有。 既然抓到了凶手们,当然要先听他们讲一讲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潘安红起来也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跟着戏班子一路来到了京城,因为长得好看,扮相更美,身材高挑,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道风景线了。 业务能力也很强,并且能够深入挖掘角色性格,每一次演出都能够共情,因此愈发得到观众们的喜爱和追捧。 私下里的他谦卑和善,没有戏子的轻佻和浮夸,也从来不喜欢参加达官贵人们的饭局酒局,生活也很简单,有演出,有排练,然后就在家里看书睡觉,偶尔做做饭,还要设计一些戏服,其实也挺忙的。 不过,人红是非多。喜欢他的人想法设法地找到了他的家,经常送一些礼物,甚至有时候半夜跑来非要和他喝酒……这种事情多了,就挺让人烦的。 潘安就又让戏班班主帮他买了一个小院落,每日里深居简出,尽量减少存在感。 这样还能够让自己的生活清静一点,“我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想唱唱戏,感受在舞台上万众瞩目的感觉。在生活中,我也就是个一般人,长得也很一般。” 潘安经常这样说,但是没有人相信,那些迷妹更是不相信。 因为在她们心中,潘安已经是最高颜值的代表,并且能够在聚福园看到,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但是,潘安的悲剧也就是从搬到新院落开始的。隔壁梅花饼铺的女儿梅花有一天无意中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就住在隔壁,欢喜的不得了。 她本来就每日里要去聚福园看戏,现在忽然发现潘安就住在自己的隔壁,更加欣喜若狂,甚至觉得这就是上天给她的美好姻缘。 梅花饼铺在京城只是一个小小的饼铺,平日里售卖一些糕点,味道不错,口碑也可以,一家三口生活不愁。 梅花饼铺的老板老板娘因为舍不得自己的独生女儿外嫁,就在很早的时候买了一个小男孩作为赘婿来养活,又是家里的帮工,今后又是女婿,还听话肯干活,对自己的女儿一心一意。 大月国很多有女儿的家里都会这样做,这也是心疼女儿的一种做法。 之前,我还问过静心师父,要不要也给我找一个赘婿?静心师父白了我一眼说道:“你觉得赘婿能受得了你么?你能吃,爱玩,得给你找多少赘婿,都被累死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就跟给男孩子弄个童养媳一样么,能干活就成啊。”我很是不同意静心师父的说法。 “童养媳是大媳妇,赘婿有可能是小丈夫,你同意么?”静心师父也来了精神,开始跟我讲这两个的区别。 “这不是一个意思么?最大的区别就是话语权的问题。童养媳,是要听男方的。赘婿,是要听女方的。 但其实年纪的大小没有太多问题,是要听话就成啊。我就找一个听话的,陪我玩的就成。 当然,如果会做法,会洗衣服,还能够收拾屋子,陪我看看书,说说故事什么的,就再好不过了。” “要是有这样的人,你师父我还能做尼姑?早都回家玩去了。”静心师傅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再说了,你这一天到晚的吃喝玩乐,不厌烦么?” “为啥要烦呢?多好玩啊。”我不解地问她。 “你每天都去池塘捞鱼,然后又放掉,好玩么?”她也很不解。 “好玩啊!”我一脸的迷茫。 “怎么好玩啊?捞出来,放回去,再捞出来,再放回去……你还不如直接弄死它呢。” “不是啊,不能杀生啊。但是,就是看着它扑腾两下,然后又特别幸福的在水里游起来了,多愉快啊。”我跟静心师父比划着。 “愉快什么啊?”静心师父看我的时候,怎么有一种看傻子的感觉了。 “您不是说过么,当下的生活就是幸福的,当你改变生活状态的时候就会感觉到难受和不愉快,而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又会觉得特别幸福。 但是,若更换了更舒适的环境,又会的觉得特别愉快。虽然说起来有点绕,但是就跟我捞鱼再放生是一个意思,在每一次环境的转变时,鱼都会呈现出不一样的姿态,或欢喜,或挣扎,或自暴自弃。所以呀,我不是在玩,我是在观察生活……” “你的歪理怎么这么多?”静心师父看我的表情终于变了,似乎还有了那么一点点欣赏之意。 但有可能也就是这个欣赏,让我日后的生活中总想做出改变,也许好,也许坏,但我都应该努力尝试才对。 说回到潘安搬家的事情,本身是一件好事。但是遇到了邻居梅花,就变成了坏事。 梅花自从发现潘安住在隔壁之后,开始带着自己的小饼子来潘安家。 潘安在戏台下是比较安静的,也很少拒绝别人,特别是对他的迷妹,还是保留了一份尊重。 不过,梅花可能是误会了,觉得潘安对他彬彬有礼,就是对她有意思。 进而她每天跑的更勤快了,送小饼子已经不能满足了,甚至开始偷偷进入他的家中,帮他打扫房间。 但问题就出现了,潘安是个极简之人,在家中也少有物品。 但这种入侵私人领地的做法,令潘安非常恼火,直接到了梅花饼铺见了老板和老板娘,说是感谢他家女儿的好意,但注意不要「不请自来」,这样做实在是没有礼貌和教养。 梅花饼铺的老板和老板娘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潘安,也没想到潘安就住在隔壁,当天也挺惊讶的。 不过,做买卖的人,自然还是保持了一份「和善」,对潘安也很客气。然后等女儿回家之后,就问起这个事情。 女儿也没有隐瞒,直接说自己就是喜欢潘安,想嫁给他。 芳龄二八的女孩子,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她看不上自己的赘婿秦安,嫌弃他长得太难看了。 赘婿秦安是五六岁的时候来到梅花饼铺的,也是贫苦家庭出身,父母双亡,他只是想活下去。 在人贩子手中看到过太多不听话的孩子被打死的事例,所以他保持了沉默和肯于干活。 梅花饼铺的老板老板娘买了他之后,对他也十分好,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一般,但也愿意对待他想对待儿子一样。 因此,秦安对老板和老板娘一直很好,很孝顺。看到梅花有时候要犯犯小姐脾气,一般也都忍了下来。 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好好对待梅花,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媳妇,今后要一辈子疼爱的女人。 因此,有时候梅花对他打打骂骂也能忍,让他背黑锅也可以。梅花去看戏追潘安的时候,他也要陪着。 梅花的小姐妹都笑话她有个「二十四孝赘婿」,这也让梅花心里很不舒服,愈发想和潘安在一起,想独占这个颜值天花板的男人。 当然,这种事情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若是硬来,她也拉不下作为姑娘的脸。 所以,反而进行了迂回战术,先是每天送点小吃给潘安,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然后又偶尔在潘安面前唱唱戏,让潘安来指导。之后,如果潘安有什么事情,她或者就让她的赘婿帮忙来做。 一开始也没有隐瞒她有赘婿的事情,潘安也就没有把她当做一般迷妹处理,慢慢熟悉之后,也是一个朋友。 梅花就这样一步步进入到潘安的生活中,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梅花每次看到潘安的时候,那种忍不住的快乐根本掩饰不住。 赘婿秦安是最接近她的,很明显已经感觉到梅花的变化,也有种自己地位被威胁的危机感。 要知道,他一直认为人生也许就这样过下去了,和梅花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经营这家饼铺…… 可是,现在他发现,这一切可能都是一场美梦而已。他感到害怕,怕再次被抛弃,像小时候那样,没有了家,没有了温暖。 他表面上还是听从梅花的差遣,但是从内心深处已经感到了厌烦,甚至他看到潘安的时候,都特别难受。梅花没有发现秦安的心理变化,她心里只有潘安,眼里也只有潘安。 梅花的父母看到的却是潘安挣到的钱。因为是红伶,潘安每一场演出都有相当可观的收入,有时候还有一些富豪迷妹送来的礼物。 潘安有时候自己吃不了,用不了的东西,就给梅花一家。 看到这些自己这辈子都不太敢奢望的东西就在眼前,梅花的父母也很快就同意了女儿的想法,一定要嫁给潘安,无所谓是不是戏子,重点是有钱就成。 有些改变,就是在潜移默化中悄然改变,还有些事情,都是在深夜里起了变化。 潘安认为梅花一家人不过是热爱戏剧的人,梅花认为潘安是自己喜欢的人,梅花的父母认为潘安太有钱了,赘婿认为潘安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 一切看起来,虽然不算和谐,但也就这么凑合过着。 直到有一日,前思后想的梅花决定在深夜里夜闯潘安家,与他做成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这样就能够进一步确定彼此之间的关系时,她却发现潘安是个女人,只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 梅花有点蒙了,怎么可能是这样的?那潘安表现出来的男子气概都是假的么? 潘安没有隐瞒,告诉梅花自己的确是女儿身,但从小就被师父当成男儿来养大,又学了武生。 所以举手投足之间早已经没有了小女儿的羞涩,活脱脱就是个男人。 “我想你是我的朋友,你也会有你的生活,你的赘婿,我们就是朋友,难道不好么?”潘安问梅花,“一辈子很短,为何要执着男女之事呢?” 梅花有点羞愤,想着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要怎么办?可是,潘安的那张脸的确是太让人喜欢了,她这辈子恐怕都只能沉沦在这张脸里了。 梅花觉得很憋闷,回家和父母说了这件事情。她父母却忽然发现,这有可能是一个极好的敲诈潘安的机会,并且世人都认为潘安是男人,是好看的男人,甚至很多人霄想他。如果戳破他这个外表,潘安很可能会一分都不值,再也混不下去了。 于是,过了几日,梅花父母借由送吃食来到了潘安家,直接跟她摊牌说,你要不然娶了梅花,也要允许梅花有赘婿的存在,然后把你的钱都给我们。 潘安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可笑之极,怎么可能会有人这样呢? 直接呵斥了他们,并且直接把二人赶了出去。梅花的父母觉得极其没有脸面,就想着干脆直接撕破脸,揭穿潘安是女人的身份。 但梅花还是心软了,她说:“我不管潘安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喜欢她,喜欢她这副皮囊,也许他会老,会变丑,但到时候我也会老,会丑,和他也是相配的。” “你是被他下药了么?你是疯了么?你到底怎么了?”梅花的父母和赘婿秦安都在骂她,但梅花似乎也是迷了心智,就是喜欢潘安,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和他在一起。 但是潘安已经反感了梅花,因为她实在是讨厌她的父母和那些匪夷所思的要求。潘安情愿在聚福园小住,也不想回家住。 梅花就追到聚福园去,和那群迷妹混在一起,有时也给潘安带一些小吃夜宵。 比如出事那晚,我在门口遇到的姑娘就是梅花。她拎着食盒站在门口,看到了我和潘安在说话,心里很难过。 潘安有时的确把自己当成了男子,并且他也懂的女人的心思,更特别懂得如何撩拨妹子们的心。 有些东西也的确是戏子伶人所特有的,比如眼神,潘安有一双灵动的小鹿斑的眼睛,看着对方的时候会特别专注,特别情深。 我见到潘安的时候,都会很喜欢看他的眼睛,因为觉得特别真诚。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专注眼神其实也是练出来的,都是有方法的。我还为这个事情问过肖不修:“我觉得潘安这眼神我也能够练出来。” 肖不修问我:“然后呢?” “我就去看别的男人,让别的男人认为我特别深情……”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可以给我送夜宵,包子,饺子,猪蹄,酱肘子……” “这些我也可以送给你。” “那不一样,你也就送一个包子,要是一堆男人送来一堆包子,我再卖出去,岂不是发财了?” “送钱不好么?” “不好不好,没有成就感。” “肖小七!” “在!” “加一千军棍!” 第一百七十四、得不到,就毁掉 那一日演完《浮生梦》,潘安退场后就站在侧幕边上看着观众们的反应,就像是之前每一场演出后是一样的。 观众们的反应也都很一致,都哭得不能自已,一起共情这个角色,对于「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感同身受。 “今日的演出很热烈,大家的反应都很好啊。”聚福园的老板和潘安一同站在侧幕边,看着大家的反应,“下个月要不要再加演两场?” “你定。”潘安心里有一种满足感,毕竟这是一种被认可。 伶人的地位在大月国并不高,但是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也是很不容易的。 “《火烧裴元庆》需要的那些道具准备好了,一会要不要再去清点一下?” 戏班班主也凑了过来,今天正好人都在,大家看看还缺少什么东西,也还赶紧准备。 “是按照我的要求,用那些无烟的吧?”潘安看到我和肖小三坐在那里还没有走,正在说着什么,不由得笑了一下。 “是是。”班主现在对于潘安的所有要求都是有求必应,毕竟这是摇钱树,必须好好对待。“南厂的肖小七,要不要再去打个招呼?” “不用了,今天都闲聊一天了,再去说话就显得刻意了。”潘安只是看着我,没有过去的意思。 “和南厂的人搞好关系,很重要的。”聚福园的老板很懂的这些,“这肖小七是新晋风头最劲的破案高手,肖大人相当看重她。我听说就连肖小七的住处都和肖大人在一个院子里,肖大人还给肖小七梳头发,你看她头上那根簪子,原本是肖大人的,现在就这么给了她。这人一定要搞好关系。” “哦?如此看重?还未曾听说肖大人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人呢?” 潘安有点诧异,不过应该是想起了今日在红光寺肖不修一直吼我的样子,忽然又笑了起来。 “不过,这孩子也是脾气很倔,应该不少惹肖大人生气,今日我就看到一出。” “哦?关系不好么?”戏班班主问道。 “或许,正是关系太好了,才表现出各种不满意,各种闹别扭吧。”潘安又看了看我,我正在帮肖小三擦眼泪,“可惜啊,这孩子没有心,肖不修却可能是个有心人。这世间,最苦的却是有心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自言自语,聚福园老板和戏班班主没有接上话来,只好互相打着哈哈,到后台去了。 潘安目送我们这两个最后才出门的观众走了,才转身打算回后台卸妆。 此时,梅花已经和我在门口遇到,并且进了侧幕,看到了潘安,喊了一声:“潘大哥……” “哦,你来了。”潘安看了她一眼,觉得有点厌烦了。“以后不必来了,太麻烦你了。” “不不,你也是要些夜宵的,我在家里待着也没事……”梅花急急地解释着,“你也别在意我娘说的那些话,都是瞎说的,没事的。” “等我演完下一部戏之后就走了,不会在这里了,你也不必纠结了。”潘安知道梅花那点小心思,只是想断了她的念头。 “不要啊,潘大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梅花有点着急了,“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对你好的,特别好的那种。” “不必了。你也知道的,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你。” “那你喜欢谁?”梅花有点烦躁了。 “自然是有的。”潘安笑了一下,露出了惊为天人的神颜,即便是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的梅花,依然忍不住痴痴地望着她,实在是太过好看了,亦正亦邪,雌雄莫辨。 在秀才的扮相之下,更显得柔媚以及冷冽的疏离感。就是这样的矛盾,却又是如此的和谐。 梅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直接扑了过去,抱住了潘安,急急地说道:“潘大哥,我真的喜欢,真是的喜欢你。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我做什么,我也都可以。我这辈子也可以不嫁的,我只要你一个人。” “你疯了,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潘安很讨厌这种未经允许的靠近动作,直接很粗鲁地将她推开,“我再说一次,莫要再来,莫要喜欢我。” 梅花就愣在那里,眼泪流了出来。 潘安看着她,觉得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转头就走。梅花又一次喊住了他,“潘大哥,我最后给你唱一次戏吧,就是最后一次,唱完我就走。” 梅花抓起了一旁潘安刚刚脱掉的戏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的身高也是高挑型,穿上潘安的戏服虽然大了一些,但是也算合适。 她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学着潘安在《浮生梦》里的片段,唱了起来。 “若说飞蛾扑火,必是心甘情愿。只许梦醒相见时,你能认出我。” 梅花的声音刻意学着潘安,经过一段时日的练习,也算是有模有样。 那一招一式,也是学足身段,看起来也是可以的。潘安看着她,眼里只是有一丝怜悯和叹息。 唱完,梅花从食盒里拿出了自家酿的米酒递给潘安,“你最爱喝的,我新做的。” “不用了,我一会还要和班主去看道具,不好喝酒的。”潘安拒绝了。 梅花饼铺的米酒都是自酿的,用的是做饼用的大米以及梅花等香料,醇厚芳香。 喝起来的时候没有酒味,甚至还觉得很是甜美可口。但只要一杯下肚,过不了一会就会觉得头晕眼花,特别上头。 酒精浓度应该很高,但是被花香遮盖,令人放松警惕。第一次潘安被梅花扑倒,发现了女儿身,就是这米酒。 因此,潘安再次看到这米酒的时候,立刻就想起了那天的不愉快,马上拒绝了她。 梅花更加感伤,说道:“好吧,你不喝,我喝。”虽然是自家的米酒,但是喝多了也一样会晕会醉。 潘安看梅花那个样子,觉得任由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在戏园子里喝醉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就跑过来制止她。 潘安想从她手里夺过米酒壶,梅花不给,两人在争执之中,米酒洒了两人一身。 梅花可能也是想一醉方休,今日居然带了三壶米酒。她见这一壶洒了,并且掉到了地上碎了,就又拿出了一壶,一边喝,一边倒,有些疯魔的状态。 都说,失恋的女人最可怕。无论这人是什么身份背景,只要是失恋都可以划归到神经失常来处理。 潘安看到梅花这个样子,更加厌恶。他喜欢的是干净利落爽快,就和他自己一样的性格。 现在这种黏腻型和讲不通道理的女人,实在是太讨厌了。于是,潘安转身就走。 梅花一看到潘安要走,就更加生气了,直接把酒壶丢了过去,碎裂在潘安的脚下,让他的衣衫全都沾满了米酒。 潘安很是生气,又转身回来抓住梅花的手臂质问她:“你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我不是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么,为什么还要这样?你要记住,你这样毁掉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自己的人生,和你一家人的生活,这样做,值得么?” “什么叫值得?什么叫不值得?我喜欢的是你啊,不管你是谁,我就是喜欢你啊。”梅花有点绝望,因为她在潘安的眼里看不到一丝喜欢,只有厌恶。 “你喜欢的是我的皮囊,根本不是我这个人。”潘安摇晃着她,企图想让她清醒一点,“你了解我这个人么?你知道我的过往么?你知道我的故事么?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可笑,很肤浅么?” “怎么了,我就是可笑,就是肤浅,怎么了?我愿意。”梅花的脸涨得通红,看来酒劲已经上来了。“我真的喜欢你的,特别喜欢,别抛弃我,别放开我。” “你疯了!”潘安实在是不想再和她纠缠,放开了她。但是梅花反过来抓住了他,死活不肯松手,“别离开我,求你了,别离开我!” 潘安全部精力都在与梅花的纠缠中,就忽略了背后有人打了黑棍,一棍从脑后打过来,立刻就昏死过去。梅花被倒下去的她带倒,抬起了头才发现,居然是她的赘婿秦安。 “你来做什么?”她恨恨地看着他,“你滚开,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秦安看起来也很可怜,不管不顾地抱住了梅花,恳求道:“梅花,我才是真心喜欢你的那个人啊,我是男人啊,我可以满足你的。你为什么要喜欢潘安呢?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不知道你哭啊!” “你滚开,你懂什么?”梅花使劲推开他,生气地说:“我的事情你少管,我也没有你这个赘婿。我回去就跟我娘说,把你卖掉,卖得远远的!” “梅花!”秦安的声音里有恐惧,也有狠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娘做的事情,你们在酒里下了药,如果潘安不同意,你们就毒死他,然后去他家把他的钱全都拿走。你们这种歹毒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做呢?就算是潘安不喜欢你,也不至于痛下杀手啊?” “你又懂什么?我得不到的,也不能让别人得到!这不只是我娘教我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告诉你,秦安,你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有多恨潘安,你处处想害死潘安。” “我没有!” “你有!少装蒜了,你在我家长大的,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梅花的表情很差,直接翻出了第三壶酒,递给了秦安,“你敢喝么?这是毒酒,喝完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我喝!”秦安出乎寻常的勇敢,大口喝了几口,然后笑道:“我喝了,怎么样?” 梅花有点发愣,本来她以为秦安会退却,会转身走掉,没想到他一口气喝了不少毒酒,“你……”她有些迟疑,看着他,看他什么时候毒发。 秦安笑了起来,笑的很凄凉,慢慢蹲下身子,一字一句地对着梅花说:“你以为是毒酒,你以为我会死?你想毒死潘安,因为你得不到,就要毁去。但是,你知道吗?我也是这样的,我得不到的,也要毁掉。” 梅花看着他,忽然从心底产生了恐惧感。她从来没有见过秦安这个样子,在她的印象中,秦安永远是唯唯诺诺,一切以她和她的家人为先,被打骂,被侮辱,苦活累活都是他做。从来没有见过秦安也会如此狰狞,如此可怖。 “毒酒我换掉了,依然是再正常不过的梅花饼铺的米酒,喝起来的感觉真好,很快就能够上头。潘安不是不喝么?我可以帮你把酒洒在他的身上,这样他不就算是喝了么。” 秦安果然将剩下的半壶酒全都洒到了潘安的身上,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火折子,梅花惊慌了,“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毁去他,帮你毁去他。你不肯下手,自然是我下手,从小不就是这样么?我可以替你做一切呀。” 秦安的样子的确是很可怕,梅花顾不得头晕眼花,挣扎着想阻止他。 可是,秦安早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得不到,就毁掉。这是梅花家人教的,他也是这样想的。 大火在潘安身上着起来的时候,梅花一步就扑倒在潘安的身上,想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扑灭这火。 秦安也没有阻拦,还从怀里又拿出了一瓶米酒,同时倒在这两人的身上,笑着说:“你看,我准备的多全面,生怕你带的酒不够,你们不够尽兴。现在好了,这些都给你们,连同这座戏院都可以给你们。” “秦安!”梅花最后喊出的名字,因为火瞬间燃烧起来,在酒精的作用下,立刻撩燃了梅花的头发和戏服,同时因为他们身上也有酒,地上也有酒。 所以火势发展得很快,两个人立刻就变成了火球,想扑灭都变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 潘安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都着了起来,也很是惊慌。 一把推开在自己身上的梅花,想往出走,想找什么东西能够灭火。 但是秦安手持长棍,又给了潘安一击。在这种情况下,潘安也是惊慌失措的,因此被击打后站立不稳,又扑倒在地。但这一次,大火将他包围,再也没有站起来。 梅花体弱,很快就倒地不起,浑身燃起了大火。秦安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点不舍,用棍子将梅花往出推了推。 但是很快他也发现,大火撩燃了戏台的幔布,一下子就变成了漫天大火,如果他再不走,也很有可能火葬身火海。 人都是自私的,秦安更是如此。 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经不再动弹的潘安,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梅花距离他很近,但也似乎没有动静。 他心里默念着:你负了我,这就是代价。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这越烧越旺的大火,直至戏台坍塌,众人发现了聚福园的这场大火。 可是,一切都晚了。 第一百七十五、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 当众人急于救火的时候,聚福园的戏台轰然一声坍塌下来,掀起了尘埃和火焰。 站在外面围观的人更是吓坏了,纷纷躲避开。后台正在卸妆的人以及那些小伙计也快速往出跑,在大火之中,影影绰绰看到有个人伏地,身上有大火正在燃烧。 而他身上的戏服正是潘安那件秀才的戏服,因此众人一致认为这就是潘安,快速冲过去查看情况。 还有个小伙计在地上捡到了潘安的玉佩,就赶紧又放回在这个着火的人身上,大家齐心协力把人抬了出来。 我和肖不修在外面看到的时候,也都以为这是潘安,实际上这人是梅花。 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人的身形比起潘安来说有些小,但看到秀才的戏服,也没有想到穿这件衣服的人已经换了。 虽然被烧得面目皆非,但梅花还有一口气在,她或许就是不甘心,就是恨。虽然无法动弹,无法开口,但也想强撑着这口气。 在众人慌乱的时候,也没有仔细去勘察着火的现场,只是先救了那些能救下的人。 由于伤势过重,钱老板也没有过多的检查,只是想等着一口气吊上来,再进行下一步的救治。 聚福园的大火惊动了半个京城,梅花的父母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他们看到只有秦安回来了,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安的表情很急切,“小姐和潘安发生了争执,洒了米酒,又被倒下的油灯点燃了大火,我冲进去的时候只看到潘安倒在地上,没有看到小姐在哪里,或许是已经趁乱跑了。我想着或许小姐回家了,所以先回来看看,您们二老没有见到小姐么?” “什么?不是说让梅花直接把潘安毒死就算了,怎么燃起了大火?”梅花的娘亲倒也直白,完全不瞒着秦安。 秦安此时在心里早已经骂了一万字,但是在表面上依然一副憨厚老实,时时刻刻想着梅花安慰的赘婿模样,但他心里也很清楚。 今天晚上,如果潘安同意了梅花的提议,喝毒酒的那个人也许就是自己。 反正,梅花也不喜欢自己,潘安更是讨厌鬼。现在这样最好,梅花的父母只有他这个赘婿来养老送终。再过几年,这两个人老的动弹不得,还不就是他的天下了。 如意算盘打好之后,秦安的表情变得更加悲伤和气愤,说道:“小姐和潘安不知道说了什么,我一直在外面,听不太清楚。后来,潘安就生气了,推了小姐一把,小姐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正要冲进去的时候,油灯倒了下来,就点燃了大火。” “你怎么不冲进去呀?”梅花父亲完全没有念及秦安的安危,或许在他的心目中,秦安不过是他家养的一只狗而已。 “我要冲进去的,但您也知道,咱家的米酒很厉害,遇到明火就会立刻燃烧,这两人身上都有火,潘安几乎完全烧了起来,我看到小姐吓坏了,她转身就跑了。 我就一路跟着跑了出来,但是就在前面那条街拐角的地方,人不见了。我还想着小姐身体好,跑得比我快……” “没回来啊!”梅花娘亲很是焦虑,“不行,咱们再去找找。先不要声张,偷偷找一找。” 于是,这三个人都出了梅花饼铺,在梅花可能去过的地方都隐秘地找了起来。 秦安想了想,还是径直回了聚福园的大火现场,他知道这两人葬身火海的可能性最高,但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潘安」被救了出来,钱老板亲自来医治。 人多眼杂的情况下,他近距离看了一眼,但慌乱之间,也没看出来到底是谁。 不过,他很紧张,因为不管是潘安活着,还是梅花活着,都对他非常不利。 因此,他就埋伏在庆余堂的周围,伺机准备在动手,不管是谁,一定要灭口。 机会来了,就在天即将亮的时候,钱老板去找水喝,他溜进了屋,看了一眼「潘安」。 但以他对梅花的熟悉程度,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梅花。此时的梅花也睁眼看到他,忍不住哼了起来,想说些什么。 秦安怎么可能让梅花活过来,并且指认他呢。狠了狠心,他用桌子上的蜡烛直接又将梅花身上的衣料以及屋里能燃烧的东西全都点燃,然后偷偷跑了出来,在隐秘的角落里看着大火将庆余堂吞噬掉。 这一刻,他才算是放下一半的心。梅花彻底死了,梅花饼铺是他的了。 这个时候的我们还急急忙忙地给庆余堂救火,并且对于潘安二度着火的事情议论不休。 《火烧裴元庆》这出戏不过是个巧合而已,但是秦安听到众人的议论之后,也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跑回梅花饼铺,看到也刚刚出门找梅花未果的二老,说道:“潘安一定是作恶多端,并且触怒了裴元庆的鬼魂,所以才在他演出《火烧裴元庆》之前遭受到了火攻。 梅花小姐只是受害者,有可能是因为害怕,所以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帮着裴元庆再烧一次潘安,让裴元庆消消火,这样梅花小姐就有可能出现了。” 这两个人也是急病乱投医,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秦安的说法。 在「潘安」尸首停在义庄之后,半夜三个人都去了,用自家的米酒直接倒在「潘安」的柳木薄板棺材上,大火瞬间燃烧起来的时候,二老念念有词是希望梅花赶紧回家。殊不知,他们正是烧的梅花的尸身。 秦安在一旁冷笑,心里畅快至极。 说起为何梅花家的米酒,因为酒精浓度高,能够迅速燃烧蒸发掉空气中的酒味,只留下一股烧糊的米的味道,不会被人发现是因为酒而燃烧的原因。 这也是秦安在无意中发现的,纯度高的米酒在燃烧后不会留下酒精的味道,没想到却用到了这里。 并且,只有梅花饼铺的米酒可以这样。他家的米酒原材料使用的是北固国特有的长粒大米,一年只成熟一次的,每年都是特别找人送北固国运过来,制成的米酒相当好喝,也很金贵。 梅花父亲只把这米酒作为自己铺子的特色,来店里的人可以喝一小口,尝尝味道就好。其余的都是自己喝,享受这份美好滋味。 我在「潘安」三次被火烧之后,总在现场闻到这股若有若无的焦米的味道,当初觉得是巧合,但是三次都会有这个味道,就变得很奇怪了。 我问过仵作,燃烧过后的尸身只会有烤肉的焦糊味,不可能有焦米的味道。 而在现场,我们反复确认过,不是油,不是酒,不是火药,那么,还有什么呢? 我模糊地感觉到很可能还是酒一类的东西,正好又在药铺里得到了一份用米酒和香脂做的香膏,那个味道启发了我,米酒燃烧的可能性极大。因此,我才开始一路喝下去,想找找那个熟悉的味道,感受酒精浓度。 每一家铺子的米酒浓烈程度不一样,酸甜口感的差异也很大。 虽然我每一次只喝一小勺,但这一路五六十家铺子走过来,算下来我居然喝了四五瓶米酒。米酒初始只是感觉好喝,之后才会上头。 在我意识到已经开始上头,浑身发热,脸发红之后,赶紧进了潘安的家,想歇一下,喝些水冲淡一下。 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有梅花饼铺这件事情,只是想着潘安到底是怎么着起来的,忽略了凶手就在周围。 秦安在门口搬货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潘安已经被官府封掉的宅院门口的封条被人撕掉了,心里十分惊恐。 虽然他听说聚福园里又找到一具尸体,很有可能是真正的潘安。但是,谁又进了潘安的院子呢?会不会发现什么呢? 做贼心虚的心理使然,秦安非常紧张。想了想干脆直接把潘安的院子也点燃,坐实「裴元庆魔咒」的事情。 店铺柜台上的米酒不太多了,因为我刚才进去讨酒喝的时候,为了确认这个味道,喝了不少。 一时间,他也没去后院找剩下的一坛。就直接拿着这小半坛酒从围墙跳进了潘安的家中。 门窗都关的很好,此时的我已经在被窝深处睡了。秦安来过这里很多次,知道屋里没有什么东西,他琢磨着既然要烧掉整个院子,就干脆从大门和窗户烧起,让救火的人一时半会也进不来,然后眼看着院子被烧掉就好了。 所以,他把小半坛洒在了窗户上,点燃了火折子。 幸好也是这个想法为我赢得了时间,我在着火之后醒过来,没有烧到床榻这里。 肖不修见我一直没有回来,就出门找我。陈大人刚好出门办事,看到肖不修还奇怪地问道:“肖小七说要是要潘安家,怎么没有人跟着她?” “这么大人了,干嘛还跟着?丢不了。”肖不修没说自己就是来寻我的。 “哦,我就是觉得天色有些晚了,不知道肖小七吃饭没有?她还说约我去吃一顿肘子呢。”陈大人也是吃货。 “为什么?”肖不修现在一听说我吃东西,就挑眉。 “这不是要立秋了么,贴秋膘啊。小七说她知道有一家的肘子做的软烂不腻,特别好吃,并且如果卷起大饼来吃,味道更好。”一边说,陈大人一边咽了咽口水。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到有巡逻的衙役跑过来喊着:“快再来几个人去救火,带上水桶!快!” “怎么了?”陈大人问。 “潘安家里着火了!”那衙役大吼着,带着人一溜烟地跑了。 肖不修一听也没说话,身形一闪也不见了。陈大人还打算继续和他说话呢,结果发现身边没有人了。 他和师爷面面相觑,然后也开始狂奔,嘴里嘟囔着:“这都是什么事啊?到底怎么了?” 事情到此,前因后果都已经串到了一起,潘安这件事情与《火烧裴元庆》的魔咒毫无关系。 倒是和疯狂的迷妹以及迷妹的家人有关系,不理智的行为以及扭曲的爱恋让人疯狂,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没想到潘安是这样的下场,很多围观的人很是唏嘘。在若干年里,潘安的故事依然还会被人们反复讲来讲去。 但是多数应该不是潘安的美貌,而是这一段可怕而纠缠的情感吧。 想想潘安曾经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也预示了他的结局。有时候,他可能也想到了这样的结尾,才会特别感叹人生吧。 既然三个人已经认罪,陈大人就依照大月国的法例对他们进行了收押,然后等待最终皇上的裁定,斩立决应该是没跑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本来大家以为事情结束了,被我这一嗓子又喊住了。 “什么?”陈大人问。 “潘安的钱呢?这么多年,潘安挣了这么多钱,都去了哪里?他屋里什么都没有。”我为什么来潘安的家,不就是要来找找钱么。 “这倒是。”陈大人点点头,又冲秦安问道:“潘安的钱呢?你觊觎梅花饼铺,自然还会惦记潘安的存款。说!是不是你拿的。” “我没有。”秦安倒是回答的很痛快,“我不稀罕他的钱。” 如果是秦安拿的,藏的,在事情败露之后,说出来也没什么吧。 我看了看秦安的表情,也没有什么不妥,反而因为已经这样了,变得很坦荡。 那么,潘安的钱呢? “钱在我这里。”人群中闪出了三个和尚,借着灯光看过去,居然是红光寺的和尚,其中一位还是那日的和尚,给我特惠的那个人。 “多少钱?”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应该是全部,具体的数字,可以请大人们去清点一下。” 这位和尚法名寂安,在红光寺担任了知客僧的职务,也就是对外事务基本上都是他来处理。 “潘安施主与我寺很是熟络,也曾经聊过幻灭之话题,后来说起他在俗世之间挣的银两,想捐赠给红光寺。 住持本来说不要,但潘安施主说他孤身一人,又是犬色声马的工作,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若有一天发生了意外,怕留下的钱财会招惹祸端。所以就存放在红光寺,若真有这样一天,可让红光寺的人来处理。” 聚福园大火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红光寺,所以寂安和尚立刻禀明了住持,快速地赶了过来。正好见到我们正在审案,我问道这钱的去向,他便站了出来。 “你和潘安什么关系?”我疑惑地看着他。 第一百七十六、我和皇上剖析一下案情 南厂内院一片灯火通明,皇上一脸严肃地坐在上座,我们一群人跪在院子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在肖不修的身后隐藏了自己的身子,看到肖小三跪在我的斜侧方,我又往后偷偷蹭了蹭,打算藏在众人的阴影里。 不过,一般越是这样,越是事与愿违。皇上直接点名我:“肖小七,你过来!” 此时的我,恨不得自己能够藏在土里。但是,并不能够。肖不修回头看了我一眼,低声说:“别磨蹭,赶紧过去。” “哎……”我都已经把叹气的声音发了出来,皇上的耳朵很好,立刻挑起了眉毛。 我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跪在皇上的脚边,“在呢在呢,来了来了。” “你酒醒了么?”皇上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能还没有。”我摸了摸自己脸,还是挺热的。 “要醒酒么?”他问。 “怎么醒?”我有点懵。 “吃夜宵啊,多吃点东西,就把酒化掉了。”皇上看着我,仿佛是看着一个傻子。 “可是,我吃不下了呀。我一路又吃又喝,现在一点都不饿。” 我的表现可能真像个傻子,别人在这个时候可能都要谢恩了,很明显皇上是想要我吃点东西。 “朕还没吃呀!”果然,皇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朕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居然还没明白,朕要吃夜宵呀!” “啊,我错了我错了,那您就吃吧,我吃不下。”我是酒劲上头,脑子不转。 “肖小七!” “在啊!” “你……” “在啊!” 我觉得整个内院的气氛都不太好,大家都不敢说话。皇上顿了顿才说:“肖不修,给朕弄点夜宵,你们都下去吧,让肖小七站一边看着朕吃。” “是。”肖不修点头称是,然后让侍卫们都下去了,自己站在一边看着我们。 这是什么路数?干嘛要我瞅着?我干巴巴地看了一眼皇上,发现他也看着我。“你为什么关心潘安的钱?” “万一是谋财害命呢?真的也有这种可能的。”在这个事情上,我不太糊涂。 “但你为何一直认为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呢?”皇上对于我的判断很是感兴趣。 我想了想,说道:“一般来说吧,除了生老病死之外,其他事件都与爱恨情仇有关。潘安这种虽然看起来有些意外,但是最可疑的地方是聚福园所有人的都跑出来了,为什么他没有?而他又是最重要的一个。话本子可以这样写,但是现实生活中不会。” “这是疑点,但不足以成为论断。”皇上很有兴趣进行推理。 “对,这只是疑点,其实最大的破绽就是大家都在说的《火烧裴元庆》。可能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什么魔咒之类的,所以对于一而再,再而三地烧所谓潘安的尸体,那就一定是问题了。谁有这么大的仇恨?为何要让潘安的尸首都不得安宁。有设局的成分,更有泄愤的成分。” “即便是想到了这一步,又要如何论证呢?” “这个也好说。潘安是红伶,喜欢他的人很多,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但是,一般作为迷妹,看客之类的,接触不到他,也不会有什么深刻的情感纠葛。所以,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才能知道可能会是谁。” “但你这几日除了吃喝之外,似乎并没有与他身边的人接触吧?” 皇上居然了解我的行踪,我愣了一下。的确这几日我也真的没干什么,大部分时间都是吃吃喝喝,只有那么一会和肖不修亲了亲。嗯?这个事情,皇上应该不知道吧。反正我不说这一段就好了。 “我是在红光寺认识潘安的,那天您也在的。”我先跟皇上表明时间顺序,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那日就是简单闲聊,他身边并没有别人。最熟悉的人就是那个和尚寂安,看起来他们很熟。 后来就是在聚福园,潘安在上台之前,我和他闲聊过。聊的是关于戏剧,关于人生一梦的事情。 当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他这样的红伶身边却没有贴身的助力,什么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就连化妆带头套之类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 但一般来说,这样的红角应该有不少助力和伙计吧。所以,我当时的感觉是他要不是有洁癖,要不然就是群众关系不好。 再之后,就是门口的那群迷妹,虽然其中有梅花,也是我遇到的那个。 不过,除了梅花之外,其余的那些人不过是围观,也就是在门口看看就好了的那种。 那么,现在推论下来,潘安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能与他有瓜葛的人很少。范围一旦缩小到一定程度,就很好找了。” “起火原因呢?真的是米酒?”皇上看来是一定要把每一个疑点都搞明白。 “试试吧,其实我也是猜的。”我嘿嘿笑了一下,“一路喝过来,他们家的米酒的确味道特别浓郁,我就猜如果要是点火燃烧起来应该很快,并且能够挥发干净。 其他那些家,特别是街尾有一家居然还号称是酒铺,他们家的米酒就跟水一样,真是太过分了。”我想到我喝过的米酒,不禁又觉得晕了一些。 “来人,试试这个米酒。”皇上是好奇宝宝。 “就找个棉被衣服什么的就好,泼上去,然后点燃。”我指挥着,肖小三动的手,果然如我所料,这火一下就着了起来,并且在空气中有一股焦米的味道。而用其他的米酒,都没有这么快和这股味道。 皇上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不说话。皇上问:“朕的夜宵呢?怎么还没端上来?” 肖不修立刻躬身致歉,然后出去看夜宵了。皇上转头看向我,问道:“你为何会睡在潘安的屋里?只有你一个人?南厂的侍卫为什么没有跟着你?难道你和肖不修闹别扭了?” “没有啊。”我楞了一下,这种事情皇上也要过问么?“大约是肖大人的人手分配不开,所以没有给我人。但是,我也不需要有侍卫吧。其实,当时我也没什么方向,就是吃吃喝喝瞎走一圈,也是瞎猫碰死耗子,让我赶上了。” “万幸你没有出事情,否则我怎么向李山交代呢?”皇上忽然提起了李山,又把我惊到了。 我都快把这人忘记了,他这样一说,我也才惊觉我不仅仅是肖小七,还是李小蛮。 “皇上体贴臣女,臣女惶恐。”我的酒也醒了多一半,立刻就跪了下来。 “你可有你父亲的消息?”皇上问道。 “这个完全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他没有联络你?” “这人就跟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我也有点咬牙切齿,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朕也不知道他的消息。”皇上有点疲惫了,“不过啊,潘安这一死,皇后生辰的活动也没有了,这也是令朕十分头疼的事情。” “唱那个《火烧裴元庆》?也别唱了吧,多不吉利啊。不如就让红光寺的人继续搞一个活动,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天,皇上皇后都在一边听着,热闹一下,不是也挺好的么?” “不唱戏?” “唱戏有啥好听的,听听大家唱戏才好玩呀。您记得那天红光寺的情形,那么多人七嘴八舌的,多热闹。”我笑嘻嘻地出主意,皇上倒是认真听了进去。 “这事情,朕会考虑的。” “皇上,你真的不查寂安和尚和潘安的关系?感觉总是怪怪的。”我提醒道,“寂安只是说他与潘安就是好朋友而已。但是吧,我还是觉得也许有什么吧。” “这个事情,你想多了。寂安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品很好,和潘安就是朋友。其实潘安把钱放到红光寺的事情朕也略知一二。 虽然朕不知道潘安的女儿身,但是知道他不是热爱金钱之人,本希望直接把钱捐给寺庙。 但红光寺不肯收这样一大笔钱,所以就只说是暂存。没想到,这一次倒是只能收下了。” “哦。”最近我可能也是疑神疑鬼的次数太多了,才对什么都开始怀疑了。 既然他们不追究了,那我也就不问了。此时,肖不修已经让肖十七把夜宵端了上来,非常丰富。 并且,居然,全都是我喜欢吃的菜。比如酱肘子、锅包肉、手抓羊肉、酸辣汤、红烧狮子头、炸带鱼……反正是连小糕点都是我喜欢的。这不是诚心么? 肖不修也不看我,直接给把这些吃食全都摆放好,热气腾腾,飘着香味。 我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看看菜品,看看皇上。 皇上笑得倒是很欢乐,说道:“你就看着吧,朕和肖不修吃。这一路赶回来,还什么都没吃呢,的确是饿了。” “哦。”我点点头,我忍得住,但我还是各种咽了咽口水。 潘安宅子着火的时候,皇上的车队刚刚进城,看到有民宅着火了,车队就暂时停了下来,有人跟皇上说是潘安的宅子着火了。 皇上心里一动,就换了便服带了几个侍卫走了过来,刚好看到我们在审梅花饼铺的人,也算是把案件了解得很全面了。 他站在人群之中,听到了很多事情,所以也想知道我破案时候的所思所想,以及那些破绽到底都是什么,所以才来到南厂,让我一一解释一番。 鉴于皇上的态度一直很温和,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我也就没有了那么紧张,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吃饭。 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情:为什么他要问我李山的事情?难道李山真的失踪了?如果是这样,我这个所谓的人质可能就要起作用了吧? 或者说,就连皇上自己也没有想好到底要如何对待我吧?但是,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是假的李小蛮呢? 肖不修怎么敢和皇上同桌吃饭,也就是站在一边伺候皇上吃饭,然后我们一起恭送皇上离开。 等南厂的大门一关,我立刻揪住肖不修问道:“当初你为什么觉得潘安很奇怪?” “什么时候?”他反问道。 “你记得不,我们说起潘安的时候,你说潘安有些奇怪。当时我真的记下了这个事情,所以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了戏服小样,居然都是女装,所以我就开始断定,潘安是个女人。那你是如何判断的?” “只是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多少还有女人的姿态。这个也是无意间流露出来的。” “难道不是因为他和你比美?”我直接问了出来。 “那我们谁比较美?”他更直接。 “你美。”我特别直接。 肖不修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了,我觉得那真的是太美了。 在肖不修睡觉之前,我又跑到他的门口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什么潘安会女扮男装,去唱戏?” “这应该是戏班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是有很多男人扮演女人么,所以也有女人去扮演男人的角色。 并且,他们这些人从小就开始培养练习,所以等真的长大后,自己都模糊了性别,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戏剧中的人物。 就像是潘安,总认为自己是男人,是秀才,是裴元庆,或是任何一个扮演过的角色。 他的共情能力很强,你很难感受到他的本真对不对?所以,你想想,他在和你说话的时候,哪一句是真? 哪一句是假?哪一句是他自己说的,哪一句是戏剧人物中说的?或者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吧?” “我觉得那句人生就是一场梦,这句话是真的。”我很认真地说。 “那你觉得你现在是一场梦么?”肖不修反问我。 我一时间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我的确觉得有梦幻的感觉。 因为很多事情似乎是已经铺就好的,每一个人都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比如李山,比如皇上,比如皇后,比如肖不修,甚至连隅月庵的师父们都变得很奇怪,还有那个忽然出现的老大夫…… 越来越多的谜团,似乎不能串联在一起,但似乎统统有关联。他们的中心点很有可能就是我,但是,我又是谁? 第一百七十七、高秉文他爹居然是赌王 肖小六回来了! 这可算是文书处的大新闻。 他本来是个文书处的总管,结果被肖不修悄无声息地弄到南方清算那几个贪墨官员的资料工作,顺便又揪出了几个蛀虫,搞得南厂的名声更盛,谁都不敢在账本上做手脚。肖不修觉得肖小六还是不错的,所以又把他按在南方多待了几天。 “你们知道那边有多热么?”肖小六和我们一起在南厂后厨坐着,一边等着肖十七给做好吃的,一边闲聊。 文书处的人关系都很好,更喜欢闲聊。所以手头没有要紧事情的人都聚在这里,大家都等着肖小六的故事。 “热到我直接光膀子坐在屋里算账,然后一站起来,裤子全湿透了,人家还以为我尿裤子了。” “哈哈哈,夏天是这样的。”来自南方的高秉文自然是知道这个,笑得很开心,“我小时候都不穿衣服在院子里疯跑。” “那女人怎么办?她们要穿吧。”我问道。 “穿得也很少,就是一块布遮一下,实在是太热了,反正露胳膊露脚什么的,其实看多了,也觉得没什么了。”肖小六先吃了几口凉菜,简直觉得幸福死了。 “肖十七,你这手艺我太怀念了,我在那边吃的都是酸酸臭臭的,据说还是特别好的东西给我吃。 简直了,我都要疯了!还有啊,你们知道那边的大米都是长条的,并且据说一年成熟六次,看起来还像大米,但实际上有点米饭的香味都没有。我当时就想,等我回了京城,我要吃一桶米饭。” “嗯,饭桶。”我低声笑道。 “肖小七,你拐着弯骂我,我还不傻。虽然我没有你能干,但肖大人还是觉得我很不错的。”肖小六一脸的傲娇,特别可爱。 “对对,我们小六大人超级厉害的,我可喜欢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在,我们都可想你了。”我赶紧说几句好听的。 “哟,怎么想我呀?”肖小六明显特别开心。 “我们都想你赶紧回来,快一起干活呀!”柴文进现在说话也特别逗,文书处的风气越发朝着我们互相挤兑的相亲相爱的方向发展了。 “其实,我也不想回来的。我一想到文书处这么多事情,也很头疼。可是吧,在那边待着也很难受,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很难受的。” “嗯,其实还是回来好。虽然事情多,但大家在一起干活,也是很开心的。”我点点头,“小六大人,我们真的挺想你的。并且,最近也有好多事情,大家可以一起商量,才是好的。” “小七,你这句话我最喜欢。”肖小六很感动,“听说你吃吃喝喝的,怎么也是需要我陪着的吧。” “是是是,只有你陪着的时候才好玩,他们都不成,不懂得其中的乐趣。” 这一点我必须承认,肖小六一个话唠和爱八卦的人,每一次在一起吃饭逛街,都不会觉得无聊。“咱们这就约起来吧,一起玩起来!” “小七,我要跟着!”高秉文第一个举手。 “我是小七的侍卫,我也必须有!”柴文进直接把椅子挪到了我的身边。 “有有有,大家必须一起玩起来!”我也很开心,南厂越发的热闹起来,让人有种归属感。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在吃饭,我正在啃鸡腿的时候,忽然感觉到空气中有股宁静的味道,转过头去发现,肖不修站在厨房院落的门口,正看着我们。 “肖大人!”肖小六特别狗腿地跑过去问,“您吃了么?要不一起?” “不必。”肖不修转身就走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宫里的太监。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肖小六就开心地说:“我这次回来发现大人的表情好多了,甚至眉头都舒展开了,是不是最近烦心事少了很多?” “你一个文书处的主管,你还不知道最近的事情么?一件件一桩桩,哪一个是省心的?我们都快烦死了,肖大人应该比我们更烦才对。” 柴文进塞给肖小六一个鸡翅膀,“赶紧说说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一会万一肖大人给派活下来,我们就没时间了。” “对对对。”高秉文也跟着凑热闹。我举着鸡腿看着肖不修走的方向,心里却在想,他的眉头舒展开了,我怎么没有发现? 不过,我最近的确很少注意他,忙着在文书处抄抄写写,晚上回去睡觉的时候,也只是看到他房间的灯亮着光。 不过,我是觉得不要太接近他才好。这种人喜怒无常,不知道哪一句喜欢,哪一句不喜欢。 再说了,他肯定也只是要我听话的干活就好,其他的,也没有其他的要做。 不过,肖小六回来了,文书处忙碌的工作又会好一点,我是不是可以回冷宫住几天。我现在居然想回冷宫了,当初想出来,现在想回去,人真是矛盾。 “也没什么特别的吧。”肖小六挠了挠头,“除了天气热之外,也没什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哦,对了,张诚那个弟弟,庶出的弟弟,张坚,你们还记得不? 就是陈志典的妹妹的丈夫的弟弟,不是中了榜眼么,后来自己请调去了望南县做县丞,据说是马上要娶一个当地大户的女儿。然后张大人特别生气,说这家和自己门不当户不对,不能做亲家。” “张大人真是很古板。”高秉文叹了口气,“其实张坚当初中了榜眼之后,我、他,还有文进兄坐在一起简单聊过,对于他哥哥的事情看法是一样的,他本人书生气很重,也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自己请调去遥远的南方,肯定就是想离开张家的束缚。 毕竟,陈志典是皇上最器重的人,他父亲又与陈志典不对付,他夹在中间很难办。 所以,当初他赴任的时候,我们还去送行。虽然没有书信往来,但若是他能够娶妻生子,在当地活得很好,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你这话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且,这件事情还和你的父亲有关系。” 肖小六开始卖关子,大家立刻就把耳朵都支了起来,甚至把板凳都搬了过去。 “他抢了你父亲的女人?”柴文进真是心直口快,直接就说了出来。 我赶紧推了他一把,“别瞎说,高伯伯的媳妇虽然多,但不至于要抢别人媳妇。” 高秉文也对柴文进来了一记眼神杀,柴文进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还赶紧给高秉文倒了杯水,表示赔罪。这两人关系很好,所以也没有计较。 “事情是这样的。”肖小六在南方八成是学了说书的手法,都开始要表演了。 高秉文的父亲高建昌是大月国南部有名的富豪,手里管着一百四十三间店铺,生意范围涵盖了珠宝、布料、盐业、烟草、船运、镖行等等。 反正是涉及到了民生的种种,幸好他一直很听大月国皇上的话,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所以过得也算是安稳。 不过,说起来,高建昌当初发家致富的时候,皇上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皇子,高家也没什么钱,高建昌的父亲只是个太庙管事的虚高职务。 但高建昌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手段,那就是逢赌必赢。一夜之间能够赢白银百万两,并且从来没有失手过。 他就是靠着这个本事赚的第一桶金,然后才慢慢开展自己的理想和包袱,并且和当今的皇上、当时的太子一起做买卖,搞了很多新名堂,也算是做大做强,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所以,要是提起大月国的「赌王」,必然是高建昌。 所以,当初我遇到高秉文,跟他打赌他手里的三千两银子的时候,他除了真的是有钱不在乎这点钱之外,也觉得既然是赌博,打赌,三千两也真的不算什么。哎,反正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比不了。 不过,高建昌现在很少赌博,因为也没有什么必要去赌博了,自己有的是钱。 现在他的爱好是扩充自己的后院,经常会带不少女人回来,养在后院里。 不要以为这是给高秉文找小妈,其实这些人也都没有和高建昌有任何关系,只是在高建昌创建的绣庄、布厂、糕点作坊等等地方做工。 但重点是,他只招收女工,所以慢慢传着就传变味了,说是高建昌也搞了后宫三千之类的。 这个事情在我们和高秉文熟悉时候问过他,他虽然一脸的尴尬,但信誓旦旦地说,他父亲真的只有一个结发正妻,以及他这么一个独子,其他的女人真的就只是女工而已。我们都很相信,不过群众们都是热爱八卦的,越乱越好的那种。 一开始,我们还和高秉文一起帮着澄清,后来也懒了。随便吧,反正就这么一个独子,是状元,很聪明,大家都喜欢。皇上还想给赐婚,也说明高秉文在皇上心中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当然,这些都不是肖小六要八卦的重点。重点在于这半年,横空冒出了一个新「赌王」,外号「一条龙」,二十多岁的年纪,很是狂妄。 当然,他也有资本,比如骰子、牌九、麻将、赌大小…… 反正是赌场的那一套没有一个不精的,并且是场场赢,搞得每一家他去过的赌场只要看见他进来,就恭恭敬敬地送一大笔银子,然后请他以后不要来了,说是赔不起。 「一条龙」也是厉害,据说从小就在赌场里长大的,还练就了一双顺风耳,骰子在密闭的瓷碗中晃动,他能够分辨出其中的不同,并且准确说出骰子的点数。就仅凭这一点,就已经是战无不胜了。 不过,这人吧,站得高,就容易飘。他也听说过高建昌发家致富的故事,不过一般人来说都会有样学样,好好生活罢了。 但是「一条龙」却想着要和高建昌比拼一下「赌技」,看看究竟谁才是最厉害的。 有了这个心,他就开始想法设法地向高建昌喊话。高建昌已经有身家,有地位,谁愿意跟一个赌徒混在一起呢。 所以对于他的要求,都没有理睬,继续自己的生活,据说前不久开专门修了个尼姑庵,请了大月国很多地方的出家人,或是是香客来这里修行,“止于心,梦幻泡影。” 搞得连高秉文都觉得他爹是有钱疯了,居然都开始做人生开导员,指引迷途了。 “但「一条龙」不依不饶,非要和高老板一比高下。连着好多天都跑到高家大门口去闹事。这不,高老板也来了京城,他带的东西比我多,走得慢一点,但也就很快能够进城了。” “什么?我爹来了?”高秉文立刻脸色大变,“他没跟我说过这个事情,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让鸿宾楼的人也收拾一下。我爹经常搞那种突然袭击,万一被他发现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会骂我们大半个月的。”他连饭都没吃完,立刻就跑了。 我们几个张了张嘴,但也没说出来什么。 “我刚才应该早点告诉他,说不准高老板现场已经进城了,刚好两人碰到。”肖小六笑道。 “行吧,人家好歹也是父子,不会有事的。倒是我们可以晚上去鸿宾楼吃个饭吧,给小六哥再接个风。” 我其实是馋鸿宾楼的锅包肉了,并且也想出门去逛街,天天在南厂文书处抄抄写写也挺无聊的。 “肖大人现在可以让你出来了?”肖小六问道。 “一直都可以呀。”我奇怪地问。 “我问的是,肖大人可以让你单独出门了?”肖小六看着我,“我记得之前肖大人还要求你若是出门,身边必须跟着人,怕你有危险。” “他是怕别人有危险吧。”我笑嘻嘻道,心里却想那其实是盯着我,怕我跑了。就算是要跑,反正我也有的是办法,能难得住我么?嘿嘿。 “不过的确不是很太平,最近边境似乎有了一些异动。你看刚才皇上都派人过来了,应该是要和肖大人说什么要紧的事情。虽然作为属下不应该猜测,但是咱们文书处还是要早作准备,说不准要开战了。” “啥?”我们几个吃饭的都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天下太平么?怎么要开战了?和谁?为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肖不修居然也对我施了美人计 “我们和东倭国迟早会有一战的。”肖小六很肯定的说。 “咳,这个不是妇孺皆知的事情么?”我们几个特别不以为然,并且完全不想搭理他了。 以为会有什么大秘密或者大消息,原来就是这个。大月国与周边的几个国家关系都还可以,只有东倭国天天闹事,主要也是在争夺海上的领域。 可是,大海那么大,至于么? 为那么几条鱼么?真没必要。 反正我们文书处倒是监控这这方面的内容,至今也没什么大的动作,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动。 当然了,十几年前打过一仗,我们大月国的确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后来,大家也都不闹腾了。当初是谁来着?对对,那个叛贼曹显去打的,据说就在那里找到了不少金银财宝。 后来藏了起来,至今大家还在找。反正都是故事,也都这么多年了,没必要费心思。 饭吃完了,我们一群人又回了文书处,和肖小六开始讨论如何快速推进文书处的整理方案,这成堆的文案也是挺闹心的。 “我说真心话哈,要不要让陈志典带着他的那群人过来帮忙?他们翰林院的速度也挺快的。” “不成,南厂的文书处涉及的机密太多,不能叫外人。”我头一个站出来反对。 “你还是对陈志典心有芥蒂吧?皇上都不计较了,你何必呢。”肖小六叹了口气,“他的做法的确不好,但是,也不算是亲手杀人。更何况,才华这东西,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偏偏他有,偏偏皇上赏识他。” “我现在能够保持和颜悦色跟他说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你若是让我天天看见他,我情愿不在南厂里待着了。”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都没有再坚持。 我对陈志典的态度其实也挺纠结的,虽然我也想对他好一点,像朋友一样。但是,只要一想起那些冤死的人,我就觉得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不说他了,我们晚上吃什么?”我及时转换了话题,他们又很惊讶地看着我,问道:“我们不是才吃过午饭……” “未雨绸缪,先把晚上的饭也准备好呀。”我也是个着急的人。 他们集体地「哎」了一声,然后居然都迅速的尿遁了。我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看着窗外有些闷热的天气,想去喝一杯酸梅汤。 肖不修刚好进文书处,看到我正在发呆,问道:“想什么呢?” “想去喝一杯。”我很老实地回答。 结果,他立刻炸窝了,揪着我的胳膊问:“你还没喝够么?不是说不许喝酒么?你还不觉得难受么?你怎么答应我的?我给你攒军棍么?”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心想这人是肖不修么?怎么疯了。 “说话。”肖不修低吼我一句。幸好南厂的这群人都尿遁了,否则看到肖不修又在跟我生气,一定会围观的。 “我是说去喝一杯酸梅汤。”我的声音不太大,刚好让他听到,“大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喝?” 他愣了一下,随即放开我,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说道:“不喝……” “哦,那我给您端过去一杯吧。”我的表情也很自然。 “好。”他居然答应了,然后转身走了。 “哎,大人,您来文书处做什么呀?”我在后面喊他,他停顿了一下,转回头对我说:“晚上你们去鸿宾楼吃饭吧?帮我带一份烧鹅回来。” “就这个事情?”我觉得我的脑子停顿了一下。 “对。”他还挺严肃的。 “干嘛不一起去吃呀?”我奇怪地问,“烧鹅热的时候最好吃,等我带回来都凉了。” “我喜欢。”这人今天可能是失心疯了。 “好的好的,肖大人,卑职遵命。”我点头哈腰,表示自己一定做到。 “早点回来,我等着呢。”肖不修又补充了一句。 “哦,好的好的,一定一定。”我真的忍不住想骂人,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最近那几份折子写的不错,皇上也说很好。”肖不修有点没完没了,居然还不走。 “呀,感谢大人和皇上的赏识。”我表现得可能有点过了,肖不修皱了眉头,我又赶紧问:“我现在要不要跪下来谢恩?” “肖小七。”肖不修看着我,有点把我看毛了。 “在。”我立刻低头称是。 “你的玉簪呢?” “啥玉簪?”我摸了摸头发,才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戴肖不修给的那个玉簪,最近进出南厂都已经是大熟脸,也没有人管我是否有这个玉簪。“那个老贵的,我舍不得。万一被我弄坏了,我赔不起的。” “高秉文给你的玉佩呢?”他忽然又问。 “不是又还给他了么?人家说这是他母亲给他未来媳妇的,这么贵重,我可不敢要。” 我已经开始琢磨这肖不修为何这么啰嗦了,一定有问题。 一般他对我示好的时候,就会有事情发生。“大人,您就直说吧,别这样,我这人又傻又笨,真的猜不出来您要我做什么。” 肖不修嘿嘿笑了起来,又成功得迷惑了我的心智,我觉得我可以对着他这张美颜流一天的口水,口水应该能够接出两大盆。 “能猜到我要你做事情,已经很不错了。”果然,他就是有事情。 我立刻站直了身子,仔细聆听。“肖小六应该也和你们说了这个,皇上也听说了「一条龙」的事情,这人狂妄自大,并且手中有很多银钱,各种挥霍无度。 最重要的是,很多赌场赌局被他赢走了大部分资产,闹得很凶,还有那些一般的赌徒,输了银子后,自杀,或者抢劫,或者卖儿卖女,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也是非常不稳定的因素,有些地方已经闹起来了。所以,皇上今天说,想办法把这个人除掉。” “您直接半夜去杀了,不就行了?”我奇怪地问,“我能做什么?我又不会赌博,我也不会杀人。” “半夜刺杀,这种事情南厂的确很容易做。但是,也很容易被众人识破。到时候,「一条龙」反而会成为英雄,说是大月国容不得这样的人。你要做的,是让他自己死,还是在众人面前。” “啊!我那里有这么大本事啊。”我有点惶恐。 “你的三千军棍都可以免掉。”肖不修笑得像一只好看的狐狸,满眼的狡诈。 “这个……倒是有商量。”我对于这个提议还是很感兴趣的,谁愿意成天背一个「定时炸弹」,天天担心他要揍我这件事情。 “所以?”肖不修靠近了我,那种好闻的气息都传了过来,我连眼睛都迷糊了一下。 “我想想想。”我有些结巴。 “不成。”他靠得更近了。我发现他可能知道对我使用美男计是最管用的,所以最近已经开始频繁使用这个方法,靠近我,再靠近我,怎么这么近。 “行,我做!”我应该也是上头了,肖不修上头了,豪情满满地答应下来。 “具体的呢?”他又问。 “那我真不知道了。”我还是很没底气的。 “美人计不许用,也不许靠近他。记住了!”肖不修仔细地叮嘱着。 “我去,我还能用美人计啊?”我忽然跑题了,开心地看着肖不修问道:“这次不用,下次能用么?” “不能!” “下下次呢?” “永远不许用。”他又靠近我,蛊惑我,我只好答应,“好的,不用不用。” 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安排好了任务,他倒是神清气爽地走了。 我坐在这里发呆的时候才发现,这人一步步看似无意,实则非常地套路了我。 利用我对他的美色很上头的弱点,引导我接下了这么难的任务。他怎么就不找别人呢?非要挤兑我。真是太坏了! 不过,事情已经接了下来,还是要做的。但关键是如何做?我还是没有头绪。 但我这人也是心大,总觉得一切都不是难事,车到山前必有路。 于是,就继续哼着小曲开始抄抄写写,心情愉快地一边想着肖不修的神颜,一边运笔如飞地写起来,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占据了满心满眼,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晚上我们早早的收工,我想起陈不惜他们的陈字号的人也都在,陈一陈二这两天也没跟着我出门瞎跑,怪想念的。 所以就拿出了我们的小金库的银子,特别豪气地说:“走走走,都叫上,咱们集体吃肉去!” 我觉得吧,为了吃肉肉,大家也是拼了,直接锁了文书处的大门,陈不惜连他们陈字号的院子都锁了,然后一起浩浩荡荡地走路去了鸿宾楼。 搞得路上的路人甲乙丙丁都吓坏了,以为南厂集体出动,要端了鸿宾楼,议论纷纷又赶紧躲避。 我问陈不惜:“哥哥,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大家认识这么久了,都没有聚餐过,南厂的人一起吃个饭怎么了?怎么了?大家都这么忙,这么为国家努力,吃个饭也应该的嘛。” “我们稍微有那么一丁点招摇了……”我比划了一下,陈不惜笑起来:“不招摇,不招摇,你要是把肖不修叫上,那才叫招摇。” “为何?”我是好奇宝宝。 “他那张红颜祸水,妖言惑众的脸在街上这么一走,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哥哥弟弟叔叔们都会出来看,就不是我们现在这个光景了。”陈不惜是真敢说啊,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肖不修去。 “别这样,我们肖大人还是挺低调的,从来没有用他的脸嚯嚯别人……”我赶紧辩解两句。 “你确定?”陈不惜停下脚步看着我,“你确定你不是被他那张脸骗进南厂的?” “啊?你怎么知道的。”我一脸的惊慌,“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么?” “还不明显么?简直是太明显了好不好。只要肖不修一出现,你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一副花痴的样子……” “我哪有,我不是也跟他经常对着干么?” “然后呢?” “然后什么?” “你还是听他的呀。你想想,你哪一次闹了半天,最后不是还要听他的?” 我居然真的想了一下,似乎说的还真的很对。“那我也是闹了呀……” “那你听过爱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就是那个爱哭的孩子,才能吃上肖不修的奶……” 咦,他说的这句话怎么这么有颜色,我傻乎乎地看着他,表示他说的真是全都对。 “小七呀,别说哥哥没有提醒过你,肖不修这种人,或许是个好上司,但绝对不是朋友,也不是能交心的人。 因为你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所以呢,你若是想在南厂继续混下去,只要做好肖不修给你分配的任务就可以了,不需要多做,但也不能少做。记住了么?” 陈不惜似乎是掏心掏肺地在说,但是我有点不认同,可又不得不认同,矛盾和纠结的情绪上来了。 “哥哥,咱们今天就好好吃个饭吧,别说这么多了,我头疼。”我的情绪明显不太高。 陈不惜看了看我,笑道:“反正我说了,我舒服了。你自己的日子,你自己过,没人能帮你。照顾好自己,就很不错了,对不对?”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陈不惜的话里有话。但是,他还是那么豪气的样子,又嘻嘻哈哈地和别人说话去了。 或许,我最近的疑心病实在是太重了,觉得谁都有问题。 我那个香脂膏用完了,没有留下疤痕,但是我心里有道疤痕,我有时候真的很紧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因为事情的走向似乎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还能够顺利地离开冷宫,成功的脱身,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么? 我有点不确定,看着眼前夕阳西下的昏黄却有耀眼的光芒洒下,为每一个路人的身上都镶嵌了金边,我忽然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都值得么?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下去呢? 第一百七十九、“一条龙”来了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鸿宾楼单独留了一层楼招待我们。当然了,我们的人也不多,七八十人总是有的。 真是大规模聚会,我坐下的时候才发现,我可能把南厂的精英都带出来了,至少留在京城里的,没有任务的人,能出来吃饭的,就叫来了,比过年的时候都热闹。 “听说是文书处肖小七请客,当然要来。” “南厂就这么一朵花,要来!” “这么聪明的女孩,还这么大方,还是鸿宾楼,走走走!” “这些日子也真是累死了,跟着肖小七跑了好多地方,吃一顿也很正常。” “呃……”虽然我大约能够听到有这样的说法,但我也坚信还是因为鸿宾楼的饭贵且好吃,这些嘴刁的南厂侍卫才肯来的。 等我们都坐下来,陈不惜问我:“你要不要说几句?” “说啥?”我都已经开始动筷子吃桌子上的凉菜了,他这么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我差点噎着。 “比如,今天大家辛苦了,一起难得吃个饭,多吃点。”他启发我。 “不用了吧,都这么熟了,您说说,他们哪个没跟着我出去过?被我闹腾得睡过好觉么?现在估计都盼着想踏踏实实吃顿好的,回去睡觉了。”我打着哈哈,我可没有那么多臭规矩,也没有官场的架子。 “就这么吃啊?” “傻吃闷睡呗,多快乐。”我速度着放嘴里又放了一块酱肘子,心情更加愉快。 “你不说,我说。”陈不惜毕竟是陈字号的头领,重要时刻,他还是要发言的。 我赶紧把自己的椅子搬离他远了一点,然后给他鼓掌,欢迎他讲话。 我们这一桌子人也是起哄架秧子的高手,一起鼓起掌来,声势浩大。结果,带着所有人都鼓掌,等着陈不惜讲话。 陈不惜心情特别好,觉得自己特别重要,为了拿足官威,他还特别让大家多鼓了一会儿掌,气得我们肖字号的人特别想揍他,我赶紧都按住了。 “咳咳,我就说几句。”陈不惜终于让大家停了下来,“首先呢,欢迎肖小六回来,这些日子辛苦了!” 大家立刻鼓掌,肖小六的人缘很好,大家都喜欢他,他立刻站起身感谢了大家捧场。 “第二呢,咱们这些日子也很辛苦了,破了不少案子,值得吃一顿。”大家又立刻给自己鼓掌,掌声热烈了一些。 “第三呢,肖小七请客,随便吃!”这一次掌声最热烈,还有欢呼吹哨的声音,我也笑眯眯的站起来和大家鞠了一躬。 “第四,上菜吧!”本来我以为陈不惜会长篇大论一番,结果说的这么简短,我很是欣赏,特别为他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美敬佩。 陈不惜也很开心,向我举起了茶杯。估计是肖不修叮嘱过,所有人都不许喝肖小七喝酒,所以大家都跟着举起了茶杯。反正我一个掏钱的,随便吧。 饭吃的很热闹,席间高秉文上来招呼了一下我们,然后偷偷跟我说:“我这几日应该不在文书处,我父亲来了,我要陪陪他。” “没问题。”我很通情达理的。 “你们随便吃吧,我父亲说他买单。” “这么大方?”我很是惊讶,“我们人挺多的,不合适吧。大家也没见过,这样破费,不好不好。我有小金库的,可以付账的。” “没事,他刚才看见你们很热闹,也很和睦,心里很高兴的。”高秉文在花钱的事情从来不眨眼,估计也都是跟他父亲有关系。 “要不,我去见个礼什么的?表示一下?”我很有礼貌的。 “不用了吧,据说他在楼上见朋友呢,我都被赶出来了。” 高秉文找了把椅子,坐在我和陈不惜的中间,跟我各种说话。柴文进凑过来问:“怎么了?” 高秉文就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然后跟柴文进说:“这几日帮我把被子晒晒,我刚好不在。” “行。”柴文进答应得很痛快。 我看了一眼他们两,问道:“你们两睡一起了?”话音未落,这两人都喷了我一身的酒,然后咳嗽起来。 肖小六立刻凑过来问情况,我又把刚才的话跟肖小六说了一遍,肖小六这个大八卦,立刻接受到了不寻常的信息,笑得也很不正常。 我现在觉得南厂除了人人会武功之外(除了我),还有爱八卦的根基,简直了,一个个看起来威武无趣,私下里没少瞎说八道,说不准他们早就八卦过我和肖不修的事情了。 不过,说呗,我还怕这个。他一个大太监,能把我怎么样?顶多打军棍呗。 我们这群人正在欢声笑语,气氛热烈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上有砸桌子砸碗的声音,都被唬了一跳。 谁这么大胆,赶在我们脑袋顶上闹事,简直是不把我们当回事啊。他们多少都喝了点,气氛正好的时候,很讨厌遇到这样的事情。 高秉文知道楼上是他父亲正在说事情,立刻就冲了上去。 柴文进和他关系最好,也跟着上去了。我想了想,毕竟是人家父亲帮我买单,我也应该上去看看到底出了事情。 肖小六和陈不惜一看我上去了,也不能坐在这里,也跟着上去。 结果,其他人看到我们都跑上去了,一颗正在火热看八卦的心都烧了起来,麻利地站起身全跟了上来。 这下子,看热闹的人真心是太多了,都挤在楼梯上了。我往高秉文身边贴了贴,这才没让他们把好位置抢走。 高秉文的父亲高建昌还是很好认的,跟他儿子长得特别像。 不不,是他儿子和他长得特别像,都是高个子,瘦长脸,虽然五十岁左右,但是看起来很年轻。 要不说他和皇上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两人的气质都很像,儒雅中带有挺拔,只是皇上身上有种威严感,高建昌身上有种商人的圆滑感。 他倒是很淡定地站在那里,他对面的那个男人扔了一个茶壶在地上,一脸的不开心。 我绕过去看了一眼,长得也还可以,就是有点邪气,身上穿的绝对是超级贵的那种,还有大金戒指和大金链子,特别土豪的样子。 “父亲!”高秉文奔了过去,站在他父亲的身边。高建昌倒是笑了一下,“没事没事,就是失手砸了壶,让伙计们再来一壶茶好了。” “我都已经到了这里,也是希望高老板给一句回应了。”那个人还挺执着,都不管我们这群上楼看热闹的人,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了,何必呢?”高建昌依然保持了礼貌,“你若是真的想要这个称谓,直接拿去好了。我真的也不是很在乎,都是虚名罢了。” “不成,我名不正言不顺。”那人居然有要上前的紧逼感。 “朋友,何必呢?”高建昌终于也露出一丝的不耐烦和不开心。 眼看着两边又要扔茶壶了,高秉文有点慌张,我也很紧张,茶壶里的水可都是热水,万一误伤了我就不好了。我立刻喊了一嗓子:“快上一盘酱牛肉!” 一群人特别诧异地都看向了我,刚好小伙计正在端菜,我想都没想,直接把大托盘接到了手里,冲高建昌走了过去。“叔叔,两位叔叔,吃饭吃饭,先吃个饭,一会再说。” “这位小友是?”高建昌这种做买卖的人,想来不会得罪任何人,还都特别客气。 “我跟您说过的,我的救命恩人,肖小七。”高秉文还是很聪明的,立刻就明白我是来劝架的,赶紧把我顶了出去。“我那三千两是她找回来的,我那玉佩也是要给她的。” “哦哦哦,小七啊,久仰大名了。”高建昌立刻笑地和蔼可亲,牲畜无害。 “叔叔好。”我也有样学样,笑容满脸,深得肖不修的精髓。 “这位叔叔呢?别那么大火气嘛,先吃口肉肉,有事情都好说。”我这个怀柔政策向来也是管用的。 “小丫头少管闲事,我和赌王之间的事情,只有我们能解决。”这人口气特别不好,狂傲得很。 “啥?赌王是谁?”我一脸的惊讶,装得特别像。心里却在想,看来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人必定是「一条龙」,追到这里找麻烦了。也亏得高建昌沉得住气,居然还请他吃饭。 “你眼前的这位高老板,可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赌王。不过,那时候小丫头你还没有出生吧。”有我来这么一打岔,他的情绪比刚才好了很多。 “哇,厉害啊!”我立刻表示特别赞,“那您肯定也不一般,是不是也很厉害?” “我的外号是「一条龙」,就是想来和赌王比一比的。”他也没隐瞒自己的目的,谁都是喜欢听好话的,我这么天真无邪地一吹捧,他自然也开心了不少。 我立刻也表示:“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您这个名字就很厉害,了不起。来来,一条龙叔叔,我以茶代酒,先敬您一个。咱们再吃点肉肉,有事情都好说嘛。”我简直就是笑容可掬啊。 把两边都拉着坐了下来,我又给他们倒好了茶,他们喝不喝我就不管了,反正我先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一条龙叔叔,您是想跟高叔叔比一下赌技是吧?” “对!” “然后高叔叔不肯和您比,对吧?” “对。” “其实吧,高叔叔,头一次见面哈,见谅见谅。我一个小辈,不应该这样说的,但是吧,您的确应该跟人家比一下,输不输的其实就是一个名头,您要那个名字也没啥用,要是输了呢,就给一条龙叔叔,要是赢了呢,您就继续顶着。” 高秉文看着我,有点摸不到头脑。但是,他没吱声,只是站在他父亲的身边。 肖小六还是聪明的,立刻就懂了我的意思,附和道:“是啊,高老板,赌王不赌王的,也真的没什么。反正一条龙最近的名头正盛,我们也好久没有看热闹了,倒不如比一下,让我们瞅瞅也好啊。” 肖小六和高建昌是认识的,在南方做事情的事情,高建昌是背后的支持者。 “就是嘛,让我们晚辈们也看看热闹。再说了,我还头一次听说高兄的父亲是赌王,好生厉害呀!这玉佩我就更不敢要了。” 我笑嘻嘻地看着高建昌,高建昌也看着我,八成是在琢磨我到底要干什么。 “你看,这丫头都说了,你就跟我比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一条龙」立刻接了上来。 “你这个丫头,这是男人的名誉之战,怎么能这么儿戏呢?”高建昌还在迟疑。 “不儿戏啊!”我想了想,这人也挺不好搞的,要不然也不会弄了这多大买卖,之前也没有跟他套过方案,虽说其实也没有方案,都是临时现想的,也是挺为难我的。 现在真是硬上,真是累死了。“您看哈,这也算是让我们开开眼,然后也是长见识的机会。再说了,虽然您不重名声,但你的买卖也要有名声的吧。 输了必然不好,赢了当然好。有人都追到门口进行挑战了,为了尊严和荣誉,当然要上啊!” “这不是瞎闹么?”高建昌居然还不想比。我只好使出了杀手锏,“高秉文,把你的玉佩给我,我收了。让你爹比一下,你爹若是赢了,我就同意。” 高秉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眉开眼笑说道:“好啊好啊!” 这玉佩的意义,南厂很多人都知道,大家也有点发愣,不知道我为什么搞出这样的事情。 我也真是百口莫辩,不知道肖不修知道后,会不会揍我。但是,他也没说用什么方法吧。 “爹啊,你为了我,比一下吧。”高秉文可是独子,这说话的分量自是不一般。高建昌明显神情松动了,看着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模棱两可。 “这样吧,咱们搞个赌注。”为了肖不修的任务,我也真是拼了,不知道年度优秀员工是不是我呢。 “两位不就是要一个「赌王」的名字么?咱们呢,就这样,如果高老板输了,就把赌王的名字让出来,如果一条龙叔叔输了,就隐退江湖。如何?” “不好。”高建昌立刻出言,搞得我很没面子,瞅着他,也想扔茶壶了。 第一百八十、算术题,我不行啊 高建昌看着我,问道:“你觉得「赌王」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就是一个称呼吧。”我特别害怕有人这样对我问话,搞得特别正经,特别有压迫感。 所以,我每次都战战兢兢,紧紧张张,并且每一次都能答错,这也是一件挺神奇的事情。 “错错错,非也非也。小丫头果然愚笨。”高建昌给了我差评,还摇了摇头。 搞得我特别沮丧,臊眉耷眼地看了高秉文一眼,心说:就您爹这样,我也不能嫁给你,嫌弃我笨,真是没天理了。 “那您说说吧,我真的笨呢。”虽然各种腹黑,但是表面上我还是特别客气,好学,以及闪得远一点。 高建昌明显觉得得到了满足,心情大好,开始滔滔不绝。 “赌王,代表了荣誉,代表了技术,代表了我这辈子多达到的成就。因此,你说赌王只是称呼? 不对,赌王对我来说,是生命,只值得一辈子的骄傲。所以,这位兄弟一定要和我争夺「赌王」的名号岂不是在要我的命?我如何能够答应?” “啊?这么严重。”我立刻接下茬继续说道:“我错了我错了,咱们不比了,回家吃肉肉去了。” “错错错,非也非也,小丫头还是愚笨。”高建昌明显就是拐弯抹角想我说笨,特别笨。 我又瞥了高秉文一眼,呲了一下牙。高秉文赶紧低头认错:“父亲,小七不会赌博,也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自然是不懂的。还请父亲赐教一二,也让我们学习一下。” “你们年轻人还是不懂的,到了我这个年纪,既然有人上门来挑战我的权威,自然要先客气一下的。但是,自然也是要应战的,为了我这辈子的荣誉,一条龙兄弟,我答应你。”高建昌可算是痛快地说出来了。 “好啊!我们推牌九,还是比大小?”一条龙明显就等着他这句话呢,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这些不重要,我们到是要来说说,如果我输了,这「赌王」的称号自然要给你,我还要再加上我名下的一百四十三间铺子,全都给你,如何?” “啥?”在场所有的人都很吃惊,高秉文也怀疑他爹说错了,立刻抓住他爹的袖子,小声说道:“什么情况?那可是咱家的根基。” “对,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才值得用一生来赌。”高建昌特别豪气,还挺直了腰杆。我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说道:“高老板,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一条龙」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喝了一口桌子上的酒才说道:“既然高老板如此看中「赌王」的名号,也有志在必得的心。那兄弟我也不能够空手套白狼,若是兄弟输了,兄弟输的就是这条命!” “不要啊,「一条龙」叔叔,高老板那个铺子没了还可以再挣,你这个命都没了,一点脸面也没有了啊。”我开始煽风点火,反正把事情搞大,把命搭进去,这也都是命。 “我走到今天,也是靠没皮没脸,要是了有了这个头衔,就是最大的脸面,要是没有,自然也不要这条命了。” “不值得。”我还是从心底里说了一句,“留着性命,还是能够吃好的喝的。” “小丫头果然愚笨,我们这种人对性命看得不重,就只是挣这一口气。”这一次,「一条龙」也用高建昌的口气说我,坐实了我是个笨的。 “哎呀,算啦算啦,随便你们啦!”我一脸的不高兴,“我这么笨,我不管了,不听了。”我找个椅子做了下来,吃了几口酱牛肉,“反正我们都是个见证人,你们赶紧比吧,比完了,我们还要回去睡觉呢。” 「哈哈哈」这一次,这两个人又是出奇的一致,开始笑话我。 高建昌顿了顿说道:“一条龙兄弟,推牌九之类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其实,我们倒不如换一种玩法,应该更加有趣。” “你要如何?”这种老千赌徒其实都知道对方的手法,也明白这里面的道行,最终要是真的推牌九赌大小之类的,也都不太可能占到什么便宜,到最后搞出一个出老千之类的,名声就更加恶心了。所以,高建昌这个提议,「一条龙」也很感兴趣。 “我们可以随便找一个人做徒弟,在七日之内,将自己的全部本领教给他,然后让徒弟们之间比拼一下,你看如何?” “随便找人?”「一条龙」有点意外。 “当然,随便找一个你顺眼。你要是怕这种方法有诈,咱们就直接抽签,掷骰子来决定。比如,让想来给咱两做徒弟的人站过来,然后每个人分发一个号码,我们掷骰子来决定他们是谁的徒弟候选人。然后,再从中掷骰子挑选,一共三轮,这种方式绝对不能作假,也根本不能作假。” “果然是。”「一条龙」点了点头,认可这种方式。但我糊涂了,“等等等,什么个意思?我咋没懂?” “三轮筛人,这是一个概率问题。”高建昌还算是耐心,给我简单说了一句。 但我不成啊,我完全没听明白。“不要啊,还是没懂。我算数这件事情上完全就是浆糊,能再仔细说说么?” “愚笨不是,是蠢笨。”这两人异口同声,又给我扣了个大帽子。 我就差跳脚了,柴文进一边拉住了我,低声说道:“没事,我想办法给你报仇,揍他们。” “哦,使劲点。”我表示同意。 这两人也不理会我,还是商量如何现场收徒弟的事情。消息也立刻传播了出去,很多人都上来表示自己愿意成为他两中任何一个人的徒弟。 要知道,这种事情也是百年难遇的,「赌王」和「一条龙」倾囊相授,在七日之内把自己的绝学都交给徒弟,然后在比拼,反正输赢和徒弟没有关系,都是「师父」的事情。 但是,能够学到绝学,以后自己去赌场也必然是顺风顺水,立刻就能家财万贯了。 不到半个时辰,鸿宾楼所在的这条街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大家排队拿号,开始了漫长的排队。所有人的号码都是随机的,我们南厂的侍卫们都被迫拿了号码,高秉文还给我抢了一个号码,说是万一能学到什么,跟他分享一下。因为他爹从来不教他推牌九,他也很想学。 “我也不会啊,但是我不想学。”我一想到上面的那些数字就头疼,“我能把十以内的数字弄清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让我学这个,我真的不成。” “别啊,我们高家的掌家媳妇一定要学的,很重要。”高秉文跑过来拉我的衣袖。 我立刻躲开了他,说道:“我又不做你家媳妇,干嘛学?” “你刚才不是答应了么?”他楞了一下。 “那就是说说而已。”我更是生气道。 “肖小七!”高秉文吼了我一嗓子,惹得好多人都在看他,高建昌都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在呀!”我没好气地回答他。 “你这个骗子!”高秉文直接怒了,揪着我的袖子打算跟我掰一掰道理。 柴文进赶紧过来,拉开了我们,“别这样,小七还小,不着急做媳妇,你等等她长大嘛。” “就她还小?你看她满脑子都是什么,绝对不比任何人小,那鬼心思我看比「一条龙」还多。”高秉文还是不高兴。 “你找柴文进做媳妇去,别拉着我。我可不想给谁做媳妇,我要做女皇!”我笑嘻嘻地瞎说八道,听得这两个人都想掐死我。 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人越来越多,看来大家的热情都很高。 肖小六已经开始让人维持秩序了,然后问这两个「赌王」,“两位,目前这个样子,用骰子恐怕已经不够数了,倒不如咱们再换个方式,出一道数学题,让他们来回答,然后咱们再挑人,如何?” “嗯,也是这个道理。”这两人往外看了看,这种挑选徒弟的方法,肯定也不靠谱。 鸿宾楼外有百十来号人正在排队,高建昌已经让人把餐食都撤掉了,让他们都进来等候。 肖小六朗声说道:“拿了号码牌的人,听好了,我这里有一道数学题,并且我给出三个答案,你们认为正确的答案,就站到答案这边来。” 人群略略骚动了一下,然后才开始安静下来。肖小六立刻开始说题:“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也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话音一落,我绝对是一脸蒙圈的样子,完全没听懂。高秉文和柴文进略略沉思了一下,就面露微笑,等待肖小六的下一步说法。 当然,也有像我这样一句都没听懂的,在喊:“能说人话么?听不懂啊!”我立刻给这位仁兄点了个赞。 肖小六的脾气真好,又用最直白的话解释了一遍:“有厚墙5尺,两只老鼠从墙的两边相对分别打洞穿墙。大老鼠第一天进一尺,以后每天加倍;小老鼠第一天也进一尺,以后每天减半。问几天后两鼠相遇,各穿几尺?” 听完之后,我立刻就放弃了,站在一边。 肖小六说道:“我给各位几个答案:1天、3天、5天。你若认为某一个是答案,就站在相应的位置。” 他让伙计把三个答案分别圈了一块地方,等候大家过来。这些人乱哄哄地喊了半天,然后分别站队。 我看到高秉文和柴文进都站在了「三天」的选项里,然后有很多人也都站了过来,也有一部分站在一天和五天的。 “还有没有选择答案的么?”肖小六看了看大家基本上都选好了,又问道:“没有想出答案的,也可以站队,就站在我这边好了。” “你这不是欺负人嘛,我是完全连题都没听懂啊。”我直接吼了一嗓子,得到了几个没有选答案人的响应,他们也在嗡嗡地说着。 “没答案的,站到这边来。”肖小六笑容欠揍。 “小七,到我这边来。”高秉文冲我招招手,“我这个一定是正确答案啦,快过来。” “不要。”柴文进都已经大步走过来了,但是我依然坚持不过去,“都是猜的,完全听不懂,何必呢?我又没有想找个师父,我又学不会,不去不去。” “肖小七,没答案是吧,不知道是吧,过来,站到这里来。”肖小六喊我。 “肖小六,你诚心恶心我是吧,一会你自己付你那份钱,我不请你吃。”我咬牙切齿地跟他吼道,“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没有答案的人不多,好多人一看状元和探花都去选了「三天」这个答案,跟风也就过去了。 只有我们几个真的完全没听懂,或者也算不出来的,还算老实的,就站到了没有答案这里来。九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还是挺丢脸的。 肖小六看到大家都各自找到了队伍,站好了位置,又问了一遍:“大家都选好了吧?不变了吧?我再给各位一次机会,还可以再变动一次,我倒数三二一,大家还可以再选一次哈。”这不是明摆着作弊么? 我瘪了瘪嘴,也没想着要过去。我们这支队伍里也都属于懒惰的,反正都这样了,现在若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过去,就太显眼了。 不过,那三支队伍还是有人互相走了走,换了换位置。看过去,选「三天」的人最多,然后是「五天」,少一天的是「一天」。 所以,我大致猜测了一下,正确答案已经是「三天」。我对于高秉文和柴文进这么快就算出答案表示非常钦佩,但是同时也觉得这两个人太嘚瑟了。 肖小六清了清嗓子,说道:“正确答案是三天。” 底下立刻就有了欢呼声,但是,他立刻又说:“一天、五天也未必错。” “为什么啊?” “大鼠和小鼠万一干的慢一点,快一点,所以都可能的。” “切,哪里有这样的。”一群人开始吐槽他。 “所以呢!”肖小六那个笑容,真的可以揍一千军棍。“所以,正确答案是不知道!因为大鼠小鼠也有可能逃跑了。所以,到底什么时候相见,答案是——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一、就不能好好吃饭么? 在肖小六的笑容中,我有一种深深被算计的感觉。那些选择了「一天」、「三天」和「五天」的人,先是一脸错愕,然后就开始破口大骂,骂肖小六无耻。 肖小六也不生气,还笑眯眯地说:“答案千千万,我认为哪一种有道理,当然就是答案了!并且,我也提早和你们说了你们有各种选择权,也并不算是诓骗了你们吧?现在呢,就请这九位没有答案、不知道的候选者上来吧。” 我们九个人中,算上我,有两个是南厂的,有一个是鸿宾楼的伙计,有两个是送货的,有三个是乞丐,另外一个是不到十岁的孩子。这个组合也是很奇葩了,我看着肖小六问道:“你这是算计好的吧?” “嗯,这样能够快速地只筛出几个候选人就成了,否则这么多人,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这倒也对。但是,你没想到把我筛出来了吧。”我嘿嘿干笑。 “对,完全没想到。没想到我这么聪明妹子居然连个算术题都不会,还不肯作弊,实在是令我刮目相看。” 现在想想,肖小六在算数算账本上有天赋,在算计人的方面,也必然不是善茬,我终究还是轻敌了。看着他还算老实的份上,我也就认了。 当我们九个来到高建昌和「一条龙」眼前的时候,他们也乐了,觉得肖小六这个办法的确很有效果,短平快。 “两位当时也并没有说要什么样的徒弟,其实现在这样不是更好,这九个人是算数都不成。 但胜在真老实,我就算是让他们有机会可以更改答案,这几个人都不改,也是很不错了。” “嗯,这样的难度岂不是更好玩?”高建昌的笑容不减,「一条龙」也饶有兴致。“下一步呢?这九个人怎么选?” “那要问二位了,反正人数已经尽快控制在最少的范围内了,您们做出的选择也会简单许多。要不然,你们就直接挑,要不然,就用刚才肖小七的那个说法,三轮抽签决定。” “可以。”这两人都同意。 于是,又是抽签决定。当然,我们的办法是抽筛子,抽奇数,抽偶数,最后抽大小。 我也只是想说,命运安排,我被抽中了,做了高建昌的徒弟。有一名乞丐大牛,做了「一条龙」的徒弟。 “高老板,能商量一下嘛,换个人吧,我有师父了,不能再拜师了。”我悄声问高建昌。他笑眯眯地看着我,问道:“你可以得到我的绝学,为何不要呢?” “我怕我学不会啊,再给您丢脸,多不好啊。”我有点恳求他,“高叔叔,您看哈,万一我要是输了,您丢了「赌王」的名字不说,还要送出一百四十三间店铺,我这个压力太大了,完全承受不住。” “没关系,你嫁给我儿子,咱们就是一家人,一起吃苦,从头再来。”高建昌看了一眼高秉文,“虽说你是愚笨了一些,但配我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别别别,他比我聪明太多了,他都知道大老鼠和小老鼠什么时候相见,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没事,即便是输了又如何呢?”高建昌忽然眼睛看向了远方,“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对不对?”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感伤。他也知道潘安的《浮生梦》么?也知道那些故事了么? “肖小六这道算术题是《九经》中的一道,叫做「盈不足」,原本是说相互不足,先到放到这里也算合情合理,赌博这种事情,凭借的就是运势和技巧,盈并非好事,不足也并非坏事。肖小七和这位小兄弟大牛,虽然不会算数,但也老实,或许,也是你我的机缘呢。” 高建昌对「一条龙」说道,“如此一来,我们的赌局岂不是更加有趣么?” 人是他们两共同选的,也没有猫腻和老千。「一条龙」也认可了这个结果,左右看了看我和大牛,点了点头,“这个女娃娃太过漂亮,不如这个大牛踏实。” “哎,我怎么不踏实了?”我又不高兴了。 “牙尖嘴利,也未必是好事情。”他看着我,“女孩子,相夫教子也是好的。高老板的儿子好歹也是状元,你也算合适的。” “哎,我……”算了,想了想,何必跟这个人废话呢。高秉文倒是挺高兴的,拉着我的袖子说道:“我父亲现在是你的师父,你们多聊聊,也是好的。” “成。”我点头答应了,反正我是打算找他好好聊聊的。 “高老板,现在徒弟也找出来了,我们下一步呢?”「一条龙」问道。 高建昌想了想,才说:“七日之后,让他们比试一下吧。” “行!”「一条龙」很痛快,直接带着大牛走了。这一场热热闹闹的选徒弟的事情就结束了,大家看到也没什么热闹可瞧了,也就纷纷散了。 我们南厂的人则留下来继续吃饭,鸿宾楼也开始上菜。我照样吃吃喝喝,什么好吃吃什么,心情也是挺愉快的。 等大家都吃饱了,我们才散去。我打着饱嗝,去了高建昌在鸿宾楼的单间。他儿子高秉文一直在这里跪着,根本就没有起来过。 我难道不知道么?我当然知道。 我在招呼大家重新吃饭的时候,就知道高秉文跟着高建昌去了单间,人家父子之间的事情,我懒得听。柴文进想跟着进去,被我拽到了身边一起吃饭。 “你打算用什么身份进去?儿媳妇?”我凑在他耳边问道。 “肖小七,你疯了吧,你才是儿媳妇。”柴文进脸都红了,“我与高秉文关系好,也是因为共同有过患难。我与你之间关系也很好,是因为你救过我,是我这辈子的救命恩人……” “那我也不是高秉文的媳妇,我和他目前也只是同僚的关系。我与你,目前也是同僚的关系,救命恩人这事情,其实也有高秉文一半的功劳。 所以说,我们三个人是朋友。但是呢,朋友之间也是要有距离感的,比如牵扯到了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就不太好去凑热闹。 高建昌既然是「赌王」,他的道行和水深肯定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到。 那么,也许他儿子知道,也许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要密谈一下,我们也要给人家空间,对不对?” “有道理。”柴文进坐下来安稳多了。 “我们先吃饱,然后再去看看什么情况。反正他老子打儿子,咱两管不了。他们之间说点家族秘闻,咱两也知道不了。”我往嘴里赶紧多夹了几筷子,鸿宾楼的菜品还是很不错的。 单间里,高建昌就是让儿子跪下来,并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听着我们南厂的人一边吃一边瞎说八道,说到开心的地方,也跟着面露微笑。 比如有几个人说起肖小七看到尸体的时候,吐得连肠子都快出来了,看到蛇妖的时候,其实也紧张得不成,只要有肖不修在的地方,肖小七必然特别怂……一群人对于我的吐槽大会,我完全不理会,还喜欢跟他们讨论一下。 “没心没肺的肖小七特别好。”这是他们给我的结论,肖小六甚至还主张写下来,挂在文书处。 “南厂从前可安静了,掉根头发都能够听得到,一派死气沉沉的。自从肖小七来了之后,各种乱跑,还带着侍卫们乱跑,重点是,陈一陈二还真的跟着她乱跑。”陈不惜也开始吐槽了。 “但是吧,破了不少案子,在皇上面前脸上也有光,南厂更是有光。所以,有时候我都不太记得南厂之前的样子了。” “别这样,肖大人万一知道了,又要板起脸了。”陈一提醒道。 “怕什么,到时候说是肖小七说的,大人会给她攒军棍,咱们还是好的。”陈不惜也知道我身负三千军棍的事情,果然,他们都很开心。 “我要是真的被打军棍,你们也好不了。”我哼了一声,“你觉得我会吃独食么?我一定告诉肖大人你们也是跟我一起的!” “肖小七,这样不好吧!”有人开始撒娇,南厂的侍卫开始撒娇,也挺有看头的。 “肖小七,你打算告诉我什么?”肖不修的声音忽然出现了,把我们吓得筷子掉的,碗摔了,椅子都有倒的。 肖不修一身便服上楼来,身后跟着肖小三和肖小五,也都是便装。 他不苟言笑的时候,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吓人。南厂的侍卫们全都站立起来,冲着他行礼喊道:“大人好!” 我本来是盘腿坐在椅子上,正在伸胳膊夹大虾到嘴里,结果大虾被我夹了一桌子,也没夹到,我就只好用手捏大虾吃。 想着反正那么多人给他行礼,也不缺我一个。谁知道他完全不理会其他人,直接就奔我走了过来,我只好拎着大虾的须子,结结巴巴地说:“肖大人好!” 肖不修看着我盘腿的样子,问道:“你以为你在北固国的土炕上么?还盘腿?腿不疼么?” “疼啊,所以都动不了了。但我一手的油和大虾,我是打算吃完,再搬腿的。”我特别有道理的时候,肖不修就特别不讲理,直接一推,我就直接倒。 幸好在我倒下的瞬间,他接住了我,并且轻轻把我放到地上,招呼肖小三上来给我掰腿,把盘腿拆开,并且松快一下筋骨。 我很尴尬的,这么多人看着。但是,我也很坦然的,我是南厂的红人,应该有这个待遇的。 “我把你的腿打折了吧。”肖不修看我的血液流通恢复正常,一脸严肃地说。 “啊,为什么啊?”我有点害怕。 “到处瞎跑,还不老老实实坐着……” “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啊!”我立刻抱住肖不修的胳膊,也开始撒娇,一群侍卫居然都悄悄转过头去了。 “放开!”肖不修轻咳了一下。 “不要!”我抱得更紧一些。 “揍你。”他说着话的时候居然带着笑意,我又迷乱了。 “为什么啊?”我一脸的傻气。 “放手,我是来吃饭的,不揍你。”肖不修又甩了甩我,我这才放了点心,把我刚才的座位让了出来给他,自己坐到边上。 “我刚才让伙计单独准备烧鹅了,是要给你带回去的。可你是来了,我们还带么?” “带啊,夜宵总是要的。”肖不修居然也学我说话的口气。 “哦,好吧。那你用这副碗筷,没人用的。要不要再点个菜什么的?”我很狗腿地问。 “不用,我吃的不多。”肖不修很坦然,并且优雅地夹一筷子青菜放到嘴里。 我眼巴巴地瞅着他,开始琢磨他为什么要来?难道是刚才我们搞出了「选徒弟」的事情惊动了他?或许,他就是想出来吃个饭。 “要喝酒么?”我问。 他一听到酒,眉毛就要挑起来,我立刻说道:“我不喝,我完全没有喝,我喝的全是水,还是热水。” “嗯,很好。”他表示很满意,我也没敢继续酒的话题。 肖小三和肖小五也坐了下来,侍卫们看到大人吃起来了,也跟着都坐了下来,继续吃饭。但是,很明显没有刚才热闹,大家还都是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肖不修依然很优雅地吃吃这个,吃吃那个,我很殷勤地为他服务,还跟他说哪个好吃,哪个一般。 他完全不挑,什么都吃一口,且仔细。真的像肖十七说的那样:“肖大人不挑食,给什么都只吃一口。若是龙肉,可能也只是吃一口。” “你也继续吃吧。”肖不修在吃了几口之后,对我说道,“多吃点,也许以后就吃不到了。” 这话说的特别瘆人,我忽然觉得后脊梁都开始发凉,汗都流了下来。 我已经很清晰地意识到,肖不修又要出妖蛾子搞我了。 可是,我到底哪里错了? 我刚才一直很规规矩矩,没有乱说乱动,没有爬墙头和上房。 那么,我哪里错了?就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么? 第一百八十二、大新闻大新闻 战战兢兢地伺候肖不修吃完饭,他优雅地擦了擦嘴,又用热茶漱了漱口,这才说道:“咱们去见见高建昌吧。” “哦哦哦,好的。”我立刻站起身,一边的肖小三,肖小五,肖小六也跟着站了起来,柴文进还立刻把椅子挪开,真是大佬出街的既视感。 “你们都回去吧,今晚加班,多干点活。”肖不修这话一说,南厂的侍卫们都变成了苦瓜脸,速度着消失在暮色之中。陈不惜站在一边,低声问:“都督,那我也走了?”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肖不修瞅着他。 “保护肖小七。”陈不惜特别严肃。 肖不修又看了我一眼,问道:“最近保护你的人有点多呀?” “嘿嘿,我不是红了么,所以大家都想保护我。”我干笑道。 “行吧,我保护她,你们都回去吧。”肖不修摆了摆手,居然让所有人都走,这的确出乎我们的意料。 但是肖不修的话就是命令,不管何时何地,他们都要遵守。因此,这些人都看了一眼我,眼神很复杂,然后默默地全走了。 我的心情也挺复杂的,因为我感觉必将有大事件要发生了,所以更不敢说话,只是站在肖不修身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 “肖小七,走吧。”肖不修见众人都走了,转头过来招呼我,然后走在前面上了楼,直接推门进了单间。于是,就看到高建昌坐在那里,高秉文跪在地上,两人完全不说话。 我以为高建昌看到肖不修之后会站起身给他行礼,毕竟高建昌虽然是个大富豪,但在大月国,商人的地位并不高,所以很多商人见到肖不修的时候都要下跪的。 但这一次,我是走眼了。肖不修居然给高建昌拱了拱手,行了个分量很足的见面礼,笑着说:“高老板,别来无恙啊?” “都督大人看来气色不错,应该也是过的很好吧。”高建昌笑容可掬地站起身,冲肖不修简单地回了个礼。 “不如高老板过的舒心,儿子都高中了状元,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肖不修这话说的,官腔十足,互相吹捧。 “这栋梁现在在南厂效力,望大人多多照顾。” “自是应该的。”肖不修还是恭敬有加,我和高秉文都愣住了,有种吃瓜群众吃得莫名其妙的感觉。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说道:“肖小七,重新给高老板见礼吧,他是大月国皇后的弟弟,虽然没有做官,但身份一直在的。” “啊!”不止是我,连高秉文都吓了一跳。我立刻就跪了下来,然后看着肖不修,问道:“我怎么称呼他?要磕头么?” “哈哈哈,这倒不至于吧。”高建昌一脸的笑意,“不知者不怪,这件事情连我儿子都不知道,肖大人这就告诉了小七,看来对小七很是重视呀。” “听说高老板要收小七为徒,我身为她的上司,自然也是有责任告诉她这位师父的大致来历,不能因此而怠慢师父的。”肖不修示意我赶紧磕头,我立刻照办。 高建昌把我扶了起来,那表情比刚才又好了太多,“我和小七也是有缘分,这个徒弟我也收得心甘情愿。” “哦,谢谢师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能再推脱了,只好顺着他们继续说,“不过,师父,您这藏得太深了吧。” “肖小七!”肖不修低吼了我一声,“不得无礼。” “我错了!”我立刻退后半步,站到了肖不修的身后,顺眉顺眼的。 高秉文也很诧异,但是看到肖不修吼我,还是站到了我的身边,说道:“大人,莫怪小七。我也觉得家父藏得太深了,我这二十年怕都是白活了。” “哈哈,要不是肖大人说破,其实我也不太想告诉你的,因为说了也没什么意思,咱们也没有要巴结皇后的意思,真的没必要。” 高建昌此时已经变得相当随和,又成为了商人的模样。我和高秉文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全都是疑团。 “要不然,还是肖大人说吧,我这个儿子,和你的肖小七已经完全晕了。这以后两人若是结婚,现在倒也是极好的说破的时机。” “小七决定嫁给高大公子了么?”肖不修的表情真是耐人寻味。我已经是汗流浃背,热到面脸通红,紧张得不行了。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想,我不决定,我没嫁……”别人都是三连否定,我已经用上了五连否定,顺手拉住肖不修的袖子,“我没说嫁给他呀,我说了一直在南厂的,我们一起破破案子,多好玩呀。” “小七,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儿戏。”肖不修有那么一点点严肃。 “是啊,不儿戏,我很认真的。并且,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的确考虑过要嫁人的,但是没想过要嫁给高秉文的。当然,也没想过要嫁给别人。等我想嫁人的时候,我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真的?”肖不修的眼睛里没有生气,没有严肃,有那么一点点我看不懂的东西。但我还是很认真地说:“真的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嗯,那你刚才对高老板说的就是假的了?”肖不修把我骗到沟里去了,我这是对皇后的弟弟说了假话,也是要砍头的罪名。 “我说了什么?”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倒是很好奇肖不修听到了多少。 “你可是告诉高老板你要嫁给高秉文的。”肖不修看着我似笑非笑。 “行吧,就这样吧。”我也看出来了,也就不跟肖不修各种拉扯了,我已经明白了,他就是觉得刚才我用嫁给高秉文的由头,骗高建昌信任了我。 他心里不痛快了,所以才这样阴阳怪气的。我现在已经摸到一点路数了,那么我就直白说清楚好了。我重新跪了下来,直接对高建昌和肖不修说:“对不起,我错了。” 高建昌很是惊讶,连忙要过来扶我,“这是怎么回事?” “别别别,先别扶,听我说完。”我看了看单间的门窗都关好了,也不怕有人听到,就直接开了口,“高老板,您得听我说一下前因后果。我们之前来这里吃饭,的确是没想到能够遇到您的,并且也完全不知道「一条龙」也在这里,就真的只是单纯的吃饭而已。 到了这里之后,您们在这里一摔杯子,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一条龙」的事情,肖大人和我简单说了一下。并且,我和肖大人之间有个协议,如果我能够除掉「一条龙」,肖大人会把我身上那三千军棍抹掉。 所以,我出门之前也算是接到了这么一个艰巨的任务。那么,当我知道「一条龙」就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在琢磨要怎么接近他了。 所以,撺掇你们对赌,您也刚好以「荣誉」为名,以他的性命相搏…… 总之,这其中我们真真假假倒是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为「一条龙」已经准备好了口袋,就等着他进来打狗了。 所以呢,刚才我说的话之中,有真的,也有假的,有为了烘托气氛的,也有为了诱敌深入的。反正呢,若是有得罪的地方,就都是我的错。别当真,别认真,错都是我的,就对了。” 我是哔哩吧啦地说了一大堆,肖不修依然不说话,高建昌倒是很老道,沉吟了片刻,还是把我拽了起来,“小七的话真真假假,其实我是能够听出来其中的用意的。皇上与我有书信往来,的确是提及了「一条龙」的危害,但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刚好因缘际会,居然让我们凑在一起,或许这也是天意。所以,小七,也莫要说自己错了,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对的开始呢。” “怎么讲?”我好奇地问。 “我们这样互相不知底的情况下已经有如此的默契,现在坦诚开后,下一步就会更好办了。”高建昌看了看肖不修,“肖大人如此器重你,把我的身份也和你透露了,足以见得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刚刚你的事情是对的。 所以,我们倒要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下一步的安排,不莽撞,却很顺畅地解决掉「一条龙」,还能够警示世人「赌」字头上一把刀的危害。” 高建昌这一脸的正义,让我都恍惚觉得他是正直地吏部的言官御史,太正气了。 “好的好的。”高建昌果然是商人,说话滴水不漏,还表扬了我,让我心里极为舒畅。 我扯了扯肖不修的袖子,笑眯眯地说:“大人,原来我在您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哈。” “嗯,吃的很多,很重。”肖不修的表情也不错。 目前只有高秉文的表情很差,心情极为恶劣,“所以,你们大致都知道「一条龙」的事情,围堵我什么都不知道,骗我是吧。” “怎么能说骗呢?我们都没骗你呀。”我又扯了扯高秉文的袖子,“坐嘛,一起商量一下呗。” “你骗我要嫁给我呀。”高秉文不依不饶。 “我要是嫁给你,你让柴文进怎么办?”我笑嘻嘻地说。 “柴文进是谁?”高建昌瞪了瞪眼睛。 “我们那个探花,他和高兄关系可好了,都睡过了……我去,谁踹我?”高秉文直接踹了我一脚,完全没有了文化人的斯文。 “没事没事,说说笑笑,大家乐一下。”高秉文不再纠结,我也就不说了。 我们四个人重新坐了下来,把刚才的事情又复盘了一遍,重点是「一条龙」接下来要怎么做? 在高建昌和肖不修南厂的现有资料中,「一条龙」市井出身,争强好胜,资深的赌客。 凭借这些年练出来的老千技法,已经学习到的一些障眼法,已经把赌博技术出神入化。也就是说,即便他手里是「小」,他也能有办法让对方是最小。 大月国的各大赌场都很讨厌他,所以他还曾经去过西凉国和北固国的赌场转了好几年,这才又回到了大月国,并且也没有老实待着,到处吃喝玩乐,惹是生非。 但问题是,他每次惹事,都是擦了大月国法例的边儿。也就是说,根本不能找他追责。 当然,还有一点是他真的很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即便是真的出了事情,也会用钱摆平。 久而久之,他更加随心所欲,各种折腾。只要他在的地方,当地官员也都很头疼,一直想治他,但是又没有什么理由。重点是,这种人必须一击即中,永不翻身,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那么,到底怎么做呢? 现在,我们四个人坐在这里,研究到大半夜,设想了各种方式方法,然后又被一一否定。 直到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整个人都开始往肖不修身上歪过去了,他才说:“就先这样吧,明日我送肖小七到你在京郊的别院去,到时候你们再多练练,这小七虽然看起来很聪明,但实则也是笨得要死,要多练习才好。” 肖不修还在说我笨,但我真的困得也想不出要怎么回击他了,只好点着头,最后干脆就靠在了他的身上。 高秉文问:“大人,这几日我也不会南厂了,我想陪父亲多几日,我们也很久没有见了……” “嗯,可以的。”肖不修转向高建昌,“高老板要进宫见见皇后么?” “她最近的状态如何?”高建昌绝对话里有话。 “应该还不错,最近天气也不错,皇后娘娘又开始做饭了。” “哎,没想到当年她回来后变成了这样,早知道如此,真的不应该让她回来。”高建昌叹了口气,“我这个姐姐说是死心眼吧,看起来也挺开朗聪慧的,说是心大吧,也有过不去的结。这么多年来,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高老板,皇上的家事,我们就莫要议论了。”肖不修轻言制止,高建昌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放心吧,很多事情,他们不说,我也不会说,我连秉文都不会说的。真是没意思的。” “好的。”肖不修站了起来,高秉文立刻过来拽我,生怕我摔倒了。我迷迷糊糊地问:“回家睡觉?” “嗯。”肖不修轻声回应了我。 第一百八十三、和肖不修的漫漫归家路 从鸿宾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了,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了。 石板路很干净,衬托着忽然间安静下来的京城,显得有些清静,也让这漫长的一天都了一个安静的结尾。 因为距离不远,肖不修说不需要高建昌派人送了,他要和我走回去。 一个南厂的都督,整个京城的治安都有责任,所以高建昌也没有坚持。只是送我们到门口,然后就转身继续和儿子高秉文长谈去了。 我困得已经很难受了,完全不想走路,只想找个地方睡了。 于是,靠在肖不修的身上,一步都不想走。论起犯懒耍赖,我也算是第一名的。 肖不修居然没有把我抛下,还很耐心地说:“我让人从北固国带过来不少柿饼子,很好吃的,咱们回去赶紧吃呀。” “哦。”我勉强睁开一只眼睛。 “我今天得了一匹好布,给你做裙子一定很好看,你要赶紧回去量量尺寸。”肖不修的声音很温柔。 “哦。”我又勉强睁开了另一只眼。 “皇上今天说,南厂破案有功,特别是把潘安这件事情弄得明明白白的,还破解了魔咒,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所以奖励了一千两银子,我放你屋里了,你要不要赶紧回去数一数呀?”肖不修哄小孩的功力也是天下第一,并且特别知道我的兴奋点在哪里。 “走走走!”我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困了,还特别兴奋,“是真的银子么?不是银票吧?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一千两真的银子摆在眼前呢,我要去看看看。”现在是我拖着肖不修往前走,心情极其愉快。 “肖小七。”肖不修在身后轻声喊了我一句。 “在呀!”我笑嘻嘻地回头看他。 “我们忘记拿烧鹅了。”他提醒我。 “我去,我错了,我这就回去拿。”我想起来了,我们的夜宵呀。 “算了,明日我与你一起去高老板的京郊别院小住几日吧,这样就可以天天吃烧鹅了。”肖不修迟疑了,然后忽然又笑了。 “真的呀?好的好的。”我觉得现在的肖不修特别可爱,没有了都督的官威,好像就是一个普通人,也是爱吃的。“肖大人?” “嗯?”他回应我。 “只要一喊你,你就在,我很开心的。”趁着夜色说话,我很自然。 “肖小七?”他也喊了我一声。 “我在。”我高高兴兴地回应他。 “你喜欢我叫你什么?肖小七?李小蛮?”肖不修问我。 “小满。”我停下脚步,很认真的回答他。 “为什么?”他有点惊讶。 “小满,小得盈满。只要有一点点开心的事情,就能够让我满足。我是这样的人,我也喜欢做这样的人。” “好,以后私下里我会叫你小满,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叫你肖小七。”肖不修答应得很郑重。 “叫肖小七的时候,你会想起你那只猫么?”我终于把心里话问了出来,真的,这个事情我憋了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机会问。 现在,终于在肖不修整个人都很平缓的时候,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那只猫,其实我私下里喊它叫做小果子,短腿猫,胖胖的,很可爱。”肖不修回忆起他的猫,神情变得更加柔和起来。 “我在路边见到它,那时候还是小小的,有病很虚弱。我就在想,它一定也是想活下去的,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繁华,我应该救它。 所以,我把它带回家,带在身边。当时,好多人都认为肖大人可能是疯了,居然还带着一只猫出门办案,随时随地都有一只猫陪着。 但其实,只有我知道,那只猫也许才是信任我,全心全意依赖我的。我也是依赖它的,只有摸到它软软的肉肉时,我才会觉得有一种真实地活着的感觉。” “肖大人……”我有点受不了肖不修这样温柔的样子,他的表情很温和,眼光却有些缥缈。 应该是在回忆小果子在身边时的温馨回忆。我扯了扯他的衣袖,便装的肖不修也少了一种戾气,看起来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哥,轻松潇洒。 “仔细看起来,你们两还真有点像,它在撒娇的时候,也是这样傻乎乎的。总觉得自己特别美,然后用大眼睛看着你,对对,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他又笑了,笑的很灿烂。 这一刻,我特别嫉妒那只叫小果子的猫,因为它曾经占据过肖不修所有的笑容和温柔,还得到过他的抚摸和轻言细语,与他共同感受人世间的世态炎凉……哎呀,好气呀。 “后来呢?它丢了么?” “丢了,应该也不算是丢了。”肖不修的神情有一点点黯淡。 “其实,那时候它已经病了,并且活不了多久了。猫的一生很短的,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已经不行的时候,它们不愿意死在主人身边,会找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地方,偷偷的死去。 这是猫的一种奇怪的习气。我知道的,也一直防着它这样做。因为我想即便是最后一口气,我也希望它能够倒在我的身边。” “可是,凡是都有可是,可是……”我帮他承转启合。 “可是,它还是不见了,只是在我睡着的一小会儿,它就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京城,找遍了附近的所有荒山和田地,都没有找到它。 它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关于它之前的所有回忆,都像是我自己一个人臆想出来的。” 肖不修的袖子有些抖,我赶紧站住,抓住他的袖子,继而抓住他的胳膊,直接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没事,它这是回天庭了,所以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家是神仙嘛,就是来陪你玩几天的。” 说实话,虽然立秋了,但还在末伏的第一天,夜晚的天气也挺闷热的,我这么抱着他,我自己都出了一脑门的汗,真是热啊。 肖不修大约也是觉得热了,甩了甩我,说道:“小满,你不热么?” “热啊!”我趁机松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但我也不能脱啊。” “小满!” “在在在。”我忙不迭地答应着他的呼唤。 “你好歹也是女孩子,别这么豪放成不成?”肖不修没有了那种感伤的神情,全变成了对我的皱眉。 “不是啊,你是便服,凉快的。我这身南厂的制服很热的,我都已经没有穿里面的衬衣了,但依然特别热……” “小满!” “在在在。”我觉得他对喊我的名字很上瘾。 “你……没有穿里衬,就出门了??” “是啊,我看肖小六和陈不惜也没穿呀。” “人家是男的……”肖不修满脸都黑了,“你是女的。” “没事,我是猫就好了,我怕热的。”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要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他一个太监,咳咳咳,也没什么的。 “坚果虽然傻,但是爱漂亮,非常注重自己的毛色,每天都会舔很多遍自己的毛,看起来干净整齐发亮……” “我又不是坚果……”我觉得这话题可以停止了,因为肖不修实在是对我的要求太多了,并且他也很矛盾。所以,我必须遏制住他的话题,让他真正意识到,我是人,不是猫。 “算了,你不过是顶着肖小七的名字留在南厂的,迟早也会用回自己的本名。就这样吧。”夜晚的肖不修,透出了疲惫和无奈。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模样,或许是真的太累了,这一天天过的,的确很令人烦躁。 “肖大人,我们回家吧。”我觉得今晚的夜色真美,夏日的风吹过,有一丝丝闷热,但也有一点点秋凉,刚好散步回家,刚好随便说点过往。 他任由我拉着衣袖,配合我的步伐,慢慢前行。我又细细给他讲了今日我在鸿宾楼点的菜品,花了多少钱,小金库里还剩下多少钱,并且如果皇上给的一千两银子是不是也可以直接入进小金库? 他很惊讶我没有把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还很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收起来,干嘛要放到小金库里?你可知道,在小金库里,就算是没有你的份了。” “不是呀,大家可以一起花了。我看过南厂的账本,其实虽然看起来财大气粗,但是申请起费用来还是挺麻烦的,现在有个小金库,万一有人急需用钱,我可以立刻拿出来呀。” “万一有人骗你呢?” “骗吧,没关系的。” “为何?” “第一,骗了小金库的钱,你觉得他还能在南厂继续待下去么?第二,南厂没有这样的人。” “这么笃定?” “因为我信得过肖大人挑的人,更信得过肖大人。”我这马匹拍的,真是恰到好处,肖不修那好看的瑞凤眼之中全是闪亮和温柔,我很喜欢看。 “小满……好好留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你的。”肖不修这句话说的,怎么让我觉得他是知道我要走的。 这个时候,我可不能破坏了气氛,表现出了满心欢喜的样子,跟他说:“没问题,留着!” 他的眼睛真亮,真好看。 人生中,总有一条路是希望永远走不完的。但是,没有一条路是走不完的,这是一道人生辩题,也是我要面对的。 因为我们走到了南厂的门口,居然这么快就走回来了,太气人了。 我还想再絮叨一下,说不准就能再做一身裙子了。结果,南厂的大门就在眼前,门口的灯笼照的贼亮。 因为肖大人还没有回来,所以大门都没有关。当值的侍卫们整整齐齐站在门口,等着我们回来。 远远的看到我们,立刻就有几名侍卫跑了过来问安,然后打着灯笼为我们照亮前方的路。 京城的路两边还是有灯光的,刚才我们都没打灯笼,现在到了门口居然还要打灯笼,我也是累了,不再说话了。 肖不修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大步走在了前面,吩咐着侍卫们关门,加强巡逻等套话,然后派人去叫肖小三等人到他的书房说话。 看来他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反正没有叫我,我就悄悄地回自己的屋里了。 果然,屋子里有一千两白花花的雪花银,特别闪耀!我真是摸了半天,笑的合不拢嘴。 然后看到了一匹很好的凉布,做两身衣裙都够了。肖不修的确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我在临睡前这样想着,睡得也很安心和幸福。 比起冷宫来说,南厂更像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家,虽然不如隅月庵里让我放松,但在这里也是有归属感的。 有时候想起来,肖不修虽然很严厉,但对于属下来说还是很大方,很不错的。 比如,我现在屋里的大衣柜里全是好看的衣服,里里外外全都有,并且都是适合我的。 还有五斗柜里永远都有干净的帕子,桌子上永远有好吃的。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真的没有亏待我。那我呢?我在努力工作,努力破案,努力学习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生存下来。 静心师父曾经特别担心我这个傻子被别人骗,自己不能独活。 现在看起来,我活得还不错吧。只是,我找不到她,不能跟她显摆一下我兜里的银票。如果,她能够看到我现在屋里的一千两雪花银,是不是也会眼睛发亮呢? 不知道她们在哪里?但是,我很想她们。 夜更深了一些,肖不修还没有回来。看来,他与肖小三他们又要通宵做事情了。 任何风光的背后,也都是辛苦的付出吧。谁跟我说来着:“为了让你看到闪闪发光的我,我不知道熬过了多少流汗流泪的夜晚。” 哦,是潘安说的。 我看到了闪闪发光的她,的确很美。 脑子里变得乱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出现了一下下,然后又快速消失了。那么,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呢?以后会怎么样呢? 我第一次对于我和李山的约定变得犹豫起来,是不是因为今夜肖不修这好看的笑容呢? 他很香,很柔软,我真的很喜欢。 第一百八十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清晨醒过来的时候,看看银子和布匹都在,我心里愈加觉得很美了。 说实话,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贪财的人,但自从看到这一千两银子之后,那种满足感特别强烈。 哼着小曲洗漱打扮了一番,因为心情好,所以整个人都发着光。 今天要去高建昌的京郊的别院,我从衣柜里翻了几件不张扬的衣裙打好包,看了看这一千银子,觉得还是要找陈不惜一趟,让他搞一个保险柜放进去才好。 一想到这个,我就赶紧出门去,万一陈不惜出去办事了,我这一千两放在这里也怪危险的。肖小三顶着黑眼圈站在我的门口,问我:“你怎么才起?” “啊?发生了什么?”我有点慌张,一般他守在我的门口,就一定出事情了。 肖小三上下看了看我,又往我身后看了看,问道:“包袱呢?咱们现在走。” “不是说肖大人和我一块去么?”我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大人说先出处理一些事情,稍后再去,让咱们先走。”肖小三又打了一个哈欠,“马车在门口,咱两从侧门走,正好能够吃一碗后院那条街上的小馄饨。” “等下,我屋里那一千两怎么办?”我看了看屋里白花花的银子,依依不舍。 “你当南厂是什么地方,你当你住的地方是什么?你住在南厂最核心的区域,你还怕丢东西?”肖小三也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一脸的鄙夷。 “赶紧走吧,你快去跟高老板多学一点,以后我也能跟着你去赌场挣一大笔,然后就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养老去了。省的像现在这样,连睡觉都不成。” “好啦,别抱怨啦,走走走,我们赶紧走,赶紧吃小馄饨去。” 我笑嘻嘻地拖着他出门,反正我心情好。路上肖小三抱怨了两句,说是跟着肖不修实在太累了,大大小小的事情特别多,皇上还天到晚的找他。 我好奇地问:“皇上这么器重他么?” “也未必吧,主要是事情多了一些,最近的确边疆不太安稳,东倭国在搞事情了。”肖小三也没有多说,我也就不问。 “算了,我们能够替肖大人解决「一条龙」的事情,也算是为他分担了。”我拍了拍肖小三的肩膀,“走,路上再买点好吃的,特别是你爱吃的那个什么桂香的烧鸡。我有钱!” 肖小三也是个吃货,一听到这个,就立刻眉开眼笑,心情好了起来。 高建昌在京郊的别院其实就一个大院子,七八间房,并且完全不是有钱人的别院,就是那种特别普通的农户院落,并且在院子里还种了很多农作物。 反正我基本上都不认识,只知道他院子里全是土,然后都是各种能吃的菜,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幸好我穿的特别普通,才没有在这个院子里显得特别突兀。 高建昌看我和肖小三来了,表示了热烈欢迎。我还是挺正式地蹲在地上烧了一壶热水,沏了茶恭恭敬敬地端给了高建昌,并且也很认真地跪了下来,说道:“高老板,不管怎么说,从今日起您就是我的师父,昨日太过忙乱,没有好好给您行礼。今日我来补足这个礼数。” “哎呀,小七呀,何必这样呢,昨天就已经很好了。”高建昌嘴上说着,但表情极为舒适。 “师父,我这也是给您预告一下,我这人有很多缺点的,比如算数不好,您昨天是看到的,然后我还是脸盲,就是我完全记不住别人的脸和名字。 并且,我是路痴,即便是我去过很多次的地方,我也不太能找到……但是,我也有优点,我能吃,会做饭,会收拾屋子……” “哈哈哈,这些我都听秉文说过了。”高建昌笑得很开心,“没关系,咱们也不学什么复杂的,你要是想在七日之内学会我的全部绝学,但一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呢,你也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但是,如果我真的输了,岂不是要连累您和高兄丢了家产,睡大街了。”我有点含糊。 “没关系,实在不成,我就跟秉文去你们南厂睡。南厂地方大,我跟秉文挤一个房间就好。”高建昌很是开通。 但是,我越发的心里没底。这人明明知道皇上的想法,昨晚又从肖不修这里知道了不少关于「一条龙」的事迹,如果真的论起出老千这件事情,他未必能赢。 “师父,高兄那个房间太小了……” “没关系,你不是还有一间房么?我去住,你和肖大人住就好了。” “那我情愿跟肖十七住,还能每时每刻都有饭吃。”高建昌喝完茶之后,就开始各种跟我闲聊,完全没有说要教什么骰子,推牌九的事情。我也只好跟他瞎扯了一阵子,然后就吃午饭了。 吃午饭的时候,高秉文和柴文进赶了一车的文案进了院子,然后招呼肖小三去搬东西。 我好奇地问:“咱们不是得了肖大人的特批,在这里和我师父学习么?干嘛还拿这么多案子过来?要抄写么?” “学习的是你,我和文进兄是监督你的,所以即便是不在文书处,也是要干活的。这样也挺好,一边看着你学,一边写我们的折子,都不耽误。” 高秉文也挺高兴,“还有,肖大人也有一部分折子送了过来,他也是要干活的。” “他不是说私服出来,不告诉其他人么?”我深深认为,他昨天说过来陪我,是因为他想放个假,但是没什么正当理由。所以,打着我的名义,名正言顺。 “他那种人,不会休息的。”柴文进也一头的汗搬着东西,很快他们就占据了三间屋,并且布置好了。我也懒得说什么了,只跟着高建昌身后,在院子里转圈。 他真心是在院子里转圈,就这么一个院子,从这头走到那头,几百步当然是有了,但是也禁不住转了十几圈呀。 我都快走不动了,他才停下来,站在一个葫芦架子下面,问我:“这是什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说道:“师父,这大约是葫芦吧?” “什么大约是啊?这就是葫芦啊!”高建昌瞪着眼睛,又指了指,“它们有什么不同?” “长得不一样?”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哪里不一样?” “有的小一点,有的大一点,有的歪一点,有的又歪那边一点点……”我都觉得我说着话的时候,智商变低了。 但高建昌不以为然,继续问道:“如果让你把这些葫芦背下来,有困难么?” “啥?”我抬头看了看这个葫芦架,几百个小葫芦总是有的。“师父,这咋背啊?” 葫芦是一种很神奇的植物,蔓藤类,依附在藤架上生长,夏秋时开白色的花,葫芦是它的果实,还在蔓藤上时呈现出绿色的样子,里面的果肉却是白色的。 而当它离开蔓藤变得枯干时,又呈现出褐黄色,最终干瘪却作为了器皿存在。 最有趣的是,很多藏家会在葫芦刚刚成熟的时候就选定好,并且等待它成熟,枯干,然后细细摩挲,经年累月之后,甚至成为了一件古董。 “为师为何要种葫芦?”高建昌很耐心地启发我。 “为了吃。”我很干脆的给出了答案。“葫芦炒肉片,味道不错。” 高建昌听了我这个答案,明显嘴角抽搐了一下,才又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再想想,往有钱那个方向想。” “不是吧,要是等这个小葫芦长大,能挣钱了,还不都七老八十了,它才能够变成古董……这个收效比太差了,不划算啊师父。” “肖小七,再想!”高建昌果然是没什么耐性的,和肖不修差远了。一般这个时候,肖不修已经默默开始为了准备军棍了。 “可能是闲的……”我都知道我这个话说出去,肯定是要讨打了。 一边的高秉文都听得急死了,赶紧替我说话:“父亲,莫要难为小七了,她脑子不好使……” “高秉文,谁脑子不好使了?你说我傻么?”我一声怒吼,把正在搬东西的柴文进都吓了一跳,跑过来看热闹。 “是画画用的吧?”柴文进能文能武,有意境。 “非也非也。”高建昌依然摇头。 肖小三也走了过来,看了看这架子上的葫芦,想了想才说:“要说吃吧,现在有点老了,不是特别好吃了。要是当古董,肯定也没到时候。应该是乘凉用的,这院子里这么晒,有这样一个葫芦藤的架子,很是凉快的。” “不对。”高建昌再次否定。 “师父,您能不能直接说啊?”我好烦这种猜这种葫芦哑谜。 “不成,要做我的徒弟,必须猜出来。”高建昌还挺固执的。 我只好也围着葫芦架子转了一圈,又看了看高建昌的表情,肖小三他们都看着我,眼巴巴地等我的答案。 他们表示,完全不知道。我也很焦虑,高老板这种商界老油条,用这种很普通的葫芦来考验我,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答案。 不过,也是要大胆猜一猜的。“放酒的!把酒倒进葫芦里,然后装好了,卖钱!” 我觉得我也就是能够想出这样的答案了,再多了,我就要把葫芦架子砸了。 “为何?”高建昌的表情似乎有一些裂缝。 “葫芦啊,不能吃了之后,它目前的价值就是装东西。有句话说: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咱们不见得能够放药,但是放酒还是可以的吧。 再有,把酒倒进葫芦里,然后封好口,说不准借着葫芦的清香味道,还能够把酒卖出一个高价呢。” “肖小七!”高建昌忽然高喊了我的名字。 “在呀!”我笑嘻嘻地回答,其实很紧张。 “跪下!”高建昌一声吼,吓得我们几个都跪了下来。他不愧是皇后的弟弟,这架势还真的挺足的,让人觉得有些惧怕。 “肖小七,今日,此时此刻,我正式收你为徒,冲我磕三个头,我保你一世平安,无论你杀人放火,就算是谋逆之罪,我都帮你到底。”高建昌神情严肃,很郑重地说道。 “啊?刚才不都跪过了么?感情您刚才也没打算真的收我为徒啊。”我倒是一脸的不乐意,昨天和刚才都是敷衍我的,真行。 “之前的确有敷衍之意,但这一次是真的。”高建昌看着我,“只因你刚才的答案。” “为啥?”我也看着他。 “先磕头。”他倒是很在意这一点。 “师傅在上,肖小七磕头啦。”我动作极快,不管怎么说,都磕头好几次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肖小七,我从未受过徒弟,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所以,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高建昌将我拉着起来,“你我也是缘分,首先我先为你解惑的是你的答案。不管你刚才说的是随口而来,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都刚好说对了。 并且,这个答案这么多年来,的确也有人说出了前半段,但是没有后半段。 重点是,你的说法和当初给我这个题目和这个答案的人,说得一模一样。因此,我也将此视为缘分,你我今生的师徒缘分就此开始。” 我的确有点瞠目结舌,我看高秉文他们几个特挺意外的,没想到就这么一个葫芦题,还有这么多的故事。“那师父,我需要再追问什么嘛?” “这倒没有必要。”高建昌笑了起来,比起刚才更加舒心的样子。“为师也是有秘密的人,不需要都让你知道的。” “哎,这个其实很好猜的,必然是师父当年的相好的说的,然后师父记住了一辈子。”我笑得有点贱。高建昌直接唬了脸,“师父的事情,少瞎说八道。” “好的好的,记住了,师父呀!”我拉了拉他的袖子,“现在呢,该教我什么了?武功我不成的,七天时间太短了,我也学不来。背秘诀什么的,最好也不要,我根本记不住……” “你在南厂混了这么久,居然还能破案?”这次轮到高建昌问我了。 第一百八十五、葫芦架下喝酒忙 “是呀,您知道什么叫瞎猫碰死耗子吧?我都是碰上了。”我忽然想起肖不修说起的猫猫小果子,难道我真的是猫? “可我听秉文说的那些事情,可是觉得你很不一般呢。” “嗯,比起一般人来说,可能好一点点。但比起师父和肖大人来说,还是差了很多的。” 我这个时候也是要谦虚的,因为我已经听到肖不修带着人进来的声音。这一次,我的耳朵还是很好用的。 肖不修的脸上有笑容,我悄悄看了一眼,心都要化了。他冲高建昌拱了拱手,说道:“看来您已经正式收了肖小七为徒,我是不是要恭贺您收徒成功呢?” “是呀,是不是要准备一份礼物呢?”高建昌的笑容也很明显,看来心情也很不错。 “等等……”我喊了一嗓子,“所以说,你们昨天都觉得根本不想收我为徒的,对不对?所以说,刚才我给您递茶的时候,您还是不太想收我的,对不对?哼,不学了,没诚意。”这不是玩我么,我打算走了。 肖不修抓住我的胳膊,“肖小七有点小脾气,她师父不会介意的。” “不介意,很可爱。”高建昌看着我就更加满意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有人说出同样的答案……” “哦,不知道高老板的故事是什么状况?”肖不修也有一双想听八卦的耳朵。 “哈哈,陈年旧事了,倒也不值得一说。只是觉得肖小七今日的答案令我满意,也就足够了。” 高建昌明显不想说,肖不修就不再问了。我被肖不修抓住也走不了,只好站在他身边问,“你来这里能住几天啊?他们的房子可不多,大家都不够住的。” “无妨,我和你一间就好。”肖不修极为大气,一点都不嫌弃我。 但是,其实我很嫌弃他的,因为他要看公文,整日里屋子里都会忙忙碌碌的,一刻都不能清闲。 之前肖不修也是和我一个房间,所以肖小三他们几个都觉得很正常,只有高建昌眨了眨眼睛,问道:“我可以为肖大人准备一个单间?” “不必了,有肖小七伺候着,足够了。”肖不修已经把这件事情常态化了,所以我也觉得这事情很正常,再正常不过了。若有一天,他不让我跟他一个屋子了,可能我还不习惯了呢。 “好,就依肖大人。”高建昌也不坚持。 “师父,我们赶紧开始学点什么吧,这都一上午过去了。”我其实也很好奇高建昌能够教我什么。 “好,来,把这些葫芦的形状都背下来。”高建昌又把刚才的题目拿出来了,我真的是一脸的蒙圈,这怎么背啊? “要不,咱们先吃饭吧,肖大人都来了,咱们先吃吃饭,一会我再来搞一搞,成不?”我想得办法就是「拖字诀」,反正能偷懒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前行的。 高建昌肯定知道我的小把戏,也没说什么,直接笑着拉着肖不修去吃饭了。高秉文悄声问我:“有办法背下来么?” “完全没有。”我很老实地回答。 “要不,咱们做点记号?”柴文进也凑了过来。 “肯定会被看出来。”肖小三都知道这样行不通。 “没事没事,会有办法的。”我赶紧走了两步,吃饭要紧,一切稍后。 高建昌准备的午饭,完全就是「农家乐」水准,都是大铁锅炒菜,然后居然都是盆菜,味道还是可以,但卖相的确太难看了。 我在吃饭这件事情上还是很挑剔的,比如一根胡萝卜切了三段,和一个土豆切了四块,炒在了一起,颜色很好看,味道也很原始,只是这一盆,看起来很是不美啊。 我很矜持地没有说什么,肖不修吃饭又不挑剔,高秉文才是最受不了的那一个。 他从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看到这样的饭菜完全吃不下去,直接问:“爹,我能把鸿宾楼的厨子叫过来么?” “不能。”高建昌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那这个也太难吃了。”高秉文一脸的不高兴,柴文进踹了踹他,他还是说:“吃不下……” “那就饿着。”高建昌还是个很严厉地父亲。 “师父,我给您做法好不好?我做饭很好吃的。”我也踹了一脚高秉文,很明显他爹就是来忆苦思甜的,怎么可能做好吃的呢。 “你要背葫芦的形状,没有时间做饭。”高建昌也否定了我。 “我可以。”肖不修居然说了这样的话,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今天是没有出太阳吧?谁听说过肖不修会做饭啊? “肖大人!”我也有点含糊,问他,“您做饭好吃么?” “我和皇后娘娘学过的,应该很好吃。”肖不修的神情很淡然,倒是高建昌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我这个姐姐做饭一开始真的不成,后来练出来了,味道还是不错的。” “这个能展开说说么?不会又是皇家秘闻,不能知道吧?” 我问的时候,还是左顾右盼了一下,看到大家还是很期待知道答案的,所以胆子又大了那么一丢丢。 “我这个家姐吧,当初也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什么都不会干。后来呢,不知道怎么了,学了种花种草,又学了厨艺,甚至连女红的手艺都很好。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但还是大前年来京城,顺道看看她的时候,她正在做锅包肉,味道真的很好吃。” 高建昌说的时候,肖不修也点了点头,他也补充了几句:“我之前给皇后娘娘做过帮手,偷偷尝过,味道越来越好。” “皇上吃过么?”我问道。 “应该没有吧,她每次做完就扔了。”果然,高建昌说了这个宫中玉嬷嬷告诉我的八卦。 “为什么?”我又问了一次。 “不知道。”高建昌和肖不修都摇了摇头,“娘娘的事情,不能问。” “好吧。反正我也吃不到。”我有点扫兴,但是又转向肖不修,问他:“所以,你和皇后娘娘学过?” “也不是学,就是看多了,也就会了。”肖不修还挺认真的。 “味道呢?” “应该也差不多吧,反正配料就那些,手法也那样,没什么特别的。” “比九叔那个小馄饨呢?”我忽然想起了九叔。 “也差不多吧。”肖不修这个回答不令人满意。不过想想肖不修也不是那么爱吃的人,随便给点吃的,都成。 “算了算了,不问了。”我又看了看眼前的菜,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反正我们也没吃饱,就放下了筷子。高建昌也不管,又把我叫到太阳下的葫芦架底下,要我想办法把这几百个小葫芦背下来。 “为什么啊?我总是要知道理由的吧,否则这样背,也没有意义啊。”这个我也没啥能力,真的不成。 “等你背的差不多了,我就告诉你,咱们再进行下一步。”高建昌回去和肖不修闲聊去了。 我一个人站在葫芦架下面发呆。必然有猫腻,必然有诡计。 他已经收了我为徒,肯定不是要害我,但是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说,刚才我说了一句用葫芦装酒,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一定与酒有关系。 所以,这几百个小葫芦,怎么搞? 我站在这里仰头看了看,的确长得不一样,又都很相似。 如果做记号,必然会被发现,如果真的要背下来,肯定是疯子。那么怎么办? 我围着葫芦架子转了好几圈,高秉文柴文进也凑了过来跟着我绕了好几圈,大家都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都闪开,我知道了!”我忽然灵光一现,心情立刻愉快了。 找了根棍子,又找了把铁锹,顺着葫芦的藤一点点倒腾,一根根顺了枝脉,从源头往下走,脉络的颜色会有区别,就连藤植上的绒毛都不一样。 所以,再看葫芦的连接处,也有些微的区别,但是不明显。可是让你按照藤系顺下来,就会找到不同。 嘿嘿,我还真是聪明。不到两个时辰,已经完全发现了破解的办法。 高秉文也笑得合不拢嘴,柴文进更是抱起了我转了好几圈。“我们家小七真是聪明呀!” “那是!”我志得意满,得意洋洋。高建昌也很意外,站在那里各种考验了我一番,发现居然一个都没有错。肖不修也很诧异,居然被我想到了这样办法。 “师父,下一步做什么?”我愈发地开心。 “喝酒!”高建昌叫人立刻抬了几大缸酒过来,肖不修一听就不乐意了,说道:“肖小七不能喝酒,这是南厂给她定下的规矩。” “又不是她喝酒,是我们喝酒,她看着。”高建昌拿起了碗,随便拆了一缸,喝了几口。那种酒香一下子就弥散开,味道还真足。 “师父,你是不是想用葫芦装酒,然后卖钱?但这个方法是你的绝学么?当年你用这个法子换了第一桶金?”我的问题比较多。 “不是。”高建昌笑道,“你师父还不至于这么笨。当然是在赌场里挣了第一笔钱,后来才开始做生意的。”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本来是想让你尝尝各种酒的滋味,然后浇灌这些葫芦……” “啥?多浪费呀。” “听师傅的,一定有道理的。”高建昌神秘莫测的表情,也挺有意思的。 “那我来尝滋味,然后告诉小七。”当我还没来得及赞叹「肖不修还真好」的时候,他又接着说,“我馋这高老板的酒很长时间了,这一次终于又喝到了。” 敢情他是想喝酒了。我瞅了瞅他,觉得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爹,我们也能喝么?”高秉文也跃跃欲试,毕竟高建昌带来的酒都不是凡品,光闻这个味道就知道品质很不错。 “喝吧,反正,喝一些,告诉小七你们的酒感是什么,然后让小七去判断什么酒去浇什么葫芦藤,并且只能是她来判断,她来动手,你们谁都不许帮忙。” “就这样?”高秉文有那么一点不确定。但是高建昌很确定地说:“就这样,这几天都只做这个事情。” “行!”我也不问原因了,问了他也不会说。就这种教徒弟的方式,也挺特别的。 但是,我忍!我拉着肖不修一个酒缸一个酒缸的看了一遍,他懂得很多,把每一缸美酒的名字,味道,制作方法,以及酒劲发作后的前中后的样子都跟我描述了一遍。 “我能拿个小勺尝尝么?你瞅着,我绝对不多喝。”我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也是有点馋的。 “不行!你答应过我什么?喝酒误事,知不知道。”肖不修自己端着碗,喝了一碗,面不改色心不跳。 “可是,你在喝酒呀,你也会喝酒误事的。”我干巴巴地说着。 “我可是肖不修,千杯不醉。”他的笑容志得意满,好气。 “闻闻总可以吧。”我不死心。 “这个可以。”肖不修又换了一碗。这些酒的味道的确不一样,女儿红的味道绵远悠长,状元郎的味道很冲,江湖情的味道有辛辣感,醉红楼的确是很上头,闻起来都晕,还有竹枝青,闻不到任何味道,但是看肖不修那个表情,就知道口感挺浓烈的。 看了七八缸酒,肖不修就喝了七八碗,果然他是面不改色,走路沉稳,眼神清亮,看不出喝过酒的样子。 但是高秉文和柴文进在他身后也跟着一路喝了过来,已经是面红耳赤,走路虚浮了。 “师父,把这两个人都走吧,看着闹心。”我指了指他们两个,高建昌也笑了,“这都是烈酒,普通人真的不成。只有肖大人的酒量可以,现在也没有异常,的确厉害。” “过奖。”肖不修面带微笑,继续跟着我在葫芦架下面数葫芦。 喝到第二圈的时候,肖小三也完全不成了,被肖小五拉走了。 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我,高建昌和肖不修,安安静静地坐在阴凉处,看着蔓藤蜿蜒,说不出的安静。 “师父,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我忽然对高建昌说,他有点惊讶,问道:“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六、把肖不修灌醉之后 “你想赌的是人心,对不对?”我直接问高建昌,既然已经是师徒关系,我也不想采取迂回政策,倒不如直接问出来,也好知道在这场赌局中,他到底想怎么做,或者说是他到底想我怎么做。 “为何?”高建昌的表情告诉我,我猜的很对。 我拉了把椅子先请他坐了下来,才说道:“其实,赌博不过都是技巧,但是最高级的赌徒不是靠技巧,而是靠猜测人心。你和「一条龙」之前比拼技巧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你想赌心,赌谁的心术正。所以,你觉得选了我,也是挺幸运的事情。” “为何?”高建昌的表情更加和蔼。 “因为我心术正,我是好孩子呀!”我笑嘻嘻地回答他,同时拉住了肖不修,“师父,先不跟你说了,肖大人其实是醉了,我得送他回屋里睡一会,等下就出来,咱们师徒两人要好好聊一次了。” 肖不修虽然还保持着好看的样子,但是那个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我看过他不同的眼神,有狠绝,有探究,有喜悦,有难过……慢慢也能够猜到他的所思所想。这可能就是亲近的人最容易了解,也最容易发现他的弱点。 肖不修的弱点是什么?这个我不太敢猜,因为他的秘密很多,他也从来不说。 “肖大人,能不能陪我回屋里一下,我有个折子找不到了,我想给师父看看的。”对付肖不修这种人,完全不能来硬的,必须采取迂回政策。 “什么折子?”肖不修还挺明白的,瞅着我,就是眼神略略有点呆,倒是挺可爱的。 “潘安的那个,有一段戏文,我想起来要跟师父说道一下的。就是关于《浮生梦》那段唱词,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我把东西放在箱子里了,刚才我看到小六放到屋里去了,您帮我找一下,好不好?”我拽着他的衣袖,其实已经不是征求意见,而是直接往屋里拽。 肖不修迟疑了一下,才跟着我走。院子也就这么大,走不了几步就到了我们住的这间大屋。 其实,高建昌还是把最好的房间给了肖不修,大瓦房,向阳,看着就很敞亮和舒适。 房间里的摆设简单了一些,一张超大的炕,然后有柜子,桌子椅子,茶壶茶碗,然后其他的就是我们的文书,衣服等等用品。 还没来得及收拾,乱是乱的。不过没关系,一会肖小六他们就会过来收拾,我也不着急。 我拖着肖不修进了屋,把他按在土炕上坐好,然后蹲在箱子前面翻着折子,我写的,我知道在哪里。很快就翻到了,打开看了一眼,字迹很整齐,不错,拿得出手。 “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在身后喊我。 “在呀!”我头都没回,在另外一个箱子上面翻着我的包袱,我记得我装了一小罐梅饼子,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我要给师父也尝尝。 “肖小七。”肖不修居然又喊了我一声,我回头去看他,“我在呀!” “嗯,很好。”肖不修看我回头看了他,他的表情更舒缓了一些,“我躺一会,有事情叫我。” “好的好的。”我拿出一块小梅饼子放到他的手里,“要不要吃一块?可以醒酒的。” “我没醉。”肖不修挣扎了一下。 “对对对,我错了,不是醒酒的,就是提味儿的。真的可好吃了,我打算给师父拿几块的。你帮我尝尝,酸还是甜?”这人吧,居然需要哄了,好玩。 “嗯,甜的。”肖不修把梅饼子放在嘴里尝了尝。 “大人,您休息一下下,一会我来叫您哈。今天你太辛苦啦,就休息一小会好不好?” 这也挺累的,还要照顾他的面子,我是完全没面子的。我慢慢扶他倒了下来,然后帮他把靴子脱掉,腰腹的位置盖了一条被单。 其实,天气还是很好的,不用盖也成。不过,我想了想,还是盖上一点,那个蜂腰削背不能给别人看到,我看看就行了。 “小满?”肖不修都躺下了,居然又喊了我一嗓子。我只好又凑过去问,“啥事情啊?” “没事。”肖不修又看了我一眼,才闭上眼睛说道:“去吧……” “哎。”我摸了摸他的衣角,才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并且把门关好。 隐约间,看到肖不修翻了个身,脸朝向了墙。这人也挺有意思的,不是说不要我认真,不要我多想。我就真的很听话的,什么都不想,什么也都不认真。 其实,我也想过的,但是想想,亲就亲了,抱就抱了。浮云苍狗的三年过去,我拍拍屁股走人,你想找我都找不到了。 等以后我老了,还能吹个牛皮说我亲过肖不修呀!哎呀,简直是太赞了!这得气死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呀!想想都觉得挺美的。 “师父!”我是高高兴兴地走到院子里。 高建昌坐在葫芦架下面,看着我,问道:“你确认肖大人是醉了?” “喝了这么多,还是各个品种的烈酒,能不醉么?他也是人,不是什么玉面修罗。”我拿出梅饼子给他,“师父,你尝尝,我可喜欢吃这个了。要是有一杯浓浓的茉莉花茶就好了,那味道就好了。” 高建昌把梅饼子放进嘴里,也点了点头,“果然小女生都喜欢吃这种东西。当年,我姐姐也是喜欢这种小吃,每天各种零嘴揣在兜里,你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好吃的。” “皇后?”我小声问。 “嗯……” “展开说说?” “你想知道什么?”高建昌横了我一眼,不过又拿了一块小梅饼子。 “哎,别吃那么快,这个要慢慢品尝滋味的。”我拦了一下,“不是说我舍不得的意思,是真的需要慢慢品尝那个甜酸的滋味,才会更喜欢吃。” “你的歪理怎么这么多?” “师父呀,怎么这就开始嫌弃我了?”我笑嘻嘻地直接坐在了一边的矮板凳上,还扇起了蒲扇。 “说说呗,反正我们都是师徒了,您怎么也得说说您的事情,让我出门的时候也好瞎吹一下吧。比如,您怎么赢的第一笔钱?然后又怎么发家的?” “很重要么?” “当然呀,要不然「一条龙」干嘛非要找你赌,干嘛不找别人赌,您肯定有过人之处呀。对了,要不先说说您和皇后姐姐的事情?怎么还是皇亲国戚了?” “这个是秘密,不能对外说的。”高建昌已经认下了我这个徒弟,也没有特别隐藏。“之前只有肖大人知道,现在又多了你们几个,之后就不要乱说了。” “为什么?对了,为什么连高秉文都不知道,这个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觉得做皇亲国戚是好事情么?” “为什么不是?至少是个身份地位的象征吧,还能够用此挣钱当官呢?” “那你听说过帝后不和的事情么?”高建昌看着我,很是认真。 “听说过。”我心里突的跳了一下。 “所以呀,万一皇后真的被废了,去了冷宫之类的,你觉得她这一支脉上的人会有好下场么?” “不至于吧?”其实我说这个话的时候也有点含糊。 “小七,你也是看过史书的,你应该知道的,哪一个有过好下场?挣到了钱和有了尊贵的地位又如何?一毁俱毁,一荣俱荣,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特别是沾了皇家,更是如此。” 高建昌看着我很认真,“所以,我从来不会说这个身份,一切只靠自己。自己挣的银子吃鸡腿不香么?” “香。”这个我深有体会,自己有钱比什么都强。“皇后知道这个事情?” “这事情还是皇后让我这样做的,私下里只有我们见面,秉文都从不曾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位大姑。 其实,秉文中了状元之后,皇后还是很高兴的,至少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得了状元。 皇上也是之后才知晓的,不过什么都没说。他也没对秉文说过什么,我这次过来,还想着要不要见见皇上呢?” “其实吧,我觉得你们也挺奇怪的,互相不搭理,但又占着位置……” “皇后早就想走了,根本不稀罕做这个皇后,只是皇上还很坚持,说这个位置一定留给她。” “啧啧啧,见识了。”我顺了顺我在宫里听到的八卦,大致的意思也是这样。 何必呢,闹成这个样子,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到时候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呢。 “行吧,知道这么多,为师也要问问你的事情。”高建昌绝对不会含糊的。 我略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这个吧,也比较复杂。您知道我是李山的女儿,在冷宫里住,李山和皇上有个三年之约,具体是什么我不是特别清楚。 然后,肖大人觉得我写字好看,做事麻利,就破格让我进了南厂做文书。 然后我也就瞎猫碰死耗子,破了几个案子,有了那么一些名气。 不过,众人只知道我是肖小七,并不知道我在冷宫的事情。也是只有几个人知道,不多,十个手指能数的过来。” “嗯,我大致听到过。”高建昌点点头,“行吧,很多事情我们慢慢来。现在时间紧迫,你要做的就是帮我赢了这场赌局。” “皇上想要「一条龙」的命,您知道吧?”我问了一句。 “对,知道。”高建昌点点头,“皇上这样做是对的,只是,要怎样做,才能够合情合理。毕竟你知道的,一般人对于赌博暴富这种事情一直都很感兴趣,并且是很热衷的。但实际上,十赌九输,最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都是社会不安定的因素。” “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让他自己死,并且输得心服口服,灰心丧气。” “这太难了吧?”我几乎很无力,“您这是打击人家,但也是最不好做的。” “所以,当我知道你要做我的徒弟的时候,我就开始调整方案了。否则,我真的可能会让肖大人派人把这个人直接杀了。” “哎,我来背这些葫芦么?难道?”我忽然福灵心至,猜到了。 “原来,是这样?”我伸手摘了一个小葫芦,用一旁的柴刀劈开,里面已经有些中空,毕竟是立秋了,葫芦保持了外表,但里面白色的物质开始萎缩。 “你明白了?”高建昌眼睛一亮,“你知道怎么做了?是不是还要背下它们的形状?” “那到也不需要全都背下来,这个应该是有技巧的。”我站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师父,我就是想知道,这样来得及么?” “这几日若是加紧一些,应该是来得及的。”高建昌也站起了身子,跟着我看了看这些葫芦的藤蔓。 “那这样好不好,只有我一个人来弄。因为这样我心里有数,千万不要有别人来插手了,谁都不成,肖大人也不成,您也不可以,成不成?”我问高建昌。 “所以,你真的知道我怎么做了?”高建昌还挺惊奇的,看着我有点不太相信。 “师父啊,你既然已经收了我为徒,当然要充分相信我了。还有,您要确信一件事情,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您都划好了道道,我自然要按照这个道走到黑了。当然,要是走歪一点,或者掉坑里了,您还是要捞我一把的。” 高建昌看着我,沉吟了一下,才点点头,正色地说道:“肖小七,我这辈子真的没有收过徒弟,也从来没想过收徒弟,我这些本事也没有传给过别人。 所以,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如果,此事真的做得好,我的确会考虑将全部绝学交给你。” “师父,打住!”我也挺正经的,“不是我不学,只是我觉得吧,好多事情我未必能学的来。所以呢,咱们走一步瞧一步,因材施教,您研究研究。万一过几日,您发现我笨的要命,根本什么都学不会,您就该后悔了。” “没事,我没有后悔药的。”高建昌一脸的坦然,“不管我为什么原因认下你,我都有责任对你负责。” 这话说的,我还真有点冒汗。算了,走一步算一步,我也不说那么多了,一切都是缘分,一切都有定数。 第一百八十七、背后努力不可少 晚上回屋里睡觉的时候,肖不修居然还没有醒。我又偷偷出去问肖小五:“大人这酒还没醒啊?” “大人这几日也很累的,正好就着这个酒劲儿多睡一会。”肖小五也跟着喝了几碗,看起来也有点晕。 “所以说,我师父这个酒是很厉害的?我看你们都有点不成的样子啊。” 没人给做晚饭,我只好咬牙忍着啃了几口烙饼加咸菜。高建昌带着儿子去城里查账了,我只好蹲在院子里看着葫芦发呆。 幸好影子没有喝酒,他很清醒。所以,他蹲在我身边,陪着我背葫芦的形状。 “你觉得你背得下来么?”影子问。 “怎么可能呢?我又不是神仙。”天色已经黑了,我都看不太清楚了。 “那怎么办?”影子又问了一句,看我那张大饼实在吃不下去了,就帮我撕了一半吃。“这饼还不错。” “我觉得我还是有办法的,你们就别管,也别问。”我嘿嘿笑着,“其实你觉得大人最近很奇怪么?” “奇怪什么?”影子问。 “就是那种变得很黏腻,很啰嗦,一件事情总要说上很多遍,会不会是因为老了?上了年纪了?”我喝了口水,把饼子咽了下去。 “噗……”影子居然连饼子都喷出来了,咳了半天才说:“我终于知道大人为什么想揍你了,你要是当面对大人说了这句话,我觉得他能直接将你刮了。” “哎,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觉得么?他最近很奇怪,本来这种赌局,他无须参与的。结果呢,不仅参加了我们的聚会,还跟着要来京郊住上七天,搬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你就说我们睡的那个屋子,你睡在房梁上也就算了,他睡那个炕,我觉得我今晚一定是睡在箱子上了。并且,真的只有箱子,连路都没有了。” “要不,你跟我睡房梁?”影子笑道。 “行么?地方大么?翻身会掉下来么?”我其实也很向往能睡房梁的,应该很刺激。 “这个房梁不成,就一根棍,我刚才试了试,还挺考验人的。” “算了,那你也睡箱子吧。”我叹了口气,“反正我也不太能睡,晚上要来浇葫芦的。” “什么?”影子有些奇怪。 “哎,别管了,不能说的。另外,最好也别让别人看到,这都是秘密。”我小声地说,“我虽然没干过这个事情,但是我觉得这个应该是有效果的。就算是不相信我,也是要相信我师父的,那个「赌王」的名字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叫的。” “是啊,其实你师父还是很厉害的。”影子知道很多事情,“这些年其实也挺委屈他的,只能做个富家翁。” “对哦,其实他也可以做大官的吧?” “你看历朝历代这种身份的人不都是做了大官么?只是他没有,也许也挺好的。”影子叹了口气,站起了身,“算了,就这样吧。你要是不睡箱子,我就去睡了。太累了,肖大人这几天到处跑,我也跟着到处跑,累死了。” “到底什么事情啊?”我不依不饶地想知道。 “要打仗了。”影子的声音更低了。 “东倭国?真的么?”我的声音也很小。 “很可能是大人带兵去,所以要安排很多事情。” “那他还来这里?还不赶紧筹备去。” “这不是不放心你么。” “啊?”我有点惊讶,但同时还觉得有些甜蜜,这是怎么了? “说笑了。你忙你的吧,我睡去了。”影子这种人,平时也不怎么和别人说话,一旦说起来,又停不下来,但是在关键时刻,他又停住了。真是要急死我了! 这天真是没法聊了,我都不知道该继续接哪一句。最终,张了张嘴,冲着他的背影说:“箱子里有块干净的被单,你盖上点。” “好。”影子的背影也挺好看的。 高建昌的办法很多,我挑了一个有点费力但也很有效的办法,那就是给这些葫芦按照枝蔓来浇灌美酒。 看来这些葫芦是胡乱生长在头顶,但是细细观察下来,十几条藤蔓上结有不同的葫芦,并且如果眼神再好一点,可以发现每一支藤蔓上的葫芦根部和细细的毛绒是有区别的,这个的确只有每天和葫芦们一起生长才能够看得到。 “你为什么知道?”高建昌问我,“我真的只是想让你把它们做个记号,然后背下来的。” “师父,这个吧,我之前种过凤仙花,茉莉花,也是种了一大片的那种。但是,因为每天就去浇水,和这些花朵说话,时间久了,必然能够看得出来这些花与花之间的区别。并且,最终的要是,它们的确是不一样的,没有两朵花能够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呢?” “我有个女师父,特别喜欢茉莉花,那种白白的小花朵,然后用它来泡茶喝。她让我去每天数这些花,看到哪一朵大一点了,就让我摘下来泡茶了。 所以呢,真的我很仔细看它们每天的变化,也就真的能够记得住每一朵的模样。其实,至今我都记得我最喜欢的那几朵开放的非常舒展,模样也很周正。”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形容花朵。”高建昌饶有兴致听我絮叨过往,“你这女师父也是有心人,喜欢研究生活的细节。” “是,也不是。很多小细节她其实也挺不讲究的。比如吃饭啊,我喜欢把萝卜丝切得细细的,然后放一点素油炒炒,最后出锅的时候放盐,放一点点香油,还放几片香菜,盛盘出来。 可是,我这个女师父简直了,随便切一切,然后放到锅里倒水,倒素油,煮开了端着锅就给我吃了。” “哈哈,也是女中豪杰。” “嗯,挺豪的。”每次跟别人说起静心师父的时候,我都会更想念她一分。不知道她在哪里,到底怎么样了? 每两个时辰要用不同的酒浇不同的葫芦枝蔓,幸好葫芦架不大,我一个人忙得过来,还是挺有趣的。 天亮时,我刚浇完,一手的泥土站在那里欣赏葫芦藤舒展开的样子,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肖不修推门出来,一身粗布衣衫,却透着贵气。 嗯,主要是气质好。 嗯,主要是脸好看。 嗯,主要是身材不错。 嗯,摸起来应该手感很好。 我满脑子全是想法,傻乎乎地看着肖不修,肖不修看到我这幅模样,明显愣住了,然后才冲我走了过来,说道:“去给我打洗脸水。” “嗯,好的。”现在这个院子里的各种东西我已经很熟悉了,别看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但是什么东西放在那里,我都已经摸得很清楚。 即便是肖不修现在跟我说:“去挖个土豆给我吃。”我都能够立刻翻出一个最大的给他。 伺候他洗完脸,我问:“大人您睡得好?” “嗯。”肖不修洗完脸的样子很萌,可可爱爱,因为脸上还有水珠,看起来特别清爽。 我拿了一块干净的面巾直接帮他擦脸,嘴里可正经地说道:“大人,您这里有点水,我帮您擦擦。” 肖不修瞪着眼睛看我,完全也没有拒绝。那我就更进一步地说:“您看您脖子这里也有水,我帮您擦擦哈。” 他的喉结位置很性感,真的是那种看到他吞咽时喉结在动的时候,我都会跟着咽口水。怎么会有人这样呢?我也很迷惑。 “肖小七!”肖不修一把抓住了我不安分地手,然后接过了面巾自己擦了擦,然后又扔给了我,“高建昌呢?” “哦。”我有点失落,但是忍住了。“他和高秉文回京城,说是要看看账本,说是午饭过后就回来。然后,目前这个院子是我做主,他让所有人都听我的。对了,你要吃什么?我让他们做。” “你果然适应力很强,高老板很喜欢你。”肖不修点点头。 “那是,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把面巾洗干净后,去把水倒掉。 此时,肖小五,肖小三,柴文进他们一堆人都出来了,开始洗漱。 肖不修转身回了房间,然后影子就一头鸡窝的样子出来了。 我又给影子准备了一盆水洗漱,笑着问:“我看你昨天在箱子上睡到半夜,然后就睡地上了,这是怎么了?” 影子直接把脸扎进了水盆里,随便洗了洗,然后接过我递来的面巾使劲擦了擦,才说道:“箱子不舒服,不如地上敞快。并且,房间里还是挺热的。” “嗯,今晚开一点窗户吧,我们点一支熏香,应该也能熏熏蚊虫之类的。” “也不是,我出来睡吧,反正你两个时辰就折腾一次,我还不如陪你呢。”影子也挺有意思的,估计是觉得和肖不修在一个房间里睡,有压力。 “随便你吧。”我招呼大院子里的仆从去把院子扫干净,然后又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幸好高秉文连夜找了几个鸿宾楼的厨子过来做饭,香气腾腾的味道,让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小馄饨,小包子,豆浆油条,大人,您随便吃,我们都可以的。”鸿宾楼的李大厨都过来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生活的确是很有趣的,原本以为我会在冷宫里待着,结果到了南厂,原本以为会奔波在各种查案的路上,现在却忽然停留在京郊的大院子里,有热腾腾的小馄饨吃。 我看着肖不修吃小馄饨都可以这么优雅的样子,忽然觉得日子过得很不真实。我们居然能够这样和平相处,他也不找我麻烦,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琐碎的日常就是这样,肖不修忙着看折子,写奏折,秘密地找了很多人便装而来,谈了又谈,然后又写折子,看地图,安排侍卫们像走马灯一样来来回回奔波在各种路上。 我就是每两个时辰就用各种美酒把葫芦浇一遍,不复杂,也不累。 其余的时间,就是坐在院子里睡觉或者看书发呆。柴文进和高秉文搬了桌子椅子在院子里,抄抄写写,看起来也挺忙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每一项工作,其实在背后的时间最多,有时候闪闪发光的背后,就是要有多于常人数倍的努力。 “为了能够让你看到,我不知道熬过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夜晚。”这话说的,很对。 高建昌也完全没有教我什么东西,就是时不时过来看看葫芦怎么样了。 我特别想拉着他闲聊几句的,但是人家总是跟着肖不修在一起,两个人八成研究的是军费,否则不会拿着算盘各种算计。想想我这个算数也是很差的,就不掺乎了。 肖不修的生活习惯还是很规律的,清早起床后要练功一个时辰,然后就是各种忙碌,一直要到晚饭后才消停片刻,坐在院子里我那张椅子上,看着我忙忙碌碌地摆弄这些葫芦。他会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我,表情很不错。 “大人,要不您弹个琴什么的,让我这个葫芦长得更好看一些?” “葫芦能够听得懂?”肖不修看着我,一脸的疑惑。 “我可以啊!”我笑嘻嘻地说,“听说您弹琴可好听了,这里没啥人,您弹一段让我听听呗。” “你不会么?”肖不修半躺在椅子上没有动。 “我会啊,不过吧,我就会个二胡,并且吧,反正吧,就是那种在路边,我要是拉一段呢,眼前那个破碗能收到几文钱那种。水平真的不高,不敢让您听。” “你果然学会自谦了。”肖不修居然还很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我不对牛弹琴。你继续忙吧。” “哦。什么?大人!过分了哈,我不是牛啊!”肖不修拐弯骂人的水平实在是太高了,挤兑我的时候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我说什么了么?”肖不修半睁着眼睛,一副美人慵懒的样子,看得我口干舌燥。 “没事没事,您说的对,我继续忙了。”真的,只有是他,真的这世上只有他这么挤兑我的时候,我可以忍的,特别能忍的。如果不能忍的时候,就看看他的脸。 第一百八十八、我们就是这样很讲武德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第七天到了。 一早,「一条龙」就带着他的徒弟大牛来了。现在的大牛很七天之前相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当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大牛现在完全就是暴发户的气质,跟在「一条龙」的身后,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高建昌坐在葫芦架下面摇着蒲扇,喝着茶,指挥着我继续整理葫芦藤,顺便还拔了院子里的野草,真是把我累坏了。 肖不修带着人没出来,都在屋子里面。但我知道,他们这群人也是忍不住,一定会打开窗户看热闹的。毕竟,对于这场赌局,大家的关注度还是很高的。 另外,高建昌也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所以临近的一些爱热闹的人也都跑了来,院子里倒是很热闹。 「一条龙」看到灰头土脸的我,明显又愣了一下,问道:“高老板,这是你的徒弟?那个好看的女徒弟?” “是啊。”高建昌看了我一眼,“嗯,就是她。” “我记得之前还是挺漂亮的一个女娃娃,现在怎么跟村姑一样。”「一条龙」真是不会说话,我都想用扫帚扫他。 “做我的徒弟,不能美貌,不能娇气。这孩子还可以,至少能吃苦。”高建昌明显看出了我的不开心,忍住了笑。 “好吧。”反正「一条龙」对于我的美丑无所谓,他的重点在于赌局,所以马上说,“我没所谓的,你随便说就好了,我全都奉陪到底。” 他和大牛自顾自地就找了椅子坐了下来,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在心里鄙夷了一下,我很讨厌这种人,至少表面上的礼貌应该有吧。 所以,什么师傅带什么徒弟,这大牛原本那样畏畏缩缩的人,现在也变成了这样。 我拍了拍手上的泥,从葫芦架下面一排的小酒坛中挑了一坛,然后拿出了一摞碗,把酒到了进去。 “反正呢,就是听我的。大家先干了这碗酒,我再来说说我们今日的赌局是如何的。” 高建昌直接先带头干掉了一碗就,「一条龙」看了一眼,也端起了酒碗。大牛倒是在一边小声喊了一句“师父。” “放心啦,这么多人,这种重要的日子,我要是真的傻,才会给你师父下毒呢。”我看了一眼大牛,“你也喝一碗吧,味道还不错的。要不是师父说不让我喝酒,我一定要好好喝一坛的。” “你怎么了?”大牛是很不聪明的样子。 “我在吃中药呢,不能喝酒的。”我总不能告诉他是肖不修给我下了禁酒令,随便扯个理由还是可以的。 大牛觉得这个理由很有道理,所以也就没有说什么,也自顾自地端了一碗,喝了下去,然后对他师父说:“还行,味道不错。” 「一条龙」这才也喝了这一碗,入口辛辣,回味甘甜,他砸吧砸吧嘴说:“不错,这是陈年的状元红。” “嗯,没错。您觉得这酒还可以吧?”我把酒坛子放到了地上。 “不错,是好酒。”「一条龙」作了肯定性发言。 “那好了,现在咱们就这样。这葫芦架上的葫芦,您随便挑一个。让大牛来随便摘一个也成,太高了,我都够不到。”我抬头看了看这几百个小葫芦,也挺难选择的。 大牛看了一眼「一条龙」,「一条龙」有些疑惑,但之前既然已经说出来随便我来定制赌局,他自然也不再多问,就冲大牛点点头,让他站在凳子上,伸手摘了一个小葫芦下来。 我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就跟高建昌要了一把菜刀,直接切开了葫芦嘴,挖出了葫芦籽,然后把刚才桌子上还没有喝的状元红倒了进去,又把葫芦重新放到了桌子上。 “咱们这样赌,您猜猜这葫芦里装得什么酒?猜对了,就算您。猜错了,就算我赢。如何?” 「一条龙」和大牛看着我,眼睛中充满了迷惑。“这算是什么赌法?刚才坛子里的酒大家都喝过了,就是状元红,难道你倒进了葫芦里,就能变味了?” “那您不敢赌?害怕我掉包?这碗里还有一点残酒,要不您尝尝?要不,您就再摘一个葫芦,自己倒酒,坛子在这里。” 「一条龙」生性多疑,又是爱出老千的人,自然是信不过我。 所以他一听这话,就立刻站起了山,在葫芦架下面转了好几圈,才千挑万选摘了一个葫芦,又左右看了半天确定这葫芦没有被做过手脚之后,照着我刚才的样子,锯开了葫芦嘴,掏出了葫芦籽,然后把状元红倒了进去,放在桌子上,得意洋洋地说:“我猜这里面是状元红!” 我找了个空碗,把「一条龙」的酒倒了出来,说道:“这个不是状元红,就是最普通的老爹酒,每个酒铺子里都有的那种。” “不可能!”大牛先站出反驳,“我师父刚刚倒进去的就是状元红。” “那你尝尝呗。”我指了指桌子上的酒碗,“反正你们全程都看着呢,我什么都没动,我连酒都没碰过哦。” 大牛没有喝,因为他不会辨别酒品,所以就眼巴巴地看着「一条龙」,「一条龙」有点迟疑,还是那句话,疑心重的人对什么都怀疑,对什么都害怕。 他看了看高建昌,高建昌笑眯眯地伸手示意,让他随便尝。 他又看了看我,我耸了耸肩,随便他。「一条龙」这才端起了酒碗,先闻了闻,然后喝了一口,立刻脸色就变了。“怎么可能?我刚才倒进去的明明是状元红,现在为什么是老爹酒?”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既然「一条龙」都发出了疑问,就证明这酒的确已经不一样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酒变了味道,为什么? “师父,咱们算赢了么?”我转头看着高建昌,高建昌一脸的坦然,还继续摇着扇子。 “你这孩子,要让人家承认嘛,咱们别说话。” “哦。”我点了点头,看着「一条龙」和大牛,问道:“你们两怎么说?” “不可能,你骗人!你肯定捣鬼了,这次不能算。”大牛先沉不住气,喊了出来。 “没事没事,你再来一次。随便弄。”我指了指脑袋顶上的葫芦,“几百个,你随便摘,摘哪一个都成。” 这一次,「一条龙」站在椅子上,仔细看了看这些葫芦,又捏了捏。 敲了敲,这才又挑了一个小葫芦摘了下来,按照刚才的动作,又如法炮制了一番。 之前,他还特别尝了尝坛子里的酒,鉴定了一下到底是不是状元红。再确认无误之后,才把酒倒了进去。 然后,他又拿起了一个空碗,把酒倒了出来,说道:“这一定是状元红。” 我看了看桌子上这个小葫芦,摇了摇头,“不是不是,非也非也,这酒现在是竹枝青。” 「一条龙」立刻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脸色又变了。高建昌拿起了剩下的半碗,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对我说:“果然是梅花香,入口清淡,但又回甘。” “不行!再来一次!”「一条龙」完全不服,说什么也要再来一次。 “师父,事不过三,咱们再让他们一次好不好?”我看着高建昌,我两的眼神中已经有了默契。 围观的人也已经发现「一条龙」要输的意思,已经开始纷纷议论,觉得这人实在没意思。 不过,「一条龙」的脸皮还是很厚的,无所谓别人怎么说,指使着大牛又爬上了椅子,摘了好几个葫芦,然后又从这些葫芦当中,精挑细选了一个,切掉了葫芦嘴,抠出了葫芦籽,倒进了状元红,大声说:“这一次,一定是状元红!” “大牛,你来吧,把酒倒出来尝尝,我就不动手了,省的你们怀疑我动手脚。”我直接往后站了站,都没有靠近。 大牛按照我们刚才的动作,把酒倒了出来,端给他师父。我同时在说,“这个是醉红楼,味道很冲的那种。” “小丫头,你别瞎说。”「一条龙」已经有点挂不住面子了,“这明明就是状元红……我去,为什么是醉红楼?” 看看,很明显,我赢了赌局。大家都看到了这一幕,有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已经开始说话了,「一条龙」的脸色都变了。 他一个箭步走到我眼前,甚至想抓住我。不过,我也早预料到他有这一手,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把高建昌顶在了前面,嘴里还娇声地喊道:“啊呀,师父救我,有人赌输了不服气的,要打人哦。” 高建昌一脸的无可奈何,直接拦在了我们之间,问道:“兄台,愿赌服输?”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做了手脚!”「一条龙」的声音变大了,越发的暴躁起来。 肖不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现在看到我躲在高建昌的身后有点害怕的样子,就直接站了出来,站在我的身前,挡住了我的半个身子。 反正看到他,我的心就更觉得安全了。虽然之前也是装洋蒜的,现在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瞎闹了。 “今日你们来难道没有带着什么东西,打算动动手脚么?赌场不就是欺诈的场所,哪一样东西不是做过手脚的?所以,你难道不是愿赌服输么?” “你……”「一条龙」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大牛接口道:“你动手脚了呀!” “是呀,我是动手脚了呀,我没说我没动手脚呀!”一般和这种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比他们还要无赖。“那又怎么样呢?” 「一条龙」看着我,眼睛已经透露出了一切,他脑子里在这一瞬间一定转了不下百种想法,有不服输的,有猜测方法的,还可能有想弄死我的。 最终,他看了看我身边这个好看的男人,大致心里也有了猜测,所以最终按下了一切不平和愤恨,问道:“行,就算是愿赌服输,我也想服的心服口服。就在这七天之内,你做了什么?我过来看过,你除了每天在葫芦架子下面睡觉,浇水之外,什么都没干。你的肖大人还忙着干活呢,你连吃饭都要等着肖大人做好了喊你过去吃……” 他一说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脸有点红。之前,肖不修跑去厨房做饭,然后喊我去吃的时候,我还一脸的不情愿,叽叽哇哇地觉得他好麻烦。 现在,「一条龙」说出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个很甜蜜的事情,居然有人每天监督我吃饭喝水睡觉,似乎肖不修那个冷冰冰的形象正在被打碎。 偷偷看了一眼肖不修,结果又被他一脸的黑吓倒回归了正常,立刻打起精神,正色说道:“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我师父很讲武德,绝对不是随便教一些下三滥的手法,这样对不起「赌王」的称号,真正能够称王的,也必定是要规矩的。如果,你们不懂规矩,不懂得尊重别人,怎么能够赢呢?” “少废话,说,到底怎么回事?”大牛真的太没素质了,一点武德都不讲,搞得我的脸也黑了一下。 “丫头,告诉他吧,没关系的。”高建昌发话了。 “好嘞,师父。”我偷偷摸了摸肖不修的衣袖,感觉到一点点安心,这才说:“既然是赌局,那肯定是要搞一搞猜东西的。所以,师父说我们就把这几百个葫芦当做局,请君入瓮。 葫芦是一种很奇特的植物,每时每刻都需要浇灌,并且会随着土壤和水源的不同有不同的味道。 所以,我们就按照每一株葫芦藤蔓的不同,浇灌不同的美酒。 因为时间实在是太赶了,所以我们就只好每两个时辰就浇灌一次,让葫芦藤蔓快速充满美酒,让它入味。 再之后,也就是今日清晨,我们站在这里把能看到的,能猜到可能会被你们选择的葫芦都做了小小的手脚,在葫芦上凿一个小洞,灌入相应的美酒,然后再用蜂蜡密封,并且重要的是把葫芦的细绒毛梳顺,让别人看不出来。 当然,因为这几日都在浇灌美酒,葫芦适应了这种环境,所以被灌上了美酒之后,也没有变坏。 反而会让葫芦进行了内部吸收,所有的内瓤都有美酒的气息。 此时,无论将何种酒倒进去,都会被葫芦本身的味道稀释。 也就是说,我这个葫芦是用醉红楼浇灌的,即便是你倒入了状元红,它的口感依然是醉红楼。 当然了,这个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最麻烦的是要把这些葫芦记住,因为不知道你们会挑哪一个嘛。我为了背这些葫芦的样子和细节,这几日都在这里吃吃睡睡,一直背,快把我累死了。” 第一百八十九、算计第二场赌局 其实,我一直在葫芦架这里忙忙碌碌的事情,就连肖不修也不是很明白。 现在,真相大白,他看我的目光也有了那么一点点赞许。高秉文和柴文进已经明目张胆地给了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赌局的确是有趣的,我冲高建昌拱了拱手。“我师父「赌王」知道这是一场赌局,但是并不想传授那些赌场中的技巧,因为这件事情必定会传出去。 如果真的是出老千的做法,或许被人不齿,或许被人学去,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现在这样,我们不仅是可以学到种葫芦的技巧,也分辨出酒的不同,这七天看起来我做了很多无趣的事情,但实际上我收获颇多,很是有趣的。谢谢师父!” “这孩子,果然是聪明。”哎呀,高建昌表扬我了,我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他站在「一条龙」身前,正色说道:“赌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投机,此次是我占了先机,承让了。本身用这种方式其实也是作弊,赢得并不光彩。兄台如果觉得可以,我们再比试一次,如何?” “当真?”「一条龙」的眼睛亮了一点。 “是的,我在想,不如我们以一个月为期限,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让各自的徒弟挣五千两白银,到日子,我们来数一数钱。 当然了,如果都挣到了五千,我们就继续往下挣钱,反正一个月之后,看看谁的徒弟挣钱最多。” “无论何种方式?” “对,无论何种方式。坑蒙拐骗不成,抢劫不成。至少还是大月国法例允许的范畴之内,挣钱。” “好!”一条龙答应得很痛快,带着大牛拨开人群走了,连头都没有回。 高秉文凑到我身边,“啧啧,真是没礼貌。” “他再不赶紧走,命都没有了,之前谁说的愿赌服输,要拿命来换的?”我白了他一眼,“我要是他,一个月之后都不会来的。” “为啥?”高秉文果然是读书读傻了,一点都不灵光。 “万一输了呢?就更不出现了。”柴文进还是明白过来,“我要是他,我也不来了。反正也是赌棍,赌徒,无所谓的。” “不过,我们还是要准备起来的。”高建昌转头对我说,“就算是赌,也要有信用。” “是,谢谢师父教诲。”我点了点头,很郑重的答应了。 “辛苦了,这一次我们赢得很漂亮。”高建昌对我还是很满意的,那是,这么多葫芦,我眼睛都快瞎了,能背下来,没有出错,也真心是不容易,我都要为我自己点个赞了。 “师父,鸿宾楼专门给我开一桌吧,我要吃好吃的!”我还是有资本说这句话的,毕竟现在高建昌很有面子。 不过,肖不修倒是很矜持,还干咳了两声说道:“肖小七,不可这样对你的师父。” “哪里有什么不可以的,师父呀,咱们去吃个好的吧!我不要吃大人做的饭了!好吃是好吃,但是他就会做那么几样,会吃腻的。” “肖小七,本都督做的饭不好吃么?”行吧,肖不修不高兴了。 “好吃呀!”我赶紧往回圆,“特别好吃,我很喜欢的。但是,我也喜欢师父鸿宾楼里的饭,也好吃呀。大人,您这几日也辛苦了,又忙活公事,又要做饭,太辛苦了,今天咱们就鸿宾楼吃饭,一定多吃点,给您也补养一下。” 听到这些话,肖不修的表情才好了一些,点了点头,就吩咐下去赶紧收拾东西了。我又问他:“这事咱们还写折子么?还是说,您口头汇报一下就成了?” “嗯,暂时不用。稍后我去见皇上说一下就好。这不是也没有结果呢么。”肖不修说道,“不过,高老板,你今日要和我进宫见皇后么?”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已经清场完毕,只剩下我们几个人,所以也不担心高建昌的身份暴露。 高建昌很明显不想让别人知道皇后的事情,想了想说道:“算了,回头我准备点东西,请大人帮忙送过去就好了,人我就不见了,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皇上呢?”肖不修继续问道。 “师父,您和皇上的关系好么?”我好奇地问。 “为什么这么问?”高建昌瞪了我一眼。 “您是皇后的弟弟,那个啥又不太和睦,所以您这个小舅子是不是也不大好吧。”我问得很隐晦。 “哎,其实还挺好的,比和姐姐的关系还要好很多。”高建昌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肖不修,才说道:“这事情也都是陈年往事了,之前我们,我,姐姐,皇上,还有几个官宦人家的孩子一起玩着长大的,我们都是男孩子嘛,关系自然是更好一些。 说起来,我这第一桶金还是皇上陪着我去赌场挣到的,然后也是他建议我开设各种买卖,才开始挣钱的。否则,以我这个脑袋,当时只想着玩,也未必能够做到今天啊。” “哦,原来您还是皇上授意的。”我点了点头,总算是大致明白一些事情,但不明白的事情就更多了。 为什么皇后不和皇上好呢?明明都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关于帝后的事情,你少问。”肖不修不许问,他的嘴太严,完全不能总他这里得到任何八卦。 “那你做的饭,和皇后娘娘做的饭,谁的更好吃?这个总可以问吧?”肖不修说他是学皇后做饭的手艺,这个总是可以问问吧。 “皇后娘娘的更好吃一些。”肖不修很诚实,“我偷偷尝过,她做的比我的好吃。” “哪里好吃?” “反正好吃。”肖不修回答,也在琢磨到底哪里欠缺。 我回想了一下滋味,才说道:“如果说啊,是我说,如果啊,按照我的口味来说,您做的饭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呢,我喜欢更鲜甜一些的味道,比如哈,稍微放一点糖,我就会更喜欢了。” “对,糖!皇后娘娘会放糖的。”肖不修想起了什么,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恶声恶气地说:“以后不做了。要不是看在你要参与赌局的份上,我才不会做饭呢。” “是是是,肖大人辛苦啦,咱们赶紧走吧。”我笑嘻嘻地拖着肖不修出了大门,上了高建昌准备好的马车。 因为我们都是便装出行,所以就没用南厂的车。反正,在马车里还是要继续聊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我们的赌局还在继续,不能掉以轻心。 “接下来,一条龙一定是要教大牛赌场的东西,比如老千的方法,否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挣到五千两。所以,他们应该会混在各大赌场里,这个肖大人可以派人跟着看看。” “只要不闹出事端,南厂一般也不进赌场的,毕竟有各个县丞在管理,我们不太好出手。”肖不修还是挺懂规矩的。 “好吧,晚一些我们在打听一下他们如何了。不过,我猜一条龙也不会在京畿府这一带活动。 毕竟第一这里是天子脚下,第二这里也不是他的地盘,第三他很可能要去一个不太知道他的地方,毕竟他熟悉的地方里的那些赌场都已经不欢迎他了。” “师父,他们靠赌,我们要怎么做?我可啥都不会,我连打牌都不会,您可能要辛苦一些了。” 我也很老实,静心师傅叫我读书写字,唯独没有教过我赌博。估计她也不会,所以也就没教我。 “我们为何赌?”高建昌反问我。 “这个挣钱快呀!五千两啊,我怎么挣?”我瞅着他,这人莫不是傻子吧,好好的赌王,当然要去赌博才能够把钱挣出来。 “你会出老千么?你会推牌九么?你认识这些数字么?你知道里面的道行么?你认识推牌官么?” 高建昌霹雳吧啦地说了一大堆,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琢磨着这些问题,我哪个都不会。 “所以说,我们不能赌博,我们要换种方式挣钱。反正我会给你五千两,赚了就是你的,赔了就算我的。 到时候,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你都算是有五千两做底。当然了,我刚才就想好了,无论怎样,一条龙他们要是能多挣,我们就让肖大人给补一补,反正只要比他们多一些就好。” “啊?作弊啊!” “怎么?你觉得你能赢?去赌场?”高建昌一脸的不信任。 “不能啊。”我看了看肖不修,“肖大人,你同意么?” “同意。”肖不修居然特别痛快地点头答应了。 “啊?不是要赌一下么?不能这样啊?” “怎么不能?这不是很好么?”高建昌还嫌弃我事多了。 “不不,我是说,这样当然是稳妥的。但是吧,其实吧,我吧,还是想做点什么事情的,毕竟我也是想赌一下的嘛。” “那你要如何?”高建昌来了兴致。 “那我想想,反正您是要给我五千两的,对不对?” “对,我甚至还可以给你一间铺子,你随便用。这样也算有个由头,说明你挣钱了。”高建昌又补充道。 “师父,你真豪气!”我立刻眉开眼笑,虽然是赌局,但是有钱和店铺在手,心情总是愉快的。“这样,明早我出个方案,咱们行动起来。” “不用方案,你随便弄吧。明早你就来鸿宾楼找我拿银子,然后说要哪一间店铺,我都可以。” 高建昌很是有信心,“咱们陪着他们玩,玩的好看一些就成了。反正,最后还是有肖大人包底的,你就放心吧。” “你们的意思是,反正不管我硬不硬,最终一条龙都是要死的,对不对?他自己不死,肖大人也会派人搞他? 算了,我也不问了,就这样吧。不过,我既然答应参与这件事情,我就尽全力做一下,看看到底行不行。”我还是有斗志的。肖不修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很平静,也很肯定。 第二日一早,我就跑去了鸿宾楼,先拿到了五千两银子,然后说道:“我要一间卖大碗茶的铺子就成,就要南厂路口那一间就成。那个是师父您的买卖吧?” “是啊。”高建昌眯着眼睛看着我,那样子不用想都知道,他在琢磨我的主意。 “那就成了,其他的您也别管了。反正现在就这样了,一个月之后,咱们数钱哈。”我笑嘻嘻地说:“对了,再给几个伙计吧,大碗茶铺子的伙计应该不够用的。” “没问题,你随时来要,我随时给。实在不成,我去帮忙都成。”高建昌这种做买卖的人就是好说话,我很喜欢。 “嗯,真有可能。不过,现在还不需要。那我就去认认人,然后再规划一下,回头您也多去看看。 反正您一时半会还不走呢,就在京城里多转转,跟我的秉文兄也多聊聊,增进一下父子情嘛。您看看,昨天回来,您都不说让他跟着一车走,人家可是您的亲儿子,回头都吃醋了。” “这孩子从小就怕我,要是让他和我一车,恐怕早都吓晕过去了。”高建昌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慈父。 “算了算了,我也不管了。反正我只是个徒弟,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摆了摆手,打算走了。 高建昌拦住了我,等下,你到底要做什么?师父总是要知道一些的吧,否则我怎么帮衬你。挣钱这种事情,我还是很在行的。” “也没什么,就是卖卖茶,小糕点什么的,挣点小钱呗。” “不可能,以你的套路,一定不是这样。别以为师父不知道你,你那些小心思,和破的那些案子,哪一件不是各种琢磨出来的……你要是不详细说,为师定然不会把店铺给你。” “师父呀,怎么好这样呢?”我跺脚道,“我也没什么太多办法了,我就是想卖点大碗茶,挣个快钱。” “如何做?” “就是做一个肖不修套餐,一碗茶,两块糕点,一份打包拿回家的酱牛肉。拢共十两银子,每日限量三百份。这样算下来,一个月有九千两,还是不错的。” “肖大人知道么?” “不知道。” “你觉得肖大人会同意么?” “应该不会。” “那怎么办?” “偷着弄。” “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又如何?反正能挣钱就成。之前也没说过这样做不成吧。” 我嘻嘻哈哈地先抱了一百两银子出门了,现在需要前期准备,我得花点钱啦。 第一百九十、请肖大人为案件出卖色相 日子过得很快,因为肖小六回来了,抄抄写写的工作都丢给他,我一心一意地挣钱。 虽然说是为了赌局,但是我私心也是有的,这也算是一种实习,万一我之后的生活没钱了,现在用这种方法是不是也可以挣钱呢?当然了,现在也是有天然特优的条件,那就是我有肖不修。 我采用的方法其实特别简单,但绝对有效。我先是在南厂街口的大碗茶铺子前前后后研究了一圈,决定趁着天气还热的时候,把店铺的窗户全敲了,然后只保留了一面墙,作为操作台,其余三面都只剩下矮的围墙,然后吹着自然风。最重要的是,摆了很多桌椅,大家热热闹闹挤在一起的那种。 大碗茶店已经上都是便宜的吃食,比如一文钱一碗茶,一两银子一壶好茶,如果想吃糕点,再多付二两银子。 一壶酒和酱牛肉的套餐是五两银子。这些都不算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如果肯付十两银子,就有可能与肖不修使用同款,再多付一倍的价格,就可以获得坐在肖不修身边的机会,先到者先得。 当然,这个事情还要经过肖不修的同意。我花了三天对大碗茶店进行了格局改造,然后整理好了菜单,也发动南厂文书处的要员们帮我抄了一百份字迹极其工整的水单,这可都是前后十年的状元榜眼探花等人写的,超级值钱。 然后,我就对店里的伙计进行了严格且严厉的培训,要求他们第一不能把水单卖了,也不能弄坏,只能看,不能摸。 第二,拿出南厂侍卫的冷艳气质,绝对不要过于热情,要端着架子才好。 但是也不能太多冷淡,要客气中带着疏离感,参考人物可以是肖不修本尊。 第三就是无论是茶水还是食物都要是南厂水准,绝对不能差。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本店只营业一个月,即日起开始。 这边安排好之后,我又立刻冲回了南厂,找到肖不修,笑嘻嘻地说:“大人,我请跟着您这么久,都没有请您喝过茶,择日不如撞日,我在门口开了个大碗茶店,咱们去喝一碗吧。” 我是算准了肖不修刚下朝回来,简单吃了两口东西,正准备看折子之前的空档。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也是大家吃完了晌午饭,睡午觉稍微早一点,准备下午的时候,也早了点,正正好是个空档时间。 “只有你我?”肖不修问。 “不不,只有您,我现在是临时的小老板,利用手里的小权利,请您去喝个茶嘛。” 我笑嘻嘻地说着,趁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衣袖就往外走,还特别甜腻腻地说:“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亲手给您倒茶,好不好嘛?” 肖不修特别无语,但是也没有拒绝。由着我拉着他去了大碗茶店,找了个最漏风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让伙计把之前定好的一两、二两、五两、十两银子的套餐都摆了出来。 “大人,你看我这个设计还挺好看的吧?”我给肖不修倒了一大碗茶,茉莉花茶,味道喷香喷香的,我自己也倒了一大碗,然后喝了下去,一点都没犹豫,就是有点多,喝完我打了一个水嗝。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只好又把糕点给他递过去,然后掰了半块,又放到自己的嘴里,说道:“我师父有个糕点铺子,我就让他们供应每日的糕点,还有一间酱牛肉的铺子,反正我都利用上,自己就不弄什么了,直接烧点热水,泡几大壶茶就好了,这样也省成本。” 就在我两说话的时候,已经有眼睛尖的人看到了肖不修,开始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边围观,议论他的美颜。 更有大胆的姑娘和媳妇们走得近了一些。我立刻把糕点和酱牛肉让他眼前推了推,“大人,快吃呀!” “为何?”肖不修问我。 “啥?” “为何要我坐在这里?”肖不修简直就是明知故问,这不是很清楚了么,非要我说他长得美,能够替我招揽生意这种大实话么? “嗯,我喜欢这个位置。” “为何?”他就不能换个词么? “这里能够吹到京城四面八方的风,并且能够听到很多八卦,最重要的是……”我停顿了一下,因为我看到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大了一些。 “说!”肖不修可不理会这些,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重点是,这里能够看到南厂的大门,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不让我进南厂的大门了,我还可以坐在这里,坐一整天,看着南厂的大门,或许还能看到你进进出出,心里可能会觉得好受一些。” “我都不让您进门了,你还要看着我做什么?”肖不修不解。 “当然是我舍不得你呀!”我直接说了出来,这人真是个傻子。 肖不修听了这个话,明显有瞳孔震动,死死地看着我,然后忽然把桌子上的糕点,牛肉全吃掉了,然后把茶水也喝光了。速度特别快,光速。 我只好说:“哎,没人跟您抢,慢点吃呀。我还有好多呢,好吃的话,每天都来呀!” “也许,有一天是我坐在这里,看着你从南厂的大门进进出出呢?”肖不修忽然说道。 “啥?为什么?你是南厂之主,只有你揍我的份,哪里有你坐在这里的事情呀?”我也不解了。 “这谁知道呢?看他起高楼,看他大厦倾,这也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么?没有什么绝对,也没有什么真的值得你去做的事情。” “啥?”我觉得肖不修总是很奇怪,不相信别人,不愿意相信别人。 可是吧,但凡你稍微对他甜言蜜语一点,他似乎又能够打开一些些自己,然后又狠狠地去伤害别人。这人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吧? 我随便瞎猜着,但还是特别甜腻腻地说:“随便啦,反正呢,这一个月,我要每天坐在这里照顾一下生意,好把钱挣到,为了赌局嘛。 您呢,要是有空,就来坐坐,就这个位置,我每天都留座的。只有咱两能坐在这里,其他人都不可以。” “好。”肖不修还真的答应了。 “那好啦,回去吧回去吧。”我又把肖不修拖了起来,揪着他的袖子笑嘻嘻地把他请回了南厂,让他继续干活。 再出门的时候,我顺道去了找了一下肖十七,告诉他今天晚上给肖大人熬点小米粥就成了,什么都别给他吃,饿他一顿。 肖十七问我:“大人要是给我军棍怎么办?” “没事,都记在我脑袋上。”我毫不在乎。 “好嘞。”肖十七满口答应下来。 等我再回到大碗茶店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围在门口了。 我让伙计们拿出了水单一字排开,站在大门口,然后我站在椅子上,大声说:“各位,今天本大碗茶店进行新的尝试,为期一个月。我们推出了肖大人套餐!对,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英明神武,颜值超高的肖大人!” 话音未落,人群中已经开始有骚动了。大家也对于新鲜事物喜欢看,喜欢尝试,非常好。 “要喝大碗茶,免费!肖大人套餐也分为几种,一两银子一壶茶,加二两送糕点,加五两是酱牛肉套餐,加十两是坐在刚才肖大人坐过的桌子傍边,并且是如果肖大人来吃,可以近距离看到肖大人。当然!只准看,不许摸!” 我把各种价目表和条款公布完了之后,立刻就有肖大人的迷妹冲了进来,然后就是稍稍矜持一点的大姑娘小媳妇,再之后就是婶子婆婆,还有不少年轻汉子也跟着走了进来,大碗茶店立刻就坐不下了。 “别急别急,我们准备好了,营业三十天,每日早上就营业,知道打更时分才闭店,大家都有机会的。” 我笑嘻嘻地指挥着伙计们开始各种介绍起了套餐已经水单的撰写人情况。 一时间大碗茶店超级热闹起来,每个伙计都忙到飞了起来,幸好我们没有后厨做饭,否则就更热闹了。 简而言之,第一天营业下来,我挣了两千两。盘点完了之后,高建昌都惊呆了。 其实我也惊呆了,肖不修更是惊呆了,他居然伸手摸了摸桌子上的银子,以确认这是不是真的事情。 “师父,刨去成本,我们挣了多少钱?”我看着扒拉算盘的高建昌,继续问道。 虽然我算数不成,但是这里面的道行我还是懂的,不能光看流水,还要算算材料和人工成本,这才能算出真正挣了多少钱。 “今天可是把我京城铺子里不少熟手伙计弄了过来,然后也调过来不少好东西。还有你们南厂的十个侍卫来维持秩序,如果这么算下来的话,八百两也是有的。” “那这么说,我要是坚持三十天,就算是不要您那五千两银子,也算是赢了吧。”我兴高采烈地问。 “那也不好说,万一大牛去赌场玩一个大的呢?那种一把就一两万银子的,你怎么弄?”高建昌说道。 “他有那么多本金么?” “就算没有,一条龙有啊。他们要是铁了心孤注一掷,一定要拼一拼,那么一两万可不是什么钱。” “哦,那我还得想想办法,再多挣一点。”我看着肖不修在烛火闪烁后面的脸,有一些朦胧。 “大人,你来吃茶的时候,能让几个人和你同桌么?这样我每个人收一百两好不好?” “肖小七!”肖不修直接怒了,这是出卖他的色相呀。高建昌都忍不住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小七,肖大人能够为你出来一次,已经真是不容易了,你还想得寸进尺,真是疯了。” “不是呀,肖大人,这可不是为了我挣钱,这是为了大月国啊。你看,你们说的,皇上想解决掉一条龙,您和我师父又想赢得漂亮,结果你们把我顶在前面,我这个人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就只能动动这样的歪脑筋了……” “所以,你就要我出来?”肖不修的脸都开始挂寒霜了。 “这也是为了大月国啊!”我又强调了一遍,“当然啦,大人呀,其实还是您的魅力大,真的太大了,这么多人都喜欢您,真的好令人羡慕的。”马匹一定要跟上,否则效果不好。 “哦?”肖不修立刻又缓和了一些。 “你看嘛,大家为了看您一眼,吃您吃过的东西,都疯了一眼,这不就是从侧面说明您的魅力大么。你看看,都没有人吃我吃过的呀。” “你那个剩下的一半不是我的吃的么?”肖不修提醒了我。 “哦,对哦,好吃么?”我笑嘻嘻地问。 “还行吧。”肖不修看着我,“肖小七,少拍我马屁,以后这种事情可以提前和我说,也许我会配合得更好一些。” “好的好的。”肖不修的确有点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我还是能够感觉得到这一次他没有生气,反而很配合我。“大人,明天您再来一次吧,我给您泡一壶好茶。” “好……” 这一次,轮到高建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低声问我:“你们家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大人一直很好说话啊,并且特别可爱,我可喜欢了。”我把银子都划拉到一个大箱子里,让高秉文给找了个大锁,锁好之后,把钥匙交给肖不修。“大人,咱们开始挣钱吧!” “好。”肖不修又答应了我。 “那咱们先回家吧,我好困啊。”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这几天过的极其忙碌,并且我也是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这个方法不管用。 现在既然初战告捷,我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毕竟,有了肖不修的加持,效果还是非同凡响的。 回去的路上,只有短短的一百米,肖不修走得特别慢,一直没说话。我看了看他,问道:“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 肖不修转头看着我,问道:“小满,你到底是谁?” 第一百九十一、人心真的是很难猜测的东西 为什么肖不修总要追问我是谁?每一次突然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会很紧张。 因为我的确很心虚,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我是谁?所以,他又一次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站在街上,就距离南厂大门十米远的地方,我直接问他:“大人,为何总要这样问呢?” “因为我看不透你。”肖不修也停住了脚步。“你看着南厂的大门,高,宽大,深厚,这里面是维护了大月国一切法度的地方。但是,你在这里面,显得格格不入,你没发现么?” “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觉得我不应该在南厂么?”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当初把你带到南厂,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这又是什么意思?”我更加摸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因为我觉得你不属于南厂,或许你应该有广阔的天空。”他的回答很奇怪。 “是不是李山有消息了?”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变数就是李山,他是不是传来什么事情了。 “你果然聪明。”肖不修看着我,“你父亲问你怎么样了?问是不是可以带走你?” “那他找到曹显的下落了?或者说,那堆宝藏的下落了?” “没有。” “那他凭什么?” “他只是传了一封信过来,说了说一年多去了什么地方,并且问了问你的情况。” “总算还想着我,不容易。我真的以为他把我忘记了,自己跑了。”我心里想的,可不是父女情深,是我那另外五千两。 “所以,小满,为何你父亲管你叫小蛮,而你自己叫自己小满,而你并不是小满那日生的。所以,到底为什么?” 完了,我有破绽了。果然是百密一疏,我忘记这个事情了。 “哦,小蛮,这个字不好看,并且下面有个虫,我每次都觉得怪怪的。我喜欢小满的满字,就这样呗。” “只是这样么?”肖不修那双好看的瑞凤眼里面藏着千言万语一般。 “嗯,就这样。”此时的我,咬牙也不能说实话。 “好吧,如果你有任何欺瞒我的情况,你知道下场的。”肖不修似乎很累的样子,忽然就泄了气一般,疲惫,困倦,都堆在了脸上。 “肖大人,我们回家吧。”我的确想说些什么,但是要怎么说呢?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就只好什么都不说。也许,这是肖不修又一次给了我机会。但是,我依然选择了放弃。 “好。”肖不修不再说什么,径直回去了。我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住了这个背影,的确留给我非常深刻的印象。 自从大碗茶店被肖不修加持过之后,生意立刻上来了。他居然连着三天都坐在店里,跟我喝茶,我成功地把他身边的空桌子都卖了出去。 他只是坚持不会跟别人同桌,只能是我坐在他这里。其余的事情,随便我瞎闹。 当然嘛,每个人都会有小小的坚持。“我理解我理解。”我给肖不修准备一套最好的茶具,是我从高建昌的私人收藏里翻出来的,据说特别值钱。纯白色,光线下半透明,我都想用一下了。 肖不修那个修长好看的手上因为练功,有几处薄茧,我又从高建昌经营的药铺那里搞了一瓶软化膏,特别针对这种情况的。 在肖不修喝茶的时候,我特别拉过他的手,帮他涂抹了上去。看得周围一众女人低声倒吸凉气,我都快憋不住笑容了。 因为这软化膏我也是十两银子一瓶,当时就买了二十瓶出去。 药铺老板就在边上站着,一看到这个情况,立刻冲回药铺,要求赶紧再做一百瓶出来。“这个要给我分成,我要占大头!”我对高建昌很直白地提出了分账。 他完全不反对,还问我:“要不然,药铺也给你吧。” “那就不用了,我懒。”我回绝了,因为我还要跟着肖不修破案,实在没时间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每天都在热热闹闹中开始,在热热闹闹中结束,南厂的这群侍卫也轮流来大碗茶店里帮忙,所以肖不修来喝茶的时候,秩序还是很好的。 当然,看起来肖不修还挺享受这种被围观的感觉,至少我坐在他对面伺候他喝茶的时候,他的表情略带浅笑,一直看着从手忙脚乱,到慢条斯理地精研了茶道,很是满意。 “近日也算太平,没有太多事情。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或许在秋天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带你出去玩一圈。” “不是有大事情要发生么?”我低声问。 “哪里那么容易啊,不过是相互较力阶段,还可以再看看。”听到肖不修这么说,我放心一些。毕竟如果真的要打起仗来,最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去哪里玩?”我问道。 “北边呢,可以吃烤羊腿;南边呢,能够吃鸭血粉丝汤;西边呢,吃肉夹馍,东边呢,吃大虾。你挑吧……” “啊,这个太难了。”我可讨厌选择题了,因为完全不知道选哪一个。“回头我们也掷骰子吧,我现在完全没有概念。” “行。”肖不修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茧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为他这个动作,又小小的失神了一会。果然,男色真可怕。 “算起来,时间过半,探子说一条龙和大牛在北固国的边境上豪赌,赢了不少。很有可能会赢的。” “没关系,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知道谁才能笑到最后。” 我不太在意这两个人,因为这两个人颜值不成也就算了,没有礼貌,人品也不好。 “你如此笃定自己能赢么?”肖不修倒是很意外。 “我赌的是人心。师父之前那一局赌的就是人心,这一次,我也这样赌。” “比如?” “没有比如啦,哪里有那么多道道啊。”我喜欢和肖不修闲聊,但也害怕和他闲聊,万一被他寻出了什么破绽,我就不好收拾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一早就穿戴整齐,坐在大碗茶店里等着。 我和高建昌在前一晚上已经数过了这三十日所挣的银两,一共是十一万两银子,简直是赚翻了。 当然,刨去成本什么的,我们也就是八万两,不过这可比预期要多了太多太多。 “我们不用赌博,不需要出老千,是一分钱一分钱挣出来的,心里是踏实的。”高建昌说,“小七,师父能够教你的也没有什么,你有你的聪明,师父能够做到的就是给你提供条件,帮你修正方法,给你一些指点而已。” “师父,这已经很棒了。要不是你给的店铺和所有的资源,我怎么可能挣这么多?”我抱着箱子笑得合不拢嘴。 肖不修提前跟我说,他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的人在现场守着,所以会很安全。 他会像之前那样,便衣出现。所以,现场只有我和高建昌,以及高秉文正式坐在这里等一条龙和大牛来。 “你的线人没去跟跟一条龙他们,看看他们挣了多少钱?”我对于南厂的情报系统还是很认可的。 “去了,跟了,不过他们去的都是地下赌庄,我们的人没必要暴露嘛。再说了,你不是很笃定自己能赢么,所以我也没有继续派人跟着。”肖不修倒是一脸的轻松,对于我递过来的各样小吃也毫不拒绝。 “那我能赢么?”其实,我还是很忐忑的,毕竟人家一把赌局就有可能挣十万八万的,我这可是辛辛苦苦一个月,还是用了肖不修的美色效应才挣到了这么多,想来我这也是辛苦钱,真的很累的。 “你要有信心。”肖不修笑了一下,但又很快说,“没关系,你也没心没肺的,不必太在意。万一不够,我这里给你补上。” “那多不好,胜之不武。”我摇了摇头,“到时候看看吧。” 奇怪的是,我和高建昌坐在大碗茶店里一整天,一条龙完全没有出现。 第一天我还有点忐忑,不断地问高建昌关于他知道的一条龙的事情。 第二天的时候,我已经有点不盼望了,因为我变得很紧张,生怕他忽然出现,然后赶车一车银子过来。第三天的时候,我很焦虑,因为我开始对于这个赌局的设定产生了怀疑。 肖不修说:“要不然,我还是派人去查查吧?” “不,时间拖得越久,就证明他们出了事情。我们再等等。”高建昌倒是很淡定。 第七天黄昏后,一条龙才来,并且跛了一条腿。 一开始,我完全没有认出来,因为他破衣烂衫的,搞得特别狼狈。我也是吓了一大跳,赶紧喊:“师父啊,快来啊!” 高建昌快步出了大碗茶店,看到眼前的一条龙也很惊讶,问道:“兄弟,这是怎么了?被人打劫了?咱们报官去。” “高老板……”一条龙的表情很差,身体似乎也正在经受着巨大的痛苦。 高秉文立刻上前搀扶,把他拉进店里,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一条龙喘了喘气,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高老板,我输了,输的很彻底。” 原来,这一个月来,一条龙带着大牛在各个地下赌场转,为了能够快速致富,两个人也是出尽老千。 一开始也真的挣了不少钱,吃喝嫖赌过得也很愉快。不过,人都是贪婪的,有了钱,就想更有钱。 大牛更是忽然暴富之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觉得这样得钱实在是太快太舒服了,方法是掉进了钱袋子里,随便出老千。 一条龙算是资深赌棍,也知道其中的利弊。但凡赌场也都有保护者,不可能任由他们这样出入。所以,厄运很快就来了。 先是出老千被抓,大牛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但是,人已经了迷失了心智,怎么可能就此收手。 即便是一条龙都让大牛休息几天,他们换个地方再去赌,大牛也已经不听一条龙的。 “师父,你的绝学其实也就是那些,我下一次小心一些就好了,不会再被看出来了。” “咱们要换个地方,这里的地头蛇惹不起。”一条龙还是谨慎的。 “不行,我要把钱挣回来,我还要找人揍他们一顿。太欺负人了!”大牛真是满身伤痕,居然还不服气。 这个时候,其实就已经预告了结局。在地下赌庄里,能够让人挣钱么? 大头都是庄主拿走的,大牛这种就是自不量力。并且,人家已经警告过他一次了,大牛居然还继续出老千,那下场就真的特别凄惨,掰断双手双脚,直接挂在地下赌庄的门口,直到最后一口气。一条龙也不敢来收尸,生怕被连累。 但是,他的名声也早已经臭了,并且地下赌庄憋了心思想把他之前赢到的钱再弄回来。 所以就找了不少打手追踪他,也是狠狠地揍了一顿,把所有的钱都拿走了。如今,一条龙还算是为了一个赌局的结尾,来到我们这里。 “高老板,我真是傻,如今才知道赌毒为世间首恶,我是误人误己,大牛是我害死的。才短短的一个月,他就失心疯魔了一般,真的是我害的呀。并且,如果不是他,或许那个被吊死在赌庄门口的人就是我啊!” 一条龙凄然一笑,“我们自诩为赌运超高,福大命大,妄图想从虎口里拔牙,但实际上,真是蠢啊。十赌十输,哪里有什么赢家。 所以,马老板,你才是真正的赌王,早早就已经抽身出来。 你赌的是生意,买卖做赔了,还可以东山再起,可我赌的是命,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吃喝玩乐呢?” 高建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跟着一起叹息了几声。忽然,一条龙拔出一把刀子,横在脖颈之上,把我们都吓坏了,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有几个反应快的南厂侍卫已经近前来。肖不修果然已经隐藏在人群中,看到有情况就立刻从人群中快速挤了过来,拦在我的身前。我对于他的忽然出现,也是张口结舌,这人出现的真快! 不过,一条龙是愿赌服输么? 第一百九十二、与鬼同眠 高建昌看到一条龙用刀抵住了自己的脖颈,直接冲了过去问道:“兄弟,你要做什么?” 一条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道:“我终究还是输了,技不如人也就算了,连命都不好,找个徒弟也不成。算了,愿赌服输,这颗人头我给你。” 忽然血光四溅,他竟割断了自己的喉咙,血喷了高建昌和肖不修一身。 幸好肖不修及时回身把我抱了个满怀,我才没有沾到血,也没有最终看到最惨烈的那一幕。 高建昌有点受刺激了,大喊着扑了过去,“兄弟啊,何必呢?近赌者如同与鬼而眠,你若可以早早抽身呢?在我们第一次赌局时,你若肯收手,就不会有如此下场啊!” 只是可惜,现在的一条龙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我没有去看最后的画面,只是低声问肖不修:“这个结局也算是圆满吧?” “嗯。”肖不修点点头,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人若是不自尽,也会被他人所杀,或者是被肖不修解决掉。如此一来,这反而是他人生中最高光时刻,也终于认赌服输的一刻。 肖不修直接揽住了我的肩膀,不许我回头去看。并且直接就让侍卫清出一条路,带我径直回了南厂。关上大门之后,我才得以回头看他。“怎么了?不能看么?” “那场面太惨烈,你会做噩梦的。”肖不修倒是很直接,万一你晚上大吼大叫的,岂不是惊扰了我的睡眠。” “我不会的吧。”我一向睡觉清浅,不至于这样的。 “反正事情解决了,也没必要再看了。”肖不修示意让南厂的几个人再过去看看,然后依然拉着我往里面走。路上肖小五过来问:“皇上说让您进宫一趟,顺便带着高老板。” “好。你们去叫高老板上我的马车。”看来皇上的消息也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肖不修拉着我径直进了卧室,让我赶紧翻一套官服出来,他后背都是血,怎么也是要换一身干净衣服才能够进宫面圣的。 “那个,大人,干脆全脱了吧。内衣后背也是血,看着挺吓人的。” 我抱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他已经脱掉了外衣,可以依然有血。 肖不修听我这么说,也就直接又继续脱,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居然有八块腹肌,我又觉得热了。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就套上了干净的衣服。 一边系衣服,一边跟我说:“这事情有高老板来处理,你不要出去。一条龙会不会有同党也不好说,今日这事情虽然在预料之内,但也在意料之外。 皇上可能也是想知道具体的细节,好再做处理。这种事情吧,从我们的角度来想,必然是极好的解决方式。 但对于百姓来说,他们会怎么演绎故事,就不好说了。我先进宫问问皇上的意见,稍后回来再和你说。你现在不要出门,就在这里等我。” “好的。”我很乖地答应下来,目送他急匆匆地出了门。 这才回转过身,坐在椅子上。事情发展的有点快,刚刚我还在大碗茶店里喝茶,现在就只能坐在肖不修的卧室里喝茶,的确挺意外的。 我抽出纸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顺了一遍。就像高建昌说的那样,若一个月前,葫芦架下那场赌局之后,一条龙能够明白这将是一场送命的游戏,不知道会不会继续下去。 但是赌徒不就是这样么?总觉得这一次能行,这一次一定行。殊不知都是做好的局,安排好的故事罢了。 在椅子上睡到了半夜,忽然被梦魇,有鬼扑向了我。一下子惊醒时,发现肖不修正端坐在桌子前看我写的折子,他听到我的尖叫声,立刻跑过来。幸好这一瞬间我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抓住了他的手,大口地喘着气。 “果然做了噩梦,谢谢肖大人今日未曾让我见到可怕的场面。”我自嘲了一下果然还是胆小鬼,在肖不修的护翼下才感觉到安全。 肖不修难得温柔地将我圈在怀里,低声说:“没事了,这不是都解决了么。他也是咎由自取。” “皇上怎么说?”我推开了他,我得呼吸一下才好。 肖不修愣了一下,才转身坐到我一旁的椅子上,喝了口茶,“皇上说做的好。” “就这样?” “还能怎么样?” “也对。”想了想也只能是这样,这种人也不值得同情和惋惜,“不过,应该有一些什么警示吧,至少这种赌局以后越少越好。” “高老板已经在郊外找了块地,把人拖过去埋了。说正在琢磨要如何给他立碑……” “为何要立碑?” “也许,他也有亲人吧。” “其实倒也不必吧,其实要是想起到警示作用,倒不如立一块无字碑,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对于他的死和他的坟墓,也都会有不同的想法。那么,无字碑,不是刚好解决这个问题么。”我很冷血吧,因为肖不修定定地看着我,有点说不出话来。 “还有,肖大人,我的三千军棍是不是免了?”我关心的这件事情也要趁热打铁地问出来,否则万一被故意遗忘了,我岂不是白忙乎了这么长时间么。 “肖小七!”肖不修喊了我一嗓子,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若论功行赏,这一次你的确又立功了,将这件事情圆满解决。不过,你那个大碗茶店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特别是你利用本都督的美色去收钱,你知道你造成了什么影响么?” “啊?”我又错了?他不是挺配合的么?每日还去坐一会呢。 “之前的三千军棍的确可以免了。但是你让本都督出卖色相三十日,的确是太过分了,所以军棍三千,即日生效!” “嘿,合着一棍没少,白忙乎一场。”我有点咬牙切齿,“我也算是立功了呀,这事情你们不是想让一条龙死么,我现在这样做,至少也让你们省去了很多麻烦,怎么就又要三千军棍呢?” “你自己想去吧。”肖不修一点都不想搭理我了,直接拎着我的脖领子,把我丢出了房门,“要睡回你屋里睡去,别在我这里大呼小叫的,太闹心了。” “嘿!”我也挺无语的,本来还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讨论一下的,还有后续的事情也要商量一下的。结果,我就这么被丢了出来,一院子侍卫都看着,我特别没有面子。 回了屋才发现,影子居然在屋里等着我,还有一桌子的好吃的。他问我:“大人把你赶出来了?” “明知故问。”我坐了下来,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也没什么心情。 “大人还有事情要做,自然是要把你赶出来的。再说了,这一桌子都是皇上赐给你的好吃的,让你赶紧过来吃,也算是对你不错了。” “什么?皇上御赐?”我一下子就开心了很多,“为什么呀?” “肖大人说你爱吃,所以皇上就直接赐了你一桌子菜。” “肖大人干嘛不说我爱银子呢?这样还能赐我一桌子银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手里却没闲着,拿起筷子开始对这盘盘碗碗碟碟进行挑挑拣拣,先寻找我喜欢吃的菜肴。 “肖小七,你就是属于那种特别欠揍型。大人特意把你赶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享用独食,你居然还不领情。” “不不,我可喜欢大人了。”我往嘴里放了一块红烧肉,这才觉得心情更愉快了一些。“我对大人的喜欢,日月可鉴。” “得了吧,你只要不惹事,不让大人卖脸,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今天皇上都问为什么咱们大人日日要去大碗茶店坐着,招蜂惹蝶的……” “我去,这词用的,怎么就招蜂惹蝶了,我们大人那叫绝美风姿,万人空巷。” “这话你跟皇上去说吧,反正大人为了配合你,已经完全不要脸了。” “哦,所以他才又加了我三千军棍。里外里就等于我也算是白费工,继续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其实,我也有那么一丢丢愧疚的,当然更多的是因为消费了肖不修的美色,我挺舍不得的。但是,为了完成任务,牺牲一点也可以吧。 “没心没肺的小傻子。”影子看着我也长叹了一声,“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干嘛去啊?”我举着筷子问他。 “我得去看看一条龙之前在哪里出的事情,那个大牛到底是怎么死的。光凭他的说辞,不能作为证词,还是要去当地看看才好。 并且,如果真的是地下赌庄已经如此猖狂了,是不是也要管一管呢?至少不能让他们这么瞎祸害吧。” “说的也对。辛苦您了。”南厂的人都是劳碌命,没有一刻清闲的。“这几个豆包你拿走吧,路上吃。” “不吃了,吃多了跑不快。”影子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我还在想着他那句话:地下赌庄如此猖狂了么?说起来一条龙和大牛的事情,虽然与他们本身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有关。 但若是没有地下赌庄,或者说没有闹这么大,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吧。 所以,皇上和肖不修他们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才觉得去摸排一下地下赌庄,然后再商量如何处理呢。 这大月国看似百姓安居乐业的幸福场面,实际上也暗涌着各种凶险。 作为统治者的皇帝以及执行者的肖不修,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维持现状,或是至少不让大月国乱起来呢?越想越觉得累,一桌子饭菜看起来也一点都不香了。 皇上赏赐的饭菜量很大,我听说别人都是赏赐一到两个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这一次赏赐我的饭菜,十个人吃都吃不完。我清早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大桌子菜依然摆在这里,都觉得头疼。 不是说不好吃,是太横了。鸡鸭鱼肉,猪牛羊驴,倒是真全乎。 我打开窗户,让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这些菜品,的确是做得非常精致有型,比起鸿宾楼的菜式还要好看一些。 院子里有了动静,肖不修正在院子里练功,我偷偷召唤了一下肖小五过来,问他:“能把肖十七叫来么?我们一起研究一下这些吃食,怎么搞一搞,大家一起吃吧。这要是让我一个人都吃掉,我不是疯了,就是撑死了。” “呸呸呸,这一大清早的,什么死呀活的,真是不讲究。”肖小五一脸的嫌弃我。 “我错了,我就是觉得我一个人吃不了,不能浪费。” “让大人陪你吃呀!”肖小五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练剑的肖不修,晃动的剑影之中,那张好看的脸比饭菜好太多了。 “也成,让大人吃,我看着大人吃。”我的表情可能过于花痴了,肖小五咳嗽了几声,才说道:“那算了,还是把肖十七叫来想想办法吧,回头大人没吃了,你把大人吃了。” “不能够!我这么优雅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坚决不能够。”但实际上,我还是咽了咽口水,笑嘻嘻地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院子里。 练完功的肖不修额头有汗,看起来整张脸都亮晶晶的。我特别狗腿地拿起肖小五准备好的面巾,跑向了肖不修,递给他说道:“哎呀,大人辛苦了,您擦擦汗吧,要不然我帮您擦擦也成。” 肖不修看着我,一脸的厌恶,问我:“你洗漱了么?” “还没……”我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心里想:这个洁癖的人又开始了,以后我是不是应该先洗个香香之后,再到他身边呢?那可就太累了,还不如多睡一会呢。 “你先去洗漱吧,一会带你出去转转。这几日也是辛苦了,今日沐休,咱们也出去转转。”肖不修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这话说得很轻松,让我立刻就开心起来。 “大人啊!”我大喊了一声。 “嗯?”肖不修回应了我。 “我好喜欢你呀!”我笑得特别开心。 第一百九十三、肖不修不愿意被包养 我把自己洗漱干净,还弄得香喷喷的,换上了好看的女装之后,才上了肖不修的私人马车。 因为他说是沐休,我也没有正经八百地搞头发,只是随便松散了一个丸子头,笑嘻嘻地就进了马车。 肖不修对我的装扮还算满意,至少不张扬,也不太难看,在他的身边,不会丢了他的面子。 他依然是一上车就看书,只是这一次看的是地方风物志,还是陈志典编纂的半成品。 “他速度很快呀,这都做出一部分了。”我有些惊讶,最近的确也很少关注陈志典,藏书阁也没回去过。 “陈志典的确很有学问,做出来的典籍也是思路清晰,逻辑通顺,重点是深入浅出,看起来也很有趣。”难得肖不修夸人,我有点意外。 “他一个写话本的人,当然有趣了。因为他必须知道那里需要渲染,那里需要设置伏笔,这种人多可怕,算计人心,特别准。”我瘪了瘪嘴。 “只要用在正事上,我就不会管。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规规矩矩。他妹妹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肖不修拿出了两个靠枕递给我,“塞在腰后面,不会感觉太颠簸。” “哦。”我接了过来,都塞在了腰后面,却把自己和肖不修的距离拉近了。 我都能够看得很清楚他的唇下痣,隐隐还有胡茬。想来他今日也洗漱了一番,看起来很清爽,味道也很好闻,不知道胸口会不会很暖和。 “在想什么?”肖不修又继续看风物志,没有抬头,但是依然和我闲聊着。 “不知道会不会很暖和?”我傻乎乎地说出了心里话。 “天气很热,虽说立秋了,但今年是润七月,所以夏天会更长一些,如何说是暖和?应该说是不是热,或是何时凉爽吧?”他的声音很好听,心情应该不错,至少没有对我瞪眼睛。 “是是是,我说错了。”我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说话,否则又要被打了。 “我们现在是一路向西而行,你可以想想晌午饭吃什么?” “又吃啊?昨天皇上赐的那一桌子已经吃得恶心了……” “也只有你敢这么说,哪一个被赐美食的人不是跪在地上把饭吃完的,你居然还敢剩下,还让肖十七帮你分给大家吃。也就是在我南厂,要是换个地方,早就砍了你。” 肖不修也没生气,斜眼瞟了我一下,看到我又有点慌张的样子,低头继续看书了。“我看陈志典说炐西县的羊肉烩面很好吃,很多人都慕名而去。” “炐西县在哪里?”我很茫然,这个地名完全不知道。 “一直向西,没什么特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很普通的一个县,不太穷,也不太富裕。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我也没有去过。” “很远么?” “快马加鞭,总是要一天一夜的。”肖不修又把地方志往前面几页翻了翻,可能是在找地点之类的。 “其实,我们也是可以去一趟的。我的沐休有三四天,带着你去吃一碗面还是可以的。” “啊?为吃一碗面,要去这么久?不划算啊。”其实,我只是觉得又要奔波在路上,身心都觉得很疲惫。 “应该还好吧,如果要是为了公事去一趟,恐怕就没有什么好心情了。”肖不修合上地方志,看着我,“你可以选的,要不然和我去吃面,要不然你现在就下去回去睡觉。” “别啊,肖大人,您不能抛下我呀。”我还没太吃准肖不修要做什么,只好先用缓兵之计。 “再说了,您这么就出京了,皇上不说您么?您报备了么?咱们有带干粮么?银子呢?衣服呢?” 肖不修凑了过来,问:“你到底去不去吧?” “去去去!”真是没办法,这种人用这么一张好看的脸看着我,还这么近。我能说什么,我能怎么办,只能答应呀。 财大气粗的肖不修带着我和肖小五,肖小三,还有六名侍卫就这么一路向西,什么都没准备,需要什么买什么,倒也很简单。幸好我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他们男人如何,我大约也是可以凑合的。 一路快马加鞭,晚上投宿客栈的时候,我强烈要求自己一间房。 反正是肖不修花钱,我干嘛要跟他挤在一起。因为我看到那张床特别小,两个人肯定睡不下。以他的地位和骄傲,必然是我睡在地上。 “你睡吧,我留肖小五跟着你。”肖不修忽然换了一身夜行衣,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啊?你们要干嘛去?”我正准备躺下,肖不修就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夜探地下赌庄。”肖不修还挺老实,直接说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带我出来玩。”我能说什么,只能长叹一声。 “影子出门的时候就说要要探查一番,你怎么可能放任影子自己出来查呢,必然他也在这附近吧。” “最近你变聪明了。”肖不修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算了,不是我聪明了,是慢慢知道你们的路数了。”我拍了拍肖不修的胳膊,“小心一点,回来的时候也别叫醒我,我今天好累啊。” “知道了。”肖不修笑了一下,戴上了黑色面巾,转身就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把门窗都关好,直接上床睡觉。心里小小地盘算了一下,看来他说的这个沐休也是假的,带我出来玩什么的都是假的,看陈志典的地方志,不过是要提前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所以说,炐西县虽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出众,但很有可能有很大的地下赌庄,搞出了什么事情吧。 清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肖不修居然坐在我的房里数银票。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轻声喊了一嗓子:“肖大人?” “嗯?”肖不修回应我。 “什么情况?”我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挣了不少钱。”肖不修继续数银票。 “挣了多少?”我开始找鞋下地。 “万八千吧。”他那个口气特别普通,我一步就窜了过去,看着桌子上的银票,果然粗略数数一定是过千了。 “赌的?”我有点颤抖。 “嗯。”他的声音毫无波澜,我却已经不行了,“带我去,我要去,我可以的。” “我打算这几天都剿灭了,何必去呢?”他那个表情更加淡然,仿佛是在说一件特别不相干的事情。 “别啊,等我也赢点回来。”我急急地说。 “做什么?”他终于看了我一眼。 “买衣服啊!” “没事,我给你买。一千两够不够?再给你一千两。” “我还想买个羊脂玉的镯子。” “成,再给你两千。”我去,肖不修那种大方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普通,就好像我只是去买几颗白菜一样。 “肖大人?”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我直接摸了摸他的脸,的确是真皮,软软暖暖的。 “你干嘛?”肖不修终于有表情了,抓住了我摸他的手。 “我就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肖不修。”我更加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他,没什么不一样的,还是很好看的那个人。 “为何?”他会挑眉了。 “怎么这么大方?” “心情好。” “果然赌博令人迷失心智。”我另外一只手也摸了上去,“大人,醒醒,不能沉迷赌博呀。” “肖小七!”肖不修终于呲牙了,我放心多了。 “嗯,懂了。把钱给我吧,我去买衣服。”我笑嘻嘻地想拿一张银票,结果两只手都被他单手抓住,完全动弹不得。“我错了,我不买衣服,我给您买衣服,成了吧?” 求饶我最在行,肖不修轻笑了一下,放开我,让我坐下来,“这地下赌庄其实不大,就是来的人多。人员复杂,影子已经待了两天,但是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看来,只不过是规模大了一些。” “所以,一条龙和大牛之前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在这里挣快钱而已。谁知道出老千被人发现了?” “对。影子带了几个人一路走了下来,发现一条龙和大牛一开始去了远一点的地方,但是发现资金流动少,即便是赢了,也挣不到大钱。 所以转道来了这里,本以为这里不过是个小地方而已,但没想到一晚上就能挣很多。 据说当时一晚上挣了十万,所以当大牛出老千被打了之后,为什么还想回来继续赌,就是因为来钱太容易了,赌徒的心里就是这样的,皮肉之苦都不算什么,只要能够赢就好。” “所以,大牛最终是死在这里?”我有点冷,想到当时一条龙惨死的样子,心里很别扭。 “对,赌场的人说出老千者就是这个下场。” “可这是人命,官府怎么不出来人管一管呢?”我又摸了摸银票,果然都是真的,都是炐西县的银票押签,都是能够提现的。 “你以为官府都能处理么?这炐西县的县丞杨靖山算起来还是贵妃娘娘的表哥,窝在这里二十年的光景,不升迁,也未曾降职,看来这本身就是有问题。” 肖不修冷笑道,“再深,也会有破绽。” “还是皇亲国戚,厉害厉害。”我比较讨厌这种复杂的关系,“那咋办?明着端掉,还是找找什么?” “我再看看。昨晚我去赌了一把,挣了这么多,一定已经被盯上了。所以,今日我们就把这些钱都花掉,坐实一个花花公子的形象。” “可不可以是一个富婆包养一个小白脸,小白脸喜欢赌博的戏码呀?”我笑着问,“您这个花花公子实在是太好看了,不合适。” “富婆是谁?”肖不修看着我,明知故问。 “我我我,我可以的。至少,我可以是富家小姐吧。”我的笑容有点藏不住了,我是多喜欢这种戏码呀。 “你确定?”肖不修的表情不太好,也不太坏。 “当然当然。”我把桌子上的银票都收拾好,码放整齐,“这个呢,您怎么也算是微服私访,不能暴露身份。如果是花花公子,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您的身上,反而容易暴露。 但是,如果您只是一个富家小姐包养的小白脸,随时站在富家小姐的身后,隐藏一下身形,不是更容易观察么?再说了,您这么好看,我还真的舍不得让您出去抛头露脸呢。” “肖小七,最近没打你,是不是皮痒了?”肖不修的脸色终于开始特别不好看了。 “大人啊,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一趟的安全着想么。就这么几个人,万一人家人多,到时候你们武功高强,直接就跑了,我可咋办呀?”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呀,道理真多。”肖不修站起了身,从我的手里扯出了他的袖子,“换衣服,我们出去转转吧。听说今日还挺热闹,要把这半年来积攒的需要砍头的犯人都押赴法场行刑,我们可以去看看。” “这是什么恶趣味?看砍头,多吓人啊。”我听着都难受。 “有几个还是皇上亲自批的重犯,总是要去看看吧。”估计这几个人也是肖不修经手发下去的圣旨,他想去看看也无可厚非。我也赶紧站起身,跑去洗漱换衣服。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肖不修和肖小三他们几个人都穿了同样的家仆的衣服,略略佝偻了腰身,脸上还涂了黄粉,看起来苍老了不少。我悄悄问他:“不是说扮演小白脸么?怎么变成老大爷了?” 肖不修横了我一眼,低声说道:“本都督这么像小白脸么?” “挺像的呀。”我笑嘻嘻地说着,并且拿出了大小姐的派头说道:“怎么回事?都不说给本小姐弄个轿子么?这么走着多累呀?真是欠揍是吧?” 我们住的客栈还挺大,来往的客人也多。我这么矫情的吼了一嗓子,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肖小三没有特别装扮,所以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他立刻上前说:“小姐,我这就给您找轿子去?” “不要了。”我哼了一声,然后指着肖不修说,“那个谁,你背着我走吧!” 这话一说出口,我都能听到肖小三倒吸凉气的声音。肖不修却是表情淡淡地走过来,转过身,俯下身,把后背留给了我,然后说道:“小姐,上来吧!爷爷背你!” 第一百九十四、被打断四肢的秀才 肖不修肯定是上天派来气我的,居然都敢装我爷爷了,我一脚就踹了过去,结果他就跟长了后眼一样躲开了,害得我一脚踹空,直接扑了出去。他转身又接住了我,在我耳边低声说:“少胡闹,小心加你军棍。” “哦。”真是没意思。我臊眉耷眼地答应了,然后他扶着我说:“小姐,走走吧,看看炐西县也是挺好的。” “哦。”我被他捏着胳膊上的什么穴位,半边身子都不听使唤了,只能跟着他走。 外人看起来是一个老者扶着一个富家小姐走路,实际上是他几乎就是抓着我往前走,往左走,往右走,我就是个傀儡而已。 肖不修问我吃早餐么?我看了看街上的小商贩售卖的食物有点脏,就摇了摇头。“咱们中午去吃个好的吧,现在就算了,看着都不成。” “行。”这一次肖不修倒是没有提反对意见,侧头和肖小三耳语了几句,侍卫们倒是分散开各自行动了。 “干嘛分开走?一会去哪里汇合?”我很是好奇,我们已经是微服私访了,怎么还要组成小分队? “就算是富家小姐出门,也不能带这么多人。更何况,我们对炐西县并不熟悉,让他们先去探探这个县的情况。另外,财不外露,低调一点比较好。” “哦。”合着闹了半天,还是普通路人出门。其实,今天出门还是晚了一些,在街上又晃荡了一会之后,忽然发现人群都开始向县衙外的广场聚集,并且人越来越多。“传说中的法场砍头要开始了么?”我小声问。 “看来是的。”肖不修张望了一下,和肖小三左右保护住我,省得被人群冲散了。 肖小三也说道:“今天人很多,听说是要砍好几个。” “凑一起热闹,是吧?”我也加快了脚步,跟着人群往前走。 凭借肖不修和肖小三的本事,我们很快就占据了最好的观测地点,县衙广场东南角的茶楼三层。 炐西县的县衙修得还挺气魄的,场面搞得很大,县衙外的广场中央矗立着一根旗杆,有大月国的国旗。 围着旗杆圈出了一大块地,铺满了黄土,还洒了一些水,不至于尘土飞扬。 县衙门口也圈出了一块地方,做了一个简易的看台,上面摆放了桌子椅子。 整个场面谈不上多正规,和多大气,但是气氛感十足。一看就知道县老爷要审案子,要将犯人绑缚法场,要立刻砍头了。 这一点,从周围的围观群众的脸上就能够看出来,并且大家都秉持着「唯恐天下不乱」,「热闹不够大」的心态,甚至是拖家带口的来观看。 我竖起了耳朵,大致听了一下。这是炐西县积攒了一年需要砍头的犯人,拢共有一十三人。 据说各个都是罪大恶极,还有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要砍头的。估计就是肖不修说的那几个他下发的命令,所以他也来看看热闹。 肖不修提前看过陈志典的地方志,知道这里有一间酒楼,正好是最佳观赏地,并且三楼靠窗的位子都已经被有钱人包了下来,我们去晚了,人家好几家都是半个月前就定下来了。所以,我们上楼的时候,小伙计还出来拦了一下。 肖小三也没客气,直接拿出了一锭金子丢了过去,小伙计立刻捡起来飞奔去找掌柜子。 我问肖小三:“这么大的金子我怎么没见过?你就这么扔出去了,砸着人多不好啊。” 肖小三被我这句话问得噎住,“你!小姐,这是昨天我们在赌庄里赢的,所以花掉也没关系吧。得来的容易,自然花掉也容易。” “说得对呀!”我很满意肖小三的花钱作风,“还有么?我们可以在这里把午饭吃了,刚才我看到他们有鸡蛋炒肉片很不错。” “咱们不是来吃羊肉烩面的么?”肖不修问我。 “别啊,太横了,我吃不了那么多。咱们可以晚上吃羊肉烩面,现在先来几个炒菜,开心一下嘛。炒菜贵,烩面便宜。”我那个小算盘也算的挺好的。 我们正在说着,掌柜子已经风风火火地出现了,立刻点头哈腰地对我们说:“客官您要是不嫌弃,我有一间自己的单间,位置其实更好。一般我都不会让出来,看客官也是累了,也就再加三锭金好了。” “给。”我很豪气。 肖小三直接掏出了五锭金丢了过去,然后说:“把招牌菜都端上。” “好的好的,客官稍等,立刻就来。”掌柜子吩咐小伙计去通知后厨立刻做菜,然后他抱着五锭金子,嘴都裂到后脑勺了,在前面立刻带路,送我们进了他自己的单间。 这里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秘密包房,出价高者得。每个酒楼茶楼都会有这样的存在,全大月国都一个德行。 肖不修轻轻哼了一声,四处看了看还算干净,就先拖着我坐了下来。 掌柜子把窗户打开,刚刚好真的是最佳角度,不仅越过了所有的围观人群,还能够看清楚法场上人的面孔。 “啥时候开始呀?”我摸了摸茶壶,居然都是热水,看来这掌柜子早就等着财大气粗的人上来了。 “午时三刻,斩立决。预计还会有段时间,犯人还没押过来呢,几位吃完,刚刚好能够看到。”掌柜子倒是很清楚。 “这里砍头的多么?”我又问。 “砍头,凌迟,车裂,这么多年了,炐西县的坏人都是在这里处决的。这一年治安环境还算不错,县丞杨靖山杨大人属于中规中矩之人,凡是做官嘛,但求无过就是最好的。” 掌柜子倒是很通透,“反正这一年积攒了这十三个犯人,也有头几年就要砍的,但是没有落实罪责,杨大人也觉得不能日日都砍人,所以就这么拖下来了。要不是皇上说要肃清一下牢狱,怕这几个人也未必是今天砍呢。” “哟,您知道的还挺多。”我眨了眨眼睛。 “哈哈,客官也是见笑了,我就是有个弟弟在县衙做师爷,知道的多了那么一点点。再说了,您们都是贵客了,自然要介绍得清楚一点。”掌柜子始终很谦和的样子。 “那你不问问我们的身份么?”我对这种人一直很喜欢,聪明,世故,却自持。 “莫问来时路,莫问归去路。小人就是个买卖人,闲聊就好,不问那么多。”掌柜子特别和气。 “行吧,你先忙去吧,今天这么热闹,酒楼里一定好多事情呢。我们自己看看就好,吃饱喝足就好。” 我笑嘻嘻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摸了摸温度,然后递给肖不修,“有点烫,不能喝。” “嗯,小姐可以等一等再喝。”肖不修的表现很淡定,就是这张抹了黄粉的脸,看起来特别不舒服。所以,我也就不看他,直接看向外面。 法场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了,炐西县今年最大的事件应该就是这个了。 很多人嗡嗡地说话,还有不少人一脸的悲戚,看来有可能是亲人要被砍头吧。我随便瞎猜着,饭菜也很快端了上来。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点了点头,我才敢拿起筷子。哎,我这个富家小姐装扮的也挺失败的,事事都要请示他。 我刚想直接夹一块五花肉,肖不修立刻就咳嗽了一声,吓得我立刻放了下来。 又去夹一块排骨,肖不修又咳嗽了一声,我只好又放了下来,然后直接去夹青菜。 这一次,肖不修没有声音,我就大胆地放进了嘴里,咔咔地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多吃青菜不上火。”肖不修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咱们能换换么?我想做丫鬟了,您做大老爷吧。”我特别小声地跟他耳语,肖不修完全不听,直接将装青菜的盘子都端到了我眼前。“喂兔子?” “小姐多吃一点吧。”那声音不温不火,真令人生气。肖小三在一边忍着笑,开始快速吃饭,反正肖不修也不管他,他随便吃。 “管家爷爷,你也多吃一点吧。路上太辛苦了,多吃点青菜。” 我也给肖不修夹了一大筷子青菜,还顺道拍了拍他的大腿,表示亲切。肖不修却直接说:“小人不吃青菜,只吃肉,小姐忘记了么?” 我对他真是没有任何办法,也完全赢不了。只好干脆不吃了,拿了杯茶站在窗口,看下面的人。 没过多一会,人群开始骚动,已经有衙役赶着囚车来到了法场。 看看这囚车就知道,这一路人民群众也没少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很多车上的犯人脑袋上都有菜叶子。 不过有一个犯人的车倒是很干净,这犯人不像其他人那样站在囚车了,而是趴在囚车里。 在衙役打开囚车让他们下车的时候,这人是被衙役们合力拽下来的,并且是直接拖在地上走到了法场行刑处,地上有一道道血印子,看起来特别残忍。 我有点吃惊,这人要犯多大的罪行,才能够在砍头之前受了这种严重的酷刑。 看来都有可能是背负了数条人命吧。我回头看了眼肖不修,他刚好优雅的吃完饭,站起身站在我的身后,我悄声问:“哪个是你下过命令的?” 肖不修皱着眉头看了看,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罪大恶极的是这个么?”我指了指拖拽在地上的这个犯人。 “我记得皇上下令砍头的只有五个人都是这附近的江洋大盗,还有一个是杀夫的女人。其他的应该都是杨大人自己处理的。 具体样貌我也不曾见过,现在这样看过去,排除那个女人,其余的人之中有五个是盗匪,看这人的身形,应该很瘦弱,并且你看他裸露的皮肤看,应该是常年不见天日,估计是关了很久了。” 肖不修观察的很仔细,我顺着他的分析看过去,果然这人很白净,还隐隐有点书卷气质。 正说这话,忽然有个衣履破破烂烂的老头从人群中挤进了法场中央,一只手摇着破浪鼓,一只手高高举着,似乎手指上还有什么反光的东西。 他可能是个哑巴,只能发出「啊啊啊,呜呜呜」的声音,看起来很是凄惨,他抱着这个四肢都被打折的人显得特别伤心。 有衙役开始驱赶这人,人群中却又出现几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他们也不说话,就是跪在哪里,一动不动。这又是什么路数? 掌柜子过来上菜,看到我们站在窗口看的莫名其妙,他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叹了口气说道:“这人吧,是本县的秀才,三年前杀了自己的婶娘,但是一直喊冤,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是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人是他杀的。杨大人把他关了三年,就是想让他赶紧认罪,然后直接就行刑了。” “干嘛杀婶娘?”我问道。 “为了钱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这三年他总是喊冤,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是他的邻居,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老叫花子是谁?” “不认识,看不出来。”掌柜又仔细看了看,“不过有点像经常在赌场里待着的一个人。” “都三年了不认罪,这也挺坚强的。”我叹了口气,何必呢。 证据都有了,干嘛不认呢。这人四肢都不能动,就这么躺在地上,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我这里还是远了一点,听不清楚。忽然,这个老叫花子站在法场中心点的位置,「啊啊啊」的大吼起来,那声音极为恐怖,吓了我一大跳。法场看热闹的人也都吓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都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冤枉,反正之前这秀才的人缘并不好,还有些刻薄。自己总觉得是文化人,挺看不起人的。 没想到临了上了法场,居然有这么多邻里来送行,看来也挺有意思的。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今往后,可能就更不知道了。” “所以,是有疑点的,对不对?” “那又如何?反正马上就要砍头了,说什么都没用了。”掌柜也探头看了看,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九十五、防火防盗防婶娘 炐西县县衙的法场已经准备就绪,十三名犯人一字排开,除了秀才没办法跪下来,就用闸刀行刑,其他人都跪在地上,身后站了三名刽子手,就等县丞杨老爷一声令下,准备砍人。场面严肃,还透着一丝丝紧张。 杨县丞的架子也挺足的,坐在那里很稳,桌子上的纸张笔墨令牌,一应俱全,他让嗓门大的师爷把这些人的罪状一一大声念了出来,公示罪状,以儆效尤。 我特别注意听了听这个四肢都折了的秀才案情,很多人也都很安静地在聆听。 秀才姓柳,字裕兴,就住在炐西县城南。他有个叔叔叫柳崇俊,住在柳秀才家的隔壁。 一般来说,一大家族的人做邻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相互都有个照应。 不过,叔叔喜欢赌博,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已经是知名的赌鬼,有时喝多了还疯疯癫癫的闹事,被人称为柳疯子。 家里人都很嫌弃柳疯子,对他爱答不理的。后来还分了家产,各过各的日子,谁都不管谁了。 这下子柳疯子开心了,一下子有了很多赌资,就跑到地下赌庄豪赌。 但赌博这种事情,都是输得多,赢的少。很快,他把自己的家产和宅院都输干净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没脸见人,所以直接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柳裕兴中了秀才之后,慢慢开始接管家里的大小事情。他也很讨厌这个叔叔,觉得这人除了败家之外,什么都不会。 后来,柳秀才慢慢积攒了财富,使用重金赎回了柳疯子抵押出去的房产,总算是要柳氏家产没有流落到外人手中。 而他住起来也觉得隔壁是自己的房子,也很放心。后来又挣了点钱,就把两个宅院整体装修了一番,变成了柳家大院,也算是很气派。 不料,多年之后,叔叔柳疯子忽然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怀孕的年轻女子。 这女人姓王,长得很漂亮,南方口音。最奇怪的倒不是这个女人,而是叔叔柳疯子变成了哑巴,完全不能和人交流。 所以柳秀才无论怎样询问,也不知道叔叔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多家务事,外人是无法知道的。反正只是看得到这个王姓女子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柳石榴。 有一日,柳秀才忽然冲进了王氏的房间,大声嚷嚷着让他们离开柳家大院,甚至还抄起了木棍。 可是王氏说什么也不肯走,说她是柳疯子的女人,这柳家宅院也有她的一半。 看到柳秀才这样强横,王氏也很生气,就直接一纸诉状告到了县丞这里,说是要打官司。 县丞派人过来了解情况,柳秀才的自命清高,人缘并不好,甚至说是口碑很差。所以邻里邻居也为了避嫌,在县丞派人取证的时候,都说不知道。 其实,本可能把前因后果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说清楚,结果现在众多人的「不知道」,县丞也没有办法取到认证,最后只好依据这个将柳家大院一分为二,东半边分给了柳疯子。 柳秀才自然是气疯了,干脆带着自家仆人把东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然后在院子中间竖起了一道高墙,表示叔侄关系一刀两断,从此再无往来和瓜葛。 这一晃又过了二十年,王氏忽然阔绰起来,竟然主动地将当年柳秀才高价赎回房产的钱还了过来,还多了一些利息。 「小婶子」居然在多年之后还了钱,这让柳秀才很是惊奇,但是鉴于两家关系一向不好,所以他只是收了钱,但依然不搭理他们。日子过得也算安稳,互不干扰,不闻不问。 这就是血案发生前的事情,看起来不过是亲戚之间的纷争,家家户户难念的经文大抵如此。但转折点,也就是血案发生在柳石榴嫁人之后回娘家探亲之时。 柳疯子和小婶子王氏的女儿柳石榴芳龄二十,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王氏精挑细选了一门婚事,高高兴兴地把女儿嫁了出去。 女儿三天回门,也是拉着母亲细细说起婚后的事情。吃过晚饭,柳疯子见也没人搭理自己,就直接奔了地下赌庄,继续他的赌钱时光。 柳石榴睡在自己的闺房里,和未出嫁前一样。睡到半夜时分,忽然听到房顶上有踩碎瓦片的声音,她心里一惊,立刻就翻身下地,查看状况。 借着月光,看到房门被一柄尖刀拨开,一道黑影裹挟着寒风闯了进来。 柳石榴大喊了一声,转身就跑,但屋子里也就这么大,无论怎么跑,也没有跑出去。她只觉得后脖颈一疼,直接昏了过去。 等她转醒的时候,听到屋外有打斗的声音,就又立刻爬起来,踉跄着想去看。 但房门关着,她只听得母亲气喘吁吁的声音,以及怒骂:“你这个喂不饱的白眼狼,要银子给银子,要金子给金子,你还想怎么样?” 但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紧着一声惨叫,非常凄厉,令人感到恐慌。 柳石榴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却只看到一道黑影快速消失在黑夜里,而她母亲已经倒在了血泊里,面容扭曲,死相极其惨烈。 柳石榴吓得玩命尖叫起来,哭嚎着冲出门去找人来帮忙,并且有人去报了官。 发生了如此血案,县丞亲自带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半夜时分发生的命案,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多,现场没有被破坏。 杨县丞到达现场的时候,只有柳家的仆人在现场,柳石榴跪在母亲的身边嚎啕大哭,声音已经嘶哑了。 王氏早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身上中了十几刀,最致命的一道是割断了喉咙,看起来相当恐怖。 脖颈处的肉外翻出来,红白相间,还有黑色的血慢慢开始凝固。 从出血量来说,浑身的衣裙都已经浸透了血,已经发黑,还有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道,令人作呕。 尸体的边上有一把站满了血渍的长条的工具刀,看起来很像是木工用来削东西的刀子,并不太大。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应该就是凶器了。 衙役们和仵作们立刻行动起来,并且将柳石榴拖到一边,让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问话。 柳石榴的神志略略清醒了一些,向杨县丞讲述了凶案发生的经过,初步判断就是谋财害命,因为王氏死前的那几句话就是证明。 按道理来说,有财务纠纷,或是仇人之类的,容易会有这种凶案。所以,杨大人向柳石榴确认是否有仇人,对家或者最近是否有吵过架? 柳石榴说并没有这样的人,这么多年,全家最讨厌的就是她的这个堂哥,也就是柳秀才,恩怨三十几年,并且周边的邻居们都可以作证。 她说这些的时候,柳家的仆从们也点头承认,这些年邻里关系都不错,只有这个柳秀才和他们的关系最差,并且鲜少有往来,即便是在门口遇到了,柳秀才都会扬长而去,根本不搭理他们。 破案的原则是什么线索都不能放过,既然这样说了,那杨大人也就起身去查看了现场,并且在出事的院子里看到了一串脚印,并且直接延伸到了两家矗立起的院墙之上。那这个线索就更不能忽略了,衙役们立刻敲开了柳秀才家的大门。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隔壁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平日里关系不好。 但关键时刻也是要出门看看的,更何况是叔侄关系,婶子又将银钱还了回来。 杨县丞也觉得很奇怪,这柳秀才居然没有出来看看,不安慰也就算了,但总应该有些礼貌吧。 他直接推开大门进了柳秀才的家,却发现他正在院子里和过来帮忙修补房顶的木工正在吵架。 木工说昨日自己来干活,因想着今日还要来继续干活,所以就没有收拾东西,想今日做完活计之后,一起收拾好再都带走。 可是,刚才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一把刀不见了,这刀还是今天做工必须要用的工具。 他就找柳秀才去问有没有人拿了他的刀,柳秀才一听就急了,觉得是这个木工冤枉他偷东西,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杨大人进门的时候,这两个人还不依不饶地互相吵架,差点就要动手了。杨大人让仵作把凶器拿了出来问道:“是不是这把刀?” “正是这把!怎么沾了这么多的血?”木工对自己的工具很熟悉,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刀的刀刃有个小小的缺口,是我之前做工的时候不小心弄坏的。” “你可确认昨晚没有拿走?”杨大人又追问了一句。 “是啊,我就是想今日不用再扛过来了,所以才懒得昨天带走。谁知道今早过来一看,刀没有了。” 木工依然很气愤,“柳秀才还说自己不知道,没看到,在他家放着,他能看不到么?肯定是他想藏起来,归为己有。” 杨大人点了点头,又环顾了四周,发现两家之间的院墙,柳秀才家院墙下摆了个凳子,墙上还有不少泥点子。这很有可能是凶手爬墙时留下的。 就在这个时候,柳秀才的妻子从水房里出来,端着一个装满脏衣服的大木盆,要去水池边洗衣服。 杨大人立刻喊住了她,让衙役们去翻检衣服,里面有一件男士长衫,胸口处全是血,看起来很是瞩目惊心……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柳秀才是凶手,杨大人毫不迟疑,立刻招呼衙役们抓人。 柳秀才大惊,急急地辩解道:“大人啊,小人虽然讨厌婶子,但也从来不曾想过要杀人啊。再说了,这把刀是木工放在我家的,也未必是我拿的呀。 我儿子年纪小,喜欢登高爬低,这凳子是他放在墙下的。 还有就是这长衫的血迹,我自幼就有鼻血症,经常无缘无故流鼻血,一流起来都很难制止得住。 昨日因天气转凉,受了寒气,这鼻血症又犯了……小人说的全是事情,件件是真,不曾有半句谎话。大人明鉴啊!” 不过,既然有嫌疑,就先抓起来再说。杨大人本着不漏网一人的原则,先把柳秀才抓走了。 然后又派了不少衙役们到附近继续搜寻证据。当衙役们询问周围邻居的时候,他们竟然又异口同声的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这柳秀才的人缘也的确是很差,连一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有的证物又都对他不利,并且件件都与他有关。此时,杨大人基本上已经断定这柳秀才就是杀死婶子的凶手,并且着手开始整理案件资料,准备判刑。 不过,这样的惨案在炐西县也是少有的,所以杨县丞还是犹豫了一下。 柳秀才在大牢里死活不认罪,说什么都不承认自己杀人。他的家人也每日到县衙门口喊冤,声声泣血,搞得县衙的人也很头疼。 后来,杨县丞说:“干脆就这样,如果他能够熬过三年都不断的喊冤,我就相信他真的是冤枉的,那么,我们就再来判断。” 这三年,柳秀才也不少受刑,一次喊冤就要一次毒打,结果是四肢都被打折了,也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每日里忍着蚀骨的疼痛喊着冤屈,都成为县衙大狱里的一道奇景。 三年未满,杨县丞打算凑一堆死刑犯一块行刑,也算是了了皇上下的旨意。后来算了算人头,就把柳秀才算了进去,今日行刑。 从师爷大声念的判决,以及掌柜在一旁絮絮叨叨讲的内容,我把它们串到了一起,大致得到了这样的一个过程。 现在看起来,砍头的仪式很快就要进行了,台下已经哭成了一片。 就算是被砍头之人,也都是有亲朋好友来送行的,对于人间的留恋和不舍,也让刑场上的犯人嚎啕大哭,改过自新已经没有机会了,也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是嚎啕大哭。 柳秀才因为四肢俱折,只能躺倒在地上,流着眼泪大声喊冤。 他的妻子儿子以及家仆冲了过去,不管不顾地大哭,他妻子跪在地上,双手都磨出了血,一直大喊着柳秀才的名字,让他别难过,她马上就回去找他。 柳秀才的儿子也才十几岁,一听他娘亲也要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娘亲的衣襟……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真是见者伤心,闻着落泪。 被这股悲伤的情绪引导,我都忍不住流了眼泪,觉得很难过。 第一百九十六、刀下留人 “哎哟,大小姐怎么了,不至于不至于。”掌柜看到我流了眼泪,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帕子,想给我擦眼泪。 肖不修立刻伸出了他的胳膊,挡在了我和掌柜的中间,我抓起肖不修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和脸,还有那么一点点鼻涕。我都能够感受到肖不修有那么一点点颤抖,但是他忍住了。 “这场面吧,我都看不得,太难受了,人间悲剧。”我的声音明显有了鼻音,的确心里也挺不舒服的。 “哎,谁说不是呢。您瞅瞅下面的人,就是围在最前面的人,其实都是柳秀才的邻居们……” “他们想他赶紧死?”我探头看了看,肖不修在背后揪住了我的衣服,低声说:“窗口低,小心一点。” “要是想让他赶紧死,怎么可能是这种表情呢?”掌柜又看了看,“您仔细看看,他们也都有眼泪的,但是都没有说话。” 我又努力看了看,发现的确如此。每个人的表情很哀戚,像是在低声说着什么。 还有人跪了下来,和他们一起哭。场面实在太混乱了,几百人一起在说着话,我有点分辨不清出。“这是发生了什么?” “哎,这事情说起来吧,也挺复杂的。”掌柜叹息了一下,“其实,也不是我为柳秀才鸣不平,只是柳秀才这个人的确是恃才傲物,平时也挺不会说话的,久而久之也得罪了不少人。 但是,说起来这个人并不坏,别人遇到难事,他都会帮忙,不管是钱还是物,都会管的。 他来我这里经常吃饭,日子久了,我也慢慢品出这个人的品行,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恶之徒。 所以啊,我也是真的觉得他是冤的。这人就是会读读书,做做文章,怎么可能杀人呢?再说了,干嘛要杀人呢?” “大家都这么想?”的确事情变得复杂了。 “别人我不知道,只有他的一个邻居老柴和我最熟,我们两个经常闲聊,就说起来这个事情,都觉得很诡异。 老柴之前也是被问话的时候说了不知道。因为他的确是不知道,他是后来才搬过去附近住的,所以之前很多事情也不知道。 但是,他说凭借他与柳秀才在出事之间打过几次招呼的状态下来看,这人不至于干出杀人的事情。” “那可以去找县丞大人说说呀。”我问道。 “怎么说?谁都没有证据,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即便是找了县丞说,县丞也不会听的。这事情就已经算是有定论了,没必要再浪费人力物力继续查。” “那不成啊,这可是人命。” “人命算什么?在大老爷们面前,人命才最不是重要的事情呢。”掌柜又叹了口气。 “别别别这么说。”我忽然想到我身后可是玉面修罗肖不修,这要是把他惹急了,估计就把眼前的掌柜咔嚓了。 “哎,算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反正午时三刻已到,这柳秀才也就要上路了。回头我准备点好酒好菜祭奠他一下就算了。”掌柜又看了一眼窗外,准备下楼去了。 “不成啊,要是真的冤枉,就不能这样的。”我的声音不低,其实就是冲着肖不修说的,但是他没有搭理我。 人群忽然又骚动起来,有人摇着拨浪鼓,急促而断续,这声音一下子把众人的哭泣之声都打乱了,纷纷侧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这里站得高,很快就发现声音是从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手中传出来的,他的头发已经花白,满脸沟壑,脏脏破破的,如果在街上遇到这样的人一定会躲开。 现在他玩命地要往法场中心走过去,摇动着一个破旧的破浪鼓,口中发出了嘶哑的啊啊啊的声音,凄凉而悲愤,听起来就更令人难受了。 很多人纷纷让开路,所以他走过来还算顺利,他跪坐下来,继续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一旁的柳秀才妻子和儿子都跟着哭,但没有阻挡拉扯这个老乞丐的意思。 “这人是谁?”我问掌柜。 本来准备下楼的掌柜又回过头来去看,表情明显愣了一下,“这是柳疯子呀,他怎么来了?不是说柳秀才杀了他的媳妇,怎么他跑来哭丧?” “就是那个赌徒?”我又瞪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手上是什么,有点亮?” “拿着大金镯子呢吧?”掌柜也跟着又瞪大眼睛看了看,“嗯,是那个大金镯子。” “啥?”怎么又冒出了大金镯子? “这柳疯子在家里出事之后,消失过一段时间,大家以为他是悲伤过度,找地方待着去了。可是后来他又出现了,手里还拿着金戒指和金镯子,跑到县丞面前,一边摇着这个破拨浪鼓,一边举着这个金戒指和金镯子,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人能够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县丞见过他一次,但是大家都是猜测是柳疯子想用这个大金子给县丞,让他立刻判柳秀才死刑,给他媳妇报仇。” “嗯,也有道理。”我点点头,但是现在看过去,这柳疯子分明是抱着柳秀才哭得不成了,不像是要报仇的样子。“但这个局面,应该不是吧?” “他去找过县丞好几次,但县丞就直接把他打出来了。所以,柳疯子一直在街上流浪,啊啊啊的各种喊叫,可是也没人能够听得懂。所以,久而久之就都直接把他当做疯子看待了。” “他这个大金镯子从哪里来的?”我有点好奇。 “不知道啊,重点是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没有人近距离看过,并且也没人敢接近他,因为他到底是真的疯,还是装的,还是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掌柜一边说一边叹息,“他这也是奇怪,就是说不出话,舌头什么的都没有毛病,不知道是不是被毒哑了。” 但现在看过去,这柳疯子眼睛里全是泪水,并不像是个疯子的样子。 我又想探身仔细看看,肖不修直接揽住了我的腰,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这是三楼,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哦哦哦,我后退一点。”我只好往后靠了靠,直接就靠在了他的身上,脚还踩住了他的脚。 肖不修「嘶」的一声,又吓了我一跳,“我错了,你别抱着我,我自己能行。” 肖不修幸好是脸上涂了黄粉,估计这个时候都已经黑脸了。 掌柜看了我们一眼,干笑道:“小姐要注意安全,您的家仆也是为了您好。” “嗯,他就是太事多了,老怕我出事。”我也嘿嘿干笑道,按道理说,家仆都能够拦腰抱住小姐了,这家仆的确是太事多了。 此时此刻,忽然柳秀才发出了一声怒吼,真是惊天动地,那种绝望的感觉,真的又把我吓了一大跳。 直接又扑在了肖不修的怀里,心里直哆嗦。这种声音是那种吼叫,对命运的不公平,对生命尽头的愤怒,似乎还有一些不舍……一时间我也说不好自己的感受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很是震撼,心跳加速。 围观看热闹的人被这一声也都吓坏了,安静了片刻之后又开始嗡嗡嗡的声音,都在议论着什么,实在是太多人了,也听不太清楚。 “咦,他流鼻血了。”掌柜看了一眼。 我也拉着肖不修一起看过去,果然柳秀才在流鼻血,前襟已经有斑斑血迹了,他妻子想帮他擦拭,柳疯子也用自己的破袖子替他擦,但是似乎是越流越多,根本控制不住了。 “这是什么毛病?”我问肖不修。 “鼻血症,我在书上看到过。很多人都会流鼻血,但是一般短时间内都会停。但这种病症是说是只要流鼻血就停不下来,要用药来治疗,并且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流血致死的。”肖不修看了看,依然揪着我的衣带,生怕我一激动跳下去。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站在窗口,尽量仔细看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 都到了这个时候,人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他本人感到极度的冤屈,他妻子儿子的愤怒和悲伤,他叔叔的有口难言,他邻居们的愧疚,以及现在其他人的唏嘘,再加上掌柜一旁的解说,这一切让我觉得这事情太过于诡异了,并且如果真的冤屈之事,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 “我可以管么?”我回头贴着肖不修耳语。 “为什么?”肖不修贴着我耳语。 “我觉得他是冤枉的。” “没有证据。” “找找证据呗。” “你确定他是冤枉的么?” “确定。”我赌的是人在此时此刻最真诚的反应,我相信我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 “去吧!”肖不修给了我用力的抱抱,“你想做,就去做。” 得到了肖不修的肯定,我定了定神,决定就在窗口大吼一声:“刀下留人!” 但我这一嗓子只把掌柜吓了一跳,楼下乱糟糟的,没人能够听到我的声音。 效果没达到,我有点生气。直接揪住掌柜,说:“去,叫你的伙计帮我一起喊刀下留人!本小姐给你金子!” “大小姐,这可是要命的事情,给金子都不成啊。”掌柜一脸的为难。 “接着!”肖小三从兜里直接拿出了一锭金子丢给了掌柜子,掌柜下意识去接住了,定睛一看,果然是大金子,成色还不错。 他龇牙咧嘴了半天,终于「哎」了一声,然后下楼招呼伙计去了。我看到他们在二楼平台上快速集结好了,就可以喊:“刀下留人!” 那些伙计也跟着喊,一开始声音还小,后来可能也是喊出了感觉。 尤其是在楼下如此混乱的状况下,他们几个停顿了一下,开始数一二三之后,整齐划一的喊了起来。 楼里看热闹的人也被这个场景吓了一跳,但是估计也是受了刚才那个场面的影响,看到有人挑头,他们也跟着喊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气势也喊了出来。 但此时追魂炮已经响了起来,三声过后,就要人头落地了。 并且炮声要比我们的声音大了很多,我也有点急了,冲下二楼,对着掌柜说:“再大声一点!不成的话,扔茶壶下去!” 我直接丢了一个茶壶到了楼下,砸碎的声音引起了楼下人的注意。 掌柜一看这个方法管用,直接带着伙计开始往楼下扔东西,力气大的伙计直接把茶壶、盘子碗什么的扔到了看热闹的人群里,人群开始骚动,混乱起来。 挤挤攘攘之中,又都往法场中心涌过去。杨大人坐的地方都被看热闹的人冲得东倒西歪,刽子手要等杨大人扔签子最后确认砍头的命令,现在连桌子都倒了,哪里还能够扔令牌呢。我又让伙计继续大喊:“刀下留人!” 终于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并且也是福临心至,跟着一起整齐地喊了起来。 我稍稍放心下来,至少追魂炮已经响过了,但是他们没有命令也不能动手。如果真的要动手,也是要看看现在的民意的。 场面越发的乱了,肖不修扯着我的袖子把我拽到了三楼单间坐下,远离了骚乱之处。 反正县丞和衙役们也能够控制住局面,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所以,趁这个时候,我赶紧扒拉了几口饭菜,定了定心神。然后我问肖不修:“我能亮肖小七的身份么?” “可以。”肖不修点头。 “我能亮您的身份么?”我继续问。 “不能。”肖不修回答的很干脆。 “为什么?” “这种事情,还不需要我出面。”他很是看不起这样的小案子,“我继续站在你旁边好了。” “哦哦哦,那我管您叫什么?小叔叔?”我一边说着,自己都笑了。 “肖小七!”肖不修直接瞪眼了,“皮痒了是吧?” “不不不,叔叔,咱们还是要商量出一个名头吧,我不能喂喂喂的这么喊您呀,您说是不是?”我还是很严肃的。 “叫我哥哥就好了……” “哦,修哥……”我憋住了笑,余光看到肖小三也正在憋着笑,并且都转过头去了。 第一百九十七、我是肖小七 炐西县的效率有点低,我吃完了饭,喝完了茶,又整理好了头发和衣衫之后,衙役们才冲上楼来,推开门大声喊:“谁喊的刀下留人?谁是领头的?” 掌柜带的路,看来衣衫不太整齐,估计是被人揪着推搡了一阵子。 领头的衙役看起来也不太善良,个子很高,也很壮实,一脸的狰狞,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研究肖不修脸上的黄色,我身后摸了一下,居然没有被沾染上黄粉。 看来这个易容术还是很高超的,至少这么近距离都没有发现破绽。 “谁?”领头的衙役又喊了一嗓子,不过看到屋子里的我们,特别是看到肖不修和肖小三两个精神挺拔,气质不凡的人,他的气势就矮了半截。但是,还是要再喊一嗓子的:“你是谁?” “嗯?你是谁?”我的表情还不错,至少没有生气,没有露出烦躁的样子。 “你是谁?”他居然又问一嗓子。 肖小三刚想冲上去,没想到肖不修直接冲了上去,用我完全没有看清楚的速度,让这几个衙役全爬在了地上,只剩下哎哟的份儿了。 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有点不知道要不要喊好了。 “修哥,别这样,他们禁不住你打的,纸老虎罢了。”我轻笑了一下,对着衙役说,“去把你们县丞叫过来吧,应该也在楼下吧,赶紧上来吧,别磨叽,趁我还没有真的生气之前。” “你到底是谁?”衙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看来我的名气还不够大。”我叹了口气,“我是南厂的肖小七,应该比你们县丞的官职大一些吧。” “啊!”衙役愣了一下,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下去,其他人都往门口退,只有掌柜往前走了走,悄声问:“是那个破案如神的肖小七?” “哎呀,都破案如神啦?”我笑着说,“快跟我说说,大家都是怎么说我的。” “咳咳咳。”修哥咳嗽了几声,表示要我克制一下,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我可想知道大家是怎么传说我的。 人家都已经是玉面修罗肖不修了,我是啥呢?要是能被称为貌美如花肖小七就好了。 “哦,就是说南厂有个女文书,特别厉害,破了不少案子。没想到,这么年轻?还是个小姑娘……” 掌柜跪在了地上,“我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赎罪。” “哦,没事没事。一会把我那几锭金子还给我就成了。”居然没有说我貌美如花,差评,把金子还给我。 “好的好的。”反正南厂的名声在外,把钱要回来也没什么过分的。掌柜点头如捣蒜,立刻就答应下来。 杨县丞咣咣咣地跑上楼来,岁数也是不小了,跑了这么几步就开始喘,然后看到我之后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肖小七?可有凭证?” 我去,这人还想对我验明正身,看来我还是不够红。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簪,这可是南厂二号人物的特殊标志,想来应该是可以证明我的身份的。 果然,杨县丞的脸色变了变。一边的肖小三大喝了一声:“看到我们肖大人,还不见礼?” 他这一嗓子很管用,直接让杨县丞跪了下来。无论走到哪里,气势很重要。 肖不修也喝了一声:“你一个小小的县丞,居然对南厂的大人如此无礼,当诛。” “大人饶命啊!”杨县丞立刻开始磕头,“下官真的不知道您来了,下官错了……”承认错误还挺快,和我有一拼。 “行吧,先说正事。今日行刑之事先暂停吧,还有疑问要处理。”我也懒得拉扯那么多,直接说。 “啊?大人,您可知「刀下留人」的后果么?”杨县丞眼巴巴地看着我。 “啥?还有后果?”我瞥了一眼肖不修,他面无表情地说:“大人,按照大月国法例,喊了「刀下留人」之后,两个月内若不能犯案,喊停者轻则充军发配,重则与犯人一同行刑。” 嚯,敢情在这里给我埋了个坑!肖不修够阴险。 我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刚才我还觉得肖不修对我真好,还可以和我一同进退,帮我站脚助威,和我一起为冤者犯案。 现在才知道,敢情我要是不能破案,我就要被砍头了。这人简直了,完全不能信任,不能心软,不能被这副皮囊所迷惑。 也不对呀,现在一副黄不拉几的大叔样子,没有帅气颜值,我怎么也被迷惑了。哎,真气人! “这又如何?事关人命,就是大事。但凡有一点疑点,都要彻查到底。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若行凶者另有其人,岂不是放过的坏人,放任他下次再作恶,该如何?”我说的很是义正言辞,杨县丞没说出话来,只得点头。 我又看了看肖不修,一脸的不高兴。“行了,都别杵在这里了,赶紧收拾一下局面,咱们现在就去县衙吧。杨县丞,把相关的卷宗都给我找出来,我要看看。” 今天这个情形肯定也不能继续了,杨县丞赶紧留了两个衙役照顾我,然后把其他人都弄下去维持秩序,把十三名犯人又都压了回去,清干净了场地。肖小三去确认了一下安全,这才对我说:“我们下去吧。” 我也没搭理肖不修,径直跟着杨县丞下了楼,步行穿过了刚才的刑场,进了县衙。 走在路上的时候,肖不修低声问我:“我以为你没带玉簪?” “为啥?”我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头上没有,咱们出门也没带包袱。”他上上下下又看了我好几眼。 “玉簪那么有名气,我又在你身边,当然不需要带了。但是,每天揣在怀里,万一有需要呢。 再说了,玉簪万一摔坏了,我又赔不起,放在怀里是最保险的。嘿嘿,没想到吧。你以为我还需要你想办法帮我证明身份是吧?” “嗯,我刚才想给你一块令牌的,可以让你在大月国横着走……” “什么?还有这样的令牌?比肖小三那块还厉害么?”我立刻来了精神,也不对他生气了。 “嗯,比他那块厉害,各地官员无论大小,都要跪你的。”肖不修点点头,又在怀里摸了摸。 幸好现在已经走进了县衙,没有那么多人围观。我直接停住了脚步,对肖不修说:“把令牌拿出来,给他们看一下,省的有人怀疑咱们的身份。” 其实,这话不是对杨县丞说的,但是听者有心,呼啦啦一下子跪倒了一片人,纷纷说:“给大人见礼!大人赎罪。” “令牌,给我。”我也没管这么多人,直接冲肖不修伸手。他瞅着我,低声问:“大人,也可以不拿了吧。” “别啊,让大家也见识一下嘛。反正大家没见过我本尊,多一层凭证岂不是更好。” 我挑了挑眉,把肖不修的表情学得十乘十的像。肖不修只好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居然是金子做的。 虽然不太大,但是很精致,上面有一个肖字,背面大月国的月牙形图案。 本来就跪着的一群人,就更俯下了头。我也算是心满意足,直接将小金令牌拿到手里。 看了看,然后揣到自己的怀里,把玉簪拿出来直接插在了头发里,心情很好地对大家说:“起来吧……” 炐西县衙和其他县衙都长得差不多,格局也类似。这里也没有豪华的装饰,就是说,就跟这里的规制一样,都是中规中矩,没有奢华,也没有特别简陋。 我坐在花厅里,看了看他们正在运过来的关于案件的卷宗,一摞摞还真是不少。 “十三个死刑犯,皇上钦点过的五个,明日可以直接行刑。其余的,我要再看一下。杨县丞,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今日你也看到了,民意的方向有些奇怪,我们不得不小心一些,如果有冤假错案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呀?”官腔我也会的。 “是的是的,大人说的对。下官这就去安排。”杨县丞的府衙内有师爷六人,贴身衙役八十人,其他的侍卫,以及护军接近八千人,也算是大的。 “今日先这样了,杨县丞受累了。”我稍微客气了一下,毕竟我还不太清楚这里的底细,先缓一缓,等肖不修跟我说说情况,我再做打算。 “大人住在哪里?下官把官驿打扫出来,大人进过来住吧。”杨县丞还是挺会来事的。 “哦,那倒不必了,我们住得挺好的。”我瞥了肖不修一眼,估计他也不想住在官驿里,因为他嫌弃驿站乱。并且,我们要是都住过来,就暴露了来的人数,未必是好事情。 “嗯嗯,好的,下官去给大人准备一些茶水和吃食吧。”杨县丞又要忙叨。 “杨大人,你坐在这里吧。我看看卷宗,应该很快的。若是有不明白的,还可以请教你。哦,这几位师爷也一起吧,大家一起讨论一下,也是挺好的。” 其实,大致内容我都听得差不多了,现在不过是再确认一下而已,不需要花费太长时间。 并且,我也不太想浪费时间。“对了,先把柳秀才弄过来吧,我有事要问问他。” 这种审犯人的事情,虽然我不擅长,但是我也要见见本尊,品一品这人的言语谈吐,大致也能够了解一个人的修养和内涵。 “对了……”我想起来柳秀才刚才一直在流鼻血,不知道有没有治疗,“柳秀才要是还流鼻血,就先找个大夫给治一下,然后给他换件干净衣服再过来,别让我看到血里哗啦的样子,实在不好看。” “是是是。”杨县丞也赶紧答应下来,让人去办。并且,也有人迅速把茶水和点心都端了上来。 肖不修和肖小三站在我的身边一言不发。我开始翻看卷宗,重点就是柳秀才这个案子,看看到底有什么破绽。 我也算是有「一目十行」的本事,看了大半卷宗之后,柳秀才被拖了上来,换了干净的囚衣,鼻子也被药粉堵上了,他只能用嘴呼吸,大口大口喘着气,看起来的确有点不太好。 柳秀才应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和我喊「刀下留人」的事情,所以一看到我就开始流眼泪,虽然不能站起来,但是趴在地上也是不住地说:“大人啊,我冤枉啊,是真的冤啊!” “好啦,要不是觉得有问题,我也不会喊刀下留人的。你缓一缓,我有话要问你。”我看了一眼,这趴着怎么问话? “杨大人,你们搞个椅子过来吧,这怎么问?难不成你要我蹲在这里吧?” “是是是,下官错了。”杨县丞立刻又让人找了椅子,把柳秀才给放到了椅子上。人坐了起来之后,他的呼吸也畅快了很多,脸色立刻好了不少。 “这胳膊腿是怎么回事?用刑了?”我一开口就是这个,杨县丞立刻又跪了下来。 “犯人不招认,所以用了刑。” “打的有点狠,接上之后应该还能用吧?”我走了过去,摸了摸柳秀才的胳膊,看来的确是折了小臂,要是现在医治及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肖不修跟着我走了过来,也摸了摸柳秀才的胳膊腿,冲我点了点头,说两个字:「能医」。 “那一会找大夫吧,先把胳膊腿治一下,老这么着也不是事。” 我围着柳秀才转了一圈,这人的确是有些气质,与普通的贩夫走卒不一样。 如果不是四肢都折了的话,站起来身量比我高,比肖不修矮,但不算健壮,之前可能还会是有点肚子。因为看起来他有点头秃了,估计也是人到中年,有些发福的。 “你先跟我说说你为什么看不上王氏?据说是连一句婶娘都没喊过,是吧?” 他们可能都会以为我会直接问为什么杀人。结果,我问的却是你为啥这么没礼貌?就连柳秀才都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先从哪里说起了。 第一百九十八、提审柳秀才和柳疯子 虽然柳秀才被打断了四肢,但脑子还是好使的。见到我的出现,知道自己可能有了一线生机,自然要把冤屈说出来。 不过,也是冤屈了一年多,所以一旦有人问,他就觉得特别委屈,嚎啕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搞得我耳朵疼。 鼻血又流了出来,场面一度很混乱,新换的囚衣又脏了。 我叹了口气,让人帮他擦了擦,平稳了一下他的情绪,“柳秀才,莫要哭。我是南厂肖小七,虽然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我必定要还你一个清白。 但如果你真的有罪,我既然敢法场上把你弄下来,也能让你碎尸万段。所以,从现在起,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思量一番,不要撒谎。”我很严肃,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 柳秀才又干嚎了几嗓子,听到我这个话,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绝境中的边缘,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如果再不抓住我这根稻草,就直接死了又死了。 “大人,我必然说的全部都是实话,我也的确是冤枉的。” 柳秀才无力地依靠在椅子上,虽然用嘴在呼吸,但也渐渐掌握了技巧,说话平稳起来。 “我与叔叔之间的恩怨,也都是因为他的赌博造成的。当年他赌博不仅连累了全家,还将柳家宅院卖出去大半。 我不敢居功,但也这么多年,才把宅子赎了回来,自然很是珍惜。 可当年他消失之后再回来,带回来一个怀孕的女人,我实话实说,这女人年轻貌美,与他极不相称,非常不般配。 更何况当时他也并没有钱,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那这个女人为什么跟着他呢? 小人就非常奇怪,还曾经问过叔叔,但叔叔当时就已经哑了,无法与人沟通。 更不知道他离开之后,曾经都遇到过什么事情。小人越想越害怕,生怕惹祸上身,危及柳家,因此也就狠狠心,决定与他们断绝来往。” “柳疯子一点都说不出话来么?”我想了想之前见到的那个老乞丐,除了听到他「啊啊啊」的喊,没有听到过其他的内容。 “有没有看过病?是被毒哑的,还是割断了舌头,或者就是生了场大病?” “这个小人真的不知。当时小人与叔叔有过面对面的沟通,发现他并没有生过病或者外伤,所以特不能断定。 小人也与王氏问过这个问题,王氏说她认识叔叔的时候,叔叔已经是不能说话了。 小人心里更加疑惑,一个要钱没钱,要相貌没相貌,甚至是连钱都没有的人,如何让一个年轻貌美还怀了孕的女人跟着回了家呢?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因此,小人说什么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柳秀才的疑惑的确是合情合理的。 “行吧,说说后来。”这部分内容在卷宗里有一点提及,但是不多。 目前,我也没看到王氏,所以也不好判断。当然了,这人怕是都烧成了灰烬,也不可能看到了。 “对了,杨大人,你去把柳石榴叫来吧,我要见见当事人。”见不到王氏,也可以见见她女儿,应该也能判断出一二。 杨大人点头称是,立刻让人去办。我看了一眼这几个他身边的师爷想到酒楼掌柜说有个朋友是师爷,所以他才知道这么多内容。 看来,这个人的确也应该找出来问问话。“对了,有人记录快的么?把柳秀才说的话都记录下来。还有,你们谁跟酒楼那个掌柜相熟,帮我把他叫过来,顺便带些粥食过来,就普通的白米粥就好。” 我本来想直接找出这个师爷,但想了想,万一有事情,暴露了这位师爷也不好。 毕竟有关案件的事情,这师爷嘴不严,已经透露给了掌柜,掌柜就已经传播了出去。 有利也有弊。有利是让我听到了,有弊是万一有任何风吹草动,这背后真的有坏人存在,那么就被他人占了先机。所以,我现在也不能说太多,一切还是要稳住才好。 “行了,你继续说。”安排妥当之后,我又让柳秀才继续说。 “其实,叔叔回来之后依然喜欢赌博,并且也成日流连在大小赌场之中。但因为也没有太出格的事情,没有资不抵债的事情再发生,所以我也就没有跟他撕破面皮。 但奇怪的事情是,叔叔没有钱,这个王氏也隔三差五地能够拿出几件珠宝变卖,并且在若干年后忽然拿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以及银钱,这不得不令人疑心。 毕竟,他们家没有田地,没有买卖,也更没有官爵。那么,这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赌博也是不可能的?十赌九输,怎么可能他那么幸运,能够得到这么多钱呢?所以说,真的太奇怪了。” “都是什么珠宝?”我也很奇怪。 “我没有见过,只是很偶然的知道她拿出来的珠宝品相都很不错,甚至有一次拿出了一颗夜明珠,品相极好,一般人家都不会有这样的东西。 所以,我一直怀疑她所有的东西都来路不正。所以,这才下狠心要把他们都赶走,万一惹火上身,让柳氏家族蒙羞,就真的对不起祖宗了。” “哦?夜明珠?”我瞥了一眼肖不修,这种东西的确不会在一般人家出现,都是皇宫贵族才会有的东西。 再说了,谁脑袋上面顶一颗夜明珠啊,多数都是墓葬里的陪葬品,照亮往生极乐世界之路。 肖不修听得很仔细,看起来也有怀疑。他小声跟我说:“夜明珠这个东西,宫里也很少。我只在皇后那里见过一次,其他的都在库房里存放。” “你怎么知道是夜明珠?”我问柳秀才,他的状况看起来还不错,估计也是吊着这口气,想把自己的冤屈都说出来。 “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说是有一日王氏拿出了一颗珠子,去当铺签了死档,然后拿了这个钱给柳石榴办的婚礼。 想这王氏除了容貌出众之外,并无任何身家以及谋生本事,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钱呢?绝对不是正经途径的得来的啊!” “一颗珠子就能办婚礼了?”我暂时忽略了柳秀才的那个看不起人的表情,这种男尊女卑,以及阶级观念挺让人讨厌的。 “这颗夜明珠很值钱,据说是品相相当好,很可能是异域的佳品,所以卖了很高的价格。柳石榴的婚礼办得也是很风光的,炐西县的大部分人都知道的。”柳秀才看了一眼杨县丞,杨县丞点了点头,表示他也知晓这场婚礼。 “其实,也正是因为这陆陆续续的事情,以及她来路不明的珠宝,才让我下定决心,与他们必须是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并且,我都已经有了卖掉我的宅子,搬迁到别的地方的想法,就是根本不想与他们做邻居,也不想知道关于他们家的任何事情。 所以,那一日,即便是我听到了她的惨叫声,也不想出来看,真的是不想招惹任何事情的。”柳秀才一口气说完,气喘吁吁,就剩下倒气了。 他这边的大致情况也算是清楚,也说得通。这人的确也是人缘不好,说话刻薄,直到今时今日,应该也是改不了了。 估计要不是我顶着南厂的名义,并且要为他翻案,恐怕若是平日里遇到,他也未必我觉得我有多好。 “杨县丞,搞个大夫给他先看看胳膊腿吧,然后先弄回大牢去。” 我看了一眼肖小三,他和肖不修站在一起,这两人的气势还不错,挺给我们南厂长脸的。不过,肖小三正在暗自离开我和肖不修的身边,估计是想溜出去。 “肖小三,帮我去一趟客栈,拿件外衫,今天必然要到晚上了。” 我干脆直接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离开的机会,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他自己了。 肖小三看了我一眼,满眼都是笑意,冲我抱拳说道:“得令。”然后很大方自然地走了出去,一屋子人也管不了他,只能让路。 肖不修离我又近了一点,我转头问他:“修哥,你的腿脚不好,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呀?” 他直接白了我一眼,低声道:“谢谢大人,小人不累。” 我心里暗暗笑了一下,让你装,我就找到机会难受你一下。这种小把戏我都会的,哼。 “杨大人,柳疯子带过来了么?可以叫上来,我也要问问话。”安排好了我这边的人,我想我可以继续问了。 “是是是,大人稍等。”杨县丞立刻找人去看看柳疯子是不是在门口。 当然,也要避免柳疯子和柳秀才遇见,所以分开了两个门走的。 这一次,柳秀才是被抬下去的,待遇好了很多。不过,他还是又干嚎了几嗓子,大致是“大人一定要替我伸冤啊!”我摸了摸耳朵,让他们快一点把人弄走。 在闹事的时候,柳疯子就一直在县衙门口,并且摇动着拨浪鼓,制造不小的动静。 虽然衙役们没有抓他,但他也一直停留在县衙的外面,应该也是想打探消息。所以,很快就有衙役把柳疯子架了进来,然后丢在了地上。 不知道柳疯子看没看到条案桌子前面坐的人,反正就是一通磕头,口中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手里还举着拨浪鼓和金戒指和金镯子。 我一听这个拨浪鼓的声音,就觉得耳膜疼,就捂着耳朵指了指,让衙役们把他手中的东西都夺了下来,放到我眼前。 总算安静下来,我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这一点也是向肖不修学的,先用气势压倒对方,让对方自乱阵脚才好。 柳疯子虽然不能言语,但是看起来神志还是很清楚的,他先是挣扎了一下,然后就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我,看着我捡起了他的金戒指和金镯子,没有发出声音。 这金戒指和金镯子的做工相当精致,和宫里的饰品做工相通,出了花纹不一样之外,看来都是不错的东西。 特别是金戒指上还有一颗巨大的红宝石,看起来很贵气的样子。 不过,很明显这些东西不是出自大月国,倒有些像西凉国的东西。 但似乎也不是现代的产物,应该也是有些年头了。金戒指的尺寸有些大,我的手指戴进去直哐当。 所以说,这戒指上一任的主人应该是手指略粗的女子,肯定不是现在眼前的柳疯子,因为他把戒指戴在小手指上,还有些戴不上。 “我知道你不能言语,所以,我来问你话,你只需要回答点头和摇头就可以,明白了么?” 我尽量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但我一个颜控,看到这种破衣烂衫的人还是有些抗拒的。 柳疯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是柳秀才的叔叔?”首先我要对他验明正身。柳疯子点头。 “你知道今日柳秀才要被砍头?”柳疯子点头。 “你知道他今日砍头的原因是因为他杀害了你的妻子王氏?” 柳疯子楞了一下,又点头,又摇头,然后又点头。我们几个就这么看着他,然后他忽然又开始「啊啊啊」大叫起来,并且手舞足蹈,很是激动。 杨县丞立刻让衙役们去控制住他,然后对我说道:“这柳疯子不知道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每次问话都是这样,说不了几句话就激动起来,所以最终下官也搞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我看着柳疯子已经涨红了脸,「啊啊啊」的还在发声,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 衙役们控制住他的身子,让他尽量不要动。不过,柳疯子的力气很大,也不是特别好控制。 “你可以不动么?我们继续说说话。”我干脆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衙役们想要更用力控制他,但他看到我之后,也不挣扎了,证明还是听懂了我说的话。 所以,我让衙役们退到一边去,蹲下身子,尽量平视他,看着他的眼睛。虽然上了年纪,眼神里有些浑浊,但是不像是脑子不清楚的人。 “我这么问吧,王氏是你的妻子么?”我这话刚一出口,柳疯子立刻飞快地摇头,还很用力,仿佛是终于有人问了这句话,他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貌美的柳石榴怀孕了 正在问话的时候,掌柜带着小伙计抬了个大食盒进来。掌柜看我的神情有点卑微,点头哈腰地说:“大人们,我带了点吃食过来……” “啊呀,好啊!”我立刻笑逐颜开,站起身来去翻开食盒看了看,果然是白米粥和一些小菜,看起来很不错。 “杨大人,让大家先退下吧,我喝口粥。要不,你们都先出去,我喝完粥你们再进来。” 杨县丞愣住了,八成是在想这南厂的大人当审案子是儿戏么,怎么就开始吃上了。 “怎么?我不能喝口粥么?”我横了他一眼,肖不修立刻厉声喝道:“都退下!”那气势很足,都把我吓了一跳。 衙役们大部分退了出去,留了一个写字的师爷杵在一边,其他人和掌柜也都赶了出去。 杨县丞没有出去,被我留了下来,“一起喝粥呀!”我叫住了杨县丞,然后又端了一碗粥给柳疯子,对他说:“喝一口粥,等下说。” 柳疯子仿佛明白了我的心意,立刻端起了粥碗,不再有进一步的举动。 等到人都退了出去,门也关好。我还让肖不修又检查了一下是否有人偷听之后,才又蹲到柳疯子面前,低声问他:“柳石榴不是你的闺女?” 柳疯子点头,眼睛里有了泪光。 杨县丞和师爷也都凑近蹲下了身子,仔细听着。 “我再问一句,柳石榴的父亲,是王氏的男人?”虽然有点绕,但答案也一定只是点头和摇头。果然,柳疯子点了点头。 “好,这人是强盗?”不过,听了这句,柳疯子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好,愣在那里,梗着脖子。“好吧,我问的不太对,这样说,这人是盗墓贼么?” 柳疯子也如释重负,摇了摇头。 “这人是大月国人么?” 柳疯子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人给了王氏夜明珠和你手中的金镯子金戒指?” 柳疯子点头。 我在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对这个没有出现过的柳石榴父亲的侧写。 如果说一切罪恶都是因为钱财的话,那么钱财的来源就变得非常重要。 特别是王氏为什么忽然有钱,王氏为什么要和柳疯子在一起,两人并非夫妻,怎么会居住在一起?当然,更重要的是,“是这个人毒哑了你?” 柳疯子疯狂地点头,并且流了眼泪,哭得很伤心。 “你的侄子,也就是柳秀才是冤枉的?” “啊啊啊……”柳疯子又激动地喊了起来,我站起了身,说道:“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别叫唤,点头或者摇头,怎么这么笨呢?” 杨县丞一脸的疑问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又忽然翻脸了。“大人,他这是什么回答?” “我怎么知道?他不是疯子,是个蠢的。哎,拖出去吧,烦死了,别耽误我喝粥。” 我摆了摆手,让肖不修直接把人拎了出去,还打开门窗散散味道,的确是太臭了,很影响我喝粥的感觉。“今天就这样了,不想问了,没兴致了。” “大人……”杨县丞欲言又止。 “来吧,继续喝粥,味道还是不错的。掌柜子呢?再来两个炒青菜吧,快去。” 我摆摆手,让杨县丞和师爷也出去了。然后才端着粥碗站在肖不修身边,轻声说道:“要赶紧去这个柳石榴家,不能让她这个父亲跑了。” 肖不修点了点头,“我先出去一趟,你自己留在这里可以么?” “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我转身坐了下来,“不过,这个杨县丞不可信,你也要小心一些。” “好。我快去快回,肖小三应该也很快回来了,我让他去通知多叫一些人了。”肖不修又叮嘱了一句。 “对了,能多叫一些人么?我猜测这个人有可能是反贼,虽说柳疯子不能说话,但那个表情看起来不是盗墓贼,不是偷儿,那么在强盗的范畴里,还有一种就是反贼。那么,什么反贼?什么时候的反贼?” “反贼?”肖不修的表情不太好,立刻严肃起来。“如果是反贼作祟,那事情就大了。肖小七,你可要承担的起责任。” “嗯,我目前的确是有这方面的猜测。虽然我还不能判断这人是何处的反贼,但若要是从这两件首饰上来看,必然事情很大。 当然,如果能够追查到那颗夜明珠,或许还能发现更多?但是,我不能确定。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肖大人,我们谨慎一些。”我有那么一点点不确定,心里涌现出很多的可能。 “好。那我先出去一趟,你多加小心。”肖不修言简意赅,转身出了门。 我在背后也说了一句:小心。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我喝完粥,溜达到县衙门口看看掌柜有没有拿新的食盒过来。 县衙门口的人已经清理干净了,恢复了往常的严肃认真。 对面酒楼里的人倒是很多,大家有喝茶,有吃饭,还挺热闹。 我干脆径直走着去了酒楼,衙役们不知道要跟着我,还是拦着我,都有点不确定。 “别跟着我,我就去对面坐坐,跟你们大人说一下,有事情过来找我就好了。” 衙役们口中称是,就站在了县衙的门口。我又溜达回了酒楼,伙计们见到我赶紧招呼,并且喊掌柜子快来,紧张到不成。 我笑着说:“别这样,就算我长得美,还不至于让你们紧张成这个样子吧。” 伙计也笑了,“大人啊,您长得这么美,还是南厂的大人,小人们自然是紧张的,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啊!” “行了行,这回见到了,以后多吹嘘一下哈,特别是我的美貌。” 我觉得我都有点不要脸了,但是还是强行替自己竖了一个「吃喝玩乐」的人设,还直接坐到了二楼的大开间里,让掌柜和胆子大一些的围观群众过来闲聊,闲聊的内容当然是和案件有关的,和柳石榴的婚礼相关的。 柳石榴长得很好看,据说是得了王氏的八分美貌,在炐西县也算是美人。 因此有不少人惦记着想求娶她。不过,就是因为她这个柳疯子爹非常拉胯,有些书香门第的家庭虽然喜欢柳石榴的样貌,但是觉得这家的状况以及他们与柳秀才家的恩恩怨怨,都觉得以后未必是好的事情。所以,王氏为柳石榴挑了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小儿子孙小宝定下了亲事。 孙小宝很高兴,毕竟自己未来的媳妇长得好看,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因此到处炫耀,并且还经常来看看柳石榴。柳石榴不是很喜欢他,一是因为孙小宝也并非富有之家,另外孙小宝虽然是受尽疼爱的小儿子,但最后分家的时候,未必能够分到大部分家产。柳石榴虽然好看,但为人有些势利眼。 孙小宝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钱,后来想了想,就开始学柳疯子出入赌场,学会了赌博度日。 有时候赢了钱,就给柳石榴买点礼物,赌输了,就十天八天不露面,不知道去哪里搞钱去了。一来二去的,柳石榴也很有微词,和她母亲为此也闹过很多次不愉快。 可后来忽然有一日,她家来了一个表哥,说是极其有钱,给了王氏很多金银珠宝,还听说了柳石榴的婚事,很是不满意。 就趁着孙小宝再一次赌钱赌输的时候,直接找到了孙小宝,毒打了他一顿,然后退婚了。 孙小宝一开始非常不乐意,虽然被打了,但还是要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到王氏这里闹了几次,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没有再来过。 王氏给柳石榴又订了一门亲事,是隔壁县一个木匠之家,据说也是很有手艺的百年传承之家,做的家具很有名,家境也不错。 结婚那日,王氏用典当夜明珠的钱给女儿准备了十多车嫁妆,说是十里红妆都不为过,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车队,很是羡慕。可热闹不过几日,就发生了血案,也挺让人唏嘘的。 酒楼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讲故事,我已经能够拼凑出大致的情况。“这个表哥呢?现在在哪里?” “这倒是真的不知道,王氏出事之后,这个表哥也不见了,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有人回答,还有人补充,“她这个表哥看起来挺厉害的,身材高大,长得很凶。柳疯子若是从家里跑出来,必然是这个表哥在家呢。” “柳疯子和他还在一起过?”虽然我这话问的有些歧义,但大家都听得懂。 “这个表哥来过很多次,第一次来就让王氏把宅子买了回来。后来就干脆住在王氏这里,一直到柳石榴出嫁,据说是跟着柳石榴走了。王氏出事后,也没见过这人回来。” “表哥来的时候,柳疯子去哪里了?”我问道。 “赌场啊,柳疯子就跟住在赌场里一样,反正输钱了,就找王氏要。王氏有段时间穿金戴银,看起来还是很阔绰的。” “那就不对了,当初柳秀才说房子是他的,你们干嘛不说出来这些事情呢?”我有点不乐意了。 “哎,这事情吧,说起来吧,我们也挺愧疚的。但是吧,有时候一想起柳秀才那个刻薄,看不起人的样子,就挺让人来气的。他觉得自己是文化人,都不愿意和我们说话,觉得我们又蠢又笨,还浑身都很脏。” “可是,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不应该这样的。”我叹息了一下,虽然我刚才也很讨厌柳秀才说话的样子。 “是啊,后来虽说案子一直没有下落,但是人抓起来了,我们以为还不至于立刻判刑。不过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所以今日行刑的时候,我们又都觉得挺对不起柳秀才的,所以才赶着过来送行。反正吧,这事情总是觉得一言难尽,又愧对他,又讨厌他。” “行吧,这人的确也不是那么招人喜欢。”我也同意他们的说法。“那现在,你们可愿意为他作证?” “既然大人都打算替他翻案了,我们自己要站出来的,把我们知道的事情说一下。”有人率先表态,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也算是同意了。 “对了,柳石榴今日来了么?毕竟是犯人行刑,她应该来一趟看看吧?”我左右看了看,有人回答:“没来,据说是怀孕了,在家待产呢。她丈夫,和婆家人应该都没来吧,反正没见到。” “王氏安葬在哪里了?”我又换了个话题。 “听说是没有安葬,烧成了一捧骨灰,让柳石榴带走了。”知情人还真多。 “官府同意了?”我有点惊讶,按道理来说,王氏是柳家的媳妇,应该进入柳家祖坟的。 虽说现在我们知道王氏不是柳疯子的妻子。但是,当时大家应该还是不知道的。 “毕竟是家属至亲,也是同意的。” “现在她家谁住着呢?柳疯子?”我觉得我的问题也挺多的,幸好这里人多,三言两语总是有人回答得上来。 “柳疯子也没有怎么住吧?我经常半夜见到他去地下赌庄了,然后白日里才回来睡觉。不过,出事的大半年之后,他就老拿着这么一个破拨浪鼓在街上喊叫,搞得大家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大半年?”我眯起了眼睛,“县丞没过问?” “也问了,但是柳疯子也说不了话,所以这事情也就作废了。他每日里在街上跑来跑去,搞得大家都很烦躁。” “其实之前好像也是在闺女家住过吧?后来闺女怀孕了,才回来的。”有人提供了另外一个时间线,“那算起来也真的是大半年了,柳石榴应该快生了。” “也不对呀,大月国法例,怎么也要守孝三年,就算她已经是别人家的儿媳,但也是王氏的女儿,按照孝道来说,这云雨之事,也应该在一年后,这不合适吧?” “哎,你管人家那么多呢?” “八成是你想如何了吧?” 话题逐渐歪了,我不禁咳嗽了几声,让这群人注意一下影响。 这酒楼里还是有未成年人和无知少女的,尽量不要说得这么恶心。至少,我可讨厌这些说猥琐话题的人。 第二百、策马,夜袭 肖不修回来的时候,我刚好和大家闲聊完,正准备回去睡觉了。 肖不修拿了件外套给我,说晚上可以去吃羊肉烩面,他打听到哪里的好吃了。 我笑眯眯地披上了外套,和众人告辞。杨县丞也气喘吁吁地赶过来,问:“大人,柳秀才的伤已经医治了,他的妻子儿子跪在衙门口,还在喊冤,咱们怎么处理?” “哦,让他们喊吧。”我往外看了一眼,发现这母子两估计是看见我了,正准备站起来朝我这里走过来,我急急地跟杨县丞说:“你拦着点,别什么人都到我这里来,回头哭哭啼啼地,我也受不了。对了,明日你就先把皇上下旨的那五个人先砍了吧,没必要拖着了。 其余的人,你等我再看看折子,回头请个旨意,让皇上直接签批,你也算是砍人有理,就不担心再有人跟你喊「刀下留人」了。” 杨县丞听到我这句话,嘿嘿干笑两声。他估计也是很尴尬,毕竟他审的案子,现在有人跑出来说自己冤枉,有人要重申,怎么都是挺没面子的事情。 “大人明日不来看看么?”他弓身问道。 “不看不看,砍头这种事情可是不好看,我一直也没想来看过。今日也真是赶上了,要不是我那几个侍卫非要吃饭,我们也不可能走到这里来。” 我瞥了肖不修一眼,明明就是他想来看看的,结果闹出这样的事情。 要是翻案了也就好了,要是没翻案,我恐怕还会有麻烦呢。“你自己处理吧,我要出去遛个弯,这一天实在是太乱了。” “呃……”杨县丞也没说出什么,只得目送我离开了酒楼。我在肖不修的保护下,从人群中离开,也还算是顺利。 “羊肉烩面在哪里?”刚一出门我就问他,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门口也有不少人都听到了这句话,都默默退开了。 “走吧,咱们走过去。”肖不修还是站在我的身侧,要我继续往前走。 想他应该也是安排好了,我也很放心。果然,走了几条街之后,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面馆,他拉着我走了进去。店里很狭小,座椅板凳都是矮小的,像肖不修这种大长腿都无处安放。 我们还没说话,羊肉烩面就已经扔上来了。是的,用的是扔这个词,几乎要扔到我身上。 幸好肖不修拦了一下,这才很结实地摔在了桌子上,这一大盘子,看来都饱了。我小声问:“能不吃么?” “为什么?”他很惊异地看着我,“你应该饿了呀?” “但这个做的实在是太粗犷了,并且羊肉味太大了,我有点受不了。说不准吃完之后,我也会流鼻血的。”我捂住鼻子,有点忍不了。 “可咱们来,就是为了吃羊肉烩面的。”肖不修看着我,那眼睛特别大,特别亮。 但是,一般我是这样的,美食当前,我可以忽略他的脸。美食不在眼前,我可以专注他的脸。 “我可以不吃,你吃就好了。”当然,我的潜台词是我看你吃就好了。 “吃一根,减少一军棍。”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来,幸好我没有只盯着他的嘴唇,看是听到他说的话。 “我吃我吃我吃,我吃光。”我忙不迭地拿起了筷子,还吼老板:“快那点醋来!有辣子没有?都给我!” 肖不修浅笑了一下,坐在一边自顾自地喝起了热水,一口烩面都不吃。 小餐馆的老板双手很油腻地拿来了辣子和醋,问我:“别加太多,我们家辣子很辣的。” “你不早说!”我已经很豪气地加了一大勺。 “没事没事,我再给你来一碗,你均和均和。”老板转身又走了。 “你要都吃光。”肖不修居然补充了一句。 “什么?为什么?” “军棍全免。”他也就会这一招。 “我发现了,我这个军棍是随着你的心情增增减减的。所以,即便是我今天吃光了两大碗烩面,免了所有的军棍。 等到一会出门,万一那一句话你不乐意听了,绝对还是要给我重新攒起来的。所以呢,我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别逼我,也别拦着我。”我已经知道他的路数了,不怕了,不在乎了,不管了。 “好,慢点吃。我和老板聊完,咱们就走。”肖不修的声音很低,却也清楚。 他站起身,拿起了辣子找老板说话去了。我就知道,这么破的一家羊肉烩面的店,都没什么客人,就这种面,也不会有客人。 真的也就是我很实诚,老老实实地在吃面,心里盘算着这个老板会是哪一种线人呢?又能知道多少东西呢? 很快,肖不修把新的一碗羊肉烩面端了过来,上面还撒了葱花,羊肉也多了不少。 我速度着接了过来,的确有点烫手,但是还好,我能忍。 吃了几筷子之后,肖不修才跟我说:“我们的人明日一早到,一会肖小三,影子,以及六个侍卫跟着我们连夜去隔壁县找柳石榴,省的夜长梦多。” “你也觉得柳石榴有问题?”我继续吃面,尽量不看他。 “至少都要见见。与其让柳石榴自己来,还不如我们直接去看看。”肖不修也没看我。 “现在,到底是谁跟着我们?你要这样小心?”我吃面的速度很快。 “说不好,很多人都在看。如果说,真的有反贼,那不就更是危险了。”肖不修见我吃到了嘴边汤汁,只好拿出了帕子给我,“你能擦擦么?” “一会吃完这个,去买衣服吧!”我擦了一下嘴,然后继续吃,也低声说:“吃喝玩乐全做足,然后跳上马车立刻走。” “对!”肖不修把帕子从我手里拿了回去,塞回了怀里,“一会去成衣铺换件衣服,然后从后门走。” “我有个问题。” “说……” “你不是没来过这里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线人?” “南厂组织严密,即便是我没有来过,也一样会有各种探子和眼线在。要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你们文书处怎么会每天有这么多的折子?” “这倒也是,不过这个烩面实在太难吃了,我可以不吃么?” “再吃两口,晚上赶路,应该没地方吃饭。”他板着脸,怎么都不好看了。 吃完了面,去逛了逛街,随手买了几个小玩意,感觉背后盯着的眼睛少了很多。 “可以先回一趟客栈,然后再出来。然后再回去,然后再出来。多来几趟,盯着的人就会懈怠。”肖不修有经验。 于是,我装作忙忙碌碌地样子,进进出出客栈,肖不修有时陪我进去,有时又只在门口等着。 然后我们又去街上闲逛,最后才到了成衣铺,进去换了衣服,从后门骑上已经准备好的马,趁着黄昏快速离开了炐西县,往隔壁县的柳石榴家赶过去。 半路与肖小三和六名侍卫汇合,我们九个人,九匹马,在路上快速行进。 反正我现在骑马也是可以的,至少没有那么生疏了。前面还有肖不修带着,所以怎么都是可以跟上的。一路无话,狂奔而已。 幸好一路都是官道,赶上月圆前夜,有月光将大道照亮。 我们在天快亮的时候赶到了隔壁县,在开城门的一瞬间,直接冲了进去。有南厂的线人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到了柳石榴家。 之前得到的消息是柳石榴嫁入一个木匠家,应该也算阔绰。 但是绝对没想到,这个木匠家阔绰到如此地步。首先说他家的宅院大老远就能够看到,非常的气派。 按道理说,做木匠的手艺人至少也应该有一些精致的木质家具,门窗等等,这里完全没有。 就是一副暴发户的门脸,那种奢华感呼之欲出,甚至比县衙显得还要好看几分。 “这么有钱?”我跳下马的时候,肖不修还是过来接了我一下,生怕我直接摔下来。 影子也出现了,他立刻凑过来牵住了我的马,然后对肖不修说:“无人进出,应该还未曾得到信息。” “今日就不一定了,我们是躲开所有眼线过来的,可能已经被发现了。当地县丞呢?来了没?”肖不修四周看了看。 “来了,就在附近围着,没有得到命令,没敢出来。”影子低声说。 “这房子说是刚建成半年,之前也就是普通的民宅,自从柳石榴嫁过来之后,用丰厚的嫁妆重新翻修了一下,花了不少钱。 目前只有他们夫妻两和一起工匠仆人住,公婆被赶到另外一处宅院里去了,说是婆媳关系很差。” “现在我们要做什么?上去敲门?”我问肖不修,他忽然伸手给我理了理头发,然后才说道:“直接进去,看她的反应。”然后招呼肖小三把县丞叫了过来。 这县丞特别年轻,看起来有点眼熟,细细一问才知道居然是那个杀妻案中张诚同父异母的弟弟张毅,与柴文进高秉文一同参加科考,他高中了榜眼。 然后因为不想和他哥哥与他父亲掺和在一起做官,就选择了来到一个很小的县做县丞。 这个县名叫潼离县,不大,人口也不多,经济条件一般。张毅的原则是:“只要离开父兄的阴影,怎么都行。” 所以,我本来还有点担心,我把他哥抓起来了,他会不会恨我。 结果他还挺高兴,跟我说:“要不是张诚出了事,我也没什么机会去科考,毕竟父亲只是喜欢这个嫡子,对我们几个兄弟也都不太关心。” 行吧,这人说的也是实话。 我们简短交谈之后,就由他带着衙役去拍门,我们站在后面看着。 木匠姓雷,柳石榴所嫁之人是木匠的独子雷天一,听听人家的名字,就很霸气。 结果这房子就更霸气了,想来人也是很霸气的。结果,衙役们拍开了大门之后,仆人去喊了雷天一出来,居然是个瘦弱的年轻人,长得倒也很周正,并没有那种做木匠的霸气。 随后,一个年轻的大着肚子的女子也被搀了出来,两口子惊慌地看着已经闯进院子的我们,连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县丞大人,我们家出了什么事情?” 张毅做县丞也大半年了,所以气势也出来了,直接让衙役们先把各个出入口都封住,然后让雷天一把家里的所有人都叫出来清点人数。 雷天一很紧张,一直拉着柳石榴的手。柳石榴果然是貌美之人,即便是身怀六甲,看起来肚子很不小了,也开始有了浮肿之色,但眉眼之间还是很清秀,能够看得出来结婚之前也是个美人。 她还是挺厉害的,厉声问道:“县丞大人,我们雷家犯了什么错?非要一大清早就冲进来?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人,没有作奸犯科,到底有什么事情?” 张毅看了看,示意该我出场了。我嘿嘿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走到了前面。我一个经常在后面混吃混喝的人,居然被县丞顶到了前面,也是很尴尬。 “你可知昨日柳秀才行刑?”我挺直了身板,至少我还是比她高一些的,找到了一些平衡点。 “那个杀千刀的,杀了我的母亲,一定要砍头!”柳石榴声音更加尖利,我的耳朵又开始疼了。 “你最近可曾与你父亲见过面?”我继续问。 她明显愣了一下,才说:“那个疯子自从出事之后就消失了,我没有见过。” “你就不去找找么?” “为什么要找?这个人从来不管我们母女两,天天都去赌博,说什么都不听。要不是我母亲,那柳家的宅子早就便宜了外人。” 柳石榴果然气势很足,脸涨得通红,还开始流眼泪。搞得雷天一一个劲地揉她的手,小声说:“别激动别激动,别动了胎气,别着急,别伤心。” 结果,柳石榴暴跳起来,“我能不激动么?我亲眼见到我母亲躺倒在血泊之中,我的后脖颈至今还有伤,怎么就不能说了?我有什么错么?” 看到这女人嘶哑咧嘴,我往后站了站,“你见过这两件东西么?” 我从怀里掏出了柳疯子一直拿在手中的金戒指和金镯子,展示给柳石榴看。 柳石榴在雷天一的搀扶下靠近了一些,看到了我手中的戒指,立刻脸色大变,嘴唇都开始哆嗦了。 “这是我母亲的东西!是她最喜欢的戒指,这上面的红宝石我记得特别清楚,曾经掉过一次,后来找人给重新修补好了,我母亲觉得这戒指就像她一样,明艳美丽……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戒指会在你的手上?你是谁?” 第二百零一、柳石榴的父亲到底是谁? 我看着柳石榴的神情,不似作伪,所以态度和蔼了一些,朗声说道:“本人大月国南厂文书肖小七,特地为你母亲的血案而来。” 柳石榴愣住了,雷天一反应还算是快的,立刻扶着柳石榴给我跪了下来,口里说道:“不知道是肖大人,小人罪过。” “嗯,无妨。”我很大度,柳石榴又开始流眼泪,挺着个肚子也很是不容易,“赶紧起来吧,别跪了。” 虽然我还站在原地没动,但也算是表示了一些亲切之情。 雷天一将柳石榴托了起来,两人的神情明显敬畏了很多。 肖不修轻轻咳了一声,不知道是表扬我的气势足,还是有点演过了。反正我也没搭理他,想我现在在众人的眼中也是个官员呢。 张毅看了看院子里的状况,直接说:“进屋里去说吧,已经秋凉了,受凉就不好了。” “是是是,大人请。”雷天一赶紧示意我们进屋去说话,柳石榴的表情略略一怔,但是没有说出话来。我用余光看到正屋门后有衣衫闪过,便喝了声:“什么人?” 此时的肖小三早已经飞了出去,一步就窜到正屋门口,但居然扑了个空,他又转到了屋里,就听到兵兵乓乓地一阵乱打之后,肖小三揪出了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是血的男人。 我也被吓了一跳,还往后退了半步,肖不修用身子挡了我一下,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他轻声说:“反贼……” “啊?”虽然我预料到这人很有可能在柳石榴的家里,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抓到了。“所以说,我们来这里的消息没有走漏,还算是赶得很及时。” “嗯,你的骑马技术已经很好了。看来以后我们可以走得远一点,破更多的案子。”肖不修有赞许。 “那算了,我情愿没有案子,让我吃吃喝喝平躺睡觉才好。”我可不想骑马,太累。 肖小三把人揪了出来,张毅立刻让侍卫们把人捆了起来。 柳石榴很是惊慌,捧着自己的肚子就跑了过来,大声说道:“你们要做什么?这是我的家仆,为何要抓他?” “他为何要躲藏起来?”我反问她。 “乡下人,见到官老爷害怕,所以就躲了起来……”柳石榴的表情很紧张,被捆起来的这个人看起来年纪可不小了,还属于身材高大的男人,这样看起来,雷天一真的是太瘦弱了。 “护院么?”我随口问了一句。 柳石榴立刻回答:“是是是,护院。” “年纪这么大的护院?” “老护院,一直跟着我的。” “一直跟着?”我又问了一句,“从何时?” “十几年了。” “王氏的表哥?”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柳石榴「啊」了一声,然后便是更加慌张,想说什么,却没说上来。 “柳石榴,你觉得我会蠢到连你的谎言都相信,那我还如何做南厂的肖小七呢?”我嘿嘿冷笑起来,有点吓人。 “这人是王氏,也就是你母亲的表哥?恐怕也不尽然。他应该是你的亲生父亲,王氏的男人才对吧?你说是不是啊?” “大人!别难为她!”这被捆的男人看到柳石榴已经是冷汗淋淋,脸色苍白,捧着肚子一直在发抖,忍不住发出声音。 “好,我不问这个。我就问你,当你母亲被杀的当晚,你可看到你母亲手上是否带了这枚戒指和金镯子?”我换了个话题,但依然还是紧紧逼迫她的样子。 “我不太记得了,那晚我也晕过去了,所以没有特别仔细看过。”柳石榴的表情有些痛苦,雷天一一直扶着她。 “我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这戒指谁给的?”我的声音尖利起来,就是要逼迫柳石榴紧张,不淡定,慌不择言。 “我不知道啊!”柳石榴捧着肚子,有点站立不稳,雷天一的小身板也有点撑不住她了。 肖小三看了我一眼,才上前去扶住了柳石榴的肩头。结果,被捆的那个男人大声叫了起来:“别碰她,别伤害她,我说,都是我的错!” 我看了一眼肖小三,示意还是要让他扶住柳石榴,并且还让侍卫们去把雷天一拉扯开。 反正有柳石榴在手,这男人的真情实感是错不了的。果然,这男人和雷天一看到我的侍卫们都冲了上来,慌张得不得了,肖小三也是坏的,还伸手摸在了柳石榴的肚子上,搞得柳石榴大声尖叫起来,“啊,不要伤了我的孩子!不要啊!” 场面一度混乱,声音极其难听。我揉了揉耳朵,又后退了半步,肖不修没有动地方。 所以我几乎和他贴在了一起,秋风有点凉,我在他身边居然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热。 其实,我的侍卫们也没有真的动手,只是站在那里,拿足了架势,这群人居然自己给自己加戏,仿佛是真的南厂的人对他们动了手。 肖小三都气乐了,摸完柳石榴的肚子之后,只是保留了站在旁边的姿态,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冲我摇了摇头,示意她那个孕肚没有大碍,多一半是装腔作势罢了。所以,我也就更不担心了,就先看着他们演的起劲,内耗精力再说。 八成他们也觉察到我有点看热闹的意思,觉得自讨没趣,所以都停了下来,场面也挺尴尬的。 这时候,我才又迈出了半步,看着柳石榴笑道:“怎么不继续了?好一场父女情深,被官府胁迫的戏码呀,有意思么?你母亲到底是被谁杀的还不知道呢,现在又搞出这么一桩,你当我是傻子么?” 这一次,柳石榴是真的怕了,也顾不上肚子了,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哭着说道:“大人大人,我知道错了,我都说,我说实话。” “石榴……”雷天一虽然配合了演出,但明显他不是特别清楚其中的故事,现在的表情有点懵。 “说吧,我没关系的。”这被捆的男人也跪在地上,看起来也有点认命了,“这么多年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这男人叫钱立峰,今年五十七岁,是反贼曹显的旧部下。 当年曹显兵败,在沙漠之中忽然消失不见,下面的兵将们死的死伤的伤,钱立峰在曹显的房间里找到了不少金银珠宝,就胡乱揣了一部分,准备逃走。 他在征战中找了个女人王氏,貌美肤白,很是令人喜欢。 但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他已经是被通缉之人,不可能带着怀孕的王氏逃亡在路上。 于是,他就想到之前在端掉地下赌庄时曾经救过一个人,这人因为还不上赌债,已经被毒打得奄奄一息。 他当时也是顺手救了此人,后来一想可以让王氏先跟他回家去,避过这段风头,两人三口再团聚。 这个被救下的人就是柳疯子,当时烂赌成瘾,欠了不知道多少钱。 钱立峰将此人带到眼前,说清楚了目前的状况,和两个人的身份,要求柳疯子若是想还人情债,就要听他的。 柳疯子本来觉得此人也算是救命恩人,所以也没有多想。 但是,没想到为了防止泄露他们的秘密,钱立峰一碗毒酒,将柳疯子直接毒哑了。 柳疯子当真是发了疯,上蹿下跳闹了起来。但是钱立峰身强体壮,当年也算是曹显的得力干将,因此身手也绝对不弱。 几下子就制住了柳疯子,并且告诉他:“你只要给王氏一个栖身之地,若干年后,风头过去我就回来找你们。并且,无论你吃喝嫖赌都没关系,我都会帮你还钱,给你钱,让你随心所欲。” 之后,还给了柳疯子一些银两,让他带着王氏就会了炐西县柳家大宅。 一开始,柳疯子就是装傻充楞,硬是住了回来,他也知道对不起自己的侄子,但是因为背负这这个秘密,他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他喜欢赌博的这个嗜好被王氏拿捏得死死的,偶尔给一些小钱去赌博,他也觉得挺开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除了柳秀才看出了部分端倪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好过的。 过了几年,风声不那么紧了,钱立峰就偷偷跑到了炐西县,与王氏见面。 两人一见到,自然是诉说衷肠,认下了柳石榴,也拿出了不少珠宝兑换成了银两,还给了柳秀才。 尽管柳秀才很讨厌王氏,但是钱到手了,又可以得到以后互不相欠的许诺,他自然也同意了。 搞定了柳秀才之后,就是柳疯子。柳疯子这么多年不能言语,也一直怀恨在心,看到钱立峰以后,气不打一处来。 但又苦于自己不能开口讲话,又不识字,很是郁闷。钱立峰想了想,也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随便赌博随便玩。赌输了之后也没关系,直接找他拿钱就好了。 柳疯子也是没有脾气,居然就这么同意了。所以,也不怎么回家,天天流连在赌场里。 当然,他也不想回家,现在家里就是钱立峰和王氏,以及他们的女儿柳石榴一家三口团聚了,这还有他什么事情呢。说不准过几年,柳石榴都会把名字改回叫钱石榴。 说到了石榴的婚事,钱立峰出门略略打听了一下,发现王氏之前给她定下的婚事非常不靠谱。 重点是,这个杂货铺老板的小儿子孙小宝也是好赌烂赌,虽然还有嫖娼的嗜好,但是看到柳疯子这一辈子的样子,钱立峰也是非常讨厌喜欢赌博的人。 为此,他还出门暗暗观察过孙小宝,发现这人品行也不好,有时候还会小偷小摸,就连赌场的人都不是很喜欢他。 随着石榴的年龄到了适婚阶段,钱立峰也很是焦虑。最后,硬生生让王氏和柳疯子做恶人,将婚事给推掉了,也花了不少银两。 然后,他想起曾经在潼里县借住的雷家,他家只有一个儿子,性格善良软弱,石榴若是嫁过来不会受气,还可以直接做当家主母。 因此,他和王氏一合计,就决定将女儿嫁给雷天一。雷家虽然也是大家大户,但是毕竟也只是手艺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因此对于曾经住在家里的钱立峰没有想太多,也更不曾知道他曾经是反贼的历史。 还以为只是兵荒马乱之时与妻儿失散,现在找到了她们,希望能够给他们过幸福的生活。总是是一副痴情的样子,让雷家夫妻也没有反对这门婚事。 更重要的是,钱立峰手里还有不少当年抢来的财宝,因此不缺钱也是好处。 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更何况人都是善变的,怎么都能够买的通。 所以,钱立峰也觉得这些事情都很处理,立刻与雷家签订婚书,将女儿嫁了过来。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在女儿婚后第三天就发生了惨案,王氏被杀了。 他也觉得很难过,甚至偷偷去查看过现场,即便县丞都确认柳秀才是杀人凶手,他也就默认了。因此,只是一心想让柳秀才死,他也算是报仇了。 这么多年,他与王氏之间的情感已经淡了。老了老了,觉得身边有个女儿在,心里也很安定。 更何况他替女儿找到的这门婚事也很满意,女儿在这雷家说一不二,雷天一性格软弱些,但有他在,这个家过得也算幸福。 他还想着,等着外孙子出世了,他再花钱买个小妾伺候自己,往后余生应该过得也不错。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女儿女婿对他也很好,长时间在温暖的舒适区待着,令他忘记了身为反贼的警惕性,也渐渐沉溺在日常琐碎的生活中。 女儿虽然有些刁蛮,但对他这个爹爹还是好的。他也掏钱为女儿女婿把房子翻修好,将生活都铺垫好。 柳秀才决定被行刑的这天,他本来还想跑一趟炐西县,看看这个盛况。 后来女儿觉得孕期不舒服,他也有点担心,所以就想着一定就砍头了,也没必要看这个血腥的场面,王氏的在天之灵应该也能理解。因此,他就踏踏实实地在家里陪女儿。 谁成想,就在柳秀才「被砍头」的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了,他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反贼的身份暴露了,慌张到不行。本来是想藏在屋里先按兵不动,谁成想被我们发现,直接抓了个正着。 所以说,一切都有天意。 第二百零二、别走心,一切都好 抓了钱立峰,柳石榴因有孕在身,暂时不关押,雷天一不知情,暂不关押。 大家都挺高兴的,至少在柳秀才杀王氏这个案子中,出现了突破口,并且很有可能这个钱立峰就是杀人凶手。随后赶到的炐西县县城杨大人了解情况之后,也一直冲我拱手称道。 “这钱立峰要如何处理?”杨大人问我。 “您觉得凶手就是钱立峰了?”我们一众人坐在潼里县县衙的花厅里,讨论案情。 目前大家都觉得至少抓了一个人,这事情也就算是有了新的论断。杨大人承办这个案件,目前有了问题,他自然先低人一等,态度相当好。 县丞张毅的态度就更加轻松一些,毕竟这事情他也不知情,人是他跟着一起抓的,也算是有功。 所以,他派了不少衙役去看守大牢,以及柳石榴夫妇家的外围,仔细观察是否有什么情况出现。 肖不修站在我身边,始终没有说话,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他和肖小三一副忠心耿耿贴身侍卫的模样,倒也很尽职尽责。 我们在讨论这件事情,杨大人居然问出这么没水准的话,让我也觉得挺烦人的。 所以回怼了他一句,并且继续说道:“这钱立峰是不是反贼,可有定论?他杀王氏的动机是什么?他为什么不杀柳疯子呢?他为何要藏身在雷家? 他为何要女儿与雷天一成婚?他在退婚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他手里到底有多少银两和珠宝?曹显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这么多疑问的情况下,要如何处理钱立峰?杨大人,这事情,恐怕你我都做不了主吧? 并且,如果不能问清楚,您觉得这事情能轻易的过去么? 再说了,杨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若是昨天看了柳秀才的头,他人钱立峰的事情暴了出来,你要丢的可也不是官职,而是性命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杨大人就心烦,说不出的讨厌。 之前,静心师父说过:人和人之间是有天生的喜欢和厌烦的,这可能与上一世有关。 也就是说,你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都是有原因的。那么,我很喜欢肖不修,这就是缘分。我很讨厌杨大人,这可能也是缘分,是一种孽缘。 不过,我发现静心师父说的也未必全对。其实,我讨厌杨大人也有很大的理由是因为他长得不在我的审美上,他那双略略凸出,有些浑浊的圆眼睛很让人讨厌,每次看到的时候,我都觉得不舒服。 “大人啊,卑职也冤枉啊,这钱立峰藏得这么深,真的要不是大人英明神勇,才能找出来。像卑职这种愚笨之徒,这么可能破案呢。”杨大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我居然被他的话气笑了,这种褒奖别人,贬低自己的话术,看起来好像特别诚恳。 但实际上也是各种甩锅,甚至那意思就是你聪明你上啊,反正我不成。 我看着杨大人,心里想,这种人怎么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将近二十年呢?凭什么? “皇贵妃的表哥。”肖不修忽然靠近我,在我耳边吹着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宫里还有一个黄娘娘,各种争风吃醋,还跑到我的冷宫耀武扬威了一次。 后来被肖不修画了个圈,扔了只耗子,圈禁了大半年。要是这么说,这黄娘娘圈禁半年的事情怕也是要结束了,可能又要出来作妖了。 想到这里,我到不太好使劲说什么了。毕竟人家背后是黄娘娘,我在宫里也是要躲着的人。 不过,我也不怕。至少我在办案,肖不修会帮我清理。不过,我还是假装叹了口气,才说道:“杨大人,比起年纪来,您都要做我的叔父辈了。但是,这一次您这个事情做得实在不漂亮。我也没什么办法,回头咱们等皇上怎么说吧。” “是是是,听皇上的。”杨大人抹了抹头上的汗,站起了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所以,我们还是回到老问题上,这钱立峰到底是不是反贼,有没有当年缉捕时的画像,或是有什么人认识他?” 我问大家,这些人看起来都在思索着。我只好回头又看了一眼肖不修,用眼神问他:“咱们南厂必然有吧?” 肖不修居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印象。 如果他都不知道,那可能就真是没有了。我也有点挠头,若是硬说他是反贼,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人云亦云,却也是无人证,无物证,不好定案。 “大人,我去翻翻县志和卷宗吧。我记得大半年前来的时候,我在县衙的书库里翻过,似乎见过十几年前的一些文书以及没有张贴完的通缉令。 特别是通缉令这种东西,一般下放到地方以后,也就贴几次,就不贴了。所以都会有剩。 之前,抓捕江洋大盗的时候,我就收到上面下发的图像,后来贴了几张,然后人抓到了,这画像也就被我放到资料库里了。 所以,我猜测之前的县丞也会这么做的。那么,给我一些些时间,让我翻一翻。现在也是午膳时间,大人们都劳累了,咱们先吃个饭,然后再议。”张毅年轻,脑子也活分,看到有些陷入僵局,立刻跳出来缓和一下。 “哦,好。”我知道这个事情也不会轻易解决,那就先吃饭。 这一路奔波,终于有了突破,我也觉得没白费这一晚上的赶路。再说了,就算是我不吃,肖小三他们这几个大男人也是要吃饭的。 潼里县的特色饭菜居然也是羊肉烩面,我看着张毅给大家一人一碗羊肉烩面,脸都绿了。 肖不修现在是侍卫身份,所以他和肖小三几个人在外间屋吃烩面,我和张毅,还有杨大人在里间吃烩面,看着这两脸,我的心都碎了。之前因为肖不修的脸,我还能咬牙吃下去。现在可咋办呀? “大人不喜欢吃么?”张毅很热情,“这可是本县的特色美食。很多京城的达官贵人为了这口吃食,专门会来一趟尝尝的。” “哦哦,我不饿。”我只好说谎,随便挑了几根面条,放到了嘴里。 其实吧,不难吃,就是膻味比较重,我一个比较喜欢清淡饮食的人,还真的不太能接受这个味道。 但是,我要是不动筷子,他们两人也不敢吃,不敢多吃。这个很难搞啊。 “大人,卑职有事情找您。”肖不修忽然出现在门口,一脸正义的样子,让我瞬间忽略了他的易容术,甚至觉得这张脸也美了不少。 “嗯嗯,这里说,还是出去说?”我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出去说吧,这里人多。”肖不修也真是的,气势太足了,搞得我特别卑微的样子,还特别听话。 “走走走,出去说。”我立刻起身,高高兴兴地往出走,不过没忘记叮嘱张毅一句:“张大人吃完就尽快去翻翻过去的卷宗,一会我也会帮你翻翻的。” “好的好的,吃完就去。”张毅没有什么官架子,或许也和他的出身有关。幸好他也是个随和的性子,让我不至于太难受。 出了门,肖不修还是一脸的正经,然后带了两个侍卫,很严肃地跟我说:“大人,我们要出去一趟。我看大人的衣服脏了,出去买一件新的吧。” 这理由,我竟然无法反驳。虽然我一听就知道这绝对是要找南厂的线人去了,但是一听说买新衣服,我居然就这么开心。果然,女人喜欢买衣服,已经是植根在内心深处了。 不过,我觉得我错了。这一次的线人根本不是开成衣铺子的,因为肖不修只带我在成衣铺里转了一圈,随便挑了件黑色的披风就走了。 然后直接去了一家小馄饨店,来了一碗特别清淡的小馄饨,我们四个人一人一碗,他们三个人还各有五个烧饼,看起来也挺香的。 但肖不修不许我吃,只把他的烧饼掰了一小口让我尝了尝,其他的他自己全吃掉了。我只好把自己的这碗小馄饨吃掉了,但觉得浑身都舒畅了不少。 随后,我想再来一碗汤,肖不修拿起我的碗,自己去后厨房盛汤,这碗汤盛了半盏茶时间,看来是有话说的人。 我也没在意,反正他这样做,拿我当幌子干出各种事情,我已经习惯了。 所以,肖不修回来的时候,我喝完了汤,又想喝一碗。他只好起身又去了一趟,这一次时间短了不少,还多了一碟小咸菜。 我也没吱声,五脏六腑先舒服了再说,其他的事情我也不太想知道。 他看着我喝完了馄饨汤,才说:“黄娘娘的事情不必担心,皇上知道一些事情,只是现在不说而已。迟早会收拾他们的。所以,杨大人这边你完全可以不必忌讳,想做什么就做,我给你托着。” “嗯。”我摸了摸肚子,感觉到了满足。“其实,我也不是担心杨大人的盘根错节,我只是觉得他既然对柳秀才这个案子都如此潦草,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事情也有问题,如此说来,其他那几个被砍头的人或许也是有问题的。所以,等这个案件了一下的时候,我想把另外的案子也拿过来看看。” “可以的,你做主。”肖不修很痛快地答应了。 “但是,你不是沐休么,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停留过多的时间吧?”我想起我们来这里的初衷,不由得发出疑问。 “沐休是真的,查案也是真的。至少对外来说,我只是在沐休的时候遇到了案子而已。再说,我目前也是易容在你身边做侍卫,出面的是南厂的肖小七,不是肖不修。”肖不修靠近我耳语,搞得我耳朵痒痒的。 “那这么说,肖不修还在京城?” “嗯。”他略略离开我一点。 “这么说,你现在只是个侍卫在我身边?”我坏笑道,“本大人想吃包子饺子,猪头肉酱牛肉,桂花糕梅花糕,快去给本大人买来!” “肖小七,别得寸进尺。”看看看,肖不修立刻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吧。 这种人就是不禁逗,一点意思都没有。其实,自从我想开了之后,也就是在那一次和肖不修深刻地亲吻之后,我忽然被他说的话敲打明白了。 我为什么要在意他呢?我图什么呢?还不是自由自在地活着,破破案子,之后就离开他了。 静心师父说过的:无欲无求,才能满载而归。 我现在觉得这句话特别有道理,我应该随心一点,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了,就再想办法。反正,现在随便逗逗肖不修,也挺好玩的。 别走心,就好。 “说正经的事情,真的无妨么?”我还是又问了一句。 “我和皇上报备过了,这一趟来也是有目的的,查一查杨大人的底,探一探张毅的情况。”肖不修居然还是对我说实情了。 “杨大人这个,我还能理解。张毅什么情况?他才上任半年,能出什么问题?”我有点好奇。 “张毅是张诚同父异母的弟弟,之前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非常不起眼。但是,在张诚出事之后,他忽然出现,中了榜眼,又自动请命来到这样一个小县做县丞,这本身就挺奇怪的。 所以,皇上说可以找个机会过来看看,也是查看一下此人的脾气秉性,考察一下是否可堪大用。” “这倒是,这人出现的也挺突然的。尤其是他家有张诚那么一个优秀的哥哥,颜值也高。张毅长得不成,不如他哥哥好看。 但是脾气秉性还算随和,多了我也不知道。现在也没什么看法,所以不要问我,我吃饱了,困了,是不是能找个地方睡一会啊?毕竟我也昨天跑了一晚上的。我是女的,我累了啊。”我特别想靠在肖不修的身上,但是我不敢。 不过,我是真的累了。饱暖思淫欲,似乎这么形容不太合适。但是,我想找个被窝先躺一会再说。 第二百零三、钱立峰临死前的唇语 潼里县的官驿挺破的,但一时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能够立刻住下的地方。肖不修皱了皱眉头,对张毅说:“就没有干净一点的地方么?” 张毅苦笑道:“本县也没什么大官来过,平时我们住的地方也这样。您要是不信,可以看看我住的地方,还不如这里好呢。” “那你干嘛来这种地方呢?让你父亲帮你找个好一点的衙门,凭借你榜眼的身份,到礼部也可以呀。”我打着哈欠,还是强撑着在官驿里转悠了一圈。 “这个话说起来就长了,大人未必想听。”张毅的笑容更难看了。 “没事,家长理短的八卦我最喜欢了,你多说说也好。”咳咳咳,肖不修又咳嗽起来看来他已经不想继续聊下去了。“今天就这样吧,我得歇一会,你先把口供都弄好,咱们明日再说了。” “是是是。”张毅点头称是,不过临走之前问我:“大人,本县库房里有不少过去的卷宗,整理起来需要时间。所以反贼这个事情,可能还要找一找画像什么的。” “没事,明天我帮你找。”我擅长这个,并且刚好可以研究一下当年的事情。 张毅走了之后,我刚想躺在官驿上房的床上,肖不修一把拽起了我,然后里里外外把被子褥子抖搂了一遍,这才自己躺了下来。我站在一边瞅着他,怎么着?关起门来就变成肖大人了。 “那个,似乎我现在是肖大人吧?”我问他。 “嗯。没错,很对。”他躺平了腰身,还真的挺瘦的。 “那是不是应该我躺着?” “你觉得你可以么?”他这眼神杀真是太可怕了,算了,我怂,我退下。 我默默地从柜子里拿出了被子,帮他铺好了床铺,然后出去又找了一间上房。 反正官驿里房间很多,都没人住。我们这几个南厂的人都可以自己一人一间,还是挺好的。 我也没有洗漱,和衣而睡,实在是太累了。直到天光大亮,才听得到院子里这几个侍卫已经开始晨练了。 我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才出了房门,张毅慌慌张张地撞进了官驿,对我说:“肖大人啊,钱立峰自杀了!” “啊?”我吓了一跳,脑子里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什么方式?上吊?撞墙?咬舌?” “撞墙。”张毅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身后跟着的衙役也累得不成。看来,这里没有发生过什么大案,这事情大家都很紧张。 “他没必要自杀啊?凶手肯定不是他。” “啊?”张毅看着我,“啥?他不是凶手,那我们抓他干嘛?” “他是反贼啊,当然要抓,但他不是凶手。”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算了,先去看看吧,是已经死了,还是救过来了?” “可能就不过来了,吊着一口气。所以,我先跑来跟您说一声。”张毅很紧张。 “走走走,赶紧去看看。”我拔腿就跑,还在晨练的侍卫们都没顾得上穿外衫,光着膀子就跟着我跑进了县衙大狱,幸好也不算太远,我也是跑的气喘吁吁,差点倒不过气来。 潼里县大狱也挺破的,还很阴暗潮湿,天光都大亮了,这里还点着烛火,搞得很是恐怖。 钱立峰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一地的血,脑袋都破了个洞,看来撞得挺狠的。但是居然还留了一口气,一直大口喘气,还没死。 样子的确很吓人,他半坐着靠在牢房的墙壁上,灯影昏黄中能够看到他一脸的血,黏糊糊地还在流,胸口急速地起伏着,仿佛是下一口气就没有了。 有衙役蹲在一旁看看他的情况,听到我们的脚步声,衙役站起身闪开了位置,不知道为什么,钱立峰居然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 “谁要杀你?”我总觉得他不会自己撞墙,必然有人想弄死他。 他看着我,喉咙动了动,嘴张开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牢房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了,我想上前再凑近一点,肖不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并且一把拉住了我。 与此同时,钱立峰忽然喷出了一口血,差一点就喷了我一身。幸好肖不修及时拉住了我,否则这身衣服算是毁了。 不过,钱立峰这一口血喷完,人也就歪了歪,断气了。 有衙役们上前探了探脉搏和气息,确认这人已经死了。我被这口血腥气熏得直恶心,回身贴在肖不修的胸口处,闻了闻他好闻的茉莉花香,这才觉得气顺了过来。他低声问我:“为何如此不小心?” “哎,没想到嘛。”我偷偷将鼻涕蹭在了他的衣襟上,幸好他没有发现。“走吧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 听到这句话,肖不修抓起我的胳膊就出了牢房,后面跟着张毅和几名侍卫。这个时候,杨大人才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毅见到人很齐全,就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昨天将钱立峰押监之后一切都很正常,他找个几个文书在库房里翻找过去的卷宗,也没有再管牢房的事情。 狱头知道这人是重犯,虽然还没有判处,但是他也听说了这是南厂亲自下来抓的人,自然也看管的比较严格,找了不少不当值的衙役们回来值班,生怕出一点意外。 按道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万无一失,连苍蝇都飞不进来了。 但是就在凌晨时分,只听得大牢里有钱立峰大叫的声音:“我不活了不活了!”随后,就听见撞击声,声音很大。 狱卒们立刻全都惊醒了,并且匆匆跑过去看。这个时候,钱立峰就已经倒在地上,头上开始冒血。 衙役们也慌了神,有人去给张毅县丞报信,有人去找大夫,狱头胆子比较大,直接过去把钱立峰拽了起来,试图用衣襟堵住他流血的创口。 不过,撞得的确很厉害,头骨都碎了。张毅匆匆跑过来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身跑出去找我过来看。所以,我过来的时候还算速度快,赶上钱立峰的最后一口气。 “他会自杀?”杨大人不相信。其实,我也不相信。至少,王氏不是他杀的,也没有必要杀。 “这人算是归隐了,不想再做官府通缉的反贼,只想拿着钱过着富裕幸福的生活。至少王氏没有了,他还有个女儿,更何况女儿还怀孕了,等于马上要见到外孙子了,生活即将开始新的篇章,他怎么舍得自杀呢?”我也有很多的疑问。 我们跟着张毅去了县衙内的花厅,各自坐了下来开始分析。 这一大清早的,每个人都是鸡窝头,衣衫不整,甚至都像是厮打过一番的样子。 只有我好歹还是比较整齐的,我看了一眼他们,轻咳了一声,“两位大人,要不你们梳洗一下去吧……这个形象我接受不了。” 这两人楞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尊容,赶紧说了句抱歉,就匆匆出去换衣服洗脸去了。 我坐在花厅里,有人端上了茶水。我看了一眼,是没有冲开的绿茶,所以也就没端起来喝。毕竟,我的口味已经被肖不修养叼了,一般的茶我不喝。 肖不修站在我的侧身,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心中却是千转百回。 我被张毅喊过来的时候,南厂侍卫们正在院子里晨练,但人群中没有肖不修。 我跑到了大牢里的时候,肖不修也没跟着我。但是,在我差点被喷溅一身血的时候,肖不修就刚刚好出现在牢房里。 这阴暗的牢房,若是从外面光亮的地方猛然冲进来的时候,基本上看不清楚东西,眼前都是发乌的。那么,肖不修是一直跟在了我的后面,还是说他早就在牢房里了呢? 更何况,钱立峰死之前,张嘴闭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那个口型说了三个字:“肖不修……” 所以,肖不修杀了钱立峰。 原因是什么? 现在花厅里只有我和肖不修,我很想问问他,但是,我又说不出口。 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正好看着我,那双真真好看的眼睛不能易容,正关切地看着我,“是不是想吃点东西?” “还好,倒是不饿。只是觉得有些头晕,可能是一早上跑的太猛了。”我何止是晕,还很头疼。 “我让肖小三去给你拿件外套吧,秋凉了。”他很会关心人。 可是,在我的心底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因为我发现我并不信任他,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特别相信他,依赖他,甚至想赖在他的身边一辈子都可以。 因为他对我很好,很细致。虽然脾气很坏,但是,总体来说,他对我一直都很不错,从吃食到衣服,从零花钱到金银珠宝,样样都没有亏待我。 甚至,总是把我带在身边,仔细照看着。我还在南厂有了名号,在大月国有了一些小名气。 但是,今天,就刚刚这件事情,让我忽然发现,其实我并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他,随时随地笑嘻嘻地跟他说喜欢得不得了。 而是在我心中,始终有那么一些些细微的裂缝,在一次次试探与确认中缝隙不断变大。 无论是那些亲密的细吻,还是半夜三更他给我的小小拥抱,都让我并没有迷失自己。 静心师父说我没有心,其实,我可能就是太有心了,生怕被伤害,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并且敏感和细腻。 否则,我也不可能破了这些案子吧。大大咧咧地人,才会获得幸福。我,不会的。 不知道是肖不修装得太无辜了,还是他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反正他俯下身子搭在我的手腕脉搏上,细细感触了一下。然后问我:“心跳的很快,是不是刚才跑的太急了?” “嗯,很有可能。”我抽出自己的手,捂住了胸口,那里面的心真的跳的很厉害。 我只好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以,钱立峰那个惨死的样子在我一闭上眼睛就能够看得到,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这人真的没有必要自杀,并且毫无理由自杀。即便是当做反贼抓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没有继续犯案,甚至很可能他在曹显那边未必做了重要的官职,也知道不了那么多的秘密,为什么呢? 难道和他手里的珠宝有关? 那些珠宝看起来的确价值不菲,并且并不是流通产品,而是古墓里的东西。那么,曹显是怎么得来的?那些关于他挖到宝藏的传说是不是真的? 所以,钱立峰的死和王氏无关,而是和曹显的宝藏有关? 事情变得复杂了。 如果说,肖不修亲手杀了钱立峰。那么,肖不修是为了什么? 肖不修也是有秘密的人,我不相信他那一身绝世武功和修为是靠自己,他背后一定另有高人。但是,他这么勤勤恳恳地大月国的皇帝,是在做什么?他图什么? 疑问越来越多,越来越不能够解开。我觉得更加难受,甚至有点手脚冰凉,脸色发白。肖不修看到我的情况不对,立刻抱起了我走出了花厅。 “去哪里啊?”我问他。 “回去躺一会,可能是起的太猛了,也没有睡好,所以才会难受的。” 肖不修一边说一边走,正遇到张毅穿戴好走过来,一看到这个情况又大惊失色,问道:“肖大人怎么了?” “没事,晕血。”肖不修声音很平静,“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她说让你们先把钱立峰的尸体验一验,看看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另外,先不要通知柳石榴,等一会再说。” 他倒是知道我接下来的想做的和想说的,我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因为我还感到有一些眩晕。 现在想想,我昨晚睡得很沉,按以往的经验来说,我半夜总会醒过来几次。 但是,这一晚根本都没有醒来过。那么,必定是肖不修给我下了迷香,好方便他做事情。 只是,这一次可能迷香下的有点多,有点重,我身体本来经过一夜的长途奔袭已经很弱了,又加上迷药,有点承受不住了。 第二百零四、小满的噩梦 我睡了很久,因为我在一个悠长的梦里,在那里我是一个叫小满的小小孩,说话还不利落,我管一个年轻男子叫「爹爹」,他脾气特别好,无论我怎么折腾他都不会生气。 我可以把碗掉在地上碎了,可以打翻了水桶,可以将包子扔在地上,可以在墙上涂涂画画,可以穿上他的大衣服咿咿呀呀地唱歌,甚至我可以撕烂他的书,扔掉他的毛笔…… 他都不会生气,他只会说:“小满呀,怎么这么淘气呀?和爹爹在一起很好玩吧?我们一点都不想娘亲,对不对?” 对哦,我有一个娘亲的,香香软软的年轻女人,穿着粗布衣衫,身材很好。 不过,她好像是被另外一个年轻男人带走了。娘亲都没来得及抱抱我,就被那个男人拉走了。走的时候,也没有回头看我。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一眼。 其实,在这之前,那个男人在门口站了很久,还给我买了好吃的肉包子,然后问我叫什么,几时生的。 幸好娘亲很懒,给我起名字的时候,就是我生辰那日的节气——小满。 所以,这个男人看了我很久,然后还摸了摸我的脸,说我的眼睛长得很好看。 我说:“因为我爹爹的眼睛好看,我一定是随了我爹爹的。” 那男人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的眼睛,还用手摸了摸我的眼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亲被这个男人拉走的时候,不哭不闹,很平静。 爹爹也没说话,就在屋子里收拾我的各种玩具。我的玩具特别多,各种木头做的小牛小马,小刀小剑,还有微缩版的锅碗瓢盆,扔了满地都是。 爹爹一边收拾一边说:“小满呀,你以后不可以这样,要做个干干净净的女娃娃,不止是做事情要干净利落,在感情上也是一样的。不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样一点都不好。” “哦。”我还在吃肉包子,满手都是油。我舔了舔自己的手指,觉得那味道还不错。看到屋里桌子上还有烧饼,又忍不住想去伸手拿。 “小满,我给你做小馄饨好不好?不吃这个包子和烧饼了?” 爹爹始终笑笑的模样,对我说话也柔声柔气的。其实,这和他的样子特别不相称,他长得很高,也很英俊。重要的是他有很粗的胡茬,每一次亲我的时候,都把我的脸扎得很疼。 “我想吃娘亲做的桂花糕。”我把半个肉包子扔在了地上,扑倒爹爹的怀里,闻了闻他身上的汗味,觉得很安心,这是爹爹的味道,我喜欢的。 “可是你娘亲走了呀,可能不要我们了。”爹爹说话的样子很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哦,那就不吃了。爹爹,吃小馄饨吧。”我从来不强求任何事情,这似乎是娘亲说的,她说越在意越失去,所以根本就不要去想,去要,去求。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争不抢才对。所以,娘亲对我说:“小满,你要记住,什么都不要去争抢。属于你的,自然都是你的。” “那我们先不收拾了,我们找老舅去吃小馄饨。”爹爹站起身,弯腰又抱小小的我抱了起来,我忽然看到屋子里除了我的玩具之外,还有很多衣服也被扔在了地上,都是娘亲的衣服,这个场面看起来怪怪的。“小满,我们放烟火好不好?” “过年了么?”我有点转不过,只好傻乎乎地问他,“可以吃饺子了么?” “哎呀,我的小傻瓜呀,天气还很热呢,怎么就过年了呢。还有哦,为什么要吃饺子?” “放烟火呀,爹爹要放烟火呀!”我很认真地看着他,他的眼角有一抹猩红。 “对啊,我们要放烟火的。”爹爹忽然笑了起来,单手抱着我走了出来,然后另一只手掏出了火折子吹了口气点燃之后,又去点燃了门口的油灯。 “小满,我给你变个魔术,一会你就能够看到咱们住的房子变成了火红的颜色,可漂亮了,比烟火都好看。” “哦。”我的视线比他还要高一些,我看到我们住的房子是很简单的小四合院,里面花花草草还挺多的。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爹爹已经将手里的油灯扔了出去,先点燃了晾在院子里娘亲的衣服,然后是地上零散的衣服,油灯里的油很多,流淌到了门口,点燃了门口的竹筐,门框…… 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全都着了起来,那些花花草草和我的小玩具也都着了起来。 “小满,以后找房子住的时候,不要在院子里住花花草草,也不要放太多东西,都是容易着火的,不安全。”爹爹看着慢慢燃烧起来的院子,慢慢地跟我说话。 “娘亲中的凤仙花呢?要给小满染红指甲的。”我张望了一下,依稀看到那凤仙花也燃烧起来,并且很快就扑倒在地。 “爹爹给小满染红指甲,比娘亲染的好。”爹爹依然满脸笑容,“咱们去吃小馄饨吧。” “哦。”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傻,这分明就是这个男人放了一把火,把家给烧了。 但是,我却毫无反应,很冷漠地不再回头去看。只是贪恋这男人身上安全的味道和温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去哪里都会很安心,很踏实,我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躲在一个大筐里,而这个筐被爹爹背着。 他正在和什么人说话,声音里能够听得出来很生气。“这是我的女儿,我带她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你不要拦着我。” “二哥啊,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他们在找这个孩子,你就交出来又如何?她不会受到伤害的。” “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没有道理要给他们。” 爹爹的声音有发怒的征兆,我听得出来,只有在他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嗓音压低,肌肉有轻微的颤抖。 “那我怎么办?他们跟我要孩子呢?” “你不是也有个女儿么?你可以卖友求荣,也一样可以把孩子卖掉,说成是我的女儿,交出去。你可以的,你做得出来的。” “二哥,我疯了么?” “你疯了!”爹爹不想再和这个人说下去,转身就走。不过,我们的周围有很多拿着长刀长剑的人,我透过竹筐的缝隙都能够看到那些明晃晃的光亮。爹爹左右看了看,问道:“我不可以走是么?” “把孩子留下来就可以走。”那人的声音也很不好听。 “只能这样?”爹爹问。 “宝藏在哪里?说出这个,也可以走。”这男人说话更加凌厉,似乎很不耐烦。 “其实,你们问的不过都是宝藏,问的是那些金银财宝的下落,这孩子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爹爹冷笑道。 “也不尽然,毕竟是她的孩子,当时是要要回去的。”那人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当初走了,就别想要回去。这孩子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爹爹急了,忽然间腾空而起,我坐在筐里被吓了一跳,但也没喊出声。 然后,我就感觉有各种箭镞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但是我们的速度很快,耳边有风。 我闭着眼睛,跟着竹筐一起晃动。爹爹跑的很快,很快就听不到箭镞的声音了。 等到爹爹打开竹筐的盖子时,忽然惊叫了一声。爹爹从来不会有过恐慌和害怕,但是这一嗓子充满了害怕,我不由得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的神情都快急死了,想对我伸手,但又不敢,只是急急地说:“小满,疼不疼?爹爹会给你医治的。” “哦?”我傻乎乎地看着他,这个男人长得也很好看,那种眉眼之间都带着令人心动的柔美,比娘亲还好看。 “还有哪里受伤了?和爹爹说,疼不疼?”爹爹急的眼尾处又出现了猩红,看起来就更加好看了。 他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把竹筐切割开,我发现原来有一支箭扎在了竹筐上,而箭簇的箭头扎在了我的小臂上,流了血,但是不多。“为什么这血是黑色的?难道有毒?”爹爹开始冒汗了。 “爹爹,你怎么哭了?”我没感觉到疼,只是看着他,觉得心疼。 “小满疼不疼,哭出来好不好?爹爹给你治伤。都是爹爹不好,害得你受伤了。爹爹一定给你解毒,没事的没事的。” 他的动作很快,在我还没看清楚的时候,直接拔出了长箭,并且速度着开始用嘴将我胳膊上的黑血吸出来。 很久之后,我的血才变成了红色,我看到他的嘴边都沾满了血污,可是看起来并不可怖,反而很可怜。 看着他的样子,我忽然开始觉得很疼,不是手臂疼,是心很疼,那种大口呼吸都不能够缓解的心疼,这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是一种情绪上的极限,想要大哭出来,但是完全憋在里面释放不出来。 我开始出冷汗,开始感觉到眼花缭乱,我看不清楚爹爹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爹爹还抓住我的手臂,很用力地拉扯着,可是我却看不见他了。 后来,我又听到很多人在说话,嗡嗡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于是,我就在黑暗之中奔跑,奔跑了很久很久,只是我一个人,没有人任何人陪着我…… “小满,醒醒!”有人喊我,还抓住了我的手,试图让我停下来。 是谁?我侧耳听了听,又没有了声音。 但就在我刚想继续奔跑的时候,这个人又在说:“小满,快醒醒,我不打你军棍了,我给你买新衣服,给你买好吃的,我们回家好不好?” 哦,这是肖不修,不是爹爹。 我能够感觉到他修长手指的力度,能够感受到从他指尖传过来的温暖,和爹爹的那种厚实温暖不一样,但他,的确不是我信任的人。他,只是南厂的肖不修,那个好看的男人,利用我的男人。 我睁开眼睛,看到肖不修的脸就在我眼前,眼尾居然也有猩红之色,很好看。 他看到我睁开了眼睛,急急地问:“哪里疼?” “疼?”我有点不知所云。 “你一直喊疼……我检查过你没有受伤……”肖不修摸了摸我的额头,脸颊,“没有发烧,只是昏睡,是不是做了噩梦?” 我眨了眨眼睛,原来刚才都是梦么?那我爹爹也很难过吧,因为我受了伤,但是我在梦里没有喊疼,为什么肖不修能够听到。 所以,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真实的?爹爹在哪里?爹爹为什么要放火烧了我的家?我的娘亲呢? 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开始出冷汗。肖不修立刻往我嘴里塞了一个药丸,并且用内力按压了一下我的喉咙,直接让我吞下了药丸。 很快,药丸在腹部升腾出了一股暖意,像是一杯烈酒在胃里燃烧起来,我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哎,这能够醒过来,就没事了。”影子也在一旁,伸手按住了我的脉搏,然后说:“这肖小七还是太弱了,跑了一宿的马,身体完全吃不消了,你还给人家下药,剂量也有点猛。 这没有被梦魇住真是万幸。以后啊,少给她下药,就你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少杀几个人算什么?别回头肖小七也跟肖小七一样,被你弄死了。”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我仿佛窥探到什么秘密。不过,我不太想深究下去。 因为刚才梦里的事情太过真实,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至于肖不修把肖小七那只猫弄了,我也不在乎了。 “小满没有心的,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哭,也没有什么反应,真真是应了那个传闻么?” 谁在说这句话,我很耳熟,似乎很多人都这么说我。可是,我多想辩解一下:我有心的,我很疼的。但是,我不能说的,因为我要是哭了,要是说疼,爹爹会难过的。我只能说,小满很好的,小满很听话的,小满最爱的是爹爹哦。 那么,谁爱小满呢? 我想哭出来的,但是,我不敢。因为爹爹也会哭,会抱着小满哭,哭得眼尾猩红,然后去修罗战场。 第二百零五、我和肖不修打赌 睁开眼睛,翻身下地,推门出去。这一串动作我做的很流畅,看到院子里肖不修正在和肖小五说话,还有不少南厂的侍卫已经集结在院子里。 他们看到我出来的时候,都愣了一下。肖不修快步走了过来,问我:“你怎么起来了?还难受么?” “什么?”我很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难受?”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用手搭在我的脉搏上听了听,然后伸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影子也出现了,抓住了我另外一只手,也听来听听脉搏,“没毛病,一点毛病都没有。” “啥?”我把双手都抽了回来,“不是睡了一觉么?怎么了?错过了什么?” “你睡了一天一夜,并且一直喊疼,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疼。” 影子看着我,估计是特别想把我浑身上下都检查一遍,但碍于这么多人在,他不好上手。 “睡了这么久?你等我想想。”我闭了闭眼睛,感受了一下有些秋凉的温度,“我记得我睡之前,钱立峰自杀了,对不对?” “对。”肖不修点点头。 “然后我就回来睡觉了,因为那场面实在太血腥了。” “对……” “然后我就睡了一天一夜?” “对。” “那我现在醒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因为我不记得了。” 我不会提起那个有爹爹的梦,因为我也不能确定那个爹爹是否是存在的。 因为,我依然什么都不记得,所有的记忆都是混乱的。但是,我对肖不修的怀疑我还记得。 因为他出现在钱立峰的自杀现场,钱立峰的唇语指证了他。 所以,面对肖不修,有可能的杀人犯,我决定还是隐藏起自己的很多事情,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和他说。 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他也不会和我说什么的,因为他能够对我下安睡的迷药,就意味着他根本不会告诉我什么事情。 “你感觉怎么样?”影子问我。 “很正常吧……”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去个茅厕。” 影子一脸的黑线,扯着我说:“跟我走,你一个姑娘家,别当着这么多男人说上厕所的事情。” “哦哦,赶紧。”我反手抓住影子的袖子,跟着他去了官驿中专门为女客准备的地方,他站在门口,我赶紧关好了门窗,舒舒服服了一会。 在洗手的时候,我把袖子撸到了胳膊肘的位置,在我的小臂上的确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印记,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太出来。 但是,它是一个绿豆大的小白点,初初看到的时候,以为是个烫伤,但是形状又过于整齐。 所以,很有可能是箭伤,只是当时年纪太小,如果是连话都说不利落的时候,有可能只有两岁,那么经过十几年的愈合,这个伤口已经逐渐在自愈和修复,也许在若干年之后,它就不会再被看出来了。 我摸了摸,不疼。 “肖小七,好了没有?”影子在外面喊我。 “好了好了。”我赶紧放下袖子,甩着手上的水就跑了出来,“怎么了?” “大人要出发了,我得跟着走了。”影子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也没发烧,也没有心跳过速。你也是奇怪了,怎么就睡了一天一夜,根本就叫不醒呢。是不是你之前受过什么伤?” “我哪里受过伤呀?”我瞅着他,“可能是被吓的,你都不知道钱立峰死的时候多可怕。” “也是,你离得太近了。”影子点点头,“醒了就好,赶紧走,看看肖大人要不要你做什么。” 影子扯着我又回了前院,不过肖不修已经坐在屋里了,又在和肖小五说着话。 看到我们回来,他推了推桌子上的热粥,示意我可以喝。我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喝了几口。 “我们决定在这附近探查一番,看看钱立峰是否有余党。毕竟,目前在柳石榴家找到了不少金银珠宝,品相不俗。 很可能就是钱立峰当年从反贼曹显那里偷出来的,数量不少。 皇上也一直想寻找这批珠宝的下落,既然发现了钱立峰,就要继续追查下去。 现在,南厂的增援也倒了,我会带着他们去附近看看。你若是身体恢复了,可以在这里等我们,也可以回炐西县,那边住的环境要好一些。尽量不要自己单独行动,我会派几个侍卫跟着你。”肖不修简单几句把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钱立峰不是杀人凶手。”我强调了一下。 “那又如何?”肖不修反问我。 “为什么不是应该先找到杀害王氏的凶手,还柳秀才一个清白么?”我也反问他。 “你可有线索?”他继续问我。 “没有。”我实话实说。 “那就在这里等我们,我要去看看情况。”肖不修的口气缓和了下来,“你再休息一天吧,是我不好,没有顾及到你的身体。” “没事,我还能多睡了一天呢。”看到他忽然软了下来,我反而也没有那么硬气了。“你们告诉柳石榴,钱立峰的死讯了?” “嗯,让她来认领了尸体。” “她怎么样?” “挺伤心的,哭了很久。” “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想起她是个孕妇,毕竟这个事情也是很刺激情绪的。 “看起来还可以,没有那么伤心。根据她的口供,她娘亲王氏在她出嫁之前才告诉她家里这位表叔实际上是她的亲生父亲,并且给了不少银两让她成婚。 所以,她的态度其实也很难拿捏的,毕竟这人从来没有被看做是父亲,后来才知道。其实,并没有特别身后的感情。” “那她知道她父亲是反贼?” “知道的不多,都是王氏说的一些往事。但是,王氏知道的也不多。” 肖不修见我喝完了粥,又推给我他的热茶,我也没客气,直接喝了下去。 “目前看起来,钱立峰手里的金银珠宝品相好,但这些年也花了不少。他这些年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的确应该查一查。” “没问题,您查。我可以见见柳石榴么?我有些细节想找她问问。”我在肖不修没有继续问的时候,就自己全说了出来,“就是问她钱立峰来的时候是如何说雷天一的,毕竟是钱立峰让她退婚的。我就是再的一份口供,和之前的对照一下。” “嗯,问问也对。毕竟,这案子还没有破,查找一下也是对的。”肖不修点点头,“有事情就和张毅说。目前张毅还不知道我易容的事情,你可以继续。我先带走走了,你也自己多注意。” “好的好的。”我点点头,“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肖不修已经站起了身,又被我这句话凝固住了身体。 “我打赌你们这一次什么都查不到。”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为什么?”他这一次倒是没生气,很认真的问我。 “只是感觉吧。”我也没打算多说,反正以后会见分晓。 “赌注是什么?”他也不问原因了,“买衣服?买珠宝?取消军棍?” “没意思,不稀罕。”我摇摇头,“我想休假,就回藏书阁看看书,七天就好,谁都别来找我,我也不找任何人。安安静静让我好好睡几天,看看书什么的。” “好。”肖不修居然答应了,然后带着人走了。他是干净利落狠绝的人,我有时候经常把这件事情放掉,应该是与我和他靠的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楚有关系。 没关系,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想一想到底为什么做了那些梦,以及那些碎片如果拼凑起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又吃了一点东西,我带着肖不修给我留下的四名侍卫去了县衙,张毅坐在花厅里正在发呆。“发生什么了?”我问他。 “大人,南厂的人去巡查了,也没带上我的人,我总觉得被忽略了。”张毅倒是坦诚。 “这不是很正常么?南厂办事一向独来独往,不可能让当地官员参与的,你放心好啦,这是一贯的风格,与你无关。现在,我倒是希望你陪着我去一趟柳石榴的家,我想看看她怎么样了。” “嗯嗯,对了,大人身体可好些了?”张毅也终于想起我睡过去的事情了。 “没事,被吓的。”我也坦诚,“那天的确挺吓人的。你能不能吧牢房修一下,搞得亮一点,这乌漆墨黑的,实在是太吓人了。” “我这个地方没钱啊,地方又小,没有话语权。你看我连个县衙都破破烂烂的,您都不愿意来住。” “你想想办法嘛,比如搞搞经济,看看这里有什么特产之类的,搞一搞特色经营,弄点钱。这一天到晚半死不活的,你也甘心?你爹也不甘心啊。”我对于他还是不太客气,很友好的。 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不好,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人看起来也算不错。 “哎,我父亲那人压根就看不上我,就算是我中了榜眼,现在做县丞,在他眼里我依然只是个庶子而已。” “那不对呀,你好歹现在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之一,并且有了功名……” 张毅苦笑道:“您听说他老来得子么?” “什么?他又生了?”我最近真的没关系这些。 “嗯,又生了。虽然也是庶子,但他母亲的身份比我母亲的身份高太多了,是刑部尚书的庶女……” “我去,什么情况?”我瞪大了眼睛,“难道不是应该你娶那个庶女,你两似乎才是年纪相仿吧?” “哈哈哈,年纪相仿算什么?人家愿意嫁我父亲,又不是我。”张毅倒是挺开朗的,“你看,现在人家是我的小妈,还给我生了个弟弟,我若是回家都要给她磕头的……” “你……和她……”我似乎发现了什么。 “嗯,我曾经心仪过她。”张毅简直了,这种事情这么直白的就说了出来。 “你们家真乱。”我摇了摇头,“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跑出来了。” “嗯,我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去了。并且,我已经给我母亲写了封书信,如果她在府里住的不开心,大可以找我来一起住。虽然我这里的条件不好,但是也算是一县之长,总算是远离我父亲,就是好事情。” “家族异类,不错不错。”我点点头,“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你把这里的经济搞上去,人民富裕了,你母亲来这里小住或者常住的话,都会觉得挺舒服的。否则一个过惯了大宅生活的女人,未必喜欢这个破地方。” “嗯,感谢大人提醒。”张毅冲我拱了拱手。 “别这样,就直接叫我肖小七吧,我也就是个干活的,随便聊聊就好,别搞那么多事情,累。” 我冲他摆摆手,“走吧,去柳石榴家。” “要不,先看看钱立峰的金银珠宝?”张毅问我。 “也好,让我也开开眼。”一听说珠宝在他这里,我立刻来了精神。 张毅看到我这幅模样也笑了起来,“其实,我刚开始看到的时候,也这个表情。” “后来呢?”我接了句下茬。 “后来觉得,如果这些是盗墓所得,那他挖开的一定不是一般人的墓穴,必然也是贵族。可是吧,也有一部分像是一般人家的。 所以,他手里的珠宝肯定不是一个来源,必然有好处来源,甚至有些是不同朝代的。虽然我了解的也不多,但大致看过去,还是有区别的。” “在哪里发现的?柳石榴的闺房,还是钱立峰自己的房间?”跟着张毅直接去了库房证物处,我看到已经贴了封条的箱子,体量不大。 “钱立峰自己的房间,东西已经不多了。柳石榴不知道,应该说,柳石榴只是知道他父亲有钱,但是有多少并不知道。 再说了,盖这么大的院落,嫁妆,还有一部分给了柳疯子去赌博,钱立峰也没剩下多少了。” 说着话,张毅已经打开了盒子,我探头看了看,里面已经不满,大约也就是金饰和珍珠宝石之类的。 有两件珠翠看起来品相还可以,但也不算贵重。还有五颗夜明珠,品相不错,摸起来手感也好。 “据说最值钱的就是夜明珠,但懂行的人说这几棵有点小,不算是什么珍品。应该也就是点缀之物,放在墓穴里的。” “这东西能做什么?”我捏了一颗左看看右看看,后来才想起来夜明珠要在暗处看,于是就蹲在地上,找了个角落瞅了瞅,果然发出了小小的荧光。 张毅哭笑不得,把我拉了起来,“做个头饰之类的,或者缝在帽子上什么的。反正一般人不会用,这么贵重,要是丢了就不好了。大多数都是摆在屋里看看热闹就好了。” “这多浪费,啧啧啧,还是有钱烧的,给我我都不要,没地方放。” 我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虽然我爱买衣服,但是不爱买饰品,一是怕丢,二是这种东西不会永远属于我,我可能只是短暂的拥有几十年,之后就成为别人的心头所好,这个我忍不了。所以,不曾拥有,也就不会难过。 第二百零六、钱立峰其人 柳石榴在家里躺着安胎,雷天一正在院子里指挥几个老妈子小火炖鸡汤。 不过,整个雷家大宅的气氛不太好,没有人说话。我和张毅到的时候,没有张扬,只带了几个亲随上前敲的门。 雷天一看到我们之后很紧张,结巴着问:“大人,石榴的状态不好,别刺激她成么?” 哟,还挺疼媳妇的。我心里默念了一句,钱立峰给柳石榴找的这个丈夫看来还不错,至少没有因为出了这些事情之后离开她。 “我们就是来聊几句,没有其他的。”我尽量把语气放得缓和一些,张毅也没吱声。 “其实我都明白,从钱叔叔来我家住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不一般,只是没有多想。”雷天一请我们去了內堂,自己给我们倒了茶。 “石榴的状态是真的不好,一下子两个亲人都没有了,还是这种情况……我请了大夫给开了安胎药和安神药,让她睡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两位大人可以直接问我,我必定实话实说,没有半点隐瞒。” 虽然雷天一看起来有些羸弱,但是今天他说的这番话还是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至少,我对他这份担当就很赞赏。我喝了口茶,味道还可以。 不过想想,他们也真是有钱,这点好茶还是喝得起的。进来之前,我看了一眼小炉子上的老母鸡,个头也不小。看来,雷天一对媳妇也算是一等一的好了。 “说说呗,反正人已经没了,但是王氏一定不是你钱叔叔杀的,所以跟我们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吧。” 我看了一眼张毅,张毅已经拿出了纸和笔,他写字好看,也很快。 所以,他之前就跟我说,也想尝试一下做文书速记的工作,感受一下那种乐趣。 我也发现了,这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有人觉得这是乐趣,有人觉得这是一份苦差事。 雷天一知道的也不多,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个钱立峰不过是来家里借住的人。 倒是刚好推门进来的雷天一父母提供了更详细的线索,他们听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本来是承接了南方一个大户人家的全部家具的制作,现在也只得从县郊的林子里匆匆赶回来,木头也不选了,还抓了几只山鸡和山里的人参等珍品,给儿媳妇柳石榴补养身体。 雷家这对老夫妻两人是手艺人,张毅来这里半年,与这二人也打过交道,他县衙里的几把椅子就是请这两口子给做的,品质还不错。 并且,潼里县对雷家家具的口碑也很好。以物观人,我对这两人的印象分还不错。 大约是七八年前,钱立峰来到的潼里县找到雷家,想让他们做一套家具,说是有朋友新买了一处房产,想送给他们一套好家具。 这种定制家具的事情,雷家也接过不少,所以很痛快就答应了。 这套大宅在炐西县和潼里县之间,位置也不错,安静自在。雷家夫妻带着伙计们上门去量尺寸,见到了这户家主,彼此聊得也很好。 很快确定了尺寸和样式,然后就是挑选木料和制作。一般来说,这种定制家具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毕竟人工成本和木料成本都是有的。 算下来的确是一大笔费用,雷家也有点忐忑,怕钱立峰出不起钱。 谁知道钱立峰连还价都没有,直接把钱全给了他们,甚至都没有什么中期款和尾款之说,相当豪爽。 雷家夫妻也就赶紧优先给他来制作家具,还热情邀请他常来家里做客。 钱立峰孤身一人,朋友倒是夫妻二人,等相互熟悉之后,钱立峰经常来雷家吃饭喝酒,喝多了就直接住下来。 主要是他很豪气,性格也豪爽,雷家是木匠出身,也没有太多约束和是非。所以,他们家与钱立峰的关系一直很好。 钱立峰说他在十年前的战乱中丢了自己的妻女,所以一直在找寻他们。 大江南北也走了不少地方,之前遇到了自己很多年前的朋友—— 魏兴,没想到他还活着,并且就住在潼里县和炐西县之间。 之前就是过命的朋友,所以现如今见面,更觉得十分亲切。他就打算暂时住下来,和他们闲聊些日子,然后再慢慢找找自己的妻女。 他就是给魏兴家打了全套的家具,这魏兴夫妻二人,雷家两口子也见过了。雷浩对于魏兴的评论是:“痞气十足,酒肉朋友。” 不过,既然钱立峰觉得这魏兴夫妇是好朋友,所以他也无所谓,反正就是接单干活,关系好是一方面,能够成为朋友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不过,他还是喜欢和钱立峰在一起闲聊,钱立峰去过很多地方,对于木材的了解,已经家具风格款式都有很深刻的认识。 重要的是,钱立峰画画相当好,对于家具的设计图稿几笔就能画出来,还帮了雷浩不少忙。时间一长,两人倒成了好朋友,常常讨论家具的制作,惺惺相惜。 后来,制作家具的一批木材出了些问题,又赶上南方的水患,一时间没有运过来,耽误了工期。 钱立峰说没所谓的,不着急。他越发喜欢潼里县,决定再多住一些日子。 后来,可能也是觉得住在魏兴家不方便,就干脆搬到了雷家,每日里和伙计们一起研究木工活,也做了不少东西出来。 雷天一很喜欢钱立峰,身材高大的钱立峰常常能够把他扛在肩头出门去玩,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雷天一自小身体并不强壮,但却有超强的画图和设计的天分,钱立峰就从最基础的教起,甚至比雷浩教的还要认真和细致。 时间久了,雷家少主的设计功力得到了很多客人的认可,雷家的家具样式也出了不少新款,销量也很好。 原本雷浩两口子还担心今后自己的儿子不能够继承家业而发愁,现如今在钱立峰的调教下,居然又了突飞猛进的变化,让他们欣喜不已,更是把钱立峰当做好朋友来对待。 日子就这么多了几年,一切都很安静。偶尔钱立峰也会出门转转,去找找自己的妻儿,和见见朋友。 反正他很有钱,具体钱是怎么来的,雷浩也不太好过问。 有时,他想给钱立峰一些工钱,或者是订单的分成,钱立峰也不要,说是看不上这点钱,他这辈子有花不完的钱,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做做木工活,找到自己的妻女。 “行吧,反正我这里就是你的家,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我这里都会给你开着大门,等你回家。”雷浩已经将钱立峰认定为一生的好友,钱立峰也很是感动。 大约五年前,钱立峰一次外出很久之后才回来,一进门就激动地拉着雷浩说自己找到了妻女,原来就在旁边的炐西县。 她们都还活着,活得还不错。雷浩一听,也非常替他开心。当晚还整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大家吃吃喝喝一番替他庆祝。 估计也是喝多了,半夜雷浩与钱立峰抵足而眠时,听到钱立峰在醉意之中哭泣,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不是要离开你的,我也是为了要活下去。而你失踪之后,可曾想过我怎么办么?” 这话说得很完整,所以雷浩印象很深。第二日他就告诉自己的妻子,准备一份厚礼,他们要一同去炐西县看看这对失散的妻女。 钱立峰抹着眼泪,带着他们一起去了柳家,与王氏和柳石榴相见,自然又有一番叙旧和抱头痛哭。 不过,雷浩当时就一个很奇怪的感觉,一是柳疯子的存在,为何王氏会改嫁给了一个不能言语的柳疯子。 并且柳疯子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便再也不出现了。二是钱立峰很少谈及他与王氏的事情,倒是一直再问柳宅的归属问题。 不久之后,就听说王氏把钱给了柳秀才,还闹出了一场官司。 这种事情都会传播得很快,就算是在潼里县,也知道不少关于柳家叔侄的事情。 雷浩问钱立峰:“这王氏与柳疯子在一起,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如何让王氏回到你身边呢?” 钱立峰倒是没掩饰,直接说当年是他安排王氏和柳疯子走的,目的就是看柳疯子虽然烂赌,但是人还算是守信,不至于祸害别的妻女。并且,他对柳疯子有救命之恩,所以谅他也不敢对王氏有什么非分之想。 雷浩对于柳疯子的印象也不好,毕竟烂赌之人很令人讨厌。 幸好在后来的日子里,雷浩与柳疯子也鲜少见面,多数是听雷天一说说柳疯子在做什么。 雷天一常常和钱立峰去炐西县,有时还要住上十天半个月,因此对于王氏和柳石榴也愈发熟悉起来。 有一日,钱立峰问雷天一:“你觉得柳石榴妹妹好不好?” 雷天一当时处于懵懂状态,但是对柳石榴很有好感。只是知道柳石榴已经有了婆家,所以也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听到钱立峰这话问的,觉得很意外。“妹妹很好看,还有点泼辣。” “给你当媳妇好不好?”钱立峰笑着问。 “可妹妹已经是别人媳妇了呀?”雷天一也是一根筋,只会画画,对于这种事情完全需要开导。 钱立峰只好循循善诱地说:“你看,妹妹要做了别人的媳妇,就不能和你玩了。你们两人也不能在一起画画睡觉吃饭喝水出门,这样是不是不好?” “不好。”雷天一很肯定地点点头。 “所以呢,让妹妹做媳妇,就可以天天和妹妹在一起,是不是很好?”钱立峰也是操碎了心。 “嗯。”雷天一很肯定,“这样我可以和妹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妹妹,只喜欢妹妹一个人。” “那回家和你爹商量一下吧,我也会跟他说的。”钱立峰很满意雷天一的答案。 虽然不知道钱立峰是如何给柳石榴退婚的,但是最终他与柳石榴完婚了。 两个孩子彼此也是喜欢的,一个泼辣,一个细腻,这样的组合也很不错。 至少成婚当日,柳石榴的十里红妆送到雷家时,也是很轰动的。 双方家长坐在一起喝茶,就连一向不露面的柳疯子都盛装出席,脸上有了不少笑意。 当晚,钱立峰又喝多了,拉着雷浩的手说着自己未来的打算,比如等着石榴生了孩子,他们两家就算是更加紧密了; 以后再把雷家的宅子盖得大一些;他出钱做一些更好的家具,买到全大月国去; 他们的孙子,子子孙孙都能够好好做手艺,不参与任何政治斗争和派系,只是老老实实做个手艺人就好…… 絮絮叨叨说到了大半夜,雷浩只当是钱立峰有感而发。不过毕竟也是儿子结婚,亲家是是钱立峰,他也是很高兴的。 谁知道这场喜事还没有来得及延续下去,王氏就被人杀了,还是柳秀才杀的。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止是钱立峰傻掉了,他也很震惊。 他们一起急急忙忙感到炐西县的时候,只来得及给王氏收尸。 钱立峰一直没有哭,只是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王氏的尸身,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雷浩的妻子忙前忙后,帮着王氏换了衣衫,入殓入棺。 后来说是抓到了柳秀才,等着问斩。 钱立峰只是一个人去了王氏的坟头,待了很久很久。后来就直接搬进了柳石榴和雷天一的家,说是不回柳家了。 然后他又拿出了不少钱,开始布置宅院,买新的土地,让雷浩带着伙计做了新的家具样式,准备拓展业务。 “也许是想寄情于工作,忘记过去的不愉快。”雷浩猜测着,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有一件事情觉得很是奇怪,就是每次出门回来,钱立峰总能带更多的珠宝回来,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的,他不说,雷浩也不敢问。 柳石榴怀孕之后,钱立峰很开心,是从内心深处的开心,都能够感受到他的那种快乐。 他在木料厂找到不少边角料,然后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日没夜的拿着工具做玩具,小木刀,小木剑,锅碗瓢盆的微缩版,还有小鸡小鸭,甚至还有一个婴儿床,一个小推车……反正是一切和孩子相关的,他都在制作,并且很认真很仔细。 “做这么多,孩子也玩不了啊。”雷浩有时候看到,就跟他聊聊天。 “没关系,大宝先玩,以后有了二宝三宝,一样可以玩。”钱立峰一直在做。 “看起来你很熟练,是不是之前做过?”雷浩随口问道。 “是啊,之前也给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做过很多小玩意,只可惜这孩子不见了。都是战乱,真的以后绝对不能让孩子们参与任何斗争,我们平凡地活着就好了,有吃有穿,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辈子不也就这样过去了么。” 雷浩还记得当时钱立峰认真的样子,知道他必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些小玩具还有么?”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等下,我去拿。”雷天一快速跑到后院拿了一个筐,里面全都是木制的小鸡小鸭小马,还有微缩版的锅碗瓢盆…… 我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拿起了一个小马,摸着那个光滑没有木刺的制作,仿佛听见有个男人再说:“这东西要做的精细一些,不要扎到小满。这孩子喜欢啃东西,皮肤又嫩,扎了木刺就不好了。” “好的,大人。我会很小心的。小满这么可爱,也会喜欢这些东西的。” “是啊,小满最喜欢这些了……” 第二百零七、这男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柳石榴被婆婆扶了出来,步履缓慢,看到这一筐小玩意又开始哭,雷天一立刻跑了过去扶住了自己的妻子,并且慌乱地用袖子给柳石榴擦眼泪,急急地说道:“你怎么出来了?没事的,大人们就是再来了解一下情况……” “大人,人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做什么呀?”柳石榴哭喊着,声音很是凄厉,听得我心里又是一阵颤抖。 我捏着一只小鸭子,脑海里却不停循环着一首歌谣:“小鸭子,你要去哪里?池塘在这边,我们一起洗澡去。大灰狼,我才不要和你洗澡去,你是大坏蛋……” “柳石榴,我问你,钱立峰可曾说过他有个女儿?不是说你,是别的女儿?”我根本顾不上柳石榴的哭喊,只是厉声问她。 她被我的气势吓到了,愣在那里,半天说不上话来。我则用了更大的声音问她:“钱立峰到底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 “大人……”雷天一很紧张地看着我,“石榴和钱叔叔相认时间并不长,什么都不知道。我和钱叔叔在一起的日子最多,但他从来没有透露过他是什么人,甚至我连他的家乡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除了王氏,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我可能有点疯魔,小鸭子的表面很光滑,没有木刺,就像我小时候玩的那只小鸭子一模一样,甚至小鸭子嘴角的那一抹线条都一样。“这个小鸭子的嘴为什么有个小勾勾?” “小满,你仔细看看,这样的小鸭子是不是在笑呢?”有个男人在引导我如何看小鸭子木雕身上的细节。 “是哦,是在笑哦。”我很认真的回答。 “所以啦,这只小鸭子都在笑,小满也要笑哦,以后都要笑着生活,不可以哭哦。即便是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小满也只能笑,不许哭。” 这人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也很凄凉。我一直记得这个对话,心里酸酸的,但是他说我不可以哭的,那我就不可以哭。 雷浩也站了起来,直挺挺地给我跪了下来,“大人,我们的确不知道钱立峰的过往,如果说他是反贼,他必然也不会和我们说这一段往事。 但是,至少自我认识他以后,他只是很认真地制作木雕和家具,认认真真地找自己的妻女。 或许说他的金银珠宝来路不明,我们也花了这些赃款,小人愿意用余生来还这笔债务。 但也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儿媳石榴,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身体也不好,望大人体谅啊……” 雷浩这段话,让我平静下来。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用力捏着这只小鸭子,尽量不让任何人看出来我的颤抖。 “好,那我只问一句:王氏这些年可曾有过其他男人?或者仇人?或者就是吵过架的人?” 随着我的语气缓和,雷浩他们也松了口气。张毅站出来替我打圆场,“肖大人也是着急,因为她知道钱立峰不是凶手,但是为何钱立峰要自杀?王氏到底是谁杀死的?目前案子还没有破,的确令人焦虑。” 雷天一轻轻抚摸着柳石榴的后背,帮她缓和情绪,也很紧张地看着她的脸色,幸好柳石榴的表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你坐吧,大家都坐,别站着。”我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手里依然捏着这只小鸭子。 张毅继续出面打圆场,让所有人都坐下来,还让下人重新给大家倒茶。 跟着我的南厂侍卫默默撤到了我的身后,但依然站着,保持这南厂的威武之姿。 我挺直了身板,用手指触碰了一下茶杯,很烫的热茶,但却令我冷静下来。 事情不明朗,钱立峰身份不明确,一切都是谜团。但现在必须淡定,一点点抽丝剥茧,至少要先把王氏的死弄清楚。 “大人,原谅我的不理智。”柳石榴坐下来之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才开始平和地说话。 “钱立峰是我的生父,这事情我之前的确不知道。我一直认为柳疯子是我的父亲,但是我很讨厌他的烂赌,所以一直也没有对他有什么感情。 我几乎就是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手里有一些金银珠宝,定期就会变卖一部分,我们也就这样活了许多年。 但母亲除了必要的采买之外,也很少与外人有交集,邻里邻居会有闲聊,但从来未与他人发生冲突。 即便那时我们去退婚的时候,杂货铺老板很不高兴,孙小宝更是对我们破口大骂,母亲依然没有生气,没有半句争辩。 我虽然当时不在现场,但也听到有邻居们说起此事,都觉得母亲真的很能忍耐。 我唯一见到的就是柳秀才与母亲争执,并且他一直质疑母亲的身份,质疑她与柳疯子的婚姻…… 尽管我是事后才知道母亲与柳疯子之间的事情,但是柳秀才那番说辞的确非常刻薄,甚至是很过分了……” “争房子的时候?”我看柳石榴虽然情绪平静下来,但是说话还有点乱,就忍不住开始帮助她理清时间线。 “对。”柳石榴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金镯子,才说话。我注意到,这个金镯子和之前柳疯子拿出来的金镯子是一对,款式完全一样。 “钱立峰何时出现?为何要你们买下柳疯子的宅子?” “其实,因为父亲觉得亏欠了柳疯子,发现如果我们也离开了柳疯子,他连片遮顶的瓦都没有了,所以就想着干脆帮他把宅子买下来,至少老了以后还是有地方住的。” “等等,所以,一开始王氏跟着柳疯子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件事情了么?” 我有点乱,因为还是我对钱立峰的人品存疑。他既然能够毒哑柳疯子,就已经属于够狠绝之人,现在又有亏欠之心,这的确是自相矛盾的。 “一开始母亲和柳疯子也并没有想回来,毕竟当初柳疯子赌博输了,还把自己的宅子卖掉了,基本上属于没有脸面再回来了。 但是他们两人也去了一些地方,可当时那个情况,举目无亲,母亲有怀着我,实在不适合到处漂泊。 最终,母亲还是决定让柳疯子带着她回了家,并且以夫妻的名义住在了柳家。 母亲手里有银钱,也有不少。当时也的确可以把宅子买下来,但是一想到父亲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我们,所以就一直隐忍着没有把钱全都拿出来。 更何况为了安抚柳疯子,也要经常拿一些银钱出来给他赌博用。就这么凑合过了很多年,母亲真的很辛苦,很少与人发生争执。” 柳石榴开始回忆起之前的生活,脸色也变得柔和了很多,那段时光对于她来说。 尽管没有父亲的庇护,但是母亲也能够让她吃喝不愁,生活也算有趣。 “钱立峰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以为他是来寻赌债的,吓得要死。” 柳石榴居然还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当年这个相逢的画面还是有些搞笑的。 “我早早就从母亲那里知道柳疯子不是我的父亲,但也是帮我们拥有一片安静生活的人。因此,我和母亲对他也没有不好,甚至也是很好的。 可这个烂赌真的太令人烦躁了,每每输了钱就回来要钱再去翻本,很是讨厌。 甚至有时候还有债主上门,搞得邻里也都知道这个恶臭的名声。 所以,那日父亲上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债主,直接拿了扫帚将他拍了出去。 后来他高声喊着母亲的闺名,母亲跑出来一看,才知道是她的男人,直接把我丢到一边,上前抱住了父亲……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真的至今我都记得他们的眼泪。” “后来……”我不太想听煽情的戏码,毕竟这与案情也没什么关系。 “后来,母亲与父亲说了很久的话,柳疯子回来也看到了父亲,咿咿呀呀地喊着什么,后来他们三个人关起门来又说了很久很久。 等到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了一个大致的故事,就是你们也知道的寻亲故事。 再后来,父亲就让母亲去把我的婚事退掉,然后经常带天一来找我玩,我们两人也相互很喜欢。 所以……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了这样?这明明是新生活的开始,是幸福的开始,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柳石榴又开始哭了起来,从抽泣到大哭,雷天一抱着她一直在劝慰。 “别劝,让她哭,使劲哭。”我站了起来,走到柳石榴的身边,将小鸭子交到她的手上,“没关系,不会有人笑话你,也不会有人说你。使劲哭出来,将你的委屈和难过都哭出来。但是,只有这一次的机会,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好好活着,为了你的孩子,也是为了你自己。 你的父母也不希望你一直这样难过的活下去吧?你母亲带着你隐藏身份地苟且活着,你父亲虽然是个反贼,但依然在寻找着你们,他们活着的意义都是为了让你幸福的活下去。 所以,你不应该难过,反而应该觉得很幸福,因为这世上有两个这么疼爱你的人。他雕刻的小鸭子,还会陪着你的宝宝,这是他活着的意义。” 柳石榴慢慢停止了哭泣,接过了小鸭子,很用力地捏在手里。“大人,我父亲不是坏人,对不对?” “呃,这不太好说。对于你来说,他或许是个好人。但是,对于朝廷来说,他可是个反贼,还是被通缉之人。” 我也有点挠头,这个答案我也给不出来,千人千面,谁知道在别人的眼中,钱立峰又是什么样呢? “那您怀疑杀我母亲的另有其人,是谁呢?”柳石榴终于恢复了正常思维,雷天一的表情都缓和了下来。 “一般来说,杀人无非是情杀和凶杀。目前看来,情杀或许不可能了,但是凶杀呢?比如仇人,比如盗贼,所以,你是现场亲历者,你的证词最为关键。你当晚看到了什么?甚至哪怕是闻到了什么气味,都是线索。” 柳石榴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有。那晚我和母亲说完话,就回去睡觉了。白天也没有见到任何人,和母亲交谈时,也没听她说过什么。” 我觉得我已经是用尽了一切方法帮助柳石榴回忆当晚和之前的事情,但是从她这个角度什么疑点都没有。 她的生活也真是幸福,完全是在王氏的庇佑下长大,柳疯子虽说经常赌博,但是对她也是很好的,特别是她小的时候,也经常带着她出去玩。 因此,在柳石榴是心中,柳疯子也像父亲一样的存在。在与雷家过婚书的时候,是她坚持最终还是用柳石榴的名字来写下婚姻契约,而不是钱石榴。 钱立峰也同意了,并没有反对。还说他女儿有担当,重情义,是个好孩子。 种种前因后果,依然历历在目。只是人不在了,那些秘密也逐渐埋没,再也翻找不出来了。 我出门的时候,看到筐里还有一件小马的木雕,就问柳石榴要了来。 在我的内心深处,应该也是想探究一些事实的真相,想知道那些人为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为什么总在刺激我所有的神经,令我感到愈发的难过。 回到县衙的时候,杨大人已经回炐西县了。我和张毅坐在破烂的文书库房里,看着衙役们把十几年前的卷宗搬了出来,一摞摞,还真不少。 “要不,咱们出去等,这里实在是太呛了。”张毅用袖子掩住了口鼻,那些灰尘真的是漫天飞舞,在秋日的暖阳里看起来很是散漫。 我伸手遮挡住房顶破裂处洒下的阳光问他:“你就不修修房顶么?这万一下雨怎么办?” “根据史料记载,本县已经二十年没有下过一场大雨了,最大的雨也不过是地皮略湿而已。”张毅这个时候开始跟我跩史料了。 “那你们吃什么?不下雨,没庄稼,就没粮食呀。”我问他,同时想起我们一直在吃各种烩面,难道这里盛产小麦?那也不对啊,都需要雨水啊。 “因为常年干旱,这里会盛产一种「稷」的植物,也就是百姓俗称的小米面,无论蒸煮,味道都不错。之前你吃的羊肉烩面,那个面就是小米面做的,味道也还可以的吧?” “原来如此,我说那颜色看起来怪怪的。”我想起那个烩面,又是一阵头疼,这又要吃饭了,我可不想吃那么沉重的食物。肖不修在哪里?我想去吃小馄饨。 第二百零八、画面美好的夜晚 深夜时分,肖不修才带着侍卫们回来,一脸的疲惫。我举着油灯,还在和张毅翻看着卷宗。 上面关于反贼的事情语焉不详,似乎只是抓了一阵子,然后就没有人提通缉犯的事情了。 那这个事情就变得很奇怪了,人尽皆知在十几年前,有个叫曹显的人谋反,然后他被描述成了恶魔一般的人物,到处杀人放火,烧杀抢掠,还挖掘了一个宝藏,获得了无数的金银财宝。 可忽然有一天,曹显就败了,遣散了所有人马,消失在茫茫的沙漠之中。再之后,就有人看到了他的墓碑,证明这个人死掉了。 对于他的通缉,以及曾经属下的通缉满打满算也只有半年的时间,所以我们在成山的卷宗中,最终也没有翻到什么东西。 最有价值的一份卷宗倒是有钱立峰的名字,上面说的是曹显残部正在想西凉国逃窜,望沿途各县加强戒备,重点抓捕的名单有十几人,除了钱立峰之外,其余的名字完全不认识。 想想这些也是十几年前的人名,如果他们都活着,现在也有五六十岁了,早都退隐江湖,娶妻生子,过着平凡的生活。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和别人提起当年做反贼的故事呢?”我的确很好奇,张毅看着我就看怪物一样。 “谁会说自己是反贼呀?就算是不再捉拿通缉他们,但并没有说他们就无罪了。至少朝廷后来也没有出公文说不再追究这个事情,那证明如果是抓住了反贼,还是要关起来,按照大月国的法例来判刑的。” “别这样,就是说说而已。谁不知道榜眼都能够把大月国的法例背下来,别跟我显摆。” 经过了一下午的「共同奋战灰尘和故纸堆」,我和张毅已经建立了临时的合作关系,所以说话的态度也随意了许多。 正说着话,肖不修居然带着人回来的是县衙,而不是官驿。他的脚步还挺沉重,进了库房,冲着我大声说:“大人,我们回来了。” “哦哦哦,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和张毅闲聊刚才的话题,但肖不修又继续说道:“大人,我给您带了好吃的。” “啊呀,你等等。”我冲着张毅说了一句,然后立刻站起身,揉了揉腿,一瘸一拐地向门口的肖不修走了过去。肖不修动作还挺快,几步就走到我眼前,还顺手托了我一把,大人,天黑,小心路。” 这肖不修吃错药了吧?居然扮演下属扮演得如此出神入化,拍马屁都演过了。“哦哦,无妨。好吃的呢?” “酱牛肉,梅花饼,还有梅子茶。”肖不修在黑暗中的眼睛居然闪着光,易容绝对不影响他的身高身形,我还挺喜欢他现在不太过分好看的颜值的,否则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脸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嘿嘿,干得漂亮,有赏。”我简直能够用笑逐颜开来形容了,因为我今天一整天,只喝了一碗粥,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吃。 不是不想吃,是太难吃了。张毅这种人也算是官宦家的孩子,居然能够吃得下膻味极重的羊肉手抓饭,我也是够了。 “赏什么?”肖不修问我。 “赏个羊腿?”我想起县衙后厨房还有一堆生羊腿,我跟张毅说说肯定能够给我。 我就左手出右手进,反正也不用我掏钱,赏赐的礼物也有了。哎呀,我咋这么聪明呢。 “那算了,我不要这个。”肖不修居然还拒绝了。 “那不成,本大人赏你的,必须要。”我板起了脸,很认真。 结果,肖不修的脸比我还板,并且很认真的说:“大人,好吃的没有了。” “啊?为什么啊?”我瞪着我已经熬出血丝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去吃了。”肖不修居然转身要走。 “别啊!”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急急地说道:“你要啥?买新衣服么?我给你买。” “不必了。”肖不修还跩上了。 “大人和属下的关系还真是好呢。”张毅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则又重新回转过身子看了一眼张毅,低声说道:“见过张大人。” “哦,不必不必,见过你们大人就好了,我不重要。”张毅连忙摆摆手,“南厂的侍卫我可不敢惹,小七大人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您赶紧回去吃东西吧,明天咱们继续。” 张毅被肖不修的眼神吓了一跳,又看了一眼门口站了一堆侍卫,心里就更加慌张。 “行。明天咱们再继续找找。”我多爽快,我是个好上司,在子夜之前让大家下班,真是好人。 张毅送我出了县衙的大门,对面就是官驿的大门,我跟他说:“行吧,你回去吧。就这两步路,还真不需要送。” “别啊,大人,我得送您去寝室才符合规矩的。”张毅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偶尔还偷眼看看肖不修,估计是被他的气场震撼住了。毕竟我们南厂的侍卫们个个都是高大威猛,相貌堂堂。 “别啊,我屋里有美人的,不能让你看见啊。”我笑嘻嘻地说着。肖不修立刻就咳嗽起来,声音还很大。 “算了,我不送了,大人慢走。大人的侍卫可能是今日太过奔波着凉了,要不随我会衙门再拿一剂药……”张毅还是絮叨,特别啰嗦,可能是想急于示好,但是又没有踩对地方。 “别,赶紧各回各屋,睡觉去。”我及时拦住了张毅的邀请,若是肖不修跟他再去县衙,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虽然我脑海里的画面很多,但绝对都不太好。 “恭送大人。”张毅点头哈腰,非要我等我进去了才走。我也就没有再客气,直接迈步进了官驿,并且让他们关好门。 大门一关上,肖不修就立刻变了脸,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扮演侍卫的狗腿子样,现在是一副肖不修玉面修罗的可怕模样径直往屋里走,我只好小跑着在后面追,大气都不敢出。 进了房间,肖不修直接坐了下来,我特别自觉地就跪了下来,画面极为和谐。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肖小五送过来的茶,才问我:“哟,肖大人怎么跪着呢?这多不好啊。” “挺好的挺好的。”我态度特别好。 “那肖大人打算跪到什么时候呢?”肖不修居然拿捏出了厂花的强调,听得我头皮发麻。 “您说啥时候就是啥时候,我都成。”我现在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怎么就这么怂呢。 “那这酱牛肉什么的,我可就吃了。”肖不修那声音真是令人想挠死他。 “您吃您吃,您辛苦了。您什么都没找到吧,所以您先吃吧,怪累的这一天……” 我也没经过大脑,直接把肖不修的一天说了出来,成功地令肖不修拍了桌子,吼我:“肖小七,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没有啊,我不是说的实话么?我早上就说了,您啥都查不到啊!” 我也豁出去了,瞪着我的大眼睛看着他,不过我发现肖不修的眼睛里没有怒意,反而还挺高兴的,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是我很听话,很乖巧,他很满意? “行吧,打赌这件事情算你赢了,我批你七天假期,不过要在破案之后,要经过我的同意再休息。” 肖不修让肖小五拿了一个大食盒过来,一样样摆了出来,都是我爱吃的。他记得我所有爱吃的东西,也是很难得的。 “谢谢谢……”我还挺激动的,本来是想抱抱他的,但是觉得这样挺不和规矩的,就及时忍住了。然后就很愉快地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准备开始吃。 “吃之前,是不是和我说说你今天的事情?可有什么发现?”肖不修也挺好奇我今日的进度。 “这还真没有发现,并且,我倒是觉得没有发现,反而就是最好的发现,应该能够排除很多人的嫌疑,将范围缩小了。” 我举了举筷子,看了一眼肖不修,最终还是大胆地先夹了一块酱肉牛放到了嘴里,他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特别自然。所以,我就放心大胆地开始吃第二块,第三块…… “所以,你心里大致有了嫌犯的人选?”他也吃了起来,看来也是饿了一整天,不过吃相还是很优雅的,至少人家吃饭之前擦了擦手,又喝了清水漱了漱口,才开始吃饭。 “嗯,有了几个人选,不过还是要去问问的。”我一口气喝干了梅子茶,才觉得今日是吃东西了。“您今日有什么发现?钱立峰的同伙?” “只是在周围勘察了一番,看看民情民风,听听这里的人都是在说什么。” “议论这个案子吧?还有秋凉风起,正是羊肉最肥美的时候。” 我又用手捏了一块酱牛肉塞到嘴里,味道果然依然是好的,在我吃饱了之后还能感觉到口感不错,就证明真的是好吃。 “为何你知道?”我又成功的引起了肖不修的注意。 “我在故纸堆里看到了这十几年来潼里县的风貌,这里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几十年如一日,大家的生活很平稳,即便是当年谋反内乱的时候,也没有波及到这里。 这里也的确发生过凶案,但是也没有太过残忍的。所以,现在这个案子的确是很轰动的一件事情。 毕竟有凶杀,有赌博,有反贼,还有关于金银珠宝,这些都值得茶余饭后瞎说八道的。 除了这些之外,就是每一年都要进行的秋收,这也关乎着一年的生活。这里有一道名菜是羊肉煲,很多餐馆还会以此为名,暗地里争抢谁做的最好吃的头名。” “你看的很仔细。”肖不修点点头,表示肯定。 “回头我跟陈志典说说,让他找人过来搬一部分去京城,应该对他写地方志有帮助。”我想起肖不修在路上看地方志的情形,“其实呀,光看书也挺没用的,还是要走一走,听一听,才最有趣。” “都要做,才全面。”肖不修做了总结。“接下来呢?你打算如何?” “明日上午我再看剩下的一小半卷宗,然后咱们下午回去炐西县吧,我想找几个人。”我吃得很快,所以现在只是看着肖不修吃饭,赏心悦目。 “快一些,还是慢一些?” “当然要慢一些,我可不想再骑马了,受不了。”我各种摇头摆手,表示绝对不要。他扯了扯嘴角,算是答应了。 吃完了饭,我就回自己的房间睡了。肖不修给我加了一床被子,说是秋凉怕我冻着。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弱,至少我怀里有一匹小木马,是一种很温柔温暖的存在。 “小马会带着小满去很多地方,很多连爹爹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这个男人又出现在梦里了,他笑着对我说着话,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婴孩的啼哭声。 “你看,小满又饿了,这孩子简直了,完全吃不饱的样子,这长大以后,还不怕婆家吃穷了。” “她还这么小,你就想婆家的事情了?太早了吧?”娘亲背对着我正在洗衣服。 “再说了,小满这么好看,一定要找个好婆家才成,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你看,你想得比我还远……”爹爹笑得特别开心,眼尾的猩红一闪而逝。 “小满呀,你如果真的要骑马出去玩,要注意安全,不过爹爹会保护你的。” 我啃了一口小木马,结果太硬了,硌疼了,就哇哇大哭起来。 爹爹赶紧抱着我各种摸摸抱抱亲亲,“别哭别哭,小满现在还是个小宝贝,还不能骑马,小马也不能吃的。等小满大一点,我们就学骑马,然后跟着爹爹去很多地方。 爹爹永远在你身边好不好?不过,你要是有了夫君,可能就要嫌弃爹爹了。到时候,爹爹就远远地看着你,也不走远,还不好?小满要乖了……” 这一通的瞎说八道,把洗衣服的娘亲笑得前仰后合的,甚至开始数落爹爹为什么这么冒傻气呢? 这场景很欢乐,很温暖。有阳光洒下来,一切都很美。 第二百零九、我们来聊聊杀人的那个夜晚吧 我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坐着马车,慢慢悠悠回了炐西县。 张毅让衙役们搬了一部分卷宗给我,让我路上看,也可以带回京城去。 “大人带走是最适合不过的,我就不跟陈大人有什么瓜葛了,若是被我父亲知道,怕又要生是非了。” 想想也对,毕竟这之间的复杂关系也挺令人头疼的。我让人把卷宗都搬上了车,肖不修看了一眼,果断去骑马了。 因为车里只能坐下我一个人,他想坐马车,就只能抱着我了。 想想那个画面,也挺不美好的。所以,此时此刻,易容过的肖不修作为肖小七的贴身侍卫也只能骑马走,顶多就是在马车的前前后后跟着,反正不能坐马车了。 我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跟他一个马车的时候,我还总是要顾及他的脸色。 他随便哼一句,我还挺害怕的。所以,现在我安安静静在马车里看资料,也没想着吃东西喝茶什么的。总之,这样是极好的,我很满意。肖不修怎么想,我也不想管了。 清早出发,等我们回到炐西县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肖不修敲了敲马车的车窗问我是去县衙还是回客栈?我揉了揉眼睛,打开窗户看了看已经点起灯火的炐西县,家家户户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此时此刻正在围炉而坐,吃完饭后的闲聊时光。 这是一天之中最轻松的时刻,有一点点疲惫,但更多的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享受最温馨的时刻。 我有点晃神,看着长街灯火。肖不修咳嗽了一声,又问了我一遍。我才回答他:“去县衙吧,让大家准备一下,我们今晚不睡了。” “你要做什么?”肖不修有些诧异。 “我想找几个人聊聊杀人的那个夜晚。”毕竟还在街上,不方便说太多。我只是伸手递给肖不修一块梅子饼:“辛苦啦,先吃一块吧。” 肖不修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但还是接过了梅子饼放到了嘴里,有点酸,他皱了一下眉头。“我给你买的么?怎么不甜?” “我喜欢的,你买的我都喜欢。”我笑着对他说,“下次多买点,我喜欢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笑容太过灿烂了,他居然有点愣神。我关上了车窗,又坐回到黑暗里,悄悄地深呼吸了一下。 故纸堆的卷宗里记载了这样一个小事:曹显失踪后,钱立峰带了一小队人马潜逃,在官兵的追捕下,被冲散了。 虽然不知所踪,但各县府注意来往之人,特别要注意是否有人带着一个女婴,切莫伤害女婴性命。 炐西县的县衙灯火通明,我坐在正厅里,杨大人坐在一旁,肖不修站在我的身后。 我让人把柳秀才提了出来,他的四肢已经被包裹好,只能平躺在一块门板上,但整个人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王氏来你家的时候,只是大着肚子?何时生的柳石榴,你可在场?” 谁都没想到我第一个问题是这个,所以我都很明显感觉到大家很诧异地看着我。 柳秀才想了想才说道:“应该是要临盆了,虽说生产那日我没有去,但我妻子过去帮忙了。毕竟是邻居,听到她的惨叫,还是要去帮忙的。” “柳疯子对这个孩子如何?”我继续问道。 “其实也不错啦,我也是听说的,赌钱若是赢了,就给柳石榴买些好吃的,柳石榴对他也挺好的。 在她小的时候,我还曾经见过一次柳疯子因为不能言语,柳石榴很是泼辣厉害地和别人吵架,维护柳疯子。” “王氏不是你杀的,那你觉得她会是被谁杀的?” “她那个表哥?”柳秀才还不知道钱立峰已经死的事情。 “反正这人我远远地看过几次,身材高大,也不太像好人。说不准是她的姘头,谋划我家的房产。” “此话差矣,人家给了你足够的钱,可没有抢你的房产。”我也是挺讨厌柳秀才的刻薄说话方式,“你再想想,王氏和什么人结怨么?” “我真的不太关心她的事情,要不然问问我妻子。”柳秀才一脸的为难。 “行吧,来人,把柳秀才的妻儿都抓来……”我直接吩咐下去。 “大人大人啊,我的妻儿并没有犯错啊……”柳秀才终于察觉到不对了,大喊了起来。 我看着他,冷冷地问:“你平时就这么说话的?你只关心阳春白雪,不关心柴米油盐,觉得他们都是俗人,觉得王氏能够和柳疯子在一起,也未必是好人,所以看不起人家,对不对?” “我……”柳秀才被我问的答不上话来。 “你别觉得懂几句诗文就了不起了,你同样要吃喝拉撒睡,少在我眼前装清高。你的杀人嫌疑并未洗清,我现在依然有理由怀疑你杀了王氏,你好自为之。” 见到我忽然翻脸了,杨大人也一脸的愕然,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来人,把柳秀才的妻儿都抓来,还有他的家丁,还有柳疯子,都抓来,若遇到反抗,直接往死里打。” “不要啊!”柳秀才很激动,躺在门板上都想爬起来。 “把嘴堵上,听着烦。”我转过头去问杨大人,“我要去偏厅坐会儿,等人都抓来了叫我。” 杨大人立刻站起了身,我也站了起来,“给我准备点吃的,我的侍卫们也都没吃饭呢。动作快一点。” “是是是。”杨大人立刻躬身称是,也不敢耽搁,让衙役们分头去做事了。 我坐在花厅里,看到杨大人没有跟过来,就快速地跟肖小三说:“带几个人出去,跟着衙役们去抓人,尽量把动静搞得大一点,让大家都知道我抓了柳疯子,和柳秀才的妻儿,并且怀疑他们就是杀人凶手,要立刻行刑。” “得令。”肖小三已经到了不问缘由的直接执行命令的地步,所以直接就带着人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我和肖不修,我看了看他,问道:“你也不问?” “不问。”肖不修的回答很干脆。 “好。”我坐了下来,随便拿了本书架上的书看了起来。 反正县衙灯火通明,有如白昼,看书也不费眼睛。过了一小会,杨大人就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我让他放在一旁,然后又让肖不修带着剩下的侍卫们去吃饭,我坐在这里依然在看书。 “大人,吃一些?”肖不修站在我的面前毕恭毕敬地问道。 “你们吃吧,我不饿。”我看了一眼杨大人,说道:“杨大人,您坐在这里陪着我吧,等人抓来了再说。” “好的好的。”杨大人也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不再理他,只是看着书,其实心里却在琢磨着这个办法是否有效。毕竟,很多事情也是猜测,没有得到证实。 等肖不修他们吃完饭,县衙门口开始热闹起来。毕竟抓人的时候,肖小三他们出去散布了一些信息,挑起了炐西县爱看热闹民众的八卦之心,本来「刀下留人」抢下了柳秀才就已经是大新闻了,我现在连夜回来就开始突审,更是热闹中的热闹。 并且,还很有可能当场杀掉柳秀才的全家以及柳疯子,这么大的热闹,百年难遇,这些人自然能来的全来了,还有不少是被背过来的。 我站在正厅里看向外面的时候,都觉得人来得实在太多了,黑乎乎乌泱泱的,过于热闹了。 柳秀才的妻儿被押过来的时候,披头散发的,看来之前是挣扎过的。 她嚎哭着说自己都要冤枉死了,怎么可能去杀王氏呢?柳秀才的儿子也跟着一起喊叫。我只好揉着耳朵看着他们的表演,然后又看到柳疯子也被揪了进来。 柳疯子都是疯子了,更是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幸好他不能说话,只是「啊啊啊」的发声,场面看起来的确也挺惨烈的。 不过,我还是忍住了耳膜穿孔的危险,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然后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再闹的话,就都杀了吧,不用留到明天了。” 就这么一句话,声量也不大,但是他们都听到了,立刻闭了嘴,并且在外面围观的人也都闭了嘴,没有人再敢说话。 直到此刻,我才深刻感受到肖不修的南厂的威力,这不是我个人威严,而是在肖不修的严苛高压之下,大月国的每个人都对于南厂有着说不出的恐惧之感。 我把肖不修叫到身前,说道:“一会杀人的时候看着点,别溅我一身血。” “好的。”肖不修很配合,站在了我的身侧,起到了完美的保护作用。 “对了,柳秀才的家仆就这么几个人是么?把这张桌子搬到一边去。” 县衙有一张金丝楠木做成的长条案几,也是县衙内最重要的家具,一般从来不会搬动,因为也不太能搬得动。 放在正堂里,也起到了镇宅的作用。现在我居然下令要搬走,杨大人第一个跳出来喊道:“大人啊,不可啊!” “又怎么了?”我有点犯脾气了,肖不修立刻将走过来的杨大人推到了一边,不能靠近我。 “这是本县的象征,不能随意搬动啊。”杨大人都快哭了。 “不就是个桌子么?搬一下又有何妨?”我翘起了二郎腿,一脸的嫌弃。“你这破桌子,给我我都不要。赶紧搬,快点。” 柳秀才的家仆有七八个人,除去一个老一点的,剩下的几个全都上来搬桌子。 金丝楠木的桌子的确很沉,但这几个人都是属于力量型的,虽然费力,但还是能够搬动桌子,并且在我的瞎指挥下搬了好几个地方,我才让他们放了下来。 “柳疯子,你也别嚷嚷了,反正也没有人能够听得懂。”我看了一眼已经两眼通红的柳疯子,很多人都害怕他忽然发疯,所以躲得远了一点。“今天来了不少人啊,有你认识的么?”我轻笑了一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张着嘴想说什么。 肖小三慢慢走了过去,打算在他发疯的时候抓住他。 “柳疯子,你瞅瞅外面的人,都是在看你笑话的,你这辈子也是挺没意思的,烂赌也就算了,原来还替别人养媳妇闺女,真是赔大了。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所以才杀了王氏的?” 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令柳疯子更加发疯,因为没有人敢当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除了刻薄之外,更有看不起和贬低的意思。 柳疯子真的回头向外看过去,看每一个围观的人,看他们脸上的嘲讽和讥笑。 我很认真地说:“其实,你不疯,你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情,你只是说不出来,又不认字。但是,你活着,你是人,你能够认出凶手的,对不对?证明给我看!”我忽然厉声说话,让他浑身一颤,又回头看着我。 我其实是有点焦急的,最后的突破口只有他了,我必须让他冲出去。 “柳疯子,柳石榴是管你叫父亲的,她依然还是姓柳的,你要为她讨公道!” 柳疯子忽然挺直了腰板,又回过头去看向外面看热闹的人,然后直接冲了出去,在人群中揪出了一个瘦小的男人,并且与他厮打起来,发出了「嗷嗷嗷」的叫喊声,场面极其混乱。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肖小三回头问:“拉开?” 我攥了攥拳头,说道:“再打一会儿。” 他很无语地看着我,又和肖不修都站在了我的前面,“别挡着我,我得看看。” 我扒拉了一下肖不修,肖不修直接扯住我的胳膊,不肯松开。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厮打在一起,围观的人也纷纷让出了空间,瞅着两人厮打得莫名其妙。 这个瘦削的男人大喊着:“你干嘛打我啊?我又没欠你钱,我也没招惹你!你这个疯子!” 但是,柳疯子完全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追打着他,看起来是完全打红了眼,额头上的青筋暴露,涨红了脸,急了眼了。 他还是挺厉害的,至少身强体壮,很快就把这个瘦小的男人按在地上打,并且打出了血,看起来很是刺激。 “大人啊,这要是血溅当场不合适吧?”杨大人有点看不下去了,又想凑到我身边来说话。肖不修直接又推开了他,那眼神也是能杀人的。 第二百一十、烂赌的岂止是一人 别看柳疯子年纪大了些,因为烂赌喝酒,身体素质也很一般。 不过,这人急眼了之后,打起人来也是很厉害的。至少他从追着打,到把这个瘦小的男人按在地上打,用足了力气。眼瞅着这个瘦小的男人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皮青脸肿,还流了不少的血。 肖小三低声说:“这得拉住了,否则就打死了。” 我看了看,相信他的判断力。“行吧,拉开吧,把那个瘦小的男人捆起来,这人就是杀害王氏的凶手。” 这话一说出来,除了南厂的人,其余在场的人都愣了愣,才开始窃窃私语。杨大人不敢靠近我,但结结巴巴地在旁边说:“大人,这是什么情况?” “别废话,让你的人赶紧过去帮忙把人给捆上,然后给柳疯子治伤上药,收拾一下。” 反正也不打了,我就安心地坐了下来,瞅着他们的行动。很快,肖小三就把人拎到我的眼前,捆得也很结实。 “孙小宝,还打算看热闹呀?说说呗,你是怎么把王氏杀了的?” 我其实特希望现在手边有一杯茶,让我掀盖子吹浮叶,可以装腔作势一番。 真是可惜了,没准备周全。心里小小的遗憾了一下,多好的耍官威的时机,可惜了。 “大人啊,小人冤枉啊!”这个瘦小的男人已经被打得口齿不清,眼睛都肿了起来。 不过,依然还是不肯承认。我还没说话,柳疯子又冲了过来,踹了他一脚。肖小三又赶紧把柳疯子扯到了一边去。 “柳疯子,你先一边去,不许过来。”我喝了他一嗓子,“够了,我都知道了。” 柳疯子看了看我,忽然跪了下来,呜呜呜的哭了起来,然后还一直磕头,锤心口。 我叹了口气,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了一点,“好啦,我知道了。刚才呢,就是故意激怒你的。别委屈啦,赶紧一边坐会,我把这事情弄完,咱两好好说说话,成不成?” 柳疯子抹了抹满脸的鼻涕眼泪,又磕了一个头,才被肖小三扯到旁边,让衙役们继续做简易的包扎。毕竟,这打人的人也是受了伤。 “行啦,孙小宝,本官既然能够叫得出你的名字,就知道你犯得事情。你若是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赶紧交代。”我又转向了这个人。 不过,此时人群中又冲进来不少人,大喊着「冤枉啊」,然后跪在我眼前。衙役们也学乖了,立刻把人往后面赶了赶,尽量不要靠近我。 “你们是谁?”我问道。 “我们是孙小宝的父母和叔叔婶婶。”这几个人喊得不太整齐,但看起来也是很焦虑的样子。 “你们也闪到一边去,听听孙小宝怎么说吧。冤不冤枉这种事情,可不是你们来定的。”我嘿嘿笑得比较瘆人,几个衙役持起了长棍,直接赶人。 “大人啊!冤枉啊!”这几个人还有点不肯消停,“小宝虽然平时好赌,也有小偷小摸的习气,但是绝对不会杀人的。” “小偷小摸不制止,好赌也不是错,最终就是杀人抢劫。”我看着孙小宝,“你说说吧。” “大人啊!” “不知道怎么说是吧?来,先说说自己的名字,年龄,家里是做什么的?这不用大人教吧?”我眯着眼睛,越发厌恶他,一点都不痛快。 “孙小宝,二十一岁,家里是城西开杂货铺的。”在肖小三的阴影下,孙小宝进行了自我介绍。 “王氏退婚的时候,给了你多少钱?”我问道。 “一千两。”这话一说出来,围观群众又都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很多。 “你这一年赌赢过么?哦,对了,这种事情不能问你这种烂赌之人。”我冲着外面的围观人群问道,“你们有人和孙小宝一起赌博的人么?说说呗,他这一年手气如何?” 八卦的人,爱说的人特别多。立刻就有人提供线索,说孙小宝这几年来都是豪赌,然后输的很惨。 可以没过几天,就又忽然有了很多钱,然后又来赌博。本来以为他是拿了杂货铺里的钱,可是杂货铺依然在经营,也没有看到什么资金周转不灵的事情。 赌博的人一般也很少关心别人的本钱,现在说起来,大家开始怀疑了,毕竟孙小宝的赌资来源不明,这就是疑点。 “孙小宝,幸好没有让柳石榴和你结婚,否则就是王氏杀你了。” 我从怀里掏出了柳疯子之前一直拿着的金戒指和金镯子,嘿嘿笑道:“王氏,你说是不是呀?幸好你还留了这个金戒指,这上面的牙印和孙小宝缺了一颗门牙的印记刚好能够对上,你真是不错呀!”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我这句话说出来,看起来就像是通灵一般,把孙小宝看得浑身颤抖,紧紧闭住自己的嘴。 “去去去,把孙小宝的嘴掰开,让我看看另外一颗门牙还在不在?”恶人自有恶治,反正是不能客气了。 衙役们也力气不小,直接把孙小宝的下巴掰脱臼了,果然是缺失了一颗门牙。 “赶紧装回去,让孙小宝说说是怎么杀人的。”我摸了摸金戒指,看着他。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金戒指,终于低下了头,用头着地,狠狠地磕头说:“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都杀人了,怎么饶命啊?”我站起来,打算踹他一脚的。结果,肖不修扯住了我,他帮我踹了一脚,低声喝道:“说!” 他这一嗓子的确比我更有威严感,孙小宝哆嗦着将杀人的经过说了出来。 王氏来到炐西县后,经常与杂货铺的孙家买东西,一来二往关系也就熟络起来。 看着柳石榴与孙小宝年龄相当,孙家也不算穷,因此王氏就动了结亲家的想法。 当时,钱立峰还没有找到王氏,王氏也对于未来感到恐慌,柳疯子肯定是靠不住的。 但是孙家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以后的家产也是要归孙小宝所有的。 女儿柳石榴嫁过来也不算吃亏。更何况,孙家也没有嫌弃柳疯子的烂赌,毕竟说起来,柳疯子作为父亲的存在,是柳石榴的减分项。 聊过几次之后,孙家也同意了这门亲事。王氏还承诺无所谓聘礼,只要对柳石榴好就成。 毕竟两家也是很熟悉的,所以这事情也就算口头订了下来。 虽然没有过婚书,但是孙小宝和柳石榴大约也将彼此认定为今后的婚嫁对象。 但柳石榴不是很喜欢孙小宝,最大的原因还是孙小宝喜欢赌博,常常输得精光。毕竟她眼前有一个烂赌的柳疯子,所以心里也是很膈应。 钱立峰来了之后,提出退婚的事情。柳石榴还是很高兴的,王氏也觉得孙小宝不是良人婚配,因此也同意了钱立峰的建议。 但是,王氏与孙家的关系很好,这种退婚的事情不太好说出口。 她与钱立峰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还是用最决绝的办法——用钱堵嘴。 钱立峰拿出了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让王氏带到了孙家,赔罪也是退婚。总算是好说歹说,将两人的婚事作废。 孙小宝一开始也觉得无所谓,不就是个媳妇么。虽然柳石榴很漂亮,但是家里有个名声不太好的柳疯子,娶了他的女儿,还是会得到小伙伴们的非议和嘲笑的。因此,退婚就退婚,还白的了一千两银子,他刚好拿去赌场。 转眼,柳石榴的嫁妆运去了雷家,十里红妆的阵势震撼住了炐西县,孙小宝站在官道上看着一辆辆一箱箱物品送去了雷家,心里不是羡慕,而完全是恨。这应该是归他所有的东西,怎么就放手了呢?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亏。他直接找到了王氏,质问她为什么退婚? 王氏也挺生气的,觉得孙小宝不懂事,还蛮不讲理。孙小宝到也镇定,直接说出了王氏与钱立峰之间的关系,说如果不给他赌资,就直接把钱立峰给揭发报官。 王氏很害怕,问他说如何知道的?孙小宝倒也坦白,毕竟他之前与柳石榴是有婚约在身的,柳石榴就把实情告诉了孙小宝。 本来已经认定孙小宝是自家人,结果退婚了。现在,这反而是个把柄拿捏在了孙小宝的在手中,成为了王氏的心病。 王氏没有办法,只得拿出了几锭银子先堵住了孙小宝的嘴。 谁知孙小宝烂赌还手气不好,赌输了就跑到王氏这里来要钱,要挟她说如果不给钱,就把钱立峰的事情说出去。王氏只好继续给钱,堵住这个白眼狼。 本来她也想和钱立峰商量一下的,但是阴差阳错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事情也就这么拖着。 直到柳石榴大婚典礼后,孙小宝更加生气,毕竟这么盛大的婚礼应该是属于他的。 当晚,他跑去豪赌了一场,结果输得连内裤都没有了。狼狈地跑回了家,越想越生气,想去找王氏理论一番。 不过当时家里进了一批货,孙小宝蹲在家里数货物,没有机会去。 直到三日后深夜才空闲下来,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出了门,直奔了柳家。 正门没进去,但看到柳秀才家的侧门没有关好,就溜了进去。 溜墙边走的时候发现有木匠留下的刀和一些铁器,他想着这些东西也能换些银钱,所以就顺手拿走了。 翻墙进到柳疯子家,看到王氏的屋子还亮着灯,他直接进去要钱。 王氏当时刚和女儿聊完婚后生活,还沉浸在女儿的幸福之中。 忽然看到孙小宝闯了进来,吓了一跳。又听得他来要钱,不禁心生怒火。 这小子太不懂事了,女儿都已经嫁人了,还要威胁什么?明日就和钱立峰去商议这个事情,把孙小宝解决掉。 因此,王氏下了决心不给孙小宝钱。孙小宝一听就着急了,自己欠了赌资,必须要还上的。 你一言我一句,两人就吵吵起来,王氏还骂了一句孙小宝简直就是混蛋,好吃懒做,幸好女儿没有嫁给他。 孙小宝觉得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火气就更加大了。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刚刚偷来的刀子,直接捅了王氏一刀。 一刀未击中要害,王氏喊了起来,孙小宝害怕起来,但是觉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把人杀了吧。 不过,他身材瘦小,杀一个壮实的妇人还是有些困难的,因此只好一刀两刀三刀一直捅下去,生怕她不死,最后还想起杀鸡的时候都有断喉一招,就直接给王氏做了个断喉了断。 他本来也想杀了闻讯出来的柳石榴,但最终还是对柳石榴有那么一些些儿女情长,没有痛下杀手。只是打昏了她,便拿了一部分钱财离开了柳家。 因为杀了人,他没敢在炐西县继续待下去。在外面混了大半年之后,遇到一个老乡,才知道柳秀才作为杀人犯被抓了起来。 不禁放下心来。拿着赢来的银子大大反方回了杂货铺。孙家父母知道自己的儿子平时小偷小摸,还经常夜不归宿。 但因为是独子,也没有过分的责骂,既然儿子带着钱回来了,又没有受伤,他们也就不问他为什么大半年不回家的事情,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 柳秀才要被砍头的那日,大家都去了刑场。看到「刀下留人」的戏码之后,孙小宝还紧张了一下。 不过,听到今夜县衙连夜审案,还把柳秀才一家人,连带家仆都抓了起来要问斩,孙小宝立刻来了精神,毕竟有人替自己赴死,他还是想看看热闹的。 他这种性格,还站在了头排看热闹。刚好也就让柳疯子揪了出来,厮打在一起。然后,在我的连环追问下,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孙小宝这边算是问明白了,很多细节都能够对得上,就连当日王氏和柳石榴穿的衣服孙小宝都记得很清楚,与之前的卷宗一一对得上,杀人犯的名字算是落实了。文书师爷把口供写清楚后,让他签字画押,算是了了这桩公案。 无论是孙家人各种嚎啕大哭,还是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都无法否认这桩案子今时今日,在天即将蒙蒙亮的时候,终于大白天下。我也舒了一口气,暗暗挺了挺腰,折腾了好几天,终于算是弄明白了。 杨大人问我:“敢问大人,如何知道孙小宝是嫌犯?这完全是一个没有在本案范围内出现的人啊?” 反正吧,每一次案件结尾的时候,总一些疑问和破案的关键被人问起。 想不明白的人比较多,就连肖不修都看了我一眼,估计他也很诧异为什么是孙小宝。 我揉了揉自己的腰,站了起来,走到柳疯子的身边,这个时候的他满脸泪痕,哭得很大声。 见我走过来,他又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呜呜呜地想说着什么。 我也蹲在地上,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柔声说:“别哭啦,现在破案了,你的侄子不是凶手,你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毕竟,你可是拼了老命帮他洗清了冤屈,不容易啊。” 听到我这番话,他哭得更加厉害了,都出了鼻涕泡泡。尽管我很是嫌弃,但人家毕竟是真情流露,我也不好立刻离开。 只好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擦擦呗,一会跟你侄子一家人聚一聚,这么多年了,也都是不容易。” 柳秀才一家人都跪在一边,柳秀才很是狼狈地靠在自己妻子的身上坐了起来,大声问道:“大人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第二百一十一、冤有头,债有主 这么多人用渴求的眼神看着我,我忽然觉得自己咋这么聪明呢。 无论是门外的,还是门里的人都没有走,大家都在等我揭秘。那么,我还是再好好说一遍吧。 “柳秀才是最早洗脱罪名的,钱立峰也不可能是杀人凶手。那么,柳疯子有没有可能? 也没有…… 因为柳疯子一直拿着金戒指和拨浪鼓制造各种噪音,企图引起众人的注意。 杀人凶手都会躲起来,怎么可能这样张扬,反其道而行?因此,柳疯子也被排除。 王氏没有仇家,没有和人结怨。那么,在这么多人的证词下,这杀人凶手究竟是谁? 根据王氏被杀死的方式来看,也有疑点。卷宗里写道的是被捅十七刀,最后一刀割喉。 这样做,有两种可能,一是仇杀,仇恨到一定阶段,狠狠下手,泄愤。 第二种就是此人应该身形瘦小,并且绝对不是力量型,甚至应该还有些体亏。 十七刀的刀深不一,但都没有伤及要害。只是最后一刀的割喉,才令王氏死亡。 所以,此人瘦小体弱。 再其次,此人应该熟悉柳家地形。他能够从柳秀才家翻入王氏家中,毕竟是熟悉两家的情况,所以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第三的关键证物是柳疯子提供的,就是他手中的金戒指和金镯子。 这应该是一套金饰,戴在王氏的身上,并且是王氏随身佩戴的。 就算柳石榴记不清了,但柳疯子必然记得。这就要说烂赌之人对于金钱之物最为在意,因此观察的比较仔细。 推断的缺口就是从柳疯子这里开始的,他因为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整日拿着拨浪鼓发出噪音,期望能够有人注意到他手中的金戒指,从而发现端倪。 但可惜,真的没有人发现。所以,柳疯子越发着急,行为就越发诡异,得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但若仔细想想,对于一个烂赌之人来说,手里拿着金戒指金镯子,必然应该是金赌场去参加赌博,不可能拿捏在手里,所以说,这必然是相当重要的证物。 再推及开去,他的活动范围除了家就是赌场,他必然是在赌场里拿到了金戒指。再往下推,这持有金戒指的人就是凶手,或是和凶手有关的人。 所以,这部分的结论就是凶手也是个烂赌之人。 当然,我对柳石榴的丈夫雷天一本来也是有怀疑,毕竟他的身量不高,看起来也很瘦弱。 但是经过观察,他虽然身形如此,但因为是家里做木匠的,搬搬抬抬的工作也做了不少,所以他看起来虽然瘦弱,但属于精壮型。如果下手杀人,应该是手很稳,不会胆怯。因此,他也被排除了。 刚才让柳秀才家的家仆来搬动县衙的条案,其实就是在考察这些人的体力。 刚才也说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最大。但是,目标锁定在身材瘦小无力之人,但这些家仆搬起条案的时候并不算特别费力,跑了几个来回,虽然气喘吁吁,但是还不至于没有了力气。 所以,柳秀才的家仆也排除了嫌疑。 那现在,在本案中出现过的相关联的人基本上都被排除了。 但还有人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可他与王氏柳石榴都有很深切的联系,并且可以说,他们曾经要作为亲人存在的。那就是柳石榴曾经婚配的这一家人。 看起来似乎是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毕竟也用一千两打发掉了。 自从解除婚约后,也没有人再看到孙家和王氏有过联系。 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大部分人会冷处理,或者说是老死不相往来,断了联系。 但是,我们之前都忽略了一件事情。柳石榴和王氏与孙家在很长时间里都走得很近,所以才会有姻亲一说。那么,他们之间是否会说过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卷宗里关于这一段只有寥寥几个字的描写:孙小宝因好吃懒做被退婚,在柳石榴婚后离开了炐西县。 也许有人会理解成为孙小宝受了情伤,想离开一段时间。但是,退婚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为何要在柳石榴婚后才走呢? 柳疯子有提供一个关键的证物——拨浪鼓。这个是小孩子的玩具,一般都是逗婴儿用的。 虽然看起来已经破破烂烂的,但是那上面有一个“霍记——周岁牛宝”字样,我在酒楼看行刑的时候,这酒楼就是霍记的产业,老板刚好有个不到两岁的小孙子在内堂雅间一闪而过。 当天很乱,有伙计在喊:“牛宝,你小心点,别乱跑。过几天就两岁了,怎么这么皮。” 声音淹没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但看到柳疯子这个拨浪鼓的时候,我瞬间就想起这句话,并且算这个时间,就是王氏被害的第二日。 查看卷宗中写的关于柳疯子当时的行踪,王氏遇害当晚和第二日都在赌场,他与同样烂赌的孙小宝相遇,看到孙小宝正在用金戒指和金镯子下赌注,还感到很是奇怪,王氏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孙小宝,毕竟这也很有可能是钱立峰给王氏这些年的一种补偿。 在他怀疑揣测的同时,听到其他人已经开始议论王氏被杀的事情,惊得立刻返回家中。 这时候,杨大人已经抓了柳秀才,看到柳疯子,也一同抓了起来。不过,柳疯子没有太多嫌疑,就审问了几句直接放了。 但是,柳疯子其实并不疯,他发现孙小宝就是凶手。于是就立刻返回赌场,从孙小宝手中赢回了王氏的金戒指和金镯子,并且有人见证此时。 然后,他知道霍记牛宝的周岁宴日期,便去抢了一个拨浪鼓,当街摇动拨浪鼓举着金戒指,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杀人者是孙小宝!” 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也真的把我累坏了。柳疯子早已经泣不成声,柳秀才默默无语,但是在他妻儿的帮助下,爬到了柳疯子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还没有被压下去的孙小宝更加低头不语,他的父母反倒是暴怒起来,冲着孙小宝又踢又打,口中还喊着:“逆子!” 杨大人很是惭愧,也低着头不说话。毕竟这些证据就在眼前,只是仔细多看看,多想想,就能够找出凶手了。 更何况,人家柳疯子都当街那样大喊大叫了,居然还没有反应,也真是够了。 我喝了一大口水,才看向大家,问道:“还有啥疑问么?” “您之前见过孙小宝么?”有人围观群众提问。 “没有。只是在卷宗中看到了这个名字。” “所以,完全不知道他的身高体型以及品行等等?” “是的。”我老实的回答。 “那如何……”群众们对于这一段看来都有疑问啊。我看了看柳疯子,才说道:“刚才我其实很对不起柳疯子的,我先道歉哈。” 柳疯子立刻冲我摇头,又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哎,看着都觉得挺惨的。 “我的确不认识孙小宝,并且其实,我也根本不能肯定孙小宝是不是能够今晚来到现场,只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孙家正在为他找媳妇。 这个内容是酒楼掌柜提供的,他也是无意中说起他女儿之前被一个烂赌之人追求,很是讨厌。而这人是被王氏退婚的孙小宝。” 我看了看人群中,问道:“掌柜子来了么?当时我们随便的闲聊,都成为今天的证据,所以也要感谢你呢。” 霍掌柜子被人群挤推了出来,一脸不好意思,连连冲我拱手说道:“大人谬赞了,我就是一个开酒楼的,爱听八卦,爱传八卦。” “哎,可不能这么说,你这个都是最有用的消息。说真的,要不是你,我也未必会对这件事情起疑心。毕竟当时你说话那个口气是偏向了柳秀才,我就留了个心眼。” “还是大人心细如发啊!”霍掌柜子立刻拍马屁。 我笑了,这种人最可爱的地方就是特别会说话,什么时候都能够说道别人的心坎里去。“好啦,这个事情你也是有功的。” 柳疯子站起来冲着霍掌柜子磕头,八成是要感谢他。霍掌柜子立刻跑过去拦住他,反正也没拦住,然后大家就都跪在地上,各种抱头痛哭,场面倒也是感人。 “别哭了,继续听我说。”我没走过去,因为肖不修盯着我,不许我离别人太近。 “那因为我也不知道孙小宝的长相,所以也不能断定他哪一个是他。更何况,他未必愿意来这里。 所以,我干脆让侍卫们散布出消息,说是我今夜抓了柳秀才全家,连家仆都抓了起来,准备来一个全家都问斩的戏码。 一般这种热闹,都是属于百年难遇的。无论是柳秀才的邻居,还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想来看看热闹。 因此,我是让侍卫们把话都说出去了,以孙小宝这种性格,反正有人替他定罪了,赌徒心理,也是必然要来现场看看的。 可是,我不认识他怎么办?没关系呀,柳疯子必然认识。 但是,柳疯子不能说,不能写,还被大家认为是个疯子。 但你们要知道,疯子不是傻子的代名词,疯子还有可能是极顶聪明人的代名词。所以,我干脆激怒柳疯子,让柳疯子彻底发狂,然后去揪出孙小宝。 当他揪出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大致留意了一下他的身形以及力量感。 能够被一个已经年老的柳疯子毒打的人,这身子骨也是很弱鸡了。那么,这人就是孙小宝,就是杀人凶手了。” “大人果然英明!”……答疑解惑之后,当然很多人明白了这段推理过程,其实不复杂,也不难解,重点在于如何将众多线索拼凑在一起,又能够梳理出主次线索,已经连环勾结的线谱。 虽然肖不修不让我靠这些人太近,但我还是走到柳秀才身边,很严肃地对他说:“你的叔叔为了你被误解,被欺负,被冤枉,但是他都没有放弃,一直在为你争取。他都这样了,还在为了你做很多事情,反观你做过什么? 他为什么烂赌,是真的烂赌么?我猜想你家之前也并不富裕,又没有谋生的手段,那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快的方法就是赌钱。 尽管输得多,赢得少,但是,赢钱之后也是给过你买书的吧? 他希望你好,你光宗耀祖,你成材之后,才能够作为他的靠山。就算是他再如何烂赌,就因为这件事情,你都应该孝敬他,为他养老送终。” 柳秀才大哭起来,虽然手脚不能动,但是还是做出了要拥抱柳疯子的动作。柳疯子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也大哭起来。 我只好揉揉耳朵,继续说:“等会哭,回家哭,怎么哭都成。柳秀才,我要对你说一句话,谨言慎行。你自己想想你的遭遇,要不是你说话的刻薄和讨厌,怎么会没有人站出来帮你呢? 只有你叔叔站出来,也真是挺难的。所以,从现在起,学会说话,学会做人,学会尊敬别人。记住没有?”我都感觉我真是苦口婆心了,私塾老师都没有这样掰开了揉碎了讲吧。 柳秀才和柳疯子都看着我,然后费力地要磕头。我赶紧给拦住了,“别了,等你们的伤都好了,就去京城看我。对了,记得给我带点好吃的就成了。” 我在肖不修的拉扯中,又赶紧回了自己的安全地带,因为想过来磕头的人还有柳秀才的家仆,和邻居们,这些人也真是热情,跪了一地,黑压压一片。 “啊呀,案子都破了,散了吧,快回去睡觉吧。”我冲着他们也摆了摆手,然后转头看向肖不修,“我说明明白了吧?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肖不修一脸的笑意,“大人,您还得收尾写个折子吧。” “明天写不成么?”我哀嚎道。 “今天写比较有感觉,明天估计你就都忘了。”肖不修倒是真的很了解我,我每次写东西的时候都是靠那么一股热情和激情,并且感觉对了,就会写的很快。要是整不明白的时候,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第二百一十二、半夜肖不修爬上了我的床 虽然被肖不修揪到后堂写了半天的折子,但是我依然超级兴奋,我的确是那种「人来疯」,人越多,越兴奋,越爱说话,爱表演。 肖不修应该是看出来我这个毛病,完全就是压制我的表演欲望,把我丢在屋里写文书,他和肖小三带着人去前面清场。 我在后堂都能够听到前面乱糟糟的,应该是来了不少人,炐西县大部分人应该都出来了,大半夜看热闹,然后再清场,的确也是挺困难的事情。 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又平衡了很多,毕竟这个事情不是我擅长的,还是老老实实坐屋里把折滓鹩医爬愣岽完了比较好。 想想这「刀下留人」也是我喊的,毕竟若不能破案,我也是要吃「瓜落」的。 真是万幸啊,柳疯子还是可以的。写起来也很快,因为都说的差不多了,写起来就是注意一些行文的措辞以及笔迹的干净整洁就好。 等我写完了,肖不修一身土就回来了,爱干净的他一直拍打身上的灰。我还是高高兴兴地跑过去问他:“我刚才是不是很帅气?” “对!”难得肖不修这么夸我,我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真是开心。 “那咱们吃夜宵去吧!”我立刻补充道。 “嗯,等下就送来了,你容我喝口水,歇会儿。”肖不修依然还是侍卫易容的打扮,身段做派也都是属下的样子,看起来就更令人愉快了。 我也没嫌弃他身上的土,过去抱住他说:“今天把本大人保护得很好,一会赏你个包子。” “啊呀,谢谢肖大人啊。”肖不修心情很好,也没甩开我,只是说:“我身上不止是土,刚才他们还扔了臭鸡蛋过来,你闻不到么?” “啊?干嘛不早说!”我立刻放开了他,问道:“为什么扔臭鸡蛋?我们破的案子啊!” “孙小宝押下去的时候,很多人知道他是凶手,都很生气,所以就把手边能扔的都扔过来了,那几个衙役明显招架不住了,我和小三就过去帮忙。但是也被扔了一身的东西。小三比我还惨,有几个臭鸡蛋刚好砸到脸上,可臭了。” “武功呢?他轻功很好的?”我瞪大了眼睛。 “他拽着孙小宝呢,没躲开。”肖不修笑道,“现在正在洗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就算了,没啥可看的。倒是肖大人要是洗洗的话,我可以帮忙的。”我的表情特别诚恳,肖不修冲我呲了呲大白牙。“你去休息吧,我洗洗也睡了。明早我们就回京城。” “为什么?”我有点奇怪干嘛走这么快。 “等明天消息传遍了炐西县,你这个南厂的肖小七从刀下留人到破了疑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跑来看看你,你到时候还走得了么?” “这倒也是。”我点点头,“我帮你弄点水洗洗吧……” “别,您现在是肖大人,我只是个侍卫。你要伺候我,明天离开这里再说吧。”肖不修实在忍不了自己这一身脏衣服和味道,转身就出去了。 我笑着看着他离开的样子,心里却想着这人杀了钱立峰的事情,我还没有破呢,他就不担心我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么? 但他的确没什么破绽,就算是真的是他杀了钱立峰,我也不能说什么。 因为钱立峰坐实了是反贼之一,就地行刑也无可厚非。重点只是他在我的梦境里扮演的是谁?我的那些小马小鸭子是不是他做的? 我从怀里掏出了那只小小的木马,紧紧地捏住,手疼。 我刚刚把笔墨收拾好,夜宵就送了过来。清粥小菜,倒也不错。 我喝完了热粥,终于感觉到了困意。这几天精神高度紧张,脑子不停地转,的确也是累了。 我们住在县衙的后院,杨县丞给单独收拾出了几间不错的屋子,至少是环境比较好。 肖不修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已经不适合去住客栈了,所以就让人把东西都搬了过来。 我站在院子里,南厂的侍卫们有几个人在值守,我问其中一个:“啥情况?还值守?” “今夜有点乱,虽说大人破案了,但因为来了大半个炐西县的人看热闹,难免有浑水摸鱼的,所以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行吧。”以肖不修的缜密,必然要这样的。我点点头,反正他比我又经验,我放心做我的「大人」好了。“话说,我也得洗洗脸吧,去哪里洗?” “大人稍等,我叫人给大人端点热水来。”我们家的侍卫特别贴心,武功高强不说,伺候起大人来,更是细心周到。 我表示很满意,又溜达回了自己的屋子。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总感觉肖不修对我的保护过于严密了,连陈不惜的手下陈一陈二都不带着,而是直接用了自己的贴身侍卫。 这样做只有两个理由,第一我是他最重要的人,第二我本身有不可告诉我的秘密。 虽然我很倾向于第一个理由,但是理智告诉我,我必然是第二个理由。那么,这个不能告诉我的秘密是什么? 睡到半夜的时候,肖不修居然推门进来了。我记得这一次给他安排了侍卫的房间,他还挺高兴地答应了。怎么这半夜的就跑到我这里了? 我睡得有点糊涂,也懒得说话。肖不修倒是挺生气的,低声说我:“说了多少次了,一个女孩子睡觉要关门的,要上锁的,你怎么又这样?” 我装没听到,完全没有搭理他。他又哼了一声,直接把我推到床里面,自己则合衣睡在了外面。 虽然不是没跟他睡过,但前提都是一个大炕,现在是个双人床,势必两个人要挤在一起了。这多不好啊? 我立刻就翻身起来问他:“你要干嘛?” “睡觉。”肖不修倒是很坦然,借着外面的月光,近到我连他唇边的小痣都能够看得清楚。 “不是呀,你有侍卫的房间呀,干嘛跟我挤在一起?”我推了推他,没推动。 “我是你的贴身侍卫吧?”肖不修问我。 “是么?那柴文进也是我的贴身侍卫,也没见他睡我的床啊?”我打算用脚踹了。 这半夜床上多个人,还是很不像话的。我再怎么没心眼,大心眼,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我是肖不修,南厂都督,玉面修罗……”肖不修居然还一套套的。 “可你现在是我的侍卫啊,你见过侍卫和主子睡在一起的么?” 我真的觉得今日的肖不修好生奇怪,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这样亲近我。 “为什么不可以?你之前做我的侍卫的时候,不是也和我睡在一起?” “那不一样啊,那是个大炕,现在这个是床,是个窄床……” 我也有点急了,虽然他是个太监,但也太不合适了吧。所以,我直接踹了过去,但我的确不是肖不修的对手,都这么近了,我居然还能够踹空,然后直接被他扯到了怀里。我也不管不顾了,只好尖叫起来:“救命啊!” 这声音刚一起,肖不修还没吱声,房顶就有破裂的声音,直接有人踹烂了房顶,从我们的头顶跳了进来,冲着肖不修就是一剑。 肖不修动作极其快,抱着我在床里转了个圈,躲过了这一剑,然后快速地把我推到床的最里面,他跳出来与来者打斗在一起。 我目瞪口呆地抱着被子看着两条黑影缠斗在一起,看起来武功都很高强。 虽然我也不太懂,但是至少看着这两个人一来一往的,打得不相上下,谁也没被谁伤到。 但我屋里出了动静,南厂的侍卫们也立刻都跑了进来帮忙,影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与这个闯入者打了起来。 肖小三和肖小五倒是没加入战斗,只是守在了床前,保证我的安全。 “点灯,点火把,看不清楚啊。”我倒是挺激动的,是刺杀我的么? 还是刺杀肖不修的?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我也终于遇到话本里大半夜有人来刺杀的戏码了,好激动。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的武功太高了,我还没特别看清楚来人的身形样貌,这人忽然虚晃了一招,然后又从房顶的破窟窿处飞了出去。 肖不修、影子都跟了出去,侍卫们也走了几个,我想赶紧下地找鞋,去外面看看热闹。肖小三直接按住了被子,根本不让我出来。 “喂,这么大热闹啊,要去看看啊。”我企图爬出来,但没有他的力气大。“行吧行吧,不看了,总不能把我按在被窝里吧,我都喘不上气了。” 听到这话,肖小三才松了手,不过他和肖小五依然守在床前。 “什么人?”我抱着被子往出挪了挪,歪头看了看屋顶的大洞,还真的不小。地上都是碎瓦片,不知道要不要我们赔偿。 “不知道。”肖小三也看了看屋顶,一脸的戒备。 不过,这个时候,杨大人带着衙役们赶了过来,站在我房间的门口大声问:“大人啊,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回应了他,然后对肖小五说:“别让他进来,我这形象不合适。” “嗯。”肖小五点头答应了,直接推门出去,和杨大人大致讲了一下有刺客的事情。 杨大人也紧张得不成,赶紧安排衙役们分头去追了。肖小五进来的时候,跟我说:“没事,让杨大人去安排追踪的事情,他们更了解这里的地理环境。” “可到底什么人啊?难道孙小宝有同伙?”我挠了挠头发,实在想不出来了。 “不知道。等等他们回来再说吧。”肖小五的表情还很淡定,至少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慌张的。 甚至有那么一刻,我都觉得这是肖不修安排好的事情。难道不是么?肖不修故意半夜进了我的房间,正要睡下的时候来了刺客。这个人是刺杀我的,还是刺杀肖不修的? 或者,我应该这样猜:这人是杀我的,还是保护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进来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全是紧张的意味? 他们都堆在屋里,屋里的灯火通明,我想了想干脆还是继续睡吧,这下已经很安全了,他们都守着我呢。 我也没必要跟着他们熬鹰,抓不抓得到人,等肖不修回来就只知道了。但是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醒吧。想到此,我直接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被窝里,安安静静继续睡了。 应该是做梦了,梦里全是那个刺客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像是要说什么? 这眼睛给我很熟悉的感觉,应该说是特别熟悉的感觉,我一定之前见过的。 如果说是刺杀,我应该感到害怕才对。可我的心底却隐隐地很雀跃,甚至有些小小的期待。 不管怎么说,这都可能是另外一个新事件的开始?如果说,冤有头债有主,那么现在我可能就是这个头,这个主。 睡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薄衫都已经湿透了,头发里面也都是汗,感觉整个人都是湿哒哒的。 “怎么了?做噩梦了?”肖不修坐在我的床边,仔细地看着我。 “哦?”我的声音有些嘶哑,还有点恍惚。侧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大亮了。“不太记得了,就觉得特别累,好像一直在跑。” “嗯,只是噩梦,没事的。”肖不修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只是出了虚汗,估计是吓到了。起来喝口热粥就好了。”他站起了身,向门外轻咳了一声。立时,肖小五就端着水盆面巾进来了。 “等下,昨天那个是刺客吧?抓到了么?”我想起了这个事情,也顾不上自己一头大汗,直接坐了起来。 “没有。”肖不修背后我,肖小五也放下水盆出去了。“你先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出来吧。我在偏厅等你。” “好。”我忽然又觉得肖不修那种疏离感又回来了,不远不近,不多言不热情。 其实,这种比喜怒无常还可怕,是冷暴力吧。我胡乱地想着,赶紧去洗脸洗漱换衣服。 此时此刻,屋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房顶的破洞还在,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还真不错,天高云淡,阳光灿烂。 有不少碎瓦片还在桌子上没有被清理掉,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换裤子,忽然看到那些瓦片之中有一块白色的石头,其实非常不起眼,就仿佛是碎裂的什么东西的碎片而已。 我看了看周围的确没有人,可想到也许影子就在房顶看着我,所以我也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继续穿好衣服,然后装作是打扫一下卫生,把桌子上的瓦砾碎片都捡到托盘里,看看茶壶茶碗是不是碎了,之后随意地扒拉了几下碎瓦砾。 现在,我可以很确定的知道了一件事情,这刺客就是来送了一块石头,并且,我收到了。 第二百一十三、我是你最爱的肖小七 隅月庵有个小池塘,师父们在池塘里种了好看的荷花,不是那种常见的白粉荷花,而是红火艳丽的红色荷花,这在大月国也是很少见的品种。 每到夏季盛放期,我都会蹲在池塘边发呆。有路过的香客都会看到一个发傻的小姑娘喃喃自语,就跑去告诉静心师父,她徒弟可能真的是傻的。 静心师父倒是挺高兴的,说:“太好了,她终于不上房揭瓦,追狗打鸡,可以安静几天了。” 有人就问:“为什么会安静几天?” “因为荷花盛开的这几日,若是投入钱币许下心愿,佛祖都会保佑梦想成真的。” 静心师父有说的很真诚,这也是隅月庵的一大景观。每到这个时候真的会有很多香客往池塘里投钱币,豪气一些的直接扔银子。 所以荷叶下面密密麻麻都是钱币,我半夜随便捞出几个都能买张大饼子够我吃好几天的。 不过,也就是在盛花期会有这样的好事情,平时这里不过是安静的小池塘而已。 “师父,我有个疑问。”有一天傍晚香客们都散尽了,我和静心师傅饭后来到小池塘边想挑选一朵最好看的红色荷花用作明日佛祖盛会之中。 我虽然每日里在池塘边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那点小心事,比如我希望明天可以吃到新鲜的萝卜,隔壁的货郎小哥哥能够平安归来给我带小玩意,可以少写一些经文让我平躺的时间多一点……不过,我依然觉得这些许愿几乎都没有灵验过。 “你说吧。”静心师父一直看着红色的荷花,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对于我的提问有那么一点点心不在焉。 “其实,根本不灵的对不对?就是骗人的。”我真的很老实很直白。 静心师父看了我一眼,问道:“你都许什么愿望了?你扔钱币进去了么?每次你捞得最开心,所以能灵验么?” “我这不是帮佛祖收拾么,怎么能说是我捞的最开心呢?”我有点不乐意了。 结果,静心师父还数落了我一顿,意思是这是隅月庵,善男信女最看重的地方,怎么能说不灵呢?就算是有香客来质疑为什么不灵,都应该说只是缘分未到,时辰未到。 “师父,别人我也管不了,我就说说我的心愿,不不,说说您的心愿就好了。您往里面扔过银钱么?灵验过么?” “当然没有扔过银钱。你师父我哪里有钱啊。”静心师父一句破功,二句话直接露出本真。 “我就算是有钱也不会扔进去的,最终都会让你偷偷捞出来买大饼吃了。” “别这样,我也就是这几天捞出来……” “是啊,也就是这几天是盛花期,之前这小池塘里养的鱼呢?你敢保证,向佛祖保证你没有偷偷吃掉了?”静心师父那简直了,什么都知道。 我张了张嘴,发现要是辩驳吧,也是挺无力的,只好很怂地低着头说:“其实吧,您也是有吃到过的……” “小满啊!”静心师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些年我也算是教了你不少东西,怎么还是执着在这样的小事情上呢?要开阔,要有大格局,你以后应该是做大事情的人,不能够只顾得眼前的蝇头小利才行。” “可师父啊,我吃饱了才能去想未来的大格局啊,现在都饿死了,怎么做大事情呢?” 静心师父被我这句话大约是气到了,拉开了架势,准备要揍我一顿。我又赶紧补充道:“别别别,佛祖说过:与人为善。” “你个小兔崽子……”静心师父终于爆了粗口。 “哎,师父啊,我错了。”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承认错误特别快,“别生气了。其实吧,我想问的都不是这些,我只是想问:大家都是扔银钱来许愿,我们也扔就没意思了。佛祖可能还因为看不出来是谁扔的,然后就没有保佑咱们的愿望成真。 所以,我在想,我想问您,咱们能不能搞一点特殊的,但是只有咱们和佛祖知道的约定,记号之类的,然后万一实现了,就证明佛祖是单独的,真的为咱们美梦成真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些话,静心师父忽然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我脸上有花一样。“师父,又怎么了?”我忍不住问了出来。 “曾经也有人这样问过……”静心师父的眼神变得悠远。 “您怎么回答的?”瞅瞅,又开始回忆过去了。静心师父的故人真多,并且还经常令她失神。 “不是我回答的,是另外一位故人回答的。”静心师父把目光又回到了小池塘中,“小满,你有没有发现这池塘里除了银钱和小鱼之外,还有什么?” “有荷花。”静心师父被我这个回答差点搞得吐血了。 “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不同的东西?”她还是对我很耐心的,一如既往地启发我。我只好又仔细看了看,“淤泥,石头,落叶……” “再看!” “水……” “孺子不可教也。”静心师父都开始锤胸了。 “师父呀,我又没有您聪明,赶紧告诉我吧,我这么笨,不能给您丢脸的。”我说得一本正经,惹得静心师父最终开始叹了口气,再让我看:“你说的虽然都对,但是在这其中毕竟还是有些不同,比如你看这些小石头,在淤泥之中的小石头看起来是用作给荷花固定或是让泥土淤泥有些空隙,它们藏在淤泥里,又被银钱覆盖,看起来毫不起眼。 可是,仔细看,小石头一般都是黑色,灰色,但是这其中是不是有几小块白色的石头,并且如果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这些白色的小石头是经过打磨的,变成了长条型,在不起眼中,变得如此与众不同。 只有有心人才能够发现,知道这是特定之人给特定之人的秘密愿望,也是让佛祖能够一眼就辨认出来的记号。” “这么厉害!”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银钱和小石头中,果然有几块长条白色的小石头,不说吧,还真看不出来,因为的确很小,也不起眼。我立刻伸手捞出来一个,果然也是人工打磨过的。 “师父,你用这个法子许愿了呀?”我笑嘻嘻地问静心师父。 “是啊,我是许愿我的小满可以顺顺利利长大,无病无痛,永远快乐。”静心师父忽然抱住了我,很是温情的画面。 “哦,那这个愿望比较容易实现,应该说已经实现了。”我还是挺高兴的,因为我看到池塘里有好几块白色长条石,应该都是静心师父扔进去的。“师父,你这也是扔了不少呢,看来愿望也是挺多的。” “你这个小傻子,愿望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人活着就应该有愿望,有要求,有期待的生活,有盼望的人……” “哦。”这个说的我有点懵,当时年纪还小,不能明白这么多事情。 “师父,要是说,这个办法是您的故人教给您另外一个故人的,但是您现在也用了这个办法。 那么,以后我也用这个办法来许愿吧。或者说,以后我们也可以用这个方式来互相报平安。 比如,万一有一天,您上山采药去的时候,走丢了,然后就沿途扔几块这样的小石头,我在找您的时候,就知道您是平安的……” “呸呸呸,你居然咒你师父上山采药能走丢了!看来今天真是皮痒了,要不然揍一顿,要不然不吃晚饭,你看着办,随便挑哪一个,我都认可。” “师父啊……”我的声音都出了哭腔,这不是欺负我么,我也就是这么假设了一下,她就又急眼了,真是那句什么来着,为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师父也是女人啊!我虽然常常忘了这件事情,但是一旦能够让我想起来,基本上都是一顿毒打。 换好衣服之后,我自动自觉地把桌子上、地上,还有柜子上的碎片瓦砾收拾到了一起。 幸好房顶破的大洞不在床上,否则我昨天就真的是要睡在渣土堆里了。 我正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影子忽然推门进来,抢下我手里的扫帚,连声说道:“大人啊,您怎么能亲自动手呢?还是让卑职来吧。” “哦,有劳你了。”我特别听话地往后退了半步,“桌子下面还有一些我没扫,你帮着给扫一下哈。” 影子的身形停滞了一下,才说道:“好嘞……” “我要出去吃饭了,你看着收拾吧。对了,我的衣服帮我挂一下,晾一晾。要是今天走,我就不洗衣服了,等回去再洗了。” 我瞥了一眼丢在床上的衣服,我刚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显得也算是神清气爽。 不过,我刻意没有穿南厂的厂服,不知道为什么,那种黑色暗纹令我有种压抑感。 所以,我换了一身轻飘飘的女装,连头发都是随意地放了下来,有那么一点飘飘的感觉。 肖不修站在饭厅里看到我的时候,直接问:“为什么不穿厂服?”看来他似乎很介意和很在意这件事情。 “要抓住秋天最后的尾巴,要美一些嘛。”我笑得一直很灿烂,“不是说今日只是赶路么,我穿个轻便舒服的,也不会有那么热啦。我们要不要一会去买一根头绳,我想把头发这里抓起一根辫子,我看这里好多姑娘都这样的发式,很好看的。” “我给你一根。”肖不修真是宝藏,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红色的飘带长绳,直接按照我说的发式帮我把头发在头顶扎了一个辫子,看起来俏丽清爽,自由自在。这和我全身的藕红色长裙很是搭配,莫名还有一种和谐之美。 “你为啥有发带?”幸好屋里只有我和他在,没有什么特别的顾忌。 若是有肖小三肖小五在,我可能都会有一些不自然。毕竟,给我扎头发这件事情肖不修做过,但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别扭的。 为了掩饰我的不自然,我装出了很自然的样子,还端起了桌子上的粥碗,开始问他各种问题。 “路上看到了,觉得好看,就买了。”肖不修面无表情看着我喝粥,他自己什么都不吃。 “你吃过了?”我又夹了一点咸菜扔进粥碗里。 “吃过了。”他的回答毫无意义。 “什么时候出发?”我只好随便说着什么。 “等你吃完。”他还是站在那里,看着我。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就只好赶紧喝了两口粥。他忽然问我:“昨晚的刺客,你可知是什么人?” “啥?我哪里知道。” “可有什么方向?” “比如说?” “问你的问题。”肖不修又开始挑眉毛。 我想了想,才说道:“应该不是孙小宝的人,因为他没这么大本事,也不会有什么朋友能够干这种事情。应该也不是钱立峰的人,毕竟钱立峰是自杀的,不是我弄死的。 那么,范围就跟广泛了,不知道是谁了。当然,其实也不排除是来杀你的人,我不过是刚好赶上了。毕竟,玉面修罗肖不修的名声太大了,做的事情也多,难免有刺客嘛。” “可我易容,现在是你的侍卫。”肖不修不肯同意我的观点。 “啧啧啧,就你那气场,站在那里,谁敢说你只是个侍卫,横谁一眼,那人都会抖三抖。要是真心想刺杀你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你,还用得着说。 这昨天要是万一我被杀掉了,一定是替你死的,你得补偿我,回头给我搞个好一点的墓碑去。上面还应该写上「我最爱的肖小七之墓」……” “肖小七,这大早上的,你不忌讳么?”肖不修有点生气了。 “忌讳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呀。”我把粥全都喝完了之后,才和他很正色的说:“我说的是正经事情,人都有一死,无论你我,从出生,就在走不归路。如果,我走在你前面,你记得,或者说,你还记得,你还肯的话,就给我写个墓志铭。 我就挺开心的了。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应该不会帮你写什么,因为你是大月国的肱骨大臣,应该也轮不到我来做什么事情。 所以呢,我可能就是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饭,想想你对我好不好。然后,该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 “好。”这一次,肖不修没有再问下去。 第二百一十四、真有被浸猪笼的男人和女人 肖不修说要绕道铜川县再回京城,因为他要替皇上去敲打一下铜川县县丞胡海荣。 铜川县以遭受旱灾为由,接连几年都没有按足缴纳银钱和粮食,而肖不修得到的消息却是旱灾早已过去,是胡海荣联合了自己的表弟将粮食高价贩卖出去,谋取了暴利。 有铜川县的人来京城说了此事,皇上说暂时不予追究,但要求肖不修先去敲打一番。 胡海荣的叔叔是户部尚书,算是两朝老臣,在朝的人脉众多深广。 因此若是真要动了胡海荣,怕也是一场麻烦的事情。皇上找肖不修商议了很多次这件事情,但是都没有想到好的解决办法。 处理完柳家的案子,肖不修忽然想起不如绕道去一趟铜川县,先会会这个人,再做打算。至少,他摸了摸底儿,在皇上面前也好说解决办法。 “还扮作我的侍卫?”我拿了个饼子,一边啃一边上马车。 “这倒不用,等出了炐西县,就恢复身份好了。”肖不修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让肖小三去牵马了。 “其实,就像你说的,我何必要掩饰身份呢?明眼人早就看出我是谁,所以无须掩藏,光明正大即可。” “就是嘛,这么好看的脸,涂了黄粉多难看。要不然现在就洗干净,让我瞅瞅呗。” 我一副登徒子的样子,肖不修连和我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到后面自己去找马了。 杨大人跑出来送行,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问我:“小肖大人,这么着急走,可是下官招待不周?” “没有没有,他们说怕炐西县的人民太热情,今日会涌到你这里来看我,所以我要赶紧走了。 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好好处理哈,反正折子我都写完了,你回头再给皇上写一个,跟他说怂忱Фタ蓁浙建议怎么处置其他的人。我其实也不好建议什么,你就让他们这些人自己选选要怎么做,然后咱们再商量。” “好的好的。”杨大人这次是真客气,看我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我脸上有花?”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不,只是觉得大人今日愈发美丽了。”杨大人的嘴超级甜,惹得我哈哈哈大笑起来,一点都不矜持。 肖不修骑着马带着尘土跑了过来,立刻把我给呛到了,咳咳咳地又咳了起来。想来,我只是活在肖不修的淫威之下,郁闷啊。 “走啦走啦!”我冲杨大人拱了拱手,钻进了车厢里。杨大人则闪开身子,让我们启程。 已经有炐西县的群众起了一个大早又跑来看热闹,看着我们的简短精悍的队伍启程,还在后面喊了来:“肖大人,有空常来啊!” 人群中我还听到了霍家掌柜子的声音,不禁咧了咧嘴。经过这一案,他家酒楼应该更上一层楼,会有更多的人去他那里吃吃喝喝听八卦了。 所以,最舍不得我走的,怕就是他了吧。其余人,可能应该是柳疯子。不过,因为走得太过匆忙,没有和柳疯子再说说过往,稍微有点遗憾。 可知道那么多又如何呢?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能尽心,就这样吧。 马车走得很平稳,大家都没说话。感觉已经出了炐西县,走在了官道上,也算是安静。 秋老虎的闷热又开始发威了,我半掀了车帘,让光透了进来。 吃饱了容易困倦,更何况昨天我也没睡好,现在这么摇摇晃晃的,更加困倦。 不过不能睡,否则晚上就睡不着了。我咬咬牙,在马车里翻出了张毅给我的一些卷宗,记录着这一带的风物志,就当做话本来看好了。尽管行文风格有些陈旧,但写的很是明白清楚,我也算能读的进去。 过了晌午,肖不修还没有让队伍停下来的意思,看来午餐是没有了。 我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致,倒也不荒凉,还算是想村落相连,就是稍微冷清一些。往日里,这个时候也应该是家家炊烟四起,饭菜飘香。 我略略迟疑了一下,肖小五就出现在了我的窗外,跟我说:“这个村里似乎出了什么状况,已经派侍卫过去看了,我们要在路边暂停一下。肖大人的意思,你要是累了,就出来透透气,活动一下筋骨。目前是安全的,没有危险。” “我要方便一下……”吃喝拉撒睡,人之常情。他们是怎么解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比较讲究这个。 肖小五笑了一下,才说道:“那你等一下,肖大人说你要想方便,他带你去找个干净的地方。这附近蚊虫太多了,实在不太好。” “那快点,我不太能忍的。”我把书卷都码放好,从马车里出来,很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就瞅见肖不修已经大长腿迈了过来。 “大人啊……”我寻思着说点什么才好,结果肖不修特别干脆,直接扯着我的衣袖往前走。 前方是村子的入口,看起来安静得有些奇怪。暑热尚未消退,树荫之下的土路上只有一些鸡鸭闲散地溜达觅食,但各家各户的院落里都没有人。 但看房子和摆件来说,整体条件还可以,不算特别穷,在大月国的标准来说,也算是安居乐业的村庄。 其实,铜川县一直还算富庶,顾名思义,这里盛产铜,铜矿多,制铜的小作坊也很多。 要知道,铜对于大月国来说,还曾经是一种流通货币的制造材料。 尽管现在都是用金银或者银票了,但用铜做的首饰也有不少。相对来说,依然是贵金属,村子的生活也不算特别差。 这么说起来,铜川县县丞就是个肥缺,除了有粮之外,还有矿。 不知道县丞大人在粮食上动了手脚,在铜矿这件事情上是不是也动过手脚呢? 但说起来,大月国有专门负责贵金属制造的部分,重金衙门。因此,这里的尚书与县丞勾搭在一起搞事情,否则不会出太大的贪墨案。 目前这里已经是接近铜川县了,估计也已经是属于铜川县管理。 反正目前看过来,与炐西县的风物已经有了不少区别,至少绿荫变得很少,光秃秃的山石裸露出来。 村庄里还传来锻造烧火的味道,并不是特别好闻。看到燃起的烟火中,有很大一部分应该是铜铺的烟气。可是,铜铺似乎也没有人,炉火就这么烧着,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我随便瞎想着,被肖不修扯到了一处歇脚茶寮,天下的茶寮大致构造都差不多,所以他很快就带我到了茅厕,让我赶紧解决问题。 他站在外面,背着手望天,不知道是不是也想着我刚才想到的问题。如果真的有贪墨案,南厂必然第一时间发现,说不准他又要动手杀人了。 哎,想想他也是挺难的。好多案子吧,其实勾搭连环,牵扯了太多的人和事,弄不好就会得罪一大批人。 看起来皇上很器重肖不修,很多事情都让他来做。但实际上是对肖不修个人来说并非是个好事情,至少很有可能不得善终。 在各种史书里都记载过,这个类似的职位上的官员,几乎没有一个好死的。 不是被那些人报了仇,就是最终被皇上杀死。不知道这个事情他有没有思量过? 我最近想的比较多,吃的比较少,拉的也不多。很快就解决好问题,推门出来了。 肖不修横了我一眼,我赶紧特别自觉地去一边的流水处洗了洗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肖小三也赶到了茶寮,快速地说:“大人,这个村子的人都在河边,正在看浸猪笼。” “啥?”我都怀疑我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个不是只在话本子里出现的情节么,居然今天眼前就上演了这个戏码。 “卑职只看到是一男一女,正准备浸猪笼。说是偷情杀人,还有恶鬼行凶什么的。全村的人都去看热闹了,所以这里没有人。” 肖小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听到如此关键性的内容已经很厉害了。 我兴奋地搓搓小手,对肖不修说:“我去看看吧,我一身便装,比较容易知道全部故事。” “你是憋着路上有状况,所以才穿便服的?”肖不修那个神情特别怀疑我的样子,看着很是讨厌。但是,为了亲眼看到浸猪笼的大戏,我决定忍了。 “没有啦,只是觉得舒服一点。大人,您要不就换回您南厂的衣服吧,看着您穿侍卫的衣服,我总是想指挥您干活。” 反正我现在也豁出去了,军棍也好,刺杀也好,只要我离开了南厂,一切都是零。 更何况,那场刺杀明显就是静心师父给我传递的讯息,她没事。那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玩起来呗。 “算了,我先和你一起去看看情况。”肖不修居然把外衫脱掉,里面还有一身便装。我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问我:“什么?” “你不热么?穿两套衣服?”我把下巴托了上去,他是真心精瘦,但是脱了衣服也有肉。 可是,穿了两身衣服,也完全看不出来。哎,我都说不清楚我现在的感受了。反正吧,这人总是让人看不透。对,疏离感,易碎感,特别明显。 可我不是啊,我就是个烟火气息浓厚的大妞而已。 心底暗暗叹息了一下,真是同样为人,差距咋这么大呢。 “你们去周围布控,若有意外,听我号令。”肖不修言简意赅,肖小三立刻称是离开,消失了。我眨了眨眼睛,估计这是南厂的隐身术吧。 “那我们现在去?问题是,哪里啊?猪笼呢?”我四周看了看,完全没有方向感。 肖不修叹了口气,扯住我的袖子出了茶寮,往村子的深处走去。 很快,就听到了喧哗的声音,并且还有哭喊的声音。我低声赞叹了一句:“大人,您真棒!” 结果,肖不修甩开了我的袖子,与我保持了距离。这人真是不禁夸,没意思。我也没再理会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人群的喧闹之中。 别人的村子中心都是有一棵大树,然后大家坐在大树下乘凉闲聊。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为村里最中心最八卦的地方。但这个村子不一样,可能就是因为地形地貌的缘故,这里的中心便是一条比较湍急的河流,从矿山上冲流下来,年月久了,就冲刷出了碎石成堆的河床两岸,大家在这附近搭了凉棚,到也成为特别的景观。 现在,一群青壮年人抬着两个竹笼子,在几位年长者的指挥下,一步步往河边走去。 后面的围观群众有默不作声的,有狂喊哭叫的,还有人小声嘀咕着……仔细看过去,好像还有个祭台,上面点了香烛。 竹笼子里有一男一女,但是看不清楚脸,他们两个人在里面「啊啊啊」地喊着什么,还挺激动的。 我和肖不修就在外围看着,我随口问周围的人:“小哥哥,这都啥情况啊?” 身边的这位小哥一脸的兴奋,“浸猪笼啊,没见过吧。” “没有。”我摇摇头。 “我也没见过。”小哥也兴奋地搓搓手,“这么多年,我们铜乡都没有这样的热闹了。” “是啊是啊。”他旁边的另外一个小哥也跟着说道,“奸夫淫妇,就应该浸猪笼。” “其实也不对,是恶鬼杀的人,也不是这两个杀的,要是真的浸了猪笼,似乎也不合理吧?”第三个小哥也出现了。 “又什么不合理的?杀人是一桩,通奸是另外一桩,不能混在一起的。”第一个小哥说。 “那也不对啊,因为通奸,才杀人……”第二个小哥说。 “不不,是恶鬼杀人,不是他两杀人。更何况,海棠差点被恶鬼杀了,也算受害者……”第三个小哥似乎有些不忍。 “你是因为看到海棠漂亮,所以才向着她说话吧?我告诉你,女人越漂亮越不能相信,你们家秀英骗过你多少次了,你还不长记性。”第一个小哥声音大了起来。 “那不一样的,秀英是喜欢我的。”第三个小哥还辩解起来。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三个,他们三个也看着我,忽然第三个小哥忽然就喊了起来:“小肖大人啊!” 第二百一十五、黑风口恶鬼杀人事件 忽然被人喊破了身份,我吓了一跳,肖不修立刻站到我了身前,呈现出保护状态。 这三个小哥都是贫民百姓,老实巴交的,先是被肖不修的架势吓到了,然后又被肖不修没有易容的本尊美颜惊讶住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不过,他们的喊叫声,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很多村民调转过头来看我们,一时间两边都有热闹,到底先看那一边,他们有点拿不定主意。 “淡定淡定,小声小声。”我站出来安抚了一下,“我偷偷来的,别说出去啊。” 这三个小哥笑了起来,“小肖大人,怕是不能低调了,我们认得你,我们这里很多人都认得你。” “为啥?”我很好奇,难道我的美貌已经传扬千里了么? “您可能不认得我们,但我们真真是认得您的。”第一个小哥又说了一遍,又有几个人围了过来,还直接冲我拱手行礼。我有点不知所措,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快说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又问了一遍。 “就是之前京城潘安那件案子,我们几个是给潘安潘老板打造首饰行头的,哦,一般来说,唱戏时的那些金银首饰并不是真的,都是金包铜,银包铜,看起来很是贵气,但其实也不太之前。 我们几个是志华铜匠铺的伙计,也是专门做这个的。之前也与潘老板认识,所以潘老板想多做几套首饰的。 所以就把我们都叫去了京城,让我们看看戏,找找感觉。喏,这个小华子是做设计的,他做的很多珠钗都特别好看,很多戏班都找他来设计的。” 原来如此。那日潘安出事之后,他们几个也没有走,毕竟和潘安相处了一段时间,很是喜欢潘安的戏。 所以就打算留下来多看几场,然后再他讨论一下一些首饰的样式。 并且潘安当时还想做一套铜桌椅,放在聚福园戏楼里做镇店之宝。这都是大买卖,这几个人自然要留久一点,多聊聊。 谁知道出了这个意外之后,几个人也是意难平。就决定留在京城里等破案,他们是站在潘安这一边的,死活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真的是有人害死了潘安,他们几个即便是玩命也要为他报仇的。 因此,这几个人几乎算是全程看完我的破案,也对我印象十分深刻。 事情结案之后,他们给潘安的灵位上了香,就回了家。戏班班主也没有亏待他们,毕竟也是做了一部分工作,所以也结款了一半银钱。 不过,这几个人也没要,说是戏班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没帮上忙,不好意思收钱了。 毕竟,他们也特别喜欢潘安。尽管结局不好,但是依然还是喜欢潘安的。 做铜匠无所谓的,总是有活做,更何况也是因为潘安找他们做首饰,所以很多戏班的名角都找他们做首饰,生意还是很多的。 没想到在家门口遇到了我,这几个人都很兴奋。“小肖大人,自从您破了潘老板的案子之后,其中种种也挺让人唏嘘的。我们几个还想去南厂给您致谢的,毕竟您懂得潘老板,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看低他。就冲这份侠义,我们就想当面跟您说声谢谢的。” 这几个人还挺江湖气,我略略有点尴尬,我没有他们说的这么好,不过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而已。 肖不修看到危险系数不大,就慢慢移动到了我的侧身,收起了自己的光芒。 看他的意思,并不想先暴露自己,所以我赶紧站出来说:“别这样嘛,就是工作,尽责就好。” “大人此次来,是不是也是为了黑风口恶鬼杀人的案子来的?”有人喊了一嗓子。 “啥?”我又蒙圈了,怎么了? “既然小肖大人来了,看来我们也不会再害怕了,阿弥陀佛。”我这边的人越聚越多,反而没有人去看浸猪笼了。 “等下等下,什么情况?今天不是来看浸猪笼么?”我看到围过来的人多了起来,有点慌。肖不修站在我的侧身,给我了一点点安慰。 “大人还不知道?那大人来是什么案子?”人群中各种声音全有,乱了。 “大家哈,安静一下。让我听听到底发生什么了?咱们先弄清楚一点哈。”我干脆冲着大家喊话,“谁给我说说呗。” “啊,小肖大人啊!”有个正在参与住持浸猪笼的长者也看到了这边的异动,赶了过来,看到我之后,直接跪了下来,唬得我侧了侧身。 他立刻做了自我介绍,“大人啊,小人姓郑,郑友发,是聚福园戏班班主的表哥,与潘老板也是相熟的。感谢大人为潘老板破了迷案,潘老板一直对我们志华铜匠铺相当好,我们也为他的死感到冤屈。幸得大人,感谢大人。” “好吧,事情都过去了。”我伸手去把郑友发虚扶了起来,然后问道:“这浸猪笼是什么情况?要不先停一下,我听听再说?这里太乱了,我都快听不见了。” 郑友发还是村里的村长,很有话语权,直接喊停了浸猪笼的活动。 一听到暂时不浸猪笼了,不止是村民们聚了过来,就在猪笼里的男女也杀猪般地大喊大叫起来。 我被这些声音搞得晕头转向,求助地看向了肖不修,他看着我,低声说:“先听听吧。” “这可不是我惹事情哈,是事情找上门的。”我低声说道。 不过,我听到不少村妇倒吸气的声音,这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个妖孽脸的男人又开始招人喜爱了。不成,他是我的,我要独占他的美丽。 想了想,我干脆直接拉低了他,直接拉住他的小手手,然后特别靠近他的耳朵轻声说:“有恶鬼,你要保护我。” 他居然很配合我,点了点头,还靠近我的耳朵轻声说道:“破不了案,还是要攒军棍的。” 我直接两只手都拉住了他,面向他大声说:“你舍不得!” 就这么几个小动作,和这一声吼,不止是村妇们嫉妒了双眼,就连村民们都开始窃窃私语,揣测我们的关系。 肖不修邪魅一笑,真心是把我笑得心肝俱迷,然后轻声说:“是舍不得啊,会打坏的。” 这人之前肯定有不少女人撩拨过,并且是个中高手,并且他居然能够令人讨厌不起来。 我看那些村妇依然如醉如痴地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桃花。 气得我直接掏出了自己的黑色面巾,把他的脸遮住了,“咱们南厂的人出门在外,不要露脸的。不许摘,小心我揍你。或者,我就不破案,回家了。”我恶狠狠地说。 这一次,他终于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很安静。反正他不闹了,我就开始干活了。 “郑老伯,要不,我们去凉棚里把事情说一下,这大呼小叫的,也听不像话的。再说了,这都晌午了,让大家先回家吃饭吧。要真是浸猪笼,早一天晚一天都差不多吧,不需要什么黄道吉日之类的吧?” “一切听大人的。”郑友发指挥着几个骨干村民张罗了一下,把浸猪笼的男女先放了出来,捆在一边。 我大致瞅了一眼,都是鼻青脸肿,看不出原来的样貌。这两人扯着脖子大喊大叫,我揉了揉耳朵。郑友发立刻让人先把两人的嘴拿破布堵上了。 然后,我们移步到了边上的凉棚。之前那几个小哥维持了一下秩序,一部分村民先回家了。 还有不肯走要看热闹和看肖不修颜值的,都站在凉棚外,但也不许靠太近。 肖不修把脸蒙上之后,我心里舒服多了,表情也舒缓了不少。跟着郑友发坐了下来,听他开始讲这里面的前因。 这个村子叫铜乡,自然也是以「铜」为生,靠近铜川县,归属铜川县管辖。 百十来户人家,这几十年来,村里也算平安无事,至少没有什么恶性事件。 村里有个叫乔三的男人到了适婚的年轻,就寻媒人找了隔壁村的海棠说媒,给了不少聘礼。 海棠家也挺高兴的,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婚后三日回门,又在娘家住了几天,这才准备回铜乡。 当时,乔三被村长郑友发征召到铜铺里烧火,赶一批急活,说是要送到宫里去的。 乔三本来也不爱干活,很懒。但是村长很是严厉,没办法才去干活,但是错过了去接新婚媳妇回家的日子。 海棠家也没有挑理,还让海棠的弟弟陪着,又找了两个朋友高大壮和李柱子护送回夫家。 路途并不远,但为何要三个男人护送?这是因为在两村之间有一个要了命的黑风口! 黑风口,山道两旁都是参天的古树,坟茔重重,白骨累累。 据说当年是个古战场,有很多冤魂在此作祟。荒草比人都高,只有一条土路被清扫出来,供村民们通行。 但平日里,这里阴气森森,人迹罕至。除非是有急事才从这里走,否则话,大家宁愿绕个远路,多走十里,从官道过去。 环境恶劣也就算了,重点是这里真的是有恶鬼的。据说有见过的人,并且侥幸逃回来的是说,这里有一高一矮两个青面獠牙的厉鬼,专门堵人去路。 若是单人路过,他们就会张牙舞爪地从坟墓里爬出来,轻则抢劫,重则吞食人头。 这几个月,都有不知情的外乡人单独路过此地,都被直接吃掉了,并且从坟地里扔出了好几具血肉模糊且无头的尸体,搞得大家慌乱异常。 “姐,莫怕,那些都是单独的行人,咱们人多。再说了,姐夫还等着你回家做饭呢。咱们就从黑风口过去,又是大白日的,无妨。” 海棠的弟弟年轻气盛,觉得自己和另外两个小伙伴是壮男实火壮,举头三尺有神明,肩头两盏长明灯……反正是觉得自己厉害的不得了,大白天还能装见鬼,那也真是稀奇了。 几个人也属于年轻胆大,让海棠坐着小毛驴,勇闯黑风口。 黑风口的土路笔直且长,几个年轻人大着胆子往前走。海棠可能是太紧张了,尿急。 三个年轻男子只得停下来,也不好去围观保护,就让海棠在一棵大柳树的后面解手,三个人还背过身去,随便闲聊几句。 黑风口这个地方很奇怪,两边看起来全是笔直的古树,但却经常平地里起风沙。 忽然间一阵狂风吹过,飞沙走石,尘土漫天。只听得海棠在树后尖叫了一声,便没了声息。 海棠弟弟急了,立刻上前去看。高大壮和李柱子也连忙跟上,急急地往柳树后面看。 可这大柳树后早已经没有了人影。而树下却很是奇怪,全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穴,不知道是狐狸洞,还是野兔洞。 反正是海棠不见了! 这三个男人吓坏了,一边大声喊,一边硬着头皮在这里寻找。 大柳树的后面就是坟茔重重,几个人虽然话说得很满,但是看到眼前的墓碑和裸露出来的白骨也着实吓得不轻。 但海棠可是亲姐姐,弟弟岂能独自逃命。两个朋友高大壮和李柱子也不肯丢弃小伙伴,三个人就大着胆子往墓地深处走去,大声喊着海棠的名字,但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越往里面走,越加黑暗,本来还是白日有光,走到深处都已经变成了黑夜,并且升腾起了莫名的烟雾。 几个男人也开始手拉手,咬着后槽牙往里面继续走。不过,脚下也有很多暗洞,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高大壮尽管已经很是小心了,但依然一条腿还是掉进了一个洞穴之中,吓得他哇哇大叫,差点失了心智。 幸好海棠弟弟还算机敏,立刻拉住他,并且让李柱子拉住自己,两人合力把高大壮拽了出来。 三个人也不管不顾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感到异常的害怕。 但是,谁也不敢说回去的话。并且,海棠还生死未卜,他们几个逃生走了,回去怎么说呢?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样呢? 一时间,三个男人抱头痛哭,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第二百一十六、恶鬼吃人头 海棠弟弟几个男人哭了一阵子,也觉得这不是解决办法。 于是,擦干眼泪又继续往坟地深处走了进去。这几个人也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完全凭借着一股勇敢和冲劲。毕竟,这也是亲人,说什么要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风口这些年也出了不少命案,但为何县丞不派人来看看呢?”高大壮为了壮胆,干脆几个人手拉手地闲聊起来。 “恶鬼杀人,岂是活人能处理的。你看我姐当初说是和乔三相识,就是在黑风口。当时,我姐跟着一大堆小姐妹去铜乡打首饰,后来就在刚才咱们进来的路口见到了乔三。 乔三帮她拎了包袱,还在她差点摔到的时候扶了她一把。我姐说,这男人虽然长得一般,但是还是挺热心的。”海棠弟弟也开了个话题。 越往深处走,天色越暗。高大壮紧紧抓住海棠弟弟的手,说道:“一会万一有恶鬼出来,你先跑。你跑的比较快,回去报信。我和柱子见机行事,毕竟我两身强体壮,也该也能够抵抗住一段时间。”这人平素也比较仗义,对海棠一家人也不错。 海棠弟弟点点头,大家手拉手着继续前行。就在此时,又有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吹了起来,几个人全都迷了眼,只得停下来蹲在地上,抱头等风沙过去。 本以为这说不准恶鬼就要出现了,三个人都很害怕,海棠弟弟和李柱子完全都吓尿了,但都不敢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风沙才过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附近有人哼哼唧唧的声音,声量不大,但是足以让人能够听得清楚。 他们三个立刻起身去查看,发现在一遍矮灌木丛中躺着一个人,看清楚连之后才发现,居然是海棠。 忽然之间出现,仿佛是从地府里冒出来的一样。但这三个人也顾不得害怕,赶紧跑过去。 可此时的海棠仅穿一身小衣,胳膊腿全都暴露着。身上头上的金银首饰也都不见了,就连贴身的金项链都被摘走了。 “姐,怎么了?”海棠弟弟立刻扑了过去,轻轻拍海棠的脸颊。 海棠还有点迷糊,迷茫地看着眼前人,半天都没认出来。 “姐,衣服呢?娘亲手给你缝制的一套绫罗绸缎的嫁衣,怎么了?”其实,海棠弟弟很是担心,都裸露成了这样,八成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高大壮还算清醒,立刻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给海棠遮羞。 三个男人一人脱一件,先把海棠裸露的身体包起来,这才继续叫醒海棠。 过了一阵子,海棠才算是清醒过来,看到眼前人是自家亲弟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看到恶鬼么?”海棠弟弟急急地问。 “我这是在哪里啊?”海棠抽抽搭搭地,“我刚才刚蹲下身子,就看见两个黑影从地下冒了出来,是不是就是传闻中的恶鬼,真是吓死我了……”可能是想起了刚才的画面,海棠完全说不出话来,就剩下放声大哭了。 海棠弟弟一看这种情况,想到这个地方也不可久留,万一恶鬼又出来伤人,他们几个都不是对手。 因此,立刻背起海棠,叫上高大壮和李柱子立刻离开了黑风口。幸好刚才那头小毛炉还在路上,他把姐姐安顿好,然后快速地跑了出来。 乔三虽然是在铜匠铺子里帮忙,但是心里也挂记着自己新婚的妻子。 所以一干完活,就立刻跑了回来,刚到家门口,就听见海棠的哭声,心里也吓坏了,赶忙跑了进来。 海棠他们几个刚刚进了家门,海棠也才换上了一身衣服,坐在那里和弟弟他们说刚才的事情。 “具体的事情我真的记不清了,我一看到他们之后,就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飞沙走石,荒草遍地。吓得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哭了起来……然后你们就出现了……”海棠一直在哆嗦,脸色发青。 弟弟几个人就只好安慰他,高大壮还去倒了杯水,李柱子帮忙把小毛炉拴好。 乔三进门的时候,又听海棠弟弟哆哆嗦嗦说了一遍刚才的遭遇,把乔三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青。看着自己的媳妇,却一句话安慰的话都没说。 等到海棠弟弟几个人走了,海棠还在抹眼泪。乔三却一把扯住了海棠的头发,冲她大发脾气,喝问她有没有在黑风口失身? 海棠也愣住了,看着乔三哭着说:“我就是衣服没有了,身上也没有伤痕,你可以检查呀。再说了,那两只恶鬼黑乎乎地完全看不出模样,一个劲地拉着我,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我就问你,有没有被他们占便宜?”乔三完全不理会自己新婚妻子的软弱,依然恶言恶语。 “没有!没有!”海棠的脾气也上来了,很是生气。一般在这个时候都应该是好言安慰,怎么会这样呢? 见到海棠这样,乔三更加生气了。一把推到了海棠,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桌子,大吼道:“他二大爷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两个鬼东西竟然敢动我的媳妇,真是瞎了他娘的狗眼。明天,老子非要挖了他们地府,将他们都拖拽出来,掏心挖肺!” 那气势简直是要上天庭把天捅个窟窿,打进阎罗地府,把大鬼小鬼都弄死。 海棠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更何况这是自己新婚的丈夫,彼此之间还不是特别熟悉。因此,见到乔三这幅模样,她被吓得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乔三直接把海棠丢出了房门外,自己关上了门去睡觉了。 海棠站在院子里愣了好久,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新婚丈夫居然是这幅模样。那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天黑了下来,立秋后,夜风已经凉了。折腾了一整天的海棠也没有吃饭,饿着肚子站在院子里想了想,明日一早就回娘家去吧,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留恋。 幸好才结婚几天,还没有太多牵绊。自己没有失身,才丢了金银首饰而已,他就这样大吼大叫,未来的岁月里还有多少磨难……一想到这里,海棠都已经打定了要和离的心。 长夜漫漫,在铜乡,海棠也没有特别熟识的人,也不好找别人去打扰。 只好去了自家后院角落里的柴房,好歹能够遮挡住秋凉的夜晚,先凑合一晚再说。 天刚亮,海棠就被饿醒了,想起来先把早饭做了,吃完之后好有力气和乔三谈和离的事情。 她梳了梳头发,到厨房去做早饭,一通生火做饭,虽然只是稀米粥,但总算是一口热食,她的感觉好多了。 站在院子里,看着正房的门依然紧紧关着,有些奇怪。毕竟乔三不是一个睡懒觉的人,毕竟也算是干活的汉子,两人一同生活了几日,乔三起床也都比较早。 因此,海棠有点不放心,站在正屋的门口,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房门。 昨晚,乔三很生气的时候,是把门给拴上了,目的就是不让海棠回屋睡觉。 而此时,海棠轻轻一推,房门就打开了。当初升的朝阳照射进房间的时候,她看到昨日自己在黑风口丢失的绫罗绸缎的嫁衣和金银首饰居然都扔在地上,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稳了稳心神,她继续往里间走,但地上有黑褐色的液体…… 顺着来源方向一看,竟然是一个斜躺在床上的人流出的血。 凭借着身形,可以判断此人就是乔三,但是他的脖颈之上空空无物,成了一具无头尸! 海棠大喊了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有邻居听到了异常,站在院外想看看情况。正好看到海棠弟弟和高大壮李柱子正往这边走,就大喊他们快过来,“海棠好像是大喊了一声,但是现在没有声音了。主要是那个喊声太过可怕了,不像是一般的惊呼或者什么,所以我们过来看看情况。” 海棠弟弟也很紧张,立刻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看到屋里的这个情景也差点吓得憋过气去。双脚不稳,直接坐在了地上。 的确那场景太可怕了,无头尸,地上全是血,屋里很凌乱,「恶鬼过境,一片狼藉」都不为过。 有人立刻叫来了村长,有人立刻去报了官。这个算是相当恶劣的刑事案件,必须告知官府了。 村长派了几个比较伶俐,口齿清楚的人跑去了铜川县县衙,把县丞胡海荣胡大人叫了过来。 不过,等胡大人坐着八人大轿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地上的血都已经凝固了,场面更加可怖。 胡大人匆匆看完现场之后,也抽了一个冷气,转身去了村里的祠堂,作为自己的临时办公地点。 所有人都在议论是不是黑风口的恶鬼跑出来「食人头」的时候,胡大人倒是很清醒,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恶鬼之说何其荒唐,这世上只有勾搭成奸的奸夫淫妇害人性命,绝对不会有杀人夺命的恶鬼!” 他当场就把海棠,海棠弟弟,高大壮和李柱子全都五花大绑了起来,并且带到了眼前,要细细审问。 海棠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但也是小家小户的掌上明珠,何曾见过这样的事情。 而胡大人为了这份口供,对海棠可不管那么多,打板子,上指夹,还有腿夹棍,一通火爆狠绝的操作,让海棠死去活来。 其实,胡大人就是想问出海棠的奸夫是谁?就好定论乔三是奸夫杀死的,这样就可以结案了。 可海棠还真不是那种人,并且认识的男子都很少。被折磨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瞥眼看到了高大壮,就只好伸出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冲他指了指。 被捆在一旁的高大壮也疯了,大喊着说:“海棠啊,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啊!我也没杀人啊!” 但此时的胡大人就等着这一指呢,心情极为愉快地说:“本县果然猜的不错,奸夫就是你高大壮。试想,海棠与弟弟自然不会有什么情况,李柱子貌丑体胖,她哪里会看得上。 只有你高大壮身材魁梧,容貌堂堂,又与海棠年龄相仿,这干柴烈火,必然是一对狗男女。 你们在路上装神弄鬼,使用障眼法骗过所有人,但怎么能够骗过本县的火眼晶晶的?必然是你们半夜回来杀了乔三,还造成了恶鬼行凶的假象!” 高大壮岂能认罪,连连高呼冤枉。但是,胡大人又是一顿板子棒子火烙铁的「伺候」,高大壮瞬时就已经看不出了本来模样,迷迷糊糊之间也就在口供上签字画押了。 对于自己能够这么快的破案,胡大人还是很高兴的。对村长说,“找一天就把这奸夫淫妇浸猪笼吧,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本县要回去写个折子,向皇上说明一下情况。” 说完这话,胡大人就坐着八人大轿走了。村长他们几个一合计,既然都已经审完了,他们也没有资格再说什么,那明日就先把「奸夫淫妇」浸猪笼,然后把乔三安葬了吧。 海棠弟弟大呼冤枉,说什么也不肯让姐姐浸猪笼。所以一直扒着祠堂的大门苦苦哀嚎。 李柱子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跑回去家报信去了。村长也觉得这事情很蹊跷,但是又不好再说什么。 “既然大人都定了,我们怎么办?恶鬼行凶,海棠杀人,反正现在死了人,必须找到凶手。既然大人说是海棠,那就是海棠吧。冤不冤这种事情,你找阎王说去吧。” 不过,猪笼这种东西一时半会还没有编好,村长只好赶紧让会做这种东西的村民加班加点做。 据说铜乡很多年都没有做过这种东西了,所以大家制作起来还挺复杂的。 搞了好几个版本,都不太成功。最终有人出主意说要不就把竹筐再多编一下,几个人一起弄,多套几个,比较结实。 这群人也是挺凑合的,最终弄了三个竹筐拼到了一起,总算是做出了猪笼。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为了怕乔三的尸首腐烂发臭,乔三的亲戚已经把他下葬了。然后,就是跑过来看奸夫淫妇浸猪笼的戏码。 第二百一十七、黑风口的前世今生 大致情况了解清楚后,我也挺无语的。又是恶鬼,又是无头尸,又是奸夫淫妇,大家的确是看热闹的不嫌事情大。 但是对于肖不修和南厂来说,几百来号人在骚动,当地官员如此草率断案,都是危险的信号。 看到肖不修逐渐严肃且冷峻的眼神,我估计他又有想法了。 反正目前情况也有些复杂,要是不尽早处理,也会有麻烦。 我看了看这一地的狼藉,叹了口气,说道:“行吧,事情大致是知道了。人呢,就等一下再处理,是继续浸猪笼,还是要怎么样,都等我再看看。大家也都先散了吧,有什么想说的,有线索的,有想法的,都可以过来继续。” 以村长为首,和那几个小哥都自发自动自觉地留了下来,为我维持秩序。 “把县丞胡大人叫过来吧?我这身份应该能叫得动他吧?”我低声问肖不修。他轻笑了一下,也低声说道:“何止叫得动,你揍他都成。” “为啥?”我好奇地问。 “按辈分来说,你还是他的表姑奶奶。”肖不修那个表情也挺欠揍的。 “啥?这是我亲戚?”我在脑海里迅速寻找了一圈相关信息,但是完全没有印象。 看来,这很可能是李山这边的亲戚,而我是完全不知道的。 但是,我已经表现出完全不认识了,那么会不会暴露我?按兵不动,才是上上策。 “你若不记得也情有可原,毕竟是你父亲李山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因为出了这么一个小官,所以也与你家攀起了亲戚,之前还去过你家。 也是很多年前了,估计你也没印象了。不过,他每年都往你家送礼,除了去年今年没送之外……” “哦,那还不是以为我家倒了,没利可图了。还有可能是怕惹祸上身……不对呀,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我家的事情。” 我瞪着眼睛看着肖不修,心里暗暗害怕,这人居然连这么远的亲戚都能挖出来,还知道每年李山家里的送礼之人。 看来这南厂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眼线,我要更加小心一点才成。 “没事,你现在是南厂文书的事情官场里已经传开了,他也知道这个事情。虽然是距离有些远,还没来得及和你攀上关系。 当然,想要进南厂的门找到你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现在,你既然到了这里,自然也要见见他,敲打一番。 我会暗中找人再查查他贪墨的事情。目前来说,这人不堪大用也就算了,还是个糊涂的,看来这官也不太长久了。 不过,他如果出了事情,不会牵连你和李山,这个可以放心。等李山回来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肖不修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番话,却让我更加心惊,这其中牵扯到了很多事情。 比如我的身份,胡海荣的为官之路,未来李山的回归……这可能是一盘很大的局,而我还傻乎乎地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想到此,我压住了自己的揣测和惊慌,还是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说道:“我这都做奶奶了,必须要见见这个大孙子呀!快去快去,村长,你赶紧找人去把我大孙子叫来,我要跟他说说话。” 这话说的,村长一脸的蒙圈,还是肖不修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村长可派人去铜川县县衙,找到胡大人前来。就说南厂肖小七在这里,让大人速速前来。” “嗯嗯嗯,马上去。”村长这才赶紧派人去了,然后回头问我:“大人,要不咱们现在去祠堂吧,这里蚊虫多,太阳也晒。” “成啊,走走走。”我巴不得离开这里,找个阴凉的地方喝口水,缓一缓耳朵。毕竟这信息太多了,我要偷偷梳理一下思路。 村长在前面开路,我们离开了河边,往村子里走。铜乡是依照河流的走势来修建的。 所以,祠堂宗庙被修建在了最上游的位置,一路上有青石板路,还不至于很难走。 对于爬坡,爬楼梯来说,时间久了,我还是不大成。因此,半路还休息了几次。 铜乡因铜出名,但由于开采的原因,这里的绿树和作物都不多,看起来略略显得光秃。 “平时你们吃的粮食从哪里来?”我趁半路休息的时候,问村长。 “我们这里主要就是铜匠们的聚集,隔壁村叫矿乡,就都是挖矿的。另外一个村叫良乡,也就是海棠住的那个村子,是专门来种田种粮食的,也是为我们两个村子供给的。”村长身体还不错,走路至少不喘。 “所以,都要通过黑风口?” “矿乡在我们的上游,我们在中间,良乡在下方。所以说,都要经过黑风口的。” “黑风口是什么时候有的?”我们还没有路过黑风口,应该说我们计划走的都是官道,也不会走黑风口这种小路。所以,若不是这件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会有这样一条路。 “这事情说起来还有点复杂,在很早之前,应该说是很早很早之前,是曾经统一过中土大陆的陈王的陵墓,规模相当大,据说这附近全是他和他妃子孩子们的陵墓。 当然了,几千年过去了,也早都没有什么痕迹了。只是,后来在几百年前,忽然被人挖出附近的山里有铜矿。 所以,我们祖祖辈辈也都在这里以挖矿而生。一开始也算是安居乐业,没有什么恶鬼之说。”村长居然说了这么长的一个故事,我有点听着累了。 继续往前走,村长和我继续说着,“这事情吧,本来也是个好事情。之前,这里一直挖矿,把附近的林子全都砍掉了,不是做了矿山需要的架子,就是烧火用了。 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荒草丛生,搞得也是干旱,泥石流什么的都有。 结果,十几年前,反贼闹事的时候,这里还一度成为了战场,拉锯战,死了不少人。 事情平叛之后,皇上在离开前说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又有这么多的累累白骨,不如种下林木,也能够掩埋蚀骨。 重要的是,黑风口这里常年总是风沙走石,所以才叫黑风口的。 如果用树木来抵挡风沙,固定山川砂石,也是好办法。所以,我们就开始种树,都是那些容易生长,迅速成材的树种。看看,也就是十年的光景,这里也就是绿树成荫了。” “这不是好事情么?”总算走到了宗族祠堂,我赶紧坐了下来。 不过,又觉得没让肖不修先坐下来,自己肯定是逾矩了,又赶紧站起来,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的表情还可以,虽然还是带着我给的蒙巾,但眼睛里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随便都坐吧,大家都别这样站着。”我张罗了一下,让大家都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先都坐着,这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我的命令还算是管用的,大家也没有太多拘谨,都赶紧坐了下来。毕竟也是忙了好几日,这些青壮年也吃不消的。 村长坐在我的边上,肖不修坐在我的右后方,我又悄悄递给他一块帕子擦擦汗。 毕竟天气还是热的,我们走了这么长的路,他还是蒙着脸,更会觉得热了。 他接过帕子,拢在了自己的袖子里,我也没当回事。反正,我的帕子也都是肖不修预备的,他拿着,还是我拿着,在我看来都差不多。 “继续继续,这林子是不是出了问题?”我回过身,继续和村长聊天。村长很是恭敬,也很懂规矩,不多言不多看。 “林子长成之后,我们几个村子就商量着把路也修一修,毕竟这里算是近路,并且也不算难走。 不过,修路是需要钱和人力的,上一任县丞没给钱,我们几个村就自己凑了凑钱,先用土把路开了出来,也铺垫好,想着等有钱了,再仔细收拾一下。 可就在五六年前的一个晚上,忽然有个比较熟悉的收铜的商人深夜从黑风口赶路,大家还让他等天亮雇个牛车再走,但是他着急要回家。 毕竟也都是常来常往的客商,所以也没多阻拦。谁知等到第二日晌午,有人路口黑风口的时候,发现路边躺着一具无头男尸,大家都吓坏了,赶紧报了官。 有熟悉的人发现,这就是夜里急急忙忙走的那个客商,衣服还是那一件,但头没有了,身上的包袱也没有了。” “官府当时谁是县丞?胡大人?” “不不,当时胡大人还没上任,是另外一个,如今已经病故了。”村长让人准备烧水给我们沏茶了。 “当时的县丞大人来了之后,仵作也来验尸,查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凶手。谁知,他刚走,回县衙不到五天,黑风口的林子又扔出了两具无头尸体,都是单独行走在这里的客商。这下子,大家都吓坏了,因为同样都是无头尸体,同样都是夜里走的黑风口。” “五天杀了三个?”我有点吃惊,这太过于大胆了,有点无法无天了。 “是啊,后来县丞大人又赶紧赶了过来,看了又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后来,我们几个村子有胆子大的青年结伴夜里去了黑风口,打算一探究竟。 结果说是黑夜里,林子里有两只恶鬼,青面獠牙,蹲在路上冲着他们笑。 这几个人也都是村里很壮实的汉子,当时都被吓得不轻,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自此之后,我们也都不敢走这条路了。” “那海棠还敢走?”我问道。 “白日里还算好,没有听说有恶鬼行凶。所以,白日里若是结伴,大家还是敢走的。毕竟这条路近,要是绕远路真的是很远的。可是……”看出来了,凡事都是可是,村长的可是就又是几条人命。 “上个月,也就是海棠嫁过来之前,这黑风口又丢出了几具无头尸,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胡大人来了?” “来了,但有什么用呢?谁都查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村长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恶鬼,也许是当年平叛时累累白骨化作了冤魂,一口恶气出不去,所以就出来杀人了……”他这话说的,大白日里,几个村民一边听一边吓得发抖。 “哎,别这么说,事情还没有定论。”我可不相信有恶鬼,这世间人比鬼可怕,这是我的观点。“有没有当年的记录什么的?每一次命案都应该有记录吧?” “肯定有的,我这里都有一份。”村长点点头,“当时村里也是要做记录的,所以就从县衙那里抄了一份,存在宗祠里了。” “成,给我看看。”不过,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看到村长让小哥们抬出了一个大木箱子,里面全是卷宗,“全是?” “对。这些年发生了不少命案,所以都记录在册。有很多是外地客商,出了事情之后,也都有记录。 我当时就觉得人家亲人来领走尸体的时候,我们这里也应该存留一份文书。万一以后出了什么纷争,我们也好有个记录。” “嗯,这个很对。”我点点头,但是看到这一箱子卷宗也有点头疼。 “这个我要仔细看看,先放在这里吧。还有,能收拾出几间屋子么?看来我今晚是要住在这里了。” “小七大人,我们这里条件简陋……”村长有点惊讶。 “我可不想去官驿住,应该还挺远的,回头跑来跑去太累了。对了,你再收拾出几间屋子,给胡大人也留出几间来,他晚上也得住过来。我还有好多话跟他说呢。”我心里暗笑道,我都有大孙子了,我得好好和他相处一下。 “咱们得要几间?”我扭头问肖不修,他看了我一眼,“五间……” 我算了算,肖小三可以和肖小五一间,肖不修和影子一间,我自己一间,侍卫们可以四个人一间,我们一共十二个侍卫,就需要三间,怎么可能是五间呢?“不对吧?” “怎么不对?”肖不修问我。 “应该是六间呀?”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就算是我算数不好,这个我还是可以算的清楚的。 肖不修很有耐心地对我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不是不记得这个事情了?” “哦,我忘记了。”我低声说,“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以后一定牢牢记住这一点,万一发现您错了,我也要先执行第一条,因为您永远正确。” 肖不修哼了一声,不用看脸我都知道,那个得意的表情真是令人欠揍。 当然,最该欠揍的大孙子胡海荣胡大人也是快马加鞭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看来也是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从飞扬的头发和跑歪的发冠就能看出来,他还真的挺着急的。 第二百一十八、大孙子欠揍 说实话,胡海荣真是叫我震撼了。他飞奔地跑过来,直接跪在我的眼前,哭天抢地喊着:“哎哟,我的奶奶啊,您怎么在这里啊?孙儿真是不孝啊。” 我真的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尽管我很清楚地已经知道这胡海荣今年好歹也是四十有四了。 但是长得这么着急,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然后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我还真有点承受不起。 后面赶过来的肖小三和肖小五站在我身后,看到这个情景都有点绷不住,转过身去了。 倒是肖不修很是淡定,依然看着眼前这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男人,很是无动于衷。 但我不成啊,我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的确是吓坏了。我求助地看着肖不修,肖不修倒是对我点点头,低声说道:“胡海荣,铜川县县丞,你的大孙子。” “可不对呀,要是我的孙子,怎么也应该姓李吧?这人姓胡啊?” 我摸摸了自己的下巴,想象了一下李山若是遇到这个情形,会不会也要摸摸自己的胡子,表示很淡定,很享受。 “奶奶有所不知,孙子随了母亲的姓氏,当时父亲这边与母亲和离后,母亲一气之下将我的姓氏改成了胡。但实际上,每一年我都是要去李家祠堂的,李家上上下下也都是认我的。”胡海荣的耳朵也很尖,居然我这么低声说话,他都听得见。 “哦,我真的不知道。”我很老实地说,“不过,你还是起来说话吧,别这样。” “谢谢奶奶体谅。”胡海荣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很规矩地站在我眼前。我都能够听到肖小三忍住笑,却忍不住抖动腿的声音,实在是让人憋屈。 “好啦,现在我们这是公干,别这样叫。等回头咱们再说说家里的事情。我管你叫胡大人,你管我叫小七就好啦。” 我懒得跟他废话,并且我也很讨厌这种攀亲戚的客套。肖不修摆了摆手,让肖小五肖小三下去收拾房间了,他低声问我:“大人,那对男女怎么处理?” 对哦,现在浸猪笼的男女是海棠和高大壮,两人在水里泡了泡,基本上也是半死的状态,搞得也很是悲壮的样子。 “问问村长,之前怎么关着的,现在还怎么关。等我们弄清楚了再说,记住,可别让他们死了。” 我想了想,这两个人不知道是冤枉的,还是真的,一切都是一团浆糊一样。 “小七大人,让衙役们看着一点吧,别跑了。”胡海荣擦干净脸和鼻涕,毕恭毕敬地请示我。 “嗯,分别关押,别串供。”我看了一眼胡海荣,“胡大人,坐着吧,一路也累了。我本来是路过的,结果遇到了这个事情,所以就问问情况而已。听说之前你已经判完了?可有什么卷宗文书之类的,让我看看么?” “哦哦哦,来的匆忙了,没带着。我这就让人回去拿,这些东西都有的。”胡海荣还是很客气的。 “嗯,都拿来吧。这几日我要住在这里,你也跟我一起吧。倒不是为了这个案子,我是想看看这个奇怪的黑风口,怎么还有恶鬼出现了。 对了,有之前的县志什么的也拿过来,回头我要带个编纂风物志的翰林陈大人,他在搜集这个。” “好的好的。”胡海荣又赶紧点头。 “那要不要说说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怎么就说这两个人是通奸呢?这个海棠才是新婚,怎么都搞出奸夫了?”我有点奇怪,这个论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胡海荣又要站起来说话,我赶紧让他坐下来,从视觉上来说,这个都快是我爷爷的人,我也真是受不了。胡海荣又客气地谢过了我,才开始说起他的观点。 虽然之前他也没见过乔三,但是凭着这具无头尸体来判断,这人壮实,皮肤黝黑,对新婚妻子海棠也并不温柔,一直追问她是否「失身」,这就挺让人无语的。 据村里的人说,这人的脾气也一般,甚至可以说是不太好,因为比较有钱,家里有房,四季吃喝不愁。 胡海荣说得有点混乱,我也就是听了个大概。关键词就是这个乔三有钱,所以海棠为了钱嫁给了乔三。 “怎么个有钱法?他自己有买卖?但之前不是说他还给铜匠铺子帮忙去了么?”我转头问村长。 “这小子父母双亡,之前也就是在各家各户的帮衬下长大的。后来出去自己混了几年,回来之后就有钱了。 我问过他做了什么?他也含含糊糊地说是做了点买卖,但是也没说清楚。 不过,因为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如果村里需要有帮忙的时候,他还是会来的。毕竟大家对他还是不错的,所以他也是能够出力或者用得着的地方,都回来。”村长的说法,也得到了其他村民的认可。 还有几个年长的女人说这个乔三其实本性并不坏,脾气也就是那样。 “男人嘛,怎么能没个脾气呢?对自己的媳妇厉害一点也是对的,省的被女人压着一头,以后就不好办了?” “为啥?”我有点好奇。 “这女人吧,是要管住的,否则窄干了男人,又拿了男人的钱跑了,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法还挺多,但中心思想是乔三脾气坏一点没关系,反正对自己的媳妇要厉害一点,以后才能当家做主。 “自己的女人,不是应该哄着么?这样日子才能过的舒心呀?” 之前静心师父就是这样教我的,说是必须找一个能够哄着我玩的男人才可以嫁,要是一天到晚对我喝五邀六的,还要上房揭瓦的,完全不能理。 我还问她:“其实我现在倒是上房揭瓦的人,是不是以后要哄着我的男人才对?”静心师父被我这句话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丢给了我一只鞋。 现在,这村里的一群女人也被噎得没说出话来,刚有人想反驳一下,可能是碍于我的身份,以及村长凌厉的眼神,都没有再继续说话。我就继续问:“怎么榨干男人?” 这句话刚一问出来,肖不修居然先咳了一嗓子,然后低声问我:“大人,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要吃个饭了?” “哦,对,要吃饭的。”我转过头问村长:“准备点吃的吧,我们一大堆人要吃饭呢。” 村长这才尴尴尬尬地站起了身,赔着笑说道:“大人们见谅啊,我一说话就把这个事情忘记了,现在赶紧去让人做饭。都是乡野的吃食,望大人们不要见怪。” “别弄复杂了,我只想喝碗粥。”我赶紧说了一句,其实肖不修有给我准备好吃的,所以我一点都不饿。 “我先让他们准备着。”村长立刻把那几个妇人也都赶走了,让她们赶紧去做饭生火。 现在,屋里剩下的人不多了,终于安静了不少。肖不修按了按我的肩头,我回头看着他:“做什么?” “上茅厕。”幸好是蒙着脸,否则他这副美颜说出这么一句话,我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要我去么?”我今天一定是傻的,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看来也是做他的跟班做的事情太长了,有点反应不过来我现在是大人。 “咳咳,大人还是去一下吧。”肖不修低声且弓了弓腰,我赶紧站了起来,“走走走……” 村长要给我指路,被肖不修拒绝了。他也不管不顾地扯着我的袖子往前走,我赶紧小跑着跟着他,“这么急么?” “肖小七,你闭嘴。”肖不修直接甩了我一句,我才不敢继续说话。 宗祠的厕所还算干净,但是我完全没有去的想法,所以站在门口看着肖不修,他居然把我直接拖了进去。 “喂,你要是上厕所,不需要带着我吧?”我问他,他哼了一声,又转身出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才又回来低声对我说:“你就不能问点正经事情么?” “啥叫正经事情?”我瞅着他。 “问和案情相关的。” “挺相关的呀。”我不解。 “你问要如何榨干男人?”肖不修的眼睛瞪的呀,真大。 “是呀,海棠一看就是没有把乔三榨干,所以乔三对她也不好……”我还没说完,嘴都被肖不修捂住了,他问我:“你是女人么?” “我不是。”我含含糊糊地说。 “你是什么?”肖不修贴近我。 “少女!”我自己都笑了,太逗了,肖不修居然还很在意这个事情。 看着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我笑得更厉害了。为了防止自己笑得声音太大,我还抓住了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反而一点都不想捂住我的嘴,想把手抽出来。“你以为我真的不懂么?我是见过世面的。我只是想问问看,这些人对乔三和海棠的了解有多少,他们在村子里的人缘好不好,还有……” “还有什么?”轮到他问话。 “还有……我是希望他们觉得我很傻很天真,反而能够放松警惕。”我让他把手拿开,然后拉住他的衣袖很认真地说道:“肖大人,你这一身打扮虽然是侍卫,但是你的神情,你对我的态度其实都已经暴露了身份。 试想,我肖小七是肖大人的手下,经常是和肖大人在一起的,肖大人又是玉面修罗的举世无双,这群人,至少是胡海荣和村长已经猜出了你的身份。所以呢,我略略装装傻,让他们放松一些警惕,有事情和有些话,说不准就说出来了。” “你指的是什么?”肖不修全是疑问。 “你觉得这个村子如何?”我问他。 “还算富裕。” “为什么?” “铜匠,售卖铜……” “这是铜,不是金子。铜也并不值钱。应该说,不是那么值钱。那么,为什么这里有些女人穿金戴银,看起来很有钱呢?” “女人打扮起来也无可厚非吧?” “今日这个光景,乱哄哄的,万一头上的珠钗掉了怎么办?我都把玉簪揣到了怀里,生怕人多手杂,丢了东西。 但是你看她们的穿戴,很明显平日里就是这样穿的。那么,怎么会这么有钱?光做铜匠可不能挣这么多钱。” “所以,这个村子都有问题?” “那倒不至于,但是多少她们的钱来路不正而已。” “胡海荣知道?” “我看他那个样子也未必知道什么,但这个村长一定知道什么。” “好吧。”肖不修难得露出了信服的目光,“给你三天时间,破不了案也要走了,我不能出来太久的。” “没关系,你可以先回去。我破了案子再回去。”我巴不得不和肖不修在一起呢,每天还要照顾他的情绪,太累。 回了宗祠的正堂,只剩下胡海荣和他的侍卫坐在那里。村长他们去安排吃食以及其他杂事,毕竟今天这场浸猪笼的大戏没完成,还是挺乱的。 “下官见过肖大人。”胡海荣一看到我们回来,立刻就跪在肖不修的身前,使劲磕头。 “起来吧。”肖不修依旧站在我的身后,做侍卫。胡海荣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说:“是是是,大人是出来私访的,下官知晓了。” “莫要声张,我是陪小七出来玩的。”肖不修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了。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倒是胡海荣仿佛是立刻就明白了一样,连忙说道:“是是是,大人有大事情要做,下官什么都不知道。” “小七大人,有任何吩咐,都可以和我说,我一定尽力。” 胡海荣对我说话的时候就少了那么一点点恭敬,我有点不高兴了,扭过头去。肖不修看我这副模样,忽然就冲外面喊了一嗓子:“来人!” 肖小三立刻就带着侍卫们出现了,“大人!” “胡海荣以下犯上,拿下!”肖不修忽然就下了命令,直接抓人。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有点转不过筋来。 “啥?”我看着肖不修。 “对你不敬,可打可杀,你决定。”他的表情还挺严肃。倒是胡海荣立刻就开始狂喊起来:“大人啊,我错了!饶命啊!” 这事情我又不明白了,还没说话,肖不修直接来了一句:“先打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肖小三立刻就把人拖了出去,执行命令。南厂的其他侍卫站在一旁,那气势特别瘆人,胡海荣带来的衙役们都没敢吭声,眼瞅着胡海荣的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人从嗷嗷嚎叫,到小声哼哼,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一十九、当年的黑风口发生过什么? 吃过午饭后,我直接去了村长准备好的房间。这是村长家,院落很大,房间也多,刚好五间房整理出来给我们住,我选了他女儿的那个房间,我可不想住村长夫妻的那间。 但女儿这间房的确有点小,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肖不修问我:“干嘛不选他儿子的房间?还大一些。” “不要,那个屋子太臭了。”我已经让肖小三和肖小五过去了,“所以,咱两要睡这一间,你可以么?”我的笑容有点欠揍。 我的确是故意的,这么紧凑的房间,肖不修要和我挤在一张床上么?就算我乐意,他也未必同意吧。 果然,他甩门出去了。 我抿着嘴笑着,然后靠窗坐了下来,让村长他们几个把所有的卷宗都搬到我现在的屋子里,我要仔细看看这些卷宗,再判断一下是非曲直。 光凭这些人的叙述,每个人都会有偏颇,会有私心。那么,将这些所有的内容都串在一起的时候,彼此印证,才能够看出事情的是非曲直。 村长手里的卷宗和胡海荣手里的内容相似,胡海荣手里多了一份仵作的验尸报告,上面写着关于乔三尸身的状况,比如脖颈被很整齐地切断,身上无其他外伤。 他的双手双脚有老茧,应是劳作者特有的。体壮,身高,肠胃中有未消化的酒肉之物。 现在,需要破解的是乔三的死。究竟是恶鬼杀人,还是海棠和高大壮扮成恶鬼杀人? 既然胡海荣判定是海棠杀人,但若是轮起来,海棠弟弟和另外一个朋友李柱子应该也是有嫌疑的,为何没有抓? “实在是不严谨。”我忍不住说道,将卷宗丢到了一旁。窗外肖小五正走过来,问我:“怎么了?” “这卷宗看着生气。”我看了一眼他,“大人去哪里了?” “带着小三出去了,说是去看看黑风口的状况。”肖小五进了屋,帮我把这些卷宗整理了一下。 “应该带我去看看呀。” “万一有恶鬼呢?你去了岂不是有危险?” “哎,我才不怕呢。再说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不过都是人在作祟。”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些鬼鬼神神的论断的。 “反正你也去不了,他们走了一会了,等下回来再问问情况吧。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就让人去办。村长就在外面,等你差谴。” “胡海荣呢?”我想起这个倒霉的大孙子。 “肖大人揍了他一顿,他们全都很老实了。这种人,必须给下马威,否则后面不好调遣。再说了,南厂从来不按牌理出牌,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经常这样做。” “你们!”我叹了口气,“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南厂的恶名了。现在,我应该也会担此恶名了。” 想我把大孙子给打了,还不让回去县衙,就在另外一个院子里躺着,让这里的村医随便给上了些药。 “现在这群人可老实了,可以放心这几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肖小五低声说。 “为什么有危险?”我有点不解。 肖小五看了看外面,才走到我身边,用更低的声音来说:“我们带的人比较少,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里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至少曾经是反贼曹显住过很多年的地方。所以,以防万一,如果还有他的余孽之类的,我们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怎么到处都是反贼曹显的故事?我虽然从小就听说过这个人,也知道各种关于他的传说。但是,这人有这么可怕么?怎么人人谈起他来,都表情很差呢? “算了,我继续看这些卷宗吧。等肖大人回来再说。” “成,我给你准备些茶水去。你有事情就喊我,我就在这里。” 肖小五退了出去,留我在屋里继续看资料。因为说肖不修去查看了黑风口的地形,我就翻起了这里的地方志。 黑风口之前没有这么多的林木,都是曹显兵败之后,皇上下令种下的。 其实,曹显这人也是相当有意思的,是他在二十几年前来这里玩,然后投资挖矿,并且召集了天下的能工巧匠集中在这里做东西,比如皇帝陵寝里需要的物件——铜灯,铜碗,甚至铜棺。 本来也是很安静的小村庄,大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曹显就忽然反了,给出的理由是政见不合,受到了皇上的打压。并且根本不顾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直接就造反自立成王。 这里的手艺人都受过曹显的恩惠,所以就跟着曹显开始了征战。 不过,曹显虽然也是位居将军,但是也没有太多正规的将士,虽然一开始势头很猛,但时间久了,也就有点颓势了。 不过,这一场拉锯战也打了一年多,然后也就是在这里,在上游的铜矿那里驻扎,暂时休整。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里距离京城已经很近了,说不准就要一鼓作气打入京城,夺取皇位了。 但是,忽然有一日,皇上只身来到曹显的营地,与他长谈了一番,曹显就消失了。 为什么用消失这一词? 这里的地方志里记载过这一日的情形。两军对峙在黑风口,大月国皇帝未带一兵一卒,自己直接走去了曹显的营地,两人交谈了半日之久。 之后,皇上先退兵回了京城。曹显在营地里待了两日,然后安排所有人就地解散,并发放了大一笔银两。他告诉大家:“回家安居乐业,愿天下不再有战争。” 这之后,他就消失了。 这的确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在战事中处于优势地位,很有可能就直接赢得了大月国的天下,可就在一夕之间退兵了,并且原地解散。 十年后,有人在大漠里发现了他的墓碑,说是他已经死了,但是他曾经挖掘出的无数奇珍异宝都去了哪里? 卷宗上写着他并未挖掘这里的陵墓,而是其他的陵墓,比这个还要大。 因此,带着宝藏跑路,去过荣华富贵的生活了。那么,他只享受了十年的美好时光么? 为什么死了?发生了什么?这些文字看起来言之凿凿,有模有样地记载了不少关于曹显的事情,但是似乎没有一个能够说得通的。最重要的是为何退兵?宝藏是什么?甚至是为何起兵,都说的语焉不详。 看得越发的憋闷,我再一次合上了所有卷宗,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眯一会。 朦胧之间,听见有人说:“小满还小,不能跟你走。你走的你的,我走我的,从此不再相见。” “我不能把小满给你,这是我的孩子。”有个女人尖叫道。 但是,这个男人继续说:“你有资格么?她刚刚出生,你就丢弃了她。如果不是我捡了回来,她还有命么?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了,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我只要带着小满走,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你放心,我也不想见到你。” “曹显!”这女人尖利的嗓音一下子让我惊醒了,吓得心脏突突突地跳。 我背靠着椅子,大口地喘气,又是一场梦而已。但这里面的对话越发地清晰,是曹显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我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地时候,打算站起来去院子里走走。但是,我又愣住了。 之前,我将钱立峰做的小木马私藏了起来,当做一个小把件带在身边。 在看卷宗的时候,我顺手就把它当做书签夹在了其中,我很清楚地记得我习惯将马头朝向外,马尾夹在卷宗册子的里面。但是,现在,这匹小木马的马头冲里,尾巴露在外面。 “小五哥!”我一声尖叫,肖小五立刻就从他的屋里跳了出来,“怎么了?” “有人来过么?”我急急地冲出门,问他。 “没有,一直很安静。”肖小五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四周。 “一直特别安静,我能听到你翻书的声音,才短短停了半柱香的时间,我刚才还偷偷过来看了一下,发现你睡着了,我才又回去了。” “真的没有人?”我的心跳依然特别快,这肯定是有人翻过了我的小木马,我不可能弄错的。 “怎么了?”肖小五警觉起来,“你站好,别动,我叫人去看看。” 他一声呼哨,立刻从屋顶出现了四名南厂侍卫,然后又消失了。 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一个人还是应该能够感知到的。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呢。如果不是小木马调转了方向,我一定不会发现有人来过。 不对,他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想到此,我又立刻冲回了屋里,翻看那本夹过小木马的卷宗。 这本卷宗没有任何和本案相关或者和曹显相关的内容。就是记载了这里的气候以及饮食习惯,比如小米粥的黄米非常软糯,这里很多产妇将此作为补品来喝,也会给襁褓里的孩子吃些米糊糊,也能够起到母乳的效果。 这里的人不喜欢穿鞋,总喜欢光着脚,一个是因为穷,而是因为这里有河流,鞋子又是比较贵的物品,弄坏了多不好。 所以,大家习惯光着脚,有需要的时候才会穿鞋……记录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 南厂的四个侍卫很快就回来了,站在院子外面和肖小五说:“并无异常,无人来过,没有痕迹。” 肖小五进屋看了看我,说道:“是不是做了噩梦?”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太安静了,所以刚才心慌了一下。”我真的觉得很累了,“我睡一下吧,有点难受。” “好,我就坐在这里,别担心。”肖小五看我的脸色不太好,就坐了下来,让侍卫们也站在门外。 我直接躺了下来,衣袖里捏住了那只小木马,心里依然惶惶的。慢慢又睡了过去,没有梦。 等我再次转醒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肖不修坐在我刚才那个位置上也在翻看卷宗,很安静,完美的侧脸在烛火下有些朦胧,我看的有些痴迷。 “醒了?”肖不修没有看我,还在看卷宗,“小五说你下午做了噩梦,说感觉有人来过了?” “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坐起了身,“大人几时回来的?” “半柱香之前。”肖不修合上了卷宗,回头看着我,“可还记得梦里是什么?” “完全记不清了,就是觉得有人在说话,但说的是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就是好像听到了一声尖叫,所以才醒过来的。然后叫他们去看有没有人过来,他们说什么人都没有。” 我渐渐清醒了过来,“也许真是梦吧。” “嗯,就是噩梦而已,无须挂怀。”肖不修身上似乎有泥土,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直接怼住我,不让我靠近。 “怎么了?好像很脏的样子,掉坑里了?”我在烛火中也看不太清楚,只好眯着眼睛企图再靠近一些。 “嗯,很脏。我要去洗一下。既然你醒了,就等我一下,我洗完回来,咱们要说说这个黑风口,古怪的很。” 肖不修站起了身,特别潇洒地走出去了。结果我看到房间地上全是泥脚印,应该都是他的。 果然是掉坑里了,应该还是大泥坑。幸好肖不修的脸还是挺干净的,我心稍稍宽慰一些。 他洗的很快,肖小五把晚餐端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擦着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宽松衣服走了过来。 玉面红唇,头发还滴着水滴,我觉得这饭菜已经不香了,还是他最香甜可口。 肖不修看着我这幅花痴的样子,哭笑不得,问我:“肖小七,你我认识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我大致算了一下。 “那你都看过我一年多了,怎么还跟没见过一样?”肖不修很自然地坐了下来,肖小五立刻准备好了筷子递了过来。 “好看呀,每一天都特别好看。”我的花痴病是治不好了。 “肖小五为什么从来不说这个?”肖不修擦干了头发,拿起了筷子,扒拉了一下我的筷子,“你少吃点,都胖成什么样了?” 我默默地放下了筷子,“是胖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还好吧。” “你摸摸你腰上的肉,都长了一圈。”肖不修很是嫌弃我。 “咦,你怎么知道我腰上长肉了?你居然摸了我?”我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咳咳咳……”肖不修居然被一块鸡肉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肖小五立刻上前又倒水,又捶背,特别狗腿的样子。 我则退后了一些,看着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连我长肉的事情都知道了。 第二百二十、兵分四路赶紧走 据说,肖不修还没有这么咳嗽过,简直是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了。 看来是这口鸡肉很是厉害,要是有一天说玉面修罗肖不修是被一块鸡肉呛死的,可能也没什么人相信吧。不过,他们一定相信肖不修是被肖小七气死的,并且还会传得愈发真实。 我默默地退到了门口,默默地退到了院子里,影子站在我的身边问:“肖大人把你抱下马车的时候,必然是摸了你的腰,难道摸不出来你胖了?就连我抱你下来的时候,也摸到你腰上有肉了。” “好吧,我胖了。”我点点头,“我从现在起开始减肥。” “其实吧,女孩子胖一点还是挺好的,摸起来软和。”影子忽然很感叹,“你看,肖大人摸起来就不舒服,浑身都硬硬的。” “你连大人的腰也摸了呀?”我一脸的羡慕。 “为什么不能摸?”影子也摸了摸自己的腰,“其实我也挺硬的,要不你摸摸。” “好啊!”我一脸的兴奋,还搓了搓手,正要摸过去的时候,肖不修怎么就不咳嗽了呢?还吼了我一嗓子,“肖小七,你给我进来!”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没有摸下去。“哎,算了,下次摸你。”影子笑得很开心,闪开不见了。 我只好磨磨蹭蹭地又回了屋里,肖不修已经平复了不少,脸上还有点红。 他摆了摆手,让肖小五先出去了,然后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说:“你把这些都吃了!” “啊?我要减肥了,不能瞎吃瞎喝了。”我赶紧拒绝。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肖不修看着我。 “不敢不敢,但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就喝口粥成不成?其实我下午还是吃了不少的东西的,真的也吃不下去了。” 我恳求他,“大人啊,你都说我胖了,我得减肥呀。” “没关系,我还是能抱得动的。”肖不修这句话一出口,我觉得空气中都凝固了一下。 不,是我凝固了一下。他看着凝固地我,叹了口气,“多吃点吧,一会晚上我们要出去一趟。你吃饱一点……” “不去!”我直接拒绝了他。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么?”肖不修没生气。 “两个地方,一个是黑风口,一个是上游的铜矿。” “你怎么知道?”肖不修还是很惊讶的。 “猜的……” “说……” “夜闯黑风口,这肯定是要有的。不过不是现在,等下我们再说。铜矿也可以不用去,因为没什么必要。” “继续。”肖不修已经整理好了呼吸,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 “黑风口恶鬼食人,当然要去看看。但不是现在,还要再等等。目前,我还没有想好,还有些事情需要再确认一下,我要想想。 铜矿这个吧,目前也没有必要,是因为案子不会涉及到那里,如果大人想知道关于曹显的事情,或许可以去看看。但是,这么多年了,未必还会有什么线索。” “你如何知道我想去看的是曹显的线索?” “这么多卷宗,理一理就知道了。但凡想去铜矿的,都是想知道当年曹显为什么会忽然退兵的。 其实,我也想知道。但是,我相信哪里不会有什么。他退兵绝对不是因为两兵交战的问题,一定是和什么人有关,并且这人关系到了大月国的安稳。或者说,曹显起兵的缘由就是因为这个人。” 肖不修看着我,眼睛里全是震惊。“你看了这些卷宗后得出的结论?” “是啊,这不是很容易就猜出来的么?”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我猜了很久……”肖不修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曹显这个人太奇怪了,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皇上却执意要找到这个人。所以,我看了不少资料,但是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恩怨。” “别告诉我,我可不想知道。”我赶紧捂起了耳朵,“这都是你们的秘密,我真的不想知道。” “或许有一日,皇上会让你来破曹显的案子。” “还有什么可破的?人都死了,也退兵了二十年了吧?还要怎么样?对一个人赶尽杀绝也不止于此吧? 再说了,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是皇上去和曹显单独谈的,然后曹显就失踪了,退兵了,不打仗了……这个事情很明显是皇上知道全部的内情,他为何还要我去破案呢?” “那为什么让李山去找他的下落?” “为了那个宝藏?这也很奇怪,何必呢?皇上很有钱啊,大月国也很有钱啊,不在乎那么一个宝藏吧。就算是金山银山,都不如多生产一些粮食让大家吃饱的好吧?” 我看肖不修的神情还很自然轻松,我就直接坐了下来,端起了眼前的小米粥,一口喝了下去。 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味蕾,那种特别熟悉的,似乎一直喝过,然后再也没喝过,要如何形容呢? 「他乡遇故知」?不不不,就是那种从前你一直吃一直吃,但是离开那里之后就再也没吃过。 然后,又忽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又吃到了,那种惊讶的感觉让我也开始咳嗽,并且直接喷出了半碗粥,搞得相当狼狈。 肖不修站起身,轻怕我的背,然后用他刚才擦过嘴的帕子给了我,我也不管不顾地先擦了擦,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了?”肖不修的手很温暖,在我的背上起到了舒缓作用。 我忽然想起来,现在还是暑热未消的状态,我穿的不多,的确是能够摸出我胖了的事实。 “不知道,就忽然呛到了。”我缓过一口气,才说道,“还是要少吃,喝口粥都能呛到,证明今晚不应该吃饭。” “歪理。”肖不修看我顺过起来,才停下了手,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曹显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不过,黑风口的确是有古怪的。” 肖不修说起了这件事情,其实他对黑风口的事情早有所耳闻,之前在探查柳石榴和钱立峰那件案子的时候,就已经在周边走了一圈,但是最终没有亲自走,只是让影子和侍卫们去看了看。 他在附近看了看山貌,特别是看了看当年的沙场。十几年过去了,已经没有当年的样子,只是这种地方,多少会让人感慨。 “看了古战场,就会觉得,当年曹显退兵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他完全处于上风,再努努力,就可以杀进京城了。但是就是忽然不打了,战争结束了。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肖不修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下,仿佛敲进了我的心里。 “算了,别想那么多啦,我们先破这个好不好?”我忍住不去多看他的美貌,略暗的光线下,我特别有种想摸他的冲动。 他也真是美貌不自知,还在继续说道:“当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是说,就是普通的小路而已。树木已经很高了,应该说是成材了。 但是此地正好处于风口位置,常年刮风也是很正常的。其实应该这么所,本来就是个风口,不种树吧,这里会更荒芜。 种了树吧,种的不那么密实,就会让人有种阴风阵阵时常有的效果。所以说,这里要重新规划一些才好。” 不过,这个是后话。到目前为止,整个事情透着古怪,又牵扯到命案,所以肖不修也想仔细了解一下。 今日他和侍卫们去了黑风口,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根据村民的叙述找到了当时海棠失踪又找到的地方,发现那附近的确有很多洞穴,是小动物们的,有的大有的小。 不过,古怪就古怪在这些洞穴之中。他仔细看过,有几个稍大一些的洞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这就说明,这里必然是有人做事情。 但是,因为来得仓促,对这里还不甚了解,所以他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一群人装作在这里方便,然后就走了出来。 “地形和地貌来说,的确是陵寝的规制,也符合矿山的形态。当年这位陈王把自己的墓穴建在这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毕竟,挖铜矿的时候就会动了他的墓穴,难道他不知道么?” “他必然不知道啊,否则他傻啊。”我补充了一句,“这铜矿是近百年才有的,陈王那个墓穴有好几千年了。我查过县志,说这里之前也是荒无人烟,倒是因为曹显在很早之前来这里玩,发现了铜矿,后来才和皇上一起开发了更多的东西。其实啊,最奇怪的反而是曹显为何反了?之前,这两人不是好朋友么?” “这是他们的事情……” “可以,他们反目成仇,祸害的是老百姓啊。你知道这里死了多少人?你知道整个大月国因为这两个人的翻脸死了多少人?” 很明显,我和肖不修也有争论了,他一直认为皇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对的,而我却只是从自己的角度来判断事情。 “肖小七,你可知这样说是要被杀头的。”肖不修的声音有些冷淡。 “没事没事,您什么都没听见,我也没说过。”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心里却想:还是找机会走吧,知道太多,危险就越大。 我们又聊了一会关于黑风口的地形地貌,也没办法说种的那些树不好,但是也是因为这些树造成了阴影成就了黑风口的古怪。 肖小五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我问他:“咱们的人都在外面么?” “对。”肖小五对肖不修的伺候真是尽职尽责,还给了他清茶漱口,特别讲究。 我把另外一半的粥喝掉之后,又喝了口白水,抹了抹嘴。“你觉得那些衙役能用得上么?” “胡海荣的?似乎也没带多少人来,大约是十个人。倒是轿夫有八个,看起来还挺有力气的。”肖小五绝对是情报高手。 “肖大人,黑风口咱们今天也不去了,我们把人整合一下,今晚我们要办几件事情。” 我严肃起来,这种事情出其不意,才能够有好的效果。就算是肖不修,我也是最后一刻才能告诉他我的想法。 但实际上,这个念头我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只是在等合适的时间,比如今夜,人心不稳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我睡了的时候。 放松警惕么?嘿嘿。 “都听你的。”肖不修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眉眼之间完全有看热闹的嫌疑。 “回京城给我买汪记的酱牛肉,要十斤。”我冲他伸了伸拳头,“作为破案的奖赏。虽然我胖了,但是,我还是可以瘦下来的。” 他一脸的无奈,点了点头。 我让肖小五把人分别叫了进来。先是让衙役们去把海棠弟弟和李柱子都从隔壁村良乡抓过来,不用多说话,直接把人捆过来就好; 南厂两名侍卫加轿夫去乔三家「抄家」,把所有东西都翻一遍,并且摆在院子里; 肖小五带一名侍卫去海棠高大壮被关的地点,装作不经意的情况下,让两人单独相处,肖小五要去听墙根,把两人所有的话一字不漏的全记下来; 最后,也是最艰巨和危险的工作是影子来做的,他要带上南厂最精锐的侍卫们,趁夜去黑风口,将所有看起来比较大的洞穴都扔一把火进去,“首先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然后抓里面跑出的人。” “什么?”影子很诧异,“这个也就是能烧出一些动物吧?” “不不,一定能烧出人,两个人,一高一矮。”我的笑容很诡异,但是也很笃定。“这两人说不准武功还挺高的,善于使用迷药,你们多加小心。” 肖不修点点头,然后问我:“我需要做什么?” “陪着我呀,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很安全的。”我的笑容也谄媚,“大人在我身边,我就觉得特别安心呢。”这话说完,肖小五居然脸上都抽筋了,看来也是成功恶心到了他。 “好啦,都赶紧走,赶紧去办。速度要快,特别快的那种。并且少说话,甚至是可以什么都不说,就是抓人抓人抓人!” 我兴奋地搓了搓小手,“很快就有分晓了,我就可以吃牛肉了!” 这次,轮到肖不修的脸抽筋了。 第二百二十一、第一场大戏 把人都安排好,也派了出去。肖不修还是留了两个侍卫和肖小三作为贴身保护,以防有意外发生。 我让他们把村长和几个村里的骨干都悄悄叫了过来,又把胡海荣给搬了过来,大家都坐在院子里,等着看结果。 我不说话,肖不修站在我身后依然充当侍卫的角色。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大家就这么沉默着,只有秋虫不停的呢喃。 时间久了一点,夜里很冷,我多披了一件外衣。因为不困,但是光线又看不了书,所以我干脆盘了腿坐在椅子上自己哼着小曲,声音很低,应该只有肖不修能够听得到。 这小曲是京城醉红楼最近特别流行的一首,那小词写的,我特别喜欢。 尤其是那句“夜色无言,醇酒只饮一口,思量如何偷你的美,真是提笔愁。” 肖不修又开始干咳,那声音里有警告的意思。我只好收了音,喝了口水,笑着问胡海荣:“胡大人,你猜这四路人马,谁先回来禀告呀?” 胡海荣已经是屁股开花状态,只能趴在椅子上,那样子也的确挺难的。 不过,在肖不修的淫威下,他可不敢有任何懈怠,至少目前还是要咬着牙表现一番。否则,之后就不是打板子,而是砍头了。 目前,也没有明确查出这人是否有更重大的问题,但是小惩大诫也是可以有的。 肖不修不知声,我也就不打算多问。只是现在,还是没话找话,闲聊两句来打发时间好了。当然,南厂恶名,一贯如此。 “大人英明,下官不知。”胡海荣咬着后槽牙,忍着疼。 “别呀,你可在这里也做了不少时日的县丞,自然是比我知道的多一些的。案子也是你审过的,你也要了解的多一些才对呀。”我特别想学肖不修那个严厉阴狠的劲头,但是我发现这个还挺难的。 “那那那,抄家的先回来。” “应该不是。”我瞥了他一眼,“你再想想。” “大人您说什么都是对的,下官什么都不知道。”胡海荣要是自己能动,必然已经跪在了地上。现在,真是有点哀嚎状态了。 “行吧,你不猜,就让村长来猜。”我转向坐在下手位置的村长,他立刻慌了神,毕竟今天打了胡海荣之后,他也很紧张。 因为他发现,南厂的肖小七虽然和颜悦色,但是动起手来绝对狠毒。 虽然他也觉得胡海荣被打的事情,挺让人开心的。但是吧,这个万一打了他,他也不会比胡海荣的身体好多少。 “小人也不知道。”村长声音里有些发抖。 “不好玩了。”我只好转头看着肖不修,“你别站着,太高了,看得我脖子疼,坐下来吧,这里有的是椅子。” 无良恶童,大闹黑风口。不知道以后的话本会不会怎么写我这段? “一定是听窗根儿的先回来。这海棠和高大壮不会说太久的,但是应该哭很久。第二个必然是抄家的人,第三个回来的是影子他们带着恶鬼回来,第四个才是海棠弟弟过来。” 我都算计一下午了,这些事情还是可以知道的很明白的。并且,这一次,我想速战速决,不拖拉。 果然,肖小五最先回来的。他和师爷记录下的海棠和高大壮对话的纸墨都没有干,立刻回来给我汇报最新鲜的消息。现在,大家终于来精神了,仔细听肖小五的汇报。 按照之前的设计,肖小五带着一名南厂的侍卫凶神恶煞一般地去关押海棠和高大壮的临时牢房,这两人湿漉漉地分别关押在不同的柴房里,都冷得直哆嗦。 海棠更加可怜一些,吃不好睡不好,之前还有一些旧伤,整个人的神情都很萎靡。 肖小五先去提审了海棠,让她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和之前的记录没有分别。 不过,肖小五还是冷笑道:“你也是知道南厂的威名的,从我们手里过的人,不是死,就是死的透透的。你若是有半分谎言,可就不是县衙的那一套刑具了。” 海棠痛哭流涕,表示自己都要冤枉死了,根本不可能杀人,完全没有理由杀人。之前之所以承认罪行,都是因为被毒打的,自己忍不住了。 肖小五不置可否,让侍卫把她拎了出去,说是自己懒得走动,就让侍卫把海棠丢进高大壮的临时牢房,把高大壮提审出来。 高大壮也被打得够呛,整个人都肿胀了。不过,他也不承认自己杀了人,还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和海棠有过苟且,不应该浸猪笼。“就算是让我死,也不可以这样羞辱我。” “所以,你和海棠究竟是什么关系?”肖小五问道。 “没有关系,没有任何关系!”高大壮嘶声力竭地吼了起来,“不过就是同乡,不过就是帮忙,若不是他家弟弟恳求我陪着海棠回铜乡,要经过黑风口,我怎么也不会去的。但是,谁知道黑风口恶鬼见我们这么多人都敢出来闹事,真是太可怕了。” “你可曾见到了恶鬼?” “没有!我若是见到恶鬼,也不会怕的!人比鬼可怕太多了。”高大壮狠狠地说。 “此话怎讲?” “谁知道是不是村长郑友发陷害我呢?” “哦?”肖小五的笔停顿了一下,立刻嗅到不一样的气息,“来,说说呗。”他把我的口头禅也学得有模有样。 高大壮也这几个村子里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可嫁之人,身材高大威猛,相貌也不错,重点是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 但是有房子有地,种了十亩田地,俨然也算是个小地主了。所以,村长的女儿也一直想嫁给他。 但高大壮还真的没有想太多关于男女之间的事情,他目前的首要目的是要把他母亲的眼睛治好。 在京城,有大夫说大约需要五百两才能治好他母亲的眼疾。 所以,高大壮就一直很努力地攒钱,想等母亲的眼睛看得见了,能够看得见他的媳妇了,再结婚。 结果,村长女儿就不乐意了,觉得高大壮这是借口,并且她也非常不喜欢高大壮的娘亲,还曾经当面骂过他的娘亲。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娶过来呢?高大壮直接回绝了村长,并且当众说:“我高大壮就算是一辈子不娶,也不会娶一个辱骂过我娘亲的女子为妻。” 村长很是下不来台,很没有面子。这事情才过了大半年,就出了海棠这件事情。 高大壮自然是认为村长是故意引导海棠,说他是奸夫,要弄死他,以报当时那个仇。 “村长平素就是小心眼,根本不是什么大气之人,什么自己公正,为村民着想,都是瞎说的。 他和胡海荣勾结在一起,倒卖铜,最后给朝廷只上缴少部分收入,大部分的钱财都进了他们的腰包。” “可有证据?” “当然有,账本都有。”高大壮也是一腔怒火,总算是有人听他说话了。肖小五点了点头,“你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 “是!”高大壮很郑重。 肖小五合上了手里的纸墨,随便卷了卷就走出了柴房,站在门口忽然喊侍卫:“不对呀,海棠不是关在这里的么?来来,把海棠再扔这边来。别关错了。” 侍卫得令,又赶紧把海棠拎了过来,只是开了门,把人丢了进去,也没看里面还有一个跪在地上的高大壮。 肖小五对侍卫说:“我得去了茅厕,你陪我去一下,帮我拿着纸墨,一会小七大人要跟我要的,别熏臭了。” “是是是。”侍卫赶紧跟着肖小五快步转去了茅厕方向。 但实际上,两人很快就上了柴房的屋顶,悄悄揭开屋顶的木板,不是听窗根儿,而是听房顶。 海棠被丢进来的时候,正好扑倒在高大壮的脚下,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半躺着,完全没想到会这样见面。 有那么一瞬间沉默了一会,还是海棠先哭出了声,连声对高大壮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不好,连累了你。” 高大壮本来还是一腔怒火,但是看到海棠这个样子,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没有了人样,也很是难过,嘴抖动了半天才说道:“你为何要说我是奸夫呢?” 一问道这个,海棠又哭了起来。高大壮有点不耐烦了,并且脾气也上来了,大声质问她:“你难道不知道后果么?乔三死了,必然是要有人问罪的,就算不是你杀的,也不能随便说是我杀的呀。 再者说,我一心一意为母亲攒钱,要不是你弟弟说要给我五两银子,我怎么可能会陪你去铜乡呢?” “是我的错,真的是我的错。”海棠哭得上起步接下去,跪在地上给高大壮磕头。 “我自小就在良乡长大的,你也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去过远的地方,来来回回就是咱们村子里。 我认识的人也不多,只有你和李柱子走得比较近一些。我弟弟也没有什么朋友,来来回回也就是你们两个玩伴,所以才让你们陪着我的。” “说起这个,也不对了,你弟弟怎么会忽然能够拿出五两银子?你们家不是一直很穷么?”高大壮还是冷静的。 “是乔三给我们的聘礼,给了五百两银子。我弟弟也是忽然觉得自己有钱了,想着也给你一些,毕竟你是他的好朋友,也在攒钱为你母亲治病。 我们之前还商量过,要是明着给你钱,你一定不会收的,倒不如说让你陪我一趟,给你五两。 等过几日我再回家的时候,你陪我再走一趟,再给你十两。多多少少也能攒一些钱,你母亲也能早一点看得见人……” “海棠啊!”高大壮流了眼泪,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海棠也是好意,知道自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需要钱,自己嫁的这个男人有钱,就帮衬一些。可谁知道会是这样呢? “大壮,真的对不起了。这辈子我是没办法还你了,下辈子,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海棠又是泣不成声,再哭下去,估计就直接憋过气去了。 肖小五听得差不多了,就和侍卫从房顶跳了下来,在院子里走了两步,然后说道:“哎呀,不对呀,高大壮呢?怎么把两人关到一起去了?奸夫淫妇的,赶紧赶紧,把高大壮拉出来,扔这边。” “是。”侍卫立刻开门抓人,海棠又哭喊着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来生一定报答你的。” “海棠啊,算了,我也不怨你了,这都是命。”高大壮也是满脸的泪水,“县衙的板子就连我这个七尺男儿也是受不了的,何况你一个娇弱的女子。我死也就死了,只是可怜的那瞎眼的母亲,这辈子都没有复明的希望了……” 肖小五特别没有爱心和怜悯之心,把两人分别又关起来,锁好了门,对着侍卫说:“奸夫淫妇,简直了……” 但是,下一刻,他和侍卫两人立刻施展起了轻功,速度着跑到我这里来了。 “嗯,不错不错。”我笑眯眯地接过了这些口供记录,转头看向村长和胡海荣,“两位,高大壮说的事情可是真的呀?” 村长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大人啊,小人冤枉啊!” “哪里冤枉啊?” “小人没有诬陷高大壮,是高大壮自己承认自己是奸夫的呀。”村长也是脸红脖子粗地开始争辩。胡海荣也立刻喊了起来,“大人啊,下官也是冤枉的呀!” 这简直是一声比一声高,我的耳朵又开始疼了。村里的几个骨干有点面面相觑,不知道要相信谁才好。站在一旁,也有点不知所措。 “行了,这才第一波人回来,你们两人就沉不住气了。后面还有三波人呢,着什么急啊?等着!”我往后靠了靠,椅子真硬。村长和胡海荣只好原地不动,不知道我还要怎么样。 肖不修坐在我身边,看着我懒散的样子,低声说道:“做好,要有样子。” “啥样子?”我好奇地问。 “南厂的威严。” “哦,这个我还真来不了。我已经觉得累了,可以靠一会你么?”我往他身上靠过去,他立时就闪开了身,真是一点都禁不起逗着玩。 第二百二十二、第二场大戏和两个恶鬼 第二波回来的是去「抄家」的人,乔三的家,自从出事之后,抓了海棠,封了宅子和院落。 毕竟说是恶鬼去杀人过的地方,大家也不敢进去。两名南厂侍卫带着八个力气很大的轿夫直接打开门,把屋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并且细致打包好拎了过来。 乔三家里的东西并不多,出了那些桌椅板凳床等必要的生活家具不需要搬过来,我重点让他们找的使用过的生活用品和金银珠宝。因为都贴着封条,村里也算是民风不错,所以没有人去翻动。 我派过去的人到了之后,就分门别类把东西规整好,现在一件不差的摆放在我们眼前。 我本来想举着油灯过去看,肖不修一把将油灯托在了自己的手里,估计是怕我的手不稳,再让油灯的油洒了,继而油灯掉到地上,然后不仅烧毁了物品,也有可能把院子都点了。 我看肖不修的时候,脑补了这个画面。想想也是挺吓人的,所以也没说话,就蹲下身来翻检这些东西。 他和肖小三一人一盏油灯,给我照亮。一名侍卫给我解释着这些东西的出处,比如最闪耀的就是这一箱子珠宝,里面有金钗,翡翠戒指,和珍珠项链,数量还不少。 但是看起来不像是新的,也不像是一套,若不是成色看起来好那么一点点,我都会认为这是集市上的那些骗人的假货。 “这么乱的扔在箱子里?”我问道。 侍卫很认真,“是的,我们去的时候,箱子上贴了铜川县县衙的封条,没有被动过。打开之后就是这个样子。” “胡大人,你们动过?”我问胡海荣。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谅他现在也不敢说谎,“没来得及处理,本想着海棠和高大壮浸猪笼之后,再商议他家东西的事情。乔三是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所以家里的东西要经过村长的同意再商量。” “村长?”我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村长。 “是是是,胡大人让小人负责这个事情,但是因为乔三算是村里的孩子,很多家的姑婆婶子都养过他,所以都应该分一些东西。这件事情我是想过几天再说的,因为也的确比较复杂,不太容易弄清楚。” “乔三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我之前应该没有问过这个事情。 “乔三的父亲是铜矿的工人,二十年前他和几个人去铜矿干活,当时说是出了事故,就埋在里面了。”村长说起话来有点支支吾吾,看起来很可疑。 “说实话!”我喝了一声,“二十年前曹显在铜矿集结兵力,他父亲怎么可能还去挖矿呢?” “大人啊,我也是听说的。当时曹显已经走了,据说是留了不少金银财宝在矿洞里,所以乔三的父亲就带了几个人冒险去挖。 可曹显走了,他的人还没走。结果两拨人遇到了,就打了起来。 具体是什么情形我也真的不知道,反正只是说铜矿里塌方了,很多人都被埋在里面,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他母亲呢?”村长的解释还算说得通,我继续问,“当时就有乔三了?” “乔三是遗腹子,他前面还有两个哥哥,当时也埋在里面了。他母亲一着急,乔三就早产了。 但是因为刺激过大,乔三的母亲没多久就死了。大家看着乔三可怜,就东家养养,西家养养,他邻家有个婆婆养他养得最久,不过前年也过世了。” “乔三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这不正常吧?”我又摸了摸这堆珠宝,也是很值钱的。 “大前年,婆婆去世后,他挺伤心的,就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们也没有多问,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这样无所事事也不好。 虽然平时也在铜匠铺里帮忙,但是他也不是那种能够踏踏实实干活的孩子,经常偷懒,所以大家也不太愿意用他做长工。 乔三就自己出门了,过了大半年之后回来的,但是回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很有钱的那种,把家里的房子也翻新了,出手也很阔绰。 对于村里的人也挺大方的,我问过一次他是如何赚到钱的?他说就是认识了几个朋友,大家一起挣挣钱,也挺开心的。” 村长看了一眼围观群众,“他们几个能够证明的。” 这些围观群众立刻也跪了下来,连声说道:“是的是的,乔三就很有钱,平时也和我们一起喝酒的。”这几个人都是村长手下的骨干力量,还有当时和我八卦的小哥几个。 我没有理会他们,继续翻看乔三家的东西,新婚,当然很多东西也都是新的,新锅新碗,连镰刀斧头都是新的,看来他也是想过崭新生活的。 还有那些被褥,大红色的,现在看起来有些讽刺。这才结婚多少日,出了这样的事情。 “对了,乔三的人头找到了么?”我问胡海荣。 “啊?不是被恶鬼吃了么?”胡海荣吓得抖了一下。 “那你这么写结案报告?恶鬼吃了头颅?你觉得皇上能允许这些的结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大月国规定的。 就算是头颅不见了,也要尽力去寻找。这才过了几天,可能还没有腐烂呢,你就不找了?简直是气死我了。”我真是讨厌这种不负责任的人。 不管他继续求饶,我开始翻检其余的东西。这些东西就透着古怪了,长把的铲子、耙子、璇子、起子、手锯、浸了麻油的绳子、土黄油布伞、皮手套,羊皮做的长筒,还有质量相当好的蜡烛…… “这看起来像是盗墓的工具。”肖小五见多识广,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铲子耙子是挖土的,璇子起子是开棺的,绳子浸了麻油之后更加坚韧,土布黄油三是用来遮光的,这个羊皮长筒已经是在钻墓道的时候用来通风的……”这每一件物品都有用途,自然是盗墓贼才能够拥有的物品。 那么,这一箱子珠宝就能够解释的通了。因为这些东西看起来款式老旧,都是陈年之物。 还有一些花纹样式甚至都是前朝或者前前朝的东西,必然是盗墓所得。 肖不修看了看,忽然说道:“江湖上有这样一个传闻,是关于盗墓贼的。说是这些人虽然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胆子很大,可也很害怕墓主人化作厉鬼来报复。 所以一般挖开坟墓之后,将里面之前的东西洗劫一空之后,将里面的尸体,不管是新的,还是干尸都把头颅割下来当做溺器,以彻底镇住那只「鬼」。” “啥叫溺器?”我很好奇。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结果,肖不修训了我一句,“你就知道一定是割掉头颅的。” “好吧。”我没再追问,反正我总会知道的,最后写结案报告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不急的。 围着这些东西转了两圈,我嘿嘿笑了两声,看着他们说道:“想必那两只鬼也快到了,大家准备好见鬼了么?” 话音未落,这群人,除了我们南厂的人,其他的人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脸色都不太好。 反正天也黑,看不太出来。不过,村里没睡的人也都赶了过来,毕竟已经闹起来了,围观的人就多了起来,大家举着火把,倒是把这里照的雪亮。 “我现在把话放在这里,这乔三是个盗墓贼,那两只恶鬼也根本不是什么鬼,而是他同伙,一样都是盗墓贼。 那天海棠遇袭的事情,就是这两个同伙干的。一开始应该是不知道这是乔三的新婚妻子,所以才下的手。 后来应该是发现了海棠身上的金银珠宝是他们一起盗墓所得,所以才觉得有可能是抢劫错了对象,就赶紧把海棠放了。 但是也不能让海棠全须全影的回来,还是扒了她的衣服。 这个理由就是乔三想金盆洗手不干了,但是那两个人不想。所以,乔三和他们掰了,回家娶媳妇了。” 这一段的信息量很大,大家听得也都很仔细,生怕落掉任何一点细节。 所以我说的语速也慢了下来,“海棠并不知道乔三是个盗墓贼,只是觉得这人很有钱而已。但是乔三看上海棠的不过就是她的不谙世事,是个纯洁的村里妹子。 若是被两个同伙睡了,他简直就是要气死了。所以,乔三在得知海棠出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海棠有没有被吓到,而是直接问是不是失身了,并且大骂恶鬼的话也极其有含义。 “他二大爷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两个鬼东西竟然敢动我的媳妇,真是瞎了他娘的狗眼。明天,老子非要挖了他们地府,将他们都拖拽出来,掏心挖肺!” 乔三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就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或许,这个时候,他已经为自己埋下了杀机,因为这两个恶鬼很可能就在窗外偷听呢……” 可能是我说的太吓人了,或许是黑夜太黑了,也有可能整个村子的气氛都太可怕了。 就在影子的一声呼哨划破长空的时候,大家都被吓坏了,胆子小的直接就尿了。 “影子说抓到人了,正在回来的路上。”肖不修翻译了一下影子的呼哨声,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密码,我是不懂的,只能听得出是影子的哨声,因为他那只是骨哨,说是人骨做的,感觉怕怕的。 影子速度很快,侍卫们也都是高手,虽然他们是徒步去的黑风口,但是论起轻功来,这几个人比马都快。 有两个力壮的身上分别扛了两个人,一高一矮,还处于昏迷状态。反正侍卫们也没客气,直接将人扔到了地上。 “辛苦了!”我冲他们拱了拱手,“这一趟数你们最危险和最辛苦,大家都还安好吧?” “你少来,你那十斤牛肉的奖励得有我们兄弟几个的。”影子笑着走过来,一身的泥,脸上还有灰,肖不修拦在了我身前,影子只好站在那里,冲肖不修瞪了瞪眼睛。我掏出手帕,扔给了影子,影子接了过来,擦了擦脸。 “放心啦,那十斤牛肉就是给你们几个准备的。”我安慰他道,“回去就吃。” “这还差不多。”影子笑起来很好看,大白牙在黑夜里很是闪亮。 “说说呗,这两人是怎么抓住的?要不,就让他们两自己说?泼桶水应该能醒吧?” 我看了看这两个人,也是一身的泥土,都是黑色的衣服,若是在黑夜的掩映下,的确不太容易发现。 但是他们忽略了我们南厂的影子,隐身第一高手,暗夜里都能够找到黑纸,更何况找两个大活人呢。 “我这不算是大材小用吧?”我问肖不修,肖不修倒是点了点头,说道:“用的恰到好处。” 现在,胡海荣的衙役们和轿夫们很是积极,完全转向了我。 听到要去打水,几个有力气的轿夫立刻就拎着乔三家刚刚抄来的几个大空桶跑去了河边,然后又极快地速度跑了回来,将凉水全都浇到了这两个人身上。这几大桶下去,别说他们两湿淋淋的,就连在边上跪着的村长都湿身了。 肖不修扯着我躲开了,但影子略略慢了一步,被溅到了。 幸好他也没生气,还刚好把脸洗了洗,然后也站到了我的身边。“你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反正抓人也就是用了你的那个火攻。” “嗯,辛苦了。我是真心的,这是最危险的,幸好有你。”影子听了我这话,还是很高兴的。肖不修倒是哼了一声,把我又扯得远了一些。 这两个人是被紧紧捆住的,所以他们两人醒过来的时候,想挣扎着站起来,发现根本没办法动弹,躺在水坑里很是狼狈。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被抓了,现在正处在人民群众的最中央,大家都等着他们的故事呢。 “两位,乔三的人头在哪里?”我高声喊道,“他虽然没了人头,但已经化作了厉鬼,刚才把你们的事情都说清楚了。所以,你们两人现在可以留下遗言,然后就让他来处理你们两个吧。” 对付这样的人,必然是恐吓,暗示以及威胁。生活在黑暗处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这些,更何况他们常年见不得人群和光线,现在忽然暴露在人群中,瑟瑟发抖一定是有的。当然,秋凉夜晚被浇了几大桶凉水,也是挺冷的。 第二百二十三、第四场是哭戏 两只恶鬼看到这个情形很清楚地知道已经逃不掉了,干脆就实话实说,还有那么一点:不是我干的,都是乔三逼的意味。 两只恶鬼不是本地人,以盗墓为生。吴大和吴二兄弟二人,一高一低,相貌实在是很难看,就像是从高空坠地后,脸先着地。 所以因为貌丑的缘故,自小在家乡也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喜爱。 爹娘过世很早,兄弟二人就出来讨生活。偷鸡摸狗没少干,但因常年在山里或者坟地过活,也学了不少盗墓的本事。 三年前,这兄弟两听说曹显当年离开铜川县的时候,留了一大笔银钱,但是都埋在矿山里。 所以,他们二人想碰碰运气,就在附近开始盗墓。不过,还没有接近铜矿,倒是在黑风口这一带找到了不少古墓,也挖了不少好东西。 “想必当年陈王埋在这里的时候,都是因为是风水宝地,所以才会有很多人也选择在这里安葬。我们兄弟就在这里随便挖挖,也能够有不少宝贝。” 吴大说话还算利落,吴二明显是个哑巴,的确是貌丑的厉害,我看了几眼就忍不住挪开了目光,多看看肖不修,缓解一下心情。肖不修以为我有什么话想说,就用唇语问我怎么了? 我又摇了摇头。总不能告诉他我只是洗洗眼睛吧,他必然会气坏的。 不过,他可能是觉得我冷了,夜更加深了,我揣着手继续听吴大的叙述。肖不修让侍卫找了件外套给我穿上,暖和了不少。 肖不修这样一系列的操作,引起了吴二的注意,他忽然「啊啊啊」地喊了起来,并且指着肖不修想说什么。 我挡在肖不修身前,踹了吴二一脚,“别啊啊啊,有事说事,我的人,岂能是你随便乱叫的。” 我觉得我这话说得挺豪气的,结果肖小三先笑了出来,搞得我很没面子。肖不修轻咳了一声,问吴二:“你想说什么?” 吴大看了一眼肖不修,也是一脸的震惊,结巴了一下:“这位大大大人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少来这套,见就是见过,没见就是没见过,说清楚了。再说了,现在是说你们的事情,你说我的人做什么?”我可讨厌这种转换话题的人,先把一个事情说清楚再说另外一个多好。 “是是是,我也没想起来,只是觉得这位大人很是眼熟而已。”吴大又老老实实讲述他的故事。 他们兄弟二人因为貌丑,虽然挖了不少古墓,有大有小,但是以这副面貌去兜售古董,或者是去古玩店、当铺,必然会让人知道他们是盗墓贼。 因此每次都是找别人来卖,还出现过别人拿了古董直接跑路的事情,两人吃了哑巴亏,但又没办法。 到了铜川县之后,也是偶然的机会在坟地里看到大哭的乔三,乔三说自己的亲人过世了,这世上再也没有疼爱他的人,所以很是伤心难过。 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哭得那样难过,也令这兄弟二人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心里很是酸楚,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结果三个人哭得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把所有的伤心都勾了出来,一直哭到了大半夜才停了下来。 乔三被这兄弟两一起「合哭」也搞得莫名其妙,于是就相互聊了起来。 因为是一起哭过的关系,所以乔三很诚实的说自己是孤儿,并且无一技之长,不知道未来将要如何。 这兄弟两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自己是盗墓贼,如果乔三肯入伙也可以,只需要帮他们去售卖古董就好,然后给他分三成。 乔三很高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挣钱了。兄弟两也很高兴,毕竟有人出头去买东西,万一有人来抓,也不会暴露他们兄弟二人。 荒山野岭坟地,三个人絮叨了很久,终于达成了协议,还结拜了兄弟,搞得比较正式。 自此之后,每次兄弟二人盗墓,乔三都守在外面,然后挑拣一些物品去买。 有了销路,兄弟二人自然也就挖了更多的坟,甚至还挖出一个大墓,找到了不少宝贝。 “这大墓说起来也有百年历史了,但因为金银首饰的样式有些古旧,所以卖起来了反而有些费力,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盗墓的。 后来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偷着卖,损失了不少。但乔三也觉得有些厌倦了,说是每天这个样子也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把能卖的都换成钱,然后开个小买卖作为掩护,也算是日子有些依靠。然后,兄弟三人都可以成家娶媳妇,将小日子过起来。” 吴家兄弟担心因为自己的丑陋样貌,无人敢嫁。乔三就说:“我也不好看,五大三粗的,但是我们有钱啊,你还发愁没有女人么?” 说找就找,他带着银钱和这兄弟二人回了铜乡自己的茅草屋,告诉村长他们自己在外面发了财,所以要翻修屋子,要娶媳妇。 吴家兄弟并没有露面,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说。因此,二人看上了黑风口,坟地多,地形隐蔽。 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曹显当年买掩埋的铜矿很近,或许也能找到不少东西。因此,三个人也算是商量妥当,两个继续挖,一个继续卖。 不过,在乔三娶媳妇之前,又找这兄弟两谈了一次,明确表示自己真的不想继续再干这样见不得光的买卖了,反正也有钱了,不需要挖坟掘地的生活了。 吴家兄弟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有表露出来,毕竟钱是永远挣不完的,但是可以花完的。 乔三娶媳妇的确花了不少钱,但他手里还有一些金银首饰,若没有大事情,过了五六十年也是可以的。 所以,乔三也是铁了心想和这二人撇清关系,就连结婚都没有让这两人参加。 反正吴家兄弟也是被人忽略的,也无所谓参加这些热闹的活动。两人也商议着再挖几个黑风口的墓,然后就离开这里到别处生活了。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干净,杀人这个事情怎么解释?”我冷冷地说,“不管你们在别处是不是杀人了,但是在黑风口待的这段时间,可没少杀人吧?这事情今天我们也要说清楚的。” 吴大叹了口气,说道:“一开始我们也不想杀人的,只是有路过的人看到了我们三个人正准备下墓穴,就好奇地喊了一嗓子。 我们也是怕暴露,就干脆直接把人杀掉。乔三的想法比较多,说必须把头割下来才能放心,一是确认这人死透了,二是盗墓贼的行规也是杀人割头,第三也是想造成黑风口有恶鬼出没,不要有太多路过此地的人看到我们的行径。这样,我们挖墓挖得也安全……” 这理由也是足够了,我也是气得一口气没顺过来,真是想再踹两脚过去。 反正是人也杀过了,这三个人其实羁绊更加深刻,想金盆洗手也不是很容易了。 但是乔三还是坚持过一段平静日子再说,所以还是没有搭理这两人继续卖货的要求。 吴家兄弟也有点着急,东西越挖越多,总放在手里也不是个事情。不能变现,这是最头疼的事情。 于是,两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开始抢劫过路的人。然后都制造出「无头尸」的样子,丢出尸身,让大家以为真的是黑风口的恶鬼作祟,也让乔三知道,你的结拜兄弟们要没饭吃了,都开始杀人了。 但乔三也没搭理他们,依旧是按部就班的盖房子,搞婚礼,和村里的人吃吃喝喝,过着开心的日子。 直到那日海棠被劫,乔三立刻知道是谁干的。的确很生气,并且想着这就是这兄弟两想警告他的意思。因此,倒不是对海棠有多大火气,而是对于这兄弟两人说的气话。 其实,这兄弟两看到海棠身上的首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劫错了人,恐怕是要得罪乔三了,心里有点惴惴不安,打算趁夜过来赔罪。 没想到在院子外面听到乔三在吼叫,说是要弄死他们两,一时间也是气坏了,觉得既然做兄弟做成了这个样子,本来都是要拆伙的。 那么,既然你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也不能让你好好活下去,还娶媳妇过日子,门都没有! 当然,两人其实也挺害怕乔三的,毕竟乔三身强力壮,当初说杀人时,也一般是乔三先动手,这兄弟两才跟着干起来的。现在,既然乔三敢这么说,就很可能乔三就是要做掉他们兄弟二人了。 兄弟两憋到了半夜,钻进了乔三的房间,直接砍下了乔三的头,回了黑风口。 本来,他们也是想砍了海棠,但是最终还是觉得海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弱女子罢了,所以,放她一条生路。 但也是令这兄弟两没想到的是,海棠居然招认出了奸夫,奸夫淫妇替他们两人担了杀人的恶名。 世事很难预料,这兄弟两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打算收拾一下东西离开黑风口了。 没想到,就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被一阵烟火呛得喘不过气来,并且洞穴里到处都是烟雾,心里便明白可能是有人来抓他们了。 二人是盗墓贼,最擅长的就是在黑夜里逃亡。但是没想到遇到了影子这样更厉害的人物,虽然也是跑了几次,但依然被他抓住了,并且捆了个结实,带到了我们眼前。 两只恶鬼最终不过是人扮演的,但人心之恶,可比鬼可怕多了。 事实再次印证了静心师父和我说过的道理,我很是信服。 既然认了罪,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这里有认证,有记录员,反正等着他们的就是大月国的法历了。 这边把事情说完,天都快亮了。大家也是不停地感叹和唏嘘,原来不是恶鬼作祟,原来就是盗墓贼而已。 原来乔三所谓的发财不过是盗墓,真是不得好死。一堆人之前还自称是乔三的朋友,养过乔三的恩人,现在都急急地撇清关系。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也在心底叹了口气。 “现在,我们还要做什么?”肖小五让这兄弟两把口供签字画押,不识字就直接按手印,反正是罪状记录在案,有凭有据,符合南厂的做事风格。 “我们今天的第四出大戏还没开始呢,等等哦。”我看了看院子外面,算算海棠的弟弟和李柱子也应该到了。 又等了一会儿,衙役们带了黑压压一群人跑了过来,搞得我们有点紧张,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南厂的侍卫们立刻很有素质的变换了站队,做出了防御攻势。肖不修和肖小三也站在了我的身侧,看着这群人跑过来的人。 这群人倒是没有喊打喊杀,衙役们领着头,进了院子后就全都跪了下来,高声喊着:“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咳咳,大人我不冤枉啊!”我瞅着他们,男女老幼都有,一个个气喘吁吁地,估计是跑了半宿也是挺累的,“你们先喘喘气,能说话的,先过来说说情况。” “大人啊,我姐姐真的是冤枉的啊。”有个年轻人看起来身体不错,还能喊冤,虽然喘了些,但是口齿还算清楚。 “海棠弟弟是吧?你姐被浸猪笼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过来?”我问他。 没有了威胁性,肖不修让开了一个身子的口子,让我可以看清楚这些人。 五六十人总是有的,这半夜狂奔,要不是真的冤枉,恐怕也真的没别的借口了。 “大人啊,真的是冤枉啊!大人要替我们做主啊!”海棠弟弟哭得很大声。 “把海棠弄出来。”我转头让人去柴房把海棠和高大壮全都放了出来,海棠弟弟一看见海棠没有死,哭得声音反而更大了,搞得我直想捂耳朵。这第四场哭戏是我预料到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吵。 肖不修冲我做手势,是不是让他们先不要哭?我想了想,才说道:“算了,还是哭一会吧,失而复得,才会觉得珍贵,才知道世间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够用钱买得到的。” 第二百二十四、还有第五场大戏上演了 哭的人的确有点多,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行了行了,别哭了,这人都没死,你们哭什么?赶紧,都说说是什么情况?对了,别一起说,就一个人说就成。” 我没往前走,反而是后退了几步,坐了下来,审案子一宿了,我觉得好累啊。 黑压压的人群里先出来的是铜川县的衙役,我之前派了几个人过去的。 这人是衙役的头,气势还是很足的。他先吼了一嗓子,“别哭了,大人问话呢!” 瞬间这些人都改成了小声抽泣,安静了不少,这衙役头冲我们拱了拱手,说道:“大人,这都是良乡的人,本来大人是要我们去把海棠弟弟和李柱子带过来,但我们到了哪里的时候,发现海棠弟弟和李柱子被村长捆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让带走。 然后我们就直接找的村长,说了一下情况,他们本来就觉得海棠这件事情又蹊跷,但是因为之前是胡大人下的命令,大家也不敢违抗。 现在一听说案子要有变化,就赶紧放了人。并且,他们真的是自发跟着来的,说是还喊冤的……” “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我看了看这群人,也算是有情有义。 “大人,小人是良乡的村长。”一个小老头跪了出来,面目还比较和善,“海棠冤枉的,高大壮冤枉的。” “行啦,别说冤枉啦。就是因为觉得他们冤枉,我这不是才过来的么,也去叫海棠弟弟的。”我有点不耐烦了,这都是马后炮。 明显看到衙役过来找人,知道事情有变。早干嘛去了,要真的是关心海棠,拼了命都应该过来救人,而不是把海棠弟弟捆起来。 反正吧,都这个时候了,我也就不追究太多了,因为扯出更多的事情未必是好的。 毕竟,日后海棠他们几个还是要继续在这里生活的。“海棠出事后,海棠弟弟他们几个都在做什么,你们有没有证人证言?” “有有有。”村长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海棠到家之后,海棠弟弟他们几个作为小舅子也不好在乔三那里过夜,也就绕了路回了自己的家良乡。 当天夜里正好是要收瓜的时节,海棠弟弟和高大壮李柱子都在瓜棚里睡下,和其他村民们一起等着天蒙蒙亮就去收割。 因此,从半夜到第二天蒙蒙亮,就算是高大壮有飞毛腿,走了黑风口的近路,也不可能跑到乔三家杀人,然后再赶回去和大家一起收割。从时间上来说,就根本没有作案的机会。 尽管当时海棠弟弟他们说了这个细节,但是胡海荣就想赶紧结案,完全没理会。 村长这些人也觉得冤屈,但是又因为是县丞大人的命令,没有办法。 反正最终就是听到有翻案的机会,就赶紧跑来一起喊冤,也算是弥补一下自己内心的亏欠。 我又瞅了瞅胡海荣,他的脸色相当差,应该说是差到了极点。 肖不修很是麻利,直接就让侍卫把胡海荣捆了起来。我走过去说:“你的事情吧,我觉得谁都保不了了,回头跟皇上好好交代一下吧。应该不只是制造冤案,渎职,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你先想想,自己顺顺清楚,然后跟皇上说。” 他这个职位,我是不能给定罪的,肖不修可以。但明显肖不修本来是想查别的事情,结果被我这么查案,反倒是提前抓了人。 具体到他的贪墨银两,买官卖官,或者还是什么草菅人命的事情,就都是肖不修和南厂以及刑部的事情了。 现在的我,还要准备开始第五场大戏。 “来几个人,把这位村长也抓一下。”我让衙役们过来把铜乡的村长也抓了起来,衙役们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看到我都已经把胡海荣抓了,再抓个村长应该也是对的。 所以,一下子上来好几个人,直接把村长郑友发按到了地上。他的那几个村里骨干惊呼道:“怎么了?为什么抓人?” “为什么不呀?你们的村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挺奇怪的,“难道你们都没看出来么?他和乔三是一伙的,倒卖古董,可没少挣钱呀。并且,这路过的客商被杀,恶鬼横行的鬼话,应该也都是他传播出来的吧?” “理由!凭据!”还是有死忠粉的,跑出来喊冤。 我叹了口气,这世间还是蠢人多了一点点。“郑友发,要不然你就自己说。反正,你若是让我说出来,你就是可能连表示自己只是一时心软的机会都没有了。” 郑友发看了看我,浑身哆嗦了几下,居然开始口吐白沫,羊角风犯了。 嘿,这还是给刺激到了。村长的家眷,包括他的妻子,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扑了过来,嗷嗷嗷地哭了起来,但是没有一个人过去救一下他的。 我只好问肖小三:“这毛病你会治吗?” “塞块布块,喝口热酒就成。”肖小三抱着胳膊,完全没想上前去。 “还能喝酒治病呀?”我也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这是急火攻心,也是被吓到了。当然,应该也是亏心事做多了,总之吧,如果现在不救一下,可能就真的救不过来了。” “那要是就不过来了,第五场大戏也就结束了,挺没意思的吧。”我也抱着胳膊,和肖小三一个姿势。 “问题是,你这第五场大戏我还没看明白,不能这样就结束吧。”肖小五也凑了过来。 “所以,你们去救一下吧。”我发现,郑友发的家属哭喊的多,真正去施救,或者说是连靠近的人都没有,任凭郑友发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场面也是特吓人的。 “行吧。”肖小三随便挥了一下手,立刻有南厂的侍卫把这群围在身边的人赶走,然后很快速地扯下村长的衣摆,攒成布块塞到他的嘴里,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他在抽搐的时候咬断自己的舌头。 然后,按住他抽搐的四肢,迅速扎了几针。很快,他就停止了抽搐,然后侍卫掏出自己身上的小酒葫芦,灌了他一口。村长郑友发立刻呛咳了起来,然后自己就坐了起来。 这套动作看得我十分佩服,也是长见识了。“我咋不知道你们身上居然还有酒葫芦?你有没有?” 我直接伸手去摸肖不修的身子,被肖不修直接捏住了手腕,一脸黑地问我:“你要做什么?” “不就是摸一下嘛,你紧张什么?本大人又不占你便宜?”我的笑容的确不大正常,我的手伸向的位置也是在他的下三路。 肖不修哼了一声,“继续,赶紧审完了,回京城了。” “好吧。”我抽回了自己的手,让侍卫把村长拎到了我的眼前,这人还在缓神,但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你早知道乔三盗墓买古董的事情,还替他隐瞒,重点是你也得到了不少好处,对不对?” 郑友发的眼神有点凝滞,看了看我,还是点了点头。我就继续说道:“你很清楚知道黑风口恶鬼并不是鬼,而是乔三的同伙,但是因为他们能挖到古董,也算是为你挣钱了,所以杀个把个客商什么的,你也觉得无所谓。” 郑友发又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围观吃瓜的群众也好,还是郑友发的亲属们都开始窃窃私语。 “你发现乔三死了,想着这也许是件好事情,因为你可以和吴家兄弟合作,你来帮着他们卖古董,你来挣钱。 不过呢,你还没有来得及和吴家兄弟商量这件事情,因为你想着先找人顶罪,把黑风口恶鬼杀人的事情坐实,这样才好继续下去。所以,你就故意引导众人认为是海棠出轨偷汉子,搞出奸夫淫妇的戏码……” 这话说完,吃瓜群众基本上都爆炸了,大家气得开始嗡嗡地说话,郑友发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了呆滞,还挺亮的,他问我:“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没有人知道的,只有死了的乔三知道我和吴家兄弟见过,其他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是鬼么?你是恶鬼么?” 嘿,怎么我变成了鬼?我皱了皱眉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你没听说过么?再说了,这种事情不是很容易被发现么?你看看你闺女脑袋上戴的那支珠钗,那里是她这个身份戴的呢?” 众人的目光又被吸引过去,郑友发的女儿很紧张,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珠钗。 不过,衙役们可不管不顾了,直接就过去按住了她,拔下了珠钗。 其实,这支珠钗看起来也挺普通的,就是比普通人的大了一圈,珠子多了一点。 所以,有吃瓜群众已经开始问了:“没什么特别的呀?” “三寸珠钗,九颗东海珠,西凉国前朝皇后娘娘的配置。你敢说这个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再仔细看看,或许这上面还应该有西凉国的后宫的专有标识「西」……”衙役们立刻提了灯笼去照,当然是有的,并且很清楚。 “其实,之前我也不知道。但恰好之前有个案子是和西凉国有关,我就多看了几眼关于西凉国的事情,当时卷宗里有这种珠钗制作的样图,我就多看了两眼。 然后,其实,也就是在刚才,海棠被拎出来审问的时候,郑友发的女儿在人群中看着,用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珠钗,在灯火间闪了一下,我才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这支比大月国女人的珠钗都大了一圈,那珠子也多了几颗。” 有侍卫已经把珠珠钗拿了过来,想交给我。我示意直接给肖不修,我可不要沾这种出土文物,晦气。 “所以啊,没文化真可怕。你根本不知道这很可能是西凉国前朝女人坟墓里挖出来的东西,还戴在头上,真是不怕恶鬼附在上面,天天找你闲聊啊。” 郑友发的女儿已经吓得坐到了地上,一直发抖。肖不修捏着这支珠钗也一脸的嫌弃,但是这是证物,不能扔的。 “这东西挺值钱的,估计能在京城买个宅子了,可别弄坏了。” 我又重点叮嘱了一句,肖不修直接丢给了肖小五,肖小五一脸紧张地捧了起来,手开始出汗。 “说不准一开始你想把女儿许配给乔三,但乔三喜欢纯洁无瑕的小白花,所以你没办法得到乔三挣钱的方法,就只好想了别的招数。至于乔三和吴家兄弟盗墓的事情怎么被你发现的,你要不要自己说一下?”想我都说了这么多,也该他说说话了,要不然真的傻了,也挺不好的。 但郑友发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鬼一般,一直特别害怕,浑身又开始发抖。 我只好继续说下去,“行啦,我也没有知道那么多。但是,一般来说,就你这种人,也是很容易猜出套路的。比如说,你和京城戏班子的人想做大买卖,但是没想到潘安死了,买卖没做成,也是着急。 这都能理解,毕竟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那么,乔三忽然暴富回家,你一定会觉得奇怪。 这孩子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什么脾气秉性,你还是知道的。 不可能就这样变得有钱了,一定有蹊跷。那么,你稍微来一点怀柔政策,说几句关心的话,乔三又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自然也就对你说了实话。那你的心思就活分起来了,这都是很正常的,眼红嘛。” 现在吃瓜群众已经没有窃窃私语了,都在全神贯注地听我说话。 天已经开始亮了起来,迷雾渐渐消散,火把和灯笼的光都弱了下去。 也是该结案的时候了,我又看了看海棠,“你也算是命大,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郑友发引导了奸夫淫妇的戏码,为的是让你也死了之后,那一箱子金银珠宝和那些房产地契就可以都归郑友发所有,这可比盗墓,或者与吴家兄弟做买卖划算多了。 乔三是孤儿,他可以用他村长的身份接管一切,多好的如意算盘。 真是挺聪明的,也是奸损的。若真的是海棠和高大壮被冤死了,你真的不怕半夜鬼敲门么?” 第二百二十五、第六场戏,我要自己看 被戳破的真相,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站在不同立场和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也是很有趣的。 我琢磨了这么长时间,能够顺清楚这件事情,也是挺不容易的,应该给自己点个赞才好。 现在是这些人认罪画押,这才算是结案了。我问肖不修,“回头我写个详细的案情汇报,可以吧?” “嗯?”肖不修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回去躺会了,好困啊。”我的声音里都透着疲惫了。 “直接上马车,我们回京城。”肖不修居然没有任何感情,要求立刻启程。 “啊?”我有点惊讶,不过也觉得这是合理的。毕竟破了案子,但是我们并不是当地的官员,只是恶名的南厂,有些事情,或者说有些危险未必能够预料得到。 如果仅仅是肖不修还好说,他们几个武功高强,也不怕。但是因为有一个我,很柔弱的我,的确是软肋了。 “胡海荣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你觉得你可以处理干净吗?”肖不修眯着眼睛问我,“破了案子,虽然值得奖赏。但这事情你做的太快了,在我还没有部署好之前就先把人抓了,会有很多麻烦的。” 结果,我还是错了。 想想一开始肖不修也只是说先暗查一下,然后打一顿板子示警一下。 可我直接把罪证翻了出来,虽然是出其不意,但也要防止胡海荣盘根错节在这里的势力作祟。肖不修甚至觉得他们也不太能对付,那我真的要赶紧走了。 “不过,我还有几件事情想问问这吴家兄弟,我还没弄清楚。”我想了想,若不是趁此时,恐怕就没机会了。 “第五场大戏都演过了,你还有?”肖小三本来都要扯着我去上马车了,只好停了下来。 “对,找个屋子,安静一些的,我要问吴家兄弟几件事情。”我也豁出去了,“要不然你们就清场,把这些人都赶走。” 这里有百十来号人,乱糟糟的,就算是衙役和轿夫们都去维持了秩序,但是郑友发怎么也算是村长,忽然间被抓,大家也是很意外。 虽然还没有人有动作,但叽叽哇哇地议论着,也挺闹心的。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常有,百年遇到一次而已。大家也都挺兴奋的,结果就是越来越乱。 “大人,支援的人还在路上,我们现在只能按兵不动,再等等。”肖小五看了看天色,“卑职昨日传了飞鸽出去,附近的侍卫会先赶过来。” 肖不修见过大世面,到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我问:“你还有第六场?” “嗯,比较私密,不适合大家听。” “我都不可以?” “那不能够,最好您跟我一起听,咱们南厂的都可以。”我怎么干当着肖不修的面,不许肖不修听案子呢。 “好。”肖不修立刻让人把吴家兄弟直接拎进了我们住的房间,并且关上了门窗,外面有侍卫站岗。 因为天已经大亮了,所以屋里也没有那么黑。吴家兄弟二人跪在地上,很是紧张。 “跟我说实话,你们在哪里见过这位大人?”我很直接地问,并且指着肖不修。 吴二很紧张,大着胆子看着肖不修,哼了两句。吴大也看了看肖不修,仔细思索着。“只是觉得见过,但不知道在哪里?” “最近,还是很久之前?”我只好开始诱导。肖不修很奇怪地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很久之前吧?”吴大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吴二又哼了两声。 “你们挖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了?”我继续问。 “黑风口的狐狸洞里。”这个吴大回答的很干脆。 “为什么告诉我?”我稍微有点惊讶,居然这么快就回答。 一般来说,不都应该隐藏自己的金银财宝,然后找机会活命么? “告诉我,也不能换取你兄弟二人的性命,你们除了乔三之外,应该还杀了不少人,就算是你给我一座古墓,我也不能让你们两人活。” 吴大苦笑了一声,“大人,就是因为知道我们兄弟两活不了了,才干脆直接和大人说了实话。我们兄弟二人也没有什么亲人,这一辈子挖掘古墓,杀人越货,其实也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反而是认命了,这样结束也挺好的。就算是和村长合作,继续干这些勾当,那下一次会怎么样呢?见惯了生生死死,其实倒是觉得不如死了,重新轮回下一辈子更好吧。” 吴二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行,我也不瞒着你们,这些东西反正我是不会要的,古墓里的东西晦气,我可不要。回头就给皇上处理了,我也不会沾的。” 我可不要,我情愿做一些新的首饰,值不值钱无所谓,反正戴着就是为了好看而已。“你们没有染指海棠吧?” 吴大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看到这女子耳朵上的金耳环,发现是我们挖出来的,我甚至还记得当时那女尸的样貌。 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很可能就是乔三的新媳妇,所以立刻就放手了。毕竟,这也是兄弟妻,不能碰。” “那就好。”这个事情也的确压在我心里,海棠日后还是要活下去的,万一真的染指过,可能就是另外一条人命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清了清嗓子,“你们找到曹显坍塌的矿了么?” 这话也是替肖不修问的,他肯定很关心这个事情,因为皇上关心。只有我不关心,因为我没指望去挖什么。 “这个也不好说,我们的确在这附近挖了不少墓地,但是具体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在铜矿附近,因为有很多矿道和深坑,也有塌方的地方,有被掩埋的东西,但总体来说,这下面沟沟坎坎很多,我们下去看过,但也没有摸到门路。” “所以,即便是塌方了,也是有人能够生还的,比如,钱立峰!”我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说说吧,你们和钱立峰是什么关系?” “啊!”吴二没沉住气,直接喊了出来,虽然是哑巴,但那种不淡定都写在了脸上。 “都到这个时候了,要说实话哦。”我看着这两人,“你们和钱立峰挖了同一个墓,拿了同一套首饰,你们拿的是耳环和珠钗,钱立峰拿的是戒指和手镯,难道,你们不是一伙么?” “你为什么知道钱立峰?”吴大终于忍不住向我发问。 “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南厂的肖小七。” 我的眼神里也透露出的阴暗之色,想跟我斗心眼,他们还需要再学习学习。 “说说吧,把刚才的话再重新说一遍。对了,钱立峰已经死了,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你们说不说实话就看你们自己了,反正用钱卖命这个招数没用了。你们若是说出了曹显的下落。或者,我还能想办法帮你们活下去。” 这两人开始沉默,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又沉默。 我等了一小会,看了一眼肖不修,才说道:“不过是杀了钱立峰而已,这种事情也无所谓不能说吧?” “鬼!你是鬼!你是那晚的恶鬼!”吴大很是恐怖,大喊了起来,惹得门口的侍卫们都冲了进来。我摸了摸自己脸,觉得我还是挺美的,怎么就变成了鬼呢? 侍卫们看我们没事情,就退了出去。肖不修倒是靠近了我,问道:“你在说什么?” “肖大人,你没有杀钱立峰,但钱立峰的死也是你眼睁睁看着发生的,对不对?”我的笑容依然在,但是在我心里的那根刺始终都在。 “什么?”肖不修有些吃惊,虽然他想隐藏,但那手指关节的紧张程度骗不了人。 “如果我猜得没错,吴家兄弟这一身盗墓的本事是和钱立峰学的。或者说,吴家兄弟当年可能也是曹显的手下,只是年龄太小了,始终没有正经上过战场,只是给钱立峰打杂而已。 在曹显出了事情之后,钱立峰带着这两人逃命,但是在矿洞里待了一段时间,所以才挖了不少古墓。 当然,其中就有这一套女人的珠宝首饰。当时,钱立峰看上了戒指和镯子,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应该喜欢。 这兄弟两虽然没有女人,但是也应该有几件像样的饰品,万一求娶的时候,可以拿得出手。 钱立峰想的很周到,就一个人给了珠钗,一个人给了耳环。 只是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吴家兄弟也没有娶到媳妇,他们还把的东西送给了别人。这些也都不重要,只是,为什么要杀了钱立峰?我只想知道这个。” 钱立峰不可能自杀,这是我早就论断过的事情。只是,我现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吴家兄弟会杀了钱立峰。 一开始,我怀疑过肖不修,但是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他几乎没有任何理由。 继续查下去,就是这一套首饰暴露了吴家兄弟和钱立峰的关系,那么,为什么? “他要背叛大人,他要说出大人的下落。”吴大狠了狠心,直接说道,“这位大人当晚在牢狱里审问钱立峰,他即将说出大人的下落。所以,我们就直接下了手。”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根本就不看我。“钱立峰是你们的什么人?” “曾经的上司,也教过我们挖古墓。但是,我们都对大人发过誓,绝对不会透露大人和小姐的一丝一毫的信息。那么,无论任何人透露出去,我们彼此都可以直接杀了他。” “大人和小姐?大人是曹显,小姐是谁?”我问道,“曹显有女儿么?” “大人就是大人,小姐就是小姐,何必要告诉你呢?”吴大忽然笑了起来,吴二已经倒在了地上,嘴里流出了黑色的血。 我被骇得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刚好嗑到了桌子上。吴大还继续笑着:“除非大人自己想出来,否则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就算你是南厂的肖小七又如何?钱立峰为了自己的女儿石榴居然想出卖大人,为了活命么? 命有那么重要么?我早就想死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实在是够了。 苟活了这么多年,也杀了不少人,我杀的是好人么?哪一个不是偷奸耍滑的坏人? 哪一个不是奸商?就算是乔三又如何?他也不是好人!所以,我一点都亏心,我是对的!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大人说过:好好活着!但是,我想我已经活够了,足够了!”吴大一边说着一边外倒在地,嘴角也同样流出了黑血。 肖不修快速走过去探了探气息,这两人都已经死了。其实不用看都知道,两人服毒自尽的。 在两人被我戳穿之后,相互看了一眼之后,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异样。但是,当时我还是太大意了,没想到两人会如此决绝。 肖不修把窗户全都打开,怕有什么毒药的味道。肖小三和肖小五看到这个场景也吓了一跳,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来。以他们的耳力,绝对听得到刚才我们的对话。 我借着桌子的力量站立着,看着肖不修,没有说话。肖不修出去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过来拖着我要走。 我站在原地不肯动,问他:“你有什么事情问钱立峰?” “你需要知道么?” “需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你就不需要知道。”肖不修很是冷酷,大力扯着我往出走。我被迫踉跄着往前走,但依然在反抗。 “我不想回去。”我直接说了出来。 “肖小七!”肖不修低声喝道。 “钱立峰到底是谁杀的?那一晚你到底为什么去钱立峰的大牢里?”我不依不饶地问。 “钱立峰不是我杀的,我也没必要杀他。钱立峰知道曹显的下落,我只是问曹显的下落。”肖不修见我不肯走,就停了下来,“你记住,曹显是反贼,是大月国的反贼,至今还是在通缉的人。” “那我是什么人?为什么李山要把我押在皇宫里做人质?” 我终于问出了长久以来萦绕在我脑海里的疑问。尽管,我不是真正李山的女儿,但是我既然顶着这个名字活在肖不修的身边,我就理由知道「我」到底是谁? 第二百二十六、肖不修,我们不亏不欠 拉扯之间,肖不修的面容明显不善,甚至有些生气。但是,他到底要隐瞒什么?他想从钱立峰嘴里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我有太多的问题了,我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我与肖不修一起做事这么久了,就算是没有深厚友谊,至少应该有同僚之情,有些话没必要瞒着我。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不需要知道。”肖不修越发大力拉扯我。 我完全不肯跟他走,就在这个拉扯之间,忽然一道利箭带着呼啸之声冲我飞了过来。 由于实在是太突然了,肖不修只来得及扯了我一下,而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有箭飞了过来。 都是在瞬间发生的事情,我感觉到一个非常大的力道击打在我的胸口位置,让我一口气没有喘过来,直接要仰翻过去,肖不修还扯着我的胳膊,给了我一个力道,不至于让我后仰。他大力将我拽到他的怀里,然后用后背挡住了利箭射来的方向。 影子,肖小三本来是去安排马车,听到利箭划过长空的声音立刻冲了过来。 不过,此时已经有不少箭镞往我们这里飞。南厂的侍卫们都奔了过来,还有一个修长的身影也在帮助击落飞过来的箭镞,然后拖住我的后衣领子,往屋里退。 肖不修的面色不太好,想要动手,那人喊了一嗓子:“保护小满!” 然后,放开我的衣领,并且挡在了我和肖不修的身前,喊道“进屋去!” 肖不修也没有恋战,直接拖着我进了屋子。我的胸口被一道利箭戳中,没有流血,但是那种重重的击打感觉令我喘不上气来,只得捂住那个位置弯起了腰。肖不修低头看着我,我大口喘着气,企图平复那突如其来的恐惧感。 不过,好在我只是心跳得很厉害,那种疼痛的感觉也缓解了一些。 那个刚才吼我们的男人也转身冲进了屋里,蹲在地上看着我,急急地问道:“给我看看!” 说完就要动手撕我的衣服,我忍着疼喊道:“别动别动,没扎到。” “什么?”他和肖不修异口同声的问道。 “容我喘口气,真的没事,就是有点闷疼。”我又喘了口气,用手摸索着箭镞,看来是把衣服都扎破了,只能往出拔箭了。 “别动!”肖不修吼我。 “没事没事,拔掉吧。”我扯了扯嘴,然后拉着肖不修的手在我的衣襟里面摸了摸,那里面还有钱立峰雕刻的一只小马,我一直留在身边。这支利箭直接扎在了小马身上,没有扎到我。 不过,肖不修不放心,还是扯开了我的衣襟,看到我心口处只有一个红印子,并没有任何流血的伤口,这才放了心。我刚想喊他非礼勿看,结果他脸色变了变,直接倒了下去。 “啊?肖大人,你怎么了?”我伸手去拉他,但是拉不动。 身边这个救了我们的男人去查看他的情况,声音有点沙哑:“他后背中了一箭,流了不少血。” “啊!”我大约就剩下会发这个音了,也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直接跪坐在肖不修身边,轻轻扶起他,然后去看他的后背。 果然有一支利箭戳在他的背心之处,黑色的南厂侍卫服饰看不出那么多血,但是能够看到有液体湿透了后背。我摸了摸,是血。 “啊!”我又喊了出来,开始发抖,比我刚才中了一箭还抖得要命。 “小满,别喊。你抱住他,我们把他放到床上去,趴好。我来给他拔箭,然后上药。放心,这位置还可以,死不了。” 这人的声音很淡定,并且对我说话的样子,向对一个小娃娃一样有耐心,还有点安抚的意思。 我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他抱起肖不修的上半身,我跟着抱脚,把肖不修挪到了床上。 然后他几下子就把肖不修上半身脱了个精光,尽管之前我见过他后背大大小小的伤痕。 但这次看到又增添了新的伤口,还汩汩流着血,无论是心里,还是手都在发抖。 “来,帮我按住他。实在不成,你就骑在他的腰臀位置,压住他,不要让他动。” 那人用黑巾蒙住了口鼻,看起来还有些年纪了,反正是不太年轻。 不过,他的目光给我很熟悉的感觉,也给了我力量。我咬牙想上床去,“我的腿怎么也在发抖?” “小满!你是勇敢的孩子!现在,要救他,你必须做到!” 这人的声音严厉起来,像是从前就一直训过我的样子。但是,还是有鼓励的意味。 “嗯。”我又抖了抖,才勉强跪着爬了上去,直接坐在了肖不修的身上,按住了他。 我这刚做好,这人立刻手脚麻利地点了点肖不修后背伤口的四周,还掏出了一个酒葫芦,往他的伤口浇了一圈,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他就把箭拔出来了。 肖不修闷哼了一声,身子猛烈地动了一下,差点把我掀翻在地。 我只好死死地按住他,并且半趴在他的身上。急急地喊:“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不疼不疼,一会给你糖吃。” 那男人倒是笑了一下,然后特别利落的在伤口上撒上了药粉,又将被单扯成了布条,把肖不修的前胸都捆了起来。这熟练的手法,把我看的目瞪口呆。 “看好他,我得帮你们把外面的事情解决一下。”这人用肖不修的破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然后又出了屋子。 我哆哆嗦嗦地下了床,跑到门口偷偷看了一眼,南厂的侍卫们以及影子他们在和一群人打在了一起,海棠弟弟和李柱子以及他们村里的一些男人举着板凳和竹筐,也正在和什么人打在一起。 不过,因为刚才救了我们的这个男人的加入,战局马上发生了分明的变化。 因为他的武功很是高强,几乎就是飞起来,以我完全看不清楚的速度砍杀了不少人,然后还飞出了院子…… 我想出去看看,但是想到肖不修还趴在床上,还是忍住了。把门关好,回到肖不修的身边。 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没有昏迷,应该是在运功,就像他每日清晨运功的姿势一样,已经盘腿坐在那里了。 大约这也是自我疗伤的意思。我悄悄坐在床边,看着他惨白的俏脸,心里依然跳的厉害。所以,忍不住伸手摸着他的衣襟,企图找到一点点安全感。 他运功了一个周期,还挺快的。然后睁开了眼睛,看着我。“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我害怕呀!”我看到他终于睁开眼睛能说话了,忍不住大哭起来。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要!”我依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没流血,没有破。” “我怎么也要确认一下吧?万一你骗我呢。反正你也没少骗我。”肖不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我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想了想,不就是看看伤口么,我直接把衣襟又扒拉开,反正衣服也都是大窟窿,好弄开。 这利箭扎的位置也是刚刚好,我当时随手就把小木马放在的胸口和胃的那里,和肖不修刚才在拉扯的时候,射箭的人也失了准头,直接扎到了小木马的身上。小木马身上有个大窟窿,要不是这木头的质量好,估计木头也就碎裂了。 “疼么?”肖不修问我。 “疼。”我还在哭。 “回头歇几天吧。”他的声音里也很无奈,然后打算站起身,“外面什么情况了?” “不知道。”我扯住他的衣襟,不想让他站起来。 “刚才救了你我的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 “李小满,你到底知道什么?”肖不修又怒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呀!”我真是把我的委屈全哭出来了,怎么就这么伤心呢。 影子最先冲了进来,看到肖不修光了上身被包扎住了,我蹲在床边嚎啕大哭,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地问:“大人,这伤?” “已经拔了箭,敷了药。这人很厉害,看来是江湖老手。”肖不修让影子扶了他一把,然后站起了身,“可曾看清他的身手?” “没有,当时一片混乱,感觉四面八方都有人,忙于对付这些人……属下失职,害大人受伤了,请大人责罚。”影子这态度,简直是够了,衬托得我特别不懂事。 我用袖子把鼻涕眼泪擦了擦,但还是吓得哆哆嗦嗦站不起来,只好瞅着他们。 肖不修也没理我,直接让影子扶着走到了门口。此时此刻,肖小三带着侍卫们已经占据了主动,院子里的歹人基本上都被砍倒了。 肖小五也进了屋里,跪在肖不修面前承认错误。肖不修摆了摆手,让他出去清点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受伤的,有没有死的。 正说这话,刚才救了我们的人拎着胡海荣走了进来,然后直接把他扔在地上,又踹了两脚,胡海荣像死狗一样扑倒在地上,只剩下哼唧的份儿了。 “院外树上挂着的那两个人就是射你们暗箭的,已经解决掉了。下次别这么不小心了,胡海荣这种人在这里做官这么久,总是有些官匪勾结的情况,这铜川县看似太平,也并不太平。回头,你们仔细查查吧。”这人还真的是干净利落,完全没有拖泥带水。 “敢问大侠尊名?救命之恩……”肖不修还挺客气。 “不用了,我也不是为了救你的。就是看你屋里那个丫头实在是太笨了,才出手救一下的,你是顺道。” 这人很是不客气,直接又进了屋里,看着地上一脸泪痕的我,叹了口气,“你说你呀,这个倔脾气到底像谁呀?知道那么多有什么好的?没心没肺的不是挺好的么?” “可我想知道呀!”我吸了吸鼻涕。 “好奇害死猫,知不知道?”这人一点都不生气,眼睛里还有光。 “我又不是猫,我是李小满!”我撅了嘴。 “行吧,别问那么多了,没有心,好好活着,吃吃喝喝,挺好的。”他摸了摸我的脉搏,然后站起了身。我立刻抱住了他的大腿,喊道:“不许走!” “嘿,你要干嘛?”他居然笑了,“看来是真的没受伤,也没被吓傻。” “那是,我聪明着呢,别糊弄我。你在潘安那场大火的外面的药铺里给我上过药,你身上这个味道我闻出来了。”我也豁出去了,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又出现在我身边? “嘿,几日不见,你果然又聪明了不少。”他扯了扯自己的腿,“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小笨蛋的样子,看起来比较好骗。” “你到底是谁?”他居然要走,我被拖了一步,他停了下来,看着我,“小丫头,别知道太多,都是为你好。回头找个人嫁了,生一堆宝宝,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不好!”我没有他力气大,也没有他的武功,居然就让他脱离了我的扯裤脚,“肖大人啊,拦住他!” 我只好救助于肖不修,但肖不修和影子也想拦一下的,这人速度很快,身手敏捷,瞬间就出了房门,在众人没有特别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飞出了院子,不见了。 “追么?”影子问肖不修,肖不修看了我一眼,说道:“算了,不追了。” 他出了房门,去外面查看情况,我蹲在地上继续抹眼泪,并且把那个有一个大窟窿的小木马又郑重地塞回了怀里。 等肖不修回来的时候,他要我上马车回京城。我没不同意,只是对他说:“谢谢肖大人救了我,如果有需要,我也会救肖大人一命的。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就不亏不欠,我也不会再为你干活了。” 我抹了抹眼泪,爬上了马车,挂上了帘子。现在,他们都是厉害的人物,都能够处理任何事情。 我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也被不明身份的人救了。我不想卷进纷争之中,更不想被迫卷进是非之中,我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并且,要快。 第二百二十七、你说的事情我都会答应 我病了好些日子,在回京城的马车里就开始发高烧,然后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地躺着,没有任何力气。 我就闭着眼睛躺着,心里很清楚,但是身体跟不上了。影子对在马车里坐着的肖不修说:“这孩子可能是被吓到了,这一次是结结实实地吓到了,要不是她怀里的那个小木马,恐怕现在我们就是给她收尸的命了。” 肖不修叹了口气,让影子给他后背的大窟窿上了药,那股药香和血腥味道充满了车厢,我也没吭声。 在摇晃的马车里,我时而醒,时而睡,但一直在一个漫长的梦境里。 在这里面,我始终在一个院落里,周围有很多人,他们都用尽了各种笑脸对我,逗我开心,想让我说话。可是,我就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被称作「爹爹」的男人,我只能看到他的胸口,很壮实,一说话的时候,胸腔中还有共鸣的声音。 他总是喜欢抱着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抱着我。我应该很小吧,小到成为一个小糯米团子,总是卷缩在他的温暖里。 有个女人被「爹爹」唤作「小满她娘亲」,总是香喷喷的,她的个子很高。 但是从来不抱我,只有我哭得特别凶的时候,她伸手轻轻拍拍我。 她的皮肤真好,白白净净的,眉眼之间都是风情万种。但是很奇怪的感觉,她特别不喜欢我,「爹爹」不在的时候,她也不搭理我,还跑出去很多天都不见了。 但我身边一直都有人,他们定时喂我吃小米粥,米糊糊,我也不太哭闹,常常自己掰着手指头脚趾头玩,偶尔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咧着嘴开心一下。 「爹爹」和「小满她娘亲」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吵架,我听不太清楚,只知道「小满她娘亲」想回家了,但是不想带着小满走。 「爹爹」觉得他正在打仗,带着小满不方便。「小满她娘亲」就笑得很奇怪地说:“你不是有相好的女子嘛,让她带呀。” 「爹爹」就特别生气,扯着「小满她娘亲」到外面继续吵架去了。 我摸着自己的奶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来,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和我在一起,从前是,现在也是。 静心师父也常常嫌弃我拖累了她,否则她可以离开隅月庵,去看看大月国、西凉国、北固国的风景,吃各种天下美味。 “要不是捡了你,你还失忆了,傻乎乎的,我早就走了。谁愿意在这里吃青菜呀?” 静心师父为我补衣服的时候,特别爱唠叨这句话,搞得我一直很小心穿衣服,生怕把衣服又弄破了,让她生气。 其实,她的手艺很好的,就算是衣服破了,她都能够补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花朵。有时候,我情愿多弄破几个地方。这样,我就能够穿「花」衣服了。 这大约也是为什么我对肖不修很有好感的地方,肖不修总喜欢给我买衣服,做衣服,让我总有新衣服穿,一点都不担心衣服脏了破了被唠叨。 哦,我怎么又想起了肖不修,梦境里居然也有他。「爹爹」、「小满她娘亲」、就连静心师父的面目都很模糊。 但是肖不修那张妖孽的脸特别清晰,清晰到我连他的唇下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开口就是:“肖小七!军棍!” 或者就是:“你好好干活,别的不要知道。” 还有一句:“你以为你是谁?本都督的女人多了去了,你算什么?” 看看,我这前半辈子都过的什么日子,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好听的话,全都是嫌弃厌烦,甚至都不想和我在一起。 说我没心没肺么?我如果真的有心,恐怕这心早都碎成渣滓,尘埃,粉末,随风飘散了。 马车进南厂的时候,我还睡着。隐约听到肖不修在和一个人说话:“应该被吓到了,没什么大事情。但是,要缓一缓。也让她休息一段时间吧,最近的确太累了。” “你能确认救你们两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那人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 “不知道。但是看肖小七的反应,应该是之前救过她,但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看起来这个人没有恶意,并且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的,并非敌人。”肖不修的回答很恭敬。 “我听说武功很高强?”那人又问道。 “对,如果真的对打起来,臣也未必是对手。或许,加上影子,勉强可以。”肖不修压低了声音,“武功路数看起来像独孤教,但又不是,有刻意隐瞒的痕迹。所以,不能断定。” “身量相貌呢?”这人倒是很细致,追问很多细节。 “与臣一般高,带着黑巾看不到相貌。不过,看起来有些年纪了,但伸手的确很敏捷,臣等都拦不住。还有,可能也是易过容,因此不敢妄下定论。”肖不修还真是实话实说,一点隐瞒都没有。 “看来,这人与这孩子也颇有渊源,说不准就一直跟在周围的。以后要小心行事,多观察。”这人往我的方向看过来,叹了口气。 “是,臣遵旨。”肖不修的声音里也很疲惫。 “行了,你不是也受伤了,赶紧休息吧。稍后我们说一下东倭国的事情,我需要你去一趟,倒不必去东倭国,只是去沿海的那个夏津县,与他们的使臣先见上一面,然后再说。” “是。”肖不修和那人有走出门的声音,不用猜了,这就是大月国的皇帝来了,他居然来看我,也是很有意思。这其实从另外一方面论证了「我」,李山的女儿,到底是什么人? 想李山当时急急忙忙地找我去顶包,又不告诉我事情,一是看我傻不拉几的,二是觉得也没有必要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让我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也许也是个好事情。只可惜,是我多事了,非要去引起肖不修的注意。 但是,也不是我故意的,我真的是希望能够多看到肖不修几次,看看那张好看的脸,心情……哎,不太愉快了。 我醒过来,有力气坐起来的那一天,肖不修刚好要带着一队人马去夏津县,我是好巧不巧的在那个早晨醒了过来,发现肖不修居然就睡在了我的房里,身边还点着沉香。看来他也想睡个好觉,才有精神出门公干吧。 我看着他,居然就这么很大方地睡在我的身边,一点都没有嫌弃我的意思。 我也觉得挺意外的,想想太监们也有值夜的工作,他这么做也挺正常的。 我屋里没有床榻,只有这么一张床,让他睡地上不合适,反正我这张床不小,睡三四个人也是够的。不知道当初是谁的房间,搞这么大一张床,也是醉了。 反正我一睁眼坐了起来,肖不修也立刻翻身做了起来,看着我,还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干嘛?”我瞅着他,问道。 “你是谁?”他问我。 “我咋知道?你说我是谁就是谁呗。”我没好气地看着他,就算是再好看的脸,这一早上刚睡醒的样子,也不算是特别美。 “你知道我是谁么?”他继续问。 “肖大人呀!”我奇怪地看着他,“我又没傻,怎么了?” “太医说,你应该是受了刺激,所以才昏迷发烧的,担心你醒过来忘记很多事情,所以我才有此一问的。”他倒是很有耐心。 “你是怕和皇上交代不了吧?”我的声音里有些冷漠,别把人当傻子,谁是真心要对我好呢,不过都是有目的的而已。他如今都亲力亲为,不过是替皇上办事而已,我可不会再被感动了。 “你想知道什么?”肖不修又问出了这个问题,搞得我一阵火大,想着要不要直接一脚把他踹下去。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再也不想知道了,行了吧。”我扯过了被子,摸了摸自己被箭簇击伤的位置,还有些疼,看来是受了内伤吧。 “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声音低了下来,“不告诉你,真的是为了你好,让你活得更快乐一些。不过,终有一天,你说的事情我都会答应你,也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算了,我可不敢知道。”我还是不想和他继续说话,“你不是要走么?赶紧走吧。你要我在这里继续干活,还是回冷宫去?我都听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他的眼睛又露出了凌厉的光芒,看看看,玉面修罗根本就不能相信,完全不能相信。我若是刚才被他的话弄得心软了,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事情呢。 “你穿戴这么整齐,门口又有人排队整肃的声音,难道你不是要出门么?”我的耳朵没坏,只是心碎掉了。 “好。”肖不修下了床,站在床边,定定地看着我,沉默了一小会,才说道:“我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半月就回来。” “哦。”我看他下了床,又直接躺了下来。 “这些日子,你就在南厂继续做你的文书吧,有案子就破一破,没有,就继续抄抄写写。想要回冷宫也可以,跟陈不惜说一下,让陈一陈二跟着你。”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京城是安全的,所以影子、肖小三肖小五我都带走了。对了,高秉文和柴文进也要跟我走。 所以,南厂只有肖小六可以跟着你,你凭借头上的簪子,也可以调动南厂的人和物。再有……” “再有,别给你惹事。”我闷声闷气地说。 “再有,我给你留了一万两银票,你随便花好了。”肖不修说得特别轻巧,好像只是留了十两银子当零花钱一样。 但是这是一万两银票,是我去冷宫的的理由,居然,现在就拿到了一万两。我有点吃惊,又重新坐了起来,问他:“为什么?” “想吃什么,喝什么,买什么,都从这里出,不够就直接去账房要。你都可以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活着开心就好。”肖不修居然叹了口气,“你还是喜欢刨根问底,何必问呢?” “好,不问了,什么都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这话听得我又冒火了,怎么这人就这么别扭呢,“我话多,我唠叨,我错了。” “等我回来再说吧,你好好养身体。”肖不修也觉得和我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很有可能又会吵起来。 所以很干脆地转身出去了,就像是他无数次转身出门,不再搭理我一样。但是,这一次,我可是有了不同的想法。 肖不修带着他的人马走了之后,南厂完全安静了下来,陈不惜虽然也挺闹腾的,但是绝对没有肖不修折腾。 并且,多数的时间陈不惜也不在南厂,带着人也在外面各种晃悠。 他也在临走之前,直接就把陈一陈二留给了我,说干脆就送给我直接做我的贴身侍卫,总比借用肖不修的肖小三那几个强。 不过我是觉得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回头再耽误了陈一陈二的晋升之路就不好了。 所以完全没答应他的要求,只是笑着说:“要不,你把他们也带走,反正我也不出门,没啥事情的。” “别,还是留着先给你用吧。万一呢。到时候肖不修说我舍不得给你人,我不就错了。” 陈不惜很是大方,把人留给了我,直接走了,据说也是要十天半个月才回来。 “放心,我肯定比肖不修回来的早一些。对了,你要是觉得南厂的人不够用,也可以去调禁军马茂春的人,他其实也是归咱们管理的,你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我居然觉得他很聒噪,看来我的确已经开始厌烦南厂了。 不过,等到他们都走了之后,现在的南厂,更加清静了。 文书处只有我和肖小六和其他一些文书每日里抄抄写写,很是岁月静好的感觉。 陈一陈二就是帮我搬卷宗,来送饭,完全没有什么外出的需要。 我的确是想出门的,因为此时此刻的京城已经进入了秋天,叶子逐渐开始变黄,天气也是不冷不热,特别适合出门玩耍。 但是,只要一想到还某些地方,可能还有某些人看着我,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能已经是坐下了病,总是觉得被人监视,不止是是那个救我和肖不修的人,或许还有别的人。这日子过得,越发没有意思了。 第二百二十八、天气正好,该出去玩了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一个月,我看到我胸口那个红印子已经没有了,也没有了隐隐的疼痛,心里那一点点恐惧也被肖十七的美食治愈了。 我每天从我住的地方走两百步到文书处,再走三百步到后厨房,感觉很是幸福。 特别是肖十七已经完全掌握了我的饮食习惯,今日酸,明日辣,后日咸都无所谓,重点是顿顿有肉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过,肖小六对我的评论是:“怎么没见胖呢?” 我的确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我又长高了那么一点点。 但是,重点是我的大姨妈不来了。之前,肖不修有空的时候还给我按一按,结果经过这次惊吓之后,本来就不准,这下干脆不来了。 当然,我觉得也无所谓,至少省去不少尴尬。只是,有时候觉得头晕耳鸣,不太舒服。 我记得话本里说,这种情况需要结婚才能好。不过,我去哪里找个男人结婚呢? 放眼南厂不是太监,就是侍卫,也都没什么顺眼的。我的口味被肖不修的颜值拉得很高很高,一般人都看不进去。 算了,随便吧。我一边喝着肖十七给我熬的鸡汤,一边翻看着话本子。 现在我也算是南厂老二,没什么人敢管我看话本的事情。 再说了,我一天到晚的扎在文书处,搞得不知道有多速度,多整齐,这一个月完全是神速工作,整理出了十年的卷宗资料,简直是没日没夜。 那群跟着我的文书们都要崩溃了,幸好我给的饭量足,也足够横,并且我连下午茶和夜宵都供应的是肉包子,这待遇,他们每个人平均胖了二十斤。 看着文书处越发的整齐,找资料越发的快,我的心里也很高兴。 所以,肖十七正在和进货的小太监说一会要去看看醉红楼最近搞了什么新菜式,为什么这么多人跑去吃饭。 “他们不是看头牌姑娘么?那个什么来着?莺莺燕燕的。”我的耳朵特别好用,什么都听得见。 “你说的那个头牌盈盈吧,被城西那个扇子铺的苏公子娶回家了。”肖十七在这方面的消息特别灵通。 “啥?什么时候的事情?扇子铺的公子又是什么人?”我把耳朵放在了肖十七的身边,顺便从他身边的筐里找了个苹果吃。 肖十七抢过我的苹果,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又掏出一把小刀开始削苹果,然后才说起来这个事情。 醉红楼的头牌其实有好几个,盈盈不是那个最美的,但也属于清官那种,就是俗称的卖艺不卖身,大部分客人都见过她,点一首她唱的小曲,为自己的饭局助助兴而已。 挣得不多,但是因为唱的好,还比较有人气。老鸨红姐对她也很好,吃穿用度也都是头牌姑娘享用的。 盈盈在醉红楼的时间也不长,一年多,她似乎是从金池县过来的,那边闹饥荒比较严重,据说干旱了很久。 所以也是为了讨生活,没办法才出来到醉红楼讨生活。反正吧,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这些在目前为止,也不重要。 精彩的事情在后面。 城西有一间京城最大的扇子铺苏记,他家的扇子不仅是宫里娘娘们人手一把,更是官宦人家的女眷们必须有的官配。 当然,因为皇上手里也有几把,官员们也争着买了不少。 名声有了,销路当然也不发愁。并且,从前朝开始,这扇子铺就相当出名,生意买卖做得很大,家里也特别有钱。 “三代人经营,都是皇家御用之物,你说能不有钱么。据说每年的订单根本都做不完,他们也是叫苦不迭。” 肖十七把苹果居然还切成了小块放在盘子里才递给我,我虽然嫌弃他为什么这么讲究,但是也没影响我开始吃。 “这有什么可辛苦的?要是我简直开心死了,多做一些,多挣点钱,等以后不做了,就找个地方享福去。让下面的子孙们继续干活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呀,但是,这家的子孙并不旺盛,到现在,只有一个孙子在经营,倒是一表人才,相貌很好,与其他那些大家大户的动不动就十几个儿子女儿来说,也真是太少了。” “那这事只能赖他家祖上,干嘛多生几个。”我快速地吃完了苹果,又开始嗑瓜子。 “反正肖不修不在,我是老大。”这句话真的特别管用,我已经趁他不在的时候,把瓜子、花生、蚕豆等等零食都搬了好几筐进来,随时方便我吃。 “话是这么说,但是到了这一代的确就剩下了。不过这位苏澜公子也是厉害的,早一年前,在外面进货的时候已经带回来了一个美娇娘,真是很好看的女人。这在醉红楼经常宴请吃饭,又给盈盈赎了身,带回家做了自己的妾侍。” “嚯,一妻一妾,齐人之福,厉害厉害。”我随手给了个赞。 “重点是这一妻一妾完全不打架,两人相处得比亲姐妹还好,经常一起出门逛街,陪着公子到各个分店去视察,据说前不久刚一起去了趟郊外游玩,直接就宿在一间房里,三个人颠龙倒凤……” “这种事情你都知道!”我差点呛着,“这不合适吧,毕竟也是人家自己的家务事了,咱们南厂就别打听这种事情了吧。” 肖十七嘿嘿笑了起来,“男人嘛,都是羡慕的,尤其是他这两个美娇娘,也真心是不错的。” “这公子好看么?比肖大人好看么?”我倒是很好奇这男人也是厉害的,能够平衡这一妻一妾的关系,要知道连皇上都对付不了这些皇后、贵妃和妃子们的事情,这男人御妻有术,应该学习起来。 “虽然不及肖大人,肖大人那美貌简直是天上无地下无的……” “说人话!”我立刻打断肖十七的拍马屁,“肖大人不在,不需要说他美,虽然他是真的美。赶紧说苏公子,我那边还一堆事呢。” “好看!”肖十七立刻回答,简洁明了,“个头身量也都是恰到好处,比你高一些,身量壮,但不是壮汉型,是那种看起来修长型,反正很是令人羡慕。当然,也就比我好看那么一丢丢吧。” “嗯,那就是没你好看。”我点了点头。 肖十七乐了,立刻又拿出一盘油炸花生米,还撒了一点盐花,味道立刻提升百倍。“这是我偷偷炸的,你尝尝,保证特别好吃。” “何止特别好吃,是特别特别好吃。”我立刻塞了一嘴,幸福地只想喝点水顺顺,要不然太干了。 “苏公子好看,也有钱啊,这真是家缠万贯的那种。但是苏公子却是很简朴,也不是简朴,就是不张扬,没有穿金戴银,反而是很随和,大家都很喜欢他。 每年,也是苏家的慈善舍粥活动搞得最实惠,用的都是好米好豆,去的早的话,还能够领到一个白面馒头,真心是好人。” “做扇子很挣钱么?”我的眼睛亮了亮。 “当然了,你看这东西不大,也不对,应该说,扇子分很多种,像小姐贵妇人用那种绢扇一两银子一把,都属于很一般的。 质量好一些点,用的是上等的刺绣,那人工费用也不少。 这么说吧,皇后娘娘每年需要三把扇子,每一把的造价都是两千两以上。 皇上那种折扇,用的纸张不一样,价格绝对是不一样的。再有,万一是知名人士给写了诗句,提了次,那价格五千两也是有的。” “这么贵!!”我不能再吃了,已经觉得咸了。 “那是!”肖十七那表情,就像是苏记是他家的一样,“除去成本,苏记在每一把扇子上净挣至少三成,这可已经是不少了。然后,咱们大月国也热,一般的扇子也是需要的,苏公子很聪明,做了不少便宜的。 但是特别好看的扇子,价格也不一样,但是因为是苏记出品,知名品牌,谁不愿意来一把呀。这么一算下来,你说苏记一年能挣多少?他们家人又不多,这钱真是哗哗地进来呀。” “居然有这样的买卖!”我是井底大青蛙了,怎么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不过想想吧,我也从来不用扇子,因为我不怕热,反而怕冷。 天气越热的时候,我找个袖子擦擦汗就成了,实在是太热了,手边必然是有话本子的,拿起来扇一扇,也是不错的。 静心师父似乎也不讲究这种,其实也对,一个尼姑讲究那么多干嘛。 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扇子这种东西也成为大月国的大买卖,苏记居然是个大富豪的存在。 “这个就跟他们家对门的程记油伞一样,也同样是大买卖。”肖十七还挺高兴的,又端出了一杯苦丁茶给我喝,“肖大人说不能让你多吃肉,怕你上火。我这托人找了点苦丁,你尝尝,很是不错的。” “这又是什么鬼?”我一脸恐怖地看着茶碗,一根根黑乎乎的东西漂浮着,不是横着,是竖着站在水里,还微微颤抖,看的我头皮直发麻。 “疏风清热,明目生津。”肖十七很是得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喝得到的,很贵的,也就是咱们南厂有门路,搞了一包过来,我就先给你沏上了。” “不会有毒吧?”我很是忐忑。 “瞎说,我们去年喝过的,很不错。今年肖大人不在,就先给你喝了。”看到肖十七这么诚恳,我就勉为其难喝了一口,“这么苦!!” “咽下去!”肖十七还挺认真,“慢慢品,很不错的!回甘!” 好吧,反正喝也喝了,我也不管了。 “小主子,人家是品茶,你这是饮牛呢!”肖十七又想夺过我的茶杯,但已经晚了,我都喝掉了。“喝多了会拉肚子的,这个是去火的。” “你!”算了,说啥都晚了,已经喝掉了。“就当减肥了,一会拉了再说。” “咱们一会出去醉红楼吃个饭吧,我瞅你这些日子也是很忙,要不今晚就歇一歇,去吃个饭饭如何?”肖十七笑眯眯的。 “甚和吾心,就这么办了。”我也笑眯眯的,也该出去玩了,那么勤快干嘛呢。 肖不修给我留了一万两银票,我要当个散财童子才好。“现在就走吧,我懒得再走回去了。” “就穿这身?”肖十七看了看我,一副勤劳勇敢的南厂女文书的打扮,全是粗布衣衫,头发随便扎了个团子顶着,趿拉着鞋。 “怎么?本大爷有钱,醉红楼敢不招待?”我怎么一副暴发户的样子,虽然我也挺不齿自己这个不修边幅的样子,但是想想肖不修又不在,搞那么好看干嘛。 “走走走,咱们这就走。”肖十七哪里敢说我一句不好,我怎么也是南厂老二,现在老大不在,我就是老大。“叫着陈一陈二,再叫几个文书一起,人多热闹。” “没问题,本大爷请客,多吃点。对了,红烧肘子要预定么?”我把鞋提好,站起了身,“银票没拿,等下,我还是得回去一趟。”这么关键的东西,可是不能忘。吃霸王餐,南厂的肖小七可是不能做出来的。 最终,我还是换了一身衣服,虽然不是招摇,但也是简单清爽,很是利落。 我拿起了肖不修给我的簪子,比划了一下,又放了下来。光线下,这簪子的尖头泛着一种光亮,让我看着都觉得心疼和恐慌。 揣了五百两银票,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土豪中的土豪,完全是厉害死了。 所以,走路都挺胸抬头,差点没看见脚下的小凳子,摔出去。 幸好陈一拽了我一把,我才回了回神。不过,看到居然没人跟我们一起去吃饭,我也挺奇怪的。 “怎么就咱们几个?”我,肖十七,和陈一陈二,其他人都没来。 “他们说最近太胖了,一听说你预定了十个肘子,完全都退下了,说什么也不肯来了。”肖十七一脸的幽怨。“现在怎么办?这十个肘子,咱们四个人也吃不了啊?” 第二百二十九、大皇子来了 醉红楼一如既往的热闹,这里不能说是京城最大的乐园,但也是最有趣的地方。 除了男人喜欢的后院之外,前面的酒楼和茶楼,以及可以听戏,听说书的清楼也是很有名气。 每天都是宾客满楼,熙熙攘攘,若是有头牌出场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水泄不通的状态。 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是喜欢热闹的人,这种地方应该有我的。 可是吧,凡事都有个可是,我偏偏不爱这种热闹。严格来说,我很讨厌在这里吃饭的氛围。 主要是很多人吃饭,闹哄哄的,并且还要劝酒,最重要的是,饭桌上哪里有什么真情实感,都是相互利用,相互巴结,互惠互利找到挣钱的方法而已。 我这种人,也不认识什么人。 据说肖不修经常来,主要是有人宴请。所以,这里有他的包间,干净,大气,完全不对外开放。肖十七问我:“小主子是可以用肖大人的包间的。” “才不要!我要坐在最外面,最热闹的地方。”就算是我不喜欢,我也要忍着,因为我到底想看看,究竟这些人怎么都会这样呢? 我们就四个人,在外间大厅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这里的伙计训练有素,不管你是什么人,穿成什么样子,都特别热情。当然了,谁跟钱有仇啊。 所以,就算是我们四个人都是简单干净的便服,并且都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也得到了伙计的热情招呼,并且我说想听唱曲的位置,就立刻帮我找到了距离小舞台很近的地方。我一看,这位置好啊,连姑娘的眉眼都看地很清楚。 刚一落座,肖十七就冲我挤眉弄眼起来。 “又怎么了?”我这还没坐稳,还不太饿,还没开始点餐,就是想先听歌曲子舒缓一下心情。“还没到晚餐呢,想吃什么,待会再说。” “不是啦,你看你右手侧面那个男的,是苏公子。”肖十七的声音压低了,陈一陈二也能够听得到齐齐转头过去看,然后又转头回来对我说:“嗯……” “嘿,哪个苏公子?”我脑子里转了圈,什么人? “我的小祖宗,刚才咱们说的苏公子啊。”肖十七看着我一脸的焦虑,“这是怎么了?受了个伤之后,连脑子都坏掉了。” “呸呸呸,你才坏掉了呢。”我真想用茶碗扔他,但是一想到这茶碗万一碎了,我还得赔钱,就忍住了。 转头看过去,那苏公子居然也正回头看我,结果我们两人四目相对,就这么看了个正着。 根据我的情报显示:苏澜,男,京城有钱人(三代有钱人),二十五岁,一妻一妾,貌比潘安(就是死了的那个潘安),为人儒雅,公平正义,乐善好施,他要是想再多娶几个,京城的名门之女也是同意的。 啧啧啧,这群肤浅的女人。 我要不是先看过肖不修的颜,大约也会多看苏公子几眼。嘿嘿,真肤浅。 苏澜果然是谦谦君子,还冲我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我也只好冲他点点头,表示本姑娘也就是看看你长什么样子而已。 倒是肖十七很是惊慌,捂住张大的嘴,又掩饰不住开心。结果,自己砸了一个茶碗,弄出了大动静。 伙计立刻过来查看状况,他认识肖十七,肯定是不敢让肖十七赔茶碗了,还赶紧说:“没事没事,岁岁平安,我给您拿一套新的。” 肖十七这才恢复了南厂大厨的状态,挺直了腰杆,点了点头,“给爷拿一套君子兰的……” “君子兰你个头啊!”我直接踹了他一脚,“捣什么乱啊,还君子兰,你还不如让他把肖大人那个包间开给你呢。” “你要么?其实,进了包间也不好,就看不到苏公子了。”肖十七小声说道。 “现在不是看苏公子,你苏公子看到你了……”我也是深深地无语。 “所以我才激动的……”肖十七还在辩解,我完全不想搭理他。 一个男人看另外一个男人,结果还激动,真是各花入个眼,白菜萝卜全都爱。 幸好陈一陈二保持了冷静,只关心茶碗有没有伤到我,其他的一概不关心。 我表示了很欣慰,但是陈二说了一句:“肖大人走之前吩咐的,不能让你出任何状况,包括不能受伤,不能挨饿,不能太累,不能……” “你们两也可以不说话了。”我扶着额头,万分想回家睡觉。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小会儿,伙计们开始上菜了,结果有一道糯米藕片不是我们点的,却端了过来。我刚想问一句,肖十七直接吃了一口才说:“我记得我没点过这个吧?” “哥哥,咱们什么时候点过这种东西?那都是姑娘们爱吃的。”我叹了口气,肖十七看到苏公子后,智商下降的厉害。 “也对,这是……”他还在疑问,伙计已经忙不迭地跑了过来,“抱歉抱歉,这是隔壁桌苏公子的,我们上错了……”说完,就要端走,我赶紧拦了一下。“你再给他上个新的吧,这盘我们吃过了。” “这……苏公子最爱吃这道菜,可今天后厨就只剩下这么一盘了……”伙计有点绿。 “那不合适给他端过去了,我们都吃过了……”我瞅了一眼苏公子那桌,明显他和两个女人在一起坐着,正等着这道菜呢。 可能是听到我们的对话,他又朝我这边望了过来,我只好厚着脸皮站起了身,这苏公子居然也站起了身,还示意我:“姑娘莫动,我过来便是了。” 好感值一下子飙升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笑了。 这苏公子看到我的笑容,眼睛更加亮晶晶起来。“就是一盘菜而已,姑娘若是爱吃,就送予姑娘好了。今日不吃,也无妨。” “别啊,要不大家一起吃?”我特别热情地招呼,因为一想到这个人是有钱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干脆一起来吃饭,说不准他就买单了,我那十个肘子打包带回去,我能吃一个星期。 哎哟,我咋这么聪明呢。 “多谢姑娘,不过我带着妻子们来的,我要征询她们的意见才好。”苏公子又认真看了看我,特别是我身边的三个男人。 “哦,我兄弟,不是外人。”我赶紧解释了一下,心里也想着要不要上来就说南厂的身份,那苏公子是不是就愿意坐下来一起吃饭了。 “本王也点了糯米藕片,为何不给本王端过来,非给这个丫头呢?” 一个不太善良的声音传了过来,肖十七立刻变脸跪了下来。 我还莫名其妙望过去,但看到陈一陈二,苏公子和他两个美娇娘全都跪了下来,我心想:这人是谁?好大的威风。 来人果然也是相貌端正,虽然一脸文气,但居然有黑眼圈,个子挺高,但有些佝偻着背,看来这是经常熬夜的结果啊。 我刚想问一句:你谁啊? 肖十七立刻扯着我:“大皇子,大皇子,赶紧跪下。” 哟,这是传说中那个「第一名」大皇子,吃饭挑食第一名,听戏唱戏第一名,提笼架鸟第一名……娶了个武将的女儿,至今还没有子嗣。 “跪,跪,跪。”我跪的有些勉强,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他跑来干嘛。 “这么不情愿,就算了,反正肖小七现在也是我们大月国的红人,岂能跪我一个闲散的王爷呢?” 大皇子说话的口气更加不好了,“我三弟关了紧闭,二弟送去了寺庙,就剩下我出来吃个饭,还被你抢了盘菜……肖小七,你可知罪?” “不知道啊!”我跪着也挺累的,这大堂的地板是石头做的,跪下来挺疼的。 “你!”大皇子成功地瞪起了眼睛。 “要是知道是大皇子的糯米藕片,我怎么敢吃呢?我还得给大皇子亲自端过去,并且摆好了肘子,鱼片,鸡丁,伺候您好好吃饭的。 我这不是不知道您来了么,也没见过您,又不知道您长得这么好看……我特别错了,现在心里可难受了。”装大尾巴狼,我是第一名。 果然,大皇子眉开眼笑起来,一点架子都没有了,还伸手把我拽了起来,“就你话多,三弟早就跟我说过你,就冲你帮他洗清了罪名,今天就不用跪了。” “可都跪了呀。”我还是不太满意的。 “行行行,一会给你加个菜成不成?”大皇子一点架子都没有,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真的?”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 “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人?你是三弟心中最好的人,自然也是本王心中的好人……” 行吧,我又要啧啧啧了,要不说这三个皇子都是「一丘之貉」,完全是没有得到皇上的真传,各种吃喝玩乐第一名,这种人要是继承了大统,还不知道……禁言,我不能瞎想。 “那要不一起吃个饭饭?”我热情地招呼,“醉红楼也是做生意的,咱们这么一折腾,人家都不敢吃饭了。” “没事,都起来吧。”大皇子冲着跪下去的人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可以随便一些吃饭。 估计之前有些人也遇到过大皇子,所以才很正常的开始吃饭。只有没遇到过的,例如我,才有点摸不准这个大皇子的脾气。 “大皇子人很好的,不用怕。”陈一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算是心里有了定心丸。 “苏公子也一起吧,大家一起吃饭,很热闹的。”大皇子也热情地招呼了一下苏公子,苏公子又看了看他的两个美娇娘,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回大皇子的话,小人带着女眷,不方便与大皇子一起吃饭的。” “哦,那就改日一起吃饭吧。”大皇子可能也觉得不合适了,就没强求。 不过他也看了看苏公子的两个美人,笑了起来:“果然是艳福不浅,这两位夫人都是美的。” 苏公子和他的娇娘们又立刻跪了下来,赶紧感谢大皇子的夸奖,搞得我也多看了两眼。 这两个美人长得都好看,一个美艳一些,一个娇俏一些,但也都是落落大方,很是得体。 商人妻能有如此品貌,倒也是少见。当年隅月庵来的那些商人妻,面目都不太好。不是说长得不好的意思,而是脸上总有愁容,应该属于商贾之事很烦心。 现在看起来,苏记的生意很好,完全不发愁,所以这两位夫人一点都不发愁。跪下来再起身的时候,还都相互搀扶,搞得姐妹情深一样。 “找机会吃饭呗,又不着急这一次。”我也开了口,“大皇子哥哥先跟我吃饭吧,我点了十个肘子,特别好吃。” 果然,这个吃货大皇子的心思都偏向了我这边,冲苏公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苏公子很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还拱了拱手,这才带着夫人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喊了伙计过来,“把肖大人那个包间打开,我要和大皇子哥哥吃肘子!” 我可能是真的红,大家看我都是有光环的,谁也不敢说个「不」字,乖乖地去执行。 肖十七还拘谨了一点,和陈一陈二站在了我的身后,我直接扯着大皇子的袖子进了顶楼肖不修的包间,视线好,光线好,房间的摆设品位也高级,反正两个字:贵气! 大皇子应该也是来过这里,很熟悉的样子,直接落座。我看了一眼跟着他的人,都是一些贴身的侍卫和太监,也没有旁人。我这边的人似乎也不能和他一起坐,我这个身份,似乎也挺勉强的。 我站在他边上问道:“让他们去帮伙计把咱们两桌子菜都端过来吧,反正我是点了不少的。” “我就点了一个糯米藕片,结果还端到了你的桌子上,其他的还没来记得点。再说了,现在也不是饭点儿,我也不太饿。” 大皇子端起了茶,润了润嗓子,“我是来听曲儿的,这醉红楼的清楼来了个新的清倌,唱的还不错。” “啥?就刚才那个?”我摆了摆手,让那群侍卫和太监都下去帮忙端菜了,我站在窗边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大皇子口中的清倌年纪也不小了,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沧桑的意味。 最近走熟女路线么? 还是说,苏公子把头牌之一的盈盈娶走之后,醉红楼为了防止自己的头牌再被弄走,找了个沧桑一点的来镇楼? 第二百三十、我和大皇子的交易 不知道为什么,大皇子看那个清倌的时候,眼神有点幽深。我略略停顿了片刻,才说:“这个,您说好,就是好。” “哈哈,这么乖巧,难怪肖不修把你当个宝。”大皇子倒是很开心,自己动手,把桌子整个都挪到了床边,刚好能够看到这个清倌正在调试古琴,应该是打算要开唱了。 “这人其实唱得也一般,醉红楼有几个唱得不错的。最近他们搞了一个清倌们的投票,其实就是让每个清倌唱一首歌,必须是原创歌曲,能够的高票者,可以赎身,还可以得一大票银子。所以,这些清倌也是挺积极的,毕竟这也是出路,谁能以后总做这个呢。” “您想帮她?”我直截了当。 “你怎么知道的?”大皇子终于正经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有点不信任。 “这还不简单,自从这个清倌出现之后,您的眼睛就一直在她这里。并且,刚才和我说清倌唱歌这个事情的时候,也一直看着她。多明显啊……”我也挺无语的,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猜。 “接下来,你是不是想问,我与这清倌的关系?”大皇子也不隐瞒,毕竟此时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哪里敢啊?”我赶紧摆了摆手,“这都是您们的秘密,我可不敢知道。” “你还有什么不敢知道的。”大皇子倒是笑了,“虽然是第一次正经和你说话,之前也是见过你的。你记得你为你那个赌局,搞得大碗茶店铺,我可以常常变装易容跑出喝茶的。你们那几个伙计也是笨的,居然都没有看出来是我。”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有点吃惊,“那您可真是挺闲的,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 “肖小七!”大皇子怒了,怎么就怒了呢?我有点莫名其妙。 “在在在,我在。”我立刻站起了身,这人可是大皇子,万一以后继承了大统,可比肖不修还不好对付,我现在一定要跟他处理好关系。 “我也不是闲着一天两天了,你说破干嘛?”大皇子这口气居然还有点撒娇的意味,让我有点无语,但是接下来的话更令我无语。 “你看,我觉得你开的大碗茶店挺好的,破案也挺好的,以后带着我一起玩如何?” “我可不敢!真的不敢!”我连忙又摆手又摇头,“皇上会杀了我。” “为啥?” “带坏大皇子,罪不可赦。” “但是!”大皇子还挺真诚的,拉住了我的手说道:“你破案的时候我在边上,所以破案也有我一份功劳,你说这个有多好。” 哦,原来是来分功劳的,这也是挺精的。不过,这个三位皇子都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一个不高兴,一个爱吃,现在这个有点傻。 哪里能够这样明目张胆地抢功劳啊,皇上又不是傻子。“是挺好的,但皇上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那就看呗,我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三位皇子其实也未必是真的傻和悠闲。有一种策略叫藏拙,这个在聊到皇上挑选继承人的方式方法的时候,静心师父说过这个事情。 她认为过于锋芒毕露,并且太早暴露自己的实力,对于最终继位并非好事情。 第一是容易招恨,第二是太招摇。装傻也要装得恰到好处,不能过于有表演痕迹。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跟着一个很招摇的人,办了许多事情,然后多少能够跟着一起脸上有光,皇上也会注意到。这种方式安全,无害,还能够结交到一群朋友和死忠。 我的心中踏过去了千万匹马,一旦对大皇子有了这样的看法,忽然觉得这饭菜也不是特别香了。 不知道肖不修知不知道这个事情,或许其他那两位皇子也是这样的策略呢?现在他两苦于不自由,所以刚好给大皇子一个机会。 要知道,三位皇子的母妃出身都不高,并且也都已经没了。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拼的就是身边的人了。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多了。 “跟着我破案,应该要跟肖大人说一下吧,他现在不在。” 我说的很含蓄,但是很明显是想拒绝他。不过,他倒是无所谓,又看了一眼清倌,“肖不修不用说,他不敢管我的事情。他也就是敢管管你,其实,他也管不了你。否则,还能让你这么活蹦乱跳地瞎闹。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么纵容你?” “啊?他还纵容我?我觉得我都快被他弄死了。”我有点委屈,还有点伤心,居然还想抱着大皇子哭一场。 “这样吧,你帮我干一件事情,我就在肖不修欺负你的时候帮你,并且不管你是对是错,无任何条件的帮你。”大皇子又回头看着我,还挺真诚的。 “我能先听听是什么事情么?”他居然给我这么好的一个条件,没理由不答应啊。总算也是我对付肖不修的时候手里有个底牌保平安。 “很简单,帮她夺头筹。”大皇子看着这个清倌,居然眼睛里还透露出了一丝温柔。 “为什么?”我也是没经过大脑,直接问了出来,然后又赶紧往回圆,“我就是问问哈,总得有个理由吧。当然了,您要是不乐意说就算了,我也不强求知道。但是吧,其实吧,我还是挺想知道的,万一对这事情有帮助呢,反正吧……” 就在我絮叨的时候,大皇子忽然靠近了我,低声说:“她长得像我母亲。” “皇后?不像啊。”我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是皇后,是我母亲,一个浣衣局的女官。”大皇子的表情又温柔了一点点,我却是很惊慌。这算是要听皇家秘闻了么?那我可就真的离死不太远了。 “别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我开始堵住了耳朵,往后退了退。 但是,大皇子却直接一把扯住了我,还拉得特别近,我都能够闻得到他刚刚喝过酒的味儿。 “你既然问了,我就要说。我说了,就必须说完。”这人还真的挺执着。 “行行行,可以可以,但是咱们能不这么近么?大庭广众之下,容易误会。”我推了推他。 “误会什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妹妹。我还没有妹妹呢,我得找一个妹妹,让我做一次哥哥。”大皇子大约是有毛病,居然执着要做哥哥。 “哥哥啊,那也不合适啊?我两始终是君臣呀?” “这事情你办好了,我不止帮你,还要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妹妹,如何?” 大皇子居然抛出了这么一个诱人的条件,我要是做了他的妹妹,还是挺有面子的。 嗯,我心动了,这个条件可以的。 “成交!” 大皇子说出来的理由很简单,但也足以令人胆颤。他说,他觉得这个清倌长得像他死去的娘亲,并且他听说他的娘亲唱歌很好听,大约就是某个夜晚唱歌的时候吸引住了当今的皇上,才有了一夜云雨,之后有了他。 虽然生下他之后就因大出血死了,但是还是留了一幅小画,给大皇子留作纪念。 也就是凭借这幅小画像,大皇子才隐隐觉得这个清倌长得特别像他的娘亲。 所以,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特别想让这个人赢得胜利,也算是一种心理补偿。 “不是,你这个……”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这个清倌,人心不古,万一闹出什么是非就不好了。再说了,说句特别难听的,您现在的母后可是皇后,您搞出这个一个来,不仅是皇上要弄死你,皇后也不会饶过您的。往更深层次来说的话……您懂的。” 我已经豁出去,大着胆子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说了,当然最后一句的意思就是:你现在好歹也是储君排名第一,可千万别给自己惹出什么事情来。 “说那么多,在我这里是没用的。当然,我也不会告诉清倌这个缘由的,我现在只告诉了你,并且只告诉了你。所以,如果万一有人风言风语起来,我第一个找你问罪。”大皇子倒是很坦然。 “别啊,万一是您做梦的时候说出来的呢?那我不是冤枉死了。”我立刻又跪了下来,“这事情太难了,我真的不行。” 大皇子眯着眼睛看着我,顿了一下茶杯,吓了我一跳。“那就这样吧,现在肖不修也不在,我直接就砍了你,也就没事了。” “别啊!”我大喊起来,“这不合适啊!” 我这一嗓子,把肖十七和陈一陈二都召唤了进来,这三人居然有一种要拼命的架势,大皇子的侍卫也冲了进来,结果,大家就怼上了。 我们吃亏了一些,我们本来就是出来吃饭的,没带兵器,大皇子那边可是什么都有,明晃晃刀锋在醉红楼里看着也挺吓人的。 “先别动手,先别动手。”我一看到这个架势,立刻先招呼了自己人,“放松放松,就是跟大皇子闲聊,声音大了一点。”然后我转向大皇子说:“我错了,我帮,我管,我什么都成。” “嗯。”大皇子那个皇威也是挺足的,架子端得一等一的好。 他摆了摆手,他的侍卫们就全都下去了,我也赶紧摆摆手,特别没有样子的把肖十七和陈一陈二也轰出去了。 然后继续给大皇子跪着,小声说:“这事有个时间进度么?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是怎么个帮法?咱们总是要制定一个方案吧?” “这都听你的,我就要她赢就成。”大皇子一脸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是好人。 “那我总是要了解一下唱歌比赛的事情吧?”我不死心继续问。 “这个你找醉红楼的老板聊聊,我就不管了。”大皇子站起了身,“行了,事情说好了,我就不跟你吃饭了,我的爱妃还等着我去恩宠呢。你弄好了方案可以来找我,随时都可以,半夜也可以。” “大皇子大人!”我又想吼,但是只吼了一个「大」字,然后又小声说:“咱们是明着来呢,还是暗着来?” “此话怎讲?”大皇子又回身问我。 “就是说,是让大家都知道是咱们支持这个清倌呢,还是谁都不知道,让大家觉得她是凭实力获得胜利?”我解释得略微费劲,但是还算能够说明白。 “当然是暗着来。不过,我觉得她也是可以的,其实唱得也算不错,虽然不年轻,但是自有另外一番风韵。 其实,你仔细看看,她还有一种小小的沧桑之感,反而是最大的特色。这年头,并不是年轻貌美就能够如何,凭借实力和故事感,更具有意义。” 大皇子说的很认真,“我们虽然还年轻,但都有老去的那一天,你愿意在你老去的时候,有一群年轻人跳着脚嘲笑你么?嘲笑你依然一无是处,依然孤单一人,依然要靠自己?这本身就是不对的。” 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感动。都说大皇子吃喝玩乐第一名,但就冲他这些话,和这些感悟,以及他的善解人意和敏感度,都让我深感戚戚焉。 “我能再说一句话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说……” “肖大人还没回来,我这样帮您吧,然后他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怪我?”一想起肖不修那张妖孽的脸,我还是怕怕的。 “你这个小丫头,一个肖不修有什么可怕的,他也就是吓唬吓唬你。这样,从今天起,你就喊我哥哥,我罩着你。 咱们赢了第一名,我自然更加照顾你。肖不修可是不敢对我怎么样的,你大可放心。 回头,万一他说你,我就冲过去救你,带你走。对了,你不是住冷宫么,我带你回去,然后加强守卫,谁都不能进来。” 我一脸的黑线,这和圈禁有什么区别,还不如他和肖不修谈判什么的…… 哎,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先把这一步过了,否则一会大皇子的侍卫又冲进来,场面就真的不好看了。 我得走一步算一步,即便是攀上大皇子的大腿,也是要掂量一下的。更何况,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实权的皇子,都不如三皇子得宠。 真是难办! 第二百三十一、一妻一妾,哥哥真幸福呀 大皇子临走前,嘱咐了醉红楼把最好的菜,招牌菜全都给我端了上来,说是小七大人需要补身子,多吃点。 幸好银子是他掏的,我的心情还愉快一些。不过,望着这一大桌子菜,也是挺闹心的。 后来肖十七跑回南厂,找了不少人把这些菜都打包弄了回去,够我们吃好几天的。这一做法赢得了南厂上上下下人的喜欢,我也算是挺有面子的。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重要,我现在要做的是大皇子安排的工作。 不过,我还是先把南厂的事情处理好了,才带着陈一陈二又溜出来,然后到醉红楼老鸨玲姐这里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 这不算是醉红楼第一次搞这个事情了,应该说,搞了很多年,十几年都算是有的,也算是传统项目。 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多挣点酒钱,毕竟所谓的活动,姑娘们上台哇哇哇一唱歌,还是有很多客人来看的,吃吃喝喝就全是消费,银子也就进账了。 我是便装,态度很和蔼。醉红楼的玲姐知道我,也是很客气。 不过,他们这种人,见过的皇亲国戚太多了,像我这种都算是小喽啰,她对我言无不尽,已经是很不错了。 清倌,就是卖唱不卖身。一般在大厅里唱唱,客人有需要,就去包厢里唱。 唱的曲子种类也很丰富,反正都是大月国地界的,也有少数的是北固国,或者是其他国家的歌。“这个是看客人的需要,咱们这里还是唱自己的比较多。” “翻来覆去就那几首,也没什么新鲜的呀?”我也很好奇,我知道的醉红楼每天也就那几首,我都会唱。 “所以啊,每一年都要求清倌自己出一首歌,必须是新的,没有唱过的。不管是她自己写,还是找人写,反正都必须是全新的,然后根据这首歌第一次唱之后的效果,大家来投票,然后选出第一名。” “奖励是什么?” “免费赎身,再赠金。这就是等于转换户籍,自此之后以良人身份,嫁娶均可。并且,还可以成为艺坊的老师,开始教课了。” “比如有谁?”我对这个还没什么概念,毕竟这个静心师父完全没讲过。 “比如我。”玲姐倒是挺高兴的。 “啥?”我的眼睛可能真的有点大。 “我当然是良人,然后在醉红楼做妈妈,这不是很正常么?醉红楼现在也是有我的股份,我也是有钱人呢。” “是是是。”我赶紧点点头,其实,我也挺想有醉红楼的股份的,毕竟这里真的很挣钱,并且几十年了,夜夜笙歌,简直是最大的销金窝。 赌场什么的都比不了,重点是醉红楼据说是有皇后在后面撑腰,所以态度也是嚣张了些。 和玲姐简单聊完之后,我又去找了那个清倌,毕竟我得了解一些她的情况,才能因材施教,想想怎么才能够帮她夺得第一。 结果,她刚一听说我要帮她参加清倌比赛,立刻摇头跺脚,就差把我轰出去了。 “我年纪也不小了,随便唱唱歌,挣点钱就好了,其余的事情都已经不想了。” 清倌姓崔,名为恩英,名字很秀气,人长得也秀气,瘦瘦的,但眉眼之间很平和。 她是北固国来的,之前在北固国也是做清倌,后来自己赎身嫁了一个武将,可是这人死的早,她又没有孩子,被夫家赶了出来。 最终也没什么一技之长,又不想在北固国生活,就辗转来到了大月国,刚好醉红楼招一批清倌,要扩充。 她三十有五,但胜在美貌和娇柔婉转的声音,因此醉红楼的玲姐也算是慧眼识珠,直接收了她。 “玲姐比我大,知道这一行的苦,所以她也算是赏了我一碗饭吃。我不想给她惹麻烦,只是做个安分守己的清倌就好了。” 大皇子不许告诉任何人我们这样做的原因,所以我必须搬出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来说服她。 我挺冒汗的,但是也必须要完成。“没事,你就多唱唱吧,我天天来听。回头咱们再细聊。” 我从崔恩英这边出来之后,站在大街上晃了晃神。天气的确是冷了,我都把夹棉的衣服穿在身上了,依然还是觉得有点凉风灌进了脖领。身边有两个女子说说笑笑地走了过去,商量着要给夫君做一件新衣服。 “姐姐,我看夫君最近有一点点胖,我们可以给他做得宽大一些吧。”一个长得十分娇媚的女子说道。 身边那个冷艳的女子一脸笑容,看起来也很亲切。“妹妹,你可不能当着夫君的面说他胖了,否则他会生气的。一定要说今天你这么这么帅气呢!” “哈哈哈,好的,姐姐说的特别对。”娇媚的姑娘笑得花枝乱颤,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不小心碰了我一下,刚好这时候陈二正去给我赶马车过来,陈一在另外一边给我买炒瓜子。我刚才有点晃神,所以才被她这么一撞,略略踉跄了一下。 这两名女子赶紧都伸出了双手去扶我,看起来倒像是她们紧紧抱住了我。 “小妹妹可是吓到了?对不起啊!”冷艳姐姐先开口道,倒是很真诚。 我还没说话,陈一立刻就冲了过来,凶神恶煞地推开了两个人,直接把我拽到了他的怀里,大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两名女子也被唬了一条,但是看到是南厂的服饰以及赶过来的南厂马车,她们也是吓坏了,立刻就给我跪了下来,“民女冲撞了大人,罪过罪过。” 这眼神还挺好,居然知道我是大人。 我推了推陈一,说道:“这大街上,你这么抱着大人,成何体统。人家两个小姐姐也没有错,走路不小心而已,我又没摔倒,你别这么凶巴巴的。” 陈一上下检查了一遍我,这才松开手。陈二已经从马车上飞了下来,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事啦,别紧张。”我只好又冲陈二摆摆手,然后才跟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子说道:“起来吧,没事的,他们太紧张了。” “小七大人,真的没事么?”娇媚的女子怯生生地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我有点惊讶了。 “昨日我夫君和您说过话,我们就在一旁的,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 “你夫君是谁?”我想了想,昨天我也在这里,遇到了谁?不是大皇子么? “苏澜,苏记的苏公子。”冷艳女子说道。 “哦哦哦,苏公子呀。”我看了一眼陈一陈二,他两都点了点头。 对于我这种脸盲的人来说,一般都靠他两帮我记住别人的长相。他两点头了,证明的确是真的。 “昨日,小七大人还和我们夫君闲聊来着,今日遇到也的确是缘分呢。”娇媚女子笑道,“我是兰香,这是我姐姐盈盈,见过大人。” 果然,兰香是那个最先进门的妻,盈盈是那个醉红楼清倌头牌之一,做了苏澜的妾。 没想到,这两人还手挽手出来逛街,给夫君做衣服,两人的情感倒也真是挺好的。 “没事没事,起来说话吧,怪冷的。”我笑着扶起了她们,“昨天都没来得及说上话,今日又碰上了,这真的是缘分。两位小姐姐是要去成衣铺么?我也要去的,要不,坐我的马车,捎你们一段,咱们在马车里也说说话。” “这不合适吧?”盈盈很是冷静自持,特别有礼貌。 “没关系啦,又不远,就坐一小段。我们刚好聊聊天嘛。” 我也不跟她们客气了,直接把两人半托半拽地弄上了马车,陈一陈二有点发愣,我在放下帘子之前,冲他们两说:“走啦,先去绣庄,本大人想挑衣服。” 回身坐到马车里的时候,娇媚的兰香先笑了出来,“大人还真是豪爽,一点架子都没有。” “架子是啥?本大人也是要吃喝拉撒睡的呀。”我也笑着说,“刚好有两位小姐姐,先帮我去绣庄挑几件衣服吧。我都不会挑,每次都不合适。”这事情我的确不擅长,每次都能把尺码弄错,也是醉了。 “好呀,我们一起去。大人放心,我们姐妹很在行的,我家在江南也是开布庄的,很会挑这种东西了。”兰香看起来更活泼一些。 “走走走,那咱们先给自己挑衣服,然后再给你们夫君挑衣服,然后再去吃个好的,我请客。” 我也特别豪爽,一想到肖不修留给我那一万两银子终于用上了,很是开心。 “那不成,要我们请大人才对。”盈盈很认真的。 “先等下,不要叫我大人啦,叫我妹妹吧,哈哈哈,因为还真没有人管我叫妹妹,我也想感受一下软绵绵地叫妹妹的声音。”我忽然发现,我也挺有花花公子的潜质的。 这两人也笑了,纷纷叫起了妹妹,一时间我都觉得车厢里热乎乎的。 女人吧,凑在一起就喜欢买衣服吃东西,时间还过得特别快。 她们帮我挑了两身内衣之后,自己也各挑了一件。然后我们又去买了特别好吃的桂花糕,和话梅饼子。我就慢慢和她们闲聊,也不着急。 也不能着急,说多了会暴露大皇子,说少了又显得不真诚。 我在等时机,等一个话题的开端。毕竟,要是贸然说起盈盈的出身背景,会有些不礼貌,所以我真的一直憋着等机会。 好在我装作去看乐器的时候,盈盈在一边很细心地指导我怎么挑选古琴,还伸手弹了弹。 “好听呀!”我立刻鼓掌。 盈盈略略羞涩了一下,才说道:“自从嫁与苏公子之后,很少弹了。怕是要生疏了,弹得不好。” “不不不,很好听,比昨天那个什么来着,崔恩英,那个清倌弹的好。”我立刻把马屁拍上。 “可别说她弹得不好,她可是高手,随便弹弹都是很好的。”结果盈盈却反驳了我。 “啊,我咋听不出来。” “那是她选曲没选好,她本人也不是很认真。估计也是觉得无趣吧,毕竟没有人欣赏,做这一行的,看到下面的人吃饭闲聊划拳,其实唱起来也没有那么认真了。姐姐我是过来人,真的很没意思的。”盈盈还挺感叹。 “嗯,酒桌上,大家忙的是互相喝酒交换信息,真正听曲的没有的。” 我很是同意,就算是我,也从来没有特别认真的听清倌们唱歌,大多数的注意力在肉肉上面。“听说有个清倌歌唱大赛,是不是很有趣?” “嗯,每年都有。不过,我都没有参加过。” “为啥?” “它要求自创曲目,我又不会写诗作曲,自然也参加不了。这可算是清倌里最高荣誉,很厉害的。”盈盈一脸的向往。 “但你唱的很好啊?!”香兰问道,“没人帮你写么?” “其实也有,但是写的不如人家,所以干脆就不参加,省的丢人了。”盈盈笑了一下,多少有些无奈。 “没事没事,这事好玩,我要知道的多一点。”我可算是聊到正题了,自然是不能放过她们。 “走走走,跟我去南厂再喝杯茶消消食,顺道把这个事情说说,八卦一下。我听说玲姐之前就是清倌,还是很有名气的那种,然后得了第一名。怎么又进了醉红楼呢?” 这两个小姐姐也爱八卦,完全没有犹豫,开始各种八卦,随我回了南厂,一起喝茶。 肖十七看到我带了两个姑娘找他喝茶,紧张得用油手擦了擦头发,才走过来。一看到是盈盈,不仅啊啊啊的叫起来。 我赶紧问:“怎么啦?” “盈盈啊,头牌啊!你居然把她叫来了南厂,你厉害!”肖十七竖起了大拇指。 我看了眼肖十七,又看了看盈盈,问道:“为啥?” “你不知道盈盈从来不出门么?” “这不是嫁人了么,当然可以出门了。”盈盈自己先接了话头过来,“也没有那么夸张了,只是当初觉得出门去唱,还要带着琴什么的,太麻烦了。我是一个特别讨厌麻烦的人,又有些小名气,自然也是要有一点小傲娇了。” 盈盈这话还没说完,陈二就跑了进来。“大人,苏公子在门口喊冤,说您为何要抓他的两位夫人?” “啥?”我们一群人都瞅着气喘吁吁的陈二。 陈二说:“您快去看看吧,苏公子正在大门口呢。” “我去!”我立刻拔腿就跑,剩下的人都跟在后面。 果然,苏澜站在南厂的大门口,气质轩昂,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一看到我冲出来,后面还跟着他的两位夫人,立刻就跑过来拉住香兰和盈盈的小手手,急急地问:“他们没有难为你们吧?” “哪里有啊,夫君多虑了。” “夫君太过小心了,没事的。” 这两位还是笑眯眯地抱住了苏澜,一副少儿不宜的样子。 我好歹也是成年人了,就特别大方地看着他们,笑嘻嘻地说:“苏公子,一妻一妾,真是好幸福呀!” 第二百三十二、我们把陈志典扯进来 “误会一场,请小七大人还望不要治小人的罪呀。”苏澜居然给我跪了下来,幸好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四周早已黑乎乎的,也没有太多人能够注意到。 但是,估计这苏澜给我下跪,明日就又要成为京城的一大新闻了,毕竟这也是京城的贵公子。 原来,苏澜这边得到的消息是,他的一妻一妾出门逛街,在醉红楼撞了南厂的肖小七大人,然后就被南厂的人带走了,被迫陪着小七大人逛街,然后直接把人带去了南厂。 南厂这种站着进去,躺着出来,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般人都不会去,不一般的人也不太愿意去。 所以,当他听说一妻一妾被南厂带走了,心慌得不成,咬了咬牙,立刻直奔南厂,捶门喊冤。 说起来,这个苏公子的胆子也是挺大的,在这个守卫森严的南厂门口,居然也敢冲过来,勇气可嘉。 “苏公子真的是非常疼爱两位小姐姐了,很是羡慕你们三人的恩爱呢。”我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说得那么别扭。 幸好苏澜不觉得有什么,男人嘛,都是喜欢这种说法的。“冒犯了,望小七大人大人大量,不计较才好。” “不计较啦。”我摆了摆手,“算啦,你都跑来接人了,我就不好留两位姐姐吃饭了。改天再说吧,苏公子回头请我吃饭饭吧,我要吃烤鸭。” “请请请。”苏澜立刻答应下来。 “走吧走吧。”都在大门口了,也没必要把人再弄进去了,我还是有时间的,我再想想怎么办。反正,今天该有的情报也差不多了。 苏澜和两位夫人立刻又客气了一番才手拉手地回家去了。 我站在南厂大门口看着他们,忽然有点羡慕。这三个人虽然让我看着不舒服,但是人家感情还是真的好。那种笑得很甜蜜很坦诚的样子,似乎在我的人生画面中没有出现过。 “哟,我妹妹思春啦?”这一声出现的极不和谐,我嫌弃地转过头去看着来者,这人真讨厌,但是我还不能说什么,因为他是大皇子。 “见过大皇子。”我特别客气地带着南厂的人给大皇子见了礼,并且无比狗腿地说:“大皇子吃了没?我们昨天从醉红楼打包回来的饭菜还在火上热着呢,您要是不嫌弃吃剩菜剩饭,您就进来吃吃?反正我们南厂恶名昭著,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走走走,吃去。”大皇子一点都不嫌弃,他迈开大长腿,直接自己就进门去了。 皇子很少进南厂的,说是避嫌,或者说是他们压根就不问政,所以也没什么机会,没什么理由进南厂。 结果,今天居然让我给弄了进来,不知道肖不修知道之后,会不会把我的军棍统统加回来,并且来个双倍。 反正,大皇子来南厂的事情,立刻就在南厂之内传遍了。 侍卫们也比较紧张,毕竟这也是皇子,高高在上的人。不过,我直接把他拉进了肖十七的后厨房,一屋子热腾腾的饭菜香味,看的他特别开心。 原来,这也是个吃货。 “哥哥,咱们先吃点什么,然后聊聊唱歌的事情。” “行!”大皇子都没仔细听我说话,直接去把厨房里所有火上的锅盖打开看了看,然后特别不见外,拿了双筷子,每一样都尝尝,然后说道:“也真是奇怪了,这些菜明明的是醉红楼打包回来的,怎么在你这里就变得这么香了?” 肖十七目瞪口呆地看着大皇子,想着这人真的是皇子么?怎么是这幅模样? 我扯了扯肖十七的围裙,“快说说,你都放了什么?” “我就放了点盐。”肖十七结结巴巴地说道。 “原来如此。”大皇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的呢,我一直觉得醉红楼的饭菜好看,但是不香。原来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咸味,果然是你们南厂的人会吃。” “小七口重,我就顺着她的口味放了点盐。”肖十七直接把我卖掉,“她比较矫情,喜欢吃。” “嗯,我妹妹,可以的。”大皇子拿着碗自己盛了一碗米饭,特别不讲究的开始各个锅又夹了一圈。 “哥哥,咱们坐下吃吧,让肖十七给盛出来多好。”我忍不住说话了,这个样子的大皇子实在是不像样子。 “不不,妹妹,这你就不懂了,吃着锅里,看着碗里,这句话就是这个意思。”大皇子完全没有坐下来的意思,还开始教育我。 “瞎说!”我也不跟他讲究了,“人家那句话的意思是有了一个媳妇,还想着再弄一个媳妇。” “比如苏公子?”大皇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忽然笑道:“你也被苏公子迷住了?虽然那个小白脸看起来也可以的,但人家都有两位夫人了,虽然你哥哥我少了一位,但是,你也别想了,人家看起来还是挺恩爱的。并且,你应该也不是苏公子喜欢的类型。”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白了他一眼,“苏公子喜欢什么样子的?” “首先是娇媚的那种,这一点你就不合格。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到处吃喝玩乐,干起活来不要命,你完全不符合这一点。” “嗯,这个我承认。”我立刻就点了点头。 “再有,人家喜欢花花绿绿的打扮,你看你,一身黑色衣服,完全随了肖不修那个丧气劲儿,看着都犯人。” “那不是的,我也有好多好看的衣服,肖大人给买的,可好看了!”我摇头否认。 “你什么时候穿过呢?”他眯着眼睛看我。 “穿过呀,和肖大人出门的时候,穿过呀。”我特别强调了一下。 “那你自己想想,你什么时候自己穿的跟花蝴蝶一样上街过?” 幸好后厨房里的人都被赶出去了,只有他和我在这里转,他说这种话的口气真的特别不符合大皇子的身份。 “哥哥呀,什么花蝴蝶呀,我可是好孩子呢!”我有点不乐意了。 “行吧。回头哥哥也给你买花衣服,你穿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去,苏公子应该会喜欢的。” “等等,我为什么要他喜欢?” “你不是喜欢他么?” “什么时候?” “现在呀。” “哥哥,你就不能好好吃饭么?”我真的不太能够忍大皇子了,这人絮絮叨叨了半天,到底要说什么。“你赶紧吃,我们讨论一下崔恩英参加唱歌比赛的事情。” “对对对,这个是正事。”大皇子终于从苏公子这个话题中解套,快速地夹了不少菜堆在碗上,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并也示意我坐下来。“说吧说吧,我听着呢。” “我和崔恩英简单聊了聊,她不想参加比赛。” “当然,要是我也不会参加的,何必在这个年纪还抛头露脸呢。” 我被大皇子这句话噎到了,敢情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是,我又不能说什么。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愤,然后继续耐心的说道:“就算她不愿意参加,我们也要让她参加,这才是让她获得第一名的首要条件。” “这不是废话么?不参加比赛,怎么可能得第一。”大皇子还是挺有威严的,他声音大了一点,我的声音就只好小了一点点。 “那么,如何让她参加比赛呢?比如,我们改改规则,要求所有人都参加?或者,您用大皇子的身份压一压?” “那可不成,我是不能参与其中的,甚至说,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参与过这个事情。对外来说,我不过是个看客而已。懂不懂?” “为啥呀?那何必这么费劲呢?你这样做,不是也想让她承您的恩情么?”我有点好奇。 “我只想她获得胜利,成为自由身。大约就是执念吧。”大皇子放下了碗筷,忽然很深沉,“佛说,每个人都会有执念。而只有执念,才被称为因果。或许,这就是我与她的因果,但这个事情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只有你,你要帮我。” 我被这一堆话绕晕了,他真的挺有病的。 “那我们就要想别的办法了。”我叹了口气,“那我只能拿出我最后的杀手锏了。” “什么?”大皇子不太大的眼睛变大了。 “好作品,让她特别有表演欲望。” “废话,谁有好作品?这么多年了,都没出过什么好歌,每年都特别勉强评出一个冠军。所以,有个好作品,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大皇子眼睛又变小了。 “没关系呀,我写一个呀。”这一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会?”他的眼睛再次变大。 “不会。”我很老实。 成功地看到大皇子的牙之后,我又很老实地说:“我可以抄一首。” 要不是我躲得快,大皇子那双筷子就会直接戳到我的身上,万一出了两个窟窿就不好了。“好啦,好了,哥哥呀,淡定一下嘛,听我说完。” “说!”大皇子忍着发火的情绪,还是耐心地看着我。 “这样哈,我们去找陈志典,他写过一个话本子,讲的是乱世红伶的爱恨情仇,我记得里面有几句话特感人,但是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具体的词了。 所以呢,去找一下他,然后我们把那个词改一改,您不是会谱曲么,您给谱一谱…… 别别别瞪眼,您瞅瞅我的词,您会有灵感的,我保证,我发誓,真的特别好,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特别特别真诚。 大皇子看了看我,也是呲牙忍了忍,才说道:“真不知道肖不修那个严谨的人,怎么会收了你这个不靠谱的人?也不知道你都是怎么破案的?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哥哥,这样说不太好吧……”我撇着嘴,不开心呀。 “走吧,进宫去,藏书阁找陈志典,赶紧,马上就要比赛了。” 大皇子是行动派,直接扯着我就出了南厂,我只来得及喊上了陈一陈二跟上我们的马车。整个南厂的人都瞅着我们,不知道要不要拦一下。 幸好皇宫还没有落锁,我们赶着进了宫。大皇子在宫里有特权,所以各处都是畅行无阻。所以,我在他的马车里完全不会被检查,就这么进了宫。 藏书阁居然还是灯火辉煌,陈志典忙着什么。一看到大皇子到来,被吓了一跳。 然后看到大皇子身后的我,更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大皇子好,肖小七怎么也来了?出了什么事情么?又有案子了?和大皇子有关?” “呸呸呸,本王怎么会有什么命案。本王就不能和肖小七来找你喝茶么?”大皇子和陈志典看起来很熟的样子,说话也是很随意。 “哦,那就好。”陈志典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大皇子进了藏书阁,我赶紧跟了上来。 “陈志典是我的伴读,当然,他学问比我好,我也就是那样吧。” 大皇子真是坦诚,这种事情也告诉我了。我偷偷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没事,哥哥,我也就是那样,并且,特别那样吧。” “哈哈哈,所以,我们才是兄妹嘛。”大皇子真的特别容易开开心心的,看到他的笑容,我也挺开心的。 陈志典倒是一脸的诧异,低声问我:“你什么时候和大皇子成为兄妹了?” “昨天。”我笑嘻嘻地说,“没办法,缘分。” “缘分你个头啊,你玩什么呢?”陈志典怎么对我也这么随便了,居然都敢说我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我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肖小七了,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是敢给我脸色的,我真是不要面子了。 “别偷偷说话,我听得到。”大皇子虽然走在前面,但是耳力很好,什么都听得到。“我让肖小七帮我办事,对等的条件就是她做我妹妹,我帮她撑腰。” “什么事情?”陈志典多精明,立刻就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我不能说,我要是先说了,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赶紧闭紧了嘴巴,瞅着大皇子。大皇子笑着看了看我们两个,“进屋再说,不急。” 第二百三十三、我与大皇子,双贱合璧 陈志典让其余人等都退了下去,只有我们三个人坐在他的房间里,他亲手给我们倒了热水,并且说是因为天色晚了,不适宜喝茶,所以就喝点热水好了。 说的特别有道理,我完全不能反驳。但是,我还是往外看了看,问他:“这几日怎么多了这么多人?” “为肖大人准备一些资料,关于东倭国的。他在那边谈的不太顺利,我给准备一些资料文书。”陈志典正色回答。 “哦。”我随便答应着,这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别说这个,先说正事。”大皇子接过了话头,开始说起了他想让崔恩英参加比赛,并且获得第一的事情。 听完后,陈志典眼睛也变得特别大,完全没有顾忌地说:“你怕不是疯了吧,这种风月之事也要搞,皇上要是知道的话,怕不是要抽死你的。” 这话真的只有陈志典能够说,我反正是不敢说的。 “别告诉他啊,现在只有你们两人知道。我让你知道,只是因为肖小七说你有一个话本子,她需要抄抄,所以找你来看看这本书。” 大皇子一脸贱兮兮的,“反正呢,你要是不说出去,我会给你银子的……” “等下,刚才为什么不说给我银子?”我忽然发现,给银子比当妹妹似乎更实在一些。 “你要那么多银子干嘛?南厂的银子都是你的。”大皇子说道。 “那是肖大人的,又不是我的。”我一脸的茫然。 “肖大人那么爱护你,你在南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还想怎样?” “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也懒得争辩了,“陈大人,赶紧把话本子找出来吧,我要抄抄。” 陈志典瞅着我们两个,皱着眉头,没有动地方。 “怎么?”我和大皇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现在看你们兄妹是想做「双贱合璧」了吧?”陈志典说话真心不客气啊。 “怎么是双贱呢?”我好气地问。 “一个出钱,一个抄袭,我们文化人这么不值钱么?” “值钱啊!大皇子哥哥都出钱了,就说明你很值钱啊!”我笑着说,“不过这名字我很喜欢,还是翰林大人,状元大人,陈大人有学问,连骂我们都这么有学问。” 三个人斗嘴这种事情也是醉了,还是大晚上的。还是大皇子拿出了威严,让陈志典去翻他写的那些话本子,然后自己在屋里随便翻翻他正在整理的文书,都是一些地方志和风物,也没什么特别的。 “陈志典比我大,但父皇还是让他做我的伴读,其实那意思特别明显,就是想让我感受到一个学习特别好的人在一边的那种鞭策作用。 所以说,即便是我学的再好,也永远有个陈志典在前面做标杆,我越超越他,就越是努力。可是后来我就发现,他太难超越了,我虽然也学的很好,但是完全不能和他比。”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皇上死活也要保下他的原因?”我指的是张诚那件事情。 “应该是的,这人吧,其实就是做学问的,人不坏的。”大皇子还是很诚恳的。 “他可比肖不修好太多了,肖不修那种阴狠的人,真是太吓人了。你都不知道他前几天做了什么?” “前几天?”我似乎没有注意他的事情。 “他带着东倭国的使臣到处花天酒地,然后忽然派了官员围剿了他们,理由他们非法赌博,触犯了大月国的法例,应当斩首。但是基于是使臣的缘故,所以网开一面,但条件是赶紧签字走人。” “这不是很正常么?东倭国的人那么坏,我们这算是很好了吧?”我有点不解,结果大皇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真的你和肖不修很配,这种阴损的招数,也就是你能同意。这明显东倭国吃的是哑巴亏,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没关系啊,反正签字了。至少这一次先这样了,未来说不准我们直接打过去,他们会更惨的。” 肖不修敢这么做,必然是有信心的,我相信他。不过,虽然我也觉得他下的这套挺损的。 但是,他居然带着人家使臣花天酒地,这个喝花酒啊,还有姑娘陪着吧,哼!真是完全不想知道! 陈志典把话本子找了过来,拿给大皇子看。我也瞅了瞅,确认了一下。 陈志典说,这故事其实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是西凉国的一段往事,他不过是给重新演绎了一遍。但是,这故事当初可赚了我不少眼泪,害的我哭了好几个晚上。 红伶十三娘来自西凉国,凭着一副好歌喉以及自己原创曲目,赢得了当时所有人的喜爱,也因为其貌美娇艳,成为超级头牌。 当然,这十三娘可是西凉国的偷跑出来的公主,就是喜欢到处玩。所以,卖艺不卖身,千金难求唱一曲。 才子佳人的戏码永远都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凑齐,十三娘在大月国唱曲的时候,与大月国丞相之子相遇,两人天雷地火,爱得你死我活,各种少儿不宜的戏码。 可是,当时的大月国和西凉国开战了,这就是爱恨情仇,乱世佳人,金戈铁马,那叫一个纠结啊。 反正最后就是十三娘给丞相儿子生了一个孩子,送回了大月国,然后自己带兵攻打大月国。 最戏剧化的是,丞相儿子也带兵迎战。两人战场厮杀一番之后,丞相儿子最终因流箭身亡。十三娘回了西凉国做了女皇,但却也是一世孤独。 陈志典在话本的结尾还写道:“就算是拥有天下如何,就算是拥有金山银山又如何?爱不得,求不得,心难免,意难平。” “这故事我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绝对不是这个话本。”大户工资若有所思,“好像也没有人唱过这出戏吧?” “没有吧,我没听过。我只是看这个话本,后来知道是陈大人写的,才觉得自己很能就是被他骗了不少眼泪。”我龇牙咧嘴,觉得自己真是年少无知。 “这也不是完全编的,我也是听过一个故事,然后大概编了编,扩充了一下,煽情了一些而已。这不也是为了挣银子么,不写的动人一些,怎么能挣你们的钱呢。” 陈志典倒是得意洋洋起来,“可话说回来,小七大人如何想起了这个故事?” “出奇制胜嘛,你想想,这种比赛,说不准大家都要歌颂一下和平的生活,美好的月亮和美食,豪气一点的就可能弄点喝酒的小曲调,那咱们就必须不一样了。 我就忽然想起这个故事了,打算重温一遍。你也知道的,肖大人把我的话本全都烧掉了,我就只好找你来了。”我赶紧很坦诚地说了说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想法。 这两人也都点了点头,陈志典说:“所以,你打算从哪个角度入手?” “当然是女皇,但不是她做了女皇那段,必然是爱恨离愁的那一段,搞得苍凉一点。”我琢磨着,“我要连夜把这本子再看一下。大皇子哥哥,今晚我就不回南厂了,麻烦您派人去南厂跟……” 不对,现在没什么人需要知会的,我是老大呀。一想到此,我又笑了,“没事了,就这样了。” 大皇子点点头,“没事,我今晚也住宫里,有事情你就找我,我给你留几个人伺候着。” “哎,随便您吧,我不需要什么伺候的。”我也没拒绝,看了看陈志典,“陈大人,今晚我就在这里了哈,您也不用管我,可以下睡吧。我们明日再商量一下。” “好。”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结论,我们就此可以先暂时停顿一下。 陈一陈二去帮我收拾了一下我在藏书阁的那间小屋子,并且去我的冷宫拿了一套棉被过来,毕竟这个天气还是很冷的。 藏书阁的深夜一如既往的安静,一盏油灯闪烁着光芒。我躲在被窝里,看着话本。 我把陈一陈二赶到旁边的房间去睡觉了,这里怎么说也是宫里,没有什么危险性。陈志典和大皇子也各自回去睡觉了,说是明天过来一起吃饭。 我细细读着故事,这是之前读过的故事,现在忽然又有了新的感受。 大约是看过了这么多爱恨情仇之后,忽然觉得这十三娘的一生也真是纠结,何必呢?家国情怀,为何不能躲藏在一个角落里快快乐乐讨生活呢? 看到最感人的地方,也就是丞相儿子死在沙场上时,我又落了眼泪。 他说:“你觉得此生有恨,但我却觉得是爱,因为爱,才会让我们彼此折磨。” “傻孩子怎么偷偷抹眼泪呀?”藏书阁的常叔来了,跛着一条腿,脸上的伤疤依然狰狞,但他稳稳地端着热茶和小饼子出现了,一如往常。 “常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高兴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快快地迎接他,不过心里却忽然闪过一丝奇怪。我明明是把门锁好了,他是怎么开门的? 常叔放下东西之后,就拉着我坐了下来,“有些日子没见了,我们的小主过的好不好呀?” 他的声音沙哑,但透着浓浓的关系,手也是温暖的。我每次被他拉住的时候,都会有种很开心的感觉。 “一点都不好,差点死了呢。”我急急地说,“我可遇到危险了,还被箭射到了。” “啊?!”常叔很紧张,立刻上上下下看着我,仿佛眼睛能够扫描透视我一样。“哪里受伤了?” “还好啦,就是心口这里被射了一箭……哎,别急别急,刚好有个东西挡了一下,所以没死。就是疼了好多好多天,现在有时候特别累了,也会觉得疼。”我开始撒娇。 常叔搭上了我的脉搏,仔细听了听,然后直接在我的心口位置点了点,然后又让我转过身,他在我的后背又顺着脊椎骨摸了一下,这才说道:“倒是无碍了,需要慢慢养着就好了。” “我觉得吧,多吃点肉肉就好了。”我端起了他给的热茶喝了一口,“咦,这是什么?桂圆红枣枸杞?这么大补!” “你都是大姑娘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个年纪要多喝一些这种东西,不仅养身体,皮肤还会变好的。”常叔看着我,一股老父亲的亲切感。 “喝喝喝,我要变美变漂亮。”我立刻一口气喝了下去,心情也极为愉快。 “这孩子,慢一点,我回头把方子给你,你让你的侍卫们帮着给配一下,经常喝,有好处的。” 常叔又仔细看了看我,“这一次看吧,果然也是大姑娘了,漂亮了不少。” “我不是一直很漂亮么?”我的笑容更深了一层。 “是是是,小主子最漂亮了。”他这回答的也挺敷衍的。“怎么又看话本呢?费眼睛的。” “有用处的,我要帮大皇子做一件事情,我要帮他看上的一个清倌夺得歌唱比赛的第一。啊,完了,我怎么说出来了?常叔,你千万别说出去……”我说完也才惊觉自己把大皇子的事情说出来了,这可惨了。 “放心,我整日在藏书阁待着,也不会有人去说话的。只有你来了,我才过来说说话。你不在的日子,我还真有点闷了。”常叔居然流露出一点点幽怨的表情。 “嗯嗯嗯,那我就说说这个吧,还有我中的那一箭,我们都仔细说说,帮我分析一下。”我也来了兴致,我喜欢和他闲聊的,有个人说说话,我也很喜欢。 说完了之前的几个案子之后,我们聊起了关于这段话本的往事。 常叔的表情有些哀伤,“这故事在宫里有人说过的,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陈大人给写了出来,的确也是个好故事,茶余饭后,令人议论而已。当事者却早已经入土为安了。” “所以,这事情是真的?多久以前的事情?” “四五十年前?我记不清了。”常叔叹了口气,“这不是孽缘么?” “不是啊,这是生不逢时罢了。这两个人都没有错,只是时间不对。就像那句话说的,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或者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都是一样的悲剧收场。所以,这世间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能够到幸福。” “那你幸福么?”常叔忽然问道。 “啥?”我有点愣。 “你遇到了肖大人……” “哈哈哈,他可不是我的人,我也不是他的人,我们就是上下级的同僚关系而已。我得找找我那个对的人,不过我一点都不着急,我要再玩几年。常叔,你要不要和我去玩?跟我出宫去吧,天天憋在这里,很没意思的。” “我不想出去,我的脸不好看,会吓到小孩子的。”常叔的表情暗淡了一些。 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脸上的疤痕,他被我这个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我不管不顾地又探着手说:“我摸摸就不丑了,就会变漂亮的。” “你这孩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常叔冲我呲牙,“好好做你的事情,出去玩的事情可再等等。我也想想,也许也是时候出宫去了。” “是吧是吧,宫里待久了也没啥意思。”我还是趁机摸了摸他脸上的疤痕,都是陈年伤疤,看习惯了,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想来,当年他也是美男子,或许也曾经风流倜傥过。 第二百三十四、我不会求你,你一定会求我 常叔什么时候走的,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反正说着说着我就困得不行了,每天如此奔波应该也是很累的,更何况常叔给的热茶中也有安神助眠的成分。 所以,在我们说起那个丞相儿子死的时候,我一边哭一边觉得特别困,然后就睡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在温暖的被窝里,油灯早已经熄灭了,桌子上也已经收拾干净了,那话本还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边上有我写的一些想法。 抱琵琶红妆粉面拂身起舞唱前世今生,在座满堂何人听懂我心声。 下面有常叔写的一行小字:当鲜血染侵戎装箭穿其身化凌烟忠魂,只憾此去无缘与你渡余生,唯一曲兰陵入阵霓裳羽衣诉弦外悲情,不求台下谁人能与之共鸣。 我去,精彩啊!故事就此完整了。我兴奋地举着纸就冲出去了屋子,大喊着:“陈大人,你快出来,赶紧给我润色一下,我要赶紧找人谱个曲子去。” 陈一陈二慌慌张张地从隔壁跑了出来,陈志典在楼下的房间就寝,也是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看着我不明所以。 我想了想,不能把常叔暴露出来,就说:“我写好了,咱们赶紧找大皇子来。” “你这么厉害?”陈志典看完我这张纸后,一脸的崇拜,“氛围感特别到位,感觉全有了。” “那是,我多厉害。我会共情的。”我也很高兴,共情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够有的。 站在当事人的角度去揣测心理,探查事件前因后果的心路历程,也是了解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静心师父经常和我说:“我们要的不是善解人意,而是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这样,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会有很多与你不同的想法。当然,也更容易去掌控别人,去诱导别人跟你走。” 现在想想,这个方法是很有效果的。至少,我从话本中提取了有用的信息,完成了这个词。 接下来,就是要找大皇子去讨论曲谱,陈志典说他可以的,他和大皇子都是一个乐谱老师教出来的,所以他们两人可以一起弄。 我心情愉快地又顺了顺这个词,心里有了底。这才一步三摇地回了南厂,路上随口问了一句:“陈一陈二,你们昨晚睡得好么?藏书阁有大耗子呢!” “瞎说,什么都没有。我们睡得可好了,藏书阁很安静,睡起来比南厂要舒服太多了。” 陈二一脸的精神饱满,我们直接用大皇子的马车离开了皇宫,我还特别回头看了一眼:这里的故事是真多呀。 半路应我的要求,一定要去买几根油条回去,陈一陈二没办法,用大皇子的马车很招摇地停在了路边,然后要我坐在车里不许动,陈一去买油条,陈二守在车边。 不过,油条这种东西都是现炸的才好吃,所以陈一等一锅新的出来,耽误了一点时间。 我们的马车直接就把小巷的路口给堵上了,我本来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是想想,反正丢脸的是大皇子,又不是我,心里就释然了。 不过,有人就不乐意了。巷子里住了油伞颜记,这也是大月国非常有名气的油伞品牌,下雨嘛,总是要打伞的。 颜记的油伞质量好,色彩、设计、画幅都很漂亮,有时候搞一把充满文艺气息的油伞,做一次小巷姑娘,说不准还能够找到金龟婿呢。 所以呢,很多姑娘都喜欢到颜记油伞铺子挑一把,或几把油伞。 原因除了颜记已经有三代传承,和扇子苏记一样之外,就连三代单传也是一样的,现在只有一个颜公子在打理。 但买卖做得也很大,又是和苏记一样,上至皇族权贵,下到贩夫走卒都喜欢买颜记的油伞。 还有一点,油伞这种东西,比扇子还重要,毕竟会下雨嘛,天气热用扇子,但天气也热不了太多天。 总之,颜记的生意似乎做得更大一些。但是,颜记的颜公子虽然也是帅气逼人,一身正气,但是他与苏公子流连花丛中截然相反,年过二十五岁了,也没有娶妻或者有妾室的消息。 说是不近女色吧,据他身边的人说,他也是正常的男人。但是,至今也没有他娶妻的事情。 当然,据说是有保媒拉纤的去过,但是都被颜公子一脸正气的回绝了,说自己会看着办的。 “有个性!”我坐在马车里,看着一脸不高兴的颜公子正站在我的马车前面生气,似乎还想骂我。居然敢骂大皇子的马车,胆子不小。 据说是颜公子早上要去京城各个店铺巡店,一出门就被我的马车堵在了巷子口,心情非常不愉悦,想过来跟我们说道一下。 但是陈二那张脸,也就是看到我之后,还有点笑模样,看到其他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瘫状,并且态度也不是特别好,基本上就是三句话:何人?退下!滚! 所以,颜公子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直接跳下了自己的马车,看陈二就一个人,他也属于身高体壮的人,说不准还想直接和我们比划一下呢。 不过,想想也是我们不对,堵在巷子口。就在说话的时候,陈一已经举着十根油条回来了,看到这个场景,就直接吼了一嗓子:“什么人?退下!” 他们兄弟两还真是像,我暗暗又点了点头。 我们的气势很足,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人等也不敢靠前了,颜公子也只得站住,看着我们慢慢离开。 我在马车里,从缝隙里看到颜公子的脸,却忽然想起了苏公子,这两个人似乎风评很不一样,不知道这两个人若是相遇,会有怎样的画面? 我趁热吃了一根油条,就回到了南厂。其余的就是他们分配了,我直接回了文书处,准备再多干一点活,把进度再提上来一点。 肖小六揉着红眼睛,趿拉着鞋走过来问我:“我怎么听说你一宿没回来?” “嗯,去藏书阁了,翻翻资料。”我把袖子挽了起来,准备抄写几份资料。 “又有新案子了?”肖小六立刻来了精神,“严重么?杀人了么?闹鬼么?” 我看着他也挺无语的,“咱们如果没有事情做,就证明天下太平,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你怎么能盼着出事呢?” “哎,我就是问问。”肖小六立刻闭了嘴,转身赶紧走,在走之前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信封,说道:“肖大人给你的信。” 哟,肖不修居然给我写信了?从来没有过啊。虽然他当初走的时候,我还是挺烦他的,到了现在,我还是挺烦他的。现在居然还写了封信给我,我就更烦他了。 展开信看了一眼,写得也很简单:事情不顺,延迟归来。好好干活,不要惹事。 啧啧啧,这话说的,冷冰冰的,一点都不美好。特别是后面八个字,看着就生气。 我把信扔到了一边,开始我的誊写工作。速度很快,我心里有事,就干的更快一些。 中午他们喊我去吃饭,我都没去。表面上是很努力工作,真正的原因是早上那根油条配上了颜公子的脸,我吃得有点难受。 过了晌午,大皇子和陈志典就匆匆跑到了南厂找我,理由是找我拿黑风口那边的县志资料,真正的原因当时是因为早上我的那首词。 我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关起门嘀咕起来。这两人的音乐造诣相当高,根据我的这首词,很快就出了谱子,四平八稳,没有起伏。 我摇了摇头,“这不成,必须一击即中。要不然,完全不能取胜。咱们可不是年轻貌美,也不是莺莺燕燕,就只能凭借与众不同了。” “那个吧,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大皇子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没底气。 “啥?”我和陈志典都看着他,“哥哥,说说。” “其实吧,大概吧,可能吧,我吧……”大皇子说话这个费劲,我刚想张嘴,陈志典已经急了,凭借着他伴读的身份,直接很不耐烦地说:“赶紧说人话。” 我差点没忍住自己的笑脸,真是憋得有点辛苦。 大皇子掏出了另外一张纸,上面有一个新的乐谱。不过,我是看不懂的,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陈志典,他倒是很惊讶,问大皇子:“你确定?” “不太成熟。”大皇子很没自信。 “倒是别具一格。”陈志典很是认同,我就更加心里痒痒了,忙问道:“什么,这是什么?怎么唱?” “一会让大皇子给你唱。”陈志典拍了拍我,“稍安勿躁。我得问问大皇子,这个可是西凉国的小调改编的吧?你从哪里听到的?” “我宫里有个老嬷嬷,就是西凉国人,很小的时候来到大月国,进宫当差,当年我只喜欢她抱我,后来也就留了下来。 我小时候就听她唱过这个,所以我想既然是西凉国的公主女皇,那就加入那么一点点曲调,提一下新鲜度。” “大皇子。”陈志典忽然很严肃地说,“臣一直觉得您是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但是,就这副曲子,让臣对您有很大的改观,您是聪明的,也懂得变通。 重点是,若是您将这份聪明用在正途上,应该是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的,皇上也会很高兴的。” “别别别,我也就是这么一点能耐了,别让我做其他的。”大皇子完全不想接他的话,直接问:“你要是觉得这个可以,咱们就再修饰一下,准备起来。” “等等,我还没听呀。”我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曲调。 “请大皇子唱吧。”陈志典很是客气。大皇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已经关好的门窗,这才轻声唱了起来。 我张口结舌地听着,真的好听!我都没想到,那么一首词被他谱过曲子之后,变得更加婉转苍凉,甚至还有那么一些些无奈和世事无常之感。“哥哥,你是天才。”我这个马屁拍的真的很好,大皇子笑的很羞涩。 “回头我研究一下,咱们再搞搞舞台表演形式,弄得简单却又气氛。”我又开始出主意,“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三个人可比臭皮匠厉害多了。” “那是!”大皇子很是开心。 “对了,我要说一下,虽然我们都不能出面,但是我还是打算用南厂的身份压一下崔恩英,至少派人偷偷把她搞到南厂来,然后问问她的意见。就算是她不想参加,我也逼着她参加。”我终于觉得,南厂这个身份可以用得上了。 这两人也觉得可以,我们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说实话,我真心觉得这事情很是匪夷所思,我为什么要参与这种事情? 还非常兴致勃勃。大约就是肖不修不在身边,没有人管我的缘故。 可是,本来我也不想弄这个事情的,可是一看到肖不修写的句:不要惹事。我就特别想惹事,并且惹出一些大事情来,才让我觉得舒服一些。 于是,我指使了陈一陈二半夜偷偷摸摸直接把崔恩英秘密带到了南厂,差点把这个姐姐吓死。 直到看到我之后,还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我嘿嘿干笑了两声,对她说道:“我不会求你,你一定会求我。” 她一脸的蒙圈,看着我。 “来,唱一下。”我冲着藏在幕后的陈志典喊了一声,他把修改好的歌清唱了一遍之后,崔恩英的表情从懵懂到惊讶,再到激动,然后又是沉默,最后,还颤抖了一下。 “嗯,虽然是男声,但是若是女子来唱,效果应该是更好的,毕竟这是以女子的口吻来写的。 你考虑一下吧,唱还是不唱?这是一次机会,或许这样说,抛头露面的日子当然也有其中的乐趣,但是若因此有了钱,有了身份,以后再唱的话,就更加自由,何乐而不为呢?”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崔恩英虽然跪在地上,但神情已经平静下来,这人也是聪明的,直接问了核心问题,“为何帮我?” 第二百三十五、来了来了,花轿来了 这问题问的真好,我也特别想知道。但是,就是这种执念,也真的没什么理由。 所以,我只好说:“我想参加的,但是我这个身份你是知道的,完全不可以。那我就想借用你的身份去参加好了,反正对于你来说,赢了自然是好事情,输了也并不吃亏,对不对?” 崔恩英看着我,一脸的不信任。我又只好说:“我是爱凑热闹的,你也知道的。肖小七大人的爱凑热闹的大名应该也是有的吧,这种事情要么别让我知道,知道了我就要伸一只脚的。再说了,还是那句话,你参加后,对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对不对?” 我也真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简单明了的告诉她我的想法,崔恩英还算爽利,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不过,她倒是说了一句话,让我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我是不想参与的,但是大人给的这首词曲实在是太好了,作为清倌来说也是有执念的,谁不想唱一首动人心弦的词曲呢?这一次,我就得到了。我想,我应该这次机会的。”崔恩英答应下来,在后面隐秘角落围观的大皇子和陈志典也都松了口气。 我和崔恩英又秘密制定了练习的计划,我目前不会出面,看起来,一切都是崔恩英自己的决定。 但是,练习曲目的时候还是要有我的。我们就定在了醉红楼肖不修的包房里,我每日下午装作去喝下午茶,然后找她来唱歌助兴。 多完美的理由! 执行了两天,效果还不错。至少崔恩英专业人士,随便搞一搞就可以自己发挥创作了。 我负责出出主意,营造一下气氛就好了。陈志典和大皇子藏在包间里的里面,也听了听,觉得也是可以的,所以就更放心的不管了。 我坐在醉红楼肖不修的包间里,就算是他不在,都能够感受到他那股肃杀的气息。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他,是经常想起他。但是,又觉得挺没必要的。 他身边有那么多人,影子,肖小三,肖小五,都是厉害的人物,他自己也是厉害的,那么,我干嘛操心呢。不如过好我自己的小日子,不给大家添麻烦才好。 一想到这里,我就让伙计加了一只烧鸡,多吃一点也是好的。 我今天是一大早就跑过来的,因为文书处想在立冬来临之前做一次大扫除,肖小六很早就爬起来开始组织大家干活。我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干脆就没有去,直接跑去了醉红楼吃早午餐。 陈一陈二找了个角落直接躺了下来,我一边吃一边看陈志典最新的写的话本,还挺有意思。那天,我问他:“英姐姐这次唱的歌,你个取个名字呗。” “《乱尘》,就我那个话本的名字。”陈志典说道。 “为啥?” “第一,读过这本书的人都能够通过这首曲子想起里面的故事情节,更容易共情。第二,没看过书的人,听了这首曲子必然要买这个话本来看,这样我又可以赚一笔了。”陈志典特别严肃,但是怎么那么气人呢。 “你!不成,银子分我一些吧,好歹也是写的呀。”我也不敢特别霸气,还有点求着他,因为毕竟银子是先要落在他的腰包里的。 “你一个小孩子,要那么钱干嘛?”陈志典这个抠门的人。 “万一以后我有了夫君,我比他有钱,他就不能欺负我了呀。” “你这都是哪里来的歪理?” “你的话本里写的,一般都是公主贵女比较占优势嘛,你从来也没写过一个农家女特别悠闲自在到处玩呀。” 陈志典看着我,还真有点高深莫测。最终他还叹了口气说道:“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我一个写书的人都没有明白,最终被你这个小孩子给说破了。” “我不是小孩子,我要嫁人的,我要有大花轿的!”我再次强调了一遍。 “还大花轿……”陈志典扶额。 “大人,大花轿啊,快,大花轿来了!”陈二忽然喊了一嗓子,吓了我们一大跳。 陈一也探头出去看,然后说道:“果然有……” “躲开躲开,本大人看看。”我立刻把他们都扒拉开,自己跑到窗户边看。 这里是三楼,视野良好。这顶大花轿很挺漂亮,直接进了街角苏记苏公子的宅子。 这是很么情况? “苏公子还有妹妹?”我问道。 “不应该啊。”陈二说道,正好有伙计上来送烧鸡和糕点,我们直接看向伙计,伙计苦笑了一句:“大人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快去知道一下。”我摆摆手,让他赶紧去问问。好久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都闲的要炸毛了。 吃完一只烧鸡后,伙计跑来回话,这故事奇葩了:来自金辉县的小宋将军前来苏记求娶苏公子的妻子香兰。 “我没听错吧?”我揉了揉耳朵。 伙计很尴尬地笑了笑,“大人,真的是来求娶香兰的。” 这吹吹打打地很是热闹,但是内堂里就没有这么喜庆了,甚至还有点剑拔弩张的感觉。 当时,苏公子正在后堂和一妻一妾亲亲我我,管家跑进来报信说是小宋将军来求娶夫人,苏公子立刻就脸黑了下来,快步走到正厅,见到了小宋将军。 说起来,小宋将军也是大月国武试比赛中的第六名,伸手也是不错的。 后来被派到金辉县做武馆,虽然目前官职不高,但是日后还是有发展空间的。人高马大,黑黑壮壮,也算是一副老实模样。 二十多岁的年纪,血气方刚,还有点鲁。居然穿了一身新郎的服饰叉着腰站在那里,很是有气场。 相比之下,苏公子就显得文雅柔弱了许多,但他也保持了一贯的客气,说道:“小宋将军,你娶亲走错人家了吧?” 小宋将军看到苏公子行了一个抱拳礼,直接说道:“宋某见过苏公子,今日我是特地来迎娶香兰姑娘的。” “真是笑话,香兰是我的夫人,早已经嫁与我成婚,怎么可能再嫁给你?”苏公子满脸的不高兴。 “苏公子,我是真心真意来迎娶香兰的,请苏公子成全。宋某在此谢过了。”说着话,小宋将军吩咐手下把一箱箱聘礼抬进了厅堂,“感谢苏公子照顾了香兰两年,这些聘礼权当是礼物,请您笑纳。” 这怎么笑纳呀?人家摆明了是来抢媳妇的。苏公子直接就急眼了,也没什么玉树临风的疯掉了,直接呵斥道:“别拿这些东西恶心人,我苏家什么没有,金山银山我都拿得出来。都给我搬回去,香兰是我的夫人,谁也别想把她抢走。” 小宋将军一听这话也怒了,“苏公子,我可是好话说尽,你若是执意不肯,我今天我可就是要抢亲了!”他的人也拉开了架势,这就要往里闯。 伙计来给我说完这一段的时候,还紧张得不行,“这苏公子恐怕是要吃亏的,真是急死了。他们家护院不多,肯定打不过小宋将军的。” “那咱们得去帮帮忙呀。再说了,我和两位夫人逛过街,也没听说过有个小宋将军啊。”我立刻放下了碗筷,站起身往出走。陈一陈二已经不拦着了,只是跟着走。 此时,我还是有点想念肖不修的,因为此时他必然会挑着眉问我:“人家娶媳妇,你捣什么乱啊。” 是啊,我为什么要去捣乱呢? 我觉得苏公子也挺好看的。 我在心里模拟了肖不修的问话,也默默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迈了出去,陈志典在后面喊了两嗓子,也没什么效果,只好默默跟着我一起去看热闹了。 南厂的人出现,围观的群众自然也是让出了一条通道。所以我走过去也没什么阻碍。 更何况,苏公子之前带着人都闯过我的南厂了,现在我带着人闯一下苏家,也算是扯平了。 小宋将军的人看到我们走过来,也是愣了一下,默默闪开了一个缺口,让我走了过去。 “大人。”小宋将军在这个时候还是很有眼力劲的,居然不管不顾地先给我跪了下来,反正我的黑衣厂服很是有气场的。 “嗯,起来回话。”我也拿捏了一下。“这大白日的,搞什么呢?” 我算是来的很及时,至少两边还没有动手。这要是真的动手抢亲,再闹个人命出来,京畿府尹估计又要疯了。 “大人,我是来求娶香兰的,苏公子不同意。”小宋将军粗声粗气地说。 “废话,人家香兰是苏公子的夫人,我都知道这个事情,你跑来说娶就娶,这不是疯了么?再说了,人家香兰同意不同意还要再问问呢?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结果,我的话音未落,香兰从后堂飞快地跑了出来,跪在我的眼前,哭着说道:“小七大人,我同意呀!” “什么?”我觉得不止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都惊呆了,都已经觉得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你再说一遍。”我稳了稳耳朵,冲着香兰大声问了一句。 “大人,我是同意的。您和苏公子就成全我们吧?”香兰居然还要流眼泪,神情特别恳切,手都摸到我的大腿上来了。 我立刻退了两步,陈一陈二赶紧拦住了她,陈志典站在我的背后,与他们形成了三角保护阵势。虽然没这个必要吧,但是,这种阵势,我也是觉得安全的。 不过,苏公子那边就完全不成了,惊讶地身形直晃悠,并且嘴唇发抖,手指发颤,声音都不太正常了,问道:“香兰,你可是当真的?” 香兰看到我这边摸不到大腿,就转向了苏公子,直接跪坐在地上,抱住了苏公子的大腿,哭着说:“苏郎,你就成全我们吧。”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我回头看了一眼陈志典,悄声问:“话本这种桥段么?” “没有。”陈志典飞快地说。 “艺术来源生活,我觉得吧,下一本书可以写这段,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可以再了解一下。” “对的。”陈志典立刻点头同意我的说法。 “还有,这个故事算我一半,你出书挣银子的时候,分我一半。”我进一步说。 “那不成,书是我写的。”陈志典立刻否定。 “那你出去,赶紧出去,别听别看别问,我以后也不告诉你。”我直接推了他一把,陈志典居然笑了。 “小七啊,这时候了,我出不去了,你看看外面围了多少人啊。你都跑来看热闹了,自然半个京城的人也过来了吧。” “关门关门!先别说话呢,先把门关上,让他们都出去。这是家务事,赶紧走!” 我指挥着苏家的护院以及小宋将军的人一起先把围观的人都赶了出去,然后把大门关好落锁。在这一点上,这两边的人马还是出奇的一致,很是听话,速度也很快。 “家丑不可外扬啊,苏兄,咱们都坐下来慢慢说吧。”我招呼着,反正别在我眼前打起来,我一个看热闹的,这次距离太近了。 苏公子点了点头,甩了甩挂在腿上的香兰,“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咱们说清楚。” 都这个时候了,苏公子还是一脸的淡定,保持了优雅的风度,我很欣赏呀。他居然还有心整理了一下被香兰扯皱的下摆,这才招呼大家落座。 当然,我必然是主位,然后是陈志典,在之后就是他和小宋将军,香兰可没敢坐下,站在一边抹着眼泪,嘤嘤嘤。 “别哭,咱们把事情说清楚。你和小宋将军什么关系?你要不好意思说,就让小宋将军说。”说实话,我也是挺着急的,这么大的热闹,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香兰正要开口的时候,忽然苏家的管家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脑门子汗。这一次,他的表情就更差劲了,简直是有种鬼敲门的感觉。 “公子啊!门外又来了一顶花轿,说是来娶盈盈的。”管家能把这句话完整的说完,都已经实属不易了,我听完都觉得尴尬死了。 这又来的花轿是什么情况? 今日苏家应该查查黄历,实属诸事不宜,应该紧闭大门才好。 第二百三十六、第二顶花轿直接进了院子 “关门关门,谁都不要放进来。”苏公子直接急了,吼了他的管家,并且都不太优雅了。 这场面吧,也是挺难得的。我看了看陈志典,用唇语问他:“要不咱们走吧?” 陈志典问:“为什么?”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就在我和陈志典心领神会各种唇语交流的时候,苏公子忽然给我跪了下来,大声说道:“小七大人,替我主持公道,这也欺人太甚了,一日之内,两顶花轿抬到苏家,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的一妻一妾,这把我的脸面放在何处,我苏家的脸面何在?在大月国,也不能有这样的事情吧?” “这……”我也有点如坐针毡,果然看热闹太近不好。 “小七大人,替我做主。”苏公子好看的脸在我眼前,我又有点把持不住。哎,我一个看脸的人,总是偏心的。 “行吧,你起来吧。这都什么样子呀。”我假模假式地摆了摆手,心里却稍稍奇怪了一下,那种感觉稍纵即逝,我没抓住。“咱们呀,先把抬第二顶花轿的人放进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我也没问苏公子的意见,直接让管家去开门。管家这个时候也有点慌了,只能听了我的话,把人和花轿都放了进来。 “你别说话,现在花轿都进了院子,总比放在你门口要好。否则这么招摇,怎么收场?” 我眯着眼睛看着这些人,虽然不能说奇形怪状吧,但总是有些有趣的。 静心师父说过,这世间最有趣的就是人,在同一个场合之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就会导致事情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现在的我就在想,若不是我无意中闯入了这个故事,会有怎样的结尾呢? 假设有点多,但人也的确不少,苏家的院子也不大,又塞了两顶花轿,和几十人的两家迎亲队伍,立刻就满满当当,站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我先是没吱声,就是这么看着他们闹闹哄哄的。陈一偷偷溜了出去,想来也是搬一些南厂的侍卫去了。陈二站在我的身边,那小身板也是挺直的。 “别这样,家庭纠纷而已,没事的。”我笑着说。 结果,陈二又往我身边凑了凑。 “你把我看得这么紧,是不是肖大人说了什么?”我依然保持了笑脸。 “肖大人说随时关注你的安危,不能让你受伤。”陈二很老实。 “嗯,肖大人真好。其实就是让你们监视我吧。” 见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不止是陈二愣住了,就连陈志典也愣住了,看着我。 “随便说说。”我的笑脸怎么能不真诚呢?傻子也看得出来,自从陈一陈二跟在我身边后,几乎就没有离开过。 除非是肖不修在我身边,陈一陈二才退到一边去,但也仅仅是一边去而已,如果有事情,他们两个依然是冲在最前面的。 那么,就是说,陈一陈二不知道内情的话,就是肖不修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们做。 肖不修的用意就太明显了,就是要监视我,掌控我,知道我的所有事情。恐怕连我一天出恭几次都知道的很清楚吧。 我觉得我最近有点别扭,自从肖不修走了之后,我的别扭情绪一点比一点高涨起来。 “行了,都别说了。第二顶花轿是谁抬过来的?说说呗。”我抿了抿嘴唇,苏公子居然都不给我倒碗茶喝喝,真是应该打板子。 第二顶花轿的主人来自左岭县,居然还是左岭县的县丞谢成楠,这个身份有点出乎意料。 “谢县丞,你这大老远的跑来求娶谁呀?”我虽然有点明知故问,但是还是要当事人亲口说出来才好。 这谢成楠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白白净净的,但是不如苏公子好看。 我依稀记得在南厂看过他的简历,说的是苦出身,寒门独子,考中了第七名,当年的主考官对他的印象很好,至少评语是:此子条理清楚,虽无大志向,但管理一方已足矣。 皇上看了这个论断之后,才决定要他去了一个不大的左岭县做县丞,好像也就是一年多的事情吧。 “见过小七大人。”谢成楠还是挺有礼貌的,我表示很满意。 他正要继续说的时候,忽然从后堂飞出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大声喊道:“成楠哥哥,你总算是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嘿,这又唱得哪一出? 我瞅着这女子居然是那个超级冷艳的清倌头牌盈盈,平时不苟言笑,就算是嫁给了苏公子之后,才随和了一些。 那天我们一起逛街的时候,她也有些高冷,只是特别主动的帮我拎东西,说说笑笑的都没有几次。 结果,这奔跑出来怪亲热的,让我有点惊讶。 谢成楠也很高兴,直接紧紧抱住了盈盈,真的是紧紧的,看得我们一众人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两人还挺放得开的,估计真的是久别重逢,小别胜新婚……嗯,我有点说多了。 反正吧,看起来,盈盈在苏公子身边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这样高兴过。 我看了一眼苏公子,果然苏公子直接急眼了,都上手去抓人了,还大声说道:“盈盈,你的苏郎在这里啊,你怎么能抱着别人呢?” “好狗血,好刺激。”陈志典用唇语对我说着,我特别无语。 “苏郎啊,别这样,我的成楠哥哥来了!我要跟他走!”盈盈恳求道,看着也挺可怜的。 苏公子完全不能忍了,用了超大的力气在拉扯盈盈,谢成楠也不乐意了,也开始拉扯盈盈。 结果就盈盈被两个男人拉扯着,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眼看着衣服都扯出了松散的样子,这就要走光了。 我也完全不能忍了,喊了一声:“够了,别扯了。你们去劝劝啊,先把几个人分开在说话,都别抱着,都离得远一点,都别裹乱。” 我觉得我也有点语言不清楚,这个局面我没见过,所以还真有点应付不来。 但是,我很明确的知道,我首先要做的一定是把人都拉开,然后保持冷静。 幸好,苏公子家的管家听我的话,带着几个人过去。香兰也站起身,去拉住盈盈,把她扯到自己这一边。虽然都是当事人,但是女子毕竟势弱,还是要保护一些的好。 “香兰和盈盈都先到我这边来,你们几个,苏公子,你往边上站站。小宋将军,你往这边站站。谢成楠,谢县丞,你先过来,咱两先说说情况。” 我望着这一片混乱的情况,只好站在了椅子上,形成了高位权势的态势,用嚣张的气焰先镇住他们。 结果,我这个声音实在太弱了,完全没达到效果。陈志典见状站起来也帮我吼了两嗓子,效果也很一般。 陈二的大嗓门终于发挥了作用,他直接扔了一个大花盆在地上,碎裂声立刻让众人停了下来,随机他大喝了一声:“都听我们大人说话!” 话说,他这一嗓子把我都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幸好陈志典托了我一把,我才稳住身形。“真是场闹剧啊。”我低声对陈志典说。 他倒是笑着说:“闹得越热闹越好,咱们得挣银子呀。” 这倒是,他果然与众不同。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冲着这群停下来的人说道:“香兰和盈盈过来。谢县丞,你也过来,咱们说几句。” “见过小七大人。”谢成楠毕竟在官场里混过,还是对我们南厂很客气的。 “嗯,过来一些。”我见到形式安稳下来,就蹲坐在椅子背上,陈志典扶了我一把。 “你给翰林陈志典大人也行个礼,他官职比你大,并且人家是状元出身,比你考得好。” “是是是,见过陈大人。”谢成楠知道陈志典的大名,所以对陈志典的行礼比对我的要恭敬太多了。我只好撇撇嘴,也没说什么。 陈志典终于享受了高官的待遇,也拿出了派头,点了点,等人家行完礼之后才说道:“不必多礼,简单一些就好。” 我好想翻个白眼啊。 “谢成楠,说说吧,你要娶谁?”我直接问话,不墨迹了。 “回小七大人的话,下官要求娶的是盈盈姑娘。”谢成楠很是诚恳。 “你可知她如今是苏澜苏公子的妾室?”我还是佩服他的勇气的。 “下官知道,但下官也是要娶的。” “那你可有问过盈盈是否同意呢?男婚女嫁,毕竟是要经过双方都同意才可以……”我这话还没说完,盈盈立刻上前来说道:“大人啊,我同意的。” “嘿,盈盈,你可知你现在是苏公子的妾室?怎么能现在提出要嫁与别人呢?” “知道的知道的,但是,我真的是要嫁给成楠哥哥的,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早就定下了情意的。”盈盈也真是很大方。 “盈盈!”苏公子忍不住说话了,一脸的不高兴。那是,我也有点不高兴,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苏郎,莫要不开心啦。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也是舍不得离开你的。可是啊,谢哥哥来了,我们很不容易的……” 盈盈又开始哭了起来,真是冷艳的花朵忽然遭受了风雨一般脆弱,看得大家很是心疼。 “你也要离开我么?”苏公子那张好看的脸上也呈现了哀戚之色,看得我也特别心疼。 谢成楠立刻转向苏公子,彬彬有礼地说道:“苏公子,望成全我和盈盈之事。我知你待盈盈不薄,但我与盈盈早已情根深种,非卿不娶。” “我若是不同意,你是不是也要学小宋将军那样,直接抢人呢?”苏公子苦笑道。 “非也非也,若是盈盈不肯走,我是万万不会抢人的。我尊重她的所有选择,无论是选择留下,还是跟我走,我都听她的话,绝无二话。” 谢成楠一脸的正气,“所以,如果盈盈愿意跟我走,无论采取那种方式,我都会想办法把她娶走。” “你不是明摆着抢人么?过分了哈。”我左右瞅了瞅,开始判断。 苏公子也是气得都笑了起来,“谢县丞,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是大月国的官员,盈盈是我的妾室,一年来与我同床共枕,其中恩爱缠绵自然是不为外人道的。但是,想必谢大人也是懂得吧。” 这话说的很是露骨了,我的小脸在心里都红了红,盈盈直接变成了大红脸。 陈志典居然一脸毫无颜色,很是淡定。我觉得我还是没有修炼到位,惭愧了。 小宋将军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豪爽地哈哈哈大笑起来。谢成楠很是尴尬地干咳了一下,然后正色说道:“苏公子,请自重!” 苏公子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直接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起来:“我自重?我倒是想自重呢!你们一个仗着自己是将军,一个是县丞,一大早跑到我家里来,一个要强娶我的妻,一个要强娶我的妾,当我好欺负是么? 我也是堂堂的苏记少爷,也是皇家御用扇子的大商贾,也是有脸面有身份之人!我看到,倒是二位应该自重才对!” 骂得好,说得好。我都想给苏公子鼓掌了! “还有你们两个,平日里和我蜜里调油一般恩恩爱爱,床笫之间辗转反侧,还句句誓言要与我白头偕老,同衾同眠三生三世。怎么现在看见别的男人,都要抛下我跑了?你们是骗我的么?” “苏郎啊,对不起,是我的不好。”香兰先去安抚苏公子,柔柔软软的,用行动诠释了伤心的柔弱美女的形象。 “苏郎,我们不是说好的么,你别生气呀……”盈盈也赶紧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扯着苏公子的袖子恳求道。 “你们要我怎样啊?你到底要我怎样啊?我也是苏记的苏公子啊!”苏公子仰天长叹,也流了眼泪。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这苏公子哭的样子也特别好看,我看得津津有味。 “你要不要说几句什么?”陈志典又悄声问我。 “说啥?”我问他。 “不知道。”陈志典一时也卡壳了。 “那就再看看,反正苏公子长得这么好看,可以多欣赏一会儿。男人落泪的戏码,特别是这么好看的男人落泪的戏码,应该多看看的,不容易看得到的。”我这个吃瓜群众有点过分了哈。 第二百三十七、苏公子,颜公子,选哪一个? 院子里围观的都算的上是亲近之人,乌压压一大片,一时之间也难以看清楚每个人的相貌。 对于我来说,这些人也都是背景板而已,除了服饰不同之外,面貌大约也差不多把。 但是,我还是仔细的,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们的表现,这种热闹的时刻,看看群众们的反应也是对的,也会主导事件最终的走向。 这些人看到当事人们哭成一团,又开始议论起来,嗡嗡地很是吵。 我又看了看这些神色各异的人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实在也很难办。 苏公子抱了抱香兰和盈盈,然后忽然放开了手。然后向我走了过来,正色说道:“大人,苏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答应。” 终于轮到我出场了,我立刻点了头。 “我娶这一妻一妾之时的确没有三媒六聘,我苏家人丁不旺,现在也只有一位老母亲健在,因此也并未大张旗鼓。 今日出了这等丢人之事,也不敢让母亲知晓。但是,我想请大人做个见证,帮我度过此关。”苏公子这样貌深得我心,说话也口齿清晰,条理分明。 “苏公子请说,在大月国法例允许的情况下,我都会支持你的。” 我说的虽然官方了一下,但明显我是偏袒他的。他应该也是听出来了,居然还冲我轻轻笑了一下。 我简直是心花怒放起来,陈志典扯着我的袖子让我淡定,我都不太容易淡定了。 “事到如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若是不同意,这就是上门抢亲。我若是同意,便是他们欺我苏家无人。 但若是我这一妻一妾的确想要离我而去,寻找更幸福的生活,我又岂能阻人前途。 因此,我想请大人判我与这二人和离,从大月国的法例上来说,也有个说法。 若是日后有人翻出旧账之时,也可有相应的文书。当然,这也算是归还她二人的自由身,之后一别两宽,各自生活。”苏公子言辞恳切,竟然大有决绝之意。 情理之中,也是情理之外。我虽然没有太多惊讶,但也深感这苏公子的确是大度,并且不拖泥带水,全程都在为这一妻一妾着想,情深意切。 “那我来问问你这一妻一妾。”我的表情也严肃了很多,转向香兰和盈盈,“你二人如实告诉我,是否要离开苏澜苏公子?” “我要跟成楠哥哥走的。”盈盈说道。 “盈盈,你且听好我的问题。”我挑了挑眉毛,“我问的是,你是否要与苏澜和离?” “我……”这盈盈忽然有些犹豫。 “我不管你日后要如何,我现在只问你,你是否要与苏澜和离?”我的声音又大了一些,还有了一些逼迫的味道。 盈盈看了看苏公子,又看了看谢成楠,仿佛是在做决断。 终于还是跪了下来,说道:“小女子盈盈,愿与苏澜苏公子和离,今时今日,一别两宽。” “好。”我点头示意,然后向香兰,“所以,香兰是否要与苏公子和离?” “是,小女子要与苏公子和离,今时今日。”香兰也跪了下来。 “好,本大人再问一句:你们二人可是心甘情愿,不会反悔?” “不会。”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再次确认一遍,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你们今时今日与苏澜和离,就离开苏家,也不会再顶着苏家女人的头衔,你们可有想清楚?” 想这苏家真心是有钱人,这两个女人嫁到这里后,都是穿金戴银的。 那日与我一同逛街的时候,伸手也都非常大方,甚是有钱。可见,苏公子对待她们非常好,甚至说是特别好。 “小女子盈盈绝不后悔。” “小女子香兰绝不后悔。” 这二人就差赌咒发誓了,表情也是很郑重,看来也是铁了心也离开苏澜。 “好。苏公子,写和离书吧,我为你们做见证。”我看了一眼苏公子,那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又恢复了气宇轩昂的样子,怎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多谢大人。”苏公子冲我拱了拱手,表示感谢。然后让管家去拿了纸笔,洋洋洒洒很快就写好了和离书,并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印章。我让人把这两份文书分别交给了香兰和盈盈,让二人签名画押。 这套动作也是快的,写字很简单,割舍一段关系和名分,却是要影响今后余生的。 不过,这两名女子也没有含糊,直接签了字。 陈二把这两份和离书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这苏澜的字迹很是漂亮,想来他家的不少扇子面的题字可能也是他写的。我对他的好感度蹭蹭飙升起来,甚至脸上都略略带了一些微笑。 “苏公子可要我盖个印章呢?”我很是亲切地问着苏公子。 “大人请。”苏公子也一脸诚恳地看着我,眼中清澈。 我想了想,我似乎是没有印章的,肖不修没有给我做这个。 不过,我脑袋上那根玉簪的头上有一个「肖」字,我一般都用那个当做我的印章,盖在各种我写过的文书上,肖不修也没有反对过。 所以,我直接拔了下来,上面还有红色印泥,都不需要印泥,直接就按在了四份文书上,再让陈二分别给了他们。 “好了,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我按照和离书上最后一句话,说了一遍,也算是了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苏公子,日后尽管嫁娶自由,还可以找到更好的,无需伤心挂怀。” “多谢大人好意宽慰。”苏公子还是彬彬有礼。 “这可不是宽慰,这是真的。公子这番一表人才的模样,不知道多少女子暗自欢喜公子呢。”我的笑容有点灿烂起来,“其实,就是连男子们也会嫉妒吧。” “谬赞谬赞。”苏公子赶紧冲我拱拱手,各种谦虚起来。 “别啊,一点都不谬赞,哪个谁,颜公子,你说是不是啊?” 我往人群里喊了一嗓子,大家纷纷去寻找,果然发现这颜公子也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这两家不是不对付么?颜公子居然跑来看热闹,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人。”陈志典又在我耳边絮叨,我揉了揉耳朵,低声对他说:“少说话,要稳重,要淡定。” “肖小七,你是又来劲了吧。”陈志典拿出了大哥的劲头,这人也是,对他稍微好一点,就立刻以长辈自居。 “嗯,你敢打我一个试试,肖大人必然撕了你。”我也咬牙切齿。 “行,你有肖不修做后台,你厉害,我哄着你玩。”陈志典立刻又没了气焰,开开心心地站在我身边。 鉴于之前我坐大皇子的马车挡过颜公子的路,颜公子还一脸的不高兴。 所以,我对颜公子也没有太多好印象。此时,他居然跑过来看热闹,我甚是觉得此人过于八卦了。所以,独独把他喊出来,光明正大看热闹嘛,何必隐藏在人群中呢。 颜公子有点局促,可能是忽然被点名的缘故。不过,人家也是郎朗正派公子,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施施然走了过来,大方得体,和苏公子站在一起,我忽然觉得眼花了,不知道哪一个更好看一些了。 这两个人都是儒雅派,不过呢,颜公子身材更壮实一些,看起来比较有力量感和安全感。 苏公子是好看的,也是秀气的。这要是让我选,我还真有那么一点点为难。所以,我选肖不修。 我在心里暗暗评价了一番,估计在场的人可能也都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这两位公子倒是站的远远的,根本就不想同框的意思。这也是挺有意思的,是同性相斥么? “颜公子一向与我苏家不和睦,今日是来看苏某人笑话的吧。” 苏公子居然没有了刚才的彬彬有礼的派头,看见颜公子就龇牙咧嘴,甚至有种要上去撕了他的感觉,是我的错觉么? 潜意识里,我忽然觉得这是不是又要出什么新的幺蛾子了?苏家和颜家的大戏是怎么回事呢? 抱着吃瓜的心态,我又准备默不作声了,先看看他们两人如何争执。 颜公子这一次倒是态度和蔼,很是低调:“苏公子何出此言?颜某人并非来此看热闹,只是觉得苏公子的确应该有个了断才是。” “了断?颜公子说得轻巧,我苏记家大业大,岂是能够随随便便处理事情的?” “既然不能随随便便处理事情,但又为何随随便便娶了一妻一妾呢?”颜公子倒是有点咄咄逼人,“这也不符合苏家风格吧?苏家向来是行事谨慎,谨言慎行。” “我娶一妻一妾与颜公子又有何干呢?”苏公子的表情很是不好看,但我总是觉得这两人吵起架来跟小孩子一样,家族仇恨估计是太深了,可能已经渗入到骨血里去了。 不过,这个场面可并不适合这两个人吵架,还有两家迎亲队伍等在院里院外呢。 我只好干咳了两声,并且又清了清喉咙,刚要张嘴,陈一把我南厂的侍卫叫来了百十来人,呼啦啦啦拉拉的把苏记围了个水泄不通,现在好了,除了这群当事人紧张起来之外,连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开始发抖,有胆小的人都打算开溜了。 南厂果然气度不凡,那一身黑色厂服和寒光凛凛的刀锋相应成景,肃杀之气立现。 陈一果然厉害,把陈字号的队伍都拉了出来,估计这群侍卫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秉承肖小七一贯的原则,只要替肖小七出头的时候,都会有一顿大餐等着他们。 所以,当我看到这群侍卫的时候,没有感到半分愉快,反而是开始心疼我的银子。 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肖不修留下的那一万两我可不能花在这里。所以说,今日这群人出来给我壮胆,我就又要掏出一百两给大家吃饭了。 暗地里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我还是咬牙切齿地说:“做得好!南厂的侍卫们,把路让开一条,让这两台花轿出去。” 小宋将军和谢成楠县丞立刻跪在了地上,问道:“大人,我们不能抬着空轿子出去啊?” “那你们要问问这边的两名女子肯不肯上你们的轿子啊?” 我也是头疼,都这样了,我都帮这两人和离了,都是自由身了,嫁娶自由了,怎么还不明白下一步要做什么呢?我皱着眉头,很是不爽。 都敢跑来抢亲,关键时刻掉链子,真是急死了。 “是是是。”这两人恍然大悟,立刻奔向了各自的意中人。 这两女子倒是这个时候墨迹起来,看着苏公子,眼中有不舍之意。 苏公子还是很大气的,摆了摆手,说道:“去吧,我也会过的很好的。以后三妻四妾都会娶的,日子照样过得开开心心的,反正我苏记名扬天下,我的生意也会继续做大。一切都很好,不必挂念我。” 这两人反而哭得很是厉害,看得我们一众吃瓜群众都觉得苏公子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好男人。 “那个,苏公子,娶媳妇的事情先放放,咱们先把这两人弄走,以后的事情慢慢说。你现在这么说,还真是挺刺激这两人的,你家金山银山的,有钱嘛,也别这样张扬。”我悄声提醒着他。 “大人,无妨,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有钱。”苏公子这一脸的帅气,都发散出大金子的光芒了。 我忍住没有动手去摸的冲动,还是保持了南厂大人的气度和身份。颜公子瞅着我们两人窃窃私语,一脸的不高兴。 “我能再问一句么?这颜公子干嘛老跟你不对付?这也跟吃了枪药一样?” 我又靠近了一些苏公子,他身上有好闻的兰花香,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清幽淡雅,像他这个人一样。 “这个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稍后我可以为大人说一说。” 苏公子已经没有刚才那个斗鸡眼的样子,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翩翩公子,大约就是这样的。 我又按住了拉住他衣袖的心情,看着这两对人的叽叽歪歪。 第二百三十八、苏公子,你看看我呗 小宋将军速度比较快,直接奔到了香兰面前,颤声说:“香兰,我等这一刻很久了,幸好我还是来了。” 香兰也伸出了双手拉住了他,的确是眼睛含情,心情激动。“宋郎,幸好幸好。” 小宋将军是新郎的打扮,香兰还是普通的居家服,这上花轿不太合适。 小宋将军还是很贴心的,立刻让自己这边的喜娘将新娘服饰拿了出来,说是要现场给香兰穿上。 我也是操心的命,赶紧拦住,“别啊,这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不合适,又是新娘子,管家,腾出两间房,作为两位新娘的临时房间,你们都带了喜娘吧?赶紧,都去打扮一下。” 管家看了一眼苏公子,苏公子居然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且补充了一句:“香兰和盈盈,你们也去后院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吧,那些我赠与你们的金银首饰和银两书画乐谱都可以带走,权作是日后的念想,做个纪念也是好的。” 我又暗自啧啧啧了一下,真是财大气粗。 这两位新郎准备得也很全面,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立刻让自己的人过去搀扶新娘,管家也赶紧去腾出房间,作为临时出嫁的新房待嫁。 女人们去打扮了,男人们自然在外面候着。我看了看我的那群一脸看热闹的侍卫们,心想这群人肯定琢磨着一会吃什么呢。 我得找这两个新郎把饭钱要出来,不能让我掏钱。于是,我笑眯眯地说:“两位新郎官,趁这个时候,我们听听你们的故事吧,别让我们这边凄凄惨惨,也沾沾你们的喜气。再说了,我们家苏公子可是苦主,怎么也得让我们明明白白吧。” 这两人也是开心,反正现在基本上能够确定娶到了美娇娘,所以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还有种得偿所愿的满足感。 谢成楠这个很是老套,就是寒门苦读的书生,有个青梅竹马的盈盈。 后来谢成楠进京赶考,但是盈盈家却是父母双亡,孤身一人。 本来也想到京城找谢成楠,但当时也不知道谢成楠是否已经考中,自己又没有路费,只好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歌喉,做了一名清倌,一路唱到了京城。 此时的谢成楠已经被派到地方做官,但盈盈不知道这个事情,还在醉红楼做清倌。 一日有人喝醉了捣乱,非要拉着盈盈进屋去做不好的事情。 盈盈又哭又叫,死活不从。这个时候,苏公子刚好在这里吃饭,之前也见过盈盈几次,也点过她去给自己的包厢里清唱小曲。 现在看到盈盈被人欺负,苏公子也是英雄救美,立刻肾上腺素飙升,冲进去把盈盈扯了出来,然后还和那个醉鬼打了一架,弄得脸都花了。 盈盈哭着感谢苏公子的搭救,苏公子可能当时也属于脑子抽抽了,只接跟盈盈说:“我赎了你,你跟我回家,做我的妾室。” 盈盈就一边抽泣着一边说出了自己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谢成楠哥哥的事情,苏公子也没嫌弃,只是说:“你若是跟了我,也是大富大贵,不会受一点委屈。若是你的谢哥哥来找你,他若是还要情分在,你跟了他走,我也是无妨的。” 盈盈被感动坏了,哭得跟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说什么也要给苏公子磕了三个头,认认真真地答应他做了妾室,进了苏家的门。 这一年过的也是无风无雨,生活还是很不错的。 再说谢成楠这一边,去做了县丞之后,刚一安顿好,就立刻回到家乡找盈盈。 可是此时盈盈早已经没了踪影,并且也不知道去向。但是,他刚刚做了县丞,也不能利用公职去派衙役们到处找人,只好暗暗寻找,并且向自己的亲人们打听盈盈的下落。 后来有人说盈盈做了清倌,不适合做他县丞夫人了,谢成楠极为恼火,发誓说什么也要找到盈盈,不管盈盈做了什么,她都是他的妻。 半个月前,有人传来消息,说是盈盈已经嫁给了苏记的苏公子,谢成楠想都没想,立刻处理好县衙里的事情,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城,准备好了花轿和大红新服,他对自己说:“无论盈盈怎样了,对自己如何,自己依然还是那个当年在寒门之中的谢成楠,依然对盈盈生死不离。” 典型的自我感动型。 我对陈志典又开始说着唇语,他也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反正呢,今日谢成楠来了,来娶他,不管成与不成,他做了,不后悔。 “谢成楠,我提醒你一句,没有得到皇上的许可,擅离岗位,还偷偷溜进了京城,这可是重罪,你承担得起么?” 我的声音不太友善,“就算是你有你的理由,可是你对你那一县的子民可并非负责,这个事情要如何论断呢?” “下官知罪。”谢成楠也不傻,直接跟我们跪了下来。“我今日来,便是知道会有责罚的。但是,我也想过了,不管如何,我都要找到盈盈,不能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她在苏公子这里的确也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但是始终是苏公子的妾。但是她嫁与我之后,是我唯一的妻,是我此生唯一的女人。” “你若受罚,被免除了官职,让她陪你喝西北风去么?”我瞅着他。 “这个事情我也有想过,所以如果盈盈不愿意,我不会勉强的。如果她肯认我,我就尽全力保护她,爱护她,给她最好的生活。 这一年多,我的俸禄几乎都攒了下来,作为聘礼,也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 当然,我知道苏公子肯定看不上这点钱,但这也是我目前能够拿出来的全部家产。日后,苏公子有用得着我谢某人的地方,我定当全力,肝脑涂地。” “这倒不必了,我大约也用不上。”苏公子很老实,摆了摆手。 “不,苏公子如此大度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因此,我也在此时给苏公子单独的,正正经经地磕头,感谢苏公子对盈盈的搭救,以及这一年多以来的照顾,真心实意。”谢成楠还真的给苏公子磕了三个响头,非常真诚。 苏公子长叹了一声,伸手扶起了他,“不说什么了,凭你这份情深,我就比不了。以后,好好对待盈盈,她虽然面冷,但也心热。当然,这个事情你应该比我知道的多,一切安好就够了。” “苏公子可以大度,我作为南厂之人应该不会太大度的,稍后你迎娶完盈盈之后,自动自觉的去宫门口跪着,等着皇上的发落。”我不客气的,我们南城守规矩的。 “是。”谢成楠又给我磕了一个头,“谢某人甘愿受罚。” 态度还比较好,我只是哼了一声,算是他这段暂时停在这里。 这个时候,我忽然感受到了肖不修的那个「哼」字的含义,原来并非是不高兴,只是一种感叹词,对于此事件处理的情况,不是满意,也不是生气,仅仅是表达他也很讨厌这种事情,真烦人。 小宋将军这里一直老老实实地跪着,听完了谢成楠的故事,就轮到他了。 黑黝黝的面庞配上略粗的声音,还真有点气势。我想了想香兰那个小身子板,居然会喜欢这样高大威猛型的壮汉,果然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各花入各眼,无解。 香兰是个小迷糊,出远门走亲戚,结果与家人失散了。她自己倒是不着急,就是既不知道亲戚家的地址,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地址,典型的小家碧玉,无风无雨长大的小姑娘。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搞得自己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银两花完了,被店家赶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苏公子到当地去进货,看到香兰一边哭一边和伙计对骂,看着这小姑娘相当有趣,就多看了几眼。香兰就说让苏公子为她付账,然后她给苏公子做丫鬟。 苏公子也是个情种,立刻就付了账,带着香兰去吃饭。两人很是投脾气,吃吃喝喝很开心,说起了自己事情,香兰居然还不太想回家,想看看这个世界,多了解一些大月国的事情。 苏公子也正愁没有一个女伴出入很多场所,毕竟他是做扇子生意的。 很多时候,是贵夫人家和小姐们买扇子,有了甜美娇俏的香兰伴在左右,相当合适。 因此,在香兰的陪伴下,苏公子的生意又拓展了不少,拿到了不少订单,也挣了不少银子。他也是大方,问香兰:“你若是做我的妻,也是可以荣华富贵的。” 不过香兰倒是告诉她,之前在路上已经遇到过一个小宋将军,是她喜欢的类型,苏公子这种文质彬彬的,不是她的菜。 苏公子当时差点气晕过去,扯着香兰的衣袖问:“那你的小宋将军呢?” “他去北固国边界守卫,怕是要三年五载才能够回来了。”香兰一脸的哀伤。 “找他去啊!”苏公子立刻说道,“不能等的。” “算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够回来娶我,那我就继续再玩几年好了。不过,他说过非我不娶的,说是三年期限一到,立刻来娶我。” “算了,你嫁个我吧,至少先帮我把生意做上去。到时候你手里也有钱了,万一小宋将军过来找你,你手里有钱,也不怕。” 香兰还真答应了,就跟着苏公子回了京城,做了他的妻。 小宋将军倒是守了他的承诺,三年边关驻守期满,立刻就跑了回来到处找香兰。 他的朋友多,说是在京城见到过香兰,但似乎已经嫁做人妇,所以让他做好心里准备。 小宋将军还守着诺言,因此他也是一个执着的情种,说是就算是最终没有与香兰做成夫妻,但希望能够看大她,给她一个承诺中的婚礼。 这个也是个感人的故事,我还挺感动的。回头看了一眼陈志典,他居然一点都不感动,甚至是完全没有表情,表示这个故事没意思,写了话本没人看。 我没搭理他,只好对小宋将军说:“虽说你已经期满回京,尚未安排新的任务,但是目前这种待业状态,闹出这样的事情,有损我军威严,也是该打的。”咦,我怎么也想打别人军棍了? “是。”小宋将军也赶紧跪了下来,“此事我做得鲁莽了,但是听说香兰已经嫁做人妇,心里也是着急。末将甘愿受罚!” “哎,这个事情吧,回头也是问问你们头吧,我这个不太好查收。”想他这个职位,应该是受禁军或者军部什么人管,还轮不到我。“反正吧,还真是苦了我们苏公子了。” 苏公子赶紧站起身,冲我拱手,“大人,无妨的。我本也是知道盈盈和香兰的事情,也曾经许诺过她们,若有一日她们心爱之人真的来找,就会放她们走的。” “那也是苦了苏公子了。”我叹了口气,“你是好男人啊,不过也没关系,日后还是会有如花美眷的,不急不急。倒是经过这一事之后,会有不少人更加盯着你的婚事了吧?” “我暂时也不想娶妻的。”苏公子又赶紧抱拳行礼。 “行啦,闹得这么大,也没有姑娘敢现在嫁给你啊!”我瞅了瞅这个颜值,又偷眼看了看颜公子,这两人不和睦,说不准还有情敌这么一说吧? 或许,曾经抢过一个姑娘?不知道这个值不值得写?回头要问问陈志典去。 “大人说的极是。”苏公子又是很客气的。这人吧,哪里都好,就是有那么一股子疏离感,让人觉得不太舒服。所以,我都想,这倒不如颜公子看起来更令人舒服一些的。 但颜公子这张嘴啊,实在是太损了。“你以为还有姑娘想嫁给你?再娶之后,你给人家什么名分?住在哪里?要人家抛头露脸的帮你做生意么?” “嘿,颜公子,你这话说的,人家姑娘干嘛不嫁给苏公子啊?苏公子这么好看,家里又有钱,多好的金龟婿啊!” 我不乐意了,直接接过了话茬,直接怼了过去,“我告诉你,苏公子肯定比你有市场,人家的扇子好看,说话也彬彬有礼。苏公子,要不你看看我呗,我还没嫁人呢!” 第二百三十九、我也想做解语花呀 苏公子完全没看完,反而看向了颜公子。颜公子撇了一眼他,倒是笑了出来。 “苏公子的桃花债太多了,颜某人自愧不如。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我也没所谓,笑嘻嘻地说:“苏公子长得好看嘛,当然是良配了。没事,你要是看不上我,我回头给你找找京城的贵家小姐们,总有一款适合你。” 苏公子的脸都黑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哎,你答应要和我吃烤鸭的,还没兑现呢。过几天,我们去吃啊。”我继续说着话,一边的陈志典又扯我。“吃烤鸭带着我,我比较喜欢这个。” “必须啊,苏公子有钱,咱两得吃大户。”我特别肯定的答应下来。 苏公子又开始苦笑,然后说道:“大人随时来,我们随时去吃。” “态度不错,我喜欢。”我这个官威也是足的。 新娘们的妆画好了,衣服盖头也都装扮好了,被喜娘们款款地扶了出来。 两位新郎冲我们拱拱手,就去接各自的新娘。这两位新娘还是懂得礼数的,走到我的面前,又跪了下来,感谢我的成全。 “去去去,给苏公子跪一下。他的成人之美才是最美的。”我摆摆手,表示我这里就这样了,反正你们懂得自己的责任就好了。 盈盈和香兰跪在苏公子面前时,直接自己掀了盖头,幸好院子里都算是自己人,没有外人在。 大月国的风俗可是新娘不可以自己掀盖头的,这两人也有点不顾规矩了。但其实算起来,这都是又嫁一回,可能也不太在乎了吧。 这两人泪流满面,看起来特别伤心的样子,一人抱着一条苏公子的腿,哭着说道:“我们走了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莫要自己受委屈啊。” 苏公子也是性情中人,流着眼泪搀扶起两个人说道:“若是他们对你们不好,就回来找我……” 嘿,敢情刚才我说的一刀两断之事作废了?我重重地咳了两嗓子,苏公子也没看我,继续对这个新娘说道:“我们也是有缘分的,今生不成,就来生好了。” 这话刚说完,颜公子居然也咳嗽起来,比我的声音还大。我看了他一眼,他表示自己喝水被呛到了。 “若是有空,可以来看看我……”苏公子还真是用情至深,啧啧啧,我是真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走吧,一切安好。”苏公子终于把这两位新娘分别送上了花轿,但是没搭理她们各自的新郎,用衣袖抹了抹眼泪,转身回自己的后院了。倒是我和颜公子目送着这两台花轿出了苏家大门。 花轿一出来,锣鼓声就立刻响了起来,两队人马迎亲队伍,自然是热闹加倍。 再加上刚才这个「两路人抢亲」的是已经快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赶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迎亲队伍都快走不出去了。 最终,还是我们南厂的人帮着开路,黑衣侍卫精神饱满,身形挺拔,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哪里有这样的待遇呀,也就是皇上可以这样,但皇上早都不需要结婚了,他也就是出宫的时候,南厂的人过去意思一下。 禁军们当然比我们更有仪仗队的感觉,不知道哪一天我也可以狐假虎威一次。 吹吹打打很是热闹,围观吃瓜群众更是话多。大家都知道苏公子年纪轻轻就喜欢莺莺燕燕围绕着,还常常与她们混在一起。他这一妻一妾更是美貌无双,居然有人公然上门抢亲,也真是大新闻了。 不过,这也算是夺妻之恨吧,不知道苏公子能不能过了心里这一关? 但是吧,看到这两家送来的聘礼,其实也是挺好的。至少这一箱箱的珠宝、家具、布匹、土特产品,居然还有二十只羊,看起来更加热闹喜气。有人就说:“要是这样的话,苏公子日后再多娶几个媳妇也是划算的。” 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还默默的点了点头。 花轿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慢慢走远了。唢呐锣鼓声响也渐渐弱了下来,热闹没了,人也就慢慢散了。 我想起刚才有人说的那句:不知道苏公子能不能过了心里这道关,也是觉得夺妻之恨,可能是很多男人心中最憋屈的事情吧。 万一这么好看的男子最后抑郁了,疯了,走上了歪路,就不太好了吧。 所以,我没让人跟着,自己走进了苏公子的寝室,看到他正坐在床上默默发呆,手里还拿着一支有些旧的珠钗发愣。 “苏公子,莫要伤心。”我只好很尴尬地与他闲聊开场。 他站起了身,恭敬地请我坐了下来,然后苦笑着说:“小七大人是来安慰我的么?” “也不算是,就是来看看你。想你忽然半天之内就丢了两个美娇娘,可能会觉得有些别扭吧。当然了,我的确是想做个解语花的,但估计我是不成的,我这脾气不太能够善解人意。”我坐在绣墩上面,摸了摸还热乎的茶壶。 “也还好,至少我是有这个准备的。”苏公子低眉顺眼地说道:“小七大人能来看我,已经很令苏某人感动了。” “嘿嘿,只是没想到两位美娇娘这么快被人接走,对吧?”我没搭理他的客气,干笑着问道。 “嗯,我想着怎么也会是一个个走,有时间让我适应一下。”苏公子不在人前的时候,果然展现出了脆弱的一面。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呢?”我直视他。 “什么?”苏公子明显很惊诧,还有些慌张,“谁在背后搞我么?” “也不能说是搞你吧?要是真的搞你,干嘛要把你的一妻一妾弄走呢?为什么不直接对你的苏记动手?” “说的也对。在生意场上,这种手段的确很阴损,但没有见过这样的。”他若有所思。 “那你觉得最有的可能是什么?”我继续问。 “我行商以来,一直规规矩矩,从未出格。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也皱着眉头看着我。 “这事情应该要问你自己,你在清楚吧?”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吧。还有,今日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或许也不是设局那个人意料到的。 目前,我看过来没有太多危险性,只是茶余饭后多了一些话题而已。当然了,人们是善忘的,过个三个月半年之类的,这事情也就淡下去了。” 苏公子的眼睛有了一些不明所以的东西,“我低调一些吧。” “你懂就好。”我站起了身,又看了看他这间寝室,“有些话呢,我就不说了。反正不要造成乱事,我们南厂也不会追求。但是,要是太出格了,不止是我要管了,恐怕皇上在自己的京城里,也不会睁一眼闭一眼的。” “多谢小七大人提醒。”苏公子立刻站起身一恭到底,特别有礼貌。 “对了,今日我南厂侍卫出动了这么多人,你给一百两请他们吃个饭哈。具体吃什么,去哪里吃,你去招呼一下。本大人还有别的事情,就不管了。”我也没有跟他客气,反正这吃饭的事情不能让我掏钱。 “还有,这事情是你心甘情愿请的,不是我逼你的。并且,你要说是我肖小七安排的,嘿嘿,你应该能懂吧。” 我的确最近学坏了很多,主要是看得卷宗越多,知道的事情也就越多。 重点是,每一个案件之中,都有很多方式方法以及很多道理和经验,好的坏的我一起学,更加能够灵活运用,所以说嘛,我多聪明。 出了苏记的大门,我问陈志典:“咱们回醉红楼么?” “估计不妥,倒不如你回南厂,我回藏书阁,今日就这样了?” “为啥?”我有点奇怪他怎么早退了,每日不是还要和清倌崔恩英练习么? “今日这么大的热闹,你觉得皇上能不知道么?”他看着我。 “必然他会知道呀,但是我干嘛回南厂?你去汇报不就成了。” “哟,你居然知道了。”陈志典还是很惊讶的。 “当然知道了,这不就是套路么。之前有肖大人在的时候,都是他进宫说一下情况。现在我只是个文书而已,自然没什么身份进宫,并且我这个身份还是很扎眼的,过于曝光,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 所以,我去醉红楼继续喝茶。您正好回藏书阁,然后悄悄找皇上说一下这个事情。毕竟嘛,稍后人跪在宫门口,也是挺大的事情。” “果然最近精进了不少。”陈志典难得表扬别人,已经连续很多次表扬我了,我还是很得意的。 好歹这个状元分量很重的,皇上都能从命案中将他保下来,这待遇也是逆天了。 “皇上若是找我,就说我身体不适,睡了。”我想了想,又说道:“若是他真的想和我说话,就告诉他,这事情吧,若是追究,可能也挺没意思的。反正呢,没闹大,没有人受伤,没有什么不良的社会影响,就大可不必管了。”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问题?”陈志典眼睛亮了亮,“快说说,话本素材啊!” “哎,人家的爱恨情仇之类的,反正现在还没什么,你就别问了。”我推了推他,你赶紧走吧,说不准马上就有人来找你了。” 这话音也是没落下来,就已经看到有皇上身边的侍卫匆匆向我们跑了过来。 陈一陈二也是牛气的,居然也敢挡在我的身前,不让皇上的侍卫靠近。其实,那群禁军也都是相熟识的人。 “见过陈大人,小七大人。”侍卫们有礼貌。 “嗯?”我随便答应了一声。 “皇上请陈大人进宫说话。”侍卫很客气。 “嘿嘿,你去吧,我去醉红楼喝茶去了。”我笑嘻嘻地带着陈一陈二直接走了,留下陈志典直摸自己的胡茬。 我在醉红楼里坐着,听着崔恩英随便弹着什么曲子,也是心不在焉的。 今日这场大热闹的确是喧闹场,不过真心是不是能够让人突破所有的障碍呢?我不太能确定。 这个时候,我忽然特别想找静心师父聊聊天,想知道她的看法。 可是,她完全没有任何消息,而存在我身边的事情越发令人起疑心了。我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看见谁都要再三思量一番。 崔恩英问我:“小七这是怎么了?” 最近很是熟悉了,我坚持不要让她喊我大人,听着别扭,她也很听话,对我也很亲切。 “也没什么吧,就是觉得哪里都很别扭,说不出的别扭。”我挠了挠头。 “比如呢?”她问道。 “比如两个男人会对视很久么?” “这个吧,比较少见。”崔恩英笑了起来,“以我的经验,多数都是一男一女会对视很久,然后就会拥抱。但是男人之间比较少。” “那么,出主意夺人妻妾的人,是跟对方有仇呢?还是别的原因呢?” “这个太难说了,要具体看这些人的情况吧。但是,应该不会那么简单的。” “三代对头的两个人,应该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有可能,毕竟三代都可能是相互观察,相互刺探,对彼此的熟悉程度,堪比亲人了。” 听到这里,我长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想知道那么多了,没意思。” 整个一下午,我都泡在醉红楼里,崔恩英英姐一直随便弹弹唱唱着。 但是没有暴露我们这首新写的《乱尘》,只是各种修修改改,尽量做到完美。 当然了,她可是专业人士,「宫、商、角、徵、羽」她巴拉巴拉就弹出来了,我瞅了半天也没明白。 本来还想碰一下琴弦学一下,但是立刻手指上就出了一个深深的印记,英姐立刻就说:“你可别学了,小心伤到自己。” 行吧,她会就好,我会听就好。我就这么安慰着自己,还是挺舒心和满足的。 毕竟现在一个醉红楼清倌头牌之一的女子,只为我一个人弹唱,我是多有面子呀。 第二百四十、肖小七是大客户 完全没有时间躺平,我一直奔波在南厂和醉红楼之间,虽然没有过于明目张胆,但是也算是日日外出听曲,「肖小七流连醉红楼」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不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在醉红楼其实也没闲着,一方面是和清倌英姐练习,另外就是常常和苏公子吃烤鸭。 毕竟人家是有情伤的人,我来安慰一下也是好的。更何况,肖不修不在的情况下,苏公子的颜值也足以弥补我最近眼睛的缺憾。 大皇子偷偷来过一次,躲在帘子后面听了一次英姐唱《乱尘》,感动得一塌糊涂。所以,我也就放心下来,继续安排着《乱尘》氛围组的事情。 苏公子当然是要用起来的,把他指挥得团团转,一点伤心的时间都没有了。 颜公子那边我也用起来了,毕竟扇子和油伞都是氛围组需要的道具,并且都是特需产品,需要他们得到老板亲自出马。 不过,看到过一次苏公子和颜公子一脸的不对付,我就没敢再把两个人凑在一起,经常是上午颜公子,下午苏公子,分开闲聊,倒也和谐。 就是陈志典以及陈一陈二这两天和我抱怨,一打嗝都是鸭屎的味道,实在是不想再吃烤鸭了。 “那怎么成?我最喜欢吃烤鸭了。”我继续用黄瓜蘸着特制的甜面酱放到嘴里,味道真得到很不错。 “你每次都吃一张饼,三片鸭肉,还是脆皮多的那种。剩下的都是我们吃得多,你还美其名曰不可以浪费,你看看我,脸都圆润起来了。” 陈志典拍着自己的胖脸,居然跟我撒起娇来。我瞬间觉得黄瓜都不香了,嫌弃地躲他又远了一点。 本来陈志典还想低调地不出现在英姐面前,后来可能就是被烤鸭的香气勾引的,每次苏公子过来给我送烤鸭,他都会出现,并且高高兴兴地一起吃吃喝喝,也没有隐藏自己翰林状元的身份,以及《乱尘》作曲者之一的身份。 英姐看陈志典的表情,明显比看我要热烈得多。想我才是最重要的人物呀,怎么能这样呢?我恨恨地吃了一根蘸酱的大葱,害得苏公子一下午都坐得离我很远。 “皇上后来又说什么了么?”只有我和陈志典在的时候,我偷偷问他。 “没有,就说听肖小七的吧。”陈志典也想躲我远一点,我偏偏跟他咬耳朵。 “哟,你把我的话告诉他了?” “说了,他可能也觉得就这样吧,反正也没出什么事情。” 陈志典可能实在是忍不住了,给我倒了一大杯特别浓俨的茉莉花茶,一定要看着我喝下去,才肯再和我说话。 “谢成楠虽然是擅离职守,但是皇上很大度的,罚了他半年的俸禄,还要求他和盈盈一起,亲自下地种三亩地,无论是稻子还是蔬菜,成熟之后送到南厂后厨,给你们加菜。” “这个我喜欢,他可以种韭菜。”我很高兴。 “为什么?”陈志典很好奇,自动自觉地凑近了我,我嫌弃地躲开他。 “韭菜特别好种,但是,收割特别快,一个月能收割好几次。我特别想看看这两个人摞胳膊挽袖子在地里干活,累的要死要活的样子。怎么说,在我们家苏公子身边锦衣玉食,多好啊,非要自己追求真爱,那就受苦去吧。”我开始嗑瓜子,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苏公子刚好进来,看到我这副模样,并且还听到了我们说的话,简直是哭笑不得。 只好对我说:“小七大人,别这样,盈盈毕竟是我的妾室,她是否幸福,我还是很在意的。” “注意,盈盈是你曾经的妾室。另外,叫我肖小七,后面不要加「大人」两个字。”我纠正他的说辞。 陈志典也笑道:“你就改个称呼吧,你现在都是小七家的苏公子了,还这么见外么?” “不敢不敢。”苏公子又是那种疏离感,一点都不可爱。 “颜公子都已经这样叫我了。你可知道,我们家颜公子很好的,这几天还说要单独给我做一把油伞。 据说要比皇上那把还要贵气,说是要描金边贴金箔上去,好让下雨天的时候,我的伞可以闪闪发光。我现在特别期待赶紧下雨的,最好现在立刻马上下。” 我做主给南厂进了一批高级的油伞,替换下了之前的那些油伞。 毕竟有一日我们去盘点库房的时候,发现有些油伞已经破旧了,拿出去用的话,有损南厂的光辉形象。 既然我是大买主,颜公子对我的态度虽然没有跪舔吧,但是也很客气,并且变得亲近很多。 但凡我出现在醉红楼的时候,他必然帮我加个肉菜,偶尔还给我塞一些小玩意。 虽然感觉都是逗小孩的玩意儿,比如他居然有一天送给我一个老虎帽,我还没说话,陈志典基本上都已经笑疯了。 颜公子还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给小七的礼物,秋老虎很厉害的,戴上老虎帽,秋老虎就不会让小七生病了。” “我不就是咳嗽了两日么?怎么是秋老虎闹得了?再说了,天都快冷了,还秋老虎……”我刚想把帽子摘掉,陈志典居然补充了一句:“颜公子的这个怕是母老虎吧……” 这人真是不会聊天,简直是太不会聊天了。我扔他一脸的花生米,把他赶了出去。 然后和颜公子开开心心地闲聊起来。这人虽然面黑,但是人品和做事风格还是不错的。要不然,他家生意这么大,也是有原因的。 “油伞这种生意,看起来不起眼,一两银子或是十两银子买一把,晴天遮阳,雨天遮雨,家家必备。但大月国雨水并不充沛,因此也是需求不高,生意也不太好做。” 我们聊起生意的事情,他还是很有想法的。“不能固守祖辈的做法,更要有创新才对。” “说起祖辈的事情,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们家和苏家不对付?”坊间传闻必然还是要听当事人讲才靠谱。 “其实,爷爷辈是师兄弟,一起学习绘画和制作油伞和扇子的工艺。但是,两人同时喜欢上了师父的女儿,这不就是矛盾的根源么?” “后来谁抱得美人归?”我又开始放了个耳朵过去。 “谁都没有的得到师妹,师妹病死了。” “一个悲伤的故事。”我点评着,“按道理说,这师兄弟应该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发扬光大师门的技艺……” 颜公子被我逗笑了,“哪里有那么多技艺。结果呢,师兄弟又为了争门派正宗接班人打了起来……” “何必呢……” “反正这两个人刻苦学习,不分伯仲。后来他们的师父也没有办法,就决定一个继承油伞的技艺,一个就专攻扇子,分开之后,也就不打了。不过,彼此之间还是有心结的,就告诉子孙们,不要搭理对方,看着生气。” “说实话,我是觉得油伞和扇子没什么太多分别,就是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点……”我可能真是外行,也就是看看热闹而已。 “也不尽然,其实还是有分别的,比虽然看似都是差不多,但是扇子更需要工笔技艺,油伞则专注材料和骨架支撑,每一件事物都有其特别之处好,否则也不会有各家买卖商号的区分。就比如这么多油伞商铺,小七可能就不会买颜记油伞了。”颜公子倒是很开心,看着我的眼神也很温柔。 “那不能,看着颜公子的脸,我还是会选你的。”我说得可能过于直白了,颜公子居然脸红了,正好推门进来的苏公子也一脸的黑线,特别不高兴。 “小七和颜公子这么好,那就不要买我们苏记的扇子了。”苏公子的口气都变差了。 “别啊,我们南厂也是要买扇子的,虽然天气冷了,但是先存储一批,并且那些绢扇是要送进宫去的,必须买。”苏公子的颜值更胜一筹,我也不能舍弃。 “那也许我们苏记赶不出那么多呢?”苏公子看到我热切的目光,略略缓和了一下。 “别啊,必须赶出来。”我又赶紧拉住了他的衣袖,“你那个妻可是跟着小宋将军外放了,临走之前托人给我稍话,说是要一批绢扇当做礼物,送给南夷国的贵族女眷去呢。” “什么?去那么远?”这次轮到苏公子拉扯我的衣袖了。 “别别别,别拽我的衣服,我这件老贵了,肖大人给我买的,十两银子呢。”我赶紧把我的衣服扯了回来。 “没事,哥哥给你买新的,一百两一件的那种。”苏公子的态度又好了不少,“香兰这个怎么回事?小宋将军怎么去了南夷国?那地方多热啊。” “怎么不能去?其实看起来是有点苦,但实际上是高升了,多待几年,也算是历练过了。之后,很可能回调回来,或者再升一级的。” “怎么说?”这两位公子同时问我,我忽然有点飘。男人左拥右抱的时候,是不是也是我这种感觉? “咳咳咳,我想喝水。”我故意矜持了一下,这两人同时给我递杯子,倒水,送糖和瓜子。就跟之前演习过无数遍一样,极为默契。 “小宋将军这个抢亲的事情的确恶劣了一些,并且还是抢了苏公子的妻,虽然是在待业阶段做的,但是小宋将军是有军阶的,所以还是要罚的。 皇上说是让禁军的马统领做主,马统领权衡了一下,毕竟小宋将军还是很有水平的,但领军的经验还是差了一些。 所以,就让他去南夷国边境驻守,那边很久没有战事了,很安全。三年五载必然可以升迁的。” 这种说法得到了两位公子的认可,表情都松弛了下来,还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给我又添了一些热茶。颜公子先说道:“那也算是还可以,皇上倒是没追究。” “为什么要追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我看着苏公子,“早知道你那个香兰之前就有男人,心里还有这个男人,都不应该娶。现在,苏公子都剩下孤家寡人了,多伤心呀。” “还好吧……”苏公子表情很平静,一点都不伤心了。 “苏公子,你看上谁了么?我帮你去说说?”我特别热心。 “别,本公子要修身养性,一心扑在事业上,把苏记做大做强……”苏公子忽然豪情壮志起来。 “我不是帮你超额完成了今年的销售量了么?我也帮颜公子超额完成了,你们两家的东西我都买光了,还要怎么做业绩?估计明年也不可能有我这么豪气的大客户了吧?” “明年你不买了?”两位公子又异口同声的问道。 “要是东西都没坏,我干嘛要买?”我也很奇怪地看着他们,“为什么你们两人明明互相看不上,但是对待我却是一毛一样的好?” “你是肖小七呀,大客户呀。”苏公子也是够直白的。 “哼,知道就好。”我喝光了茶水站起了身,“明天崔恩英比赛,这可是大日子,就看你们两人的氛围组能不能靠谱了。你们表现好呢,我就介绍几个大客户给你们,要不崔恩英没有夺得冠军清倌花魁,我们就不提买卖的事情了哈。” “努力!”这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这两个字就跟魔咒一样,在我耳边萦绕了一个晚上,搞得我都没睡好。这两个人得到面庞在我的梦里轮流出现,搞得我特别闹心。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大皇子。我们在醉红楼碰面的时候,他的黑眼圈又胜一筹。我问他:“哥哥,你今天是幕后,还是台前?” “我跟你坐在包间里就成,可以露个小脸的。”大皇子今日倒是换了件新衣服,看样子他还是很在意这个事情的。 “大家都说「大皇子吃喝玩乐第一名」,你说今日这个热闹,我能不参与么?” “我还是想问一句的,崔恩英夺得头筹之后,自由之身可意味着她日后可以不做这个。并且,或许,可能,大概其,是要离开京城,到别处去开始新的生活了。你觉得可以?” 第二百四十一、崔恩英死了 “那不是很好么?”大皇子的笑容令人辨不出真伪。 “那你以后就见不到她了。”我继续补刀。 “甚好。”他居然笑容更胜。 “为什么呀?”我还是沉不住气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是特别明白大皇子,应该说,我很难理解这种想法和做法。 如果是我,不能直接帮的情况下,就干脆不管,眼不见心不烦。更何况只是帮一个长得相似的陌生人,还不出面。 “这里现在只有你和我,如果肖大人知道了,就一定是你告密的。”我倒是很肯定醉红楼这个包间很是安全,不会也不敢有人监听。 “那你太小看肖不修了,他那个把控的手段,真是无孔不入。”大皇子的表情微微有一点变化,看起来也有故事,或者知道什么故事。 “随便吧,反正我家肖大人貌美如花的,我若是真的去南方,也要叫着他一起去。你想啊,南方的人都是瘦小型,八成不适合我。我这么貌美如花,身材修长,大长腿的女子……” “肖小七,我给你买十斤包子成么?”大皇子忽然打断我的话。 “为啥?”我又茫然了。 “堵住你的嘴!”大皇子真心受不了我的自我表扬行为,办法只有一个:用食物堵住。 “可以可以,最好再来一碗蛋花汤,要不然光吃包子比较干,噎着本宝宝就不好了。”我的表情恐怕也是比较贱兮兮的,他直接下楼走了。 醉红楼清倌歌唱大赛那一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毕竟京城也没什么大热闹可看,天子脚下,也没人敢折腾。不过,这个清倌歌唱大赛算是传统项目,每年都有,很是热闹。 更何况,醉红楼名声在外,又有各大官家和商贾的加持,至少每次喝酒谈事的时候,很多人会来这里,也显得特别有脸面。 更何况,据说这是皇后家族的产业,这种皇家背景的,也算是略略有些特权,搞得大一些,出格一些,也是无妨的。 从早上我就从南厂溜了出来,在醉红楼肖不修的包房里猫着,看着这群人吹吹打打做最后的练习。 我让崔恩英进来,随便聊了聊,她的神情很自然,八成也是因为比较老道,经验丰富,所以,她也不紧张。 “你就唱吧,反正都这样了,我也就不再嘱咐什么了。”我很是懒散,“回头你就当我们不存在,按照你的节奏进行。” “小七,谢谢你。”崔恩英倒是忽然客气起来。 “为啥?”我好奇起来,其实是我强求她参加的。 崔恩英放下了自己的古琴,跪在了我的眼前,把我吓了一跳。 “我本来对此生不再抱有什么幻想了,想着自己攒够银子赎身,找个地方终老去了。但是,看着你热情洋溢和积极努力的样子,让我觉得好好活着,还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哈哈哈,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人吧,抓住每一次机会,尽力做好就够了。其实,这个和我们破案是一样的,每一个疑点,都是一次机会。” 我也难得认真一次,所以也算是掏心窝子对崔恩英说:“姐姐,人生在世,不可荒废,即便是活到最后一刻,都应该尽全力的。” “是啊,我之前的确是过得太散漫了。”她倒是很感叹。 其实她现在这个心态我也很理解,虽说是不紧张,但实际上还是有点焦虑症的。 没关系,她还是稳的。我担心的倒是大皇子那边,他万一最后跳出来激动到不成,不就是暴露了么? 不过,我一直没看到他露面。直到晚上掌灯时分,锣鼓点响起,各种的花灯都已经点燃,醉红楼的角角落落都站满了人的时候,他才摆着架子,带着自己的御用小分队进来。他自己有包房的,不过这一次跑去了头排最佳位置,看得最清楚。 我继续猫在肖不修的包厢里,开了半扇窗户。陈志典问我要不要下去? “这种事情吧,让颜公子和苏公子张罗就好了,我们专心坐在这里喝茶。” 反正我已经吃饱了,脑子里过了一遍词曲旋律,心里也是小小的盘算了一下,生怕有什么禁忌。 陈志典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下楼找大皇子一起坐下了。这两个人是伴读同学关系,坐在一起吃喝玩乐,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崔恩英第七个出场,前六个唱完之后,我就知道我们稳稳第一了。 气氛组很到位,大漠风沙的音效,回音和和音,楼上楼下的更鼓之声,人声轻轻合唱之音…… 制造了一场全方位多角度众人合作的立体音响效果,之前没有合练过,因为怕泄密。 大家都是在角落里各自练习的,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好到令人感动异常。 我都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这群看客也是在崔恩英唱完之后,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后,又缓了缓神,才极尽全力大声呼喊起来,甚至还有情绪饱满者哭了起来。我一个策划者围观者,心里也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很简单,也很完美。 崔恩英获得了第一名,赎身,赏金,赞誉,甚至还有男人们的青睐。 这的确是人生的高光时刻,她也很美,衣裙款款之姿,笑颜轻语,接受了所有人的祝福和喝彩,这也是伶人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 我关上了窗,把声音都关在了外面,自己则坐在房间里,又喝了一会茶,才从后面偷偷走了。 第二日,大皇子带了几个菜给我,说是皇后不知道什么又在宫里做饭了,他正好路过的时候,被皇后叫进去,问了个安之后,皇后就把一桌子菜都给了他。他也是非常的莫名其妙,想着要过来找我,就直接拎着菜过来了。 我也没客气,直接拉着他去找了肖十七,要了碗筷和米饭,就这皇后的菜吃了起来。 “这味道还可以,很久没有吃过母后做的饭了。”大皇子倒是很感慨。 我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原来是这个味道。” “怎么?你也知道我母后做饭的事情?”大皇子吃得津津有味,“挺好吃的。” “之前听玉嬷嬷说过,说是皇后有段时间痴迷于做饭,做完又扔掉,然后又做。” 我喝了口肖不修的茉莉花茶,反正现在他不在,我直接自动自觉地喝起了他的茶。 “不合胃口?”大皇子又问。 “那倒不是,就是早上吃多了,现在一点都不饿。”我笑嘻嘻地说,“再说了,人家皇后娘娘把饭菜赏赐给您了,您也多吃点才好。” “也对,母后忽然赏赐饭菜也把我吓了一跳,之前我还以为她要叫我进去骂我一顿呢。” “为啥?你又做了什么错事?” “为啥要用「又」字?”大皇子一脸的不满意。 “感觉是「又」,难道是「又又又」?” “肖小七,你就不能说我好么?”大皇子终于放下了筷子,瞅着我,“我的确不太让母后喜欢,那种母慈子孝的戏码我也是会演的。之前她训过我,也就是因为我吃喝玩乐的事情,也是很久之前了。现在她也不太爱搭理我,所以我也就尽量躲着她,就这么简单。” “没啥兴趣知道这个。”我揉了揉耳朵,“你们家的事情我都不想知道,知道的太多,死得就会很快。” “嗯,这倒是真的。”大皇子很难得严肃了一下。 “我想问问,崔恩英如何了?走了么?”我一上午都在文书处忙,也没空出门去醉红楼,所以只能问大皇子消息。 “不知道,我也没去呢。回头让人打听一下吧,毕竟我也不能出面的。” “那咱们晚上再去醉红楼吃个饭,叫着颜公子和苏公子。虽然只有半天没看到苏公子,我已经很想念他了。” “肖小七,你就不能矜持一点么?”大皇子又急了。 “挺矜持的呀,至少我还没有把苏公子扑倒呀。”我笑嘻嘻地说。 “你呀,我现在都盼着肖不修赶紧回来了。要不然,不知道你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大皇子吃完了饭,带着人又出去遛弯去了。不过,他答应我晚上饭局的事情,并且说是要去给我预定一只精品烤鸭。毕竟,我们也是赢了比赛,要庆祝一下的。 只可惜的是,还没有到晚上,我们几个就已经齐齐地赶去了崔恩英在醉红楼的房间,她已经死在了床榻之上,仵作正在勘验着尸体。 大皇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冰凉的崔恩英,一句话都没说。 我坐下来,摸了摸她的脉搏,胳膊都已经冰凉了,没有任何活着的气息。 颜公子和苏公子因为没有官职,被京畿府的人拦在了外面,陈志典在宫里还没有得到消息,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死因到底是什么?”我问道。 “醉酒。八成是了。不过,若是想再确认一下的话,可以切开肠胃再看一下。” 仵作的表情有些叹息,毕竟也是好看的女子,就这么死了,还是夺了头筹,即将开始大好生活的时候。 昨夜的那场演出真的是很精彩,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并且还口口相传当时的心神激荡之情。结果,现在这个清倌居然死了,还是饮酒过量。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昨夜发生了什么?”我问醉红楼的玲姐,她昨天给崔恩英撕了卖身契,赠了银两,并且还与她共同畅饮了一番。 但是,玲姐的状态还可以,一点都没有问题,只是脸色惨白,看起来也吓得不轻。 “我们就是去喝了酒,吃了点东西。她说她再去和几个小姐妹喝几杯,觉得人生这样高高低低的,挺有意思的。应该也是挺高兴的,喝了不少酒。”玲姐努力回忆着。 我让人把那几个一同喝酒的小姐妹也叫了过来,说法一致。 “大家挺高兴的,就问英姐这首词曲到底怎么做出来的,她说是她偶然看了一个话本,觉得很是有感触。 所以就尝试着写了一首,然后请相熟的颜公子和苏公子帮忙,最终做成了昨晚那一场精彩的演出。” 之前,我叮嘱过崔恩英,千万不要把我们几个幕后之人泄露出来。我们默默地开心就好了,成就感这种事情,并不是需要站在舞台中央的。 崔恩英答应了,所以没有说我们的事情。 “喝了七八坛酒,但都是小坛。我们这些清倌都是能喝酒的,七八坛也不过是一般的中等量。大家都有些些醉意后,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就各自回去睡了。” “谁第一个发现的?”我继续嗯。 “玲姐,她进来想问她是要继续做良人清倌,还是要走?毕竟,醉红楼的生意还是做的,晚上表演的人要安排好的。”有个小姐妹说道。 玲姐也赶紧把话接了过来,“我敲了门,没有人应。干我们这一行的,一般都会直接进屋找。所以,就推门进去了,就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人已经没气了。” “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比如气味?屋子里被翻动过什么的?” “没有吧。就是有很大的酒气,这个不是也很正常么。”玲姐想了想,“她屋子一直很干净,什么都没有,所以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挺整齐的。” 我也环顾了一下房间,崔恩英应该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所以整间屋子里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想想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个人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相反还是挺有想法的。只是,没想到结局是这个样的。 我转完了房间,又坐回到崔恩英的身体旁,仵作正在擦手,说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就是饮酒过量了。估计也是太开心了,多喝了几杯,结果没想到自己承受不住。也是无福消受吧……” 仵作是熟人,所以也没有太过公式化地回答,“无外伤,无毒物,无疾病。她这种状况也挺常见的,只是可惜了。” “嗯,可惜了,一条人命。”我点了点头,轻轻摸了摸崔恩英的手,那种尸体的寒凉感立刻传遍了我的全身,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恐惧。 第二百四十二、反正吧,大皇子生气了 崔恩英的事情,就当做是醉酒身亡了。仵作本来问是不是要解剖一下肠胃,看看最终是否是中毒而亡。 玲姐有些不忍,说这么好看的女子,为何要在死后再挨一刀呢? 因为崔恩英没有亲人,所以玲姐就充当了她的亲人,自然她说的话也就作为家属的意见。 我没有任何意见,也不能有意见。毕竟,在表面上来说,我和崔恩英不熟,只是一个听过她演唱的客官而已。 大皇子只是在那天出现了一下,名义上还是陪着我去的。他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也没有再露面。 陈志典根本就没去看,也没管。知道崔恩英死讯后,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会藏书阁继续干活了。倒是苏公子出面,给做了一场法式,也算是圆满了。 玲姐偷偷找我,问崔恩英剩下的那些银子和奖金怎么处理? 我想了想才说道:“送到庙里,作为今年腊月舍粥时的用度吧,想必她也会同意的。不知道下一世有没有,但这钱也算是有了正经的用途,惠及了更多的人。” 玲姐应该也觉得这样处理最适合,便由她出面,找了个日子送了出去。 苏公子陪着去的,并且帮着去庙里烧了不少崔恩英的衣服。 他回来的时候到南厂找我说话,言谈之间流露着惋惜和哀伤,我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不由得又想起了肖不修。 天气都开始冷了,很多就要入冬了,他居然还没有回来。 说好的最长三个月的时间也要到了,居然没有动静。倒是他派人给我传了一个字条,上面只有「肖小七」三个字。我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送信的人还等着我的回复,我只好找了张纸,写了一个「啊」字,回复给了他。 那传信的侍卫扑通一下子就给我跪了下来,急急地说道:“小七啊,你真的要这样回复肖大人么?” “咋了?”我问道。 “就不能多写几个字么?”我和那侍卫是在文书处的单间里单独说话,所以也没有太多顾忌。 “写什么啊?” “比如你最近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有没有新的案件?”侍卫开始启发我。 “这个我不用说,肖大人也都知道吧。他那个情报系统如此强大,连我有没有好好吃饭都知道,我干嘛要写那么多字?” “那大人给你写了信,至少也写了三个字呢,你就回一个字,似乎不合适吧?”那侍卫还是不甘心。 “哎,你看哈,我平时也是这么回应他的。他只要一喊我,我要不然就是「啊」,或者是「在」,所以没关系啦。 你要是觉得没办法回复,就口头告诉他:肖小七吃得好,睡得好,最近也没什么案件,一切很平稳。” “然后呢?”这侍卫是想要做什么? “让他好好替皇上干活,努力,加油,奋斗!”我的笑容都变得很真诚,还配合了握拳的动作。 总算是把送信的侍卫打发走了,我翻了翻苏公子送过来的扇子的样式,最近在誊写卷宗的时候,发现了有一件证物刚好是一把苏记的绢扇,于是就找苏公子闲聊了很多时日,具体了解这绢扇的制作方法。 苏公子很喜欢聊扇子的制作,并且有很多想法。我也是没想到这小小的一方扇子居然会有这么多讲究。所以说,苏记的扇子,贵是贵的道理的。 不过,我看颜公子最近看我的态度越发不好了。那日他来交货的时候,找我签字,我看着他一脸的不高兴,“颜公子,一会我们吃个饭去吧?” “为何?”颜公子这个臭脾气,居然敢反问我,简直是没规矩了。 “为啥不吃饭呢?”我没生气,我一般看在颜值的份上,基本上都不会生气的。 “你可以让苏公子陪你的,他那么闲,他也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颜公子这张脸啊,都开始黑了。 “也对哦,那我一会去找他吃饭好了。”我点了点头,觉得他的建议很不错。结果,颜公子就更加生气了,转身就走了。 侍卫们也看得目瞪口呆,问我:“小大人,颜公子这也太过分了吧?” “没事没事,本大人喜欢得紧呀。”我笑眯眯地回答着,还让侍卫赶紧帮我订包厢,然后去找苏公子说:“醉红楼,烤鸭,赶紧。” 天气居然很快就进入了立冬节气,我已经开始准备棉袄了。 肖十七问我是不是要吃个火锅取取暖?我觉得也很靠谱,并且说:“把颜公子叫来吧,我想跟他吃火锅。” “颜公子应该不在颜记吧?我看他的伙计们这几日都在忙着搬货走,说是想赶紧搬到南方去了,实在是太冷了,京城留一间店铺,然后都搬到南方。” “嗯,他说过。毕竟南方下雨多一些,京城这里不下雨也不下雪,油伞在这里多数是礼物而已。否则,咱们南厂的油伞也不会一直不用,总在库房里放着,最后都被耗子吃掉了。” “小七啊,你知道最近外面都怎么说你么?你就别跟颜公子混在一起了。”肖十七苦口婆心地说了起来。 “又怎么了?”我喝着姜糖水,想让自己暖和起来。 “大家都在猜,你到底是喜欢颜公子还是苏公子?” “都喜欢呀。”我有点莫名巧妙。 “哎,反正吧,你现在是被说成了脚踏两只船,名声可不好了。” “无妨无妨。”我以为怎么了,原来就是这样的事情,“没关系啦,以后就好了。” “这是什么话?你好歹也是我们南厂的人,怎么能这样呢?” “没事,南厂的恶名在外,我脚踏八只船也是可以的,就看有没有八只船了。”我喝完了热的姜糖水,心里舒服多了。 “你小心肖大人回来揍你。”肖十七也就是拿肖不修来吓唬我,我一点都不害怕。 “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我站起了身,想了想,还是应该去看看大皇子,似乎自那一日崔恩英死了之后,我有半个月没有看到他了。并且,我也没有去过大皇子的府上,可以去见识一下的。 “你要干嘛去?”肖十七见我要穿棉袄,赶紧问了一句。 “大皇子府,我去看看他有什么好吃的。”我喊了陈一陈二跟着我,他们两人穿得不多,显得我就特别臃肿了。 这两人最近明显跟着我特别紧密,就连我去厕所的时候,都要站在门口。 更别提我和苏公子或者颜公子见面的时候,这两个人也不说话,但必须全程跟在身边。幸好这两个人不爱说话,就是站在那里,给人一种特别强烈的压迫感。 我也没说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秘密。最大的秘密就是床底下那四千多两银票,反正肖不修也知道。 估计陈一陈二也知道得很清楚,因为他们俩也能够进入我的房间。想想我也真的没什么秘密,倒是别人的秘密一大堆一大堆的。 大皇子在屋里坐着,看着《道德经》,说是皇上要求每个皇子都把这本书读一遍,然后告诉他心得体会。 所以,大皇子即便是再不爱读书,也咬着牙坐在书桌前看着书。我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咬牙切齿地骂人。 “天天读书,眼睛都坏了,这种书有什么可看的!”声音还挺大,气也挺足。 “人家不是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就瞅瞅,看看有没有呗。”我笑嘻嘻地进了门,自顾自地找了椅子坐了下来。 “小七,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么?”大皇子一点都不见外,还挺高兴我能过来看他。 “您不是样样第一名么?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呀?”我摸了摸他案几上的笔墨纸张砚台,都是上等货,比南厂那些笔墨好太多了。 “应该没有吧,反正皇上最近限娱,说是要京城稳定一些,这样大家好欢欢喜喜过年……” “噗!”我一口茶水喷了出去,“还有好长时间才过年呢,他要干嘛?” “看起来今年冬日会来得早一些,也有可能会有漫天的大雪,说不准还会成灾。所以父皇说要早早准备过冬的事宜,怕万一有灾祸,也能够及时应对。” “皇上果然想的长远。”我点了个赞,不过也完全不想听这些事情,只是问大皇子:“哥哥,崔恩英那件事情答应我的,能够兑现么?” “什么?”他脸上有一丝诧异。 “虽然人死了,但是,好歹我也是帮着崔恩英夺了第一,对不对?我是不是还可以提条件的?”我也没有任何试探,特别直接地问他。 他脸上的表情不是特别好,不知道是因为我提了崔恩英,还是条件。 反正,我个人感觉,崔恩英这件事情过去了半个月,也发丧入土了。 大皇子表面上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之前告诉我的那个缘由。 特别是崔恩英长得像他亲生母亲的事情,那个执念,恐怕也是没那么容易消散的。 “你要做什么?”大皇子阴晴不定的脸上,透着一股戒备。 “放心啦,不是关于你的,应该说,和你没关系。”我看了看我身边跟着的陈一陈二,和大皇子身边跟着的两名侍卫,还真的一点隐私都不能有了。 “你说,我能做到的,必然帮你。”大皇子还算是守承诺的人,他端起了茶碗,架子端的足足的,特别有气势和气度。 “我想嫁给苏公子!”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皇子也「噗」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就连身边的这几个侍卫也都瞪大了眼睛,陈一陈二完全不顾有大皇子在,直接喊出了声:“小主子,你要什么?” “哦,我想嫁给苏公子。”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够厚。“我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应该也是可以结婚的吧。我在冷宫里的那个身份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只要我不离开京城,嫁给京城的贵公子,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再说了……” “等等,肖小七,你到底要做什么?”大皇子从咳嗽中缓了过来,瞪着眼睛问我。 “和苏公子结婚呀!”我也瞪着眼睛看着他,心想我说的已经这么清楚了,他怎么还要问一遍。 “你以为结婚是过家家么?是小娃娃的游戏么?你知道苏澜已经有过一妻一妾么?”大皇子的声音越发严厉起来。 “那他不是和离了么?还是我帮着签的文书。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来了月事,是可以结婚的女子呀!”我也挺理直气壮的。 “肖小七!”大皇子简直要跳起来了。 “在呀!”我揉了揉耳朵,之前是肖不修总是冲我大吼大叫,现在怎么大皇子也开始有这个毛病了? “你!”大皇子听到我还回答了他,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指着我,手都抖了抖。 “我在呀!”我又答应了一次,“你说过之前答应我做事情的,现在我来兑现呀。” “你!”他连胳膊都发抖了。 “别这样嘛。”我的声音降了下来,“我真的挺喜欢苏公子的,虽然我也很喜欢颜公子,但是刚才想了想,还是苏公子更可爱一些,并且我和他说的话也最多。 对了,颜公子要搬去南方了,那一定不合适我嫁过去了。再说了,我不喜欢南方,太热了,我受不了的。” “你!”大皇子指着我,又指了指我身边的陈一陈二问道:“你们主子就是这样不靠谱么?还是小孩子么?” 陈一陈二都没敢说话,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这个又不是什么难事,我想过了,我还是不能从南厂出嫁,我虽然住在那里,但毕竟是南厂嘛,你懂得,肖大人会弄死我的。 我肯定也不可能从宫里出嫁,不合规矩。所以,我想了,我就直接从你这里出嫁,我来出钱,你就帮我操办一下就好。如果,你觉得麻烦,我就找人操办采买一下就好了,重点是要从你这里出个门就好了。”我还是很讲究的,毕竟得找个娘家才好。 第二百四十三、京城漫天大雪那一日,肖小七出嫁了 立冬那日,京城忽然下起了漫天大雪。 从凌晨开始飘落,极大。 很快,街巷,树木,房屋……京城的各个角落都被漫天银白色的大雪覆盖住。 大皇子府中正门抬出来的花轿显得异常刺眼,因为那个大红色,仿佛血一般,透着肃杀和清冷。 别人结婚的时候,都有亲朋好友,还有喜婆和吹吹打打的锣鼓喧天的队伍。 只有肖小七的花轿悄然无声,却又令人感到诡异。特别是那喜轿边上站了一百多人的黑衣南厂侍卫,一个个脸色极其难看,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甚至还有肖小六和肖十七在一旁哇哇大哭,说什么也不让我的轿子往前走。 可是,我在大皇子和皇妃的帮助下,已经在十日之内匆忙准备好了一切婚礼用度,并且也把喜服穿戴好了,皇妃还找最有名气的喜婆帮我画了一个极为妖艳和美丽的新娘妆。 我在看到我自己的那一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的确是好看,真好看。 大皇子看着我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眼睛里有不太能确定的光芒。“妹妹,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嗯,没问题,很不错。”我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 “那你的许诺呢?”大皇子在我出门前的一刻,又低声提醒了我一句。 我娇笑道:“哥哥,一会礼成喝花酒的时候,我们说说呗。” 事后很多年,大皇子说起那天我的笑容都令他很难忘记,因为明媚中略带神秘,还有那么一点点哀伤,看起来很是特别。 他之所以帮我办这场婚礼,或许也不是想破什么局,而仅仅是我想玩,他陪着我玩。就算是玩得更大,他也要陪着。 我在十日前,说服大皇子帮我的理由就是找出杀崔恩英的凶手。 他很惊异,但同时也说自己也一直怀疑崔恩英的死太过于巧了。本来想找我说说,但是又觉得实在是没有任何线索或者怀疑的对象。 “哥哥,越是完美,越有破绽。你以为的,未必是真相。”我很肯定这一点。 “崔恩英的死看起来的确是饮酒过量,并且她也有理由过度饮酒来庆祝胜利和新生活的开始。 这一点对于外人来说,的确是这样的。但以我对她这十日的接触,从言谈话语之间的体察,此人严谨谨慎,甚至连多喝几口水都怕去上厕所。因此,又怎么可能忽然饮酒过量而亡呢?” “你觉得是谁杀的?”大皇子紧张地问我。 “你帮我嫁给苏公子,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话音刚落,陈一陈二立刻喊道:“不可以啊,小七,这个真的不可以啊!” “为什么不可以?”我低头问他们两个,“我要嫁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又不从南厂走,又什么不可以?” “你是肖大人的肖小七啊,至少,要和肖大人说一下吧!” 陈一陈二都快急哭了,看我这里说不通,又赶紧给大皇子磕头,说道:“大皇子殿下,千万别陪着小七发疯啊,这件事情万万不可的。” “肖小七要嫁人而已,又不是去死,你们哭什么?”大皇子明显已经倾向我这边了。 “对呀,我不是肖大人的什么人,我只是在南厂做事,但我还是我,我是可以按照我的心意出嫁的。”对付这两个人,要用言语的力量绕晕他们。 果然,这两个人有点蒙圈,抬头看着我们两个,琢磨着我刚才说的这话的含义是什么。 我趁这个机会,又赶紧和大皇子说:“你等我的消息,我说筹备就筹备,应该不会晚于明日。我也知道的,婚礼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操办起来的,就算是缝制喜服,也需要花时间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大皇子一脸的茫然看着我。 “刚才啊!”我提醒着他,“反正礼成之后,我们去喝花酒,我告诉你是谁杀的。” “肖小七!”大皇子喝了我一声。 “在!”我也很干脆地应答了他。 “一言为定。”他伸出了手,我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大手里,感受到他的温暖,还有一点点温柔。 “哥哥,有些事情你可以不去知道的。”我轻言提醒道,正如提醒我自己一般。 “既然已经进了局,就这样吧。”大皇子的叹息,也叹息在我的心里。 “你等我安排一下,咱们再说这个事情。”我又恢复了笑脸,明艳动人。 正准备出大皇子府的时候,陈一陈二又在背后嚎叫,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让大皇子的侍卫们捆起来的陈一陈二笑道:“你们两休息一下吧,别老跟着我,东跑西颠的,多累啊。” 这两人连嘴都被堵了起来,只能呜呜呜的嚎叫,还真是耳根不能清净。 不过,这个事情就留给大皇子去处理好了,我高高兴兴地去找我的颜公子了。 颜公子正在指挥自己的家仆干活,各种整理物品,即便是天气转冷的日子,他依然热的满头大汗,就差赤裸赤裸上身了。 看到我过来,他一脸的不高兴,没好气地问我:“你干嘛过来?怎么一个人来的?你的侍卫们呢?多不安全呀?” “咦,你很关心我?”我开心地凑了过去,还热情得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群家仆真是看热闹看得过于开心了,好几个人直接撞到了一起,又跌到成一大团,场面极其狼狈和热闹。不过,真的特别欢乐,看得我也很开心。 “谁想关心你呀?”颜公子虽然嘴硬,但是还是使用了行动力,把我护到了安全地带,省得他们搬东西的时候碰到我。“你干嘛来了?” “找你吃肉肉。”我顺手又摸了摸他的已经湿透的粗布衣襟。 为了干活方便,他已经换上了和家仆们一样的衣衫,也防止把自己的好衣服弄坏了。多么勤劳持家的好孩子呀,我喜欢。 不过,我的手刚刚碰到衣襟,他就立刻躲开了,还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搞得我像个女流氓一样。 他等着眼睛看着我说:“别动手动脚的,我很纯洁的,还没有娶媳妇呢。” “嘿,我也没嫁人呢。”我一脸的不满意,至少我已经隐约看到了他凸起的胸肌,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不过,算了,不摸了。我是来找你吃肉肉的,顺道告诉你一声,我打算嫁给苏公子了,以后就不方便单独找你玩了。当然了,你也要去南方了,我就先不去呢,那边太热,我不喜欢。” “你!”颜公子那表情特别难形容,像是被狠狠打击到了,完全一口气喘不上来那样。 “吃不吃饭去呀?”我是无辜地小白兔,特别可爱的小白兔。 “肖小七!”颜公子也吼我。 “在呀!”我的表情很温柔,看着他,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略略后退了一步。 “颜公子,有些事情,你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所以苏公子才这么对你的?” “什么?”他又退后了一步。 “那如果,我帮你达成所愿,你是不是愿意帮我离开南厂呢?”我的笑容很诚恳,只是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让他听得到的地步。 “你在说什么?”颜公子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有些事情,你以为完美,但依然有破绽,对不对?”这是我刚才对大皇子说的话,但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颜公子。 “哪里有破绽?”他果然不是太聪明的样子,真是不知道那些姑娘们为什么要喜欢他。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必须承认这个真理。 “你指使谢成楠和小宋将军去抢亲,还不够么?你觉得就凭借他们两人的智商和人际关系网,能够这么轻易找到已经嫁做人妇的盈盈和香兰? 若是没有知情人通风报信,怎么可能这么精确地同时进门去抢亲,并且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算准了这两个女人必然是要跟他们走的。” 我的笑容也挺诡异的,越发令人感到害怕。反正现在看到颜公子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人吧,真是为爱昏了头。 “你怎么知道的?”颜公子都快要从院子里退到门边上去了。 我赶紧一把抓住他,使劲推他进了屋子。因为搬家的缘故,这里面也乱糟糟的,我就把他按在箱子上坐好,然后顺手关了房门。 颜公子居然第一个动作就是拉紧了自己的衣襟,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做出了这样的动作,不由得让我笑出了声。不过,他的确有些怕我,甚至眼神都有些躲闪。 “这样吧,我就不和你绕圈了。”我的声音不大,因为我也不想让别人听到我两的对话。 “如果不是皇上的话,也许我也就不继续追究下去了。但是他对陈大人说「听肖小七的吧」,我就忽然觉得,如果我不去追究这其中的缘由,应该也挺对不起我这个职位的。 所以,我就大致随便地找人问了问。你也是知道的,醉红楼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有点银子就更好办事了……” 借着处理崔恩英的事情为理由,我在醉红楼里又待了几日,很随意地坐在大厅的角落里喝茶吃瓜子,然后立着耳朵开始听故事,爱恨情仇,无非如此而已。当然,你想知道的时候,就一定能知道,无论用什么办法。 果然就是有知道不多的人坐在一起随便闲聊,说小宋公子和谢成楠是住在一个客栈的,请到的吹奏的锣鼓队之间也是相互认识的。他们在此之间都已经知道要去苏公子那边抢亲,很是跃跃欲试。 然后,他们中有人还看到颜公子曾经出入过客栈,具体说过什么不知道,但很肯定颜公子是见过小宋公子和谢成楠的。 当然,关于颜记和苏记两家三代的纷争的确也是存在的,但据说颜公子和苏公子曾经在一间私塾里念过书,成绩都不错,彼此争夺第一名的时候,也是挺激烈的。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颜公子暗中破坏了苏公子的婚事,让人把他的一妻一妾抢走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事情变得相当有趣,已经不是闹剧,而是一个社会隐患。 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这两家在大月国都是大商贾,彼此之间存在竞争关系,但却还没有越界。 就像之前我找他们购买油伞和扇子的时候,发现其实他们的用料都差不多,只是一个更注重材料,一个更注重细节。 但说起来,三代之前是师兄弟,也就是师承一人。那么,完全应该可以合在一起做声音,或者一家做起来之后吞掉另外一家。 毕竟,到目前为止,这两家依然是井水不犯河水,都进相同的货,却没有争抢,并且异常的和睦。 这便是最大的疑点。 那若是两家相互竞争,争抢市场。或者说,相互抬价原材料,会不会造成了整个大月国纸张和原料的价格上涨呢? 毕竟他们的需求量巨大,并且在行业中有话语权,这就造成了如果他们想动一动,整个市场都会动一动。 想到这里,我的确有点坐不住了。如果我仅仅是对皇上说等等看吧,或许就太被动了。 毕竟察觉到了破绽或者说是问题所在,那么就要尽早解决它。 就像他已经感觉到今年冬天有可能会很冷,会下漫天的大雪,甚至有可能呢个发生灾祸。 这是作为统治者的经验也是先见之明。那么,我从中学习到的就是更细致耐心地发现更多的问题,并且,一击即中。 静心师父在教我如何观察人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你去摸摸他的手,是温暖还是冰冷,或是柔软,都会表现出他这个人的品性。眼睛和表情或许还能够骗人,但他的手不会骗人。” 于是,我经常摸静心师父的手,她的手很暖,但是有薄茧,因为她要给我种一些好吃的,还要自己练功。 但是,她的手是细长的,骨节分明。现在想起来,她一定在少女时代的时候也是万人瞩目的女子,并且并未吃过很多苦头。 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会在这里出家为尼。但她带着我一起吃肉喝酒的,所以她真的是尼姑么?不过,她教我的事情我都记得。 我摸过大皇子的手,摸过颜公子的手,摸过崔恩英的手,也摸过苏公子的手。 所以,我知道答案了,我必须快速解决掉。并且,也要让我赶紧离开这个困局。 第二百四十四、肖不修吐了一口血 “你到底跟不跟我吃肉肉去?”我再一次大声问颜公子,并且已经打开了房门,声音真的很大,还带着一丝怒意。“你要是不去,你给我银子,我自己去吃。” “我的大人啊,我真的很忙呀!”颜公子一脸的委屈坐在箱子上,这个样子与他硬汉的形象特别不相符。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选你,而选了苏公子么?就是你一点都不温柔,还常常惹我生气。”我气鼓鼓地走了出来。 “哎,小七呀。”颜公子的演技明显不在线,各种跟不上节奏。我只好把门给关上了,直接气哼哼地出了颜记的大门,直奔苏记去了。 我觉得我也真是操碎了心,为了这对别扭的青梅竹马。 颜苏两家的争斗延续至今,其实早已经淡了下来。更何况现在两家人都是人丁稀少,颜家只有颜公子和母亲,苏家更是只有苏公子一人掌家,其他人都不太管事,并且根本不喜欢做这个。 虽然两个人都是生意上的天才,但无奈人丁不兴旺,即便是生意做得再大,也没有意思。 现在的问题就出现了,颜公子和苏公子曾经一起上过学堂,关系还相当不错。 对于两家的争斗,也仅仅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内心深处并没有把上一辈的恩怨当回事。 更为重点的是,当颜公子知道苏公子是女儿身之后,就更加对苏公子另眼相看。 是的,苏公子是女儿身,这个事情只有苏公子的母亲知道。 当初,苏公子的父亲获得为了家族生意的首要条件就是要生个男孩。 但生孩子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预测了,苏家父亲只生了一个女儿,并且只有这个女儿。 无奈之下,还在襁褓中时,就将这个孩子伪装成了男孩,也当做男孩子来养。 苏澜的闺名应该是苏兰,她父亲希望她能够犹如君子兰一般清雅,正直,将家族的生意发扬光大。 可是,这也真是苦了她。不仅要和男孩们一起长大,还要在男人掌控的生意场中讨生活。 她曾经哭着问母亲为何要这样?继承家业有那么重要么?她就不能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么? 她母亲问她:“你可有了喜欢的人?他可知道你的身份?或许,已经将谎言说了出去,就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 为娘也不问你究竟喜欢了何人,但是你记住,如果能够包容你,爱护你,一切为你着想的男人,才是你真正可以嫁的男人。” 苏澜的娘亲死了之后,她反而冷静了下来,知道整个家族的重担已经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不能退却,不能错。 即便是她已经和颜公子互诉衷肠,情义两心知之后,为了掩盖自己的女儿身,找了盈盈和香兰做挡箭牌。 颜公子的确很生气,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他也与苏澜常常私会,你浓我愿的样子。 可是,始终这个名分并没有解决。并且,他似乎已经感觉到,苏澜有些意兴阑珊,甚至并不想与他成婚了。 颜公子感觉到了危险,他早已经爱惨了这个利落大气的女子,但是要怎么办呢? 他找到了这一妻一妾的情郎,清理干净了苏澜身边的莺莺燕燕,就是希望她能够与他在一起。 可是啊,这个真是一个无法解开的局。 即便是赶走了一妻一妾,依然无法改变苏澜现在的苏公子形象,他真的要发疯了。 就在赶走盈盈和香兰的那天晚上,苏澜忽然来找他,问他是不是他动的手脚。 颜公子很痛快的承认了,并且希望能够与她真正的成为夫妇。 但是,苏澜并没有同意。颜公子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将颜记的所有产权交给了苏澜,作为聘礼。 他说:“那些上一代的恩怨本来也不是杀人越货的仇恨,为何要延续到我们身上呢?你就不能为自己着想么?我将我的所有都交给你,我并不在乎什么颜记的颜面,我只在乎和你在一起。” 苏澜一直在哭,但是,始终觉得她的男儿身若被世人发现,将如何自处下去呢?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颜公子觉得留在京城里徒留伤心,没有必要再继续看着苏澜难受的样子。 所以才决定搬到南方去了。虽然决定有些仓促,但的确也是一直在准备的事情,所以他想着十日之后就真的离开了。 苏公子这边呢? 我笑嘻嘻地问苏公子:“你可不可以娶我?” 她的大眼睛看着我,一脸的震惊。她还不知道我已经她是女儿身的事情,还在我面前装成男人的样子,特别有范儿。“小七莫要这样说,苏某人不配的。” “如果你不娶我,我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并且,我想脱离南厂的管控,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我很老实,也很诚恳。 “小七为何要这样说?”苏澜更加紧张,不知道要怎样对付我。 “这个我不能说太多,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必须找个人成婚的。”我也言之凿凿,“你已经有过一妻一妾了,和离也是我动的手。现在,你娶了我,也不吃亏。虽然我没有你有钱,当然了,是没有你那种特别有钱,但是我也是能够买得起院子的。所以,你要是真的不乐意和我在一起,我就买个院子在外面住。” “小七,女子的婚姻嫁娶之事并不是过家家。哎,你还是小孩子,怎么能够明白这么多呢?” 苏澜的眼中流露出了疼惜之色,这颜值也是绝了,在略略黄昏的光影之下,特别令人心动。 “不是过家家,是认真的。”我咽了一下口水,才说道:“帮我!我只有这两个字。” “那我为何要帮你呢?”苏澜推脱着。 “这样吧,你不帮我,我就让肖大人砍了你。”我觉得我也挺无赖的。 “小七,这样不好吧。”苏澜一脸的黑线。 “是呀,就是不好呀,所以你才要娶我啊。”我是恶童。 “小七,这样也不好吧。” “那还是砍了你吧。然后把你的财产充公,这个我在南厂还是可以说了算的。” 我理了理我南厂的黑制服,还特别露出了里面和肖不修一样的暗红色花纹。 这个标志在整个大月国里,只有我和肖不修有,也表明了我的身份有多重要。 苏澜已经开始冒汗了,“小七呀,何苦要逼我我呢?” “没有逼你。”我还是很正经的,“你和我成婚,或许没有任何好处。当然,也有可能有性命之忧,不过呢,我也会保护你的。日后,你想再娶任何人,我也都同意。绝对不拦着,也不弄死她。” “肖小七,你到底要做什么?”苏澜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吼了出来。 “我希望你幸福。”我坐在这里稳稳的,很轻柔地说。 “苏公子,人生苦短,有些人错过了,或许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希望你错过我,错过你应该拥有的幸福。” “这是何意?”苏澜依然不明白,我也不想让她明白了。 “好啦,我已经告诉你我要嫁给你的事情了。十日后,我就坐着花轿过来了,你准备一下吧。 当然了,你也可以不用准备,就把大门给我打开就好了。其实吧,也不用打开,我南厂的侍卫会把大门踹烂的。” 我笑着说,“还有,我提醒你,现在要是逃走也来不及了,我让人在你这里守着了。” 肖小七要嫁给苏公子的事情,很快就满城风雨。毕竟,我好歹也算是个红人,苏公子也算是京城贵公子颜值排名前五的人。那么,我们的婚事,还是应该很轰动吧。 南厂目前我做主,下面跪了一大片人,都是不同意我嫁的。 然后,我就被皇上叫走了,说是要找我聊聊天。我很客气地对来传话的公公说:“你就说没找到我,我忙着试喜服去了。” 传话的太监已经惊得坐到了地上,口中不停地说:“大人啊,可不能这样啊。” “没事,你先把这张纸交上去,皇上不会说你的。”我笑嘻嘻地给了他一张纸,上面是颜公子同意将所有财产交给皇上的保证书。传话太监又不成了,嘴唇都开始抖动,问道:“这是何意?” “你让皇上猜猜吧。”我还真的挺客气的,没说什么。 传话太监好歹也算是拿了一张纸,回宫复命去了。果然,皇上没有再派人找我,有钱真好。 颜公子的办事效率很高,我让他掏钱办的婚礼。我需要的也不太多,一身喜服,一堆珠宝首饰,还有一台红色的花轿。当然了,乐队这种东西的确应该有,都准备好再说。 天气阴冷得厉害,我蹲在南厂厨房烤着火。自从我把那群跪在地上的人晾到半夜,让他们都感冒之后,也没有人再出来劝我了。 肖十七小心翼翼地给我熬着姜糖水,然后问道:“明日婚礼,我能去么?” “去干吗?”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居然眼睛赤红。 “我怕你出事。” “什么事?” “不知道,只是觉得吧,心里特别不安。”肖十七隐约觉得有问题,但是又没有直接说出来。 “没事,明天礼成之后,我就回来了,你准备一下好吃的,我肯定是要开小灶的。” “什么?你不入洞房啊?” “啥?”我想了想,也不能说太多,反正明天大家都知道了。 “没事没事,你就按照我说的准备好了,其他的事情别问。问也不会说,说出来的都是秘密,知道秘密越多,死得越快……” “行行行,我不问了。”肖十七适时闭嘴。 当晚,我住进了大皇子府,和他嘻嘻哈哈地玩纸牌玩到了半夜。 陈一陈二还在大皇子的私人牢房里关着,一日三餐也照顾得不错。我半夜去把他们放了出来,然后说:“这几天也算是休息好了吧?” “小七!”这两人立刻给我跪了下来。“不要嫁给苏公子!” “你们两个啊!”我想了想才说道,“这样吧,明天你们两个紧紧跟在我的身边谁想靠近我,都不能答应!并且,一定要先保护我,只能保护我。” 这两人听了我的话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明天那个场景,当然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情,只是吧,以防万一。”我停了停,还是说道:“也许,明天肖大人会回来,也许都弄死我。你们要是觉得还可以保护我,就保护我。你们要是觉得不想和肖大人硬扛,也可以不保护我的。” “小七,你到底要做什么?之前你要是做什么,都会提前告诉我们一声的,现在这样,我们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啊?”这两人还真的挺难受的。 “也不是不告诉你们,只是我也没什么把握。另外吧,好多事情计划与结果都不一样,所以我也不知道。” 我想起了之前的一个画面,心里又抖了抖。“反正呢,你们记得保护好我就够了。” 所以,婚礼正日子这天,漫天的鹅毛大雪之中,我的花轿在雪地上行走着,南厂的百十来号侍卫们默默地跟在后面,陈一陈二就走在花轿的旁边,一脸的不高兴。 到了苏记的门口,她倒是打开了大门,站在门口看着我。不过,她可没有穿喜服,只是一身灰色长衫,很是平常。 我让人直接把花轿抬进大门的时候,轿杆在门口卡了一下,略略停住了。 但也就在此时,漫天的大雪之中本来是很安静的,只听得箭簇急促飞过来的声音,南厂的侍卫们立刻摆开了警戒的队形,可这箭簇来得更快,直接射中了这八名轿夫的腿。 这个八个人集体扑倒在地,我的花轿也掉落在地上,把墩了一下,也着实吓了一跳。 还没等爬出来,就听得马蹄急促,然后有人直接飞了过来,掀开了轿子的门帘,正好和正想爬出来的我面对面看个正着。 肖不修那张惨白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满脸的怒意,看起来就要爆炸了一样。 我尴尬地趴在地上,讪笑着说:“肖大人,好久不见呀。” “肖小七,你要嫁给谁?”他问我。 “哦,嫁给苏公子呀!”我慢慢地往起爬,不过喜服已经改成了棉服,穿起来很是臃肿,也影响了我的动作敏捷度。肖不修直接大力把我扯了出来,吼道:“我不同意!” “那可能不成了,我的花轿都过来了,我得嫁过去了。”我觉得我那么贵的头饰都要掉了,赶紧用双手扶住,这可都是大金子做的。 “为什么?”他继续问道。 “因为我想离开你。”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真心的。 我很讨厌在肖不修身边了,他的阴晴不定,都让人讨厌。 做了这么多事情,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再待下去,我可能真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肖不修听到我这句话后,居然笑了一下,然后一口鲜血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洒在了雪地上,看起来极为刺眼,比我的大红色花轿,还刺眼。 第二百四十五、你看我们白头偕老了 肖不修居然吐血了,整个南厂的侍卫都骚动起来。毕竟,在他们心目当中,肖不修可是战神,坚不可摧。 这一口血看起来量还挺大,估计是内伤吧。我心里盘算了一下,也没去扶他,只是趁他顾着擦嘴上的鲜血时,我悄悄往边边上爬了爬,打算自己爬进苏记的院子里去。 肖不修那种人怎么可能让我得逞呢,即便是吐了血,也能够一脚踩住我的喜服裙摆,让我动不了。 “别踩坏了,很贵的。”我有点生气,他的脚上有泥,有雪,已经把裙摆踩脏了。 “我给你买新的。”肖不修的声音有些沙哑,辨不出喜怒。 我也顾不上看他,只是冲院子门的苏公子喊道:“苏郎啊,赶紧来救我呀。” 苏公子一脸的紧张,站在那里也没敢动。毕竟现在南厂的侍卫们全都涌了上来,把苏记大院围得水泄不通。她动了动嘴唇,还是没发出声音。 我只好又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回头对肖不修说:“你抬抬脚嘛,干嘛踩着我的裙子呀。” 不过,这一回头也把我真的吓了一跳。 肖不修惨白的脸,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赤红的双眼瞪着我,发髻都有些松散,黑色厂服还挺脏的。 “肖小七,你若是离开南厂,就是死。你记得么,你当时进南厂的时候,我是这么和你说的。” “咦,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句话?”我虽然记性不太好,但是似乎有关生死的事情,我应该还是记得的。 “好,就算你不记得了,也可以。那么,你在南厂攒的五千军棍总是要还回来的吧。”肖不修的声音更加阴冷起来。 “咦,不是之前说破了案,军棍就全都免除了么?再说了,原来也就是三千军棍,现在怎么都变成五千了?肖大人,你这样真不好,骗小孩子是会有报应的。并且,你还欺负我算术不好么?”我也气鼓鼓地说道,又用力扯了扯喜服。 “肖小七!”肖不修可能真的是忍无可忍了,直接怒吼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抖了抖。不过,肖不修的嘴角又流出了血,看着也挺吓人的。 “在呀!”我赶紧回答道,“你别着急嘛,我就进去结个婚,然后就出来了,不离开南厂,不离开你的。” “肖小七!”肖不修又吼了我一声,我也生气了,直接哭了出来。 “干嘛呀?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我让弄一下吧,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瞎来呢?” 见我哭了出来,肖不修的手抖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手,“起来!” 我赶紧拉住他的手,借了力道站了起来。他的手有些冷,并且很瘦,一根根骨节都很明显。不过,很有力量,有小小细细的伤口,还有马缰绳勒出的血印。 “你要嫁给他?”肖不修指着苏公子,苏公子抖了抖。 “嗯,我要嫁给眼前人。”我点了点头。 “如果他是个死人了,你也嫁么?”肖不修将腰间的软剑「嗖」得一下就取了下来,然后寒光泠泠地指向了苏公子,苏公子快速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我赶紧拦了一下,“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冷静冷静。” 不过,就在此时,院子里忽然不安静了,呼啦啦从院子的角落里出现了很多人,还有几个人一下子就挡在了苏公子面前,像是仆从打扮,也像是护院,但也有可能是行走的脚夫。 反正看起来都不像是苏记做扇子的那些工人,有不少江湖气息。苏公子被这些人挡住,都看不到了。 我们南厂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从围观状态改成了防御阵型,动作还真的挺快的。 肖不修带过来的人,也自动自觉地编进了阵型之中,很明显,我们还是人多,至少比这院子里的人多了很多。 刚才跟在我花轿边上的人都是和我比较亲近的人,虽然我没要求他们送亲,但给也是心里不安,像肖十七那样,所以才跟着我的。 再说了,陈不惜也不在,这队伍里也有不少陈字号的人,并且都是跟着我瞎吃瞎喝过的,大家关系都不错。 我暗暗记住了他们的脸和名字,想来这些人可能是真的愿意跟着我的吧。 “哎,结个婚而已,别打架嘛。”我想松开肖不修的手,但是他不肯。 我只好用一只手挥舞着,然后喊在轿子边上已经倒在地上的轿夫:“颜公子,你还行不行,爬得起来么?快来说几句。” 左手边第一个轿夫,半跪在地上,小腿上扎了一根长箭,鲜血直流。 他听我喊他,不由得费力扒着轿子站了起来,苦笑道:“恐怕不太行了。” 颜公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黑泥黄泥,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还单脚蹦了两下,身下大红色的裤子已经被血浸染出了一小片,他咬牙忍着疼,但是还是表情扭曲起来,都不太好看了。 “别啊,结个婚应该还行吧,你的腿坏了,但是其他地方还是好的呀。” 我瞥了一眼他的腰和下小腹,看起来应该很正常的。肖不修明显脸色更坏了,抓住我的手更加大力了一些。 “别用力别用力,真的疼。”我赶紧喊道,用另外一只手想去解救我的手,不过这种事情是完全不可能的,特别是在肖不修盛怒之下,没有断掉,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你捣什么鬼?”肖不修还是很聪明的,立刻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没有啊,结婚嘛。”漫天的大雪还在下,经过这样户外的一折腾,每个人的头上都顶了一脑袋雪,仿佛一夜之间白了头一般。 “你看,我们居然就这样白头偕老,手拉手了,真好。”我看着肖不修,还是挺真诚的。 不过,现在他明显已经不信任我了,把软剑收了回来,但是依然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但因为听了我刚才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裂缝了。 看到我们这边收了剑,苏公子那边的人也闪开了缝隙,让苏公子露了脸出来。 苏公子很明显一脸的慌张和焦虑,但是被自己的人拦着,没有走过来,还是紧张得看着颜公子,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都别捣乱,都躲开一点。我们今天要结婚的。”我又喊了一嗓子,但明显也没什么人对这件事情很信服。 并且,本来因为下大雪,围观看热闹的人因为太冷,都没怎么出来。现在看到南厂的人气势这么足,都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我只好喊陈一陈二:“你们两个去帮一下颜公子嘛,不帮我也就算了,还不帮一下颜公子?别让我生气,别让我说你们哈!” 陈一陈二完全蒙圈状态,看着我,又看看肖不修,又看着颜公子,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但最终可能是想起了我昨晚嘱咐他们的话,动手去帮颜公子了。 “哎,肖小七,你说你,这事情做的,也是够乱的。”大皇子居然穿着一身吹打手的服饰走了出来,看来他完全看不下去了,怎么的要出来管一管了。 肖不修看到大皇子之后,特别有礼貌地说了一句:“给大皇子见礼。”但是依然没有松开我的手。 大皇子倒是很大方,摆了摆手,“先别见礼,先让肖小七干活,你这老抓着人家不放手也不成啊,我们怎么听故事啊?” “嘿嘿,哥哥,你怎么知道有故事?”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各方人马都已经聚齐了,至少我这边的人数还是占优势的,我一点都不慌张了,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小雀跃。 这种大戏,策划者才是最兴奋的,因为要揭开谜底了。并且,当所有人都不知道所以然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猜到了答案,怎么都是有些小得意的。 “就你这么毛毛躁躁地说要结婚,我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心眼。所以,我就扮了个唢呐手过来看看,近距离围观,总比事后知道要精彩得多吧。更何况,你这事情绝对小不了。”大皇子拍了拍自己头顶的雪,都快结冰了。 “嗯。大皇子最聪明了!”我特别合适的,狗腿的,笑容可掬地拍了马屁。 “嗯,这句话我真心爱听,并且,你说的是实话。”大皇子脸皮真厚。“不过,我打算进屋里暖和暖和了,这实在是太冷了。” “是啊,我也觉得可冷了。”手被肖不修抓着,还算暖和,但脚不成了,鞋都湿透了,特别冰冷。 “大人啊,咱们进屋去吧,顺便给颜公子他们医治一下。然后,结个婚,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肖不修横了我一眼,直接让侍卫们占领了苏记大院的角角落落,然后扯着我进了正厅,里面有炉火,很旺,很暖。 大皇子早已经不管不顾地进去坐了下来,吹奏队伍里有他的侍从。不过,他们不和南厂的人掺和在一起,都集中站在了大皇子身边。 送亲的队伍里,除了有颜公子找的人之外,也有大皇子的人。 这时候他们倒是很心齐,把花轿抬进了苏家大院,把受伤的另外几个轿夫也拖进了正厅,南厂有医师跟着肖不修的,这个时候就走了出来为他们医治。 肖不修这几箭很厉害,直接穿透骨肉,差点就刺穿了。想来他是真的很生气,否则不会下这么狠的手。 不过,要是因为这个事情让他们残废了,可就真的不好了。我暗暗琢磨着稍后得让苏公子支付医药费才好。 不过,现在的我被肖不修拖着,姿势很不优雅。“别那么快,一会我脑袋上的大金子掉下来就不好了。” “谁给你买的?”他问。 “颜公子。”我单手扶着大金子头饰,真的特别沉,我整个人都歪了。 肖不修想伸手扯下我的新娘凤冠,我赶紧说:“等下等下,一会慢慢弄,不能硬扯,要不然头发就掉了,就变成秃头肖小七了……” 他的手抓着我的手,力道忽然小了很多,还变得有些柔软,虽然依然捏得很紧,但至少不是那么疼了。“你老实一点,注意形象,别靠着我。”他低声道。 “不行啊,我都歪了……”这大金子凤冠最终还掉了下来,搞得我很狼狈,披头散发。“哎,大金子呢,别磕坏了。” 肖小三和肖小五终于出现了,一个帮我捡凤冠,一个帮我捞裙摆,可算是磕磕绊绊地被肖不修扯进了正厅,坐了下来。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就让肖小三挡在了我们身前,他终于松开了我的手,然后抓起了我的头发,随便扎了一个辫子,从他头上拿下了一根木簪子插在了我的头上,估计还是能看得过去的,他的表情已经平静不少了。 不过,我偷眼看了一下我被肖不修捏过的手,已经变成了惨白色的鸡爪,一时半会不太能恢复原状,至少现在特别疼。肖不修阴不阴阳不阳地看着我,现在反而不说话了。 但是,现在可不是我喊疼和撒娇的时候,我得先让人把苏公子控制住。 就在苏公子过去查看颜公子的腿伤时,我忽然大吼了一声:“陈一陈二,抓苏澜!” 这两人可能刚才被我骂过了,现在反应特别快,立刻松开架着颜公子的手,转身就把苏澜双手剪在背后,动弹不得。我满意地说:“哎,可算听我的话了,不容易。” 不过,这个动作引来了苏公子身边人的大反应,刚才那些挡在他身前的人全都涌了上来,还有人拿出了菜刀和木棍,还有一个好死不死的举起了椅子,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肖不修怎么可能允许这样事情的发生,直接哼了一声,立刻南厂侍卫们就都冲了上去,一通乒乓乱揍,把那些人都打翻在地,根本爬不起来。 苏公子各种挣扎,还喊了起来,“别动手呀!”不过,这个也没什么效果,因为我喊都不会有效果的。 所以,我很乖地坐在椅子上,把冰凉湿冷的大红婚鞋脱了下来,想想脱袜子不合适,就直接盘腿坐在椅子上,用大腿的温度去温暖已经冰凉的脚。 肖不修已经不太想看我了,自顾自地坐在那里,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我忽然发现,他为什么会将南厂的厂服做成黑色的。因为流血的时候,看不出来。 他的肩头又有一道伤痕,血迹已经干枯了,但是凑近了依然能够看得到。 我想问问,但一想这人刚才那么严厉地对待我,我再这么狗腿的跪舔过去,时机也不太合适。所以,我就忍住了,只是想:这肖不修刚才到底为什么吐血了? 是受了内伤?还是因为赶路太急了?或者是因为我要嫁人的事情,他真的生气了?那么,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呢?我还走不走呢? 第二百四十六、花轿烧了 场面控制住了,我不想穿那个湿凉的婚鞋,就盘腿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已经被捆起来的苏公子,问道:“苏公子,你看看,咱两结个婚,搞出这么大动静,你说说,咱们还结婚么?” 苏公子看着我,表情很难看,不过他还是想装一下,说道:“小七啊,我是想和你结婚的……” “嗯,你想和我结婚,但是都没有穿新郎的衣服。”我歪着头看他,“一点都不真诚。” “不不不,我是想的。”苏公子赶紧表白忠心。 “可是啊,不行了。”我啧啧啧起来,“苏姐姐,咱两还真的不能结婚。”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我表示很满意,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肖不修坐在我身边,我伸出我那个被他捏成鸡爪子的惨白的手放到他的大腿上,他愣了一下,然后嫌弃地拨开了我的手。 不生气,不生气。我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你的确也是辛苦了,还搞出了假结婚这种戏码。为了得到家族的产业,为了得到百万家产,你母亲也是挺辛苦的。” “肖小七!”苏公子吼了我一嗓子,我还没说话,肖不修先哼了一声,南厂侍卫立刻就直接踹了她一脚,她直接趴在了地上,呻吟起来。看来这一脚真的不轻,折没折不知道,但是肯定挺疼的。 “小七啊,不要啊!”颜公子还在包扎呢,看到这个场景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南厂的医师可有的是力气,直接按住了他。颜公子只好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道:“你答应过我,不伤害她的。” “嗯,是肖大人打的,不是我。”我很无赖的。“不过,没关系,一会给她治治就好了。反正你们两都瘸了,还真是一对呢。” 在场围观的人表情都不太好,大家死死地看着我,没人说话。 苏澜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侍卫仆从也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看着我,要把我的脸上看出几个大窟窿。 “苏澜,颜公子是真心喜欢你的,为什么不答应他呢?”我摸了摸自己的「鸡爪子」,继续说道:“是不是因为你漕帮帮主的身份?你觉得有负担,有压力?但你要这样一辈子么?耽误了自己,也耽误颜公子?” 这话说完,大皇子的眼睛都瞪圆了,直接说:“肖小七,你要有根据的。你说她是女的,我就也认了,但说她是帮主,我还真的有点不信了。” “哥哥,别着急。先问问苏公子认不认?”我瞅着趴着的苏公子,“你要是不认,就把你漕帮的这群兄弟再打一顿吧……” “别别别,我认我认,我都认。”苏澜果然是识时务者,立刻就都认了。我很满意,还很得意。 “行了,也不能让我白忙乎了,你把你手下的人管一管,先把运茶叶的路重新开放出来,并且把保护费收的少一点,这样茶叶的价格也能下来了。” “什么?”苏澜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不知道么?”我瞅着她,“看来你这些日子净想着和盈盈香兰吃喝玩乐,亲亲我我了,都顾不上管理漕帮了吧。” “肖小七!”苏澜低吼了我一嗓子,肖不修又要哼一声,我赶紧伸出我的「鸡爪子」又放到了肖不修的大腿上,“等下,等我说完。”肖不修只是干咳了一下,没说话。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把我的「鸡爪子」拿开,我也很自然的没有收回来。 “那你查查吧,应该是余庆县到京城的茶叶运输出了问题,这条线是谁负责的?要不要帮你清理一下门户?” 我看了看被打趴下的那群人,有个人明显往后缩了缩,苏澜也看向了他。 “抓那个穿灰衣服,有小胡子的男人。”我指了指,南厂的人又去了两个,把这个人直接拎了起来,然后也捆了起来。 “大人啊,冤枉啊!”这人狂喊,但是我只看着苏澜,“这事情是你漕帮的事情,我们就不太好管了。你自己查查吧,反正我帮你找出来了。” “肖小七。”苏澜的声音低了下来。 “在的在的,我在的。”我赶紧回答,“别感谢我,我就是顺手。” “以你的聪明,猜到我是女的,并不稀奇。但你怎么知道我是漕帮的帮主?这个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苏澜也不算傻,立刻开始问我。当然了,这必然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反正你认了,我就慢慢说。”这一次,我坐正了身子,严肃起来。 苏澜几乎没有破绽,做男人也做的很完美。因为是从小被当做男人养大,所以骨血里甚至都有男人的印记。 当然,她的身高也够高,至少比我高,比我壮实,走路有风,性格更豪爽一些。这些都是被教育出来的,也都是刻意而为之。 有时候做多了,反而就让人觉得别扭。我从第一个别扭,就是他伸手拉住香兰和盈盈的手,离开南厂的那一天开始的。这个动作其实很浪漫,但是过于做作了。 第二个别扭是她在小宋将军和谢成楠抢亲的时候,给自己加戏加得过多,还哭了一鼻子,看起来大度,但让人感觉并不真诚。 第三个别扭就是她看着颜公子的样子,一般男人和男人对视的时候,很短,很浅,甚至是不看对方。 但是,她不仅和颜公子对视,还似乎想说什么。这证明第一她和颜公子有故事,第二她和颜公子故事大了去了。 我当时还在醉红楼问过崔恩英,这两个男人对视有什么问题么? 其实,就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这个抢亲的事情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但是,当时我也并没有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问题。毕竟,这爱恨情仇的事情与我无关。 虽然闹得动静有些大,但是没有出什么人命,大家也都算欢欢喜喜的各自开心去了,也没必要去追究。 我暗戳戳地提点苏澜,这抢亲的事情看起来无害,但应该防止有生意上的伙伴捣乱吧。 苏澜表面肯定了这个说法,但是她并没有去查这个事情。应该说,就根本没有查,更没有关心她的「一妻一妾」最终的去向。 按道理说,过问一下自己的「妻妾」是人之常情,若是不闻不问,只能说明这人之前都是做戏,或者说她早已经知道了。 到此时为止,我依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做案件来调查,或者说是好奇。 但在崔恩英比赛的准备工作中,也就是那个「气氛组」的成立过于快,所需要的物品准备也特别快,甚至有些东西并不是一个商人能够快速准备好的。 比如破船帆制造风起的声音,骆驼铁蹄踏地的声音,就算是行走江湖的人,也未必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准备齐全。 最终促使我去查这件事情的原因是肖十七给我的那杯苦丁茶。 苦丁茶并不是什么稀罕物,至少在隅月庵里就随随便便种了不少。 不过,我们那里管这个茶叫做「丁茶」。静心师父说想喝茶的时候,我就从树上不管新叶旧叶摘一大把,然后扔在锅里随便扒拉几下,就给她沏茶了。 她说这种东西好成长,也不贵,并且能够去火治病,常常喝还是有好处的。 所以那日肖十七把它当宝贝一样给我喝的时候,我就在想:出了什么问题?隅月庵遍地都是的东西,现在要这么费劲才能得到?价格这么高,那我岂不是要发财了? 于是,我就悄悄地在南厂文书处翻了翻近几年的茶叶价格,发现其他品种的茶叶并没有涨价,只是有人将「丁茶」改名为「苦丁茶」,开始翻倍价格。 另外,通过大月国的水路运输时,还层层涨价,最终变得「物以稀为贵」,完全是人工炒作的结果。 那问题就来了,漕帮一向奉公守法,为大月国办事也算是尽心尽力。更何况,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哄抬物价的事情,那现在是为什么? 然后,我又去翻了翻漕帮的运货种类,发现虽然什么都运,但是对于绢纸,油布,颜料,竹子等物品完全不收费用,并且都是给苏记免费运送。这就不合常理了,哪里有白送的道理? 再往上找了找账本,虽然记录的不多,但是可以看得出来,至少几十年来都是如此。这可是亏了大本的买卖,漕帮帮主疯了么? 察觉到一系列的不合理之后,我更加有兴趣查下去了。于是就翻回头来看香兰和盈盈离开京城时是怎么走的,发现他们都是走的水路,并且还是很好的花船。据说虽然两人是分别离开的,但是依然是很热闹,还有人吹吹打打送亲。 一开始我怀疑是颜公子做的手脚,毕竟他是男子,这些免费运送的货物中也有不少是他的。 但是这个小宋将军和谢成楠都是他找来的,有人证看到过。那么,他是给苏澜捣乱的,并非是漕帮的人。 他给苏澜捣乱的目的是什么? 破坏她的姻缘。 为什么? 这么多问题叠加在一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苏澜是女人,是颜公子爱慕的女人。 那苏澜为什么不同意和颜公子在一起? 因为苏澜背负着家族的传承,以及一个最大的秘密——她继承了她母亲漕帮帮主的职位。 好吧,把所有的关系理到这里的时候,唯一的答案就是苏澜才是这一切的核心。 于是,我就直接去诈了颜公子,告诉他我知道很多事情,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直接找人杀了苏澜。 颜公子还真是爱苏澜,死活都不肯出卖她。但是,只用了一个条件让他同意与我合作了——让他与苏澜正式成婚,这可是颜公子一直想要的事情。 那日,在颜记,我问他:“你是不是被拒绝了,所以才打算此生都不再回京城了?” 颜公子很是惊奇,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很简单,你找了小宋将军和谢成楠过来抢亲,目的是要肃清苏澜身边的莺莺燕燕,省得她有挡箭牌。 然后你提出让她恢复女装与你成婚,毕竟年纪不等人。但是,她拒绝了你,应该还很干脆,你心灰意冷,才决定干脆离开这里,并且也不接受漕帮所谓的免费运货政策。只是,在你打算搬走的时候,苏澜还给了几条船,让你觉得心里更加难受了。” “我不能和她在一起,那整日里要见面,岂不是更难受。”颜公子也很沮丧。 “其实啊,你们为什么不想想,你们现在都已经分别是颜记和苏记的掌家,并且位置很牢固了,还管那些上一代的恩怨做什么? 苏澜之所以还有顾虑,是因为她漕帮的身份,但是,你介意么?江湖中人,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并不是她的身份。”颜公子的回答也很干脆。 既然这样,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苏澜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也应该撮合一下他们的姻缘吧。 所以,我就安排了这一日的花轿,打算来一个直接逼宫,拆穿苏澜的身份,成就她的美好姻缘。 当然,为了设计这个局,我这才答应大皇子助崔恩英的事情,这样就能让大皇子陪我演这出戏。 我的目的除了促成姻缘之外,还有一个目的是查一查是谁将「苦丁茶」的价格炒上去的,目的是什么? 说一千,道一万,反正揭穿了苏澜的身份,也说清楚今日花轿抬进来的目的。众人的表情有释然,也有沉思,还有惊奇,还有的就是流泪。 这一次,苏澜是真的流了眼泪,说道:“我不能答应颜公子,因为我还要替我母亲报仇,此仇不报,我绝对不成婚。” “啥?”这次轮到我奇怪了,“不是说你母亲是病死的么?” “她是被气病的,在她死的那一日我起誓,若不能报仇,绝不婚配。”苏澜一脸严肃,看起来这又是一个故事呀。 我刚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肖不修忽然站了起来,看着我说:“把这身喜服脱下来!” “哦,等一下嘛,现在这么冷,脱了我会着凉的。” “脱!” “别啊,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脱衣服吧!” “肖小七,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肖不修眯起了眼睛,透露出了危险的信息。我赶紧开始解扣子,脱衣服。 “裤子我就不脱了吧!” “脱!” “肖大人啊,别这样啊!我好歹也是个女的。” “肖小七,你还觉得你是个女的啊?”肖不修那个声音透着阴惨惨的冷风,让人觉得这天气愈加寒冷了。 “大约是吧。”我的声音逐渐转小了。 “事情大致清楚了,你先把你这身衣服脱下来,本都督看着碍眼。” 肖不修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既然知道这场婚礼是骗局,也就没必然这样装了。 我立刻表示:“我懂了,我这就脱一下。” “花轿也一起烧了,看着碍眼。”肖不修冷冷地说。 第二百四十七、肖小七终于被打军棍了 南厂的执行力必然是杠杠的,立刻就有侍卫动手点燃了花轿,我刚想喊一声这轿子也老贵了,真金白银做的呢,结果看了一眼肖不修的大黑脸,我也就忍住了。 反正花的是颜公子的钱,我也就不说话了。不过,这花轿燃烧起来也挺吓人的,一股黑烟腾空而起,这么都透着那么诡异。 我把身上的喜服脱了下来,肖不修立刻就把衣服丢进了火里,那火舌迅速把嫁衣也吞没了,我都没来得及心疼一下,就被他用他的黑色大披风把我紧紧裹住,的确是很大,我就剩下眼睛在外面了。 不过他依然没看着我,一脸的怒火。我很紧张,并且莫名感到了恐慌。 这个感觉不太对,并且平时无论怎么闹,肖不修都不会这样,他像是真的怒了,并且很生气。 “肖小七,你管的太多了。婚丧嫁娶,是他们的事情,你无需管。”肖不修的声音冷冷的,“就算是漕帮搞乱了茶叶的价格,又如何?市场就是如此,愿意买就买,愿意喝就喝,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是隐患……”我争辩道。 “隐患?我看你才是隐患才对。”肖不修说话的时候,都开始咬后槽牙了,“来人,把肖小七捆起来带回南厂打军棍,攒了这么久的军棍,应该打了。” “啊!”我破了苏公子的秘密,破了漕帮倒买倒卖哄抬物价的事情,怎么还是错了?并且都沦落到打军棍的地步了?我完全没明白。 南厂的侍卫也有些无法理解肖不修的命令,都愣住了。肖不修看到居然指使不动自己的侍卫,更加生气了,“捆!” 他这一声大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连大皇子都抖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站出来说道:“肖大人,这个肖小七没有错啊。” 肖不修斜眼看着大皇子,声音更加阴惨惨的,“大皇子的事情,臣是没办法处理的。不过皇上应该早已经知道了,希望大皇子这几日还是安生一点才好,否则应该也是要打军棍的。” 他这句话完全没有尊重大皇子的意思,并且极尽威胁,把大皇子气坏了,跳着脚地嚷嚷:“肖不修,别给脸不要脸,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挤兑我。” “我不是东西,我是南厂都督,当今圣上亲封的官员,拥有实权的官员,总比一个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的皇子要强的多吧?” 这话太可怕了,肖不修居然这样羞辱大皇子,并且句句都在恶心他。不是肖不修疯了,就是大皇子疯了。但是,看起来两个人都不太正常。 “肖不修!”大皇子立刻吼了起来,他的侍卫们也站了出来,一时间拔出了长剑和刀。 肖不修连看都不看,肖小三带着侍卫们直接站出来,很明显,从气势上,大皇子就输了。 “哎,别打架别打架,有话好好说。”我还想抹抹稀泥,但肖不修直接抓住我的胳膊往外走去。“哎,疼疼疼……” 他完全没理会我,直接的这一院子的人说:“苏家和颜家的事情,本都督没有兴趣知道。漕帮哄抬价格的事情,漕帮自己查清楚就好,理清楚了,直接来南厂告诉我即可。少在京城搞出事端,这是警告!” 他力气真大,几乎要捏碎我的肩胛骨了。我的眼泪都疼出来了,但是他依然扯着我往出走,完全不管其他人。 大皇子本来还想再喊两句,但是看到肖不修盛怒的样子,完全不敢再说话。肖不修说得对,他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一点用处都没有。 倒是苏澜忽然追在我们的身后大喊了出来:“肖大人留步!这事情不怪小七大人,若没有小七大人,我是谁,我是男是女,我的身份必然也都会暴露出来。” 肖不修的脚步顿了顿,但依然揪着我。颜公子也站了出来,喊道:“肖大人留步!此事也是我求小七大人帮我的,莫要罚她!” 这一次,肖不修回转过了身,看着这两个人,脸上似笑非笑,问道:“所以呢?你们要如何?你们的婚丧嫁娶与她何干?” “小七大人没有错,她是好心想帮我们。”苏澜已经镇定下来,挺直了身板,“我与颜公子的确情投意合,但也碍于种种原因无法成婚。现在既然说破了身份,我也并非没有任何顾虑。” “苏澜……”颜公子倒是看着苏澜有一些意外。 “颜公子,你我情真意切,即便是我没有说,想必你也早已知道我漕帮帮主身份。此事是我的母亲大人临终前传交与我的,并且也让我管理好漕帮。想她也是一世侠女,却终因爱我的父亲,肯放下那般江湖潇洒的日子。” 颜公子走向她,表情有点游移不定。 “几年前漕帮二当家和三当家被杀,母亲气得一病不起,含恨而终。我当时就立誓必报此仇,才能谈及儿女情长。因此,这也是我一直不曾答应你的原因。” 苏澜的表情很坚定,“若能报仇血恨,我就愿意恢复女儿身,甚至放下帮主一职。只是,不知道那时是何时,你是否还愿意等我……” “苏澜……”颜公子这一声喊得我都起了鸡皮疙瘩,“我等!” “哼。”肖不修完全没感情的,“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们南厂管不了。” “不,肖大人,请肖大人帮我。”苏澜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我都能够听得到膝盖跪在地上重重的声音。 “嗯?”肖不修这个态度呀,真是太冷漠和狠绝了。 “我的确无能为力,这些年都不曾为母亲报仇。我请南厂帮我,请肖小七大人帮我,找到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 “条件呢?”肖不修那种人,怎么可能不要利益呢? “我愿将苏记交出!”苏澜倒是回答得干脆。 “我交出颜记。”颜公子这是真爱了,之前我跟他谈的条件就是交出颜记资产,带着苏澜离开京城。 我还把这封保证书交给了皇上,表明决心。之所以要拿他的产业原因很简单,任何一个君主都不可能让一家做大,做成了垄断行业之后,未必是好事情。 就算是油伞并不值钱,也并非民生项目。但是,如果独独他家做大,万一有任何事情,都会成为隐患。 其实,颜公子早就清楚这一点,除了得不到苏澜的肯定答案之外,也有远离京城的想法。毕竟,天子脚下,还是有很多危险和变数的。 不过,肖不修看起来完全不想管,冷笑道:“我南厂可没有时间为你们做这个事情,成全你们的秦晋之好。若想报仇,应该用自己的力量,而并非寻找旁人。” “只因太过艰难,草民愚钝,根本无法寻找到凶手,因此,恳求肖大人成全。”苏澜磕了一个响头,颜公子也跟着磕了一个。 肖不修只留下两个字:“不管!” 然后就继续扯着我除了苏家院子,大雪纷飞,地上早已经落了厚厚的雪。 我的婚鞋早都脱掉了,现在就是穿着湿凉的袜子在雪地里走,并且被肖不修扯得毫无形象。 现在我有点摸不到头脑,并且也不知道要不要再挣扎几下。 看起来,肖不修已经怒到要爆炸了,我是不是就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这也挣脱不了。 肖不修直接把我扔到了马背上,然后自己飞身上马,完全不理会那一大院子的人,骑着他那个「风驰」快速回了南厂。 我可不是骑马,我是横趴在马背上,那个颠簸的感觉更难受。 不过,我还真的很清醒,在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为何如此生气? 这件事情到底是哪里错了?小宋将军和谢成楠抢亲的闹剧是京城的大八卦,我从其中的蛛丝马迹探查到苏澜的秘密,又破解了「苦丁茶」高价的原因,并且又制造机会让两个有情人在一起,并且都暗戳戳地告诉了皇上,也得到了他的默许。那么,肖不修为什么这么生气? 事情过于诡异了,我猜不透。 不过,此时的我也有点顾不上了,因为的确很冷,并且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他的那件披风其实也是湿的,裹在身上也并不暖和。我里面只剩下内衣,还挺单薄的。 很快到了南厂,他直接骑马进了院子,南厂的侍卫们都跟得很紧,立刻也都回来了。 值守的侍卫立刻站好列队,等候肖不修指令。南厂的大门关上了,所有人都跟着回来了。 肖不修直接把我从马上抓了下来,然后直接拖到了大院子中央,直接说道:“打!军棍两百!” “啊!”这是要打死我的节奏啊,“肖大人,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也豁出去了,反正都回到了南厂,要是关起门来打死我,也没人知道了,真是太可怕了。 “肖小七,你管得太多了,你太招摇了。”肖不修说话的口气真的挺吓人的,“我平素对你管教不严,令你胆大妄为,到处惹是生非。你以为军棍只是攒着不打么?我可没那么好心,今日先打两百,明日再打两百。你在我这里记了五千军棍,我们可以慢慢打,直到你断气为止。” 这人是谁?是肖不修么?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完全想不出来到底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我。 “打!”肖不修对侍卫们吼道。 侍卫们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过来了两个人,把我按住,然后拿出了南厂行刑军棍,胳膊粗细,一棍子都能死人的那种。 现在的我反而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他看着我,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有。”我趴在地上,抬着头也挺费力气的,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直接脸朝下趴在了雪地里,很冷,浑身都湿透了,特别冷。 “打!”他又吼了一声。 不过,这一次陈一陈二还真是勇敢,飞奔了过来拦在我的身前给肖不修跪了下来,“大人,不要打小七啊!” “你们两个来得正好,你们以为我只打肖小七么?你们是从犯,一并要打!一人五十,打!”肖不修这声音更有怒气。 “为什么?”我又抬起了头,“干嘛打陈一陈二?” “你要求情?你已经自身难保了。”肖不修站在我眼前。 “他们只跟着我……”我看到肖不修居然赤红了双眼,发了疯一般。 “没有理由,就是要打!”肖不修特别干脆。“今日和肖小七一起去苏记的南厂侍卫,统统都要打!” 我去,这人就是疯了。 在我死之前,看到了肖不修疯了,可能也挺值的。知道躲不过去,我也就不说话了。 反正我也没有挨过军棍,打死了也就死了,可惜了我那没收到的五千两。 这个时候,我居然还想起了我的五千两。不对,我床底下还有四千多两……真是没那个命啊。 看到行刑的侍卫依然没有打下去,肖不修直接夺过了军棍,狠狠地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不知道。”我闷声闷气地回答,这都要被打死了,还要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你!你根本没有心!”肖不修居然也说我没有心,并且话音没有落,他的军棍已经重重地落了下来,打在了我的屁股上。 这个地方肉多,但是我瘦啊,这下子我连气都没喘上来,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不对,我不是没有心么,我怎么能有跳动呢? 第二棍子下来的时候,虽然还是打得屁股,但我已经感觉到剧痛了,那种腰腿可能都折了的感觉,还没有容我细细感受,第三棍就下来了。 “大人啊!”给我求情的人还挺多,我听到有很多侍卫都在喊,声音都挺熟悉的,但是我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主要是太疼了,不过,我还是没有吭声,想着这样死了也不错,至少不用偷偷摸摸搭乘漕帮的船跑路了。 不对,等等,难道肖不修知道我要跑了,所以才打我的?他说过的,如果让他知道我要逃走,离开他,他会打死我的。 所以,我的错就在于我逃跑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第二百四十八、皇后打了肖不修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我的完美计划之中,是这样安排的:首先是逼苏澜承认女儿身,然后让她换上嫁衣,与扮成轿夫的颜公子成婚。 之后,花轿直接抬去运河边颜公子准备离开京城的大船,两人直接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几年后,或者等事情被淡忘之后,再回来。这边的生意自然有下面的人处理,做了这么大的买卖,肯定有一两个得力助手。所以,对于后面的扫尾工作,我一点都不担心。 对于我而言,我会在脱掉喜服交于苏澜,让他们两人拜堂成亲,我好歹也是个见证人。 我南厂的身份,也是足够做这个的。然后在他们离开京城之后的第二日,偷偷上颜公子那条运货的船也南下,之后再琢磨去别的地方。反正,要离开肖不修,离开这个复杂的皇室才可以。 促使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就是崔恩英的死。因为我发现了很可怕的事情,这事情令人感到恐惧。 这里并非是破破案子那么简单,爱恨情仇的演绎会有很多版本,有些版本会令人毛骨悚然,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并且,已经和大皇子混在了一起,我可能已经得罪了什么人,就是杀崔恩英的人,之后的日子怕没有那么好过了。 所以,我决定趁这个机会走水路,走得能够更快一些,并且不容易被人发觉。 至少在货船里,很少人能够注意到货物之间的夹带私藏,而我藏于其中,至少也还是安全的。 对于之后去哪里?我虽然也大致有想法,不过,还是应该以找到静心师父她们为首选。 但是,我暂时不能找傻姑去,这样会暴露她,并且暴露我的身份,特别是假扮李山女儿的身份。 时间短,但我也想了很多。重点是如何脱离肖不修,有足够的时间藏起来。 我对于南厂体系的了解虽然不是特别详细,但是至少我知道如果藏的足够深,肖不修还是不容易发现我的。 当然,如果能够溜到什么西凉国之类的,应该也是安全的。北固国是不能去的,承平公主未必能够帮我,说不准还会卖了我。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做好准备要离开肖不修了。 但是,这一切只有颜公子知道,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并且是完全不可能知道。所以,肖不修是怎么知道的? 我虽然脑子里还在飞快地转着,但是我的身体明显已经跟不上了。 肖不修的第十棍打下去的时候,我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直接就昏死过去。 不过,有个信念是:离开肖不修这个大魔头!离开大月国皇宫的种种是非! 感觉应该是过了很久我才醒过来,至少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玉嬷嬷有了白头发,眼睛红肿地坐在我的床边,正缝着一件小衣。 我是趴着的姿势,整个人都喘不上起来,但是只要以挪动身体,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就传遍了全身。 我刚有动作,玉嬷嬷就感觉到了,惊叫了一声:“我的小主子!” 这嗓子着实有点吓人,我的耳朵还有点懵,只好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没事了没事了,皇上把肖不修也打了,不用生气了。”玉嬷嬷低下身子摸了摸我的额头,发现我依然都是汗,身上,脖颈处都汗,就立刻冲外面喊道:“来一盆热水,还有干净的帕子,快点。” 外面似乎是陈一陈二的声音,他们两人应了一声。我继续看着玉嬷嬷,想着这有可能是哪里? 这张床是新的,被褥也都是新的,我的目力所及范围内,这里连墙壁和柜子都是新的。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在冷宫里,我的冷宫装修好了,我回来了。 “小主子,怎么了?哪里难受?屁股还疼不疼?已经不流血了,没事的,会好的。”玉嬷嬷说着说哦又哭了起来,“都怪那个肖不修,讨厌他!” 我还是没想搭理她,慢慢在想着可能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反正现在看起来,局面未必对我不利,那么为什么肖不修会打我?这里面有问题。 我之前想过可能是他知道我的逃跑计划,然后呢?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陈一陈二很快将热水端了进来,然后跪在我的窗前哭着说:“小七,你好点了吗?” 看这两人走路的姿势,应该也是挨打了。不过,他们两人居然能够跟着我一起进了新主管修好的冷宫,那么这说明肖不修还是派人跟着我,监视我。 我想动一下胳膊,但是我惊奇地发现,原来动胳膊,屁股也会疼。 还真是应了静心师父教我的那句话:“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有人摸摸我的头发,我的屁股都会觉得疼。 我又脸朝下趴着不动,实在是疼。 玉嬷嬷准备好了热毛巾,把这两人扒拉到一边去,说道:“把屏风和好,房门关上,我给小主子先擦擦身子,出汗降温就好了。” “是是是。”陈一陈二又费力地站起了身,然后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玉嬷嬷掀起了我身上的被子,又碰了一下我的屁股,疼得我直接喊了出声。 “没事没事,咱们擦擦身上,退烧就好了。”玉嬷嬷慌忙放慢了动作,赶紧安慰我。 “影子!出来!”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嗓子,把玉嬷嬷又吓了一大跳,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过,我的话音刚落,影子果然从房间的某个角落出现了,并且动作也不是特别利落,看起来似乎也是有伤在身。 “小七。”影子小声应答着我。 “你干嘛出卖我?”我咬牙切齿,一方面是疼,一方面是生气。 “我是听命于肖大人的,他说要把你的一举一动都说给他听,那我恰好听到了你和颜公子策划的那一段逃跑的事情,所以我就跟肖大人说了。”影子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我能够听得到。 “玉嬷嬷,你先出去,我跟影子再说几句。”得到了影子的答案,我反而放下心来。“没事,影子帮我擦身子也是可以的,我不嫌弃。” “别啊!”玉嬷嬷又喊了出来,“不合适不合适,影子大人怎么说也是南厂的侍卫,也是大人物,也是有品阶的,也是个男的……” “呵呵,这个时候,他果然什么都是。可是,他出卖我的时候,他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我冷笑道,“再说了,又不是没伺候过?当初肖大人打断我的腿的时候,他还伺候过我上厕所呢,这个时候怎么不可以了?要不,让肖大人伺候也可以呀,我也不嫌弃。” “小七!”影子的声音有些嘶哑。 “没事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就是屁股疼。反正现在也终于打了军棍,我反而踏实了。”我擦了擦因疼痛而流出的眼泪,“我要赶紧好起来,我还有别的逃跑计划呢,回头我想好了就直接告诉你们,省得你们打我。” “别生气啦,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说了。”影子跪坐在我的床头,企图与我的视线保持一直,但是我就埋着头根本不看他,也完全不想看他。 “不,你要说的,你要把我吃饭上厕所洗澡的事情都告诉肖大人的。” 我真是太忽略他的存在了,我一直以为他跟着肖不修走了,所以就没有人监视我了,至少是那种暗中监视我。结果,真是棋差一招,居然被他听了个正着。 本来我就一直在想,我和颜公子的对话,真是清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的,怎么可能有人知道呢?肖不修发火虽然还有别的原因,但这个原因应该占比更大一些。 “没有没有,这个都没有说过,只有我自己知道。”影子居然还真的说出来了。 “肖小二!”我直接吼出了他在南厂的名字,真是要气死我了,“我洗澡你居然也看,你还是不是人!” “我也看过别人洗澡的。”影子委屈巴巴地说道。 “你也看过肖不修洗澡?”我都气笑了。 “看过呀,还和他一起洗呢。”影子居然还特别正经。 “你!”我现在觉得我又要一口气提不上来了,“你行!” “小七,别生气了,我也被打了。不过,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你那五千军棍,南厂的人都帮你担了,就连肖十七都扛了一百军棍,其他人都是二百,肖大人是三百,我是二百五……” 你还真的挺二百五的……这句话差点就说出口了,但是转念想想也很是不对,怎么大家都被打了?“谁下的命令?” “皇后娘娘。” “什么?”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立刻抬起头来看着他。 影子居然没有蒙住脸,虽然也还是一身黑衣,但是身上也很脏,估计是我新装修好的冷宫里,还没有仔细打扫干净,身上还蹭了不少灰土,搞得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 当然,他现在的样子也是很难看,出了胡子拉碴的,眼睛是也红的,头发都乱了。 这副样子,都要我觉得南厂大约是遭遇到大暴乱了,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哎,怎么说呢,要不你还是先擦擦身上吧,头上又冒汗了。”影子还真是细致,瞅着我眼巴巴的。 “让肖大人帮我擦!”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想知道我的全部么?直接给我擦全身,我一点都不介意。” “小七……肖大人还在皇后那边跪着呢,现在还来不了。要不,我现在去跟他说一声……” “你!”果然应该打影子二百五十军棍,真是太合适了。 最终,我还是让玉嬷嬷进来给我擦了身子,然后又上了药。 这要有镇痛的效果,我抹上之后,感觉舒服了不少。据说我昏了两天两夜,主要是发烧,应该是与惊吓和雪地里着凉有关。 已经有御医给我诊治过了,说是只要出汗退烧,就没事了。至于军棍的伤,也只能是养着。 玉嬷嬷还偷偷说:“这是军棍打得也是有技巧的,专门挑你肉多的地方打下去的。你要知道,很多行刑的时候,要是遇到坏心眼的,或者别有用心的,至少稍微歪一歪,完全是有可能把人打坏,打残疾,打死的。” 我没吭声,想着谁知道肖不修想要做什么。再说了,他怎么知道我屁股上的哪一块肉多,哪一块肉少。 我扛过十军棍,在女人里面已经算是「好汉」了,居然也没喊疼。 大约就是这么默不作声的样子,让陈一陈二等一些和我特别熟悉的侍卫们跑出来求情,肖十七穿着围裙就跑出来了,大声说:“别打呀!打我打我!” 当时的场面简直是一片混乱,很多人侍卫都跪在地上,帮我求情。 肖不修持棍站在那里,看着已经躺倒在雪地里的我,他那件黑色披风早都扔到了一边,我的白色里衬衣服腰臀这里已经渗出来大片的血渍,特别是在大雪漫天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是触目惊心。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带着人快速冲进了南厂。谁都没想到皇后会来,所以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直达是要拦一下,还是直接放行。不过,看起来皇后的侍卫们也不太好惹,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皇后的脸色更差,直接完全没有形象地吼道:“肖不修,你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发怒了,南厂的人也是很害怕的,所以都赶紧跪了下来。 肖不修也跪了下来,说道:“肖小七擅自查收处理江湖中事情,臣正在出手行刑。” “插手江湖中事?一个漕帮,还不算江湖吧。”皇后冷笑道,也顾不得自己的鞋子和裙摆全都被脏雪水弄湿,直接走到肖不修的眼前,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肖小七破案有功,结束了颜苏两家百年纷争,难道是错事?” 这一个大嘴巴真是太厉害了,也真的只有皇后娘娘敢打肖不修。那张俊美的大白脸上立刻就出了五指印痕,看起来也是触目惊心的。 大家被这一变故都惊得不知所措,倒是大皇子先一步跑了出来,抱起了趴在雪地里的我,喊道:“先救人吧!” 皇后看了一眼,立刻让跟过来的玉嬷嬷和几个老嬷嬷一起抱住了我,进了南厂我那间屋,具体治疗的细节就不形容了,反正是也挺惨烈的。 十军棍,那也真是实打实的,很是厉害。嬷嬷们一通忙乎,才给我整理好伤口,换好了衣服,然后对皇后娘娘说:“性命无忧,就是伤得有点重,若是发热起来,还是要小心应对的,必须静养一段时间。” 第二百四十九、肖不修真暖 皇后在南厂大发雷霆,据说是百年难遇的暴脾气,没有人看到过皇后连衣服都没有换,头发凌乱地就冲了出来。 大皇子在身后都没跟上,气喘吁吁地感叹自己为什么天天吃喝玩乐,没有练练武功?不过,这就属于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来不及啊。 得到消息的皇上赶紧跑了过来,问皇后到底怎么了? 皇后的心情很差,指着肖不修对皇上说:“这就是你的好臣子?肖小七破了颜苏两家百年的不和睦,难道是错了?查出了漕帮的内部问题,难道是错了? 这孩子陪我唱戏,陪我解闷,你们是要活生生把她打死么? 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心人,你们就想弄死她吗?你把我关在深宫后院有意思么?” 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幸好是在南厂内部,帝后不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不过这么扯着喉咙喊得情况还是没有遇见过的。 皇上看着跪在雪地里的肖不修,以及一众南厂的侍卫们,问道:“你们谁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皇子这时候好死不死地站了出来,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对皇上说:“父皇,是我的错。之前,小宋将军和谢成楠去苏记抢亲的事情,皇上知道的。我们也都很好奇,肖小七就暗暗查了一下,发现了其中的内幕。 并且今日想通过逼婚的方式,化解苏颜两家百年来的恩怨。 后来,又发现了漕帮哄抬物价的事情,因此正在调查的时候,肖大人忽然回来了,直接就把肖小七给打了,现在人抬到后院去救了……” “可有性命之忧?”皇上急急地问。 “这个儿臣不知道,不过这地上的血是肖小七的,想必是打得不轻。” 大皇子偷眼看了看皇后,发现皇后依然紧紧攥着拳头,气得发抖。 “我是看到情况不对,就跑去找了母后。想着母后和小七的关系很好,或许能够替她求求情……” “胡闹,这种事情为何要惊动你母后?直接找我就好。”皇上也很生气,看着肖不修问道:“为何打肖小七?” “多管闲事。”肖不修回答倒是干脆。 “这怎么说?”皇上没明白。 “肖小七的职责是负责查案,颜苏两家的恩怨自有他们内部处理,与南厂无关。因此,她这算是多管闲事。并且今⚹⚹婚之事,造成京城混乱,这是最大的错误。” 肖不修一脸正气,“肖小七一向顽劣,在臣不在京城的时间里,惹是生非,与之前积攒的军棍合在一起,该打。” “那孩子破了这么多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要不是她,这么多事情那能够这么顺利的解决?褒奖还来不及呢,你居然打人!你才是最应该被揍的那个。” 皇后尖声喊了起来,“你不是打了肖小七么?那我就来打你!来人,把肖不修按倒,直接打,打死为止。” 南厂的侍卫们听到这话也崩溃了,这可是南厂都督,玉面修罗肖不修,皇上最信赖重用的人,现在皇后居然说要直接打死他。 更何况,肖不修是当初皇后推荐给皇上的,所以皇后与肖不修之间的关系匪浅,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为了一个肖小七,要直接打死肖不修! 大家面面相觑,虽然不敢说话,但是也都跪倒在地开始磕头。毕竟这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如果肖不修出了事情,南厂也将不保的。 刚才送军棍的侍卫们都往后退了退,谁也不敢上前。皇后是真的生气了,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捡起了刚才肖不修打我的那根军棍,直接不管不顾地抡起来从肖不修的后背打了下去。 肖不修可没敢用内力去扛,直接用自己的血肉之身接住了这一十分用力的军棍,皇后的力量也不下,自己打完了,都没收住气势和脚步,直接踉跄着要扑倒在地,皇上速度着跑过来接住了她。 肖不修已然倒在雪地上,嘴角开始流血,还越来越多。想他之前在苏记门口就吐了血,这下子可能真的伤到了。 影子跳了出来,扶起了肖不修,想张嘴说些什么,但是肖不修轻轻摇了摇头,按住了他。影子只好冲皇上皇后磕头,带着南厂的所有侍卫们都跪了下来。 南厂最诡异的局面出现了,从前我只知道南厂的人不允许认错。 也就是说,即便是错了,也不能说自己错了。自己若是对了,当然也不许说。 所以,在外人看来,南厂的人基本上都是不太说话,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特别是黑衣的映衬下,更显得恐怖和无语。 即便是现在都这样了,他们的领头人都被打了,这群百十来号的侍卫们依然不说话,而是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恳求。这一群人黑衣人在磕头的场面也是挺可怖的,默不作声,动作整齐划一。 皇上将皇后扶稳之后,回身看到这群南厂侍卫居然用这种方式求情,也吓了一跳。 他皱了皱眉头,问皇后:“这肖不修一向安稳,若肖小七不这么顽劣,肖不修未必舍得肯打她。” “肖小七顽劣?哪个孩子不顽劣?你的孩子吃喝玩乐全是第一名,你打过么?”皇后的双眼都变成了赤红颜色,恨恨地推开了皇上,“你少跟我说什么安稳乖巧。肖不修的命是我给的,我也可以拿回去。今日,我就是打死肖不修,他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皇后,注意你的言行!”皇上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完了,帝后不合已经不是传闻了,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了。 皇后的嬷嬷们都去照顾我了,现在只有皇后一个人站在那里,她的那些侍卫站得有点远,但是处于了警戒状态。所以,当皇后一声怒吼:“打死肖不修!”这群人还是上前来了。 皇上也急眼了,大吼一声:“我看谁敢!” 完了完了完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快吓死了,就连南厂的黑色旗帜都在一瞬间停止了摇摆,愣在半空中,完全不敢动弹。 听到这段的时候,我已经能够趴着吃瓜了,虽然这已经是听到第十六遍了,但是我依然听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陈志典坐在我的床边,也是一边吃一边讲着当时的精彩。 其实,他当时也在人群之中。这种大热闹怎么可能少得了他呢。 他当时正在和皇上说事情,有人来说皇后怒气冲冲地出宫了,皇上连鞋都没穿好,就立刻骑着马冲了出来。 “你都不知道那场面要多混乱有的混乱,这么多年了,谁还见过皇上骑马啊。”陈志典那一脸的八卦,真是够了。 “据说,也是很多年前,大约是剿灭曹显回来的时候,皇上骑着马,马上还有皇后,哎,反正就是二人共乘一匹马回宫的。大家还说这二人真是幸福恩爱呀!”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我吃完了一块蜜瓜,陈志典帮我擦了擦手,又递给我一杯温水,我喝了一口顺了顺那股子甜蜜感。 “我是翰林陈志典陈大人啊!”陈志典倒是得意洋洋,“我也算是半个在宫里长大的人,又是大皇子的伴读,你觉得我能知道的少么?” “所以皇上不杀你,还是有原因的。反正你若是再做出什么事情来,我杀你!” 我斜眼看着他,想着这人果然很有道道儿,居然有这么多渊源,那他妹妹当真就是恋爱脑了,何必呢。 “我的小祖宗,怎么又提到这个了?你这是恶心我吧。”陈志典也耍上了脾气,本来还想用热帕子给我擦擦脸呢,结果一生气,把热帕子直接糊到了我的脸上,害得我杯子没拿稳,直接洒了一床。 “啊!快收拾一下,要不然肖大人认为我尿床了!”我惊呼道。 肖不修绝对是不提,只要一提,人就能凭空出现,每一次都准到不行不行的。 所以,就按我们两手忙脚乱地收拾的时候,肖不修推门进来了,看到我们急急忙忙地收拾床铺,那张妖孽的脸又成功地皱巴了起来,问道:“肖小七,你又怎么了?” “无事无事无事。”我费力地想腾出一些地方让陈志典把床头的水渍擦干净,结果看到肖不修一紧张,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陈志典本来还想用身子挡挡我,但是他正忙不迭地拿着杯子枕头蜜瓜还有抹布,并且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掉下来,连惊呼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还是肖不修动作快,别看他一个被打了三百军棍的人,这都大半个月了,我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他早已经开始早出晚归继续为大月国卖命了。 不过,他的动作毕竟还是慢了那么一丢丢,从门口到床榻也还是有距离的。 所以,他也只能是成功地在我屁股着地的瞬间,拎了我一下,让我没有觉得那么疼。 “哎哟,感谢肖大人啊。”我在肖不修的身上靠着,觉得还挺暖和的。 不过,他哼了一声,直接把我拎到一旁的矮榻上,然后喊玉嬷嬷她们进来给我换床垫床单枕头,并且对陈志典说:“皇上找你问话,说发现你在地方志中有错别字,要问罪,是万古千秋的罪。你如果现在去跪着磕头认罪,应该不会被打。如果再迟一时三刻,可能就是要砍头了。” 他那口气特别渗人,吓得陈志典立刻把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扔了下来,转身就跑出去了。 我在矮榻上翻了个身,依旧保持了趴着的姿势,还闻了闻矮榻上的味道,嗯,肖不修的味道。我喜欢的。 “肖大人今天回来的真早呀!”我真是没话找话,“影子呢,让他给您上药吧!”他那三百军棍也是要命的,据说也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不过,他厉害的,后来也没有让医师过来,只是让影子给他上药。毕竟嘛,肖大人的屁股不是谁都能看得到的。 在这一点上,影子就大方太多了,至少我听说是肖小三和肖小五轮流给他换药,我说去帮他换药,他居然也挺高兴的同意了。虽然我还没有行动,但是口头上得到了同意,也是挺满足的。 不像眼前的这位肖大人,特别严肃,死活不让我帮忙。不过,他好得也挺快的,我暗暗怀疑他用了什么神秘的特效伤药。 否则我一个才被打了十棍的人,和一个被打了三百棍的人,治愈的时间完全不一样。 我至今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他早早出门,晚晚归来,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什么声音。 这男人真狠! 我看着这张好看的脸又开始晃神。 当时,帝后当众吵架的时候,还是肖不修大喝了一声:“别吵了!你们有意思么?” 这种话,连大皇子都不敢说出来,肖不修这个臣子居然就这么没有礼貌地吼了出来,也挺让大家震撼的。 南厂的侍卫们停止了磕头,面面相觑,都看着这三个人,不知道是应该悄悄回避,还是继续当做背景跪在这里。 “都是我的错,打我,打死我就好了,你们就都开心了!” 肖不修那声音没有了厂花的阴暗,似乎是真情释放一般,搞得帝后二人愣愣地看着他,完全没有了继续吵架的意思。 “肖不修,这里没有你说话份,闭嘴!”皇上这声音也挺大的,南厂的侍卫们真的开始都默默往后撤退了半米,感觉到了危险。 “你就是这么宠着他对不对?”皇后倒是神情略略舒展开了,看着皇上,“还真是有趣呢!” “你想说什么?”皇上的眼睛眯了起来,释放出泠泠杀人的气息。 “没什么,就是想打他。”皇后的表情越发怪异,甚至都出现了笑意。 “你疯了!”皇上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禁足,不要皇后出宫。”他对着下面的侍卫喊着,这些侍卫们也没敢动,都跪在地上。 “这么多年了,你也就会这一招,也真是无趣。”皇后叹了口气,“肖小七我带回冷宫了,肖不修三百军棍,一棍都不能少。” “你!”皇上看着她,“你究竟要怎样啊!” 第二百五十、是谁杀了崔恩英? 皇后完全没有理会皇上的问话,这世间也真的只有皇后敢这样了。 她转身就走了,侍卫们也不敢耽搁,跟着出了大门。皇上一个人干晒在那里,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皇子看到这样的状况,不知道是跟着皇后走,还是跟着皇上。 毕竟,皇后是他叫来的,但是,现在若是走也很不合适,毕竟他父皇站在这里,他也不敢动地方。 所以说啊,「吃喝玩乐第一名」的大皇子真是不聪明,这个时候就应该隐藏在人堆里默默做个看客就好了,非要站出来,还想安慰一下皇上。“父皇,莫生气啊!” 皇上正发愁没有台阶下来呢,这回可好了,给了个大梯子。皇上立刻喊道:“来人,大皇子惹是生非,打二百军棍。” “啊,父皇啊,不要啊,我哪里惹是生非了!”大皇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喊道。 “你还没有惹是生非么?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到处吃喝玩乐。”皇上唬着脸,“打!二百军棍!” 这次皇上的禁卫军倒是答应得挺痛快的,立刻应声,有两名侍卫拿起了军棍,有四名侍卫对大皇子说了一句:“得罪了。”直接就把他按倒在地上,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 面对这一变故,大家也都没太反应过来,只听到大皇子的惨叫声,才觉得这怎么像是一场闹剧? “肖不修,三百军棍。打!”皇上撇了一眼肖不修,狠了狠心,让禁军头领马茂春站出来,直接动手。马茂春一脸的尴尬,但又不能违抗圣旨。 他拿着军棍略略犹豫了一下,这才动手打了起来。肖不修也没吭声,趴在地上,忍着。马茂春打得很辛苦,肖不修也很疼。 “其实吧,趴在地上打还可以,没有那么疼。我觉得你们都是有猫腻的。”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肖不修,肖不修其实也根本没有痊愈,都不能坐着,站在矮榻的一边看着我,顺手还拿起了刚才的热茶水喝了两口。 “你又知道了什么?”肖不修那个表情一点都不暖,今日外面又下起了大雪,门边都露着寒气。我往肖不修的被窝里钻了钻,继续保持了美好的趴姿。 “首先说行刑人的身高,若是个子高一点,棍子下去的时候,先接触到的是地面,然后才是被打者的身体。 那也就是说,其实趴在地上被打,和趴在行刑长条板凳被打是两个概念,伤害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你被打了三百军棍没什么事情,而我被打了十军棍就不成了。” “你不也是趴在地上打的?”肖不修那个表情实在是讨厌,一副「我打你就是对,你还敢质疑」的样子,真不想和他继续讨论。 “是啊,但是重点在于你肯定是哈腰打得我,马茂春一定是直起腰打的你。所以,受力点是不一样的。 你还挑我肉多的地方打,所以我基本上全是肉疼。你那三百下,一半的力道泄到了地上,在棍子与地面的夹角才是你的受力点。 可是你又瘦,屁股上也没什么肉,所以你被打的也并不重,破开肉绽肯定有,这个就是马茂春打人的技巧,看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没有伤到筋骨,没有伤到要害。 不过你,你肯定是左边屁股的伤重一点,我猜他一直站在你的右边行刑,所以在夹角的作用下,你多一半的伤都在左边屁股上。然后……” 我可能说的有点多,略略胆怯了一下,特别是看到肖不修倒了一杯冒着烟的热茶冲我走了过来,我很紧张。 “别别别,我可是受伤了,你不能用热水泼我的。”我赶紧说道,“我错了,我错了。” “喝水!”肖不修只是给了我一杯热水,让我压压惊,我真是想太多了。 “肖小七,南厂即便是错了,也不能承认错误,为何你天天承认错误呢?你看那日,即便是我都要被打死了,南厂的人都没有人站出来说自己错了。这是我给他们定的制度,承认错误就是认输低头,气势就没有了。” “干嘛要争强好胜呢?那个……我就是错了呀。错了就承认,没错也要承认,至少有个好态度,大家就开心了,和和气气的。 再说了,人活在世,不就是为了这张嘴吃口饭么?我低头认个错,也不影响我吃饭,说不准,我还能吃得挺好的呢。”我有点没皮没脸了,真是被肖不修压迫到没有任何自尊了。 “哎……”他果然用右半边屁股坐了下来,也没什么痛苦的表情。“这么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哎……”我也学着他,“我天天认错,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这一次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错了,让肖大人这样一顿狂揍?” 我问得直白,肖不修也没有隐瞒。颜苏两家的恩怨只是民间恩怨,不用理会。 漕帮倒卖茶叶,也是他们内部的事情,涉及到的金额不大,也可以不用理会。搞出抢亲的乱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错,作为南厂的人,这些都不是错。 但是,重点的错误在于——崔恩英唱得那首歌。 “这是为什么?”答案出乎我的意料,我很震惊,因为我的逃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崔恩英。 现在我们在冷宫的院落里,玉嬷嬷他们收拾好被褥已经出去了,只剩下我们两人在屋里,声音也压得很低。相信此时的影子也在不知道的角落里看着,隔墙没有耳朵。 “你别以为我走了三个月,关于你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知道得很清楚,并且你开始接近大皇子之后,我就知道你明着是帮他,实际上你绝对有自己的打算。我已经两次给你传字条示警了,你居然还是我行我素,真的是要气死我么?”肖不修的眼睛很亮,但没有真的生气。 “所以,你知道了什么?”我很好奇,就算是有人汇报,有影子的最后一击,但肖不修都不太应该知道崔恩英这件事情背后的事情吧。毕竟,这个事情似乎还是很隐秘的。 “你是不是要告诉大皇子,崔恩英是皇后杀的?” “我去,你知道啊!”我对肖不修已经是万分佩服了。 “但是,我如果说,崔恩英是大皇子杀的,你信不信?”肖不修靠近了我,声音很低。 “不可能啊!”我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个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怎么会这样? “肖小七,你还是太嫩了,皇家之事,岂能如此简单?”肖不修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也不太好。“你以为皇后是真的疯么?” “呃……”我已经不太能说什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冷宫距离皇后住的地方很近?”肖不修那个妖孽的脸啊,能不能不要靠的这么近,特别是在说这种重要的话题时候,让我都不太能够思考了。 他可能是真的累了,让我喝了一口热水,然后把杯子放到一边,自己直接侧躺在了矮榻之上,当然是右边躺下,与我面对面。 我也是脑子抽抽了,想都没想分了一半的被子给他,一被窝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枕头风」了,我心里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窃喜。 肖不修就在我的耳边开始说起了这段秘闻。大皇子的娘亲是浣衣局的女官,还是在皇上是皇子的时候,一日趁着皇上酒醉,直接躺倒了皇上的床上。 一击即中,怀了大皇子。当时,他已经娶了皇后,皇后发现这个事情之后就直接急眼了,特别生气,还直接离家出走了。 与此同时,曹显起兵反叛,皇上一边忙着镇压曹显,一边到处找皇后,没时间处理掉浣衣局女官的孩子,这也给了她时间生下了大皇子。 当时,皇上还没有子嗣,因此对于自己这个第一个孩子,还是男孩,也舍不得杀掉。 所以,最终只是杀了这个女官,保下了孩子,交给太后来带。 太后不太喜欢那个女官,因此对这个大皇子虽然是要什么有什么,但是也不太关心。 之后又相继有宫女怀孕生下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但是他们的母亲都因为各种原因死掉了。 太后一把年纪了,把自己的宫里变成了皇子乐园,每天就带着这三个孩子一起生活,倒也算开心。 但是宫里碎嘴的人太多了,渐渐的,大皇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慢慢变得玩世不恭起来,「吃喝玩乐第一名」的名号也慢慢传了出来,带着下面的两个弟弟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上还是春秋鼎盛时期,所以对于孩子们这个样子也没有太过管教,只是让他们都将皇后认为娘亲,记在她的名下。不过,皇后也不太管,说是讨厌小孩。 所以,三个皇子对皇后很是不亲,甚至很惧怕。但是,逢年过节,或者是各种节气,三个皇子还是要在皇后的宫里待着的。大皇子嬉皮笑脸地,所以也不算太难。 但问题就出在了这里,不知道他在哪里搞到了一张他亲生母亲的小画像,在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崔恩英,发现这个面貌与画中人十分相似的女子,一时间他想试探一下。 “试探什么?”我很好奇,贴近了肖不修。我其实也很想平躺下来,但是我只能趴着,也挺难受的。 为了能够听到多一些八卦,我费力朝他身边又挪了挪,真的特别像一只猫拱在他的怀里。 “大皇子可不认为是皇上杀了自己的娘亲,他一直觉得是皇后下的手。所以,就想着如何让这个有着相似面貌的崔恩英能够站在皇后面前,看看皇后的反应。” “对!我看到皇后了,就在那天比赛结束,散场之后。”我很肯定这一点。 那一日,崔恩英夺得头筹之后,很多人围着她说话,恭喜她什么的。 我在肖不修的包房里关了窗户,熄了灯,默默地呼吸,其实当时并没有想探查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这一场大热闹终于落幕,是不是要开始准备下一场的逃亡计划了。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隔壁包房忽然传出了动静。我一直认为那个是醉红楼老板的库房,因为从来没有开过窗,也没有亮起过灯,所以也没有刻意去看过。 但是,就在人群渐渐散尽的时候,那个屋里传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有个女人说道:“这孩子也是费心了,搞了这么一场大戏,有意思么?死者已矣,我们都还没有尽兴,他来捣什么乱呢?” 我屏住了呼吸,甚至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是皇后的声音,她居然也来看热闹。 想想也是对的,醉红楼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她,她来自家的铺子看看有何不可?再说了,这么大热闹,整个京城的人都出来看了,她为何不能来呢? 只是,这句话说的太有深意了。 我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直到第二日崔恩英因醉酒死在了自己的床上,我才把这件事情串在了一起。 所以,当时和大皇子谈交换条件的时候,才想到了用「崔恩英的死因」作为交换条件。但现在想想,若说是大皇子杀了崔恩英,那我岂不是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直接打了一个寒战,双肘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趴在了肖不修的胸口,倒是真暖,就是姿势太过于暧昧了。 “肖小七,你离我远一点。”肖不修终于发话了。 “我也想啊,但是我没有力气了。”我觉得虽然是真的没有力气了,但我还是有点故意的,持宠而娇么?嘿嘿。 肖不修推了推我,发现我居然还挺沉的,想直接踹我一脚,又考虑到我的伤还没有好,就只好自己往后挪了挪,给我腾出了一些空间能够呼吸。但是,有了空间,被窝里就会灌风,就会很冷。 “影子,你来一下,被窝里太大了,不暖和。”我喊了一嗓子,肖不修立刻捂住了我的嘴,我感觉头顶居然落了一些灰下来,不由得笑出了声。 “若说我是修罗,你便是是小恶魔,还是专门来折磨我们的。”肖不修长叹了一声,屋顶又有灰尘落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一、我们在床上能够做什么? “你快点说呀!到底为什么大皇子杀了崔恩英?”我也不想再墨迹了,真是急死我了。我直接又往前扑了扑,就趴在他的身上。 “你躲我远点。”肖不修忽然脸很红,我有点诧异。被窝里被我们这么一折腾,明明已经冷了,怎么能脸红了呢? “肖大人,你很热么?”我问他,然后向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可是他还在躲我。矮榻不大,这么一折腾,肖不修直接掉了下去。 这下好了,疼的他呲牙裂嘴,居然还把被子也都带了下去。我只好附身看床下的他,影子也直接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看看他的状况。 可能肖不修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直接将身上的被子掀了起来,然后把我从头到脚全都罩上了。 我在黑暗的杯子里听到影子「呦」了一声,然后就是肖不修喝道:“扶我起来!” “我来我来,我也可以扶大人的。”我在被窝里找寻着突破口,这被子还真的很大,一时间我都没找到哪里能够掀开。 等我掀开被子露出头的时候,肖不修已经在影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瞪着我。 我只好小声问:“我是不是又错了?” 影子笑的很开心,还冲我点了点头,“肖小七,你可以啊,居然把肖大人弄下了床。” “我们在床上能够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我倒是想爬起来呢,我也得能爬起来啊。 “今晚我睡床,你睡矮榻。”肖不修那个表情很不好,“影子,我们去上药。” “哦,好的。”影子很听话,扶着肖不修就要走。 “别啊,别走啊,没讲完啊!”我在他们身后喊道,“大灰狼到底为什么要杀小白兔啊?肯定不是因为偷了萝卜,一定有别的原因啊。” “你自己想!”肖不修头都不回,直接出了门。 我在被窝里喊什么都没有用,真是好气啊。 吃晚饭的时候,陈志典又跑了过来,说是我这里的饭比较好吃,过来继续蹭吃蹭喝。 自从我回了冷宫之后,他就一直赖在我这里吃吃喝喝,完全没把自己当做外人,一副「自家妹子受伤了,我要好好照顾她」的样子。 除了上药这个事情还是交由玉嬷嬷来处理之外,其他的事情他居然都愿意亲力亲为,比肖不修还认真。 当然,现在南厂的人都挨了军棍,各个都在养伤,只有陈志典全须全影一点毛病都没有,干点活也是没问题的。 我还是保持了趴着的姿势,陈志典就坐在地上,就着矮榻的高度陪我吃饭。 “其实吧,你也下床溜达溜达吧,总是这么趴着对身体不好。”陈志典还是挺认真的。 “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趴着。我真的挺难得这么趴几天的,就在让我享受一下吧。” 我哪里能够告诉他们我已经好很多了,常常示弱一下,也容易博得同情嘛。 “你看看人家肖大人,我刚才都看到他骑马出去了。”陈志典啧啧啧的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出什么事情了?”我好奇地问。 回了冷宫大半个月了,南厂的事情一点都没管,高秉文和柴文进也进不来,陈一陈二只负责我的护卫,玉嬷嬷就是伺候我的起居,肖不修什么都不和我说。 陈志典在藏书阁继续编写地方志,知道的也不多。结果就是,我目前的消息很闭塞,什么都不知道。 “我继续给你讲一遍吧,你就知道你这个事情又惹出了什么大篓子,现在肖大人应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皇上也是很烦心的。”陈志典喝了一口粥,润了润嗓子,又开始了。 打了大皇子,又打了肖不修,皇上看了看南厂跪了一片的侍卫们,说道:“你们这群人也该打,帮着肖小七把那五千军棍都承担了吧。省得以后她天天上蹿下跳地说南厂的人欺负她。你们分一分,看看自己能承担多少。” 南厂的侍卫们居然还都很仗义,各自都报了二百军棍,连文书处的人都跟着认领了军棍。高秉文和柴文进居然也各自认领了五十军棍,一时间场面相当感人。 “肖小七醒过来,应该会很开心的。或许,她就舍不得离开南厂了。”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只有陈志典能够听得到。 “你想离开南厂么?”陈志典问我。 “怎么会?有吃有喝,有人陪着玩,多好啊。”我言不由衷,随便敷衍着他。看来,这皇上也知道的不少,这个局到底是做给谁看的。 处理完南厂的乱局,皇上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苏记。这个时候的苏记大院里,花轿和喜服的火都已经灭掉了,颜公子和苏公子正在说着话,两人看起来感情还不错,手拉手,面对面。其他的护院也各自忙碌收拾着一院子的狼藉。 皇上到了之后,也没有客气。他在路上已经听完了陈志典讲述的前因后果,心里也有了判断。 所以一进门就问苏澜:“你说说吧,什么条件能够让你与颜公子成婚,结束你们两家百年的恩怨。并且,你也整肃一下漕帮,否则朕也要喝不起茶了。” 两人跪在地上,也很是紧张。他们之前都见过皇上,也说过话。但是没想到今日的乱局,居然把皇上都给招来了。 “草民定当竭尽全力整肃漕帮,公平买卖,绝对不再哄抬物价。江湖事江湖了,自当是要给出一个交代的。”苏澜虽然被揭破了女儿身,但是依然保留了男子气概,很是豪爽。 颜公子攥住她的手,再也没有顾忌,只是和她跪在一起,将自己的坚定也传输给她。 皇上是多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的情谊深厚,立刻就说道:“颜苏两家的百年恩怨,朕也略有耳闻,的确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再坚持的意义。更何况,天下之事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们二人有这样的缘分也是上天注定的。之后朕也可以为你们赐婚,做成这一桩美事。” “谢皇上!”这两人立刻磕头谢恩,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了皇上的赐婚,这两人更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并且还会成为一段佳话流传百世。 “行了,苏澜,你刚才说的那个要求是什么?朕帮你达成。”皇上心情也好了不少,毕竟这也算是喜事。 “我要杀人!”苏澜这句话一出,皇上差点没被呛到,吓了一大跳。身边的侍卫立刻就吼了起来,“大胆!” 颜公子立刻跪着护住苏澜,“别着急,等她说完。” 皇上瞅了瞅他们,不具威胁性,也就让亲随退到一边,说道:“看来你这个事情也不小,要不给朕找把椅子,咱们慢慢说吧。” 清了清场,苏澜和颜公子将皇上请进了内堂,烧旺了炉火,端上了最好的茶水以及糕点,苏澜和颜公子恭恭敬敬地给皇上又再次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皇上也没有言语,只是瞅着他们两个,静静等着故事的开始。 不过,苏澜一开口,皇上倒是先炸窝了。 “我要杀的是王富贵!就是截了「皇杠」的那个江洋大盗!” 苏澜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印章,是漕帮的印章,凭借这个印章,任何货物都可以在漕帮管辖内畅通无阻。就连官家有时为了快速传递物品,都会选择漕帮走水运。 而苏澜提及到的这个王富贵,可是在大月国都是臭名昭著的人物,皇上也对他恨之入骨。重点是他还折了皇家的面子,官家的尊严,实在是可恶至极。 但是,到目前为止,就算是肖不修出手了,居然还没有抓到这个人,也是挺神奇的。 漕帮与王富贵的恩怨,也是源于官家的一笔「皇杠」相关。 「皇杠」是地方上交给朝廷的税银,一直走的是漕帮的水路。应该说,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凡事都有个但是,老话还真是没错。 五年前,有个大汉跳上了漕运的「皇杠」专运船,使用威力很大的火铳直接将漕帮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击毙,劫走了南方十二个县的税银。这在当年是极为轰动的事件,大家议论纷纷。 这大汉在抢劫的时候,还特别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王富贵」。 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一直都不是,也是官府一直通缉的要犯,犯案累累,作奸犯科。 这人极会隐藏,当所有人都知道是他犯的案,他却又消失了,根本就找不到这个人。 官府也极为头疼,漕帮当然也不肯吃这么一大亏,一直下了江湖追杀令,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苏澜的母亲当时是漕帮的帮主,得知这个事情后,气得直接昏了过去。 这可不仅仅是人命和漕帮颜面的问题,还牵扯到了漕帮押运这批货时签下的合同。 按照合同规定,漕帮任何押运的货物,如果丢失、损坏,都会照价赔偿,绝无二话。 正是这么霸气地条款,才让漕帮的水运如此强大,几乎包揽了大月国所有的水运路线,因此苏家也才如此有钱,苏澜花钱不眨眼的习惯。 但是,也是因为这个合同条款,当年的漕帮倾尽所有,要赔偿朝廷这笔「皇杠」。 想想这可是南方十二个县的税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便是将漕帮掏空了,也赔不出来的。 事情闹大了,皇上知晓此事之后,也深深知晓如果让漕帮赔偿,必然让他们破产毁灭。 但是,如此强大的水路运输系统一旦瘫痪或者毁灭,也会给大月国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因此,他找到苏澜母亲漕帮帮主谈了一次,让他们每年先交十万两,直到抓住王富贵之后,再决定如何还款。 苏澜母亲极为感谢皇上的宽宏大度,也让漕帮免于灭顶之灾。接下来,就是漕帮和官府大力追捕这个王富贵,可是一直没有抓捕归案。 苏澜母亲急火攻心,又加之操劳过度,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苏澜就在母亲的尸体边上发誓,一定要杀掉王富贵,为母亲报仇雪恨,为漕帮死去的二当家和三当家报仇! 颜公子知道的不多,但也隐隐知道苏澜与漕帮关系匪浅。 但他也是没想到其中会有这样的曲折和亡灵。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完整地听完了整个故事,但还是紧紧攥住苏澜的手,轻声说:“我等你,王富贵一日不杀,我都等你。” 皇上岂能不知道王富贵,他更想抓到他。实在是大月国的耻辱! 听完了苏澜的请求,他直接同意了,“可以,我们再一次发下海捕的官文,并且重金悬赏整个王富贵。漕帮这每年十万两,朕拿出来作为赏金,势必要抓住此人,千刀万剐才能够泄恨!” “谢皇上!”这两人又一次特别郑重的磕头,苏澜还补充了一句,“草民愿意用漕帮帮主的职位作为条件,请杀王富贵!” 这可是超级大的悬赏!别说大月国没有,其他任何一国都没有这样的皇榜悬赏。 所以,当皇上命人将皇榜贴得到处都是的时候,不止是百姓看得热血沸腾,不少官员也跃跃欲试,就连陈志典都觉得在藏书阁编写地方志已经没有意思了,抓到了王富贵,拿了十万两,又可以做漕帮帮主,简直是人间美梦! “所以呢?”我问他,“你打算怎么去抓?” “这个我没想好,只是想到这十万两怎么花了。”陈志典一脸的开心,仿佛这十万两已经到手了一样。 “你打算怎么花?”其实我也很好奇。 “你看哈,先把我家那个宅子修一下,我那两个外甥可以住得更宽敞一点,然后请几个好的老师教他们各样学问。 再然后,我可以把我的几间书斋搞一搞,弄得宽敞明亮,再搞出一个阅读区,能够一边看书,一边喝茶吃点心。 如果还能剩点钱,我就在请几个丫鬟婆子,平时伴我做做饭,洗洗衣服,收拾一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你就这么点追求啊?”我一脸的鄙夷。 “行,我追求不高,你来!你如果有十万两,你要做什么?”陈志典还不乐意了。 就他那点追求,无非就是改善生活。其实,他的生活已经够好的了,现在只能说是锦上添花而已。 再说了,就他这一天到晚在藏书阁里干活,几时回家待过?现在连一日三餐都跟着我这里蹭,简直是省钱抠门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我啊!”我想了想,又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人进来,才开开心心地说道:“我要包养几个小哥哥,一个捶腿,一个吹曲,一个做饭,一个缝衣服,一个种花种草,一个表演杂耍,一个帮我梳头,一个帮我化妆,一个帮我拎东西,一个帮我开门,一个帮我铺床叠被子,一个帮我……” “肖小七,你是不是皮又痒了?”肖不修那个魔音啊,简直是无孔不入。 第二百五十二、为了破案,肖不修真可以的 “你你你不是骑马出宫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我还没说话,陈志典也问了出来,他一脸的震惊,并且是因为听到了肖不修那个声音似乎又有发怒的前兆,所以很紧张。 我倒是很淡定,还招呼肖不修:“哟,您回来啦?一起吃饭饭吧!没事,我包养了小哥哥,也带着您一起,茶水都能够分您一半,放心好了。” “嗯。”肖不修一脸的坦然,侧身坐在了我的矮榻上,然后斜眼看着陈志典,问答:“陈大人,这么晚了,还在冷宫里,不妥吧?” “是是是,不妥不妥。”陈志典连手都没擦,就赶紧站起了身,“我就是找小七闲聊一下,这就走这就走。” “不送。”肖不修那个表情啊,真是太难形容了。 “但是吧……”陈志典也是好死不死的问道:“肖大人要在小七这里住多久呢?矮榻不是很舒服吧?南厂的事情也很多吧?很多地方都需要您吧?大家都找您呢……” “无妨,可以慢慢来。”肖不修居然真的拿起了我喝剩下的半杯茶喝了起来,那个表情就像是这个是世间少有的珍品一般,那个姿态实在是太优雅了。我这一脸的花痴完全没掩饰住,瞅着他发呆。 “这里也算是后宫重地吧,肖大人不方便留宿吧。”陈志典居然还能够厚着脸皮继续问。 “想当年,我在皇后的宫里和承平公主的宫里都是住过的,怎么就不能在肖小七的冷宫里住呢?更何况,肖小七是我的属下,我住在这里,她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是不是呀,肖小七?” 我去,肖不修这一记飞过来的眼神,看得我目眩神迷,完全没有分辨清这是要杀我,还是要打我。 我立刻点头如捣蒜,就差把脸又埋在被子里了,忙不迭地说:“是是是,肖大人说的特别正确,简直是太正确了!无比正确!” 得到了如此满意的答案,肖不修的脸上慢慢展露出了一个微笑,就连陈志典都目瞪口呆,惊为天人,喃喃自语道:“我看到这脸也是忍不住的……” “嗯?”肖不修变脸太快,就要对陈志典发火的时候,陈志典立刻就逃走了,声音还飘在半空中,“我回去藏书阁了,我明早过来吃早饭哈,给我来根油条就成!” 我偷眼看了看肖不修,他的表情还算不错。并且,还还在吃我们刚才剩下的饭菜,玉嬷嬷走进来问:“肖大人要不要再添些饭菜?” “不用了,肖小七这里还有没吃完的,我吃光就好了。”肖不修那个表情简直了,仿佛就是一个特别正常的事情,我有点说不出话,但玉嬷嬷特别自然地转身出去了。 “你要不热热再吃?这天挺冷的。”我很客气。 “无妨。”他连我的筷子都用上了,我赶紧伸手拦了一下,“别别别,那我用什么?” “我喂你。”肖不修看着我,还真的加起了一片菜叶子递到我的嘴边。 真是太不要脸了!我一头就扎进了被子里,完全不想出来了。 “怎么了?”该死的温柔之声居然出自肖不修的口,我也是要晕死了。这人必然是吃错药了,完全不正常了。 不对,他肯定是有事情让我做,并且这事情特别不好做。 想到这里,我又抬起了头,瞪着大眼睛问他:“说吧,这次要抓谁?” 这人变脸真快,立刻就放下了菜叶子,很正经地说:“王富贵……” 我哀嚎了一嗓子,很幽怨地问他:“人家连漕帮帮主都气死了,二当家和三当家也打死了,你要我也去送死么?” “我保护你。”他还挺严肃。 “不行啊,那个火铳是个什么鬼?据说是很厉害的,万一打过来,我还不成了筛子。”我继续哀嚎。 “我保护你。”他居然又说了一遍。 “肖大人啊!”我知道在他这里,哀嚎一点用都没有,但还是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肖小七,这事情不是你撒娇耍赖就能不去的。这事情关系到漕帮的正常运营,大月国的颜面,还有颜公子和苏澜的幸福,你如果破了此案,抓住了王富贵,不止是大功一件,更会扬名天下。” “我不要啊!”我一点都不想出名,做一个小糊咖多好。 “有十万两赏银。”肖不修居然用这个来诱惑我,不过这银子真的不太好挣,或者说有机会挣到,但是很有可能没有命花。我不能同意,坚决不能同意。 见我继续摇头,他又说道:“我也可以拿出十万两赏银,专门奖励给你。” 我忽然犹豫了,他又继续说道:“二十万两足够你包养小哥哥了,还有富余,对不对?”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我又犹豫了。 他靠近我,唇边痣又变得清晰无比。“我还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随便什么都可以。” “真的?”我的眼睛都亮了。 “真的。”他的表情真的很诚恳,果然是为了大月国,他什么都肯做,真是爱岗敬业,忠君爱国。 “我帮你上药吧!”我笑的也特别真诚。 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眼睛里还冒出了火光,差点就要咬我了。 我刚进往后挪了挪,连声说道:“别咬我别咬我,我一点都不好吃。你看看,你还说什么都能答应我,随便什么都可以呢,我这是帮你上药哦,是帮你哦,我真的很浪费这三个条件呢。” “肖小七!”他还是想咬死我。 “哎,算了,不管了,谁愿意抓就抓去吧。二十万两我不要了,我也不包养小哥哥了,我就赖在冷宫里不出去了。”裹在被子里还真是舒服,更何况这被子是肖不修睡过的,很香的。 “肖小七!”肖不修的声音放低了,还有些无奈。“给我上药值得浪费一个要求么?” “值得呀!大月国只有影子看过你的屁股吧,我也想看的。”我说得特别真诚,影子都忍不住直接跳了下来,对我吼道:“肖小七,你还是不是女人,男人的屁股也想看!” “是女人呀,所以才想看看男人的……”我的话没说完,肖不修居然点了点头,直接说:“可以……” “什么?”这下轮到我和影子惊讶了。肖不修这是要牺牲自己成全大月国了,真是可敬可敬呀! “影子,把伤药拿来,今天我就在这里换药,让肖小七帮我。”肖不修说得特别大义凛然,很是正经,反趁着我不那么正经了。 咦,怎么那么不对呢? 影子也就是愣了一下,然后速度着从我的柜子里翻出了外伤药,递给了我。 “大人也是用这个药的,你帮大人抹一下吧。你要是不嫌弃,也可以帮我抹一下,我也挨了二百五十军棍呢。” “不不不……”这一次我的回答更快,“我收回我刚才的要求,我就是说说的,没事了没事了,回头把那二十万两给我就好了,我不帮您抹药了。” 自打我受伤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快地钻进了被窝深处,并且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呼吸不畅。 肖不修扯了扯我的身上的被子,居然都没扯动。 “别别别,我睡了。等我好了,我就去抓王富贵,为了大月国!我可以的!”我稀罕给肖不修抹药么?绝对不啊! 哎,关键时刻,还是我比较怂。 甘拜下风,肖不修每次都能够把我拿捏得准准的。 “出来,别闷坏了。”肖不修继续扯我的被子,连影子都上手了,我也是毫无招架之力,只好很狼狈地滚了出来。 “说吧,我们聊聊王富贵这个人吧,现在就开始工作,可以了吧?” 肖不修听到了这个话,脸上露出了舒展的笑容,晃瞎了我的双眼。 关于王富贵的资料,肖不修掌握的不算多,但也刚刚好对这个人进行了一个侧写。 王富贵原本不姓王,是大月国东南一处小渔村一户姓吴家的孩子,由于家里穷,他又长了一身癞疮,家里人很嫌弃他,直接就扔到了路边,想着或许被野狗吃掉了,也就算了。 不过,路过有个逃难的中年男子看到这孩子很是可怜,就捡起了他,打算收养他。 吴家人就问:“你都瘸了腿,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何必再拎个拖油瓶呢?” 这男人很是憨厚,笑了笑说:“这孩子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我若是救活了,就算是我的儿子,我若是救不活,也没有什么憾事。毕竟我早已经孤寡一身,没有什么可输的,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孩子会拖累你的。”吴家人再次强调了一下。 “路上遇到流浪的猫儿狗子,我们尚且给一些餐食,更何况这是一个孩子呢。不要管了,也不要问了,这孩子自此与你们没有任何干系,你们就当做他已经死了。”说完之后,这男人抱着孩子直接就走了。 这男人姓王,所以也就给这孩子取名为王富贵,也是真心希望他此生能够富贵起来,不要再受苦挨穷,过挣扎的日子。 不过,因为大月国起了战事,就在王富贵七八岁的时候,一次逃难中与王老头失散了,他自己只能到处流浪,结交不少青皮无赖,厮混在一起。 也是生活磨难,他也学会了打架斗殴,逞凶斗狠,据说他们一起流浪的小伙伴中,还有一个人学过功夫,就教他如何习武强身,遇到对手就狠狠地打一架,完全不要命一般。 久而久之,他也算是在实战中锻炼出来,一般人都近不了身。有传闻甚至说,他能够以一敌百,厉害得不行。 后来也是他这一身的功夫和不要命的劲头,进了镖局做了镖师,也算是有了固定收入和职业,日子过得也还算平稳。当然做镖师也是很辛苦的,走南闯北,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 一日护送完一趟镖回来的途中,遇到一个老客户正在被几个山匪堵截,他想都没想直接一嗓子吼了过去,抄起自己马车上的木板子就冲了上去。 那几个山匪一开始还鼓着一口气跟他斗狠,但是就王富贵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让那几个山匪都怂了,找了个机会全都跑掉了。 这老客户也是镖行的熟人,对王富贵很是熟悉,又经过了这件事情,对王富贵赞赏有嘉,直接提出支付三倍的价格,让王富贵做他私人保镖,押运货物。 王富贵也很是高兴,特别痛快地答应下来。自此之后,但凡在路上遇到那些索要买路钱的山匪,或是抢劫的小毛贼,他都马上亮出刀子跟人家玩命。 他这种玩命的方式也是挺吓人的,就是那种真的不把自己当回事,自己可以不活。 但也绝对不能让对方活下去,说到急眼的时候,先是砍自己,然后用沾着血的刀子问对方:“你过来!小爷弄死你!” 就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山匪和抢匪也挺害怕的,不过就是为了那么一点钱财,不至于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所以这些人就知难而退,看到王富贵押运着货物走过来的时候,完全放行,都不出现。 “好吧,说到这里,生活毕竟因为一件什么时候而发生转折的。”我叹了口气,这都是套路,没办法避免的。 此时夜已经深了,玉嬷嬷问是不是可以先给我换个药,然后铺床让我睡了。 我看了看肖不修,问道:“肖大人,我就不帮您上药了。但您也可以先回避一下,我上个药。毕竟,只有我痊愈了,才能够帮您破案不是。” 肖不修站起了身,也没说话,直接和影子走出了房门。玉嬷嬷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打算给我清洗一下,再重新上药。 我这才掀开被子,褪下了衣裤……就在这个时候,肖不修忽然推门进来了,站在我的床边问:“我给你的那个木簪子呢?为什么不戴?” “啊!”我一脸的蒙圈,也一脸的惊慌,大声喊道:“你出去!我没穿啊!” 第二百五十三、肖不修,我喜欢你的 肖不修站在我的床头,很正经地问我:“我给你的簪子呢?” “你先出去啊!”我又吼了一嗓子,然后自己就滚进了被子里,速度极其快。 肖不修直接侧身坐在了床边问我:“你不是还没好么?不是只能趴着么?怎么都可以滚了?” “你!”我气得只想咬他,并且也不打算再装下去了,直接跪坐了起来,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动作更快,直接用手抬起了我的下巴,被迫靠近了他。 他那张大脸啊,真是看不太清楚了。“肖小七,和我耍心眼,你不是对手。所以,你老老实实的,我也不会打你的。” 玉嬷嬷看到这样的场景,特别麻利地跑了出去,一点都不仗义。她居然还把房门也给关上了。 真的,又听到了他的威胁,我真是从头到脚都感觉到寒冷。 不过,我也豁出去了,直接问他:“你是不是知道我要逃走,特别生气,那你是不是很在乎我?” “对!”肖不修回答得也很干脆,“你记住,你现在对我有用,我就会对你好,管着你看着你,甚至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如果,有一天,你没有用了,我会弃如敝履,直接扔掉,杀掉,埋掉,就像我对待任何人一样的。” 按道理说,我应该害怕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好笑,这人挺没意思的,何必逞口头上的威胁呢?其实让我干活,就直接说出来好了。至少为了那二十万两,我也可以的。 再说了,有了那二十万两,我就不在乎李山没有兑现的五千两了。我可以扛着二十万两银子跑路的。 “那我就再问一个问题。”我也没在怕的。 “说。”靠得太近了,我能够看到他瞳孔里有微微地一缩。 “为什么要搬来冷宫和我一起睡?”不要脸么?我也可以更不要脸。 “方便监视你。”肖不修直白地说。 “我就那么不让你放心么?”我轻笑起来。 “从未。”肖不修的瞳孔又缩了缩。 我抬手按住了他捏住我下巴的手,说道:“你打我军棍,或许就是为了保护我,因为大皇子那件崔恩英的事情,很可能觉得我知道了真相,想对我杀人灭口; 你搬来和我一起住,是为了监视我,怕我跑了,你无法和皇上交代。 你对我很好,是为了让我破案,帮你干活。但你有没有真正为我想过,我为什么留在这里?其实,我是有很对机会可以跑掉的。” “你想说什么?”我在肖不修的眼睛里第一次看到了迟疑。 “我想说啊,我留下来的全部原因都是因为喜欢你,就是这样。”我很真诚,也很坦白。 肖不修放开了我的下巴,离我远了一点。但我没有松开他的手,轻声说道:“你是不是真的知道我是谁?” “你知道了什么?”肖不修的声音也很低,但是也是第一次有了不确定。 “那你知道了什么?”我反问他。 “你想知道什么?”他又问我。 果然是高手,这种人真的不好对付。我都已经使出了静心师父教我的杀手锏,以柔克刚,以退为进的招数,居然还是不能从肖不修这里得到答案,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算了,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我叹了口气,松开了他的手,“再过几日吧,等我不太疼了,我就去破一破这个王富贵,为南厂和大月国争光。” “你……”肖不修居然还往后退了退。 “我呀,挺好的。”我的笑容也明媚起来,“你给我的玉簪和木簪子,我都收起来,这些日子养伤,也没必要戴,省得扎到我。等我出门的时候就戴,你说戴哪个,我就戴哪个。 木簪子是那日买的黄花梨做的么?还是挺好看的。我以为你是要送给承平公主的呢。 当然,你今日问起来了,可能真是要送给公主的,我可以拿给你,你送出去就好了。我就戴了一下,没有弄坏的……” “肖小七……”肖不修居然声音更低了。 “在呀,现在还睡在你的身边呢。”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呢。 “等我们都好了,一起去醉红楼、鸿宾楼、月满楼去大吃大喝呀。万一我破了案子,二十万两呢,我们随便吃。” 肖不修站起了身,又往后退了两步,才说道:“那木簪子就是给你的,和承平没有任何关系。那簪子是我亲手雕的,其实早就想给你,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为什么要送我簪子?”我其实也挺好奇的。 “南厂的玉簪是身份的象征,我亲手雕的木簪子,是我肖不修身边人的象征。” “只有这一根么?还是南厂的人,人人都有?”这话问了出来,有那么一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逼迫感。肖不修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说:“有两根,一根给你了。” “另外一根呢?” “不告诉你!”肖不修居然也会耍赖,然后转身出去了。 我也是挺无语的,看了看他走掉的背影,看了看被他关上的房门。 玉嬷嬷肯定一时半会不会进来,那我就只好自己给自己上药了。 其实,经过这些日子的抹药和静养,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很多事情还没有想清楚,所以才各种装模作样地趴在床上不起来。 肖不修之前没有戳穿我,估计也没想好怎么对付我。 现在的每一步都变成了坑,并且不知道这个坑是大是小,都很是艰难。 先说这个最要命的崔恩英的命案,大皇子下的手,那就证明大皇子并非表面上的「吃喝玩乐第一名」,在他的心里有恨,是对皇上的恨,还是皇后的恨? 是谁给大皇子这张亲生母亲的小画像?从这一刻起,不就是已经做下了局么? 那么,如果挖出崔恩英死于大皇子之手,再扯出大皇子对父皇母后不满,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剥夺继承皇位的资格。 如果按照受益人就是做局者的推断,这范围就可以划归到二皇子和三皇子身上。 那么,是谁? 肖不修当众打了我,目的是做实我只是个多管闲事之人,并且他也已经惩罚过了。 所以万一有一天扯出是我帮助了大皇子助崔恩英夺得了头筹,也只能说我是无知瞎闹,惹是生非而已。用一顿军棍,换个生命无忧,也是划算的。 但皇后为什么跑了过来?还是大皇子给叫来的。是故意,还是无意? 皇后阻止了肖不修打我,并且要打死肖不修,这又是为了什么? 皇后真的疯了么?不见得吧。 皇上对皇后还是很好的,至少他还真的按照皇后的要求揍了肖不修。 他对我也是好的,把我被积攒的乱七八糟的五千军棍分摊给了南厂的所有人,是警示,还是别的原因? 皇后把我运回了冷宫,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只是让玉嬷嬷继续过来照顾我。 肖不修倒是自己自动请命说来照顾我,并且直接堂而皇之地搬进了冷宫,一点都不避嫌。 其实,他在宫里也是有自己的住处的,非要和我挤在一个房间里,放了一张矮榻。是觉得我新装修好的冷宫很好看,很干净,才过来住的么? 当然,现在最最重点的问题在于:李山的女儿,到底是谁? 事情已经变得非常复杂,现在,在南厂,在冷宫里的我,都不是那个隅月庵长大的李小满,而是丞相李山的千金李小蛮。 如果,是真的李小蛮,可能也就在那个破败的冷宫里待上三年,然后找机会逃走了。 那么,为什么皇上皇后这么关注李小蛮?她作为人质待在冷宫里,必然是有极其重要的身份,这个身份是什么? 再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肖不修敢在帝后吵架的时候,也特别不客气地喊出来,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他会是他们两之间的什么人? 我在心里列出了一系列的疑问,但所有的中心点都落在了「李小蛮」的头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再一次问自己,也感到这里面的重重危险。 局面越发的混乱,我破解不了了。那么,逃走还是唯一的出路。 现在肖不修是贴身监视,就证明「李小蛮」的确已经是相当重要的角色了。我如果承认我是冒牌的「李小蛮」,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必须要咬牙忍住,不能说自己是假的,必须将这个谎言圆住。 躺在被窝里的我,已经给被这些问题绕得有些晕眩了,太多的无解,变成了谜团。但还有一点,我也不得不服气的。 那就是——我咋这么聪明厉害呢?要是真的李小蛮,未必能够有我的聪明才智,破了这么多案子吧?现在我这个「李小蛮」也是大月国的红人,破了不少案子,也很牛气呢! 我喜欢肖不修是真的,我喜欢我自己也是真的。 矮榻睡起来还是挺不舒服的,不知道之前肖不修那个大长腿,又受着伤是怎么忍下来的。 当然了,人家为了大月国都可以牺牲色相,这睡得不太舒服,也没什么吧。 没洗脸没漱口,反正我已经听了太多的事情,想了太多的内容,脑子已经开始变成浆糊了。 睡下去的时候,还模模糊糊地想着:肖不修怎么还没进来?他一个南厂的大太监厂花都督也是挺不容易的,这一天到晚的,伺候那么多人,脑子够用吗?身体跟得上么?他那么瘦弱,吃得又少,能不能扛得住呀? 又美美地睡了一个懒觉,我才赖兮兮地伸了个懒腰钻出了被窝。 刚想下地,就被眼前的样子给吓到了。这一桌子文书卷宗,地上还有几个大箱子,想必也都是文书和卷宗……这肖不修的动作还是够快的,是完全不想让我舒服。 我还能怎么办呢?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再说吧。 这堆卷宗,我足足看了三天。趴在床上很仔细地看着这些关于王富贵犯下的案子,还真是令人发指。 肖不修早出晚归,也没有跟我说过话。陈志典可能是被他拦在了外面,头一天我还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这个冷宫里就变得异常安静。 只有玉嬷嬷能够进出我的寝室,其余人都只能在外院候着。 当然,现在这里也是肖不修的寝室,和住所。很多人来找肖大人汇报,禀报,密报的时候,也在这里。 但是,我很烦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直接跟他说:“太吵了,我看不了东西。” 肖不修立刻就出去了,把外院划归成了议事厅,其余人都站在了冷宫的外面。 这样有一个特别不好的地方,就是我想喝口热水,都要喊玉嬷嬷,然后要等很久才能送进来。 不过,我忍。这算什么?等以后我有了二十万两,我包养一堆小哥哥,别说喝水了,就是大晴天喝雨水,他们肯定也有办法给我弄来。 不过,我还是披了个大棉袄,偷偷溜出了冷宫。我觉得他们这是太小看我了,我可是李小满,是到处吃喝玩乐,上房揭瓦的李小满。一个小小的冷宫,我再溜不出去,真是太笨了。 今年的雪有些大,这又开始飘了,很快宫里各处都变成了银装素裹,很不真实。 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不知道今年宫里会不会热闹一些?往年也只是各处挂几个红灯笼应应景,今年或许也不例外。 过年是一家人团圆的时候,无论身在何处的游子,都会在除夕那一晚赶回家,围炉话沧桑。不知道静心师父她们在哪里?有没有想我? 每年静禅师父都会给我做一件新衣服,布料未必是最好的,但是款式一定是最新的。 平时为了方便,我都只穿个小尼姑的外衫疯跑,只有在过年这一日才会穿着新衣服,像个真正的小姑娘开开心心地拎着花灯陪着师傅们给泥塑菩萨们上香。 “小满真是傻气的要命,大白天也要拎着花灯么?晚上点上才好看呢。”有个师父开始笑话我。 “不!这个小兔子的花灯好看,我要一天都拎着它!”我还是挺执着的,很多道理在我这里都不太能说得通。 “这只小兔子灯是一个香客给的,很是精致漂亮,小满喜欢也不稀奇。” 静心师父没当做什么事情,随口解释了一句。但我对那一年的小兔子灯记忆特别深刻,因为它的确是非常精致,上面还有两个字:小满。 这就是为我做的花灯。但是,它现在正被拎在三皇子的手里,而且,他正要扔掉。 第二百五十四、常叔和肖不修的故事 我躲在墙角,刚好看到三皇子走过来,手里拎着一只特别眼熟的兔子灯。他身边有不少太监和宫女,应该是从黄娘娘宫里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每逢初一十五,皇子们都要去各个宫里给娘娘们请安。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娘娘们都需要请安,现在只有黄贵妃,以及梁贵妃够品阶,皇子们每逢初一十五,必须去请安。皇后那里则是每三天必须去一次。 但皇后特别烦这三个皇子,所以就要求也是初一十五来一趟意思一下就好了。 据说有时候,皇后都不出现,但皇子们必须到。即便是在宫里站一会,也算是礼数尽到。 今日十五,三皇子从黄娘娘宫里请安出来,一只手里拎着小兔子灯,一只手里抱了一大盆繁茂的绿萝。 不过,看起来他的样子不是很高兴,并且还嘟囔着什么。 没走出几步,他就把小兔子灯丢在了宫中夹道里,有太监忙不迭地去捡起来。 “我的爷,就算是要扔,也不能扔在这里。人多眼杂的,万一让人家知道就不好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这个东西?黄娘娘也是够了,学人家做什么小兔子灯啊,这种东西费时费力费眼睛,我拿着又没什么用。要是有个小姑娘拎着倒也算是合适,我都是大人了,怎么玩这个?”三皇子嫌弃地看了一眼小兔子灯,死活不肯再拿着了。 贴身的太监只好自己拎着,继续跟着三皇子往前走。 “这绿萝倒是不错,稍后我可以画一幅画,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三皇子的声音渐渐远了,“梁贵妃最知道我喜欢什么,她宫里的黑芝麻饼子也好吃的……” 宫墙下的寒风有些大,差点把我冻透了。我跺了跺脚,揉了揉眼睛,居然都冻哭了,也是真冷了。悄悄往藏书阁走,路上一个侍卫都没有,也很安静。 当年,我拎着小兔子灯走在隅月庵的雪地中,看着各处逐渐亮起了灯,心里只是暖暖热热的。今时今日,没有小兔子灯的我,走在雪地里,心里特别冷。 到了藏书阁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常叔拖着腿很费力地走到门口,和前来的小太监说着什么事情,我就躲在石狮子后面看着。听着那个意思是说今年要早一些发放煤火,让常叔早一点去领。 不过,常叔说自己的腿上犯了,走路都很困难,不能去领。 小太监也很为难,说是肖大人安排的,每一处都只能自己去领,并且要签字的。 常叔也很为难,说天气太冷了,不能去。 大家僵持在那里的时候,我还是走了出去,问道:“我能代替去领么?我的腿还成,就是不能一次领太多。” 常叔看到我之后很开心,立刻招呼我。小太监倒是很没有礼貌地问道:“你哪位呀?” “哦,我是住冷宫里的李小蛮。”我随口应道。 “啊!给小主子请安。”小太监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我听着都挺疼的。 “你知道我?”我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毕竟我也算是红人嘛。 “知道的知道的,您是肖大人的屋里人,您是住冷宫的人。”小太监很紧张,“给小主子请安。” “什么叫肖大人的屋里人?这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我皱了皱眉。 “肖大人现在住冷宫,您也住冷宫,所以……”小太监特别紧张,还偷眼看了一下,“小的就是个传信的,如果常叔不能去领煤火,我就跟管事大人说一下,让他给送来好了。没事的,就劳烦小主子了。” 嚯,看来我在宫里也是有脸面的人了。就是这个肖大人的屋里人听着太别扭了。 “咳咳咳。”我清了清喉咙说道:“你应该说,肖大人是我的屋里人,他是伺候我的起居……” “李小蛮!”行吧,肖不修真厉害,居然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所以,小太监特别紧张,原来是因为这个。 “哦。”我其实很讨厌听到李小蛮这个名字,因为这根本不是我,我是李小满。 “你刚才说什么?”肖不修倒是穿的很暖和,这才十一月的天气,他居然披了一件裘皮大衣,还有色泽光亮的毛领子,看起来整个人贵气十足,英气逼人,满脸妖孽,眉眼含情……我有点失心疯,我只要看到肖不修就变成失心疯。 “没什么。”我很敷衍地回答,顺便跺了跺脚,因为实在太冷了,鞋都湿透了。 他看我不想回答他,也没生气,挥挥手让小太监退下了。 然后脱下了他的皮裘大衣给我披上,还特别和气地说:“王富贵的卷宗看完了么?可有什么发现么?什么时候能够破案呢?皇上等着呢。不要要皇上等得太久,五千军棍虽然没有了,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继续攒的……” 这世间吧,总是不能两全。比如说,肖不修有个好看的皮囊,但是有一个特别讨厌的灵魂。我真是想掐死他,恐怕也都不能解除我的心头之恨。 “好的。”我还是顺眉顺眼地答应了下来,“会很快的。” 我的内心戏是:哼,小爷我也是要尽快破案的,然后小爷我自己就能扛着二十万两雪花银跑路,你们找去吧,小爷我江湖不见了! 常叔看到肖不修过来,跪了下来,不过他看到我们在说话,就没有吱声。 倒是肖不修看我很顺眼,就先去拉起了常叔,很是平和的说道:“常叔的腿上是不是又犯了?这小太监是新来的,不知道藏书阁这里的状况,常叔也不要生气。稍后,我会让人把煤火直接送过来,还有今年新进了一批炉子,很是不错的。” “谢谢肖大人。”常叔又想跪下,肖不修直接托住了他,笑道:“常叔每次都这么见外么?我虽然现在是南厂的都督,但小时候常叔给过我吃食,才不让我饿死在宫里。这份恩情,总是要记一辈子的。” 哟,故事故事!我要放一只耳朵在常叔这里。 “肖大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现在还是应该有规矩的。”常叔依然很客气。 “行吧,咱们进去说话吧。我这大氅都给了李小蛮,我这可是冷的厉害呢。”肖不修居然有撒娇的时候,看得我目瞪口呆。 “是我的错,肖大人赶紧进来吧。”常叔没有说奴才、卑职、小人、属下,而是用了「我」作为称呼。看来,他在心里也没把肖不修当做外人。嗯,故事很大吧。 我走了个神的结果就是慢了一步,这个下场很可怕,肖不修转身过来,直接拎着我进了藏书阁,我也真是没有任何形象了。 因为这件皮裘大衣特别大,肖不修拎起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掉进了大衣之中,外人看起来,肖大人拎了一只熊进了藏书阁,这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演绎出各种版本,都是歌颂肖不修的神武神颜。 反正是没有我什么事,我也是很服气的。至少,那只熊是我扮演的吧。 藏书阁里还是暖和的,常叔说陈志典怕冷,从家里拿了不少炭火过来,所以他们很早就开始生火取暖了。我还在大衣里裹着,因为刚才冻透了,现在还没有暖和过来。 常叔想去给我们倒茶,但肖不修拦住了他,轻声说道:“常叔,何必呢,现在没有外人,李小蛮也不是外人,你坐下休息一下吧,我可以自己来的。” “哎,你也是辛苦的,我给你倒倒水还是可以的。”常叔也有些放松,看起来两个人的确很是熟悉。 “我进宫的时候,有不少人欺负我,甚至不让我吃饭。但我一个人又打不过那么多人,所以被欺负得也很惨的。 有一次,冬天很冷,我去打水,打了很久,没有人喊我去吃饭,身上的衣服也都冻透了,差点就死在井边了。 常叔刚好路过,救下了我,赠我粥饭,给我温暖。我那个时候就发誓,一定要对常叔好,这救命之恩,不敢忘记的。”肖不修特别清楚明白地告诉了我缘由,一点都没隐瞒。 我愣了愣,赶紧点点头,“说的对说得对,肖大人真是好人。常叔也是好人。所以,你们都会好人,好人有好报……” “这孩子大约是冻傻了吧,这都说得什么和什么呀?”常叔倒是笑了起来,任由肖不修去倒茶给他喝。 我也伸出了手,想要一杯暖暖手。肖不修居然也递给我一杯,还特别自然。 “哇,谢谢肖大人!”我很是意外。 “暖和一些了吧?”肖不修特别亲切,我忽然觉得不太对。 “哦。”我有点紧张。 “那你说说吧,刚才是怎么溜出冷宫的?我要加强一下冷宫的守卫了。”肖不修的表情似笑非笑,又开始了。 “你从溜出去,到我找到你,大约一个时辰,这段时间你都去哪里了?反正,不管你说不说实话,冷宫的一干侍卫,包括玉嬷嬷,陈一陈二,南厂特别安排的几名侍卫,包括影子在内,现在都在冷宫里挨打呢。十军棍,也不算多,是不是?” 我去,这人太缺德了。现在倒是不追究我了,开始追究我身边的人。 还开始打他们军棍,这是赌我舍不得么?但我哪里是那种舍不得,下不去手的人,直接很客气地说:“那您呢?您也得被打十军棍吧?毕竟您也是我身边的人,也是没看住我,让我溜出去了。” “肖小七!”肖不修那个气愤呀,立刻就变脸了,一点都不亲切了。 “在呀。”我笑嘻嘻地说,“肖大人,我都在的。我说过,我就算是包养了十七八个小哥哥,也是要带着您一起的,放心啦!” “李小蛮!”肖不修可能也不知道要叫我什么好了,那表情还真是特生气的。 “小孩子嘛,玩心重,别生气。”常叔来给打圆场,按了按肖不修的胳膊。 “常叔给你说情,这一次我就放过你。”肖不修居然就着台阶下来了,一点都不生气了。 我倒是很意外,按道理,这也是应该给我重新攒军棍的好时候,居然就这么放弃了。 “哦,谢谢常叔。”我也是很客气的,这眼前的常叔,呵呵,应该也不一般吧。 我那首写给崔恩英的《乱尘》,其中大部分字句可都是出自常叔之手,我在宫里的日子,这人都会出现,陪我吃吃喝喝,照顾我的各种小情绪。 他是谁? “这孩子,怎么也开始客气了?”常叔又按了按我的胳膊,当然他也摸不到我,我在大氅里。 “天气这么冷,为什么跑出来呀?我听说你那个冷宫装修好了,还是挺不错的,可是皇上亲自给设计的呢。” 哟,这事我又不知道。 冷宫的两个字是皇上给写的,居然院落的重新装修也是皇上亲自设计安排的,这也是挺出乎我的意料。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肯定的点点头。“那能不能给我按个秋千,我看那些有钱人的院子里都有这个东西。” “你敢玩么?”肖不修问我。 “不敢。”我很老实地回答,就他被呛到了,常叔也跟着咳嗽起来。 “为什么?”他们两人一起问道。 “哦,我小时候从墙上摔下来过,所以以后就一直不敢站在高处,或者摇晃得很厉害的地方,会很害怕的。” 我忽然又觉得有点冷,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画面和感觉,是我在高墙上晃着腿坐着,忽然有人大力从背后推了我一下,我掉了下来。 一个特别冷的寒颤令我全身都抖动了一下,肖不修立刻过来查看我的状况,常叔也瘸着腿赶紧过来,问道:“怎么了?” “就是忽然觉得特别冷,没事没事。”我勉强解释了一下,但是心里依然感到十分恐惧,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背后的那股力量,它不仅是把我推了下来,还把我推进了一场很难解开的迷局之中。 第二百五十五、王富贵的那些爆头事件 肖不修还想追问我到底如何跑出冷宫的,就被气喘吁吁赶过来传话的小太监叫走了,说是“黄娘娘出宫了,皇上很生气。” 我和常叔坐在椅子上都没有反应过来,黄娘娘怎么出宫了?她解除宫中禁足没几天,怎么又开始折腾上了? 只能她跑到我这里找麻烦,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争端,肖不修用了点小手段成功让黄娘娘禁足,前几日据说是病了,皇上去她哪里看望了一下,就顺便解除了禁足。结果,这又是闹哪一出? 我已经暖和过来了,看肖不修要急急出门见皇上,我就赶紧把大氅还给了他。 虽然我不够高,但是还可以伸手帮他整理一下,然后略略仰头看着他说道:“等你回来吃完饭么?” “嗯?”他眼睛里闪了一下小小的光芒。 我又赶紧说道:“帮我去醉红楼拎两个荤菜回来吧,我特别馋那里的锅包肉,要多一点酸甜。” “肖小七!”肖不修大约鼻子都气歪了,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笑嘻嘻地也看着他说:“我要尽快破案啊,需要一些锅包肉增加营养的。还有哦,你现在是我冷宫里的人,要听我的。我就不打你十军棍。” 要不是事情紧急,肖不修一定会揍我一顿的。他只是攥了攥拳头,头都没回就走了。常叔看着我,问道:“好玩么?” “挺好玩的。”我看着他的背影,表情略略有点落寞。 “你开心就好。”常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叹息了一声,然后拎着热茶壶走了。 我坐在这里喝完了肖不修递给我的那杯茶,才站起了身,向着藏书阁深处走去。 我记得有些关于江湖以及漕帮隐秘的卷宗,还有那些一直没有破的案件卷宗。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存留在这里,只是当初看到的时候直接忽略过去了,现在却需要再看当年这段往事是什么情况。 漕帮上一任帮主,也就是苏澜的母亲,曾经也是江湖侠女,不过因为嫁给了苏澜的父亲,为了减少一些麻烦。 所以她就没有再正式对外抛头露面,只是做了幕后之人,让二当家和三当家在前面做管理。 其实,漕帮的运营和苏记或是颜记,和其他的买卖都差不多,只是所经营的品种不一样而已。 漕帮就是水运通途,保证南来北往的客商门通过他们的船只将大宗货物运到目的地。 这一行也做了百十来年,因此也一套相当成熟的运营制度,只要按部就班,就不会出错。 当然了,很多镖局也要和漕帮保持良好的关系,才能够及时将货物运走,或是保证货物的完整不破损。 王富贵当年无论是在镖局干活的时候,还是自己单独出来给老客户做私人保镖,都和漕帮保持了不错的关系。 老客户的生意做得很大,对王富贵也很信任。有一次与东倭国做生意的时候,花了重金买了一把火铳,外加三百颗散弹,作为防身中的。 当然,他觉得这个东西交给王富贵最管用,毕竟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王富贵的保护之中。 火铳这个东西很厉害,虽然一次只能装一颗散弹,没有力气都装不了。 毕竟都是用精铁制作,分量还是很重的。但是,它的威力相当大。 也就是说,只要被散弹打中,必死无疑。因为散弹里面还装有铁砂,打在身体上会成爆炸性扩散,完全没有机会救活。如果是近距离开火,那就是面目皆非,粉身碎骨。 很多人被火铳传的神乎其神,因此对于拥有了一把火铳的王富贵,更是敬而远之。 王富贵拿到这把火铳之后,也是有恃无恐,胡作非为。只要是看谁不顺眼,就立刻将火铳顶在人家的脑门上。这谁受得了啊,吓都吓死了。 老客户也很害怕,怕王富贵某一天真的闹出人命来,自己也免不了跟着吃官司。 毕竟王富贵现在是他的私人保镖,这把火铳也是他的。有几个相熟的朋友也偷偷劝他:“这人品性不好,胆大妄为,性格暴烈,以后可是会惹上大麻烦的。你是家大业大,不能把生意葬送在他的手上,想办法把火铳先要回来吧。” 老客户有一天装作不经意地跟王富贵提出把火铳还给他,王富贵却说:“要是遇到了麻烦,有人抓住你的时候,我在一边一枪就完事了,你拿着也没用。再说了,你敢开火么?不如我保护你就好了。” 老客户也觉得先这样吧,至少王富贵还是值得信任的。 又过了一年,有天老客户带着王富贵出门,走到了一出很荒凉的林子里,心里觉得很害怕,想着尽早出门前他的弟弟还对他说:“天气这么不好,何必出门呢?” 但想想还是生意挣钱重要,还是咬牙出了门。王富贵和他走在林子里,忽然停下了脚步,问他:“老板,你是不是觉得害怕了?” 老客户看了他一眼,还是硬撑着说:“无事,咱们赶紧走就好了。” “那你先走一步吧,我不陪你了。”王富贵的声音很平静,他只是看着老客户,缓缓从腰后拿出了火铳,“这把火铳给你吧,你走吧。” 老客户听到这话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有过多怀疑,只是伸手去接火铳。 谁知道此时王富贵忽然举起了火铳,冲着老客户的头就是一发,立时老客户的头骨碎裂,脑浆四溅。 但身体还保持着想走的姿势,硬生生向前走了两步才最终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王富贵距离老客户很近,被溅了一脸的红红白白之物,但是他完全没有感到害怕。 反而是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做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火铳杀人。 拿走了老客户的钱财和货物,王富贵就跑到金门山一带去称王称霸了。 当时曹显的叛乱刚刚结束,一切都在恢复期,金门山又因为地形复杂,很多山匪和参与过战事的人都跑到这里躲藏,因此鱼龙混杂,乌烟瘴气。 王富贵凭借着这把火铳很快就在金门山站住了脚跟,并且聚集了一批人干起了拦路抢劫,绑票勒索,奸淫妇女的勾当。官府派兵扫荡过几次,但成效都不大。 慢慢的,王富贵也有了名气,但很多人都没有见过他,只知其名,未见其面。 有一天,王富贵下山去城里花天酒地。在等着刮脸的时候,听一群人在闲谈王富贵的事情,说起了他作恶事情,「这人太缺德了」、「净胡来」、「将来不得好死」类似这样的议论大家七嘴八舌,也是挺热闹的。 王富贵也没说话,等着刮完脸之后,问那几个也刮好脸的顾客:“你们认识王富贵么?” “这种人有什么好认识的?混账东西,应该去死。”客人们就是闲聊而已,发发牢骚,随口说说。 王富贵嘿嘿一笑,说道:“老子就是王富贵,今天就让你们认识认识吧。” 说完,就掏出了火铳,对着这些人一通爆头,现场极为惨烈,很多人都惊慌逃走。 还有个人没来得及逃走,就跪在地上求王富贵饶命,王富贵倒也没有继续下去,就对他说:“今天你大爷心情好,你也走运,刚才他们骂我的时候,你没说话,有口德。我就留你一条性命,传个话,让大家别在背后议论你富贵爷,少嚼舌根子。” 这事情闹得很大,皇上都知道了,派了官兵去围剿金门山,但没有任何效果,抓不到人。 这事情也就这么悬着,那些刮脸的遇害者家属闹了半天也没有用,整天哭天抢地,但是谁也打不过王富贵。 又过了大半年,王富贵居然大摇大摆来了京城,到一个饭馆里去吃饭,开了一个包房。 结果,黄娘娘的叔叔,礼部的一位文职官员,领着一群人也来这里吃饭,想要一个包间。 此时,包间已经没有了,店伙计就去和王富贵商量,他是一个人,礼部这位官员,还是黄娘娘的叔叔,皇亲国戚,能不能给让让? 王富贵完全没答应,还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黄娘娘的叔叔也是暴脾气,仗着自己的身份直接踢开了包间的门,张口就骂。 也真是活该叔叔倒霉,平时骄横惯了人遇到了一个不要命的悍匪。 王富贵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抬手一枪,叔叔立刻又是爆头,脑浆四溅,现场极为恐怖。 这在京城犯案,又杀的是皇亲国戚,当时轰动一时。皇上立刻发了海捕文书,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如何,都要把王富贵缉拿归案。 但是,谁敢抓王富贵呀?不要命的人,和那把已经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火铳,就连官府的人都很发憷。 不过,海捕的文书下来以后,王富贵的确也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没有回金门山,跑到了巴克屯的草原深处躲了起来。那里地势开阔,官兵大规模的追捕容易暴露身份。 所以也就没有在正式进行追捕,但每年还是有人去查查王富贵的状况,尝试着抓捕他。 这其中有官府的力量,也有黄娘娘家里的侍卫,还有一些需要赏银的侠客。 赏银逐年递增,从最初的五千两,到现在的十万两,还有金银珠宝和地契,甚至是漕帮帮主的位置,都足以吸引很多人。 关于漕帮的这段公案,是在黄娘娘叔叔的案件之后的十四年后。 那时候,这个案子已经逐渐被人们淡忘了,江湖上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前浪推着后浪走」、「有了新人忘旧人」地方,王富贵的名字早都被人淡忘了。 王富贵那种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为了重新树立威名,王富贵决定玩一把大的。有戏文里说,即便是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江湖客,未必能够让所有人知道。但是,若是能够劫「皇杠」可以扬名立万了,比杀皇亲国戚还有效果。 于是,王富贵就来到了码头劫「皇杠」。 他之前与漕运的人很熟悉,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漕运的运作系统没有变,那些人也还都在。 虽然都是相当厉害的角色,但是王富贵也没在怕的。毕竟,他手里有火铳,直接爆头就好了。 于是,他算计好了时间,带着一群亡命之徒劫了「皇杠」,把当时负责押运「皇杠」的漕帮二当家和三当家直接爆头。 这案子一出,又震惊了天下。漕帮元气大伤,帮主还含恨而终。当时,肖不修都去参与抓捕王富贵,但是也没有见到这个人。 他和他的同伙带着满满的「皇杠」又消失了,但是江湖上全是关于他的传闻。 朝廷再一次升级了海捕通缉令,并且又加了五万两雪花银作为赏金。 这么算下来,漕帮给了十万两,朝廷给十五万两,黄娘娘家给了一座京城的大宅子,肖不修说也能够给十万两,这么算起来,四十多万两银子绝对有了,这都赶上一个县的「皇杠」了。 我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最初给王富贵火铳的老客户的家人呢?怎么没有人提及了? 我又前前后后翻了几捆卷宗,才在一个不经意的口供记录中发现:老客户姓曹,字明,是叛贼曹显的哥哥。当初他没有参与曹显的叛乱,依然踏踏实实行商,因此朝廷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自从他被王富贵杀了之后,朝廷也没有特别认真去抓捕王富贵,毕竟当时觉得此人是叛贼的哥哥,似乎也没有必要为他抓凶手。 我叹息了一声,怕是他家的后人也都藏了起来,硬生生地吞下了这口血。 看完这些卷宗,都已经半夜时分了。藏书阁里又是没有人的状态,不知道常叔去了哪里。 我自己翻出了一盏宫灯,照亮回冷宫的路,慢慢走着,心里也在盘算着这个王富贵到底会藏在哪里? 不过,宫里此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乱和嘈杂,到处都有人在跑动的声音。 我侧耳听了听,还有人在大声哭闹,断断续续传过来的只言片语是说:“我就要去抓王富贵!我要报仇!肖小七可以,我也可以!” 第二百五十六、连黄娘娘都出马了 我熄灭了宫灯,悄悄顺着热闹的灯火处走过去。这里是黄娘娘的宫门口,很多人执着火烛站立,还有不少禁军和侍卫们,当然也少不了南厂的侍卫们。 黄娘娘尖利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么多年了王富贵还没有抓到,我黄家的仇至今未报,我出去怎么了?我就不能抓人破案么?凭什么肖小七可以?” “闹够了没有?”皇上的吼声,吓得我都抖了一下,黄娘娘的气势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变成了小声抽泣。 我记得黄娘娘应该不到四十岁,没有子嗣,但被封为了贵妃,也算是养尊处优,条件待遇不错的皇妃。 之前跑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的时候,我还赞叹了她的貌美肤白大长腿,被玉嬷嬷说了一顿。 据说她也不太令人省心,经常闹一闹,想博得皇上的注意。 但这些年,皇上越发不爱到后宫里待着了。勤政爱民,大抵如此。所以后宫其实挺冷清的,整个后宫都快被称为冷宫了。 当然,逢年过节,皇妃们过生日之类的,皇上还是会过来的,基本上都没有落下过。 皇后那边是心情好,就可以进来坐坐,心情不好,就闭门羹。 其实,这皇上也是挺憋屈的,我有时候都想不明白,何必呢? 都一国之君了,还这样委屈自己,多找几个喜欢的女人,捶捶腿,喝喝茶,不是挺好的么。 当然,这些话我是不敢说的,这宫里的人若是谁听到了,都会揍我的。所以,我就继续贴着墙根听着他们的话,无声无息。 “你已身为贵妃,就要有端庄稳重的派头,何苦要去查案呢?再说了,这些事情也不是你应该做的。” 皇上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已经陆陆续续都侍卫们往出退,我看到禁军首领马茂春都退了出来,就更往黑暗里藏了藏。 “这仇这么多年了,如果我叔叔活着,现在也都是礼部尚书了,我家何至于此如此落败?我一个人在宫里,又没有子嗣。我叔叔也没有子嗣,我们黄家都要绝后了……我要怎么办?”黄娘娘声音又高了起来。 皇上还没有说话,我就听到肖不修阴惨惨地说:“请贵妃娘娘慎言,此时此刻,您是大月国的皇妃,早已不是黄家女儿。” 这句话真冷血,听得我又一抖。结果,被禁军们发现了,好几个人同时向我跑了过来,差点就要拔刀了。 幸好马茂春眼睛好,立刻让众人噤声,他快步走过来,小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看热闹。”我的回答令他哭笑不得。 “赶紧走吧,皇上挺生气的,脾气不太好,别惹到他。”马茂春自然是向着我的。 “所以,发生什么了?”既然都这样了,我就要八卦到底。 马茂春看了看四周,然后扯着我的袖子往夹道里走了走,轻声说:“这不是你那个苏澜抢亲什么的事情爆出来了么,然后黄贵妃知道了,又把当年她叔叔被王富贵爆头的事情想起来了,说什么也要去报仇,说要抓王富贵,要做漕帮帮主……” 我也很无语,这黄贵妃脑子怕不太好使。“她叔叔这个事情过了十多年了吧?怎么这时候又想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马茂春看了我一眼,“穿这么少,你也不怕冻死。” “还好还好,我本来是想赶紧回去的。”我干笑了两声,“藏书阁有卷宗,我刚才看了看,所以知道的。” “你能抓到王富贵么?”马茂春倒是很直接就问了出来。 “不能。”我更干脆地回答。 “为什么?” “你们这么多人都抓不住,我怎么可以?” “赏金挺多的……” “嗯,我也看到了,很是羡慕。不过啊,赏金多,就意味这个事情更是难上加难。” “我舅舅也曾经去抓捕过,不过也是没抓到。”想来这个案子曾经闹得那么大,很多人都应该参与过,所以马茂春这么说,我也不觉得奇怪。 “马大哥,如果您家舅舅能够知道什么更多的细节,也可以和我说说的。”我现在是满脑子浆糊,所以如果有更多的知情人也是好的。 “嗯,回头我问问他。”马茂春点点头,“你赶紧走吧,别让他们看到。”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赶紧说道,“黄娘娘喜欢做小灯笼么?或者说,黄娘娘是那种喜欢做小玩意,心灵手巧的人么?” “这个不知道,好像没有吧。你问这个做什么?”马茂春这种也很精明的。 “哦,我看到三皇子拎了一只小兔子灯,好可爱,我很喜欢。就想问问是不是黄娘娘做的,我想学学。”我的话,真真假假。 “哦,今天三皇子拎的那个吧?是挺可爱的。不过,他这年纪了,还拎着这个,也挺奇怪的。” “哈哈哈,别这样。”我笑了起来,“三皇子也是宝宝呢。” “少来,他好歹也是成年皇子了,你才是宝宝呢。”马茂春对我一直很好,像个兄长。 不过,就我两这个笑声,吸引来了肖不修,他站在黑暗里,除了眼睛晶亮之外,我什么都没看到。 南厂这身黑衣实在是太可怕了,与暗夜融合在一起,就算是此时此刻,肖不修出手杀了我,我都不知道是谁杀的。 “肖小七。”肖不修这个声音比刚才说黄娘娘那句还要阴惨惨,硬生生让我打了一个寒颤。 “在。”我哆哆嗦嗦地回答着。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那声音寒冷得让马茂春都哆嗦了一下。 “路过,看热闹。”我往后小小退了半步,肖不修倒像是飘到了我面前一样,特别快速地脱下了他的大氅给我披上,然后低声说:“赶紧走,别让皇上看到,他正在发火。” “哦哦哦,好好好。”我也没客气,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对马茂春说:“回头跟舅舅说,赶紧想想,我走了。”我的速度也挺快的,立刻消失在黑暗的夹道里。 一路小跑,也把我累得够呛。主要是这个大氅太沉了,我居然热的都出汗了。 不过,等我跑回冷宫之后,才想起来,这么冷的天气,肖不修穿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当然,还没有容我想清楚,影子忽然出现在我眼前,然后在我手腕上摸了一下,我立刻就戴上了一个金镯子,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就发现这个金镯子还有一个细长的链条,另外一头在他的手里。 “啥?”我抹着脑门上跑出的汗,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的寝室里坐了下来,影子也跟着进来,后面还有玉嬷嬷,陈一陈二等几名南厂的人。不过,他们几个的走路姿势都很怪异,并且表情也很痛苦。 我忽然想起来了,因为我溜出来,所以肖不修给他们几个人分别打了十军棍。 所以这几个人目前看到我的表情特别不好,并且难道是打算把我捆住了,揍我一顿? “有话好好说,先别动手。”我立刻往后退了退,但右手上那根金链子被扯在影子手里,想跟他们保持距离,还挺难的。 不过,这几个人虽然步步紧逼,但是距离我还有一步之遥时,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凄凄惨惨地说道:“小主子,大人,祖宗,您要是出门,必然要带着我们,以后就算是出恭都要带着我们,洗澡洗脸吃饭,都带着我们,您要是再消失不见,肖大人又会加倍揍我们的。” “二十军棍?”我悄声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一百军棍。”陈二率先哀嚎出来。 “咦,加倍不是二十么?”我算术的确是不好,但是加倍这个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肖大人说,加倍,是从十变成百,从百变成千。您就可怜可怜我们,您那十军棍还躺了半个月呢,就算是我们皮糙肉厚,也禁不起这么打啊。再说了,我们几个都是为了您分担了那五千军棍的人,现在还都没好呢……” “哦哦哦,肖大人太坏了,你们找他去。”我心里想,果然肖不修这人够阴损,想让这些人集体防备我,监视我,困住我。“可是,我要破案啊,要去很多地方呀,不能都带着你们的。” “没事没事,我们哪里都能去,您在,我们在。”这群人要赌咒发誓了。 “那不行啊,我和肖大人睡的时候,你们在多不合适啊。”我可能挺不要脸的,说这个话的时候,表情居然还特别自然。 影子扯了扯链子,表情也很自然,“没事,我们睡你们边上。你们睡你们的,我们瞅着。” “呃……”看来,不要脸的人真多。 “好啦,我就是去了藏书阁。你们想想,我能去哪里?出了冷宫,我一般只是去藏书阁或者南厂,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别的地方我也不敢去啊,我这么貌美如花的,多危险呀。” 我笑嘻嘻地去搀扶起他们,“快去给我准备点吃的,我都饿了。” 玉嬷嬷和陈一陈二抹了抹眼角,这才费力地起身,转身出去给我端吃的。我抬了抬手,金链子还挺闪耀的,“这个是纯金的么?挺贵的吧?” 影子明显愣了一下,才说道:“嗯,贵。” “肖小七戴过吧?” 影子又愣了一下,才说道:“对……” “哎,肖小七还有什么东西,都给我吧,我不嫌弃的。你找找是不是还有什么金铃铛,金项圈什么的,应该都是赤足纯金,很值钱的。赶紧给我,我喜欢。” “你!”影子有点气着了,扯了扯金链子,我跟着力道往他身边走了走。“说,你到底怎么溜出去的?居然在我的眼皮下面。” “嘿嘿,影子大人居然也有走眼的时候,我是不是很厉害?”我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影子的表情很差,都有想揍我的冲动。但是,看得出来,他忍住了。“所以,你到底怎么跑的?” “我哪里知道?”我摸了摸金链子和金镯子,居然还有花纹,看来那只肖小七的待遇还真不错。“这样,我说说我的过程,你看看你在哪里找不到我的。” 我把我的都做过了什么全说了一遍,最后影子发现缺口居然是在陈一陈二的房间。 因为我去了好几次陈一陈二那里,一会去要他们烧水,一会去说让他们给我找点小糕点,一会又说找找宣纸和笔墨,还让他们搬了搬桌子…… 一系列操作之后,影子都觉得累了,就找了个地方小小地闭了一会眼睛,结果,我就这么不见了。 “反正,你记住,你要是跑了,我们是要被打死的。”影子恶狠狠地对我说,我有点怕了。 “陪我去个茅厕吧,一下午没去了,憋死我了。”我扯了扯链子,也没搭理他。反正我是要去的,他开始呲牙。 不过,我从茅厕里出来的时候,链子的另外一头已经换成了肖不修,他静静地看着我,一声不吭。 我慌忙说:“我没穿你的大氅上厕所,所以没有脏,没有臭。我放屋里了,放得可好了。” “呃……”肖不修可能也很无语,手里捏着金链子,“影子应该感到很挫败,这么多年,他还没有失手过,居然被你给逃了一次。他能把这根金链子拿出来,看来也真是生气了。” “学艺不精,不能赖别人的。”我倒是很坦然,还笑了起来。 肖不修又盯着我看了看,“他们都说你没心没肺,所以,你会顾及到你身边人的安危么?他们伺候你,听你的差遣,甚至为你卖命,你会为他们着想么?” “会呀。” “那你就休想离开我。”肖不修那个眼神还真的狠绝到底,“我再次警告你一句,你若是想再次离开我,我就直接打死你,绝不姑息。” “肖大人,我觉得这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我也打算坦诚一点,“人生聚散离合是常有的事情,就算是离开你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比如我要是比你早死一点呢?你觉得我是离开你么?” “那也要死在我的怀里。”肖不修这句话居然让我出汗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第二百五十七、醋精大战 “大人喝酒了?”我凑到肖不修的身边闻了闻,并没有。 想想刚才他可是在皇上与黄娘娘身边,算是在工作中,不可能喝酒的。 再说了,这种千杯不醉的人,即便是喝了,也能够调整好自己的,未必会说出这样的话。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我说的是认真的。”肖不修低头看着我,还算是正常。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没有心思跟他瞎扯,这一整天已经要累死了,十军棍还疼着,等着上药呢。 “走吧,锅包肉给你带回来了。”肖不修扯了一下金链子。 “真的呀!”我立时就觉得很开心了,直接抱住了肖不修的臂膀,他居然没有躲闪,任由我拉着走。 “哪里哪里?快点,我都要饿死了。常叔都没有给我准备吃的,我觉得可累了。” 已经有侍卫们将饭菜准备好,放在桌子上了。虽然都变成了夜宵,但我还是挺高兴的。 肖不修先坐了下来,我赶紧贴着他坐了下来,他刚想让我坐得远一点,我立刻举起了右手,上面还有明晃晃的大金链子,“要不,咱们把链子缠在手臂上吧,还是个大金手链,挺好看的。” 我都能够感到肖不修停顿了一下,才伸手认真的把金链子缠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又问了一句:“这个有点短,晚上你睡床我睡榻的时候,可能不够长,所以我们两都睡床成不成?” “肖小七!你是大姑娘了!”肖不修居然耳朵抖了一下,低声喝斥了我一句。 “那又怎么样了?”我好奇地问。 “你怎么能和我一个床呢?”他低声问我。 “从前也一个床过呀,怎么现在又不能了?再说了,我都没嫌弃你……” 我笑嘻嘻地已经伸手去夹锅包肉了,结果肖不修直接哼了一声,把锅包肉的盘子端走了,“哎?怎么了?” “减肥。”肖不修忽然站起了身,还招呼影子几个人过来把一桌子的菜全撤掉了。我举着筷子愣在那里,不知道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最后,连筷子都被夺走的我傻乎乎地坐在那里,看着肖不修把房门关上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玉嬷嬷进来说是要伺候我抹药睡觉了,并且说从今日起,肖大人要睡到一边的厢房,不在我这里睡了。 我眨了眨眼睛,只是觉得肖不修今天变换了很多个面孔,我完全分不清哪一个是他的真实想法。 我让玉嬷嬷把洗脸水放在这里,我自己简单洗了洗,又上好了伤药,就安静地躺了下来。 既然他不在,我就大大方方地睡暖和舒适的床,金链子其实也没有多粗,缠在胳膊上还挺好看的。 我记得皇后娘娘她们都戴的是玉镯子,我带金链子,应该也算是很特别的。这么一想,又挺高兴的。白得了一个足金手链,真是赚到了。 又过了十日,黄娘娘又偷偷溜出了宫,说是回了自己的娘家,找她爹爹问当年她叔叔死的事情,并且在皇上面前赌咒发誓一定要自己亲手抓住王富贵,替她叔叔报仇雪恨。 陈一过来和我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我正在看玉嬷嬷描花样,说是要做一件新衣服给我。 要过年了,大家都要穿新衣的,玉嬷嬷就一笔一划的描着花样,问我喜欢哪一款? 我横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这不是都差不多么?都是花,还有鸟,这个是什么?桃花?” “我的小祖宗,这是花开富贵呀,都是牡丹花、菊花……”玉嬷嬷很头疼。 “哦,要不您去问问肖大人吧,我觉得都很好看。”我看了半天,觉得都差不多,选择题这种事情,我不擅长。 “肖大人最近都是早出晚归的,根本看不到人影。”玉嬷嬷嘟囔了一句。 “那就问问影子,他……对哦,他也不在。”我转头看向陈一,“你的伤好了么?” “还没。”陈一苦笑道。也对,他们还追加了十军棍,没那么快好的。 “那我去藏书阁吧,你们都听到了吧。”我穿了个大棉袄,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一样出了门,陈一陈二立刻跟了上来,一瘸一拐的,看着也挺可怜的。 我站在背风处问他们:“陈不惜陈大人最近在么?让他把小金库里的钱拿出来给大家买点吃的吧,都因为我挨了打,我怎么也是要意思一下的。如果银子不够,我来补一些。要不,我出趟宫……” “不不不,你可别出去。”陈一陈二差点没给我跪下,陈一说:“之前您被打的事情闹得挺大的,皇后亲自把您带回了宫,现在除非她首肯,您才能出去。否则的话,就算是肖大人想带您出去,都不容易。” “可是,皇后都不搭理我呀。”我挠了挠头,表示很奇怪。 “那您去搭理一下她?”陈二给我出主意,“您这也算是好多了,去一下她的宫里给请个安,感谢一下什么的,应该也是没毛病的。” “有道理。”我点了点头,“等我再想想,这么冷的天气我也不太想出门,最近也没什么想吃的。” “这事您也可以先和肖大人商量一下,看看他什么意见。”陈一补充道,“肖大人和皇后关系还可以,他能够进来冷宫住,也是皇后娘娘同意的。” “成。”皇后这里肯定是要去一下的,不过眼下可能是要先去黄娘娘宫里围观一下了。 因为黄娘娘又被皇上捉回了宫中,正在大吼大叫地闹着。我在围墙外面都能够听到黄娘娘的声音。 “不就是个江洋大盗么,抓啊!”她的声音很尖利。 “你以为那么好抓么?这么多年了,我派了多少人,漕帮派了多少人,大家都在追捕这个人,一直都没有找到。” 皇上的声音很沉稳,并且话锋一转,“皇后,这后宫是你管理的,贵妃三番两次跑出宫去,该当何罪?” “我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声音,还挺冷漠的。 “你怎么能不知道不管不过问?你是后宫之主!”皇上对皇后倒是生起气来。 “我怎么管?腿长在她身上,她愿意待着还是出去,我也管不了。要不,你不想她出去,就直接把腿打断吧,这样就省心了。” 够狠,我都在心底赞叹了一句,这皇后可以的。看似完全不管,但是这句话说出来,黄娘娘就算不算断腿,也会挨一顿打。 “皇后!”皇上喝了一声。 “皇后娘娘,饶命啊!”黄贵妃的气势立刻低了下来,在墙外都能够感觉到她已经跪在了地上。啧啧啧,黄娘娘应该下次不敢出去了。 “你看看,你要我管,我一管,你又不乐意。是伤到你的心肝宝贝了么?心疼了吧?”皇后这个醋吃的,太明显了。 “皇后。”皇上的声音居然低了下来,“注意你的言行。” “你看,你又开始了,我说过,我早就说过,我不要做这个皇后,你就让你的心肝宝贝做皇后多好,我在这个位置上,大家都不开心……”皇后的暴脾气,也真是够可以的。帝后不和已经不是传闻了,而是事实。 “谁在哪里?”我这个听墙根的又被发现了,这次不是马茂春,是皇上的大太监总管刘公公,他一脸的警觉,看着我站的方向。 我只好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满脸的笑容说道:“是我是我,路过路过。” “给小主子请安。”刘公公但是特别热情,立刻就给我行礼。 搞得我还挺愕然的,按道理说,我这个不尴不尬的身份,估计他们也觉得挺难受的吧。 不过,看起来完全没有。我就悄悄扶了一下刘公公,问道:“我在宫里算是什么身份?” “小主子怕不是打傻了吧,您是丞相李山的女儿,算是大月国官宦之家的女儿,南厂文书处当红文书,目前只是在宫里小住而已。” 刘公公多聪明,简单几句话就把我在宫里的身份交代清楚,让我也没有了尴尬,并且还很光明正大。 “是是是,最近的确有点傻,公公多提点这我些。”我立刻从怀里掏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从我的手里递到了刘公公手里。 他的表情更加热烈了,完全是哈着腰对我说话,“这会儿皇上正在和娘娘们说话,小主子可以去请安,也可以直接绕道走,都不妨事的。” 那我肯定绕道走啊,谁愿意掺和到这种争风吃醋的戏码中。 当然,事与愿违,这绝对都是话本子里的经典戏码。皇上直接吼了我一句:“李小蛮,你给朕进来。” “是是是,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给黄娘娘请安。”我赶紧小跑着进了黄娘娘的院子,在刘公公的提点下,赶紧跪了下来,这地上还都是没有化的积雪,我挺心疼我的裤子。 皇后「哼」了一声,比皇上说话都早,直接说道:“李小蛮,赶紧起来,地上凉。你的身上还没好,不要受凉。男人才不会疼惜我们,咱们得自己心疼自己。” 嚯,皇后这个是醋精转世吧,这都已经扯到什么和什么了。 我也没敢说话,偷眼看了皇上一眼,幸好皇上已经给了我一个手臂,直接把我拽了起来。我立刻说道:“哎哟,谢谢皇上,特别谢谢皇后。” “为什么特别谢谢我?”皇后看着我,那双美目还真的很好看。 “就是喜欢呗,所以才特别感谢的。”我也看着她,“主要是美,真美。” “哪里美?”皇后明显已经开心了,那个女人不喜欢挺别人夸奖她的美貌啊。 “主要是哪里都美,似乎之前又美了不少。但是,是那种气度上的美,特别大气的感觉。”我也是信口瞎说着,没话找话,要不然真的很难把这个对话说下去。 “就你嘴甜。”皇后明显高兴起来,“伤好了么?” “没有。”我特别老实。 “这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好?”皇后瞪起了眼睛,“他们伺候得不尽心?” “不是不是,伺候的可好了,每天也都各种抹药。我就是觉得浑身都疼,应该多吃点好的,比如红烧肉呀,烧鸡烧鸭烧鹅什么的,才能好的快些。” “你这孩子,真馋。”皇后彻底咯咯笑了起来。我看了一眼皇上,他正在专注地看着皇后,都没有再看我。 那个眼神真的骗不了人的,真的是很喜欢皇后。但是皇后呢?她既然做了皇后,有一个这么疼爱包容她的男人,为什么还不开心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高太傅那几本小画册,画的是皇上小时候的事情,有一个小女孩总是在画面中出现,开心地笑着,看着这群男孩子爬树上墙,她在下面鼓掌。这人会不会是皇后? “李小蛮,伤养好了就赶紧去南厂干活,好多事情等你做呢。”皇后感觉到皇上的目光,回看了他一眼,就对我说,“你呀,多破几个案子,省得贵妃娘娘一天到晚也想破案,还觉得很容易呢。” “哦,我努力。”我低了低头,努力低调一些。 “嗯,随便努力一下就好了。之前你就让人家的表兄还是什么的,那个梁县丞,因为柳疯子那个事情被降职了,好歹人家在县丞的位置上待了二十多年,这下子好了,你都不知道贵妃娘娘多生气呢,所以才要自己亲自出马去破案的。” “皇后娘娘,不是的,我不生气,我表兄的确因为柳疯子那个案子草率了,降职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要去查王富贵的案子,也只是想给我叔叔报仇而已。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此仇未报,一直是我奶奶的心病,她说「死都难以瞑目」,所以我才大着胆子出去的。” “那你知道王富贵说什么?”皇后直接厉声问她,又把我吓了一哆嗦,这情绪转变太快,我有点跟不上。 黄娘娘也吓了一跳,立刻就跪了下来。 “这话说出来简直是有失皇家尊严!”皇后的气场全开,“他传出话说,既然娘娘都想抓他,那就抓个娘娘来玩玩吧。这成何体统!这就是你查案的结果么?” “啊……”黄娘娘惊慌失措,立刻磕头请罪,但是皇后可不会心疼这种梨花带雨的戏码,她直接怼皇上,“你的好贵妃,你看着办。我要是管,就是打断腿,打入冷宫。” 皇上也黑了脸,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他看了我一眼,忽然吼道:“你待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抓王富贵!” “啊!”这回轮到我惊慌失措了,我怎么抓啊。 “你就会吼别人!”皇后又生气了。 “停停停,等下各位再吵架。”我的耳朵和脑子实在不太够用了,院子里又冷,不知道这个扯不清楚的醋精大战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干脆我还是来占据主动吧。 第二百五十八、叔叔和舅舅都来了 我从皇上那里讨来了一块进出宫畅通无阻的令牌,又承诺必然会破了王富贵的案子,这才总算是让帝后之间暂时不吵架,不过皇后还不开心,打了黄娘娘二十大板,心情才愉快了不少。 我跟着皇后去了她的宫里,特别郑重地给她磕了头,感谢她在肖不修的军棍下救了我。 皇后倒是屏退了所有人,在暖暖的寝室里看着我,问道:“李山对你好么?” “哦?”我心里小小地突了一下,才回答道:“挺好的……” “李山是个严谨小心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皇后依然看着我,那张美丽的脸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这不是挺有心眼的么?”我还是挺聪明吧。 “肖不修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跟他混在一起……” “哦,那没办法呀,他有生杀大权,我又在南厂做事……除非啊,我不做了,回家包养小哥哥去了,可是吧,我也没啥钱啊……”我实在看不出来皇后说这些话的意思,只好随口瞎说八道起来。 皇后轻笑了一下,说道:“你这性子倒是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爱钱爱玩爱小哥哥。” “哎呀呀,我可不敢和娘娘一样,我比娘娘差远了。”我特别谦虚。 “嗯,这倒是。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已经爱恨情仇了……”皇后说这话的时候,略略幽怨了一些。“《乱尘》那首词是你写的?” 终于问到了,我小小的喘了口气。我就知道她要问这个,装傻必然是不成的。“嗯,我写的。我把那个《乱尘》的话本子又看了一遍,才写出来的。” “那话本子没什么意思,都是瞎编的。”皇后有点不屑,“陈志典写这种瞎说八道的戏码,也就是骗骗你们这群小姑娘……” “小姑娘的钱。”我赶紧补充道,“但是他真的挣钱啊,太挣钱了,我都想写点什么了,就是完全不知道写什么。” “写写你破的案子,应该也是挺有趣的。”皇后倒是提起了兴致。 “陈志典写的早,又有书斋行销,所以也算是不错。你跟他搭在一起,可以先写一本试试,万一挣钱了,你可要分我一半的,毕竟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是是是,对对对,好好好。”居然皇后也要做这个买卖,我有点出乎意料,这大月国最尊贵的女人也是挺有趣的。 我一脸的笑容,问道:“钱我可以不要的,能让我进醉红楼吃饭不要钱就成,并且是随时的那种,成么?” “这有何不成?醉红楼是我开的,回头我给你个令牌,你随时出入就好了。”皇后也挺高兴。 “哎呀呀,谢皇后娘娘。”我一脸的真诚,但也属于话多,还要再问一句:“万一我写的书不挣钱咋办?” “你写的那几个案件的卷宗我看过了,稍微润色一下,再写点爱恨情仇,必然可以大⚹⚹⚹陈志典那个更有趣。” 皇后从暗格里居然摸出了一块凤牌递给了我,“醉红楼认这个,你随时去随时吃。” “好的好的。”我眉开眼笑,这一次是特别的真诚。算算我手里有了南厂的玉簪,肖不修的木簪,南厂对外杀无赦的令牌,皇上进出宫的令牌,皇后醉红楼吃喝不愁的凤牌,每天要是都放在怀里,还真是叮叮当当挺麻烦的。 伸手去接令牌的时候,皇后看到了我手臂上缠绕的金链子,不由得问了一句:“这是?” “哦,肖大人的,影子给我戴上的。说是之前是拴那只猫的,现在送给我了。赤足金做的,老贵了,我挺喜欢的。”我笑嘻嘻地展示了一下。 皇后这一次的表情倒真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你可知肖不修的那只猫最后是怎么死的?” “肖大人说是这猫知道自己要死了,就跑到了一个什么不知道什么的角落里自己死了。”我想起肖不修当时给我说这个的时候,还略略有点伤感。 “他还真有脸这么说。”皇后轻哼了一声,阴惨惨地说:“那是猫是被他一脚踢死的,死相特别惨。四分五裂,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我略略打了个寒颤,皇后看着我的金链子才继续说道:“这链子是死扣,除非死,才能够摘下来,否则一辈子都要戴着,摘不下来的。” “啊!”我摸了摸金链子,有小小的惊讶。 “看来,他还真的把你当成宝了。”皇后的表情又有点模糊不清了。 “没事,死了再还给他。我先戴着,也挺好看的。”我晃动了一下,还有声音,挺不错的。 “你这孩子……”皇后看我的样子,就像是看一个大傻子。 我也没有说太多话,再次对皇后娘娘磕头谢恩后,就出了她这里,想着再去藏书阁读几本卷宗。 当然,都过了午饭的饭点儿,皇后也没说留我吃饭,我就赶紧自动自觉地出来了。 半路遇到马茂春,他问我去哪里? 我赶紧说:“藏书阁……” “行,我一会带着我舅舅找你去,他正在跟皇上说胡海荣的事情。” 我错过了什么?胡海荣不是刺杀了我和肖不修么?不过我这几天光顾着自己浑身疼,忘记这个人还没处理了。 “皇上派我舅舅去把胡海荣以及那些官匪勾结的事情查了一下,然后已经把他和一些重要骨干成员都处以极刑了。他现在是来复命的,应该不会说太长时间。” “哦。”虽然我很想知道细节,但是现在人多眼杂,还是等下再说。因此,也没有和马茂春说几句,我就先去了藏书阁,等着他。 陈一陈二特别尽责的跟着我,寸步不离。我随口问:“可以背着我走么?宫里这么大,走起来好累啊。” “没问题。”这两人立刻都弓了背,随便我。我还真是挺佩服肖不修的,能够让南厂的人这么听话,并且紧紧跟着我,满足我一切要求。 “要是有个轿子就好了……” “这个真没有。”陈一赶紧回答道,“小主子的品阶还没到能够在宫里乘轿子的条件,但奴才们可以背着您的。” “好吧。”我略略失望了一下,之前应该都是沾了肖不修的光,总是跟着他马车来,轿子走的,果然权利是个好东西。 走了一会到了藏书阁,常叔正在吃午饭。看到我进来,直接问:“吃了么?” “哪里能吃上饭啊?这一早上,乱都乱死了。”我进了屋,有大暖炉的房间就是舒服,常叔还没有用那种熏香,所以屋里也没有那些不透气的感觉。 我脱了棉衣,开开心心地盘腿坐在矮榻上,看了看他的饭菜,特别普通的米饭和水煮青菜。“就吃这个?” “吃得简单一点,也挺好的。”常叔对我是万年不变的笑容。 “那我想吃点复杂的,成不成?”我不乐意,累了一早上,必须吃点好的,补充一下体力和脑力。 “这个点儿,膳房应该关门了……”常叔有点为难。 “没事呀,我的冷宫里有好吃的呀。”我摆了摆手,让陈二去赶紧回冷宫去拿。 玉嬷嬷必然都给我暖着呢,我还私藏了不少好吃的,都要拿过来吃一吃。 “要不,陈一也去吧,多拎一些过来,我估计马统领也没吃饭呢,咱们也给准备着。” 陈一陈二都看了看,没动地方。我挑了挑眉问道:“要不,我回去拿?” “不不不,我们二人都走了,你在这里……安全么?”陈二小声说道。 “我就想知道,到底肖不修给你们下了什么命令,让你们都吓成了这个样子?”我也觉得挺生气的。 “也没有,就是觉得担负了你护卫的职责,但每次都没有完成好,无论是在那次遇刺,还是被肖大人打的时候,反正是很多次了,我们就是觉得挺愧疚的。”这两人居然跪了下来,常叔在一边看着,也有点愕然。 “没事啦,又没出什么事情。”我再次摆了摆手,“赶紧去给我拿吃的,又不远,跑着去,跑着回,估计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 “去吧,我这很安全的。”常叔也出来打圆场,这两人才站起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我拿了个茶杯倒了口热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说道:“常叔,你是谁?” 常叔被我这句话吓了一跳,站在那里身子都抖了一下。我看着他,继续问道:“我不兜圈子了,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和我有和关系?我们的时间紧迫,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你若是不说,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就永远不知道了。” 常叔听了我这句话,身体又抖了一下,那张伤疤可怖的脸似乎扭曲起来,嘴唇张开又合上,没有发出声音。 我叹了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不愿意说就算了,你没害过我,还一直照顾我。只是,我只是想在我走之前知道一个答案而已。” 常叔又张了张嘴,还是没发出声音。但是他本身已经瘸了腿,所以站立有些不稳,靠在了矮榻上。 我站起了身,顺着力道让他坐了下来。他的眼睛游移不定,里面有惊讶,也有不安。看来,还是我太心急了。 “当我没有问过吧。那么,我是谁呢?这么说吧,李小蛮是什么人?” 我换了个方式来问话,他依然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有点憋气,“我至少应该知道李小蛮是什么人,值得你们这样照顾吧?” “李山没有说?”常叔终于说话了,声音很沙哑。 “他能说什么?”我反问道。 “告诉你进宫的原因?” “还不是说你进宫做妃子去了,三年为期,到时候我接你出来。结果呢,我进来之后,皇上说你是人质,我和李山有三年之约。你们到底都在搞什么鬼?” 我有点自嘲,“都当我是傻子,特别好玩,是吧?”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常叔还是怔怔地看着我,“但你不应该知道这么多,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好了。” “你看看,你们都特别喜欢说这句话,但是,我不喜欢。”我很严肃,“或许你和皇上,肖不修,皇后,或者是李山都不是一条线上的,但你们都在围绕着李小蛮做了很多事情。那么,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常叔果然是最固执的,完全不肯说。 “我只问这一次,以后也不会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反而急急地问我:“你要去哪里?” “你不需要知道。”我学着他的口气,但我的表情就好看太多了,“反正我也没打算在这里多待的,你好好活着呀。” 我披了外套走了出去,他的腿脚不好,反正也追不上我。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已经小跑着过来的陈一陈二和两个大食盒,开开心心地迎了过去。 他们带来的吃食相当丰富,有肖不修住的冷宫,伙食自然不会太差的。 我眼儿弯弯地让他们把食盒拎进了屋,并且自己也跟着他们一起摆碗碟,常叔已经站了起来,但是就站在一边看着我,依然不说话。 就在我端起碗吃了几口饭的时候,马茂春和他舅舅走了进来。 马茂春的舅舅四、五十岁,看起来很是英武,比马茂春看着还有气度。当然了,人家是军部的总管辖,肖不修看到他都要见礼的。 所以,我很速度地放下了碗筷,立刻就跑过去迎了一下。 不过出门有点急,没穿棉袄,陈一陈二立刻跟了出去,给我披棉袄。那场面就有点混乱了,一边是披棉袄,一边是要行礼,一边是不要行礼。 我和马茂春很熟,所以他直接扯着我进了屋,还埋怨道:“我舅舅,没那么多虚套路。” “肖小七,这孩子真好看。”马茂春的舅舅倒是很爽朗,国字脸,威武堂堂。 我心里默默背了一下他的背景,三代武官,都是军部总管辖,徐迟,这名字在大月国真的也算是武将里有名有号的人物了。据说,也是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因此关系也很深厚。 “舅舅说话,我真爱听。”我特别不见外,直接喊了舅舅。 惹得徐迟哈哈大笑起来,“这傻孩子,我和你爹李山可是死对头,你喊了我舅舅,你爹非气疯了不可。” “没事,他又不在。再说了,我和马大哥关系好,马大哥的舅舅就是我的舅舅,我喜欢的。”我还是很规矩地给他行了个礼,然后请他坐了在了矮榻上。“吃饭吃饭,我冷宫的饭菜很好吃的。” “你这孩子……”被强行塞了一双筷子,徐迟也是开心的。毕竟饭菜有荤有素,还是很不错的。 “先吃,然后再说。”我又给马茂春塞了个筷子,让他也赶紧吃几口。 这两人都是武将,没有那么多客套。很是痛快的开始吃饭,看来也是饿了。 不过,徐迟吃了几口之后,就看向了我,不是我,是我身后,常叔。“这位是?” “藏书阁管事,常叔。”我回答道,并且闪了闪身让常叔露出了全身。 当然,徐迟是沙场宿将,常叔这样已经毁尽容貌之人也不会引起他的惊恐,倒是多看了好几眼,只是点了点头。 常叔瘸着腿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小人月常,给大人见安。” “月常?皇上赐名?”徐迟愣了一下。“你是?” “赤焰山一战,本以为无法生还,但幸得皇上不弃,派人收拾战场时,找到了在下。皇上也未曾嫌弃我的容貌尽毁,腿残之疾,就让我痊愈后在藏书阁守护,也算是一个差事,说要我养老。” “嗯,我知道这个事情。”徐迟仔细看了看常叔,略略有点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皇上说起过这个事情,赤焰山一战,的确是很惨烈,幸得有人生还,我们也不算败得一塌涂地。 我记得你当时还带来了西凉国的秘密通道,所以我们才一举打了进去,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小人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常叔低着头,很是谦卑。 我看了看他,没有刚才的抖动,倒是很正常。这段故事我不知道,所以我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这叔叔舅舅的全都在了,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事情呢? 第二百五十九、嘿嘿,肖小七失踪了 舅舅看起来很正常,叔叔看起来也很正常。我默默地看着他们,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我又想多了么? 武将吃东西都很快,并且也很不讲究,所以他们吃得很难看,完全没有肖不修的优雅。 我心里暗暗叹息了一下,我真的是被肖不修惯坏了,连看别人吃饭不好看都很嫌弃了。 幸好他们吃完了,我让陈一陈二又赶紧给送上了热茶,这两人也没客气,又大口喝了下去,心满意足地开始跟我说事情。 胡海荣勾结官匪刺杀我和肖不修的事情,虽然当时影子他们杀掉了胡海荣,还后面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是皇上派了徐迟来处理和善后的。 这事情做起来也挺复杂的,主要是涉及到的人员比较多,一个个梳理了一遍之后,也算是官场的一次大地震,几乎是全员落马,全员撤换,还杀了不少人。 “这一次军部也算是恶名出来了,比南厂好不了多少了。”徐迟叹了口气,“要不是你去挖了黑风口的事情,恐怕也很难撼动胡海荣的根基,毕竟因为有个这个事情之后,我们也才名正言顺地挖了下去。” “不过,还是我操之过急了,没有等肖大人安排好,就擅自行动了。”对于这一点,我还是赞同肖不修的观点。 “其实也不尽然,就算是肖不修安排好了,你们一样会遇刺的。或者应该这么说,就算是肖不修准备好了,胡海荣也一定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们也未必能够真的脱身,恐怕还真的都死在哪里了。” “好吧。”我也不太能反驳什么,毕竟关于这种事情,我也没什么发言权。“舅舅,你来这里必然也不是只说这个事情吧?” “嗯,还有两个事情要和你说。”徐迟又灌了一碗茶水,“钱立峰的死不是自杀。” “嗯,我知道。” “有一个叫魏兴的人,你知道么?”徐迟居然还有心思跟我问话。 “钱立峰的酒肉朋友,钱立峰为他家打造了全套家具。”我立刻就说了出来,“这人有什么问题?” “看起来毫无问题,身份也正常,你们的卷宗里记录得都很清楚。但是,我去的时候,也就是顺手去看了一眼柳石榴。 哦,对了,她生了个女儿,柳疯子跟着她过活,柳秀才之前身体好了很多,还去看了看柳疯子。柳疯子现在全部心思在照顾这个小小的女娃身上,也没有再出去赌博了。” “嗯,这个结尾算是很不错了。”我点了点头。 “你在卷宗里写了一句「钱立峰应该还有一部分金银珠宝,虽然只是猜测,但应该还会有一些,望继续追查。」我就心思动了一下,顺着这条线去看了看,因为这几处宅子都翻看过了,没有东西。 但是想到钱立峰曾经和魏兴关系密切,也许会有什么发现?于是,我们就去看了一眼。结果,你猜怎么着?” “人跑了?” “嗯,只留了一个空荡荡的院子,人都不见了。所以,我就立刻让人去找。我们军部的探子可不比南厂的差,所以也很快找到了人。审完了之后,你猜怎么着?” 这个舅舅也真是的,干嘛老让人猜呢?我憋了口气,瞅着他,“他是反贼。” “中啊!”徐迟很是开心,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舅舅,我又不是傻子,您就继续说吧。”我也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问:“他必然也没什么太多的钱,估计也是穷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徐迟看着我,终于不是看一个小孩子的样子了。 “您一说魏兴我就大致猜到了。之前的确没顾得上他这条线,但是现在想想,的确也只有他最可疑。 之前,钱立峰在和雷家相识之前就住在魏兴的家中,后来又帮着魏兴打造全屋家具,这很明显是很熟悉的人。” 魏兴与钱立峰都曾经是反贼曹显的部下,在曹显失踪之后,他们两人虽然分别逃走了,但是也在后来偶遇了。 两人当初都拿了不少珠宝,但这些年也都花了不少。最终两人一合计,决定继续盗古墓为生。 所以,这也解释了即便是钱立峰住在了雷家,也经常去魏兴家。 那是他们两人去盗墓,为了掩人耳目,只是说要去喝大酒,然后设计家具什么的说辞而已。 后来钱立峰被抓,最紧张的是魏兴,生怕把他给供述出来。 毕竟,这反贼和盗墓者的身份,在大月国都是死罪。他也是武功高强者,就趁守备松懈之时,进去制造了钱立峰自杀的假象。 “肖大人为什么会早我进到大牢之中?他有没有说过?”我很直接的,我赌徐迟知道这个事情。 “所以,这是你的心结?”他倒是知道的很多。 “对,我觉得是他杀了钱立峰?” “为什么?动机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与徐迟的对话一来一往,透露出了很多信息,就连马茂春都不知晓,因此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也插不上话。 不过,此时我倒是用余光看到常叔的腿又抖了一下,不是那种站不住的颤抖,而是心身激荡的颤抖。哎,他不说,我也没办法的。 “肖大人武功高强,耳力也惊人。他清早起身时,听到了轻微的异动,想到钱立峰还在大牢里,所以不太放心,就过去看看。 但是,当时也已经晚了,钱立峰已经撞了墙。但是他说当时还能够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因此他也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过你们赶过去的动作也是太快了,人多混乱的时候,那个呼吸声已经听不到了。 但是,他也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所以也就没有说出来。 不过,他之前和我说过此时,我联想到魏兴和钱立峰也都是盗墓者,适应于黑暗,因此藏匿起来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我误会肖大人了?”我百转千回了一下,但是依然没有办法消除那种无法信任他的感觉,因为他的秘密也太多了。 并且,钱立峰死之前的唇语说的是「肖不修」,我从目前徐迟的答案中,找不到我要的答案。 “反正魏兴承认是他杀了钱立峰,是担心被钱立峰供述出来。我目前也就会这样结案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除非,还有新的证据。”徐迟倒也是坦白。 “嗯,我也不知道,但这样,至少目前看来是最完整的。”我叹了口气,“钱立峰也算是波折人生,不知道该怎么定论。” “其实,当初拿着珠宝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也是挺好的。当然,这珠宝也是祸害,他们这都算是无福享受吧。”徐迟也叹了口气。 “所以,还有剩下的珠宝么?” “有,魏兴还藏了一些,但也都很一般了。当然,若是不折腾,他也能平稳过下半辈子。” “这就是命了。”我给徐迟又续上了茶,然后回身对常叔说:“您还有热水么?我们兑一些?” 常叔那个样子仿佛是没有听到我的话,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陈二立刻上前一步接过了茶壶,说道:“我去吧,常叔腿不好,我动作快。” “嗯,热一些的。”我摸了摸壶底,还是很暖和的。“第二件事情呢?和王富贵有关吧?” “嗯,说话不费劲,要不说茂春喜欢你呢。”徐迟又开心地笑了一下,马茂春立刻紧张起来,我赶紧说道:“嗯,马大哥喜欢我的,我知道。肖大人也喜欢我的,我也知道。我觉得皇上也很喜欢我的。现在,您也应该很喜欢我了吧?” “嗯,很喜欢。”都是人精,大家就继续装吧。徐迟说起的是王富贵的一件往事,是他负责抓捕王富贵的那段时间,也是到处追捕,但凡有一点点线索,都会去盘查一番。 据说是有段时间王富贵特别喜欢去宿娼,但每次去都是喝得酩酊大醉,然后醉眼朦胧间就让这些人跳舞,穿着红色的衣裙跳舞,倒是也很好看。后来还有三个头牌以曾经服侍过他,引以为傲。 当然,徐迟也挺生气的,把这三个女人都打了二十大板,这三个人才不再张扬。后来,也就销声匿迹了。 “其实,也过了这么多年了,算起来王富贵年纪也不小了吧?” “差不多也有四十岁了,他可是个狠绝之人,很多被他爆头的人,都是属于一言不合就动手,好多人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 “您们凭借什么线索来追捕他?”我对这个比较好奇。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他犯案之后,毕竟也是会有很多人见过他,无论案发前,还是案发后,我们就大量派人去调查,然后汇总所有的信息,真的也是大海捞针,一点点排查。 一开始他也算是有些地方落脚,聚集一些乌合之众。后来犯案多了,我们追捕得也紧密了一些,他就藏了起来。” “他靠什么活着?”我又问。 “抢了不少金银财宝,应该能够活的很好。” “有画像什么的么?” “其实,每个人的描述都不太一样,这才是最奇怪的。有人说他身高八尺,头大如牛,眼睛像铜铃。 但也有人说他个头矮小,面色黝黑。但是,其实最终都没有一个人真正见过他,因为见过他的人,都被直接火铳爆头。” “那个被他留下一条性命的人呢?” “那个人后来疯了,胡言乱语,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是被吓的,我去过他犯案的现场,那个火铳爆头的样子的确是相当恐怖,比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些无头尸体更吓人,应该说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倒是可以想象得到。”我是绝对不会想的,省得自己害怕。 天色又阴了一些,屋里更加冷了。陈一又把炉火拢了拢,我也裹紧了身上的棉袄。 徐迟看着我笑道:“小孩子这么怕冷,应该多吃一点的。趁着下个月就过年了,让肖不修给你多弄点好吃的。” “哎,肖大人天天把我当兔子养,全都是素食,吃得我这个难受啊。”我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对了,就要过年了,大家都要回来了,您家是大家庭,应该很热闹吧。” “怎么,小孩子想家了?”徐迟还是很慈祥的,“虽然我和你父亲是对头,但是这一年半没看到他,其实还是挺无趣的。要不然,过年的时候,你就来我们家,以后若是你父亲知道了,也让他生气一下,我心情就好了。” “舅舅果然是坏人!”我也笑出了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过年就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即便是离家再远,也是要回来的,和家人哪怕只是坐下来随便吃口东西,都是很幸福的。不过呀,我喜欢清净,讨厌和他们在一起。”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徐迟以长辈自居,开始数落我,然后又絮絮叨叨了不少他们追捕的细节,但是也都没有什么用处。毕竟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也算是时过境迁,不太一样了。 我们闲聊了一会,毕竟他们都是当值的官员,也不能停留太久。 所以,吃喝完毕之后,就匆匆走了。我让陈一陈二收拾好东西之后,也离开了藏书阁。在踏出藏书阁的时候,常叔就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看着我。 我笑着说:“快回去吧,天气冷了。好好活着,我会让他们给您送好吃的。” 他依旧没有说话,一直没有说话。 当天夜里,又下起了漫天的风雪,这一次特别大,大到成灾。 这个概念是什么?就是清早根本推不开门,因为雪覆盖住了整座城,并且几乎有门那么高,在街巷中就是一道道雪墙,堵住了人们的出路。 这白色的大雪令人们感到兴奋,却也忧虑。 无法出门,天气异常寒冷。并且,大雪下到第三日傍晚才停止,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挨饿受冻,甚至是死掉。 皇上都只能在自己的寝室里转圈,禁军和南厂的人在看到大雪即将成灾的时候就已经全员出动,开始清扫。 因此,宫里的重点地区还算是畅通。但其他的地方就不算特别好了,比如藏书阁,比如各位娘娘的寝宫,比如冷宫。 还因为雪下的实在太大了,有些年月久远的屋子居然就这么直接坍塌了。 皇上裹住大衣站在炉火旁,听着肖不修的报告,心里也在盘算着京城里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毕竟宫里还会好一些,但是外面呢?那些富余人家或许还有粮吃,那穷人呢?那些房屋禁受得住这样沉重的积雪么? 他越发焦虑起来,这是大灾,也意味着有可能演变成大祸。 大臣们都不能来早朝,他现在也犹如困兽一般在宫中寝殿里转圈,肖不修和马茂春都站在一旁,说不上话,也不知道能说一些什么。 派去清点宫中各处的太监们狼狈地一一进来保平安,索性宫里没有人员伤亡,只有一间房屋倒塌,但也是年久失修的屋子,并不重要。 正当他们稍稍喘了口气的时候,距离皇上寝殿最远的冷宫终于有人过来报信说:“小主子不见了!” 第二百六十、流浪流浪 肖不修对我的守卫很严格么?是的。 肖不修对我的防范很紧密么?不是的。 肖不修不在冷宫的时候,影子也不在。 陈一陈二自认为守在门口就可以很完美地阻挡我出门了,玉嬷嬷就睡在矮榻上,之前肖不修睡的地方。 只可惜,她不是肖不修,没有肖不修的完美耳力和超强武功,我随便用一点肖不修之前给我撒的沉香,她就可以昏睡过去了。 那些沉香我也是攒了不少的,都揣在怀里的一个小布包里,又用油纸包好了,省得有味道。 当时觉得这东西不错,就从香炉里偷偷挖了一点出来。没想到还真的能够用上了,嘿嘿。 解决掉玉嬷嬷的阻碍,就是门口的陈一陈二。但是,不需要解决他们,因为每一处寝殿都会设有一个暗门,是为了万一有事情好逃走的。 我的屋里自然也不例外,当然之前是被我当做倒洗澡水,和处理一些出恭和来葵水时的污秽物品,毕竟我也是需要偷偷摸摸的做这个事情。 这道暗门会落锁,钥匙在玉嬷嬷身上。大家也都没有特别注意这里,我这个有心人会注意的。因此,在大雪开始飘落的时候,我就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我什么都没有带。没有带银票,没有带肖不修给我买的那些衣裙,没有带厂服,没有带那些令牌之类的东西,那个扣在手臂上的金链子实在是没有办法取下来,所以就先戴着。然后,我就轻装前行,在漫天的大雪和黑暗之中,慢慢挪动着。 可能我的身形实在是过于瘦小,在黑暗之中不太容易发现。 禁卫军和内侍们已经开始忙着扫雪铲雪,雪都已经下到小腿深了。 我站在黑暗里看着他们举着火把和灯笼忙碌着,宫里也出现了少有的热闹。 这场雪真大! 天上都被映衬出了赤红色,看起来很是怪异。 “这可是不祥之兆。”静心师父也曾经在某一年的大雪之夜说过这样的话,她很是感叹,却不肯出门去扫雪。 我只好拿着扫帚满头大汗的在隅月庵里扫雪,埋怨她:“帮帮我嘛,明日香客来不了了,我就没有钱了。” “不来不是正好,你也不用为了帮她们抄写经文冻坏手了。”静心师父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欣赏雪景。 “不好不好,她们好歹还是要给些银两的,我就能买一些黄酒给您喝呀。” “这孩子居然如此有孝心,孺子可教也。”静心师父很开心。 “那是,您只要开心了,喝多了,我就能少上几节课,可以和傻姑出去玩了。”完了,我一高兴,把实话说出来了。 静心师父立刻变了脸色,也顾不得自己的鞋会脏,直接走到院子里拎着我的后衣领子进了屋,给我安排了一堆抄写的活儿,居然连隅月庵每日三餐的水牌都让我抄写,完全不心疼我。 所以,直到今日一看到漫天的大雪飘下的时候,我眼前还飘荡着那一日隅月庵的饭菜安排:早餐小米粥和鸡蛋,午餐青菜粥和馒头,晚餐是大米粥和饼子。 现在忽然想起来,这些是隅月庵师傅们吃的饭菜,的确是很素。 但我应该是没有吃这些,我的饭菜一直和她们不太一样。 或者说,我也吃她们的饭菜,但每一餐都会有鲜嫩美味的鸡蛋羹,还会淋上香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有一天问静心师父。 “因为小满还是小女孩,要注意营养的,才能够长大长漂亮。小满太瘦小了,都不想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是胎里弱,需要好好补养的。” “让我吃红烧肉吧!” “过几日,师父带你去吃。”静心师父弯弯笑眼也是好看的。 说起了鸡蛋羹,似乎我之前每一餐都有这个,那个味道一直没有变过。 “老板,这个小娃娃太小了,我做个鸡蛋羹给她吃吧。”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居然会做这个?”老板很惊异。 “我干爹教过我,我每次生病都会吃这个来补身体。”那年轻的男子并不太高大,还很精瘦。 他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做好了鸡蛋羹,并且亲手喂我吃。我是个傻娃娃,都不会说话,只会吃,吃的还特别开心。 “小满,以后小叔叔每天都给你做这个吃,你以后做小叔叔的媳妇,好不好呀?”那男子长得不好看,我不能答应。 “你不是看上我闺女了么,怎么还要娶我二弟的女儿,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小满,不能答应他!”老板也没有真的生气,大家都嘻嘻哈哈的,一团和气。 吃完了鸡蛋羹,我有些困了,就缩在被窝里准备睡觉。外面也是大雪纷飞,很多人在搬运东西,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然后是很多人都在喊,脚步声很杂乱,我侧耳听着,似乎有人再说:“完了,这辈子恐怕都废了吧。” 然后又有一些议论声,但我听不太清楚。后来,爹爹进来了,浑身很脏,他擦了擦手,抱起了我问道:“小满,有没有吓到?困不困?睡一会吧,爹爹陪你。” 那天的雪也下的非常非常大,大片的雪花飘落,慢慢的,却很密实。 我瞪大眼睛看着窗外,还有人在说话,还有女人哭泣的声音。爹爹倒是很安静地躺在我的身边睡着了,他好像很累的样子。 之后,爹爹做了很多次鸡蛋羹,有时候硬邦邦一坨,有时候又变成的稀汤水,有时候鸡蛋还是坏的,臭臭的。不过,最终他也没有做出那个味道,不过,也是很好吃的。 可是,直到今时今日,我的确依然还是很瘦弱,并没有长出那些前凸后翘的标致身材,每每看到人家特别好看饱满的样子,我也很是羡慕的。 这些日子又瘦了很多,就快剩下排骨了。我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排骨,真的是想吃点好的补一补了。 我躲在宫门口的黑暗里,等着大门打开,这雪越来越大,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冻得牙齿都在发抖,不过,为了即将到手的二十万两雪花银,我必须忍一忍。 终于,有侍卫打开了宫门,一车车地往外运从宫里铲出的雪,倾倒在护城河里。 这似乎是最快的途径,毕竟这里还未曾结厚实的冰,当积雪足够沉的时候,冰面裂开,雪水与河水融合在一起,没有化掉,结成了冰碴。 还有人开始运木柴进宫,应该是给宫中的补给。时候终于到了,我趁乱钻进了送完木柴出宫的牛车队,躲在雨布下方角落里,小小一团,混乱中没有人能够看得到。 所以,真的想出宫,还是很容易的。要沉得住气,找准机会。 牛车队也有十来辆,他们的终点是西郊的木柴厂,一路的大雪已经不能继续前行了,领头者喊着让大家先停下来,就地敲开了一间客栈的大门,先让大家进去取暖休息。我又趁乱跳下了牛车,轻轻地闪身进了边上的巷子。 不过,我也实在不能前行了,根本走不动。整个人都会陷进大雪之中,万一真的被什么卡住,就会冻死在路上。 看了看周围,有一座土地庙的门半开着,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在烤火。应该都是乞丐和流浪者,大家也都在躲避这场大雪。 此时的我已经是蓬头垢面,看不出本来模样了。在运送木柴的车里滚了滚,浑身都很脏,脏到连乞丐看到我,都很嫌弃。我都没嫌弃他们呢。 算了,先暖和一下再说。他们用干草点了几个小小的火堆,有很多人都在睡着。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一个看起来还比较大的火堆边,先把自己浑身的冰冷烤干再说。 我并不是一时兴起跑出来的,我的确是有计划的。虽说这个计划看起来并不太靠谱,但是,应该说也是有些目的性的。 比如,我现在出宫之后的目的地是夏津县,也就是被王富贵第一个爆头的那个老板家,也是曹显的大哥家。 为什么是这里? 我猜测王富贵是在这里杀人的,同时也是对这里最为熟悉。 有时候,最热闹的地方,反而最容易藏身。徐迟说他们跟着王富贵去了很多地方,发现他还是喜欢有水的地方,也许是容易跑路的缘故。 夏津县有内河,也有海河,四通八达,所以当初肖不修和东倭国的使团会面,也选在这里。 依照我的速度走过去,估计也需要大半个月的光景,在路上的时候,我也可以再梳理一下已经得知的资料,或许还是可以发现什么的。 当然,一个人流浪这个事情我还是很开心的,终于没有人管束我了。 我在心里嘿嘿笑了起来,同时也在想,若是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不知道会怎么样?我赌一两银子,他们找不到我的。 不过,我也没想到这场大雪居然下了三天三夜,整个京城都被掩埋住了。 我混在乞丐的堆里,只是偶尔偷偷从怀里拿一点点小饼子吃,还不能被他们发现。就这样混了三天,才熬到了出太阳,雪开始融化了。 此时此刻的京城,大家都忙着出来扫雪扫水,整理房屋,看看有没有损失。 城门也开了,也没有什么异样。看起来,肖不修他们也没有找我,心里还小小的叹息了一下,才大摇大摆地出了京城,磨磨蹭蹭地往夏津县走去。 这条路我走过,当初本来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大海长什么样子,后来又觉得京城应该有很多好吃的。所以才转身进了京城。不过去看海,冬天的大海,应该也是不错的。 我可能是太容易满足和开心了,一路上居然还结交了好几个小乞丐,反正大家都是瘦瘦小小的,凑在一起也挺热闹的。 好几个小乞丐特别有当老大的豪气,都说我不过十四岁,应该喊他们哥哥。 行吧,我不介意自己小五岁的。我跟他们偷过烧饼,馒头,包子,最后还跑去偷了两只鸡,还真是挺开心的。 就是我们这样走得就太慢了,居然花了二十天。我的脚都生出了冻疮,特别疼。 夏津县的冬日有股特别鱼腥味,他们都说这是大海的味道,只有这个时候,大海才会显得安静,那些暗潮汹涌只会在下面隐藏。 就像是夏津县的县衙,表面上看起来来来往往,很是热闹,但是总透露出一股紧张的意味。 有小乞丐听到的消息是京城有个重刑犯越狱了,全大月国在追捕这个人,并且要求所有的衙役们都不许休息,必须全天候在职,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物,都要去盘问一下。 “重刑犯长什么样子?”我好奇地问。 “据说三头六臂,青面獠牙。”有几个大孩子来吓唬我。 “那都是怪兽了,还什么重刑犯呀。”我笑嘻嘻地推了推他。 “我听他们也说不出来,就只是说全国追捕,大概真的是很凶残吧。我们也小心一点才好,歪被怪兽吃掉了,也挺冤枉的。” “对哦,我们还没有去吃好吃的呢。你说过的,这里鲅鱼馅饺子最好吃,我们赶紧去吃一下吧。” 我揣着手,已经和乞丐们没有任何区别了,还冻得流着鼻涕,满脸冻疮,红红的脸蛋居然皲裂了,还挺疼。 在夏津县随便走了走,还找到了曹明之前的大宅,现在已经是另外的人家居住,看起来也挺幸福的。 我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那个大门,很是气派。据说这是曹家的祖宅,但因为曹显的反叛,曹明的被杀,他们的家人都不见了。 这宅子被官府收缴之后,又卖给了当地的有钱人,重新做了翻修。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也没有原来的模样了。 因为有衙役们到处巡逻和驱赶,我和那群小乞丐失散了,不过我也不着急。 反正最终大家不过是短暂的同路人,很正常。或许,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人不都是这样么?遇到了什么人,如果顺路,就一起走一段,然后有人向左走,有人向右走,或许还有人走得快些,有人走得慢些。只要自己保持好速度,慢慢前行就好了。 夏津县的边缘地带,有个小小的渔村,王富贵就是在这里和他的干爹一起过活了很多年。如今,我悄悄地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把金链子卖了,我养你 王富贵有个干爹,收养了他很多年,并且对他相当不错。 尽管后来王富贵犯案之后,他干爹死活也不认这个干儿子了,但是卷宗里还是记载了这个人的资料。 丙叔,算起来今年应该也是七十多岁古来稀的年纪了。之前说是开个小茶棚过活,也养活了王富贵。 我现在慢慢找过去的时候,发现这里不是小茶棚,居然是个小餐馆,就是做鲅鱼饺子的小餐馆。 一个精瘦的老头在里面忙乎着,不过已经是下午了,没什么人来吃饭。 这里是很典型的渔村,这个季节已经结冰的大海,不会有人出海。 大家就在自家的屋子里取暖,闲聊,打牌。丙叔认认真真地煮了开水,准备下一些面片。 我站在门外看着他,想着如果卷宗没有写错,这里就应该是王富贵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尽管简陋,但看到这一屋子热气腾腾的样子,心里总也会觉得有些温暖吧。 今天的天气不错,应了那句「冬日暖阳」。我影子被已经开始斜下去的日头拉得有些长,渐渐成为一道阴影,遮挡住了丙叔在厨房忙碌扯面片的光线。他回头看到了门外的我,吓了一跳。 匆匆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推门走了出来,问我:“你找谁?” 我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冒傻气比较好。 “小乞丐?”丙叔又问了一句。“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已经很偏僻了。” 我还是没说话,看了看他灶台上的热气,想着这个时候要是能够喝一杯热水就好了。 因为的确是太冷了,冻得我已经浑身发抖了。我身上裹了不少破衣服,但都不是棉衣,实在是抵抗不住海边的冷风。 丙叔看到我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进来吧,先暖和暖和再说。” 我跺了跺脚上的脏土才进了丙叔的小餐馆,他的小餐馆的名字叫富贵小餐馆,果然是对的。我暗暗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不算太坏,但也不能说好。 屋里有几个老头正在闲聊,看到丙叔带我进来,都问道:“这怎么都要小乞丐到咱们村里来了?” “这孩子就站在门口,我寻思着让她先进来暖和暖和,问问状况再说。今天也是很冷,我看他老三婶子都没出来晒太阳吧。” 丙叔也随口和他们闲聊着,带着我去了后面的小厨房,坐在火堆边烤火。 然后又舀了一点热面汤给我,说道:“特别烫,你要吹吹才能喝。暖和过来,就跟叔一起吃点面片,先吃饱。” 我被面汤的热气熏得眼睛有点湿,想用手去擦擦,但碰到了脸上的冻疮,又禁不住疼得流出了眼泪。 “哎哟,孩子,快别哭了,叔可看不得小孩子流眼泪。”丙叔赶紧蹲下身子本来也想给我擦擦脸,但是看到我这一脸的冻疮,也不敢随便碰。 “这都破了,再冻下去可就要破相了。你应该是个女孩子吧,可不能破相的。” 我又笑了一下,看来我这个乞丐的样子真的挺难看的,都已经辨不出男女了。 不过,丙叔看到我咧嘴笑了,又说道:“这孩子怕不是傻子吧,怎么又哭又笑的。” 那几个闲聊的老头也凑过来看了看我,才说道:“应该是个女孩子,眼睛挺大,就是太瘦弱了。” 我喝了个热面汤,才觉得整个人慢慢暖和起来。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这些老人家,问道:“是不是快要日落了?我要去看看。” “什么?”这群人大约真的觉得我是怪物了。 “我听人说,如果在冬日海边对着日落许愿,就一定都会实现的。”我很认真地说。 “哪里有这样的传说啊?”这群人哄笑道,“就是骗你这个小傻子呢。” “不会的,我家哥哥就是这么说的。他说海边的日落像个咸蛋黄,如果你许愿的话,就可以吃到一顿很好吃很好的饱饭了。” “看来还真是个傻子。”已经有人下了定论。 丙叔倒是很耐心地问我:“你哥哥呢?” “饿死了。”我面无表情。 “呃……”这一次,这些人不说话了。 “你从哪里来?”有人问。 “京城……” “据说那边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房屋倒塌,还死了不少人。”有人叹息。 “很大很大的雪,哥哥在屋里,我出来了。”静心师父说,想要骗别人的时候,首先要把自己骗了,骗到自己都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的,才能够把谎话说圆。我想了想,的确是如此的。有时候,真真假假,更难令人分辨真伪。 “谢谢叔叔大爷,我喝好热汤了。我要去海边许愿了。”我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真的挺疼。 “不行,不能走。”丙叔一把拽住了我,“这么冷的天,你会冻死的。” “那就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了么?”我回头很真诚地问他,他的眼睛里出现了急切的样子。“怎么这么傻呢?你哥哥死了,你还活着!” “没关系,不用活着,太累了。”我还是往前走,这几个老头都开始拦住我。 “小娃娃,不能去的,很冷的。” “小娃娃,我们吃点面片汤,吃饱一点。” “小娃娃,我这里有小鱼干的,吃一点吧。” 这些人真的像是在哄小娃娃一样对待我,很热忱,很温暖。 我被丙叔又扯回了炉火边,他小心翼翼地给我又夹了几根面片放在碗里,然后还浇了一点鱼汤。“先吃一口,看看我的手艺好不好?” “我不吃鱼。”我摇了摇头,这个是真的。 “鱼有营养啊,吃饱了,就冷了。”有人劝我。 “我不能吃鱼,吃了鱼会卡鱼刺,会死的。哥哥说的。”这个是假的。 “这孩子……”丙叔叹了口气,找了双筷子,在我的碗里快速拨弄了一下,挑出了几小根鱼刺,手法很娴熟。“现在可以了,没有刺了,放心吃吧。”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这才端起碗,很没有形象的直接将面片汤倒进了嘴里。味道不错,就是真有点烫。 丙叔留我住了下来,说是等暖和一点,我不太傻了,再让我走。 后来,我问丙叔:“当时为什么要留我?其实可以让我走的?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丙叔说:“你那个小傻子的样子,特别让人担心你只要一出这个门就能死了,我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么一个傻孩子这么死掉了。更何况,也要过年了,你跑出去死了,也不太吉利。” 但其实,若是当时死掉了,也就没有后面那么多故事了。 距离过年还有五天,渔村里还是很热闹的。虽然不是丰年,但也算是没有灾荒。因此,渔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吃食,很多在外的人也都回家了。 丙叔烧了些热水,让我洗干净,又找了一件同村小男孩的衣服给我换上,说是怎么也要过了年,再让我走。 “或者,你也可以不走。如果家里真的没有人了,就在这里跟我过活,我养你。我一个老头子,也活不了几年了,你做我的小孙女,也不错的。” “为什么?”我的确很诧异,丙叔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给与别人温暖,这似乎与我的生活经验完全不相符。 静心师父教我观察生活,观察人,观察每一件事情背后隐藏的秘密和真相; 肖不修的阴晴不定,让我很难猜测他到底想什么; 皇上皇后全都是秘密,每一步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不可告人的事情; 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官员,那些面孔或油腻,或伪装,都与眼前的丙叔,以及他的那些老朋友们不一样。 他们很简单,每日就是闲聊,打牌,看看日出日落,吹吹年轻时候的牛皮。 村子里的婶娘婆婆会有一些小心眼,但是她们都没有坏心眼,听说丙叔在门口捡了个小丫头,都跑过来给我送衣服和被子,还有个婶娘特别热情,给我涂了一脸的蛤蜊油,说是治疗冻疮相当有效。 丙叔在小餐馆里忙前忙后,说是要给大家包好饺子,然后让我送过去。 留下我的原因,就是要我在这个过年期间给他做个小跑腿儿的,免费小工。 除夕夜来临之前的傍晚时分,各家各户都开始升起了炊烟,我和丙叔在小厨房里,他忙着给我做饭,我则蹲在灶火前,拿着之前婶娘给的蛤蜊油涂在了小臂上,然后很轻易地就将影子扣在我手臂上的金链子褪了下来。 要知道,这是给猫戴的项圈,尺寸虽然小,但是对我已经如此柔弱来说,涂一些油脂,还是能够很轻易地摘下来。什么只有死才能够摘下来,真是骗小孩的鬼话。 “爷爷,这个给你吧,我来养你。”我递给丙叔这个金链子,我之前一直拢在袖口里,不让任何人发现。 丙叔看到这个后,明显相当吃惊。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所有活计,蹲下身问我:“小满为什么会有这个?” “以前在少爷家里做工的时候,少爷嫌弃我乱跑,就给我扣了这个。现在我瘦了,就可以摘下来了。这个应该很值钱的,爷爷可以养老的。”我也很真诚。 “这可不成,这是小满以后结婚的嫁妆钱,以后咱们想办法找铁匠给融化了,然后卖钱,给你做嫁妆,风风光光出嫁,好不好?”丙叔没有接过来,只是很认真地对我说。 “为什么要出嫁?爷爷不要我了?” “小满以后会长成大姑娘,然后要结婚过日子生娃娃的,爷爷那个时候就已经很老很老了,不能照顾小满了,小满手里要有钱,才能够不被夫家欺负。 爷爷的小餐馆应该还不能算是有钱,所以呀,爷爷还要努力多活几年,给小满攒攒嫁妆的。” “爷爷,我可以不出嫁么?”我心里酸酸的,特别是看到丙叔那双苍老的手还在忙碌着,我忽然就心软了。 或许,我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我如果我不这样做,会不会更是不对的。 丙叔把金链子藏在了柜子里,把钥匙给了我。“小满,这个你一定要拿好,谁都不要给,这是咱们爷俩的命根子,你的嫁妆。过了年,我再去找个好的金匠师傅把金子融了,给你打个金项链戴戴好不好?然后剩下的咱们就攒起来,以后给你买新衣服。” 丙叔对我说话的样子,还是对一个小娃娃的模样,特别有耐心,特别轻柔。 我帮着丙叔把鲅鱼饺子做好,又给相熟的,或者预定了饺子的人家送了过去。 直到家家户户开始点起了灯,村里的其他孩子们开始放鞭炮,那种过年的气氛才忽然有了。 我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那群孩子放得土鞭炮,声声炸裂,仿佛是在问我:“小满,你到底是谁?” 村里的孩子们很顽皮,有几个大男孩一开始就喜欢欺负我,还嫌弃我脸上有冻疮。 所以,他们放鞭炮的时候,就开始慢慢靠近我,并且故意在我身边放了几个小的。我没有搭理他们,依旧坐在富贵小餐馆的门口,傻傻地看着远方。 忽然,一声巨大的炸裂在我身边响起,但我被一个人拎了起来,并且扔进了屋里。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丙叔已经冲出来抱住了我,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门外有个男人在吼:“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就不学好,欺负人家小孩做什么?这是要出人命的!” 孩子们很害怕,很快速地都跑掉了。我看到门外有个闲置的水缸被炸裂了。 应该是有人把土炮仗扔到我了身边的水缸里,水缸直接炸开了。幸好来人伸手扔掉了我,这才让我躲过一劫。 我卷缩在丙叔的怀里,继续发抖。丙叔很生气,冲着门外大喊:“小兔崽子们,我记住你们了。敢欺负我们家小满,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们!” 不过,孩子们都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我只是被吓到了,没有受伤。 丙叔上下看了看我,又轻轻摸了摸我的脸,发现没有被伤到,这才放下心来。轻声对我说:“小满呀,不害怕了,咱们吃饺子去吧。” “门口那个叔叔呢?”我回头看向门外,有个不是很高大,精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但是一直没有走进来。 他看着丙叔,眼睛有些红,然后还是跪在了冰天雪地里,声量不算大,但是我们都能够听得到:“干爹,我回来了!” 是啊,王富贵出现了。 ——题外话—— 我在写这一章节的时候感到了非常困难。因为此时的小满已经进入到相当自我混乱之中。 她无法分辨肖不修,皇上皇后对她的好,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而她自身的身份,以及李山女儿的身份到底都是什么,已经成为了她的困扰。 她感到惶恐,感到了害怕,逃离似乎是唯一的出路。这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遇到了困难,苦恼,难事,真的想一走了之。可是,因为有责任,有那份牵挂,不得不有咬牙留下来。 世间真苦,也希望小得盈满,让小满有那么一点点时间感受一些人真心的温暖和善意吧。 未来很长,小小满足,就很好。 第二百六十二、原来是你做的是蛤蜊鸡蛋羹 王富贵跪在冰天雪地里,冲着丙叔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那气势很足,吓得我又往丙叔的怀里躲了躲。但丙叔无动于衷,居然就伸脚把门给踹得关上了,声音也不小。 “这人是谁?”我问他。 但丙叔看起来很生气,让我找了个炉火边取暖,他在屋里开始找东西。 先捏了捏擀面杖,又摸了摸菜刀,后来又举起了扫帚,这才又拉开门,冲着门口那个人一顿猛打,这人居然也不躲藏,硬生生抗住所有的击打。 我默默地看着,心里只是想:这丙叔是真心善良,还只是做做样子,其实是舍不得打他吧。 如果要是真的打,刚才那个擀面杖的威力呼和那把破菜刀的杀伤力可比扫帚的力量大多了。 在安全的地方看他们打了一阵子,我默默地挪到了门口「观战」。 丙叔毕竟年纪大了,精力和体力都跟不上,很快就没有力气,只剩下喘气的份儿。 王富贵依然跪在那里,自己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倒是很响亮,又把我吓了一大跳。 “干爹,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回来看过您。如今,我就是想回来看看您,过个年,一起吃顿饭。”王富贵很真诚,眼睛也是赤红色。 丙叔嘴唇哆嗦着,眼泪流了出来,看起来很伤心。“我不是说,不认你了么?你干嘛还回来呀!你知道多少人在追捕你么?” “没事,他们不会想到我回我这个又穷又破的干爹家过年。”王富贵咧嘴笑了一下,“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也只有在干爹这里才睡得最踏实。” “你个小兔崽子,你敢说我这里是狗窝!”丙叔的气息略略匀称了一些,又要拿起扫除揍王富贵。 这次,王富贵可没有让他打到,而是直接起身抓住了扫帚,扔到了一边,然后扶着丙叔往屋里走。 他一边走一边说:“外面冷,咱们屋里说。再说了,您儿子我正在被官府通缉,咱们还是屋里说话稳妥一些。” 看到他们走过来,我赶紧让开身,贴到了墙根,让他们进了屋子。 王富贵看了我一眼,问答:“爹,这孩子也是你捡的啊,看起来怎么是个傻的?” “瞎说,我们家小满聪明着呢。”丙叔明显还没有消气,口气依然不太好,一听到有人说我傻,脾气又上来了。 “是是是,您家的孩子都聪明,我其实也挺聪明的。”王富贵也不见外,直接喊我:“小满,去把门关上,太冷。” “哦。”我尽量缩小了自己的身量,小碎步去关门,然后站得离他们远了一点。 丙叔看着我,叹了口气说道:“你别吓着这个孩子,她还小,又认生。我这几天才捡回来的,刚刚好一点。” “瞅着跟个小猫似的,还挺乖的。”王富贵拉着丙叔坐了下来,看到桌子上已经有了几个小菜和饺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往年咱家过年也是这几个菜,没想到这多年过去了,您还是这几个菜。” 丙叔看着王富贵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忽然就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很伤心的样子。王富贵也停了下来,看着他,问道:“爹,我回来了,你哭什么哭?” “他想你了。”我悄悄走了过,用自己的衣袖给丙叔擦了擦眼泪,轻声说:“不哭不哭,小满都没有哭过的。” “你个小傻子。”丙叔被我的傻样子弄得笑了出来,自己用袖子擦了擦脸,才说道:“当年我应该捡个女娃娃,贴心。哪里想你这样的,惹我生气,还胆颤心惊。” “不好不好,回头再给你找个傻女婿,不是更糟心么。”王富贵也笑了,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 外面又开始放鞭炮了,声音一直响个不停,过年的气氛也终于有了。 丙叔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了下来,对着王富贵说道:“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我也不问了。你今天回来过年,我也是挺高兴的。就当是自己很久没有回家的孩子还想着我这个爹爹,我觉得挺好。” “爹!”王富贵又要跪下,被丙叔托住了。 “今天啥也不说,咱爷俩喝两口,过年!”丙叔转头对我说,“小满,去灶台上面的柜子里把我和老车头喝剩下的那半瓶酒拿出来,我和你富贵叔喝两口。” “富贵叔是谁?”我想再确认一下。 “哎,你看我这个脑子。我给你们两说说,这是我干儿子富贵,这是我干孙女小满……” “我可不是他闺女。”我转过脸去,闷闷地说道。 “喊叔叔就成。”丙叔也是挺高兴的,“你这孩子,这个辈分还论的挺清楚的,一点都不傻。” “啊呀,我说了很多次了,小满一点都不傻的!”我有点生气,屋里的这两个男人都开心地笑了。 我不知道日后他们会怎样想起这个夜晚,但至少此时此刻的我有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可能就是看到了丙叔和王富贵之间的真情流露。 至少在我的生活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久别重逢和相互感叹生活的艰辛,在王富贵眼中和身上,我看不到任何杀气。 我甚至很多次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那个悍匪王富贵,但我还是在他的腰后面看到了鼓鼓的东西,或许这就是传说中威力很大的火铳,那个爆头的东倭国的武器。 丙叔的确做了很多好吃的,带鱼炖土豆、红烧豆腐、烩萝卜,还有腌制的白菜和小猫鱼,海边渔村的典型晚餐,还算是很丰盛的。 但是啊,这些都不是我爱吃的。或者说,都不是我能吃的。 我很讨厌吃鱼,因为有刺;很讨厌吃豆腐,因为有豆腥味; 很讨厌吃土豆,因为不好吃;很讨厌吃腌白菜,因为太咸……不知道是我的口味一贯如此,还是被肖不修养刁了,反正除非是饿急了,才会吃几口。否则,不会吃的。 因此,现在看着他们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大口吃菜,我还挺生气的。 终于丙叔在泪眼朦胧之间想起了我,“小满怎么不吃呢?对了,不喜欢吃,对吧?爷爷给你单独做点面片汤吧,放两片肉,打个鸡蛋,很好吃的。” “不吃,不喜欢。”我还是挺难养活的,但凡能够有挑选的余地时,我都开始有点小矫情了。“我想吃鸡蛋羹,就是昨天婶婆家儿媳妇吃的那个。” “那是她儿媳妇病了,正好用咱家的蒸锅做了一碗。再说了,今天过年,只吃个鸡蛋羹没意思,怎么也要吃点肉的。” “不,就要吃那个,只吃那个。”我开始撒娇了。 “爹,我来吧。我也很久没有自己做饭了,不知道当初和您学的手艺有没有荒废。我可还记得当初咱们那个小茶铺子永远有热水,我就在那个壶里做鸡蛋羹偷偷吃,被您发现后追着我打,现在想起来也挺好玩的。” 说干就干,王富贵立刻挽起袖子,去后厨房忙活。我站在他的身后一直看着他,这人身量不高,中等身材里都算是矮小的精瘦的,和传说中的三头六臂,威武高大完全不一样。长得的确不好看,有点凶,特别是眼睛,看起来并不是良善之辈。 从他做饭的动作来看,这人的确是练过武功的。动作很快,很麻利,下盘很稳,从裸露的小臂来看,也属于精瘦力量型。 “富贵叔,可以少放一点盐么?我不喜欢太咸的。”我找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娇小一些,然后帮他往灶膛里扔木柴。 “好。”王富贵很和蔼,情绪很稳定,的确是过年使人变得温暖。 不过,他看到我手上也有冻疮,并且在右手腕上还有一道没有愈合的伤痕,问道:“小满怎么受伤了?” “哦,少爷给的金链子摘不下来,我用了些力气。”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只是蹭破了皮,应该不会留疤痕。 “金链子?少爷?”王富贵低头看了看我的伤口叹了口气,“看来也是苦孩子。” “小满以前在一个大户里做小丫鬟,那少爷是个坏人,经常欺负小满傻里傻气的,还给她拴了个链子,防止她跑了。 这不是上个月京城闹了大雪灾,小满就趁乱跑了出来。咱们这个小渔村本来就没什么外人知道,平时也很少有人来,这孩子是误打误撞来的,也是缘分。”丙叔也凑了过来,看王富贵做鸡蛋羹。 “京城那场大雪据说死了不少人,连宫里都死了好几个,说房子塌了。好像还抓了不少人,说是什么救灾不利。” 王富贵的笑容有些诡异,“反正这些贵人的命都精贵,娘娘们都是锦衣玉食,香香暖暖的,皇帝老儿真是命好。” “你咋知道娘娘们是香香暖暖的?”我好奇地问他。 “你看京城的那些娘们儿不都是香香暖暖,白白胖胖的……”王富贵还想说下去,被丙叔一巴掌拍到了屁股上。 “别跟小满瞎说八道,这孩子还小,别教这些不三不四的。”丙叔声音不大,但透着不高兴。 王富贵立刻说道:“不说了不说了。” “京城的雪化了吗?”我问道。 “好像说是很多地方还没有化,那些当官的都跑出来扫雪。对了,按道理说,这些干活的事情都应该是京畿府组织。 但据说这一次是南厂都督肖不修亲自指挥,还跑到人家家里去扫雪,搞得大家以为他们是去抄家,都快被吓死了。小满见过南厂的人么?” “应该是见过的。”我想了想,“之前跟着少爷去过一次茶楼,看到过好多黑衣人,少爷说这些都是南厂的人,不能惹,要躲着。” “嗯,不过也没什么。你富贵叔就不怕他们,如果有南厂的人来抓我,我完全不怕。” “为啥要抓你?你又不是坏人。”我又扔了一块木柴,还装作去看看火炉是否已经足够旺了。 但其实是掩饰我自己的心虚,这句「你又不是坏人」,说得我自己都不信。 “就是随便说说。”王富贵也没特别说什么,丙叔也干咳了两嗓子。 其实,虽然是热闹的除夕之夜,在热乎乎地小厨房里忙碌的三个人,其实是各怀鬼胎,都在隐瞒着什么,说起话来就都是半半拉拉的,很不尽兴。 王富贵在蒸鸡蛋羹的碗底放了几个冰冻的蛤蜊肉,然后才倒入了鸡蛋液。 “我不吃蛤蜊!腥味。”我撅起了嘴。 “好吃的,小丫头,相信我。”王富贵信心满满,做了三碗鸡蛋羹,放入了大锅之中,隔水蒸了起来。 “很好吃的。”丙叔笑眯眯地说着,“这可是咱们家独有的做法,一会你尝尝就知道了。” “哦。”看到炉火已经很旺盛了,我就搬着小板凳往后面坐了坐。 但是王富贵却蹲下来,拉着我的胳膊说道:“给我看看,留疤就不好了。” 他撸起我的袖子,看了看手腕处的伤口,小臂上还有几处其他的伤口,也是在路上磕碰的。 幸好脸上只是冻疮,没有伤口。“女娃子好看的,别担心,会好的。富贵叔给你重新上一些药粉,会好得快一些的。” “哦。”我点点头。 他从衣襟里掏出了小药瓶,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些黄色的药粉,然后又扯了布条把我伤口缠住。这套动作倒是把丙叔又看哭了,我们两个都转头看着他,满眼都是疑问。 “富贵小时候也经常磕磕碰碰的,我也是这么给他上药的。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小孩子都长大了,开始给别的孩子上药了。” 丙叔抹了抹眼泪,“真是老了,怎么这么爱哭呢。” “爹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王富贵拍了拍丙叔的肩头。 我也学着王富贵的样子,拍了拍王富贵和丙叔,说道:“小满也不是小孩子。” 屋里暖暖的,有旺盛的炉火,有温暖的光,有充满食物香气的蒸锅…… 这一切都让人很开心,即便是冰天雪地里,三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过年,这本身也是一种缘分吧。 鸡蛋羹蒸好了,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这两个人端过来。 因为他们说怕烫着我,所以让我躲得远一点。于是,我就举着木勺子等着吃。 鸡蛋羹的卖相还是很不错的,冒着香气。我很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口放进了嘴里,把我给烫的,都说不出话来了。然后也开始流眼泪,根本都停不住。 王富贵和丙叔一边慌慌张张地把我找温水降温,一边笑着说我干嘛这么猴急猴急的呢。我依然不停地流着眼泪,因为我知道这个味道,我吃过的。 爹爹曾经说过:“小满,你要记住你吃过的那些食物的味道,它们不仅仅是食物本身的味道,还包含了制作食物的人是否在制作的时候用心。 那些你吃过的每一口食物,都有它独特的味道,都是不同的。 同一个人,即便经历过很多年,即便是改变了容颜,他制作出的食物,依然还会是那个味道。” 我吃过王富贵做的鸡蛋羹。 我在曹明家住过。 我的爹爹是曹显。 第二百六十三、叔,你只流一滴眼泪就好了 小渔村的除夕守岁夜的确很热闹,不断有人燃放着炮竹,制造着欢乐的气氛。我吃完了鸡蛋羹,擦干了眼泪,很安静地坐在丙叔身边。 王富贵和已经喝了不少酒,并且有了醉意。 丙叔对我说:“孩子,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不用管我们爷俩。” “不,我要陪着你们。”我摇了摇头。 “爹,今天守岁,咱们一会也放鞭炮去。”王富贵的脸虽然黑,但也已经是黑里透红,醉意十足了。 “鞭炮太吵了,有没有烟花?”我很羡慕其他孩子的烟花,很美丽。 “那玩意太贵了,爷爷没有买。”丙叔特别实诚。 我笑了起来,“没事没事,我就是说说。” “没事,小满要看,我就去买。叔叔有钱。”王富贵很豪气,江湖气十足。 “不不,我们可以站在院子里看别人家放的呀,一样很好看的。” 鞭炮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了,我被屋里的酒气熏得难受,就想站到门口去透透气。 “这孩子真是的,明天我去村里看看有没有,买一捆回来放,明天也过年呢。” 丙叔和王富贵又喝了两杯,终于盯不住了,醉倒了,直接歪倒在桌子上。我和王富贵赶紧把他扶进了里间床上,盖好了被子。 “小满,叔叔陪你去看看烟花吧。”王富贵见到喝酒的人没有了,吃饭也已经很饱了。就拿了两件丙叔的后外衣给我包上,拉着我站在了院子里。 此时此刻,已经是漫天烟火了。 这一刻的夜晚是沸腾的,似乎所有人都会在这一刻卸下身上所有的伪装,期盼着来年会拥有更好的生活。王富贵应该也不例外吧,他看着漫天的烟火,表情很平静。 “是不是可以许愿?”我也看着灿烂的烟火,心里有些悲凉。 “许吧……” 可是,要许什么愿望呢?我的脑海里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无所求,或者,是不是就是岁月静好的安稳生活呢? 但我已经很明显的感到一场滔天大事件已经向我掀开了一角,我没有办法阻止它的展开,唯一能做的或许只是让它的速度慢一些,等我变得更聪明一些。 此时此刻我们安静地站在黑暗之中,王富贵问我要不要去和那些孩子们一起放鞭炮?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只是站在这里看看别人家的热闹就好了。“富贵叔,你小时候喜欢放鞭炮么?” “不喜欢。”他看着那些闪光,有些醉意朦胧。 “为什么?我看那些男孩子们都很喜欢呀……” “太危险了,不要玩。”他的眼睛里有晦暗不明的东西,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嗯,我也不喜欢。”我点了点头,“所以咱们远远看着就好了,不用花钱的。” “花钱不怕,富贵叔真的有钱。以后这些钱给小满好不好?”他看着我,还挺认真。 “不要,我有钱。” “傻孩子,白给的,干嘛不要。谁还嫌钱多啊……” “没地方放呀,还要买个大房子,那又要买地盖房子,太累了。” “果然是个傻子。”王富贵一脸的无可奈何,“你呀,再长大一些就知道有钱的好处了。” “嗯,到时候在说。现在,我觉得挺开心的,很安静的小渔村,很好的爷爷,很和善的人们……” “那些欺负你的浑小子也很好?” “他们不懂事嘛,没关系的。” “小满,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世间不能受欺负,要去讨回来。就说今天扔你爆竹的浑小子,明早我就去把他找出来,臭揍一顿。” “算啦,没关系的。我也没受伤,就这样吧。如果有下次,你再去揍他好不好?” “你居然还想有下次?我现在就想揍他!” “过年啦,听小满的好不好?”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再一次发现,他真的不高,并且很瘦。传说果然只是传说,都不能相信的。 “哎,这个小傻子。这次就算了,但是让我再看到他欺负你,我就弄死他。”王富贵终于眼中露出了凶光。 “富贵叔,别这样。你是很久没有见到过爷爷了?这次留下来多久?明天能陪我去集市上看看么? 爷爷说初一的市集很热闹,也有很多好吃的。我想去看看的,但爷爷应该走不动太远的路,我也不想让他这么劳累。”我换了个话题。 “我是想住几天的,明天我陪你去吧,应该说是我带你去吧。虽然很多年没有去过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是之前那么热闹。” “嗯,一言为定。” 此时的烟火更盛,我俩抬头看着转瞬即逝的烟火,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我心里想的却是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和那些我能够想起来的人。 “天气太冷了,小满,我们要跑起来才能暖和。”王富贵喝过酒出过汗,在寒风中吹了吹,就更觉得难受。不过,我包裹着两件外套,不冷。 “不要!吃太多了,跑不动。”我笑嘻嘻地说,“富贵叔背着我吧,我们跑去海边好不好?我一直想去看看夜晚的大海,爷爷不让去,说很危险。但我真的想去看看的。” “走,叔背你去!”王富贵还很是豪气,立刻就让我趴在他的背上,飞快地跑了起来。 我比他矮一些,主要是瘦弱,所以他背着我不算太费力气。传说中,他除了有火铳之外,还有一身高强的本领,令人很是忌惮。 其实,这一次黄娘娘闹起来,也是因为皇上决定召集一些武功高强之人一起来围捕他,就是担心他这一身的武功不好对付。 现在看起来,王富贵的确身手很好,至少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能够背着我跑这么久。 “富贵叔,你多大了?”我抱着他的肩头,开开心心地问,“你跑得好快啊!像飞起来一样。” “哈哈哈,小傻瓜,这算什么。叔要是真的跑起来,没人能够抓得住我!”王富贵气息很匀称,没有特别地气喘。“过完这个年我就四十岁了!四十不惑,听过没有?” “过了四十岁,就可以没有灾祸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王富贵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不是,是等到了四十岁,就不会有那么多想不通的事情了。” “叔,你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么?”我揪了揪他的头发,还挺硬的。 “嘿,小丫头,还真把我当马骑呀。”王富贵歪了歪身子,吓得我以为他要把我丢下去,“啊啊啊”地叫了起来,他就更开心了,跑得更快了一些。 丙叔的家距离大海也不远,王富贵跑一跑也就到了。冬夜里的大海看起来有些恐怖,有些地方已经结冰,有些地方还是风浪很急,所以就变成了很奇怪的现象,一面平静,一面湍急,风也很冷。 身后是热闹的村庄,海边却是黑暗一片。 王富贵把我放在一块很大的礁石上,他在海边渔家的小棚子找到了一盏风灯,点燃后放在我身边。 “小傻瓜,你在这里乖乖待着,我去海里看看。”他居然就直接脱了衣服,裸露着上半身朝着大海走过去。 “啊,不要啊!”我急得大喊起来,“很危险啊!” “放心,我小时候也这样过。这一次,我在体验一下。你别过头去,叔要脱裤子了。” “啊!”我赶紧捂住眼睛,但依然喊道:“多冷啊,不要啊!” 不过,他真的很快脱掉了衣服,光身进了黑暗的大海。我看不太清楚,但是可以看到他精瘦的身子在大海里晃了晃,然后就不见了。 这是什么路数?王富贵是要自杀么? 礁石上的风很大,也很冷。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棉袄,很紧张地看着黑漆漆的大海。 幸好,没过多一会,他从海里冒了出来,打着寒颤,高声喊着:“我王富贵,在这里!来呀!你们来呀!” 那声音很大,也很尖利,仿佛能够穿破天际一般,也仿佛在发泄着心头之火。他就像疯魔了一般,喊了很久。 等他穿好衣服回到礁石上,看到我依然泪流满面,问道:“怎么了?” “伤心。”我抽泣着不看他。 “伤什么心?”他有点不解。 “为叔伤心。” “为什么?”他身上虽然有水,但是浑身上下看起来还是热腾腾的,应该是运动了一番发散了酒劲。戴上了他的大皮帽子之后,他把自己的围巾又给我裹了一层。 “叔是个伤心人,一定有伤心的事情,所以才这样喊的。” “你个小丫头,倒也是聪明。”他把我抱下了礁石,重新又把我放在背上。 这一次,我们慢慢往回走。“小满,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伤心事的。就像是我们的身上都会有伤口,愈合了,不疼了么?其实不是的,依然会疼,会很疼。平日里,很忙的时候,你不会觉得疼。但是,一旦安静下来,就会疼,特别疼。” “叔,别疼。”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怎么可能不疼呢?”他叹了口气。 “疼了就哭,哭完了就不疼了。”我干巴巴地安慰道。 “我是男人,不能哭的。” “就在心里流一滴眼泪。”我用袖子擦了擦从鬓角流下的水,“这滴眼泪就放在心里,谁都不给看。只给小满看,小满不会说出去的。” “嗯,只流一滴,只给小满看。”他这口气,怎么都像是哄小孩一样。 我顺手又摸了摸他的脸,尽管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到他鼻孔里呼出的热气,还挺气足的。 “叔真棒!咱们回去吃个夜宵吧!对了,他们说子时要吃饺子的,咱们去吃饺子!” “好,咱们把爷爷摇醒,一起包饺子。”王富贵走得很稳,“我小时候跟着干爹,每年都要吃他包的饺子,很好吃。后来,我们失散了,我就没有再吃到过了。” “为什么失散了?”我是好奇宝宝上线了。 “我很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我的亲生父母就把我扔在路边。后来被干爹捡了回家,他真的很用心地把我养到了九岁,那时候有人放了鞭炮,把我炸伤了,干爹就带我去城里求医问药。 那时候,我们真的很穷,就算是我后来好了,干爹也几乎是倾家荡产了。 我那时候就想,我要挣钱,挣大钱,这样就能够报答干爹了。 后来,我就偷偷跟着一个杂耍班子走江湖去了。我把我自己卖了五两银子,放在干爹的包袱里。然后就装作是走丢了,离开了干爹。” “叔,你真傻。”我揪了揪他的耳朵,“你可以带着爷爷一起挣钱呀。” “嘿!那时候我很小啊,也没有想那么多。后来呢,我倒是学了一身本事,也挣了大钱。我就想着什么时候回来找干爹,给他钱,让他过富贵的日子。可是,没想到居然过了三十年。”王富贵深深叹了口气。 “干嘛不早点回来?” “哎,这个比较复杂,以后再和你说。对了,干爹有其他孩子么?有老婆么?” “没有吧。我没听他说过。隔壁的婶婆说爷爷觉得自己瘸了条腿,要是有媳妇也会拖累人家,所以就不找了。 爷爷自己也说,自己过着挺开心的,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是很舒服自在。” “这老头也是想得挺明白。”王富贵笑了起来,我都能够摸到他裂开的嘴。 “叔,你有媳妇么?” “没有,要媳妇干嘛?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开心啊。”王富贵的声音都透着轻松起来,“现在小满就是我的女儿,聪明又好看的女儿!” “我不是个傻的么?”我笑嘻嘻地又揪了揪他的耳朵。 “谁说的?”他甩了甩头,“这么淘气!” “富贵叔说呀!” “那我揍他去!”他笑得很大声。 越往村里走,越发的热闹。王富贵背着我走得很快,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很好,在漫天的烟火之中,这个除夕夜晚似乎也没有那么寒冷。 我们一路随便唠叨着,我开始给他讲丙叔遇到我的那一天的情形,他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之前也认识一个叫小满的小女孩,当时她特别小,还有点丑丑的。当时她一看到我就笑,还很开心的样子。 当时她的身体不太好,人又瘦弱,可什么都不吃。她爹爹急得要死,我看着也很心疼,就跑去给她做鸡蛋羹,没想到啊,她特别喜欢吃这个,第一吃,居然吃了一大碗。” 我的心疼了一下,那鸡蛋羹的味道是熟悉的。“是不是刚才给我做的那个?” “干爹的独家秘方,我又改了改,主要是把蛤蜊身上的屎揪下去了……” “啊,我说爷爷之前做的鸡蛋羹有股屎味儿,但是其他人都说很好吃,我就没敢说话。原来真的有屎啊!啊!啊!那我岂不是吃了好多天的屎!啊!”我觉得我的心更疼了。 第二百六十四、肖不修的伤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丙叔还半醉半醒的状态。临近子夜时分,小渔村里有不少人都来找丙叔,说是这么多年了,他们都会来和丙叔过年的。今年丙叔说怕人多吓到胆子小的小满,所以让他们别来。 “其实啊,这么多年都成了习惯了,怎么可能不来呢?我们在家反而不自在。每天在丙叔这里,比在自家时间长多了。要不是你这个小丫头,我们早早就过来唱歌了。” “哦。”我打开门的时候,还挺害怕的,因为真的来了不少人。 都是熟面孔,这几日天天都看得到。我很有礼貌的挨个喊了一遍,然后让他们进来。 这群人哪里是客气的,立刻就坐满了所有能坐的地方。还有几个直接去吼丙叔起床,一起准备包饺子。 我趁着人多乱糟糟的时候,跑去小厨房问王富贵:“叔,来了好多爷爷的朋友,说要一起包饺子。” “哦,应该是干爹那些老朋友……不过,小满……”王富贵停了一下,看着我。 “啥?”我在打算洗手帮他。 “一会就说我是路过的,过几天就走。”他的声音有点低沉。 “为啥?”我停了停动作。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他倒是有点恼了。 “哦,那不问了。”我笑嘻嘻地说:“明天再给我做一碗鸡蛋羹,要去掉屎的。” “没问题。”王富贵答应得很痛快,我却知道他不敢在众人面前承认他是丙叔当年那个干儿子,一定是有人知道过什么。 或者说,小渔村里看似平常简单的日子,其实也并不平静。 或者说,还很有可能有人知道王富贵悍匪的身份,怕是要报官的。因此,王富贵让我说谎,他也是有所考量的。 丙叔被他的这群朋友们摇晃醒了之后,虽然有点迷糊,但也没有表示出什么。甚至他一张嘴就说王富贵是来借住的外人,不用管。 看来,丙叔也是知道什么的。 我本来想忙着给大家倒到水,打个下手什么的。倒是王富贵的速度比我快,立刻就给大家开始帮忙,所以包饺子的速度特别快,我全程就负责在边上数数。 一百以内吧,我还是勉强可以的。但人多,包的也多,我的算数功力就不够了。气的丙叔吼我:“这丫头太笨了,以后谁要啊!” 王富贵倒是把我拉到一边去,给我拿了几个大枣吃。然后笑着说道:“这孩子心眼好,傻是傻了点,但好看就成。以后说不准有好多人排队抢着要呢。” “啊唷,那就太好了,我可得好好挑挑。” “嘿,小满挑夫婿,你挑什么?”老车头跟着一起打趣。 “我得挑个我顺眼的,不会欺负小满的。”丙叔看着我,满眼的笑意。 “嗯,这样不错,以后多个孙女婿,最好还是身体好有力气的那种,能帮你干活。”其他村民一起跟着开心地说着。 一屋子人很热闹,大家随便说说话,开开心心地包饺子煮饺子吃饺子。王富贵也忙前忙后,得到了众人的夸赞。 “话说,你那丢了的儿子今年也都四十了吧。不知道是不是成家立业……枉你这么多年还总是想着他……”老车头和丙叔的关系应该是特别好的,酒一喝多,就开始感慨了。 丙叔看了一眼王富贵,才说道:“只要他活着,过得还不错,我就知足了。人生啊,还不就那么回事么,开心一天,伤心一天,遗憾一天,辛苦一天。有没有孩子,其实也是个缘分,也许我和他的缘分太薄了……” “算了,不说了,要不是当年那小子受了伤,你也不至于过的那么苦。”老车头干了杯中的酒,看起来还挺难过的。 大家说说往事,聊聊未来,还八卦了一下其他人的事情,很快就吃饱喝足,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我早都已经困的不行了,王富贵说让我先去睡了,他来收拾一下。我也完全没客气,直接爬上土炕,享受着暖和的火炕,幸福地睡了。 夜半还是有讨厌的孩子在放鞭炮,我惊醒的时候睁开眼睛,发现王富贵坐在黑暗里,愣愣地看着正在打着鼾的丙叔,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敢动,只是又闭上了眼睛,但也听得他重重的叹息声。他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伤疤,不知道他心里的伤是怎么来的。 再次被爆竹声吵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丙叔和王富贵在小厨房里忙乎着,说是今天是要拜大年,一定要提早准备吃食,估计还会有很多村民过来一起吃饭呢。 “干嘛来这里吃饭?”我揉着眼睛,吸着鼻涕,邋遢的形象让他们两人完全忍不了了。 “小满,你也是个女孩子,赶紧去洗洗,一会爷爷婆婆来的时候,你要嘴甜一点,还会拿红包呢。”丙叔满手都是面粉,冲我摆着手。 王富贵也看着我笑出了声,“我闺女怎么都成这个样子?要不是昨天瞅着你睡着的,还以为你昨天晚上跟东倭国的人打架去了呢。” “东倭国都打到这里来了?”我还是有点迷糊,怎么又扯到东倭国了,肖不修不是把他们的那个使臣团队送走了么?虽然谈不好,但是至少赶走了。 “你不知道吧?哎,你一个小傻子也不会知道的。东倭国这几天又开始闹了,这不是天冷了么,他们没有粮食了,就想来咱们这边要粮食,朝廷派人给了一些。 但是这群人不知足,居然趁着朝廷的人回去了,他们就偷偷摸摸上了岸,特别鸡贼地抢了。” 丙叔叹了口气,“听说好多地方都被抢了。” “官府不知道么?不派人么?”我有点生气。 “这种游击战,不好抓。再说了,还有那些帮着东倭国的人,通风报信,所以不太好抓。”丙叔又叹了口气。 “别叹气呀,大年初一,这样可不好。”我赶紧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您要相信朝廷的,不会有事情的。” “南厂的那个肖都督都受到了暗算,据说受了伤呢。”丙叔继续叹气。 “啊?”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日我的那场婚礼闹剧时,他吐了好几次血,身上还有伤口流血,我就知道有事情。 后来事情一多,我就忘记问了,他也没说过,就那么默默地让影子给治伤了。 而我居然还没脸没皮地非要看他的屁股,却忘记他肩上的伤,以及他吐过的血。 “肖都督来和东倭国的使臣谈判,要求他们停止这种小范围的骚扰,至少要保证咱们的边界不会有这么多的摩擦,并且还招待他们花天酒地了一番。 不过,咱们这边的人没一个喜欢东倭国的人,所以只是给做了饭菜,但是没有一个过去唱曲伺候的。肖都督也是厉害的,反正据说是按着他们的人之前签字画押,保证至少三年内不要闹事。” 丙叔看我一点都没有要动手收拾自己的鸡窝头,完全不想再跟我说下去了,“去去去,你先洗个脸去,跟个脏猴一样,难看死了。” “不要!先讲完。”我完全不依他,还自己搬了个板凳坐在灶火边,帮他往灶台里扔柴火。王富贵一句话没说,直接丢给我一个冰凉的帕子,说道:“擦擦……” “好冷啊!不要。”我用两根手指头捏着这块冰凉的帕子,又丢回给了他。 他这才把手里那块热帕子扔给我,结果我本来是想用手接的,结果直接用脸接住了……这场面也挺尴尬的,他只好过来按住我的脸随便擦了几下,特别暴力。 “叔,我好歹也是个姑娘吧。”我含糊不清地说道。 “嗯,你知道就好。”王富贵的手轻了不少,仔细把我的脸擦得干干净净,还从怀里掏出了一盒香脂膏,给我细细抹了起来。 “好香。”我笑眯眯地问,“叔,你怎么有这个?是不是有相好的了?” “相你个头!刚才老车头的老婆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用。她昨天晚上看你那张小脏猫的脸都忍不了了,特别把她儿媳妇的香脂膏给你拿了过来,我用一大碗鸡蛋羹换的。”王富贵给我抹完了香脂膏,又拆开了我的鸡窝头发,一点点整理起来。 “哎,慢点慢点,疼。”我好像有好几天没洗过头发了,平时就扣一个丙叔的破帽子,也看不出来什么,现在这个样子,估计的确是挺磕碜的。 丙叔煮了一小碗面片汤,让我赶紧先吃口热乎的。“你这个傻孩子,早上起来先吃口东西,浑身都会暖和起来的。一会让富贵带你去集市上逛逛,今日是赶大集的日子,肯定特别热闹。” “爷爷也去吧。”我端着热腾腾地面片汤,虽然王富贵在给我费力地梳头发,但也完全不影响我吃饭的速度。 的确很好吃,那种浓浓的鱼汤,没有一点腥气。面片也特别扯得很小片,很薄,让我可以很小口很快速地吃,不会烫嘴。 “爷爷腿脚不好,就不去了。让富贵陪你去玩,看看热闹也好。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就吃就玩,爷爷给你钱。”丙叔的眼睛都弯弯的,满满的笑意。 “爹,我有钱的。”王富贵说道,“我给您的钱就放在被窝里了,您记得一会收起来。” “我不要你的钱。”丙叔横了他一眼。 “爹啊!”王富贵又喊了一嗓子,居然还有撒娇的味道。 “爷爷,快去把钱收起来,回头做我的嫁妆,给您招个傻子孙女婿。”我完全没客气,有钱干嘛不要,丙叔养老也是要钱的。 “你个傻子!”丙叔哭笑不得。 “别老说我是傻子,回头我万一真的傻了,你岂不是惨了,养了个傻子。”我嘿嘿笑着,捧着碗继续吃着。 “哎……”丙叔也真是无可奈何了。 “别叹气,水缸的水都会少三寸。这可是您跟我说的,我记得的。” 我摸了摸王富贵给我扎的头发,也是醉了。可能也是因为都梳不开了,所以他干脆就直接都揪在了一起,然后特别随意的扎了起来。 “叔,会不会太难看了?”我往盆里的水面看了看,发现真的很难看。 “我又没给人梳过头发,以后多弄几次大概就好了。”王富贵倒是很开心,“咱们晚上回来给你洗洗头发吧,我的手都油了……” “那一会去买个香膏,香香的那种,爷爷这里都没有这个。”我喝了口热汤,“爷爷,快点继续说,我要听肖都督的故事。” “你知道肖都督?”丙叔瞥了我一眼。 “哎,当然知道了,玉面修罗肖不修嘛,少爷当初老用这个吓唬我,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让肖不修杀了我。” “小满,你家的少爷是谁?我回头杀了他去。”王富贵一脸的不高兴,“敢欺负我家小满,不能让他好死。” “不要啦,少爷也就是说说而已,也没有怎么样。”我看了看王富贵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凶狠,也是觉得这人看来的确是凶残的。“快讲讲嘛。” 丙叔一边忙活着,一边又讲了起来。肖不修带着人和东倭国使团的人闭门谈了很久,具体的是什么大家也不太清楚。 但是东倭国还是签了协议,说是会遵守约定的。然后,他们说要请大月国使团的人吃个饭,算是大家圆满完成任务。 肖不修本来是不参加,并且说是要赶紧回京城办事。就让高秉文和柴文进代替他去喝酒,谁知道酒了半截,东倭国使臣忽然嘲笑起大月国的诗词歌赋,说大月国的文化传承自东倭国,一点意思都没有。 高秉文立刻就不乐意了,他一个状元出身,怎么能受得了这个鸟气,当即就跟他们吵了起来。 柴文进也赶紧帮忙,结果场面就乱了起来。不知道谁先扔了个酒杯,大家直接就变成了一场混战,动起手来。 高秉文他们是文职官员,完全没想到东倭国会有这么一手,也没什么准备。 南厂的人跟着肖不修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没什么准备。 东倭国使团的人居然还带着火铳,结果场面很是狼狈,虽然他们没有想真的要大月国使团人的性命,但是还是让好多人受了伤。 已经出发的肖不修听到有人报信说是出了事情,就又快马跑了回来。 但南厂的人虽然有了增援,但是对付火铳还是没有什么办法。 肖不修临时让人拿了桌子当盾牌顶了上去,控制住了场面,但是自己的肩头也受了伤。因为是火铳那种散弹,受伤的面积比较大。 当然,南厂的人狠绝,直接就杀了不少东倭国使团的人。 不过,还是让那个使团的领队大久保逃跑了。因为肖不修受了伤,大家也没有恋战,都离开了夏津县。 肖不修长途快马加鞭炮灰了京城,本来就受了重伤,结果还看到我的婚礼闹剧,才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也真是硬汉,一声不吭地挨了三百军棍和皇后的耳光,然后又死活睡在我的冷宫里……听完了这个大致的过程,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虽然说这个人是玉面修罗,但就这个狠绝的劲头,也真是汉子,让人敬佩又害怕,若是有朝一日,落在这个人的手里,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丙叔又叹了口气。 第二百六十五、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被面片汤的最后一口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出来了。 丙叔和王富贵立刻停下手头的事情一个给我捶背,一个帮我擦鼻涕,我还是很狼狈的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你说你,香脂膏白抹了吧。”王富贵一脸的不高兴,又拿了个热帕子给我抹了一遍脸,然后又擦了一遍香脂膏。 “轻点轻点,脸上也是疼的。”我脸上有冻疮,还没好。“手上也抹点吧,也有一块没好呢。” “你!”王富贵瞅着我赖巴嘻嘻的样子,差点把我的脸戳个窟窿。 吃饱喝足,抹好了香脂膏,又套了棉袄。丙叔把我们让我们赶紧去集市看热闹,毕竟这可是一年中最丰富的集市,各种吃喝玩乐以及杂耍统统都有。 王富贵和我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因为的确天气很冷,吹口气都冒白烟,丙叔放在外面的窝头都变成了砖头,掉在地上完全没有碎,我甚至可以当砖头用。 这个集市不仅仅是小渔村的,而是在距离这里二十里路外的大市集,是附近几个村子凑在一起自发起来的,大年初一赶集,也是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过节方式。王富贵说他小时候来过几次,是挺热闹好玩的,就是人太多了,比较乱。 所以他为了不让我走丢直接在我腰上栓了个布条子,另外一头缠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忽然让我想起了影子和肖不修给我栓的那根金链子,居然有异曲同工的效果。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要丢,我要跑? 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还是笑嘻嘻地问王富贵:“那个糖葫芦是不是很好吃?不知道甜不甜?” “买!”王富贵特别豪气,直接就扯着我挤了进去,买了两根糖葫芦,一人一根,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酸酸甜甜的,还真是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冷。 “叔,咱们再吃吃那个小饼子,看起来很热乎。”我拉着他的袖子又去挤另外一个摊子。 吃吃喝喝一路,王富贵明显体力跟不上了,这种逛街的事情我最在行,完全不累。 “小满,歇会儿,累。”王富贵扯了扯布条子,那一头的我都跑了出去,这里居然还有耍猴的,大家还围着一起叫好。 我被他扯了回来,只好满脸可怜的看着他,“叔,你吃点好的吧,身体咋这么差呢。” 王富贵被我这句话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但是扯着我的胳膊,根本不撒手。“别瞎跑,小心一会丢了。” “咱们去吃那个冻包子好不好?看起来很好玩。”我指了指不远的摊位。 “那个你爷爷也会做,不好吃。”王富贵扯着我找了个路边大石头坐了下来,“再歇会儿,一会给你买身新衣服。” “好呀!”我眉开眼笑,那笑容也感染了他,他也笑了起来。 “小满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王富贵看着我,看得很仔细,“想必你的娘亲应该也是个美人,小满长大后会很好看的。” “我不知道我娘亲是谁的,没有人说过。”我这倒是一句大实话,我还真没听人说过我娘亲的事情。 我在梦里见到的娘亲是香香软软的,但是我始终看不太清楚面孔,但应该也是个大美人吧。 “没事,你爹肯定也很好看。”王富贵可能是想不让我难过,又换了个说法。 “哦,我也没见过我爹。也不是没见过,就是记不太清楚了。” 我完全没所谓的,因为我也真的不知道曹显的样貌,只是在梦里那个年轻好看的男人,也是面目偶尔模糊,偶尔清晰罢了。 “哎,这个苦孩子。”王富贵叹了口气,完全没法和我继续聊下去了。 “啊!”一声巨大的爆竹声在我的头顶炸裂开,吓得我直接扑到在地上。 因为距离王富贵也很近,他也很迅速扑到,并且直接把我压在了身下,护住了我的头。 周围都掉落了不少碎屑,还有一个男孩子的笑声,笑得特别猖狂和肆无忌惮。“小满,吓死你!” 这是昨天用炮竹吓我的大黑哥,一个村里的小霸王,十几岁的样子。 我才了两天就被他盯上了,整天欺负我。我还没想好怎么整治他,又在村里没有站稳脚跟,所以暂时没有理会他。 他其实也是个苦孩子,父母双亡,就在村里东一口西一口混饭吃。 村里人觉得这孩子还小,也就不理他的作恶,都当做是年幼无知。不过,的确挺讨厌的。 今日他居然也到了集市上,可能是看到我正在瞎逛,所以就想继续用炮竹吓唬我。 不过,这个炮竹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震得我的耳朵都听不到了。我有点蒙圈,爬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 王富贵的速度很快,等到尘土和碎屑落下平静之后,就站起了身。 然后把我拎了起来,检查了一下我是不是受伤了。我还有点傻地看着他,“没受伤吧?有没有哪里疼?” “好像没有。”我就是觉得耳朵疼,其他还好。 大黑哥和他几个平素玩在一起的小伙伴站在我们身边哈哈大笑起来,“小满就是个傻子!” 王富贵把我扯到了他的身后,然后一把揪住了大黑哥,吼道:“你个混蛋,我早就说过,欺负我家小满的,我就弄死他!” “小满是个傻子,随便欺负。”周围的几个小孩被王富贵的气势也吓坏了,往后退了退,大黑哥还在强撑,嘴硬。 “你再说一遍?”王富贵的面容有些扭曲,我害怕得揪住了他的衣襟。他回身看了我一眼,说道:“小满别怕,没有人能够欺负你的!” “小满就是傻的!”大黑哥也看了一眼怯生生的我,小霸王的劲头也上来了,满不在乎的说:“丙叔也是瞎了眼,之前捡过一个傻子,现在又捡了一个傻子,丙叔也是个傻子!” 这话说的就有点过分了,我也很生气了。“你胡说!我不傻,一点都不傻!” 不过,我说话的声音还是弱小的,没有那么大的力道和威严感,加上我这个小乞丐的样貌,的确也不构成什么危险性。大黑哥居然还笑起来了,说道:“这不是个傻子是什么?” “你说她是傻子对吧?那我就要了你的命!”王富贵从怀里掏出了火铳,我还没有看清楚,他直接就把火铳顶在了大黑哥的脑袋上,轰的一声巨响,大黑哥的脑袋整个都碎裂了,红红白白的东西溅到四周全都是,连我的脸上都溅了一大块。 四周的人们一开始只是认为这是小孩子们之间玩闹的纠纷,没想到忽然演变成了杀人事件,还是如此惨烈的杀人。 一时间都吓坏了,尖叫声此起彼伏,很多人都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刚才还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几个孩子也跑了,又几个腿软的就直接跪坐在了地上,还有人直接吓尿了。 我看到大黑哥的身体还在抽搐,但是脑子已经成了碎片,有一块带血的头皮还有他的小辫子,就那么粘在了我们刚刚坐过的石头上,看起来极为诡异。 “小满,别怕。咱们走!”王富贵的反应极为迅速,立刻将火铳收进了怀里,然后抓住我的肩膀说道,并且替我擦掉了脸上那一大块大黑哥脑袋里的红白之物。 “你为什么杀人?”我愣愣地看着他。 “他欺负了你!”王富贵很是镇定。 “那也不应该杀人啊!”我又说道。 “只要欺负你的人,都该死!”王富贵已经开始看逃跑路线了,毕竟这是当街杀人事件,并且极其恶劣,他要跑路了。 “你为什么杀人?”我也很害怕,浑身都在颤抖。这场面实在是太血腥和恶心了,令我感到无比的害怕。 就算是之前我见过尸体,见过无头尸体,见过焦黑的尸体,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活生生地就在眼前被爆头的,这个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开始呕吐起来,把刚吃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完全直不起腰。 真的太血腥了,令人从头冷到脚。不过,王富贵可顾不上再安慰我了,急急地说道:“小满,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爷爷。” “啊!”我更加惊慌了,“你!”但是,我完全止不住恶心和头晕,并且因为呕吐得太厉害了,满脸都是泪水,看起来也很是可怜。但我还是死死地揪住王富贵的衣襟,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 “你这孩子啊。”王富贵嘟囔了一句,把我背在了背上,快速冲出了集市,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报官的时候,带着我开始了逃亡。 我还真有点记不太清楚当初是怎么逃的,我只记得王富贵一直背着我跑,速度很快,风刮在脸上很疼。我只好把头埋在他的后背上,没有看四周的路。 慢慢的,我不是特别恶心了,只是觉得很累,就睡着了。模糊中,只记得他喊我:“小满,别睡,咱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是觉得特别恶心,直接又干呕了起来。 王富贵在轻拍我的背,周围还有人说话。“你闺女这么瘦弱,还发了烧,一定要好好调养的。” “大夫,这药不烫了,可以喝了吧?”王富贵的声音很是卑微。 “喝吧。”是个老年男人的声音。 “小满,听爹的话,喝了之后就不难受了。”王富贵托着我的后背,递给我一碗黑漆漆地药汤。 我瞥了一眼,那个味道也是很恶心,直接又干呕了起来。“喝几口就好,一会爹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我擦了擦眼泪,本来想喝的。但是看到这个碗边还挺脏,就又没忍住,干呕了几次。王富贵也没有办法,只好放下了碗,继续轻拍我的后背。 那大夫也很是无语,瞅着我。“这怕不是个大小姐吧,被炮竹吓了一下就成这个样子了。” “小满胆子小,这个炮竹也把我吓了一跳呢。”王富贵说的很认真,“要不,麻烦您给我拿一碗清水过来,让她先顺顺肠胃,一会再喝药。” “嗯,等我一下。”老大夫站起了身,出了门去。 我这才看了看这里的环境,应该是个小县城,一个药铺子的后堂,有点杂乱。 王富贵一脸的憔悴,看来也是累的半死。天已经黑了下来,屋里点了油灯,有点昏暗。 “叔……”我小声说。 “喊我爹,我们现在是父女关系。”王富贵声音也很小,“别问,一会说。你先好起来,咱们再说。” “哦。”我在脑子里快速转着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看起来目前我是跟着王富贵跑路的状态。我揉着自己的胃,轻声说:“胃疼……” “先喝点清水,一会把药喝了,只要不发烧了,咱们就走。你跟我回家。”王富贵快速地说。 “回家?”我愣了一下,回哪里的家? “先回我的寨子,距离这里也不太远了。只要回去,就安全了,官府也不会,也不敢闯进来。”王富贵倒是很淡定,又摸了摸我的额头。 “啥?”我的表情可能真的有点傻,他瞅着我特别无奈。 “哎,以后慢慢和你说。瞅你这个傻样子,也真是傻。”王富贵将我的衣服全都又裹了一遍,然后才说道:“不过,只有我能说你傻,别人谁都不可以,记住没有?” “哦。”我点了点头。果然王富贵是有自己的「基地」的,并且应该是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还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地方。所以,官府一直在找,但是找不到。 老大夫拿了清水进来,我喝了几口,才觉得好了过来。然后,才捏着鼻子把药也喝了进去。 老大夫塞给我一块小小的陈皮,说是小孩子们吃完药都会含一块,去去那个苦味。 我含在嘴里,觉得味道还不错。喝完药,也退了烧。王富贵说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宿,明早赶紧走。 我也什么都没问,因为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直接平躺闭眼睡觉。 但是,那个爆头的场面实在是太恶心了,我一闭眼就是那个血淋淋的场面,整个晚上都在做噩梦,尖叫。 王富贵就只好守在我的身边,轻轻拍着我,真的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声说着什么,但我听不太清楚,只是觉得有人在身边还是挺好的。 第二百六十六、东望山的岁月静好 王富贵搞了一辆牛车,拉着我走了三天。我们在海边一处不太高的山里深处停了下来,王富贵说这里叫东望山,他就是在这里落脚,他是官府通缉的杀人犯,所以才不敢回去和丙叔一起住。 现在,他带着兄弟们就在东望山落草为寇,因为地形有些复杂,所以官府的人也没过来剿灭他们。 主要是官府不知道他藏在这里,他用了花名做了这里山头的老大。 “你的花名是什么?”我已经好了很多,至少能够坐在土炕上喝粥了。 “你猜猜?”王富贵居然还有心让我猜。 “花哥?”我随便瞎猜。 “你怎么知道?”他明显很惊讶。 “唔,有道菜,叫做花开富贵,那我就觉得你不可能叫花开吧?那就只能叫花哥了。至少你不是花和尚,也是万幸。” “哈哈哈,谁敢说小满是傻的,我还是会见一个杀一个的。这简直是太聪明了!”王富贵不知道怎么会这么高兴,都笑出了眼泪。 我一脸的黑线看着他,也是挺无语的。“花哥,咱们能不这样么?” “行行行,不杀不杀。我答应过你,以后不随便杀人了。”王富贵郑重地点了点头,“想我半辈子,居然能够得你这么一个闺女,也是挺好的。” “你等我想想,我可还没想做你的闺女。”我一脸的别扭,这人不成,我爹可是曹显,是个反贼。他现在就是个悍匪,草寇,级别不够。 “成,小满说什么都是对的。”王富贵也没太在意,笑着出了门。 他这个山头的人其实也不多,不足五十人,都是地痞流氓之类的,平时他们就是做个劫匪,弄点钱花花。之前因为抢了「皇杠」,所以也算是每日里大肉大酒的,不太发愁。 但是,我真的没有问什么。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了? 直接问:“你干嘛杀人?你杀了多少人?”我倒是不是怕伤感情,而是觉得在这样的贼窝里,问这种事情显得特别没意思。 我就闷声不响地住了几天,慢慢观察着这些人的状态。他们都很听王富贵的话,因为我在养病,这群人也都没有特别靠近。只是偶尔有一两个人进来送东西,喊我一声:“大小姐……” 这也把我唬了一大跳,揪着王富贵的袖子藏在他的身后。王富贵笑着把人轰了出去,对我说:“没事的,他们逗你玩呢。” 又过了半个月,我才觉得整个人都缓了过来,吃得也多了起来。 当然,这个王富贵的「基地」我也转了转,发现他们这里也都是乌合之众而已,其实真的没什么严密组织,很是松散。 大家只是害怕王富贵的武功和那把火铳的威力,当然还有他不要命的狠劲。当然王富贵也挺大方的,抢劫得来的财物也都分给了大家。 天气依然很冷,我就赖在屋里不出来。王富贵也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任由我每天裹着棉被在屋里吃吃喝喝。 不过,我还是有消遣游戏的,就是看着这群人在场院晒鱼干,也挺有意思的。 之前,我一直认为草寇土匪之流占山为王之后,整日里花天酒地,各种瞎闹。 现在居然看到他们一群人将一筐一筐的鱼晾晒在场院里,然后腌制起来,有些就挂起来晒鱼干,每天也是忙忙碌碌,看起来非常有趣。 “小满来干活!”有人喊我。 但我嫌弃那股腥臭的味道,还是愿意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王富贵说今天有人上山来,他要出门接一下,让我乖乖地在屋里不要出来。毕竟这山上都是男人,就我一个小姑娘,他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担心。 “小满的冻疮好了之后,就变得漂亮了。爹很担心啊,万一被坏小子看上了,这可咋办呀?”他居然开始跟我唠叨这样的事情,一副老父亲的担忧脸。 我也很无语地看着他,“你快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万一我打不过人家呢?进来抢亲怎么办?”王富贵居然在脑海里脑补了这样一出大戏,我更是无比的没有话说。 “花哥,你够了。我现在是你的闺女,谁敢来抢啊?”我嫌弃地把他赶了出去。 他倒是临出门地时候对我说:“闺女,你要不要洗洗头发?真的都臭了。” “滚!”我真是一声怒吼,东望山都抖了抖。 王富贵带人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阳光下晒着身上的棉袄,也没搭理他。 他也没理我,带着人直接进了屋子,然后关了门。索性我的耳力好,又坐在窗根下面,所以还是能够听得很清楚的。 这人居然是个东倭国人,和王富贵来谈买卖。王富贵做的腌鱼是他们的大久保将军最喜欢吃的,所以用三百发散弹来交换这些腌鱼,就像从前一样。 直到此刻,我终于把所有的线索和谜团解开了。原来这个王富贵闹腾了这么多年,他那把火铳按道理来说早就应该没有散弹了。 但是一直能够有威力,一直能够杀人,原因就在于他搭上了东倭国的线,以物换物,保持自己的强大。 这个大久保将军之前也是个商人,做大月国和东倭国的货物买卖生意,王富贵应该也是在保镖的时候认识他的。 后来又发现大久保慢慢混进了东倭国的政治圈和军事圈,联系便更加紧密起来。 但我心里又忽然「突突」了一下。这大久保之前说是使团的领头人,还伤了肖不修。 最近东倭国又开始对大月国的沿海地区进行了游击战,王富贵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他们聊得很快,简单说了说就达成了协议,并且商议了大致的交易时间。 我闭着眼睛在冬日的阳光里有点困了,我就坐在一把很大的团椅之中,阳光下很舒服。外人看过来,我那个样子就是睡着了,并且睡得很香。 王富贵和东倭国的人出来的时候,我也没动。东倭国的人问他:“这个孩子很大胆,不干活么?” “我闺女,身体不好,养病。”王富贵声音明显柔和了一些。 “没听说过你有女儿?”东倭国的人明显想打听八卦。 “谁说我没有女儿?我有孩子的,刚接回来。”王富贵有点不乐意了。 “这孩子很瘦,很小,得了什么病?”这个人还真是问题多。 “精神病,脑子不好使。一着急就咬人……”王富贵居然开始瞎扯,编排我。我忍,我完全没动地方,继续晒太阳。 “哦哦哦。”东倭国的人明显有点紧张,加快了脚步,两个人出了场院。 东望山的这些土匪倒是岁月静好,继续晒鱼干。我就在想,这鱼干晒好之后有多好吃啊?居然让大久保用三百发散弹换。要不就是散弹不值钱,随便换。 不过,至今我也没有看清楚王富贵那把火铳的真面目,只是模糊地知道他随身带着,睡觉带着。 看来这人完全没有安全感,并且防备心很强。不过,我也不是很想看到。因为我总会想起那天的惨状,实在是太可怕了。 王富贵回来的时候,走到我身边摇醒了我,说道:“东倭国的人送来了一个洗澡的木桶,看起来很不错,我让他们给你烧了热水,一会儿你去洗洗吧。” “哦。”虽然我也觉得头发有味道了,但是我也真的懒,主要是太冷。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冻疮也好了些,也要有人家小姑娘的样子了。” “哦……” “去,回屋里睡觉,别在这里吹风。” “哦……” “小满!” “哦……” 王富贵瞅着我,想发火,又忍着,生怕吓到我,但是又看着我生气。 他平时对他的那些手下,基本是那个都是上脚踹了,但是怎么能对他女儿这样呢,那是万万不能的啊。 “人家都说女儿要富贵的养,要精心调教和耐心养育,但是我每次看到你这样赖巴兮兮的样子,真是想揍你。” “哦。”其实,我也再试探他的耐心和底线,以及他对我的信任程度。 他这里看起来没什么秘密,就是个土匪窝。但是,如果真的东倭国搅合到了一起,就难免没有别的事情了。 “我找了个大夫给你诊脉,一会上山来。你还收拾一下吧。”王富贵果然对我还是很有耐心的,也是宠爱的。“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够多?” “我想吃腌鱼!” “你个小馋猫,终于肯跟我说话了。”王富贵笑了起来,“我留了两条,一会收拾出来。” “好啊!”我立刻眉开眼笑,从团椅中站了起来,还抖了抖身上的土,往屋里走,并且开心地说:“走走走,洗澡去。” 王富贵攥了攥拳头,走我的后面,嘴里嘟囔着:“这孩子,没心没肺的,真是够了。” 总算洗了一个热乎乎的澡,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我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王富贵派人去外面给我买了两身新衣服,我嫌弃布料一般,还要求他们用热水洗了两次,才穿上了身。 现在的我,看起来虽然瘦弱一些,但是气色也是不错的,妥妥地一个村妞。 东望山属于夏津县管辖,但是又因为山体面积太大,没有管的太多。 这里即便是山脚下也没有什么住户,所以要是请个大夫也是很大的事情。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王富贵花钱请大夫上山,也是有人愿意的。 这位老大夫年纪也是不小了,之前给我看了一次,这一次再来,就是带着药来给我复诊。 我还是很规矩地坐着,让老大夫给我诊脉。他听了听,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才说道:“好了很多,再吃几副药,滋养一下就没事了。我带了一些药品,不过还是下山再去拿一些。回头找人跟我下去一趟吧。” “我去!”我立刻举手。 王富贵坐在一边横了我一眼,“老实待着,一会给你做好吃的。”继而转向老大夫说道:“我这就派人送您下山,然后去拿药。” “嗯,一日两次就好,多睡觉,多休息。这孩子身体弱,之前的底子应该就不好,我开一些安神的草药,缓一缓慢慢养。” “饮食上可有什么禁忌么?”王富贵还很是心细。 “鱼腥之类的,不要吃。辛辣之物也不可。牛羊肉不可……” “不是吧,那还能吃什么啊?”我哀嚎道。 “喝一些青菜粥,可以吃一些猪肉……”老大夫笑了起来,“等好了,就可以吃了。” “红烧肉!”我开开心心地说道。 “山下镇子里倒是有一家的红烧肉做得很好吃,过几天我带你去。”王富贵也开开心心的。 “陈记?那家应该吃不到了……”老大夫说道。 “为什么?”我和王富贵异口同声的问道。 “前几日,东倭国有些人骚扰抢劫,杀了他家的儿子,所以陈老头的铺子关了……” “怎么杀了他儿子?”我有点惊讶。 “原本都说只是骚扰抢劫一下,谁知道那天老陈的儿媳妇被东倭国的人欺负了,老陈儿子挥着菜刀就冲过去了,东倭国那个大久保将军手里火铳啊,直接就给打死了,死得特别惨……”老大夫很是叹息。 “啊!”我又哆嗦了一下,王富贵立刻站起身,直接将老大夫扯了出去,然后让手下的人去送他,自己则回到屋里看了看我的气色,才说道:“别害怕,东倭国的人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 “为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直接说道:“你给东倭国的人领路?” “别瞎说!”王富贵压低了声音喝了我一句,“我只是和他们做交易,没有其他的。” “什么交易?” “你也看到了,用腌鱼换散弹。”王富贵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就是怕我手里的火铳,所以追捕了我这么多年,不是也敢靠近么?” “啥?为什么追捕你?”不知我装得好不好,反正略显惊讶应该是没错的。 “我是王富贵。” “我知道呀。” “我是杀人无数的悍匪,江洋大盗,抢了皇杠的王富贵。” “这个我不知道……没听说过。”我搓了搓自己的衣角,“所以,你很有名么?” “呃……”王富贵被我的问话噎倒了,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你爹是很厉害的悍匪。” “哦。”我也不太知道如何回应他,只好又面无表情的回应了一下。 第二百六十七、不作死,不会死 王富贵企图和我讲一讲他的「光荣历史」,但是我完全不想听。 直接站起身,往门外走,并且对他说:“我今天要吃鸡蛋羹,那种放十几个花蛤的,鲜味十足的。” “这天寒地冻的,哪里有花蛤啊?”王富贵在我背后喊。 “我不管,你不是很厉害么?应该可以的。”我就站在门口,瞅着外面的天气,的确是很冷,但是天色很蓝,看起来也是令人愉快的。 “别站门口,小心着凉发烧。”王富贵很速度地走过来,又把我拽回了屋里。“听话,等你身体好一些了,咱们就下山去吃好吃的。” “别这样对我,我不小了。”我还是很严肃地对他说,“我也不傻,也可以独立自主,别对我这么好。” “小满,怎么了?”王富贵一脸的诧异。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以后我就嫁不出去了。”我甩开了他的手,又坐进了大团椅中。 “嫁不出去,爹养你一辈子。”王富贵倒是很开心,“东望山的花哥,有钱的。” “花哥,我很能吃的,会害死你的。”我认真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死在我闺女手里可以的。”他倒了杯热水给我捂手,“我给你做鸡蛋羹去,你再去睡会儿吧。” “好啊。”我又把身子蜷了蜷,“我就睡一小会,等你。” “好。”王富贵出门去了,还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我有些叹息。这人承认了自己悍匪的身份,对我如此的不设防,但是,我呢? 又喝了三天的药,身体已经没有那么凉,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我被王富贵用棉袄裹得紧紧的,然后跟着他下山去了。 “陈记关门了,咱们还可以去满记吃甜品,很好吃的。”他拉着我慢慢从小路走,“这条路最近,很快就能下去,山脚下有牛车,一会就到。” “这里距离丙叔有多远?” “三四天的路程。”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去看他?”这是我的疑问。 “也不是没看,其实是偷偷去过的。不过怕连累他,所以没有进门。”王富贵说的很自然。 “那都这么多年了,怎么选择这个时候去见他?”我的确是想不明白,但我当时的突破点也是在这里。 “你一个小孩子不懂的。”王富贵看了看我,又裹紧了我的围巾,生怕冷风钻进去。 “又来了,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我都自己从京城少爷家偷偷跑出来,然后一路自己走的,真的,我很厉害的。”我也很正色的说道。 “对对对,小满最厉害了。”王富贵特别敷衍,但还是继续说道:“我逃亡了很多年,也去了很多地方。后来劫了皇杠,有了不少钱,就想着干脆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等下,皇杠怎么劫得了?不是有很多人押运么?” “爆头一两个,那群人就都吓死了,还能有人么?”王富贵说起来很自然,但是我都能够想象得到那个惨烈的场景。 “人家也是有父母妻儿的,你怎么下得了手?”我的确有情绪的。 “哦,那又如何?我也是要养活东望山的兄弟们呀。”王富贵停下了脚步。 “你可以带着他们腌鱼卖钱啊?干嘛要杀人呢?”我也有点不依不饶。 “你想说什么?”王富贵终于不高兴了,并且很不高兴。 我靠近了他,尽量放平缓了自己的声音,说道:“我知道这些事情过去了,但是这种事情始终是不好的。你养活了东望山的兄弟,但是会伤害别人的。” “那他们伤害我怎么算?”王富贵忽然吼了起来,眼睛都瞪了起来。 “谁敢伤害你?”我反问道,“你那么厉害,怎么有人能够伤到你呢?” “李小满,你少来这套,就算你是我闺女,也不能这样质疑我。”王富贵揪住了我的衣领,捏着我的胳膊吼道:“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少管。”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人性格的确爆烈,并且会忽然爆发,说话的声音震得我耳朵特别疼。张了张嘴,我愣是没发出声音。 他继续吼道:“你做我闺女,就要听我的!” 我瞅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我的耳朵的确很疼,胳膊被他捏得也很疼,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 这招是最管用的,他立刻就松开了手,然后给我擦眼泪,连声问:“别哭别哭,不疼不疼。” “瞎说,你试试,疼着呢。”我直接拨开他的手,自己擦了擦脸,这大冷天一流眼泪,就更冷了。但是胳膊也特别疼,虽然有棉袄,但是也没啥用。 “呃……”面对我的小脾气,王富贵也是很无语,“我背你下山吧,咱们去吃……” “不吃了,回家睡觉。”谁稀罕吃什么甜品啊,真没意思。 不过,王富贵倒是很有力气,还是背起了我,往山下走去,然后上了牛车,去了附近最近的镇子。我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光秃秃的风景。 他倒是情绪缓和下来,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也有官兵的追捕,我的确很怕连累干爹,所以没有去看他。但是,现在想想,我也四十多了,人生的大半都过完了,杀过不少人,也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现在还有江湖追杀令和朝廷的海捕文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抓了,死了,或许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小老头了。 所以,我干脆咬牙去看看他,也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其实,我去之前也挺害怕的,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认我。幸好,他认下了我,我还遇到了你……” “我一点都不想遇到你……”我闷闷地说。 “那没办法了,我都带你到了东望山,你也就做我的闺女了。”王富贵又开心地笑了起来,“这还真是缘分,没想到我居然还得了个闺女。”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找个女人,生七八个娃?”我又问道。 “女人有什么好的?除了会要钱之外,还能做什么?” “生孩子啊!” “那就算了,我也不喜欢孩子……” 我瞅着他,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笑了起来,“我是不喜欢小孩子乱嚷乱叫,但你这种傻乎乎的小姑娘,我还是很喜欢的。” “我不傻!我再说一遍!”我直接用脚踹了他一下,他居然也没躲,直接让我踹到了,我还挺惊讶的。 “行,小满一点都不傻……”就在我两刚刚缓和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巨响。 很快,我们的牛车直接歪到了路边,我从牛车里掉了出来,掉进了路边的沟里,幸好水已经结冰,否则就湿身了。 王富贵身手很矫健,在车翻的一瞬间先跳了出去,然后又反应过来才去救我。我四脚八叉地躺在沟里,摔得有点晕。 王富贵还没有来得及跳下沟拉起我,就被一把火铳顶住了头,同时还听到有个奇怪的说话声音:“把钱交出来!” “嘿,抢劫抢到你老子这里了,真是反了天了。”王富贵可不是吃素的,忽然翻手顶肘,我没看明白的情况下,他已经夺过了对方的火铳,顶住了对方的头,同时他说道:“东倭人,老子可不怕火铳。” 局面一下子扭转过来,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但是那个被顶住头的东倭人喊了一句什么,这几个人都没有上前。 然后,就有个人快速从牛车的另外一边跑了过来,说着:“误会误会,错了错了。” 是那个来找过王富贵的东倭人,这个长相我还是记得的。王富贵也看了一眼这个人,才说道:“你们穷疯了么,连我都敢抢?” “错了错了,没认出来。”那人赔了笑脸,然后对被顶住头的人说道:“这是和将军有交易的人,不能抢劫。” 有了他在中间调和,两边的气氛都缓和下来,王富贵虽然放下了火铳,但是没有还给他。探身去看了看还在沟里躺着的我,问道:“自己能起来么?” “不能。”我的头发被枯树枝勾到了,我可不想贸然爬起了,要不然头发都会掉的。 王富贵无奈地说:“你等下,我给你弄。” 那个东倭人也过来帮忙,这才把我从沟里弄了出来。我也就是衣服破了,头发乱了,脸和手都有破口,摔得有点晕而已。 不过王富贵已经很明显不高兴了,说道:“你们过分了,我和我闺女去吃个饭,都要抢劫,你们怎么还不走?” 那个东倭人说道:“别生气别生气,这是大久保将军说的,多拿些东西回去,也好对朝廷有个交代。” “你们这也太明目张胆了!”王富贵把我扯到了身后,“牛都死了,你们赔我。” 我这才注意到,地上全是血,刚想再看一眼,王富贵直接捂住了我的眼睛,低声喝道:“闭眼,不许看。是火铳打死了牛,比较难看。” 我又是一哆嗦,那的确是不能看。 “回头我跟大久保将军说一下。”那几个人倒是没有过多停留,但火铳都没要回来,就迅速消失了。 我依然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看。王富贵倒是吹了声口哨,来了不少东望山的人,他让这些人把牛的尸体拉走,回头晚上炖牛肉了。 “你的兄弟一直跟着我们?”我问道。 “那也不是,这里是一个埋伏抢劫的点儿,没想到被东倭人占了。回头这个事情我得找他们说道说道去。”王富贵扯着我继续往前走,不许让我看满地的血。 东倭国的人都已经这么猖狂了么?那么肖不修在做什么? 皇上在做什么?怎么没有人来清扫他们?我心里盘算着,继续跟着王富贵往镇子里走去。 镇子也不算小,还算热闹。天气冷,在外面摆摊的并不多,但一些小酒馆还是开着门,里面有不少人吃着东西闲聊着。 王富贵拉着我随便找了一间进去坐了下来,要了几个简单的菜,他自己来了一壶酒。我看他坐下去的时候,火铳藏在了靴子里,一边一把。 小酒馆做的菜还算好吃,炒肉片,炸豆腐,醋溜白菜,口味略咸,我又要了一杯热水,眉开眼笑地看着王富贵说道:“这个好吃,我可不要吃鱼。” 王富贵还没回答,小酒馆的老板刚好过来倒水,直接说:“想吃鱼都吃不到了。” “为啥?”我看了他一下。 “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吧?朝廷禁止出海了,东倭国最近动作频繁,不知道是不是要打仗了?” “不是说签了个什么协议么?”小酒馆本来就小,大家坐的距离都很近,很快就聊了起来。 老板叹了口气,说起了最近的局势。南厂都督肖不修虽然和他们签了协议,但是东倭国在这个冬季的确也是什么都没有,闹了饥荒,所以就跑到大月国抢劫。 但不是那种只抢食物,而是有点猖狂。重点是他们配备了火铳,搞得大家很害怕。 所以,前几日陈记家的儿子儿媳都死了,弄得官府都跑来打算动手肃杀。 可是,东倭国的人也是挺鬼的,到处乱窜,也不容易抓到。 据说是领头的大久保将军都开始集结队伍,打算凭借他们的火力,与大月国干一场架了。 但此时却是很奇怪,朝廷居然默不作声。据说南厂的肖大人并不在京城,但具体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皇上派了几个武官过来,但是也没做好打仗的准备。所以,最近东倭国的人越发猖狂了。 “老陈家真的特别惨,那天他儿媳妇去海边挑珍珠,说是要做一件首饰,结果在路上被东倭国的人给嚯嚯了,他儿子去找的时候,被东倭国的人用火铳打死了,真的是心口一个大窟窿,惨的不成了。” “不作死,不会死。”我小声嘀咕了一句,王富贵听到了,问我:“说什么呢?” 我又大声说了一遍,“不作死,不会死。”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们的火铳的确是厉害的。”有客人说道。 “但也的确太过分了,这个事情都应该让皇上知道。” “知道有什么用?他又不会来打,说不准谁都不敢打呢?咱们的武器不成啊。” “咱们不是也有炮么?直接打过去啊。” “咱们的炮准星不够,打不准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我看王富贵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没有吱声。是因为他的火铳和腌鱼么?但是,就可以牺牲别人的性命么? 第二百六十八、花哥的女儿 小酒馆很是热闹,我细细听着,也没怎么吃东西。王富贵问我:“不好吃?” “也不是,就是觉得有些油,不敢多吃,怕拉肚子。”我随便喝了一口热水,“要不然吃点水煮大白菜?” “那干嘛不回家吃,非跑到这里吃。”王富贵一脸的不高兴。 “出来玩嘛,一直在你那个山沟里多不好玩。”我举起手,细细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不过还是很疼,“一会找个药铺好不好?我想抹点药。” “嗯,吃完就去。”王富贵又看了看我的脸,“脏猴一样的脸,也得去看看。有没有疼的地方?” “有啊,要去洗洗脸才知道是不是破了。”我都不太敢碰脸,因为搞不清楚是不是真的破了。 “就找那个给你开药的大夫,一会我再找个车去。”王富贵和我低声说着话,态度很好,我很满意。 “那倒是不用了,我的脚又没坏。当然,花哥也是有力气,背着他闺女走一走也是好的。” 我笑起来了,眼睛弯弯的,王富贵愣了一下,也展开了笑容。 他的表情又柔和了不少,小声对我说:“小满,这里不太安全,以后不要对谁都这样笑。咱们快吃,然后抹药,再然后去随便逛逛,就回家吧。” “为什么不安全?”我也低声问。 “东倭国的人也没憋什么好心眼,我是担心出事情。”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你知道什么?” “你别问了,反正咱们快去快回,别停留太久。”王富贵又看了看外面,表情焦躁起来。 我扒拉了几口菜,然后就跟着王富贵出了小酒馆。在走出门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人正在看着王富贵,还冲他点了点头。 王富贵也点了点头,看起来就是熟人。但是,他完全没有停留,直接拉着我走了出去,甚至完全没有顾忌到我手上的伤口,力气不小。 我疼得脸都变形了,想喊出来,但是被王富贵快速地拉到了街角,并且七转八拐地走着,我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完全不知道要去那里。 但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还有尘土落下。我一把揪住了王富贵的胳膊,他则直接把我拽进怀里,保护的严严实实。 街上出现了奔跑的人群,也有尖叫声,更有撕心裂肺地哭声,我有点害怕。王富贵和我就在一个小巷子里,很是安全,没有惊慌失措的人跑过来。 “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爆炸。”王富贵低声说。 “哪里?” “刚才我们吃饭的小酒馆。” “什么?”我用力从他的保护中挣脱出来,探头往街上看过去,很混乱,有黑烟升起,有尖叫奔跑的人,也有停下脚步看热闹的人。“你早知道?” “对。”王富贵倒是没有隐瞒,“所以我带你快快地出来了。” “谁干的?”我有点发冷,瞪着眼睛看着他。 “大久保将军。”王富贵有点不自然。 “就是刚才和你点头的那个人?”我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说道,“你早知道,你干嘛不告诉大家?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么?他们做错什么了?” “他们说了大久保将军的坏话。”王富贵把我往小巷子深处扯了扯,“小点声,他们还在这附近的。” “不行啊!这是人命啊!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啊!”我继续吼道,“这是大月国,是有法例的大月国!东倭国的土匪,是强盗,是杀人犯!” “小满!”王富贵干脆捂住了我的嘴,低声喝道:“莫大声,我们打不过大久保将军的,他们的火器太厉害了,我们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也生气了,直接踹了他一脚,这才挣脱出他的手,“你做过什么?你是不是给人家通风报信了?” “我没有!”王富贵急急地解释,“我可以买武器,但是我没有出卖过大月国。” “最好没有。我可不要一个卖国贼的爹!”我又吼了一嗓子。 “小满,你认我做爹了?”王富贵的脑回路也的确挺清奇的,之前我的确一直没有喊过他「爹」,一直都是「叔」,或者是「花哥」,这一次大约也是真的急眼了,要真是个卖国贼,那我的确都想自己动手杀人了。 “那些人都是刚才和我们吃过饭的人,活生生的人啊!”我又吼了他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也是不知道的,就是刚才看到了大久保将军,毕竟我和他还算是认识,他示意我赶紧走,所以我才拉着你赶紧出来的,我也是不知道他要动手的。” “他凭什么啊?难道就说几句坏话就该死么?”真是好气哦。 已经有官兵匆匆往事发地点跑了过去,王富贵拉着我站在墙角,我本来对东倭国没有什么印象,也只是听到各种传说而已。但是这一次是在我眼前杀人,我有点不能忍。 “小满,咱们先去给你上药好不好?”王富贵尽量放低了声音,见我还是很生气地看着混乱的街道,“哎,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不如先去上药,再做打算。” 我又看了看,也觉得只能这样了,我的确没有任何办法。 王富贵扯着我又转了几条街,才到了给我看病的张大夫家中,他正在家里准备草药,听说是有人受伤了,打算让几个徒弟过去看看情况,也帮忙治疗。 看到土匪花哥进来,他还吓了一跳,问道:“你们怎么下山了?” “出来玩,吃肉肉。”我闷声闷气地回答。 “遇到刚才那场爆炸了吧?哎,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天总是有一两次爆炸,感觉是东倭人要打进来了。”老张大夫叹着气,让我到他的里间去。 “为什么啊?”我有点惊讶。 “我也是听说的,说是那个大久保集结了一批人,打算直接攻陷咱们海镇,作为他们那个天皇的生辰贺礼。他们的火器很厉害,又顺着风乘船过来的,势在必得。” 老张大夫瞅了瞅我的手和脸,啧啧啧了半天,“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每天都受伤,就不能安分一点么,天天瞎跑。” “哎,我很小心的,刚才是被东倭国的人袭击了,从牛车上直接掉沟里了,真是气死我了。” 我被老大夫上的药粉疼到了,龇牙咧嘴起来。王富贵坐在我身边很小心地看着,有点手足无措。 “你瞧瞧把你爹紧张的,破的不大,但是有点多,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对了,先用温水洗洗脸,我看看你脸上的伤口是什么情况。” 老张大夫手脚很麻利,让他的徒弟送了温水进来。徒弟进来的时候,低声说道:“师父,陈叔不肯吃饭,陈婶还没醒过来。我要不要再去熬点稀粥端过去?” “他是不是知道又爆炸了?”老张大夫问道。 “应该是吧,这么大的声音,不知道也很难。话说,我看隔壁几家人都带着行李走了,要不然咱们也先避一避吧……”徒弟道。 “那怎么成?要真是打起来,还需要咱们治疗呢。医者仁心,不能忘记。”老张大夫还挺有骨气的,我心里暗暗给他点了个赞。 我把脸洗干净,的确脸上也有擦伤,并且有红肿。老张大夫又啧啧啧了半天,给我上了药。 “这个药是丑了一点,黄黄黑黑的,但是三天就能好,还能让你的皮肤光亮起来。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脸,否则以后找不到婆家的。花哥的闺女,也应该要漂亮的呀!” “哦。”我看了一眼王富贵,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脸,我一呲牙,他就抖一下,还挺逗的。“我也想喝稀粥,能给我一碗么?” “去吧,熬一些,给老陈一碗,给小满一碗。”老张大夫让他徒弟出去了,自己又叹了口气,“要不你们今晚先住我这里吧,出了这么大乱子,这场爆炸的声响可比前几天更大了,小心晚一点出门会有危险,不如明早走。” “没事,我们这就回去了。”王富贵说道。 “不要,没有牛车,我不要走回去。”我可不想现在出去,万一又有乱子可怎么办。 “小满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还是有危险的。你看看老陈的儿媳妇,就被他们嚯嚯了,他儿子想去报仇,直接被杀了,真是太惨了……” “老陈住在这里?”我往外瞟了一眼。 “是啊,老陈媳妇病倒了,他的状态也很差,我就让他们直接住到我这里,也方便喝药什么的。”老张大夫一直在叹气。 正说这话,海镇的镇长带着几名侍卫急冲冲地走了进来。 王富贵瞬间就闪身不见了,我眨巴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一个官,一个匪,就算是镇长不知道王富贵,也必然是知道花哥的,所以他躲起来也很正确。 海镇镇长三十来岁,一脸的焦虑,满头都是汗,进门就对老张大夫说:“能给我几个你的徒弟么?那边炸得很厉害,房子都塌了。” “我准备好了,就让我大徒弟带人过去。”老张大夫站起了身,“等下我把小满的脸上完药,也过去看看。” “这孩子怎么了?”镇长看了我一眼,“摔了?” “刚才被东倭人劫了牛车,她掉了下来,受了伤。”老张大夫替我回答道。 “欺人太甚,真当我大月国没有人么?连个小姑娘都欺负!”镇长气得脸都红了,“我不管了,我要集结人马跟他们大战一场了。我可不打算在遵守什么协定了,他们都不遵守,我凭什么遵守。再说了,肖大人走之前也跟我说过,逼人太甚,就直接动手,不要客气。” “你的武器够么?”老张大夫问道。 “不够也得上了,不能一味忍让。”镇长攥了攥拳头。 老张大夫的大徒弟把稀粥给我端了进来,说道:“师父,我们准备好了,现在就过去看看。” “嗯,跟着薛镇长也去看看,有重伤的,就搬过来。”老张大夫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一群人又急匆匆地走了,我被老张大夫糊了一脸的药膏,味道也不太好闻。此时,王富贵又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转了出来,坐在了我的身边。 “您为什么没揭发我们?”我问老张大夫。 “为什么揭发?”他看着我,“你说花哥?他最近也没闹腾,一直挺安静的,薛镇长也没打算剿灭他。” “哦?”我看了一眼王富贵。 “你想什么呢?我虽然是土匪,也没有什么人都抢劫吧。再说了,最近大半年,我都带着兄弟们腌鱼,也挺忙的。”这话说的,我又开始恍惚这个人是不是那个爆头悍匪王富贵了。 “所以,这么多年,人家镇长也没有去抓你,那你躲什么?”我皱了皱眉头,“那我要堂堂正正地说我是花哥的女儿。” “哎,你说吧。”王富贵也很是无奈。 “你呀,也是女儿奴,刚刚认了个闺女,就被这小鬼头拿捏住了,真是啊。”老张大夫也很是感叹。 “师父,快来!陈叔上吊了!”一个小男孩在院子大吼道,老张大夫立刻就冲了出去,我也跟着在后面去看热闹。 果然,就在对面的屋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挂在床边,脸色惨白。床上躺着的一个老女人,明显还是在昏迷之中。 老张大夫立刻招呼王富贵和他一起上前,把老陈脖子上的裤带解开,然后把他放平,尽量让他大口呼吸。 “性命无碍。”老张大夫各种叹气。“你说你,在我眼前上吊,这是挤兑我呢吧。” 老陈很快就睁开了眼睛,应该是发现的早,并且床边上吊,效果不好,顶多也就是喘不上气而已。 不过,他的精神状态的确很差,一直在哭。我知道了他的事情,也觉得挺难过的,可是要怎么劝呢? “我真的不想活了,没意思了。”老陈嚎哭道。 “你干嘛要死呢?你可以去报仇啊!直接去杀了东倭国的人啊!”我也挺生气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大约是在土匪窝里住了几天,我都变得有些粗鲁和豪气。 “我这么老了,能做什么呢?”老陈哭得声音更大了。 第二百六十九、我是南厂肖小七 我瞅着老陈那个憔悴的要死要活的样子,也很是无语。这个局面的确很难,我也没搞太明白。王富贵扯了扯我的衣领,让我离老陈远一点,小心被伤到。 老张大夫也再次重重叹了口气,给他吃了个药丸,让他直接睡了过去。 “咱们先出去吧,我给你们准备个房间,先凑合一晚。” 王富贵扯着我走了出来,问我:“咱们回去也是可以的,至少他们还不会对我动手。” “不要,太危险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可不想再掉进沟里。” “也是,要不先等等看看薛镇长他们回来是什么光景。”王富贵瞅着我的脸也叹了口气,“我也很生气的,但是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听说之前那个肖都督都受伤了,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打起来。” “其实啊,打起来才是好事情。”我闷声闷气地说。 “为什么?”老张大夫和王富贵一同问我。 “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断了他们的念头,别以为这样的小骚扰可以占便宜,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肖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老张大夫带我们又先回了他的屋子,“但是真的要动手,皇上不说话,薛镇长也挺难做的,现在只能是汇报吧。” “您和薛镇长什么关系?知道的这么多?”这老张大夫还真是三教九楼什么人都很熟。 “哎,薛镇长之前也是海镇的,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有个头疼脑热都来找我,自然就是熟悉的,医者仁心,谁有点毛病,我都会看看的。所以啊……” “所以啊,就算我是花哥的女儿,土匪的女儿,你都愿意看看的,对不对?” “之前也觉得不应该管的,可是看你这个小姑娘怪可怜的,我就想着还是治一下吧。” 老张大夫这一脸的慈祥,还真是让人挺感动的。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就像是老张的心中,没有黑白之分,只有是否是病患而已。所以,他真是谁都救一下。 “好吧。”我也叹了口气,又端起了我那碗稀粥喝了起来。 又过了大半天,天都全黑了下来,薛镇长才和老张大夫的几个徒弟一身脏地回了药铺,还抬了几个人回来。 我默默地站在院子角落里,看着他们忙碌了一大阵子之后,才洗手喝粥。王富贵又不见了,他还是看见官家之后,有天生的躲避心理。 “花哥的女儿,花小满,被东倭人伤了,在我这里治治。” 老张大夫还真是一点没隐瞒,直接把我的身份说了出去。薛镇长明显愣了一下,才说道:“花哥还有孩子?不是说孤身一人么?” “最近刚找回来的,直接在外面流落。”老张大夫的消息,大约也是王富贵给放出去的。 “看着有点傻啊,这一脸涂的是什么?搞得这么丑。”薛镇长喝完了一碗粥,喘了口气。 但我是很听不得别人说我丑,一点都不成。于是,就「哼」了一声把他的碗拿了过来,倒了一大碗滚烫的热水,让他完全不能喝。 “小姑娘气性还挺大。”薛镇长笑了一下,但是看了一眼老陈的房间,眼神又黯淡下来,“陈叔下午自杀了?” “是啊,谁摊上这种事情,都接受不了的。”老张大夫给薛镇长递了一块饼子,让他继续吃。 “我想过了,海镇目前的确驻军不多,武器也不够,但是若是要拼一拼也是可以的。毕竟那个大久保带过来的人也不多,就是他们手里那几把火铳还是厉害的,还有就是他们船上的大炮看起来挺新的,不知道是不是准星也不错。您知道的,咱们那几门红衣大炮还是曹显那会造的,明显现在不太好用了。” “那要是动手,伤亡会很大吧。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人命。再说了,若是开战,皇上也未必同意吧。”老张大夫也在思量。 “肖大人临走的时候不是被暗算了,他当时就说,如果真的迫不得已了,可以先斩后奏。一切,他撑着。” “肖大人那伤没伤到要害,也是他身手好,不过南厂那两个侍卫死的真惨……” “什么?南厂死了侍卫?”我忍不住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这个事情我不知道,一直在冷宫里住着,对于南厂的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大久保是出尔反尔的小人,跟肖大人签了和平协议,但是又觉得不划算,所以想暗算肖大人,肖大人身手好,躲过去了,但是保护他的那两个侍卫被火铳打中,当时就死了。 不过,肖大人也刺了大久保一剑,虽然没刺死,但是也让他伤了很久。这不是觉得这口气咽不下来,就跑来闹事了吗。现在是越闹越大……” 老张大夫讲了起来,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肖不修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有这么多的凶险。 那两个死了的侍卫我肯定也是认识相熟的。一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这事我要报仇! 薛镇长和老张大夫又说了一会话,打算回去准备文书上报朝廷了。 老张大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空无一人的状态,说道:“要不,这小姑娘你先带回去吧,我这里又有伤员,又有看病的,徒弟们也都是男的,放她一个小姑娘在,也是不方便。你先带她回去,让你媳妇给照顾一下,过两日这脸上的伤好一点了,再让她走。” “她爹呢?哦,对了,花哥,怕是现在都走了吧。”薛镇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我说:“你爹就算是土匪,最近没闹事,我就先不抓了。你跟我回去,过几天再说。” “哦。”我回身找了找王富贵,居然真的不见了,这是闹得哪一出?刚才还要死要活扯着我回家呢,看见官爷立刻就跑了,太没义气了。 跟着薛镇长回了他家,他有媳妇孩子,还有父母同住,一大家子也很热闹。 他们又坐在一起把白天的事情,和我的身份和伤说了一遍。 这一家子看到我小小瘦瘦的,也只是很可怜地看着我,然后就带我去了客房睡觉去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我已经将王富贵找了出来,就想等着合适的机会去找肖不修了。 但是现在搞出这样的意外事件,还居然牵扯到了两国之间的战事,有点是我没想到的。 但是,一想到肖不修的伤,南厂侍卫的性命,今日小酒馆的人命,我脸上的伤以及在药铺里要死要活的老陈夫妻二人,我就觉得这个事情不能不管了。我没啥国家道义概念,但是我只是有一腔热血而已。 第二日,薛镇长又去药铺看看伤者,我就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你去做什么?”他问我,他的侍卫们一脸的憔悴,都是昨晚在小酒馆的现场收拾了一宿,累的不成了。 “换药。”我指了指自己的脸和手。 “对,那走吧。”他带着我又走去了药铺。大老远的,就又听到老张大夫的大徒弟吼道:“赶紧弄点水,给陈叔顺顺气。” 薛镇长快跑了几步,我也赶紧跟上。果然,这个老陈又自杀了一次。这次的原因更令人悲伤,他媳妇死了,他觉得更没有必要活下去了。 大家站在院子里,看着老陈喘着气,嚎哭着,都特别难过。救他,不救他,都是一件很难选择的事情。 “不管了,我要去杀了大久保!”薛镇长气得直发抖,带着侍卫们直接冲了出去。 我蹲在老陈的床边,默默地看着他。王富贵又出现在我的身后,轻声问:“小满,咱们回去吧。” “躲起来是么?”我没有回头。 “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你不是也有火铳么?你可以上啊!” “我也杀不了大久保,说不准自己都会死的。” “杀了这么多人,都会有报应的。”我低声说着,也不管王富贵怎么想了。“你回去吧,我过几天回去。” “小满啊,很危险的。”王富贵有点着急了,“大久保万一打过来,没有我的保护,你会吃亏的。” “你觉得大久保会忍让你么?”我回头瞅着他,“那种人虽然可以放过你一次,但是他若是拿下了海镇,你觉得你还有用处么?除非你投靠他,成为他的走狗……” “瞎说,我可不干这种事情。我好歹也是大月国的人!”王富贵不高兴了。 “是啊,你是大月国的人,你是悍匪呀。”我瞅着他,面无表情。 他被我的神情吓到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喃喃地说:“小满,别闹了,我们回家吧。” “我说过了,我过几天回去,现在我要在这里待着,换药。” 我看了看院子里,已经有人抬了一口黑漆棺材进来,估计是给老陈媳妇装殓的。 “小满!” “别喊我!”我站起了身,正色对他说,“你回去吧,现在薛镇长还不会抓你,但是你若是天天在他眼前晃悠,就不会放过你了。我说了,我要在这里换药疗伤,等我好了就回去。三天后,你来接我好了。” 门口忽然薛镇长又带着人走了回来,王富贵听到了声音立刻又闪身不见了。我轻轻叹了口气,悍匪?真是笑话。 薛镇长带着人进来,直接去问昨天那几个伤员,问问大久保到底是怎么炸了小酒馆的,又是怎么离开的,带了多少人。 他们越说越生气,有点群情激昂起来。原来,有人看到大久保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大船上,炮口对准了海镇的城楼,看起来是要动手了。 不过,薛镇长和侍卫们以及师爷们在药铺里嚷嚷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 陆续又有不少人过来,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制定的方案都不能达到一击即中的效果,并且很可能海镇的人会死伤大半,简直是要愁死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溜进了老陈的屋子,看看他的情况。老陈已经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默不作声。 我问他:“你不想活了?但是,你想不想报仇?” “想。”他没看我,但是却回答了我。 “那好,你可以不活,也可以报仇,只是你敢不敢?”我又问了他一句。 “什么都敢。”他回答着。 “嗯,那就好办了。我让你得偿所愿。”我摸了摸他的手,很冰凉。 据说这一次老陈是吃了一口鼠药,即便是现在活过来,可能也活不了太久了。“你还有什么心愿么?” “没有。” “你家的家产什么的,怎么处理?” “充公。” “行!”我松开他的手,“你等会,我仔细和你说。我先出去一下,安排好。” “你是谁?”他忽然问到。 我嘿嘿笑了一下,“我是花哥的闺女花小满。” “不是,那个花哥不可能有你这样的闺女。” “所以呢?” “你是谁?”他看着我,眼睛还很是精亮,“让我死得明白一些。” “我是南厂肖小七。”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还挺舒服的,看来我果然是想念这个名字很久了。 “那我知道了。”老陈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听你的。” “好。”我也没有再问下去,问那么多没有用的,事情走到这一步,每个人都有选择。既然老陈选择信任我,我就要动手了。 出了老陈的屋子,这群人还在商议。我直接走到薛镇长的面前说道:“杀大久保是吧?你信我么?” “什么?”薛镇长明显愣住了,与他一同商议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看着我。 “如果,你信我,我告诉你最有效最快最狠的办法。” “什么?”薛镇长可能耳朵坏掉了。 我只好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我是南厂肖小七,你信不信?” “什么?”薛镇长瞪着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不信任。 我也看着他,想了想这的确也是困难的事情,我当初溜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着。 现在想要证明我的身份,除非是肖不修过来吼我一顿,否则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第二百七十、一口黑漆棺材 看着薛镇长这张一脸的不信任,我也不知道要再继续说点什么,只好瞅着他发愁。 有时候吧,有个出名的身份挺好的,特别是搞个大阵仗出来的时候。 特别是跟肖不修出门的时候,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这个情况就尴尬了,要怎么办呢? 倒是薛镇长忽然对我说:“哎呀,看我这脑子,你还没上药呢,你跟我过来,老张大夫说让我给你上药的。” 说完,就扯着我去了老张大夫的屋子,完全没理会跟他议事的人。这群人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满脸的疑惑。 薛镇长带着我进了屋,立刻低声说道:“你果真是肖小七?” 这句话问的我反而心慌了,没敢说话。他撇了撇嘴,才说道:“南厂给全国各地发了个密函,说是但凡发现肖小七者,可以直接杀了她,不用上报请示。” “啊!”我退后了半步,“肖不修这么狠!” “你若真是肖小七,那我就不客气了。”薛镇长又撇撇嘴。 “嘿,肖不修真是够了,之前怎么没打死他。”我一脸的气愤,咬牙切齿。 “肖大人还在密函中盖了印章,老正式了。” “哼,给我看看密函,我不信。”我这次真是气大了,都开始叉腰了。 “给小七大人请安。”薛镇长忽然给我跪了下来,声音很低,但我能够听得到。 “咦,你怎么又信我了?”我又退后半步,皱着眉头看着他。 “信,一直都信。”薛镇长也没站起来,还是跪在地上,“密函是真的,但我和肖大人相处过一段时日,对于肖大人和小七大人的事情也是听说过的。 下官虽然拿到了密函,但是绝对不相信肖大人要杀小七大人,所以呢,我信小七大人。”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愈发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没见过肖小七,但和肖大人进进出出也有一段时日的,偶尔能够看到肖大人捏着一张据说是肖小七大人写过来的字条发呆,你能说出这个字条上写了什么?” 薛镇长瞅着我,“那纸挺大的,香香的,叠的还是整齐的。” “我没写啥啊,就写了一个「啊」字。”我想了想,当时肖不修写了我的名字。“香么?南厂的纸好像都是沉香木的味道吧,没有多香吧。” “小七大人,下官相信您的。”薛镇长这一次的表情更加郑重了,“肖大人拿着您的字条,就这么一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还很珍惜地藏在怀里,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多重要的信函,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看了一眼,就只有那么一个字,我还很惊讶的。 下官不敢问这个字有什么含义。但是,这也足以证明肖大人对您是很看重的,那个密函不过是虚张声势,或者说是他很生气,才下达的。” “好吧。”我扶起了薛镇长,“你先别跪着,万一有人看到了,也是不好的。我出来南厂是有事情的,不过肖大人那个密函我是不知道的。 反正是说起来话长,特别长。但是我们可以稍后说,目前最要紧的是解决大久保的事情,这个仇我是要报的。” “是是是。”薛镇长也没敢坐下,倒是让我坐了下来,他拿出老张大夫的药箱,给我轻轻擦了擦脸,然后开始细细上药。 “这样吧,你也不用特别的安排,明天一早就集结一队人马,武器要最精良的,人员也是武功最高的,跑得也是最快的。 然后,早上来的时候,先来这里把那口黑漆棺材抬走,然后就让你们的人各种大声喊:这是大久保的棺材!然后冲出去,和大久保的人正面冲突一下。 但是,重点不是赢!记住,一定不要赢,要输,并且还要在差不多的时候赶紧跑。还有,不要有人受伤,不要伤亡。”我虽然龇牙咧嘴地涂着药,但是完全不影响我说话。 薛镇长和老张大夫学过不少医术,所以手法也算是不错,至少手还算轻巧。 不过,他听完我的话,手抖了一下,直接戳到了我的伤口,把我疼的够呛,直接冲他喊起来:“你就不能轻点么?” “下官错了……”薛镇长要跪,我又只好把他拽住。 “算了,这个事情,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能恋战。如果说这个是大久保的个人行为,东倭国也未必想真的开战。 毕竟天气这么冷了,大家打起来,其实都讨不到好处的。现在,我们就直接杀了大久保好了。” “啊!这怎么杀?”薛镇长一脸的不解。 “你听我的就好了。”我皱了皱眉头,“也别知道太多,知道太多,容易死。” “哦。”薛镇长立刻闭了嘴。 “行了,你去准备一下吧。”我松开了他,找了个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哎,这药膏真是太难看了,怎么搞得屎黄颜色,看起来我都丑了七八十分了。 “小七大人……”薛镇长小心翼翼地喊了我一嗓子。 “干嘛?”我心情正是不爽的时候。 “也没什么。”薛镇长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怕我,也是醉了。 “别说出我的身份,也别说明天这个安排。一切都要保密,因为难保没有人去泄密。毕竟,目前我们也什么都没有准备,也是突然袭击,别走露风声就好。”我又叮嘱了一遍。 “好的。”薛镇长点了点头,“下官是想问一句……” “哎,说吧。”我就知道他想问东问西。 “下官要不要告诉肖大人您在这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您放心,我不动手的。我只是说要告诉一下肖大人,让他放心。” “干嘛让他放心?”我有点奇怪。 “那个,我是觉得吧,肖大人他很关心您的,对您也是很好的。”薛镇长又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偶尔看到的,肖大人在空闲时间自己雕了两支木簪子,因为那木头的香味很是特别,我就多了几句嘴,问了问。 肖大人说这是梨花木,很金贵的一种,他打算做两支木簪子,一支给肖小七戴,省的让她一天到晚跟个小疯子一样……” “我去……我怎么就像个小疯子了?”不对,是两支木簪,那么另外一支呢?“那支给我了,我扔宫里了。” “小七大人,那怕是肖大人会生气的。他真的很仔细地雕了很长时间,因为那个木料很金贵,我还特别找了一张油纸,把剩下的木料包了起来,哪怕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这话说的,让我有点哭笑不得。“另外一支呢?你有见过么?” “两支是一模一样的,另外一支在肖大人的头上。” “啊?我怎么没看到。”我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了一下。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见大人做好之后,戴在头上的。” “好吧,回头我问问他。”我点了点头,“你要是能够联络到肖大人也是好事情,也告诉他目前这里的情况。对了,反正现在也是先斩后奏,你豁得出去吧?” “嗯,不能忍了。”薛镇长这一次还是很严肃的,“我这就安排去。” 出了这个门,我又是柔柔弱弱的花小满,歪坐在门口,看着药铺里的人一会多,一会少,一会忙忙碌碌搬了不少药材,一会又喊着去抢救那日爆炸中的伤员,很是混乱。 王富贵一直没有出现,我也没有打算找他。现在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海镇的安危。 我想了想,觉得浑身发冷,有点难过。但是,也没有办法。老张大夫看我在门口吹风,问我要不要进屋去? “我要去您的小厨房吃点东西。饿了呀……” “去吧,不过你可别弄火,我后院刚进了不少硝石,容易爆炸的。” 老张大夫嘱咐了一遍,自从他进了这几大袋子硝石之后,见到谁都要嘱咐一句。毕竟是个危险品,他很是小心。 晚上我没有去薛镇长家住,还是待在了药铺里。老张大夫很忙,他的徒弟们也很忙,海镇很安静,也莫名也有一种恐慌感。 我裹紧了身上的棉袄,想着王富贵给我新做的这件棉袄真是太难看了,艳俗的富贵花开,真是一点气质都没有。 一宿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站在药铺的门口,看着薛镇长带了一队人马过来搬黑漆棺材放到了马车上。老张大夫睡眼惺松地跑了出来问:“你干嘛?” “有用。”薛镇长也没有细说,只是指着棺材上我已经贴好的「大久保之棺」说道:“我拿着装大久保去。” “这是谁写的?这不是瞎闹么?赶紧放下。”老张大夫气得大吼起来,不过薛镇长没有搭理他,还是让自己的将士直接抬了棺材放在了马车上,那棺材很重,七八个人忙活了半天才装好。 我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不声不响。薛镇长看了我一眼,直接带着人走了。 老张大夫一脸的焦躁,冲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吼道:“注意安全啊!”然后赶紧让徒弟们准备药材,也急匆匆地跑去了海防线的城墙外。 此时此刻,海镇的内外在一夜之间都已经贴满了告示,上面很清楚地写着:大月国海镇居民为大久保准备好了一口黑漆棺材,等他来躺。言简意赅,一看就懂。 因此,天大亮的时候,已经很多人看到了这个告示,并且到处都在议论这个事情。 与此同时,大久保那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集结了人马上岸,准备围攻海镇。 薛镇长直接带着黑漆棺材冲了过去,跟他们打了起来。不过,虽然都是士兵,也大致练过阵型,但打得极为松散,甚至都没有太多搏杀。 薛镇长带着士兵们左左右右地各种乱跑,把大久保的人弄得也很莫名其妙。 站在城墙上观战的很多人都焦虑起来,不知道薛镇长这是要做什么,并且对方的武力很强,火铳都开了好几次,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老张大夫也紧张得跳脚,又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因为薛镇长让他的夫人也站到了城楼上,并且要求所有人不许离开海镇。 薛镇长的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很是厉害。穿上了将士的服装,拿着官印站在城楼之上,紧张得看着他们的混战。 旌旗招展之间,所有人都在看着战事的发展,我一早就溜出了海镇,站在隐蔽的地方看着事情的发展。 王富贵站在我的身边,小声问道:“小满,你确定可以么?” “那就要看薛镇长和老陈了,我已经尽力了。”我还是叹了口气,“花哥,谢谢你帮我。” “这是什么话,你是我闺女,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王富贵挠了挠头,很是老实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信我呢?”我转头看着他。 “缘分呗,我一看到你就喜欢,就信你。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的。”王富贵有点张口结舌,“我吧,其实也是粗人,没读过书,但是我就喜欢和有文化的人在一起。你写那几个字的时候,虽然我不认识,但是你那个样子真好看。我闺女最好!” “如果,有一天,我也害了你呢?”我的表情很平静。 “没事,我都活了这么久,没什么怕的。只是,不放心你而已。”王富贵也看着我,很平静。 “我们的确是有缘分的。”我默默地说了一句。 那一边,薛镇长已经带着人开始撤退了,队形很混乱,大家跑得也很散漫,所以大久保带着人也不知道怎么追才好。 不过,他抢到了那辆装有黑漆棺材的马车,还是很高兴的。我远远看着,随口问了一句:“你那三百发散弹给你了么?” “给了。”王富贵也跟着我继续看着,转头问他的兄弟们:“牛车赶过来吧。” “那你的腌鱼呢?”我觉得很冷,就靠近了王富贵。他把自己的围巾给了我,把我的头都包了起来。 “拉走了两筐,剩下的,我说再等等。” “嗯,否则就真的浪费了。”我扯着他的袖子,“咱们赶紧走吧。” “好。”王富贵也赶紧带着我远离了这里。 与此同时,大久保赶着马车到了海镇城楼大炮的射程之外的小山坡上,围着这口黑漆棺材转了一圈,然后扯下了上面的「大久保之棺」的贴纸,大笑着说:“这群蠢蛋,以为这样能吓到我么?回头我写一个「海镇之棺」,让你们全镇的人都死光光。” “将军神武!”一群大久保的人在欢呼,并且还冲着城楼的方向开了两枪火铳。 此时,薛镇长已经回了城楼之上,看着大久保他们耀武扬威的样子,很是生气。 “开炮!炸死他们!”他吼道。 不过,下面的士兵迟疑了一下,才说道:“镇长,咱们的大炮打不了那么远,也没有那么准。” “打!”薛镇长大声喝道,眼看着大久保带着人要回自己的大船上了,“多开几炮,一定可以打得到!” 炮手们也都面面相觑,因为知道这明明是打不准的。但是,长官的命令又不可以不服从,于是几个人一门大炮,上好了炮弹,点燃了引信,「轰轰」几声,震耳欲聋,大家都捂住了耳朵,往后退了退。 等待硝烟散尽,大家惊奇地发现真的打中了!远远都能够看到刚才大久保他们站的小山坡已经炸出了一个大坑,并且正在冒着黑黄色的烟。 “天啊!炸死大久保了!”很多人都欢呼起来。 第二百七十一、该来的,总会来的 我蹲在东望山的土匪窝里吃腌鱼的时候,王富贵居然带着人去山下看热闹去了。 我死活不肯下山,觉得天气太冷了,并且我的那件花开富贵的棉袄实在是太丑了,我舍不得我自己出门去,执意要留在山上吃吃喝喝晒太阳。 王富贵也没有办法,只好任由我这么懒散。不过,他出门之前,还挺严肃地对我说:“小满,你是英雄。” “啥?”那个时候,我正看着山里的一个兄弟做煎鱼,味道特别香。 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冷静下来,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热血。 应该说,在王富贵把老陈放进黑漆棺材,并且合上盖子的那一刻,我的情绪已经很稳定了。 那个夜晚,我蹲在药铺的院子里吹着冷风,等着王富贵出现。 他看到薛镇长走了,院子里安静了不少之后才回来,问我:“怎么不去睡觉?” “花哥,你要不要做一件大事情?比杀人更有意思的。”我仰着头看着他,他一脸的惊讶。 “小满,你怎么了?” “我想杀人!”我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他听得很清楚。 王富贵忽然有些惊慌,立刻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确认我有没有发烧。“不热啊,还有点凉。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不舒服。”我推开了他的手,“你看到现在的情形,你舒服吗?” “这事情跟咱们没关系,大久保也不会伤到我们的。” “真的么?那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对于大久保来说,你确认你是有用的人?那种人越发的猖狂了,小酒馆的那些人不过是说了他的坏话,就应该死么?” “小满,这是大人们的事情,你不懂的。”王富贵企图安慰我。 “我是不懂啊,我只是知道那些都是人命。”我看着他,“你是悍匪,你觉得无所谓。但我不是,我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忍。” “谁说我就无所谓,我也是汉子啊!”王富贵不太高兴,“但是,你要知道这是官府要处理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 “有关系!”我看了一眼老陈那间屋子,只有一盏暗黄色的油灯闪烁着光影,“这是所有大月国人的事情。” “你一定要搞事情么?你又能做什么呢?你以为你是谁么?”王富贵低声吼了起来。 “是啊,我只是小满,一个大月国的人。”我站起了身,抿了抿嘴,“但我能够做很多事情,比如杀大久保。” “小满!”王富贵又喊了我一嗓子。 “你帮我么?”我看着他,尽管我比他矮一些,但我站在两级台阶之上,也能够平视他。 “帮!”王富贵眼中有一丝丝犹豫,但很快就消失了。“你是我女儿,你做什么我都帮。” 我轻笑了一下,“希望你不后悔认我做女儿。” 王富贵也看着我,“小满,今晚的你有一些奇怪。” “是吗?或许这才是真实的我吧。”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让他跟我进了老陈的屋子,我坐在老陈的床前。 老陈已经睁开了眼睛,一直看着我。 “我问过老张大夫了,你吃了鼠药,肠子和胃都已经坏掉了,现在就是苟延残喘,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应该也知道吧?”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冷静,甚至有些冷血,毫无温暖,也没有安慰。 老陈眨了眨眼,表示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且也不太介意了。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反正也活不了了,但是还要报仇的,你应该也是可以的,对不对?” 他又眨了眨眼,还轻轻嗯了一声。他的状况的确比下午的时候更坏了一些,但依然还是活着。我又去摸了摸他的手,他用手指上的力度回应着我。 “我来告诉你怎么做,你是要亲手杀死大久保的。”我用了一些力气,他也用力再次回应我。 “首先,我会让花哥把你放进外面的黑漆棺材中,你的妻子已经在里面了。然后,我们会把后院的几大袋子硝石放在你们的身边,如果可以,我想放满。 再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火折子,一个爆竹,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点燃爆竹。我想,这个时候,是你能够听到大久保的说话声音,以及来自外面巨大的炮响。” “什么?”老陈还没有说话,王富贵已经忍不住出了声。“小满,你疯了么?” “花哥,你等下说话。”我也没看他,只是死死看着老陈,“我只想问你,你敢么?你要么?你可以么?” 老陈的眼睛一直在转,他的年纪的确不小了,整个人因为家里的变故显得憔悴且虚弱,身形干枯,满眼都是红色的血丝。 目前,唯一能够灵动的便是他的眼睛,只要在转,就证明他正在思考我说的话,正在挣扎自己要不要这样做,正在权衡这个事情的利弊。 我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想么?总之是个死,或许你都已经活不了三天了,你还想报仇么?” 静心师傅说过,人都是自私而软弱的,到了真正的关头,是不是真的能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都不一定呢。她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一日,真的要你去舍身取义,你肯么?” “那要看看是什么情况吧,如果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那弄死一个算一个,也是赚的吧。”我当时正在喝梅花酿,酸酸甜甜的。可是我们讨论的话题却是如此沉重,令人感伤。 如今,我身边没有了梅花酿,却是有真真切切的仇恨。我说话很慢,但是足以让老陈浑身一抖:“你点燃爆竹,就是粉身碎骨,魂魄消散,连同你的妻子,血肉四溅,什么都没有了。今后,都无法给你们下土安葬,你可以么?” 老陈浑身颤抖着,王富贵也扯住了我的袖子,我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老陈,等待着他的答案。 在频临死亡的那一刻,谁都会害怕的。 老陈流了眼泪,但是没有出声。他用力捏住了我的手指,点了点头。 我转头看向王富贵,“花哥,动手吧。咱们把他放进外面的黑漆棺材中,要趁着现在夜黑风高没有人的时候,如果你还用弟兄们在周边,就叫进来几个,咱们把硝石也放进去,一切都准备好。” “小满……”王富贵迟疑了一下。 “爹,你害怕了?”我忽然喊了一声,王富贵浑身一震,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我,“你喊我了?” “对,如果你肯做这个事情,我就认你。”我也很严肃,“不是外人那种虚伪的,而是最后也会给你收尸的那种父女关系。” “呸呸呸,瞎说八道什么呢。不要你收尸,我只要你收下我那堆金银珠宝就好了。”王富贵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好,你的钱财和金银珠宝都给我,我全都要了。”我点了点头,一点都没含糊。 屋外已经全黑下来,很多人都趁这个时候去休息了,毕竟都听说明日可能要开战的消息,大家都在养精蓄锐,老张大夫也不例外,都回去睡觉了。 隔壁那间屋里,小酒馆爆炸案中受伤的人中,还有几个疼得受不了了,正在呻吟,但是也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忍过去。 我走到放在角落里的黑漆棺材,烧了一把纸钱,默默地说道:“婶子,我是肖小七,我帮你们全家报仇。” 然后,直接自己动手,就去打开了棺材盖,因为还没有正式钉棺,唬得王富贵吓了一大跳,赶紧去帮我,并且小声埋怨道:“小满,小姑娘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让爹来。” “爹,这种事情不好么?”我问他。 “倒也不是,只是夜深阴气重,你又身体弱,小心受凉。”王富贵推开了棺盖,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才又低声说:“虽然是单人棺椁,但也算大,老陈可以进去的。小满,听爹的话,你站的远一点,一切都让爹来做,好不好?” “你不怕么?”我退后了半步,看着他。 王富贵轻笑了一下,“你爹我是悍匪呀,杀人如麻,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长做,怕什么?” “那你为什么杀人?”我紧跟了一句,他有点愣,看着我。“小满,你要说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们欺负了我。” “就这样?” “对。” “好,知道了。”我点了点头,转身又去了老陈的屋里,扶着老陈费力地走了出来,此时王富贵身边多了两个人,他们帮我扶着老陈,一步步走到了黑漆棺材前,老陈早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几乎就是让两个人架着。 看到棺椁里的妻子,他又哭了起来。我立刻走了过去,小声说道:“不用哭,你们很快就要见面了。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等待天亮之后的最后一击。可以么?” “好!”老陈几乎是用尽全力回答的我。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在两个人的帮助下躺进了棺椁之中,与他的妻子一起,紧紧地贴在一起。 然后,王富贵和两个弟兄又轻手轻脚地把院子里的硝石堆进了棺椁里。我找个张大白纸,写上了「大久保之棺」,贴在了外面。 忙乎到天快亮了,我站在棺椁外面,给了老陈一个火折子,和一个不小的爆竹。 “记住,很快薛镇长会过来把棺椁抬走上马车,之后会一路狂奔出了海镇,并且会和大久保他们交战,你在这里面会很颠簸,甚至会很难受。 不过,现在这里面已经很满了,应该还会可以的。重点是,你听到了大久保的声音之后,也不要有任何动作,必须等他撕掉外面的字条,张狂地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你点燃爆竹的时间就是听到外面的炮声。这一刻,便是你报仇的时刻了。” 老陈已经平躺在棺椁里,脸上很平静。他牢牢攥住了爆竹和火折子,很郑重。 “这一刻,回不了头了,只许成功,因为大月国的命运都在你的手中。你炸死了大久保,可保大月国五十年平安,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直接跪在了黑漆棺材的旁边,冲他嗑了一个头,王富贵见状,也赶紧跟着跪了下来。 陈叔依然平躺在那里,没有说话。 “陈叔,你我相识一场,只可惜没有彼此知道更多。但这一次,靠你了!” 我站起了身,又去握了握陈叔的手,他的手掌心有一点点温暖。 我也握了握他妻子冰凉的手。其实,我的手何尝不是冰凉的呢。 “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一样会为你们立上墓碑,就在爆炸的地方。你们的家产会交给薛镇长处理,我会建议他适当照顾一些受到东倭国侵害的受伤者以及遗属。希望,下一世,你们可以平安顺遂。” “谢谢。”老陈又流了眼泪,尽了全力颤抖着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闭了闭眼睛,忍住自己的情绪不外放,然后让王富贵的两个弟兄将棺椁合好,只是简单固定好盖子,莫要让马车在奔跑的时候散开就好。 等一切收拾妥当,天刚好亮起来,薛镇长的马蹄声已经响了起来。 我和王富贵等人隐藏在阴影之中,看着薛镇长指挥着人把黑漆棺材抬走了。 此时此刻,老张大夫他们才醒了起身,一脸蒙圈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镇长往阴影里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话,直接就出了城门,与大久保厮杀去了。 我和王富贵几个也趁乱溜了出来,在大家都慌张的时候,我们很淡定地捡了几个街上掉在地上的柿饼子,吃了起来,还挺甜的。 看完了大爆炸,确认大久保已经炸死了,我们才转身回了东望山。 王富贵一路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想说什么。晚上大家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腌鱼,炸鱼,味道也很不错。 不过,我吃得很少,的确是刺太多了,吃起来很费劲。王富贵只好又给我做了一大碗蛤蜊鸡蛋羹,还淋了一些香油,吃起来很不错。 第三日,王富贵说薛镇长要给老陈和其他一些死难者下葬,海镇会很热闹,他要去看看。我正在看他的弟兄们腌新的鱼,热火朝天的很热闹。 “我不去,我要歇着。”我才不要出门,我的脸还没有好,不漂亮。 “那我给你带点好吃的回来。”王富贵也真是能折腾,八成还想浑水摸鱼,搞点什么呢。 当然了,炸死大久保的事情,他的功劳也很大,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 那么,现在这人要怎么算?是杀人犯的悍匪,还是炸死大久保的功臣之一? 人的确是很复杂的动物,非黑即白之中,总会有难以判断的事情发生。现在,如何评判王富贵呢? 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不,王富贵刚刚下山,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还让山上的弟兄们立刻准备战斗,如临大敌一般。 因为,肖不修来了! 第二百七十二、 哎,肖不修要杀我 第二百七十二、哎,肖不修要杀我 王富贵急匆匆地跑回来的时候,我正举着小鱼干吃得很香。 他冲了进来,拽着我就进了里屋,然后低声说:“小满,这个你拿好,然后快走。”然后将一大包东西系在我的腰上,很沉。 “啥?”我一手的油,嘴里还有小鱼干没咽下去。 “朝廷来人了,要抓我。”王富贵又给我裹了一件棉袄,拖着我出门去。 “为什么抓你?”我允了允手指头,还有点咸香。“你现在的身份不是花哥?顶多算是个土匪吧?” “也对哦。”王富贵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那为什么是南厂的肖不修来的?要是剿灭我们东望山,不至于要他出来吧,那还真是抬举我了。” “那就不是抓花哥的呗。”我把另一只手里的小鱼干也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那是什么?”王富贵问我的时候,外面已经乱了起来,南厂的人上来的很快,肖不修身边的人可都是武功高手,对付这些山匪还是绰绰有余的。 “应该是来抓我的。”我嘿嘿笑了一下。 “什么?”王富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想要拖着我从后山小路逃走。 可是,此时门外全都是惨叫声,那种长剑插进身体的声音,听起来也挺恐怖的。 我一个腿脚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王富贵想要拉起我,却被忽然站起的我推倒在后门那个木质的大洗澡盆中,浑身都湿透了。 “小满,你没受伤吧?”到了这个时候,王富贵居然还在问我的安危,这次是轮到我愣神了。 当然,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肖不修和影子率先踹破了门窗冲了进来,那两道手长的黑影夹杂着寒光泠泠地长剑光芒,惊心动魄地分别刺向了我和王富贵。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来不及动了。肖不修的剑在距离我的心口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但是影子那一剑直接扎进了王富贵的肩头,听得我心里抖了一下。就在此时,王富贵还在喊:“小满,快躲开啊!快走啊!” 肖不修看着我,一脸的冷漠和凶狠,我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或者说,这种表情只有在他面对敌人或是厌恶的人时才会出现。 现在,他就与我面对面站着,长剑没有收回去,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看到我的欣喜和温暖。 我也没动地方,只是看着他,心里盘算着:是因为我脸上还抹着黄屎一样的膏药,没认出我呢?还是他根本不想认出我,并且想就地直接杀了我。 毕竟他曾经说过,如果我离开他,并且被他找到,他就要杀了我。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紧张,但还是忍住了。 他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慢到我能够把他从上到下看个清楚,也看到他的眼睛里的寒光以及唇下痣略略发抖。 嗯?唇下痣在发抖? 不过,现在还没有特别想清楚,只好又开始嚼嘴里的小鱼干,因为要是总是这么愣在这里,小鱼干会掉在地上,或者口水会流出来,这就不太好了,太浪费了。 肖小三和肖小五也冲了进来,此时影子已经制住了王富贵,就是嫌弃一身湿漉漉的王富贵,毕竟大冬天的,这要是一出了房门,就必然会被冻僵的。 他们两人看了看状况,毅然选择了一起去抓王富贵,并且很快从他身上翻出了两把已经湿淋淋的火铳,完全没有了威胁性。 他兜里还有一些散弹,也都湿了,无法发挥效应。我偷偷瞟了一眼,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了下来。 没了火铳的王富贵,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或者说,武功略高的人,但在南厂面前,没有任何威胁性。 不过,这王富贵还在喊:“别伤害我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声声的,很是凄惨,听得我都有点不敢去看他。 肖不修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你是王富贵的女儿?” “哦,这几天都是。”我的小鱼干嚼得差不多了,咽下去一部分。 “这是什么话?”肖不修挑了挑左边的眉毛,我居然很怀念他这个动作。 “老陈自杀之前的那天,我认了王富贵做爹爹。”我又咽下去一口小鱼干。 “认贼作父?”肖不修两边的眉毛全都竖了起来。 “不能这么说,至少从那天起,王富贵还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干过坏事。” 我手上还有一条小鱼干,看着肖不修一时半会还不会把长剑插入我的胸口,我就自顾自地把这条小鱼干塞进了嘴里,至少死之前把手里的小鱼干都吃完,也就没啥遗憾了。 “你很饿么?”肖不修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有点莫名其妙。 “啥?” “为什么这么瘦?”他问道。 “哦,挺累的,也挺费心的,所以就瘦了。”我瞟了一眼王富贵,他已经被影子他们捆的结结实实的,并且连嘴都堵上了,省得听他各种大喊大叫。不过,王富贵还是呜呜呜地想说什么,挣扎着。 “带走!”肖不修看都没看王富贵一眼,还是死死地盯着我,继续问道:“脸是怎么了?” “哦,冻疮,然后是东倭人暗算了我一下,我从牛车上掉了下来,结果还就掉沟里了,摔破了。 手上、胳膊上,腿上都破了不少地方,上了药,但还都没有好。有可能以后就破相了,留疤了,变得特别难看了。估计真的嫁不出去了……”我撇了撇嘴,还是继续嚼着小鱼干。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一辈子留在南厂了。”肖不修还是特别冷漠的样子,这话说的也阴惨惨的。 “那我吃得有点多,并且要吃肉的。”我终于把小鱼干都吃完了,舒心多了。 “好!”影子他们扯着王富贵出了屋子的那一刻,肖不修收了长剑,直接将我揽在了怀里。 不过,我腰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硌到了他的小腹部,让他龇牙咧嘴了一下,又迅速推开了我。 “哎……等下啦。”我赶紧去解开那个包袱,肖不修的长剑忽然寒光一闪,直接将包袱从我的腰间砍断,那些金子银子珠宝什么的掉了一地,我还没来及的去捡起来,他又把我扯进了他的怀里,力气特别大。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所有的神经全都松懈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特别伤心,觉得自己也特别委屈,还开始发抖。 他就用力地抱着我,紧紧地贴住了他。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贴近过肖不修,那种看不到脸的,仿佛是直接要被他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我都觉得浑身骨头要被他勒断了。 不过,我也顾不上了,他比较暖和,也很香。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王富贵形容的「娘娘们都是又香又软的」,但是肖不修是又香又硬的,然后就笑了起来。 他大约是察觉到我的变化,慢慢松开了我,看着我,眼睛里终于多出了一丝疑问。 “没事没事,我挺好的。你也挺好的吧?”我赶紧抹了抹眼泪,发现自己的手上居然都是黄屎膏药,很是恶心。“哎,看来真的丑死了。” “无妨。”这人居然还挺淡然的。 “要不,我先去洗洗脸?”他还揽着我的腰,我小声问了一句。 “不用了,一会我给你重新抹药吧,不会留疤的。”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刚才为何又哭又笑?” “只是想起了一句好玩的话……”我的声音又小了一点。 “什么?”他低头问。 “王富贵之前说,娘娘们都是又香又软的,我刚才觉得肖大人是又香又硬的……” 话还没说完,我就特别成功地看到肖不修连头发都竖了起来,就赶紧低头认错了:“我错了!” “哎,肖小七,你果然是来折磨我的。”肖不修终于叹了口气,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然后气得揉乱了我的头发,虽然我的头发一直都是很乱的,这下子就更乱了。 “不不不,你是来抓我的,杀无赦的那种。你不是发了密函么,让看到我的人都杀了我的……”我很懒地靠着他。 “嗯,还是杀了吧,我就省心了。”他又叹了口气,把我推得远了一点,然后捏着我的肩膀上下看了看,才说道:“幸好你没有要逃走,否则我是真的会杀了你的。” “我舍不得走,我得把二十万两银子拿到手才走呢。”我笑嘻嘻地说道。 “嗯,二十万两就放在我的库房里,你就看看好了。”肖不修伸手又摸了摸我脸上的膏药,嫌弃得不行。“要不是我,谁还能认出你是肖小七啊。这幅鬼样子,也是够了。” “嗯,是挺吓人的。”我点了点头,“不过,抓住了王富贵,也算是圆满了吧。” “很圆满。”他难得笑了一下,我也就放心了。闭了闭眼睛,结果就真的晕过去了,也是挺离谱的。 后来我想了想,可能是真的觉得放松了,觉得肖不修可算是找到了我,可以睡一个囫囵觉了,这并不是晕过去,而是睡过去了。 不过,据说是给肖不修他们几个吓坏了。我一倒下,肖不修就吼了起来,影子听到肖不修的声音有异,就立刻又冲了进来,看到我毫无生机的样子,也吓了一跳,立刻探查我的脉搏和鼻息,后来发现我还算正常,应该就是身体太虚弱了,才会这样。 这两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肖不修打横抱起了我,影子还特别贴心地在我的眼睛上绑了一根丝带,因为院子里早已经血流成河,真的是毫无生机了。 那些刚刚还在和我说腌鱼的弟兄们,此刻都已经躺倒在血泊之中,并且死相恐怖。那一刻,踏着别人的尸骨走过去的场景,很是残酷。 南厂出手,必然没有活口。 玉面修罗的修罗战场,一向如此。 南厂来了很多人,几乎是全都出来了,占领了海镇的镇府,又征调了不少民宅才勉强住了下来。 整个海镇气氛都很诡异,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害怕。但是南厂那群肃杀之气,还是很骇人的。 薛镇长与肖不修算是比较熟,至少之前肖不修在夏津县与东倭国的人拉扯签订协议时,他一直在边上做随行的智囊。 但他现在也依然是战战兢兢地跟着肖不修转来转去,把海防一带的情况全都转了一边,肖不修才回了镇府。 “东望山的土匪猖獗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有剿灭?”肖不修斜着眼睛看着他,喝了一口茶。 “他们最近一年也没怎么犯案,过往客商被劫持的银两不多,下官觉得首要任务是对付东倭国,所以就对他们放松了……下官错了。”薛镇长立刻跪在地上,他身后的那些侍卫师爷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剿匪不力,本都督给你记下了,回头等着皇上的圣旨吧。”肖不修那个做作的表情真是足足的,看的我也是毛骨悚然。 “大人,饶命啊!”薛镇长立刻嚎了起来。 肖不修标志性的挑眉又出现了,然后问道:“本都督说什么了?” “啊?”薛镇长愣住了。 “愚蠢。”肖不修把茶杯重重地放下,站起了身。“本都督乏了,明日再议。” 然后直接朝着我藏身的方向走了过来,并且直接用他的大氅遮挡住了我,让我在阴影之中进了他的房间。我还处于蒙圈的状态,他就低声喝道:“跪下!” “哦。”我赶紧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说说吧,仔细说,从离宫开始说起,一丁点都不许落下,详详细细地说!” “那可能要说挺长时间的,今晚可能不太够用。”我很老实,特别老实。 “没关系,本都督有的是时间听。”肖不修倒是很自然地又坐了下来,让肖小五给重新倒了杯茶,并且让影子和肖小三都进来一起听我讲整个过程。 这一次,他们都很严肃,我也没有赖皮,说起了自己的这段时日做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三、 王富贵的一滴眼泪 第二百七十三、王富贵的一滴眼泪 不用肖小七的身份去查王富贵,是因为黄娘娘之前的大张旗鼓,反而造成了王富贵的嚣张; 不告诉肖不修查案的方法,是因为怕他会阻止,毕竟这个深入潜伏的做法很是凶险,肖不修不一定会同意; 没有带任何东西出门,是担心会被王富贵发现自己的身份。 我的理由很充分,为了破案和那二十万两,我也是挺拼的。 “其实,我是给你们留了线索的。比如我什么都没拿,就连我床底下那四千多两银票都没有拿,就证明我的确是没有想要离开你们的意思。 第二,我留给丙叔的那根金链子也是线索,当时我的确也没想到王富贵会当街杀人,只是想着,万一丙叔他们有个贪心之类的,拿去典当了,你们还是会发现的。”跪着跪着,我就改成了盘腿坐着,身下是肖不修的大氅,还是暖和的。 “你完全可以留一个字条在宫里啊,你知道我们都快急死了。”肖小三第一个绷不住了,小声吼了我一句。 “那不成,这种事情,在每一个环节上都不能有人走路风声,否则要死的就是我。谁知道这个王富贵会认识什么人,得到什么消息,我必须小心一些。”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很坚持自己的做法。 “太危险了……”肖小五都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说朝廷抓王富贵抓了二十多年,但一直没抓到么。这不就是说明这人太难抓了,更应该小心应对才好。”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一直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呀!”影子叹了口气,也看了一眼肖不修,没有再说话。 肖不修手里出现了那根金链子,他掂量了一下,才问道:“你是怎么摘下来的?” “我这不是瘦了么,又抹了一些蛤蜊油,挺费力气的才弄下来的。”我举了举自己的手腕,上面还有刚刚愈合的疤痕。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还没看到,他们就直接融化了呢?” “想过,不过我赌他们舍不得,毕竟这上面的花纹还是挺好看的。” “肖小七,你就没有一丝一毫想过我们的感受么?”肖不修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影子立刻就跟着点了点头。 “想什么?”我反问道。 “担心你。”影子接口道。 “哦,那其实没必要,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我有点不太在乎地说,“反正现在案子破了,王富贵抓了,大久保炸死了,应该还算是不错。咱们这边也没有伤亡吧?这不是挺好的么?” “肖小七!”肖小三又低吼了我一嗓子,我有点厌烦了,“说完了,可以睡觉去了吧,我真的很累了。” 肖不修又认真地看了看我,才缓缓说道:“去吧,好好睡一觉。” “好嘞!”我高高兴兴地站了起来,把肖不修的大氅还给了他,然后又回了自己刚才平躺的那个房间,安安静静地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其实很清醒,但是,没有想再说一句话。 肖小七抓了悍匪王富贵,炸死了大久保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大月国。 以至于,我们的车队在回京城的路上,得到了很多人的围观。 尽管南厂那一众黑衣人的肃杀之气令人躲避三尺,但是依然有不少人在路上指指点点。 当然,我们车队里还押了不少人,比如王富贵,比如丙叔,比如大久保没有被炸死的副手,这些都是重犯要犯,南厂的人严密看押,完全没有漏洞。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对肖小七的监管。 我就躺在马车里,肖不修把我身上的伤口都检查了一个遍,要不是我吼了他一嗓子说我是个女的,他大约真的会把我扒光了看一遍。其实,也都是擦伤而已。 人活在世,哪里还没有个擦伤呢? 肖不修用了一种香香的膏药把我的伤口都涂抹了一边,就连之前已经结疤的地方都抹上了。我就闭着眼睛睡觉,很用力地睡觉。 路上在驿站休息的时候,肖不修让人直接把马车赶进驿站,然后把我包裹起来才丢进了房间,不让任何人能够看到我。我也觉得很奇怪,就问他:“我这么见不得人么?是不是真的毁容了?” 他倒是回答的很自然,“你这伤口最好不要晒太阳,冬天的太阳也不要晒,否则会变黑,真的就难看了。” “嗯嗯嗯,那就包着吧。”我很配合,特别配合。 “你也少吃荤腥之物,不利于伤口愈合。我会给你单独准备一些吃食,恢复你的精力和气色。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太瘦了。如果是我,也完全不会相信你已经是个成年的大姑娘了。” 这倒也是,为了隐藏我的年龄感,我一直很努力少吃一点,瘦弱一点,让人看到就很心疼的那种感觉。我的确是很尽力了。 “话说,我那二十万两银子呢?准备好了吧?”难得肖不修进坐在我的身边说话,这一路他居然一直和我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 “在南厂库房里。” “王富贵给我的包袱呢?应该也有不少钱吧?”我想了想那天那个包袱的重量,应该也是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嗯,三十万两左右,很多钱。”肖不修看了看我脸上的冻疮,有点痒,我忍不住去挠了挠,被他阻止住了。“不能动,否则真的有疤痕。” “难受啊!” “我再给你抹一点药膏。”他靠近我,靠的很近,但是我依然觉得有疏离感,没有那天紧紧用力拥抱的感觉了。 回京城之后,肖不修以我的身体不适为缘由,直接把我拉进了南厂,没有回宫。然后,让我回了自己的那间屋子,继续睡觉和吃饭。 我随口问了一句,“陈一陈二呢?” 肖小五一脸的别扭,然后才说道:“打断了腿,在大牢里关着呢。” “我去,他真的下狠手啊。” “玉嬷嬷被皇后狠狠打了一顿,现在也只有半条命了。”肖小五又补充了一句。 “呃……”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肖大人是想让我有愧疚感么?” “肖小七,别这样说。肖大人只是让你知道,你若是逃跑,受到牵连的就是你身边的人。”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逃跑呢?我有什么理由逃跑呢?” 虽然我是要走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那么,问题又出现了,我顶着的这个「李小蛮」的身份,必然是很有问题的。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要紧紧跟住你就好了。”肖小五叹了口气,“现在你要是跑了,下一个断腿的就是我了。” 当然了,现在的肖小五还没有断腿,下一个断腿的是黄娘娘。 还是应了那句话,不作死,不会死。 黄娘娘知道王富贵被肖小七抓到之后,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居然带着人来到南厂亲自提审王富贵。 她直接拿了皇上的令牌过来问话,南厂的侍卫们也没有违抗命令,还是把她们放了进来。 看到王富贵的样子,黄娘娘有些意外。毕竟大家都在传王富贵有身高八尺,头大如斗,眼似铜铃的相貌,结果居然是这么一个精瘦且在男人身高中并不高的男人,相貌虽然凶狠,但也没有那么凶狠。总体来说,就一个一般土匪的长相,没有什么特别的。 黄娘娘站在大牢中的提审房中,有一点点失望。但还是拿出了皇贵妃的派头质问他为何要杀死她的叔叔? 王富贵现在可是什么都不在乎了,隐藏了这么多年,又爆头过这么多人,知道这一次被抓,就绝对没有再生还的可能性。 反而很开心居然真的见到了「又香又软的娘娘」,开心地大吼起来:“老子还没有玩过娘娘,这次算是捞到了,赶紧脱让我亲亲摸摸呀!” 黄娘娘哪里见过这样粗鲁的人,直接就傻掉了,而她身边的老嬷嬷也都一直是四平八稳,细声细气说了一辈子话的人,听到这样的回答,直接就「呃」的一声昏过去了。 南厂的侍卫们也没有去救一下,都站在一旁练军姿,完全没有搭手,搞得黄娘娘又哭又叫,真是颜面尽失。 皇上知晓了此事后,极为恼火,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让人把黄娘娘一干人等叉回了宫里,并且直接降旨:皇贵妃言行不当,即刻贬为庶人,打断双腿,幽禁宫中。 “嗯,是挺丢人的。”我的屋里居然出现了蜜瓜,在这么寒冷的日子里,肖不修居然还能搞到这种美味,我不意外,很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想想,现在我至少有二十万两在手,虽然还在库房里,但已经是我的了,真是舒心。 “明日王富贵行刑,你要不要去看看?”肖小五看我心情很好,透露了这个消息给我。 回来五日了,我连文书处都没有去,也没有打听任何消息,一心一意在屋里睡觉吃饭上厕所。 倒是肖不修整日里见不到踪影,估计也是在忙碌王富贵和大久保的后续事情。 “不去。”自从那日看到王富贵被影子刺了一剑抓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王富贵,因为我也不想见到他。 所以,这都过去了二十余日,京城都已经开始了有了春天的迹象,我依然没心没肺地活着。 “他想见见你。”肖小五悄声说道。 “他知道我是谁了?”我有点好奇。 “应该是的。” “那还要见我?”我吃瓜的手抖了一下,掉了不少黏腻的汤汁,赶紧找帕子去擦。 “想见……” “行,见就见呗,聊聊也是好的。”我这人就喜欢聊天,随便什么都可以。 行刑前的清晨,我去了大牢,见到了王富贵,他明显是被狠狠地打过了,身上全是血淋淋的伤口,脸上都没有特别好的地方了。 本来已经是半条命了,看到我来了之后,眼睛还是亮了一下,然后喘着气问我:“小满,你还好吧?” “嗯,挺好的。”我穿着南厂的官服,暗红色的里衬花纹象征着我的身份。 是啊,必须强调一下,整个大月国,只有我和肖不修才能穿暗红色的里衬花纹,最是厉害的职位了。 “那就好。”王富贵扯出了一个笑容,“好好活着,就挺好的。” “你不想问问我什么?”我凑了过去,脸上保持着微笑。 “不问了,你有你的理由的,我都懂。”王富贵的笑容还在。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肖小七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在你要炸死大久保的时候,我发现你很陌生,不是我的女儿了。” “的确,那个时候,你已经不重要,而杀大久保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我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的确有些不想继续装下去了。 “小满,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想做,我都会帮你。”王富贵的声音低了下来,“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大约这也是我的劫数,真的觉得你是我的女儿,真的很想一直这样毫无条件的疼爱你的。” “我知道。”我又凑近了一点,“你很早之前就这样做过,一直强行想让我当你的女儿。” “什么?”王富贵惊讶了一下。 “我就是小满,你认识的另外一个小满,也是小满。”我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并且更加凑近了他,这句话我可不想让别人听到。但是,我真心想让王富贵听到。 他的眼睛里有迷茫,有回忆,有闪光。的确,每个人的眼睛会呈现出他的所思所想,完全骗不了人的。 “小满,以后爹爹不能给你做蛤蜊鸡蛋羹了,你要是想吃,就只能自己做了。” “我以后就不吃了,再也不吃了。”我退后了半步,“我答应过你的,替你收尸。我也会对丙叔很好,为他送终。你杀了这么多人,这也是你的报应。” “小满,以后要开心一些。”王富贵的表情已经很平静了,如果不是这满身的血,我一定会认为这不过是一个老父亲在对女儿做最后的告别。 “我尽量吧。”我继续往后退,因为已经有侍卫过来提人了。 皇上亲自下的旨意,王富贵是剐刑,也就是一刀刀直到死亡为止。 大月国能够执行这样的刑罚,也是最终最狠的了。 皇上还特别要求:不准用针点心,不准削下头皮遮住眼睛,要让王富贵睁眼看到自己的胸口上的肉,胳膊,腿的肉一点点被割下去的样子。 最终,我还是没有去现场观看,实在是太血腥了。但我是坐在刑场侧面的围墙下,听到观看的百姓们一阵阵的高呼,他们真是太爱看热闹了。 王富贵也很会玩,每割一刀的时候,他都会用尽全力吼上一嗓子:“你富贵爷变颜色了?” 围观的人就一起喝彩:“没有!” 然后,行刑者再割一刀,王富贵再喊一遍,围观的人就再回应一遍。 搞得现场极为热闹,倒不像是行刑的现场,而是一场杂耍的魔术表演一般欢乐。 后来,文书处的记录上写着:悍匪王富贵,凌迟处死,共三千七百八十四刀,气绝,落一滴泪。 ——题外话—— 肖小七之前对王富贵说:只流一滴眼泪就好了。 现在,王富贵真的只有一滴眼泪。 他是悍匪,他是土匪,他是与东倭国走私贩卖军火的人。 他是弃婴,他是丙叔的养子,他是曹明的镖师,他是小满的爹爹。 他有很多身份,他做过很多坏事。 他这一生都可以称作是悲剧。 但他从始至终,都对那个从小婴儿到小姑娘的小满很好。 这滴眼泪,留在了小满的心里。 第二百七十四、 肖小七真的很喜欢玩 第二百七十四、肖小七真的很喜欢玩 王富贵行刑结束之后,我忽然听不见了。无论大家用多大的声音说话,喊我,或者是在我的耳边敲锣扔爆竹,我都听不见。 最先发现异样的,是影子。 他最近这几日都睡在我的房梁上,说是我屋里的炉火比较暖,并且因为每天都有人往屋里送吃吃喝喝的东西,他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一睁眼就有好吃的。 但王富贵行刑完之后的那个下午,我睡醒了一觉之后,坐在屋里整理刚刚晒干的衣服。熨斗放在火里烧热,我顺手把一个话本子放在了一边,就去叠衣服。 但话本不知道怎么就掉进了火盆里燃烧了起来,很快旁边的矮塌也着了起来,发出了霹雳吧啦的声音。但我完全没有听见,还在里间里整理自己的小衣。 影子从外面回来,很自然地进了我的屋里房梁上睡觉,看我拿着新衣服各种美美的比划着,就安心地打算补个觉,结果刚睡了一会,就听见了声音,然后大喊我赶紧出来。 但是喊了很久,我都没有动静,他就立刻冲进了我换衣服的里间,看到我正在高高兴兴地比划着肖不修给我新作的小衣,冲着我吼了好几声,我只看到他的嘴在动。但是,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这算是小火情,立刻有侍卫冲进来把火扑灭了。但是,我听不到了,这是大事情。 晚上肖不修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听见,正在开开心心地坐在肖十七的炉火旁边,看着他烤羊腿。 据说,肖不修一进门就吼我:“肖小七!皇上单独给你赏赐了一套纯金做的文房四宝,赶紧来谢恩。” 声音很大,大到整个南厂都听得到他在吼我。但是,我真的没有听到,就是特别认真地看着肖十七烤肉。 肖十七被肖不修的吼声下了大一跳,立刻站到了一边去,我才转头看到他走了进来,冲他招招手。 肖不修的嘴一开一合,完全没有声音。但是,很奇怪的是,我说话,我自己能够听见,大家也能够听见。可是,我就是听不到别人在说话。 此时我才忽然反应过来,我都没有听到烤肉的滋滋声,似乎都是我自己脑补出来的声音。 肖不修扯着我的手回了他的书房,然后仔细捏我的耳朵,还有几个穴位。 后来还搞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扎进了我的脑门中心点,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我看着他和影子,肖小五、肖小三在说着什么,眉头皱得都出现了深深的沟壑。我只好很乖巧地坐在一边,慢慢地就又困了,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日,有几个人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对我又是揪耳朵,又是银针刺穴,搞了一大阵子,我都被扎出了血,依然什么都听不到。我也烦躁了,直接把人都轰了出去。 肖不修开始给我写字条,问我:你什么都听不到? 我把他也推到了门口,吼道:“我的耳朵坏了!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了?那我赶紧收拾一下,这就走。” 肖不修摇摇头,捏住我的肩膀,要把我扯进房间里,我只好又扒住了门边,“我进去,你别进去,我得收拾几件衣服呀,不能光着把我赶出南厂吧。就算是我没啥用处了,你也不用这么绝情吧?” 肖不修一脸的莫名其妙,只好站在门边,喊肖小五拿笔墨来,又开始给我写字:没有人赶你走,只是要给你看看耳朵。你要好好休息,可能是之前太累了。 “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我赶紧摇头摆手。 他只好又写道:我说过会养你一辈子的,不会赶你走的。所以,你休息一下,我给你放假。 “不要不要,我可以的。” “肖小七!”他放下笔,大声吼我,我只好看着他。他见我不说话了,就继续写道:你好好吃饭,好好喝药,过几天带你出去玩,吃吃喝喝。 “哦。”我点了点头,“那我的银子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做漕帮帮主了?” 肖不修都不知道怎么写下去,又停了下来,最后又叹了口气,走了。 真的,这一次,他又在我眼前华丽地转身走掉了,真是生气啊。 有事情就说事情,干嘛说着半截走掉呢?真是太讨厌了。 不过,听不到声音也是好事情,我可以很安静地看着春光慢慢出现,枝条慢慢伸展,天空也逐渐变成了蔚蓝色。 很安静,真的很安静。 我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不紧不慢。 不过,那些轮番过来问诊的大夫们都说我的脉搏过于清浅,心跳也太缓慢了,可能就是身子亏了,才如此的。 因此,要喝点补药之类的。肖小三自告奋勇地蹲在院子里熬药,那个味道实在令人头疼。 我就半躺在床边,看着陈志典送来的新话本,津津有味地看着书里的男女爱恨情仇。 有时因为有趣,还会笑出声音。看到那些悲情的地方,也会笑出声,为他们感到不值得,特别不值得。 又过了几日,肖不修给我写字条说:“大久保那个事情,震慑住了东倭国,他们与大月国签订了五十年不开战协议,即可生效。并且,因为理亏,还赔偿了大月国一百万两金子。 正因为此,东倭国国力大损,五十年内,的确也没有能力制造更多的大炮和火铳,所以就真的偃旗息鼓了。” 我点了点头,老陈也真的很可以,真的是报了仇。“把老陈和他妻子孩子都葬在那个爆炸地吧,搞个衣冠冢也是好的。” 肖不修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已经让薛镇长去办了。” “王富贵那些钱呢?可以作为抚恤金,一是修建衣冠冢,二是给那些受害者用的。老陈之前也答应我可以将财产充公,用到这里。” “王富贵的钱已经拿出了一部分,用到了这里。还有一部分,等我问问皇上再说。” 肖不修写字的样子真好看,春光在他的脸上居然还能够反光,让我有点痴迷那里的温度。 好想伸手去摸摸他鼻子上的光,但是又怕他打我。我只好伸出手去,遮挡住照在他鼻子上的光,让我手指的阴影印在他的鼻梁之上,一点点滑上滑下,仿佛就已经是摸到他一样。 肖不修抬起头看着我,瞬间明白过来我的意图,直接就把我的手轻轻拨到一边去,然后张开嘴,那口型明显就是喊我:“肖小七!” “你说你说,你随便说,我都看着呢。”我托着下巴看着他,那下颌线也是好看的,真的是棱角分明,一点赘肉都没有。我现在都圆润了一点点,估计滚起来还是挺流畅的。 “明天,我会让人放了丙叔,你要去看他么?”肖不修又继续写道。 “看看吧,那老人家对我也挺好的。” “丙叔只是王富贵的养父,又是多年没有联络,因此也不能算是有罪。既然已经有过了牢狱之灾,这么大年纪了,也可以放掉了。”肖不修很平静。 “那我准备点好吃的,让他回家路上吃。”我站了起来,但又被肖不修拉住,他让我继续看他写字:“我让丙叔在南厂的外宅里先住几日,他经过这一事之后,身体也不算特别好。反正回家去也没有亲人,倒不如先住在南厂外宅,你偶尔也能去看看他。” “他同意么?”我有点惊讶肖不修会有这样的安排,没有赶尽杀绝,反而还放了一条生路。 “明天你可以问问他,听听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听不见啊!”我开始揪自己的耳朵。 “没关系,我帮你听。”肖不修写字很快,有一点点龙飞凤舞,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行。”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到高秉文和柴文进他们两个?” “皇上派他们两人去和东倭国的使臣继续谈判了,你以为那些停战协议五十年的条款就那么随随便便写出来的? 都是要一条条,逐字逐句来讨论的。皇上觉得这两个人胆大心细,在南厂也跟着破了几个案子,又与我去夏津县谈判过,所以就让他们两继续去谈了。” “为什么你没去?”这种事情,按道理说肖不修应该去的,毕竟之前也是他谈的。 现在要是不去,那不就是半途而废,功劳就拱手让给高秉文柴文进了。 虽然,他现在是这两人的上司,但毕竟最后文书上要签名的,没有肖不修的大名,多可惜。 “我跟皇上说,我有一只猫病了,我得在家照顾她。”肖不修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容,那双眸发出了古铜色的光芒,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我不在的日子,你居然还养了猫,叫什么名字?肖小七的名字是我的,可不能给那只猫,否则我就不知道要叫什么了。”我的脑子的确也有些抽搐,反应力都下降了。 他没说话,也没写字,只是看着我,那眼神里透露很怜悯的样子,看来是觉得我的智商堪忧,也不知道是怎么破了那些案子的。 不过,第二日本来我要去看看丙叔的,临时被皇上召进了宫,说是找了御医给我看看耳朵。 我想了想,丙叔如果不走,在南厂外宅待着,我倒是可以随时去看的。所以也就先进了宫,给皇上去磕个头什么的。 “不过,皇上是怎么知道我耳朵坏了?”我问陪着我一起走的肖不修。 他没有带着笔墨,跟我说起话来就变得很费劲,所以他保持了优雅的沉默。 皇上让我先去他的致雅斋等候,说是要和肖不修再说点别的事情。 我很不客气地坐下来,捏了几块小饼子吃了起来。然后又开始观赏他墙上挂的书法和字画,不过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真的是过了很久,晌午饭都过去了,皇上还没有来。我只好又很耐心地等着,盘算着没有皇上过来也就算了,皇上说的御医也没有看到,就么连个太监宫女都没来,这是什么路数? 我又耐着性子等了等,觉得尿急,才打开了门。不过,一开门我就傻眼了,致雅斋的外面有一之宫廷乐队正在用力地演奏着什么,地上还有很多鞭炮的碎屑。这些人已经是精疲力尽地状态了,但是还是很使劲的样子。 看到这个场景,不用想都知道,在我坐在屋里安安静静吃吃喝喝的时候,他们正在院子里卖力演奏,还有人放炮竹,说不准还有人大吼大叫……这样做的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探查:肖小七到底有没有真的聋了? 我看着他们,他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刘公公小跑着过来,那个样子是在扯着脖子大喊着什么,然后又冲这些人挥挥手,他们才把手里的家伙事都放了下来,累的只剩下大口喘气了。 我觉得有些冷,毕竟还没有到真正的春天,倒春寒也是有的。 把手揣进了袖子里,我直接走了出去。致雅斋的外面,皇上和肖不修用布条堵着耳朵站着,看到我走了出来,赶紧把布条都摘了下来,皇上还装作整理衣衫的样子,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肖不修则拦在我的身前,对我说着什么。我仰头看了看他,那张好看的脸有些苍白,但还是很严肃的。我笑了笑,侧身让过了他,继续往外走,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肖不修伸手拽住了我的外衫棉袍,我干脆直接脱了棉袍,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有人来捉我,我自己走得也不快,只是想离开致雅斋而已。 其实,就在肖不修拽住我衣衫的一瞬间,我忽然感到心里特别疼,那个痛点反射到了脑袋里,然后耳朵的位置就忽然也很疼,然后就想是被谁撕裂开一样,听到了肖不修正在对皇上说:“肖小七很喜欢玩的,这一次可能也是跟咱们玩游戏,不是真的听不到的,只是装听不到。” 是哦,我又听到了。在他们锣鼓喧天的热闹之中,不断地刺探我,测试我,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也没有一个人是用尽全力对我的。 那些对我好的人,都被我亲手送给了肖不修,也是我亲手抓了,杀掉了。 我在做什么? 我还在开开心心地玩,和肖不修做游戏,对不对? 我是真的没有心啊。 ——题外话—— 有一天,我和我这本书的责任编辑闲聊,我说最近阅读量看起来有些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说:你这个是小众题材,还悬疑恐怖,喜欢看的人都是真爱了。 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决定接下来努力更恐怖一点,好不好? 哈哈哈; 今日篇章有点难过,就像我们的日子,总会高高低低,有难过有欢乐。 还是那句话,小得盈满,就是每一天最快乐的事情。 小满,在! 第二百七十五、 眼泪最不值钱 第二百七十五、眼泪最不值钱 我没有出宫,只是走回了自己的冷宫。 因为没有人住,冷宫的煤火早已经撤掉了。几个月前,这里还是大月国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却是最冷清的地方。 看他高楼起,看他大厦倾。似乎这样形容也不对。因为我现在依然是大月国最红的肖小七,只是在和他们玩而已。我还有二十万两在南厂,还有一个漕帮帮主的位置等着我去做。 可是,到了现在,我居然连这些都不想要了。 我从冷宫衣柜里翻出了剩下的那四千多两银票,数了又数之后,又塞了回去。 然后就躺在很冰凉的床上闭上了眼睛。现在我不是听不见,而是听得非常清楚,甚至连影子在我头顶房梁上默默地叹息声都可以听得到。 半夜时分,肖不修进来了,只有他一个人,影子的呼吸声都没有。 他没有说话,只是合衣躺在我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我,用他的温暖来温暖我。 我也没有动,只是默默地躺着,没有说话。他盖上了被子,一会儿被子里也暖了起来。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老陈,在那个寒冷的棺椁之中,他和自己已经死去多时的妻子躺在一起,那冰凉的尸体没有任何温度。而之后,我在他的身边塞满了硝石,那个味道也足以让人昏厥吧。 可是,他一直隐忍且坚持着,就算是马车在不停的颠簸摇摆之时,他已经也感到了生不如死的悲凉感觉。 可是他啊,还有要报仇的心愿未了,他提着一口气,等待着最好的时机点燃引信,炸毁一切。 我呢? 我到底在做什么? 其实他们抓丙叔的时候,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又在南厂审问的时候,对他动了刑。 南厂这种地方,只能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丙叔不是不想回自己的小渔村去,而是回不去了。 他们打断了他的双腿,他能够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只是因为曾经在某一日收留过流浪的肖小七,曾经给过她一碗热腾腾的面片汤而已。 后来呢?那些小小的温暖,灿烂的烟火,都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情,都根本不会写进文书里。 在我誊抄过的那些文书里,那些简略的字里行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包括那一刻的拥抱和笑弯弯的眼睛,都会淹没在故纸堆的尘埃里。 “小满,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的娘亲不要你了,你的爹也不要你了,你怎么哭都没有用的。 现在,只有爹爹跟你在一起,带你一起浪迹天涯好不好? 以后你都要笑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很开心,才会在日后回忆起这些难过的时候,也能够笑出来。”曹显是这样说的,在某一刻,他抹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笑了起来。 王富贵杀了曹显的哥哥,抢夺了曹明所有的家产。我随手翻看过王富贵的供词,他说之所以杀了曹明一家人,是因为曹明的女儿笑话他不是个男人,还妄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是有武功又如何?还不就是个镖师而已。 日积月累,他觉得很难咽下这口气。曹明对他也不是真心的好,只是利用他而已。 所以,他就在荒郊直接对他进行了「爆头」,在那一瞬间,他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拥有生杀大权的男人。 后来杀的那些人,无非是希望证明自己的能力,以及看到人们对他的惧怕,甚至对他这个名字的惧怕,都会让他感到兴奋和开心。案子越做越大,人杀得越来越多,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就在漫天大雪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其实也是有一个家的,是丙叔曾经给他的温暖。因此,他跑了回去,想去再喝一碗丙叔的面片汤,和那顿鲅鱼饺子。 人都是这样,会莫名想念某一刻的欢乐和温暖,即便是难过,也愿意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情。 他喜欢傻傻笨笨地小满看着他,一脸的崇拜。因为除了杀人之外,他做的蛤蜊鸡蛋羹的确是很好吃,让一个小姑娘赞不绝口,每天每顿都要吃一碗才罢休。 这让他忽然感觉到,人生之中除了杀人之外,还有一个小姑娘依赖着他,期待他端出那碗热腾腾的食物时的弯弯笑眼。 “王富贵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一个女儿。”他是死囚,却在大牢里面壁时经常这样说。 我看到文书这样写的时候,不由得笑了起来,也是弯弯的笑眼。这个女儿要了他的性命,他还是挺高兴的吧。 听到肖不修清浅的呼吸声,我转过身和他面对面躺着,“肖不修,你知道王富贵为什么要认我做女儿么?” 肖不修睁开眼睛,黑暗之中没有咄咄逼人的寒意,只是看着我。 “王富贵从小被爆竹炸断了命根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也没有过女人。人的年纪越大,就越希望得到家庭的温暖和孩子的笑脸。 所以,我才决定去做他的女儿。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不设防,不用火铳,也会让我们的伤亡降到最低。” 肖不修的眼睛依然很平静,等着我继续说话。我平躺着,看着冷宫床幔上的花纹,居然也是富贵花开。 “我在翻旧卷宗的时候,看到过丙叔在收养王富贵的期间,那个渔村里还发生过几起小孩溺亡事件。 很短的一句话,是村里人在录口供的时候说的:丙叔是个热心肠的人,别人家的婚丧嫁娶他都会去帮忙。 即便是王富贵在医馆治病的时候,他还去帮忙别人家的儿子送葬。而几个孩子还曾经伤过王富贵,他都不计较。” “什么?”肖不修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看看,你们这么多年追查王富贵,却没有注意到王富贵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吧。”我啧啧啧了起来,心细我第一。 “王富贵没有说为什么要杀人。”肖不修略略靠近了我,那股茉莉花香的味道也凑了上来。 “其实,你们可以继续揍丙叔一顿,问问他当年是不是杀了那几个孩子。” “什么?”肖不修的声音终究还是又提高了一些。 “小渔村你一定也去过了,总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丙叔把小茶寮改成了小餐馆,很多村民都会去他那里喝一杯小酒,显得这个孤寡老头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孤单。但实际上,他心虚,所以才对这些人好一些。” 在王富贵八九岁的时候,和村里年龄相仿的孩子们玩。也是过年的时候,那些爆竹和烟花随便在空场上炸开,孩子们不停地欢呼。 当然,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但其实都是坏心眼。他们把爆竹扔进了瘦小的王富贵的裤裆里,以为只是吓唬一下他而已。谁知道,那爆竹的威力很大,直接炸烂了王富贵的命根子。 丙叔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富贵就躺在地上喘着气,完全不能动弹。 丙叔立刻抱着他去看了大夫,花了很多的钱保住了王富贵的性命,但是却没有保住王富贵的命根子。 当时王富贵年纪还小,不是特别明白这个「玩意儿」对他人生的意义。 但是丙叔知道,丙叔收养王富贵,也是图他能够为自己养老送终而已。现在,等于王富贵已经是半个废人了,或许下半辈子都指望不上了。 丙叔非常生气,应该说是这并不仅仅是毁了王富贵的人生,也是毁了丙叔的人生。 他不动声色,在奔波于小茶寮和王富贵养伤的医馆时,还顺道一个个杀了那些伤害过王富贵的孩子们。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小渔村没有村志,但每一年都会有一篇在祠堂里宣读的年终村中大事,包括了婚丧嫁娶的这些内容。 王富贵出事的那一年,小渔村里死了很多孩子,除了王富贵是被炸伤的,还有很多孩子是溺亡的。 当时大家觉得孩子顽皮,死了也是咎由自取,除了家里人伤心之外,也不会有太多人去关注。 但是,若是仔细想想,每天在海边玩的孩子,居然一个两个三个都是淹死的,这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丙叔每一次都会从医馆回来帮忙,甚至还帮他们家属做丧宴,更挣了一笔钱,为王富贵治伤。 直到后来,王富贵失踪了,丙叔也没有特别去找。因为在他心中,王富贵已经不重要了,而那些仇他也报过了。现在余下的日子,仅仅是活着。 还是那句话,当人变老的时候,心底总还是期盼着有个家,有个小孩子在膝下端茶送水。 而对于丙叔和王富贵而言,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是最佳的对象,刚好满足了他们男性的虚荣心理,也增长了自己父辈的尊崇感。 “我赌得不过是他们的虚荣心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抓捕技巧。所以,你和皇上也不用猜测什么,这其实是最简单的破案线索,只是很多人没有想到而已。” 我轻轻笑了一下,想到了刚才肖不修和皇上堵住耳朵,想探查我是不是真的听不到的样子,的确也是费尽心机了。 “王富贵的确没有那个。”肖不修低声说道,“在剐刑之前,我们就已经检查过了。所以……” “所以,你找到我的时候,非要对我进行全身检查,是担心我被欺负对不对?因为我那满身的伤痕的确是挺让人怀疑的。 不过啊,你若是流浪一下试试,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受伤,会受了什么伤。你看,我刚才进冷宫的时候,嗑了一下手肘,估计现在都淤青了。” 我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想看看,但又想起这黑灯瞎火的,其实啥都看不见。 肖不修把我的手臂又收回了被窝里,紧紧地抱住了我,闷声闷气地说道:“辛苦了……” “其实,也不算辛苦。人活着,谁不辛苦呢。你也未必总是称心如意吧?” 我尽量放松了身体,因为实在是太累了。耳朵听不见的时候,我也是很紧张的。但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我忽然就释然了。 每个人都有黑暗面,也有软弱的时候,和一个软肋。 只要算准了软肋,直插进去,无往不利的办事绝学,静心师父教的。 肖不修没有说话,我就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其实,那个被王富贵爆头的小男孩,我也很讨厌他的。我刚一到小渔村,他就开始欺负我。 人性本恶,不是没有道理的。当然,不作死,不会死。他三番两次将爆竹扔在我的身边,我当时都已经在想办法也要炸他一次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正好能够激发起王富贵的回忆,让他再次冲动杀人。你看,其实我挺坏的,这叫借刀杀人。” “没有,你是很好的。”肖不修居然还安慰起了我。 “其实,也没所谓的。为了那二十万两银子,黄娘娘都拼了性命非要搞出事情来,想必也有不少人也在追杀王富贵,只是我的命好一些,也知道得更多一些而已。” 我想起了那碗鸡蛋羹,和很小的时候还在曹明家的王富贵,不禁还是叹了口气。 “那二十万两我已经兑换成了大月国的瑞银银号的银票,还有王富贵的一部分赃款算作了赏金,也都兑换好了银票。 还有皇上赐的足金的文房四宝,都放在你的屋里了。至于漕帮帮主的位置,等过两天你要出去见见苏澜,让她给你搞一个什么仪式,正式让你接管漕帮就好了。她已经来过南厂几次了,说是想当面感谢你的。”肖不修的怀抱还是很温暖的。 “不用了。”我略略推开他了一些,“我想过了,你之前被大久保暗算过,实际上就是因为咱们的武器不精良。薛镇长说海镇那几门红衣大炮还是曹显二十年前搞出来的,现在早都不好用了。 他说一门大炮怎么也要三千金。所以,我这个二十万两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凑在一起,应该是能造几门好一点的大炮吧,就算是不太好,搞几个新的摆在那里,也挺像样的……” “小七……”肖不修的声音又高了一些。 “别喊我,我不是在这里么?”我揉了揉耳朵。 “你听见了?”他声音更高了一些。 “这不是废话么,我们都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了,你居然才发现,怎么这么笨啊!”我又把他推得远了一点,他赶紧又凑过来一些。 “什么时候好的?”他贴近了我的耳朵,小声问着。 “在你说肖小七特别喜欢玩的时候,我的心很疼,然后耳朵就疼了起来,然后就听得特别清楚了。”我流了不值钱的眼泪,浸湿了肖不修的脸庞。 ——题外话—— 肖小七长大了,就在看到文书卷宗中,王富贵的那滴眼泪的时候。 这就像是我们在人生之中,总会有那么一刻,就忽然长大了。它可能是秋日里的一道光,或是一副画面,或者是一句话。 长大的代价是什么? 是继续努力微笑地活下去而已。 第二百七十六、 丙叔的遗物 第二百七十六、丙叔的遗物 黑暗之中,肖不修将我揽在了温暖的怀抱里,像是对他最宠爱的猫,轻言细语,完全没有了冷漠和寒冷。“我是真的很生气,特别生气,所以我才会那样说的。”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闭着眼睛,很安静地流着不值钱的眼泪。 其实,我也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一顿的,想将心中的委屈和憋闷全都释放出来。但是我发现,其实这是最没有用处的做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想不想听听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肖不修的气息在我的耳边,清浅的枕头风么? 我忽然发现,若是肖不修是个女人,可能就是属于妖妃那种,并且很妖孽那种。我心里还是软软的,不太生他的气了。 所以,肖不修会是我的软肋么? 他见我没有推开他,也没有继续哭,就开始了叙述。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这么长的描述自己过的日子,一点点地展开,也令人惊心动魄。 他在夏津县与东倭人谈判时,已经感觉到他们对于大月国武力的不屑一顾,这也的确是大月国的薄弱环节。 二十年多年前,曹显搞到了一张图纸,描绘了大炮以及火铳的构造,并且召集了不少能工巧匠开始制作。 但也仅限于当时造的那一批产品,后来皇上说天下已然太平,就无须再制造过多的枪炮,省得令人感到恐慌。 但这二十年间,东倭国的人可没有闲下来,将大炮以及火铳进行了改良和增进,提高了准确率和射程,也成为他们企图登上大月国国土的底气。 肖不修与东倭国使团人的谈判也很困难,一边给甜枣,一边要施加压力让他们感到害怕。 所以,谈了很久,也没有太多的进展。他感到非常厌烦,但又不得不继续下去。同时,京城的我却各种搞事情,居然还要和苏澜结婚。 他特别生气,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后来干脆也不和东倭国的人拉扯了,催他们签了协议,让高秉文他们处理后面的事情,自己要先回京城看看我到底在搞什么。 结果,东倭国使团的人先搞出了事情,还用火铳暗算了他和他的侍卫。 有两个侍卫死了,他受了伤。不过,南厂的人也没有饶过他们,也几乎是弄死了他们大半人马。 大约是心情真的很不好,所以看到我凤冠霞帔开开心心地要嫁给苏澜的时候,他直接怒火攻心,又加之其他原因,就狠狠地揍了我一顿。 但是,他也心疼,很疼。就跑去皇后那里跪着,说要照顾肖小七,直到她痊愈为止。 皇后也没说什么,反正他是南厂的都督,也是权利很大的人物了,就很坦然地搬进了冷宫。 “我也知道那些闲言碎语,但是又如何?反正谁敢多说一句,轻则打板子,重则直接杀。” 真狠,不知道他这都是跟谁学的。我心里暗暗骂了几句,但是也没说话。 反正,他想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也没想管。宠物肖小七不都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摸摸耳朵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你要逃跑,那种感觉特别强烈。所以,我就让人总是盯着你,看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后来看你到处闲逛,还不带着陈一陈二的时候,我就让影子把金链子翻了出来,扣在你的手上。总算是一种警告吧,告诉你,不要乱跑。” 肖不修的声音有些低沉,在暗夜之中显得相当性感。不过我倒是觉得有点困了,但还是强撑着继续听。 京城雪灾那一晚,肖不修忙到飞了起来。除了忙宫里的各处清点之外,京畿府也有很多事情要协助处理,毕竟他的职责范围和权利很大,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决断。 当时,因为道路不通畅,即便是都在宫里,陈一陈二也没有办法及时通知肖不修我失踪的消息。所以,等到他知道的时候,都是三日之后了。 肖不修听完陈一陈二的汇报之后,直接让人把这两人的腿打折了,丢进了禁军的大牢里。 然后把玉嬷嬷也狠狠揍了一顿,丢给了皇后处理。他自己进了我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发现我的令牌,玉簪,木簪等等都没有带走,衣服也一件没拿,重点是我那四千多两的银票没有拿,他就隐隐地觉察到我可能不是逃走,而是去抓王富贵了。 但因为我没有透露过任何信息,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我。 就先把影子和肖小三派了出去,找找我平时最爱逛的地方。 后来逐渐京城的雪融化了,很多事情都恢复了正常,他派了南厂很多密探出门找。 可能是我藏得太好了,完全没有任何消息。他又生气了,并且是暴怒状态,直接下了一道密函,要求只要有人看到肖小七,直接杀了,他也就不着急了。 可是啊,密函一出,他又开始后悔。“我的头发都掉了不少,绝对是被你气坏了。” 王富贵大年初一在集市上的「爆头」事件,很快就通过密探传回了南厂。 通过现场人的描述和尸检结果,肖不修断定这就是王富贵做的,所以立刻就动身来了小渔村。 南厂人的速度很快,捋清楚了这些人物的关联,就立刻抓了丙叔,并从他的屋里翻出了我的那根金链子。 肖不修坐在富贵小餐馆的时候,看着这一屋子的破败,心里紧张得不行,就算是毒打了一顿这个丙叔,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重点是他描述的小女孩与他的肖小七不太像,毕竟他的肖小七是成年的大姑娘了,丙叔口中的这个小女孩应该是羸弱未成年。 小渔村的人几乎都被抓来问话,能打的,不能打的,统统打了一遍。 大家各自的口供串联到了一起,能够拼凑出丙叔、王富贵、小女孩之间的关联,也大致了解为什么王富贵会当街杀人的事情。 可是,这王富贵和小女孩就这么失踪了,完全又找不到了。 “丙叔家的那个土炕很硬,你居然还能睡了好多天?”肖不修捅了捅我的脸,看我有要睡着的意思。 “哦哦,土炕烧火之后,还是挺暖和的。并且,特别大,我还挺喜欢的。”我随便应付了他几句。 当然,最终暴露我的还是炸死大久保的事情。肖不修得到消息,说是海镇已经被大久保搞得乌烟瘴气,还炸了一个小酒馆,死伤了不少人,他也必须去看看。 到海镇的那一日,薛镇长正在庆祝炸死大久保的事情。看到肖不修出现,意外又惊喜,赶紧跟他说了一下前因后果的事情。 肖不修很快就猜到,这个花哥很有可能就是王富贵,因此略略收敛了自己南厂的威风,静待时机冲进东望山抓人。 说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南厂那种侍卫们,随随便便剿灭土匪还是可以的。 更何况,东望山这些年一直在腌鱼,并没有真的做劫匪,也荒废了练功,乌合之众的形容,不为过。 “可能有件事你不知道。”肖不修又戳了戳我的脸,我想翻个身,被他按住了。 “那些腌鱼都换成了散弹,数量不少。库房里也有几把火铳,虽然不是最新款,但也挺不错的。他一个王富贵,要这么武器做什么?” “安全感。”我嘟囔了一句。 “为什么?”肖不修好奇起来。 “严格的说起来,他不是男人吧,也没有男人和孩子吧。那么,他的安全感也不可能从这些乌合之众中得到。 所以,他就只能不断让自己强大起来,拥有武功也不算什么,但这种按一按就能够杀人的武器,多多益善。” “有道理。”肖不修赞同了我的观点,“肖小七果然又聪明了不少。” “哎,我真的很聪明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心里又涌上了那句王富贵的话:“谁敢说小满傻,我就杀了他。”那句话当时听起来极具威胁性,现在想起来,却令人心疼。 “我的确是很突然下的命令带人冲上山去的,怕有人有漏风声,毕竟这东望山的花哥,也算是有名的土匪。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你可能就会有危险。” “其实也还好,王富贵后来怀疑我了,我也没藏着,挺坦然的。如果他真的要问起来了,我就打算全说出来的。” “那不是很危险?” “哎,那你就太小看我了。王富贵还是很喜欢我的,对不对?你不是也看到了。”我又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敢说对他百分百的好,但是如果他不是悍匪,看在那每天的蛤蜊鸡蛋羹的份上,我也是觉得他做个父亲,也是挺好的。” “肖小七!”肖不修听了这个话,不高兴起来,“你要记住,这人是杀人犯,犯案累累,身上背负了十几条人命。” “是啊,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觉得心里难过的。”我那不值钱的眼泪似乎又出来了。 “小七,我知道,无论是王富贵,还是之前那个采花贼都对你很好,甚至比我对你都好。但是,你要记住,这些人对你好,对别人坏,杀人,奸淫,就是坏人,就是要被千刀万剐的,不能难过,也不能流眼泪。” “好吧,那你能不能对我也好一点呢?”我主动往肖不修怀里蹭了蹭,结果他居然推开了我。 身体是最诚实的,他依然不信任我。我叹气的声音可能有点大,大到他都能够听得到了。 “你是大姑娘了,以后我也不能和你这样躺着了。乖一点,长胖一点,等李山回来,让皇上帮您指婚一门好亲事,我南厂也会给你送一份大大的贺礼的。” “咦,你不是说要养我一辈子么?”我一着急,揪住了他的衣襟,也吓了他一跳,反而离我更远了一些。 “你即便是有了夫君,我也可以养你呀,这并不冲突啊。”他扯了扯我的手。 “还有,你不是要养小鲜肉和汉子么?我也出钱给你养就好了。我都养起来,就算是你要养鸡养鸭,我也帮你养。”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画风一点歪,我想我以为的养我一辈子,和他以为的养我一辈子,是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 “肖不修,原来没有心的那个人,是你。”我这句话没有说出口,或许以后也不会说出口了。“睡觉了睡觉了,好困。” “睡吧,我给你放个假,你再歇几天。过几天运河岸边的桃花开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很美的。”肖不修重新给我盖好了被子,不再说话。 他的呼吸又清浅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但是,我没有睡,一直没有睡。 我又回了冷宫住,肖不修也跟着搬了回来。不过,陈一陈二还在养伤,玉嬷嬷也完全自顾不暇,所以,一切都是我自理。也不算是,就是和肖不修用同一套人马罢了。 肖小五一直和我抱怨,“你能不能回南厂啊?我在宫里不舒服。” “有啥不舒服的?”我一切都能够自己干,完全不需要他伺候。 并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代替他伺候肖不修,实在是不想做的时候,才懒散地躺倒一边去。“我一个休假的人,居然还在干活,真是太热爱南厂了。” “那你就回去南厂啊,让大人在冷宫里住算怎么回事?”肖小五的表情很差,手里还抱了很大的一个竹筐。 “他在宫里的那个住处也在装修,自然是要住我这里了,这不是很正常。”我帮他把竹筐放了下来,“这是什么?” “哦,忘记告诉你了,那个丙叔今天早上死了。他承认了是他杀了那五个害得王富贵失去「命根子」的孩子,下手很残忍,你最好也不要听了,省的做噩梦。” 我的心头又抖了一下,的确之前只是我的猜测,现在他承认了这些罪行,我只能是沉默。 “大人说,你毕竟也算是丙叔的孙女,曾经的孙女,所以他的这些遗物就归你处理了。这人也没有亲人,小渔村的人也都不敢再说和他有任何关系。 所以,我把这些能翻检出来比较值钱的东西都给你抱来了。 不过,也没什么值钱的,也就是一些金银首饰,和金银财宝之类的。这老头也攒了不少钱,都在那个柜子里,之前和你的那个金链子放在一起的。” “哦。”我随口答应着,又想起了当时丙叔笑呵呵地说:“小满,我把这个金链子藏好,以后这些柜子里的东西都是你的嫁妆……”现在,真的都给我了。 我的手冻得有点僵硬,就随便翻了一下,估计也有一部分王富贵这些年来抢劫来的财物。 倒是有个小布包吸引了我的注意。那里面是一只小鞋子,是软布做的小鞋子,很明显这是一个很小的还不会走路的孩子穿过的。 小鞋子是红色的,用的软布质量很好,看起来不便宜。鞋面上有一朵菊花,鞋底面绣了一个「火」字。 “丙叔有孩子?或者这是王富贵的?”我问道。 “应该不会吧,要是王富贵的,四十年了,早都坏掉了。看看这个绣法和布料,应该也就是这一二十年的东西,不会太久远了。” 不会太久远,是啊。 ——题外话—— 最近有点絮叨。 因为我想了想,能一直追更到现在的大家,真的是真爱小满了。 我有朋友读过之后对我说:这小满像你。 也有朋友说:小满像她。 在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小满也许就已经存在了,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人。但她也是我,也是任何人。 因为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心路历程,可爱,欢喜,悲伤,不舍,想要爱,害怕爱。 没有心么? 其实,是特别有心。 第二百七十七、贵妃娘娘们打起来了 按道理来说,大月国的皇帝最近应该春风得意,顺风顺水才对。 毕竟解决了东倭国的挑衅,又与北固国的熙雍女皇签订了一个超大的贸易往来的协定,心情应该很是舒畅。但是,一般都是“赌场得意,情场失意。” 现在,他的后宫已经打得不亦乐乎了。 索性好的是,皇后娘娘完全没有参与,据说是去了城外白马寺礼佛,至少一百天吃斋念佛,不问后宫之事。 这个也是皇后每年都要做的事情,皇上还特别亲自将皇后娘娘送去了白马寺,各种小心叮嘱了一番,才回了宫。 皇后娘娘在出发之前,我问肖不修:“我是不是应该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什么的?” “皇后不想见你。”肖不修正在看着卷宗,连头都没有抬。 “这是为什么?不是说她很喜欢我么?”我往前凑了凑,黄昏时分的光有种魔力,总让人感到这一天终于过完了,可以安静的坐下来聊聊天了。 尽管我这一天也什么都没干,当然也不能这么说,我把冷宫里里外外都转了七八遍,然后又把肖不修给我买的各种小食都吃光了,最后又让肖小五给我搞了一个大木盆,整个下午都坐在屋里泡脚,热乎乎的,很舒服。 肖不修见我凑近了,却站起了身,走向了窗口。我只好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看着他的轮廓发呆。 “皇后嫌弃你太吵闹,又太能吃,所以不想见你。”他说着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平常的,但是我听着特别刺耳。 “这叫什么话?我哪里吵闹呢?我这么瘦,不多吃一点怎么成?”我顺手又拿起了一个小饼子吃了起来。 “皇后娘娘不喜欢孩子,不喜欢难看的人……”肖不修这话真的很扎心了,我正在很努力恢复成之前的体重,也特别认真地每天都涂抹肖不修给我特别配制的香脂膏,让脸上的冻疮和手臂上的疤痕快快消失。但是,见效有点慢。 我扁了扁嘴,没有办法了。不过,她走了也好,省的我每天提心吊胆地,想着是不是要去跪一下。毕竟,这里她的权利最大。 现在的后宫出现了全新的局面,黄娘娘被废了之后,皇上又把之前做嫔妃的曹娘娘提了上来做了贵妃,填补了黄娘娘的位置。 曹娘娘的出身不高,但绝对是有钱人。她娘家掌管着大月国瑞银银号的运营权。也就是说,她家拿捏着大月国的所有银钱往来。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皇上现在的梁贵妃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也就是说,目前是政治上管理银钱的户部尚书,与实际上掌管银钱往来的瑞银本来就是唇齿相依,但又相互较力的两个人,又增加了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这个局面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微妙,我没太看懂。 梁贵妃对我有点爱答不理的,见过两次,但是仅仅是行礼的关系。 新晋的曹贵妃就不一样了,她对我超级热情,还拿了十张一百两的银票给我做见面礼,买新衣服。我张口结舌地看着她,觉得她真是过分有钱了吧。 肖不修倒是直接帮我把银票接了下来,还很客气地对她说:“曹贵妃今日擢升,想来也是开心的。日后,有用得着南厂的地方,本都督自然是要尽全力的。” 曹贵妃有点哭笑不得,赶紧说道:“本宫就不劳烦肖都督了,这南厂的大名实在是过于具有震慑力了,本宫还真不敢用。今日只是见到肖小七,闲聊几句,以后要是在宫里走累了,还万望走到冷宫这里的时候,小七可以请一杯茶喝。” 我刚想客气一下,肖不修又把话接了过来,“贵妃娘娘实在是客气了,冷宫这里一般也是南厂办公重地,娘娘应该尽量绕着走才对,否则万一在办案之类的,吓到娘娘就不好了。” 这话说的,曹贵妃完全变了脸,本来还是一脸花痴地看着肖不修,现在也是满脸的不高兴,并且都黑了一些。 我又想过去圆一下气氛,肖不修一把扯着我就这么很华丽地走了。 我想回头去说一句,结果被肖不修直接拿捏住了脖颈位置,连头都不能回了。 就肖不修这种说话方式,万一曹贵妃得势了,或者对皇上吹吹枕头风什么的,岂不是要糟糕。 但是,肖不修就是肖不修,完全没在怕的。直接对我说:“这些贵妃娘娘你可以直接忽略,万事有我。” “哦。”我小碎步地跟上了他的大长腿,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曹贵妃给我的一千两银票,能给我么?”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斜了我一眼,我的气势顿时又弱了几分。 “买肉肉吃。” “我每天都让人给你买好吃的,荤素都有,你为何还要钱自己去买肉肉吃呢?” 他这话说的,我竟然完全不能反驳,只得干眨巴了几下眼睛,嘿嘿笑着说:“买新衣服总是可以的吧?” “你屋里那个衣柜还装得下么?”的确,我为了这堆衣服也很是发愁,最近肖不修就跟发疯了一样,做了很多新衣服给我。 可是我还是最喜欢穿南厂那件黑色的制服,花花绿绿的那些女装好看是好看。 但是穿出去总觉得有些招蜂引蝶,不太符合我南厂红人肖小七的身份。 “那我摸摸总可以吧?”我好死不死地还打算要过来。 他终于停下来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银票这种东西,千万人都摸过了,很不干净。你这种总是用手拿捏食物的人,最好永远不要碰银票。有需要的时候,就喊我一声付款就可以了。” “这不大好吧,万一你很忙,不在我身边,而我正要买东西……”我还在挣扎。 “不会的,我在那里,你也会在那里。”话说到这份上,我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好揣着手跟在他的身后,毫无方向感和目的地。 擢升后,按照大月国后宫的规定,曹贵妃是要换院落的。 也就是说,曹贵妃应该住进黄贵妃的那个院子。但是,梁贵妃不乐意了。 据说当年,黄娘娘比较矫情,从皇上那里讨来了比较大的院落作为自己的寝宫,她只分得了一个较小面积的院落。这口气憋了好几年,一直没有办法纾解。 现在,黄娘娘终于把自己「作」出去了,梁贵妃自然是要占领黄娘娘的那个院子的。 但问题来了,曹贵妃是要住进去的。梁贵妃直接跳脚了,跑去皇上那里闹起来。 那天正好肖不修带我去见皇上,要把东望山的地形说一下,他们打算重新安排海防的事情。 我虽然总共也没有待过多少天,但是总比要把薛镇长单独叫过来要方便的多。 所以,我也是硬着头皮蹲在皇上的致雅斋里间画地形图,我的画画功力实在是水平太有限了,有限到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只好一边画,一边写一些文字作为补充。 另外,还有我知道的一些关于那里的印象,以及天气什么的。因为要描述得很详细,所以时间也很长。 皇上倒是无所谓,他在前面见大臣们说事情,肖不修也陪在一边,大臣们是络绎不绝地来,我就安安静静地在后面搞这个海防图。 自从我又能够听见之后,皇上的笑容倒是多了些,还专门赏赐我进致雅斋可以随便坐,想吃什么就说,他全都满足我。 我猜测这可能是那日对我的愧疚和补偿。当然,他一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肯定不会给我认错的。所以,就搞这些小恩小惠的,还要让我感恩戴德。 我只好做戏做足,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反正也没有什么坏处,皇上对我好,下面的人也会对我好。比如,那些大臣有时候看到我,都会打个招呼,不管认识不认识。 肖不修一开始还愿意带我出门,后来可能是觉得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又要梳妆,又要打扮,还必须一日三餐和一日五付汤药,绝对不能停。 重点还要防晒,不能让脸上的冻疮痕迹晒到,否则真的会留黑色的印记…… 鉴于种种问题,他决定还是把我丢在冷宫里,或者放到皇上的致雅斋的隔间里,只要我不声不响不闹腾,他和皇上都不会嫌弃我。 这种状况也没有持续几天,因为我画地形图那天,看到梁贵妃抓破了皇上的脸,曹贵妃直接撕了皇上的字画,这种直接动手的皇家后宫名场面,我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着实是大开了眼界。 当然,热闹是不能白看的,还是要帮忙劝架的。肖不修避嫌,所以没有上前拉扯两位贵妃娘娘。 其他小太监和嬷嬷们是完全不敢上前。皇上的贴身大太监刘公公倒是很英勇的冲了上去。 但是他也不敢动贵妃娘娘们,只能虚虚地扯扯袖子,做做样子,倒是喊得声音挺大的。 肖不修向藏在里间正在吃小饼子的我吼了一嗓子:“肖小七,出来帮忙!” 我只好磨磨蹭蹭地往出走,研究着要从哪里下手,才能够把他们三个人分开,并且保证我是毫发无伤的。 此时,皇上的脸都已经抓破了,梁贵妃有点披头散发的迹象,但是还在喊:“我怎么了?我就不能住瑹芬宫么?我做贵妃超过五年了,我没有资格么?” 这话说的,我的脑门都出了汗,这是要撕破脸么? 曹贵妃自然也不示弱,直接说道:“按后宫规定,我就是要住进去的,怎么了?不成么?” “皇上之前就说亏欠了我,这一次一定要补上!”梁贵妃长得娇俏可爱,三十几岁,但依然很美,就是那种很灵动的美。 相比起来,曹贵妃呈现出的是另外一种大气,生意人家的女儿,见多识广,有些豪爽的男子气概。其实,就冲她之前一伸手就给了我一千两银票,就知道这人绝对是土豪。 那我要怎么办呢?好焦虑啊! 我求助得看了看肖不修,他完全都不搭理我,还站在了一个安全的角落,看热闹。那些太监和嬷嬷们在一边瞎咋呼,也没有一个敢过来的。 我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狠了狠心,端了盆致雅斋里刚才我洗过手的温水,然后爬到了龙椅上,占领了制高点,然后直接把水泼了这三个人三头三脸。 立刻,没有人继续互抓和撕扯了,都吼着问:“这是谁干的?” 我还是挺尴尬的站在龙椅上,肖不修居然还走过去扶了我一把,让我不至于跌下来。 我嘿嘿地笑了起来,说道:“皇上,两位贵妃娘娘,都消消气哈,这屋里真是太热了。” “肖小七!”这三个人现在倒是不撕了,但看着我的那个样子,都像是要撕了我一般。 皇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瞪着眼睛问我:“你就这么劝架的?” “是啊,要不然,我不能放火吧?”我还挺有理的。 肖不修把我从龙椅上拽了下来,然后拉着我一起跪了下来,这一屋子的太监和嬷嬷们也都跪了下来。 肖不修这才说道:“请皇上和贵妃娘娘们赎罪,臣等也是一时心急,才出此下策。万望皇上和贵妃娘娘们念在臣等的确非常为难的份上,饶恕臣等。” “是是是,真的是太着急了。”我赶紧跟着补充道,“皇上和贵妃娘娘们都是办大事的人,为了这么一个瑹芬宫不值得。” “那你说要怎么解决?”皇上让刘公公拿来了干净的帕子,擦干了脸,然后坐回到他的龙椅之上。 他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我明显感到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估计是觉得终于有人对付这两个女人了,他可以歇一会。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用眼神问他我能说话么?肖不修倒是很淡定,点点头,示意我随便说。 我得到了他的鼓励,才大着胆子说道:“要不,两位娘娘可以考虑一下住我的冷宫,刚装修完,地方也挺大的,并且还有肖大人住着,方便照顾,也是很热闹的……” “胡闹!”皇上直接把手里的帕子丢到了我的脑袋上。 肖不修更是生气,直接扯了我一把,吼道:“瞎说什么呢?” 第二百七十八、我和肖不修被赶出了皇宫 听了我的话,两位贵妃娘娘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也顾不上一身一头的水,走到我身前来问我:“你说的可是真的?” “啊,真的呀!”我有那么一点点忐忑,尤其是被肖不修吼过之后。 “皇上,我不住瑹芬宫了,我要住冷宫。”梁贵妃快人快语,立刻就跟皇上说了起来,“新装修好的,地方也挺大的,我很喜欢。要不,咱们把瑹芬宫的牌子摘了,跟冷宫的牌子对调一下……” “胡闹!”皇上倒是真的急眼了,头发都竖了起来,“闹什么闹?” 看到他真的动怒了,大家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肖不修瞥了我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我往后退了退,尽量让自己不太显眼。 “肖小七,你已经休假了十日,可以出宫去南厂继续干活了。肖不修,你也搬回去,不要住在宫里。”皇上的声音小了一点点,但依然听着不太高兴。 “梁贵妃,曹贵妃,你二人也年纪不小了,还为一座宫殿瞎闹,甚至有失身份。现在都各自回去禁足一个月。对了,曹贵妃,你先在你的宫里禁足,瑹芬宫暂时空出来,回头朕再安排好了。” “啊!”这次轮到曹贵妃不开心了,本来欢欢喜喜搬了大房子,现在又回去了。 虽然职位升迁了,但是房子没有变,也挺没意思的。并且,还被禁足一个月,这也是够了。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还真是挺快的。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刚才还是怒发冲冠,这又开始泪流成行,果然贵妃娘娘都是演技派的高手,我是自愧不如。 所以,就往后挪了挪。结果,碰到了我刚才端起来的那个铜盆,声音有点大,皇上又不乐意了。 “肖小七,海防图你画完了么?南厂那么多事情你不去办,天天赖在冷宫里算什么?”皇上瞪着眼睛,“要不,朕也给你攒攒军棍?” “别呀!”我立刻喊了起来,“这多不好啊,我这么好的孩子,不能打啊。” “那你说怎么办?”皇上凑近我,我都能够看清楚他脸上的胡茬。 不过,我很惊讶的发现,他和我一样,有一双内双的眼睛,下午的时候会变成双眼皮,早上起来的时候,是内双。 “我我我去南厂了,这就去。”我立刻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脑子里却想着:其实,皇上还是挺好看的,和皇后还真是一对璧人。那他搞那么多贵妃干嘛?留着打架么? “肖不修,跟肖小七赶紧出宫去,朕这里要安静几天,你们吵得朕头疼。” 皇上还真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结果发现居然还有水滴没有擦干净,心情就更差了。 “遵旨。”肖不修倒是挺客气,都被明确要赶出宫了,他还挺稳。“臣和肖小七这就回去收拾一下了,一时三刻就出宫去。” “别啊!”曹贵妃忽然出了声,声音还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她跪在皇上面前,继续抹着眼泪说道:“臣妾刚刚晋为贵妃就被禁足,臣妾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臣妾本来是答应臣妾的一个好友要去看看她的……她刚刚小产,身体不适很好,心情也不太好……” 大月国的后宫就那么几个娘娘,并且大月国也没有很保守,对于后宫的管理并不是圈在宫里不能出门,如果有什么事情,和皇上说一声还是可以出来的。 就比如之前那个黄娘娘,为了抓个王富贵,动不动就出宫闹一场,才把自己「作」成了真正的圈禁了。 曹贵妃又是商贾之家出身,有很多人脉,人际关系也很好。 当然,这和她的土豪做派也不无关系。所以,她说要出宫看看小姐妹,也不足为奇。 “禁足之后再去。”皇上也是看不得女人流眼泪,心又软了软,口气缓了缓,我偷眼看了一下梁贵妃,毫无意外的看到她正在翻白眼表示生气。 “皇上,这女人小产之后最忌讳就是心情不畅,特别容易郁结于心,她的确心情不是很好,我本来想昨日就去的……谁知道您就忽然让我做贵妃了……” 这曹贵妃说话也是很直爽了,我又偷眼看了看皇上,想着这男人居然也没生气,脾气还是真好。 当然,看过他如何对待皇后的,我就觉得吧,其他女人都不是事,他心尖上的那个皇后,真是宠得没边儿了。 “所以,你想如何?”皇上问道。 “要不,您看看,能不能让肖小七去看看,也算是让她出门放个假,也省的在您眼前晃悠……”这曹贵妃还真是会使唤人,我也要翻白眼了。 “不合适,肖小七身体虚弱,不适合长途跋涉。如果曹贵妃不放心,臣可以派人去看看。”肖不修立刻拦住。 “别,你那个南厂的人一出现,我那小姐妹还不吓晕过去。”曹贵妃一脸的嫌弃。 居然嫌弃我家的玉面修罗肖不修!我立刻就炸毛了,说道:“我们南厂怎么了?多好看啊!又帅气,又有型,重点我们都是帅哥,您家小姐妹开心还来不及呢!” “肖小七!”肖不修和皇上又异口同声地制止住了我,那表情吧,嗯,也是挺好看的。 “哦。”我赶紧低头,闭嘴。 皇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两位贵妃,最终长叹了一声,说道:“肖小七,你去替曹贵妃看看她的小姐妹吧,顺便带些礼物什么的,说点好听的。也算是朕让你出门散散心,省的你在宫里也让我闹心。” “皇上,臣陪小七走一趟吧。”我还没有说话,肖不修又接口说道,“肖小七目前还在吃药,还需要臣和影子护卫的悉心诊治……” “不成,影子留给我,我有事情找他,不能让他跟肖小七出去。” 梁贵妃又吼了起来,眼看着局面又要混乱起来,我都在想要不要撸起袖子干脆打一架了。 “你留着影子做什么?”皇上又转向了梁贵妃。 “臣妾最近有心悸的毛病,影子刚好擅长此道,因此正在为臣妾诊治。”梁贵妃说得很自然。 皇上倒是赶紧走了过去,扶起了她,关心地问道:“你何时添了这个毛病?” “有一阵子了,不想惊动皇上。皇上那么多事情,臣妾不好麻烦皇上的……”梁贵妃有点小委屈了。 “这说的什么话,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朕啊!”嘿,这皇上还是个情种,对谁都挺好的。我啧啧啧地津津有味地又看了起来,还默默地把袖子放了下来。 “算了,臣妾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回去躺着了……”这真是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的高手。 梁贵妃这一招真是太高明了,立刻就赢得了皇上的全部关心关爱和温暖,冲我们几个摆摆手说:“行了,肖不修你陪着肖小七去一趟,影子就先留宫里了。赶紧走吧!” 就这样,挺突然的,我和肖不修就被赶出了宫。 当然,最焦虑和忙乱的是肖小五和肖小三,他们到不担心肖不修的那些东西怎么搬运,而是我的那堆行李怎么收拾。 最近的确多了好多东西,特别是漂亮的衣服。不过,我也没管,直接找曹贵妃去要她小姐妹的地址和资料。 毕竟要去替她看望朋友,有多多少少带了一点点皇家的关心,还是知道的多一些比较好。 当然,那小姐妹家万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著名的风景区和寺庙之类的,提前了解一下也没有坏处的。 曹贵妃很是热情,拉着我回了她的住处,我两叽叽喳喳地聊到了半夜,肖不修都站在门口等我回去,我还没有想回去睡觉的意思。 曹贵妃准备了不少大补的药品要我带着,还有一些好看的衣服和珠宝,按照她的说法,这个小姐妹和她年龄相仿,嫁给了兴国县的县丞,也算是很不错的。这男人对她也很好,温柔体贴,没有娶妾侍,就这么一个正妻。 他两人有个女儿,她还想生个儿子。结果这么多年都没生出来。 终于年初怀上了,但是还小产了,所以心情很不好。写信找她来诉说伤心,她也挺难过的。 “我和她在闺中密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感情自然比别人要深厚一些。她的性格也很好,没有那么多事情,日子过得也算安稳。但你知道的,女人还是要生个儿子才好……” 她这话说的,让我忽然想到她也是没有皇子的,宫里只是养了几只小狗,也很是寂寞。 “有儿子也未必好吧,您瞅瞅那三个皇子,一个比一个闹心……”我小声说道,曹贵妃也笑了起来,“以前我对他们也挺好的,他们对我也挺好的。现在我做了贵妃,他们几个倒是很有孝心,还都准备初一十五来给我请安。不过,我也是清静惯了,忽然做到了这个位置,其实也挺不习惯的。” “没事,习惯习惯,就习惯了。”我笑嘻嘻地回答她。 “还真是不如做姑娘那会,在瑞银银号里收拾账目挺开心的,一大群人扒拉这算盘,一点点核对每一笔银钱的走向,真的挺有意思的。”曹贵妃叹了口气。 “要不,您跟皇上说说,去管理一下我那四十万两银子,我给了皇上说是搞搞红衣大炮的事情,刚才说海防图的时候,他说少一个军费监管的人,然后又说觉得谁都不放心,要不,您试试?” “你也是胡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我来做呢。”曹贵妃笑了起来。 “人尽其才,肖不修大人这么教我的,他说皇上也是这样教他的。万一呢,回头我找个机会问问。” 和曹贵妃搞好关系,对于我的银票也是有好处的。尽管我折腾了半天,手里其实还是只有那四千多两放在了柜子里,并且肖不修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扣着我的金银珠宝之类的,无非是怕我捐款逃跑。我也想过了,逃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无缘无故就不见呢,必定是要搞出生死的事情才能够成功遁逃。 要不然,以肖不修那个狠劲,小渔村那种地方都跑了过去,东望山的土匪窝也闯了进去,我得想好了,让他直接断了找我的念头,认为我死了,死得透透的了,才不会再继续找我。 和肖不修回冷宫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问题,所以脚步就慢了一些。他问我:“是不是觉得累了?” “哦,没有没有。就是在想吃点什么?曹贵妃只给了糕点,没有什么其他好吃的,所以我现在特别想吃一点咸的东西。”我随便应付道。 肖不修瞅着我,黑夜里有那么一点点看不清楚。我也没打算仔细看他,只是看向了这座宫殿,不知道在这黑夜之中,会有多少故事发生过。看起来已经安静下来的皇宫,有着另外一番美丽。 路过皇后的寝宫的时候,那里只有门口亮着灯笼,里面黑重重的。 连外面的太监侍卫都没有了,看来她还真是带着全部人去了白马寺,这吃斋礼佛的阵仗也挺大的。 我问肖不修:“玉嬷嬷怎么样了?” “送到白马寺调养身体了,皇后也在,她和玉嬷嬷关系很好,会对她有所照顾的。”肖不修说道。 “你真是狠心,人家老嬷嬷也是很辛苦的。”我埋怨他。 “我说过,你要是跑,先打断腿的是你身边的人。”肖不修的口气有点严厉。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为什么你总觉得我要跑呢?我就在你身边的,从来没有离开过。” “只是有这个感觉。”肖不修忽然迟疑了一下,看着我的脸有些发呆。 “我的脸又怎么了?”本来我就很介意冻疮后的疤痕,现在他又这样看着我,搞得我很紧张。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才说道:“没什么,有点起皮了,应该就是要好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展现出了弯弯笑眼看着他说道:“你看嘛,要是逃走了,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好的肖大人在身边呀?还是这么帅的!我特别喜欢的!” 肖不修脸红了,嗯,在黑暗之中,我都看到了。 ——题外话—— 今天过节! 今天新的案件要开始了! 小满又要开始破案了! 今天要吃个肉肉呀! 第二百七十九、白马寺的素面 原本我以为肖不修是被我如此直白的爱慕搞得脸红了,结果发现是因为我没有戴玉簪,没有戴玉簪也就算了,他那根黄花梨的木簪也没戴,没戴木簪也算了,还没有洗脸,因为居然还有眼屎…… “肖小七,你能不能有点姑娘的样子?”肖不修怎么就这么容易生气呢?气鼓鼓地,直接甩开我,走掉了。 我在后面小碎步地追着,还得解释:“出来的匆忙嘛,其实我还没穿袜子呢,幸好今天没脱鞋……” 听到我这话,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走的更快了。 肖不修是半夜搬出冷宫的,他让我明早再走,好好睡一觉。 其实,不用想都知道,他要提前安排一下工作,才能够陪我去兴国县。人家也是很辛苦的,我就不捣乱了,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再说。 不过,闭上眼睛之前,习惯性地望房梁上看了一眼,影子很安静地躺在上面。 他是什么时候给梁贵妃看心悸的?一个南厂的影子护卫,还与皇上的贵妃有关系,嗯,这个事情,我可以了解一下。 三天后,我和肖不修出了京城。按照肖不修的说法,简行,低调,切勿铺张浪费。 名义上,是他要去兴国县转转,毕竟春闱在即,今年轮到兴国县来承办今年春闱之事,他过来也算是监督一下。 大月国每年的春闱考试,是将全国的秀才们都聚拢到一处科考,然后选出前一百名上京再考试,才能选出前十名,留下安排职位。 每一年来自全国的秀才有小几千人,京城没有那大的接待能力,并且也存在安全隐患。 所以皇上在很多年前就决定将这春闱轮流到各个县承办,这样做,一是考验当地的承接能力和官员的组织力; 二是让这些秀才们也都走走大月国的河山,不要总是坐在屋里看书; 第三也是杜绝各种舞弊猫腻,让考场清廉一些。 今年,轮到了兴国县。 往年,肖不修也是去看过春闱的准备情况,但也都是顺道。 像这一次是专程在春闱之前去,还是头一遭,当地的官员和豪绅们还挺紧张的,据肖小三的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很多人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等着大人到呢。” 我坐在马车里,继续用香脂膏抹着脸,随口问道:“干嘛等着肖大人去啊?” “拍马屁呀。”肖小三还丢给我一个柿饼子,挺大的。我接过来刚想吃,肖不修夺了过来又丢给了肖小三,“洗洗再拿过来。” “我的爷,我敢不洗么?洗了三遍才拿过来的,怕您的肖小七拉肚子,真是太娇贵了。” 肖小三说话阴阳怪气的,我都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不过,看在这么大的柿饼子份上,我忍了。 按照我们拿到的资料,兴国县在大月国的排名属于中等,中规中矩。 但因为地处中部,雨水充沛,倒是有不少的美食美景,引得不少文人墨客前来游览,也算是人杰地灵。这里的县丞姓方,名玉衡,就是兴国当地人。 他是贫寒出身,书念得好,人长得周正。身高八尺的男子,虽然没有练过武功,但身高就是优势。并且还是皮肤很白,满脸的憨厚的男人,颜值过关。 当年科考也是考中了探花,皇上对此人比较满意。 按大月国惯例说,每一年最得宠的不是状元,而是探花。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状元必然是学识好文笔优秀,完全是栋梁之才。 第三名的探花就不一样了,一般是要长相好看的,无论是俊美或是壮实,都要颜值高才可以。 虽然,大月国已经有了「颜值天花板」的肖不修,但是每年再多几个高颜值的探花郎,大家也不会嫌多的,并且更能够成为大月国权贵的女儿们嫁娶的对象,算是「选婿」的一条途径。 当然了,要是能与探花郎结亲,在一众小姐妹中也是相当有面子的事情。每年很多贵女都为这个打破头,搞得探花郎特别抢手。 柴文进也是探花郎,相貌学识也是一等一的好,他家虽然没人庇护了,但是他本人还是很靠得住的。 当时有不少官员想要和柴文进结亲,但是柴文进一头就扎进了大月国噩梦一般的存在—— 南厂,并且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不敢与他提及此事。 再说回方玉衡中了探花之后,皇上本来觉得他的学识不足以支撑他作为一县之长,就想给他弄到礼部做个闲职就好。 但是,兴国县瑞银银号的大小姐看上了方玉衡,非要嫁给他,并且要推举他做兴国县县丞。 瑞银银号,那是大月国的银钱流通的根基。兴国县作为瑞银的重要分支,也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这位大小姐卓敏敏也是个爽快利落的女子,与曹贵妃是闺中密友。少年时,还曾经双双离家出走,到处玩呢。 卓敏敏非要嫁给方玉衡,方玉衡也不反对。毕竟两人都是兴国县的人,也算是有共同的地域出身,至少饮食习惯还是相通的。 皇上权衡了一下,同意了这门婚事。当时,曹贵妃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下,觉得这方玉衡出身低微,未必是卓敏敏的良配,至少在很多具体的生活细节上,未必能够琴瑟和谐。 不过,卓敏敏是铁了心喜欢方玉衡,这也是缘分。婚后这小十年的日子过得也是舒心,两个人感情很好,没有吵过架,卓敏敏生了一个女儿,小日子过的不错。就是日前,想再追生一个儿子,却不料小产了,卓敏敏很是难过。 卓敏敏很喜欢方玉衡,觉得这男人真是哪里都好,所以每次和曹贵妃小聚的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夫君夸上一百多遍,让曹贵妃特别嫉妒。但是,也为自己的好友感到庆幸,这世间总算还是有个好男人的。 因为两人的关系很亲密,很多体己的话都会说,所以这一次既然无法见面,曹贵妃就让我替她去看看,也要拿出皇家的派头。 “我这好歹也是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做了皇贵妃,怎么也要显摆一下的。”曹贵妃虽然被禁足了,但还是挺高兴的,“这次你替我去看看,你现在是大月国的红人,很多人相见都见不到呢。我可以派你去见见敏敏,她应该也是挺高兴的。” “我要耀武扬威一下么?”我笑嘻嘻地问。 “那倒不用,你穿上那身南厂的黑衣,与肖不修站在一起,就够了。估计他们要跪一地,吓都吓死了。” 曹贵妃笑得很开心,“这是我们大月国的气派,你也感受一下被很多人跪的感觉。” “好嘞!”我特别愉快地答应了,这种事情,我也很喜欢呀。 不过,一般我都是肖不修的配角,人家都对他战战兢兢,我则会在马车里,或者他的身后,有时候连脸都没露过。 可是,我的脸明明已经好了,并且也胖了不少,当然,中药也没少喝。现在的气色和身体都好了很多,至少没有那么喜欢睡觉了。 因为影子不在,肖小三就做了肖不修的暗卫,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身边。 肖不修本来想单独再给我找两个贴身侍卫的,但是我特别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说什么也都要跟在肖不修的身边,也做他的暗卫。 肖不修瞅了瞅我,说了一句:“做我的暗卫不能睡觉,要全天伺候我。即便是我上厕所的时候,也要站在一边的。” “没事,我可以。”可能是我的笑容过于猥琐了,他特别恶心地让肖小五把我拉了出去。 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不是担心我跑路么,那我就天天贴着你,直到您嫌弃死我为止。到时候,你就会让我「有多远滚多远」,那我就好办了。 以进为退,以柔克刚。我可是刚学的,梁贵妃的言传身教,我学得很快的。 去兴国县的路程也不算远,走个十来天就能到,快马加鞭五个日夜。 但肖不修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知道我们要去兴国县,那就拖一拖,把架势拉足,让兴国县的人多一些期待感。 这是官场上的通用做法,虽然我属于心急火燎的人,但是这种事情上,我是听肖大人安排的。并且,他一直打着我的旗号,说是南厂红人肖小七身子不好,要慢慢走。 其实,我身体好得很,吃得好,睡得好,看到路上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小哥哥,必然都会去招惹一下的。肖不修也不太管我,自顾自地还是看各地送来的折子。 对了,这一次,他自己一辆马车,我有一辆小一点的马车,除非说什么事情,否则他不会和我一辆马车。 当然,住驿站的时候,也终于是我自己一个房间,他一个房间。我感觉很舒服,睡得时间就更多了一些。 半路经过白马寺的时候,肖不修进去给皇后请安。他让我站在外面等着他,说是皇后不想见我,我想破脑袋也没有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按道理来说,皇后都能救我,怎么又不喜欢我了呢。反正这些人都很奇怪,一个个的,不能理喻。 我下马车问:“我能去个茅厕吧?” 肖小三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把守很严格的白马寺,才说道:“咱们借用白马寺的吧,应该比较干净。” 白马寺是大月国一等一的皇家寺庙,接受皇家的供奉,因此也有很高的待遇。 之前,我混进来吃过不少日子的素面,还破过之前虚怀大师被毒死的事情。 因此,白马寺的和尚们看到是我进来了,都纷纷行礼问好,搞得我还是挺有面子的。 高高兴兴地方便之后,用山林接下来的流水洗了洗手,本来想随便抹在厂服上算了,但又想到万一肖不修看见了,又要皱眉了。 所以,就干脆想让双手风干。可就这么甩着手出来的时候,智空和尚带着一众小和尚站在外面,列队排开。 看到我之后,立刻同声同气地说道:“见过肖小七大人!” 这场面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我很尴尬。毕竟,这有人守在茅厕的外面,还是这么多的和尚,感觉怪怪的。 “哦哦哦,别客气别客气,打个招呼就好。”这个时候再把湿手擦在身上,似乎不妥当了。 我只好赶紧加速甩甩手,同时也特别笑弯弯地说道:“路过路过,低调低调。” 肖小三站在一边没说话,我估计他可能也是觉得很安全,就没有拦着这些和尚们。 不过,智空和尚上前来,忽然就给我跪了下来,搞得我也赶紧给他跪了下来,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过完节了呀?” 智空和尚,不不,应该称为智空大师才对,虽然他只是个火头僧,做的素面特别好吃,总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做饭僧人。但实际上,他可是白马寺住持——智贤大师的师弟,这辈分就太高了。 之前,我在处理虚怀大师和回鹘的诘摩大师死在宫中的案子时,大家都以为是智空大师的素面有毒,差点就弄死了他。 结果,智空大师也中了毒,幸好我查的明白,还了他的清白,也救了他一条命。 本来智空大师在身体恢复之后,说是想来当面感谢我的。 但是,我到处跑来跑去,玩的不亦乐乎,也没想过见他这个事情。 没想到,今时今日,他居然在这里等着我,执着地要给我谢礼,还真是挺感人的。 “您起来说话吧,我这跟着您跪着,好累啊。”我还穿着棉裤,跪在地上虽然不冷,但是肖不修给我的棉裤太厚,打弯特别累。 智空大师笑了起来,还很是爽朗,我听着也挺高兴的。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体相当好,估计也是练武的,那胳膊摸起来硬邦邦的,很有力量感。最终是他帮我站了起来,还拉着我的胳膊,给我诊脉。 “果然是身子弱的,最近吃的药也是可以的。我再给你做完素面,多放几片素豆腐,很好吃的。” 智空大师绝对是说道我的心坎里去了,我直接抱着他的胳膊说道:“走走走,我帮您生火去!” 智空大师这一次笑得更加开心了,看得出来是从心里发出来的笑容。 问我:“这白马寺你也不算陌生,之前也吃过我的素面,这一次回来,有什么感受?” “没啥感受啊,还和原来一样,地方也挺大的,挺安静的。哦,皇后娘娘来了,这里好像就更安静了,您们是把散客进香都停了吧?也不对,我刚才好像看到也是有人进进出出的,不过看起来都是有钱人。” “小七大人果然眼力很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看出这么多,贫僧还真是要刮目相看了。”智空大师的笑容一直都在。 “别刮目,先煮面。”我笑嘻嘻地继续挂着他的胳膊往前走,一众小和尚们都跟在后面,肖小三也带着南厂的侍卫们跟着。“我们今天人多,来得突然,面条够么?” “没关系,皇后娘娘来了之后,带了不少粮食,你们这几个人吃碗素面还是够的。”智空大师看了看身后的南厂侍卫,也满意地点点头,“都说南厂个个是精英,这次近距离看,果然都非凡品。” “那是!我们厉害着呢!”我也回头看看,肖小三他们几个身板挺直,黑色厂服的质地相当不错,居然还能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更衬托出南厂这些侍卫们的英挺和卓越,我也觉得相当有面子。 “那就请厉害的小七大人念首诗吧,这几天智贤师兄说要搞个白马寺诗会,让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一首诗,说是作为考核功课。 想我整天在厨房里吃吃喝喝,哪里有什么功夫念书啊,真是头疼。若是小七大人帮了我,就等于又救了我一命啊!” “啊,别这么说,您就算是用素面换的,别命不命的。你看哈,我在鸿光寺搞到了一块进出藏书阁无阻碍的令牌,在您这里能不能给我一个吃素面无阻碍的特别通行证呢?”我很是期待。 “可以可以可以!这买卖太划算了。”智空大师真是好糊弄,我喜欢。 “那等我吃完了,我再给您来一首,我知道的太多了,现在都茬住了,要吃碗面才能想出来的。” 我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我这都快一年了才来一次,也就是吃一碗面的肚量。 我斜眼看了一下肖小三,他正忍住不笑出来,还暗中冲我点点头。 我就知道,他也是想吃素面的,白马寺的素面,智空大师亲手做的素面,一般人吃不到的。 再次美美地吃了一大碗素油素面,对于我来说,这个分量实在是太大了,我很努力地吃了很多,但依然剩下了不少,想着可以歇一会再吃。不过,那种「家里有余粮」的感觉,特别好,看着天空都蓝了不少。 可就是这个好死不死的时候,肖不修居然也出现在的僧人饭堂的门口,一脸的没表情。想想他也不是那么爱吃,但我还是要对他打招呼的,毕竟是顶头上司嘛。 “大人,吃碗面吧?”我站起了身,肖小三早都很狗腿地站起来了。 智空大师也很客气,擦着手上的水问道:“肖大人也来一碗吧。” “不用了,我吃小七剩下的这几口就好了。”说完,他就真的坐了下来,拿起我的碗筷吃了起来,一点都不嫌弃。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喃喃地说道:“大人,我还可以再吃的。” 第二百八十、你们都是来给我送线索的 肖不修吃完我剩下的素面,似乎心情也好了很多。毕竟,这素面是真心好吃的。我看了看他,觉得他的眉头有点紧,就悄声问:“皇后娘娘骂你了?” “嗯。”他难得回答我一句。 “为什么?”我趁热打铁,继续问道。 “因为梁贵妃和曹贵妃争抢瑹芬宫的事情。”肖不修的声音很低。 “她不是不管这种事情么?怎么还要说你?”我有点好奇。 “她是觉得两位贵妃跑到皇上面前闹,有损皇家尊严,禁足一个月都是轻的,更何况梁贵妃抓伤了皇上的脸,她要追加梁贵妃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三十大板,那梁贵妃还不半年都要养伤了……”我啧啧啧了一阵子,这皇后到底是喜不喜欢皇上,看起来漠不关心,还经常闹别扭。 可是,现在又要出手维护皇家尊严,为皇上破相的事情报仇,我理解不了了。 “莫要议论,慎言慎行。”肖不修低声说道。 “哦哦哦。”我赶紧闭了嘴,忽然又想起吃了人家的素面,要给人家干活的,就问智空大师要了笔墨和纸,想了想说道:“我这个也是听别人念过的,但是谁念的,我不太记得了。我就是觉得写得挺好的,回头您就说是路过的人给的,无出处。” 智空大师笑道:“我能交了功课就好,还管得了那么多。”他一脸的烟火气,看着就令人喜兴。 我的小楷字体很是端正,为了智空大师,我就特地写得大了一些,看起来也好看。 “暮鼓晨钟声渐远,佛堂梵音绕梁悬。红尘自古惹人恋,最是青灯伴佛眠。” “嗯,我能看懂,不错不错。”智空大师明显书得不多,看到这些字他都能认识,自己也放心不少。“回头等师兄找我念出来的时候,我都能念。” “嗯嗯,那就好了。”我也很高兴。 肖不修站起了身,给智空大师行了个礼,才说道:“路过叨扰了,我们有事在身,不能过多停留。等回来之后,让小七再跟大师闲聊。” “哦哦,好的。”智空大师对肖不修也很是客气,立刻让开了道路。 我虽然是意犹未尽,但也没有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说:“大师,等我回来,我能吃两大碗。不过,可以给我放点辣子,咸一点,我喜欢的。” 智空大师笑而不语,目送我们出了门去。 肖不修让我自己爬上了马车,他则骑马前行。我略略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在和肖小三说着什么,然后肖小三就立刻调转马头,跑走了。 看来肖不修对皇后的话言听计从,不知道又是什么缘由。 我长叹了一声,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胃,平躺在了马车里,任由马车晃荡着前行。 智空大师的素面很好吃,不过,我好巧不巧地发现,每个人的碗里都有一枚鹌鹑蛋,只有我的碗里没有,而是加了一个荷包蛋。 应该这样说,除了静心师父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吃鹌鹑蛋过敏,并且是吃完要死要活的那种上吐下泻。 大家都认为鹌鹑蛋是大补的食物,很是精贵。我吃过一次,仅仅是喝了几口鹌鹑蛋泡过的汤,就完全不成了,平躺了三天才活过来。 那么,现在智空大师看起来是特别而为之,但又太刻意了吧。 鹌鹑蛋可比荷包蛋贵上很多的,他知道什么?他又想说什么?这是在给我传递什么线索么? 所以说,他和静心师父有过接触?静心师父就在白马寺? 我忽然被自己的结论吓了一跳,很紧张地掀开了车帘往回看。那白马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在背后隐约能看到山门的轮廓。 再转过头,看看前方骑马的肖不修的背影,很是好看。他很瘦削,但是很硬朗。 腰臀的比例线也很完美,腰部看起来很有力量感,我应该找机会摸摸才是。 不过,这一路都没什么机会,他都距离我一米远,偶尔像刚才那样靠近坐了下来,也只是很快,我都还没有来得及下黑手,他就走开了。 这样也好,很好。 又四平八稳地走了五天,这才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兴国县。 肖不修让我洗脸梳妆,把南厂的玉簪戴好,又整理了一下我的衣衫,这才让我下了车,并且要求我紧紧跟住他,不许乱走。 可算是能够贴着他了,我还有点小激动。那股茉莉花香的味道,让我很开心。“肖大人,真香啊!” 这句话刚说完,看着肖不修回头的目光,我略略有点小惊恐。 但是他丢给我一个香囊,让我也挂在身上。那味道刚刚好就是他身上的茉莉花香,我立刻眉开眼笑地揣进了怀里,还特别摸了摸。 他也没搭理我,因为兴国县城外已经站满了一众官员和豪绅,大家恭恭敬敬地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肖不修随便看了一眼,问道:“方县丞,不必多礼,前面引路吧。”那声音分辨不出情绪,不过那气势很足,生人勿进,十米必杀。 从乌压压人群中走出来的那个肤白个高的男子也是一脸的小心,赔着笑说道:“好的好的,请肖大人上马……哦,上马车,下官前方带路。”真是极尽客气和谦卑。 兴国县的官驿修得不错,应该也是重新整修过,为了迎接春闱科考的监考大人们来居住的。肖不修这次来,刚好先住了进来。 甲等一号,贵气。 我跟在肖不修的身后,浏览了一下这间房,除了一尘不染之外,那些摆设都看起来很贵。虽然我也不是特别懂,就是看着制作不错,也就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方县丞对我也很客气,笑道:“久仰小七大人的名声,今日见到,果然是貌美如花,年轻有为。” “哈哈哈,貌美如花这个词我喜欢。”我多和蔼客气亲民,完全和肖不修不一样。 “我们先安顿一下,稍后我去见见您夫人哈。”其实,大家都知道我的来意。 方县丞立刻又很客气地说道:“谢谢小七大人,谢谢贵妃娘娘的厚爱。” “嗯嗯,我会转达的。你等等我收拾一下再去。贵妃娘娘给您夫人带了不少东西,我要整理一下的。”我也很客气。 方县丞这相貌也是不错的,探花郎不是浪得虚名。现在年纪也就是三十四十之间,有一种成熟和稳重在身,做了县丞这么多年,还有那么一点官威,看起来也是挺赏心悦目的。 “小七大人的房间在隔壁,甲等二号。”方县丞想为我引导一下,我立刻笑得很开心,“没事没事,我自己过去就成。您这等了一晌午了,怪累的,赶紧忙去吧。” “无妨无妨,下官特别空出了这段时间的。”方县丞更加客气,“下官和属下众人,以及兴国县的商贾百姓都盼着肖大人和小七大人来呢。” “哟,这是为啥呀?”客气话吧,谁都会说。 “一睹大人们的风采……”方县丞这马屁拍的,就连肖不修都笑了,方县丞更是惊为天人,喃喃道:“下官是探花,自认为相貌学识也是一等一的,但没想到这一次能够如此近距离见到肖大人,真的自惭形秽,不得不服气的。” 我瞅了瞅肖不修,的确那笑容挺好看的,但不至于被形容成这个样子吧? 还是个大男人去形容他的相貌。“咳咳,方县丞,你先去忙吧,过一会我们去你府上。” 我忍不住说了话,肖不修都看了我一眼,不过他没吱声,就摆了摆手,让方县丞出去了。 肖小五已经端着温水走了进来,要伺候肖不修洗脸洗手,洗去路上的尘土。 我就慢慢往后退了退,打算去自己那个甲等二号房间。结果,肖不修说:“肖小七,洗脸洗手,我给你再抹点药。” “啊?还抹啊?不是都已经好了么?”我刚刚偷眼照过屋里的镜子,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美貌,否则方县丞不会这么赤果果的说我貌美如花的。 “从今天起,要换成春日防花粉过敏的香脂膏。”肖不修居然手里出现了一个大盒子,里面有黑色的膏药。 “这么讲究?”我问道,不过还是往后退了半步。怎么是黑的,抹完了还不成大黑脸了? “你是女孩子,当然要讲究一点。”他那个样子,实在看不出来是关心照顾我。 我只好又退了半步说,“能回来再抹么?好歹我一会也是要替曹贵妃去见她的闺蜜的……” “那就更要抹一抹了。”他的笑容透着那么诡异。想我也是如此的怂,特别是在他面前。只好很听话的去了脸,坐下来等着他给抹脸。 肖不修也洗了手,站在我的面前,很仔细地挑起了一小块香脂,细细地抹在了我的脸上,动作很轻柔。这个香脂真的很香,很柔和的香味。 “这味道真好闻。”我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皇后娘娘赐的,说是专治冻疮后的皮肤保湿修复的。你也算是幸运,皇后娘娘刚好得了这么一瓶,刚才想起来说给你抹抹的。”肖不修的表情也很柔和,仔细地看着我的脸,像是在抹一件大花瓶。 “啊呀,那我要谢谢皇后呢。”我也挺高兴的,“她不是不喜欢我么,怎么还挺想着我的。” “她只是喜欢安静罢了,有时候你比较闹腾,她觉得有些累。再说,佛门静地,你在智空大师那里吃吃喝喝的,就搞得很热闹了,再去皇后那里嘻嘻哈哈一番,成何体统。”肖不修居然又闲心和我好好说话了,我也挺惊奇的。 “那也不对呀,我们很多天前见的皇后娘娘,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给我抹?”算算日子,这都过了五天了。 “还没时间,就不能乱抹。你这冻疮加擦伤,也是要养到伤口全都复原之后,所有的起皮全都掉下之后,才能抹这个。”肖不修的动作很快,已经抹完了。 “这个香脂很珍贵,里面有珍珠粉和红参,她也只有这一瓶,所以,你要好好珍惜。以后,每日早晚都要抹一抹,但必须是洗干净脸之后,记住没有?” “好的好的。”我立刻点头如捣蒜,特别听话。 “还有,抹了这个之后,不能吃荤腥之物,所以一会方县丞他们那边请客吃饭,你就吃几口青菜好了。” “啊,你干嘛不早说,我就先不抹了!”我捧着这瓶香脂,哭笑不得。肖不修绝对是故意的,非要在吃饭之前给我抹这个。 他轻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上剩下的香脂居然就抹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我也抹了,不能浪费。所以我也不能吃荤腥之物,一会我们就少吃一些好了。” “哦哦哦,好的。”看到他这样,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最近肖不修很奇怪,一方面距离我八丈远,一方面又对我很亲昵,有时候还对我很亲切地说话,很有耐心。难道,他又换了对我的路数,改了套路? “不过,还是要先喝了药再出门的。”肖不修让肖小五出去熬药了,还打算去换身衣服。“你也会去换身衣服再过来,我们要有南厂的派头。” “这么讲究?”我搓了搓手,想到我那一大包袱的衣服,很是焦虑起来。 “穿哪一件?要不要先买一件?”女人的衣橱里永远少一件衣服,我也不例外嘛。 肖不修一脸的黑线,扯着我去了甲等二号房间,我的包袱已经放了过去。 这个房间与肖不修的房间布局一样,大小也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有张饭桌,肖不修那间是一张书桌。难道说,二号就是用来吃饭的? 肖不修直接打开了包袱,在里面挑挑拣拣了一下,才找出一件暗紫色的女子裙衫,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们都会穿的款式,算是略正式的服装。 我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同时忽然发现,我那包袱里还有不少内衣,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肖不修翻来翻去,我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啊,您出去吧,我换衣服了!”我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把他推了出去。他倒是很坦然,只是说道:“记得戴玉簪就好。” “好的好的。”我忙不迭地答应着,关上了门。 第二百八十一、方头罗刹女 大约是最近比较太平,也没有什么加急的折子需要他过目。所以,肖不修最近的脸色都很好,脾气也很好,对我也挺好的。 我在换衣服的时候照了照镜子,这黑色的香脂抹完之后不是大黑脸,而是一张光彩照人的水润模样,我都有点发呆了,这效果真是太好了。看来皇后娘娘的东西都很不错,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讨来一瓶用用。 看到自己的皮肤如此的好,我的心情也特别好。不成不成,我得化个妆,一定要让自己美起来。 很久没有化妆了,一直素颜出门,要不是每天都待在马车里,我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我的包袱里还是有不少胭脂水粉,嘿嘿,我的东西很多的。 看了看这件略正式的衣裙,当然也要化一个正式一点的妆容,显得我大方端庄。 之前就学了不少化妆技巧,我又喜欢看别人化妆,自然到自己这里的时候,就能够更精致一点。 肖不修在门口轻咳的时候,我还在化妆。只好对他说:“再等我一下下啦。” “你在做什么?”肖不修问道。 “化妆!”我笑着回答。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那你好好化,我先下楼了。” 咦,他居然也没有催我,还这么好脾气。 我加快了速度,这种轻扫峨眉,点绛朱唇的化妆术,我绝对可以的。 又加上有这么一个特别好的闪光皮肤,自然是一等一的美。 所以,当我从楼上蹦蹦跳跳地下来时,肖不修就站在楼梯下方仰头看着我,那一瞬间眼睛里的光都让我觉得自己果然是美人了。 肖不修还是南厂的官服,但不是那身肃杀的黑色,而是颜色发灰的长袍款式,清雅又正式,看起来特别像个谦谦君子,要不是天气冷不能拿扇子,就凭他这幅模样轻摇羽扇,不知道会迷死多少大姑娘小媳妇。 我注意看了一下,他也戴了南厂的玉簪,看起来更加贵气。我禁不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玉簪,心情又好了几分。 这一次,肖不修终于允许我与他同坐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县丞府。 我问他:“有什么注意事项么?比如,什么不能说,什么不能问,什么想要知道?” “没有。”他看着我,很安静。 “就是吃饭?”我又问。 “简单吃个饭,然后你去后堂见见方县丞的夫人卓敏敏就好了。也无需多说什么,主要听她说,然后拣重要的事情可以先写成书信,我派人传递给曹贵人即可。” “好。”我点点头,这任务简单。 “听说卓敏敏至今都掌管着瑞银在兴国的所有事情,很是厉害。和方县丞的感情也不错,家里有钱,很是有钱。 方县丞,方玉衡这个人没有大的才华,但是人还算老实,没有贪墨,也没有狎妓,爱吃爱喝也算可以。” 肖不修和我絮叨起兴国县的事情,我之前听曹贵妃说过,因此也就点点头。 “另外,兴国县的豪绅很多,也都很有钱。如果他们能够拿出一些银钱,无论是捐赠军费,或是赈灾之用,也都是不错的。”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大约是想起了我之前交出去的四十万两银子。 其实,我交出去的时候,何止是心疼,肉也很疼。但是我知道,这钱不能要,太烫手了,很多人都看着呢。 现在这样反而得了一个美名,也让很多人不惦记了。 我现在也发现了,如果有钱,就必须是偷偷有钱,不能够让天下人知道你有钱。 闷声发大财,从来都是真理。其实说起来也是挺有意思的,我从李山手里拿到了五千两银子之后的这一年半时间,除了最开始在冷宫里吃吃喝喝要自己花销之外,之后我都没有花过钱。 似乎每次买东西,都是肖不修付账。 我数过我柜子里的银票,还有四千四百五十两,还是挺有钱的。 随便瞎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肖不修,他正在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些发了疯的人,不知道在思量这什么。 本来肖不修是不想和这群人吃饭的,因为他很讨厌和别人吃饭,特别是官场的那些人。 不过,方县丞说这是他精心准备的,席间还会有不少豪绅来参加,并且可能这群人会捐一些军费之类的,肖不修着才勉强同意来吃这顿接风宴的。 这方县丞并没有住在县衙里,而是在县衙边上盖了一栋超大的院落,宅深景幽,气象不凡。 想想卓敏敏家也是兴国县当地最大的土豪财主,掌管着兴国县的瑞银银号,当然是所有的钱都是她家的。 我们到的时候,桌子上极尽异馐奇珍之能事,已经摆满了各色佳肴,尤其惹人注目的是中间有一个雕琢精细的玉盆盛着热气腾腾的羹汤。 这汤异香扑鼻,不知道用什么熬制而成的,看起来也是奶油浓汤一般,很是诱人。 方县丞请肖不修坐了主位之后,又让我也坐到主位上去,我赶紧摆了摆手说道:“我今日是肖大人的护卫,不敢坐的,请各位大人们坐吧。” 肖不修很满意我的低调,因为这一桌子都是男人的席面,我坐下也很不合适。 但是,他又不想我单独行动,所以我很主动地说自己是侍卫,就可以很坦然地站在肖不修的身后,随时等候他的吩咐了。我真是贴心呀! 肖不修落座后,兴国县的一众官员和豪绅才都做了下来,大家相互介绍起了身份,然后又客气了几句。 肖不修的表情保持了平静,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情。很多人对这位「玉面修罗」都是心存恐惧的。 所以现在见到肖不修如此模样,都稍稍放了些心,并且各种拍马屁的功力全用上了。 肖不修还是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抖了抖自己的袖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丢给我说:“味道一般,你喝喝。” “哦哦。”我忙不迭地凑了上去,尝了一口,其实还挺好喝的。“还成吧,就是淡了些。” “淡一些是好的。”肖不修冲着方县丞说道:“本都督身体不适,就不吃这些荤腥之物了,还望各位见谅。” 然后他又用这杯茶举了举,说道:“以茶代酒,聊表谢意。”敬了他们一杯。 这些人愣了愣,但又都举起了自己的酒杯,恭恭敬敬地喝了下去,然后还纷纷向肖不修问候身体状况。 场面极其离谱和尴尬,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肖不修根本不和别人吃饭的原因了。 第一轮茶/酒喝完,肖不修拿起了筷子,看了看这一桌子全都是荤腥之物,只好又放下了筷子,问道:“这道汤看起来不错,是什么?” 方县丞立刻微微欠了欠身子,半站起来说:“下官也没什么好孝敬大人的,这汤是用家养的鱼精心熬炖而成的。因为这鱼不是吃寻常的水草鱼虫长大的,所以味道颇为不同。” “哦,本都督也不能吃鱼。”肖不修还真是的,他不过是抹在了手背上的香脂,其实可以尝尝鱼汤,然后告诉我滋味嘛。不过,他还是问道:“这鱼要是不吃水草鱼虫,那还能吃什么?” 方县丞干笑着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种是兴国县本地非常罕见的深池冷水小白鱼,这种鱼自鱼卵中孵化出来之后,每日喂以适量的人奶,长到寸许时再加喂人参丹桂,并用深池冷水里的水养着。 等到尺长之后就可以熬汤食用了。这种养大的小白鱼延年益寿,极为滋补,有神仙鱼之称,从有千金也无处可买。” 说完,他便持汤勺相让,要给肖不修盛上一碗。 不过,肖不修说不吃,就是绝对不会吃的。他直接用手盖住了自己的汤碗,说道:“本都督已经说过了,不吃荤腥之物,这小白鱼也属于荤腥,不能吃。不过,这与养的如此娇贵,想必鱼汤也的确并非凡品,鱼肉也应该更是难得吧。” “这神仙鱼熬成汤之后,精华都融进了汤汁中,这鱼肉其实也就没有什么滋味了。” 方县丞见肖不修不喝,只好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下面的官员和豪绅一人盛了一点点,意思一下。 “看来,兴国县也是有不少好吃的。”肖不修说着不痛不痒的话,我站在他的身后瞅着这碗鱼汤,想着这为了养这几条小白鱼,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真是有钱。 “本县物产丰富,人文淳朴,想必今年春闱也会出不少灵秀人物。” 方县丞喝完了一碗汤,又去舀了一碗。不过,他的动作忽然变得很奇怪,似乎都等不及喝自己碗里的,开始拿起了公共汤匙舀着喝了起来。 有几位刚刚喝过鱼汤的官员和豪绅也站了起来,意图要抢这盆鱼汤,几个人就在眨眼的瞬间开始抢夺起来,还捞着洒溅出来的汤汁吃了起来,场面变得相当奇葩。 “方县丞,这鱼汤就算美味,也不应如此失了身份吧。”肖不修的声音已经透露出了不满,甚至已经往后坐了坐。 方府的管家立刻扯了扯他的老爷方县丞,提醒他莫要如此失态。但是,方玉衡就像是全然不觉一般,大喊着让下人再送来一盆鱼汤。 很快,又一盆热腾腾的鱼汤端了上来,他立刻抢到了手里,也顾不得滚烫,咕咚咚就喝完了,然后大声嚷嚷这还要喝。 眼神迷离,状似恶鬼附体一般,好像怎么也吃不饱。另外几个人也有这样的状况,看起来极为诡异。 肖不修立刻站起了身,扯着我退到了安全一些的地方,然后大声说道:“快,拦住他们!这鱼有问题!” 方县丞的侍卫们没敢动手,我们南厂的人动作非常快,几个人立刻上前将这些喝过鱼汤的人制住,并且用金丝钢麻绳将他们牢牢捆了起来。 可这些人很大力地挣扎起来,还大声喊着:“快再来一盆鱼汤啊!我还没喝到啊!” 场面有些失控了,没有喝鱼汤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也躲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和肖不修又站得远了一点,看着这几个人就像疯魔了一般,很是奇怪。 方县丞喝得最多,也喊得声音最大。“为何捆我?” 肖不修怒道:“今日设宴要招待本都督,幸好本都督并未喝鱼汤,这是要加害与我么?” 是啊是啊,这是要给我们下毒么?幸好肖不修什么都没吃,否则后果不敢设想。 我也紧张地捏住了他的衣袖,小声说:“都抓起来吧,一个都不能放过。” “抓!都抓!方府一干人等,都脱不得干系!”肖不修那个气势,修罗立刻出现了一般,杀气腾腾。 南厂侍卫们也立刻动手,将方府的各个出口堵住,将重点人都控制住,等待肖不修的下一步指令。 闻讯从内院匆匆忙忙跑出来的方县丞的夫人卓敏敏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有点不知所措。 方县丞还在发疯一样要喝鱼汤,连卓敏敏都不认识了。吓得她大哭起来,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肖不修又下令道:“都押到大厅之中,等候处置。肖小三,去后厨把厨子们也都捆了来,看看他们所用的食材!” “是。”肖小三真是行动派,刚刚从京城回来,赶上我们的速度,这又飞也似地去了后厨房,我默默给他的体力点了个赞。 肖小三和几个南厂侍卫将熬鱼的锅都端了过来,只见锅里排列着一堆三寸余长的银白小鱼,脑袋出奇的大,腮下一道隐隐的红线,看起来很不正常。 没有喝鱼汤中的有个商贾忽然失声喊道:“不好,这是方头罗刹女!” “啥?”反正我啥都不知道,刚想凑近看看,被肖不修扯住了袖子。他问道:“方头罗刹女是什么东西?” 那人又走近了,用汤匙拨了拨锅里的银色小鱼,这才说到:“果然是的,没错了。我很小的时候曾随父亲游历过蜀南之地,亲眼见过有人误食方头罗刹女,就是一种鱼。 传说是由溺死之人变成的,鱼身通常都不会太大,通体雪白,柳叶一般。 不过,这鱼头占了身子的一般,滚圆硕大,仿佛是一个肥硕的女人,因此被称作是方头罗刹女。 这种鱼长相极为怪异,但熬出的汤汁味道异常鲜美,可喝上一口就会丧失心智,一直吃到肚子撑破了也停不下来。” 第二百八十二、一环扣一环,串串香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简单的食物中毒事件,这很可能是谋杀。 因此,肖不修的脸色已经变了,要不是我们因为抹了皇后御赐的香脂不能吃荤腥之物,否则就恐怕也变成了方县丞这幅模样。 一想到此,我也感到有些害怕。 肖不修已经吼了起来,让南厂的侍卫们直接把方府上下一干人等统统抓了起来,并且宣布现在接管兴国县一切事情,等待查明事件情况再说。 这命令一出,瞬间除了还在发疯的方县丞之外,其余方府的丫鬟仆从全都哭爹喊娘起来,这可是谋害朝廷命官,特别是肖不修的性命,那必然是严惩。九成九是死路一条了,大家能不哭么。 肖不修拉着我走出了方府,直接去了县衙。肖小五已经带着人迅速地接管了县衙的一切事务,并且很多地方都贴上了封条,防止还有什么事情。 我沉默不语,默默地跟着肖不修,他已经是一脸漆黑,怕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这事情想起来也很是蹊跷,就算要是害肖不修,怎么可能用这么明目张胆的形式呢?那就是豁出性命要致肖不修于死地。可是,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么? 因为没吃饭,我觉得还是挺饿的。不过看到肖不修盛怒的样子,我也不敢说自己想吃东西。 默默了摸了摸肚子,长叹了一声。幸好刚才还算是喝了口茶,不至于口渴。 方府的人都抓了起来,跪满了县衙的正厅。那几个陪着吃饭的人虽然没有捆起来,但也被扯了过来,跪在了前排。 想想曹贵妃还说让我体验一下被很多人跪的那种荣耀感,我这次是真的见识到了,但这个滋味是五味杂陈,不太好受。 给我们指出这鱼有问题的人是当地的一个豪绅富二代,他家族做的金矿生意,很是有钱。 这人姓韩,名聪,三十二岁,普通身高,普通长相,应该如何形容? 反正就是一个很低调的普通人,说话也很平和,没有那些富二代的狂妄劲头或是纨绔子弟的样子,恭恭敬敬,处变不惊,倒是成竹在胸,很能撑得住场面。 出席这样的场合,本来没有他的份儿,但是他父亲忽然有疾,不能前来,作为长子的他自然是义不容辞,赶紧过来救场。 不过,他因为在席间属于辈分比较低的,所以一开始也没有让大家注意到,都只是点点头默默坐下吃饭而已。倒是因为认出了「方头罗刹女」,让大家不由得注意到了他。 忽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韩聪跪在那里的时候,很多人都离他远了一点,主要是不知道是福是祸,看着肖大人的脸色,也完全搞不清楚。 肖不修让他又详细说了一遍这「方头罗刹女」的来历,并且详细到蜀南之地的某处。 韩聪说得倒是很清楚,甚至连那里寒潭的名字都说出了出来。 “草民六七岁的时候随家父去勘察矿山,到了蜀南凤凰岭的深处,一处名为「蚀骨泉」的地方见到了这种鱼,当地人说这种鱼绝对不能吃,都是恶鬼。” 锅里的「方头罗刹女」早已经骨碎肉离,只能依稀看得到模样。 虽然说起来很恐怖,但那股食物的香气还是很诱人的。我又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今日怕是吃不上什么了。 肖不修让韩聪跪到了一边,又把卓敏敏提到了眼前。他可不管卓敏敏是不是曹贵妃的闺中密友,在他眼里,这女人不过是方县丞的夫人。 但又没有诰命在身,不过是兴国县瑞银银号的掌管人,商贾之人,目前又是嫌犯的妻子,揍一顿都是小事情,弄死她的心恐怕都有了。 卓敏敏微胖的脸,面色憔悴苍白,身材略臃肿,应该是和她之前小产有很大关系。 她跪在地上,满脸的泪水,磕头说道:“大人啊,草民真不知道是什么「方头罗刹女」,这神仙鱼是我亲自从我娘家的卓苑捉来的,千真万确,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方头罗刹女」啊!” “胡说!刚才方玉衡还说这是你自家养的,还喂了奇珍药材,怎么又变成了从你娘家捉来的?”肖不修这一声吼,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我都禁不住抖了一下。 卓敏敏抖得很厉害,垂首颤声说道:“这鱼娇生惯养,被称为神仙鱼一点不错,但不是我夫家所养,而是我娘家老父亲精心调教喂养而成的。 家父每每遇到大节日或是贵客来时,才会以此鱼为宴,款待客人,兴国县人人尽知。 肖大人来兴国县一事,早已传遍兴国县,为了一睹大人风采,众位商户豪绅请我夫君出面,以神仙鱼招待大人,以表诚意。” “你老父亲何在?速速召来!”肖不修又吼了一句。 这次卓敏敏哭得更厉害了,“家父前年已经去世了,这神仙鱼是由我小弟接管喂养的。谁知去年他出门踏青,就再也没有回来,至今生死不知,音信皆无。” 卓敏敏身边还有个贴身侍女,也哭得相当厉害,不住地磕头,替已经泣不成声的卓敏敏继续说道:“大人啊,这次捉鱼是我和小姐回的娘家,我们还特别挑了比较肥美的来招待大人,是我亲自送去的后厨,交给了厨子。” “人证?”肖不修皱着眉头。 “卓苑上下都知道这个事情,方府上下也都看得到。小姐绝对没有说谎的!”这侍女使劲磕头,咣咣咣的,听得我都觉得疼。“大人啊,真的冤枉啊!” “所以呢?”肖不修经典的挑眉动作又出现了。 “也许,是厨子捣的鬼呢?”这侍女的话刚一出口,后排有人就嚎哭起来,也开始大喊冤枉。 肖不修让南厂侍卫把这人扯了过来,跪在堂下。这人赶紧说道:“小人是方府的厨子何二,小人真的是用春菱姐送来的神仙鱼做的鱼汤……” “真的?”肖不修那声音足以令人胆战心惊,厨子何二怕都是要心悸死过去了,跪都跪不了,直接趴在了地上。 “看来,还是要打的。”肖不修瞥了一眼这厨子,反正皮糟肉厚,打起来也挺有震慑作用的。“来人,先打五十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知道了。” 行刑的还是南厂的人,兴国县衙的人都被排挤到了后排。 主要是这一次审的全是他们的熟人,万一相互关照,就找不出问题所在了。 在打军棍这件事情上,南厂人的技巧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才仅仅七八下,厨子何二已经是皮开肉绽,血迹斑斑,看起来极为可怕。 他的哀嚎之声也是发聩于耳,我又揉了揉耳朵,往后退了退。 “大人啊!开恩啊!大人啊!啊!啊!”这声音也真是够了,在场的人又不由得缩了缩自己的身体,尽量减少存在感。 肖不修监督着行刑,一点都不含糊。 这厨子也是挺能扛的,打了二十几下之后,喊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仿佛这已经是人间酷刑了一般。“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都招!” 哎,早知如此,何必呢。 肖不修命人暂停,让厨子何二有一些喘息的时间。何二鼻涕眼泪流得也很是恶心,趴在地上挣扎着说道:“小人之前真的不敢说,是怕夫人不高兴。但是,若是不说,小人就真的被打死了。” 所以,鱼果然有问题。 厨子何二道出了实情。原来卓敏敏和贴身侍女春菱把从娘家捞回来的神仙鱼交给到了何二手中,让他小心看管,准备制作,招待肖都督。 何二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就特别找了一个大木盆,将鱼放了进去,并且放在灶台的高处,生怕别人给随便用了。 刚准备去磨刀,方玉衡就派人传他过去说话。重点的中心思想是说南厂肖大人要来,口味可以略清淡一些,但是一定要做的好看一些。 当然了,兴国县的一些特色食物也可以做。不过,尽量呈现出丰富的样子,让他看到之后,觉得兴国县已经是举一县之力来热情款待肖都督。 虽然不敢说肖不修会有什么感谢,但至少混一个好印象,也是不错的。 听完方玉衡的话,何二就一直点头,表示自己很清楚,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 并且,也会带着后厨的人认真仔细,绝对不会让方县丞丢了面子之类的话。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保证完成任务。 总算是被训完了话,何二赶紧回后厨房打算继续做着准备。 刚踏进后厨房的门,就看到一只大橘猫钻了出去,吓了他一大跳。但是,等他回过神来,忽然想到神仙鱼还在屋里,不会出问题吧。 一般都是这样,越怕什么越有什么,从来都不会有例外。 木盆还是放在了高处,结果那盆里只剩下了半盆水,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何二当时都要崩溃了,他很清楚这几尾神仙鱼可比他的命都值钱,这要是让方县丞和夫人知道了,他焉有命在? 他当时已经吓得坐到了地上,脑子里一片片空白。后来,还是有人出主意说:“要不,出去集市上看看,万一有长得差不多的呢?反正鱼汤不都是那样,味道调配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反正肖都督也没有喝过,或者只会喝一小口,未必能尝得出真假。” 何二想想,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反正也是「病急乱投医」,万一呢。 他立刻带着银子就出了门,跑到集市上看看情况。虽然他也很清楚,这种神仙鱼是根本不可能买到的。 但万一能够找到长得比较相似的,也算是有一半的希望,总比坐在屋里等死要强太多了。 不过,他也算是运气好,居然在集市上遇到了一个鱼贩子,听完他寻找神仙鱼的描述之后,嘿嘿笑道:“你这哪里是神仙鱼,明明就是阴河鱼,怕不是你的东家骗你的吧。” “不不不,味道的确是很好的。要是能找得到相似的小白鱼,我愿意出高价购买。”何二也豁出去了,想着死活也一定要把鱼买到。 这鱼贩子看他如此急迫,也就告诉他说,“这附近的南涧山的山路上,有个相貌十分丑陋的鬼脸老头正蹲在路边卖几条奄奄一息的小白鱼,说是极其美味,十两银子一条。 你要是不怕花钱,就去买。我也是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的,想着也许和你说的那种鱼长得很相似吧。” 何二也都没想,立刻拔腿就跑,赶紧去了南涧山,路边果然看到了有个脸上烧伤严重的老头在那里卖鱼,看起来的确有些怪异。 但何二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立刻蹲下身子翻检起这几条鱼。虽然都是小白鱼,但是这鱼的脑袋很大,根本不是神仙鱼。 何二简直是要伤心死了,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定是死定了。 转身往回走,甚至都想好了先回家一趟,跟他八十岁的老母亲告个别,然后就等着被投入大佬,或是直接砍头了。 鬼脸老头也察觉到何二的神情有异,就问了一句:“年轻人,你这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与这鱼有干系?” “我要找的是神仙鱼,不是这种大头鱼。”何二只想嚎啕大哭一场。 “神仙鱼是什么东西?”鬼脸老头继续问道,“与我这鱼有何不同?难道是神仙养的?” 何二可能也觉得是万分委屈,禁不住就和鬼脸老头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鬼脸老头听完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烧伤的疤痕显得更加诡异,令人感到有些怪异,“听你说的神仙鱼也不过如此,我手里这几条必然比它美味万分,甚至是能够延年益寿,得道成仙。” “为什么?”何二看这鬼脸老头一点的笃定,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问了起来。 鬼脸老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大头鱼才说道:“我这几条鱼叫做阴河鱼,来自阴曹地府,又从那里偷跑出来,你说说,都能够脱离生死的束缚,能不得道成仙么?” 第二百八十三、各花入各眼 厨子何二可能是被那十几军棍打得有点狠了,说了一会话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不过,这一大厅的人已经被他说的事情吓得不敢出声,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因此,看到何二气力不及,彻底趴到地上,大家还都挺着急的。 肖不修继续一言不发,只是让肖小三上前查看了一下状况。 肖小三也是有趣的人,把何二被打的臀部位置的衣衫全都褪了下来,看了看状况才说道:“无事,皮肉伤而已。” 我特别想去看看,因为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大致看到一点白花花的皮肤,其他的都看不清楚。 我意图慢慢蹭过去,但被肖小五发现了,他居然扯了我一把,低声说:“你想大人生气?” “我就去看看,他为什么生气?”我满腔的好奇正燃烧得厉害。 “看别的男人的屁股……”肖小五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也没看过肖大人的屁股啊……”这话还没说完,肖不修已经转过头来,看着我,还是没说话。 不过,我真的有点气短,立刻就老老实实站在了他的背后,连观望都没有了。 肖不修等何二缓神的时候,又把厨房里其他人都抓了过来,一字排开,先都跪好。 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都是一脸的惊恐万分。居然还有一个厨娘,一脸关切地看着何二。哎,果然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何二一看到厨娘,忽然又来了精神,还冲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很坚强,无碍的。我心里暗暗赞叹了一下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何二继续说着自己的遭遇,大家又都开始屏气凝神,仔细听了起来。 鬼脸老头说他这鱼不是寻常湖泊江河里的鱼,也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他在南涧山转悠的时候,无意闯入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当时他也走了很久,很慌张。后来顺着水流声,慢慢走到了一个大水潭的面前。 他忽然想起老一辈的人说过,南涧山里有一处隐秘的地方,能够直通到地府黄泉的阴河,每年惊蛰,因春雷炸裂一瞬间,门上开出一个洞,令阴河与水潭相通。 这个洞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够合上,并且每逢七日,这洞都会变得大一些。千百年来,只有这阴河鱼逃脱过,因此也被人无意中捕食吃掉过。 因为味道太过鲜美,让人忍不住贪食,吃一口,想第二口,想第三口…… 所以,鬼脸老头就把身上的背篓腾空,放到了深潭之中。不一会,真的有几条阴河鱼自动地游了进去。 这种来自阴间的鱼,听起来也甚是诡异。但厨子已经顾不上许多,此时此刻也找不出什么名贵的鱼,或者能够与之相媲美的美食,为了能够先对付过方县丞宴请一事,他也就豁出去了,狠了狠心,花了七十两银子,把鬼脸老头的那七条阴河鱼全都买了下来。 “小人真的没有半句谎言,这鱼真的就是在鬼脸老头手里买来的,小人也真的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请大人开恩,顾念小人还尚未娶亲,还有老母亲要侍奉,求大人饶过小人吧。”何二磕头如捣蒜,咣咣咣地磕着响头,额头上都渗出了血。 肖不修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场面一度很尴尬。 韩聪因为跪在前排,他往前蹭了蹭,对肖不修说道:“大人,何二在方县丞家做了很多年的厨子,未曾有过劣迹,因此他的话还是值得一信的。不过,派人去南涧山看看,是否还能找到那个鬼脸老头,说不准就能破案了。” 肖不修斜了他一眼,那表情不算特别好,有点:「你在教我做事情」的怨念在其中,搞得韩聪立刻就闭嘴禁声,不敢再说话。 不过,事已至此,去一趟南涧山也没所谓的。所以,肖不修还是派人去看看情况。 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混乱,虽然大家都不敢说话,但跪了这么久,有些年纪大的人已经吃不消了,东倒西歪的,随时都有要昏过去的可能。 但肖不修绝对不是心软的主儿,下令让兴国县的衙役、师爷和文书等人,在南厂侍卫们的监督下,将今日在场的所有人进行花名册登记,并且安排大家录口供,说出自己在这三日内的行踪,只能是详细说,不能有任何欺瞒。 趁这个空档时间,肖不修拉着我去了后堂花厅,让肖小五去准备了一些吃食,让我先吃一些。 并且,又安排了两个侍卫给我去官驿取来了中药,开始熬药,准备让我喝。 这一天要喝五次,的确也是多了点。我这也才惊觉,本来是来吃午饭的,结果现在都快吃晚饭了。我的确也是要把下午的药喝掉才成。 肖小五也只是临时从官驿我们的马车随行物品中,翻找出了一些糕点,临时让我们垫一些。 反正现在大家对于吃饭这件事情,都心里有些紧张,因此也没有人大张旗鼓的要如何如何。 我小口小口地吃了几块饼子,然后又专心致志地把特别苦的药喝了下去,肖不修一直盯着我做完了这一些系列动作之后,才问我:“这事情怎么说?” “特别不好说,我目前还没有看明白。”我在听这些人讲述的时候,一直在串所有人的口供,看看是不是能对得上。 以前,是能够从这些当事者的口供中发现漏洞,然后再慢慢查下去。现在,反而是毫无漏洞,并且是串联的相当完美。 “但此事存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肖不修那表情很差,喝了一口热茶之后,我小心翼翼地给肖不修也递过去一块小饼子,他接过来吃下去了。不过,看他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一直在思量着事情。 又过了一小会,南厂派出去的侍卫飞快地跑了回来,说是在南涧山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鬼脸老头,连根毛都没有。 肖不修立刻拍了桌子,让人去把还趴在前厅的何二继续打,直到把那五十军棍打完为止。 惨叫声再次传过来的时候,卓敏敏在侍女和韩聪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她录完了口供,因为其身份的特殊性,还算是给了优待,她来到花厅,说是来给肖不修赔礼。 肖不修让他们进来,但是依然没有说话。我只好站了出来,扶了一把卓敏敏,让她坐在了一个绣墩上。 “事情还没有查明白,因此肖大人也不会轻易放了大家的。若是方夫人有什么线索,不妨也说一说。毕竟这事情比较突然,但处处透着那么不合理。所以,我们也是要小心为上。” “小七大人说的是,小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是一场热热闹闹的接风宴,怎么搞成了这样。” 卓敏敏又哭了起来,她的侍女春菱又赶紧帮着擦眼泪,韩聪也一脸的难过。 “鬼脸老头没有发现么?”韩聪问道。 “没有。”我瞅着他,他与卓敏敏的关系应该不错,韩聪一直扶着卓敏敏的肩头。 卓敏敏也是人精儿,想来也能够做曹贵妃的闺蜜,也不会是一般的人。 看到我多看了韩聪几眼,她立刻说道:“韩聪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兄弟姐妹,我与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人,因为父辈关系很好,我们一出生又有如此的缘分,因此也就更加亲近一些。” “敏敏与我从小吃喝都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韩聪也补充了一句,“鬼脸老头没有发现,也不要着急。我刚才听何二的说辞,那阴河鱼在惊蛰之日出现,然后又会是每逢七日,阴河水流出,应该还会有机会捕捉到阴河鱼,那鬼脸老头应该还会再出现的。”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我也不禁点点头。 此时,有人来禀告,说是方玉衡等几个喝了鱼汤的人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肚大如鼓,动弹不得,正躺在偏厅里呻吟。 卓敏敏有些担忧地看向外面,想说话,又不敢。 我也看了一眼肖不修,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先去看看方县丞,稍后过来说话。” “好的。”卓敏敏立刻起身,在春菱和韩聪的搀扶下去了偏厅。 肖小五闪身跟了过去,这次我的眼力还是不错的,居然能够捕捉到了肖小五的动态。 因为我那包话梅还在肖小五的怀里,我正要伸手去拿,结果他瞬间就跑掉了。 我只好伸着手,停在了半空中。肖不修扯着我坐了下来,问道:“可有不舒服?” “那倒是没有,就是这个药每次都特别苦,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我只好喝了口水,漱漱口。 肖不修摇了摇头,说道:“都喝了这么久,你居然还嫌苦。” “嗯,虽说是苦口良药,但人家都是早晚喝一次,怎么我一天要喝五次,这也太过分了吧。”我的心情也是因为喝药而变得恶劣的。 “你这身体一直是亏的,所以要好好调理。刚好趁现在这个机会,多喝一些药,以后就能少喝一些药。”肖不修说这件事情上,还是能够心平气和的。 “好。”反正天天喝,我都习惯了。“现在的局面,要怎么办?曹贵妃的那些礼物都在我的马车里,但是卓敏敏这个状况,似乎也不能说是嫌疑犯,但是也很奇怪。这个事情,怎么说怎么奇怪,但是我又说不出来的奇怪。” “嗯,我也有同感。所以,这些人要都监控起来。”肖不修点点头。 “什么?你是要放人么?”我愣了一下。“监控这个事情,可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的,我们可没有吧。” “本次出门,带的侍卫不足五十人,因此要做这些可能有些困难。不过,只需要监控几个重点人就好,比如方玉衡,卓敏敏,厨子,以及今日吃饭的人。” “要不,你把韩聪也监控起来吧,虽然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他与卓敏敏走得太近了,反正也就都一起监控吧。”我轻轻摸了摸脸,又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肖不修倒是有点好奇。 “白白画了一个这么美的妆,结果遇到这样的事情,觉得很没意思。” “没关系,我看到了就好了。”他的眼睛亮亮的,还有那么一点点笑意,忽然让我觉得今日也没有那么难过了,这大约就是美男的力量吧! 真是各花入各眼,萝卜白菜有人爱。刚才我还感叹何二和厨娘的眉来眼去呢,现在我看着肖不修的眉眼,也挺舒服的。 “我想起来这个韩聪了,曹贵妃也是认识他的。”我还是神志比较清醒的,这个时候犯花痴,真是不能要。 “那日和曹贵妃聊起她的闺蜜卓敏敏,曹贵妃说这女子很是有担当,也相当聪明,不似一般的女子。 至少,兴国县瑞银银号的账目都是过她的眼才能动的,所以她也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比她弟弟还得到父亲的宠爱。 当然,在她选择夫婿的事情上,卓敏敏自己的选择权也就变得很大。至少,没有人逼着她嫁人,全凭她的喜欢就好。” 按道理生活,卓敏敏这种身份也就是配给与自己身份相仿的人家是最为合适的,也是最舒服的一种选择。 但是,她偏生喜欢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觉得商人的铜臭气息太重了。因此,在媒人们的各种游说中都没有动心。 当时,曹贵妃刚刚入宫做妃子,她跑去京城看曹贵妃,在客栈里遇到了同样来自兴国县的方玉衡,首先被这相貌吸引,又因为方玉衡在客栈与其他考生们一起闲聊时表现出来的书卷气令人赏心悦目,卓敏敏非常心仪他。 方玉衡的家的确是太穷了,他家就连他的长衫都是从沽衣里找来的,也是非常寒酸。要不是有点小才华,也真是没人都看得上。 能到京城考试的,已经是前一百名了。大家彼此之间还是保持了客气,并且多少还是点点头表示相互地尊重。 卓敏敏后来找了个机会,与方玉衡相识,并且还请方玉衡吃了一顿好的。并且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中了探花,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方玉衡哪里见过这样热情明媚的女子,自然也是心仪的。 因此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但真的就是这样的巧合,他果然被皇上钦点了探花郎。皇上问他可有婚配?当然,这也是老套路。 方玉衡很是坚决地说:“我有个兴国县的朋友,我很喜欢她,希望皇上成全。” 皇上就问这女子是谁?传到朝堂上一看,居然是自己贵妃的闺蜜,他也是乐了,就钦点御赐了这场婚事,也算是一段佳话。 “这事情也是挺有意思的,怕只有陈志典的话本子才敢这么写的。”我总结性发言,也得到了肖不修的点头同意。 第二百八十四、狗腿子肖小七 鉴于鬼脸老头没有找到,等于说最重要的人证没有,所以肖不修决定将相关涉案人员按着轻重缓急,押监,或者是禁足在各自家中。 方府的所有人被要求闭户,不得随意走动。其他参与接风宴的人也都禁足在家中,连同自己的家人奴仆,一概不得外出。 肖不修很速度地接管了兴国县的一切大小事务,忙碌了起来。 南厂人的速度也是挺赞的,没出一天,我感觉他们对于兴国县各个职能部门的熟悉程度甚至比原来的官员还要厉害。重点是,原来的这些小官吏都是战战兢兢,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找了个把椅子坐在正厅后面的屏风里侧,看着肖不修忙忙碌碌地整理着兴国县的一切,他做起事情向来很稳,有条不紊,每一处细节都查的很仔细。 若是有点半点问题,都能够被他看出来。所以,这些小官吏在汇报工作的事情,更加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直接就砍头了。 我看了几个被打军棍的小官吏,都是属于账目不清,一问三不知的,被打也很正常。 肖小五此刻又施展出了自己高超的数字功力,算盘扒拉得咔咔咔作响,瞧着不出三天,整个兴国县的银子,存粮都能数清楚。 我问肖不修:“曹贵妃给卓敏敏的礼物,咱们怎么办?” “照样给。”肖不修没有迟疑,立刻让人把礼物清单和一马车的礼物赶进了方府。 “我去不去?”我又问道。 “你可以等我办完事情后,和我一起去。”肖不修还埋在一堆文书里。 “我不能自己去?”我很狗腿地给他端了杯水,并且自己先喝了一口。他瞪着眼睛看着我,“你怎么能喝?” “我验验毒啊,万一有人又毒害你,我先替你被毒一下呗。” 我觉得我这样做多贴心啊,简直是忠心耿耿地狗腿子一般了。 结果,肖不修很嫌弃地不喝了,还让我赶紧找地方待着,等着一会继续喝药了。 这算恶心到他了?还是没有呢?我磨磨蹭蹭地又回到屏风后面,忽然发现那里居然变成了一个矮塌,还能够平躺,最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暖炉和被子,特别暖和。 我心里叹了口气,肖不修对我这般的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卓敏敏收到那一马车礼物后,让南厂侍卫们过来传话,说是想见见肖大人或者肖小七大人,如果都不见的话,她见见夫君方玉衡也可以。 不过,肖不修没同意。虽然他们都在方府里,但是各自在不同的房间里,不得随意走动,不得相互传话。 没有收押,已经算是很仁至义尽了。厨子那群人都在大牢里关着,看押的很是紧密。 我想了想,还是让侍卫去传了一句话,“若是与贵府无关,自然是要放人的。一切要等,莫急。” 肖不修问我:“为何要这样说?” “也没什么刻意的,就是觉得先稳住她。毕竟,这人是曹贵妃的闺蜜,万一查出来没有她的事情,我们也算是现在给她一点温暖。若是查出来,有问题,那么,我们对于曹贵妃也算是有个交代。” “嗯,我的小七果然长大了。”肖不修说着话的口气,跟一个老父亲一样,弄得我觉得怪怪的。 “目前,我依然没有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个人感觉,这个卓敏敏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为何要给大人下毒,这个事情吧,也有待商榷。”我又复盘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破绽。 “不过,现在的关键还是这个鬼脸老头的存在是真是假,不知道这是不是另外一个线索?一条藤上串出了这么多人,感觉很奇怪。” “肖小七,破案可不是凭感觉,都是要讲究证据的。”肖不修终于放下的卷宗,很认真的看着我。 “不管你之前破了什么案子,用的什么方法,最终我们决定抓人,砍人,也都是因为证据确凿,不可因为自己的感情和感觉去判断,一切要依照大月国的法例定夺。即便是皇上,皇后,也都必须按照这个法例执行,这也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嗯,我知道。”我也很是严肃,“就像是我觉得一个人再好,但是他办了坏事,做错了,就是要受到惩罚的,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不能枉顾法例。” “这世间,并不是纯粹的黑白对错,也许会有温暖,温情,同情的存在。但是,若是害了别人,做了恶,必须是要受到惩罚的,记住了没有?”肖不修说话的口气像严厉的师长,我赶紧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就是活在世间最无奈的事情吧。我点了点头,继而又叹了口气,“做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也是这个道理吧?” “很对。”肖不修终于拿起了那杯热茶喝了一口,“少给我添麻烦,多帮我做些事情才是正经的。” “好吧。”我把肖不修那杯热茶夺走了,转身又回去躺着了。 肖不修忙了几天终于把兴国县的各项事务顺清楚,并且把隔壁县自己的心腹朱县丞叫了过来,让他暂时两边一起管理,他要陪肖小七去南涧山走一走。 是的,就是这么大大方方,极为坦然和光明正大。朱县丞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们的时候,我立刻解释道:“不是去玩!是去办案!” 肖不修完全不解释,还扯着我出门了,并且对我说:“本都督做的任何事情为何要向他人解释?” “可是,我们去南涧山不是玩呀,你这么一说,大家以为你是陪我去玩了。” 我有点着急,我好不容易有点小名气了,结果被肖不修这样一说,搞得我特别喜欢吃喝玩乐,还要带着肖不修一起玩一样。“这多不好呀!” “这有什么?”肖不修那双眼睛变得狭长,一脸的坏。 “哎,肖大人呀,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您可以不用陪的。”我不太想带着肖不修一起行动。 刚刚肖小三派人传来消息,说在惊蛰后的第七日,也就是今天,果然在南涧山发现了鬼脸老头,他已经把鬼脸老头抓住了。 我当时正在方府看方玉衡的状况,因为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居然一点好转都有,一直躺在床上,不住呻吟。 一碗碗汤药灌了下去,并没有效果。肚子越鼓越高,一张嘴就吐药水,搞得极为恶心。 有侍卫过来说了一下情况,他们找了大夫郎中等等人都来诊治了一下,但是完全没有什么起色。我看了一眼正在忙的肖不修,就自己去看了一下。 方玉衡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端端一个白面探花郎,只有这么几天的时间搞得面色焦黄浮肿,看不出半分光彩。我倒是想跟他说说话呢,结果他也只能看着我,完全说不出来。 接风宴阴河鱼惹出的事端,很快在兴国县传开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比如闹鬼说,恶鬼说,谋害说,报仇说……一时间也都没什么真消息。 肖不修不让我出门,我就在他身边吃饭睡觉,看看县志和文书,时间过得也很快。 肖不修表示很满意,毕竟春季已经到了,心浮气躁之时,他发脾气的时候,看到我还是很乖地蹲在院子里看花花草草发呆,他的笑容也多了那么一点点。 因为有了下毒这个事情,肖不修在吃饭的问题上特别谨慎。 并且,他专门派了一队人盯着我们所有人的饮食安全,并且又去征调南厂的侍卫过来支援。 “你不是有朱县丞的人马了么?干嘛还要人过来?要不然,你把陈一陈二也叫过来吧,让他们两人陪我转转兴国县。”我陪他吃午饭的时候,很是勤快地帮他布菜,殷勤地像个小丫鬟。 他在吃饭的时候也看出喜好,我就按照我喜欢的给他夹菜,他一口口吃着,也没有表示异议。“朱县丞的人有一部分去帮着种地去了,我不能征用太多人。” “什么?衙役是有薪水的,干嘛要去种地?”我有点惊讶。 “为什么不能?”他又看了我一眼,“你以为大月国的粮食很多么?人很多么?大家都是要吃饭的,吃饭就要有人种地。朱县丞这么做也是对的,并且我也很支持。种地让人能够感受到生活的艰辛,也能够品尝到收获的喜悦。” 肖不修在说这话的时候,让我感觉这人和以往的阴冷之气完全不同,居然还有了一些忧国忧民的气息。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又给他盛了一碗汤,里面只有一片菜叶子,我那碗里多放了一个丸子。 这种小动作一般都能够被他发现,他直接调换了我两的碗,并且很快就吃完了。我举着汤匙看着他,心想:我都这么狗腿伺候了,他这算是什么? 我抿了抿嘴,去用温水拧了干净的帕子,然后我就又想:我是递给他呢?还是直接帮他擦嘴擦脸算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肖不修自己接过了帕子,擦了擦嘴和手,然后又扔给了我,说道:“碗里还有一个丸子,你赶紧吃了,过来书房找我。我们要带着卓敏敏和春菱去南涧山,会一会这个鬼脸老头。” “哦哦哦,好的好的。”我本来也想问问他这个事情,他看来也是很好奇了,所以决定亲自出马。“把那个韩聪也带着,让他给认认阴河鱼。” “嗯,这个可以。”肖不修站起了身,忽然又回头说,“去穿南厂的黑制服,把你的棉袄脱了吧,已经挺热的了。你吃着中药,燥气大,不应该捂着。” “好的好的。”我这点头哈腰的,也真的挺累的。 我们一行人收拾利落之后,就赶紧去了南涧山。南涧山因一个巨大的瀑布南涧而闻名,山势陡峭,极为难行。 树木茂密,蔽日遮天,但湿气极大,冬日必然是阴冷难耐。 幸好已经是春日,很温暖,肖不修让我换了夹衣轻松了不少。否则,我要是穿个大棉袄,必然刚一进山就完全走不动了。 肖不修,我,肖小五,卓敏敏,韩聪,春菱,厨子何二,卓苑的管家,以及南厂的侍卫们等人浩浩荡荡去了南涧山。 进了山,走了一小段,有一处开阔的地带,一个大碗茶摊在此,天气还没有能够摆摊,只是当地人留在这里,里面根本没有人。 肖小三坐在竹椅上喘气,看来也是很累的。一个老头跪在地上,须发花白,脸上的疤痕很是狰狞,想必就是这个鬼脸老头了。 还有几个南厂侍卫也插着腰,喘着气,衣襟都拉开了不少,看起来也是很热的。 我笑嘻嘻地看了过去,虽然南厂的侍卫都是自己人,但这个衣襟半开的一众年轻男子,也是挺好看的。 卓敏敏和侍女春菱已经避嫌地转过头去,我还瞪着眼睛看。肖不修哼了一声问道:“肖小七,你的眼睛很大么?” “不大不大。”我面带微笑。 “所以呢?”肖不修看着我。 “所以要瞪大眼睛,看着嫌犯嘛。”我特别有理。 他又哼了一声,然后轻咳了一声。这群人赶紧把衣服都扣好,并且比之前还多扣了两个口,很是紧密。 鬼脸老头看了一眼我们,说道:“老汉我只不过是卖鱼的,有人卖,有人买,犯法么?” “若是毒死了人,不犯法么?”肖不修看着他,一脸的严肃。 “他愿意吃。”鬼脸老头还想狡辩。 “现在,我也想吃,卖几条给我。”肖不修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阴森,配合着茂密参天的树林之气,更加骇人。 “大人是贵人,不需吃这个。只有那些想得道成仙,延年益寿,多子多孙,升官发财的人才需要吃这个。”鬼脸老头也不惧怕肖不修的气势,还挺有胆量的。 多子多孙,升官发财么?我偷眼看了看肖不修,又看了一眼他的小腹部,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想复杂了,还真的挺复杂的,想得我自己都脸红出神了。 第二百八十五、去捉阴河鱼呀 肖不修还没有说话,肖小三一棍子就下去了,直接把鬼脸老头打得扑倒在地。 我赶紧过去「哎哎」了两声,然后回身看着肖不修说:“大人,咱们等等再打,不着急不着急。” 肖不修看着我,眼神中有了疑问。我赶紧又解释了一下:“是这样啊,既然这老头知道怎么捕捉阴河鱼,那就让他带着咱们去也抓几条阴河鱼好了。反正我也没见过,也没去过,今天也是第七日,干脆就去看看呗。” “嗯?”肖不修有点被说动了。 “您陪着我,这南涧山看着还挺吓人的。”为了给南厂都督特别大的面子,我要「恳求」他来陪我的。“我们可不是游山玩水哦。”我还补充了一句,自己心里都笑了。 肖不修没什么表情,不过走了几步,跟肖小三说,让他带着南厂的侍卫分散开,有几个跟着我们,有一些跟着桌敏敏韩聪他们,然后就让鬼脸老头前面带路进山去。 鬼脸老头费了半天力气才爬了起来,但是也没说什么,直接站起身,踉跄着脚步往前走,看起来他还是恩熟悉这里的地形的,走起来也不太费力气。 很快就听到了南涧瀑布的声音,哗哗的水流声,转过了几个弯之后,还真的远远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瀑布,仿佛是挂在天上流下来一般,的确很是壮观。 山势陡峭,碎石乱飞。肖不修让我紧紧跟住他,必要的时候可以揪住他的衣袖。 我也没客气,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幸好他也没有放开我。 想我这身手,走三步,歪两步,也是挺棒的。为了不让我摔倒,肖不修把我抓得很紧,以便我刚一歪的时候,他能够及时抓住我。 肖小三在前面跟着鬼脸老头,时不时也回头看看我们这边的状况,我爬山的本领很差,卓敏敏比我还差。 她在侍女春菱和韩聪的搀扶下,走得很困难。不一会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鬼脸老头时不时也回头看看我们,并且有时也会放慢脚步,等我们靠近一些,才又开始前行。所以,我们这一路人马走得也真的不快,但我也是出了大汗,喘得厉害。 肖不修低声问我:“歇一下?” “别啊,人家卓敏敏都能坚持,我也可以的。”想她还是小产后身子亏损的人,我怎么也算个正常人。 “给你个话梅吃一下吧。”肖不修居然怀里装了一小包话梅饼子,他拿出了一个塞到我嘴里,我居然还尝出了一股红参的味道。 “啥?为什么这么大土腥味?”我一边吃一边问。 “特别用红参腌制的话梅饼,味道不错吧。可以增加力气和精力的。” 肖不修看着我一头的汗,拿起我的手和我的袖子,然后擦了擦我的额头,这动作简直了,我都不能说什么。他的确是嫌弃我的。 “特别给我做的吧?”我还是保持了狗腿子一般的微笑,开开心心地问他。 “嗯。”他居然真的肯定了这个答案,我表示心情很愉快,走路都有力气了。 走到这个时候,我们在一块巨大的山石面前停住了脚步。 前面茂密异常的藤萝倒挂在眼前,在这个季节,万物才只是开始发芽生长,而这里的藤萝已经呈现出繁茂的姿态,并且几乎将整块巨石以及山体攀岩满了。 不过,很明显,这藤萝的背后有一个山洞。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了一股股阴风阵阵往里面倒吸着。就仿佛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人们进去。 忽然「扑通」一声响,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循声看过去,是方府管家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凸起的石块绊倒了,跌坐到了地上。这方管家很是尴尬,但很惊慌,连忙和大家道歉。 韩聪过去把方管家扶了起来,看看他是否有受伤。幸好只是脏了衣衫,一切都好。 鬼脸老头站在藤萝下方说道:“这里就是阴阳世界的分割线,进去之后莫要高声,恐惊扰了地府仙人,会惹来祸端的。” 我扁了扁嘴,表示不大相信。肖不修捏了捏我的手,让我小心一点,还是要紧紧跟住他。 我们一行人慢慢往里面走,本来我以为这里会是黑暗的山洞,但完全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是宽阔平整,别有洞天。 山洞里很是不一般,说是山洞必然应该是漆黑的,但这里却有光,从头顶射下来,似乎是上面的岩石有很多缝隙,让光进来照亮。 但问题是,这里却又是非常的阴冷,冷到大家都打了寒颤。因为这里有一潭碧波荡漾的黑绿色水,泛黑亮的油光,透着那么诡异。 肖不修的神情很是严肃,也很警觉,一直盯着鬼脸老头。 那老头看到这深潭之后,立刻跪下来磕头,并且说道:“这里便是通往阴河的入口,那些阴河鱼就是从这里捕捉到的。” “地府鬼魅之说,从来都是姑妄言之,怎么能当真呢?你以为本都督就真的相信你话么?不过是托词骗人而已。说!那怪鱼到底是怎么来的?早早说出来,省得你受皮肉之苦!” 肖不修的声音在寒潭洞穴之中响起的时候,还真的很吓人。 要不是他捏着我的手,有那么一些些温暖传递过来,否则我都会都抖上几下的。 鬼脸老头又给肖不修跪下来磕头,说道:“大人啊,这些鱼真是从阴河那边游过来的。” “好啊,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证明给我看看吧。”肖不修那个冷哼的表情还真的比这寒潭还要冷几分,“来人,把这老头扔下去,让他从寒潭游进阴河,对阎王说一下,本都督特来拜见,在此等候,请他出来见见。” 我去,肖不修厉害啊!我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虽然我也不相信什么鬼神鬼魅之说,但是吧,要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在这种地方说出来,我还是要掂量一下的。不过,他完全没在怕的,果然是玉面修罗。 南厂侍卫们多听话啊,直接就过来押住了鬼脸老头,然后扯胳膊扯腿,要把他扔下深潭。 这个时候,鬼脸老头才终于害怕了,嚎叫起来。“大人啊,饶命啊!不能扔啊!” “为何不能扔?”肖不修那表情真是绝了,三分讥诮,四分看不起,二分狠绝,一分冷漠,一分自信。 嗯,很是自信,他绝对是笃定这鬼脸老头就是骗人的,根本没有什么阴河鱼,什么地府之类的,都是谎言。 知道怕了的鬼脸老头两条腿都已经浸到寒潭之中了,他已然嗷嗷嗷的叫了起来,各种喊着饶命之类的话。这洞穴里还有回音,声音被无限放大,听着也挺头疼耳朵疼的。 “说吧,若有半分谎言,还是要把你扔进去的。”已经把拉上来的鬼脸老头,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肖不修瞅着他,声音很是严厉。 “我说我说。”鬼脸老头可能是真的怕了,一直在发抖。 “这鱼在这里被称为阴河鱼,但它另外的名字叫方头罗刹女,传说是由溺死的亡魂变成的。但实际上,它也并非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在极寒之地长成,性情怪异残忍,生来食肉,有时还会吃掉自己的同伴,非常凶残可怕。 别看是个头很小,但是咬起来杀伤力很大。所以,一般有方头罗刹女的地方,都不会有其他的鱼类,也很少有其他动物会在这里共生。 但是,它们的生存之道就是啃食浮尸,无论是动物的,还是人的,或是天上跌落的鸟儿,都是它们的美味。” 鬼脸老头说道这里,我们大家都往深潭里看了看,那里一片安静,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一想到这里面无论是人的,还是动物的尸体,总觉得更加寒冷了。 “我也是无意中来到此处,发现这里有这种鱼。当然,为了让这鱼能够卖一个好价钱,当然要编造一个特别离奇的背景,才能够让人相信它的足够独特。” “如何判定它是吃过浮尸的?”我忍不住问道。 “就是这鱼腮下面的红线,这是一种鱼类难以消化的东西,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一道红线长在身体上。所以,很容易就知道,这鱼必然是吃过尸体的。那么,这寒潭里必然是有尸体的。” 鬼脸老头看了看深潭,才又说道:“既然机会难得,这也是我发财的机会,所以浮尸养出的鱼,必然也是可以卖出好价钱的。” 听了这话,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又往后退了半步。肖不修没有放开我的手,还把我往他身边扯了扯。他厉声问道:“浮尸在何处?” 鬼脸老头往山洞的角落里指了指,侍卫们扯着他走了过去。 只见他搬开了一块石头,露出了一处盘绳索装置。随后,他拉动了绳索,只听得水声哗啦啦地响了起来,一只巨大的藤笼被拉了上来。 我不由得又后退了一步,卓敏敏她们也吓坏了,连连后退,失声尖叫起来。 韩聪护着她们两人也往后站,大家都看着这个藤笼。等水沥干之后,这里面装了很多大石块,但是很明显有一具尸体已经被鱼啃噬干净,只剩下一副白骨,看得很是吓人。 大家真的都被吓到了,卓敏敏她们早都退到了更远,方管家也是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我掩住了口鼻,想往前去看看。肖不修低声说道:“等下,别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藤笼里。” 想想也对,万一还有阴河鱼在里面呢?万一还活着,我这个时候走过咬我一口就很是不划算了。 所以,我站住了,肖小三他们也没有上前去,大家都很安静地看着这个藤笼,看看有什么异动。 不过,这个鬼脸老头倒是跪在地上又开始磕头,声音很是恳切,“大人啊,小人只是利欲熏心而已,只是想着用这鱼来换取银两,但真的没有谋财害命之意。 更何况,这鱼虽然很是歹毒,很是凶狠,但真的不会吃死人的。 顶多就是消化不良,腹鼓不消,涩便不通。这都是因为尸气转化到鱼的身上,鱼也很难消化,除了自己长出一道红线之外,鱼肉也会有这种尸气,只是没有显现出来罢了。 其实,这道理也是很简单的,一个人长年累月的使用一个物件,自然在上面也会有自己的气息。 就比如喝茶的紫砂壶,一个小小的紫砂壶,却被使用者日日摩挲,对嘴使用,那上面最容易汇聚他的气息。 要是破解这个尸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这副尸骨生前所使用的紫砂壶,茶杯,或者是日日使用的东西,然后再找法师来驱邪,就能够痊愈了。” 这一大串说完,透露出很多信息。一时间,我都有点难以消化。 但是,很明显,这里是有命案的,这浮尸是谁?怎么死的?为什么在这里?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些全都是疑问。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这人是谁都不知道呢?怎么可能找到他生前用过的东西呢? 卓敏敏也禁不住开口问道:“这人必然是被害死的,哪里人都不知道,又如何寻找此人使用过的东西?我夫君如何解毒?” 鬼脸老头看着卓敏敏,没有说话,只是又低下了头。 一时间,这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居然都出了命案,看起来这个事情绝对不会太小了。 肖不修厉声道:“封了这个洞穴,请仵作速速来验尸,一定要让这副骸骨真相大白!” 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还有人把鬼脸老头捆了个结实。肖不修拉着我走出了山洞,外面的温度又温暖起来,看起来也有一些阳间之意。 不过,我还是接连打了几个寒颤,心里也不住地叹息,这是哪个倒霉鬼居然葬身在此,还喂了鱼。这下手之人也太狠毒了,深仇大恨么? 从山洞里出来的卓敏敏大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我夫君到底怎么办呀?怎么会这样啊?”那一声声,真是凄厉悲切,听得我又打了一个寒颤。 第二百八十六、韩聪,你和卓敏敏有奸情? 下山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虽然雨势不大,但很快道路就变得越发的泥泞和难走。 我又是好巧不巧地直接摔了出去,肖不修都没有扯住我。 韩聪在我前面走,我就直接摔在他的后背上,他则直接扑倒在地上,搞得相当狼狈,并且还受了一点伤。 局面有点尴尬了,韩聪也不敢对我有怨言,毕竟肖不修黑着脸把我拎了起来,韩聪只好自己站了起来。但此时,大家的身上都有了泥水,看起来也很脏。 看了看接下来的山路,我完全不想继续走了。目测,我们才走了一半路程,后面还要走很久。 想了想都觉得特别累,我就赖在路边的大树下,对肖不修说:“你们先走吧,我要歇一下,好累啊。” 肖不修皱着眉看着我,又看了看天色,耐着性子对我说:“赶紧下山,也许雨会下大的。” “不要,好累。”我拍了拍身上的泥,“你们先走,让方夫人赶紧回去歇着吧。” 卓敏敏此时已经擦干了眼泪,在春菱的照顾下,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 她走过来看了看我是否受伤,然后对韩聪说:“你留下来陪着小七大人吧,毕竟咱们是当地人,熟悉一些南涧山的情况。虽说下山就这一条路,也陪他们一下吧。” “好啊,谢谢方夫人。”我点了点头,“有劳韩公子等我歇一下再下山了。肖大人,你们先带着他们下山去吧。对了,小三哥,把你兜里我的那包药先给我,我现在吃一下。” 肖小三愣了一下,才走了过来。 他让南厂侍卫们看管好了鬼脸老头,然后把怀里的话梅包递给了我。 我还没有接过来,肖不修就先接了过来,然后说道:“你带着人和方夫人他们先走,我看看小七的情况再说。” “都先回去吧。”我又补充了一句,然后就忍不住吐了起来。 刚才寒潭实在是太冷了,又有一股腥臭的味道,我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 肖不修看到我这个样子,摆摆手将肖小三他们先走了,留了几个随行侍卫,以及韩聪也留了下来,半扶着我,我则哇哇地又吐了一会儿。本来也没吃什么,所以一会就吐干净,就剩下吐水了。 “小七大人受了寒凉,等她喘喘气,平复一下,我背她下山吧。只要暖和一些,喝一些热水,就会好的。这南涧山常年湿凉,身体不太好的人,的确会这样。”韩聪看着我这副样子,也觉得挺可怜的。 肖不修也扶着我的后背,稍稍给我一点点热量。然后掏出帕子给我擦了擦鼻涕眼泪,轻声问道:“好点了么?” 我大口喘了喘,看到肖小三押着鬼脸老头,带着卓敏敏等一行人走远了,几乎要看不到了,我才倚靠在树上,喘着气,用不太高的声音问韩聪:“说说呗,干嘛设这个局?这尸体是谁的?” 韩聪听到我这个话,吓得一哆嗦,立刻松开了我。幸好肖不修还扶着我,我站得很稳。 不过肖不修也有点惊讶,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扶着我后背的手力度大了一些。 “首先,别想跑!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肖大人可是个中高手,并且我们还有侍卫们呢。再说了,你既然敢设这个局,其实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来抓凶手对不对? 所以,说说呗,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也很安全。如果你说的是实情,我可以考虑替你向肖大人求情,至少接风宴投毒这个事情,可以酌情处理,不至于处死。” 我看着韩聪,看着他一点点变了颜色,脸色苍白,开始冒了冷汗。估计也是在消化我刚才说的这一长串话。 要知道,我已经用最简略的语言表达清楚我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并且也知道这是他安排的。 反正要是真的追究起来,随便给他安排也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他也直接斩立决了。 就在韩聪哆嗦的时候,肖不修「哼」了一声,这个威力居然比我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还管用,韩聪立刻就跪了下拉,也不管不顾这里是不是很泥泞了。 “小七大人是如何看出来?”韩聪居然还有心问我,看来这人也算是挺稳得住的。 肖不修也看着我,好看的瑞凤眼很专注地看着我,还点点光芒,这让我心情大好起来,一点都不觉得身体难受了,还不由得笑了出来。 “哎,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等你自己来投案再去抓人,恐怕真凶早都跑了。你让我猜猜吧,这具浮尸是不是和方夫人有关系?那个鬼脸老头是不是你安排的?” 这一次,韩聪直接冲我磕了一个响头,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头上脸上都是泥水,看起来也挺滑稽的。不过,他却哭出了声,呜呜呜的,挺惨。 “别哭别哭,大男人怎么能哭呢。”我随口安慰了一下,“快点说吧,如果我们晚一点的话,会不会出岔子?” “是是是,我说我说。”韩聪抹了抹脸,正色说道:“小七大人明鉴,这具浮尸是敏敏的弟弟,卓然。鬼脸老头是他的老仆人,李伯。” “哦。”我点了点头,“果然如此,我就知道这与方夫人,不,卓敏敏有干系。那你再让我猜猜,这杀人凶手是不是方玉衡?” 这一次,不仅仅是韩聪跪坐在了地上,就连肖不修都瞪了眼睛,捏住了我的肩膀。“哎,轻点轻点,别使劲,挺疼的。” 肖不修赶紧松了松手,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先说我怎么猜出来的,还是让韩聪先说一下他的案情?”我揉了揉我的肩膀,还顺道拍了拍肖不修手,还挺暖和。 “你先说/小七大人先说。”这两人一口同声,居然还挺默契。 “好吧。”我组织了一下思路,“这事情本来就很奇怪,因为一环套一环,是太顺利成章了。先不说神仙鱼这个事情,就说之后从追查鱼的线索,方夫人、婢女春菱、厨子何二、鬼脸老头,这么顺利地摸排出了这些人,并且最后查到这里,找到浮尸,特别像是有人布置好了一个局,让我们往里面走。 我也是看到浮尸的这一刻,立刻明白过来的。其实,刚才我都没有怀疑到韩聪身上,但是你对方夫人的称呼暴露了你。” “什么?”韩聪有点疑惑。 “我们都称呼她为方夫人,只有你称呼她为敏敏。当然,我也可以理解为你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亲密感。 但是,在外人面前,你们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应该避嫌才对,但你依然还坚持这样唤她,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们有奸情,要不然就是你对她有什么想法。” “肖小七!”肖不修喊了我一声。 我嘿嘿笑了起来,“你看,肖大人每次喊我的时候都是连名带姓,并且这是我在南厂的名字。这足以说明,在他心中,我是南厂的一员。 另外,他每次都特别顺口地喊我的全名,也说明我一天到晚地惹他生气,他要是不这样喊我,都发泄不出去那股子怒火。” 肖不修这次不喊我了,看着我。 “别这样嘛,肖大人,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我居然有点被他看毛了,想我也没有说错嘛。 在他的心目中,我应该也就是工具人。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喊喊我小七,小满什么的,也是为数不多的。 “其实,你们都没有发现过吧,你对一个人潜意识里的称呼,就是心里对他的态度。所以,韩聪,你对卓敏敏的态度,并不认可她是方夫人,对不对?” “是!”这一次,韩聪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我与敏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她的弟弟也是我的兄弟,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早已经是我心中的亲兄弟,甚至比亲兄弟都要更疼爱一些。 我是看着卓然长大的,从一个小小的婴孩,到十八岁的大人。小七大人,您可知道敏敏的弟弟失踪一年多了?” “所以?卓然是怎么死的?和方玉衡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图财害命?” 曹贵妃给我关于卓敏敏的背景资料中,早已经提及过有这样一个卓家的大宝贝儿子,也知道这孩子聪明但有些骄纵,失踪了一年多,至今音信皆无,不知生死。 但如果真的如韩聪所说的这样,这事情果然又大了。我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扯住肖不修的手,慢慢靠在了大树上。“说吧,看看到底如何的。” 月余之前,韩聪外出收送货物。在南涧山的另外一边遇到了鬼脸老头。 当时,韩聪一个人想去小解,鬼脸老头就冒了出来,把他也吓坏了。这鬼脸老头立刻给他跪了下来,低声说道:“韩少爷,是我。” 韩卓两家互为邻居,韩聪和卓家姐弟就一起长大的,他对这姐弟二人也当做是自己的亲人。 因此对于卓家的上上下下的仆人也都很熟悉。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他立刻喊了出来:“李伯!” 一年多以前,卓敏敏的弟弟卓然带着李伯到南涧山来玩。 卓然是卓父老来得子,自然是疼爱得不得了,放在掌心里养大的。 但是,也是有些娇惯顽劣。大前年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走路有些不稳。所以,身边就有仆从常常跟着。 这一次,他也是憋闷了很多时日,想着一定要在南涧山好好自由地呼吸一下。 李伯也觉得山里又没有什么人,很是安全。主仆两人感情很好,李伯很是宠爱卓小少爷,卓然对他也很好,因此既然在外面玩,也就没有那多规矩。 所以李伯就和卓然说他要去上一个大的茅厕,让卓然不要走远,等一下他。 卓然当时才不过十八岁,因为娇养的缘故,心性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但是,还是很乖的,就站在那里等着李伯。李伯赶紧转到背风的大石头后面去方便。 但就在进行时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有人打斗挣扎的声音,但很快就又没了声音。 他心里也觉得很害怕,就提起裤子,悄悄地从大石头后面探头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就惊呼出来。卓然已经一身血污地倒在了地上,而他身边还站了两个蒙面人。 李伯吓得不敢出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生怕被这两人听见。 只听得这两人在交谈,其中一人说道:“这小子身边从来不缺仆从,今天跟他出来的是谁?” “好像是李伯。”另外一个人回答。 “那再到处找找,不能留了活口。”之前那个人的声音透着凶狠,并且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的衣衫。他手上的长刀还滴答着血,看起来也很是恐怖。 “先把这尸体处理一下吧。”另一人从大树背后拖出了一个藤笼,两人合力将卓然的尸身塞了进去,并且放进去了不少大石头。 “一会你处理一下,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好的……” “咱们再分头找找这个李伯,见到之后直接杀,不要留活口。” 这人说着说着,或许是太热了,他扯下了自己蒙脸的黑巾,擦了擦头上的汗。但此时的李伯却看清楚了他的样貌,完全崩溃了。 因为这行凶之人正是卓然的姐夫,卓敏敏的丈夫,兴国县的县丞方玉衡。 当李伯看到凶手的真面目之后,慌乱了一阵子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立刻蹲低了身子,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躲过了这两人的寻找,然后悄悄出了南涧山。但此时他也知道,如果回家去找卓敏敏大小姐说这个事情,她未必相信。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卓敏敏非常爱方玉衡,对他极好。若无任何凭证说方玉衡是杀人凶手,要怎么办? 思来想去,李伯在山下藏了一夜之后,又回到了案发现场,想着要不然先把少爷卓然的尸身带回去。 可是,此时此刻,早已经没有了卓然的踪迹,连地上的血污都被处理干净了。 第二百八十七、听墙根儿 我们回到兴国县县衙馆驿的时候,天还没有黑,肖小五正打算去看看晚饭准备的情况。 他说刚刚南厂的侍卫们过来了百十来号人,他要去安排一下。 肖不修点点头,继续扯着我的袖子回了我的甲等二号房间。 并且,他喊侍卫烧一大盆热水过来,因为他说我必须洗一洗,实在是太臭了。 这倒也是真的,我先是摔在了泥地里,然后又吐了半天,还出了好几身大汗,的确现在也是臭烘烘的。不过,肖不修站在屋里,我怎么洗? 我瞅着他,问道:“大人,您要不要回避一下?我可是要洗洗澡呢。” “无妨,我不看就是了。”肖不修依然盯着我,丝毫不错眼珠,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充满了探究。 “你你你这不是看着呢么?我怎么洗?”我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干嘛这么看着我?” “肖小七!”他喊了我一声。 “我在啊!”我回应了他一句。 “你会怎么喊我?”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肖大人啊,都督,大人……”我回答道。 “没有别的?”他又问道。 “什么别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比如?” “那我可不敢。”我讪笑道,“您是大人,您是厉害的人,我可不敢瞎叫。回头您生气了,揍我一顿,不不,您已经生过气了,已经揍过我了,我就更不敢了。” “肖小七!” “在在在!”侍卫们已经把热水送了进来,我忙不迭地自己去端水,然后放到里面小隔间的大桶里。 我肖小七虽然待遇挺高的,但我还是愿意亲力亲为,不需要别人伺候的。“大人,要不您待一会再喊我,我真的赶紧洗洗了。” 我也没管他,就当他不存在好了。直接开始脱衣服,解开头发,小跑着去了里间洗刷刷了。要知道,我现在必须赶紧洗,然后去吃饭,晚上还有大戏要开锣呢。 洗完香香之后,头发不算特别干。但因为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我还是随便套了件衣服出来看看。肖不修已经端坐在饭桌前,自顾自地喝着茶。 “大人,您干嘛不回您那里啊?”我有点好奇。最近他都在甲等一号房里休息,有时候吃饭叫我过去他屋里吃,很少在我这里坐着。尽管,我这里才是拥有一个吃饭的大圆桌的。 “嗯,我觉得还是这里吃饭比较舒服。”他居然口气很稳,“擦干一些,不要着凉。” 突如其来的温暖问候,让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喃喃地问道:“您想问什么,您就直接说吧,别这样忽然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挺吓人的。” “韩聪的破绽,还有什么?”肖不修立刻就问了出来。 “没什么了呀。”我见他也没太在意我的形象,我就继续擦着头发。 “仅仅是称呼么?”他继续问道。 “让我想想,其实也不是。”我随便擦了擦,就坐了下来,毕竟饭菜的香味还是很诱人的,特别是在我刚才已经吐干净的情况下,目前的确是饿了。 他随手捞起了我的头发,让我坐好,细细地给我扎着辫子,又用玉簪固定在头上成为一个髻,动作自然而流畅。 “啊啊啊!”我忽然喊了起来,把肖不修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哦,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吗,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个称呼的,就是因为动作。”我捏了捏自己的头发,说道,“大人,你看哈,你给我梳过很多次头发,所以我就会觉得你给我弄头发,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也觉得这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而已。 但是,如果是外人看到了,的确会认为您是最宠爱肖小七的。 当然,只有我知道您是嫌弃我不会梳头发。那么,我是因为看到了韩聪和卓敏敏之间的小动作。 比如很自然地扶肩,捞裙摆,随便就互相递一个小饼子,或者就是很自然的一种肢体触碰…… 他们觉得很自然,但我们外人看来,其实是过于亲昵了。所以,我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两人有奸情。” “为何是奸情?”肖不修已经整理好我的头发,顺便又揪了揪我的领子,这才让我开始吃饭。 “卓敏敏嫁人了啊,我记得韩聪也有妻子的。所以,两人还这样亲密,又没有血缘关系,难道不是奸情么?” “那我现在对你这样亲密,连你洗澡的时候都坐在外间,我们不是有奸情么?”肖不修这眼神,这表情,这口气,让我忽然憋住了。 “这不一样啊!”我只好又解释道,“您看哈,首先您是嫌弃我做得不够好,您又是严格要求,自然你看到邋邋遢遢的我,就忍不住出手了。 以前一直这样,所以后来也就习惯了,再后来就完全是顺手了,不帮我弄弄,都觉得不对比如,我这头发,要是您不弄,我一脑袋鸡窝出去,您不是觉得我特别丢人么?” 肖不修点了点头,表示很同意。“果然如此。” “所以,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很认真的,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肖不修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吃东西。“您不吃么?” “没胃口。”肖不修说得很正常,但我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所以,只好很努力地吃饭,尽量多吃了一点点。 “今晚你跟我住吧,来了这么多侍卫没地方住,让肖小三他们挤在你这里。”肖不修站起了身,看了看外面。“吃完就自己搬过来,现在大家都忙,没人帮你。” “哦。”这也挺正常的,我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之后,我才喘了口气,这人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我拖着包袱去了甲等一号房,肖不修出去安排晚上的行动了,我就很坦然地在矮塌上睡了一会,因为的确很累。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的身子很可能小时候就亏过,也许是胎里就亏了,所以不太容易恢复。 但我睡得不安稳,因为心里有事情。只是因为被窝里很温暖,我还是愿意缩在里面不出来。 肖不修在黄昏的时候回来的,看我在被窝里没有动静,就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卓敏敏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崩溃?” “会么?”肖不修反问我。 “枕边人,太可怕了。”我叹息了一声。 “肖小七,没有那么多感叹,抓住凶手才是你要做的。”肖不修总是这样严肃,又开始教育我了。 “好吧,我错了。”我老老实实坐了起来,“是不是可以吃晚饭了?” 听完这句话,他的表情才有那么一丝裂缝,但幸好没有裂大。 “再过一会,他们给你熬药去了,今日喝完这副药这个疗程就算结束了,缓一缓再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需要继续喝药。” “太好了!”我终于开心起来,要知道这药足足喝了两个月,我觉得我的手指头都是苦的。 “你换上南厂的黑色衣服,我们现在去听听墙根儿。”肖不修轻轻笑了一下。 “哟!大人,您不是有功夫么?耳力应该特别好的,怎么还需要听墙根儿?”我的心情好,也愿意跟肖不修贫嘴几句。 他心情好,也愿意和我随意说话。“我要带你去听听,你这耳朵不是坏掉了么?” “哦哦哦,好吧,谢谢大人的体贴入微。”我又开始狗腿子了,肖不修嫌弃得摸了摸我的头,让我赶紧换衣服跟他出门去。 我们去的地方也不远,就是县衙的大牢,天字号第一间,也算是给方玉衡很不错的待遇了。 之前因为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按照下毒者来关押的。 还找了几个大夫和郎中,轮流替他诊治。其他那几个土豪也关在大牢里,不过那几个人没喝多少,症状很轻,现在基本上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只是方玉衡的状况没有好转,依然还是腹部高鼓,看起来也挺吓人的,卓敏敏提前下山回来后,先是回了方府应该继续禁足。 但她不肯进屋子,就跪在门口,说要见自己的丈夫,让侍卫们给肖不修传话。 肖不修也没吱声,一直没有理会。现在才扯着我去站在天字号第二间的墙边,让人把卓敏敏带了过来看看方玉衡。 我尽量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和肖不修站在黑暗的阴影里,我紧紧靠住了他,还是很暖和的。 卓敏敏脸色苍白且浮肿,走路都有些摇晃。肖不修只允许她一个人过来的,方玉衡也是一个人躺在大牢的土炕上。 看来,肖不修还是想让他们夫妻二人说一些体己话的,所以连侍卫们都没有安排守在周围。 当然,他和我站在黑暗里,也是够了。万一人家说点什么脸红心跳的悄悄话,我不知道要不要笑场呢?想归想,他们也未必说。 卓敏敏一直在哭,坐在土炕的边缘,拉着方玉衡的手。方玉衡此时好了一些,至少没有一张嘴就吐药水。不过,他也是一直喘得很急促,看起来也是很难受的。 “我要怎么办呢?”卓敏敏摸了摸方玉衡的额头,探了探他的温度。 “无妨,坐在我边上就已经很好了。这几日没有见到你,你过的好么?南厂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方玉衡很是关切的语气,听起来还挺让人感动的。要不是有了之前韩聪的说法,我可能现在都会很感动呢。可是,韩聪会不会说了谎?有那么一瞬间,我动摇了一下。 “方郎,你可不能有事啊。”卓敏敏想扑倒在方玉衡的身上,但看到他这圆鼓鼓的肚子,也知道他应该很难受了。 “今日又好了一些,看到夫人之后,觉得就更好了一些。放心吧,不会有事情的。等肖大人把事情查清楚,会放了我们的。 你也知道的,南厂的确是很严厉的,但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我好歹也是探花和县丞,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方玉衡柔声安慰道,“倒是你啊,身子本来就弱,可不能有事的。你若是有事,我们的小娟可怎么办呢?” “小娟很乖的,有乳母在照看着,无须挂念。现在只是你……哎,等我不被禁足了,我就去京城找贵妃娘娘求情……”卓敏敏哭得更加厉害了。 “别这样嘛,都不好看了。我的敏敏最好看了。”方玉衡伸出手抹去了卓敏敏脸上的泪,叹息道:“自从遇到夫人之后,为夫一直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现在只是小小的磨难,就当做是以后的老来谈资好不好?敏敏,不难过的。”方玉衡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卓敏敏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黑暗里,我站在肖不修的身后,但是他没有看向这两个人,只是回身护着我,而我津津有味地看着。 可能是看的很投入,我特别想凑近一点,仔细看看现在方玉衡的表情,因为他是躺着的状态,我看不太清楚。 肖不修见我都快探出身子去了,干脆一把抱住了我,箍住了我的身体,还捂住了我的口鼻。我之后靠在他的怀里,用耳朵去听。 “你说,这是不是什么人要害你?”卓敏敏还是很聪明的。 “我为官这些年,也没得罪什么人吧?夫人也都是看着的,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吧?”方玉衡又大口喘了喘气,看起来也是很难受。 “是啊,这些年兴国县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我的瑞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是朝廷今年在这里做春闱的初选,也是很正常的轮替,没有任何不对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或者,就是偶然?真的是我们倒霉?” 卓敏敏说道,“这些日子,我真的把这些年的事情都想了想,真的没有什么仇家。” “那不是应该放心么?过几日真相大白了,我们就回家。我辞官不做了,专心在家带孩子。你再给我生个胖小子,闺女也成,我都喜欢的。” 方玉衡那声音极尽呢喃之意,也很是亲昵,听着那意思,可能都是卓敏敏已经俯下身子,方玉衡在在她的耳边磨磨蹭蹭。 第二百八十七、我们听墙根儿 我们回到兴国县县衙馆驿的时候,天还没有黑,肖小五正打算去看看晚饭准备的情况。 他说刚刚南厂的侍卫们过来了百十来号人,他要去安排一下。 肖不修点点头,继续扯着我的袖子回了我的甲等二号房间。 并且,他喊侍卫烧一大盆热水过来,因为他说我必须洗一洗,实在是太臭了。 这倒也是真的,我先是摔在了泥地里,然后又吐了半天,还出了好几身大汗,的确现在也是臭烘烘的。不过,肖不修站在屋里,我怎么洗? 我瞅着他,问道:“大人,您要不要回避一下?我可是要洗洗澡呢。” “无妨,我不看就是了。”肖不修依然盯着我,丝毫不错眼珠,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充满了探究。 “你你你这不是看着呢么?我怎么洗?”我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干嘛这么看着我?” “肖小七!”他喊了我一声。 “我在啊!”我回应了他一句。 “你会怎么喊我?”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肖大人啊,都督,大人……”我回答道。 “没有别的?”他又问道。 “什么别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比如?” “那我可不敢。”我讪笑道,“您是大人,您是厉害的人,我可不敢瞎叫。回头您生气了,揍我一顿,不不,您已经生过气了,已经揍过我了,我就更不敢了。” “肖小七!” “在在在!”侍卫们已经把热水送了进来,我忙不迭地自己去端水,然后放到里面小隔间的大桶里。 我肖小七虽然待遇挺高的,但我还是愿意亲力亲为,不需要别人伺候的。“大人,要不您待一会再喊我,我真的赶紧洗洗了。” 我也没管他,就当他不存在好了。直接开始脱衣服,解开头发,小跑着去了里间洗刷刷了。要知道,我现在必须赶紧洗,然后去吃饭,晚上还有大戏要开锣呢。 洗完香香之后,头发不算特别干。但因为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我还是随便套了件衣服出来看看。肖不修已经端坐在饭桌前,自顾自地喝着茶。 “大人,您干嘛不回您那里啊?”我有点好奇。最近他都在甲等一号房里休息,有时候吃饭叫我过去他屋里吃,很少在我这里坐着。尽管,我这里才是拥有一个吃饭的大圆桌的。 “嗯,我觉得还是这里吃饭比较舒服。”他居然口气很稳,“擦干一些,不要着凉。” 突如其来的温暖问候,让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喃喃地问道:“您想问什么,您就直接说吧,别这样忽然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挺吓人的。” “韩聪的破绽,还有什么?”肖不修立刻就问了出来。 “没什么了呀。”我见他也没太在意我的形象,我就继续擦着头发。 “仅仅是称呼么?”他继续问道。 “让我想想,其实也不是。”我随便擦了擦,就坐了下来,毕竟饭菜的香味还是很诱人的,特别是在我刚才已经吐干净的情况下,目前的确是饿了。 他随手捞起了我的头发,让我坐好,细细地给我扎着辫子,又用玉簪固定在头上成为一个髻,动作自然而流畅。 “啊啊啊!”我忽然喊了起来,把肖不修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哦,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吗,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个称呼的,就是因为动作。”我捏了捏自己的头发,说道,“大人,你看哈,你给我梳过很多次头发,所以我就会觉得你给我弄头发,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也觉得这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而已。 但是,如果是外人看到了,的确会认为您是最宠爱肖小七的。 当然,只有我知道您是嫌弃我不会梳头发。那么,我是因为看到了韩聪和卓敏敏之间的小动作。 比如很自然地扶肩,捞裙摆,随便就互相递一个小饼子,或者就是很自然的一种肢体触碰…… 他们觉得很自然,但我们外人看来,其实是过于亲昵了。所以,我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两人有奸情。” “为何是奸情?”肖不修已经整理好我的头发,顺便又揪了揪我的领子,这才让我开始吃饭。 “卓敏敏嫁人了啊,我记得韩聪也有妻子的。所以,两人还这样亲密,又没有血缘关系,难道不是奸情么?” “那我现在对你这样亲密,连你洗澡的时候都坐在外间,我们不是有奸情么?”肖不修这眼神,这表情,这口气,让我忽然憋住了。 “这不一样啊!”我只好又解释道,“您看哈,首先您是嫌弃我做得不够好,您又是严格要求,自然你看到邋邋遢遢的我,就忍不住出手了。 以前一直这样,所以后来也就习惯了,再后来就完全是顺手了,不帮我弄弄,都觉得不对比如,我这头发,要是您不弄,我一脑袋鸡窝出去,您不是觉得我特别丢人么?” 肖不修点了点头,表示很同意。“果然如此。” “所以,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很认真的,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肖不修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吃东西。“您不吃么?” “没胃口。”肖不修说得很正常,但我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所以,只好很努力地吃饭,尽量多吃了一点点。 “今晚你跟我住吧,来了这么多侍卫没地方住,让肖小三他们挤在你这里。”肖不修站起了身,看了看外面。“吃完就自己搬过来,现在大家都忙,没人帮你。” “哦。”这也挺正常的,我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之后,我才喘了口气,这人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我拖着包袱去了甲等一号房,肖不修出去安排晚上的行动了,我就很坦然地在矮塌上睡了一会,因为的确很累。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的身子很可能小时候就亏过,也许是胎里就亏了,所以不太容易恢复。 但我睡得不安稳,因为心里有事情。只是因为被窝里很温暖,我还是愿意缩在里面不出来。 肖不修在黄昏的时候回来的,看我在被窝里没有动静,就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卓敏敏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崩溃?” “会么?”肖不修反问我。 “枕边人,太可怕了。”我叹息了一声。 “肖小七,没有那么多感叹,抓住凶手才是你要做的。”肖不修总是这样严肃,又开始教育我了。 “好吧,我错了。”我老老实实坐了起来,“是不是可以吃晚饭了?” 听完这句话,他的表情才有那么一丝裂缝,但幸好没有裂大。 “再过一会,他们给你熬药去了,今日喝完这副药这个疗程就算结束了,缓一缓再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需要继续喝药。” “太好了!”我终于开心起来,要知道这药足足喝了两个月,我觉得我的手指头都是苦的。 “你换上南厂的黑色衣服,我们现在去听听墙根儿。”肖不修轻轻笑了一下。 “哟!大人,您不是有功夫么?耳力应该特别好的,怎么还需要听墙根儿?”我的心情好,也愿意跟肖不修贫嘴几句。 他心情好,也愿意和我随意说话。“我要带你去听听,你这耳朵不是坏掉了么?” “哦哦哦,好吧,谢谢大人的体贴入微。”我又开始狗腿子了,肖不修嫌弃得摸了摸我的头,让我赶紧换衣服跟他出门去。 我们去的地方也不远,就是县衙的大牢,天字号第一间,也算是给方玉衡很不错的待遇了。 之前因为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按照下毒者来关押的。 还找了几个大夫和郎中,轮流替他诊治。其他那几个土豪也关在大牢里,不过那几个人没喝多少,症状很轻,现在基本上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只是方玉衡的状况没有好转,依然还是腹部高鼓,看起来也挺吓人的,卓敏敏提前下山回来后,先是回了方府应该继续禁足。 但她不肯进屋子,就跪在门口,说要见自己的丈夫,让侍卫们给肖不修传话。 肖不修也没吱声,一直没有理会。现在才扯着我去站在天字号第二间的墙边,让人把卓敏敏带了过来看看方玉衡。 我尽量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和肖不修站在黑暗的阴影里,我紧紧靠住了他,还是很暖和的。 卓敏敏脸色苍白且浮肿,走路都有些摇晃。肖不修只允许她一个人过来的,方玉衡也是一个人躺在大牢的土炕上。 看来,肖不修还是想让他们夫妻二人说一些体己话的,所以连侍卫们都没有安排守在周围。 当然,他和我站在黑暗里,也是够了。万一人家说点什么脸红心跳的悄悄话,我不知道要不要笑场呢?想归想,他们也未必说。 卓敏敏一直在哭,坐在土炕的边缘,拉着方玉衡的手。方玉衡此时好了一些,至少没有一张嘴就吐药水。不过,他也是一直喘得很急促,看起来也是很难受的。 “我要怎么办呢?”卓敏敏摸了摸方玉衡的额头,探了探他的温度。 “无妨,坐在我边上就已经很好了。这几日没有见到你,你过的好么?南厂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方玉衡很是关切的语气,听起来还挺让人感动的。要不是有了之前韩聪的说法,我可能现在都会很感动呢。可是,韩聪会不会说了谎?有那么一瞬间,我动摇了一下。 “方郎,你可不能有事啊。”卓敏敏想扑倒在方玉衡的身上,但看到他这圆鼓鼓的肚子,也知道他应该很难受了。 “今日又好了一些,看到夫人之后,觉得就更好了一些。放心吧,不会有事情的。等肖大人把事情查清楚,会放了我们的。 你也知道的,南厂的确是很严厉的,但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我好歹也是探花和县丞,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方玉衡柔声安慰道,“倒是你啊,身子本来就弱,可不能有事的。你若是有事,我们的小娟可怎么办呢?” “小娟很乖的,有乳母在照看着,无须挂念。现在只是你……哎,等我不被禁足了,我就去京城找贵妃娘娘求情……”卓敏敏哭得更加厉害了。 “别这样嘛,都不好看了。我的敏敏最好看了。”方玉衡伸出手抹去了卓敏敏脸上的泪,叹息道:“自从遇到夫人之后,为夫一直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现在只是小小的磨难,就当做是以后的老来谈资好不好?敏敏,不难过的。”方玉衡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卓敏敏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黑暗里,我站在肖不修的身后,但是他没有看向这两个人,只是回身护着我,而我津津有味地看着。 可能是看的很投入,我特别想凑近一点,仔细看看现在方玉衡的表情,因为他是躺着的状态,我看不太清楚。 肖不修见我都快探出身子去了,干脆一把抱住了我,箍住了我的身体,还捂住了我的口鼻。我之后靠在他的怀里,用耳朵去听。 “你说,这是不是什么人要害你?”卓敏敏还是很聪明的。 “我为官这些年,也没得罪什么人吧?夫人也都是看着的,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吧?”方玉衡又大口喘了喘气,看起来也是很难受。 “是啊,这些年兴国县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我的瑞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是朝廷今年在这里做春闱的初选,也是很正常的轮替,没有任何不对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或者,就是偶然?真的是我们倒霉?” 卓敏敏说道,“这些日子,我真的把这些年的事情都想了想,真的没有什么仇家。” “那不是应该放心么?过几日真相大白了,我们就回家。我辞官不做了,专心在家带孩子。你再给我生个胖小子,闺女也成,我都喜欢的。” 方玉衡那声音极尽呢喃之意,也很是亲昵,听着那意思,可能都是卓敏敏已经俯下身子,方玉衡在在她的耳边磨磨蹭蹭。 第二百八十九 爱情从来不是对等的 第二百八十九、爱情从来不是对等的 我听到的关于卓敏敏的故事,都是从曹贵妃那里来的。但是,这一次从方玉衡口中听到的,就完全变了味道,甚至是说,有点男卑女尊,甚至是复仇的意思。 方玉衡长得的确好看,但并非是兴国县县城里的人,是南涧山山里的穷困户家的孩子。 父亲因为一次爬山采药的途中,从南涧瀑布跌落身亡。说起来,这和卓敏敏家还有不少的渊源。 当年,卓敏敏的母亲生病,药石不灵。有游医说需要南涧瀑布顶上的一株冰晶草碾碎服下,保证就好了。 当时卓家在兴国县贴出了布告,说是若有人取得冰晶草,卓家愿出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特别是穷困家庭来说,可算是天价了。很多人都行动起来,甚至是隔壁县的人都不顾危险去攀爬南涧瀑布。 重金求药,就证明这药必然是不好得到。南涧山山势陡峭,从来没有人能够攀爬到瀑布的顶上。 但这游医信誓旦旦地说冰晶草就在上面,特别是说瀑布顶端是一片冰雪之地,需要仔细寻找,才能够发现。 过程不说那么多了,为了这一株冰晶草,摔死了不少人。但是,鸟为食亡,人为财亡。即便是死了,只能认作自己倒霉而已。 方玉衡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他看到自己的孩子聪明好学,一心想念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也想着干脆冒冒险,去试试挣这份钱。 他在南涧山里长大,自然也是熟悉这里的地形。大致算计好路线就出发了,方玉衡当时只有六岁,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是,的确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母亲和奶奶都在病着,而他又真的想要进学堂。因此,就跟着父亲走到了家门口,依依不舍,又惴惴不安。 他父亲是山里的孩子,自然对这座南涧山很是熟悉,比其他人也更有优势。 去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大雨的夜里回来了。他拿着一百两银子,很高兴地敲开了自家的门,把这沉甸甸的银子交给了自己还年幼的儿子,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事后,方玉衡才知道,他父亲爬上了南涧瀑布的顶端,摘取了冰晶草。 但下山的时候,过于寒冷和湿滑的山路上,有一块碎石砸中了他的头。 尽管当时没有事情,但他急冲冲地跑到了卓家换取了一百两银子,又兴冲冲地跑回了自己的家,这一路的奔波,气血翻涌,令头部充血且过于兴奋,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他用自己的命换的了这一百两银子,救了自己的妻子和母亲,让儿子可以念书,但是,自己却丢了性命。 卓敏敏的母亲吃了冰晶草之后,果然活了过来。卓家欢天喜地,而方家却失去了顶梁柱,天塌地陷。方玉衡在很小的时候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方玉衡的母亲知道儿子心里觉得是卓家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但是她也极力劝他,“这也并不是他们的错,是你父亲的命不好。” “要不是那个什么冰晶草,父亲何至于丧命?”方玉衡每每提到这件事情都非常气愤,因为他永远记得父亲离开家上山时的样子,以及大雨夜里倒在自己眼前的惨状。这是他一辈子的阴影,永远无法释怀。 他发奋读书,一定要考取功名,成为人上人。 的确,他也是聪明的,很快在学堂里拔得头筹,成为兴国县为数不多的考生参加了层层考试,终于考进了前一百名,进了京城。 他长得的确非常秀美,身高随了父亲。他母亲和奶奶常常说:“玉衡这孩子真真和他父亲一般模样。所是他父亲没有那么早走,现在看到他长大成人的模样,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随着年龄的增长,方玉衡已经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学会了察言观色。 并且,他也看过了这世间的种种之后,知道自己家这样的事情,的确也是要怨恨命运,但也要怪他没有钱,没有权势。 因此,他开始琢磨如何让自己变成有钱人,改变自己的命运。 只靠读书,也未必是能够真正的出人头地。有很多状元郎进了清水衙门,依然是一辈子清贫。 他在进城考试时,无意中发现了兴国县卓家的大小姐卓敏敏也在京城,她很有名,年纪比方玉衡大三岁,也早早地就在父亲的瑞银银号里做事,人长得好看,也很利落,是很多世家子弟追逐的对象。 不过,卓敏敏不太喜欢那些纨绔子弟,更喜欢读书人。 在听到了不少传闻轶事之后,方玉衡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在客栈里和其他人闲聊的时候,故意引起了卓敏敏的注意,并且与她彬彬有礼,且温柔有加。 重点是,他还会说一些南涧山的山神鬼故事,经常逗得卓敏敏哈哈大笑,或者是胆小惊慌。 卓敏敏因为母亲吃了南涧山冰晶草的事情,始终对于南涧山很感兴趣,因此也很愿意听这里的种种传闻故事。 方玉衡就投其所好,没事就讲或者瞎编一段故事,慢慢地,两个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多,每一次都很开心。 但方玉衡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的学识与这些大月国的学子想必,未必能够拔得头筹,能够进入前十都已经是很不错了。 但是前十的命运未必会有多好,相比以往,很多人都去了礼部,钦天监之类的闲职继续做学问。 他方玉衡念书已经不是为了做学问,而是为了改变命运! 他也没有告诉卓敏敏,他的父亲是因为冰晶草而丧命的。 只是很简单地说,他家不过是南涧山里的猎户,没有任何身份和背景。 “我只是爱读书,也没有大的志向。大小姐喜欢我,也请为我考虑,我不会图谋你家的财产,也并不喜欢银钱之类的事情。” 有些话说得如此大义凛然。有时候,他自己可能都会相信吧。 反正,卓敏敏很相信。她看过了太多的求财求色的男人的嘴脸,都是想从她这里得到好处,却没有一个真正愿意逗她开开心心地活下去的。因此,她对方玉衡非常喜欢,越发希望能够和他在一起。 卓敏敏的父亲可是人精,在人世间坡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能不去调查方玉衡的家境呢。看到他家如此的穷困潦倒,坚决不同意女儿嫁给他。 “除非他能够考取状元,除非你让皇上赐婚!”卓父的确很是强硬,他疼爱这个能干的女儿,更希望她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 卓敏敏找到方玉衡,对他说:“我可以给你偷试题出来,你愿不愿意?” 她想着让曹贵妃干这个事情,大不了最后花钱了事。方玉衡哑然失笑,问道:“敏敏是觉得科考之事,如此儿戏么?” “这样你就可以做状元了呀。我们的婚事,也就可以了呀。”卓敏敏也是大小姐,养尊处优,生性刁蛮。 “敏敏,我方玉衡的确出身贫寒,也希望能够得到富贵一场。但是,我却不愿做这等令人不齿之事。更何况,我若是要娶你,必然是堂堂正正,绝不偷鸡摸狗。” 这话说的,如此义正言辞,让偷偷躲在窗户外面的卓父都很是感动。当然,其实方玉衡早就知道卓父就站在外面偷听。 科考那日,方玉衡用了家里最后的十两银子付清了客栈的住宿费和饭前,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孤注一掷,正是这种偏执型人格最喜欢做的事情,但也往往很有成效。 方玉衡干干净净的试卷,和干干净净是面庞,赢得了皇上的注意。 他看过了前十名考生的试卷之后,发现方玉衡的学识其实并不是最出众的,甚至有些狭隘,并且在遣词造句之上,并没有透露出大格局。 曹贵妃那时候才仅仅是个妃子,偷偷溜了过来给皇上斟茶倒水。皇上就问她:“有什么事情?” 这曹贵妃也很是年轻,一脑门子全是爱情的粉红泡泡。更何况这是好友拜托她的事情,自然也是想能够完成的。所以就悄悄说了方玉衡和卓敏敏的事情。 皇上还是很严谨的,又仔细看了看方玉衡的试卷,最终觉得很是勉强。 不过,看到这人站在大殿之上进行殿试的时候,的确是要比状元和榜眼看起来更为清瘦和顺眼。 那一届的状元和榜眼偏生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考生,也是挺令人沮丧的。 皇上也是外貌协会的,因此他一咬牙,就决定点方玉衡做探花,并且故意问他赐婚之事。 方玉衡表现得相当老实,说起了卓敏敏。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与卓敏敏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按道理说,这一切也是挺顺利的,并且就算是有他父亲的性命在其中,但也与卓敏敏无关。 日子也是可以过下去的。但是,方玉衡的心可不是简单这样活下去,而是认为是卓家要了他父亲的性命,夺取了他的幸福生活。 他要夺得卓家的全部家产,要卓家的人都去死。 十年,不长不短。 刚刚好,一个个解决。 其实,这样的结合并非是好事情。有了爱又如何?终究会有嫌弃的一天。 其实,方玉衡很清楚卓敏敏喜欢他的原因无外乎是相貌和顺从柔和。这种富贵人家的小姐,当然喜欢听话的小白脸,而他恰好是。 太多生活中的摩擦,他一直隐忍着。 不过,他那个小舅子卓然可不喜欢他。并且,卓然很明显是以后瑞银银号的继承人,因此也更加嚣张和跋扈。虽然,有卓敏敏看着吼着,但也相当顽劣。 方玉衡就很简单地动了动手脚,卓然就从树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腿。 养了大半年才好。但这人也是记吃不记打,完全忘了伤疤的疼痛,又开始时不时地挤兑已经做了县丞大人的姐夫,嫌弃他的出身。 这就有点可恶了。 方玉衡依然保持着笑容,说道:“他还是个孩子,无妨的。” 卓敏敏越发愧疚,就会他更好一些。告诉他很多银号之中隐秘的事情,有助于他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让他这个县丞做得也不至于太难受。他也极尽温柔之事,在床笫之间,令卓敏敏愉快幸福。 但是,他自己呢? 他根本不快乐。 忍了太久,就会爆发。 他开始了行动。 他弄掉了卓敏敏的孩子,那虽然是他的孩子,但是他无所谓的,因为那血液里也有卓家的一般,他很厌恶。 他让方管家帮他行动,杀死了卓然,丢进了深潭之中。 他在卓父的药里动了动手脚,让卓父也死了。 卓敏敏手里还有瑞银银号的印章,还有曹贵妃撑腰,暂时可以先不动手。但是,迟早也是要动手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当然,他外面是有女人的,还不止一个。孩子也有,儿女都有。 不过,一切又怎么样? 他要的是钱,是人上人。 方玉衡一边说,一边笑,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卓敏敏一开始还哭,还愤怒,到最后已经说不出话来。那种可怕的沉默,无语的平静。 肖不修不太喜欢听这种爱恨情仇,反正方玉衡认罪了,一切就算是结束了。他用眼神问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我想了想,“方玉衡这事情也就这样了,反正口供签字画押就好了。卓敏敏,你也无需为这种人难过生气。 爱情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对等的。他这样说了,也未必是真的。至少在你们耳鬓厮磨之事,也多少会有些情深之意吧。” 我说这话的时候,总觉得肖不修的脚动了动。但我也没长后眼,所以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当然了,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束呢。就算是方玉衡认罪了,还是有人要问一问的。“现在吧,我觉得吧,我们还是要抓一下韩聪和春菱的。来人,抓吧!” 南厂的侍卫超级听话,立刻就扭住了这两个人,让他们跪在了我眼前。 “小七大人啊,我们是帮助破案的呀,怎么也是有罪的呢?”韩聪大喊道,一脸的不解。 “得了吧,你少来。你觉得你给方玉衡下毒这个事情不算是犯罪么?”我瞥了他一眼,“还有,如果我和肖大人喝了鱼汤怎么办?” “小七大人,我也没做什么呀?”春菱也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挺有勇气说话的。 “是呀,你是没做什么。不过,你这天天给你们家方老爷药碗里加料,也是挺狠的。”我嘿嘿笑了两声,“要不然是你自己拿出来,要不然就是我让侍卫们给你脱光了找,你看哪一种方法最好啊?” 第二百九十、韩聪,这事情不是你做的 肖小七越发的不要脸了,这个我完全是知道的。但是,有的时候,我看到这些暗地里偷偷摸摸搞事情的人,也是觉得挺讨厌的。就比如这个春菱,如果真的是误伤了肖不修,算谁的呢? 春菱看到我和走过来的侍卫们,立刻就慌张地趴在了地上,哭着说:“大人啊,不是我要这样做的,都是韩少爷吩咐的。” “哦,韩少爷。”我瞅着韩聪,他扶着卓敏敏倒真是情真意切,只是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韩聪听到春菱把他给供出来了,赶紧也跪了下来,立刻说道:“大人啊,我也是迫不得已,求大人恕罪。” “韩聪,那你说说呗。你的局里面,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的表演。 肖不修此时已经完全坐了下来,大局已定,应该没有什么变数了。 他是这样认为的,但我不是这么想的。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依然距离他很近,根本不愿意被这些人碰到。 在韩聪的局里,首先来破解的就是下毒之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吃完之后就令人神志昏迷的阴河鱼,卓家养的神仙鱼倒是真有。不过,也只是精心喂养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阴河鱼是因为养在寒潭里,个头小,肉质紧实,味道鲜美。但一般人很少去费力捕食。因此,也不是什么常见的食物。 李伯在找到卓然少爷的白骨之后,本来想着去找大小姐报信,但又担心大小姐不相信自己的话,只是相信方玉衡的说辞,说不准自己还很有可能丢掉性命。因此,他也的确相当犹豫是不是要去找大小姐。 他乔装打扮,估计在脸上弄上了丑陋的疤痕,东多西藏。但是,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必须找机会告诉小姐,不能让她被蒙骗在鼓里。 最终他想到是找到韩聪来说明情况,毕竟韩聪一直对自家小姐很好,也对卓然少爷非常好。 因此,找到韩聪说清楚事情之后,韩聪也觉得相当棘手。 思量再三之后,又得知南厂都督肖不修即将来到兴国县,肖小七还会捎来曹贵妃的礼物。 这才制定了阴河鱼之说,就是要在接风宴上搞事情,令肖不修震怒,借用肖小七的手来解开卓然失踪之谜。 从神仙鱼到阴河鱼,这些都是准备好的,目的就是让这件事情变得顺理成章。 何二做好的鱼汤味道鲜美,婢女春菱趁人不备之时,往鱼汤里添加了麻沸散,这是一种麻痹神经的药物,令人感觉到错乱,永远吃不饱的感觉。 “你就不想想,万一肖大人喝了这鱼汤呢?”我质问他。 “应该不会的。”韩聪倒是很淡定,“肖大人极少在外面吃饭,每次吃饭宴请之类的,也不过是看看,和一些茶水而已。因此,小人才敢这样做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只知道肖不修不喜欢在外面和其他人吃饭,但完全没想到即便是答应人家吃饭,居然也只是喝了几口水而已。 这么委屈自己,多不好呀。以后,我要拉着他吃很多饭,喝很多水才好。前提,当然是他付钱。 我偷眼看了看肖不修,他还是没什么表情。我只好继续说道:“谁告诉你的?” “略略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韩聪低下了头,“官场这些事情,在商人圈子里也会说很多的。因此,每个官员的喜好,大致也是知道一些的。” “好,继续,方玉衡只是喝了几碗鱼汤,麻沸散未必有这么长时间的功效。所以,你让春菱又做了什么?” “一开始,方玉衡是禁足在方府。毕竟这是他们家,漏洞一定是有的。所以,我就让春菱每日都偷偷溜出来,在方玉衡的药碗里洒上一些麻沸散,让他每日里都感到神志不清,饥饿难耐,吃了那么多的药,也没有任何好转。这也是为了要坐实阴河鱼的事情。毕竟,之前设定的是逢七才能够捕捉到阴河鱼……” “如果今日,我不叫方管家和我们上南涧山去找阴河鱼呢?他就不会去偷盗卓然的紫砂壶,你要怎么办?” “这个事情也是设定好的。其实很简单,第一,如果他不去,我也会想办法让春菱把寻找白骨身份需要常用之物来取证的方法告诉方管家,让他有所警觉,趁乱去偷盗。另外就是他跟着上山了,看到了白骨……这当然是最好的方式。幸好,也是这种方式。” “紫砂壶能够断定白骨身份么?” “其实也没有,只是一种说辞而已。”韩聪设的这个局也真是胆大,一环扣一环,若是有一环掉链子了,都未必都够查出真凶。 我不仅暗暗赞叹了一句,这才回转过身看着肖不修说道:“大人,这事情也算是理顺清楚了。方玉衡为了谋取卓家财产,不惜杀人,欺骗感情。这事情还应该再详细审一审,确定更多的细节。 但是,韩聪串通春菱使用麻沸散一事也不能轻饶,毕竟这种事情不可效仿,不可鼓励。 李伯没有奋勇救主,事后补救,无功无过,可交由卓敏敏处理。那么,关于卓敏敏这个事情,她不知情……嗯,但真的不知情么?” 我看向了卓敏敏,她也看着我。眼泪早已经没有了,只是心如死灰地坐着地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肖不修让人开始清场,该关押的关押,该放的放,一切倒也顺利。 就在他们要把韩聪押入大牢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们,暂时等一下。“其实,我还是有一个疑问的。” 肖不修横了我一眼,“明日再说吧,今天闹了一整天,你刚刚停药,不宜过分劳累。” 听了这话,我心里还挺暖的,给了肖不修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不不,大人,这事情我还是想搞清楚的,要不然我睡不着觉,半夜梦游就不好了。” 肖小五和几个师爷在一旁正在记录每个人的口供,并且做最后的整理。 听到我这个话,他都不禁抬头看了我一眼,悄悄冲我竖了个大拇指,那意思我懂,就是说:肖小七,你好样的! 现在,厅里剩下的就是韩聪,卓敏敏,李伯,还有我们南厂的侍卫,和兴国县县衙里的几个侍卫和几个师爷,场面也已经干净了很多,空气也逐渐安静下来,有了几分春夜的寒冷。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这才转到了韩聪的身边。他依然跪在地上,但用余光看着低头不语的卓敏敏,又看了看那几个正在誊抄卷宗的师爷。 “韩聪,再继续说说吧,谁教你设这个局的?”我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大,但是一时间,厅里的人又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耳朵都竖了起来。 毕竟,这每一次都是让韩聪说说,说完就都是大瓜,大家都觉得有点瓜太多了。 肖不修倒是站起了身,走到了我的身边,问我:“肖小七,不是审完了么?怎么还有?” “是啊,真的还有。虽然这个不是很重要,但也是很重要。谁在背后设了这样一个大局?这心思也是很可怕的。虽然初衷是好的,但手段过于胆大,我很是佩服呢。”见我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肖不修让人拿过来一件披风给我穿好。 “所以?”他捏了捏我的肩膀,皱了皱眉头。 “所以,韩聪这脑子一定想不出这样的局,那么,是谁呢?” 我看着韩聪,韩聪看着我,一脸的惊讶,还有了那么一点游移不定,眼珠都开始转来转去,想要逃避。 “哎,说说吧,虽然你我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你这个智商和水平,以及表演功力还是不够老道的。只是你对卓敏敏是真心的,这还算是说得过去的。” “韩聪!”卓敏敏这个时候看着他,“是谁?设计了这样的局,一定不是你。” “你看,卓敏敏与你一同长大的,她也怀疑你了吧。”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果你不说,由我来指出这个人,那你会因为指使春菱投放麻沸散一事受到重判,你觉得如何呀?” “啊!”韩聪终于不淡定了,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那群师爷。 我也看了看那群师爷,有肖小五在其中,他立刻准备出了战斗状态,搞得这些师爷们立刻就都跪了下来,只有一个年轻男子轻轻笑了起来,样子还挺好看。 说起这群师爷,本来也不太起眼,都是一群文人,没有考取功名,只是熟读圣贤书,给写字写折子而已。 师爷这个职业,说起来也很是体面,毕竟算是文化人中的一种,还有机会随着县丞大人见见世面。 当然,师爷的工作也很累。一个县衙里,师爷能有一二十人,除了让进行随堂记录之外,还有很多文书整理工作,也是很辛苦的。 在这些之中,有不少参加春闱考试的学子,他们算是临时工,帮忙抄写卷宗,也能够得到相应的报酬。 重点是,这些寒门子弟也真的需要银两来支付考试费用。 因此,兴国县县衙也会有这样的特招,提前用一些考生来干活。 不过,背调工作未必做的仔细,因为都是临时工,长则一年,短则几个月,一般考试过后就都离开了。 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野心和抱负,因为所有人的重心都在春闱考试上面,也没有把师爷当做自己未来的职业。 毕竟嘛,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谁甘愿屈居在一个县衙里做个师爷呢。所以说,他们并不起眼,也不张扬,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一群人。 这个轻笑的年轻人看起来也很是淡定,应该说很是坦然,并且有点一身傲骨的劲头。 长相很清秀,中等身材,亲切感不足,疏离感不够,文化人的气质不多。 但是,还算是很有气质的。我暗中点了点头,首先颜值这一关,算是过了。 “小哥哥,你设的局,为什么呀?”我忽然觉得自己有大灰狼的潜质,可能是在肖不修身边太久了,学的也阴不阴阳不阳的。 “小七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小生也是佩服得紧呀。”这人还挺客气,不过,我们家肖小五就没那么客气了,立刻招呼了几个侍卫,把他给绑了起来,跪在了我的面前。 “哎,其实吧,也没什么必要绑人啦。”我摆了摆手,让大家都退开一些。 “这事办的吧,我也不能说不好。但是,这种步步为营,引君入瓮的感觉不太好,我不喜欢。” “的确不太好,但是也没有办法。”这人低了低头,还是保持了微笑。 “为什么?”我开始好奇了。 “因为我想让小七大人帮我报血海深仇!”这人一张口就是大事件,搞得我一脑门子雾水,但也开始头疼了。 “方玉衡杀了你全家?还是卓敏敏杀了你全家?”我随便瞎猜道。 “要不然,就是我们南厂杀了你家什么人?” “这倒不是,我另有案情。”这人叹了口气,“小七大人如此聪慧,想必真的是可以破了我这个灭族惨案吧。” “我去,这个事情刚完结,又冒出一个灭族惨案。你的小七大人也是要睡觉吃饭上厕所的,可不是什么神仙。”我往后退了退,真想一走了之。 “再说了,你居然搞出这样一个局中局,我要是没猜出来幕后另有人来设局,是不是就不会和你说话,知道更多的隐秘了?” “但小七大人看出来了!在下实在是佩服得紧。这种局中局的事情,虽然存在这运气的成分,但也需要抽丝剥茧。 小七大人能够看出阴河鱼的端倪,查出韩聪的谋划,不是应该结案了么?为何知道背后还有我呢?” “害,韩聪那个智商搞这么多事情,应该是不够的。再说了,有些事情他说的太多太相信了,反而暴露了自己。” “比如?”他也挺好奇的。 “破绽太多,比如最开始他在接风宴上指证出阴河鱼时,说什么六岁到了蜀南凤凰岭的深处,一处名为「蚀骨泉」的地方见到了这种鱼…… 六岁啊,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真是神童了。我昨天吃过什么都不记得,他居然能够记得这么清楚? 这难道不奇怪么?答案只有一个,肯定是有人教授了说辞,他只是死死背住而已。 若是我,都不会说的这么仔细,可能只会说:什么凤凰岭吧,蝴蝶岭,一个特别冷的泉……说多错多,破绽越多。” “小七大人!”这人忽然高声喊了起来,然后给我郑重地磕了一头才说道,“若我高中状元之后,愿意进南厂工作,永远以小七大人唯首是瞻。”这人居然特别自信,就连肖不修都特别看了看他。 “嘿,什么时候南厂变得这么吃香了?一个两个都想进来。你问我可不成,这事情要肖大人才可以的。” “只要小七大人同意,肖大人一定会同意的。” “为什么?” “因为肖大人喜欢小七大人。”听到这句话,我忽然晕了晕,这是怎么了? 我看着肖不修,肖不修也看着我,我似乎在耳边听到了一声春雷炸裂开,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传进了我的心里。 第二百九十一、灭族惨案 气氛有点尴尬,很是尴尬。肖不修不说话,我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说:“肖大人必然是喜欢我的,这不用你说,我早都知道的。我这么能干,这样貌美如花,他不喜欢我,喜欢谁?” 这师爷愣了一下,可能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姑娘。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真的,小七大人的确是聪慧又美丽。” 哎呀,这可是赤果果地夸赞我了,我很是受用。不过,肖不修不乐意了,直接一脚踹了过去,阴惨惨地说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谋害朝廷命官,治你死罪。” 这说的倒也是对的,虽然方玉衡犯了案,杀了人,但也算是朝廷命官。并且,下药害人,他可是主谋,这个也是要治罪的。 “还是肖大人厉害!脑子清楚!”我的笑容有点谄媚,想去拉拉肖不修的衣袖,他完全没搭理我,又踹了这人一脚。立时,他的嘴角都开始流血了。 这动静有点大了,在场的人都有点害怕。特别是那几个刚才还一起抄抄写写的师爷们,这个时候也都躲在了角落里不敢说话。 肖不修问:“你是何人?从实招来!” 这人倒是心平气和,居然还笑了笑,不过因为被捆着,自己也不能擦嘴角的血迹,瞅着也是挺吓人的。 我只好说道:“好啦好啦,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折腾一天了,你们不累,我可累着呢。” 缓了缓气息,这人开始了他的故事。 “小七大人别害怕,这事情说起来有点恐怖。”这句话说得还真是贴心,肖不修又成功地挑起了眉毛。 此人姓周,名鸿威,却给自己起了一个字,不全。因此,现在大家都唤他做周不全。 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吉利,但也没有多想。 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八岁,是准备春闱考试的学子。这是第三次参加科考,前两次都没能入围前一百名。 但是因为写字好看,速度也快,就进了兴国县做临时师爷。 也是因为干活速度快,态度好,方玉衡也觉得这人还不错,就留了下来,算入了正式的师爷编制之内。 不过,他也不知道居然是给自己埋了一个坑。周不全一开始也是很有热情地工作,但慢慢发现官官相护也就算了,特权阶层也是有各种猫腻的。有时候都开始怀疑自己科考之路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是,别人科考都是为了走仕途,光宗耀祖。而他只想借住官府的力量,以及若日后可以高中状元之后,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利,真真正正,好好地,尽力地去查查家里的灭族惨案。 二十年前,周家堰是距离兴国县八十里之外的一个村落,因把口天然堰塞湖,也算是占尽了地理优势,这里的家家户户依靠摆渡、捕鱼的营生,生活还是相当富裕的。 而这里的人也很注重养林护林,至少是在下大雨时,没有山洪暴发流入湖中,因此水位上涨而遭殃。 所以,一到开春时节,就开始准备种些树木的种子,比如那些特别好成活的槐树和榕树,等到这些树木成材砍伐掉,又能够卖不少钱。 很多人都眼馋这里的富庶,都是钱生钱的买卖,世世代代都有可能更加富裕下去了。可是,眼红归眼红,也没什么办法。 经过几代人的经营,这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有钱人居多,很多附近的女人也都愿意嫁到周家堰做媳妇。甚至,当年还有这样一句歌谣:“要做就做周家妻,吃喝不愁穿花衣。” 这个「穿花衣」指的就是周不全的父亲,周成业的裁缝铺子所制作的成衣。 周成业的缝纫手艺相当好,很多人都喜欢穿他剪裁的衣服,不仅合身,就算是不好的布料,到了他的手里也会变成一件非常好看时髦的衣服。 因此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找周成业来做衣服,其中不乏达官贵人,生意也是极好的。 因此,他也有钱将自己的独子周不全送到兴国县最好的私塾里读书。 虽然希望他能够继承自己的手艺和铺子,也希望他能够走一条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做状元,穿红袍,光宗耀祖,做文化人。 那一年,周不全八岁,已经有了神童的称号,前途很光明。 周成业很开心,因为是初春时节还有些寒冷,他就想着给儿子缝一件丝绸质地的薄款马褂,穿在里面,既保暖又不显臃肿。 家家户户也都在忙碌着,周家堰的人不多,但家家都很富裕,因此彼此之间的感情也很好,平时甚至夜不关门的状态。 不过,今日似乎村口的狗叫的有些奇怪。周成业一边想着,手里也没闲着,仔仔细细地缝制着马褂。 忽然,村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吓得他手一抖,布料都裁歪了一块。这村里向来安静太平,如何会有这样的喊声? 周成业立刻打开窗户向外望去,却看到一伙蒙面之人个个手举长刀杀进了村子,只要是活物儿都会砍杀,连散养的鸡鸭都没有放过,全都砍死了。 这是血洗周家堰!挨家挨户地砍杀,场面相当血腥和残暴,周成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邻居倒在血泊之中,才忽然反应过来要迅速逃走才对。可是,刚刚跑到后门,就被一把冰冷的长刀拦住了去路。 眼前是一个全身黑衣,只露两只眼睛的贼人,看起来应该还是一个领头着,他的声音相当粗犷,长刀上还滴答着鲜血,很是霸气地站在周成业的面前,问道:“你就是那个有名的裁缝?” 周成业不知道应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心里很是紧张。 那人看了看他身后敞开的窗户,发现那一屋子都是半成品的衣服,自顾自地点了点,又说道:“看来就是你了!” 然后,他冲外面的人喊道:“抬过来!” 立时又有几个黑衣人出现了,还抬着一具无头尸体到了门边,而他从自己身后的包袱里提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刚才周成业缝制马褂的桌子上,还拜了拜才说道:“这是我大哥,被人追杀砍断了头颅。现在,你把他的头和身子缝起来!” “啊!”周成业哪里干过这样的事情,脸色刷白,六神无主,颤抖着说道:“我我我,只是个缝衣服的,不会缝人头啊……” 黑衣头领冷冷地说道:“我大哥要厚葬,你怎么能让他身首异处呢?我告诉你,你缝也得缝,不缝也得缝。否则的话,我要的就是你的脑袋!” 说完这句话,手起刀落,立刻用长刀劈碎了一旁的大木头椅子,看起了来很是惊心动魄。 周成业看到这样的状况,甚至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不过能够拖延一会是一会,自己还有个在念书的儿子,说不准此时再磨蹭一会,自己的老婆和父母还能够及时逃走。想到此,他也顾不得被吓出的大汗,定了定神,答应了下来。 黑衣头领让其他黑衣人把那具无头尸体也搬上了桌子,然后留下了两个人看着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继续血洗周家堰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周成业哆哆嗦嗦地一针一线地缝着,满手全是血。 他拿起了刚才给儿子做的半成品马褂的布料擦着手,也偷偷地在上面写下了血书。 时间看似很难熬,但也终有要结束的时候。周成业的缝制功力相当高超,即便是第一次缝人头和尸身,也能够缝的天衣无缝,就像是从来没有断过头一样。 留守的贼人很是满意,留下了一个人继续看着周成业,另外一个出去报信。 周成业瘫坐在地上,想着如何才能够逃跑。不过,在他还没有想出办法的时候,那伙贼人已经全部都回到这里,身上背着许多大包袱,沉甸甸的,看起来是在各家各户抢劫了全部的金银财宝,收获颇丰。 黑衣头领看了看他大哥的尸体,表示相当满意。“果然名不虚传,你的手艺不错。” 他挥了挥手,让其他黑衣人把尸体抬走了,然后忽然手起刀落,直接砍向了周成业。 周成业一直相当警觉,因此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就跳开了,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刀,只是划伤了臂膀。 他大喊道:“大爷饶命啊!小人还有老父老母要赡养,不能丢了性命啊。” “哈哈哈,不需要赡养了,这不是都帮你解决了么。”这人指了指窗外,只见周成业的父母和妻子都已经躺倒在院子的血泊了,没有了生的迹象。 周成业不禁大喊起来,“你为何这样歹毒?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 “歹毒?呵呵,谁让你们这么有钱,必然要有这样的结果。”这人相当凶狠,再一次手起刀落,直接砍下了周成业的头颅,“只有死人才不会走路风声,你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将长刀上的血迹擦干净,这伙黑衣人抬着自家大哥的尸身和抢劫得来的大批金银珠宝迅速离开了周家堰,没了踪影。 直到有外乡人跑去报案,兴国县县丞才知道发生了凶案。 当时还是方玉衡的前任县丞在位,立刻派了全部的衙役们跑到了周家堰查看情况。 经过清点,一共是八十三条性命,上至九十岁老翁,下至半岁的孩童,无一生还。 这场血案震惊了大月国,皇上下令必须抓到凶手。但此时刚刚平复了曹显的叛乱,一切都处于恢复状态,所以也没有太多人力物力来支援兴国县。 但兴国县当时的县丞也知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性质太恶劣了,所以也发誓要破了此案,替周家堰着八十三条人命讨个公道。 不过,这都二十年过去了,方玉衡都很仔细地研究过这个案子,但时间过去太久了,又是一场灭族的惨案,重点是没有一个活口。这才是最难破的事情。 周不全当时在兴国县的学堂里念书,等他知道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三日后了。 而他当时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只是知道发生了惨案,但又无能为力,根本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 当初他在兴国县念书时,他父亲帮他买了一处小小的院落,请了一个老嬷嬷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这才让他免遭此劫。可是,这是天塌地陷的大事,让小小年纪的他如何能够承受? 大病一场之后,也完全没有了念书的心思,心心念念想要找到这伙贼人报仇,甚至还跑去学武功。 但他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任何能力。幸而照顾他的老嬷嬷非常耐心,并且拉住他哭着说现在他要做的不是报仇,因为以他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的。 “小少爷,现在这场血案,皇上都管不了,县丞大人说要破案,但也没有任何线索。你要忍耐,要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够报仇啊!” “要如何变得强大?”小小年纪的周不全问道。 老嬷嬷叹了口气,才说道:“老奴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做了县丞大人,就应该能够拥有很大的权利了吧。再说了,这种事情,你自己亲力亲为,总比那些外人要用心的多吧。” “如何做县丞?” “周老爷让你念书,就是希望你能够考中状元,出人头地。到时候也能够做县丞的……” 老嬷嬷说的这些话,或许也只是安慰他而已。不过,周不全那个时候就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抓住贼人,替这八十三人报仇雪恨。 这二十年来,他也一直暗地里寻找着蛛丝马迹,但的确是线索太少了,连正经的目击证人都没有。 而且事情过了二十年,当年就没有线索,现在就更没有线索了。 他以考生的身份进入到兴国县做师爷,也翻看了不少关于当年案件的卷宗,但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心里有事情,在考试之中也没有发挥好。结果已经考了两次,都是名落孙山。这也让他灰心丧气,甚至都有一了百了,追寻那八十三人的想法了。 也是在偶然的机会,韩聪来县衙申请各类文书,刚好是周不全来处理的。 一来二往,两人倒是成了朋友,因为年龄相近,一来二往,还经常去喝酒吃饭。 所以,当李伯找到韩聪说起方玉衡杀人的事情时,周不全倒是想自己既然破不了自家的血案,但是扳倒一个县丞,应该也是可以扬名立万的吧。 “因为知晓肖大人和小七大人不日就要来兴国县,我就想到了这个方法。一则也是帮韩聪,他一直把卓家姐弟两当做自己的兄弟姐妹看待,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是不同的。 另外,我也想如果我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破案,那何不找更聪明的人呢? 虽然这案子过了二十年,但或许就是时机未到。现在,来了破案红人小七大人。或许,我还是有希望为我家人昭雪的。” 听完了这么多信息,我搓了搓手,一点都不觉得兴奋,反而很沉重。 当年这场惨案怕是相当惨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破,贼人也没有抓到,我又如何做呢?好焦虑啊! 第二百九十二、 肖大人,每天都要抱抱我呀! 第二百九十二、肖大人,每天都要抱抱我呀! 事情有点不受控制的往前发展了,我们来兴国县的初衷一是来休假,二是来替曹贵妃看望她的闺蜜好友。 现在除了把她闺蜜好友的丈夫抓起来要处以极刑之外,还挖出一件陈年旧案。这事情搞得,我很是不爽。 肖不修的脸更黑了,直接问周不全:“肖小七为何要帮你破案?” “破了二十年的悬案,难道没有成就感么?”周不全反问道。 “这个倒是真没有。”我挺老实地回答,“我没有那种心思,并且真的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是大月国八十三条人命,是县志中最惨的案子。”周不全又说道。 肖不修瞥了他一眼,“这又如何?史书上的惨案比这个多了去的,我们能破解么?再说了,二十年过去了,贼人说不准都已经死了,到哪里去找?” “大人啊,这是人命啊。”周不全的声音很是凄厉了,在天不明不白之时听起来也是很冷的,我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 “这事太难了……”我挠了挠头,表示接不了。 周不全忽然说道:“大人,你屏退无关人等,我跟您说一个事情,用这个来换如何?” 我和肖不修都愣了一下,这人居然还有秘密交换?他会说出什么秘密?并且值得我们去交换? 肖不修立时竖了眉毛,说道:“你还想做买卖?” “是啊,我知道的这个事情,也很大的。”周不全忽然用了唇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的说了两个名字:李山和曹显。 肖不修愣了一下,然后冲其他人挥挥手,肖小五立刻让侍卫们把所有不是南厂的人全都赶了出去,速度相当快。不能自己走的,直接是拖走的,场面也挺难看的。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往前凑了凑。因为已经清场了,周不全才低声说道:“我知道李山和曹显的一个秘密,我用这个来换,如何?” 这话说的极快,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肖不修立刻就走了过来,揪住了周不全的衣领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啥?”我一头的雾水,没有明白怎么回事。 周不全又露出了迷之微笑,说道:“肖大人一直想追查李山的下落。或许,我知道的这个秘密能够帮助你找到这个人,也发现曹显背后的秘密。所以,肖大人要不要帮我破了这个血案?” 肖不修的气场极有压迫感,我都感觉到他有点生气了。但是,又是极力克制着。肖不修为什么这么想找到李山?为什么对曹显的事情这么在意? “你知道什么?”肖不修低声问道,那声音也真的是只有在一边的我能够听到,其他人都听不到。 不过这个周不全倒是挺高兴的,几乎被卡住了脖子,依然还面带微笑说道:“大人帮不帮我?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这条线索一定是极为重要的。” 我瞅着肖不修,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动摇,然后又低声说道:“说!” “好,你不相信是吧,那我就再说一点,李山当年和曹显是好友,曹显也极为信任他。皇上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让李山给曹显传话,最终和曹显在沙场上见面,平息了这场反叛的战乱。 但对于曹县来说,李山背信忘意,反手就派人去追杀已经决意离开大月国的曹显,并抢走了一个孩子……” “什么?”我也很吃惊,李山到底做过什么? “后来?”肖不修没有搭理我,继续看着周不全。 “这等秘闻,相信没有几个人知道。肖大人和皇上一直在追查曹显的下落,应该是和宝藏有关,而李山大人将女儿押在皇城里,自己也去找了曹显,说是为了这些年贪墨的银两赎罪,但这人就此失踪了……那么,他与曹显之间的秘密是什么?” 周不全的眼睛亮亮的,还透露出一丝兴奋,“大人帮我破了血案,我自然告诉大人这个答案。” “周不全!”肖不修这声音也很是吓人。 “大人!”周不全回答道。 “好!为你破案!”肖不修很痛快,我则张口结舌地站在一边,喃喃地说道:“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肖小七,限你一个月之内破案,不得有误。”肖不修这个时候气势更足了,看着我特别有官威。我往后退了两步才说道:“我不成啊,真的不成啊。” “军棍全免,赏银十万两。”肖不修就知道用这种事情诱惑我。 “不成,不划算。”我摇了摇头,我岂是那么容易干活的人。现在,我好歹也是红人了,一定要有价格的。 “你想要什么?”肖不修眯起了眼睛。 “这个吧,我要想想。”忽然被肖不修这句话问住了。一直以来,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之前是想要休假,想要免除军棍,想要钱。而我心底里最渴望的是离开冷宫,离开南厂,离开肖不修,因为我觉得好累。那么,这话我能说么? 现在,又冒出了一个关乎李山和曹显的秘密,以及李山抢走了一个孩子……这个事情,是不是与我回想起来的一些事情有关呢? 我很是犹豫,很为难。 “说!我都答应你。”肖不修倒是挺大气的,难道是他已经料想到我也说不出什么苛刻的条件么?看着他的眼睛,我又觉得,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挤兑一下肖不修才好。 “你等我想一下嘛。”我转了转,又看了看周不全,想着这个案子的难度的确是太大了。 我目前什么资料都没有,连个卷宗都没看到过,只听周不全一人的片面之词,真的也很难判断。 “周不全,你说的可是实情?”我还是要各种确认一番的。 “句句属实。”周不全看着我,眼睛还挺大。 “现在周家堰是什么情况?” “血案之后,没有人再到那里去。” “为何?” “我的族人都没有了,那一片又是凶案现场,大家都觉得不吉利,因此根本就不想去住。”周不全说道,“我去过几次,那里已经长满了荒草,树都已经很高了。” “你的族人就没有外面的亲朋好友么?也可以去收拾一下的呀?再说了,那里不是风水宝地之类的,还是挺能挣钱的,继续生活也是挺好的。” 我有点好奇了,当初不是说劫匪就是因为眼红他们的财富,所以才去的么。 “是的,的确是好地方。但后来因为没有人打理,很多树木也都被周边的人偷偷砍伐掉了。结果,下过几次大雨,形成了大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这里。水退之后,这里又变成了泥泞和荒芜,因此也没有人想去费力清理,也就不去住人了。”他的眼睛里有些暗淡。 成吧,虽然是二十年前的案发地点,肯定也是查不出什么的,但也这么没有了,也是挺够够的了。我又转了一圈,继续问道:“卷宗还有多少?” “兴国县这里还有两本存留,其余都烂掉了。” “什么?烂掉了?”我又瞪了瞪眼睛。 “兴国县也是下过几年超大的雨水,因此很多库房都遭受过水淹。陈年的一些文书都破损毁坏了。我能够找到的也只有比较完整的两本,也算是比较关键的两本。” “好!”我觉得这个事情就更难了。“这样吧,给我一样证据,我若是觉得有用,就立刻答应你!” 不能这样随便答应任何人,静心师父教的。必须有确凿的证据,才是值得相信的事情。 “那您摸摸我的怀里,有个东西,应该是证据?”周不全低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位置。我直接蹲下身子,伸手打算对他进行「摸胸」。 肖不修又一把扯开了我,让肖小五上前去掏了掏周不全的前胸衣襟,发现了一个素色小布包。 “对,打开吧,这是我父亲留给我最后的证据。”周不全的声音有些暗哑。 肖小五看了看肖不修,肖不修点了点头,肖小五才慢慢打开了这个素色小布包,里面一块站满了褐色血污的白色丝绸布块。 “请小七大人过目,这便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血书,记录了当时案发的过程,这也是我能够知晓案情的重要来源。” 肖小五将这块丝绸展开,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但依稀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吾儿,匪首尸首乃我缝,父知必死,山贼全为蒙面。贼尸已近腐臭,必葬于附近。贼匪颇有义气,必会按照风俗祭拜贼首者,这就是杀父仇人!” 周不全一边念,一边流着眼泪,“每每看到这块布料,知道这是父亲为我缝制马褂所裁剪的布料,却变成了血书,我昼夜难安,辗转反侧。若是此生不能报仇,即便是下了地狱也要把这些贼人找出来!” 这几句话说的,的确也是能够感受到他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了。 “那我再问你,你后来是怎么生活的?” “父亲给我留了一处宅子,一些银两,一个老嬷嬷照顾我的日常。我想了很多办法也没能找到贼人。 后来,就听了嬷嬷的话,考取功名,再来破案。可是,也许是因为心里又恨,所有的文章写得都充满了戾气,其实我也知道的。 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才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中。后来,只得在兴国县县衙谋了个职位,暂时活着。” “老嬷嬷还活着么?” “前年去世了。” “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么?我指的是你周家堰血案唯一的活口?” “没有。” “这封血书你从哪里拿到的?” “血案发生后的第五日,我才在老嬷嬷地帮助下回了周家堰,当时县衙的人已经封锁了整个事发地点,我趁夜悄悄回去,在我小时候经常放各种杂物的小簸箩里找到的。” “没有人去检查这里?” “这是孩童的小玩意儿,里面会放一些小木马,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或者是一些种子,落叶,树根之类的,一般也不会有人来特别关注的。” 我叹了口气,才说道:“行吧,我信了。那么,现在我有个条件——你一定要考中状元!反正你刚才也说过了,高中之后就来南厂干活,这个不许反悔了。你可答应?” “答应。”周不全磕头称是。 “我说的是,一定要考中状元才可以。虽然春闱考试之后,还有三个月时间才能够考状元。但是,若我破了案,你也一定要考中。否则,我就打你军棍三百下。” “小七大人……这是什么条件?”周不全有点为难。“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考中?” “哦,那就打呗。小七大人有时候也挺不讲理的。”我嘿嘿笑着,这周不全心思缜密,能够步步为营地设计那么大的一个圈套。 所以,他若是进了南厂,应该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帮手。所以,这个事情还是很划算的。 现在呢,就是肖不修这边了。“那肖大人啊……”我转头又看着肖不修,脸上露出一点点笑容,“肖大人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立刻去破案好了。” “说。”肖不修又是很干脆。 “你要每天都抱抱我,我就去破案。”我的笑容特别贱,因为我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是喜欢我呢,还是嫌弃我呢,还是利用我呢? 肢体语言是最管用的测试方法,静心师父就说过,一个人允许你在他的三尺之内,就证明他还是对你不错的,至少不是特别设防。 如果,你可以触碰他的身体,那证明他对你不反感,甚至有很大的包容度。如果,他能够每天都对你拉拉扯扯抱抱,就证明他是喜欢你的。 当然了,如果肖不修为了破案,为了知道李山和曹显的秘密,那么他也可以忍着讨厌我的情绪,每天都抱抱我的。 哈哈哈,那我就算是成功恶心到他,他会嫌弃我,远离我,我就有很多机会做事情了。 肖不修看着我,眼眸居然是特别的亮黑色。然后,很郑重地点了点,才说道:“这个可以有。前提必须是一个月内破案。如果,到期未破案,那么,我会让你加倍换回来。” “咦?还回来什么?是我抱抱你么?那我一点都不吃亏呀?” 我的笑容的确是太贱了,肖不修直接把我扯进了他的怀里,用力抱了抱,才说道:“现在就去破案吧,不用回去睡了。” “啊,大人啊,你也太着急了吧!”我有点不乐意了,这种人真是没意思。 第二百九十三、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第二百九十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既然和肖不修达成了协议,也与周不全约定要去破案,大家都挺高兴的。 我伸了一个懒腰,决定回去睡觉了。肖不修扯着我问道:“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了吧?” “比如?”我甩了甩他的手。 “幕后黑手?策划者?” “不是吧,还有?一个周不全能揪出来就挺不容易了。”我瞥了他一眼,“对了,周不全先抓起来吧,也不能算是抓起来,就是留在县衙里先不要走。我现在回去睡一下,明早来跟他对这些卷宗。” “随时等着小七大人。”周不全倒是一点都不困,很精神地跪直了身子。 “那倒不用随时。你家小七大人要睡觉了,你也去睡觉吧。要是真的睡不着,你就去帮肖小五写一下案子,反正你也熟悉的。”我看了看肖小五,肖小五看了看我,扁了扁嘴。 “哦哦哦,肖小五大人也是需要睡觉的,不干了不干了,今天什么都不干了。”我又全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肖大人,我要去睡了。” “好。”这肖不修今天特别听话,说什么都答应。 漫长的一天总算是在我躺平身子的那一刻,安静了下来。 太烧脑了,脑子都坏掉了。肖不修让我搬到他的房间,我的房间给了肖小五和肖小三他们,我就很大方地躺在了矮塌上,没有占领肖不修的床,然后拉个被子直接闭上了眼睛。 虽然这样做不太好,没有等肖不修回来。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等肖不修做什么,或者要去做什么。 因为,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他对于李山和曹显的事情,太过关心了,关心到完全不顾我的死活。 周不全这个事情,他自己作为受害者家属追踪了二十年,我又岂能是一个月之内就能破案呢。真是开玩笑呢。 我叹着气,翻了个身。 其实,不用周不全说,我也大致猜出来了。曹显叛乱,皇上去找曹显和谈。 然后曹显收兵走人,留下了个烂摊子交给皇上收拾。所以,就冒出了那么多余孽,没有清扫干净。之前的黑风口,还有柳疯子他们,都是因为曹显余孽在作祟。 曹显离开修罗战场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孩子走。那孩子明显是我,一定是我。那李山带走的孩子是谁?他们都在搞什么? 现在,我的疑问已经是曹显为什么叛乱? 在大月国的说法里,曹显是有篡位之心,所以才带着自己的部下揭竿而起。 那其实很奇怪,大月国的皇位都是承袭制,每一代皇帝都是安排好的。曹显是有多不满意,才开始叛乱的呢? 我很清楚地记得,大月国二十年也是物产丰富,人民富足。一点都没有饥荒和灾难,大家都过得挺不错的。他闹哪一门子篡位呢? 肖不修进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全亮了。我默默地还在思量这背后的故事,完全也没想搭理肖不修。肖不修倒也没搭理我,走到自己的床榻边,合衣躺了下来,呼吸很平稳。 若说肖不修追查曹显的下落,可能是因为曹显手里的宝藏,这的确可以是一个很成立的理由。 但是,李山怎么就跑路了呢?居然肖不修没看住,让他跑了。 那我现在这个李山女儿的身份,岂不是很危险。万一李山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会不会被杀? 一想到这里,我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钻进了被子的深处。 一开始进冷宫,就很是令人费解。这李山明明知道自己就要被罢黜流放了,还把女儿送进宫里,这些都透着那么诡异。 所以,我现在特别想知道的是肖不修知道的是什么?这种瞎猜实在是太累了。 可是,肖不修不愿意说,或者,我猜,肖不修也不知道那么多吧。所以,他才孜孜以求的去寻找曹显,找一个答案。 那么,他有没有个人原因? 因为,他本身的存在也是一个谜。 被子里太憋闷了,我又忍不住翻了个身。肖不修坐了起来,问我:“肖小七,你干什么呢?” “啊?没什么,就是翻个身啊。”我吓了一大跳,这么轻轻地翻身,他居然也听到了。 “睡觉。”肖不修的声音很低沉。 “有点饿。”我小声说道。 “睡着了就不饿了。”肖不修的声音很低沉。 “哎,好吧。这话怎么说来着,又想让马儿跑,又不想让马儿吃草。真是太难了。”我随便瞎说着,又翻了个身。 “破了案,随便吃。”肖不修就不能说点别的么?我一点都不想干活了。 我还是很困了,尤其是闻到了肖不修那股令人安心的茉莉花香,我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居然晌午饭都过去了。我爬起来坐在床边发呆,看到桌子上摆了很多我喜欢吃的菜式,居然都有了红烧肉。 这肖不修终于不是喂兔子了,为了让我好好干活,居然都给我吃肉了。 不过,可能是吃素吃的多了,现在反而没有那么大欲望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了。 现在也不喝药了,我反而觉得脸有些肿。磨蹭着下床穿鞋穿衣服,又去方便了一个大的,这才晃悠着坐在桌子边上,看着这些好吃的。 仔细看了看,居然是肖十七的手艺。我心里一惊,难道他连肖十七都弄来了? 那影子呢?是不是也搞来了? “影子?有带桂花饼么?”我试着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喊了一嗓子。影子居然真的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笑着说:“小七怎么这么聪明?” 我一脸黑线地看着他,问道:“我刚才换衣服上厕所,你没有看吧?” “没有没有,实在是太臭了,我出去了一会。”影子的笑容如此欠揍。 “你!”我一时间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只好伸出手,要桂花饼。 影子摊开了手说道:“肖大人给拿走了,说让你先正经吃饭,等下午的时候再吃这些。”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呀。”我瞅了瞅外面的日头,春天的气息已经有那么一点点了。 “肖小七,别闹。”影子很正经地坐了下来,说道:“肖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少吃一些零食,正经地吃饭,养养身子。否则以后年纪大了,身子真的会不好的。” “哦,对了,你为什么会给梁贵妃看心悸?”我忽然想起这件事情,影子这才没有跟我们出来。 现在很明显是肖不修把南厂的人调出了一大部分来处理兴国县的事情,所以影子刚好归了对,就立刻赶过来了。 “就是有一天在宫里,梁贵妃忽然倒在地上了。她也没有带着婢女,我刚好随大人进宫,他们在屋里谈事情,也没我什么事情,我就出来在花园里晒晒太阳。这不就遇到了,我这人吧,还是挺好的,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噗……”这话说的,我的一口面片汤都喷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肖十七忙不迭地推门进来了,看到我正在擦着嘴,咳嗽着,他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不好吃?” “肖十七!”我也顾不上擦嘴了,直接跳了起来,抱住了肖十七,“我想死你了!” 肖十七被我紧紧抱住,有些莫名其妙。想把我扒拉开,但我抱得实在有些紧。“你怎么了?” “肖大人把你都弄来了呀?我总算是能正经吃顿饭了。”我还是超级开心的。 这些日子,因为阴河鱼的事情,虽然南厂搞了一支小分队盯着我们的饮食。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吃的饭菜要不然就是干粮,要不然就是已经冷掉的菜。 我又在吃中药,只能吃一些素食,所以搞得我每天吃饭都很难受。现在,肖十七来了,就等我那全天候的小厨房回来了! “肖大人说你们应该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所以让我过来给做做饭,怕你们不习惯兴国县的饭菜味道。”肖十七还在努力地把我的手挣脱开,但我还是想狠狠地抱住他。 “肖小七,放手!”肖不修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走过来,扯着我的后衣领,直接拎着我坐到了桌子边上。 我很愕然,看着肖不修。“大人,肖十七来了,我就是抱抱他。” “不可以。”肖不修毫无表情。 “哦,那你抱抱我。”我特别无赖。 “好。”肖不修特别听话的直接把我扯到了怀里,我整个人完全歪到在他的怀里,那姿势特别暧昧。 肖十七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影子赶紧解释道:“肖小七又欺负咱们家大人了,大人要她赶紧破案,她就提出要求,说每天都要大人抱抱,否则不干活。” “肖小七……”肖十七的下巴基本上要掉下来了,“你厉害!” “哈哈哈,那是!”我还是挺得意的。 “肖小七,破不了周不全的案子,你等着看。”肖不修虽然坐的很稳,但是很明显态度很差。 “破破破,不就是破案么,咱们都破!”我撑着肖不修的大腿坐了起来,很正经地拿起了筷子,准备开始吃饭了。 “肖大人,如果我破了这个案子,可不可以给我放一个长假,让我找个地方躺一躺晒晒太阳的那种。” “可以,南厂。”肖不修也优雅地拿起了筷子,看起来他居然是在等着我一起吃晌午饭,略略有点小感动。 “不不不,不是南厂。就是这个太阳特别好的地方,只有我就好了,我可以安安静静的躺着,不用想事情的那种休假。” “我给你买个别院?”肖不修一边吃饭,一边说着,那口气仿佛买个别院就跟买块桂花糕没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不要别院啦!”我又赶紧摆摆手,“你看哈,皇后娘娘每年还要去白马寺吃斋礼佛呢。我也想这样休个假……” “那我送你去皇后那里休假……” “肖大人!”我不乐意了,“我去皇后那边,还不是要干活,多累啊。我就是要找个地方,晒太阳,躺着,歇着。” “等你破了案再说。”肖不修也不搭理,还是优雅地吃着饭,我看着他渐渐水润的红唇,以及那颗唇下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热。 肖十七默默退了出去,影子倒是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一起吃饭。我只好随便跟影子说说话,缓解一下我的别扭。 “周不全在哪里?”我刚放嘴里一片青菜叶子,肖不修就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我,我吓了一跳。 “大人,我自己来。我赶紧吃,我努力破案,您可别给我夹菜,我紧张。” 肖不修哼了一声,又不搭理我了。我赶紧扒拉了几口饭菜,看着影子。 影子也赶紧吃了几口,才说道:“我刚才看见周不全在县衙的文书处写卷宗,也得还挺仔细的。我是今晨刚刚到的,听小五说了一个大概,回头你再跟我说说呗,看看我是不是能帮什么忙。” “这事情你知道么?周家堰血案的事情。” “略有耳闻,不过过去了这么多年,说不准当时的劫匪都已经死了呢。”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这事情也应该有个结论的,否则这种灭族的事情实在是太惨烈了,后人说起来,都觉得心里很难受的。” 我想起周不全满脸的凄凉,还有那张血染的丝绸布条,也很是难过。 “之前,我不知道这个。那现在知道了,还是要破一破的。”我一边说着,其实也是在给自己坚定决心。 “如何开始?”肖不修问我。 “先去看看卷宗吧。周不全不是说还有两本卷宗么,我先去看看,至少熟悉一下案情再说。”我推了推碗,不太想吃了。 “再吃一口。”肖不修居然劝我吃饭。 “不要啦,吃不下。太油腻了。”我摇了摇头,“等下饿了再吃吧,现在我要去县衙文书处了。” “好,我陪你去。”肖不修也放下了碗。 “别呀,您继续吃。县衙不是走路就可以么,干嘛要陪我?”我满脸的疑问,盯着我破案,也不需要盯得这么紧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可以。”肖不修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啥?”我完全没听懂。 “你和周不全不可以单独在房间里,必须有我的人在场。”肖不修补充道。 “我什么时候和他单独在一起了?”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只是预警罢了,提前告诉你一声而已。”肖不修居然还很仔细地说着。 我都觉得影子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没想看他,因为我怕我忍不住摸摸他那张妖艳的脸,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有烟火气息,很令人目眩神迷。 第二百九十四、 原来是这个感觉 第二百九十四、原来是这个感觉 吃完饭,我溜达着去了县衙文书处,没有让肖不修陪着。 理由很简单,我就是去看看,需要安静地想一想。他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 想来他的事情也很多的,否则不会调这多人过来,还有朱县丞早已经守在门外,等着和他说事情了。 我一身南厂黑色制服,精干利落。因为睡得好,所以精神面貌也很不错。相比周不全,按照他的话来说:“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你要奉承我,赶紧把能给我看的文书证据什么都给我,我要仔细看看。” 我完全看不得他那个大黑眼圈,在文书处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了下来,肖小五正在指挥着一群人干活,倒是挺热闹的。 “需要我做什么么?”我问肖小五。 他倒是挺高兴的,说道:“回头你来写最终的折子吧,这个事情要给皇上看的。你写得细致,字也好看。” “行。”我点点头。 “还有什么要问问那些人么?”肖小五问我。 “你是说方玉衡?方管家?”我想了想,“这个容我再想想,目前倒是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对了,仵作去深潭捞那副尸骨了么?” “去了去了,一早就去了,应该现在还在山里呢。卓敏敏和韩聪也跟着去了,我让侍卫们跟着去的,我没去,主要是受不了那个场面。” “嗯,估计卓敏敏会哭的很惨。”我心里又叹息了一声,“不知道回去怎么和曹贵妃说呢。” “我看卓敏敏的神情还可以,至少早上走的时候,还算稳得住。”周不全抱着一摞文案走了过来,放到了我前面的桌子上。 “韩聪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这个事情?”我很是好奇,周不全和韩聪的关系。 “我和韩聪也算是朋友吧,我对南涧山很熟悉,他家又是挖金矿的,很喜欢爬山。所以,我两也是无意中闲聊的时候都知道喜欢爬山,所以就约着爬爬山什么的,然后就更熟悉了。”周不全态度还挺恭敬的。 “哎,别这样,看得我怪别扭的。你可比我大好多呢,这么跟我说话,不要不要。”既然现在是同一战线的人,大家应该随意一些才好。 “不,小七大人是大人。”周不全还是很客气,“以后我考中状元进了南厂,小七大人还是我的大人,一辈子都是。” “嘿,我就奇怪了,你怎么知道你会考中状元呢?”我见根本说不通他,就只好换了个话题。肖小五也很奇怪,所以也凑在一边听着。 “我已经考过两次了,虽然名落孙山,但其实是有原因的。第一次考试的时候,照顾我的老嬷嬷去世了,我完全没有心思写什么。 偏生那一年的题目是「志有方,治有方。」我想着,我一点志向都没有,也没有什么治理的方法,我只想报仇。所以,完全没有写,就出来了。” “哦,有种!”这种考生也是挺难得的,我啧啧啧了一下下。 “第二次考,已经是三年后了,那个时候,我因为去找一些线索,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想着还是要去科考一下的,就报了名。 这一次比较匆忙,结果考的是「鸿鹄之志,难于青天。」我一想,这根本写不出来,然后就又出来了。” “你……”肖小五都被气笑了,“你好歹编几句也成啊。” “我鸿鹄之志都是要报仇,哪里有什么心情写这个?”周不全还挺有理的。 我看了看他的大黑眼圈,才说道:“周不全,当初你父亲给你取名的时候,是什么?” “鸿威。” “那你为何要叫自己不全?” “残缺不全,没有家人,人生不全。”周不全解释道。 “那你觉得什么是人生周全?”我反问他。 “父母双全,家庭幸福,人丁兴旺。”周不全回答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人生在世,我们都是不完整的,都是不全,对不对?”我看着他,“无论任何人,都不会圆满,都会有缺憾。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去幸福才对。” “小七大人……”周不全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父亲当初给你取的名字鸿威,希望你有鸿鹄之志,威震四方。这是充满了期望的名字,希望你这辈子都能够胸怀大智慧,幸福的生活下去。 虽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但是,你依然要向你父亲的期望那样活下去,才是对他的一种告慰,是不是?” 周不全忽然哭了出来,呜呜呜的,很是伤心。我让肖小五递给他一个帕子,好歹也擦一擦。 “没事的,有时候哭出来是好事情。你们总是觉得自己是大男人,不应该随便哭的。但其实呀,哭一哭多好,我每次哭完之后,都可以吃好多东西呢。” 我缓解着略略尴尬的场面,也让自己显得随意一些。周不全背负了血海深仇二十年,应该也没什么人知道。 所以,他一直憋在心里,现在终于可以聊出来,应该也算是一种情感的释放,以后就会好一些的。 周不全哭了一阵子才缓过来,不好意思地说:“让小七大人见笑了。” “哎,没事的。周不全,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和肖大人那个名字看起来是一对呢。”我随口瞎说着,心里也嘿嘿笑着。 “这几日,你就在这里住下,我看文书的时候,可能会随时需要你的。当然,方玉衡这个案件的一些细节,我也需要你来答疑解惑的。再有,你报名参加今年的春闱了么?” “报名了。”周不全点了点头。 “能不能考上啊?”我算了算日子,还有不到十五日就要开考了,并且大月国各地的学子都已经陆续抵达了。 虽然他们知道兴国县县丞被抓了,但是肖不修大人在这里坐镇,比原来的规格更高了,倒是兴奋了不少。 至少,能够看到「颜值天花板」的肖不修,这群学子居然还很兴奋。我刚才溜达着到县衙的时候,都听到路上有人在议论这个事情了。 “方玉衡这个事情怎么传的这么快?”我问道。 “之前那个阴河鱼的事情,就让大家很八卦。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情,自然也是喜欢议论一下的。更何况,方玉衡当年也是探花郎,很多女人都喜欢他的。”周不全解释道。 “方玉衡的别院之类的,真的有么?”我最终还是最八卦的那一位。 “有的。”周不全点头应答,“我和韩聪查到了,只是藏得比较隐蔽,并且这女人也是出人意料。” “他的青梅竹马,同村小女孩?”我又顺口瞎说着。 周不全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结巴地问道:“小七大人,你知道?” “我知道啥?”我问道。 “方玉衡外面的女人正是他青梅竹马的一个,并且目不识丁,长得也很难看。她给方玉衡生了两个儿子,一直在南涧山里生活。我和韩聪都很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卓敏敏这么漂亮,又有钱,怎么会找一个丑女?” “哎,不许说人家的相貌啦。”我敲了敲笔,“这种事情多好猜啊。卓敏敏是高高在上的贵女,要永远捧着才对。但是,这个青梅竹马的同村女孩是一起长大的,彼此很了解。 更重要的是,她对于方玉衡是永远仰慕的状态,觉得方玉衡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好,都是天大的幸福,伺候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耍心眼,闹脾气呢。换做是你,你愿意伺候别人,还是别人伺候你?” “哦,我还尚未娶妻,所以不知道这个事情。”周不全低了低头。 “嘿,没娶媳妇,也可以说一说呀。我还没嫁人呢,我不是也可以畅想一下嘛。”这个时候周不全居然还别扭起来,真是够了。 “我只想找一个能够和我一起说话的,很平等的。并且,能够说很多话的那种。”周不全这次倒是正常地回答了。 “嗯,这个不错。”我终于表示出了欣慰。 外面有阵喧哗,看来是卓敏敏他们回来了。肖小三带着人先进了门,后面有卓家的人背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竹筐,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卓然的尸骨。 卓敏敏和韩聪都是双眼通红,想必也是大哭过。还有不少卓家的仆人都在后面跟着,进了县衙,直接跪在了厅堂之上。 我看到卓敏敏手中还捧了个紫砂壶,想必这还是那个她弟弟最喜欢的那个。 这紫砂壶其实也不过是个说法,真的会有气息魂魄存在其中么?不过是念想罢了。 肖不修和朱县丞去看春闱考试院的情况了,我只好走了出来,住持一下局面。 卓敏敏看到我,忽然又大哭起来,那撕心裂肺的,搞得我有点不知所措。只好问肖小三,“这白骨怎么说?” “仵作说,这幅白骨左腿断过,应该也是近几年的事情。按照骨龄来推断,也是个青年。又有李伯的作证,因此,的确是卓然的尸骨了。” 我点了点头,伸手想去托卓敏敏,但她倒是给我磕了三个头,大声说道:“感谢大人替我弟弟抓到真凶,感谢大人让我看清楚方玉衡的本来面目,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一辈子感恩戴德!” “这倒没什么,也算是本分之内的事情。”我有点尬,就又托了托她。 结果,她身边的韩聪也磕了头,咣咣咣地,还挺吓人。“小七大人,替我弟弟卓然昭雪,感谢小七大人!” 一时间,卓家和方家的上上下下,也有小一百人跪了一大片,场面也有点壮观。 “哎,你们呀。”我倒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干脆就往后退了退。 “这个事情,若不是我,就算是别的大人们知道了,也会秉公处理的。各位倒不必这样谢我,我也是尽本分而已。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的,虽然是昭雪了,找到了凶手,找寻回了尸骨,但是犯过错的,犯了法的,本大人这里也不会轻饶的。” “单凭小七大人做主。”韩聪很清楚自己的事情,就连周不全都跪了下来。 “嗯,你们知道就好。”我看了看这跪了一片的人,终于感受到曹贵妃说的那样,的确此时此刻的我,才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理所当然。 卓敏敏带着卓然的尸骨走的时候,我把她叫到一边单独说了几句。 “这事情,肖大人会先和曹贵妃传一封书信的,你要是上京去,大约现在也是见不到她的,她正在被皇上禁足。” “嗯,我想先把弟弟的事情处理好,我也想想清楚后面的事情怎么办。”卓敏敏还是冷静的。 “我听说方玉衡是有外室的,你要去见见么?”我问这话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忐忑的。 “不必了,见了又如何?”卓敏敏苦笑道,“我原本以为我是如此幸运能够知道如此爱我的男人,却不料最终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连爱都没有,一切都是虚妄,都是一场幻梦而已。” “倒也不用这么想,其实吧,也算是自欺欺人的幸福了不少年吧。就当做一场美梦,只是结局不太美好而已。这样想,应该也觉得过下去了吧。” “小七大人这安慰人的功力,也是挺特别的。”卓敏敏反倒笑了出来。 “不过,我很同意这个说法。男人,就那么回事。我自己过得也挺好的。”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你比较有钱,但是吧,也不对,反正吧,哎,随便吧。” 我本来想说要不你和韩聪凑一起也不错的,但是一想,刚才韩聪还特别说了一句卓然是他兄弟,我这话就不太好说出口了。 不过,我也不用为卓敏敏担心,这么有钱,又有曹贵妃撑腰,只要捱过这段时间,慢慢那些疼痛也就会过去的。 现在啊,我是替我担心。我回到文书处,看着一些残破的文书,也是头疼的厉害。 这些卷宗虽然记载了不少内容,但都是无效内容。记录的那些证人证言,都不是第一手资料,完全没有人见过贼人的样貌,这要如何找起呢? 第二百九十五、周不全真八卦 我蹲在文书处足足三天,把这些残破的卷宗翻了又翻,企图从字里行间找一些蛛丝马迹。 这一般也是我们这种人惯用的做法,必然要细心查看,才能够看出一些不寻常的端倪。 不过,我是真心什么都没看出来。一则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证人证言也都不全面。 二则是证物完全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块血污丝绸,讲述的只是案发经过,但对于贼人的状况并没有过多描述。 三则倒是这个匪人大哥的死,或许是个突破口。我又让周不全去拿了一堆同时期的案件卷宗,看看有什么发现。 肖不修完全没搭理我,早出晚归,完全看不见踪影。我这个「肖大人的每天抱抱」也没有得到兑现。 当然,我也一直没有回去睡,所以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影子时而在,时而不在,估计他也是挺忙的。 我就跟他们说:“我就在这里,不动。你们别管我。” 肖十七倒是一日三餐准备的很齐全,周不全也在一边忙着抄写案卷,一边温习功课。毕竟,他也是要考状元的,压力很大。 我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小会儿。不过,很是不舒服,就又直起了身子,站起来在屋里溜达了一圈。 周不全站在院子里背书,那些四书五经论语道德经,反正我听了一圈,感觉更加心浮气躁起来。 “周不全,你能换个书背背么?这个听得我特别想睡觉。”我站在窗口冲他喊。 周不全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大人啊,这是要考的呀,不背不成啊。” “你都背了这么多年,早就应该烂熟于心了,怎么还在背?”一个考了两次的人,居然还在背这些最基础的八股文。 “其实,我就是随便背背,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周不全终于说了实话,“我也很紧张的,毕竟是大考。” “没事没事,你要是考不上,我就更不着急破案了。”我倒是满脸笑容看着他。 “你那秘密我不太想知道,要是肖大人实在想知道,但是我又没破案,就让他直接揍你一顿就好了。” “小七大人,可不好这样吧?”周不全一脸的委屈,看起来也挺有趣的。 “你说说,你也是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当然,绝对不如我的肖大人好看,可是吧,怎么也没娶个媳妇呢?”我对于他的相貌还是满意的。 “徒有其表而已,人这张脸皮说有用,也是有用,说无用也是无用。” “嚯,这大道理,厉害了。”我啧啧啧了起来。 “大人可知道,今年来参加考试的人又不少也是考了好多次的,但也有初次来的。”周不全终于收起了他那几本破书,走进我,跟我闲聊起来。 “这不是废话,每年都有这样的。”这不是把我当傻子么,这人简直了。 “不不不,大人,听我说完。您有没有听说朱县丞跟人家打赌的事情?” “我发现了,就你这里的八卦最多,居然连朱县丞的事情都知道。” “文书处嘛,自然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周不全居然还洋洋得意起来,但我想想也的确是,就我们南厂那个文书处,处理了天下各种信息。 但最奇葩的是,居然找不到李山和曹显的下落,肖不修估计也是挺生气的。 “说说呗,朱县丞做了什么?”朱县丞和肖不修关系很好的,学识也好,人也和善。至少,我和他说话的时候,都觉得很舒服。现在,居然他会和别人打赌。 “事情也不复杂,就是他那个县,昌辉县有个考生,哎,说起来吧,这个考生也是故事很多的。”一时间,周不全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了。 “别急别急,咱们搞个下午茶时间吧。”我就喜欢听长故事,越说不完越好。 我立刻喊侍卫去叫肖十七,让他搞一些小吃过来。南厂的侍卫们都知道,只要跟着肖小七,绝对是有肉吃。当然,板子也不会少打。 但是吧,吃肉的时候还是挺多的。因此,这些侍卫们也对我特别好,有求必应,随便使唤。 有时候,比肖不修喊他们干活还要勤快和热情。肖不修气得瞪眼的时候,也挺多的。题外话了,不要管肖不修,反正跟着肖小七,还是很舒服的。 周不全讲的故事也不复杂,他在吃吃喝喝之后,心满意足地开始讲故事。 昌辉县东南二十里,有个李家花园,也是家大业大的地主。 他有五个儿子,都在外面做官做买卖,很是了得。一个个也都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可唯独最小的那个儿子,自幼残了一条腿,还因为生天花落了麻子脸,估计也是胎里弱,头发也很稀少。总之,长得极为丑陋。 但这是最小的儿子,应该是最疼爱才好。可是,长得这幅模样,李员外也是唉声叹气。 虽然家里有钱,也不会为他的生计发愁,但是若一辈子都这样下去,无所事事,或者自暴自弃,也都是一件很闹心的事情。 但这小儿子倒是生性乐观,李冠聪,这名字也没有辜负他父亲的一番期望。 他的确很是聪颖,小小年纪就熟读四书五经,出口成章。 甚至还有豪言壮志说:“我必然是要考一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几个哥哥虽然疼爱我,但我也有自己的梦想。” 这孩子还真的很努力,有时候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读书,自己跑到荒山的庙里待上七八天。 一开始,李员外和妻子还很是担心,但后来看到这孩子还真的是读书的料,想着这也算是有个事情做,也就不再背后难过。相反,还派了比较老实的仆人跟着,照顾他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李冠聪十六岁第一次参加乡试,居然就考得了第一名,中了秀才甲等,这可把李家乐坏了。 虽然这不是李家第一个秀才,但这是小儿子第一次的小试牛刀,就如此出众,李家自然是特别高兴,还大摆筵席,招待四里八乡的人来吃饭庆祝。 李家的几个儿子关系都相当好,也都很疼爱这个小弟弟。 因此,四位哥哥全都从各地赶了回来,参加李冠聪的庆祝宴。 朱县丞自然也在首要之列,毕竟这李员外也是昌辉县的土豪,这种筵席还是要参加的。 虽说朱县丞平素很客气,也属于彬彬有礼之人。但是,那一日看到席间的酒池肉林,始终觉得过于奢靡了,满脸的不高兴。 毕竟,昌辉县还有要饭之人,而李家为中了个小小的秀才就搞了这么大阵仗,真是不应该。 李冠聪相貌丑陋,朱县丞也没有过于在意。只是,简单吃吃喝喝了一番之后就走了。 三年后,李冠聪又在县试之中夺魁,这下子李家简直是要乐死了。立刻就又大摆筵席,招呼亲朋好友来吃饭庆祝。 李冠聪也是小小年纪喝多了一些,开始大放厥词,说什么一定要考个状元光宗耀祖,志得意满的样子。 朱县丞本来就觉得这种铺张浪费特不好的,现在这孩子还这么狂妄,甚至还醉酒狂浪,更是讨厌。 “黄口小儿,麻脸小瘸子,竟然还想考状元,真是野心不小。” 朱县丞能够和肖不修关系好,自然也是外貌协会的,又喝了几杯,心情极为不好,才说了这么几句。 李冠聪在一旁听到了,自然也是不高兴的,很是生气地说:“乡试、县试夺魁,全凭我的真才实学,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若我真的中了状元,你又如何?” 朱县丞也生气了,李冠聪居然还敢顶撞自己,更加卑睨地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若是考中状元,我给你立个牌坊,送块牌匾。” “红口白牙,您是一县之长,必须说话算话。”李冠聪也是步步紧逼,朱县丞完全没在怕的,直接就与他击掌约定了。 这事情在昌辉县还是挺有名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情。 李冠聪对自己的父母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必须考中状元,不仅是为了光宗耀祖,也是为了出这一口气。我相貌的确丑陋,但我一样是有学问的正直之人。” 三年后的今次春闱,李冠聪也来到了兴国县,和一众考生们准备参加考试。 他也是信心满满,雄心勃勃。“他的文章我看过,心有春秋,文笔很不错。若说竞争对手,他真的算一个。”周不全居然还挺认可李冠聪的。 “所以,这就说完了?”我连一壶茶都没有喝完,这故事就卡在这里没有下文了。 我瞅了瞅也正在准备听下去的侍卫们,大家都有点愣神,这故事太没意思了吧。 “说完了呀。”周不全瞅瞅我,“朱县丞那种文质彬彬的人,居然也有生气的时候,还和李冠聪打赌,挺大的事情了。” “哦。”我真想现在就揍他一顿。“说完了,你就继续背书吧,万一被人家李冠聪考中了状元,我就不破案了,你也进不了南厂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七大人啊!”我发现,周不全跟了我才几天的功夫,那种拖长音的喊名字方式学得真快,现在完全已经喊得很熟练了。 “别叫我,赶紧看书去。”我摆了摆手,“考试前三天,你就不要看了,陪我去周家堰转一圈吧。” “为什么?”这次轮到周不全卡住了。 “第一,你要放松心情,不要再背了。谁知道这帮人要考什么,猜也猜不出来,就拿到试题之后再说了。 第二点,我们去一次周家堰,我是去看看现场,虽说现在也看不出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去走一走,至少看看方位。对于你来说呢,再去一趟吧,和你的家人父母们说一下:这一次一定要考个状元回来!” “小七大人啊!”周不全这声音更加绵长,听得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怎么了啊?”我摸了摸自己,真的不冷。 “小七大人真的太贴心了!我必然要考中状元,此生都要跟随小七大人的。”周不全可能是魔障了,完全没有了自我。 “周不全,出去!”我直接让侍卫们给他叉了出去,我的耳根子才安静了一些。 不过,没有了故事,下午茶也变得没有一点趣味。我有些发呆地看着天空,想着或许过几日还会下雨吧。 春闱考试的确很重要,皇上还特别派了官员过来监考,看起来也都是挺有学问的样子。 我躲在文书处没有出去,只是在侧门随便看了一眼。他们说的事情,我一句都没听懂。 比如他们在说起兴国县的天气时,说道:“兴国寒,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 其实,你就简单说一句:这几天挺冷的,还刮了大风,在屋里待着别出门就好了。何必呢,讲了这么一大堆,我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我猜肖不修也挺烦的,因为他都没说话,直接很华丽地向前走去,完全没搭理这些监考的人。不过,我倒是挺想知道今年的考题的,我要不要也去考一个? 当初静心师父老说我是做大事情的人。那么,考个状元,算不算是大事情? 可是,那些四书五经我看是看过,但也从来没有特别仔细背过,这个万一要是考这个,也是挺要命的。 “晚上吃什么呀?”我转头问肖十七,“我觉得吧,还是吃饭最实在。我最近胖了十斤,肖大人应该很有成就感吧。” “为什么不是我有成就感?”肖十七问道,“我才是顿顿给你做饭的人啊。” “你也真是没有眼力劲,你没看到肖大人都走到门口了么?赶紧说两句肖大人又帅又美又可爱又有学问又心细,一会他一高兴,就多给你几个钱,你赶紧去给我买几个糖葫芦去。” “嘿,肖小七,这小心眼算计,都用到这里了。”肖十七真是不见外,都开始挤兑我了。 但是,我是谁啊,我是肖小七啊,是肖不修的狗腿子肖小七啊。这肖大人都来文书处了,我能不装一下么。 第二百九十六、疯了一个二个三个考生 我就知道肖不修这大白天地往文书处来,绝对没有好事情。这不,出大事了。 “肖小七,跟我走。”肖不修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把我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我连鞋都没穿好,趿拉着跟着他小步往前走。 “肖大人啊,好歹让我把鞋穿上吧。”我也没敢大声抱怨,毕竟人家是领导,都这么亲自上门来扯我,我也不敢说什么。 肖不修顿了顿脚步,让我把鞋穿好。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扯着我了,大约是嫌弃我刚摸过脚的手,我赶紧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但是,他也不拉着我了,直接往出走。 “跟上跟上。”我立刻喊我这边的侍卫,连周不全也带上了。反正最近他跟着我,一个熟悉本地环境的师爷,还是有用的。 门口有马车,我连滚带爬地上去,肖不修居然也没伸手拉我一把。哎,我不是把手擦干净了么。 “净空寺里疯了一个考生,口吐白沫,神志不清。有僧人来报官,说是净空寺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要害人性命。”肖不修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我抖了抖,这是闹鬼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但看肖不修这么着急的样子,估计也是大事情。 “疯的这个考生,是刑部侍郎的小儿子,皇上对他也很是看中……” “他干嘛来考状元?不是应该去考武状元么?”我又愣了愣。 “人家喜欢文武双全。”肖不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我往马车的角落里躲了躲。“不好意思,我格局小了。” “并且,听说不止疯了一个,还有两个同去的人也不见了踪影。所以我们要尽快去看看才好。 这次来兴国县参加春闱的考生有几千人,一个处理不好,会造成恶劣的影响,必须小心处理。” 肖不修的表情很严肃,看来兹事体大,我也整了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严肃。 净空寺在南涧山的另外一边,出了兴国县二十里,一个背风的山坳里。 周不全说,这里之前香火还算是旺盛的,也很是灵验。不久前着了一次大火,据说是雷劈的,让整座庙宇都燃烧起来。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差点就祸害了南涧山的树木。 当时是冬天,幸好是着了大火之后又下了一场大雪,这才把所有的火星都灭掉了。 本来他们跟着方玉衡来过几次,勘察过这边的情况。庙里的和尚说这要是修缮,可能要花十万两银子,他们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方玉衡也没有钱,转了几圈之后,决定先把事情搁置下来。等筹到善款之后再说。 “当时我们也说,反正是不着火了,对山林没有了危险,就先这么放着吧。” 周不全在知晓了情况之后,就凑到了马车上,坐在车辕上和我们说起了这个净空寺的情况。 “从前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么?”我让肖不修把车帘掀了起来,但风还挺大的,我又赶紧捂住了口鼻。肖不修扯了车上的一个棉被给我裹上了,这个形象也是挺赞的。 “从来没听说过。”周不全已经见过我各种邋遢的样子,所以也不太在意。 话说,他应该也不敢在意才对。“净空寺地方不大,有百年香火,其实还是挺有名气的。这周边的人,但凡有个什么事情,也都愿意去那里拜拜的。” “和尚们呢?” “因为庙没了,和尚们就先暂时去了别的寺庙修行。有几个留守的僧人,说是这里还有神灵,不能离开。” “啥?不是都烧了么?”我没听明白。 “是这样的,净空寺最有名的不是泥塑神像,是一口大钟,被称为「空空钟」,取自佛经中一句「空空如也」。 也就是说,每一次若是有所求的时候,就来敲这口空空钟,让身心灵都得到震撼,感受来自神灵的力量,让自己有无穷的力量。” “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扁了扁嘴,但忽然想起静心师父曾经经常说的一句话:“你这个空空如也的脑袋,不会是空空敲坏的吧。” “啥空空?”我当时好像是静心师父问我昨晚吃了什么青菜,我没回答上来,把静心师父给气坏了,直接说了我一句。 “空空钟,有个庙里很有名的一口钟。其实也挺有意思的,站在钟下面,上面有人敲一下,下面的这个人立刻会抖动起来,好像是被神灵附体一样。” “害,这不是共振被敲傻了么,哪里有什么附体呀。”就算我不聪明,但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再说了,你再使劲敲敲,耳朵都会聋的。” “你懂什么,这世间的凡夫俗子就喜欢这种,敲一下一两银子呢,多值钱啊。”静心师父很是羡慕,“咱们隅月庵就不成,一口小破钟都被你敲坏了。每天吃个饭而已,你那么使劲干嘛?” “这不是怕你们听不见么?我才使劲的,挺累的。”我也不想啊,这群师父们每天都神叨叨的。 有时候还说凑在一起念经,念个大半天都不出来,不使劲敲,怎么可能出来吃饭呢。 静心师父说的空空钟,和周不全说的空空钟,应该是同一个。 据说是百年前,净空寺的住持觅得了一块尚好的材料,一点点敲打出了一口钟。 据说这口钟并不大,悬挂在净空寺二楼的天顶之上,黑黝黝一口并不起眼。 敲击起来的时候,声音不似铜钟的清脆,而是有些发乌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的嗡嗡声。 净空寺的香火旺盛,也是从这口钟开始的,百年来长盛不衰。我忽然想起了这个故事,又有那么一丢丢想念静心师父。 根据报官者的描述,说是刑部侍郎的小儿子来到兴国县备考,看到天气不错,就出门闲逛。 他还有两个朋友考生,一起吃吃喝喝也挺愉快的。他算是今年的热门考生之一,也是状元的候选人之一,至少呼声也挺高的。 要不然,肖不修也不会这么重视这个事情。我瞥了一眼肖不修,特别想问问:这人好看么?年纪几何?是否婚配了?不过,看他一脸的严肃,我又忍住了。 据说是昨日下午在茶馆里遇到了其他考生,大家在一起闲聊起来。 有个李姓考生说起要在考试之前拜拜,这兴国县没有文曲星的庙宇,但是若是去净空寺也应该是可以的。 当时就有人说,净空寺不日之前已经烧毁了,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没有必要去的。 这李姓考生倒是笑了笑说道:“那口空空钟还在啊,这是神物,必然还是有灵气的。我们这些考生,最忌讳的就是胡思乱想,考前的身心不宁。 更应该放空心灵,让自己安静下来,佛经里常说:一切皆空。如果一切皆空,善是空,恶是空。因是空,果是空。 成佛是空,成魔是空。三世轮回是空,烧杀淫掠是空,去恶为善是空。 君子是空,小人是空。身是空,心是空,不空也是空。本来无一物,也是空。在空空钟之下,得到神灵的洗涤,绝对是大有裨益呀。” 鬼神之说,很多考生也是不相信的。佛经说的有道理,但也就是那么一说。 所以众人就当做是李姓考生随便瞎说而已,也都没有当真。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就各自散去,继续回去温习功课了。 但刑部侍郎的小儿子徐世珍倒是听到了心里去,他的压力很大。 他父亲兄长都在朝廷做官,大家对他的期望都很大,更是希望这一次他能够夺得文武状元,不敢说能够接任他父亲的官职,但至少也能够在官场里谋得一个好职位。 他出门之前,刑部侍郎又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所以搞得徐世珍很紧张,夜夜失眠,甚至都开始掉头发了。 所以,听到有人这么说,心里也有几分相信,就约了两个好友夜探净空寺,感受一下身心灵的涤荡之意。 留守寺庙的僧人都是从小在这里出家的,对寺庙的感情很深厚。 即便是寺庙烧毁了,也都自己搭建了临时棚子住了下来,毕竟还有一些佛经抢救了出来,需要整理好,妥善保管。 再说了,这口空空钟也是镇寺之宝,必须有人留下来看守才对。日后无论是运送到那里去,都是很值钱的东西。 夜半时分,僧人们都已经睡下,却被惊心动魄的钟声给震醒了。 “的确是太吓人了,就是那种要昏厥过去的感觉,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报官的僧人站在净空寺的废墟前面等着我们,看到肖不修带着人过来了,赶紧上前施礼,快速地讲起了事情经过。 并且,又有几名僧人引领我们到了临时的棚子里面,这里面一共躺了三个人,有两个人已经半睁开眼睛,可以喝些水了。只有一个人紧闭双眼,口吐白沫,一动不动。 “气息可还有?”肖不修问道。 “气息脉搏还算平稳,但应该是受到了巨大刺激,目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已经有大夫过来看过了,正在施针疗法,用长长的银针扎了他的檀中穴位。这人还挺年轻,身体魁梧,面色黝黑。 “徐世珍?”我小声问了一句。 “嗯。”肖不修应该是认识他,所以附身又去摸了摸他的脉象。 另外两个已经有些清醒的人看到肖不修来了,强行起身跪了下来,哭着说:“肖大人救命啊,这庙里有鬼啊!”这样子也挺像是疯魔了一般,披头散发的,看起来也很是吓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肖不修皱着眉头,脸色也不太好。 这两人也是刑部官员的子弟,平素和徐世珍关系相当好,一起念书,一起考学,这次春闱考试,当然也是要一起来的。能不能考上无所谓,反正和徐世珍是好朋友,未来的日子也是有依靠的。 他们半夜来到净空寺,看到空空钟还悬挂在没有烧毁的残垣断壁之上。 其中一人秦明就踩着断墙上了屋顶,让徐世珍站在空空钟的下面,他来敲钟。 另外一个同伴何耀辉帮着秦明递敲钟用的粗木棍。三个人配合得挺好的,但是秦明一棍杵过去,空空钟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忽然变得特别吓人,还有莫名的嗡嗡声音,随后声音就变得相当巨大,这三个人都感到头疼欲裂,胸口发憋。 “我就看见下面的徐世珍直接倒了下去,心里知道不好了,但是我的整个人也已经不听使唤了,脑子里都是嗡嗡的。”秦明说道。 何耀辉特别紧张,哆哆嗦嗦地说道:“这空空钟发出声响之后,忽然像是在吸人魂魄一样,我站在斜下方,但是就根本不受控制一样,感觉是有一种巨大的吸力把我往钟里吸。 我慌得不行了,就抽出了自己佩刀,打算万一是有个鬼神什么的,我也好能抵抗一下。 可是我的刀刚抽出来,别说刀了,就连刀鞘都瞬间被空空钟吸走了,然后又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特别吓人。我就觉得完全喘不过气来,直接倒在了地上。” 净空寺留守的和尚也证实了这个说法,他们都听到了声响,所以才跑出来看个究竟。 报官的和尚叫恒寂,说是这口空空钟在大火之后,他们都没有敲响过,因为觉得这种情况下,敲钟不和适宜。虽然也有附近的善男信女来看过净空寺的现状,但也都没有要求敲钟。 这一次,也的确是把他们吓坏了。 肖不修站在棚子里,继续问大夫关于徐世珍的状况,估计他也是在想这万一徐世珍有个好歹,刑部侍郎也会闹翻天的。 虽然说这个只能怪他自己,但是闹出的鬼神之说,也是挺吓人的。 左思右想,我也不得要领。就干脆从棚子里走了出来,想去残垣断壁那里看看。 不过,影子出现在我的身后说道:“别过去,挺危险的。” “都烧成那个鬼样子了,现在又是大白天的,没什么可怕的吧。”我瞅了瞅那边黑漆漆地一片,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不是说那口钟很神奇么,我得去看一眼吧。” ——题外话—— 我看到有可爱的小伙伴留言问是不是快结尾了? 怎么可能? 我在冷宫第三年,这才一年半…… 慢慢看哈哈哈 第二百九十七、一个和尚和一个尼姑的故事 忽然下起了大雨,真的挺突然的。我和影子本来都已经往废墟那边走过去了,结果一点防备都没有,瞬间就被淋到了。我们虽然很速度地往棚子里跑,但依然还是淋湿了不少,有些狼狈。 周不全说:“这里的春季会忽然下一场雨的,山里的气候和外面不太一样,但很快就会停的。”果然,我们说话的功夫,雨小了不少。 有前去废墟查看的南厂侍卫也跑了回来,说是没有发现异常。 并且,他们爬上了空空钟的横梁,也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 “这空空钟就是一个黑乎乎的钟,不太大,有暗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火烧过的缘故,看起来有点脏,上面还有红色的泥土。” “何耀辉的刀找到了么?”我问道。 “没有,现场什么都没有。”侍卫回答。 “有什么吸力之类的?” “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我们还特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都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真的有鬼? 但是,在大白天,看到我们人多势众,就不出来了? 我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看着肖不修。他还在看徐世珍的状况,另外两个人还在哭,有点发疯的样子问道:“会不会被吸走了魂魄?” 这个说法就有点太吓人了吧?这好歹也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鬼鬼魅魅的多不好。就连周不全都皱起了眉头,看着那边的废墟发呆。 又过了好一会,细雨也停了下来。肖不修对我说:“我要用马车先把徐世珍运回去,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回头再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溜达回去也成。二十里路,天黑也就回去了。”我一脸真诚,“我们南厂的人,能屈能伸,身体倍棒!” 肖不修应该是没什么心情搭理我,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就去安排徐世珍他们三个人的事情了。 我则带着周不全和影子继续坐在棚子里画圈圈,在泥土上画着净空寺的地形,让恒寂和尚继续完善着里面的细节。 恒寂和尚说他从小在这里出家,所以很熟悉每一处地方。 “这口空空钟的声音的确是与众不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善男信女来这里进香。我师父在圆寂之前说一定要保护好这口钟,这是我们净空寺的镇寺之宝。” “嗯,是挺有名的。”我点了点头,“话说,这口钟挂在这里也有百年之久了,是怎么挂上去的?我这么望过去,也看不太清楚。要是木头的话,是不是都烂掉了?应该不是吧?” “是一根铁棒,精钢铁铸就的铁棒。其实,我也不太知道,都是师父们说的。也许,这也是空空钟在大火中没有掉下来的缘故。 两旁的木架子是用南涧山尚好的百年大槐树树干,反复刷过桐油之后,不会被火侵蚀,不会遭虫啃噬。” 这个说法我认同,幸好恒寂和尚没有说什么神迹之类的,否则我也要皱眉了。 随便聊了一会,我发现这个和尚还挺有学问的,就不禁问道:“你要不也去考个状元,说不准也可以呢?” 这话刚一出口,周不全就咳嗽了两嗓子。我问:“你受凉了?” “小七大人,你这是嫌我的竞争对手不多是吧?人家恒寂和尚是出家之人,不问俗事的,不会去考状元的,是吧是吧?” 周不全一脸的忐忑地看着恒寂和尚,这和尚看起来也不太大,二三十岁肯定有了,应该是出家人清静惯了,所以显得也很年轻,白白净净的,看着也是不错的。 我虽然是外貌协会,颜值派,但如果是简单干净整洁没味道,我也会很喜欢的。 恒寂和尚虽然住在破棚子里,还是净空寺废墟边上,可看起来依然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这就是赏心悦目了。 “哈哈,我既然已出家,又何必去考状元呢?”恒寂和尚笑了起来,还真的挺干净舒服的。 “我自幼出家,也不太想理会这些凡尘俗世。师父说过:人生不过爱恨情仇,若是可能清静过一生,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你师父必然是有故事的人。”我点了点头,但凡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必然都经历过爱恨情仇,说不准还挺凄惨的呢。 “大人说得极是。师父是爱而不得,最终出家的。”恒寂倒是一脸的平静,搞得我特别俗气的样子,还特别顺口地接了下去,“他这是爱了谁啊?” “一名好看的女子。”他这表情毫无波澜。 我是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您这是废话,不过也对,您师父要是爱了个男人,应该更是要死要活了。” “其实,师父也是爱男人的。”恒寂这句话说完,我和周不全都呛到了,咔咔咔地咳起来。 只有影子特别正常地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说道:“这么没见过世面,不应该呀。” “哥哥,你别这样。”影子果然跟了梁贵妃几天,说话的口气都皇族范儿十足,有点苍生天下皆虚枉一样。 “和尚师父爱了一个女子,心灰意冷之后出家也是情有可原的。结果,和尚发现自己又喜欢了男人,这不是乱套了么……” “咳咳咳,大人,我师父没有,真的没有,绝对没有。就是简单的喜欢了一个女子而已,对男子不过是欣赏而已,朋友之交。”恒寂也很是尴尬,因为他也发现聊天的风向有点歪了。 “没事没事,就是喜欢一个女人。”我赶紧往回掰。 “师父说,这女人好看,性格也好,学识也好,知道的事情也很多。但是,她也只是过客,游山玩水而已。 人生相逢有缘,离别则无缘。但谁又知何年何月相逢呢?所以,他觉得很惆怅,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结果就出家了。” “你家师父真是的,出家就不能吃肉肉了。”我表示很遗憾。 “无妨无妨,师父说青菜很好吃的。刚好可以用寺里的红土种一些青菜,当年那女子也是极为喜爱吃的。师父就在后院翻土种菜,时间过得也挺快的。” “为啥是红土?”我看了看南涧山的土,基本上也都是黄土,哪里有红土? “师父特别从南涧山里挖来的,每一年要为空空钟用红土洗礼,这也是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 但红土挖回来,做完了洗礼还会剩下很多,所以我师父就把它们放在后院里,久而久之越来越多,无意中撒了些种子,结果长出了好吃的青菜……” “等下,不对呀,你师父不是因为爱一个女子,爱而不得才出家的么?怎么出家之后,这女人还来吃过青菜?什么情况?藕断丝连?”我仿佛发现了什么。 “这女子来过几次,和师父是好朋友。师父喜欢她的事情,她应该不知道……” 这是什么狗血故事,我都没有什么想法再聊下去了,恒寂倒是挺高兴的,至少修行生活清苦,现在有人热热闹闹地说话,还是不错的。 “这女人做什么的?”看到他很开心,我也挺好奇的。 “她是一个尼姑。” “什么?”我心里忽然就抖了抖。 “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尼姑,说是出来透透气,她有个徒弟,把她气得不行了。我就想,其实,我师父和这个女尼姑也真是一对,因为很多时候我也把我师父气得要死要活的,幸好我师父没有出门透气。”恒寂回忆起他的师父时,一脸的微笑。看来他们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这女尼姑什么时候来的?之前做什么的?有什么法号没有?” 我尽量保持了平和的语气,毕竟影子在我身边,我不能透露出太多的情绪。 “哦,那也是很多年前了,说起来也有七八年了,女尼姑长得还挺好看的。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师父好像也没有叫过她的法号,我们都喊她师姑。 当时正好赶上给空空钟洗礼,这两人就忙忙碌碌了一个月,还去山上挖红土,回来种菜,很是热闹。” “一个尼姑在和尚庙里住一个月……你们还真是万法归宗。”周不全扯了扯嘴角。 “他们是好朋友,这又如何?”恒寂不乐意了。 “后来呢?”我赶紧转移话题,“师姑是为什么出家的?” “师姑说是因为一个约定。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说是没有找到心爱的男人,后来又和别人有约定,就干脆出家了。结果收了一个徒弟,被气得半死,就出来溜达一圈。” “哦哦,这师姑有个性。然后呢?”我有点焦急了,这难道是静心师父?她可是之前对我说过空空钟的事情,可现在我死活想不起太多的细节了。 “住了一个月吧,师姑说要回去了,因为出来太久了,怕她那个小徒弟哭鼻子。据说那个小徒弟虽然长得特别好看,但是特别傻,还总是吃不饱,天气转凉了,她担心这孩子,要回去给她缝一件棉衣了。” 我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这就是静心师父。 “她还挺疼这个小徒弟的呀。”周不全说道,“所以就走了?” “嗯,走了。我师父本来也想去看看她的,但是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啥叫没意思?”我和周不全异口同声地问道,这还没意思? “爱恨情仇,很没意思。人生不过百年,安安静静地在阳光下坐一坐,像一棵树,一株草,简简单单,就很好。” 恒寂说着说着,还稽首念起了佛经。我和周不全以及影子都瞅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等恒寂念了一段佛经之后,才又说道:“师父后来也收了俗家弟子,但是很丑,一点都不好看。但师父说,既然师姑收了好看的徒弟,他就收个丑一点的,也感受一下。 结果,这个徒弟特别听话,从来没有惹师父生气过,简直是百依百顺。 比我们这几个宗门弟子都听话。所以,师父把自己的很多心得和想法都教给了这个徒弟,希望找个徒弟以后再俗世之中有所成就。” “你师父也是挺逗的,估计呀,师姑不喜欢他也是对的。非要和师姑反着来,必然也不会让师姑喜欢的。”周不全摇了摇头。 “嗯,师父后来生病了,药石无灵,最后弥留之际也说自己的确是不讨人欢喜,师姑不喜欢也是对的。” 恒寂叹了口气,“师叔说,师父这是一个心结,所以当年他的师父才只是让他做个为空空钟洗礼的僧人,而没有把住持的位置传给他。应该也是看到了他的执念,觉得这都是孽缘而已。” 我长叹了一声,这世间吧,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奇怪得紧。 若是七八年前,我可能是刚刚做了静心师父的徒弟,当时也是很皮,上房揭瓦,闹得隅月庵一时都不得安宁。但是,静心师父有没有离开过一个月,我不记得了。 我一向记性不好,记吃不记打的那种。再说,我根本不记得从墙上掉下来之前的事情,之后的养伤期间,也属于糊里糊涂,傻吃疯玩的那种。对于静心师父的过去,也完全不知道。 恒寂又随便聊了一会,就到了他们固定的念经时间。我和周不全以及影子站起了身,告辞出来。 我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空空钟,它在半空之中,不到半米的直径,看起来黑乎乎的,上面还有一些红色的土糊住了外面。因为下过雨的缘故,还是湿淋淋的。 “要不,你飞上去敲敲。我和周不全就在下面,我们也感受一下?”我问影子。 “不好吧,万一有鬼呢?”影子居然有些犹豫。 “这大白天的,有什么鬼啊?”我推了推他,应该是看到雨过天晴,影子也有些心动,一扭身就上了横梁,我和周不全立刻站在空空钟下准备好。 影子拿起了一个粗木棒,敲起了空空钟。那声音果然与众不同,呜呜声音,还有一种激荡之感。 但这种声音不吵,可有种细腻的颤抖感。我和周不全对视了一下,估计是都有了这种感觉。 影子不敢多敲,只敲了三四下,就赶紧停手跳了下来,问我们怎么样? 我两都挺正常的,完全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第二百九十八、我嫌弃肖不修了 从净空寺回到县衙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一路都是走,我累的已经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钻进了文书处,打算半躺着翻翻有没有关于净空寺的卷宗。 影子看我进了文书处就说去找肖不修了,刑部侍郎的小儿子出事情,想必肖不修也很是头疼。我又让周不全找地方背书去了,毕竟还是抓紧时间温习功课比较好。 此时此刻的我,才算是彻底的安静下来,琢磨着静心师父和净空寺的关系。 或者这么说,只是想着静心师父是对什么人爱而不得,又和什么人有了约定,这约定又是什么? 会不会和我有关?但我把那段时间我能够记住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三更天的梆子敲过之后,肖不修忽然来了,一身的泥土,还一脸的疲惫,那张俊美的脸上居然都出了眼袋,看得我有点发呆。 我立刻从半躺的状态中跳了起来,给他倒了杯热茶,拉着他坐了下来,问道:“大人,您这是搬砖去啦?” 肖不修横了我一眼,喝了口热茶,才舒服地喘了口气,说道:“那个徐世珍醒过来了,然后发疯一样在医馆里折腾,我去按住他的时候把身上搞脏了。” “你干嘛这种重视这个徐世珍?”我问道。 “皇上很喜欢他,说过这孩子很周正,能文能武,以后是做宰相的料。若是皇上有女儿,必然是要招赘他做驸马的。” “啧啧啧,皇上现在都没有女儿,明年或许能生个女儿,那搞一个老头驸马,公主大人能够乐意么?” “也就是这么一说。只是皇上对徐世珍一直很好,本来也很看重他这次春闱的成绩的,那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这人以后会不会废掉?”肖不修满脸的可惜。 “现在如何了?” “下了点药,先让他睡了。”肖不修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叹息了一声,“给我弄点水,我洗洗脸。” “您干吗不直接回官驿啊?还可以洗个澡呢。”我有点不解。 “你干嘛不回官驿睡觉?”他反问我。 “我是想着来看看净空寺的资料,反正我这几天也都住在这里,回不回官驿也没什么区别吧。” 我指了指桌子上一大摞文案卷宗,“我估计看完这一堆,至少也是明日了。” “看出什么了?” “没有。” “那跟我回去睡觉。”肖不修站起了身,也不洗脸了,扯着我要出门。 “别呀,我再看一会,明天回去成不成?”我甩了甩他的手,居然没甩掉。 “也不差这一会了,先回去睡觉吧。”肖不修还是扯着我,“徐世珍八成今年的春闱考不了了,这案子是意外,还是人为,我们要查一查。但现在,我们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明日考试院正式开放,让一部分考生进来,省的这群人在街上闲逛,各种惹是生非。” “那您还能陪我走一趟南涧山周家堰么?”我拉住了门边,死活不往前走。肖不修只好站住,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去睡?” “哦,其实这里比较暖和,官驿里总觉得很冷,那个矮塌特别冷。文书处这里是个暖炕,烧烧火还是很舒服的。” 我特别老实地指了指暖炕有个烧火的位置,“虽说过了惊蛰,但是还是很冷的。”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忽略了。”肖不修居然和颜悦色起来,“好吧,那我回去了。周家堰这一趟,我未必能够有时间陪你,这边春闱的事情太多了,皇上特别派了十个老大臣也过来监考,很是重视这件事情。” “哦,那能给我多少人?” “二十人?”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当天来回,你要这么多人?” “二十人太少了,五十人成不成?” “为什么?” “我不要南厂的侍卫,给我一些衙役,那种县衙里的仆人也可以,反正是四肢健全,能爬山走路的就成,女的也成,我都不嫌弃。” “你要做什么?”肖不修虽然很累了,但是听到我这个要求,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找找线索什么的。周不全说周家堰已经被泥石流吞没了,在遗址上也没剩下什么了。不过,我觉得还是可以找一找什么的。对了,也许不能当天往返,我跟周不全也说了,或许就是考前的三天,我们都在周家堰。” “说说,你有什么想法?”肖不修这会又扯着我回了屋里,自己坐在暖炕上,重新拿起了那杯热茶喝了一口。 “没有,这个真的没有。”我哭笑不得,“大人,您别这样,我这暖炕也挺干净的,您这一身土,不好的……” “你嫌弃我?”肖不修这表情居然还有点可怜,我赶紧改口道:“不不不,我仰慕您还来不及呢。我还是给你打个水,让您洗洗吧。” 结果,等我把热水端进来的时候,肖不修居然已经斜躺倒在暖炕上睡着了。 文书处的暖炕修得特别舒服,估计也是当时文书处的事情多,很多人都会睡在这里,所以这些文化人也想尽了办法,让暖炕如何变得舒适起来。 我之前来的时候,就一眼相中了这个位置,让他们把所有的文书都堆在这里,我可以慢慢看,还不会感受到初春的寒意。 白日里,这里还有阳光,南北通透光线好,简直是一种享受。当然,要是有个话本子,就更开心了。 现在的肖不修睡得很安静,虽然是一身的泥土,但还是保持了优雅的姿态。哎,我是真嫌弃他这一身的脏。拧出了帕子,我想了想,还是给他擦脸。 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下,又闭上了眼睛,特别坦然地享受我的擦脸服务。 我扁了扁嘴,又说道:“您要是在这里睡,能脱一下外衫和鞋子么,真的好脏啊。” 肖不修又睁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不太好。他坐起身,脱了外衫和鞋子,然后又躺了下来。 我赶紧特别速度地给他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把我那床被子扯了过来给他盖上了。 看他又闭上了眼睛,我放轻了自己的动作,跑出去找文书处的仆从给我把暖炕再烧热一点,然后给我再准备一壶暖茶和稀粥,肖不修要睡在这里,我只好挑灯夜战,继续看看文书了。 他睡得很平稳,呼吸很轻。暖炕很大,我就把他推到里面去,我坐在外面一些继续看卷宗。 其实,我看到一个很有趣的记载,所以才舍不得睡的。兴国县的县志中记载说,三百多年前,从天上忽然掉落下一个石头,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何处来的,只是有一日采药的人发现原本平坦的山中多了一块石头,这石头还相当沉,不可能是人为搬过来的。 但是,周围也没有落石压倒树木的痕迹,所以断定就可能就是某日从天下掉落的。 采药的人觉得这可能是个神迹,就开始给这块石头供奉香火。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把这里真的当做是神仙显灵的地方了。 时间久了,自然就出现了庙宇。深山之中,因为这一块大石头,多出了好几间庙宇,都说自己得道成仙,大石头吸取了日月精华。 而他们的祖师是因为在此处顿悟之后,才决定开设庙宇,普度众生。 反正是南涧山的前前后后出了不少庙宇,不过对了一下时间线索,大约陆续修建有七八间庙宇,有些短到二三十年就没有人了,只有净空寺的时间最长,而他们的优势在于。 百余年前,有个手巧的和尚把大石头雕刻成了钟,挂在了净空寺。 百余年来,这钟声每日都会在山林之中响起,不清脆,却自有一种震颤之音,引得每每来上香的善男信女都感到身心灵的震颤,所以也就愈加相信起净空寺的法力。 镇寺之宝,也不是浪得虚名。至少僧人们都很珍重这口钟,每年还搞一个空空钟的红土洗礼日,热闹非凡。 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净空寺几乎烧了个精光,但这口钟没有丝毫损坏。反正之前也是黑黝黝的,现在依然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想来这东西也挺之前的,我要不要弄出来卖个钱呢?”天光大亮的时候,我把所有的卷宗都看完了,伸了个懒腰,打算站起来走几步松快一下筋骨。一直在暖炕里睡的肖不修忽然声音沙哑地问:“你要做什么?” 我被吓了一跳,自认为刚才说话的声音挺小的,居然还是被他听到了,或者说是把他吵醒了。 我赶紧回头看了一眼他,他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我,脸上略略有一些印记,应该是我给他的被子盖到了脸上留下的。 不过,这一晚上肖不修睡得都很安静,应该说睡得很熟。应该是太疲惫了吧,所以几乎都没怎么动,特别安稳。 “呀,大人您醒了呀。”我笑嘻嘻地问他,“我让肖十七给咱们做点好吃的吧,他最近学了兴国县的炸果子,还是挺好吃的。” “嗯。”这一声温柔的我呀,心都要化了,但下一句他说的就是:“你到底要做什么?又想着把什么给祸害了?” “就是那口空空钟,我读了这些县志,发现其实有好多富豪乡绅都想买走这口钟,说是很神奇嘛。 所以我就想,反正净空寺也烧没了,一时间也盖不起来,我干脆把这口钟卖掉,换些银钱,再把净空寺修起来。” 肖不修皱着眉头看着我,“你就不想想,这净空寺百年香火如此旺盛,不就是因为这口空空钟么,你把它卖掉,就算是净空寺以后修建起来,也没有了这个镇寺之宝,还谈什么恢复和香火呢?” “回头再做一口呗。”我回答道,顺道递给他一杯温水润润喉咙。 他坐起了身子,一口气喝下了水。我才继续说道:“这口空空钟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块所谓的天外来物而已。我查了查那个记录,说是当年净空寺的僧人只是用了一部分大石头雕刻了这口钟而已。 当时,这块石头被闪电劈开了。所以,他们就用了其中一块小一些的。 现在山里应该还有一块,但年月久了,没有人知道在哪里。我这次去周家堰,也可以去找找。” “你看了一宿卷宗,就是看这个?不是看周家堰的血案?”肖不修又皱眉。 “大人啊,这个案子也要破,那个案子也要破。我就是一个人,我看到那个,就多看几眼呗。 放心啦,我都要破的,放心放心。咱们先吃个饭饭,然后咱们回官驿,您换身衣服,我洗个澡。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也不管他高不高兴了,直接出门去找肖十七。这肖不修最近太烦人了,不就是要破案么,干嘛的盯得这么紧,太闹心了。 我在官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肖不修居然还坐在那里喝茶,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了,也没有昨天那种焦虑的劲头。我擦着头发,问他:“大人,您不是说要去盯着书院开门么?” 肖不修特别自然地拉着我坐下又开始给我擦头发,我就顺毛地坐着,任由他随便擦。 “我让肖小三过去维持一下秩序,我过一会去。徐世珍醒过来了,据说是清醒了,只是一直头疼,不知道过几日会不会好一些?” “嗯,昨日我让影子敲了那口钟,我和周不全站在下面,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这个原因我还没有找到,我需要再去看看。有需要的话,我真的想把这口钟弄下来看看的。” 我笑嘻嘻地说,“大人,您能轻点么?我真的要成为秃头肖小七了。” “你又嫌弃我?”肖不修居然声音里有幽怨的意思,配合着他那个妖艳的脸,我忽然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但我内心深处真的在想:肖大人莫不是失心疯了,还是换了一种新的玩法?现在对我也搞这么一套了?这话说是要我赶紧破案的一种方法么? 第二百九十九、把空空钟卖了换钱 我本来是想着今天就直接进南涧山了,但周不全说要先去书院报个到,这次来的十位监考老师都是大月国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和高级官员,他说即便是为了一个好印象,他也要去在他们眼前晃悠一下。 我问肖不修:“我就不用晃悠了吧?我又不考状元。” 肖不修瞅了瞅我,“其实,你也可以去试试的。” “试试啥?” “考状元。” “哈哈哈,肖大人开玩笑呢。状元不都是男的么?然后就被各大高官和贵族们找去做女婿了。 我要是中了状元,还不是要去做皇妃的。可你看这三个皇子,一个个吃喝玩乐第一名,坚决不能嫁啊。” “你还想得真美。”这次轮到他嫌弃我了。肖不修整理好衣衫,准备出门去。 “这几日我应该会更加忙碌,你若是要去南涧山,提前跟肖小三说,让他多给你准备一些人。 我看方府那些仆人也可以用上。对了,还有卓敏敏的家仆。他们那天还跪了你,应该是能够用的。” “好的好的。”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我先想想怎么安排行程,这么多人去山里,我们一时半会先不回来呢。当然,我必然会在科考前回来,我得把周不全送回来。” “你觉得周不全能够中状元么?”肖不修这次问的倒是很平和。 “这个还真不好说。他有文采,有想法,但是吧,若是他不喜欢的题目,他未必能发挥得好。”我也整理好了衣衫跟在肖不修的身后。 肖小五看到我时,眼睛亮了一下,先冲肖不修说道:“大人,十位考官都已经送进了考试院,他们正在准备相关的东西。按照您的吩咐,本次是直到开考那一日再放考生进去。 所以,现在我们只是加强了对考生居住的客栈、驿馆的治安巡逻,也禁止售卖酒水给各位考生。 朱县丞调的一百名侍卫今晨已经到了,我安排他们先去街市上巡逻一圈,换下我们的人,让他们休息一天。” “嗯。”肖不修点点头,回身对我说:“你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这几日我会住在考试院,你有事情可以来考试院找我,或是让人传话过来。” “好的好的。”我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没打算找他。目送他出了门之后,我迅速回屋里躺了下来,我这也是一宿没睡了,我需要睡一会儿。 睡到下午才出门,居然看到陈一陈二笔挺地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看着我说道:“小七大人,咱们吃肉肉去呀?” “啊呀!!”我几乎跳了起来,快速跑了过去,“抱一下抱一下!”这两人很听话,立刻抱了我一下。 肖不修偷偷把这两个人调了过来,给我增加的能用的人手,真是太好了。 “你们两人的腿如何了?我可愧疚了。”我吸了吸鼻子,直接下手去摸两人的下半身,这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两步,特别尴尬地说:“小七大人,这个动作不太好吧。” “我是摸腿,又不摸别的地方。”我的笑容也挺过分的,看他们这个动作,的确是腿伤好了,都能够这么快的反应过来了。 陈一说:“其实也还好,就是打得重了一点,南厂有药,好得也快。” “但是,小七大人,下次可不能这么不说一声就跑了,否则肖大人会要了我两人的命。我们陈大人也会要了我两的性命。”陈二立刻补充道。 “对了,陈不惜在京城么?”我想起据说是陈不惜去监工花我的钱去做红衣大炮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在的,他放我们过来的,说是要牢牢看住您,您是他的财神爷,绝对不能弄丢了。”陈一倒是很严肃了。 “这倒是,我最近打算给咱们南厂小金库再添些银子,你们来的刚刚好。”我笑嘻嘻地拉着他们,“咱们先去吃饭,肖十七说给我烤羊腿的,你们正好以形补形。要不然,晚上我再让他烤个猪蹄什么的,再给你们两补一补。” 这两人一脸的幽怨,又不开心了。不过,我很开心。 吃完烤羊腿,我们几个抹着油嘴说起了最近需要处理的事情。 陈一陈二说他们在养腿伤的时候,也听说了我做的事情,大致了解一些。 我又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并且告诉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第一是去净空寺把那口空空钟弄下来卖钱; 第二是去南涧山里找找另外一块大石头;第三是去周家堰看看当年血案的现场。当然,这三件事情都是要在南涧山里进行的。不过,要在春闱科考之前解决完。 这两人看着我,已经没什么话说了。最后,还是陈一沉稳一些,说道:“小七大人,我们什么都不问了,反正你走到哪里都别丢下我们就成。把我两就挂在你的尾巴上就成了,我们可以的。” “咦,我没有长尾巴呀?”我都想摸摸我的后面了。 “其实,南厂有这么一个传言啦。”陈二话多,完全不见外。 “说小七大人是狐狸精变的,又聪明又狡猾,也许月圆之夜才能够让尾巴现行。” “对呀!”我忽然喊了一嗓子,吓了这两人一大跳,紧张得看着我。 “明晚是不是月圆十五?我们明天就进山去看看空空钟,应该也是洗礼日。” “告诉肖大人……”陈一立刻说道。 “不用不用,肖大人知道这个事情,我都跟他报备过了,他说可能来不了,先让我知会肖小三一下,多准备一些人。 对了,你们赶紧收拾一下,给我准备点好吃的,然后多准备几件棉衣,山里冷。 对了,还准备一些绳子之类的,反正吧,看着准备吧。快去干活!咱们赶紧破案,南厂小金库就有钱了,咱们就更可以吃大肉肉了。我可以让肖十七弄十头羊回来,煎炒烹炸,随便弄。”我满脸的开心,都掩饰不住。因为烤羊腿实在太好吃了,我真是想顿顿都吃。 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在第二日一早出发的。卓家和方家的家仆一时间没有凑齐,我就让他们分批分拨过来,反正也没有那么着急。 一路的确是累的,我担心陈一陈二的腿,但看起来还可以,这两人居然比我走得还快。 他两偷偷跟我说,其实行刑的侍卫放水了,腿骨没有断,只是打起来看着很惨烈,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和要害。 听到这里,我才彻底放松了一口气。那想来玉嬷嬷的伤也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肖不修一边骗我的愧疚心,一边又担心我埋怨他狠心,看来他也是心眼挺多的。我若是狐狸精,他是狐媚子。 恒寂看到我又回来了,还挺高兴的。“贫僧很喜欢和小七大人聊天,有趣又有意义。” 我嘿嘿笑着也没搭理他,直接指挥侍卫们去把空空钟给摘下来。恒寂这才慌了,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把这口钟摘下来卖钱啊!最近我手头比较紧,我得找个东西换点钱花花。” 我也是挺严肃的,陈一陈二更是严肃。恒寂和尚完全不淡定了,跳着脚说道:“大人啊,这是镇寺之宝,可不能这样啊!” “你这都变成妖怪了,还害的徐世珍发了疯,必须要铲除呀。我这是为民除害,大功一件,怎么能说不可以呢?”我插着腰,完全不搭理他,立刻就让侍卫们动手。 此时此刻,还是晴空万里,自从我们那日离开后,一直没有下过雨,地上也相当干燥。 就在我们这群人站在空空钟下面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身边的那几个侍卫忽然长刀脱手,直接被空空钟吸了进去,看不到了。 这一变故,唬的大家很速度地逃离了空空钟的下方。而与此同时,空空钟也发出了很古怪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居然还是在阳光下,就更加离奇。 陈一陈二护着我站的距离又远了一点,周不全一脸的惊恐。 没了长刀的那几个侍卫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恒寂倒是口念「阿弥陀佛」,和几个留守的和尚一起嗡嗡地念起了一小段经文。 然后才说道:“小七大人,切不可轻举妄动,这空空钟是神灵之物,不可亵玩焉。” “嘿,什么叫亵玩焉?你少故弄玄虚,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口钟的秘密。”我的笑容也逐渐淡了下来,“来人,先把这几个和尚都捆起来,捆的结实一点。” 我们之前准备的绳子够多,所以陈一陈二让那些侍卫立刻动手。恒寂和尚又喊了起来,“大人啊,我没有犯法啊!” “是啊,你没有犯法,但是你瞎说八道,满口谎言,少跟我这里嚷嚷。你再喊,我就揍你。” 我又往空空钟的下面走了走,顺手和几个侍卫要了长刀剑。方家有几个仆从没有武器,扛着锄头就来了,我也都要了过来。 陈一陈二赶紧过来帮忙,问道:“怎么做?” “小心一点,拿着这些东西走到下面去,若是感到了吸力,就立刻放手,不要犹豫。” 我想了想,还是自己拿了个锄头走了过去做示范。果然,越往空空钟眼前走,手里的锄头就感受到了那股吸力,并且越发的力道变大。我略略松了松手,发现还没有腾起的力度,所以就又靠近了不少。 陈一不肯让我再往前走了,他拿过了锄头,让陈二扯住我,他自己往那边走。 我只好说道:“你略略松松手,别太用力较劲,看看到底要走到哪里,这锄头能自己飞上去。” 陈一答应了,走得很慢。我们就瞅着他一步步往前走,慢慢尝试着松手。 我用余光看着恒寂和尚,他也不错眼珠的看着陈一,以及悬在半空中的空空钟。 在靠近空空钟还有三步的时候,锄头终于飞了起来,直接钻进了空空钟的内部,发出了嗡嗡的声音,令人感到一阵阵恶心。 那种声音绝对是闷响,然后又伴有震颤,让人听到之后,身心都很难受。我直接干呕了出来,使劲揉了揉胸口位置,舒缓那种不舒服。 “佛祖显灵。”恒寂还在坚持。 “你想看看佛祖灰飞烟灭么?”我看着他,“你觉得这样骗人好么?” “大人啊!”恒寂恳求地看着我,“我师父说的,这里面是有佛祖的呀,不要啊。” “要不就是你骗我,要不就是你师父骗你。反正,你们之中必然有一个人是知道真相的。”我叹了口气,“动手吧……” 这么多人看着,也算是个见证。我让大家把手里的刀剑,锄头,榔头,还有一些铁器之类的全都摘了下来,然后挑拣了几个最重的大榔头,让他们慢慢挪到空空钟下面,并且要求他们给足力度,感受到那股吸力之后,直接扔上去。 这群人尝试过几次之后,发现了规律,开始使劲往上扔。“注意看着点,我说撤的时候,必须走,不许有任何犹豫,并且要快!” 我忍住空空钟带来的难以忍受的嗡嗡声,仔细辨别着声音里的裂缝。 很快,几把分量足够中的榔头飞升上去之后,空空钟的声音明显变了腔调,并且越发尖锐。我让他们又扔了几根铁棍,那木架子开始禁不住重量,摇晃起来。 “分量不够呀。”我瞅着这口钟,居然还没有掉下来。 “要不,把大家的兵器都扔上去吧。”陈一看出了问题,赶紧建议道。 “行吧。”我点点头。“堵耳朵!” “我看寺庙里还有几个和尚们练功的铁墩子,要不也弄过来吧。”陈二说道。 “我看行。”我表示很满意。 这五个铁墩子实在是太厉害了,吸力也大,他们几个还没有走到,就直接被吸走了。 幸好松手快,否则都被吸进去。但这个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幸好我们之前都有了准备,用各种方法把耳朵全堵上了。 我顺手连恒寂那几个和尚的耳朵也用布条堵上了。所以,在这种沉闷难耐的声音轰炸中,我们没有疯。 扔到第三个铁墩子的时候,这口空空钟的声音越发不对了。 我冲陈一做着手势,让他赶紧扔,赶紧跑。同时,我也带着人又往后挪了二十米。 时间,终于到了! 第三百、空空钟炸裂了 特别简单,空空钟炸裂了。 这一次的声音到没有那么震颤,反而是轰然一声,碎裂成了很块,掉落下来。 同时掉落的,还有那里面吸进去的刀剑,铁墩子,铁棍,榔头等等东西。 这些掉出来的时候,倒是挺吓人的。尽管空空钟被吊在大约二楼十米高的样子,但这么多东西同时掉下来,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幸好陈一动作迅速,没有被砸到。 “嗯,这回终于不闹心了。”我看到尘土落地,才把耳朵里的布条取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土。 周不全一脸的惊慌,看着我,又看了看碎裂的空空钟。“没事啦,虽然换不了钱了,但是你们先把自己的东西都捡回来吧。” 大家还是有些发愣,但是看到侍卫们已经过去捡自己的武器,那些家仆们也上前去了。我转头看着恒寂和尚,问他:“你师父没说过为什么要用红土洗礼?” 恒寂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周不全凑了上来,直接问:“大人,快说说吧。” 哎,终于有个人给我梯子让我可以揭露谜底了。这群人,真是没意思。 “这空空钟所用的材料是一块石头,这个在县志和净空寺的卷宗里都有记载。说这石头是天外来物,如何神奇之类的。 但有一日忽然被闪电劈成了两半,有人就说这是羽化飞升了,这石头留下的空壳也是神迹。 于是,有心人就尝试着把较小的一块雕琢成了一口钟。但他也发现,这材料具有相当大的吸力,能够吸起周围两米之内的所有铁器。其实,这石头的本质就是磁石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时候,陈一已经捡回来一小块黑色的石头递给我,我捏了捏,质地也算是坚硬。 “幸好啊,是年月久了。这磁力也弱了不少,并且石头的质量脆弱了不少。否则我今天也不会成功的。” 其实卷宗的故纸堆里没有说这空空钟是磁石雕琢出来的,也没有提及吸力之说。 但是,每年搞一次红土洗礼是很奇怪的事情,并且我仔细看过这个洗礼过程的描述。 基本上都是把红土加水之后变成了红色的泥巴,糊在空空钟的身上,形成了一个保护壳。这种做法可不是洗礼,而是想掩盖什么。 南涧山中,只有山顶的冻土呈现了红色,因为数量少,也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这就说明这土质没有被污染过,很纯正。 所以,用它来糊满空空钟的全身,掩盖住那股吸力,并且增加了敲钟时的厚重感。 磁力在每次被敲响的时候,产生的共鸣,会让在声音范围内的人感到震颤,就误以为是神灵在洗涤身心灵了。其实,不过是一种共振而已。 当年,静心师父就说过:“空空?不过是空有其表,暗藏污垢而已。” 我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就忽然顿悟了。这空空钟里面,怕也是吸过不少东西,为了防止出意外,这净空寺知情的和尚就会故弄玄虚。 比如,在月光晴好的夜晚,搞几个人上山被吸一下身上的铁器,表现出是神仙显灵之类的玄学。 阴雨天时,因为无论是空空钟,还是人,都会是湿漉漉的,也就没有了吸力而已。 日前我们上来看徐世珍发疯的时候,因为下了大雨,所以当时护着我的侍卫和影子的武器都没有被吸走,我们敲空空钟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另外,我们也被大雨淋湿了,所以也不具备任何磁场。 但是,前一晚的徐世珍和两个朋友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天干物燥的时候去的,又随身携带兵器。 半夜人少,很是安静,敲钟引起的磁力会更大,再加上兵器也被吸走了,那种暗夜里的恐怖感加剧不少,氛围感很重要,这才会让本来就心神不宁的徐世珍更加害怕和不安,直接被恐怖冲昏了头脑,直接疯了起来。 恒寂他们几个和尚也没起到什么好作用。因为平素里也是用空空钟的神迹来教化俗世之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当然是加倍加量的讲述神奇故事而已。 当然,恒寂也是看到徐世珍的状态的确是特别不对了,才觉得有些害怕承担责任,所以才跑去请郎中,报官。 可从另外一点上来说,这也是扩大了“净空寺虽然被烧毁了,但空空钟的威力还在。若日后庙宇恢复了,或者是大善人们给了银钱重塑金身,必然是会有福报的。”这套说辞,必然也都是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四处传播开了。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没有别的什么。 听完我的解释,周不全点了点。恒寂和尚彻底低了头,不再言语。 其他的人倒是见证了这样一个神迹消失的过程,还是很兴奋的,特别是那些家仆各种小声交谈,聊得很兴奋。 我问面无表情的陈一陈二,“你们两怎么说?” “小七大人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两人居然异口同声,一点都没有犹豫。 哎,也是没意思的。 我摇了摇头,不打算搭理他们了。 周不全倒是又问了一句,“大人到底是怎么发现的?空空钟的来历,我也是见过记录的,但是没有想那么多……” “铁墩子只有五个,你不觉得奇怪么?”我看了一眼正在清理现场的侍卫,他们收拾出四个铁墩子,而我们刚才只扔了三个上去。 现在,我身边还有两个。“按照练功来说,也都应该是一对对的铁墩子才符合常理。可是,这里只有五个,那丢的一个去了哪里? 并且,这种东西应该在净空寺的废墟里,但为什么会在外面的棚子里? 谁把它们从火场里搬出来的?这很值钱么?你细细想一下,刚才我们才扔了三个,空空钟就禁受不住重量和吸上去的力量打击碎裂了,难道这里的和尚不知道么?” “原来如此。”周不全点了点头,表示完全理解了。 我看了一眼铁墩子,又问恒寂,“你不离开这里,其实也是怕秘密被人发现。若是以后净空寺重建,这个秘密没有了,你们的香火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说,你之前就是知道这个的,是你师父说的,或者是你自己发现的。毕竟,给空空钟做洗礼的时候,你应该也是能够发现问题的。” “师父没说,是我自己发现的。”恒寂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话,“小七大人说得对,我的确也存了这个心思,净空寺还是会重建的。” “没事,这个坏了,咱们去找找另外一半的石头,你们雕刻一下也能用,效果应该跟这个差不多。或者别弄什么空空钟,直接雕个塑像也不错,回头还能跟佛祖抱抱,也是挺不错的。”我诚心诚意地建议着,周不全又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小七大人,你这个建议也未免太别出心裁了……” “是啊,这才能挣钱嘛。”我笑着说道,也去看了看他们清理的现场,的确也真是被空空钟吸进去不少东西。 反正是解决了这个疑问,我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只要没有真正谋害他人性命,也就不能算什么事情,也许就是个意外呢?” 我看着恒寂和尚,他依然默默不语。“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我若是治你一个故弄玄虚之罪,应该是要打板子的。” “我都可以。”恒寂倒是没反对,也没喊冤。 “行吧,回头我问问肖大人,看看这事情怎么处理。只是,你真的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说了,对么?”我再次和他确认了,恒寂依然摇了摇头。 “好,接下来,我们就去找找另外一块石头吧。” “大人,天要黑了。”陈二提醒道。 “本大人知道的,就是要趁天黑月圆才去的。这个时候,磁石的吸力最大,最容易被发现。哦,这个我之前也不知道,是在县志里发现的。读书还是有用的,是不是呀?”我笑嘻嘻地转身走开了。 不过,我们没找到另外一块石头。南涧山还是很大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找到呢。 但我也有这个预期,所以也觉得没有什么。倒是高高兴兴地燃起了篝火,和陈一陈二小声闲聊着过了一夜。 陈一陈二养伤期间,过得还算是平静。南厂的侍卫们大多数都被打了,所以也都没有怎么折腾。 不过,他们听说肖不修又吐过两次血。“肖大人是受了内伤,的确应该好好静养一下了。过于劳累和操心,对身体不好。” 想想他睡在暖炕时的疲惫感,我也能够感觉到了。不过,这人也是劳碌命,完全不能停下来。 “皇上派来的十位大人,老先生,老大臣……哎,反正就是这十名官员,怎么说的?”我对这个比较好奇,周不全也凑了过来。 陈二明显知道的多一些,小声说道:“这十位老大人也都挺厉害的,据说还有几个曾经是皇上的老师,现在也都七八十岁了,一张嘴都是引经据典,不仔细听,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哈哈哈,别这样。”我笑了起来,“老大人也是要上茅厕的,难不成他要去的时候,也要文言文不成?” “之前,我在京城跟随肖大人去见一位老大人,那大人说起一次讲学的事情,很多学子不喜欢听他的课,搞得他很生气。 他说:假登东,诈撒溺,散去了六七十人。老朽年迈,又无力吼叫,望大人多加管束这些学子才好。” 陈二问我,“小七大人,您听懂了么?” “他向肖大人告状,让肖大人当坏人去管这些学子。看来这些学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吧?” “哎,这个不重要。咱们家大人一直都是做恶人的,站在京城学院也是扮过黑脸修罗,打过不少人的。您来听听,那句话是上厕所的意思?” “假登东啦。这个还好理解的。”我笑嘻嘻地回答道。 “为什么是登东?”这一次轮到周不全完全不懂了,“上茅厕这个说法,比如说如厕,更衣,净手,都是比较文雅的说法。哪里说的是登东?” “咦,你不知道么?”我略略有点惊讶,我一直都知道这句话。 静心师父在隅月庵的时候,让我不要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如厕,一定要文雅的说:“师父,我登东片刻。” 她的解释是,一般厕所都会安置在宅院里的东侧,俗称东圊,简称为东。所以,要这样说,是最高级的文雅表现。 “害,那是你太讲究了。这种说法只有宫里人这么说啦,我们家那么小,别说院子里厕所了,一般都是到街市上去,还什么东边,能有就不错了。”周不全笑了起来。 “哦。”我想了想,或许也是这样的。但,也真的是或许。 “皇上这一次很重视春闱的,说是要挑选一些国家栋梁之才。毕竟现在也有不少职位空缺,用一些学识好的人,也是不错的,至少还能改革进取什么的。 具体的词我也没听懂,就是记住了这么多。皇上是让肖大人把这十位老先生照顾好,不能有任何闪失。您想想,这种人,有一两个,就挺难伺候的。这一下来凑了十个,真是特别头疼。” 陈二叹了口气,“肖大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些人都是主攻什么科目的?”周不全很是关心,当然,他是考生嘛。 “玄学。”陈一倒是加入了谈话。“这几个老大人现在都是钦天监的官员,之前是从各处退下来的,但是皇上说舍不得这些老大人在家养老,倒不如去钦天监搞一搞玄学,每天喝喝茶,闲聊一番。 皇上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去闲聊几句。他们基本上都是和已经故去的高太傅一般年纪,和皇上的关系也都不错。所以,这一次来做监考,也觉得是发挥了余热。” “话说,他们会算命么?”周不全一脸的向往。 “你想算什么?”我也很好奇。 “算算那些贼人都在哪里?” “你……这个不是靠算出来的好不好,这个只能自己去找。”我差点喷一口血出来,“要是算命真的有用,你家大人早都做了女皇了。” “怎么说怎么说?”他这个大八卦男。 “哦,就是有个算命的说你家大人是大富大贵的命呗。”我笑嘻嘻地说道。 “嗯,这倒是,大人现在真是大富大贵。”周不全点点头。 “这你都信,真是白念这么多圣贤书了。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争取,管理好自己,有余力就去帮助别人。这才是活着的道理。” 我也真是苦口婆心了,在隅月庵看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世间百态,我唯一的想法和结论就是这个。 “不过,有一次我倒是听到老大人们闲聊的时候说起了一段往事,倒是挺有意思的。”陈一也是个大八卦。 第三百零一、我们找一找拥抱在一起的大树 就在我们这群人兴致勃勃地打算继续听八卦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闪现了一个炸雷,居然把距离我们不远的树木给劈裂了,并且着起了大火。唬的我们这些人都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这还真的挺狼狈的,雨忽然也下的特别大。南厂的侍卫们很是厉害,随身都带着雨伞和油布雨衣。 陈一陈二举着伞问我:“小七大人,这雨有点大,咱们要找个地方躲一躲才成。” “是的是的。”不用他们说,我也知道。 我看着周不全,“赶紧找个地方,山洞什么的也成。我可是啥地方都不认识,就靠你了。” 周不全全身都湿透了,看了看地形,说道:“往北面走,应该是有个山洞的。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应该是那个方位。” 这黑乎乎的林子,我们只能相信他的方向感。所以,一大群人跟着他在大雨里跑。 我其实还好,南厂侍卫们给我包裹着油布雨衣,陈一陈二那个贴心地打着伞,估计伺候肖不修也是这个待遇了。 我扯着陈二说道:“我跑的慢,你陪我走在后面,让他们先跑过去。让陈一跟着周不全也先过去看看情况。” 所以,当我和陈二小跑着进山洞的时候,大部队都已经进来了,并且燃起了火堆,都在烤衣服。 我们的人中都一些家仆是女人。所以,她们单独在一个角落烤衣服。 我就是头发湿了,身上没有,就坐在南厂侍卫们中间,看着他们脱了衣服,烤火。 嘿嘿,还是挺养眼的,都是精壮练武的男人,那身肌肉很是不错。 这里面只有一个特别扎眼的人,实在是个弱鸡型。我啧啧啧地说:“周不全,你好歹也是南涧山的人,怎么也不练练肌肉呢?这么瘦弱,怕是杀个鸡都没力气。” 周不全居然捂住了胸口,不肯给我看。一脸的别扭,结巴着说:“大大大人,男男男女有别,我还没考上状元,还没有正式跟了你,你不能这样看着我的。” 我也结巴着说:“那糟糕了了了,我都把你看光光光了,你必然是要从了我。” “啊!大人啊!”周不全脸都红透了,南厂这群侍卫已经很没有面子地笑起来了,声音还特别大。 我可是很豪气的肖小七,才不会扭捏作态。我看着周不全的白色里衬裤头问道:“这裤子里是什么?怎么有黑色的东西?” 大家顺着我的指向看过去,果然周不全的裤兜里看起来有一些黑色颗粒,大小不一。 “是什么?”陈一也仔细看了看,“石头?药丸?” “哦,不是啦,是槐树和榕树的种子。”周不全摸了摸兜,掏出来了一些展示在掌心里。 陈一过去捏了几粒递给我,我也就这篝火的光亮看了看。 其实不太起眼,黑色的小小的,若不是因为周不全浑身湿透了,又是在白色的裤兜里,一般都不会看到的。 “你这是做什么的?”我也很好奇。 “其实,这是我们周家堰的人一个习惯。我们那里树木少,所以大家都想着多种一些树木,这样的话,一是树木成林可以带来收入,另外也能够巩固水土,防止泥石流的发生。这也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见到有树的种子就收集起来。” 周不全叹了口气,“其实,我在兴国县县城里也住了二十年,但是这个习惯依然没有变过。” “乡音难改,故土难离。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到大了之后也很难改变的。” 我很理解这种做法,比如我就有一些小习惯,我习惯在兜里放两块糖,这是曹显爹爹给我留下的习惯。 他说:“小满,兜里放几块糖,如果想哭的时候就吃一块,甜甜的,就不会感觉到难过了。” 其实,直到现在,我已经很少哭了,但是兜里有烫的习惯还是改不了了。但是,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我兜里有糖,毕竟我怕别人惦记着跟我要走。 “这是什么树的种子?”我又捏了捏这几粒小小的种子。 “槐树和榕树,这南涧山也有不少的。虽然说这里的杉树是最多的,但是槐树和榕树也有不少。 另外,我爹曾经说过,将槐树和榕树的种子放在一起,以后随手种下去的时候,会有榕槐之姿的树木,会更加扎根在山地岩石之中,对水土都能够起到固定的作用。” “啥?”这个我真心不懂了。 “就是槐树和榕树长在一起,最后是枝叶连起,看起来像是互相拥抱一样。”周不全解释道,陈一陈二也跟着点头,表示见过这样的情况。 有几个南厂的侍卫也说:“刚刚上山的时候,也看到过,长得很粗壮了。对了,刚才被雷劈开的那颗大树,就是榕槐之姿。” 好吧,我的确是没有注意。对于我来说,这南涧山除了树,就是树,我也看不太出来都有什么不一样的。 经过这样一折腾,我还真的有些累了。说着说着话,都觉得上下眼皮总是忍不住要合上了。 陈一看出我困得不行了,就赶紧清理出一处干净的地方,铺上了油布,让我先凑合躺一宿。他两现在是直接带队的人,所以小声交谈了几句,就让众人休息了。 反正南厂自有一套方式方法,我听肖小三简单说过,知道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因此也就很放心地睡了。 在南涧山转了两日,才走到了周家堰。这里被泥石流掩盖住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只是进去的路和出去的路,依稀还有。依仗着山石和房屋的废墟处长出了不少树木,看起来都是槐树和榕树,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实了周不全的说法,周家堰的人都很喜欢种树。 周不全一直发抖着,看得出来他很是激动。在我们眼里,这不过是个废墟荒地而已,但在他眼中,这里至少是他童年的快乐时光所在地,也是他的父母,亲人,儿时玩伴,或是邻居家的人…… 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都已经消失了二十年。若是这些人没有死,这里又会是什么模样? 现在走出来的,会不会就是周不全的爹娘,还有周不全的那些亲人们? 带着笑脸,扶老携幼地出来,看着周不全即将要去考状元,看着我们这一大群陌生人……我站在路口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点点恍惚,直到周不全的哭声惊醒了我。 “周不全,你答应过我的,你要中个状元到南厂干活的。”我大声说着。 周不全哭得很大声,跪在地上,喊道:“爹啊,娘啊,不孝儿子回来了!儿子一定要抓住凶手,替你们,替叔叔伯伯婶婶爷爷奶奶们报仇!” “周不全!不许哭!”我喝了他一声,“等我们抓住凶手,你再回来哭,使劲哭,随便哭!现在,你要告诉他们,你要中状元!” “对,我即将参加春闱科考,我要中状元!我要南厂的肖小七大人帮我抓住凶手,我要为你们报仇!”周不全擦了擦眼泪,又大声说道,并且声音坚定了很多。 “周不全,周家堰的人全听到了,我们也都听到了。”我大声喊着,在清晨的阳光下,在山林里回响着,他们都能够听得到。 周不全不再哭泣,看着那些已经长成的树木,沉默了片刻,才转身对我说:“小七大人,谢谢你。即便是不能破案,我也要谢谢你!” “哦?” “这么多年来,我只会哭,会纠结,会叹息。但是,就在这一刻,当我喊出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 其实,我除了为他们报仇之外,还想要做更多的事情。因为我身上背负了八十三条人命,也是他们希望好好活下去的信念。所以,我会努力的!” “嗯。”我居然有种很欣慰的感觉,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就连我身边的陈一陈二都点了点头,表示对周不全说的话很赞同。 我让所有人都在原地休息,我和陈一陈二跟着周不全爬进了周家堰,虽然已经变成了荒山,但还是可以走一走的。 一直转到正午阳光直晒头顶,我才停了下来,喘着气说道:“就这样吧,我都看明白了。” “啥?”这次轮到周不全不明白了。 “走吧,我跟大家一起说去。”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再歇一下,走不动。” 陈一笑了起来,直接背起了我。“别别别,你的腿还没好呢,别用力,咱们慢慢走,不耽误事的。” “没事的,小七大人这体重太轻了,不是事。”陈一也是武功高手,背着我走得还挺快。 但是,我还是担心他的腿吃不住劲,或者现在太用力,以后会落下毛病。所以,刚出了周家堰,我就让他赶紧把我放了下来。 看到人都聚集过来了,我大声说道:“本来是找各位来帮忙找另外一块磁石的,现在咱们也转了好几天了,完全没发现。不过呢,也没关系。我现在有了个新的目标,这个比较好找。” 这群人看着我,一脸的茫然。 “我们分散开,两人一组,以周家堰为中心点,四散开去,方圆十里的范围里,寻找有槐树与榕树合长在一起的树林,如发现此类树林,而且榕树的躯干要有一人合抱大小,然后马上汇报上来。”我觉得我的声音还是挺大的,就是有点累。 南厂的侍卫还好说,都是比较听话的。不过方府和卓府的人就喜欢小声交谈,的确也没有指挥过他们。 “好了,现在就去吧,赶紧找,速度要快,十日之内,必须回来。我们就在这里集合,谁都不要回兴国县城去。 并且,此事一定要保密,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南厂的规矩,泄密者,往死里打!记住没有?” “记住了!”这群人没敢再多议论,我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让他们分组行动去了。 周不全问我:“我要去找么?” 我瞅着他说:“你不考试去了?” “考呀!” “那不就得了,你先回去,还好多事情呢。”我扯着他的衣袖,“你写卷宗了么?你写你是怎么策划搞方玉衡的了么?赶紧回去写完,否则我不让你进考试院。” “大人啊,不好这样吧。”周不全又开始拖长音的哀嚎起来。 “周不全,赶紧走!”我真是想踹他一脚。 放了周不全走了之后,我只带着陈一陈二在南涧山里转悠起来,其他侍卫也都分散开去找树林去了。 我和这两人走得特别慢,或者说,我基本上也没有走多远。大部分时间是在附近的山泉边上捞鱼,还是挺好玩的。 “小七大人,咱们这样不好吧。”陈二问我。 “有什么不好的?烤鱼不好吃么?”我兴致勃勃地继续捞鱼,但是这水实在是太冷了,我光着脚在水里站了一会,就赶紧爬了出来。 “是挺好吃的,不过吧,咱们要不然先回县衙吧,要不回官驿也成。” “回去干吗呀?过两天还要再回来,来来回回的,你不累,我还累呢。”我捉到一条挺大的鱼,心情很好。 我们在这里又待了三日,反正住在山洞里,也不太冷。除了不能洗澡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样在林子万,身边还有武功不错的侍卫,多好啊。 “肖大人会担心的……”陈二话也是真多。 “没事,他忙着呢,顾不上咱们的。我听说这种冷水溪流里的鱼最有营养,你们多吃点,腿伤也能好的快一些,并且很快说不准武功还能更加精进呢。”我已经开始动手收拾这条鱼了。可陈一陈二全是满脸的纠结。 “放心啦,我跟肖大人说过的,我们是在山里破案的,暂时不回去。他同意了的……” 我练了几次之后,收拾鱼的水平提高了不少。至少陈一那把长刀被我用来收拾鱼的时候,还是很不错的。 “肖小七,我同意你在山里捞鱼不回家么?”肖不修那声音由远及近,居然还带着风沙,看来速度很快啊。我都没敢回头,生怕他带起的风沙迷了我的眼睛。 第三百零二、肖不修,我们归隐山林好不好? 肖不修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特别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表情还可以,于是就很安心地对他说:“肖大人呀,忙完啦?等下哈,我给您烤鱼吃。” 陈一陈二和几个南厂侍卫立刻收拾了一下这里的简陋环境,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清扫了一下这里的石块,搬了一个比较大的石块,让肖不修有个地方坐。我也看出来了,他们真是对肖不修特别好,那么大块的石头也搬过来了。 肖不修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此时正午的阳光很是温暖,正从他的头顶略过。 我被他的阴影遮挡住,才能够在仰起头看他的时候没有觉得很刺眼。 他似乎又好看了不少,居然还多了些文雅气质。看来,他与这十个老先生也是相谈甚欢,从内到外都得到了提升。 “林子里好玩么?”他问我。 “好玩,特别好玩。”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一点没在怕的。 “不想回去了?”肖不修又问道。 “那不能够,这里没有您在,多没意思啊。”我脸皮厚。 “嗯?”肖不修的声音柔和不少。 “有肖大人在地方才好玩。您看,要是您和我在一起,我们就算是一起归隐山林,也是幸福快乐的,对不对?”我的笑容要多明媚有多明媚。 肖不修倒是笑了出来,轻轻踢了我的屁股一下,“你想得美!那么多事情要做,等到归隐山林,也是你老得走不动才成。” “不要不要,老得走不动了,怎么能够摸鱼呢?咱们南厂可以每年都给大家当几天假,就到山里来摸鱼抓兔子,真的可好玩了。” 我扯了扯他的衣襟,让他蹲下来,顺便把长刀洗干净递给他,然后后麻利地清洗这条大鱼。 “可以。”肖不修居然同意了。我都能感觉到身边的陈一陈二和几个侍卫有种悄悄雀跃的开心。 “那咱们这两天就算休假吧,您陪我在山里转两天。”这条鱼很是肥美,肉质都能摸出来很是不错,我也很满意。 “陈一呀,快去生火,陈二,把你的剑给我。对了,盐呢?给我给我。”我开始准备烤鱼了,心情更加不错了。 “我南厂的侍卫就这样用?我南厂的武器就这样用?”肖不修挑眉了。 “嗯,特别好用,我可喜欢了。”我很认真地看着肖不修,“大人,偶尔放松一下下,也是挺好的。” “空空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恒寂和尚自己下山到衙门来自首,说是犯了诳语之罪,让在牢饭里待几日。我忙着应付那几个老大人,所以也没有详细询问他,先关了起来。”肖不修问道。 “哦?他还真是挺聪明的。”我心里也转了几个圈,琢磨了一下这个事情。 “这事情一会我跟您说,咱们现在先烤鱼,吃饱再说。您肯定是一早就出来,现在也饿了,累了,咱们慢慢说。” 我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把盐巴抹在了鱼的身上,然后让陈二配合我,把鱼穿到了剑上,蹲坐在火堆边上,慢慢烤了起来。 肖不修就坐在我的身边,其他的人还在捕鱼,倒是一派静谧和谐的气氛。 天气也刚刚好,不冷不热,我看着肖不修那张俊美的脸庞,心情也是极为愉快。 挑着重点,把空空钟和恒寂和尚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又解释了一下我们这几天为什么在山里转悠的事情。 “那块磁石必然还在山里,所以可以找一找的。想来,这个东西在大月国也是比较罕有的,应该也很值钱。 我现在在想是找人重修净空寺,再搞一个空空钟呢,还是把这个东西卖掉,把钱放在咱们南厂的小金库里。” “都可以,你做主就好了。”肖不修接过了烤鱼的那把剑,亲自动手烤了起来。“找槐树和榕树林子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肖不修果然消息灵通,我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告诉任何人,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瞥了一眼陈一陈二,看了这两个人虽然很仔细地跟着我,依然还是各种给肖不修传递消息。 “我目前也只是猜测而已,说起来也真的是一种分析。”既然他知道我做的事情,我就解释给他听好了,“周家堰那个地方地理位置的确很不好,下大雨会有泥石流,周家的先祖在这里垦荒也着实不容易。 所以他们养成了随手种树的习惯,看到树种都会收起来,然后种在自己的村里,或者周围,这样不仅能够巩固土壤,也可以等待树木成林后,砍砍树,盖盖房子。所以,之前县志也提到过,这里经过这些年来的经营,也是条件越来越好的……” “咦?”在河边的侍卫忽然骚动起来,陈一陈二也过去查看情况。 我和肖不修转头过去,他们似乎在河水里拉拽着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嗯,年轻的女人。 这女人脸色苍白,闭着眼睛,有微弱的鼻息和体温。肖不修看了一眼,根本就没管。 我过去摸了摸她的脸庞,应该还是有活下来的可能的。所以,让侍卫们把她拖到大石头旁半坐了起来,又脱了自己的外衫给她披上。 “小姐姐,醒醒。”我拍了拍她的脸庞和肩膀,“要不摸摸肚子,是不是喝了水?” 陈一陈二往后退了半步,“男女授受不清,我们不敢。” “嘿,这个时候了,救人要紧。” “来路不明,为何要救?”肖不修冷冷地说。 “嘿,这也是人命。” “与我何干?”肖不修这话说的,搞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想了想,这人也是冷血的,不管了。我按了按着女子的人中,又摸了摸肚子,应该也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过了一小会,她就睁开了眼睛。不过,第一眼没看到蹲在眼前的我,而是看到了肖不修,那眼睛里有种不置信的惊讶,还喃喃地说:“我这是上了天庭么?仙子都长得如此好看?” 我又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肖不修直接转身就走开了。这女子居然忽地就站了起来,想要伸手抓住肖不修。 我在一边,直接被带倒了,“啊”地一声喊了出来。肖不修这才回身把我拎了起来,拖到安全的地方,问我:“让你瞎救人。” “你真的仙子么?”还没等我说话,这女子一把就揪住了肖不修的衣襟,甩都甩不开了。肖不修直接就急眼了,想要上脚把这人踹开。 “被动手,别动手。”我立刻说道,“小姐姐,你醒醒,你还没死呢,淡定淡定,这是我们南厂的肖大人,你松手,赶紧松手,要不然一会你就真死了。没事,你拉着我也成。”我这一通忙乎啊,累坏了。 “玉面修罗肖不修?”这女子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这才松了手,然后拉住了我手,“这位妹妹,是肖大人救的我么?” “好像是侍卫们救的你。”我比较爱说实话。 “那也是肖大人的侍卫吧。我就当是肖大人救的我。”这女子又忽的跪了下来,开始给肖不修磕头,说道:“感谢肖大人的救命之恩。” 肖不修转身离开得更远了一点,我有点尴尬地站在一边,“那个,似乎也是我救的你。” “你不过是南厂的侍卫而已,是肖大人救的我。”这女子倒是挺认真的。 “小女子是兴国县宏发粮行古宏发的小女儿古月莲,幸得肖大人出手搭救才保全了性命。小女子无以为报,为由以身相许,才能报的大人的大恩大德……” “啊!”我都忍不住喊出了声,这事情居然还真的有。从前话本子里经常出现那种英雄救美,美以身相许的戏码,这我就这么看见了,还是挺突然的。 不过,肖不修可能是见得多了,直接躲开了。不过,他看到我还傻乎乎地站在一边,又过来扯我,问道:“你不打算继续给我烤鱼了么?” “哦,但人家都以身相许了,可能比吃烤鱼要重要一点吧?”我有点傻地看了看古月莲,又看了看肖不修,“长得还行,收了吧。” “收你个头啊!”肖不修居然也骂脏话了,扯着我后衣领回到了火堆边,“我要是收,那现在南厂都放不下了。再说了,收她做什么?会烤鱼么?” “会呀会呀,我会的。”古月莲居然就这么直接冲了过来,也顾不得自己一身湿漉漉地,我给她披的那件外衫都被丢在了地上。 她直接抢过我手中烤鱼的长剑,蹲在地上烤了起来,还忙不迭地说道:“大人,我会烤鱼的,我做饭也很好吃的。” 我赶紧让开了位置,让古月莲烤鱼,我则转到了肖不修的另外一边,随便找了半块石头蹲坐了下来。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古月莲一眼,问道:“这荒山野岭的,古小姐为何落水了?” 古月莲没有大小姐的派头,也很是随和,应该说,还挺有些男子气的。 抹了抹自己头发上的水,说道:“我随家人过来拜祭,我觉得挺没意思的,就随便溜达一下。结果不小心就从山上掉下来了。 喏,就上面那个瀑布。上面其实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个瀑布,是一条流速很慢很宽的河水,我看着河中央有个特别闪亮的大石头,就想去摸一下,结果没想到这水流如此湍急,刚一下水就直接被冲了下来。要不是肖大人的搭救,怕我这小命也是没有了。” “侍卫搭救,无足挂齿。”肖不修淡淡地回答。 “古小姐可以在此歇息片刻,一会你的家人会找过来的。” “没事没事,我可以跟着肖大人的。从现在起,我就是肖大人的人了,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我真的很努力地忍住没有笑出来,看了看那些侍卫们,都是一脸的严肃,完全没有一个笑场的。我的功力的确也不太够的。 “古小姐,请自重。”肖不修那个表情也是够了,但是不影响他的美貌呀。 我相信在古月莲的眼中,应该也只有肖不修的美貌,完全会忽略他那些冷言冷语和傲慢鄙夷的神情。哎,都是被肖不修美貌迷惑的女人,也是可怜。 想到此,我居然就忍住了笑,也开始严肃起来。“古小姐家里是有什么人葬在这里了么?” 见我和肖不修坐得比较远,这古月莲对我的态度也好了那么一丢丢。 “我也不知道。其实,之前也没有来过,应该说,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有什么亲戚被葬在南涧山了。 只是之前家父忽然说要我们都要上山拜祭他的大哥,说是这么多年了,应该要好好拜祭一下的。” “为什么?” “我们这边有这样的一个风俗,每一个整年都要好好拜祭一次的。比如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特别是二十年,是祭祀年份里最重要的。” 古月莲说话也挺清晰的,“故去了二十年,依然还有后人来拜祭,这是相当重要的事情,不仅是对逝者的怀念,也是一种告慰。 这么长时间了,还有人惦记着他,怀念他。所以,二十年算是一场大祭。 之前,五年十年十五年,或许是因为我年纪小,没有来过。但这一次的二十年祭,就一定要过来了。” “山上有坟墓?”虽然我还没爬上去,但这么看过去,似乎也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我还没过去看,就掉下来了。”古月莲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破相吧?” “哦,没有,依旧貌美如花。”我随口应了一句。 “哎呀,还是这个侍卫妹妹嘴甜。”古月莲立刻眉开眼笑,看着我都亲切了几分。 “以后我就和这位侍卫妹妹一起伺候肖大人好了。妹妹别担心,以后肖大人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就好了,你可以休息一下的。” “哦,好的。”我点了点头,“肖大人身边还没有女人呢,感谢小姐姐。” “肖小七!”肖不修一声怒吼,把我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古月莲也坐在了地上。“肖小七,距离我远一点!” 我一脸的茫然,看来我又错了。 第三百零三、肖不修的烂桃花 其实,肖不修但凡对我好一点点,我都会帮他把这朵烂桃花摘了。但是,现在他这样一吼我,我反而想帮他更加热闹一点点了。 “好的好的,下属谨遵肖大人命令。”他不是让我距离远一点么?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溜小跑着去河里继续摸鱼去了。 陈一陈二跟着我,我们三个完全是徒手摸鱼,虽然水很凉,但玩起来也就热了。 我纯粹就是来捣乱的,什么都摸不到。陈一陈二瞅着我,问道:“小七大人,这样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 “这个古小姐都快挂到肖大人身上了……”陈二努了努嘴。 我用余光看了一下,嚯,这古月莲真是不要命了,居然都想靠着肖不修,装各种柔弱。“嗯,是挺不好的。” “咱们大人不近女色。”陈一小声说道,“怕这姑娘是要哭死了。” “我是担心她会没命啊。”陈二补充道。 “其实也没事吧,我不也是女的,肖大人不是还跟我烤鱼么?”我问道。 “你是他的肖小七呀,最受宠的肖小七,在他眼里,估计你也不是个女的。”陈二这个大嘴巴,真讨厌。 “啊!”古月莲惨叫声已经传过来了,我们立刻转头去看。 肖不修已经大步向我们走过来,而古月莲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看起来什么地方受伤了。 我站在河里插着腰,努力想看个究竟。不过,肖不修已经走了过来,把我从河里又拎了出来,问道:“这河水不冷?” “冷。”我特别自动自觉地跟着他走到了岸边,然后立刻在自己的裤子裙摆上把脚擦干,开始穿袜子。肖不修就这么瞅着我,不错眼珠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哎,大人啊,别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穿个袜子嘛……” 这怎么觉得怪怪的,我立刻又加速穿袜子和鞋。不过,刚才的确是玩得有些热了,头发上除了水还有汗。 肖不修伸手抹了抹我额头上的汗,忽然特别温柔地说:“我今天是不是还没有抱你?” “啊!”现在是轮到我的惨叫了,他这个样子的确是太可怕了。 那种大灰狼即将要吃掉小白兔的阴谋感十足,慌得我都想立刻满山遍野地瞎跑一圈了。 肖不修的确是说道做到,立刻抱住了我,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 陈一陈二立刻掉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们。我只好把满手的水蹭在肖不修的身上,小声问他:“大人,您怎么了?” “本大人不近女色,难道你不知道?”肖不修毫无感情。 “不知道啊。您不是有好多莺莺燕燕么?”我的确是缺心眼了,就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了。“其实吧,这个古月莲也是不错的,长得还挺好看的,收了也可以的。” “肖小七!”肖不修抱着我的手都紧了紧,吓得我立刻又说道:“您先别生气,我必然是有我的道理。” “说!”肖不修这口气,依然吓人。 “放开我啦,我小点声,慢点说。刚才咱们没说完,咱们得赶紧说。再说了,您是不是在书院还有好多事情呢?那些老先生也等着您呢吧。”我说话速度加快,可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破案的机会。 “先不说我为什么要找槐树和榕树的拥抱树林,就单说这个古月莲,您不觉得奇怪么?当然,她本人或许没什么问题。 但是,她的家人为什么要来这里祭拜?我问过周不全,还有一些住在这里,或者熟悉这里的人,他们都说南涧山有坟墓,但是因为拜祭过于困难。 所以,兴国县以及周边的人,都会把坟墓安放在山脚下,那里的地方也大,也多,没必要葬到深山老林来。更何况,我越听越觉得有问题,看她对您有意思,我这才牺牲您,再多套几句资料的。” “嗯?”肖不修倒是放开了我,低着头看着我,一脸的不明所以。 “您相信我,周不全那个案子很快就要破了。古月莲的出现,已经让我看到曙光了。”我其实心里已经放了一大半的心,之前还很担心来着。 “说说。”肖不修真是惜字如金。 “别说别说,一会让他们听到就不好了。这样,您配合一下,对古月莲也不要特别好,也不要不好,只是很正常的那种。 咱们等等她的家人来,看看是什么人。哎……别急别急,你要是不愿意搭理人家,您就别说话,站在我身后就好。我来处理,我可以的。”我也是操心的命。 “好。”这肖不修也是听话,立刻不说话了。 “那我能继续再捞一条鱼么?刚才那条鱼真是生生被你们浪费了,现在丢在火堆里,估计都烤成焦炭了。” 我又看了一眼古月莲的方向以及我那堆烤鱼的篝火,“你怎么古月莲了?” “其实也没什么,她要靠过来,我顺手就把她胳膊掰折了……”肖不修那个表情,特别坦然。 我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依然趴在地上的古月莲,以及已经赶过去的陈二,“行吧,您厉害。” 我又想往河边走一走,肖不修扯住了我的衣袖说道,“别吃这些东西,不好吃,也不干净,我给你带了一些饭菜,这些天了,应该也没吃好吧?我带你去那边吃几口。肖十七特别做的,味道不错。” “啊呀!!”这一次,肖不修不抱我,我都要抱着肖不修了,这人咋这么贴心呢。 肖不修的随行侍卫拎着很小的食盒,但里面有四个菜,还有一大碗米饭,居然还是温的。 “大人啊,你对我真好!”我简直是要抹眼泪了。虽说每天烤鱼什么的,是好玩,但其实也有不太熟的时候,吃起来也挺腥的,哪里有肖十七做的好吃。 “吃饱了,就跟我说说吧。我也要赶紧回去,那几个老先生说要休息三日,所以我才出来看看你的情况。 周不全回去看书了,恒寂我先关在大牢里了,方玉衡已经没事了,在大牢里写罪己状,估计也是想再和皇上讨价还价,说说自己这些年对于兴国县的治理也是有功的,应该是想免个死罪,以后出来好和他山里的外室儿子一起过活……” “卓敏敏能同意么?”我嘿嘿笑了起来,“这女人,没有亲手弄死他就不错了。” “之前这两人不是还很恩爱么?”肖不修可能指的是那天卓敏敏和方玉衡在大牢里还亲亲我我,热情得不成呢,这就反目成仇了。 “卓敏敏的确很喜欢方玉衡,但是爱这个东西吧,也是基于方玉衡是不是真的爱她。我虽然和卓敏敏接触不多,曹贵妃也大致讲了一些,我对于她的印象是非常有主见的女子,爱就是爱,若是不爱,比翻书还快。 更何况,他们这个是杀人之仇,方玉衡这么做,无异于是杀了卓敏敏全家。 其实,当年,就算是方玉衡的爹因为卓敏敏母亲而死,但这种事情真的只能说是命了。若是执着于此,此生或者就是真没什么意思了。” 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不知道肖不修有没有听进去,因为他一直看着我吃饭,完全没有挪开眼睛。 “大人,我脸上是不是很脏?我的确是很多天没有洗澡洗头洗脸了,您要是嫌弃我,也是没问题的。我也可以距离您再远一点的。”我抹了抹嘴,吃饭真是舒服。 “无妨。”肖不修又看了看我,才说道:“我和你再去一次周家堰,在那里等消息。然后我们一起下山去,应该也刚好能够赶上开考。” “不合适吧?”我问道,“老大人们会不会说您?” “他们也不太想看到我,说是看到我不自在。”肖不修那表情看起来无所谓。 不过,我都能够想象得到,一群老头中间站个肖不修,那群老头也会羡慕嫉妒恨肖不修的玉树临风潇洒俊美的。 “成,您就跟着我,我特别自在。”我笑咪咪地把手上的油摸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反正也不太干净了,我没所谓的。 “我去看看古月莲,还有几句话要问问。您要是不乐意过去,就坐在这里等我,我问完就回来。” 肖不修看了看古月莲已经坐了起来,陈二站在她的身边。“你去吧……” 得了他的允许,我小跑着过去看了看古月莲,这个时候,古月莲已经没有刚才的神采飞扬,并且露出了非常惧怕的样子。见到我是从肖不修身边走过来的,不禁又往后挪了挪身子。 “古小姐,莫怕。南厂的虎狼之名,你应该是不知道吧。”我尽量让自己的面容和蔼亲切一些,“我就是问问,你的家人呢?此时应该很是着急在找你吧?当然了,如果古小姐说是肖大人弄断你的胳膊,怕你就不能活着离开我们了……” “啊!不不不,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是不是,是我掉下来的时候摔断的,都是我自己的错。”古月莲总算是聪明了一些。 “旁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我就问问你,你们祭拜的地点在哪里?这小瀑布的上面,还有多远?” “也不太远,我没过去。我的哥哥和父亲去了。”古月莲忍着疼说道。 “嗯,那他们应该很快会发现你不见了,来找你的。”我点了点头,“我们南厂在这里的事情,你不可泄露出去。如果被我知道了,你也是知道下场的。” 古月莲这一次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只能拼命点头。 “别这样嘛,刚才我走开以后,肖大人跟你说什么了?”我的笑容的确也有些阴惨惨的。 古月莲看着我更加紧张,结巴着说道:“他他他说:滚。” “哦。”我点了点头,站起了身。陈二立刻挥手在古月莲脑后砍了一下,让她直接昏了过去。“别打死,人家也没有错。” “是,大约能昏过去半个时辰。”陈二回答。 “找人盯着点,这姑娘没什么问题,就是烂桃花而已。不过,她的父兄可以查一查了。”我左右看了看,才走到肖不修身边,“大人,咱们收拾一下走吧。南涧山挺大的,咱们再玩几天。” “好。”肖不修完全没有反对,听我安排。其实,我也真的没有玩,一直在山林走来走去,到处摸摸,仔细听了听丛林里的声音。 这南涧山阴雨天的时候的确很冷,但是放晴之后又会变得很热。 直到晚上,都没有下雨,我和肖不修几个人走到了一个破庙里,应该也是和净空寺同时期修建的庙宇,但这里已经荒废了。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对陈一陈二说道,“看看有什么能够生火的东西,我有点冷了。” 这两人去忙乎了,我扫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让肖不修先坐了下来,然后打算也去帮忙捡拾一些树枝的。肖不修让我坐了下来,问道:“你这几日就睡在这种地方?” “这个算是最好的,我们之前睡在林子里,还遇到了雷劈大树着了火,挺吓人的。后来就找山洞待着。今天这也算是运气好,和您在一起,就是运气好。” 我笑着说道,“我猜测,明日就应该抓到人了。” “什么?”肖不修惊讶地看着我。 “别这样嘛,我是肖小七呀,我接下了这个案子,必然是要破的。否则我也不会答应你们的。 其实呀,您还是不太信任我的,对不对?要不然不会跑到山上来找我,一是怕我跑了,二是想监督我,看我是不是瞎玩呢。”我的笑容又是很明媚的,肖不修的眼神里都有了那么一点点心虚。 “肖大人,我真的挺坦诚的,我也没有什么秘密。想来也许是因为我太笨了,不太能理解您为什么对我一会好,一会坏,或许,这也和我的身份有关系。 那现在,咱们在这深山老林里,也没什么人能够偷听,你不妨就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或者说,你们怀疑我是谁?又或者说,李山到底怎么了?” 破庙里很安静,所有的侍卫都不在这里,被我支出去了。 有一点点烛火的灯光映衬在肖不修妖孽的脸上,呈现出光泽。 我发现,他居然也有胆怯地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犹豫,他很紧张。 第三百零四、李小蛮是谁? 天色已经很黑了,肖不修看着我,一直没有说话。我想了想又说道:“肖大人,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之前的种种我可以忘记,也可以不计较了,是好是坏,都无所谓了。现在,我只问你这最后一次。” “然后呢?”肖不修的声音有点哑。 “然后,我想离开你。”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肖不修反问道。 “没有什么,就是觉得没意思了。”我叹了口气,“你们的事情太复杂了,我也搞不懂。所以就一直觉得有危险,仅此而已。想我帮你们也破了不少案子,总算也是有点贡献的。 如果,李山真的有问题,我怕他也是活不到回来了吧?如果,您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心,就放我一条生路,让我有多远滚多远就好了。放心,我也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至少我不会再出现了。” “李小蛮。”肖不修喊了我进宫时候用的名字。 “你就说说吧,或者,说完了我再判断一下,要走还是要留下来。”我拉着他的衣袖,“肖大人,我的确经常插科打诨,吃喝玩乐。但是,我也很认真的做事情,也没有拖你的后腿。 现在,这件事情也会很圆满的解决,你会又一次破了大月国史上最惨的灭族惨案。并且,我还会送给你一样至尊之宝。这不都是很划算么?” “你只是想知道你是谁?”肖不修又问了一遍。“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我要是知道,我何必这么纠结呢?”我反问他。 “我信你。”肖不修终于也叹了口气,拉着我坐了下来。 “这事情说起来也是挺复杂的,故事也很长,我尽量简短一点来说。你父亲李山和皇上的关系非常好,应该这样说,皇上,李山,曹显,还有给你做馄饨的九叔,他们当年都是一起玩大的好朋友,除了皇上,其他人也都是官宦之后,在大月国的地位不低。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曹显就反叛了,说是要自己做皇帝。 可是,他明明是帮着皇上夺取了皇位。这个事情我也一直不清楚,也没有人知道。 后来,李山因为和皇上和曹显都是好友,所以就做了说客,去做了和谈的使者。反正,后来曹显就决定不打了,准备离开大月国。” “周不全说的那段?”我问了一句。 “对。这事情其实是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师爷,一个周家堰血案的幸存者,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事情?” 肖不修挑了挑眉毛。“所以,我要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嗯,这个回头让他说。我要先听您这边的。”我依然扯着他的袖子,没有松手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在沙场上,曹显忽然抱了一个孩子,说是自己的女儿。并且对皇上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女儿和我走。你想要的宝藏我也可以给你,但这个女儿我必须带走。” “这是什么道理?他的孩子,他当然可以带走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似乎皇上也想要这个孩子。但是,曹显很是坚持这件事情,就直接不管不顾地带着孩子走了。 李山知道之后,就立刻派人去追,反正也是一阵厮杀之后,说是这孩子受了很重的伤,被李山救了下来。但皇上也没有想要的意思,就养在了李山的家里。” “曹显的女儿?”我抿了抿嘴唇,心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跟头。 “应该是这么说。但皇上也没有管,所以也就不再过问。曹显的叛乱是平息了,李山也做了丞相,位极人臣,也算是出人头地。 但其实他也很奇怪,他一直在找曹显,也在找曹显说的宝藏,并且是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这么多年,皇上都不怎么再找曹显,更何况听说他都已经死了,埋在荒漠里了,就更没有必要找了。但是,李山还在找,并且贪墨了巨大的银两来找曹显,这就很奇怪了。” “他可以动用大月国的国家力量,干嘛要贪墨银两来找呢?”我也很是不解。 “这也是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肖不修拉住了我的手,“李小蛮,你父亲李山被查出贪墨银两的时候,本来是要杀头的,但是,他把你交了出来。说是曹显的女儿,至少能够在宫里当做人质,他还是要继续找曹显的下落,找曹显说的那个宝藏,因为他根本不相信曹显已经死了。” “所以,李山不是我的父亲,曹显是我的父亲?谁能够证明?”我大约是猜到了,现在也是平静的。 只是,我不知道李小蛮居然也是曹显的女儿?那就不对了,什么我也对曹显喊过爹爹?这事情有诈!李山还是有问题。 “李山的确是这么说的,说你是从曹显手里抢下来的孩子,并且一直养在家里。这个事情皇上也是知道的。 我来宫里的时候,曹显的叛乱早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也不清楚你到底是谁的孩子。皇上也没有说话,只是说:这孩子不容易。因此,我也只能这样判断而已。” “好吧,那这事情还是要问李山和皇上。”我点点头。“李山不见了?” “李山把你送进宫里之后,一开始还有消息,说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证明曹显并没有死。 他所以要继续追查下去。当然,他说曹显的女儿既然在宫里,曹显也迟早有一天会来宫里找你的。 所以只要对你严加看守,应该也会发现曹显的踪迹。所以,皇上也命我对你多多关注。可是你啊……” 肖不修说道这里,忽然笑了一下,“你简直就是好吃懒做,懒得像一只猫一样,有时候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我哪有?” “你想想你刚到冷宫的时候,不是经常睡觉么?不折腾,也不乱跑,还是很乖的。”肖不修的笑容又大了一些,“我派去伺候你的那几个宫女太监每天跟我汇报,都是说你一直睡觉,吃饭也不讲究,特别随和。 我还觉得挺奇怪的,因为之前听说李山的女儿很是刁蛮,这个小蛮的名字是名副其实的。因此,你这样不闹,反而令人生疑。” “有啥可闹的?都在宫里了,闹也没有用呀。”我笑嘻嘻地回答他,心里同时在想这事情愈发的有趣了,全都是谜团。 “所以,我也观察了你很久,发现你应该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傻吃闷睡,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样子。 后来,看你经常偷偷去看书,想着你也是书香门第的女子,看书也是很正常的。 我不是那天看你写佛经的时候动了要你进南厂的心思,而是你在藏书阁看完书之后,能够准确地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并且很仔细地把藏书阁放错的书挑出来,放回原位。 想藏书阁成千上万的书,出错在所难免,但你能一一挑出来,又放回去。并且,你看的速度还相当快,我南厂的确是少一个这样有用的文书……” “哎,果然还是看重了我的才华,不是我的美貌。”我的笑容也大了一圈,肖不修也笑了起来。 “小蛮,我更愿意叫你肖小七,这代表了你是我南厂的一份子,生生世世都会是我南厂的人,知道么?” 肖不修又用力捏了捏我的手,“以你的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不少了。现在,只是想再次确认一下,对不对?但我要说的是,你在南厂一日,我就能够保你一日的安全。在我肖不修的范围内,没有人敢动你。” “所以,您是觉得我挺有用的,是吧?” “嗯,很有用。”肖不修点点头。 “也是你们等曹显回来的一个棋子吧?”我依然是笑脸,但肖不修还是变了脸色。 “是。”他终究还是点了头,但又补充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在我南厂一日,我就能够保你一日安全。曹显是反贼,但你不是。即便是你是他的女儿,也没有必要跟着连坐,大月国也没有连坐这样的法例。” “但我始终是曹显的女儿。”我叹了口气,“那你是谁呢?肖不修。” 听了我这句问话,肖不修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和曹显的关系?” “什么?”肖不修很是吃惊。 “肖大人,你其实也很在意曹显的对不对?或许这么说,你和曹显也是有关系的,只是你没有说出来罢了。或许,这事情皇上都不知道,只是你知道,还有皇后知道。” “李小蛮!”肖不修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他的严厉和修罗之音,令人从骨头里感到了寒冷,“你知道了什么?”他把我的手又捏的生疼起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很有才华,我能够猜呀。”我的表情有点扭曲,的确是挺疼的。 没等肖不修继续问,我直接先说了出来,“人人都说,你是皇后推荐给皇上的人,你也非常听皇后的话,那么,你是谁?你这一身武功从何而来?”既然都撕破了,何不趁着机会豁开一个大口子,直接说清楚。 “你果然聪明。”肖不修放轻了力度,但依然没有松开我的手。 “我从小长在龙脊山,我师父把我养大的。他没有说过我的身世,只是说我与这世俗有很多牵绊,要我自己去历练。 在他弥留之际,只给了一颗金豆子,要我找大月国的皇后,说这是我世上最亲的人。 无论她有任何要求,哪怕是要我去死,我都应该答应他。 所以,我就来找皇后。皇后看到金豆子也没有说什么,就把我留了下来。后来,没多久,就让我跟了皇上,创办了南厂。后面的事情,你也应该多少是听到过的。” “这么奇怪?” “嗯,我也知道是很奇怪,但也没有知道答案。我也是找了很久,一直没有办法破案。我猜想,皇上皇后都知道什么。但是,我也不能从他们嘴里敲打出来,对不对?” 肖不修居然苦笑了一下,“所以,肖小七,我还是要用你来破案的。” “哦,原来你对我忽然这么好了,是想要我破案的。”我点了点头,心里有数了,拿捏住分寸了。 “也不全是吧……”肖不修居然还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你也是聪明能干的。” “害,这句话就不用说了,这现在是全天下人的共识。”我有点龇牙咧嘴,“肖大人,这事情我大致了解了,现在我们就等着周不全说的那个秘密吧。反正我也知道的不多,也真的是不多。 让我再想想,我得消化一下这些内容。哦,你放心,我最近不会走的,您多给我做点好吃的。” “肖小七!”肖不修成功地又吼了我的名字,那个熟悉的肖不修又回来了。 “在在在,在的呢。”我忙不迭地回答道。 肖不修说的这些内容,我需要辨别一下,真真假假,也是挺有意思的。 李山当年找到我的时候,明显说是替代他的女儿进宫来,这个女儿我也见到了,与我也是年纪相仿的。 那么,这个女儿李山舍不得送进宫里,就证明这个女儿李小蛮根本不是曹显的女儿,是李山自己的女儿。 他可能也没想到,随便在街上后厨房里拉了一个姑娘替代他的女儿进宫,反而是真的曹显的「女儿」。 当然,我也很确定,我并不是曹显真正的女儿,我还有亲生父母的。 这局面就混乱了,曹显在找什么?李山在找什么?皇上在找什么? 都找的是宝藏么?他们都那么有钱了,要宝藏有什么用? 还有,问题回到最终——曹显为什么反叛了? 今天,又扯出了新的问题——肖不修是谁?为什么他师父要他来大月国找皇后呢? 皇后和他是什么关系?这些看似分散,又都有关联的问题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我也沉默了。 我看了看肖不修,肖不修也正看着我。或许是离开了朝堂和南厂禁卫森严的气氛,他变得柔和了不少。 隐约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有种温柔。 我一时间看得有点发呆,不自觉的问道:“大人,我还有个问题。” “说……” “你有女人么?有过多少女人?”我真是好死不死地问了这一个问题,也是吃了老虎胆了。 第三百零五、我们是瞎扯么?我们其实是在博弈 “肖小七。”肖不修居然没有暴怒,而是很具有魅惑力地靠近了我,并且越靠越近,他的脸本来是精致有型的,然后就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以至于到最后我完全看不见这张「颜值天花板」的全貌,只看得到一双黑得不能再黑的眼眸在我的面前停住,耳畔有更加温柔的声音,“你不知道么?” “知道啥?”我特别想揉揉眼睛,但是手在肖不修的手里捏住了,我抽不出来,只好傻乎乎地问,“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想知道么?”他的声音真是充满了磁性,引得我心尖都开始发颤。 “大人,告诉我就成了,干嘛靠我这么近啊,我又不瞎。”我除了有点发抖之外,还有点热,更是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你不是试过么?”肖不修这个该死的温柔嗓音,“把眼睛闭起来,我就告诉你答案。” “那不成,我就真的看不到了。”我眨了眨眼睛,企图看看肖不修的睫毛有多少根。 结果,他把我扯进了怀里,直接按头的一通乱揉,搞乱了我本来就不美的发型。 “本大人不想告诉你了。”肖不修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但是似乎又不是在生气。 我觉得我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了。这个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还需要我猜么?真累心。 重新坐好之后,陈一陈二刚好抱了很多树枝进来,看到我鸡窝头的样子惊呼道:“小七大人,你是上树了,还是从房梁上掉下来了?这是怎么了?” “莫要大惊小怪,肖小七头发上有虱子,我替她抓了几只。” 肖不修说着话的时候也特别淡定,但我不淡定了,怎么就几天没洗头发而已,怎么都长虱子了? “啊啊啊。大人啊,我要洗头发!我要洗澡!”我忽地站起来,打算出门跳河了。 肖不修一把就拽住了我,直接扯进了怀里紧紧禁锢住,说道:“忍一下,本大人都不嫌弃你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话的口气也特别不像肖不修,陈一陈二都有些发愣,默默地去生火了。 我顺势在他的衣襟上蹭了蹭脸,应该也算是擦干净了不少,这才说道:“大人,这样下去,我会被憋死的。” “那也是不错的。”肖不修居然笑了起来,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我从他下巴的位置看过去,都觉得美得不行不行的了。 一个被美色迷惑住的李小满,真是意志太薄弱了。我在心里暗暗唾骂了自己也就几十遍吧。 可能也算是说开了的缘故,肖不修对我的态度明显亲切了许多。 当然了,他也知道我已经猜出了不少东西,而他也需要借用我这么聪明的脑袋去追寻他的秘密。 所以,自然对我好一些,也是很正常的。我高高兴兴地推开了他,说道:“肖大人,之前你说过的,如果我破了周不全这个灭族惨案,给我十万两,还有军棍全免。虽然我也不太记得我现在是不是还有军棍在身了,但至少近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给我攒军棍了吧?” “嗯。”难得他看我很顺眼,也没有不高兴。 “对了,我想起我那个漕帮帮主的位置来了。我还没有去接呢,但是,您能不能替我去坐一坐呢?” 我顺势赶紧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不太行的。” “什么?”可能是话题转换得太快了,肖不修都没有跟上我的步伐,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个,苏澜不是说把帮主的位置给我么?后来不是也说一直等着,然后搞个仪式什么的,说不准还要给我什么印章之类的吧。 我只是在想,等这个事情结束了,我们回京城的时候,苏澜必然是要过来找我的。可是啊,我一点都不想做这个事情。” “有个漕帮在手,等于拥有了半个天下,为何不好?”肖不修经典的挑眉出现了。 “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我自问可不是那种能够承担责任,稳住的人。我怕我干几天厌烦了,或者跑出去玩了,那么一大堆人若是要等着我下什么命令,岂不是惨了? 所以呢,我倒是觉得您坐这个位置特别合适。再说了,南厂本就掌握着大月国的各种事情,再搞一个漕帮来运作一下,也不是难事嘛。” “你觉得苏澜会同意么?”肖不修又看了看我,这一次的确是很认真的。 “我都是要嫁给她的人了,她必然也是喜欢我的吧。”我笑得有点大,因为想起了当时急赤白脸地非要嫁给苏澜的样子,也是挺可爱的。 “你喜欢苏澜那个样子的男人?我指的是她还是男人时候的样子?” 肖不修居然也有心思和我讨论起了这个。陈一陈二已经把火堆烧旺了起来,我也觉得暖和了许多。 其实,有火的地方,就有了光亮,也有了温暖。或者说,也是有了前行的方向吧。 “白白净净,也是可以的。”我随便点了点头,从陈二的手里接过了一根稍长的树枝,去扒拉着这堆火。 “哎,其实那条烤鱼还是很不错的。古月莲那相貌也是不错的……” 我的确开始有些瞎扯了,趁着肖不修心情好,我随便说着什么,应该也不会逆了他的毛吧。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人?”肖不修对这个话题居然还挺执着的,“你也到了找婆家的年纪,就算是李山不在身边,也应该操办起这个事情。告诉我你喜欢哪家的公子,等回了京城,我帮你去问问。” “咦,我不是要待在南厂的么?怎么可以嫁人么?”我转头看了一眼肖不修,“我喜欢的人可多了,那您要都问问去的。” “肖小七!”肖不修的表情逐渐不太好看了,“你有点女孩子的羞涩好不好?” “我挺羞涩的呀。”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真的有好多喜欢的人,比如肖大人,比如影子,肖小三,肖小五,陈一陈二,我还特别喜欢肖十七,要不,您都帮我问问吧。” 听了这话,陈一陈二忽然就默默地退了出去,还是那种没有声音的瞬间就不见了的那种。我只来得及看到了移动的身影,但完全没看清楚表情。 肖不修倒是长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不问了。你若是真的嫁不出去了,就待在南厂养老,我还是养得起你的。”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我回到了肖不修的身边,蹲了下来,“肖大人,咱们得说说明日的安排。您可以听我的指挥么?” “嗯?”肖不修又愣了愣神。 “我就不跟您扯那些有的没的,咱们先过了明日再说。其实,也正好是您过来了,我也算是有了些底气。”我很是严肃地说道。 “明日是清明节,也是祭奠故去之人的正日子。古月莲一家人上山来祭拜的地方,我们现在就要派人去蹲守了,明日无论谁来,都直接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嗯?” “这些人,就是灭族惨案的凶手。” “什么?”肖不修不太相信,“你不是去找了槐树和榕树的林子,磁力的大石头,又在河边烤鱼,什么时候确认了凶手?不是还说要其他人到周家堰找你汇报么?” 肖不修也变成了问题宝宝,各种发问。我很沉得住气,等着他这一连串发问结束之后,才开口道:“我让他们去找林子的事情也是在找凶手。但实际上,还是我自己在找更靠谱一些。当然,也必须感谢您的出现,用您的美貌套取了关键的一些线索。所以啊,这个灭族惨案能够顺利侦破,还是您的功劳。” “肖小七,正经一点。”这口气又不好了。 “嗯嗯嗯,很正经,很严肃。”我抿了抿嘴,“大人,配合我一下嘛。现在就派人过去埋伏吧。咱们现在也赶紧休息一下,明日一早过去埋伏。 辛苦侍卫们先去值守,我其实也很想去的,但是好累,特别是刚才吃饱之后,我一直觉得很困。就让我先睡一下吧,明日就抓到人了。” “哎,肖小七,你就不能多说一点么?本都督也不太聪明的。”肖不修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搞得我特别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不要,说完就没有惊喜了,您就不会觉得问我特别聪明了。我要保持我的聪明和美貌,我要睡了哦。” 自从知道肖不修对我也是有所求的,那种拿捏住的心情让我也略略可以放肆一点点了,其实感觉还是挺好的。 在这种事情上,我一直把握得很好的。静心师父经常让我去揣摩那些香客来诉说的故事,里面的人和事情都很有意思,她要我反复揣摩这些人的心思,并且站在每个人的角度去想这件事情。 “立场不同,看法就不一样。你拿捏住了这一点,就知道世间所有事情的发生,每个人的行动和做法都是有原因的。” 静心师父倒真是苦口婆心,不知道她与恒寂的师父有没有讨论过这样的事情,还是只是简单的来这里散了散心,然后又回去对付我了。 “和每一个人的对话,看起来有些是交心,有些是有目的性和针对性。但实际上,每一次的对话交谈,甚至是瞎扯,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博弈,你来我往之间,交换这彼此对事情的看法,你就能够从其中探察到对方的心思,也能够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了。”静心师父真的是很用心很努力地教我,可是,为什么呢? 那个时候的我,应该也是傻吃闷睡的阶段,完全不想抄经书,只是蹲坐在小池塘边看着那些荷花开了又败落,有人来,有人走。 不过,在我的印象中,自我到了隅月庵之后,就没有了曹显的身影。 那么,我在失忆之前,是和他过的?还是和李山过的?到底谁是谁的替身? 还有,为什么静心师父要教我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就是个傻孩子而已,为什么要学那么多经史古籍?为什么要揣测人心?她在预示着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她么? 我的确是困了,特别是看到肖不修之后,忽然就觉得很安心了。 所以,我就蹲在他的脚边,靠着他的腿,寻找着最舒服的姿势,慢慢地闭上眼睛。 这些日子啊,也是很奔波的,我都没敢真正地合眼睡觉,不停地看,不停地想,还要打开所有的感官去倾听这南涧山的声音。 看起来肖小七玩得很开心。但其实,每一个看似轻松的背后,都花了无数的思量和算计。 就像我一直在等清明节这一日的到来,一直在找榕槐之姿的林子,一直在听鸟儿的声音,一直在看周家堰的方向…… 这一切都是极其细微,容易被忽略的事情。但是,当它们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就是答案即将出现的时候。 天亮的时候,林子的鸟儿都没有出声。不过,感觉上,应该是下了雨,不太大,是那种湿润的小毛毛雨。 这倒也是很应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肠。”节气这东西,还是很准的。 但我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也是很准的,天亮即醒。因此,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躺倒在肖不修的黑色外衫之上,火堆还在燃烧着,但是他已经在破庙的外面开始练功了。 这男人也真是挺勤奋自律的,在这样的深山里,偷偷懒多好,居然还这样一日不落的练功。 我又闭上了眼睛,企图再睡一个回笼觉。不过,想上厕所的感觉破坏了这一切。哎,我真是一个特别俗气的人。 绕道破败的残破的只剩下一个几乎看不出来原貌的泥塑底座的后面,我赶紧解决一下俗气之事。 肖不修居然就在这个时候练完功回来了,进来没看到我,立刻就喊了起来:“肖小七!” “哎,这里这里,在的在的。”我立刻探了探头说道,“大人啊,你继续练功,别理我,我要拉屎的。” “肖小七!”这一次,肖不修的声音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高声,而是充满了无奈。 “在的在的,拉完就出来。”我特别讨厌上厕所的时候有人打扰,特别没有感觉了,“您能不能出去呀!很臭的,您是香香的肖大人,不能变臭的。” 我都能够脑补肖不修这个时候的表情了,偷笑着继续自己的事情。 他果然转身又出去,听那个声音,似乎又开始练功了。这才对嘛,好好练功,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我。 第三百零六、清明时节雨纷纷 肖不修是个宝藏,兜里有两个桂花糕小饼子,虽然我喝了几口溪水里的冷水,但完全不影响那个好味道。 我吃完才去洗脸洗漱了一番,然后看着早已经整理的一干二净,英俊潇洒,上等颜值的肖不修,心情极为愉快。 每天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即便是清明节下着纷纷细雨,也完全没有阴郁的情绪。 “昨晚就已经把人安排到小瀑布上方的破庙里埋伏了。他们传来的消息说,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有一些烧过纸钱的痕迹,应该是古月莲一家人做的。”肖不修又开始给我梳头发,手法轻柔。 “古月莲的家人找到了她,已经下山去了。有人跟着,必要的时候,直接杀。” “哎,您好歹也要怜香惜玉一下的,这个古月莲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蹲在河边伸了伸手,想捡一块小石头,被肖不修揪住了头发,根本过不去。“没事没事,我就是捡一块石头看看。” “为何?”他的手很快,我的头发被细致地盘了个髻顶在了头顶,“今日细雨,这样的发型不会乱。回去一定要洗头,的确有味道了。” 这话说的,我都没敢回头看他的脸,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捡起了一块小石头,掂了掂,又发现溪流里还有几块残破的铁器,也随手捡了起来。“行了,咱们走吧。” 肖不修也不问,直接拉起我。“我让陈一陈二去找其他的侍卫们,到那个破庙集合。预计也会很快到的。”南厂自有一套联络方式,所以肖不修说的,我全都相信。 “方府和卓府的人,也清点一下。如果今天不到场的,除非是不可抗拒的原因,其他人也一律抓起来。” “这个要把县衙的侍卫也调过来了……”肖不修看了我一眼,那表情像是说:你干嘛不早说? 我嘿嘿笑了一下,“大人,您可以的。想想办法呗。” 肖不修横了我一眼,用手指做哨子,呼呼地吹了两声,倒是和林子里的鸟儿叫声没有什么两样。 要不是现在细雨纷纷,鸟儿都没出来唱歌,我还真的以为是林子里的鸟呢。 没过一小会,林子里各个方向居然都传来了鸟叫,起此彼伏,还挺好听。“这是啥意思?”我好奇地问道。 “知道了,这就去办,晌午前必到。”肖不修翻译了一下。 “就没有什么别的?”我又问道。 “比如?”他靠的我近了一些,我看到有雨水已经聚集在他的发梢了。 “比如给肖小七拿点话梅饼子,酱牛肉,肉包子……”我笑得很开心。 肖不修已经不是眉毛挑起来了,而是整张脸都皱巴了,“你当我南厂这套联络系统是为你做的么?” “难道不是么?桂花糕小饼子是怎么来的?” “那是我怀里一直揣着,想着上山之后你可能要吃……”肖不修说着说着忽然不说了,就这么看着我,有点发愣。我轻轻笑开了,真的很开心了。 “好啦,肖大人,我们去破案吧!”我没有再搭理肖不修,直接上山去了。 我们昨晚住的破庙是在小河的旁边,距离搭救古月莲的位置不算太远。 因此,依稀的方位我还是记得。所以经过昨日她躺倒的地方,我还特别看了一眼。 首先是没有了我们烤鱼的痕迹,只有一些杂乱的脚步,看来是古家人留下的。 从这里要攀爬上去,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南涧山地形很复杂,有树林丛生,有乱石满地,还有深潭泥沼,大大小小的河流瀑布…… 这些日子我虽然转的不多,但围绕着周家堰附近转了几圈,还真的没有发现这小瀑布上方居然还有一座小破庙。 现在往上攀爬的确是要手脚并用,并且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庙宇的迹象。 甚至说,都没有人的迹象,看来这里的确是藏得够深。古月莲能爬上来,体力也是不错的。我心里一边想着,脚下一滑,直接就歪了出去。 肖不修那身手果然了得,直接接住了我,然后默默叹了口气,直接抱着我飞了起来。 我都没来得及喊一嗓子,就感觉他几步就跑了很远。我很速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和脸,完全不再说话了。 “为什么遮住头脸?”肖不修说话的时候,气都不喘。 “我怕有树枝刮花了我的美貌。”我多老实。这下好了,肖不修脚底一滑,我两都歪在了一个大树上。 幸好啊,这树够大,承接住了我们两个人。然后就有南厂的黑衣侍卫出现了,低声喊了一嗓子:“肖大人,这里。” 他们伸出了援手,肖不修完全没有搭理他们,恶狠狠地对我说:“肖小七,加一百军棍!” “咋了?”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不明所以。他索性把我放了下来,整理好衣衫,自己飘飘地上山去了。 我站在原地,瞅了瞅他的华丽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南厂侍卫,问道:“你们大人没吃饭。” 几个侍卫忍住了笑,都没接我的话,搞得我也很尴尬。只好又说道:“咱们悄悄去埋伏哈。” “小七大人,我们已经埋伏好了,现在带您过去。天色还早,一般这时候,如果真有人上来祭拜,应该也要再过两个时辰才能够爬上来。咱们支援的人应该也会比他们到得早。”侍卫们都带着黑巾遮脸,看起来都是英俊潇洒,身形板挺。 我满意地点点头,“走吧……” 我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歪歪斜斜地爬了上去,有四个侍卫很耐心地跟着我,但是都距离我不远不近。我随口问了一句,“你们都不打算拉我一把么?” 这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怕挨军棍。” 行吧,看来肖不修又成功地吓坏了他们。不就是一百军棍么?本大人破了案子,就不会有军棍了,还会有奖金呢。 确切地说,这里是一个陡峭半山坡上的一小块平缓之地,有溪流从更高的山上流了下来,然后在山坡几乎直角的斜坡飞落下去。 所以说,这里看起来倒像是硬生生被开凿出来的地方。当然,这里的确有个破庙的遗址,荒废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这里有寺庙的痕迹。 几乎都是用当地的石块和泥土垒出来的土房子,依稀能够看到有几个疑似塑像的泥块靠在山崖墙壁之上。 这里已经长出了树林,有不少树木和荒草。因为没有人打理,长得有些疯狂。 我们上去的时候,这里没有人,我也看不出来南厂的侍卫和肖不修都藏在了哪里。 不过,他们肯定都已经躲好了。我还是很放心地转了转,摸了摸这里的树木。树干都不太粗,看起来要就是十年生左右的。 泥塑土块之前有烧纸的痕迹,这应该就是古家烧过的,还有一些糕点和酒水,东西倒是很齐全,品质也都不错,看着酒壶应该还是挺贵的。 细雨还在下,我已经觉得有些冷了。不过趁着人没有到,我又去小瀑布的顶端看了看,果然有一块有些闪亮的石头,只有顶部冒了出来,在溪水中央。 现在阴雨天,不是很明显。算了算步数,古月莲也没有说谎,她的确是从这里走过去,一不小心掉落下去的。 看完了,心里就更有数了。我随便找了个树下靠着,隐藏了自己的身影,那四个侍卫紧紧跟着我,也隐藏了起来。 我们都悄无声息地站在阴影的细雨之中,时间久了,仿佛是要和这天地融合在一起一般。 在一呼一吸之间,我都有种稀奇地想法:在这里的树木若是有生命,能够思考的话,不知道这年复一年站在这里,会不会想下山去看看热闹和繁华?会不会遇到喜欢的人?或者,谁又曾爱了谁?谁又辜负了谁? 从我的方向望过去,可以看到溪水里的石头,也可以看到泥塑土块前烧纸钱留下的黑色遗迹。 我站的地方是两个挨在一起的树,看起来长得并不是很高大,因为紧紧挨在一起,倒是显得枝干很茂密的样子。不过,现在这个季节还没有太茂密,有些稀疏。 我懒散地靠在了上面,在两棵树之间的缝隙中,静静地呼吸。 慢慢地,我的耳朵也能够听见这寂静山林中树叶在雨中伸展,枝条在春季抽芽,溪水撞击石块发出的声响。 很快,也有人悄悄地靠近,还有一些略沉重的的脚步…… 他们在我的身后,我的侍卫们没动,那就证明是我们自己人,所以我也没动。 一阵骚动之后,树林里又恢复了平静。 然后,我却忽然激动起来。因为该来的人,总是要来的。 我开始默默地在心里复盘了周不全讲述的那个灭族惨案的现场,一遍遍地,仿佛能够看到周不全的父亲在缝制人头和尸身的样子,看到他在写着血书,那一小块丝绸之上写了这件大月国历史上最为悲惨的一幕,看到他将这一小块丝绸偷偷塞进了周不全装自己最喜欢的小玩具的小笸箩里。 那里面有周不全的小弹弓、小石子、布老虎还有随手捡拾来的榕树和槐树的种子。 周不全的父亲周成业双手沾满了贼人大哥尸身上的污血,手指之间也沾上了榕树和槐树的种子,在无意之中掉落里了这尸身的身体里,衣服口袋里。 再之后,就是那满眼的亲人躺倒在血泊之中,而他哭着喊着完全没有用,那些为财杀红眼的人怎能停止呢? 他们不能留下任何一口活口,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要为日后的荣华富贵赶尽杀绝。 周家堰里的鸡和狗都被杀死了,确认了没有一个活口之后,这些人终于放松下来。 扛着自己大哥的尸身以及劫掠来的金银珠宝走出了周家堰。 这座山村没有了人气,只有还未来得及熄灭的炊烟还在渺渺升腾,一切看起来无恙,但又相当诡异。 这些人拖得东西太多了,又在南涧山里走了一段时间,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就坐下来休息。 溪水流淌处,他们喝水时,无意中抬头望过去,发现了一点点闪亮之处。 有人爬上去看了一眼,发现这里还有一座小破庙,像是南涧山中被隔绝出的一块宝地,不容易被发现,也不容易爬上来。 于是,这群人把大哥的尸身运了上来,直接埋在了这里。 并且洗干净了手脚,将包里的金银财宝清点了一下,大家分了起来。之后,就下山隐姓埋名生活起来。 没有人发现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因为没有活口,一切都很完美,他们也很放心。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直到今天,二十年后清明节,是兴国县一带风俗中的「大祭拜」之日。 细雨越发地密实了,顺着我的头发流了下来。肖不修果然细心,给我梳了一个头顶髻,没有那种贴头皮的尴尬感,只是能够感觉到雨水细细地从脸上留了下来。 开始有了嘈杂的脚步之声,还有人在交谈的声音。愈发地乱了,这些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侧耳听了听,看来还有不少人,三四十人怕都是有了。我看了一眼身边这四个南厂侍卫们,他们已经绷直了身体,进入了战斗状态。 我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屏住了呼吸,像是与身边这个大树融为了一体一样,继续静悄悄地矗立着。 这群人走进了,看到了古家人祭拜的痕迹,有个个子略矮脸圆的中年男子说道:“我就说嘛,老古胆子小,提前一天来祭拜大哥,这么多年了,早都太平无事了。” “还是谨慎一点好,我听说还有人在找当年的人。”另外一个男人面无表情,俯下了身子,清扫起了之前祭拜烧火的位置。 “把东西都拿过来吧,就在这里好了。不过,我记得当时下葬的位置不是这里吧?算了,现在这里都长满了树木林子,大哥在这里也是安静舒服的。老古在这里烧得纸钱,我们也就在这里吧。” 我暗暗数了一下,果然有三十多人,有年轻的,有年纪大的,中老年人居多,为首的一个人都已经花白了头发,看起来身材还健朗,有些发福。 这些人穿着都不错,绫罗绸缎。有几个人看起来还很眼熟,应该是在接风宴中见到过的兴国县当地的豪绅。 第三百零七、是的,是他告诉我的 场面很大,三十多人齐齐跪下磕头的样子也是挺像个样子的。领头的人说:“大哥,二十年了!我们来看你了!” 其他人跟着又说了一遍,雨下的更大了,他们在烧纸的时候都无法点燃火折子。 我依然没有动,侍卫看了我一眼,我也没说话。因为我在等,等他们讲故事。 “大哥,我们过得都挺好的,您也可以放心。您的妻子孩子也过得很好,我们都帮您养着。兄弟够义气!” 有两个年轻人站了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喊着:“爹,我们来看你了。” 没有表情的那个花白头发的男子跪在地上又嗑了一个响头,“大哥,我们几个还都活着。二十年过去,我们还整整齐齐地给您磕头,您也值了!放心,这辈子不能做兄弟,下辈子我们也还是兄弟!当然,您的这个仇,我一直想办法要报的!” “大哥,放心,我们会报仇的。”其他人又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训练过,还挺整齐的。 不过,我已经不想再继续等了,因为雨下的太大了,我马上就要湿身了,这样可不好。 “好啦报仇这个事情你们等等再说吧,我先帮着周成业把仇报了吧。” 我抹了抹头上的雨水,从树缝中钻了出来。跟着我的四个侍卫也立刻跟了出来。我们这五个人都是一身南厂黑衣,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不过,我没有带黑色面巾,看起来应该也是瘦瘦的,没有太多威严。 但是,也足以把这些人吓一跳了,立刻全都跳了起来,看着我,一脸惊慌。 那个为首的老者有一点紧张,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我,然后愣了一下才说道:“小七大人,为何在此?” “哦,你认得我?”我也眯着眼睛看了看,但是为了自身的安全,没有走过去,只是站住了脚步。侍卫们站在我的身侧,保持了警戒状态。 “小七大人,应该是不认得小人了。接风宴上,人比较多。”那人尴尬地笑了一下,“小人是兴国县吉祥金楼的老板孙吉祥。” “哦,孙吉祥。”我点了点头,“看着是有点眼熟,但本大人向来脸盲,不太记得人脸。” 又看了看在场的这些人,他们的神情都不太好,有些人还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今日,你们为何来此?这是要祭拜谁呀?” “大人有所不知,这是我们的大哥。” “哟,不是亲的吧,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兄弟……”我刻意拖了个尾音,“怕是当年杀人越货的大哥头领吧?” 行了,一句话道破了关键,这些人也就不装了,直接要动手了。 我们的侍卫岂能是让他们动手呢,还没等我潇洒地喊一嗓子,从隐藏的各个角落已经蹿出了不少人,直接上去开始抓人。 场面又混乱起来,各种打斗之声,还真有身手不错的,和侍卫们对打起来。 我看的津津有味,结果被肖不修拎着又回到了树下,距离混乱又远了一点。 “留活口,别忘死里打,我还得给周不全留着问口供呢。”我只好喊了一嗓子,这群侍卫们齐齐地回答:“遵命!” 这个场面,还真是只有我们南厂可以的。我很满意地点点头,又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这天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慢慢已经不下雨了,还慢慢云开雾散,出了太阳,也暖和起来。 有几个比较费力气,其他人都好对付,直接都捆好了。其余的几个也只是多花了一点时间,那当然受伤就会更重一些。直接趴在了地上,都不需要捆了。 我看到肖小三直接出手对付了那个领头的孙吉祥,这人别看岁数大了。 但是武功路数都比较狠绝,手中有把短刀,也挥舞得挺像样子的。 他还在奋力挣扎,与肖小三打到了一处。肖小三听了我的指令,要留活口,所以没有出狠招。 但这个孙吉祥可刀刀要戳到肖小三的要害。我觉得有点烦人了,直接就说道:“孙吉祥,你够了,周裁缝在你身后看着呢,你赶紧收手吧。” 这话只能让孙吉祥分了一下神,然后又开始玩命。我只好又说道:“你大哥也在这里看着呢,你说说,等了你们二十年才来,也真是时间够长的,他的脖子都又断掉了。” 这句话说得有点阴惨惨的,我看到其他被捆住的人都哆嗦了一下,惊慌得看着我。 我只好又说了一句:“这些年这里也是挺荒芜寂静的,你这个表忠心也够了,他都看到了,放心吧,你们来世大约也做不上兄弟,喝了孟婆汤,就算是金兰结义也都作废了。 更何况,你们几个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他一个人在这个荒山野岭的,也挺寂寞的。你要是有心呢,就赶紧陪陪人家去呗。” 孙吉祥明显心浮气躁起来。当然了,年纪也摆在那里了,养尊处优这么多年。 武功虽然还在练,但怎么能有我们身手矫健的肖小三厉害呢。最终还是一个破绽,被肖小三直接刺穿了锁骨,血流不止,躺倒了下来。 “哎呀,都赶紧捆好吧。”我又抹了抹头发上的水,站在了阳光之下。 “周不全,出来吧,你的杀父仇人,灭族仇人都在这里了。哦,不对,还差一个古老板,回头去抓一下就好了。” “大人!”周不全果然从另外一个树后面踉跄着走了出来,哭着问:“真的是他们么?” “嘿,你居然不信我?要不,你自己问问?”我瞥了他一眼。此时的周不全一身泥泞,双眼赤红,攥紧了拳头。 “大人说是,就是!”周不全这个样子吧,也是挺难的。 我叹了口气,才说道:“我本来不想让你现在就知道的,你肯定是非要上来的。会不会影响你考状元啊?” “大人……”周不全把我喜欢说话拖尾音真是学得十乘十的像。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们来说说案子吧。”我板起了脸,问孙吉祥,“你是自己招人呢?还是我帮你说呢?不过,刚才你应该已经都说过了。” “不是我,我没杀人!”孙吉祥咬牙切齿地喊道。 “咦,我还没有说你杀人的事情呢?怎么你就招认了?”我的笑容够坏,这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言语之中找破绽,也是我的强项。 “你们之中,应该是有三十二人犯下的周家堰血案,目前除了古老板没有到场,其余三十一都已经到了。 这几个年轻的,应该是你们的子侄,回头再审审。你们这三十一人也算是藏得够深的,要不是你们这个二十年大祭拜的风俗,我怕也是抓不到你们的。” 我在这几个人之间看了看,“当然了,要不是那个死裁缝告诉我的,我也不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这群人还没发出声音,周不全先哭了出来,“大人,我父亲告诉您的?” “那是,要不是你父亲那么聪明和勇敢,这事情到今日也未必能够破得了的。” 我觉得卖关子一定要贩卖得足一些,才能够让大家感觉到肖小七的聪明才智,也知道南厂的威名。 不过,我还想装一下的时候,肖不修咳嗽了一声,意思应该是有些不耐烦了。 我回头瞅了他一眼,心下了然,不禁又嘿嘿笑了起来。“来了几位老大人呀?都出来晒晒太阳吧,林子里潮湿,看热闹要站在前排嘛。” “嚯,这小丫头片子居然知道咱们几个也在呀。”林子里又陆陆续续走出了十几个人,有几个还是被扶着走出来的,场面也是挺大的。 我一点都不谦虚地说:“那是,您们这些人动静太大了,我再听不出来,就不是肖小七了!” “这孩子还真狂妄。”有人开始说我。 “行了,一会再说她,赶紧先说说这个案子吧。” “累得我呀,都是你们要来的,看一个小丫头破案。” “这不是好奇么。” 这些老先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还有点没完没了的劲头。 我看了看肖不修,他保持了高冷和沉默不语,看着我。我冲他无声地张嘴询问:“怎么来的?” 他完全没搭理我,还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这就有点气人了,我攥了攥拳头,忍住了。 “好啦好啦,都到齐了吧。我们让周不全的父亲来说说吧!”我清了清嗓子,“我们的人来几个,把这棵树砍一下啦。” 南厂侍卫速度奇快,直接过来把我刚才藏身的两棵树都开始砍了起来。 我在一旁开始做解说,“我先不问你们做过的事情,我们只是先来说说你们大哥的尸骨埋在了哪里。” 这是一棵典型的「榕槐之姿」,也就是榕树和槐树抱在一起生长的,看起来长得并不是特别好,根茎部分还有一些凸起,但也都朝着溪水那边走向。这里的其他树木也是朝向溪水生长,倒也是很整齐。 “这是周不全的父亲说的,别不信,的确是他告诉我的。在周不全的那封血书里记载了他为贼人大哥缝尸首的事情,这块血书又藏在周不全小时候装杂物的小笸箩里。 根据周家堰的风俗,每个人都喜欢存留一下榕树和槐树的种子,随手洒落,变成林成材。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把这种子带进了贼人大哥的尸身里,甚至是衣服里。 当孙吉祥带着大哥的尸身寻找埋葬之地的时候,这种子也随着尸身下葬,二十年后自然也是榕树和槐树长成了。” “这树看起来不太像长了二十年了……”有个老先生发出了质疑之声,还有几个老先生也走了过来。 “几位老大人,先闪开一下啦。等下看嘛,别急。”我才不要过去,“砍下来数数年轮不就知道了。” “大人们,小心一些,树要倒了。”侍卫们用的是削铁如泥的长刀,自然速度很快。 几下子,就把两棵树都砍得差不多了,把人清场之后,直接放倒了树木,然后数起了年轮,“一圈,两圈,三圈……十八圈,十九圈,二十圈。大人,两棵树的年轮均为二十圈。” “咦,看起来不过十年左右而已……”这群老大人果然话多。 但是,我很有耐心。“大人们有没有发现,这里背阴,阳光只有到正午时分才能照过来一些。并且,这里比其他地方都要更冷一下,特别是下雨的时候,特别阴冷。 所以,树木会生长得比别的地方的树木慢一些,看起来个头也要小一些。但是,长得还是很密实的,比较结实。可以去摸一摸,感受一下的。” 这几位还真的挺认真地过去摸了摸,随即点了点头,“但这又如何证实这里是埋尸所在地?” “慢慢说。”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我要仔细讲讲才好。 “这里不算大,但也长了不少树木,各位大人可以仔细看看,这里除了这几棵是榕树和槐树之外,其余的都是云杉,并且长得很是高大,遮挡住了这里。 所以,从下面看过来,即便是站在这里不仔细看,也不太容易发现。 可是,就是这一处的不一样才让人察觉到有问题。为何在这个位置会有榕树和槐树? 若是种子顺风飘落,必然也是下游或者再往下一些。我们在来的路上应该也是看到不少的。 对不对?周家堰废墟遗址也能够看到很多。当然,被人砍伐了也不少。 但这种树木基本上都集中在周家堰,以及周家堰的下游方向。 而这里是周家堰的上游方向,并且几乎都是云杉,很少有其他树木。 云杉其实是很霸道的,自己霸占地盘,不太允许其他树木生长。除非是真的是深埋进了泥土里,才能慢慢深根发芽,成长起来。” “的确……”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是鸟儿或者走兽把种子带过来的。但是,这种几率也比较小,第一是这里比较偏僻,飞禽走兽估计都不爱来这里。 各位刚才站的地方都没有发现粪便吧?这里应该还有一个特点,是磁力紊乱,时间久了,估计都会头晕眼花的。” “什么?” “哎,我的大人们呀,仔细一点点嘛。”我也很是无奈的。 第三百零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群老大人们也没生气,也没有不耐烦,反而都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丫头,快说!”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也很有兴致地看着我,还略略点了点头。想来,他也发现,这群老大人也真是好奇宝宝。 “大人们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树木都朝向了溪流的方向生长?” 我指了指树梢的方向,大家都看过去,果然是如此。其实猛一看都是茂密的枝枝叶叶,但其实再多看几眼就能发现,就连应该笔直向上生长的云杉,很多枝叶都朝向了溪流方向。 而此时此刻在,正午阳光正是鼎盛时期。我可以确认,阳光是从山背后升上来的。 那么,按道理说,枝叶朝向阳光的一处更加茂盛才对。可现在,这里背阴潮湿,枝叶却朝向了河心,这不就是证明这里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的。”我的指向已经很明显了,眼神还算好的一位老大人已经发现了端倪。 “那河里是什么?”老大人要走过去,肖不修一把就拽住了他,说道:“大人,小心。” 我也赶紧高声说道:“大人呀,等下嘛,别着急。一会摔了就不好了。” “你这丫头!”这位大人虽然口气有点不好,但是表情还是不错的。 “大人们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说净空寺空空钟的事情?” “耳闻。” “这空空钟便是一块天上飞石雕刻而成。我在兴国县的县志中发现曾有过这样的记载,并且说的是这石头掉落之后,其实是裂开了。 这个制作者就将其中稍小的一块尝试着做了一口空空钟,并且发现其中拥有强大的吸力,也就是磁石引力。 为了弱化这个,他们就搞了所谓来的洗礼,每年要在上面糊一些泥巴,削弱这股强大的磁力,也让善男信女相信这口钟能够净化身心灵。其实,不过是磁石所具有的吸力,让人站在下面感到一种眩晕和恍惚罢了。” 我简单说了一下空空钟的事情,然后又指着河中的大石头说道,“这里应该是那块石头的另外一大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掉进了水里,因为水的缘故,削弱了它的磁力,但也足够能够吸引这一方水土之中的朝向发展。 当然,其实仔细看看这溪水里的石头,那些已经和河水冲刷过很多年的小石头,都能够发现,它们异常的圆,并且的确是纯粹石头,没有掺杂半点杂质。因为有杂质,特别是有铁质的石头都已经吸附过来了。” 这一大段话说完,我也觉得挺累的。那群老大人已经完全忍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往河里走过去。南厂的侍卫们和他们的仆人们只好赶紧跟上,都去查看个究竟。 肖不修和肖小三可没有过去,因为他们还要看着这些杀人凶手。不过,这群人也是神色各一,大约还是企图要做些什么吧。 周不全苦了一阵子已经好了不少,哑着声音问我,“小七大人,我追查了二十年,你如何在短短的几日内就侦破了此案?” “哦,你父亲告诉我的。” “小七大人啊……”周不全那个表情,我就不逗他了,很严肃地说,“严格的说,是你父亲的血书所透露的信息。” “我看了二十年……” “嗯,我看了一遍。”我伸手示意,“可以拿出来么?我们再来确认一遍。” 周不全拿出了这块陈年血污的丝绸,我轻轻展开,也展开给孙吉祥来看,沉声念道:“吾儿,匪首尸首乃我缝,父知必死,山贼全为蒙面。贼尸已近腐臭,必葬于附近。贼匪颇有义气,必会按照风俗祭拜贼首者,这就是杀父仇人!” 孙吉祥听完之后,浑身颤抖着,完全说不出话来。其他几个贼人看来也是当年围观周父缝尸首之人,也都愣在当场。 “周父这封血书透露了很多信息,一是山贼蒙面。蒙面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人看出自己的相貌,这有可能就是附近之人作案,生怕日后被认出来; 二是贼人尸身已经腐烂,必然会赶紧下葬,不会拖太久。 出了周家堰,这南涧山到处都可以埋葬这幅尸身。但是,这人他们的首领大哥,虽然死了,但余威还在,这些人也想着给大哥一个比较好的安葬之地,令他的亡灵也会保佑他们。 于是,在下面的溪水里洗手休息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 的确,这里也是最好的埋尸体所在,隐蔽,又容易被记住。第三点,当然,这药感谢肖大人的帮忙。” 我转头看了一眼肖不修,他脸上的雨水已经干了,皮肤光洁白净,在阳光下都有些发光。 他也看了我一眼,略略有些疑问。 “我们昨日在下面好巧不巧地救了古月莲,她是因为看到这溪水中有些发光的磁石,因为好奇才走过去。 结果却掉下了瀑布,摔得头脑不是很清楚了。被我们的侍卫救下之后,肖大人和她闲聊了几句,她说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家里有人过来祭拜。 兴国县一带有个风俗,祭拜亡故二十年的人,是大事情。人活一世,死后二十年居然还有人记得,这是一件幸事。那么,他们来祭拜的是谁?” 我看了看这些贼人,他们的表情已经颓丧了起来。“二十年了,时间的确够久了,是不是?” “二十年大祭拜。”周不全喃喃自语,“父亲说的那句「贼匪颇有义气,必会按照风俗祭拜贼首者,这就是杀父仇人!」……” “所以,这都是你父亲说的,对不对?”说完这些事情,我心里也觉得轻松了不少,谜底都解开了。“孙吉祥,生死报应终有时,死裁缝也报生仇!” 我的声音很严厉,也有些尖锐,我期望地是扎破这些人的良心,这二十年他们过的这些富贵日子,都是沾满了周家堰八十三条人命鲜血之上过来的,还有周不全日夜难寐的二十年。 “没有人能够逃脱,二十年?就算是五十年,我肖小七既然答应要找出来,就一定会把你们找出来!” “肖小七,若我们不认呢?”居然还有人挣扎了一下,肖小三立刻就过去踹了两脚。 我嘿嘿笑了一下,“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如果仅凭现在这样抓人,必然也是难以服众的。我一定也做了另外一手准备的。”人证物证都要齐全,靠猜是可以的。但是,也是要讲究证据的。 这一次,是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上面是我密密麻麻写的内容。 “行吧,我就来给你们念念我这几日在县衙看卷宗的总结资料,时间虽然短了些,但你们做过的事情,也大致都有记录。 我先说说孙吉祥的——孙吉祥,兴国县南城木材巷居住,家中老二,今年五十六岁。 十九年前忽然开了吉祥金楼,而之前一直在木材巷老刘家做木工,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原配难产死了。 开了吉祥金楼之后,日子过得越发不错,生意也做的很大,几乎垄断了兴国县所有的金饰生意,资金极其雄厚。 请问,这钱是哪里来的?一个三十岁还在做木工的人,哪里来的钱?不是抢的,还是自己画的?” 孙吉祥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李继业,今年四十八岁,与孙吉祥一处长大。在也老刘家做木工,一直娶不到媳妇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了,有一个瞎眼的母亲,一个瘸腿的父亲,还有两个年纪很小的弟弟。 但是,也是在十九年前,在城南开了一间家具店,专门做椅子。 进了尚好的木料,制作的椅子倒是材质很好,样式新颖。 其实,因为他是木工出身,开一间椅子家具店,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一次性进了十根黄花梨木,价值千金,并且是现款支付,这钱是哪里来的?不是抢的,还是自己画的?” “你怎么知道的?”李继业梗着脖子问道。 “卷宗呀,你以为衙门的人每天都没事情做么?兴国县何人开了店铺,在哪里?进货多少?从哪个门进货?县衙的文书也是要给你们签发通路文书的。 现在看起来,你这十根黄花梨虽已经不算什么了,但是在十九年前,也算是大买卖吧?你隔壁兴发酒楼一次性进了二十把黄花梨的太师椅,又是哪里来的钱呢?” “我是正当买卖呀!”这能喊出来的,必然就是兴发酒楼的老板杨丰宇了。 “是呀,你的买卖多正当呀。可是你怎么有钱买黄花梨的椅子?你之前不过是个早点摊罢了。” 我瞅着他,已经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了,“当年,你也没少杀人吧?” “没有,我没有。” “兴隆猪肉铺是你表哥的吧?你去帮过忙吧?你那一刀刀砍下去的时候,应该挺有力量的吧?”这种人真的不值得好言好语,看到他想挣扎,肖小三又上去踹了几脚。 还是武力比较管用,这群人不再说话。我拿着自己的记录,看了看他们,慢慢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原来我也不太相信这句话,觉得老天爷可能是看不到的。但是,后来我就在这些卷宗中发现,其实你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记录,每一次的进货,每一次的转变,甚至是每一次县衙给你们签发的婚书,都表明了你们人生中的变化。 那么,每一次变化要符合身份和环境才对,哪里又忽然暴富的呢?还有娶了五房小妾,身体还真好哈。” 此时的肖不修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轻轻痰嗽了一下。 “好了,反正我粗粗看了看就发现了端倪,接下来就是兴国县师爷周不全的事情了,他会带着人把你们这二十年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查清楚,那些资金往来,那些忽然购置的房产马匹小妾家仆,都要说清楚,说不清楚,嘿嘿,那就是真说不清楚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案子也算是破了。我转头看了看肖不修,“大人,这些人都捆好一点,应该也都是死囚了,回头就直接让周不全写文书吧,不过等他考完春闱,然后让他干活,这些口供都归他写。” “嗯,可以。”肖不修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周不全还在激动之中,其实根本都没有想到这个工作量有多巨大,还在给我磕头哭着说:“小七大人啊!苍天啊,大地啊,父亲啊!” “周不全!”我实在是听不得这些了,直接吼了他一嗓子,“你答应我要考中状元进南厂干活,这辈子都不许出来的。你不能食言!” “是是是,决不食言!”周不全又在磕头,额头都流出了血。 有侍卫去拉他了,我转身摸了摸已经被砍倒的大树,略略有点出神。 它们刚才还在替我遮风挡雨,转眼就已经躺倒,这时间变幻的种种,是无常么? “这里也得挖一下,要是有骸骨,就勘验一下那个脖子和尸身的位置,当年就算是缝上了,骨头也是缝不上的,看看就知道了。” 我南厂的侍卫向来听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他们似乎更听话了,还有些战战兢兢。 这十个老大人此时也从河边回来了,围住了我问道:“肖小七,你就这么破案了?” “是呀!”我点点头。 “老夫当年也来督办过这个案子,但是毫无头绪。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就破案了。”有个老大人长叹了一口气,“你那句太对了:生死报应终有时,死裁缝也报生仇!” “老大人,这事情看起来毫无线索的时候,就真的要慢慢等了。足够有耐心,二十年的确长了点。 但是,我们终究还是帮他们找出了凶手!告慰亡灵也好,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好,这一切都是要告诉所有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 “说得对。”他们点了点头,也好似放下了心,正午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时候,脸上的皱褶都舒展开了。 “这河里的东西可是稀世珍宝。按照大月国的法例来说,谁发现的归谁所有。所以,肖小七,这稀世珍宝你要怎么搞?” “砸了?”我眨了眨眼睛,说道。 第三百零九、稀世珍宝还是捐了吧 对于我的提议,这群老大人都竖起了眉毛,表示了完全不同意。 我也没搭理他们,只是先让肖不修把这群灭族惨案的元凶们弄下山去,并且很仔细地嘱咐了一遍:“第一,要赶紧把古月莲一家人也都抓了,否则走漏消息人跑了的话,就不好办了。另外,这些人要秘密地弄进大牢中,这个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因为我还想抓一抓其他小喽啰。 这么多年,帮凶也一定是不少的,这个应该也是要从方府和卓府的人里面找一找,特别是卓府。 他们也是兴国县的富庶人家,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这个抢劫来的金银财宝最终都是会换成银票的,这个是不是有帮着操作,就要查一查了。” 肖不修皱着眉头看着我,低声道:“人可以秘密弄进大牢中,但这个卓府的人怎么抓?” “刚才说了,目前没有到场的卓府和方府的人,都要抓。这个陈一陈二有名单,咱们好抓。其实,我是觉得兴国县瑞银银号里应该也有内鬼的。 但是这个账目的事情我实在不成,要不要把肖小六弄过来查查账,这样就比较容易查出来了。” 我心里暗笑道,肖小六刚刚回到京城打算幸福地躺平,结果又被我搞到这里来了,不知道会不会鬼哭狼嚎一番。 “可以,这个事情尽快办。”肖不修点头答应。 “还有,春闱在即,这个事情要在之后再宣布,因为我应该还会有一个人要抓。” 我看了看周不全,他还在抹眼泪,但是已经站直了身子,在阳光下,忽然也挺直了起来。 “什么?是谁?怎么抓?”肖不修已经完全跟着我的思路走了,我的英明神武的肖大人啊,如此听话又可爱,真是喜欢。 “现在还不是时候啦,您先把这十个老先生请走吧,这也是够乱的。”我悄声说道,“太闹心……” “你终于知道我这几日的苦了。”肖不修靠近我耳语了一句,那股小小的热气令我的耳朵一热,浑身都抖了一下。这人干嘛距离我这么近说话,这次轮到我皱眉头了。 “大人,赶紧行动,快一点。”我推了推他,才让他离我更远了一点。 肖不修这才转身和肖小三以及陈一陈二说着什么,我就蹲在河边,看着那个石头发呆起来。这十个老先生居然没走,也跟着我蹲在了河边。 我瞅了瞅已经开始把这些凶徒捆好带走的侍卫们,又看了看这十个一脸轻松的老先生们,忍不住问道:“大人们,赶紧下山去吧,路不好走呢。” “不不,我们要看看这个稀世珍宝。”最爱说话的那个老大人和我一个姿势蹲了下来,并且要非从我的角度观察这个大石头。 “大人们,我是不大认识您们的,我能逾越一下,请您们介绍一下自己么?” 我想了想,肖不修正在忙,不能过来帮我说话,但我必须知道这群人到底是谁,我才好说话,否则万一什么说错了,踩屎了,就真的比较惨了。 “这娃娃倒真是胆大。”最爱说话的就先介绍起了自己,“我是翰林院的前任院长,兆麟宇。这几个依次是翰林院的前翰林陈大人,李大人,还有两个是户部老大人,黄大人,梁大人,那几个是军部的……” 听他一一介绍完了之后,问我:“记住了么?” 我特别老实地回答:“完全没有。” 这群老大人倒是开心地笑了起来,声音还特别大。哎,我真是丢人丢大了,就更加不想说话了。 这群人倒是七嘴八舌地又议论起来,包括地形、树的年轮以及磁石的神奇。他们真的知识相当渊博,说得头头是道,又把案情分析了一遍。 然后,兆大人问我:“丫头,谁教你这么多东西?以你这个年纪,不可能懂这么多事情的。” 一听这话,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群人都是人精,他们想知道什么?“看看书呗,看了好多书,宫里藏书阁有很多好看的书。” “嗯,藏书阁的那些书的确是不错的,当年皇上他们也爱去那里看书,真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这些孩子们都长大了。”陈大人开始感叹。 我偷偷在心里算了一下,这群人我大约应该是要称作为爷爷的人,估计都是皇上的皇上的老臣。 虽然已经退了下来,但是身体都不错,闲着也难受,所以皇上才给他们凑在了一起放到了钦天监里做个闲职。 但实际上,他也有点想看管他们的意思吧。毕竟这些人都是曾经的国之重臣,就算年纪大了,放到地方上去了,也未必能够令人放心。 咦,我为什么会这么想?谁教我的?忽然间,我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因为我的确发现,我的想法和别人不太一样,我看到的,我想的,我的那些习惯都不是一个普通小女孩所拥有的。我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慌张,悄悄往后退了退。 这群人可没有放过我,直接问:“这磁石你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呀。”我可不敢随便说话了。 “这事情说起来,还是当年曹显那小子破的呢。”陈大人忽然叹了口气,我的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这老先生看到我很有兴趣,也来了说话的欲望,开始说了起来。 当年,曹显还是毛头小子,带着一群同年龄的官宦子弟们到处游山玩水,根本不去上课。 陈大人当时是他们的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是也没有办法。 后来一想,干脆跟他们一起出去玩,还能免去当时的皇上皇后以及自己夫人的唠叨,也是挺不错的。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爱玩的人,因此就跟着这群年轻的孩子们一起在大月国里转悠。 也曾经来到过净空寺,去看过空空钟。当时,这群人也觉得这钟声很是震撼,极为有趣。甚至还有人想试着许愿,看看空空钟是不是能够帮他愿望成真。 不过,曹显完全不相信。站在这口钟的下面看了许久,当时还只是皇子的皇上也很好奇,两人关系当时还很好,就站在一起研究这口钟的事情。 “当时也下着细雨,这口钟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刚刚做过了洗礼,浑身都是厚厚的泥巴。 我嫌脏就没过去,曹显年轻气盛,轻功也好,直接跃了上去,在空空钟上各种摸了一圈,最终才一脸神秘地笑着下来了。我就问他到底有何秘密?他说,不过是糊弄人的把戏。磁石怪力,和尚为了骗钱搞事情。” 被他看破了秘密,当时净空寺的和尚也生气了,直接把他们几个人赶了出来。 曹显说之前听说有过一个天外来石的传说,看来也就是这个了。 那么,据说那块石头很大,不能只有这么一口钟,必然还有别的。于是,这群人真是精力旺盛,在山里转了好几圈,不过最终也没有找到。 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居然让我发现了它的踪迹,就这么明晃晃地躺倒在溪水里。 “说它是稀世珍宝吧,其实也没什么用。但是,这样放着也挺浪费的。”几个老先生又开始议论。 “我不是把那口空空钟弄坏了么,要不咱们再做一个,继续挂在那里吧。”我提议,“或者,钦天监也需要这块磁石吧?搞一搞什么陀螺设备,应该也挺有用的。虽然是我发现的,属于我的,不过我很大气的,交给钦天监处理吧。” 这几个人一听立刻笑逐颜开起来,“丫头居然这么大方?” “那是,对于我来说,这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并且,我只会让它继续在这河里躺着,也许再躺几百年也无所谓的。 但是,如果钦天监需要,并且有用处,那当然要给你们了。不过,怎么弄出来,运下山去都是你们的事情了,我可管不了。”我又看了看这块石头,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不过,自从我说把这块稀世珍宝交给他们来处理之后,这十个人立刻就凑在一起自顾自地商量起来,也完全不搭理我了。 南厂侍卫们已经从树下挖出了一具骸骨。当然,已经不能算是特别完整的。 不过,很明显,这人的头骨与脊椎是分裂的,并且从断裂处看过去,是被锋利地武器砍下来的。 好了,这也算是最有利的物证了。 周不全又哭了一大场,搞得我都不禁揉了揉耳朵。但是,我也不太想搭理他,只是站在树荫下,躲着明晃晃的太阳,想着曹显居然也来过南涧山。 那么,静心师父和那个恒寂和尚的师父也是认识的,他们会不会也是认识的呢? 一旦被这个设定框助,我的确开始有些理不清楚了。难道说,静心师父和曹显也认识么? “在想什么?”肖不修处理完事情后,走过来问我。 “想着一会下山去,是先洗澡洗头,还是先吃饭?”我随便回应着他。 “要去听听周不全的秘密了。”肖不修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我能够听得到。我这才忽然想来,周不全是和我们做交换的。 “那我去叫他过来吧。或者,我们再找个地方?这里也挺乱的。”我问他。 “倒也不着急这一会儿了,等这里的乱子收拾好了,再问也不迟。反正人是跑不了的。”肖不修看了看周不全,他正在帮着肖小三清点人数,极为仔细认真。 “他进南厂合适么?”我问道。 “他能考上状元么?”肖不修问。 “应该是可以的。不过,我是要帮他再扫除一个障碍的。” “什么?”肖不修转头看着我,还挺认真的。“刚才你就说还有个人要抓,是谁?” “害徐世珍精神失常的那个人。”我又看了看那几个老先生,才低声说道,“如果说徐世珍是皇上很青睐的一个后辈,那么这群老先生也应该很是喜欢他。现在人搞成了这个样子,这几个老先生必然早就知道了,气得要死。 所以,对于我把空空钟弄坏了也都没说什么。不过呀,徐世珍这个事情可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咱们这次也算是厉害的,一下子处理了这么多事情,肖大人要给我奖赏的。” “奖赏什么?不都抱抱了么?”肖不修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挺一本正经的。 “除了抱抱,总要再奖赏点别的吧?”我想要银票,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吧。 “难道你想要更多的抱抱?或者比抱抱更亲密?”肖不修俯下身子,贴我特别近。 “蹭蹭?”我在想着比抱抱更亲密地,不就是蹭蹭了么?那怎么蹭? 肖不修的表情有裂纹,甚至还有一种喘不上气的停顿。“肖小七啊,你还是回去洗澡洗头吧,这的确是太臭了。” 这次,轮到我的表情直接炸裂开了。 南厂侍卫秘密地把人都押下山去,周不全也跟着一起走了。 有肖小三跟着,我们也都很放心。十位老先生说要继续研究这块稀世珍宝,要暂缓下山。 肖不修的脸都皱巴到一起去了,很是不好看。兆大人还有点「倚老卖老」的劲头说道:“肖大人就别管我们几个老头子了,赶紧下山去书院看着,反正后天我们肯定是会回去的。春闱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会到的。肖小七送给钦天监这么大礼物,我们要好好研究一下的。” 肖不修只好很客气地说:“好的。” 然后转身扯着我往山下走,并且问我:“这东西不是应该给南厂么?” “咦,您什么时候这么贪财了?这磁石在咱们手里可能是个祸害,何必呢?” “为何?” “您要找人过来挖走吧,还要找地方放置吧,还要想办法把它变有用吧,费时费力费人。现在交给钦天监的人处理,花他们的钱,用他们的人,最后做成之后,我总是能去看看摸摸用用吧。 并且,钦天监还要承我的情,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我又是南厂的人,是您肖大人的人,这不就是等于是咱们南厂的了么?省心呀!” 我巴拉巴拉说了一路,倒也没注意到我们两身边都已经没有人了。 想想也是,侍卫们都派出去押送那些贼人了,肖不修的武功又高,也不在乎有没有人保护他。 他在我身边的时候,一般也没有侍卫跟着我。所以,现在,在这安静的南涧山中的小路上,只有我们两人边走边说着。 “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喊了我一句。 “在呀。”我回应着他。 “你知道比抱抱更进一步的,不是蹭蹭,是亲亲。”肖不修忽然扯住了我,低头亲到了我的唇上。 第三百一十、冒出了一个叶叔叔 忽然被肖不修亲到是什么感觉么?反正我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吃饭的缘故。 他亲的挺快的,但是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他靠近亲了一下,然后又快速离开了。我闭了闭眼睛,直接后仰过去了。 其实,我还真的想了一下,如果我后仰应该是不会摔倒的,至少有他会拉我一把吧。 但是,他居然没有拉我,因为直接从半空中飞过来一个人,我大约只是看到了一道寒光,剑锋直接就奔着肖不修去了。 肖不修为了躲这一剑,只好松开了我的手,任由我直挺挺地后仰了过去。幸好啊,这里是个松软的沼泽地,我也就是摔了一身的泥而已。 彼时我躺倒后睁开眼睛,肖不修已经和一个人打斗了起来。 嗯,真的是刀里来剑里去,我完全看不清楚。问题是,这两人都是黑衣服,高矮胖瘦都差不多,我也分不太出来。 幸好肖不修没有带黑色面巾,对方却是带着的,我还是能够分出来的。 但是,很明显,这两人的武功不分伯仲,应该说,这两人武功真是太高了,一会上树,一会飞起来,一会又哔哔啪啪地打着……我是一脸的羡慕,表示看不懂。 也没人拉我一把,我只好自己爬了起来,找了棵靠了靠。 摔得我有点头晕,但是还没傻。“热闹倒是热闹,两位大侠,你们为什么打起来呀?” 这两人看到我站了起来,倒是都想过来。可是,怎么两个打得更厉害了,都要阻止对方靠近我。这是什么路数? 我又慢慢坐在了树下,看着他们两个继续打。我要是喊一喊吧,应该也没什么用。 这人明显也不是想要肖不修的命,看起来倒像是切磋武功的。 还有一点,他的武功要比肖不修高。虽然我不太懂,也觉得肖不修的武功应该是很高了,但是现在看起来,他的武功要比肖不修高。 如果影子在,他们两人应该能够对付他。但现在这么看过去,时间拖得越久,对肖不修越不利。 肖不修应该也看出了问题,所以越打越快,我已经完全看不出来这两人谁是谁了。只好闭上了眼睛,慢慢从靠着树坐着,出溜成了歪着倒了下来。 果然,这两人不打了,立时收了手,朝我奔了过来。我闭着眼睛也不说话,那蒙面男子一把就抱起了我的上半身急急地问:“丫头,摔哪里了?” 肖不修还想和他博弈一下,但是因为没有占到先机,所以只好摸我的额头,试探我的鼻息,还拉着我的胳膊探测脉搏。“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我略略睁开了眼睛,哑着声音说道:“摔坏脑子了,头疼。” “怎么又摔的是脑子?”那男人立刻慌了手脚,抽出了一手按住我的后脑勺摸了一大圈。 我后脑的头发全是泥汤,哪里能摸出什么来。但是,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直接熊抱住了这个男人,冲着肖不修吼道:“快,这人是那天救了你的男人!快抓住!” 这两人都愣了一下,肖不修倒是想抓,但是我熊抱住了他,所以肖不修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这男人本来想把我推开,但又忽然笑开了,还挺高兴的。 “你那里摔坏了脑子?我看你是又摔聪明了。”他这样子也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我不肯撒手,还用力又抱了抱,闻了闻味道。 “来救我的?可我没有什么危险呀?”我问道。 “嗯,是我被骗了。这一次是我傻了。”这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沉稳。 “所以说,你是谁?”我立刻问道。 “认识你的人呗。”他居然还是不说。 肖不修处于警戒状态,看着我们,他的声音很不好听。“肖小七,下来,抓犯人哪里有这样抓的?成何体统?” “那怎么抓?我要是现在撒手了,他会不会就跑了?他武功比你高,你打不过他呀。”我可不能撒手,这人必然知道我的事情。“没事啦,这人不是敌人,是救过咱两的,不怕不怕。” “下来,这个样子太难看了。你好歹也是个大姑娘了……”肖不修居然有点苦口婆心。 我抱住这个男人的脖子,直接把脸都埋在了他的脖颈之处,完全不肯松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动作特别熟悉,似乎我之前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并且只要抱住他,我就会感到很安心。 “小满,你也是大姑娘了,不能这样抱着我了。”这男人居然也这么说了。 “那你是谁?”我完全不想撒手可怎么办。 “你忘记了,我是叶叔叔,小时候带着你玩的叶叔叔。”这人居然拍了拍我的屁股,“在这样,我可要打你了,不听话。” 我还没说话,肖不修又急了,“肖小七,你给我下来!你到底什么人!不许动肖小七!” “叶叔叔是哪位呀?”我也不管了,直接伸手把他的黑色面巾摘了下来,他也没有任何阻拦,还是用双手抱着我,很牢固。 这张脸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当然,不如颜值天花板肖不修,但是在这个年纪中,能有他这个相貌和精气神的,我只见过皇上是这个样子。 有书卷气,眉眼之间全是浅浅的笑意。瑞凤眼,嗯,也是瑞凤眼,略有一点点狭长,显得有些忧郁。 不过,皮相却是很饱满,有一些胡茬,但不重。总之,那种强烈地熟悉感,可我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看也看到了,但还是想不起来,对不对?”叶叔叔叹了口气,那眼睛里的忧郁更深了,“小满,你这个小傻子,下来吧,我不走,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哦。那可以。”我松开了手,他也慢慢扶着我站好。不过这么一折腾,他也弄了一身的泥水,看起来也挺狼狈的。 “你喜欢这个小子么?”叶叔叔忽然说道。 “喜欢呀!”我看了一眼肖不修,“长得这么好看,当然喜欢了。” 肖不修被我这个回答气得一步就迈了过来,想要拉住我的手。我赶紧躲在了叶叔叔的背后,“别别别,我跟叶叔叔说说话。” “什么叶叔叔?”肖不修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叶叔叔说他是我的叶叔叔。没事啦,反正也都是救过我们的,不妨事啦。” 我也没看肖不修,继续扯着这个男人。“说说呗,干嘛之前不出来,现在出来了?” “这小子使诈呗。”叶叔叔横了肖不修一眼。“小满,喜欢一个人很好,但也很累的。” “啥?”我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希望你是幸福的,我也会守护着你。如果真的太累了,就来找我,好不好?”他的眼睛里的忧郁更加深刻了,那眼眸中有很深邃的光,令人感到迷惑。 “找你做什么?”我有点傻。 “我给你买糖,放在你兜里,这样你就随时可以吃糖了。”他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得我心里忽然就碎掉了,疼了起来。 “小傻子,记得来找我。”忽然间,他甩开了我的手飞了起来,飞到了树梢,然后又跳到了另一个树梢,转瞬就不见了。 就像他在很久很久以前,总是在我眼前表演飞起来的样子,然后问我:“小满,我教你功夫好不好呀?” “好呀!”我吃着糖,傻乎乎地看着他。 “那不可以偷懒的,要每天早起练功,也不可以吃糖,也不能吃那么多的肉肉。对了,还不可以穿裙子,这样没办法练功的……” “不学不学不学!”我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把自己都摇的有点晕,“爹爹,我什么都不想学,我只想躺平。” “那可不成!我们小满这么漂亮,以后被坏小子欺负了可怎么办呀?” “没关系呀,有爹爹在旁边呀。爹爹去揍他们!” “怎么还是他们?一个就不得了了……” “小满很漂亮呀,当然会有很多坏小子欺负小满的,所以爹爹一定要守在小满的身边,不可以离开的。” “那小满会遇到喜欢的坏小子,那个时候爹爹要不要揍他?” “揍呀!当然有揍,这样他就不敢欺负小满,会对小满一直一直一直很好的。” 李小满的样子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实际上特别聪明,从小就全是鬼主意,把爹爹绕得转圈。 可是,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这样?我忽然觉得头疼欲裂,那种晕眩感让我站立不稳。肖不修一把抓住了我,他没有去追那个人。“肖小七,怎么了?” “肖大人呀,你刚才亲亲我,只是想把这个男人引出来对不对?”我问肖不修。 他定定地看着我,回答道:“对。我一直感觉有个人跟着咱们两,不能分出敌我。但是,我很明显能够听出来这个人的气息很熟悉,应该是对你我没有威胁的。 并且,他对你的一举一动很是关注,你在下山的时候,稍微滑一下,他的气息都会有变化。” “可是,你没有想过么?他的武功应该比你高,为何要让你听到他的呼吸声呢?”我反问他。 肖不修听到这句话也愣住了,半天都没有回答我。 “所以,你亲亲我,只是想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会什么动作?结果,他直接跳了出来,然后你们两人就交手了……”我借着他的力度站好,调整了一下呼吸。 “这人,我不认识。但是,他在潘安那个戏园子外面给我上过药,之前又救我、哦,我们两人,特别是给你拔箭疗伤……他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他。 你也别逼着我想,我要是能够想起来就早想起来了。我很小的时候从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我也躺了很久才醒过来,所以,你想问什么,我什么也都不知道。” 肖不修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我,安安静静的抱着我。直到我感觉好了一些,才轻声对我说:“我们下山去吧,慢慢走,我拉着你。” 我走的很慢,觉得很累。肖不修拉着我的手,很轻柔。我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胸口也开始憋闷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冒出了很多的念头。 比如,肖不修并不是要亲亲我,而只是要把这个男人引出来。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是为了什么? 现在很明显,这个男人是为了我现身的。那么,他之前一直跟着我,看到我有危险的时候会出来,看到我难过的时候也会出来,甚至是看到肖不修亲我的时候更会出来? 那么,之前那次房顶破了,丢了白色石头的人是他么?难道不是静心师父? 还有,叶叔叔?又骗我对不对? “小满,爹爹教你写爹爹的名字好不好?小满学会之后,就不会忘记爹爹的名字了。小满以后也要把字练得特别好看,要写书的。” “为什么?”他说着这么多,我只回了这么一句。小小的我都能够感觉到他想揍我的想法。 “你又不学武功,就只好读书写字讨生活了。那当然要把字写得漂亮一些,哪怕街边摆摊给人家写家书,也是可以挣钱的呀!” “爹爹不是说特别有钱么?干嘛我要去摆摊?” “那小满也不可以平躺不干活呀!” “为什么不能呀!” “那就找不到好男人了!” “那就不找了!”大约我的每一句话都不着他爱听,气得他直接抓住我的手,拿着毛笔在纸上写着字。现在,我才真的看清楚,这两个字是——曹显。 “以后我们要是失散了,你不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或者告诉别人我的名字。你要叫我业叔叔,如果有人问问我全名,你就说你爹爹叫业草……” “哈哈哈,还不如叫夜叉呢,这名字好难听啊。”我笑嘻嘻地学着写字。但是曹显却一本正经地说:“小满,你要记住,必须记住。” “好吧,业叔叔。”我很是敷衍,然后忽然发现,“原来是你的名字拆分开的,原来是这样。爹爹,你好聪明啊!” “那是,你爹爹一直很聪明好不好!”曹显的笑容很好看,那种能够印在我小小心里的样子,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可是,我还是忘记了,在摘下他那块黑巾的时候,我都没能够想起来。只有说起了那块糖,那块永远会在我兜里放糖的人,才让我想起来。 第三百一十一、他是我喜欢的肖不修啊 其实也没有走多远,我已经觉得很累了。并且,一身湿哒哒脏乎乎的,也很难受。 肖不修还是有点忍不了了,就直接又使用起了南厂特别的沟通哨音,然后林子又传来了不少鸟叫。 又走了一会,居然看到了影子出现了。他看着我,问肖不修:“肖小七掉沟里了?” “差不多吧。”肖不修又看了我一眼,“你把她背下去吧。” “啊?这么脏。”影子一脸的不乐意。 “不能我背吧。”肖不修居然还很是嫌弃我。 “也不是不可以吧。”影子的气势略略小了一点。 “还是你背吧,我万一又把她摔了,她可能就再也不愿意和我回南厂了。”肖不修的话里有话,听得影子楞了一下。 “肖大人,我可以自己走的。我们回家吧,不管什么周家堰了,不管春闱了,直接回家好不好?”我问他。 “不行,再等两日,这边春闱一结束,我们就回南厂。”肖不修斩钉截铁地回答。 影子看了我一眼,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肖不修倒是把刚才那个男人出现的事情说了一遍,影子想了想说道:“我还记得这个人的武功,很是不错,就是看不出路数,不知道师门。但是,当时他是帮咱们的,还救了大家,不是坏人吧。” “应该不是。”肖不修也在判断,“应该是认识肖小七的,只是肖小七脑子坏掉了,想不起这人是谁。” “哎,肖小七的脑袋什么时候好过?不是一直都不太灵光么?”影子笑了一下。 “是么?”我瞅了瞅影子,“那你和梁贵妃的事情怎么说?” “什么?”这次轮到影子惊慌了。 “就算是我的脑子坏掉了,我也知道你和梁贵妃之间有问题,不清不楚。”我的那个笑容看起来并不太真诚,肖不修都紧张得看着我。 “别让我说破,我也不想说破。”我现在知道了,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只是很多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就都是不愿意让别人的知道的。 那些都是内心深处最为隐蔽的事情,有些是伤疤,有些依然还是血淋淋的伤口。 气氛变得更加不好了,影子也不说话了。 我们三个人特别沉默地往山下走,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最后肖不修又开始了南厂的特别联络方式,召唤来了两名南厂侍卫,代替了他们两人陪着我下山。他和影子转身就不见了,快速下山去了。 我也没着急,没生气,甚至是内心毫无波澜。 依然慢慢往山下走,很慢,也在不断的舒缓着自己的情绪。 静心师父说过,如果遇到难以消化、理解,解决的事情,就随便走一走,慢一点,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脑子也会跟着动起来的。 所以,现在我采取的就是这个方法,身体一直在动,不过脑子还是不太动。 山下有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南厂的配备很是齐全的。虽然我都是半夜才连滚带爬地从山上下来,这马车依然尽心尽力挑着灯笼在暗夜里等着我。 这里距离兴国县县衙还有八十里路,今夜必然是不能回去了。要是连夜赶路吧,也是挺危险的。 我就特别真诚地建议我们南厂的侍卫们:“要不,咱们走几步,半路遇到有人家什么的,敲个门借宿一宿。” 那几个侍卫也特别真诚地跟我说:“这一路依然都是林子,什么人家都没有。” “这黑灯瞎火的,你们不害怕么?” “习惯了。”这几个侍卫还真的挺厉害的。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上马车,只是觉得自己这一身泥,把马车弄脏就不好了。 但是,现在要再不上马车走,估计春闱考试那一日就彻底回不去了。据说,那十个老大人都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居然早我一步先下山回去了。 我是最后一个下山的,是我磨叽么?是我还希望等什么人吧。 我回身又望了望黑漆漆的南涧山,什么人都没有,寂静无声。 一辆马车,四个侍卫。肖不修给我的人员配置算是南厂最好的规格,我默默叹了口气。 这人其实也挺奇怪的,用我干活,给我最好的配置,但是对我却永远有疏离感。或者说,他对任何人都有疏离感吧。 皇宫里的藏书阁中有一本落满了灰尘的书,我当初嫌弃它实在太脏了,一直忍住没有看。 但是,后来觉得实在是没有书可以看了,才蹲在角落里把这本书看完了,特是一脑门子雾水。 因为它专门讲述各大门派的传承,各种门派,传承,武功路数,把我看的晕头转向。不过,我有碎片记忆,能够在不特定的时候,回忆起一些特定的事情。 我记得之前有人跟我说过,传说中肖不修是昆仑派的弟子,但是他那一日说自己自小长在龙脊山,跟着师父学艺。 这龙脊山是在西凉国一处隐秘的地点,的确是师承昆仑派,但又是一个秘密的分支,重点是因为那里那里据说是有个世外高人的,又有人传闻说此人是西凉国皇宫内的大内总管,因为年纪大了,才退隐到山林中。 龙脊之上,一人一影。时不我待,满庭花开。 很早之前,就有这样的一段词不词,诗不诗的短句,说的就是这神秘的龙脊山的高人。 我只是依稀记得这么一个传闻,当时也是当闲书随便看了看的。 在记忆的碎片中随便翻检这,就忽然想了起来。不过,其实我现在倒是特别想知道,若肖不修真是西凉国大内主管教出来的徒弟,然后又来了大月国的皇宫。那肖不修到底是什么人?他自己知不知道?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他很小就跟了师父,那他是自宫的么?还是谁帮他搞了一下? 我躺在暗夜里的马车上,随便瞎想着,的确是挺无聊的。 有人说过,女人不应该读太多的书,这样很不好,知道太多容易失眠。当然了,还是要多读书的,知道的东西多了,也能够判断目前的状况。 至少,我知道了肖不修的一点点秘密,知道了曹显的一点点事情。虽然现在还不能串联到一起,但总算是又进步了一点点。 当然,说起了曹显,这人也是是奇怪的,在我的身边守着,却又不出来相认带我走。他到底又有什么秘密呢? 现在的我,累了一整天,可完全睡不着。 这条路是官道,天亮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在走动。侍卫们说,我们要略略避让一下,因为当地人正在运各种材料去秀水河畔,那里正在修建一座祠。 有了人,就热闹了起来,也自然有了烟火气息。我当然要不管不顾地下车吃饭喝水上厕所,所以这么又磨磨蹭蹭,慢慢腾腾地行进了两天一夜,等我们抵达兴国县书院的时候,正是春闱科考的正日子清晨时分。 兴国县考试院门口已经热闹非凡了,我没有坐马车,就是悄悄地跟着人群走了过来。 这种大热闹是要悄悄看才有趣。每年一次的春闱,小一千人的考生,天南地北的口音,每一次都是大月国最热闹的事件。 在大月国,走仕途的多以男子为主,科考这件事情就是男子的天下。 年龄也参差不齐,有十几岁,也有六七十岁,有是为了做官出人头地,有的就是为了来检验一下自己的学识水平。反正,目的不同,心态就不同,每个人的表情更是不一样。 当然了,这些考生们的家境也各有不同,最简单的就是自己来的,有些是有仆人的,也有带着女眷的,还有父母跟着的…… 反正清晨的日光逐渐强烈起来的时候,考试院门外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多,衙役们守了第一圈,禁卫军也过来了,守的是第二圈,南厂侍卫们只出来了几个,看来紧闭大门之内的考试院里应该都是南厂的人了。 我暗自点了点头,这个森严的考试规格也是可以的。 因为还没有开门,所以大家还都聚集在外面等待,嗡嗡地说话声也挺多的。 我尽量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让侍卫帮我去买了几个热包子啃了起来。 禁卫军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让考生们过来排队,验明正身。 我看了一眼,徐世珍和他的小伙伴们居然也在排队,看来他的状态恢复得不错。 不过,脸色依然蜡黄,走路有点晃悠。和他一起同考的朋友还是挺不错的,一直陪着他走,照顾有加。 又有一些年轻一些的考生走了过来,看起来也都是世家子弟,衣着鲜亮,应该也不是什么穷人家的孩子。嘻嘻哈哈地走了到了门边排队,准备要进场了。 人多就必然会出乱子,我一直这样认为。 所以,考试院大门口的人开始喧哗起来,有了骚动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 骚动的起因应该是有一只飞舞的苍蝇停在了某人的头顶,后面的人想驱赶一下,结果碰到了前面人的脑袋,前面的人就不乐意,说了几句。 天气有那么一点点燥热,大门迟迟未开。一群渴望着光宗耀祖的人,当然是焦虑和紧张的。结果,就因为这样一只小小的苍蝇,引发了一场大骚乱。 有几个人开始互相推搡,还有几个纨绔子弟带头开始推大门,想让考试院早点开门,他们就不用再太阳地里晒着了。 还有个身量不高,面貌丑陋瘸腿的人在最前面,他其实有那么一点点被动。 是被这些人推推搡搡挤到了最前面,然后脸贴到了大门上,后面的人也看不到,就直接都往前挤。他为了脱困,也只好使劲狂拍大门。 后面的人看到前面的人已经聚集在大门口,也匆匆和送考的人告别,往大门口处挤。 其实有什么可挤的,每一间考试小房间都是提早准备好的,又不需要占座什么的。 我继续吃着包子,找了个更安全荫凉的地方,看着这群一脸毛躁焦虑的人们。 门口的声音更加大了,有几个人扎堆似乎还按住了什么人,把他的脸和头直接往大门上撞,看起来也有点吓人。 “这是什么人?”我小声问身边的侍卫。 我身边这四个侍卫个子都比我高,看的更清楚一些。“看起来有几个人是兴国县这边豪绅的子弟,被按住的那个看不清楚。不过看起来,有点是欺负人了吧。” “都是考生,何必呢?” “是考生,也是竞争对手。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万一这里面有不错的,就比如徐世珍徐公子那样,他今年要是发挥不好,没考上,肯定也是给了别人机会的。” “也不见得徐世珍就能中状元吧?天下有学问的人多的是。” “只是说,他应该是候选人啦。” 侍卫们也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他们也都是认识徐世珍的,所以对他的关注更多了一些。 “不行啦,这个长得也一般,我不喜欢。”我吃完了包子,把油手又抹在了衣服上。 “一会开了门,咱们等下再进去,也就是去看看热闹。然后去考试院后厨房看看老大人们都吃什么,咱们混进去吃点什么吧。” “小七大人,包子不是刚吃完么?”侍卫们也很是无语。 “我又没说吃午餐,只是说吃一点,尝一尝,替大人们尝一尝嘛。” 我嘿嘿笑着,考试院的伙食应该很不错的,虽然我也吃不下去了,但是去看看尝尝也是不错的。 门口越发的乱了,禁军们都开始过去维持秩序了。 不过,以肖不修那个严格的标准,还是在辰时准点打开了大门。 那些堆积在门口的考生们就特别狼狈了,失去了依靠,直接都是滚进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肖不修提前有准备,大门打开的时候,他距离大门还很远,南厂侍卫们也都是站在两旁侧立。 所以这群考生滚进去的时候,刚好滚在了距离肖不修脚下还有三米远的地方,更加衬托出肖不修的英明神武,神采卓然。 哎,这人吧,沐浴在金色橙光里,还真是好看到令人移不开眼睛。 他今日换了官府,是暗紫色的蟒袍,衬托出他的白皙皮肤。 同样都是熬夜的人,他一点疲惫感都没有,依然是明亮的瑞凤眼,看起来神秘又深邃。 红润唇色,令整个人都鲜亮起来。高挑瘦削的身材在众人之中真的是很显眼。 围观群众在大门打开看到肖不修的那一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短暂安静了一小段时间,然后又爆发出了热烈的议论声。 “天啊,肖大人啊!我要晕过去了!” “神韵美貌,天仙下凡。” “若非今日得见真人,完全不相信世间居然会有如此美貌。” “啊啊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特别想笑。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沉溺在他的美貌之中,还有很多人都忍不住了。 不过,说他好看的,我都喜欢。因为,他是我喜欢的肖不修呀! 那个红润的唇,我亲过的。虽然,他亲我的时候也没有真的想亲,但是没关系啦,反正亲过的,我也是赚到了。别人想亲,还亲不到呢。 我心态可好了,越来越好了。 第三百一十二、肖不修在闹情绪呀 肖不修站在那里,瑞凤眼扫过了眼前扑倒在地的一众考生,面色黑了黑,沉声说道:“大月国注重礼仪之邦,现在这样,成何体统?谁是带头之人?” 这话说的有点吓人,考生们立刻都从趴着的状态改为了跪在地上俯首认错,嗡嗡的,又不知道说了什么。 肖不修最讨厌的就是人多嘈杂,脸色更加不悦,手指动了动,立刻就有南厂侍卫持刀走了过来,吓得这些考生们立刻慌了。 “大人啊啊啊,我们没有闹事,只是看到大门迟迟未开,心急了一些。”有个胆大的考生喊了一嗓子,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考试院应该何时开门?”肖不修问道。 “辰时……” “现在是何时?” “辰时……” “抓!”肖不修那声音,冷酷到底。我站在这么远的地方都感觉到了寒冷和危险,不由得又往后躲了躲。 “哎,肖大人,别这样嘛,这些考生也是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莫要因为这些小事情耽误了春闱啦。” 兆大人从后面慢慢走了过来,剩下那九个大人也都跟着,大家一派和事老的样子,搞得肖不修又变成了坏人。 “破坏礼仪,还何谈春闱?大月国岂能让未来的栋梁是如此模样?”这话说的,大义凌然,我都想为他竖个大拇指,表示一下敬意。 这话明显也噎到了兆大人,他一脸的不高兴问道:“肖大人这是要杀人么?春闱可不是肖大人的修罗场,老朽现在身为主考官之一,还是有些说话的分量吧?” 兆大人说话也够狠的,直接要和肖不修对着干,完全没在怕的。 肖不修也不怕呀,反而更加硬气地说道:“本都督是皇上亲派的监考官,有责任管理和维持考试院秩序。现在很明显有人破坏秩序,依照大月国法律,当斩!” 我去,他真的要杀人啊?不是吧,不妥不妥。 听了这个话,考生们都跪了下来,连外面送考的家属也跪了下来,连声喊了起来。“肖大人啊,不要啊!冤枉啊!” 这场面,啧啧啧,也就是肖不修干得出来!我揣着手站在继续看着,却忘记了大家都跪下来了,只有我们几个还站着看热闹,肖不修望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我。我特别想装作眼神不好,但是也都看到了肖不修那个特别不好的表情。 “冤枉?”肖不修冷笑道,“大月国法例第一条就是注重礼仪,勤俭有礼。你们十年寒窗么?都白读了么?” 有考生立刻就服软了,主要是那个气氛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人长得好看,但是气场强大,气压太低,只能低头,不能硬抗。 尤其是,他们又都没有肖小七那个赖皮赖脸的样子,怎么可能让肖不修退半步呢? 不过,肖不修这个话说的大帽子太大了,那十位老先生也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卡在那里,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我又叹了口气,肖不修这是给自己又树立了敌人么?这十个人虽然是半隐退状态,但是要凑在一起给肖不修告状,应该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吧。 局面有点僵,场面很尴尬。 不过,一直在前排的徐世珍往前跪了半步,说道:“肖大人,考生的确有错,但也并非全部考生有错。大人一向明断是非,此次也可以将为首之人先抓起来,让其他考生先进入考试院进行春闱考试,莫要误了皇上定下的春闱时辰。” 这话说的有道理,徐世珍有理有度,看来的确是个人才。 我又点了点头,果然是被他们看中的人才。肖不修也明显缓和了一些,“前面这几个考生,先抓起来!” “不要啊!”狼哭鬼嚎又响起来了。 “大人,其实也可以先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等到春闱之后再行惩罚。万一真有才华之人被斩杀,大人恐怕也是要承担一个滥杀无辜的罪名。”徐世珍果然也是不怕肖不修的,这话说的,搞得我们肖大人跟恶魔一样。 反正,我不乐意了。揣着手也没管侍卫们是不是跟上了,直接就穿过这群跪了满地的人,进了考试院,大声说:“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肖大人是秉公办事,这些考生的确有错,虽然罪不至死,但也有损大月国礼仪之邦的名声,必然是要惩罚的。可滥杀无辜就过分了吧?徐公子,你也在前排的,这事情也应该有你一份吧?” 徐世珍明显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我,表情有些疑惑。他身边的小伙伴立刻小声说道:“肖小七,南厂红人。你发疯的时候,她也去救过你的。” “见过小七大人。”他这个时候倒是挺有礼貌的,肖不修就更不高兴了,我都能够感觉到肖不修的杀气还是外溢了。这是怎么搞的,才两天没见,这人怎么这么大的气性? “行了,你们这几个留下,其他人先进去考试。”我瞅了一眼跪在前排的十几个人,应该都是刚才在门口闹事的人。 南厂侍卫们也愣了一下,看了看肖不修,等他的指令。“肖大人,莫要误了时辰,回头咱们慢慢收拾他们。” 我的笑容应该挺和蔼的吧,怎么徐世珍还抖了一下身子? 肖不修瞪了我一眼,才说道:“按照肖小七的说法,先把这几个人留下,其他人验明正身,先进去考试。” 南厂侍卫立刻行动起来,把后面的考生都放了进去,前排十三个人还挺老实地跪在地上。 老大人们很是没面子,但又没什么办法。生气呗,那现在做主的是肖不修呀。并且,肖不修还明显是在闹情绪呢。 “肖大人,老朽们无用,进去分发试卷了。”兆大人可能真的是挺生气的,脸都是黑黑的。其他老先生脸色也很差,这又何必呢。 我赶紧扯住了兆大人,说道:“别呀,您们都是主考官,干嘛去发试卷呀?咱们去吃个早饭吧?说说那个宝贝的事情。” “肖小七!”肖不修一嗓子又吼住了我,“春闱考试,岂容你瞎闹。” “是呀,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能瞎闹的。肖大人这么厉害,当然知道这个事情的重要性了,要不咱们也把这几个放进去吧,先考完再说。” 我又规规矩矩地站在肖不修的身前。肖不修看着我,真的是很仔细地看了看我,这才说道:“好!” 徐世珍他们几个立刻就站了起来,冲我作揖,“谢谢小七大人!” “哈哈,这又何必呢?反正你的名字被记在了前面,小心等考完之后挨板子。”我的笑容有点大,徐世珍也笑了起来,“不怕不怕,我挨过很多次板子的,一点都不怕。” “少来,多疼呀。”我的笑容又大了一圈,仔细看了看这几个人,出了徐世珍和他的两个朋友,还有几个身着鲜亮的年轻人。 当然,还有一个长得很丑的,瘸腿的年轻人。看起来表情不是很好,帽子都掉了,露出头顶稀疏的头发,看起来的确是很不美。 肖小五过来,给这些人一一做了登记,这才把他们都放了进去。 考试院的大门关上了,把外面的声音也都隔绝开了。瞬间有些安静,老大人们也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了。估计也是气得不轻,根本都不想和肖不修说话。 我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站在肖不修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说:“大人呀,您吃饭了么?” “肖小七,你这是去哪里了?从南涧山下来需要这么长时间么?”肖不修那个大黑脸又转向了我。 我仔仔细细看着他的俊美容颜,就跟失心疯了一样地说:“在路上走了走,特别想了想您,然后就觉得不能离开您,所以赶紧跑回来了,都没来得及吃饭。真的很辛苦的!” 真的,这一次我真的看到肖不修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那深黑色的双眸都开始闪动,完全不太镇定了。 不过,下一秒我就知道我错了,因为他直接拎起了我的后脖领子往考试院的后院走去,还恶狠狠地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你要赶紧下山洗头洗澡,都要把我臭死了。还有,你吃了包子也没擦嘴,油花花的,还想骗本都督你没吃饭,简直是反了你了!加多少军棍好?你自己说说!” 这场面转换的太快了,侍卫们都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我也没有反应过来,只好「啊啊啊」地喊着被他直接拎进了后院。 考试院是考生们要待的三日考场之地,后院是监考人,主考官们办公休息的地方。 总之,考生们不能出来,这些人也不太出来。所以,考试院里这个后院修缮得极为周正,各种用度都很齐全。毕竟是肖不修亲自督办的,必然也是细致到位的。 他给自己留了一间超大的房间,前面是办公,后面是卧室,卧室里面还有个密室,是专门洗漱的地方。这个讲究人儿! 我也不说话了,特别干脆地进了密室,直接开始脱衣服,并且脱得特别快。肖不修终于距离我远了一点,然后说道:“你等等,热水还没到。” “没事,凉水也成。”我很速度地脱的只剩下了里衬,他的表情有点绿,不是黑了。 “等下热水就过来,你多洗洗,实在是臭了。” “肖大人,你能不重复这句话么?太伤人了!我好歹也是个大姑娘,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臭臭的,这多不好啊!” 我拖长音说道,然后直接走到他的面前,扶着他的胳膊,把自己的鞋和袜子都脱了下来,“反正也是臭的,您坚持一下吧。” “肖小七!”肖不修可算是忍不住了,转身出去之前,还是很贴心地帮我把门关好了,然后说道,“等下我让人把衣服也给你放过来,你慢慢洗。” “好的好的!”我闭了闭眼睛,转身就去洗香香了。 洗完出来,肖不修不在。实在是太好了,我立刻在卧室里躺了下来,拉了个被子睡了起来。太累,实在是太累了。 考试三天,考试院里静悄悄的。我睡醒之后也没看到肖不修,据说是有人报案说自家有人进了南涧山失踪了,想官府的人帮忙找一下。 他们在县衙跪了一地,肖不修就去看看情况。这不是很明显,都是那些凶徒的家属,应该还都不知道人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 肖不修现在出面,就是为了暂时安抚情绪,他也是怪不容易的。 我坐在兆大人的临时书房里,翻看着他正在读的书,全都是地方志,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在阳光之下,靠着椅垫半梦半醒之中。 “有没有发现他们是用什么工具把那块磁石雕刻成空空钟的?”我问他。 “哦哦哦,没发现。”兆大人睁了睁眼睛,“我都没想好怎么把这东西运出来。并且,要真的运出来,说不准还挺麻烦的。” “主要是要先想好到底做什么。否则的话,搞出来就是个祸害,没什么好处的。”我还是挺认真的说道,“您看净空寺这口空空钟,每年都是要清理的,他们这些和尚都知道里面的秘密的,就是不说而已。” “这倒是。”兆大人也点了点头,陆续还有几个大人走进来,说是要准备去各个考生的小房间转转,问兆大人是不是一起去? “过一会吧,我和小七闲聊几句。”兆大人还是喜欢我的,毕竟和我闲聊也是有趣的事情。 比如,我两研究了许久空空钟碎片上的红土,确认那里面没有任何金属物质。但是,碎片的吸力已经变得很小,只能吸很近的铁器。 “兆大人,今年的考题是什么?”我忽然想起周不全来,这人答应我要考中状元的,春闱考试必然要考进前一百名,才有资格进入京城继续考试的。 兆大人倒是笑了起来,“怎么,小七要考状元?” “那坚决是不能够的!”我很肯定这个答案,“我就是瞅瞅,判断一下,提前心里有数而已。” “因为那个周不全?”兆大人也是人精儿,一早就听说了周家堰和周不全的事情。“他若是做了状元,岂不是被你们南厂抢走了,皇上用谁?” “那不是还是榜眼和探花嘛,都用的上的。”我叹了口气,“我要是能科考,估计连春闱都进不来。” “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可不成,肖大人还是需要我有文化会写字的。”我又笑了起来,“您也别生肖大人的气,就他那个臭脸也是为了给皇上立立威风而已,要是真的想开杀戒,他绝对不说话,直接杀。” “你倒是知道的多。不过,看起来,肖大人对你很好呀。” “那是,我这么聪明能干,还是美貌无双……啊,肖大人呀,您怎么都回来了!”我也发现了,我每次说肖大人的时候,他必然会出现的。 “肖小七,跟我走!”肖不修对兆大人拱了拱手,然后就扯着我走了出来。 我赶紧问道:“咋了咋了?” “周不全吐血了!” 第三百一十三、你们都是大灰狼 周不全单独的小隔间外面已经有侍卫站立,并且有考试院的医师正在查看情况。 肖不修在扯着我的路上时跟我说了一下大致情况。周不全像所有其他考生一样,一直很正常,思考着,或者是写几笔,监考的人也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午饭过后没多一会,侍卫们路过时随便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周不全趴在桌子上没有动。 但是,其他考生也有午饭过后睡觉的,所以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等到其他考生都已经坐好继续开始写卷子了,周不全依然没有动。 有侍卫认识周不全,就觉得不太对劲,站在门口喊了几声,但周不全依然没有动。 他直接进去推了推他,还是没有反应。所以,直接把他搬了起来,发现周不全满口鲜血,卷子上一个字没写,全是血。 侍卫也慌了,立刻就去喊医师,找监考官,以及在县衙的肖不修。 他也知道周不全的事情,知道肖不修对他也算是特别对待,所以也是立刻封锁了这个小隔间,并且只让医师进出,尽量保护现场。 肖不修得到消息后,没有先去看周不全,先是来找我一起去。 我虽然没有慌慌张张,但是也觉得很是奇怪而已。按道理说,周不全是要争口气的,不可能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倒下去。 可是,我们过来的时候,周不全的确前衣襟上都是血,脸上和口中的血倒是擦干净了,只是脸色惨白,闭着双眼。 “气息和脉象倒是平稳,也不太像是有什么危险的。”医师也是从太医院里征调来的,所以水平很高,他的诊断全是权威了。所以,肖不修也没有过去自己诊脉,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周不全。 我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去拉周不全的手。倒是暖和的,也没有僵直。“所以,这个是什么情况?” “看起来倒是急火攻心的样子?或许就是因为看着考题太难了,一时间着急,才吐血晕厥的。这倒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每次春闱都有这样的考生。” “什么时候能醒?”我又问道。 “这个要看个人体质了,有些人睡一觉也就醒了,有些人则时间要长一些的。”医师年纪也不小了,看起来也很资深的样子。 “那还能不能考试?”我最关心的是这个。 “看看他醒过来之后吧,不过,应该也是有损身体的。”医师叹了口气才说道,“这也是命。” “别啊,必须考。” “今年这几个大热门的考生居然都出了事情,也是命数吧。”医师又叹了口气。 “等等,先别叹气,出了徐世珍,还有谁?”我转了转眼睛,看了一眼肖不修。 “还有几个呼声很高的考生,有一个说是刚到兴国县也去了净空寺空空钟那里,回来的路上摔断了腿; 有一个是吃坏了肚子,一直在拉稀;还有一个好像是丢了包裹和银两,被扣在了客栈里,搞得很是狼狈。” “这么多事情?”我又看了一眼肖不修,他点了点头,表示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他得到过情报。 “所以说,今年这个春闱也是事情比较多,比较乱。虽然往年也乱,但感觉今年特别乱,好像还是很不顺的样子。”医师也是话多絮叨。 但我不太信邪的,人多必然事情就多,林子大了还什么鸟都有呢。 “行吧,守在这里看看情况,他若是醒了,就喊我一声。”我站起了身,“肖大人,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等着周不全醒了再说。您陪我去一下厨房吧。” “嗯?”肖不修愣了一下,但还是接住了我伸过来的手,低声问道:“你饿了?” “那倒没有,咱们就是去转转好了。大家也都不用跟着,都各干各的去吧。” 我也没管肖不修,直接自己就下了指令。反正他也没说什么,直接跟着我走去了厨房。 此时此刻的厨房倒是安静的,因为午膳结束后,晚餐还没有开始准备,很多帮厨的,或者厨子都各自找地方休息睡觉。 我和肖不修以及几名南厂侍卫走过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声音,所以他们也都没有发现。 肖不修又问我:“你想看什么?” “看送餐的食盒。” “你怀疑食物里有毒?” “不是怀疑,是肯定有毒。”我低声说道,“这个太明显了,必然是有人下毒的。那股血腥的味道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还是有那么一点香气。这就很奇怪了,急火攻心的人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可以让影子再去看看。”肖不修点点头。“你怀疑有人下毒?” “怀疑。但是没有证据。重点是,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个人选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我站在厨房的院落里,看了看院子里堆放的送餐食盒,都长得一样,也很难分辨出来都是给谁送的餐。 “大人,干脆还是都毒打一顿吧,我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瞅着肖不修,他看着我。 “查查是谁给周不全那边的考生送餐的,然后拎出来毒打一顿,什么都不说,不不,就说有考生吃坏了肚子,肯定是有人害他们,怀疑就是这几个人了,一起打了吧。 事情要秘密一点,不要让任何考生听到声音,也别让外面的人知道消息。总之,考试院大门一关,谁都别处去,谁也别进来。” “好。”肖不修可能是太喜欢打人了,完全没犹豫,直接挥了挥手,各个角落里就出现了南厂的黑衣侍卫,直接冲了进去,开始细细地抓人。 我转身走了出来,又想起一个事情,对肖不修说道:“刚才医师说的那几个人都来考试院了么?没来的话,也都抬进来,然后在考试院里散播一下,说是这几个人身体恢复了,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大人们还给了优待政策,对待他们也是极好的。” 肖不修虽然还是很疑惑,但是还是照做了。只要他答应的事情,一般都能够执行得相当好。 我轻轻摘下他身上的一片树叶,又说道:“大人,休息一下吧,辛苦了。” “好。”肖不修也答应得很痛快。 “我们一起睡呀?”我笑嘻嘻地问他。 “好。”他居然也同意了。 “走走走,赶紧睡一下去。”我的表情可能是过分开心了,在严肃的考试院里显得极为不协调。不过,我才不管呢,现在能躺一会,我坚决是不会站着的。 不过,肖不修的房间门口,兆大人和另外一位老大人站在门口,说是想继续找我闲聊。想继续说说那个石头的事情,看看我还有什么建议。 “兆大人,黄大人,我真的啥都不懂呀。”我有点烦躁,这个破石头到底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闲聊嘛,没关系的。”兆大人看了一眼肖不修,“肖大人,我要借肖小七再去说一会话,一会把她送回来,就在隔壁。” “好。”肖不修可能真的是累了,什么都是好好好。可我是想和他躺一下的呀。 结果,他转身进屋了,我则被兆大人扯着去了他的屋子,坐在了书桌前。 他铺开了一张宣纸,在上面快速写了一行字,然后才说道:“按照这个,写一篇文章。” 我看了看,愣了一下。这是《药师经》里的一段话: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 “写它干嘛?”我问道。 “你不是想知道今年的考题么?这就是。你要不要试试也写一篇?”兆大人这一脸的笑容,看得有点发毛。 “这不好吧,我啥都不会的。”我往后退了半步。 “想什么就写什么,很简单的。”他居然都是研墨了。 我瞅了瞅他,瞅了瞅毛笔,“人家都给了三天,我不能现在立刻马上写,至少也需要有点时间思考一下吧。” “赶紧写,写完给你糖吃。”兆大人这表情,越发像一个狼外婆了。 按道理说,我和他也没什么交集,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我心里又转了七八个跟头,这才走过去,提起了笔,“想什么写什么,几个字也没关系吧?” “可以的。”他点点头,“许大人之前都翰林院首席,你若是写好了,还可以让他给你指点一二呢。” “哦,那就不要了。我这点笔墨,真心不敢让大人们看的。” 我老老实实站在桌子前面,又看了一遍这个题目,然后直接写道:管好自己,少给别人添麻烦。做好自己的事情,再去帮助别人。人生最为有意义的,不过于此而已。 我就是写字快,写字好看,其他的也真的没有优点。我甚至连文字都没打算写得正式,直接来了几句大白话。不过,我看到这两位老大人的表情都不太好,半晌都没说话。 “那个,我能走了吧?”我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外面,肖不修还等着我去睡觉呢。 “你真的这么想的?”许大人问道。 “是呀,这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我看了他一眼,听说这人还是朱县丞的老丈人,不过似乎是和现任丞相邓大人不太对付,所以就决定辞官。 但是,皇上又觉得这人还比较有用,也就给放到了钦天监,没有放出京城。 这一次跟着兆大人他们来了兴国县,和女儿女婿见见面,应该也是挺开心的吧。 “我当年有个学生,看到这道题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写得内容都是差不多。看来,他倒不是独一份,而是真的有人同他一样的。” “哟,您的学生也是非富即贵了,是谁呀?”我有些好奇。 “一个很是跳脱的女孩子,很是有趣。”许大人倒是笑了起来。“好了,你这孩子比她还闹心,写得还更多了一点点,倒也是有趣的。” “行了,玩去吧。一会晚饭的时候再过来,我去给你炒几个菜。”兆大人也笑得更和蔼了。 “什么?您要去炒菜?”我这一次是瞪圆了眼睛,发生了什么? “听说你这几日在山里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想着也给你开小灶,做点好吃的。当然,我也想自己做点顺口的。你们家肖大人给准备的饭菜好是好,但都不合我的胃口。” “好的好的。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我等下过来,我也给您帮忙去。”我的笑容逐渐真诚了起来,“那个,我就先走了。我也很忙的。” 嘿嘿,这稀世珍宝给了钦天监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这些大人们对我很是亲切的。 连跑带颠地进了肖不修的房间,他合衣躺在床上,也没盖被子。 听到我进门,也没有什么反应。我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悄悄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边。他的脸朝向里侧,所以也看不到表情。也许是睡着了? “大人?”我小声喊了一嗓子,他没搭理我。 “大人,那你好好睡哈,我去沏个茶,看会书。”我悄咪咪地打算再出去,肖不修却伸手扯住了我的袖子,低声说道:“你也歇息一下吧。” “没事没事,我不累。”我看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心里抖了一下,神差鬼使地直接就去摸他的脸,果然有些发热。“大大大人,您病了?” “无妨,的确是有些累了。今日太过吵闹了。”肖不修闭着眼睛,也不看我。 我赶紧拉了被子给他盖上,又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虽然不是特别热,但的确是比我要热一些。 “影子在哪里?让他给您熬点药?哦,就说是我病了,没关系的。”不能说肖大人有事情,否则会闹出是非,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我躺一会就好了。刚才兆大人找你做什么?”肖不修的表情舒缓了一些,我又赶紧给他掖了掖被角。 “就是让我写一篇这次科考的文章,那我也没写过,就随便写了几个字。”我把刚才的事情给肖不修讲了一遍,他皱了皱眉头,才说道:“那个许大人也在?” “在呀,看起来倒是和蔼一些。” “此人当年也是丞相的人选,后来因为一些小事情得罪了皇上,这才下来的。不过……” 他脸叹气居然都这么好看,我有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一直看着他的脸,特别想再摸一把。 第三百一十三、周不全说出的秘密 肖不修和我随便说着什么的时候,有侍卫在门口说:“大人,周不全醒了。” “状态如何?”我赶紧走到门口问道。 “神志清醒,身体有些虚弱,但倒不妨事了。”侍卫回答道。 “好吧。他还能够继续考试吧?”我继续问道。 “他说可以的。” “成。”我让侍卫下去了,回身又坐到肖不修的床边,瞅着他,“大人,我们偷偷去看看周不全吧,然后让他把秘密说出来,省的夜长梦多。” “你很着急?”肖不修终于睁眼看了看我。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这是个事情,赶紧弄完就踏实了。” “若是他说出什么不好的呢?”肖不修脸色依然苍白了些。 “能有什么不好的?”我奇怪地看着他,“无非就是曹显是坏人,大家都是坏人。可是呀,您想想,即便是坏人,不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睡,度过每一天么?再或者说,谁杀了谁,谁害了谁,也就是这样了。” “这不是大事么?”肖不修一时间有点含糊了。 “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您觉得周不全能知道什么新的事情?他连他家的案子都破不了?”说起这个,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傲娇的。 “肖小七,你果然是特别的。”肖不修的声音很轻柔,令人心里痒痒的。 “对呀,就我一个肖小七,是个活生生的人哦,不是你的猫猫哦。”我的笑容也好看了起来。“大人,你是不是担心什么?其实,我真的猜他也不会说出什么的。” “好吧,我们去看看。”肖不修坐起了身,那个修长的身子和大长腿看得我又愣了愣。 不过,我还是忍住了,这人如此妖孽,万一我摸过一次之后,忍不住要摸第二次,第三次……就真的不太好了。 周不全被抬到了临时的医馆小房间,周围都是南厂侍卫把守,我们就坐在他的床边,轻声交谈着。他的状态还可以,身子弱了一些,不过思维还是很清楚的。 “周不全,大人和我都在这里了,你先兑现你的交易,万一你要是一口血吐完死掉了,我岂不是亏了。” “小七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周不全苦笑道,“这也太不吉利了。” “你刚才那个样子,真的把侍卫们都吓坏了。”我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热,倒是很凉。 “不过,据说你也没什么大问题。那个急火攻心是什么情况?按道理说,案子也破了,人也抓了,就等着你考完试去给他们做口供笔录了,你有什么课急火攻心的?”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反而挺镇定地写卷子。可是,吃完午饭后,就觉得一阵阵恶心,然后就吐血了……”周不全坐起了身子。 “算了算了,不听了。先说你知道的秘密,小点声说,我和肖大人的耳朵都是很好的。” 赶紧听完他的话,我还得让肖不修多躺一会呢。他定然是太劳累,才会有些发热的。 “嗯,我也是要兑现这个的。本想早点说的,但小七大人一直没回来,肖大人说要等您一起说的。” 周不全倒是挺严肃的,“我也是在旧卷宗中翻出来的,还有就是一些民间笔记里有一些记载。说是当年南涧山的匪患很多,曹显带队来清扫过几次。可后来曹显居然也反叛了,未清剿干净的匪患趁乱出来抢劫。” 周不全说的果然只是一段往事而已。曹显在反叛之后,李山来找他劝降。 当时李山来找曹显用的理由是要救一个孩子,说这孩子是曹显的孩子,他帮忙给找到了。但是这孩子生了很重的病,要曹显赶紧给救一救。 李山,曹显,皇上等一些人都是一同长大的朋友,所以大致也是知道彼此之间的学识水平的。 曹显的医术很高,平时有些什么病痛,曹显都会帮忙医治。既然是曹显的孩子,李山抱了过来,他自然也是要赶紧救一下的。 在医治这个孩子的过程中,李山应该是做了皇上的说客,与曹显谈了很久。 之后,皇上来说了一会儿话,曹显就决定不打了,然后消失不见了。 在最后清理战场的时候,有人看到李山抱了个孩子走的,据说这就是曹显的孩子。不过,都是传言,也没有人知道真相。 倒是后来有人说,按照时间推断,周家堰血案发生之前,曹显也在南涧山,很可能这匪首的脑袋就是曹显砍下来的。所以,曹显究竟是叛贼,还是正义的一方,谁也不好说了。 “哎,就这个呀。”我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失望,这在我和肖不修这里,都不算是秘密了。因为就算是曹显杀了那个匪首,也不算是我们今时今日破案的范畴了。 “我知道一点点,小七大人是李山的女儿……”周不全的声音更小了一点。 肖不修瞪了一下眼睛,轻咳了一下。周不全立刻说:“不能说不能说,我知道小七大人的事情不应该说太多的。只是,我还看到有人写的民间笔记里说,李山当年带过去的孩子至少两三岁了,可小七大人的年纪似乎不太相符……” “咦,你怎么知道我多大了?”我又开始好奇了。 “草民会一点点看骨相,若是能让小人摸一摸小七大人的手和脸,应该会看的更准一些的。”周不全低眉顺眼的说道。 “不必了。”肖不修断然拒绝了。“关于肖小七的事情,你要烂在心里,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若我听到风声,直接砍掉你的头。” “是是是。”周不全立刻跪了下来,“我的命,我家族的命,我整个周家堰都是肖大人,小七大人给的,我誓死效忠二位大人,说到做到。” 周不全咣咣咣地磕了三个头,那样子还是有点诚惶诚恐,透着万分紧张的。 “好啦,你回去继续写卷子吧。我等着你中状元呢。再说了,就这个秘密吧,也还真的没什么。当初肖大人居然就答应你了,估计也是想给你家破案的,并非是要知道这个秘密。” 想想肖不修也未必是有多么想知道秘密吧,毕竟搞个台阶,或者什么的交易,也算是一种平衡。 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已经这样了,我搀扶起了他,“那考题吧,其实也没那么难,你好好发挥一下吧,不用说那么深刻的大道理,就是很简单很平实,结合自己的事情,再说说自己的理想什么的。当然,这个时候可以大气大格局,就好了。” “小七大人……”周不全直接又给我磕头。 “嘿,别。我可没有泄露题目,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立刻用手捂住了嘴,笑眼弯弯的样子看着肖不修。肖不修面无表情,扯着我就出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还是挺忙碌的,让肖不修平躺下来继续休息,我跑去沏茶倒水,把房间收拾了一下。这才轻轻关上房门,又跑到兆大人那边,帮他去做饭了。 对于我来说,周不全说的这些秘密都不是秘密,并且我目前也都不能串在一起。 这都是一些碎片,包括我能够记得的事情,现在只能摆在那里,我时时看看就好了。 还是那句话:照顾好自己,才有能力照顾别人。 我的确是个践行者,不会只是想想。 考试三日,过得很快。 第三日午后,已经开始有人交卷子了。但是为了安全的考虑,肖不修不收,说是等到酉时再统一收。我跟他说,收完卷子也别开门,我要抓个人。 肖不修也不问了,直接让肖小三去安排了。还说:“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再去躺会儿。” 肖不修虽然不发热了,但是精神状态看起来也很一般,我问:“您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是不是和朱县丞有关?” 肖不修和朱县丞关系很不错,也难得肖不修有个还能彼此说说话的朋友。 我是亲眼见到过肖不修和朱县丞一起喝过酒,还心平气和地八卦了天气和美食,状态还是不错的。 但是,这几日考试,这么大的事情,朱县丞不但没有出现,还让肖不修消失了半日。 这必然是与朱县丞有关的。但我当时一直在和兆大人在一起,也没有特别在意。 “之后再和你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家务事,听起来也很是烦心而已。”肖不修也难得露出疲倦的样子,和我说话也温和了不少。 “行,那您也别操心这边,我可以的。咱们把这个案子也破了之后就回家去吧,我想念南厂的被窝了。这里房间太小了,床板睡着也挺硬的。”我睡在肖不修的房间里的矮塌上,一点都不舒服。 但是,因为他一直不太舒服,我还要多多照顾他一点,就更加累了。 所以,我已经万分想回去了。肖不修也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时间太久了,还是回去,也方便一些。” 他这些日子也收到了不少文书,搞得半夜还在看卷宗。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件,但毕竟也是一些关于春耕、播种、修筑堤坝的事情,还有一些银钱要核算。事情繁琐,需要安静坐下来好好处理。 我关了门,溜达到了兆大人的房间,他正在读书,还是挺悠闲的样子。 我问他:“这次春闱题目这么简单,怎么考察?” 兆大人说:“只是要考察考生的文学水平和思维能力。把自己根据这句话的所思所想表述清楚,本身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所以说,春闱结束后,挑选一百人上京城考试,那个考题会不会就更难了一些?” “嗯,一定会的。那个时候,就是皇上亲自出题了。” “那我春闱这个题目,能得多少分?”我还真不吝。好在这几日给兆大人做饭打下手,我是嘴甜很勤快,所以关系混得很不错。 “你必然是零分的。”兆大人还真的挺不客气的。 “您说过这道题之前也有人解过,和我写的一样的……” “那个孩子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我倒是觉得他应该能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从前,他也是这样的人。”兆大人的表情有些悠远,看来在想什么事情。 不愿意说,我就不再问。 不过,兆大人这做饭的手艺也真心不错,每道菜都是我爱吃的。 肖不修从来不和外人吃饭,大家都知道。所以吃饭的时候也都没有叫过他。 我每一餐都偷偷拨出来一些放在食盒里,然后带回去给肖不修吃。 当然了,有时候我就会变成一顿饭吃两次,和兆大人他们吃一次,和肖不修吃一次。 但是啊,还是看着肖不修吃饭舒心一些。兆大人总是要问问功课,忽然冒出一句诗经、史记,甚至是佛经的一句话,然后问我怎么解。搞得我吃得每一口饭都是从后脊梁下去的,一点都不开心了。 酉时,所有的卷子都收了上来。考生们也都聚集在院子里,拎着自己的行李准备离开考试院。 我让南厂侍卫锁住了大门,不放他们出去。然后扯着肖不修和老大人们都跟着我走到了院子里,并且指着那个瘸腿且很丑的考生说道:“李冠聪,抓!” “什么?”李冠聪愣了一下,就被南厂侍卫们一边一个抓住了胳膊,并且立刻捆了起来。其他学子们一片哗然,都不知道怎么了。 李冠聪开始喊道:“大人啊,我犯什么错误了?” “哟,你不知道啊?那怎么可能呢?你意图杀其他考生,难道不是错误么?”我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睛里却全是厌恶。 “冤枉啊!”他又喊叫了起来。 “别喊了,你要是冤枉,那就是真是辱没了我肖小七的名字。”我向后厨房的肖十七招了招手,“带上来吧。” 肖十七立刻拎着一个小个子男人丢到院子里,他被我弄过来负责考试院的膳食,以及帮我给兆大人配菜。 “这人你可认识?”我问李冠聪。 李冠聪明显抖了一下,说道:“不认识……” “哦,那怎么办?他可是你们李家的二代奴,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太可能不认识吧。”我又招了招手,让肖十七又拎上来一个老一点女子。“这人呢?也不认识是么?” “呃……”这一次,李冠聪不说话了。有人眼尖,认出了这人。“这是李冠聪的乳母王氏。” “嗯,兄台好眼力。”我表扬了一下他。“李冠聪的乳母,乳母的小儿子。你说你不认识么?那么,你就不是李冠聪?” “大人!我犯了什么错?”李冠聪居然还底气十足。 “是啊,你可是犯了杀人的错误!”我啧啧啧了一下,又伸了伸手,让肖小三把大牢里的恒寂和尚也拎了过来。 ——题外话—— 年底了,真的好忙。 我还真的想停更几天的,但是看到大家给的月票,还有那些短短几个字,或者几句话的评论,心里都是暖暖的。 再一次说,谢谢大家的厚爱。多多给我留言,让我也开心一下嘛—— 有个小伙伴说好不容攒了一张月票,投给了肖小七,好感动!! 还有一个小伙伴帮我挑出错别字,真的好细心!爱你的! 肖小七收集的记忆碎片越来越多,也在拼凑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生就是这样,其实都是碎片,只是在某一个时刻,忽然就串联到了一起,揭开了各个故事的序章…… 接下来,我们说的是什么故事? 应该是有关嫉妒。 第三百一十四、丑考生,美和尚,都要抓 李冠聪是谁? 是周不全八卦中的人物,是朱县丞很讨厌的后辈,是发誓要中状元光宗耀祖的人,是李家很丑的最小儿子。 当然,他也是三日前被按在门板上的受尽欺辱的考生,是心怀恨意的人。 这世界的确是这样的,长得丑,会感受到来自这个世间的所有恶意。 即便是长得胖,长得矮,都会有很多的恶意。其实,即便是我都很难免俗。 我看到好看的男人或者女人,都会多看几眼,说话的时候语气都会柔和一些。 看到丑的,也的确会态度很恶劣。所以,这大约也是肖不修对我忽远忽近,忽冷忽热,我依然一腔热血的总是喜欢他。 当然,其实,可是,但是吧,我也不知道这是真的喜欢,还只是一种对颜值的迷恋。 但至少,现在我很肯定的一件事情是:李冠聪长得太丑,我的确是都不太想多看。 李冠聪头发稀疏,眉眼疏远,牙齿外露,皮肤蜡黄,瘸了一条腿,的确是很令人很难多看。 他刚才还在挣扎,不过看到我把恒寂和尚给拎了出来,立刻就不说话了。并且,还非常紧张得看着恒寂和尚,有些发抖。 “李冠聪!”我喝了他一声,他也是吓了一跳。 恒寂和尚看到这样一幕,也深深叹了口气,直接自动自觉地跪了下来。 “是我说,还是你说?”我瞅着李冠聪,“反正结果都一样,倒是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当众说出你的委屈。” 四周围着的考生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神情中的鄙夷的确能够杀死人。 这的确是很难的局面,李冠聪看着我,眼中的恨意十足。 我只好又说道:“如果你没有害人之心,我也不会把你揪出来。若是你的学识才华够,我更愿意推荐你入朝为官。但现在,你这样做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我要怎么做?任由他们轻贱我么?”李冠聪终于爆发了出来,“我不就是长得丑么?但这是我的错么?凭什么这样对待我?凭什么?” 我看着他,也不说话。肖不修默默地站在了我的身边,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那股子熟悉的香味实在是令人喜欢。 结果,李冠聪的气势倒是低落了下来,发出了「赫赫赫」的声音,再配合他那张狰狞的面容,也很是骇人。那种不是撕心裂肺,却如恶魔一般乍现,令人感到诡谲。 我都不禁暗暗抖了抖,幸好肖不修又靠近了我一点,给了我那么一点点勇气。 不过,其他考生可就没有这么淡定了,纷纷发出了惊呼声,还往后退了不少,留给李冠聪的空间更大了一些。 肖小三看着他的状态不对,又喊了几个侍卫过去压住了他,并且掰开嘴巴看了看,生怕他咬舌自尽,或者是服毒什么的。 李冠聪面容的确太过丑陋,扭曲的样子令侍卫们都觉得很恶心,还踹了几脚。 恒寂和尚没有被困住,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仿佛是两个结界之人,这画面也是诡异的很。 恒寂和尚轻呼了几声佛号,才慢慢说道:“师弟,一切皆为虚妄,你又何必执着呢?” 李冠聪费力地转头又看向了恒寂和尚,更是笑得十分瘆人,说道:“师兄,你又在劝我?你也看不起我对不对?你也一直很讨厌我,很厌恶我,对不对?” “师弟,我不劝你。自己的因果,自己品尝而已。我只是错在对你太过放任,理应受罚。”恒寂和尚倒是一脸的平静,“小七大人,但愿我这一次没有做错。” “没错没错,做的很对。”我赶紧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看出来的?” 我也很好奇,即便是肖小三和肖十七去抓人的时候,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这个恒寂和尚居然明白了我的想法,也是挺出乎我的意料的。并且,他还是自行下山,要求进大牢的。 恒寂和尚微微一笑,这笑容居然还挺好看。“大人在净空寺废墟,破了空空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有些事情必然也是瞒不了的,倒不如先自行来到兴国县大牢坐一坐,省的被抓进来,会很难看的。” “嗯,这倒是真的。”我叹了口气,“你是个明白人,可你那个糊涂师弟,也真是够了。” 事情其实也是简单的,李冠聪自小因为长得丑陋备受奚落,即便是家境阔绰又如何,还是一样有人笑话他长得实在是太丑了。 所以,李冠聪自觉还是有些小才华,就决定走仕途,考个状元光宗耀祖。 但他的才华也止于秀才一档,再读上去就很困难了。在外面散心的时候,遇到了净空寺的悟明和尚,也就是恒寂的师父。 当时,师父可怜他小小年纪又长得丑陋,尝尽世间奚落,所以就开始教他相关的经史子集,并且很仔细地教,甚至比教恒寂和尚还用心。 李冠聪的确学的也很认真用心。但是,这世上也是挺有意思的,有些人真的天资愚钝,即便是努出了鼻血,也完全不成。 老师再厉害,面对这个死活学不会的学生,也是要愁死了。 后来,悟明和尚圆寂之前,还特别嘱咐恒寂和尚对这个俗家师弟好一些,尽量多帮衬一些,让他少一些戾气,多一些对生活的期望。 不过,自从悟明和尚圆寂后,李冠聪也不太去庙里读书了,估计是也是很讨厌他师父说的那句“这孩子,水平始终还是差了一些。”一心一意在家里备战春闱考试。同时,他也在打听与他同年要参加春闱的考生的大致水平。 这人吧,万一执着了,较真了,就很容易走歪路。更何况,他一直是备受奚落长大的,更容易产生仇恨心里。 在知道自己真的「技不如人」的时候,更容易走偏。他的乳母从小照顾他长大的,知道这孩子比较,曾经苦口婆心地劝了很多次。 但是,李冠聪已经不能忍受再被笑话和欺凌其丑陋相貌的事情,发誓要出人头地。 他也是很偶然的机会知道了空空钟的秘密,在茶馆中装作闲聊的样子,把徐世珍和他的小伙伴诓骗到了净空寺废墟,趁夜黑不明之际,将一块铁墩子转移到了空空钟下,等到徐世珍站过去的时候,利用空空钟的吸力,将铁墩子吸了上去,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其产生的巨大共振令离得最近,且没有心理准备的徐世珍直接被震得癫狂。他早已经将口鼻耳朵全都堵好了,趁着夜色实施,因此没有受到伤害。 当初净空寺抢出六个铁墩子,是因为这个比较值钱。但是,当空空钟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徐世珍倒在地上的时候,恒寂和尚就知道这是他的俗家师弟李冠聪干的。毕竟,他与他一同读书停训,对他的了解还是很多的。 当肖小七大人破了空空钟的秘密后,对他说的那些话,令他也感觉徐世珍的事情早晚都会被破解的。因此,辗转反侧之后,他还是自动自觉地进了兴国县的大牢。 在李冠聪这一边则是另外一番景象。他在解决掉徐世珍后,发现居然又冒出了一个周不全。 而且,周不全的才华又在他之上,还与南厂关系匪浅。他感觉自己恐怕自己又排不到前面了,于是又琢磨起了其他办法。 但此时的确时间太紧迫了,基本上没有什么有效又令人不易察觉的办法。 他只好吩咐乳娘的儿子想办法混进考试院的后厨房,在给周不全送饭的食盒里做做手脚。 他也没敢要了周不全的性命,毕竟若是在考试院里出了人命,他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因此,他只是用了一种令人喷血的药物,偷偷放在周不全的饭菜里,令他吐血昏迷,却也不会要了性命。 更何况,世人都知道周不全背负着周家堰的八十三条性命,必然也会是急火攻心的状态…… 当然,知道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周家堰的案子已经破了,只知道周不全还在为此事焦虑。 肖小七如何知道是食盒出了问题?如何知道是净空寺有问题? “先说净空寺吧,除了那个当时六缺一的铁墩子之外,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在悬挂空空钟的那两根桐木的桩子吧? 那上面有一个很小的「聪」字,字的下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竖道。 一开始,我也觉得可能是年月久了,桐木出现了裂痕。可是仔细想想,都刷过桐油的木头,不太容易出现这种裂纹,摸上去倒像是用小刀刻的。 我小时候,在庙里待过,知道这是出家人记录年月念经的一种方式,比如念过一千遍《药师经》,便会刻上一道,代表这是深深刻在心中的经文。” 我看着横躺在地上的李冠聪,也叹息了一下,“俗家弟子一般也会用这个方法来记录,只是刻下去的痕迹会浅而急,不像庙里的师父是用自己的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李冠聪看着我,眼神有点凝固。 “嗯,你只是学了皮毛,没有学到精髓。这个,我也没办法了。”我看了一眼恒寂和尚,他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说法。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怀疑是你做的。只是感觉,应该是这考生中的一员,并且和净空寺有关系的人。 这个也比较好排查,因此我也没有太过担心,想着开考之后,把花名册拿来看看就知道了。谁知道你居然又害了周不全,这个就有点过分了。技不如人,也不能害别人呀?” 肖十七管理的后厨房必然是纪律严明,守卫森严,想要出问题,就一定是人的问题。 虽然食盒都一样,但查查人就知道了,这个也好猜。趁着这几日进出厨房跟着兆大人炒菜,也就把这些人看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厨房重地,八卦传播地。 我随便听了听,就知道都是什么人在这里干活,也就很容易找到了李冠聪乳母的儿子,各种抓一抓,吓唬一下也就招认了。 这案子破得不难,多一点细心和揣摩人心就好了。 李冠聪这个样子已经是疯魔失了心,因此也就算是认罪了。 他的乳母和乳母的儿子在一边哭喊着,看得出来也是很心疼这个小少爷。 但是啊,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看到的也不一样。或许,李冠聪对乳母一家很好。但是,他为了考取功名而残害其他考生,就真的罪不可赦了。 我看了看兆大人,问道:“这事情不归我们南厂管吧?这个需要你们这些主考官来处理了。” 兆大人那几个倒是一点都没同情李冠聪,直接表示了这种人不能留,应该斩杀。 我瞥了一眼肖不修,他倒是一脸的淡漠,甚至都没什么表情。果然,好看的人更加薄凉。 “恒寂和尚怎么处理?”我问兆大人。 “知情不报,但有自首情节,可以原谅吧……”兆大人看了一眼恒寂和尚,果然和尚长得好看,也是容易得到原谅的。 “那可不一定是知情不报,而是帮凶吧。”我也特别想「赫赫」笑几下,但发出的声音却是「嘿嘿」,完全没有什么恐怖效果。 “什么?”兆大人他们十个站成一排,其实也挺有气势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闲职太久了,搞得都像是来看热闹的,一个个的,听故事第一排,处理事情最后一排。 “您们想想,就李冠聪这个瘸腿,矮小身材,怎么可能自己搬动铁墩子呢?一定是有帮凶啊。 乳母的儿子太小了,可能不是。那么,他身边还有谁?不是恒寂和尚,那一定还是有的别的帮凶啊。恒寂和尚,你说,是不是呀?” 恒寂和尚终于也没有什么玉树临风的美和尚姿态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表示自己认错,“都是因为一时仁慈,才出手帮了李冠聪,往大人们原谅。” “你这哪里是一时仁慈?这是要人命!再说了,你之前那个空空钟的事情,各种骗人,这个事情应该是我们南厂来跟你清算一下的。”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点了点头。 这一次,恒寂和尚的惨叫声比李冠聪还惨。不过,也已经没什么人表示同情了。 “长得美丑有什么分别?只有人心善恶才是最大的不同。李冠聪,你长得丑的确不是你的错,但若是承认自己的才华有限,安心度日,也未尝不是一种人生。 更何况你已经别别人幸运太多了,你家里有钱啊。恒寂和尚倒是长得美,可是自小出家做穷和尚,即便是满腹才华,也没办法考状元,也很惨呀。 你呀,真是想不明白,人活着就已经挺不容易的,老老实实安安静静活着,其实真的就已经挺好的了。”我也是有点苦口婆心和啰嗦了。 肖不修可没有我的耐心,直接挥挥手,让侍卫把这两人都拖了下去。 然后,高声说道:“春闱已经结束,七日后发榜!各位考生即刻离开考试院,不得有误!” 还是他比较有气势,立刻就有考生开始往门口走。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周家堰血案已破,凶徒均已缉捕归案。午后开堂审理,各位可以去围观。” 嘿,肖不修也是爱热闹的,审案子的时候得多乱啊! 第三百一十五、肖不修的红颜知己 如果说,一个考生是一千只鸭子呱呱呱,那么这一千个考生就是几百万只鸭子呱呱呱,除了把李冠聪的事情宣扬了一个遍,二十年前周家堰血案被侦破的事情更是搞得尽人皆知。 但凡能够出门的,都来到了兴国县县衙之外,里三十层,外三十层,这阵势我也没见过。 不过,我也不想见。 我在县衙花厅里吃着午饭,问正在优雅喝汤的肖不修:“我需要出去么?” “不用。”他倒是挺干脆的。 “哟,为什么呀?”虽然我一点都不想抛头露面,但是对他他这么干脆,我也是表示了惊奇,毕竟我是破案的那个人呀。 “你一个女子,不适宜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与这些丑陋之人对峙。更何况,我们南厂的肖小七,长得貌美如花,为何要让那么多看到?” 肖不修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我和肖小五全都愣住了,我问肖小五:“大人刚才说什么?” “我耳背,没听清楚。”肖小五一脸的茫然。 “你少来!大人说我貌美如花呢,我听到了。”我笑得果然是貌美如花了,亲亲热热地接过肖不修的汤碗,问道:“大人,再来一碗不?” “无需。适可而止。”肖不修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嘴唇红润得令人想摸一下了。 但是,我克制住了,我怎么能对我们大人有非分之想呢?当然,我也真的是挺想的。 不过,我也是很同意肖不修的做法的。我无需露面,南厂的荣辱,只需他一人承担。更何况,这也是保护我的一种方式。太红并非好事情,我很是清楚的。 于是,我很虚假地客气了一下,就回去安安心心睡觉了。肖不修居然还哼了一声,不知道是高兴呀高兴呀还是高兴。 但是,我睡醒之后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确切来说是个女人。 她和肖不修相对而坐,日落的薄光落在两人的身上,有一种极美的感觉。 一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未曾醒过来。我揉了揉眼睛,想坐起身来再仔细看看,这两人倒是都回头看向了我。 这女人英气十足,并且腰身挺拔,看起来并非凡品俗人。 杏眼剑眉,古铜肤色,很是健康健美。她笑得不算是和蔼,并且很是勉强。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对肖不修说:“你的侍卫现在都能睡你的床了?” 肖不修也没看我,只是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慢说道:“这是我南厂的事情,你无须知道。” “嗯,也对。我不问了。”这女子还真是挺干脆。但是,我可不想不问,立刻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到这两人面前,还特别仔细地看了一眼这女子,问肖不修:“大人,这姐姐是谁?怪好看的。” 但凡夸奖一个女子的面貌,都会获得女子的笑颜。这女人当然也不例外,立刻就眉开眼笑地看着我:“肖小七,我是你家大人的红颜知己,余燕容,但你可以喊我燕捕头。” “啊啊啊,你是那个大月国最有名的女捕头!啊啊啊,我见到本尊了!”我超级兴奋,一把就抱住了她,“是香香软软的,哦,有点硬。”这个手感还是很不错的,我喜欢。 “肖小七知道我?”燕捕头明显的开心。 “知道知道,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姐姐。”嘴甜一点绝对没有坏处,燕捕头在大月国还是挺有名气的,甚至是被称为南方神捕,破案无数,武功高强。 她是镇国大将军余大人的独女,平时也当男孩子养大,所谓的「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典型代表。 有几个很知名的话本子里都有她的身影,比如秦玉山碎尸案,王凤儿偷情,吴将军贪墨案…… 因为是个女子,武功又高强,因此也是很有名气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够见到本尊,我的确很是意外的。 “这孩子也是嘴甜,难怪得了肖大人的另眼相待。”燕捕头又仔细看了看我,又转头看向了肖不修,那眼神中分明是有了什么。 我也细细看了几眼,这女子应该和肖不修年纪相仿,关系看起来也算不错。 至少能够和肖不修对面想坐,肖不修能够允许有人和他对面想坐,这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我与燕捕头曾经因秦玉山碎尸案结识……”肖不修忽然对我解释了一句,但第二句就被燕捕头给截了过去,“我和肖大人认识十几年了,当初在皇宫里还住过一段时间的。” “哦哦哦,旧相识,老相好。”我点了点头。 肖不修的眉毛直接竖了起来,冷冷地说道:“肖小七,说什么呢?燕捕头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岂能是你胡说八道的。” “哦哦哦。”我刚想道歉,燕捕头倒是很高兴地说:“小七也没有说错,我们是旧相识,也相好了很多年吧。” “燕捕头,这虽然是私下里闲谈,也不可如此轻慢。谨言慎行。” 肖不修那个表情也是够了,燕捕头的脸色都变了变。我赶紧说道:“没事没事,我的错,我说错了。肖大人和燕捕头是好朋友,红颜知己,蓝颜知己,趣味相投……” “哈哈,肖小七呀,肖大人是如何忍得了你的?的确是话密了一些。”燕捕头站起了身,笑了笑,“肖大人,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我再来,我们安排一下行程吧。” 说完,她转身就推门出去了,我隐约看到肖小三躬身在门口候着,看起来很是恭敬。 的确,燕捕头的世家身份就挺厉害的,她本人又是有名的捕头,这些年皇上都有意让她来京城做个大官,她全都拒绝了,说是不适应北方的天气。 可她也明明是在北方长大的。这么说起来,她还与肖不修应该在宫里共同待过一段时间,情分应该也是很深厚的。 不过,这燕捕头看向肖不修的表情的确有点过于情深了吧,我心里略略地很是不爽啊! 肖不修见到燕捕头出了房门,就起身去后面洗漱去了。的确他今天可是累坏了,特别是下午审那些周家堰血案的凶徒们,三十多人呢,也是挺辛苦的。 我特别乖巧地把床铺重新整理好,然后又收拾了一下刚才他们两人喝过的茶杯茶碗,然后轻手轻脚地出去找肖十七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肖不修端过来。 门口肖小三已经回来了,问我:“大人正在洗漱?” “嗯,我想去端个晚饭过来。” “不用了,他刚才说不吃了,这一下午吵吵闹闹,又哭又叫,实在是太累心了。让大人直接睡一会吧,稍后或许他会起来吃个夜宵什么的。”肖小三也一脸的疲惫。 “哦哦哦,好的好的。”我想了想也对,“那你也休息一下吧,让其他人过来守卫吧。我还是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因为我饿了。” “嗯,我让陈一陈二在外面呢,你带着他们。别乱跑,吃完了就回来。” 肖小三的黑眼圈都已经很明显了,我赶紧全都答应了下来,这才出了门去。 陈一陈二说,那几个老大人都在考试院里看卷子,应该也不会过来做饭了。 县衙里也是热闹了一整天,外面更乱,所以没什么大事情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我们不出去,就去厨房吃个饭。”我也知道利害关系,带着这两人直接去了厨房。肖十七很是忙碌,毕竟还有不少侍卫们要吃饭的。 我和陈一陈二蹲在一旁帮他生火,随口问道:“燕捕头是怎么回事?” 他这个大八卦,一定知道很多。 果然,他看了我一眼,问道:“你见到了?” “嗯,见到了,挺好看的。” “那是我爱慕的女神呀!”肖十七一脸的向往。 “人家出明早,其实年纪也不大。英姿飒爽,这次我算是见识到了。”我很是赞同。“但是,她来做什么?看肖大人?” “应该不是吧?”肖十七擦了擦脸上的汗,拿了块炸鸡蛋塞到我的嘴里,“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周家堰血案审的七七八八了,燕捕头就出现在了围观的人群之中,然后等肖大人退堂往后走的时候,她就跟了上来。” “我记得她应该在神武县做捕头,距离这里可不近呢。”陈一陈二也加入了闲聊八卦的行列之中,陈一说道:“燕捕头和当年一样,都没什么变化。” “咱们大人也和之前一样啊,一直都是这样神采烁烁。”陈二补充道,“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是挺养眼的,据说当年也是关系很不错的。” “来来来,我放一只耳朵在这里。”这种说故事的时候,怎么能够少的了我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当年有个碎尸案,影响很恶劣,皇上就让肖大人去看看,这事情又是发生在燕捕头所在的神武县,两人就联手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案子给破了,抓到了真凶。 所以说,两人关系应该也是不错的。至少你看燕捕头看到肖大人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肖大人也没有甩脸子,没有不搭理,还带着去了后院,就说明还是可以的。” “这倒是,我看肖小三还给端了杯茶进去。应该也是说了一段时间话的。”陈二看着我,“小七大人,您当时在屋里,应该知道说什么吧?” 我眨巴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回想了一下,“完全没有听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人坐在那里不说话,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呢。” “您都没听到,那我们就更听不到了。”陈一补充了一句,让我心里更加别扭了。 按道理说,我的睡眠浅,不应该听不到屋里有人才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肖不修又搞了什么鬼,让我睡了。 “其实也没所谓啦,燕捕头出现的地方,必然也是有大事件发生了。所以说,等等看吧,可能又不会安生了。”肖十七又往我嘴里塞了一块酱牛肉,味道很是不错。 “咱们不是说不日就要回京城么?难道又要去别的地方?”陈二有点忍不住了,“这里虽然好是好,但这么多考生实在是太烦心了,看着他们每天高谈阔论,简直是累死了。” “发榜之后,估计就都走了。今年这题目不难,但应该也是很有用意的。” 现在南厂这群人也都是人精,话也都很多。毕竟,大家知道的多,聊起来的事情也很多。 我一边嚼着酱牛肉,一边想:燕捕头可是大月国有名的女捕头,武功高强,也抓了不少人。现在要搞什么? 我们几个正在瞎说八道的时候,肖不修直接进了后厨房,他一身随意的衣衫,看起来慵懒随意,刚刚沐浴过,整个人也没有了那种凌厉的感觉。 一双美目看了看蹲在后厨房的我们,沉声说道:“肖小七,晚餐吃什么?” “啊?我不知道,我就是来负责生火的。”我尽量躲了躲自己的身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有点怕他的。 “大人,我们准备了一些青菜和酱肉,一会给您送过去。”肖十七态度和蔼,面带微笑,一副狗腿子的样子。 “嗯,让肖小七端过来。”肖不修又看了我一眼,“一会把脸和手都洗干净再端菜。” “哦哦哦,好的好的。”我忙不迭地点点头。 肖不修转身出了门,我们几个才松了口气,互相回忆了一下,应该也没有八卦什么内容。 肖十七立刻就去炒菜了,我和陈一陈二继续生火添柴,干得还是挺起劲的。 陈二偷偷对我说:“我是听过一个传闻,说是燕捕头很喜欢肖大人,是特别喜欢的那种。” 陈一也小声补充道:“据说当年破案的时候,燕捕头受了伤,是肖大人给救的。那伤口是在胸口……咳咳咳,就是说,肖大人是看过燕捕头的……所以,这两人的关系,其实吧,有那么一点点不太一样……” “这个事情只有南厂的几个人知道,好巧不巧的我们知道。”陈二的声音更小了。 “你们为什么知道?”我的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当年是我们跟着一起抓捕的呀,所以全程跟着。”陈二说。 “坏人很厉害么?” “也不是,其实那个碎尸案说起来很诡异,当初是有村民发现猪圈里有人肉和人骨头,报官之后,燕捕头就去抓人,但是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凶手。 但这个事情越传越邪乎,甚至都有猪妖之说了。后来,皇上觉得这些传闻实在是太妖言惑众了,就让肖大人去看看。” “嗯,那些传言说是猪妖夜晚变成人,祸害年轻女子。可吓人了。”我发现了,这兄弟两的确是够八卦的。 “后来呢?”但是,我也很八卦呀。 “后来,肖大人和燕捕头仔细寻找线索,发现还是屠户有问题,就去抓这个人。但这个屠户功夫也挺高的,力气也特别大,直接和我们打了起来。 我们都没有正面迎上去,想着好歹我们人多,多围困一下就好了。 但是燕捕头可真是很勇猛,直接就冲上去了。结果,被砍了一刀。 要不是肖大人,她就真的是没命了。肖大人也差点受伤呢。 当时,山上只有燕捕头和肖大人,所以肖大人为了救燕捕头的性命,就直接撕开了她胸口的衣服,给她疗伤。” “哇,这么精彩!”我都不打算添柴了,这是多么符合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情节啊。我直接和他们两人蹲在了一起,小声交谈起来。 “肖小七,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肖不修怎么阴魂不散呢?居然又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题外话—— 快来放一只耳朵听八卦啦! 第三百一十六、肖不修床上有女人 肖不修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下来。他的脸色特别一般,虽然很是疲惫,但眼睛依然亮亮的。 陈一陈二看到去而复返的肖不修都紧张得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半步。我还蹲在地上没有站起来,就这么仰着头看着他,表情略显吃惊和傻气。 肖不修拎起我的领子说道:“赶紧去洗手!” “肖十七还没有做好饭呀。”我有点挣扎。 “等你洗完手,他就做好了。”肖不修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扯着我出了厨房,“今日县衙文书处要忙通宵,你过去帮忙。” “行,没问题。”这个我可以的。 “赶紧洗手吃饭,然后快写去帮忙。周不全和肖小五都在那边,你去之后,应该还可以更快一点弄完这些口供。” “好的好的。”我赶紧点头。“但是,弄那么快干嘛?咱们不是暂时还不走么?” 我想着,怎么也是七日之后发榜结束,肖不修陪着十位老大人一起回京城才对。 “神武县出了一些事情,我要去一趟。”夜色中的肖不修看不清楚面目,不过距离我更近了一些,我能够感受到他的一点点温暖和味道。 “我能知道么?”我现在也学乖了,不随便发问,肖不修要是想说,就直接跟我说了。不想说的时候,怎么问都不会说的。 “等下再说吧,现在先吃饭,你赶紧去帮他们把口供、证据、文书以及那些折子都写好。” “那您呢?”黑暗中,我故意贴了贴肖不修,他又直接把我推开了。 “我去睡觉,太累,太聒噪的一天。”肖不修走得很快,这大长腿,谁追得上呀。 我只好小跑起来,“大人啊,吃饭也没那么急吧,咱们可以先说几句的。” “不想说。”肖不修这句话直接让我憋住了,这人还真是有权任性。 肖不修回到房间里,肖十七拎着食盒也刚好走了进来,立刻帮他布置好了饭菜碗筷。 我也赶紧去洗了手坐了下来,帮他布菜。不过,看起来肖不修也没什么胃口,很是疲惫的样子。 “要不,您喝口粥就去睡吧。我随便吃两口就去文书处了,我也不算特别饿。” 我很是快速地给他盛了一碗稀粥,还夹了一些青菜。肖不修点了点头,直接吃了进去。 我看他吃完了粥,赶紧又递过去了帕子,他优雅地擦了擦嘴,站起了身准备去后面睡觉了。 不过,还是对我嘱咐了一句:“一定要尽快弄完,这个案子也很重要,你来写结案陈词,尽快。我会快马加鞭给皇上送过去看。” “那就是说,咱们不回京城?”我还是很聪明的。 “你跟我去神武县,明日我再告诉你更多的事情。今日,我的确要先睡一下了。”肖不修看起来也是疲惫万分了。这人也是人,吃着五谷杂粮的人而已。 “好的好的。”我站起了身,还是很狗腿的。 肖不修大长腿迈开,就回了寝室睡觉。 我很速度地把桌子上的饭菜吃光,才抹抹嘴自己收拾了起来,然后拎着食盒给门口的肖十七,说道:“咱们明天炒个糖醋肉片吧,我都瘦了。” 肖十七忍住了笑,点了点头。“一会我给文书处送些夜宵,炸个鸡腿如何?” “肖十七!你简直是太贴心了!”我就差抱住肖十七表示开心了,因为肖十七看到我张开双臂的时候,很速度地跑走了。 县衙的文书处灯火通明,周不全都看不出来吐过血和刚刚考完的样子,就跟吃了八根老山参一样精神抖擞,说话走路都是风风火火,其他几个文书师爷也特别利落,速度都特别快。 我进去的时候,一群人齐齐抬头,然后直接都跑过来给我跪了下来,唬的我往后退了好几步,问道:“我活得挺好的呀?” “小七大人威武!”这些人居然喊得还挺整齐的。 “哟!发生了什么?”我赶紧又竖起了另外一只耳朵,笑嘻嘻地问。 “小七大人连破阴河鱼、周家堰和春闱科考大案,简直是太威武了!”大家七嘴八舌起来,但是我听得懂。 “不不不,那都是肖大人的功劳,不是我啦。”我特别谦虚的。 周不全跪在我眼前,使劲磕了三个头,才说道:“我说过的,我这辈子都是要跟着小七大人的!” “淡定淡定,低调低调。我头顶还有个肖大人呢,不能抢大人的功劳,否则我就错了。”这个官场里的道道,我还是很清楚的。 “肖大人已经当众说的很清楚了,这两个大案子又是肖小七破的!是南厂的,更是小七大人的。所以,他让我们来感谢小七大人,称赞小七大人英明神武!” “哈哈哈,我们家大人如此说的呀!”我的笑容可能是太大了,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好啦好啦,不就是破破案子么,我应该做的。” “谢谢小七大人!”这群人又来了一遍。 “嘿,别这样,你们都好好干活,咱们以后还会破更多的案子,然后吃很多的肉肉呀!”我挥了挥手,让他们都赶紧站起来,“一会夜宵加餐,咱们边吃边干活。” “谢谢小七大人!”看来这群人根本停不下来了。 肖小五笑着也帮忙招呼这群人继续干活,的确有不少口供需要整理,并且最终都要汇集给我,我来一一看过之后再写成最后的结案文书。 不过,说实话,这些文书也的确挺难搞的,当时记录的都是一句句,很是琐碎,他们也要慢慢整理成能够读得懂的文字,再给我过一遍。 所以,大家的确是拼了一个通宵,也就弄出一小部分,三个案子都在整理,把大家给累的。 至少我已经是浑身都开始疼了,眼睛也有些花。看着天都蒙蒙亮了起来,想着怎么也要先回去拿个被子和靠垫,放在文书处。 本来是想让陈一陈二帮我去拿,但一想,我放在了矮塌上,肖不修在屋里睡觉呢,他们应该是不敢进去的。 大家还在忙,特别是周不全,眼睛都已经熬红了,居然还在奋笔疾书。我问他:“要不,你歪一会去?” “没事的,小七大人,我可以的。”他这个样子吧,看着也挺让人心疼的。 “那你陪我去厨房端些吃食好不好?我一个人拿不了。”我问道。 周不全看着我,忽然流了眼泪。“小七大人,我知道您是好意,知道您希望我可以休息一下。我身体或许是真的累了,但我的心不累,我的脑子还在,我要整理出来这些东西,我要看看周家堰当年的那些凶徒都是怎么说的,我的家人都是怎么死的。他们的那一刀刀都像是砍在了我的身上,我不觉得疼,我只是恨。” “可是呀,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人已经魔障了。 “周不全,我不劝你,我只是想说,你的家人很高兴你这样做,能够清清楚楚知道当年他们死的有多冤枉。 但是,你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唯一的血脉,你过得一定要特别好,才能够让他们觉得即便是死了,也还是有意义的。对不对?” “大人!”周不全这个哭得也是挺凄惨的。 “好啦,使劲哭一下,本大人在这里的,都知道的。”我凑过去抱了抱他,“你看你,也是个傻的。李冠聪都害你吐血了,你不去整理那个口供,还在纠结这个事情。以后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你赶紧中状元,南厂的事情一定会把你累死的。” “我不怕,我可以!”这人看起来就要发誓了,我赶紧拦住了他,“去去去,先洗脸洗手,本大人抱起来很是不爽的。快去!洗干净再来抱抱!” 终于,周不全脸红了起来,我的笑容又大了一些。 原来,肖不修抱我的时候,的确是可以闻到臭臭的味道,并且如果是没有洗手洗脸,抱起来还是心里有障碍的。 就那么一瞬间,我明白肖不修抱抱我的时候,心理活动的确也是很丰富的。 想起肖不修,我就轻轻踢了踢周不全,让他先去洗洗脸和手,等我抱被子和靠垫回来,然后随我再去端早点。反正文书处和肖不修的房间也不算远。 陈一陈二还靠在角落里睡着,这两人跟着我也挺辛苦的,所以我也没吱声,悄悄溜达着回了肖不修的寝室,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晨光蒙蒙亮,我能够看清楚房间的陈设。因此,直接就奔了我的矮塌,打算拿了被子和靠垫就走。 但是,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肖不修床上有些不太对。 按道理说,肖不修是瘦削而身长,即便是盖上了被子也不会显得那么大面积。 所以,我就多看了一眼。 结果,就真的把我看呆了。 一个女人躺在肖不修的身边,肖不修闭着眼睛呼吸平稳,那女人睡得也很平静。那画面吧,嗯,就是挺和谐的。 我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眼花了。又定了定神,仔细看了一眼,果然是个女人,是那个燕捕头和肖不修都睡在了床上,并且盖了同一床被子。两人看起来还挺累的样子,气色略差了一点。 不过,光线也不太好,我的确也看的不是很清楚。 但是啊,这两个人躺在一起呀! 我觉得脑袋里有个什么东西轰然的响了一下,声音还挺大的。 不过,我头一个反应是赶紧退出来,赶紧从房间里退出来,并且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能让这两人知道我来过。 我屏住了呼吸,慢慢慢地退了出来,轻轻关上了门。然后站在庭院里,愣愣地看着被我关上的房门,脑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 红颜知己都能够上床睡在一起,那果然是老相好。 昨天肖不修的反应的确不对劲,吃完就说回去睡觉了。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以为他是真的头疼,累着了。 可是呀,人家是要和燕捕头睡觉的,所以才把我支到了文书处赶了通宵的大活儿。 原来是这样呀! 我忽然有一点点发抖,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春寒的清早给冻着了。 闭了闭眼睛,我转身出去了。 揣着手,想了想,这个时候比较暖和的地方还是肖十七的厨房,有灶火必然是热腾腾的。 他这里永远都很热闹,忙忙碌碌,一派欢乐的气氛。 是呀,我们刚破了那么多的大案要案,大家都是很开心的。我也是很开心的,真的很开心的。 我进来的时候,肖十七问我:“小七,怎么脸色不太好?” “是么?”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熬了个大通宵呀,都不能貌美如花了呢。” “这倒是,我单独给你熬个山参须的粥喝一下吧,补一补。”肖十七真是暖男。 我点了点头,就蹲在了灶台边上,让炉火里丢了一块柴火,让炉火更旺盛一点。“你的被子呢?借我吧,文书处可冷了,我需要被子的。” “你不是有么?肖大人还特别给你找了一床新的。” “肖大人在屋里睡觉呢,我又不敢去拿。先用一下你的吧。再说了,你一直在这里,也不回去睡觉,被子怕都没有打开过吧。我先用用嘛,一会让陈一陈二把他们的被子给你,他两其实也不太需要被子的。” “肖小七,你就会欺负我。”肖十七一脸的无奈,“我让人给你抱去文书处,你就蹲在这里等一下,我先给你熬点粥喝。这脸色也太差了,都不美了。” 是呀,熬了个大通宵,真的不美。 喝完了粥,我才觉得暖和了不少。然后和肖十七一起拎着食盒回了文书处,让大家先吃点东西。 “你们吃完之后回去先睡一下,不过在睡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我来整理。” “我留下来陪您。”周不全倒是洗了脸,但是那双大红眼睛也实在是太难受了。 “周不全,我给你两个选择。”我很严肃地对他说,“吃完饭之后,第一,你自己回去洗澡洗头,睡一下,再过来;第二,我直接让人把你打晕,丢在井水里涮一涮,吹干后,你再过来帮我干活。” “大人啊——”周不全这个尾音拖得实在有些长。 “你选呀!”我瞅着他,还是挺开心的。 第三百一十七、那一记眼神杀 把这群通宵奋战的文书师爷们都打发回去休息了,文书处终于安静了下来。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灿烂的春日阳光也照射进了文书处。 那些油灯和烛火都被熄灭了,有断断续续细小的轻烟升腾起来,和阳光中的尘土飞舞在一起,成为了一种奇异的景象。 我坐在长条案几前,把肖十七的被子垫在了后腰处,有些发呆地看着这里的安静,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一个案子开始写起。 我把文书处的门给锁上了,就连陈一陈二都赶到了门口去睡觉。安安静静,特别适合梳理自己写折子的思路。 我自己研磨,蘸笔,又把他们抄写好的口供都翻看了一边,然后开始凝神静气地写这三个案子的前因后果。 这种东西其实很好写的,要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写清楚,再把逻辑捋顺。最重要的是因果是合理的,所有的破绽都对得上。 因此,我写的很快。就像是早已经在脑海里写过千百遍一样,它们就一一陈落到白纸上。 但真正落在文字中的时候,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和那些人,就真的进入到故知堆里,成为了故事。或许,有后人会看到,会发问,会联想。但是,又如何呢? 就像是我看到过的那些旧文书,那些记载了很多事件的卷宗,都只是寥寥几笔过去了。 文书中曾经有一句说:匪首为曹显斩杀,因此二匪首孙吉祥带着尸身来到周家堰,寻裁缝修补匪首身体。 随即血洗周家堰,获得金银财宝无数。离开周家堰后,回兴国县藏匿。 这三十余人本是兴国县人,对此地相当熟悉。在兴国县瑞银银号伙计(现为瑞银二掌柜)的协助下,将金银财宝兑换、融化、出手等方式变现,成为了各自的第一桶金,开始过日子。 简单几行字,却也是惊心动魄。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是默默地写着,字迹工整,态度端正。 这是对案件的基本尊重。其实,我也在想,这事情当然最终是由皇上来定夺最后的判决。 不过,这个涉及到了兴国县的很多有钱人,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 再有,就是这些人的家属,二十年,他们都已经结婚生子,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在周家堰人的血泊之中建立起来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继续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呢? 肖不修的做法是对的,不让我去前厅参与审案。这些家属,考生,以及那么多的人围观,他们若是知道了我的相貌,会不会有危险呢? 有人来报仇?有人来捣乱?所以,他以南厂狠绝的形象示人,也是「玉面修罗」的原因吧。 写完周家堰血案的折子,我站起了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一陈二站在门口守着,说是那些人应该还在睡,只有周不全过来看了看,他们又把他弄回去睡觉了。 “才过了午时吧?”我看了看日头,“咱们还是要吃个饭补充一下营养的。” “肖十七已经把食盒端过来了,您要是吃,我们立刻摆上。”我这两个侍卫愈发的贴心了。 “可以可以。”我其实一点都不饿,但到点吃饭,也是一种乐趣。文书处只有我们三个人,倒也是安静。我随口问道:“肖大人呢?” “听说和燕捕头出去了,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陈一回答道。 “哦。”肖十七居然大中午的给我准备的是馒头,诚心是想噎死我。 我顺了一口汤,决定什么都不吃了。“我一会继续写,我去那边一间安静一点的屋子,你们就守在外面,谁都别进来。对了,一会周不全和师爷他们过来的时候,让他们继续整理文案,我看还有不少东西要弄。另外,我列了个问题要点,让周不全按照这个一一对照,然后写给我。” 我详详细细安排了一圈之后,才溜溜达达地去了另外一间小房间。 另外两个案子就好写太多了,基本上也没有太费力气,几千字,洋洋洒洒写写就好了。 反正等我揉着眼睛出门的时候,虽然天又黑了下来,但是完全不影响我完成任务的好心情。 陈一陈二都坐在外面又睡着了,这两人还真是喜欢睡觉。我咳嗽了几声,这两人才醒过来,问我:“小七大人,写完啦?” “嗯,很速度吧?” “厉害厉害,威武威武。”这两人最近也狗腿了很多,我喜欢。 “他们弄完了么?” “还在弄,我看应该是一些细节的整理了,还有就是查抄的物品。对了,朱县丞带着人去一家家查抄了,动静挺大的。肖大人和燕捕头也去坐镇了,一时半会估计也回不来。” “好吧。”算起来也三十多家,这可是兴国县的大事件,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屋里蹲着好了。结果,这一蹲,居然等了三天三夜,这群人才回来。 我坐在县衙的花厅里喝着茶,看着闲书,还是挺悠闲的。 肖不修和燕捕头进门的时候,我正在打瞌睡。陈一把我推醒的时候,我还在做着正在南涧山里烤鱼的梦。 睁开眼睛看到肖不修和燕捕头也坐在花厅里,正在吩咐下面的人做事情。 那两个人的神情和外形轮廓都有些相似。大约练武的人都有那股子英姿勃发的意味,所以都很好看。 我站起身的时候,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一本闲书,所以书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惊动了这两人。 我没看到燕捕头是什么神情,我只注意到肖不修回身看我的时候,那眼光凌厉,就像很久之前他见我时的那个狠绝的样子,冰冷,甚至有些凶恶。 所以,这一眼真的把我吓了一大跳,蹲在地上都没敢站起来。 肖不修转过头去,又继续和侍卫们说着什么。我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然后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可能也挺多余的,就转身出去了。 不过,我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只好又去了厨房,坐在灶火前面发呆。 肖十七端着茶壶也在发呆,确切地说是在睡觉。他也很困,靠在柴堆里就睡着了。 我被肖不修的那一记眼神杀吓得心砰砰砰乱跳,真的很是吓人。 听说,这是一种武功,一眼杀人,要是胆小的人,恐怕刚才都吓破胆了。肖不修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我了,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不过,等夜深了,肖不修也没有回他的房间。我躺在矮塌上,侧耳听了听,似乎前面还是很热闹。 这么大的乱子,的确是要处理一段时间的。只是,我可能干活太快了,现在只能闲着。算了,不管那么多了,继续睡觉。 模模糊糊之中,似乎有人回来了。不过,天亮的时候,我看到肖不修那张床铺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终于在第七天,我躺在花厅的椅子上睡觉的时候,肖不修和燕捕头又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直接摇醒了我说道:“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动身去神武县。” “哦。”我半睁着眼睛随便看了一眼,肖不修的表情还算平和,他和燕捕头都有些憔悴,看来很累。 “肖小七,不许睡了!赶紧去收拾你的衣服!”肖不修俯身看着我,又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很累么?不热,应该无恙。” “不热,就是有点无聊。”我赶紧坐起了身子找鞋穿上,去了后院整理行囊。 这一次倒是轻装简行,带了十余名侍卫就出发了。陈一陈二和我在一辆马车上,肖不修和燕捕头他们是骑马前行。半路燕捕头钻进我的马车里,说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五日前,神武县最有钱的富商陈大元死了。 在神武县,没有人不知道陈大元的名字。他是神武县的首富,具体有多富,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就从他家的护院来算的话,至少有百人,这可都是一支军队的配置了。这些都是陈大元花了高价,从各处请来的武功高手,专门为了保护他的。 然而,就是这一百个武林高手都没能保住陈大元的性命。 他被杀了,屋内的金银珠宝被洗劫一空。重点是,他就死在自己的卧室里,没有表面上。 直到死后第三天,仵作才在胸口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掌印,这也是尸瘢反噬才出现的。当时,完全没有任何迹象。 能够有这样的功力,且能够在陈府百人护院的看护下无影无踪,只有苍山客袁三能够做得到了。 据说这个苍山客袁三是专门练硬功的,说通俗一点,就是徒手碎大石,肩扛铁锤那种硬派功夫。 要是让他随随便便拎五百斤大米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当然,这种功夫是靠日积月累练出来的,没什么稀奇。 但凡身强体壮的男子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也是可以的。不过呢,苍山客袁三还有一身好轻功,这可就厉害了。刚柔并济的武功结合在一起,令他在武林之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不过呢,他的名声不是特别好,因为这个大侠都的不是正当路数,而是选择了当一个独行大盗。 虽然他经常偷盗的是大户人家,但是,他偷来的这些钱也没有分给百姓们。因此,大家也没有说他好话,官府也一直极尽全力去追捕他。 但是,他可是凭借这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作案无数,依旧逍遥法外。 案情并不复杂,燕捕头立刻就下令展开全县搜捕,守住各个城门和主要出入口,过往人员都要严加盘查,并且到处张贴苍山客袁三的画像。 几日后,终于得到消息说袁三出现在了花魁楼。燕捕头立刻就带着人包围了花魁楼。果然,袁三正在里面寻欢作乐,左拥右抱,好不浪荡。 燕捕头立刻指挥着大家一拥而上,围捕此人。但是,袁三的硬功实在是太厉害了,只要贴近就必然手上。 一时间,捕头们都受了伤,就连燕捕头都被打了一掌,差点吐血。此时的袁三趁乱就从窗户跳了出去,逃走了。 追捕的人当中也有陈大元那一百个武林高手,大家也顾不上许多了,纷纷跳窗跟着追了出去。 毕竟,这也是脸面的事情,在他们保护之下都没有守住陈大元的性命,这都抓到眼前了,不能让凶徒跑掉。 反正那场面是要多乱有多乱,人仰马翻都不足为过。 可是,居然还是没有抓到。 过了大半天,陈大元的护院领队林叔一身血就回来了,样子也是挺惨烈的。其他与袁三交过手的人也都受伤不轻。 没有抓到凶徒,不仅陈大元的遗属天天来闹事,就连神武县的百姓也感到相当的不安,毕竟这是一名凶徒,万一再次作案,不知道谁家又会倒霉了。 燕捕头也很是烦心,虽然封闭了所有的出入口,都没有发现袁三的踪迹,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把人抓住才成。 一日,她听说肖不修正在兴国县住持春闱科考活动,想着他的武功高强,这段时间南厂也是屡破奇案,不如仗着两人的老交情,跑来求助于他。 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正在审周家堰血案一事,燕捕头也看的津津有味,赞叹不已。 “这么多年的血案,居然被你给破了,小七很厉害。”她坐在我的马车里,也没有半分客套,直接把我车里的小糕点全吃光了。 “其实,也还好啦,不算特别厉害。”我随口谦虚了几句,“那现在,让我们去神武县,就是想抓这个袁三?” “对。”燕捕头又把我的茶水也喝光了,“袁三武功很高,我和他交过手,直接一掌拍到了肩头,我至今都还很疼。幸好是骨头没有碎,我有个侍卫直接断了几根肋骨。所以这人武功实在是太高了,我只好来求助肖大人。” “肖大人武功很厉害么?”我不太懂这里面的道行,所以也只能这么问问。 “很厉害的。”燕捕头忽然露出了一个很崇拜很爱慕的表情,“他的武功一等一,在大月国也算是最好的。” “哦。”但是,我分明记得他比曹显的武功要差的。不过,这句话我可不能说。 “你见过他练功吧?一招一式,真的很不错。” “哦……” “对了,你应该知道他的眼神杀吧?” “啥?”我的确是不懂。 “嘿,你还跟了他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燕捕头的确也是很不见外,把我的马车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把能吃的都找了出来。 “这是他师父的绝学,就是用眼神杀人于无形。也就是说,不用刀,不用剑,不用暗器,只有他腰间的那把软剑。 交手的时候,他的目光犀利,狠绝毒辣,寒光如注,只要看一眼对方,就会令对方胆战心惊,心慌意乱,每每这个时候,他的软剑就直接插了过去,那人就彻底完蛋了。” “哦。”我还是不知道,“我没和肖大人打过,不知道。” “那他有没有看你的时候,让你吓一跳?” “他每次看我,我都吓一跳。”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是说,就那种心里发抖,吓得屁滚尿流的……”燕捕头说话还真是混不吝,实在是粗俗。 第三百一十八、齐工祠 我回忆了一下燕捕头的问题,肖不修的确是有两次让我感到害怕的眼神杀,一次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眼中的寒光的确吓了我一大跳。第二次就是日前在花厅里,他忽然看了我一眼,让我浑身抖了一下。 不过,还算好,我没有特别害怕,但是也觉得不太舒服。 “那是肖大人没有真的使用眼神杀看你,否则你的小命都没有了。”燕捕头居然在车里躺了下来,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端端正正地坐好,问她:“这是个很厉害的功夫么?” “那当然,必然是从小练起的。我和他对打的时候,如果他用了这一招,我是完全不成的。你看之前,我们去查抄那些周家堰凶徒的家里,他直接用了眼神杀,这才令这群人老老实实很是害怕。 否则,不知道要怎么弄呢。你说吧,要是动手打一顿吧,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好多女眷,又哭又闹的,挺不好弄的。” “啥效果?”我也有些好奇,“他们都趴下了?就这么看了一眼?” “差不多吧。不过,我觉得他这个眼神杀的功夫有些下降了,不像之前那种凌厉感很明显,这一次我见他,感觉没有那么厉害了。不过,对付那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个话题我的确不知道怎么继续才好了,因为我的确是特别不懂。 所以只好转移话题问道:“燕捕头,你能骑马去么?我这里特别小,我也想躺一下的。” “嘿,小丫头居然还要赶我出去!”燕捕头虽说是名女子,但也是相当豪爽的作风,一点都没有扭捏作态,否则人家也是做不了捕头的。“我这还受着伤呢,要多休息。” “好吧,那咱两一起躺一躺吧,因为我特别困。马车一晃悠,我就想睡觉。” 我也直接平躺了下来,还拉了一条被子盖在身上。燕捕头抢了半个被子过去,又是不太见外。 “燕捕头,你喜欢肖大人吧?”我直接问了出来。 “喜欢呀!长得这么好看,当然喜欢了。” “嗯,这个理由是成立的。”我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多数时候,是燕捕头和肖不修并肩骑马在前面走,两人偶尔会交谈几句。 我坐在马车里,看看书,睡睡觉。我让陈一陈二偷偷给我找了几个话本,日子过得也是很愉快的。 并且,没过几日,周不全快马加鞭地赶了上来,告诉我他已经进入了前一百名,一个月后就要进京参加正式的科考了。 “那你还不赶紧进京准备一下,跑这里做什么?”被周不全拦住了马车,我就坐在车边晃悠着腿,瞅着他。 其实我心里也是挺高兴的,这人还是挺有情有义的,总比在前面骑马的肖不修要好太多了。自从他有了老相好燕捕头之后,都不太搭理我了。 我现在都怀疑他早就忘记当初答应我,要每天抱抱我的承诺。真是过河拆桥,破了案子就不搭理我了。真讨厌! “那你要是走了,兴国县的师爷就少了呀……” “代理兴国县县丞的朱大人同意了,他虽然手忙脚乱了一些,但是也还算忙得过来吧。”周不全愣了一下,“对了,朱大人就在前面的齐工堤岸上呢。” “啥?”我有点蒙圈,怎么我们走了好几天了,居然还没有朱大人走得快。 “小七大人,您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我都能够追的上来。”周不全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会快马加鞭地跑去神武县呢。” “咦,我觉得走得挺快的呀。”我摸了摸歪掉的头发,刚睡醒。 “那肯定是肖大人见你睡了,就不再往前走了。怕摇摇晃晃的马车,让你睡得不踏实。”周不全猜道,“肖大人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其实对您是真的挺好的。” “哦。”但我看到肖不修正在和燕捕头说话,心里又不太舒服起来。 马车停在路边,我打算再去上个茅厕。刚从马车上跳下来,肖不修就快马折返了回来,问我:“肖小七,怎么了?” 周不全看到了肖不修,立刻就给他跪了下来。肖不修哼了一声,问道:“周不全,别以为你进了前一百名就能够中状元,等中了状元再跟着肖小七办事。” “是是是。”周不全还是很害怕肖不修的,立刻低着头称是。然后就不再说话,继续跪着。 “大人啊,我想去上个茅厕呀!”我笑嘻嘻地说道。 “我带你去。”肖不修从马上跳下来,拉着我往路边走。 我有点发呆,说道:“肖大人,这不太好吧。” “无妨,我也要去一下。”肖不修这人,也是够了,怎么和燕捕头待了几天,都也这样了。 “别呀,咱们上下级关系,一起去茅厕也不合适吧?”我甩了甩我的袖子,居然没甩开。 “那又如何?”肖不修怎么也这么赖皮赖脸的? “行吧,走走走。”我反正打不过他,自然是要听他的。 其实,这官道上也没有专门的茅厕,大家都是在树后面解决的。 肖不修明显就不是来上茅厕的,直接把我扯到大树后面,低声说:“一会我和燕捕头要先走,尽快赶到神武县去。听说袁三又出现了。你带着人慢慢走,不着急。 至少做做样子也可以的。你也可以去齐工堤岸看看热闹,明日那里的齐工祠有个落成典礼,朱大人已经过去了。” 原来,我是个打掩护的工具人,人家是要双宿双飞。 “哦。”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那您躲一躲,我真的要方便一下的。” “我走了,你慢慢来。”肖不修居然说完就走了,说好的一起上厕所呢?我手扶着大树,有种想踹大树的心情。 肖不修把侍卫们全都留给了我,他居然和燕捕头就这么默默地走了,并且是他们两个人单独走的,一个侍卫都没有带!是的,一个侍卫都没有带!连影子都没有带走! 自从我说了影子和梁贵妃的事情后,影子都不在我眼前出现。 现在肖不修和燕捕头走了,他就忽然出现在我的马车里,横躺着根本不出来。他的腿那么长,我都没有地方坐了,只好坐在车边上吹风。 周不全居然会骑马,走在我的边上问道:“咱们去看看齐工祠?今日应该是很热闹的。” 因为肖不修走了,我干脆就又停了一个晚上,完全不着急。对于周不全的提议,我也表示非常赞同。“为什么有个齐工祠?” 这几年连年水患,秀水河经常泛滥成灾,搞得两岸的人很是头疼。 朱县丞研究了许久,终于确定了一个水利方案,在秀水河上做了一个小水坝工程。 等于是洪水汛期的时候,能够缓解河流下泄,枯水期的时候,也能够存水。 反正是搞得很是厉害,去年秋汛来的时候大家还很焦虑,结果平安度过。今年春汛冰凌下来的时候,居然也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下子大家就彻底放心了,于是凑钱要给朱县丞修一座祠堂,表彰一下他的功绩。 朱县丞完全不敢接受,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因为得了民心,在他自己的政绩册子上都是值得大写特写的事情。 但是,官场之道嘛,这种事情民间搞一搞就算了,千万不要上升到太高,容易招惹同僚的嫉妒,反而会搞出事情。 所以朱县丞说这水利工程也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倒不如就叫「齐工祠」,是表彰大家的意思。 这下子,老百姓更喜欢朱县丞了,热热闹闹地盖祠堂,等春闱结束后,就搞一个落成仪式。当然,因为又连续搞出了这么多事情,因此这个落成典礼也是一拖再拖。 现在,春闱都发榜了,兴国县该抓的抓,该打的打,该杀的杀,都弄得差不多了,说什么也要搞一搞这边的仪式了。朱县丞才答应下来,说是赶过来。 人家朱县丞也是年轻身体好,带着几名侍卫,骑着快马就赶过来了。 所以,我晃晃悠悠地走了三天了,人家一天就到了。 我默默地想:我可能真是太慢了…… 清晨略冷,但阳光热烈。堤岸上早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还有一座崭新的祠堂矗立在河边,看起来也是喜气洋洋。 更有锣鼓喧天的吹鼓队一直在热热闹闹地吹奏着,他们居然还凑了四只舞狮,在河堤上舞了起来。我站在一边瞅着,也挺开心的。 周不全虽然是兴国县的师爷,但是这些日子与朱县丞也一起工作,很是喜欢朱县丞。因此,他看到朱县丞只带了几个人过来,就跑去给他帮忙了。 我问跟着我的肖十七,“这个祠堂落成,是不是要搞些特色的好吃的?” 肖十七又递给我一个馒头,我很是嫌弃他,完全不想吃。 “一般这种仪式,也就是一个猪头,大家意思一下,也没什么好吃的。咱们等这个活动结束了,去前面的村子吃点热乎的。” “也成。”我点点头,“我不吃馒头,我怕噎死。” “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吃么?” “现在不喜欢,特别不喜欢。”自从那一日差点噎到我之后,我就很反感馒头。 结果,我们走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发现根本就没有供奉猪头,放的全是馒头。 朱县丞被大家簇拥着,有种官民鱼水一家亲的喜乐融融的劲头。 我们南厂一身黑衣站在一旁,一个个都属于不苟言笑的样子,我也完全没有说我是肖小七,也严肃地告诉周不全不许说出去。因此,基本上也没有人敢搭理我们。 我们与这个欢庆的场面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是旁观者,还是站在头牌的旁观者。 我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类似的场面,所以也没有觉得特别好奇。 就是在一旁看热闹,开开眼就好了。朱县丞看到我之后,走过来问我:“大人,去前面吧。” “别,我就是来看热闹的,朱大人千万别暴露我。”我一脸的严肃,把肖不修的样子学了个十乘十的像。 反正肖不修和朱县丞还算是不错的关系,所以朱县丞也没有特别说什么,只是叮嘱我要注意安全,这边人多,保护好自己之类的。 这态度吧,也有点像肖不修对我比较好的时候的样子。我点了点头,将手背在后面,默默地继续看热闹。 村民们倒是发自内心地爱戴朱县丞,所以他们看到朱县丞和凶神恶煞的南厂人聊完之后,回到堤岸上时,就都拥了上来,开始了正式的仪式。 齐工祠修建在秀水河畔,除了要歌功颂德之外,也是给附近的渔家村民等一个休憩落脚的地方,因此这齐工祠修得也算是简单大气。 当然了,秀水河畔,自然也是要有一尊河神娘娘的。因此,齐工祠里特别泥塑了一尊河神娘娘,当地有巧手的工匠。 因此这尊塑像很是好看,栩栩如生,云髻高盘,面目俏丽,白衣飘飘。 朱县丞掀开红布的一瞬间,大家看到这尊塑像也都不禁表示赞美之意。 人山人海的百姓们也都在欢呼,鞭炮鼓乐齐响,真是好不热闹。 朱县丞也觉得自己做官如斯,人生圆满。因此,也很是高兴,连喝了三碗烈酒,并且朗诵起了《洛神赋》: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 其实,大部分村民老百姓也是听不懂朱县丞念得这一套文绉绉的诗文的,但是都觉得挺好听的,因此大家也都默默听着。 可忽然从人群之中冲出来一个蒙面的女子,一把揪住了朱县丞的衣襟,大声怒骂道:“你这个沽名钓誉的贱人,这么多天不回家,心疼你的洛神是不是?”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女子竟然还扯下了朱县丞的官帽,声音就更大了,“你恋上了一尊泥塑,你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推到她!” 说完,直接又冲到了泥塑身边,特别用力的连推带踹,竟然就把这尊河神娘娘的塑像给推到了,摔得粉粉碎。 第三百一十九、朱县丞的仕途之路 突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惊呼着往后退,场面有些混乱。 朱县丞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指着这名女子喊道:“你疯了么?你到底要怎样?” 看起来朱县丞身边的侍卫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要上前去劝架或者是阻拦一下。 围观的人随便乱退着,我们所站的位置也难免收到了冲击。 影子扯着我往安全的地方走了走,然后低声和我说:“这女人好像是朱夫人。” 正说着,朱县丞已经冲上前去,和这名女子扭打起来。啧啧,这场面也是挺难看的。 他直接扯下了这女子的面巾,露出一张面色苍白且有些扭曲的面容。也不能说不好看,但是人在愤怒和争吵的时候,容貌都会变得丑陋起来。 朱县丞应该也是极度气愤了,直接扯住这女子的臂膀大吼大叫起来。 可能依然觉得不能释放出自己的愤怒,又觉得不能当众打女人,所以又喊自己的侍卫:“来人!来人!把这疯女人抓起来!带回县衙,重打五十大板!” 哟,这事情闹得。我特别想上前再仔细看看,但影子扯着我的衣服,死活不让我过去。陈一陈二也挡在我的身前,生怕那些四散的人冲撞到我。 “这女人是朱县丞的夫人,闺名陈蓉儿,是这次主考官之一的陈大人的独女,你应该听说过的。”影子对我说道。 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只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其实见到朱大人的次数也不多,我大部分还都是跟着肖不修身后,其他人也不安特别注意。 就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陈蓉儿看到有侍卫过来抓她,情绪就更加激动起来,特别大声的喊叫起来:“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发妻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官!我不活了!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话音刚落,她就从侍卫的缝隙中,夺路而出,直接冲到了秀水河畔,「扑通」一声投身进湍急的河水之中,几上几下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影子,他知道肖不修和朱县丞关系好,因此也特别注意这件事情。 看到陈蓉儿跳河之后,立刻让陈一陈二护好我的安全,他也立刻奔向了河边查看情况。 朱县丞也反应过来,立刻跑过来,其他人也赶紧跟在他的身后,还有渔民立刻跳进了岸边的小渔船,向陈蓉儿跳进去的地方划过去。 我喊了一嗓子:“影子,先救人!” 影子直接就跳进了河里。 因为我记得影子是会游泳的,所以也没有过多的担心。但若是陈蓉儿有个好歹,恐怕就不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但是,水流的速度很快,浪头也很大。影子都几乎看不到身影了,更何况早先他跳进河里的陈蓉儿,完全没有了踪影。 这下子,朱县丞本来还是气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已经大喊大叫起来。很多水性很好的村民也直接跳了进去,但是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南厂的侍卫把影子拉了上来,朱县丞的喉咙都沙哑了,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的侍卫们也慌得不知所措,都站在一边发傻。我赶紧喊周不全去扯住朱县丞,并且让南厂的侍卫们去维持一下秩序。 我问湿漉漉的影子:“不会死吧?” “这真不好说,水下又旋涡,还有暗礁,如果水性不好的人,应该生还机会很低。”影子也有点脸色发白,“齐工祠之所以修建在这里,应该也是因为这里的水面宽,但流速快,容易出事情。所以修在这里,也是起到一个警示作用……”他下面的话没有说,但我们都不由得叹息了一下。 看来,十有八九这人就算是没了。 跟着陈蓉儿来的还有她的老管家陈福,也是扯着嗓子大吼大叫。可是,已经有这么多人下去了,也没有发现半点踪迹。 这个时候,有村民说干脆划船到下游找一找,有可能被冲下去了,兴许还能够活下来。 朱县丞听到这话,也立刻沿着河岸狂奔起来,大家也纷纷跟着往下游走去。 我略略犹豫了一下,没有跟着走。只是对周不全挥挥手,让他先跟住了朱县丞,别让他也出事情。 但我若是去,恐怕也不是特别合适。因此,我就站在这里,看了看齐工祠,又看了看河水,也觉得这事情挺匪夷所思的。 影子擦干净了脸,召唤了两名南厂侍卫低语了几句,这两人就隐身在人群中跟着走了。 想想这算是可以了,我们也真的管不了太多事情。搞成了这个样子,大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因此,也就默默地散开了。 我转身也上了自己的马车,问影子要不要上来换衣服? 影子看了我一眼,转身要走。最近他对我特别冷漠,也不是冷漠,而是疏远,敬而远之。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一把扯住了他湿哒哒的衣服,吼道:“影子!上车!脱衣服!” 声音可能有点大,好多人都看着我。陈一陈二还是很不错的,直接拦住了影子,虽然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影子,但他们听我肖小七的呀。 影子皱了皱眉头,才上了马车。我把帘子放下,自己坐在了外面。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影子闲聊起来。 朱县丞年纪三十三,这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为官正直,口碑也相当好。 ——题外话—— 我要请假! 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更新的字数不满了。 各位先攒一攒,下周我来把坑补齐。 第三百二十、命运多舛,媳妇闹心 到了这个时候,傻子也明白了。 如梦方醒的朱伟业立刻给陈县丞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口称:“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态度恭敬,姿势标准。 陈县丞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伸手扶起了他,这就算是正式确认了翁婿关系。 之后,他也让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坐到了桌前,就算是一家人,以后也都不要见外了。 并且,陈蓉儿还拿出了这两日做好的香囊交给了朱伟业,作为定情之物。 她也说虽说之前知道朱伟业的事情,但那日一见之后极为倾心,“幸好君心似我心。”这事情,就这样愉快地定下来了。 当然,既然有了陈县丞的加持,以及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展望,朱伟业就更加努力用功读书,每天都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勤奋到就差头悬梁锥刺股,洗凉水澡,半夜跑步让自己清醒了。 当然,他也是有天赋的,聪明的,很顺利地进入了京城科考阶段。 陈县丞一家人也很是高兴,真的是送了一程又一程,甚至都表现出了依依不舍又满怀希望,连陈蓉儿都出来拉了拉小手,表示等待朱伟业胜利归来。那份绵绵情意,也让朱伟业浑身酥软,豪情满满,说什么也要回来娶她。 不过,此时的陈县丞倒是把朱伟业单独拉到了一边去,低声叮嘱他:“京城官场水深,你莫要说我的名字,只是说你是寒门苦读就好了。” 朱伟业当年只是一名懵懂的淳朴青年,完全不懂的官场上的种种掌故,因此很是诧异。 陈县丞又赶紧补充道:“我之前在京城为官,本应即将做到工部尚书一职,并且因为执行了很多行之有效的新政,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和爱戴。 但是因为受到同僚的嫉妒和陷害,最终被皇上听信了谗言,贬到了地方上做官。从一品大员到小小的县丞,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朱伟业也当真只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和满腔热血之人,这才发现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深受震撼,急急地问:“岳丈,我要如何才好?” 陈县丞倒也没有给他压力,只是说:“你现在要做的,第一是不要说出我的名字,毕竟现在的工部尚书是我的政敌,被他知道你的身份后并非好事情。第二,当然是沉下心来,好好考试。一切等你金榜题名时,我们再做打算。” 朱伟业立刻点头称是,按照陈县丞的要求,低调进了京城,安安静静备考,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接拔得头筹,成为当年的状元郎! 这真是人生中的高光时刻!朱伟业也禁不住飘飘然起来。 在宫里举办的状元、榜眼、探花的庆祝琼林宴上,很多朝廷官员都参加了,并且都要向这三个人敬酒,表示庆祝恭贺之情。 这状元自然是人们的关注焦点,朱伟业喝了不少酒,也和很多人说了很多话。并且,在这种时刻,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哪里还有什么克制一说。 朱伟业也是飘了,到最后连自己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直接就昏睡过去了。 第二日,状元、榜眼和探花要给皇上谢恩。 三人在太监的引领下,先去了偏殿换上了大红官袍和簪花乌纱帽,然后才到了正殿向皇上三叩九拜行大礼。 一般这种流程也就是走个流程,之后就会按照差不多的意思,给个合适的职位就好了。 皇上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这种事情他每年都要搞一搞,没什么新鲜感了。所以,按照程序,先让状元郎朱伟业上前来问话。 谁知朱伟业刚刚走上前来近距离给皇上行礼,皇上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狐臭味道,直接把早上吃过的饭吐了一地。 这下子好了,太监宫女侍卫一通乱忙乎,吓得什么似的,赶紧收拾起来,甚至还请了太医过来给皇上看看怎么了。 皇上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气味熏的,当下就皱了眉头,让人把朱伟业给轰了出去。 朱伟业也吓坏了,以为是大祸临头,有可能会被砍头了,跪在殿外三天三夜,都不敢动弹。 不过,这种宫廷官场之事,没人说,也就没人知道太多。 大家也只是以为新科状元或许是得罪了皇上,未必是多大的错误。因此,也只是观望而已。谁都没有站出去来,默默吃瓜而已。 皇上后来直接下了一道圣旨,让朱伟业到地方上做了一个县丞,但却把榜眼和探花都留在了京城做了大官。 朱伟业也是又气又急,他平日极爱干净,不可能身怀异味。 更何况,面圣这种事情,他清早还特别冲了一个冷水澡才进宫的。 后来,有知情者向他传了个话,说是那天在琼林宴上,朱伟业酒后失言,说出了自己与陈县丞的关系,被主持琼林宴的工部侍郎杨衡听到了,顿时就明白陈县丞想朱伟业的状元郎女婿的身份东山再起。 那怎么可能呢? 杨衡连夜找了自己在宫里的心腹太监,在朱伟业更换的官袍中,偷偷放入了一只用特殊药物制成的、散发着狐臭气味的小小囊袋,塞在了隐秘的地方。 皇上对气味很是敏感,因此在朱伟业上前近距离行礼的时候,闻到了这股子味道,立刻就狂吐起来。 然后一想起若是让朱伟业在京做官,必然要每天见到他,这股子味道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 所以,干脆就直接发配到地方上去,眼不见心不烦,也不算是亏待了新科状元。 圣旨都已经下了,没有杀头就已经是万幸了。朱伟业虽然是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儿,但也已经为时已晚,甚至都有些心灰意冷。可是,想到还有陈蓉儿和陈县丞的期望和承诺,也只得捧着圣旨回去了。 陈县丞一家人得知了这件事情后,陈县丞也没有过多的责怪朱伟业。 相反还是给予了他很多安慰,并且如约让他和陈蓉儿完婚,并且让陈蓉儿带着管家陈福以及一众丫鬟跟着朱伟业到昌辉县赴任。 管家陈福也不是一般人,自小就跟在陈县丞的身边,因此也属于深谙官场种种的隐形师爷。 这一次,陈县丞也算是对朱伟业很好,把陈福管家送到他的身边,让他在初初做官之时,能够有个人在身边时时做个提点。 朱伟业对于陈管家也是恭敬有加,关系相处得很是融洽。 陈管家还对朱伟业说:“老爷让我转告你,以他对杨衡的了解,这人绝对不会因此善罢甘休的。一旦你做官时出了纰漏,他必然会揪住不放,甚至会治你于死地。所以,万万要小心谨慎。” 朱伟业听了这话更是脊骨里都在冒凉气,更加兢兢业业起来。 当然,他的事情,肖不修也是多少知道的。在一次办事路过昌辉县的时候,他说起了当年的事情,以及当年暗害他的太监已经被肖不修杀掉了。 “当年,你跪在大殿之外时,我还没有执掌南厂,因此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正是因为你这件事情,让我起了必须整肃内侍之心。” 肖不修那颜值和一脸的正气,让朱伟业心生敬意,立刻向肖不修磕头感谢,并且也表达了自己一定做一名好官,无论职位大小,都会尽心尽力。 在这件事情上,朱伟业自是相当感激肖不修,但已经在昌辉县做了县丞,他也采取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没有想太多的事情。 不过,因为学识丰富,为人正直,办事利落严谨,也与肖不修成为了不错的相熟之人。 只能说是相熟之人,因为肖不修没有朋友,也不允许有任何人与他做朋友。 因此,即便是他对朱伟业很是欣赏,但也没有做出太多表示,多数是让他多干些活而已。 不过,这样也算是不错,至少有了肖不修的小小加持,让朱伟业在昌辉县做县丞,也没有太多的惊心动魄。 杨衡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只是一直压制着朱伟业,不让他有机会进京,或者是做一些大事件。 这一次,要不是兴国县县丞出了事情,也轮不到朱县丞出面。 并且,秀水河道的疏通工作,的确是利国利民,做的很好。 对于齐工祠这种事情,肖不修也算是默许了。因此,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按道理说,朱伟业的仕途之路,虽然初始有些风险,但后来也算是坦途,没有大风大浪。可是,他的后院却是起火不断,甚是热闹。 这陈蓉儿是陈县丞的独女,但也是饱读诗书的才女一名,但小姐脾气也是不小的。 平时大家也都是很忍让,朱伟业也特别疼爱妻子,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想着陈蓉儿,可以说是百般恩爱,羡煞旁人。 两人也算是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颠龙倒凤也是和和美美。 朱伟业觉得如果这样下去,就算是一辈子只做一个小小的县丞,或许是也一件好事情。毕竟,远离朝堂,保住性命,活着就挺好。 不过,两人一直没有孩子。 有人开始劝朱伟业纳妾,哪怕是把陈蓉儿身边的丫鬟收几个填房,帮着生几个孩子,也算是后继有人,香火有续。 朱伟业还是挺重情义的,没有答应。但是,陈蓉儿却觉得没有生儿育女这件事情成为了心中的一根刺,时时难受,愈发变得古怪起来。 一开始也只是吃醋耍耍小姐脾气,到后来,就已经变得不近情理,甚至是闹出了血案的地步。 后院起火,搞得朱伟业也是苦不堪言,灰头土脸的很闹心。 渐渐的,家里的丫鬟都被赶走了,只留下了厨房里帮厨的一个又黑又丑又胖的大妞子,然后其他的仆从就都是老妇人。 即便是如此,朱伟业偶尔和老妇人闲聊几句,陈蓉儿都气得摔盆摔碗,搞得鸡飞狗跳。 某年春暖花开之日,县衙后院的桃花开了,粉粉红红的很是惹人喜爱。 朱伟业满腹才华,自然也是要吟诗一首,应应景,搞一些文化人的风雅。其实,他也不过是念了首前人的诗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结果,居然被陈蓉儿听到了,勃然大怒,吼道:“好呀,不让你纳妾,你都把桃花想成了美人面,想和桃花在一起么?我都不如桃花美么?我能成全你么?必然不能呀!” 当即喝令家仆们把院子里的桃树全都砍掉了,连同其他花花草草,一点没剩,全都拔光了。留下了一个空空荡荡看起来极为残破的县衙后院,一片狼藉,好不凄凉。 朱伟业对陈蓉儿这种做法也是很生气,但想想这是自己爱的女人,陈福在一旁也劝道:“小姐就是闹着玩的,这院子干净了,也挺好的。否则这花粉四处飞扬,大人又要哮喘和咳嗽了。” 因此,他也只能摇摇头,不做任何处理了。 又一日,朱伟业路过厨房,无意中看到大妞子在干活。她虽然面目丑黑,但拉风箱的手却很白净,不由得随口说了一句:“美人千面,玉手芊芊。” 没成想,被随后而来的陈蓉儿听到了,她站在那里嘿嘿冷笑着,把大妞子吓坏了,躲进了柴房里不敢再出来。 朱伟业听说之后,也没当回事。“夫人爱吃醋,也是夫妻生活中调剂的一种,无伤大雅就好。否则,平淡夫妻,无事可做,岂不是更加无趣。”他一直很纵容宠爱陈蓉儿。 第二日,陈蓉儿居然亲自下厨,说是朱伟业连日处理河道事情,很是辛苦,她也要尽一份力,服侍好朱县丞朱大人。朱伟业也是挺高兴的,坐了下来,等着上菜。 陈蓉儿也不着急,让陈福管家一样一样把饭菜端上了桌,还报着菜名,搞得很是正式。 朱伟业很是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坐在桌前,拿着筷子等着吃饭。 上到一半的时候,陈蓉儿忽然高声喊了一句:“夫君啊,你最欣赏的芊芊玉手来了!” 说完,她打开了一个食盒,摆放在朱伟业眼前。 朱伟业探头一看,只见食盒里一张绿幽幽的荷叶之上,横摆着一只被剁断了的女人的手掌,白白的,但是在断口处流着艳红色的血,腥气扑鼻……真是太刺激了! 第三百二十一、嫉妒是什么? 朱伟业做官这些年,胆识也算是练出来了,但是猛地在自家吃饭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只断手,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接昏了过去。 等他转醒过来的时候,陈福管家告诉他,那只断手是大妞子的左手。并且,陈蓉儿用了一千两银子断了她的一只手,把人给打发走了。 朱伟业知道这个事情后,直接吐了一口鲜血,踉跄着去了前院大堂,自此找各种借口,再也不回后院了。 想他一个堂堂的县丞,如果要去大妞子讨回公道,是不是会害了此女子的性命呢? 越想越害怕,也愈发觉得陈蓉儿已经从羞怯的官家小姐变成了恶魔妒妇。因陈县丞的恩情,他又无法提出和离,那么干脆直接搬到前堂居住。 恰好当时正逢汛期,连降暴雨,秀水河水暴涨,眼看就要漫过堤坝,冲回这一年的收成以及两岸居民的家园。 看到这样的情形,朱伟业身为一县之长,深感责任重大,就直接带了县衙的人冲上了堤岸,固坝修坝。 他知道,这关乎到上下游的几万人的性命,不敢大意。同时,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些年看到官场的盘根错节,即便是他有肖不修的隐形后盾,也不敢放松。 更何况,若真的溃堤,出了祸事,第一个要他性命的不是皇上,而是那个与他岳丈争斗的工部侍郎杨衡。 这人一直忌惮他岳丈陈县丞的势力以及学识,即便是已经被贬到地方上做县丞,依然觉得此人是隐患,有朝一日会弄死他。 朱伟业打起了万分精神,组织衙役和沿河的百姓没日没日夜地在堤坝上巡逻,生怕出现任何问题。 一连几个月都吃住都在河岸边,出现险情,也是第一时间到达排除问题。因此,齐工祠也是民间为了表彰朱伟业朱县丞的方式。 可是,万万没想到搞出了这样的事情。 影子说完了大致的经过,我也是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朱县丞看起来斯斯文文,客客气气。虽然不是特别讨喜,还对我有略略有疏离感。 想必就是他那个夫人陈蓉儿的妒妇之名搞出的阴影,所以一直对我敬而远之,甚至都不太出现。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那个大妞子真的断了手?如果是被迫的,可以到官府去告陈蓉儿的。虽然她是家仆,但大月国的法例,这也算是人身伤害,是非法的行为。” “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朱县丞说,他也曾试图偷偷找这个大妞子,但是根本就找不到这个人,若是报失踪吧,也不合适。 因为有人证明大妞子已经离开了昌辉县,并且拿着一千两银子走的。 并且,没有去告官说手被剁下来的事情。那官府也没有办法追责。再说了,大月国也是仆从的生死是由主家定的。” 影子早已经换好了干净衣服,整理好了马车车厢,又让我坐了进去,他则在外面和陈一陈二挤在一起。 “咱们到的时候,朱县丞也刚刚从整理好秀水河的事情,被肖大人给临时拉到兴国县帮忙。所以,也没有时间去找大妞子。不过,他和肖大人说了这件事情,肖大人说如果真的有需要,他会安排人帮忙去找的。” “肖大人为什么和朱县丞这样好?”我还是很好奇的。 “大人说因为朱县丞跪在大殿之外的时候,令他想起了自己也曾经这样做过。并且,朱县丞为人正直,知恩图报,有学识,重要的是他肯为昌辉县做事情,并且做的很好。 你看这些年南厂的密报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关于昌辉县的坏事情,他们的税金交的也是最及时的。” “这倒是。朱县丞在兴国县代理县丞的这几日,也是兢兢业业,干活很是认真。我还看到他居然能够把文书里不通顺的地方都改了过来,也是很细心的。” “嗯,大人觉得朱县丞人品还是不错的,值得结交。大人爱惜人才嘛。” “啊,对了,那现在咋办?这陈蓉儿怕不是死了吧?”我想了想刚才惨烈地那一幕,也心里打了个寒颤。 这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要这样嫉妒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牢牢抓住朱县丞么?也就是朱县丞老实,并且要报恩,换做另外一个人早都把她休掉了。 “先帮着找找吧。”影子也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其实也不太好管。大人之前也知道陈蓉儿的事情,多少也劝过朱县丞几句,说要不然就和离吧,他要是说不出口,咱们大人可以去说。反正,咱们大人一直算是恶魔一般的存在,也无所谓得罪多一个人。” “朱县丞不乐意吧?”我接口道。 “你怎么知道?”影子很是惊诧。 “朱县丞那种人吧,说聪明也是聪明,但的确也是迂腐。想着报答陈县丞的恩情而已,所以不会和离的。 这话也就是咱们随便说说而已,如果陈蓉儿真的死了,或许还是一件好事情。至少,朱县丞也是耳根清净了。但是,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不知道他能不能过这一关?” “什么?” “陈县丞那里,恐怕也是不太好过去的。这也是陈县丞的独女,必然也是疼爱得如珍如宝,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本来是才子佳人的话本子,现在变成了人间悲剧。”我也跟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讲下去了。 我们又继续往前赶路,去往神武县与肖不修汇合。一路上,有消息传来,说是依然没有找到陈蓉儿,无论生死,都没找到。 不过,朱县丞已经病倒了,一直不能起身处理公务。所以,周不全暂时去帮忙,但是也仅仅是临时的,因为他也很快要去京城科考。 不过,既然有周不全先顶在那里,就先看看情况再说了。肖不修传过来的话是让朱县丞好好养身体,其余的事情等他过来再说。 我也是听了影子的密报,觉得这种事情我也管不了,所以也就继续慢慢腾腾地往前走。 其实,走的也不慢,就是比平时的速度慢半拍而已。想着抓个苍山客袁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我怎么能成呢? 最好是等我到了,燕捕头和肖不修已经把人抓到了,然后我们就回家去了。所以,我可以一路多吃点,省的有些好吃的没吃到。 没心没肺是啊,我也真的只能这样了。 行进到第五天的时候,影子说走快一点,晚上就能进神武县了。 我立时停了马车,打算找个客栈住一宿。影子瞪着眼睛问我:“为什么呀?” “洗个澡,换个衣服,漂漂亮亮地去见肖大人呀。”我还特别有理由,影子有一种想掐死我的表情。 神武县外十里有官驿。我说什么也不走了,就要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南厂的侍卫们也拿我没有办法,毕竟我有南厂的玉簪令牌,还是有些权利的。 先在驿站里吃了晚饭,和驿长坐在一起闲聊,他说前几日看到肖大人和燕捕头进了神武县,还是很吃惊的。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两人联手破案了。 “当年啊,这两人也算是郎才女貌,看上去极为养眼,破不破案都无所谓了。”看来,驿长也是个外貌协会的,满脸的星星眼。 不过,我一点都不想听这个。只好换个话题问他:“苍山客袁三抓到了么?” “听说是前几日,袁三出现在青衣坊喝花酒,所以一群人就风风火火地全都跑了过去。不过,也只是看到了一个人影,但没有抓到。” “肖大人的功夫很高的呀?”我和影子都很好奇。 “燕捕头摔了一下,肖大人去救燕捕头,所以就耽误了一下。结果就让这人给跑了。”驿长知道的还真多。 “发生了啥?” “就是陈大元的护院们,肖大人,燕捕头全都进了青衣楼,人也是太多了,地上很狼藉,酒菜碎碗碟满地,燕捕头滑了一下,用手撑地。 没想到按在了一个碎瓷片上,所以就流了血。肖大人看到了,就没有追出去,赶紧给燕捕头治疗……” “哦,两人关系这样好呀,连坏人都不追了……”我都觉得我声音奇奇怪怪的。 “是挺好的。”驿长还点了点头,强调了一下。 “给我准备点热水,我要去洗香香了。”饭菜吃了一半,一点都不好吃。我放下了筷子,说道:“你们慢慢吃吧,我要准备一下洗香香了。” 驿长还是很会看脸色的,立刻也站起了身,吩咐伙计们赶紧准备热水,抬进了我的房间。我直接把门锁好,让陈一陈二也别吃了,守在我的门口就好了。 其实,我也不想洗香香,只是随便冲冲,洗洗脸和头发,换一身漂亮的衣服,争取美美哒出现在神武县。就算是没有武功,但我长得美呀,也是要把他们都比下去的。 我洗的很快,然后随便裹了件外衣,拿了一件小衣裹住了湿头发,就从里间走了出来。 没想到,床上居然躺了一个人,把我吓了一大跳,刚想转身跑出去。 但又想到我只有件外衣,里面还什么都没穿呢。不由得一时间愣在了哪里,看着这个躺着的人问道:“你你你谁呀?” “肖小七,这才几天,你就不认识我了?”肖不修直接坐了起来,一脸的气愤。 “啊啊啊,大人啊!”我这嗓子终于吼了出来,陈一陈二直接冲了进来,紧张地摆开了架势,还慌慌张张地问:“怎么了?”结果,话都没有说完,就看到了肖不修脸黑地坐在床上。 影子和肖十七也从外面冲了进来,肖十七手上还拿着筷子,估计是还在吃饭呢。看到肖不修的大黑脸,这两人反应还真快,立刻行礼问好:“大人好!” 肖不修从床上扔了一床被子,直接把我罩住了。然后站起了身,冲着这四个人说道:“一百军棍,先记下了。保护肖小七不利,居然房间里有人都不曾察觉,都要打!” “大人啊,这旧伤还没太好呢——”肖十七居然还想讨价还价,肖不修立刻就喝道:“一人再加一百!” “是是是,属下记住了。”再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都立刻老老实实起来。 “先出去吧!我要和肖小七说几句话。”肖不修的声音里明显透露出了不高兴,那四个人立刻就夺门而出。 我在棉被里倒是挺暖和的,但是一想到棉被这就湿了,一会没办法盖了,就赶紧冒了个头出来,问道:“大人,您咋来了?袁三抓到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肖小七!跪下!”肖不修那张妖孽的脸还真是好看,这几天似乎也没有胖,也没有瘦,和往常一样。不过,眼睛里透出那么一点危险的意味,还略略有点寒光。 但我能怕么?我是肖小七啊!立刻就跪下了,然后还特别快地承认错误:“呀,肖大人呀,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他问道。 “当然是哪里都错了!要不然,您也不会生气呀。”我赖皮赖脸的功力真是有所长进的。 “说!在路上磨磨蹭蹭,为什么不赶紧来神武县?”他这个口气,很生气。 “挺快的呀,我们都在赶路了。”我小小地申辩道。 “吃了炸鸡,烧鹅,酥肉,馄饨,肉饼……你还有哪一样没吃到?” “玉山村的肉卷没吃到,那个大婶说要提前预定,所以没吃到。”我的确是挺老实的,还顺着肖不修的引导说了下去。 “还有李村的炸馓子也没吃到,主要是实在吃不下去了,他那个必须是从油锅里捞出来就赶紧吃,否则就不好吃了。” “肖小七!” “在在在。” “你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办案的!” “这不是有您和燕捕头么,我就不掺和了吧?”我好死不死地还不想顺着他。 “一百军棍!” “不要啊!”我裹紧了身上的被子,都有想夺门而出的冲动了。 “说!为什么不赶紧来?” “没什么原因呀!” “说!”肖不修的气势很足,直接站在我的眼前,俯下了身子,看着我的眼睛。 我头发上的水还顺着脸颊往下流,整个人毫无形象可言。 不过,我一点都没有胆怯,直接看着肖不修的眼睛,那里面也的确有道寒光。 第三百二十二、我已经欠你二十二个抱抱了 我虽然不惧怕肖不修眼睛里的寒光,但是他靠我这么近,我就很紧张,特别是能够看到他的唇下痣的时候,我就莫名地冒汗。 虽然我现在冒汗,都被头发上滴下的水珠给掩盖住了,但是我还觉得挺热的。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被子裹得太热了。 我咽了咽口水,才说道:“我嫉妒了。” 他的眼睛里明显有了一下下停滞,然后才问道:“嫉妒什么?” “嫉妒你和燕捕头关系好呗。”我扭过头去,尽量不去看他。肖不修倒是直起了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床上。 “我和朱县丞关系也很好。”他的声音平静了那么一点点。 但是我忍不住大声说起来,“那怎么能一样呢?朱县丞是男的,燕捕头是女的。您长得那么好看,不可以和一个女人关系好的,我会嫉妒的。” “那你为什么要嫉妒呢?”他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觉得棉被实在是太热了,直接撩开了一个口子,“反正你是肖大人,我又不能说什么。但是呀,您都和人家一被窝了,我就不能嫉妒一下么?” “你看到了什么?”肖不修的眼睛居然眯了起来。 我想了想,干脆就实话实说好了。反正也这样了,军棍也有了,大不了再多加二百,二千,我还怕这个?“您和燕捕头一被窝呀,睡在一起的。我都看见了!” “你想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他继续问道。 “睡觉呗,还能做什么?”我瞅着他。 “疗伤而已。燕捕头受了伤,我替她疗伤,累了,就躺一会。然后你就进来了。本来想起身的,但是又觉得你傻乎乎的,应该没注意到。也是我大意疏忽了,下次不会了。” “什么?还有下一次?还要和谁一被窝呀?”我瞪大了眼睛,瞅着他,一眨不眨。这人还真是的。 “下次会提前告诉你。”肖不修叹了口气,“小傻子就为了这个迟迟不来么?” “哦。”我在努力消化肖不修的回答,“大人是做大事情的人,不需要和我说的。您统领这么多事情,睡一两个三个四个女人,也是可以的。我不嫉妒的。” “肖小七!本都督还真没有精力去睡女人……” “哦,我忘记了,您是大内总管……”我忽然想起来,肖不修不是个太监首领么,怎么睡得了呢? 咦,那之前我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大约是忽略了这个事情,只是觉得他和燕捕头过于亲密了。那我干嘛要嫉妒呢? 都是那个陈蓉儿和朱县丞的事情闹得,我居然就嫉妒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就觉得更加热了,直接把被子敞开了,还把头发上的小衣拿了下来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和脸。 “大内总管就不能睡女人么?”肖不修继续问。 “能啊,大约还能睡男人呢。”我忽然想到万一他睡了朱县丞,可能也挺好看的画面,不禁笑了起来,抬头看着他。 肖不修正认真地看着我,一点都没生气。我忽然又有点胆怯了,这人我有点猜不透。 所以,是不是我又说错了。“大人,我错了,我不该说您睡男人……哦,您是不需要睡觉的……哦,您自己睡自己的……” 这话没说完,肖不修一把扯我进了他的怀里,低低地说道:“肖小七,我之前答应过你,周不全这个案子破了,每天都要抱抱你的。现在,我欠了你二十二个抱抱,一次性多抱一会儿吧。” 哟,他还记得这个事情呢?我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嘴角都开始上扬了。 “别呀,一次抵二十二个抱抱,我不划算的。咱们以后每次抱抱的时间都长一点,不就好了。我不嫌弃的,我可以的。” “肖小七!”肖不修终于变了脸,变了声音,直接推开了我一些,瞪着眼睛说道:“我很嫌弃你!你洗澡的时候就让陈一陈二守在门口,我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你就不能再警觉一些么?” “那我也不能让他们两进来看我洗澡吧?”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再说了,大月国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您这样厉害的武功吧?人家也不稀罕看我洗澡呀?所以,没事的呀。” 肖不修被我这句话成功地噎到了,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我,不知道是在想要打我打我,还是打我。 我狠了狠心,直接上去抱住了他,说道:“多抱一会儿,洗完香香可累了。” 他没推开我,好现象。 安静地抱了一会,他才把我推开,然后把我的外衣扯了扯,才说道:“去找个干净的软布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净。” “哦。”我想起来,我里面还什么都没穿呢,居然就这么和肖不修抱着。 咦,肖不修也出汗了,额头上都有汗了。“大人,你很热么?要不,您也洗个香香?” “肖小七!” “在!” “擦头发!” “好嘞!”我笑得特别开心,跟一朵花一样。 肖不修在给我擦头发的时候,大致说了一下神武县目前的状况。 其实,这部分我也听驿长说了一下。也就是说,目前根本没有再有袁三的任何线索,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神武县目前采取的是封县的政策。也就是说,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资进出之外,没有人能够进出。 当然,如果是真的有必须要出去的人,也要经过燕捕头亲自查看过之后才能够放行。 “所以呢?这么多天过去了,说不准人家轻功好,早就跑出去了?”头发擦的半干了,我跑到后面去换衣服。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是,总归是要有一些踪迹的。可是,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更何况,四日前我们还在青衣坊见过此人。” “那也不一定是他吧?你们见到正脸了?”我换了一身舒适的便服,才转了出来,拉着肖不修坐了下来,喝茶。 “我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身影,陈大元的护院林叔出去追的,但也没有结果。”肖不修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起来,优雅好看。 “谁说这是袁三的?”我把路上买的杏干摆到他的眼前,“好吃的……” “陈大元的那些护院的其中一个。他们也想找到袁三,毕竟是拿了人家的银钱,结果人还死了。于心有愧,说是定要找到凶手。否则不是对不起死去的陈大元,而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肖不修还真的捏了一块尝了尝,酸酸甜甜的,他居然眯了眼睛。我有点发傻,原来他也是有喜欢吃的东西的。 无论怎么说,到现在也找不到袁三。他和燕捕头也是一筹莫展,毕竟他也不能在神武县待时间过久,朱县丞那边和兴国县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京城科考之事也快要开始了,他必须尽快都弄好。 “那我来了也没用啊?我连袁三的毛都没有见过。”我也很是挠头。 “你可以留在这里多待几日,我先去看看朱县丞,如果他病重难启,我要先安排别人来代替他。” “也不要这样吧,怎么也要允许人家难过几天。毕竟是媳妇死了,需要缓一缓的。” “他停下来,那百姓们怎么办?不能都陪着一起难过吧?” 肖不修这话说的的确是对的,但有些薄凉,我也不太知道要如何回答,只好捏了个杏脯吧嗒吧嗒地吃了起来。 “别吃了,牙会坏掉的。”这人居然把这一包杏脯收到了自己的怀里,“我先回神武县了,燕捕头那边等我回去吃夜宵呢。” “什么?”我心里忽然比杏脯还酸,特别酸。“为什么呀?都这么晚了?” “今日她进了云岳山巡查,并且去挖一些山参和珍贵的药材,我要去清点一下。”肖不修站起了身子,“你的身子还是亏的,我特别拜托她给你找找云岳山里的石斛,这里的石斛品质相当不错。”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回去吧?”虽然有这个理由,但似乎也不太令我舒服。 “因为我也要再去神武县转转,特别是深夜转转,或许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肖不修也不搭理我了,直接拉开门出去了。我只好站在门边,瞅着他瞬间就不见了。 陈一陈二和肖十七都凑了过来,影子跟着肖不修走了。“小七,大人怎么走了?你没惹他生气吧?” “人家晚上要睡燕捕头呀,谁搭理我呀。”我气不顺。 “不太可能吧,咱们家大人不太能睡燕捕头的……”肖十七有些犹豫,“我女神虽然还没有成婚,也和咱们家大人好,但是,这两人不至于吧……” “有什么不至于的?人家之前就关系好着呢?”我越想越生气,就差十里路了,多跟我说说话不好么?歇一晚上不好么?再多吃一块杏脯不好么?至于么? 那三个人都没敢说话,特别老实地站在门口。我想了想,发脾气也没啥用处,就直接说:“吃夜宵!咱们也吃夜宵!我要吃烤肉串!我要烤鸡!” 很快,驿长带着伙计们和食材就过来了,我指挥大家在院子里烤肉吃,一点都不见外,并且吃得还挺开心的。陈一陈二就站在我身边,一口都没吃。 “干嘛不吃?”我问道。 “不饿……” “随便吧!”我转身和驿长闲聊起来,反正他在这里也三十多年了,知道不少事情。“陈大元到底多有钱?让这多么人保护他?” “也不是这人有钱,而是他家祖上就很有钱,积累到现在也真是富甲一方了。不过,树大招风嘛。”驿长回答道。 “继续继续。”我招呼肖十七帮着烤肉,也学着自己烤肉吃。虽然不敢喝酒,但是喝一些消食的大麦茶也是可以的。 陈大元与西凉国有贸易往来,并且每一次都是大宗货物买卖,能够挣很多钱。 他的护院虽然有一百多人,但是若是开始运输货物了,这些人也都是保镖跟着运送队伍要走的。每年大约有十趟货物,每次都是百十来号人,声势浩大。 陈大元本身也是脑子灵活,经常能够发现利润高的货物,这样两边互相倒换买一买,自然也是挣得盆满钵满。 更何况,据说他与西凉国皇宫有关系,因此也有不少好东西和好价格给他。 这关系也是他的父辈联络好的,他继续培养了一些。据说,他还要去个西凉国贵族的女子为妾侍呢。本应该是这一次去接回来的,没想到居然就这样死了,也是没缘分。 “他家是不是很大?能住下这么多人?”我继续问道。 “之前也不大,也是最近五年修的大院子,一边放货物,一边住人。他有一个正妻,两房妾侍,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就快成年了。现在搞成这个样子,的确也是挺难的。”驿长流露出惋惜之情。 “按道理说,这些大户人家不都是很令人讨厌么?怎么你们还觉得可惜和同情呢?” “陈大元这人还不错啦,再说了,这么多货物运输买卖,神武县很多人都是给他家干活的,这一下子陈大元死了,没货运输了,大家就没有了工钱,也很着急的。就算是我这个官驿,平时也可以让陈大元的人过来住几天,我也能贴补一些收入的。” “啥?不是官府给你拨银子来维持么?我们住在这里也是要给你钱的。” “我这里也不是重要的枢纽地带,来的人不多,但收入也不多。可我也需要维持的嘛。幸好之前肖大人同意让各大官驿在平时不忙的时候可以接待百姓来住,所以我也算是有些银钱周转的。 又说起小七大人要吃烤肉,我这大半夜的怎么能变出来呢?都是之前有人住,问我就多进了一些肉和粮食,这才能有的。” “哦哦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我说要住官驿的时候,陈一还说没有提前通知,应该让他们清理一下的。 所以,肖不修为什么那么生气,在我洗澡的时候没有人在屋里坐着。他也是觉得官驿没有提前清场,怕有外人在不安全。 “不过,那几个人本来是说要吃的,但是说有急事就赶紧走了,害得我白白买了肉放在那里。幸好小七大人要吃肉,我就赶紧拿来了。”驿长指了指正在烤的肉。 “嗯,味道还真是不错的。谁切的?刀工真好,薄厚一样,特别适合。”我就喜欢吃肉。 第三百二十三、肖小七气炸了 我们几个蹲在院子里吃烤肉聊天,倒也是挺高兴的。官驿里刚好没有外人住,就是驿长和五个伙计,都算不上官府编制的伙计,纯粹是驿长自己找来帮忙干活的。 他见我很好说话,就抱怨了一通官驿经营困难,应该再多放放权利,让他稍微能搞活一些,不至于每次都等着县丞给拨银子。 反正是提出了要改革,说得头头是道。我也做不了主,就跟他说:“你写个方案,我给肖大人瞅瞅。万一他同意了呢?所有的官驿就推广开来,也是挺好的事情。” 这么一说,驿长很是高兴,把五个伙计都叫了出来,虽然也都是岁数不小的男子了,但看起来也都很老实。 “我这里事情不多,但都是需要干活细致的人。所以就找了一些四五十岁的人过来做工。你别看他们年纪有些大,但做事很沉稳,特别可靠的。” 这五个人也很是有礼貌,都给我行礼,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边。 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说道:“没事没事,一起吃夜宵。我没那么多规矩的,让大家这么晚了还为我准备食材,已经挺麻烦大家的。” “可别这么说,我们一点都不觉得累。”这几个人说话也是嘴甜的,并且也很麻利地开始烤肉,其中有一个人刀工特别好,把肉切的大小一致,薄厚一样,就连土豆都能切成一样的薄片,令我很是赞叹。 “张大哥莫不是之前做过厨子?”我兴致勃勃地直接把陈二的短刀抽了出来,直接把土豆片穿了上去,然后放到了火上去烤。气得陈二直接夺过来,自己去烤。 我笑着没搭理他,继续看这个张大哥切肉片。还真的是很厉害的刀工,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我没有做过厨子,我义父是个屠夫,跟着他学过一些。后来他去世之后,我本来想接替他的活,但是又觉得做屠夫实在太过凶狠了,所以就自己做些小买卖度日。要不是驿长这里招人,我想着我年纪日渐大了,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呢。” “哎,老张这话说的,大家也都是同县的人,相互照顾一些也是对的。何况你来我这里,我都省了一个切肉的,多好啊。” 驿长拍了拍老张,然后对我说:“老张媳妇前几年死了,他女儿也嫁人了,所以就一个人过。我寻思着让他来做个工,也是有个事情做,省的在家里待着难受。” “嗯,没错,不能闲着,闲着难受。我同意这个说法。”夜宵的闲聊,一般都是往开心里说,我们的话题又离不开吃吃喝喝和八卦,自然也是很开心的。 等到我真的吃不动了,天都快亮了。这群人基本上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但还是强撑着和我说话,我也笑得不成了。“好啦,回去睡吧,我一会收拾收拾就去神武县了。” 陈一陈二没怎么吃东西,一直看着我。现在我站起身准备回屋了,他们更是贴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 “发生了什么?干嘛要这样?”我问道。 “肖大人已经说我们两个了,又记了军棍。所以,我们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戒,一定要守在你身边,不能有半点闪失。”陈二还是很爱惜他的短刀,见我不吃了,立刻就把短刀擦干净收了起来。 “行吧。那现在咱们收拾一下东西,把其他人叫醒准备出发吧。” “这么早?城门还没开呢。”肖十七立刻跟了过来。 “早点去呗,反正是封城的状态,咱们喊一喊还是可以进去的。再说了,肖大人说了他可能要深夜巡查神武县的,人家这么爱岗敬业,帮着燕捕头查案子,咱们也不能磨叽磨蹭呀。”我一想起肖不修就生气。 “行行行,我赶紧去收拾。”肖十七看我的表情不好,立刻头也不回地跑去了侍卫们住的房间,把他们全都拍了起来,起床洗漱套车上马,一通紧忙乎,然后我们就在天色微微亮的时候出发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法,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而已。因此,也就爬上了马车,瞅着沿途的风景,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想着这肉片居然能够切得如此之好,要不要把这人弄到南厂里去做个伙夫呢。 十里路很快就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城门口。 当然,这里是城门紧闭,有一队人站在门口值守。眼见着我们飞奔过来,立刻就警戒起来。 “什么人?”居然还有人敢拦着南厂的黑衣人?这群神武县的衙役们也真是够了。 南厂侍卫们那股子肃杀的劲头,让他们也仅仅是说了这三个字后,就直接闭了嘴。 不得不说一句,我们这群南厂的侍卫一身黑色劲装,每个人都是人高马大型(除我之外),就连肖十七都是大块头的。 只要他们不说话,往那里一站。浓重的压迫感就立刻出现了,并且还能够令人感到害怕发抖紧张哆嗦。 侍卫亮了一下令牌,城门的衙役们就立刻开了门,放我们进去。 并且很客气地说道:“肖大人吩咐过了,若是南厂的人过来了,可以先去县衙边上的官驿进行休整。” “大人在哪里?”陈一问道。 “大人应该在县衙,燕捕头刚刚从云岳山回来,似乎出了什么事情,走的特别匆忙。” 一般在我们的淫威下,大家都愿意(被迫)说实话,甚至是不自觉地开始透露信息。 我瞅了一眼陈二,他立刻就明白了,直接叫了个衙役带路,驾着马车飞奔去了县衙。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反正烤完肉一脸一头的油腻,也挺好的。 我们的动静有点大,特别是在清早的神武县,搞得刚刚想出门摆摊,或者清晨要出门做工的人,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又都关上了门,偷偷观察着我们扬起的尘土,很是紧张。 我也没打算不张扬,反正我就是带着人堂堂正正地进县衙,我是南厂的肖小七呀。 陈一陈二超级给力,直接把马车赶进了县衙的大院里,我跳下马车直接进了大厅,真是好巧不巧地刚好看到肖不修横抱着燕捕头正要往后面走。 “大人!”我觉得我可能都是一声怒吼了,“肖小七来了!”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居然都没有停下脚步,还是继续抱着燕捕头往后面走。影子站在一旁看了我一眼,也跟着肖不修走去了后院。 我愣在那里,没有继续往前走。不过,我也没有后退。 但是,我觉得我特别渴,很是干燥,耳朵都开始冒火了。 也不是火,而是气炸了! 这肖不修居然抱着燕捕头,居然是横抱着,居然都不搭理我。 气炸了我! 我攥了攥拳头,瞅了瞅跟着我的侍卫们,想着自己一定要冷静,肯定是因为一宿没睡,心情才会不好的。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断安慰自己,然后看了看县衙的大厅,直接吐了出来。 实在是太恶心了,我居然没看见地上有一块破布平铺开了,上面是混着泥土和血污的腐烂的残破的人体碎块。 这下好了,我直接把烤肉全都吐了出来,眼泪都流了二斤。 还是陈一利落,直接把我扛出了大厅,到外面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陈二立刻找来了干净的水让我漱口,轻轻拍我的后背,让我缓一缓。 不过,我是根本停不下来,实在是太刺激了。这个比之前那个没有头的尸体还恶心,都不能具体形容了。 反正此时此刻,我的好耳朵才听到成群结队的蝇虫嗡嗡盘旋的声音,以及那股子恶臭味道。 南厂的侍卫们果然反应够快,一个个都带上了黑色的面巾。 我扯住陈二的袖子扣在自己的脸上,问道:“什么情况?这也太刺激了吧?这大一早的,这是挖坟去了吧?” “唔,这大约是要等肖大人了,这个看不出来……”陈二也是真老实。 “那我再吐一口,你们找找土什么的盖一盖,这个吐得也挺恶心的。”我又哇哇哇地吐了几大口。 这下好了,昨天的夜宵都吐光了,连晚饭都吐出来了,估计连杏脯都直接吐了出来,真是太浪费了。 反正我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连水都吐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温度也开始上升。那股子恶臭的味道和嗡嗡声愈加厉害,我又往外走了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行刑用的板凳上。 现在,这里尽管有血迹,但毕竟是已经干了的,总比厅里那堆恶心的尸块要强太多了。 晒了一会儿太阳,我才觉得好了一些。看了一眼大厅,发现神武县的衙役们也都一脸的菜绿色,根本没有站在大厅里,都站在外面洗脸晒太阳,很是狼狈。还有几个村民模样的人站在边上,不知所措。 县衙里的几个仵作扛着自己的工具箱小跑着进来,看到我们这么一大堆人站在院子里,都愣住了,不知道是要给我们行礼,还是要继续往前走。 陈一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进去处理尸体,这几个人才匆匆跑了进去。然后,很快又都跑了出来,也哇哇地吐了起来。 这场面就尴尬了。 反正,我是好过来了。就默默地看着这群人吐的乱七八糟的,还默默地往边上又躲了躲。 影子出来的时候,我正在用袖子抹眼泪。他丢给我一块干净的帕子,说道:“大人让你进去。” “啊?能不从大厅走么?绕个远路也成。要不然,爬墙也成。反正我不要从大厅走。”我牢牢地坐在板凳上,不肯动。 “那我抱你进去,你闭上眼睛捂住口鼻就好了。”影子还真是行动派,完全不磨叽,直接就把我抱起来。 其实,我还以为是横抱呢,结果他是把我扛在了肩头,跟扛一个麻袋一样,完全不温柔。 我连「啊」都没喊出来,直接大头朝下倒趴在影子的背上,直接穿过了大厅,进了后面衙役捕快的休息厅。我自己梳的头发,现在这样一折腾完全是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可言。 现在我知道了,影子一直记恨我说破他和梁贵妃的事情,所以处处都在找我麻烦,或者说是给我小绊子。哼,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燕捕头躺在矮塌上,半睁着眼睛看我。肖不修坐在矮塌的边上,也看着我。 我也很尴尬呀,只好站直了身子,用手随便抓了抓头发,把发髻梳了起来。 幸好我换了一根之前肖不修给我的木簪子,不会摔坏。我捡起来赶紧插在了头发里,才很正经地给肖不修行礼说道:“大人,肖小七来了。” “你还知道来!”肖不修那个口气呀,真是太气人了。 但是,我忍。 “是是是,我来的有点慢了,我错了。”我立刻低头认错,心里却已经骂了好几句了。 “路上好玩么?”肖不修斜眼看着我,一脸的不高兴。 “不好玩呀!”我赶紧回答。 但是,怎么这么奇怪,这肖不修就像是昨晚没有见过我一样,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回到了他的阴阳怪气的玉面修罗肖都督的样子,和昨天晚上欠我二十二个抱抱的肖不修,完全不是一个人。 “不好玩还不赶紧滚过来支援本大人,真是该打!”肖不修的口气更加恶劣了。 “是是是,我特别错了。”我又低头认错,这次是更加诚恳。我偷眼看了看,屋里还有几个人,都是生面孔,完全不认识。 这是什么路数? 这些人是谁? “算了,你也别难为肖小七了,她还是个孩子,爱玩的心也是有的。那么早过来,也没什么事情。今天过来不是刚刚好,没事的。” 燕捕头已经坐了起来,我这才看到她身上有一大片血污,也是挺触目惊心的。 “燕捕头受伤了?”我想上前去,但又觉得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是我的血,是几只野狼的血。”燕捕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是有些嫌弃,“没事的,我就是刚才脱力了,现在缓过来一些。让人送些餐食过来吧,大家都吃些东西,我去洗漱换换衣服,咱们再说一下事情。” 肖不修抓住燕捕头的手腕,按了按她的脉搏,然后又摸了摸她的左肩血污最大的一块。 这才说:“好,你先换衣服,让肖小七帮你。我们先都出去。” 随后站起了身子,又对我说:“你帮燕捕头一下,再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哦。”我低眉顺目,但心里又觉得开始冒火,特别冒火。不对,不是冒火,是一直烧着呢! ——题外话—— 为什么我写这段时候,一直挺高兴的,嘴角都在上扬中。 第三百二十四、袁三居然死了 一群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我和燕捕头。燕捕头也没见外,直接把自己脱个精光,然后从后面找了桶凉水随便冲了冲,就喊我在一旁的柜子里翻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了。整个过程很速度,我都没来得及看的太清楚。 “我还没看到你是不是受伤了?”我拿了块干净的布打算帮她擦头发,燕捕头笑了起来,自己接过来擦头发。 “我真没有受伤,就是这一晚上的确太累了。云岳山特别不好走,还遇到了野猪。幸好啊,我的身手还是不错的,要不然也是小命都没有了。”燕捕头很是豪气地坐了下来,素颜的样子也是挺英气的。 “那衣服上怎么这么多血?”我指了指外衣。 “我直接砍掉了野猪的头,它喷了我一身的血。”燕捕头瞥了一眼那堆脏衣服,“这衣服估计也洗不出来了,一会掉了吧。” “野猪带回来了么?要不要烤个野猪?我还没吃过?”我的表情有点过分了,很是向往,因为真的没吃过。 “带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处理,看起来也挺吓人的。”燕捕头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你这是没吃饭么?” “那倒不是,是吃过了,结果全吐出来了。那个大厅里的尸体实在是太恶心了,我把前天的饭都吐出来了。” 我看她也挺正常的,所以也没有去帮忙。倒是燕捕头弄干自己的头发,梳起来扣上了官帽,看起来也挺好看的。 “肖小七,过来,我把你的头发梳一下吧,这也太难看了。你们家肖大人也真是挺难为他的,居然有你这么一个下属。我看他之前考核下属的时候,都是干净利落的人,怎么到你这里乱七八糟的。”燕捕头扯我过去,直接给我弄头发。 “我哪有?我也很干净整齐呀?要不是刚才影子扛着我进来,我的头发怎么可能会乱掉?都赖他!他欺负人啊!”我很是委屈。 “影子一向是好人,怎么可能欺负人呢?他也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能够这样扛着你,证明他还真的对你挺好的。” 我也挺无语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肖不修估计是听到了屋里已经洗漱好了,就推门进来,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燕捕头笑道:“还真的没受伤,咱们细细说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吧。” 我也赶紧跟着点点头,说道:“我啥都没看到,应该也是没受伤的。” 肖不修直接白了我一眼,然后扯我到他的身边去,开始给我收拾头发。 他的动作很快,几下子就弄好了。燕捕头看着也没说话,只是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拿起屋里的凉水壶喝了两口。 影子也走了进来,带了不少吃食放在了桌子上。燕捕头也没客气,直接大口吃了起来。 我一点都不想吃东西,闻到这个饭菜味道甚至还有些恶心,因此就往后退了两步。 肖不修招呼其他人也进了屋,并且淡淡地说道:“肖小七,我南厂的人,你们喊她小七大人就可以。” 我愣了一下,看着进来的这五个人,倒是都属于练家子型,身形魁梧,目光灼灼。 他们冲我抱了个拳行礼,还说:“久仰小七大人的名字,今日见到本人,果然非同凡人。” “哦哦哦,那我是仙女了?”我的确不太严肃,特别是这么多大汉冲我这么恭敬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点点别扭。 不不,应该说是有那么一点点害羞。毕竟,我也是个姑娘嘛,还不是特别淡定。 肖不修轻咳了一下,把我扯到了他的身后,然后才说道:“小七年纪小,各位好汉莫要吓到她就好。” 一群人看着肖不修那张妖孽的脸,早都不太注意我了。只是随声附和了一句,然后就安静下来。 因为燕捕头也吃喝了大半,已经缓过来了。她的威严程度可比肖不修还厉害,随便横了一眼这几个人,他们就立刻不说话了。 “小七莫怕,这些人虽然是武林中人,但也都是好汉。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我们说一下昨晚的事情。” 燕捕头也算是地头蛇一般的地方官,因此也挺有架势的。我依然站在肖不修身边,不想动。 燕捕头和肖不修在神武县转了几天,只是在青衣坊见到过一次袁三的行踪,之后就没有再得到任何消息。 她心里也很是焦急,这种人是很危险的,如果不赶紧抓捕归案,神武县就要一直封着,肯定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后来她想到最近有不少人去云岳山挖春笋,或许有可能会有人混着出去。 虽然不敢肯定,但应该也会有这种可能。于是,她跟肖不修说要带着人去云岳山看看,顺便也挖些草药,她有朋友咳喘,也需要一些药材的。 肖不修觉得这或许也是个方法,就同意了。他自己则趁夜在神武县里转了转,也没有发现什么。 单说燕捕头带着自己的一部分衙役,还有陈大元的护院林叔等几个人进了云岳山,刚刚走到山脚下,就看到几名猎户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她赶紧拦着了这几个人,一问才知道说是有野猪出没,并且还挺凶残的。 按道理说,现在这个时候,万物才刚刚开始复苏,野猪会出来,但不应该到处乱串。或许是受了什么惊扰?有猎户说道。 燕捕头也是艺高人胆大,束了束衣襟直接就趁夜上山了。 果然没有走出太远,就已经听到了野猪哄哄哄的声音,似乎是正在拱什么,并且在吃着什么。 野猪很凶残,不止吃其他小动物,还会吃人。因此,这群人立刻就提高了警觉,进入了战斗状态。 大家手持火把,慢慢靠近。但是,野猪也是聪明的,看到有火光出现也立刻炸了鬃毛,开始攻击。 这群武林好汉知道不能硬碰,一个个就都爬上了树。燕捕头轻功很好,虽然也上了树,但直接丢了个火把下去,因为她也想看看野猪到底在做什么。 火把丢下去的瞬间,她看到有几头野猪正在用力地撕扯着一只人的手臂,看起来极为血腥和恐怖。她一时也吓得慌了神,直接从树上掉落下来。 野猪已经被这股浓重的血腥味激发了所有的野性,也不管不顾那股火光的热度,直接冲着燕捕头冲了过来。 有几名衙役立刻丢了自己的长剑扎到地上,让燕捕头垫脚往起走。野猪也不傻,用自己的皮糙肉厚撞到了长剑,搞得燕捕头也很是狼狈。 不过,燕捕头也是厉害的,几番起落之后也看准了领头的野猪是哪一只,屏住呼吸直接跃起,挥动长剑斩杀之。 她那把长剑可是宝物,削铁如泥那种。砍野猪,虽然费点力气,但是能砍得动。 当然,她也是卯足了劲,用了十乘十的功力也直接一击即中,砍下了野猪的头。 那野猪头都掉了,依然没有收住脚步,直冲了出去,把一颗大树都直接撞翻了。 不过,这一招的确也是很管用。其他野猪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是害怕了,立刻收住了攻势观望了一下,全都撤退了。 燕捕头被喷了一身野猪血,看起来很是恐怖。但是,大家纷纷从树上爬下来的时候,用火把照亮了被野种拱过的地方,就感到害怕,胆战心惊。也是有不少人吐了出来,恶心坏了。 这个场景比我在县衙大厅里看到的还有血腥百倍,特别是在深夜的山里,配合着夜鸟惊慌失措的喊叫,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大家定了定神,该吐的也吐得差不多了。燕捕头站稳了身形,举着火把往刚刚被撕扯的断臂上看过去,这手臂已经发黑腐烂了,不太像是刚刚死的样子。 那么,这很明显要不然就是什么人的坟墓被野猪拱坏了,这人是新晋埋进去的。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人被丢弃在这里,死了很多天。 不管怎么说,这可能是一起命案。燕捕头凭借着职业敏感度觉得这事情恐怕也不是小事情,就和大家强忍着恶心,把残肢收拾了一下,用块破布给兜下了山。 经过这么一折腾,什么挖春笋,采草药,找袁三什么的,全都不重要了。他们很是麻利地收拾了能够看得到的碎尸,速度着下山回了县衙。 燕捕头他们的速度自然是比我快的,所以先我一步进了县衙。 燕捕头看到肖不修之后,才觉得云岳山那一幕实在是太凶险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直接昏了过去。 肖不修赶紧接住了她,直接横抱起来去了花厅。我就是这么巧,怎么这么巧地迈步走了进来。 我觉得这个事情要怪我不好,干嘛这个时候进来呢?晚一步或者早一步多好,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憋着气,默默地和肖不修拉开了一点点距离,结果被他发现了,他微微侧了一下头,我又赶紧往前贴了贴。 这下好了,直接贴了上去,嗑到了太师椅的把手上,刚好是盆骨的位置,把我给疼的。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粗鲁了?我揉着自己腰跨位置,很是不淡定。 “仵作可有结果了?”肖不修依然气定神闲。 有衙役赶紧出门去看情况,燕捕头也问:“那几名猎户来了么?咱们去前面大厅吧,一起再问问情况。” “啊,我不要去!”我的反应极快,这次我也管不了肖不修侧不侧头了,直接往后退。大厅里还有那么恶心血腥的尸块,我才不要过去。 “肖小七!”肖不修厉声喝了我一句。 “我不在!”我也赶紧回答。 那几个武林人士倒是笑了起来,那个陈大元的护院领队林叔说道:“小七大人害怕就别去了,的确是挺吓人的,晚上会做噩梦的。” “是呀是呀。大人呀,我就不去了。”我也恳求道。 “无妨,你站在我身后,不看便是了。”肖不修也真是的,非要我过去。 但是,我也不能违抗命令的,只好期期艾艾地走在他的身后,还给自己蒙了一块黑色面巾。 仵作已经忙乎了半天了,他们很是专业,细致地清理了残肢,描绘了样本。见我们这多人过来,也没有停下,继续清理着。 “可有发现?”燕捕头问道。 “没有头,没有手,只有躯干。”仵作说道。 “对,没有找到头。或许是因为天太黑了,一会儿可以多带一些人上山去找找。”燕捕头回答。 “其实也没必要了,这人必然是袁三,不用找头都能知道。”仵作年纪很大了,但是特别笃定,很是老道。 “什么?”现在是大家都不淡定了,找了这么多天袁三,居然人已经死了,还被野猪撕烂了,这是什么情况? “断臂的骨头还在,骨骼粗大,推测手掌也必然很大。按照腿骨的长度也可以推测出这人的身高和大致的重量。还有身上这些破烂的碎布条,应该是本县神武成衣坊的出品。八成就是袁三了。” “之前有袁三的资料?”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此人被通缉,府衙有相关的资料,应该是可以对得上。” “可以看得出来是怎么死的?”我继续问道。 “不能……” “为什么?” “尸体太碎了,现在也仅是凭借这几块骨头推断的。但至少可以知道,四肢没有断……” “不对,手是没有被发现的。那么,手定然是被砍下来的。如果是这样,那可能就是凶手不愿意让我们知道这人是袁三,要毁尸灭迹。” 我还是忍不住转了出来,恶心归恶心,但是亲眼看看这几块血肉模糊的肢体,也是必要的。“能不能拼一拼?” 仵作看了我一眼,说道:“可以试试。” “要不我们再去山里看看?”有衙役说道。 “也可,带着我的徒弟去。”老仵作真是沉稳,用了竹夹子开始捏起了尸块拼了起来。我立刻又闪开了身,躲在了肖不修的背后。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的确也没什么进展。燕捕头又找人细细吩咐了一圈,然后问肖不修:“大人要不然吃个早饭?” “也可。”肖不修很自然地就跟着燕捕头走了。可我依然是完全什么都不想吃,也不想从大厅穿过去,就磨磨叽叽地站在原地不动。 南厂的侍卫们只要看到肖不修,就全都不搭理我了。只有陈一陈二还跟着我,站在原地。 陈一问:“我背你过去?” “算了算了,我一点都不想吃。等他们清理完,咱们再走吧。我们回花厅坐着也成的。” 我转身就往后面走,老仵作倒是笑了一下,扔给我一包话梅饼子,“女娃娃也算是胆子大了,吃个小饼子就会好一些的。” “啊呀,谢谢谢。”我还是挺开心的。 “去吧,休息一下,你这黑眼圈都出来了,应该是体寒脾虚,昨天还吃了油腻的东西,油水沉淀在胃里,刚才被吓到了,现在应该是全都堵在经脉里。回头我给你找点石斛熬个水喝一喝就好了。”老仵作很是细心,还在翻检碎块。 “咦,您怎么看出来的?”我立刻不走了,回身看着他。 “翻检死人多了,自然也知道的多了。”这老仵作说话,的确也挺恶心的。 我立刻又转过头说道:“那您忙您忙,我先歇一会。”然后跳着脚就跑了。 第三百二十五、肖小七又气炸了 其实,就算是找到了袁三的尸体,并没有破案,反而令陈大元的死变得更加扑所迷离。 如果说,袁三是为了财杀死了陈大元,那么是谁要杀死袁三呢?另外,袁三盗得的财物又放到了哪里? 吃过午餐后,肖不修和燕捕头坐在大厅里又仔细听了一遍老仵作的做出的尸检报告,应该说,很详细,推测的也是很有道理的。 燕捕头介绍说这位老仵作可是资深人士,虽然年近六十岁,但经验丰富,心思细腻,帮助她破了不少迷案。 也正因为有这位仵作坐镇,神武县很少有破不了的案子。 燕捕头这话说得很满,被称作老姜头的老仵作还是客气了一下,“不敢这么说,只是尽本分罢了。” 肖不修对于老姜头也很是客气,说这人是当年大内里的仵作,后来觉得大内的规矩太多,又不喜欢京城的饮食,所以就向皇上请辞,回了家乡生活。 燕捕头自然是将他硬生生从家里请了出来,遇到大案要案特案的时候,必然是请他出山给看看的。 我暗暗点了点头,我说这个残肢碎块都恶心成这样了,其他仵作跟我一样吐得胆汁都出来了,这老姜头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还很靠近很认真地看着。果然不是一般人,就是不一样。 现在,老姜头给出的意见是等待他徒弟从云岳山回来,看看还有什么发现。我们这些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耐心地等最终的尸检报告。 但如果现在已经确认此人是袁三的可能性已经有八成了,重点应该放在其他的地方了吧。 但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只是低着头站在肖不修的身边,专注地看着肖不修的黑色制服上的暗红花纹。 “肖小七,你怎么看?”肖不修忽然问我。 我吓了一跳,才慌忙抬眼看了看他。此时,大厅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陈大元的遗属以及护院们。林叔他们几个也都看着我,期望我能够说些什么。 但我真的说不出什么,至今我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线索碎片太多了,根本都拼凑不出一个案件来。“我再想想哈。” “好。”肖不修可能也没有期待我能说出什么,所以很快就说道:“就先这样吧,我在这里也不能久留,燕捕头,今日也算是知道袁三已死,案件到此也算告于段落。你我此次重逢,还未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不如今晚我们也在青衣坊好好吃些东西吧。” “好。”燕捕头也有点都没有含糊,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我就不淡定了,怎么要吃饭?刚才他们不是去吃了午饭么?还不算是吃过饭么?为什么呀? “你们就不用跟来了,我和燕捕头单独吃一顿饭。也算是久别重逢。”肖不修这话说的,听着都很别扭。 我张了张嘴,但也没有说出来什么。 “肖小七,让陈大元家的护院林叔陪着你到处转转,你再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不许偷懒,不许逛街,不许吃东西。” 肖不修这话说的,就好像我一直贪玩,从来没有干过活一样。那之前都是谁在破案,谁在写卷宗? 哎呀,我这个气!火又冒了上来! 肖不修也没搭理我,直接对燕捕头说:“带我去城南的粮仓看看情况,春播之后,要尽快把仓库准备好。” “好,我先去告诉县丞大人一声。”燕捕头还能想得起来她头顶还有个县丞大人,不容易。我又开始默默腹诽了,这毛病真不好。 可是,神武县的县丞余伟年是燕捕头的三叔,这关系也是很亲,否则燕捕头也不会这样大摇大摆地在神武县做捕快。不管则么说,人家都是亲人,故友,只有我,只是个干活的肖小七。 我往后退了一步,特别恭敬地说:“大人,那我就先和林叔出去转转了。” “嗯,你们先住在官驿。我住在县丞大人的余宅,你们有事情可以来找我。”肖不修站起了身,没等我回答,就直接和燕捕头走了,走了。 陈一陈二只是跟着我,肖十七去了官驿给我们准备吃食。 影子自然是又不见了。我皱了皱眉,让南厂的这一堆侍卫们都别跟着我,都去官驿里睡觉。 反正神武县也算是太平,没有那么多事情。我要是带着他们出门,反而显得特别招摇了。 我跟着陈大元的遗属和护院们去了陈大元的宅子,看了看事发地点。 陈大元的小儿子十一二岁的样子,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又去了他家,一脸的恨恨之情。 毕竟这么多日子没有破案不说,以为的凶手还死得这么惨,要是我也觉得这群人真是白吃大米饭了,真是浪费。 我还是很坦然的,就在院子里转了转,又去事发的那间书房看了看。 时隔这么久了,他们都已经恢复了原状,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所以,也看不到有什么。我只好问了问陈大元的妻妾们,也都是照例询问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 转了大半天,也真是累了。加之昨晚没有睡,刚才又没有吃,搞得我头晕脑胀,完全没有什么心思继续看下去。 于是就跟陈大元的遗属们拱了拱手,说是自己要回去再看看卷宗,准备回去睡觉了。 陈大元那小儿子倒是很生气,直接冲我啐了一口说道:“你还号称是南厂的高手呢?这种事情拖了这么久都没有破案!我用千两黄金悬赏,必然有人能破。” 嚯,这小小年纪如此财大气粗,可以呀! 我瞅着他问道:“千两黄金在哪里?你先拿出来,我瞅瞅是不是真的。” 鉴于我和陈一陈二都是身着南厂黑色制服,自有一股气度在,陈大元小儿子年幼无知。 但他的妻妾可都是知道南厂威名的,立刻就跪了下来,低头认错。“大人别生气,小孩子口无遮拦的。” 失去了陈大元,这遗属们明显也没有了之前的张狂,个个都低眉顺目起来。 重点是没钱了,陈大元那一库房的金子都不见了,这都是他们几代人打拼得来的积累。 其实,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么?这要是把这么多的金银运出去,可不是一天两天或者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那么,袁三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别的人么? 我看了看那被封上的库房,心里转了好几圈。“今日先这样吧,你们关好门窗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卷宗。” 陈大元一大家子人把我送到了门口,林叔说什么都要再送我回县衙,我客气了一下,问道:“这陈大元都死了,钱也都没有了,你们何必还在这里待着呢?” “草民们是不服这口气,一定要找到凶手。等抓住真凶,我们都会离开的。”林叔和身边几个人攥了攥拳头。我也只好点点头,任由他们陪着了。 他们这群武林人士,自然有他们的交往方式。我回官驿关上门洗了洗脸,躺下来睡了一会儿再起身的时候,居然发现林叔他们几个和我们南厂的侍卫们正在切磋武功,搞得还挺热闹的。 陈一陈二站在外面观摩了好一会,偷偷跟我说,这林叔几个人的武功不弱,和南厂侍卫们不相上下。如果不小心,恐怕都会落败呢。 “那是,人家陈大元花了重金请来的保镖,怎么可能弱呢?”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他们在院子里打得极为热闹,但也看不懂都是什么路数。 “我们两上去都未必能赢。”他们这种学武之人都是好胜心比较强,看到这样的情形都会摩拳擦掌,想去嚯嚯一下。 “要不你们去比划一下?”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咱们去神武县转转,也吃点好的去。” “那咱们还是先吃饭吧,比划这种事情就让他们来吧。”陈一陈二更想吃饭。 我能去哪里吃饭?必然是青衣坊啊。肖不修和燕捕头去吃饭的地方,我必然要去看看的。 青衣坊其实就是个酒楼,神武县很大很贵的酒楼,一般都是有钱人才去那里吃吃喝喝。 我也是有钱人,我一点都不担心。陈一陈二还略略犹豫了一下,问我是不是换个地方吃饭? “为什么呀?我也饿了呀,就是这个饭而已。再说了,人家肖大人和燕捕头可能是在包厢里吃饭,我们去大厅吃就好了,遇不到的。” 我想了想还是去换了一件特别漂亮的粉色纱裙,虽然是初春季节,穿成这样有点冷。但为了美,我还是能够忍的。 的确是挺美的,我走在街上的时候,回头率很高。陈一陈二就很紧张,一直张开双臂护着我,生怕我被路人冲撞到。 一路也是有惊无险,直接进了青衣坊。低调奢华有档次,灰色三层楼,大堂里摆挂了一件青衣水袖的精致戏服,看来是有故事呀。 伙计看到我们三个人走了进来,立刻笑容满面地迎接。这里其实食客不多,因为贵。 大厅其实就是隔断出了所谓的包厢,其实一点都不私密,反而还都能够互相看得到。 我站在门口往大厅里巡视了一圈,发现肖不修和燕捕头居然还没有来,那就不能说是我跟着他们了。我可是先到的,我很有理的。 找了个不算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陈一陈二还不敢坐,说是不符合规矩。“咦,那一路上都跟我吃吃喝喝,怎么到这里又不合规矩了?” “这里很高级,我们不敢的。”陈二说道。 “哎,你说说你们,越是高级的地方越不能怂,一定要拿出南厂的气度来。咱们有钱,我兜里有钱。” 我很是豪气,“坐坐坐,吃点好的。” “不合规矩的。”陈一又说道。 “啥规矩?”我瞪了眼睛。 “你是小七大人呀,我们是你的侍卫,不能同桌吃饭的……” “闭嘴!”我气不顺,特别不顺,“这个时候跟我说不和规矩了,之前一路吃吃喝喝都算什么?大家还一起睡过大炕呢?那怎么说?赶紧坐下来吃饭,吃完饭回去睡觉!” 见我的脾气上来了,这两人也没有继续说话,直接坐了下来。我也没让他们有机会继续说话,直接点了菜,让伙计们端了上来。 味道还是不错的,我很喜欢吃,甚至考虑再来一碗米饭。 就在这个时候,肖不修和燕捕头进来了。这两个人的确可以称得上的璧人一双,都是英姿飒爽,身形高挑,并且走路都是飘飘的,看着就很养眼。 所以,这两人进门的一瞬间,青衣坊里都安静了片刻。大家都看着这两个人,特别是看肖不修。 然后就是窃窃私语,我有点挺不太清楚了,因为声音都是嗡嗡的,不太好辨别。 肖不修的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我。我也特别热情得和他挥了挥手,结果人家根本都不搭理我,转身指了指距离我这桌最远的位置,和燕捕头坐了下来。嘿,这是故意的! 还没等我想办法走过去,青衣坊里的戏台锣鼓点响了起来。 这里之所以叫青衣坊,缘由很简单,这里的老板是之前唱青衣的,他的名字也叫做程青衣,并且是大月国很有名的角儿。 不过,他和潘安不同的是,他真的是个男的,反串唱的青衣。唱念做打都是第一流,当年也是迷倒了不少人。 后来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唱不动了,就退了下来。他本人又喜欢吃吃喝喝,所以就开了个酒楼。 可是,又放不下自己的过往,因此就决定开个酒楼,搞一个戏台,挂上自己最精美的戏服,昭告天下:我是最好的青衣! 偶尔戏瘾上来了,还会唱上一出。 慢慢的,青衣坊的名气就越来越大,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菜品也真的是越来越贵。 这老板程青衣说了:“怎么了?我就是要最贵的,因为我的服务好呀,我可是大月国的角儿,当年我成名登台的时候,一票难求,重金难买。 现在怎么了?我年纪也不大,还能唱,只是不愿意那么辛苦挣钱了。所以,我青衣坊的菜品贵了些,怎么了?爱来不来,爱吃不吃!” 这脾气,我还真的喜欢。特别是看到肖不修居然抓住了燕捕头的手,然后给她到了一杯酒之后,我的脾气也上来了,直接大步走了过去,抓住肖不修的手说道:“大人啊,我也要喝酒!” 第三百二十六、速战速决 一切不过是我的臆想,因为我一点走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就坐在我这里,看着肖不修拉住了燕捕头的手,说着什么。 我就算耳朵好,也真的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并且,我看到燕捕头还越发的靠近肖不修,脸都凑过来了。 戏台上的锣鼓点越发的急促了,应该是催促程青衣上场。 但是,舞台上依然空空荡荡的,上场门的门帘后面也没有人。食客们已经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了,都是在问怎么程青衣还没上来。 我喝了口茶水冷静了一下,想了想人家肖大人要和燕捕头拉拉小手说说悄悄话什么的,自然是要离我们远一些的。 理解,理解了。 我看着桌子上刚刚端上来的酱肘子,心里也就释然了。 不过,有人不乐意了。 我没有特别看清楚,只是觉得一道翠绿色的身影直接在我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就飘到肖不修那桌去了。 想想肖不修什么身手,立刻一根筷子就丢了出来。那人柳腰一弯,筷子就躲了过去。但是,我没躲过去! 我这个位置刚好是翠绿色身影的后面,那根筷子直直地就冲我飞了过来。 我的眼神也不好,完全没注意到有东西飞来了,还开开心心地去拿大肘子。 结果,这根筷子直直戳在大肘子上,陈一陈二只来得及抱着我往后退了退,没有误伤到我。 但是,我也怒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我直接站了起来,甩开陈一陈二,直接拎着裙子大步走到肖不修面前。 此时,那个翠绿色的身影已经站在那里,用粗犷的男声说道:“余燕容,你搞什么搞?居然还和这个男人跑到我这里来喝酒?” 啊哟,有故事呀! 我就说嘛,我一进青衣楼就明显感到这里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现在,果然,没错。 我本来也想喊几嗓子的,但是一看到这人喊了起来,我反而默默地靠得更近了一点。听八卦,必然要近一点才好玩。 “程青衣,我跟肖大人吃个饭怎么了?”燕捕头一脸的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点嫌弃。 肖不修连正眼都没看他,继续对燕捕头说:“还是我来倒酒,这种事情我做就好了。” 咳咳咳,我其实也挺不痛快的。但是,我还是能够忍得住的。 程青衣直接夺过了酒壶和酒碗,说道:“喝什么喝呀?你不是受伤了么?怎么能喝酒呢?” “你管得着么?我愿意喝酒,是我的事情。”燕捕头那个表情也是挺让人难受的。 程青衣吃了瘪,更加生气了。我也看出来了,很明显程青衣和燕捕头是有一腿的。 但是,似乎燕捕头现在和肖不修在一起更舒服一些。这个嘛,明显不太对。 我正在瞎琢磨的时候,肖不修冷不丁吼了我一句:“肖小七,你在这做什么?” “吃肉。”我拿出那根筷子,恭恭敬敬地呈给了肖不修,“大人不要误伤我,我很老实的。” 肖不修的表情也不算特别好看,直接拿走了筷子,扔到桌子上,问道:“就知道吃吃喝喝,什么都不干。” “大人,这么说话就不合适了吧?”我本来是压着火的,肖不修这不是诚心招我生气么? “我一直在做事情的,您可不能因为没有和燕捕头喝成酒,就赖我的。再说了,我也不是第一个过来的,这个人先来的。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是完全不想知道,但是您这么批评我是不对的。” “肖小七,反了你是不是?本大人说你几句怎么了?”肖不修那个美目瞪起来也是挺吓人的,但是,我怕么?我一点都不怕的。 “您说您说,您说什么都成。我走了,您们慢慢吃。”我控制住我想挠他的心思,想着这人完全不可理喻,怎么就又生气了。 程青衣也急了,直接怼肖不修说道:“肖大人,您这样说就不对了。这是肖小七吧?人家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带着人过来支援你,结果是你们没能力破不了案,还说人家小姑娘,你这样才是过分了好不好?” 行了,这程青衣果然是厉害的,肖不修完全急了,直接摔了酒壶,站起了身,眼睛里都冒了杀人的寒光。“程青衣,你在教训本都督么?” “哎呀,那小人可是不敢的。但我就是爱说实话而已。”程青衣也没在怕的,挺直了腰身站在那里,虽然是已经装扮好的青衣打扮,很美的女子样子。 但这个状态吧,也是挺有趣的。要不是我已经被肖不修气得咬牙切齿了,看到程青衣和肖不修叫板的样子,一定会笑起来的。 我看着程青衣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人站起来围观了。我随便扫了一眼,似乎还有不少熟面孔。 但我是个脸盲的人,也分辨不太清楚。可现在这个状况,其实也挺不好看的。我决定退出战局,回去睡觉了。明天一早就回京城! “肖小七!”肖不修又吼了我一嗓子。 “不在,我不在。”我又瞅了他一眼和燕捕头,这两人一毛一样的姿态看着就令人生气。“我不管了,我要回去睡觉。” “肖小七,好样的!”程青衣给我点了个赞,那笑容也是挺娇媚的。 我居然看得呆了呆,我向来喜欢看美人的,所以居然也被程青衣的样子迷惑住了。 “程青衣,是吧?好美!”我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要不,咱两喝酒去?他们和他们的,咱两喝咱两的,今天晚上也别唱了,我那里有大肘子,你给我来壶酒就成。我不挑的,都成。” “好啊!”程青衣也不和肖不修杠了,直接扯着我的袖子说道:“我喜欢你的,肖小七!” “哈哈哈,可我都不认识你。”我略略有点尴尬。 “没事,我认识你就成。并且,我见过你的,只是你没太注意过我而已。”程青衣还真是自来熟,半揽着我从肖不修燕捕头那一桌走开了。 陈一陈二愣在那里,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程青衣现在看起来是极美的女子,要是去拉扯吧,似乎场面上也不是特别好看。 他们也就是停顿了片刻,还是紧紧跟上了我,回到了我们坐的那个开放式的半包包厢,等我和程青衣坐了下来,这两人也跟着坐好。 程青衣对自己的掌柜喊道:“今天不唱了,收了吧。给我这里来一坛女儿红,十年那种。对了,再加两个肉菜。小七,喜欢吃什么肉肉?” 我想了一下,问道:“有羊肉串么?撒了辣椒面和孜然的那种,我特别喜欢那个。” “这口味也是有点奇特了。”程青衣笑了起来,“但是,我这个青衣坊就是什么都有,全方面满足客人的需求。你等着,我让他们给你杀一只羊,随便串肉串吃!” “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抓住程青衣的手,虽然他的手还是比女人的要粗大一些。 但也是很纤细干瘦的,抓起来的手感不算特别好。但是,看在羊肉串的份上,多抓一会也是可以的。 这一次,燕捕头走了过来,扯着程青衣说:“程青衣,你发什么神经?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喝酒么?” “那怎么了?我和肖小七一见如故,喝酒庆祝一下,怎么了?”程青衣那个眉眼之间真是特别美。 我禁不住赞叹了一句,“媚眼如丝,美人如斯,真是美哉。” 程青衣立刻也不跟燕捕头说话了,转过头来问我:“肖小七,你是说我么?” “嗯,除了这个声音我不太能忍,但你这个相貌实在是太好看了。我觉得若是肖大人扮成了女装,都未必有你这样的美貌,实在是赏心悦目。” 我点了点头,很仔细地看了看程青衣,“有些美人,美则美矣,没有灵魂。但你完全不同,是那种神形兼备的媚态,我很是喜欢。” “肖小七,你注意一点,这是男人。你怎么能这样当众说出口呢?”燕捕头又不乐意了。 我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个罗圈架,完全无解。 不过,核心点在于程青衣和燕捕头之间的关系,一定是有很深的男女关系,才会变得这样在意和敏感。 “程青衣,要不然你看看你有什么包间,那种关起门窗别人看不到的,咱两去吃吃喝喝一下,省的这么多人围观,看着好闹心啊。” “走走,我这里有个单间,平时都是我自己用的,从来没有给外人用过。连燕捕头都没有用过的,咱两去吃一吃。” 程青衣又扯着我站了起来,招呼他的伙计和掌柜子把我们这一桌子菜往他的单间里挪动。 程青衣是老板,这里他说了算。燕捕头气得脸都绿了,扯着肖不修说道:“不吃了,咱两走。咱们也找别的地方吃饭去。” 肖不修眼睛里居然有了那么一点点迟疑,被我捕捉到了,我心里又转了七八个跟头,也没有搭理他。直接带着陈一陈二进了程青衣的单间,开开心心地吃起饭来。 程青衣和燕捕头的故事,是在程青衣喝完一坛子女儿红之后对我说出来的。 程青衣是大月国武官排名前三甲的程大将军的独子,自幼也是饱读诗书,习得了一身好武艺。 不过,他最喜欢的却是唱戏。这就难办了,程大将军想让他做个武官,报效朝廷的。 结果,他从小就往戏楼里跑,即便是参加了武状元拿了第三名,也一点都不想做官。 燕捕头是一直恨自己是女儿身,不能去考武状元,上战场厮杀一番。 这两人也算是从小就相识,因为同岁的缘故,一直关系非常好。 燕捕头还想让程青衣帮他改个身份,去参加一次武状元的科举考试。结果那一日,程青衣喝醉了,没有把燕捕头送进去。 这事情搞得很是麻烦。在门口,就被肖不修给识破了燕捕头的女儿身,直接轰了出去。 后来,燕捕头喊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字,被皇上听到了,这才勉强让她进来随便打一打。 燕捕头武功也是高的,一路也打到了前十名。但女子力弱,她还是不太行的。 皇上爱才,就问燕捕头想做什么?燕捕头当时不过十六岁,就说自己想做个捕头,抓捕凶犯。搞得还挺义正言辞的。 皇上琢磨了一下,就把她安排在了神武县,她三叔管辖的地方做个捕头,反正出了事情,就是他三叔顶着。皇上那个小心眼也是算计得明明白白的。 一年后,程青衣完全不想做武将,就和家里闹掰了,直接去戏班子唱了戏。又唱出了名堂,成了名角。特别是他的青衣造型,美疯了。 我听静心师父说过,她看过有个男扮女装的戏子唱过一出《红妆醉酒》,美轮美奂的戏服,以及那媚眼如丝,凄凉的等待爱人之情,让她哭了好多次。 算算年纪,估计就是这个程青衣唱的。 现在的程青衣年纪可应该三十多岁了,虽然包养得好,但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干净明亮,更多的是对世间的失落和无奈。他这又是怎么了?何必呢? “哥哥,你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呀?”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能有什么不开心的?我有钱,有名气,有自己的酒楼,我还有什么不开心的?”程青衣喝多了,说话横着就出来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你要是开心,就不会这么说了。妹子虽然啥都不知道,其实也根本不想知道。但是基于现在这个状况,我是决定速战速决,赶紧弄完你们这里的破事情,回去睡觉了。 你们这群人实在是太烦了,一个二个三个都不说实话,并且都不喜欢进来说话,非要在外面听着,多累呀。” 我看了一眼外面,陈一陈二立刻就推门出去,直接把门口的扯了进来,居然是陈大元家的护院领队林叔,这局面又很是尴尬了。 “我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就是路过,真的是路过。”林叔紧张得搓了搓手,“我和这边的掌柜相熟,本来是找他拿一坛好酒的。就这么走了过来,听到你们在说话,还想着怎么小七大人和程老板认识,还在一起喝酒。就站在门口想看看什么情况,没想到被您给发现了……” “哦哦哦,那就一起喝呗。反正大家都是认识的,多一双筷子的事情。”我看了一眼门外,那掌柜子也点头哈腰地站在外面,很是客气。“肖大人他们走了么?” “走了走了,说是去路边摊随便吃口东西。”掌柜赶紧站在门口回话。 我瞥了一眼程青衣,他那个表情依然不是特别好,并且脸都因为喝酒红了。 “哥哥,你这个酒量明显不成啊,这才喝了一坛,脸都红了,八成都有点晕了吧?” 燕捕头说不许他喝酒,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看这幅模样,明显是不胜酒力。 “谁说的?我怎么就不能喝了?我就是要喝。”程青衣这副娇嗔的样子还真是好看,我和林叔都呆了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还是陈一陈二比较狠,完全没有顾忌他的女装形象,喊了他的伙计过来说道:“赶紧把你们老板弄回去躺下吧,这都什么样子啊。” “不成!”程青衣还死撑。 “赶紧弄走,别耽误我吃肉肉。”我冲那几个伙计和掌柜摆了摆手,赶紧把人弄走。 “林叔,您陪我吃点,这几天估计您也是累的够呛。今天咱们就不说案子了,就随便吃吃饭好了。 我一点都不想听那么多的事情,太闹心了。对了,我这打算就回京城去了,你告诉我有什么特产,我能买一些的。” “小七大人,我家老爷陈大元的事情还没有破,您不能走啊!”林叔倒是噗通一声给我跪了下来,表情极为诚恳。 第三百二十七、爬上屋顶看月亮 林叔也是个黏腻型人格,一直和我絮絮叨叨要破案的事情。 我只好耐着性子,为了把酱肘子吃完,就听他说话。其实,他来给陈大元做护院时间也有三年了,“陈老板不能说好人,但也不能说坏人。就是个一般人而已。” 聊起了陈大元的故事,也不算很特别。除了之前我们知道的财富积累和两国之间的货物倒卖之外,说是陈大元有时还会去捐一些寺庙之类的,求平安。 人是好人,买卖做得也大,很多人依靠他生活。现在这个样子,让很多人都感到很慌张,不知道未来要如何。 这些我大致都听过了,卷宗也简单看了看。所以,对于林叔又说了一遍,也没有太多表示。随便应付了他几句,就又回去睡觉了。 一连两天,我也没出门,就在屋里睡觉。陈一陈二说肖不修和燕捕头这两天一直在外面闲逛,也完全没有去破案的意思。这两人吃吃喝喝,还买了不少东西,已经装了一个马车了。 我按按了自己的胸口,又喝了口冷水,才说道:“大人辛苦的,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那咱们要出去转转么?”陈一试探地问道。 “去哪里转?”我问道。 “不知道啊,但是,不是要破破案子么?”陈一说道。 “林叔这两天也来您这里问问状况,很是焦虑。”陈二也补充道。 “老姜头哪里有什么发现么?”我想了想,也真的没有什么线索了。 “他刚回来,你要不要见一下?”陈一说道。 “县衙?走。”我穿了便衣,没有很招摇。只是带着陈一陈二步行到了县衙文书处,老姜头他们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喝热茶。 “小七大人!”这群人给我行了礼,我赶紧说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来看看,问问有什么线索?” 老姜头正要给自己再倒一杯茶,我直接过去拎起了茶壶,帮他倒好。顺道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尝了一口。味道太浓了,甚至开始发苦了。 “小七莫要喝这个。”老姜头直接夺过了我的茶碗,从怀里掏出了一棵草,“你现在喝些热水就好了。明日我让徒弟处理一下这个,这是石斛,泡水喝很好的。你是不是又吃了大肉?又不运动,现在的脸还是有些浮肿的。” “这么明显?那我还美不美了?”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略略有些担心。 “美的美的,但是可以更美,对不对?”老姜头对我还是挺随意的,其实我都是他孙女辈的人了,他若是倚老卖老,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老姜头带着其他仵作们在云岳山转了转,在发现碎尸的地方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情况。 这里并不是普通人的墓葬之地,所以首先就可以断定这是个埋尸现场,并且很可能是凶案现场。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在这里将尸体砍碎的。但是,这个尸体埋的时间应该至少有半个月了,所以开始发出了腐臭的味道。 野猪闻到了浓郁的腥臭味,所以来到了案发现场,从本来埋得并不深的地方将碎尸翻了出来。 当时有猎户听到声音不对,赶过来看了看,又正好遇到燕捕头进山,才会让他们见到这样的场景。 “为什么是第一案发现场?”我好奇地问道。 “地面上看起来已经被野猪和人的脚印踩得乱七八糟了,但是依然可以看到血污很多。也就是说,这人流了很多血,几乎就是全身的血都流在了这里,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才能够形成如此浓重的血腥味道。” “人头呢?手掌呢?”我继续问道。 “这个都没有找到,并且的确是仔细找了附近五百米的位置,都没有发现。” “野猪会不会把脑袋叼走了?” 老姜头笑了起来,“你以为人头好吃么?野猪不会吃的。” “那手掌呢?” “仔细看过了,也没有。所以说,这埋尸体的人就是想掩人耳目而已。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是让人起了怀疑之心。”老姜头微微一笑,那种老神在在的样子,也是挺让人放心的。 “还有其他的发现么?” “这个位置看起来还是很偏僻的,一般猎户和采药的人不会去。所以说,这个人或许是对云岳山很熟悉的人,或者说是经常进山的人。”老姜头的判断。 “神武县的人对云岳山应该都很熟悉的吧?第一是距离很近,另外一个如果要是出门,特别是往西边走,就都是要去翻越云岳山的,对不对?”我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神武县的方位图,应该也只能是这样解释而已。 “差不多吧。”老姜头又喝了一口热茶,站起了身,“也就这样了,我能做到的也只能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要看你们的了。” “咦,您也是这么帮燕捕头的么?”老姜头居然不参加破案过程,只是做个尸检报告。 “对呀,我还能做什么?那些破案和分析的事情都是你们做的,我负责的就是把我这一块做好就成了。” “倒是也挺有道理的。”我点了点头,“那咱们去吃个饭饭?” “不吃,我要回去睡觉了。”老姜头还真是挺有个性的。 但我也不会生气的,因为我也不想和他吃饭。随便客气一句就好了,何必认真。 从县衙出来,我站在大街上看了看,实在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最后,只好说:“要不,咱们去花魁楼看看吧。” 陈一陈二齐声吼道:“不可以!” “为啥?” “那是莺莺燕燕的地方,你去不合适。”陈一那表情,还真是可爱。 “不是说,袁三是从花魁楼跑的么?我们也去看看呗。省得肖大人说我不干活,老睡觉。”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起来比较周正和正派。 “哟,小七,你在这里?”有个男人从街角转了出来,看到我也是满脸的喜悦。他今日倒是男子的打扮,剑眉朗目,看起来很是英挺。 “您哪位?”我好奇地问。 这人明显被我的问题气得踉跄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是程青衣呀!” “哦哦哦,你穿上衣服,我都不认识你了。”我很老实地回答。 “肖小七,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别扭啊!”程青衣满脸黑线。 “哦哦哦,我说错了,你换上便装之后,我都不认识你了。”我眉开眼笑起来,“本来我觉得你扮相就很美了,没想到男装也是美男一个,我很喜欢呀。” “啊呀,这个夸奖我很喜欢,就是太露骨了,咱两可以在房间里偷偷说嘛。”程青衣居然脸还红了那么一点点,看起来更是可爱了一些。 “成,咱两去花魁楼吧!找个房间,开心一下。”我很豪气的。 程青衣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点都不潇洒了,直接扶住了县衙门口的石狮子,瞪大了眼睛问我:“肖小七,你要去哪里?你要我和你去哪里?” “花魁楼呀?”我摸了摸兜里还是有银票的,“听个曲儿,喝杯茶,还是可以的吧?” “那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么?” “知道呀。” “人家不欢迎我的,因为我长得比他们家的姑娘都美。人家也肯定不会欢迎你的,因为你是女的。” “没关系,大爷有钱。开门做生意,干嘛不做我的生意呢?” “要不,你让肖大人去一下,咱们跟着他,应该还是可以的。” “那不成,肖大人比你美,应该也是进不去的。” “肖大人是南厂都督,官职吓死人,就能进去了。” 我已经不想和程青衣再瞎说八道了,直接抬腿就走,反正也都不远,都别拦着我,我定要去的。 ——题外话—— 晚一点,把字补进去 第三百二十八、喝花酒的大人们 春夜的月亮看起来有些清冷,真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孤单。我问程青衣:“如果说对月当歌,你会唱什么?” “美人难求。”程青衣还挺认真的,“不过,站在这里,的确看的很清楚,也很亮。” “所以嘛,我挑的地方,都是最好的。不过,要是有点烤羊腿什么的,就更好了。”我借助他的力量,很轻巧地站在房顶的瓦片上,但依然还是踩碎了一片。 “小心一些。”程青衣只好将我抱在怀里,生怕我滑到。 “咱们去看看陈一陈二在哪个包厢?当然,我需要找的是乙号春兰。”我看了看下面,灯火通明中,看起来也是红男绿女,好不热闹。 “所以,要下去?”程青衣问道。 “没有,要去乙号春兰那间的前后左右几个房间的屋顶都看看。” “为什么?” “先看看再说。”我拍了拍他,“要是觉得带着我有点麻烦,并且速度太慢的话,你就自己去。我坐在这里等你好了。重点看的是屋顶的瓦片有没有碎的,是碎成什么样子的?” 程青衣一脸的疑惑,但是已经是这样了,他也没有再问。 让我轻轻坐了下来,他自己则飞下去开始查找乙号春兰间的房顶情况。 我一个人坐在清冷的月亮之下,有那么一点点冷,但是感觉还是挺好的,至少是居高临下,仿佛有种看尽世间繁华的苍凉感。 这里的姑娘们长得的确是很好看,描眉画眼的样子很是妩媚。 这个时节已经开始穿了薄纱,看起来很是凉快,但绝对是性感异常。 我努力看了看,都觉得挺喜欢的。那些客人们自然也很是喜欢的,纷纷和喜欢的姑娘们喝酒吃菜做运动。 这还真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仿佛大家都从严冬活了过来,获得了新生和无限的力量。是不是有什么正在酝酿?什么即将发生呢? 此时真的应该有一壶春花酿才是最好的。 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那么一点点干。 又坐了一小会儿,下面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程青衣被发现了。 这人也太不小心了吧?我有点想骂人。这种事情都应该是暗中来做,我都已经让陈一陈二进去引开了视线,他居然还号称自己轻功很好呢。不对,刚才他都能带我上来,如此的轻巧,为什么会被发现? 我仔细看了看,二楼乙号春兰间已经走出了几个人,他们都站在了围栏处抬头向上看,并且特别容易地就发现了我。 我也发现了,眼神太好实在是个错误。因为我和肖不修居然来了个对视,吓得我浑身抖了抖。 陈一陈二看到了我,又唯唯诺诺地站在了肖不修的身边,肖不修身穿便服,身材修长,自有一番慵懒的贵公子气度。 他身边还有两个年纪不小的男人,看起来真的是岁数不小了。程青衣居然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都没有抬头看我。 我仗着站得高,心里还是不紧张的。 不过,花魁楼的侍卫们可不乐意了。已经摆开了架势,对我指指点点起来。 说实话,就这么一闹吧,那些姑娘和客人们也都跑出来看热闹了。各个小楼的人都站了出来,或是打开了窗户往我这里看。 我倒是想下去呢,但我也得飞的下去才成啊。 很是尴尬…… 要不然,我在站的高一点,站到屋脊之上,应该也是安全一点的吧。 我现在这个位置是个斜坡,我万一紧张一些,都有可能掉下去的。想到此,我干脆就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还抖了抖裙摆上的灰土。 陈一陈二立刻大吼起来:“小七大人,不要动啊!危险!” 坐在这里才危险,我不要搭理他们。 月光很美,我很喜欢。 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是小心一点还是可以的。我慢慢往上走,听得下面的人开始紧张起来。 我稍微歪了一下,就已经有人开始惊呼了。一时间,恶作剧的心思起了,我故意歪歪左边,再歪歪右边,听到这群人起此彼伏的惊呼声,还是挺有趣的。 我绝对是「恶童」,静心师父早早就给我定性了。说是我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就是喜欢折腾。万一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自己都会制造出一些事端来。 可是,这不是很有趣么? 我现在这样折腾,静心师父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了呢?我万一掉下去,曹显会不会再次出现呢?现在,在这些看热闹的人中,是不是也都是心思各异的人呢?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幕,我应该穿得更好看一些,比如穿一件红裙,说准备在未来一二十年中,都会有人流传有个女子在花魁楼上奔月的故事。想想都觉得挺刺激的。 走到第十步,我发现不太好上去了,因为有一个直角房脊梁,这个还真的脚一滑就一定会掉下来的。 我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琢磨这要怎么办的时候。耳畔已经有风起,有人直接飞了过来抱住了我,然后带我直接上了屋脊之上,那里有一条一脚宽的横梁,暂时安全。 “肖大人呀,我就知道你会飞上来的。”我把头都埋在了肖不修的怀里,吸了吸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肖小七,你又要闹什么?”肖不修的声音从他的胸腔传出来,把我的耳朵震了震。 “也没有啦,就是有点不开心而已。”我闷声闷气地说。 “哦?” “你这两天都没抱抱我呀。” “你不是在屋里睡觉么,我怎么抱你?”他的声音缓和下来。 “现在多抱一会好不好?”我抬起头看着他,月光之下,他的确有着令我心动的容颜。 “这么多人看着呢。” 最终,肖不修也是碍于世俗的眼光吧。我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那下去吧,我回去继续睡觉了。” 肖不修也没有多说话,直接抱紧我,又飞了下来。我们这一次落到的是花魁楼的院子里,我也算是进了花魁楼。 一落地,花魁楼的老板花大娘就赶了过来,一脸的怒气,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我还没有说话,肖不修直接说道:“南厂肖小七,不是野丫头。” 他那个声音充满了威严,一群人立刻就跪了下来,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也没有人再敢说话。所以说,还是肖不修本尊比较管用。“都退下吧,没什么事情。” “肖大人,这屋顶都被这丫头,哦,小七大人踩坏了,要赔偿的。”花大娘还真的挺勇的。 肖不修立刻就丢出了一锭金子,完全没再搭理她。扯着我往楼上走去,陈一陈二这个时候也都狂奔了下来,然后又跪在了肖不修的眼前。 肖不修那个哼字还没有出口,我立刻说道:“不管他们的事情,你别打。” “直接杀即可。”肖不修这五个字,也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别别别,一会说一会说。”现在是我扯着肖不修往楼上走,那两个老一点的男人还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程青衣依然站在他们的背后,没有出声。 人群之中,我居然还看到了林叔和其他几名陈大元的护卫,随便打了个招呼。 就进了肖不修要的那个包间,里面没有燕捕头,没有女人。嗯,我很安心。 这两个老男人,一个是燕捕头的三叔,神武县的县丞余大人,一位居然是程青衣的父亲,那个和他断了父子关系程大将军,这两个人看起来也是很熟悉的,一点都不见外。不过,他们看到肖不修的时候,还是挺客气的。 肖不修那种疏离感,也的确不让人亲近。都到了花魁楼这种地方,都没有让肖不修放下身段,依然板挺着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喝酒。我站在那里,略局促。 余县丞是地方官,所以先打破了冷场局面,问道:“我是听说小七到了,但是没见到人。没想到这第一面居然是这样的,也是挺特别的。” “嘿嘿,我就当余大人是在夸我了。”我干笑了几声。 “夸,必须夸。我可听说皇上都夸过你,所以我也要夸啊。”官员的油腻感,十足。 程大将军也笑了笑,问道:“程青衣把你带上去的吧,然后又把你丢在那里,自己下来喝酒?实在是该打。” “嗯,没错。”我点了点头,程青衣立刻就变了脸色,直接跪在了地上。“但是吧,是我让程青衣带我上去的,因为我想看看月亮。” 这话一说出口,肖不修都轻咳了一声,然后问我:“肖小七,严肃点。” “我真的挺严肃的。其实,我到神武县好几天了,看了那么恶心的尸体之后一直在做噩梦,睡了两天都没有缓过来。 今天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才出来溜达一下的。后来想到程青衣的武功高,就恳求他带我到神武县最好最高的位置看看月亮,放放空。 真的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没想到把你们都给招惹出来了。万望各位大人见谅,当然了,请肖大人先不要治我得罪,然后也就不会治别人的罪了。” 我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这群人都没吭声。我大着胆子,直接给他们都倒了杯酒,继续说道:“月色这么好,大家也都是在这里喝喝花酒,听听小曲,放松一下的。所以啦,各位大人就别追究了,反而应该觉得今晚还看了出肖小七爬房顶的大戏,不是也挺有趣的么?” 余县丞也干笑了两声,看了看肖不修。这一桌子,就他的官职最大,必须等他先点头。我只好又跟肖不修说:“我保证回去抄一筐卷宗,并且又快又好!” “好。”肖不修终于端起了酒杯,直接喝光了。他连点下酒菜都不吃,也真是的。我看了看那一桌子很丰盛的菜肴,还是咽了咽口水的。 “你用我这副碗筷去吃饭吧。”肖不修直接把他没有动过的餐具推给了我,我开开心心地接了过来,程大将军和余县丞略略有些吃惊。 我笑着说:“大人们莫见怪,我们肖大人心疼属下嘛,他自己不吃,但是我们可以吃的。” 这两人点了点头。反正肖不修和不外人吃饭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的。 饭菜不是特别符合我的口味,但是也算精致。我吃得还算优雅,然后竖起耳朵听肖不修和他们各种打官腔。 原来,神武县想要皇上给特批五千件兵器,说是要更换现在守备人员的武器配置。 程大将军说是应该进行征兵了,毕竟要保卫边界不受干扰,需要一些新鲜血液的补充。 他们看到肖不修这几日都在神武县闲逛,所以就想着干脆请他来喝喝花酒,然后闲聊一下。 本来还抱着请不到他的心,没想到肖不修居然答应了,并且很痛快地就带了几个侍卫过来的。 他们刚刚落座,准备开始进入正题,肖不修就看到了陈一陈二从门口经过,就让肖小五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了飞身而下的程青衣,飞到了这边快速地在房顶上走动。 肖小五一开始也没看清楚是谁,直接就飞了出去。动静大了起来,把大家就全都招了出来看热闹。 程青衣一看自己被发现了,立刻就下来了。结果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多年未见,但这忽然看到了,还是挺害怕的,就没有再动地方。 再然后,就是大家都看到了我…… 余县丞见我吃吃喝喝了大半,才把话题转向我,问道:“陈大元这个事情,小七可有什么线索了?” “完全没有。”我很诚恳,“这个事情太复杂了。” “本县也一直很太平,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一般不过就是情杀凶杀之类的,并且凶手都会立时抓到。 仵作老姜头也会查勘仔细,不会有错漏。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案子一点头绪都没有。燕捕头也是很焦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谁?”肖小五真是机警,忽然又喊了一声,直接推开了门。 我们大家转头又齐齐向门外看过去,发现林叔站在门口,一脸的尴尬,手里还拎着一壶酒。 “我是刚才看到小七大人,也看到了几位大人都在,所以想过来给各位大人敬酒,顺便问问我家老板的事情有什么进展了么?”林叔小小地举了举酒壶,示意了一下。 第三百二十九、你是谁的儿子? 林叔这壶酒不便宜,应该也是花魁楼里比较贵的酒呢。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不懂的酒,但我会看壶的质量,这壶是羊脂白玉雕的,就算是酒喝完了,这壶都很值钱的。 我又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想着肖不修在这里,我必然也是喝不到的,有些遗憾了。 肖不修倒是不客气,直接让林叔进来坐下,一起喝酒。估计他也是看到这个酒贵,才决定让他进来的吧。 余县丞对林叔的态度也挺好的,说是林叔在二十年前也是江湖的少年才俊,游历江湖有这么一号人物。 现在给陈大元做护院,虽说是退隐江湖,但也算是体面。因为陈大元开价高,也对他很好。 因为说起了陈大元,余县丞和林叔又唏嘘起来。林叔是一心要报仇,余县丞是焦虑陈大元死后,他那大买卖怎么继续,神武县还有很多人指望着陈大元养家糊口呢。 “陈大元的儿子呢?可以直接接手吧?”程大将军也喝了这么贵的酒,就插嘴道。 “陈大元有三个儿子,但是说起来吧,也真是命不好,第一个儿子前年摔断了双腿,现在自己都站不起来。 二儿子是个书呆子,完全不管家里的事情,一心只想做学问。 要是读些诗书,以后考状元也成,他偏偏喜欢那些玄学易经之类的,甚至还嚷嚷着要做道士,除妖降魔。小儿子才十一岁,心性还不稳重,也不可能让他来接手生意。”余县丞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这倒真是问题了。”程大将军还是挺喜欢喝酒的,居然自己又倒了一杯。我瞥了一眼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程青衣,他一声不吭,低眉顺目。 “一个正妻,两房侍妾,还有两个女儿,已经许配了人家,过几年就要嫁出去了。所以,也不能出面接手这些事情。总之吧,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让他妻子出来呗,至少有人要处理这些事情吧。”我随口说道。 “小七大人有见过他的正妻么?娇娇弱弱的,怎么出来呢?”余县丞叹了口气,“但这种事情是家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可是吧,又关乎了神武县小一千人的生计,往大了说,还有西凉国的商贸往来不能停啊。” “余大人也莫要焦虑,相信我们陈夫人也是有主意的,等抓到凶手,我们就恢复正常。”林叔很客气地说。 “可是,袁三不是都死了么?也算是抓到凶手了吧?”我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肉片,想找一块比较瘦的。 肖不修在桌子下面踹了我一脚,低声说:“注意礼仪,这不是在南厂吃饭。” 吓得我赶紧把筷子都放下了,这种吃饭的场合我也不适合啊。因为我是来吃饭的,他们都是来说事情的。 “袁三是被谁杀的?为什么被杀?这个事情还没有问清楚啊。”林叔说道,“这事情就像一根刺扎在我们心里。不瞒几位大人,我们这些护院也都是陈老板亲自找来的,承了这份恩情,不找出真正的凶手,我们是不会走的。” “那其实,你们就继续留在陈家,让陈家找个人先顶替几年,估计生意都是那么回事,拖拉几年,等这几个孩子真的长大,再说了。”程大将军又开始出主意了。 林叔低头没说话,余县丞瞥了程大将军一眼说道:“人家的家务事,让他们自己先商量吧。回头你们有决定了,告诉我,我能帮一定帮。” “直接交公也可以。”肖不修忽然阴惨惨地补充了一句,吓了我一跳。 这就是要让陈大元一家将财产交公啊,这必然不能同意啊。 但是,肖不修那副样子吧,喝起酒来都捏了个兰花指,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叔低着头说道:“小人会告诉陈夫人的。” “行啦,我们再查查,你也回去吧。”余县丞可能也觉得这句话有点过了,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毕竟这个事情还是很棘手的,他也需要再好好想想怎么办。林叔也没敢再多说话,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我悄悄问肖不修:“大月国还可以收缴人家的财产?” “为何不可?”这酒可能真的挺烈的,肖不修的眼角有一点点红。 “那你这不就是硬抢么?岂不是强盗的作为?”我这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点过了,又赶紧往回说:“就是那个,你怎么也得给人家留后路吧……您知道我的意思的。” 余县丞和程大将军都咳了几声,又喝了口酒。不过,肖不修没生气,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大月国法例里面的确没有这一条,但如果涉及到民生问题,特别是涉及到人数众多的事情,的确会特事特办。 也并非没有过先例。之前曹显的哥哥被杀后,便是当地县丞出面接管了所有的事情,并且除了继续其生意运作之外,还每年留下了红利,如果曹家的后人出现,若是有能力者可以交还给他。” “哦。”我心里默默想了一下,好像曹家大哥家里也没人了,曹显也应该没有孩子。 嘿嘿,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八成可以给我吧。不过,这个钱我也不敢要,不成不成。 闭嘴不再说话,肖不修也没再搭理我,又和余县丞和程大将军喝了一杯之后,就站起了身,扯着我离开了花魁楼。 肖不修走得很快,我只好被迫小跑着。不过,他走得实在太快了,我只好低声问:“大人啊,您慢点成么?我跟不上了。或者,您是不是想上茅厕?咱们去路边解决一下?” 嗯,肖不修炸毛了,直接扯着我飞了起来,几个跳跃就远离了后面跟着的侍卫们。 这次他只是扯着我的胳膊,把我真的吓得够呛,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真是刺激。 等落地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官驿的门口,然后他说道:“跪下!” “啥?”我不明所以,但觉得还是先跪下比较保险。 “一个女孩子跑到花魁楼,还爬上楼顶,成何体统?”原来肖不修还是特别介意这个事情。 “破案破案,一切都是为了破案。您不是要赶紧回京城么?我就赶紧破案,把凶手抓到了,咱们就可以赶紧回家了。”我急忙解释道。 “要不是我今日在花魁楼,你若是掉下来怎么办?谁护你周全?你觉得程青衣那点功夫可以么?”肖不修的口气缓和那么一点点。 “我保证不掉下来呗。”我仰头看着他,发现他眼角的红又深了那么一点点,显得很是感性。 果然,肖不修喝不了烈酒,现在很可能有点耍酒疯了,我必须顺着他一点才好。 “你查出什么了?”肖不修低着头看着我。 “大概也是有的。”我小声说道,“其实,大人和燕捕头也查了些什么吧?” “你知道?”肖不修有点意外。 “啊呀,肖大人,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以后不上房了。”我看到有人跟了过来,立刻转换了话题,服软,我长项。 肖小五和陈一陈二是第一梯队,然后是南厂侍卫和程青衣,这些人的轻功也都是不错的。 “肖小七,别以为说几句认错的话,我就能饶了你。”肖不修看着我,灯笼的光亮映在脸上,有种朦胧的柔和感。不过估计还是我的错觉,他下一步就忽然伸手出招,和程青衣打了起来。 程青衣没有任何准备,一下子就落了下风,完全是被动挨打中,搞得很是狼狈。 肖不修的招数极为凶狠,直接一脚就踹到了程青衣的胸口,他一个不稳就跌坐在地上,然后肖不修一脚又踩了过去,就停在程青衣的腿骨之上。 眼看着程青衣这条腿就算是废了,他可是还要唱戏的,这可不成。 我还没有来得及喊出来,燕捕头已经飞身出来了,直接冲肖不修出手了。 与此同时,居然还有一道身影窜了出来,抱住程青衣滚了几滚,远离了肖不修。 我还是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不过一看到这样精彩的战局,我立刻盘腿坐了下来,陈一陈二马上也守在了我的身边,还问道:“咱们帮谁?” “嘿,自然是肖大人啊!但是吧,其实也不用管,让他们先打一会,咱们再瞅瞅。” 我继续看着,燕捕头明显不是肖不修的对手,我一个不懂行的人都看得出来,燕捕头手忙脚乱的,肖不修几步就控制住了局面。 肖不修也是狠的,忽然又上脚踹了燕捕头肚子一下,力度看起来不算大,但看着也挺吓人的。 程青衣已经高喊了起来,“肖大人啊,到底为什么啊?我们也没有错啊!” 此时的肖不修已经收势站好,冷冷地说:“你带着肖小七去花魁楼,就是错!” “是她要去的。”程青衣连滚带爬地滚了过来,我看了一眼,他身后居然是程大将军,岁数不小了,身手还是可以的。 “这种地方能让她去么?”肖不修这口气,恶声恶气。 “行吧,就算是我的错,你也不能踢燕捕头啊,她也没犯错啊。” 程青衣这个脑子,明显是不清不楚,人家燕捕头是来救你的,自然是要和肖不修打一架的。打不过,被踢一脚也很正常嘛。看起来踢得也不重,我都能看得懂。 “本都督做事,需要你管么?”肖不修的眼神又变得寒冷无比,连程大将军都抖了一下,赶紧走过来说道:“犬子莽撞,带着小七大人瞎闹,万望肖大人海涵。” “这是你儿子么?不是说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么?”肖不修真是不会说话,每一句都跟大砍刀一样,让人家说不出话来,还受伤。 “爹啊,别跟这种人说话,完全不讲理。”程青衣居然还喊了起来。 “青衣,闭嘴!”程大将军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给肖不修跪了下来,说道:“肖大人,的确之前断了父子关系,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总不忍心看到他死在自己的面前,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人间惨事。 更何况,这孩子即便是七老八十了,依然是我的孩子,感谢大人让我在这一刻忽然醒悟过来。” “所以呢?”肖不修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替犬子认罪受罚。”程大将军点了头。这个瓜吃的我有点没明白,所以又看了看程青衣和燕捕头,这两人也跪了下来。 “所以?”肖不修又问了一句。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干几年,我去戍边。”程大将军很是认真,我一瞬间就明白了。 程大将军在大月国排名第三,位高权重,之前有军功,因此也是有很大影响力的。皇上几次三番想削他的兵权,甚至不希望他在京城待着。 但是,程大将军总是以身体不好为由,在京城待着,还经常和旧部下见面,搞得皇上很是头疼。 让他做大局面,的确不是好事情。所以,就排了排目前的局面,打算给他丢到边疆蛮荒之地驻守几年,远离朝堂,很多事情就能淡下来。 “五千武器还要么?”肖不修继续问道。 “不要了,我会解决的。”程大将军立刻服软。 “所以,程青衣,把你的青衣坊关了,跟你父亲去边关。”肖不修眼睛里的寒光依然很是锋利。 “为什么啊?”程青衣依然还想反抗。 “你是谁的儿子?”肖不修这句话说出来,我都觉得冷了一下。 程青衣终于闭了嘴,看了看已经白发的程大将军,看到他跪在地上的样子,不再说话了。 “行了,这事情就这样了。本都督要做的事情,你觉得你能反抗么?” 这一次,我的确是觉得很冷了,这人原来是这样算计的,实在是善于算计人心,完全戳破了人家的弱点。 程大将军就这么一个独子,不能可能断绝关系的。程青衣又是属于脑子不太好使,甚至有点傲娇的小公主,仗着自己会唱戏,扮相美,总觉得不可一世。可是呢? 他本以为是断绝关系的父亲飞身上来救他,傻子也明白这份血缘深情了。 不过,人家燕捕头也是来救他了,还被肖不修踹了一脚呢? 我正想继续看下去,肖不修转身直接拎起了我的后脖领子,继续还是恶声恶气地说道:“肖小七,谁让你坐地上的?这么凉,你不怕月事疼么?” “啊!大人啊!这种事情不好这么说出来的吧?”我真想掩面而逃啊! 第三百三十、你是哪个儿子的父亲? 还没等我扭捏一下呢,肖不修已经扯着我进了官驿。 “别别别,我可不想回去睡觉。”我挣扎了一下,反手抱住了肖不修的腰身,哟,腰还挺细的。 “你要做什么?”肖不修停顿了一下。 “正好程大将军在,咱们带上他的人,去一下陈大元的家吧。”我还是挺乖巧的。 “这么晚?”肖不修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寒光,全是探寻。 “哎,我的肖大人呀,刚才您算计程大将军的时候挺厉害的,怎么都不知道杀陈大元的凶手已经暴露了呢?”我啧啧啧的,一脸的笑意。 “你是在说我?”幸好肖不修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生气的迹象。眼尾又红了一点点,看起来居然有点艳丽。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赶紧松开抱着肖不修的手,很正经地说道:“其实您这几天也和燕捕头到处走了走,查了查,估计也问了不少人吧。不过呢,正好您这样做吸引了凶手的视线,让我能够不是特别明显的暴露在凶手的瞩目下。 其实呢,也不完全是。只是让凶手觉得我们这几个人真是一天到不干活,还到处争风吃醋发脾气……” “谁吃醋了?”肖不修低头看着我。 “程青衣呀。您故意和燕捕头看起来很是亲密,不就是想看看程青衣的反应么?帮着燕捕头最后再尝试一次,如果不行的话,就让燕捕头死了这份心,赶紧找别人嫁了。” “肖小七,你怎么知道的?” “一会说好不好,咱们先去把凶手抓了吧。虽然我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准备跑了,但是吧,您刚才那番话可能真的让他们起了这份心思的。” 这一次轮到我扯着肖不修往出走,一群侍卫本来是要进来的,看到我们又出来了,就都堵在门口,有点发愣。 程大将军正在训程青衣,看到我们又出来了,就看着我们。 燕捕头捂住肚子站在一边,看着肖不修。反正,大家都觉得我们为什么又出来了,并且又变成了我扯着肖不修的衣袖出来的。 我赶紧说道:“程大将军,快借你的侍卫用用,有多少来多少,快一点。燕捕头,你没什么事情吧,我还指望你去抓人呢。赶紧的,多带一些捆人的绳子,我们快快去陈大元家!要特别快!” 陈大元家距离这里也不近,肖不修点了点头,南厂侍卫们立刻连马都牵了出来,肖不修翻身上马,并且伸手要扯我上去,我立刻就躲开了八丈远。“我不要骑马,我刚吃了肉,怕颠出来。” “肖小七!”肖不修又怒了。 “你们先去嘛,把陈大元家里的所有人都控制住,都按在地上。估计他们会小小的反抗一阵子,都是武林人士,打起来可能会误伤我的。 所以我不要去。等我溜达过去了,你们应该打得差不多了,适当的都捆一捆。 记得,一定要把陈大元的小儿子捆起来,并且使劲一点捆,要是能流点血什么的,就最好不过了。” 看他们都一脸莫名的看着我,我又嘿嘿笑了一下。“我也是推测,但估计也八九不离十,大家去吧,快一点。” 肖不修又看了我一眼,最终带着人还很速度地冲了出去,在暗夜里看起来还挺帅气的。 燕捕头见到肖不修都走了,也立刻转身去县衙喊人去了。 程青衣看了他父亲一眼,然后就跟着燕捕头走了。程大将军走过来,又问了我一句:“肖小七,这可不是儿戏,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刚才不是还说什么都不知道么?” “嗯,刚才是不知道。后来就觉得吧,您和您儿子这般深情,就一下子想开了。”我点了点头,“我真的确定知道了。您快点去帮肖大人吧,那群护院可能真的不太好对付呢。您带着人去助助威也是好事情的。” 程大将军最终还是带着人走了,我还听到他吩咐自己的亲随去把自己的侍卫们都叫上,他这一小队人也有八十人。 我慢慢溜达着往陈大元家走的时候,心里默算了,我们南厂的侍卫五十人,程大将军八十人,燕捕头能带出一百人,这个阵势已经不小了。 我们也算是人多声势浩大,所以陈大元那一百人的护院,应该也是可以对付的。 考虑到这些人都是会功夫的,可能还真的会有那么一点点麻烦。 “咱们南厂的侍卫们,武功也算是可以吧?”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了一句身边的陈一陈二。 这两人紧紧跟着我,想了想,陈一才说道:“我看林叔和咱们侍卫切磋的时候,林叔的功夫还是要高一些的。” “嗯,所以,咱们二百多人对付他们一百人,应该也有把握吧。” “差不多,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抵抗的话,应该是要费点力气的。并且,不知道程大将军那边的亲随都是如何的?当然,如果是他的精锐人马,对付江湖人士也算是凑合吧。”陈二也略略含糊了一下。 “算了,就这样吧。能抓多少抓多少,他们应该也不算是凶犯。”我继续往前走,走的不快也不慢。 月光越发的明亮起来,照在石板路上,多少显得有些奇异。 毕竟应该是浪漫的春夜,花草树木都已经慢慢舒展开枝丫,透露出自己的味道。 可是,就在这样的夜晚,我们确实要抓凶徒,而不是找个爱人拉拉小手,说说话。 也是挺没意思的。我在心里忽然又想到,刚才为什么曹显没有出现?我明明都要从房顶掉下来了? 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花魁楼,那里依然是灯火明亮,笙歌燕舞。 哦,是了。我想起来了,我小的时候也被曹显放在房梁之上,他说要去看看故人好不好,让我乖乖地坐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是去看谁?我不太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坐在一栋楼顶,下面的人都变得小小的。我坐的有些烦躁了,就站起来自己在屋顶上歪歪扭扭地走来走去。 曹显回来的时候,脸都吓得惨白,然后暴揍了一顿我的屁股,说我太不乖了,怎么能这样吓死他呢? “可你也没有死呀?”我翻着白眼,一点都不想理他。那不是夜里,是在白天,太阳晒得要死要活的,我感觉自己都要融化了。但是,我当时到底坐在谁的房顶上? 一边想着,一边走,倒也不觉得路远。因为很快也听到了打斗之声,还有很多路人慌张地躲藏起来。 看来我们临时凑合的队伍已经赶了过去,并且已经和陈大元的护院们打了起来。 我继续往前走,有不少人站在路边,看着陈大元家的方向,又开始交头接耳。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有劫匪?” “不像吧?我似乎看到了燕捕头。” “黑衣侍卫是不是南厂的人?” “怎么还有程大将军的人?” “这么晚了,他们要做什么?” “陈大元也真是倒霉,死都死了,家宅还这么不安生。” “这么多人,怕是有大事情啊。” “别说话,偷偷看看就好了。” “呃……”说什么的都有,大家都关心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赶过去。 我要陈一陈二跟紧了我,又问了一句:“我忘记说了,应该带两把铁锹的。” “哦,这个,大约陈大元家会有吧?如果没有,我们看看有什么就用什么好了。”陈二说道。 “嗯,也值得如此了。”我点了点头。 陈一看了我一眼,明显是有话想问的,但也无非是问:为什么呀?我怎么能说呢?因为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走到陈大元的家门口,大门已经被踹开了,有一扇居然都已经歪到了一边,可以想见这一脚还真是挺有力气的。 我满意地点点头,站在门口往里面看,还有一些零星的打斗声音,但应该是战斗的尾声了。 我来的真是刚刚好,我就揣着手站在歪掉的门板边上,仔仔细细地看着已经狼藉一片的陈大元的大宅子,还真是狼哭鬼嚎的,很是热闹。 肖不修那耳朵多灵,我刚进门他就转过头来,眼尾处已经没有了猩红,看来居然是醒酒了。不知道是因为打斗了一阵子,还是去厕所走了个肾。 我冲他眨了眨眼睛,不过刚好有灰尘掉了下来,飘进了我的眼睛里。我只好闭上了一只眼睛,揉了起来。 肖不修只好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特别白的帕子,“用帕子,别用手。” “哦。”我觉得好丢脸,一点都不美了。 程大将军也走了过来,问道:“小七,谁是凶徒?” “别急嘛。”我又揉了揉眼睛,差点就揉出了眼泪。燕捕头和程青衣还在最后收尾阶段,不过看起来,这些江湖武林人士的武功应该都不高,县衙的人都大致上都够对付,打得也不是什么武功,甚至有点蛮打。我居然看到还有人举着水桶瞎比划,这是什么人? 程青衣一个飞身就上前踹飞了那只水桶,然后几下子就把那个人打翻在地,有衙役们上来给捆了起来。 程大将军的亲随们早都已经收手,捆了十几个,都拎到了院子里。 燕捕头那边重点是陈大元的家眷们,她已经把陈大元的正妻和妾侍都捆好了,大儿子就在轮椅上坐着,捆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二儿子捆得很结实,不过这孩子看起来瘦巴巴的,眼神迷离,怕是吃了什么丹药吧。 小儿子比较惨烈了一点点,这孩子估计也是挣扎过的,所以现在是鼻青脸肿,衣服都破了。 两个女儿还可以,捆了起来,没有受伤,但一直哭哭啼啼的,有那么一点闹心。 这群人都在喊叫,大致也就是: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夜闯陈府?难道没有王法么?为什么?救命啊! 我一揉耳朵,肖不修就挥了挥手,南厂侍卫们真的很厉害,把这些人的衣服都割了一块下来,然后塞到了各自的嘴里,立刻,清静下来。 我冲肖不修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很欢喜。 肖不修那眼睛里可一点欢喜都没有,全都是催促。我只好走进了院子里,瞅了瞅跪了一地的人,看起来打得也没有那么激烈,甚至有的人衣服都没有脏。 程青衣走过来对我说:“这群人应该不全是会武功的,所以我们没有太费力气。最难搞的那几个是南厂的侍卫抓的,那个林叔是我爹直接出手抓的,我爹功夫很高的。” “哦哦哦,程大将军厉害的!”我又赶紧冲程大将军竖了个大拇指。这老头还是挺高兴的,冲我笑了笑。 “没有遗漏,全都在这里,已经点过了。”肖小五走了过来,冲肖不修说道。 肖不修就看着我,一言不发。我赶紧说道:“辛苦啦,一会我请大家吃夜宵!” 南厂的人都略略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我爱吃饭爱请客。 神武县的衙役和程大将军的人完全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气氛就略略有点尴尬。 我也没理会,直接走到已经满头满脸都是土的林叔面前说道:“说说呗,你是哪个儿子的父亲?” 这句话一句,瞬间场面就凝固了。所有人都不说话,看着林叔。 林叔瞪着我,就跟看见鬼一样,眼睛睁得巨大,嘴里还堵着布块,但喉结处一直在动,发出了赫赫赫的声音。 “对了,我忘记了你的嘴堵住了。不过,你可以示意我一下的。”我附身瞅着他,但是他还是看着我,一脸的震惊。“不说是吧?那我就只好把这几个儿子都杀了,反正总有一个是你的。” 林叔还是瞪着眼睛看着我,大家也都看着我们,默不作声。 “那我倒数一下,如果你还不说,我就直接先杀一个。你也知道的,我们南厂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我要是杀一个,就算是无辜的,应该也没关系的,是不是呀,肖大人?”我这个样子吧,我都觉得挺讨人嫌的。 肖不修居然依然不吭声,但是点了点头。 我也就没有管林叔要说什么,直接让肖小五跟着我往陈大元三个儿子的身边走过去。 这个时候,倒是陈大元的正妻受不了了,呜呜呜地哭喊起来。要不是有布块堵住嘴,估计那声音也会很凄惨的。 第三百三十一、演过了 陈大元的这三个儿子都未成年,也就是没到十八岁,看起来并没有富豪子弟的样子。 嗯,富豪子弟的样子,在我心中大约都是小胖子,或是油腻的败家子。 但这三个孩子看起来一个是摔断腿的瘦瘠型,一个神叨叨的怪异型,一个是满脸戾气的坏小孩。 我围着他们三个人转了一圈,指着老大说道:“这个应该是陈大元的儿子,嫡子。” 这老大看了我一眼,一脸的厌烦。 “小哥哥,你想知道你的腿被谁弄断的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很是和蔼。 但是,他却是像是见到鬼一样看着我,这下好了,眼神已经不是厌烦,而是渴求。 “你先别着急,我问问你,你弟弟是不是吃了什么丹药了?怎么搞得迷迷瞪瞪的?哦,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了。” 大儿子立刻就点头,使劲点头。 “行吧。”我绕过了老二,直接奔了老三这里。这孩子之前还啐过我,我很记仇的。 “来个人,再踹他一脚,谁让他之前对我不恭敬来着。”话音未落,陈二的脚就上去了,直接把这老三给踢翻了。 陈大元正妻立刻就挣扎起来,要爬过来。燕捕头按住了她,还有点费力了。林叔也挣扎起来,那样子很是焦虑。 “来来来,再来一脚,本大人看着他不顺眼。”我又看了看陈一,陈一犹豫了一下,才又上前踹了一脚。这下子好了,这孩子都吐血了,估计伤的不轻。 “啊呀,这个劲儿有点大了。”我啧啧啧的看了看嘴角流血的老三,然后问林叔:“你儿子都吐血了,你要不然就说说吧,要不然我也是敢把他弄死的。” 林叔这个时候已经是怒目圆睁,要是松开绳子,估计他撕了我的心都有。 “其实吧,我也就是试试而已,没想到你这么大反应,看来还真是挺疼儿子的。也对,你和陈夫人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也是疼爱一些的。” 陈夫人虽然柔柔弱弱的,但是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打成了这个样子,也是嗷嗷嗷的喊着,嘴里有布块,都能够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 “好啦,你也别喊了。你舍不得你的小儿子,可以那大儿子和儿子也是你生的,被林叔搞成了这样,你不恨他么?” 陈夫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我,完全没理解我说的意思。哎,真是蠢女人。 “林叔,你的原名应该叫做袁其林吧,江湖人称苍山鹰,和那个苍山客袁三是师兄弟关系,好像你们那个教派就叫做什么苍山派,但都属于小门小派,也没什么钱那种。 后来,你们师傅死了之后,你们师兄弟就出山谋生,基本上都是抢大户,吃大户而已。你和袁三商量,他做明面抢匪,你做暗中接应,两人联手。对不对呀?” 林叔果然又凝固住了,看着我,一声不吭。 “行吧,那我就再说一句,你们家应该还有个大哥,袁山,但是在十三年前失踪了。也不能说是失踪,应该说是他搞出了一个碎尸案,然后因为要躲避官府的追查,就失踪了。但是,你和袁三还要继续讨生活,所以就继续干抢大户的活儿。” 我嘿嘿笑了一下,“然后你看上了一个小媳妇,并且还让她怀孕生了孩子。对不对呀?” 这一次,不仅仅是林叔看我像鬼一样,就连燕捕头、程青衣和程大将军都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只有肖不修很是淡定,特别淡定。 “我来慢慢说哈。”我揣着手,回到了肖不修的身边,“大人,我能扒光林叔的衣服么?” 肖不修的眉毛挑了起来,沉声问道:“你要看哪部分?” 我立刻就笑了起来,这人居然这么敏感。“后脖颈那里啦,但是他穿着的衣领挡住了,看不到。” “脱!”肖不修言简意赅。 南厂侍卫那脱衣服的速度也是叹为观止,几下就把林叔的上衣撕光了,露出了他的后脖颈,那里有一处纹身,不算大,但是一行字:苍山无穷极,当下不负生。 肖不修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燕捕头都点了点头,证明她也知道的。 苍山派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这句诗还是挺有名的。当年苍山派的掌门人特别将这十个字刻在了苍山的石崖之上,希望能够告诉后人苍山拥有无限美好的风光,但也要把握当下的美好生活,不负生命的好时光。 因此,很多墨客文人都喜欢这句诗词,不过没有人这么变态,把这十个字刻在身上的,只有他们苍山派的传人才这样做。 自然,这师兄弟三人都在后脖颈上刻了这三个字。我是在袁三的碎尸上隐约看到了「无穷极」三个字,才联想到这句诗。 而林叔一个习武之人,一个护院,一个在和人切磋武功的时候,都要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这就很奇怪了。 并且,在花魁楼喝酒的时候,那个地方的人,基本上都是敞开衣襟,衣服轻松的样子。 肖不修都会喝几杯,林叔却依然是一副特别正经的样子,脖子上的衣襟更是扣得严严实实的。这难道不令人起疑心么? “我等下再解释,现在,来几个人去这个三少爷的院子里挖一挖,翻一翻,应该是能够找出千两万两黄金的。” 这次是程大将军的亲随们行动极快,立刻就冲了出去挖人家三少爷的院子。 “袁其林,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最大的破绽是太关心陈大元被谁害死的,太正义了,反而令人感到奇怪。” 我看着上身已经被扒得精光的林叔,居然没有什么心情多看几眼。看来,我要是想看美好的肉体,还是需要看对的人才成。 很快,有亲随跑过来说三少爷屋子里有一大箱子黄金,数量不少。但是地里目前没有挖出东西,他们还在挖。 “虽然证据不太有力,不过我要是再揍一顿你儿子,应该你还是会招认的吧?”我把肖不修那个阴惨惨的表情学了七成像。“断腿没啥意思,回头也切碎了才好玩哦。” 林叔终于不再挣扎,也不再呜呜呜,只是死死地看着我。我让肖小五去把林叔嘴里的布块揪了出来,“说吧,本大人听着呢。” “肖小七,你怎么知道的?”林叔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也证明他已经承认了我之前所有的推测。果然,父亲爱儿子,舔犊之情,真真是感人肺腑。 “嗯,我还知道是你让你师兄碎尸了你师弟,真是残忍。”这种人,总认为自己很聪明,但其实真是演过了。 最终,林叔,也就是袁其林变了颜色,看着自己那个还在吐血的儿子,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苍山派三个师兄弟自出师之后,一直也是想匡扶正义,行走江湖做一番事业。 但是,最现实的问题就是没钱!走江湖也是需要钱的。一开始,他们还做个侠客,帮着官府追拿一些逃犯,挣些银钱。但是,没抓几个,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最终,这兄弟三个合计了一下,干脆抢大户比较快。并且,大户人家的金银珠宝都比较多,也好抢。 因此,这三人各自分工,开始做了强盗。袁三练的是外家硬功夫,因此更容易冲在前面。 所以每次正面起冲突的时候,都是袁三上,他们两人在后面帮衬。几年下来,这三个人也真的抢了不少钱,算是富裕了。 饱暖思淫欲,这三个人也不例外。首先是袁山本就有妻子,下山后就和父母妻子生活在一起,生活也是算是美满。 不过呢,他比较喜欢女人,特别是年轻女子。玩多了,总会有失手的时候,结果就给人家搞死了。 他是屠户的儿子,自然也学会了一手好刀功,碎尸什么的,还是很可以的。 碎完了尸体,就埋在自己父亲的猪圈里。肖不修和燕捕头当年破的碎尸案,抓的那个屠户并非是袁山,而是袁山的父亲。他父亲替他顶罪,最终认下了所有的过错。 袁山觉得愧对自己的父亲,也没有脸面见自己的妻女,就给了他们一大笔银钱,然后自己一个人活着。 谁知道若干年后,居然又遇到了两个师弟,这两个人正在图谋陈大元的家产。 袁其林与师兄分开后,在神武县闲极无聊逛街的时候,遇到了陈大元的妻子,当时她瘦瘦弱弱的样子很惹人怜爱,袁其林帮她捡起了掉落的物品,还护送了一程。结果,居然就勾搭到了一起,还暗结珠胎,生了个儿子。 当然,这事情袁其林是三年前才知道的。因为他与陈大元妻子云雨之后,又和袁三跑到别的地方抢大户去了。 后来,也觉得这么跑老跑去的日子没什么意思,就想起自己曾经在神武县的那个小女人,不知道过的好不好,就回来看看。 这一看,也真是吓了一跳。自己居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真是把他乐坏了。 正赶上陈大元招护院保护他,袁其林想都没想,就直接隐姓埋名进了陈家,并且凭借不错的功夫做到了护院领队的位置。 一边是自己的亲骨肉,一边是万两黄金,自然都要弄到手里才安心。于是,袁其林开始谋划除掉陈大元,将所有家产归己所有。 当然,同时也要为自己的儿子扫清障碍。大儿子和二儿子也都是陈妻所生,要真的弄死了,这女人也会疯的。 所以,略动手脚,就让大儿子双腿齐断,二儿子沉迷丹药。不知情的陈大元自然就会偏疼小儿子一些。 再让袁三出手杀了陈大元,自己忠心耿耿护主的样子。随后,杀掉袁三,让人永远找不到凶手。 并且,编造了一个理由,让自己的师兄碎掉了师弟袁三的尸体。 之后,他用「一日不破案,一日不离开陈家」的借口,当当正正的留在这里,看着儿子长大。 “计划多完美呀!”我也挺感叹的,“可还是那句话,你演过了,一个才来三年的护院,怎么可能对陈大元这个老板有如此的忠心耿耿呢?” “怎么演过了?”袁其林反问道。 “你出现的次数太多了。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注意到你,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受害者的家人看待。 可以,无论我们在讨论案情,或者随便闲聊,甚至去喝酒的时候,都能够看到你。 这就不是巧合,而是你故意跟踪我们。一开始,我没来之前,你应该是一直跟着燕捕头和肖大人,时常来问情况。 并且,我看到卷宗上说有人报信,说袁三在青衣坊。这个人也是你。可这个时候,袁三已经死了,你不过是制造假象而已。” “你怎么知道的?”袁其林问道。 “哎,又是这句话。我当然知道,我是肖小七呀。”我很鄙夷质疑我的人,“我刚才为什么去花魁楼,就是确认袁三逃走的路线。凶案发生后,有人看到袁三在花魁楼喝酒浪荡,然后燕捕头和你就迅速过来抓人。 但是燕捕头被袁三打了一掌,受了重伤,没有力气再追出去。 你则飞身出去,一直追捕袁三。花魁楼的楼顶,除了我刚才踩碎了一块瓦片之外,另一块应该是你踩碎的。” 程青衣听到这里,走了过来,问道:“我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的确有一片瓦是碎的?你怎么知道的?” 嘿,人人都喜欢问这句话么? “花大娘告诉我的。”我还是回答了他。 “花大娘没有和你说话呀?”程青衣又继续问道。 “花大娘和肖大人说话了呀!” “啥?” “花大娘对肖大人说我踩碎了她的屋顶要赔钱,然后肖大人就扔她一锭金子。” “是呀,那也没说什么呀。” “她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林叔……你没有发现当时还是林叔的袁其林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么?” “没有。” “哎,虽然我不太记得人脸,但是我多见几次的人还是记得住的。所以说,还是那句话,演过了。” ——题外话—— 大家的留言,我看到了,感谢你们对这本小说的喜欢。 我也很感动这大半年大家给我的每一次留言带来的感动。 这两章,大家可以攒在一起看。因为的确是前因后果要串在一起看。 并且,后面都是大瓜。 还有,圣诞节就要来了,不管怎样,都吃一顿好的,吃些肉肉,这一年,真是不容易啊 第三百三十二、佛说嫉妒是最大的恶 有些事情是不能深挖的,比如花魁楼是什么人开的,为什么可以修建得如此奢华?为什么高官富豪都去里面消费?为什么肖小七就不能进去? 当然了,肖小七的确也是进去捣乱的。 可是,只要是看看规格也很明显的知道,这种地方非富即贵,一般人也消费不起。 那么,林叔一个普通的护院居然能够进去,并且拎了一壶羊脂玉酒壶的高级酒,站在肖不修所在的包厢之外偷听,难道不值得怀疑么? 再有就是花大娘在跟我要踩碎瓦片的赔偿金时,有意无意地看了林叔一眼,就证明这种事情之前也有人赔过钱。 那么,问题来了,林叔为什么会上房? 必然是那日追捕袁三去了。 卷宗中有个时间轴很有趣,当时只有燕捕头带着人去花魁楼抓袁三,陈大元的护院们得到了消息,也纷纷赶了过来。 在混乱之中,燕捕头被袁三打了一掌,受了伤。袁三轻功了得,直接破窗而出逃跑了。 记录上说,其他的护院们轻功都不成,只能在街巷里追赶。 燕捕头因为受了伤,所以没有追出去,被其他衙役们扶回了县衙。 过了大半天,林叔带着一部分护院们过来说,他们没有追到人,让袁三给跑掉了。 并且,林叔身上有很多血和泥土,说是曾经交过手,打斗了一下。但是武功不敌对方,自己也受了伤。 燕捕头发现自己的能力已经不能抓住到袁三了,就连夜去找肖不修想办法。 林叔的表演到此为止都是完美的,很认真的护院领队角色,尽心尽力去追捕袁三。 在卷宗里并没有写林叔也跟着跳上了房顶,追踪而去。并且,林叔在后来与南厂侍卫切磋武功的时候,也并没有表现出自己会轻功这件事情。 但是,如何解释花大娘要他赔偿了瓦片的事情?很明显,他是上了房顶的。花大娘是把他当做熟悉的贵客看待,在说话的下意识中才去看了他一眼。 另外一点就是,他哪里来的钱,可以买这么贵的酒? 解不开谜团的时候,就尝试拆另外一边。我去了陈大元家,见到了陈大元的遗孀,一切也都很正常,凄凄惨惨切切,很符合事情发展的走向。不过,他小儿子忽然跳出来说要悬赏千两黄金来抓凶手。 一个小小年纪的少年,或许因为是富豪之子,对于金钱的概念不甚了解。 但张口就是千两黄金,还被他母亲制止住了,那个表情明显就很耐人寻味了。 我当时就有个感觉,这孩子手里有千两黄金,并且很可能比这个数额还要多。 这也是人的基本反应。比如我手里现在有一万两,我甚至敢拿出八千两买个大宅子,让肖不修住进去。咦,我为什么要让肖不修住,而不是我住。 顺着这两条线索往下顺,就会发现,一个护院对于小少爷的爱惜程度,和对陈家忠心耿耿的程度的确太过了。 不过是三年护院之情,如果没有什么苟且的事情,都令人难以信服这是出于江湖义气。 再有就是苍山派那句诗:苍山无穷极,当下不负生。我只是刚刚在袁其林这里看到么? 碎尸的身上也有隐隐的字迹,只是我对于文字的敏感度很高,容易看出一些虽然已经溃烂腐败的皮肤表面上的笔画。 当然,我在神武县城外的官驿里吃烤肉的时候,一个姓张的男人帮我切烤肉切土豆片。 在他干活的时候,我隐隐看到他后脖颈处有字迹:无穷极。当时觉得这是人家的隐私,不应该问的。但现在串起来的时候就发现,无穷极和碎尸的刀功,都是完美的线索。 这个张姓男人,就是他们的大师兄袁山。 事件已经破了一半,那么,动机是什么? 袁其林没有交代之前,我隐隐的猜测便是嫉妒。程青衣的成名之作《红妆醉酒》的故事中,描述了一个女子喝多了,坐在花园里垂泪。大段的唱词表现了女子对爱人的思念,等待,期望以及怨恨。 看客们感受到其中的百转愁肠,我对此的解读却是嫉妒。 不是女人的嫉妒,是男人的嫉妒。这个女子口中的男人在明明知道她有丈夫的前提下,还和她百般暧昧,各种琴瑟和谐,以至于有了孩子…… 这女人又不敢告诉丈夫孩子的来历,只有在喝醉之后,自己对自己哭诉一番,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丈夫不知情,可这个情人知道,并且很是嫉妒,希望这个女人早早做出决定,是和离,还是与他双宿双飞? 情人站在墙外,丈夫坐在屋里,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哇哇大哭……这女人真是太难受了,特别纠结的一个故事。 佛说:嫉妒是最大的恶。 一切都是因为嫉妒才会生出各种的是非。“小满,我们可以来推测一下,故事中的三个人,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之后,都会怎么做?”静心师父给我讲完《红妆醉酒》的故事之后,开始给我讲解人性的常理。 “怎么是三个人,明明是四个人。”我随便掰了一块白萝卜,咔咔咔地吃了起来。 “第四个人是谁?”静心师父很惊讶。 “那个孩子啊,小孩子也是人啊。”我的白萝卜有点烧心,又喝了口水顺了顺。 “这倒是我疏忽了。”静心师父点点头,“那我们来说说,如果你是这四个人,会怎么选择?” “我?我谁都不要,远走高飞吃肉肉去了。”萝卜不好吃,不如肉肉好吃,我很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李小满!认真一点!”静心师父又怒了。 “师父,别这样,会变丑的。”我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了挪。 “说!” “那先说这个女的,她自己没想法的,因为她要是有想法,就不会坐在这里喝酒诉苦了。所以,她应该后半辈子也都在纠结之中度过了。 那再说她丈夫,估计现在是不知道,所以还觉得生活挺美好的。 但是,如果一旦知道了,就一定会休妻。不过,也不一定,或许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妻子的,也许会原谅她,对她更好。 然后说这个情人,一般来说,走了就算了。但是万一狠一点,就直接杀了她的丈夫,带着这女人和孩子走了…… 至于这个孩子嘛,若是日后知道了这个事情的原委,也要看当时的情况。 比如是跟在这个丈夫的身边,还是情人的身边。但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应该也是个很难的事情,最好的办法也是抽身离开。”我随便说了说,应付一下。 “难道这个情人不会走么?至少他可能会觉得这个女人并不是真爱他,也不值得留恋的。”静心师父问道。 “为什么要走?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呀。至少,都有孩子了,他舍不得呀。”我把半块萝卜放了下来,想着一会给傻姑吃就好了。 “师父呀,您不是说过么,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也是占有欲极强的人,他既然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有了他的孩子,自然是要争取的。其实啊,那个丈夫也是一样的,只是不知道而已。一旦知道,结局就会有变化的。” “什么变化?” “互相杀呀,争夺这个女人。这就像是两只大老虎,都看上了一只小白兔,只好互相撕咬而已嘛。” 静心师父看了看我,最终点了点头:“有一定的道理,这的确是个充满了变数的局,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会知道答案的。” “答案,最后的答案,是谁都不会舒服的。”静心师父每次都要出这种揣测人心的题来问我,搞得我头发都要秃了。 不过,现在这个局面,倒是和静心师父当年出的这道题很相似。 那么,按照这个套路来说,丈夫不知情,情人联合这个女人杀了丈夫,并且打算夺取丈夫的家产。 我只是按照这个套路来解题,诈出了答案,也是险险破案。 当然,最终让我下定决心半夜突袭陈大元家的,还是程大将军在最危险的时刻扑向了自己的儿子,那可是拳拳父爱之心,放到袁其林身上,也是一样的。 那句话:虎毒不食子。 反正是想让他说实话,就是揍一顿他儿子,揍得越狠,说得越多。 现在,这个小儿子也大致也已经被揍得皮青脸肿了。不过,肖小五下手是有技巧的,都是皮外伤,看起来很吓人,但养一养就能够好的。 我说完了自己的思路,也引导着袁其林说完了整个过程。 还是肖不修反应最快,直接派了一队人马去驿站抓那个张姓男人,也就是袁山。 “你既然发现了问题,还敢和他一起吃烤肉?”肖不修瞪着我。 “也还好吧,当时我带着咱们南厂这么多人,他也不敢怎么样的。”我撇了撇嘴,“对了,您和燕捕头之前破的碎尸案,也重新再审一审吧。说不准啊,元凶是这个袁山,而不是他父亲哦。” “为什么?”我应该算是质疑了肖不修的能力,他的瑞凤眼瞪成了杏核眼。 “我只是算了算他们的年纪,十几年前,袁山应该是男人的春秋鼎盛时期,应该是欲望比较强盛的。他父亲那个时候应该也不太有能力了吧……”我嘿嘿笑了一下,肖不修脸都黑了。 “行了,这个事情我会再查的,你不必多说。”肖不修就差喊出让我闭嘴了。 程大将军倒是一直看着我,若有所思。我瞅了瞅他,问道:“程大将军还有什么疑问么?” “犬子那出戏我也是偷偷听过的。”这话一出,程青衣立刻先激动了起来,不过被燕捕头一把揪住了,程大将军也没看他儿子,还是继续说道:“按照你的说法,这丈夫若是知情了,真的会和离么?对于这个女子来说,也是伤害吧?” “对于这个丈夫来说,不也是伤害么?”我反问他,“他知道之后,也会生气,会伤心,甚至会嫉妒。也有可能,是他出手杀了情人呢。” “所以?”程大将军居然还在探讨这个事情。 “所以,佛说嫉妒是最大的恶。一切都因为嫉妒产生了不满,怨恨,杀戮。” “如何破解?” “无所谓,不争取,远离纷争。”我看着他,也很认真,“这世间没有谁离不开谁,最终我们也都会离开彼此的。就像今日我与程大将军相遇,相互闲聊,他日我们则各奔天涯,永不相见。那么,我们依然活得很好,或许还会很开心,这不是一件好事情么?嫉妒,是最无用的。” 这话说完,在场的人居然都没有说话,一片安静。搞得我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回头看了看肖不修。肖不修看着我,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会嫉妒么?” “嫉妒什么?”我问他。 “嫉妒我和燕捕头关系好?”肖不修居然真的说了出来。 我看了看燕捕头,同时也看到了程青衣,才说道:“我不应该嫉妒吧,程青衣嫉妒才是真的。人家都不唱戏了,气坏了。” “肖小七!”程青衣吼了我,肖不修立刻一记眼神杀就飞了过去,程青衣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我则笑得灿烂起来,仰着头对肖不修说:“肖大人呀,我真的不嫉妒,我还挺高兴的,您能够有燕捕头这样的朋友,并不是他们传说中疏离孤冷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依然还是有人可以一起吃吃饭喝喝酒的,不是很好么?我也会很放心的。” “肖小七!”肖不修的脸色又变了,厉声问我:“什么意思?走什么?” “那我也不能一日三餐都陪着您吃吧?我也总要自己出去喝个花酒,吃个烤肉什么的。你看看,不就没有人陪你吃饭了。”我依然保持着笑容,也很真诚。 “喝花酒就算了,以后一日三餐都跟在我身边。”肖不修的脸色好了那么一点点,然后才朗声说道:“燕捕头,这些人都带回县衙吧。让余县丞连夜审理,不得有误。” 其实,不用他和燕捕头说,那个余县丞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这次行动是突然袭击,没有通知他,他官服都没有穿好,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结果只听到了这么一句。特别尴尬地站在那里,一直在说着“下官错了。” 肖不修也没搭理他,扯着我往出走。他这个官威真大,傲娇的本质有暴露出来了。 我被扯着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对他说:“肖大人,我不嫉妒。但是,我吃醋呀!” 肖不修停下了脚步,终于肯认真且特别认真的看着我,说道:“咱们去吃包子吧,我也吃点醋。” 第三百三十三、死有余辜 就在我和肖不修走出陈大元家的门时,忽然听到燕捕头的一声惊呼,然后有很多人的脚步声,还有程大将军喊了一声。 肖不修转身极快,并且把我往陈一陈二那边一推,自己就飞身又进了大门。 我被忽然推倒在陈一陈二的身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好傻乎乎地瞅着南厂的侍卫忽然呈现出了防御攻势,搞得我以为袁其林是不是直接跳起来反抗了。但是,听了听声,似乎也没有打斗的声音。 陈一陈二把我扯到身后,也侧耳听了听,确认暂时没有危险。我搓了搓手,说道:“我觉得吧,应该没事情的。” “小心为妙。毕竟那群人也是江湖人士,搞不好会弄点什么法术之类的。”陈二很是紧张。 “不会啦。这群人也未必都是袁其林的人,很有可能还是乌合之众呢,来凑数的。” 我往大门里张望了一下,也没有看到人影晃动。彼时,肖小五出来说:“小七,袁其林自杀了。” “哦?”我有点惊讶,这就死了?刚才还舍不得孩子呢?现在居然就自杀了? 我抬脚又进了大门,忽然想到小少爷院子里还在挖金子,心里忽然抖了一下,立刻拔腿狂奔,往小儿子住的院子跑过去。 南厂的侍卫们紧紧跟着我,肖小五也立刻跟了上来,问道:“怎么了?” “金子,赶紧看看金子还有没有了?”我急急地说,“快把那个小儿子看管起来,保护起来。” 有侍卫去传话,我继续往后面跑。小儿子的那个院落很大,但也不过是二层小楼,南北走向,屋里的金子已经取了出来,不过千两。地上挖出了一个洞,有一个地窖却是空空如也,连张纸片都没有。 我刚站在土堆边上,肖不修就飞快地赶了过来,看到空空的地窖也是愣了一下。 有侍卫回禀:“肖大人,我们发现这个地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什么都没有。” “这背后还有人……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看着已经被火把照亮的地窖,心里忽然觉得害怕起来,紧紧抓住肖不修的胳膊,“大人,这事情恐怕也不是嫉妒那么简单的情杀案了。” 肖不修点了点头,“袁其林是服毒自杀的,毒药藏在了他的牙齿里。在我们出门后,他就咬碎了自己的牙,自杀了。没来得及救,鹤顶红,也救不了。” “所以,他是畏罪自杀么?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我忽然觉得有点冷,“或许,这事情还是和陈大元的家财万贯有关系。这地窖就是之前藏匿所有财产的地方,大人和燕捕头之前也去探访过袁其林的住处吧?” 肖不修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又知道?” “我早就说过,你和燕捕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逛街的,一定是有些什么要去转一转,查一查。 比如,案子里出现的这些人,都住在哪里?经常和什么人接触,必然要去看看的,才能找到线索。 一开始,我也以为袁其林,林叔住在陈大元的家里,但是后来听他在和侍卫们切磋武功的时候说自己住的离这里不远,我就觉得很奇怪。 那肖大人这么聪明,必然也是觉得此人有疑点,但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去查。 就只好演出争风吃醋的戏码,让他认为我们这群人不务正业,随便糊弄。 这样的话,我在屋里睡觉,你们在逛街,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跟着谁才好。不过,我的名声在外,他会觉得盯着我,应该还是有收获的。” “果然是我的肖小七。”肖不修的眼睛里有赞许之意。 “但是啊,即便是我们都怀疑了他,以为可以终止在这里,并没有想到他后面还有别人。”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这个案子过于奇怪了。就算是袁其林自杀了,这个谜题并没有真正解开。 有人真正要做的是杀了陈大元,抢走他所有的财产。“肖小六到了么?让他先来查查陈大元到底有多少钱吧。话说,要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么多金子运出去,也并非容易的事情。看来,还要查很久了。” 肖不修沉默不语,赶过来的余县丞和程大将军也看到了空地窖,问了几句之后,也没有什么办法。 “余大人,严查这半年进出城的记录吧,看看都有什么可疑的,陌生的人……” 刚说完这句话,我又想到,如果有人化整为零将金子运出去了呢?所以,后半句也没说出来。 肖不修倒是接口道:“严查。另外,把陈家上上下下都审一遍,所有口供都要核对得上才可以。我让肖小六过来帮你们查账,到底要看看陈大元有多少金子。” “是。”余县丞赶紧点头答应。这可是个大工程,怕没有个把个月都弄不完。 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肖不修问我:“你还去看袁其林的尸体么?鹤顶红的死相不是特别好看,你可能会吐。” “那算了,反正都这样了,让仵作老姜头再查验一下吧。”我摇了摇头,本来还挺高兴案子破了,现在觉得心口堵得慌了。 “好,我送你回官驿吧。”我还抓着肖不修的胳膊,他看了一眼,用另外一只手把我的手拉了下来,并且抓住了我的手,再次往门外走去。 “肖大人,你相信袁其林是心甘情愿自杀么?”我忽然问道。 “相信如何?不相信如何?现在人已经死了,没有任何线索了。”肖不修反问我,“这事情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尽管有疑点,但目前没有了任何线索,可以先放一放的。再说,如果幕后真凶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个案子另有蹊跷,也许会隐匿起来,反而不好寻找了。肖小七,放一下,或许会有更多收获。”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缓。我默默地跟着他往前走,心里也想着可能也只能这样了。 气氛不太好,大家都没说话。肖不修拉着我走在神武县的长街上,此刻天际已经开始蒙蒙发亮,月亮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白的圆饼子挂在半空。 看着我们南厂的人从陈大元家走出来,看了一宿热闹的人都纷纷躲藏起来,街上也没有一个人。 肖不修拉着我的手,配合着我的脚步走得很慢,我还在梳理着这个案子所有的疑点,都能够一一对上,没有再值得怀疑的地方。 “还在想这个?”肖不修低头问我。 “嗯。”我闷声闷气地回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袁其林把金子早都送了出去,藏了起来,以防万一。然后等他们真的离开了神武县,就可以过上自认为的幸福生活了。所以,或许你可以再毒打一顿那个小儿子,或者干脆打一顿陈大元的正妻……” “大人!”燕捕头从后面跟了上来,喊住了肖不修。 “说。”肖不修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把我扯到了身后。 燕捕头也愣了一下,才说道:“属下失职,刚刚陈大元正妻杀了自己的三个儿子,然后自杀了。” “什么?”我和肖不修都吓了一跳,他抓住我的手,都紧了紧。 “她要求看看袁其林的尸体,我们就给她松了绑绳,让她最后再看看袁其林。谁知她忽然抽出了袁其林身下靴子里的一把短刀,直接扎进了小儿子的心口,然后接连又扎进了大儿子和儿子的胸口。我们冲上去制止住她的时候,她也同样咬碎了牙齿里的鹤顶红,自尽了……” 我的手都有些发抖,那么,这个答案就不是刚才的推测,确凿地证明,这背后还有别人,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存在。 “好,知道了。”肖不修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你先去处理一下,我稍后到。失职之事,会有处罚。” “是。”燕捕头立刻抱拳离开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肖不修问道:“大人,如果不是我说破了这个事情,他们都不会死,对不对?但是,现在我说出了他们的故事,所以他们才死的……” “肖小七!这个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肖不修厉声吼我道,“就算你没有勘破这件事情,这背后之人会让他们活么?现在很明显,是有人让他们死的,和你没有关系!” “可是,如果我没有这么快说出来,他们也没有这么快死。”我也喊道,心里忽然钝钝的疼。 “那你要不查出来谁杀了陈大元和袁三,怎么破案?袁其林杀了陈大元和袁三,难道不该死么?” “那陈大元的妻子呢?” “她不知道袁其林的事情么?她不是帮凶么?还有他的小儿子,能说出千两黄金,证明他也知道事情的原委,也是帮凶,也该死!” “那……”我忽然犹豫了。 “另外两个儿子么?一个废了,一个疯了,活着还有意义么?”肖不修双手抓住了我的肩头,“肖小七,你做的很对。你查出了所有的破绽,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破了这么大案子,是对的,非常对。如果这些人不查找出来,可能还会因为他们的作恶死更多的人。你做的,是非常正确的。” 我闭了闭眼睛,手还在发抖。其实,我很害怕的,害怕害死别人,特别是无辜的人。可是,肖不修说得对,他们哪一个是无辜的呢? 肖不修把我揽在怀里,抱得有点用力。 我挺想哭一下的,但是又觉得胸口发闷,哭不出来。 “肖小七,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许哭。”肖不修没有看到我埋在他胸口的脸,居然也知道我想要流眼泪。 “这些人不值得你掉眼泪,你要做的事情是继续查下去,查出到底是谁设了这个局,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可能会很久呢,我想回家了。”我闷声闷气的说。 “嗯,咱们先回家。让他们先查一查这些繁琐的事情,等梳理好了,送来京城,你再核对一遍,看看有什么线索。” 肖不修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轻轻叹息了一下,“肖小七,你要快些长大,别总是赖在我的怀里了。” “我哪有?”我推了推他,但是没推动。 “每天要抱抱的人是谁呀?”肖不修也很无奈。 “那不是你要我破案的交换条件么?又不是我要的抱抱?” 我仰头看着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肖不修的下巴上居然有胡茬,喉结还抖了抖。 “好吧,今天抱也抱了,你回去睡觉吧。我再回去看看情况。”肖不修松开了我,“等我回来,我带你吃包子去。” “哦。”我还是抹了抹脸,才点头答应了。肖不修又回了陈大元的宅子,陈一陈二默默地跟着我往官驿走。我现在清醒了一些,这事情目前只好先这样了。 静心师父当年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答案吧,这可是活生生的答案。 当时她说的答案是丈夫知道了妻子在结婚之前是先和情人在一起的,但因为看中了丈夫的身份地位和钱,才决定嫁过来。 但是,嫁过来之后,又发现丈夫接二连三开始有了妾侍,便觉得受到了伤害,当年那句「一生独一」的誓言就跟玩笑一样。于是,她就不断离家出走,甚至是和情人一起生活。 但是,丈夫很爱这个妻子,非常爱。可是,为了延续家里的香火,又不得不找别的女人生儿子。 这事情就这样恶性循环,即便是最后终于把妻子找了回来,依然没有得到和解。只是一起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是又没有办法交心了。 “这不别扭么?那情人咋办?”我很是不理解这种情感,这算是占有欲么? 静心师父看着我,叹了口气:“难道不是爱其深,情之切吗?” “这不是缺心眼么?何必呢,大家都不开心,还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傻姑进来的时候,我把剩下的半块萝卜递给了她,她居然很嫌弃地说:“小满,你就不能吃点别的么?这个多臭啊。一会儿隅月庵外面那个货郎小哥哥又不愿意和你说话了。” 第三百三十四、肖小七,你又要做什么? 肖不修是翌日晌午饭时候回来的,我一声不吭地坐在官驿的房间里,看着肖十七摆碗筷,饭菜很简单,他说我之前吃了烤肉,这几天必须吃素。 肖不修进来的时候,肖十七居然立刻就变出了一盘笋尖炒肉片,放在了他的面前。我愣了一下,看着肖十七问道:“你知道大人要过来?” “猜的。”肖十七手脚很麻利,给肖不修也摆好了碗筷。 我站起了身,帮着给肖不修盛了一碗米饭,放在他的面前。 不过,肖不修这人太讲究,吃饭之前,又要洗手又要漱口,肖小五跟着忙前忙后了一阵子,这才算是消停下来。 “肖小三去哪里了?我好像昨天就没有看到他。”我问道。 “我让他先回京城了,正式科考的日子也很近了,提前让他先去收拾一下京城的治安,很多考生都已经陆续到了,还是要安全为先。”肖不修喝了口热水,润了润喉咙,这才端起了饭,特别优雅的吃饭。 “也对。”我点了点头,看着我眼前的青菜,也没什么胃口。“有什么新的情况么?” 大约是我的话太多了,破了肖不修「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肖十七默默地踹了问我一脚。 我只好低头吃了口青菜,咔嚓咔嚓地努力嚼了嚼才咽下去。 肖不修笑了一下,把那盘子笋尖炒肉片换过了我眼前的青菜,然后慢慢讲起了他见到的,以及他的安排。 肖不修重新返回陈大元家后,简单翻看了一下袁其林、陈大元正妻,以及三个儿子的尸体,并且老姜头也已经赶到,做了第一时间的尸检。这五个人的死也都有人证,因此也没有什么疑点。 清点了其余的护院,不足八十人。因为在陈大元死后,还是有不少人走了。 剩下的人,也是要走的,只是还没有拿到最后的遣散费。 据说是陈夫人要给大家一笔遣散费,想走就拿钱走。等抓到凶徒之后,他们还是打算继续经营下去的。但具体的是怎么回事,这群人不太清楚。 陈大元在世的时候,护院一共九十七人,由林叔(袁其林)统领,一直也很平稳,基本上在每次保镖护院的时候,也没有太多问题。他们有些会武功,有些只是身强体壮,并非传说中都是武林高手。 应该这样说,大家之前也都不认识,都是陈大元一个个找来的。 因此,他们彼此之前也不熟悉,对于之前做什么,做过什么,是否身负命案之类的,也都不知道。对于林叔(袁其林)也知之甚少。 “我安排了余县丞和燕捕头逐一的把他们分开再审审,看看这些人是不是有问题。不过,这个需要一些时间,我们不可能等在这里了。” 肖不修吃饭很快,不知道他到底吃饱没有。我给他盛的一碗饭已经吃完了,青菜吃了大半盘,还喝了一碗汤。可我还在扒拉米饭粒,听他讲事情。 “地窖我也仔细看过了,里面有装过箱子的痕迹,但都不是一般装金银的大箱子,而是尺寸比较小的。 所以,化整为零带出去的可能性很高。余县丞他们也是要检查这大半年来进出神武县的人,货物,看看有什么破绽。” “要不然,也查一查经常进出神武县的人,就是那种一天进出好几次,或者常进常出的那种人,不能是官府问,要私访地问。” 我赶紧说道,“那种流民,小乞丐之类的,也可以问问。” “为什么?”肖不修已经吃完了,连嘴都抹干净了,红润润的,看起来很不错。 “我就是忽然想到的,如果我有十大箱金子,我不能明目张胆地运出去。那么,我也许会每天带几锭出去。 可是,如果我要着急,也许会分装成小包,包裹好,让别人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给他们几个铜板作为报酬,他们把金子就带出,送到指定的地点。化整为零,这也是方法的。” “嗯,有道理。这个事情,我会和燕捕头说的。”肖不修看着我,敲了敲青菜的盘子,“这半盘是留给你的,吃光它。” “哦,好的。”我还是很听话的,虽然我一点都不想吃。 “所以,我们几时走?我真的很想回去了。这里都没有好吃的油条,不喜欢。” “两日后吧,我再见见这边的官员和豪绅。”肖不修站起了身,“或许,还要晚一两天,因为我想让程大将军赶紧赴任,西凉国最近有游民过来抢咱们的粮食。他们去年遇到了旱灾,收成少了很多,这个春天过起来应该也是很难的。” “程大将军去做什么?把游民抓起来?那不合适吧,这不是让他们在咱们的大牢里有吃有喝了么?这个买卖不划算呀。” “你就小心思多,我能不知道这个么。我是想让程大将军过去和西凉国的玄盛将军谈一谈,要不要放开一部分边境,让我们的牧民可以过去放牧,他们帮忙管理一下,毕竟西凉国饲养的经验也更多一些。他们那边的地势也更是马匹牛羊的生长。”肖不修的眼睛忽然深邃了一些。 “肖大人,您真厉害。这事情不应该是兵部和户部的大人们去考虑的么,您居然还管这些事情。”我特别想拍马屁的,但是他瞪了我一眼。 “多想一点不好么?” “好好好,特别好。”我立刻点头如捣蒜。“那个玄盛将军岁数不小了吧,干嘛不回家养老吃肉和孙子玩呢?” “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好好去休息一下。一会我还要出去一趟,看看陈大元的产业,让肖小六到了的话,就立刻先去找我。”肖不修已经准备出去了,我赶紧站了起来,规规矩矩说: “恭送大人。” 肖不修可能第一次听到我这么说,脚都顿了一下,回头问我:“今日是怎么了?” “挺好的呀。”我笑容满面。 “感觉怪怪的。”肖不修居然也学会了我的语气,仔细看了看我,才又说道,“你要是想出去,我也不拦着,多带几个人就成。你这个样子吧,我就觉得你肯定又要做什么了。 算了,我也管不了了。但你要记得,燕捕头他们都在忙,估计万一你在街上和别人打起来了,她也来不及过去救你。” “大人啊,您就不能盼我点儿好么?怎么我就能够跟人家打起来呢?” 我开始拖长了尾音,声音撒娇味道十足,肖不修都抖了一下,不再搭理我赶紧出门去了。 一看他走了,我立刻喊道:“陈一陈二,走走走,青衣坊吃肉肉去!” 肖十七立刻就拦住了我的去路,忙说道:“带着我呀!” “肖十七,不带你去!居然给我炒这么多菜叶子吃,你以为我是兔子么?本大人是吃肉肉的!”我绕过了他,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 青衣坊的人不多,应该是快过了饭点儿,所以食客们不多。 程青衣坐在柜台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那个掌柜倒是很有眼力劲,一眼就看到了我,忙不迭地迎了出来,笑着问道:“大人啊,您吃点什么呀?” “肉肉!”我也不客气,“只要是肉菜就成,不管什么肉,人肉也成。” “除了人肉没有,我们都有。野猪肉也有,燕捕头刚才差人给送过来了,说是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弄,就给我们后厨了。” “对对对,这个可以有。”我一听就高兴了,野猪肉还是可以尝一尝的。 “我来我来!”肖十七从我背后冒了出来,撸胳膊挽袖子地特别不见外,直接就进去了。掌柜子一脸懵地看着他,问我:“大人,这是?” “他可厉害了!我们南厂的大人物!小心伺候着。”我又是很严肃,一本正经。掌柜立刻让伙计跟着过去,然后他问我:“我给大人找个位置?” “成,然后把你们老板叫过来,陪我一起吃饭。三陪一定要有的。” “三陪?”掌柜又一脸懵,并略略摸了摸额头上的汗。 “陪吃,陪喝,陪聊,简称三陪。”我瞅着他,“怎么,你们程青衣老板不乐意?” “不不不,是小人误会了。” “啥?” “我们神武县的三陪是陪睡,陪洗,陪搓。”掌柜干笑道。 “这么厉害!!”我和陈一陈二都瞪大了眼睛,“如此豪放可还行?” “大人也想多了,我们这里盛行搓澡文化,自然是这样的三陪,很正常的那种,大人千万不要想歪了……” 不过,就掌柜那个表情,我不想歪才怪呢。坐下来之后,程青衣就走了过来,还给我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说道:“小七大人。” “哦哦哦,程大哥坐吧,陪我吃个饭。”我赶紧招呼他,并且让陈一陈二也都坐了下来,“我们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就是吃个饭,昨天,不,今天,哦,凌晨,反正吧,大家都累了,所以吃个好的,补养一下。” “哦,好的。”程青衣居然有点心不在焉。 “对了,我昨天答应大家请吃夜宵的,结果现在都吃过午饭了。要不这样,我包青衣坊的晚餐时间,让侍卫们轮流过来吃个饭,成不?”我对程青衣和掌柜说道。 掌柜自然欢喜得不得了,这可是大买卖。立刻点头哈腰地说道:“大约多少人啊?我得赶紧去后厨准备一下的。” “好像一百多人吧。”我心里盘算来了一下,除了南厂和县衙的,我也要把程大将军的人算进来的。 “对了,单开一桌,要好一些的菜式,我要把程大将军和余县丞,燕捕头,老姜头都弄过来吃饭的。” “程大将军怕是不会来的。”掌柜又含糊了。 看来,他也是知道程大将军和程青衣的父子关系,应该还不知道这两人已经缓和关系的事情。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我笑嘻嘻地敲了敲桌子,“快去给我倒水,我要喝热水。” 掌柜赶忙去倒水了,程青衣一双美目看着我,欲言又止。 明显程青衣也是梳洗过了,换了身干净的青色衣衫,看起来就是个白面书生,完全没有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依然二十多岁,很是好看。 我瞅着他,仔细看了看,才说道:“为什么燕捕头会喜欢你?” 一句话破功,程青衣的美目变成了杏胡眼,“真的么?” “她要是不喜欢你,干嘛拉着我家大人到你这里吃饭?”我也打算瞪一个杏胡眼,但是我发现我的眼睛居然没有他的大,瞪了半天也不成,只好笑眯眯地说,“哥哥呀,你们两个人是不是都没有互相说过呀?所以才这么猜了十多年,二十多年,三十多年?” “你!”程青衣又没说出话来。 “亏得你还是唱青衣的,那些百转愁肠的事情,你居然没有参透。现在,是不是开始发愁,觉得自己可能是要和父亲程大将军去边疆了,怕这辈子不容易再见到燕捕头了?” “你!” “果然,我家大人说过,戏子只会唱戏,不会思考更不懂得这世间的弯弯绕。” “肖不修敢这样说我!”程青衣总算是说出了一句话。 我笑了起来,拿起了桌子上的瓜子嗑了起来。“是我说的,和肖大人没关系。哥哥,戏文这东西虽然是编的,但很多都是源于生活的,你难道没有发现么?” “小七,我这个年纪了,其实看过了很多悲欢离合,生生死死,我也不是没有和燕捕头说过。但是,我已经是离经叛道了,若是和她在一起,会给她带来很多不好的事情。” “比如呢?” “我是程家的弃子……” “现在不是了。” “我是唱戏的戏子……” “现在也不是了,你顶多是曾经。” “我就是一个开饭馆的……” “天啊,多好啊,每天都有吃的,我可喜欢了。”掌柜已经很速度地端上来不少凉菜热菜,都是肉的,我的眼睛已经开始冒星星了。 “人生在世,其实就是为了这张嘴而已,一顿不吃饿得慌。所以啊,我其实一直想找个厨子的……” “肖小七,你可别找我……”肖十七手持两个红柳大串出现我眼前,吓了我一跳。 第三百三十五、红妆夜奔 肖十七果然是手脚麻利的好厨子,红柳大串看起来都在滋滋冒油,香味也飘了过来。 重点是,真是大啊,看起来就有种幸福的感觉,完全符合了我的视觉审美。 “我找你做啥?”我伸手去接大串,“野猪肉?” “等下,你先答应我,别找我。”肖十七很紧张,手还往后面缩了缩。 “你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我是说找个厨子放在家里,天天给我做饭吃。你以为什么?放心,本大人还不至于要你三陪,本大人眼光高着呢。”我直接把野猪肉串抢了过来,咬了一口,肉质粗犷,味道还可以。 肖十七立刻让身后跟着的伙计送来了盐和孜然,我又蘸了一点点,果然更加好吃了。“这个要给肖大人留一点,单独留一点最好的部分。” “放心啦。”肖十七明显表情都缓和了很多,“不过你也少吃点,这种东西的臊气重,不容易消化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但还是津津有味地吃完了一整串,心满意足地坐在椅子上,继续问程青衣,“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对对,程大将军我一会儿请过来,应该可以吧。你们父子已经和好了吧?” “嗯。”程青衣点了点头,“父亲说,这么多年了,他发现我过的其实也挺好的,不用打打杀杀,争权夺势,生活也算是平稳安康,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只要我幸福平安,他说就这样吧。” “那他是对你真的没要求,也知道对付不了你,干脆就这样放任你了。但凡他觉得你还能再抢救一下,必然是要搞一搞的。” 我忽然想起了静心师父,要不是她对我这么严格要求,我应该也不会跑的。 不过,程青衣最终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小成就,虽然没有掌握兵权,大富大贵,但这种平安的小幸福其实也挺好的吧。 我忽然看着程青衣有点出神,要是静心师父知道我现在是大月国比较红的肖小七,她会不会也挺高兴的? 她总是说我是要做大事情的人,每天要我学习琴棋书画,可我真是样样稀松,真是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 “或许,不日我就要离开神武县,随我父亲去大月国和西凉国的边境线,凉兴县那边了。”程青衣忽然说道,神情也有点落寞,像是在自顾自地说着话,“我在这里待了很多年,忽然间要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空落落的,发现自己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哦,除了这一间铺子,或许还有一些食客和戏迷。” “为什么你要跟着程大将军走?”我问道,“没必要啊,他去,又不是你去。” “其实我也挺矛盾的,忽然见到了父亲,发现他对我也没有那么不喜欢,甚至还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 可是,他又要去边境,虽然目前也不是战事时期,但总觉得心里很怪,想去帮他做什么,想陪他一些日子。” “其实,你也想做一名军人,感受一下沙场的凛冽寒风吧?”我笑着随口说道,“那也没必要把青衣坊关了,继续留着,等过几年再回来,好歹也是自己的买卖和产业。” “应该没必要留着吧……”程青衣有那么一点点惆怅,“我想,她也不想跟我走的。” “她?哦哦哦,燕捕头是吧?不对,你们两要搞一搞事情,真的彼此说清楚才好,否则这么兀兀秃秃地互相猜测,吃醋嫉妒什么的,也是挺累人的。干嘛不说清楚呢?” “兀兀秃秃是什么意思?”程青衣问道。 “咦?你不这样说么?就是说不清楚,到不明白,掩着藏着,不冷不热……”我没有说什么吧。 “这句话好像是西凉国的语言,我似乎是听谁说过。大月国这边没有这种说法的。”程青衣一脸的思索,看起来也是极为磨叽和优柔寡断型。 “管他是哪里的话呢,反正你知道意思就成了。”我也懒得和他絮叨,直接开始吃掌柜端上来的饭菜,果然有肉的菜都是好吃的。 吃饱喝足之后,我又和掌柜对了一遍晚上的菜单,然后给了他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多退少补,当然也不用退了,你再随便搞点什么,让他们打包拿走也成。你看着办吧,我也不知道。” 看我这么豪气,掌柜也惊呆了。“大人,这个也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重点是吃饭的人多,你算算一百多人呢。再说了,我觉得吧,我还要帮你们老板东家搞点事情,一会你再来哈。” 我吃抹干净之后,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到很幸福。 程青衣虽然也是拿着筷子,但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陈一陈二也都吃的很饱,肖十七又跑到后厨房去监督晚餐的菜品了。青衣坊里也没有什么人了,小伙计们都开始打扫了。 我清了清嗓子,很小声地问程青衣:“哥哥,你就告诉我一句话,你到底喜不喜欢燕捕头?要不要娶她?” 程青衣看着我,半天才说:“喜欢,要。” “那我要再问一句,你到底有多喜欢?”我的声音更小了一点。 “一生独一。”程青衣的声音也很小。 “你们之间的具体过往我不清楚。但是,我是觉得既然你们彼此是喜欢的,那么就别这么耽误了。 我知道你之前是觉得自己是唱戏的身份,又被程大将军嫌弃。 但是,现在很明显,你又变成了程家的嫡子,身份恢复了,所以娶了燕捕头也是可以的。 当然,你只要对她好,不管你是不是嫡子,也没所谓的,对吧?不过呢,现在其实更合适一些。” 我霹雳吧啦地云山雾罩地说了一大堆,看起来车轱辘话,但中心思想就是:你们俩赶紧吧。 “燕捕头愿意么?她不是和肖大人在一起么?”程青衣又开始犹豫了。 我很无语地看着他,真的是白瞎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哥哥,我们家肖大人只是把燕捕头当做朋友而已。再说了,你觉得我们家肖大人会有女人么?他那个职位,能有女人么?” “你说的那么隐晦做什么?不就是肖不修是南厂都督么,大内总管,这有什么?他是个男人啊,自然是可以有女人的。”程青衣居然白了我一眼。 “他他他,大约没那个功能吧?”背地里说肖不修的时候,我还是很紧张的。 “你为何知道?你可曾试过?你可知他他他端的是温柔还是粗鲁?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果然,程青衣做戏子做久了。 特别是唱《红妆醉酒》时间长了,把戏文里的内容直接说了出来。那戏文里是唱过关于男男女女的事情的,我当时还挺仔细地听过的。 不过,他这么一说吧,把我也搞得有点张口结舌,忽然接不上话来了。 我舔了舔嘴唇,这才说道:“我一个做属下的,怎么能知道那么多。但是吧,看起来应该,嗯,反正吧,嗯……哎,随便啦。反正我知道肖大人不会和燕捕头有什么的,都是做戏给你看而已啦。相信我啦!” 程青衣也笑了起来,终于正色起来,说道:“肖小七,我这么说吧,燕捕头,余燕容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不可替代的。我也知道她的心意。 如今我已经正式恢复了程家嫡子的身份,当然是可以向她提出求娶之事了。 她和肖不修之间也是不打不相识的关系,没有什么。就你们家大人那个脾气,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女人能够受得了。 我呢,现在只是在犹豫我如何向燕捕头说出求娶之事,毕竟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年,现在不算是特别好开口而已。” “哦。”居然敢说我们肖大人,我直接白了他一眼。“反正你想好了是吧?那我就帮你一把,你赶紧娶了燕捕头,省的我看到她和我们家大人在一起,我不开心的。” “你个小丫头,小心眼还真多。”程青衣想伸手摸摸我的头发,被我躲开了。 他吃完也没洗手,把我头发摸油了可咋办。现在想想,还是肖不修好,爱干净,讲卫生,吃完饭还会漱口,真真是个干干净净的南厂都督呀。 两日后的深夜,为了不影响神武县的百姓,以及隐藏自己的行踪,程大将军特别安排此时此刻带着亲随出了城门。 我默默站在城楼上看着程大将军带着不足百人的队伍走了,遥想了一下西凉国的样子,也觉得挺冷的。 幸好我让青衣坊的掌柜提前做了不少吃食,装了一大马车,估计也是够他们路上吃的。 不过,这事情我没告诉程大将军,想着也算是偷偷给他个惊喜而已,让他还能想着我的好。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他不回来揍我一顿,我就挺开心的了。 过了很多年之后,神武县都有这样一幕经典的故事,还被翰林编修陈志典偷偷写成了话本子,卖了不少钱。 当然了,我也从中分了一部分。毕竟其中最浪漫的一幕是我策划,并且安排的,就连当晚的服装都是我帮助挑选的,分了一半的刊印售卖的费用,也是应该的。 话本子的名字叫做《红妆夜奔》,本来陈志典想给起一个特别有文化有意境的名字,比如《月夜出逃》、《那对男女的大团圆》、《这个男人终于出嫁了》…… 我果断地遏制住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直接快速地定了这个名字。 毕竟是算是程青衣的另外一出成名作,《红妆醉酒》之后的《红妆夜奔》。 那是个春夜中下弦月,月光清冷干净。白日的春风已经变得温柔起来,在夜晚也催促着枝条生长,那些准备绽放的花苞都在窃窃私语。忽然被一道红色衣决飘飘的身影惊扰了梦境,不禁也跟着摇摆了起来。 程青衣穿着红色衣裙,极为艳艳的模样。不是女妆,是他最为正常的男妆形象。 但却因这一身大红衣显得有些妖娆,令人移不开目光。只见他忽然从程大将军的队伍中出现,并且快速回身,闪身进了即将缓缓关闭的神武县大门。 守城门的侍卫都没有看清楚,只感觉到了一阵凉风乍起,不由得松开了推城门的手,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程青衣快速骑上了我在城门里准备好的马匹,直奔县衙外的小酒馆而去。长长的夜路上有零星的灯火,路暗无妨,因心里有火。 燕捕头被肖不修拉来这里吃夜宵,点了一桌子好菜。但是肖不修没吃,就看着燕捕头。 今天燕捕头的状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应该说是丢三落四。在审问嫌犯的时候,差一点点把大牢的钥匙丢了。 肖不修直接接手了大牢的管理,让燕捕头出去反省一下。 随后,他把余县丞叫了过来,两人聊了聊,才出来。余县丞兢兢业业继续审理陈大元案子里的相关人等,肖不修把一部分南厂的人也留在这里做守卫,他则直接对燕捕头说:“听闻肖小七说县衙外的小酒馆里有一款名为「如今」的酒很是特别,她自己不敢喝,说是让我去替她尝尝。今夜,不如我两去喝一杯。” 肖不修那种口气,怎么听着都不像是相邀人家喝酒,倒像是他自己想去喝酒,只是找个人陪着。 但其实,也没必要让燕捕头陪着。燕捕头觉得有那么一点奇怪,但是毕竟人家是南厂的都督,大官嘛,要听从的。 肖不修喝了一杯后就不再喝了,说是口感一般。但燕捕头觉得这酒的味道刚刚好,有些微醺,看到春夜花瓣掉落都觉得很是美丽。 “当年我见到燕捕头的时候,你还是假扮男装,冒充程大将军的儿子来考武状元的,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肖不修开始扯闲篇儿。 燕捕头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声,“的确是,当年你还只是个少年,现在也这么大了。当年,你是如何将我识别出来的?我自认为和程青衣的装扮一样,个头也与他相仿。” “程青衣看你的眼神。他当时虽然做你的亲随,但那个样子的确不是亲随的神情。我就多看了你几眼,因此发现了端倪。” 肖不修用他好看的手指摸了摸空酒杯,“燕捕头可曾想过,当时的程青衣或许就对你已经有了不一般的心思吧。” “那又如何?事到如今,他还不是因为家里的缘故,要走,要留,要唱戏,要开酒馆,要守卫疆土…… 他倒是恣意人生,倒是我,一把年纪了,却忽然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笑话,大梦黄粱一场。” 第三百三十六、结果,准备了个寂寞 寂静夜晚的神武县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程青衣策马飞驰到小酒馆门口时,燕捕头正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远方,见到了飞奔而来的红衣程青衣不禁愣住了,问道:“你不是随你父亲走了么?” “我落了东西,要回去取。”程青衣倒是神色如常,下马进小酒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落了什么?可需要我帮忙来找?”看来,燕捕头和程青衣平素的往来还是挺端着的,并没有特别腻腻歪歪的状态。 倒是程青衣这一次直接扯住了燕捕头说道:“落了一个心爱的人,要把她娶走。” 话音未落,他直接揽住燕捕头的腰身,飞出了小酒馆,飞上了房梁,飞到了下弦月最亮的位置,下面的人只看得到两个人影先是相拥,继而对立,再来拥抱,深深亲吻…… 嗯,我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亲吻这一幕,便特别兴致勃勃地站在下面看了起来。肖不修则将衣袖遮挡在我的眼前,说道:“非礼勿视。” 我只好回过头来问:“大人啊,这么远,我都看不清楚,只是看了个人影而已,这都不让看啊——” 肖不修很认真地说道:“你还小,不适合看这个。” 我真的有种大锤抡胸口的感觉,直接推开了他,“我们要写话本子的人,必须看全面,看仔细。” 肖不修直接拎着我的衣领,几乎是拖着我进了小酒馆,按住我坐下,给我倒了杯酒,“今日特许你喝一小杯,让你也尝尝「如今」的味道。” “我不是还小么,不能喝酒的。”我「哼」了一声,还是一仰头把酒喝了进去,结果这就极为苦涩,搞得我咳了起来。 “如今如何?你要如何?”肖不修看着我,倒是眼睛亮晶晶的。 “燕捕头能够跟程青衣走么?”我问道。 “我猜不能。”肖不修很平静。 “什么?”我有点傻眼。 “燕捕头身为女人之时,的确是喜欢程青衣的。但她现在是燕捕头,有事情要做。为何要与程青衣一个浪荡之人瞎混呢?” “不是呀,程青衣现在已经回归了程大将军嫡子的身份,也不去唱戏了,这两人身份也算是般配了。” “肖小七,你还是太小看岁月和职权带来的改变。这两人的确是相爱的,但仅仅是因为身份地位,也未必是障碍。重点是这两个人是否真的能够面对未来的事情。” “比如?” “燕捕头是严谨严肃的捕快,程青衣是恣意潇洒的公子,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相互的摩擦必然会很多的……” “谁和谁之间没有摩擦呢?不过是相互包容就好了。比如,我就对您特别包容,您说什么我都答应的,我多好呀!” 我笑了起来,肖不修居然也开始关心别人的情感问题,看来也逐渐有些烟火气息了。 不过,我这话一出,肖不修倒是看着我笑了起来,“肖小七,你果然还是没长大。” 当然,《红妆夜奔》这一幕的确是相当好看。夜色里旖旎留香,风声倾诉衷肠,刹那光停止流淌,敲飞檐铃铛。这一身热烈的红妆,惊艳的春夜,留在每个观者的心里。 可是,后来呢? 程青衣还是跟着程大将军走了,燕捕头留下来继续处理陈大元凶杀案的事情。 两人倒是情感很热烈,但是都没有决定真正定下来。燕捕头说:“反正也这么久了,无所谓一时在一起,倒不如慢慢安排未来的日子,想清楚到底要怎样,才会有真正的圆满结局。” 所以,我大约就是策划了一个寂寞而已。 不过,肖不修终于肯回京城了,我想都没想就跳上了马车,陈一陈二大包小包地塞满了车厢,然后问我:“肖大人说后面那辆马车也是咱们的,您知道么?” “不知道呀。”为了求证一下,我只好又爬了出来,往后面看。 燕捕头站在车下,笑着说道:“这是我前几日和肖大人在神武县逛的时候,肖大人给你买的,有吃的,有玩的,还有一些衣服和布料。他说你没有时间买,很忙的,所以就帮你买好了。” 我愣了下,心里忽然变得暖暖的,我又被肖不修的这些小恩小惠给收买了,真是的。 略略尴尬地笑了笑,才说道:“燕捕头啊,辛苦你继续审问一下这些人了,还有就是查查那些金子的下落,我也实在不知道什么了。如果我能够想起什么,我一定告诉你。” “好的。小七大人此番能够来神武县破案,我已经感激不尽,更何况也帮我和程青衣梳理清楚了关系。 程青衣也是相当感谢小七大人,他说如果大人需要,可以接管青衣坊的一切事物,所挣的银钱也都归您了。” 嚯,程青衣这么大方呀!“这我不成,我会吃会玩,但不会经营的。你还是让他自己留着吧,也许过几年他回来了,你们两人也有个买卖,可以有钱挣的。” “好的,到时候再说。”燕捕头又笑了笑,然后又塞给我一包药材,“这是老姜头托我给你的,说是无需煎煮,可以每日吃一些,有助消化,还能够理顺脾胃。” “哦哦哦,他人呢?这案子能够破,其实和他也有很大关系的,要不是他看出来是袁三,我也未必能够联想到这么多事情。” “老姜头说这都是他应该做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帮忙也是好的。再说了,他当年也是大内出身,看过不少大案子的。据说当年还经常和皇上一起进出,做过许多事情呢。” 燕捕头拍了拍我的车窗,示意大家可以出发了。“他这几日都忙,说就不来送了。有机会再见了。” “哦哦哦,辛苦他了。替我谢谢他哈。”我赶紧说道。 “燕捕头也辛苦了,有事情就直接找肖大人,他会告诉我的。” “好的。”燕捕头又笑了起来,“乖一点,别气肖大人,他也是不容易的。” “好的。”我又赶紧点点头,看向了前方。 肖不修已经上马了,正在低头和站在下方的余县丞说着什么,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坐好,开开心心地说:“走啦走啦!” 不过,也就一起走了半天,肖不修就带着一小队人马先跑了。 他这种大人物,必然是不能跟着我磨磨叽叽地走,人家要回京城处理大事件的。 虽然,我听说也没什么大事件。那我自然还是正常速度回京城,这一次没怎么玩,十天之后就回了京城。进入京城的那一瞬间,我都觉得恍如隔世,真是太想念了。 肖十七他们早都跟着肖不修走了,最后跟着我的也就是陈一陈二以及五十人的南厂侍卫队伍。 “快,先买油条,豆浆,煎饼,我都吃一口。”我们傍晚才进了京城,但我让陈一陈二去买了一堆早餐,也是挺任性的。幸好有相熟的早点铺子,愿意给我做一份好吃的。 令人开心的是,高秉文站在南厂门口迎接我。说他和柴文进已经办好了差事,这一次回来是帮着处理科考的琐碎事情的。 “肖大人已经进宫去了,说是让我在这里等你,等下我们和柴文进汇合,一起吃一顿好的。” 结果,我举着油条又愣住了,“早说啊,我这都吃饱了。” “没事,你先洗漱一下,换换衣服,咱们可以晚一点出去。最近京城里来了个新的戏班子,聚福园已经重修好了。唔,你要是觉得没什么,咱们可以去看新戏。” 高秉文这话说的,他怕我对潘安的事情还有阴影。但是啊,这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嗯,去看看吧。或许,看到新人忘旧人,也许就好了。”我小小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京城的春天感觉更浓烈一些,身体好的人在春夜里已经穿了薄衫。 我还是紧紧裹住了我的小棉袄,换了便服,看起来就像是高秉文家的小妹子一般,偷偷溜出来到戏园子看戏。 多日未见,高秉文和柴文进倒是成熟了不少,至少那种轩昂的气度全都显现了出来。 看来,肖不修让他们去谈判也好,处理各项事务也好,都是一种锻炼,令他们能够快速的成长起来。 “听说有个叫周不全的,过几日也要进京了。相貌如何?有我俩好看么?” 高秉文表面上看起来很是斯文有派头,怎么一说话又是这个样子。 我差一点点就把好喝的疙瘩汤给喷了出去,这好歹也是在人家戏园子里,本身我端了盆疙瘩汤就挺不像话的,真是的。 “比你好看。”我抹了抹嘴,“就是没你有钱。” “那就好。你还是和我混吧,至少你吃吃喝喝的钱就全有了。” 高秉文一脸的放心状,还贴心地帮我擦了擦嘴角,搞得柴文进看到之后,直接拿出一块帕子把我的脸都擦了。 “发生了什么?你们这几日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对我这个样子?”我略略挣扎了一下。 “也没什么,京城最近盛传我俩是断袖,所以我们对你好一点,让大家看到我们也是有女人的,并且是要争抢一个女人的。” 柴文进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手上的帕子还在我的脸上擦着,擦得还真仔细。 幸好啊,锣鼓点开始了,大幕拉开了,一出新戏上演了。这两人才停止了动作,特别正常地开始吃吃喝喝,完全不搭理我了。 行吧,结果我还是个工具人,被这两人给利用了。 没事,我可想得开了。他两是断袖也好,一被窝也好,大兄弟情也好,反正现在都坐在我身边,我就挺踏实和舒服的。 但是,很快我就不淡定了,并且开始坐立难安,非常的不舒服。 因为这出戏唱的居然是昌辉县朱县丞的故事,并且连名字都没有改,直接就是朱伟业和陈蓉儿。 从朱伟业小时候孤身念私塾开始,到中了状元,与陈蓉儿成婚,然后是陈蓉儿搞出的「摧花」、「剁手」和「投河」三大段戏码,中间倒是略过了朱县丞为民搞建设那一段,但是有「狐臭熏皇上」那一段。我仔细看了一眼边上的水单才发现,这出戏的名字叫《妒妇》。 天啊,这个太过分了吧! 我都有点发抖,毕竟我也是当时投河的那一段的,也略略了解一些朱县丞的人品,怎么会搞出了这样一出戏码,并且还被编成了大戏,夜夜鸣锣上演。 环顾了一下四周,居然还是满座,大家看的津津有味,特别喜欢看到朱伟业看到那只断手的一段。 戏台上演的也是相当逼真和卖力,甚至把看到断手时的那一惊,都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引得大家都吓得不成了。 并且,还有大段的唱词,唱的是朱伟业骂陈蓉儿是妒妇,“端的是如花的样貌,为何却是蛇蝎心肠?端的是良家主妇,为何要害人身体?你这妒妇,也是毒妇,为何要存活于世间?不如早早死去才好。” 这一句句唱词也着实狠毒,听的人心里直发抖。我甚至都想站出来喊一嗓子“不要演了,事实一定不是这样的。” 但是,台下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并且纷纷为这一大段一大段的唱腔喝彩,还对最后陈蓉儿投河的那段报以了热烈的掌声,大声喊着「好」、“跳的好!” “妒妇,快去死!” 整出戏唱完的时候,这些戏子们鱼贯而出谢幕,大家又报以了热烈的掌声,很是热闹。我问高秉文:“这戏演了多久了?” “也就是三五日,场场爆满。要不是聚福园戏楼我们高家有股份,你也坐不到这么好的位置。”高秉文倒是很得意。 此时,陈一忽然低声对我说:“好像是皇上来,但是肖大人没在边上。” 我转头望过去,发现这位大月国的皇上一身简衣打扮,很是低调。 并且,正在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一脸的怒火。看来,皇上看完这出戏之后又要引起一场巨大的风波了。 第三百三十七、全都是戏 当初看到陈蓉儿跳河的时候,我心里就哆嗦了一下。毕竟这是朝廷命官的夫人居然在这样的场合跳了下去,这绝对是大事件。 当时,南厂的人跟着走了几个人去看看情况,我让周不全也跟着朱县丞去瞅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之后,肖不修跟我说朱县丞病了,反正打击挺大的,他让肖小六去协助。 可后来,陈大元这边又需要肖小六过来查账。反正吧,我后来也没仔细问。 毕竟,这种事情不大能够轮得到我管。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但具体哪里奇怪,是哪里都奇怪。 现在好了,居然有人编成了戏本给演了出来,并且还是在京城最热闹的聚福园。 这不是诚心把事情闹大么?我默默地站在退场的人群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高秉文看到我的神色有一,就低声问我:“出了什么事情?” 我又偷眼看了一下皇上的方向,悄声说:“恐怕官场要有大风波了,你爹我师父在呢么?咱们把那个茶馆再搞起来吧,估计还能挣点茶水钱。” 高秉文瞅着我,基本上就是要翻白眼了。“那个茶馆能挣多少钱?当初要不是你卖肖大人的脸,才不可能挣那么多钱。现在肖大人绝对不会出来跟你瞎闹了……” 我横了他一眼,“你还真别不信,现在天气暖和了,茶馆重新搞起来,弄个露天的,成本低。然后大家聚在一起闲聊一下,咱们挣个流水钱。你可不知道,我在神武县请百十来号人吃肉肉,花了好多钱,我得挣点私房钱出来了。”一想起我程青衣的事情,我又开始心疼银子了。 其实吧,我本来想着是帮着他们促成了姻缘,这两人都是有钱人,回头给我点媒人费,好处费之类的,我请大家吃完饭夜宵,以及给程大将军那一大车好吃的费用也就弄回来。 结果,现在,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肖小七也有失策的时候,真是郁闷。 “父亲不在京城,他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拦着。你可以直接找高掌柜去说,我不管了。 我这几日要整理一些西凉国的资料,肖大人需要的。另外,皇上说想在宫里重新规划出一片院子,就在他的寝宫边上,搞得更好一些的那种。所以,让我给整理一些图样,然后给工部侍郎杨衡杨大人参考。”高秉文居然开始以工作为重,不陪我了。 我张了张嘴,但没说什么,心里想着,这皇上还真有钱,又要修住处了。 其实吧,我那个冷宫可以再装修得好看一点的。很明显,当时工部就没有好好弄。没办法,谁让咱没有什么名分呢。 高秉文这边说不通,我就转头看着柴文进,反正柴文进是我的侍卫嘛。结果,柴文进也说,要帮着肖大人做事情,暂时没有时间跟着我。 嘿,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出了个门,结果我的人都归了肖不修。为什么呀? “肖大人真的很厉害,条理分明,做事利落,并且赏罚分明。我没进南厂之前,一直觉得这里过于苛刻,并且纪律过于严厉,杀人也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以及和肖大人做事情,发现这是对的,南厂做的事情是相当对的,特别对的。” 高秉文海追着我说道,表达了他已经对肖不修佩服得五体投地,各种仰慕和冒粉红泡泡,搞得我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柴文进,一会来我房里,我给你带了些药材,你拿走哈。” 我一直惦记着柴文进的那个喘息之疾,所以从肖不修给我那一车物品中扒拉出了一些药材,看起来还都挺贵的,对柴文进的疾患应该是有效果的。 可是啊,柴文进忽然含糊了一下,才说道:“小七啊,这么晚了还去你房里不太好的,我明天白日里去吧。” “啥?你之前不论白天黑夜,不也是进出自由惯了么?”我决定翻白眼了。 “那时候我不是不懂的南厂的规矩么,现在呢,肖大人说了,你是女孩子,是南厂的重要人物,不可以随意进出你的房间。如果有事情,特别是急事,可以先找他,他再告诉你。”柴文进居然这样说。 “啊?”我也就发出了这么一个音节,然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行吧,看来我回来晚了几天,南厂又出了新规矩,我都不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默默地跟着人群出了聚福园,然后我就回去南厂睡觉了。 半夜感觉肖不修回来了,好像还挺热闹的,带了不少人回来,然后又进进出出的,似乎是出了大事情。 可我一点都不想起来看热闹,因为被窝里实在是太舒服了,香香的,暖暖的,还有令人感到特别安心的氛围。 毕竟我现在是回到了大月国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了客栈,官驿,马车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可以安心睡觉。 早上出了屋门,肖不修不在。我就去找肖十七,因为我想吃现炸的油条,香香脆脆的,特别好吃。并且,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学一学这个,这样就可以自己做着吃了。 再说了,厨苑那个南厂最八卦的地方,甚至都有肖不修不知道的事情,当然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比如,我坐在这里还有点没睡醒,但是已经听到了不少事情。 比如昨天皇上回宫之后大发雷霆,问这个戏文为什么和朱伟业同名?陈蓉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真的? 下面立刻有人回复说:似乎就是说的这两人,不是同名,是真事。 皇上完全暴怒了,连说了三遍成何体统,气得扔了个杯子。 然后说道:“有其女必有其父,此女妒忌残忍,其父就算是已经退职了,也不能再担任科考的考官。而朱伟业就算是有政绩,但对于妻子如此隐忍和软弱,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那火气大的呀,门口的禁军都听到了,吓得不敢说话。 没过多久,他就把肖不修叫了进去,然后拟了两道圣旨,一个是将钦天监陈大人剥夺考官之职,不得出京,在家反省。 朱伟业则即刻免官,永不录用。并且,让肖不修带着人亲自去传旨,还要搞得声势浩大一些。 所以,昨天夜里,肖不修先去了陈大人家去传旨封院子,搞得还是挺热闹的,据说也是有不少人围观,大家都不敢说话。 毕竟看过这出戏的人都觉得皇上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没有看过的,也立刻竖起了耳朵,各种听八卦。 肖不修封完了陈大人的府邸,又回来南厂收拾了一圈,安排了一下事情,然后简单带了几个人一早走了,快马加鞭去了昌辉县。 这可是肖不修亲自去宣布罢免朱伟业,更何况朱伟业又算是和肖不修关系比较好的官员。 这皇上的心眼也是够多的,到底是说要破坏肖不修和朱伟业的关系呢?还是给朱伟业留了一手? “啧啧啧,这肖大人也是身体好,年轻,没有莺莺燕燕的,要不然就这么折腾,也真是累死了。”我已经吃上了热油条,很是开心。 “哎呀,我忘记了,昌辉县有一样桂兰烧鸡特别好吃,应该让肖大人给我带几只回来的。” 我的心眼也挺多的,但是我完全不能说。因为肖不修没有和我说什么,我也只能默默地看着就好了。 肖小五正好路过,听到我这句话后直接怼我,“肖大人出门之前本来还想找你来着,结果你睡得跟小猪一样,怎么都扒拉不醒,他这才走的。” “哦?我咋不知道。”我回忆了一下,完全没有印象。“我那么累,多睡一会,睡得好一点也没错吧。” “嗯,肖大人也是这么说的,这才走的。不过他说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自己看着办吧。然后,应该快的话也是需要十日才能回来,让你好好去文书处干活。毕竟肖小六又走了……哎,我们文书处啊,真是要忙死了。” “我我我,我吃完就马上去。咱们多干一点,我可以的!” 一想这么多日子也没去文书处,我还有两筐文书没有弄。 顺便,我把陈志典叫过来,把程青衣他们那个故事和陈志典说一下,看看他怎么编一编。 重点啊,人家朱伟业和陈蓉儿的故事如此迅速地就排演了出来,开始在京城唱起来了,我们这个如此浪漫的故事,并且又有红妆追爱的桥段,必然也会大卖的。 所以,日子过得飞快。我直接霸占了文书处的一大片地方,搞了十筐文案,一刻没停,特别麻利地弄完了!肖小五惊讶到下巴都掉下来了,问我:“肖小七,你都做了什么?” “抄抄写写很难么?”我揉着胳膊和手指,的确是很疼。 “不难。但问题是,你都看过么?分析了么?就这么整理的?”肖小五还是很挑剔的。 “你随便问吧,我都记着呢,还挺有意思的。”我嘿嘿笑着,小看我?我可是最厉害的肖小七。 “算了,我也不问了,我都没看过。”肖小五摇了摇头,表示了佩服。 “回头咱们说说其中一个案子吧,我看那个还没有线索,也没抓到人。但是挺恶劣的事情,我心里不甚舒服。” “哪个?”肖小五来了精神,“不过,我先说哈,就算你有兴趣,也现在别弄,我们都特别忙,特别特别忙。” “线索不多,我也要再看看。”我点点头,让陈一陈二把十大筐文案都搬走了,“丢孩子这个事情,在大月国很多么?” “之前多,因为战乱嘛。现在少了很多。” “行吧。”再说下去,他们又要说曹显搞起了战乱,皇上如何英明神武了。 “小七大人,快走!大热闹来了!”陈一飞快跑进了屋里,扯着我就往出跑。 我完全没有准备,直接飞了出去,但腿没有跟上。幸好陈二从另外一边也冲了过来,这两人带着我,以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跑了出去,跑到了南厂的大门口。虽然是狼狈了一点点,但是发型没乱,一切都还好。 哎呀,肖不修回来了! 我正想仔细看看这个颜值天花板呢,结果看到朱县丞一脸黑的站在一旁,特别不高兴。然后,他边上是陈大人和几名女子。 我觉得我的眼睛和脑子都不太够用了,因为皇上正站在南厂门口,似乎是要出门去的样子。 那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陈大人不是被禁足在家里,不许出门么?这些女人都是谁? 场面有些乱,我没看懂。 鉴于站在大门口实在有失体统,所以肖不修轻哼了一声,让侍卫们把门口敢围观的百姓都轰走了,然后一众人都进了南厂里面,并且关上了门。 我本来是想躲在某个柱子后面随便围观一下就好了。结果,我直接被肖不修吼了出来。 这事情也真的不能怪我,陈一陈二的确是太爱热闹了。并且听说门口有这么大的热闹,一点也没想着掩藏自己的行踪,还以为自己在南厂可以横冲直闯呢。结果,谁知道皇上来了,而他们两也都不知道皇上来了。 这就尴尬了,禁军和南厂侍卫,朱伟业、周不全,陈大人和一众女眷,肖不修还在马上,皇上带着公公们揣着手站在那里。我就明目张胆地被陈一陈二驾着跑了出来,还挺高兴的。 所以,我想都没想,直接先跪了下来,特别谄媚地说道:“哎呀,皇上来啦,哎呀,肖大人回来啦!我来迎接大家的,出来猛了,见谅哈。” 不过,也没什么人搭理我,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陈大人带来的女眷身上。 我带着陈一陈二跪在一边,抬头看了一眼,不禁也有点发呆。 这女眷一共三人,其中一个正是跳河自尽的陈蓉儿,另外一个是丑妇,另一个是个黑胖的姑娘。 我心里一惊,这怕不是那场大戏最高潮阶段到来了吧? 第三百三十八、朱大人啊,走呀,告状去 肖不修带着圣旨快马加鞭赶到昌辉县的时候,朱伟业还躺在床上,虽然身体没有毛病,但心情很差,没有工作的状态。 幸好他之前工作严明,即便是少了他,昌辉县的一切运作起来也是很正常的。 周不全过去帮忙处理一些文书上的工作,偶尔也出出主意。 但毕竟他是要进京赶考的人,大家对于他的情况也都很清楚。 因此,倒是多一半的时间让周不全去开导朱伟业朱县丞,看看能不能给舒缓一下心结。 不过,周不全安慰人的能力有限,多数时间就是陪着朱县丞坐在院子里看天气慢慢转暖,偶尔说几句诗词,讨教一下学问之类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朱县丞也知道周不全不过是陪着他,怕他想不开,因此也很客气,甚至是说很平和,并没有大哭大闹,表现出极度的伤心或者难过。但眉眼之间全是忧郁之情,令人看到也忍不住唏嘘。 一个半月过去了,周不全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进京了。他问朱伟业:“大人,可否有什么再叮嘱我的?” “没有。”朱伟业一脸的黯淡,“好好考,即便是不能中状元也无妨,有了这个状元身份,也未必是好事情。” “可是,我答应肖小七了,她为我破了血案,我要中状元进南厂的。”周不全很是严肃认真。 朱伟业笑了起来,拍了拍周不全,“肖小七那个玲珑七窍心你还不懂么?当初不就是让你不要陷入到仇恨和复仇之中,要看得更远一些。你可要想清楚,进了南厂,以后未必就能够出来做官了,就要一辈子在南厂做事了。” “可以的,我喜欢的。”周不全说道,“我自知身份低,也不可能在官场里有太多的作为。倒不如在南厂的恶名之下,有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就像小七大人那样,挖出血案,替死者伸冤。” “好吧,人各有志。”朱伟业不再说什么,直接把周不全送出了门,站在大门口,又细细叮嘱了几句京城的风土人情之类的,还是很细心的。 不过,还没容得周不全给朱伟业再次行礼告别,肖不修的一队人马过着沙尘就奔了过来。 那气势也是足足的,没个体重都压不住风势,就比如现在瘦弱的朱伟业,直接就靠在了门框上。幸好他和肖不修熟悉,否则就先被这气势吓死了。 肖不修下了马,看了一眼朱伟业,直接说道:“皇上罢免了你的官职,你要不然就卷铺盖回家,要不然就跟我去京城找皇上喊冤。” “呃……”朱伟业靠在门口,被呛得咳嗽了半天,才说道:“肖大人啊,你先把圣旨拿出来给我看看吧。我这是犯了什么错误啊?” “跪下,接旨。”肖不修整了整衣衫,从怀里掏出了圣旨,又看了一眼朱伟业和周不全他们几个是不是跪姿标准,这才朗声读道:“朱伟业性格懦弱,不堪大用。即刻革职,永不录用。” 朱伟业愣了半天,才伸出手去接圣旨。不过,肖不修没有递给他,只是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必是我妻子投河之事,让皇上知道了。皇上认为这件事影响太过恶劣,所以革了我的官职。” “你可心甘情愿?”肖不修那个大内总管的腔调又出现了,搞得周不全浑身抖了抖,立刻蜷缩了自己的身子,减少存在感。 “这又有何不心甘情愿的?事情已经如此,我又能做什么?”朱伟业一幅淡然的样子,还自己觉得挺洒脱的。 肖不修挑起了眉毛,直接说道:“那就这样吧,赶紧滚回家。” “好。”朱伟业转身就往屋里走,准备去收拾东西了。 周不全不乐意了,直起身子,伸着手拽住了朱伟业的衣衫下摆,喊了出来:“等等等,什么个意思?朱县丞还没有度过丧妻之痛,怎么还给人家免职啊?” “你有异议?”肖不修那个眼神寒光凌厉,吓得周不全立刻直接全身趴在了地上,但是还大着胆子说了句,“小人只是说说。” “所以?”肖不修走近了一步,压迫感让周不全的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所所所以以,朱大人应该上京城找皇上喊冤去。”不过,周不全毕竟是跟肖小七混过几天的人,觉得不把话说清楚,对不起自己。 肖不修轻哼了一声,看着朱伟业,“一个草民都知道要去喊冤,你倒是如此怂了。” “我应该去么?”朱伟业面色很难看,脸都瘦了好几圈。 “不修啊,我是累了,这个事情未必是我们看到的如此简单,或许背后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我只是想老老实实替百姓做些事情而已,既然做不了了,我也心甘情愿回家去的。” “大人啊,别啊,就算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这和您为百姓做事情不冲突啊。再说了,您若真的是被罢官了,不不,现在被罢官了,那些百姓。 特别是受过您恩惠,您那些修河道政策恩惠的百姓会怎么想?他们又怎么去想皇上?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周不全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接抱住了朱县丞的大腿,嗷嗷地喊了起来。 朱伟业很是尴尬,甩不掉周不全,就只好站在那里。 肖不修看着他,也是一言不发。 周不全喊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了,抬着头看着两位大人,周边的南厂侍卫们都不说话,气氛特别诡异。他小心翼翼地深呼吸了一下,才说道:“要是小七大人在好了?” “她在家睡觉呢。”肖不修哼了一声。 “哦哦,她辛苦了,睡觉也是对的。”周不全抿了抿嘴,“那个吧,她要是在,肯定是要让朱大人去京城告状的。” “为何?”朱伟业倒是感了兴趣。 “热闹嘛,搞一些大热闹,多有趣。”周不全干巴巴地说着,朱伟业的脸色又差了一些。 肖不修走过来,踹了周不全一脚,把他踹到了一边去,然后直接把圣旨丢在朱伟业的手中,说道:“周不全说的对,如果肖小七在这里,一定会怂恿你去京城的。这个事情明显有问题,为何陈蓉儿会投河?为何这个事情被一个戏班子演绎成了一出戏?难道你不想知道么?” “嫉妒。”朱伟业喃喃地说。 “这么轻飘飘地两个字么?这背后有什么?你一个堂堂的状元被发配到昌辉县做县丞。难道,你不想去问问皇上么?” 肖不修说话也挺直接的,完全没有拐弯抹角,“我与你虽然交好,那是我欣赏你的学识和为百姓做事的人,但若你真的不去,你我之前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我肖不修不需要一个怯弱和优柔寡断的人。”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朱伟业若是再不去京城,这事情怕就真的没意思了。朱伟业攥了攥拳头,转身又进了院子。周不全立刻大喊道:“大人啊!” 朱伟业立刻也吼道:“上京城,我怎么也要收拾几件衣服吧!” “哦哦哦。”周不全立刻眉开眼笑,然后转身看着肖不修,虽然被踢了一脚,但没有受伤,只是有点瘸而已。“肖大人啊,小七大人可还好?” “嗯。”肖不修瞥了他一眼,直接就上了马。 周不全立刻又喊道:“大人啊,我也要上京城赶考的,咱们同路一下呗。”说完,就立刻拉着自己的小毛驴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 南厂侍卫一言不发,一人一骑,高头大马地从小毛驴身边走了过去,愈发显得周不全和小毛驴那么渺小。 朱伟业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周不全的小毛驴,又看了一眼肖不修的南厂。终于说:“大人再等等我,我去县衙牵两匹马出来。” “朱伟业,不要忘记,你已经被革职了,没有资格骑昌辉县县衙的官配马匹。” 肖不修那个阴不阴阳不阳的声音听得周不全又开始发抖,举起了手说道:“那个,我的小毛驴借给您吧,总比您腿儿着去要强那么一点点……” 肖不修又「哼」了一声,“本都督还是能够借你们两匹马的,立刻跟上来吧。”说完转身就策马飞驰走了。 南厂侍卫丢下了两匹大黑马,看起来也极为斗志昂扬,扬脖伸腿的,看着也不太好惹。 朱伟业看了一眼周不全,叹了口气,“周兄弟,你又何必卷进这个事情里呢?你刚刚报了仇,应该是开始崭新的舒心生活的。” “朱大人,哎,不对,朱大哥,大哥呀,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以后是要进南厂的,现在肖大人都要您去京城,那这个就是南厂的事情了。 您也知道的,肖小七最喜欢肖大人,我也得跟着喜欢肖大人不是,所以呀,我得跟着一起,把事情看明白,搞清楚,好跟小七大人汇报的。” 周不全立刻把自己的包袱和书箱都转移到了南厂的大黑马身上,然后又把小毛驴交给了朱伟业的仆从手中,简单叮嘱了两句。 然后立刻又去托了一把,把朱伟业弄到了大黑马上,把朱伟业简单的换洗衣服的包袱拴好。之后,就立刻跟着南厂马蹄尘烟飞奔而去了。 路上也是辛苦的,不过这些人都咬牙赶路,没有一个抱怨的。 肖不修更是不让停,除非是换马,和必要的休息吃饭,否则就一直在路上。 周不全在吃饭的时候,悄悄问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侍卫,“兄弟,跟着小七大人的吧?我就问问哈,这是玩命呀,怎么干路?” 那侍卫看了一眼周不全,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南厂一贯如此。” “不是吧,之前我看你们大人跟着小七大人也走得挺慢的,有时候还停下来捞鱼呢。” 周不全快速地扒拉着饭菜,还偷眼看看肖不修。肖不修一言不发,吃饭不多,但依然很优雅,看起来都不像是人,倒像是仙尊一般。 “那不是有小七么,要是没有小七腻腻歪歪的,肖大人也没有办法。但也仅限于她在。她不在的时候,我们的速度特别快,有时候一天只有一顿饭,饿的话,就自己在马上塞两口干粮……” “何必呢……”周不全小声嘀咕道。 “不过,到前面的时候可能会停一下的。小七大人特别喜欢那里的桂兰烧鸡,肖大人应该会去买几只。我们也可以略略休息一会,你和朱大人也抓紧时间休整一下。” “哦哦哦。”周不全立刻就觉得舒服了不少,这狂奔的路上,他是个读书人,身体状况没有南厂的人好,因此更加辛苦一些。 朱伟业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一说休息啊,他就会立刻不管不顾地找个地方平躺下来喘气。 一行人狂奔,不出几日就进了京城。肖不修直接带着人快马回了南厂,就在进入南厂的这条街的时候,看到陈大人带着一群女眷站在路口等着,看到肖不修就立刻冲了出来,拦住了马匹,也就是南厂侍卫们骑术精湛,否则这就要从陈大人身上踏过去了。 肖不修冷冷地看着陈大人,问道:“陈大人此时此刻应该在禁足幽禁吧?如何逃了出来?还要自投罗网么?” “肖大人!我是特意在此等候肖大人的!”陈大人倒是一脸的镇定,完全没在怕的。 特别是看到马队中的朱伟业,眼神更是亮了亮,“当然,我也在等我的贤婿,他果然还是来了。” 朱伟业没说话,因为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这一路跑得他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颠得五脏六腑都要跑出来了,根本都顾不上有没有人拦马了。所以,现在即便是出现了皇上,他也未必有力气去问候一下。 肖不修瞥了一眼朱伟业,直接对陈大人说:“陈大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来南厂吧,这在大街上说话,成何体统?”随即,就直接策马进了南厂的大门。 此时此刻,南厂的大门也恰好打开,微服私访的皇上正从里面走出来。 他也是心血来潮,说是要来南厂看看字画。有一幅字画据说是西凉国的国宝画作,但是因为牵扯到当初陈志典的那个案子,是死去的那个摩诘大师的遗物,等找个机会,再还回西凉国的。皇上忽然想起了这幅画作,就说过来看看。 看完了画作,在南厂里面还转了转,然后他才溜达着出了门。 就那么巧,就刚好看到肖不修、朱伟业、陈大人等这群人进来。 于是,这群人华华丽丽地头碰头脚碰脚地遇到了。 第三百三十九、戏中戏,全都是套 现在的南厂,必然是皇上最大。一群人都跪了下来,场面也是挺壮观的。 我偷眼看了看皇上,表情还可以,不过他先看了我一眼,问道:“肖小七,你这毛毛躁躁的,要做什么?” 被第一个点名,我还真不怕。“回皇上,听说肖大人回来了,就跑出来迎接一下嘛。” “你和他关系很好么?”皇上那个表情似笑非笑。 “不好啊!”我立刻说道,“但他是南厂的领导嘛,我的顶头上司嘛,自然是要出来迎接一下的。我要是知道您来了,我必然跑的更快的。您瞅瞅,您来南厂,我都不知道。我真是错误了。”这个时候,必须把姿态放低。 “嗯,倒也无妨,朕本来就是微服私访,不怪你的。”皇上的态度不错。 “皇上啊,那咱们进去再说呗,这院子里也开始晒起来了,我给您沏个茶,搞几块小饼子好不好?”我的笑容可灿烂了。 “好。”这皇上居然这么好说话,也是挺有意思的。他还仔细看了看我,说道:你这一手的墨汁先去洗洗,别弄脏了我的茶碗。”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哈。”我转头看了一眼肖不修,他眯着眼睛看着我,表情又开始晦暗不明。 不过,我还是一溜烟地跑了,陈一陈二跟着我,跑得也特别快。 转过院子的拐弯处,我立刻收住脚步,问他两:“什么情况?皇上怎么偷偷来了,我还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啊。”陈一立刻喊冤,“我一会去问问皇上都去了哪里?” “别,你现在就赶紧问问去。陈二跟着我去找肖十七快速搞点茶和小饼子,估计还要做个午饭什么的。看这个架势,不太对啊。” “啥?”陈二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没看到么?陈蓉儿活过来了,边上那个黑脸的姑娘,很有可能就是黑妞,那个断了手的黑妞。 可以,很明显,这姑娘两只手都在的。咱们快一点,我要赶紧过去,我要站在第一现场听八卦!” 虽然这几天抄写文案累的要死要活的,但是,一旦有事情发生,我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可算有事情可以开心一下啦! 茶水、糕点、瓜果我和肖十七几乎就是百米冲刺的速度给皇上端了过来,他已经端坐在南厂的最大议事厅的主座上,肖不修都没敢坐,直接站在侧面,其他人,除了南厂的侍卫们,其余的人都跪在地上,比如朱伟业,陈大人,陈蓉儿等,跪成了一大排。 并且,工部侍郎杨衡大人也跪在这里,“嚯,来的够快的呀。”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立刻有侍卫小声跟我说:“肖大人一进城,就让人去请杨大人了。” “哎呀,肖大人如此英明神武呀。”我眉开眼笑地说道,因为肖不修正看着我,眉毛都竖起来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没有穿南厂制服,也没有洗头发。不过,这可是来不及了,就这样吧。 “肖小七,你把瓜子都给朕端上来了,是让朕在这里嗑闲篇么?”皇上也看着我,皱着眉头。 我赶紧低头,说道:“我就想着皇上大约也是喜欢吃这个的,不吃也没事,摆着好看。” “瞎闹。去去去,一边站着,朕要问问这些人,到底是闹的哪一出?” 皇上摆摆手,然后站在一边,我很是自觉地站在了肖不修的身后的侧面,低眉顺目,老老实实。 “陈文凯,我已经让你禁足了,怎么还跑了出来?这是抗旨么?”皇上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明显凌厉起来。 陈大人,不,陈文凯立刻就俯下了身子,咣咣咣嗑了三个响头,然后底气十足,声音特别大的说道:“皇上,老陈冤枉,冤枉了十几年。今日特意来此处与自己的女婿汇合,来找皇上告御状!” “行了,少来这个。赶紧说怎么回事?!”皇上一脸的不耐烦,看来也不是很喜欢这个陈文凯。 陈文凯当年也是工部的一位大员,并且与现任工部侍郎的杨衡同朝为官。 但这种事情就是「一山容不得二虎」,在擢升工部侍郎的时候,杨衡搞了点小动作,也就是在账目上动动手脚。 在大月国皇宫修缮的时候,安排出几次事故,让皇上觉得陈文凯办事不利,不能胜任工部侍郎一职。 当然,致命一击是说一日皇后娘娘需要工部给修缮花园,结果陈文凯没有及时去,去的时候还是喝得酩酊大醉,搞得皇后非常生气。 皇上怎么能看着皇后生气呢?直接就把陈文凯贬职,发到地方上做县丞去了。 那么,没有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杨衡就顺理成章地坐了工部侍郎的位置,并且坐了十多年,很是稳固。 陈文凯这口气也是咽不下来,就想着如何翻身。但这个事情的确太难了,他喝酒误事的过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没有任何办法反驳的。 其实,那一日陈文凯的生辰,被几个同僚拉着大中午就去喝酒,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就把时间拉长了,到下午皇后要找他的时候,他还在醉酒之中。 这事情完全没有办法辩驳,即便是他说破了嘴皮,也没有人相信他只喝了两杯,那些醉醺醺的酒气只是因为有一壶酒洒在了官服上,当时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匆匆去见了皇后。 被贬之后,陈文凯一直不甘心,后来想着如果不能把事情说清楚,就干脆闹一出大戏,折腾出花样来,也让对手杨衡进一次套中。 他不着急,他沉得住气,他要慢慢来。 他在某次路过私塾的时候,看中了年纪尚幼的朱伟业,孤儿,品行好,值得培养起来。 并且,聪明,学东西快,相貌也好,帮他做了状元,再做了自己女婿,这一局赢得把握就更大一些。 自己的女儿陈蓉儿也是娇惯的,并且在京城这些贵女之中混过,都知道有个好父亲,有个好背景是多么的重要。 当年,小小年纪的她就知道,工部大员父亲的身份,县丞父亲的身份是天差地别的。她也相当愤怒,并且与父亲开始商量如何报仇的事情。 陈文凯的步骤本来是想让朱伟业做状元后,留在京城做官,这样就能够近距离接触到皇上,慢慢将当年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并且,朱伟业的人品、学识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皇上迟早会重用他的。 可是,杨衡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陈文凯的做法,立刻找了太监暗暗将狐臭的秘药放到了朱伟业的衣服里,让他失去了在京城做官的机会。陈文凯气坏了,但是又转念一想,那干脆就把事情闹得更大才好。 于是,他让陈蓉儿开始以嫉妒为由,大闹特闹,各种折腾,简直就是鸡犬不宁。 但这个事情没有告诉朱伟业,从来没有说过。陈蓉儿他在父亲的授意下,各种折腾起来。 陈文凯到了年纪离开县丞职位之后,被皇上弄进了钦天监做了虚职,更是心情不愉快。 所以,他让自己的贴身管家跟着陈蓉儿,搞出了一出妒妇投河自杀的戏码。 因为他知道,杨衡一直在观察他,查看他的一举一动,自己有任何想接近皇上的机会,都会被杨衡阻拦。 那么,只有搞出这样非常离谱的戏,或许才有机会见到皇上。毕竟,这是朝廷命官的正妻投河了,迟早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的。 当然,杨衡这边却以为是抓到了陈文凯另外一个把柄,特别是他知道陈文凯被委任为今年科考的主考官之一后,心里还嘀咕了一下,生怕他翻身过来,打压自己。最好是想个办法,可以把他和他的女婿都贬为庶人的好机会。 当他知道陈蓉儿投河自杀后,赶紧找人编排了一出戏码,到京城来演出。并且,他知道皇上喜欢看戏,每逢新戏出来,都会悄摸摸的来看看。 如果皇上看完这出戏,再多问几句,就知道陈文凯的女儿是妒妇,实在是恶劣。 说不准就可以把陈文凯现在这个考官的职位给罢免,并且也能够离开钦天监……反正是他一看到陈文凯就生气,真是天生的敌意。 不过,陈文凯采取的对策恰恰是要把事情闹大,要让皇上知道这些事情,要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果然,这一次,按照他的剧本来走的,禁足怕什么?他算计好了肖不修回程的日子,带着女儿和黑妞她们堵在南厂的路口,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和皇上见上一面,把这些年的委屈都要说一说的。 当然,他也不知道今天皇上居然心血来潮跑到了南厂。因此,当打开南厂大门的时候,他也愣了一下。毕竟,朱伟业还不太清楚这些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朱伟业看到陈蓉儿的那一刻已经有些明白了,又看到了黑妞完好无损的手,心里立刻知道这怕是一场极为荒诞的闹剧了。所以,就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甚至都不再看陈蓉儿一眼。 杨衡也吧啦吧啦讲了很多辩解的话,中心思想就是说他一点都没错,陈文凯就是不堪重用,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没有这些小动作,小伎俩……也算是声泪俱下,搞得很是闹腾。 我听完这一大圈下来之后,腿都站酸了。看了看侧前方的肖不修依然挺直了脊梁,身形好似一棵杨树一般,忽然觉得要是能够靠一靠就好了。 肖不修就跟长了后眼一样,身形略略动了一下,直接把我全都遮挡住,我也没客气,直接靠在他的后背上,挺舒服的。 我们这个站位很好,肖不修站在皇上的身后侧方,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上这里,即便是皇上要召唤肖不修上面的时候,也看不到我。 因为我站在肖不修后方的阴影里。我靠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的心跳起伏,很有力量。 但是,此时此刻的我却在想:“需要这么多权利做什么呢?做工部侍郎很有趣么?这么多年,这样活着,有意思么?” 皇上听完陈文凯和杨衡说的这些事情后,表情极为难拿,甚至是扶着自己的额头,皱着眉头,“这算什么?这么多年,你们这样闹腾,好玩么?” 这句话一出,杨衡和陈文凯立刻都俯下了身子。皇上生气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都能够感受到那个黑乎乎地气场弥漫了整个议事大厅,气压也很低。 肖不修不说话,气息很平稳。我悄悄又站直了,并且往后退了退,想着万一皇上开始打人了,我可以第一个逃走。 陈蓉儿在哭,哭得很伤心。娇弱的女子向来会用这一招来赢得男人的同情,陈文凯也是老泪纵横,“皇上,老臣这把年纪了,无所求的。就是希望这辈子不要背负着污名离世啊!是不是我做的,是被人害的,这些事情说清楚了,我也就瞑目了。” “父亲啊,不要这样说啊,蓉儿还需要您的……”陈蓉儿哭得特别伤心,眼泪像大珠子一样吧嗒吧嗒掉下来,黑妞和另外的奴仆也跟着一起哭,场面又变成了嗡嗡嗡地一片哭声。 “肖不修,这事情怎么处理?”皇上居然问肖不修拿意见,幸好他侧过脸的时候,我已经规规矩矩站好了。 肖不修轻咳了一下,才说道:“查清楚这些年的事情,还人公道,惩罚恶人。” “这不是废话,朕还不知道么?”皇上一脸的不悦,“朕问的是现在怎么办?” “臣不敢说。”肖不修特别客气。 “肖不修,朕让你说。”就那么一瞬间,皇上那个眯眼的表情,我居然晃成了肖不修的样子,心里也是吓了一跳。 果然,肖不修很多表情都是和皇上学的。也不应该这么说,而是这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相互是会影响的。 “全都关起来,一一审过之后再做定夺。”肖不修声音里不带有任何感情。 “关在哪里?”皇上又问道。 “自然是南厂的大牢,还有几间空着,还有些刑具是新作的,没机会用上呢。” 肖不修那个声音的确也很吓人,我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居然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陈蓉儿立刻就扑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陈文凯和杨衡也开始求饶,搞得场面更加混乱起来。倒是朱伟业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板,跪的很是稳固。 皇上问他:“朱伟业,若是陈文凯说的是事情,你却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你的枕边人都这样对你做戏,你居然不知道?” “草民不知。”朱伟业闷声闷气地回答。 “也对,现在你也算是草民了。”皇上居然被气笑了,“那你说说吧,现在怎么办?” “草民不知。”朱伟业依然是这四个字。 “那你知道什么?”皇上瞪了眼睛。 “知道草民现在无有任何官职,妻子已经死了。草民要回家思过去了。”朱伟业依然没有抬头,低着头,声音沉闷。 “朱伟业!”皇上厉声说道,“你就这样么?即便是做官好,赢得了百姓的爱戴,但家里事情处理成这个样子,很有意思么? 朕之前就说过,把自己的家事处理好,才能处理好国家的大事情呢,家事国事天下事,这个顺序,难道你不懂么?” “草民懂,但草民没有做到,请皇上降罪吧。”朱伟业居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搞得陈蓉儿的哭声更大了,扯着喉咙喊道:“相公啊,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啊!” “我若杀了这个妒妇,你待如何?”皇上忽然问道,吓得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第三百四十、小满,咱们的儿子丢了 朱伟业很是淡定,异乎寻常的淡定。他抬起头,看着皇上,完全不看身边已经嘶声力竭的陈蓉儿。 要不是南厂侍卫过去按住了陈蓉儿,估计此时此刻,陈蓉儿能跳起来,扑倒朱伟业。 因为朱伟业说:“皇上,我的妻子已经死了,这个女人,你随意处置好了。” “朱伟业,你个没良心的!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是在生气么?我错了还不成么?我承认错误,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去找皇上求求情啊,他是要我的命啊!” 陈蓉儿那声音大到让整个议事厅都哆嗦了起来,我甚至都看见阳光下的尘土随便乱飘起来,那个陈蓉儿的吐沫星子都在喷射状。 朱伟业完全没有搭理她,说完话之后,就跪在一边,倒是身姿很是挺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陈文凯也吼了起来,“伟业啊,这是蓉儿啊,蓉儿没有死,之前就是做戏而已,你不要记恨蓉儿,都恨我好了。都是我出的主意!” 杨衡看着热闹,居然还面带微笑。 皇上这个角度把他们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就更加生气了。“来人!把他们都给朕丢到大牢里去,先反省几天,好好定定神。” 南厂侍卫直接上来抓人,禁军都没动。毕竟这里可是南厂的大本营,他们也没有资格行动的。 肖不修冲侍卫们点点头,并且走到皇上面前,说道:“皇上息怒,这件事情的确是有蹊跷的,当初朱伟业中状元后那身狐臭味,臣很早就查清楚告诉了皇上。因此,朱伟业只是受害者,并且已经贬为了庶民,就不要再进大牢了吧?” “肖不修,你在给朱伟业求情?”皇上那个表情,居然更生气了,“就算是你和朱伟业关系好那么一点,这又如何?朕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若是再求情,朕连你一起关起来!” “别呀!皇上呀,肖大人和朱伟业的关系特别一般,不熟不熟。”我赶紧跳了出来,这是闹哪一出?这么点破事,都是别人的恩恩怨怨,不能殃及池鱼的。 “肖小七,你捣什么乱?”皇上大约是怒火没出发了,到处乱发炮弹。“你是想和你的肖大人一起被关起来么?” “那也行啊!我没意见。”我硬着头皮笑嘻嘻地说,“皇上这么厉害,关谁都可以的,把我和肖大人关在一起也好呀,至少我就可以不干活了,那堆文书实在是太多了,我的胳膊都要断掉了。” “肖小七!”肖不修在一旁低声喝我。 “肖大人呀,我也是需要休假的,我这几天真的一直都有老老实实干活的,一刻都没有歇呢。”我甩了甩自己的手腕,的确也是挺疼的。 “肖小七,为什么朕刚才看你在屋里嗑瓜子呢?并且还在看话本子笑得很开心?”皇上眯起了眼睛,这个神情让我又不好的预感。 “那不是歇一小会儿么?”我立刻说道,“那我也是要休息一下的嘛,我真的弄完了十大筐文书的,很厉害的。” 幸好,这九五之尊笑了起来,端起了茶碗还喝了口水。“你先一边儿去,朕待会再说你。肖不修,把这几个人都先关起来,朕也需要想一想。哦,朱伟业,你先留下来,朕还有话问你。” 皇上估计也是借由我这么插科打诨地一闹,自己舒缓一下情绪。 毕竟杨陈两人的纷争已经十余年了,各自都要争出个长短。 做皇上这个位置,不是裁判,只是个平衡而已。因此,一时之间,他也不会给出明确的论断的。 人都被拉了下去关了起来,总算是安静下来。大议事厅里的侍卫们也都出去了,只留下朱伟业、肖不修和我。 皇上瞅着朱伟业,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当年那个狐臭事情,肖不修已经和我说过了,作恶的太监也已经处死了。这个事情想必你也都知道的,可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来找朕伸冤评理呢?” 朱伟业此时倒也没有刚才那份惨淡,很是严肃地跪在地上,回答道:“草民当时也很愤怒,很暴躁,并且草民当时的岳父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之后,草民就隐隐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就算是杨大人要害我,也不过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他们那一辈的纷争,影响到了我,我却又无可奈何。说起来,毕竟是在岳父帮助下,走上了这条路的。” “所以?”皇上问道。 “所以,即便是冤枉,凭借我个人的能力一定不成的。但是岳父要怎么做,我也不会帮忙。因此,当皇上发我到昌辉县的时候,我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 朱伟业把事情说了出来,整个人也略略有了一些光彩,“肖大人和我说过这个太监的事情,当时我的确也愤怒过。但是,肖大人说了一句话:朱伟业,你要想清楚,你做官的目的是什么?是荣华富贵,还是要真正做些事情? 他这句话点醒了我,我当初要考状元要做高官,也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做些事情,也能够告慰自己的父母以及我的私塾先生。我并且是要做高官的女婿,娶一个美娇娘,这些都没有意义。” 朱伟业这番话说出来,皇上沉默了一会,看了一眼肖不修才说道:“你和肖不修的关系倒是很好啊?” “其实并不好。”朱伟业又略略低了低头,“肖大人的很多事情我也是不赞同的,但是想想他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些年来,我与肖大人一起共事过几次,深知他的凌厉作风,只是欣赏而已。” 肖不修没说话,我略略有些紧张。臣子之间关系好,在皇上眼中可是大忌。 一个当权者,绝对不会允许下面的人拉帮结伙,搞小团体。 大家越乱,打得越凶,他才能站出来搞平衡,做主事者。就好比现在陈文凯和杨衡之间争斗了十几年,他能够不知道么? 但是,他就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而已。这样,才能够权衡很多事情。帝王之术,从来如此。 我默默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居然连鞋都没有穿好,就这么趿拉着来的。 “肖小七,你和肖不修关系很好吧?”皇上忽然又点名我。 我也是深深地叹息了,看热闹不应该站前排,以后要记住的。“嗯,挺好的。” “所以呢?” “所以啥?”我有点没明白。 “所以你就这么邋邋遢遢的在南厂里溜达,一点女孩子家的样子都没有?”皇上的表情很是嫌弃。 “还好吧,我穿的衣服都挺漂亮的,主要是我本人漂亮,穿什么都会漂亮的。” 我嘿嘿笑着,干脆蹲下了身子把自己的鞋穿好。皇上八成已经是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了,冲我摆摆手,“去吧,折腾这么大半天了,朕也饿了,让你们那个肖十七给朕弄点吃的来,你赶紧去帮忙。” “哦哦哦,好嘞!”我也是忙不迭地跑了出来,留在里面听他们再说什么,都没什么意思了。全都是戏,每一步都是套路。 现在也是太明显了,皇上必然是想继续留用朱伟业的,他搞出这么多事情,呵呵呵,等着看好了。 不管怎么说,陈蓉儿没死,这个事情在我心中就不是阴影了。 否则搞得我一想起那个场面,心里就怪怪的。我在八卦给肖十七的时候,他也点点头,“这群人真是没意思,搞这么多年你争我夺的,其实不就是一日三餐么,大不了就是杨大人可能吃的好一点,陈大人吃的差一点。但其实,吃那么好,顿顿都吃肉,未必是好事。肖小七,你别偷吃,那是给皇上的。” “我尝尝嘛,尝菜。”我嘿嘿笑着,帮着肖十七打下手。“不过,你说的特别有道理,我都同意的。” “所以,这事情也算是了结了吧?”肖十七做饭很快,八菜一汤,居然就要准备好了。 “看起来是的,并且,剩下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都是皇上他们的事情。估计,肖大人又要头疼了,我看皇上一直问肖大人怎么办,可能还是要把这个黑锅给肖大人背上,到时候万一是撤职杨大人,打一顿陈大人,都是肖大人的做的呗。” “肖小七,你莫要议论。”肖不修直接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的陈一陈二默不作声,特别老实。 肖不修看了一眼,又说道:“你们两个各领十军棍。居然带着肖小七跑出来看热闹,坚决不行。” “是。”这两人跑得特别快,瞬间就不见了。 我看着肖不修,问道:“大人,快来先吃一口,趁热吃,垫垫底。” “肖小七,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关系很好么?”肖不修那个欠揍的表情,真是讨厌。 肖十七立刻低下了头,装作生火,不再看我们。我皱了皱眉头,说道:“关系很好吧,我喜欢大人呀,所以才对大人好的呀。” “嗯。”肖不修听完这句话,转身又出去了。我举着一片正要递给他的肉肉,呆了呆,“肖大人,对你好一点,你才能对我好一点点,我才能多吃一点点肉的。” 肖十七这时候才站起了身,又递给我一块酱牛肉,说道:“后面这句就别告诉大人了,前面这句很好,特别好。以后我也要学起来。”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已经把肉肉都放到了嘴里。 “我说的也是实话。”肖十七的笑容略略暧昧了一些。 皇上拉着朱伟业吃的午饭,肖不修都没有陪同,只是站在议事厅外面安排陈文凯和杨衡被抓的事情。 毕竟这也是大事情,很多他们的家属、亲信得知了消息后,急急地赶了过来,闹了一圈。 肖不修满眼寒光,杀人无形。 南厂门口又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又回了文书处,安安静静继续干活。陈一陈二挨完了军棍,捂着屁股回来找我,我瞥了他们两一眼,看来没有破皮,没有流血。 当然,我就不能扒开裤子看了,据说是淤青,不严重。这两个人笔管条直地站在我的桌子边,也不吱声。 后来,我找人弄了两个长条凳子,让这两人趴在上面休息一会儿。 毕竟挨打了,也是要养一养的。这两人眼含泪光的看着我,说道:“以后咱们都不看热闹的了。” “那不能够,热闹还是要看的,下次不能站前排。”我笑了一下,“其实也挺好的,近距离看到陈蓉儿的样貌之后,我还是能够理解朱伟业为什么一直容忍她的。毕竟长得好看,真的很重要。” “这是什么歪理?”肖小五凑了过来,递给我一大堆文案,“肖大人说让你把这堆也抄一遍。” “咦,这不是佛经?干嘛要我抄?”我翻了翻,发现是一本《地藏经》,“这是啥情况?” 按照佛教里面来说,这本经书是消灾解难的用途,并且一般都是后妃娘娘为国家祈福的时候才抄写的,这是怎么了? “春旱了,皇上本来想着让皇后给抄抄经书做个表率,但是皇后不在嘛。梁贵妃说一看见字就头晕,所以不想抄。 曹贵妃虽然已经解除了禁足,但据说是受了风寒,拿不了笔。所以,皇上说干脆让肖小七代笔,抄十份,也是可以的。” “啊!这也成啊!”我很是郁闷,这经文很长的,特别花时间。我当年抄过的,累得吃了好几顿好的,才缓过来的。 “七天,抄好。”肖小五特别严肃,搞得跟下了圣旨一样。 我就知道,这皇上记恨我在前排看热闹,所以变着花样的惩罚我的。哼,谁怕谁?这种事情,我必须可以做好的。 七日后,我托着这堆经书出南厂门,打算大摇大摆地进宫见见皇上去。 结果被门口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他居然冲开了南厂的侍卫们阵型,并且把陈一陈二都推到了一边去,然后紧紧地抱住我,哭着说:“小满啊,怎么办啊?咱们的儿子丢了!” 我在他怀里略略挣扎了一下,实在是抱得太结实了,我有点喘不上气,半天才出了点声音:“啊!” 肖不修正好出门回来,看到这一幕,脸都变成黑炭,真的特别黑。厉声问我:“肖小七,这男人是谁?什么儿子?” 第三百四十一、情郎小哥哥 南厂的门口一定是个是非之地,并且如果在这里围观的话,每天都能够吃到大瓜。 比如之前就能够看到皇上亲自审问陈文凯和杨衡两位股肱大臣之间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并且还把陈蓉儿投河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当然,除了投河一事是提前做好了预案,在陈蓉儿投河之后,陈管家早已经派人埋伏在水下,将陈蓉儿偷偷带离了主河道之后就上岸,悄悄溜进了京城。 之前带来的丫鬟和妇人也都没有走,都回了陈文凯的老宅。 就算是黑妞,也并没有剁手,那不过是以假乱真的仿冒品,朱伟业也是一时间被吓坏了,没有亲自勘验,否则也会发现端倪。 但对于朱伟业来说,真的就没有任何察觉么?他也并非是死读书的傻子,怕也是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因此,皇上说他懦弱忍让也并没有错误,甚至还戳中了他的痛点。 那日了解完情况之后,皇上回宫又想了想,最终决定让朱伟业官复原职,继续回去做县丞。 杨衡也到了年纪,就在秋后从工部侍郎的位置上退下来,南厂对其在任期间的工作进行清算,看看是否有违法之事,稍后再议。 当然,工部侍郎的后继人选,皇上他要再斟酌一下。陈文凯继续做考官以及钦天监的大臣,官职不变,但罚俸禄一年。 陈蓉儿虽然无大过错,但制造的影响极为恶劣,送入清风庵带发修行三年,以观后效。 不过,朱伟业铁了心不再认陈蓉儿,并且要求皇上给见证,写下了和离书,自此与陈蓉儿和陈家再无瓜葛。 陈蓉儿哭得又是相当惨烈,差点就当场真的自杀了。不过,朱伟业转身就走了,半点都没有留恋。 肖不修把宫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回来南厂吃晚饭的时候,我眼巴巴地等着他给我八卦一下,他只是淡淡地把皇上的处理结果说了一遍,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朱伟业这就算走了?要不要来南厂喝杯酒啥的?”我说得很客气,实际上我是特别想问问朱伟业后面的日子要如何过。或者说,他有没有再说些什么。 “喝酒?”肖不修瞥了我一眼,“他出了宫就直接走了。”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么?干嘛不留下来吃个饭呀。”我有点不解。 “他不是说我们的关系不好么?干嘛要跟他吃饭?”肖不修学我说话的口气,“我们的关系才是好的,你不是最喜欢我么?” “这倒是。”我点点头,又开始专心地吃饭了。 朱伟业这个选择也是情理之中,再和陈家有任何瓜葛,都不会舒服的。 再有就是陈蓉儿,虽然是装出来的妒妇,但夫妻之间都不能够相互通气,将他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 还为陈蓉儿投河自杀的事情,难过伤心了很久。这要是我,可能都要跳起脚揍陈蓉儿一顿了。 抄完所有《地藏经》之后,肖不修说让我自己进宫送一趟。 想我现在也算是进出宫自由的人,只要不是过于张扬,怎么都好办。 当然了,我又不是张扬的人,并且是属于特别低调的,低调到最好不要出门的那种。 原因只有一个,我很懒。 所以,这一日真的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爬了起来,沐浴更衣,换上了一件素色的女眷衣裙,带着陈一陈二才出门去。 结果,刚走出大门,就被一个大哥直接抱了个满怀,还哭喊着说:咱们儿子丢了。 我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但肖不修飞过来扯我的时候力气更大。 他先是打了这大哥一掌,然后从他怀里扯出了我,并且把我丢给了影子,自己直接上去跟他打了起来。 这大哥武功也不成,很是稀松,也就是仗着人高,身形魁梧,才让侍卫们一时间乱了方寸。不过,肖不修很生气,直接几下子就把这人打得扑倒在地,还吐了血。 “等下等下,先别打,让我瞅瞅这是谁?”我站在影子的身后,把手里装有佛经的锦盒丢给了陈一陈二,然后企图往前去看个仔细。 影子扯着我的领子,完全不让我过去,直到这人被打得扑倒在地。 一时间不太能够站起来,没有威胁性之后,他的手才略微松了松。 “回去!”肖不修那眼神简直能杀人,看起来特吓人。“把这人拖进南厂,关门。” 行吧,敢来南厂闹事的,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我站在原地,瞅了瞅这个人,忽然喊了起来:“啊呀,情郎小哥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我还是飞奔扑了过去。这人真不算是外人,我两还真是有个儿子呢。 他就是隅月庵外面经常摆摊卖货的货郎小哥哥,那个总是嫌弃我瞎吃瞎喝,但又喜欢爱买东西的我。 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准时在隅月庵门口等着我出来,然后给我带一堆好吃的好玩的。 他长得也很好看,黑黑壮壮的,附近很多大姑娘小媳妇也都很喜欢他,常常等着他出现。 傻姑特别喜欢他,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抱着他不撒手。 都是我使劲拽她下来,否则真的能够挂在他的身上一整天。 货郎小哥哥也不生气,还高高兴兴的,很有耐心地问傻姑喜欢什么,小满喜欢什么,然后下一次必定会带来给我们。 货郎小哥哥的本名叫秦玉郎,大家喊着喊着就变成了情郎小哥哥,我本来还挺客气地喊一句秦大哥,后来大家都这么喊,我也就跟着一起「俗气了」。 但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哥哥,可能就是我总是觉得他骗我的银子,每一次都把我的银子全骗走了,然后给了我一堆小玩意,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后来又都让静心师父转手送人了,搞得我很郁闷。 静心师父还说:“你都这么大人了,还玩小泥人,傻姑喜欢就算了,你居然也玩,简直是气死我了。” “我也买其他的呀,比如小风车和小镜子。对了,这不是还买了个小木头匣子,装我的佛珠。”我很是不服气。 静心师父把那堆小玩意都翻了出来,一样样指着说:“你自己看看,这些东西质量一点都不好,哪一样比我给你的好?你把我给你的随便一样拿出去买掉,都能够买下他的货郎摊子。” “你那些东西也不是你的,都是那些香客给的,你也就是转手给我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彼时我还是个小小女孩,真心不喜欢那些花开富贵,多子多孙,寿桃一大堆的图案。 虽然,我也很清楚,这些东西都很精美,尚好的丝绸,玉石、金银器都是很值钱的。但是小孩子心性嘛,都是喜欢好玩的,新鲜的。 日子久了,我们和情郎小哥哥混得很熟,我还经常带些好吃的给他吃,让他给我讲故事,说说这些走南闯北的风土人情。 说起来,我的很多地理和方位的知识都是他教给我的。所以,怎么也算是半个师父。 更何况,有一日我们在外面放风筝疯跑,傻姑帮我捡掉落的风筝时,居然在桃花树下的草堆坑里捡了个襁褓里的小孩子。 那时候,我和她有不过十四岁,还是个小姑娘,瞅着这个小孩子发呆,隐隐觉得这大约是个弃婴,丢在这里也是挺可怜的。 傻姑好像很喜欢这孩子,抱住就不撒手了。我倒是挺冷血地说:“赶紧放回去,万一人家反悔了,回来找呢。” 结果傻姑依然不撒手,还牢牢地抱着,甚至不让我摸一下。 我只好说:“要不这样吧,咱们等一等,等上个一天一夜,要是没有人来找回去,咱两就把这个小孩子抱走,送给师父,问她怎么办。” 傻姑听了这个话,点了点头,总算是让我摸了一下这个小孩子的手。 小小孩,皱巴巴的,浑身都是红的,应该也没出生几天,又没有头发,眼睛都不太能睁开,简直是特别难看。 我很是嫌弃,但傻姑一直抱着不动,我也不好硬扯。就只好跟着她蹲在原地等,等到日落西山,月亮都出来了,还是没有人来。 这孩子倒也是挺乖巧的,一直不太哭闹。主要原因是傻姑把我的小饼子,小糕点都捏碎了塞到了这个小孩子嘴里,也不管他能不能吃得下去。 我真心很郁闷,想下山去找师父,但傻姑又害怕一个人在山里蹲着,我只好陪在边上。幸好是五六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我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可能也没睡多久吧?反正睡着的时候天是黑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但是,出现在我眼前的居然是货郎小哥哥,他一脸的焦急,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小满啊,醒醒啊,没事吧?” “啊?”我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情郎小哥哥,你干嘛要叫醒我?我正在吃烤羊腿呢。” 秦玉郎哭笑不得看着我,直接捏了捏我的脸,才说道:“吓死我了,傻姑也说不清楚,你又闭着眼睛呼吸微弱,我以为你出事了呢?” 我转头去看傻姑,傻姑还抱着那个小孩子坐在那里,还开始哼哼唧唧地唱歌,我喊了她几嗓子,她也不搭理我。她经常会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中,就跟入了魔一样。 我叹了口气,伸手要秦玉郎把我拉起来。“情郎小哥哥,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先说说你们怎么了?哪里冒出一个孩子?为什么不回隅月庵?” 秦玉郎这一脸的焦躁,也是挺让我高兴的。黑是黑了点,但看起来也是真情实感,居然找到山上来了。这要是让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知道,会不会很嫉妒我? “我们下午来放风筝嘛,然后傻姑就发现那个草堆坑里有个小孩,然后就抱着不撒手。我说那就等等,看看是谁扔的,万一人家后悔了,回来找呢?所以,我们就等在这里了。”饿了一晚上,我已经觉得很累了。 “怎么这么傻?你和傻姑一样傻。”秦玉郎那种特别无奈的样子,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这一日是初一,他来隅月庵门口等我们出来买东西。但是等了很久,太阳都落山了,还是没有见到。 隅月庵了的师父们说小满和傻姑跑出去放风筝了,按道理说也应该在晚饭前回来的。 她们也有些焦虑,就告诉了静心和静禅师父,两位师父又告诉了住持师父,她们几个开始焦虑了,然后派人出去找我们。 秦玉郎也自告奋勇地说自己也可以帮忙的,立刻把摊子扔在隅月庵里,开始找我们。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玩?静心师父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我很好奇地问他。 “你忘记了?傻姑说过的,你们经常去后山一个平坦的地方跑来跑去,她不太清楚你这是放风筝,只是说跑来跑去。” 秦玉郎又拍了拍傻姑,问她可不可以把孩子给他看看。秦玉郎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也是成熟稳重,至少是个大哥哥的模样。在一起久了,也觉得他挺好的,常常照顾经常冒傻气的我们。 “嗯嗯,所以,静心师父有没有很着急?”我看了看天色依然很黑,山林里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很着急,师父们都出来找你们了。傻姑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省得让你师父们着急。” 秦玉郎又去扯傻姑,傻姑倒是忽然对秦玉郎笑了起来,指着他说:“父亲大人在这里,你快看看啊,宝宝……” 秦玉郎趁傻姑甚至不太清楚,直接抱过了小婴孩,他之前把带来的火把插到了地上,现在借着火光看了看这孩子,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说道:“这小孩病了,如果不赶紧下山治治,恐怕就要没命了。” “那走吧。”我扯了一把傻姑,傻姑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我说:“母亲大人!” 然后又看了看秦玉郎,“父亲大人!” “傻姑呀,醒醒,别闹。”我拖着她往前走,虽然山里很黑,但我们来过很多次,也凭借着那么一点点火光,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我举着火把,扯着傻姑往前走,秦玉郎抱着小孩子跟着,大家走得也挺快的。 没到山脚下,就已经看见正在上山的静心师父和静禅师父,这两人一脸的焦躁,连灯笼都坏掉了,正在相互埋怨着什么。 幸好看到我们出现了,静心师父一把就抱住了我,差点就哭出了声。“小满,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师父很着急啊?” “我就是去放风筝,没事啦。”我赶紧安慰她。 静禅师傅不乐意了,直接吼我:“你就瞎跑,你知道隅月庵的师父们都出来找你了!” 平时静禅师父挺温柔的,结果这一次居然是暴怒,搞得我很害怕,干脆躲在静心师父后面,喃喃地说:“出出出了点事情,我和傻姑捡了个孩子。不不,不是我捡的,是傻姑捡的。” 此时此刻,两位师父已经看到了秦玉郎和他手里抱着的孩子。 两个师父更是不高兴了,直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知道小满在这里?你到底什么人?” ——题外话—— 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千言万语都过了一遍之后,还是觉得,这句新年快乐最有意义。 这本小说不知不觉也写了一百多万字,每天坚持写4000多字或更多,坚持了快一年,觉得自己还是挺有毅力的。 当然,必须要感谢正在读这些字的你们,真的是你们的阅读让我坚持到了今天。 其实这一年发生了好多故事,也有很多很多情绪,都融进了这个故事里,我和小满肖小七都在一起承担着喜怒哀乐,那些点点滴滴的小幸福和小哀伤。并且,我把这些也传递给了你们,因为我们可以共情嘛。 又开始了新的故事,随着新的人物出现,小满的身世之谜又浮了上来,她和肖不修的纠结也更加深刻。 我们都被命运推着往前走,无论如何,无论结果,只要顺从本心,一切就都值得! 第三百四十二、小满,让我做这孩子的父亲吧 秦玉朗在隅月庵尼姑师父们面前一直都特别有礼貌,见到两位很生气的师父立刻鞠躬哈腰,表示:“之前看师父们去找小满和傻姑,我想着我似乎听傻姑说过她喜欢和小满在后山玩,所以就试着来找找。 因为不熟悉山路,所以走了老半天才找到她们,幸好也没有什么大事情。 不过,两位师父先别生气,先给小满看看,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气息和脉搏都很弱,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情?” “什么?”静心师父立刻就急了,直接拉着我的胳膊立刻号脉,然后摸额头,看眼底。 “师父呀,这黑乎乎的,你能看见啥啊?我挺好的呀,别听情郎小哥哥瞎说,我就是睡着了而已,还有很饿呀。” 我可想抱着静心师父撒娇一下的,结果她继续特别严肃地直接连我脖子上的脉搏都按住了,还让静禅师父按了按,这才沉声说道:“无碍,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小满,以后不许瞎跑,知不知道?”静禅师傅终于又恢复了温柔的声音,拉着我又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受伤了?有没有摔倒?” “没有啦,我挺好的。你们先看看那个小娃娃吧,可能小娃娃生病了呢。”我被这两个师父搞得很别扭,好像我才是小娃娃一样。 “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但这种来路不明的孩子,我们隅月庵是不能收的。直接送到官府去吧,麻烦秦家货郎去一趟吧,就说是你捡的,与我们隅月庵无关。”静心师父特别冷血,根本连这个小孩都不看一眼。 “师父呀,你医术那么高明,你给摸一摸先。”我央求道,“傻姑可喜欢这个小孩了,留下来给傻姑做个伴也好啊。” “什么意思?李小满,你要做什么?傻姑有你作伴不就够了,足足够了。”静心师父的眼睛都瞪了起来。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万一我有一天跟着您上山采药什么的,傻姑一个人在隅月庵里,都没有陪着玩。现在有这么一个小娃娃陪着,她也觉得有趣一点呗。” “不用。隅月庵有这么多师父呢,不会亏待傻姑的。”静心师父特别坚决,完全不同意。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秦玉朗忽然说道:“小满,没关系的。我这就下山去,先去报官好了。就说是我在山上捡的孩子,看看有没有人来认领。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认了,回头你和傻姑来看看这个孩子就成。” “秦玉朗,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个孩子,是一条人命,不是猫猫狗狗的随便什么,你是要对他负责,对他的未来承担起责任的。”静禅师父还是很严厉的。 “静禅师父,我自是知道的。幸好我只是个货郎,还有一点钱,又有娶妻,收养一个孩子也可以的。 我可以把让放到我父母家里去养,不会亏待他的。要是小满和傻姑想去看看这个孩子的时候,也算是有个地方……”秦玉朗还挺认真的。 傻姑忽然又明白了过来,很认真地说:“情郎小哥哥,这孩子你要好好养大,小满是他的娘亲,你是他的父亲,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我就做这个孩子的大姨妈,很好的。” 我和秦玉朗一脸的蒙圈状态,看着傻姑。傻姑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瞅着也挺吓人的。 “小满,既然傻姑这么说,咱们就先这么办吧。让我做这孩子的父亲,你是他的娘亲……” 秦玉朗的话还没有说完,静心师父就更加不乐意了,扯着我往山下走,还说道:“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李小满,禁足一个月,不许出隅月庵,把那堆经书抄一百遍!” 后来,秦玉朗真的去报了官,等了十日没有孩子父母的消息,他就直接领养了这个孩子。 是个男孩,手脚健全,不疯不傻,没有任何毛病。查看包裹孩子的破衣服能够知道,这孩子必定家里很穷,也是养不起才丢掉的。 “不过真的好可惜,还是个男孩呢。”秦玉朗收养了这个孩子之后,办妥了所有手续就带过来给我和傻姑玩。 傻姑和这孩子还很投缘,两个人叽叽咕咕的,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我揣着手,和秦玉朗站在一旁看着,居然有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 “小满,这世间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有很多温暖。就像这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多了,虽然是个健全的男孩,也狠心丢掉了。 或许,又是哪一家未婚生子,顾及脸面和声誉,死活不能留在身边。可是,还是有我们捡到了这个孩子,有傻姑这样的人,也有你这样愿意包容的人……”秦玉朗居然很是感叹。 “等下,我可不包容。我是看到傻姑很喜欢这个孩子,才觉得收留一下也是可以的。但是你也知道隅月庵的师父们可不喜欢这个孩子……所以,你赶紧抱回家去吧。 对了,我把师父给我的那些东西偷偷拿出一部分,你去卖一卖,当一当,应该是能有不少钱的。养个孩子还是可以的,回头常常告诉我这个孩子的情况就成了。” “你要不要做他的娘亲?”秦玉朗居然还很认真地又问了一遍,“你都出钱了,我就出出力而已。” “做做做,等他长大了,让他给我干活,什么搬东西,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上房揭瓦,都必须有的。” 我那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哪里知道养一个孩子的难处。只是觉得这个身份也挺好玩的,岁月漫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秦玉朗依旧是每月初一十五来隅月庵门外卖货,我就把攒的一些银子拿给他,让他给小娃娃买些吃吃喝喝的东西。 “小满,你给这孩子起个名字,我父母也很喜欢这个孩子。” 秦玉朗将孩子安置在了自己的父母家,据他说,他是京城附近的人,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他从小喜欢到处走来走去。 所以才做了货郎,将各地的货物挑拣一番,然后再转手卖掉。反正就是挣个差价而已。他主要是喜欢在路上跑来跑去的,感觉很开心。 “桃桃?因为他是在桃花树下捡到的。”我对于起名字这种事情特别不擅长,看我的名字就知道我娘亲也很不擅长。 因为我是小满那一日生的,所以就叫小满。娘亲是谷雨那一日生的,就叫了谷雨。 不知道外婆或者其他家里的亲戚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取名字?当然,他们也未必正好出生在节气里的。 “秦桃桃?这个名字好奇怪。”秦玉朗面色有点难看。 “小名叫桃桃,大名叫秦涛,波涛的涛,希望他以后会乘风破浪,一帆风顺。”这种祝福的吉祥话我还是会说的。 “好吧,也是不错的。小满就是有学问,字写的好看,就连名字都取得这么有意境和含义。” 秦玉朗还真心是赞扬了我,我表示很得意。然后兴高采烈地还写下了秦涛的名字,以及小名桃桃,然后可认真地写了一遍他被发现的全过程,和他被发现时的破衣衫存放在一个小木盒子里,希望以后他长大成人后能够很认真地了解自己的故事。 后来,桃桃渐渐长大了,秦玉朗还带他来过几次隅月庵,我和傻姑都很喜欢这个小娃娃。 幸好他长开了一些,没有那么丑了。白白胖胖的,也是挺好玩的。 秦玉朗让他喊我叫娘亲,我也没有反对。只是每次都吼他说:“把你的鼻涕擦干净再过来,否则我不给你好吃的!” 桃桃有那么一点点怕我,不过还是愿意和我腻歪在一起的。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离开隅月庵的半年前,我蹲在隅月庵门口正在思考一会去哪里吃烤肉。 桃桃自己就溜达了过来,人家都说「三岁看老」,就这孩子一脸的憨厚样子,抱了一堆吃的很费力地走过来的时候,我立刻就感动坏了。 “桃桃?”我其实还是很不确定的,毕竟又是大半年没见过了,小孩子又是一天一个样,我都不太记得他的样貌。 但是桃桃的记性超级好,直接摔在我的怀里,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特别幼稚的说:“娘亲,你都不想我!” “嗯,娘亲特别忙,都想不起你。”我也很老实,特别诚实地把他抱来的好吃的接了过来,清点了一下,不错不错,都是我喜欢吃的。 并且居然还有西凉国特制的薯干,这个有些意外。“你爹去了哪里?居然能搞到这个?不能找我要钱,我舍不得给钱,这个很贵的。” “爹说不要钱,专门给娘亲找来的。”桃桃在我的怀里蹭了蹭,“还是娘亲的味道好,有一点点药香,喜欢。” “嚯,你一个小傻子居然也开始懂得药香了。”我捏了捏他的胖脸,“看来最近真的没少吃,怎么这么胖?” “爷爷说胖一点好,看着舒服。”桃桃这个样子吧,也是挺欠揍的。 “小满!”秦玉朗走过来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等着买他的东西呢。 就连静禅师父都溜达了出来,挑了两样。她看了看我和桃桃,也没说话,转身又回去了。不过,一会傻姑就跑了出来,直接把桃桃抱走了。 我坐在门口没说话,就是看着秦玉朗和那些买东西的人说着话,很客气,很热情。 有细细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黑黑壮壮的身形看起来也很有安全感。 他笑起来也很好看,牙齿很白,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很完美,因为个子高。 所以和人说话的时候会略略低下身子,声音从头顶传下来的时候,有一种沉稳的笼罩感。 等秦玉朗把所有的东西都卖光之后,当然,这个也是特别快。 不到半个时辰,他的马车已经空了。还有大姑娘特别给他端过来一些吃食,让他吃些东西,这样能够再和他说说话。 “感谢感谢,不用了,我和小满说一会话就走了。”秦玉朗依然很客气,拒绝了人家的好意。 那家大姑娘还有些小小的生气,说道:“和我说说话不好么?非要和那个小傻子尼姑说话,每天都傻乎乎地坐在门口……” “不可以这样说小满,小满很聪明的。”秦玉朗正色起来还挺严厉的,这家姑娘立刻不说话了,还是把这堆吃食留给了他,转身走了。 秦玉朗也不客气,直接把这一大包好吃的递给了我,亲亲热热地挨着我坐了下来,说道:“小满有没有累到?坐在这里老半天了,吃点东西吧。” “情郎小哥哥,我是很傻么?比傻姑还傻么?”我接过了吃食,随便拣了一块放到嘴里。 “怎么可能?小满特别聪明,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秦玉朗真的很会聊天,货郎出身,就是不一样。这话说得我立刻开心起来,也挑了一块小饼子塞到秦玉朗的嘴里。 他又开始给我讲最近大月国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些山山水水的美丽,以及行商路上的小伎俩和小骗局。“有机会,你真的要走一走看一看的,这世间有很多值得去的地方。” “好的。”我点点头。那么,其实这么说起来,我想离开隅月庵,想去看看大月国的样子,都是秦玉朗慢慢怂恿的。 他一直教我很多世俗的知识,与静心师父教的那些琴棋书画完全不一样。 他甚至会跟我讲如何讨价还价,如何辨别颜料、香料。比如去买馒头,白白胖胖的那种一定有问题,说不准是用硫磺熏蒸出来的,有毒的。 要买的话,第一是自己做,第二是买那些看起来不算好看,但是捏起来很瓷实的…… 我看着已经被肖不修踹出血的秦玉朗就躺在南厂议事厅的地上,忽然觉得挺不真实的。 秦玉朗还是那个高高大大黑黑壮壮的样子,曾经我认为这世间就算是他最有安全感了。 但是,他被肖不修踹了几脚时候,看起来有些惨。特别是和肖不修那个黑衣白脸相比起来,忽然就变得陌生起来。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了?这段时间他发生了什么? 影子站在我的身边,沉声问我:“李小满,说!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呵呵,他报仇来了。 第三百四十三、丢了七八个 影子必然还是很膈应我之前说破过他和梁贵妃的事情。因此,现在发现我居然有个孩子,和孩子的父亲,必然是不依不饶的要问清楚。 当然了,现在看肖不修那个样子,也是如果不说清楚,要不打死秦玉朗,要不就打死我那种。 我又没有偷汉子,也没有红杏出墙,他们两闹什么闹。一想到这里,也是觉得很烦躁,大声喊道:“够啦,这个是我认识的人,别打了!能不能先说几句呀?” 肖不修站在一边,瞪着我。我直接走过去,蹲在秦玉朗的身边,问道:“你别怕,肖大人不是坏人,我是被他保护的,一会我让他给你道歉哈。咱们不能白白挨打。但是,现在要先说清楚,桃桃怎么了?是不是桃桃出事情了?” 秦玉朗抹了抹嘴角的血,慢慢坐起了身子,又轻咳了几下,才用力点点头说道:“桃桃不见了,我前几日回家的时候,听我父母说桃桃丢了,我也跟着去找了两天,但是没有找到。我很着急,我就来找你了。” 秦玉朗说话也不利落了,东一句西一句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肖不修,说道:“大人,这人是我认识的,很熟的。还有,我儿子丢了,我得问清楚。我要带他回我的住处,并且请帮我找个大夫来,他是来找我的,你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家打成这样,你要道歉的。” “肖小七!”肖不修又要发火。 “别喊我,我儿子的事情很重要的。”我没再看肖不修,用自己的身子撑起了秦玉郎那个高大的身形,还真是挺费力气的。 陈一陈二看了看肖不修,最终还是走向前来,帮我架住了秦玉朗。“先回我那屋里,咱们关起门说。哼!” 没人敢拦着我,因为肖不修没说话。他默默跟在后面,影子在他后面,肖小三在影子的后面,肖小五也跟了上来。然后我就发现,连肖十七都出现了,也跟在了后面…… 最终,肖不修还是出来阻止了我回我的住处,而是让陈一陈二把秦玉朗架到了一间小一点的花厅的矮塌上,并且安排了大夫过来看看状况。反正被肖不修踹伤的,一般没有十天半个月,都休养不好的。 我现在也看得多了,大致也看得出来,肖不修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有往死里打。秦玉朗应该也有那么一些些武功,受伤是有的,但没有生命危险。 看到他们都一脸的探究,我就简单说了一下我和秦玉朗以及桃桃的关系。 “秦玉朗,我在隅月庵认识的货郎小哥哥,我们在山里捡了一个孩子,养在他家。” 秦玉朗一直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看着我身边这一堆南厂的人。 “行吧,有问题的,就都待会问。现在,情郎小哥哥,咱们先把桃桃的事情说一下,这个很重要。” 我拉把椅子坐在他的身边,肖不修坐在我的另外一边,端坐喝茶,搞得官气十足。 我瞥了一眼他,问道:“大人,这是我的家事,您可以不听的。” “这是南厂,我愿意坐在哪里就坐哪里。”肖不修都不看我。 “行吧,您最大,您说了算。”我也没打算和他纠结,直接看向秦玉朗,“快说!” 秦玉朗从怀里摸出了一双小男孩的鞋,上面有些泥土,还有一些褐色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血。 “你记得我说过的,我家住在京城郊外的西山附近,家里人也都是庄稼汉。桃桃就在那里长大,也是疯跑爱闹的孩子。前日我回家去看桃桃,我父母正哭得不成了,说是桃桃可能被野兽吃掉了……” “啊!”我抖了一下。 “因为他们在林子的边上发现了桃桃的鞋子和一滩血水,所以怀疑他可能是被野兽叼走了。”秦玉朗把小鞋子递给我,我的手有些发抖。 “不能啊,西山那边很少有大型猛兽出没,我和肖大人曾经去山里转过,基本上都是山鸡和狐狸,最大的可能就是鹿了,不会有猛兽的。”肖小三说道。 秦玉朗看了一眼肖小三,又说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我去桃桃消失的地方看了看,的确地上有一摊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啊!” “小七,别慌。”肖不修拉住了我,“西山的确没有猛兽,信我。” 秦玉朗又看了一眼肖不修,“还有一个传说是被妖怪抓走了……” “啊!” “秦玉朗,没有根据,不要乱说。”肖不修低声喝了他一句。 “大人啊,我说的是实话,村民们的确是这样传说的。”秦玉朗居然有点委屈巴巴的。 “说,别搭理他。”我反手按住了肖不修的大腿,让他别说话。 “这世间没有妖怪,说有妖怪的,都是骗小孩子的。师父们小时候就这样骗我的,后来咱两不是去山里看过么,根本就没有妖怪的。” “嗯。没有妖怪的,我也是不信的,不过他们都传说是妖怪吃小孩子。因为不止是桃桃不见了,同村还有几个孩子也不见了。大家都急死了……” “可有报官?”肖小五也开始插嘴。 “报了,大家看了很多次,但是依然没有找到,已经七八天了,真的很急。”秦玉朗又开始急了,“小满,我也真的是没办法了,我们前前后后一直在找,怎么都找不到。我就想到曾经在京城见到过你,所以就过来找找你。” “哦哦哦,一共丢了多少孩子?” “已经有七八个了,大家都在找。” “这么严重?”肖小五有点吃惊,“为何我们没有得到消息?” 肖不修一听这话,眉毛又挑了一下。我赶紧问道:“村子叫什么来着?” “成峰村。”秦玉朗拉住我的手,“小满啊,桃桃才五岁,特别爱笑,和你小时候一样可爱的,不能让他出事啊。” 我还没说话,肖不修却把我扯了过来,面向我,很严肃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会说啦,等一下嘛。”我甩了甩他的手,但没甩开。“大人啊,让人先去查查好不好?我也要去看看的。” “把事情讲清楚。”肖不修又来了一句,并且和肖小五说,“把京畿府的人叫过来,赶紧。” 肖小五立刻转身走了出去,不过他又进来继续听秦玉朗说具体的情况。 清明节过后,成峰村东头的秦秀莲忽然发现自己的儿子小宝不见了,到处找了一圈,后来在自家田头的一角发现了一滩血,还有小宝的一只鞋。 很多帮忙找孩子的村民猜测可能是野兽叼走了孩子,小宝的年纪不到两岁,自己到处爬着玩。 平时村里人不多,大家也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任由孩子们自己玩。 有时候是大孩子带着小孩子玩,有时就是自己玩。小宝也曾经自己爬出过院子,到田埂上玩。 因此,秦秀莲也没有特别在意。但晌午饭后,小宝就不见了。一直找到黄昏日落,才在田埂一角发现了小宝的踪迹。 秦秀莲吓坏了,当时就嚎哭起来。秦秀莲的夫君吴世林也急死了,四处寻找孩子的下落。 因为有人猜测或许是猛兽叼走的,他二话没说,直接扛起了锄头就进了西山,直到第二日晌午才空手而归。 这事情立刻报告到了村里的村长那里,村长又赶紧找了一大圈,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事情不能拖延,因为孩子年纪小,恐怕真的有什么闪失,他们就立刻先去京畿府报案了。京畿府的衙役来的也很快,但是也一无所获。 这一来一往又两三天过去了,秦秀莲和吴世林夫妻两人还在到处找孩子的时候,村里又有人丢了孩子,并且和小宝的情况一样,也是在田埂上丢失了自己的鞋子,还有一摊血……村里的人已经慌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猛兽。 大家已经告诫自家的孩子不要随便出门,可是接二连三依然还有孩子不断失踪。 五岁的桃桃也被勒令在家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许外出。可就是这样,桃桃依然不见了。这一次,是在家门口出现了桃桃的鞋子和一滩血迹。 秦老夫妇急的都上房找孩子了,但依然没有任何结果。正好赶上秦玉朗卖完货回家,听到这个事情也吓坏了,立刻放下所有的东西加入了村里找孩子的队伍中。大家又没日没夜地在村里和山里找了三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秦玉朗在半年前曾在京城见到过我开了个茶摊,后来打听了一下这位小七大人的身份。 虽然没有人知道,但看起来样貌和说话的样子,就能够肯定是我。 当时没有上前认我,是觉得我可能已经得到了荣华富贵,不稀罕与他再相认了。 但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他也听到过肖小七破案的大名,所以就决定豁出去也要进南厂找我,把桃桃丢失的事情告诉我。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手脚都开始发抖,这不仅是桃桃失踪,还有好几个孩子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我们南厂都不知道。 并且,不管是被猛兽叼走的,还是别的原因,这都事关这么多人,已经是相当严重的事情了。 更何况,桃桃是喊过我「娘亲」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呀。 “不行,我要去一趟。情郎小哥哥,你还能走么?我们现在就去。” 我也不管肖不修是不是扯着我的手,直接往外走,很急。肖不修直接抓住了我的肩头,喝道:“肖小七,你等一下。” “大人啊,不能等啊!再等下去,桃桃就没命了!”我喊秦玉朗,“快点,咱们走。” 秦玉朗捂着胸口,勉强站了起来。 “肖小七,你也应该先听听京畿府的人怎么说吧?他们必然接到了报案,也去过现场,他们是如何判断的?我们也要听一听的。” 肖不修用力抓住了我,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道:“那是七八个孩子丢了呀,一刻都不能停的。” “小七,我知道的,但是已经这么多天了,反而要更冷静一些。做最坏的打算他们被猛兽叼走了。 但是,你没有发现这其中有很大的破绽么?为什么都是留下了孩子的鞋和一滩血? 怎么会都一样呢?虽然我们没有去过现场,但是,现在光凭你的情郎小哥哥说的话,也能够听出一些破绽和端倪对不对?” 肖不修看着我,“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不能急。” “呃……”我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也真是慌张了一下,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会为了自己身边的人犯傻的。 “那我们现在去京畿府好不好?先去问问陈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再去一下成峰村,我们也去找一找桃桃。这个孩子真的很可爱的,上一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追着我娘亲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流了眼泪,好像忽然看到桃桃那个小笨蛋的样子在前面跑一样。 “肖小七,不怕的,我在的。”肖不修直接把我抱进了怀里,还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们现在就去,我让人备马……马车……” 过了一小会,肖不修就把我拉进了马车,让秦玉朗骑了一匹马。 我看了一眼,也没吱声。肖不修的安排,永远都是有道理的,反驳无用。 并且,我现在也没心情管哪里么多,我只是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么多孩子丢了? 肖不修和我坐在马车里,他伸手搭在我的手腕脉搏上,仔细听了听,然后问我:“你这几日真的都没睡么?一直在抄写经文?” “是呀,不是皇上说七日之内要交齐么……大人,能找人替我进宫交一下么?我忘记这个事情了。” “我让肖小三已经进宫了,他速度快,一会也会赶过来和我们汇合。万一真的有事情,他可以快一点带着人支援。” 肖不修叹了口气,又换了我的另外一只手腕按了按,“你的葵水也快要来了,还是稍安勿躁,省的到时候肚子疼。我这些日子也忙得没有为你运功,现在先暂时按一下吧。” 他倒是行动派,都没等我害个羞,就直接把手贴近了我的肚脐附近,直接按住。 “大大大人,这不好吧。”我紧张起来,“我肚子正饿得叫唤呢,您会听到的。” “肖小七,凝神静气,不要说话。”肖不修皱了皱眉头,从手掌心中传递出了一股暖暖的气息,立刻让我觉得周身松弛了一些。 我赶紧闭嘴不说话,并且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这日子过的,真是跌宕起伏,我早上还兴致勃勃地要进宫,现在却奔跑在去京畿府的路上。 真是世事难料,也是事事难计算。 第三百四十四、为什么肖不修喊了我很多次? 南厂到京畿府的路程也不远,我们的马车跑的相当快,直接进了京畿府的大门里面才收住,肖不修把我抱下了马车,我还是觉得很晕眩。陈大人已经站在府衙的门口等着肖不修,见到他下来之后立刻上前行礼。 之前已经通知他要调查成峰村丢孩子的事情,他也让属下把文书都抱了出来。 “肖大人,这事情属实,还在调查中,有很多疑问。本官想再搞清楚一些,然后上报给大人。” 果然,这事情有蹊跷,否则京畿府也不会不上报。肖不修哼了一声,直接进了大厅,我回头看了一眼,秦玉朗跟着肖小五骑着马也进来了,他下马的姿势有些狼狈,毕竟是刚刚受过伤,还是很困难的。 我要回身去迎他,肖不修喊我:“肖小七,跟上来!” “哦。”我也没敢忤逆肖不修的意思,赶紧小跑着跟着肖不修进了大厅。陈大人让下面的师爷开始汇报这个事情。 三月初六,清明节后,秦秀莲报案说孩子小宝(两岁)丢失了。 府衙派人去勘察了现场,遗留一双鞋和疑似血污一滩,但并未发现孩子踪迹。孩子父亲吴世林与村民共三人进西山彻夜寻找,未果。 三月初八,同村秦安顺报案,自家儿子小牛(三岁)丢失,找到一只鞋,疑似血污一滩。 三月初十,同村秦宇和秦三顺报案,两家一儿一女(四岁)均丢失,找到孩子的一双鞋,以及疑似血污一滩。 三月十五,同村秦大壮报案,自家两个女儿(一岁,三岁)均丢失,找到孩子的一双鞋,以及疑似血污一滩。 三月十七,同村秦建成报案,自家孙子桃桃(五岁)丢失,找到孩子的一双鞋,以及疑似血污一滩。 自此,之后倒是没有了孩子失踪的报案,但是也没有找到孩子。 京畿府派了二十多人到成峰村以及西山一带去寻找。按照目前的天气以及失踪的时间来看,如果孩子是在山里走失,或是被猛兽叼走,存活的希望就已经很渺茫了。 事关七名孩子的性命,京畿府也不敢大意,陈大人也亲自去看过现场,但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现在唯一值得怀疑的是每个孩子失踪时都留有一滩污血。 仵作勘验过,看起来是人血,但是却没有腥气,反而像是染料制作出来的,因此很是可疑。 另外,陈大人在询问秦秀莲夫妇的时候,问:可否有仇家?或是近期与他人结仇?或是口舌之争? 这夫妻二人先是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非常激动。 说是正月里时,二人在集市上见到了之前借过二十两银子的王二狗。 秦秀莲要他赶紧还钱,但是王二狗不肯,于是吴世林还和他当街打了一架,很多人都是看到的。 “他一定是不想还钱,又因为在街上丢了颜面,所以才掠走我的儿子来威胁我!” 问及王二狗是做什么的?秦秀莲想了想才说道:“现在应该是在村长家做零工,之前是在村西头的豆腐坊是事情。” 陈大人立刻派人去找这个王二狗了解情况,基本上与秦秀莲说的差不多。 不过,王二狗说是要还钱的,但一时间没有那么多钱,希望秦秀莲他们两口子可以再宽限几日,谁知道吴世林不依不饶的,说话很是难听,所以他也是气不过,才和他们当街打起来的。 衙役捕快们明里暗里地去调查了一圈,发现王二狗应该是没有任何作案时间,至少在案发的晌午饭前后,正是豆腐坊和村长家最忙碌的时候,并且有人证。 又加之丢了这么多孩子,王二狗也没有作案动机,所以就暂时把王二狗放回家了,不过依然也在暗中调查他。 事情到此,就是陈大人他们所查到的。“肖大人,这案子好生奇怪,并不像是猛兽所做,更多应该是人为。但具体何人所为,我们还在找。” “嗯。”肖不修点了点头,在主座位置上端坐,我快速地翻看着这些记录的卷宗和文书,大致与陈大人他们说的相似。秦玉朗站在一旁,急急地问:“那孩子到底去哪里了?” “这位是?”陈大人很客气地问,毕竟他也看到这人是跟着南厂的人过来的。 “苦主秦玉朗,其中一个失踪孩子的父亲。”肖不修瞥了他一眼,“今日到南厂报案,说了一下情况。想着这事情是在京畿府报案的,因此我就带他来这里问问情况。” “哦哦,目前也只能是这样,还没有更多的线索。”陈大人一副了然的样子,又看了看我,问道:“小七这几日不是在抄经书?怎么也跑了出来?” “陈大人的消息好灵通啊。”我还没有回答,肖不修又抢答了。他轻笑了一声,“看来陈大人在皇上那里也留了人?” “不敢不敢。”陈大人立刻否认,他与我们很是相熟了,但肖不修给扣了这样一顶帽子,也是把他吓了一大跳,急忙辩解道:“昨日去皇上那里回话,听皇上说了一句想准备一些好的宣纸和笔墨,要给小七抄经文。据说是她抄的经文又快又好,所以要她多抄几张,这样就不用皇后还要累神来抄经文了。” “嗯,此事本都督也知晓了。”肖不修点了点头,看着我说道:“小七的字好看,难得入了皇上的眼,也是缘分。要知道皇上极爱书法,又对笔迹很是苛刻,幸好小七写字漂亮,南厂的文书呈上去的时候,皇上还是很喜欢看的。” 这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我也没有顾得上仔细听。只是问道:“陈大人,可有成峰村的地形图?” “山川河流?”陈大人问道。 “那倒不必,就各家各户,以及村里村外的一些作坊之类的,现在一时半会去不了,可以先看看地形图也是好的。” “这个还真没有。”陈大人有些为难。 不过,秦玉朗快步走了过来,说道:“我知道,我可以画出来。” “画。”我立刻把纸笔推给了他,并且挨着他仔细观看。 秦玉朗是货郎,熟悉各村各地的形制规模,我要的只是简单的概括图,因此他也画得很快。 成峰村百十来户人家,务农,狩猎,做买卖的都比较多,但大家没有按照行业类别居住,而是相互散在各处生活,倒也是安居乐业。 之前秦玉朗教我各地方风土人情的事情也是这样画画,一样一样讲解,他画画很有趣,不繁复,但是很精准,那种几笔就能勾勒出样貌,令人立刻有了鲜活的印象。 所以,这可能也是我喜欢和秦玉朗凑在一起,头碰头脸碰脸叽叽咕咕的原因。 但肖不修又不乐意了,直接站了起来,走到我们的桌案前,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肖小七,坐要有坐样。” “哦。”我拖长了尾音看着他,“我们之前都是这样的,我和货郎小哥哥很熟的。” “肖小七?”肖不修又低声说了一句。 但是,我没有搭理他,直接问秦玉朗:“豆腐坊左边是染料坊,出产何种染料?为谁供货?” “就是为了京城供货的,这里的染料有了百年历史,据说是因为西山的水质好,所以染料的质量也很好,还有专门特供皇家的染料,比如靛青色等,很贵的。”秦玉朗解释道。 “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哈。”我略略站直了一些身子,看着秦玉朗,“我不熟悉成峰村,但是我就在想,如果我在豆腐坊里干活,可能也会与边上的染料坊的伙计认识,至少是面熟,以及知道他们的作息劳作时间。 那么,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这里有红色的染料,王二狗偷了出来,制造了孩子丢失时的血污现场?” “可据我所知,这里的染料都很贵,也都是秘方,他们家是家族制作坊,也就是说都是亲戚,彼此关系极为牢固,因此也几乎没有可能丢失染料。”秦玉朗说道。 “好吧。”我又看了看这张成峰村的地形图,一时间也没有太多想法。肖不修问我:“现在,如何?” “可以去成峰村看看么?”我略略声音小了一点,“大人不用去的,您忙您的,我带着陈一陈二去一趟,让情郎小哥哥带着就好了,我就是想去现场看看,也去看看桃桃长大的地方……” “看了又如何?”肖不修挑眉。“陈大人都没什么头绪呢,你能查到什么?” 这话说的,让人听着特别不顺耳。但我还是忍了,低声说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能查到什么。但是,我真的是想去看看的。那是桃桃长大的地方,我这个娘亲都没有去过,想起来也是挺汗颜的。” “肖小七,你是肖小七。”肖不修的声音压得低了一些。 “我知道的,可是,我也是答应做了桃桃的娘亲呀。”我有那么一点点恳求的意味,“大人,我就去看看,我快去快回。” “好。”肖不修倒是答应了,但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你去。” “不用了吧,这去一趟也挺远的,您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的。不像我这么闲的……” 我一点都不想和肖不修在一起,因为我想偷偷问问秦玉朗后来怎么知道我不在隅月庵的,隅月庵的师父们是怎么找我的。 “无妨,陈大人也可以一起去的。”肖不修这派头吧,也真是挺豪气的。 陈大人一听还有他的事情,立刻也站起了身,并且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说道:“大人,我可以立刻出发的,没问题。” “不用吧——”我还企图再阻拦一下,肖不修都不再给我这个机会,拖着我的手直接出了大厅,奔向了刚才的马车,“肖小七,本大人的话你也要反驳么?” “不敢不敢不敢。”我立刻来了个三连否认,然后又说道:“可是,皇上也许还需要您的。” “我说过无妨,就是无妨。”这人一点都不柔和,特别刚硬。 我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就赶紧自己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不再说话了。 从京畿府又向成峰村快马赶了过去,也真的是走了很长时间,已经掌灯时分了,我们才抵达。 大家真的是一路没停,速度极快。我要不是被肖不修强行喂了颗安睡的药丸,恐怕早都晕马车活不了了。 成峰村是京郊的大村落,有几家客栈,方便来往客商居住。 肖不修带着我去了红昇客栈,按照他的说法,这里他曾经住过,并且环境设施还算不错,因此南厂的人也经常在这里路过时,有需要就住一下。 我还属于昏睡状态,因此住进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后半夜忽然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正在温暖的被窝里躺着,肖不修坐在案几之前看着什么,神情很是专注。 “大人?”我试探性问了一句。 “嗯?”肖不修没有抬头看我。 “我们在成峰村?”我又问了一句。 “嗯。”他轻轻哼了一声。 “情郎小哥哥在哪里?”我又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肖不修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有那么一点点寒光。“我让他回家去了,本大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哦。那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略略坐起了身子。 “三更天……” “那也没看到您休息呀?”我开始找鞋下地。 “你要做什么?”肖不修瞪着我。 “伺候您休息呀?我不能占着床睡的,您快休息吧。”我走到他的身边,虽然还是很困,但还能坚持。 “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喊了我一声。 “在呀。”我拉住他的胳膊,“大人呀,今天您是怎么了?喊了我这么多次?” “很多次么?”肖不修看着我的手。 “嗯,很多次。”我点点头,“并且,您还检查过我的身体对不对?我没有说谎,这孩子真的是捡的,不是我生的,我又没有成过婚,更没生过孩子,我和秦玉朗只是很熟而已。您很在意么?在意什么呢?” 这一次是轮到肖不修说不出话来,黑色的眸子居然晃动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直白给吓到了。 第三百四十五、对峙,没赢 肖不修伸手搭在我的脉搏上,仔细听了听,才说道:“这秦玉朗看起来并不像一个货郎,所以我才要小心一点。” “没有吧?他真的是个货郎,按时间算,我认识他五六年了,比认识你的时间都要长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我就知道肖不修要生气了,所以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派人打听一下的,情郎小哥哥的名字,很多人知道的。” “我会的。”肖不修本来要挑眉,但还是忍住了。“但是,你们到底如何认识的?” “还能怎么认识?”我好奇地问道,“一个卖货的,一个买东西的,常常买,不就认识了。就像是我和咱们南厂门口的那间早点铺子老板,李老头,也是很熟的。随便聊聊天,不就认识了。” “就这么简单?” “是的呀。”我更加奇怪,“肖大人,您是不是也没有和别人闲聊过吧?也没有经常闲聊吧?是不是只是和我闲聊呀?” “肖小七。”肖不修还是挑起了眉毛。 “没关系啦,我和很多人都闲聊的,特别有趣。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的脾气,最重要的是,其实每一次闲聊都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比如,我和情郎小哥哥经常闲聊,他就会讲他进货的过程,以及路上的故事,还有一些有趣的客人的故事。 我和李老头闲聊,他会说怎么炸油条,要去谁家买米买面买油是品质最好,价格最便宜。这看起来似乎就是闲聊,但是,我却能够知道很多东西。” “嗯。”肖不修点点头。 “还有哦,您刚才虽然是隔着衣服按了按我肚脐下方偏左三寸的地方,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也是学过医术的,那是女人生孩子最先鼓起来的地方,也是最后落下去的地方。如果是生育过,会有不同的。你是不是想再次确认一下,我有没有生过孩子?”我眯着眼睛靠近了肖不修,肖不修的眼眸又闪了闪。 “是。”这一次他正面回答了我,“本都督只是确认一下而已,进宫之前,你并未进行身体的例行检查,也没有嬷嬷查验。” “可你其实之前为我运功的时候,或者为我诊脉的时候应该都已经检查过的对不对?但你依然怀疑我?”我瞪着眼睛看着他,这一次我靠的很近。 肖不修的眼神居然躲开了我的注目,这是第一次。 “肖大人,你不信任我。”我叹了口气,离他远了一点点,“桃桃今年五岁,也就是说我如果是他的娘亲,我十四岁就要生他,那么我至少十三岁就要和情郎小哥哥成婚并且怀上桃桃。你觉得可能么?” 肖不修还是没说话,漂亮的脸居然红了那么一点点。 “算了,你不相信我也就这样吧,你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我站起了身,又是一声叹息,最终我可能也不一定走进他的心里。 “肖小七。”肖不修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温柔和愧疚,“我只是确认一下,你莫要多想。” “是呀,你是肖大人呀,我是你的属下肖小七而已。”我轻笑了一声,“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个能干活的属下而已,应该要有绝对的忠心,和你能对我有足够的掌控力对不对?” “肖小七,我再说一遍,只是确认。”肖不修有点恼羞成怒。 “那么,肖大人,我也想确认一件事情,可以么?”我回头看着他,烛火中,他的面容愈发看不清楚。 我又凑近了一点,趁他愣神的时候,直接伸手摸了他的下腹部,同时说道:“你真的是太监么?” 我的突袭和过于直接,令肖不修愣了一下。但是多年的习武和防御模式让他快速反应过来,直接抓住了我的手,并且将我的双手都翻转到了后背,把我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口,非常使劲。 “肖小七,别找事。”那声音极具威胁性。“想死的话,可以说出来。” “真小气!”我的整个脸都贴在他的胸口上,说句话都很费劲,但我依然感觉到肖不修并没有真的生气,或许他很尴尬。 “大人啊,我也就是问问而已。你都摸过我的肚子,我也想摸一下你的嘛。你觉得我要摸哪里?” “剁手!”肖不修使了点力气,我立刻感觉到手腕很疼。 “啊啊啊,不摸了不摸了!”我赶紧求饶,“我不问了还不成么?我就是好奇嘛。人家都说南厂全是内侍组成的,内侍都是太监嘛。但是很明显,高秉文柴文进他们是男人,我感觉肖十七也是个男人,肖小三应该也是,肖小五和肖小六我不太确定,影子和你看起来吧……” “嗯哼?”这人居然还听得很仔细。 “我不知道啊,我看不出来。”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就慢慢继续看。”肖不修松开我一点点,我能够仰望着他,看的清楚了一点点。 “肖小七,有时候太聪明也未必是好事情。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别的事情不用管。还有一点,我再次说一遍,你现在是肖小七,之前你在隅月庵的事情我没有问过,不代表我不知道什么。 秦玉朗真的是货郎么?我存疑。你们要救那个孩子,以及成峰村的其他孩子,我同意。只是,你要和之前划清楚界限,莫要招惹是是非非。” “什么意思?”我愣住了,这人居然还在调查我,并且还要我划清界限?“隅月庵是我之前待过的地方,不管好不管坏,我都是不能划清楚的。” “那你要和我说说你在隅月庵的事情么?”肖不修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寒光。 “那你想知道什么?”我反问他。 “全部……” “不就是在隅月庵里吃吃喝喝,抄抄经书,还能有什么?” “和什么人在一起?见过什么人?和什么人相熟?”肖不修又贴近了我。 我们之间像极了正在拉扯的锯条,一寸寸争夺着主动权,谁都不肯退让。 我忽然感到有一丝寒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季夜里的寒冷,我只是觉得肖不修这个人我完全看不透了。 “和隅月庵里的师父们在一起,见过很多香客,那我也不知道人家都叫什么,是什么人。我最熟悉的就几个人……” “傻姑是不是那一日你在小馄饨店里后厨见到的傻子?”肖不修忽然问了一句,这一次是真的吓到我了。 “你跟踪我?”我立刻吼了起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 “你值得相信么?”肖不修把我扯到眼前,那双好看的瑞凤眼此时此刻却透露出全部的寒光,令人发抖。 果然,燕捕头说过,肖不修练过眼神杀,就是这种用眼神里的寒光杀人于无形。而现在,他居然给我用上了,这是要杀我么?为什么?我有什么破绽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怕的,一点都不怕的。不过,我还是闭上了眼睛。 “你是谁?”肖不修的声音很近,气息也很近。 “肖小七呀。”我有点紧张,下一刻我就听到肖不修轻笑了一声,然后很轻柔地揽我进他的怀里,还摸了摸我的头发,“我派人跟踪你,是怕你出了事情。这世间可并非太平盛世的。你的傻姑,是隅月庵的小伙伴吗?放心,我没有动她,一个傻子,也不值得动手。” “肖不修,你到底要怎么样?”我有点炸毛。 “嚯,都敢连名带姓地吼我了,看来我对你还是太好了。”肖不修说道,“睁眼,看着我。” “干嘛?”我睁开眼睛,他的脸距离我很近,我都看得见他脸上的毛孔,皮肤还真好。咦,我怎么又跑偏了。 “肖小七,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你好。” “哦……” “记住了?” “哦。”肖不修这明显是话里有话,他知道了什么?他没有说破。 我能有什么秘密?除非他知道我并非是李山的女儿李小蛮,不过就是这个而已。 唯一能够暴露我的,就是隅月庵。那场大火,把所有知情者都烧死了,师父们也都不见了,他还能知道什么? “我乏了,去睡了。”肖不修又放开了我,径直躺进了我刚才躺过的被子里面,合衣睡了。我傻傻地看着他,心里也真是千军万马地过了一遍,特别无解。 在这一场对峙之中,我没有占到半分便宜,也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但是,我也明显知道肖不修恐怕又在怀疑我。这种人,真的是没办法深交。 我叹了口气,这种日子还真是无趣了。 既然他躺在床上睡了,我可不能过去,万一帮他掖个被角,说不准都被踹出去呢。 我就坐在他刚才做过的位置,看着桌子上的卷宗。这是京畿府关于这个案子的记录,我在京畿府快速翻检过一遍的,肖不修也在看。 我刚拿起有关桃桃的那一卷来看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肖小三的声音:“大人,睡了么?有急事。” 肖不修速度非常快地下床,拉开了房门,肖小三站在门口低声说道:“侍卫们说刚才见到了鬼。” “啊?”我吓得把卷宗都掉在了桌子上,站起身走向门口的时候,又被桌子角嗑到了盆骨处,搞得我万分疼痛,直接蹲在了地上。肖不修转身走向我,问道:“怎么了?” “磕到了——”的确挺疼的。 “毛毛躁躁。”肖不修转头让肖小三进来,“说吧,什么鬼?” 肖小三看了看我,才说道:“大人刚才不是说让我们派几个人跟着王二狗,我们就暗地里埋伏起来,看他在做什么。之前也有陈大人的人跟着他,说是没有什么动静,一切如常。 我们进来的时候很隐蔽,很多人也不知道。王二狗在家里睡觉睡到了戌时末,出了家门去了染料坊……” 我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自己爬了起来,找了个墩子坐了下来。“豆腐坊边上的染料坊?” “对。”肖小三回答道,“我们没有跟的特别紧,怕被他发现。不过,看到他对染料坊很是熟悉,染料坊后门也没有上锁,他直接就推门进去了。然后奔了西屋,与一女子……亲热……” 嚯,热闹。我的精神头更足了。“继续继续。” 肖不修咳嗽了一声,眼睛里又有一点点寒光。 肖小三也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他们亲热了完了,那女子就给了王二狗一个竹筒,王二狗就抱着竹筒走了。” “后来呢?”听得我八爪闹心。 “后来在村头槐树下,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唬的我们立刻收了身形。然后,王二狗就把竹筒交给了这个黑影,很快就离开了。 我们立刻兵分两路跟这两个人。王二狗直接回家睡觉,这个黑影走得很快,在快出村子的时候发现了我们,便立刻跑了起来。我们就赶紧追了过去……” 肖小三看了一眼肖不修,“陈大人的衙役一脚踩到了狗屎,我们暴露了。” “嗯。”肖不修很严肃。 “继续继续。”我可不管是不是暴露,重点是人有没有抓到? “我们伸手在抓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忽然身形一矮,就完全不见了。只留下一件黑袍子,以及一头红色的头发……特别像鬼魅一样不见了,很是奇怪。” “啥?”我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只是瞅着肖小三。 “那消失时候的动作很身影,特别像鬼一样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那是一处田埂和西山的边缘,很黑,还有不少灌木丛。 我们没敢点火把,所以也看不清楚那里的情况。黑色袍子和红头发我们带回来了,现在放在了外面,我怕不干净,就没拿进来。大人可以去看看的。” 我也没等肖不修有动作,自己捂住胯骨一瘸一拐地就赶紧走了出去。 肖小五和几名侍卫正站在外面,举着火把和灯笼,黑袍子和红头发就放在了地上。那场面的确相当诡异,就像是被鬼脱下的人皮,透着一股寒意。 第三百四十六、我看了看了看了 肖不修扯了我一把,不让我靠近那件黑袍子,他也只是站在边上看了看,沉吟了片刻说道:“王二狗在何处?先抓他。” “别啊,先别抓。”我立刻说道,趁着肖不修还没有瞪眼,我赶紧补充道:“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来这里的消息,所以即便是今日他们跟了,丢了,也无妨的。如果抓住,咱们可以站出来,现在反而要再等等,让这个人也好,鬼也好,先放松警惕。这种事情,未必只做一次,很可能已经做了很多次。” “所以?”肖不修问道。 “明早我去见见王二狗。”我看了看天色,依然很黑。“别暴露行踪,就当你们谁都没有来过。大人,明天您就在屋里千万别出来。我要和情郎小哥哥一道去。” 本来我会以为肖不修反对,我要多费一番唇舌。但是,他居然没问,直接就同意了,并且让肖小三他们安安静静退了下去,依然是暗中进行调查。 我揣着手回了屋子,肖不修跟在身后。我站在桌子前面愣了愣,肖不修跟在身后。我转身出门去找红昇客栈的掌柜,肖不修跟在身后。 客栈掌柜就在柜台里打瞌睡,他这里的服务相当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柜台这里有烧着热水和一些充饥的小饼子。 我走过去的时候,敲敲他的柜台,问道:“大哥,有没有干净一些的衣服?我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弄脏了裙子。随便一件布裙子就成,不需要特别好的。” 掌柜是四十开外的胖男人,他认得肖不修,也没有道破我们的身份,只是忙不迭地说:“一时间还真没有。我媳妇儿有几件刚刚洗过的,小妹妹要不要试试?” “好呀。”我笑着说,“现在就带我去看看可好?明早我还要出门的。” “可以的,走吧。”掌柜从柜台里绕了出来,带着我们走进了内间。 他媳妇正在睡觉,被忽然叫醒了,还一脸的蒙圈。不过,她媳妇怕是有裸睡的习惯吧,忽然间起身的时候,上半身露了出来,嗯,白花花的,也挺刺激的。 我无所谓啦,我回头看了一眼肖不修,他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看见了,看见了,还是看见了。 倒是掌柜媳妇吓了一大跳,嗷一嗓子直接又钻了进去。肖不修拉着我往后退了两步,我赶紧说:“嫂子,我是来借衣服的。” 掌柜也立刻用身体挡住了媳妇,哭笑不得压低了嗓音说道:“媳妇儿,是肖大人,无事无事。你挑几件你之前瘦一些的衣服,借给小七大人。” “哦哦哦。”掌柜媳妇还是比较大气的,立刻就明白过来,不过还是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说道:“能容我穿个衣服么?” 我笑着被转过去,看着肖不修,他依然一脸正气,盯着这两个人。“大人,非礼勿视哦。” “无妨,我是南厂都督,内侍,无妨。”肖不修这话说的,感觉怪怪的。 我咬了咬下嘴唇,又忍不住往他的下半身看了看。最近我为什么开始关注这个了?我是纯洁的人呀。 “非礼勿视,肖小七。”肖不修低头看着我,依然一脸的严肃。 “哦,没看没看,眼睛迷了一下,可能是油灯的烟熏了一下。” 为了给自己找借口,我居然随口瞎说八道,说完才想起来,这屋里用的是蜡烛,压根就没有油灯。油灯很贵的,掌柜舍不得用。 肖不修轻哼了一下,表示已经识破了我的谎言。我就嘿嘿笑了一下,“被大人的香气迷了眼睛,揉一下就好啦。” “别用手,手脏。”都这个时候了,肖不修还真配合我。 那一边,掌柜媳妇已经速度着起身穿衣服,找衣服。箱子里翻出两件粗布衣衫,一套暗红色,一套灰色,“这两套其实也是新作的,后来我生了三娃之后就穿不进去了,拢共也就穿了一次,洗干净放在箱子里了。小七大人试试吧,可能还有些大呢。我可以给改改腰身的。” 我去接了过来,比划了一下,的确有一点点大,显得宽松。不过,肖不修说:“灰色就好,系一根腰带,凑合可以的。” “好的好的,我再找找同色的腰带。稍等我一下。”掌柜媳妇又翻箱倒柜起来,我问肖不修:“红色那个多好看呀,我喜欢。” “不好,太招摇。”肖不修摇了摇头,表示特别不喜欢。 “好吧,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问我摸了摸衣料,其实还可以,样式也简单。掌柜媳妇把腰带也拿给了我,刚刚好合适。 “现在做什么?”肖不修问我。 “回去睡觉吧,明天再说了。”我向掌柜和掌柜媳妇道谢之后就出了门,肖不修依然紧紧跟在后面。 客栈的楼梯是木头做的,走起来有咔咔的声响。夜深了,我怕惊扰其他客人,就踮起脚尖慢慢走,肖不修在我身后也慢慢走,没有任何声音。 灯光很是昏暗,我都在想,我要是偷偷歪倒,肖不修会不会接住我?不过,我也就是想想,不敢付出行动。主要是怕被他说,我还是胆小的。 回到房间,看着肖不修躺下睡了,我就继续回到桌子前看文案。距离天亮也没有多久了,我要保持头脑的清醒才可以。 看完了卷宗,听着肖不修的呼吸已经变得匀称和清浅,估计他也真的是累了,睡熟了。 我这才轻轻换好了衣衫,偷偷溜了出去。陈一陈二居然就守在门口睡的,看见我一出门,就立刻拦在我的身前,低声问:“哪里去?” “我要去找情郎小哥哥,我和肖大人说过了。你们两人不要暴露行踪,我不管你们怎么做,反正别让人看到。但是,我要是抓人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出现的,记住没有。”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洗脸,但也还算漂亮吧?” “小七大人什么时候都漂亮。”这两人怕是对我有什么阴影,寸步不离。现在听了我的安排,才舒了一口气,各种嘴甜。 “我在想,虽然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地带着人出去,要暗访。不过,可以不可以有什么联络方式,让肖小三他们也跟上咱们?” “大人,怎么安排的?”陈一奇怪地问,“要打一架么?” “不是啦,我还真的是怕有猛兽的。但是又不能确定,所以有点犹豫。” 我看了关于这里的地形地貌以及动植物的记录,没有发现有任何猛兽出入的记录。并且,连传说都没有。 秦玉朗一早就来到了客栈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我刚才迈步出去,看到他就赶紧说:“哥哥,吃饭没?陪我先吃个饭。” “小满。”秦玉朗低声喊了我一声,伸手去拉我。“要不要跟我回家去吃个早饭?” “好呀。”我回头看了看,陈一陈二已经没有了踪影,时间还早,这间客栈还没有太多人起来。 “我也要去看看桃桃长大的地方,虽然你和我说了很多次,但是眼见为实嘛。” 可能是我的笑容过于好看了,秦玉朗都略略失了失神,才拉着我的手往他家走去。 秦家在村东头,要走上一段。村里的路不算平整,幸好他拉着我,在这个清早的时刻,有薄雾正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开,远处已经开始有耕田的人开始劳作了,一切都很安静和美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也拉住他的大手往前走,感受他手掌心的温度。 如果,没有桃桃失踪的事情,我还会和秦玉朗见面么?是不是一切都停留在隅月庵的那段时光了? 他只是货郎小哥哥,只是我们捡的那个孩子的养父。而我在他心中也只是一个傻乎乎的小尼姑,带发修行的小尼姑,吃吃喝喝喜欢听故事的小女孩呢? 秦家的院落不大,大瓦房看起来也不错。秦家二老一脸的愁容,不过还是做了一些稀粥和饼子摆放在了桌子上。 我一一见过礼之后,秦玉朗只是说与我一同捡到的孩子,所以担了一个母亲的职责。 秦家母亲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小满当年也不过是个孩子,你怎么让她就做了桃桃的母亲呢。” “小女孩都喜欢过家家嘛。”秦玉朗也微笑着解释,并且看着我,还摸了摸碗边,怕粥太烫了。 “桃桃知道最近村子里有丢孩子的事情么?”我也笑了笑,直接问道。 “知道的,我们还特别嘱咐他不要随便出门,不要去西山那边玩。”秦家父亲也说着说着就流了眼泪,“过了这么多天,不知道到底是生是死。” “爹啊,别这样。往好方向想,我们会找到桃桃的。再说了,桃桃那么聪明,也会自己想办法的。”秦玉朗安慰着。 “小哥哥,吃完之后,我们去村里转转吧。”我喝了口粥,还是很好喝的。 不过,心里不是很舒服,也就没有吃多少。简单吃过之后,我就在院子里和桃桃睡过的床看了看,心里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毕竟那个孩子从小小丑丑的样子,如今一点点长大,我有时候都会想,如果再次见到他,我会不会根本都认不出来了。 刷完碗,秦玉朗带着我在村里随便走走。我有意走到了豆腐坊,看到里面有人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做豆腐,蒸豆腐,都是很热的,所以很多伙计都裸露了上半身,身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蒸出的热气,看起来一个个也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 我站在门口,仔细看着这些人。秦玉朗问我:“小满,怎么了?” “谁是王二狗?”我问道。 “那个有点黑,但很壮的男人。就是正在扛竹筐的那个。” 顺着秦玉朗的指引,我看到的那个男人的确是很壮硕,并且透露出一股子男人的气息,的确很容易招惹到女人的喜欢。 我走进了院子,随便摸了摸这些豆腐的物料,站在王二狗面前也摸了摸他筐里的豆渣。 “你谁啊?”王二狗和其他伙计看了过来,“秦家货郎,你怎么来了?”他们都认识秦玉朗,见我是个面生的,就直接问了秦玉朗。 秦玉朗看了我一眼,才说道:“桃桃的娘亲,来找桃桃的。” “哦哦,你那个小媳妇。长得真好看!”伙计们笑了起来,“难怪桃桃这么好看,白白净净的,他娘长得也这样的。”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我应该很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觉得有点疼。“桃桃是不是很喜欢吃这里的豆腐?我也要买一块回去尝尝。” 刚才秦家母亲闲聊的时候说的,我记住了。 “不用不用,我这就给你一块。”王二狗立刻用竹篦切了一块给我。 我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百两银票递给王二狗,“我有钱,我买。” 看到这张银票,王二狗的眼睛都亮起来,说道:“别别别,用不了这么多。” “我还可以买些别的。比如买一些豆皮,豆浆。对了,情郎小哥哥一会陪我去边上那个染坊,我要给桃桃染一件最好看的衣服,是京城最喜欢最流行的颜色,就是那种青绿色的,很漂亮的。” 秦玉朗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基本上是什么都答应了我,也没有说任何其他的。 倒是王二狗问道:“桃桃的娘亲,豆腐豆汁我这里都有,但是染料,就是你要的那种染料可不能卖的,是专供京城的贵族的。” “怎么样才可以买到?”我看着他,他身上有汗从前胸裸露的肌肉上流了下来,见我瞅着他,他还故意挺了挺腰身。“我有钱……” “行,我带你去。”王二狗收下了我的那张一百两,又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还摸了摸我的肩头,秦玉朗立刻拨开了他的手,喝道:“王二狗!” “只是摸摸而已,这么漂亮的女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就跟一个小仙女一样。”王二狗笑着说道,眼睛里依然上上下下看着我,“妹妹这身衣服稍微差了一点,你也给自己买一身新衣服吧,染坊里的三嫂子最会做衣服,我去找她给你做一件。” “好。”我点了点头,依然看着他裸露的上身,看得他居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三百四十七、桃桃的娘亲最喜欢买东西 我一点都不着急,就这么看着王二狗放下竹筐,收拾好豆渣,再擦干额头、脸上和身上的汗水,腰间有一处隐蔽的纹身,是青绿色的,看不清楚图形。 一旁又走过来一名男子,问道:“秦家小哥,你家桃桃有消息了么?” “还没。”秦玉朗回答道,同时也对我说:“这是吴世林,也是第一个报案的那个丢了小宝的那家。” 我看了看吴世林,也是个很是强壮的汉子,略有一点肥腻,但因为年轻,看起来也还可以。“他与王二狗打了一架的那个?” “对。”秦玉朗低声道。 “这是桃桃的娘亲?”吴世林看了看我,“你们什么时候把事情办了吧,给桃桃也生个弟弟,应该也挺好的。” “先找到桃桃在说。”秦玉朗回答道。 我看了看他,裸露的上身也是汗津津的。看我正在盯着吴世林看,王二狗有些不乐意了,站到我的身前问道:“妹妹走么?我带你们去染料坊。” “好。”我点点头,跟着王二狗往外走。但在路过吴世林的时候忽然歪了一下,差一点点摔倒。 幸好我算是手快,直接抓住了吴世林的裤腰带,否则就真的摔了。秦玉朗反应速度很快,立刻抓住了我,然后就不肯放手了。 “小满,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了,大约是地不平吧。”我的手还抓在吴世林的裤腰带上,把他的裤子差点拽了下来。 吴世林干笑道:“妹妹这个能松手么?我这裤子要是掉了,让妹妹看到了不该看的,秦家小哥非揍我一顿不可。我里面可真的是什么都没穿的……”这人很是轻浮,一脸的油腻。 我立刻松了手,毕竟这边已经被秦玉朗抓住了,不会倒。 秦玉朗几乎是将我全部揽在了怀里,哼了一声,带着我往出走。低声问:“没摔到吧?” “没事。”我闭了闭眼睛,想了想刚才看到的吴世林上臀位置那个纹身,也是青绿色,中间还有一点红。这个图案和王二狗的很像,但究竟是什么,我一时间也没有看清楚。 王二狗已经套上了外套,看了一眼吴世林,也没搭理他,径直带着我们出了豆腐坊,去了隔壁的染料坊。 染料坊的伙计也不少,不过他们穿得很多,估计是怕被染料染到。 所以都是统一的蓝色布袍子以及布头巾包头发,男男女女穿得都一样,看起来也是挺整齐的。 在这群人中,王二狗很精准地找到了三嫂子,一个略显妖娆的女子,不算年轻,面容姣好。 “三嫂子,这位妹妹想要一些染料染衣服。”王二狗走上前,笑容也挺大的。 “妹妹是?”三嫂子还是挺有眼力劲儿的,看到了秦玉朗,就问道:“秦家小哥也在?这妹妹是?” “桃桃的娘亲。”秦玉朗依然很坦诚。 “哦哦哦,我说桃桃怎么整日里说自己的娘亲最好了,又漂亮又香又软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瞟了王二狗一眼,王二狗也刚好看了她一眼,满眼的暧昧都掩饰不住了。 “进屋说可好?我要给桃桃做一件好看的衣服。”我还是很淡定的,没有过多的表情。 “行。”三嫂子看到这里也的确很乱,就在前面带路,与我们一起去了正屋。“妹妹喝什么?我这里清茶热水都有的。” “不用了,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是来问问染料的事情。”我的声音依然柔柔的,但是已经没有刚才的软糯,更多的是严厉。 “什么?”三嫂子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王二狗。王二狗立刻拿出了刚才我给他的一百两银票,塞到了三嫂子手中,“这妹妹有钱,可以买得起。” “青绿色是你这里的专供?红砖色也是一样的吧?据说是产量很少,每年也不过十件衣服?” “这倒是。” “这染料你买予过谁?”我翻了翻正屋里的染料样本,没有发现这两种颜色。 “这是秘方,每年很少生产,都是要单独订购的。”三嫂子依然保持着笑脸,但明显还是有些警觉。 “嗯,这个我是听说过的。”我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三嫂子?是这里的掌家?” “是,也不算是。”三嫂子勉强笑了笑。“我只是秦家染坊的掌事,我们家还有老太太坐镇。” 秦玉朗小声说:“小满,这三嫂子也是成峰村有名的,人长得好看,也利落,里里外外一把手。” “有三哥?大哥二哥?”我随口问道。 三嫂子略略变了变脸,低声道:“桃桃娘亲初来乍到?” “是是是,昨夜才来的,我还没来得及说介绍这里的情况。”秦玉朗干笑了几声,转生又低声对我说:“三哥大前年急病死了,三嫂子没有办法才撑起这个家的。大哥二哥不能干,吃喝玩乐不太行……” 我表现出秒懂的样子,说了句:“不知者不怪罪的哈。” 三嫂子才略略笑了一下。 “还没有孩子吧?”我说话真的也挺扎心的,这三嫂子的脸色又变了变。 “还没。”秦玉朗抓着我的手都紧了紧。 “大哥二哥有孩子么?” “有两个女孩,也不大。” “染料我看看?”我没再理会这个话题,直接看着三嫂子,从怀里又掏出了几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些钱也是够的吧?” “够够够,绝对够。”王二狗倒是特别麻利地接过了钱,然后又放到了三嫂子的手中,“你这染料每年也是有剩下的,卖个桃桃娘亲也是可以的,她只是给孩子做衣服,无妨的。” “要多少?我的产量很少的。”三嫂子看在银票的份上,口气又缓和了一些。 “应该也不多。” “那你等一下,我去看看。”说完,这三嫂子就转身去了后堂,王二狗也跟了过去。 秦玉朗看了看我,嘴动了动,却也没有说话。倒是我继续拉着他的手说道:“这颜料既然如此珍贵,也应该给桃桃做一件漂亮衣服的,让他自己在家里穿,看着也是欢喜的。” “小满,何必呢。一个孩子,长得很快的,这衣服会很快就穿不进去的。”秦玉朗摸了摸我的手,叹了口气。 “别这样,别愧疚。这孩子当初也是我执意要收下的,给我的父母也是个伴。这些年,你给了这么多钱,绝对够他娶媳妇的。所以,没必要再买东西了。” “我喜欢买东西。”我看着秦玉朗,想起我一直喜欢买东西的,很久之前就是这样。 我要不是喜欢买东西,也不会遇见秦玉朗,他也不会将我们捡到的那个孩子收养,让我们彼此之间有了一个小小的人牵绊。“桃桃的娘亲喜欢买东西,你也是知道的。” 秦玉朗听了这句话,小小地叹了口气,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时,三嫂子拿了两个竹筒出来,各取了一点染料放在白布上做了示意,的确颜色相当艳丽,也是很独特。 我在宫里见过,大家也都是很喜欢的。“工艺比较复杂,所以产量很少。我也就是留那么一些,也是存货,为来年做比对用的。妹子也要答应我,千万不要穿出去让别人看到。” “好。”我想了想,又掏出了五百两银票,放到三嫂子手上,“你若还有,记得给我。颜色如此好看,我自己也做一身,回头穿给我的情郎小哥哥看,也必然是美的。” 我的表情也有些暧昧,看着秦玉朗,秦玉朗居然也不好意思了,使劲捏了捏我的手。 三嫂子一幅了然的样子,样子终于平静了下来。“行,我这几日正在做,回头我给妹妹留一下好了。” 抱着两个竹筒出门后,秦玉朗拉着我的手问道:“我们去哪里?买些布料?” “买些头发。”我的声音很低。 “什么?”秦玉朗明显觉得自己听岔了。 “算了,你一个货郎,恐怕也没有卖过头发吧。”我看了看方向,直接往西山那边走。 我记得肖小三说那个恶鬼失踪的地方就在成峰村和西山的交接处,我先往前走走,离开这里再说。 秦玉朗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只是跟着我走。我看已经走出了很远,才忽然大喊了一声:“陈一陈二,出来!” 果然,很快陈一陈二就分别从篱笆后和房后出现了,也吓了秦玉朗一跳。 这两人看起来还不错,隐蔽功夫很高。幸好我是熟悉他们两个的,还算是能够感觉到这两人的存在,所以就在这里喊他两人出来。 “肖小三说的那个见鬼的位置,你们知道么?”我问道。 “大约知道。”陈一说道,“小三大人也跟着呢。” “行,让他出来。”南厂自有一套现身的方法,因此就不需要我大喊了。 看起来陈二随便挥了挥手,肖小三就立刻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我看了看他,果然也是很利落。“找几个人先把三嫂子看住,王二狗,吴世林,重点监视。染料坊和豆腐坊尽量把人都控制住,但是现在不要出现,不要让他们知道。” “好。”肖小三完全不问。 “带我去你见鬼的地方,现在。” “好。”肖小三立刻往前走,半路出现了几个人黑衣人,然后他们嘀咕了几句又散开了,看的秦玉朗目瞪口呆。 我瞅着秦玉朗,问道:“情郎小哥哥,我现在可是肖小七,不是李小满了。” “没关系,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李小满。”他还真是会说话,搞得我眼睛又笑弯弯了。 成峰村和西山之间的交接处也是田地,只是石块荒草比较多,春耕虽然已经开始了,但这里的土质并不好。 因此仅仅是有人整理了田地,并没有真正开始种作物。今日的风还有些大,我真的迷了眼睛。 秦玉朗用身体挡住了风来的方向,我闭着眼睛听了听声音。 肖不修说不能用脏手揉眼睛,我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眼睛里被风沙磨出的眼泪。 然后问肖小三要了一把短刀,忽然就把自己的头发散开,割掉了一大片。唬的他们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惊呼道:“肖小七/小满,你要做什么?” “没事,染头发。”我蹲在了地上,细细地把自己的一把头发系好,然后隔着帕子,将红色颜料倒在了头发上,又略略揉搓了一下。 很快,黑色的头发就变成了红色,而下面的土地也呈现出了暗褐色,看起来像血一样。 在晾干头发的时候,顺着风沙的走向,我看了过去,在一堆碎石块凌乱地堆积的地方,有一处被灌进了很多风沙,明显那后面是空的。“挖那里!” 我让肖小三带着两个人很速度地去搬石头,只搬开了两块,就露出了一个空洞。 “这世上没有鬼,都是人装扮的鬼。”我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要上前去。 秦玉朗想拉住我,我把手里的红色头发给他,“你拿着这个,很快风干,先别动。” 他只好捏住了这缕头发站在风中,陈一陈二紧紧跟着我,问道:“小七,我们两进去吧,你别进去了,危险的。” “不要。这里不会有危险,应该是有孩子。再说了,这里只有我最瘦小,现在这个孔洞,我的身量最合适钻进去的。”我已经准备好要爬进去了,结果腰带被人扯住,硬生生给我抓了出来。 “肖小七,你会武功么?”肖不修恶狠狠地问道。 “肖大人呀,你干嘛呀?”我被扯得差点憋过气去,“这么小的洞,当然是我爬进去了。” “你等一下。”肖不修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停止了动作。 他的耳力更是最好的,他也在侧耳倾听。我停顿了一下,等他听了听才说道:“是不是隐约有小孩子的哭声,但是特别不明显。” “嗯,不止一个。”肖不修点了点头,肖小三也点了点头。 这一次,连秦玉朗都点了点头。可能是我们把石头搬开了,风沙更大了,洞穴里都变得很冷。 “我爬进去吧……”我还是想努力一下的。 “不用。”肖不修那态度特别坚决,直接让侍卫们继续挖了挖,把口子豁大了。 然后,有侍卫就钻了进去,过了一小会,就抱出了一个孩子,一岁的样子,哭声微弱,被吓得不轻。 我也愣了愣,急急地问:“里面还有么?” 那侍卫说:“有的,但是看不清楚,我就先把这里离我最近的抱出来了。” “继续。”肖不修立刻吩咐到,并且让大家速度起来,赶紧挖大一些。 陈一陈二也立刻加入进去,秦玉朗也没有含糊,赶紧加入了他们。 人手一多,速度和力度自然就上来了。很快,侍卫们就把洞穴里的孩子都抱了出来。 我过去挨个都抱了抱,最大的也就是三岁,小的一岁,说话都不会,只是咿咿呀呀的。一共三个孩子,都是女孩,脸色惨白,哭声都没什么力气了。 没有我的桃桃。 我有些失望,但依然还是抱住了这三个孩子,柔声说道:“宝宝们不哭,告诉姐姐,你们怎么进到洞里的?” 这三个孩子继续哭,哭得都跟小傻子一样。肖不修瞅着也不说话,秦玉朗和我一起蹲下,抱了抱其中一个大一点的。 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衣服上的花纹,问道:“小妹妹,你爹是不是叫秦大壮,很壮的?” 那孩子傻乎乎的,鼻涕眼泪都糊在脸上,看起来也是特别可怜。 刚想要回答秦玉朗的话,却看到了他手里的红色头发,立刻又哇哇大哭起来,比刚才还要惨烈。口齿不清之中,还夹杂着什么,然后就变成了嚎哭。 第三百四十八、抓红头发的鬼 孩子哭是会传染的,小的本来就在哭,结果看到大一点的嚎哭,就跟着一起嚎哭,场面一度失控。 我只好拿出静心师父对付我的做法,从兜里掏出了几块小饼子,捏得小一点塞在孩子们的嘴里,有了甜甜的小饼子,这三个孩子终于声音小了很多,就剩下哼哼唧唧了。 我抱住那个大一点点的女孩,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的确天气有些冷,这孩子已经冻得手脚冰凉了。秦玉朗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那两个小的直接裹了起来,然后放在自己的怀里暖和着。 肖不修没有才不会脱自己的外套,他居然让肖小三脱了外衣,然后把我和小孩裹在了一起,并且要揽着我走。 “等下等下,我马上问,就几句话。小孩子忘性大,必须现在问。” 我急急地站在那里不动,然后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小孩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妹妹的爹爹是不是秦大壮?” 小孩子暖和了一些,表情才缓和了不少。秦玉朗早已经把我那缕染红的头发收了起来,那孩子瞪着滴溜圆的眼睛看了看秦玉朗,似乎是认识他。 秦玉朗立刻抱着另外两个孩子走了过来,说道:“我是秦桃桃的爹,桃桃的爹,一直做货郎的那个爹爹。” “情郎小哥哥。”嘿,这小小孩子居然也会喊出这个名字,我不禁撇了一下嘴。 “妹妹,谁把你弄到这里来的?”我赶紧趁孩子的情绪稳定,立刻问道。 “鬼!”小孩子也真是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要哭。 “不怕不怕!”我又赶紧哄了起来,不过三岁的小孩子,我有点抱不动了。肖不修立刻托住了孩子,也低声问道:“什么鬼?” 小孩子看到肖不修愣了一下,然后居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就完全不哭了。 这是不是说,小孩也是喜欢肖不修这颜值的,那么也可以说,肖不修这种颜值天花板能够迷倒下至三岁,上至八十的女人? “红头发,鬼,害怕。”小孩子断断续续说出了这么几个关键词,但已经差不多能让我猜出一个大概了。 肖不修伸手管秦玉朗要过了那缕红头发,然后给这个小孩子看,“是不是这个红头?没关系,我已经把鬼抓住了,现在我把她藏起来,谁都找不到了。”说完,直接把那缕头发塞到了怀里,还拍了拍。 这小孩子看了看,反应虽然慢了半拍,但明显情绪已经好转过来。 但我不行了,完全抱不动了,基本上就要把孩子扔到地上了。 陈一陈二立刻过来接手,把肖小三的衣服只给这孩子披上,然后抱住了她,跟在我的身边。 “抓人?”肖不修问我。 我攥了攥拳头,停了一下,“不行,证据不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拿到关键性的证据。 “我们先离开这里,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找到了孩子。其实,也没有找到全部的孩子,暂时不要暴露。把这里恢复原状,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这里的染料也清理一下,不要让人看出来。” 南厂的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我拉着肖不修走到了一边去。 “肖大人,这事情还没有搞明白,应该说,动机是什么?其他的孩子在哪里?我还没有搞明白。” “嗯。但嫌犯就是那个三嫂子和王二狗?” “他们两肯定是,但应该还有,就是挖洞的人,或许还不止一个。”我脑子里有些乱,隐约的线索还是不能串在一起。 “还有?”肖不修有点惊。 “其他的孩子去哪里了?一定有人带走了他们。现在这几个孩子太小了,根本说不出来什么。所以,一定还有问题。” 我转头又看向了秦玉朗,“情郎小哥哥,你和三嫂子熟么?” “不熟。”秦玉朗很果断的否认,“我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成峰村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多。这女人是从外面嫁过来的,不是我们本地人。” “嫁过来多久了?” “三四年吧?具体的我也不太记得了。那时候秦家老三说是要结婚请我爹娘去喝酒,这事情我听他们说过的。” 秦玉朗又回忆了一下,“我记得秦家的三个儿子都不算很聪明,老大老二很是不争气,老三还算比较能干,能吃苦的。所以,也是他在掌家。他家二老的身体不是特别好了,所以也不太出来。” “媳妇哪里人?” “我忘记了,不过说是在进货的时候见到的,很是喜欢,就娶回来了。这些年,她也真的很能干,把秦家染坊的生意做大了不少,很是红火热闹。其实,就这两个秘方染料也是她经手扩大的,并且成为了皇家御用,很厉害的。” “所以,她没问题?”我有点含糊了。 “我只是觉得她没必要偷孩子吧?搞出这样的事情不是很奇怪么?”秦玉朗也不知道怎么说,一脸的茫然。 “秦家老三怎么死的?”我又问道。 “急病。哎……”秦玉朗忽然扭捏起来,支支吾吾的。 “说呀。”我皱了皱眉。 秦玉朗看了一眼肖不修,才更低声地说道:“据说是他们夫妻二人行房的时候,老三忽然就抽搐起来,然后就死了。我们都猜,或许是吃药吃多了,老三哪方面一直挺瘦弱挺小的……” “咳!”肖不修已经重重地咳了一下。 “具体说说。”我已经竖起了耳朵,因为秦玉朗说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肖小七。”这次轮到肖不修皱眉头了。 “大人呀,破案呢!”我真想白他一眼,但没敢。“老三一直吃药么?” “咳,老三为了这个染坊也是很辛苦的,不过染料也都是有毒的,所以他的身体也并不是很强壮。其实,这也是他两个哥哥不愿意接手染坊生意的重要原因。”这算是秦家染坊的故事,秦玉朗知道的还算多一些。 秦家染坊在成峰村也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不过染料这东西味道大,并不是人人都愿意做的。 秦家的祖辈看到了这个商机才下定决心多做一些,为了后代子孙有好一些的生活之后,就可以转行不干了。 但是,祖辈那几个开拓者也是因为染料中毒,早早去世了。 他们的儿子辈里也只有秦三父亲活了下来,但年纪大了之后身体也很差。 秦家大儿子和二儿子看到这个情况,死活不愿意继承染坊的事情,想多活几天。 家里还算是有些银钱,这两个儿子就打算走读书或者经商的路子。 可是也不是那块料,所以干什么什么都不成,也是很郁闷。于是就经常出去赌博,搞得家里人也是怨声载道。 老三身子弱,但性子烈,也是要强,承担起了家里的染坊。 不过,他的性格不好,一直讨不到老婆。没想到在一次送货的路上遇到了一名女子,就这么看对了眼,两人就回来成婚了。 传说这女子也是孤身一人,本来要去京城投奔叔叔,半路遇到了老三,很是喜欢,就自作主张嫁了。 能做出这样事情的女子,也属于性格要强,干事利落的。 果然,在这个三嫂子的加持下,秦家染坊的生意越做越大,都成为了皇家御用染料的供应商,让秦家上上下下也是脸面有光。 老三在那天圣旨到的时候,多喝几杯,又吃了几颗药丸,想和媳妇做一场大运动,开心一下。没想到真是乐极生悲,做到半截人就过去了。 喜事变丧事,全家沮丧了很久。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这位能干的三嫂子也没有离开,决定继续将秦家染坊的生意做大,以告慰老三。 秦玉朗说了这么多,也并不了解这位三嫂子的来历。我想了想,还是对肖不修说:“大人,这三个孩子你先弄走,不管你弄到哪里去,反正别出现在成峰村。我现在要带着情郎小哥哥再去一趟秦家染坊,你让咱们的人都准备好,我说抓人的时候在抓人。当然,有可能很晚。还有,在情郎小哥哥家周围也埋伏一下,有用的。” 肖不修点了点头,吩咐去了。 我扯住秦玉朗,问道:“这事情我把握不大,但咱两可以去试试。” “什么?”秦玉朗抓住了我的手,“小满,我们直接抓人吧。” “不行,我要人赃俱获,否则就听你形容的这个三嫂子,恐怕我斗不过她的。”我果断地摇了摇头,“一会你配合我,然后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直接靠近三嫂子,对她示好,最好能够抱抱她,亲亲她什么的……” “什么?”秦玉朗的眼睛也开始瞪得很大。 “为了桃桃,你牺牲一下嘛。”我又皱了皱眉,“你要表现得真实一点,就像我们小时候过家家那样,要装作生我的气了,傻姑都信了的那种。” “然后呢?” “然后你就走呗,就回家去。我在家里等你,你就回家,然后不搭理我,去你的柴房砍柴之类的,反正别理我。” “再然后呢?”秦玉朗明显有些混乱。 “陈一陈二!”我喊了他们两靠近了一些,“和刚才一样,你们两个就一直跟着我,一步都不要离开,但要隐藏身形,不要让任何人看到。等下看我落单了,看有人出现了,就直接抓。” “是。”这两人可没有那么多问题,现在已经是直接答应了。 我笑了一下,“你们知道抓谁么?” “靠近你的人。”陈一回答道。 “万一是肖大人呢?”我的眼睛眯了眯,看了一眼肖不修,他果然一直站在我身后。 “那……不知道。”陈二犹豫了。 “我猜,有可能是个红头发的鬼。不过,也是猜,你们到时候看看吧。”我想了想又回转头对肖不修说,“大人,你要是跟着我,也要注意别被人看到。因为现在我还不知道另外的嫌犯是谁,是多少人。 你也要小心一点,注意别暴露咱们南厂在成峰村的事情。必要的时候,让陈大人的人也退一退吧。我要快一点抓到人,这样就能够找到桃桃了。” “好的。”肖不修也很听话,挥了挥手,带着南厂侍卫们都走了。 陈一陈二也隐藏了身形不见了,只剩下我很秦玉朗站在田埂之上,看着这已经升起来的春日,透着那一抹光线,却没有任何温暖意味。 我拉着秦玉朗的手走得很慢,我们在成峰村随便转了转,买了一些吃食,也买了身新衣服。然后,晌午饭之后才又去了染坊。 他们的伙计已经把布料都染好了,挂在院子里,看起来红红绿绿蓝蓝的大匹布展开在风中飞舞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因为早上来过,所以伙计们也都没有拦着我们。我就站在这些布的中间,有些发呆。 “妹子怎么又来了?”三嫂子擦着手,从场院的另外一个院门里走了过来,看到我和拉着秦玉朗的手,笑了一下,“你们小两口的感情还真好,从我早上看到你们,你们两就是手拉手的。” 我看了一眼秦玉朗,他显得有些尴尬,松开了我的手。我有些生气,又去抓他的手。他可能真的不好意思了,又躲了我一下。 “怎么了?难道桃桃丢了我不伤心么?”我的声音有点哀伤,“可是,我还有一个孩子呀,我不能时时照顾桃桃啊。” “小满。”秦玉朗有一点点吃惊,又赶紧拉住我的手,我却甩开了他。 三嫂子也愣了一下,随即和稀泥地说:“小两口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都是我的错,我不说了不说了。” “你没错,是他根本不喜欢我,他喜欢你的。”我把手里的东西都丢在了地上,“算了,我自己去找桃桃,你不用管了。找到桃桃之后,我就带着他走,你和你喜欢的人好好生活吧。” “小满啊……”秦玉朗和我小时候玩过过家家的游戏,我们还和傻姑一起装扮争风吃醋的场面,所以重演这一段还是驾轻就熟的。现在,三嫂子就是傻姑,我们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第三百四十九、李小满的桃桃 我离开了秦家染坊,自己走在回秦玉朗家的路上。路过豆腐坊的时候,看到豆腐坊有伙计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路过小酒馆的时候,看到有人看我;走过肉铺的时候,也有人看我。我站在街上,抹了抹脸上根本没有的眼泪,随便环顾了一下方向,然后才找到去秦玉朗家的路。 进了秦玉朗家,他的父母还坐在院子里垂头丧气。看到只有我一个人进来,都愣了一下,才问道:“小满,怎么了?玉朗没有跟着你?” “嗯。”我也没吱声,直接进了桃桃的屋子,用桃桃的小被子包裹起了一个枕头。 秦玉朗的娘看到了之后不明所以,刚要问,我立刻做手势不让她说话,然后把她按坐在床上悄声说:“娘,您别说话,一会就追在我的身后,然后装作摔倒的样子,然后就不追了。” 看着我神神秘秘的样子,秦玉朗的娘点了点头。索性都是聪明人,不需要费力气。我又把这个枕头裹了裹,特别像是抱了一个孩子,这才走了出去。 “小满啊,别走啊。”秦玉朗娘亲果然是个中高手,这一嗓子听得我都觉得挺真实的。 我站在院子里,转身看着他们两人。秦玉朗的爹还不太明白,但是看到自己的媳妇一脸的焦急,他也跟着焦急起来。“小满,发生什么了?你和玉朗吵架了?” “我自己去找桃桃,这是我儿子,我都要自己带的!”我紧了紧手里的枕头,还低头看了一眼,“这是桃桃的弟弟,不是你们家玉朗的儿子。” 说完,我就走出了大门。我虽然不能确定有没有人听到,或者跟上,但是我的声音的确也是挺大的,喊得周边的邻居和路人都停下脚步看着我,一脸蒙圈的样子。 我就抱着枕头急火火地往西山方向走,秦玉朗的娘在后面追,大约是追到了村子边上才忽然摔倒了,哎呀了一声,我回头看了看她,然后还是往前走,不再回头。 走到了一条小溪边上,我把枕头放到了路边,还小心翼翼地轻轻拍了拍,这才挽起袖子,打算去溪水边洗洗脸和手,搞一搞头发什么的。 蹲在那里,鞋子也湿了,我只好又脱下了鞋子,略略有些狼狈,就背对着孩子面朝着溪水随便又洗了洗。 好巧不巧的,我的帕子又掉在了溪水里,我只好追了过去,到溪水里去捞自己的帕子。 当然,就在这个时候,陈一陈二跳了出来,把一个男人按到在地上,那男人的身下还压着我的那个枕头。 “扒光他的衣服,我看看。”我捞着裙子往岸上走,还略略有些兴奋。陈一陈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开始动手。 肖不修完全不出我的预料,已经出现在溪水边,瞅着我,但没有伸出手要拉我的意思。那个好看的样子吧,也是比溪水边的杨柳美了好多倍。 既然他不管我,那我就自己往上走。反正我下去的时候,也没有选难走的地方。 陈一陈二的速度很快,直接把这男人就扒得剩下了裤头,他在那里大喊着:“你们要做什么?我怎么了?” “红头发呢?”我捞着湿裙子站在陈一的身边。 “这里。”陈一把一顶红发套从地上捡了起来,“刚从怀里掉出来的。” “把裤头也扒了,哎,我不看前面,翻过来,我看后面。”我指挥陈二继续扒衣服。 果然,这男人的腰部偏下的位置也有一个青绿色的纹身,是一朵桃花,和王二狗和吴世林的一样,用一个位置,同一个图案。 “说说吧,其他孩子在哪里?”这男人已经被陈二捆住了手脚,几乎就是赤身裸体地趴在地上,面脸通红地看着我,大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行吧,三嫂子给三哥吃的药,我这里也有,也不要给你一颗,两颗,三颗……” 我找了个树枝,在他纹身的图案上还划了划。肖不修终于走了过来,把我手中的树枝夺走了,然后直接踹了这男人一脚。 他哪里禁得住这样一脚,直接就嚎叫起来,凄惨的不行,好像是这一力道太大了,直接让前面也在地上搓了搓,产生了不小的伤害。 “孩子呢?我的桃桃呢?”我也没有玩笑的心思了,直接吼道。 “卖了卖了,成岭村,老张头。”这人也是痛快,直接就说了出来。 “我去!地址!赶紧说!”这是贩卖孩子,我也抬起了脚狠狠踹了他几下。 他立刻就说出了一个地址,肖不修让隐藏的南厂侍卫急速赶了过去。“不行,我也得去看看。”我拧了一把裙子上的水,也要走。 肖不修扯住了我的胳膊,问道:“你能跑过去?” “大约不能。” “那你可以在这里等等。” “但我要第一时间见到桃桃,他娘亲来看他了呀。”我继续想往前走。肖不修只好抓住我说道:“我带你骑马过去可好?” “好的好的。”我忙不迭地答应着,有马自然比我跑得快多了。 不过,肖不修那匹马放养在西山里,他打了几声呼哨之后,有侍卫们才骑着马过来。 “抓三嫂子,吴世林和王二狗。”我说道,“再问问这人还有谁和他们一起的?如果不说的话,就直接趴裤子,看看有没有纹身,全村的男人都扒开看。”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大张旗鼓地开始干活了,南厂自然会处理得好好的。 肖不修把我拎上了他的马,我坐在他的身前,感觉还挺刺激的。 因为他骑得实在是太快了,我都看不太清楚路,只觉得风大,睁不开眼睛。 但后来我一直想,如果我能够再快一点把这些线索串在一起,或许还能够见桃桃最后一面吧。 可是,如果就只是如果,完全无法改变现实。等我们到达的时候,我在成岭村老张头家的柴房里看到的是桃桃小小冰冷的尸体。 南厂的侍卫们已经控制住了老张头,狠狠揍了他一顿,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但是,桃桃和另外一个小小孩就躺在柴房里,一动不动。 他们说发现的时候,两个孩子就已经死了,应该是直接被掐死的。其他的孩子被老张头卖掉了,有侍卫和捕快已经追了下去。 我又听不到了,颤抖着跪在桃桃的身边,拉着他的小手。 这小手真小,也很凉。他脸上很干净,连眼泪都没有,只是脖颈处有一圈紫青的淤痕。侍卫们说,应该是死了两天了,所以才出现了这个痕迹。 老张头说,桃桃年纪最大,不好卖出去,他就打算再等等。 结果他带着另外一个孩子要逃走,并且大喊大叫起来。老张头一着急,就直接把两个孩子都掐死了。 “一个孩子卖多少钱?”我哑着嗓子问道。 “十两银子。”老张头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给你呀!我有钱啊!我有的是钱啊!”我大喊起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怎么会这样?就算是贩卖孩子,也不能把孩子杀了呀,你不是要挣钱么?这是你的金子银子呀?你卖给我呀!你要卖给我一个活着的桃桃呀?我出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我都有啊!” 我抖得很厉害,因为我怎么都没有猜到是这样的结局。在我的心中勾画的样子是我们找到了桃桃,他可能会先傻呆呆地看着我,然后忽然就哭了起来,扑倒在我的怀里,喊着我娘亲啊,你怎么才来看我啊呀!娘亲呀,抱抱我呀! 然后,我和秦玉朗抱着桃桃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做一大桌子好吃的,桃桃一会抱抱我,一会抱抱秦玉朗,还可能会黏一黏肖不修。 肖不修可能一开始会很嫌弃桃桃。但是,桃桃是我的孩子,他不可以嫌弃的。如果他嫌弃桃桃,我就嫌弃他…… 怎么不按照话本子进行呢?怎么会这样呢? 我只是掉眼泪,哭不出来,听不见。我只是抱着桃桃,很使劲很使劲,但是他都没有回应我,没有娇软软地喊我娘亲。 不对,这不是桃桃吧?怎么长这么大了?他之前不还是一个丑丑臭臭的小娃娃么? 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我不能接受。 可能看我抖得太厉害了,肖不修抱住了我,轻声说:“小满,哭出来,我在的。” “这不是我的桃桃,对不对?”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桃桃,“把情郎小哥哥叫来,让他来认一认,这一定不是我的桃桃。” 我不记得桃桃身上有什么标志了,什么斑点,黑痣,我统统不知道。 可是,我在他小小的衣襟上发现了绣了一个「桃」字…… 我抱着他,他的寒冷传染给了我,我抖得更加厉害了。肖不修大力地抱住了我,“小满,哭出来。” 可是,我哭不出来,只是流眼泪。我也想大声哭的,想把那种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喊出来,可是,我怎么喊不出来? 静心师父说,人在最悲伤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她说的最悲伤的时候,是不是现在? 我抱着桃桃,一直抱着。或许,我的体温能够把他暖和过来吧。 似乎没过多久,秦玉朗来了,跑得跌跌撞撞的,一眼看到我怀里的没有了生机的桃桃,直接嚎啕大哭起来,哭得相当伤心。 他要把桃桃接过去,我松了手。忽然怀里变得很空,我左手攥右手,攥住了自己的手指,狠狠地,依然只是流眼泪,看着秦玉朗哭得声音特别大。 是了,这就是桃桃。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他长大了一些,长得我都不认识了。 他长得和我一点都不像,他是壮硕的孩子,五岁么?看起来有六七岁吧?秦家二老把孩子养的相当好,说不准再过几年都成了小胖子呢。 他还挺勇敢的,敢偷偷逃走。这一点像我,我也会这样的。 可是,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问题又绕了回来,我又开始发抖。 终究,我们还是来晚了,我还是来晚了。 我刚才还嫌弃马跑得太快了,如果能够再快一点呢? 秦玉朗哭了一会儿,大约也是看出了我的异样,红肿着双眼看着我,哑声问道:“小满?” “我在呀。”我想说这句的,但是我发现我说不出来,喉咙里好像被封印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满?”肖不修也喊了我,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特别想躺一会,因为身体颤抖得太厉害了,心里疼得已经承受不住了。 地上可能很凉,我感觉特别冷,就算是有肖不修的怀抱和香气,我都没有感觉到温暖。四周也变得黑暗起来,没有了任何声音。 我在黑暗里静静地待了一会,身体不太抖了,刚坐了起来,就听到了有孩子哭的声音。傻姑在一旁问我:“小满,桃桃太讨厌了,怎么一直哭?” “他饿了呗。”我回答道,自然而流畅地发出了声音,我都略略感到了奇怪。 “不是刚吃过么?怎么和他娘亲一样,时时刻刻都要吃。”傻姑怀里忽然多出了一个小婴孩,长得真心太丑了,我都不忍多看一眼。 “我才不是他娘亲。”我想去推傻姑一把,但却发现推了一个空。 傻姑抱着桃桃又站在了我的身后,说道:“这孩子长大了,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要是长得好看一些,咱们也的操心给他娶媳妇了吧?” “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什么?要媳妇!要媳妇做什么呀?暖被窝呀!” 傻姑忽然自己唱起了童谣,又笑开了。我看着她,想伸手再去摸他们,完全又是摸了一个空。 这一次我学乖了,我在傻姑和桃桃再次出现的地方,静悄悄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傻姑在和桃桃说悄悄话,“桃桃,你娘亲其实可喜欢你了,她就是不承认,她偷偷给你给攒了两锭金子,应该是以后给你娶媳妇用的。 你看哈,她还没有婆家呢,就想着给你娶媳妇了,多好的娘亲呀。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她,对她要特别好,有肉肉都给她吃,不能给你媳妇吃……” 我想去把桃桃抱过来,结果,又是一场空。 我又扑了好多次,完全摸不到傻姑和桃桃。后来桃桃就一直在前面跑,从小小的婴孩到咿呀学语的娃娃,再到调皮捣蛋上鸡窝的小脏孩,然后是在院子里偷偷要逃跑,带着另外一个小孩子,勇敢地挺身而出的样子……我一直在的,一直在他的身边。但是,他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再软软糯糯地黏腻着我,喊一声娘亲。 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南厂我自己的房间里。有油灯亮着,并没有那么黑暗。 肖不修坐在我的床头,拉着我的手,他应该是睡着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慢慢适应了一下,但也没有动。只是看着他好看的侧脸,有些发呆。 他好像有了胡茬,还有了黑眼圈吧?油灯还是有些暗,有阴影在他的脸上,我看不太清楚。 头疼的很厉害,我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没有了桃桃,全都是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很激烈地打斗声,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又让我睁开了眼睛。 肖不修似乎是换了身衣服,看起来好像和刚才不太一样了,脸黑瘦黑瘦的,手指都只剩下骨头的感觉。他拿出了自己的软剑,站起了身。 大门被直接踹开了,有个黑衣女子闯了进来。还有南厂侍卫追着阻拦她,被她几下又打退了。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忽然发现我睁开了眼睛,就直接又回身坐在了床边,喊我:“肖小七!” 不过,我的目光却越过了他,看到了那个正在走过来的女子。她是我的静心师父,她终于来找我了。 第三百五十、师父,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李小满,你怎么这么笨?你是想气死我么?”静心师父一见到我就吼了起来,直接扔了长剑,跑到我的床边。 肖不修看了她一眼,没用自己的软剑,只是伸手拦了一下。 静心师父的武功很高的,直接就和肖不修推了几下,这两人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看得我头晕眼花,直接又闭上了眼睛。 静心师父又再吼我,“李小满,我就说不让你养那个丑孩子,你看看,都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她后面又说了什么,我也没听到。 因为我有点分不清她会不会也是幻境中的人,像傻姑桃桃一样,怎么扑都扑不到,还让自己累得不行了。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特别特别累。 后来,我好像是饿醒的,就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唤,心里饿得发慌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是亮亮的,肖不修不见了,是一个黑衣女子背对着我正在喝茶,是茉莉花的香气。 我肚子又咕噜了一声,她回身看我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才说道:“你可算醒了,你师父我都快臭了。你那个肖大人也不说给我找几件换洗衣服,不过他好像也没有怎么换衣服,估计也快臭了。” 我眨了眨眼睛,消化着她这些话。但是,还是又开始流眼泪了。 这可是静心师父呀,是我一年多没有见到的师父。我每天都会想想她的,因为她说的话,教我的事,我每天都会用到。就连她骂我的时候,我都会怀念了。 “哎哟哟,我的傻徒弟怎么又哭了?师父不说你了,赶紧好起来吧,陪师父浪迹天涯可好?” 静心师父已经改成了普通女子的装束,也不再是尼姑的打扮。 她抓住我的手,摸了摸我的脉搏,“嗯,还不错,看来我那根老山参最终还是让你给吃了。” 静心师父有一根特别珍贵的老山参,据说是从皇宫里偷出来的,高级得不得了。 我每次偷偷去看看,打算掐一根小小须子的时候,她都表现出要揍我一顿的样子。 当时我还生气地说:“哼,回头我就把它炖在肉里吃掉,流鼻血我都不怕。” 现在,居然真的被我吃掉了,不知道我有没有流鼻血。我想摸摸我的鼻子,但是也没有什么力气,只好看着静心师父。她坐我的身边,手是暖暖的,应该是真的吧。 “小傻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真的醒了呀?你可别吓唬你师父,你师父胆子很小的。” 静心师父直接俯下了身子,像我很小的时候一样,用自己的额头贴住了我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我的温度。“这不是没发烧么?不会真的又傻回去了吧?” 静心师父继续又是一顿操作,把我上上下下揉捏了一遍,这才确定了没有什么事情了,才问道:“要不然就是饿了,我给你熬点粥去,要不要喝?” 我还是看着她,看她也没什么特别大变化,似乎就是比在隅月庵的时候黑了那么一点点,好像也瘦了一点,不过还是好看的,那种明快的样子,笑起来都很赏心悦目。 “李小满,你倒是说句话啊!”静心师父又失去了耐心,开始冲我吼道。 这一嗓子,直接把肖不修给吼了进来,他急急地推开门,冲了进来,看到我睁开了眼睛,问道:“肖小七,你真的醒了?” 我也看着肖不修,他也瘦了,下巴都尖了一点。不过,他穿的是南厂的官服,还挺整齐的,应该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我想闭上眼睛试试,一会再睁开的时候,他们两人是不是还在。所以,就又闭上了眼睛。 静心师父又急了,吼我道:“李小满,睁眼!要不然我把你的烧鸡烤肉烧鹅全都吃了!把你藏的金子都翻出来,罚你抄一百遍经书!” “哎,师父呀,别这样,我都饿的没有一点力气了,你小点声成么?”我叹了口气,用自己残存的力量对她轻声说道,“你要是熬了粥,就快给我一口。鸡腿什么的,也可以来十个,我可以的。” “好的好的好的。”静心师父那个笑容还真的挺灿烂的,转身都是用飞出去的速度,咻地一下就不见了。肖不修坐了下来,摸了摸我的手,问道:“真的醒了?”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 他叹了口气,“肖小七,这一次是十三天,比上次时间长了很多。不要有下次了,否则我也扛不住了。” 上一次?哦,是那次吃了蛇胆吧?好像我也躺了很多天。 “我的桃桃呢?”我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秦玉朗已经把他埋在了西山秦家的祖坟里。”肖不修又摸了摸我的脸,“你也是知道的,大月国的风俗是未成年的孩子是不可以葬在祖坟里,也没有牌位放进祠堂里的。不过,秦玉朗都做好了,也算是对桃桃尽心尽力了。不容易……” 听到肖不修说了句「不容易」,我就知道一定是真的不容易。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捡来的,根本就不是秦家的人。 “其他孩子呢?”一共丢了七个孩子,我们找到了三个女孩,其他四个男孩里死了两个,那么另外两个呢? “找回来了。”肖不修又摸了摸我的头发,“还找了几个其他村里的孩子,都是被老张头卖掉的,幸好是找回来了。不过,还是有没找回来的,或许就找不到了。” 肖不修这话说的,都能够感觉到他的无奈和无力。“情郎小哥哥在哪里?” “帮我去找其他的孩子了,他熟悉那些地方的情况,自告奋勇去的,我没有要求他。”肖不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许,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吧。” “为什么?” “他说:小满一定恨我的,因为我没有把桃桃照顾好。他丢了之后,我也没有及时找到,没有发现人贩子就在身边。都是我的错,我没有颜面见她。” “不怪他的……”我的声音更小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也不怪你的。”肖不修居然也俯下了身子,用他的额头贴了贴我的额头,有一点点温暖传递给了我,“你还是个小孩子,能够这么快找到嫌犯已经很不容易了。桃桃也不会怪你的,他还挺高兴你能抱抱他的……” 我又开始流眼泪了,眼泪都蹭到了肖不修的脸上。他依然贴着我的脸,很安静。 静心师父把粥端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立刻放轻了脚步。 肖不修直起了身子,擦了擦我的脸,也擦了擦他自己的脸,才说道:“静心师父来照顾一下小满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晚一些才能过来了。” “哦哦,你忙你忙。有事情,我叫你。”静心师父往边上站了站,看起来,她对肖不修也挺客气的。 恭送肖不修出门之后,静心师父立刻端着热粥走了过来,让我半坐起来喂我喝粥。 果然还是师父知道我的口味,粥里面有鸡肉,有菜,还是鲜咸口味的,我很是喜欢。 吃了大半碗,终于感觉到肚子里有温暖的气息,静心师父就不让我再吃了,“别吃太多,这几天你除了吃药丸子,就是参汤,其他五谷都没吃,得悠着点。这次虽然没有上次你从墙上掉下来那次厉害,但也是挺吓人的。 要不是你师父我一直盯着你的行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你那个小白脸肖大人给治,必然会出大事情的。真是阿弥陀佛!” “师父,你干嘛不早点出来?”我没打算躺下,还是瞅着她。 “我看你玩得挺高兴的,我要是出来,你岂不是就不开心了?”静心师父放下了碗,拧了个热帕子给我擦了擦脸和手。 “师父你不是说我没有心的么?”我盯着她看,“那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心呢?” “小满,怎么了?”静心师父停下了动作,也看着我。 “师父,我很难受的,我的心口这里特别特别的难受。我抱着桃桃的时候,我发现我很喜欢他的,不是从前那种总是嫌弃他的那个样子的。” 我伸手要静心师父的抱抱,她给了我这个抱抱。其实,我很少主动去抱静心师父的,因为我害怕他们说我撒娇,娇气,柔弱。因为她说我应该是坚强独立没有心的李小满,怎么可以这样呢? “小满,哭出来,师父不会说的你,师父和你一起哭,好不好?”静心师父的声音特别温柔,就在我的耳边。 我问她:“桃桃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喜欢他?没有傻姑喜欢他?” “他还那么小,不会明白的。”静心师父摸着我的头发。 “不是啊,他很聪明的,你看他之前大半年才见我一次,立刻就知道我是他的娘亲。他被人贩子关了起来,他还可以带着其他孩子逃走……师父啊,桃桃真的会怪我来的太晚了……”我有点过不去这个坎儿了,又想起了他小小冰凉的身体。 “李小满,我是不是对你也很厉害?看起来很嫌弃你?对不对?”静心师父说道,“但是,我现在是不是在你身边?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我都知道。我真的嫌弃你么?你会埋怨我么?” “师父,我好害怕。”我深深呼吸着,心口又开始疼了。 “我其实真的想过这个问题,我不是讨厌桃桃,我是害怕的,我怕我不能做一个好的娘亲,怕对他太好,就变成了溺爱。 怕对他不好,他又会变得难以接近。怕他学了我这种调皮捣蛋,又怕他太乖了被人欺负。 怕他长大之后,会受到挫折,会被人骗,会难过,会伤心。 因为啊,他是那个小小丑丑的桃桃,我要看着他长大的人。 就像是我看到傻姑都会很担心,担心别人欺负她。她在隅月庵的时候,还有师父们照顾,现在一个人傻乎乎地在馄饨摊,我就很担心的。 虽然我知道你们肯定是安排好的,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可是啊,我们终究不在她身边呀…… 师父呀,我也很担心你的,隅月庵着了大火之后,我疯了一样跑去看。 可是当我发现那二十三具女人的尸体不是你和其他师父们,我才略略放了一点心,可是我又很担心起来,因为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遭遇了什么事情?我很是害怕的……我都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自己偷偷跑出来,为什么不和你们在一起……”我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话,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静心师父就很耐心地听着,抱着我,时不时的回应我一句「嗯」。 “师父,你们都说我没有心,可是为什么每一次我这里都会很疼?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教过的事情我也都记得。你说没有心的孩子会快乐,可是我一点都不快乐,特别不快乐。”我又开始发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师父,你带我浪迹天涯去吧,我不要在这里了。我很难过的,我不能分清楚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对我好的人,我亲手送到了刑场。 可那些明明犯了错杀了人的人,依然能够逍遥法外,我还要对他们很客气。 这是为什么呀?明明是他们的错,是他们种下的因。结果,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你知道红姐吧,那个采花贼,他对我很好的,真的很好的。还有王富贵,他对我也很好的……可是,我做了什么?” “小满,他们对你好不假,但是他们毕竟是犯了错的。我说过,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黑白,也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你也是明白的,对不对?” 静心师父的声音很清朗,“你很清楚你做得是对的,这些人都背负了命案,对于那些受害者来说,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对不对?” “可是我好难受啊。”我没有什么力气,越发哭得厉害了。 静心师父轻轻拍着我的背,“使劲哭,哭出来。你没有做错,你做得非常对。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你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这些,或许你会发现,你的亲人好友都会背叛你,会伤害你的时候,你还要哭么? 那时候,哭就是最没用的。现在还有师父在身边,以后师父不在了,真的不在了,你要怎么办呢?” “师父永远在的!”我哇哇地大哭起来,真是哭了个昏天黑地,直接昏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一、肖小七,你得给我解释清楚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平静了很多,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也轻了很多。静心师父和我一被窝,我感觉到很安心。 “多抱抱你,不要再伤心了。”静心师父在被窝里低声对我说着,“小满,不止是你难过,我也很难过,秦玉朗也会很伤心的。因为我们都很爱桃桃的。可是,生命就是这样,他的那一段结束了,而我们还要继续活着,只会累计越来越多的离别,但不要这样难过的。你在隅月庵待了这么久,看到过这么多的悲欢离合,知道缘起缘灭,还有什么看不开么?” “可师父,我是有心的。”我很认真地说,“我能够感觉到这个位置很疼的。” “傻孩子,师父自然知道你是有心的,但是师父一直希望你没有心,这样才不会疼呀。” 师父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下去。 最终,我在黑暗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将自己心上的那个窟窿藏了起来,也许,不会有人再看到了,也许我也能够自欺自人地认为,它不会疼了。 静心师父指挥肖十七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都是我喜欢的口味。 肖十七一脸的疲倦,抱怨着说道:“你家师父也是大厨出身吧?怎么这么讲究?吃个豆腐而已,非要我切成细丝,不是她疯了,就是我疯了。” “哦,可我师父说什么都是对的,不可以反驳,不可以不同意的。”我还在喝粥,这一次粥里有鱼片,味道也很好。 “行吧。”肖十七端着空碗出去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你赶紧好起来,秦玉朗说是又找到了几个孩子,正在回来的路上。还有,大家都很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红桃花的? 反正现在人也抓了,肖大人的意思是赶紧都杀了,看着闹心,还费粮食。这种人贩子最可恨了!” “嗯。我这就去前厅。”我的确是好了很多。静心师父帮我准备了洗澡水,当然多一半的原因是她自己特别想洗一洗,她爱干净,爱整齐,就连茶杯放得歪一点,茶壶的壶嘴对着床,她都必须要矫正过来。更何况这些日子居然为了照顾我,都没有时间洗澡,她已经忍到了极限。 所以,洗澡水是她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只给我留了一小桶热水,说是让我随便擦擦就好了,她才要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我很是无语地看着她把我的衣服都挑拣了一边,然后啧啧啧了半天才说道:“你这审美居然这么高,这些衣服都很不错。” “肖大人给我买的,我没随便花钱的。”我赶紧说道,“师父,你随便穿。” “啧啧啧,这肖不修对你还真好。” “是呀,我这么能干,这些衣服都是奖励我的。” “也不尽然吧?把你搞得这么漂亮,是为了什么?他一个太监头子,小白脸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居然还跟着他,啧啧啧,简直蒙了心了……哦哦哦,我们小满是有心的,是最聪明的,最好看的,最乖的……” 自从我大哭一场之后,静心师父对我的态度有了特别大的转变,完全不挤兑我了,还总是夸我,说我百样好,千样美。 我瞅着她也不说话,笑眯眯的。原来我很喜欢的那几句口头禅,比如啧啧啧,嗯嗯嗯,哦哦哦,都是和静心师父学的。 现在她就在我眼前,我感觉很踏实。师父在洗澡的时候,我就坐在屏风的外面,她洗的很开心。 毕竟这里可是南厂,一切吃穿用度都比隅月庵好太多了,就连香脂都是喷香喷香的,她还跟我说:“小满,你居然住在肖不修的隔壁,他还是对你不错的。” “师父,先不说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好像记得你是硬闯进来的吧?然后,你们到底都去了哪里?隅月庵怎么就着大火了?”我的疑问很多,一直忍着不问。这一刻,看到师父心情好,我才敢问了出来。 “慢慢来,等我慢慢说。”静心师父还在开心的洗香香。 “那师父,我是不是有什么很重的病?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要死要活的?”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觉得,好像是什么不对。不止是我的脑子没有记忆了,可能身体也不太好。” “为什么?” “师父啊,我在问您啊,您干嘛一直为什么?”我又拖长了尾音说话,“你看哈,我比别的姑娘葵水来的晚,比傻姑都晚。还有,我一直不太胖,基本上就胖不起来。然后,还经常睡不着,肚子疼……这好像都是身体不太好的表现吧?” “这事情吧,是,也不是。”静心师父可能是开始冲水了,哗啦啦的,“你等下啦,我一会告诉你。我就洗个澡而已,你都不让我好好洗澡!等下我出来揍你一顿。” “别啊!师父,那我去床上继续躺着了,好困啊。”我站起了身子,天气已经暖和了,我也不想坐在这里,湿热的空气不太舒服。 “去去去,赶紧躺着。”静心师父总是不耐烦。 我回到床上躺好,想着醒过来两天了,好像也没怎么看到肖不修,他应该特别忙。 我要赶紧好起来,把这个案子了结,让坏人最终伏法,告慰桃桃的。“师父,我睡一下哈,你慢慢洗,我一点都不着急。” 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回应我,我闭上眼睛迷糊了一会。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肖不修、影子、肖小三和肖小五肖十七都站在我的屋里,表情很严肃。吓得我赶紧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你师父不见了。”肖不修坐在我的床头,低声说道。 “不是洗澡呢么?”我探头看了看屏风方向,那里还挂着我的衣服,但后面没有人影。 “什么时候?”肖不修问。 “我睡着之前吧?我跟师父说我睡一下的,让她慢慢洗。然后我就睡了……不对呀,师父还说要给我讲故事的,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不见了?” 静心师父好厉害,居然能够在守卫森严的南厂里不见了,并且还是大白天,果然武功很高。 不过,她为什么又走了?是因为刚才的那一堆问题么?哪一个问题令她觉得无法回答的? “之前她说过什么?”肖不修继续问。 “说我的衣服都很好看。”我也在努力回忆着,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于是,我下地走到屏风后面,那里就是一个洗澡的地方,水还是温热的。 我的衣服都挂在那里,但是师父一件都没穿,还是穿着她自己的那身黑衣走的。 也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标志之类的。我忽然觉得很不真实,她就是短暂的来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肖大人,我师父真的来过么?”我满脸傻乎乎地看着肖不修。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还和我打了一架,和南厂的侍卫们打了一架。” “她怎么说的?怎么介绍自己的?” “她从大门口直接闯进来的,一开始对侍卫们说要见肖小七,侍卫们只知道你受伤的消息,其他一概不知。 但因为我下过命令,不许任何无关人员来见你,所以侍卫们也不敢让她进来。 但她就直接飞了起来,硬要往里闯。南厂十八道防线,居然都被她破解了。 闯到最后一关,我这里的时候,你喊破了她的身份,我才没有令人下杀手。不过,我和她打了一架,果然是高手,很厉害的。” 肖不修也认为静心师父是高手,只有我对于她总是要教我武功的事情不以为然,这事情似乎还挺不对的。 “后来呢?” “她自报家门说是你的师父,来探病。然后掏出一根很贵重的人参,那真是很贵很好的老山参,所以我就让她照顾你了。她的手一搭住你的手,你就完全不撒手了,我估计应该是认识的。” “哦。”我忽然觉得肖不修也挺不讲究的,怎么这就算是承认了。 所以,师父在看到我已经好转过来之后,就悄摸摸地走了,连句话都没留。或者,她就是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我的问题,才决定先溜了再说。 反正吧,就算是我有心,也都快被她气死了,伤透了。算了算了,我没有心的,我不生气的。“那现在怎么办?师父那种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不会让你找到的。” “那就稍后再说。”肖不修也看了看现场,又瞥了一眼静心师父挑出来准备换洗的衣服,“你师父眼光不错,这几件都是最贵的。” 我这下更无语了,就这么几件衣服,他们两还各种品评。“那是大人的眼光好呀,所以都是最好的,师父也很喜欢的。” “肖小七,赶紧好起来,我等着你解释这个贩卖孩子的事情呢。那个三嫂子还没有招认,我都打了好几次了。” 肖不修拉着我又坐了下来,然后让大家也都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我得到的消息是秦玉朗已经带几个孩子走到街口了,虽然还有没找到的,但是这已经最好的结果了。你现在要做的是让三嫂子说话,让她招认更多的事情。” “行,容我再吃个饭。”我很干脆的。肖十七立刻就站了起来,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还说到:“你等等,我想起来了,你师父教我搞了个老母鸡炖萝卜,我得看看火候去……” 秦玉朗和南厂侍卫们又抱回了三个孩子,都不大,且都是男孩。 他说这是老张头之前招认的,并且也是有字据作证的。因此,现在可以很肯定的是老张头是人贩子负责售卖的那一环。 他狠狠地揍了他一顿,肖不修也没拦着。不过,肖不修还是说了一句:“不能打死,先审了再说。” 因此,老张头又招认了一堆事情,这才让秦玉朗跟着下去找孩子的。 这事情涉及面挺广的,肖不修已经让各个县的人都动了起来,势必要把孩子和人贩子都抓起来。 所以,这几日他除了向皇上讨要各种圣旨之外,还要把手里的人马归归类,都分散出去,的确也是劳心劳力。 不过,三嫂子居然就是死咬着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丢孩子的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肖不修也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我在昏过去之前说让他们抓人。因此,他也只能是上上刑之类的,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王二狗、吴世林,秦家的大哥二哥,都抓了么?”我吃完了鸡腿,抹了抹嘴,觉得自己终于充满了烟火气息。 “秦家的大哥二哥为什么要抓?”秦玉朗坐在我身边,很细心地也替我擦了擦嘴。 肖不修直接放下了碗筷,站起了身,对肖小三嘀咕了几句,肖小三立刻就出门了。 我瞥了一眼,心下明白这是去抓人了。不过,肖不修就站在了院子里,也没有再进来,饭桌前面只剩下了我和秦玉朗。他看着我,仿佛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一般,但是似乎又说不出来。 我拉住秦玉朗的手,“情郎小哥哥,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放心,桃桃的仇我必须给报了。并且,你也要照顾好爹娘,别让他们伤心。以后你还是要娶媳妇生孩子的,他们要保重身体,替你继续带孙子。” “小满——”秦玉朗眼睛里全是疼。 “师父说了,缘起缘灭,桃桃和我们没有缘分的,但是他很勇敢的。我依然是他的娘亲,很亲的那种娘亲。”我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但是,这一次,我的疼已经藏好了。 收拾妥当之后,我们一群人来到了南厂大狱里,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随着气流的变动,飘飘忽忽的油灯灯光将大牢的气氛渲染得足足够,还真是审犯人的好时机。 肖不修让人把三嫂子提了出来,她基本上自己也走不动了,完全是让侍卫们给拖出来的。 我借着灯光看了看,肖不修口里所说的上了一点刑,那可真是一点,都是一点一点的伤口,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大人,这是咋搞的?这是什么刑罚?”我好奇地问道。 肖不修那张俊脸在恍惚的灯光下忽然变得阴森可怖,还透露出那么一丝狠绝。“虎豹嬉春。” “啥?您不是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我的表情有些尴尬,肖不修一秒破功,恶狠狠地看着我说道:“肖小七,你想什么呢?” “那她很明显连裤子都没穿,就是套了个大袍子,我能不想多了么?”我扁了扁嘴,“南厂那么多恶名昭彰的刑罚,我咋知道那么多?” “本都督给你讲一讲。”肖不修忽然特别好心地给我讲课了,我还挺自然地靠近了他。三嫂子趴在地上浑身发抖,一直小声说着“冤枉啊!” “虎豹嬉春也并非是本都督想出来的,是前朝留下的卷宗里记载过的一种专门针对女子的惩罚。 就是脱光女子的衣裙,将其放进一个大麻袋中,将头露在外面。然后,麻袋里全是小小的老鼠在里面乱窜撕咬,令这名女子生不如死……是不是呀?” 肖不修那个表情让我都冷得抱住了我自己,实在不愧是玉面修罗肖不修,我得老老实实的才好。 第三百五十二、肖小七讲一个复杂的故事 大牢里的那个气氛,实在是很诡异。我也不想再听肖不修那个凄惨的嗓音说着南厂刑罚的狠毒。 直接打断他说道:“大人啊,您歇会,我来讲个故事吧,算是咱们饭后故事会,随便聊聊,大家都听听哈。” 每个人的表情各异,但都凝神摒气听我讲故事: 市井中一直有人贩子的传说,很多人对他们都深恶痛绝,并且都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跟陌生人走,谁给的糖果、包子、小玩偶等都不许要。 这是很多孩子上街之前被念叨最多的事情。包括我在内,我每次从隅月庵出门玩的时候,静心师父都要念叨我一遍。 不过,我当时就知道,我已经是个十岁的大女孩,不太会被人贩子看上,因为人家喜欢卖三岁以下的小男孩,还能够买个好价钱。 像我这种女孩呢,除非是长得还不错的,才会卖到勾栏妓院去。 但那个时候,我长得比较傻气,还邋里邋遢的,特别是每天都跟傻姑在一起玩,大家觉得我也不是很聪明。人贩子都不愿意搭理我。不过这也是我猜的。 不过,那些关于人贩子的传说,和拐卖的方式还是有很多的。 其中有一个桃花姐最为厉害,经常能够找到特别合适的小男孩,价格也很高。 但是,这人也很惨,据说是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死,连生了三个,都没有活下来。 有人说她这就是做缺德事情太多了,所以才罚她没有孩子的。 于是,这桃花姐就收手不做了,江湖也找不到了这个人。 据说是又找人嫁了,还是在路上随便找了一个嫁的。当然也有说是那个男人救了她,然后她就感动万分,直接就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就算是这人不在江湖,江湖也会有关于她的传说。 我离家出走之后,有几个老乞丐也跟着我瞎溜达。 按照他们的话说:我可以扮演一个傻子孙女,这样他们就比较好去要饭了。 果然这招不错,他们要来的饭菜还真的都不错,甚至有不少是大酒楼的招牌菜,吃的我一嘴油的那种。 除了这些之外,他们还常常给我讲故事,不管我爱不爱听,都要絮叨很多江湖故事给我听。其中,当然也有关于这个桃花姐的。 据说这个女人年纪也不大,长得也很好看。重点是她之前也是被拐骗来的孩子,并且在妓坊长大的,也算是看到、学到和运用了不少知识和技巧。 她有一个原则,但凡最后要效忠于她,跟她干的人,必须她亲自睡过,品鉴过的,并且在隐蔽的位置纹上一朵青绿色的红心桃花,才能够算作自己人。日子久了,还搞出了一个青桃花的组织。 这种事情老乞丐其实并不知道那么详细,只是之前他救过一个从悬崖上掉下来的男人,那人自己讲的这段故事。 并且,就是桃花姐将他推下了山崖,因为他背叛了她,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为了脱离桃花姐,他只好用跳崖假死的方式来逃跑。 老乞丐用半壶酒就得到了这么一个故事,他说这也挺值的。我当时还特别不了解,问他:“自己喝不好么?” “用酒换故事,故事有时会救命,也会挣钱。”这句话说得也好有道理,我只好记住了。 “不过,这个桃花姐很多年不出来了,或许是找到了良人真的就此收手不做了。” 老乞丐讲故事的时候我没有特别仔细听,但我记住了一个「青绿色的红心桃花」,静禅师傅画画的时候还特别跟我说:桃花红似火,白色粉色都算不上真正的桃花。所以,搞出了这么一个颜色的桃花,我记得还挺清楚。 来到成峰村之前,我一点线索和想法都没有。但是,在看到王二狗腰间隐隐约约的青绿色红心桃花图案时,我一时间也没有想起来。 但是看到吴世林腰间似乎也有这样一个图案,我就开始好奇了。难道是豆腐坊的特别标志么?那豆腐坊不会是什么组织吧? 扒掉了吴世林的裤头,也没有看到王二狗有什么异常表现。 这说明他也知道吴世林有这样一个纹身。那问题又出现了,这两人之前还当街打了一架,据说是为钱。 那这两人明明在同一个位置有相同的纹身,不应该是异父异母的异姓兄弟才对么? 去秦家染坊的时候,看到了那两种独特的染料,我似乎觉得抓住了什么。 看到三嫂子的时候,这女人虽然也被蓝色的袍子和头巾遮盖住了风姿。 但是那种妖娆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没有办法遮掩。特别是当她看到秦玉朗的时候,眼睛里有那么一点点占有欲。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情郎小哥哥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那身高,那体魄,那脸庞…… 他的货每次都会被一抢而空,就连大婶子们都会过来聊几句,那魅力真的很大的。所以,三嫂子看秦玉朗时,更是掩饰不住的。 正常,很正常。 尽管包裹得很严实,但是三嫂子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脂粉味,似乎也是在遮掩着什么。 后来我就想起来,妓坊很多女子都是这样的,遮盖的是某种女人病的味道而已。那按道理说,三嫂子已经守寡多年,怎么会有问题? 再看三嫂子和王二狗的表情,加上之前肖小三看到的场景,那就是说王二狗是姘头。这条线索串下去,能够说得通。 继续往下走,三嫂子半夜给王二狗的竹筒是装染料的,王二狗又连夜交给了另外一个人/鬼,然后,没了线索。 那再说王二狗身上的这个纹身,三嫂子的两款染料,与桃花姐的故事能够对得上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王二狗和吴世林都是桃花姐的男人,那桃花姐是因为了秦家三哥成婚后才收手的。 秦家三哥是在房事中猝死,必然是个桃花姐的出身有莫大的关系。 三哥的年纪不算大,但终日为染坊的事情操劳,身体并不是很强壮。 又因为很高兴,说不准还喝了些酒,再用上了药,而那些秘药估计是过量了,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房事中猝死,书中有记载。 好了,到此为止,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三嫂子。原本是丢孩子的事情,这个时候出现的是据说已经收手的人贩子,那么,方向就有了变化。 加之我们在地洞里找到的都是小女孩,男孩全都不见了。这也证实了这一点,男孩子比较容易卖掉。 因此,我才忽然想到若是他们再看到一个不足一岁的男孩出现,会不会又想立刻拐走卖掉呢?特别是这个三嫂子或许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因此我就迅速的跑去了秦玉朗家,包了一个枕头就出门了…… 陈一陈二抓住的那个人是吴世林,估计是出来的匆忙,只带了红头发的发套,没有带染料。但这好歹也算是一个突破口,我们直接找到了老张头,找到了桃桃。 这算是下线找的差不多了,但这女人到底是不是桃花姐呢? 如果是,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但是,她已经收手不干了,染坊也很挣钱,就算是姘头,她也有了吴世林和王二狗,两个人的身材也都不错。可她为什么还要卖孩子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应该不是…… 我揣着手,走到了三嫂子身边,又仔细看了看她。虎豹嬉春这个刑罚都是脖颈以下的伤,所以她的脸还是完好无损的。 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不错。就是眼神里那股子掩藏不住的风尘劲儿挺让人怪不舒服的。 她也看着我,一言不发。这次倒是不说冤枉了,但是连声音都没有了。裙子上血污看起来也是很触目惊心,相信这酷刑的确挺可怕的。 “其实吧,我猜哈,你应该也很喜欢秦家三哥的,这人可能也是个挺有趣的男人。并且因为见世面也多,不像其他男人那样子小气,并且很介意你的出身。 但这种事情也不怨你的,人之初很难选的,能活下来也已经挺不容易的。如果我是你,都未必能够活到今天的。” 我也挺感叹的。“可惜了,死得太早了,也没能给你一个孩子,对不对?” 可能是我的口气很温和,在经历了南厂的酷刑以及这么多天暗无天日的关押后,三嫂子的表情都出现了裂纹,开始小声抽泣。 “那你再让我猜一下吧,三哥死了之后,你特别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并且也能够让他继承秦家的家业,也让你能够在秦家真正立足,掌管这份家业。 所以,你就私通了秦家大哥和二哥,想着怎么也跟他们生个孩子,也算是秦家的血脉,对不对?”我的声音还是特别柔和,但足够让她浑身抖了起来。 “那你会问了,我怎么知道的?可这个不是很正常么?我站在你的角度去推测很多事情,就会发现很多条路都是行不通的。 比如想掌管秦家家业,你是个出身不好的女人,怎么可能给你? 你想再找个男人度日,哪里有三哥这么好的男人?你想离开秦家,但又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在折腾了……你看,条条路都不通。 而最省心的就是和大哥二哥生个孩子,可是又生不出来,因为你早前就有问题,生不出来。” 我又叹息了一下,“这事情的确挺难的,我也觉得你这么选也是对的……” 这话刚一出口,我就看见肖不修挑了一下眉毛,看来他又不乐意了。这人吧,虽然是个大魔头,但是三观还挺正的,也是奇了葩的。 “可是呢,这大哥二哥也是不大中用……”我自己都轻轻咳了一下,才又继续说,“结果搞了半天也生不出来,估计你也挺郁闷的,就越发地讨厌小孩。可问题又来了,秦家的大哥赌博欠了钱,找你来周转。 如果你不给钱,他就要把你和他的事情说出去。反正名声臭的不是他,而是你,你将没有颜面继续留在秦家。 所以,你就开始拿银子堵秦家大哥的嘴。这下子又糟糕了,二哥也知道了,也找你要银子,把你都快烦死了。因为秦家染坊也不是金山银山,也不能这么造呀。” “应该有人问一句吧,我是怎么知道大哥二哥烂赌鬼的?哎,这个很简单的。”这个时候居然都没有人提问,我只好自己给自己提问,好无趣。 “我去染坊的时候,伙计们都很忙碌,可脸上并不是接到单子的开心,而是被迫干活的郁闷,甚至有那么一些些抱怨。 我们在翻看颜色样板的时候,有个伙计外面找三嫂子说:虎哥来了。三嫂子没理会,但对我们的态度就更加敷衍了。 那我有一个情郎小哥哥嘛,他是本地人,自然是知道虎哥是谁了。一个放高利贷的男人,挺厉害的。” 真是把我说累了,我走到肖不修面前,把他的那杯茶给喝光了,他居然又给我倒了一杯,我又赶紧喝了下去,舒服多了。 “好了,局面有些复杂,但人生一般也都是挺复杂的。你这些前尘往事我大约是顺完了。再一次的重点来了,你为什么要卖孩子? 还是因为钱!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你讨厌孩子,特别是那些看起来很幸福的家庭中的孩子,你就是想亲手毁灭他们,让所有人都不幸福!” 这话一出,这女人终于停止了哭泣,忽然笑了起来,也挺瘆人的。 “我用一个假孩子骗出了吴世林,骗出了这个红头发的鬼。那我觉得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为什么你连吴世林的孩子都卖掉了?按道理说,他也算是你的情夫,那孩子又是他的,为什么要卖掉呢?” “你这么聪明,再猜猜呗?”三嫂子还跟我说起话来。 “吴世林的孩子不是他的?”我略略含糊了一下,“或者,你要他表忠心,表达爱你的方式?那就有点过分了哈,毕竟人家是吴世林的孩子。” “肖小七,我若是早知道你是肖小七,都不会见你,也不会让吴世林去抢你的孩子。”三嫂子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可惜呀,世上真的没有后悔药,也不能让死去的人复生,包括你的桃桃。” 她一提到桃桃,我不由得攥了攥拳头,真是想揍她。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此时此刻,她要揭开谜底了。这一切的缘由究竟是什么?只有她知道。 第三百五十三、皇上这一招的确是很高 三嫂子也就是桃花姐,她的名字就是桃花,姓氏都没有。 也是苦命人,但犯了法就绝对不能姑息。我猜的基本上都是对的,她也挺高兴,说是终于有人懂她这一辈子的辛苦。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已经收不住了,因为恨,恨命运的不公,恨男人给她带来的痛苦,恨爱而不得。 她的确是很喜欢秦三哥,“但可惜这人死了,死得太早了。要是能让我怀个一男半女,我这辈子也算是能够幸福圆满。” 当她发现秦大哥和二哥也不能令她怀孕的时候,就愈发的生气。 后来干脆开始找成峰村的强壮男人,只要能生孩子,她都可以。 这人也是疯魔了,不断地找男人,但做得也很隐蔽。她认定好的男人,都会被她哄骗着纹一个青桃花,算是一种归属感。 王二狗和吴世林都是她的男人,还有几个是分别是肉铺、茶铺和小酒馆的老板。 没有怀孕,却得了脏病,她就更加郁闷起来。有一日在床第间,吴世林忽然跟她说起来自己老婆的事情。 原来,吴世林的老婆在和吴世林成婚之前,有个青梅竹马的男人,两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后来这人到别的地方学手艺去了,两人就断了联系。两年前,这人居然回来了,还与他老婆见了面。 见面那天,居然吴世林不在家。有邻居看到两人嘀嘀咕咕了很久,很是伤感。 吴世林本来也想大度一些,觉得这种青梅竹马多半是兄妹情深而已。 可是,有一日他居然看到自己的老婆从这个青梅竹马的男人家里出来,还是衣衫不整的样子。 这事情就很微妙了。吴世林想冲上,但又要顾及颜面,最终忍了下来。 没过多久,老婆怀孕了,他就开始嘀咕,她与自己成婚三年没有怀上,怎么这个青梅竹马的一回来她就怀了呢? 怀疑的种子随着孩子的出生长大,长到两岁时,他就愈发觉得这个儿子不是自己的,长得都与自己不一样。这口气卡在心口处,气得要死要活的。 于是,他就和桃花姐聊了起来。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刻聊起这种事情,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桃花姐正在生气别人怎么都能有孩子,而自己怀不上。一听到这个事情就更生气了,直接怂恿他干脆把孩子卖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骨肉,不心疼。 要是直接拐走,容易暴露。桃花姐就拿出了染坊的红色染料,洒在地上试了试,居然和血差不多样子。 于是就帮他编排了一个事故:孩子被猛兽叼走了,死了。 然后,让他把孩子丢进靠近西山的一处地洞里,其余的事情就交给老张头来处理了。 老张头一直是桃花姐的下线,即便是桃花姐嫁了人,两人依然还是有联系的。反正卖了钱,两人分,也不费力气。 局做的不错,特别有模有样。吴世林的老婆发现自己的孩子不见了,立刻就报了官。 京畿府的人来得也挺快的,并且左查查右查查,搞得有模有样的,吴世林心虚,就总担心暴露了。 后来想了想,要不然再做一起,将猛兽吃人的事情坐实。不过,这也是一发不可收拾,连续作案,坑了很多孩子。 桃花姐无所谓,反正你弄来孩子,我就卖掉。你要染料,我就给你。 她也不是自己亲自给,而是让王二狗给吴世林拿过去。这样的话,万一要查到相关人等,也不会暴露自己。 吴世林想着若是有人发现染料的事情,也不会怀疑到自己。 因为他策划了一场与王二狗当街的厮打,让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与王二狗关系极差,而王二狗是三嫂子的好朋友这件事情,有不少人都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如意算盘,都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拐的孩子多了一些,也快了一些,老张头一时间没有找到那么多下家,就把女孩丢在地洞里,男孩先抱走了。后面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 事情基本上算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成峰村被拐的孩子,除了两个死亡之外,其余都交还给了他们的父母。 桃花姐和老张头都被判的是车裂,即刻执行。吴世林和王二狗是腰斩,秦家老大和老二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因道德败坏,大牢十年。其余姘头分别是十年,五年。 肖不修很是严厉,这事情他自己直接判的。呈报给皇上的时候,皇上又直接加了一条,将桃花姐和老张头曝尸荒野,不许人来收尸。 他还亲自下了一道圣旨,写的也是情真意切:“朕看到此案文书时,心里颤抖。眼看着那些丢失孩子的家庭妻离子散,陷入绝望;眼看着那些找到孩子的父母嚎啕大哭,捶胸顿足; 眼看那些死去孩子的家庭,心痛自责,昏迷深渊; 眼看那些被找到的孩子一脸迷茫,难以明白……这是切切实实的人间悲剧。 朕感到心痛,心痛为孩子,为父母,为大月国依然还有人贩感到悲哀和愤怒。 自此之后,但凡有贩卖孩童者一律车裂,曝尸荒野。若神佛有灵,应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油煎火烤,永不超生。” 肖不修在刑场念出这道圣旨的时候,在场的无不垂泪,山呼万岁。 那些被拐孩子的家庭更是痛哭流涕,叩谢皇恩。这真的是极好的增加皇权威严的时刻,不仅震慑了拐卖行为,更是为皇家树立了严格执法的形象。这皇上也是个中高手,这一招很是厉害。 肖不修本意是不让我去行刑的现场,说是那个车裂和腰斩过于血腥,恐我晚上做噩梦。 但是,我还是坚持要去看,因为我心里有恨,特别恨,那种根本无法纾解的恨意令我寝食难安,一定要看到他们伏法,才会觉得心里好受一点点。 我站在肖不修的身后,看完了整个过程,然后吐了一晚上,的确是特别恶心。 相信在未来的十年之内,大月国的子民们都会记得这一幕,也能够令贩卖儿童的事件少之又少。 这件事情总算是结束了,成峰村丢了孩子的家人们来南厂向我道谢,大家又都哭成了一团。 特别是说起了桃桃小时候的事情,我又忍不住哭了好久。肖不修特别不客气地黑了脸,让侍卫们送客。 秦玉朗问我:“小满,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肖不修直接拒绝了,说道:“你若是不想四处卖货,本都督可以帮你在成峰村开一家店铺,也省的你跑来跑去,这样也方便照顾你的父母亲人。 若日后成婚再生子,本都督也是可以送你一份大礼的,毕竟你和小满熟识,这份人情本都督还是可以给的。” 这话说的,我都愣了愣,烂桃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大人,情郎小哥哥可以在南厂做事呀,南厂还缺少一个采买的职位,你让他来做就好了……” “这个位置皇上会来安排,轮不到你我来做主。”肖不修一句话就把我堵了回去。 我只好拉着秦玉朗,小声说道:“那你就别四处卖货了,也是怪辛苦的。就听肖大人的话,开一间铺子也挺好的,我有钱的,咱们不用肖大人的钱,用我的钱。我给桃桃攒了两锭金子的,咱们开个桃桃杂货铺,相信他也会很开心的。” 秦玉朗看着我,眼睛里也全是泪光。“小满,若不能留在你身边,每天看到你,那我也宁愿四处行走。其实,我也一直没有办法释怀的。 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样,总觉得对桃桃有那么一点点愧疚,没有陪伴在他的身边,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怀……很多事情,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冲淡这一切的。” “情郎小哥哥……”看来他这是又要走,我直接抱住了他,“那你至少留几天吧,咱两说说话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我也想的。”秦玉朗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肖不修,才又说道:“不过,我们通过老张头的线索,知道还有几个孩子的下落,我想跟着南厂的侍卫们再去找找。 他们虽然不是成峰村的孩子,但也是临近几个村子的孩子,毕竟我是熟悉的,去帮忙也是好的。我今晚就会出发了,咱两就在这里赶紧说说吧。” 简直了,肖不修还说不要秦玉郎,但又需要秦玉郎去帮着找孩子。 简直是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料。我看都不看肖不修,直接扯着秦玉郎去了我的房间,谁都不许拦着。 并且,我直接把门都关上了,让陈一陈二在外面看着,谁都不许放进来,就算是肖不修也不可以。 然后我从衣柜的箱子里翻出了两锭金子和一叠银票,交给了秦玉朗。 “这个是我给桃桃攒的钱,虽然人没了,但是杂货铺还是要开起来的。我现在想好了,不在成峰村,咱们就在京城开,这些钱是启动资金,要是缺钱了,你就去找高秉文要,或者他父亲要钱。那是我师父,肯定会给的。” 结果,正说着这句话,高秉文就出现在门口了,还大声喊我:“小七呀,开门呀!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我好想揍他一顿的,怎么就不能让我和情郎小哥哥说几句贴心话呢。 我拉开门,把高秉文放了进来,并且给他介绍了一下秦玉朗。 可是,高秉文居然说在我昏睡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过面说过话了,所以不需要我介绍。 我只好说:“那等情郎小哥哥回来,你要帮他把杂货铺子开起来,因为是我花的钱。” “哦,你要买点什么?”高秉文问我。 “我怎么知道,这个要问情郎小哥哥呀。”我瞅着他,“你这几日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你。是不是在偷懒睡觉?” “天地良心啊!肖小七大人啊,就你们这个拐卖孩子的案子,肖大人不知道抓了多少人,还把成峰村和成岭村所有的男人都扒光了看有没有那朵青桃花纹身,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一岁孩童,真是把我和柴文进都快看吐了。” 高秉文也真不客气,直接坐在我屋里的茶桌前,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当然了,我这屋里的好茶也是他送过来的。“南厂的这些文书全都出去录口供了,一个一个的,到现在还在写呢。” 这倒是引发了我的兴趣,“还有么?青桃花?桃花姐到底有多少男人?” “没了,我们都扒着看了。你以为她能有多少?说起来,这女人也算是厉害的,贩卖孩子这条线上的人还是挺多的,感觉我们也就是抓了一些主干人员,应该还是有的。 所以,请秦兄帮着一方面找孩子,一方面去再查查。秦兄在这方面还是可以的,所以你别想着让他做个南厂的采买或是开个杂货铺子,那才真是屈才了呢。” “嗯嗯嗯,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我点了点头,高秉文都很认可秦玉朗,那看来他是很有本事的。 “这也不算什么,只要小满想做的,我都会帮她做到的。没关系的,等我找到其余的孩子,再抓一抓人贩子,我就回来开杂货铺好不好? 你来做老板娘。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做个老板娘,在铺子里数钱么?就算是过家家,咱们就让它美梦成真好不好?每天都数钱,数到手软。” 秦玉朗和我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哄小孩一样,这让我怎么愿意松开拉住他的手呀。 “小七,你这么小的时候就是个财迷呀?这事我得告诉我父亲去,他说他的徒弟应该是视金钱为粪土才对。”高秉文开始啧啧啧了。 “怎么了?说去呗,我才不怕呢。我有师父的,不稀罕你父亲的。” 我一脸的小傲娇,因为我的静心师父很关心我,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杀进了南厂救我,多好! “就你那个静心师父,我倒是没看到。不过听说很是厉害,单枪匹马居然从大门口杀到了你这里,想想都觉得挺刺激的。 这可是南厂的中枢地带,一般人根本进不来的。你看我进来都是需要肖大人亲自点头才可以的,所以你那师父真是太厉害了,可以做我师父么?我想拜她为师。” “她才不会收你呢。师父说这辈子只有我这一个徒弟的。”我更是小傲娇起来。 第三百五十四、情郎小哥哥的秘密 虽然对于静心师父的不告而别我还是耿耿于怀的,但是说是要维护起她来,我还是很厉害的。她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 “行吧,回头我要是见到了,我自己再问问。想我也是大月国的状元郎,长得也是相貌堂堂,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高秉文倒是一脸的小傲娇,觉得自己特别美,应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才对。 看得我开始运气,直接把他推出了门外,很用力地把门关上。 转身回头看到秦玉朗的时候,却看到他的脸色虽然依然苍白,但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微笑。 “怎么了?你别搭理高秉文,他话可多了。”我又拉着他的手说道,“你就赶紧去办事,回来咱们细细商量。” “小满。”秦玉朗倒是安静地看着我,“你身边有这么多疼惜你的人,我也是放心的。其实,你也一直不是个傻孩子,是很敏感的小女孩。你知道他们都很爱你的,对不对?” 他忽然这样说话,搞得我很紧张。“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很感触而已。”秦玉朗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桃桃的事情,我可能都不会来找你的。因为你现在是南厂的小七大人,是大月国的红人,未必肯认我这个小货郎了。 可是,你认了我,也尽心尽力去找了桃桃……虽然结局不好,但是,这证明你虽然身份变了,但心一直没变,还是隅月庵那个可爱的小尼姑,我心中那个很聪明很善良的小女孩。” “情郎小哥哥……”我开始撒娇了,因为他在夸我。 “小满,世间险恶的,幸而你一直热忱。”他也用力握住了我的手,并且低声且快速地说道,“傻姑我去看过了,她很好,没有人跟着她。隅月庵的师父们都活着,距离你也不远,但她们不现身,就说明还有什么大事情。 具体的,我也真的不知道。静心师父因为看到你出了危险,才现身过来救你的。 所以,你一点不孤单,有很多人爱护着你。包括你的肖大人,时时刻刻都盯着你,嘿嘿,现在就在外面呢。” 我努力记住和消化他的话,结果被最后一句话破功。我就知道高秉文来肯定是肖不修指使的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站在外面,以他的耳力,必然是能够听到我们说的所有话的。 所以,秦玉朗快速低声地说话,就是不希望他能够听到更多。或许,他也知道什么? “哦,那你喜欢我么?”我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很清楚,并且字正腔圆。 秦玉朗看了我一眼,直接就笑了,那表情真的是自桃桃出事之后,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很从前很像了。“喜欢呀,一直都喜欢的。” “行,那你就赶紧去办事情,然后快快地回来,咱两去开杂货铺,我要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我直接靠在秦玉朗身上,还是很舒服的。 “好。”秦玉朗幸好只回答了一个字,要是长篇大论的话,就根本说不出来了,因为肖不修直接推门进来,根本都容不得秦玉朗继续说话。 陈一陈二站在门口很是尴尬,也完全不敢阻挡肖不修。 “肖小七,文书处需要你。身体好了,就赶紧去干活。和秦玉朗也说的差不多了吧?这里是南厂重地,未经本都督允许,不得擅自进入。”肖不修说话也挺字正腔圆的。 “等下啦,再说两句嘛。”我都不想看他。 “不行!”肖不修居然直接拎起了我,让我站到他的身边,然后对秦玉朗说:“南厂的事情要办好,之后本都督也不会亏待你的。” 秦玉朗笑着站起了身,冲他拱了拱手,才说道:“不用肖大人说,草民也会竭尽全力找到那些孩子,将嫌犯绳之以法。请大人也好好对待小满,等我回来是要和小满开杂货铺子的。” “哼,等你回来再说。”肖不修那个表情也挺难拿捏的。 “小满,我先走了。等我回来,我们详细说。”秦玉朗要伸手摸摸我的头发,结果又被肖不修拦住了,他只好冲我摆摆手,走了出去。 “哎,注意安全哈,等你。”我赶紧喊道。 “肖小七,南厂重地,不许大声喧哗。”肖不修又变得很严厉了。我瘪了瘪嘴,又坐回到桌子前,倒了杯热茶,问道:“大人喝水呀?” 肖不修这才坐了下来,接过了杯子抿了一口,然后低声说道:“秦玉朗身份不明,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啥?”我本来也是想喝口水的,结果手只能愣在了半空中。 “他的左小臂内侧有一个刺青,已经被磨掉了,仿佛就是个小伤疤愈合后,或是胎记一样,看起来不起眼。 但看起来很像是西凉国皇族的标识,并且能够有这个刺青的人,非富即贵,或者也是在皇族中拥有特殊的地位。对于这个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因此,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你的周围,不知道要做什么。”肖不修的表情很严肃,我整个人都凝固住了。 肖不修说的那个小刺青我见过的,我一直以为是秦玉朗的胎记,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因为我的左小臂内侧也有一个比小指甲盖还小一点点的白色圆点。 所以我还和秦玉朗开玩笑地说我和他绝对是缘分天注定,特别登对。 现在这么说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啊,你想多了吧?情郎小哥哥就是个货郎啦,人家爹娘都在这里,你干嘛疑神疑鬼的。” 我又把杯子放了下来,拿起一块小饼子吃。不过,这个居然是杏仁味道的,我最不喜欢。所以就把剩下的半块递给了肖不修,“不好吃……” 肖不修直接拿过来吃掉了,也皱了皱眉头。“还是桂花糕好吃,以后不让他们做这个了。不过,据说这是你师父要他们做的,说是给你败败火。” “她知道我最不喜欢这个味道,故意的。”我也皱了皱眉,“我师父很厉害么?武功很高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对付起来都有些困难。”肖不修回忆了一下他们对打的路数,“她的武功路数很杂,倒是和九叔有些相似,但又不属于孤独教派,应该还有一些创新和演变。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师父?隅月庵的尼姑么?” 来了来了,肖不修开始了。 幸好我之前已经想好了说辞,“我去的时候,师父就在隅月庵了做尼姑了。我是因为摔坏了脑子,昏迷了很久,是师父给我治好的。 后来就说看我傻乎乎的,不会作妖的那种,就收了我当徒弟。 我可不知道她武功这么厉害,当时她要教我武功,可是我情愿在床上躺着嘛。 那时候是个大夏天,外面特别晒,她要我去蹲马步,我就装头疼,所以就没学。 但她觉得既然做了我的师父,怎么也要教我一些东西的,所以就让我开始写大字,学经书史书文章等等等。” “嗯,能够想象你当时那个赖皮赖脸的不学武功的样子。” 肖不修居然还略略笑了一下,让我的心都漏了半拍,看着他有点犯傻。 “哎,还是个小傻子,难怪你师父每天大呼小叫的,也是快被你气死了。” 肖不修说话的样子居然有点宠溺的样子,我又有点犯傻,更看着他发呆了。 “行了,这案子也算是了结,其余的事情已经让文书处和京畿府的人接手处理,你可以再休息几日。这几天就跟在我的身边,趁着春暖花开,我带你出去转转……” “不要啊!”我立刻就拒绝了。 肖不修挑着眉,瞪着眼,呲着牙,还「哼」了一声,这还真的挺肖不修的。 “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觉得吧,每次跟您出去转悠,都没什么好事。所以吧,我情愿就在南厂里再躺几天。 您要是不嫌弃呢,我就跟着您身边转一转,随便伺候您吃个饭,写个字,洗个澡什么的……”我的笑容也略略大了一些。 “好。”肖不修干脆地答应了下来,随即又站起了身。“走吧,去书房。我这边有不少事情要处理的,你跟在身边也好,帮我写一些东西。还有不少折子是需要看,然后分发到各处去处理的,你也来学着点,以后万一遇到急事我出去,你好能接的上手,多做一些,这样我也能躺一躺。” “啥?大人啊,不是说我可以休息几日么?”我被绕晕了,这到底是让我休息呀,休息呀,还是休息呀? 不过,没有安静两天,京城的贵女就打了起来,一时间都搞成了笑话在京城里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柄流传。肖不修也听到了不少,眉头皱的就更紧了。 我赶紧找高秉文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赶考的一百名考生已经全部进了京城,也在各大客栈住了下来。 一时间,京城的贵女们也进入了选婿的高峰期。每家每户都派出了亲信去考察这些考生的品貌,相中一些候选人后,就暗暗留意,若是能够高中前五名,就都能够成为东床快婿。 即便是前十名,也可以是商贾之女的首选。反正一时之间,这些考生们每每出门的时候,都成为人们争先目睹的对象,也是相当热闹。 果然是年年岁岁都一样。想当初,曹贵妃那个闺蜜卓敏敏的丈夫韩聪,不也是在京城科考时,与卓敏敏遇到,不管是谁看上了谁,设计了谁,最终也真是悲剧一场。 不过,即便是有卓敏敏韩聪的事情在前,也并不影响京城贵女们择婿的热情。 有胆子大的贵女都跑到考生入住的客栈一瞧究竟。这不,就有两个贵女直接为状元候选人之一的刑部侍郎的小儿子徐世珍打了起来。 虽说徐世珍之前被空空钟搞得整个人都精神失常了,但人家的父亲还是厉害的,找了皇上安排了御医给问诊,十几副汤药灌了下去,整个人都精神了,似乎比之前更聪明了不少。 并且,也更爱念书习武了,每天斗志昂扬,说是死活也要考中文武双状元,然后进南厂…… 这事情……肖不修瞅着我,阴阳怪气地说道:“听说徐世珍是因为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才进南厂的。可救了他的人,明明是本都督。不过,他要是真的进了南厂,他父亲第一个就不同意。 因为我已经立下规矩了,从今年起,只要进南厂的人都必须先自宫。所以,你觉得他还能来么?” 那表情,为什么我总瞅着那么别扭呢?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不过,忽然想到这要是周不全中了状元进了南厂,岂不是也要先自宫?那他周家堰就真的绝后了……这不太好吧。 不过,既然有徐世珍这么有力的竞争对手,周不全也未必能够中状元。 当然,徐世珍要是中了状元,也未必能进南厂,皇上第一个不同意,人家还等着徐世珍做大月国的文武状元,说不准还有个丞相的职位等着他呢。 京城的两名贵女,一是刑部大员顾诚的女儿顾大小姐,一是户部大员李俊杰的女儿李真儿,两人平素关系也不好,这一次更是为了徐世珍在客栈里大打出手,披头散发,鼻青脸肿,搞得路人皆知,影响很恶劣。 皇上一怒之下,就让禁卫军把这两人都拘进了宫,打算自己亲自教育一番。 不过,他连自己那三个皇子都没教育好,还想着用自己的皇权权威去教育贵女们,估计也是没什么希望的。 两位贵女也是没在怕的,甚至放出话说,若是有人干把金銮宝殿上的玉桶打碎,这两人就再也不闹了,并且一心一意伺候此人—— 若是男人,两人就愿意共事一夫,若是女子,就做这人的一辈子奴仆,绝无怨言。 “肖小七,跟我进宫吧。”肖不修那表情,似笑非笑,搞得我毛骨悚然。 “大人,我想睡一会。”我努力地往门口溜了溜,肖不修身形一晃就拦住了我的去路,低头看着我,并且越靠越近,那声音温柔异常,“肖小七,你不会想要我把这两位贵女收入房中吧?” “哦?其实,我也是没什么意见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第三百五十五、为了贵女打玉桶 少了皇后的宫里,似乎透着那么一点点清冷。虽然皇后也不见得总是出她自己的宫门,但是她若是不在,还是感觉少了些什么,可能就是皇上的笑容吧。 我跪在大殿里的时候,一脸的疲倦。因为我的确是挺困的,肖不修起的早,睡得晚,我为了配合他的作息时间,已经尽量睁大了眼睛熬着了。现在皇上让我和那两个贵女都跪在大殿上,他和肖不修又去密谈了。 问题是,我又没犯错,为啥要我跪在这里?我和这两个贵女也不熟,彼此甚至都没有见过,一点共同的话题都没有,很是尴尬呀。 这两个人也一脸的嫌弃我,可能是因为我随便套了个外衫就过来了,都没有梳洗打扮。可是,肖不修也没说要我收拾一下,只是说进宫就好了。 失策了! 面对这两个如此好看的小姐姐,我心里很是惭愧,同时又真的特别困倦,上下眼皮一直打架,根本就停不下来。大家沉默地跪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我终于忍不住直接躺在地上睡了。 不过,横空冒出了一个兆麟宇兆大人,他在一声怒吼之后,直接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还让他的随从给我披了个棉袄,拖我到大殿外面的阳光下晒着。 这位大人可不是外人,是钦天监的监正大人,翰林院的前任院长兆麟宇,之前在周家堰案、空空钟案以及科考的主考官首席。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把那块空空钟的姐妹石捐赠给了钦天监后,那几位老大人们都高兴坏了。 虽然至今都没琢磨出来这个东西要怎么用,但是毕竟很可能成为传世的宝贝,并且会在他们手里诞生,也是非常令人兴奋的事情。 我眯着眼睛看着兆大人,问道:“您这是干嘛来了?” “进宫给皇上讲故事玩。”他资格老,之前就是皇上的半个老实,所以一点都不见外。 “哦,那就是讲完了吧?问问皇上能放了我么?我又没当街抢徐世珍,干嘛要我也跪在这里?” “让徐世珍给你求情吧,他也在这里呢。”兆大人摸了摸我的额头,问道:“天气都热了,你居然没出汗?我那里还有一颗人参,要不然给熬一熬?” “别呀,不能老吃人参吧?喝点鸡汤就挺好的,要是能再加几个鸡腿也是好的。否则一只鸡只有两只腿,不太够吃的。” “肖小七,你这赖皮赖脸的,跟谁学的?”兆大人一脸的黑线。 “不知道呀!反正不是肖大人。”我的笑容可灿烂了。 “嗯,这个必须是。你们家肖大人,我都没见过他的笑容。你瞅瞅他那个小白脸的样子,真的不如徐世珍好看。 要不,你也跟那两个小丫头争一争,嫁给徐世珍吧。再说了,徐世珍还是很喜欢你的,也知道知恩图报,毕竟你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别别别……”我否认的速度相当快,因为我已经看到那两名贵女气势冲冲地走了出来。 大家同样是在大殿上跪着,我的腿都已经不听使唤了,她两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果然是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倍棒。 “兆大人,徐世珍在哪里?”李真儿果然脾气大,看起来也和兆大人很熟,所以也没啥忌讳。 顾宝儿瞪着眼睛,看着李真儿,“怎么着?你还想在宫里直接找徐世珍?要皇上指婚么?” “那怎么了?不行么?我和徐世珍也是认识的,毕竟也一起读过几天书,吃过几顿饭,总比你好吧,你不过是见过几次而已。”李真儿那口气,果然欠揍。 顾宝儿一听就急眼,直接上手去抓头发了。李真儿怎么可能吃亏呢,也伸出五指钢叉,各种去扯顾宝儿的头发和饰品,一时间两个女子扭打在一起,那个场面看起来也是挺热闹的。 我看惯了南厂那些侍卫们一招一式的对打,忽然看到两个妙龄女子的扭打,还挺有意思的。 所以,我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裹紧了我身上的棉袄,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还在心里默默分析了一下,这种打斗方式胜负应该不太好分出来。 但是重点是要对方难堪,比如把对方的头发揪乱,衣衫扯开,最好还能够把妆容抹花,反正是越乱越好。 兆大人站在我的旁边,以他一个能够做爷爷的身份,自然不会去给这两个小姑娘拉架,所以也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还问我:“如何?” “打得不够惨烈,皇上不一定能来。”我老实地回答。 “所以呢?要皇上来么?”他继续问。 “他来做什么?”我问道。 “看热闹。”兆大人也老老实实回答。 “看来他挺闲呀。”我也是口无遮拦,完全没有多想。 “那是,最近民情很稳定,他的威望也很高,事情也少了不少。所以也挺高兴的,来看看女孩子打架,就当做是娱乐项目了。” “别呀,人家两位大小姐可是为了终身幸福在努力的。” “那你呢?你要不要也努力一下?”兆大人那个笑容也是挺够够的。 “徐世珍?我不成,我这么没学问,配不上人家的。”我立刻摇头。 “可他喜欢你呀。”兆大人的笑容暧昧了一些。 “我又跟他不熟。” “等他进了南厂,你们多了解一下就好了。” “不不不,我们家肖大人说了,以后进南厂的人都要自宫的,可别让徐世珍来,否则他家,不不,家族的人都会过来砍我们的。” “没事,让皇上下一道圣旨说徐世珍可以除外的。” “别呀,不能破坏了我们南厂的规矩。”我隐隐觉得兆大人在给我挖坑,就往柱子后面多看了一眼。 果然,皇上,肖不修,徐世珍站在柱子后面,把我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并且,也都没有去劝架的意思。 那我要不要去劝架?大家都是女孩子,也许可以好说话那么一丢丢?我往前迈了一步,兆大人又扯住了我,问道:“肖小七,你干嘛?” “劝架?”我小声说。 “你可以?” “试试呗。要不然,这多难看啊。”我撇着嘴,看着这两个姑娘已经看得到明面上的血痕和红手印了,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想着如果真的有危险,肖不修大约还是可以救我一下的。 所以,我还是勇敢地往前又走了两步。其实,这个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厮打得没什么力气了,并且心里也都很清楚,这个样子不仅难看,若是日后传出去这两个人嫁人的事情也不太有市场了。 “两位小姐姐,咱们先歇会?”我又往前走了走。 “肖小七,这事情都怨你!”李真儿刚好停了一下手,结果被顾宝儿一个大耳刮子又扇了一个趔趄,差点就趴在了地上。 我瞬间就往后站了站,速度也是挺快的。“嗯,怨我。反正也别打了,皇上他们都来了,徐世珍也在呢,这未来的夫君在呢,你们两人这个样子,也不太好吧?其实,你们都嫁给他不就可以了?何必呢?” “不要!要独占!”这两人在这件事情上居然还挺一致的。 “肖小七!”顾宝儿扯住了李真儿,并且两个人都住了手,虽然样貌已经完全不美了,披头散发狼狈到极点。 但是,依然还是有大家闺秀,贵女的气质。顾宝儿昂首挺胸地看着我,说道:“之前我两就说过了,想要给我两劝架,除非把金銮宝殿上那个玉桶打碎一只,我们就收手。” 金銮宝殿,皇上的龙椅两边各有一只玉桶,是当年皇后的陪嫁,据说不算特别值钱,到那也挺好看的。 重点是,那是皇后的东西,皇上又宠爱皇后,自然不是钱的事情,而是情义。 所以,有时候很多女眷在打架的时候,都会说上这么一句,也算是赞叹皇上皇后的情深意切之类的。 居然拿这种事情威胁我?我不管了。 “那你们两慢慢打吧,我不管了。”我揣着手打算直接走了,结果这两人倒是冲了上来,扯住了我。 幸好我还是有个棉袄的,这两人的长指甲没有扎到我,但也的确是吓坏我了,大喊道:“肖大人呀,快来救我呀!” 肖不修倒是晃了一下身形,快速挪了过来,但是这两个姑娘把我拉扯得很紧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徐世珍也跑了过来,低吼道:“你们闹够了没有?我还没有想要娶妻,大丈夫要先立业,做出一番成绩……” “徐公子,你是不是看上肖小七了?不可以!我不同意!”行吧,这真是一场混战。我的头发也被扯住了,说不准马上就变成秃头肖小七了。 “等下等下等下!”我也吼了起来,兆大人给我的棉袄已经被揪掉了,不能让她们也把我的衣服扯坏了,那可是肖不修给我的买的,很贵的。 “你们扯着我,我也不能去打碎玉桶呀。松手松手,我现在就去打玉桶!” 这话一出,这两人还真的松了手,齐齐地看着我,“你真的敢?” “嘿,这也不是随便说说的呀。”我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问她们,“所以,我打碎了玉桶,你们两就不打了?真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这两个姑娘也真是够了。 我也没搭理他们,直接抄起裙子,快速跑进了金銮宝殿,瞅了瞅边上有个小香炉,直接拿了起来把右手边的玉桶打碎了。 声音不清脆,还有那么一点点发乌,说明这个质量真的挺一般的。我往后退了两步,生怕碎玉的渣子划伤我。 大约是我的速度太快了,这群人也只来得及看到我的砸碎玉桶的样子,都没来得及阻止我。 这两个贵女已经脸色惨白地站在我的身后,瞅着我说道:“肖小七,你有种。” “嘿,不打了吧?”我笑着说道。 “肖小七!”肖不修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徐世珍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因为皇上已经一脸黑炭地走了过来,瞪着眼睛看着我。 “肖小七,你想造反么?”这大帽子扣下来,所有人都立刻跪在了地上,连兆大人脸色都变了。 “没有呀!”我虽然也跪了下来,但是还是挺正常的,瞅着皇上的脸,他居然这几日胖了一点,看来也是心宽体胖。 “那你为何要打碎玉桶?”这口气虽然不太好,但是也不至于愤怒,就是比较生气而已。 我想了想,说道:“皇上,我这可是为了大月国着想。您看哈,书上有说过的,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只有一统江山,哪里有二统江山的,多不吉利呀。我这可是为了大月国好,所以才打的。” 皇上听完,明显愣了一下,眼睛瞪的越发的大,直接说道:“这倒是对的,只有一统江山,哪里有二统江山。嗯,打得好!可以。” 这跪了一地的人也愣住了,都抬起头看着皇上,虽然皇上的脸色还是有点难看,但是没生气了。兆大人立刻就说道:“对对对,一统江山嘛。” 徐世珍也赶紧附和着说了几句,还念了几句诗,搞得很有学问的样子。只有肖不修瞅着我没说话,但往我身边默默挪了挪。 但那两个闹事的贵女又不乐意了,看着我说道:“肖小七,你还敢说徐世珍不喜欢你?你看他都为你念诗了!太过分了!” “要是想要我们不争徐世珍,你有本事把另外一只玉桶也打碎呀!我们两个一辈子跟着你,给你做牛做马,毫无怨言。” “啊!”我的嘴张的有点大,的确刚才已经是挺冒险的了,见好就收手呗,居然还来。 我瞅了瞅这两人,又看了看皇上,一时间有点犹豫不定。 “可我真的不喜欢徐世珍呀!其实,你们干嘛不看看我们家肖大人呀,多好看呀!颜值天花板呀!嫁给他多好呀!” “肖小七。”这两个贵女还没说话,肖不修已经吼了我一嗓子。 “在的在的在的。”我揉了揉耳朵,转身对他说,“大人呀,别这么大声呀,我就在你眼前呀。我没说错呀,你娶了这两个贵女也是好的呀,合适的。 反正徐世珍也没有要娶媳妇的意思,让他在待两年,你先把你中意的娶走……哎,疼疼疼,别揪我头发,会秃的……” 肖不修也真是的,随便说说嘛,居然还生气了,生气就生气呗,还揪我的头发。 “肖小七,肖大人我们自是不敢嫁的。他愿意找谁就找谁,我们也不在意,因为也根本不敢在意。 不过,若真的要我们放弃徐世珍,你就把另外一只桶打碎吧。 我二人此次之后也不会再争吵,也就断了嫁给他的心思,一心一意侍奉你。并且,我们也进南厂,只伺候你一人。” “啊!小姐姐呀!醒醒!”要不是肖不修揪着我的头发,我肯定是要揪那两个人的头发的。这不是要害死我么?当着皇上的面,再打碎一只,真是会死了又死的。 第三百五十六、肖不修,你喜欢我么? 一边是肖不修揪着我的头发,一边是两位贵女小姐姐给我挑火,兆大人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热闹,徐世珍倒是很老实,跪在我的身边低声说道:“小七大人,没事的,反正我不会娶她们两人,我是要中状元进南厂的……” 我攥了攥拳头,抬眼看了看皇上,他倒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瞅着我,估计是谅我也不敢再砸一个了。 我转头问肖不修,“大人,皇上要是抓我进了大牢,您能给我送饭么?” “可以。”肖不修揪着我头发的手依然没松开。 “那他要是砍了我的头,您能劫法场么?” “不能。”肖不修还挺认真,“食君俸禄,忠君之事。” “那要是禁足冷宫,您能陪我住几天么?”我的笑容尽量好看一点,用手慢慢拨开他的手,继而抓住了他的手。“放心,我可不喜欢徐世珍,我只喜欢大人你呀。” “嗯,我知道。”肖不修一脸的戒备。 “肖小七,大家都知道你喜欢肖大人。”顾宝儿居然还在煽风点火。 “是呀,肖大人也知道的。”我白了她一眼,然后对皇上说道,“可不可以揍一顿这两个贵女呀,好讨厌。” “可以。”皇上的脾气也特别好。 “那就行了,以后她们两人给我当奴仆的时候,我也好使唤的。” 我笑眯眯地直接伸出了自己的脚,一脚就把另外一只玉桶踹了出去。 就说这东西质量不好,并且是特别不好。直接被我踹到了另外一只大香炉上,然后,就碎了。 大殿里异常的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半晌,皇上都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肖小七,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么?” “知道呀,刚才我都问过肖大人了,三种情况,他会怎么办?他也回答我了。”我收回了自己的脚,盘腿坐在地上,一本正经起来。 “刚才打碎玉桶时,你告诉朕应该一统江山。现在,你连朕的江山都打碎了么?” 这话说的很是严厉了,大家又全都趴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肖不修厉害,拉住我的手,说道:“皇上息怒,肖小七只是贪玩……” “贪玩?我看她是胆大妄为!”这一次,皇上的脸色果真不好看,并且有点怒发冲冠的意思。幸好他有个皇冠在脑袋上,否则都发都会竖起来吧。 “嗯,胆子特别大。”我依然是盘腿坐着,丝毫没在怕的。 “其实您也看到了,这个玉桶的质量很差的,随便踹了一脚就坏掉了,所以呢,就应该砸碎,换一个新的桶。 我们之前在周家堰的山坳里找到的那块神奇的石头,它是那个世间很有名的空空钟的另外一部分原石,很是神秘且神奇,就用它来做一只桶好了。 那空空钟虽然被我弄坏了,但是至少也存世三百年了。如果我不是故意弄坏,那么,它必然会千秋万代。 所以呀,现在把那块石头雕刻成桶的形状,岂不是意味着大月国千秋万代永世流传,可比那个玉桶强太多了。” 我的这番话说完,兆大人都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透露出赞许的目光。肖不修只是捏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其他人都低着头,都不敢看皇上。 大月国的皇上死死盯着我,问道:“你可知,这玉桶是皇后送给朕的礼物,意味着朕与她的情感坚定而纯粹,包容而经得起岁月的锤炼。你打碎了它,就算是朕饶了你,皇后也未必会饶你的。” “那也不一定。”我摇了摇头,“说不准皇后也挺高兴的,正好可以换个新的放过来。并且,这个更加贵气,回头让兆大人找个工匠什么的,把皇上皇后的爱情故事刻在桶上,绝对是万古流传,那才叫厉害呢。” 皇上听完这句话愣了愣,然后居然就高兴起来,又想了想,不知道琢磨什么事情了,还给自己的想法肯定地点点头,“你这话还是有道理的,就这么办吧。” 哟,皇上同意了。其实不同意也得同意,两个桶都让我弄坏了,还能咋办呢? “那兆大人赶紧搞个样式出来,就快一些去搞那个大石头了。”我也赶紧说道,趁着皇上心情好,赶紧脱身才好,“那石头毕竟也是经过我的手,所以我也去搞一搞吧。皇上呀,那我就走了哈,您要是你还有什么事情,回头咱们再说哈。” “肖小七!”皇上还是精明的,厉害的,神武的,立刻就识破了我的招数,“你少糊弄我。刚才你也说了,三个选项,我选冷宫禁足,你滚回你的冷宫去,禁足一个月,罚抄经书一千遍。” “一千遍呀!太多了吧!”我有点替自己的手腕痛苦。 “多么?你不是抄得挺快的么?”皇上眯着眼睛看着我,“你的肖大人可不能陪你住几天,因为这几日就要科考了,他是要陪着朕住几日的……” “哦哦哦,那我自然是不能和皇上抢肖大人的,他陪着您好了,都是您的。”我立刻说道。 “这还差不多。”皇上居然露出了笑脸,不过转瞬就黑了一下,“顾宝儿,李真儿,亏得你们还是大员的女儿,也是朕眼皮子下面长大的孩子,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大打出手,真是成何体统! 简直是有辱门风。刚才肖小七也说了,让朕揍你们一顿,那就揍一顿吧,一人一百军棍,不得作弊。等伤养好了,就要履行自己的承诺,伺候肖小七去做奴仆。” “皇上啊!”这会儿这两人倒是怕了。 “别喊朕,刚才怂恿肖小七打碎朕的玉桶时,怎么说来着?再说了,肖小七是个傻子,不知道玉桶对于朕的意义,你们两个从小在京城里长大,又常常进宫来玩,能不知道么? 就算是朕要罚肖小七打碎玉桶的错,也必然是先罚你们两个。现在,朕不罚她了,但也是要罚你们的。” “啊呀,皇上咋这么英明呢!”我的笑容绝对特别真诚,并且很是麻利地跪了下来,给皇上磕了个头,表示很服气的。 “李小满,少来这一套。刚才喊你肖小七,是因为肖不修一天到晚罩着你,因你是个破案奇才来处理的。 现在,你不过是在冷宫里住的李小满,回头朕再好好收拾你。一千遍经文先抄起来,这个必然是不能少的。” “可以可以,没问题,我可以。”至少没有进大牢,也没有挨打,就是回冷宫住,并且还是我刚刚装修好的,已经散味散得差不多的崭新的冷宫呀,划算的。我的笑容更加真诚了起来,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皇上摆了摆手,立刻内侍们就分别上来,先是把两名惊慌失措的贵女们架走了,然后又有内侍请兆大人起身,并搀扶他和皇上一同出去闲聊了,说是赶紧设计一个「一统江山,千秋百代」的新式样出来。 肖不修恭送这两位走了之后,从跪着的姿势也改为了盘腿,就坐在我的身边,不过我们周围那一地的碎片看起来也挺危险的。 “大人呀,不用管我的,您也跟皇上走吧。”我推了推他。但是他完全没动,只是看着我,眼睛还挺亮的。“干嘛呀?您忙去呗。” “肖小七,你可曾想过后果么?”肖不修问我。 “啥?”我反问道,“需要想那么多么?不是应该尽快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么?东西是死的,坏了还可以再修补,但人是活的,若是过不去这个坎,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幸福吧。” “这话什么意思?”肖不修又问道。 “两位小姐姐明显就已经执拗在这个徐世珍身上了,一时半会也解不开。但是最快的办法就是这个。 并且,过些时日,她们可能就发现徐世珍未必有看上去那么好,会觉得自己特别傻了。那时候,岂不是更惨,名声也坏了,不好再嫁人了。” “那你就没有为自己想想么?” “想什么?想嫁给徐世珍?那万万不能够呀!我喜欢的是肖大人呀,大家都是知道的呀。”我的嬉皮笑脸的确也不是很可爱,因为肖不修皱了眉头。 “大人呀……”我就知道他不好糊弄,只好拖长了尾音,对他说道:“我知道的,我是肖小七,您会帮我。刚才在那样的情况下,您第一个站出来说话,我很感激的。谢谢肖大人呢!” “我说过,你一天是肖小七,我就一天保护你。” “知道了。”我点点头,“所以,我喜欢您的。” “这一次是真心话?”肖不修靠近了那么一点点。 “我什么时候说的不是真心话?”我也靠近了他一点点。 “你就没有说过真心话。”肖不修也继续靠近了一点点。 “哦,那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吧。”我直接后仰过去,躺在了大殿的石板上,看着华丽繁复花纹的天花板,幽幽地说道:“您也没有说过实话的。” 肖不修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站起了身,直接走掉了。 这场对话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很多事情都在发生变化,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李小满,或是南厂肖小七能够掌控的。 事情又发生了偏离,在这一场闹剧中,我看到的不是肖不修的护短,而是皇上的维护,这个已经是特别明显的事情了。 他知道了一些什么? 现在细细想想,这位皇上自我入宫之后,并没有严厉对待过我,并且每一次都是维护,照顾,甚至是相当的偏袒和爱护。 很明显,之前我身体很差的时候,他还去南厂偷偷看过我。 这一次我竟然胆大妄为地打碎了他和皇后的定情信物,他也一点都没有生气,并且还惩罚了别人,给我立了威风,这难道不是太奇怪了么? 一个会破案的小臣,不可能得到这样的厚爱的? 即便是我破的那些案子,为他树立了更高的威望,和权威性,甚至得到了更多人的爱戴。但是,我始终应该是一个臣子的待遇才对。现在,却是宠爱,不,溺爱。 又躺了一会儿,地板实在太凉了,我后背都开始疼了。有内侍轻轻走过来问我:“小主子,皇上说让您麻利地去冷宫躺着,别在这里碍眼。” “哦。”这话的口气还真的挺皇上的,“帮我一把,我起不来。” 我这小身子骨,的确是太瘦了,又惊吓了一阵子,出了好多汗。现在完全不听使唤了。 这内侍也是个脸熟的,直接上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惊呼道:“小主子,咱们还是赶紧去被窝里躺着吧,这额头都发烫了,怕是又要病了。这春天发起来的病不容易好呢。你等等,我这就叫人去把你弄回冷宫里躺着,再去叫个御医来瞅瞅……” 他倒是一溜烟儿地跑了,还真的挺快的。但是,你倒是先把我扶起来再走呀。 结果,我自己费了半天力气才爬了起来,一手还按到了玉桶碎片上,直接流了血。这算不算是皇后对我的惩罚? 我把碎片拔了出来,那上面的花纹还挺好看的。有点像我小时候束腰用的腰带花纹,一团团的梅兰竹菊,还是精美的。 所以说嘛,就算是质量不好,那也是皇家御用的精品。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要不,找人把这些碎片扫一扫,拣一拣,再做几件首饰应该材料也是够的。 一边琢磨着,一边歪歪地往前走,搞得自己还挺凄惨的。 肖不修还是又出现了,直接抱起了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李小满,回冷宫去吧。” “哦,好的。”我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眸中发现什么。但是他的眼眸之中全是我的眼眸,一点都没有别的东西。 “肖大人,你真好看!”我特别认真地说道。 “嗯,我知道。”肖不修面无表情。 “我喜欢你的。” “我知道……” “那你喜欢我么?”我一直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不喜欢。”肖不修那个冷漠的脸,挺伤人的。 第三百五十七、嫁状元 我在冷宫住了下来,吃穿用度和原来一样,只是没有人伺候。 这也是挺奇怪的,按道理来说,至少要有个老嬷嬷来稍微帮我一下的。结果,什么人都没有,连个小宫女都没有。 冷宫已经修建成了一个二进小院子,肖不修搬到了前院,说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就搬到宫里协助皇上干活。 那么,他自己原来住的内侍监过于破了,就相中了新装修好的冷宫。地方大,东西少,非常适合他。 反正,人家玉面修罗想要什么,只有皇上才能说一两句,一般人都只能说好好好,是是是。 更何况,我还曾经说过要肖不修陪我在冷宫里住几天,现在人家堂而皇之地住进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是,我咋就高兴不起来呢? 因为,我一个人住在后院,还关着大门。若是有什么需要,只能喊站在门口的陈一陈二,然后他们就会帮我。当然,我一般也没有什么事情。 他们要做的就是把一日三餐和一日八顿药给我端进来,然后把那些宣纸和笔墨拿进来,抄好的经书才拿出去。事情也不复杂,眼瞅着这两个人就胖了起来。 别看肖不修住在前院,但我基本上没有见到过他。当然了,我也出不了我这个小院子,他似乎也没有来过。 最近科考,忙得他连睡觉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全程都是用跑的。所以,影子肖小三肖小五他们我也完全没看到。 我的日子过得很安静,无风无波地过了一个月。 顾宝儿和李真儿瘸着走进冷宫院子的时候,我都觉得实在是太好了,终于有人跟我玩了。 于是,亲亲热热地拉着她们的手,要她们陪我去搬宣纸。 这两人一脸的苦瓜样,差点哭出了声。“小主,不好这样吧?我们两这也是被打了一百军棍的?” “不能吧,不是说只打了十军棍么?然后每年十军棍,哈哈哈,皇上真是太英明了。” 皇上也是个好玩的人,他知道一百军棍一次性打完,这两个女孩子也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他改成了每年一次十军棍,今年由他来打。以后的九年,由我来确定要不要打。 反正呢,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每年十军棍之外,还可以无限增加。我要是觉得这一年她们两人伺候得好呢,就不打了。 因此,十年为期。 若是十年内,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婚配,但是不能成婚。必须先伺候好我,才可以出宫去。 反正就是硬生生地把这两人拖成大龄女青年,才让皇上心里舒坦一点点。 这是什么心思?简直了。 不过,这两人也没说什么,并且还对我表白了一番。觉得我还是很厉害的,值得她们崇拜,喜欢,心甘情愿跟着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觉得最近的确是胖了点,有点变成大盘子脸了。 当然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关心顾宝儿和李真儿能不能干活,最重要的是,我要听八卦嘛。 所以,她们两要是不太能干的事情,我都自己全都干了,并且顺道还帮她们搞一搞什么。 吓得这两人立刻就跪了下来说道:“小主子,我们可是来伺候你的,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就是让肖大人知道了,我们那九十军棍立刻就招呼上了呀。” “行吧,随便伺候一下就成了,我不太挑的。”我坐在炕上,开开心心地嗑瓜子,这两人开始抄经书。 毕竟当初皇上可没说要我亲手抄经书,只是说抄经书。那么,反正她们两抄了,也不算什么大错。所以,在我磨磨叽叽地抄了三百张之后,就丢给她们去抄了。 她们的字虽然难看了一些,但是胜在能写。我咋这么聪明呢。 肖不修不许我嗑瓜子,说对牙不好。小饼子也不许多吃,说是容易挡饭。 当然,因为在喝药,所以也不许喝茶。结果,一堆规矩之后,我每天下午茶时间只有一壶热水,两块桂花糕,五个小梅饼子。 我忍了,总比没有强。 李真儿和顾宝儿其实也不是什么仇敌,相反两个人之前还算是闺蜜呢,关系好得很。 这一次大家都嫁不成徐世珍了,都放心了,关系又和好了。有时候我都羡慕这两个人的闺蜜情,还挺默契的。 “这不是考完了么?三天放榜呀?为啥现在还没有消息?” 我吃完第五块小梅饼子之后,又灌了一大壶热水,这才把那股子甜腻感去掉。 虽然是太甜了,但也是我要求的,因为药太苦了,苦得我耳朵脖子后脑勺都疼。 所以就强烈要求陈一去把我的原话告诉半夜回来的肖不修,他才说让御膳房做小饼子的时候多放一点糖。 基本上太阳要落山了,我瞅着外面依然很安静,就证明肖不修还没有回来。那么,今日到底是谁高中了状元? “肯定是徐世珍啦,他是最好的!”顾宝儿和李真儿依然眼睛里面有星星。 我白了她们一眼,才说道:“难道不是周不全么?第一,他答应我要中状元的,我才帮他破案的。第二,兆大人说他的学识还是可以的,做个状元也有机会的。第三,人家长得也算好看啦,虽然年纪比徐世珍大了一些,但是好看呀!” “小主子,他可没有肖大人好看。”顾宝儿立刻说道。 “那当然,肖大人最好看。”我的弯弯笑眼都掩饰不住。 “其实说起来,周不全比徐世珍多了几分儒雅气质,但又不是身材健硕,所以吧,其实吧,可能吧,也应该说是不相伯仲的。”李真儿把我说话的口气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了,也是各种瞎说八道。 贵女做侍女的好处就在于,她们的眼界开阔,出身良好,并且很重要的是诗词歌赋样样行,带在身边一是能够起到提醒作用,第二也是很有面子的。 当然,我李山女儿的出身,应该是贵女中的贵女,但大家似乎都忽略了这一点,只是把我当做特别的存在来对待。 “周不全有个问题就是没有背景。他这个周家堰遗孤的出身不太能加分呀。你看徐世珍就不一样了,从小长在皇上身边,周围都是非富即贵,要什么有什么。做他的夫人,特别是正夫人,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啊。” 这两人又开始了,满眼都是爱的光芒。我咳嗽了两声才说道,“可以呀,你们没有想想么,这多累啊。对付他一个就挺闹心的,这人能文能武,可不是简单一日三餐吧。 对话的时候,你要有些学问才成呀。其实,这也是小事情,重点是他家那个复杂的人际关系,全都是权贵,每一句话说起来都要很小心,哪怕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不对,都会造成特别不好的影响。 这太累了,不好不好,说不准这一年到头,都不能平躺一下。 哎呀,对了,还得生儿子,生七八个儿子才能立得住脚……不成不成,他是绝对不能嫁的。” 见我如此嫌弃徐世珍的身世,这两人也是愣住了。估计之前也完全没有想过这个情况,只是一门心思觉得徐世珍的文武双全了。 “那要这么说,周不全倒是一个好的女婿了?”李真儿还真的在思索。 “也不成。”我立刻否定,“血海深仇虽然报了,但这么多年了,一口气吊着,总是想要报仇。所以活得并不快乐呀。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虽然长得还说得过去,也是斯文有礼貌,可以眼神里的那股子忧郁感真是不舒服。还有,他之前算计我去给他破案的事情,至今想起来我心里都不舒服。” “那这两人都不能嫁。”顾宝儿被我成功洗脑,顺着思路继续往下说,“嫁人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开心才好。我要找一个我喜欢的,他也喜欢我的,家里还没有那么多事情的。” “对对对,这么想就对了。”我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一肚子热水,也是很舒坦的。“嫁肖大人吧,这么好看,这么有学问,这么聪明……” “不不不。”顾宝儿和李真儿这一次是五连否认,还真是出奇地一致,“玉面修罗,这要是弄死你,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再说了,很有可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死了,这太难受了。” “那不是很好么?很幸福地死在肖大人的怀里,暖暖的,香香的。虽然有点硬吧,但也凑合了。” 看着我这么说话的时候,这两位贵女的眼神和脸色都变得很差,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出去,肖不修居然就站在窗口瞅着我,一言不发。 “我去,肖大人啊,你居然听我们女孩子的墙根儿呀。不可以呀!” 我立刻就跳了起来,光着脚去关窗户。可肖不修那一声冷笑,让我的手也抖了抖,那两个贵女完全不争气地跪了下来,一动不动。 这大白天的,肖不修居然就回来了,还来了我的后院,也是太阳落不下去了。 我本来是关窗户的手,干脆就直接伸了出去,笑容满面地掸了掸肖不修身上根本没有的灰尘,问道:“要不,您进来坐坐,但小饼子我都吃完了。” “李小满,你胖了。”嘿,这人太不会说话了,怎么能这样说一个女孩子呢?我愣了一下,反问道:“这么明显么?” “嗯。”他还挺认真的点了点头。 “胖了多少?” “不知道。” “那你要不要抱一下试试,就知道了。”我居然这样没皮没脸的,也是挺够够的了。 肖不修果然愣住了,瞅着我都没说话。这两个贵女也没说话,但是有点绷不住要笑场。 “好。”肖不修居然真的答应了,“我看看沉了多少斤?好跟皇上说,嫁妆需要多准备一些,状元郎的聘礼也要多一些。胖一斤,就多一牛车聘礼,应该也是划算的。” “啥?谁要嫁人?”我一定现在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皇上有意把你许配给新科状元。”肖不修面无表情。 “啊哟哟哟,谁是状元呀?”我对这个比较好奇。这太阳都要落山了,才有了状元的消息。 “你希望是谁?”肖不修转身从大门进来了,我又很狗腿地去迎接,还让顾宝儿和李真儿赶紧站起来去给准备热茶。 “别这样嘛,大人呀。我这么傻的,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我扯着肖不修坐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嗯,好看。 我的目光过于热烈,肖不修居然转过头去,看了看这两名贵女,才说道:“皇上说,今年人才济济,乃是国之鸿运的象征。所以,也应该打开格局,不要局限一名状元。因此,今年让徐世珍和周不全并列状元,明早状元袍上身,骑马游街。” “哟,皇上真棒!”我惊讶了一下,但想想也挺对的。徐世珍是他力捧的,周不全是真有学问,且有血案的名气。 这两人本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现在却出现在同一个大殿之上,若是选了徐世珍,恐怕天下寒窗苦读的学子会觉得身家背景太过重要,会失去了对朝廷和国家制度体系的信任感。 若是让周不全做了状元,会令一众官员们感到惶恐,对于世家子弟的气势也是个打击。 所以,他搞出并列第一名,就再一次证明,这个皇上还真是平衡的高手,很是厉害,那心眼也真是多。 “那皇上要我嫁哪一个?”我更加好奇这个事情。 “你想嫁哪一个?”肖不修又问我。 “哪个聘礼多就嫁哪个呗?” “所以,你还是要嫁的?”肖不修靠近了我。 “嫁呀,干嘛不嫁呀,有钱呀。”我开开心心的给他倒了杯水。 “刚才你不是还说不能嫁给徐世珍,因为他的家庭环境太过复杂。不能嫁给周不全,因为他有血海深仇的后遗症。现在怎么又嫁了?”肖不修拿起了杯子,没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我。 “哦,那就是说说。具体还是要看有多少聘礼嘛。”我嘿嘿笑着,“您要想想,能够娶我的人,必须要有钱的。因为我背后是整个南厂,需要多少银子来养活呀。 再说了,我之前答应过您的,无论我去哪里都带着您,我要是嫁了,也带着您呀,您还得给我暖被窝呢……” “噗……”肖不修的热水喷了出来。 “主子……”两名贵女立刻跪在了地上。 “肖小七,你有种。”影子居然都从房顶翻了下来,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没有种啦,我是女孩子啦。”我绝对是故意的,对付肖不修这种人,越是刺探,就越要表现出没所谓,并且还要时时刻刻表达一下爱慕之情。我现在也发现了,他还挺吃这一套的。 第三百五十八、冷宫里的日常 和肖不修闲扯了一会儿,他又翻看了一下我们抄写的经书,表示很不好看,并且狠狠地把顾宝儿和李真儿批评了一顿,这两人成功地哭了出来,并且掩面而逃。我站在一边,默默地把刚才给他的小饼子收起了一半。 “今日得空才过来看看,你身体好了没有?”肖不修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敲了敲桌子。我又赶紧把小饼子放了回去。 “好了好了,都胖了,能不好么。”我问道,“明天状元游街,我能去看看热闹么?” “不能。”肖不修自顾自地拿起了小饼子吃了起来,“皇上禁足你一个月,这才到时间,你就要往外跑,让皇上怎么想?再说了,我都不会去看,你干嘛去?难不成真的要嫁过去?” 又来了,他还真的挺纠结这个事情的。 “不去不去,那我能去藏书阁转转么?找几本书看看,总是抄经书好无聊啊。”我又问道。 “这个倒是可以。陈志典征调去阅卷做整理了,不在藏书阁。最近应该是兆大人的二儿子在替代他的工作,应该是在做一些勘校的事情。” “哦,那我又不找陈志典,我只是想去挑几本风物志看看。” “想知道哪里?我可以给你讲讲。”肖不修兴致好到居然肯给我讲故事,我又愣了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不忙啊?” “尚可。”他又喝了口水,看小饼子对于他来说也是太甜腻了。 “忙完了科考的大事,本都督也是可以歇息几天的。你这里需要添置什么,尽管和我说,我让他们去买一些过来。” “没啥需要的吧。”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东西的确是少了一些,但我也用不上。“我就是有点闲,找个人聊聊天说说话就好了。” “说起来你这个年纪,也的确应该有一些女眷朋友。顾宝儿和李真儿虽然是贵女,但也毕竟年轻。 这样吧,等兆奂烔的身体好一些了,我让他的两位夫人进冷宫陪你说说话,特别是他的正妻,学识渊博,知书达理,品貌端庄,皇上都夸赞她的品行很好呢。” “这又是谁?”居然要给我找人来作伴?这是要我在冷宫待下去么? “兆大人的二儿子兆奂烔,学识品行都很好,只是近些年身体差了些。想当年,也是状元呢。” “怎么这么多状元?”我现在一听状元两个字就头疼,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大月国这么多年,也科考这么多年,多几个状元不可么?”肖不修那表情,真是太难以拿捏了。 又要维护大月国的尊严,又要有小傲娇的样子还得保持自己的美颜,硬生生把我也看抽抽了。只好特别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是是是,您说的都是对的。”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跟那群争风吃醋的贵女们混在一起,一天到晚净想着男人,不妥。” 嘿,他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谁先挑头说要嫁人的? 我开始眼观脚,手两边垂,老老实实也不说话了。肖不修又看了看我,才站起身,说:“明日还是要收拾一下的,两位状元要进宫谢恩,也要谢你的救命之恩。皇上的意思是你也去一下,随便说几句就好了。” “穿什么呀?”我一点都没有推脱的意思,满脑子都想的是:我终于可以出去啦,我要美美哒! “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回头就有人给你送过来。不过,明日你身边这两位贵女是不能去的,你老老实实跟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明日应该是在京城的历届状元以及家属都会来,人多比较乱,你跟住了我,切不可乱跑。” 肖不修站起了身,“今晚早点睡,我看你夜里睡的不是很安稳,一会让他们给你一杯安神茶喝一喝。明日饮食上就可以恢复正常了,无须特别苛刻。” “好的呀!”我也是很开心,但忽然意识到,这人八成半夜又来看过我,或者让影子来监视过我,这两名贵女怕也被教导过了,肖不修对我依然不放心么? 算了,他这样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最大的秘密我都不知道,那又怕什么呢? 恭送肖不修出门后,我转身就去了藏书阁,管他那么多,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藏书阁里果然有几个翰林在忙碌着,我从窗外看了看,有个长得很白净的男子,应该就是肖不修说的那个兆奂烔了。他抬头看到了我,略略愣了一下,才说道:“何人?” “肖小七。”这句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还真是刻印在骨血里了,我居然都没有说我的名字。 兆奂烔倒是笑了,放下了手中的笔墨,走到门口给我开门,并且说道:“见过小七大人!我就是听说小七大人回冷宫住了,家父常常念叨你们之前的事情,也是相当有趣。我还想着我在藏书阁,会不会有机会见到小七大人呢。” “哎呀,兆大人还说过我呀!”我也满脸的开心,被老大人赞美,还是很有面子的。 “是的,父亲对小七大人很是赞赏。这打玉桶的事情,也是津津乐道。说是大月国也真是从来没有如此胆大的女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女中豪杰,有勇有谋。” “哈哈哈,改天我要去请兆大人吃个肉肉,开心一下。”我的嘴大约都裂到耳朵后面去了,笑容实在是,不,是根本控制不住。 兆奂烔四十不到的样子,彬彬有礼,虽然是老古板了一些,但还是挺好的,特别是夸我好的人,我都是喜欢的。于是,我立刻跟他聊起天来,其他的几个翰林也都凑了过来。 大家聊起了周家堰的案子,问我为何要相信周不全,为何能揪出孙吉祥。 我想了想,“我师父曾经说过,要学一些相人的方法,我就是看着周不全浑身上下有那么一股子执拗的劲头,很真实,所以才相信的。 就是那句话: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甚至是看这个人的手指和脚筋,都是一些辅助的方式。” “嗯,小七的师父的确是对的,这就是古人说的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 兆奂烔拽了四句文言文之后,看到我一脸的蒙圈,就笑着解释说,“古人的识人之术,其实颇有道理。这就是说人心会反应在面相上,会展现在肢体中。就说最简单的道理,一个人喜欢不喜欢你,看他愿不愿意靠近你。 如果,初初相识,他便愿意在正常的范围内,再靠你近一些,你就能够知道他是对你有好看的。如果不喜欢,他就会离你远一些。” “比如刚才兆大人看到我之后,特别是猜出我是谁之后,动作非常快的给我开门,和我说话。就是这个道理了?兆大人喜欢我的,对不对?”我真的也挺自作多情的。 兆奂烔直揭鹩医爬愣幡出了声,这才说道:“是呀,家父对你赞誉有加,我自然先对你有了好印象。见到你之后,知道小七大人不是妖魔鬼怪,不是恶童,而是一个可可爱爱的人,自然更是心生欢喜了。 想必,我那两位夫人也会很喜欢小七大人的。明日小七大人也会去状元宴吧?届时,我来给你们相互引荐一下。” “好的好的。”反正现在兆奂烔说什么,我听着都很愉快的。 所以,大家又继续聊了下去,他提出他对案件的一些疑问,我来仔细回答一下。时间过得还真快,居然很快就天黑了,掌灯了,夜深了。 影子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和兆奂烔他们兴致勃勃地研究梅兰竹菊的图案样式,看看如何呈现在最新的「一统江山」之上。影子一脸的严肃,说道:“回去睡觉。” 我瞥了他一眼,居然没有带夜宵。“再说一会儿嘛。” “明日状元宴,要美美哒。”按照我说话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影子还没觉得如何,兆奂烔他们都已经呆住了,看着南厂最神秘的影子护卫,一脸的震惊。 “小七,这真是影子?”兆奂烔问道。 “是的呀。”我已经笑得不成样子了,影子还是挺严肃的。 “行吧,走了走了,过两天再继续。大家都赶紧收拾收拾睡了,明天要美美哒。” 兆奂烔把我送到门口,笑着说:“小七大人,明天一定要美美哒。” 估计我的笑声都能够穿透整个宫墙了,谁说他们都是老学究,其实都是很可爱的。我和影子往冷宫走的时候,我又问了他一句:“梁贵妃好些了么?” “什么?”影子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她不是偏头疼么?你不是去给她医治么?那么,咱们都回来这么久了,你肯定又给她复诊了呀,所以我才问她好点了没有?” 我说的其实挺坦荡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事情,他不应该如此敏感的。 影子直接停下了脚步,站在我的面前,很认真地说道:“肖小七,你想知道什么?” 我也停了下来,我两站在黑暗的宫内的夹道之中,我居然一点都不害怕,还挺有道理的,“不是我想知道什么,只是我很担心你。” “为何?”他沉声问道,没有了美颜肖不修在身边,他那张脸也是颜值天花板的另外一边。 “你和梁贵妃最好什么都没有,是很么都没有。否则,会很麻烦。我倒不担心梁贵妃如何,我是担心你会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很多事情,不是你能承担的。” “所以?”这人言简意赅,说话太少。 “有任何想法,都要收起来。并且,不值得。” “什么值得?”他的眼睛里有一点点光。 “这个你倒是问住了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值得。但是,我就是觉得活生生的在这世间,吃吃喝喝,感觉到每一天都是真实存在的,就已经很幸福了。 比如现在,夜深有些冷,我就想喝些热汤。那种揭盖锅盖,白气扑面而来,看着汤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泡,整个厨房都弥漫着它的香气,光是想想,就已经很幸福了。” “吃货。”他给了评语。 “是呀,我是不是很俗气?可是,热汤滑过肠胃的时候,才是最真实的。有了心,就会疼。对不对?” “你师父说你有心的。” “所以我会疼。”他这句话很明显又是偷听到了我和静心师父的对话,静心师父武功那么高,能够允许影子偷听? 那她就是故意的。“我一直觉得很疼,所以我经常睡不着。可我怕你们也会疼,就希望能够早早提醒一下。” “肖小七。”影子的声音明显有些难过了。 “在的。”我看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心。“我不问了,希望你不会疼。” “我尽量吧。”影子的叹息声,让他的背影显得有些疲惫。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什么?但我也很害怕。 刚回冷宫,顾宝儿和李真儿居然给我准备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并且要求我必须洗个香香,然后搞一搞头发,试试新衣服。 “肖大人送来的新衣服,实在太好看了。一定要试试,看看还有什么不合衬的,我的女红很好的,我可以赶紧改一改。”顾宝儿直接上手先扒掉了我的外衣,猴急猴急的。 我立刻扯住了自己的里衬,死活不让她再脱下去了。“我就问一句,你这动作怎么这么不优雅?就跟要强了我一样?” 这两人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起来。女孩子之间偶尔也会有这种对话,互相描摹一番,也真是够够的了。 我这么单纯可爱的孩子,都被这两个贵女带坏了。影子一脸的尴尬直接消失不见了。陈一陈二原本还站在门口,也都退了出去,并且把门关上了。 这两人更是毫无顾忌,把我扯进了后面洗香香。要不是我强烈要求她们两出去,估计这两人还会过来给我搓澡呢。这哪里是知书达理的贵女,完全是豪放派的侠女。 “李小满,你以为贵女是什么样子的?都端着么?才不是呢。”李真儿比较敢说,“看起来我们这些人身份尊贵,一举一动都必须有模有样,但实际上很累的。” 顾宝儿和她一起站在屏风外面,叹了口气才说道:“都说贵女好嫁,其实最难。高不成低不就,想找个可心人真的很难的。你喜欢的,不喜欢你。 要是门当户对的,又未必是喜欢的。总之,其实皇上现在这样做,我两反而放松下来,没有那么大压力了。” “哦,那你两去找皇上谢个恩吧,他应该也挺高兴的。” “别,他才不喜欢我们呢。据说,皇上很讨厌女孩,所以你看到没,我们这些贵女,就算是在他眼前经常出现,他对我们的态度也就一般般。 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他对你倒是很好的,你赖皮赖脸的,居然他也不生气。看来,这也是缘分。” “哦。”这话说的,我竟然无言以对。 ——题外话—— 嘿嘿嘿,仔细看看吧; 虽然是冷宫日常,但这里面埋了三个案件的线索。 一般人我是不会告诉的。 第三百五十九、状元宴 状元宴,顾名思义,这是一场状元们的聚会。 皇上觉得今年选出了两个状元,更应该大张旗鼓地宣扬大月国的包容和开阔。 因此,这一场状元宴也要把历年来的状元,虽然匆忙了一点,但能来的,都叫来了。 宫城阙高,四面鼓钟,衣衫皆鲜艳,中央列罗绮,春风吹拂时,兰麝闻数里。 这绝对是大月国历史上的一场大热闹。 肖不修也换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居然是有暗黄色纹路的袍子,与皇家的御用颜色很接近了。 我小小地吃了一惊,原来肖不修已经位置这么高了么?那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那我真的要小心一下,不能这样随随便便的对待他了。 他给我准备的是一套贵女中的礼服,果然精致且华贵,梅兰竹菊的图案样样有,甚至更加繁琐艳丽一些。 看起来也并非是仓促准备的,像是之前就做好了,只是没给我看到过。 重点是,这身礼服居然是个绿色的,让我很不爽。穿起来就像一棵植物,虽然也是穿金戴银,但我可不喜欢这个颜色。 我默默地站在肖不修的身后,站在他的阴影里,尽量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他说,这种场合我应该低调一些。所以,我很是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甚至后来都站到了皇上身后的阴影里,龙椅的背后。 皇上瞥了我一眼,愣了一下,才低声问道:“你这打算要站到哪里去?” “肖大人说要我站的低调一些。”我也小声回答道。 肖不修立刻横了我一眼,我又赶紧低下了头。“皇上,臣就是让她来看看热闹,两位新科状元还要谢她的救命之恩,臣安排在了您的御心斋中。” “嗯,行吧,你就站在朕的背后吧,无妨的。”皇上的笑容一直都很饱满,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不少。 “今日皇后没来,往常她也是喜欢看热闹的。你这身衣服倒是皇后最喜欢的,这颜色也是她最钟爱的。想当年啊,她也是如此如花似玉的好年华,好看的紧呀。” 这句话真心不太好接,我继续不吭声。肖不修也没说话,只是按部就班开始准备状元宴的流程了。我就真的像一棵植物一样,低调地站着,看着。 大月国的状元,特别是从皇上任期中也产生了不少状元,各个年龄段都有。 文武状元,能来的都来了,也算是一种荣耀。所以,我也是默默地看了不少人才。然后又再次感叹了一下,还是肖不修好看。 就他那身暗黄色的官服,简直是太精神了!把旁边那三个皇子都比下去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看那个表情,这三个人过得都不错,白白胖胖的,一脸的不关心,心思都不在这里。 三皇子还冲我挤眉弄眼,甚至想过来聊几句。我可是不敢闲聊,这么多人看着呢,我绝对不要出错。 流程过半,宫宴开启。皇上率先敬酒发言,大致的意思就是我大月国繁荣昌盛,未来可期。 肖不修看似平淡,但实际上一直在不紧不慢,有序地安排所有的事情,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让整场宫宴非常紧凑。 状元们携带家眷出席,每一家都搞了一桌,并且是男女老幼同席,也是挺具有突破性的。 要知道,在大月国,这种场面几乎没有。就算是一家人,也未必能够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毕竟男女有别,长幼之分,还是很重要的。 周不全家里没有任何亲人,本来是想叫一下他的同僚朋友过来。 但是时间太赶了,这些人也来不了。肖不修看着他那桌实在是孤单了一些,就让我直接坐了过去,算是周不全的家眷。 我又吃惊了一下,但想想也算是合情合理。毕竟我和周不全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恩人嘛。 嘿嘿,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能够吃到宫宴的,也是摩拳擦掌了一下的。 不过,肖不修提醒了一句说道:“别吃太饱,这些食物看起来好吃,但从御厨房端过来,基本上都凉了。你的肠胃不好,会不舒服的。” 这话真暖心,我记下了。 一片歌功颂德,欢声笑语。我渐渐失去了耐心,听着有些累了。 况且,这一桌只有我和周不全,也是挺尴尬的。我和他虽然在一个圆桌上,但是距离很远,想说句话都很累。周不全虽然很是高兴,但我一点都不高兴。 此时,兆奂烔倒是偷偷溜了过来,坐到我身边问道:“别吃太多,这饭菜是凉的,对肠胃不好。” “哦哦哦,肖大人提醒过我了,我没吃多少的。”我点了点头,他身后有两个身着华丽的女子也悄悄跟了过来,然后坐在了我的身边。他那桌上人多,老兆大人都来了,一家子都在,热热闹闹都快坐不下了。 “我家好几个状元,大家坐着有点挤。看到你这里松快一些,就蹭过来坐了。周状元,可以吧?” 兆奂烔很是客气,周不全一个初初进入如此高阶级别盛宴的人,自然是什么都说好,不敢多说一句。 “这是我的两位夫人,玉珍,璎珞。”兆奂烔很是亲切地介绍。 我赶紧对这两位行了礼,毕竟人家是状元夫人了,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 这两人玉珍是眉目清秀,知书达理,估计就是之前肖不修说要找来教导我的人。璎珞看起来年轻一些,长得很是灵动,眼睛大大的,也是好看的。 饭菜端上来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肖不修和兆奂烔都叮嘱我不要多吃,结果我就是眼巴巴地看着这些冷掉的菜,实在是饿得要死。 璎珞坐在我的身边,偷偷从怀里拿出了两块话梅糖递给我:“小七大人要不要吃一颗品珍阁的梅子糖?” “啊呀,我好喜欢它家的糖,特别好吃的。”我这表情变化得有些快,看得对面的周不全都愣住了,赶紧往我这里凑着看,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我悄声给他普及了一下知识。品珍阁是京城有名的糖果铺子。 虽然是起了一个珠宝店的名字,但实际上是做糖果生意的。 他家的糖果货真价实,味道非常浓郁,话梅糖是真的用一颗颗话梅熬制而成,酸甜可口,有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口中酸酸的,想吃! 一包话梅糖一两银子,价格略贵,但是,这都买不到!我让陈一陈二去排过队,可是也不是每次都能够买得到。 后来他们还说要不要亮出南厂的身份,从气势上压一下他们? 我想了想肖不修那张黑脸,觉得要是让他知道我为了一颗糖使用了他南厂的身份和令牌,不知道会不会又揍我一顿。 所以,这个话梅糖我倒是有,但是一直很小心翼翼地吃着。 没想到璎珞直接掏出了两块,特别豪气。“小七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呀。”她居然兜里还有个小纸包,里面还有七八块。 “啊!姐姐这么厉害!我都买不到啊!”我忍不住了,我要吃一颗。 捏了一颗放到嘴里,那种酸甜的味道立刻引起了味蕾之间的共鸣,极为舒服。我的眼睛都开心地眯了起来,“谢谢姐姐,太好吃了!我超级喜欢!” 女人之间的友谊特别简单,一颗糖就能够拉进距离。就在两道菜之间,我已经和璎珞熟悉起来,她笑着把那一包话梅糖都塞给了我,“小七大人喜欢,这一包就都是你的。” “哎呀,不好不好,本大人不收贿赂的。”嘴上说着,手上却很诚实,我已经接过了这一小纸包。 “不是贿赂啦,干嘛说的这么严重。小七大人还不知道吧?这品珍阁是玉珍姐姐开的,所以这不过是自家的小糖果,不值钱的。”璎珞笑得更加灿烂了。 “了不得了,这么厉害!”我速度着开始掏兜,找银票,“我有钱的,我可以买的,但我就是排不上队。以后姐姐能给我一个名额么?我就不要排队了,我先把银子交过来……” “小七大人呀,这不就是见外了么?”玉珍也加入了谈话,温柔一笑,看的令人心醉。 “以后我让人每日都给小七大人送一些过去,还有那些新鲜的糖果,也一并送一些过去。” 我手里的银票直接被这双香香嫩嫩好看的手给推了回来,她还直接伸手塞到了我的怀中,那动作果然也是很亲热的,搞得我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还真是容易熟络起来,我是没什么闺中密友的,自从多了两名贵女在身边之后,忽然又认识了这样两位状元夫人,大家年纪上下浮动也不过七八岁,还不至于有什么代沟,这好像是让我打开了新天地。身边终于都不是那些严肃冷酷的南厂侍卫,好像也挺软软香香的。 有了这两个女子的陪伴,我们这一桌显得热闹了许多。周不全看到我笑逐颜开的样子,表情也好了很多,兆奂烔与他闲聊起了诗词歌赋之类的安全话题,两人也算是投机。 不过,还是那个玉珍比较厉害,除了会做糖果之外,诗词歌赋也是很有一套的。 她随随便便说了几句应景的诗文,搞得周不全都点头连连,表示很佩服。 我自然也跟着赶紧佩服起来,反正我也没太仔细听,心里全是话梅糖的喜悦。 状元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已经有状元喝高了,正在借着酒劲吟诗,歌颂大月国皇帝的英明威武。 皇上也笑眯眯地听着,还走到了大家中间,继续敬酒。这群状元更加开心,有些年纪大的状元们甚至觉得这辈子能够参加这样的盛宴,甚至比自己骑马游街还要荣耀。 我略略张望了一下,陈志典带着自己的两个子侄也在座,不过他忙着照顾两个小的,也没有喝酒。 玉珍看到我注意到陈志典,就笑了一下说道:“小七大人和陈翰林也是熟悉的,我倒是把这件事情忘记了,璎珞妹妹,帮忙去照顾一下那两个小的,换陈大人过来闲聊几句吧。” “好的好的。”璎珞还挺高兴的,直接溜去了陈志典那一桌,居然就把他换了过来,那两个孩子也没有闹腾。看来和璎珞也是熟悉的,我有点惊讶。 “大家都是翰林,彼此之间有些照顾的。”玉珍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还摩挲了起来,然后解释道,“我是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但我和璎珞还都没有孩子,所以就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子。知道陈翰林家的事情后,因为彼此也相熟,所以偶尔也会去帮忙,孩子们也是可爱的年纪,自然也是熟络一些的。” “哦哦哦。”我还真的不太习惯被别人摸着手说话,所以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但这玉珍的力气还挺大,一直拉着我的手。 “小七大人用的是什么香?闻起来也是好闻的,自是和一般女子不一样。” “不知道呀,肖大人给的香囊,我就随手用了,我没问过。”我一脸的认真。 玉珍愣了一下,才笑道:“果然传说肖大人对小七大人很好是真的,这味道果然是肖大人的,倒是我忽略了。” 陈志典此时已经坐了过来,问道:“玉珍在和小七说话呀,你们两倒是应该早些认识的,省的小七毛毛躁躁,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小七这么可爱,自有一番情趣,怎么能说毛毛躁躁呢?陈大人可不要说我们小七大人。” 玉珍倒是抢着替我辩白了几句,让我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心里也暖暖的。哎呀,这世上终于还是有人说我可爱有情趣的,真是不太容易的。 陈志典也笑了起来,“好好好,我说错了,小七最可爱了。自罚一杯好了!” 说完就仰头喝了一杯下去,看起来也是挺豪气的,今日状元们心情都很不错,周不全一看自己的偶像陈志典都在这里喝酒,心情更是激动,一定要拉着陈志典一起喝酒。这一桌子加上兆奂烔,一共三个状元,文绉绉说起话来还是挺热闹的。 皇上走过来的时候,这三个人还热热闹闹地说话,都没有注意到。 还是肖不修提醒了一句,玉珍和璎珞都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才让他们三个人反应过来皇上来了。 皇上也是心情好,举着酒杯看着这三个人,又想起徐世珍来,让内侍把徐世珍也叫了过来,这才说道:“大月国有你们这样的栋梁人才,也是大月国之幸事。即便是出身不同,受教育背景不同,但因缘际会都坐在这里,我们一桌喝酒,这也是大月国的幸事。值得喝上一杯的!” 这四个人立刻点头哈腰,略显惶恐了一些。然后十分客气地纷纷说道:“皇上英明,才有这太平盛世。” “皇上的开通才令我国国富民强!” “皇上才是我大月国之幸!” “臣等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呃……”皇上是有多开心啊,脸是微微红的,笑容也是满满的,喝了一杯之后,笑着问我:“李小蛮,你怎么说?” “我说啥?”我也没有酒杯,不能敬酒。 “今日这状元宴,你不妨挑个女婿回家呀?”皇上也是开心坏了,这场合说出这话来,多少人听着呢。我立刻就紧张起来,都想挠桌子了。 第三百六十、太过热闹的场面 皇上这话一出,大殿里居然立刻安静了下来,应该是都想听我的答案。 我撇了撇嘴,直接说道:“您是嫌弃我吃您的饭了,对不对?我这么努力破案,还不能抵我的饭钱么?” 皇上听了这话,明显愣了一下,眯着眼睛问我:“所以呢?不应该嫁人么?” “嫁呀!但是我要挑一个,您能同意么?”我一点都不羞涩,还很是坦然。 “是谁?”皇上这表情也挺八卦的。 “肖大人呀!”我的笑容过于灿烂了,“我可喜欢他了!” “胡闹!”皇上也撇了嘴,“我是让你在状元里面挑。” “不要!他们都有妻子了……” “这几个还没有嘛……”皇上学我说话。 “可这几个我不喜欢呀!”我很讨厌这个话题。 “所以呢?” “肖大人!”我很执着的想转移视线,可是肖不修居然默不作声,完全看不出来他是怎么想的。 倒是玉珍站了出来,笑着说道:“皇上呀,这么大场面提这个事情让女孩子家家的多不好意思呀。咱们回头再议也是好的呀。” “行吧。”皇上看了一眼肖不修,这才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你这年纪,皇后都已经嫁给我了。” “哦。”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太想搭理他。 “皇上当年必然更是神采飞扬,不知道多少女子倾心呢。即便是现在,也是样貌年轻,着实好看呢。”玉珍这马屁拍的,我还真有点自愧不如。 “哈哈哈,就冲这话,玉珍,和朕也喝一杯吧。”皇上这开心的,让内侍又开始倒酒。 玉珍立刻拦了下来,笑眯眯地柔声说道:“这酒臣等可是不敢喝的,特别是这个场合。您们都是大人物,我们是来庆祝的。” “今日就破破规矩,来来来,朕也敬所有状元的家眷们,你们也是辛苦的。” 皇上又举了杯,能喝的不能喝的也都举起了杯子,玉珍替我举了杯,自己干了两杯。倒是真看不出来,这个柔弱的女子居然还有这样豪气的一面。 我悄声向她道谢,她又拍了拍我的手臂示意无妨。 皇上是心满意足地又往别的桌走了过去,我们这群人这才坐了下来继续说话。 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皇上要我选婿的事情,又继续了诗词歌赋的话题,仿佛是从来也没有过刚才那一幕。 我向肖不修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依然紧紧跟在皇上的身后,只是关注着皇上的一举一动,忠心耿耿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尽职尽责。玉珍问我:“小七大人喜欢肖大人么?” “喜欢。”我回答道。 “肖大人可是人间妄想,莫要喜欢才好。”玉珍还是挺严肃的。 “为啥?”我看着她。 “这张脸就已经很妖孽了,这性格也是极差的,这身份更是难以拿捏的……小七大人应该是懂的。” 玉珍说话还是很含蓄的,这明显就是说肖不修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那人极为不靠谱,更是魔鬼。 我叹了口气才回答道:“也就是说说而已,肖大人也看不上我呀。” “那小七大人的确是自谦了。”玉珍这表情还真是亲热,“其实,若是你不嫌弃,嫁给我们家兆大人吧。反正你和我公公也熟悉,家里也不会亏待你。奂烔虽然年纪略大一些,但是也会很疼爱你的……” “啥?”我又愣住了,这是在给自己的郎君找妾侍么? “放心,不会是妾侍。若小七大人介意,我可以把正妻之位让出来的……” “啥?”这句话震撼了我,不是吧,这都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我嫁么?这个还是直接要夺人家的正妻之位,过分了哈。 “我知道说的唐突了,小七大人可以想想的。”玉珍见我的神色有异,就结束了这个话题,笑嘻嘻地又说起了别的事情,还招呼璎珞把陈志典的两个子侄拉了过来一桌吃饭,很是热闹起来。 状元宴很是圆满的结束了,宾主尽欢颜,后来还有画师将这一盛事画了下来。 本来新科状元要给我单独行礼的,后来皇上说这事情本来就是肖小七的本职,无需特别行礼,以后请肖小七吃肉肉就好了。 所以,徐世珍和周不全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跟住了肖不修,问什么时候可以进南厂工作? 肖不修那个表情也是挺难拿捏的,一股子看不起任何人的妖孽样子,偏生端的是如此好看,这两个状元都没能生气,还一直挺高兴,觉得终于和玉面修罗说说话了。 我瞅着他们在说话,就打算偷偷溜回冷宫睡觉了。玉珍和璎珞悄悄走了过来向我道别,还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宫?可以去品珍阁吃糖。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总之,一切还都是挺完美的。我哼着小曲站在墙角等着皇上先走之后,我再走。 场面挺乱的,陈一陈二找了个特别隐蔽却又能够观察到全场的好位置,我们就站在这里,真的像一棵植物。 我看到玉珍和璎珞手拉手地走了;徐世珍被他父亲徐大人叫了过去,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几句,居然还落泪了; 周不全去和兆奂烔说话;陈志典扯着两个孩子正往出走; 有个老大人喝高了,被内侍给抬了出去;皇上还在和肖不修说话,肖不修认真地听着…… “这玉珍也真是的,居然和一个妾侍关系这么好,简直了……” 这状元宴必然是什么人都有的,对于各位状元的家眷都会有相互点评。 我都相信有很多人在背后说我,只是肖不修比较狠,不许任何人议论南厂之人。 但是,现在说说其他女眷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就刚刚认识了这两位小姐姐,自然也是爱听这些八卦的。 肖小七的耳朵可以竖起来的,都听得到。 说话的几个女眷似乎都认识,看着自己的夫君们还在应酬说话,她们也就闲聊起来。 原来,这璎珞并非是贵女出身,而是戏班子里演武生的,当初是因为在翻跟头的时候摔断了腿,戏班子就不想要她,打算把她赶出去。 这戏台就在品珍阁的附近,玉珍做姑娘的时候就常常去听戏,然后去自己的品珍阁照顾一下买卖。 别看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但一直是很干脆利落,性格也很大方。 所以周边的商铺老板也都没有把她当做贵女看待,更愿意称呼她一声何老板。 何玉珍的父亲是吏部的大员,中规中矩,风评也不错。他也曾经感叹过,这玉珍若是个男子,或许应该更有一番作为。 不过,既然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也就由着她去了。不过,婚事还是早早就定下的,就是兆大人家的二儿子。 这事情说起来也是有趣,兆奂烔炊ブ弥卸岽止πすΦ亍身子就很一般。 但学识相当好,还曾经做过玉珍的老师,所以兆大人和陈大人闲聊的时候就商量着把两人的婚事给订了下来。反正吧,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玉珍就嫁了过来。 不过,玉珍嫁人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自己依然要打理品珍阁的糖果铺子,这就算是自己给自己挣个零花钱,做点糖果开心一下。 兆大人也觉得糖果铺子都是小女孩喜欢的,往来的客人也都是女眷,做工的也都是女人,他是很放心的。 玉珍的小店铺做得很精致,也只在京城里售卖糖果,并且主要以话梅糖为主,京城的女人们都很喜欢。 比如我,我隔三差五地就让陈一陈二帮我去买,虽然经常买不到。但是,并不影响我对品珍阁话梅糖的热爱。 玉珍和璎珞在很早之前就认识,玉珍常常去看璎珞的戏,璎珞也会去品珍阁买糖果,顺便给玉珍带些小礼物。 所以,当璎珞被赶出戏班子的时候,玉珍第一个出现,并且把璎珞接到了自己的品珍阁住下,后来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兆奂烔,居然让他纳了璎珞为妾侍,三个人过得还挺高兴的。 虽然还没有孩子,但并不影响这三个人的关系。别人家的妻妾能够不打架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在他们这里,妻妾居然天天黏腻在一起,还手拉手地去品珍阁照看生意,一起逛街买衣服,兆奂烔忙的时候,几乎都不怎么回来,这两人也挺高兴的做做饭,开开心心地说说笑笑。 所以,其他状元们的女眷们说起她们两人时,也不知道应该是嫉妒,还是觉得很是讨厌。毕竟,很多男人还是挺希望自己的妻妾其乐融融的。 八卦也就是这样,没有营养,也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我的耳朵放了下来,实在是累得慌。 肖不修已经恭送皇上回宫休息了,这才回身指挥着内侍们将各位状元们送走。 我揣着手继续站在阴影里,瞅着这些人。肖不修走了过来,问我:“你可以回去了。” “再看一会。”我回答道。 “看热闹。”我也没看肖不修,只是看着这些人正在走出大殿。 “这有什么可看的?”肖不修有些奇怪。 “就是看看热闹而已。”我大约就是这样的人,很喜欢站在最热闹的地方,却永远保持了那种孤独感。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的扉页上写过几行字,当时一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现在在这一刻,就好像是明白了。” 肖不修如此认真地想知道答案,我便解释起来。“我忘记那本书的名字,也不太记得是在隅月庵看的,还是藏书阁看的,但我却一直记得那几句话:「尘事落在身上,慢慢变成了僧衣。恰若鞭挞,化成滚烫,引路穿行。我知通透不易,踽踽独行,他人只见你笑,未知心惧胆怯,一地狼藉。你自是你,已然丰富饱满,不必苛责。当下即是你。」肖大人,你看,这里看似热闹,但每个人是否也是有些胆怯呢?那此时此刻,你是不是你呢?” 这番话说完,肖不修愣愣的看着我,半晌才说道:“肖小七,我看不透你。” “是呀,大人,其实我也看不透我自己的。”我轻笑了一下,“只是感叹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莫要想太多,过好每一日即可。”肖不修说着话的时候,也挺没有诚意的。 因为他看到内侍们又过来要和他说事情的,就转身走开了。我站在那里又看了一会,才慢慢回了自己的冷宫睡觉。 过了几日,玉珍忽然来了冷宫,给我带了不少话梅糖,还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了一番,搞得我还挺不自在的。顾宝儿和李真儿也有些撇嘴,觉得被冷落了。 “之前就知道肖小七这个名字,其实当日状元宴也是想和小七细细闲聊的,毕竟那些案子听到的,和破案者的亲口诉说还是不一样的。 现在小七既然在宫里,肖大人和皇上都说我可以常来宫里走动,和小七,哦,小蛮多走动走动。我想着也是极好的。”玉珍的确是柔柔的样貌,令人讨厌不起来,但我也不能喜欢起来。 “哦哦哦,肖大人曾经说过,让玉珍姐好好教导我的。”我看了一眼顾宝儿和李真儿,又赶紧说道,“还有我身边这两人,也一并都教导了吧,省的这两人为个男人大打出手。玉珍姐可以教教她们如何和平相处之类的。” 玉珍倒是笑得挺开心的,“这事情还真的不太好教,我与璎珞本就是熟悉的,也彼此投脾气。其实,我和小蛮应该也是投缘的,毕竟我一看到小蛮,就是喜欢的。” 我也尽量保持了笑容,只是玉珍太过热情了,甚至都打算要和我一起睡个午觉了,我挺不能接受的。 可过了几日,就连璎珞都进了宫,看那架势,这两人都想跟我拉拉小手,说说话,睡睡觉什么的。 我问顾宝儿和李真儿,“这是什么路数?京城的贵女们,女眷们,家属们,都流行要睡在一起么?” “也不是没有吧?我和真儿也是从小玩到大,也一被窝过呀。” 顾宝儿坐在一边吃苹果,李真儿递给我一颗话梅糖,我赶紧拒绝了。不能吃太多糖,牙疼。 “那你们两要和我一被窝么?”我问道。 第三百六十一、肖不修在冷宫杀人了 “那我们两可不敢,回头半夜肖大人过来会不高兴的。”李真儿笑着说道,“肖大人就在前院,一抬腿就过来了,我现在看到他还是腿肚子打软,半夜要是看到他,一准还是要被吓死的。” “半夜他真的来过?我咋不知道?”我睡得挺浅的呀。 “来呀,时辰不定,但来过。说是巡查一下冷宫的治安环境什么的。并且要求我们不许住在您的屋里,说是怕我们打呼噜吵到您……天地良心啊,我们不打呼噜呀!”顾宝儿一脸的不开心。 “哈哈哈。”这两人也是挺逗的,当着肖不修的面规规矩矩的,在背后也是各种吐槽。 正说着话,玉珍和璎珞又进宫来给我送糖果了。 其实,我也真的没有那么爱吃糖,但是这似乎是玉珍和璎珞与我交好的一个象征,用这个借口进宫,皇上也是同意的。我反正是挺无语的,搞得我似乎特别爱吃一样。 这两人也挺有意思的,虽然是一妻一妾,但穿的衣裙无论款式样式颜色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妻要穿裙子,而妾的袍子下面是裤子。 但是,璎珞的裤子做成了宽大款,所以远远看过去也跟裙子没有什么分别。 “这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也是挺难得的。”顾宝儿小声说道,“您看我爹那几个妾侍,每天捯饬得花枝招展的,拈酸吃醋,搞得后院每天都很吵。” “顾大人也许很喜欢这种热闹呢。”我笑着回答他,后院女人多了一定会闹,我在隅月庵的时候看到太多了。 所以也觉得玉珍和璎珞能够这样和睦,挺不容易的。因此,有时也挺羡慕的。 这两人坐了一会儿,就说要去厢房看看我的新衣裙,肖不修给我拿了两套裙装,说是过几天不太忙了,带我出去溜达一下。 我的确是特别想显摆一下的,因为那两套衣裙是最新流行的款式,藕荷色和浅蓝色,都是我很喜欢的。 不过,我最近真的胖了,所以衣服穿起来有点紧,正让顾宝儿帮我改腰身。 这两人也笑了起来,说她们两人的女红也很是不错,可以帮顾宝儿一起改衣裙的。于是,这三个人倒是热热闹闹地去厢房看我的衣裙了。 我本来也是想跟着去的,可陈志典也来了,说是要找我再说说周家堰的案子,他要写一个极为悲壮的话本子,找我再聊聊细节。 比如那些场景,风俗习惯,二十年的物是人非,还有这些人的命运之类的。 我比较喜欢这个事情,一是可以再把当时的思路顺一顺,另外一个是陈志典把话本子写完之后,可以卖钱,我就能够坐等收银子了。 因此,李真儿跟着我去小书房和陈志典说话。我们还开始磨墨,把很多细节写了出来,并且又互相印证了一下。 “其实,周不全能够遇到你,也是幸运的。否则,如何能够破了这血案呢?他也是算计了你,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小七大人名声在外,已经是南厂的大人物了!” 陈志典又再次感叹了一下,还因为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掉在了纸上。我伸手去挽救下面的宣纸的时候,直接扑在了砚台上,脏了一块衣襟。 本来想继续这个话题的,但兆奂烔也来了,说是找到了一本好书,拿给我看看。 陈一在门口问我:“让兆大人来这里?” “别呀,陈大人正在写话本子,不能打断思路的。请到小偏厅吧,反正他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得很。” 我看了一眼陈志典,他也点了点头,又继续奋笔疾书,把我们刚才的心得赶紧写下来。 “兆奂烔最近来得也太频繁吧?”李真儿忽然说道,“我倒不是嫌弃兆奂烔大人,只是觉得他没有徐世珍好看。并且,玉珍姐说过要你嫁给兆奂烔做平妻的事情,我还是觉得挺别扭的。” “是呀,这事情也挺奇怪的。兆奂烔已经有一妻一妾了,何必呢?” 我也有点别扭,但是看到兆奂烔总是一副很热忱的样子,实在是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再说了,他每次给我拿来的书几乎都是孤本,也是挺好看的。 我也是喜欢和他说说话的,毕竟他看起来比陈志典要老实许多。 当然,他爹兆大人与我也是熟识的,讨论一下「一桶千秋」的设计方案,也是很有趣的。 所以,我在冷宫的日子其实一直也没有特别闲,只是比肖不修闲一些,但也没有真正平躺下来。 见陈志典没继续搭理我的意思,还忙着写东西,我就带着李真儿去了偏厅。 想想虽然他们两人都是状元,而兆奂烔其实还是陈志典的师兄辈分。 可是陈志典现在可是翰林院编修的头领,算是兆奂烔的上司。所以,陈志典也是完全没必要去见兆奂烔的。 我见到兆奂烔的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还是笑容满满,对我说道:“我又找到一本好书,是关于西凉国皇族的秘史,很是有趣,就带来给你瞧瞧。虽然和我们没有关系,但你在这里待着,也就权当做是解闷吧。” 我笑着接了过来,居然是个手抄本,年代有些久远,我都怕给弄坏了。就赶紧小心翼翼地捧着,“兆大人真是太好了,总是想着我呢。” “难得遇到投缘的,同样是爱书的人,所以就想着了。”兆奂烔笑了笑,不过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像是熬了一个大夜一般。 “这书倒不是藏书阁或者是别的地方的,是我之前在西凉国的旧书市场找到的,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西凉国居然有用大月国文字写的书么? 后来翻了翻,居然是一本西凉国皇族秘史。幸好这些西凉人不认得大月国文字,否则早就把这本书烧掉了。 日前在打扫家里的书房,又找到了这本书,今日就想着给你带过来,让你也瞧瞧,无非是前朝往事,但也是挺有趣的。” “好的呀!”我很是开心,这种秘闻八卦最受欢迎,无论任何时候。 “对了,玉珍和璎珞也在这里,在东厢房帮我改新衣服呢。兆大人要不要去见见?” “刚才已经见过了,她们给我带了不少吃喝。”兆奂烔的表情扭捏了一下,“我这两位夫人也是爱热闹的,小蛮莫要嫌烦才好。” “没有没有,只是我这冷宫,大家常常来,怕皇上生气。” 其实我说得挺有道理的,本来我就名不正言不顺地进宫,现在又搞成这样,肖不修还在前院住,我的存在就已经是挺奇怪了。 “小蛮也无需忧虑,皇上很是喜欢你,过些日子再破几个案子,皇上定然更是欢喜的。” 兆奂烔果然懂的,话里话外都有深意。我也大致能听出来,所以也就只能笑了笑才说道:“兆大人虽然刚刚吃喝了一番,但在我这里,也是可以再喝喝茶,吃吃糖,歇息一下的。” 兆奂烔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身形晃了一下,似乎有些疲倦。 “咋了?不是说你们弄完一部分了么?又赶工了?”我随口问了一句,因为刚才听陈志典说已经完成了一部分风物志的编纂,他们是准备要放春假的。 至少要等到一个月后再进行下一部分内容。更何况,他也是想和皇上争取,把徐世珍和周不全也都弄到翰林院做做编纂,然后再给个一官半职。 因为肖不修不愿意让这两个新科状元进南厂,而这两人又一门心思进来。 皇上已经相当头疼了,陈志典就给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至少是个缓兵之计。 反正这群人都在互相算计,我也没有特别明白。肖不修也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情,他就是忙,具体忙什么,我也不知道。当然,我不是也很忙么? “的确最近有些累神,不止是编纂的事情,家里也有些乱。”兆奂烔又轻笑了一下,那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奇怪,“只有小蛮这里还能够清静一些,闲聊几句才是有趣的。” 这又是话里有话,我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让陈一去搀了一下兆奂烔。 “兆大人也别客气了,先在我这里躺一下吧。陈大人也这里摸鱼呢,你们倒还真是把我这里当做休息的地方了。” 兆奂烔的神情有点不好,皱着眉头,看来的确是不太舒服。 李真儿低声问我:“要不要叫玉珍她们过来?” “要不等一下吧,让兆大人略略休息一下。咱们也先出去,我继续找陈大人说话,你去拿张薄被过来,让陈一去给兆大人盖一盖,省得受凉。”我看着兆奂烔躺在了矮塌上,这才出了偏厅。 自从状元宴后,我的名声还是高了不少。重点是老兆大人把我打玉桶的事情绘声绘色地在状元们里传播了一阵,所以大家看我的时候,表情还都挺精彩的。有不少人过来攀交情,但都被肖不修给拒绝了。 他一张严肃的脸,足以杀人千里。一双充满寒光的眼睛,令人胆战心惊。 临近晌午,天气热了很多。李真儿让我脱了外衫,她说要拿去洗一洗,因为刚才沾了一大块墨迹。我脱了下来,直接搭在她的肩膀上,转身就去小书房继续和陈志典说话。 李真儿去拿了薄被,说先去花厅给兆大人被子,然后把我的衣服拿去洗一下。 玉珍、璎珞和顾宝儿改好了我的新衣服刚好出来,就都跟着我进了小书房。 院子也不大,大家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也是挺开心的。 陈一陈二还是要避嫌的,所以就站在了院子里。 玉珍和璎珞依然是像连体婴一样坐在一起,很认真地听我和陈志典在说周家堰的事情,还跟着点点头,表示附和我的意见。 我见这两人也是有趣,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说道:“别这样,这个事情其实也是凑巧了。当然了,亏得我也是仔细的人,所以才能勘破的。” “这事情的确也是过于惊心动魄了,想那周家堰是灭族,周不全能够活下来,中了状元,真的也是老天开眼。” 璎珞还是很感性的,随口还唱了一段戏文:“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这段唱腔婉转起伏,武生里的小生做派,忽然让我觉得璎珞没有继续唱戏还真是可惜了。 “哎呀,见笑了,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而已。”璎珞见我们都有些发呆,不由得自嘲了一下,“许久不唱了,可能都唱不准了。” “哪里,依然很好,我很喜欢。”我们还没说话,玉珍倒是先开了口,还拉住了璎珞的手,轻轻摸了摸,“人生难料,这辈子还真是有趣。”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陈志典也只是笑了一下,才说道:“早前也是听过璎珞唱过戏文的,倒是今日这几句还挺符合这个案子的。等稍后我们写了话本出来,把这两句也放进去。” “大人谬赞了。”璎珞还略略谦虚了一下。 我们这群人聊起天来还真是挺好的,很是热闹。 院子里有脚步声,然后是陈一陈二低声喊了一句“肖大人!” 看来肖不修来了后院。我也没吱声,继续听玉珍璎珞在说话。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李真儿的惊呼声,然后就是兆奂烔说了一句:“你是要嫁给我的!” 李真儿喊道:“兆大人!”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的时候,就又听得长剑插入身体的声音,兆奂烔低吼了一声:“肖小七,救我!”然后也没了声音。 我慌了一下,立刻往出跑。其他人也跟着一起从小书房跑了出来,陈一陈二依旧站在院子里,神情不太好,偏厅的门打开着,能够看到兆奂烔已经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胸口处插着肖不修的那把软剑。 一旁还躺着穿了我的外衫的李真儿,她的状态更加惨烈,头可能是直接撞在了柱子上,满地都是血…… 就在瞬息之间,很可能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我抖得很厉害,差点就坐在了地上。 肖不修回头看到了我,眼睛里的寒光略略收敛了一些,然后朝我走了过来扶住了我。 但是玉珍和璎珞已经尖叫着冲了过去,抱着兆奂烔「啊啊啊」地喊了起来。 顾宝儿看了我一眼,就跑去看李真儿,陈志典愣在原地,没有动地方。 影子和肖小三最先出现在院子里,看了看我和肖不修,才去看偏厅里的两个人。 随后,影子走过来,摇了摇头说道:“死了,两个都死了。” “啊!”我终于惊呼了出来,抖得更加厉害了,“大大大人啊,发生了什么呀?” 第三百六十二、皇上,我要查案! 场面开始变得血腥,我能够听得到女人们在尖叫和哭喊,南厂侍卫们迅速跑动的声音,陈志典大吼着“莫动,叫御医!” 春日暖暖的阳光下,居然透着一丝寒凉。 肖不修一直抱着我,一声不吭。他站得很稳,一直是我的依靠。 我虽然闭着眼睛,但依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可怕的一幕:兆奂烔胸口插着肖不修的软剑,李真儿满脸是血的躺倒在一旁,血慢慢地流散开…… 两人的血都在慢慢流着,即将要汇合在一起的时候,肖不修抱住了我,不许我再看下去。 的确很不真实,刚才两个人还活生生地和我说着话,闲谈着琐事,可这一瞬间就死了,并且是发生在了冷宫里。 缓了一小会,肖不修低声问我:“去前院?” 我正想回应他,但是玉珍和璎珞直接扑了过来,若不是陈一陈二拦住,恐怕就直接扯住了我们,她两哭喊着:“肖大人!你为何要杀我夫君?他犯了什么错?也罪不至死呀?” 那一声声的,极为凄厉,在冷宫院子的上空回旋,也是极为骇人。 我又抖了一下,刚想回过头去,肖不修依然扯住了我,厉声说道:“本都督做事,还没有要到对你们交代的地步!来人,把这两人拖到一边去,莫要挡了本都督的路。” “肖大人,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我要去见皇上!” “夫君不可以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呃……”她们这一声声的,听得我也有些害怕。肖不修直接揽着我往前院走去,那声音略略小了一点,我才觉得可以呼吸了,同时脑子里也清楚起来。刚才那一幕的确是太吓人了,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亲近的人就这样死掉。 “发生了什么?”我揪住肖不修,急急地问道。 “兆奂烔杀了李真儿,李真儿穿了你的外衫,我以为是你,所以直接杀了兆奂烔。” 肖不修说的很简单,但也勾勒出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我愣了愣,才想起是我把那件沾了墨迹的外衫搭在李真儿身上,让她一会拿去洗洗。 “为什么兆奂烔要杀李真儿?”我很是奇怪,这两人并不熟。 “这我怎么知道?”肖不修的眼睛变得狭长,低着头看我,“我进院子的时候,看到偏厅里兆奂烔已经在扯着一名女子往柱子上撞,这人穿着你的衣裙,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直接杀了他……” “可我在小书房……” “肖小七你的衣衫,世间只有一件……”肖不修这解释我能够接受的,因为的确我的每一件衣裙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没有例外。 所以,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看走眼也是很正常的。所以他是肖不修,但是,肖不修也有情急之下杀人的,比如这次。 “谢谢你。”我又抱住了他。 “谢什么?”肖不修倒是愣住了,身体都绷直了。 “因为你是在救我呀。”我低声说道,“就算是不救我,也是在救李真儿。” “这无需谢。”肖不修叹了口气,“倒是你今晚莫要做噩梦才好。” “现在怎么办?兆奂烔死了……李真儿也死了……”这才是事情的关键,我做不做噩梦已经不重要了,并且这是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肖不修就算是位高权重,这种杀人方式也必然会激起轩然大波的。 果然,我的话音未落,皇上已经带着禁军呼啦啦地跑过来了。 大月国的皇帝,居然自己跑过来的,也足以证明他很是焦虑。 随后是兆大人,兆奂烔的大哥和弟弟们,李真儿的父亲李大人……一时间,冷宫里也乱了套,塞得满满当当的人,又哭又叫,沸反盈天。 皇上先是去勘察了现场,然后坐在了前院正厅的的椅子上,一脸的黑,眉头紧锁。 我和肖不修等人跪在下面,肖不修又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兆大人完全不相信,说自己的儿子不可能杀李真儿,并且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玉珍和璎珞在一旁哭得极为伤心,玉珍甚至直接昏了过去。 顾宝儿抱着李真儿的尸身死活不肯撒手,李大人一时间不知道要相信谁的话,所以一言不发地跪在一边,看起来也极有可能要昏死过去。 李真儿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如何能够想得到一夕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皇上看着肖不修,一言不发。 兆奂烔的大哥兆奂礼完全失控了,甚至想扑过来揪住肖不修,但被侍卫们给按住了,他大喊道:“我二弟为人老实,怎么可能会杀人?皇上一定要明察!谁知道肖不修是不是要公报私仇!” “你们有仇?”我问肖不修。 “无仇。”肖不修很是严肃。 “无仇?说得倒轻巧。五年前,翰林院有一笔银两对不上,你硬说是我二弟贪墨了,还把他抓了起来关了三日,后又贬到西洲县做了个闲职。 最终查出这银两并非我二弟贪墨,这才把他又重新调回了京城。这无妄之灾,难道不是仇?”兆奂礼吼了起来。 “那不对呀,这也应该是兆大人讨厌肖大人,然后去杀肖大人……”我皱了皱眉,直接质疑道。 结果这话刚一出口,兆奂礼又怒了,直接吼我:“李小蛮,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背靠肖不修,破了几个案子,就了不起了!我们兆家绝对不会收你做儿媳的!绝对不会,永远不会!” 这话说的,让我有点莫名其妙。肖不修倒是「哼」一声之后,直接快速伸出手去,卡住了兆奂礼的脖子,吓得一屋子人都喊了起来。 皇上那声音更大,直接吼道:“肖不修,住手!这都什么和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闹出这么多人命,到底要做什么?” 皇上震怒了!那气势很是骇人。 我直接坐在了地上,瞅着他们,脑子里也在飞速地运转着,这的确是什么和什么呀? 肖不修收了手,掸了掸衣衫上的土,又重新跪在我的身侧,兆大人,兆奂礼等人呜呜地哭了起来,要求皇上严惩凶手。 “李小蛮,你怎么说?”皇上居然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我浑身抖了抖,刚要张口,兆奂礼又吼了起来,“皇上啊,李小蛮自然是肖不修的人,怎么能问她呢?” “兆奂礼,那朕是要问你么?”皇上这口气已经很差了,结果兆奂礼还没有听出来,直接吼道:“就是要问我呀!杀了肖不修!” “你这才是公报私仇!”我直接吼了起来,“兆奂礼,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否知晓?如此妄下结论,亏得你还是读书人!” “李小蛮,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老兆大人其实还是理智的,至少拉了他大儿子一把。 但是兆奂礼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吼大叫起来。“这事情很明显,我二弟的心口至今还插着肖不修的剑,如何解释?” “是,肖大人杀了你的弟弟。但是,你要知道,兆奂烔杀了李真儿,这怎么说?李真儿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了她?还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李真儿是贵女,也是我的侍女,你要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李真儿要勾引我弟弟?或许是勾引不成,反而恼羞成怒,以死要挟?”兆奂礼依然理直气壮。 我直接就跳了起来,“你放屁!真儿怎么可能勾引兆奂烔?” “李小蛮,注意言行。”皇上又吼了我。 “皇上啊,这个时候还注意什么呀?李真儿不可能看上兆奂烔呀!分明就是兆奂烔杀了李真儿!肖大人亲眼看到的呀!” 我的声音也不小,这是有理有据的事情,至少我冷宫的人,还有李真儿的父亲都是知道的,李真儿分明是喜欢徐世珍,爱得要死要活的。 此刻的顾宝儿也冲了过来,哭着说道:“求皇上给真儿一个公道!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不能啊!”顾宝儿哭得极为凄惨,惹得我都开始掉眼泪,特别难受。 肖不修揽住了我,我就在他怀里哇哇大哭起来,场面也直接失控了。 皇上整了整情绪,又看了看我们这些人,几次想张嘴,又几次停了下来。 最后,他吼了一嗓子禁军领队马茂春:“先把这里围起来,不要放任何人出入!现场也不要动,等仵作过来验尸!把御医也多喊几个过来,一起看看。再有,先收拾几间空房间,让他们先平复一下情绪。” 马茂春点头称是,让人赶紧去办。他刚想转头出去,皇上又一嗓子喊住了他,“把肖不修丢进大牢,等查明白了再说!” “什么?”我和马茂春同时发出了疑问,我立刻从肖不修的怀里跪直了身子,红着眼睛问道:“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把肖大人抓起来呀?” “李小蛮,朕做的决定,还容不得你来质疑!”结果皇上那口气极为差劲,直接怼了我。 我也是挺怕的,可还是坚持说了一句:“就算是他杀了兆奂烔,也肯定是事出有因,你给他圈禁,禁足就好了,没必要进大牢的。” “李小蛮,你也想进去么?”皇上眯起了眼睛,口气更加恶劣。 “我不想。”我赶紧摇头,“但我要查这个事情!” “如果查出肖不修有罪呢?是不是杀了他?”我忽然发现,皇上的眼睛里有种说不清楚的光芒看着我。 “那到时候再说,反正现在不能随便定罪。”我也挺硬气的。 “好!”皇上站起了身,“肖不修,是你自己去,还是马茂春送你进去?” 他那个表情也很是奇怪,明明肖不修已经位极人臣,就算是杀了人,也不至于要被投进大牢之中?我心里的疑问越发的大了起来,却根本不得要领。 肖不修多优雅,直接松开我,站起了身,“臣自己去。” 马茂春站在一边,也不吱声。我扯着肖不修的袖子,不松开。他皱起了眉头,问我:“李小蛮,你想抗旨么?” “不呀!但是,我要查案,我要给你录口供的,你现在不能走!”我又转向了皇上,“我要查这个事情!” “你查!”皇上也站起了身,走到老兆大人身边扶着他往出走,看来是要极尽全力安慰一下这位老臣了。 皇上把自己的内侍们全都留了下来,连他贴身的太监张公公也留了下来。张公公问我:“小主,咱们先做什么?” “啊?”我又惊讶了一下,这张公公对我如此客气,也是够了。 “皇上发话让您来查,我就是协助您把宫里的事情安排一下,毕竟现在肖大人不能做事,要等等了。” “哦哦哦。”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本肖不修是南厂的都督,也是宫里最大的主管。 现在他要被抓进大牢中,那手里会有很多事情没有人管了。 很明显,张公公已经开始接手了宫内的事情。“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听您的。” 张公公看了肖不修一眼,肖不修点点头,他对我说了句:“那我先安顿这些人,稍后过来跟着您。” “好的好的。”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马茂春,“马统领,你等下,我问肖大人几个问题。” “好。”马茂春侧了侧身,但是没有离开。影子和肖小三都走了过来,肖小五也拿了纸笔站在我的身边。 “肖大人。”我还拉着他的衣袖,问道:“你真的杀了兆奂烔?” “是。”肖不修很肯定,一脸的漠然。的确,杀人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玉面修罗的名号也是这样来的。 “可否再详细说一下前因呢?比如,你为何要来后院?具体看到了什么?” 我尽量保持平稳的语调,但手依然在抖。肖不修捏住了我的手,轻声说:“李小蛮,你要做肖小七,还是李小蛮呢?” “肖小七。” “倒不是个小白眼狼。”肖不修居然露出了绝美的笑容,惹得我哇哇大哭起来,鼻涕眼泪全都抹到了他的衣衫之上。 第三百六十三、兆奂烔为何要杀人? 肖不修的说法真的极为简单,就是在皇上那里说完了事情,转身回了南厂,安排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就想起我应该要吃午膳了,就过来问问我想吃点什么。 就像是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他从两进院中的左侧门进来,先是听到了小书房里,玉珍和顾宝儿说衣服的事情,而偏厅有男人的声音。 所以他就转向偏厅,刚好看到偏厅的门开着,有个男人正在拉扯着一个女人。 只是一晃眼,他看到的是我的衣衫,所以立刻就飞身过去。 在这一瞬间,这男人已经拉扯着这女人撞向了柱子,声音非常响,似乎都有头骨破裂的声音。 肖不修立刻就扯出了身上的软剑,想都没想就对着这男人的胸口刺了过去。 刺进去的时候才看到这是兆奂烔,而兆奂烔愣愣地看着肖不修,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长剑,这才倒在了地上。 此时,肖不修立刻转头去看被撞柱子的女人,发现她只是披了我的衣服的李真儿,但已经是满头满脸的血,躺倒在地上了。 听到动静的我们已经冲出了屋子,看到了后面的这一幕。 所以,这一切只是意外?至少在肖不修这里,不过是一场「见义勇为」,是「救肖小七」而已。 “若兆奂烔真的是在杀人,那的确应该是当机立断。所以,肖大人做的没错。”我擦了擦鼻涕,看了看肖小五写好的文案,又让肖不修签了自己的名字。 肖不修看着我,擦了擦我的脸,忽然笑了一下,“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这么勇敢,敢和皇上顶嘴。” “我只是说了事实。”我让肖小五收好了文卷,又对肖不修说道:“这事情我也没搞明白,所以我要再去查查了。那您就先去大牢里坐坐,歇一下,等会儿我给您送饭去。” 马茂春直接不乐意了,问道:“肖小七,你当我大牢那么容易进出么?” “嗯,我进出应该可以的。皇上要我查案的,我可以调动任何人的。”对于这一点,我还是自信满满的。 并且,我也并不觉得肖不修这个事情有多么的复杂,至少在他这里,事实还是很清楚的。 肖不修摸了摸我的头发,这才转身走出了冷宫,马茂春立刻就跟了上去。 这两人走出去的样子,倒不像是肖不修去蹲大牢,而是他去大牢里视察,马茂春是陪同而已。果然,好看的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我让陈一帮我去打了盆水洗洗脸,陈二已经把我南厂的衣服拿了过来,我立刻换上,然后去了偏厅的案发现场。尽管血腥,但我还是坚持要看一下的。 皇上已经带着老兆大人出了冷宫,只留下兆奂礼和李大人、顾宝儿在偏厅的外围看着仵作和御医们的工作。 他们见我已经换上了南厂的黑色制服,一身肃杀之气,也都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看着我进了案发现场最核心的位置。 浓重的血腥味,地上全是血。柱子上也有血,但不多。 三个仵作,四个御医以及他们的助手都在现场。 三个仵作中中,京畿府一个老陈头,禁军一个老余,南厂一个肖十九,都是仵作里的高手,我也都合作过。 他们见我进来,都停下手里的事情,冲我拱了拱手。我也客气地回礼,示意请他们继续进行工作,不要管我。 四名御医中,只有一个黄大人我认识,其余都不认识。黄御医简单介绍了一下,年纪最大的那位是御医院的院长白奉山,也是大月国最厉害的大夫,在御医院待了六十年。 另外两位也都是资深御医,很是厉害的角色,分别是陈御医和侯御医。我一一见礼之后,就站在了一旁,看着他们继续勘验现场和尸体。 这些都是老手,动作很快。我过来的时候,已经勘验的差不多了。 因此,我只是在一旁看了看现场的方位。再说了,我的偏厅,我再不知道这里,就真是白住了这么些日子。 偏厅的摆设很是简单,除了两大排书架之外,有一张矮塌,一张茶桌,四个绣墩。 还有一个装杂物的大柜子,我一般都是随手把书画和笔墨丢在里面,关上门,也显得屋里很干净。 矮塌上还有我的薄被,半截拖在地上,桌子上是我随手放下的杯子和书。 和之前一样,没有人动过。李真儿脸朝下,头发凌乱,头上的珠钗落了满地,头部右侧依然还在流血,出血量很大,致命伤应该就是在这里。 她的左肩处滑落下来的是我那件沾了墨迹的外衫,我当时很随意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就半披在自己的身上。 但在与兆奂烔地拉扯之间落了下来,已经沾了血迹,殷红得有些刺眼。 兆奂烔是仰面躺倒在地上,心口插着肖不修的软剑,左手扶在剑刃之处,血已经浸透了半个身子。 他张着嘴,睁着眼睛,这么乍一看过去,完全不会意识到他已经死了。但是逐渐苍白的面庞还是令人感到有些恐惧。 他自己可能也不太相信就这么死了,所以他的表情凝固在惊讶的状态,张大的嘴和鼻孔都像是要再尽力呼吸一样。 我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当时快速看到的景象,应该是李真儿已经被撞了头之后往前扑倒,而兆奂烔被肖不修刺了一剑之后,立刻松开了抓住李真儿的手,左手下意识地去摸胸口的剑刃。 但是已经一剑刺透了胸口,他重心不稳向后仰去,倒在了地上,也是瞬间毙命,没有过多挣扎。 仵作和御医们已经翻检过了尸身,并且有仵作们的助手开始勾画现场图以及在卷宗上标注尸身的形态以及伤口的情况,他们的口述也与我的判断一致。 李真儿的致命伤就是头骨碎裂,这一击相当用力,是一名成年男子的全部力气,若是没有深仇大恨,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兆奂烔的死因很简单,就是长剑贯胸,穿透了整个身体。 肖不修的软剑极其锋利,他又是武功高手,自然是稳准狠。 仵作们和御医们之前估计也是验过他杀过的人,因此也没有丝毫意外。 御医院的院长白奉山补充了一个细节,说是兆奂烔倒地的时候应该还嗑到了后脑,所以后脑有出血,但血量不大。 偏厅已经被侍卫们围了起来,家属们不得入内。就算是玉珍璎珞以及兆奂礼在外面哭喊,也不能进来。 顾宝儿强忍着眼泪问我可不可以一起来听听尸检情况,我还是让她在外面等着。这种事情,其实很是残忍的。 之前,我参与这种事情的时候,几乎都是陌生人的尸检。 而这一次,这两个人都是我认识的,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我抱了抱顾宝儿,还是让她站在了外面先不要进来,等我就好。 因此,我们的谈话也并未让外面的人听到,只有我们几个而已。 白奉山白御医说他与兆奂烔很是熟悉,因为翰林院和御医院的关系一直很好,兆奂烔还经常过来借书,所以他对这位晚辈也很是喜欢。 没想到今日来居然是给他验尸,所以也很是接受不了。我立刻搬了绣墩让他们都坐了下来,也让陈一陈二去搬其他的椅子给大家坐,暂时汇总一下目前大家的想法,也算是一个现场会。 白御医和其他几位御医唏嘘了一下,稳了稳情绪。我才敢问道:“各位御医大人和兆奂烔关系很熟,我想问的是,据说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到底有多不好?” “肺喘之症,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年轻时便有。因此他也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能操劳,不能做重体力的事情。” 白御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没想到我居然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一直把兆奂烔视为比较亲近的子侄看待,按道理说,这些时日的调理,他的身体虽然没有太大起色,但也绝对没有变坏。” “为什么又在调理?”我立刻问道。 “翰林院不是让他们几个人勘校文本,所以很是费心费力,他这些日子也是熬了一些常用药的,翰林院另外几位编修也都在喝。”白御医叹了口气。 此时,陈志典走了进来,他是翰林院的重要角色,侍卫们没敢阻拦。 他向在座的各位行了礼之后,才坐了下来。我赶紧又让陈二去弄了些热水热茶什么的,给大家把水都倒上了。 陈志典的表情也很是不好,刚才是陪着皇上送老兆大人去一旁的院落休息。 他与兆奂烔也很熟悉,同僚多年,尽管他比兆奂烔还要小上几岁,但因为都是文人,诗词歌赋也都是聊得来的人。 当他看到仵作们和助手、侍卫们给这两具尸体盖上了白布,抬出去的时候,又是流了眼泪。当然,偏厅外又是一番嚎哭,极为凄惨。 我攥了攥拳头,定了定心神,这才又回到他们中间,哑着声音继续问道:“各位大人,可有什么线索?比如什么异常?不合常理的地方?什么都成,只要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提出来的。” “肖小七,你有什么想法?我们能够看出来的,就只有这些了。”白御医在这里面资格最老,因此他最先发了话。 “白大人,我真的没想法。”我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按照肖不修的说法,目前看到的这一切是说得通的。但是,关键在于,为什么兆奂烔会杀李真儿,这两人之前未必相熟,难道可有隐情?”白奉山也提出了假设。 “据我所知,李真儿之前完全不认识兆奂烔,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并且,也是因为住在我这里,兆奂烔最近也常常来给我送书,大家才算熟悉起来。所以,我很是奇怪为何他们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说,兆奂烔要杀你呢?”陈志典忽然提出了另外的假设,“你看,肖大人都说恍惚间以为是你在和兆奂烔拉扯,所以才刺出了这一剑。因为李真儿披了件你的外衫,只有你我和李真儿知道这外衫脏了一块,你要李真儿拿去洗。但是,兆奂烔不知道,肖大人不知道,所以他们认错了人。那么,兆奂烔难道是要杀你?” “杀我做什么?”我有点发呆,“我和他的关系相当好,就算是刚才也是有说有笑的。我与他也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按照这个拉扯的力度,的确是相当大力将李真儿撞到柱子上,以兆奂烔的身高体重来说,是用了十乘十的全部力量,才会让李真儿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伤,右边头骨已经碎裂了,这力量是成年男子的最大力。”京畿府的资深仵作老陈头也加入了讨论。 “兆奂烔来我这里的时候,脸色苍白,似乎很累。所以我就让他在矮塌上先休息一下,他说昨夜熬了整夜做事情,所以今日很是疲倦。我还让李真儿去拿了薄被给他……” 一想到这不过是刚刚发生的时候,我的心里也狠狠地揪了一下,忍不住也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开始疼了起来。 与我相熟的黄御医立刻过来给我搭脉,让我平静下来,深呼吸,莫要动。陈志典也赶紧站了起来,扶住了我。 “你这才好一些,莫要激动。”黄御医很是担忧,“事情也急不得,已然这样了,还是要珍惜自己才好。” 白奉山御医也坐在了我的身边,为我诊脉,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药丸塞到了我的嘴里,看着我用水服下之后,才说道:“忽然的惊吓,造成的心悸。吃了这药,可以先休息一下,缓一缓。黄大人说得对,事情已经这样了,虽然是要解开兆奂烔杀人的谜团,但你的身体也很重要。否则,之前我给你熬的汤汤水水也真的就是浪费了。” 黄御医在一旁补充道:“我给你熬药的时候,白御医经常过来看看,也会帮着看看药方,熬熬药什么的。” “哦哦哦,谢谢。”我忍住心口的疼,还是很有礼貌的。 “我刚给你吃的也不过是安神丸,会让你安静下来,或许一会就会觉得困倦……” 白御医说起了药理,倒也是话多起来。我倒是忽然问道:“这算是药效还是副作用?会不会有一种药,吃完了之后性格大变,让人变得狂躁不安……” “你想说什么?”陈志典问我。 “兆奂烔也在吃汤药,会不会是药的副作用?”我急急地问道。 第三百六十四、 我们都在复盘 第三百六十四、我们都在复盘 翰林院编纂处这几日熬大夜,陈志典特别让御医院给煎熬了一些滋补的汤药,去燥热,补气活血,并且是御医院的人亲自熬制的,药方是也特别普通大众的药材,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更别提副作用之类的。并且,陈志典他们几个翰林们都喝了,也没有发疯过。 我拿着这张药方,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毕竟这些药理我完全不懂,拿过来也只是看看而已。 陈志典还为我耐心地解释了一番这些草药的用途。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眼睛又看向了地上的那大片的血迹。 血还是殷红的,并没有渗入地砖之中,依然保持了原本的状态,只是有些凝固而已。 因为偏厅用的是「金砖」铺地,当然不是金子,而是一种高质量的铺地方砖。因其质地坚细,敲之若金属般铿然有声,故名金砖。 我的心头又突了一下,在宫里,金砖也并不是谁都能用的。 并且,我在南厂文书处看到过的卷宗里说,一年只有两千块金砖产量,而且并不是当年就能用。 这种工艺极为复杂的地砖需要一年制作,一年晾制,一年运输。 因此,基本上都是皇上皇后大殿宗庙之内才能够用上,而我一个小小的冷宫偏厅居然也用上了金砖,似乎不合常理。 其他人或许不懂,但肖不修一定懂的。 他搬来冷宫,我住在冷宫,这又都是为什么呢? “小七,要不然去休息一下吧。”陈志典问我,“让他们收拾一下这里……” “别,案发现场,暂时先不要动。我再想想。”我摇了摇头,挺直了腰背,“各位大人,辛苦大家再想想,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告诉我的,随时都可以。” 这些人也都点头答应了下来,毕竟这种宫里的命案很是棘手,大家已经进了局中,就都不能袖手旁观了。 南厂侍卫们跟着我回了前厅,各自又站好了自己的岗位。 马茂春的禁军围住了后院,毕竟这里是案发第一现场,目前也是生人勿进。 死者的家属们陆续进了宫,张公公没让他们来到案发现场,只是在宫中西南角安排出一小块禁区停放尸首,说是等有了初步结论之后,再做安排。他跟我说,这也是宫中的规矩,他只是照章办事而已。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对宫里的各样规矩也不是很清楚,既然他说要这样,那就做吧。 反正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想必也不会有错。现在,肖不修不在,一切运转也很正常。 很快,西南角就传来了男女老幼的各种痛哭流涕之声,有嚎叫,有尖利,还有谩骂,释放着各自的悲伤异常。 玉珍已经几度哭昏过去了,璎珞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难过得不成样子。 李真儿的娘亲也直接昏了过去,顾宝儿和她的娘亲一直在照顾着。 兆奂礼依然在破口大骂,说肖不修公报私仇,要报仇雪恨之类的。 老兆大人一言不发,坐在一旁目光呆滞。 皇上看到这个状况也丝毫没有办法,叹了口气之后,就让张公公全权处理,自己转身回去了。 我站在阴影里看了看,这些人的表情各异,但实际上最伤心的某过于最亲近的人了。本是朝夕相处,但却阴阳两隔。意外和明天,不知道谁会先来? 一想到李真儿还答应一会儿和我去吃桂花糕,心里就又难过得不行了。我使劲深呼吸,甚至想把肺里的空气都呼出来,但是依然觉得憋气。 揣着手,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冷宫门口的台阶上,耳畔似乎还能够听到哭闹之声。 一遍遍复盘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甚至是从昨天夜里开始复盘,想着昨夜肖不修过来和我吃过晚饭,我还问他最近有什么事情?我可不可以出宫去吃个包子之类毫无意义的话题。 吃完饭,顾宝儿和李真儿商量着如何改我的衣裙,我站在前厅和肖小五商量明早吃什么。 肖小三进来和肖不修说了几句话,然后走掉了。影子短暂出现了一下,然后拿了我两块糖就不见了。 我问肖不修,我可不可以在冷宫门口坐一会,因为那里比较通风,并且能够看到很好看的宫墙上的月亮。 他点了点头,叮嘱说要我披件外套。然后,他去了他的书房,屋里人影晃动,不知道都是什么人。 一般我都也不太注意这些细节,但现在想想,我明明坐在冷宫大门口,他书房里的人也不是侍卫们,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都是什么人? 兆奂烔虽然这些日子常来常往,但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一天来两次,有时候三天都不会来。 我与他多半是说说比较有趣的书,因为我最近开始喜欢看鬼怪的书,他就给我翻了几本。 若是他不太忙的时候,还要给我讲一讲故事。毕竟他之前还给三皇子做过一阵的老师,讲起课来也是头头是道。 玉珍和璎珞也经常来,来我这里的时候,会先去藏书阁看看兆奂烔,带些换洗的衣服和吃食。 毕竟他家五代为官,根脉错结,宫里的禁军侍卫太监等都会卖个面子给他家。 她们两人和兆奂烔见完面之后,就会来我这里小坐一会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给我拿些糖果,拉拉我的小手什么的。 虽然我对于这种亲热拉家常的方式比较反感,但人家这么热情,或许也是一种示好的方式吧。 李真儿和顾宝儿虽然是我的侍女,但是也是出身不错的贵女,不会伺候的特别周到。 甚至有时候,都是我伺候她两更细心一些。不过,我们三个人倒是说说笑笑的,也是很有趣。 只要肖不修不在,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就会大一些,给我讲各种贵女中的八卦,当然还有一堆官员们的事情,听起来也是挺涨知识的。 陈志典来的少了一些,但只要以来,就觉得是待上一下午,甚至到晚上都不肯走,说要睡到偏厅。 但肖不修如果在的话,他一定早早就走了,一点都不犹豫。 他来也是和我闲聊那些案子,或者是和我说一些京城里的八卦,也没什么意思。 那还有什么?这些人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丝毫找不出任何破绽,也没有能够引起兆奂烔发疯的原因。现在,所有的问题都出现了在兆奂烔这里,他为什么会杀李真儿? 天都黑了下来,西南角隐隐有了烧纸的味道。 陈一去看了一下,回来和我说:“皇上特许他们烧一些纸钱的。烧完之后,就让他们先各自回家,稍后再安排安葬之类的事情。马统领问这尸身是不是先拉出去,放到禁军的义庄里存放?宫里是不允许存放的。” “既然宫里有规定,就先放义庄吧。”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禁军的义庄在哪里?我跟着去看看吧。” “小七,这么晚了,不合适的。”陈二劝了一句。 “我就是想和真儿告个别,心里不舒服的。我给她带两块桂花糕,说一会话。”我的眼泪真是不值钱,又流了出来。 陈二赶紧递给了我一块帕子,让我擦了擦。“那我先回去拿两块桂花糕,真儿也喜欢吃话梅糖的,我也给她拿两块吧。” 陈一陈二跟着我,自然和李真儿的关系也不错,至少这些日子大家混在一起也挺高兴的,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我看着陈二匆忙去拿东西的样子,都在想陈一陈二当时在做什么? 他们两人应该是在院子里,守在我的出入的门口,并无任何异常。 我所在的小书房和偏厅是个大对角,肖不修进来的时候,甚至要比他们两的距离偏厅更近一些。所以,肖不修第一个看到偏厅的异状,才冲了过去。 “陈一,在肖大人来之前,你们可曾留意了偏厅什么不寻常的动静?”我侧头问他。 陈一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道:“我们一直在小书房的门口,你们开着窗户,我们就一个站在门边,一个站在窗户边。一般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状况,所以就听你们在讲周家堰的事情…… 偏厅,真儿抱了薄被进去的,在肖大人来之前进去的,也就是一会。 很快,应该说,真儿进去之后,肖大人就来了,我们两人给肖大人见礼,然后就听到真儿的惊呼声,随后就是兆奂烔的吼叫,真儿又喊了一声:兆大人,然后就是兆奂烔扯住真儿撞到柱子上,肖大人就直接飞了过去杀了兆奂烔。” “偏厅没有关门?你们都能看到?” “你们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关门吧,至少我们站在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偏厅的门开着的。但矮塌并没有对着大门,所以看不到当时兆奂烔的样子。可我也分明记得他是自己先躺下的,所以您才说要真儿去拿个被子给他盖上。”陈一也在复盘当时的情形。 “真儿拿被子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我继续问道。 此时陈二已经走了回来,听到我们在复盘,也加入了谈话。 “很正常,就是那个淡青色的被子,上次兆奂烔来的时候,说是要小睡一下,也盖的这条被子。我看见真儿直接拿了这条被子进了偏厅。” 兆奂烔来得次数多了,他的年纪比我们都大一些,自然我们也是很尊重他,以及他的官职。 所以,大家对他都很客气,有时候也知道他们喜欢夜里挑灯夜战写东西,就会让他躺一下的。薄被也是盖过的,因此这一切很正常。 “我那件衣服呢?” “我记得真儿是搭在肩膀上的,她今日的衣服颜色与你的那件衣服颜色很相近,如果不仔细看,也的确看不出来。你的那件衣服有梅兰竹菊的花纹样式,搭在肩膀上的时候,猛一看过去,还以为是你。”陈一说道。 所以,李真儿这里也是一切正常的,至少她是按照常规来做事情,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我闭了闭眼睛,想起了她刚才还笑着说:“你瞧瞧这衣服,若是让肖大人知道弄脏了,一定会皱眉头的。他好看是好看,但皱起眉头来,还是挺吓人的。” 不过,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知道看没看到,是肖不修替她报了仇,直接杀了兆奂烔,还会不会对他感到害怕呢? 我忽然很想见见肖不修,于是就站起了身,问道:“肖大人在哪里?禁军在宫里的大牢,还是郊外那个?” “宫里。”陈一回答,“肖小三过去了……” “我们也去一下吧。”我想下台阶,还是踉跄了一下。 “小七,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吧,这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陈二担忧地看着我,也扶住了我。 “是哦,我还没有吃饭。”我还真觉得有些口渴了,“要不然,你们去给我拿点吃的,我带给肖大人,我同他一起吃。你们也是知道的,肖大人不喜欢和别人吃饭的。” 陈一陈二互相看了一眼,陈二又转身进去,应该是和肖小五说晚餐的事情了。 我对陈一说:“咱两先去大牢吧,等陈二拿了食盒,到大牢这边找我就好。对了,要不然,你们也先吃一点,别跟着我一起饿着。其实,我也真的不饿的。” “我也不饿。”陈一说道,并且完全不肯离开我半步。 “你还是跟陈二说一下,我在这里等你。”我扶着门口站好,在陈一的视线范围内。 陈一这才点头同意了,反正周围也都是南厂的侍卫们以及禁军,很是安全。 看着他走进去的样子,我又在计算他这一步能走多远,肖不修如果飞身出去刺杀,能有多快。 禁军的大牢距离冷宫真有些距离,宫里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我们在昏暗的宫中走了很久,各处都关着大门。 因为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已经要求宵禁了。若不是我有南厂的玉簪以及皇上的令牌,恐怕也是不能随便行走的。 肖小三站在大牢的门口,马茂春也站在这里,看起来两个人僵持不下,一个要进去,一个不让进去。 “皇上说了,不许肖不修见与本案无关的任何人。”马茂春的气势很足。 肖小三自然也不示弱,这两人说到底气势很熟识的,但忽然就站在了对立面。所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奇妙,怎么一夕之间变成了对立呢? 第三百六十五、 陈志典的逆袭 第三百六十五、陈志典的逆袭 见我揣着手走过来,肖小三和马茂春都愣了一下,肖小三先过来迎了我几步,才问道:“大牢禁地,谁都不让进的。我一直进不去的,不知道大人在里面是什么状况。” “嗯,我也是来看看。”我走得不快不慢,表情也很淡然。 “马统领,我是皇上亲口承认的查案官,总不是与此案的无关人员。并且,我想进去问肖大人几个问题,也是与本案有关的,是不是可以呢?” 马茂春看着我,眼睛里有了犹疑。 我也只是看着他,很认真。“放心,这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劫狱,也不会下毒。这些人我都不带进去,我只是自己进去。 你也看得到,我身上什么兵器都没有,我也根本不会武功。 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就将外衫脱掉,你再找人给我搜搜身,保证连个纸片都不会有的。 对了,那个食盒是我带来的,你要是不放心,就吃一吃。 我们南厂的饭菜也是不错的。或者,你从你们禁军哪里给我准备一点吃喝。毕竟,我也是一整天没吃过饭的。” 马茂春还是看着我,不说话。 我也不着急,让陈一陈二把食盒打开给他看,并且也脱掉了外衫。 幸好这夜里已经有初夏的风,即便是单层衣裙也不冷,完全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我知道,你也是难办的。毕竟是宫里的命案,死的人又都是重要的人物。不过,以我南厂的名声来说,我一个查案官如此有诚意守规矩,又是皇上亲口答应的,见见案犯也是可以的吧?” 终于马茂春点了点头,还是放了我进去。但也只有我和他进去的,食盒和外衫都不让带进去。 “我给肖大人准备了饭菜,已经让人送过去了。等下我也给你准备一些热粥,你慢点吃。今日的事情影响很恶劣,我听说兆奂礼正在找人要联名状告肖大人草菅人命,公报私仇。” “嗯,可以想得到。”我点了点头,跟着他在大牢里行走。这里我也不是没来过,因此也没有害怕,只是觉得有点阴冷。 肖不修这个职位,的确是担得起天字号第一间牢房。但是,他的罪名是杀了朝廷命官,因此待遇并不是很好。 这宫里的大牢也是很有讲究的,比如之前老御史两口子闹感情不和的时候,住的还是不错的。 但这一次肖不修的重犯,直接就是最简朴的牢房,当然还是有桌子,有土炕的。 他背对着我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许是在耍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还冒着热气。 马茂春和他关系好,所以也不会亏待他。这一点我很是笃定,因此也完全不着急。 打开牢门的时候,肖不修才转过头来,看到了我,眼睛里有一丝薄怒,问道:“外衫呢?为何这样进来?” “哦,马大人不让穿,给脱了呗。”我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就坐在了他的土炕上,还成,至少有个草垫子,也有一个薄被。 “马茂春!”肖不修的声音很不友善,“肖小七是查案官,你不应这样对待她。” “肖大人啊,她自己脱的……”马茂春一脸的尴尬。 “好啦,别说他啦。你先吃点东西吧,一整天没吃饭吧?没事的,先睡一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我脱了鞋,直接躺了下来。被子有点潮湿,还有点臭。不过,总比没有强。这里的确有些冷。 “肖小七,你要做什么?”肖不修和马茂春同时吼了我。 “睡觉呀!今天白御医给我吃了个药丸子,本来是应该早点睡觉的,我真的硬生生扛到了现在。 我要睡一下了,实在太困了,别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搬出去。我要在这里和肖大人睡的,他比较暖和。”我闭上了眼睛,忍了很久的困意终于战胜了我。 迷迷糊糊之中,肖不修和马茂春说着什么,然后又吼了他一嗓子。 后来又过了一会,肖不修也躺在了床上,从后背抱住了我,也盖上了被子,我这才觉得没有那么冷了,就安安心心地睡了过去。这真是漫长的一天,也是我人生中,又一个特别艰难的一天。 睡醒的时候,我的脸在肖不修的胸口处,能够感受到他轻轻的起伏呼吸。 我又忍不住往他身上靠了靠,结果就听到他说:“肖小七,你再靠过来一点,我就要掉地上了。” 听到这话,我心情好了很多,也就老老实实不动了,“几时了?” “接近午时。”肖不修直接把我往土炕里面推了推,又把被子盖好。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没人过来说我么?”我略略惊讶了一下,这个安神丸还真是挺厉害的。 “你睡得跟小猪一样,说了也白说。” “哦,那大人睡了么?”我真想白他一眼,但是又觉得好累。这土炕很硬,睡起来腰酸背疼。 “睡了。”肖不修的声音低沉,也是好听的。 “那我们聊聊昨天的事情吧,可以不算做口供,只是要您回忆一下,为什么兆奂烔会杀李真儿,就在那一瞬间,您看到了什么?” 我的确是想自己爬起来的,但是我发现这床还真的是挺下的,我要是想坐起来,就要和肖不修叠在一起了,那姿势也挺难描述的。 肖不修见我要起来,就直接翻身从土炕上坐到了一旁的破椅子上,把土炕留给我,我才得以坐了起来。不过还是有点冷,我就把被子披在了身上。 肖不修还穿着南厂的官服,所以看起来,我反而像是那个被关起来的犯人。 他看了看我,才说道:“前院到后院不过几步之遥,我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偏厅人影晃动,兆奂烔已经抓着李真儿了。不过,现在想起来,有一处很奇怪的地方。” “兆奂烔在杀李真儿之后喊了一嗓子,对不对?”我问道。 “对。”肖不修很认真地看我,“你听到了?” “对,听到了。「肖小七,救我!」他在喊完这句话之后,才被你杀了。长剑贯胸,死得特别快。” “他当时将李真儿大力撞到柱子上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发现那不是你。但长剑已经出手,收不住了。 他在看到我的时候,表情很痛苦的样子,也就是在瞬间喊出了这句话,而我的剑也插了过去,他也没有躲。” “是否是神志不清呢?” “这个没看出来,但那个样子绝对不是兆奂烔平时的样子。”肖不修又回忆了一下。 “他平时的动作不会那么大,并且很是拘谨。其实,就算是他与你已经很相熟了,但在做派上依然是很规矩,没有越雷池半步。” 这仅仅是表象,却很难说有什么问题。 我挠了挠头,发现自己的头发里居然还有稻草,情不自禁地骂起人来。“马茂春,我要是长了虱子,你得帮我洗澡!” “那我可不敢,肖大人还不弄死我。”马茂春居然在牢门的外面站着,接了我这句话。 “哟,你居然偷听!”我笑了起来。 “哪里是偷听?是一直听,根本就没走。” “为啥呀?” “一个审案官,和一个要犯睡在一起,我能放心么?”马茂春自顾自地已经打开了牢门走了进来,身后还出现了他的禁军拎着食盒,“吃点吧,亏你还真睡得着。也亏得肖大人一直忍着你,居然成了你的人肉暖炉。” “嗯,吃。”我摸了摸肖不修的手,还是很暖和的。“肖大人,你多吃点,然后安安心心在这里等着,虽然我现在没有任何头绪,但是,这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肖小七,无妨的,不过是杀了个人而已。”肖不修那表情让我很想揍他一顿。 “大人,兆奂烔不是坏人!他是翰林,也是皇上正在用的人。你可是在这么多人眼前杀了他,这可不比你之前杀的那些贪官,这是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就算是现在我杀了你,也不过是杀了。”他居然如此轻描淡写,我和马茂春都愣住了,那妖孽的脸庞居然还有一丝笑容。“我肖不修说杀了,也就是杀了。” “这事情就算是你救李真儿的缘故,皇上也会怪罪你的。毕竟,李真儿和兆奂烔相比,还是兆奂烔更重要一些吧。”马茂春都忍不住说话了。 “那又如何?这事情不在于我杀没杀人,而是皇上怎么看。” 肖不修这句话看起来很是狂傲,但我却也觉得很是有道理。他之所以爬到这样的高位,不也是皇上给托举上来的么。 我想了想,才又说道:“就算如此,我也是想弄清楚为什么兆奂烔要杀李真儿。或者说,兆奂烔原本是想杀我呢?” “对!”马茂春立刻说道,“兆奂礼可还在那里跪着呢,说是要给他一个交代什么的,搞得挺乱的。” “所以,我更要搞清楚这个事情。”我站起了身,“肖大人,你就吃好喝好,我要是困了,就找你来睡觉,所以你要暖暖的,给我暖被窝的。” 这话说的,的确很是没皮没脸了。马茂春装作没听见,跟在我的身后出来,我也没敢看肖不修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完全不在意呢,还是没表情,或者干脆都不想搭理我。 刚出了大牢,就看到陈志典站在外面,肖小三和陈一陈二特别不高兴地跪在了地上。 我有点奇怪,一边穿着马茂春递过来的外衫,一边问道:“这又怎么了?” 肖小三看了一眼陈志典,直接说道:“陈大人现在是南厂的都督,让我们一切都听他的。” “啥?”我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一个翰林现在做了肖不修的职位,这差的似乎有些多吧?再说了,怎么算,也轮不到陈志典做这个位置吧? “肖小三,你平时就这样的么?那真是应该打三十军棍,立立规矩了。”陈志典一脸的严肃,完全没有以往的嬉皮笑脸和亲和力。 听了这话,我们几个更加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来,肖不修平时对你们的确是太好了,都跑到大牢来了,这是要劫狱么?”陈志典果然官威上来了,看起来厉害的不得了,“肖小七,就算是肖不修偏爱你,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跑到大牢来与他睡在一起呢?成何体统!五十军棍,立刻执行!” “啊!”我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两步。幸好马茂春托了我一把,这才没有摔倒。“干嘛打我?” “难道不该打么?”陈志典也有恶魔笑容,真是变脸变得太快了。 “那能等下么?让我吃口东西再打,否则要是直接打死了,可能就是饿死鬼了。”我小声说道,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没吃饭?”他问道。 “从昨天早上吃完那半碗粥之后,就没再吃东西了,现在有点晕。”我的声音又小了一点点。 “马茂春和肖不修都没让你吃东西?”陈志典的眼睛都瞪了起来。 “白御医不是给了一个药丸子么?吃完就特别困,我就睡了,现在才刚刚醒……”我揉了揉眼睛,“真的挺饿的。” 陈志典走了过来,扯住了我的胳膊,在我的脉搏处按了按,脸色都变了变,“跟我走,先吃饭去。” “吃完再打?那会不会吐出来?”我一点都没挣扎,还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先看看你吃了多少?”陈志典皱着眉头,扯着我往前走。 “喝点粥就成,我觉得特别困,白御医不知道是什么药丸子,不过现在胸口不疼了。”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正午的光线还很是强烈,他的眉眼之间透出一股戾气,有点陌生。 “喝粥,喝药,喝水。”他的表情还是挺严肃的,忽然又停住了脚步,还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金令牌,马茂春立刻就跪了下来。我凑过去才看清楚,上面居然写的是「如朕亲临」。 看来,我也应该是要跪下来的。不过,我刚想跪的时候,陈志典拉住了我,只是对马茂春说:“不要让任何人来见肖不修,任何人都不可以,特别是肖小七。” “遵令。”马茂春还真是很听话。 谁能想到,一夕之间,陈志典居然上位了,还是南厂都督,代替了肖不修,成为了大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第三百六十六、 一团混乱 第三百六十六、一团混乱 在我的强烈坚持下,我们才没有去冷宫,而是去了藏书阁。 这里是陈志典的地盘,他接管了南厂都督一职之后,就下令把冷宫中南厂的一切物品挪到了藏书阁他的那个办公修编的地方。 这里只有他用,其他的编修还有两间屋,不过现在他成了南厂都督,这里自然暂时不能做编修工作了。 又因为兆奂烔死了,这个对于其他编修翰林的影响还是很恶劣的。所以,陈志典将他们全都放假,放出了宫。 那两间屋子关着门,里面没有人。南厂侍卫们本来想去清扫一下,但陈志典说先不用,只是把他这里先收拾出来好了。 陈志典这间屋子倒是挺大的,就是屋里除了书就是书,有一个超级大的长条案被他当做了书桌,还有一张喝茶的圆桌,以及几个绣墩。 还有一个矮塌,平时陈志典会在这里小睡一会儿。我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因为我来看书的时候,会到这里坐一会,和他随便闲聊几句。 但我们南厂的侍卫们一脸的不乐意,可陈志典有皇上的旨意,又有「如朕亲临」的令牌,完全不能违抗。 所以,等我去藏书阁坐下喝粥的时候,南厂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大家看到我之后,表情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陈一陈二继续紧紧跟着我,肖小五也一直在藏书阁里收拾,见到我过来了,表情也好了很多,不过依然眉头不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也没有搭理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喝完了热粥,又喝了一碗陈志典端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汤药,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话梅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就偷偷掀开陈志典的小书柜,把里面的豆沙糕吃了一块。 其实,我和他还是挺熟的,就比如他藏了什么好吃的,我都知道放在那里的。 陈志典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南厂陆续送过来的文书,一本本翻得特别快,然后也特别快的分门别类,并且签署了自己的意见和名字,然后又让侍卫们分发了下去。 我坐在圆桌前看着他,发现虽然做的是同样的事情,但他与肖不修还真是完全不同。 肖不修坐在那里都属于自带光芒,脸上白白净净的很是优雅,就算是看到了任何愉快或者不愉快的卷宗,他那个样子都很令人赏心悦目。 但陈志典不成,一直皱着眉头,并且脸色越来越差,甚至有把笔扔了的动作。 陈一把我吃干净的碗拿了出去,又端来了干净的水让我洗脸。陈二问:“换衣服么?我去拿?” 我还没说话,陈志典就皱着眉看着我,问:“你这么讲究么?” “啥?”我又有点没明白。 “还要洗脸换衣服?”他放下了手上的卷宗。 “哦,那倒没有。昨天早上就没洗脸,都攒到现在了。我就随便洗一下好了,陈大人有啥事情吩咐我去做么?我很快就好的。” 我也没搭理他,直接自己拧了帕子,把脸擦了擦,然后对陈二说,“要给我那套厚一点的衣服,我觉得冷。” “好的。”陈二也没搭理陈志典,直接端了盆出去了。 陈志典走了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才说道:“今日这么热,都进入初夏时节,怎么还要穿厚的?” “哦,等下你打我军棍的时候,我的衣服比较厚,就不容易疼了。” 我倒要看看陈志典这个官威会不会在我这里体现出来,所以也是赖皮赖脸的,完全没有顾忌地瞎说八道。 他愣了一下,才笑开了。“行,一会儿打你军棍的时候,再垫三床被子,应该也是可以的。” “好的好的,用我冷宫里的被子,那个比较厚一点,还是冬被。” “好。”陈志典还真的挺认真的答应了。 一时间,我也什么话说了,就瞅着他。他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才说道:“兆奂烔这案子,你要怎么查?”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想了想,“我可以动用南厂的人么?” “你是南厂的人,为什么不能用南厂的人?”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一样,陈志典和我说话的时候,眉头倒是展开了不少。 “陈大人,你现在是南厂都督呀,我当然要问问你了。” “这事情也是早上皇上下了一道圣旨,我也不过是暂时代理,等肖大人出来,我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陈志典又喝了一口茶水,“你肯定全是疑问,为什么皇上要我做这个位置?我一个翰林而已,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反正他这幅模样,就是打算要说一说话了,那我就等着好了。 “其实,你若是想想,南厂在大月国是举足轻重的权利机构,位置相当重要。肖大人下去了,什么人替代他? 户部礼部军部刑部?这些人都虎视眈眈,但是谁都不能上来。 万一搞不好,就是一场官场内的血雨腥风。所以,我很理解皇上把我拎上来暂时代理,就是告诉所有人,陈志典一个文人,没有任何威胁性,并且临时性的,日后变局再说。安稳人心,也是很必要的。”陈志典一边说,也应该是在整理思路。 “那么,皇上到底怎么看?肖大人杀了兆奂烔,虽然是众目睽睽之下,但是也在情理之中,并非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类的。相反来说,其实还是救人之举呀。” “但他杀的是兆奂烔,是兆大人的儿子,也兆奂礼的弟弟。” “那又如何?” “兆奂烔是状元,是翰林院首席,身边的好友都是身居要职。兆奂礼,礼部尚书的候选人,状元出身,周围的人非富即贵。 老兆大人自然不用说,钦天监,很多事情,皇上都要先问问他的。 再说了,兆式家族,五代为官,盘根错节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就算是我,都要尊称兆奂礼一声师长,因为他的确也曾经教过我的……如此说来,你认为肖不修杀了兆奂烔,是小事情么?” “哦。”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事情又要两说了,如果兆奂烔真的是作奸犯科,肖大人杀了他也是对的,除非是兆奂烔什么都没做,可肖大人为什么要杀他?所以,说到底,还是要破一破兆奂烔为什么要杀李真儿。” “你可有把握?”陈志典很认真,“这事情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吧?” “我没有任何把握,不过,就是因为有疑点,所以才想去查一查的。”我也很认真。 “陈大人,太多的弯弯绕绕我是不懂的,官场里的这些人我都认不全,所以也不知道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但我只是知道,死的这两个人都是我认识的,并且两人完全不是仇敌关系,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我定是要查一查的。” “好,去吧。有需要,就找我。”陈志典站起了身,又回到长条案后面,准备继续工作。 我也站了起来,问他:“我可以在这里睡么?冷宫那里我可不敢回去,想想都很吓人。” “你随意吧。”陈志典揉了揉脸,“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做这个都督,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接他这句话,只好随便「嗯嗯嗯」一下,就出了门,在藏书阁的院子里看这初夏的日头。 陈二抱着衣服过来,问我:“冷宫让皇上给封了,说是任何人不许进出。不过,我和禁军们说是给你拿衣服,他们并没有阻拦。” “打听一下,他们二人是尸身现在何处?我想再去看看。”我穿上了厚一些外衫,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还有,能打听到什么,就去打听一下。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消息值得注意。不过,多找几个人去打听一下各处的消息,看看大家的反应。” “是。”陈二转身立刻就走了,陈一跟在我身边,说道:“我要不要再去搬一些东西过来?今晚是要睡在这里么?” “嗯,睡这里。肖大人那里应该也是进不去了,不过他那边也没什么可问的。”我叹了口气,“顾宝儿出宫了么?我想去看看她。” “我去问问。”陈一和我从藏书阁出来,站在门口看了看这些搬东西的南厂侍卫们,他叫了一个过来说了几句,那人一会就不见了。 我又坐在了藏书阁的门口台阶上,耐心地等着。 “你相信兆奂烔和李真儿有事情么?”我问他。 “不相信。这两人完全不认识,并且,应该是从来都是不相关的。”陈一这种南厂侍卫,对于官场之中的关系也掌握得相当清楚。 “嗯。”我点了点头。 接近黄昏的时候,陈二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吃食,说是马茂春给我的,大牢里的肖不修也有。 我让他直接又拎进了陈志典的屋里,我吃的不多,就分给陈志典一部分,反正他也是要吃饭的。 陈志典没吃几口,就被皇上叫走了,说是老兆大人昏过去了,皇上要他陪着一起去看望一下。 我继续吃饭,吃得慢条斯理的。等陈志典走了之后,我才让陈二跟我说说情况。 李真儿和兆奂烔的尸身拉出了宫,放在禁军在宫外不远的义庄里,符合大月国规制。 兆家和李家的人都去过了,场面一度失控。幸好当时是分别停放在两个院落中,两家人没有遇到。 顾宝儿回了顾家,据说是状态极为不好。老兆大人和夫人都是直接昏死过去了,所以兆家已经乱成了一团,御医白奉山都已经过去问诊了,但情况不是特别好。所以兆奂礼就又吼又叫,说是要和肖不修势不两立,要杀了肖不修。 朝里的百官已经知道了消息,但目前都没有站队,因为他们想看看皇上的态度。 目前,陈志典临时代管南厂,也释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肖不修还是要回来的。所以,兆奂礼开始搞联名上书的动作,想逼皇上杀了肖不修。 “兆奂礼和肖大人有仇吧?”我问道。 “三年前,兆奂礼收受贿赂十万两金,被肖大人查了出来,本来是要杀头的,但是老兆大人用自己的官职换了兆奂礼的平安,所以老兆大人才去了钦天监。 兆奂礼只是做了个小官员,算是结案了。他一直很生气,觉得自己不过是贪了十万金,不是大钱,不应该这样。” “懂了,有仇。”我就说嘛,干嘛这样不依不饶,必然都是有缘由的。“我们去一下义庄,我想去看看真儿。” 我出宫的时候,给陈志典留了字条,算是对他的尊重,然后就很正常地出宫去了。 马茂春的禁军站在宫门口,看到我也没阻拦,还派人带我去了义庄。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义庄里的灯火已经点了起来。这里虽然距离皇宫不远,但却自有一番凄凉之色。 我还没有走到停灵的地方,就已经听到了哭声,相当凄惨。 还有一个人用哭腔在唱戏:“世上何尝尽美好,也有饥寒悲欢抱,也有失意哭嚎啕,也有失去爱人哭。郎君啊,你可曾再睁眼看看我呀……”那一声声凄厉的「啊」的腔调也着实让人感到了悲伤。 “璎珞?”我低声问道。 “是。”义庄的管事低声回答,“已经哭了一下午了,说是兆大人喜欢听她唱戏,所以就一直在唱,拦都拦不住,怕是要疯。” “玉珍呢?” “就在一旁,不说话。” “还有什么人?” “兆家还来了不少人,陆陆续续地过来的,这两人一直在棺椁边上……”管事叹着气,“一直听说兆奂烔妻妾关系相当好,这一次我也算是看到了,但这样的局面也真是太难了。” 我放轻了脚步,就站在了院落门口的阴影里,看着兆家的人还在陆陆续续地过来烧纸钱,璎珞还在唱着戏文,声音已经嘶哑了。玉珍只是看着棺椁发呆,一声不吭。 两人已经换上了全身素缟,面色苍白,我都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犹豫之间,有兆家的人出来看到我,问了一句:“什么人?” 陈一立刻拦在了我的身前,说道:“南厂办案。” “办案?就是你们南厂的人杀了我二叔,你们还有脸说办案?哪里有天理啊!”这女人尖叫起来,声音也是很大的。 陈一陈二立刻全部进入警戒状态,就连管事都走了过来说道:“莫要喧哗,惊扰逝者。” “喧哗?这个时候我们是喧哗么?”又有人过来跟着一起喊,还真的挺厉害的。 我抿了抿嘴,想着要不然先走吧。不过,玉珍回头看到了我,便让璎珞停了唱戏,直接走了过来。 她的样子很憔悴,但精神状态还好。她拉住我的手,摸了摸,才说道:“你来啦……” 第三百六十七、 小傻子的问题 第三百六十七、小傻子的问题 玉珍和璎珞是苦主,因此她们二人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更何况玉珍娘家也是军部大员,所以兆家的人一般也都不会为难玉珍。 玉珍摆了摆手,让兆家那些人散了,她拉着我的手,慢慢地往义庄里走,就快走到棺椁的时候,忽然问我:“妹妹要不然就别看了,虽然已经收拾了,但妹妹身体弱,怕被这冰冷冲撞了。” 璎珞倒是在一旁「哼」了一声,表示了不满。 我叹了口气,反过来拉住了玉珍的手和璎珞的手,才低声说道:“兆大人在我那里出的事情,于情于理我都是要来的。更何况,他与我亦师亦友,我也必然要来拜祭的。 只是昨日的确是身体不好,心悸异常,吃了白御医的药丸子就昏睡过去了。此时也才出了宫,也是怕太多人说闲话……希望二位也略略体谅我。” 玉珍泪光盈盈,也叹了口气,只是帮我去点燃了香烛。我扯着璎珞的胳膊,用她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她也很无奈地抱了抱我,才让我去给兆奂烔上了三柱清香,表示敬意。 说是棺椁,其实就是一口薄棺材,事发突然,还没有准备。 薄棺材半开着,方便稍后要将尸体挪到正式的棺椁之中才能够下葬。现在这里,就连停灵都不算。所以,玉珍和璎珞本可以不在这里守夜的。 不过,这两人还是坚持留了下来,说是不忍心看到兆奂烔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虽然不符合规矩,但马茂春还是给开了一个口子,让她们两人留了一个晚上。 “两位姐姐休息一下,喝点水。我来个兆大人烧烧纸钱,守一会儿。” 这两人也有几个仆人跟在身边,我让她们坐到一旁暂时休息一下,让陈一陈二帮我,我蹲在棺材的前面开始烧纸钱。 已经有很多人来拜祭过了,基本上都是兆家的人,所以火盆中有不少灰烬。 玉珍和璎珞还是很听我的,静静地坐在了一旁。我烧了几摞纸钱之后,才站起了身,并且让陈一帮我继续再接着烧。我让陈二拿了三千两银票给玉珍,“这事情突然,手里有些钱也安全。” 玉珍愣了一下,忽然就大哭起来。璎珞也忍不住又嚎啕痛哭,抱着我都不撒手了。 我被勒得有点喘不上气,就赶紧拍了拍璎珞,低声说道:“姐,轻点轻点。” 璎珞这才松开了手,但依然拉着我不放。玉珍也过来拉住我的手,说道:“妹妹是有心人,多谢了。” 此时,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玉珍身边的侍女也大着胆子说道:“这两日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只有小主是真金白银地拿了出来,其他人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还说是至亲呢,真是够了。” 玉珍也没有阻拦,只是红着眼睛说:“我的婢女脾气直爽一些,但也说的都是实话。昨日到今日,兆家的人来过,也不过是哭一场,烧烧纸钱。只有妹妹是真心实意地替我们着想。” “哦哦,我想着这事情必然是要用钱的,也是用大钱的。那兆奂礼未必想得到,老兆大人还昏着,自然是要你们两人处理后事。 我估计你们两人一时间也没有想那么多事情,所以就先拿了些钱过来应应急,至少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嗯,今日我也想到这个事情了,已经让婢女去我那店铺里拿些银两过来打点这些事情。妹妹放心,姐姐有钱,但妹妹这是雪中送炭,暖心啊。” “别这么说,兆大人对我好,两位姐姐对我也很好,我也自然要对你们好的。”客气的客套话,也是要说一说的。只是,这个场合还真是挺难的。 又安慰了一会儿,这两人也显出了疲倦的样子。其实也的确累的,从昨天到今夜,我好歹在药物的加持下和肖不修的温暖中睡了很长时间。 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并且除了沉浸在悲伤之中外,还要支棱着,强打起精神应对这些前来哭送的人,也是辛苦的。 我问义庄管事可否有休息的房间,让她两暂时躺一会也是好的。 管事立刻去收拾了一处房间,也是之前作为客房使用的。 我基本上就是强制性地让这两人去休息一下,也让这些婢女跟着一起去歇息一下。 “这事情暂时没有定论,兆大人的后事也是要准备起来的。两位姐姐可不能倒下,这事情还要靠两位姐姐来主事呢。所以,今晚我来守灵,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去休息。” “不合适的。”玉珍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兆大人对我这么好,我最后和他聊聊天,不也是挺好的么?” 我肖小七多仗义啊,这两人都已经脸色苍白,随时要昏倒的样子,何必呢。 半拖半拽,将这两人弄到客房里去休息了。我给兆奂烔又烧了一摞纸钱,然后就坐在院子里看着这薄棺材发呆。 陈一低声问我:“还去隔壁院子,李真儿哪里么?他父兄都在,但已经休息了。” “那就算了,明日再说吧。别打扰他们了。”我裹了裹身上衣服,“其实,我还真的不太敢去看真儿姐姐,心里特别难受的。” “哎,意外,意外。”他两又开始劝我。 “话说,明日是不是就要装棺椁了?红光寺的和尚们也要过来做超度了吧?”按照大月国的风俗,这一套也都是有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陈二点了点头,“要不我去问问管事?他知道的比较多。对了,他可是这里的老人了,和白御医是兄弟呢?” “什么?”一个救人,一个看管死尸,也是挺奇怪的组合。 “这两人年纪差了十岁,白管事的白奉齐,是白御医的弟弟。” “看起来两个人不太像啊?” “我只知道都是孤儿,后来在一个药铺里做学徒,白御医很是聪明厉害,医术很高。白奉齐比较懒散,又喜欢睡觉喝酒,没什么大志向。 后来,白御医进了御医院,就让兄弟白奉齐进了禁军这里做个义庄的管事,这一管也是几十年呢。” “好吧。”我发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挺奇妙的。 一个御医权威和一个义庄管事是兄弟,两人看起来毫无关系,但却每晚都要坐在一起喝酒。 比如现在,白御医和白管事已经坐在院子里,迎合着亮如白昼的白色纸灯笼,一大坛子酒和一碟花生米,就这么喝了起来。 两人也不说话,就是你一杯,我一杯,一颗花生米,慢慢的,看起来也很是诡异。 陈一低声说:“就是这样,几十年了,除了有大事情之外,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什么大事情。这两人一直都是这样的,我见过几次,禁军那边的人说,这个很正常。 若是这两人某一天不喝酒了,那就是不正常了。所以,昨夜两人没喝酒,就算是很不正常的日子。” “那是,昨天晚上那么乱,他两要是还有时间喝酒,真是不正常了。”我也小声说道。 “这两人没媳妇么?这么干喝酒,多没意思啊!” “小丫头片子,在背后议论别人可不好。”白管事耳朵应该很好,居然听到我们说话了。 “没有背后议论呀,我们是当面议论的呀。”我为了不那么尴尬,也就是厚着脸皮说道,“别见怪嘛,我们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是个小傻子,自然是要问问嘛。”先把姿态放低,是我一贯的做法。这样,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一招真的很管用的,白管事又喝了一杯,才说道:“这就是那个肖小七吧?你昨天给她吃了个药丸子的?” 白御医瞥了我一眼才说道:“看来这个药丸子也没起什么作用,都这种天气了,她还穿了个棉袄,这身体是有多差。” “思虑过重,想法太多,估计也有不少秘密的。”白管事又喝了一杯,“这年头,死人都有一堆秘密,更何况活着的人。特别是这种小丫头,说不准秘密更多。” “我哪有秘密?我多老实呀。”我有点忍不住了,“别喝啦,一会喝醉了,就不能干活了。” “你居然要指使我干活?”白管事的脸又耷拉了下来,“刚才不是已经给她们收拾出一间客房了么?现在还要很么?我们义庄的人也是需要休息的,不能十二时辰都盯着的。除非你是死人,我可以给你一个时辰上一炷香……” “呸呸呸,您还是喝酒吧,醉死才好呢。”我使劲呸了几声,“回头我也可以搬几坛子好酒过来,一个时辰给您倒一杯的。” “牙尖嘴利,不可教也。”白管事摇摇头,表示不开心。 我直接走了过去,从兜里掏出了五块梅子饼放在桌子上,“竹叶青要配梅子饼的,才能够凸显出清冽和甜蜜,吃不吃?” “哟,你居然懂这个?”白管事的表情还是很丰富的。 “那是自然,我可有个师父叫高建昌,他教我的。”对于酒的这个事情,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我是浇灌过葫芦的。 “那孩子的徒弟呀,那你要喊我一声师爷了。”白管事瞅着我,眼睛里亮亮的,一点都没有酒醉的意思。 “您是我师父的师父呀?” “那倒不是。” “说说呗。”我凑过去,给他们两人都倒好了酒,“八卦最好,秘密更好。” “我就是教他如何喝酒,其他的也没有教。太笨,教不出来的。”白管事喝了我倒的酒,表情还不错。 我就赶紧又倒了一杯给他,开开心心地说:“那我高兴多了,终于有人说我师父笨了。否则他一天到晚地说我笨,我一点都不笨的。” “如何证明?”白管事还是挺爱说话的。 “会吃会喝会玩,比我师父强吧。” “这是傻。”白御医忍不出说话了,“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这个阴冷的地方,仔细你的身体,也白瞎了我的药丸。你知道我给你的那个药丸多贵么?皇后想讨一颗吃吃,我都没给。” “要不我吐出来给您?”我嘿嘿笑着。 “你!”白御医怕是气坏了,直接顿了顿酒杯,“把你兜里的吃的都掏出来,少气我。” “咦?您怎么知道我还有吃的?”我也表示了惊异。“我藏得挺深的,是一会儿要给肖大人吃的。” “赶紧……” 既然被发现了,我只好从怀里使劲掏了掏,我偷偷里三层外三层包了十片酱牛肉,是那种肥瘦相间并且有一点点牛筋的,最好的部分了。 本来是打算半夜如果有机会溜进大牢,就给肖不修当个夜宵的。现在,我包裹的这么严实,居然被他们发现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也不会白吃你的东西,可以允许你提一个问题,我们两人,大月国最厉害的两个人来帮你解答哦。小傻子,你是赚到了哦。”白管事那个样子还挺拽的。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虽然不知道白管事的深浅,但是白御医还是赫赫有名的。 如果说这两人是一家,那么必然也是很有道道儿。十片牛肉换一个问题,也的确是可以的。 我轻咳了一声,才说道:“那您们等等,我确认一个事情,然后再来问。” 这两人倒是同时看了我一眼,白管事才说道:“好……” “那我现在要是翻一下棺椁,看看兆奂烔的尸身,有没有什么禁忌?”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就是再确认一下,有个事情,我是觉得吧,反正吧,哎呀,这个真的很不好说出口的。” 白管事皱了眉头,“这都什么和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检查一下兆奂烔大人的身体。” “我来,你不要碰。新死之人,阴气过重。”白御医站起了身,“你说如何查,我来动手。” “别呀,我让陈一陈二做就可以,我可以看着的。”我放低了声音,并且看了看院子里的确也没有别人。 “无妨。”白御医身材瘦高,别看年纪大了,但是身手和状态都是极好的。 “陈一陈二,守住院子,不要任何人靠近。”这种事情并不能大张旗鼓,“我也不客气哦,白御医请帮我,我们要看看兆奂烔大人。不,这具尸身的跨中之物。” “什么?”白御医和白管事,包括陈一陈二都完全愣住了。 第三百六十八、 一根银针 第三百六十八、一根银针 在这几个人的惊诧之中,我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很是认真地说道:“这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我的确有了一些疑问,虽然很不确定,所以我才来此确认一番的。的确是冒犯了,但是我如果不确认这个事情,我会不踏实的。” “你一个小傻子,怎么要做这个?”白管事轻咳了一下。 “帮我。请。”我还是很执着的,因为真的需要看的。 “我来。”白御医倒是一点没犹豫,直接走到了棺材边,轻轻推开了半盖的棺材板,说了声「得罪了」然后真的动手去扯开了衣裤。 此时的尸身还没有换衣服,只是肖不修的软剑已经拔了下来,但那大块的血渍还在。 我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白御医,让他垫在手中,翻检一下尸身。“并无异常。” “是否……大了些……”我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问了出来。 “这我怎么知道?”白御医一脸的黑线,“至少还算正常吧。” “仵作验过这里?”我不死心。 “利剑穿心,为何要验这里?”白御医都快翻白眼了。 “验一下吧。”我坚持着。 “我来。”白管事接过手帕,伸手去探,几下之后就「咦」了一声,转头看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啊呀,不猜哑谜了。是不是有东西?有异常?是不是不对劲?是不是没有缩回去?”我直接问了出来,一点都没有羞涩之意了。 白管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伸手去探,随后取出了一根小指长的银针,看起来很是细小,不容易发现。 白御医脸色都变了,凑近看了看,之后一言不发,揪着我的后脖领子,回到了刚才的酒桌之前。 陈一陈二要过来,但迫于白御医的声望,也没敢过来。 “说,你怎么知道的?”他厉声问我。 我知道这事情终于有破绽了,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我师父给讲过人死的情形,并且特别说过男子死亡时,无论年龄几何,都会有很自然状态的兴致盎然。 这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非常自然的生理反应。因为她学过一些医术,医治过病人。当然,这事情也是她师父这么告诉她的。” “所以?”白管事的脸倒是黑了。 “我知道前因是什么,但我分明在他最后一刻见到了一些胯下凸起,当时大家都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很多人只是注意到了肖大人的长剑,以及那一地的血。 后来,这状况慢慢颓势之后,我只是觉得有些异样,略大一些…… 咳,因为他生前是个瘦弱之人,不可能这样。师父说过,这种状况不是正常的,或许就他生前吃过药,或是用过什么东西……” “你师父是谁?不可能是高建昌,他不懂这个。”白管事很明显更在意这件事情。 “不是他,我还有个女师父,但是师父就是师父,没名字的。” 我想了想,我果然出了她的法号「静心」之外,也完全不知道她的真实俗家姓名。 “多大?什么样子?” “多大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长得很好看啦。”我也皱了眉头,这是要做什么? 他看了看我,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只是又问:“所以?你觉得他死的时候,并非死于一剑穿心?” “我只是觉得这个顺序是不对的,在肖大人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兆大人已经是不对的,他先杀了李真儿。 那么,最不正常的便是兆大人。再往前推,李真儿和兆大人完全不熟,因此无法谈论说有深仇大恨,或者是意外的事件。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兆大人出现了精神错乱一类的情况。 但是!说是兆大人之前喝过一些汤药,可这些汤药,白御医和陈志典大人也都证实过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这一长串话说完,白御医已经松开了揪住我的手,陈一陈二立刻上前一步要扶我,我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继续站岗好了。 “我知道这个事情由我来指出来,的确是有些不太好……”我又轻咳了一下,“所以,我才决定趁人少的夜幕时分来确认一下的。反正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也是有侍卫的,一样可以勘察的。” 白管事和白御医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都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的脸上看出花来一样。 我只好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说道:“本姑娘的确是没嫁人,但是多少也是学了不少药理,经络以及见过世间的不少悲欢离合之事,有那么一点点经验的。那个吧,师父也是没少讲故事吹牛皮的。” “好。先不管你师父是谁,这事情,这尸首的确是这样的。”白管事坐了下来,喝了一大口酒,才说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是小傻子。” “所以,刚才您说的死人也是有秘密的,其实您之前也看出了什么,对不对?”我上前一步,开始追问他,“如果不是我看出来,您会不会说出来呢?说出来的话,这案子的风向就变了,可能会影响大月国的政局,您是在犹豫?” “那倒没有。政局这种东西我也不懂,也不会管,我只在意能够每天喝些酒,睡睡觉就好了。” 白管事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日子不就是这样过么?哪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如果这事情不查清楚,大月国的平衡或许会被打乱,您也未必能够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喝酒呀。” “无妨,哪里都可以。” “那要不要见见我师父呢?”我多聪明,他必然和静心师父认识的,就几句话,我就能够知道。 “不见!”他倒还急了,一脸的不乐意。 “哎,行吧,那我这边还有几块牛肉干,就是五香风干的,比较硬,要不要吃呀?” 我笑嘻嘻地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纸包,里面有几块牛肉干,是我之前藏起来应急的。 为什么我总喜欢揣着手溜达,就是因为袖子兜里有牛肉干,我总是怕它掉出来。 “吃,干嘛不吃!”白管事性情中人,绝对不忸怩作态,直接接过了小纸包,捏了一小块牛肉干吃了起来。 白御医倒是自顾自地喝起酒来,看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 “好了,两位大人,感谢二位帮我发现了问题,但也请帮我保密。因为尚未发现更多的线索,所以我还要继续查下去的。赶明个儿,我请两位喝酒吃肉肉哈。”我想把那根银针包起来拿走,但白御医根本不给我。 “这东西很蹊跷,我要回去看看是否有毒。你还是莫要碰的好。”白御医放下酒杯,又问了一句:“你那师父可好?” “哦,应该挺好的。不久前见了一下,然后就又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想了想还是照实说,因为这种事情他迟早也会知道的。 “嗯,回头我给你开点汤药,你注意按时喝。这里阴冷,莫要久待。”白御医居然就这样要我走了。 “行吧,那您有了结果告诉我一声。我现在在藏书阁,哦,今天大约回不去了,宫里应该落锁了。我去和玉珍她们挤一挤,您们慢慢喝。” 反正这边有发现了,我至少也是松了口气的。所以,也就带着陈一陈二离开这里,往客房那边走去。 刚刚出了这个院落,就看到璎珞一个人拎着白灯笼往这边走,看起来也怪吓人的。要不是有陈一陈二在身边,估计我也会尖叫出来。 “小七,你怎么还在这里?”璎珞还算镇定,只是手里的白灯笼晃了晃。 “白管事和白御医在喝酒,说要给我诊诊脉,我就多耽搁了一会。我正想着去找你们,今晚和你们挤在一起了,宫里已经落锁,我今晚是回不去的……” “哦,玉珍还没睡,你去找她吧。”璎珞有点心不在焉。 “你要做什么去?”我拉住了她。 “刚刚唱戏的时候,我好像是落了一个戒指,我现在去找找。”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找啊?明早吧,现在那里也没有人……白御医和白管事在喝酒,不会丢东西的。” “那我也去看看吧,这是大人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的。”璎珞那个样子又要哭,我只好松开了手。 “要不,让陈一陈二帮你找找?”我又说道。 “不必了,我自己找吧。”璎珞提着灯笼又进了院子,我又习惯性地揣着手站在那里,忽然想起何必呢,牛肉干都没有了。 “要吃点什么?不过这里可真的什么都没有。”陈二最细心。 “不吃了,明早上吃也是一样的。”我又看了看璎珞消失的黑暗院落里,那里透着诡异和阴冷。“两位白大人都没有家人么?” “没有。” “住在一起?” “他们各自有宅子,是皇上赐的。不过,这两人似乎更喜欢在义庄待着。” “这是什么癖好……”我撇了撇嘴。 “两位老大人其实性格都挺怪异的,一般不会和别人说这么久的话,特别是在喝酒的时候。据说,曾经有一年,肖大人过来办事,遇到这两个人喝酒。肖大人本来想问几句,结果被这两人直接骂了出去。” “这么不给面子?”我啧啧啧了起来。 “人家是三朝元老,当然咱们是没面子的。”陈一苦笑道,“所以,我们都基本上不往前靠……” “嘿,果然我是小傻子。”我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幸好这两人也没吼我。 一边说,一边转身就往客房走过去。因为有些累了,我走得很慢。 陈一陈二提着南厂的灯笼,幸好不是白灯笼,我感觉还好了那么一点点。义庄也并不大,所以走一走也就到了客房能够休息的地方。 玉珍那里还亮着灯,她的奴仆已经到另外一间屋休息了。 玉珍一个人,白衣素缟,坐在灯下发呆,手上拿着一只白色纸花,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只是看起来很疲惫。 看到这个样子,我有点不忍心进去打扰她了。就站在窗外看了看,想着要不然就先回南厂吧。 不过,玉珍看到了我,放下了手中的白色小花,轻轻喊了我一声:“小七,你来了啊。” 既然被发现了,那我就只好又转身回来,也轻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先歇息吧。” “你看到璎珞了?那个傻子,明日找也是可以的。”玉珍深深叹着气。 “想找就找找吧,找不到,明日继续找。”想起璎珞那个略带苍白和慌张的脸,我也是深深地叹气。 “今日就和我睡吧。”玉珍说道,“这里躺一躺就好了。” “不回去么?明日要换棺椁吧?”我摸了摸这张硬木板的床,想着这玉珍也是贵女出身,如何能受得了。 “就这样吧,省的明日再折腾过来。”玉珍已经自顾自地躺了下来,也没有脱掉素衣。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乌黑发亮的美好,也真是最好的年华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正摸着她的头发,璎珞回来了,脸色更加难看,直接拨开我,对玉珍说道:“找不到……” 玉珍坐起了身子,看着璎珞,又看了看我,才说道:“明日再说吧,就算是找不到了,也无妨的,就算是他带走了。日后,我给你买新的,只属于你的。” “这样不好。”璎珞摇摇头,拉着玉珍的手,“我们一起去找找,好不好?” “别呀,天那么黑了,明日找吧。没关系的,这里几乎没有人来,明日大亮的时候,我帮你们找。” 我在一旁插话,我也是看不得这样的情况。怕这也是兆奂烔送给璎珞的定情信物之类的,所以才会这么在意吧。 “是啊,璎珞,听话。我们歇息一下吧。明日还有很多要忙的事情,今日就这样了。” 玉珍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言细语,并且还摸了摸她的脸。 璎珞这才好了一点点,也合衣躺了下来。我有点尴尬了,这床也真心不太大,这两人躺在这里就已经拥挤了。 “你们睡一下吧,我去外面了。”我想了想,还是出去找白管事问问,是不是还有地方住一下。 “小七,你就在这里吧。来,躺我的身边。这里没有被子,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盖一盖,哦,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玉珍又爬了起来,看着我。 “行,等下。你们先睡吧,我和我的侍卫们说一下,安排一下再进来。”我想着我外面还有陈一陈二,得跟他们交代一下的。 第三百六十九、 璎珞,你的手在摸什么? 第三百六十九、璎珞,你的手在摸什么? 禁军的义庄守卫并不算森严,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懈怠。 我只在院门外看得到禁军,都没有守夜的。陈一听我要住在这里,一脸的不高兴,说这里不吉利,最好不要住。 我也很是同意他的说法,但是又觉得这么晚了回南厂去,那边又很久没有住过了,很多东西都要收拾,也是挺麻烦的。不如在这里先凑合几个时辰,天亮后就回宫去了。 本来我是想让他两去找白管事再问问是不是能多一床被子什么的,结果这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可别在这里找东西,都是死人用的,万万使不得呀!” 反正这两个人完全不想再去找白管事,我也就不强求了。 天也不冷了,就让这两人自己在这里找地方休息一下,我转身进去和玉珍她们挤一挤睡一下。 这日子过得,真的特难的。我觉得心里和脑子里全是嗡嗡作响,也根本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 听玉珍和璎珞的呼吸声,这两人也没有睡。为了给我腾出一些地方,这两人靠得很紧,衣服也都叠加在一起。 我脱了鞋合衣平躺了下来时,都能够听得到浑身骨头嘎嘎地响声,也真心是很累的。 逐渐,夜安静了下来。 我在迷糊之中,又在复盘这件事情,所以睡得也并不踏实。 不过,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亮了一些。 璎珞正在起身,悄声和玉珍说着什么,她的外衣盖在了玉珍的身上,可能是想和玉珍说要将外衣拿走之类的,所以弯下了身子和她说着话。 我没有吱声,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她们。她二人的关系还真是好,璎珞还摸了摸玉珍的脸和额头,才悄声说:“我听那动静,可能是棺椁运进来了。你再躺一下,我先去看看,不忙着起身,仔细别着急,会晕的。” “好,都听你的。”玉珍的声音也很低,还有一些嘶哑。 “一会我让陈婶回去拿些你常吃的药吧,今日也一定要扛住才好。”璎珞的声音也挺嘶哑的。 “你还去找么?” “看看情况吧,我想过了,找不到就不找到了。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璎珞直起了身子,穿好了素衣就出门了。 我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声也清浅缓慢。我想,我大约是找到了什么破绽。 陈一陈二就守在门口,看到璎珞出门了,还低声问了一句:“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门口看看,定制的棺椁说是大约这个时候到。”璎珞回答道。 陈一陈二问:“我们家小七大人呢?” “还睡着。”璎珞显然不想与他们两人多说话,直接就走了。 陈一陈二也没有顾忌太多,直接推门进来了,应该是看到我还在床上睡觉,就没有多说话,又退了出去。 其实,也根本没有安静多一会,兆家的丫鬟婆子和下人们陆续都开始忙碌,声音见见嘈杂起来。 玉珍起来的时候,有婆子进来伺候,我半靠在床沿,看着她们忙碌着。 因为案子并没有结论,所以不能下葬。但是,今日是要将兆奂烔的尸体挪到正式的棺椁之中,所以也是个大事情。 兆家也是有钱,立刻就订购了一具尚好的棺椁,很快就全都安排妥当,一大清早就送进了义庄。 做法事的红光寺的和尚们也来了,哇啦啦地在院子开始念经,有人又在搭棚子,搞得相当热闹。 玉珍起身出门忙去了,我这才坐直了身子,招呼陈一陈二进来。 “洗脸?吃饭?”陈二问道。 “你去跟着璎珞,特别是她靠近棺椁和尸体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 陈二愣了一下,“她这是要殉情?” “那应该不太可能,她不是还要找东西么?”我嘿嘿笑了几声,把陈二要看得毛骨悚然,但是他几乎是秒懂了,才很速度地转身出去了。 陈一瞅着我,一言不发,眼睛里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光。 “别这样看我,你去找一下白御医和白管事,要他们今日务必在场。当然了,要是能够找一些侍卫保护也是极好的。虽然,或许,应该也是没什么危险,但是吧,以防万一。”我想了想,这种事情可能也没什么预设。 “我怎么说?”陈一还是很精的,“这两位老大人我是搞不定的。” “就说我晕过去了,需要药丸子。” “这太假了吧……” “那就说,我马上要晕过去了……” “不能说实话么?” “这两人才不关心谁是凶手呢,两个那么厉害的人物一点都不关心这些情情爱爱的俗事,只是想着如何喝酒,享受每一天的白日和夜晚光线的变化和温度的改变,体验人间的乐趣。” “啧啧啧,我说什么来着?就这个小傻子,完全看透咱两了。” 白管事和白御医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推门进来了,就连陈一都没有听到脚步声,把他给吓得够呛。 我也吓了一跳,特别是在背后说人的时候,这两个当事人居然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了。 “我可没说您们的坏话。”我还是挺严肃的。 “嗯,你也说不出什么。”白管事和白御医直接坐了下来,“义庄里人太多并不好事情,我们来你这里坐坐,让白御医给你诊诊脉。” “干嘛老诊脉呀?我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我一脸的不乐意。 “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要晕过去了么?要这小子去叫我们两过来呀。”白管事皱起了眉头。 “那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做戏要做足。”白御医直接伸手给我搭脉,真的很认真。 见这两个人如此配合,我便更客气了一些。“一会要是打起来了,您们一定保护我一下哈。” “你!”白御医的表情已经不好看了。“你居然让我们两个老头子保护你,你那些护卫呢?你师父没教你武功么?” “教了呀,但我没学。”我嘿嘿笑着,把手抽了回来,走到了门口,因为此时的动静已经很大了,兆奂礼都已经过来了,兆家也有不少人都进了义庄,一片哭嚎之声,听着心里也很是难受。 我居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了顾宝儿,她双眼通红,看着这些人,表情莫测。 我让陈一把她拉了过来,轻声说:“我昨晚怕惊扰了真儿,所以没有去看她。等下真相大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真儿。” “什么?”顾宝儿看着我。 “哎,跟着我好了。”我拉着顾宝儿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说起来这件事情很简单,不过是趁着太阳并未升起时,要将尸首从薄棺材里倒换到正式的棺椁中,也是下葬前的必要步骤。 因为没有定案,所以下葬的事情应该会拖上几日的。但是,人家兆家有钱,立刻准备好了尚好的棺椁直接送了来。 红光寺的和尚开始念经,嗡嗡地声音响起的时候,女眷们开始哭泣。 我看到璎珞和玉珍跪在最前面,并且璎珞一直抓着棺椁不撒手,搞得场面极为凄惨。看到她这个样子,一群人哭得声音更大了,我都有点受不了了。 不过,就在兆奂礼和家仆们准备将兆奂烔的尸身准备抬起来的时候,薄棺材忽然碎裂了,并且特别突然的裂开了,把众人吓了一大跳,有个胆小的家仆直接跪在了地上,兆奂烔的一只脚也落在了地上,场面特别难看。 璎珞和玉珍见状,哭得更加厉害,甚至是直接扑了过去,抱着兆奂烔的尸身嚎啕痛哭起来,还喊着:“莫怕莫怕,我知道你是冤死的,定要是讨个公道的。” 兆奂礼直接怒吼了起来,也在喊冤。和尚们也吓了一跳,念经都停止了,瞅着这个场面发呆。 为首的和尚胆子也算大,立刻走上前来,可能是打算搞个法术什么的,防止尸变。那架势也挺足的,甚至都要把佛珠抡起来了…… “让让让!”陈一陈二以及白管事和白御医都在帮我开道,让我得以顺利地进入事发现场,我也就趁势直接吼了一句:“璎珞呀,你的手摸在哪里呀?不合适吧?” 这句话果然够分量,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璎珞,以及她的手。 她的手探进了尸身的下腹部,如果没有刻意指出来,在玉珍的掩护下,大家也只会认为璎珞只是拉住了尸身的裤子而已。 既然被喊破,璎珞很迅速地把手收了回来。可是,的确是晚了,大家看到了。 “璎珞呀,你们的感情还真是好呢。”我啧啧啧了起来,“兆大人你莫见怪,咱们得把你死的这个事情说清楚才好。哦,你先这么躺着吧,慢慢听就好了。” 这话一出,玉珍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和兆奂烔的尸身。 就连靠得最近的兆奂礼也吓了一跳,直接松了手。那些奴仆一看自家主人都松手了,也都放开了手。 这样的结果就是兆奂烔再一次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因为已经死去了两日,身体完全僵硬,脸色灰败的令人害怕。 本来还是密密围观哭丧的人们立刻也都往后退了很多步,把中心区域给让了出来。 “所以,璎珞,你在找什么呀?”我直接先看着璎珞,“昨夜你说找戒指,不是说戒指落在了地上么?难道是落在了兆大人身上?怕不是戒指吧?是不是别的东西呀? 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找呀?让白管事和白御医帮你找呀,你自己找,难道不会害怕么?不会亏心么?不做噩梦么?” 在我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璎珞又往后退了退,惊恐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可能呀,当初动手的八成是你。”我死死地盯着她,“没关系,你不说也没关系的。白御医,您动手吧。” 白御医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大月国德高望重的人物。 大家一听我都能指挥得动白御医做事情,那表情更是变了变。 兆奂礼都退后了好几步,说道:“肖小七,你要做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哦,这位兆大人,你先待会再说话。”我瞥了他一眼,这人也挺没眼力劲儿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算是什么东西!”兆奂礼又开始了,怎么就这么蠢呢。 我摇了摇头,真是烦死了。“兆奂礼,我现在是查案官,是南厂肖小七,这个身份足够了吧?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这里有一堆信物,你都可以看看的。现在,你只要闭嘴就可以。如果,你不闭嘴,要闹事,那么,我只好让人揍你了。” “肖小七,你敢!”兆奂礼跳脚了。 “她敢呀,她什么不敢呀!她连我大殿之上的玉桶都敲碎了,你觉得她不敢揍你?” 这是大月国皇上的声音,一股子威严,由远及近。皇上本尊已经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老兆大人,看起来这两人的眼袋很重,估计也是一宿没睡。 “给皇上见礼。”一群人呼啦啦啦地全跪了下来,我也装模作样地跪了下来,余光看了一下皇上身边的马茂春,他冲我摇头努嘴,示意绝对不是他把皇上搞来的。 “肖小七,是朕自己要来的。你大半夜来了义庄,朕就知道你要搞事情。”皇上走到我的身边,轻轻踢了踢我的屁股,“你都敢指挥白御医替你干活了,胆子真是不小。还想揍兆奂礼,人家好歹也是状元,是翰林,资格比你老太多了……” “哦。”我抬头看着皇上,心里也在盘算他到底为什么要来。 “行了,你少算计朕。赶紧说说吧,兆奂烔到底是怎么死的?”皇上扯了我一把,让我站了起来。 我又拉着白御医和白管事站了起来,很严肃地说:“皇上,一会我要是说的不太好听,您可别见怪。您一定要把我当成破案之人,很正经的那种。 还有,您要不要清理一下人员?这里的人太多了,其实不好的,真的不好的,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皇上基本上已经是大黑脸了,老兆大人脸色更是差劲。 “清!你说留谁,就留谁!”皇上直接发话了,还是很干脆的。 “老兆大人,兆奂礼,玉珍,璎珞,顾宝儿,李真儿的爹娘。”我环顾了一下全场,“哦,当然还有白御医,白管事,我的两名侍卫,马统领,张公公……差不多了。” “准了!”皇上大手一挥,立刻清场。 第三百七十、 你的红裤头成功吸引了我 第三百七十、你的红裤头成功吸引了我 清场完毕,我立刻就跪了下来,还是特别规矩的那种,唬得皇上吓了一跳。陈一陈二也立刻跟着我跪了下来,有那么一点紧张。 “皇上,兆奂烔的死因的确与肖不修那一剑相关,但也并不完全是,这个缘由可以让白御医和白管事来解释,他们解释得比较清楚。 但是,在解释之前,请务必要原谅我的粗鲁和无礼。并且,您一定要答应我接下来的要求,无论是什么。放心,我绝对不会赶出特别出格的事情。”鉴于我很是严肃认真诚恳的保证,皇上毫不犹豫,直接就点了头。 得到他的首肯,我立刻就吼了一嗓子,“陈一陈二,张公公,去把璎珞的衣服都脱掉!记住,是都脱!” 陈一陈二特别速度,身形一晃就按住了璎珞,张公公原本是站在皇上身边的,听到这事情有他,就忙不迭地跑了个过来,然后问我:“全脱呀!那必须我上手呀!我可是伺候皇上的,你也算是沾了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着话的时候我居然都笑了出来。“张公公,辛苦您了。” “肖小七,你要做什么?”当然了,璎珞必然是惊慌起来,很是害怕,各种挣扎。 就连玉珍都扑了过来,拉扯璎珞,完全不让动手。我瞥了一眼马茂春,问道:“马统领,您也来帮个忙呗。” “这……不合适吧……”当众扒衣服,马茂春一个直男,还是挺紧张的。 “皇上可是答应的,你也象征性地帮忙一下嘛。”我继续揣着手,站在一边看热闹。 的确是很热闹,特别热闹,又哭又叫。皇上皱着眉头看我,我故意看不到,继续兴致勃勃地看着璎珞在挣扎。 张公公的动手能力很强,几下就把璎珞的外衫扒了下来,又加上马茂春已经扯住了玉珍,没有了阻碍,速度就更加快了,已经看到了璎珞里面穿着的红色肚兜和裤头。 “哎,行了行了,可以了。脱光了就没意思了。”我又嘿嘿笑着,让张公公停了手。 老兆大人和兆奂礼本来是一脸尴尬地看着这一幕,但到此时此刻已经是怒不可遏了,直接吼了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在这样的日子里穿红色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要知道,璎珞是兆奂烔的妾,全身素缟是必须的。那应该是由里到外的全身白,完全不能又其他颜色。 就算是配饰都要摘掉,换上白色的绢花。可是,璎珞居然在里面穿了一身红衣,这算什么?这是要庆祝还是辟邪? 就算是此时此刻的老兆大人和兆奂烔都在官服外面加了一根粗的白色腰带,表示正在办丧事。 而皇上都特别穿了一件暗色衣服,表示悼念。当然,这也证明在皇上心中,兆奂烔的位置还是挺重要的。 那么,璎珞这是在做什么? 简单粗暴,的确是相当管用的,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 既然已经被扒出来了,那璎珞也就完全不顾脸面了,直接对我是破口大骂起来,污染秽语起来,也是叹为观止。 我本来还想仔细听听学习一下的,结果张公公立刻就扯出了一块破布,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皇上问道:“肖小七,说说吧。” “让白御医和白管事先说说?”我可恭敬了,“二位德高望重的,我可不敢僭越。” “少废话,赶紧!”皇上那表情摆明了他特别想揍我一顿。 反正效果全有了,我也就完全不客气了。“兆奂烔的一妻一妾杀了兆奂烔,使用的方法是一根银针,扎入了下体。不会一时三刻毙命,但会令人智昏错乱。兆奂烔并未察觉,还来冷宫给我送书。但气血逆行,精神错乱,才会误杀李真儿。” 说完这些话,明显在场之人的表情各异,大部分是很尴尬。 这事情的确很尴尬,所以我继续说道:“关于这部分,请白御医讲解一下吧。” “肖小七!”皇上的眉头都快皱巴到一起去了,“你怎么知道银针进入下……下体的?仵作明明验过了……” “是呀,是当场验过的,但昨天晚上没有验过呀。昨天晚上我过来,本来是要验一下的……后来就请了白御医和白管事帮忙的嘛……”我看着白御医,这个时候只有他来发言最合适了。 “昨夜,我与白管事喝酒,肖小七过来问我们:男人死的那一刻,是否还会兴致勃勃,如果三日不落,难道是正常的么?于是,我和白管事就再次勘验了兆奂烔的尸身,并在其中发现了一根银针。” 白御医展开了一块白色的绢帕,里面有一根极为细小的银针,但已经升起的日头下,闪烁着小小的光芒。 “尸身送过来时,我检验过一次,的确有异常,但这也属于正常状态。大家都会把注意力放在那心口一剑之上,容易忽略到这里的异常。晚上肖小七来问的时候,我便去勘验了一番。” 白管事补充道,“这种手段极为残忍,在云雨之时,趁人不备下针其中,一时三刻必然毙命,且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关键在于,若想不被发现,必然要取出银针,否则会一直凸起,且胀大,愈发难堪。” 白管事和白御医都是经验老道的权威,这种事情在此时此刻又不能解释得过于详尽,隐晦一些,也算是讲明白了。 老兆大人的脸色愈发难堪起来,甚至站立不稳,将要摔倒。 兆奂礼立刻去扶住了他的父亲,但也是满脸不置信地问道:“谁干的?为什么?” “就是他的一妻一妾呀。”我啧啧啧地,这么明显,居然看不出来。“玉珍,是你说呢,还是璎珞说呢?要不然就是我说。” 玉珍看着我,就跟看到鬼一样,哆哆嗦嗦地说道:“你如何知道的?” “你拉着我的手的时候呀。”我是真嫌弃她拉着我的,女人和女人之间拉着手,除非是小时候。 我拉傻姑的手,但大家是成年人了,一天到晚的拉着手,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玉珍,我不是璎珞,我能够理解你们两人的感情,但我不能苟同。更何况,你们已经要为了自己的幸福杀掉兆奂烔,这种事情我更是不能容忍。” 大月国,有一个非常有名的话本子《怜香伴》,说的是莲香嫁人之后,某次活动中遇到了一名女子,相谈甚欢之后与其做了好闺蜜,随着交往的深入,甚至是发现两人在琴棋书画上有着共同的爱好,简直就是灵魂相通的世间另一个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已经水乳交融,互相不能离开。后来,为了永远保持这份关系,莲香就让这名女子嫁给了自己的丈夫做妾侍,这样就能够与她长长久久、时时刻刻在一起了。当然,这丈夫也是同意的。后来,这三个人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这话本子还被演绎成了戏曲,很多地方上演过。静心师父某次带我偷偷溜出去看的时候,彼时我还是个幼童,看到这两个女子在台上拉拉扯扯地相当不理解,问道:“既然是好朋友,聊聊天就好了,何必要睡一被窝,时时刻刻拉着手呢?” 静心师父一脸的愕然看着我:“这种闺蜜情深难道不好么?能够找到世间另外一个自己,仿佛是与自己对话,闲聊,相互完全没有猜忌和怀疑。这样做了妻妾或者平妻,也少了很多后院的纷争,那男人才真真是幸福的。” “不会吧?那男人不膈应么?这两女的在一起叽叽歪歪的,他算什么呀?” 我更加不解,完全不能看出其中的美好。但是台下看戏的男子到都是一副坦然的样子,看着这两女人继续拉拉扯扯。 “人世间的爱有很多种,这种也是难得和美好的。”静心师父苦口婆心地教导我。 “嗯,是挺好的,不过,应该仅限于她们两就好了,不要在拉扯上其他人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赞同这种方式。 那男人真的喜欢么?也是见仁见智吧。戏曲和话本子总是倾向于将美好的事物带给大家。但是,最终生活里的磕磕绊绊和柴米油盐,未必都是幸福的。” 我说完这番话,静心师父就跟看见鬼一样看着我,张着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后来,半夜她和静禅师父在屋里悄悄说起我这段话的时候,静禅师父也憋了半天才说道:“小满这孩子,果然是脑子不正常。” 傻姑过来学这段的时候,我依然很困惑,怎么就不正常了? 话本子不都是骗人的么。时至今日,我依然是这样认为的。因为,现在的话本子是陈志典写的,他那个瞎编的本事,也真真是够了。 而在玉珍和璎珞这里,故事并不是三人行的美好,而是掺杂了更多不和谐的因素。 之所以我会产生疑心,还是因为这两人的关系实在太好了,好到让人感到之后会起鸡皮疙瘩。 永远是手拉手的状态,永远要一块糖分两半,永远到成双成对地出现……她们是妻妾,如何会搞成这个样子? 之前是人家的家事,我也不会问。但若是玉珍过来拉我的手,还要摩挲一番的时候,我就很膈应。 这也是为什么我最近特别喜欢把手揣到袖子里的另外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 当然了,怀疑猜测都不算是证据,我让南厂的暗探细细打听了一下关于璎珞的出身。 玉珍的出身很简单,不过是官宦人家的贵女,身份高贵,所以才能够和兆家联姻,成为二儿媳。 但是,璎珞不一样,她是村野之女,因为嗓音干脆和身段柔软,以及身高优势,便早早买身进了戏班子,到处走南闯北。她的扮相相当俊俏,因此就成为了各种戏码中的主角小生。 玉珍喜欢看戏,常常去捧场。日子久了,两人很是熟络。 璎珞甚至都有了品珍阁糖果铺子的股份和经营权。等到玉珍嫁人后,璎珞更是以好友的身份,直接做了品珍阁的老板,出面做了不少生意。 对外来说,这两人是好友,虽然璎珞出身不够,但做个妾侍也是能够进兆家的。 虽然老兆大人不乐意,觉得兆家是书香世家,搞一个戏子进门实在是丢脸。 但拗不过兆奂烔说很是喜欢。因此,也就勉强让璎珞进了门。 幸好是这些年,妻妾和美,兆奂烔本是多病的身子,居然还强壮了不少。 据说都是懂的一些针灸医术的璎珞给调理过来的。因此,老兆大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太挑剔璎珞的身份了。 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三个人的「怜香伴」日子也是说得过去的,但就怕嫉妒上头。 在这段感情里,看起来璎珞是主动者,但实际上掌控权却在外柔内刚的玉珍手中。 她的贵女出身,本就令她带有一些小傲娇,那些琴棋书画的本事也令她更是看不起大多数人。 因此,即便是相知多年的璎珞也是有危机感的。更何况,玉珍这些年因为没有子嗣傍身,在兆家的地位并不高,压力相当大,也会经常闹脾气。 据说后院曾经有过一次相当厉害的争吵,原因是因为兆奂烔的身体太差,导致每一次房中运动都半途而废。 因此,玉珍更加恼怒,直接摔了扔掉了兆奂烔最心爱的一方石砚。 兆奂烔一个翰林,对于笔墨之事最是在意,气得直接搬到了藏书阁住。刚好也是陈志典要他过来帮忙校对,就干脆不回去住了。 当然,为了修好,玉珍和璎珞借由给我带糖果的机会,进入宫中,一边是看望兆奂烔,一边是与我联络感情。 不过,璎珞很明显地看出,玉珍在有意无意地向我表达着什么。 这么多年,对于玉珍的喜爱已经成为了深渊,一直隐忍在三人的关系之中,璎珞很是痛苦。现在,又看到玉珍似乎要移情别恋,她更加无法容忍。 在这段关系之中,她若是输了,就是彻底的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爱,没有了身份,没有了戏台,甚至也会没有钱和店铺。因此,她要牢牢抓住玉珍,要与她天长地久。 她是如何说动玉珍的,我不得而知。但是在凶案发生之前,她们二人的确是在藏书阁的某处与兆奂烔亲热了一番,并且趁兆奂烔神情迷离之时,璎珞下了银针,目的只有一个——让兆奂烔死。 她们两人就可以寡孀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了。甚至,可以不在兆家,不在玉珍的娘家,只是在这个世间,经营一个小小的糖果铺子,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可是啊,璎珞,你最终还是怕了,对不对?”我走到璎珞的身边,看了看她这一红肚兜和红裤头,“这种场合,你居然还想辟邪,果然是心狠。” 第三百七十一、 这一次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第三百七十一、这一次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撕开了遮羞布,璎珞也没有刚才那样的难堪和挣扎,只是看着玉珍不说话。 玉珍也看着她,然后也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笑着对我说:“小七大人呀,其实我也是穿了红色的衣服的,因为我也想辟邪。” 在场的人,包括我在内,都觉得挺恶心的。兆奂礼若不是要扶着他的老父亲,早就跳过来打人了。现在的他又是一番怒不可遏的样子,吼叫道:“毒妇!” “行吧,你这一身我倒是没看见。”我点了点头,“其实,你大可不必杀了兆奂烔,彻底废了他也是可以的,然后让他慢慢死,你们再过继一个孩子,顺理成章地过起寡孀生活,总比现在这样愉快得多。”我居然还耐心地给出了主意,惹得皇上瞪着眼睛咳嗽起来。 “也不是没想过这个事情,只是没意思了。因为皇上在状元宴上的一句戏言,兆奂烔真的想娶你回来。 我们想着若是被你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 所以,我和璎珞也是百般试探。兆奂烔或许也是厌烦了这样的生活,想与你开始新的生活。 无论是读书,写字,哪怕是看话本子,你们两人都更能说得到一起去,还叽叽咕咕地笑得很开心。所以,我恨。”玉珍很平静,一如以往的柔弱外表,内心却也是极为刚烈。 “哦,那你们想多了,我喜欢肖大人的,完全不喜欢兆大人。那不过是皇上的戏言,之前我也和兆大人说开了。他就是把我当做一个能说得来的学生,教我读一些有趣的书而已。”我看了看皇上,他也看了看我。 “或许是吧。”玉珍看着璎珞,“也许是我们两人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总归是没有意思了。你说得对,《怜香伴》始终是话本子,而真实的生活并非如此,有太多的不美好打乱了这份美好。” “美好个屁呀!我二弟怎么可能这样呢?”兆奂礼愈加生气起来,又破口大骂起来,“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老兆大人倒是镇定了起来,居然走过来,问玉珍:“我待你不薄,为何这样我的儿子?他可是负了你?伤了你?毁了你?” 玉珍愣住了,看着老兆大人,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句话。 “兆奂烔没有错,是这个玉珍根本就不爱你的儿子。”我说话也挺冷酷的,直接说出最根本的原因。 “玉珍也不喜欢璎珞,她只是很爱自己而已。她在兆奂烔身上找到了相应的身家背景,在璎珞身上找到自己的诗词歌赋的才华部分,她更是以自己的温柔美貌自持……她分明是只爱自己而已。” “是,肖小七说的没错!”玉珍又笑了起来,还是挺开心的。“没想到,居然是你最懂我。” “嗯,懂的。但完全不认同。”我点点头,又往后退了一步,喊了一句:“马茂春,捆了她,堵住嘴,小心她自尽。” 因为我这一句说得突然,玉珍愣神的功夫,马茂春冲了过来,也根本不管不顾什么怜香惜玉之类的,直接把玉珍按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璎珞在一旁已经不挣扎了,只是看着她流眼泪。 所以,事到如今,基本上也算是清楚明朗了。玉珍璎珞两两相好,与兆奂烔三人一处,也算是和美。 但日子久了,就觉得没意思了。有人要出局,有人想出局。 玉珍与璎珞表面上是在藏书阁与兆奂烔偷情,几次之后令兆奂烔放松下来,然后趁他意乱神迷之时刺入银针。 兆奂烔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依然按照日常的约定,到冷宫来送书。 但此时已经觉得身体不适,在矮塌上休息。气血上涌之时,早已经迷乱了心智。 前来送被子的李真儿只能说是倒霉,刚好遇到,被神志不清的兆奂烔撞死。肖不修是刚好见到案发,直接一剑取了他的性命。 始作俑者便是玉珍和璎珞,但璎珞是最终刺入银针者,罪不容赦。 她倒是一点没含糊,直接全都认了下来,并没有责怪玉珍一句话。 倒是玉珍,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趴在地上,闭着眼睛。要不是马茂春说这人还有呼吸,吓得我以为她的服毒自杀了呢。 这事情也不太好处理,因为涉及到权贵家族之间的隐私,兆奂烔又是这样死的,现在连是否将案情细节公之于众的问题都不太能说的出口。 皇上把白御医和白管事叫到了身边,低声细细询问了一遍有关男人死时的盎然生机的状况。这两位老人家倒是讲的十分仔细,不过声音很低,我基本上都听不到了。 马茂春把人全都捆好了,张公公还是好心将璎珞的衣服又穿上了。 他回头问我:“我的小主子,下次可不要让奴才去脱人家衣服了,搞得奴才都没形象了。” “哦。”我点点头,“下次换您给嫌犯穿衣服如何?” “那可别,我可不敢了。”张公公还是挺规矩的,“敢问小主,如何肯定这璎珞里面穿的红衣?” “今早她起身低头与玉珍说话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了。这白衣和红衣其实还是明显的。只是兆家这白衣质量好,不会内透出里面的颜色。”我看了看璎珞,她听得也很是仔细。 我走到她的身边,“其实,这事情是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何苦要拉上我的李真儿送命呢?你昨晚和今日执意要找的也是这根银针吧? 根本不是什么戒指,而是你知道这根银针在兆奂烔的体内,在更换棺椁的时候,可能会被人发现异样。 终究啊,棋差一着,让我昨晚来搅和了一下。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不是我来,或许那白管事也会看出端倪的。” 璎珞还是看着我,也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我也没什么话想对她说了,既然都成了这个样子,就等着皇上去判定下一步要如何处理了。当然,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放了肖不修就好了,其余的事情我也不管了。 不过,皇上不许我出门,说要留在他身边等一下,因为他也要赶紧和老兆大人商议出一个结果来。 并且,他速速把陈志典给叫了来,又连同白御医立刻议事,要赶紧结案才好。否则这个影响的确是太过恶劣了,大月国的名声都会臭掉的。 玉珍和璎珞已经分别被看押起来,其他人等还都在外面候着,不得入内。 兆奂烔的尸身已经装殓进了新的棺椁之中,盖子并没有盖上,还露了一个缝隙。按照风俗,直到入土前的最后一刻,才能够钉死棺材板。 白管事与我坐在院子里,他拿出了一个小酒壶,要我喝上一口,说是要暖暖身。 我只好又特别客气地从另外一只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这里面也是五香牛肉干。 他横了我一眼,也丝毫没有客气,捏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细嚼慢咽,表情很是享受。 我就悄声问:“我基本上判断还是对的吧?尽管这事情挺狗血的,但是连蒙带猜的,也算是找出了真凶。” 白管事又喝了一小口之后,才慢慢说道:“这个思路是对的,观察得也很仔细。一个未出阁的女娃娃居然这么仔细地看男人的那个部位,也的确是很不害臊的。” “破案破案,一切为了破案。”这事情我能怎么办,的确是很尴尬呀。 但是,如果不是发现了此处的端倪,我就任由凶手还在拉我的小手手么?反正我是忍不了的。 “天下之大,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嫉妒使人智昏,再聪明也会有破绽。人活着,就真的是没意思的。”白管事的表情很微妙,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摇了摇头。 “白管事,既然我们还活着,就是要活得有趣呀。吃酒,吃肉,吃青菜,看看世间百态,若自己没有经历过。 但是看着别人如何生活,感同身受,再共情一番,就仿佛已经是又活了一遍,也是很有趣的。”我向来是笑嘻嘻的,也是这么想的。 “你师父教你的?”他又横了我一眼。 “那倒不是,她和您的想法有点相似,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就是每天想揍我一顿而已。” “看得出来,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应该也会每天想揍你的。” “为什么呀?” “因为好玩。”他倒是开心起来,“你一个小话痨,还心细,又会哄人开心,也是挺好的。要不然,陪我住几日,也哄哄我。” “哦,那要问问肖大人是不是同意哦。我可是南厂大名鼎鼎的肖小七。还有哦,我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待着?您徒弟的徒弟么?”我的笑容更明亮一些。 “你又猜到了?”白管事一点都不惊讶。 “嗯,这个事情就太简单了,当您说不见我师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之间必然有事情,您也是认识我师父的。 再从我师父这边往回推,那她教我的这些事情,也是您教给她的。所以,这一切不是很明白了么。” 真是当我傻子呢,你们之间这几句话,我绝对就猜出来了。 再说了,现在,我越发明白一件事情就是,静心师父绝对不是一般人,非富即贵,并且一定是在大月国中有名的人物。或者说,曾经有名的人物。 “你那师父,是个臭脾气。”白管事看了看我,“总算她有个聪明的徒弟,除了坏一点,没毛病。” “给我讲讲我师父的故事?”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都不告诉你,那我也不能说。并且,就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按照你的话说,也是很狗血的。 以后有机会,让她自己跟你说吧。再说了,你这么聪明,也多少能猜到了什么。我呢,就继续喝酒睡觉好了。” “别呀,说一说,我给您带小肉干吃。”我继续诱惑着。 “嘿,你还真当我贪图你那点小肉干么?我这里什么都有!”白管事简直都要翻白眼了。 “行吧行吧,我也不问了。回头我给您送点小肉干来,您给我讲讲别的故事,也是好的。”我笑嘻嘻地说道。 “你师父也是因材施教,就你这个性子,要让你认认真真读书,也真是会被累死的。倒是讲故事之中,把道理告诉了你,也是不错的。” 白管事看着我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些出神。“你是怎么认识你师父的?” “哦,我十岁的时候从墙上掉了下来,被师父救了。然后她就一直养着我,让我认她做师父,给我讲故事了。” “就这样?” “是呀,就这样的。不过,因为从墙上掉下来,摔坏了脑子,至今我也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情。 还有哦,对哦,您和白御医不是个中高手么?要不要给我治治脑子?我现在后脑的右侧方还有处疤痕,有时候会疼的。” 我动手拆掉了自己的发髻,让白管事摸了摸那道伤痕,很浅了,但依然还是能够摸出来的。要不是当年摔得那么狠,我未必会失忆。 “摸起来倒是好了,内伤这东西也只能靠自己来养,我和白御医也没有什么办法。”白管事很是诚恳认真,“多吃点好的吧,有空就去练练功什么的,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好吧。”这对话也是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这人完全是滴水不漏,丝毫问不出任何内容。 此时,陈志典倒是出来了,他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进了关押玉珍和璎珞的地方,看起来是要写口供的。 我凑了过去想看一眼,但又看到了张公公也出来了,就悄声问他:“有结果了?” “嗯,这事情不光彩,皇上的意思是尽量掩盖下来了。就让玉珍和璎珞按照殉情处理,肖大人再关几日,算是行为不当之类的罪名。过几日也会官复原职的,不妨事的。” “那我家李真儿的事情怎么说?”我比较关心枉死的真儿。 “那也真的算是她倒霉,皇上的意思是让兆家给一些补偿,稍后将李家的子侄之类的提拔一个出来给个官职。” “这是一条人命啊!”我有点烦躁。 “那你想怎么着?”皇上站在了我的背后,“肖小七,这事情虽然是你破的,但是并不能公之于众。悠悠众生之口,朕还是要顾及到的。” “是是是。”我也丝毫没有任何办法。“那顾宝儿怎么办?” “让她先缓一缓。之后,看看她是想继续和你作伴,还是如何,这个听听她的意思吧。”皇上瞅着我,忽然又说道:“今日,朕也真是太过于纵容你了。居然敢在朕的面前扒贵女的衣服,真是反了你了!” ——题外话—— 唔,上一章被禁了,大约写得过分了,那就先把这一章放出来吧。上下文猜一猜,应该也能看得懂。 另外,祝大家春节快乐! 肉肉吃起来! 第三百七十二、 谁的手推动了这一切? 第三百七十二、谁的手推动了这一切? 皇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瘆人。我只好又跪了下来,叹着气说道:“这不是也为了破案么。再者说了,我也是提前和您打过招呼的,您也是同意的。” “朕也没有答应你能够当众脱人家衣服吧?”皇上瞅着我,冷冷地说道,“我本来也是觉得肖不修就算是杀了兆奂烔,杀了也就杀了,我关他几天,也杀杀他的气焰。现在我发现,他的错不在于杀了兆奂烔,而是太过于纵容你!” “啥?”我心里暗暗惊了一下。 “自你进入南厂,虽然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但始终名不正言不顺。你也是贵女出身,因何如此散漫无礼,完全没有形象。 你父亲李山虽然被贬,但也是在替朕做事情,朕也是有资格替他教育女儿的。 冷宫禁足虽然已经解除,但这一次兆奂烔之死,不能说与你毫无干系。朕也必须要责罚与你!” 结果,说了这么大一堆,就是为了要惩罚我。懂了! 想想也对,在我冷宫出的事情,我必须要担责任的。“我错了,我虚心,诚心接受任何责罚。出了打军棍,其他的都成。” “你还敢跟朕讨价还价?”皇上这表情更差了。 “不敢不敢,我错了,我特别错了。”我赶紧低了头。 皇上围着我转了一圈,这才说道:“军棍可以先记下,反正你也不在乎多加几千军棍。虽然你找出了真凶,但这个事情兆大人同朕商议过了,必然是不能公布的。稍后,这二人就算是殉情处理。记住,你不要随便乱说,特别是银针的事情!” “是是是。”我立刻点头如捣蒜。 “你去红光寺清修一百日吧,省得在我眼前看着闹心。”皇上清了清嗓子,“陈志典代理南厂都督一职依然生效,肖不修杀了朝廷命官,尽管事出有因,但依然也要承担责任。让他与你一起到红光寺清修一百日。” “啊,肖大人没犯错呀,还算是见义勇为呀。皇上,这事情不公平的。我接受任何责罚,但肖大人这个事情不合适的,真的不合适的。” “李小蛮,你要抗旨么?”我也没敢抬头,但从声音判断,皇上必然连头发都顺了起来。 “不敢呀!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很怂的。 “去吧,回去收拾一下,滚去红光寺。”皇上居然还轻轻踢了我屁股一下,好生气啊。 恭送皇上走了之后,老兆大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兆奂礼。 这个时候的兆奂礼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样子,还冲我低头认了个错。估计也是迫于他老父亲的权威之下,无奈之举。 我也就是礼貌性地和他说了几句话,但重点还是要和老兆大人说话的。“兆大人,节哀。” “兆奂烔也是咎由自取。这种事情,也是活该。”老兆大人居然先骂起了自己的儿子,“既然小七已经查出了真相,也是我兆家的恩人。这份情,我们兆家必然要还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小七大人有需要,兆家必然会出来的。” “这个不好吧。并且,我应该也没什么事情。要不,咱们就以后常常约着吃饭饭,这个事情我比较喜欢的。” “吃饭可以随时。”老兆大人拉着我的手,也摸了摸。“斗转星移,乾坤之相。日子要过下去,以后总会用的上我们兆家的。” “您这话说的,搞得我很紧张呢。”我感觉到了压力,“行吧,等我红光寺清修回来,咱们吃饭饭。” “好。”老兆大人憔悴的脸上终于扯出了一丝丝笑容。 陈志典和马茂春留了下来,说是等棺椁装完之后再来安排处理兆奂烔一妻一妾殉情的事情。 兆家的人又都涌进了义庄,和尚们也重新开始念经,一片凄凄惨惨地情绪又蔓延开来。 不过,此时很多人的心境都发生了变化,对于兆奂烔的死,应该也是有别的想法了。 张公公站在义庄门口等我,说是要我自己直接去红光寺,他回冷宫收拾我的东西,并且也要传旨给肖不修,让他也是轻衣简行去红光寺清修。 我点头答应,请他记得把我的那堆书带上就好,其他的都不需要。 因为冷宫必然又被封掉了,我那些银票就放在柜子里,很是安全。 皇上这么做,看起来是责罚我,但实则是保护我这颗幼小的心灵不受伤害,我懂的。 这要是再回冷宫去,一进偏厅就能够想起兆奂烔和李真儿惨死的样子,我半夜不做噩梦才怪呢! 不过,我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离开义庄后,我又直接从后门溜了进来。 玉珍和璎珞分别看押在义庄的小黑屋里,还没有来得及「殉情」。 因为南厂还是要最后给他们留一份口供的,这是南厂办事的规矩。 所以,我就趁着这个时候又转身回了义庄,站在关押玉珍的小黑屋外面,看着肖小五让她在自己的口供上签字画押,留下了最后的印记。 肖小五出来的时候,我侧身走了进去,并且直接关上了门,就连陈一陈二都没有带进来。 玉珍被捆着,也不具备任何威胁性。我蹲在她的身前,仔细看着她。 从前,我还真的一直没有仔细看过她的容貌,总是觉得她是个柔弱的女人,应该是被呵护,被保护的很好的人。如今看起来,她的眉间一直紧皱,从未舒展开。 “你想知道什么?”玉珍见我进来,惊讶了一下,但依然保持了平静。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和璎珞,谁是主动的那一个?” “这有什么问题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喜欢璎珞,而不是兆奂烔?这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 “听话呀。”玉珍倒是笑了,“璎珞很听话的,什么都听我的,什么都顺着我,当然是喜欢的。我若说喜欢话梅糖,她一定说她也喜欢,并且特别喜欢。 你知道这种感觉么?就是这世间总有一个人和你一起做事情,一种拥有和归属感。我从小很孤单,父兄都在忙,母亲死得早,很少有一个能与我说话解闷的人……”玉珍还挺高兴的,大约是终于有人问她这段「怜香伴」的缘由了。 “兆奂烔怎么就能答应这种事情呢?”我更好奇这一点。 “男人……你以为男人都那么通情达理,大度儒雅?其实,他们也都是一肚子坏水,特别是在夫妻之间的生活中,那些恶心的,龌龊的,变态的……这种斯文败类,无法形容。”玉珍恐怕是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起来。 完了,我大约又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 “不过,我也有个很好奇的事情。”玉珍骂了一会儿,开始对我发问。 “你问你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藏书阁做了夫妻之实?”在这个时候,玉珍居然还挺在意这个事情的。“我和璎珞都收拾好了才出来的。” “这事情吧,也只能怨你们没有按照原样收拾。藏书阁是我经常去的地方,所以那里的一砖一瓦我都很熟悉,甚至每一本书摆放在哪里,我都记得很清楚。 藏书阁之前只有陈志典陈大人一间房,后来为了校对,又整理出了两间屋子。 那两间屋子也是之前藏书阁太监们住的地方,我常常去那里吃东西。 所以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来是否有异样。我也只能说,屋里有味道,矮塌有褶皱,书本很混乱。” “好吧,还是我做事太不小心了。”玉珍点了点头,“你太聪明了,也未必是好事情。” “嗯,这个我承认。”我也点了点头。 “或许,是我喜欢你这个事情也太过明显了,让璎珞感到了难过和危机感。但是,我的确很喜欢你的,因为你是我遇到的人中,完全不同的。”玉珍的表情又热烈了一些。 “别别别,可别喜欢我。”我立刻拒绝。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呢。”玉珍又轻轻叹了口气,“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辈子我应该做个男人,就可以喜欢你了。” “别别别,下辈子也千万别认识我。” “你想下辈子还喜欢肖不修?”玉珍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那也不是不可以吧?”我随口回答了一句。 “你知道肖不修是什么人么?你知道他的故事么?你觉得他喜欢你么?日后,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呢?他会不会杀了你?你会不会杀了他?大月国能够容得下他?”玉珍一口气居然问出了这么多问题,我也有点懵。 “你想说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我死后,也希望你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 “所以啊,给自己留条后路,别太执着。”玉珍的大眼睛还真的很是真诚,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这人明显有问题,要说,不说,这个是最讨厌的。“行吧,你要什么置换条件么?我瞅瞅,是不是能够满足你。” “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跟你讲什么条件么?我只是觉得,我和璎珞这个事情,最初并不是这样的。似乎是有一只手往前推了一把,就让事情变得不可控了。” “这话又怎么讲?”我有点毛了。 “其实,我和璎珞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们是想兆奂烔死,因为他生了二心,不管之后是谁加入了我们的生活,都会发现我和璎珞的事情。这应该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吧。” 玉珍苦笑了一下,“我们策划这个事情有一段时间了,最开始,只是想慢慢铺垫,然后造成兆奂烔在编修校对的过程中,积劳成疾地猝死而已。 但完全没想到,他会来了冷宫,又杀了李真儿。要说这事情没有蹊跷么?也不尽然吧?再有,银针入体之事,并不会令人意乱神迷,疯狂之巅。” “依据?” “这也是没有的,但至少不会发狂杀人吧。那这种情况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推动了这件事情呢?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玉珍死死地盯着我,“你没有想过么?如果,当时不是李真儿替你死了,这个惨死的人会不会是你?那结果是什么?肖不修还是会杀了兆奂烔,之后呢?谁会受益?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话全是问题,都是问句,但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来。现在想想,这件事情恐怕我也只是挖出了一半,而另外一半深深隐藏在黑暗里,还没有任何破绽。因此,也是这些问句的答案。 在这件事情上,我是被算计的那个,只是侥幸逃脱而已。 那肖不修呢?是否也有人算计了他?那我们是一同被算计,还只是我被他连带,或者他被我连带? 那么,受益者是谁? “你知道什么?”我问她。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一定有人再后面推波助澜了一把。事到如今,我也已经无所谓了。 其实,被发现,或者不被发现,在我心中,这件事情都成为一个难以磨灭的死结。 自从璎珞将银针扎入兆奂烔的体内之后,看到他惨死在冷宫之时,我就发现,我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活着了。 兆奂烔给我带来的身家背景,甚至是那些温暖和拥抱,哪怕是冷言冷语的变态…… 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我很混乱,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所以,这样的结局,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只是,苦了你们这些活着的人。有心人在利用我们命搞事情,还真是人若草芥。” 玉珍怕也是脑子不太清楚了,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肖小五在敲窗户,低声说:“小七,马茂春他们过来了,你得走了。” 我站起了身,看了看玉珍,想着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没什么意义。 她也知道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又给我留了一句恶心我的话。 “你呀,根本就不爱肖不修,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你也是只爱自己的自私之人罢了。” 第三百七十三、 西凉国的话本子 第三百七十三、西凉国的话本子 红光寺我很熟的。 我有红光寺藏书阁的令牌,可以随便看书,当初还是陈志典怂恿我去唱小曲得来的。 我也很喜欢红光寺的舍粥,小豆干和小咸菜。 不过,我不喜欢红光寺的一点是,我在那里第一次和潘安说话,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 并且,潘安把自己最后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了红光寺,据说是一大笔钱。 红光寺因此又重新修缮了寺庙,还特别留了一个院落给俗世清修之人。现在,我就住在这个院落里,肖不修也在这里。 最为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我的身份依然是南厂肖小七,但是肖不修的身份却是一名被贬的官员,待用。所以说,他目前要喊我一声大人,并且应该对我行礼。 不过,大家依然对肖不修以都督的品阶来对待,丝毫没差。我瞅着他也挺坦然的,那气度非凡的样子也是挺好看的。 不过,他深居简出,住在我隔壁的房间里,却基本上不怎么出门。 每日里,除了影子经常来送一些文书,其余时间他都在看书,练功,吃饭。 我的生活相对来说,就更加简单了,只有一项:吃饭。当然,我也帮着做饭的。主要是我很喜欢这里的粥、小咸菜和小豆干。 所以一进入红光寺就立刻和红光寺住持悟心提出了我要去厨房帮忙的请求。 他知道我,也知道潘安的故事,所以直接点头答应下来,还派了当初红光寺下午茶住持和尚净敕作为我住在红光寺期间的全权管家,有什么事情都跟他说。 净敕和尚二十来岁,眉清目秀,我很喜欢。主要是他的字写得特别好看,我喜欢看的。 他带着我在红光寺里走了几圈之后,我已经记住了路线,特别是通往饭堂厨房的路。 但净敕和尚说我最好是戴个帽子,遮住这一头的长发,就算是在这里清修,但始终是个女人,在庙宇里走来走去,不合适的。 他去拿了两件潘安留下的男装给我,说先让我试试,然后他可以帮忙改尺寸的。 我很是惊讶,这人居然这么厉害。但当我们量好尺寸,说要改衣服的时候,肖不修出现在我的房间里,黑着脸给了我两套特别合身的青灰色衣裙。 我一直相信,如果肖不修不做南厂都督,只是做一名裁缝,开一个成衣店,应该也是能够挣不少钱的。 当我想找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居然不在。并且,后来居然一连几日都不在,影子也不在。 肖小三和肖小五都跟着陈志典在南厂处理事情,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要去问谁了。 所以,就只好又去帮着和尚们熬粥,顺便把小豆干和小咸菜吃得够够的,任何时候打嗝,都是这个味道。 其实,我觉得玉珍在「殉情」之前说的那句话一点都不对,我还是很喜欢肖不修的。 自从住进了红光寺,从大牢出来的肖不修居然都没有搭理我,并且也不和我一起吃饭。这还没有过两天,人都不见了。说好的责罚呢? 可我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人家是肖不修嘛。 我在僧人食堂帮着刷碗的时候,净敕和尚问我为什么叹气,我只好说:“看了个话本子,就觉得心情不好。” 这个话本子就是之前兆奂烔出事那日给我的关于西凉国皇族秘史,手抄本的孤本,年代久远了,读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 当然,一想到兆奂烔当时和我一起闲聊这些话本子的时光,心里也是挺不舒服的。 话本子说的是西凉国某一任皇帝李煜极为疼爱自己最小的女儿,李红槿。 这女儿聪明伶俐,文武双全,也堪称是当时西凉国第一贵女。 她非常喜欢出去玩,常常是女扮男装到处乱逛。皇帝李煜知道了,也不会去责怪她,还哈哈哈大笑着说自己的公主是最好的。 又到了一年春暖花开之时,草长莺飞也令人想出去走走。 皇帝李煜也轻衣简行,偷偷出宫玩。结果,刚好被小公主红槿看到,不依不饶地也要跟着去。 女儿要去,自然要带着。李煜带着几个侍卫就出门,一行人也是简单装扮了一下才出门的。 宫外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商贸繁忙。小公主也是忙着吃吃喝喝,买各种东西。 李煜也跟在身后,宠爱地看着这个女儿。走着走着,李煜忽然站住了,看到不远处的马匹交易场。 这里是西凉国最大的马匹交易的场所,每日里很是繁忙,并且也能买到好马。 豪爽的西凉国人最擅长地是养育马匹,更是擅长骑马。无论男子或是女子,都会骑马。 李煜看着这里的热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这一片的热闹。 红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眼光落在了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身上。这马儿的确很是俊朗,毛发都泛着光泽,一看就非凡品。 “父皇,你就又想起我的母后了?”红槿倒是口无遮拦,直接问了出来。 李煜的眼神暗了暗,的确这是一件伤心事。红槿的母亲,也是李煜的皇后洛昭,镇西大将军的女儿,两人情投意合,喜欢骑马驰骋在荒漠之中。 若不是当年的一场苦战,红槿母亲洛昭亲赴战场,救下了李煜,但自己却重伤不治。 李煜为了这件事情几乎要崩溃了,要不是红槿年幼,还在咿呀学语中,他甚至都想了断此生与洛昭同去。 两人当年相识便是在这马场,洛昭一袭红裙,驯服了一匹黑色骏马,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至今都还在李煜的眼前鲜活美好。 “若能让你母亲活着,我情愿放弃这皇位,与她相伴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李煜不禁感叹道,望着红槿酷似洛昭的面庞,更是感到心酸难过。 “父皇,但这并不是母亲希望的。她更希望能够看到您一统天下,掌握这江山。” “她的豪情壮志绝对不输于男子,我有时都会自愧不如。我甚至只想着与她长相厮守,简单生活。 这一辈子很短,能够遇到爱的人很难,你母亲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我只是恨与她相守的时光太短了。” “父皇,若女儿也遇到了此生最爱的人,是不是也应该抛去自己的身份地位,享受厮守的快乐呢?”红槿忽然很严肃地问道。 李煜很敏感地感觉到异常,紧张地问自己的小公主:“何出此言?” 红槿鼓足了勇气,对父皇说出她出宫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青年才俊,两人相谈甚欢,卿卿我我,已经私定了终身。 “胡闹!”李煜直接怒了,斥责她:“你一个堂堂的西凉国公主,怎么可能这样与让人私定终身?更何况,你的婚姻大事从来都不能自己选择,是关乎了国家的命运。你如此不负责,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 这番话说完,已经是相当严厉了。红槿立刻就跪了下来,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着。 这是她自出生以来,父皇说的最重的一次。以往任何事情,他父亲都会答应,但此次却没想到这样。 不过,她还是辩解了几句:“父皇刚刚也说了,若母后活着,情愿放弃这皇位,与她相伴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我也愿意为了这男子,放弃我的公主身份,与他携手江湖。” “说是说,做是做,你怎么能这样?”李煜已经气得浑身发抖,都想揍她一顿了。 不过,本身便是微服出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往他们这里看过来。 顾及到他人的目光,李煜冲侍卫们摆摆手,让他们直接把红槿公主给架回了宫中,关了小黑屋。 左思右想,他觉得还是要赶紧把公主嫁出去,让她断了这个念想才好。 女儿大了,始终是要出嫁的。那么,为她选一门好亲事,也关乎到后半辈子的幸福。因此,他立刻着手在皇亲国戚重臣之中扒拉起合适的人选。 最终,他看中了西凉国镇西大将军的独子木辰。先先后后倒也安排了红槿和木辰的会面,但红槿一直心心念念着自己的意中人。 这人居然不是西凉国人,是大月国的一个读书人,很有文化,长得也极为俊美。重点是不贪慕功名,不贪慕钱财,还有一腔热血和怜悯之心。 这两人的相知相遇相爱也是挺有趣的。红槿喜欢大月国的戏曲,就跑来大月国学。 这读书人刚好是写戏本子的人,两人聊着剧本,聊着聊着,就聊到一个房间去了。 随着婚期的接近,红槿越发的不安分起来,甚至都想到要去私奔。 李煜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今天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茶不思饭不想,明显憔悴了下去。 站在她的门口,却又不敢去看她。作为父亲,他希望看到女儿得到这世间全部的幸福。 但是作为君主,他的女儿只能是为了政权服务,不可以有自己的情感。而他与红槿的母亲最终没有白头偕老,才令他更加心痛。 在完婚的前两日,李煜终于推开了红槿的房门,想看看她是否回心转意,明白了君王要承担地责任。 但是,令他相当失望的是,红槿跪在地上,恳求他解除婚约,放她自由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皇族的婚姻大事,天下关注,岂能当做是儿戏呢?!”李煜勃然大怒,“我如果放任你这样做,要被天下人耻笑,满朝文武大臣也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我西凉国的祖训是要统一天下,所有的皇族儿女都是要为这个目标而努力,服从和奉献的。为何只有你独独不同?我又如何能够做出令祖宗责骂,蒙羞的事情?” 红槿自小也是李煜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孩子,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的责骂。她有些绝望了,直接吼道:“如果你非要我嫁给木辰,我情愿一死!” “死就死,就算是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嫁过去的。”李煜也是怒气冲冲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直接就摔门而出。 并且要求侍卫们,侍女们把红槿牢牢看住,在婚礼之前不得出现任何意外。 婚礼当日,皇宫内外灯火辉煌,喜气洋洋,但红槿却是心如死灰。 她扯了嫁衣,打翻的脂粉,又哭又闹。李煜赶过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瑟瑟发抖。 “我就知道你是冥顽不灵,不撞南墙不回头。也罢,你就去死吧!我在后花园修了一座坟墓。现在,我给你选择:前门是花轿,后门是坟墓。你愿意去打开哪一扇门?” 李煜赤红的双眼,令人感到恐惧。但是,已经被爱情冲昏头的红槿也完全不管不顾了,决绝地选择了后门。 李煜也没有阻拦,让所有人闪开身,让红槿打开了后门。 后门外是御花园,碎石小路的尽头就是新砌好的坟墓。 红槿头都没有回,只拿了她的情郎给她的书信,直接走了进去。 伺候过她的奴仆侍卫一个都没有带,也没有最后的话。就连和李煜都没有做最后的道别,真真是决绝和任性。 “咣当!”厚厚的石门重重的关上,把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停了一会,她才适应了里面的环境。空气潮湿阴冷,墓室里空空荡荡,周围的墙上亮着火把,扑簌簌地燃烧着,非常吓人。红槿再坚强,此刻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过,路是她选的,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帮她了。又哭了一会,她站起来,四下里看了看。心想与其这样慢慢地等死,还不如找个绳子吊死了事。 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墙壁上有个石门,她一推,石门开了,她走了进去,借着火把的亮光,她看到墙上有一行字:“脱下你的公主服,把它塞到神龛里去。” 红槿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还是脱了下来,塞到墙壁上的一个神龛里。 她刚把衣服塞好,“吱吱呀呀”一阵响,眼前又开启了一道石门。 她走了进去,看到这个墓室和那个不同,三面有墙,另一侧堆满了石头。她留意观察了一下,又在墙上看到一行大字:“把你的情信烧掉!” 第三百七十四、 红光寺舍粥 第三百七十四、红光寺舍粥 红槿一个人在坟墓里,忽然不紧张了,并且开始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示,并且会知道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带着情诗。 但在此时此刻,她也想不了那么多,直接掏出了这些情诗情信。 眼看都是要死的人了,这些情诗早已经刻印在脑海里,烧了也就烧了。倒是烧了这些情诗之后,会有什么提示呢? 她从墙上取下了火把,把随身的情诗情信全都点燃了。火苗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把墓室照的更加明亮。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墙上还有几行小字:把石头搬开,顺着地道往前走。 这又是什么? 红槿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提示了。于是,就将火把插在砖石的缝隙之间,然后搬起了石头。 红槿自小也是练过武功的,身子极好。不过这些石头也是相当沉重,她搬了一会,就累极了,不得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里的空气愈发的稀薄,如果久留的话,就会憋死。 因此,只是短暂片刻地喘了喘气,她就又开始搬动石头,使足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搬开了所有的石头,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既然已经是这样,就顺着往前走。红槿立刻钻了进去,地道里更加黑暗和潮湿。 她摸索着往前走,这一次是真的走了很长时间,让她都觉得这条地道或许是没有尽头的。 但是,父皇李煜曾经教育她说要学会坚持和隐忍,既然认准的事情,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因此,她咬牙继续往前走着。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丝丝光亮。 她就用最后残存的力量向着光亮走去。最终,她用力推开了前方的所有碎石,木条和树枝的阻挡,走出了墓穴。 这里已经是皇城之外的一处荒野,平日也根本没有人会来这里。 她定了定神,知道这是父皇放了她一马。不过,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接下来要怎么做,她还是很慌张的。 毕竟,一直是在父皇的护翼下长大的女儿,忽然自己独立面对世间的种种,心态上也没有完全适应。 她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三里路后,忽然在路旁大树下发现站立了一个人。 这人也正在东张西望,仿佛是在找什么人。待到她看清楚这人的面貌时,不禁大喊起来:“明俊啊,我在这里啊!” 没错,站在那里的就是她红槿的大月国情郎明俊,长得貌美,身材修长的明朗男子。 明俊看到她之后,也激动地直接一把抱住了她,用哭腔说道:“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我都已经准备去抢亲了!然后,就在我找人做准备的时候,忽然被一群人围住,并且蒙住了我的双眼,在某地待了一晚上之后,今日清早,有人说让我在这里等,说你会出现,会和我一起走。” 直到此时此刻,红槿才明白父皇李煜的苦心。若是直接放了她私奔,恐怕难以服众。 但他作为父亲,又不忍心女儿一辈子不幸福。因此,就想到了这样的办法,来解决此事。 不过,她想不通的是,她没有说过明俊的姓名和身份,父皇是如何找到的? 不过,相信作为西凉国最为霸气和拥有果决力量的君王,找到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但同时,她又觉得十分愧疚,今后不能够承欢膝下,尽到做女儿的责任。 也无法完成她作为皇家一份子,要承担的责任。但是,忠孝必然不能两全。 既然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人,就要承担这份生活的重量,放弃另外的优渥身份。 不久之后,她就知道,木辰依然是娶了红槿。只是,这位红槿,是一个面貌与她本尊相似的女子,去完成了她作为政治工具的使命。 又过了几年,她更加明白父皇的苦心。在墓穴里的那些字更是意有所指。 让她脱去罗裙,就是要她放下公主的身段,成为一个女子去生活。 要她烧掉情诗,就是告诉她生活中不仅仅是浪漫,更多的是柴米油盐的烦恼。 要她搬如此多的重石,就是要说岁月中都是负重前行,没有人一个人能够避免。 平等、实在、勤劳,就是平凡夫妻的生活,也是李煜一直想要的。红槿知道了,也理解了。 故事说道了这里,应该算是美满的结尾了。可是,偏偏这手抄本中的最后一页还有半张被撕去的页面,上面残缺字迹,看起来是明俊收到了一封书信,带着红槿急匆匆地赶去了大月国。 而这封信的内容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狼烟起,父皇薨。 “这就不对了,父皇不应该红槿的父皇么?怎么要往大月国赶呢?”我一边吃着小豆干,一边和净敕和尚说着这个话本子里的故事。 “看书呢,最讨厌的就是看了一半,并且还是转承启合的一段之后,没有了下半段。真是要急死我了!” 净敕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结果发现这里居然没有了下文,也特别赞同我的观念。“这话本子是哪一年的事情?怎么完全没有听过?” “你看看,你也第一次听说吧。我是看那纸张,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了,真的是纸张发黄,如果呼吸沉重一些,都担心把纸吹破了。” 我又捏了一块小豆干塞到嘴里,“兆奂烔大人说这是他在西凉国的书斋里找到的孤本,觉得很有意思,就买了下来。当地人应该是不认识大月国的文字,因此也就没当回事。否则,就这么一段皇族秘闻,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西凉国国主都是儿子,完全没有女儿。” 净敕和尚也是从香客那里听到过不少故事,所以也能够和我八卦一下的。 “镇国将军之类的,也应该是之前的官职了,现在人家没有这个官职,应该是什么左将军,右将军之类的。” “其实是换汤不换药吧,都是将军,没差别的。”我也不太关心西凉国的人员配置,只是想知道这故事最终的结尾是什么。 一般话本子里写着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一定不能问“后来呢?”因为后来,往往都是不美好的。 鉴于此,我和净敕和尚都有些沉默,静静地看着僧人们熬粥。 等粥熟了,我先舀了一碗喝了下去,浑身都暖和起来。然后他们担着粥锅到庙门口去舍粥,这是红光寺每日下午都会做的事情。一般是两锅粥,熬的滚烫,再加上一些小豆干和小咸菜,真是人间美味。 我已经是灰布衣衫,戴着帽子,就是一名很普通的在庙里修行的居士一般的样子。 反正肖不修也不在,也不管我。我就跟着净敕和尚一起在庙门口忙乎着,也是挺有意义的。 这些年,大月国风调雨顺,即便是闹了灾荒,皇上也会安排各个相关部门去赈灾,因此真正饿肚子的月份也少了很多。 灾民少了,日子也就舒心了不少。就连在红光寺门口等着领粥的人,也大部分是虔诚的香客,真正的乞丐和赤贫之人也有。 我站在门口,习惯性地踹着手,琢磨着眼前的这些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是否有什么故事? 随便乱想着,也有了很多感叹,甚至对于大月国的历史都想翻出来看看。 静心师父说,这世间除了大月国,还有很多国家,大家过得生活并不一样,语言和风俗也都很大差异,因此想法也不尽相同。 比如大月国,就想搞好自己的生产生活,不惹事,不制造事端。 北固国现在的状态是自顾不暇,自己吃饱饭再说。东倭国被我们挫败了锐气之后,一时半会也不会来闹腾。 西凉国在做什么?似乎一直很安静,但似乎又一直很不对劲。 当然,也许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总是觉得那个国度安静得令人感到疑惑,没有什么消息,也没有什么往来。 当然,就是因为这个西凉国秘史的话本子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特别想挖一挖当年这个公主到底是谁? “藏书阁里除了佛经,还有什么?”我问已经开始收摊的净敕和尚,两锅热粥其实很快就给了众人分好,工作不复杂。净敕和尚干活又相当麻利,下面的小沙弥干活更是相当伶俐。 “佛像,画卷。”净敕和尚对于红光寺的各处都很熟悉,还掌管了藏书阁的钥匙。“要不,你一会儿去看看?” “有什么珍品么?”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没有,都是很一般的。据说是有之前的皇家藏书,但都在住持那里放着,一般人也都看不到。” “不应该是白马寺放这些么?”我有点好奇,“皇后娘娘还在那里呢。” “其实,在三朝之前,大月国的第一皇家寺庙是红光寺,后来因为红光寺着过一次大火,特别大的大火,很多东西都烧毁了,元气大伤。 后来先修了白马寺,作为皇家御用寺庙。再后来过了很多年,这又重新修葺了红光寺。 皇上还把当年在大火中抢出来的书籍佛像之类的东西归还了红光寺,就放在住持和藏书阁里了。” 净敕和尚的这个说法,我隐隐有听说过的。不过,我还是比较关心的白马寺的素面和红光寺的粥和小咸菜小豆干。 “话说,为什么红光寺要舍粥?很有钱么?” “也没有。这个事情是皇上特别提出来的,说是既然红光寺是之前大月国最大的皇家寺庙,想要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不如就从点滴做起,做出一些细水长流又能够暖心暖胃的事情,比如舍粥。” 我有点发呆,这个理由居然如此朴实。说实话啊,我对于君王的印象都很一般,无论书籍典章里的,还是传说中的,他们距离我都很遥远。更何况,我是反贼曹显的女儿,更与君王站在对立面。 与大月国皇上接触过很多次之后,我倒是发现他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当然,出于他的政治考量,也有很多我这个普通人无法明白理解的事情,但总体来说,这人还是不错的。 现在,这个小小的舍粥的事情居然也是他提出来的,这忽然就戳中了我的心,更加暖了起来。 “我还听到过一个传闻。”净敕和尚真八卦,“传说,这个舍粥的事情也不过十七八年。是当年皇上自己熬过一锅粥,喂过一个小孩子喝。 那小孩子特别喜欢喝粥,笑起来的样子让皇上感到特别温暖和快乐。 所以,他就想,若是能够让天下的孩子都能够喝到一碗热粥,感受到温暖和快乐,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我被这个说法忽然感动到了,眼睛里都湿润了不少。看来年纪大了,真的很容易感动的。 我眨了眨眼睛,才说道:“我很喜欢皇上的,比喜欢肖不修还喜欢的那种。” 净敕和尚被我这个说法惊呆了,喃喃地说道:“小七大人,你也太直白了。” “喜欢就要说出来嘛,干嘛藏着呢。”我笑着说道:“比如我喜欢喝粥,吃小咸菜和小豆干,当然要说出来呀,这样我就天天可以吃到了,真是太开心了!” “倒也是真的很有道理的。”净敕和尚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以后我也要对住持多说几句我喜欢他,这样他就不揍我了。” “他干嘛揍你?”我的笑容直接凝固了。 “因为我吃得比较多……”真是看不出来,净敕和尚这么瘦弱,居然要吃很多饭。 我们两就这么闲扯着,在红光寺里闲逛,他给我讲讲佛教故事,人生中的悲欢离合在佛经之中都会解释,即便没有答案,也会有一番慰藉之情,这也是很有意思的。 不过,还没有转到第三圈,就有小沙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还问:“净敕师兄,住持在哪里?官府的人来了!气势汹汹的,好像要抓人!” “为啥?”我和净敕和尚异口同声地问道。 “说是咱们的舍粥有问题,毒死了好多人。”小沙弥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着。 “什么?”我和净敕和尚又是异口同声,这次声音更大了一些。 第三百七十五、 毒死了一家人 第三百七十五、毒死了一家人 京畿府派来了三个人,其中的元捕头还是我认识的。他看到我站在一群和尚中间,不由得愣了一下,才上前行礼问道:“卑职听说小七大人是在红光寺清修的,怎么这身打扮?” 因为熟悉,他问的也算是含蓄。 其实潜台词就是:皇上让你清修,你应该在屋里别出来。怎么跟一群和尚搅和在一起,这不是给我捣乱么。 我嘿嘿笑了一下,指着红光寺住持悟心大师说道:“刚好要去找大师喝茶,你就来了,一听说是熟人,自然是要过来聊聊天的。” 元捕头也干笑了一下才说道:“那倒真是巧了。” “佛门清修之地,不知官差为何要来?”红光寺住持悟心大师可没有那么客气,他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和尚,相当严厉,长得都特别严肃。 我每次看到他,心里也有点发憷。有时候,我都偷偷想,皇上把我丢到这里来,估计就是想让悟心大师找机会修理我一顿吧。 元捕头看到悟心大师,立刻就恭敬得不得了,并且规规矩矩地说话之前先行礼,“刚刚神路街五十八号出了命案,一家人全部被毒死了。我们去勘察了现场,发现那里有红光寺下午的舍粥残留,并且仵作初步验过了,这粥里有毒。因此,我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什么?粥里有毒?”我和净敕和尚又不淡定了,我可是刚才还喝了两碗呢。我直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胸口和胃,心里也慌张起来。 “如何确定就是本寺的粥有问题?”悟心大师一脸的严肃认真,并且不怒自威地样子,搞得元捕头都结巴了一下。 “只只只是怀疑,有人说是因为红光寺舍粥出的问题……所以,我们想过来取一些粥的样本,或者是熬粥的锅,拿走让仵作给验一验。”元捕头挺了挺腰背,看得出来,他是在自己给自己鼓气。 “本寺舍粥是为众生祈福,岂会有毒?真是岂有此理!就算你是京畿府的捕头,也不能这样做!” 悟心大师直接怒了,那一声吼给大家都吓了一跳。当然,站在住持的角度,这不就是诬陷么? 红光寺的舍粥要是出了问题,以后还怎么在大月国混下去?还有谁敢相信红光寺的善举? 看到悟心大师发火,其他的武僧和尚们也都直接吼了起来,步步紧逼把元捕头他们三个人直接推出了山门外。 我揣着手跟在和尚们的后面,看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也是挺替元捕头他们感到尴尬的。 不过,谁让他刚才对我说话如此随意,我可以理解为悟心大师替我出了口气。虽然这只是我的臆想,但也是挺舒坦的。 当然了,其实这算是客气的。要是肖不修在,元捕头怎么敢如此放肆,直接来红光寺耀武扬威,早都被肖不修揍到半死不活了,这也真是没有眼力劲。但或许他就是知道肖不修不在吧,所以才如此大胆吧。 “大师,卑职也是奉命行事。为了这七条人命,也请大师协助。” 元捕头看到自己完全搞不定,干脆就跪在了山门口,反正给悟心大师跪下也不丢人,很多人想跪还没机会见到悟心大师呢。 “若是红光寺责任,我悟心绝不躲避,若是诬陷,我悟心绝不轻饶造谣者。”悟心大师那一脸的正气,还真的挺吓人的。 “师父呀,莫生气。”我走了出来,走到悟心大师眼前,“这事情还不清楚,先别忙着生气。再说了,这下午舍粥的事情我也参与了,也喝了两碗。若是毒发,我现在也应该倒下了。 不过,我目前还没有事情。所以,我可以作为证人,也作为调查者来参与这件事情好不好?”这话是对悟心大师说的,也是对元捕头说的。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庙里的生活实在无趣,皇上只是说在红光寺清修,但没有说不可以参与案件调查。 这种女孩子的软糯口气,就连一向强硬的悟心大师都顿了顿,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反正,硬碰硬必然是不会胜的,那就是软一点呗。反正我肖小七,能屈能伸,出了红光寺就能去吃烧鸡了,还是划算的。 “让净敕跟着你,再带几个人去,注意安全。”悟心大师又嘱咐了一句,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羊脂白玉做的佛头递给了我,“拿着我的信物,若是有需要,可以不通过我直接征调红光寺的所有人。” “啊!这么厉害!”我有点吃惊。 “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你拿着我的印信也好做事情。”悟心大师很郑重,我就赶紧接了过来。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给他跪下磕个头什么的,结果人家转身走了。我抿了抿嘴,也转身对元捕头说:“咱们走呗,查查去。” 现在的元捕头已经没有刚才的随意,特别恭敬地站起身,哈着腰站在我身边,“一切听小七大人的。” “嗯,那你等下我。我去换个衣服。现在这身袍子似乎不合适的。”我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觉得真是好丑。 回去换好南厂的黑色制服,我又跑去肖不修的屋子,他那里依然没有人,影子也不在。 我只好留给他一个字条,说我和元捕头出去查查案子。陈一陈二也换好了南厂的制服,净敕和尚和四名武僧跟着我,五个光头看起来也是挺威武的。 出了红光寺的门,我的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因为我闻到了烧鸡烧鸭烧肉的味道,还有胡辣汤的香气,那种烟火气息实在太浓郁了。 一时间,我都没想起净敕和尚在我身边,就直接转身进了烧鸡铺子,打算先掰个鸡翅膀解解馋。 陈一陈二在一旁咳嗽了几声,但依然是帮我掰了两个鸡翅膀,他们两个一人举了一个鸡腿,我们三个人满意地把骨头都吃干净了,才看到一脸震惊的元捕头。 “走走走,先去案发现场。”我也没解释,就把油手擦在黑色衣服上,让陈二包起了剩下的烧鸡,然后快速穿越人群直接奔了案发现场。 神路街五十八号院是一个相当巨大且复杂的大杂院,这里是很多破烂的房屋挤在一起,穷人、乞丐、流浪者都会聚集在这里,除了卫生条件差一些外,治安还算好,小偷小摸有,但不会有什么大的凶杀案之类的。 所以,京畿府对于这里的看管并非严格。相反,元捕头对这里的居民还是很熟悉,大家的关系也很不错。 我们一行人走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默不作声,神情很是奇怪。 想我们这群人的组合也是奇怪的,所以我也没往心里去,直接跟着元捕头往里面走。 出事的这一户人家,有父母,一儿一女,儿子有媳妇和三个孩子,分别是八岁和五岁。 现场已经有不少京畿府的衙役和仵作,大家各自忙碌着,看我们进来,都抱拳算是打了招呼。 死去的人,尸身并不在这里,但房屋很是破烂阴暗,味道也相当难闻,我们都戴好了面巾。因为是没有阳光的东南房,感觉还相当的阴冷。 屋角捆住了一个女人,三十来岁的模样,黑黑瘦瘦小小的,一脸的麻木,应该说是毫无表情,因为有呼吸,睁着眼睛,所以,是活着的。 有捕头过来说:“这女人是这家的女儿,是活着的,估计是受了刺激吧,不过一直不太说话。但是,看起来也挺不正常的,所以我们先把她捆了起来。并且,也是她去红光寺领的白粥。” 我和净敕和尚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在回忆刚才是否看见过她。 不过,当时我可能的注意力都在小豆干今天为什么切的这么薄,没有特别留意这些领粥的人们。 净敕和尚悄声对我说:“我有些印象,这女人常常来领粥,不过也就是十天半个月来一次,不会天天来。今日,我应该是看见过她的。” 五十八号院里最先去报官的是隔壁家的陈婶,她被捕头叫了过来介绍了一下相关的情况。 这户人家姓穆,死者是穆大伯、穆大娘、穆家二儿子的媳妇,以及两个孩子。现在,穆家二儿子穆拴柱还在急救,被捆起来的是穆家的长女穆槿娘。 穆槿娘每半个月回一次娘家,会带一些吃食过来,特别是会带一些红光寺的白粥和小豆干小咸菜。 因为穆槿娘很是信奉红光寺的菩萨,觉得红光寺是很神圣的地方,也很喜欢那里的吃食。 今日,也是穆家小孙子的生日,所以一家人还做了一些好吃的,炒了几个菜算是庆祝。 隔壁陈婶还给了两个鸡蛋,算作是贺礼,大家也是挺开心的。 但谁知道,这饭刚刚吃完,先是小孙子喊肚子疼,然后是大孙子开始呕吐。 大家以为是吃坏了肚子什么的,就赶紧让孩子们吐一吐,或是是拉出来。但是,这两孩子折腾了半天完全没有效果,并且脸色已经发白了。 穆大伯和穆大娘一看情况不对,也着急了。立刻让儿子儿媳向邻居借个板车,打算把孩子们拉去医馆看看。 穆大娘扯着脖子吼自己的女儿穆槿娘,让她带上钱跟过来,然后就催促着儿子儿媳去找邻居借钱。 不过很快,穆大伯和穆大娘也开始肚子疼,并且呕吐发冷,然后就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邻家的陈婶和儿子看到了这样的情形就立刻喊人过来帮忙,用木板抬着人送去了最近的医馆。医馆的大夫看了看说道:“这不是吃坏了东西,而是中毒呀!” 然后,医馆的人立刻全都忙乎了起来,赶紧对这四个人进行抢救。 陈婶吓坏了,问穆槿娘有什么不舒服么?穆槿娘摇摇头,一脸木然地看着眼前已经人事不省的四个人,还说道:“莫要花钱了,回家躺几天就好了。” 陈婶急急地说:“这状况不对呀?肯定是出了大事情的!大夫,赶紧先救人!” 然后她扯住穆槿娘问道:“你弟弟呢?弟媳妇么?人呢?” 穆槿娘摇摇头,依然毫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都不要问我。” 陈婶一看这种情况,气得根本不想再和她说话,就直接推开了她,喊自己的儿子和丈夫赶紧出去找找。“我依稀记得两人说是出去借车了,你们去看看,务必把人找到。” 神路街也不长,很快,就有人发现穆拴柱和他的媳妇已经倒在街边了。 状况也很是恐怖,口吐白沫,睁大了眼睛,面部表情很是扭曲,估计应该很不好受。 有人看到过当时的样子,说是这两人急急地拖着板车往前走,然后忽然就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很长一段时间,很是痛苦的样子。 他媳妇应该是死掉了,四肢都僵直了。但穆拴柱还在抽搐,还有呼吸。 有人立刻将人抬进了医馆,让大夫给诊治。与此同时,穆家的父母以及两个孙子都已经断了呼吸。 医馆里也一片混乱,医馆的秦大夫看到这个情形,就让所有人退后,他开始给穆拴柱嘴里灌大量的水催吐。 因为如果真的是中毒,而穆拴柱没有吃太多的话,立时催吐,把毒物吐出来,应该还是能够救活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都很是紧张。可此时,陈婶忽然发现,穆槿娘不见了,并且是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她立时就炸了,这是她的亲人,现在是一家人都毒死了,她不关心?居然还不见了?那么,就一定是她下的毒! 陈婶一边喊着要报官,一边让人去找穆槿娘,乱糟糟之中,她还特别看了一眼这两个小孩子手里还捏着没来得及吃下去的鸡蛋,不由得心中大悲,哇哇地哭了起来。 大家都是邻居,彼此也算是有个照应的。现在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陈婶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穆拴柱还在急救,其他人已经确认完全都死了,等京畿府的捕快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越聚越多,大家纷纷议论着,开始声讨穆槿娘,所有人一致认为她就是凶手,毒死全家的凶手。 第三百七十六、 关于世间的折叠面 第三百七十六、关于世间的折叠面 当捕头找到穆槿娘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回了神路街五十八号院,并且就坐在屋里发呆,问什么都不回答,只是发呆。 立时就有衙役们把她先绑了起来,然后开始翻找证物。仵作也赶了过来,既然是认定中毒身亡,那必然是要找到各种证物才能够结案。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点食物都没有。 就是说,本来应该是庆祝孙子过生日的简单家宴。结果,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锅也刷干净了,粥也没有了,几个青菜都不见了。这是很奇怪的事情,衙役们立刻又翻箱倒柜,最后在墙角发现了一个鸡笼子,里面有剩下的白粥。 不过,那三只鸡已经毒死了,死的透透的。青菜是在狗窝里找到的,狗居然也吃了青菜,但没有任何事情,依然活得不错。 因此,仵作的初步判断就是白粥有毒。 陈婶说这白粥是从红光寺拿来的。那么,如此推断,红光寺的白粥有毒。 我瞅着元捕头,一言不发。这么多内容听下来,前面的步骤都对,只是对于这个推断实在是太草率了。 毕竟,这一下午,跑到红光寺喝粥的人也不少,而这个舍粥的活动也办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要是硬生生说红光寺的粥有问题,那实在是其心可诛。 “我也是心急了一些,想着是粥有问题,就先去红光寺问问情况。”元捕头尴尬地说道,“我也是让人去问了,看看还有谁喝过红光寺的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我们都是今日熬粥的人,也喝过了粥,这不是还活着么?”净敕和尚一瞪眼睛,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是是是,大师们说得对,是我唐突了。”元捕头现在把自己的位置放得特别低,连声道歉。 “目前,仵作验出这粥有毒。那么,也就是穆槿娘下毒,毒杀一家人……” “别,先别下结论。”我看了看依然呆坐在一旁的穆槿娘,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按正常人的思路来说,要是家里人突然死了,一定会哭得死去活来的。 即便是邻居陈婶都哭得眼睛红肿,焦急地忙前忙后,而这穆槿娘身为女儿,却看起来毫无作为,是伤心过度,还是漠不关心?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可是大事件,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并且又是毒杀。 再加上大嘴巴的人又多,还牵扯到红光寺的舍粥,几大要素凑在一起,想低调都不成了。 京畿府陈大人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他说之前是在宫里和皇上说话,所以来晚了。 的确,这里距离京城还是挺远的,外城的偏远位置,赶过来是要花时间的。 元捕头他们又跟陈大人说了半天,然后陈大人过来问我:“所以,我们抓了这个穆槿娘,就算是结案了?” “我不知道。”我这一次特别老实,“现在看起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穆槿娘,我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就是那种没反应,比路人还要冷漠。要不,还是先抓了再说吧,咱们再议论议论这个事情。” 陈大人立刻让人先把穆槿娘带走了,这地方实在是太乱了,人又多,味道也很不好闻。 “要不,先去最近的乡里所去坐坐,咱们议论议论。”陈大人一脸的疲惫,看来今日应该也起得很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完全头大了。 “走走走。”我立刻响应。 乡里所其实也是个京畿府下面的办事机构,处理附近的大小事务。 至少我们这么多人,有个地方先坐一坐,议论一下发生的事情,顺便也把附近的邻里都叫过来问问话什么的。这也是一套正常的办案流程,大家已经默认了。 我还有一个私心,是出了红光寺,我得溜达溜达,感受一下自由的空气。 虽然净敕和尚他们跟着我,明摆着是监视我,但也有保护我的意思。我问他:“净敕师兄,我们先去吃个晚饭可好?” 净敕和尚看着我,一开始还挺严肃,不过,很快他就说:“你说什么是什么,你有悟心住持的佛头。” 对哦,我差点把这个事情忘记。“那走吧,咱们先吃个饭,然后和陈大人在乡里所汇合。” 元捕头看了看陈大人,又看了看我,一时间不知道要跟着谁好。 我只好又说了一句:“元捕头,你跟着我吧。让陈大人到乡里所先休息一下,这一路他也累得够呛。” 本来一个要退休的大人,这两年被肖不修拎起来一直干活,各种忙碌,也是怪辛苦的。 但是,肖不修说,这人虽然资质平庸,但胜在人缘关系好,很多人脉都能够打通,所以要善于利用他的长项……反正肖不修说什么都有道理,我都会完全赞同。 离开神路街,既然他们都听我的,我就去了红光寺附近最大的客栈红光驿,这里开了个酒楼,鸡鸭鱼肉什么的,都很不错。不能说我馋,我只是想改换一下口味嘛。 净敕和尚他们几个单独给做了素食,我托着腮帮子等着我那几个荤菜上来。就在这个时候,我居然看到顾宝儿出现在客栈的二楼,身边跟了个侍女。 “宝儿!”我一声吼,直接成功地喊住了她。顾宝儿一脸地开心,立刻朝我这桌跑了过来,“小主,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在红光寺么?我还说明日一早去找你呢。” “嘿嘿,你怎么跑出来了?”我拉着她亲亲热热地坐了下来。 她这一身华服看着还真是贵气,除了眉眼之间的憔悴之外,其他看起来还都不错。 “我是心里憋得慌,平时我都是和真儿她们玩的,现在出了这个事情之后,我哭了好多日子,但想着也不能总是这样。 兆奂烔死了,也算是真儿报了仇。兆奂烔那一妻一妾都「殉情」了,这事情也就算是了结了。 我爹的意思是让我也出去走走,哪怕是到南方转一转也是好的。我就想着还是先来看看你,然后再走。”顾宝儿还是很难过的样子,眼睛又红了。 “哦哦哦,那刚刚好,咱们先吃个饭饭,回头再详细说说。”我立刻拉住她的手安慰道。 “吃什么?这里的饭菜还算是可以吧。不过,我还单点了远望楼的烧鸭和齐红楼的白切鸡,你等下哈,我让他们从我屋里端过来。” “啥?在这个地方了,你居然还单点?果然是有钱人。嗯,有钱真好呀。”我又开始赞叹了。 这种事情我的确是比不了,顾宝儿从小就没有意识到钱的重要性,只要是想要的,都能够得到。 当然,除了心仪的男人这件事情没有满足之外,其他的物质需求全部能够满足,并且还可能是超惊喜满足。 所以,对于她来说,完全不认为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像是她即将要开始的南方之旅,我刚才只看到了一个侍女。 其实,她的仆人和老妈子以及护卫凑在一起十多个人,简直是豪华旅行团。 我不能在表面上表现出来,只好在心里啧啧啧了半天。“有素菜么?我还有几个师兄要吃饭的。”反正她有钱,也让净敕他们感受一下有钱人的幸福感。 顾宝儿看了一眼净敕和尚那一桌子光头,愣了一下才说道:“小主,你这是连和尚都收了么?回头咱们冷宫里装不下了。” “嘿,这是什么话?我是来清修的……” “是呀,您是来清修的呀,不是应该在红光寺里好好待着么?怎么把和尚们给拐带出来了?还这么多?” 顾宝儿的声音小了一点,又贼眉鼠眼地看了一眼元捕头,“怎么连京畿府的捕头也在,你又干了什么?” “顾宝儿!”我低吼了她一句,“我堂堂南厂肖小七,就是出来吃个饭,查个案子,别凑在我耳边说话,我耳朵好着呢!” “哦,那我还是先去把菜端过来吧。”顾宝儿摸了摸自己的裙摆,略略尴尬了一下,这才小跑着去了自己的客栈房间。我瞥了一眼那裙子,也是挺贵的。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穆槿娘,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虽然不能够将顾宝儿和穆槿娘相提并论,但同样是生活在世间,一个是锦衣玉食的贵女,另外一个却是木然的女子,同一时空中生活着,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状态。 净敕和尚见到有陌生女子和我说话,走过来问我这人是谁? 我发现他特别警觉,还总是有种想管天管地管我的自负感。 我也是好说话的,简单跟他说了一下顾宝儿的身份,在座的元捕头都跟着点了点头,说是知道这位大小姐的名气。看来,当初她和李真儿抢状元夫婿这个事情传播得还挺远的。 净敕和尚皱着眉头说道:“皇上才打了几下军棍,应该再多打几下。女子不应该这样,过于娇奢,令人生厌。” “师兄呀,你又不娶她,你讨厌她做什么?”我笑嘻嘻地说道,“吃饭饭吧。我让她去给咱们在弄几个好一些的素菜。要不然,你也来我身边吃饭饭呀,我是不敢说让你吃荤菜的,但是吧,反正吧,你看着办吧。” 我对红光寺的饮食还是有了解的,他们的确挺严格的吃素,一点油水都没有的那种。要不然,我总觉得吃不饱,要不停地吃吃喝喝呢。 净敕和尚瞪了我一眼,转身又回去和他的师兄弟一桌子等着素菜上来了。 我就给顾宝儿留了个位置,等她一起吃饭好了。等的时候,元捕头问我:“小七大人,红光寺的白粥好喝么?我从来没有喝过。” “这么多年的舍粥,你都没有喝过?”我有些奇怪。 “公职在身,不敢妄为。”元捕头还挺老实的,“并且,能喝上这粥其实也挺花时间的。要早早去排队,并且也就那么一碗,很是珍贵的。” 要是这么想,也是挺对的。我当初没进冷宫的时候,也是排了好几次,才喝到的。所以说,能够喝到的人也是挺虔诚的。 吃完饭去了乡里所,那边的问话也都差不多了。基本上都是围绕着穆家以及穆锦娘的情况来展开的。 说起来,穆锦娘有着极为凄惨的人生。她今年不过三十有二,有三个孩子,死了两个。 重点是,她在少女时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但那人也是个穷人,家境并不富裕。 穆大伯说什么也不同意,执意将她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丑男人。 因为这男人给了足够多的彩礼,并且承诺她弟弟结婚的时候,可以再送一份大礼。 在大月国,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特别是家里很穷,又有儿有女的情况下,都会用嫁女儿得到的钱给儿子添一个媳妇。 尽管穆锦娘争取了,闹了,甚至也搞出了上吊的戏码,但是穆大伯和穆大娘还是很强硬地把她塞进了花轿,送去了这个老男人的洞房里。 此后,穆家的儿子穆拴柱娶媳妇,生孙子等等事情,这个丑男人也兑现了承诺,都给了丰厚的礼物,让穆家至少吃饱了肚子。 当然,这个丑男人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肯辛苦地干活,凭借着双手双脚在地里辛劳工作而已。 时间长了,孩子也接二连三地出生,穆锦娘也就不闹了,认命了。 她每半个月回一次娘家,帮家里干干活,做做饭什么的。 邻里之间对于穆锦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评论,都说她平时也不太爱说话,只是干活,然后就走了。 现在,这些证词其实是对她不利的。 粥是她拿过来的,只有她没有喝粥,没有中毒。发现其他人中毒后,她不愿意救治,甚至提出来回家躺一躺就好了。 从身体条件上来说,女人去杀人的时候,多半会使用投毒的方式,因为女人的力量明显弱于男人,不可能正面和男人产生冲突。 纵观她家的状况,穆大伯和穆拴柱的身高体重就明显优于她,所以也是完全不能正面杀人,想都不要想。 那么,基于之前的婚配不如意,生活很坎坷的情况来看,她与家人的关系十分淡漠……这些细节线索串联在一起,她几乎可以断定就是投毒之人了! 第三百七十七、我们都挺难的 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之后,大家心里也都大致有数了。 陈大人想连夜回京城,顾宝儿想拉着我去喝酒,净敕和尚一定要我回红光寺,元捕头想先把人带回京畿府大牢,等着明日再审一遍。好像每一个环节都对,但又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目前,我和净敕和尚作为人证,证明这红光寺的粥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就是有人往粥里放了毒药。而这下毒之人很可能就是穆槿娘。但至于是什么毒,还需要仵作进一步勘验一番。 我看着外面的天色的确已经黑了下来,家家户户也亮起了灯火。 这里和红光寺不一样,红光寺是白日里热闹,各种香客都会来进香,和尚们也会吟诵经文,熙熙攘攘的跟菜市场一样。 但是,在红光寺门外,京城郊外的这座小外城里,入夜之后才热闹起来,灯火通明,炊烟渺渺。 “我想去看看穆槿娘。”我问陈大人,“你们审过她了么?” “审过了,但是她什么都不说,一直呆呆地看着外面。也不是外面,就是那种很呆的样子。” 陈大人也是恼火,如果嫌犯不认罪,这个事情就算是证据确凿,也始终有缺失。 “她的那个丑夫君和孩子来了么?”我又问。 “已经派人过去找他们了,如果快的话,也要明日才能来。话说,她嫁的这个人是山里的猎户,特别深的山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往。所以,我派了几个衙役过去的,先把人接来再说。” “接过来有什么用?” “至少也是问问到底是什么仇恨,最后搞出这样一出来吧?”陈大人已经累得上下眼皮打架了。 “算了,您干脆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顾宝儿住的那个客栈看起来还挺不错的,要不您也去住一住,也方便我找您的。我今晚会和顾宝儿住的,有事情我们互相也能喊一下。” 我想了想,不能回红光寺,因为这个事情还没有特别清楚明白,回去再出来,也是麻烦的。 另外,我又想和顾宝儿聊聊天,至少也把李真儿这个事情再说一说,我不知道她的心结解开了没有,反正我还是挺不舒服的。 净敕和尚第一个不乐意了,站在我身边黑着脸说道:“要回去的。” “不要啦!走不动的。”我保持了撒娇耍赖的样子。 “可皇上让你在红光寺清修的。” “他也没说不可以外宿呀,师兄呀,我和我的小姐妹说说话嘛。你要是遇到了你的好朋友,师兄弟什么的,不也是要多闲聊几句么。”我瞅着净敕和尚,他这个一板一眼的样子还挺好看。 悟心大师派过来的武僧道行,道心,道信,道迟这四个人,说什么都不肯走,说是悟心大师既然要他们跟着我,就必须跟到底,他们也要住进客栈。“不成,我没钱给你们开房间的。”我立刻说道。 “无妨,我们有钱。”武僧之一的道行师兄身材高大威猛,说话也特别豪气。 道行带着师兄弟们就住在我和顾宝儿的隔壁,陈大人住在另外一间,其他人等都在住在二楼,还是挺热闹的。 我拉着顾宝儿去见了穆槿娘,她一开始不乐意去见,但我想着,总应该让她见识一下人世间的折叠面。 当她在购买胭脂水粉的时候,穆槿娘正在弯腰打扫炉灶。 当她享受清茶糕点的时候,穆槿娘正在吃丈夫孩子吃剩下的食物残渣。我见过世间的疾苦,也见过繁华。 穆槿娘依然沉默不语,我就坐在她的身边,给了她一杯清水,自己也慢慢喝了一杯。乡里所的柴房里,光线很暗。我们三个人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 顾宝儿首先沉不住气,问道:“这女人还有什么可问的?反正全家人都死了,她也要死的。” “可是,你想死么?”我问穆槿娘,她依然没有回答我。 “她就是想死,要是想活,早就开始为自己辩解脱罪了。”顾宝儿一脸的不乐意。 “其实生和死就在一瞬之间。但是,我们大多数人还是想活着的,对不对?”我看着穆槿娘,想看看她的表情变化。 “无论是不是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们首要的事情就是活着,倒不是怕死,而只是纯粹的想活着而已。” “活着才有趣呀。”顾宝儿的回答。 “宝儿出身好,人也长得美。但其实宝儿也有很多烦恼。比如,最大的烦恼是无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很平静的口气说出来的,顾宝儿明显愣了一下,神情也黯淡了不少。 “你看,无论我们出身如何,今时今日能够坐在一起说说话,我也不妨再多说几句。其实,我也羡慕宝儿和你,因为你们还能够有喜欢的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喜欢谁?” “你不是喜欢肖大人?”顾宝儿小声说道。 “是呀,我喜欢肖大人的。但是肖大人不喜欢我,那我怎么办呢?”我叹了口气,“就是这么难受,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可是,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过的好一点,不让自己觉得难受而已。 那些恨呢?恨了也没有用,对不对?报仇么?如何报仇?为什么要报仇? 红光寺的住持大师说:这世间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情。那我的理解也是喜欢这种也不过是小事情,不值得用命来偿还的。对不对?” 穆槿娘抬头看着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贵女嫁人有多难? 顾宝儿对此的看法相当深刻。她说她之前之所以闹出事端,也不过是想争取一下,至少找一个体面的夫君。 当一个女人有着良好的家事背景,有钱又才貌双全的时候,反而更难嫁出去。 首先,家里人会挑剔,认为一定不能找穷人,门当户对随着女方家的财力等级变得更加苛刻。 也就是说,顾宝儿这种选择夫婿的范围只能是在状元以及各部门大员之中找。但大月国的大员也就这么多,状元一年也就一个,所以怎么找? 再说了,人品是不是过关,更是这些人考虑的重点。婚后不幸福,那岂不是更悲惨,更成为上层社会的笑柄。因此,顾宝儿和李真儿之所以大打出手,也是为了争夺而已。 现在反观穆锦娘,其实她喜欢的那个青梅竹马也没有比深山猎户强多少,甚至差的更多。 要是这两个人白手起家,这辈子恐怕也都不能平躺生活了。更何况,穆槿娘还背负着家里男丁的嫁娶事情。 其实,这个深山猎户对她还算不错,她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这个男人帮衬,每半个月还让她过来帮着操持家务。 这已经是很不错了。穆槿娘在我们的慢慢闲聊之中,也简单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生活的确很艰难,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并且,她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更多的激情去做其他的事情。 “我们还想再生一个儿子。但是,我发现我根本提不起兴致来。每天都很累,希望将自己的那个房子翻修一下,也给娘家再搭一间屋子出来。” 随便这样闲聊着,发现彼此的生活都并非看上去那个样子,有很多的苦衷和身不由己,也有一些期望和目标,都是生活的本真。 从乡里所出来,我和顾宝儿慢慢走着,反正身边有侍卫,很是安全。 我很喜欢散步,享受慢慢行走的踏实感。顾宝儿问我:“所以,到底是谁下的毒?为什么?这穆槿娘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毒死自己父母的人。” “嗯,所以,这就是疑点。”我看着黑夜里的街巷,“如果真的是她下毒,肯定是要辩解的。她现在的所有状态是一种,麻木和认命,是习惯性地接受,而不会为自己争取。” “女人啊,除了嫁人之外,还能怎么样呢?”顾宝儿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也只能是让自己更好看一下,或许还是能够找到合适的人。” “要不然,你再等等。明年还是有状元的……” “万一是个老头呢?我可不冒这个险。再说了,明年我又老了一岁,这花容月貌又憔悴了。” 顾宝儿这个性子也是够够的了,她居然停下了脚步,让我摸她的脸,“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皮肤细腻了很多?我最近用了一款新的香脂膏,感觉特别好。白日里更能够看出来,皮肤都亮了不少。” 画风转变得有点快,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京城的那个脂粉铺子,艳芳斋,你知道吧?很多贵女都去那里买胭脂水粉的。我听说,最近宫里的妃子宫女们都去买了。 这款香脂膏就是特别贵,真的特别贵。小小一瓶就要二十两银子,简直是抢钱。 但是效果特别好,就是那种你的脸色若是发黄,抹了十日,就立刻白皙起来,简直是神奇了。 我虽说是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但也买了不少带在路上。 一会我回去给你拿一瓶,你也试试。就算肖大人不喜欢你,你也要美美的,找其他人喜欢你。” 顾宝儿巴拉巴拉自顾自地讲了一大堆,我只接受到了两个信号:一是新款香脂膏,二是找别人喜欢我。 这话说得也挺正确的,我点了点头。 刚回到客栈,脚还没有迈进房间,就有衙役过来说穆槿娘的弟弟醒了。 穆拴柱喝粥喝得少,所以中毒也不深。医馆的大夫给他灌了大量的水催吐,因此他活了下来。 衙役们一看到这个情形,就立刻过来喊我们。第一时间拿到新的证词很重要。所以,我们又忙不迭地又跑去了医馆看情况。 穆拴柱还很是虚弱,捂住肚子和胸口,很是难受。但是,能说话了,这很不错。 大夫说,这就是砒霜的毒,吃的不多,所以能活。后遗症也没有什么,但要休养生息一下。 陈大人坐在穆拴柱的身边,还是亲切和蔼地问话的。但穆拴柱的回答让我们都愣住了。 他在知道是因为粥里有毒,才令全家毒发身亡的,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他中午出门的时候,在路边捡到一个小竹筒,里面是白色的颗粒,看起来十分像糖霜。 想着一会姐姐过来,一定会带一些红光寺的白粥,自家孩子喜欢甜的,把这个放在粥里,做成一碗甜粥,味道应该是不错的。 因此,回家后看到家姐已经把粥又加了水热好了,就偷偷往里面放了一些小竹筒的糖霜。 孩子们喝的时候说这个粥甜甜的,真是不错。很是开心。 而他的父母也各自喝了一大碗,也是很喜欢。他妻子喝的是孩子剩下的粥,只是觉得味道有些奇怪,但的确是甜的。他喝掉了锅里的粥,没有给自家姐姐留。 不过,当他喝完,就发现孩子们的状况不太对劲,父母的样子也不太好,就赶紧出门去借车……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这粥里的毒,应该是来自这个小竹筒里的糖霜。 元捕快立刻冲了出去,去穆家再次翻找小竹筒,陈大人又再次仔仔细细地问了一边,确认这个小竹筒就是在路边捡的,没有人蓄意投毒,没有人要他们全家都死。 所以,案子破了,这就是一场意外。 我揣着手站在那里,表示很茫然。要是这样说,穆拴柱就是凶手,投毒之人。 可是,这又是一场意外,这个意外死了他们全家。这种状况,还真的挺出乎意料的。 元捕头很快拿了个小竹筒回来,仵作们验了验也确认了的确是砒霜,陈大人瞅了瞅,说道:“行吧,是个意外,就此结案。”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这一天熬得有点累,脸都垮了不少。净敕和尚问:“咱们回去吧?” “别别别,我得和宝儿睡一下的。天亮再回去。”我一溜烟地扯着顾宝儿回了客栈房间,女孩子之间,当然是要说是体己话的。 第三百七十八、 肖不修的冷血妖孽 第三百七十八、肖不修的冷血妖孽 其实,我和顾宝儿也没怎么说话,天就亮了。 我两合衣,盖了薄被子,躺在床上闲聊,她特别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参与破案了,“这很么人都有,还挺危险的,何必呢?再说了,又不挣钱。你看,一瓶香脂膏你都要买不起了,这可不成。回头,要不然找肖大人问问,让他帮你买几瓶。” 我听了这话,一脑门子黑线。肖不修应该不会自己去买,给我钱也不太可能。 倒是,我应该去找盐帮他们去要点钱花花,回来这么久,我差点把这个事情忘记。 “真的特别好用,你一定要买几瓶留着。”顾宝儿又叮嘱起来,“我也想好了,我就出去溜达半年,然后就回来了。或者,你清修完,就找我来,咱两一起玩。 我也想好了,有很多山山水水我都没有见过,倒不如去转转。 万一呢,我找到一个可心的人,我父亲应该也管不了的。 咱两一起去玩,也可以一起找。你离开肖不修远一点,眼光就不会那么高了。否则,有肖不修这个颜值天花板在,你还能看的上哪个男人呀。” 我笑得都想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惊醒门口的陈一陈二,以及净敕他们。 顾宝儿真是敢说,还怂恿我出去玩,这要是肖不修听到了……嗯,肖不修听到了,直接走了进来。 不,不是正常推门进来,而是直接一脚踹开,走了进来,掀开被子,越过顾宝儿,把我从床里面揪了出来,抱起来就往出走。 这动作,也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和顾宝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肖不修已经抱着我出了房门。 “大大大人啊,发生了什么呀?”我瞅着肖不修,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离顾宝儿远一点,别让她带坏你。”肖不修的脸上有浮土,但是不影响他的美貌,看来星夜兼程跑了回来,之前去做什么了? “她咋了?”我又问道。 “你说呢?”肖不修脚步完全没停,走的极快。陈一陈二和净敕他们都没跟上来,我只能听到他们小跑的脚步声。 想了想,这样也挺好的,省得我走路了。我往肖不修的胸口上蹭了蹭,才说道:“我还不能回红光寺,要去一下乡里所,把穆槿娘这个事情再说一说,见见她的那个丑老公。” “好,我带你去。”肖不修很是利落,我用余光看了一眼,我们都出了客栈。其实,天才蒙蒙亮,街上也没有什么人,应该是吃个早饭才好的。 “大人啊,咱们溜达着去好不好?顺道在路上,吃个早饭,我给您讲讲这个案子。”我虽然贪恋他的温暖,但还是挺注意自己的形象。 肖不修看了看,这才放我站好,与我进行早上散步。我其实很喜欢散步的,那种走得不用太快,但是可以慢慢交谈的感觉很好,可以和容易说一些话,说一些复杂的问题。 因为乡里所并不远,所以我也是尽量简单地说了一下穆槿娘的这个事情,肖不修听完之后,没有问穆槿娘,而是问道:“这砒霜何处来的?” “说是路上捡的。” “大月国,随地就能捡到砒霜?”肖不修这话说的,口气特别阴森。 “嗯,让元捕头去查查这个小竹筒的来源了。这个事情的确很可疑,不过看起来穆拴柱没有任何下毒的动机,这个事情也只能说是意外了。” “穆槿娘说了什么?” “她几乎没有说任何话,但是既然穆拴柱说明了毒的来源,也就解除了穆槿娘的嫌疑。只是,她当时的很多做法令人怀疑,比如把碗筷都刷了,让不舒服的父母孩子在家躺一躺就好了,把剩下的饭菜喂鸡喂狗,太像是一个下毒之人的做法了。” 肖不修也学着我把手揣到了袖子里,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这事情其实也很好解释,就是因为穷。” “什么?” “肖小七,你可曾见过真正的穷人?是对生活麻木的穷人。”肖不修的声音低沉了起来,“你和顾宝儿相比,应该是见过了更多的穷人,但是,真正的穷人呢?那种赤贫到性命仅仅是活着就好的呢? 穆槿娘是想活下去的,这是每个人都想要做的事情。但是,顾宝儿是不会理解穷到骨子里的那种扛过去的想法,还有那种卑微的心理。” “是什么?” “你发现了么?穆槿娘做的饭,去红光寺排队领粥,可最后这些她都没有吃。这说明无论在娘家,还是夫家,她的地位都极其卑微,不能上桌吃饭,只有等到她家里的男人吃完,孩子吃完,母亲吃完,甚至是弟弟的媳妇吃完之后,她才能够吃他们剩下的食物。 所以,即便是食物里有毒,她轮不到她来吃。再者说,当她得知父母和侄子中毒了,邻居都知道要送去医馆。 但是她却认为在家里躺一躺就好了,这也不是因为她下的毒,而是在她的脑海里,根本没有去医馆这个概念。 为什么?因为穷,因为没有钱去医馆。特别是当弟弟、弟媳妇去借车的时候,她更是慌张了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虽然,我还没有见到她本人,但是,通过你的描述,她在出事之后就一直是不说话的状态,发愣发呆,这是因为她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主见,才会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她后来也说话了呀。和我,和顾宝儿都聊了几句的。” “那是因为你们说了,你们在带领她说话和思考,在引导她说话。她本身是没有想法和主见的人。 肖小七,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有太多的想法。 她也不是顾宝儿,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也没有听到过什么经验。 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父母之外,就是弟弟,好不容易有个青梅竹马的男人,又因为穷而不能嫁。 她的丑老公也未必是个能言之人,邻里之间见到她家如此穷困,又如何愿意和她多言呢? 你自己想想,在这样的状态下生活的人,与旁人交流少,甚至自己也不过是睁开眼睛干活吃饭,闭上眼睛就是睡觉,与畜生有何分别?” “别这样说嘛,她也是人呀,都生过三个孩子了……”我都觉得我的反驳有些无力了。 “是,那又如何?你可曾看到听到她有一点点自己的想法?当大家都认为她有罪的时候,她连为自己辩解的能力都没有。 我再继续说,她为什么会清理剩菜剩饭?常年贫困的人都极为节约,养成了物尽其用的习惯。 她会认为若是人不吃了,可以喂鸡喂鸭,总之不能浪费。她连青菜都可以拿去喂狗,她可曾想过,这些食物是因为有毒,才会让一家人死光光的?” 肖不修的话,一句句,极尽刻薄且悲凉,忽然让我感到了寒冷。 这的确是极度贫穷是令感到绝望的,我们每个人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是根本无法理解其他人的生活。 就是之前都还在吐槽顾宝儿她们的奢靡生活,一瓶香脂膏二十两银子,应该能够穆锦娘活五年的吧。 “肖小七,就算是穆锦娘没有下毒,穆拴柱仅仅是因为误捡了砒霜,但这也都不能抵消他们所犯下的罪孽。 一个是误杀,一个是见死不救,就算是他们的亲人,这也是错。你是不是还想今日与穆槿娘说说话,然后就把她放了呢?” “她的确也没有参与其中的……”我说话的声音又小了一点。 “那你可曾见到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心和悔恨?或许,在她心中,早就盼望着杀死这些人呢?恨他们破坏了自己的人生?” 肖不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肖小七,人心是最复杂的,她的麻木不仁,也许正是为了要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面。所有人都会有黑暗面,你我都不例外。” 我的确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看着肖不修,脑子里也是百转千回,没有一句话能够说出来。 肖不修是对的,这种冷漠和麻木是对生命的漠视,也是愤恨。 我把这个世间想的过于美好了,以为他们都是无辜的。但是真正杀人事件来临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会是无辜的。 我忽然就不想去乡里所了,停下了脚步。不过,肖不修拉着我还是去了乡里所,看了穆槿娘和她赶过来来的丑丈夫以及孩子。 穆槿娘也只是看着她的丈夫和孩子,没有说什么话。她的丑丈夫也不善言辞,只是跪在地上磕头,让肖不修饶了他妻子的性命。 “你确定这女人不会有朝一日杀了你么?”肖不修那阴森可怖的声音,都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丑丈夫看了看依然面无表情的穆槿娘,又拉住了自己的儿子,才慢慢说道:“杀了也没关系的。我们这样的生活,与山里的野兽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活着,吃饭,睡觉。” “那你也要想想你的孩子呀?不能让他像你们这样活着的?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这是他的命。”丑丈夫只会说这句话,只是说都是命。 肖不修看着他们,又看着我。 我看着他们,又看着肖不修。 我的确太过天真了。 忽然有种很强烈地挫败感,那种对于拨开迷雾找到真相后,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甚至都想挠人,但又空有力气,而没有能够挠的人,难道是要挠空气么?我伸开的手指,又弯曲。 最终,京畿府的陈大人说,要元捕头继续查找砒霜的来源,穆拴柱过失杀人,判刑十年。 穆锦娘见死不救,劳役三年。穆拴柱好歹还嚎哭了几声,穆槿娘又是毫无表情地跟着衙役们走了,连自己的丑丈夫和孩子都没有再看一眼。 “她为什么也不辩解?”我问肖不修。 肖不修端起了一杯热茶,吹开了上面的茉莉花,才缓缓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没有人是无辜的。” 我坐在乡里所发了半天的呆,等陈大人他们做好了文书口供事项时候,才感觉这件事情真的算是结束了,只是胸口发闷,不是很舒服。 顾宝儿的家奴过来报信说顾宝儿走了,有事情可以传信给她。想是她怕了肖不修,所以才不告而别的。 肖不修斜着眼睛看着我,问道:“你和顾宝儿的关系很好么?都要和她一起南下找男人了?” “没有没有没有,只是随便说说话而已。”看他那个样子,我就知道,肖不修这种人绝对是一桩桩一件件拎得非常清楚的,解决了穆锦娘和穆拴柱,就腾出手来开始解决顾宝儿了。 顾宝儿也是聪明的,跑的快,否则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只是可怜了我,跑也跑不了,只能站在他的身边低头认错,表示自己不过是随便闲聊,“女孩子之间的说话,都不算数的。” “最好是这样。”肖不修那个喝茶的表情居然让我感到了害怕,我看陈大人都偷偷往出走了几步,估计是他也受不了这样的玉面修罗肖不修了。 “那香脂膏你要么?”肖不修忽然又问出了一句话,吓得我浑身一抖。 “不要不要不要!”我的三连否定式真是越发溜了,简直都是脱口而出的。 “要也无妨,让影子去买,他最近买过。”肖不修那个样子,不知道是在出卖影子,还是挤兑人,还是就是试探我,我真想挠他。 “不不不,我有钱,我自己买。”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也不用,二十两也挺贵的,不至于。您给我的香脂膏还都没有用完,我可喜欢了,我还是抹您给的那个,味道好,又细腻。您是最体贴我的,我才不要别人做的东西呢。”狗腿子肖小七又出现了,还一定要表现出特别真诚,也是不容易。 肖不修又斜眼看了看我,喝了一口热茶,又放下了杯子,这套动作居然让我想到了妖孽,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咽了咽口水,忍住了挠他的心。但他仿佛是看穿了我一样,说道:“肖小七,收起你的那些非分之想,老老实实滚回红光寺去。” 第三百七十九、 梁贵妃的花容月貌 第三百七十九、梁贵妃的花容月貌 我特别想知道肖不修消失的这几日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但是他完全没有给我这个知晓的机会,回了红光寺之后就把自己房门关了起来,和影子在屋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借着问他吃什么的缘由,硬是把房门敲开了。只听了一句肖不修很严厉地对影子说:“谁不是可怜之人呢?” 他们看到我进来,就不再说话。影子转身出门的时候,多看了我一眼,搞得我又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我今天应该是洗过脸了。 肖不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瞪着我问道:“每天就知道吃,还会做什么?” 完了,这明显是在气头上。我小心翼翼地说:“我错了,那我出去了。” “肖小七,有些事情可以管,有些事情不可以管,懂不懂?”肖不修明显话里有话。 我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哦」了一声。心里百转千回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按道理说,这肖不修目前也不是南厂都督,怎么还这么多事情? 我分明在他桌子上又看到了不少折子,还是绝密的皇家信封,这岂不是说他和皇上有单线联系。 不过,明显感觉到肖不修在刻意疏远我,就很离谱。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自己臊眉耷眼地出去找净敕和尚熬粥去了。 又过了两日,听到有香客八卦说,梁贵妃因为脸上起了红疹子,被皇上嫌弃,赶回娘家去了。 这可是大事件!目前,皇上的后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就属梁贵妃的位置最高了。 皇后不在宫里,那就应该是梁贵妃执掌后宫大权,结果她被赶回娘家去了,这难道是破了相了?或者说,她因为心情不好,又把皇上给挠了? 啧啧啧,听这种八卦,必须有我呀! 结果,我竖着耳朵,又仔细听了听,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净敕和尚居然还去阻拦人家,说这种事情不能多说,是口业障。吓得香客什么都不说了,一心礼佛,还多交了一百两银子做香火钱。 我揣着手站在阳光下,看着净敕和尚,心里想:这人到底是劝人向善呢,还是在挣钱呢?不过,每日里的舍粥银子倒是又挣出来了。 所以说,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无解的。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黑,什么是白,根本没有定论。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在不断挣扎,最终只是有取舍而已。 我真心是闲的太难受了,就跑去红光寺藏书阁看了两日书。 结果,晌午饭刚刚吃饭,我打算找本鬼怪的书随便看看,然后倒在温暖的初夏阳光里睡个午觉。净敕和尚风风火火地就跑了过来,一点都没有了出家人的矜持和淡定。 “肖小七,小七大人!”他还真的挺难得喊我的官名,自从破了穆槿娘那个案子之后,他似乎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很多,每次都很客气了。这还没客气两天,他这又怎么了? 我从藏书阁二楼的窗口探出头去,问他:“师兄,咋了?” “梁贵妃来了!气势汹汹的,是不是要找你呀?”净敕一脸的紧张,都冒汗了。 “我和她特别不熟,她找我做什么?”我皱了皱眉。 “她点名问肖小七在不在?你不是找你,找谁?” “也可能是找肖大人吧?他那么人见人爱,一般娘娘们也都喜欢找他的。” 人家肖不修可是掌管内宫的总管,厉害得紧呢。咦,我为什么有点不高兴?为什么娘娘们喜欢肖不修的时候,我不开心? “哎呀,要不,你去山门口看看,迎接一下。悟心大师不在,现在只有你拿着红光寺的大印,也算是红光寺的主事……” “啊!早知道我就不要这个佛头了……要不是看在这个佛头质量这么好,这么贵……” 我就知道没好事情,一般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东西,说不准都是让我背黑锅的。 贪字头上一大把刀,我记住了。 穿好鞋,我也赶紧跟着净敕山门跑,顺道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灰色袍子以及眼屎。“肖大人呢?” “屋里没人,据说清早就出去了。”净敕还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就说嘛,要是肖不修在,净敕绝对不会来找我。藏书阁距离山门真是有距离,我跑到一半已经气喘吁吁了。 悟心大师给我留的四个武僧正在场院里赤着上身练功,那汗津津的精壮肌肉在阳光下居然还能够闪着光。 我愣了愣,这才又想起我的陈一陈二呢? “你的那两个侍卫被你指使出去买桂花糕、糖葫芦、酸梅饼子,还有宣纸和话本子……”净敕还真是明白我的。 本来想着下午我也不会做什么事情,在红光寺一直很安全,就把这两人给派出去进行大采购。结果,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梁贵妃一行人到不张扬,皇贵妃规制的车马轿子以及人员配置一个都不少,明晃晃的在风中飘荡的旌旗让我都恍惚了一下,还真是挺有气场的。 周边的香客早已经清场了,谁敢和皇家的人争门口呀。就连下午舍粥的地方都被她占了,搞得有几个师兄端着粥锅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她一直在马车里没出来,也不知道是要进香,还只是在门口歇一会。 我小跑着赶到了梁贵妃的马车前面,恭恭敬敬地说道:“卑职肖小七恭迎梁贵妃……” “行了,别恭迎了,赶紧上来说话。”梁贵妃还真没客气,但口气也相当不好。 把我给吓的,战战兢兢地让净敕托了我一把,才狼狈地爬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 唔,这个吧,还真的不好形容。 首先车厢里还挺暗的,眼睛一时间都不太适应这个昏暗的光线。 其次,梁贵妃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车厢里一股子草药的味道,也熏得人头疼。 第三就是她穿了个居家服就出来了,要不是通过声音辨认,我绝对没想到这贵气的女人也有这样慵懒的一面。 “我我我,还是要给您见礼请安的。”车厢里虽然狭小,但抱个拳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梁贵妃这一次没有拦着,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来,低声说道:“红光寺的悟心大师不在?真的不在?” “啊,是呀,真的不在。前几日说要出远门,然后就走了。”我赶紧毕恭毕敬地回答。 “肖不修呢?影子呢?”梁贵妃的声音更低了。 “听说也不在……” “肖小七,你不是跟肖不修在一起么?怎么连他在不在都不知道?”梁贵妃明显这是要瞪眼。 我赶紧说道:“您也是知道的,我就是小兵,人家都是大人物,我也不能问的。皇上让我来清修的,我就一天到晚的看看佛经,修修内心什么的……” “少跟我这里装,你要是修身养性,就不会跑去看人家下毒了。”梁贵妃轻轻哼了一声,搞得我又紧张起来。 “这事您都知道啦?”我小声地问。 “我能不知道么?这事情也死了那么多人,皇上是一定要知道的。再说了,陈志典那个大嘴巴,又要写话本子了,我还等着看呢。” “啊!您也看陈志典的话本子啊!”我又惊讶了,这梁贵妃果然一如从前,各种不遮掩。 “行吧,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是来找悟心大师的,你瞅瞅我这脸,现在全是红疹子,并且有蔓延的趋势,连脖子上都有了,真是太可怕了。” “看不到呀。”我又看了看梁贵妃的脸,但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楚。“悟心大师懂医术?” “嗯,他的医术很高明的,并且擅长治疗风疹等皮肤上的问题。我这是起了一个大早,结果没赶上。”梁贵妃有点难过。 “哦哦哦,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想想我只知道吃喝玩乐,完全没想过这些事情。“那现在咋办?他可出了远门,一会半会可回不来。” “那我住红光寺几日再说,你让这些和尚给我清场,我要下车进去。”梁贵妃推了我一把。 我又愣住了,“不合适吧,您可是贵妃娘娘。” “你别说不就得了。” “这可不是我不说人家就不知道的……”我也想挠人。 “你住哪里?我住你那屋里。你去找肖不修住,反正你们两也不是没住过。”梁贵妃靠近了我,“肖小七,治好了本宫的脸,你也算是大功一件,本宫赏你一万两如何?” “啊呀,住住住,我把的我新被子都给您。”我连笑容都没来得及展开,就立刻掏出了怀里的羊脂玉佛头,“悟心大师让我暂时替他管理红光寺的,您要啥都直接说,我都能行!” 梁贵妃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佛头,笑了起来,“果然你是不同的,连悟心大师都把整座寺庙交给你了。” “哟,这话怎么讲?”我也凑近了她。但是,梁贵妃完全不说,直接把我推出了马车,“你赶紧,别让人看到我的脸,我想出恭的,你快点。” “是是是。”我立刻蹦下了马车,净敕吓了一大跳,直接接住了我,四个师兄也拥了过来,搞得我还是挺有面子的。“师兄,清清场,让我姐住我那屋子。” 净敕停顿了一下,“你姐?” “对对对,我姐。我姐来看我,没事没事,就住我那屋就成。一切正常,没事情。” 我挤眉弄眼,又扯了扯他的袖子,顺便晃了一下羊脂玉佛头,净敕扁了扁嘴,这才开始张罗清场,把无关的人等都驱散开。 然后让迎客僧们都背转过身去不看梁贵妃一行人,我立刻冲过去把梁贵妃从马车上拉了下来,然后快速地把她带进了庙里,我住的小院落。 不过净敕说那些侍卫和丫鬟婆子什么的尽量不要太多,否则影响不好。 这个我比较赞同,所以就和梁贵妃又商量了一下,才只留了三四个人,其他都住到外面的民宅和客栈中。 现在这倒好了,我这个小院落全是人,我是除了陈一陈二之外就是红光寺的师兄们了,肖不修有不少侍卫的,梁贵妃这边的人也进来了,基本上是站满了。 梁贵妃坐在我的屋里,才摘下了面纱。果然,满脸红肿,甚至有些地方开始发黑,看起来也很吓人。 “这是发生了什么呀?”我也顾不上熟不熟了,直接上前仔细看了看这张脸,“疼不疼呀?” 梁贵妃直接就哭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呀,七日之前开始的,一开始就是红和发痒,然后就越来越严重,御医们也看过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吃什么过敏了?”我找了个干净的帕子,让她的婢女去端了盆清水,“这抹了什么东西?我要擦干净仔细看看。” “你懂医术?” “不懂。” “那你看什么看?”梁贵妃又瞪了大眼睛。 “看一下嘛,然后我去找其他的大师问问。我总不能把这些大师都叫到屋子里,然后摸摸您的脸吧……”我还是很讲道理的。 梁贵妃虽然看不清楚脸色,但也没有再反对。我又仔细问了问情况,她说是大约是在七日前脸上开始痒,当时以为是在御花园里溜达了一下午,所以沾染上了花粉什么的。 还特别洗了洗澡,以为就没事了。谁知道第二日就严重了,第三日,第四日就越发的红肿起来,因此就立刻传了御医来瞧瞧。 御医们轮番过来看了一大圈,也没商量出一个所以然。后来就干脆给她开了一些消肿的药粉撒在脸上,结果,就变得更厉害了。 皇上过来看了一次,但是也没什么办法。梁贵妃心情极差,又与皇上吵了一架,闹着要出宫回娘家住几日。皇上皱着眉头看着她,直接说道:“你当我皇宫是什么?想走就走么?” 梁贵妃也是心情不好,直接脱口而出:“皇后怎么就能出去?每年都出去住大半年,我怎么就不成?我干嘛要住在这里?你十年八年都不肯来看看我,还要我去上杆子看你。 现在我的脸都毁了,你更不喜欢了,那我还不走?我要是死,也不能死在宫里,我要回家去!” 第三百八十、 应该砍了影子 第三百八十、应该砍了影子 大闹了一场之后,梁贵妃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宫回了娘家,但她娘家明显也完全没做好准备,极为惊慌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生怕皇上因为她离宫出走而震怒,要连坐她的全家人。 梁贵妃也是气得要死要活的,站在娘家门口吼了一通,这才勉强进了家门。 幸好她做学问的大哥很是通情达理,且十分耐心,仔细询问了贵妃妹妹的情况,又找相熟的大夫给梁贵妃看了看脸,也是觉得有些棘手。 梁家在大月国也是权臣之家,梁父虽然已经在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不过也是关心大月国的种种事情。 但对于自己的女儿还是相当严厉的,甚至是觉得她这一次私自出宫,和皇上大吵大闹简直是大罪过,甚至想绑了自己的女儿送回宫去。 但梁贵妃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已经做了二十年的皇贵妃,什么没见过,什么不知道。 所以她根本也不在乎,直接怼她的父亲说:“要不您去吧,您和皇上住一起,彻夜长谈,夜夜笙歌。您女儿没学识,没天分,现在连脸都没有了,回去干吗呢?给大家添堵了是吧?那我明日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这下子是真把老父亲给气得半死,柱着拐杖骂了半天。但梁贵妃没在怕的,直接回了自己的闺房,与大哥细细研究了一下脸上的状况。 后来想起红光寺的悟心大师也是医术高手,更是治疗过不少皮肤疾病,因此就又准备了一些,赶来了红光寺。 “您也没打听打听,悟心大师在不在……”我也是不想说梁贵妃的,但是,这个事情吧,的确应该先问问人在不在,这冷不丁地跑了过来,结果还扑了个空。 “按常理来说,悟心大师不出门的。反正至少我是没听说过他出门的,这几年都没出。”梁贵妃略略思索了一下,“兴许是短暂地出去一下的,我可以等。” “他都把佛头给我了,看来不会短暂。”我咬了咬牙,“要不,我让南厂的人打听一下?” “那就别了,这事情还不至于。”梁贵妃阻止了我,“倒是肖大人怎么也不在?影子必然也不在吧?”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肖大人最近特别嫌弃我,都不和我吃饭了。所以,我也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挠了挠头,“影子也没见到过,估计都一起出去了。” “最近有案子?” “不知道。”我也很郁闷呀。 “行吧,你去肖不修那里住,我今晚就住你这里了。还有,你去找那几个和尚问问,悟心大师什么时候回来?我这脸估计不太能等,都黑了,开始疼了。” 梁贵妃看我这里没有任何信息,就懒得再继续跟我说话,摆出了气场十足的「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的表情,搞得我在想,要不要来个跪安什么的。 幸好她的婢女莲香很是客气,直接把我请了出去。我站在门口,也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天什么都没抹,一如既往的大白脸,就是有点不开心。 我拿着巴掌大的羊脂玉佛头在红光寺里走了一大圈,谁也说不清楚悟心大师去了哪里,几时回来。 净敕最后对我说:“万一要是闭关辟谷了,这可就是一两年的时间,梁贵妃那个脸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么?” 我打了个冷战,这要是真的出了问题,耽误了梁贵妃的貌美如花,她和皇上会不会责怪到我的脑袋上?我都是个清修的人了,结果又摊上这种事情,真是命运啊。 哀叹了一会,我进了肖不修的房间。他那个屋子干净得就跟没有人住过一样,我默默地赞叹了一下。 陈一陈二把我的被子和行囊箱子抱过来的时候说,顾宝儿让人给我送了点吃的用的,都放在这里了。 我点了点头,去看了一眼。发现有个小白瓷罐,真的是特别小,但居然还有香气,这应该就是她说的香脂膏了。 这姑娘真是有钱,随便就给我一罐,回头我怎么还这个人情呢? 我可是舍不得花二十两银子买这么个东西,买二百斤酱牛肉我还是可以的,我自己就能扛回来。 肖不修是半夜回来的,我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但我是非常快的知道的。 因为我是被梁贵妃的尖叫声惊醒的,直接光着脚就跑了出去,看见肖不修和影子很是尴尬地站在院子里,冲着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梁贵妃赔礼道歉。 想来是肖不修半夜要去我的房间,结果发现屋里换人了。 这下热闹了,我开心地站在门口看着梁贵妃插着腰破口大骂,她是心情真的不好了,要是挠人的话,我都能够理解的。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否则这个事情就大了去了。 肖不修见我从他的屋里出来,脸色都变成了黑炭,吼我道:“肖小七,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哦哦,那个吧,就是梁贵妃来睡我的屋子,我没有地方睡,就在您这里凑合一晚上先。”热闹嘛,我还是愿意掺和一脚的。 此时此刻的影子已经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说话。梁贵妃捂着自己的脸居然哭了起来,然后说道:“连我都认不出来么?我的容貌尽毁了么?” “不是。”影子的声音很低,很沉闷。 “那你怎么会认不出我?”梁贵妃上前一步。 “只是没想到。”影子说道。 “那你就直接掀被子么?难道你就是这样对肖小七的?”梁贵妃横了我一眼,声音有点尖利,“你和肖小七什么关系?都好到掀被窝了么?” “啊!”这个事情要糟糕,梁贵妃居然问出这样的话。我立刻冲了过去,“不不不,我和影子没啥关系的。” “肖小七,你闭嘴!”梁贵妃表情愈加差了,侍卫们点了灯过来,又默默地放下,默默地退了出去。我也默默地靠近了一点点肖不修,先闭了嘴。 “我只是按照惯例来看一下肖小七的情况……看到她床上被子的形态不一样,屋里睡了婢女,所以觉得可能有问题,才直接掀了被子……”影子都没抬头。 肖不修立刻接了口,说道:“南厂为了保护肖小七,自有一套方式。比如每晚会检查房内状况,会安排人手……” “哦,你们倒是真的把肖小七保护得很好。”梁贵妃这话说的,我居然感觉到了酸味儿。 “是,肖小七是南厂的重要之人,理应如此。”肖不修还挺有理的。 “那你们连她换了房间都不知道,岂不是失职?” “的确是。”肖不修点头,“并且无意中冲撞了贵妃娘娘,也的确是罪过,理应受罚。” “如何惩罚?”梁贵妃那气势真是绝了,特别高高在上的感觉,我都想翻白眼了。 “理应直接砍了影侍卫。”肖不修一点感情都没有,特别严肃。我又忍不住踹着手,往边上默默挪了两步。 梁贵妃听到这个答案完全愣住了,看了半晌肖不修才说道:“这似乎重了一点吧?” “理应如此,这是冲撞了贵妃娘娘,是死罪。”肖不修那张妖孽的脸在黑暗之中,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冷笑的意味,看得我有些迷茫了。 “的确有罪,但不至于。”梁贵妃的口气缓和了一些。 “不,应该治罪。”肖不修居然还上前了一步,顺道扯住了我,才说道:“影侍卫与肖小七关系好,是因为影侍卫一直对肖小七照顾有加,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来对待,并且有时也会把她看做是自己的女儿,但也是过分亲密了,的确是不对的。因此,此次冲撞了贵妃娘娘,这更是大罪过。所以,直接砍了吧。”说完,居然抽出了自己身上的软剑,打算要行刑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梁贵妃已经拦在了影子身前,说道:“小惩大诫,以后让他多注意好了。” “不行,我南厂有严格的规矩。” “不行,肖不修,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梁贵妃居然也开始较劲了。 我倒是想张嘴说句话的,但是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站在哪一边似乎都不好。但是,肖不修还扯着我的袖子,我还真的脱不了身。 “贵妃娘娘,肖大人,这事情也是我的错,我和影子关系的确是好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吧,我这不是岁数小,爱玩么。 所以常常和影子侍卫玩来着,这次玩过了……当然了,不知者不罪嘛,影子也真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忽然来了这里,一时间没认出来……” “你居然连我都没认出来,还是砍了吧。”没想到,我这句话反而让贵妃娘娘生气了,一转身,回屋了。 “哎,娘娘呀,别呀,这个不好吧……这好歹也是佛门圣地……我我我有佛头印信的,先不能砍……哎……”我跳着脚,开始百般解释。 肖不修揪着我,一点都没松手的意思。院子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影子居然自己就站了起来,然后跟着梁贵妃进屋了。 是的,进屋了。 然后,还把门关上了。 我看了看肖不修,又指了指门,结巴地说道:“是不是?是不是他们两有一腿?” “非礼勿视,小孩子懂什么。”肖不修居然还训了我一顿,直接扯着我回了他的房间。 我站在门口,死死扒住了门框,完全不想进去。然后竖着耳朵,眼睛也死死地盯着我那个房间。 一开始还在烛火的映衬下,看得到屋里人影晃动,隐隐能够听得到有哭声,把我给急的。 “肖大人呀,咱们去看看吧,梁贵妃要是真的把影子欺负哭了,就不好了呀。” 肖不修特别无语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他特别不客气地把我拦腰扯进了屋,并且直接关了门。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叹了口气。“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我已经看不懂了。” “知道太多,死得快。”肖不修甩给我这么一句,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你要干嘛?”我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还有点小兴奋。 “换衣服,睡觉。” “睡在哪里?” “床。” “那我呢?” “床。” “不好吧?” “又不是没睡过。”说话之间,肖不修已经快速地换好了宽松的衣服,其实一点都没露出什么,他这人身子精瘦,里面还穿了内衬,所以完全看不到任何春光。 “睡睡睡。”我忙着往床上爬,结果又被他嫌弃地扯住,“洗脚去,光着脚在院子里溜达半天了,太脏。” 嘿,这人真讨厌。我立刻又跑到屋角找了一桶清水,用沾湿的布把脚擦了擦,肖不修就这么看着我,还看的挺仔细。“又怎么了?我在擦脚啊!” “没什么。”肖不修忽然很别扭地转过身,侧躺在床的外面。咦,我要是睡进去的话,势必要横跨住他呀。哎呀,多不好意思呀。 但我一脸地开心,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我还没靠近,肖不修忽然又翻身坐了起来,在床上摸出了一个小小白瓷罐,问道:“这是什么?” “哦哦哦,顾宝儿给我的,就是那个抹完了以后就变得白白嫩嫩的,特别好看的香脂膏。别动别动,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呢……哎,别扔别扔。” 这肖不修太不识货了,居然要扔出去。我一个箭步扑了上去,直接把他扑倒在床里,着急地说:“银子,银子,回头我转手卖了,能卖三十两。” 肖不修的脸色变得愈发不好看了,我这才发现,我居然完全贴合着他倒在床上,只有脸还没有贴上他,其他的各个部分都挺没有缝隙的。 “起来!”肖不修不太凶。 “不行,先把香脂膏给我。”这人胳膊太长,伸直了我还够不着,只得在他身上蹭了蹭,企图再往上爬一爬。结果,肖不修的脸色变得更差了,眼睛里都变得模糊起来。 “起来!”他又低吼了一声,也不是特别凶。 “起不来呀!”我有点故意了,直接躺在他的身上,“哎呀,我困了,我要睡了。” “肖小七!” “我在呀!”我趴在他的胸口,手还在够他的手,但就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大人呀,这样真好,暖暖的,香香的,我很喜欢的。” 第三百八十一、 影子一开口,都是大瓜 第三百八十一、影子一开口,都是大瓜 肖不修躺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把我推开,只是很平静地说道:“肖小七,你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事情?” “啥事情?”我还保持了平扑的状态,想着是不是把手抽回来,摸摸肖不修的脸。 “我今日在金功山的山洞里翻检了大约十二具高度腐烂的死尸,都是我亲手检验的……” “啊!你干嘛不早说!你干嘛不去仔细洗一洗!肖大人啊,你不可以这样的,这是我的床,赶紧去洗一下啊!” 我想我从来没有这么快的速度从肖不修的身上爬了起来,并且飞快地距离他三米之外,很是嫌弃地抖了抖自己的衣衫,特别郁闷。 肖不修坐起了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里还拿着那个小白瓷罐,问道:“你这几日还是太闲了,应该去做些事情的。” “别别别,我可不去看死尸。”我立刻摇头摆手,特别坚决的拒绝着。 “这个事情已经快马加鞭报给了皇上,陈志典也很快就会过来。你觉得,他们会放任你在这里清修么?” 肖不修这人吧,好看是好看,但一说话的时候,那种阴柔地媚态全显现了出来,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大人啊,那咱们还是睡了吧,有事情明天再说好了。”明天我就跑去悟心大师的禅房,关起门来说自己闭关了,我看他们还怎么找我。 肖不修又轻笑了一下,去一旁洗了脸和手,这才又坐了下来,看着我说道:“衣服我早已经换过了,刚才又换了一身,很干净的。脸和手在溪水旁就早已经洗干净了,现在只是有些累了,你帮我找些吃食过来,我吃一些。” “这个可以有。”我忙着往出跑,肖不修又喊住了我,“穿鞋……” 我立刻趿拉着鞋跑了出去,跑到了院门口,发现侍卫们和梁贵妃的侍卫侍女们都站在大门口,恭恭敬敬的,没有一个发出声音,也没有人敢动的。 净敕和四个武僧师兄也站在门口,大家大眼瞪小眼的,应该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略略有些紧张。 我赶紧和净敕说道:“师兄呀,还有吃的么?我饿了。” 净敕一脸黑的看着我,明显是想说我晚上不是已经吃过了,怎么又饿了。但是,他忍住了。带着四个师兄立刻去给我找吃的。 我又跟陈一陈二说:“问问还有房间么?安排大家先找地方睡一下,并且赶紧睡觉。估计明早我们要出门去的。” 陈一陈二都是训练有素的,立刻就去安排地方了。 我又叫来了梁贵妃的管事婢女莲香,低声说道:“尽量隐藏你们的存在,切莫声张梁贵妃在这里。并且,这里有了大案子,皇上会关注这里的,你们千万要尽量低调一些。 另外,贵妃娘娘睡在我那里了,我会好生伺候着,你们就莫要打扰她了。明早来这里候着,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莲香已经看出我的地位,很有眼力劲,立刻点头称是,悄声和其他人说了几句,然后就随着陈一陈二走了。 想来肖不修把我赶出来去找吃的,无非也是让我出面,把门口这些人安排一下。大半夜的,都堆在这里也很奇怪。 我站黑夜里站了一小会,净敕已经提了食盒走了过来。“还有一些热粥和咸菜,幸好是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念早课了,师兄们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 “嗯嗯,辛苦师兄们了。”这个时间,的确是准备念早课了。 晨昏定省,是红光寺里必须做的事情。“那你们也去吧,我吃完就睡一下下。估计陈大人,两个陈大人,南厂的代理都督陈大人和京畿府尹陈大人可能晌午之后都会来,你们也稍微准备一下。” 净敕愣了一下,问道:“又怎么了?” “出大事了呗。”我又特别叮嘱了一句,“别跟人说梁贵妃在我这里,她这脸成了这个样子,必然不想别人看到知道。所以,我们就都装作不知道哈,切记切记。” “好的。”净敕立刻答应下来,事关皇贵妃,他也不敢大意的。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我的房间还亮着灯,隐约有说话的声音,看来梁贵妃和影子还在说着什么。 关于这两个人的事情,我大约是看出来了,但是又不敢猜得太多,毕竟这个事情要是闹起来,就是天大的事件了。 可是,这个也挺奇怪的,肖不修居然允许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么? 推开肖不修的房门,他居然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看书,还特别正经的样子。 我扁了扁嘴,立刻把吃食都摆在了桌子上,轻声说道:“大人呀,随便吃一口吧,但是不可以吃太多的,咱们等天亮了吃个好的呀。” 肖不修放下书,又横了我一眼,才说道:“顾宝儿送你的这个香脂膏,你抹了么?” “没有呀,这么贵,我都舍不得抹。感觉要是抹一下,就是一两银子没有了,太心疼了。” 此时的我居然看到肖不修直接打开了盖子,剜了黄豆粒那么大的香脂膏,抹在了手背上,“啊,大人啊,这个不是擦手的呀,别呀,贵呀!” “肖小七,本大人还是有钱买得起,也用得起的。”肖不修一脸的不乐意,“什么味道?” “啥味道?说是用木槿花的花瓣做成的,美白,嫩肤,除皱,提亮,去黄……这不是挺香的么。”我赶紧闻了闻,这是二十两银子的味道。 肖不修又闻了闻自己的手背,我赶紧把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打算蹭一点抹抹。 可是肖不修完全不搭理我,双手自己蹭了蹭,然后把盖子盖上,说道:“先抹我给你的香脂膏,这种东西不值钱的。” “啥?二十两很贵的。” “我给你的是五十两的。”肖不修一脸的看不起,“比这个贵。” “也许人家效果好呢?” “肖小七!” “在哦。”看来肖不修又不乐意了,“是是是,先抹您给的,那个香香的,我还是很喜欢的。” 这种人吧,也不知道应该是哄着呢,还是哄着呢,哄着呢。 我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三百圈之后,才开开心心地去抹了一点点肖不修牌的香脂膏,这才准备躺下睡觉。结果,肖不修又迈着大长腿推门出去了。 我紧跟了两步,发现他去了梁贵妃那里,也没有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哎呀,此时不八卦,何时才能拿到一手秘闻资料呢。我特别速度地冲了过去,还特别轻巧地给关上了门,瞅着房间里的那两个人。 此时此刻梁贵妃的脸看起来更加红肿,甚至有破皮流黄水的迹象。 影子站在一旁,鼓捣着什么粉末。油灯烛火都点上了,屋子倒是很亮堂,只是这味道闻起来很不舒服。 肖不修的态度极为温柔,轻声问道:“贵妃娘娘这脸是什么时候发起来的?饮食上可有什么不妥?” 梁贵妃应该已经是哭过一起了,现在心态平稳了不少。端坐在那里,看了看正在影子,才说道:“这事情我已经仔细想过很多次了,并没有任何异常。就是平时吃的东西,没有任何外面的食物,我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排除这些,还有什么与之前不同的?”肖不修问的很仔细,“娘娘也可以回忆一下,是否见过什么人?换了新衣服?或者衣服被什么人碰到过?只要有任何疑点,都可以说出来的。” 梁贵妃又想了半天,才说道:“和平时并无两样。” “她的脉象很平稳,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现在只是脸上红肿的厉害。我也检查过了,像是春天的风疹,但似乎是太过于厉害了,看起来很是吓人。” 我这才发现,影子居然摘了面巾,虽然还是黑衣,但那个样子也温柔了许多,许多呀。 “现在如何处理?”肖不修继续问道。 “我想干脆把肿块挑破,让黄水流出来,之后敷上药粉,静养。”原来影子正在做的就是这个药粉,手脚还是很麻利地,很快就弄好了。 “等下等下,挑破了,会不会留疤?”女人才懂得女人,我们在意的并不是红肿,而是弄破了,会不会留下疤痕,那才是生不如死。所以,我立刻就插嘴问道。 影子瞥了我一眼,问道肖不修:“肖小七知道多少?” “你问她。”肖不修还真会推。 “我啥都不知道。”我抿了抿嘴,“反正,我也不怕知道更多,因为我已经知道很多了。” 说话都是有技巧的,就看谁能算计过谁而已。现在这个情形,不让我知道,都已经完全不可以了。 “那你说说呗。”影子的确是太讨厌了。 “简单简单。”我只好又嘿嘿笑了两声,“贵妃娘娘来这里找悟心大师的确是真的,但她大可以是让人过来把悟心大师请过去,省的自己跑来一趟。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这里还有贵妃娘娘要见的人,并且这个人不太容易召唤到自己的娘家去。” “行吧,别掖着藏着了,这事情就是这样。我是来见影侍卫的,让他帮我看看脸。顺便……”梁贵妃还是爽快的人,“我也很久没看到他了,颇为想念。” “咳咳咳……”我居然咳嗽了。 “行了行了,这事情的确挺不好说出来的。可是,我也算是敢作敢当……”梁贵妃要说出来了。 影子却先了一步,说道:“是我主动的。” “哦哦哦,别急别急,慢慢说,长夜漫漫,故事有趣才成。” 我这一脸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了,自己特别主动地搬了个绣墩先让肖不修坐下,然后又搬了个绣墩,自己坐了下来。 “不过,说故事之前,先不要弄脸上的肿块,用清水先洗洗,然后晾干,不能抹任何东西。” “为何?”话题转换太快,影子居然有点没转过来。 “既然不是食物引起的内部原因,那就是外因。一般来说,清洁才是最重要的。”对于这种事情,我还是有心得的。 “弄干净之后,明日光线好的时候再仔细看看,咱们再决定。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只要没有溃烂,没有疼痛难忍,咱们就再等一等。” “好。”反正影子也把粉末弄好了,就直接装进了一纸包里收好。 然后又打了一盆干净的水,帮梁贵妃细细地擦脸,那动作轻柔耐心,看得我都瞠目结舌,心跳不止。 “我喜欢贵妃娘娘的,不是一天两天,是十五年。”影子一开口,都是大瓜。 “哦哦哦。”这故事长了,我很激动,真想来壶热茶,瓜子嗑起来。 影子比肖不修大三岁,是肖不修进宫之前的师兄,轻功出神入化,被他们的师父选定为肖不修的影子,方便做事情。 但肖不修入宫之后,直到登上南厂都督的职位之前,影子都只是在暗中守护肖不修,并没有暴露出来。 当然,影子也没有住在禁卫森严的宫里,而是在外面有单独的住处,作为肖不修的退路。 这个事情也很容易理解,就肖不修这种人,必然是会给自己留有后手的。不过,现在影子这根线都已经变成了明线。 反正这段故事影子说的含糊,我也就没有过多问。终有一天,我会知道所有事情的,我一点都不着急。 肖不修刚刚入宫的时候,影子经常偷偷去看他,发现他被皇后责罚,搞得遍体鳞伤,就想着去御医那里偷些药材给肖不修搞一搞。 当时也不太熟悉宫里的线路,就在某一个院落里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哭得相当厉害,然后看着她往房梁上扔一条白绫子,很明显是要上吊自杀。 影子当时想,这么漂亮的姐姐要死,实在太可惜了。所以就暗暗让白绫子断了三次,这年轻女子也就不哭了,气得要死要活的,咒骂起来。 影子听着也觉得十分有趣,就蹲在角落里看着这人的一举一动。 原来她是刚刚入宫被封为妃子的梁姓女子,一开始根本不想进宫,特别是要伺候一个大她十岁的皇上,她快要烦死了。 大家都知道,皇上心中只有皇后一人,其他娘娘基本上都是摆设。 所以进宫就跟进了大牢一样,完全没有意思。那么,要不要再换个方法自杀呢? ——题外话—— 咦,有人期待我爆更的? 能举举手让我看到么? 第三百八十二、 又是一夜没睡 第三百八十二、又是一夜没睡 自杀的方式其实挺多的,宫里也有不少传说。但是,这女子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挺没意思的。 所以,她就想着要就别不自杀了吧。再说了,好不容下定决心上吊自杀。结果,白绫子还断了三次,估计就是「天意」了。 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她又想着干脆吃好喝好,反正在宫里做娘娘也是有钱花的,穿的也好,住的也不错。 打定了主意,日子反而过的轻松起来。皇上基本上一年来个一两次,她略略表现一下,皇上也是满意的。 偶尔装一装,还算是个情趣。这日子居然也就过了下来,还因为父兄的关系,她居然慢慢被提升为了贵妃,成为了皇后下面最有权势的妃子。 虽然因为每年次数太少了,没有怀孕生下一男半女,但日子过得真是养尊处优,很是舒适。 影子自从偷偷救下这个人之后,每每进宫的时候都会来看看她。 看到她吃喝玩乐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挺开心的。日子久了,居然就变成了习惯。 影子那个时候也小,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贵女,喜怒哀乐都展现在脸上,随着她开心而开心,难过而难过。 有一晚,他进宫找肖不修,看到这女子一个人站在灌风的宫中夹道里哭泣,特别伤心的样子。 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抱住了她。这女子也没有拒绝,反而哭得声音更大了一些。 影子不问,她也不说,两个人就在夹道里抱了半宿。最后还是影子下了沉香,让她睡了过去,才悄悄走掉了。 后来,肖不修正式成为了南厂的都督,影子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宫中。肖不修问他,要不要找梁贵妃表明一下身份? 影子觉得不好。 肖不修也就不再说话。 肖不修这一路走来,惊心动魄。权势的争斗,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更何况他牵扯其中之后发现这也并非是简单的事情。 但是,被皇上推上了这个位置,若只是做棋子,就会失去主动权。因此,他每一步都要走得很稳,影子保护他也尽心尽力。 日子就这么血雨腥风地过着,居然十几年都过去了。一个春日的午后,已经成为梁贵妃的贵女早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并且成为贵妃,占据了无比风光的位置。 皇后不在,她就要代替皇后陪在皇上身边出席各样场合。但她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每每都会称病在宫里看话本子。 但有一日是真的病了,直接倒在了御花园里。影子正好和肖不修进宫,遇到了。 影子立刻冲上去施救,被梁贵妃凭借着那一点手感认出了他。直接扯住影子回了自己的院落,细细地盘问了一遍。 她这种聪明人,早就知道三次上吊不成功必然会有原因的。 凭借女人的直觉,她也知道有人在暗处看着她。能够感觉到没有恶意,但也觉得不舒服。 而有一日,她与皇上吵架,伤心地站在夹道里哭泣。这人出现抱住了她。 就在那一刻起,梁贵妃就知道,有个男人在暗中看着她,关心她,保护她。 认出了影子之后,梁贵妃倒是开心了。常常说自己头疼,只有影子的独家医术能够治疗自己,就直接告诉皇上需要影子给治疗。 皇上忙着对付旱灾,东倭国,科考、以及肖小七破的那些各类惨案的后续处理,也不太搭理梁贵妃。 这两人慢慢就亲密起来,还特别亲密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有问题。”当事人说出的大瓜,味道少了些八卦和神秘,听起来还有些要相互表白的意味。“但是吧,这个吧……” “怎么着,肖小七,你有意见?”梁贵妃一瞪眼,我立刻怂了。 “我不是有意见啊,也轮不到我有意见啊。但是啊,这个吧……肯定不合适的。”我迫于梁贵妃的淫威,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 “是呀,我比他大了十岁,如今又毁了容貌,真是不合适。” 梁贵妃变脸太快,立刻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觉得我浑身地毛都竖了起来,立刻站起了身,往门口蹭了蹭。 “莫哭,谁说不合适,我就杀了谁。”影子必然是个恋爱脑,这一点武德都不讲了,居然要下黑手。 “等下等下,让我先冷静一下。我坚决站在你们这一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站在你们这一边。”我特别无奈,但是这个时候只能先站队,表明态度。 “我要先说的是,贵妃娘娘,咱们还是先把脸搞一搞,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的。” 肖不修也站起了身,横了一眼影子,才说道:“这事情的确不合适,但是还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结果,我依然像之前一样,睁一眼闭一眼。 我的原则是,只要不耽误事情,怎么都好。自己的路,自己做的事情,都要负起责任。 仅此而已。肖小七,包括你在内,你要做什么,我不会管。但是,你既然要做南厂的肖小七,就要对得起这个名字,我也会保护肖小七。” “哦哦哦。”我赶紧点点头,表示同意。 梁贵妃和影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其实还挺养眼的,一个身姿挺拔,一个娇俏可人。 别看影子不苟言笑,但梁贵妃是个妙人,喜欢说说笑笑。 重点是,她喜欢看话本子呀,我随便看了一眼,就发现她的床上有几本新出的话本子,我都没买到的。 算了,管不了。我连自己的事情都管不了,更管不了别人的事情。 事已至此,大瓜听完,我居然无感。可能是和之前猜的差不多了,现在也就是印证一下而已。 我打了个哈欠,问道:“咱能先睡一会儿么?不是说天亮了还要做事情么?再说了,熬夜这种事情对皮肤不好,我们就不能美美哒了。” “睡觉睡觉。”梁贵妃第一个响应,并且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不准明日睡醒就好了呢。” “我守着你。”影子一脸的严肃,搞得我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啧啧啧,看看人家,四个字,搞得如此温馨和有意义,哪里像肖不修那种人,恨不得直接把我丢出去才好。 “你们睡你们睡,我去和肖大人睡。”我也是厚脸皮的,嘿嘿笑着回了肖不修的房间。 肖不修倒是一言不发地跟在我的身后,我走到哪里,他走到哪里。“大人,你先睡吧,我得去出个恭,吃多了,难受。” 肖不修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径直就去睡了。我小跑着又出了院子,直奔茅厕解决了一下,然后才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场院里,武僧们的练功已经开始了,嘿嘿哈哈地开始一天的晨练。其他的和尚们在大殿里念诵早课,嗡嗡的,也挺有气韵的。 这红光寺的每日清晨是最值得看的,天边鱼肚泛白,晨昏定省的出家人开始忙碌,清净自身,也扫出红尘之中的俗世之情。 我有时候睡不着,就喜欢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们。之前几次,他们还有些奇怪,汇报给了悟心大师。大师念完早课之后,过来问我是不是一起吃个粥? 我就兴高采烈地跟着他去了禅房,他的禅房不大,除了必要的桌椅板凳和床及书柜药箱之外,其他的也什么都没有。 他说,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人的本身就是来世间修行,就像来世一无所有,走时一无所有。 我就反问他:“也不对呀,帝王家的孩子生来就是在富贵窝里,人家都是准备好了,啥也不缺。走的时候倒是什么都带不走,大家都带不走。” 悟心大师瞅着我,示意让我坐下,问道:“所以,你认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是错的?” “那倒不是。这话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是劝人向善而已。告诉大家别计较,别纠结。不是说这些钱的事情。” “所以?” “该享受还是要享受的,您这屋里还是要来个垫子,一个薄被子,这样的话,躺着也舒服嘛。 舒服了,念经都开心,一开心呢,就多吃几口,那身体也好了,身体好了就更开心了,然后又劝人向善,普渡了好几个众生……哎呀呀,这多好啊!”我絮絮叨叨地给他讲着,他倒是很开心地看着我,愈发地慈祥和蔼。 自此之后,悟心大师的禅房里果然多了垫子和被子,我从外面买来的小糕点偷偷放在他的房间里,因为谁都不敢进他的房间,所以我买的这些吃食也不会被偷走。 大师那么老实,也就是我在的时候,陪着我吃一些。其余的时候,都藏好了,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当然,在悟心大师的禅房里待的久了,就知道他的那些药箱里都藏了什么好药。 忽然想到,我应该去悟心大师的房里翻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药能够治梁贵妃的脸。 所以,我就冲道行,道心,道信,道迟四个武僧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好好练,净敕跟着我就好了。 净敕大约是新剃了头,还挺亮的。我跟他随口瞎说着什么,就推开了悟心大师的房门,结果眼前恍惚了一下,似乎有人影闪了过去。 我连「啊」的一声都没喊出来,就看净敕飞了过去,和那一道身影交了手。 但那个身影没有要缠斗的意思,找了个破绽就直接从我身边略过去,居然就从大门飞出去了。 这真是把我吓到了,才「啊啊啊」地喊了起来,道行,道心,道信,道迟速度极快地赶了过来,道行速度更加快,直接追着那道影子飞了过去。 净敕看了我一眼,要继续追,我喊道:“别别别,你别去,你跟我去悟心大师房里看看少了什么?” 这明显是偷儿在悟心大师的房间里翻找东西,因为红光寺这一晚实在是太乱了,各路人马都在这里警戒,所以偷儿反而不容易下手。 直到大家都洗洗睡了,偷儿才潜进了悟心大师的房间,其实我也没想着要过来看看,只是上完茅厕忽然想起药箱的事情,才临时起意过来的。 我也想睡一下的,但是怎么就这么多事情呢?我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在悟心大师的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只有那一个药箱被翻开了,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动。这么说,这人也是奔着药来的? 我大致还记得药箱里的东西,就蹲在那里翻检了一下,似乎也是什么都没有丢。 净敕问我:“他会不会以为药箱是个藏宝箱,所以翻开之后发现就是瓶瓶罐罐,就没有拿?” “一个大和尚的屋里能有什么宝贝?”我瞥了他一眼,忽然想到我那堆小糕点呢? 立刻冲了过去,在书柜的最上面一层翻了翻,那里的蜜饯糕点居然也被翻动了,桂花糕居然还被吃了两块,好气哦! 道行先回来的,跟我说:“人消失在你的那个院子里,有肖大人的侍卫拦着,我们进不去。” “等我,我去!”我立刻往出跑,他们在后面跟着,搞得红光寺的和尚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跟着我跑。 我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就冲到了门口,南厂侍卫看到我自然是放行,我就大喊着说:“赶紧看看,有人飞进来没有?” “啥?”侍卫们面面相觑。 “道行说的,往咱们这个院子里来了。” “我们看着他往这边飞,然后就不见了。”道行立刻解释道。 南厂侍卫们立刻就警觉起来,站出了队形,把院子里里外外都开始找了起来。 肖不修听到了声音走了出来,一脸的不高兴,问道:“肖小七,你搞什么鬼?” “大人啊,有个黑影飞了过来,吓死我了。”我表现出的胆小的样子,令他又不开心了。 此时此刻,影子从我那个屋里出来,居然是精光着上身,头发还是凌乱的。他可能也是没想到一推开门,门口站了这么多侍卫、和尚以及我。 “什么事?”他问。 我看到影子的身材,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不错。瞬间我就不困了,立刻冲到他的身边,摸着他的胸肌说道:“才起呀?大事件你居然没赶上!滚床单来着吧?” 第三百八十三、 十二具尸体 第三百八十三、十二具尸体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动作会这么快,大约在摸小哥哥这件事情上,我的动作永远都会很快的。 不过,肖不修的动作更快,直接丢给了影子一件外衫,并且将我直接推进了屋里,关上了房门。 梁贵妃还在睡着,盖着薄被,睡得很是安稳。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可以这样美好。我的确是要好好学习一下了,不能每天头发都鸡窝一样的邋遢样子。 影子也迅速闪身进来,把门关好,问道:“怎么了?” “悟心大师的房间里进了偷儿,没看清楚是谁,一道黑影。道行说这人来了咱们院子。但是,侍卫们守着,他们不好进来,所以我就赶过来了。前后没差多少,所以,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我快速地解释了一边,又摸了摸影子搭在椅子上的外衫,顺道还闻了闻。 “肖小七!”肖不修的口气不太好,直接问我:“你在做什么?” “闻闻。”我又把影子的衣服全都摸了一遍,想了想又拉着影子的手闻了闻。 影子还没有炸毛,肖不修已经不成了,直接站在了我的面前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哦,那人一袭黑衣,我也没看清楚,但轻功也算是不错,既然往咱们这边来了,那是不是影子呢?” 我必须怀疑呀,这个也是黑衣人,身形和影子还有点像,但似乎又矮了一些。 “我怎么可能去悟心大师的房里?”影子把衣服穿好了,又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梁贵妃,欲言又止。 “是呀,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刚刚你们肯定是亲亲我我,来不及去悟心大师哪里的。但是,我还是怀疑嘛。 这偷儿吃了我的桂花糕和小饼子,身上和手上必然是有味道的,所以我闻闻。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在认真工作。”我很正义的,肖不修却有一种要吐血的感觉。 “行了,不是影子。这两人说了半天的话,贵妃娘娘这才睡下,还是因为沉香的缘故,一时三刻也不会醒的。” “那你干嘛脱衣服?”我又伸出了手,打算再摸摸,肖不修直接拎住了我的后脖领子,扯着我出了房门。 影子跟在后面说道:“刚才擦娘娘的脸时,有点疼,她一生气,就把水盆打翻了,弄了我一身水。这好言好语才让她安静下来,睡了。这才说要换件衣服的,谁知道你们就跑来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没事没事,就算滚床单,我也理解的。”我的笑容过于隐秘了,肖不修的手怎么就掐住了我的后脖颈子,那要是使点力气,我可能就不需要破案,可以直接平躺了。 南厂侍卫们、红光寺的和尚们,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梁贵妃的随行们都聚集在了门口,此刻天都亮了。肖不修面无表情地说:“无事,都散了吧。” 影子已经收了身影,带了面巾,站在我的身后,看起来也挺严肃的。 我只好揣着手,默默地又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的状态,道行过来悄声说:“没有任何发现。”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来了这个院门口,道行师兄最靠近那个偷儿,但他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那么,这就是说,这个人居然就在我们这么多高手面前逃跑了,也是挺厉害的。 又是一宿没睡,我都有了黑眼圈。净敕问:“咱们干脆就把早饭先吃了吧,然后再说接下来的事情。” 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居然回去睡觉了,完全又不搭理我了。 不过,幸好我当机立断去吃了早饭,因为饭碗刚刚放下的时候,陈志典就快马加鞭地跑来了,气喘吁吁地抓住我的手腕说道:“有吃的么?快给我一口,我就要饿死了。” 我把他的手拿下来,让他抓住了净敕和尚的手腕,说道:“他有吃的,馒头,烙饼和粥,你随便挑。” 陈志典立刻嫌弃地伸直了手指,坐在了我的身边。跟着他的还有不少南厂的侍卫,肖小三和肖小五也在身边跟着,一脸的平静。看来,这群人也已经习惯陈志典这种近似于靠谱和不靠谱的表现了。 净敕拿过来不少吃的,让大家赶紧吃一吃。 我问肖小五要了一百两银子给净敕和尚,算作南厂给的香烛钱,这么多人可不能白吃白喝。 净敕还挺不客气的,直接就收了下来。然后很客气地问我:“要不要我去喊肖大人过来?” 我是觉得吧,他特别喜欢肖大人的脸,但有总觉得这一脸的冰霜也是挺难接近的。 难得有个正经的由头,他就想去找肖不修说说话。哎,真是美人的魅力太大了,连净敕都忍不住想和他多说两句话。 但是,想想现在应该是肖不修和影子睡在了一起,那画面会不会太美好了? 我笑眯眯地让净敕去喊肖不修,净敕忽然就停住了脚步,怀疑地看着我。他才跟了我几天,居然看穿了我,这和尚厉害呀。 等到京畿府的陈大人也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的时候,肖不修和影子这才起了身,来到饭堂坐了下来,我们都在红光寺的僧人这里,地方真大,开起会来,大家都有坐,不用自带板凳。 几日前,红光寺有采药的和尚进山,打算找一些这个季节才有的特别草药。 结果在避雨的时候进了一个山洞,被山洞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坏了,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告诉了悟心大师。 可悟心大师的行程早都已经安排好了,无暇分身去。而刚好那一日,肖不修正在与悟心大师吃茶,得知了此事之后,便立刻动身去山里查看。 这些人都身穿绫罗绸缎,看起来极为富贵的打扮。但若真是大富人家丢了人,必然会大张旗鼓地找,还有可能是悬赏找人。 这些人,明显已经死了很多时日,四里八乡的也并没有找人的消息,这不是很奇怪么? 再仔细看看这些人的尸身更是令人感到作呕和恐怖,每一具尸体的身上都起了黑青色的脓疱,流着黑血,泛着臭气,并且没有腐烂得特别厉害的几具尸体的面部表情极为狰狞,眼睛突出,嘴唇破裂,两耳肿大,且有脓血流出。 腹部肿胀得十分骇人,十指也呈现了十分可怖的黑青色,看起来非常恶心。 影子仔细翻检了这些人,半天没有说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且令人寒战的尸身,深深地感觉到此事非同寻常,疑点重重。 影子说,根据这些尸体表现出的状况判断,应该是中毒而亡,并且很有可能用的是砒霜。 可用砒霜毒杀这么多人,凶手如此胆大妄为,是完全不顾法纪,还是根本就是要搞事情呢? 肖不修蹲在尸身前面又仔细勘验了一番,发现很多具尸身的小手臂处都有血肉腐烂的窟窿,很明显是被人挖走了其中的一块肉。 有些人是单臂,有些人是双臂都被挖了窟窿。“这难道是要消灭什么罪证?比如,这些都有相同的纹身?是什么组织的?” 若真是有什么邪教组织,并且在大规模的杀人,那可就真是非同小可,一定要赶紧上报皇上,并且要彻查此事了。 他已经飞鸽传书告诉了皇上,也喊来了陈志典和陈大人,让他们务必派人过来具体看看情况。 “这事情还有一点很奇怪。”我插嘴道,“这么多人都死了,并且都是砒霜毒死的。那么,问题来了,第一,他们如何吃下去的砒霜? 第二,这些人死的时间应该不尽相同,因为腐烂程度不一样。 那么,这些人是死后被拖上山的?还是就直接在山里死的? 这个山洞是死亡的第一地点,还只是一个藏尸体的地方? 第三,能看出这些人都是多大年纪?性别都是男性么?第四,这些人真的是富贵人家,还只是穿了绫罗绸缎?” 肖不修和影子都回答不上这些问题,当时只是跟随着采药的和尚去看了看。 另外,目前肖不修也只是在红光寺清修的居士,没有任何实权。 现在他连我都不如,我好歹手里还有悟心大师的羊脂玉佛头,可以号令红光寺的一众光头们呢。 大家坐在一起互相说了说情况,陈志典建议还是派人上山再去看看。 但不要打草惊蛇,万一被歹人发现,他可能就要换另外一种方式了。不过,他也要求在座的所有人必须严格保密,谁都不能说出去。 “小七要不要去?”陈志典居然还问我。 “那必然是不能够呀!”我立刻就回答道,“我身体不好,爬不了山。” “我瞅你红光满面的,哪里像身体不好的样子。”这陈志典一脸的讨人嫌,“刚刚还在路上给你买了油条和肉包子,想着趁热送过来呢。” “哎呀,陈大人真是好人。”我眉开眼笑地看着他,继续说道,“那我也是身体不好,不去。” 光听肖不修的诉说,我都能够想象得到那山洞里的血腥场面,所以我怎么能去恶心自己呢。我特别淡定地跟净敕说:“师兄,要不然你替我去一趟吧。” 净敕一脸的扭曲,问道:“悟心大师说让我跟着你,寸步不离的。我就不去了吧,让道心师兄去一下吧。” 嘿嘿,大家都不肯去。 当然,陈志典、肖不修是一定要去的,要现场勘查,才能再找找线索什么的。 很快,散会之后,陈志典、肖不修、道心和肖小三、肖小五一起轻装上了山。 一来一回,快的话,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我默默地把陈志典给我的包子塞给了肖小五,让他们在路上吃。 京畿府陈大人和我又去了悟心大师的禅房,看了看现场状况。 因为只丢了我的糕点,其他什么都没丢。所以,这个事情也不能立案。陈大人问我:“你可有什么猜测?” “完全没有。”主要是我和悟心大师也不算特别熟,因此很多事情恐怕也是我不知道的。 事情变得很胶着,我也没什么想法,只好先建议陈大人去查查砒霜的情况。 在大月国,药铺里会售卖砒霜,但一般数量都不会太多,用作毒杀老鼠之类的害虫使用。 当然,各个药铺也会有销售记录,查一查就知道砒霜都卖给了谁,作了什么用途。 不过,陈志典在出门之前偷偷跟我说要我装病,因为他毕竟是带着南厂侍卫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万一被有心人或者歹人看到,会引起怀疑。 他那个表情看得我也是奇奇怪怪的,但一想到他必然是知道梁贵妃在这里,可能也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吧。 所以,和陈大人说完了事情之后,我就明晃晃地倒在了场院里,道行和净敕和尚慌手慌脚地把我抬回了肖不修的房间。当然,午饭也是摆了进来,虽然是素食,但总比没有强。 刚拿起碗,准备要吃饭。肖不修忽然从闪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吓了我一大跳,净敕和尚也立刻警戒起来。 “大大大人啊,你怎么回来了?”我有点结巴。 “我留了影子在这里,有事情你喊他。”他看了我一眼,“贵妃娘娘那个脸你莫要动,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哦。”我想我也是不会动的,她才不会让我碰呢。万一碰疼了,就像影子一样被搞一身水,多尴尬。 不过,我发现肖不修的手背有些红,就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这是咋了?刚才碰到了?” “不知。”他也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的确两只手的手背都有些红。 我悄悄又摸了摸他手心的薄茧,心里略略叹了口气,这人吧,也是个操心的命。 “放心啦,我不会乱跑的。”我摸了摸他的衣襟,“还有什么事情?” “老老实实待着就好,不要出红光寺。这次事情很蹊跷,以防万一。”肖不修居然特地回来就是为了嘱咐我这个?我表示很诧异。 “陈志典让我装病的。” “嗯,装。”他点了点头,并且对净敕说:“这几日虽然还是像以往一样开山门,但也多注意一些才好。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所有的吃食都由你亲手拿进来。还有,贵妃那边不要管,也不要问。” “呃……”我就知道局面很复杂,肖不修要搞不定了。但凡有了皇家的事情,特别是有了娘娘的捣乱,事情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第三百八十四、 梁贵妃又把皇上给挠了 第三百八十四、梁贵妃又把皇上给挠了 肖不修前脚走了,皇上后脚就跟了过来,他虽然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表明身份,但那气度一看就是气得不得了。 黑着脸,走路如风。在傍晚时分,就在和尚们正要去关山门的时候,他带着人冲了进来。 我又是才端起了碗,然后就看到微服私访的皇上大步地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一群急吼吼地和尚们,咋呼着也不敢阻拦。 估计是在山门口,张公公已经吼过了,还有知客僧是认识皇上这张大脸的,所以也没敢拦着。他们就算是半引着,把人指到了饭堂,我刚刚坐下的位置。 看到这张大脸的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的想法居然是:这人怎么这么闲啊?难道没什么文书要看么?从皇城到红光寺,路程也不近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亲自来呢?还非赶着我吃饭的时候过来,这不是诚心么? 不过,我还是赶紧站起了身,规规矩矩地给皇上跪了下来,口称:“啊呀,皇上呀,您来了呀。” 红光寺正在吃饭的和尚们也都立刻跪了下来,谁都不敢再说话了。 皇上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就直接坐在了我刚才做的位置上,说道:“起来吧,朕是微服而来,莫要声张。” 我心说呢,您都这样了,还算是微服,也真是够了。但是,表面上还是特别老实地说:“不不不,您是尊贵的人,必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就你话多。”皇上居然甩给我这么一句,我好想「嗯嗯嗯」地赞同的,然后就可以退下了。可是,不可以呀,我现在拿着佛头呢。 “皇上呀,您吃了么?我正要喝粥呢?您要是不嫌弃,我给您搞一碗来?”我指了指桌子上我那还没喝的粥,还冒着热气。 “这怎么像是舍的粥?”皇上瞥了一眼,端起了碗,居然就喝了一大口。 “那个吧,下午舍粥的时候,忽然下了场春雨。我想着可别把粥弄脏了,还有那么一点点没发完,我就让大家把粥锅收了起来。当然,也不能浪费,刚好我胃口不好,我就兑了点热水,想着晚上就喝点粥好了。” “肖小七,朕让你来清修,怎么身体还这么差?”皇上挑眉了。 “哎呀,这已经很好了,我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呢。”为了装病,我已经两天没来饭堂吃饭了,都让陈一偷偷出门给我买好吃的。肖不修和陈志典出门之前,都叮嘱我要装病,我可是谨记在心的。 看来,他们是猜到皇上跑来了,很有可能是为了梁贵妃。 为了撇清我,就一致认为我应该装病装傻。这两人都是人精儿呀,佩服佩服。 皇上又哼了一声,然后把热粥全都喝完了,才问我:“你住哪里?” “我带您去?”我立刻做出了要引路的样子,并且悄悄摆手让陈二快去给梁贵妃报信。 不过,皇上的眼睛太尖,直接就说道:“谁都别动,肖小七跟着朕就好。” 我又冲净敕眨眨眼睛,这人居然一动不动,丝毫不动。我要是这个时候拿出佛头来,似乎有点过分了。只好咬了咬后槽牙说道:“那您跟我这边走哈。”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张公公要来了灯笼,在皇上的身侧替他照亮。 还有几个亲随禁军跟着我们,我这才看见,居然马茂春也来了。他低眉顺眼地也不看我,估计绝对是有事情。 心里又叹了口气,自求多福好了。 刚一推开我那院子的门就听见摔盆摔碗的声音,梁贵妃那尖利地嗓音也是够了。 “洗脸有用么?到底有没有药?有没有方法?肖小七人呢?她说洗脸就洗脸么?” 我一脑门子的汗立刻就流了下来,不禁往后又慢走了半步,让皇上他们先进去了。 皇上的步子更大更快了一些,张公公那小碎步更快,直接就把梁贵妃那屋的门给推开了。 我虽然晚半步,但还是看到这一屋子的狼藉啊,盆和碗摔了也就算了,我那话本子和被子也都扔在了地上。我张了张手掌,又攥上了拳头。不行呀,人家是贵妃娘娘,咱惹不起的。 梁贵妃看到了皇上,也丝毫没有惊慌,声调依然是尖利的,直接吼道:“怎么皇上来了?我长得这么丑了,还来看什么看?” 这句话也是把我吓得踉跄了一步,这梁贵妃果然勇猛,女中豪杰,敢这么和皇上说话。 马茂春站在门口,拦了我一下,低声且快速地说:“可别进去,小心误伤。” 啊!我立刻收了腿,老老实实站在他的身后。 皇上进了屋子,张公公立刻把房门关上了。一开始还能听到梁贵妃的怨气,然后就听到皇上的声音很是平和,说他正在寻找名医,让梁贵妃稍安勿躁。 可是,梁贵妃忽然就飚了,问道:“稍安勿躁?你每一次都用这句话来敷衍我是不是?” “这是什么混账话?注意你的态度!”皇上也飚了。 “皇上,您是君王,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但您可曾为我想过?”听着这个声音,梁贵妃应该是跪在了地上,“若我的容颜尽毁,此生还有何意义?拖一天,就危险一天,您能明白么?” “朕都知道,所以朕也很着急。” “您着急么?您忙着给皇后送果子,给她送桂花糕,那我呢?我已经厌倦了,真的没有意思了。” “放肆!”皇上这个是真生气了吧。 “还不能让我说说么?”梁贵妃冷笑了一声,“不过,您那么喜欢她,她未必喜欢您吧,何必呢?” “闭嘴。”这一声的确有点狠了,我吓了一哆嗦,马茂春拉了我一把。不过,他又低声说了一句,“没事,这两人经常这样吵架。” 这是什么恶趣味?我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我就是要说的,皇后到底喜欢谁,您不知道么?这么多年了,她对您也没什么好脸色吧?真是可怜了我和曹贵妃……” “朕对你们不好么?”皇上的口气忽然又缓和了下来,“你们都已经在朕能给的最高的位置,还想要什么?真心么?那一定是没有的。作为君王来说何曾有过真心相付? 朕也早就说过的。朕要的是这个天下,而并非是男欢女爱的亲亲我我,你要是再纠结这些情爱之事,那就真是辜负了朕的心。” “我理解,我也忍着。我现在不过是发发脾气,不可以么?”梁贵妃的口气也缓和下来。 我现在完全是莫名其妙了,这皇上居然以天下为为重,好令人感动。 吃饱喝足有人暖被窝,不好么?他若是要这个天下,完全可以统一各国,做一个真正「一统江山」的帝王呀,干嘛不动手呢? 可是,干嘛「一统江山」呢?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安居乐业,才是人活着的意义。 我揣着手,站在马茂春的身后,继续听窗户。梁贵妃又开始纠结皇上不去看她,这个月多看了曹贵妃一次,虽然给了她多了一件首饰,但是,没有看到皇上的人,不开心。 现在我终于理解马茂春的话,皇上和梁贵妃的吵架也是醉了,两人可能觉得这是一种情趣,一种彼此的相处模式,一个不断质疑,一个不断坚定,一个不断矫情,一个不断解释,一个随便撒撒娇,一个就宽容大度,显示出了自己的帝王气度。 过分了哈,害得我还紧张了一下。 不过,就在我刚想舒一口气的时候,皇上说给梁贵妃洗洗脸,让张公公去捡已经扔在地上的盆,出门来打些水。 梁贵妃又不乐意了,说不成,脸上特别疼。皇上估计是去摸了一下,梁贵妃就尖叫起来,挥出了双手,把皇上的脸给挠了……是的,挠了皇上的脸。 虽然这一画面我没有亲眼见到,但听到的大致顺序就是如此。 马茂春听着声音不对冲进去的时候,我也赶紧跟着进去了,只看到了皇上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三道血印子,梁贵妃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样子,也挺吓人的。 这一刻,我不大知道自己应该先顾着谁,只好愣在一边。张公公自然是护住了皇上,急急地问道:“哎呀,流血了,皇上呀!” 马茂春站在了梁贵妃的身前,毕竟他是侍卫,也不太好去拉拽,但是明显保持了警戒状态,那样子就是梁贵妃要是再动一动直接杀了她。 “怎么,这下您也破相了吧。”梁贵妃还挺高兴的。 皇上自己摸了摸脸,幸好就是血痕,估计是有点疼。他拨开张公公的手,直视着梁贵妃问道:“你在做什么?你要什么?你在保护谁?” 听完这话,我最心虚。奇怪,为什么我会心虚?我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一脚就踩在了一个破茶壶上,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影子忽然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一把抄住了我。不过,他也只是来得及把手垫在了我的后背上,他的手背硌在了破茶壶的碎瓷片上,瞬间就流了好多血。 场面太混乱了,大家又都看着我,我看着影子的手背。那瓷片虽然不大,但扎得挺深。“我我我没站稳……你流血了……” “没事你看看脚有没有扎到?”影子倒是很镇定,特别气魄地徒手把瓷片拔了出来,拿着黑面巾直接裹了起来。 “别别别,不能这样,咱们要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碎片……我有悟心大师的药箱,走走走,咱们去上药。” 我瞥了一眼自己的脚,没有扎到,纯粹就是地上有水,滑了一下。 我扯着影子往出走,还不忘跟皇上说了一句:“皇上,您要不要上药?药箱在悟心大师的房里,我去拿一下哈。” 我是真心也没看皇上的表情,就这么自顾自地拉着影子出了门,出了院子,穿过了饭堂,进了悟心大师的禅房,翻出了药箱,陈一陈二和净敕几个已经在院子门口跟上了我,所以立刻点亮了灯火。 净敕过来处理伤口,很是仔细。我坐在一旁看着影子有些苍白的脸,估计也是挺疼的。但是,今日这场闹剧能骗得了皇上么?连我都骗不过去吧? 肖不修和陈志典嘱咐我装病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不想我掺和梁贵妃的事情,并且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这里出了下毒案和原因不明的山洞十二具被毒杀的尸体,还有梁贵妃忽然跑来,这些事情凑在一起,皇上是一定回来看看的。 爱不爱,怎么爱……这些事情我已经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这都是他们的事情。 我又看了影子一眼之后,给净敕留了一些药,就抱着药箱回了皇上这里。他已经坐在了肖不修的房里,一脸的黑。 “这是悟心大师的药箱,您瞅瞅。”我小声对张公公说着。 张公公立刻翻检了起来,然后捏出了一个白瓷瓶,打开又闻了闻,准备要给皇上的脸上药。 但皇上拨开了他的手,说道:“肖小七,你去给朕打盆水过来擦擦脸。其他的人,都出去。” “哦。”我抿了抿嘴,没犹豫,很速度地出去打水。当然,陈一陈二都弄好了,我负责端进去就好。张公公低声说:“小心伺候,我也不知道这都是怎么了。” 哎,你们都不知道么?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屋里也点了灯,不算黑,但也不亮。我拿着沾过水的干净帕子瞅着坐在椅子上的皇上,他也看着我,那眼神看起来也挺不善良的。 “皇上,我我我给您擦擦?其实吧,要是不流血的话,就不用上药,因为上药挺难看的。倒不如就这么晾着,估计好得还会快的。当然吧,我得再仔细看看,因为我距离太远了,看不见呀。” “过来吧。”皇上还是看着我。 我把铜盆直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去拿了油灯过来,仔细看了看,“还成,挠的不狠,流了一点点血,不用上药也成。我就把血擦干净,咱们明天天亮再看看,估计没大事。” “你就是这样处理伤口的?”皇上忽然看着我,问道。 “是呀,您这个算是小伤口了,我可有过比您这个伤口厉害好多的大口子,手上,胳膊上,对对,后脑勺上都有,流了好多好多血呢。但是,这不也都好了,不耽误吃吃喝喝的。” 我笑嘻嘻地安慰着,“这种伤口也不会留疤痕的,您这么英武神气,不影响的。” “那你的伤口留疤了么?”皇上又问道。 “留了呀,但是在胳膊上的,能够有衣服遮挡,在后脑勺的,有头发掩盖着,都没事的呀。就是手上这个有些疤痕,但过几年也就好了,没事的。” “女孩子不可以留疤的,会嫁不出去的。”皇上这话说的,扎心了。 我皱了皱眉,直接说道:“没事,不嫁了,回头直接找个上门女婿,咱们有钱,养七八个也成。” “你倒是想得开。”皇上裂嘴笑了一下。 “哎,必须想得开呀,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咋办呢?要是真的嫌弃,就别娶我呗。其实,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要不,您瞅瞅,我手上这个是去年破的,您也记得吧。现在结疤了,好了,但是还是有印记的。但这个也会时刻提醒我,要对自己好一点,要小心一些嘛。所以说,这个是好事情的。” “你这脾气随谁呢?曹显么?”皇上拉着我的手,看疤痕的时候,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吓得我一抖。 第三百八十五、 夜游红光寺 第三百八十五、夜游红光寺 皇上拉着我的手,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才又说道:“手和脸上的伤其实都会好的很快,留疤的机会也不多。你这口子虽然深了一些,但过些日子也就会消除的。” “嗯嗯嗯。”我赶紧很乖巧地点点了头。 “当年,曹显是朕最好的朋友,还想着以后长大了一起吃喝玩乐闯天下呢。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朕都老了。”皇上看着我,又流露出晦暗不明的眼神。 “要不要跟我说说?”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你想知道什么?”博弈开始了。 “您想让我知道什么?” “重点是你知道了多少?” “知道的不多。” “不多是多少?” “就那么一点点呗。”我的确是不如皇上,言语上的博弈我还是不成,最终的退路基本上就是耍赖。 “不愿意说就别说呗,我也不稀罕知道那么多。再说了,我还没吃饭呢,您把我的粥都喝掉了,我现在饿着呢。” 其实,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只要我很严肃的时候,皇上就特别严肃,甚至变得严厉。 而我撒撒娇耍耍赖的时候,他会变得特别慈爱,甚至有求必应,甚至都有一种老父亲的感觉。 所以,耍赖这一招使出之后又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他果然表情又和蔼了很多,柔声问道:“想吃点什么呀?让他们给你做一些。” “喝粥呀,不能瞎吃瞎喝的,胃疼。”装病这个事情我可不能忘记,要贯彻到底。 “对,那就喝粥吧。”皇上点了点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句,“张公公,去弄点粥来,朕和肖小七吃点东西。” “是。”张公公那回答的极快。 “梁贵妃呢?人家的脸都成那个样子了,也得吃点东西才能养得好吧。”我又好死不死地提了一句。 皇上倒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说道:“你倒真是心大,她挠伤了朕,这可是大罪。” “哎,她心情不好,情有可原嘛。您禁足她,罚她银子。等她好了,您让她多干点活,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的,省得她闲的难受,生出事端。”我随口说道。 “朕是帝王。”皇上居然还强调起来。 “是呀,您是特别好的皇上呀。所以,就更不能责怪她了,要体贴人家嘛。”我纯粹是抹泥的,“别生气啦,跟她生什么气呢?要不然,回头给她降成妃子什么的,杀杀她的戾气。要是政治上不允许,就让她天天给您捶腿端茶倒水研墨……反正让她干活,累死她。” 瞎说八道,我第一。 皇上笑了…… 张公公已经把粥和小咸菜小豆干全都端了上来,红光寺那个常年开着的大灶也就是有这些吃食,其他的也真是什么都没有。 他麻利地给皇上盛了一碗稀粥,也打算给我盛一碗,我立刻自己动手,自给自足。 “曹显虽然也是喜欢说话,但绝对不会这样瞎说八道。你这脾气倒是和朕有些相似,话多,乱说。”皇上喝了粥之后,明显心情都好了起来。 我也赶紧喝了一大口,才说道:“那多好呀,我们话多的人才是最善良的呢。总是替别人着想,生怕伤害了别人,所以呀,您是好人呢。” “嗯,你的话比朕还多。”皇上开始吃了小咸菜和小豆干,明显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吃饭上来。张公公暗暗给我夹了一块小豆干,特别敲了敲筷子。我懂,他表扬了我。 “您吃桂花糕么?我藏了几块。”我笑嘻嘻地问皇上。他心情缓和了,自然也想着再多吃一点东西。 我立刻就去把肖不修的书柜打开,找出了我藏起来的桂花糕,开开心心地给了皇上吃起来。 气氛好了起来,他开始问我穆槿娘那个下毒的案子,以及山洞里的十二具尸体的一些细节,我也就絮絮叨叨讲了起来,并且尽量绘声绘色,极为详细。 我问他:“穆槿娘那个判罚会不会太重了?毕竟这女人也不是下毒的哪一个。” “那要如何呢?”皇上看着我,“肖不修还是判得轻了,要是朕来决断,应该当场就杀掉了。这种人,本身就已经麻木无思想,留下来只是浪费粮食。” “别这样嘛,人家好歹也有孩子要养的。再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万一以后有需要呢?也许能够用上的。”我也是没话找话,各种瞎说八道一番而已。 皇上居然喝了两碗粥,三块桂花糕,食欲相当好。张公公都忍不住出声说道:“皇上,有点多呀。” “无妨,朕和肖小七说说话,心情好。” “那要不咱们一会来一个夜游红光寺如何?”我兴致勃勃地问道,“我特喜欢夜里在寺庙里溜达,安安静静的,其实大家都已经睡了,可那些塑像还睁着眼睛,有那么一点点寂寞。” “什么?”皇上愣住了,“你这是什么爱好?” “我小时候呀,就在尼姑庵住过的。晚上我就在尼姑庵里溜达,师父不让,我就偷偷去转,然后和这些塑像说话,闲聊,说说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想的,然后自己劝自己要开心,心情也就好了,积食也消化了,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皇上看着我的样子,又像是我的脸上有花,应该还是很美的那种吧。“这是在劝朕么?这方法倒是新奇。” “哎,也不算是。只是觉得您吃也吃了,刚才闹也闹了,应该在睡觉之前出门溜达一下,舒缓一下情绪嘛。” “好。”皇上站起了身,“走吧……” “咱们悄悄的,别把那群和尚吵醒了哈。”我赶紧去找灯笼,张公公和马茂春跟着,净敕也跟住了我们,在静夜的红光寺里溜达起来。 寺庙的夜晚很安静,大殿里供奉着长明灯,但并不明亮,只是暗簇簇的火苗,看起来到也不害怕。轻烟飘荡起来,又散开,像是时间在飞舞一般。 “朕小的时候偷偷在白马寺夜游过,当时悟心大师也只是个知客僧,发现了朕,但没有声张,还和朕一起一个个大殿逛了起来。说起来,夜里的佛像和白日里看到的的确很不一样,只有真的看过的人才能够体会得到。” 皇上看着这些神态各异的佛陀,也很是感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和你在这里又转了一圈。” “皇上,我现在可是红光寺的代理住持,我有悟心大师的印信。”我赶紧强调了一下,“所以,悟心大师虽然不在这里,但是有我呀。” 黑暗中,我都能看到皇上笑了一下,才说道:“看来悟心也是很喜欢你,才会在出门的时候把整座寺庙都交给你。他也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和尚,有趣得很。” “不过,刚才您说悟心大师之前在白马寺么?” “对,他从小就在白马寺出家,后来才来了红光寺。反正这两座寺庙距离不远,也都是皇家寺庙,朕也是同意的。”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这个人吧,就是比较敏感敏锐敏捷地发现问题。 “这事情也不怨他。”话匣子一打开,皇上根本停不下来了。 我大致总结了一下,就是当初悟心还是小沙弥的时候就在白马寺里修行,有了很多同伴和尚。 他很聪明,学东西也快,所以深得他师父的喜欢。他师父的医术精湛,特别擅长治疗皮肤上的疑难杂症。 所以,悟心也学了七七八八,还是很用心的。有几个师兄与他一同学习,也都很用心。但某一次在熬药的时候,忽然着了火,烧死了一位师兄。 悟心当时在山里采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心情极为难过,毕竟是相熟的关系很好的师兄,他觉得如果当时自己在场,没有去采药,或许就能够救出师兄,不会让他烧得尸骨碎裂,面目皆非。那个惨状,让悟心痛哭了数日。 再后来,悟心的师父也圆寂了,他每每在白马寺行走的时候,心里都很别扭。 特别是坐在后来重新修建起来的药庐中熬药时,心情更加抑郁。就问来拜佛的皇上,可不可以去红光寺做个住持和尚。 皇上很是奇怪,因为当时按照悟心的辈分和级别,已经在白马寺做到了堂主的级别。 在寺庙中,堂主既是职务又是职称,一般都是由本寺的真修实证的大德担任,负责带领大家的修学,是寺院里真正的核心领导以及管理人员。 红光寺是刚刚修复的寺庙,也是百废待兴的状态。经过几番衡量之后,皇上也同意了悟心的请求。 但同时也下旨昭告天下,悟心虽然是住持,但更是堂主和大长老级别。也就是说,他的职务甚至要比原来在白马寺的地位更高了。 不过,悟心大师可不在乎这些世俗的虚名,他所求的是心里的安宁和对佛教佛法的弘扬光大。 所以,到了红光寺之后,他很迅速地就把红光寺的威名恢复了起来。 当然,也是得到了皇上的支持,令这里也成为能够和白马寺相媲美的大寺庙,香火日渐兴盛起来。 其实,这么算起来,也二十余年的时间了,悟心大师都成为老头了,皇上也到了春秋鼎盛时期。 我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其实,悟心大师这一步是对的,要是还在白马寺里修行,也未必能够有现在的局面。” “这话怎么说?”皇上有些好奇。 “第一,红光寺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可能修缮之后,也未必回到原来的光景。第二,要不是您的支持,将大量的之前的佛经典籍和佛像送了回来,红光寺也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当然,第三,也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红光寺常年不断的舍粥行为,这个真是好喝。” “肖小七……”皇上特别无奈的样子,“前面说的好歹也是对的,第三条真是瞎扯。” “也不是啦,从前红光寺有多辉煌?我们都不知道,没见过。但是,现在的红光寺,只要一提起来,大家都知道这里是舍粥的,小豆干小咸菜又都特别好吃,自然是心生欢喜,也喜欢上红光寺的呀。所以说,这个很重要。”我笑得很明媚,说得全是大实话。 “行吧,就你话多。”皇上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等悟心大师回来,让他给梁贵妃看看,很快也就好了。” “嗯嗯嗯。”我也用力点了点头。 又转了一会儿,夜也真的很深了。张公公又轻咳了两声,示意皇上应该去睡觉了。 我只好自然是又让出了肖不修的房间给皇上住,我还真的就躺在悟心大师的炕上睡了一宿,就是真的太硬了,硌得我浑身都疼。 一大清早,山门又被拍得山响,真是够了。也唬的红光寺的和尚们惊慌了一下,毕竟还在上早课,很是影响情绪的。 立时就有几个武僧举着棍子就冲了出去,也把站在门口的元捕头吓得够呛。 两边都互相瞅了瞅,元捕头哪里打得过武僧们,立刻就低头认错,说是自己太心急了,着急找我说事情而已。 武僧们这才让出了一条路,让他进了山门。 元捕头带着几个人过来找我,说是查到了一些线索,让我来判断一下。 我随便套上了衣服,就跑了出来,陈一陈二也是一脸的困倦,这都是没睡好呀。 净敕可能真是练功的,跟我们都不一样,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瞅着还挺有气魄的。 “净敕师兄,我要吃饭!我不喝粥!真的不喝粥!”我一脸的哀怨,昨天晚上陪着皇上喝的粥,搞得我半夜去了好几次厕所,太影响睡眠质量了。 净敕笑了一下,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准备了一些素面,皇上昨晚让人去把白马寺的智空和尚喊了来,说是做素面给大家吃一吃的。” “啊呀,皇上真是好人啊!”我的笑容也好看了一些,这才有好脸色看着元捕头,问他:“咋地,说说呗。” “有人分了几次买了砒霜,数量可是不少。”元捕头开始说起了他们的发现。 第三百八十六、 拍马屁,我第一 第三百八十六、拍马屁,我第一 元捕头带着人连夜去京城和京郊各个药铺排查购买砒霜的人。 一般来说,购买砒霜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这个也比较好查。 按照名单上来看,也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元捕头是个比较细心的人,他除了查购买砒霜的客人外,还顺道查了查每家药铺进砒霜的数量,以及现在药铺里的砒霜存量,看看数量是不是能够对得上。 这样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很明显有三家药铺的数据对不上,都是进货量大,销售量没有,但是,砒霜没有了库存。 这明显就是有人买走了,但是没有记录在册。三个店家的老板都极力否认自己不知道这个事情,那元捕头也不是白吃大月国京畿府的俸禄的,那大黑脸唬人还是挺厉害的,遇到比较嘴硬的,就直接拿出了砍刀。 反正,搞成了这个样子,自然这些小伙计就招了。说是有些脂粉铺子会购买砒霜,但是一般都不会记录在案的。并且,都是他们自己经手,有暗帐的。 所以,暗帐翻了出来之后,元捕头又核对了一遍,发现的确如此。京城几乎所有的脂粉铺子都会购买砒霜,用途就是药用。 在胭脂水粉之中混入少量的砒霜和铅,以及一部分滑石粉,能够起到美白的效果,甚至有些人涂抹之后还能够令皮肤变好。 很多脂粉铺子都会购买一些,这些也都是有定量的,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 在这些脂粉铺子中,以艳芳斋购买的砒霜数量最多,也最为频繁。 “不过,若是说是可疑,也有些牵强。我们暗地里也调查了艳芳斋,他们的出货量和进货量都很大,特别是这半年来有一款香脂膏销售得特别好,几乎是一货难求的地步。” “二十两银子一瓶的咏春膏?”我想起顾宝儿给我的那一个小瓷罐,依稀仿佛也是这个艳芳斋销售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基本上都是断货状态,很难买到。我们陈大人的夫人买过一瓶之后说特别好用。但是想再买,就买不到了。” “顾宝儿买了好多瓶,给了我一瓶。要是陈夫人不嫌弃,我就把我那个给她。不过,肖大人前天抠了一小块,但也不多,就一点点。”我笑嘻嘻地说道。 “这可使不得,这是顾小姐送给您的,我们也敢要。”元捕头还挺客气。 已经进来旁听了一会儿的皇上瞥了我一眼,问道:“肖不修还用这个?” 我笑得有点灿烂了,“没有啦,他就是试试,说没见过,要尝试一下。顾宝儿说得可神奇了,我本来打算自己抹一下的,但我还有一瓶别的香脂膏没有用完,就想着等用完了再抹。” 皇上没再搭理我,又继续问元捕头:“就这么点事情,值得你一大早就拍门?搞得整个红光寺都不安宁?” 这话的口气不太好把元捕头吓坏了,立刻就跪在了地上,惊慌地说:“我我我想着也是一个大发现吧,就赶紧过来跟肖小七大人说一下,万一是个线索呢……” “对对对,没错的,挺好的。”我立刻帮着他说话,皇上又横了我一眼,看来是起床气十足。 我也没搭理他,直接又问元捕头,“挖手臂上的肉,这个事情有什么说法么?” 元捕头很是感激地看着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继续说道:“这个事情吧,其实早先大月国也有这样一个法度,说是如果的犯过罪的人都会在手臂上刻下一个字。 比如,盗、奸、骗、杀……后来,先皇是仁君嘛,觉得这个也挺残忍的,所以就给废除了。” 听了这话,皇上略略点了点头,表示这个说法很对。我只是依稀听到过,但早都不记得了。看到皇上点了头,那就是真的了。“你们怀疑这些死尸是这些人?” “我们有几个老捕快,经验比较丰富,大家说起来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们提供了这个思路。因此,我们也就排查了一下这些人。 不过,这些人还活着的,在名册上的也只剩下了五个人,并且有两个已经病入膏肓,其余三个还活着。 可是,山洞里发现的尸体,年纪应该是十几岁到六十岁不等,如果按照这个来推算的话,即便是犯了事的人,也没有这种纹身烙印才对。” 皇上沉思了一下,说道:“这种烙印在八十年前就废除掉了,因为有些人的确是改正了,所以再有这个烙印会影响日后的生活。可现在这样说,为什么这些尸体会独独挖掉手臂上的肉呢?” 这个问题的确目前是无解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瞅着他撇嘴。 元捕头大着胆子说道:“或者是凶徒想转移视线,或者遮掩住什么事情,才会这样做的。” “的确有这个可能。”皇上肯定了这个说法,元捕头也舒了一口气。 皇上又问道:“京城最近有什么失踪人口么?或者有人报案说家人失踪了?” “这个也在排查之中,目前来说,还没有符合这十二具尸体的。” 因为肖不修和影子给的信息比较详细,元捕头按照这个去排查了一圈,不过没有发现。 事情僵持在这里,有些推进不下去了。皇上想了想,还是让元捕头先回去,继续排查失踪人口,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然后转过头来问,“朕今日要回宫了,你要和朕一起回去么?” “不要!”我特别坚决的否定,“我还没有清修好,我不要回去。”一想到我那个院子里还死了人,心里就别扭,还是不能回去。 “行吧,那朕先回去了。”皇上应该也是想到了,长叹了一声,“这事情也真是挺难的,谁知道搞成了这个样子。” “媳妇多了不好。”我小声嘀咕了一句,皇上又瞪了我一眼,很明显听得懂我在内涵他。 他让张公公给盛了半碗白粥,喝了几口,才说道:“朕这个位置有多难,你不会知道的。” “嗯嗯嗯,您辛苦了。”我赶紧跪着,特别诚恳,但心里的潜台词是:你怎么还不走?你赶紧走吧。 最终,皇上没有再去看梁贵妃,而是喝完粥,又打包了一份咸菜和小豆干,默默地走了。 我还特别狗腿地追了出去问:“素面我打包了一份,要不您半路上再吃两口。” 他瞅着我,一言不发。张公公也不敢私自行动,僵在那里。我就把食盒拎了过去,展开给张公公看。 “素面也是可以打包带着的。我把煮熟的素面已经捞出来沥干了,放在这个碗里,浇头放在另外一个碗里。 这个浇头是很讲究的,有笋干,有口蘑,有木耳,并且还特别打了一个鸡蛋在里面,智空大师特别给的。 然后,我这里还有一个空碗放在一边,吃的时候,吃多少面,就挑多少到这个碗里,然后加上适量的浇头就可以了。 对了,别担心,不会凉的,这个食盒我包了个棉被。放心,这个棉被是新的,悟心大师找人给我单独做了一床新被子,我还没盖过的。对了,这被子可别给我扔了,就放回我的冷宫里,我回去要盖的。” 我都觉得我实在是太絮叨了,啰啰嗦嗦说了这么一大堆,皇上居然也不厌烦,还站在一旁,极有兴致地听着,伸手摸了摸碗、食盒和棉被,表情相当平和。 马茂春站在一旁,低声问我:“我有么?” “哦,这个还真没有。智空大师就来得及赶出这碗面,本来是我要吃的,但想着皇上这时候回宫,必然晌午饭要在路上吃了,倒不如就把这个吃了。” 我嘿嘿笑着,让净敕和尚又拿了一个大包袱过来,“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带上这个。这个是昨日寺庙里剩下的一些馒头、窝头和花卷,还有一些小咸菜和小豆干。 其实,也不算是剩的,是昨天夜里做的,想着今早吃的。可是,皇上一来,把大家吓得食量都小了,就没吃……” 看着张公公和马茂春憋着笑,皇上的眉毛挑了起来,我心情也愉快不少。“好啦好啦,我再清修两天,把这个案子破一破,就回去。” “走了。”皇上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都不搭理我了。张公公抱着食盒,马茂春去牵马,一行人可算是走了。 红光寺的后门还算是隐蔽,没有太多人看到。我又立刻回身进了红光寺,小跑着去找梁贵妃。 影子不在,梁贵妃一个人坐在屋里看话本子,莲香准备了清茶正要端进去。刚好我帮着莲香把门打开,然后也跟着她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梁贵妃的脸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我凑近了去看了看。把她唬了一跳,往后错了错身子,问道:“肖小七,你要做什么?” “我怎么觉得娘娘这脸好了那么一丢丢呢?”我想去把窗户打开,让阳光照进来。结果,影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按住了我的手。 “不能晒到光,会变黑。” “可是,我要看一眼的,就晒一下,没关系的。”我也挺坚持的,梁贵妃看了看我,还是让我把窗户打开了。 阳光不错,天气晴朗。仔细看了看梁贵妃的脸,红肿泛黑,以脸颊为中心发散开,但在发根的位置却丝毫没有问题。“我要摸一下脖子和耳朵。” “好。”梁贵妃也很是配合。 我伸手扒拉开碎头发,仔细看了看,头发里,后脖颈,耳根后都没有问题。“我要看看肩膀和心口。” “肖小七,你要干嘛?”梁贵妃瞪了我一眼。 “总要都看看吧。我确认一下嘛。” “看。”梁贵妃直接解领口,影子立刻就闪身不见了。这人还真有趣,这个时候开始避嫌了。 我只是看了看肩头和锁骨位置,皮肤都很好很光滑,没有任何红肿发黑的迹象。 那么,就只是在脸颊上出现的红肿。“我建议吧,还是什么都不要抹,就用清水洗脸,如果可以的话,一天洗三次,注意清洁,保持干燥。然后,您多喝点水,多上几次茅厕。” “嗯。”梁贵妃还是挺配合的。 “其实吧,我是觉得可能是风疹,过敏……当然,我也就是说说。我师父曾经说过,一般脸上出了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洗脸,把脸洗的干干净净的就会好。 当然,可不能搓,不能使劲,就是轻柔地洗洗。如果太干燥了,就抹一点点油脂。 我觉得吧,您先抹我的那个香脂膏,特别温和,没有刺激性。 因为我的皮肤特别容易干燥和过敏,春天容易起风疹子,但肖大人给我的那个香脂膏很好用的,也没有特别香。您别嫌弃哈,就是先用用。” 梁贵妃难得笑了一下,说道:“看来这是肖不修专门给你配的香脂膏呀。肖大人给宫里的娘娘们倒是都会配香脂膏,但也是市面上很一般的那种,没想到他居然给你单独配。” “那是,我这天天拍马屁,说他是天下第一帅,我站在他旁边也不能太丑了。看来肖大人心情好了,就施舍小恩小惠给我,我这不也就算是占了个便宜么。” “嘿嘿,这个小恩小惠还是很划算的。”梁贵妃也嘿嘿笑了起来。 又嘱咐了梁贵妃几句,我又去了悟心大师的禅房,想着再去看看他的药箱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影子倒是默默地跟在了我的身后,搞得陈一陈二都落了半步,净敕和武僧四兄弟更落在了后面。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影子低声问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了他一眼。 “我跟了你这么久,怎么能不知道你的想法呢。”影子还有了一点点小傲娇,他果然是和肖不修一挂的,那个表情也真是挺好看的。 “好吧,我的确是有想法了。但是,我还想再听一些事情。因为目前线索太少了。我想找高秉文和周不全过来,能帮我么?” “可以。” “让他两速速过来就好,不要问为什么。”我又补充了一句。 “好。”影子转身要走,我又扯住了他,“话说,能给我买点桂花糕么?我那个都被偷儿吃掉了,好可惜。” 影子立刻就呲牙了,问道:“肖小七,你能别这么使唤我么?我可是肖不修的影子,也是他的师兄。” “是呀是呀,肖大人要是在,我一定也会要他帮我带桂花糕的。”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还直接伸手去抱住了他,“并且,我还会抱抱他的。现在,他不在,我就抱抱你呗,一样的。” “肖小七,一样么?”这一次,肖不修成了影子的影子,忽然从我身后冒了出来,拎着我的后脖领子问道,“我不在,你就调戏影子了?皮痒了是不是?” 第三百八十七、 闲聊了三天 第三百八十七、闲聊了三天 肖不修的神出鬼没堪比影子,比影子还厉害,陈一陈二就算是看到也不会说的。 但净敕和武僧四兄弟居然也没有察觉到,就这么明晃晃地让肖不修成功接近了我,并且拎起了我的衣领。 我很是生气呀! “悟心大师说要你们保护我的,怎么搞的,肖大人都靠这么近了,没有人给我示警一下么?” 我被迫松开了影子,直接靠在了肖不修的身上,但是一脸的不开心,冲净敕喊道:“过分了哈。” 净敕和武僧四兄弟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肖不修哼了一声,他们就又退了退。 看来,这群人也害怕他。气场足,没办法。 我靠着肖不修,不过忽然又想起来,他可是刚从山里回来,看完了十二具尸体的……“别揪着我,你快去洗洗。” “嫌弃我?”肖不修又不高兴了。 “是呀,嫌弃的。快去洗洗,然后吃饭饭啦。”我尽量保持了温柔的口气,但实际上是想他能滚多远就有多远。 “好。”幸好肖不修没有继续,转身走掉了。 我环顾了一下,居然只有肖不修,其他一起去山上的人都不在。看来他这速度真够快的,或者就是他把那群人给丢在山上了。 影子也不见了,应该是去通知高秉文和周不全去了。我揣着手,看着净敕和武僧四兄弟,似笑非笑地问道:“陈一陈二不说也就算了,你们五个也没有听到肖大人回来么?不阻拦一下么?” 道心是他们几个之中最好看,也是说话比较利落的一个,他小心翼翼地又看了看四周,确认肖不修不在,才低声说道:“谁敢拦着肖大人啊!玉面修罗不是浪得虚名。当年,我们几个跟着肖大人去剿灭金功山的匪寇的时候,亲眼见到他以一敌百,杀得浑身赤红,简直是凶煞战神一般。” “什么匪寇这么厉害?”我还是孤陋寡闻了,啥都不知道。 “金功山的匪寇可有百年历史了,一直是不能剿灭干净。十年前,这些匪寇下山来嚯嚯了一个村子,肖大人就带着南厂百十来号人过来查看情况。 当时,我们也不过是刚刚习武的小和尚,悟心大师说让他带我们去历练一番。 然后,我们就跟着肖大人上了金功山,这一场厮杀也是相当厉害的。 主要是他们人也多,我们的武功也不成。后来肖大人一个人直接潜入内部,直接杀了匪寇的头领,相当利落干脆。” “不招安么?”我有点咂舌。 “百年历史……这里的匪寇相当厉害的,父传子,要是再搞下去,都有可能自组叛军了。有官员来过谈招安的事情,但是没谈成。 还把这官员给杀了。肖大人就直接冲了上来,把这群人全杀了……那场面,我现在想起来腿肚子还抽筋呢。” 我也打了个激灵,看来的确挺血腥的。“行吧,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不过,以后要是肖大人要杀我的话,你们还是要拦着点吧。我是有羊脂玉佛头的人哈,记住哈。” “我们努力。”这几个人倒是点头答应了,瞅着也挺不情愿的。 “我要是杀肖大人的时候,你们也拦着点哈,这样比较热闹。” 听了我这句话,这群人张着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看着也挺搞笑的。 坐在悟心大师的房间里,瞅着这些和尚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能就是有点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感觉。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才轻轻痰嗽了一声说道:“这几日寺庙里来的人比较多,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注意保密。另外,可以多听听香客们在说什么,有八卦,及时过来告诉我。” 这群人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都是一脸的尴尬。但是,我用佛头把红光寺有头有脸的和尚们都召唤过来了,还是要吩咐一些事情的。当然,我又给了红光寺一千两银子,作为饭费,还是挺大气的。 这钱回头我得找皇上报销去,毕竟他吃的素面和馒头稀粥,是要付钱的。 等我跟这些和尚们说完话,肖不修陈志典他们也都洗漱干净坐到了我这里。 据说是肖小三带着人要把这十二具尸体弄下来,毕竟这事情很大,一定要有个说法的。 他们又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遍尸体的状态,听得我干呕了好几次。 但是,就冲这样的惨状,这事情也是一定要找出真相,不能让他们枉死的。 过了两日,我发现梁贵妃的脸有了好转。没有抹任何药,但是正在恢复中。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都把我的素面吃光了。 肖不修和陈志典忙着去处理那些尸身的事情,京畿府陈大人也跟着一起忙忙乱乱的。 但这个事情一直是秘密进行中,没有让旁人知道。元捕头这一次学乖了,悄悄进了后门找我,说了一个八卦给我听。 艳芳斋就是一个小脂粉铺子,平时的销量也很一般,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大约在一年前,老板娘忽然换人了,是一个相当美艳的妇人,每日里都是香香的,皮肤也很白嫩,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徐娘风姿,很是养眼。 她自称是老板娘的二姨芳姨,老板娘回家生孩子去了,她就接手了这个铺子,继续买胭脂水粉。 半年前,她做出了一款新的香脂膏——咏春膏,按照字面的意思,就是永远青春。当然,这就是那二十两的香脂膏。 按照她的说法,她得到了一个高僧的指点,这僧人曾经在百年前的红光寺修行,后来云游四方得到了永葆青春的仙方。 这么多年了,容颜未改,一直保持了年轻的模样。芳姨也是无意之中遇到了这个和尚,请他吃了一顿素斋,为了报答她的一饭之恩,所以就给了她这个秘方。 芳姨自己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觉得怎么可能呢。但后来她调配了一番之后,发现果然对皮肤有了很大的改善。 据说,她原先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都成了黄脸婆的样子。但是用了这个秘方之后,不仅肤白貌美,整个人都年轻了很多。 她本着传播美,恩济众生的朴素愿望,才开始销售咏春膏。不过,定价稍微贵了一些,也是希望能够把这样的好东西传递给有缘人。 反正这一通说辞有很多人都相信了,但重点是这咏春膏的确是很管用,很多人使用之后,皮肤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一传十,十传百,没出半年,口碑就做了起来,特别是在京城的官宦人家以及贵女之间,购买力相当强悍,基本上都是用抢的。 “这事情能说明什么?”我问元捕头。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种永葆青春的说法,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爱美的女人……咳咳,主要是,这东西卖的实在太好了,效果也是有的。不过,他们也是大量购买砒霜的店铺。所以,我也就是多留了个心眼,听了听八卦。” 其实,现在依然是僵局之中。线索不多,且极为分散和零碎,重点是很多线索也不是线索,都是道听途说的八卦而已。 就比如这几日也陆续有接待僧过来跟我说了其他的事情。 比如,有香客说最近春天的风疹多了起来,很多女眷的脸上都起了疹子; 有人为了一瓶香脂膏正在闹和离;有因为春旱逃难过来的流民看上了我们的舍粥,每天都要过来排队,搞得粥不太够了。 周不全坐在禅房里的时候居然瘦了很多,据说是陈志典给他安排了很多事情,让他没日没夜地写东西。 幸好是我把他叫了过来,这才喘了口气,甚至可以在我这个禅房里打个盹,安静地睡一会。 高秉文和柴文进是一起来,高秉文的意思是,柴文进是我的护卫,怎么可能不过来呢。 所以,他得到消息我要他来红光寺的时候,就立刻叫了柴文进一起过来。 但我瞅着柴文进,怎么都没觉得他是我的侍卫,倒像是高秉文的侍卫一般,整日里形影不离。 这两人倒是神采飞扬的,很是精神。据说是陈志典让这两人在翰林院也兼职了编修的工作,发挥了两人绝佳的文学才华,令编修进度快了不少。 “我要你过来,是要听市井八卦的。”我盘着腿坐在炕上,开始嗑瓜子。 高秉文一脸的疑惑,问道:“这大老远的,就让我干这个?我以为是要我去查看什么重大线索呢?” “哪里有什么线索呀?现在是什么都没有。都三天了,我的头发都快秃了。” 本来想着把案子破了,就可以回南厂温暖的被窝里平躺了,结果到现在除了听到了一大堆八卦之外,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要听哪方面的?我要我家的掌柜子过来?”高秉文又问道。 “那倒不用了,我就是想知道关于红光寺之前的事情。比如红光寺的历史,都有过什么人,哪些和尚比较出名之类的,随便什么,只要是关于红光寺的,都可以的。翰林院应该有相关的记载吧?” “也不多,其实红光寺修缮后的大事记,都刻在门口的石碑上了,跟翰林院记载的都差不多。” “那白马寺呢?有什么传说?” “皇家寺庙,也是百年历史了。皇后娘娘现在还在那里清修呢,很是正常的。” “比如,悟心大师的师父是谁?这个有记载么?”我实在也没什么问题,只好随口问了一个。 “那得多久远了?我只记得似乎是个很厉害的长老,悟心大师他们几个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这位师父修行,这师父医术相当高超,大家当做活菩萨来供奉的。 对了,至今白马寺的后院还有这位大师的肉身,百年不坏的那种。先皇给塑了金身,就在白马寺里放着。” “所以,悟心大师都学了什么医术?” “悟心大师应该是很多都会吧,这个倒不是知道的太多。我就听说好多官宦女眷贵女之类的,都找他看病,大约是妇科?皮肤?” “哦。”我点点头,这个答案也就是随便闲聊而已。“算了,你们两个随便找地方歇一会吧。饿了的话,就去饭堂吃点什么。或者,你们去帮忙舍粥好不好?我今天不想出去,风太大。” 这两人很是听话,齐齐站起身就出去了。 周不全还在一旁打盹,我就随便找了本书看着。陈一陈二悄声问我:“梁贵妃问能不能洗澡?” “为啥呀?这个天气洗澡可不好,容易着凉的。”我皱着眉头,她又要干嘛?脸刚刚好了一点点,又要闹腾。 “她说这几日在屋里憋闷得难受,想洗一洗……” “我那屋里还憋闷?我那间屋子多舒服呀,又暖和又有阳光,还有话本子……真是的,悟心大师这屋里啥都没有。” 我越发生气起来,肖不修还在隔壁住,溜达一下就能去看看他的脸。现在,我住在悟心大师这里,要走半天才能到他那里。 算了,不生气。我还是去看看梁贵妃吧,人家至少也是贵妃娘娘,地位太高了,我得供着。 陈二要跟着我,被我打发着去找了智空大师,问问晚上的素面能多做几大碗么,我这里多了三个大男人的。 陈一说他要顺道去看看刚买来的大米品质,正好两人一起过去。 红光寺里都是自己人,不用时时刻刻地跟着,他们两个现在也舒服了不少。 我自己溜达着往梁贵妃那里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院子里太过安静了,而房间里似乎还有声音。 凭借着我的耳力和敏感程度来判断,这屋里有问题呀。 唔,这个似乎是即将要滚床单的节奏。一时间,我的脚步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应该去看看,还是就停在这里,示警一下。 可是,屋里的呼吸声渐渐大了起来,有那么一点旖旎暧昧的意思。 我抿了抿嘴,又侧耳听了听,并且又往后面退了退。结果,退倒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问我:“想看?” 第三百八十八、 咱们披床单也成 第三百八十八、咱们披床单也成 “也没有那么想啦……”我又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不过,原来影子不是太监呀。” “他怎么可能是?他一直是我的影侍卫。”肖不修距离我太近了,说话就在我的耳畔,那呼出的气息都让我的耳朵痒痒的,我也没敢回头。 “这事情吧,咱也不敢,咱也不敢说。他是你的,我就不说啥了。反正吧,回头要是砍头连坐的时候,别牵扯到我就好了。”我挺理智的。 “他也是你的影侍卫,对你是最好的。当初你养伤的时候,也都是他忙前忙后的。”肖不修继续低声说着,感觉到他整个人都要趴在我的后背上了。 “那这个事情有问题呀,我帮不上。要是我能和影子滚床单,估计皇上不会说什么的。可是,现在不是我呀。” “特别可惜,是不是?” “有那么一点点。”我又抿了抿嘴,因为屋里的声音又大了那么一点点,看来要进入实战阶段了。 “所以呢?”肖不修居然还有心情问我。 “所以,现在要阻止他们!必须!”我可不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出那么多事情,要不然我也撇不清干系。“洗床单!贵妃娘娘,我来洗床单了!” 就我这一声吼,不止肖不修吓了一跳,屋里的人也立刻没了声音。 我也不着急,揣着手站在院子里,闲庭信步。肖不修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两步远的位置,也很闲的样子。 很快,梁贵妃吼了我一句:“肖小七,你给我滚进来!” “好嘞!”我答应着,又看了一眼肖不修。他居然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完全没有焦急的样子。 我进了梁贵妃的屋子,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红肿又消了不少。不过,眉眼之间春风含情,还是挺有魅力的。 “肖小七,以后少听窗根儿。”梁贵妃这句话说的吧,也不能算是威严,但是也不太友好。 我琢磨了一下才说道:“贵妃娘娘,这事情虽然我说出来不合适,但是吧,影侍卫毕竟是我们南厂的,也照顾过我,并且一直把我照顾得很好。所以,我就斗胆说这么一句:您可别把的影侍卫害死,您要是害死他,我就害死您。” 这话说的,的确逾越了,但是我还是挺认真的。梁贵妃的表情也愣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 屋里很安静,我都能够听到我两的心跳声了。但是,我这一次真的没有怂,特别严肃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闭了闭眼睛,才仿佛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你放心吧,即便是我死,也不会让影侍卫有事情的。在外人看起来,这个事情的确不像话,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或许才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 我厌倦了皇宫,厌倦了端坐在那里的日子……说这些,可能你也会觉得我矫情了。但是,我必然是会对影侍卫负责的。” “哦。”我面无表情,“或许这事情对于您来说,也就是冷宫或者贬为庶人,但我的影侍卫很可能是要死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让影侍卫有事情的。”梁贵妃又强调了一遍,“从我和他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在想要怎样做,怎么办。我要的是我想过的生活,我为什么在困守在一座毫无意义的皇宫里呢?那些光鲜亮丽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不成,我还是要影侍卫保护我的,你不能拐走他。”我想着,这要是梁贵妃和影子私奔了,也是不成的,我们南厂估计也会被连坐的。 “那你要怎样?”梁贵妃看着我。 “要你死。”我果然很绝情。这话一说出去,不止是梁贵妃抖了一下,就连影子和肖不修都出现了,看着我。影子还吼了我一句:“肖小七……” 我瞅了瞅他们三个人,也没在怕的。“别吼我,我耳朵没坏。你要我怎么样?如果你和梁贵妃都失踪了,我们南厂怎么解释?肖大人要怎么解释?我再问一句,梁贵妃肯屈尊做一名普通的女子,隐藏在后院里么?你可以做得到么?” 大约是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吧,梁贵妃和影子的表情都变得很差。 肖不修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是呀,我也挺感动的,你们两人居然在一起了,居然搞出这样的事情。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呢? 我不说影子这边,只是说贵妃娘娘您这里,您不怕,您宫里的婢女和太监呢? 还有您宫外的父亲,兄弟姐妹呢?他们都是仰仗着您的地位生活着,如果您出了事情,他们也会连坐的呀。” “我知道的。” “所以呢?”梁贵妃的声音小了许多,我也只能再继续问,“都这样了,不能说没有过吧。可是,你们这样子现在很难收场啊。” “所以呢?”她问我,“我这么说吧,就算是现在您被贬为庶人,也都不可能和影侍卫在一起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您死了,失踪了,人间蒸发了,再也找不到了。” “肖小七。”影子又吼了我一句,我只好掏了掏耳朵。 “现在有个最好的办法,就说您脸上的红肿恶化了,然后死了。自此,大月国没有了梁贵妃这号人物,您随便换个名字就可以和影子在一起了。这个是我能够想到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可你觉得皇上能够相信么?”梁贵妃忽然问我,“你对皇上有多了解?” “不多,非常不多。”我也很老实。 “你觉得他很好么?很和善,很关心人?”梁贵妃继续问道。 “差不多吧。”这话问的,完全是话中有话。 “呵呵,也就是骗骗你这种小姑娘罢了。这种男人,心里只有自己而已。”梁贵妃居然冷笑了起来。我只好叹息了再叹息,这些人都是有故事的。 “所以呢?”我也不想管了,只想知道要如何。 “算了,这事情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的,不会伤害到影侍卫的,也不会连累到你们的,放心。” 梁贵妃明显也不想和我再说这个话题,她站起了身,但又忽然停住了,问我:“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我就知道,这群人都特别喜欢藏着秘密,关键时刻说一个出来。 “想知道么?” “说呗,我什么都想知道。” “有空你可以去看看,皇后在不在白马寺。” “我看她干嘛?”我挑了挑眉毛。 “去看看就知道了。”梁贵妃这个笑容也是诡异了。不过我还想继续再问的,肖不修已经扯着我走了出来,并且低声警告我:“这些事情你都少管,小心小命不保。” “我也不想管啊,刚才不是您说的这个事情看看怎么搞一下么?”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肖不修也是挺烦躁的。事情知道的越多,我越是烦躁。“要不然,咱两披个床单聊一下,看看这个事情怎么解决?” “肖小七!”肖不修生气了,然后走了。 咦,我说什么了?我没说滚床单,说的是披床单呀。这人真是的,一点都不好玩了。 我回头又看了看梁贵妃已经紧闭的房门,心里也是百转千回了半天,只是感觉爱恨情仇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没有办法解释。唯一能够保持自己的理智和清爽,真的是不能喜欢任何人的。 第一次,我很赞同他们对我的那个评价:这孩子没有心的。 柴文进和高秉文舍完粥之后,过来找我,正好在路上遇到了。我问有啥感触么? 柴文进说道:“看到世间疾苦。” “说人话。”我没好气地说他。 “近来因为春旱,流民增加。刚刚看到一个小孩子在大哭,说是她的父亲不见了,真是闻者悲伤,心情不好。” “流民?流民带着孩子?”我问道,“没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就不去了,那孩子明显对我有戒备,倒是对文进兄很是有好感的。”高秉文居然还有点酸味。 “为啥?”我和已经醒过来找我的周不全一同问道。 “大约我比较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翩翩公子……”高秉文向来都是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那种人。 “嗯,没错。”柴文进居然也特别配合他。 “说人话。”我继续说道。 “文进兄给她单独端了一碗热粥,让她慢慢喝。小姑娘嘛,自然还是喜欢这样的大哥哥的。”高秉文又是酸的。 柴文进倒是很正常的,继续说道:“我就是问了问情况,这孩子说是跟着父亲兄长背井离乡,想到京城讨碗饭吃。这一路走过来,吃了不少苦头。 他父亲到处打零工,养活他们兄妹二人。不过,前些日子,他父亲去打零工,但后来就没有回来。 她的兄长出门去寻找了,但也没有回来。小姑娘饿得不行了,听说红光寺下午有舍粥,就跑来了。 但是,这几日因为流民太多了都来喝粥,她人小势单,一直喝不到……刚好被我看到了,我就给她单独盛了一碗。” “她不是被卖掉了?或者被丢掉了?”这年头,卖儿卖女的事情时有发生,我也是大致有了解的。 “听这个小女孩的说法,不太像。”柴文进摇了摇头,“我有问过她的父兄去哪里打零工的,她说是一个脂粉铺子,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 “什么?”我忽然有些紧张,“具体说说!” 看到我的表情有异,柴文进也紧张起来,“要不,我把那孩子叫进来,她此刻人还在庙门外喝粥呢。” “行,赶紧。”我急急地说道。 小女孩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饿了很多日子。她说她叫小花,跟着父兄来的。 前几日,她父亲听说一家脂粉铺子找零工,做一些体力活,但工钱还挺多的。 于是,他父亲就去应征。没想到一去,老板娘就同意了,还给他们兄妹二人一两银子,说是可以去买点好吃的,等他父亲做完工之后,就可以拿着银子回家乡了。 这兄妹两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都是瘦弱矮小的,想着能有好吃的了,就开开心心拿着钱走了。 第二日来找父亲的时候,他父亲说这里的老板娘对他很好,他打算再多干几日,这样回家的时候,也不至于发愁了。 这对兄妹也是很听话,就去了别处给人家搬搬抬抬,挣个三瓜两枣的钱,也算是帮衬。 可是,又过了三日,他们再来脂粉铺子找自己的父亲的时候,那老板娘说他们的父亲拿着工钱已经走了,她还特别给了多一些的银钱,因为就想着这对小兄妹还未成年,应该多给一些的。 可是,这兄妹二人完全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并且根本不知道父亲已经不在这里打零工了。 老板娘说:“似乎听到你们的父亲说去了铁匠铺继续打零工,但具体是哪里就不知道了。” 可兄妹二人找遍了京城的铁匠铺子,也都没有发现他们父亲的身影。 后来,哥哥说,他再去脂粉铺子问问,让妹妹找个地方等他。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哥哥的妹妹小花也去了脂粉铺子,但是老板娘说根本就没有看到过她的哥哥,还驱赶了小花。 小花一个人非常害怕,站在街角等了哥哥一天一宿,也没有等到哥哥。 自己饿得不行了,就偷一点吃的继续蹲在街角。后来,有几个老乞丐看到了她,说这孩子也是可怜的,去红光寺喝几天粥也是好的。所以,就带着她来了红光寺。 小女孩没有领到粥,急的大哭起来,这才被柴文进看到。 我尽量保持了平和的语气,也按住了自己有些颤抖的手,轻声问道:“小妹妹,你知道这个脂粉铺子在哪里么?叫什么名字?老板娘是谁?长什么样子?你父亲有多高?长什么样子?身上有什么特征么?比如哪里有胎记?有痣有痦子?头发是什么颜色的?有没有缺牙齿……” 这孩子听我问了这么一大串话之后,有些愣神,不知道要先说哪一个好。 柴文进蹲下了身子问道:“小妹妹,你知道这个老板娘叫什么么?” “芳姨。”小女孩的回答犹如一道炸雷响在了我的耳边。 第三百八十九、 小鲁哥哥的发现 第三百八十九、小鲁哥哥的发现 小女孩口中的芳姨,必然就是艳芳斋的那个老板娘,现在很多线索都指向了艳芳斋,成为最值得怀疑的对象。但是,到了现在为止,我依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让柴文进暂时将小花妹妹安顿好,我站在院子里转圈,并且让陈一速速去找陈志典,要那十二个人的验尸报告,因为小花说她父亲的胸口有一块胎记,很明显的。 报告文书没有拿过来,陈志典倒是先跑了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简单说了一下,陈志典的脸色都变了,“的确是有一具尸体胸前有一块胎记,但因为腐烂得太厉害了,也只能说可能是,或许是尸瘢也说不准。” 我攥了攥拳头,在院子里又开始转圈。陈志典陪着我一起转圈,问道:“所以,你怀疑是这个芳姨用砒霜杀人?那她图的是什么呢?” “完全不知道。”我也开始琢磨到底杀人动机是什么,“肖大人呢?” “刚才肖小三传消息过来,说是在山上有新的发现,肖大人怕出什么意外,就赶了过去。” “又发现了尸体?”我惊了一下。 “应该不是,不过应该也是挺重要的。”陈志典搓了搓手,“要不然,我先派人把艳芳斋监视起来?” “那也是要暗中进行了,不能张扬。还有,那些尸身运下来,没有旁人看到吧?” “没有,先运到京郊禁军的义庄里去了,没人看到。” “让我想想哈。”我又转了一圈,看了看天色怎么又黑了下来。“要不,咱们先吃个饭?” “呃……”陈志典瞥了我一眼,直接也走了。 我坐在肖不修房间的门口,一直等到了半夜他才回来。看到我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便问道:“这又怎么了?我房间门口居然出现了石狮子?” “没有啦,快说说,肖小三发现了什么?”我伸出手去拉他的手,借着灯笼的光看过去,他的手很干净。 “一个男孩,十多岁,不过现在还是昏迷状态,应该是饿的,就在山洞附近找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和案情有关系,所以肖小三先把人带了下来,我已经把人安置在禁军那边,不能带到红光寺的。” “带我去看看。” “为何?” 我立刻把下午那个小花妹妹事情说了一下,肖不修也皱了眉头。 这应该就是突破口了,并且,我们必须快一些。肖不修很是利落,立刻带着我出了红光寺,我又让陈一去通知了柴文进他们,立刻带着小花妹妹一起跟着我们走。 禁军大营中,小花妹妹见到正在昏迷不醒的小男孩立刻就扑了过去,哇哇大哭起来,喊着:“哥哥呀,你怎么了?” 肖小三简单说了一下发现这个小男孩的过程。他们在山洞里收拾好这十二具尸身后,准备了袋子装好,并且又派了人在附近勘察了一下情况,看看是否有人在附近出没。 有侍卫转了几圈之后,发现在距离山洞一里的斜坡下方躺着一个昏迷的小男孩。不知道是因为迷路了,还是什么原因。 肖小三过来看了看状况,发现这个孩子身上有擦伤,但没有明显致命的外伤。 脉搏虽然微弱,但没有生命危险,应该是饿了很多天才昏过去的。他手里捏了一块碎布条,看起来是从什么华服上扯下来的一条布料。 鉴于山洞里的尸体都是华服,肖小三也多了一个心眼,让侍卫们也把这个孩子直接弄下山,并且向肖不修传了消息,或许是一个大发现。 现在,我们几个人都围在这个孩子身边,小花妹妹哭了一会,听柴文进说她哥哥没有生命危险,应该是饿晕过去了,这才小声抽泣着趴在哥哥的身旁,又小声喊着他。这男孩叫小鲁,长得也很是瘦弱,看来这日子也是很艰难的。 肖不修嫌弃大营里人太多了,就出去透气。我和柴文进依然守在这个孩子的身边,陈一帮我打了盆水,我给这个孩子擦了擦脸和身子。 小花妹妹说:“大人姐姐,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轻轻的香气。那个芳姨身上虽然也是香香的,但是太香了,我不喜欢。” “那个芳姨有没有很么很奇怪的地方?”我顺道也给小花妹妹擦了擦脸,整理着头发。 “挺和气的,但不太笑。其实,也不是不太笑,也是笑的,只是笑的有些难看,是那种只有嘴角向上。” 小孩子看人的时候,观察的角度和大人不一样,她可能不会记得这些人说了什么,但是那些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却是记得最清楚的。 “你爹爹去和芳姨说话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就站在店铺外面看着,后来芳姨让爹爹进到铺子的后面去了,哥哥说,那个是作坊,就是做这些香脂膏的地方。爹爹拿着银子出来的时候,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小花妹妹还算清楚,抹干了眼泪,努力想着。 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小傻子,应该也不太聪明吧。暗自又叹了口气,却看到了周不全站在门口,“怎么了?” “没事,我给你拿了点吃的,怕你饿着。”周不全还是很贴心的,他还真是交际广泛,这么一会,就在禁军大营里讨了一大碗米汤和两个烧饼。 “这是怎么弄到的?”我好奇地问。 “进军大营必然也有常年开火的大灶,我闻着味儿过去的,然后说我们家小七大人饿了,随便给点吃的呗。然后,禁军那边就有人立刻给找了点吃的。” 嘿,合着是打着我的旗号出去讨食,我还要不要面子。我轻轻哼了一声,先把米汤喝了好几口,然后递给小花妹妹,但是她居然没喝,说是要给小鲁哥哥喝。可是,肖小三他们已经给小鲁哥哥灌了些米汤,不能吃太多的。 小花妹妹坚持要再给哥哥喝几口,并且要把饼子放在他的鼻子下面,说这样哥哥会很快醒过来。然后,小鲁哥哥就真的醒了。 啧啧啧,这长大之后必然是个吃货。 周不全说这两个孩子说话的口音像是自己家乡附近的人,所以他来问话,让孩子们不会太紧张,还能说得多一些。我就往后退了退,开始听这孩子的叙述。 小鲁哥哥和妹妹拿了一两银子出门吃了顿饱饭之后,就跑去任何能够需要搬搬抬抬的铺子做零散的事情,那些店铺有的会给一些铜板,有些给的是吃食,兄妹两人还挺高兴的。 晚上小鲁哥哥带着妹妹住在荒宅里,也有不少乞丐流民都住在那里,也比较热闹。 第二日,小鲁哥哥带着妹妹去艳芳斋找爹爹,爹爹出来塞给他们一些吃食,说是老板娘人很好,要带他做工,觉得他很能干,工钱也会多一些。看着爹爹很高兴,小鲁哥哥也很高兴,就和妹妹继续在街上找零工做。 又过了三日,这兄妹二人再来艳芳斋的时候,老板娘却说他们爹爹拿着钱走了,可这兄妹两完全没有看见过爹爹。 老板娘说他们的爹爹可能去了铁匠铺,他们就挨家挨户去找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爹爹的身影。 小花妹妹年纪小,体力不足,走了大半天就已经不成了。 小鲁哥哥就让她在街角找个地方歇一歇,他再去艳芳斋问问清楚,这样瞎找也不成。 小鲁哥哥刚刚走到了艳芳斋的门口,就看到有个脸熟的流民走了进去,老板娘芳姨也是那一套说辞,让这人来这里做零工,待遇会很好的。 小鲁哥哥在荒宅里见过这个流民,四十多岁,身体不算强壮,皮肤略略发黄。 小鲁哥哥留了个心眼,偷偷跟进了店铺之中,听到芳姨在说让这人去后院帮忙,有吃有穿有住。 这人就是一个人,听到这个条件也是挺高兴的,就随着芳姨进了后院。 小鲁哥哥站在角落里看着,想着等芳姨出来之后,他再上前去问问他爹爹的去向。 不过,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就在他想回去找妹妹的时候,这个流民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还挺贵气的长衫跟着芳姨走了出来。 小鲁哥哥愣了一下,他依稀记得他爹爹也穿过这样类似的一身新衣,要不是近距离说过话,都不敢认这是刚刚进去的流民。 小鲁哥哥心里觉得这可能有什么问题,就悄悄跟在了这两个人的后面。 跟着他们穿越过街市,走出了长街,进了金功山。因为相隔有些远,小鲁哥哥也不敢靠的特别近,所以也听不太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但看着两个人走路的样子,聊得还是挺开心的,没有丝毫不开心或者吵架的意思。芳姨还常常捂着嘴笑着,看起来也挺和善的。 他们一路进了金功山,这里的山势陡峭,很快小鲁哥哥就跟不上了,体力也让他气喘吁吁停下来休息,可是这两个人还在往前走,走的还挺快的,渐渐追不上了。 小鲁哥哥想了想,干脆休息了一下,才继续往上爬。因为他琢磨这这两个人万一下山,可能也会遇到的。 不过,这一路上去,不但没有遇到,还让他看到了特别骇人的一幕。 他顺着这两人留下来的脚印痕迹找了上去,在一个山洞口有不少凌乱的脚步和拖拽的痕迹。 此时已经距离刚刚两人上山有了一段时间,小鲁哥哥已经不太能确认这两个人是否还在这里了。 但是,既然脚步是在这里消失的,不如进山洞里看看再说。 男孩子的胆子毕竟大的,他摸着黑走了进去,大约十几米的样子,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顺手摸了摸,发现是有温度的人的腿。他就大着胆子喊了几嗓子,问问有没有人在,问问这人是不是睡着了? 可以没有人回应他。 他记得他爹爹说过,看一个人的生死,就摸摸鼻孔,看看还有没有气息。 所以,他就在黑暗之中顺着这人的腿往上摸过去,摸到了鼻子的位置,发现完全没有气息。 此时此刻,真是慌极了。 他想站起来赶紧跑出去,但脚下被这人的衣服勾出了。害怕,紧张,慌张交织在一起,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徒手扯开了这个人的衣襟,跌跌撞撞地往出跑。一口气,也不辨方向地瞎跑。最终就从一个斜坡上滚了下去,昏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可是浑身都要疼死了,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又急又饿地等了两天,渐渐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小花妹妹和我们这一大堆人。 幸好周不全说了他的家乡话,小鲁哥哥才略略放下了心,抱着妹妹嚎啕大哭起来。因为他感觉他的父亲可能也已经死了,就死在那个山洞里。 “芳姨为什么要把人带到那个山洞里呢?她要做什么?”周不全问道。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小鲁哥哥哭得很厉害,“大人们,如果我爹爹真的死了,一定要帮我报仇!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说完,就要拉着妹妹一起给我们磕头,周不全一把就拽住了他们两个。 “别这样,抓住凶手本来就是我们南厂的责任。现在,这是肖小七大人,她会帮你们的。” 我觉得吧,周不全已经把我放在了他心中的最高位置,事事都必须把我放在第一位了。 这两个孩子抬头看着我,泪眼朦胧,看的我心都碎了。“嗯,一定抓住凶手!” 柴文进哄着这两个孩子吃了些东西,又说了会话,让他们两人睡下了。 我们几个又找了个地方,急急地开会说一下目前的状况。 虽然目标明确了,但是动机还不明朗,如果现在去抓人,这个芳姨未必肯认罪。说不准还会倒打一耙,说我们为了破案而冤枉她。 很是焦灼…… 我看着肖不修,看着他那张俊美妖孽的脸因为熬夜都憔悴了一些。那岂不是说明我的脸现在也很憔悴,说不准大黑眼圈都出来呢。 “大人,要不然我借您的脸用用?”我小心翼翼地对肖不修说着,“不白借的,回头我给您洗脸,一天洗三回那种。洗澡也成的,我可以的。” 第三百九十、 肖不修的脸被我毁了 第三百九十、肖不修的脸被我毁了 肖不修没有挑眉瞪眼撇嘴,更没有揍我,这都是好现象。 我和周不全嘀咕了几句之后,就让柴文进跟着他走了,高秉文非要跟着,我也没反对。 然后,我拉着肖不修回了红光寺,找梁贵妃。 梁贵妃居然又跟影子在一起腻歪,比较不好形容。我不知道肖不修怎么想的,但是我觉得不太好。 影子戴上了黑色面巾,我也看不出来他的表情如何。梁贵妃神色如常,脸上越发的好了起来,红肿几乎都下去了。 虽然还有印子,但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这说明洗脸是有效果的。 我问梁贵妃的香脂膏都在哪里?全都给我找出来。 她的婢女莲香不仅抱出了所有的香脂膏,连装满了化妆品的大箱子都抬了来,并且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七大人,常用的都在这里,还有一部分放在宫里没有带出来。” “没事没事,我就是要这个。”我从这一堆的化妆品里翻出了顾宝儿给我的那一种香脂膏,看来梁贵妃也是有钱人,她的箱子也有不少罐二十两的咏春膏。 其实现在很明显了,梁贵妃的脸之所以出了问题,就是用了这个咏春膏,而这个咏春膏的配方里必然是有砒霜的成分,所以才让梁贵妃的脸出了问题。 重点来了,之前为什么没有问题,而现在出了问题?很大的可能是配方或者是配制的过程中出了问题,造成了一批购买了咏春膏的女人多多少少都出现了类似风疹或者红肿的样子。 而梁贵妃也好,顾宝儿也好,都恰好买了同一批产品。 因为肖不修之前涂了一些咏春膏,手背就红了。后来他去金功山勘察山洞里的尸体,没有继续接触咏春膏。 而且,肖不修是个爱干净的人,经常用清水洗手。所以,三四天后我再看到他的时候,手已经没事情了。 但梁贵妃是个爱美的人,没有想到是咏春膏出的问题,还在出现了红肿之后继续抹了咏春膏。 所以就是毒上加毒,发生了红肿和溃烂的事情。幸好后来什么都没有抹,只是用清水洗脸。 相信很多人,包括御医们都没有想到梁贵妃的脸是因为外用了含有砒霜成分的香脂膏。 大家只是认为砒霜吃了之后才会死人,但是其实用在皮肤表面的,也会出问题的。 所有的事情串在了一起,大致已经解开了八成。现在,就是要人赃俱获这个芳姨就可以了。 我问肖不修:“我可以帮您抹一点咏春膏么?要是抹在我的脸上,红肿破相了,我这辈子恐怕就真的嫁不出去了,要赖着您一辈子了,这不太好吧。” “嗯。”肖不修居然嗯了一声,到底是几个意思? 梁贵妃倒是笑了一下,贡献出了她的咏春膏。我用玉簪挑了一黄豆粒大的一块,咬了咬牙,就打算上手去给他抹在脸上。 谁知道肖不修自己用手从玉簪上抹了下来,很痛快地就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并且还迅速抹均匀了,完全没让我动手。 我忽然就有点舍不得了,这可是脸,不是手背。 “肖大人,我会负责的!”我信誓旦旦。 他瞥了我一眼,又「嗯」了一声,然后走了。 我瞅着他决绝的背影,还真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心了。 梁贵妃问我:“你这么舍得祸害肖不修?” “为了破案嘛。”我嘿嘿笑着。 梁贵妃瞅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肖小七,好多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或许,最终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嗯,那到时候再说。”我也点点头,其实,我已经有那么一点点感觉到了。 梁贵妃势必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毕竟她与皇上,皇后,和这个大月国有很深刻的关联,她之所以搞出这样的事情。 无非也是想脱离开这个束缚,离开这个令人讨厌,却又像谜一样的局面。 所以,她可能是知道一部分的知情人,而我,很可能就是这个谜局之中最重要的一个。 “就算是你帮我治好了脸,我未必能够救得了你。”梁贵妃这句话说的,搞得我以后要被砍头了一样。我皱着眉头看着她,“再说句逾矩的话,还不知道之后谁救谁呢。” “这倒也是。”梁贵妃点了点头,“不过,既然影侍卫对你这么好,我也会对你很好的。放心,我也不会害死影侍卫的。我会对他很好很好的,特别好的那种。” “嗯,一定要对他好。”日子呢,反正要过下去的。她这脸好了,大约就又要生出其他事情了。不过,我现在要解决的是肖不修,要赶紧破案去。 第二日吃过了晌午饭,我才看到脸上已经有些红肿的穿了便衣的肖不修到了我的房里。 此时的我已经穿好了京城贵女的衣衫,豆沙绿色,很简朴却也很清新。 见他进来了,就直接拉着他的手出了红光寺的大门,上了马车,奔了京城里的艳芳斋。 马车里,我问肖不修:“疼么?” “还好。”他美艳的脸上看起来像是被人揍了一样,有那么一点点好笑。 “梁贵妃那么严重的状况都能好,您这个也一定能够好,并且不会留疤痕的。应该多洗几次脸,七八天也就好利落了。”我随口安慰了一下。 “我知道。”肖不修居然还挺平静的。 “我帮您洗脸,咱们一会就洗脸。”我咽了咽口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期待的,很想摸摸他的脸。 “肖小七。”他忽然唤了我一声。 “我在呀。”我咧着嘴回答他。 “闭嘴。”他又恢复了冷艳修罗的样子,没意思。 “哦。”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又往他身上靠了靠,“睡一下?” “出去!”肖不修这口气真是不太好了。真是的,怎么这样呢。 我挑起帘子,坐到了外面,和驾车的陈一陈二坐在了一起。此时的他们换了一身简朴的衣装,抹去了南厂的身份,我们都不太显眼。 陈一递给我一张纸条,说是刚收到的。 我看到是柴文进的字迹,上面写到:“周不全昨日傍晚时分进入艳芳斋,至今未出,无消息。已派人蹲守,无异状。” “会不会有问题?”陈一问我。 “没事,周不全可以的。”我看了看天色,“我们要快一些,一定要在天色暗下来之前赶到艳芳斋。” 大戏必然是在艳芳斋上演的,太阳还没有落山,正是街市上最热闹的时候,我拉着肖不修进了艳芳斋后,就开始大声嚷嚷,说咏春膏出了问题,把我美艳郎君的脸搞坏了。我这么好看的郎君,怎么可能搞成这个样子呢?艳芳斋的人必须赔我! 这一大通吼,一下子就把芳姨给喊了出来。 艳芳斋的铺面不大,里面的人也没有多少。店铺里是售卖胭脂水粉的,也就是一些瓶瓶罐罐摆在货架上,看起来种类也不多,铺子里看起来略略有那么一点点寒酸,甚至是特别简朴。 芳姨是个瘦高个,长得的确很美,有些年纪了,但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当然,她也是挺香的,急吼吼地跑到我眼前的时候,的确是一股香风过来。我摒了摒呼吸,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 看到肖不修的脸,她也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肖不修的脸呢,还是脸呢? 生意人嘛,自然也都是客气地,立刻就对我说:“妹子呀,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说什么说呀,都这样了,我夫君若是脸好不了了,我以后怎么办呀?我要是和离的话,人家该说我不好了。可是,看着这张脸,我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呀。” 我一身贵女打扮,必然会被认作是什么大官家的女儿。一般高官的女儿都矫情,我已经尽量在模仿顾宝儿闹事的样子了。 肖不修一言不发,还特别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杀气,看起来很安静,只是我忽略了一件事情。 他虽然脸颊变得红肿了,但是那一双瑞凤眼实在是太好看了,特别是没有煞气的时候,居然有那么一点小狗狗勾人的意味,看得我都愣了愣。 “妹子妹子,莫急莫急。”芳姨立刻拉着我的手,硬是要我坐了下来,“如何判定就是我咏春膏出的事情呢?我这东西也都是卖给女人的,并未卖给男人呀。” “是呀,但是我给我男人用了呀!”我皱着眉头,“我给他用的呀,希望他更好看呀。怎么,有错?” 看到我这个口气和气势,芳姨也有点不高兴了。但是,依然还是秉着和气生财地态度继续和我说话。 “我这咏春膏卖了大半年了,也没有人找上来,怎么就你这个出了事情?” “是呀,人家都舍不得抹,每次只用一点点。可是我不一样啊,我有钱,我多抹了一点呀。” 想想梁贵妃可能也是这个心理,多抹了一些,然后又多抹了一些,结果就出事了。如果每次只抹一点,或许就只是当做风疹而已了。 “那怎么就断定是我的咏春膏出的事情呀?”芳姨开始狡辩了。 “怎么不是?我就只用了你这一种香脂膏。”我站起了身,推了她一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的产品有问题,你肯定是知道的,并且你肯定是找人做过验证的,少跟我装蒜。”我发现我还是有些当泼妇的潜质,气势也有的。 芳姨被我推得后退了一步,不甘心要推回来。肖不修直接就拦在我的身前,推了她一把,力量有点大,她直接歪在了桌子边。 陈一立刻就往后院里冲,门口埋伏的柴文进高秉文以及几个南厂侍卫也冲了进去。 我也没太看清楚,反正就知道他们都跑了进去,所以我也要闯进去。 这个时候,艳芳斋的里里外外都已经乱套了,大家不知道发生了很么事情,开始围观中。 我在肖不修的帮助下,也进了后院。此时,周不全完整无缺地站在院子里,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口鼻,并且要求我们也立刻遮住,等待地上洒落的粉末白烟散了散,才说道:“就是这里了。将砒霜做配方,在流民中做验证,好与不好,最后都把人杀掉。这里有人承认了,有人是证人,你还想说什么?” “瞎说!你们都瞎说!我怎么可能害人呢?”芳姨死不承认,插着腰打算破口大骂了。 肖不修直接冲了上了把她按在了地上,我立刻蹲在一边,从她的耳朵后面使劲撕了撕,居然真的撕下了一张人皮,也是挺恶心的。 柴文进和高秉文也过来帮忙,直接捆住了芳姨,并且接过了那张人皮。高秉文手比较欠,又在芳姨的脑袋上摸了摸,直接把头发都撕了下来。 肖不修也觉得很恶心,扯着我站到了一边,周不全和陈一陈二加入了战局,直接把其他几个伙计都抓了起来。 这芳姨忽然变成了女装和尚,看起来也是挺奇怪的。 被揭开了真面目,这「芳姨」也不管不顾地用自己本真的男音开始喊道:“你们抓我干嘛?就算是咏春膏的质量有问题,我赔你们银子就得了,干嘛要抓我?” 居然还不承认,我瞅着他,也没说话。知道大家被这群人都控制住,捆好了,我才问道:“你说说呗,悟心大师和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他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我身上有鬼一般。 肖不修一脚踹了过去,他歪倒在地上,依然还是死死地看着我。 “看着我也没用呀,你先说说,然后我在说说。”我揣着手,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桂花糕,还是掏了出来,给他看了一眼,“喜欢吃这个吧?还跑到悟心大师的房里去偷吃,还真是贪吃呀。”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他看着我,眼睛里有那么一丝丝恐惧。 “知道的不多,全凭猜测。”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但你应该是那个当年烧了白马寺药庐的那个和尚,对不对呀?悟觉和尚。” 第三百九十一、 美艳夫人变身老和尚 第三百九十一、美艳夫人变身老和尚 被喊破了法号的悟觉和尚明显呆住了,并且死死地看着我。 这一次,可能他真的觉得我是鬼一般的可怕。想想人家肖不修还是玉面修罗呢,我若是个鬼什么的,应该也算是比较相配吧。 反正他已经不纠结咏春膏的事情了,口中所念叨的全是:“你怎么会知道的?” “来来来,先说说金功山那十二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呗。”我拿着桂花糕看着他,“咱两要不要一对一的问问题,然后相互来拆解?” 悟觉和尚居然嘴角流出了血,我瞅了肖不修一眼,他还真是挺暴力的。 “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吧。”我比较大度的,我先说,“你和悟心大师都是从小在白马寺里念经学功夫,你们的师父精通药理,所以你和悟心也多少学了这方面的内容。 其实,本来你也可以和悟心一样,最终能够做个大和尚,得道高僧什么的。 但是因为一次熬药不小心,点燃了药庐,自己也被烧伤了。 当时,你生怕被师父责骂烧掉了珍贵的药材,又想着自己已经学了不少本领,何不趁这一次机会入世,到红尘世间走一走呢? 所以,你直接脱了僧袍,捂住被烧伤的脸,跑出了红光寺。 最可怜的是悟心大师,他始终都认为是因为他上山采药去了,所以没有来得及回来救你,才让你葬身火海,烧得连渣滓都没有了。 因此,他一直自责,最终还是离开了白马寺,来到了红光寺。 可是,他一直记得你最爱吃桂花糕,当我给他桂花糕的时候,他的手都抖了一下,眼角也有温润。我就知道,这桂花糕一定是有故事的。” 我袖子里藏着的桂花糕是刚才路上让陈二在集市上买的,还没有凉透,隐隐的桂花香气还是很好闻的。我就把这个桂花糕放在悟觉的眼前,让他看看,也闻闻。 “我们先来倒着说,那一日悟心大师的禅房里进了偷儿,目标应该是药箱。但是没有找到他需要的东西,却发现了我藏在那里的桂花糕,实在是忍不住偷偷吃掉了。 如果悟心大师没有出门,你可能也不敢来的。但是,你知道他出门去了,所以才过来的。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连蒙带猜呗。” “呃……”这话让悟觉有点犯傻,如果他没有愣神,没有条件反射的问为什么,恐怕我也不能破了这个事情的。现在是他棋差一着,终究还是暴露了。 “细节决定胜败。这个,不止是桂花糕,还有别的事情。”我继续说道。 “什么?”他终于说了话。 “先不告诉你。咱们要公平一点。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杀人?是不是因为配置咏春膏?” “对。”悟觉和尚也算是痛快的,没有隐瞒,直接都说了出来。 当年,他害怕师父的责罚,不顾脸被烧伤了,直接跑了三天三夜,才停下来找个地方治疗伤口。可是,时间上有所耽误,脸上始终还是留了疤痕,弄得也很是吓人。 白马寺是回不去了,他想着要不然凭借着自己的医术,开一间医馆也是不错的。 可是,问题出现了,谁会相信一个毁了容的光头呢?再说了,他也没有钱,也不能打着白马寺的旗号。事情忽然变得很艰难,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后来,为了生存,他又走得远了一点,无论是去做零工,还是做苦役,都先要挣些银钱再说。 同时,他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找了很多相关的草药以及医书,渐渐地把自己脸上的伤疤治好了些,至少没有那么明显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他也研究出了一些药理和独家的秘方,也逐渐有了一些自己的心得体会。 不过,他的专长既然是在皮肤的美容上,就不能以光头和尚形象示人,始终不能够用白马寺和尚的身份,他也很难过。 所以,干脆乔装打扮了一番,变成了一个美艳的女子。以丧夫女子的名字,开了一间脂粉铺子,或者是盘下一间铺子,开始售卖胭脂水粉,也是不错的营生。 至少,赚女人的钱,是最容易的。毕竟这世间的女子都是爱美的,都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美丽年轻。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物种,一旦适应了某种生活,又开始怀念过去的生活。 他很是后悔当年自己的选择,但又不敢回去看看。终于觉得自己也挣了钱,生活富足了,才终于鼓足了勇气,扮成了美妇人的样子回了白马寺去看看当年的师父师兄弟什么的,却发现已经物是人非,他师父已经圆寂了,他的师兄无心和尚因为他的「死」,离开了白马寺。 在红光寺,他见到了悟心师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悟心老了太多,令他都不敢相认。 看到红光寺每日都在舍粥,需要大量的香火钱,他就想着自己也应该捐一些香火钱,哪怕是作为自己依然是一心向佛的证据。 琢磨了一下,就打算根据自己修复面容的方法,再做一款美白嫩肤的香脂膏,高价售卖出去,赚到的钱交给悟心师兄。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再向悟心表明身份,说一说这些年的生活以及自己的悔恨。 按照师父给的方子,以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得体会他开始尝试效果最快。 但最为危险的「以毒攻毒」的美白方式,用砒霜入药,调试香脂膏。 一开始,他现在自己的手背上试用。可是他发现,这个剂量有相当大的毒性,自己再试用的话,恐怕都有生命危险。 但是,这种东西只能用人做实验,才知道效果的好坏。一日,他站在脂粉铺子的门口,看到有流民和乞丐经过,极为可怜。 就为了一口吃的,可以卖儿卖女买媳妇,这种男人也极为可恨。 因此,他就想着倒不如用这些男人来实验,死了也就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他还记得第一个被他找来做实验者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瘦弱单薄的身躯,但却一直在殴打自己的妻子,并且非要把她卖掉换钱。 一旁年幼的儿女一直在哭,但是他依然不为所动,执意要卖掉。 因为他欠了赌债,根本没有办法归还。后来,这些赌徒说让他用妻子的肉体偿还,这人居然就答应了下来。 彼时的悟觉已经化身为芳姨存活在世间,他出手拦住了这些人,独独问这男人:“不如来我这铺子打几天零工,先让孩子吃饱再说。再说了,就算是要卖媳妇,也要媳妇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能买个好价钱不是?” 这男人还真的同意了这个说辞,进了他的艳芳斋。悟觉拿了十两银子给了他的妻儿,且悄声说道:“你可以带着孩子逃走,有多远走多远。如果你不敢,接下来的事情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帮你了。” 这女人看了看他,拿着钱转身就走了,消失在街市之中。 打零工,不过是在脂粉铺子里搬搬抬抬,都是胭脂水粉,分量不沉。 不过,悟觉让这男人做了一会事情之后就说要带他上山采药,需要制作新的产品。 并且,拿出了一套崭新富贵的衣衫,说是:“跟我出门,必然是要有身份有脸面的,怎么能灰头土脸如此丑陋呢?我艳芳斋走出去的男人,都要是个顶个好看才对。” 这男人听了这话,也觉得挺有道理的,立刻就换上了这身富贵的衣衫。 人靠衣衫马靠鞍,的确换上了之后不一样了,出门的时候,完全没有人认出他来,还都很客气地靠边让路。 上了金功山,找了一处距离山洞不远的林子里,悟觉只是让这男人将研制的香脂膏涂在手臂内侧,这里的皮肤最为细嫩,甚至比脸部还要敏感。因此,只要做测试,都会选择这个位置。 砒霜这种毒物,发作非常快,多一点,少一点都会很明显。 就算是外用,也会相当快侵入身体里,令人毒发身亡。第一次试验,砒霜使用的分量有些多,所以这人很快就死了。 其实,悟觉在做香脂膏的时候,也不是第一次试验失败了。 之前他的伙计婢女都有毒死的,这也是他频繁更换店铺,更换容颜的原因之一。 之前早就想好了退路和处理尸体的方法,因此悟觉也丝毫没有惊慌,将尸体拖进了山洞里,并且特别把小手臂上已经红肿的皮肤割了下来,丢在了山洞里的更深之处。 他希望咏春膏能够达到抹两三次就能够快速见效,因此实验了很多次,也找了很多的流民进行实验,直到基本上成功为止。 “为什么是流民?而不是乞丐?乞丐不是更容易找到么?”我问他。 他居然笑了笑,说道:“你这是问题,我们说好要互相拆解问题的。所以,你现在要回答我的问题,“除了桂花糕这个破绽之外,你怎么知道是我去了悟心的禅房?” “咏春膏的香气。”我很有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红光寺里只住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梁贵妃,一个是我。梁贵妃抹了咏春膏,当时我的确有怀疑是香脂膏出的问题,但是还没有想到是咏春膏的原因。 我也有一罐咏春膏,但没有用。可我闻到过这个味道,但没有放到悟心大师的房内。 因此,当我进到房间里看到有人影的时候,其实第一个怀疑是梁贵妃和她的婢女。 并且,这个人影还特别往梁贵妃住的房间跑去,很明显是引导我怀疑梁贵妃。 可是,他不知道的事情是梁贵妃房里有我的人,所以根本不可能是梁贵妃,也不可能是莲香。 那这人的动机就很明显了,一他很熟悉红光寺和悟心大师。 第二,他知道梁贵妃住在这里,并且也用了咏春膏。第三,他一时激动吃了桂花糕后,感觉自己有可能暴露,就干脆转嫁他人。” “你果然心思缜密,不仅是桂花糕。”悟觉叹了口气。 “那是,单凭桂花糕来抓,你也未必肯认呀。我必须有足够的证据链,能够串联到一起,确认之后才能抓人的。你以为我南厂闹着玩呀。”我「哼」了一声,真是太小看我了。 每一个案件的背后,都是无数小事情组成,每一个小环节有所偏差,都会造成结局的不同。 “好。我之所以用流民,不是乞丐,原因也很简单。每一处的乞丐人员比较固定至少可以说是一两年之内,都是这些乞丐聚集在这里。 甚至有很多乞丐常年在这里讨饭吃,大家也几乎都认得。 如果他们其中忽然少了一个,或者几个人,必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或许官府也会过来看看。这个就没有必要了。” 悟觉也是挺细心的,“最近因为春旱,各地的流民都比较多,也是人生百态,丑陋丛生。我也就是找一些差不多的流民,用来实验。” “嗯,这个有道理。”我也点点头。“砒霜有毒,这样做风险太大。为何要这样做?” “风险越大,效果也越好。这也和赌徒心理一般,下的赌注越大,收获越多。我这个年纪了,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倒不如多挣一些银钱,给红光寺做善事。” “骗人!你这个大骗子!”我忽然喝了他一声,吓得肖不修他们几个立刻又警觉起来。 “你才不是要挣钱给红光寺,就是为了自己而已。你很在乎自己的貌美如花而已,说不准还想着做了长生不老的药呢。 咏春膏就这么一小罐,更何况香脂膏这种东西,配方都差不多,不可能有那么多花花奇效。你必然还做了别的东西!” “为什么?”悟觉问道。 “为什么我又知道?”我眯着眼睛看着他,直接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脸以及脖颈,肖不修抓住了我的手,我依然还是挺执着地又摸了摸悟觉的脸,还使劲擦了擦。 在他的左脸颊上皮肤的颜色不均匀,用手就能够擦掉一些脂粉,露出了下面有些狰狞的疤痕和松弛的皮肤。 第三百九十二、 问答游戏,是会上瘾的 第三百九十二、问答游戏,是会上瘾的 悟觉被束缚着手脚,对于我的动手只好是不断挣扎,但要是挣扎有用,我要肖不修和肖小三做什么? 悟觉被按压得死死的,我也很耐心一点点搓掉悟心脸上的东西。 这个和之前的人皮不一样,这个更加黏腻,如果不使劲都搓不下来。 肖不修可能是嫌弃太脏了,就从悟觉的裙摆处撕下来一条递给我,周不全特别有眼力,立刻就找了一杯水泼在了悟觉的脸上。 嗯,这下快多了,我很快就把他的左脸颊擦干净,露出的疤痕是陈年的,已经浅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另外,这个悟觉与悟心既然是同门师兄弟,那也是和悟心年纪差不多的。想想悟心大师都七十岁了,这人也只能多不能少。 那么,七十岁的男人,即便是保养得再好,皮肤也是会松弛的。 “看来,你的研制还没有成功呀。啧啧啧,想要回春是吧?人都会老的,抵挡不了岁月的前行。 要是能延缓,估计还是可以的。其实,就你现在这个身材和状态,还是可以的,应该比悟心大师看起来年轻不少的。” “可我真的老了……” “那我们都会老呀,再过几十年,我也就变成老太太了,到时候也有皱纹了,牙齿也掉了,那又怎么样?我在这个世间吃过喝过玩过,足够了呀。” “我不甘心!” “为啥?” “我这辈子没有一天快乐过,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要做和尚,为什么我不能光明正大的生活?我甚至不敢用自己的真面目示人,我怕这伤疤会令人害怕,我也害怕有人认出我,说我放的火……但我真的没有!我没有!” 这么多年,没有人揭开他的伤疤,现在忽然被我撕开,不管是脸上的,还是心上的,所以悟觉有点不受控制地喊叫起来。像是自我的对话,也像是一种心理释放。 不过,我可没什么耐心听他的心路历程,直接问道:“回答我,为什么这一批咏春膏出了问题?是不是已经有不少用过的女人脸上都出了问题?” 悟觉稍微缓了缓,看了一眼肖不修的脸才说道:“对,这几日陆续有人过来问是不是咏春膏有问题?因为她们的脸也都出现了你夫君脸上的红肿。 我昨日也试验过了,的确是出了些差错。在咏春膏这一批产品中,配比出了差错。我查过了,有人多放了一些砒霜。” “所以?” “我杀了他。”悟觉的表情有些狰狞。 “这人是谁?” “艳芳斋的一个姐姐。”周不全忽然说道,并指了指院子角落里的柴房,“尸体在那里,应该是前夜被杀的。我昨晚发现的尸体,尚未彻底僵硬。” “行啊,你还真是够狠的。”我站起身,都想踹他一脚了。“说,这又是为什么?” “还能有什么原因?女人,始终是心软,是要被男人骗的。”悟觉居然忽然笑了起来,咯咯笑得还挺瘆人,“一个流民,带着两个孩子,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干活种地,非要出来讨饭,还去勾搭我铺子里的妇人。 这女人也真是贱骨头,几句好听的话就把咏春膏的秘密告诉了他。 必然是他们两在其中动了手脚,只有咏春膏出了问题,才会让人注意到我这里。这对于他们两有什么好处?” “人家这才是对的呀,你的咏春膏是建立在人命的基础上,不能在纵容下去了。” “我给他们吃,给他们穿,给他们用咏春膏,我还给他们钱,甚至我还给他银钱去照顾那两个孩子。 可是呢?他做了什么?勾搭了我的伙计,甚至还想把我的配方偷走,是觉得这东西能够挣钱,要自己去卖么?你觉得我傻么?我能同意么?”悟觉的眼睛都红了,看来还真是挺生气的。 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是挺傻的。本身来说,这种永葆青春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并且,你绝对是那种又要给寡妇立牌坊,又要寡妇买春……咳咳咳……” 肖不修忽然横了我一眼,吓得我立刻改口,“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你这种人,又傻又坏,并且还蠢!” 现在的意思很明显了,小花小鲁兄妹两人的父亲进了艳芳斋之后,不知道怎么就与伙计姐姐熟悉起来,那伙计姐姐应该是知道一些悟觉的秘密,就暗暗留了心眼。 并且想与小鲁的父亲搞一个里应外合之类的,偷了配方。 不过,悟觉七十年的干饭不是白吃的,一眼就看穿了这两人的猫腻,也很是生气,才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居然就勾搭在一起要被背叛他。 因此,他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很干脆地把小鲁父亲叫到山上去杀了,又把伙计也直接杀死了。 并且,他发觉到这一批的咏春膏配比出了问题,让很多女眷的脸多少出了问题,也一直想找到解决办法,所以也没有及时处理尸体。 周不全冒充流民进到店铺的时候,他刚好需要做试验的人选,因此也完全没有多想,就直接收下了周不全。 刚好也成全了我里应外合的效果,直接人赃俱获,将芳姨悟觉抓了个正着。 “我还有个问题。”悟觉也真是好奇宝宝,都这样了,还要问问题。 我也真是脾气好,还特别喜欢解答问题,“你说你说。” “为什么你知道我有人皮面具?”这一点,他还是特好奇的,毕竟装了这么久的芳姨,总认为自己是天衣无缝的美少妇,不可能有人把他的真相揭穿。怎么就会被一个刚刚见面,吵架都没有吵出几句的人给发现了呢? “简单简单,看看手就知道了。”这一点我还是很有心得的,我直接拉过了肖不修的手展现在眼前,“你看哈,我夫君是年轻貌美吧,但是他常年习武,所以手上有一点点的薄茧,但是这双手明显也不刷碗,不做饭,所以呢,干净,骨结明晰。 可是,你看一眼你的手,虽然也是保养得当,皮肤也不错,但是,还是有青筋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情,重点呀,你是男人呀!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怎么能比呢?人脸与手不相符,这不也是最大的破绽么?” 我也把自己的手举了举,“你看看,我的手比你们的都小呀,我的脸也是白白嫩嫩的,多好看呀。” 肖不修可能是一点都不想搭理我了,直接把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去。悟觉看着我,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这么简单?” “那倒也不是,还有的就是你的气味。之前,有个孩子说,芳姨太香了,香得觉得熏得慌。恰好,我之前破过的一个案子里,也是一个男人,为了遮掩自己身上的男人味道,用了太多的香脂水粉,反而是最大的破绽。你也是一样的,欲盖弥彰,这词,你应该懂吧。” 悟觉有种一口气倒不上来的感觉,愣愣地看着我,估计也是在思考我刚刚说的这些话。 “来来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互相拆解问题,还挺有趣的,我也上瘾了。“你是不是丢失过一个小竹筒,里面装了砒霜?” 这下子悟觉真的是窒息了,看着我都开始发抖了,那张苍白且苍老的脸都禁不住开始抽搐,嘴角也抖得相当厉害。肖不修也看着我,默默地走近了一点。 “我说得再具体一点。这个小竹筒不大,里面的砒霜不是粉末状的,是那种小颗粒的结晶体,看起来特别像糖霜。或者说,可能也是和糖霜混合在了一起,所以喝起来也有点甜甜的味道。” 悟觉一边听,一边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那样子好像还挺高兴的。“你是鬼……” “是呀是呀,我是红衣女鬼,最厉害的那种啦。”我随口敷衍着他,“快点说吧,天都黑了,我要吃饭饭去了。” “呃……”在场的人,大约都是气息一屏,很是冷。 “一个脂粉铺子如果进大量的砒霜势必会引起怀疑,就算是相熟的药铺也会引起怀疑。所以,我就找了糖果铺子偷偷预定了砒霜,他们也会购买砒霜。 因为他们店里经常会有老鼠和蟑螂,并且会用剩下的糖霜混合砒霜洒在房子的角落里。 我找了一些小竹筒装好,可以方便携带。那一日,行走在街上的时候,被几个正在玩闹的孩子冲撞了,我直接歪倒了一旁,回到铺子里清点的时候发现少了一筒。 然后,就立刻回去找。但是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当时还是很担心的,这东西若是被人吃掉,真的是立刻死的……所以,有人死了?” 看来,这人的消息也不灵通,穆槿娘死全家的事情也没有传过来。 “对,死了一家人,老老少少死了个干净。”我的口气很平缓,可也是一字一句,“这一次不用你问,我就来回答为什么我知道你丢了一个小竹筒。不久前,有一家人都被毒死了,元凶就是一个从街边捡来的小竹筒,从孩子到老人,涉及到了三个家庭,并且差一点出了冤案。 后来,虽然找到了小竹筒的证物,但是没有找到这东西的拥有者,想来这个人能够用小竹筒来装砒霜,必然是要隐瞒什么事情,甚至有可能就是要害人。 还是混了糖霜的砒霜,这个可能性也只有两点,一是要害死孩子,二是要害死女人。 毕竟,这两类人最喜欢甜食。所以,现在看来,你最符合条件,你用砒霜,你也制作女人用的香脂膏,那些泛着甜香味道的香脂膏,谁成想背后是如此的危险和恶毒呢?” 除了山洞里的十二具尸体之外,还有穆槿娘那一案中的数条性命,恶劣至极,绝对不能姑息。 两个案子都破了,但我心里觉得非常堵,不知道如何形容。 看着悟觉也没有什么问题问我了,我也没有问题问他了,肖不修挥了挥手,让侍卫们把人捆得更结实了一些,丢给了已经赶过来的京畿府的元捕头等人。 并且,他也直接让肖小三跟了过去,这案子算是南厂破的,但因为案件的归属地都属于京畿府管辖地,他现在又不是南厂的都督,就干脆交给京畿府,也算是他们的一个政绩。 我心里悄悄点了个赞,这人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这种倾斜性的恩惠给了京畿府,陈大人的年底报告会写得很漂亮。 现在南厂的主理者是陈志典,可是不能让他得了破这件案子的功劳,回头还成为大功一件记到他的脑袋上。肯定不行! 这些弯弯绕,我总算是明白的比较快。反正对于我来说,都是破案,具体是谁去邀功,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善后的工作自然有人会处理,我揣着手走出了艳芳斋,回头再看这间看起来不起眼甚至是过分简朴的脂粉铺子,却吞噬了数十条人命,这才是人间地狱的入口才对。 深春时节还打了个寒战,我果然是很冷。周不全跟了上来,“小七大人,我也问题要问的。” “哦哦哦,你问你问。”我转头看到他,一脸紧张的样子,还有点哆嗦。 刚才说柴房里有尸体的时候,还是正义感爆棚的样子,可没有现在这样显得有点害怕。 “小七大人派我来艳芳斋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会被悟觉用了有砒霜的咏春膏?” “想了呀,并且就是要你去试试的呀。”我还是很严肃的,“之前我们讨论案情的时候,你也应该知道了大概,自然也会留心的对不对?” “是,我很小心的。”周不全回答道,“可是,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凶险……我只是想问,小七大人有没有一点点担心我,舍不得我,心疼我……” “呃……”这一次居然轮到我回答不了了,定定地看着他,这人怎么有点撒娇的意味。 他见我没有回答又继续追问道,“真的很危险的,万一他带我上山了呢?” “小七大人派了我们在暗中保护你,你进了艳芳斋后,我们十多个人守在这里一天一宿都没有合眼,时时刻刻听着里面的声音,绝对能够第一时间保证你的安全。再说了,要是悟觉真的害你,你也不至于真的如此傻吧?” 柴文进忍不住替我出了声,“小七大人把肖大人的脸都贡献出去了,她挺舍得的。” “咳咳咳……”肖不修就在柴文进的身后站着,虽然脸愈发的红肿,但是那神情吧,也是不怒自威,很是吓人。 特别是听到柴文进说道他的时候,那双瑞凤眼眯了起来,一看就是要生气了。 “啊呀,我舍不得呀,我都可舍不得了!”我赶紧甜腻腻地说道,“我可舍不得你们了,就像柴柴说的那样,我没有告诉你太多,但是我也都安排好了,保证你的安全的。 并且,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心思呢。别害怕啦,我最喜欢你啦,怎么可能,怎么忍心让你有凶险呢?再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咱们冒一点点险,就破了案子,你要立大功的。” 我伸手去拉肖不修,他居然甩开了我的手,要走。我岂能让他从我眼前走掉,直接大喊道:“夫君呀,我给你洗脸呀!” 第三百九十三、 肖大人,我养你呀 第三百九十三、肖大人,我养你呀 艳芳斋门口围观的吃瓜群众很多,乍一看到一脸红肿的肖不修都没有认出来,并且很华丽地将他忽略了。 毕竟我们南厂的人各个英俊潇洒,身高均等。大家都盼望着见到颜值天花板的肖不修,哪里能够想得到肖不修已经是红脸天花板了。 不过,就在我这样大吼一声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并且惊讶地反应过来,这人居然是玉面修罗肖不修,不禁都倒吸一口冷气,并且窃窃私语起来。 我的笑容略略大了一些,肖不修要不是有张红肿的脸,必然是已经黑了脸。 只要不是黑心,我都成。但是吧,他真的也是挺暴力的,直接扯着我就上了马车,我都没来得及和赶过来的元捕头说话,他直接吼陈一陈二,立刻驾着马车狂奔起来。 我只好冲着元捕头喊:“你去找找顾宝儿,告诉她这咏春膏千万不要用了!” 元捕头一看这种情况,立刻也大喊道:“好的!” 马车跑得太快,我这种姿势也是挺危险的。肖不修扯住我的衣襟,防止我掉下去。 等我回身看向他的时候,还是故意扑倒在他的怀里。“还是夫君香香暖暖的,舒服呀。” “肖小七,你在玩什么?”肖不修的表情真的很不善。 “破了案子嘛,开心一下。” “弄坏了我的脸,就开心了是吧?”他眯着眼睛看我,并且靠的很近。 说实话,现在他这个样子,没有了颜值,对于我来说,吸引力和危险性要小了很多,我还真的能够平心静气地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肖大人,谢谢你。” “嗯?”肖不修被我忽如其来的严肃惊讶到了。 “谢谢你一直保护我呀。”我摸了摸他的衣襟,“每一次你在我的身边的时候,我才会觉得特别安心,也才会这样瞎闹的。” 肖不修听了这句话,眼睛里忽然闪了闪。我又紧接着说道,“这一次的确是我做的有点过分了,让你的容貌受损。不过,看梁贵妃严重成那个样子了都能够很快就好了,相信你这脸也会很快好起来的。并且,我真的会帮你每天洗三次脸,洗澡也可以的。我就做你的婢女,我是认真的。” 肖不修有点想推开我,但是似乎又有些不忍心,手从揪着我的衣襟到环抱着我的腰,我们的姿势变得暧昧起来。 车厢里也很是狭小,我们就愈发靠近起来。我近到能够看清楚他脸上的红肿以及额头上冒出的汗。 我还真是第一次感觉不到肖不修带来的压迫和紧张感,仿佛这一切的煞气都被这张红肿的脸掩盖住了。 所以,我也有点不确定,现在在我眼前出现的是玉面修罗肖不修,还是本尊肖不修。或者说,本尊肖不修是什么样子的?是现在这样么? “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喊了我。 “我在呀。”我扯出一个笑容,应该也是挺好看的。因为我在他的眼眸中已经能够看到我的倒影了。 可是,他闭上了眼睛,脸上隐约能够看到一丝笑容。他轻声说道:“幸好你不是我的猫,而是人,是个会说话的人。” 嘿,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是猫呢?不过,我还真有点想挠人,大约是受了梁贵妃的传染。“路程慢慢,要不然咱们聊聊那只猫?”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肖不修又睁开了眼睛。 “回红光寺呀。” “你怎么知道?”肖不修的眼睛里有多了几分惊讶。 “这还不简单么?南厂现在名义上是陈志典的,自然你是不能回去的,那我也不能回南厂。我之前也和皇上说了,不回冷宫去。 那现在,我们两人能回哪里去?只有红光寺呀。再说了,我还拿着悟心大师的羊脂玉佛头呢,老厉害了!”一高兴,都扯出方言来了,肖不修又笑了。 “悟心大师去哪里了?”我也开始提问。 “不知。”他看起来不像是隐瞒。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我依稀记得之前我和承平公主去的那间庙宇的住持也叫做悟心,那人明显就是个骗子。可是,为什么要用悟心大师的法号呢?这事情能说明什么?” “什么?”肖不修也开始回忆起来。 “那个悟心是个假和尚。也不算假和尚,就是知道佛门之中的各种道道儿,把谎话编的还是挺圆全的。 比如,我们这个悟心大师也是三岁出家,四岁剃度,悟性超级高,发愿一生都要弘扬佛法。只是,他在更远的地方。或许,这也只是他骗人的手段而已。”我忽然有点不确定了,这两个悟心,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应该是假和尚曾经跟过悟心大师,知道不少关于大师的事情。” “这话怎么说?”我对于悟心大师的了解仅限于自幼出家,弘扬佛法,擅长医术。 “悟心大师的武功也很好,曾经跟着皇上征战过,并且看过杀戮的战场,也在沙场上做过法事念过经。 当初那些叛乱的战事,他都去过,做过法事。所以,有人认识他,冒充他,也都是可以说得通的。” “你是说,他也知道皇上和曹显之间的事情?”我有点紧张。 “肯定知道,只是他不说而已。”肖不修叹了口气,揽着我的手松了松,“那你可以坐好么?我这样说话也挺累的。” “我不累呀。”我还是挺享受贴着他的感觉的。 “肖小七!”肖不修又要吼我了。 “在的呀!”我小声地笑了,“好吧好吧,我贴一会总可以吧,好累啊。” 我坐在了他的身侧,靠着他的肩膀,舒舒服服地找个姿势,还是挺好的。 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肖不修特别无可奈何的叹息声。但是,我是他的肖小七嘛。 “这件事情皇上并没有和我说过,但是悟心大师是与皇上长谈之后走的。因此,这事情必然只有皇上知道。” 肖不修居然真的就和我说了起来,我也立刻老老实实地听着,没有动手动脚。“不过,我猜测这与西凉国有关。” “啥?”我愣了愣,怎么忽然冒出了西凉国,这一杆子有点远。 “有探子说,西凉国的军队有异动,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想,或许是皇上想让悟心大师以传播佛法的名义去西凉国走一走,看看有什么事情。就像是当初他们派摩诘大师以及那个商队过来是一个意思。” “不是商务往来,而是刺探情报?”这个事情我的确是能够理解的,只是没有想太多而已。 “那你觉得皇上为什么最终没有杀陈志典,仅仅是因为看重他的学识,翰林院的联名上书,或者就是看着他妹妹死得可怜?” “难道不是?” “在他的引导下,死得那个女人是西凉国的探子,是常年潜伏的探子。所以,陈志典还是立功了,并不是犯罪了。” “呃……”我很是无语,在国家大义面前,我的确格局小了,我仅仅是看到了眼前的那些爱恨情仇,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各种阴谋阳谋。 忽然出了冷汗,脑子里变得乱糟糟的。“那皇上把陈志典扶上了南厂都督的位置,很可能就是长期的,并且是要替代你的?” “难道不是?”肖不修居然学我的口气说话,“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我在大月国做南厂都督十几年,多少人记恨,多少人想杀了我。位高权重,仅仅是下面的人害怕么?” 听到他这句话,我的冷汗都已经流了下来,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皇上就是找了个借口,剥夺了肖不修南厂都督的职位,这个是早就安排好的,从陈志典杀人开始的那一天,一张大网就已经在慢慢编织开了。 可是,怎么会呢? “那怎么办?”我紧张地问他。 “还能怎么办?慢慢看着吧。”肖不修倒是很镇定,还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还真像是摸一只猫头一样。“你呀,聪明是聪明,就是年纪小,政治经验不足。” “我学我学,我立刻学起来。我保护你呀!”我很是信誓旦旦。 “你先把我的脸弄好了再说吧。我也是要靠脸吃饭的。”肖不修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我又愣了愣,这人自从脸肿了之后,八成脑子也不太灵光了,都开始跟我说要靠颜值的话了。 “其实吧,不做南厂都督也挺好的,这一天到晚的睡不了觉,还要到处乱跑,看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太累心了。如果真的不做的话,我养你好不好?我有钱的。” 我还是出自真心说这句话的,毕竟把一个前任南厂都督养在家里,可能也是挺有面子的事情。 “我很难养活的,很挑剔的。”肖不修居然靠近了我,低声说道。 “没事没事,我全部都能够满足。”这脸都肿成这样了,我居然还觉得他挺好看的,一定是被下了蛊。 “我打过你,打断过你的腿,给你下过药……你都不嫌弃么?”他靠的更近了一些。 “这个吧,也还好。不是都解释过了么,都是情有可原的,我都可以原谅的,我都已经原谅了呀。”我有点热。 “你真的很喜欢我么?”他的脸距离我已经不到一指头的距离了,我有点晕眩了。 “喜喜喜欢的。”我结巴了,并且闭上了眼睛。 咦,我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呢?我在期待什么? “肖小七。”他忽然喊了我。 “在。”我也是条件反射地回应他,并且睁开了眼睛。他怎么已经坐好了,并且闭上眼睛靠在车厢的板子上,还有那么一点点正在叹息的感觉。 “很多年前,皇后送给我一只猫,一只很小的猫,也许只有三四个月大的小猫,说要我好好照顾它,不管开心不开心,都可以和这只猫说说话。 那时候,我刚刚进宫,没有认识的人,整日里就在皇后的寝宫里闲着。也不算是闲着,一直在练功,很刻苦。” 他真的开始说关于肖小七那只猫的故事了。 “那只猫很粘人,粘到我练功的时候,它都要站在我的肩膀上,蹭我的脸。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这只猫对我很好,那我对它也会很好。后来,我坐了南厂都督的位置,影子是肖小二,肖小三是禁军里挑出来的,跟了我十多年。 你会问,怎么一直没有见过肖小四?总是看到肖小五肖小六? 肖小四也是禁军出身,但是死了,南厂的一次大行动中,就是去金功山剿灭那个百年土匪窝的时候,他为了护着我,被砍成了肉泥。没有人能够替代他的位置。所以,南厂永远不会有肖小四。” 我想起武僧四兄弟说起来的那段往事,又打了一个寒战。 看来,那个令这四兄弟都吓得腿软的征战,果然是相当惨烈。肖不修提起来的时候,也都是一脸的严肃和悲伤。 “按照与我认识的先后顺序,编排的南厂的人名。所以,肖小七,是第七个。” 我心里略略转了转,看来,这肖不修虽然是最先进了皇后那里,但是其实一直也都在准备着什么,并非只是做一名内侍。 “肖小八,肖小九,肖小十,十一,十二……除了那个肖十七,其他这些都在大月国的各地统领我南厂三十万侍卫和禁军,想要撼动我的地位,还真是挺难的。” 肖不修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他并不是在和我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在梳理自己的人马。 现在,我的汗更多了,衣服都有湿透的迹象。这事情有些诡异了,肖不修不一直是皇上的人么?怎么又被皇上搞了下来?那么,他是皇后的人么?看着也不像啊? “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又睁眼看着我。 “在在在,在的。”我立刻坐直了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很热么?”肖不修看着我,居然还伸手替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挺热的。”深春的夜晚,闷热的车厢,能不热么。虽然是美色不在,但肖不修的艳名还在呀,他在我心中的光圈一直都是有的。 “你刚才说要养我的?” “是的是的。”我立刻点头如捣蒜。 “但我有大一大家子人呢,这三十万人,你都养得起么?”他看着我,还挺认真的。 “这大约是多了点吧……”我额头上的汗岂能是擦一次就擦干净的,因为这汗都快成河流了,“我我我兜里也就一万多两吧。当然,我还可以让盐帮漕帮给我些银两的,凑一凑……也不是很够的……”我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底气,越发的小了。 “那我养你好不好?你不需要出门破案,就在南厂后宅里待着,就像我那只猫一样,每天只是晒晒太阳,开开心心地享受舒服的日子?”他的瑞凤眼里有一点点光,在黑暗的车厢里蛊惑着我的心。 第三百九十四、 那只叫肖小七的猫 第三百九十四、那只叫肖小七的猫 肖不修说要养我的时候,我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完全都是害怕。 这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我的手都在抖。为了不让他看出来,我赶紧揣着手,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桂花糕,感觉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我也挺贵的。”我抿了抿嘴,看着肖不修,“我要漂亮的衣服,要好看贵气的首饰,要吃好吃的,要一间大房子,要暖和的被窝,还有好多话本子……” “可以。”肖不修居然答应了。 “呃……”一时间,我有点混乱,不知道肖不修这是出自真心,还是逗我玩。 在我目前的认知范围内,肖不修可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肖大人,你是肖大人吧?” “嗯?”他的口气有点不乐意了。 “我就是确认一下。”我低眉顺目,但心里却在盘算,这肖不修怕不是吃错药了?毁了容,但不知道脑子也不清楚了吧? “你不是那只猫,你是肖小七,是会破案的肖小七。”肖不修幽幽地说道,“那只叫肖小七的猫已经死了,你应该知道的。” 这话说的口气,太吓人了。我都忍不住缩手缩脚起来,“哦……” “其实这猫也没有错。它大约两岁大的时候,我出门办事回来,心情非常不好。它却凑了上来,对我纠缠个不停。 我也是烦躁了,直接就把它丢到了墙角。等到晚上再回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没有听到它的叫声,就让肖小三和影子帮我去找。他们指给我已经在墙角的肖小七……” 肖不修太可怕了,居然用起了他南厂都督的阴阳怪气地口气说话,这一次吓得我真的全身都湿透了。 “是这猫不懂事……”我想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 “嘿嘿嘿……”肖不修居然笑了起来,我都有种想跳马车的冲动。“肖小七?” 他居然还敢喊这个名字,我都不知道他这是喊我,还是喊那只猫,只好特别小声的答应了一嗓子,“在的呀……” “我养你?”他又继续问道。 “别别别,还是我养您就好了。”此时此刻的我,特别客气,特别恭敬。 “所以?” “我养家糊口,您貌美如花,还是挺完美的吧。”我干笑着。 “肖小七!”他的声音有点大。 “在的在的。”我立刻回答。 “出去!”行了,肖不修急了,把我轰出去了。可是,这可是马车呀,外面有个驾车的肖小三,没有我的位置。 这不是明显要我下车,自己腿着回去么?不对呀,我说错什么了么? 他怎么就生气了?我不是答应要养他了么?刚才气氛不是还挺好的么?我还要给他洗脸洗澡呢?这到底怎么了? “大人呀,外面可黑了,我可是走不回去的。万一路上走丢了,您还得派人来找我,多不划算呀。 要不,您忍忍,我不说话。到了红光寺门口,我立刻下车,我立刻回去睡觉,不给您添乱,成不成?”我特别小心,特别狗腿,特别想哭了。 “你丢了,我为什么要找你?”肖不修也太气人了吧,今天是怎么了,一会这样,一会那样?他一个太监,又没有大姨妈,闹什么脾气呀?气得我都想揍他一顿了。 “为什么不找呀?不是每一次都找么?”我也有点生气了,还真是第一次在肖不修眼前发脾气,我之前就算是有脾气也隐藏得很好的,今天我也生气了。 “每一次都找么?”他又靠近了我一点点。 “是的呀,每一次都找。”我皱着眉头看着他,越发地生气。 这都什么和什么,我这么一心一意破案,费尽心力,还要讨好他,我何必呢? 眼瞅着三年之期夏天的时候就要到了,我干嘛要在这里受罪。 本来,我还想着为了肖不修的颜值忍一忍,但现在这个臭脾气,我一点都不想忍了。等我拿到李山许诺的剩下的五千两,我立刻就走,一点都不留恋。 其实,也不对呀,我现在手里其实有挺多钱的,都不太在乎那五千两了。那我干嘛要待在这里? 想到这里,我忽然愣住了。 在很早之前,我的手里就已经很有钱了。每一个案件破解之后,肖不修都会给我一万两赏银,皇上也会给我钱,还有那些苦主们,多多少少都会给我不少银子。 就算是之前的红姐,王富贵等人,皇上把他们最后的财产都给了我。 我的确也捐献出去多一半,肖不修又帮我收起来了一部分,但我自己的私房钱其实还是挺多的。那么,我干嘛还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我愣住了,真的愣住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肖不修忽然靠了过来,这次不是一点点,是根本没有缝隙。 他直接贴了过来,然后亲吻了我的唇,我那个还愣在那里,略略张着的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还继续张着嘴,他…… 不过,我被刚才的问题凝固在那里,直到肖不修的手垫在了我的后脖颈处,轻声问了一句:“怎么后背都湿了?有那么热么?” 我去,我这才反应过来,肖不修在亲我呀! 啊呀! 我的身子抖了抖,刚想动手推他,却发现我的两只手都被他的一只手控制着,这个姿势也挺难拿捏的。 我仰着头,忽然特别想笑。他大约是发觉了,才停了下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哦哦哦,袖子里的桂花糕掉了,怕是被您给压扁了……” 我的手又动了动,他也摸到了桂花糕……就剩下两小块了,真的被他给按扁了。 不过,这一次他可能真的生气了,直接拿起了两小块桂花糕塞到了我的嘴里,自己下车走了。 哎,我错了。 我可想承认错误了,但是嘴里塞着桂花糕,只能「嗯嗯嗯」了几声。 马车还在飞快地前行,肖小三一点都没有放慢速度,那肖不修可能一下子就跳了出去,走掉了。 我这个时候停车,追出去,也是很不现实的。我努力吃完了桂花糕,踏踏实实地躺在马车里,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亲我?居然亲我? 肖不修可能真的是因为抹了砒霜之后中毒了,这一点我很确定。 五更天才赶回了红光寺,和尚们都已经开始做早课了。武僧四兄弟赤着上半身正在练功,热汗淋淋的样子。我咽了咽口水问道:“熬粥了么?我得喝一碗稀点的,太渴了。” 肖小三看了我一眼,完全不搭理我,径直就走不见了。我一个人只好悻悻地揣着手往饭堂走过去,心里还在盘算着自己到底有多少钱,真的应该去把这些钱都归拢一下,找个合适的机会跑路了。 这一天天的,在他们的这些阴谋诡计之中,怕小命就要没有了。 喝完了稀粥,我打算去找梁贵妃说一下这个案子。结果,她已经离开了红光寺回宫了。据说是肖不修亲自护送她回宫,在我喝粥的时候走的。 我又愣了愣,这是什么路数? 我在红光寺里走了三圈,才排解开那些郁闷。看着熙熙攘攘地香客们又都开始求神拜佛,发愿许愿,信誓旦旦要如何如何的时候,我才觉得这是真实的人世间烟火,俗气得很。 净敕问我要不要把梁贵妃那间屋子收拾出来,我搬回去住? 我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反正悟心大师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住在他这里也挺舒服的。毕竟,肖不修还是要回那个院子的,我还是少惹他一点才好。 关好了门窗,我跟陈一陈二净敕武僧四兄弟说:“我要睡一会,天塌下来都不要叫我。吃饭的时候也可以不叫我。” 这几个人点点头,全都出去了,并且把房门带上了。 我什么都没想,只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下去,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有一只小猫,很小很小的一只猫,刚刚出生,毛都是湿漉漉的。 曹显问我:“小满,你太小了,养不了这个。这个给你的娘亲好不好?她养大一点了,你再养。” 彼时的我似乎还不太会说话,只是揪着小猫的毛毛,咿咿呀呀地不肯松手。 “小满,娘亲要走了,你也留给她一样玩具呀。”曹显还是很有耐心的,蹲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你娘亲一定会走的,爹每一次都会猜得特别准。你娘亲啊,总是不甘心,都是她娘亲闹的。 其实,她娘亲也是脑子有屎,搞什么一统天下呢?找个地方平躺有吃有喝多好。 你看看,她说她最爱你爹爹了,可是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就不能要咱们了。搞得好像我是叛贼一样,其实,这还不是她闹的么。” 我揪着小猫猫,根本不肯撒手,小猫疼得喵喵叫了起来。 “你就宠着她吧,迟早让你宠成一个傻子!”有个女人吼了一嗓子,吓得我立刻就松开了手,小猫猫掉在地上打了个滚,自己歪歪扭扭地要跑,被这个女人捡了起来。 我躲在曹显的背后,看到她抱着一件红色衣裙拖在地上,是大红色缂丝彩绘八团梅兰竹菊袷袍。 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个图案?因为实在是太好看了,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女人就问我:“小满,这衣服是女皇才可以穿的,你喜欢么?” 我可能是太小了,只是留了哈喇子在裙子上,气得这女人一把推开了我。 我坐在地上也没有哭,愣愣地看着她。她长得真美,神采飞扬的脸和这大红色也真的很相配,所以曹显才会这么喜欢她的,对不对? “你推她干嘛?她不过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你这破衣服谁稀罕啊?你母后死都死了,还闹腾什么!” 曹显也生气了,直接抄起了我,紧紧抱在怀里,柔声问道:“小满有没有摔到哪里?疼不疼呀?” 我还是瞅着那件红色的袍子,真的很美。 这女人忽然哭了出来,吼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然后,她就抱着袍子和我的小猫猫跑了。我伸着手,想要我那只小猫猫,看向曹显的时候,发现他在哭。 我又把手缩了回来,伸手去摸曹显的脸。他的脸暖暖的,看着我勉强笑了一下才说道:“还是小满最乖,最疼爹爹对不对?爹爹也最疼小满了,因为小满是爹爹最爱的孩子呀。” 我靠在他的身上,虽然有点臭臭的,但是胸膛很厚实,令人感到很安心。 不过,很快我就听到有人在喊叫,脚步声也变得非常混乱,还有人对曹显说:“有个和尚上来了,说是要找您说说话。如果您不见,他是不会走的。” “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能上来?你们怎么守卫的?”曹显的态度又恶劣起来。 “这和尚的武功很高,我们拦不住呀。”这声音挺熟的,但我看不到脸。 “幸好他不杀人,只是把我们都推开了,否则这一路过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见见见,都见。”曹显很是无奈,转身回到屋里,把我放在床上,又用被子堆了一个圆圈,防止我掉下去。 后来想了想,又在我身边放了一堆桂花糕,并且轻声说:“小满呀,爹爹去跟一个和尚说说话,你自己玩。要是饿了,就吃桂花糕。要是觉得累了,就睡觉。要是实在都没意思了,你就喊我,使劲的啊啊啊的喊我,知道不知道?” 我瞅着他那张好看且年轻的脸,忽然就笑了起来。还真是好看,和肖不修一样好看呢。 “肖小七!醒醒!” 咦,不应该是曹显在说话么?怎么声音却是肖不修的? 我直接伸手去摸那个人,这人也没有躲开。我发现我不能睁开眼睛,根本睁不开,只是凭借着本能去伸手。 这人的脸也是暖暖的,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按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大声地喊:“肖小七!醒醒!” 不对呀,我不是李小满么?是那个揪着小猫猫,看着红色袍子,是被曹显捧在掌心里,却被自己的娘亲嫌弃的李小满呀? 第三百九十五、讲故事吃饭饭 “肖小七!”肖不修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大声喊着我,这三个字震动着我全部的身心灵,心都抖了抖。 猛然就能够睁开眼睛了,他的那张俊脸就在我的眼前,白白净净,清清爽爽。“肖小七醒醒!” 肖不修的一只手揽着我的肩头,一只手在我的脸上擦着什么。 我哭了? 我自己动手擦了擦脸,发现满脸的泪水,基本上可以洗脸的节奏了。 肖不修想把我放平,我赶紧说道:“别别别,抱一下,躺着头晕。” 他的胳膊都抖了一下,才又把我抱稳了一些,我顺手就捞起了他的袖子把我的脸擦了个干净,缓了缓气息,问道:“咋了?我睡得好好的,干嘛叫声我?我不是说吃饭别叫我,天塌了都别叫我么?” “您再不行,我们的天就要塌了。”陈一的声音。 “别说吃饭了,脑袋都快没了。”陈二的声音。 净敕的声音还算正常,只是他说道:“肖大人就要把红光寺拆了。” 听了这些话,我立刻又精神了一些,身上也有了力气,直接自己坐了起来,“真的呀?发生了什么?” “你睡了三天三夜,怎么都叫不醒。”肖不修瞅着我,还是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梦魇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做梦了?我咋不知道?”我眨了眨眼睛,的确是满脸的泪水,是因为娘亲把红袍子和猫猫都带走了,我很伤心的。不能告诉肖不修,肖不修会笑话我的。 他又摸了摸我的脉搏,和我的颈项之处的汗水,才说道:“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等影子过来再看看。或许就是太劳累了,之前又好几天没睡,累着了。现在案子也破了,皇上又给了你赏赐,可以歇一歇,吃点好的。” “赏了啥?”我比较关心这个。 “赏了一套宫里御用的香脂膏。其实,还不如我单独给你配的好用。但这是皇上赏赐的,回头你要进宫谢恩去。” “哦。”我的脸垮得比较厉害,一点都没有掩饰。 “还赏了五千两,不过我替你做主已经捐给了红光寺,毕竟你在这里吃吃喝喝的,还是要给人家一些香烛钱的。” “呃……”肖不修太大方了,我有种一口气要倒不上来的憋闷感。 “你要是觉得还可以,就起来洗洗,换件衣服,我陪你吃点东西。毕竟这三天都没吃饭,你这是又要瘦了。”肖不修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算是温柔,听得我心里舒服了不少。 隔着屏风,陈二悄声对我说了这几日发生了什么,我也被吓了一跳。 那日我是清晨回来的,睡下之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他们也各自去休息了,可等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陈二忍不住进来看了看,发现我依然睡得很安稳,想着我可能也是太累了,所以就没叫醒我。 南厂,京畿府,禁军……这些人都在处理这次穆槿娘以及悟觉案子的后续。 毕竟牵扯的人也挺多的,很多贵女和官宦人家的妇人购买了咏春膏,脸上多多少少出了问题,这可是大事情,后宅不稳,这些大人们也是很焦虑的。 所以,陈志典琢磨了一下,就联合京畿府的人,把悟觉艳芳斋的销售记录翻找了出来,逐一排查这些购买了咏春膏的人,一个个通知她们不要再用了,并且从艳芳斋的账目里扒拉出一大笔钱作为赔偿费,双倍赔偿给这些人。 陈志典这一招的确是特别得人心,本身他又有才华,长相也不错,现在是南厂的代理都督,一下子整个人的形象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居然还有人说“就直接让陈志典做了南厂都督吧,肖不修那个阴阳怪气狠毒的妖孽之人,还是一直清修就好了。” 翻查账本的时候,有不少都是官宦大家的夫人们,所以陈志典居然还恭恭敬敬地一个个上门去收回咏春膏,送去赔偿费。 搞得这些女眷们一个个的感动得不得了,甚至有未婚的,立刻就想嫁给他了。 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年龄,以及他还有两个年幼的外甥和那堆有的没的命案。 肖不修在做什么? 他护送梁贵妃回了宫,难道不是他陪着影子,影子陪着梁贵妃回了宫? 反正是他把梁贵妃送回了宫,然后又去冷宫看了看,这才出来了。 半路又去了一趟南厂,拿了几件衣服,然后又去京城各大铺子给我买了一堆好吃的。 想着也没什么事情,就又去高秉文他爹家坐了坐,随便喝了几口酒,睡了一宿。 陈志典带着皇上给肖小七的赏赐找到他的时候,他刚好又准备喝酒,正往嘴里放酱牛肉。 陈志典忙忙叨叨地冲进来,把香脂膏和五千两丢给了肖不修,说道:“麻烦大人回红光寺的时候,给肖小七带过去,她一定很开心的。我这急着再去几家收一下咏春膏,这东西还是早一点收回来比较保险,万一有人用它做了别的事情,就不好了。” “那我就不强留你陪我喝一杯了。”肖不修其实连看都没看他。 “您喝您喝。”陈志典还是一如既往地很客气,“周不全他们几个,和小花兄妹我先留在南厂,也是要当做证人先搞一搞文书的,您也跟肖小七说一下哈。” “好。”肖不修自斟自饮起来,那股子妖孽的劲头又上来了,看得陈志典眼睛都有些发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才退了出来。 上马车之前,看了看这宅院的周围有不少商户和做小买卖的流动商贩,也是挺热闹的。 第三日,肖不修才从高家慢慢悠悠地走出来,轻衣简行,一辆马车,全是好吃的。 出门的时候,肖十七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拎着一个大食盒说道:“大人啊,这个鲜蘑鸡汤小馄饨可算是做好了,我包裹了,不会洒的。您到了红光寺让他们再把汤热一下。不过……这毕竟是荤腥之物,您要不让小七出来喝吧……” “嗯。”肖不修点点头,把食盒和其他食盒放在了一起,自己都已经没有地方坐了。 肖十七站在马车前面,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要不,就让小七回来吧,这么多吃的带过去,这是又要住一个月的架势么?回来多好呀,大家都会方便的。” “好。”肖不修言简意赅,不在多说话,直接上车回了红光寺。 刚走出来,就收到了陈一的密报,说是肖小七沉睡不醒,紧急救助。 肖不修就立刻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武僧四兄弟站在红光寺门口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肖小七大人回来之后就睡下了,第二日没醒,一点动静都没有。呼吸脉搏都很正常,就是不醒。 昨晚我们已经试图摇醒她,但是没有反应。所以昨晚我们守了一宿,觉得事情不太对,陈一就赶紧给您们传消息了。” 肖不修赶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晚饭时间了,他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泪流满面的我就是不醒,直接吼了我…… 好吧,我简单冲了个澡,这才换了干净的衣服转了出来。屋里很是闷热,看来夏天就要来了。 见我一点事情都没有,肖不修就把我拉出了红光寺。这下子我倒是惊讶了,他居然在红光寺外有一处大宅子,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是里面还真的很大。白墙灰瓦,干净整洁,连一点点的雕梁画栋都没有。 “大人,这是南厂的秘密基地?”我啧啧啧地转悠着,“我还真路过了,然后就以为是哪个村民的房子,完全没有想到啊。” “肖十七给你准备了不少吃食,但都是荤腥之物,实在不方便在红光寺食用。所以,你可以在这里吃完,然后回去继续睡觉。” 肖不修也没什么表情,跟着我在这里转哟。其实天都黑了下来,也已经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了。 “不能睡这里?”我摸了摸廊子里的木柱,看起来也是相当好的木料,应该挺贵的。 “这里闹鬼,你确定要住?”肖不修瞥了我一眼,一点都不亲切。 “什么鬼?女鬼就算了,要是男鬼,特别是英俊的男鬼,我可以考虑一下的。”我来了兴致,“话本子都是书生住在客栈里,然后有女鬼投怀送抱,成就了一段好事。然后,书生就高中了状元,娶了公主回家。女鬼就附身在公主的身上,两人就过起了幸福生活。” “你看的这都是什么鬼话?真应该把陈志典打一顿。”肖不修生气了。 我笑得还挺开心的,“不是陈志典写的,不知道谁写的,都是很旧的话本子了,特别好玩。还有那种女鬼,女狐狸精,都貌美得不行不行的,然后就一定都是和书生好,还弹曲子什么的。 对了,有一个特别厉害,是那个女鬼和书生好得要死要活的,书生就跑去找皇上,让皇上下旨去开启了某个公主的大墓,然后书生把自己的心头血洒在了公主的尸骨上。结果,公主活了过来,两个人就开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肖不修满脸都是黑线。 “是吧是吧,我就觉得特别奇怪,那按照话本子里说,那公主死了十多年了,可书生不过是二八年华,那等于说,公主的肉身早都烂掉了,就剩下白骨了。这要是活过来,难道不是一副排骨么?这两人怎么生活?难道吃点肉就能长出肉身了?”可能是我太过认真的思索了,肖不修居然暗暗远离了我半步。 “这种烂故事,你在哪里看到的?”估计肖不修是忍住了挠我的冲动,随口问了问。 “藏书阁吧。藏书阁里也有不少话本子的,就是特别破烂了,有些纸都碎成渣渣了,好多情节都连不上了。” 我又去摸了摸门上铜环,还真是低调的奢华贵气。肖不修的审美真的不错,可比宫里那些花里胡哨的的东西好看太多了。 “嗯,回头都烧了。”这人真讨厌,这话说的特别讨厌。我皱着眉头再也不想搭理他,直接进了厅堂吃饭饭。 吃完了饭,肖不修把宅子的钥匙给了我。“在红光寺不能随便瞎吃瞎喝,你若是想吃什么了,自己来这里,是做,还是让陈一陈二买过来吃,都可以。” “好啊好啊。”这把铜钥匙质量也不错,估计也挺贵的。我摸了摸,又摸了摸。 “你在冷宫里的银票和珠宝首饰衣服什么的,我都让人放到这里了。估计你一时半会也不想回冷宫去,在红光寺这么住着也不是个事情。所以,再过几日,你就从红光寺出来,住到这里好了。”肖不修居然露出了一副老父亲的亲切感。 “我的小衣下面的那个红色小衣里的布口袋也拿出来了?”我问道。 “嗯,拿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知道的?你翻我东西!”我有点炸毛,那个布口袋里是李山给我的五千两银票。 虽然我花了不少,但是还是藏得挺好的,连玉嬷嬷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我最最最私房钱。 “我是肖不修。”就这么一句轻描淡写,我完全被打败了。 “你!” “嗯,我是肖不修。”他这个样子还挺好看的,不过,他的脸好的真快,居然又恢复了貌美如花。 “大人呀,我帮您洗脸呀?”反正他知道这么多事情,我也不在乎了。我现在很想给他洗洗脸,洗洗澡也是可以的嘛。 “好。”他居然又答应了,还特别自然。 我一点都不困,睡了三天三夜的人,怎么可能困呢?我简直是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门,陈一陈二站在院子瞅着我,问道:“大人,做什么?” “打水打水,肖大人要洗澡。”我的表情又控制不住了。 “不过,我们刚才听到是洗脸吧?”陈二也真讨厌,干嘛说实话。 “洗脸么?不应该洗澡么?”我插着腰反问他。 “洗脸水准备得快一些,洗澡水就要慢一些了。”陈二特别老实地低下了头,“可以先洗洗脸的,然后再洗澡……” 咦,有道理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去去去,快去打洗脸水。” 表情实在不受控制了,我只好自己摸着自己的脸,防止嘴咧得太大,样子不好看了。 暗夜降临,这个院落倒是没有阴森恐怖的感觉,反而因为简单和一盏盏微黄的灯火显得很舒适。 不过,很奇怪的是,为什么肖不修没有带很多的侍卫守在这里?他一般出门的时候,都会有很多侍卫的? 就算是肖小三肖小五他们现在都跟着陈志典忙碌南厂的事务,但现在肖不修怎么有点「孤家寡人」的感觉? 或者,那些侍卫们都藏在暗处,我看不到? 对了,怎么影子也不在?还在梁贵妃那里么? 第三百九十六、半夜爬山这种事情真的不适合我 我端了一盆温水进去的时候,肖不修就这么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忽然就觉得有些尴尬了,笑着说:“你这脸好的真快,还是我最好看的肖大人呀。” “嗯。”他应了一声。 我拧了湿帕子,走到他的身边,“我要给你擦脸了呀。” “嗯。”他又应了一声,特别听话。 好吧,既然要做乖宝宝,就让我动手吧!我虽然不太温柔,但也是挺轻巧的,把他的脸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连耳朵都擦了擦。他就这么坐在那里,微微闭着双眼,呼吸平稳。 皮肤细腻,干净透亮。大月国的男人都会修眉毛和胡子。 所以,他的眉毛胡子都很干净整齐,鬓角也修正的很好看。唇下痣看起来很是性感……唔,好吧。 想了想,我又顺手擦了擦他的喉结,他略略咽了咽口水,我的心都不太能跳了。 给他洗完了脸,我居然热得不行了,顺道用这个帕子给自己擦了擦脸,问道:“大人呀,洗澡也是可以的,咱们有水……” “回去睡觉吧。”肖不修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扣子,站起了身,“我还给你买了不少吃食就放在后院了。等白日里,你自己翻检着吃吧。” “哦。”我又咽了咽口水,看着他,“大人不回红光寺了?” “不回。”肖不修看了我一眼,皱了眉头,“吃饱了就回去休息,睡不着就找话本子看看。你的身体也无大碍,思虑太多,一时放松才会这样的。” “是是是。”我立刻点头,“那我走了哈。” 虽然肖不修给了我这里的钥匙,但是还没有说要我住在这里,看来就是没到时候。 不过,他说了我可以来这里吃东西,所以也就不急于一时睡在这里。 更何况,我在红光寺清修的时间还差那么几天才满呢,我可不能落人口实,说我不好好奉旨行事。 再说了,这就是门对门的事,没关系,我明天再过来吃吃喝喝一下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还是挺高兴的。另外,还真的给肖不修洗了脸,一会儿我可以不洗手的,开心呀! 哼着小曲回了红光寺,净敕他们正在做法事。 灯火通明的红光寺看起来还挺辉煌的,我站在大雄宝殿外面看了看,这些和尚们都在哇啦哇啦地念经,应该是往生咒之类的。 净敕看见我回来了,就悄悄顺着墙根溜了过来,低声说道:“这是本寺的传统,每年谷雨之日都要做一场法事,悼念亡魂。” “啥?不应该是清明节么?”我掰了掰手指头,清明节都过去很多日子里,虽然红光寺也在那时做了几场法事,但似乎这大半夜的搞的法事更为私密,一个外人都没有。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来的时候,这里每到谷雨的夜里都会念往生咒,是一场只属于红光寺的大法事。 悟心大师说,就算是为了悼念自己的亲人,你们可以认认真真地念一场,真真正正地怀念心中的人。”净敕的声音更小了一些,而大殿里的佛经吟诵之声更大了一些。 我没敢上前去,因为念诵往生咒是很有讲究的事情,首先要清静三业,沐浴、漱口、至诚一心,燃香于佛前,长跪合掌,日夜念诵经文二十一遍。 这样做的话,不仅能够消除亡者业障,也为自己消除四重罪、五逆罪、十种恶业、及诽谤罪业等等,所求皆如愿,不被邪恶鬼神所迷惑。 在隅月庵的时候,真的看到有虔诚者日夜念诵经文,据说是持诵二十万遍,就会萌生智慧的苗芽;持诵三十万遍,能够亲眼见到阿弥陀佛。 谷雨时节,这一日念诵往生咒? 我心里突突跳了几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也没有抓到要领。 站在不太显眼的地方又听了一会儿经文,这里念诵的声音还是挺好听的,自有一种平静向上的心气,和隅月庵那种温婉的声音不相同。 眼睛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之后,我就在更不显眼的墙角处发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他们两人跪在那里,泪流满面。小一点的那个几乎是卷缩在地上,看起来很是伤心。 “小花和小鲁?”我低声问道。 陈一也看了一眼,才说道:“是的,这两孩子暂时住在红光寺了。” “为啥?”按道理说,京畿府的人应该把这孩子带走,一是作为证人要录口供的,二是作为孤儿收归京畿府管理,看着要如何安排这对兄妹两日后的生活。怎么会跑到红光寺里来? “那案子破了,他们的父亲也确认已经死了,这两个孩子无依无靠的大哭了一场。本来是跟着周不全去了京畿府,但说是趁人不注意就跑了出来。 这两个孩子也什么地方都不认识,就想着肖小七大人破了案子,应该找到小七大人磕个头的。前日来的,当时你正在沉睡中,我们就让寺里先给安排一下,暂时住了下来。” “给我磕什么头呀?还是应该好好规划一下日后的生活才对。” 我叹了口气,看着这两个瘦弱的孩子,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往后的日子可能就更难了。 “已经给周不全周大人传消息过去了,问问他怎么安排。”陈一陈二也是够忙的,到处传消息,联络各种各样的事情。 我瞅了瞅他们两个,“话说,你们陈字号的人都去哪里了?怎么感觉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了?还有一个楚字号的人呢? 我就见过一次楚不惊,他人呢?不是说在西凉国做暗探么? 有什么消息?再有,我每日里吃了什么,是谁传消息出去的? 我袖子里喜欢藏了桂花糕,又是谁告诉肖大人的?我刚刚给肖大人洗脸的时候,谁放了一朵茉莉花?” 话还没说完,这两人立刻就跪了下来,把我认错的那一套学得十乘十的像,“我错了,特别错了,哪里都错了。” 一时间都把我气乐了,看来真是够了。人家说,跟着谁久了,就像谁。 那这两人跟着我久了,把我这个承认错误的方法学会了。那我跟着肖不修久了,也学会了他的挑眉和冷哼,以及…… 忽然,我心里又跳了一下。肖不修今晚的样子很是反常,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肖小三在哪里?”我急急地问。 “跟着陈志典大人挨家挨户送赔偿款呢。”陈一回答道。 “影子呢?” “这个真不知道,这个一般我们都不知道的。”这两人终于又老实了一回。 “行,说说陈字号和楚不惊都在做什么?” “三十万南厂侍卫,分在大月国各地,尽忠职守,不敢懈怠。”这话说的,还特别义正言辞。 “小七大人,这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是吧,其实吧,我们是怕你不知道。就算是陈志典目前是南厂的代理都督。但实际上,您手里的玉簪才是南厂最终的印信,可以完全调动南厂三十万大军的。” “呃……”我又出汗了,刚才白洗香香了。 小花妹妹和小鲁哥哥看到了我,起身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然后跪在地上又大哭起来,搞得我心里也酸酸的。 不过,为了不打扰红光寺的法事活动,我让陈一陈二把这两个孩子拎到了悟心大师的房里,也是我住的地方,轻言说道:“别哭了,现在也算是报了仇,你们兄妹两家里还有什么人么?要不然,我找人送你们两回家去好不好?” 小鲁哥哥十三岁,已经算是少年了,脑子也清楚一些,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足足给我嗑了三个响头,才抬头说道:“家中早已经没有人了,年前我娘死了之后,爹爹就带我们出来了。我们那里的人大部分都出来了,春旱很厉害,没有收成,吃不上饭。所以,我们不会回去的。” 故土难离?大约也就是上一辈人才想做的事情。这些小孩子们哪里还懂的自己还拥有家乡呢? “那你带着妹妹如何讨生活呢?”我问道,顺手给了他们一些吃食。小花妹妹怯生生的接了过来,小口吃着。 “我要参军!我要进南厂。”小鲁哥哥很是坚决。 “南厂就别进来了,南厂的侍卫们大部分都是太监,你可不成,你们家就你这么一个男孩了以后还得传宗接代呢。我可不敢做主让你进来。”我心里嘿嘿笑着,可是不能璀璨大月国的花朵呀。 “不!我可以的!”小鲁哥哥居然很大声地说,“做太监,我也可以的。我要做一个像肖大人那样的大太监,又好看,又有本事!” 小花妹妹也不吃了,跟着一起使劲点点头,还说道:“肖大人最厉害了,我长大以后要嫁给肖大人!” 嘿,怎么回事?这孩子才见了肖不修多久,居然就想嫁给他? “不行,不可以,我不答应。”我特严肃,“你们两还小,不适合在南厂,过些年再说。还有,你们父亲的尸骨还是要送回家乡去安葬的,这个是必须的习俗,你们两人要一趟的。 我会让人陪着你们去一趟。对了,这个事情我再问问京畿府的大人,看看还有没有相关的政策,为你们两个争取一下。不过,要嫁给肖大人的,要进南厂做太监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这两个孩子被我的气势吓住了,有点不敢说话了。 我想了想,也不应该这样严厉,就又换了个和善的笑容,问道:“明日一早就去京畿府吧,把事情都顺一顺,尽快进行。” “不要。”小鲁哥哥居然还敢否定我的提议,“我爹身上有一个银锁链,至今没有找到。我觉得可能是掉在金功山里了,我要去找一找。” “啥?” “这银锁链是我家的传家宝,我爹很看重这个,说是以后要传给我的。我们一家五代单传,这个银锁链也传了五代,所以不能丢的。” 这个理由,我似乎拒绝不了啊。“哦,但这个东西很小吧?金功山这么大,你怎么着?再说了,你也不知道你爹上山的路线,如何能够发现呢?” “我要现在上山去!”小鲁弟弟居然是个牛脾气,很是执着。 “说是银锁链,只是说链子是银子做的,那个锁是一块到夜里才会发出光芒的玉石。所以,白日里可能是看不到,但黑夜里一定能够看得到的。我和我爹曾经把它扔在草丛里过,在夜里就能够看得到它在冒光……” 我觉得我是一个挺能说的人,结果我被这个小鲁哥哥说的哑口无言,也不是说相信,只是不能反驳而已。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心里盘算着还有多久要天亮,如果现在上山去,找到的机会有多少? 但是,如果真的是可以找到,就要赶紧找到,然后把这两个宝宝立刻送走,别留在红光寺的吃干饭,虽然人小饭量少,但我也养不起。 现在这里花的是我的银子,万一以后肖不修真的要我养他,我还是要攒攒钱的。 “走走走,赶紧走,我陪你们两一起找。”我站起了身,“不对,小花就留下来,小鲁带着我去找。” “大人啊!”小鲁哥哥还没说话,陈一陈二开始阻拦了。“这么晚了,进山太危险了。” “没事的,我可没听说这山里猛兽。再说了肖大人他们都去了好几次了,我去一下看看也挺好的。” 其实我也不想去的,但是我一个刚刚从三天三夜深睡中醒过来的人,根本就睡不着呀。 那么,还不如进山里转一圈,凑个热闹。总比放任两个小孩子瞎转悠,回头再出了事情,我心里会很不好受的。 可是吧,真的进了山我才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山里很黑,相反来说,星空之下,山里自然有一番没敢。只是这个爬山的事情,我很不在行,太累。 上山有路,不荒凉。 提着灯笼往山上走,虽然清冷了一点,但一切都好。小鲁哥哥曾经上过山,大致记得路线。 陈一陈二也跟着一起,多少我还是有些底气的。就是半夜爬山这种事情,我虽然不是第一次做,但也没有太多过。 金功山并不陡峭,有不少平缓的山坡。据说,这里是极佳的风水宝地,很多有钱人家喜欢把祖坟修建在山上。 后来,皇后下了一道懿旨,说是不能破坏这里的风景,要求以后都不许埋葬在这里。 话说,这事情也都是十多年前的懿旨了,现在又有人偷偷在山里修了坟墓,现在黑影重重的山里,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啊,我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小鲁哥哥忽然大喊起来,把我吓了一大跳。要知道,我们进山也走了老半天了,天都快亮了,还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第三百九十七、 红色木棺 第三百九十七、红色木棺 “若是天亮了,就不好找了。”小鲁哥哥很认真地说道,“我爹说,银锁链是我家的命,不能丢的。” 这孩子真是絮叨,我瞅了一眼,他其实也都没什么力气了,气喘吁吁地还在坚持。 “之前那个地形图你们看过么?这里距离山洞还有多远?”我问陈二。 “应该不远了。要不,我们先把灯笼吹灭,说不准就能够看到发亮的银锁链。”陈二建议道。 “好。”我同意,赶紧找到就下山去歇着了,这半夜爬山实在是太累了。天色就要亮了,下山去吃一顿好的,也是不错的。 不过,我觉得他们还是诓骗我的,真的是走得天都亮了,啥都没找到,也没看到山洞的影子。 想想人家肖不修去了三天三夜才回来,就我们这几个人能够爬半宿就到?完全不可能呀。 小鲁哥哥哭着说:“怎么办?找不到了,怎么办?” “咱们歇一会成么?”我干脆坐在了地上,完全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 陈一在附近走了走,说道:“有可能咱们走错了,在之前的一个岔道中走错了方向,所以现在反而距离那个山洞远了。” “小鲁摔下去的地方,应该是有三条路,我们走错了。”陈二也肯定道。 “那咱们也歇会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我现在特别想平躺一会,就是这地上实在是太脏了,我舍不得我的衣服。 “那我回去找找。”小鲁哥哥居然还有力气,真是佩服佩服。 “别呀,咱们一起出来的,还是要一起去找的。”我抓住了他,“歇会歇会。” “要不我过去看看,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带着小鲁,速度也快一些。”陈二说道,这明显是嫌弃我速度慢呀。 “成吧,要不,陈一也去,我慢慢往回走,你们快快去找一圈,我就在小鲁摔下去的地方等你们。一会太阳上来了,也就热了。”我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赶紧去。 陈一犹豫了一下,问我:“你可以么?” “你们快点不就成了?”我又摆了摆手,真是太啰嗦了。 “行吧。”陈一陈二架起小鲁哥哥,飞快地就不见了,看得我也是目瞪口呆的。所以说,刚才我们磨磨蹭蹭地上山,这两人是有多烦躁啊。 嘿嘿,一想到这里,我都忍不住烦躁起来。 幸好,山上很安静,四周连鸟都没有。 这里是一片平坦的山路,两旁都是一人多高的草丛,但还不繁茂。 只是很奇怪的是,这里越往前走,草木生长的越差,几乎是秃了的感觉。我琢磨着找个地方先方便一下,就往前走了走,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这的确是一条路,一条山间小路,有碎石铺路,两旁却没有草木。 如果仔细看看,这里的土中掺杂有细细的白色石灰粉末。这明显是有人工修造的痕迹。所以,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的? 我侧耳听了听,除了林间的风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清晨的山林之中,有露水,有鸟鸣。可是,这鸟鸣却在远处,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金功山里有大墓? 我心里惊了一下。 按照书本里的记载,这种现象就是大墓入口的位置,并且还是规格很高的墓穴。 什么人会葬在这里?我可是没有任何印象的。前朝的帝都不在这里,皇族坟墓也不在这里。本朝的帝陵也不在这里。那么,这是谁的? 若是大墓,总会又记载的。若是帝陵,总会有石碑和引路仙人石像。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条碎石路延伸向前,似乎是在一个山坡之下。 这里之所以能够被我发现,先是因为走错路,再加上前日应该下过一场大雨,才将本来就稀疏的草木冲刷得更少了。 我要不要等陈一陈二过来后,再一起去看看? 可是,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点纠结。 不过,我还没有自己下过墓穴,所以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兴奋。 又往前走了走,依然是一条碎石路,居然还挺长的。反正走起来也不太累,我决定继续走下去,看看到底前方是什么。 渐渐,我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声愈加沉重,因为天气也热了,我出了很多汗,有点眩晕。 可是,还应该再往前走走,谁知道前面到底是什么。我又坚持走了走,走了走,再走了走。 怎么这么远? 越发的晕了,我直接坐在路边喘气。 这里的荒草长得也很奇怪,都非常笔直地朝上生长,没有歪斜。 那说明这里的阳光很充足,前方也没有任何遮拦。金功山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我眯着眼睛继续往前方看着,但是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想了想,还是平躺一下吧。反正这身衣服回去也是要洗的。 闭上眼睛,均匀地喘着气,就听到肖不修在喊我:“肖小七!” 哎,他准是知道我半夜上山的事情,也跟着跑过来了。我本来还想着不让他知道,快去快回呢。这人最近很黏腻,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这里啦!”我喊道,并且坐了起来,瞅着他飞过来的方向。 他今日居然换了一袭白衫,头发也不是原来束上去的整齐发型,而是略略飘散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神仙下凡来玩的样子,表情里没有那种戾气,不过多了几分焦急的样子。 好看,嗯,真的好看。 今天这个造型,我必须给满分。 我很懒散地冲他挥挥手,“这里这里。” 他这轻功果然是厉害的,瞬间就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大吼道:“肖小七,你搞什么搞?大半夜上山,有意思么?陈一陈二呢?你一个人躺在这里做什么?受伤了么?” 他一遍吼,一遍把我从头到脚摸了一个遍,我居然还挺高兴的。等他都摸完了,我才说:“大人,你不走了吧?” “什么?”他忽然就松开了手,眼眸里全是震惊。 我叹了口气,伸手说道:“抱一下呗。” “做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是真的走,我绝对不拦着。但是呢,走之前,至少要抱抱我吧。你可还记得你说过每天都要抱抱我的。 后来你就食言了,距离我远远的。我就想着不会是我没有洗香香吧?但是,我发现肯定不是,因为你就是不想抱我的。” 我伸着双手,看着他,“既然你都要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走,要走到哪里去,但是吧,还是抱一下吧。” “肖小七……”肖不修居然害怕了,往后又退了一步。 “你弄了一车的吃的给我,又把那个灰不拉几的院子给了我,这不是明摆着要走么?就算是临时走一走,还是永远的走一走,这个时间应该都不会太短的,对不对?” 我往前走了一步,“你忘记了么?我是肖小七,是最会根据零碎的线索发现真相的?其实,我也可以装傻的,就直接承认你走了,根本就不要了,不保护肖小七了。 但是呀,既然你都找到这里来了,就证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那就抱一下呗。哦,亲一下也是可以的,我不嫌弃的。这一次,我好好亲,不发傻,好不好?” 哎,肖不修傻了,居然是个傻子。 他真的愣了半天,我只好直接贴了上去,抱住了他,使劲抱了抱。这人个子太高,我就不亲了。 还好,他紧紧地回抱住了我,就是有点太使劲了,我不太能喘气。 “好了好了,您是肖大人嘛,都是办大事情的人。我就先说重点了,我怀疑前面有座大墓。或者说,规格还挺高的墓穴,咱们去看看呗。” 肖不修的脸都抽搐了一下,估计也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我上山之前,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发现。“等等陈一陈二?” “不用吧,咱两快去快回。”我可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个墓穴的事情,因为这里总有那么一点点熟悉的感觉,似乎我是来过的。 但是,当时,我就是站在这个路边,傻乎乎地看着前方,没有再前行。而这一次,我身边有了肖不修,我还是有了那么一些些勇气的。 “好。”肖不修点点头,拉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太合适。所以就只是告诉他,我们上山的经过,以及依然没有找到那个银锁链。 肖不修说上山不止这一条路,回头应该让人带着悟觉过来走一遍,亲自认一认杀人现场,按照这个路线找,就有可能发现。 道理我懂,只是,我也想是试探一下肖不修会不会追过来。 我都不知道我居然也学会了算计,并且开始算计肖不修了。 我们手拉手地向前又走了很远,进入到金功山的腹地。应该说,我们走的是一条很不起眼的土路,隐隐的碎石才是引路的方向。重点是,这里反而是直插腹地,没有半点转圜,直接得令人会怀疑。 所以,才会有很多人选择是另外的路上山,不会选择这条路走。 这应该就是书里说过的概率,十乘十的人都会走的路,却不会是我走的路。 路的尽头是一块无字碑,镶嵌进了一个山包之中。上面什么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就算是岁月风雨侵袭之后,也是一个字都没有。 “你可知道这里是谁?”我问肖不修,毕竟他是南厂都督。 “不知。”他摸着无字碑,“不曾听过金功山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就进去看看。”都走到这里了,我可不想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回去。 所以,我也伸手摸了摸这个石碑,左左右右都抠了一遍。 “那些盗墓的不都是这样,肯定有机关的,到处按一按,说不准就打开了什么门的。” 我就这么瞎按着,果然真的无字碑侧身自己开了…… 肖不修很无语地看着我,我也没什么话说了。 其实,什么大墓,根本也就是在山包里挖了个大洞,四处搞了一搞,抹上了石灰,让整个大洞里显得干燥一些。 并且还用了几个大木头把山洞的顶部都支架好,估计也是为了让墓穴更牢固一些,不会因为洪水,地震,或者什么其他的地质灾害什么的给毁掉。 肖不修拿着火折子点亮这里的时候,倒是真的吓了我一大跳。主要是这里太不符合常规了,简直是违背了风俗习惯。 大月国有一本《礼记•檀弓上》中写道:“有虞氏瓦棺,夏后氏堲周。”也就是说,在墓葬仪式,一脉相承,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棺椁制度,始于商周,等级严明,构造复杂。不同阶段,形式各异,多为木制黑色,少有红色,寓意喜丧。 红色本来有着喜庆热闹的含义,代表着红红火火。从古至今,人们结婚或是过年的时候都会布置很多红色的东西,像春联、喜字、红包等等。 而在葬礼中,一般以白色为主,棺材则大多以黑色为主。 如果将象征喜庆的红色运用到葬礼中,就会显得格格不入,非常惹眼,甚至有一种瘆人的感觉。 这里,这个墓穴里,正中央就放了一口巨大的红色的棺椁。 肖不修怕这墓穴里有什么机关,还小心翼翼地扔了扔石头子什么的,不过,也没有任何异状。他就将我拦在身后,举着火折子走近了这口巨大的棺椁。 近处看,棺椁上面有一支金色飞舞的凤凰,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棺椁的红色应该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掉了颜色,虽然很突兀,但也没有那么可怕。 并且确定了没有机关,没有毒物,没有盗墓小说里一切奇奇怪怪的陷阱和所谓的虫子之外,我决定把棺椁打开瞅瞅。 “为什么?”肖不修问我。 “都到这里了,怎么也要知道这里面躺的是谁吧?是男是女?什么身份?是不是有什么故事?”我可不想白来一趟。 “你就不怕么?”他问我。 “怕啥?死人?鬼?妖怪?神仙?”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世间,以上这些都不是可怕的,只有活人最可怕,因为他们会杀活人。” 第三百九十八、 这两人都挺怂的 第三百九十八、这两人都挺怂的 大墓里只有这一个拱顶,拱顶下方就是这口巨大的,且红色的棺椁。 我们进来的时候,已经将四周的油灯点亮了,因此倒不显得昏暗。 反而是很正常的光线,至少我能够看得到肖不修脸上略略地紧张感。 这个和盗墓小说里写不一样啊。 我有那么一点点失望,想伸手去摸摸棺椁,但是肖不修吼住了我。 可能也是刚才我说的话,让他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所以,他的表情还是挺不好看的。 “这里很诡异,为什么只有一个主墓室,连墓道都没有?”肖不修问道。 “啥?”我看了看四周,“我们刚才推门进来,走了也有五六米吧,那个不就是墓道么?” “墓道这么短?看这个棺椁的规制还是很高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墓穴?”肖不修围着这个红色棺木转了一圈。 “还小?应该多大?”我一脸的困惑,“这就挺大了呀,这个棺椁搞这么大一个,运过来应该都挺费劲的。再说了,如果是没有记载的,就证明他们必然是偷偷摸摸安葬在这里的。 那要是再找很多人修建陵墓,大张旗鼓地干活,岂不是太惹人注目了?那又必定会有记载呀?” “也许,只是口口相传,并无记载?” “大人呀,您看看哪个大墓穴会没有个记载呢?就算是口口相传,这附近的村子或者山的名字也会透露出一些端倪的。 比如,皇陵那边的几个村子,基本上不都叫做守望村、碑石村、护陵村……基本上都是相关的,那这里呢?这附近可啥都没有吧。” 我说的多有道理,肖不修也只得点了点头。不过,他又围着这个大棺椁转了一圈,才拿出了自己的软剑尝试着看看哪里有缝隙。“如此巨大的棺椁,的确是很令人奇怪的。” “所以,您听说什么传闻?”我看肖不修的那个表情,总觉得有些不一样,有那么一点点兴奋,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确定。 我揣手动作已经变成了习惯性动作,但出来太匆忙了,袖子里什么都没有,不禁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或许,我是说,或许,就这就是皇上要找的古墓。”肖不修的语气里有不确定性,但对于我来说,却也是个惊雷。 当初李山被贬官职的时候,告诉皇上他去找曹显,找古墓,找宝藏,为期三年。所以,才把自己的女儿押在了皇宫里。 这个借口的确是太烂了,烂到我都不能相信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可是,偏偏越来越多的事情的走向变得非常奇怪。曹显的确是在找什么,并且我也一直想不通的是曹显为什么能组织一支军队造反,那经费是从哪里来的?可别以为乌合之众就能够搞那么大动静。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钱的。 现在,梳理一下的问题。 曹显为什么造反? 曹显造反的经费哪里来的? 传闻说曹显挖开了一座宝藏,得到了不少金银财宝,因此他有钱造反。 那曹显绝对是缺心眼。 有了金银财宝,为什么要造反?拿着大金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平躺,不好么? 再有,大家都在说宝藏,古墓,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那么,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一定要得到么? 问题复杂,又不复杂。 所以,我直接问肖不修,“古墓里到底有什么?” “一统天下的金印。”肖不修站在棺椁的前面,已经伸手开始摸起来。 “你应该知道的,在几百年前,这天下是统一的,称为寰宇帝国。后来分裂成为了大月国、西凉国、北固国和东倭国。 寰宇帝国有强大的军队和完善的制度,令百姓富足,安居乐业。 可是,后来的统治者沉溺享乐,令百姓不满,经过了漫长的战争之后,才分裂出来四个国家。但是,关于寰宇帝国金印的下落,大家都没有找到过。” “呃……”敢情闹了半天,大家找的是这个东西,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金印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咱们自己铸一个都成,我来出金子。” “肖小七!”肖不修横了我一眼,“帝王总希望自己名正言顺,甚至若是有一统江山的想法时,也希望能够拿到所谓能够号令天下的印信,才觉得自己特别正义。” “你说皇上要一统天下?”我略略有点吃惊,这看起来他比我要勤劳一些,但是也属于没啥作为的人吧。 就看他对待梁贵妃,曹贵妃,以及最爱的皇后的样子,就真的让人觉得这皇上也就是个富贵人而已。 “怕是有人想啊。”肖不修这话说的,让人有点猜不出来。 “反正我不想。”我走到了他的身边,也伸手摸了摸。这个大红的棺椁都有裂纹了,不过质量好,裂纹只能让它看起来更神秘。“搞一个红色的,难道是要结婚?” “呃……”肖不修连看都不想看我,“其实,当时曹显就打着要统一天下的旗号反叛的,他说他要成为贤明的帝国之主。” “他怕不是精神不正常吧。”我几乎就是脱口而出,但又想了想,按照我的记忆,这人应该没有这种野心,吃喝玩乐,他也没少干。 所以,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曹显是找到过一个前朝留下的宝藏,里面有不少金银财宝,不过因为反叛的缘故,也花的七七八八,应该不剩什么了。” 肖不修说道,“他反叛后,一直拿不出这块金印,所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他……什么人?” 肖不修一把就扯着我藏在了棺椁后面,墓道的入口已经出现了一道人影,他应该听到了我们的交谈,居然还想加入谈话,直接问道:“他怎么着?” 这人一出现,我就愣住了。 怎么是曹显? “叶叔叔?”我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毕竟我也不敢当着肖不修的面喊他做曹显或者爹爹,他应该也不知道我大致想起了他是谁。现在这种情况,装傻我最在行。 曹显看了我一眼,又看到肖不修紧紧拉着我的样子,说话之前,先「哼」了声,才说道:“进来这么久,也不出去,你知道我多着急么?” “哦,可我咋知道您在外面?我也不知道您一直跟着我呀。”我特别有道理的。 “嘿,我这好心好意进来看看,你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么?” 曹显这身材还真是好,身手也很赞,几步就走到了我们面前。 要不是肖不修扯着我,估计他也会过来扯着我的。“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迷路了,就溜达过来了。”我说的是实话。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来过?”他问道。 我说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刚才的那条路。但是,也是没什么印象的,所以就干脆摇了摇头。 他又皱了眉,说道:“当初我带着你从京城出来,在这里溜达,你非要上茅厕,我就想着找个背风的地方好了。结果就走到了这条小路上,我让你自己拉一拉,我在周围看看情况。 结果,我还没走一里路,就听你狼哭鬼嚎地喊我,吓得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等我跑回来一看你说没带厕纸……” 我也一脸的黑线看着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肖不修本来是紧紧拉着我的,现在的力道都小了一点,并且我居然感觉得到他在笑。 “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把帕子都掏出来了给你用的。然后你又哭着说饿了,要去吃包子。我当时就特别想扔了你,人家都说姑娘好养活,怎么你这么费劲?”曹显看我的表情,像是看一个小宝宝的样子,又嫌弃又亲切。 “你还不是最后扔了我……”我用特别小声说了一句,也不确定曹显有没有听到。 不过,他的注意力似乎都已经放到了这口红色的棺椁上,还转了一圈。 肖不修的状态还是有些戒备,虽然他也知道这人没有敌意,也救过他,但就他那种性子,怀疑一切,真是不好。 “刚才你说什么?曹显拿不出金印,还有什么?”他瞅着肖不修,一点都没把当做厉害的人物看待。 肖不修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气场比他足的人,愣了一下才说道:“曹显优柔寡断,在胜势之下反而退兵,恐也不过是个思虑过重,儿女情长之辈。” 这种评论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肖不修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虽然我当时可能就在现场,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嘿嘿,你倒是敢说。可你知道曹显为了不再伤害百姓,才决定退兵的。”曹显本尊开始为自己辩解了。 我悄悄扯了扯肖不修,示意他别那么多话,但肖不修估计就想说说话,还挺尖酸刻薄的。 “那是曹显的想法,他可知百姓如何想?一统天下是多么宏伟的大业,他应该也是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实现,最后怂了。” 这话说的,我都想捂住肖不修的嘴了。曹显的武功可比他强,可别在这里打起来。 地方太小,容易误伤我。“哎呀,随便啦,不是都过去的事情了,管那么多干嘛。”我和稀泥,也不太擅长。 曹显看了看肖不修,倒是没有说话。又看了看我,以及这口大红棺椁,才幽幽地说道:“这怕就是命吧。” “对对对,都是命运的安排。”我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肖不修也「哼」了一声,看起来是没说痛快。 “好啦,有话呢,就出去说,在这里多别扭呀。万一有啥危险呢,咱们不要耽搁太久,好不好呀?” “所以,现在要如何?”曹显问道。 “我是想知道这个墓主人是谁,干嘛葬在这里?并且,搞这么一个大红色,很是诡异。”我赶紧说道,又指了指这个棺椁,“打开它,瞅瞅。万一有金银财宝什么的,捡两样值钱的拿出去卖掉,这样我就能够买个大院子平躺晒太阳了!” “李小满!” “肖小七!” 这两人居然同时吼我,难道我说错了? “挖人墓穴,岂非正人君子?”肖不修率先说道。 “我不是君子呀?”我甩了甩肖不修的手,“我也不太正,你是知道的。” “那也不可挖这么奇怪的墓穴,万一有危险呢?”曹显说道。 “这有啥危险的?人家就是个无字碑,也没有奇奇怪怪的墓道和机关,特别堂堂正正地埋在这里。并且,这不是很明显就是让后人进来找东西么?” “什么?”这两人又同时发声。 “你们大约想太复杂了吧,哪里有什么机关和鬼魅?这个墓穴从入口就是很简单的一条路通到底,根本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能就是年月久了,才会被雨水或者是树木遮盖住了。再说了,这无字碑可能也是不想说明太多事情,省的路过的人惦记。 一般来说,好人没事也不会来这里闲逛。那么,能来的,一种是上山祭祀的人,一种是迷路的人。这两种人也不会随随便便进人家的墓穴里乱逛。”我还是要给这两个人解释一下,思想复杂,也会把别人想复杂的。 “道理也对。”曹显点了点头,“可是搞成这个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其实,大部分百姓的墓穴不都是这个样子么?大月国的墓葬基本上都是找个山坡,掏个洞穴,搞一搞内部的加固,然后把棺椁推进去。 再放一些墓主人生前用过的东西,喜欢的物品之类的。然后再立碑,放些贡品,逢年过节后人来转转,年月久了,被人遗忘了,没有人来拔坟头草了,这地方就此荒凉败落,终究就是尘归尘,土归土,灰飞烟灭了。” 我这话说的,其实挺平常的,曹显却忽然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我说了特别不一样的话似的,嘴唇还动了动。 “所以呢?”肖不修又问道。 “所以呀,它这个棺椁搞这么大,肯定就是挖了大洞,相对来说,所有的尺寸都大一些而已。 其实,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是这里的油灯。肖大人,咱两进来的时候就是您的火折子,后来看到这里有油灯,您不是飞过去把油灯都点亮了么。 当时我就在想,这人怕不是就是为了后人要来,才搞这么多油灯的吧,并且油灯虽然凝固了,但依然能着。 或许,它也不能确定是多久之后有人来看它,所以就多搞一点油,等着后人来点灯瞅瞅它。” 我说的也很正常吧,结果,肖不修那张好看的脸又抽搐了一下。 哎,这两人都挺怂的。 第三百九十九、 又是那件大红色缂丝彩绘八团梅兰竹菊袷袍 第三百九十九、又是那件大红色缂丝彩绘八团梅兰竹菊袷袍 墓穴规格整齐,并没有特别之处。这就是我给出的结论。 这两人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机关,甚至连个耗子都没有。 既然如此,我就怂恿他们两个人使把子力气,把棺椁的盖子打开看看。 毕竟这么大的棺椁,肖不修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小的,有了曹显就不一样了,这人也是力量型的。 我瞅着这两人研究了一圈棺椁,也没琢磨出所以然。不过,还是肖不修厉害,直接用他的软剑豁开了一道缝隙,然后和曹显两个人使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这个棺椁的盖子打开了。 啧啧啧,在这个时候,男人还是有用的。 等到尘土落定,肖不修率先走过去看个究竟,曹显也走了过去。 但这两个人都愣住了,没说话,又看了看。我还是比较小心的,捂住了口鼻,走了过去。 如果说这人走死了百年,里面应该就是白骨了,看不看也没啥重要的。我的重点是要放在它身边的东西上,这样才能够大致判断出这人的身份。 不过,一走过去,我也愣住了。 到还不是白骨,但就是面容黑乎乎的,五官基本上也都塌陷了。 干尸? 唔,这个地方看来倒是很干燥的,有着可能。 不过,这华丽的袍子实在是太华丽了,华丽到我基本上都不能呼吸了。因为这个是娘亲抱走的那件大红色缂丝彩绘八团梅兰竹菊袷袍! 当然,不能说是完全一样,这件真是破旧了,有些地方都出现大窟窿了。 可是啊,这也是能看出来的。我打赌曹显早就看出来,因为他一直发愣,就这么瞅着这具女尸。 肖不修拉着我轻声道:“小心有毒。” “哦哦哦。”我赶紧答应着,看着他开始用剑挑起了红色袍子的衣角,结果里面还有一层。 他只好又挑起一层,二层,三层……整整十一层。我记得在大月国的墓葬礼仪之中,十一层衣可是帝王的待遇。所以,眼前这个女人是帝王? 没听说大月国有女王呀? 我看着肖不修,肖不修面容严肃地看着这具女尸。 我又看了看曹显,他一直看着这件大红色缂丝彩绘八团梅兰竹菊袷袍发呆。 他肯定以为我已经不记得这件衣服了。当然,要不是我做了个悠长的梦,我也不会记得会有这样一件事情。 我站在肖不修的侧后方,又看了看棺椁里面,其实还是挺金灿灿的,很多金饰陪葬物。仔细看看也是挺精美的,样式旧了一些,不过都挺贵的。 “翻翻有什么印信之类的东西?”我小声问道。 肖不修「嗯」了一声,就又看了看棺椁里的东西。首饰偏多,基本上都是金子做的。“你想要哪一件?” 我发现吧,这个时候,肖不修还真是挺大方的,还让我挑。我可不敢要这种首饰,这太吓人了,我必然会做噩梦的。 “别别别,大人,咱们瞅瞅就成了。你要是看到什么大金块,大金元宝什么给我来一块,回头我把它融了,能够重新做个首饰。现在这个,我必然是不行的。” 肖不修居然笑了一下,才又挑了挑这女尸的衣服,我则低声说道:“对不住啊,也不知道你是谁,挺贸然地就来了。我们也不是盗墓的,也没有恶意。当然,我们也就是好奇而已。 还有哦,等我出去了,我会在红光寺给你上个香什么的,所以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才能给你立个牌位啥的。无字碑那种,我可是看不懂的。还有还有,你有啥想让我知道的么?要不要给个提示?” “李小满,别闹!”曹显吼了我一句,“这人怕是百年前的君主。” “就那个什么寰宇帝国的?”我小心地质疑,“都君主了,不至于埋这里吧?那就真是有大故事了,我可破不了了。” “应该不能,附近没有任何关于大墓的记载。大月国建国百年,也未曾听说过有这样的女王。” 肖不修特别理智,他挑出了一个金元宝样子的大金子,用帕子擦了擦。 又仔细看了看,才递给我,“这个看起来还不错,下面有字,但看不清楚,等出去再仔细看看。” 我拿着金元宝掂了掂,还挺沉的,应该是值钱了。 就在我打算再仔细看看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女尸本来鼓鼓的身体忽然开始流黑水,然后很快就塌陷下去,然后整个棺椁都被这滩黑水淹没了。 “走,带着小满快走!”曹显反应超级快,立刻就推了我一把。 肖不修也以极快地速度扯着我跑出了墓道,跑到了外面。曹显也没有太慢,随后就从无字碑里挤了出来。 我们三个又跑的远了一点点,面面相觑。 而就在这个时候,能够闻到一股火烧的味道,很快就看到无字碑里有黑烟飘了出来。 “着火了?”我问道。 “走,我们再远一点。”曹显扯着我往出走,肖不修也扯着我,搞得我很狼狈。 走出很远才停了下来,但明显那里已经燃烧起了大火,我问道:“那黑水是啥?” “可能是水银。古时候,很多人为了让尸体不腐烂,就在里面灌注了水银,然后将棺椁封闭在没有空气的墓穴里。 可能是刚才我们进去,带进去了空气,又翻检了她的尸身,所以才会让水银流出来,腐蚀了整个棺椁。那地方也不大,有可能就带倒了油灯,引燃了大火……”曹显推测道。 这个答案我是认可的,大致也是没有其他想法的。 “我回头还是在红光寺给她搞个无字牌位吧,这给人家烧了,虽然不是我们主动干的,但是吧,还是立一个吧。”我问肖不修,肖不修点了点头。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脸,肩膀,腰身……低声问:“没受伤吧?” “没有。”我呲牙笑了一下,可随后我就笑不出来了。曹显直接就出了手,和肖不修打了起来。怎么搞的,打什么架啊? 这两人打得还挺激烈的,瞅着怎么都有点玩命的意思。我特别乖地躲在了一棵小树的后面,瞅着他们两人。 按道理说,这两人之前也交过手,也都认识,也都很平和相处过。但现在怎么忽然又打起来了? 并且,好像是曹显先动的手。 我本来想喊一喊,劝劝架的,但是又不知道该劝谁。 不过,肖不修喊了我一声,“肖小七,去找陈一陈二,他们在路口找你呢。” “哦哦哦,大人啊,可以不打了么?”我的声音也挺大的。 “不成!”肖不修分心和我说话,结果被曹显的一掌打了个趔趄。 “别打了,搞什么呀?”我皱着眉,“说说缘由,让我也听听呀!” “李小满,你少管!”曹显吼我。 “肖小七,你知道这人是谁么?”肖不修问我。 “不知道。”我可不能说。 肖不修的招数更加凌厉起来,我都有点看不太清楚了。“他是曹显,是叛贼曹显!” “啊!”我觉得我的反应还是挺真实的,毕竟肖不修是怎么知道这人就是曹显的? 曹显倒是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肖不修,有事情找我,不要欺负我家小满。” “你确定这是你家小满?”肖不修问道。 “这么一个傻子,能不是么?”曹显这话说的,也真的挺气人的。 这两人打得还是挺酷炫的,虽然我看不懂,但我觉得他们都很厉害呀。 “谁是傻子?你才是傻子!”我直接吼了出来,“别打了,要不然就打得远一点,别在我眼前打,看着闹心。” “好。”这两人出奇地一致,几个起落,轻功飘飘地走了。 “呃……”我的确是傻眼了,从他两莫名其妙地打起来,说不到几句话就不见了,我大约是看了个寂寞。 我站了一会,侧耳听了听,也什么都没有听到。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墓穴还在冒黑烟,说不准会引起附近的山火。不过,那里又没有太多的树木,应该也不会着大火。 实在是太乱了,我有点头疼。 想了想,还是去找陈一陈二吧。他们两人估计也快急死了,我这也是消失了大半天了,估计现在晌午饭的时间都过了,我再吃上饭,都要后半夜了。 我不瘦,谁瘦? 依稀按照之前的路走回去,真的是又走了好久好久,走得我一点都不想再走了,才看到小鲁一个人坐在地上打瞌睡,身边没有人。 看看这个位置,应该就是他说的他掉下去的那个斜坡之上,终于,我走了回来。 “啊!小七大人!你终于回来了!”小鲁听到了我的脚步,立刻就站了起来,冲我大喊道,“我们找了你好久!” “是是是,别这么大声,你家大人听得见。”我喘着气,扶着一棵树弯下了腰,实在是累死我了。 “陈大哥!陈二哥!小七大人在这里!快来呀!”小鲁这嗓门,吼得我耳朵都快破了。他还上蹿下跳地到处喊,山里都有了回音。 很快,特别快,山里就响起了哨声,这分明就是南厂的哨声,然后又是特别快地赶过来不少南厂的侍卫,我一瞅就乐了,都是肖不修的亲随侍卫,这六个人动作是真心快,比我的陈一陈二快。 “肖大人跟一个人打架去了,往那边去了。”我指了指方向,“你们去帮个忙吧。” “不了。小七大人,肖大人让我们六个人跟着您的,无论您走到哪里,都跟着,不可以离开。” 肖不修的亲随侍卫是从编号二十一开始的,一般是十二个人一组,他居然把第一组的六个人给了我,也就是肖二十一到肖二十六,都是人高马大的武功高手。 现在说话的是肖二十一,这满脸的严肃,虽然之前也都是很熟悉的,但忽然就这样归了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那二十七他们跟着肖大人?”我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道。”肖二十一毕恭毕敬,一脸认真。陈一陈二过来的时候都愣住了,悄声问我:“啥情况?” “我哪里知道?你们两的消息都比我灵通,好不好?”我特别想翻白眼,这两个人按道理也是陈字号的精锐,结果自从跟了我之后,越发地笨了。 “算了算了,我也不问了。跟着我吧!还有,小鲁啊,你那个银锁链找到没有?”我怯生生凑过来的小鲁,这时候他倒是胆子小了许多。 “刚才遇到了肖大人,肖大人说十二具尸体里,有一具可能是我爹,因为那人的兜里有东西,但他当时没有仔细看。 所以,大人说让我下山回京畿府看看,如果不是的话,就再听您的安排。比如安排悟觉上山,走一下路线,我们跟着走一圈。” “哦。要是有,就再好不过了。咱们出来这么久了,也赶紧回去吧。”我率先一步就下山回红光寺了。 陈一说,他们和我分散之后就着急到处找我。后来就遇到了肖大人。 根据肖二十一的说法,肖不修一早到红光寺的饭堂,看到没有我。听到净敕说我半夜上了金功山,就一脸黑地立刻上山来了。 啧啧啧,我就猜嘛,这人还是很在乎我的。 现在好了,我身边的侍卫忽然壮大了很多,陈一陈二,肖不修六侍卫,净敕以及武僧四兄弟。 咦,十三太保,有没有?什么话本子来着?看书太多,容易混淆,回南厂问问陈志典去。 风平浪静过了七天,陈志典过来找我,说清修时间到了,我可以随时离开红光寺了; 第二,他问肖不修在哪里?皇上要给他下圣旨; 第三,案子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事实证据都很清楚,皇上很快就要判处悟觉极刑,京城那些购买了咏春膏的女子因为得到了赔偿,还得到了陈志典大人的亲自上门安抚,都表示情绪稳定,愿意听南厂的统一安排; 第四,他和皇上都要问问之前金功山的山火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忽然灭掉了? 第五,顾宝儿已经回来了,并且是跟着元捕头回来了。并且,这两人的之间一定有事情! 第四百、罢黜肖不修 陈志典的表情不太像以前那样随和亲切,除了疲惫感之外,有了更多的严厉。 我暗暗提醒了一下自己,这人现在是南厂的代理都督,已经不是原来的翰林院编修了,职位和实权都是有的。 不过,我也暗暗捏了捏藏在袖子里肖不修给我的玉簪,想着之前他们告诉我的我是可以调动三十万南厂侍卫的事情。 “还是陈大人厉害,那些女眷很是不好对付吧?”我笑嘻嘻地挑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还拿出了自己的珍藏话梅饼子递给他。 这人看了我依然,也是笑容满面,还示意我再倒杯茶过来,“这东西太甜,我可得多喝点茶。” “没问题!让他们都去烧水,您要是洗脸洗澡什么的,我这里也是可以的。”我依旧笑得很灿烂。 陈志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说道:“你是不是也这么对付肖不修的?” “不能不能不能,我对肖大人,和对您陈大人是不一样的。”看来这陈志典要挑事啊。 “肖大人那瞪一下眼睛,谁敢说话啊。还是您最亲切,看着就令人感觉是春风化雨心情舒畅。” 这马屁拍的,我自己都恶心。但是,我已经从他的话语中明显感觉到了,肖不修出事了。 “成了,少跟我嘻嘻哈哈的,肖不修在哪里?”陈志典已经直接喊了肖不修的名讳,而不是用肖大人。 我暗暗在袖子里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才说道:“我哪里知道?人家都是大人物,我可一句都不敢问的。” “他不是和你回的红光寺?然后又去山上找你?”陈志典的消息也越发灵通起来。 “是呀,然后他说听到了什么声音,然后就把我丢在山上自己飞走了。我可是费了半天力气才下来的。”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我们发了一座古墓,以及肖不修和曹显的事情。 这个事情要是解释起来就太费劲了,还不如不说。再说了,曹显和肖不修忽然打了起来,最终到底是为什么,或者是最后谁输谁赢了,我也都不知道。 我担心么? 我完全不担心。 一个是爹爹,一个是肖大人,这两个人就算是互相知道对方的底细,也一定要是互相刺探利用,没有什么互相伤害的理由。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两个人为了什么目的,隐隐的感觉,这事情与大月国的牵扯太深了。 “也没跟你说了什么?那个外面的宅子是怎么回事?”陈志典还真是锲而不舍,孜孜以求,完全hi打破砂锅问到底。 “对对对,他还给我留了好多好吃的,您陪我去看看呀。钥匙在我这里。”既然陈志典想去,那就一起去。我打赌肖不修也不敢给我留什么线索。 我越是大方,无所谓,陈志典也就应该是越放心的。 装傻,我第一。 和陈志典出门的时候,我瞥了一眼他带的侍卫,虽然都是南厂的衣着,但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的「十三太保」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与他们相对而立,看起来有点别扭。 我就喊了一嗓子:“陈一呀,我和陈大人去外面那个灰不拉几的宅子,你跟着我。二十一呀,你们去帮忙舍粥好不好? 红光寺里最近香客多,去帮忙吧。还有,脱了这身制服好不好,看着太累。净敕师兄,有没有袍子,给他们都换上。” 净敕笑了起来,“行,我找找去。” 然后带着肖二十一等人,以及武僧四兄弟全都走了。 唯独陈二没有安排事情,他看着我,我笑嘻嘻地说道:“陈大人说我已经结束了清修,随时可以走了。你去收拾一下的我东西,咱们这几天就可以去吃肉肉了。” “好的。”陈二倒是答应了,但是又问了一句:“这堆吃的也带走?还不如吃完了再走呢,省的搬来搬去。” “你先清点一下,然后咱们使劲吃一吃。如果吃不完就让陈大大人多住两天,一起吃一吃。”我瞅着陈志典,“那个吧,要是有空,陈大人陪我,不不,我陪陈大人去这里的藏书阁转转,找几本好看的书。” “哎,我也想啊,但是事情太多了。我今日就要回去的。”陈志典的表情好看了一些,没有了那么的探究和解读。 “去转一下总是可以的吧?真的有好多好看的书!”我是真心喜欢这个藏书阁,虽然佛经多了一些,但是民间的读本也多,比宫里的藏书阁有趣。 “行,先去看外面的宅子,然后回来看藏书阁,然后陪你吃个饭,我就必须走了。”陈志典的宠溺表情终于回来了。 其实,走到了门口,我才看清楚,这个大宅子还是有名字和匾额的,字迹是肖不修的,写了两个字——刹那。 我瞅了半天,问陈志典:“啥意思?干嘛不写一个花宅、鸿宾楼、招财之类的,看着也喜兴,这两个字什么意思?” 陈志典站在门口,也琢磨了一下,才说道:“佛教词汇。” 我也知道呀,但是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虽然我也是知道肖不修有不少宅子的,但这么明目张胆地就给我一个,也还真是第一次。不过,地契没有,也就是给我使用。啧啧啧,这也挺有趣的。 佛经《仁王经》中说:“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所以,他的意思是时间飞快而逝,眼前不过都都是苍狗浮云而已。 进了宅子,除了吃的,还是吃的,肖不修几乎把我爱吃的东西都买来了,堆在房间里。 本来这宅子就是干干净净,无花无草,现在都堆着各式各样的食盒,有能存的,有不能存的。我随便翻了翻,还真是不错。 书房没有经史子集,全都是最新话本子。寝室是干净的被褥,柜子里全都是我的衣裙。 看来,他还真是贴心仔细,想着我必然是不愿意回宫的,可以现在这里闲散几日。 陈志典转了一大圈,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就坐在厅堂里陪我吃了顿饭,又去了红光寺的藏书阁转了转,借阅了几本书。我用我的羊脂玉佛头给他盖了个章,表示我同意了。 闲聊中,他说那日我喊元捕头去追顾宝儿,告诉她咏春膏不要再用了。 元捕头立刻就去了。不过,日前他去顾府的时候,发现顾宝儿居然都回来了,还正在和元捕头说话。看表情,这两人还有点眉来眼去的。 元捕头是京畿府陈大人的外甥,年轻能干,除了没什么学识,但武功不错,人品也说得过去。可之前顾宝儿还说喜欢有学识的男子,怎么看上了元捕头? “徐世珍学识好吧?但是人家看不上我们家宝儿啊!现在搞出这么多事情,宝儿必然也是讨厌有学识的人。我是故意让元捕头去找宝儿的,看起来这两人还算是般配呀。” 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其实,之前我是觉得宝儿喜欢净敕师兄的,但师兄是出家人,有学识,有武功,有相貌,比徐世珍好。 但是呀,师兄出家了,我也不能硬要他还俗的,不合适了。我是觉得,宝儿不能耽搁的,否则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皇上可是要她当你的婢女哦。”陈志典提醒我。 “不影响的,她先和元捕头处一处,相互了解一下,之后再说之后的事情,急不得。” “你还真是好人。”陈志典给了我一句,我嘿嘿笑了起来。 “行吧,悟觉的案子应该很快就判了,极刑一定是没跑的,京畿府行刑。你要去看么?” 陈志典把这里前前后后角角落落都转完了,这才准备出门回京城了。我两就站在红光寺后门再说一会话。 “不去,太恶心。”我摆了摆手,“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花容月貌青春永葆,又有何用?人生呢,不过是吃喝拉撒睡,开心就好。” “小七,为何我总觉得你真的很是……”陈志典一时间又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就憋住了。 “消极?懒散?思虑过重?无欲无求?没追求没理想没抱负?”我咧着嘴补充道,“不用您说,我都知道。” 他也笑了起来,“所以呢?为什么呢?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呢?” “第一,话本子看多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真的讲述了这世间的种种,看完之后就觉得不过是大梦一场而已。 第二,你看这红光寺里来来往往的香客,不过是芸芸众生的苦苦挣扎,出世和入世,就在这个门口,是红尘万丈还是青灯古佛,对于你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分别,都是吃喝拉撒睡。 一顿不吃,都会感觉到饿。那么,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可不想说是因为要做一番事业,要去爱很多人。我想的就是看看这个世间的种种,等到灰飞烟灭的时候,我不遗憾。” 长篇大论说完,陈志典一句话都没有了,只是看着我,仔细地看着我,深深的看着我,最后叹息了一声,才轻声说道:“身不由己,事不随心。” “肖大人怎么了?”我冷不丁地问了他一句。 陈志典更是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感觉到了,对不对?” “嗯。”我点点头,“说吧,迟早我都会知道的。就算是现在知道了,也不会泄密的。毕竟,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是不是?” “皇上罢黜了肖不修,说他在南厂干活不利,宫中内侍总管也做的不好,最近大月国里里外外出了这么多乱子,他是有责任的。所以,就直接办了他,罢黜一切官职,让他在家好好反省。” “这个有点过了吧?”这事情还有些突然,虽然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依然觉得不太对劲。 “其实,这个事情也早有苗头的。之前肖不修带人血洗了东望山,真是一个都没有留。皇上就觉得他做事太过狠毒了,有些不乐意。 后来和东倭国谈判的事情,他居然没有亲自去谈,而是让高秉文去的,皇上又觉得他在推脱。 后来,他又明显对朱县丞有些关照,再加上他亲手杀了兆奂烔,并且是在宫里杀的,影响太恶劣了…… 总之呢,很多事情都引起了皇上的不满,日积月累,终于因为这个下毒案引起了京城官员女眷们的恐慌,让皇上下定决心罢黜他的一切官职。” “这些事情,特别是下毒的事情,和肖大人也没关系呀。” “谁知道呢。”陈志典明显也不想多说了,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要是不想回京城,就再过几天。等悟觉行刑完,你再回去也可以的。这几日也好好待着,这里的书多,吃的要是没有了,就让他们告诉我一声,我也可以给你送过来的。” “好吧。”我撇撇嘴,一点都不开心。 陈志典回了京城后二十日,悟觉被行刑,是五马分尸,也挺恶心的。幸好没有去看。 我从红光寺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刹那」,十三太保都跟着我,其他南厂侍卫早都已经被陈志典叫回去了。 我问净敕干嘛还跟着我在「刹那」住,我这地方太小了,你们又吃得多,我养不起的。 但净敕说,他和武僧四兄弟都是悟心大师专门留给我的,说不管我是离开红光寺,还是留在红光寺,不管我在哪里,他们都是要跟着我的,寸步不离。 “这是为啥呀?”我算了算,悟心大师都走了一个月了,要真的是去西凉国,快马加鞭当然也就到了,就怕他也是个闲散的人,到处玩和化缘,那可就真的是半载才能到了。 “大师说什么,我们就执行,从来不问为什么。”净敕还真是一根筋。 “那别在我这里吃饭,还是要去红光寺吃饭的。多吃点,我也是捐了香火钱的。”一想到这么多人吃饭,我也是头疼。 “嗯,出门就能进红光寺,肖大人,哦,肖不修还是很不错的。” 此时,肖不修被罢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月国,大家的反应都不太一样。 有的觉得挺好,有的觉得这未必是真的,还有的说活该,有的直接问为什么不处死他……这些人真是的,为了这张好看的脸,也不能杀了他呀。 反正传言很多,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陈志典也不太管。 也许,他也是管不过来,所以就任由大家随便议论,搞得大月国上上下下的舆论都挺乱的。就算是那些香客来上香八卦的时候,我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很闹心。 第四百零一、深夜小馄饨回来了 没有肖不修的任何消息,人人都说肖不修失踪了。也有人说,肖不修被皇上秘密杀死了。 我蹲在红光寺门口的舍粥现场,听着这些人随便的闲谈,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反正最近大月国很是安稳,无风无浪,夏天也来了,今日都已经是小满节气了。 大家都换上了轻便的夏装,看起来也都挺好看的。流民少了很多,说是皇上新颁布了土地政策,为受了春旱之灾影响的人补偿了一些银钱,又安排了新的播种,还让各地的大户,地主什么的集体想办法,至少不允许有流民往京城跑。 所以,一时间流民少了,乞丐也少了很多。 小鲁哥哥和小花妹妹被安排进了京郊的慈善堂,这两个孩子半大不大,所以不是特别好安排。 可小鲁哥哥执意要进南厂做侍卫,哭着喊着要报恩。因为他的银锁链最终还是找到了,在父亲的手中紧紧捏着。 他和妹妹哭了一大场,后来就跟妹妹说:“回头你要是嫁人,就多生一个男孩,继承咱们家的香火,我铁了心要进南厂做侍卫的,即便是太监,我也认了,我要报答肖小七和肖不修大人的恩情。” 可此时,肖小七在红光寺外混吃混喝,肖不修不知所踪。 小鲁依然很坚持地要进南厂,这还真是挺为难的。京畿府陈大人琢磨了一下,就先让这两孩子去了京郊的慈善堂,先学着照顾年纪更小的孩子,也要自食其力。并且,在慈善堂里也能够学不少东西。 “至少你们两要先识字吧?南厂的侍卫们都是文武双全,厉害得不得了。” 陈大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算让这小兄妹两去了慈善堂,也算是有个妥善的安排之处。 顾宝儿托人来问要不要她来「刹那」做婢女? 我连忙拒绝了。 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看书,挺好。 日子过得也还好,每日里看看书,在红光寺的一众香客之中听听八卦,馋了就跑出去吃个好的。过得也挺好的,至少没有那么多血腥恶性事件,心情都会好很多。 这一日,下午舍粥结束后,我跟着净敕回了红光寺,看着他带着武僧四兄弟刷锅。“晚上我想出去吃饭。” “那我去安排一下?”净敕问。 “也不用吧,你们十三个人太显眼了,上次咱们去喝茶,人家都没地方坐。” 我站在后厨的门口,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二十一他们几个都换了便装,看起来也都很朴实。 “以后,你们要不要也搞个小分队什么的,比如两个,三个一组的,别总搞一堆人。就算是在寺里溜达,我身后每次浩浩荡荡跟一群人,看着也挺奇怪的。” “嗯,也是个办法。”净敕在十三太保之中长得最好看,一直做知客僧,所以也特别会说话,我常常和他东拉西扯。“要不,还是两人一组,平日里就六个时辰……” “不!干嘛呀,我睡觉你们也瞅着,悟心大师也没有这样过吧。”我总觉得这群人天天盯着我,一定有问题。 “我这一天到晚在藏书阁看书,你们守在外面,多没意思啊。最好,你们都去寺里菜地干活去,回头夏天了,我还能吃点新鲜的瓜果。要不然,就这么办吧,现在就去,你们都去!” “这不好吧……” “去去去,我要是出门再喊你们,平时别跟着我,吃得多,不干活,那可不成。” 我揣着手,带着陈一陈二又去了藏书阁,后来觉得打个地铺也不错,就去找个垫子,直接躺了下来。 净敕他们先是在藏书阁外面待了一会儿,然后听到我睡着了,就悄悄地全都走了。 陈二小声说:“去菜地了,刚才我建议他们半夜浇粪,农作物长得比较快。” 在这一点上,我觉得陈二最贴心,把我的不靠谱和蔫坏学得十乘十的像。 和陈二互换了衣服之后,我就跟在陈一的身后溜溜达达地出门了。 名义上是陈一陈二要去给肖小七买距离红光寺二十里外的五香豆,玉米饼,赤豆包,所以两人赶紧套车出门,一刻都不能耽搁,否则肖小七这个小祖宗闹起来,他们都要围着红光寺跑圈。 陈二躺在藏书阁的垫子上睡觉,盖上被子,卷缩起来,还是有几分像我的。反正也没有人真的敢跑过来掀我的被窝,二十一他们也是不太敢的。 悄悄上了车之后,我才告诉陈一我要去吃小馄饨。 陈一愣了一下,问道:“啥馄饨?” “你记得么,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去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然后我和肖大人去吃了碗小馄饨……” “是是是,记得。每年这一日,大人都会去吃。”陈一很是聪明,“我们这就去,我认识路的。” “嗯。”离开了红光寺,马车飞驰得很快,我也就没有遮掩自己,直接掀开了车帘,让夏日微风吹在脸上,就算是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觉得挺开心的。因为今日,我整整二十岁了。 这是秘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我是李小满,就算是失忆了,也记得这一日是我的生辰。 我是在小满这一日出生,我的娘亲实在太懒了,就直接喊我叫做小满,而她的闺名叫做谷雨,因为她是谷雨那一日生的。我爹爹是曹显,但他不是我的亲爹,亲爹是谁,至今我还不知道。 我有个师父,法号静心,是个聪明博学武功高强的尼姑,我十岁之后生活的隅月庵虽然烧掉了,但是,我那二十多个师父肯定都没有死,她们正在某一处看着我,并且集结准备做什么事情。 我喜欢一个人,这个人是曾经的南厂都督玉面修罗肖不修,我喜欢他的脸,他的蹙眉,他的唇下痣,他笑起来的样子,他看着我的样子,还有他亲我的时候,耳朵会有一点点红。 所以,在我面前的肖不修,一点都没有修罗的可怕,反而真实得让我更加喜欢。 但是啊,其实我也不喜欢他。 因为他总是冷冰冰的,喜怒无常,从来也不肯对我说实话。并且,亲完了就跑,真的是个渣男。 十八岁生辰那年,我「离家出走」,离开隅月庵之后,自己给自己过得生辰,在白马寺蹭了一大碗智空大师做的素面。 没过多久,我就进了冷宫,代替了李小蛮在宫里晒太阳。 十九岁生辰,我本来是想偷偷吃碗面就好了。可是肖不修居然带我去了他的「秘密基地」,遇到了染九,好巧不巧地吃了一碗面,一碗馄饨,很幸福。 二十岁生辰,我只是想悄悄地再去肖不修和染九的「秘密基地」,看看是不是可以再蹭一碗面和一碗小馄饨。 毕竟,肖不修曾经说过,染九的深夜小馄饨,只有在小满夜开启。也许,今晚还能够看到肖不修呢。 我略略有些期待。 天色已经黑透了,陈一很是熟悉路线,因为他说肖大人每年都会来,所以亲随们也都是认识这条路的。 既然陈一都知道这个事情。那么,或许,可能,我是真的能够看到肖不修的,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风云突变的朝政我不太懂。但是,只要他还挺好的,长得依然妖孽,令我惊心动魄的美,就足够了。 依然是在路口,陈一停下了马车。因为按照规矩,他是不能走进去的。 四下里黑黝黝的,周边有草木生长,但主要是遮住了月光,显得有些黑。 所以,我还是一个人提着灯笼,走了很长很长的小路。幸好这条路没有岔路,没有任何转弯,只需要一直向前走就好了。 推开门,小院子更加破败,居然也没有人给收拾一下。幸好院子里点着灯,不黑。 去年,我们吃饭的小桌子和椅子都在,我把灯笼放在了地上,很是乖巧地坐好。 空气里飘荡过来一丝食物的香气,是熟悉的人参鸡汤的味道。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忐忑地心才放了下来。懒懒地喊道:“九叔,我要两个煎蛋!” 小厨房里烧火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很快就有煎蛋的声音,香味又飘了出来。 没有等多一会儿,染九已经端了一碗加了两个蛋的馄饨面走了出来,满脸笑容地说道:“只有你还记得我。” “我记得这个面。”我也笑得很开心。“九叔,别来无恙啊!” 这人自北固国之后就不见了,具体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很想问,但又不知道问了有何用。 “还好,不好不坏。”九叔给自己端了一碗小馄饨坐了下来,“小七是大姑娘了,长开了,更漂亮了。” “那是,我一直都很漂亮的。”我一向自恋。反正是来吃饭的,我一点都不客气,稀里哗啦地开始吃面和小馄饨。 这鸡汤绝对是大火小火熬炖了一天一夜,很是入味。面也很弹滑,但也很细,甚至有点像给小宝宝们吃的那种小面条。 小馄饨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吃,初夏新生的荠菜嫩芽,味道鲜美,口感愉快。 “慢点吃,都是你的。”染九这一年也没什么变化,依然是老样子,似乎连衣服都是去年那件。 “九叔,咱们独孤教很穷么?您也不做几件新衣服?我有钱,五百两够不够?做衣服去?”我从兜里摸了五百两银票放到了桌子上,九叔瞪着我,“你嫌弃九叔?” “没有啊!” “做几件衣服多好啊,美美的,帅气的,这样才能够见到沈青的时候,不会怯场啊。”我的笑容很饱满,我喝光了碗里所有的汤。 九叔却一口都吃不下去了,怔怔地看着我。 “其实,你早知道沈青是谁,在哪里。但是,你就是不敢见她。这个事情也好猜,要不是她负了你,就是你负了她。 可是,这就变成了你的心结,总是挥散不去。所以呢,你就用找沈青作为借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到处走来走去。可是,你走来走去,是行侠仗义呢,还是另有图谋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是我已经看到九叔开始暗暗准备运功了,我也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话。 这个事情我已经想过了,只是这一年多的事情太多,我也没有特别想明白。 只是,今日要来吃面和馄饨,我就随口说一说。成功的看到九叔变脸,那么,当然这就是他的问题了。 “肖不修说了什么?”九叔问了一句。 “肖大人都失踪了,我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他。当然,基本上没有太多指望的。那既然您在这里,还做了面,那我就是过来吃一吃,至少要捧捧场嘛。”我其实还想吃一碗的。 “你也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本来就消失得挺奇怪的,什么都没告诉我,我都是后来猜的。这人也挺奇怪的,放着三十万人马不动,自己一个人去了哪里呢?”我也看着九叔,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破绽。 “我也不知道。”九叔低了低眼眸。 “没事,不来就不来,我们吃也是一样的,至少您做的饭,还是有人吃的。并且,是从小就吃的。”我的眼睛笑眯眯的,像是小满夜的弯弯月。 不过,这句话给九叔带来的却是震惊。他又看着我,企图在我脸上看出花来。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吃过您做的鸡汤生辰面,每一年。” “你是李小蛮。”九叔说道。 “我不是李小蛮,我是李小满。”我很是认真,我也是第一次正式说出我的名字,“我是在隅月庵长大的李小满,不是李山府里那个小姐李小蛮。” “呃……”九叔的表情很难形容,开心,质疑,扭曲,紧张。 “我的确和小时候长相不一样了,但总归还是貌美如花的吧?”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也皱了眉头。 “不应该差别很大吧?还是很好看的呀。除非,我进了隅月庵之后,您就再也没有见过我。” “所以,你全都想起来了?”九叔一句话破功,信息量真大。 我悄悄舒了口气,终于有突破口了。 第四百零二、 皇后失踪了 第四百零二、皇后失踪了 九叔有些激动,手都在发抖。 我却是很淡定,淡定得都不像我自己了。 “要说给我听听么?”我问道,“或者,说一些能让我知道的。” “小满……”九叔这张英俊的脸,也是挺好看的,当初静心师父的男人,自然也不会是一般人。所以,很多事情都能对上了。 我曾经从肖不修那里诈出来过:九叔就是染九。那么染九和沈青的男欢女爱,就是当时藏在南厂积了灰的那个没有破解的迷案。 当初沈青的父亲沈达特别悬赏了万两黄金寻找自己的女儿。 不过,沈青一直没有出现,应该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染九出现在西凉国和大月国边界,为沈达大将军报了血仇。 而自此之后,染九也消失了,说是在到处找沈青,但沈青一直没有出现过。 “一定要用我听得懂的话来说这个故事,要不然我不太能懂的。”我嘿嘿笑着,很期待答案的揭晓。 “你要从哪里听起呢?”九叔问我。 “你和我师父那段呗,为啥分手的?我师父居然去做了尼姑,这多不好呀。必然是你伤了她特别深,所以她才心灰意冷地出家了。 她那么好看,那么聪明,真的可惜了。我给她去找几个男人相亲,她还要揍我,看来还是对你余情未了……” “李小满!你是有多欠揍!”完了完了,绝对不能在背后说任何人,静心师父居然平地里冒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样子,又有点像当初拿着笤帚满院子追着我的样子,太吓人了。 我大约是做梦都会害怕这一段,所以直接就跳了起来,窜进了破屋子里,等进去之后发现,这屋子居然没有门,这回惨了,刚好应了那句话「瓮中捉鳖」。 “师父,你可以先不揍我么?好歹今日也是我的生辰,明天再揍好不好?”我蹲在墙角,也是挺可怜的。 静心师父就真的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小满,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想起的不多,都是碎片一样的。但是,师父呀,我记得这个小馄饨的味道,还有这个面的味道,我很小的时候吃到过的,就会这个味儿。 虽然在隅月庵里,您也给我弄过这个生辰面。但是,长得一样,味道总是差了一点点点……不是说不好吃的意思,只是说味道不一样的。” “所以,你去年就知道了?”九叔也凑了过来。 “当时是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后来就慢慢凑线索,一点点拼凑。九叔这边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师父和我一起过了七八年,我总是知道不少的。 虽然师父没有说过她的俗家名字,但有时候见过她内衣的衣角绣了一个「青」字,静心,「静」字拆解开来,就「青」和「争」。那么,沈青这个名字就能够从中拆解出来了……” “你……”静心师父也有点吃惊,“这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就很早了,但没有才出来是「沈」,「青」字还是挺明显的。”我又嘿嘿笑了笑,“师父,我不太傻的。” “李小满!”静心师父吼我。 “在!”我也是一如之前答应着她。 “你知道那么多干嘛?”她问我。 “为了死的时候,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我这个回答成功地让这两个人都愣住了,看着我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算了,师父,九叔,也别掖着藏着了,我的确也不太能猜出太多事情,但是我还是能够明白一些的,再加上我之前想起来的一些碎片,我都告诉你们,但你们也应该告诉我,对不对? 比如,我知道曹显是我爹爹,我有个特别好看的娘亲。并且,你们都在费尽心力地保护我,或者说是利用我,那到底是为什么呢?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如果可以,我也愿意配合一下的。” 这两人又相互看了看,表情也不是特别好看。 “小满,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从墙上掉下来的么?”静心师父问道,“这是关于你的一个迷案,我们谁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掉下来的?当时几乎就是死掉了。” “这个我真的不记得,完全不记得。” “那你知道你爹曹显和肖不修去了哪里么?”静心师父继续问道。 “不知道,他们打起来了,然后就飞走了。”我也很老实地回答。 “为什么打起来了?”九叔问道。 “那我也不知道,完全没有理由,两个人见面就打,霹雳吧啦的,打得特别热闹,我都看不太清楚。” 这两人又相互看了看,最后静心师父对九叔说道:“这事情吧,要不然咱两先谈谈,把事情顺清楚了,再告诉小满。反正这个小傻子坏的紧,也聪明得紧,一点蛛丝马迹她都能顺着揪出一个大西瓜来,我们两个还是先聊聊再说吧。” “师父呀,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特别不高兴了。 九叔冲着我笑了一下,才对静心师父说道:“的确也是,你我多年未见,虽然我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但是,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或许,我们之间的误会是可以解开的。” “好,这么多年了,我也欠你一句谢谢,你也欠我一个解释。”静心师父答应得挺痛快,还是利落的静心师父。 “小满,师父今天来本来是想看看过生辰的你,结果你偷偷摸摸跑了出来,居然来见染九…… 当然,或许这也是缘分到了,就终于能够见到了。不管这些了,先祝你生辰快乐,师父给你配了一罐蚊虫不叮咬的药膏,天热了,你可以用起来了,省的每年夏天被蚊子咬的跟烂瓜一样。 这个膏药也让那些猫猫狗狗的小动物不喜欢接近你,所以你也放心,那些小动物不会抓伤你了。” “哦哦哦,谢谢师父。”果然还是师父的礼物最贴心实惠,这个我最需要。 “那我的这碗生辰面也算是礼物了,没想到那个流着口水的小女娃娃居然长这么大了,我说怎么会这么眼熟,原来还真是缘分。” 九叔的笑容也略略真诚了一点,但看了一眼静心师父,又严肃起来,“那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哎……”我就知道,这两个人要背着我跑路,但是人家轻功好,我都没看清楚,这两人就不见了。黑乎乎的夜色中,我也看不清楚这两人到底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真是郁闷了! 拿出静心师父的蚊虫膏抹了抹手腕子和耳朵后面,果然那些飞蛾扑火的小虫子们都没有朝我扑过来,心情倒是愉快了不少。 嗯,师父还是疼我的。 师父和九叔说清楚了,就会来找我的。 我耐心等一等就好了。 这么宽慰着自己,也就释怀了不好。 在小院子里又溜达了一圈,看到锅里的面条和小馄饨都没有了,还真是只为我做了这一碗面。那他还真是算准了肖不修不会出现呢。 不过,没关系,我吃到了。 并且,我还在土罐子里发现了一直超级肥大的山鸡,估计就是用这个熬的汤。 我用筷子戳了戳,居然是特别软烂的,开心呀。不管了,直接把罐子抱走,让陈一和陈二也偷偷尝尝去。 所以,我只略略等了一小会,就开开心心地抱着这个土罐子出了小院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土罐子,还真是挺累的。 黑暗的小路中走着,我也不觉得害怕。因为心里还是挺暖和的,师父还会经常来偷偷看看我,九叔也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人,这样多好,大家都是挺爱护我的。 小曲儿也哼了起来,这个生辰过的还是不错的。 陈一见到我的时候,先是闻到了香味,我就特别豪气地跟他说:“我打劫了这个院子的老板,抢了一只鸡出来,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咱们得先回「刹那」,否则这个香味肯定能够让净敕和武僧四兄弟破戒的。” 陈一也嘿嘿笑着,撕了一块鸡肉尝了尝,绝对是惊为天人,然后就又撕了一块,紧接着又撕了一块。果然,跟着我久了,都像我了。 我很有耐心地等了三天,然后又等了五天,最后蹲在红光寺门口等了三天。 看来,这两个人都不会过来找我说清楚了。我表面上风平浪静,说说笑笑,实际上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转了十万八千里的跟头,琢磨这些人到底都在搞什么事情。 “走,去白马寺转转,我要去吃素面。”我拍了拍裙子上的土,决定自己主动出击。 “智空大师早上刚刚走,你这就要追过去吃素面……”净敕一脸的蒙圈,“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在白马寺吃面和在红光寺吃面,能一样么?吃面的碗都不一样。” 我是特别讲道理的人,并且讲出的道理一般人都反驳不了,更何况净敕他们,从来没有说得过我。 “那要去住两日么?这一来一回,也是挺远的。”陈一问道。 “也行。你们也都去收拾一下,尽量简单一些哈。”我转身进了「刹那」,找了几件衣服,又去翻了翻有没有能带走的话本。 肖不修在书房里挂的画都落了灰,我顺手就用鸡毛掸子打了两下。 这人也有有意思的,人家在屋里都画个美女,或者来个山水花鸟之类的画轴,就他挂了一幅山川地图,标记了大月国、西凉国、北固国和东倭国的地理形态。不过,看这个画的质量很是一般,有点纯粹摆样子的感觉。 “二十一,回头咱们买几张美男图好不好?要不然就让南厂的画师给画两张,我觉得摆在这里也挺好看的。” 我瞅着二十一忙着给我找话本子,也是挺开心的,“之前你跟着肖大人都是打打杀杀的,一天到晚累得要死。现在跟着我多好,吃吃喝喝,还能够睡觉晒太阳,生活呢,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二十一也没搭理我,继续找话本子。二十二默默地给我叠好了衣服。 二十三去整理我的首饰盒,二十四去装了不少胭脂水粉,二十五去拿食盒,二十六去搬梅子酒,只有陈一陈二闲着,拿着扇子站在我身边,轻轻扇着风……我忽然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我很多年前的生辰那一日许过一个愿望:今后要有很多俊男服侍我,一个捶腿,一个捏脚,一个唱小曲……没想到今天居然都实现了……”这话刚说完,这几个人全都出去了,完全没有搭理我。 最近也的确是太无聊了,十三太保一个个都特别无趣,也不会逗乐。 红光寺的和尚们整日里念经,一般也没有大事要用到悟心大师的羊脂玉佛头。 我闲得上树看了看,又摸了摸池子里的鱼,最后在竹林里挖了一些竹笋炖了一锅排骨汤,吃的倒是挺美的。可是啊,实在没有意思了。 白马寺也是挺热闹的,香客众多,人来人往。这一日又是初一,上香的人特别多。 但我有十三太保,气场特别足,直接就从前门进去,吓得白马寺的知客僧连忙小跑着出来迎接,又小跑着去通知住持。不过,住持没来,来的是皇上。 他一脸乌黑地走了过来,看到我如此招摇的样子,立刻吼道:“你跑这里做什么?” “啊?我来吃面。”我怎么会知道皇上来这里了,还是微服。 这人怎么一天到晚的不在皇宫里待着,也是到处乱跑呢。现在,遇到了,明显这人不高兴啊。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也没见你胖,到底为什么?”口气太差了,皇上眉头紧锁,未必是因为我。 “哦哦哦,我错了,我再努力吃的胖一点。”我低头认错,态度好很重要。 皇上「哼」了一声,抬腿又往后院走去。我小跑着赶紧跟了上来,张公公冲我挤眉弄眼,表示皇上心情巨差无比,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走到了后院,走过了后院,直接走进了皇后清修的院落,我才知道:皇后不见了! 这一次是眼见为实了。皇后的院落里还有几个侍女和太监,但是皇后带着几个亲随完全消失了。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梁贵妃就已经跟我说过了,皇后不在白马寺。 我还以为是皇后也像我一样,出门溜达几天,还是会回去的。结果,这么久了,居然还没回来。 梁贵妃知道的,皇上也一定很早就知道。 他也应该是以为皇后只是出门几天而已,不会失踪的。 可是,凡是皆有可是。 皇后失踪了! 一句话都没有留。 皇上在院子里大发雷霆,我跪在墙角很是紧张。今日出门居然没有查黄历,真是不应该。 “肖小七,你带这么多人来白马寺做什么?吃面需要这么多人么?你就不能简朴一点么?这么招摇,要做什么? 我大月国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别以为我只是罢黜了肖不修,没有动你。我今日就先除了你的侍卫,看你还怎么瞎胡闹!” 第四百零三、 皇上发脾气了 第四百零三、皇上发脾气了 这下子惨了! 十三太保我一次性全带出来了,现在都被皇上扣下了。 马茂春总是那么及时地出现,然后就面无表情地把十三太保全都带走了。 这十三个人还特别老实听话乖巧,一个反抗的都没有,直接跟着马茂春走了,还都挺客气。 当然了,马茂春带的人也比较多,大约也就是我们的五倍吧。 “可是呀,皇上,您也是微服私访,您带这么多人干嘛呀?” 我也挺不客气的,甚至都想鱼死网破了,因为我想到了我有一马车的零食和衣服,居然也没收了。 “朕是皇上!”他还真的不低调,直接吼了我。 张公公都吓了一大跳,赶紧看看周围,是不是有闲杂人等。 不过,这都已经是皇后清修的院落了,跪了一地都是自己人,皇上暴露自己的身份,发发火也是很正常的。 “是是是,您最厉害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忍。 “明天滚回南厂抄写文书去!别老瞎晃悠。还有,少跟顾宝儿凑在一起,一天到晚吃吃喝喝,涂脂抹粉,成什么样子。” 皇上这态度也是简直了,比训三个皇子还恶劣,那口气就好像我是他家最不成器的小儿子,吃喝嫖赌一般的混日子,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好的好的。”我是真想反驳一句的,但是又觉得十三太保都被收走了,我一个人也没啥力量。 肖不修又不在眼前,马茂春又属于特别听皇上话的那种……形式不利于我,就不能硬杠。 皇上瞥了我一眼,又「哼」了一声,转身就回京城去了。 幸好张公公给我留了两个小太监,说是给我帮把手,干干活什么的。 我带着两个小太监,哎,这两个小太监也真是太小了,十几岁出头,比我小,比我瘦,我怎么忍心让他们帮我搬面口袋呢。据说,这两个还是张公公的徒弟,很是伶俐的。 算了,我瞅着这两个瘦弱的小太监,又重重地叹息了一下,就蹲在白马寺的僧人厨房里帮着智空大师烧火,想着怎么也是要吃饱了再回京城的。 智空大师一如既往地笑眯眯的样子,让我和面,揉面,洗菜,熬汤……累得我一刻不停歇。 “就算是我的十三太保被皇上没收了,但我还有两个小太监呀可以让他们干一会吧,我想躺会成不成?”我对智空大师也采取了撒娇政策。 结果,完全不管用。他依旧笑眯眯地说:“既然你想吃这一口素面,就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才会感觉珍贵而好吃。佛祖尚且需要自己动手烧火做饭,它也不能总是喝露水的。” “行行行,您们今天都特别有道理,我说不过你们。”我能干着呢!我一个人能揉出一白马寺和尚们吃的面出来。 就算是有小和尚也过来帮忙,我还是忙到大半夜,才把所有的碗都刷完,直接平躺在智空大师的禅房的硬板床上歇着。 我把两个已经累惨的小太监赶到别的客房里去睡觉了,留在我的眼前也是闹心。 现在,智空大师则坐在我的身边的蒲团上自顾自地念经上晚课,哇啦哇啦地低声念经,让我有点昏昏欲睡。 智空大师在白马寺的辈分其实很高很高,但他属于不争不抢随便的和尚,就是爱做美食,不爱掺和其他寺里的行政事务。 当然,他做的美食又是皇上最爱吃的,所以白马寺的人也都对他特别客气。 我躺了一会,才觉得自己的腰好了那么一点点。油灯有些昏暗的禅房里,也是什么都没有。一个木板床,桌子椅子柜子,蒲团,经书,也是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和尚都不盖被子么?多冷啊!”我盘腿坐了起来,“你看悟心大师,现在已经盖被子了,他还觉得挺好的呢。” “都是身外物。”智空大师面色平和,但还是闭着眼睛,估计是在默念什么经文。 “那素面呢?这个可是身体里的。”我笑嘻嘻地问道。 “也是身外物。吃进去,还是要拉出来的。”这和尚也真是挺直白的。 智空大师比悟心大师低两个辈份,据说今年也有五十岁了,不过看起来不像,还是挺年轻的。 “拉出来,就埋在了地里变成了养分,种出了食物,我们又吃进去了,这是不是佛经里说的生死循环,生生世世,纠缠不清,难以割舍?” “你果然有慧根。”智空大师赞叹了我一句,“这么俗气的事情被你这么一说,反而显得有了不少禅意。” “哈哈哈,我就是随口瞎说而已。”我也挺开心的,静心师父常常说我是慧根太多了,应该好好顺顺,以后才能够有大作为。但我喜欢让慧根随便长一下,开心就好嘛。 “静心这几年对付你这个毛头小丫头,也是吃了不少苦吧。” 智空大师看着我依然是笑着,但我却觉得心头一紧。这和尚是怎么知道的?我师父是静心的事情只有肖不修知道,别人都不知道。 “静心是我的师妹,也是一个极为跳脱的个性。”智空大师的笑容现在看起来已经一点不亲切了,还让我有了那么一点点想探究的心思。 “静心师父不是沈青么?你们怎么认识的?”我立刻就问了出来。 “小满,你是太聪明了,一点点小线索都能够发现端倪,我想我未必能够隐瞒太久的。就像是你今日的作为,我前脚离开红光寺,你后脚就跟来了,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呢?”智空大师的表情依然亲和,但已经和以往那个笑呵呵的和尚不太一样了。 “这倒是真的。”我点了点头。 “你救过我的性命,又是静心的徒弟,我自然也是偏向着你的。好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智空大师这话说的,怪怪的。 “那您能告诉我多少?” “做一个无心的好孩子,仅此而已。” 嘿,这不是等于没说么。我皱着眉瞅着他,“我就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您今天跟我说了这番话,恐怕也就要不见了吧?最近,很多人都不见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不好回答,就告诉一件事情:皇后去了哪里?” “为什么你不问肖不修去了哪里?”智空大师居然还反问我。 我直接乐了,“肖不修那么大的人了,爱去哪里去哪里,我也管不了啊。可是,如果皇后不见了,才应该是大事件吧?” “果然……”智空大师点了点头,才说道:“皇后早已经离开了白马寺,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走,我还会在这里,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算了,我也不问了,你们一个个都猜哑谜一样,我也是很累的。”我想挠墙,“反正呢,我也是没什么耐心的,你们愿意说呢,我就听着。不愿意说呢,我也不太想知道那么多。 过些日子,我也偷偷跑掉了,你们谁都找不到我。到时候,看看你们是要找呢,还是找我呢,找我呢……哈哈哈……” 我趿拉着鞋从禅房出来,直接去了皇后的院落。对外这里还是皇后住着,内部早都知道她不在这里了。 我就大摇大摆地拿着南厂的玉簪走了进去,特别大大方方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看上了皇后屋里的软塌,睡了这么多日子的硬板床,终于有个棉垫子了,我必须美美地睡一下。 那些宫女和太监们也都不敢拦着我,毕竟我肖小七的名声和南厂的实权还是有的。 第二日清早出门的时候,两个小太监居然赶着我的马车过来了,说是马茂春把马车和里面东西都偷偷留了下来。 我心情才好了那么一些。 “小七大人,咱们回京城?”小太监一个叫小饺子,一个叫小包子,也是够够的了。 小饺子长得瘦一点,小包子胖一些,面相倒是都挺喜兴的,不难看,白白净净。想着张公公的徒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走走走,咱们回京城吃糖油饼去。”我笑着爬上了马车,小饺子小包子都会赶车,两人就坐在外面赶车,我躺着车厢里睡觉。半路我问他们两,“你们应该还有个小兄弟叫小饼子吧?” 这两人吓了一大跳,连声说:“大人怎会如此聪慧呢?我们的确是有个小兄弟叫小饼子。” “那你们是不是三人一组,另外一组分别叫做小花卷,小饽饽,小面条。”我笑得也挺诡异的。 “大人怎么知道的?这还是张公公特别安排的呢,说是只有我们六个人可以叫这个,其他人都不可以。”小包子立刻点头。 “你们进宫几年了?” “五年。” “进来就跟着张公公?” “那倒没有。”小包子回答道,“我们一开始是分在宫中各处干活的,三年前被张公公选到了身边干活,成为他的徒弟。” “他有没有说你们为什么会被选过去?” “可能就是比较机灵吧?”小饺子回答道。 “也许是吧。”我又嘿嘿笑着回到车厢里平躺了。事情越发有意思了,三年前我的生辰日,我蹲在隅月庵里画画。静心师父看了一眼之后,差点吐血而亡。 我的字写得好,但我画画的功力极其地差,就是那种能把美人画成张飞的功力。 所以一般描摹佛像的时候,她们都不会找我。因此,看到我蹲在院子里,一笔一划的认真画画,还挺稀奇的。 画好之后,我递给静心师父,“今年我的生辰礼物,就按这个来吧。” “这都是什么鬼?”静心师父也真是觉得见鬼了。 “哦,我就是前几天饿着睡着了,然后就做了个梦,梦到有六个小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十几岁的年纪吧,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不一样的吃的,小包子,小饺子,小饼子,小花卷,小饽饽,小面条,他们都跟着我,我走到哪里,他们都跟着。 所以我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饿到,感觉到特别幸福。那今年的生辰,您就满足我一下呗,我就要吃包子饺子饼子花卷饽饽和小面条……” “李小满!吃这么多,你就不怕嫁不出去么?”静心师父又是一顿吼。 “都做尼姑了,还嫁什么人啊?”我举着我的大作,满院子跑了一大圈,开心得不得了。 果然是个小傻子。 我躺在摇晃的车厢里,心里叹了口气。 到了南厂,陈志典不在,我回了自己的房间。肖不修那间屋空着,陈志典说风水不好,所以不愿意住那里。 就单独找了一个小院落住了下来,当然他说还要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不着急。 我让小饺子和小包子先回宫拿一些自己的换洗衣服,我准备自己动手把屋子收拾一下。 结果,刚刚把被子抱出来准备晒晒,就看见皇上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陈志典一脸紧张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去,我前年,去年加一起都没有这两日见皇上的次数多,还真是满眼都是皇上了。 小饺子和小包子跟在一众太监的后面,跑得一脸的汗,看到我也特别紧张。 “哎呀,给皇上磕头。”我直接抱着被子就跪了下来,反正直接跪在被子上,我的膝盖不会疼。 皇上走近了,看着我,问道:“不回宫是吧?要住南厂是吧?” “啊,住哪里合适?”这人明显一股子怒火,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又没招惹他,他一直也不是一个喜欢生气发火的大男人呀? “不住宫里,就不许住这里,你随便睡大街去。”皇上这一声吼,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陈志典直接都跪在了地上,虽然没说话,主要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哦。”我点了点头,“那我还在南厂抄写么?” “为什么不抄写?”皇上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那南厂本来就是包吃包住包薪水的,所以大家才打破头都要进来干活的。现在我在这里做文书,却不让我住在这里,薪水是不是要加倍呀?要不然我也干不起呀?”我有一双好看的黑白分明的杏胡眼,我瞪着,让他看到我的大眼睛。 反正这话说完,整个南厂的空气都凝固住了,皇上居然一只手捂住了胸口,直接吼道:“涨,给你涨月钱!” 第四百零四、 肖小七短暂地沦落街头半日 第四百零四、肖小七短暂地沦落街头半日 冷宫一个月的月钱有十两银子,在南厂,肖小七一个月的月钱有二十两。 破案有功,肖不修大手一挥就是一万两,再加上乱七八糟的凑在一起,肖小七已经是一个小富婆了。 但是,肖不修的手也别大,直接把肖小七的钱的五成全都捐了出去,什么善堂、苦主的。 肖小七也没什么太多概念,还有有一腔热情,直接把银子还捐给了枪炮局,让他们造大炮的时候,不至于喝不上茶。 所以,到现在为止,肖小七手里还是只有李山给的那五千两中剩下的四千多两,以及一堆肖不修给的衣服。其他的所有东西,还都在冷宫里,没拿出来。 我很是郁闷,小饺子和小包子又被皇上收回去了。只是让我拎着两大包衣服出了南厂,住在哪里他不管,反正不许住南厂。 我就纳闷了,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他又没有大姨妈,闹个鬼呀! 马茂春把皇上送回宫后,又折返回来问正在大门口发呆的我,“要不,先住客栈去,然后我帮你找找房子。” “客栈多贵呀,我没钱。”我也很生气,这都什么和什么。 “你也得体谅他一下嘛,皇后不见了,梁贵妃不知道为什么,又闹了一次上吊。把他给气得,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扔了好几套茶壶茶杯了,都挺贵的。”马茂春的声音很低,凑在我的耳边说话。 “那他也不能拿我撒气呀?又不是我让皇后走的,梁贵妃上吊的。”我想翻白眼。 “皇后这事或许和你没有关系,但梁贵妃这个和你有关系呀!” 马茂春扯着我先住进了距离南厂只有一百米远的客栈,这里是高秉文的爹,我师父高建昌的买卖,所以店里掌柜子直接给了我一间上房,让我先稳稳情绪。 “梁贵妃上吊和我有关?”我心里又翻了十七八个跟头,难道她和影子的事情被皇上发现了? “梁贵妃从红光寺回来之后就说要出家,要一直清修,再也不回皇宫了。皇上就问为什么呀? 梁贵妃说,肖小七说了,人生最幸福的不是伺候男人,而是自由自在地晒太阳吃包子,开开心心看话本子。 她觉得她这前半生都困在宫里了,太没意思了。所以要闹着出宫去。 皇上能同意么?就跟梁贵妃大吵了一架,我们当时就站在门口,谁也不敢进去劝啊。 结果,皇上前脚摔门出来了,后脚梁贵妃就爬上了凳子,扯了个床围子系了绳子,要上吊。”马茂春话真多,不过描述得极为精准,我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绳子刚搭到房梁上,你们就听见声音了吧?”我问道。 “咦,你这么知道的?”马茂春眨了眨眼睛,“梁贵妃先踢倒了一个椅子,然后爬到了桌子上。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她刚爬上桌子,还没站起来呢。” 我就知道,虚张声势。当然,这句评语我是不敢说出口的,但也挺为皇上糟心的,怎么赶上了这些闹心的媳妇呢?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所以,皇上是觉得我撺掇了梁贵妃要清修?” “大概是的吧。” “那他可以把我直接赶出南厂,赶出京城,不用干活了呀。何必呢?”我又想不明白了。 “大约是他觉得你还是有才华的,有本事的,至少他还是需要你破案的。”马茂春还是挺中肯的,“你看看你破的那些案子,每一桩每一件还都挺厉害的,皇上也借此提高了不少威严感和公正感。 所以现在大月国的声望在其他各国中是最好的一个。至少,我们的民众安居乐业,恶性事件还是少了不少的。” “嘿嘿,你这是在变相夸我么?”我的眼睛又笑成了弯弯月。 “我一直在夸你,好不好?”马茂春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心情愉快了不少。 “行,一会我请你吃包子。”我很大方的。 “你可是高建昌的徒弟,他名下的铺子你也有份的,你应该请我吃大餐!再说了,又不是你花钱,你干嘛替他省着。”马茂春倒不乐意了。 “别呀,师父是师父的,我是我的,我有钱请你吃包子的。”我的笑容必然是特别好看的,马茂春的眼睛都闪了闪。 反正现在也这样了,我也没在怕的。我倒要看看,都是怎么回事。 我大致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想着我干脆就等到三年之约期满,看看李山到底会不会派人来找我,把剩下的五千两给我,看看这一切是不是能够有答案。 当然,不管他的人来不来,我都要等到那一日再离开这些人。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我忍得住。 总是住在客栈肯定不行,即便是不花钱,我也不能占师父高建昌的便宜。 更何况,他可是皇后的弟弟,我还是要避嫌躲着一点的。所以,我开始积极地自己找房子,先搬出去再说。 原本我一直想着自己有钱,买个大宅子。现在我虽然是有了「刹那」的钥匙,但实在是太远了,这每天要是来南厂干活,晚上再回去基本上就后半夜了。然后刚洗把脸躺下,就又要起床赶来。这个,我必然不成。 所以,我就围着南厂五百米的范围开始找房子。 大月国有一种职业叫「牙郎」,专门做介绍人的工作,有人是介绍工作,有人是介绍姻缘,有人是介绍房屋信息…… 当然,有时候他们也串着一起,什么都做。毕竟这些事情差不多也都能够一起做,所以也就是找个看起来合眼缘的,问问就好了。 客栈楼下的茶楼里,就有几个经常来这里说事情的牙郎,其中有个王婆,长得周正好看,说话有学识,有条理,并且特别有礼貌,价格也相当合理。 我之前在这里闲聊喝茶的时候,经常看到她在这里和人谈事情,并且谈成的几率非常高。 所以,我也是很热情地凑了过去,让她帮我现在立刻马上找个房子住。 王婆也很是热情,她大致知道我就会南厂的肖小七,破过很多案子的肖小七。所以,就特别客气地问道:“您这是被南厂赶出来了?还是要嫁人了?” “那不能够,我还在南厂的,就是那里面住着不舒服,我得找个大房子。”我笑容可掬,特别有礼貌。 “那你有钱么?”啧啧啧,真是俗气,最终还是落在的银子上面。 “当然有钱了,我一个南厂的人,能没钱么?”我可豪气了,其实我都想好了,实在不成,我就找顾宝儿借钱去,毕竟是我让元捕头找她去的,也算是半个媒人呢。她必须借我钱,还是大钱。 “房子倒是有,就是贵了一些。”王婆依然很客气。 “哪里啊?多少钱啊?”我还挺高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有房子。 “南厂隔壁,原来兵部侍郎的宅子,空着呢,不贵,一个月也就是两千两吧……” “我不用那么大的,我有个小院子就成。”我特别诚恳,很是真诚。 王婆瞅着我,想了想,又问道:“其实,像你这种小姑娘赶紧嫁人就得了,就算南厂都是太监,但也可以让他们帮你找找合适的人选。要不然,我帮你找一个吧,介绍费我可以收你一半的,你这种比较好找的。” “不不不,咱们还是先找房子吧。”我直接又特别真诚地按住了她的胳膊,“找男人这个事情,回头咱们细聊。我是看上了南厂里的一个太监,挺喜欢的,回头您得帮我跟他说说去……” “小七大人,这可不成。你这也算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我可不能让你嫁了太监,不成不成。”王婆立刻都不礼貌了,直接瞪眼了,“我们牙郎也是有规矩的,你这样好看的孩子,怎么能让你嫁给太监呢。” “那个太监特别好看,好看到只要我一看到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我的依然特别真诚,“不过,这个事情可以再等等,咱们先把房子搞一搞再说。” “你还有什么要求么?”王婆很是无语。 “第一就是距离南厂一定要近,然后安静一些,房间要大一些,我有好多衣服和书,我得找个地方放的。” “若是宅子里还有人,可以么?” “合租啊?”我楞了一下。 “也不是啦,就您说的这些条件吧,其实也有能够满足的,但是呢,这宅子有人住的……哎,怎么说呢?”王婆喝了口水,理了理思路,开始和我说起来这个宅子的事情。 宅子距离皇宫两百米,距离南厂两百米,刚好位于正中间,地理位置相当优越。 现在住着一个老婆婆,年纪七十不到,生活能够自理,没有仆人伺候。 她比较有来头,是当今皇后的乳母,因为自小带大的皇后,所以皇后做了皇后之后,就赐给她了一座大宅子,让她在这里养老,平日里,皇后也可以去看看她。 不过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后就不太理这个乳母了。 当然,逢年过节的赏赐不会少,但后来就不怎么来了。乳母也无所谓,不张扬,老老实实在宅子里颐养天年。 这宅子平时去的人少,也很安静。但一定是安全的,毕竟地理位置摆在这里了,所以还是很好的。之前也有人住过,但是和乳母的关系没搞好,所以就搬走了。 “乳母的脾气不好?”我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反正你可以先住几天试试,万一要是觉得不错,你就签个长约。如果不成,我就再帮你找。” “多少钱?” “五两银子。” 这个价钱我是可以接受的,虽然在大月国的物价水平范围内,这个还是挺贵的,但是地理位置好。 就算是和老婆婆住在一起,我平日里都在南厂里干活,只有晚上回去睡觉,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再说了,至少也要让皇上知道,我肖小七搬出去了,没有住在南厂。我不住冷宫,我也是能够有地方住的哦! 幸好这一次沦落街头没有特别长的时间,很快就能够搞定房子,我也是挺高兴的。 所以,我也是兴高采烈地以权谋私,让南厂的几个侍卫帮我搬了衣服和书进了乳母的家里。 乳母姓颜,大家都管她叫颜嬷嬷,长得胖乎乎的,很是富态。 不过,挺有威严感的,看到了王婆带我进去的时候,还沉声问道:“我不太想租出去了,我自己一个住挺好的。” “啊呀,颜嬷嬷,不是我说您,前几日你摔了一下都没有人看到,这多危险啊。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周正又伶俐,平日里要去做事,晚上回来,万一你有个事情,她也能照顾你一下。 你给小姑娘一间房就好,大家都相互给予照顾和方便嘛。先这么住几日,若是觉得不好,我就让小姑娘搬走好了。” 王婆真厉害,几句话就让颜嬷嬷点了头。当然了,王婆拿了五两银子的中介费,这可是一个月的房租呢。她如此卖力气,也是物有所值的。 反正我能够这么快找到房子,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得意洋洋。 在这宅子里转了转,真心是太好了。应该说,这完全就是一座豪宅,花园式大豪宅,甚至比那些官员的房子还要好看和大气。 装修得相当奢华,大开间,高房梁,地上不是冰凉的地砖,而是铺着毯子,贵气得很。 正屋厅堂中央居然是挂的大吊灯,很是气派。虽然看起来很久没有人点燃它了,但是那造型放在这里,也是令人很感叹的。 再看看花园,有假山,有泉水,还有水池……我一边看一边咂舌,这当年赐给乳母这样的大宅子,可见皇后是多喜欢乳母,皇上是多喜欢皇后啊。 我住在院落里的一个角落里的小院子,相对来说很独立。据说这里也曾经是乳母的家人住过。所以,整体的规格还是非常整齐的。 平日里,颜嬷嬷也不太出门,自己会做些饭菜吃,或者让鸿宾楼的伙计给送些吃食过来。反正颜嬷嬷有钱,不在乎。 颜嬷嬷把大门钥匙给我,她就转身出去和人打牌去了,说是不到半夜不会回来。 所以,白日里我若是在这宅子里待着,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就是这个宅子的主人了。 啧啧啧,花了五两银子,住了个大宅子,我厉害了。 第四百零五、搬进了凶宅 南厂的两个侍卫帮我把东西都搬了进来,动静可能有点大。 我看到对门和斜对门的院落里都有人开了一道门缝在偷窥。 这就有点不好了吧,何必呢,搬个家而已,出来打个招呼,或者不搭理我,都是可以的,干嘛要偷偷看呢? 大概是我的貌美如花吧! 我嘿嘿笑着,继续指挥着他们两个搬东西,我也抱了不少食盒进了大宅子。 其实,真正搬进来仔细看看就能够发现,大宅子有大宅子的问题。 比如就颜嬷嬷一个人住,很多地方是没有人打扫的,特别是花园里,到处都是蜘蛛结网,杂草丛生,搞得还挺荒凉的感觉。 现在总算是夏季万物吐新的状态,看起来还要好一点,不至于那么难看。反正就是不能仔细看,仔细看都能看到花园土里有屎。 我让两个侍卫帮我行李包袱都放进屋子里,回头我自己慢慢收拾就好。这两个人干活倒是很麻利,就是似乎总要和我说话似的。 想我当初身边跟着陈一陈二或者是肖不修的时候,他们都和我说不上话。现在,这个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感到挺怪异的。 “想说啥?”我让王婆,颜嬷嬷都各自忙去了,硬拉着两个侍卫坐了下来。 这两人已经是南厂侍卫排行里面排到二十几万了,南厂规矩—— 百名之内可以叫编号,百名以外,就用本名即可。侍卫齐志看起来更喜欢说话一些,并且说的也很利落,完全没吞吞吐吐,直接告诉了我原委。 这里其实算作凶宅,并非什么好地方。 为什么我们搬东西进来的时候,门口有邻居窥探,这都是有原因的。 的确这里是皇后赐给颜嬷嬷的宅子,但最开始的时候,颜嬷嬷没有住在这里,而是让自己的大女儿和女婿在京城做事情,方便进进出出。 当然,小儿子也快到了读书的年纪,住在这里很方便。但很不幸的是,大女儿和大女婿在一起外出进货的时候,遇到了翻船事故,一船的人全都淹死了,这夫妻两也没能幸免于难。 颜嬷嬷很是伤心,离开皇后之后,她一直和小女儿住在郊外。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胜在清静,也很适合老人家生活。 可是,就在大女儿大女婿死后,她想了想,还是搬过来亲自照顾外孙子。 毕竟,这么大的宅子也是皇后的一片心意。所以,就收拾了东西住了过来。想着还是要住下来,好好把孩子教育成人。 谁知道,没过多久,这个外孙子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失踪之前,还有很多人见到他很开心地在院子里疯跑,高高兴兴地和颜嬷嬷说说笑笑,吃着东西。 但是,没过多久,人就不见了。颜嬷嬷也是去报过官的,可是没有迹象表明这孩子是被拐卖走了。 京畿府接到报案之后,派了捕头也是找了很久,走访了很多人,但根本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当做是悬案处理,放在案头,等有了新的线索再重新开始查找。 颜嬷嬷仗着自己是皇后乳母的身份,也来找过肖不修,但肖不修完全没理会,说自己的南厂不负责找孩子,这就是京畿府的事情,直接给回绝了。 据说当时颜嬷嬷也没说什么,但表情很差。后来,站在门口的侍卫还听到颜嬷嬷骂肖不修不是东西,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看不起她这么没用的老婆子之类的话。 肖不修哪里在乎这样的话,完全不搭理她。甚至,又一次还问过这么大的宅子就给一个老太婆住,实在是太浪费了,不如让皇后收回来,再倒手卖出去,应该还能挣一大笔呢。 嗯,这个很肖不修。 这宅子说是凶宅,但没有真正死过人,也不能算。但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情,也让人总是觉得怪怪的。每天再看到颜嬷嬷一个人进进出出的,搞得很是神秘。 人就是这样,善于联想,精于八卦,热爱闲谈,喜欢瞎编。 不过,很快就出了一桩事情,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肖不修的说辞,也令颜嬷嬷动了把房子租出去挣点钱的心思。 所以就托牙郎帮忙找找什么人愿意租房子,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没过多久,就有一对外县来的小夫妻两住进了这个宅子。 但是,没过三天就被吓跑了。说是他们在半夜听到莫名其妙的敲门声,可打开门一看,又什么人都没有。 买了些猪肝准备第二日炒菜吃,就随便放在了柜子上面。 可第二日一早,这猪肝居然不见了;又一日雨夜,一声炸雷把女子从梦中惊醒,当她往窗户外望去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小孩子的身影晃晃悠悠的挂在窗外,眼睛里还有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这对夫妻两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收拾了东西就跑了出来,说什么都要解约退租,哪怕赔钱也不住了。 这之后呢,就很少有人问津这座宅子,而关于这里的传闻也就越来越多,越传越邪乎。 附近的贩夫走卒,住户什么的,甚至还说即便是没有人住,这里还会半夜忽然亮起了灯,午夜三更天的时候,挂在墙上的古琴会发出声音,那曲子是外孙子最喜欢的一首《春归》,曲调轻快,但在半夜时分响起,更令人感到诡异万分。 说了这么多,是说这里有鬼么? 我叹了口气,才五两银子一个月,太便宜了。有鬼又如何呢?重点是,我李小满现在也没什么钱,肖不修不在,皇上又在气头上,我住在谁哪里都不合适。 住客栈又是占师父的便宜,这条条大路都不能走,我就只能先少花点钱,找个地方能够伸伸胳膊腿就成。 忍到李山的人找到我,把剩下的五千两给我,我立刻打包走人,一点都不会含糊的。 “小七大人,要是有事情就喊我们,您这里喊一嗓子,我们也是能够听得到的。”两个侍卫很是喜欢我的,又陪着我吃吃喝喝了一会才走。 我没所谓的,累了一整天,把门窗关好,倒头就睡了。第二日一早又去南厂做抄抄写写的工作,日子也过得很快。 转眼我都在这里住了五日,也没看到有什么不妥。可能我也是白日里不在这里,都是半夜才回来,清晨又走了。还有南厂的侍卫送我进来。所以,也是啥都没有看到。 我和颜嬷嬷不走一个门,我走的是后院的小门,颜嬷嬷住在前院,走的是大门。我早一点走,晚一点回来,都不会惊扰她。我是多贴心和细致呀。 倒是我沐休那日,颜嬷嬷过来找我。我刚刚睡醒,坐在屋里发呆,想着一会去吃点什么。 颜嬷嬷也没客气,直接就啪啪啪地拍门,这才是真的吓了我一跳。 她也真的没客套,直接问我什么时候搬走?因为她不想瞒我,也估计我知道了这个宅子闹鬼的事情,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怕承担不起。毕竟我是南厂的人,给自己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我觉得我是没睡醒,这几天誊抄文本也太累了,熬了好多个大夜,手腕都是酸疼的。我瞅着颜嬷嬷,反应了半天她说的话,才问道:“您看见过鬼么?” 颜嬷嬷被我问住了,才看着我半天才说:“没看见过。” “那我两都住在这里,您住前院,我住后院,谁都没见过鬼,您也不怕,您还住了这么久,那我要怕啥? 或者说,您就是要骗我那五两银子的房租,让刚住五天的我就搬走,然后不退钱了?那您要是这么做,可就太过分了,我可以用南厂的身份治你得罪哦!” 颜嬷嬷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瞪着我说道:“我好心好意来找你,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我可是没觉得您是好心呀!”我也挺不客气的,直接怼了颜嬷嬷,“我还真不信什么邪,我肖小七可曾怕过?如果世间要是有鬼,那就再好不过了。人死了还能够做鬼活着,吃吃喝喝多开心啊,这才真真是长生不老了! 不过呀,我根本就没有见到鬼,大多数说鬼的人,都是心里有鬼,才让世间有鬼的,您说对不对呀,颜嬷嬷?” 这话说的,可能也是挺气人的,颜嬷嬷特别生气地走了。 我关上了门,其实也挺生气的,我这一早上的,还什么都没吃呢。 天气热了起来,我在屋里翻了一会衣服,发现每一件都挺好看的,但要是上街溜达可能过于鲜艳了。 这肖不修也真是的,就不能给我做几件低调的衣衫么。忽然,也挺想他的。 这种人,居然就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飞走了。尽管我已经有感觉他要走了,但是什么原因,去了哪里,他一概不说。那么,在他心中,到底是有我呢,有我呢,还是有我呢? 整理好了衣服,发现已经开始有小虫子飞起来,也有蚊子开始咬人了。 我立刻就把静心师父给我的防蚊虫小动物叮咬的膏药抹了抹。味道还可以,我能够接受。 心情愉快了不少,又整理了一下话本子。我带出来的都是最新话本子,还有一部分放在南厂,要不然都带着,也是挺沉的。 还有我的食盒,其实吃得也都差不多了,剩下不少木质的食盒摞在一起,看着也挺壮观的。回头得叫侍卫们过来帮我搬走,挨家还回去,或者就再买一些。 搬进来的时候太匆忙了,现在才得空整理一下房间。仔细看看,这屋子在后院的二层小楼的一楼,位置好,光线好,房间也很大,家具稍微旧了一些,上面还有不少划痕,但很结实,不影响使用。 我发现一个特别奇怪的事情,我的十三太保完完全全不见了,据说是收归到宫里去了,但是他们也没有给我传过消息,我就啥都不知道。 前两天遇到马茂春过来送皇上赐给我的小笼包,我以为皇上已经气消了,还挺高兴的。 结果,马茂春说:“皇上可没说让你回南厂住,就问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努力誊写卷宗呢?不过,你那十三太保现在牛气了,跟着皇上鞍前马后的,我的人都只能站在外面。 还有你的小饺子和小包子,以及小饽饽什么的那几个小太监,也跟着皇上身后,牛气得很。” 这是什么路数?我又看不明白了。 当然,没有人理我是最好的。整个南厂虽然少了肖不修,显得有限混乱,但陈志典也不是吃素的人,还重新规划了一下各个部门的职能,很快就顺畅起来。 大部分人都在原位,只有一少部分做了更换。当然,这就包括了他的贴身跟随。 我是一个都不认识,但他们认识我的脸。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过来给我一些好吃的。 这让我心情愉快了不少。但陈志典也没过来找我,据说他忙得要翻天了,各种事情都要亲自处理。 肖小五和肖小六跟着他处理各种信息和文书,也听说很繁忙。 高秉文和柴文进被征调到皇上那里看一些加急的文书,周不全去了京畿府处理近期比较棘手的案子。我就蹲在南厂文书处,认认真真誊写文案,很老实,没有乱说乱动。 当然,我这样做,除了很是喜欢做这些事情之外,居然还感到了一丝丝安稳之意。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忙碌和充实的感觉。 用这种感觉去等肖不修,或者是曹显,或者是静心师父,或者是染九的时候,才不会胡思乱想。 因为,他们给我的线索实在太多,又太细小,太琐碎以及太复杂,我连起来的部分,又会被另外的线索推翻。所以,我就有一种卡在门口的感觉,进不去,出不来。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我是不是老老实实地在南厂待着,肖不修就会回来找我? 毕竟他说过,我在南厂一天,我是肖小七一天,他都会保护我的。 第四百零六、还真的闹鬼了 忽然身边的人都很忙,或者都被调开了,我一个人玩得也挺开心的。 从街头吃到了街尾,去聚福园听了一场新戏,在绣庄买了几件小衣,心情很是愉快。 人呢,心情好,干活就快了一些。我花了十天的时间,把南厂文书处的格局都变了变,也打扫了一遍卫生把犄角旮旯里的书本和破旧纸张也都清理了出来,让人收集好,等我有空的时候才弄。 反正大事轮不到我,小事不需要我操心。我就踏踏实实地写写字看看书,晚上回凶宅睡觉。终于,颜嬷嬷的担心开始了,接二连三的怪事开始了。 我住在后院二楼中的一楼,但半夜常常会听到二楼有脚步声,一会儿欢快地跑过去,一会儿又变得很沉重。 我稍稍打听了一下,这楼上是原来颜嬷嬷大女儿大女婿的住处。 清早起来的时候,我那间单独的茅厕居然开着门,盛放清水的桶外倒在墙边,水都流了出来。 这就有些奇怪了,我临睡之前,的确是楼上楼下茅厕等等地方都检查过一遍,连后院的门都是南厂侍卫帮我关好的,不可能有任何人进来过。这是很么人,这么厉害,居然就在我睡着的时候,里里外外走了一圈。 肖不修肯定不会这样干的,他一般都只会坐在我的床头,等着我睡醒。 有一日我回来的略晚一些,刚刚躺下,就听到楼上那个房间传来的欢快的古琴《春归》的弹奏,水平不能恭维,但是能够听得出来。 我立刻举着油灯爬上了楼,但房间的门是锁着的,上面还积了不少灰土,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人进来了。 当然,等我站在门口的时候,琴声也戛然而止,不再有任何声音。 这就很奇怪了,这间屋子里黑乎乎的,没有油灯,没有蜡烛,什么人在里面? 后来也就安静下来,没有了声音。不过,我早上出了房门,看到我昨天放在小客厅桌子上新买的小衣不见了。 我明明记得我放在了桌子上,想着早上醒过来洗一洗晾在屋子里,晚上回来就能够换上了。它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是自己长了腿逃走了? 我打算去前院问问颜嬷嬷,这几日是否有什么人来过?或者又有人来看过房子了? 就在路过花园的水池时,赫然发现我新买的小衣就飘在水里…… 这有点过分了,这还是新买的,没穿过呢。这池塘的水明显不干净,把小衣都弄脏了。 我有点生气,刚想发火。但又觉得跟谁发火呢?颜嬷嬷?她可是警告过我,这里或许是闹鬼的。 那么,是鬼干的?那这鬼是真心厉害了,居然还开始偷小衣了?它要穿么?穿得了么? 憋了一肚子火,但又不知道找谁吼一遍。 我最后还是自己把小衣洗干净,凉在了屋里,然后去南厂干活去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对面房间居然亮了灯,把我真的吓了一跳。 幸好齐志他们两个侍卫跟着我,护送我进了院子,也看到有灯火,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 屋里的人听到了声音,就赶紧走了出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自称是颜嬷嬷最小的女儿,这几日进城来看看母亲所以就先暂时住几天。她听说房子租了出去,正在等我,认认脸之类的。 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虽然手里举着油灯,但却反衬出了一张大白脸,应该是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有擦干,就这么松散着走了出来,令我和两个侍卫都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其实,仔细看看这人长得一点都不可怕,甚至还是挺耐看的女人,眉目含情,笑起来很好看。但是,可能是这些日子的阴影有些大,还是让我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 大家相互介绍过了,自然也就不害怕了。齐志、何晨他两还想在磨叽一会,我就把他两赶走了。 “我和青姐姐说说话,都是女人嘛,你们两就别听了。记得明早来找我吃早点,我们一起去吃糖油饼哈。”这两人也是吃货,一听见吃的,眼睛都是亮亮的。 他们两人又叮嘱了我一番才走的,其实直线距离就两百米,有啥可担心的。 我和颜青又坐下来闲聊了几句,我还请她吃了几块小饼子。 她也挺高兴的,说是她娘亲一直郁郁寡欢,脾气很差。自从我住进来之后,话多了很多,人也精神了不少。 “其实,你干嘛要搬回来住呀?听说你们不是之前住在郊外么?那就把这里卖掉,拿着钱在郊外盖个大宅子多好呀。大家都说这里闹鬼,多吓人。” 颜青笑了起来,更是明媚了不少。“不瞒妹妹说,我夫家原就是个仵作,因此常常听他说起关于尸体的事情,因此也就不害怕了。这世间要是真的有鬼,早就和鬼打起来了。” “为啥?”我也好奇起来,居然也有人不怕鬼。 “你想啊,要是鬼这么厉害,神出鬼没,那家里的金银财宝不都让鬼偷走了么?或者那些痴情怨女,不早都幸福地在一起了,哪里还有什么殉情一说呢?” “姐姐果然是通透之人,妹妹喜欢得紧呀。”她的这种说法深得我心,闲聊起来也就不费力气了。 我两居然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夜,最后我都困的不成了,还想拉着她继续闲聊。 颜青摸了摸我的脸,笑着说道:“妹妹年纪虽小,但见识多,想法也多,的确应该在南厂多做些事情,多破些案件,让那些枉死的人沉冤得雪。” “这倒是,我同意。”我也笑得很好看的,“姐姐来了之后,我其实心里踏实了很多。这里真的有一些异动,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我还真是有点害怕了。不过,现在我不怕了,姐姐人美胆大心细,鬼都会先爱上你的。” “你这个贫嘴的丫头,赶紧去睡吧,明早不是还要吃糖油饼么?门口那个老汪头的糖油饼去晚了就没有了。快点去睡,明天早点起。” 各回各屋,我随便擦了擦脸,看到屋里因为点了蜡烛,招惹了一些小飞虫,就赶紧抹了些药膏,踏踏实实地睡了。毕竟,这对面有人住了,心里也多少感觉好一点。 连着两日又在南厂熬大夜,何晨给我送饭进文书处的时候说:“我略略打听了一下,那个颜青是颜嬷嬷最小的女儿,三十八岁,早年间嫁给了京畿府的仵作,两人过的也不错。 可后来,仵作得了急病死了,他也没给颜青留下个一男半女,所以颜青也算是个寡妇,活得很是一般。 颜嬷嬷心疼小女儿,所以才搬过去和她一起住的。后来想着再给颜青招赘一个女婿就好了,但因为她大女儿大女婿出事了,这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再招赘?”我明显听出了其中的语句重点。 “对,再招赘。是颜嬷嬷大女儿的丈夫就是招赘来的。这个女儿的脸是破相有大伤疤的,据说当年颜嬷嬷照顾皇后的时候,无暇顾及自己的大女儿,结果那时候还很小的大女儿有一日从床上掉了下来,刚好摔在了碳火盆上,就把脸上大半个身子给烧坏了。 幸好性命无忧。但是,这破了相的女人,实在也不好找婆家,但颜嬷嬷有钱,皇后又赐了宅子。 因此就用这个条件来招赘,后来真的招来了一个不错的男人,是在码头做工的,身材很好,长相也很周正。” “这是为啥要娶个破了相的女人?”午休时间听故事,我还能再吃两碗饭。于是,就又招呼了几个侍卫去找肖十七加菜,大家开开心心地八卦起来。 这男人姓刘,单名盛,流民逃难而来。比颜嬷嬷的大女儿颜妍小七岁,当时也有二十五六了,因为穷,所以也没有讨上媳妇。 他有个妹妹,妹妹倒是嫁了人有了孩子,可是因为难产死了,那妹夫也不要孩子,说是养不起,就直接走掉了。 刘盛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在码头做工,实在很辛苦。听人说,颜嬷嬷招赘婿,就想着干脆试试吧。左右不过是娶个女人,天一黑,都一样。 此时的颜妍已经三十出头,虽然身材很好,但脸上的疤痕依然在,平日里就用半边头发遮掩着。 不过,那烧坏的半边脸的确有些骇人。正因为相貌有损,她的脾气也相当差。 颜嬷嬷是皇后的乳母,吃穿用度也比一般人好些,可偏偏命运弄人,颜妍即便是再发脾气也没有用。 最终,她倒是先看上了刘盛,小女婿也是挺好的。她倒也是心满意足,终于嫁了人。 颜嬷嬷就将皇后赐给的大宅子让大女儿两口子住,刘盛带来的妹妹的儿子当时年纪也小,还是襁褓中的孩子,颜嬷嬷说这也算是颜家的孩子,不会有任何差别对待的。 颜妍对这个孩子也很不错,没有因为不是亲生的,就对这个孩子不好,反而也是百般宠爱。如此一来,颜妍的性情反而变得柔和了许多,也不会大发脾气。 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颜嬷嬷是放下一颗心,终于觉得大女儿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以后,若是还能够生个一儿半女,这辈子也算是可以了。 并且,还许诺大女儿大女婿,这大宅子日后就属于他们,小女儿还可以再嫁,凭着颜嬷嬷这个皇后乳母的身份,不会让她的女儿吃亏的。 小女儿颜青性格比较开朗,对于再嫁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热衷,还张罗着想从夫家找个孩子过继,自己也就算是有后了。颜嬷嬷又开始心疼小女儿,处处去照顾小女儿的生活。 婚后两年,刘盛说想学着做生意,他看好货运生意,打算自己包条船,来往水运送送货。 不过,这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的,颜妍有点舍不得自己的小赘婿这么辛苦,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并且,自己前半生都困在宅子里,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一定要走出去看看。 刘盛就找了人给颜妍贴了个人皮面具,至少是遮盖住了伤疤,出门的时候也不会把别人吓到。 一切也挺顺利的,颜嬷嬷出钱,让小赘婿做起了买卖,颜妍在家照顾照顾孩子,有时又跟着刘盛出门跑了船,出门散散心。日子过得舒心了不少,颜嬷嬷也放心下来。 可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一日行船,忽然遇到了礁石,整船都倾覆了,一船的人都没有生还。 当时,官府也派人打捞和寻找了很久,货物倒是被打捞上来不少,但是再也没有找到这一船的人。 过了几年,这事情也渐渐被淡忘了。颜嬷嬷带着外孙在大宅子里生活,也是安静。小女儿偶尔过来看看,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日子呢,还是要过下去的,饭也是要一口口地吃下去的。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的问题,都是坎,也都是生命中的注定。 我们一群人叹息了一番的时候,马茂春又跑来给我送了一大桌子吃食,说是皇上在吃午膳的时候,想起了南厂文书处的人最近辛苦了,所以就赏赐了一大桌子他吃剩下的菜。 说是他吃剩下的,其实也是他根本没吃的。要知道皇上吃饭,也不过就是那些正常的饭量。 但御膳房做饭的时候,可是按照一大桌子三十个菜起步的。一般能够得到皇上吃剩下的菜,都是无上的荣耀。 我们南厂文书处的人赶紧磕头谢恩,感谢皇上赏赐饭菜。但是,鉴于刚才我们都吃的特别饱,谁都不太想吃这些东西。 等马茂春一走,肖十七就立刻跑了过来把这些菜都收走了,说等到晚上他给加工一下,按照我们的口味再热一下,那时候大家必然是喜欢吃的。 我们这群人,也真是挺难伺候的。我笑着帮肖十七把食盒都整理好,问他:“咱们的食盒够用么?我屋里还有一堆,要不然你给拿走吧,放在我那里太占地方了。” 肖十七说:“那我找几个人去搬一下吧,你把钥匙给我,我趁着现在没什么事情,赶紧搬回来,刷干净,咱们还是用的上的。” “行,让何晨齐志帮你,他们知道放在哪里了。”我把钥匙给了肖十七。 肖十七看着我,特别鬼魅地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你还真会挑人,何晨齐志是南厂侍卫中,颜值和身材都不错的。万一肖大人回来看到你又勾搭了两个小哥哥,不知道会怎么揍你呢。” “咦,肖大人什么时候回来?”我的眼睛又笑弯弯的,全都是期待。 第四百零七、颜嬷嬷的小女儿死了 肖不修是完全没有消息的,肖十七整天在厨房里忙碌,也什么都不知道。 让他们赶紧去搬食盒,齐志回来跟我说:“颜青那个屋子没人吧?我们去搬食盒,没见有人出来。” “也许和颜嬷嬷聊天去了?”我想了想,虽然住得时间不长,但我知道她早上要去颜嬷嬷那里帮着早做饭的。并且,出门很早,几乎和我一样早。 “有人看到颜嬷嬷去打牌了,没看到颜青。”齐志又补充了一句。 “她亲妈打牌,她也不用跟着啊。也许,人家出门买东西去了,买好吃的去了。”我也没在意,继续忙碌着。 今日侍卫们在打扫的时候,翻出了不少零散的纸张,我们几个人分了分,正在翻检看看是否有用处。 我是看到有关金功山的记载,所以就多留心看了看。毕竟,至今为止,我还没有看到过有关于金功山有古墓葬的事情。 挑灯夜战到了三更天,实在是看不进去了,我才晃悠着从文书处出来。 肖十七刚好送夜宵进来,问我:“吃完了回去?还是带回去吃?我都可以陪着你。” “带回去吧,这样吃完我就可以睡了。”我捶着自己的后腰。 “你这是养猪呀。”肖十七笑了一下,拎着食盒跟着我走出了南厂。 齐志他们两个也在门口站岗,看到我出来,就跟着我们。 “没事,肖十七跟着我呢,就二百米,不至于吧。”我看着这两人的眼睛也熬得通红。 “送你回去,我们就回来睡了。就二百米,没事。”这两人真好,特别好。 提着灯笼走在暗夜里,还真几分南厂的肃杀神秘气质。一场小雨过后,空气没有清新,反而有一些闷热。 我又抹了一些静心师父给的膏药,省的小虫子什么的咬我。慢慢地走在有些湿漉漉的石板路上,那气氛还真挺诡异的。 若干年后,肖十七还跟我形容过这一晚他的感受。 一个身姿轻巧的女子,两个身材魁梧的南厂侍卫,一个英俊的拎着食盒的南厂厨子,走在雨后的石板路上,有昏暗的月光撒下,将四个人的身影拉长,透着无限的鬼魅之色,令人京城里关于南厂的传说又多了素材。 走回去的时候,颜青的房间依然黑着灯,似乎没有人。齐志拿着钥匙开了我的房间,肖十七把食盒放了下来,准备把夜宵摆在桌子上。我招呼着他们都坐下来一起吃,然后各自回去睡觉。 肖十七嗅了嗅味道,问我:“这里杀过鸡?” “不能吧,我这里都不开火。”我也赶紧跟着闻了闻,“下完雨,空气不好。” “可能是雨没下透,明日或许还有雨。”齐志也说道,何晨也跟着点点头,“有点闷热,所以才会有股子鱼腥味的臭气吧。” 我又用力闻了闻,表示大约是吧。但是,肖十七依然觉得不对,并且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我赶紧喊道:“别呀,有飞虫会咬我的。” “你不是抹了膏药么?飞虫不会来的。我那天看见咱们南厂里的流浪猫都不过去找你了,估计你身上有什么味道,她们不敢过来。” 肖十七的手脚很快,窗户和门都打开了,但是他说这个味道怎么更浓重了。 “像是外面的……附近的……”肖十七已经走了出去,走过厅堂,走到了颜青的房门外,粘住了脚。回头轻声问我:“真不在?” “我今天早上出来的特别早,没顾得上注意她。”我看了一眼齐志,“下午也没人,或许人家回家了,要不然就在外面什么亲戚家住了?” “不对,这个味道不对。我肖十七的鼻子还没有失误过呢,这是血腥味!” 肖十七已经非常严肃起来,声音都尖利了许多。齐志何晨立刻就进入了警戒状态,甚至还把腰刀都抽了出来,搞得特别吓人。 “小七,你往后退退,退到桌子后面去,不要出门,不要过来!” 我本来还想走过去看看呢,隔着厅堂,我咋看得到。但是,肖十七完全不让我走过来,甚至让两个侍卫都一左一右,拉开了架势,他直接一脚就把颜青的门踹开了。 屋里依然是漆黑一片,但是那一股子血腥味我也闻到了,不禁掩住了口鼻。 这味道的确有些大,之前颜青的房间关着门窗,所以没有传出来。 肖十七举着油灯走了进去,然后就发出了一声:「我去」的声音,立刻又退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我赶紧问道。 “死人!死的特惨!”肖十七说道。 齐志何晨也立刻闪身进去了,然后马上就窜了出来,脸色苍白,说道:“报官吧!太惨了!” “嘿,咱们就是官呀,我,肖小七,南厂的大官呀!”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谁死了?” “没看清,就看见全是血。”齐志还真老实孩子。 我立刻举着油灯走了过来,扒拉开他们,直接走了进去。不过,我照了一下,也立刻感叹道:“我去!死得太惨了!” 我见过不少形状各异的死尸了,但是这一次的这个样子,也真是第一次见。 颜青房间的格局和我的那间一样,就是大开间,桌子椅子床柜子,没有任何特别的。 此时此刻,凭借衣服以及身姿,我已经能够判断脸朝下的这具女尸就是颜青。 很明显,她的脖颈处流出了大量的血,但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成为凝固的血渍在地上。 因为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但是,这真的是一股死亡的味道,腥臭味非常重。 还睡啥呀?还吃啥呀? 我转身就跑了出来,恶心得不成。 这事情还真的必须报官,让京畿府的人赶紧过来。并且,南厂的人也要过来看看。我可处理不了。 肖十七拉着我立刻走出了院子,出了门,站在黝黑的街上。 齐志何晨已经跑回南厂报信了。我就看着他们跑进了二百米外的南厂,然后瞬间就冲出来一百多名黑衣侍卫,那速度也真是太快了。 侍卫们训练有序,立刻将大宅子团团包围住,齐志也让人跑去了京畿府报案,何晨立刻去敲了二百米外的皇宫大门,南厂有特别通行证,所有大门都可以出入。 我恶心着坐在门口斜对面的台阶上,肖十七站在我身边,也恶心坏了。不过,他问我:“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房间里有东西?” “你别吓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捂住心口,又吓得不成。 “我就是觉得,只是个感觉而已。”肖十七说道,“是颜青吧?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等仵作来瞅瞅吧,要不然还是等白日里,现在黑乎乎的,太吓人了。”我看着南厂侍卫们已经冲进了大门,心里稍微感到安全一点。 肖十七觉得也只能是这样了,就和我一起坐在台阶上看着大家。 又过了一会,京畿府的元捕头带着人跑了过来,还没说几句话,陈大人骑着马就赶了过来。 最厉害的是,陈志典和皇上一起出现在了我面前,这个时候,我都已经困了,歪在肖十七的身边,打算睡一小下的。 看见皇上都跑来了,我们一大堆人只好都跪了下来,皇上的脸色特别差,发冠都是歪的,直接吼我道:“肖小七,你又搞什么?怎么有你的地方都这么乱?” “我也不想啊!”我小声嘀咕道。 “你瞅瞅,这大半夜的,把南厂和京畿府的人都叫了出来,不知道的人以为有了反贼要围攻朕呢!”皇上这话说的,太可怕了。 我们所有人都立刻跪的更规矩了一些,陈志典赶紧解释道:“皇上息怒息怒,咱们先瞅瞅情况。” “皇上,卑职先进去看看。”元捕头还算沉稳,直接请命。 皇上哼了一声,表示同意了,元捕头赶紧带着几个人冲了进去。 “怎么回事呀?”皇上的声音放低了一些,低头瞅着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从南厂回去,然后他们说味道不对,就把颜青的房间踹开了,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一地的血,和已经了的颜青。 我们也没敢多看,就全都跑了出来。然后,齐志何晨去报案,我和十七就一直坐在这里,都没敢动地方。”我巴拉巴拉地说着,皇上的眉头越发皱得紧了。 “你怎么住在这里?这么晚了在南厂待一宿也可以啊?”他问道。 “您不是说不让我住南厂么?我就想着多晚了,我也得回去平躺一下嘛。再说了,这房子是我花五两银子租的,不去睡一下多亏啊。”我也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你就不住个客栈么?”皇上要炸毛。 “贵啊!”我也想炸毛。 “你!”皇上一口气憋在胸口可能也挺难受的。 幸好陈志典出来打圆场,“皇上息怒啊,小七最近特别辛苦,把文书处整理得十分整齐。在外面住,也安静一些。她平日里睡眠不好,住在南厂也乱了些,所以住在这里,我也是知道的。” “我记得这是颜嬷嬷的宅子。她人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没有在?”皇上四周找了找,还真的没有看到颜嬷嬷的身影。 “找,下官这就去找!”陈大人特别快地站起身,吩咐自己的衙役和捕快,赶紧去找颜嬷嬷。 皇上依然看着我,问道:“说说里面什么情况?” “好多血,太黑了,看不太清楚。”我一想起刚才那一幕,还是觉得特别难受,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皇上叹了口气,才说道:“行吧,站起来吧,你在这里待着,朕进去看看。” “臣先去看一下吧?”陈志典问道。 “你跟朕一起去看看。”皇上还真是厉害,这大半夜的去看尸体,一会恶心到他了,我就关不了了。反正我已经提前示警了,不能再说我了。 过了大半天,真是东方鱼肚发白,我都已经歪在一边睡了一会了,皇上和陈志典这才走了出来,看到我这个样子,皇上暗青的脸又多了几分黑线。 “肖小七,回南厂睡觉去。一切等仵作验尸之后再说。” “哦。”我揉了揉眼睛,心想着,他们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估计也是恶心坏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看到的真的不算最恶心的。皇上陈志典陈大人进去后,把整间屋子照的雪亮,仵作已经把人翻了过来,脸朝上。 结果,颜青半张脸上的肉都被撕咬掉了,脖颈处也被咬掉了,大量的血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所以,致命伤就是脖颈处。 门是肖十七踹开的,证明门是反锁状态,外面的人除非是破门而入,否则都进不去。窗户都关着,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等于说,根本没有外人进去。 可颜青是怎么死的? 颜嬷嬷被找到的时候,她正在彻夜打牌,打得昏天黑地的,完全不知道她的小女儿已经死了。 所以当她疯了一般冲回来的时候,为时已晚。整条街都能够听得到她的哭喊声,真是令人心碎。 陈志典让我回了我南厂原来的房间,肖小五也冲了回来,急急地问道到底什么了? 我只好又把事情说了一遍。他皱着眉头说道:“这事情大了,颜嬷嬷可是伺候过皇后三十多年的老嬷嬷,从皇后还是襁褓中小婴儿的时候就是她的乳母,虽说这些年感情淡了些,但她可算是皇后身边最最亲近的人。这事情要赶紧破案才成!” “那我再去瞅瞅?”我忍着困倦,赶紧起身。 “这倒不用这么着急,既然事已至此,你先休息一下。其实,你现在也算是嫌疑人,不能轻易走动的。皇上让你进了南厂,也算是一种保护吧。万一颜嬷嬷发疯起来,你也是危险的。” “哦哦哦。”我想想他说的很有道理,“皇后不在白马寺,你知道么?” “知道了。” “所以?” “皇上没发话,我们也不能做事的。并且,具体是什么原因,或许皇上是知道的。那我们也不能破了规矩,私自去找。” “可南厂不应该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么?”这一次肖小五的回答反而让我感到十分奇怪,难道南厂就不能问问皇后去哪里了么? “有些能知道,有些不能知道,有些知道了也要说不知道的。”他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你知道肖大人去哪里了么?” “不知道呀。” “这个才是不知道中的真不知道啊。”肖小五这口气叹的,我觉得南厂的水缸里的水都少了半分。 第四百零八、案情研讨会 颜青死了,死得极为惨烈。 颜青死的地方,是皇后乳母颜嬷嬷的大宅子。 颜青是皇后乳母的小女儿。 颜青死的时候,对门住的是南厂肖小七。 颜嬷嬷一生孤苦,大女儿毁容意外而死,小女儿死得惨烈,唯一的外孙失踪。 是鬼杀了她们,大宅子里有鬼! …… 京城最劲爆的八卦莫过于此了,所有的窃窃私语或是高谈阔论,全都是关于这个。南厂的暗探在城里走了一圈,听到了无数关于此事的议论。 南厂、京畿府、禁军的仵作都去了现场勘查,然后大家都聚集在南厂讨论案情。 现在很明显的是,颜青的伤口并非利器所伤,而是一种尖利的东西。有仵作提出来,很可能是獠牙,否则那些血窟窿的形状很难解释。 “要真是有什么鬼,动物,凶残的猛兽之类的,我应该听得见呀?”我作为嫌疑人、证人、对门的邻居也坐在他们当中,仔仔细细地研究着。 陈志典和陈大人都加入了讨论,大家先把时间顺序排了排。 我在前一日是寅时一刻回去睡觉的,当时齐志何晨刚下执勤岗,就陪着我走了回去,然后看我准备换衣服躺下了,他们两人才出的门,并且把门带上了。 “你没有反锁门?”陈志典瞪着眼睛问我。 “没,一般都是他们帮我关上的。我懒得走过去。”我小小的有点心虚,但也理直气壮。 我当时累得只想平躺,还管不管关门?再说了,这里距离南厂这么近,一般也不会有事情。 “大门呢?”陈志典继续问道。 “大门是我关的,从里面关的,然后再从墙里面跳出去的。” 齐志何晨也在案情研讨会上,他有点结巴,大约我们这种行为也是挺奇葩的。 “肖小七,你就不能起来关大门么?”陈志典的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我懒得走过去。”我还是这个理由。 “你好歹也是姑娘家,安全很重要的。”陈志典开始苦口婆心了。 “是是是,我以后注意。”我也不想跟他废话了,现在细想想,我不关门的习惯还是肖不修给我养成的。 因为只要他在的时候,都是他关门,他锁门,他开门……原来,在这些琐碎的日常里,他替我做了这么多事情。 我略略有点失神,看着南厂议事厅外灿烂的阳光,又有那么一点点想他。 “何晨先出门,我在里面把门栓锁好,还用长木顶住了门,之后从墙上越了出去。我们每次都是这样做的。 早上小七大人出门的时候,基本上也会和我们约好时间,大约几时出门。所以,有时候是她自己开门,有时候是我们再跳进院子里开门……” 齐志讲了一下给我开门的方式,这下好了,连京畿府的陈大人都皱眉头了。 “小七,这是何必呢?皇上既然说了让你回南厂住,你就赶紧搬回来吧,这一天到晚的有人跳院墙,也是挺不好的,容易引起他人效仿,或者引起恐慌的。”陈大人也开始絮絮叨叨了。 我们的案情讨论会还在进行中,大家开始反复议论我案发当日下午,让齐志、何晨以及肖十七去我屋里把食盒都搬走的时候,颜青的房间有没有异常? “这个是判断颜青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陈志典是写话本子的人,心也很细腻,“如果说,你前日夜里,也就是凌晨回去的时候,颜青的房间黑着灯,没有声响。门窗也都是关闭的。那么,是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呢?” “这个我还真的没注意。”我特别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寅时一刻回去的,二刻躺下了。齐志他们是卯时三刻过来找我,因为我们约了要去吃糖油饼,就咱们门口的那一家糖油饼。” “何晨先跳进院子的,然后又去开了小七大人的房门,大人刚刚洗脸,一看我们到了,就立刻出来了。 我们三个也没太注意对面房间的动静,因为一般这个时候,大家也都没起呢,只有南厂的人比较喜欢早起晚睡……”齐志说道。 陈志典又白了我一眼,才问道:“当时颜青房屋的门窗如何?” “她的门与小七大人的门是对着的,都是在一楼,小七大人在左边,她的房间在右边。房屋的格局都一样,她那间也有两个窗户,门口这个是关着的,侧面的我们没有看,因为要绕过去看,没这个必要,所以我们也没有关注。”何晨回答道。 “还有什么觉得似乎奇怪,但又正常的?比如你们午后也去了一趟,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陈志典又开始问下午的这一段,“我记得下午已经阴天了,后来就下了雨。” “对,我们去的时候开始刮风,我们还说怎么刮了妖风,风挺大的,所以我们几个是快去快回那种。 直接打开了门,把屋子里的食盒都抱了出来,然后又锁上了门,窗户也都关好了,怕下雨的时候淋湿了屋里的书。”何晨也很是细致,每一个情节都记得很清楚。 “何时发现味道不对的?下午没有?” 肖十七紧锁眉头,仔细想着他两次去我那屋子的情形。“下午刮了风,只是想着赶紧把食盒抱走。晚上再过去的时候,一开始是觉得腥臭,还想着是不是因为下雨闹的。可是后来就觉得味道越发的不对了,我才跟他们说的。” “仵作们的判断,颜青是前一日的丑时死的。前后院距离有些远,颜嬷嬷也不在家,一直在城郊老李家打牌,晚上也住在那里。 因此来说,这里就只有颜青一个人在。目前,没有人证,没有人看到她几时在的,也没有人看到有其他人进出过这个院子。” “熟人作案?”我问了一句。 “那这个熟人是谁?”陈志典问我,“谁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毁人容颜,特别是女子的容颜,这是多恨啊。” “是的女的作案?情杀?”我推测道。 “颜青守寡多年,自恃清高,也没有其他男人往来。很正常的人际关系,并且也很洁身自好。 周边走访后,目前的信息是这个女人一直和蔼亲切,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和人吵过架,很是低调简朴。”陈志典拿着南厂已经总结过来的信息,念了念。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颜嬷嬷在外面欠了赌债,所有人来找颜青讨要赌债?”陈大人问道。 我想了想,才说道:“我在这里好歹也住了半月余,没有任何人上门讨债。另外,牙郎王婆也没有说过颜嬷嬷有赌博的事情,只是说喜欢打牌而已,那就是个消磨时光的法子,也不会花大钱进行赌博。 再说了,颜青也才刚刚过来住,房间应该还都没有收拾好呢,怎么可能立刻就被人杀了呢?” 这事情陷入了僵局,怎么都解释不通颜青到底为什么死了。 陈志典攥了攥拳头,又说道:“皇上说要尽快破案,否则流言四散,造成大恐慌就不好了。” 事实证明,他说的这个大恐慌是对的,倒不是因为我让侍卫们跳墙,而是这个案子引起的恐慌逐渐蔓延开来,令京城的人都开始慌张了。 特别是对于颜青的死因,是青面獠牙的鬼杀的人。这个说法在百姓之中广泛流传,搞得大家天黑下来的时候都很速度地跑回了家,并且从前热闹的街市也没有了人。 很多灯油烛火的铺子生意忽然特别好,大家买了不少,打算整夜燃烧,让这么一点点光亮驱散恶鬼来袭。 入夜后,我看了看南厂依然的灯火通明,大家都忙碌着。肖十七问我:“我给你做点什么吃的?这一天也没吃饭了?” “吃不下。”我捶了捶自己的腰,“我现在需要躺平睡觉。” “那就去睡一下。”肖十七跟着我,却发现我要出南厂的大门,“去哪里?” “回去睡觉。” “你不是吧,要去凶宅睡觉?”肖十七完全不同意,扯住我不撒手。 “没事啦,反正也都勘察完了,现场也收拾了。重点是我那间屋子又没事情,我的东西还在都在那里,明日再搬过来也可以的。至少,我今天晚上也是要去收拾一下吧。” “可以住南厂你原来的那个屋子呀?” “好多天都没住过了,里面全是灰,怎么躺着呀。”我还是很嫌弃的。 “那我跟你去住。”肖十七特别不放心的样子。 “南厂不吃饭了?你不管管么?好歹你也给大家做些吃的吧,这一整天了,大家也都快累死了。”我推了推肖十七。 “我让他们去做了,吃面条馒头,简单。”肖十七完全推不动。 “那你给我拿点吃的呗,陪我回去吃一吃。”我又推了推他,他这才不甘不愿的走了。 我坐在南厂的门口,抬头看了看夜空,依然是阴天,即便是黑夜也能够感觉到云朵很低,气压很低。 长街早已经没有了灯火,因为这个血案,令京城的家家户户都提早关门闭户,不再出门。 我看着不远处的凶宅,里面有灯火重重,估计还有不少人在里面值守。 这一整日都没有看到颜嬷嬷,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听说是痛哭嚎叫,然后就直接昏了过去。 现在有御医过去看看,开了镇定的汤药。她相熟的牌友正在照顾她,还没有正式的问话。 其实这么想想,她也是挺惨的。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但这事情本身就透着那么诡异,令人费解。 有细碎的脚步声快步走了过来,南厂的侍卫们已经警觉起来,立刻拉开了架势,看着前方提着灯笼快步走过来的人。 前面领头的是小包子,提着个纸灯笼,身后应该是小饺子和其他人。我摆了摆手,让侍卫们散开,“无妨的,是宫里的公公们。” 这次是真全,小包子,小饺子,小饼子,小花卷,小饽饽,小面条,六个小太监一字排开,各个眉清目秀,年龄十五六岁,身高体态都差不多。 身着等级不低的太监服饰,应该都是张公公的亲传弟子,瞅着也挺气派的。 我居然觉得很是养眼,有种后宫既视感。 虽然京城里的气氛不好,南厂门口也是肃杀一片,但我还是眉开眼笑地问道:“咋了?皇上让你们来的?” “小七大人太聪明了!”小包子话多,一张嘴就是赞美我,“皇上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担心小七大人害怕,所以就让我们六个全过来伺候您,您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不许离开半步。” 看到他们六个,我一准就知道是皇上干的,但是没想到他这么不靠谱。 一下子来六个吃饭的,我也得养得起啊。“行吧,我来认认脸。小包子,小饺子,小饼子,小花卷,小饽饽,小面条……走吧走吧,咱们去凶宅睡一下。” 终于,这六个小太监脸色都变了,脚步都犹豫了,哪里还有刚才安静羞怯地笑容啊。 “嘿嘿,跟着小七大人呢,就是这样的。这凶宅都算不错的,我们还跟着去了不少荒山野岭和死人墓呢。”有南厂侍卫开始打趣了,故意吓唬他们。 小包子还是很镇定的,一本正经地说:“没事的,我们一切都听小七大人的。” “走走走,快点回去睡觉了,我很困的。”我看着肖十七已经拎着食盒过来了,就冲他说:“你再找几个人,皇上给了我六个人,大家都要吃饭的。” 肖十七转身又回去了。 二百米的路,足以让我知道皇上的想法。小包子嘴快,之前跟我也很熟悉了,所以他在这二百米的路上低声对我说:“皇上特别生气,说颜嬷嬷本来是皇后的老嬷嬷,敬重她的辛劳。但对于两个女儿过于溺爱,总觉得有所亏欠。 他因为皇后的关系,不过多斥责她,但是当初皇后赐给她这所宅子的时候,就闹得很不愉快。” “对,这么大的宅子,距离皇宫这么近。按道理都是皇子才有资格的,她不过是个乳母而已,至于么?”这也一直是我的疑问。 第四百零九、马茂春和六个小包子 又牵扯到一段往事,小包子也是听宫里的老人说的。皇后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抱进宫中教养,没有父母双亲陪护,多少有些孤单和弱势。 当时,给她的配置也不过是两个乳母,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后的身体奇差,小命几乎都没有了。 先皇震怒,说什么也要把皇后好好养大。 这个又牵扯到另外一件事情。五十年前,大月国与西凉国征战,两国打成平手,谁也没占到便宜。 但战事也相当惨烈,皇后的父母均战死沙场,当时的属下只来得及救出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了皇后。 在这种情况下,先皇死活都要把这个女孩养大,要悉心照顾,希望能够做些弥补。 当他看到年幼的皇后重病,气得砍了所有伺候皇后的下人,然后又找了一批人过来服侍。 这其中就有颜嬷嬷。她当时刚刚生完大女孩,乳汁充足,襁褓中的小婴儿非常喜欢颜嬷嬷,总是要她抱着才不哭,离开半米都不成。 颜嬷嬷对皇后也极其好,好到三岁之前从来没有撒过手,皇后就像是粘在了颜嬷嬷身上一样,腻歪到不成了。 但是,也正是这样颜嬷嬷自己的大女儿被照顾得并不精心,还因为意外毁掉了半边脸。 先皇知道后也很是自责,许诺今后一定会好好对待颜嬷嬷的大女儿,让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后来,皇后渐渐长大了,知道了颜嬷嬷为了照顾自己,疏于照顾大女儿的事情,也很是难过。 在她成为皇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赐给了颜嬷嬷宫外的大宅子,方便她来往宫中,照顾女儿们。 当时,皇后还是很依赖颜嬷嬷的,特别是婚后一段时间,两个人的感情胜似母女。因此,颜嬷嬷当时也算是风光无限,受人尊敬。 可是,在平叛了曹显叛国之后,颜嬷嬷也忽然失宠了,原因不明。 皇后也是性情大变,各种闹腾。有一次直接把颜嬷嬷打了一顿,赶出了宫。 不过,该有的待遇都有,只是没有再进宫伺候皇后。颜嬷嬷也就专心筹办自己两个女儿的事情,日子过得平淡却也无忧。 颜嬷嬷有一点非常好的是不多说话,无论任何人,哪怕是最好的牌友闲聊,她都不会说关于皇家的任何事情。 大家也喜欢她这种笑呵呵的性格,虽然朋友不算多,但彼此之间的交往也都很熟悉和客气。 对于颜嬷嬷的人缘,我已经从京畿府那边看到了相关的信息,因此也不太意外。 再说了,我与颜嬷嬷打过交道,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她,但是她那个样子也不让人讨厌太多。 好吧,现在又是曹显叛国后,又有人的命运发生了转变。 这个线索我收好,以后也会破解的。现在,要紧的事情还是颜青到底是被什么杀死的? 果不出所料马茂春在凶案现场,他说他在值守。 颜青的尸体已经拉走了,现场虽然没有清理,但也只剩下那一大滩血,看着有些乌黑。 不过仵作已经用石灰粉画出了尸体的形状,以及一些可疑的地方。马茂春说他奉了皇上了的圣旨,要在这里看守现场防止被破坏。 我瞅着他,琢磨着谁大晚上跑这里破坏现场?反正我不会,我都不会进去。 “我就知道你得回来睡,那一屋子东西都没收拾呢,你今天晚上肯定不愿意睡南厂。再说了,肖不修也不在,你也不想回去。”马茂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还挺得意的。 “那就辛苦马统领了,我要去睡了。”我理都不想理他,“我这六个小包子你处理一下。还有,一会肖十七给我送夜宵来,你放他进来哈。” 六个太监,住哪里? 皇上也是够了,打地铺都不够地方。 我洗脸的时候肖十七拎着食盒进来了,外面也挺热闹的。 他说他给六个小太监,以及禁军们都带了夜宵,大家正在吃呢。 看着肖十七的黑眼圈,我不禁心疼地说:“要不,咱两都别干了,这在南厂一天到晚的,不得安生也就算了,还不让睡觉。” “没事没事,一会儿就让那六个小太监睡在你的门口,天气也热了,不碍事的。”肖十七抹着稀泥,“你要是害怕,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和你挤一挤的。” “我不害怕,我怕你害怕。”我真是受不了了,“你吃完就赶紧回去睡吧,明早咱两再约个早饭,出去吃,就街口的馄饨铺子。” “可以可以。”肖十七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因为那家的馄饨很好吃,并且那个大姐特别喜欢闲聊,我们每次都很开心。 “其实,我在想,我还是要在这里住满一个月的,否则我那五两银子就白花了,太亏。” 肖十七听到这句话,差点就把蛋花汤吐了出来,“小七呀,你知道你这夜宵多少钱么?足足三两银子,你一张嘴就三两银子没了你还在乎那五两?” “在乎呀,那是我的钱啊。现在这三两是陈志典的钱,不一样的。”我很正经的。 肖十七完全吃不下去了,瞅着我运气。“这里现在是实打实的凶宅,不能住了。” “没事没事,再坚持半个月。半个月期满,我立刻回南厂。”我也没什么食欲,随便吃了几口,“那六个小太监什么路数,你知道么?皇上干嘛搞六个给我,这也太多了吧。” “谁知道呢?圣上的心思太难猜了。最近,听说哦,最近不是很太平,皇上的心情也很差。” “这又怎么了?”我不开心了。 “我是听说的,具体的我没看到,都在陈大人手里捏着。”肖十七把声音放得特别低,“据说,西凉国来了个使臣之类的,直接就进了宫,找皇上说事情。也没有经过陈大人,陈大人就特别恼火,直接进宫去揪这个人,结果呢,这人和皇上认识,陈大人就吃了个瘪。 皇上就挤兑了他几句陈大人就急眼了,直接要撂挑子不干了。 然后,皇上就说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肖不修么?谁给你那么大胆子,想不干就不干了?你要是不干,就把脑袋还回来,朕都给你记着呢。” “我去,这么精彩。我喜欢听,快多讲讲。”我立刻就不困了,还特别拍了拍自己的木板床,“今晚咱两一被窝好不好?我要听八卦!” 肖十七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肖小七,我是个男人!不是太监!” “咦,南厂不都是太监么?”我眨了眨眼睛。 “南厂不是人人都是太监的!比如我,就不是!”肖十七的声音变大了,马茂春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急吼吼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谁是太监?” 肖十七没好气地对马茂春说:“我不是!” “对呀,你不是呀,你还跟我洗过澡呢,自然你不是。那谁是?”马茂春那表情,还上上下下看了看肖十七,有些猥琐。 肖十七的毛都要炸掉了,直接收拾了食盒,对我说:“肖小七,少吃点。吃成大胖子,嫁不出去!” “我……”我举着筷子,忽然就呆住了,他干嘛生气?太监也挺好的,就可以和我做姐妹了。 肖十七抱着食盒,带着他的小团队的人走了。马茂春问我:“肖十七干嘛这么生气?” “我哪里知道?我最近啥都不知道。”我也是挺奇怪的,我又没说什么其他的,他干嘛这么生气。唯一的解释是,他害羞了! 我忽然被我这个想法惊呆了。我刚才说什么了?让肖十七和我一被窝,所以他害羞了。 哎呀呀,肖十七的想法有些多了。 或者说,自从我真正二十岁生辰之后,大家终于都把我当做女人看待了,不是小娃娃了。嘿嘿,好现象! “明天我要出门买衣服,记得一会告诉六个小包子,让他们打起精神来,跟住了我。”我心情又好了那么一点点。 马茂春一脸的扭曲问道:“你的衣服都快塞不下了吧?南厂一堆,冷宫一堆,现在这里又一堆,是不是要单独给你一个库房才成?” “可以呀,我没意见的。”这个主意真好,回南厂我就找找有没有空屋子去。 马茂春可能也完全不想和我聊下去了,转身就出去了。听着他吩咐我那六个小包子,“今日你们就在大厅睡一晚,守着肖小七大人的房门就好。今日,我们禁军会在这里值守现场,明日还会有仵作过来做事。” “好的好的。”小包子答应着,开始打扫我的门口。 我立刻出门看,“你们要睡地上?不找个垫子之类的?” “条件简陋,就先这样吧。”小包子还挺艰苦朴素的。 “别呀,天气还是冷的,不能睡地上的。”我瞅了瞅对面颜青的房间紧紧关着的房门,又看了看这个厅堂,忽然想到楼上也是卧室的,之前睡的是颜嬷嬷的外孙子。 “你们去楼上睡吧,要不然就拿被子下来……还是上去睡吧,楼下有马统领他们。去拿些被子,椅子什么的,不能都堆在这里,太难受了。” “不合适吧?”小包子嘀咕道。 “有啥不合适的?现在我们是办案,是帮助颜青找出杀她的凶手。所以,我们不破坏现场,在其他地方休息,是对的呀。否则,大家都累趴下了,谁替她伸冤呢?” 想想我这话也很有道理,马茂春也直接说道:“小包子,去吧,听小七大人的话你带着他们几个上去睡,留两个睡大厅。你们家小七大人,你也知道的,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事情来,你们还是分批分拨保持体力才好。” 嘿,马茂春这话说的,又不着我爱听了。我也转身关了门,睡觉! 本着再住满半个月的宗旨,我咬牙继续住了下来。反正我现在有六个小包子,我一点都不害怕。 我上楼把其他三个房间都打开了,让他们六个小太监住了进去。三日后,禁军清理了现场,还做了一场法事,这里就渐渐回归了平静。 不过,街上、酒肆里、茶楼中,以至于街头巷尾可平静不了了。 那些关于青面獠牙的恶鬼传闻越来越多,大家都吓得哆哆嗦嗦的。 我和肖十七约饭在一个小酒肆里,就听到了各种版本的传闻,出了说颜青是被恶鬼吸干了血死的之外,还有人东街有个人被恶鬼咬破了脚趾吸血而亡,西街有个姑娘半夜想来,看到有个男人披着蓑衣坐在床尾,冷森森的眼神一言不发,吓得这个姑娘什么都没穿就跑了出来,大声喊着救命啊,南街的说法更可怕,是说有个妇人与恶鬼缠绵了一宿,第二日就生了个鬼娃……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传言越来越邪乎,我基本上都要相信了。 我坐在酒肆里吃饭的时候,看到马茂春忽然出现在街上,身后还跟着分别给我去取新衣服、熟食和桂花糕的六个小太监,这六个人一脸的拘谨,走在马茂春身后,看起来都有点小媳妇的哀怨感。 “肖小七,这是皇上给你的护卫,不是给你跑腿用的。就算是跑腿的话,也去一些有意义的地方啊,你让他们去的都是吃吃喝喝花钱的地方,合适么?”马茂春还挺有正义感的。 “那让皇上把陈一陈二和我的武僧四兄弟以及二十一到二十七。对了,还有我的净敕,都还给我呀。他干嘛留着当他的护卫,不给我用。” 我瞅着他,然后招招手,让我的六个小太监都过来给我展示了一下他们取到的东西。 这六个人其实非常聪明,不,是相当聪明。不仅很快知道了我的喜好,并且总能够超额完成任务。 比如去拿桂花糕的小面条,还多买了一大包话梅; 去拿酱牛肉的小花卷,多买了一只烧鸡;最机灵的就是小饽饽,他搞了一瓶桂花酿,看着我就开心。 “肖小七,皇上必然有皇上的道理,莫要问。”马茂春居然还劝起我来了。 “算了,你带着我的六个小包子走吧,先把东西放回去,然后带着小包子们去南厂,帮我再搬几本书。我看上一套野史记,特别有趣,我想今天晚上看完。”这些人,不用白不用。我一向是知人善用,使劲用。 第四百一十、一只毛茸茸的手 颜嬷嬷住在前院,有她的牌友陪着她。我去看了一下,状态还好,哭一会睡一会,看到我之后也没有说太多的话。 马茂春做禁军很久了,所以也对颜嬷嬷很熟悉,就安慰了一下,还说我们正在加紧调查,一定会把凶手抓到的。 之前,我和颜嬷嬷说过很气人的话,现在这个状况,我都有点内疚了。 默默地走出来之后,我又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六个小包子跟着我,也默不作声。 天热了,池塘里的叶子下面开始滋生小飞虫,开始咬人了。 我因为抹了药膏,所以没有蚊虫飞过来,但我那六个小包子就有点可怜了,白白嫩嫩的,刚好让蚊虫饱餐一顿。 “走走走,不溜达了。”我看他们隐忍的样子,也觉得挺不好的,就立刻带着他们回了后院。 今日沐休,我老老实实坐在屋里看野史,并且让他们找地方歇着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看了一会书,又睡了一会,又起来看了会书,小包子和小饺子坐在我的门外,本来是想随时听我的吩咐,但是我一直也没什么事情,他们两人慢慢也就睡着了。 其余的四个都被我赶到楼上去睡了。做我的侍从?六个太监,比冷宫的配置还多了三倍,皇上在想什么? 所以,他知道我三年前的生辰愿望? 他怎么知道的? 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又开始琢磨这些人背后的关系。其实,看似毫无关联,实则都有很深的瓜葛。现在来看,隅月庵里必然是有皇上的人么?也不好说。 这套野史里讲了一个故事,说东倭国的君主当年是寰宇帝国的内侍,寰宇帝国四分五裂之后,他跑了出来,在中原大陆没有了土地。 所以就带着很多人飘到了倭弯岛,这里气候相当好,没有冬天,农作物丰富,虽然经常下雨,但是不影响收成。所以,他们很快就定居下来,并且发展壮大。 这个内侍没有孩子,但是培养了当地的一个部落的小儿子,最后成为了东倭国的首领。 这个首领也是野心很大,可能也是内侍对他有过很充分的洗脑教导,要他统一中原大陆,要成为帝国的主人。 不过,这人最终也没有实现梦想。但将这颗梦想的种子种植在了每一个东倭国继任者的心中,让他们永远记得要完成这个梦。 所以说,为什么他们总是跑来骚扰大月国的边界,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当初肖不修高秉文他们去谈判,进展相当困难。实际上,这君主已经是部落首领的后代,身体里流淌着野蛮血脉,所以脑回路跟我们完全不一样,他们的确也是辛苦了。 多看看书,多知道前因后果,才能够将所有事情串在一起。 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都有可能决定事情的走向,这是静心师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我的事情。 夜深了,我的蜡烛光芒已经变得微弱起来。合上了书,闭了闭眼睛,我倒了一杯凉茶喝了一口。 不过,这口凉水还没有咽下去,就听到楼上有人尖叫了一声,还有倒地的声音。这也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被凉水呛到,拼命地咳了起来。 小包子和小饺子拉开门,直接冲了起来,急急地问道:“怎么了?” 我使劲咳的时候,指指楼上,示意他们上去看看。但是,这两人完全没动地方,一个去换了油灯点亮,一个轻拍我的后背,还说着:“慢慢来,呼吸,深呼吸。” 只是呛到了,没有大问题。 咳了一小会,擦了擦嘴和眼泪就好了过来。 “走走走,上去看一眼。”我立刻冲出门去,爬上了二楼。 此时,小饼子和小花卷站在门外,很明显,小饽饽和小面条在屋里,尖叫之声必然是他们其中一个发出来的。 小饼子和小花卷看到我们上来了,立刻说道:“我们听到尖叫声就立刻过来了,但是拍了半天门,没有人开。” “等下,听听屋里有没有声音。”我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大家竖起耳朵听听有什么异状。 结果,就听到后院的大门被推开了,还有很多人冲进来的声音。为首的是齐志何晨,他们两个喊道:“小七大人,没事吧?在哪里呢?” 我只好站在二楼喊道:“这里这里,我没事。” 齐志何晨那些南厂侍卫都是会武功的,动作也相当快,立刻就爬上了二楼。 这几个人举着火把,一下子就把二楼照的特别亮。“我们是忽然看到这里的灯火全都亮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先跑来再说。” “哦哦哦,先别说,先把这个门踹开,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我指了指小饽饽和小面条睡的房间。 “靠后。”齐志绝对行动派,一脚就把房门给踹开了,然后与何晨一起冲了进去。小包子和小饺子挡在了我的前面,我是啥都看不见。 略略等了一下,门板被清理开,小包子才让我进去,并且他们几个都紧紧跟着我。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和我楼下是一样的。不过,小饽饽和小面条卷缩在墙角,看起来是吓得不轻,一直在发抖。齐志过去看了看状况,“无伤口,可能是被什么吓到了吧?” 小包子也走了过去,大声问:“怎么了?” 结果,这两人抖得更厉害了。 “别别别,我来我来。”这种如果是惊吓过度的,要用温柔的办法,不能吼的。 “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我蹲下了身子,尽量温柔了一些并且拉住了这两人的手。 “小七大人啊,真的有鬼啊!”这句话说的,搞得我们一群人都后背一凛,立刻冒了冷汗。 刚巧窗户还被大风吹开了,气氛实在是太到位了,不止是我尖叫了一声,就连小包子小饺子都喊了起来。 “小七!”马茂春身手了得,直接从被风吹开的窗户飞了进来,精准地在这大群人中找到了我,直接抱住了我,急急地问道:“怎么了?” “我我我……他他他……吓死我了。”我也真是哆嗦了一下,最近没有肖不修在身边,我忽然变得特别胆小,居然在这么多人在的情况,还是被吓到了。 有了马茂春和禁军的加入,大家的胆子都大了不少,屋里的阳气旺盛,气氛都好了很多。 小饽饽最先缓了过来,说道:“刚才,我们睡了,但是,我就听到小面条尖叫了一声,立刻起身看看他怎么了,结果他指着窗外「啊啊啊」地喊着,我一看也吓死了,是一只奇怪的手。” “外面树枝的倒影吧?”齐志问道,不过很快这个答案被他自己否定了,因为外面没有树,什么都没有。 “没事没事,错觉吧,眼花了。”我安慰道。 小面条喝了口水,哆哆嗦嗦地说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有个东西压着我,我叫也叫不出来,就只好拼命挣扎,蹬腿,然后就醒了过来。 我想着去喝口水,压压惊,但结果就看到了窗户这里有一只毛茸茸的手,正在扒拉窗户纸,和窗户的这个小锁片…… 所以我就尖叫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等到我们两个都喊起来的时候,这只手就不见了,似乎是一个小孩的黑影子一晃就不见了。过了一会,我就听到你们拍门的声音,但实在是太害怕了,我们两根本都站不起来……” 这两可怜孩子,我也不能说什么,因为我刚才也被他们吓得不轻,至今马茂春还抱着我,没有撒手呢。 既然大家都缓过来了,没有出什么事情,也算是平安无事了。 我扯着马茂春下楼,坐在我的屋里问道:“你怎么来的?我这里不顺路吧?” “皇上听到了很多关于这个案子的传言,搞得人心惶惶的,所以让我过来传个口谕,要求尽快破案。 我这刚和陈志典陈大人说完出门,就看到齐志何晨带着几个人飞也似地冲出去了,我就想这都是怎么了? 然后,就看到他们冲进了你住的地方,我一想糟糕了,怕真的闹鬼了吧,就赶紧跟着过来了。” 马茂春接过我给他倒的凉茶,瞅着地上的水问我:“这又是怎么了?” “哎,被吓到了。你都不知道这半夜里听到那一声惨叫,简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我就说嘛,赶紧搬回南厂去,住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搬搬搬!不过,还是先破了案子再说吧。我始终觉得很是奇怪的。” 我和他面对面坐了下来,小包子已经去烧热水了,齐志何晨也坐了下来,大家又开始了案情分析会。 “天下没有鬼。”我首先给了定论,也给了否定,“所以,首先就是要排除鬼手这个设定。那么,是巧合,还是有人故弄玄虚?” “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异常。”何晨先说道,“外面什么都没有。” 马茂春表示同意,又补充道,“今日下弦月,并且时有乌云,视线并不好。” “孩子能爬到二楼窗边,然后迅速消失么?”我继续问道。 “不能。”马茂春立刻否定,“这个二楼看起来不高,但要是飞上来,并且没有地方借力,真的不太容易的。只有我这种高手,才可以直接飞进来。” 我瞅着他,呼吸都停滞了一下,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武功。不过,他的说法我是同意的。 “其实,就算是孩子,这里有孩子么?”我又问道。 “颜嬷嬷地外孙子算不算?”小饽饽问道,但小包子立刻就否定了,“不是说他外孙子失踪了么?” “也许活着呢,也许回来了……”小面条也加入了讨论。 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据说颜嬷嬷的外孙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但已经在两年前失踪了,那算起来现在也是八九岁的样子,不应该是小小身影,一晃而过了。 真的是鬼? 我被自己这个答案也是吓了一跳。 天一亮,马茂春他们就立刻带着人把二楼的里里外外全都看了一遍,但什么都没发现。 并且,马茂春也很是细心,带着人,把墙壁都敲了一遍,怕有什么中空的地方被我们错漏了。 他们的检查都属于地毯式搜索,床板都抬了起来,仔仔细细摸了一遍,特别正常。 “如果你执意要住在这里,我也不拦着。不过,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也要住进来。”马茂春一本正经。 “为什么呀?我很安全的。”我一脸的不高兴。“我可不敢让你来,回头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可能又要生气了。我的十三太保都被带走了,回头你也被带走了……哦,不对,是你把我的十三太保带走的……” 马茂春笑了出来,低声说:“肖不修不在,我至少也要保护你的周全吧。对外,我也是为了破案,对内,我也要对得起肖不修的。” “他在哪里?”我立刻问道。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 “你知道他走?” “隐隐猜到。” 这话说的,什么都没问出来。我揣着手,在院子里又转了一圈,也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了。 我目前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对得起我那五两房租,也要京城恢复往日的热闹。否则店铺再没有人去,都要关张了。 鉴于小饽饽他们吓得不轻,我就带着六包子小分队逛街去了。 吃吃喝喝之间,还听到京城贵女的风向标转了,都齐齐地想嫁给马茂春了。 说是肖不修失踪了,颜值天花板塌了,那么马茂春的相貌,身材和年纪也都是不错的,并且还是禁军统领,应该是不错的人选。 当然,也有人说,这恐怕是要皇上指婚的,自己不能做主。 我问小包子:“马茂春当初把你们带走了,有没有揍你们?” “那倒是没有,就是在宫里待了几日,然后皇上过来问了问我们跟着您都做了什么。然后又过了几日,张公公给我们训话,要求我们必须跟着您,听您的话,并且哪怕豁出性命,也要跟着您的。” “其他人呢?” “二十一他们?”小包子问。 “嗯,二十一他们和那几个和尚。” “我依稀看到他们是分开的,并没有在一起。不过,应该都差不多。因为,我们出来之前,皇上刚好路过,我看到他们都换了侍卫的衣服,跟在皇上的身边,看起来也挺气派的。” “什么级别的侍卫?” “亲军吧,很近的那种禁卫军了,级别挺高的。远远看了一眼,不是特别清楚。”小包子老老实实地回答。 看来,他们是被皇上收编了。 反正我身边也不缺人,左右都是吃吃喝喝,跟谁都一样。我就这样宽慰着自己,还是没有心才好,才不会不舍,难过和怀疑。 第四百一十一、我没有偷马统领的内衣 天气热了,阳光也特别好。 我坐在南厂和大宅子中间的茶馆,随便磕着瓜子。这铺子是我男师父高建昌的,掌柜也是我熟悉的。 毕竟,之前,我在这里开了一个月的茶馆,当然是有肖不修坐镇的茶馆,当时的生意真是要多好,有多好。 可现如今,特别冷清,冷清的就我一个人坐在这里。 “为啥呀?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出来喝茶看南厂英俊的侍卫呀。”我觉得我快磕了半斤瓜子了,根本停不下来。 余掌柜拿了个自用的小茶壶,直接对嘴喝了起来。“小七大人,这还不是因为您么?” “我又咋了?”我特别无辜地看着他,心里也不痛快起来。 我发现了,最近我的气血不顺畅,大姨妈又很久没有来过了。大约就是给气的! “第一,就那个大宅子的命案还没有破吧?青面獠牙的鬼,随时随地会出现,都把你的护卫吓死了,你觉得大家能不害怕么?” 余掌柜特别认真地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大宅子,刚好能够看到我那个后院的大门。 “我们不是半夜闹的么,怎么大家都知道了?”我也是很好奇。 “好家伙呀,那晚上马统领带着人跑的,我们都以为要抓贪官,杀人了。我都是扒着门缝看了看,一看是他们奔去了你的院子,这又吓死了,难道是鬼又来了?”余掌柜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行吧,那第二呢?” “肖大人不在啊。”余掌柜居然也学会了啧啧啧,“当初,肖大人坐在这里的时候,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过来啊,简直是打破头,也是要看一眼肖大人的。 你瞅瞅现在,我这个茶馆都没生意。就那一日,我说把肖大人用过的一套茶碗卖掉,才来了好多人。可是买走了之后,就又没生意了。” 这个事情余掌柜找我说过,我问道:“我那套卖了么?” “卖不出去,没人买。”余掌柜干嘛说出这么直接,直接又把我成功气到了。 “为什么呀?”我想挠人。 “购买力!小七大人,这叫购买力。喜欢肖大人的都是有钱的女人,为肖大人的一颦一笑,神魂颠倒。 所以,人家肯出钱买东西,任何与肖大人相关的都买。你知道吧,肖大人同款,只要是这个名字,卖得都特别快。 可是,喜欢小七大人的是谁?都是那些喜欢八卦,热爱闲聊,一心报国的热血青年,但这些人没有钱,没有购买力啊!” 余掌柜这一番话,居然把我说的哑口无言。但是,这明显不是在夸我吧? “第三第三,有没有第三?”我皱着眉头,捏了捏茶壶。 “第三倒是与您和肖大人没什么关系,是关于我们老板,您师父的。”余掌柜居然还开始卖关子了。 “说!” “最近,我也是听说的,高老板不在京城,但是去哪里了,没人知道。重点是,他把账上的钱都拿走了。 所以,即便是我现在想申请多买一个月的粮食,茶叶,或者是换些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没有钱。” “啥?为啥呀?”这个事情我还真没听说。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少爷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您好歹也是他徒弟,要不找个时间去瞅瞅。” “我去查账不合适吧?”我有点犹豫。 “小七大人,您忘记了么?当初一条龙那个赌局您赢了呀,高老板把所有店铺都给您了,正在一家家过手续呢。” “啊!”我惊了,这个真是惊了。 “所以呀,您以后就是我们的老板了。” “别别别,这就不对了呀。”我忽然心里一动,“高老板把钱都拿走了,把空壳给我,这不是要害死我么?” “那也不至于,据说您有个单独的账户,回头您去瞧瞧。”余掌柜那个笑容,也是够诡异的。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直接问了出来。 “我媳妇是高老板的账房先生,自然是知道的。”余掌柜还挺骄傲的。 “我说的呢,简直了,吓了我一跳。”我点了点头,这个就说得通了,“回头找时间见见,我仔细问问。但是,你不能随便说出去,这事情必然有问题,不会那么简单的。” “当然当然,我是小七大人这一边的,我绝对是要保密的。再说了,小七大人就是我们的老板,我当然也是要向着老板的!”余掌柜开始了信誓旦旦,表了个忠心。 闲扯了半天,也没有客人,看来的确是生意太差了。隔壁店铺都已经转租出去了,新来的店主正在翻修店铺门面,打算收拾一下,开个饽饽铺子。 我瞅着这些人在和泥砌砖,并且正在筛沙子。有两只鸡从沙子上走过去,居然都留下了脚印。 咦? 还是梅花脚印,挺好看的。 马茂春走过来的时候,看见我发呆着看着沙子,问道:“这是咋了?真的傻了?” “你才傻呢!”我最近皱眉头的次数太多了,怕都要长皱纹了。 “马统领,我要这个沙子,再筛得细致一点,咱们铺在二楼的楼上楼下,如果真的有东西过来,应该是能够留下痕迹的,对不对?” 这话说完,马茂春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招呼身边的侍从赶紧去筛沙子。 我们也是行动派,立刻搞了两大筐的细沙,铺在了我住的那个楼的楼梯上,并且尽量让大家在铺好沙子之后不要出门,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 马茂春带着侍卫也住了进来,就直接住在了我的楼上,让我的六个小包子挤在另外一个房间里。人家也是为了破案,所以,我也没有说什么。 可是,细沙铺好了,过了三个夜晚,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印记。 就是小饺子有一晚听到我要吃个饭,直接跑了出来,被沙子滑倒摔了下来,直接扭了脚。 看来,这个办法有点守株待兔,要碰运气的。 白日里,陈志典说要我过去开会,讨论一下这个案子的事情。 我只好赶紧跑了过去,跟他又详详细细地把案子推演了一遍,没有任何进展。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懒散地回来了,看到马茂春正在指挥着自己的侍卫找着什么东西。 “咋了咋了?”我站在院子里,看着马茂春从二楼探出头来。 楼梯上的沙子还没有清扫,我也不敢贸然爬上去,否则就跟小饺子一样的下场了。 “没什么。”马茂春的表情居然有点扭捏。 我瞅着他,又瞅了瞅站在院子里的侍卫,直接问:“说,你们马统领在找什么?” 那侍卫笑得也挺扭捏的,纠结了半天才说道:“统领大人丢了内裤。” “噗!”我好巧不巧地正在吃包子,这一口把包子馅都喷出了,浪费了。“为什么呀?” “统领大人说昨晚换了衣服,然后就放在床上,打算拿回去洗衣服的。可今天出门有点忙,一时间就忘记拿了。 但刚才回来看到这堆脏衣服就想来了,这里有井水,也是可以洗衣服的。可是,他翻检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发现裤头没有了,所以正在到处找。” “谁偷你们家统领的裤头啊?这是什么癖好。会不会卷在其他衣服里了?再找找呗。” 这个话题,我也只能讨论到这里了,实在不适合我这个妙龄少女来过问。“走走走,给我开个门,我进屋里躺会。” 我让侍卫帮我去开门,毕竟我手里有包子,怀里有话本子,自己开不了门。 禁军侍卫也是比较好用的,很听我的话。他伸手拉开了房门,还想顺道把我屋里的茶壶拿走,去到点热水。结果,我们都赫然地同时发现一个红色的大裤头放在了我的茶壶之上…… “大人!这是统领大人的裤头!”这侍卫也真是的,那么大声干什么? 他这绝对是故意的,我都没有来得及说话,全院子的人都听到了。 基本上都是用豹子的速度跑了进来,争相目睹红裤头到底在哪里,是什么姿态,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幸好我的房间一直都属于干净整齐,甚至经常给人一种没有住过人的感觉。 所以,在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物品的房间里,红色裤头就这么赫然地摆放在茶桌的茶壶之上,也实在是太显眼了。 裤头也就算了,谁屋里没有个内衣呢? 重点是,在我的房间里,有马统领的裤头……这个事情就尴尬了,事情大了,出了大问题了。 马茂春也顾不得楼梯上有沙子了,直接就出溜了下来,冲进了我的屋子,看着我正在发呆地看着他的红色裤头,然后打算去拿走…… “别动!”我大吼了一声,并且指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别动!一动不动!” 在场的人,指的是马茂春,禁军的三个侍卫,我的六个包子,大家立时就定在了原地,面面相觑。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用两根手指捏起了马茂春的内裤,仔细看了看。 “小七!”马茂春大约都是要冒火了。 “别动别动,别说话!”我立刻又低声吼了他,“我没偷你内裤,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还在这个位置?你等下,你们都别动,低头看看地上是不是有沙子?” 大家全都低头仔细看着地上,但马茂春刚才是带着沙子冲进来的,所以地上还是有了不少沙子。那现在唯一没有被带到沙子的地方就应该是这张桌子了。 桌子上没有沙子,椅子上没有沙子,床上没有沙子。 这事情就奇怪了。 从马茂春的房间到我这里,唯一的路就是楼梯,楼梯上全是沙子,进到我的屋子,必然就会带进来沙子。 那么,为什么没有人看到谁拿着马茂春的内裤过来的?地上的沙子走向明显是马茂春刚刚带进来的。内裤上面没有任何沙子,但有一小簇黄色的毛。 马茂春已经完全不成了,涨红着脸瞪着我。但我依然没有搭理他,注意力还在地上的沙子,和内裤上。 有风吹了进来,似乎是要下雨。我看了看窗外,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吃完饭了。 “没事了没事了,吃饭去吧。”我摆了摆手,然后坐了下来,马茂春直接把自己的裤头卷了起来夹在了腋下,结结巴巴地说:“小七,不是你偷的,是我丢的,不不,坚决不是你偷的。没发生过,什么事情都没有……” “别呀,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什么的,不就是裤头么。”我一本正经,完全没有多想。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我们这么多人,白天晚上都有人,但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且,谁会知道你换了内衣?为什么要丢到我这里来?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要算计咱两?”马茂春小心翼翼地问道,还左右看了看。 “要是用这个方法算计咱两,也没什么用啊?”我瞅着他,“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是我偷了你的内裤,又如何?大不了是咱两婚嫁一下而已。可是,现在他这样做,明显自己没有好处,别人也没有好处和坏处。往大了说,引起混乱。往小了说,毫无意义。” 马茂春终于也开始正常思考了,大红脸的颜色渐渐变得正常起来。 “今日宫里并无大事,因此我转了一圈之后就决定先回来歇息一下。进院子上楼,因为地上有沙子,我和其他侍卫们还都是多加小心了一些,提着一口气上楼的,也没有沾太多沙子。可进了屋,翻翻衣服的时候却发现内裤不见了,就四处找了起来……” 马茂春开始复盘之前的过程,也在回忆着哪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听见你回来的脚步声,所以才站在窗口去看你的。” “今日要下雨,你没关窗户?”我随口问了一句。 “你不是也没关窗户?”马茂春看了看我的窗户,又有邪风吹了进来,看来真的是要下雨了。 “我好像是没有上锁,早上小包子说要通风透气,我就随手打开了,然后又关上了。”我瞅着窗户,也略略回忆了一下,“那就是风给吹开的。” “这里白日也有侍卫的,所以不可能有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偷东西。”马茂春很是肯定禁军的能力,同时也有点颤抖地问:“所以,还是鬼来了?” 第四百一十二、难道是个水鬼? 马茂春的胆子不小的,可能也是被连日来京城里的这些流言给吓坏了,甚至也开始相信鬼神之说。 我瞅着他,说道:“一般都是女鬼才爱出来闹事,并且还特别喜欢找你这种面貌英俊,身材很好的男人,搞一搞的。你要不然就赶紧上楼睡觉吧,一会女鬼就来了!” “肖小七!”马茂春直接都跳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暮色真的已经黑了下来,小包子正举着刚刚点燃的油灯走进来,小花卷和小面条拎着食盒跟在后面,结果被马茂春这突然的动作给吓坏了,哆哆嗦嗦地问道:“怎么了?” 我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马茂春真是很没有面子。 吃过了晚饭,我带着六个小包子又仔仔细细地把院子里能走路的地方和房间的角落里,都细细地撒上了沙子,特别是楼梯上。 不过,站在楼下看上去的时候,我又让马茂春用他的轻功,把房檐和窗户框上也撒了细细的沙子。 “这窗户的窗棱这么窄,都没有我的手指粗,根本不可能有人爬上来的。”马茂春嘟囔着,还是认认真真地撒好了沙子。 “这不是还富裕半筐沙子么,先撒了再说。”我是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物尽其用。 不过,这也真是体力活,我跟着他们一起撒沙子,累的都快直不起腰了。 其实,在我的脑海中早已经将这些事情又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 我也很羞耻的好不好?一个禁军统领的内裤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这简直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要不是我义正言辞的厚脸皮,早都要死要活的嫁给马统领了。 可是,我是肖小七呀!是曹显的女儿李小满呀! 我才不会为了一个裤头放弃我的寻觅真相的信念。 所以,我预设了各种可能性。比如,这个凶手并不是从外面进来的,而是早已经躲在楼里的某个房间里,或者什么角落里。 所以,我才把细沙撒在楼里楼外。这样,我就可以对他的来龙去脉有个大致的判断,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会去哪里? 又或者,能够采集到脚印或者痕迹,也能够通过这些,猜测出他大致的身高体重之类的信息。 真心是要把我累死了,六个小包子也很累,脸色都变得惨白了。我问他们:“跟着小七大人,可还好?” 这六个人异口同声的说:“特别好……” 是不是言不由衷,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现在也是能坐着,绝对不站着。 能吃饭的时候,就立刻吃,一点都不客气了。想着几天前跟着我的时候还挺矜持的,现在已经风格突变。 吃完饭,洗漱完毕,马茂春过来问我:“我把你的房间做个隔断吧。这样,让小包子他们睡在你的外间,也是一种保护。万一真的有鬼来,你一个人在屋里,怕也是不安全的。” “无妨无妨,我可不想屋里有人看着我睡觉。一会儿,我就把门窗都关好,真的没事的。”我问他,“你住在这里的真的可以?” “我是不放心嘛。”马茂春说的也挺严肃的。 “行吧,一会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窗都带好,据说晚上还会下雨,帮我关的严实一点。”累了一整天,实在是需要躺一下了。 马茂春也没有再多说话,起身帮我把窗户紧紧关上,然后又把房门从外面带上,又叮嘱了一下今夜在门口厅堂里值守的小饽饽和禁军侍卫们,这才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去休息了。 吃饱了,其实还是有些困倦的。可是一躺下反而又睡不着了,脑子里很乱,冒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和画面。静心师父说,这种就叫做用脑过度,容易傻的。 可是,我也想懒一点,什么都不想的。要不然用一点沉香,让自己睡一会呢? 我下床去找沉香。随手又摸到了静心师父给的驱蚊虫的膏药,就随手抹了抹。 沉香是找到了,可我忽然发现这里没有香炉,那种小小的都没有。 之前在南厂的时候,都是要撒在香炉里,然后会慢慢升腾起气味,让人安静下来。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决定还是丢在油灯里一点点,看看是不是也能够燃烧起来弥散开去。 可往油灯里一撒,居然灯火就灭了。我也是挺郁闷的,干脆就摸着黑躺了下来。 暗夜里已经安静下来,街市上本来就没有人,风停了之后,下了一阵极为细小的雨,可没多久也停了下来。很安静,安静得我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沉香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作用,反正我依然是一点都不困。 终于,有一阵碎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响了起来。 不像是脚步声,没有出现在楼梯中,厅堂里,似乎是在房屋的外檐处,声音断断续续,接近我这扇窗户的时候,似乎还停了下来,之后就更慢了一些。 但这声音的确是越来越大,仿佛是响在了我的心里,悉悉索索的,又哒哒哒的……到底是什么?我又兴奋起来,同时也有点害怕,难道真的是鬼来了么? 我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挪动着身子,从床上悄悄移动到窗户边上,然后鼓足了勇气,直接去推窗户……结果,窗户被马茂春关的太严实了,我第一下居然没有推开! 可是,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这个声响必然已经惊动了外面的「鬼」。 我也就不管不顾了,直接有大力地推了第二下,这才「咣」的一声彻底推开了窗户。 外面是寂静的夜,我在一楼,从窗户看出去,什么都没有。 我开窗户的声音已经惊动了禁军和值夜的小饽饽,他们立刻出声问道:“小七大人?怎么了?” “来来来,点火把,点灯!”我也就不悄悄的了,直接喊了人。“到我门口,不要到窗户这里。” 小饽饽已经从外面把门打开了,他举着油灯,一脸的惊慌。禁军两个人也立刻就凑了过来,此时楼上的马茂春也问道:“怎么了?” “你别动!大家都别动!”我立刻又大喊道,“都把灯点上,原地不要动!” 哎,想睡个觉,其实也是挺难的。 小楼的里里外外都已经被点亮了,所有人都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我瞅着他们吓得要死要活的样子,也是挺好笑的。 小饽饽举着油灯问我:“大人,我能进来么?” “别,把油灯给我。你们现在都蹲下身,仔细看看我们刚才铺的细沙,有什么痕迹么?”我拿着小饽饽的油灯,走到了窗边,又冲着楼上的马茂春喊道,“看看窗户边的细沙,看看有什么印记没?” 有禁军侍卫从院子里走过来,举着火把,我往他们看我窗户外面的地面,仔细看,一点点痕迹都不能放过。 我刚刚推窗户可能是太猛了,窗棱上的细沙都被我推掉了不少,所以也看不出来什么。 马茂春在楼上仔细看了看,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小楼里面的各处也没有异常。 只有在我的窗户下方,有那么一些不太起眼的印记,说不上来是什么?很像是人手的印记,但又不太像,因为可能是小了一点。 但若是都有人手了,那脚印呢? 也没有…… 为什么? 有手印,没有脚印,难道「鬼」是用手来走路的? 我让所有人继续站在原地不要动,只是叫马茂春从窗户飞了下来,我则从屋里轻手轻脚地转出来,举着油灯蹲在窗户下方仔细看着。 现在还能够判断出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鬼」很轻巧,在细沙上的痕迹都很浅。 难道真的是飘着走? 大家都很严肃,脸都变得紧绷绷的,估计都已经开始害怕了。 不过,我还有一个收获。 我用的细沙是白色的,也就是说,在土地中,草丛里,只要是沾上了,再逃离的时候就会有痕迹。这些细砂粒会一点点掉下来,同时也会成为我的线索。 我继续看着,然后慢慢移动身体,慢慢这个细沙的走向,都有了那么一种眼瞎的感觉。 马茂春举着两个火把,其他人依然需要站在原地,否则就会破坏现场。我真的是蹲在地上,特别特别仔细地看着细沙,一点点寻找着蛛丝马迹。 终于,凭借着细沙以及那些微小的,特别不容易察觉的刚刚长出的青草嫩芽歪斜的方向,我找到了花园的水池边。 这里是前院和后院的必经之处,也是花园中最好玩的地方。 白日里,我都喜欢这里的阳光灿烂。虽然说已经长了荒草蔓藤,不过还是看得出来,之前这里很是不错的。 那现在,又有一件事情可以解释得通了。 从后院我的窗户下,走到或者说是飘到水池边,也是有一大段距离的。 如果仅仅是「脚」上沾了细沙,不可能坚持这么久还会有沙子。 只能说明,这「鬼」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所以沾了很多沙子,才会在这么长的距离中,依然有沙子掉落。 所以,它应该是个水鬼,是从池塘里走出来的水鬼,手脚湿润,浑身湿透。 总算是一晚上没有白费,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回了房间里,直接睡了。 马茂春这一次可能是真不放心了,直接在地上铺了个被子,躺了下来。六个小包子也说什么不肯走,都躺在门口休息。 我还特别认真地说:“没事的,应该不会再来了。” 他们都不相信,瞪着大黑眼圈的眼睛瞅着我,一脸的恐慌。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终于很困了。一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还没有梦。 晌午饭之前醒过来的,元捕头带了份当年颜嬷嬷说自己外孙失踪的报案文书记录过来,说或许是有什么帮助。我就喊他一起吃个饭,顺便问问他和顾宝儿的事情。 这人本来还是挺严肃的硬汉,说道顾宝儿的时候忽然就扭捏起来,甚至还多出了很多不确定的表情。 “这个事情吧,我也说不清楚。并且,我也不知道宝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喜欢就是喜欢呀,直接说就好了。”我的饭菜同大家的是一样的,青菜米饭,没有肉。 幸好我兜里有银票,就让小包子他们几个出去看着买点什么回来,没有油水的饭菜,下午容易饿的。 “禁军吃的这个还不错呢,我们京畿府的人吃的更差一些。” “为啥?”我楞了一下。 “说是因为春旱,经费就少给了一些,大家吃饭就只能将就了。要真是想吃点什么,就只能自己掏钱买。” “这不成,史书上都说:不能饿军队,就会失去国家力量。”我挺严肃的。 元捕头也怔怔地看着我说道:“果然顾宝儿和你好,她也是这么说的。” “嘿嘿,看书多,没办法。”我干笑了两声,“所以,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相互有好感,但我怕我的身份和地位配不上她。毕竟她的家事可比我显赫多了,我还是要做出一番事业才可以的。 至少,若是有一日,她和她的贵女朋友们,官宦女眷们见面闲聊的时候,说出来也是有面子的嘛。”元捕头想得还挺长远的。 我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这事情也别着急,回头我找个时间问问她的意思。” 送走了元捕头,我开始细细翻看这份报案的文书。上面记载着两年前,颜嬷嬷是在临近晚饭时分到了京畿府报案,说自己的外孙子不见了。 当时这孩子六岁,外貌形容上写的是身量较小,头发细弱且略黄,换牙中,言语表达不清,只能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不聪慧。 看这个记录,怕这孩子的智力有些问题。 我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午睡后,孩子独自在院里玩耍,颜嬷嬷像往常一样出门打牌。 当时院子里养了一些猫猫狗狗的小动物,都是陪着小外孙玩的。 这孩子很乖巧,也不会乱跑。偶尔高兴开心的时候,也只会在院子里疯跑。 那一日,因为花园正在找伙计翻修,所以开了后院的门。 但也没有人看到这孩子跑出去,或者有什么外人出现。伙计们都是相熟的人,没有人任何疑点。 但孩子就是丢了,且没有任何线索。 第四百一十三、传闻又多了 我还没有去找颜嬷嬷,她已经主动过来找我了,虽然看起来极为憔悴和伤心,头发也很凌乱,看起来也是大哭过的。 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的说:“你,你和侍卫们,立刻搬走!我要把这个大宅子卖掉!” “颜嬷嬷,现在不是我所搬走就搬走的。”我瞅着她,遇到态度不好的,不管是她背后有多少令人难过的原因,我也不会态度好的。 特别是她这个样子,挺让人烦的。“皇上要求尽快破案,平息京城里的闹鬼传闻,我当然是要仔细查一查的。” “查到几时?”她急急地问道。 “查到找到凶手呀。”我的声音大了一些。 “找到鬼么?你找得到么?”颜嬷嬷那个样子,更是令人厌烦。 “找!你放心,就算是鬼,我也要把它揪出来,替你女儿报仇!” 我义正言辞,甚至还有点信誓旦旦的意思。六个小包子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有点警戒的意味。 不过,这六个包子有点过于急躁了,显得我们好像要动手一样。我轻咳了两声,用眼神示意他们往后退退,别制造紧张气氛。 六个小包子这才往后退了半步,但是也没有放松下来,依然瞪着眼睛看着颜嬷嬷。 这种阵势也是厉害的,不管谁也会觉得有点站在下风的感觉。所以,颜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头就要走。 我喊住了她,问道:“你外孙子失踪的时候,就真的一直在院子里玩?有没有在水池边上玩?他会不会掉池塘里了?是不是现在还在池塘里?” 这话问的很突然,颜嬷嬷的脸色大变,浑身都开始震颤,一种真的见到了鬼一样的表情看着我:“不可能,不可能!” 当然,我也觉得不可能。 已经过了两年,就算是当初是淹死的,在小小的池塘里也应该很快就有浮尸浮上来,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和颜嬷嬷的谈话,基本上就算是不欢而散。 我幸好还顶着皇上的口谕,颜嬷嬷一时半会也拿我没办法。再说了,这个凶宅谁敢买?现在就算是倒找银子,我也不会要的。 但是,颜嬷嬷过来找我的这个事情也提醒了我,要速战速决了,拖得时间越久,对我们也是不利的。 更何况,颜嬷嬷已经开始安排她二女儿入土的事情,并且说是要去京郊的家宅住些日子,躲开这个伤心地。 京畿府的陈大人同意了,还特别派了两个人跟着,看看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我暗暗找人去给元捕头递了个话,让他最好找两个自己人,盯着点颜嬷嬷。怀疑这两个字,我常有。 颜嬷嬷走了之后,我就蹲在池塘边看着这一小潭水发呆。 六个小包子看着我这副模样,反而放松了警惕,散落在我的身边,有人甚至去拿了椅子以及茶壶。 马茂春走过来问我:“你怀疑水鬼杀人?这么一个破池子里能有鬼?有大活人?或者是魂魄?这也太扯了。” “不是还有鬼藏在罐子里,瓷瓶里,或者是玉镯中么?”我反问他,“那些话本子里的鬼鬼怪怪可也都是这样写的。” “那是话本子,都是骗人的。”这个时候了,马茂春反而一点都不信了。 “你看哈,如果说当年这个小男孩是在这里失踪的,没有任何人看到他跑出去,那咱们就算他淹死在这里了,他能够变成鬼,杀了他的二姨么?这可是他的亲人。” 我们在这里判断着,讨论着,外面新一轮的传言更可怕了。 大家都开始集中精力去讨论水鬼的问题。比如,水鬼的天生使命是给小河戽水,他们日夜不停地戽水,使池塘不致干涸,使河流川流不息。 它们日复一日地,干着浩繁的戽水工作,觉得很疲惫、很枯燥,夜里就独自蹲在桥头,伤心地哭泣。 夜静更深时,常听到一些呜呜的、毛骨悚然的声音,那就是水鬼的哀泣。 传言夜来暮归的人,如果听到水鬼的哭声,接着「咚」的一声响,一个黑狗状的东西跳下水去,那就是水鬼了。 但你千万要永不回头地走过去,否刚,就会被水鬼「入了相」,不出三五天,水鬼就会夺走它所相中的人的性命…… 鉴于这么多瞎说八道,我决定做个实验。 我让余掌柜去正在装修的店铺那里拉了一推车白石灰过来,并且又是细细地铺在水池旁边。 这样的话,万一池塘里有什么东西,爬上岸来的时候,都能够留下痕迹。 重点是,为了要证明这到底是鬼还是人,我就石灰的外围又放了一个小条案,上面放了一些水果、一盆鸡血、一条刚刚咽了气的活鱼。 如果是鬼,它可能会喝了鸡血补精气神;如果是水獭之类的,应该会吃了活鱼; 如果是人,它应该会吃这些很新鲜的果子。 答案,第二天就出来了! 池塘里果然有东西爬了出来,并且吃掉了果子。那些石灰被踩得乱七八糟的,依稀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是手掌印。 我记得之前在窗下的手掌印,当时还画了下来,所以现在拿过来和这里较为清晰的手掌印对比了一下,应该说已经是八成相似了。 “我要把池塘的水都抽干,要快!”我基本上是跳脚的状态,现在立刻马上,不能再等了。 这个时候,人多力量大的特点就显现出来了,更何况我的六个小包子都是年轻人,心气也高,立刻就开始找盆,找桶,连茶壶茶碗都找来了。 禁军在这里值守的人也跟着一起干活,速度特别快地集结过来。 齐志和何晨以及肖十七过来给我送吃的时候也看到了,立刻加入到劳动的大军之中。 这池塘虽然看着不大,但这是个活水源。也就是说,外面有活水来源,应该是和护城河有暗渠连同,所以要想真正把它弄干,还真需要一些干这个事情的伙计。 余掌柜就迅速冲了出去,找了几个人过来,说是前几年就来这里休整过花园和池塘,还是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的。 现在,我是放心多了。大家忙忙碌碌的,也很是热闹。特别是,我居然看到了除了我的六个小包子之外,禁军他们干活热了,都直接打着赤膊上阵,那一身的肌肉配合着略黑的皮肤,汗津津的,在太阳下居然很好看。 我立刻就喊小包子给我弄二斤瓜子过来,本大人要监工! 天气热,干活也是挺累的。余掌柜就招呼那些临时请的伙计们过来喝水,有个伙计是之前给我石灰粉的,他说:“大人,是又要清淤泥么?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按道理说,不会有那么多淤泥的。这里与护城河水相连,之前也是清理过的。” “相连之处是多大的洞孔?”我问道。 “小,特别小。这个池塘本身就不大,当时就是了借一点活水,不让它臭掉。据说,是我爹说的,他当时过来给做的池塘,皇上看过图纸的,说可以借水过来,但不能挖大。所以他们当时烧了一些瓷砖做成了管道。” 这伙计居然还是个知情者,“护城河的水,每年都会清淤,所以也不会堵塞这根管子。” 按照这个说法,首先就排除了有人从护城河进来或者逃走的可能性。 “那有什么动物能游过来么?比如大鱼,水獭之类的。”我继续问。 “护城河里都没有,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呢。”那伙计想了想,“我记得我爹说,这里原本是想赏赐给承平公主,做公主府的。后来,她嫁出去了,就空了下来。 公主当时很喜欢这里,常常来住一下。但公主很讨厌吃鱼,也讨厌鱼,所以这里也不可能有鱼的。” 他这话说的有道理,承平公主这个禁忌我还是知道的。 “有个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一般这么说话,就必然有问题。 我皱了皱眉头,看着这个伙计,余掌柜都烦躁了,直接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小七大人这里什么都能说的。” “好的好的。”伙计立刻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怀疑啊,颜嬷嬷可能早就知道这里有水鬼的事情。” 哟,重点来了么?我的耳朵立刻都支棱起来了。 “两年前吧,我爹带着我们几个人过来清理花园和池塘。当时,我记得很清楚,颜嬷嬷的大女儿大女婿刚刚出了事情,颜嬷嬷心情特别差,就坐在花园里发呆。 那时候她二女儿也过来陪她一起住,小外孙年纪不大,特别瘦弱,就跟那种吃不饱饭的孩子一样,特别瘦弱。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也怯怯的,不算是特别亲热。” 伙计过来闲聊,跟着他一起干活的几个伙计也过来喝水,点了点头,表情情况属实。 “我记得这小外孙很喜欢小动物,当时院子里还养了些猫猫狗狗什么的。对了,还有几只鸟,后来好像还弄过来一只猴子,说是哪个大臣本来送给皇上玩的。 皇上特别讨厌这种东西,皇后还是谁说了一句,就暂时放到这个院子来养着。我记得后来皇上还是不喜欢,就让人给放生了。” “说重点。”说了这么多,必然还有一个大八卦在后面,我暗自搓了搓小手手。 “就是我们把池塘的水又放进来之后,就差重新砌这个围挡。颜嬷嬷看天色晚了,就让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当时我们住在外面,没有住在宅子里的。我是半夜想起我的外衣扔在这里了,外衣兜里还张欠条,是隔壁三哥借我钱。 我想着第二日一早如果没什么事情,就拿着借条去要账的。 所以,我就偷偷溜了进来,打算拿完衣服就走。可是,靠近这里的时候,我看到颜嬷嬷和她的二女儿在池塘边上正在烧纸钱,还真烧了不少纸钱。但是,距离太远了,我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就是纸钱?”我问道。 “应该是的,挺多的,特别厚。”那人回忆道,“因为不年不节的,这么烧纸,还烧这么多纸,也是挺奇怪的。现在想想,别是她们知道有水鬼存在吧。” “为什么是水鬼?”我又看了看池塘,它已经慢慢开始干涸了,仿佛水底有什么东西露出头来。 “她大女儿大女婿就是淹死的,当然是要拜水鬼了。”伙计说道。 也是挺有道理的,我也点点头。那所以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池塘里有什么?” 这两人都看了看才说道:“就是一般的石头。做这种大宅子里的池塘,为了风水命理,会用一些大石头沉在下面,作为宅子里最重要的基石以及金钱眼,都是招财用的。 我记得这里的石头还特别从别处运来的。对了,当时承平公主还特别想弄一块太湖石过来,但后来算了算实在是太贵了,就没弄。” 这也符合承平公主的习惯,我又点了点头。 “这些大石头运过来的时候,我爹还帮着干活来着。他今日去别的家干活了,大人要是有需要,我一会回去问问我爹,看看他有什么能想起来的事情。” 这倒也是也对,幸好还有当时的见证人,这也算幸运。余掌柜说:“京城这些大宅子都差不多,其实直到最多的不是那些官员,是这些下面干活的人。他们能够听到很多东西,所以市井之间才会有那么多的流言蜚语。” 这个说法,我也很认同。不过,既然闲聊也没有结论,他们就又继续干活了。 我继续看着这个池塘,看着这些慢慢从池塘底部显露出来的大石头,一个个看起来也真是在水里浸泡久了,已经长满了苔藓和绿藻。 应该有几块是从附近的河道里或者湖泊里挖出来的,看着还挺有年份感的。 “这池塘浅,还有大石头,藏不了人啊。鬼也不喜欢藏在这里吧,都没有什么下脚的地方。”马茂春话真多,围着已经差不多见底的池塘转了两圈,“小七啊,这几百斤的大石头,鬼是推不动的呀。” 我也站起了身,围着池塘左转了一圈,右转了一圈,仔仔细细看了看池塘的底部,很干净,有一些水草和淤泥,但什么东西都没有。那是什么东西从水里出来的?又偷吃了果子? 烦躁了…… 第四百一十四、大家使劲敲碎巨石 天色又暗了下来,目前也看不出什么结果,我就让大家回去各自休息了。肖小五跑来跟我说:“陈志典陈大人找你过去说话。” “哟,他回来啦?”我拍了拍手上的土,“那我刚好回南厂拿两件衣服,我今天都快晒死了。” “回来了,说是最近街市上传言太多了,皇上很是生气,要求在三日之内破案。陈大人也很是头疼,不敢不答应,但是也一点头绪都没有。刚刚又听说你找了好多人在院子里折腾,所以就要我过来找你,看看有什么新的发现么?” 肖小五说话向来信息齐全,重点突出。所以,我很喜欢和他一起八卦。 “你也看到了,我就是把池塘里的水弄干了,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水鬼。但现在很明显,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我扯着他也围着池塘转了一圈,他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那现在水鬼的说法总算能够破了?” “差不多吧。”我点点头,拉着他往南厂走去,“话说,这个宅子原来承平公主住过?” “她很小的时候了,当时说是给她做公主府,她觉得太小了,但是这里最大的有点就是距离皇宫特别近,所以也挺令人纠结的。”肖小五又说起了一段往事。 承平公主十岁时的生辰礼物就是这个大宅子,说是因为当时她是宫里唯一的公主,先皇也很是喜欢她,想着她喜欢出去玩,就赐了个宅子给她玩过家家。 若是别的贵女,多一半都会在这里养花养草养宠物,但承平公主在这里种菜,还是那种特别好活的快速成长的青菜系列,种好之后,就让御厨做好,送给宫里的人吃。 当时的兵部尚书特别喜欢承平公主,想让自己的儿子做驸马。 但是,大月国的规矩是做了驸马,就不能做实权派的官员,他儿子死活不同意,还有点以死明志的意思。 兵部尚书的宅子就在这座大宅的隔壁,有一次趁着承平公主过来种菜,这儿子直接从墙上跳了进来,和承平公主说了一大通话,中心思想就是我不喜欢你,你别嫁给我,我要做大将军,我要统领大月国的百万雄师。 承平公主那时候还很小,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个少年。这个少年也的确是不太懂事,还推了承平公主一把,整个人都摔在了菜地里。 自此之后,承平公主就再也不来这里了,说是不高兴不开心,因为她终于知道做了她的驸马的人,都不会有出息,只能够仰仗着皇家的鼻息生存。她要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要个套马的汉子。 我就知道,这位公主,现在的女皇,绝对全都是故事。 “这兵部侍郎的儿子现在做什么?”我很好奇这个。 “兵部侍郎啊!并且,真的掌管了兵权,很是厉害的。”肖小五说道。 “兵权不是在咱们南厂手里么?”我有点不明白了。 “在的,使用权,调度权都在。不过,皇上也是怕咱们一家独大,就让兵部侍郎管辖一部分,比如后资供给,还有一些武器的制作,战略制定什么的。”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那也算是实权部门吧?” “当然,挺肥的部门。”肖小五啧啧啧地说道:“人家是子承父志,所以皇上也是给些面子的。肖大人虽然看不上他,但是大家都是做官多年,这人又比咱们肖大人资格老,年纪大,肖大人一般没什么事情也不搭理他。但总归是看着不顺眼,你知道的,他可是推了承平公主一把的。” “没事没事,回头我找个理由也推他一把。”我笑嘻嘻地说道。 “别,他好歹也是会功夫的,你推不动。”肖小五也笑嘻嘻的。 陈志典在屋里转着圈,急的都冒汗了。看到我们进来的时候,立刻就问道:“破案了么?” “没有那么快啦。”我也挺着急的。“现在只能说没有水鬼,但是到底有什么,我还要再看看。” “急啊,皇上说三日之内再破不了案子,就要革我的职了。” “没事,又不是革我的职。”我笑着说道,“陈大人,您革了职,也是翰林编修,没事的。” “肖小七!”陈志典吼我,“革职我不怕,但是京城这个气氛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的。” “不过,三日之内还是有困难的。”我看他严肃起来,也默默盘算了一下案件的突破口,应该说,是根本没有突破口。 “皇上说,如果有人破了这个案子,这大宅子就归这人了。你要不要?省的你自己买宅子了,对不对?”咦,陈志典居然用这个来诱惑我。 “不成,这宅子太大了,我养不起啊。我今天算了算,他们搞这个池塘就花了一千两银子。我哪里有钱啊。” “没事,如果快速破案,比如两天之内,提前破案,破案有功,让皇上再出钱嘛,这就比较好谈了,对不对?” 咦,他又诱惑我。 陈志典太知道我了,我就是一个不喜欢花自己钱的人呀。 和陈志典又详细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面,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不过,陈志典跟我说了个关于颜嬷嬷的八卦。他也是听宫里的人说的,真伪待考证。 颜嬷嬷一直跟着皇后,还跟着皇后出宫过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皇后的身体特别差,按道理说,颜嬷嬷应该好好照顾才对。 但是,颜嬷嬷却失踪了好几日,等回来的时候,皇后和颜嬷嬷大吵了一架,听说都是要杀人的那种级别。 后来颜嬷嬷就失宠了,等皇后回宫之后,就让颜嬷嬷出宫去住了。 “跟在皇后身边的人都不是很长时间,最长的玉嬷嬷其实也没有太久的。”陈志典小声说道,“说起来,肖大人还算是最久的呢。” “肖大人到底去哪里了?”我小声问道。 “他都没告诉你,怎么可能告诉我呢?”陈志典瞅着我,“肖大人可不喜欢我。” “算了,不问了。我今晚要睡南厂成不成?那个大宅子睡起来不踏实,总觉得怪怪的。”我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果然都有汗味了。 “睡睡睡,随便睡。”陈志典也凑过来闻了一下,立刻就嫌弃地走开了。 六个小包子又忙忙碌碌地搬了一些日常用品回了我南厂的屋子,肖小五把六个小包子也安排了房间,搞得他们特别赶紧肖小五。 毕竟,这一次是一人一间,虽然不大,但是单间啊,待遇一下子就升上去了。 “好歹也是皇上给你的人,对人家也稍微好一点。据说这六个人也都挺有本事的,比如过目不忘、活地图、女红手艺极好之类的,在宫里也挺有名气的。” “哟,我又不知道。我以为是皇上派来监视我的。”我一激动,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什么呀,都是来帮你的。” “那我的陈一陈二和二十一他们也挺好用的呀?” “他们在宫里,待遇也不差的。皇上可能是想品品这些人吧。”肖小五也忽然皱了眉头,“其实也是奇怪的,净敕和尚和武僧四兄弟似乎不见了,我这几日进宫都没有看到他们。” “也许回了红光寺?” “那也不应该,至少他们要是从宫里出来,也应该找你说一声的。看来,要不然就还是在宫里,或者秘密地派到了别的地方。” “南厂又不知道?”我压低了声音,“我怎么觉得最近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呢?” “肖大人不在呀,他有一套秘密系统的,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用的。” “那肖大人到底去哪里了呀?” “我哪里知道呀。” 行吧,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肖不修去了哪里,连秘密的联络信息也不知道,肖小五都不知道。 “那我再问一句,影子呢?” “你觉得肖大人不在,影子能在么?必然是跟着他走了。” 肖小五一副看傻子的样子,我张了张嘴,本来还是想说一句:也许是在梁贵妃那里吧。但是,我还是忍住了,真的忍住了。 可现在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肖大人是被罢黜了官职。 也就是说,现在的肖不修是平民百姓,根本没有任何权利使用南厂的任何资源。那么,他甘心么?就这样让陈志典莫名其妙地执掌了大权? 退一万步说,他也应该舍不得我吧? 我拿着南厂的玉簪,他就不担心么? 万一我把玉簪卖了换肉肉吃呢? 哎,这人真是的。再退一万步说,他还不是不愿意干这个都督了? 发现了什么让他特别心灰意冷的事情,所以干脆趁这个机会不干了,带着自己的秘密小金库天涯海角,吃吃喝喝去了? 我对于肖不修不见的事情,也是有各种揣测。但是,我也是觉得各种可能都不是可能。 头疼…… 烦躁…… 睡觉…… 第二日先去文书处待了半日,凝神静气地写了一会字,这才顶着日头回了大宅子。 我站在池塘前面,看着因为掏光了水之后的池子,已经晒了一上午,最下面的淤泥已经有干涸的迹象。池塘里最为装饰品和镇池塘用的大石块看起来也开始干巴巴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着这些石头,觉得很别扭。又不知道是哪里别扭? 我围着池塘又走了一圈,六个小包子跟着我,看起来更加奇怪了。 “池塘里的大石头一般都是从哪里运过来的?”我问六个小包子,不是说我这六个太监之中,都是能人么。 “回小七大人的话,一般宫里用的这种石头就是太湖石,要提前一年准备。当然,现在要是需要,在京郊庞各庄是有存放的,可以随时过去挑选。这一处的石料目前看起来就是太湖石,不过石料并非景观用,就是随便摆了摆。”小饽饽知道这些。 “太湖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简单一些,这就是一种用于观赏的石头,形状多样,还有很多窟窿。池塘里这种算是太湖石的水石,池塘后面这一片叫做干石,也是太湖石的一种。 一般都是白色灰色的,像咱们池塘里这种略略发黄的这几块是很贵的,据说就是招财用的。” “太浪费了。”我啧啧啧起来。 “应该也还好,这几块看起来和宫里后花园的那几块很相似,应该是同一批石料。” “不不不,我是觉得太占地了,不如把这里改造成一个茶室,或者厨房什么的,做些吃的比较好。”我这个回答让小饽饽立时就闭了嘴,默默地离我远了一点点。 我又转了一圈,才问道:“除了你们六个,其他人呢?” “您指的是禁军还是南厂的侍卫们?”小包子凑了上来。 “都呢?”我环顾了一下,似乎这些人都不在。 “他们在吃饭,很快就来。”小包子还是可以的,“一共一十六人,南厂四个,禁军十二人,包括了马统领。” “嗯,那咱们坐下歇会,等他们吃完再干活。”我揣着手,站在池塘前面开始对这几个大石头相面,六小包子也跟我一起整整齐齐地站在这里。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我就随口问了问大家能不能搬得动这些池塘下的太湖石? 这群汉子们还真是令人刮目,一个个都退到了后面,纷纷说道:“不成不成,太湖石这种东西很沉的,匠人们都是要用工具来搬动的,我们这些不成。当然,不能说不行,只是费尽力气,应该能挪动,但是搬不走。” “水鬼被太湖石压着?那就出不来了吧?咱们把太湖石搬开,会不会就把鬼放出来了?” “不可不可,这里的风水就破坏掉了。” “都泡了这么多年,长满了苔藓,应该不太好搬。” 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我就瞅着他们,等着他们充分发表自己的意见。 马茂春也持了否定的意见,“小七啊,反正现在也能够说明池塘下面不过是几块石头而已,足够了。咱们再找找别的线索吧?别跟一个池塘过不去呀。” “哦,线索就在这里了。”忽然很想念肖不修,如果他现在在我身边,很可能就是用好看的瑞凤眼看着我,然后一言不发,等我说出下一步要做什么。 可惜,他不在。 我自己捞起了裙摆,直接跳进了池塘的泥地里,唬得这一群人都惊呼起来。 我也没搭理他们,直接伸手去推了一块最大的石块,那石块出乎意料地就被我推歪了,本来这块大石头就搭在另外两块石头上,这么一推,直接开始骨碌了。 马茂春速度很快,也立刻跳了进来,伸手拦在我的身前,生怕石头会砸向我。 不过,我还是有计算的,那石头只是从石头上滚落下来,并且停在了池塘的边沿处。 “你们找铁铲铁签子什么的,砸一下这个石头,使劲砸。”我招呼了一下大家。 这二十几个人立刻就撸胳膊挽袖子,也没有什么搬不动,破坏风水的说法了,直接就开始招呼这块大石头,总算是干活了。 马茂春把我拎出了池塘,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等下就知道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努力砸石头,果然这石头一开始是碎屑落下,然后就是小块,再然后就是大块……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惊呼了:“等一下石头里有东西!!” “天啊!是骨头!” 第四百一十五、你猜,谁是鬼? 侍卫们已经开始惊呼了,大家住了手都瞪着已经有些碎裂的大石头。 我也快步走了过去,果然在石块中嵌了几小块碎骨,还有一块特别像腿骨的大骨头。我蹲下身,捡起了其中一小截,很小,跟翅膀吐出的骨头一样小。 “所以,现在,这个就不能被称作是太湖石了吧?” 我问小饽饽,小饽饽有些发抖,颤声说道:“太湖石里不会有骨头的。” “这根本就不是太湖石,只是伪装成太湖石的大石头。”我冷笑道,如此歹毒的心肠,还真是少见,必须要把这个人揪出来。“马统领,安排仵作吧,现在立刻马上勘验。” 马茂春挥了挥手,立刻就安排了。 我让禁军侍卫们都往后退了退,让小饽饽给我拿了扫帚过来,我认认真真地对着这块大石头说道:“这事情太诡异了,如果真的是你,还请帮我破案,揪出害死你的凶手!” 马茂春要过来动手,我拦住了他,“我来,我要亲手请他出来,请他说出真相!” 侍卫们已经都不说话了,甚至还屏住了呼吸。我就站在开始毒辣的日头下面,一点点清理着石块里的骨头,一点点用手抠开那些小碎石。 有衣服的碎片,有残破的骨头,有略略有些发黄的头发,有一颗不太完整的头颅…… 我也有些颤抖了,这是一个人,被封印在了一块石头里,而这石头其实并不是石头,只是伪装成石头的,用石灰及胶泥灌注而成的。 从碎头颅判断,这还是个孩子,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很清浅。 我细细地清理着,小饽饽帮我一点点分门别类,其他五个小太监很麻利地开始划出区域,并且将碎石也收集起来。 “慢一点,碎石里有这孩子的血肉,他也会疼的。”我轻声道。 小包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特别难过地问道:“小七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孩子啊,就是颜嬷嬷的外孙。”我的心尖都有些颤抖,一个从未谋面的孩子,本来是在文书中和口口相传中的那个失踪很久的孩子,现在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只剩下了碎骨头,血肉都被石灰吞噬。 若是活着的时候被浇筑,会有多疼?若是死了被浇筑,真的有魂魄的话,也会被卡在这里面出不来吧? 最先赶过来的是南厂的仵作肖十九,他一过来看到这种情况,立刻骂了一长串脏话,才问道:“小七啊,这案子必须破!” “是啊!碎尸万段都不足以泄恨啊。”我摸了摸这小小的头颅站起了身,“肖十九!” “在!”肖十九立刻站直了身子,很痛快地应答。 “将骸骨拼出来,我们要还他一个公道。我大月国天子脚下,会有这样残忍的事情和残忍的人!我要揪出他,直接剁碎!”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上和陈志典以及京畿府陈大人也都赶了过来。彼时的我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安安静静地等着仵作的验尸报告。 皇上瞪着眼睛,也是不可置信的样子,问我:“怎么会这样?” “就是这样。”我的态度很好。 “如何发现的?”他又问道。 “就是水干了,把大石头砸碎喽。”我瞅着他。 “肖小七,说人话。”皇上怒了。 “说的是人话呀,过程呢,就是这样的,您要是想听更详细的,就先给我一块金牌,上面最好写这什么如朕亲临杀无赦的那种金牌。” “肖小七!”陈志典也吼了我一嗓子。 “别喊别喊,我一定是有我的理由的。并且,这种金牌有用的,相信我。”我的表情很真诚,皇上又瞪了我一眼,说道:“给!给你一块大的!金子做的!” “谢皇上。”我立刻就跪了下来,很是认真地说道:“别太大,巴掌大小就挺沉的,我不太能拿得动。” “行了,赶紧说吧。”皇上已经没什么心情和我扯闲篇了。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比如,最先发现池塘有问题,发现很可能是池塘里有水鬼,掏干池塘的水之后,露出了太湖石。 晾干了一宿之后,太湖石呈现出了不一样的样貌。比如真正的太湖石,而且还是贵气的黄色太湖石身上已经布满了苔藓和绿色的水生植物。 虽然干了,但依然能够看出来因为年月久了,身上的绿丝及黏腻的东西依然还是阴干状态。 而这里面,本来就一块很是不协调的大石头,是搭在了两块太湖石的上面,这要是按照风水学来说,也是完全没有任何道理的。 所以,我在池塘边上转了很多圈,一直在琢磨的是这是什么风水阵么?没听说。 特别是这块大石头很明显是卡在两块石头的缝隙间,那个姿态也很是难以形容。 下方的太湖石还有了破损,从断裂之处看,一定不是我们干的,是有段时间了。 第二点,在太阳下,太湖石虽然也会干,但这种水生太湖石常年在水中浸泡,还是禁得住考验的,并没有改变太多颜色。 但是,这块后进来的大石块立刻就变成了灰白色,估计再晒三天,就彻底呈现出了石灰色。 第三点,虽然大石块伪装成了太湖石的样子,但真正的太湖石都是有水冲刷形成的天然圆弧,唯有这块大石头不怎么规则,并且还有些诡异的棱角,很像是隔壁店铺装修时候砌墙没有抹平的样子。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浇灌出这么一块石头?居心何在? 第四,谁能够浇筑这样一块石头,还丢进了池塘中?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么?这么大,会没有人看到么? 第五,这宅子既然是皇家建造的,当初的施工图纸呢?关于这池塘下太湖石的摆放,也一定是有标准的,是谁做的工程?谁来维修的? 我巴拉巴拉地一大番话已经把皇上说晕过去了,他眨了眨眼睛,回味了一下,才立刻吼道:“张公公,去造办处,赶紧找当时的人,一定有的。” 说话之间,禁军的仵作和京畿府的仵作也赶了过来,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所以也没有客套,甚至都没有给皇上行礼,这群人就立刻投入了工作。 还是那句话,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把大石块拆解开来,把里面的碎骨头、牙齿、头发以及衣服碎片清理出来,大致摆放好了。 这就很明显了,一个六岁孩童的骸骨。 “不会超过六岁,男童,生前腿部有骨折,不能确定是不是陈旧伤,因为石灰对骨头的腐蚀性很大,若是再过些年,恐怕都看不出来了。 但是,按照这孩子的身量来看,生前属于营养不良,很是瘦弱的,因为骨头的密度都不是特别紧实。”仵作详细地汇报着,我的思绪已经转移到另外一边去了。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这是颜嬷嬷的外孙,他不是失踪了,而是被害死了。凶手把这个孩子害死之后,还浇筑成石块,沉尸水底,永不见天日。 那么,谁对一个孩子有这么大的仇恨? 那么,颜青的死呢?又是谁干的? 这一次,肯定不是鬼! 到底是什么出没在池塘里? 是有谁在引导我么? 无数个疑问又翻涌上来,我有点闹心。 现在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差,但依然没有突破口。张公公去拿当初修建的图纸,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皇上也不愿意继续看着这具小小的骸骨,就对我说:“三日破案!” “皇上啊!”我真的没有把握,我现在也都只是一点点再剥离真相。 “这宅子给你,朕给你装修,再给你十万两银子。”皇上呲牙。 “贵气!”我赞叹了一句,但还是没有正面答应下来,“我尽量吧,但真的有些困难了。” 皇上能不知道么?他也只是强求。 送走了他,陈志典问我要不要回南厂,跟他再好好研究一下? 我立刻摇头,“我想躺会,头疼。”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也完全没有办法。看了看凌乱的现场,最终又给我留了十个侍卫,才走的。 我躺在屋里,很安静。六小包子可能也是受了刺激,都站在外面的厅堂里,一言不发。 马茂春说今夜是他值守宫中,所以就不睡我楼上了。我也没搭理他,闭着眼睛装作是睡觉的样子,但脑子里的确是在翻江倒海,琢磨这事情必然还是有破绽的。 「鬼」出没在我们周围,只有人看到了一只手。马茂春的内裤出现在我的屋里。 那么,之前有人在弹不成调的《春归》,是为了什么?是谁偷吃了池塘外面的果子?真的是这个小外孙的鬼魂在作祟么? 半夜时分,张公公把整座宅子的图纸都拿了过来,好几个大卷轴,看的我眼花缭乱。 小面条自告奋勇地冲了过来,说自己祖上就是修建宅子的,所以他能够看得懂图纸。 在他的研究下,我得出的结论就是——太湖石的摆放用作招财,并没有这块多余的大石头。并且,因为这块石头的推入进去,反而破坏了原先太湖石的形状。 另外,查看了从房屋选址修建,到后来每一年的维护维修的时间以及材料进出的记录,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两年前维持池塘的匠人在哪里?还能找得到么?”我问道。 张公公的态度特别恭敬,立刻回答道:“皇上已经下令去找了,应该很快的。” “我那大金牌子做了么?”忽然话锋一转,张公公都愣住了,我只好又问了一遍。 “奴才出门之前,看到皇上正在亲自画金牌的样子,可能是要亲自设计打磨吧……”张公公小声说道。 “行吧,得快点做出来。”我点了点头,在屋里转了一圈,又问道:“皇上最近不忙吧?明天也是能来一趟的吧?” “小七大人……您这话说的,奴才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张公公都快哭了。 “没事没事,你说。”我特别淡定。 “皇上着急要破案,最近京城的舆论很差的。他急的都睡不着觉了……可您瞅瞅,最近您这里有任何发现,有风吹草动,他都第一时间赶过来,所以呢……”张公公后面的话也没说,就是看着我。 “行吧,懂了!”我点点头,“明天叫他来,早点来。” 张公公怕是真的要哭了,直接就给我跪了下来,“小七大人,您这样可不好啊。这可是咱们大月国的皇上啊……” “这不是想破案么?明天就差不多了。他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而不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我笑着看他,他居然浑身都抖了抖。 “行了,去吧去吧,快去跟皇上说一下啦。有事情,我担着。”我拉起他,直接推出了门。 然后,又让六个小包子分别去找了陈志典,要一百个侍卫明早到这里; 找之前给我们掏干池塘的伙计们;找余掌柜; 找装修的那一间店铺的所有伙计;找一些渔网和绳子; 还有一些果子和吃食,毕竟,我也是要吃些东西的。 这一次,算是安排妥当了? 我又回身躺在了床上,一想不对,还差一个。 不过,我的六个小包子都派出去了,我就只好喊禁军过来几个人。 他们这几个人看到我,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点战战兢兢的,很紧张,笔管条直的站在屋外面,特别有礼貌。 “找人去把颜嬷嬷弄回来,别管她说什么,直接拉回来就成。这宅子的事情,她毕竟是主人,还是要在场的。” “是!”侍卫们特别恭敬。 “你们……怎么了?”我还是很好奇地问了出来。 “呃……”这群侍卫又磨叽来了半天才说道,“小七大人,我们有点怕您!” “为啥呀?”我更加好奇了,我这么貌美如花,和蔼可亲,怎么能够怕我呢。 “您今日对着尸骨的样子,您的那些话,您的抽丝剥茧,我们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案子,我们也真心希望快快破解,找到真凶,为这个小孩子报仇。 大道理我们都不会说啦,但是,我们禁军也是南厂的人,您有任何命令,都可以吩咐我们,我们责无旁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几个人还真是的,都表决心了。 我嘿嘿嘿笑了起来,这几个人又呆住了。 “又怎么了?”我皱着眉头。 “小七大人,您这个表情越来越像肖大人了。” “那我有他美么?” “这倒没有。” “出去!” 第四百一十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真的又是一个难眠的夜。 我的身体已经很疲倦了,但是依然瞪着眼睛在黑暗里坐着。 已经把大家都安排出去做事情了,整座小楼里也没什么侍卫。 我本来想开窗户的,但又怕有蚊虫咬我,就还是抹了些药膏,只是打开了房门。 吹灭了烛火,我只是坐在那里,呼吸也浅浅轻轻的。 不一会儿,楼上又传来了不成调的《春归》,禁军侍卫站在我门口低声问:“小七大人,可否要去看看?是马统领那屋里挂着的古琴声音。” “不用了,就让它响着吧。”我的声音也很低,甚至还有些感叹。这世间啊,真是难解的谜。 天慢慢光亮起来,古琴的声音早就没有了。我就坐在桌子前打了个盹,浅眠。外面已经陆续有了脚步声,是我昨晚派出去的人都回来复命了。 我要小包子也拿了我南厂的制服,洗漱之后,换上后,还真的挺精神的。摸着制服衣襟上的暗红色,又想起了肖不修。 哎,真讨厌。 肖十七带了一队人过来给大家送餐,管饱。 我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吃饭。南厂的饭菜明显还是比较优越的,至少有我爱吃的包子,肉的。肖十七低声问我:“今天能破?” “差不多吧。”我点了点头。 “那成,我听说如果是破了案子,这宅子就归你了。之前这里种过地,所以土质不错,我能来这里种地么?这样咱们南厂的蔬菜就有了。” “南厂也没钱买菜了?”我心里动了一下。 “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最近兵部侍郎说大家应该节俭一点,并且率先把各个府县的配给减少了,我寻思着咱们这边也是开支挺大的,要不然自己种点,到时候人家也不会说咱们。” “这是什么道理?”我皱着眉头,“不是说这宅子不能种地,我是随便都可以,养猪我都同意。我的意思是说,大家吃饱了才能干活,现在搞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怕大家不干活了么?他要闹哪样啊?” “据说这还是大皇子提议的呢,皇上还说大皇子终于要为朕分忧,替国家着想了。你想想,皇上都这么说了,咱们能说什么?只能是未雨绸缪,早做打算呗。” 我笑了起来,“那你还真是太早了,这宅子还没到手呢,你都想着要怎么用了。” 肖十七也笑了起来,“我这不是特别相信你么,想着一拿下来,就赶紧种菜,现在时间也刚刚好,咱们秋天就有新鲜的菜吃了。” “我觉得我就心眼够多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多。”我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肖十七差点给我跪下,连声说:“不敢不敢,不敢和小七大人比。” 最近很多人看我的样子都多了几分恭敬,是我真的像肖不修了么?或者,还是我的才华征服了他们。嘿嘿…… 皇上下了早朝,带着一众大臣们到了后院门口,被我直接堵在了门外,特别不客气。 不过我看到皇上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也是挺烦躁的。这是要做什么?万一我没有破案,看我笑话是吧? 我要是破案了,还需要和这么多人再多解释一遍,说话的声音都要大一些,这不是要累死我么?简直了,皇上也真心是天下太平,无事可做么? 不过,我还没有生气,他先急了。 “肖小七,你要做什么妖?”皇上那表情很是不好看。 我依然很淡定的,“不能带随从,只能自己进来。并且,只能二十个,不能再多了。皇上可以多带两个,其他人不可以。” “肖小七!”兵部侍郎章青林也吼了起来,声音还特别大,吓了我一哆嗦。这人比皇上年岁小一些,就是那个当年推了承平公主不肯做驸马的男人。 啧啧啧,长得一般,都开始有富贵的大肚子了,差评,不能嫁。 “要是想第一时间看破案抓凶手呢,就要听我的。我这还没买票呢,还是很公平的。”我瞥了他一眼,完全不想理他。 “这是很么话?”章青林的脸色更差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儿戏呢?” “我怎么儿戏了?我一定是有道理的,你要不乐意就别进来呀,谁也没求着你。你让让那个,把位置让给别人。” 我真想伸手推他一把,但是当着皇上的面,我也不太敢。不过,这个大肚子,我估计我也真是推不动的。 “行了,肖小七,赶紧的。”皇上出面给我解围,“听她的,赶紧,别让凶手跑了。” 我立刻点头哈腰,“皇上,赶紧走。”然后直接前面引路去了,根本就不再管后面这群大臣要怎么安排这个名额。 因为提前说了要轻手轻脚,并且屏住呼吸,因此大家还都是很配合的。 早饭之后,我已经让南厂的侍卫们悄悄地用几张大渔网把池塘后面的太湖石搭成了假山全面遮盖住了,并且一再确认必须要轻,不能有任何声音。 好在我的侍卫们武功高强,落叶无声。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并且手持铜盆的六个小包子分散在四周,其他人禁军侍卫手里也拿着小渔网以及抓鸟扑蜻蜓的网,紧张地站在一边。皇上看到这个情形,也愣住了,用眼睛询问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让张公公和马茂春靠近皇上,做好保护。然后从侍卫的手里拿过了一串鞭炮,点着之后,扔进了假山石里的小洞空之中。 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响起,浓烟也出现在晌午暖阳之中,也透着那么诡异。 不过,很快,就能够看到有个东西吱吱叫着往出钻。但是,渔网罩住了整个假山,完全没有突破口。 我也没有管别人,只是认真地看着这个看不清楚的身影正在左突右冲,企图从渔网中钻出来。 “小包子们!敲盆!”我吼了一嗓子,让六个小包子开始敲手中的铜盆。那声音也是挺震撼的,咣咣咣的,热闹得紧呀! 这假山石里的东西越发惊慌起来,挣扎得更加厉害,几乎把渔网撕扯出一个大窟窿了。 有个伙计厉害的,直接拿着手里的木棍打了这个东西的头,并且另外一个伙计趁这东西片刻眩晕之时,直接徒手用小渔网罩住了它的头,并且紧紧的系住。 那伙计又是第一棍子,直接把这东西打晕过去了。并且还想再打几棍子,我又立刻大喊:“别打别打!不能打死!” 幸好此时小包子们还是聪明的,已经停下了手中敲铜盆的动作,都跟着一起喊:“别打别打!不能打死!” 不管怎么说,我们从假山石里抓到了闹事的鬼,也是凶手。 这是一只猴子,年纪不小的猴子,身上的毛发都开始退掉了,黄色的毛,秃秃斑斑的,看起来也很是难看。 它现在晕过去了,不再挣扎。身量大约也是半人多高,和我预估的差不多。 好了,凶手已经抓到了,我的心里放下了一半。 “快点,给皇上搬个椅子,把门口的大人们也都放进来吧。” 我的表情很是舒缓,也自觉和蔼了很多。皇上这一次还真是一言不发了,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还翘起了二郎腿,瞪着眼睛,等着我的解释。 我环顾了一周,人都到齐了,也都看到了这只猴子。我又喊了一声:“把颜嬷嬷先抓了,捆起来,捆结实了!” “你要做什么?”颜嬷嬷惊慌起来。 大家又都看着我,幸好侍卫们只是执行命令,根本不管什么原因,这一点我相当满意。 所以,颜嬷嬷也都捆好了,我心里就更舒畅了一些,和大家解释起来其中的缘由。 闹鬼这种事情,我是完全不会相信的。那么,什么半夜弹琴,有走动的声音,以及颜青的死,一只毛茸茸的手,一些掌印,被吃掉的果子……一切的指向都说明这个「鬼」并非人类,很可能是长得像人的动物。 因此,我就开始暗暗留心,在所有的卷宗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比如有人说,这宅子里曾经养过猫猫狗狗猴子鸡什么的,那个小外孙年纪小,自然也是喜欢和这些东西玩在一起。因此,很可能就是一只猴子还留在这个宅子里。 当嫌疑的对象锁定了猴子,那么很多谜也就可以解开了。 比如,窗户外的那只毛茸茸的手,那个如此狭窄的二楼窗棂怎么可能有人扒在哪里? 脚步声的悉悉索索,以及马统领的内裤在不知不觉之中放在了我的屋里。 当时,我们都开了窗,只有猴子能够快速的从二楼窗口翻入一楼,或许就在听到我的声音时,放下了内裤立刻逃走了。当然,它还留下了一撮黄毛,也就是从它已经渐渐衰老的身上掉下来的。 小手掌印并不是手掌走路,就是它的四肢,那些浅浅的在沙子上的印记,就是它留下的。 我在池塘边放了果子、鸡血以及活鱼,被偷吃的只有果子。 现在,很明显,世间没有鬼,只有装鬼的猴子。 “并且,这只猴子是杀死颜青的凶手!”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颜嬷嬷,她的表情变换了好几遍,才大声说道:“怎么可能?” “这和偷内裤的道理是一样的,在这样狭小的窗户缝隙之中,只有这只猴子才能够钻进去。并且,最有利的证据也是这一撮黄毛,粘在了窗棂上,本来并不起眼。但是因为我看到了内裤上的黄毛,就去颜青出事的房间看了看,果然发现了。” 大约是说了好几次马统领的裤头事件,马茂春的脸色又变得很不自然了,并且冲我挤眉弄眼的,示意要我少说两句。 我也没搭理他,继续说道:“仵作们画出了颜青脖颈上的伤口形状,很明显是尖锐的东西。所以后来大家就有传闻说凶手是个青面獠牙的鬼。 所以,这个獠牙的说法提醒了我,猴子的獠牙也是相当尖利的,我们有没有人去掰一下这猴子的牙?不过,要小心一些,它是真的要死了人。” 侍卫们紧张了一下,不过刚才抓捕猴子的那个人走了过来,手掌用衣服包裹了一下,直接捏住了猴子的下巴,硬生生掰开了猴子的嘴,那尖锐的甚至有点恶心和可怖的獠牙就这么出现在大家眼前,的确是很尖利。 “仵作可以去检验一下,看看伤口的形状和这獠牙是不是一样的。” 我看了一眼肖十九,他那速度都是用飞的,还拿了一根小棍子,把猴子的嘴里都捅了一遍,确认地说:“形状符合。” 不过,就这么一折腾吧,猴子醒了过来,玩命地挣扎起来,差一点就把那个伙计咬了。 “当然,肯定有人会问:这猴子干嘛要咬死颜青呢?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猴子疯了么?颜青当时就没有挣扎么?原因到底是什么?”我瞅着颜嬷嬷,说了这番话。 颜嬷嬷也死死地看着我,她已经捆好,被侍卫们控制住,但是她的身体在颤抖,声音也在发抖地说道:“为什么?” “这事情吧,你要不然问问这只猴子?”我让侍卫们把颜嬷嬷扯到了被捆结实地猴子面前,结果这猴子就跟疯了一样呲哇乱叫起来。 虽然四肢都被捆起来,也罩在了渔网里,但猴子眼睛中的慌乱,憎恨,以及要拼命的感觉也全都展现了出来,真真是一出凶手指认现场的大戏。 “猴子知道颜青和你杀了你的外孙子小虎,并且是亲眼见到了。” 我觉得我这句话的声音最像肖不修,阴惨惨的,在阳光下都显得特别吓人。 因为我的余光都看到皇上的身体都被吓得抖了一下,紧张地摸了摸自己起来的鸡皮疙瘩。 我瞅着颜嬷嬷,一字一句地继续慢慢说道:“都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我布下的天网抓住了这个凶手。当然,也不应该漏网这个主事的,引起了所有悲剧的人呀。颜嬷嬷,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虽然老了一点,但是说得很对。” 这一次,我真是十乘十地学了肖不修说话的劲头,甚至配合了正在刮起的妖风飞舞,气氛十分到位。 第四百一十七、那条倾覆的船上发生了什么 颜嬷嬷吃惊地看着我,尖叫道:“你在说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别以为你仗着你的身份就可以诬陷我!” “哦?我没有,我不会,我不能。”我的三连否定可能也挺气人的,要不是被侍卫们压住了,颜嬷嬷一定会过来咬我的。 “我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子,疼还来不及呢,我怎么可能害死他呢?”颜嬷嬷嘶声力竭的样子,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是呀,就这么一个外孙子了。”我点点头,大家已经开始给颜嬷嬷打同情分了,我看到了。“可是,正是因为就这么一个外孙子了,你就一定要弄死他的。” 我走到了颜嬷嬷的面前,盯着她说道:“一开始我也推翻了这个想法,甚至觉得自己怎么能够这样想呢。虎毒不食子,更何况你只有两个女儿,只有这么一个外孙男丁。 但是,我在翻看卷宗的时候发现,这个小虎子失踪当日一直在宅子里玩,有帮助维修池塘的伙计作证。 而当他失踪后,在伙计的劝说下,你才跑去京畿府报案,并没有里里外外先找一找,只是忽然喊了几声小虎的名字,然后就说孩子丢了。这个事情,我可是有很多人证的。” 站在猴子身边的那两个伙计是父子两,就是之前帮助抓猴子的人。 他们都在两年前参与过池塘的修整工作,因此还记得当时的情形。这两人听我这么一说,立刻就点了点头。 “我找了呀!”颜嬷嬷还在挣扎。 “是呀,别人家是怎么找孩子的?是倾家荡产,是不计成本,是豁出性命,但你呢?你只是喊了喊,然后去京畿府报案,然后第二日就出门打牌去了。 有牌友问你怎么不去找孩子?你说已经拜托京畿府加派人手在附近找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力气和精力,不如来打牌散散心,省得自己焦虑。” 这话说完,大家都愣住了。毕竟,他们忘记了,京畿府对于所有报案的人都会有一个走访笔录,会调查身边的人。 而这段恰好就写在了卷宗里,保存了下来。当时所有的衙役捕快都在找孩子,也没有人对此多想。 毕竟,人家是皇后的乳母,是有特权的人。可是,他们怎么就忘记了呢? 丢了孩子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就是晴天霹雳,是根本无法接受的事实。 当初,并非在我身边长大的桃桃失踪了之后,我和秦玉朗也到处找,最后发现桃桃死了的时候,我甚至昏了过去,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可是,作为一个隔辈亲的外祖母来说,她最疼爱的外孙子丢了,怎么可能就这样随便找找算了呢? 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应该是拼尽全力才对。 就这么过了两年,也没有见她再继续找,而是每日里去打牌,十分清闲。 要不是有人和我八卦她丢外孙子的事情,我完全看不出来这位颜嬷嬷会有这样悲惨的事情。 当然,也亏得是大家跟我都八卦了一下,角度不同,但你若是细品,就一定能够发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这个外孙子并非是你的亲外孙,当然丢了也就丢了,不重要的。” 我眯着眼睛看着颜嬷嬷脸上的所有表情,果然她的胖脸上终于闪现出一丝紧张,挣扎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这事情当然也未必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我恰好又去找伙计们和坐在茶馆里八卦了一下,知道你的大女儿招婿,找到了一个比她小的年轻男子。 当然了,年纪小这种事情无可厚非,只要喜欢就成,没必要多说。 可是呀,你是不是也知道,这个年轻大女婿所带来的孩子,不是他难产死去妹妹的孩子,而是他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终于,颜嬷嬷的表情出现了极大的裂缝,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你说什么?” “看来这个事情你是不知道的,当初招赘的时候没有做好背景调查工作,实在是失策了,恐怕也是害死你大女儿的帮凶了!” “你说什么?”颜嬷嬷又大吼起来,这一次是真心害怕了。 “来来来,我来说一下。”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速,开始用正常的语调说话,总是用肖不修那种阴惨惨的方式,还是挺累人的。 “这位赘婿比你的大女儿小七岁,长得周正,身体也很好。当初是在码头做事,也算是身家清白。 你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很是老实,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可是,他之前的确也是在码头干活,但只是在码头做了一年而已。 之前,他是在城郊木材厂做苦力,因为长得不错,就和木材厂老板的女儿搞在了一起,暗结珠胎,生下了一个儿子。 但木材厂老板早已经安排了自己的女儿另嫁高枝,选择更舒适的生活。 这对小情侣为了这个事情没少吵架,最终分手。你的赘婿就把孩子要过来自己抚养,所以也就离开了木材厂。 这事情本来是个隐秘的事情,但是好巧不巧的是,我在京畿府的卷宗里看到过另外一个有趣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呀?” 这一次,是皇上急眼了,吼我:“肖小七,赶紧说!” 我笑了起来,一环套一环,人世间的事情若没有因哪里来的果,而每一个果的背后都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三年前,京郊木材厂着大火,烧了一半的家产,导致那一年京城很多铺子需要装修的木材短缺,不得不停工了大半年,等着新木料送进来。 当时,京畿府去调查失火的原因,没想到是木材厂的豪门女婿干的。 他娶了木材厂老板的女儿,本来也是夫妻和美,幸福安康的俗套路。 可是,就在一年半后生孩子的时候,特别顺当地生了一个男孩,当时稳婆说了一句话:“哟,夫人这不是头胎吧,如此顺利,真是太好了,以后还能再多生几个的。” 这句话引起了豪门女婿的怀疑,就开始偷偷打听自己的妻子之前的过往。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特别是当初木材厂情事很多人是知道的。 因此,当豪门女婿得知自己的妻子居然未婚生子,还骗了自己,一怒之下,就直接放火点燃了木材厂。 火是灭了,木材也烧了,经济损失是豪门父亲给赔偿了,木材厂老板为了降低舆论,也说不告豪门女婿的放火之罪。 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夫妻二人和好,继续生活下去。两家的生意买卖也会照旧进行下去。 按照吃瓜群众的八卦常理来说,这一对必然是要和离啊。 可是,并没有。 相反来说,这两人的关系更好了。过了一年,又追生了一对双胞胎,夫妻恩爱,幸福甜蜜。把一众吃瓜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别人无所谓,不过是个饭后谈资罢了。但是对于颜嬷嬷家的赘婿来说并不是好事情。 他本来还想着自己能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娶了木材厂老板的女儿,哪怕是她已经嫁过人了,也无所谓的。 可惜,事与愿违,不但是不能娶到孩儿的娘亲,这孩子还病了,病得要死要活的,如果再不花钱救治,他的儿子也要没有了。 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他颜嬷嬷家正在找赘婿,问他要不要去试试? 他一想,反正就那样吧。喜欢的人嫁了,留了这么一个血脉再不挽救一下,以后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所以,他咬了咬,表现出了万分真诚的样子,得到了颜嬷嬷的青睐,就真的招婿了。 颜嬷嬷的大女儿很小的时候被火烧毁了半边身子和脸,一直如同鬼魅一般活着,忽然在生命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周正样貌的男人,还对她万般顺从,一时间也是心花怒放,如坠梦中。日子过得很舒心,她很满意。 颜嬷嬷看到这个被称为赘婿妹妹的儿子时,态度也算不错。 想着自己的女儿或许还能再生一个孩子,这样颜家的宅子家产也算是保留了下来。 小算盘都拨弄得很好,但变数就是这个赘婿。 他忍不了啊! 这毁了容的妻子,每每面对时,还要表现出自己小狼狗一般的忠心,装一两天也就算了。 可是他很可能要这样装一辈子,并且还要在颜嬷嬷的淫威下生活,各种卖力讨好和干活。 他已经受不了了。所以就提出来要做生意,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这个家,到外面拿着银子花天酒地一番。 反正有钱,对大女儿温存一些,就会有钱,这买卖也可以忍得了。 可大女儿要跟着出门见见世面,这就影响他的花天酒地的生活。 一出了门,赘婿就暴露出了本性,一开始还说大女儿容貌受损,不应抛头露面,很多事情他自己做就好了。结果,大女儿不过是马车、客栈、货船出门旅行,什么也都没有见识到。 直到那一日货船倾覆,一船人都掉落到江里,挣扎几番之后就都不见了踪影。 对于这件事情,当地的县衙给出的文书结论是风急浪大,有人远远看到货仓部分起火,判断因为浪大导致船身歪斜,油灯点燃了船体,最终导致火烧货船,倾覆。 不过,再仔细看看这一船遇难失踪人员的名单,除了伙计和这对夫妻二人之外,还有当地酒楼的两位掌柜。 略略翻找了一下这两个酒楼的经营范围,赫然有卖酒卖唱之说。那么,这事情就很明显了,这条船上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一条花船。 那么,再翻看每一次这条船出门运货所搭载的人员名单,基本上都有这些酒楼酒肆的老板,那么更有一些不能记录在案的名字。 比如,后来当地有富户报失踪案,怀疑自家男人出门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说出门之前告诉家里人是去了某某酒楼,而这酒楼正是失踪掌柜的酒楼。 很多事情,真的不能串在一起。否则的话,就会发现全都是瓜,吃不过来的那种。 “我就是随便揣测一下,你的大女儿发现了这条花船的乱象,心生不满,就与赘婿吵了起来。 可是她是个女子,又是毁容后常年不见天日的女子,自然是打不过赘婿。一怒之下就点燃了货船,直接同归于尽。”我提出的假设,颜嬷嬷立时尖叫起来,声音也挺凄惨的。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按道理说,像你这样精明了一辈子的老嬷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个赘婿的用心呢? 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吧?只是自我蒙骗,觉得这赘婿至少现在还能够给自己女儿幸福感,或许就算不错了,即便是拿着钱在外面吃喝嫖赌又如何?我有钱,我养得起。” 被说中了心思的颜嬷嬷涨红了脸,表情很是扭曲,“为什么?我就是希望他对我女儿好一点,我给他吃,给他穿,给他银子,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这个事情吧,真的是命。”我叹了口气,“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真爱?不过都是虚情假意,能够为了活下去的筹码而已。” “你懂什么?他们两人的八字很合的。”颜嬷嬷居然啐了我一口。 幸好我躲得快,闪开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大女儿的遭遇实在令人可怜,但这也是命。八字合的人也有很多,但真的就幸福么?那些天干地支算出来的事情,可信度有多少呢?”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用余光看向皇上的时候,发现他也在叹气,和我的动作表情都很像。 “我们继续说回到主题吧。”我弹了弹自己的厂服,并没有褶皱,只是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南厂身份而已。 “你知道自己的赘婿不靠谱,想着若是能忍就先这么忍着,万一大女儿生个孩子呢?就可以一脚把赘婿踢走了。 可万万没想到,货船倾覆,所有人都失踪了,这么多年了,也可以视为是都死掉了。 所以,你每每看到这个依然活着的外孙子就很生气。想着他现在顶着自己外孙子的名义存活,万一自己死后,家产都会给了这个外孙子,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于是,就联合自己的二女儿一起动手杀了外孙子小虎子。” 第四百一十八、血脉很重要么? 颜嬷嬷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我。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没有说话,那只猴子却忽然尖叫起来,嘶声裂肺的吼叫着,它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是又苦于无法表达出来,只能够不断的嘶吼,挣扎,双眼赤红,像是疯魔了一般。 一时间,大宅子的院落里有种鬼魅一般的氛围。 我咬了咬牙,鼓起了勇气走近了这只猴子。我也挺怕的,因为它喊得实在是太凄惨了。“所以,你是想说什么?” 我跟猴子一说话,大家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守在猴子身边的伙计之一,也就是几年前来维修过池塘的父亲递给我一根木棍,我直接用木棍轻轻敲了敲猴子的头,又说道:“你不可以再叫了,否则大家就听不见我说什么了。那么,你的小主人可能都不能伸张冤屈,不能够投胎转世了。” 那猴子是不是真的有灵性? 还是我瞎猫碰死耗子,那猴子被我敲过头后,又晕了?反正,猴子居然不叫了,也瞪着大红眼睛看着我。我还真有点怕怕的,捏着棍子的手也轻微抖了抖。 “我们来复盘一下当日发生的事情吧,也就是小外孙小虎子失踪当日,正在和这只猴子玩。大宅子里有很多猫猫狗狗,他父亲自从做水运货船生意之后,也有不少新奇的货物送过来。 有客商看到小虎子可爱,就将途中购买的一只猴子送给了小虎子玩。 一个小猴子,一个小孩子,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自然是而已玩到一起去。 根据我得到的资料,这猴子在这里已经住了很长时间,也就是说在小虎子四岁多的时候,就已经住了进来,并且和他一直玩到出事的那一年,大约是两年多的时间,也足以构建起了猴子与小孩子之间的信任和情感。更何况,我们这只猴子应该还是很聪明的,或许真的能够听得懂人话。” 我又用棍子敲了敲猴子头,确认它的确是活着的。它吱吱又喊了两声,但没有了那股子戾气。 “根据颜嬷嬷的报案记录,小虎子失踪当日,池塘正在维修,小虎子在院里疯跑,颜嬷嬷和二女儿一直在屋里做女红。 后来有牌友过来说话,据说还看到了小虎子在吃糕点,吃完之后就觉得有些肚子疼,她还建议是不是看看大夫? 但颜嬷嬷说小孩子肚子疼也是常有的事情,拉个屎就好了。 牌友也没有特别在意,说了一会话就走了。吃晚饭的时候,颜嬷嬷已经去京畿府报案了,说孩子丢了。 此次之后,再也没有人看到过小虎子。而那一晚又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够从维持池塘时的物料丢失来说起了。”我看了一眼站在猴子身边的父亲,示意他可以说说了。 “这个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们为了要把池塘的里里外外都抹一遍石灰,所以运了不少袋石灰进来。 当日说小虎子丢了,颜嬷嬷就把我们都赶了出去,说没心情,不修了。 三日后,又通知我们去复工。可我去清点了一下石灰,少了五袋。 我就去问颜嬷嬷怎么少了五袋? 颜嬷嬷说:少就少了呗,我补给你钱,你再买五袋送进来,赶紧把池塘灌上水,别磨叽。所以,我们就立刻开工,连夜整理好的池塘,将活水引了进来。” “这五袋石灰去了哪里?”我看着颜嬷嬷,特别想用棍子敲她的头。 不过,这个时候,猴子又尖叫起来,仿佛也像是在问:“颜嬷嬷,你做的事情,你要承认!” “行吧,这个不说,那你半夜和你二女儿在池塘边烧纸钱是为什么?他们揣测说是你要祭奠你死去的大女儿,因为她可能是淹死的。可是呀,不年不节不是忌日,为什么要烧纸?而那一日,正好应该是小虎子的头七吧?” 我嘿嘿笑着,真的就拿着棍子敲了敲颜嬷嬷的头。颜嬷嬷完全崩溃了,哭着喊道:“没有没有没有!” 这是死活不承认的架势啊。 “那咱们这样说吧,猴子杀了你的二女儿,这个事情是真的。可是,猴子为什么要杀人呢?” 我的棍子想去敲猴子头,猴子又喊了起来,看来是不想要我敲它的头。 “我们来推测一下,小虎子是吃了有毒的小糕点死了。夜晚时分,你和二女儿研究如何处理掉尸身。 当然,京城里要是运出去一具尸体是完全不可能的,一只死鸡走到了城门口,都会被禁军盘查一下,所以根本不能把尸体运出去的。 你们两个人又不敢将尸体肢解,或者怕埋在土里终究还是会有人发现的。 于是,你们就想到了把尸身用石灰浇筑起来。这个事情应该也是他们在修池塘的时候,将石灰加水,然后放在模块里铸出一块块石砖的样子,再垒在池塘上。 你们的办法应该就是找了个大木箱子,将尸身放进去,在搞好石灰泥浆……你二女儿的丈夫是仵作,她应该也是懂的太多太多了吧?” 这个时候,小包子和小饽饽抬了一只大木箱子出来,里面都是石灰泥膏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曾经做过模块的,并且与池塘里发现的那块大石头的大小非常相近。 “哦,这个大箱子哦……”我的话还没说完,颜嬷嬷这一次的尖叫声透着绝望和恐怖,“不可能啊!那箱子我已经毁掉了,烧掉了,你怎么会有?怎么会?” “哦,不是你哪个箱子呀?”我的笑容有没有很邪魅?这个我自己看不到,但是小包子的手一抖,大木箱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咣当的一声巨响。砸在了每个人的心里,成功的让那只猴子又扯着脖子吼叫起来。 皇上此时站了起来,看了看颜嬷嬷,又转头问我:“肖小七,说了这么多,都是你的猜测推测,有没有最直接的证据?” “当然有了。就在小虎子的手里呀!”肖十九听到我这句话之后,上前一步,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布包,直接展开来,里面是一只绿翡翠耳环坠子,只是一小块,特别小的。 “在大人的手里可能都不太明显,但如果是在一个孩子的手里,一定就是一件大物件了。而这就是在小虎子的骸骨之中发现的,肖十九用小刷子一点点从碎石灰中清扫出来的。 颜嬷嬷,你的首饰匣子呢?这绿翡翠的品质极好,想必就算丢失了一点,你也不肯丢掉吧。那么,把另外一只交出吧。” 这就是压倒颜嬷嬷的最后一颗小石头,那一点点莹绿色,略带灰褐色,沾染了小虎子的血肉,诉说着人世间的残忍。 颜嬷嬷没有了任何力气坐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哭嚎起来。“我能怎么办?不是我的骨血,我不能留他。” “我有个问题。”陈志典站了出来,“这猴子为什么要杀了颜青?” “问颜嬷嬷,她知道的。”我指了指她,陈志典皱了皱眉,要发官威,我只好又说道:“你看看颜嬷嬷的相貌,颜青长得和她很像,只是更年轻一些。我猜测,大女儿没有被毁的相貌也与颜青相似,她们家母女三个长得应该都挺像的。 猴子嘛,毕竟也是脑子有限的,不太能够分得特别清楚。 它杀颜青有两种可能,第一,颜青当时参与了残害它的小主人的事情,被它看到了,然后就记住了她,应该还有气味。 第二,猴子把她认成了大女儿颜妍,知道大女儿对小虎子并不好,所以在黑夜之中挠烂了颜青的脸。 猴子都有人性,懂的谁好,谁不好。都懂的分辨是非,但是,人呢?我还是那句话,人间无鬼,鬼都是人杜撰出来的。” “所以,夜半在屋里弹琴的是猴子?”陈志典又问道。 “当然,这水平也只有它能干得出来了。应该也是看到颜妍或者小虎子弹过琴,学会了一些简单的音节。再说了,你也知道的,《春归》那首曲子有多简单。”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猴子没有袭击你?” 我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小罐膏药,“我有一种驱蚊虫和小动物的膏药,我比较招蚊虫叮咬,我师父给我配了一罐,很是管用,至少没有什么蚊虫咬我。 我估计我身上的这个气味令猴子也不喜欢,所以我住的这么多日子里,猴子从来没有跑到我这里,仅仅是围着我的房间转圈,而只有在开窗的那一日,它才拿着马统领的内裤进来。” 我又看了看那只猴子,它死死地盯着已经趴在地上的颜嬷嬷,呲出了属于动物的獠牙,看起来也很是凶残。 “如果不是这只猴子,或许这个小孩子就会永远被封印在这里,年深月久就真的化在了里面,永不见天日了。” 我也挺感叹的,“动物有灵,人却无情。血脉这件事情真的这么重要么?即便不是你亲生的,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的。 除非你辜负了他的信任,他才会远离你。颜嬷嬷,何必呢? 大女儿的不幸只是一个意外,你却时时刻刻提醒她,她应该拥有富贵的生活,让她产生了不平衡的心理。 这是错!招婿用的金钱和宅子,更是将钱财放在了首位,那怎么会找到真正合称的人选呢? 这是错!杀小虎子,认为小虎子是别人的血脉,不能继承自己的家业。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百年之后,有什么能够带走?有什么能够留下?这是错!带着二女儿一起杀人,最终也是害死了二女儿,这是错!” “我就不应该让你住进来!”颜嬷嬷的眼睛又瞪了起来,非常凶狠。 “是呀。可是你喜欢钱啊,你要挣钱啊。”我啧啧啧了起来,“你本来是想把宅子卖掉的,但是因为这里是皇后赐予的,地方大,地段好,价格高,你的大女儿女婿出了事,小外孙又失踪了,很多人都认为这里是凶宅不敢买。 你不能变现,就想着干脆出租好了。可是,好不容易有人付了租金住了进来,又有猴子暗中捣乱。 我找过来的时候,其实牙郎王婆也是犹豫的,但觉得只有这里最符合的我条件,才半推半就地介绍了给我。 你当时也觉得每个月有五两银子也不错,至少比空着强。 可是,当你知道我的身份后就又害怕了,生怕我查出什么,所以就跑过来要赶我走。 后来,看到没有效果,就把二女儿叫了过来,想让她来监视我。却没有想到,反而断送了她的性命。” “这都是命。”颜嬷嬷又哭又喊起来,“为什么呀?我做错了什么呀?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 “因为你贪婪,贪婪造就得寸进尺,得寸进尺等于失去分寸,意识不到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才会一错再错。”我非常厌恶她,非常非常。 我拿着棍子敲了敲猴子的头,猴子小声叫了两下,我瞅着它说道:“其实,我也在想,这几年,这猴子为什么没有杀了你?你住在前院,猴子住在假山石里,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多的机会,为什么它没有动嘴咬死你?” “为啥?”陈志典问道。 “她都不住在这里。”我看了一眼已经被侍卫们扯过来的颜嬷嬷牌友,“这算是人证吧。我有时候都想,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牌瘾,在家里躺一会不好么?等我发现其中的秘密才知道,颜嬷嬷根本不敢住在这里,因为她也听到《春归》的曲调,她也害怕。 她干脆就一天天去打牌,消磨时间,等着把宅子卖出去,带着钱和二女儿去住。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更何况是个黑心肠的人!这才是恶鬼在人间吧?” 事情都已经很清楚了,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也算是把案子彻底破了。 皇上以及这群大臣们一个个默默地看着我,八成也觉得我也挺可怕的。我问皇上:“颜嬷嬷这种作恶之人,你杀了吧。” “嗯。”皇上还挺快就答应了,甚至都没有发觉我口气中有了点指使他干活的意思。 “这猴子也不能留,吃过血腥的,可能会再次犯案,造成隐患的。” “杀……” “嗯,杀之前,我再跟它说会话成么?”我这句话说完,这群人特别整齐地往后退了半步,瞅着我的神情都有些发抖。 “肖小七!”皇上皱着眉,抿着嘴。 “就聊几句,让它也心情愉快一些上路。至少我们不是要害死它,是它杀人了,必须伏法的。”我满脸正气。 “去去去,你赶紧去。”皇上摆了摆手,打算转身走了。 可此时的颜嬷嬷忽然喊道:“肖小七,我也有话对你说,只对你一个人说!” 第四百一十九、满地小金元宝 “可我一点都不想和你说话呀?”我揣着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上都被甩到了后面,六小包子紧张地看了一眼皇上,但还是都跟上了我,我们几个大摇大摆地出了这座充满了罪恶的宅子,回南厂去喽! 真心是说了一大早上,都没有人给我倒杯水,让我润润嗓子。 我一进南厂,就立刻冲进了后厨,灌了一壶凉茶,这才觉得舒服许多。小包子他们几个特别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瞅着我,特别老实。 “哎,说吧,还有什么问题?”我都已经被提问习惯了,所以也根本没在怕的。 小饽饽先开的口,“大人,我们就想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们都跟您一起在那里住了好几日,也跟着您一起听的八卦,怎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些事情我们也听到了,可是就没有拼凑上……” “很好很好,这就是有想法的开始。”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这才是我是肖小七的原因呀!肖大人最喜欢我了。” “朕也喜欢你呀!”皇上那走路也是够快的,可以称之为大步流星,呼呼带风。 “哎呀,您也喜欢我呀!”我立刻就站了起来,毕恭毕敬,比小包子他们还规矩。 “行了,少跟朕这里装了。朕说过的,破了案子,就把大宅子赐给你了,朕出钱给你装修,你随便折腾成什么样子都成。” “我可不要,这是凶宅。”我立刻摇头摆手。 “那你要如何?”皇上也坐了下来,张公公立刻就指挥跟着来的侍卫太监们忙乎起来,给皇上沏茶倒水。那群大臣应该是散了,没有跟着。 “这样好不好?这宅子呢还是归皇家所有,然后咱们就在这里种菜,让南厂的人在这里种菜,回头等成熟了,咱们就可以吃最新鲜的菜了,省的大老远的还得从郊外送进来。” 皇上被我这个提议吓到了,瞅了半天才说道:“你知道这宅子多贵么?可比菜地贵多了。” “菜地不好么?不应该贵么?这是人之根本呀。您要是有空也去种种地,感受人家人间疾苦多好呀。 万一就被老百姓知道了,还深深地觉得皇上热爱子民,热爱劳动,珍惜粮食,珍惜每一滴留下的汗水……啊呀,我的天呀,我都被自己说感动了。” 皇上和刚刚走进来的陈志典很无语地看着我,大约也是想挠我了。 “什么事?”皇上可能是真的不太想搭理我了,就转头问陈志典。 “哦哦哦,回皇上的话,臣等已经把猴子和颜嬷嬷都带回了南厂,暂时押在大牢里。肖小七刚才说要和猴子聊聊。 所以,赶紧聊吧,然后我们要先砍了猴子的。之后,还是要颜嬷嬷做一份口供,再判斩立决。” 陈志典可能也觉得这些话说起来很是别扭,所以都有点结巴和犹疑,我禁不住笑了一下。 “肖小七!”皇上喊我。 “在的在的。”我立刻又很顺毛的样子。 “你要和猴子聊什么?”他满脸的纠结。 “就是随便聊聊,省的它死了之后真的变成恶鬼猴,那多不好啊……” “肖小七!”皇上这一声吼,“你不是说世间没有鬼么?” “我这是杜绝别人再编造鬼出来呀!”我的声音也挺大的,“对外来说,大家知道肖小七已经安抚过这只灵猴了,所以猴子就安心上路了,不会再出来作恶了。这多好呀!” 我觉得吧,皇上可能也不太想和我说话了,站起了身,去查看厨房的午餐准备情况去了。 我站在原地也愣住了,什么时候皇上也如此任性了?陈志典看了看我,就忙不迭地跟着皇上走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六个小包子:“本大人好看么?” 六个小包子也一脸的诡异看着我,颤颤巍巍地说道:“好看……” 据说皇上中午连吃了三碗饭,并且喝了两壶茶,才从南厂回宫的。 当然,他是自己走回去的,没有做轿子。陈志典又赶紧恭送皇上回宫去了,此时此刻并没有在这里。 我在南厂的大牢里看着这只猴子,应该是捆绑的时间太长了,猴子都没什么力气了。不过,它看见我进来了,还是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刚才洗脸了,没有抹我师父的药膏,你应该不会讨厌我了吧。”我的语调也很平和,这里是南厂的地盘,大家都很安静地各自值守着。 猴子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只是我会絮叨一会儿,大致地意思就是你赶紧转世投胎去吧,追赶你的小伙伴去,以后你们两个还是好朋友。你也算是为小伙伴报仇了,一切都挺好的,他也会感激你的。 这猴子还真的听得挺仔细的,搞得我都有点不忍心弄死它了。 肖十九过来问我:“这怎么弄死?砍头?一刀穿胸?喂点毒药?” “你是仵作,你应该知道怎么弄死一只猴子吧?”我也一脸的黑线看着他,“要不,你一掌打死它?” “那我不成,没那个功力。”肖十九还挺一本正经的。“要不还是搞点毒药吧,弄在果子上,让它吃了,也算是个饱死鬼。” “靠谱。”我也没什么想法,同意了。 不过,肖十九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拿的根萝卜,“后勤说没钱买果子,让我用这根萝卜凑合了……” “我去,人家猴子吃萝卜么?”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钱都去哪里了?我掏钱买点果子成不成?” “先试试吧。最近大半年都奇怪的,咱们南厂还算不错了,我听说真的很多地方的侍卫都开始吃不饱了。因为有贪官……” “啥?肖大人没去抓?”我愣了一下。 “肖大人最近这一年跟着你到处跑,哪里有时间抓贪官……” “别这么说,我也是干活的……” “先抹点砒霜试试,你多开点,万一猴子发了疯也是不好的。” 肖十九开始动手了,我站在边上围观。其实,这猴子还是挺有灵气的,在我刚才絮絮叨叨和它说话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意识到了。 反正大仇得报,它也算是圆满了。如果放了它,势必是个隐患,现在解决掉它,也算是合理。 我发现,我还是怂的,到了关键时刻,我并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所以就转身走了出来。 过了一小会,肖十九叫我进去,并且一脸紧张地对我说:“这猴子有问题。” “啥?”我也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猴子刚才吐出了一个小金元宝,看着挺吓人的。”肖十九说道。 具体的详情我也不想听了,只是看着这个小元宝愣了愣,拇指大小,看起来质量不错,甚至有点像孩子的玩具。“也许是庆祝满月做的金锭子,放在孩子的床铺下面,寓意富贵满床。” “这猴子是不是吞金自杀?”我撇了撇嘴,心里更觉得不舒服了。 “也许,是它无意之间吃到的吧,毕竟假山石哪里也没什么吃的,饿极了,随便吃一口。”肖十九揣测道。 “那咱们再回去看看那个假山石,挖一挖,万一有宝藏呢?” 我捏了捏这小金元宝,也是觉得挺奇怪的。官府的金锭子很大,并且有官印。 但这种小号的金元宝,没有印记,反而像是私自融化了金子做的,这在大月国可是犯法的。 说干就干。不过,我没有大声宣扬,只是找了力气比较大的十个侍卫跟着我又回了大宅子,名义上是帮我把东西搬回南厂,但实际上我们去挖了假山石。 这一挖,就真的停不下来了。 假山石的空洞都很小,一般也不会认为这里会有藏有人。 能猜到猴子藏在里面,我已经是很大胆的推论了。但猴子被我的鞭炮赶出来之后,大家也没有注意到这里。 我们趁着光线还好的时候,迅速推到了假山石的一部分,发现这里的泥土里居然还有几个小元宝,和猴子吞下去的一毛一样。 这就有问题了。 肖小五闻讯已经赶了过来,还问我:“怎么了怎么了?” “你说,会不会还有问题?”我也有点含糊,问肖小五。 “你等等,我让肖小六过来认认,他认识各种造币和元宝,或许能够看出来什么。” 肖小五忙不迭地又跑了,幸好距离太近了,肖小六衣服都没穿好,午睡着半截就被揪了出来。 肖小六蹲在泥地上看了看,甚至还闻了闻才说道:“没见过……” “有什么猜测么?”肖小五问道。我也看出来了,现在大家都靠猜的,嗯哼,跟我学的。 “不好说。”肖小六特别老实,一个热爱数字和金钱铸造的人,喜欢用事实说话。 我们又把假山石附近的泥土都翻开看了看,这一次倒是什么都没有了。 肖十九清点了一下,一共一十三个小金元宝,看起来是一个磨具制造出来的。 “照这样子推算,应该还有不少小金元宝。猴子的活动范围很大,但也很小。如果说它这几年都住在这里,那么小金元宝的出处肯定也是在这附近。也许是颜嬷嬷的家产中有呢?明日向皇上申请一下,查抄一下这里吧。” “查吧,我同意了,这宅子已经是咱们南厂的了,皇上同意了。”这一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肖十九,肖小六,肖小五瞅着我,直接都竖了大拇指。 查抄这种事情,南厂最擅长。因此基本上就是找陈志典请了一张令书,这些人就分工有序地工作起来。我也不着急知道结果,只是在南厂里睡觉,踏实地睡觉。 第三日的夜半时分,陈志典敲我的门。 六个小包子一字排开,不许他进来,这可是南厂的都督,翰林院编修,皇上身边的红人。 我忽然发现,我的小包子们很好用,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 “做什么呀?”我懒洋洋地站在门口看着他,我这案子破的漂亮,在一众大臣面前也都是有脸面的人了,名声也是节节提高,京城已经没有关于青面獠牙恶鬼的传闻,都是关于我肖小七貌美如花智斗恶嬷嬷的故事,那简直了,神乎其神的。 “颜嬷嬷还是想见你,说是想忏悔一下。”陈志典的脾气真好,一点都不生气。要是肖不修肯定就不一样了,大长腿一迈,直接就揪住我的衣领了。 怎么我又想他了? “她找我忏悔什么?我又跟她不熟。” “她这几日也挺有意思的,各种絮絮叨叨,说是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精神恐怕都出问题了。 然后就一直喊着要见你,要把五两银子还给你,要和你说说话什么的。 一开始,侍卫们也都没搭理她,但是后来她说一定要见你,要跟你说一个秘密。我就想着,要不你就去听听,以后咱们的话本子也算是还有个番外篇之类的……” “陈大人啊,不带这样的,您这是在南厂做都督呢,没有写话本子啊!” 我几乎都要喊起来了,这简直是太不靠谱了,这都是什么理由,都不管别人怎么想的么。 “去一下嘛,随便听听也好嘛。”陈志典一点都没有官架子,满脑子都是八卦。 我也是耳根子软的人,被陈志典连拉带拽地又来了南厂大牢。 皇上亲自玉批斩立决,明日午时行刑。颜嬷嬷已经知道了,但表情还是挺平静的,根本就不想像陈志典说的那样精神出了问题。 因为人是用重型锁链捆住的,所以陈志典也是放心我一个人在大牢里和她面对面坐下来的。 “她说只要你一个人说说话,我就在隔壁,有危险你就大声喊,我立刻跑过来救你。” 陈志典怕不是精神有问题吧,还不如把肖小三叫过来呢。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给他,还是挺有礼貌地说:“好的,大人。” 灯光昏暗,颜嬷嬷看着我,很仔细地看着我,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你是谁?”她的第一句话。 我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她。 她又继续说道:“你知道你是谁么?” 我想翻白眼。 “当年啊,她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可可爱爱的,比你可爱多了。长大一点了,又是傻乎乎的,一门心思想和对门那家小子好,说什么姻缘天注定,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那时候她才多大,就知道选个对她好听她话的人。可是啊,要不是她母亲留下的遗书,或许至今也是挺幸福的,也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一心想做大事情。”颜嬷嬷说话的样子,像是在对我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第四百二十、有点乱了 颜嬷嬷虽然还是胖胖的样子,但明显憔悴了很多,并且头发也是凌乱且花白的。 想想她现在的年纪,能够做皇后乳母的人,年纪也是不小了,最终要被砍头,这真的不能算是善终。但是,她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残忍了,真的是法理难容,天理难容。 皇上没有照顾她的乳母身份,反正现在皇后也不在,并且很早之前皇后就不搭理她了。因此,皇上也就痛痛快快地盖了印章。 这案子就要人头落地了,颜嬷嬷絮絮叨叨地在我面前说着话,我就本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宗旨,耐心地听着。 虽然觉得她说的有点乱了,但大致上还是能够明白她是在说一个曾经认识的人。 “这孩子脾气倔,一点都不听劝,谁说话都不听。伤了她最喜欢的人,其实她也很难过的。”颜嬷嬷还在絮叨着,我有点困了。 “生孩子那天,阳光真好,但是她疼得特别厉害,就任性地说:不生了,掐死吧。我就说呀,我的小祖宗呀,这是条性命呀,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血脉,以后是要继承你的一切呀。 她说,血脉算什么东西?我要的是做大事情的人!是啊,血脉算什么?自己的孩子都想掐死,也是真真狠心的。 这孩子因为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所以早产了,身体很弱,还发着烧。 她也是很心疼,哭了一大阵子,说怕这孩子不活了,她可怎么办呀?看看,刚才还说不要这个孩子了,现在又这样了。这就是血脉呀。” 听到这里,我有点烦躁了,这话里话外地跟我说血脉的事情,不就是在给自己开脱么,说自己杀掉小虎子是很有理由的。“行了,到底要说什么?赶紧说!本大人要去睡觉了!” 颜嬷嬷也不看我,还是自顾自地说着话:“这个小小孩也是挺有意思的,别人呱呱落地的时候,都是哭着来到人世间。当时,悟心大师还说,众生都是哭着来,哭着走,因为人间太苦了。可这个孩子呢,一直很高兴的样子,擦抹干净之后还一直笑着……” 我愣了一下,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人名:悟心大师。 “其实啊,笑着多好呀,没心没肺的孩子才会更让人疼惜的。”颜嬷嬷还在说着,“小小的,弱弱的,像个小猫一样。当时真的怕是养不活了,差点以为就是死的。我去扔掉的那天下着大雨,我也是舍不得的。 但是,这孩子不应该留着。要是想做大事情,就更要豁得出去,忍得住天下一切的苦。 可是呀,也是这个孩子扭转了局面。大家都出去找孩子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 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要我偿命么?我的这条命早已经在喂养你的那一日给你了。” 什么?我浑身抖了一下。她这是在说一件往事,一件很隐秘的事情。我死死地盯着她,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了。 “孩子的父亲根本不知道有这孩子,可是你也不打算告诉他么?你怎么这么狠心呢?这是你们两个唯一的孩子,你是不想和他有牵绊,在以后也可以决断杀掉他是不是? 可是啊,好好活着,不好么?他对你这么好,少爷也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要追求那个根本无法达成的事情呢?” 颜嬷嬷忽然抬起了头,看着我,眼睛里还是很清朗的,并没有糊涂或者精神有问题。 “肖小七大人,我这辈子也活够了,荣辱与共,根本不在乎了。我的两个女儿也都已经先我一步走了,我更是没有任何再担心的事情。只是,我还有一个女儿,一个我视她为真正骨血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她。” “你不是说血脉很重要么?这个孩子和你并没有血脉关系吧?”我反问她。 “是啊,你看我有多矛盾。”颜嬷嬷自嘲地笑了笑,“人呢,是会陷入奇怪的想法里根本走不出来。这一刻我才明白过来,还是有点晚了。但也无所谓了,现在活成这样也是足够了。 只是啊,你还年轻,希望你能够真的好好活着,好好选择,别想着做大事情,那些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大事情?那我干不了,我还一堆文书没写完呢。”我随口应付着她。 颜嬷嬷看着我,居然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拉住了我的手,又轻轻摸了摸,才说道:“小满啊,好好活着,照顾好你的娘亲。她生你的时候受了不少苦,身体不好。你也别埋怨她,她也没有办法的……” 这一声「小满」就已经够让人震撼了,而后面的话更让我有点哆嗦,我仿佛已经是彻底撕开了某件事情的大幕,即将看到了全貌。 “很奇怪吧,为什么我没有喊你李小蛮,而是小满。因为你娘亲在小满那一日生的你,她懒得想名字,就直接叫你小满了。 我把你扔掉的时候下着大雨,还得本来就弱的身子,又发烧了很久,我其实很担心你的脑子烧坏了,真的成了小傻子的。 但是啊,幸好你长大了,还这么聪明好看……这一切也真的是缘分,我居然还能够见到你的,而当初是我要杀你,而最终是你杀了我,还真是缘分。” 颜嬷嬷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将我拉到了身边,在我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好多事情我要带进坟墓了,没有办法告诉你了。可是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知道的。”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就只好继续看着她。此时,她又略略离我远了一点点,然后摩挲着我的手,特别是无名指上的第一个小骨节。这是我双手上最特别的位置,是因为没有骨节。 很多人的每一根手指都会有两个骨节,只有我的两个无名指是一个骨节,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我问过静心师父这是为什么?静心师父特别敷衍我说:“这是你血脉中的遗传呗,肯定是你爹娘之中有一个没有,所以你才会没有的。” “那我家族是不是一个什么很特别的,比如皇室,比如魔教,比如具有特异功能的人?” “就你话多,哪有那么多比如?”静心师父很不喜欢和我讨论这个问题,所以才用一顿「暴打」结束了这个话题。 而现在,居然在这个深暗的大牢里,一个很奇怪的乳母说出了这个问题,我有些害怕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瞪着眼睛看她,她的表情依然很平静,轻轻又摸了摸我的无名指,笑道:“这手真好看,一看就是有文化的手。你知道么,大家都说小手抓钱,你这双好看又特别的手,只是抄写文书,那就真的是浪费了。” “所以?”这话说的,太隐晦了。 “没有所以,什么都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这辈子不想,下辈子也不想。我要下辈子去补偿我的妍儿,太苦了这个孩子。”颜嬷嬷居然还推了我一把,搞得我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仰了过去。 陈志典的反应还真快,也说明他一直在隔壁监听和观察着我们这里的状况,见到颜嬷嬷动手推我,就立刻跑了过来,直接把我拖出了牢房,真是一点优雅都没有了。 还有侍卫冲进去控制颜嬷嬷,她也没有挣扎,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了。陈志典紧张地问我:“说什么了?听不清楚呀。” “我也不知道啊,这说的是什么和什么啊?”我的脑子里也有点乱,现在不太能明白很多事情。并且,陈志典那副样子吧,也是求知欲太强烈了,我也不想跟他说什么。 “走走走,出去说。”陈志典扶着我站了起来,帮我掸了掸身上的土和稻草,直接拉着我出了大牢。幽暗的长长的走道里,很安静。 坐下来,喝了口热水,再看看窗外,天都要亮了。我这一天天的不睡觉,也是够了。 我皱着眉看着陈志典,“说吧,你听到了什么?然后我给你补充,今天咱两得把这个事情凑一凑,到底都什么和什么。” 陈志典也没犹豫,直接把他听到的全都说了出来。除了颜嬷嬷在我耳边的低语,陈志典没有听到,她摸我的无名指骨节的事情,陈志典也没有参透。 这种事情,就不能告诉他了。至少,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她在我耳边只是说我要走啦,只是你猜,我下辈子会不会找你报仇呢?” “我去,这个老太婆这么狠毒!”陈志典差点跳起来骂人。 “是吧,所以把我吓坏了。”我心疼地抱住了自己,“我要去睡一下,最好给我弄点沉香什么的。对了,加一床被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事没事,别怕。我回头找十个侍卫站你门口,要身材好的,帅气的,补充点阳气。”陈志典这话说的,我的眼睛都瞪大了。 “大人,您这话说的,怎么觉得我是个女妖精,要内个啥呢?” “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就是担心你害怕嘛。”陈志典还赶紧辩白了一下。 “行吧,回头咱两再说这个事情。您也赶紧休息一下吧,一会不是还要行刑么,要忙一大阵子的。” 我打了个哈欠,站起了身。“这一天天的,也是要累死了。” 我应该也就是睡了两个时辰,就被小包子急急地喊醒了,说是又出大事情了! 我一惊,立刻从床上就爬了起来,问他:“怎么了怎么了?” “禁军把假山石推倒之后,挖出了一个地窖,里面全是小金元宝。然后就直接挖到了隔壁的兵部侍郎章青林章大人的家里……皇上带着人冲了过去……” “等等等,什么情况?”我立刻陷入了糊涂中。 “哎呀,就是现在皇上要杀人!”小包子也不利落起来,不知道到底应该先说哪一句话好。 “来来来,慢慢说,别急。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我示意他站好,深呼吸,结果还没有做这套动作,肖小六已经闯了起来,扯着我要出门去。“肖小七,赶紧看热闹去。” “容我洗个脸换个衣服好不好?我这个鬼样子,怕是要被皇上和陈大人弄死的。”我哀嚎道,“你们就不能敲敲门么?我好歹也是二十岁了,我是个姑娘啊,大姑娘啊!” 肖小六吓得立刻松了手,连声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忘记了。那你赶紧换衣服,我这不是怕你赶不上这个大热闹么。” “我马上!”我转身就去了屏风后面,十分速度地换衣服,用干帕子擦了擦脸,把头发直接抓了几把,然后插了木簪子就冲了出来,“说说,怎么个大热闹?我耳朵好着呢!” 禁军的侍卫们还在大宅子里收拾,南厂也派了人过去。至少现在这里已经算是南厂的地盘,大家干起活来,也很顺畅。 马茂春和陈志典在这一点上还是非常默契的,把不当值的侍卫们全都派了过来,说是把土地整一整,满足小七大人要种菜的愿望。 这群侍卫们虽然也在抱怨,但想着这么大宅子种了菜,不久之后就能吃到新鲜的蔬菜了,也是挺高兴的。 壮汉干活很利落,先收拾的就是花园和池塘。池塘的泥土已经被水浸泡得松软了,一铲子下去,居然碰到了石板,大家也是很惊奇的。所以就往下挖了挖,清理了泥土之后,发现石板下面还有石板。 反正也是经过了一番折腾,把石板掀开一看,居然是个地下室。 但他们开的口子不是入口,这群人就扔了火折子下去,结果点燃了里面的什么东西,一下子着了起来。 大家一看差点没晕过去,全都是小金元宝和玉石宝物等等,燃烧的是一个画轴……很可能是人间孤本,奇珍异宝。立刻就有侍卫直接跳了下去,把火给扑灭了。 不过,跳下去的这个侍卫惊讶的发现,这里还真是很大,就很离谱。 第四百二十一、皇上鉴宝大会 侍卫们发现的这个地库,很明显就是个藏宝库,种类极其丰富,甚至还有其他附属小国送给大月国的礼物。当然了,更多的就是金银珠宝之类的,看起来很是闪耀和值钱。 大家一开始也都被唬住了,愣了愣神,知道兹事体大,选择有两个,一是继续挖,看看通向哪里。 第二是赶紧回去报告上司。不过,南厂的侍卫们向来都是胆大心细,什么都敢做。 于是,一边去找上司汇报,一边开始默默地挖起来,也生怕会被地库宝藏拥有者发现。 不过,这里实在是指向性太明显了,就是兵部尚书章青林的,地库之中还有他的鉴赏书画的印鉴,简直是太过于张狂了,居然还在宝库里设置了一张品茗茶道的整块黄花梨木的大桌子,以及尚好的轻薄白瓷茶具,那质量比皇上用的还要好。 皇上得到消息后,又是一路小跑着带着马茂春和禁军直接过来抄家,一点都没含糊。 我也小跑着跑了过去,气喘吁吁之间就听到皇上也怒吼:“章青林,枉朕这么信任你,有多位御史弹劾过你贪赃枉法,朕都按了下来,朕想着这些年就算没有功,也没有错,你这个兵部侍郎也算是做的安稳,可你这个安稳也实在是太令朕震撼了。” “皇上恕罪啊!”章青林已经没有之前的官威,现在跪在地上低声哀嚎,估计他也没想到皇上和禁军们这么快赶了过来,但现在的哀嚎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 “你身为兵部侍郎,御史和朕说你克扣粮饷,中饱私囊,朕当时一点都不信,你父亲为官清廉,你也一直中规中矩,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皇上那个样子,简直是痛心疾首,难过得要命。 我就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看了一会,想着之前有人抱怨吃不饱之类的事情,皇上应该早就知晓的。 我无意中说要在大宅子里种菜,虽然当时我的本意并非是说这个事情,但皇上可能以及联想到了这些事情。 我这大约也是把炮弹送到膛口上了,也算是帮着承平公主推了他一把吧,嘿嘿。 反正瞬间大厦倾倒,这章青林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看了一会也没什么意思,虽然说是皇上亲自带队抄家,但他也就是转了一个圈,然后指使马茂林带着禁军动手,自己转身就走了。 结果,转身的时候,我又被发现了。 “肖小七!”他怒吼了一声。 “在的在的。”我忙不迭地跑过去,跪了下来。“皇上,您吩咐。” “去,带着南厂的人清点这个地库,马茂春去把所有人控制住,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遵旨。”马茂春和我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一点都不敢含糊。 我还真的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等马茂春去章青林府上抓人的时候,陈志典忽然凑了过来,低声对我说:“皇上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啥?”我不得要领,这不是一个苦差事么? “你知道负责抄家的人,特别是负责清点财物的人,都是皇上给的特别恩宠。”陈志典的表情很诡异。 “啥恩宠?”我更糊涂了。 “你个傻子。”陈志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是给你油水,让你从中过过手,沾点油花儿。” “哦哦哦,懂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呀,之前我还沉浸在推了一把章青林的快乐中,都没往深里想。 其实,这事情也并非突发或者偶然,在克扣军饷这种事情上,任何君王知道之后都会严惩的。更何况,已经有不少人参了他一本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这查抄家产的清点工作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就算是弄得快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等到能够把这些东西都变成了现银或者银票,那恐怕就要一年后了。 一年后?我的冷宫三年之约早就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 虽然觉得这可能是挺大的一笔银钱,但是对于脱离开这样的日子给我的诱惑力应该是更大了一些。 表面上我还是笑嘻嘻地答应下来,并且承诺陈志典一起搞一搞书斋,这样可以共同致富。其余的事情,就招呼肖小五和肖小六去做了。 三日后,和皇上汇报工作的事情还是我去的。拿着查抄好的一部分资产清单以及珍宝,我也是麻利地进了宫,打算和皇上初步分析一下大贪官的「快乐」。 皇上刚下朝,看起来心情也很好。特别是看我进来了,还特别亲切地问了一句:“肖小七,吃饭了么?” “吃了吃了。”我也特别恭敬和客气。“皇上,臣等就是想先跟您汇报一下章青林家的资产。” “嗯,朕也想早点知道这人到底贪婪了多少民脂民膏。”皇上喝了口茶,坐了下来,拿起了肖小六呈上来的清单。 结果是表情越来越差,才翻了几页就不想再看下去了。“这地库里居然还有两千斤人参?这是私下里还贩卖药材么?” 幸好皇上的问题,我之前找人问过了,所以能够立刻回答出来。“这可不是用来买卖的,是他自己吃的。” “他有病么?朕没觉得他有毛病啊?脑子有病也不需要吃人参吧?这两千金人参要吃到猴年马月去?” “回皇上的话,这个可是厉害了。章青林最爱吃嫩菜心,但又不喜欢菜心里的土味,所以就让厨子炒菜的时候,事前都要把人参烘干,再充当木柴烧火,这样做呢,是因为人参在燃烧的时候,药香能够遮挡住菜心里的土腥味、每一次做嫩菜心,都要烧掉几十斤人参。据说,这两千斤人参不过是一个月的用度而已。” “呃……”这一次轮到皇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重重地放下了茶杯,“他就是有病!” 我瞅着皇上这么生气,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您居然不知道?” “朕这么忙,还管一个官员每天吃什么菜,怎么?”皇上瞪着眼睛看着我,“以后你们南厂的暗探要多注意一些,这种事情你们南厂居然没有汇报,难道不是失职?”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立刻就跪了下来,心想:真是完了,说错话了。 陈志典刚好进来,也立刻就跟着跪了下来,一脸的惶恐,跟着我一起认错。皇上反问他:“你知道什么错了么?” “大约是什么都错了吧。”陈志典一时间也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就立刻先承认错误。 皇上被他的样子也逗笑了,摆了摆手,“得了,想必你们也都不知道,以后南厂的暗探多注意就好了。” “是是是。”陈志典立刻就点头答应下来。 “继续吧,还有什么新奇的,也让朕开开眼。”皇上还是挺好奇的。 我立刻就让六个小包子小心翼翼地抬上来一个大箱子,并且把里面的东西又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这是一棵半人多高的摇钱树,树干是用赤金铸造的,翡翠打磨的纸条上有无数个小金钩,钩上挂着大大小小明晃晃圆溜溜的金元宝、银树叶、玉如意、玛瑙钱……还有雕工精美的玉蝉、金雀翘立枝头,宝光烁烁,栩栩如生。 皇上那表情都愣住了,啧啧啧了半天才问道:“他已经够有钱了,怎么还要摇钱树呢?” “大约是为了好看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所以就给您抱来了,万一您要是喜欢,就摆屋里,看着也挺好的。” “胡闹!”皇上又皱了眉头,“朕要这东西做什么,看着闹心。再说了,朕这么有钱,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我错了。”我认错速度这么快,都是跟着肖不修练出来的。反正现在用在皇上这里,也挺管用的。 就在这个时候,兵部和户部有几个与章青林关系好的大臣,以及钦天监的几个老大臣过来求见,说是想给章青林求求情。 毕竟这是前兵部侍郎的独子,又是子承父业这么大的家族荣誉,这因为贪墨的事情被免了职可以,但也请免了死罪。 这事情已经几天了,这几位大臣还真的挺执着的,估计当年也都是了得了老兵部侍郎的恩惠,所以也才如此尽心尽力地恳求的。 皇上也没客气,直接都让进来了,还说道:“来得正好,大家一起来看看您的章大人家里都有什么东西。连朕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的东西。”那冷笑的样子,还真有点让人脊背发凉。 这个时候,马茂春也进来复命,说是章府上上下下已经都抓到了,现在暂时关在南厂的大牢中,等候皇上的发落。 他瞥了一眼摇钱树,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问我:“你怎么把这个搬过来了?” 我也小声说:“我这不是觉得这东西挺好看的,就给皇上搬过来,摆在他屋里也挺好看的。” “这不是瞎闹么?”马茂春也冲我瞪眼了。 皇上皱着眉头,看我两交头接耳的样子,问道:“别咬耳朵,有事情和朕说!” 我是不敢说话的,马茂春只好开口道:“这棵摇钱树,卑职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的。” “说。”皇上很干脆。 马茂春瞅了瞅我,才干咳了两声说道:“这事情说起来也是章青林的房中秘事。卑职也是听到传闻,算是八卦吧。他一共娶了九房妾侍,个个长得也是姿色动人,貌美如花。 每天晚上,他都不知道睡在哪个妾侍身边,所以就搞了这么一棵摇钱树,美其名曰:选芳之。每天晚上,九房小妾轮流拿着一只金鞋,用力往摇钱树上丢,谁打下来的宝贝多,章青林就陪哪一个……” “荒唐!”皇上那表情实在很差,幸好此时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用力甩了甩袖子,吓得大家都不敢说话了。想来这也是章青林的房中乐趣,有钱人还真是会玩。 他大约是也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转身问我:“肖小七,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要跟朕说的么?” 我只好赔着小心说道:“那个吧,我是看到三件东西,完全不认识,这才说干脆抬过来,让皇上给瞅瞅,毕竟您也是见多识广,必然是比臣等厉害多了嘛。”马屁要拍,并且要巧妙,还要说到心坎上,我也真是尽力了。 “行吧,抬上来让朕看看。”皇上的表情好了那么一点点。我赶紧让六个小包子动手把那三件宝物呈上来。 一件是一只镂金镶玉的尖嘴孔雀,一件是一把模样古怪的小锯刀,还有一件是个镏金玉石壶。 皇上拿起三宝,左瞧右看,也弄不明白这三样东西有何用处。 有跪在下面的大臣上前说道:“听闻鸿图阁大学士张炳林张大人见多识广,据说无物不识,要不让他来鉴宝?” 这张大人的长媳自杀案可是我办理的第一个案子,不仅成功的斩了他的儿子,陈志典还弄死了他长子的情人。 一般来说,我两从来不和张大人在同一场合出现,我们不亏心,但是一想到这其中的恩恩怨怨,也是挺难相处的。结果,就有人好死不死地非要提出这个人来鉴宝,也真是没安什么好心。 陈志典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了,但是他忍得住,并且还悄悄地往我身边靠了靠。 张大人刚刚下朝,还没有出宫门,所以过来的相当快,瞅着我们跪了一地,也吓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问道:“给皇上见礼,不知道叫老臣过来有何事情?” 皇上对他的态度还不错,至少也是比较尊敬的。“张大人来给看看,这里有三样宝贝,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既然是鉴宝,张大人也没有客气,围着这三件宝贝转了几圈,又轻手摸了摸。 我往陈志典身边也凑了凑,悄声问道:“张大人和章青林是不是一挂的?” 陈志典赞许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果然聪明了,这都看出来了。” “这还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这太明显了,叫张大人过来鉴宝,这不就是挤兑咱两了么?再说了,这抓了章青林,明显是算在南厂的脑袋上了,咱两又没有肖不修的妖孽修罗气度,八成人家觉得咱两特别好拿捏,说不准一会就给咱两治罪了,咱两倒是要先比章青林死得快了。” “呸呸呸,别说话。”陈志典想挠我。 第四百二十二、皇上怒了 鸿图阁大学士张炳林张大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围着这三件宝贝转了几圈之后,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臣大约是知道一些了。” 皇上的表情好了那么一点,瞥了我一眼才说道:“说说吧,也让肖小七开开眼。咱们大月国的物品丰富,能工巧匠也多,别让她跟一个土包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行吧,这么挤兑我,我也不能生气的,人家是皇上呀。 张大人轻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这第一件是尖嘴孔雀,是用来嗑瓜子的。”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瞪着桌子上的这件宝物,眼睛都挺大的。我则看了陈志典一眼,示意他好好记着点,以后好写在话本子里。 “这东西看起来只是一只孔雀造型的铜器而已,装饰得也是翡翠宝石统统都有。但如果是拿来一粒瓜子,放入孔雀的尖嘴里,然后轻轻拍孔雀的后背,孔雀就会嗑开瓜子壳,将瓜子仁吐在眼前这个小铜盘里。这个原理是根据《造物集》而来的,工匠很是巧妙地换了一个造型而已。” 皇上摆摆手,下面的小太监们就立刻去拿瓜子了。果然非常好用,张大人一边演示,一边又解说了一边。 皇上把孔雀嗑出来的瓜子仁递给了我,我直接放到了嘴里,咂摸了一下滋味,也没觉得有多好吃,还不如自己嗑瓜子好呢。 但是,人家这是讲究的情趣,我是不懂的。 “说道这第二件宝物,其实皇上您这里也是有的。这件小锯刀是用来锯冰块的。每年冬至这一日,到河里切下三尺见方的冰块,用棉被包裹后涂上蜂蜜和蜡油,藏到十几尺深的地下石洞中。 等到盛夏酷热难耐的时候,就可以取出冰块,再用这冰刀切成碎冰,用来泡茶消暑。看起来,这把小锯刀是用精钢制作,品质不凡,也有削石如泥的效果,故而被珍藏起来。” 这么一说,皇上应该是见过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点了点头,甚至拿了起来看了看。 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自然是不认识这种东西。我哪里有福分在夏天吃到冰茶呀?能喝口凉水都挺开心的了。 皇上刚想开口挤兑我一下,我立刻说道:“张大人学识高,啥都认识。皇上也是厉害的,都懂。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我努力学习好了。” 先把这些人的口都封住,这样少说我。皇上笑了一下,就不再搭理我了。 不过,这章青林生活的奢靡也是让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这的确挺过分的,一般人的家里,就算是富裕的家庭也没有这样的。 “这第三件宝物……臣也不认识了。”张大人倒是真老实,居然也说自己不知道了。 皇上皱了一下眉头,把第三件玉壶拿了起来,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这件玉壶是用上等和田玉制作而成,雕工了得,很是细腻。 壶身上还镶嵌着猫眼石、夜明珠、翡翠和红蓝宝石等等。 更为奇特的是,只要往壶中倒入半盏清水。顷刻间,那水便会散发出缕缕香气,并且满屋飘香起来,久久不散。 我反正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老老实实跪在一边装怂就好了。这一屋子大臣们已经是议论纷纷,猜测种种,反正是什么答案都有。 最多的说法是酒壶,盛放美酒;还有是放香料的,或者就是放入清水,出来就是美酒…… 反正是什么说法都有,还都特别有道理。后来,有几个大臣还说急眼了,互相怼了起来,场面一度失控。 陈志典又扯了扯我,示意我再往边上靠一靠,万一他们动起手来,可能会伤害到我们两个池鱼。 皇上又成功地皱起了眉头,并且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 我瞄了瞄这个玉壶,还是挺精美的。张大人又思索了片刻说道,“要不咱们倒上清水,尝一尝如何?” 小太监们立刻又给上了清水,张大人为首,让在场的大臣们都尝了尝,最终大家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皇上可能是着急想吃午饭了,就问马茂春:“你去找个章府里的人,问问谁知道这个东西。” 马茂春立刻就出了门,趁这个空档,大臣们又纷纷议论起这些宝贝,并且还有人给章青林求情的,重点说的是这人是世家子弟,就算是生活奢靡了一些,但是也终究是因为有家底儿的。 更何况,当初先皇还想招赘他,也足以见得这人的品行是可以的。这一次应该好好问问克扣军饷的事情,说不准南厂也有份参与呢。 听到这里,我就又不乐意了,直接出言说道:“我们南厂可没有管那么多事情,人手又不够。并且这一天到晚的恶性事件都是我们负责的,有看到章大人管么?有看到各位大人管么?” 话虽然不太中听,但皇上还是很赞同的点了点头,觉得我说的很对。 不过,这群大臣们还是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口渴了还把玉壶里的清水都喝光了。 马茂春回来得也挺快的,并且带来了章府的一个长相很猥琐的男子,缩头缩脑的,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 皇上也是外貌协会的,一看到长得不好看的人,脸色就变得很差。“什么人都带进来,当我御书房是茶楼么?” 马茂春赶紧规规矩矩地说话:“回皇上,此人知道这个玉壶是做什么的,所以卑职带他过来回话。” “你是何人?如何知道这鎏金玉壶的用处?” 这颜值很差的男人倒是挺淡定的,看来是胸有成竹。跪在地上说道:“草民叩见皇上,我是章府的下人章二顺,这个玉壶我每天都会见到,所以很清楚它的用途。” 皇上让太监把玉壶递给他看了看,问道:“你可确认是此物?” “草民确认的。”章二顺又看了一眼,才说道:“这是章大人和妾侍们经常用的东西,草民的确是认得。” “你说!” “草民不敢说出口,斗胆请皇上给纸笔,草民写下来。”这人还挺有胆量的。 皇上居然是属于求知若渴,直接扔了纸笔下去给他。这人居然认字,直接写在了一张小纸条上,然后折好递给了太监,太监呈上给了皇上。 我们一群人都翘首期盼想知道答案,但看到皇上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一拍御案,直接气呼呼地甩袖子走人了。 张大人捡起了扔在地上的字条看了一眼,也是气得要死,直接吐了起来。 后面还有几个大臣也看了一眼,然后都跟着吐了起来,哇哇哇的,场面也很是难看。 马茂春看见皇上走了,他就先拎着这个章二顺回了大牢。 我和陈志典瞅着这群人吐得十分恶心,也很奇怪到底这人写了什么东西。 最终,还是我的小包子机灵,直接从一个大臣的手里拿过了字条,递给了我。 我看完也恶心地得不行了,上面其实就写了两个字:夜壶。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章二顺就是章府里一个倒夜壶的智障,因为智力缺损。 所以做了这个活计,看到皇上也一点没在怕的。但这人也相当有趣,能够识字,算不算是偏才? 不管怎么说,这玉壶就是章青林和妾侍用的夜壶,并且因为怕有味道,所以放入这个之中后反而会有香味了。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吧,刚才以张大人为首的,喝过了这玉壶里的清水,那滋味吧,反正我没喝,我不知道。他们已经把皇上的书房吐得一塌糊涂,目前正蹲在屋里给皇上擦地板呢。 第二日,皇上就下了一道圣旨,说是要斩杀章青林全家,府上一百多人也全都要灭门。我又赶紧急冲冲地进了宫,找皇上说话。 “你也要求情?为什么昨天不求情?现在要说?晚了!朕也是金口玉言,圣旨收不回来了。”皇上看到我之后也是气不顺。 “没有没有,我没有替他求情。我是还有一件事情,昨天没有说完……”我又赶紧特别规矩地跪了下来。 “说!” “是这样的,我在地库里还找到了一个药匣子,里面全都是各种药丸。想着可能也是挺珍贵的,但是我又不认识,所以本来想着让您说一声,我好去见一下章青林,问问这都是什么药。” 我可是小心了,很怕皇上又生气了。“这药估计都挺贵的,万一有能用的上的,咱们不是留着也挺好的么。” “你让御医们看看不就得了,干嘛费那个力气?”皇上看着奏折,都不看我。 “我是想呀,让他先给指一指,然后再找御医们给看一看,双重保险。” “就你心眼多。”皇上依然没有抬头,直接说道:“去吧,朕同意了。” “不是呀,现在我自己去的话,章青林肯定就不说实话了,说不准都不搭理我了。要不然,您陪我去一下好不好?当着您的面,他可能还会多说几句吧。” “肖小七!朕很忙的。”皇上把奏折直接扔在了桌子上,瞅着我一点都不和蔼。 “别呀,您就去一下下,不远的。”我很是恳求,“真的,一大箱子呢,挺贵的。” 皇上瞅着我,估计也是在心里转了七八个圈,这才说道:“就一会儿。” “对对对,就一会儿。”我立刻点头哈腰。 有了皇上的出门,我也算是第一次跟在他的身边狐假虎威了一把。 尽管没走多远,但也足够气派的。皇上在大牢里看到了章青林,也是一言不发。 章青林到很惊讶皇上能够来,立刻就跪了下来,说道:“罪臣给皇上请安。” “跪着吧。”皇上也一点没客气,不过他还是屏退了太多无关的人,然后坐了下来。 章青林忽然就哭了,还挺伤心的,“没想到皇上还念及旧情来看看罪臣,罪臣知道罪孽深重,只盼来世再报答皇上的厚恩了。”看来他应该也是知道自己要被杀头了,来做最后的告别。 皇上瞅着他,说道:“肖小七说你有一箱药丸子,要你来认一认都是什么。她求我过来坐镇,怕你临死了还不老实,不肯说实话。” “不敢不敢。”章青林立刻磕起头来,“我都说的。” “那您瞅瞅呗。”我让小包子把这个药匣子端了过来,其实不是很大,但药丸子比较多,一颗颗还都是单独包装的。 同时,我让人去把御医院的院长大人白御医也给叫来了,大家一起鉴定一下比较好。 一颗颗药丸打开,章青林来指认,然后我来写下名字和药效,再重新包装好放回到药匣子里。 期间,我问了一句皇上:“这一箱子药回头放白御医那里吧,我没地方放。” 皇上瞥了我一眼,又没说话。反正我也不管那么多了,他这一箱子的药我基本上都看了一遍,大致也知道一些。 比如冬虫夏草、海马、鹿茸、三七、黑枸杞、穿山甲、灵芝、白及等等,还有一些已经配置好的冷香丸、安宫丸、紫雪丹、至宝丹,以及假死丸。 其实,当我看到这颗假死丸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因为我只知道静心师父有,并且给了我,我直接给了当时要选夫婿的牡丹吃了下去,也算是物尽其用,成全了一桩婚事。但是,没想到的是,章青林这里也有一颗。 那这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因为,承平公主的丈夫,那个北固国君主就是被一颗假死药弄死的。 我之所以想起这件事情,是因为这位章青林曾经可能会成为承平公主的夫婿,并且为了位极人臣,还放弃了这份皇族成员的身份,子承父业,坐上了兵部侍郎的座位。要不是这件事情,我未必会对这颗药丸特别留心。 现在,我让他一一指认了药丸之后,最后才拿出这颗药丸问道:“这是什么?也是延年益寿的吧?” 章青林的目光里明显闪烁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不不不,这就是一种补气的药丸,我平时有喘息之症,所以会用到它。小七大人,罪臣有何不情之请……” “哦?” “我也知道皇上要砍了我的头,以儆效尤。但我也是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了,所以能不能让我吃了这颗补气的药丸,让我苟延残喘几日。”章青林的表情还挺正常,很是诚恳和哀求,明显演技派啊。 第四百二十三、章青林吃了假死丸之后 我不知道皇上是否知晓关于假死丸的事情,他的表情很是平和,看着章青林。我就先说道:“何必呢,留给我们多好。” “若是明日砍了我,也就算了。但皇上说是要半个月后的,我也怕我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章青林还挺有道理的。 “章青林,你可否还有什么话要和朕说么?”皇上的脸也阴暗处,也看不太清楚。不过,这声音透着温和,甚至还有些怀旧的情绪。 “皇上,罪臣知道错了。”章青林立刻就开始磕头。 “这么多年,朕也是看你从幼童长起来的,就算是你辜负了先皇想为你指婚驸马的事情,朕也没有怪罪你,还让你同承平继续一起玩。 让翰林院大学士陪你读书,期望你能够做有用之人。因为朕总觉得对你有所亏欠,你父亲死的时候,朕并没有及时救得了他。”皇上果然开始回忆了。 我听说章青林的父亲二十年前在给皇上运送军需品的途中,突发急病死了。 所以,皇上也一直觉得这事情挺难过的。看着章青林也算是聪明,又是章家独子,就着重培养了起来。 章青林也是可以的,一路走上来,顺风顺水。可就做了这样的大贪官,也是挺让人奇怪的。 “皇上对罪臣的好,罪臣永怀在心。这辈子不能报答了,下辈子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这话说的极为俗套,皇上也没有特别理会。 “你为何要贪这么多?难道朕给你的还不够么?”皇上最终问道,这的确也是我们最大的疑问。都已经做到这个位置上,要那么多金元宝做什么。 “只是一种乐趣。”章青林回答道,“就是一种满足感吧。” “或许,当年我若是坚持让你做了承平的驸马,或许你也就没有这么多心思了吧。”皇上叹息道。 可我明显在章青林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厌恶,转瞬即逝。但他还是掩藏得很好,淡淡地说:“皇上,事情都过去了,就这样吧。” 这话说的也没毛病。 皇上又叹息了一下,才说道:“你与皇后关系也好,只是如今皇后不在宫中,你可有什么想与皇后说的?朕来转达吧。” “没有。”这人还是很坚决的。 “你的案子也是大月国的重案,十日后行刑,你也莫要怨恨朕的狠心。错就是错,若不杀你,朕还谈何法度治国?” 皇上的声音终于严厉起来,“肖小七,这药丸就给他吃了,让他在剩下的时日里,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 “哦哦哦,好的。”我点了点头,又拿起了这颗蜜蜡封制的假死丸,在手里捏了捏,问章青林,“你确定要吃这个?来点水顺顺么?” “不用了,这药丸我常吃,无妨的。”章青林居然还冲我微笑了一下。 “哦,那你可别吃错了,你这箱子里药丸也挺多的。”我又指了指箱子,连白御医都看了我一眼,要伸手去拿那颗假死丸。我还是直接给了章青林,“还成,也不大,你就吞了吧。” 这章青林接住了药丸,看了一眼,就直接塞到了嘴里吞了下去。 不过,我的动作很快,直接就往后退了一大步,并且迅速关上了牢门,还喊马茂春:“快来锁门!” 白御医距离我最近,也被我大力扯了过来。他抱着药箱,那些药丸差点就都掉了出来。 一脸惊讶地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气氛也挺不对的。但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章青林,死死地盯着他。 马茂春已经把牢门锁好了,站在了皇上的身边。皇上是在我的后面,所以他的危险系数并不大。但他吼我道:“肖小七,你搞什么鬼?” “等下嘛,等等就知道了。”我也没有解释,只是继续看着章青林。 此时的章青林也察觉到了异样,站在了牢房的铁制栏杆的边上问道:“肖小七,你给我吃了什么?” “是你自己要吃的呀,我还问了你好几遍呢。”我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的正经。 章青林应该已经感到了不适,开始用手抓住了心口和腹部,特别想把药丸吐出来的样子。 不过,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了。那是,我动过手脚的药丸,怎么可能让他吐出来。 虽然是蜜蜡药丸,但里面放了最猛烈的辣椒粉以及牛黄,然后又用滑石粉给嚯嚯一下,就能够迅速在胃里蔓延开,那感觉吧,我没尝试过,我也只能想想而已。 看到他已经成功变了颜色,并且已经扑倒在地上之后,我才走了过去,问道:“承平公主的夫婿是不是你害死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地看着我。章青林更是瞪着大眼珠子,按住腹部大口呼吸。 反正这里已经清场了,在场的人只有皇上,马茂春,白御医,我,还有这个章青林。 当然,还有皇上的内侍总管张公公,以及我的小包子。这两人明显紧张起来,因为这可是涉及到了皇家秘闻,知道得太多,死得很快。 可惜,来不及了。 他们是走不开的。 章青林也已经将药丸吞了下去的。 我就等着他慢慢发作,然后问出我的问题。 “你去北固国,以看望承平公主为由,见到了她的夫婿,也就是当时的北固国皇帝。当时北固国的内部正在讨论是否去东倭国开战的事情,因为他们占领了北固国的四个岛屿。 然后你就给当时的皇帝出主意,让他装死,让承平公主请大月国出兵帮忙。 以大月国当时的兵力,对于东倭国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这是不是有什么代价呢?比如,这四个岛屿,分给大月国两个?” 我和承平公主的友谊是在吃那碗炸酱面的时候开始的,又因为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感情总是要深厚一些的。更何况,她是肖不修心尖上的人,我自然也要多有留心。 她一直怀疑她的夫君死得蹊跷,并非是急病而亡。那么,我就让帮她找一找蛛丝马迹,看看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承平公主知道的并不多,就算是后来她做了熙雍女皇,也暗中做了不少调查。 但若这种事情只是临时起意呢?就是看到承平公主之后才想出的办法,而并没有之前的深谋远虑和各种计谋? 我最近有时间就一直在翻看当时北固国的国情和风土人情。 彼时北固国的国内生活安稳,并没有任何不妥。就算是皇位的争夺也几乎是没有的,很是平稳。因此,大家都在等待承平公主生孩子,让这样太平的生活延续下去。 大月国让承平公主嫁过去,实际上是皇上的意思。当然,大月国的公主几乎都是外嫁的命。 他原本想留承平公主在身边,但这里里外外的恩怨,让承平公主也不想留在京城生活下去。 因此也算是自主选择了和亲这条路,走之前还是挺开心的,至少北固国这位皇帝长得还是不错的。 那么,婚后一年半,大月国的皇上派人去给承平公主带些赏赐,也算是娘家对外嫁女儿的惦记,也彰显了大月国的温和政治路线。这个领队的人就是章青林,这个曾经要做驸马的男人。 在文书上的记载,只有带队的人以及随从名单,带去的东西清单,其余都没有。 可这种事情,的确是要横纵来看的。我就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似乎就是在这个人身上起了变化。 当时,我也并不知道章青林和承平公主之间有这样一段往事,只是知道北固国皇帝突发急病身亡后,无心与东倭国争夺岛屿的归属权。章青林在北固国又停留了十日之久,据说是被禁止外出。 肖不修一个人快马加鞭赶了过去,在祭奠的现场杀了当时想要争夺皇位的几个皇叔,帮助承平公主夺得了金印,掌握了主动权。 之后,又与吊唁而来的东倭国使臣谈妥,至少三年不为了争夺岛屿的事情开战。这也为承平公主巩固自己的政权赢得了外部的时间。 肖不修的杀戒大开,直接排除异己,为承平公主几乎就是杀开了一条血路,登上了女皇的宝座。 因此,你要说肖不修对于承平公主,或者说承平公主对于肖不修来说,都是有极其深厚的情感,早都已经超脱了男女之间的情分,而是亲人、战友或者是无法割舍的一份牵绊了。 抛开这些不谈,问题来了。 给北固国皇帝假死药的人是谁? 这一切乱局的始作俑者是谁? 既得利益者虽然是承平公主,但是若说之前有任何阴谋的话,既得利益者是谁?为什么? 所有的问题开列在纸上,就会发现,这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这个给出假死药的人。当然,前提是北固国皇帝吃了假死药。 迷局的第一个版本应该是:北固国皇帝假死——求大月国出兵夺得四个岛屿——出兵——大月国分得两个岛屿——北固国皇帝复活——大家一团和气,你好我好他也好。 但迷局的另外一个版本变成了:北固国皇帝真死——承平公主登上皇位——四个岛屿依然归了东倭国——大家磕磕绊绊,凑合活着。 解不开的时候,就要找关键人和关键的物品。 一切的开端是北固国皇帝的死。那么,他是真死,还是假死? 我在章青林的地库里找到了假死药的时候,就知道章青林必然是和北固国皇帝的死脱不开关系。 而如果我当面来问这个事情必然问不出来。倒不如重新做一个外表一模一样的,但是里面已经换成辣椒面的药丸,让他在惊慌之中说出事情。 并且,我打赌他一定知道这颗假死丸,甚至很可能想用这颗假死丸脱身,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个兵部侍郎,在大月国浸淫官场这么多年,即便是被下了大牢,全家处死的情况下,也一定会有人,有办法,有出路。 当然,为了这个辣椒面假死丸,我半夜去找肖十七鼓捣了很久,也是挺用心的了。 现在,我问章青林:“承平公主的夫婿是不是你害死的?” 他的表情就已经回答了我,如同见到鬼魅一般的惊慌,不会有错了。 “你吃的不是假死药,是砒霜。嘿嘿,没想到吧。”我是修罗恶女。 “肖小七!”不止是章青林吼我,皇上也在吼我。 “等下吼,咱们先搞清楚一件事情。”我拍了拍皇上的手,对着章青林说道:“你有两颗假死药,因为这锦囊的袋子有点大,不可能只放一颗。说不准之前还放了一颗,不知道你用到哪里去了。 所以呢,你诓了人家吃了假死药,结果是真的死了。你本来是想立个军功,替大月国拿到两个岛屿的归属权。 那两个岛屿的确也很重要,上面有开采不尽的优质煤炭,大月国很稀缺这个。可是,你其实就是想这皇上死的,搞乱北固国。为什么?北固国乱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章青林的脸色非常难看,并且已经是满头大汗,匍匐在冰凉的地板上,浑身都在颤抖。 但是,我采取了步步紧逼,且时而怀柔的政策,继续问道:“你这样狠心,弑君之罪,若是北固国知道,若是承平公主知道,你是要五马分尸的。你如果告诉我,我可以解了你的砒霜之毒,如何?” 对付这种人,并且是贪财只看中眼前利益的人,用这种无法思考且立刻得到好处的办法是最有效的。 “你想想哦,解了毒,就不疼了,不难受了,多好呀?”我这口气,也有点像在哄宝宝一样的温柔,让章青林疼得更加厉害了。 “不说是吧?那我就没办法了,反正这药丸是我配的,手艺也不太好,按道理说是要疼上十二个时辰才死的,因为我当时想的是皇上或许还有话要问你的。 你的表现若是好,我就帮你解解毒之类的。可是呀,你现在不说,那我也不管了,继续疼吧。 反正疼十二个时辰,疼到你根本没有力气去自杀,只能这么疼着。 哦,我忘记说了,现在只是腹部和背部疼痛,之后大约是喉咙不能发声,眼睛冒火,然后就开始七窍流血,都是那种细细地流出来,又慢又疼……” 皇上的手都捏住了我的手,力气还挺大。但我没有搭理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章青林,等着他的回话。 辣椒面这种东西,沾染一点都会被辣得鼻涕眼泪横流,这种一下子吃掉精华的粉末,嘿嘿,那滋味,也是挺绝的。 章青林已经承受不住了,嘶吼着说:“是,是我干的,我恨!因为我恨他们两个那么好,那么幸福!” “你不是不喜欢承平公主么?干嘛还要恨?”我好奇地问道。 第四百二十四、肖小七又被掀被窝了 章青林的表情很是精彩,鼻涕眼泪横流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看着我,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恨她得到了幸福,而我什么都没有!” 此时此刻的皇上已经绷不住了,直接冲到我的前面,大声问道:“是你不要做驸马的,你为何还要破坏承平的幸福?” “呵呵……”这声音已经有些破音了,这辣椒面也是够狠的,从胃里烧起来,开始反噬到喉咙了。 当时,肖十七就跟我说,这种方式只能速战速决,否则人是受不了的。我瞅了瞅章青林这个样子,还是忍住了。 皇上呈现出的是怒火。 这也很正常,当初北固国皇帝忽然死了,他也是措手不及的。“人都远嫁了,你居然还要这样!” “是啊。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当时看着这两个人手拉手的上朝,见大臣,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要手拉手……需要那么恩爱么?爱一个人应该是占有,占有他的全部。为什么他们两人之间是分享了所有的快乐?我恨!”章青林的声音愈发嘶哑,还强烈地咳嗽起来。 “你有名有利,为何还要在乎这个?并且,你当初自己选的不做驸马呀?”皇上更加生气了,瞪着眼睛也吼了起来。 章青林只是面容诡异地笑了笑,问道:“皇上,你可曾真的爱过?你认为什么是爱?你装傻,还是无限度的包容?你觉得隐忍能够得到幸福么?” 皇上被这句话问住了,瞅着他也没回答出来。 我让小包子去打了一大盆水过来,对章青林说:“你把这盆水都喝了,然后再吐一吐,基本上就会好了。” 章青林的动作还真快,应该说他是用残留的最后力量用力地喝水,然后狂吐起来。 场面恶心了。 我默默地往后退着,退着,同时想着他刚才问皇上的那句话,难道不是在说帝后之间的事情么? 皇上也往后退了退,然后忽然扯住了我往外走,在牢房的外间低声问:“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辣椒面做的丸药。”我略略心虚了一下。 “生命无忧?”皇上紧追了一句。 “应该无忧,但比较毁肠胃和喉咙。”我回答道。 “您是不是还有要问的?那真的要让他先吐一吐,缓一缓才成了。估计现在辣椒面的劲头上来了。我找的是最辣的……” “假死丸就是当时牡丹那个案子中的假死丸?你能确认承平丈夫吃的是假死丸?”皇上也开始一连串的发问了。 “皇上,要不咱们先去顺一顺这个事情。我知道挺突然的,之前也没和您说过这个事情。不过,我之前的确是有很多怀疑的,承平公主也有的。” “不必了。朕也大致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是没想到章青林手中会有这个。”皇上居然还否决了我的提议。 “那颗真的假死丸我放南厂了,回头我给您拿过来。白御医应该也是认识的。”我听到章青林还在哇哇哇地吐着。 “如果真像章青林说的那样,恨承平公主得到了幸福,那这人真的有病。简直就是吃着锅里的,又想着碗里的,还想霸占盘子里的,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意事啊。” “情这个字,的确令人智昏色迷。”皇上叹息了一下,“算了,反正他若是此时不死,十日之后也要死。只是苦了承平,居然是这样的……” “那要不要告诉承平公主一声?其实吧,也可以从她那边得到一些印证,这样看看这些线索是不是能够真的对得上。 毕竟,这种事情……我是觉得还是挺奇怪的。爱而不得,就要杀了么?那就糟糕了,那得杀多少人啊?” “你爱很多人么?”皇上眉头紧锁,扯着我的手往出走,他可能是嫌弃这里的味道了。 “爱呀,我爱可多的人了。比如聚福园的头牌,鸿光楼的头牌,醉红楼的头牌,然后我还喜欢肖不修,马统领,影子……还有皇上呀。”我瞎说八道的功力又晋了一层。 “行,朕都记下了。除了朕之外,其余都可以杀了。”他还挺认真的。 “我错了,我以后不告诉您了。”我低头。 出了大牢,皇上才松开了我的手,但看着我的样子多了几分认真,并且还真是仔仔细细地看着我,搞得我都有点毛了,特别想跪下承认错误,但是我也不大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是偷换假死药么?似乎也不是。 他又在阳光下仔仔细细地看了我一遍之后才说道:“回去睡一会儿吧,黑眼圈太重,丑了。” “啊!”我立刻就摸了摸自己的脸,万分担忧起来。 皇上又低声说道:“假死药之事莫要说出去,朕要想一想,再给承平传个讯过去,问问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边印证一下,就知道章青林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另外,必须保住章青林的命,还有一些账目需要他核对。朕已经让人专管此事,你不必再掺和了,回去休息吧。” “遵旨遵旨。”我忙不迭地要跪下,被皇上一把又拉了起来。 “去吧,回你的南厂。”皇上转头又对马茂春说,“你送肖小七回去,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去尚书房找朕。” “是。”马茂春还是很利落的。 长话短说,十日后,章青林午门斩首,全家都杀了,一个活口没有留。皇上亲自监斩,据说场面极其血腥可怖。 当然,我是不允许去看现场的。我在南厂里都不让出门,每日里就在南厂的范围内溜达,文书处各种写卷宗,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情。 大月国的案件虽然多,但过于血腥的案件也不多了。各个县汇总上来的事情,也是分门别类整理好,我又仔细看了看,然后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也算是复查。 肖不修不在,我也不太想回我那个屋子里,因为总会觉得很别扭,不知道为什么。 那么,住在文书处也是挺舒服的。高秉文柴文进周不全统统都不在,肖小六忙着清点章青林的财物,我就真的是挺清净的,下午茶八卦的人都没有了。 章青林被斩的晚上,南厂里忽然有一大阵子骚动,然后就有人冲进了文书处,精准地找到了我的床铺,直接掀了我的被窝,大声吼道:“肖小七,起来给我说清楚!” 这一嗓子也真是把我吓到了,以为是章青林化成鬼回来了,躲在被窝里死活不出来。 这人就各种用力掀被子,并且又吼道:“你再不出来,我就烧了文书处!” “别呀!我的话本子都在这里呢,烧了可不成!”我闷声闷气地回答。 “那你给我出来!”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还很有气场。 “我没穿衣服呀!”我耍赖。 “我什么没看过?”她又吼了起来,“你再不出来,我就真的放火了!” “出出出!”这女人说得出来做得到,我惹不起的。更何况人家是北固国的女皇,大月国的公主,我的姐姐,肖不修心尖上的人,真的不能得罪的。 挣扎是没用的,我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也没有任何形象。 当然了,我基本上也是没有形象的。她用的是「我」来自称,就说明她并没有高高在上要和我对话,反而是很自然的说话和亲昵,我也是稍稍有点安心的。 猜想一下也知道承平公主知道这个事情后,必然是要找我问个清楚的,只是她比我想象中的速度更快一些,并且居然是亲自私服跑了过来。这女人,也真是性情中人。 “给公主,女皇,姐姐见礼。”我还是披着被子滚下了床,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文书处点燃了烛火,看起来也还算安静。承平公主可能跑的太急了,发髻都有些松散。 她身边有几个侍女和护卫,看起来也都是高大威猛的,这些人一脸的严肃,瞪着我。 “姐还是这样貌美如花,青春靓丽,好看呀!”我嘻嘻哈哈地瞎说着,同时也在判断她的状况。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的神情没有悲伤,当然也没有喜悦,只是揪着我,有一种要揍我的感觉。 肖小三和肖小五,我的六个小包子都冲了进来,还有不少南厂侍卫举着火把站在这里,我已经完全不要脸了。 六个小包子不认识承平公主,但是看到肖小三的表情都很恭敬,因此也不敢贸然上前,大家的气氛很尴尬。 “没事没事,认识的。大家都出去吧!”我赶紧冲大家摆手,“顺道给我关个门。” 肖小三和肖小五没有动地方,六个小包子也不动。其他的侍卫们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干脆也不动了。合着我说了半天,一点用处都没有。 “真的没事的。”我只好又喊了一声。 肖小三倒是开了口说道:“小七,公主拿的是肖大人的玉簪进来南厂的,所以我们要知道肖大人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我很是吃惊,我几乎,或者说完全没有想到承平公主拿了肖不修的玉簪。 也就是说,肖不修见到过承平公主。而肖不修的玉簪是可以号令南厂的,我的这根玉簪虽然也可以用,但是肖不修的玉簪面前,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功效的。更何况,我几乎也是完全没有用过。 “肖小七,本宫问你,章青林到底做了什么?” 我就知道承平公主星夜兼程,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但还是晚了一步,章青林已经被砍头了。 皇上应该是密函了她,她直接抛下了所有,冒着被北固国那群大臣弹劾的风险来大月国亲自问真相,但应该是没赶上砍头的那个时辰,就直接进了南厂揍我。 我很速度地从桌子上拿出了一摞纸,然后双手交给了她。 “我想着皇上给了您密函之后,您一定会再问我的。所以我已经写好了相关的内容,很详细,包括之前您的猜测,我的猜测,基本是那个都对的上。” “好。”承平公主直接接了过来,塞在了怀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对我要说的?” “我挺想你的。”我脱口而出,承平公主愣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还是挺明媚的。 “肖不修挺好的,不用你们挂念。很多时候,他做的事情未必都要和你们说的。再说了,既然他已经被罢黜了,你们就好好跟着陈志典干活。他说他想歇一歇了,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我问道。 “还想怎么样?”承平公主反问我。 “比如,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胖?有没有钱?哦,他现在在哪里?”我的问题向来都是比较多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只是把南厂的簪子给了我,然后就走了。胖没胖我也没注意,有没有钱?一般他都很有钱。” 承平公主看了看肖小三,“你的主子若是想联络你,你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必然是他有什么事情呗。他愿意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的。不愿意出现,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不是啊,我是想知道,他干嘛走了?”我继续问。 “都被罢黜了,你要他赖南厂?住哪里?做什么?”承平公主挑了眉毛。 “没事呀,住我这里,我养他呀。我不介意的。”一想到那个美貌的肖不修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我还是挺开心的。 “小七,你也是大姑娘了,又在南厂做事,搞什么搞?”承平公主的眉毛基本上已经竖了起来,“行了吧,本宫说话你们也是要听的。现在都出去吧,我和小七单独说两句。” 肖小三他们略略犹豫了一下,这才全都走了出去。当然,他们必然也没有走远,都站在了门口,院子里。 承平公主的侍女和侍卫们也出去了,哦,留了一个身材高大长得很英俊的侍卫。 这人的长相与肖不修截然相反,是那种大块头的英俊爽朗的感觉,看着就觉得挺结实和牢靠的。 我把被子往膝盖底下拽了拽,毕竟总是这么跪着,腿疼。 第四百二十五、承平公主出嫁了 安静下来,承平公主环顾了一下文书处我住的这个小房间,脸色不是特别好。可能的确是挺乱的,也挺黑的。“肖小七,肖不修很苛刻你?” “没有啊。”我其实还是挺紧张的,因为她的气场很强大,特别是刚才训其他人的时候,搞得我特别想躲起来。 “那你就这么活着?在做什么?誊抄文书?每天不停地写?你可以找我来呀。我的宫殿很大的,英俊的男人也很多,你完全没有必要留大月国。” “是是是。”我又点点头,“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这文书处还有一部分东西再整理一下,就可以告于段落了。到时候,我就找您去。我要英俊的小哥哥们,十个起的那种。” “嗯。”承平公主这才表情缓和了不少,拉着我起了身,并且说道:“过来帮我梳梳头发,这一路跑得我,真是上气不接下气。” “好的。”我很是乖巧。 她坐在了我的床上,将头发散了下来,还真是很好看,至少发量多,光泽度不错。“你的梳子呢?” “没有……”我小声说道。 “你!”承平又不高兴了。 “这个真的没有。我平时也就是用手直接抓上去了,插个簪子,反正也不难看呀。”我抿了抿嘴,估计这话说的,也挺让人生气的。 “陛下,我这里有。”咦,这个壮汉在说什么?他身上还有梳子?我立刻就扭头看向了他,他一脸的坦然,从怀里拿出了一把牛角梳子,看起来还挺贵的。 “肖小七,去,给我梳头。”承平公主还真是不见外,我赶紧动作起来。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都能够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又过了一会儿,这壮汉上前来给承平公主一根发带,我赶紧接了过来,细细缠绕在她的头发上,绑成了一个发辫,看起来就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一般,清丽可爱。 “情况我知道了,只是想知道更多。但是,到了你这里,我忽然发现,我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承平公主的声音很小,但有点低落。 “嗯,我知道的也都写好了,多了一些细节而已。其实,这个事情在被我说破之前,我的确想了几日,要不要挖出来。 毕竟这个人就要被斩了,还有没有必要把伤疤打开。可是,我又觉得,既然做了,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问个所以然。 我是怕的,怕你伤心。但是,之前你看到我手里那颗假死丸的时候,那么难过,我就暗暗想,如果真的有蹊跷,那我就要挖出来,把这个人绳之以法。” “嗯,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承平公主点了点头,“所以,小七,我不是来追问你什么。因为既然这个事情已经破了,章青林也承认伏法了。我的心结也就解开了。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再难过,他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啊,我是一直向前看的。” 那眼中盈盈的泪光,让我也心疼起来。“姐,都过去了,早都过了。” “我这一次来,是谢谢你的。”承平公主伸手抱住了我,暖暖的,香香的。“我可爱的小满,聪明的小满,谢谢你。” “姐姐啊——”我好想哭一下,撒娇一下,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我,柔柔弱弱地对我说着自己的脆弱,却又会给安定和倚靠。 “嗯,我就是你的姐姐,永远的姐姐。无论未来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即便是你要我的命,我都肯给。” “哦,那就不必了。把肖不修给我吧。”我的话锋转得很快,承平公主可能之前还想煽煽情,结果被我这句话啊直接给呛到了,气得捏住了我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你心里只有肖不修么?他可是我的人。” “别呀,你都有这个英俊壮硕的哥哥了,把肖不修留给我吧。”我也不管了,直接说了出来。 “那你得问问肖不修同意不同意呀?”承平公主瞪着眼睛说道:“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个男人是我的男人?” “姐啊,这也太明显了吧,他是是侍卫装束,但那气度没遮掩住啊,八成还是个什么君王呢吧?” “什么?”这次是承平公主和这个小哥哥一起惊呼了一下下。 “瞧瞧,我又知道了吧。所以说,可千万别骗我,我聪明着呢。说说呗,我放两个耳朵过来了。” 我还是略略小得意的,“你留这个人在这里听我们的秘闻,然后要梳妆,还是要梳妆成姑娘的辫子,还要我这个妹妹帮你,明显啊,你是准备出嫁了,嫁给这个人。 可是,你的身份比较特殊,说不准还不能够正式出嫁。那么,就刚好借由此事,借由我的地方,借由我的手,再一次做出嫁娘呀。” “我去,你太可怕了。李小满,你绝对是鬼!幸好我站在你这一边,否则我迟早都被你弄死。”承平公主居然爆了粗口,我又尴尬起来。 我抓住了承平公主的手,让她悄声把事情跟我说了一遍。 这男人是白虎国的君主,也就是北固国东边的一个小国,虽然面积不如北固国大,但也自是一般幸福家园。 这两人是在某日爬山的时候遇到的,都是自己偷偷出来玩,然后就这么在山里遇到了,刚好遇到了下大雨,两人找了个山洞,又怕低温症,就干脆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反正吧,这暖也取了,感情也有了。白虎国的君主自己可以为了承平公主入赘到北固国的,没问题,把皇位直接交出也……是挺狗血的。 承平公主觉得不错,可以,同意了。 然后,她就开始琢磨怎么对付北固国这群大臣,以及怎么和大月国的皇上说。 毕竟这个事情也是挺大的。刚好大月国皇上密函了她,她又惊讶又伤心,所以就策马跑了出来。这白虎国君主当时正在她身边,也就一同出来了。 承平公主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忽然决定自己给自己一个出嫁的仪式。 若是所有人都不同意的话,在她心中已经有过了这样小小的仪式,已经真的嫁给了这个男人。 “我妹子帮我梳妆,虽然这里磕碜了一些,但总比没有强。”承平公主还挺高兴的。 “这男人倒是真好看,但没有什么莺莺燕燕之类的吧?”我小声问道。 “有过一个皇后,但病死了。他很是厌烦宫里的生活,也厌烦政治婚姻,所以就一直没有再纳新妇。 继承人也早早都选好了,是他弟弟的儿子,所以他也一点都不着急。 你也知道的,白虎国虽然不是很富余,但是胜在安稳无事,民风淳朴,坏心眼的人也少。 他呢,学识也不错,长得也好。你看看哈,这个年纪,比我小一岁,但是身材如此的好,长得有模有样……” “姐,你就是看上人家的脸了,快把肖不修还给我吧……”我都开始焦虑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肖不修去了哪里?”承平公主把肖不修的玉簪给了我,“这个你收好,估计我也没什么用处了。他在一个月前来过我的宫里,和我说他被大月国罢黜了,他要找个地方歇一下,这些年太累了。然后就把这个玉簪给了我,说是万一有用,在大月国也能够调动一部分人马。” 我忽然紧张起来,“他这是交出了南厂的权利?为什么?他到底去了哪里?” 承平公主按住了我,低声问:“小满,你喜欢肖不修么?” “喜欢呀!” “说实话,是不是真的喜欢?”承平公主的问话也是挺怪异的。 “怎么算是真喜欢?”我反问她。 “时时刻刻想着他,生命里不能缺少他。”承平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看了这个白虎国君王一眼,眉目含情,简直是够了。 我忍不住说道:“敢问哥哥是不是可以回避一下,我们说的是姐妹之间的体己话。” 这男人还真心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你们好好说话,我就在门口,哪里都不去,守着这里,守着你,守一辈子的那种。” 他摸了摸承平公主的头发之后,特别大方自然走了出去,看得我都要犯病了,是那种浑身掉鸡皮疙瘩的病。 “我呀,可能是要想的人太多了,所以也没有特别想谁。”这一点我还是很老实的。 “那么,这么说,有没有特别想肖不修一点点?”承平公主还是很八卦的。 “大约是有吧。”我点了点头,“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觉得我能够睡得踏实一点。” “小满啊,对肖不修好一点,他虽然看起来跟个妖孽一样,但是他是个好热,热情,正直,耐心……” 这话说的,要是不明真相的群众一定被这个正直一词吓住。 行吧,我就是一听。 “他到底在哪里?或者可能在哪里?”我锲而不舍。 “真的不知道。”承平公主很严肃地说,“我知道的事情是西凉国要和大月国开战了。” “啊,为啥呀?”这个消息我居然不知道。 “我也是有探子发现的,说是西凉国集结了大军正在接近大月国的边境,看起来就是要开战。 西凉国的几任国君都想恢复寰宇帝国,做帝国君王。所以,他们一直不消停,各种闹腾。咱们这些国家都是管理好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这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撇撇嘴,还顺道打了个哈欠。我很讨厌谈论政治,非常讨厌。“所以,这和肖不修有什么关系?” “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所以,或者,是去做什么事情了。”承平公主也开始猜测,愁了眉头。 “他能做啥?刺杀?那也没必要呀。”这个事情我是真不知道了。 “那你知道皇后,我说的是大月国的皇后现在在西凉国。” “啊!这又是为什么呀?”我更是惊讶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李小满,那你是谁呢?”承平公主忽然又很仔细地看着我。 “小满呀,大月国的小满呀。”我现在已经要晕过去了,这都什么和什么? “你呀,自求多福吧。”承平公主居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被匆匆赶过来的大月国皇上给带走了。当然,还有她那个白虎国君王。 他们自然是要说很重要的事情,都是我这个级别不能听的。 肖小三和肖小五看了看我,确认我完好无损,就直接出去了。 以他们俩的耳力,我们在屋里多小声说话,这两人也是听得见的。 六小包子也进来看了看我,然后把我的茶壶茶碗都换了一套热乎的,并且摆了一些小糕点,估计是认为我一会儿可能是想吃东西的。 但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吃东西了,只想赶紧躺下来,睡一会。 信息量太大了,我必须睡一下。只是手里抓着肖不修的簪子,一直睡得很不安稳。 肯定有人在争吵的,就在我的床头。他们说着梦想和抱负,说不能辜负父亲的希望,母亲的付出,还有三代人的执着。但是,曹显说不可以,不可能,何必呢? 可娘亲说,这是她的宿命,她必须这样做。因为她身上流淌着寰宇帝国君王的血脉,她要恢复寰宇帝国的大国盛况。 他们两个吵得很厉害,曹显甚至推了娘亲一把,说她是个骗子,骗了他这么多年的感情,还用匡扶正义的大旗害得他成了反贼。 实际上,大月国的皇上并没有杀他的兄长,也就是承平公主的父亲。那不过是一场突发的急病,并且御医们都确认过了。 可是,娘亲却要制造混乱,制造仇恨,制造不稳定,想搞乱这几个国家,然后揭竿起义,统一这些国家,重新恢复寰宇帝国。 娘亲好大的格局!我在梦里赞叹道。 但我也是一下子从梦里醒来,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在梦里,娘亲往自己身上扎了一把利刃,血淋淋的,很是可怕。 第四百二十六、一个棘手的土豆 从血淋淋的噩梦中惊醒,同时也听到急促地拍门声,以及张公公那尖锐且有特色的公鸭嗓的声音,忽然有那么一刻,我想起肖不修的声音似乎就不是这样的,还是很正常的男人声线,只是有时候说话那样阴森可怖,让人忽略了他的本音还是很好听的,甚至略略有些低沉。 我大约是反应慢了,并且一脸的痴呆状坐在矮塌上,冲进来的六小包子一脸的惊恐,连声说道:“小七大人啊,皇上来了圣旨,是专门给您的。” “啊!”我只能发出这个音,这是我进了南厂之后第一份给我单独的圣旨吧。 一般来说,都是肖不修指挥我做事情,皇上的圣旨也只是捎带我一句二句的那种。这一次居然是一大清早就单独下了圣旨,罕见罕见。 “南厂文书处肖小七,出来接旨!”张公公搞得还挺正式的,我又眨了眨眼睛,没有什么动作。外面的天色倒是亮了起来,还透着清早特有的干爽气息。 “大人?”小包子和小饽饽已经走上前来,小面条还拿了一套南厂官服给我,“接旨要穿官服,很正式的。按道理还有洗手洗脸焚香呢,咱们就省了这道规矩,别让张公公等太久,他也好回去复命呢。” “哦。”我还沉浸在那个血糊糊的噩梦里,看到我那件有着暗红纹路的南厂官服,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真的挺像血的。 不管怎么说,六个小包子很给力,很速度地把我拽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先把衣服给我套在了外面,然后几把就把我的头发抓了个发型,并且插上了玉簪。 他们也是没看清楚,直接把肖不修的那一根插在了我的头上,我在出门的一瞬间,就找到了我的那一根,也直接插在了头发里。 “肖小七,接旨!”张公公的声音透露出的情绪不悲不喜,不卑不亢,还真是气度拿捏得很到位。 一时间,我也有点听不出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即便是坏事,大不了就是把我罢黜了,让我麻利走人而已。可是,我应该没做错什么事情吧? 真是这一瞬间的思绪千军万马,有点收不住了。 “接旨。”我跪在青石板的地上,清早他们洒扫过庭院,地上还有些湿。但此时此刻的我也完全不敢嫌弃,直接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大月国皇帝诏曰:因兵部侍郎贪墨银两,致使西门、达州、祁阳、辉里及鹤壁等军营无有余粮,特令南厂文书处肖小七前往相关地县筹粮,务必一个月内完成。钦此!” 张公公倒是念完了,但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不太能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 字面的意思我都能够听得懂,结合之前很多地方都说侍卫们吃不饱的事情,我也能够理解现在缺粮的事情。 可是,这种事情直接找当地官员,并且把章青林贪墨的银两下发一部分就好了,干嘛要我去?我啥都不会。 “肖小七,接旨呀?”张公公这一嗓子,也真是吓死我了。我下意识地伸手,但又觉得不对,这事情就是个棘手的土豆,不能接。 “肖小七,你想抗旨?”我去,六个小包子本来是跟着我跪在地上的,张公公这一嗓子,让他们六个直接匍匐在地上。 我赶紧伸手接了过来,然后问道:“这是啥状况?” 看到我已经把圣旨接了下来,张公公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笑着冲我稽首作揖,特别规矩,“恭喜肖大人,此次也算是皇上的钦差大臣下去筹粮。”然后他从怀里掏了一个金牌给我,继续说道:“之前小七大人向皇上讨的「如朕亲临」的令牌,这就交到小七大人手中。这可是皇上亲自设计,并且监工制作的,那些花纹都是皇上亲手凿刻的模子,很是精美呢。” 我又伸手接了过来,掂了掂,咬了咬,纯金,挺沉,咬不动。 “哎,大人啊,这可不能咬啊。”张公公又立刻拦住了我继续咬下去的动作,“这可是咱们大月国头一份殊荣,任何人可都没有过呢。足以见得皇上对您果然也是另眼相待的。” 这话说的,简直了。信息量真大,但我觉得这绝对是个大坑。所以,就低声问了一句:“您跟我说实话,如果完不成怎么办?” 张公公笑道:“皇上就知道您会这么问的,所以让我再给您传个口谕:若是不能一个月之内完成筹粮,就直接下了大牢,等候皇上亲自定夺。” “行吧,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我叹息了一下,“反正就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小七大人这话说的,皇上这是看重您。您想想,这可是钦差大臣,拥有了无上的权利,这可是皇上给您的荣耀。” 张公公的笑容很饱满,还挥了挥手,让六个小包子,他的徒弟们赶紧站起来,省得趴在地上太难看了。 “那他让我什么时候出发呀?能带谁去呀?还是就我自己呀?” 这个事情我得问清楚了,回头跟个傻子一样出去,这不是一点威风都没有了么。 “即刻出发,应该也只能带您这六个小太监。对了,陈一陈二他们,就是您那十三太保这一次都齐全了,让他们跟着您下去就好了。” “南厂的人,我总得带一个吧,这个筹粮算账的事情,我可不成。” “皇上说了,您这六个小太监各个精算,您完全可以放心。安全问题就由您的这些侍卫管了。配车和马匹,都从南厂走。”张公公还真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我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好吧,那您陪我吃个早饭?”我掂了掂手里的金牌。 “奴才要回去跟皇上复命回个话去的。”张公公还是很客气的。 那我能客气么?我直接就举起了金牌说道:“如朕亲临,张公公,陪我吃个早饭。” 这一次,轮到张公公跪在了地上,赶紧冲着我手里的金牌磕头。吓得六个小包子又都跪了下来,也跟着磕头。 “还行,挺好使的。”我笑得还是很愉快的,但只是担心这金牌到了地方上未必管用啊。 不过,张公公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六个小包子也很麻利,立刻就去把早饭准备了过来,我的十三太保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里,连武僧四兄弟和净敕师兄都穿了皇家侍卫的服饰,看起来果然精神得不成不成的。 吃饭的时候,我又问了一句张公公,“我现在算是钦差大臣还是南厂肖小七?” “都成,您的权利还是挺大的,拿着金牌,脑袋上还有南厂的印信玉簪,都是可以用的。” “地方上会认么?”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担心,毕竟我自己可没有这样出过门。 “当然会认。大月国的每一件文书和印信图样都会跟着每日的信报发往各地,因此所有的官员都是认得的,这个小七大人完全可以放心的。” 张公公还是很喜欢我们南厂的伙食,吃了五个包子,两个小馒头,三碗稀粥,食欲真好。 送走张公公,我转身就去找了陈志典,至少他现在是南厂的都督,我还是要找他商量一下的。陈志典拿着这道圣旨也是一脸的困惑,问道:“皇上为啥让你去筹粮?” “我咋知道?”我的脸都扭在了一起,“承平公主走了吗?” “昨天见完皇上,天没亮就走了。据说也没见多长时间,还没有见你的时间长。”他现在的情报系统也是足够妥帖了,什么都知道。 “见我的时候,絮叨了多一半她和白虎国这位国君的故事……你要听么?挺狗血的,不过也只能说是缘分天注定……是不是准备一份新婚礼物啥的送过去?”我很是头疼。 “等她正式昭告天下吧,咱们再送礼。现在就送,也不太合适。”陈志典思索了一下,“她都是女皇了,什么都不缺,这礼物还真是不太好送。她的故事,咱们留在下一个话本子里写,保证大卖!” “我知道送什么。”我嘿嘿笑了起来,“皇上送什么咱们就不管了,南厂的名义就送十袋面,五十斤大酱和五十斤盐,以及十头猪。” “为啥?”陈志典瞪着眼睛,“这是恭祝人家么?” “当然呀,我的贺礼必然与众不同的。”我顺手拿了张纸,直接写道:“姐,炸酱面自己做,做好吃了,我就会去看你的。顺便让你的新夫君一起干活,劳动最快乐。”我们结缘的炸酱面,我可是记一辈子的。 折好这张纸,放入了信封里,交给了陈志典。“这钱从我的小金库里出,您找人给办一下就好。我这就要出门办皇差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呢……” “呸呸呸!”陈志典那嘴真快,“行吧,你说吧,你想带谁走?我都可以。” “能带肖十七么?”我问道。 可能是太过于出乎意料了,陈志典都愣住了,看了半天才说道:“你就不能带肖小三走么?” “带他干嘛?吃得那么多,养不起啊。”我扯了扯嘴角,一脸的哀怨。 “他武功还是很高的……”陈志典的声音都小了一点点。 “算了,我那武僧四兄弟看起来也是不错的,肖小三就留下来保护你好了。我带个做饭的走,省得我吃不上饭啊。” 我叹息了一声,“其他人我也不带了,都挺忙的。” 陈志典瞅着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万两银票给我,“带着这个比较管用。” 嗯,这人还是很妥帖的。我默默地就收了下来,揣在了袖子里,同时也问他:“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么多钱跑路了,再也不回来了?” “那你不敢?”陈志典很是笃定。 “为啥?”我很是好奇,因为在刚才的一瞬间,我还真是有了这个想法。 “你拿着皇上的金牌,应该还是很想出门耍一下威风,感受一下的。”他这个笑容也挺讨厌的。 “行吧,那就这样吧。回头我要是有事情,你记得来救我。”我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南厂的衣服。 “这个可以有。”他还是挺正经的。 “给我画个线路图呗,这几个地方我都没去过,啥都不知道。” 我从怀里又摸出了皇上的金牌,随便显摆了一下。陈志典立刻就火上房地说:“画!我还给你准备一份这些地方的背景资料!把你那个金牌收起来,少在我眼前显摆炫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眼,我新鞋了个话本子,你也带走路上看!” “哎呀,陈大人呀,您居然还有时间写新话本子呀,看来还是工作不饱和呀?”我的笑容越发地灿烂起来,大白牙都露出来了。 “肖小七,三日之后出发!”陈志典几乎就是把我赶出来的,那态度,很恶劣的。 不过,我不在乎,因为他要在这三日之内给我准备好相关的资料,我很是放心的。 六小包子开始给我准备行囊,最后在我的要求下,就特别简单的带了一套南厂的替换制服以及小衣,其他什么都不拿。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手里的金牌和两根玉簪,还有银票,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了想,我还是出门去了一趟师父高建昌的家。果然他的管家说高老板出门了,不在京城,并且出门很长时间了。说如果是我来找,就给我一万两银票,当零花钱。 我拿着这又一万两银票在手里的时候,忽然觉得大家怎么都这么有钱了? 一万两说给就给了,都特别不含糊。算算我手里也还是有钱的了,怎么就忽然有钱了?那街上那二文铜板的烧饼,为什么我还舍不得吃呢? 这还真是个难解的谜题。 出发之前,高秉文柴文进周不全都跑来找我,问我对于筹粮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和办法? 我很是诧异地看着他们:“不就是到了地方,举一下皇上的金牌,就让那些豪绅什么的有钱人把存粮交上来么?” 他们三个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我,齐声说道:“怎么可能?” “啊?金牌都不好用啊?”我紧张了。 第四百二十七、肖不修都是对的 按照大月国的法度,每个地方县每一年要从民间征粮两万石,但也仅仅够本县及周边的军营士兵们食用,并且几乎没有余粮。 所以说,如果当年完不成征粮任务,所有的将士们的军粮无法保证,这可不是小事情。 当然,征粮这种事情并不是白白从民间索取,是需要按照市场价来购买的,这也就是章青林为什么能够贪墨这么多银钱的原因。 他在每一石的粮食中少付出十文,积少成多,每年也是一大笔。年月久了,就成为了金山银山,极为可观了。 并且,根据肖小六的初步测算,这笔钱未必是从章青林担任兵部侍郎的开始积攒下的,很有可能从他父亲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只是没有那么明显和明目张胆。 而这一次之所以被查抄,除了他过于招摇之外,最关键的还是我发现的这个地库宝藏,是最有力的证据。 那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是又立功了呀?怎么还被派了这么一个棘手的热土豆事情呢?真是郁闷,就不能让我平躺几天么? 这两年,大月国因旱灾歉收,米价涨了不少。用原来的预算购买的粮食只能够这些士兵们吃到五月底。 接下来的六月七月都是练兵时节,更是需要大量消耗粮食的时候,可是现在粮库里几乎没有了余粮,这的确是很麻烦的事情。 更为关键的是,本来是派了一位官员去征粮的,结果还没出门,就忽然得了急病死了,搞得大家谁都不敢出门,说是这么棘手的事情,这位大人必定是急死的,所以不能接这个差事,一定要躲掉。 根据以上种种线索可以判断出来,压根就是没人愿意去做这个事情。 皇上才应了我的那块金牌的事情,并且以此为诱惑,让我替他干这件很没有好处又不要脸的事情。 当然是不能要脸了,这种是从民间夺取粮食,谁家乐意呀? 可是,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在马车里晃悠了七八天,马上就要到第一站西门了。 这里还真是大月国的西面,雨水少,干旱得厉害,能够有粮食自给自足就挺不容易的了。 根据陈志典写给我的背景资料显示,这里虽然已经到了缺少粮食的地步,甚至有些军营都已经吃不饱了。 幸好大月国治军有方,纪律严明,当地的守将也很得军心,所以生活虽然苦,但没有人产生违法的念头,还是每日操练,认真严谨。 十三太保和肖十七跟着我进了西门县,当地的县丞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县城大门处迎接,礼数周全,表情客气。 不过,可能是我过于年轻以及貌美了,尽管有南厂黑色制服加持,依然让耿县丞愣了愣,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肖小七大人?” “是呀。”我点了点头,高冷不起来,就只能走亲民路线。“辛苦耿县丞了。” “不苦不苦。”耿县丞立刻就变得更加客气起来,“久闻小七大人,今日一见,还真是少年有为,佩服佩服。” “行吧,回头再佩服。咱们先去粮库里去看看吧。”我可不想耽误时间,马车坐得我浑身都快散架了,看完粮仓我好赶紧去官驿平躺了。 耿县丞四十多岁,看起来一脸正气,就是感觉过于小心翼翼了。 不过,据说他是外乡派过来做官的,当年也不过是科考的第九名,不能算是好名次,因此也给了这么一个官职。 这么多年,也没有升上去,他也算是兢兢业业,不想有大作为,也不想有过错。 这个吧,其实就挺大月国的。 纵观这几个国家,大月国是最没有野心,并且也是最安稳度日的国家。 人人都在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每天很勤劳,幸福感也很高。 大家都觉得现在的皇上还不错,就是南厂太过苛刻,可是肖不修的颜值摆在那里,大家,特别是女人们都觉得,这样也挺好……也是挺迷惑的局面。 东倭国简直是脑回路不正常,北固国有承平公主坐镇,基本上也没有幺蛾子。 最乱的就是西凉国,据说除了内部斗争激烈之外,还天天想着统一天下,大搞强国建军之类的事情,搞得大家都很紧张,总是观察他们的动向。 所以,大月国之所以紧张军粮也是有原因的,万一真的有事情,士兵们没有饭吃,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呀。 这么一想吧,我还觉得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来做,还真的挺重用我的。当然,他必然是看上我的才华了。 我这一路都给自己不断的心理建设,这才坚持走到了西门县的粮仓门口。打开大门我就傻眼了,粮仓里是空的,真的是空的,一粒米都没有了。 “耿县丞,这不好吧?”我瞅着耿县丞,“你们不是跟皇上说还能坚持到六月么?怎么现在就没有粮食了?这是要欺君么?” 先把大帽子扣上,这是肖不修言传身教给我的为官之道。 这招果然好用,耿县丞带着他的师爷和几名侍卫们立刻就呼啦啦跪了一地,连称不敢。站在日渐热起来的日头下,我也开始冒汗,越发燥郁起来。 “下官正在想办法,或许也是可以从平措和理塘两县先借五千石粮食,暂时充当军饷,先度过难关再说。”耿县丞擦着额头的汗,还算是思路清楚。 “好是好,不过你这筹集也需要时间吧?怎么运输过来?马队?牛车?水路?这往返也需要十几天吧? 那大家还不都饿死了?之后呢,五千石吃完了怎么办?就算是现在度过了难关,之后你是不是要还给人家五千石?你从哪里找五千石出来?” 我说话已经尽量保持平和了,但是这笔账还是算的很清楚的,这不是算数问题,是正常的道理。 “是是是,下官欠考虑了。”耿县丞倒是承认错误很快,立刻就闭了嘴。 “我来的路上,看到早稻已经收的差不多了,晚稻应该也在收割中了,如果想办法催征一下,可能比平调来得更快一些吧?”我瞅着他们,也仔细观察着这些人的反应。 这群人立刻都面露难色,林师爷立刻就接过话茬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真是特别难的事情。西门这个地方看起来民风淳朴,但实则彪悍,并且一向有善于钻巧拖欠钱粮的毛病,且乡间居民的粮食也很少,您来的路上看到的大片大片的良田,其实都是县内大户人家的土地。 全县的乡绅、举人、贡生、文武秀才不下七八百人; 捐钱纳粮买来功名的监生,多至一千三百四十人; 各个官员的家眷亲友以及相关人等,另有土豪恶棍,还不止有几千人呢。 他们的气势盛极,如狼似虎,即便是带着文书去催缴钱粮,人家都不搭理。 我们的捕快侍卫都被他们吓得胆战心惊,要是一言不合,人家还会暴打我们一顿,搞不好都会追到家里来……这种情况由来已久,所以大家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也是图个自己的性命无忧……”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见面还不到一个时辰,这群人都已经开始吐苦水了。据说,他们实在是被逼的紧了,就随便抓几个百姓充数搪塞过去,根本不敢去抓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 就算是侍卫衙役们不能完成任务,被责罚也很轻。更何况,衙役们现在也都学乖了,和大户人家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反而在县城逼迫他们的时候,直接给县城撂挑子,甚至还有发生过命令刚刚下达,这群衙役们直接不干了,回家平躺。 耿县丞只好服软,甚至是去求当地的豪绅恶霸出面,请这些衙役们回来。这样一来,县丞毫无官威,凡事都被人掣肘,一点作为都没有了。 “他们就不怕被弹劾么?我大月国也是有法度的呀,那些官员,官员的家眷,或者打着官员的旗号做事情的人,都是要负责的,不能这样吧? 难道不怕被责罚么?再有,那些豪强恶棍,没有人治理么?衙役们不做事,就等同于乱民,一样可以革职的。”我也学着肖不修开始挑眉,不过我更多的是皱眉,很是烦躁。 “话是这样说,可这涉及到的官员,乡绅、举人、贡生、文武秀才、衙役等等,抗缴钱粮的不下千人,一个个去告,得花多少笔墨,而且时间也不够用的。当务之急就是先解决粮食问题……”耿县丞还觉得自己特别有道理。 “笑话,你若是不解决这些人,即便是今日我帮你解决了军粮,来日呢?你要如何做?” 我也开始冷笑了,估计是和肖不修已经有十乘十的相似了,陈一陈二都忍不住多看了我两眼,怕他们也觉得我已经开始耍南厂的威风了。 耿县丞跪得更低了一些,不再言语。这也很明显,他心里一定在想:你懂什么?老子都没办法,就这么凑合过了,还能咋地? “走吧,先吃饭去。”我也没搭理他,直接带着人去县城里的酒楼吃饭。耿县丞在我背后喊道:“大人啊,下官准备了接风宴的。” 我也没搭理他,自己掏钱吃饭。反正,我有钱,挺多的。 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南厂肖小七来催粮的事情,并且街头巷尾也都在议论这个事情。 这已经是我到的第三天晌午时分,这几日,我住在官驿里没有任何动作。 基本上就是指挥肖十七出去给我买好吃的,并且让净敕师兄和武僧四兄弟继续和尚的打扮,到处晃悠。 这其实就是在摸摸这里的情况,了解到底耿县丞口中的土豪恶霸什么的都是什么情况。 我在官驿中当然也没闲着,就让耿县丞给我念这里的县志,已经各种有的没的事情,至少我不能让他闲着,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也显示着我南厂之人没有睡觉,真的在做事情。 虽然,我也在他念这堆文书的时候,几次差点睡过去,但还是在小包子的帮助下,没有让人看出来。 后来,还是小面条聪明,想出来搞一个竹帘子,让耿县丞在外面念,我在里面睡觉,别人也看不出来。 必要的时候,小面条可以叫醒我,不至于让旁人知道我在睡觉。 晚上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就凑在一起研究这里的情况,他们说粮食一定是够的,看这里的吃喝用度都不像是物产不丰富,重点还是人的问题。 为首的是一个豪绅伍士禄的叔叔是兵部大员伍泽盖。也就是说,他事事都举着他叔叔的名义,各种作威作福,很是闹心。 当然,还有一些恶霸土豪之类的,也都是长久以来存在的恶疾。 武僧四兄弟已经转了一圈,大致都看到了本尊,武功路数都一般,只有一个绰号「巨熊」的恶霸有些厉害,重点是身材高大威猛,我的武僧四兄弟都掂量了一下才说道:“要是硬碰硬,我们恐不是对手。” “还有其他的么?一个豪绅,一个恶霸,就把耿县丞搞成这个鬼样子?”我又开始嗑瓜子了,肖不修不在身边,我这些小嗜好又都回来了。 “还有一个人,据说是大皇子正妃的亲哥哥,很是张狂。他父亲是吏部大员在京城做官,而他在西门县,也是他家的祖籍地。 他妹妹做了正妃不到一年,正好也是怀孕了,所以这个大舅子算是名正言顺,开始抖威风了。” 净敕师兄知道的还挺多,“我去他家门口化缘,完全都不让靠近,还放出了恶狗。” “嚯,这个就是话本子说的那种放恶狗咬和尚的戏码呀。”我的兴致立刻来了,也不困了,笑嘻嘻地问:“师兄被咬了么?” “那怎么可能,我跑得比狗快。”净敕说这话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毛病,直到看到我的笑容才皱着脸说道:“肖小七大人,正经一点好不好?” “我挺正经的呀。”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是话本子里写的嘛。” “要不皇上也说要把你的话本子都烧了呢,真是害人不浅。”净敕居然还「哼」了起来,真是长脾气了。 “皇上这一天到晚的,还挺关心我的话本子呀?”我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同时心里又转了七八十圈,本来我就觉得净敕和武僧四兄弟跟着我出门就很是奇怪,现在这么说来,这五个人与皇上的关系匪浅,怕早就是皇上的人,并且很是亲近的人。 所以,现在我身边除了陈一陈二是真的出自南厂跟了我最久之外,六个小包子也是皇上的人,这皇上搞什么搞? 他的人这么紧紧跟着我,是保护还是监视?是因为我是李小蛮,还是因为肖不修? 第四百二十八、杀恶霸 第四日,我在西门县张贴了一张布告,并且尽量用的是平和的说话的口气,宗旨就是两日之内交粮食上来。 布告全文如下: “西门县百姓,请注意。西门在岭西一带实属有名大县,肥沃良田二百余里,自古也是产米盛区。 人才济济,世家大族也有不少。这里也更是读书人之乡,深明大义,注重廉耻。近年来,粮产歉收,军粮被贻误,意料之中。 今年早稻已收近尾声,晚稻已经开启收割,居民必然不缺食粮,不如上缴一部分,为国家分忧。 日前,西门县周驻军已无一升一斗米。你们与驻军同乡共井,非亲既友,更应该相互帮助,相互体恤。更何况,正是他们保卫了我们的安全和财产。缴纳赋税养兵,古今如此。 何以忍心见他们挨饿呢? 日前,耿县丞建议从平措和理塘两县借调粮食以充军粮。 这两处均为小县,尚且能够纳完钱粮尚有富裕,为何我们偌大的西门县要向小县乞讨,不觉得可耻么? 就算是从平措和理塘两县运来粮食,这份钱粮以及情谊你们终究也是要还的,且很有可能是加倍。 退回一步来说,苦弄个顽固抗拒、拖欠钱粮之名,使堂堂大县黯然失色?这种事羞耻与否,请诸位深思。 本官即为钦差大臣,专职催征钱粮,以供兵食。按照惯例,每石粮加收损耗一斗,为普天之下的通例。 现特别放宽条例,凡缴纳本年的钱粮,一斗只加收损耗五合,每石只加收五升。 此五升款项仅作为粮仓等公职人员薪水粮饷之用,以及其他各种修缮费用,本官不要,更会从之前收缴的贪墨银两中拨出相应数量,作为补贴之中。若能在两日之内缴足钱粮,本官还将奖励一斗米。 若诸位依然我行我素,拒不执行,那优惠政策将无,并且本官会使用苛刻严刑。 南厂三百六十六式刑罚,均为有效。若你们觉得可对抗本官,对抗南厂,还能对抗大月国的法度么? 本官素以百姓需求为己任,素不欺侮鳏寡孤独之人,更不惧怕强暴有势力之人。 即便是高官又如何?本官曾打碎过金銮殿上的双桶,性格倔强,过去如此,今日亦如此。现为钦差,如不能打击奸邪豪恶,申张法律,绝无这个道理。 凡不纳钱粮的人,乡绅就呈文参劾;士人就申报革去功名; 恶棍奸差,关进监牢,当堂打死,他名下所欠钱粮,即使家破身亡,也终究不免要缴纳的。那时即使后悔,已来不及了! 本官虽为钦差,但更有教化民心之责,与民众痛痒相关,休戚与共。今日话已至此,请各位深夜清晨反复思量,莫负本官之期望。 钦差南厂肖小七。” 洋洋洒洒千字文,为了能够张贴到西门县的各处,我动用了县衙内一切写字好看的人都过来帮忙,我的十三太保也都撸胳膊挽袖子连夜抄写起来。耿县丞读完之后,心神激荡,说自己要领一百张来抄。 “西门县那么大么?一共一百张就差不多了吧?”我其实写的也很费心力,这种打一嘴巴,又给一颗糖的做法,既要把民众哄好,又要警示那些不交钱粮的人,还要表明我可是南厂之人,别给脸不要脸。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我也是挺不容易的。 “小七大人写得实在是太好了,下官非常感动。”耿县丞已经开始准备纸张了,不过我是总觉得他也是挺言不由衷的。 至少,我心里都很清楚,那几个我们半夜研究出来的三个大刺头,必然是不好对付的。 反正,先把榜文贴出去再说,我歇半天。 大家动手,速度还是很快的。一共抄了二百份,张贴在了西门县的各个显眼的地方,还让师爷、秀才等人站在榜文面前给百姓们念诵,并且解释其中的意思。 这么说吧,本官肖小七的名声还是有的,南厂的威名也还是有的。 当然,我提出来的优惠政策也是管用的,至少还是让大家少交了五升米,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够吃五天还富裕呢。 所以,百姓们看完告示之后,绝大部分人都是兴高采烈地把年度的钱粮都交来了。 那些豪绅恶棍,一部分监生、举人以及官差衙役等依然没有动作,并且还开始冷嘲热讽。 我让六个小包子去帮忙清点交上来的钱粮,务必数清楚,然后按照规矩开始分发给各个驻军军营,以缓燃眉之急。其余的也是尽快清点入库,做好记录工作。 六个小包子果然在这方面也是天才,张公公挑选的人也是错不了的。 他们六个也挺开心能做这种事情,很是有成就感。我端着茶碗站在旁边看着钱粮入库的盛况,也挺感动的。这真的都是新打下来的粮食,那种稻米的香气令人感到十分的幸福。 所以,和平很重要,千万莫要打仗。 我随便瞎想着,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就转身问净敕:“有数了么?多少人没交?” “还在清点。”净敕那个小本子也密密麻麻的,看得我眼前发黑。 “两日一过,就把名单给我。咱们就开始动手哈。”我的笑容很好看,在阳光灿烂处显得极为灿烂,这就是南厂肖小七应该有的模样啊。 偶尔看到有些百姓,特别是年轻男子看到我之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心情就更好了起来。 要是肖不修看到这一幕,会不会直接把我揪回驿站,然后训斥我一顿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够抛头露面呢?” 我就会说:“我现在可是钦差大臣,牛气着呢?” 然后肖不修就会憋在哪里说不出话,我可以很得意洋洋的说:“肖不修呀,我养你呀。给本大爷唱个曲儿呗!” 不过,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西门县的恶霸「巨熊」来了,站在交钱粮的现场踢场子,还看到我之后说道:“哟,钦差是个这么美的小妞呀,给大爷唱个曲儿呗!” 我们家十三太保可不是吃素的,直接就拦在了我的身前,做出了警戒的状态。 耿县丞也赶紧让自己能调动的人都赶了过来,并且喊道:“别闹事!别闹事!有事说事!” 我正发愁没有人来闹事的,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反而是个恶棍,也挺有意思的。 我笑嘻嘻地站在大家的后面,继续看着「巨熊」的样貌,还真是挺高大的,身材也魁梧。长得不成,满脸横肉,还很是油腻,我不喜欢。 「巨熊」看到这么多人都围了过来,兴致更高了,那种恶霸嘴脸全都表现了出来。“小妞,怕了呀?你也别做钦差了,就跟了我,大爷会好好疼惜你的。” “哦?你是哪位呀?”我依然笑眯眯地看着他。 “西门县的巨熊!我的名气很大的!”这人还挺狂傲的。 “倒是挺大个头的,不过你是草民,见到本官是要下跪的。” 我让耿县丞的人都散开了一些,也让十三太保都躲开一点。 我站在的位置是粮仓的地秤之处。称重粮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使用斗米仪,一斗一斗来算计,这个比较费人。 还有一种方式是用地秤,直接把粮食袋子摞在这里,地秤立刻就能够秤好重量。 这个比较费腰,被我否定了。并且,我在前一日让人把地秤取了出来,并且在这个大坑之上简单铺了个薄板子以及稻草,先遮盖住。 其实,当时我就想到了,万一有人闹事,就直接往这里引导,先让他掉进坑里再说。 这人吧,完全不禁算计,我隐隐觉得就应该这样对付「巨熊」,只是不知道他几时来而已。 而现在,这人居然第一个送上门来了。那么,当然要这样对付他了。我们的武僧四兄弟可不能受损伤,还得陪我吃饭呢。 陈一陈二跟着我,知道这个大坑的事情。一看到我往这里站了站就立刻明白过来,不露痕迹地站在了我的身边,默不作声起来。 净敕和武僧四兄弟被我往两边赶了赶,让我整个人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巨熊」面前,一袭黑衣的南厂肖小七,还是挺美的。 更何况我一直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我不认得你,不过,你若是缴足了钱粮,如果能够多交一倍钱粮,本官也是可以给你唱曲儿的。” “哈哈哈,小娘们有趣。那我要先听曲儿呢?”巨熊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插着腰垮着腿,表现出男人的雄壮。 “没事,你过来,我单独唱给你听呀。”我的笑眼弯弯,完全没在怕的。 这种蠢货其实最好对付了,稍微笑一笑就得寸进尺。反正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他这一步刚刚好就迈进了我眼前的坑里,虽然也就两米深吧,他伸伸手也是能够爬出来的。 不过我就在昨天又丢了个茶壶下去,听到了茶壶碎裂的声音之后才让他们把薄薄的板子盖在上面的。 现在呢,巨熊的脚底板上全是茶壶碎片,立即鲜血横流,疼得他嗷嗷叫了起来。 武僧四兄弟这才执长棍将人拿下了。就是把他从坑里拖出来的比较费力气,耿县丞都出手去帮忙了,这才拖手拖脚地把人弄了出来,并且结结实实得捆好。 “肖小七,你敢暗算老子!”巨熊自然是不服不依的,大声嚷嚷起来。 “不交钱粮,对不对?”我没回答他,只是问问题。 他瞪着眼睛吼道:“不交!老子就是不交。” “行。”我伸手叫耿县丞过来,“前日你念的那几篇县志中,记录了巨熊欺男霸女的事情的那个,再当众念一下。当街打死了人家的丈夫,又要毁了人家的媳妇,最后还放火烧了人家的房子。你够可以的呀?当我大月国的法例是什么?” 我的声音很是严厉,脸也板了起来。耿县丞立刻掏出了小本本念了起来,这是苦主妻子的报案,字字血泪。 据说这女子被巨熊嚯嚯了之后,忍痛写下来状纸,递交到县衙,然后就一头撞死在县衙的石柱上,场面极其惨烈。 但是,耿县丞说没有人能够抓捕得了巨熊,那些衙役们都不干活,也不敢去抓,所以这事情虽然事实清楚,但却没有办法。 事情发生在月余之前,死者冤死的血渍还在状纸之上殷红。 “念完了?”我斜眼看了一眼耿县丞,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点了点头。 巨熊倒是又大吼起来,“是这个小娘们先勾引我的,我就推了她男人一下,谁知道这人这么不禁推,身子骨这么差,直接就死了。 我去她家赔礼道歉,说是要负责她的下半生,她就赶我走。我不小心碰到了油灯,这才着了火。真的不是我做的呀。” “呵呵,不是你做的?”我拿着状纸看着他,“有苦主,有证人,耿县丞也下了文书,只是没有人抓捕你而已。今日赶巧了,本官这个钦差虽说是收粮食的,但也是南厂的,可以直接杀人的。” 我瞅了瞅现场已经围拢过来很多西门县的百姓,来交粮食的,来看热闹的。 时间刚刚好,我也放大了音量说道:“西门县恶霸巨熊,欺男霸女,事实确凿,即刻斩杀,不得有误!” 我那武僧四兄弟立刻齐齐刺出了手中的长剑,分别是喉咙,心口,肺心以及背心。出招迅速,实在完美。 巨熊立刻就没了气息,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地死了。 武僧四兄弟抽出长剑的时候,那鲜血才流了出来,并且很快流了一地,汇成了小河。我这才喊了一句:“哎呀,可别脏了我的米,赶紧收一收了。” 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动地方,都被我们这样的行刑吓坏了,鸦雀无声。 我只好又喊了一嗓子耿县丞,“耿县丞,叫你的人赶紧动一动,别脏了米,这种恶人的血太脏。你要是不动,我可就让人动了哦?” 耿县丞吓得浑身一抖,这才反应过来,急吼吼地让衙役们干活。 这一招的确也是相当管用的,血淋淋的事例就在眼前,美貌的南厂肖小七是会杀人的,并且一出手就先杀了恶霸,最难对付的恶霸。 第四百二十九、三个肥胖的男人 巨熊的尸体没有收起来,我也不让人收起来。 其实,这种人也未必有真的家人和朋友,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反而变成了胆小鬼,没有一个敢出头的。 白日里,我让人把钱粮都清点妥当,运送到了粮仓之中后,直接锁门回家吃饭。 巨熊的尸体就这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当然,我还是很讨厌他的血流了一地的样子,就让人在外围用土围上了,省的流出来沾染了我白花花的大米。 第一日的交粮结束,很血腥。 西门县的夜晚有着诡异的静谧,各家各户都把门窗紧紧关闭上了。 耿县丞规规矩矩地站在我住的官驿外间屋,我一边吃着饭,一边问他:“本官做得不对么?” “不不不,对极了!”耿县丞那也真是被吓到了,至今浑身都在发抖。 “那你说明日,他们会交齐么?”我喝了口汤,肖十七亲手做的饭菜,其实我也吃不下,巨熊那个样子也真是很恶心,我绝对是强撑着,不能丢了钦差的面子。 “交得上来吧。”耿县丞的声音里还是有些含糊,我就知道,这后面估计更加不好对付了。此时此刻,我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肖不修那种以恶制恶的行事行为。 在看到那张血染的状纸时,我都仿佛能够感受到那名女子的绝望。 她在状纸上的最后用自己的血写到:“这世间有王法管何用?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我以我血溅石柱,再无清白在人间。” 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怎样的决绝? 我不敢多想,我怕我夜里又无法入眠。 在南厂做事,做了这么多事情,看到了这么多的悲欢离合,却依然还在看这样的人间惨事,我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嗜血,或许也会成为修罗之鬼吧。 第二日交粮,的确人又多了不少,大家默不作声,交完钱粮之后,连找回的五升米和奖励的一斗米都不要了,甚至有人还多交了一些,说是驻军很辛苦,大人很辛苦,为百姓除害,值得交更多的米粮。 那苦主的家人们特别哭着给我跪了下来,感谢我当街斩杀了恶人,并且承诺以后每年都会交双倍钱粮,将死去的苦主夫妻两人的钱粮都交上来。我也很感动,但依然拒绝了。人都不在了,交粮食有什么用呢? 反正第二日交粮很顺利,已经完成了年度任务,并且粮食的质量也不错。 六个小包子忙得脚不沾地,各种飞快地清点,计算,并且让人赶紧都拉走。 后来,也有不少青壮年百姓过来帮忙,六个小包子指挥得也是有模有样,我很是欣慰。 我就坐在凉棚里,身边是武僧四兄弟,那气场也是没谁了。 陈一陈二都不由得往边上退了退,之前还小声对我说:“您这个四个武僧武功高强,净敕的武功更高。” “你们打过了?”我也是很好奇他们当时在宫里的日子。 “那倒是没有。我们不是被皇上收到宫里去待了几日么?我们兄弟就在门口站着,看到过皇上让武僧四兄弟和净敕对打,这四个人都不是净敕的对手,估计也就是肖大人和影子能打得过他。” “都是能人。以后打架让他们上,你们两就留在我身边,咱们吃肉肉喝茶看热闹。” 我们小声说话,凭借那几个人的耳力绝对能够听得到,他们一脸的平静,仿佛是完全听不到一样。 所以,我就又特别压低了声音说:“一会肖十七送饭过来的时候,你们多吃点,别给他们留,让他们吃百姓刚刚给的果子就成了。” 结果,饭来的时候,除了我那份被净敕直接端过来的,其余的饭菜都被这五个人拿走了,陈一陈二完全没吃到。六个小包子跟着耿县丞他们吃的饭,所以也没看到这边的状况。 最后,陈一陈二吃了百姓拿过来的酸苹果,龇牙咧嘴了半天后跟我说:“大人,咱们以后能够凭借意念说话么?” “这功夫我没练过呀?”我笑靥如花,把自己的那一份饭菜推给了他们。 肖十七给我做了四菜一汤,太丰盛了,我几乎一口都没吃。 因为边上还有巨熊的尸体,我可是吃不下的。我情愿吃个酸苹果,开开胃。 交粮的日子结束后,我让大家把数据整合统计了一下,果然耿县丞说得很对,全县的乡绅、举人、贡生、文武秀才不下七八百人; 捐钱纳粮买来功名的监生,多至一千三百四十人; 各个官员的家眷亲友以及相关人等,另有土豪恶棍,几千人并未上缴钱粮。尽管杀了巨熊之后,这群人依然没有动静。 想了想,就让耿县丞以及师爷们开始写状纸,要不然就按照姓氏笔画的顺序来写,或者就是住家远近来写,反正是方便我们抓人就成。 当然,状纸上只有一条:没有按时交纳钱粮。然后让衙役们带着状纸去抓人,反正西门县的衙役不愿意去,我就让武僧四兄弟去,并且我已经让西门县驻军首领过来先把粮食拉走,但是将士给我留了一百人,等待我的吩咐。 驻军的将领姓池,多少与马茂春有些亲戚关系,因此很是听我的话。 估计马茂春也提点过他,他也得了我弄出来的军粮,因此特别痛快地在我的官驿驻地就这么席地住了下来,还说自带干粮和板凳,“当兵的,怎么都行!” 这种人,爽快,我喜欢。 所以,就算是县衙没有人动,我也是有人可以用的。 耿县丞带着师爷们也很是勤劳,先出了三张状纸,分别是城里的三个乡绅,也算是大户人家。 我瞅了瞅,的确写得干脆利落:张东昌,未缴足本年度钱粮,特来县衙问话。 “憋了一宿,就这三个人?”我笑着看着耿县丞。 他的大黑眼圈也挺明显的,“是是是,这三个人都是大户,能够交不少的。下官想了想,还是按照远近来抓吧,这几个人都是住在县衙附近的,万一有事情,我们就一拥而上,直接冲进去。” “这不用吧。”我发现,自从巨熊的尸体摆放在那里之后,耿县丞也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暴躁和厉害了,并且都开始站在县衙里吼叫了,那声音也是挺大的。 “你们客气点,反正拿出我们南厂的架势就好。”我摸了摸武僧四兄弟的长剑,不错,挺结实。 这四个人瞅着我,毫无表情。“把人带回来呢,我就让肖十七给你们做好吃的冬瓜莲藕汤,大补的。我兜里还有点枸杞,放在里面也可以熬一熬,肖十七说这个东西特别好。” 武僧四兄弟同时点了点头,出门抓人去了。 耿县丞紧张地问我:“就这样了?不再带点人么?” “他们不乐意,那我就不管了。”我喝了口茶,特别想吃瓜子。 净敕好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一般,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包瓜子,还有十几颗糖炒栗子,热乎的。我特别感动,一句话没说,就直接吃了起来。 陈一陈二默默地往后退了退,神情挺黯然的。 吃完了瓜子,糖炒栗子,喝光了两壶茶水,又拿着县志瞅了瞅,武僧四兄弟就把三个乡绅都带回来了。 并且,这些乡绅是自己走过来的,身上没有伤,也不脏,神情还有那么一点小傲娇。 但是又被武僧四兄弟不怒不喜的赶鸭子状,逼迫进了县衙大厅之中。 “张东昌、贺梧阊、徐伟山。”我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名。 这几个人象征性地冲我拱了拱手,算作见礼。这三个人也算是老人家了,头发花白,胖成一坨,一脸褶子。我也没有特别讲究,直接问:“知道让你们来做什么么?” “不是有状纸么?”徐伟山回答道,这人是个大地主,秀才出身,识文断字,自称要不是家里有大买卖要打理,自己必然能中个状元的。 “大月国有令,有状必应。你们能来,就说明对于大月国的法度很是了解,本官很是欣慰。” 说着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锊锊胡子,戏文里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没有胡子。我只好揣着手手,开开心心地站了起来。“所以,状纸是我写的,写的是你们没有交本年度的钱粮,你们可认?” “我们没有钱粮。”张东昌一脸的傲娇,这人的背景是个举人,后来没有做官,继续回家做富豪了。 “哦?那你们家里都吃什么?”我继续问道。 “仅能裹腹,未有余粮。”贺梧阊还挺文绉绉的,据说这个人是花钱捐了个贡生,实际上也是狗屁不通的斯文败类。 “哦,那还挺胖的。”我瞅了瞅他的肚子,这么大的丝绸大褂,还真的不便宜呢。 “这是钦差肖大人,不得无礼。”耿县丞还在旁边跟着教育了一下这三人,估计之前也是不敢的,因此就这一句话,立刻得到了这三个人的不屑和甩袖子。 “哟,我这个钦差还入不得各位的眼了?”我轻笑道。 “钦差乃国家栋梁,你却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还当众杀人。我们要联名告到皇上那里去,治你得罪。”贺梧阊看来是个有钱人,并且还通了上面的大员。 “哟,厉害厉害。那我就问一句吧。”我也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了,直接问道:“本年度钱粮未交,你们可是认了的吧?” “大月国法例,无余粮,无需交。”张东昌居然跟我掰起了法例。 我又开心地笑了,“行了,那三位就算是认了还没有交钱粮。本钦差给的期限是昨日。那么,现在你们就是没交。按照大月国法例,把人抓了吧,扔大牢里。对了,别给饭吃,本县衙也没余粮。”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敢抓我?”这三人还真是挺有气势的,开始破口大骂了。 “哎呀,我是说过了呀,我是肖小七呀。”我耸了耸肩膀,武僧四兄弟直接就抽出了长剑,寒光闪闪,也是挺吓人的。 不过,这三个人明显还是有心理准备的,立刻就又嚎叫起来,“钦差杀人啦!钦差杀人啦!” “哟,刚才我还不是东西呢,现在怎么又变成钦差了?”心情实在是很好,我问耿县丞,“大牢里最破的那三间给他们,一人一间,咱们也算是优待他们了,对不对?稻草就别给了,这么胖,可以的,不怕硬。” 武僧四兄弟真是绝了,一句话没说,眼神杀和寒光长剑就够了,这三个人连个屁都没敢再多放,直接麻利地被赶着进了大牢。 耳根清净了之后,我又问耿县丞,“人我是抓了,您派人去给他们三家传个话吧,只要是把钱粮交齐,立刻放人。当然,今天交的是本年度的量,明日就要加十斗,后日加二十斗。 也不多,就是每天加十斗。如果五日之后,还是没有交过来,那么也别交了,就直接带一副棺材板子过来就好了。我的原话,直接说。” 耿县丞浑身抖了抖,下去吩咐了。我立刻就让陈一陈二去喊肖十七,看看冬瓜莲藕枸杞汤做好了没有,赶紧趁热往这里端,我也得喝一碗。 武僧四兄弟也是挺能吃的,一锅汤连冬瓜带藕片全都吃光了,他们也就是客气客气。 让我尝了尝,然后说:“春热,小七大人身子虚,不宜多喝。更何况刚才吃过了糖炒栗子,恐积食,可尝试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嘿,结果是他们四个吃饱喝足,满脸的幸福。 陈一陈二愁眉苦脸地跟着我,又小声说:“我们打不过他们,吃也吃不过他们,真是郁闷死了。” “嗯,长得也不如人家魁梧好看。”我瞥了一眼那四个人,其实带上了官帽遮盖住了光头,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小七呀,你不能被他们的颜值打动呀,咱们南厂有的是好看的……”陈二立刻喊了起来。 “干嘛?你们两也好看呀,他们也好看呀,我也很好看呀。” 我这种没营养没学问的话,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心里一直在嘀咕,这四兄弟当然不是亲兄弟。 据说都是孤儿,襁褓之中就去了红光寺出家,跟着悟心大师学武功,那算是真传弟子。 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护卫。真是愈发有趣了。 第四百三十、净敕的秘密 三个土豪乡绅的家人得到消息后,飞也似地跑到了县衙,还拿出了原来的派头,颐指气使地大呼小叫。 一个个的,男男女女的,很是热闹。这些人也真是有钱,就连下人们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很是好看。 有几个妖艳的女子,看起来应该是侍妾之类的,更是描眉画眼,美丽得紧呀。要是能够唱个小曲,唱一出水袖长舞的大戏,应该也是很不错的。 我心情特别好地看着他们的表演,还张罗着肖十七再给做点好吃的,和耿县丞一起吃一下,开心一下。耿县丞倒是有点小心翼翼,没有动手。 不过,净敕特别不客气,根本就不让我吃这些小糕点,他的意思是,我如果正常吃饭,就可以吃点小糕点什么的。 “这是什么道理?吃饭就能吃糕点,不吃饭不许吃糕点?” 我让陈一去给我找了把折扇,本来打算扇一扇,显示自己的风流潇洒,结果力气使大了一些,把灰尘扇了起来,还成功地让自己呛得咳嗽起来。 “正常吃饭,正常饮食。小糕点是补充,但不可过量食用,影响胃口和食欲。这几日大人不吃正餐,只喝了两碗汤,实在不应该。皇上吩咐过,必须好好盯着大人吃饭喝水吃药,不可以懈怠。” 净敕师兄还伸手摸了摸我的脉搏,表示:“虚火上升,脉象并不平稳,应该喝些汤药才好。” “别,我可不喝。”我连忙摇头摆手,把小糕点都推给了净敕,净敕立刻就招呼六个小包子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吃糕点,然后围在我的周围,他去站在了县衙的门口,直接拍了一下门口的石狮子,结果,狮子头掉下来了。 我赶紧跟肖十七说:“咱们晚上吃红烧狮子头吧,吃个荤菜,这样四个师兄就不能吃了。” 陈一陈二立刻眉开眼笑,连称说道:“特别对……” 狮子头掉了下来,把所有人,除了我们几个之外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瞅着狮子头还在地上滚了滚,很是吓人。 那群家眷仆从立刻就不嚷嚷了,看着净敕很是紧张。净敕也没有很张扬,只是拍了拍手掌,然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努了努嘴,让耿县丞说话。 耿县丞这一次腰板挺直,有种豁出去的感觉。“钦差已经说了规矩,按照执行者,立刻放人。不执行,请五日后带棺材板子过来就可以了。” 这也算是县丞亲口发话了,三家人紧张起来,哭天抢地又开始闹。还有几个居然坐在了地上,有那么一点耍无赖的意思。 净敕刚拿起了一块小发糕,只好又放了下来,走了出去,站在县衙门口,又开始抚摸起另外一个石狮子。那动作,很是诡异。 搞得我也很紧张,连忙问耿县丞:“石狮子贵么?” “也还好吧,大约五十两一个。”耿县丞也一直在冒汗。 “那个,净敕呀,咱们别把这个弄坏了,五十两呢,你家大人没钱呀。要不,你拍几个活人吧,回头我就写上是抗缴钱粮,击毙就好了。就跟那个巨熊一样,写几句就好了。反正皇上说让我搞一搞的,没事的。去拍吧。” 这话说的,真是太可气了,我都觉得很令人生气,更何况那些听到这些话的家眷们呢。 不过,净敕又举起了手。 结果,这三家人立刻全都跑了,倒是留了几只鞋在县衙门口,瞅着挺凄惨的。 我又找了两个县衙里的侍卫,让他们把跑丢的鞋子挂在了那个断了头的石狮子身上,看起来更加古怪了。 “大人,我们下一步要如何?”耿县丞问我,这一次都不敢坐着了,直接站起了身,躬着腰。 我瞅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耿县丞,你在西门县也有七八年了吧,这些人没有给你送过礼吧?” “从未曾有过,连接风宴都没有过。”耿县丞忽然被这句话破功了,嚎啕大哭起来。 “哟,怎么还哭上了?”我喝了口热水,净敕连茶都不让我喝了,说是怕晚上睡不着。 “下官这些年很是憋屈,想到此便悲从心中来。”耿县丞也是一把年纪了,看着也真是窝囊,“肖大人来了之后,我才有了些做官的感觉。” “耿县丞,若是我不来呢?这军粮就永远交不上来了?你可知,这是要杀头的罪。”我的声音越发地肖不修了。 “不瞒大人,我都写好了遗书,就打算一死了之了。”耿县丞这个难过的呀,抽抽搭搭的,跟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行了,这一次我是帮你度过难关的,但是最终做县丞每日要面对的大大小小事务还是你自己。 另外,这一次办事不利,皇上一定会有惩罚下来的,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看在你这些年没有大过错的份上,本官也不会说太多的。” 我站起了身,又看了看他,这人的确也是清廉,家里老老小小一大堆人就挤在县衙的后院里住,看着也真是窝囊死了。 “行了,咱们现在就开着县衙的大门,等着他们来交钱粮。不过呢,接着写状纸吧,明日再送出去五份,后日送出去十份,反正都是这个套路,你学会了吧?” “是是是,下官学到了。”耿县丞立刻稽首作揖,很是客气。 我也没再搭理他,但还是留下了武僧四兄弟和六小包子在县衙坐镇,我带着净敕几个回了官驿,让肖十七好好地给我做红烧狮子头,我还要找驻军池将军一起吃饭呢。 池将军性格开朗,据说当年还和马茂春一起学过几年武功,情分还是有的。 所以,我就开开心心地又跟他八卦了一下马茂春的小八卦,等着我回京城之后好和马茂春八卦。 池将军听说净敕一掌就击碎了县衙门口的石狮子,很是好奇,问道:“这位兄弟的外家硬功很是厉害,不知道师承哪里?” “悟心大师。”我已经让净敕一起坐下来吃饭了,所以这两人聊得也很是投机。 男人嘛,在一起不是议论朝政、武功,就是女人。他们自然是不敢当着我的面议论女人,朝政这种干巴巴的话题也没意思,所以武功最有趣。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池将军很是知道悟心大师,所以表示出了极大的羡慕。 “悟心大师武功也是高的,只是这些年都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是否可好?当年我跟着皇上去红光寺礼佛的时候,见过的。那时候,净敕兄弟应该还很小吧。” 嘿嘿,池将军居然敢倚老卖老,也不怕净敕生气。 “师父很好,池将军挂念了。我从小就在师父身边,可能当时池将军也没注意到我,不过我是见过池将军的,当年池将军也不过是个御前侍卫,还是很年轻的,头发都是茂密的。” 我发现了,男人之间说话,也跟武功一样过招,听起来都觉得已经是刀光剑影,夹枪带棒了。 “不知净敕兄弟是如何拍掉狮子头的?”池将军年纪大一些,自然还是老道的,并且略略宽容。其实,我也很好奇,就眼巴巴地看着净敕,等待他的答案。 净敕这一次倒是没那么毛刺,很是腼腆的笑了一下,“耍了个小心眼而已。” “啥?”我更加凑近了他一点,“快点说嘛,我给你加块豆腐。” “小七,我们几个也是可以吃荤腥的,我们并非是真正的出家人。” 净敕拒绝了我夹过来的豆腐,一本正经地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我也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想着这一路也没看见他们吃荤腥,我还特别为了迁就他们吃了一路的蔬菜,搞得陈一陈二全是白菜脸,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我们从小跟着悟心大师,虽然也有法号,但都是俗家弟子,并非真正出家之人。并且,悟心大师也说,我们应该怀有报国之情,并非只是做一名僧人。堂堂男儿,的确是要胸怀天下,有一番作为的。”净敕说得如此严肃,搞得我和池将军都特别想鼓掌了。 “净敕兄弟,悟心大师也是对的,年轻人,必然应该有报效国家之心。来来来,以茶代酒,哥哥也是敬你一杯。” 池将军居然举起了杯子,我也是万分的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看来,皇上把这五个人派给我,还是很有用意的。 “行吧,那以后我可就吃肉了哈。放心,你们也都有份的。”我很是豪气的。 净敕居然笑了一下,那颜值在我眼里忽然也变得很高,光头也就不那么刺眼了。 若是有朝一日长出了头发,是不是也就比肖不修差那么一丢丢呢?我不禁在心中描摹了一下净敕长头发的样子,应该也是好看的。 净敕可能是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轻轻咳嗽了一下才说道:“我之前在县衙门口进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石狮子因为年月久了,有了些裂缝。但因为是在背颈处,个子不高,或者根本不敢看县衙的百姓基本上是不会发现的。 所以,就在他们这些人闹事的时候,我就想着估计用我的硬外功是可以拍下来的,不太费力气。我就试了试,还是管用的。” “何止是管用啊,简直是太管用了。我本来还想着让武僧四兄弟去抽个剑什么的,现在这样真是太好了。 哟,你说这石狮子年月久了?都有裂缝了?那耿县丞跟我说五十两一个,我这还打算赔钱给他呢。结果,本来就是坏的呀,不赔了不赔了,他应该赔我家净敕的手手,都拍红了。”我的笑容灿烂了很多,省了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呀。 净敕看着我,也笑眯眯的,满脸满眼都是欢喜。 我居然都晃神儿了一下,这男人从一个当年的知客僧,怂恿我在红光寺唱曲儿,到陪我在红光寺清修,又到了现在做钦差大臣的一路同行,不管他怎么想的,皇上这安排还真是缜密,原来这人一直在我的身边。 吃完饭,我又看着池将军和他的一百名官兵在官驿里操练了一会儿,他说兵必须练,一刻都不能停。 因为守卫疆土的事情,是随时随地的。更何况,西凉国有了异动,说是内部斗争加剧,很有可能要宫变的。 “他们内部乱了才好呢,我们不是更安全么?”我不解地问道。 “那可不一样。现在台上的皇帝是主和派,不打仗,不扩张,不闹事。但是,闹事的是主战派,要侵略别人的领土,要掠夺他国的财产。就像之前抢过咱们的粮食和马匹,就是这群人干的。” “哦,那真是大大的坏蛋了。”我点了点头,同时也看向了这正在操练的一百名官兵。 这些人都很年轻,朝气蓬勃的脸上是汗水,也是闪闪发光的最好年华。 在他们的背后,是无数家庭的期盼,是对儿子,对丈夫,对父亲的殷殷爱怜,若真是发生了战争,那将会是怎样的人间惨剧呢? 池将军站在我的身边,看到我正在出神,就问道:“小七在想什么?” “老婆孩子热炕头。”我顺口回答道。 池将军笑了起来,“你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想到这个?这可是老爷们想的事情。” “嗯,我是在替他们想。”我还是很严肃的,“这些年没有战事,应该说没有大的战事,大家过得都很太平,甚至都变得迟钝起来。大家只在乎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但是不是缺少了一些警觉呢? 或者,这样说,所有人都不希望有战争,可偏偏就有人想利用战争,利用他人的性命获得自己无上的权利。那么,这种人是不是才最应该死呢?” 见我说的如此严肃认真,池将军也收起了嬉笑和蔼的表情,脸上多了几分杀气。 “大月国已经平静很多年了,人多是健忘的,即便是二十年前,曹显闹出的叛乱,其实也并没有死多少人,只是搞得人心惶惶而已。 但是,若真是国与国之间开战,那死伤万人都是有的,我们还在这里收缴钱粮?真的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是啊,夕阳西下的余晖映照在大地之上,猩红一片。 第四百三十一、暗涌风波 过了两日,衙役们已经送出了二十份状纸,也就是关了二十名豪绅、举人、秀才、贡生等,这些人的家眷不太能沉得住气了,因为前三个豪绅已经是要到了送棺材板子的日子了。 加上我让净敕拿了个大抹布,天天在衙门口擦另外一个没有掉头的石狮子。 这个举动很有震慑力,也很是潇洒有力度。不少大胆的女子前来围观,估计都是看上了净敕的硬挺身姿,来养眼的。 不过,大部分人依然被他拍掉石狮子头的事情心有余悸,所以都绕道走,或者墙角默默看着。反正不管怎样,效果是有的。 第三天抓来的豪绅家属已经麻利地缴足了钱粮,并且不止是多交了十斗,而是多交了五十斗。态度也极其诚恳,还帮着送去了粮库。 有了人开头,下面自然也就顺畅了不少。这二十个被抓的人,很快都把钱粮交齐了。 第四日,本来要再送二十份状纸的,但是衙役们还没有出去,这群人就跟知道名单一样,立刻就赶着车,送粮食来了。 “早该如此嘛。”我又揣着手手看着他们的嘴脸,一股子示好的样子,其实也挺贱的。 六个小包子又忙了起来,因为这些人交来的钱粮可是要比普通百姓交得太多了,并且粮仓很快就放不下来了,我就吼了池将军过来想办法,让他尽快找人算一算,都运走。 池将军过来的时候,居然哭了出来,唬得我很紧张地问:“将军,您是饿了?咱们一会还是可以吃狮子头的。” “肖大人,我就是完全没想到,两日前我还一点都不相信你能够从这些豪绅手中拿到钱粮。或者,可能能拿到一部分。但是,我完全没想到,居然八九不离十了。” “不够不够,还有一个没有交。”我摇了摇头,“按道理,这种已经交了九成粮算是很成功了,但我办事向来都是十成十,因此,还要继续努力的。” “啥?”池将军有点发呆,“还有谁没交?” “咱们的大舅子呀,老厉害了,据说连门都不开,嫌弃咱们这些人的品阶太低,不配跟他说话。”我的笑容还是挺饱满的,就是皱着眉头说话,让耿县丞哆嗦了一下。 根据他的衙役回来禀报,他们敲门送状纸,但是人家根本就不开门,并且还吼道:“你们这些贱民,怎么敢敲皇家的门?”院子里有恶狗在喊叫,听着也挺吓人的。 所以,衙役们怯了,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这人我知道,吏部大员岳大人的长子岳文青,和我同年,不过没有做官,只是买了个贡生头衔,但生意做得挺大。 应该说,西门县的很多货物往来的买卖都让他家给占了,若是不用他家的运输,很可能就会进不了县城。” “所以,他家有好多镖师?” “也不尽然,不是镖师的镖行,就是货物运输,只要挂了他家的旗号,就能够安全一些。毕竟人家现在是皇亲国戚,多少地方上的官员会给一些方便的。 你听说了吧,大皇子妃,也就是岳文青的妹妹文敏怀孕了,这要是生个儿子,大皇子说不准就能够继承大统了。”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时期,继承的事情不是还没有提上来么?” 我有点皱眉,虽然大皇子和我关系很好,可是在之前崔恩英一案中,他暗戳戳地搞死了崔恩英,并且又在皇后面前各种挑事,目的性很是不对,我一直也没有琢磨明白。 如果说,按照顺位继承来说,他何必搞事情呢,就做好自己的本分,等着就好了。 可是,他是表面上吃喝玩乐第一名,不问政事,可私下里也是小动作不断的。 不过,若是要安稳继承皇位,就真的要做一些事情的,可不能这样瞎吃瞎喝的不作为。靠自己的妃子生儿子这个事情,也并不是很靠谱吧。 我悄悄和池将军又说了几句,结果池将军瞅着说:“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想么?要是那样的话,这天下早就太平无事了。” “哦,那我单纯了。”我只好揣着手手,站在石狮子边上,继续看净敕擦狮子。 武僧四兄弟问我:“今天,肖十七还送红烧狮子头么?能换换菜品么?都吃了好几顿了,不想再吃了。” “哦。”我瞅着他们四个,忽然问道:“我要是让你们杀了大舅哥,你们敢么?” “这有什么不敢的?”净敕先一步过来回答,“你说杀谁就杀谁,干嘛犹豫?再说了,你手里有如朕亲临的金牌,谁敢说一句你的不好?” “也对哦。”我摸了摸怀里的金牌,还挺沉的。 “不过,你干嘛杀他?不交钱粮么?我们去把他抓起来好了。按照之前这个法子,也挺管用的。”净敕问道。 “主要是,我怕这个不太管用了。再说,他家人比较多,你们五个厉害是厉害,但毕竟还是人少。 我要是让池将军他们一百人去吧,就搞成了械斗场面,也是挺不好看的。这个事情,我得再想想。”我瞅着这个石狮子,越发的白净了,还挺好看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六个小包子带来了账本,说是交了大部分粮食已经入库,登记在册,并且已经安排好了池将军的人来把守,所以还是比较安全的。 当然,我们此行的是要走五个县来监督缴钱粮一事。第一个县已经收缴上来大半,也可以先给其他县的驻军送过去一些,以解燃眉之急。毕竟,等我们再过去,再来这么一套的话,也很是挺浪费时间的。 陈一陈二出主意说,干脆让人去给其他四个县传个话,让他们按照我们这种先安抚鼓励,再抓大户的办法,搞一下,至少先把我们这边的情况传播出去,应该也是有效果的。口碑效应,现在的南厂肖小七,还是有的。 我想了想,这个主意也是可行的。所以就立刻让陈一陈二利用南厂的网络系统,无论是快马加鞭,还是飞鸽传书,至少也先把消息都递出去。 不过,目前我这里不能就这么完事了,还有两件大事没有解决,第一个就是要不要搞一下这个大舅子? 第二是整顿一下西门县衙的这些衙役小官吏们。这群人在西门县做事,拿着朝廷的薪水,却在为这些乡绅做事,有点过分了哈。 我让净敕悄悄算了一下西门县有多少衙役和小吏,他稍微花了一些时间,把各处的底细都摸了摸,半夜才回来。 “目前西门县大小官员衙役总共一千二百余人,大部分各司其职,也没有太多异动。他们那些工作也并没有和民众以及那些豪绅有太多关联,因此也不会有太多不愿做事的顾虑。 耿县丞说的那些不愿意做事情的衙役,主要是要和豪绅举人之流需要每日打交道,因此就会有不少偏袒和倾斜,受贿之事就是家常便饭了。 这几日送状纸的事情,又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并且之前就有一些特别不愿意做事的刺头,这一次被岳文青这个大舅哥给怼了出门,心情非常差,正在叽叽歪歪的诉苦,并且在骂咱们呢。” 净敕是知客僧出身,他愿意说话的时候,霹雳吧啦的能够说三天三夜,不会喘气。他要是不想说话,就跟入定了一般,一大尊塑像而已。 看来,今日净敕擦石狮子实在是郁闷了,让他去摸排了一些情况,明显心情好了很多,说了这么多话,连口水都不喝。 我还是推给他一个茶碗,让他自己随便倒着喝。我就继续喝我的热水,并且懒散地蜷在大椅子里,琢磨着这些人。以己度人,共情一下是最好的。 如果我是这些衙役,会怎么想? 之前,我在隅月庵里看到很多香客做出了很奇怪的举动,比如有香客来佛祖前咒骂自己的亲人,甚至希望他们能够快点死去。 当时我还很纳闷,就问静心师父:“怎么这么狠心?这是自己的血缘至亲呀?” 静心师父问我:“如果,我是你娘亲,每天对你大呼小叫,并且不让你吃饭,还要你做很多事情。有一日,我还把你卖给了仇人。你说,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赶紧死掉?” “那也不会吧。”我坐在隅月庵一处安静的树荫下,和静心师父偷偷吃着糕点。“我可能就直接走掉了。” “可你还小呀,没有钱,也没有力气。”静心师父又开始了各种假设。 现在想想,静心师父对我的教育方式很奇特,她一方面逼着我抄写各种经书以及经史子集,还说这都是香客让抄写的,可以挣银子。 另一方面,她也总在和我吃吃喝喝的时候跟我闲聊,让我回答各种奇怪的假设,然后提出解决方案。 所以,在后来的岁月里,每一次遇到事情,我都会想到静心师父曾经与我假设或者推演的那些事情以及当时我们给出的不同答案。她是个有趣的人,只是,她为什么会是我的师父? “就算我很小,我也可以逃跑的。然后,我就去找给我饼子吃的婶子,让她继续给我饼子吃。” 我那时候还真是挺天真的,一直觉得婶子家的饼子是最好吃的。当然了,不要钱的东西都好吃。 “婶子之前是看你可怜,所以才给你饼子吃的。但是她也不可能养你呀,所以,婶子也不会收留你的。你还是要回到娘亲这里,然后继续受苦的。” “那就这样,咱们换个方法。第一,还是继续干活,但是不抱怨了。第二,就算被卖给了仇人也没关系,看看是做媳妇呢,还是童养媳。 如果是媳妇呢,就说年纪小,各种温柔一点。如果是童养媳呢,那是最好的,可以欺负他的孩子。毕竟那个小老公应该还很小,哈哈哈,这样不就开心很多么?” 听完这番话,静心师父就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最后说道:“你这个是遗传,必定不是我交的。也不知道你家父母到底哪一个脑子不正常?” 所以,现在说回来,大部分正常人会逃跑。是的,逃跑,不干了。 我忽地站了起来,问净敕:“那群叽叽哇哇的衙役们在哪里?” “还在县衙的偏厅。今晚要继续清点钱粮,并且要搬一部分去军营,所以耿县丞要求所有人都不许回家,要留在县衙帮忙的。” 净敕见我站了起来,立刻就站了起来,伸手还扶了我一下,“穿鞋!” “哦哦哦。”最近净敕也特别絮叨,对我进行各种管束。“咱们去一下吧,我感觉他们会逃跑,并且是连夜逃跑。” “为什么?”净敕愣住了。 “明日便是第五日,虽然说有很多人已经交来了粮食,但明日是第一次期限,肯定是要有大热闹的。 那些衙役们一定要知道,万一这群豪绅不来交粮,最终是需要他们做恶人去抓人杀人的。 但今后他们还要在西门县生活,因此这等恶事是万万不能做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逃走,明天给咱们一个空荡荡的县衙,无人可派。” “可这几日不也是在做事情么?”净敕的光头还是有不灵光的时候。 “你想想,这几日都是池将军的人做大部分的事情。送状纸这个事情交给他们做,因为池将军做的话,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军欺民的嫌疑。 所以,耿县丞都没有跟咱们说什么,就一口答应下来的。但今天吃了瘪,明天可能会闹得更凶,他们也怕呀。” 我想了想,又回身脱了南厂的制服,换上了简单的粗布女装,这才急匆匆地从官驿出来。 反正不远,走一走,跑一跑还是可以的。 净敕立刻招呼了武僧四兄弟跟上,跟着我。 陈一陈二还在搞那套传讯系统,我也没叫着他们。 果然,刚刚踏进县衙的时候,看到一众衙役正在乌压压地往出走,还群情激昂地喊道:“老子不干了!老子上东山当土匪去,都比在这个地方受鸟气要强!她肖小七算什么东西,她说怎样就怎样?她以为她是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而已!” 热闹呀! 我停住了脚步,站在县衙的大厅里,看着他们朝着我走了过来。 第四百三十二、这是让我立功呀 为什么衙役小吏们闹事? 当我来了之后,开始立法严追,作弊的漏洞没有了,那么银钱的来源也就没有了。 为什么这么说?拖欠钱粮的豪绅,只问本人,不问他人。 即便是依然还住在一起的兄弟姐妹,都不会涉及到,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对于衙役和小吏来说,随意抓人,说若是要消除连坐,就必须给些银两,他们可以偷偷在花名册上将名字抹去。 啧啧啧,这从中要挣多少灰色收入呢? 这种事情很多,即便不是在西门县,其他地方也同样存在这种状况。只是,这里更严重一些。因为豪绅给钱,给的尤其痛快而已。 那这就是恶性循环。豪绅知道花钱能办事,自然就花钱。 小吏知道能够挣到钱,那就找出各种花样来收钱。一个敢收,一个敢给。 最终苦的却是百姓,因为他们才是从黄土地里一点点真正抠出金山银山的人。 所以,他们越想越生气,越发觉得这个日子过不下去了。 劳累了一整天,半夜回来还被通知明日要一清早等在衙门口,因为还有人要交粮过来,他们又要做苦力一整天。这如何能令人愉快呢? 所以,他们群情激昂,一个个嚷嚷着不干了,就往县衙外面走,我刚好进来,就头碰头脚碰脚的遇到了。 这些人还真不少,几百人总是有的,看起来也挺壮观的。 我停下了脚步,闪开了身子,让他们往出走,也不做阻拦。 他们这些人看到我之后也愣了愣神,不过看到我身前的武僧四兄弟气势很足,也就没有多说话,还是继续往外走。 有几个师爷追了出来,大声喊道:“你们不能走!” 但是,也基本上没有人搭理他们,还都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师爷们看到我之后,立刻就行礼问好,说道:“大人,他们在闹事情,小的们也关不了。” “嗯,这是要上东山当土匪?”我问道,音量不大,但足以让大家都能够听得到。 “呃……”师爷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才好。 我笑了笑,也挺高兴的。“没事,去吧,回头本官混不下去了,也得去当土匪什么的了。这一天天的,被皇上追得,像是我欠了他的钱一样。我要是能给,早就都给了。” 师爷们更是不敢说话,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正在鱼贯而出的衙役小吏们的脚步略略慢了一点,有人在听我说话。 “不过,现在城门应该早都关了,不能出城了。”我瞅了瞅这些人,顿了一下才说道:“要不然,你们等等,我派人去找池将军拿钥匙,把大门开一下,把大家先放出去吧。” 听了我这个话,师爷们更是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些正在往出走的人也停下了脚步,看着我。 “哎,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既然大家这么多人都要走,那就赶紧走,千万别等。”我揣着手手,状态很轻松。 我临时借来的粗布女装看起来也挺普通的,没什么官架子。 “回头我出门的走的时候,才不会让你们知道呢。我就偷偷走,很不知鬼不觉。嘿嘿……” 已经有人开始小范围聚集,一小堆,一小堆的,窃窃私语。的确,这么多人,也是挺乱的。 这时候,有留下的三班衙役,以及这几日跟我混的不错的衙役班头等人走了过来,冲我抱了个拳,表忠心来了。“大人,小人们人单势孤,但也愿意将这些带头闹事的抓回来。” “哦,你们有多少人?”我瞅着他和他的小伙伴们,也都是大黑眼圈子,很是辛苦了。 班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二十人,总是有的。” “那就别去了,还不如陪我吃个夜宵呢。”我笑着说,“这目测过去,他们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吧,你们就二十个人,管什么用呢?你们的武功也不成,饭量又不大,还不够人家一人一拳的呢。再说了,你们也是傻,这正是咱们立功的时候呀,不能拦着呢。” “呃……”大家又都愣住了,直愣愣地看着我。 “哎,你们当我是傻的么?你们才是傻的呢。”我真是恨铁不成钢,“你们想想,当今也算是大月国的太平盛世,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战乱发生了。结果,差役们竟然敢深夜大闹公堂,这不是叛乱是什么呀? 当然了,他们叛乱的原因是因为工作太多太累,没有油水可拿了。 这个原因是什么?是因为县丞和钦差逼迫得太过于急和狠,令他们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可是,如果钦差和县丞不逼迫,那就是县丞和钦差的错误。 现在呢,钦差和县丞是完全没有错,反而有功,至少是已经交来了大半至多的粮食,完全足够用了。 结果呢,众差役要叛乱,这就不仅仅是背叛县丞和钦差,而是背叛朝廷了! 今天,他们走出了这个门,就已经成了朝廷的叛乱分子。 没什么法不责众之说。明天,我和耿县丞耀武扬威,让池将军带兵,直捣东山,一鼓作气,剿灭他们所有人。我们两个就是评定叛乱的功勋,立的就是战功,还要受到皇上的嘉奖,老厉害了。”我的笑容很是灿烂,一群人更加惶恐起来。 “当然了,必然也是有漏网之鱼的。”这群人其实年纪也都不小了,必然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能够成为衙役小吏也都是经营了一段时间,也算是家族中的荣誉了。 如果忽然变成了叛贼,而不会像从前一样,威胁威胁软弱的耿县丞,事情就结束了。 可惜呀,他们遇到的是我,是南厂肖小七,是玉面修罗肖不修最喜欢的肖小七。 “今日这事情,必然也是有被裹挟着去了东山,或者直接就回家躺平了,不过呢,做了就必然有名字,回头拿着花名册去抓人好了,反正一个都不能放过。 之前呢,我们抓豪绅的时候还给了优惠,以及不追究亲友。 但这个不一样呀,是叛乱,是反贼。至今,曹显叛乱的那些反贼还在追捕,更何况这些人。 反正都是西门县的,有名字有住址,简直是太好抓了。真是天赐我也,让我刚好立个功,不错不错。” 人,人心,向来都是散沙。 肖不修都说过这句话。 但是,还有一句话,是曹显说的:每个人,人心,都有一处柔软的地方。 或许是人,亲人,爱人;或许是一处地方,是家,是自己的舒适床; 或许是一个隐秘的角落,一杯茶,一碗粥,一盘花生米。谁不想岁月静好,无风无浪呢。 “秦师爷,王班头,你们整理一下花名册吧。现在就来唱名册,凡是立时能够应答的记录下来。 这些时日也都是辛苦了,每人奖励十斗米,并且帮着送到家里去。 要是嫌弃米太多了,就折换成钱或者其他等价的物品吃食,都可以的。 这些事情你们就自己灵活掌握好了。如果,一时三刻,唱名册上没有应答,那就派人去抓,往死了打。 有事情都算在我的头上,无妨的。反正我会向上汇报说是反贼处死的,也会罪及家人,一世不得安生。”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这么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一次,我没有学肖不修说话的阴惨惨,只是很平和,很淡然,就像是在念一段文章一般,波澜只会产生在他们的心里。 每一个人心中的小算盘都已经打得山响,能够从眼眸的躲闪之中看出来的。 “开始吧,传令下去,堂下差役愿走尽走,不走的静听点名。”我心里也小小地叹息了一下,带着武僧四兄弟以及净敕直接往后堂走去。 我能够做的,都做了。世间万法,总归是利益而已。 耿县丞躲在内堂里发抖,看到我来了,才跑出来跪在地上,不住地说道:“大人啊,我拦不住的。” 我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办法说什么。这种人,太平盛世的老好人官员,遇到事情就完全不成了。 可是,要怎么样?斩了他?惩罚他?换一个人来?西门县若是不从头到脚地整治一番,杀几千人,是完全不能改变局面的。 但是,这样做有意义么? 这是肖不修不在我身边后,我第一次自己面对这些官员和思考相关的事情。 我忽然能够体会到他的愁眉不展的背后,更多的是思量和平衡。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容易的事情,也不会有杀了之后,就能够改变的。 有些地方,有些职位,即便是更换了一个人,但大环境没有改变,也一样是换汤不换药,都会被同流合污的。 就像是之前某一处的县丞,每每爆发出贪墨的案子时,总会有这个地方的官员。 换了三四个都不成。后来,我在文书处的卷宗中看到皇上的评语,说的是这个地方的政治格局就容易滋生腐败,但如何改革呢? 运输、买卖、人员……每一个环节都是腐败滋生之处,没有办法。 唯一能够做到的是,约束,让他们尽量少贪一点而已。治国之君都无可奈何的事情,我又能怎么办? 让耿县丞出去在院子里跪着,我坐在内堂里,一声不吭。净敕站在我身边,轻声问:“吃夜宵么?” 我想了想说道:“喝点热水吧,什么都吃不下。” 净敕让武僧四兄弟出去守卫,自己也去取了热水给我端了过来。 “小包子、小花卷在外面听着他们点名呢。其他的四个在粮仓门口守着,等着给发放粮食或者折算成其他的东西。” “净敕师兄。”我轻声地唤了他一声,最近我都很少喊他师兄这个名词,生怕这一声师兄暴露了我内心中柔软的一小部分。 “怎么了?”净敕明显抖动了一下。 “我就是觉得,我有点累了。刚才人太多了,空气都特别臭。”我有点撒娇。 他笑了起来,“小七呀,没事的。等这个事情结束了,咱们和皇上说说,放几天假,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净敕师兄,你和皇上很熟么?”我没有拐弯抹角。 他俯下了身子,轻声说道:“聪明如你。我是皇上的义子,悟心大师的亲儿子。” 大瓜,绝对是大瓜! “行吧,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很满意。“耳朵放在你这里一个,等咱们休假的时候,你要好好和我说一下才成。” “好。”净敕居然也没有惊讶我的反应,还是挺高兴的。 “咱们再吃一天红烧狮子头吧,其实也挺好吃的。”我揉了揉已经很困的眼睛,强忍着睡意。 “肖小七,你这样好吗?以后我看到狮子头都会有心里都会阴影的。”净敕不乐意了。 “是呀,我也有阴影的。”我幽幽地看着他,“我还得赔人家耿县丞五十两银子呢。肉疼……” 四更天鸡鸣时分,已经按照花名册点完了名字,竟然所有人都在,没有一个走的。 秦师爷,王班头过来回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揣测着我的心思。 我拿着这个花名册,仔细看了一遍所有人的名字,一共是三一十七人,乌压压也是一大片。 若是真的闹起来,即便是有池将军坐镇,我们的确也是很难对付的。 我心里流淌了冷汗,但表面上一点都没有流出来。 “辛苦了。”我还是点了点头,在花名册上勾了二十几个人,然后说道:“在名册上的人都按照我刚才说的,每人十斗米,不愿意要米的,就折换成他想要的。这个事情去找小面条他们处理。 另外我勾出的这二十几个人,给的是双倍,也就是二十斗米,奖励他们的忠心。无须遮掩,大家都可以知道,并且尽情得让他们其他人去羡慕吧。” 秦师爷,王班头看到这勾画的人名中有自己,都是喜上眉梢,开心坏了。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抓典型,树标杆。这样做,除了让他们在今后的岁月里更加忠心耿耿之外,就是死也要给西门县和朝廷卖命了。 不就是多给十斗米么?值得。 第四百三十三、大舅子家的鬼妾飞升了 我的确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我很硬气,有恶童修罗的狠绝,可另一方面,我的内心深处又有许多柔软的地方,还有很多深深的血窟窿。 可能是真的很累了,净敕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的时候,我甚至晃了晃,吓得他赶紧问我:“怎么了?” “困了。”我闭了闭眼睛,“这一天天的不睡觉,简直是不要命了。我这个钦差大臣要用金牌一下。” “啥?”武僧四兄弟也围了过来。 “我得拿着如朕亲临的金牌对我自己说:肖小七,睡觉去吧!”我真的把金牌从怀里掏了出来,笑嘻嘻地说着。 这几个人都不太想搭理我了,一个个皱着眉。“好啦好啦,我真的睡一下呗。你们也休息一下,让池将军他们多干点活,反正粮食也有了,他都快开心死了,让他多干活!” “行吧,你回去睡一下。陈一陈二还在官驿。我和他们要再去看看情况,确保不会有其他事情才好。毕竟今日还是交粮的期限日,还是去看看的好。”净敕还是很细心的,亲力亲为。 “行。”我伸了个懒腰,“据说今天晚上是西门县最热闹的花灯集市,我要养足精神晚上去逛街的。别怪我没有跟你们提前说,晚上逛街,我们是要吃吃喝喝的。” 西门县有个六月节,庆祝夏日的真正到来,处处都会挂花灯,每家每户都会做好吃的,来庆祝一年气候中最好的一天。 陈志典的背调书里也特别写了这个庆典,说是每一年此时此夜,月上树梢,花灯齐亮,长街烟火,摩肩接踵。他还给了句批语:“才子佳人多故事,最是人间烟火处。” 睡醒之后,果然完美错过了午饭。陈一陈二正在一旁打盹,屋里也静悄悄的。 官驿外面也没有声音,夏天果然是在小满节气之后来到了,已经开始有夏虫的呢喃之声。一切都很平静和安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当然,如果能够看到肖不修那张妖孽的脸就好了,要是能够拉拉他的手,那就更好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消失了三个月二十七天。这期间,我见过了九叔、静心师父、承平公主,他们都对于肖不修去了哪里,说不出所以然。 但是又都说肖不修挺好的。所以呢?肖不修去做了什么?在哪里?有没有想我? 陈志典的态度就是皇上的态度,他明显是不知道肖不修去了哪里,所以才一直问我。 皇上在我身边安插了这么多他的亲信,连他的义子都派出来了,就足以证明我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要不然,就是他们觉得肖不修会忽然回来,来找我,净敕就可以和肖不修打一架,看看是不是能够抓住他。 可是,抓肖不修做什么? 肖不修和曹显一起走的,那么,他们去了哪里? 我不是不想他,是想了太多之后没有答案,自己会头疼。 肖不修给我留下的侍卫肖二十一到二十七,依然还在宫里,皇上没有发还给我。 陈一陈二之所以给了我,肯定是因为他们跟着我的时间最长,知道我的习惯和做事方式,让我能够舒服一些而已。 话题又绕回来,我应该是肖不修最喜欢的肖小七吧?可他怎么就不来找我呢?我可以养他呀。给他吃,给他穿,给他暖被窝,嘿嘿。 头疼,不开心。 翻了个身,结果把陈二惊醒了,他凑过来悄声问我:“醒了?上茅厕还是吃个饭?” “陈二,你家大人就这么点追求么?”我没好气地问他。 “是是是,大人做大事的,要不就先喝口水?”陈二也是赖皮赖脸的,已经和潇洒严肃的南厂侍卫的形象相去甚远了。 “哎,我再躺会吧。”我也很郁闷,明明都是南长的黑色厂服,为什么肖不修穿起来那么好看,这两人穿着就不好看了呢? “有个密函要不要先看一下?陈大人给传过来的。”陈一也醒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蜡丸,“我们在传消息给其他县的时候,刚好收到了这个。是陈大人发给南厂各处的,要大家开始警戒,最近不能松懈,要发生大事情了。” 哦?我接过了蜡丸,上面有南厂的漆印,还没拆开。 “陈大人特别给您的。”陈一补充道。 “捏开?”我没见过这个,大约就是蜜蜡药丸子吧。 陈二笑了起来,“大致道理差不多,这是南厂特制的蜜蜡药丸子。捏开后,就再也合不上。所以,就是作为保密信件来传递的。” “懂了。”我点点头,但用力气的事情还是让他们做吧。 蜜蜡药丸子里有张字条,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堆字。我翻了翻白眼,这真是考验我的眼力。 陈志典写到:小七,西凉国内讧,左将军杀了右将军上位,成为西凉国护国大将军,并且据说要拥戴一位女皇上位,并且发出了征讨大月国、北固国和东倭国的檄文,要统一大地疆土,恢复寰宇帝国的盛况。局势愈发诡谲,万望速速完成皇差,回京城。 “所以,真的要打仗?”我有一点点吃惊。 “西凉国一直蠢蠢欲动,这种口号喊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咱们也狠狠地揍过他们。不过,这一次这个左将军,也就是现在这个护国大将军很是厉害的,年纪可真的不小了,七十多岁了吧,还特别精神,身体特别好,骑马打仗无所不能。据说家里有七八十个小妾,孩子也有很多。这种人啊,真是可怕。” “他图什么呀?在家里喝茶吃肉带孙子,多开心呀。”我皱着眉头把陈志典的字条又看了一遍之后,就按照南厂的方式直接烧掉了。这种事情现在还不能公开,毕竟若是百姓知道要开战了,会很惊慌的。 “我的大人呀,不是人人都跟您想的一样的。”陈一笑了起来,“陈大人也是让南厂各处先警戒起来,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等吩咐的。不过,我们也赶紧把西门县这里的事情收尾吧。 下面的四个县已经传消息过去了,并且也让南厂的人进了当地的县衙督办,应该差不多的。” “嗯,赶紧弄完回去吃肉了。”我点点头,现在这个钦差的活一点都不好玩,还费心费力,不是我的风格。 简单收拾了一下,天也黑了下来。我和陈一陈二出了门,来了西门县最热闹的长街看花灯。 净敕跟了过来,说是武僧四兄弟和六个小包子稍后就到,正在县衙整理。 今日又交了超级多的钱粮,一年的军粮都富富有余了。现在,他倒是担心这些粮食如果收藏不当,会腐烂坏掉的。 所以,要耿县丞去找人想办法,看看怎么改善粮仓的状况,让这些粮食可以存储得好一些。 “那这么说,西门县的收成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可能交这么多粮食上来的。”我问道。 “这些都是粮产大县,自然粮食是多的。不过就是豪绅以及那些官吏会捏住这些粮食,这样就能控制价格了。” 净敕果然知道的很多,“目前,我们掌握了粮食,也能够让米的价格下来一些,这样百姓也会觉得生活容易了一些的。” “嗯,有道理。”我点了点头,心里小小地赞叹了一句,这人也真真不是一般人,有想法有抱负有格局。 随便小声闲聊着,在长街上慢慢走,看着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花灯,以及街市上人们的笑脸,还是很愉悦的。 食物的香气也在空中弥散开来,我的注意力已经被这些香气十足的炸鸡小饼子什么的吸引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尖叫之声,细细听着,应该是在喊:“啊!妖怪啊!女鬼啊!女鬼出来了!妖怪来了!” 这些声音透着惊恐和慌张,我们也不由得跟着人群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只见半空之中有一个白衣身影飘来飘去,十分诡异。 与此同时,还隐隐传来了缥缈的歌声,那声音无比的凄凉,大致的几句是:郎情妾意,狼心狗肺,喜新厌旧,心神俱灭。 街市上的人都吓坏了,黑暗之中的半空,这白色身影慢慢往南边飘去。 大家纷纷躲避起来,唯恐被看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一下子,倒是把我们几个凸显了出来。毕竟,只有我们几个站在路中间,完全没有跑的意思。 不过,我们可不如这白色身影飘得快,眼瞅着它就飘走了,并且在长街的尽头似乎是掉了下来。那边已经有惊呼之声传了过来,听起来更加惊恐。 我连想都没想,直接就快步往前走。看热闹的事情,必然有我肖小七。 陈一陈二不愧是跟着我很长时间,立刻帮我扒拉开一旁的人,快速护着我往前走,净敕也赶紧跟了上来。 走到这身影掉落的地方,其实周边的人也没有近距离观看,都站在了两米开外的地方,交头接耳不敢上前。 我往前凑了凑,看到路中间居然倒了一名女子。身上白衣白裙,倒也是干净,没有任何血迹。 只是眼睛睁得奇大,嘴巴也张的很大,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净敕见到这个情形也吓了一大跳,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才上前去探了探这女子的鼻息和脖颈,随即抽了手回来,面色极其难看地对我说:“这人死了。” 我去,当街死人呀,还是明目张胆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也太刺激了! “先去通知耿县丞吧,派衙役过来保护现场,还有仵作。” 不过我瞅了一眼我身边就三个人,谁都不能派走去报信,就直接在街上喊了起来,“我是南厂肖小七,哪一位先去县衙报案,让耿县丞过来一下?” 我这名字已经很有威慑力了,立刻就有几个人应了,飞快地去向了县衙方向。而我也开始问周边的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太多了,我们也没有特别注意。只是在说话之间,觉得有个人就倒地上了,然后又看到北面的人都很惊恐的喊,我们也就跟着喊了起来。” “就是这个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我就抬头看天上那个白衣女鬼,然后就听到有人说有人倒下来……” “这边相对来说不是特别亮,所以也没有特别看清楚。” 我大致总结了一下他们说的经过,就是这个女人忽然倒地死了。 与此同时,天上有个白衣女鬼飘了过去。这女人和白衣女鬼的装束一样。 我们远远看过去以为是女鬼落地了,但实际上这里的人都没有看到半空女鬼落地,只是低头看到这个死者的时候,再抬头看,半空中的女鬼已经不见了。 所以,也不能说这是女鬼落地? 并且,这个时候有人略略缓过来精气神,走进了又看了看说道:“这八成是之前那个女妖来复仇的!” 嚯,又出了女妖!就挺刺激的。 耿县丞和衙役们赶过来也是挺快的,仵作也立刻开始工作,确认这女子的确是死掉了。 有围观的人还认出来,这死去的人名叫曼曼,原本是个青楼里的姑娘,前不久被豪绅岳文青看上了,便出了个高价把这女人赎了出来做了自己的妾侍。 岳文青的发妻因为难产死了,他就又娶了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罗素素。 不过,因为这个青楼曼曼姑娘的出现,让这场本来热热闹闹的婚事变得有些怪异。 不过,岳文青有钱有势,觉得不过是续弦和侍妾,也都无所谓的。干脆就挑了一个好日子,把这两顶花轿都抬进了门。 这个岳文青多牛气,人家是大皇子的大舅子,张扬得很。 能够嫁给他,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谁也不能叽叽歪歪。 结果,现在这个曼曼当街死掉了,还是女鬼飞升的方式,的确是牛气,真心比不了。 我退后三步,看着仵作侍卫们忙的不亦乐乎。周围的吃瓜群众议论纷纷,还真真是个热闹的西门县呀。 第四百三十四、一朵娇艳的曼陀罗 “你就是那一朵娇艳的曼陀罗花,让我欲罢不能呀!”岳文青初初与西门县月红楼头牌曼曼相识的那个夜晚,也真是干柴烈火,热闹的紧。 岳文青是月红楼的常客,甚至还有心想去参与其中的股份。 大半年前,来了个头牌曼曼姑娘,那真是妖艳美丽,小手摸一摸都会觉得心神荡漾好久。 岳文青刚刚丧妻,又是生龙活虎的年纪,家里有钱有权有势,自然也是吃喝嫖赌通通有。 更何况,他的父亲大人在京城做官,这里是他当家做主说了算,完全就是西门县的霸王。所以,人家不给我们这种催缴钱粮的人开门,也是很正常。 这朵曼陀罗花总是放在月红楼,让岳文青很是不爽,干脆和就老板商量了一下,直接给曼曼赎身,专门回家伺候他就好了。这种妖孽的人儿,放在眼前摇曳,还是挺不错的。 可此时,岳文青的父亲大人又把他青梅竹马的小表妹许配给了他,那意思是都是一家人,也不会亏待了他那个刚刚没有娘的嫡子,小表妹又是身家清白的好孩子,过日子嘛,当家主母还是要个出身好的才可以。 岳文青也没反对,反正都是女人,自己有钱,也养得起。小表妹的姿色也不错,放在厅堂摆着也可以的。 只是他这厢答应了娶曼曼,那边又要去小表妹罗素素,算来算去,这个月只有这么一个吉利日。 他也是个极为抠门的人,想着反正也是续弦,没必要花大钱办事情。那么,同时把妾侍迎进门,也能省点钱。 这算盘扒拉得也是精明,所以安排好了日子,请了一套锣鼓队,两顶花轿,直接就出门接新人去了。 曼曼是苦出身,自然知道自己是攀了高枝,尤其是以她的身份,居然能够嫁给皇亲国戚,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因此也很是开心,并不在意两顶花轿同时进门的事情,甚至还对岳文青说:“你要是觉得不妥,不合礼数,我可以从角门进来的,没关系,我就是个侍妾,做了你的女人,时时在你的身边,我已经很开心了。那些名分的事情都是虚的。” 岳文青听完之后十分感动,又把曼曼爱了又爱,甚至想把自己的全部精血都过给她,好好疼惜一番。 小表妹罗素素书香门第出身,正是大好年华,给表哥做续弦本身就不太乐意。 要不是他皇亲国戚的身份,日后也有可能做了未来皇上的长辈,想想也是划算的。因此,她最终权衡了利弊之后,还是咬牙跺脚地嫁了。 可这婚礼上的两顶轿子同时从正门进入,并且她与一个勾栏青楼女子同时与岳文青拜堂,简直是奇耻大辱。 当时就自己掀了盖头闹了起来,要不是两边的家长出面,罗素素是真心不想嫁过来了。 她的母亲一直劝她,“做人家的妻子,一定要有容忍之度,男人都一样,谁不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可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罗素素气得一直哭。 “你以为那个青楼女子能够得意多久?喜新厌旧而已。你看着,过几年,这人就人老珠黄,蹦跶不起来了。 可你的年纪比她小呀,你熬得住。如果这些日子怀上了一男半女,在岳家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你照顾好他那个儿子,自己再有孩子,这辈子也就不发愁了。”罗母也真心费尽了心力,苦口婆心地劝女儿要想开一些。 罗素素只好忍了下来,不多说不多做,必要的时候还躲开一些,不看岳文青和曼曼在一起的腻歪样子。 可这个曼曼是青楼出身,自然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有更多的算计和手段。 她明显地知道罗素素的出身和地位都要高她太多了,并且又是正妻,以后等她生下一男半女站稳脚跟后,拿捏她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曼曼采取的方式也是两面派。在岳文青面前是通情达理,受尽委屈的小花,在罗素素面前是咄咄逼人的泼妇。 岳文青对小表妹的床上运动一起兴致缺缺,毕竟一个大家闺秀,谈什么技巧呢。但是,曼曼则是完全不一样的。害,这种事情真是没法比的。 反正呢,婚后还不到一个月,岳文青明显对曼曼更好更疼惜一些,很少去小表妹素素的房间。 一日,小表妹素素独自坐在荷塘边看风景,想着自己为何要如此委曲求全呢。 曼曼也恰好走到了这里,看这个情形,不由得想上前对她冷嘲热讽几句。结果,她余光又看到了岳文青正从角门走进来。 曼曼计上心来,假意上前来和小表妹交谈,还笑盈盈地拉她的手。可下一瞬间,她就直接借力一推,把自己推进了荷塘之中。 是的,是把自己推进了荷塘。 这个力度,只有小表妹知道。 并且,从岳文青的角度看过去,明显是曼曼好意上前说话,小表妹却一脸丧气地把人推下了池塘。因此,岳文青快步走了过来,查看情况。 此时在水里的曼曼正在拼命地挣扎喊着救命,小表妹完全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傻乎乎地站在一边发呆。 岳文青看到狼狈挣扎地心头肉,立刻就急了眼,直接自己跳进了池塘了,把曼曼给救了上来。 当然,池塘的水仅仅齐腰深,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曼曼受到了刺激,吓得直接「昏死」过去。岳文青更加焦急起来,直接质问小表妹为何要推曼曼下水? 小表妹满脸的疑惑:“明明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岳文青一听这话,直接就急眼了,直接给小表妹抡了一个嘴巴,她站立不稳直接坐在了地上,手掌全都破了,流了很多血。 “明明不是我做的,你为何打我?”她也疯了,直接吼了起来。 “念在你我青梅竹马以及你是我表妹的份上,我忍你已经很久了。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狠毒的女人,亏得曼曼还日日在我面前说你好话,让我多多去你的房间。现在这样的话,真是不必了!” 此时此刻,曼曼恰好就睁开了眼睛,轻轻咳了两声,缓缓地问道:“青郎呀,你别怪小表妹了,都是我不小心,是我不好,才会掉下去,不是她推的,真是我自己不好的……” 那超大的泪珠子哗啦啦地滚落下来,真是我见犹怜,岳文青当时就受不了了,直接抱着曼曼狠狠地亲了起来。 小表妹素素也受不了了,直接吼道:“曼曼,你说清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站在这里好好的,你忽然冲过来抓住我的手,然后又自己跳下了池塘!” 曼曼推开了岳文青,红肿地嘴唇愈发显得娇艳起来,“素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更加嫌弃我的出身。今日发生的事情,我知道你有你的缘由,我是不会怪你的。我只是希望,今后我们可以和平相处,不然为难的就是青郎了。” 小表妹也是嘴拙,更没有经验,结果被她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岳文青也是个愚蠢的渣男,直接对小表妹竖起了眉毛,吼道:“还不给曼曼道歉!我当初就不应该娶你!” 一边是又蠢又笨的小表妹,一边是温柔可人又娇艳的曼曼,岳文青自然是偏心偏到了曼曼的床上,男人的保护欲望万分地强烈起来,说什么也要把小表妹休掉,把她赶出家门才好。 一封休书丢过来的时候,小表妹直接疯掉了。隐忍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被休掉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完全不能再活下去了。 她被赶出岳家的时候,就直接吊死在岳家门口的大树上,场面极为惨烈。 所以,当时让衙役们过来找岳文青要钱粮。他们一个个面露难色,叽叽歪歪的,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情。 那这个岳文青不仅是渣男,更是蠢蛋。直到现在,居然还各种恶声恶气地闹腾,真是太讨厌了。 “我就说嘛,素素死的这么惨,必然是化作厉鬼来杀人的。你瞅瞅现在这个女人,死相如此惨,绝对是恶鬼杀人的。”围观群众又开始议论,八卦知道的太多了,怎么不写话本子去呢。 我又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这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女子,脸色惨白,长得也算是好看的。 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看到很是秀丽,若是好好化妆,应该也是妖艳的。身材也不错,前凸后翘,难怪岳文青喜欢。 不过,说什么都没用了。都死成这个样子了,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呢。 当然了,还吃什么饭呀,麻利地跟着回县衙吧。 我很是郁闷,什么都没有吃到。结果还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也变得很差了。 再加上我已经暴露了肖小七的身份,街上有很多围观的人对我也开始指指点点,那个意思是我这个钦差也是南厂修罗。 净敕的动作很快,找了个马车让我坐了上去,并且放下了车帘。陈一陈二也立刻钻了进来,问我:“咱们去县衙吧?” “哎,还能去哪里?先去瞅瞅仵作验尸的状况吧。”我叹了口气。 “女鬼杀人?”陈二问道。 “你觉得可能么?这世间哪里有鬼?完全不可能的。这必然又是一场阴谋诡计,真是烦死了。” 我特别想挠头发,但又怕弄坏了我的发型,只好忍住了。 我摸了摸发簪,我今天带的是肖不修给我的木簪,有一股淡淡的梨花木的香气,还是能够让我淡定下来的。 “算了,这样也好,咱们应该也能够敲开岳文青这个大舅哥的家门,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顺道也去跟他要钱粮了。” 陈一居然笑了起来,“小七大人,果然与众不同。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要钱粮的事情呢。” “那是,他这么一个大户,必须找他要钱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刚才我还一直琢磨怎么能够完美的避开他家里的恶狗,进去找他谈一谈的。 现在可以了,终于可以找他去了。不过,这眼瞅着就是两条人命,他应该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倒是。围观的人说的这个事情,听起来也是很惨烈,这人实在是渣!” “呵,男人!”我哼了一声,一想到这种渣男,就很是生气,都替那个冤死的小表妹感到愤愤不平。 不过,听到我这样说,陈一陈二和赶车的净敕都没敢再出声,这三人也是男人呀。 马车直接进了县衙,我心情实在是不好。不过,看到县衙里粮食堆放得很整齐,所有人都很卖力地工作,我才点点头。 这些人对我的样子已经变得相当恭敬,见我走进来,立刻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冲我问好。 我想了想,就跟已经过来迎我的耿县丞说:“给大家弄点吃的吧,这么累,不能饿着的。多做一些,我也要吃的。”然后直接大手一挥,给了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怎么也是够的。 耿县丞看着这张银票,忽然就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哇哇地痛哭流涕,又把我吓坏了。“你这又是怎么了?” “大人啊,我实在是太感动了!”耿县丞哭得都流鼻涕了,其他的衙役小吏也都跟着跪了下来,“之前呀,所有的官员,豪绅什么的,来我们这里,都是我们勒紧裤腰带给他们送钱,好吃好喝好招待,最后还要拿走很多东西。 可是您完全不一样,不仅帮着我们筹粮,还给我们钱,让我们吃饱喝好,让我们的家人也能够感到温暖,真的不一样,真的太感动了。我要带着我的一家老小给您磕头的……” “嘿,赶紧都起来,这都什么样子?这不是很正常么?我在南厂也是这样的。”我瞅了瞅陈一陈二,这两人憋着笑,不说话。 “行啦,赶紧去给我弄点吃的,我要吃馄饨包子,能弄来么?不成的话,你们就去喊肖十七,让他给我随便做点什么,真是要饿死本大人我了。” 脚底下没有停,我直接往内堂里走。“你们两要说什么?”我低声问陈一陈二。 “哦,也没什么。您在南厂请大家吃饭的时候,都是肖大人买单的,你就是说说的。”陈二特别可爱的一针见血。 “那是,其实现在也花的是肖大人的钱,又不是我的钱,我可大方了。”我笑得也挺灿烂的。 第四百三十五、 岳文青登场了 第四百三十五、岳文青登场了 忙了一宿,大家到是吃吃喝喝了一番,随便八卦了一圈,情感到是深厚了不少,但是曼曼的死因还没有找到。 仵作很是头疼,说只能等一会,热烈地太阳出来之后,光线好的情况下再看看。 不过,这个时候岳文青已经冲了进来,嘶吼着喊道:“曼曼呢?人呢?发生了什么?” 这人三十五岁,身形略胖,有肚子,大脸,小眼,色眯眯地样子。 中等身高,绫罗绸缎。不过,此时此刻,也是头发凌乱,一脸浮肿,脚步虚浮。听说是从月红楼宿醉归来,刚进府里就听下人们说曼曼死了。 他直接吼了下人,问为什么不去月红楼找他说这个事情。 下人们也是唯唯诺诺的,说是不敢破坏爷的好事。 岳文青基本上就是暴怒状态了。自从小表妹吊死在门口之后,他和曼曼的关系大不如前,他也感觉对不起小表妹,也慢慢知道女人之间的那些小手段。但是,这种人也是精虫上脑,有时候也未必能够拎得清楚。 当然,曼曼给予他的热度也在消退,没有之前浓烈了。因为月红楼又有心的头牌,他自己的生意也很忙碌,慢慢的,在府里的时间也不太多。 最近他正琢磨着要去京城一趟,第一找自己的父亲大人承认错误,因为小表妹死了。 第二要找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大皇子的怀孕的王妃,与她联络一下感情,看看今后能够做些什么,好对大皇子有所帮助。 第三,他也知道南厂肖小七来了,并且动作幅度很大,几乎所有的人都把钱粮交了上来,就他在死扛。 他的钱都转移到大皇子这边的用度上,其实也一下子拿不出什么多余的钱粮。 因此,他怕肖小七找上门来,就先躲在月红楼里,肖小七一个小女孩,也未必敢明目张胆地进了月红楼。 千算万算,谁知道曼曼居然昨晚出门逛街的时候死了,就算是感情在慢慢变淡,但也是他喜欢的女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要急死了。 因此,他也是连喊带叫地跑进了县衙,嗷嗷嗷地揪着耿县丞的衣领子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县衙的衙役们也厉害了不少,特别是我在场的情况,他们也硬气。 直接就冲上去,硬生生地把岳文青和耿县丞分开,并且直接将岳文青的双手扭在了背后,按到在地上。 “你居然敢揪住朝廷命官,成何体统?”耿县丞也缓过神来,厉声喝道。 他用余光看了我一眼,发现我一点动作都没有,还看的津津有味,于是就更大声地说:“国有国法,你这样咆哮公堂,殴打朝廷命官,先打十大板!” 嚯,耿县丞果然牛气了。这可是他们西门县的超级豪横之人,还是大皇子的大舅子。 反正我也不吱声,就这种张狂的劲头,还是先打一顿板子再说话吧。 衙役们也是豁出去了,直接打了岳文青是大板子,一点都没客气,也没放水,结结实实的。 一开始岳文青还吼了几嗓子,后来估计也是打得疼了,气势也小了不少。 等十板子打完,他自己都站不起来了,下人们也不敢去搀扶,生怕迁怒于他们。 场面有点尴尬,耿县丞又看了看我,小声问道:“我现在问问钱粮的事情?” “那倒不必,先让他去认认尸首吧。看看是不是他的同床共枕的人。” 我仔细看着岳文青,他也在看我,眼睛里全是恨意。看来,这人知道我是谁。 有衙役架着岳文青去了后院停尸处,很快就又传来了他嚎啕大哭的声音,哭得还是挺凄惨的。 我又很耐心地等了一会,岳文青又被衙役们架了回来,扔到了石板地上。 现在岳文青的十板子的疼痛应该反应起来了,他就剩下龇牙咧嘴和怒目圆睁地看着我了。 “你的侍妾曼曼?”耿县丞按照流程,开始问话。 岳文青完全不搭理他,还是看着我。我只好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吧。 “岳文青,本官问你话呢!”耿县丞直接拍了惊堂木,也挺吓人的。 “你不是见过么?你还问我?”岳文青还真是挺牛气的,直接怼了耿县丞。 就在这个时候,岳文青的下人们,护院们,工人们统统都聚集到了县衙大堂,叫嚷嚷的,要闹事一般。耿县丞看到这个样子,又慌张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这人怎么就做官了呢? 我低声跟净敕说,让他去把能调动的衙役都叫出来,把我们问话的地方保护好就成了。其他的不用管,爱怎么嚷嚷怎么嚷嚷。 然后,我还是张了口问道:“岳文青,你认识本官吧?”那声音也是平缓的,但很严肃。 “见过。”岳文青看着我。 “嗯,那就好办了。我现在不问你钱粮之事,只问你,这曼曼是你什么人?为何会当街死掉了?她可否有疾病?暗疾?或者是仇人?” “你要做什么?”他居然还这么问。 “呵呵,本官肖小七,也是南厂破案的个中高手了,你也是知道本官之名的。现在,我要管一管这尸体的事情,你不想知道么?”我还是死死地盯着他。 他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后堂停尸处,犹豫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是曼曼,我的侍妾。我不知道她有什么疾病,她一直身体很好,自我认识她之后,几乎没有见过她生病。仇人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没有吧。” “昨晚她在哪里?” “这个我不知道。我出门去月红楼和秦老板张老板谈事情,也就宿在了月红楼,月红楼的方妈妈知道的。对了,曼曼嫁给我之后应该没有仇人,但之前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也可以问问方妈妈。” “好。”我摆了摆手,耿县丞立刻就让衙役们去找人了。“那我现在这样问,当你知道曼曼的死讯是,你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她怎么可能死了?” “第二个想法呢?” “有人害死她的。” “是谁?” “女鬼。”岳文青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抖了一下,明显左顾右盼起来。 “哪里来的女鬼?”我追问道。 “我的表妹,也就是我死去的续弦之妻,罗素素。”岳文青叹了口气,说道:“几个月前,我和她发生了争执,我一生气就给了她一张休书。可是她想不开,当晚就吊死在我家大门口的树上了。 本地有个风俗,说是自家妇人若是吊死在自家门前,这家就会陆续有人莫名其妙地死掉,直到家宅没落,无人生还。” “哦?”我看了一眼耿县丞,耿县丞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罗素素用她的死,给你们一个诅咒,我可以这么理解吧?”我问岳文青。 “是。”岳文青点点头,“更何况,当初造成误会的源头就是曼曼,她也哭着向我承认错误了,说只是太嫉妒了。 因为她样样都比不上素素,生怕被我冷落,被我抛弃,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本来也以为是小恶作剧而已,没想到我会休了素素,而素素一气之下就吊死在大门口了……”岳文青又把曼曼落水的事情讲了一遍,和那些吃瓜群众说的差不多。 “花灯节,曼曼怎么会一个人逛街?”好歹也是岳文青的侍妾,也算是有钱人的小老婆,下人们也应该跟着才对。 “我也是听下人们说的,我去月红楼谈事情也是和曼曼说过的。她说既然你要谈事情,我就自己在家好了。 后来应该是觉得在家里憋闷,就出门转转。她平时也不喜欢有下人们跟着逛街,说觉得不自在。更何况素素死了之后,很多人指着她的脊梁骨骂她。因此她也不太出门的。” “为何穿了白衣?”这种服装很少有人穿,很是不吉利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有见过她有这样的衣服。”岳文青回忆了一下,也没有想出很么有价值的线索。 很快,伺候曼曼的下人也被带到了大堂之上,她也只是说曼曼就是想出门走走,当时换了件白色的衣裙,她也觉得很是奇怪。 但是不敢多问,因为曼曼心情很差,主要原因是因为岳文青去了月红楼,并且提早说了要夜不归宿。 谁都知道,在月红楼的夜不归宿会发生什么。更何况,曼曼就是月红楼出来的,更晓得其中是非。 一个个询问口供,一点点抽丝破茧。岳文青家里的这一百多人也没有骚动,只是很安静地站在外面听着。我又看了看岳文青问道:“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打算做什么?” “他们自己愿意来的。”岳文青还是很狂傲的。 “你不觉得他们是来看你笑话的么?”我斜着眼看他,并且很耐心地启发他,“你看哈,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你的小表妹死了,等于是被你和曼曼逼死的,这事情本来就挺恶劣的,影响也挺大的。 清早,你家大门口,也是够惨烈。现在,又闹出一个诅咒,然后曼曼当街莫名巧妙地死了,你跑来挨了一顿板子,他们现在这是属于近距离看热闹,你不觉得丢人么?” “你!”岳文青立刻就又怒了。 “是呀,我是真的好心提醒你的。到时候你又搞得满城风雨,名声也是真心丑了。再说了,你这可还是皇亲国戚呢,影响真的挺恶劣的。” “你!”岳文青又说不出话来。 “我也是好心告诉你一声,提点你一下。你应该提早打听一下的,大皇子已经认了我做妹妹,我们关系好着呢。” 我那个表情也是很难形容的,有看不起,有警告,有威胁,又有那么点点亲切。 岳文青的脑子明显有点不够用了,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男人,一家之主的面子还是要有的。 并且,他这辈子恐怕也是第一次当庭被打板子,也是挺难堪的。 所以,他想明白过来之后,就立刻冲自己家的人喊道:“都滚出去,别在这里围着,赶紧走,该干嘛干嘛去。” 自己的老板生气了,当然这群人也要赶紧走人。并且,走得还相当快。 “你以为他们还真心是为你壮胆的?不过是看热闹而已。人不都是这样么?” 我冷笑道,就冲这人对待女子的态度,也能够知道他平时不过是个蠢货而已。 岳文青可能也是疼得厉害了,有点忍不住呻吟起来。我看到他后背的衣襟已经殷红了,这群衙役们下手也是挺狠的。“难道素素的鬼魂真的回来了?” “你真的相信有鬼么?”我又追问了一句,他也有点不置可否,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 “行了,你先去在认尸的文书上签字画押吧,毕竟这女子也是你的侍妾,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本官也要是要查一查的。” 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打也打过了,灭了灭威风,我们也算是出了一口气。我让人把他又架着去走后面的流程。 这个时候,仵作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又看了看左右,表情很是奇怪,估计是有了发现。 “走吧,去内堂,我要喝口水。”我站了起来,往后堂走。耿县丞立刻跟了上来,仵作也跟了上来。 后堂,仵作直接拿出了一个帕子,里面包裹了一个手掌长的银针,轻声说:“小人不敢声张,这曼曼的死的确被人所害。但刚才围观之人太多,因此没有明说,请大人恕罪。” “行啦,做得好。先说说呗。”我凑了过来看着这根银针。 “这曼曼的死很是蹊跷,应该是立时毙命,很有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就死掉了。因为身体无外伤,当时的环境下,也没有惊吓之事,所以不是惊吓而死。 曼曼这个年纪,也不见得有什么疾病之类的。因此,小人就说等阳光强烈光线好的时候再仔细看看。 岳文青来的时候,抱着曼曼大哭,并且使劲摇晃了身体,他去了前堂之后,我就发现这尸体有了那么一点点变化。 主要是四肢僵直得过于厉害。若是正常死亡的情况下,四肢虽然会渐渐僵直,但不会是一点弯都不能有。 而这曼曼的身体完全是僵直状态,过于僵直了。并且脖颈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控制住一样,看起来很是奇怪。 因此我就按了按,各种按了按,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针孔。 这也是只能有尸瘢即将出现的时候,才会显现在身体之中。果然,后脖颈的针眼中取出了这根长长的银针。这就是曼曼立时毙命的原因。” 脖颈后面插入一根这么长的银针,想想都觉得很是恐怖。 这根银针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冷了。 净敕的脸色很差,低声对我说:“这凶手真是狠毒,这必然是深仇大恨了。” 第四百三十六、 抓女鬼 第四百三十六、抓女鬼 一时间,西门县人心惶惶起来。虽然吃瓜群众还不知道曼曼是被一根长长的银针扎入了颈部而亡。 就单说发现曼曼尸体的那个花灯节的夜晚,空中飘着一个白衣女鬼,四周又响彻着「喜新厌旧无情郎」的歌声,的确是非常令人恐慌。 就算是知道曼曼的死因,那么天空飘的是什么?诡异的歌声又是什么?难道小表妹罗素素真的化成了厉鬼来报仇? 虽然没有答案,但所有问题的指向都是罗素素的死。 罗素素的家人并不在西门县,都在京城生活。所以,罗素素当初也是远嫁过来的,遭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挺让人唏嘘的。 根据岳文青的口供,罗素素死后就下葬了,埋在了岳家在西门县郊外的祖坟里。 他说这事情是他对不起素素,所以把休书收了回来,还是按照妻子的名分安葬了她。 我是第三日夜晚去的岳文青的大宅,原因很简单,女鬼在他家上空飘了一会儿,并且他也听到了诡异的歌声。 他基本上都是吓尿的状态,忙不迭地让人去报官,耿县丞又让人来找我。 此时的我,正在和肖十七商量吃点什么夜宵比较好。白日里,陈一陈二都去池将军那里帮忙搬运粮食,忙的不亦乐乎。所以,我就想着也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结果,耿县丞疾驰火燎地跑了进来,大声说:“女鬼去了岳文青的家!” 但等我们跑过去的时候,女鬼早就不见了,歌声也没有,只看到岳文青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根本都不敢出来。 我只好让侍卫们去扯他出来,大声说:“我们这么多人在呢,鬼早都跑了!你不知道我南厂的恶名么?鬼见愁!” 耿县丞让人把屋里屋外的灯火全都点亮了,岳文青这才披着被子,在侍卫的搀扶下半蹲在床上。 因为屁股被我打了板子,不能坐,也站不起来,看起来也挺搞笑的。 不过,他这一脸的憔悴和大黑眼圈看起来也挺吓人的,才短短不到两日的时间,这人怎么都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呀?理亏才会害怕的。”我的声音不友好了。 “没有啊。”岳文青带着哭腔,“我就是听说,罗素素死之前还说:我必要岳文青死!我害怕呀。” “谁告诉你的?”我皱巴着脸,在他屋里转了一圈,反正是大富贵之家,还真是有钱。虽然审美堪忧,但看起来也都不便宜。 “素素的婢女。”他哆哆嗦嗦的说道。 “带过来呗。”我瞅了瞅外面,很快一个小女孩被带了进来。 这个女孩子应该都不足十二岁,一脸的稚嫩,很是瘦弱。 她看到岳文青时,特别生气的说:“你害死了小姐,小姐就是向你讨债的。你那个青楼妓女早就应该死!” “等会骂人,你先跟我说说,你家小姐说什么了?”我往小女孩身边走了走,但净敕拦住了我。“哎,一个小女孩,别这样。” “你是肖小七大人?”小女孩看着我。 “是呀。”我尽量保持了笑脸。 “小姐说过你的事情,我们之前是在京城住的。”小女孩忽然哇哇地哭了起来,很是伤心,“夫人非要小姐嫁给这个坏蛋,小姐不乐意的。但是说以后要做皇亲国戚,能够富贵起来,这样的话,少爷也能够读书进翰林院的。” “呃……”看来,都是看上了岳文青这个大舅哥的名分,何必呢。“和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嫁过来之后就特别不开心,那个坏女人比小姐大,特别会耍手段,小姐吃了很多亏的。但是小姐说夫人要她忍的,为了家里的富贵,小姐太苦了……” 这小姑娘哭的呀,太伤心了,惊天动地的,就连床上半蹲着的岳文青都变得难过起来。 “你们小姐之前,说了什么?”我问道。 “那天小姐特别生气,特别特别生气。回到房间后,就把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都剪破了,把东西也都砸了一个遍,一会哭,一会笑,我特别害怕,就躲在窗户下面看着。小姐哭了好长时间,后来就说到:我若是死了,也要这对狗男女死!岳文青必须死!” 这小女孩的声线还很稚嫩,但是那口气学得相当到位,连狠狠地劲头都很像。 所以,岳文青又吓坏了,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我们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只得又劝了几句,让小女孩出去了。 “岳文青,你做下的孽,真的没办法了。”我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岳文青忽然就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在地上还滚了滚。 净敕和武僧四兄弟立刻就拦在了我的身后,还直接踢了他两脚,疼得他嗷嗷嗷地叫唤了起来。“大人啊,小七大人啊,肖大人啊,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怎么救你呀?那不都是女鬼么?”我瞥了他一眼,这种渣男这个时候害怕了,早干嘛去了。欺负人家罗素素的时候,一定不是这幅模样。 “大人啊,我交钱粮,我交双倍的!我现在就交!”岳文青忽然又喊道:“管家!管家!快,去粮仓,去库房,咱们双倍交钱粮!现在就交!” 管家瞅着岳文青,又看了看我们,都没敢动地方。 “这个时候想起来自己欠粮款了?”我其实就等着他这句呢,想想是要破案的,但是对付这种人,也要有代价的。双倍钱粮,想想这种大户的双倍,也还是划算的。 “大人啊,救我!”岳文青喊声已经凄厉了不少,看来是真舍不得死。 “行了,明日一早先把粮款交过来。今晚女鬼来过一次了,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你就安心歇会吧。本大人要吃个夜宵去,也琢磨一下怎么抓女鬼的事情。” 我是脚步不停,麻利走。岳文青还在背后撕心裂肺地喊着:“大人啊,救我啊!” 出门的时候,管家已经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不敢乱说乱动。我看了看他,又问耿县丞:“这人平时也没少欺负你们吧?” 耿县丞有点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管家立刻就跪了下来,连声说:“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大老爷们,大人们,小人真的错了。” “哎,其实也没错。让女鬼多来几趟好了。”我嘿嘿笑着,“钱粮双倍,记得明天送过来。” “是是是。”管家完全不敢说一句不字,只能是点头。 我们一行人从岳家出来,大门口正对着一棵大树,现在那里拴了一根红飘带,在黑暗的夜里看起来也是挺诡异的。 管家立刻说道:“素素夫人就是在那里吊死的,正好对着大门口,我们就换了个红色飘带,好避避邪。” “好歹也是你们家夫人吧,死了还说要辟邪,至于么?”我很是嫌弃这种说法。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摘了。”管家忙不迭让下人去动手了。 这根枝干碗口粗细,也不算特别高,高一些的男子刚刚垫垫脚尖也是可以摘下来的。真是可惜了,怎么就死了呢。 我心里又叹息了一下,生死由自己,谁也不能强求。 别看是深夜里,依然还有看热闹的。这群人远远地围观着,也交头接耳小声说着话。看来,明日西门县里的流言就又会增加了。 “平时,你们门口这里都有什么?”我又问管家。 管家一脸的紧张,说道:“也没什么吧,都是小商贩,买点煎饼,包子,或者杂货什么的,不太固定。” “谁第一个发现素素吊死在这里的?”我问道。 “一个游医摆摊的。”管家又立刻召唤了一个下人过来,一个门童一样的孩子,十几岁。 “夫人出事的那天,我在门口值守,清早天还没有特别亮,就听到大门开了一下的声音。当时我也没有特别在意,因为我们这里经常进出货物,有时候很早就会有人出门。 所以,大门一般不会上锁的。但是很快我就听到了有人大喊的声音,就赶紧出去看看。 就是经常在门口摆摊的一个游医先生,正在大喊大叫,树上挂着我们夫人。 我也是吓坏了,赶紧跑过去,和游医一起把夫人弄了下来,但是这个时候夫人已经没气了。 所以我就又赶紧往老爷那里跑,给他报信。这个时候,管家他们也都冲出去了,去看看状况。” “嗯,我听到声音也赶紧跑出去了,看到夫人已经没有了气息,手里还捏着一张休书,的确是相当惨的。”管家适时还掉了两滴眼泪。 “行吧。”我点了点头,“都回去吧,明早再说。” 这一天天的,太折磨人了。 我在暗夜里走着,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了。目的是要自己安静下来,想一想这么多繁杂的线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我已经让耿县丞带着人先回去了,毕竟要把粮仓以及县衙的地方腾出来,明早要运送大量的粮食过来的。 陈一陈二跟着我,慢慢走在西门县的石板路上。净敕和武僧四兄弟走在我们的周围,做警戒。 “没关系啦,别那么紧张。”看到净敕那幅模样,我也觉得挺好笑的。“女鬼不会出来的,我也没那么重要。” “谨慎一点好。”净敕说道。 “你在担心什么呢?女鬼么?”我反问净敕,“还是肖不修?” 净敕明显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武僧四兄弟也停了下来。陈一陈二甚至警觉起来,连手都开始扶在剑柄上,对着他们。 “小七……”净敕缓缓喊了我的名字。 “别跟我耍心眼,你们跟着我,看起来是保护我,实际上也是监视我吧?你们觉得肖不修可能会来找我,所以才一直跟着我的? 对不对?那肖不修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让皇上这么戒备? 你们要是说出来呢?我考虑一下要不要配合你们。如果不说呢,我就直接让你们离我远一点,或者我离你们远一点。要不然咱们就是一拍两散,我也找地方玩去了。” 太烦人了,这个净敕一天到晚的,黏腻得要死,事事都跟在身边,让我一点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陈一陈二明显也察觉到了我的烦躁,立刻拦在了我的身前,甚至想和他们动手。 “肖不修可能叛国了。”净敕说的这八个字,还真是挺震撼的,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他在大月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杀人无数,玉面修罗,现在你说叛国?他才是最爱国的好不好?比我都爱国。” “真的。虽然具体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但是皇上是这么说的,说生怕他忽然出现,挟持你,以你来要挟皇上。所以,要我们紧紧跟着你,保护你。” 净敕还挺着急的表白,“我们真的只是保护你的,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在皇上面前也是发誓的,要护你周全,用我们的命护你的周全。” 这能相信么? 就在我们停下脚步,彼此沉默的时候。忽然净敕身形动了一下,直接将我拉扯到怀里,并且与武僧四兄弟形成了一个阵法,将我护在了中间,他低吼道:“女鬼又来了!” 我也立刻抬头看了上去,果然半空中漂浮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飘飘荡荡的,看起来极为恐怖。 尤其是在这样的暗夜里,四周的灯光也已经很黯淡了,更衬托着飘忽忽的女鬼摇曳多姿,隐隐有莹白色的光芒。 我去,不是真的有鬼吧? 但是,这个飞的有点高,二层楼高一定是有的了。 女鬼飘得不快不慢,反正刚好能够让我们看清楚。可这个姿态也很是怪异,就有点俯冲的样子,但又没有掉下来。 我眯着眼睛又看了看,问道:“这个怎么不像是鬼,倒像是个风筝呢?” 净敕愣了一下,陈一速度很快,直接就把自己的长剑丢了上去,刚好扎进了女鬼的下半身。瞬间,女鬼就跟着长剑一起掉了下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第四百三十七、 特别烦躁的夜晚 第四百三十七、特别烦躁的夜晚 我们一群人往女鬼摔下来的地方跑过去,幸好也不远。不过,这哪里是什么女鬼? 分明就是一个系了黑线的纸鸢。只是别人的纸鸢多半是飞鸟造型,这个做成了一个白衣女子的样子,眉眼都没有,就是个人形状。 想来谁也不敢多看几眼,又在暗夜里,因此搞得即便是粗制滥造一些,也不会被人勘破。 最可恨的就是这根黑色的棉绳,在黑色的夜空中,绳子与夜色融为一体,纸鸢又飞得高,一般也看不出来有何不妥。所以,一只女鬼在空中飘飘来,飘飘去,全都是有人操控的。 所以嘛,我就说这世间根本没有鬼,都全都是人在捣鬼。 伸手测了测风向,净敕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今日风从东南方向吹过来,而放纸鸢是要逆风放才对。因此,放风筝的人必然是在西北方。 净敕带着两名武僧已经快速飞走了,我们几个就跟在后面小跑。 西北方向多数是低矮的民宅,若是有人明目张胆地站在房顶上放风筝必然会被人看到,那么,他会在哪里? 稍稍判断了一下,我手指不远处的一个稍微高一点的钟楼之上,应该是那个位置。 净敕飞快地转了方向,直接飞了上去。我只好又继续捞着裙子往前跑。 这个时候,的确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要是会飞,一定能够省不少事情。但是,练功要早起的事情,我大约也是不成的。 算了,就这样吧。 我这种乐观的人,不在乎。 一路小跑着赶到了钟楼的下面,陈一实在是很贴心,一看要爬楼,二话没说,直接背起了我冲了上去。三层楼,还是有点高的。 不过,这里只有净敕和武僧二兄弟,没有其他人。“我们过来的时候,就没有人。” “嗯。”陈二拎着灯笼过来,他的灯笼在跑动中居然没有灭,厉害厉害。 我冲陈二竖了个大拇指,调匀了气息,细细地查看起来。 面向东南方向,必然是放风筝的最佳地点,这里没有尘土,说明这里经常有人来。 钟楼,来敲个钟什么的,每日里都会有人过来的。所以,也是会打扫得很干净。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阁楼的栏杆处还是有被磨损的痕迹,已经有些毛刺的栏杆处还有一丝布条,不明显,但有一小条,比小指还细小多一半。 另外,这里的下方还有一颗小小的翡翠,成色很好,看起来应该是什么饰品上掉下来的,上面还缠了几根长发,估计就是被头发勾下来的。 左右又仔细看了看,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我在阁楼上走了走,又观望了一下这里的景致,位置倒是不错,一眼就能够看到岳文青家的全貌。 他家现在倒是灯火通明,不过看到院子里有人跑来跑去,很是慌张的样子。 不是又出事了吧? “走走走,还得再去一下岳文青那里。”我匆匆忙忙地又捞起裙子让大家赶紧下楼,陈一又把我背起来,这次倒是好了,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了,老刺激了。 有了他们的加持,我的速度自然是快上加快,立刻就到了岳文青的家。 管家慌慌张张地打开门,跟我们说:“老爷疯了,四下里全是幽怨的歌声,真是要吓死了。” 原来我们前脚刚出门,他们就看到了女鬼在天空中飞,正在愣神的时候就听到了歌声,声声泣血,唱的还是喜新厌旧的那个戏码。岳文青自然是都要吓死了,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差一点就憋过气去了。 但是这歌声一直没有停,越唱越大声,甚至有种就在门口的感觉。 所有人下人们也不敢动,面面相觑。结果,忽然有人看到女鬼一头栽了下去,歌声卡顿了一下,还是唱完了才消失的。 但此时的岳文青都已经吓得屎尿全都出来了,再加上之前的板子伤,把床铺被窝搞得极为恶心。 管家也是要急死了,只好大吼着让人去叫大夫,并且让侍女去拿新的被褥过来。 他和几个下人一起把岳文青从被窝里扒了出来,但这人已经疯了,失去了心智,就在院子里疯跑,人不人鬼不鬼的。 正说着,岳文青果然光着下半身从某个房间跑了出来,嗷嗷嗷叫着「鬼来了,素素别追我,曼曼你也别杀我」之类的话,整个人完全不清醒了。 武僧四兄弟和陈一陈二把我围在了中间,净敕则忽然跳起身,直接从岳文青的后脖颈拍了一下。 立时,岳文青就倒在了地上,但依然口中念念有词,口水和鼻涕横流,看着更是恶心了。 鉴于岳文青下半身什么都没有穿,又是那副模样,陈一陈二直接挡住了我的全部视线,不让我多看一眼。当然,我也一点都不想看的。 不过,我现在想到的可不是岳文青的事情,至少他还没有死。 凶手的目的如果是要岳文青死,那么现在已经被我发现了女鬼纸鸢的事情,他应该是知道这个事情暴露了,必然是会提高警惕,那要是能够抓到真正的凶手,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净敕对岳文青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并且塞给他一个能够镇定身心的药丸,并且让下人们把岳文青抬回去搞一搞身上的这些脏东西。 此时,大夫也赶了过来,净敕又和大夫简单交流了几句,才回到了我的身边。 “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还是很棘手的,估计不太容易好了。” 净敕这话还没说完,管家就直接跪了下来,嚎啕痛哭起来,大声说道:“大人啊,救救我们老爷吧,老爷可是岳家的独子,不能就此毁了呀。大人啊求求您了。” “别哭,说正经的。岳文青是不是有什么仇家?或者和什么人吵过架之类的?” “没有啊!”管家现在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老爷是做生意的,但一向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是,我们是霸道了一点,收费也贵了一些,但是我们运的货物从来没有出过意外,因此也没有人找我们麻烦的。 难道真是素素夫人的鬼魂回来报仇的么?素素夫人啊,我们都没有对不起你呀!都是曼曼那个贱人害的你,老爷也后悔了呢!” 管家现在也快神志不清了,估计也是被那个飘来飘去的女鬼吓坏了。 “对了,那个歌声,到底唱了什么?”我忽然想到每一次女鬼出现的时候都会有歌声。 “也就是情郎喜新厌旧,可怜我一身孤苦……我也就记住了这么两句。”管家跪在地上,看起来也挺伤心的。 “有什么特别的么?比如声音很熟悉?或者你觉得有不一样的地方?”我只好继续启发他。 “光顾着害怕了,完全没有多想……”管家说的也是实情。 “那这么说吧,这歌声从哪里传来的?那边的声音最大?是一个人唱?还是好几个人唱?”我再次启发他。 “一开始是墙外面传来的,后来我就觉得院子里也有,声音还越来越大……不过这个时候老爷已经开始疯跑了,所以我也没有仔细听。”管家使劲回想着,脸都皱巴了起来。 “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也是想了想,才说道:“你确认罗素素是真的死了么?” “啥?”管家发愣中。 “你们说罗素素是吊死在了门口的这棵树上,你可有看到她没有了气息?当时是什么样子的?” “死了吧。当我跑出去的时候,那个游医和我们的下人已经把人从树上摘了下来。游医说是没有气息了,我当时也去摸了一下鼻息,果然是没有了。 脸色特白,披头散发的,很吓人了。素素夫人年纪轻,平时也是很爱打扮的,那个样子吧,真的也挺惨的……”管家流露出可惜的样子。 年纪轻轻居然这样的惨烈死法,还对自己的郎君下了诅咒,这也真的是恨死了。 我也想不出什么问题了,就跟管家说先照顾好岳文青,有任何事情就立刻到县衙报告。当然,钱粮也不能耽误,明日一早还是要送来的。 这一次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几个人都没说话。他们默默地跟着我,我默默地往前走,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刚才岳文青嘶声力竭且充满了恐怖的声音。 其实,按照这么说的话,他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就是因为他等于是间接害死了两个女人。 虽然说是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但是最终双双毙命,他的内心深处也会觉得不好受吧。所以才会发疯起来,刺激实在是大了一些。 “净敕师兄,你刚才塞给他的是什么药丸?”我问净敕。 “凝神聚气的丸药,让他暂时缓和下来的,不至于真的疯癫后伤害自己。这里面有一点点麻沸散,是悟心大师专门配置的独家秘药。” “挺贵的吧?”我又问道,“那我得找他双倍把钱要回来。” “大人,佛说仁者仁心,他现在是这个样子,你还逼人家要钱要粮,似乎不妥吧?”真的,也就是净敕这个身份敢质疑我一句,要是别人,我也早就急眼了。 “怎么了?不应该么?他不交钱粮的时候,闹得最凶。别人都交来了,他依然没有交过来。要不是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恐怕还敲不开他们家的门呢。 所以呢?我为什么不要?再有,这份钱粮关系到西门县周边的万名将士的生死,我为了他一个人的死活,而放弃了万人的死活么?那我做不到!”我有点气不顺,瞅着净敕也挺生气的。 “这种人都不值得浪费这么好的药丸子,以后你的药丸子都给我,不许给别人!” “呃……”净敕被我吧啦吧啦的话也说的有点蒙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我,愣了一会,才说道:“好……” “还有,明天天一亮,你打扮打扮。也不用打扮,就是用你的和尚装束在西门县溜达一下,说你专门抓鬼的,让有人看到女鬼的,就找你破一破。” “啊?”净敕可能也是第一次领到这样的任务,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不管,你去搞一搞。明日我就在县衙里坐着,哪里都不去。你去转转,看看有什么事情。 你收拾一下,搞得像一点。不过,这里有不少人认识你的脸了,你化化妆,搞个人皮之类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易容?”净敕又呆了呆。 “悟心大师都能够治疗皮肤疾病,他师兄弟还能变成美妇人,你难道没有学过什么?不可能吧?说不准你现在这幅样貌都不会你的本尊呢?”我哼了一声,都不想看他了。 净敕赶紧急赤白脸地解释道:“不不不,是我,我就是长这个样子的。要不,你摸摸!” “不稀罕!”我把手又揣进了袖子里,“反正,和尚配女鬼,你赶紧去搞一搞。” 净敕哑口无言,武僧四兄弟想笑不敢笑,就默默地跟着一起走路。陈一陈二倒是直接笑了出来,他们知道我又开始犯小脾气了,心情不好。 “小七大人回来了呀。”走到官驿门口的时候,肖十七站在门口正在张望,看到我们走过来了,他一脸的开心,拉着我就往屋里走,“没吃呢吧?夜宵我都热了好几次了。我搞了一只羊过来,烤了羊肉串,吃一吃?” “吃!必须吃!大肉吃起来!”我一点都不客气。净敕和武僧四兄弟虽说是俗家弟子,但在寺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大口吃肉的事情其实还是有负担的,肠胃的负担。之前我拉着他们吃过一次烤肉,当天夜里他们就又吐又拉,受不了了。 这其实也很正常,一个常常吃素的人,忽然间吃了这么多的油腥之物,肠胃自然是受不了的。 肖不修一直将饮食控制的很完美,荤素搭配,吃完之后,身体也没有什么负担。 所以,他拉着我吃饭,也总是喂我吃青草,特别是在我吃大肉之后,必然会有三顿青草。 真是讨厌,我怎么又想起肖不修了! 烦躁烦躁,真是太烦躁了。 ——题外话—— 今日起,正式进入倒计时阶段。 每日两更…… 第四百三十八、和尚闯闺房 坐在县衙里瞅着衙役们和六小包子忙着清点钱粮,池将军准备了车马和将士,一车车地拉走,看着真是特别热闹。陈一偷偷说:“其他四个县也执行了这个政策,已经开始有人交粮了。” 我默默算了算日期,皇上当初说是要一个月内把五个县的军粮都征缴齐全。 虽说我停留在西门县都半个多月了,但是已经在这里超额完成了任务,余下的时间明显跑不了那么多地方,但是总算是开始交了,也算是有个圆满的交代。 不过,这个岳文青家闹女鬼的事情,还是要先破了再走。否则搞了一半,总是不完美的。 肖十七居然弄了一小盘杏干给我,我捏着杏干喝着热水,心情还是不错的。 不过,才过了晌午,县衙门口来了一堆人,只有一个我认识——净敕。 当然,净敕明显化了妆,把自己搞的跟一个东土大唐来的游走四方的和尚一般,白白净净的,很是斯文好看。 其他人男女我都不认识,但为首的那个长得还不错,也很是年轻,气度不凡,纨绔公子哥儿的样子。 他和净敕站在一起,居然也各有各的美。一时间,我都没错开眼睛,瞅着他们。 一个美和尚,一个俊公子,这要是搞个话本子,应该是不错的。 回头我得给陈志典写个字条去,就用南厂的飞鸽传书,八百里加急的那种。 “想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肖小七大人吧?”俊俏公子还挺客气,一进门就看到了我,然后给我拱手行礼。我的笑容立刻就堆在了脸上,问道:“你是?” “鄙人伍士禄,西门县人士,做个小买卖。”这人笑得更灿烂了一些,牙齿很白很整齐。 “哦哦哦,听过。”我记得净敕之前去探访的时候,说有一个豪绅伍士禄,家里有个兵部大员的叔叔,然后经常举着他叔叔的旗号在西门县逞威风。 这人不是后来交了钱粮,也没有过多的举动,挺平和的呀。并且还挺年轻的,看来也是家境殷实。 “没想到小七大人如此年轻貌美……”这句话轻佻了,陈一陈二立刻就喝了起来,“严肃点!这是南厂的大人!” “哦哦哦,是鄙人孟浪了。”伍士禄立刻低头认错,还挺有礼貌的。 不过,我在心里可已经是转了七八个圈了,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因此也没有吱声,继续看着他。 净敕一脸的尴尬站在一旁,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小七大人,我这次来呢,也只是讨个公道而已。”伍士禄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样子,开口说道:“这和尚刚刚闯进了我侍妾的闺房,看我侍妾换衣服,这要如何处理呢?” 哟!和尚闯闺房,香艳呀! 我立刻就来了精神,“说说,怎么回事?” 伍士禄看我这副表情也愣住了,然后才说道:“我和侍妾在家附近的小酒馆吃完饭往回走,这和尚忽然就泼了一碗脏水过来。我侍妾的衣衫尽湿,好不狼狈。 我刚想斥责两句,又觉得不过是出家人,不应该过于苛责,因此也就没有多计较。 谁知道,我侍妾在房内换衣服的时候,忽然尖叫起来,我冲进去一看,这和尚正站在屋里看着我的侍妾,而我那侍妾脱得只剩下小衣了……这就过分了。 因此,我就扭住了他。可我发现他的武功非常高强,也打不过他,所以就跟他商议来县衙报官……” “哈哈哈,你都打不过他,还能跟他商议?”我已经笑了起来,这事情太逗了。“行了,也未必是你要来的,你不定说了人家什么呢。” “哦……我说了两句脏话,在下也是情急……”伍士禄还是风流倜傥的样子,觉得自己特别潇洒大度。 “嗯。后来呢?”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净敕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这和尚说,要和我一起来县衙见肖小七大人,并且还要带着我的侍妾。我想了想,小七大人来了这么久,我也没见过,刚好趁这个机会见一下,也是挺不错的,所以我就来了。” “哦?就这样?”我的笑容又大了一些。 “嗯,差不多吧。”伍士禄还挺客气的。 “来人,把这几个人都捆起来!”我忽然高声喊了一嗓子,武僧四兄弟早就忍不住了,直接就先冲了过去捆人。那身手,那速度,快着呢。 净敕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朝着我走了过来。我拍了拍自己坐的长条椅子,“师兄,坐坐坐,喝口水,跟我说说,那侍妾身材好么?” “肖小七!”净敕咬牙切齿地吼我,“我是查案。” “是是是,我很相信你呀。你看,我都没怎么问呢,就先把这几个人抓起来了,我特别相信你的。”我笑得比刚才还好看,特别好看。 伍士禄这一次可就没有心情看了,直接嚷嚷了起来:“哎,这是怎么回事?我可是来报案的,我要报官啊,这和尚轻薄我的侍妾呀!” 我瞅了瞅,武僧四兄弟抓了伍士禄,他的下人六个,一个娇弱的小娘子。 还行,这群人都不会武功,随便坳一坳胳膊腿儿,就已经呲哇乱叫了,挺好的。 “行了,这和尚是我的人,你别说话。”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略略拖长了尾音看着净敕,净敕居然愣了愣,脸红了。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他乔装打扮了一下,还是游走四方的和尚模样出现在西门县街头。 转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后来就在一个小酒馆门口坐下来,讨一碗斋饭吃。 这可是和尚们的基本功,到处都能吃饭的。特别是像净敕这种美和尚,斋饭还是管饱的。 他坐在小酒馆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吃着饭,忽然听到有人在低声唱歌,婉转起伏很是好听。 循声望去,就看到豪绅伍士禄正和一名女子坐在一起吃饭,那女子正在低声唱着小调,伍士禄还是很享受的样子。 那歌声略略有些哀怨,净敕不由得留了心,听到其中居然还有几句:喜新厌旧的郎君呀,要我如何活下去呀……他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怎么?这女子怎么会唱这个? 他暗暗跟着他们,忽然又发现这女子的衣裙布料居然和昨晚我们在钟楼上发现的布条很相似。 于是就想着要不然把这件衣服先搞到手,拿回来让我瞅瞅再做一下的行动。 可如何让这女子脱衣服呢?他琢磨着要是衣服脏了,这女子就会脱衣服,换衣服…… 于是立刻从一旁搞了一钵脏水泼到了这名女子身上。可没想到这女子的家就在边上,人家回家换衣服去了。 他只好又跟着偷偷跳进了这女子的家……这女子换衣服的时候,伍士禄刚好过来喊她。这女子是伍士禄的侍妾,因此穿着小衣就出去应答。 而转眼回来的时候,刚好见到净敕偷偷拿这件衣服要走,吓坏了,就大声喊叫起来。 接下来的故事,就和伍士禄说的差不多了。只是,净敕没有动手,知道自己已经不好脱身了,干脆就很平静地说:“随我去县衙找肖小七大人吧。” 伍士禄也是没见过这么硬气的和尚,一时间也愣住了。想了想恐怕也是有什么事情,所以就让侍妾换了件衣服,然后一群人就跟着净敕来了县衙。 过往如此,也算是两方面都对上了。虽然说法有出入,但我也更相信净敕的说法,毕竟我们家的和尚,还不至于要去看一个女人换衣服。 他那个身份和相貌,还真的不值当的。特别是这个侍妾美则美矣,但多少还是有些小气。 我还在心里为净敕解释了一下这个事情,笑容就更灿烂了一些。 我都能够感觉到净敕已经读懂了我的心思,开始冲我呲牙。 其实,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和净敕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之前,我总觉得这个人背景复杂,监视我的成分更多了一些。 现在他这个略带烟火样子的尴尬,还是挺真性情的。 “所以,你怀疑什么?”我问净敕。 “这女子会不会女鬼有关?”净敕问我。 “衣服呢?”我伸了伸手。 “这里。”净敕把衣服递了过来,的确是湿了一大片。我摸了摸布料,又看了看衣袖和裙角部分,但确认这件衣服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破的地方。 “关门。”我忽然喊了一声,让他们先把内堂的大门关上了,然后我又说道:“把那个小姐姐带过来一些,我跟她说几句话。” 不过,人还没过来,伍士禄又喊了起来,“哎,她是我的侍妾,你要问什么?你要做什么?” “你能不能不喊呀?”我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又没犯错,你也不能捆我呀。”伍士禄继续喊道。 真讨厌!我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如朕亲临」的金牌,跟他眼前晃了一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结果正推门进来的耿县丞看到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立刻山呼万岁,把我们大家都吓了一条。 这块金牌我一直都没有掏出来显摆一下,现在的确是太讨厌这个伍士禄叽叽哇哇的样子,好看也不能当饭吃,所以我直接掏出金牌让他闭嘴。 耿县丞现在也是牛气的,一看到这个情形,立刻喊身边的衙役直接把伍士禄又按倒在地,在嘴里塞了一块破布,然后对我说:“大人,处理好了。” “倒也不必这样……”我含糊了一下,其实,我也只是让他闭嘴别说话而已。 这样吧,有点过分了。不过,都这样了,也就这样吧。伍士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这辈子可能也没有收到过这样的待遇,他居然还挺高兴的。是的,从眉眼之间看过去,他还挺高兴的。 难不成被我发现了他的受虐狂体质? 我撇了撇嘴,继续和那位侍妾说话:“你唱了什么?” “没什么呀……”那侍妾看到这个样子,早都吓得体如筛糠,上下牙齐齐哆嗦起来。 “你别紧张,我就是问问。要不,你先说说你这件衣服是哪里的?”我尽量耐心一点。 “这是我在街角那间成衣铺子买的,就是觉得简单大方,也挺好看的。” “成衣还是定制的?” “成衣。掌柜子说之前有人给了剪裁的样式,做了一件。他觉得很好看,就又做了一件挂了出来。我看着很喜欢,就买了下来。老爷给掏的钱,老爷,是吧?”侍妾哆哆嗦嗦地回过头看着伍士禄。 伍士禄点了点头。 “那唱的曲儿呢?” “这个是我和小姐妹学的……”侍妾定了定神,“小女子出身青楼,偶尔也回青楼和姐妹们吃个茶什么的。前几日在后巷听到有个姐妹在练唱一首新曲子,所以就去站了一会,学会了。 后来和老爷吃饭的时候,老爷忽然说想听个曲子,我就想起这首,就小声给老爷唱了一下的。” 我又看了一眼伍士禄,他又点了点头。 “再给我们唱一遍。”我觉得我的要求不过分吧?结果,这一屋子的男人脸色都变了变,似乎是不太好。 我只好又看了一眼伍士禄,伍士禄又点了点头。 这侍妾就小声唱了起来:旋身裙摆白如咒,我身挂在大门前。烈焰见我灼烧,都因那喜新厌旧的郎君。 我平生所求不过是爱和情,有恨却无寿,有情却不相守。 听闻宿命多破折,这一生郎君总是要归还。别离,亦相逢,就在那缥缈归处。 果然,这句句都挺罗素素的。 “你可知唱曲的姐妹在哪里?”我继续问道。 “听说是遇到了良人赎身走了。”侍妾很老实地回答。 看来,似乎又突破口,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行了,都放开吧。大家坐下来喝个茶呀?” 我笑嘻嘻的样子,应该也是挺招人烦的。不过,伍士禄被放开之后,似乎一点都没有生气。 尽管胳膊腿都被结结实实地拗过了,但是他依然随便揉了揉,就坐到了我的对面,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这人,还真是不正常。 “伍老爷?你要不要上点药?这脸上有点破皮?”我也是小声地问了一句。 这人笑得更灿烂了,说道:“不用不用,小七大人是在破案,是岳文青那个案子吧?有需要鄙人的地方么?效犬马之劳。” “为啥?”我瞅着他,怎么这么不正经呢。 “就是喜欢小七大人呀!”这幅登徒子的样子,陈一陈二立刻就站了过来,耿县丞都重重地咳了几声。 伍士禄稍微正色了一点说道:“不瞒小七大人,我早就看不上岳文青那人,仗着自己有个妹妹,各种耀武扬威。当初我纳梅香做侍妾的时候,他本来还是要和我抢呢。 我怎么可能让他把的美人抢走,完全不能够呀。所以,岳文青出了事,也很正常。就他那种人,勾三搭四的,太不正经了。活该!” 我憋着笑,不能笑。“所以呢?” “所以呀,看看我能做什么?我帮你们呀。我之前就听过小七大人断案的事情,很是羡慕。所以,今日可算是见到真人了,我想帮忙的。” “那当初我让交粮的时候,你干嘛不第一个交?”话锋一转,我直接怼了他。 “哦哦哦,我那不是也要看看岳文青做什么么?毕竟人家是皇亲国戚呀。我也就是个有钱人而已。” “那也不对呀,不是说你有个兵部大员的叔叔么?”我好奇起来。 “我那叔叔一脸的正气,我也就是偶尔用用他的名声。不过,也不能多用,否则他会揍我的。” 伍士禄说着话的时候还是挺正经的,“我叔叔可是好官,没有贪赃枉法,一心为了大月国。其实,我有时候还匀一部分粮食出来送给我叔叔那边,免费的,完全免费的。 就是为了让他和他的部下们吃得饱一点。我是听说,最近不太平了,所以我又赶紧运过去一部分。 结果小七大人来了,征缴钱粮,我这又花了好几天时间,从别的地方凑了一些过来先交上了。天地良心,日月可表,我真是个好人,特别好的好人呢!” 这话说的,连耿县丞都噎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第四百三十九、动手,不动手? 看着伍士禄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也临时起意让伍士禄带着自己的侍妾去找找那个小姐妹。 “不要声张,只是说你家老爷超级喜欢这个曲调,因为自己唱的不好,就想听听小姐妹唱的。然后你们就说请她吃个饭什么的,最终我的目的是把人带到我这里来。” “抓人?”伍士禄又兴奋起来。 “不不,不能说抓。必须让人家看不出来,就特别正常的说话,吃饭,喝茶,反正你自己掌握。 最终,我要的就是这个人活着,能说话,神志清醒,在我这里出现。你可别想着下迷药或者灌醉之类的。” “哦哦哦,我想想。”伍士禄可能真是富家子弟,闲的难受。 “行吧,赶紧去办这个事情。并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记住了没有?”我又叮嘱了一遍,“回头我请你吃肉肉。” “行行行,这就去。”伍士禄还真是挺高兴的,拉着侍妾一溜烟地就走了。 耿县丞看着我,说道:“大人啊,这伍士禄向来就是个富家公子哥,不学无术的。”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表示完全知晓。 “那您?”耿县丞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这是什么路数呢? 最近他一直想跟上我的步伐和我的想法。但是,他已经发现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其实,我也完全不强求有人跟得上,只要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一下就好了。 “人尽其用嘛。再说了,只有他侍妾认识这个小姐妹,他们必然是要想办法做成这件事情,才好向我交代。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去街角那个成衣铺,你们把那个掌柜悄悄带过来。另外,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我要去找一找那个游医,也就是确认罗素素死亡的那个游医。” 当然,我还是先去了岳文青的家里一趟,看到他的神志略略清醒了一些,至少又趴回了床上,小声地呻吟着。 净敕那丸药还真的挺管用的,我又跟净敕叨叨了一句。他的脸还没有变回来,还是一副白净美和尚的样子,我居然有种想当妖精的心思,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并且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觉得我也是疯了,话本子的确是看的太多了,真应该烧几本了。 怎么肖不修又是对的,他烧了我的话本子,居然是对的。 我心里又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最近我对他的很多事情有了新的看法,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他的角度开始想事情。 我张开手掌,把那一颗小小的翡翠展现在岳文青的眼前,让他辨认一下。 结果他看到之后,吓得大叫了一声,竟然哇哇哇地痛哭起来,“这是罗素素的耳坠上面的翡翠,是我送给她的聘礼。这副耳坠很贵,是一颗大翡翠加一颗小翡翠,小翡翠被金线吊在大翡翠的下面,走起路来的时候,轻轻摇晃。我还曾经笑称这为素素增添了不少女人味。素素还嫌弃我说话过于轻佻,不高兴了。” 果然,这小翡翠是罗素素的,是死去的罗素素的。 “罗素素葬在了哪里?”我继续问。 “葬在了岳家的祖坟之中。”岳文青回答倒是快的。 “你亲眼看到下葬的?”我立刻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这倒没有。那一日,素素的婢女打碎了曼曼的一个玉镯子,挺贵的。曼曼哭得很厉害,我就没去看下葬,留在家里陪着曼曼了…… 大人啊,救救我啊,是不是素素觉得我薄情寡义,连她下葬都没有去,特别生气呀!素素啊,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呀!”岳文青又要激动,我赶紧撤身出来,躲开他远一点。 净敕这一次没有喂他药丸子,毕竟我说了不许给,太贵。 站在岳家的院子里,我想了想又问那个管家,“发现素素尸体的那个游医在哪里?” “这人没有固定摊位的,在西门县摆摊的。我倒是前几日看到他就在街口,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出来?” “要不然,你去把这人喊来吧,就说是给岳家老爷看看病,现在老爷疯了,不知道到底谁能看的了,让他来试试。” “大人这是?”管家犹豫了一下。 “我总不能当街问他素素死的样子吧?”我皱了一下眉头,“去吧……” 管家也没敢多说话,赶紧出门了。 我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净敕,陈一陈二,武僧四兄弟,低声说:“我给你们透个底,我是怀疑这个游医了,等我号令,直接抓人。但我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功夫,或者功夫如何,你们自己看着办哈。” “大人……”陈一陈二悄声说,“我们两守护你就好了,让和尚们去打吧。” 净敕和武僧四兄弟立刻就呲牙了,大家也是挺逗的。 “好啦,都是跟着我的,何必呢。”我抹了抹稀泥,“你们自己看着办,或者我也有可能不让你们抓人。” “大人……”这次,是他们七个一起喊了出来。我揉了揉耳朵,“大人挺好的,别喊了。” 在岳家前前后后又转了两圈,管家还真的把游医给带了回来。 进了门都很是客气,“麻烦先生给看看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这老爷现在的状态特别不好。” “我也只能是试试,真的没有把握的。”游医也挺客气的。 “您好歹也是帮我们把素素夫人弄下来的,这次就算是救救我们老爷吧。”管家恳求道。 我走了过来,问道:“这位是?” 管家立刻说道:“孙郎中,在街角的。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找孙郎中给看看老爷。孙郎中当初第一个发现素素夫人上吊的,恳请孙郎中了。” “哦?孙郎中,你可能记得几个月前这大门口吊死的人?” 孙郎中点点头,“自然是记得,那女人死的真惨。”这人身量不高,年纪也不大,不过看起来还是挺老成的,脸色略黑,皮相粗糙,估计也是常年在外风吹雨晒的结果。 “那孙郎中认不认识这个?”我掏出了那枚小翡翠,放在手掌里摊开给孙郎中看,很明显这人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下。 不过很短暂,几乎不容易察觉,但我看到了,因为我就憋着看他眼睛的变化呢。 “这是什么?我不认得。”孙郎中看向我的时候,神态很是平常,“几位是什么人?也是岳家的人么?” “远房亲戚而已,过来刚好碰到岳家出事了。”我们几个都是便服,没有暴露身份。 “那我去看看岳老爷。”孙郎中抬腿就要往门里走,结果这个时候,岳文青忽然又大喊大叫起来,从床上一跃而出,在院子里疯跑,看得我们也是目瞪口呆。 岳文青大喊道:“鬼啊,不要来追我!救救我呀!” 场面又陷入到混乱之中。 管家带着下人又开始了在院子追逐的景象,我揣着手站在角落里,对着孙郎中说:“怕是你今日也看不成了,这人八成就是疯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疯才怪呢。”孙郎中给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了。 我的这些侍卫们都瞅着我,用眼睛或者唇语询问:动手?不动手? 我继续微笑着看着孙郎中走出去的背影,心情愉快多了。 回身看到岳文青还在院子里疯跑,已然是疯掉了。我喊了一声:“师兄,把他敲晕过去,别跑了。” “好。”净敕这次动手也是极快,飞身过去,一掌拍在他的后脖颈处,岳文青又立刻躺倒在地,昏死过去。 管家叫着几个下人赶紧把人又抬回了床上,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出来,问我:“大人,怎么了?” “没事,好好照顾你们老爷,都别出门,你们老爷身边多安排一些人,越多越好。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对了,你们那个小婢女呢?” “在老爷的屋里呢?”管家回答道。 “我去,快!弄出来!”我都爆了粗口,净敕又第一个飞了进去,武僧四兄弟紧随其后,那速度我都没看清楚。 净敕挺暴力的,掐着小姑娘的后脖颈,直接拎了出来,这孩子手上还有一根长长的银针,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大人,我进去的时候,这人以及将银针扎了一点下去了。幸好发现的早,拔了出来,无大碍。” 净敕说道,武僧四兄弟也立刻接手过来,把小婢女困了个结结实实,把银针用帕子包了,当做证物。 “这事情莫要声张,谁都不要说话。现在把这里封住,谁都不要出去。” 我赶紧让人去给县衙报信,让耿县丞知晓现在的局面。然后又对净敕说道:“孙郎中走了一会了,你能跟的上么?” 净敕愣了一下,有点犹豫。陈一陈二立刻接口道:“这个我们南厂擅长的。” “好,你们二人去跟一下孙郎中,看看他去了哪里?然后回来一个给我们报信。现在,我就在这里等,哪里都不去。还有,如果伍士禄带人去了县衙,也要他莫声张,在县衙待住了。”我急急地吩咐道,生恐夜长梦多,错失良机。 现在的局面,我瞅着这个小婢女,小婢女看着我,满眼都是恨意。“所以,你要杀岳文青?” “是!”小婢女声音还挺大的。 “小点声。”我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小婢女捆得很结实,就跪在地上。 “小妹妹,其实吧,我也很讨厌岳文青,他这事情做得真的很恶心。可是呀,他就算是要死,也不应该是你杀他。 你还很年轻,甚至还没有开始大好的生活,你现在等于是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不太值得。” “小姐被他害的很惨!”小婢女恨恨地说道,“这人就应该死!” “是呀,但是呀,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能用你的命去换一个坏人的命吧,不划算的。”我苦口婆心起来,“你就是想杀他,所以才没有走?” “嗯。我要杀了他。”这孩子还挺轴的。 “所以,你之前在屋里唱歌,有人在墙外唱歌,你们一起配合?”我忽然问道。 这小姑娘愣住了,然后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唱歌?” “你看看,这个院子里,就是那个游廊出有个小阴影,你若是站在那里,还真的不容易被发现。 如果此时墙外有人唱歌,你跟着和音,很快这歌声就能够满院子都能够听到,并且利用回廊的圆形弧度,飘进了岳文青的房间,让他一个后了伤的人都能够惊跳起来,这算计,这心思,恐怕不是你能够做的吧?” 这下,小婢女已经不敢再恨恨地看着我了,而是眼睛里有了恐惧和犹疑。 “行了,都这样了,你就说了吧。”我还是看着她,慢慢说道:“你的小姐没有死,还指使你做了这些事情。” 小婢女又不说话了,还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样子,看着我也是很憋气。 “不说是吧?没事,大人我是南厂的,南厂有三百六十般刑罚,一定能够让你说的。要不,我先给你介绍一个吧,虎豹嬉春。” 我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那样子让周围的人都浑身抖了抖。 这个刑罚还是肖不修告诉我的,当时我没怎么听,但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用来吓唬小婢女,我也是坏的紧了。 “把你剥光了,扔进一个全是小老鼠的麻袋里,让上百个小老鼠撕咬你的身体,全都是细细小小的血窟窿。 为什么是小小的血窟窿呀?因为小老鼠的牙齿都很小的,但是很尖利,一口就是四个血窟窿。为什么是四个血窟窿?因为小老鼠有虎牙,尖尖的四颗,一口下去,就是四个血窟窿……” “你是恶魔。”小婢女基本是要被吓死了。 “我可不是,你们家小姐才是呢。”我不以为然,还随手掸了掸身上的浮土,“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也是够了。要是我,直接就把这男人杀掉了,何苦搞出这么多事情呢?随便下个药,下个毒什么的,多好呀。” 这小婢女还是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被我这些话吓得已经脑子不清楚了,瞅着我一直发呆。反正呢,我也不是很着急从她的口供里知道什么,还有孙郎中这条线呢。 第四百四十、百鬼夜行 岳文青一直在昏睡,小婢女闭嘴不说话。我就让管家给我们准备了饭菜,我是打算在这里吃个饭的。耿县丞带着人偷偷进来了,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拉着他一起吃饭,然后就是坐等,看看谁能够先来报信。 还是陈二先回来的,他身形飘飘地进了院子,很多人居然都没有看到。彼时的我,还坐在院子里嗑瓜子,五香口味,还不错。 “大人,孙郎中出门了。”陈二低声说道,“陈一跟上了,沿路会有记号。” 我瞅了瞅天色,的确也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有些疲惫了,正是应该精神一下的时候了。 “跟!”我快速的发出了指令。 带着这群人悄摸摸地跟着陈二,陈二顺着陈一留下的记号前行。 我们一行人都是无声无息,在黑夜里穿行,要不是西门县这几日都下了宵禁令,这要是万一有出门的人看到我们这些人快速移动,真的可能是以为百鬼夜行呢。 根据陈一的记号,我们居然已经走到了西门县外沿的一处很荒凉的地方,四周连个遮挡都没有,全都是墓碑。看来是个坟场,还有夜鸟忽然飞起惊声尖叫,很是吓人。 不过,这里还是有一座小小的破败的土地庙。 陈一看到我们这么一大堆人居然也能够静悄悄地走了过来,竖起了大拇指。他悄声说:“孙郎中进了土地庙,有一段时间了。” “那动手吧!”我点了点头,“点燃火把,围住土地庙。直接喊人出来,不出来就烧庙。可以丢个火把先进去。” 耿县丞立刻就指挥着衙役们动手了,速度很快,土地庙着了起来,里面也慌慌张张地跑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孙郎中,罗素素,跟本官回县衙说个清楚吧。”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样貌很是狼狈,不过人没受伤。 回去的路上,大家放开了脚步,还是挺有气势的,很多人家都悄悄从门缝里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伸了懒腰,净敕居然就跑过来问我:“要不,我背你回去?” 我愣着看他,问答:“你有事?” “没有啊。”他还挺正经的。 “你一个和尚打扮,背着一个姑娘,你觉得这样很好?”我又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我要不擦擦脸去?”净敕大约也是意识到了不太妥当。 陈一陈二已经笑得不成样子了,呼哨了一声,已经有了南厂的马车赶了过来。 “净敕师兄,我们南厂是有自己的方式的,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先把人带回县衙再说吧。”陈一陈二可是牛气了,直接托着我上了马车,开开心心地走了。 他们这群人吧,其实也是面和心不合。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谁呢? 我闭着眼睛在车厢里琢磨着这事情,想了想,还是说:“咱们得给陈大人传个消息,说一下岳文青的事情,别回头说岳文青疯了,是咱们搞的。” “难道不是么?”陈二问我,“就算是疯了又如何?这人也不是好人。” “别这么说嘛,这人也算是受害者。主要是这个事情毕竟牵扯到了大皇子这边,他一定会问的。 这个大皇子吧,也不太好说会有什么反应。再说了,这个岳文青的妹妹可是大皇子目前心尖上的人,把之前那个皇妃都弄死了。” 我抿了抿嘴,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那个死了的皇妃当初可还帮我画过美美的妆容呢。 或者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被大皇子杀人灭口了? 我现在对于大皇子这个人有所保留,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些人的路数,到底是精明呢,还是诚心相待呢?又或者说,说不准大皇子趁我不在京城的日子,算了计我。 他这种人,绝对不是善茬。 “好吧,那我明天一早就传个消息过去,顺便把西门县的交粮清单传过去,让他们也放心。”陈一回答道,“歇一下吧,一会还要审案呢。” “嗯,接下来就是揭秘了,其实这事情就算结束了。”我靠在车厢边,有点懒散了。夜风吹在脸上,有些热,看来,夏天在场,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到来了。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孙郎中有问题的?那个女人这么就是素素呢?”陈二问道。 “嘿嘿,你家大人多厉害。”我又小小的傲娇一下。 西门县的县衙里,又是点灯熬夜大战。 自从我来了之后,县衙的灯火费明显上涨,彻夜点着,并且还是灯火通明的那种,连一处阴暗的角落都没有了。 孙郎中和罗素素跪在堂下,这两人也挺痛快的,一点都没挣扎,直接就把真相说了出来。 罗素素在收到休书之前,早已经知道岳文青很不喜欢自己,一颗心都偏向了那个青楼女子,因此她就已经非常憎恨这两个人了。 日日夜夜哭泣,也没有任何用处。她没有那女人的相貌,也没有手段,就算是让她曲意迎合,她又放不下身段去做那些她认为是极其下作的事情和动作。 那么,这个结就打不开了。 孙郎中是她爱慕者,在京城生活的时候,常常见面,聊一些医术什么的。 她很清楚孙郎中喜欢他,可是孙郎中的家世很贫寒,学识又不足以走科考这条路。 因此尽管她也很清楚嫁给孙郎中可以过得舒心一下,但依然还是决定给岳文青做续弦。 第一是贪图了他的皇亲国戚身份,第二就是这个男人也还算上是有气魄,掌管着大买卖,有气度。 她比岳文青小十几岁,还真是小妹妹。或许就会觉得这样的男人,已经是人间豪杰了。 重点来了,罗素素虽然嫁人了,但是孙郎中还是念念不忘,就终于鼓足了勇气来到的西门县,打算看看这个他深深爱慕的女子过得好不好? 他以游医的身份在岳家门口摆摊,没几日就知道了素素的遭遇,也心生愤恨,替素素感到委屈和不值得。 在刻意地「重逢」下,素素惊讶的发现孙郎中不仅对自己旧情不忘,还积极主动地要帮她讨回公道。 不过,素素也知道岳文青的心已经不可挽回了,她只想杀了他们两人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商议了一段时间,她还是有些不忍心。可是,曼曼搞了一出假落水的事件之后,让岳文青直接一纸休书丢了过来,她已经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干脆心一横,就和孙郎中配合,「吊死」在岳家门口的树上。 时间也都是拿捏好的,孙郎中也早几日在岳家门口摆摊,与岳家的管家下人等混了脸熟。 因此,素素上吊的动作也仅仅一瞬间,就被孙郎中和闻声赶过来的下人给抱了下来。 然后在所谓的探鼻息和脉搏,也是最好糊弄的一关。至少,有孙郎中的判断,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之后,他们又花了一大笔钱请了青楼的歌姬唱「喜新厌旧」的歌曲,并且也偷偷教给了素素的小婢女怎么唱。 孙郎中做了个白衣女鬼的风筝,让素素站在钟楼上放飞,他则手持长长的银针,等着这青楼女子曼曼出门。 刚好花灯之夜,曼曼出门闲逛。素素放风筝,吸引曼曼抬头观看。 而隐身在一旁的孙郎中看准机会,直接靠近曼曼,稳准狠地将长长的银针扎入了曼曼后脖颈处的死穴之中。 见到曼曼已死,他二人打算趁热打铁赶紧把岳文青弄死。 只是这一次放风筝,被我发现了。我们追到钟楼的时候,他们知道事情多半是要暴露了。 后来,孙郎中就和素素商量,干脆就让小婢女动手,他让歌姬在墙外唱歌,小婢女在院子里唱歌,然后寻找机会,将长长的银针扎入岳文青的死穴即可。 他被管家叫到岳家看岳文青的状况的时候,发现岳文青已经疯癫了,所以还挺高兴的。 不过,他也很快发现,岳家院子里站着的人未必是岳家的亲戚,似乎是官差,很可能就是南厂的人。 因此,他是故作淡定地离开了岳家。又等到天黑之后,才跑到破败的土地庙,素素的藏身之地与她商议赶紧逃走的事情。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两人都愿意认罪。不过,孙郎中说:“出谋划策之人,动手杀人之人,都是我,与素素毫无关系。她只是恨,但并未真正实施。所以,恳请大人们不要责罚她才好。” 还真是个痴情种。 我嘿嘿了两声,说道:“罗素素,你怎么说?” 罗素素一脸白净,神情淡然,丝毫没有慌张,甚至还透露出那么一点点开心。“只是可惜了,岳文青还没有死。” “这倒是,虽然是疯了,但也有可能恢复神智的。”我点了点头,“可惜了,你的小婢女也暴露了,那孩子算是杀人未遂,应该也会判绞刑的。” “她是办事不力,与我无关。”罗素素依然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她是帮你,也没有害过你。你现在可是在害她死。”我反问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又如何?岳文青负了我,毁了我的一生!我就是要杀他,还有那个贱人!为什么?本来我是可以安安稳稳做个岳夫人的,我也下定决心要好好带他的孩子长大,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爱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这两个贱人!都应该去死!”罗素素终于也发起疯来,全是恨。 “素素,没事了,那贱女人已经死了。那个男人也不会好过的。” 孙郎中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在安慰她。不过,罗素素完全听不进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间也是爆发了,撕心裂肺地喊着为什么岳文青不喜欢她。 耿县丞都开会揉耳朵,觉得这实在是太聒噪了。 “画押收监吧。”他摆了摆手,让衙役们把人拖走了。“自古以来,情字头上一把刀。爱而不得,情殇难寻。过于执着,终究伤己伤人,何苦呢?” “深陷其中,缘浅情深。何不游戏人间,潇洒自在呢?”嘿,伍士禄居然站在大堂门口听了个大概,最后还来了这么一句总结。 “歌姬抓到了么?”我也没管他还要继续抖那点文化的包袱,直接问他。 “抓到了,跪在外面呢。”伍士禄被卡住了有文化的感叹,只好摇着折扇,显摆自己的风流潇洒。“幸不辱使命。” “不错不错。”我点点头,问耿县丞,“这人您也审审吧,我就不掺和了。反正都差不多。对了,那个小婢女抓一下。我觉得吧,那个门童,也就是和孙郎中一起把上吊的罗素素抱下来的那个人,您也抓记一下,都审审,别错漏一个就成。” “是是是。”耿县丞又赶紧点点头。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主犯抓到了,从犯也就是这么几个,耿县丞这么多年的为官经验,自然都是能够处理的。 现在的我,也只是有了那么一些些虚空的感觉。这人吧,太过执着,真是不好。 “小七大人,我们一起吃个早饭去呀?”天光的确已经大亮了,伍士禄跟上了我,虽然被陈一陈二拦在了一米之外,但还是锲而不舍地跟我说着话。 “为啥呀?”我瞅着他也是一脸的憔悴,估计为了找这个歌姬,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仰慕小七大人,爱慕小七大人,想和小七大人做朋友。”伍士禄这番话直白到令人发呆,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哦。可是我也不喜欢你呀。”我笑了一下,伍士禄居然还呆了呆,才说道:“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那我可不要。回头你变成了罗素素,爱而不得,搞个杀人什么的。我的侍卫会直接杀了你的,这多不好呀。” “为伊人而丧命也值得呀!”伍士禄还真挺看得开的。 “那算了,回头你叔叔还不得找我玩命呀。你赶紧回家抱着你的侍妾睡一会吧。本大人要赶紧去别的县去征粮了。” 我叹了口气,“本大人呀,真是劳碌命。” “没事没事,我跟我那几个好友说一下,让他们赶紧交粮。小七大人只要陪我吃个饭就成。”伍士禄那真诚的样子,居然让我挺感动的。 第四百四十一、肖小七出征 了解一个人不能靠传闻,也不能靠背调。重点是要和他真正面对面坐下来,通过语言和肢体动作,才会在那些细枝末节处发现这个人是否是值得交往,或者只是酒肉朋友,点头之交。 我对伍士禄的感观便是如此。 在之前的传闻和背调之中,都说此人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豪绅,仗着叔叔的背景,各种不服管教,张扬闹事。 但通过这一次在西门县的所见所闻,这人也并非是个纯粹意义上的恶人。 相反,在那个看似嬉笑怒骂的纨绔公子的盛名之下,有一颗很热血和爱热闹的心。 虽然,我很清楚自己不喜欢这种人,因为这种人很难交心,也很难做朋友。但是,我是凭本事吃饭,以理服人,总还是让他很佩服的。 我们坐在早点铺子的小板凳上,随便吃了一碗很辣的小面,他开开心心地讲着如何通过月红楼老鸨找到了这名歌姬,他又带着人立刻追了出去,直接把人给截了下来。 “要不是看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我早就上脚踹了。跟爷这里装神弄鬼的,吓得西门县这么人好几天都睡不着觉,还想一跑了之,真当我们西门县没人了是吧?” 我瞅着他这个豪气的样子也挺开心的,顺便又多点了几十碗小面,让陈一陈二净敕他们也都吃一吃,反正是伍士禄掏钱,我一点都不心疼。 “小七,你破的好多案子我都听过,可喜欢听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尽管开口。交粮这种事情,之前我是实在讨厌那个耿县丞,所以也就不愿意给他面子。但是,你不同呀,你可是我最喜欢,最爱慕的肖小七呢。你说什么,我都同意点头赞成。”伍士禄这个说话吐沫纷飞的豪气的样子吧,也是挺让人哭笑不得的。 “你有什么办法让那四个县都把钱粮交上来?”我问道。 “哎,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像我们这些人吧,多少也都是有些交情的。平时隔三差五的也会去转转,一起吃吃饭,喝喝花酒,也都不错的。 小七这次在西门县做的事情,自然也会被传扬出去。其实,就你刚动手杀巨熊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是佩服了。 你可知道,那个巨熊这几年越发的猖狂,有时候都快不给我面子了。所以呀,你这一出手,就先杀了这个人,真是痛快!真想和你喝一杯!”伍士禄越说越开心,眉飞色舞起来。 “他这不是先跳出来闹事么,那就先搞他呗。”我嘿嘿笑了笑,“那你跟我一起去那四个县转转吧,你和你的朋友们见见面,顺道帮我把钱粮都收一收。皇上就给了我一个月时间,我可不想到下一个县的时候,又来这么一出,弄了大半个月才结束。” “没问题!”伍士禄拍着胸脯保证,“我跟你去!我跟他们说!那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 “陪我吃饭呀!”伍士禄一脸的开心,“我喜欢和你吃饭的,可以聊聊天,心情舒畅。” “只要你付钱,还要付我那些侍卫吃饭的钱,我就跟你吃饭。”我一点都不讲究的,根本都不在乎净敕他们各种挤眉弄眼。 “一言为定!”伍士禄更加开心了,还非要加几个包子给我,但我可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终于,这边的事情处理利落,我开始了下一个县的征途。 不过,这一次就不是我的十三太保跟着了,还有池将军带着一部分人以及伍士禄和他的家仆们。 当然,耿县丞也派了自己的师爷和衙役都跟着我,说是这样比较好办事。 这几个县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以及豪绅举人监生等人,都是互通有无的。因此,多去一些人,互相交流一下,比较好助我完成皇上的旨意。 队伍忽然变得很浩大,我还有点不适应。 因为我是散漫惯了,经常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结果,这么百十来号人跟着,我连上个茅厕时间长一点都觉得有了那么一点点罪恶感。这可是百十来人等着肖大人上茅厕,这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有了他们的加持,就在我到了达州、祁阳、辉里及鹤壁各县的时候,几乎都没费什么力气,基本上都是热火朝天的交粮场景。 反正豪绅们的表情各异,多数也都是很客气的。官员们的表情最是恭敬,毕竟我拿着「如朕亲临」的令牌,又有之前在西门县的各种事迹,伍士禄这个大嘴巴又渲染了一下,这群人基本上都是排队求见我了。 一开始我还挺高兴的,兴致勃勃地见了不少人。但后来肠胃就不成了,他们这人吃饭喝酒都跟不要命一样,我多吃一口都难受。 净敕站在我的身后,基本上所有人过来敬酒夹菜的动作全都阻拦了,就是闲聊几句,但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他那个坚决的态度也挺吓人的。 后来,我也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都推脱了,让伍士禄代替我去吃饭,然后听听他们都想跟我说什么,然后再告诉我就好了。 我和池将军以及这几个县的驻军将领跑出去爬东山,天气特别好,东山的风景也特别好。 他们见我兴致很高,就干脆把做了一次拉练活动,让五个县的将士都出来爬山练兵,增强一下体质。 “之前也这样练过,但是后来就慢慢荒废了。这些年也不打仗了,大家也都懈怠了。”池将军看着这群将士很是精神地从身边跑过去,还是挺感叹的。 达州县的木将军已经热得脱了上衣,一身腱子肉黑黝黝的,看着还挺有气势的。 “小七大人,你这次来征粮真是解决了我们的老大难问题,否则都不知道几时能够让这些将士们吃饱。若是吃不饱,还谈何保卫疆土呢!” “哦哦哦,那是皇上让我来的,我也就是替皇上跑个腿而已。”这个时候,我可谦虚了。 “就算是跑腿,也有跑不好的。”鹤壁的洪将军也脱得只剩下一个长裤了,那样子也是挺豪放的。 “别这样嘛,其实吧,我也没做什么啦。”我嘿嘿笑着,心情很是愉快。 这么多身材好的男人,看着都开心。大约是看我笑得都合不拢嘴了,陈一陈二都已经尽量挤了过来,各种遮挡了我的视线,还使劲咳嗽了几下,要我稍微注意一点表情管理。 但是,我忍不住呀。 不过,就在我们兴高采烈地站在山头看风景的时候,将军们的传令兵都纷纷地跑了过来,递给他们将军一张字条,净敕也塞给我一张字条,说是陈志典发给我的密函。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验证了。 他的字条就四个字:小七,出征。 另外五个将军的字条上写着:西凉国来犯,大军压境至凉州。 行吧,赶紧都下山瞅瞅情况吧。 五个将军商议了一下,他们先和我下山去最近的达州县,留下副将们顺序安排这些将士下山回军营待命。 我提前得到了陈志典的消息,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四个字的意思,怕是要下圣旨要我出征吧? 我是真的被这个想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所以就先对他们说:“让将士们别走,都在达州城外集合。” “什么?”五位将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然,他们应该只是知道烽烟要起,而不知道可能是我出征。 但是,肖小七出征?一个文书处的女子出征?有点开玩笑吧? 这纯属是要害死我的节奏! “稍安勿躁,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五县人马距离凉州最近,如果要调兵谴将,必定是会从这里抽调。所以,先暂时停一下,看看皇上的安排。”我缓了缓神,努力让自己没有那么慌张。 这事情,我还是真的没有想到的。 去达州县衙的路上,陈一陈二都紧紧皱着眉头,琢磨着皇上的意思。 净敕也一脸的不解,武僧四兄弟和六个小包子也黑着脸。 后来,小花卷忽然说:“兵部那么多人,为什么要咱们大人去?难道是大皇子报仇?” “不可能呀,咱们可是救了岳文青一命的。”小面条接口道,大家挤在一辆运兵的大马车里,已经顾不上身上和头发上的稻草了,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岳文青虽然神志还有些不清不楚的,但是总算是性命无忧。更何况,这事情都是咱们大人给破的,他应该感谢咱们才对。” “那还有谁和大人有仇?这明摆着是要害死大人呀。”武僧四兄弟都开始议论以来了。 我瞅着净敕,净敕一脸的茫然。“我可不知道那么多,我连官员们还都认不全呢。” “我也都不认识呀。”我也完全不解,“难道是之前我得罪了谁?” “那也不对的。”小包子插嘴道,“现在的问题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而本身就是如果让小七大人出征,就很是不对。人家都是护国大将军,兵部侍郎,各种将军级别的人物出面,咱们小七大人至今也就是个文书处的文书……” “瞎说,小七大人是南厂都督。”陈一不乐意了,“小七大人头顶有肖大人的玉簪,这是南厂都督才可以戴的。” “那陈大人是什么?”小包子又问道。 “他是代理。南厂的人,只认肖大人和小七大人的。”陈二也说道,“我们可不管什么陈大人,那不过是皇上派过来的,先暂时听着好了。但是,我们只听肖大人和小七大人的。” “哟,为啥呀?”我的笑容起来了,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虽说当初我就知道我是南厂的二号人物了,但因为有肖不修在前面顶着,我每每出门办事的时候,也都有肖不修的各种监督和指使,我还真没觉得我的身份有什么特殊。可现在陈二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我还挺好奇的。 “小七大人可能不知道的,但是,我们南厂的人一直是把小七大人当做正经的南厂的大人来看待的。” 肖十七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从怀里变出一个小饼子来,我也是表示很惊叹的。我慢慢吃了起来,很好吃。 “我来说吧。”陈一是稳重的,很是靠谱。“小七大人刚来南厂的时候,我们的确也都是观望的,但是肖大人带来的人,必然也都是有些本事的。 就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肖十七来的时候,我和陈二已经在南厂好几年了。 当时我们还想呢,怎么搞一个厨子过来。后来发现,肖十七做饭实在太好吃了,并且是那种天南地北的口味都能够做出来,并且速度特别快。 这个对于南厂的人来说,真的特别重要。南厂的人也是来自天南地北的,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如果能够在出任务之前,吃到家乡的饭菜,或许也就不会是一件憾事了……” “呸呸呸,别瞎说。”肖十七忽然眼睛里有点泪光。 “算了,就是说说话,讨论一下嘛。”陈一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感伤,“南厂这些年也没少死人,都说南厂似鬼魅一样的存在,杀人无数。但终究算起来,我们杀的贪官和违法的悍匪以及敌寇更多一些吧。 可是,没有人看到这件事情,只是觉得我们南厂做的全都是坏事,是修罗场。 虽然肖大人不说,但兄弟们的苦全看在心里。但既然进了南厂,就是把命放在这里了。他找到了肖十七,就是让我们这辈子还能吃到家乡的味道,死而无憾。” “嗯,懂了。”我点了点头,“那你们两人应该是擅长保护吧。” “是的。陈字号以保护擅长,多数是给重要人物做贴身保护的。后来,也没什么人可保护的,就转做了情报以及刺探工作。”陈二说道。 “哦哦哦,那我开心了。”我的笑容又灿烂了一下,我得到的可是陈字号的一号和二号的贴身保护呢,我可能真是挺重要的。 “哎,小七呀,你怎么才开心呀。”陈一都皱眉头了,“我们都保护你这么久了,你才反应过来,真是过分了哈。” “是是是,过分了。一会咱们还是要吃个肉肉的哈。”我继续笑着,心里也想着,肖不修果然一开始就对我是不一样的。 “那么小七来的时候,誊抄文书的速度的确很快。可是南厂也不缺乏这样的人才,因此大家也都是观望的态度。 但是,她接二连三地破了几个大案子,大家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所以,肖大人给小七玉簪的用心,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渐渐的,我们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待小七大人的态度已经不一样了,我们的性命是肖大人的,但我们最佩服的就是小七大人。” 陈一忽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说道:“其实,小七来了之后,我才觉得南厂忽然有了生气和人情味。她的哭哭笑笑,撒娇耍赖,才让南厂似乎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了。” 哟,这是在夸我呀! “小七破的那些案子,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像是砸进了心里。大大小小也有二三十几个案子了吧? 小七进南厂的时间不长,但是南厂的确是变得不一样了,也让大家更愿意在办差的时候多想一想,换位思考。”陈一这话说的,还挺深沉的。 但是,陈二的一句话就让大家破功了。“小七太大方了,这天天请我们吃吃喝喝的,还在南厂设立小金库,所以怎么也得替她多干点活呀!跟着肖小七大人,有肉吃。这也是我们南厂的口号了……” 第四百四十二、两万人都回不来了 达州县衙,肃杀一片。 张公公带了圣旨赶到了这里,专门等肖小七从东山下来。 他带了二百名禁军,一个个黑衣铁甲,看起来很是骇人。 我进县衙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很到位的气氛唬的不敢说话。 五县的驻军将领们的级别高,所以陪着我一起进去的。这个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跪倒了一片,大气都不敢出。 果然,大月国的皇帝还是很有气魄的,就是来传个旨意,搞得大家都很害怕。 不过,在这个敌军压境的情况下,快速确定去迎战的人选也是相当必要的。只是,为什么是我? 我有心理准备,其他人都没有。特别是将领们听到张公公宣读完圣旨以后,都炸了窝一样。 让一个没有带过兵,没有真正实权的女子带兵去打仗,这本身就跟笑话一样。 还劳动张公公来传旨,以及那二百名黑衣侍卫,看起来倒不像是开玩笑,更像是要押着肖小七上战场。 大家都看着我,我很是淡定地接下了圣旨,还挺恭恭敬敬地说道:“谢谢皇上这么看得起我。” 张公公看到圣旨传完了,就笑着对我说:“皇上这是对小七大人很看重的。大月国的女子个个都很能干。因此,小七大人也不要给大月国丢脸哦。” “这可说不好。”我也没什么表情,就是眼睛大了那么一点点。 张公公也不着急,继续笑着说:“皇上说了,这二百侍卫都是南厂的精英,我是给小七大人带过来了,您放在手下用吧。” “粮食有带过来么?二百人吃饭呢,我可没有余粮。”我揣着手站着,走到达州县衙的正座上坐了下来。反正现在就是我的官职最大了,别人都跪着好了。 “这还真的没有。”张公公略略尴尬了一下,“皇上只是说让我把人给您带过来。” “还说其他的了么?”我又问了一句。 “皇上说是让小七大人看着办,务必胜利才好。”张公公毕恭毕敬地回答。 “给了我多少人马?”圣旨里只写“局势紧急,特命南厂肖小七为大月国率兵参战,一切用度均可调动,如朕亲临。” “想必,小七大人要什么都可以的。”张公公想了想,“您拿着皇上的金牌,应该都是可以调动的。” “池将军,木将军,各位将军,我们目前有多少人?”我转头看向了五位将军。 这五个人面面相觑,池将军站了出来,“大人,我们五个县驻军加一起大约二万人。” “都打过仗么?”这个我最关心。 “没有。”池将军的回答,其实我也是知道的。 “我要是调动,让他们去沙场拼命,你们可以么?”我问他们五个,这五位将军能够让我看练兵,可以与我闲聊。 但是这可是上沙场拼命的事情,这是要把性命交到我的手上的事情,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为何要让他们相信我呢? “一切听小七大人调度。”这五个人还真是忠君爱国,就这么同意了。当然,圣旨这种东西,他们也只能答应,否则就是抗旨。 “你们可知道,这两万人要是都被我带上了战场,可能一个都回不来了?” 我眯着眼睛瞅着他们,我就赌他们根本不可能听我的命令,这分明就是让他们送死。不,是让我送死,让他们陪着我死。这皇上到底怎么了? 这样的圣旨也敢下,就是要害死我。 “金戈铁马不复还。”池将军居然还浅笑了一下,“小七大人放心,就算是不能活着回来,我们两万人也会护着小七大人的周全。” “什么?”我有些吃惊。 “小七大人,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木将军站了出来,一脸的诚恳,“当兵一日,就是要服从指令。就算是任何不靠谱的,不负责任的命令,我们都要服从。这是我们的天职,也是我们的命。 我们与小七大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如果能够一起奔赴沙场,或许也是一件幸事。至少,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我们能够感受到小七大人是一心一意在为我们做事情。” “我只是在完成皇上的命令。”我很烦躁,其实我是希望他们五个人闹起来,然后我就可以和皇上说这群人不服管教,我干不了。可是,他们居然个个都有赴死的决心。可是呀,我不想死呀! “大敌当前,我们距离最近,自然是要赶紧赶过去,否则凉州的百姓和耿将军也是抵挡不了多长时间的。” 池将军抱了抱拳说道:“小七大人,下令吧,我们必然服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揣在袖子的手攥起了拳头,这情形很不对。池将军他们是军人的天职,必须服从任何来自皇上的命令。但从皇上这个角度来说,难道大月国无将可派么?他搞什么鬼? 张公公在一旁轻咳了两声,才说道:“忘记和小七大人说了,我是监军。请小七大人赶紧下命令吧,前线军情紧急,不可再耽搁了。” 我的眼睛可能又变大了,但是下嘴唇都快被我自己咬破了。 这事情搞的,我惶恐了。 说实话,知道隅月庵着大火死了那么多人的那一日,我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因为那个时候,我知道静心师父一定不会有事情。可现在,我忽然不太确定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学过这样的情形要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五位将军都跪在了眼前,张公公也跪了下来。 净敕也明显有点慌张,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我瞅了他一眼,他带着武僧四兄弟和小包子小花卷他们都跪了下来。陈一陈二也跟着跪了下来。 现在好了,就我一个人坐在这里,感觉怪怪的。 我也是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千军万马,心跳得都很厉害,但就是没有晕过去。 装晕一下呢?好像也不合适。我又瞅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圣旨,明晃晃的。这一道圣旨下来,就将决定两万人的生死,的确是沉甸甸的。 “行吧,走!现在就走。”我本来还是想深呼吸一下的,但后来我发现也没什么意义。 这种事情,都逼到这个份上了,根本就不能临阵脱逃的。 “五位将军,张公公,虽然我是本次领兵之人,但我丝毫没有经验,也完全没有排兵布阵的知识。辛苦大家和我一起去送死了,钱粮这种赔偿我也是没有的,各位就看着办吧。” 这话一说出来,这几个人居然都笑了。池将军开口道:“小七大人,此时此刻,你应该是给大家鼓劲的,怎么说这样的话呢?我们身为将领的,可是不敢这样的。不过,也请小七大人放心,毕竟我们都是军人,一切调度之事,自当竭尽全力。” “行吧,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刚好我们也把粮草都带上,反正大家别饿着就成。”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你们先去安排一下吧,咱们尽快出发好了。不过,出发之前,请先和我说说具体的情况,我连凉州在哪里都不是很清楚。” “呃……”在场的人都无语了,我也挺惭愧的。 让五位将军都下去安排人马调度的事情,张公公说是要跟着一起去看看情况。 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陈一陈二说是要去看看南厂这二百人,他们确认一下状况。 小包子们跟着去看粮草的准备情况了。只剩下净敕和武僧弟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净敕先开了口,武僧四兄弟也跟着点头又摇头。那五个光头的样子也是挺好笑的。 “你们帮我收拾一下吧,我估计最快的话,就是明早出发。”我尽量保持了淡定,“多准备一点吃食,让肖十七赶紧做一些能带走的干粮之类的,我们路上吃。” 这五个人瞅了瞅我,也转身出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大堂里,我直接盘着腿,细细琢磨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如果说要我去送死,看起来也不是很正常。大月国向来是不怕打仗的,池将军他们一看就是训练有素,随随便便拉出去都能够赢的。那么,或许是要我谈判去?谈什么?怎么谈? 答案没有…… 我也想不出来。 入夜之后,大家又凑了过来,特别是五位将军为我恶补了一下大月国和西凉国的边境纷扰纠纷历史,并且大致规划了一下行进出发的路线和部署。 并且,把各个负责将领士兵之类的都叫了进来,仔仔细细地吩咐了一遍。我就稳稳地坐在那里,努力地消化着他们说的事情。 但是,我的确是听得头晕眼花,最终能够理解到的要点就是:这一次,西凉国是打着要统一各国的旗号,要一统天下,并且他们已经有了一位女皇已经登基,正式号令四方; 第二点,我们一路急行军过去,大约需要十日的时间,在路上,我们还可以继续规划一下到底要怎么打这一仗; 第三就是两万人不能一起出发,实在是太庞大的队伍了。 所以,两千人先头部队,其余人马分成三份,我跟着第三队人走就成,他们五位将军跟着第二队走。至少起到了一个保护的作用,并且有足够的供给。 “凉州目前的状况应该还是可以抵御一段时间的,驻军将领沈将军还是很厉害的。不过,我们的补给要尽快跟上,我已经让人现在就出发去送一部分军粮过去了。” 池将军这种人吧,一提到打仗就兴奋,脑子也变得极为清楚。 我都怀疑,他现在跟我说的这些事情,可能早就在脑海里演练过千百遍了。反而是就等到这一刻,上战场试一试身手了。 我只能点点头,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们陆续赶过去,先看看情况。凉州城的百姓不足一万人,驻军八千人,若是军情紧急,沈将军可能会把百姓先撤出来,那我们这么多人一下子进去,可能也很乱。倒不如一部分人藏在山侧,一部分在东山这边,还有一部分人直接正面迎战……” 这五个人越说越兴奋,忽然就开始各种规划方案了。我一开始还跟着他们站在地图前面看着,后来发现我也不能看的太懂,就干脆不懂好了。 我应该就是蜷在椅子上睡着了,张公公叫醒我的时候,说是可以出发了,让我上马车。 我也没含糊,直接揉着眼睛就跟着他出去,上了我那辆南厂的马车。 陈一陈二赶车,净敕他们已经骑上了马,其他人我也没太注意,只是躺在了马车里,继续睡觉。 五位将军已经按照他们制定好的计划都出发走了,就连张公公都被安排在第四部分人马中。 我这第三部 分人马看起来也都是精英,南厂二百人也被编排了进去,看起来威风凛凛,肃杀一片。 这里距离凉州快马十日路程,我们的速度不慢,但也没有特别快。 我睡了几天,又看了几天书。后来问陈一陈二有没有打过仗? 他们两倒是挺兴奋的,说是完全没有过,想去看看到底沙场是什么样子的。 我又是特别无语。 我只好问净敕:“师兄,回头给我念往生咒的时候,多念几遍。” “为啥?”净敕很是奇怪。 “哦,你念经的时候,鬼魂不是能够多待一会么,我好有时间多吃两口贡品……” “呸呸呸,肖小七,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再说了,我们几个都是在皇上面前发誓要护你周全的。所以,我们都会比你先死的。”净敕一脸的不高兴。 “问题是,你们也是傻,怎么就答应了呢?”我叹了口气,“你瞅瞅,还没跟着我多吃几口呢,现在就要集体送死去了。” “呸呸呸,万一我们赢了呢?”陈一陈二也加入了谈话。 “我可真的什么都不会。”我特别老实。 “没事,我看池将军他们都挺厉害的,那个沈将军的父亲很是厉害的,战死沙场的……”陈一说道。 我心里忽然一动,原来现在这位沈将军是静心师父的兄长,当初就是他父亲战死沙场,后来染九冲进去杀了西凉国的将军等人,为静心师父他们家报了仇。 第四百四十三、凉州迷局 距离凉州还有一天的路程时,池将军派人来说,先头部队两千人已经进了凉州城,目前西凉国大将军乌泽在城外扎营,没有任何动静。 他和其他四位将军打算呈半包围方式从侧面进攻,所以让我先进城比较安全。张公公会在后面把粮草一并运过来,不会太慢。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都没意见的。 我带的人马足足有五千人,也是拆分出来最多的人马。大家浩浩汤汤进了凉州城,当然是从南门进去的,很是顺利。 凉州城里的百姓也跑了多一半,据说是被沈将军安排出了城,先去避难了。幸好天气也暖和,我的五千人即便是席地而眠也是没问题的。 净敕果然是厉害的,居然能够把这五千人指挥的井井有条,丝毫不乱。我也很是安静地被他们裹挟着进了凉州城,见到了沈将军。 沈将军看到我之后,就一脸的不高兴,直接对我说:“皇上为什么派你来?” 我揣着手,穿着南厂的官服,倒是精神美貌,就是没什么好情绪。“我怎么知道,你问皇上去。” 陈一陈二使劲咳嗽,示意沈将军要给我行礼,毕竟我是皇上钦点的官员,来前线指挥的。 当然,他们两人也使劲暗示我,要我对沈将军客气一些,人家是实权派的。 沈将军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之后,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长得是真好看,别被俘虏去就好。” “嘿,您就不能盼我点儿好么?”我更不乐意了,谁愿意来呀?明明就是要我送死的,俘虏了说不准还是好事情呢。 “我也想呀,可是真的不靠谱呀。”沈将军居然笑了起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肖小七,就算你是皇上钦点的人,但这是战场,可是过家家的地方。你可能断案如神,聪明睿智,但在这里,就是厮杀的修罗战场,面对的是生死,不能有半点儿戏。” “沈将军,您说的我都懂,我也很是烦躁呀。”他的态度有所缓和,我也把浑身的炸毛顺了顺,掏出了圣旨递给他,“放您这里吧,当个家传宝贝留着好了。然后你们都走吧。越快越好!” “什么?”这一次是轮到沈将军炸毛了,“肖小七,你搞什么搞?” “沈将军,来来来,冷静一下,我们仔细聊聊吧。”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很淡定了。 比起刚才净敕跟我说的时候要淡定太多了。因为刚才净敕在进城的前夜在凉州城转了大半圈,说是情况很不对,西凉国大将军乌泽带了至少二十万人马,基本上是举全国之力来攻打凉州城的。 所以,就我带来的二万人,以及沈将军这里的七拼八凑的二万人,完全不能是对手的。 “怎么可能?我的探子说对方不过带了三万人。”沈将军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吼了起来。 “净敕呀,快来。”我挥挥手,让净敕从禁卫军中走了出来,“沈将军,咱们互相介绍一下吧。” 这个时候了,我才想起来跟他介绍一下人员配置,之前看到他那张类似静心师父的脸,还是有很亲切的感觉。不过,我暂时也不能告诉他我是他妹妹最宠爱的徒弟,不能让他想太多。 我带过来的人还是我那六个小包子,净敕及武僧四兄弟,南厂的陈一陈二,以及南厂二百亲随和池将军的四千八百人,凑了五千人。 池将军带着他的其他将士与另外四个将军搞那个半包围的攻势去了,张公公带着粮草走在了最后面,应该是三日之后才能够到。所以,我必须自己脑子清楚起来,谁都靠不住的。 净敕的身份比较特殊,我只能说这光头是我红光寺的师兄,反正沈将军对我只有传闻的了解,没有更多消息。 但是,我那些破的案子他都是知道的。净敕让人最服气的是他精确勾画出来凉州城周边的地形地貌,以及这些明面上的西凉国士兵以及暗地里藏起来的人大致的位置。 沈将军看完这个地形图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您瞅瞅呗,反正在我看来,咱们是完全没可能赢的,并且别全军覆没就好了。” 我一点都没在怕的,还让肖十七去看看有什么吃的,让我吃口热乎的,如果能够洗个热水澡,香喷喷的就更好了。 沈将军这边有几个参将也都围着净敕的这份地形图看了半天,然后就开始议论起来。 我退到了一边去,只是竖着耳朵听着而已。他们明显变得紧张起来,并且还拉着净敕一一确认藏兵的位置。 毕竟之前他们一直认为这里不过是荒山和大石头,没想到这里藏了这么多人。 净敕这种知客僧出身,特别喜欢回答各式各样的问题,彬彬有礼,和这群参将越聊越投机,还各种详细解释起来。 我都已经吃完了一碗热乎乎的面,他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议论着。 我就直接走到了沈将军身边说道:“如果你们听我的,当然了,你们要是不听我的,但我有如朕亲临的令牌,你们只能听我的。” 这几句话直接把沈将军绕晕了,瞅着我又没说出话来。我掏出了我的小金牌,让他仔细看看,并且让那几个参将也好好看看,这才说道:“就算是我的命令吧,让凉州的百姓全走,一个不留。沈将军带着你的人也都走。对了,带着我的四千八百人都,我只要我二百南厂禁卫军就可以了。” “肖小七!”沈将军这一嗓子吼过来,真是房梁都抖三抖。 我们在的地方是凉州县的县衙内堂,已经成为了沈将军的军营驻地。 他也是挺豪气的,让县丞带着一部分老弱病残孕的百姓已经走了,留了一部分精壮的男子一同准备抵御西凉国的进攻。 但等了十多日,西凉国也没有进攻,只是在城外驻扎下来,每日里也很安静。 或许是要等到风向转成了西南风,如果放火攻城的话,是顺风状态,胜算比较大。 沈将军他们一边猜测一边向皇上发去了紧急军情,十万火急立刻派兵支援。 皇上只用了半日就确定下是肖小七作为皇上的钦差,让张公公过来传旨。 反正肖小七到的时候,沈将军也才知道这个消息不到三日,气得要死要活的,接连摔了不少茶杯,说皇上派个小女子过来,还不如搞个和亲之类的呢。 沈将军驻守边疆多年,身形高大且一脸风霜,最讨厌那些腻腻歪歪的人。 因此,他给我各种难看的脸色也是可以理解的。并且,我提出来让他们都赶紧走吧,弃城而逃。 这四个字直接引燃了他的怒火,都是要掀桌子的节奏了。 我闪了闪身,又往后面退了退,净敕已经拦住了沈将军,幸好这两人势均力敌,身高体型相仿,净敕还更年轻一些。 四个武僧以及陈一陈二早都站在了我的身前,完全没在怕的。六个小包子更是英勇,完全是拉开了架势,大有要拼命的架势。 沈将军的确是嗓门大,骂得也极为难听。我直接捂住了耳朵,让他使劲骂了一会。 释放一下戾气,也是挺好的。所以,我也不着急。场面虽然难看了一些,参军们也都看不下去了,都上前去劝他冷静,他还真的一点都不冷静。 肖十七悄悄溜过来问我:“这边后堂住的地方还不错,我把咱们的行李都放好了。晚上洗个热水澡也是可以的,我一会去安排一下。” “嗯嗯嗯,这个真的很需要的。”我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帮我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女装么?我记得我就剩下一身粗布女装了,实在是太难看了。我要找件好看的衣服才成。” “凉州这里的女装成衣店必然都关门了吧?一会我得带几个人去砸砸门才好。”肖十七琢磨了一下,“不过他们的衣服不如咱们的好看,是那种西凉国的布料,不是特别好看的。” “改改呢?我这一路一身的汗,特别不舒服。”我还真是挺矫情的。 “我只会做饭……”肖十七有些为难。 小花卷回头说:“我会!我的女红特别好!” 我的笑容灿烂了一些,“行,一会你去搞一搞哈。本大人要美美的才好,万一真的是被和亲了,被抓了,被俘虏了,好歹仗着美貌也能多活两天。” “肖小七!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说的话么?”沈将军本来说着说着都累了,听到我们这样窃窃私语的笑着,又急眼了,简直是要突破我的防线,过来揪我的衣领子了。 “那咋办呀?我们就这么几个人,说不准明天就死了,你要我怎么办?”我斜着眼看着他,一脸的不以为然,“你要守卫疆土,我没意见。但前提是您守得住么?” “我以我血报效大月国!效忠皇上!”沈将军捶着自己的心口,嗷嗷嗷地喊了起来。 “嗯,挺好的。皇上应该也听不到。”我嘿嘿笑着,也是挺高兴的。 “肖小七!”现在的他,应该能够用怒不可遏来形容了。 “行了,净敕师兄,把沈将军拿下吧,捆好,嘴里也塞上东西,省得他污言秽语的,污染了本官的耳朵。” 我说的轻描淡写,可沈将军和那几个参将们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反应力还是挺快的,立刻就和净敕打了起来。幸好,我的这群光头师兄们武功高强,两三个回合就已经把人都拿下了。 因为关着内堂的大门,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变故,所以也没有人冲进来。 陈一陈二也是醉了,直接把内堂里的幔布和桌布都扯了下来,直接把这几个人全都捆了起来。当然,嘴也都必须堵上。 情况稳定了下来,我才从六小包子的保护下走了出来,瞅着他们轻轻笑了起来。 “还是这样清静多了,早就应该这样的。如朕亲临的牌子都快不好使了,真是够了。” 沈将军一开始挣扎了几下,但后来也安静下来,不错眼珠地瞅着我,眼睛里全是疑惑。我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才仔细地说了起来。 皇上明明知道我没有任何行军打仗的才能,能够破破案子,多数是因为我有小聪明,并且比较细致,善于串联和联想。 目前这个状况,必然是有问题的。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不管别人是不是知道,至少我目前还是完全摸不到头脑。 但也很明显,我带了二万人赶过来,就是来送死的。可是,皇上为什么要我一开始去征粮,然后又给了我金牌?这事情本身也透着奇怪。 到了凉州,看到对方这么多的埋伏,更是令人心惊。 现在,如果说把我带过来的人和沈将军的人整编到一起,然后杀出去,一点胜算都没有。 就算是池将军他们几个制定了半包围的方式,我想了想,必然也不可能有效果。 因为我们能够想得到的,西凉国的人也必然能够想到。大家都是打仗的人,肯定都有很多道道儿的。 现在,我也很担心池将军他们想去包围人家,很可能会被人家包围。 到时候,状况很可能更惨。可是,池将军已经带着人马兴冲冲地去了,我也是叫不回来的。 但是,如果我们反过来猜,西凉国的这么多将士为什么忽然停在这里了? 他们本来可以一鼓作气直接杀凉州一个措手不及的。但是,现在就在城门外扎营下来,磨叽了十多天,是在等大月国的反应还是他们内部发生了矛盾? 根据我掌握的情报,这位大将军原本是左将军,直接杀了右将军,拥戴了一位女王上位。 之前的王不知道是被囚禁了还是被杀掉了?但单单看这位左将军,现在的西凉国大将军,七十岁的年纪居然还在征战中,这是多么深的执念要恢复寰宇帝国呢? 但是,等等,这个大将军怎么叫乌泽?怎么是那个话本子的人物? 第四百四十四、是的,被围困了 “沈将军,请带着凉州城的百姓速速离开这里。如果皇上真的要怪罪,就让他找我好了。如果大月国的百姓责怪你,你就说是我让你走的,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 我给他们分析完局势之后,恳求他,“就算你不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你不想想这些将士们和百姓么?就算是我胆小好了,我也爱惜我的生命。 这条命留着,是可以继续吃好的,还能享受一杯热茶带来的愉快感。 更重要的是,这条命就算自己不在乎,也会有人在乎,有爱的人,有父母和孩子,怎么能就在这样的两国政治纷争中丢掉呢?不值得呀!” 说了这么多,沈将军和参将们依然都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行吧,你们不走,至少先让百姓们走吧,他们可不需要做任何牺牲的。”我退了一步,“你放心,我会一直在的。我才不会走呢,我还想见见这个乌泽大将军长什么样子呢。” 沈将军被堵住了嘴,依然是死死地盯着我,也没有摇头或者点头。 他在琢磨我说的这番话的意思,这种征战沙场的人,必然觉得我是个黄口小儿罢了,能有什么本事呢。如果此时弃城而走,他怕的是自己一世英名全都毁掉了。 “害,我也是傻的,我和你商量什么呢?现在你都被我捆了。行了,净敕师兄,把他的大印都拿出来,然后先去开城门,把百姓们放走,一个都不许留下来。就说是皇上派来的援军到了,不需要大家帮忙了。” 净敕上下其手,很快就掏出了沈将军的军用虎符,立刻就走出去执行我的指令去了。 我还是好言相对的,“沈将军,你要是走,也可以的。真的,其实我还真的需要你们有人带着一队人马出去的,也别走太远,先远远看看情况,然后好支援池将军他们。我很是担心他们会吃亏的。” 沈将军依然没有说话,我揣着手走到了他的面前,问道:“你回答我一下,让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沈将军点了点头,我就把他嘴里的破布取了出来,他直接吼了我一嗓子:“肖小七,你到底要做什么?” 嚯,这一嗓子,又把我吓了一跳,赶紧又把破布塞了回去。 “你别吼我,我都是和你好言好语地说话的,你自己想想,我们现在这个情况,硬拼一定是没意思的。送死是必然的,但是,要怎么搞得有趣一些呢?” 估计他们也是快被我气死了,一点都不想搭理我了,一个个都转过头去。 但是,没关系,反正我把凉州的百姓都放走了,他们这些将士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但是,我只说了一句话:“你的命可以报效给国家,百姓的命是要留下来给自己爱的人。” 南厂的两百人曾经是肖不修的亲随,也是我的。他们现在都很听我的话,毕竟我手里有两根玉簪。 据说南厂的人听说要跟着肖小七上前线,立刻就收拾了行囊站在了大门口。 但张公公说只能带走两百人,其他的人要留下保卫皇城。 所以,这群人居然进行了剪刀石头布的游戏,才快速决定出了谁要一起找肖小七上凉州的。 我仔细瞅了瞅这些人,基本上都替我挨过军棍,真的挺棒的。 既然已经捆了沈将军,也难道了兵符,我现在也放松了不少。 因为,我不会拉着一座城池的人陪我一起送死。所以,我心里的罪恶感少了很多。 我让五个小包子去清点物资,小花卷留下来给我改衣服,肖十七去安排给目前凉州城的这一万人的吃饭情况。 我仔细又看了看净敕画的地形图,心底也是叹息了一下。应该很快就能够听到池将军他们几路人马被围困的消息了。 果然,就在凉州百姓走得差不多了之后,北门外开始了嘶吼之声,远远眺望过去,金戈铁马的尘烟之中,应该就是打起来了。 两边的速度都很快,都是骑马的姿态,尘烟之中我也看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就站在城头,穿着青绿色的长裙,看起来和这个局面很是不和谐。 净敕瞅着我,一言不发。 我看着城外的尘土飞扬,也是一言不发。 小包子过来说,百姓都走的差不多了,真的有执意要留下来的,所以也没有强求,就直接编入了守军之中。 沈将军他们几个还都在内堂捆着,也都没有说话。沈家军不太听话,但也都留在营地里没有动。 陈一陈二把两百名南厂侍卫都放在了我的周围,形成了一层层的包围保护的状态。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西凉国的大军全都移动了过来,把凉州城死死的围困了起来,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他们也挺逗的,就是围住了,也没有攻城。然后还派了一个使臣过来报信说:“你们要包围我们?我们已经包围了你们的四路人马,现在又包围了凉州,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这话说的,我都愣了愣。“要不,你们攻城进来?” “攻打一个小女子守卫的城池么?没意思。”这使臣还挺拽的。 “那咋办?围着我们?我们有好多吃的呀?围困个半年也是没问题的。”我继续问道。 这使臣是乌泽大将军的第六个儿子,乌重光,看起来不年轻了,但胜在相貌和善,仪表堂堂,可能还是度过一些大月国的经史子集,看起来也挺有文化的。 “果然小女孩心性,我们这是打仗。这大月国的皇帝也是疯了,怎么会派你过来?” “嗯,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们乌泽将军必然知道的。要不,你回去问问他吧。对了,我这里有几块桂花糕,帮我带给你们女皇呀?” 我笑嘻嘻的让小包子把一个大食盒拎了出来,里面全是大月国的糕点,我特别让肖十七加紧做出来的。 “好。”乌重光也没有多说话,客气地拱了拱手就走了。 短短十二时辰之内,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黑暗的夜色里,有着说不出的阴谋诡计。 我让人把沈将军放了出来,他也知晓了目前的状况,但依然瞅着我不说话。现在,也没有捆着他,也没有破布塞嘴,他依然还是这么看着我。 “要不,我们单独聊几句?”我还捧着自己的热茶,蜷在椅子里,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沈将军看了看我周围的人,我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让所有人都出去。 陈一陈二略略犹豫了一下,但也还是听了我的吩咐。等到屋子里没有人了,沈将军走到我的眼前,低声问道:“肖小七,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将军,这话不是问我,应该问皇上他要做什么?”我最近叹气地次数越来越多了,“你现在还没有明白么?”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西凉国杀了我的父兄,我要守卫好我的国家。”沈将军很是严肃。 “那染九不是替你们家报仇了么?”我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一天到晚的打打杀杀,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你怎么知道的?”沈将军这一次倒是真的愣住了。 “哎,我本来也是不想说的,但是你就是不明白。”我站了起来,很恭敬地冲他拱手拜了拜,“那个舅舅呀,我还是要和你再一次说道一下了。” “舅舅?”沈将军的眼睛变大了,这下子终于和静心师父很像了。 “要不,叫您师舅?似乎没这么叫的吧?”我笑了一下,觉得这个称呼也是够了。 “我师父呢是静心师父,她的俗名叫做沈青,是大月国护国沈大将军的女儿。沈大将军当年在与西凉国一战中战死,沈青心仪的男子染九又单枪匹马跑来边境报仇,血海深仇,直接杀退了西凉国的进攻,血染万里沙场。 后来呢,皇上就从沈家挑出了一些能干的年轻人进行培养,最终还承袭了沈大将军的职务。所以,您是沈青的二哥,也做了沈大将军的位置,是吧?师舅舅?” 这下子,沈将军的表情变换极快,看得出来,这段故事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甚至,他可能都不知道沈青已经做了尼姑,成为了我的静心师父。 “这么说吧,静心师父有个习惯,她喜欢收集白色的小石头,并且打磨成小长条。然后这就变成了独家传送消息的方式,放在墙角不显眼,放在桌子上也不显眼。 但是知道它的人就知道,这是自己人在说:我安全,我在的。我说的对不对呀?师舅舅?”我的表情可能过于灿烂了,沈将军又皱了眉头。 “那你要是再不信,我也没办法了。因为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有个师舅舅的,这也是才知道的。” 我又揣着手认真的说道:“不过,你爱信不信吧,我现在也弄成这样了,你倒不如就直接帮我搞一搞,这样咱们也看看他们到底是在捣什么鬼。” “肖小七!”沈将军这次喊我的时候,倒是语气很正常。“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嗯。我也一样。”我点点头。 “如果是厮杀一场,我也死得其所,至少走我父亲的路。可西凉国这一次很会奇怪,就算是拥戴了新的女王,打着统一天下的旗号,都过于诡异了。 并且,悟心大师之前来过了,对我说:若是真的要打仗了,你先等等,莫着急动手。所以,我就一直这么胶着,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哟,悟心大师来过?”我立刻从兜里又掏出了羊脂玉佛头,“这事情你就更要信我了,我有悟心大师的羊脂玉佛头,是可以调动红光寺内外一切人马的。” “肖小七!”沈将军可能是过于惊讶了,瞅着我的手里的佛头差点跪了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 “哈?印信?”我有点含糊。 “这是悟心大师的师父传给他的无价之宝,你就这么随便揣在怀里了……” “哦,我就这么一直揣着的,悟心大师也这么揣着,然后拿出来给我的……” “行吧。”沈将军也不太想和我继续讨论这个了,就开始说起了别的事情,“大师一个月钱来到我这里,然后出关去的,说是要去西凉国走一走,去见一见故人。但是,他也叮嘱我,多准备一些粮食,或许会打仗的。那我就囤了不少粮食,因此,若是围困我们半年,咱们也是有饭吃的。” “我也带了一大堆吃的,张公公那堆粮草虽然运不进来了,还我也是带着的。”我给了他一份物资清单,“围困我们无所谓的,重点他们的诉求是什么?这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既然能够和沈将军正常对话了,我就开始和他讨论起来。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并且我怀疑他们内部或许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定论,所以到底怎么攻打我们,也没有安排好。或者就是说,他们的决断者太黏腻了,没想好就动手了。临阵又含糊了。” “很有可能的。”我点点头,“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的想法不是如何防御,而是如何减少伤亡。” “你要如何做?”沈将军已经按照我的思路走了。 “谣言!传言!流言!”我特别肯定的说,“接下来的事情,大概率来说,咱们凉州城会被攻破,然后咱们都是俘虏……别急,听我说完。” 我嘿嘿笑了起来,这种事情,一个护国将军当然不允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对于肖小七来说,这样反而是好事情,因为她就会找到很多答案,并且彻底破局,不仅是战争的局,更是她身上那个秘密的答案。 “只要传出一个消息,说肖小七被围困了,西凉国乌泽大将军把肖小七抓了起来,不给她吃,不给她喝,还要把她抓回西凉过去。那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特别惨……” 说着话的时候,我咋笑得这么开心呢? 第四百四十五、乌泽大将军你接受了吧 第四百四十五、乌泽大将军你从了我吧 只有大月国人爱八卦和流言?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因为除了大月国之外西凉国,北固国,东倭国都开始流传着大月国南厂文书,那个破案高手肖小七被困在凉州了。 因为西凉国大将军乌泽带队攻打了大月国,并且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就拿下了凉州,将肖小七困在凉州县衙,不给吃不给喝,还想让她给讲故事,唱小曲。 肖小七也是个貌美的小姑娘,心气很高,很是讨厌乌泽大将军,完全不搭理他。结果,乌泽大将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但后果怎么严重?大家都不知道。 但是,为了让这个传言更加真实,大家就开始自行编纂起来,比如乌泽要娶肖小七做小老婆,乌泽要让儿子娶了肖小七,乌泽要孙子娶了肖小七; 又或者,他们要肖小七给西凉国破案,因为女皇把金印给丢了; 最离谱的就是肖小七不从任何事情,上吊自杀了,横刀自杀了,喝毒药自杀了…… 此时此刻的我,正在和乌泽喝茶吃小饼子,西凉国有一种非常有特色的小饼子,手掌大小,酥脆掉渣,重点是抹上西凉国的孜然和辣酱,那味道真是百吃不厌。 我和肖十七为了研究怎么做这个小饼子,把乌泽部队里会做这款小饼子的将士全都叫去了凉州县衙的大厨房,一个个做好了,我们来尝味道,选出我最喜欢吃的,然后做一大堆给大家再吃起来。 乌泽一脸的嫌弃,但吃的时候,每一次都有他。 时间倒流回十天前,我们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乌泽率领着他的二十万大军包围了凉州城,虽然不攻城,但这么紧紧围困也是很有压迫感的。 沈将军虽然已经同意了我的做法,但仍然属于观望态度,他的意思是:减少伤亡,尽量保全百姓的性命及财产,将士们牺牲千八百也是可以的。 我很是不同意,直接吼了他:“百姓的命是命,将士们的命就不是么?人家也有父母孩子兄弟姐妹,你忍心看着他们死?你养他们一大家子人?你有钱么?你别找我要钱,我没钱。” 这一通乱吼,还真是把沈将军吓了一大跳,后来又小声说:“那我可以不要我的性命的。” “你脑子有病啊!”我的声音更大了,把县衙里的侍卫们都吼得抖了抖,居然有人敢骂他们尊敬的沈将军,真是够了。 “你死了,你媳妇怎么办?你死了,你妹妹怎么办?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是我舅舅呀!我要是嫁不出去了,你得掏钱养我的!对了,你妹妹至今还没嫁出去呢,你得先养她。所以,你不能死呀,你还得挣钱呢!” 被我这一套歪理吼的,沈将军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特别服气地看着我,还冲我拱了拱手说道:“你是我舅舅,不,你是我奶奶。” “哦,那就不用了,你还是我舅舅就好了。”我的笑容回来了一点点,也诚恳了不少。院子里的侍卫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估计他们也是脑子不够用了。 我推开了窗户,吼道:“净敕师兄呢?那几个参军呢?都进来,赶紧说事情,开会!” 等大家凑齐了,看到沈将军已经坐了下来,正在偷偷吃我的小饼子,我一点都没生气,因为我都吃饱了。 “我和沈将军商量过了,目前这个状况,我们肯定是不能硬拼的。西凉国的使臣乌重光过来的时候,也什么都没说,就是来看了看咱们的情况而已。 当然,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炫耀和示威的意思。但是,咱们什么都不怕呀,咱们就这么几个人了,他要是直接攻打进来,咱们要是不抵抗,他们赢起来也挺没意思的。是不是呀?” 大家看向了沈将军,沈将军继续吃小饼子。 “现在池将军他们都被困在外面了,咱们等于被围城也出不去,张公公带着粮草应该还有两天的路程。 但照这种情况看,他可别来,来了等于是给西凉国送粮食。相信张公公也没这么傻,应该已经停在某个地方藏起来了。” 我瞅着这些人,叫进来的参军,将领也不少,五六十人的样子,看起来都挺壮硕的,脸色黑黑的,全都不高兴。 净敕和武僧四兄弟和他们站在一起,还真是好看太多了。 我很满意,就招了招,让净敕过来说话。“师兄呀,我的衣服做好了么?就是那件大红的?” 之前我穿了一件小花卷临时赶制的青绿色长裙上到城楼上转了一圈,结果晚上就发现裙角黑了一大片,这城楼也是真的太脏了,都不说打扫一下。 所以,我就让小花卷再给我做一身暗红色的长裙,样式可以仿照南厂的厂服,只是红色的,不是黑色的。 净敕还没说话,那群参军和将领就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多半是觉得肖小七怎么能这样?一个小女子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关心她的裙子。 净敕瞅了一眼他们,才对我说:“还没有,小花卷说要临时绣一些花样,比较复杂,最快也是今晚才能好了。” “嗯,那就明早给我就成。明早我出城去,见见乌泽将军。” 我这话一出,嗡嗡的声音更大了,就连沈将军都不吃小饼子了,直接问我:“肖小七,你又要做什么?” “抓乌泽!”我的笑容更加好看了。 “你?”这下子好了,大家的声音都不是嗡嗡了,而是直接清楚地质疑起来。 “是呀,不抓了他,咱们怎么办呀?不能真的坐在这里等死吧?”我叹了口气,“你们呀,别总想着男儿要上战场,血染黄沙之类的,悲壮是悲壮,但有没有想过家里的人呀? 就算是没有家人,比如我家的肖十七,真的是没有亲人的,但是他有我呀,我是他家人。所以,肖十七要是上战场,我是第一个抱他大腿不许他去的!” 肖十七刚好进来给我倒热水,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就哭了,直接要扑过来抱住我,被净敕直接拎到一边去了。“莫哭莫哭,乖啦!”我赶紧安慰了一下。 “我们南厂的人多半是没有亲人的,但是我们是彼此的家人,足够了。” 我瞅了一眼正在担任警戒任务,护我周全的那些南厂的黑衣侍卫,忽然也很是感慨,不能说是这次,而是自从我进了南厂之后,他们慢慢接纳了我的存在,也包容着我的各种不靠谱和突发奇想,重点是他们每一次都保护我,默默地做了很多事情,甚至还替我挨打。 在这样的危机时刻,却个个争先抢着要来陪我一起死。我何德何能,让他们如此爱护呢。 “所以呀,我是不会让我的家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的。明早,我就出城去,你们都在这里守好了。 如果,我抓到人了,你们赶紧把好吃的都准备上。如果我没抓到人,被他们抓走了,你们也赶紧做点好吃的,看看能不能把我换回来。” 其实吧,南厂的这群人听到这话,也都不太想认识我了。 可是,他们也都给我跪了下来,一声不吭。我瞅了瞅这一大群人,问道:“你们不听我的话了?我可是南厂的肖小七,我有肖不修的簪子,我也有簪子的。对了,我还有木簪子的。等下,我还有羊脂玉佛头,有皇上的金牌……”我从怀里稀里哗啦地掏出一堆信物和印信,看起来也挺丰富的。 这群人又不说话,还是跪着。 肖十七小声说:“你也是我们的家人,你会不不要我们吧?” “那我可舍不得,回头你们还得替我挨打呢。”我瞅了一眼肖十七的屁股,他立刻就抖了抖自己的下摆遮盖住了,直接站起了身。“行,你忙,我干活去了。”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其他南厂黑衣侍卫们又默默地站了起来,没有了刚才的严肃,都侧了侧身,抖了抖衣服。 沈将军看着我,问道:“小七,你凭什么抓乌泽?你可知道乌泽力大如牛,就算是七十岁了,依然不输于年轻人的体力和精力,身高八尺,孔武有力,你如何做?” “哦,大约就是靠我的貌美如花了。”我的笑容真的很好看的,让沈将军都晃了晃神。 沈将军也未必是被我的说辞打动的更多的是看到了目前的形式,也根本是不可能胜利的。 所以,干脆就等着看我怎么办了。毕竟我是皇上派过来的,最终要死还是要活,他都陪着好了。 这个人吧,完全没有静心师父的脑子活分,有点榆木疙瘩。 当然,龙生九子,静心师父就是那个异类。我被一个异类教出来的,可能也不太正常。 一切商量妥当之后,大家都回去睡觉了。 我半夜看肖十七蒸桂花糕的时候,问他:“你说,肖大人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或者哪怕给我传个小纸条也好?就写一个:肖小七,就像他之前那样写下我的名字,我都会觉得挺安心的。他现在这个消失的样子,让我觉得很不安稳,他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吧?” 肖十七满头大汗地在搬各种蒸笼,还忙着做了一个蜜豆馅儿塞到了我的嘴里,“肖大人做大事情的,咱们哪里知道那么多。如果他想见你,就会出现的,不想见你,怎么都不会来的。” “那他一定是遇到了很难的事情,所以都不搭理我了。”我心里隐隐地很不舒服。 我和肖不修也没有认识多久,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做事情,也混了快有三年的时间。 这人皮囊很好,脾气很差。可是,他暗暗戳戳做的那些小事情,我也都是懂的。 “小七啊,你明天真的只是自己去么?陈一陈二都不带么?”肖十七已经一脸的担忧了。 “没事,忽悠我第一,你放心吧。”我继续看着炉火很旺盛的样子,心里隐隐知道了什么。 第二日清早,我已经神清气爽地穿着暗红色的长裙走出了城门。 这裙子的确是好看的,暗暗绣了梅兰竹菊的图案,立时就贵气了很多。 我也谁都没带着,就自己拎着一个食盒出了城门。大家都在城门里看着我,默不作声。 我出门之前笑着对他们说:“话本子上都说,敌人再凶猛,也不会杀掉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女子的。所以,这个你们倒是可以放心的。 如果我要是被抓了的话,你们就立刻都调转马头奔京城去,你们这小一万人杀去京城,就跪在京城城外使劲哭,让皇上去想办法了。现在呢,我就试试我的办法。” 我画了一个特别美的妆容,美到我自己都略略窒息了一下。 小饺子是妆容的个中高手,又帮我各种调整了一圈,最后他都赞叹到:“小七大人平素不化妆,也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现在这样一装扮之后,妥妥的大美女,倾国倾城那种,比皇后都要美上七八分了。” “那多不好,比皇后都美,真是没天理了。”在我心目中,皇后还真是最美的,那眉眼之间的风情万种,比肖不修好看太多了。 今日小暑节气,也就是说,从今日起天气开始变得炎热,即便是席地而坐也不会担心有凉气侵入体内。 我的暗红色长裙质量不是最好的,但用了凉州的粗布,显得相当挺板,也凸显了我悄悄隆翘起的身形,相当好看。 夏日晨光下,我走的不快,主要是怕出汗。 西凉国的大军就驻扎在千米之外,应该说是很近很近了,不过我还是走了大段路,他们才开始骚动起来,并且列队站好,有个身形高大的将军模样的人也大跨步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乌重光。 乌重光看到我之后,愣了一下,才说道:“肖小七,你这一早跑来做什么?” 鉴于他对我的态度非常好,我也回复了他一个笑容,笑嘻嘻地说:“找你们吃早餐呀。” 乌重光瞅着我,那眼神就不好了,然后冲着那个大将军模样的人说道:“父亲大人,这就是大月国的肖小七,是他们的皇帝派过来的钦差。” 果然,这人是乌泽。 我在上下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并且相当仔细,估计连我手上的指节都看了个清楚。 然后才说道:“肖小七,你不要命了么?你知道这是向我西凉国挑战的动作么?” “知道呀!”我笑得更亲切了一些,“您看,我们大月国有好多好吃的,您要不要从了我,我给您做好吃的去呀?” “肖小七!”乌泽大将军没说话,乌重光瞪了眼睛。 第四百四十六、肖小七很牛气的 西凉国的人马很是整齐,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乌泽大将军的身后,偶尔会有马匹在轻声嘶吼两声,旌旗略略飘动。 太阳已经升了上来,天气开始热了。 我比乌泽要矮,只能抬着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居然也是瑞凤眼,也许是年纪大了,有些变得狭长。 略略眯了起来看着我,但眼神里没有肃杀之气,反而更多的是惊艳以及欣赏,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看小孩子的慈爱。 “我昨天让小乌将军给带去的桂花糕好吃么?”我的眼睛笑弯弯的,“我又做了一点,多放了一点糖,甜甜的那种,再喝一壶花茶,特别舒服的。晌午饭呢,我们可以吃点辣子鸡,酱牛肉还有白面饽饽。 晚上我是打算烤个羊吃的,毕竟我来了凉州才几日而已,还没有吃到烤全羊,我觉得这个应该不错。如果,你们的伙夫有带着辣子和孜然,给我一些呗,撒在上面一定特别好吃。”我把今日菜单都安排好了,特别真诚地描绘着。 “肖小七,我凭什么要和你一起吃饭呢?”乌泽终于说话了,声音很是洪亮,幸好没有太多的威胁性。 “那为啥不吃饭呢?”我反问他。 “我不吃饭。”乌泽回答我。 “那我要吃呀。”我很有耐心的。 “你吃。”乌泽也很有耐心,乌重光一头雾水的看着我们。 “好的呀。”我从食盒里拿出了一块白白的桂花糕,放到了嘴里,真的是绵软甜蜜,很是好吃,至少是我放的糖,我喜欢的口感。 看我吃的一脸幸福,乌泽悄悄咽了咽口水,“肖小七,你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吧。小姑娘别乱跑,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 “有事的。”我还是略略严肃了一点,“把我的池将军那些人放回来给我,你围着他们也没用,倒不如都给我,然后你们就围住凉州城好了。池将军说他特别会做烤羊腿,答应我要给我做的。所以,你得把他还给我。” “肖小七,这不是过家家,这是两国交战。”乌重光龇牙咧嘴。 “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考虑一下。你看,你们也是分别几处把我们的池将军、木将军他们围困了起来,但是也没有剿灭,其实特浪费兵力的。 我很是诚心诚意地建议,把人都给我。我们凑在一起,也不足两万人。 对了,我昨天已经把凉州的百姓都放走了,城里应该也没有什么金银珠宝之类的。 不过我让他们留了些粮食给我,你们这么多人,二十万总是有的吧,肯定是要吃饭的,不如也进来和我们一起吃吃饭,然后大家讨论一下怎么弄……” “你就只是这个要求?所以这么一大早就跑来了?”乌泽大将军眯着眼睛看着我,这人年轻的时候必然也特别好看。 “还有和你一起吃桂花糕呀!”我递给他一块,还是温热的。 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接了过来,塞到了嘴里,“比昨天的甜了一些。” “是,因为我娘亲喜欢甜一些的。”我的看着他,很仔细地看着他的细微表情,那种被桂花糕的味道舒缓了表情之外,还有那么一点点惊讶。“这一盒给我娘亲带过去吧,她应该很喜欢的。” “呃……”乌泽愣住了,咽下了桂花糕才说道:“谁是你娘亲?” “你不知道么?不能呀。”我又捧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我娘亲呀,是个貌美的女子。不过,她的母亲应该更好看才对,是不是呀,乌泽少爷?” 这句话成功让乌泽大将军破防了,直接抓住了我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肖小七,你知道很么?” “我知道你中毒了,如果你不跟我回凉州城,可能就要有性命之忧了。”我虽然肩膀疼,但是一点都不害怕。 “肖小七!”乌重光开始吼了起来,一群侍卫已经冲了上来,把我们团团围住了。形势转变的有点快,但是所幸还好,乌泽吃了桂花糕。 “没事啦,就是中毒而已。对了,这个毒只有我会解,谁都不成。乌泽大将军,你答应我让池将军他们回我们凉州就好了。 当然,解药在凉州城里,你要是有胆量呢,就跟着我拿个解药什么的。没关系的,你带着人一起来好了,我们也没有埋伏,也不会厮杀。” “我为何会中毒?桂花糕?”乌泽问道。 “是呀,放了那么一小点我的秘制毒药,只有我会配的,我师父和我娘亲都没有教过,他们都不知道的。 其实你现在试试,是不是已经感到肚子里有种沉重的感觉,并且有点堵得慌? 慢慢的,你就会觉得越来越沉,整个人都会变成大石头了。哈哈哈,我这个真是独家秘方。”我笑得也特别好看。 我和肖十七研究出来的,用羊油过滤过几遍之后,再用浓重一些的糖精遮盖住羊油的味道,和面做桂花糕。 刚出锅的时候特别松软香甜,吃到肚子里也很舒服。但是,羊油的精华也最容易油腻甚至是粘稠。 所以吃完之后就会有种胃里被坨住的感觉,这个时候喝一些热茶就会好了。 当然,如果不喝茶,喝热水也成。不喝热水,那就等一个时辰,也就消化掉了。重点就是吃完的这一刻,会真的觉得自己的肚子里被坨住了,很憋得慌。 乌泽大将军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估计还运了运功,发现一点效果都没有。 虽然表情还没有失控,但瑞凤眼已经不太好看了。从抓着我的肩膀,到拎着我的后脖领子,直接大步往凉州城里走去。 “父亲!”乌重光在身后喊。 “听肖小七的,先把那些人放回凉州城,你带一队人跟着我进凉州城。无妨的,这小丫头在咱们手里,他们也是不敢动的。”乌泽大将军还挺镇定的,继续拎着我走。 “别这样,我好歹也是皇差呢?再说了,我这裙子也挺好看的,别弄坏了。”我不想走了,就赖着不动。 乌泽大将军瞅着我,呼哨了一声就把他的马喊了出来,直接把我丢到了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直奔凉州城。真是帅气,特别帅气。 凉州守城的沈将军看到这个情况,立刻就开了城门,让我们进来了。乌泽大将军问我:“解药放在哪里?” “县衙后堂。”我回答。 “怎么走?”他继续问。 “我不认路。”这句话说完,我自己都笑了。净敕已经站在了马下,武僧四兄弟和陈一陈二也拉开了阵型,把我们围了起来。 看起来,他们的神情比较紧张。“没事啦,咱们那个县衙是怎么走来着?你们给带带路?” 净敕瞅着我,然后就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了。乌泽大将军骑着马带着我跟在后面。 我是觉得吧,这状况也是挺诡异了。不过呢,幸好无惊无险,没有人受伤,没有任何危险状况发生。 坐在后堂,肖十七已经端上了热茶,我也赶紧又喝了几大口,毕竟我也是吃了桂花糕的。 乌泽大将军看着我,没动。“你多喝几口就好了,其实也没有中毒,就是吃得太油腻了。”我的笑容特别欠揍。 乌泽最终还是端起了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他应该也很快地感觉到胃里的那种不适感已经消失了,压根就没有中毒。 当然了,这个时候,乌重光已经带着人也冲了进来,人不多,两千多人吧。 我们的人也没有和他们起冲突,大家都是站在县衙的外围,一部分站在县衙里面。我开开心心地让肖十七继续摆出各样好吃的,让乌泽和乌重光来来尝尝。 沈将军过来问我:“城门开还是不开?” “开着,没事。一会池将军他们就回来了,你们也给准备点吃的。不过,让他们也省着点吃,毕竟我们还要吃个十天半个月呢。” 沈将军答应了一声就下去准备了。乌泽已经坐在了县衙内堂的主座上,看着我忙忙碌碌地拿小饼子给他,表情缓和了不少。“沈将军可是沈家军最厉害的,我对他都不敢这样随意的。” “哦,我舅舅,没事,随便用就好了。”我往嘴里塞了一个蜜豆。 “肖小七,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下,乌泽也不太好了,满脸都是问号。 “行,我来仔细说说。”现在这个状况已经安静和私密了,并且我让所有人都出去了,包括我的所有侍卫以及肖十七,只单单留了我一个人。 乌泽这边也只有乌泽和乌重光两个人。我顺手又把窗户都关了起来,为了保密起见,我还特别请乌重光四处看了看,听了听,确认没有人偷听。 看得我搞得这么神秘,这两人的耳朵也都竖了起来。 “我呢,是南厂肖小七,也是李小满,是在隅月庵长大的李小满。当然,我也有个身份是大月国前丞相李山的女儿李小蛮。 更为重要的是,我是你们西凉国新晋登基的女皇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所以,我是不是挺牛气的?” 这两人都被我这句话成功气到了,瞪着大眼睛。我发现,乌重光也有肖不修那双瑞凤眼,也是好看的。 “我们两讲讲故事吧,应该不复杂。”又到了故事会时间,还真是挺好的。 “乌泽大将军,大家都说您娶的是西凉国国主的女儿,应该是荣华富贵一点都不发愁的。可是呢,您娶的并不是真正的公主李红槿,而是她的侍女,和她长得很像的一名女子。这是当时国主安排的,是为了让公主追求她自己的幸福去。” 这话说完,乌泽大将军已经吃什么都不香了。 这就是兆奂烔临死之前给我的话本子里的故事,乌泽本是其中的一个配角,甚至只出现过名字,都没有正式登场过。 他被西凉国国主选定为公主的驸马,但公主另有所爱,并且追逐幸福而去了。 乌泽娶了公主的侍女,但对外宣称依然是西凉国的驸马,拥有了无上的荣耀,并且被封为左将军,也一直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西凉国。 他是西凉国的守护者,在国主临死前告诉他:“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心愿是恢复寰宇帝国,这是我的执念。因为当年,我的祖上就是寰宇帝国的君主,不能让这世间再这样分裂下去,要书同文,车同轨,度量衡,这样的天下才是最自由和舒适的。 每个人都能够自由的走在山河之间,只有地域的区别,没有政治的阻碍。无论如何,一定要帮我实现这个心愿。” 本来,乌泽也觉得这不过就是人临死之前的废话而已,但他没想到的是,红槿公主忽然回来了。 虽然不是用公主的身份,但确实真的回来了,还带了不少金银珠宝等,让乌泽非常吃惊。 他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但看到已经年过四十的公主,依然貌美窈窕,心里也是激荡的,毕竟这女人是他爱的。 红槿公主故事的后半段其实是个悲剧。她与心爱的男人走了之后,发现这男人居然是大月国皇帝的义子,并且这男人回去之后就做了大月国的大将军。 这事情就尴尬了,当时大月国皇帝刚死,政局不稳,西凉国的右将军得势,发动了战事。 结果仗稀稀拉拉打了好多年也没有定论。但在一场恶战中,红槿公主的丈夫战死在沙场,并且还留话说:“很后悔去了红槿公主,因为她的缘故,或许拖累了大月国,令边境如此的不安稳。” 红槿公主本来还很伤心,但听到这句话后,差点气死。想自己背叛了父皇,背叛了西凉国,甚至还隐姓埋名,放下所有的一切跟着这个男人来到了大月国,最后居然给了她这么一句话。 一怒之下,红槿公主抛下了一儿一女直接回了西凉国,说什么也要完成父皇的心愿,集结兵力,恢复寰宇帝国。 乌泽当时也是四十多岁,正是鼎盛春秋之时,答应了红槿公主的要求,开始积极努力地屯兵屯粮,策划一场浩大的战争。 不过,这种统一天下的做法,哪里是说说就能够完成的,不知道要牺牲多人,要过多少年。 凭借着最初的赌气,到真正开始行动,到真真正正落地的准备,已经过去了十年。 红槿公主殚心竭虑耗费了所有的精力和心血,最终也没有看到战争开始的那一天。 并且,她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被当年的部下曹将军照顾得非常好,不由得又心软了下来。 第四百四十七、下半段故事一般都很凄惨 “这话说的虽然不太恭敬,但我还是要说一句的,红槿公主也真是太纠结了,以为人生是儿戏么? 一会要做大月国的媳妇,一会要做西凉国的公主,最后又想做寰宇帝国的女皇,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我特别想嗑瓜子,但这里没有。 乌泽大将军倒是神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才说道:“她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女子呀。” “那您就这么陪着她玩么?你真正的妻子要如何?她怎么想?她也是女人呀?”我真心觉得这种事情挺狗血的,甚至是太儿戏了。 “我妻子效忠于皇室,遵从红槿公主的一切安排。她就算是她的替身,也是相当完美的替身。”乌泽的眼光缥缈了一些,看来也是有故事的。 “行吧,就先不说这个。我就问一句:悟心大师是谁?和你们是不是有关系?” “悟心是红槿的弟弟,自小出家了。他厌恶皇室的一切,厌恶打打杀杀。” 果然,我就知道悟心大师不一般。 “红槿公主最后是不是死在了红光寺?”我一点都没含糊,也不是特别客气。 “悟心和你说的?”乌泽问我。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过。只是,我在红光寺外的山里,特别的深山里发现了一座红棺墓葬,我猜测这是红槿公主的。 但我想知道,她不是要做女皇么?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大月国,死在大月国?你们大人的事情,真会太复杂了。” “你要不要等悟心来说说话呢?”乌泽问我。 “人在哪里?”我问道。 “我的兵营里。” “为什么而来?” “劝和。或许……” “或许还是想在战争打起来之后,在沙场上念往生咒吧?”我摸了摸自己的羊脂玉佛头,心里也叹息了一下。“请他来吧,我这个佛头还要给他呢。” “好。”乌泽让乌重光去安排了,而他回过头来问我:“李小满,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摔坏了脑袋么?但也不对,你不是李山的女儿么?怎么会是李小满呢?” “嘿嘿,这个故事也挺复杂的,先把你们的故事说利落了,我们再说我的,保证也挺没意思的。” 趁着中场休息,我招呼肖十七准备午饭了,大家光吃小饼子,是不可能饱的。 凉州城里热闹起来了,因为池将军他们带着人回来了,乌泽大将军的人也进来了一部分,每条街巷都有了士兵,看起来特别有人气。 我和乌泽大将军坐在屋里把饭也吃完了,肖十七特别热情地介绍了一下他做的这些饭菜的烹饪方法,乌泽居然吃的很开心,都眯起了眼睛。看来是这几天也没吃过一顿饱饭,辛苦了。 喝茶溜缝儿的时候,乌泽大将军明显放松了下来,并且都问我:“你知道你长得很好看么?” “知道呀!”我怎么这么爱听这句话呢。 “你这个厚脸皮的样子,真不知道随了谁?”他又笑了起来。 “这个有待考证。”我眨了眨眼睛,“我们的故事没有说完,还是要继续的。不过,我现在要去瞅瞅池将军,他应该也回来了。您也去安排一下您的人马吧,咱们一会继续说,好不好?”我的声音柔软好听,对付这种老爷爷式的壮汉特别有效果的。 “好。”他还真的露出了一个慈爱的模样,估计就差摸我的头,给压岁钱了。 不管他怎么处理他的人,反正我捞着长裙走到了县衙门口,看到池将军木将军他们四位将军已经带着各自的属下跪得满满当当的里三层外三层。 虽然满头满脸都是土,但看来还算是整整齐齐的。有个别的挂彩了,但应该不算太严重。 看到我出来,这群人忽然就喊了起来:“感谢小七大人的救命之恩!” 嚯,那声音还真是挺大的。 净敕他们居然都侧身躲开了,不敢承受这些人的跪拜。我特别豪气地揣着手站在县衙门口的台阶上还是挺高兴的,等着他们喊完了,我才走过去,去扶四位将军。这四个人可能是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都特别惭愧。 我笑着说道:“那我就不扶了,你们自己站起来吧。一会赶紧都洗干净,吃个饭饭,然后再过来和我说话。对了,我们没有死人吧?没有断胳膊腿儿的吧?” “一切平安,只有几名将士有擦伤,不严重。”池将军毕恭毕敬的回答。 “嗯,沈将军这边有医士,让他们给搞一下好了。”我瞅了一眼池将军,脸都是脏的,就问道:“你们掉沟里了?” “差不多吧,这群西凉国的人使诈,给我们挖了个坑,还倒了好多土进来,卑职无能……”池将军又跪了下来。 “哎,没事呀,咱们也使诈了。大家扯平了。你想想,你们掉沟里也没什么大事情,还是挺幸运的。再说了,人家二十万人呀,咱们才一万人,可以的,不丢人。” 我笑得可灿烂了,“我用一块桂花糕就骗了个乌泽大将军,他才丢人呢。” 池将军他们几个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桂花糕没有毒的事情,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也懒得解释了,因为我看到了悟心大师走了过来,飘飘仙人的样子,得道高僧,还是挺有范儿的。 这个时候净敕都动了动,应该是想跑过去的。不过,他现在是我的护卫,不能擅离职守的。所以,他就咳嗽了两声,示意我悟心大师来了。 我站在那里却一动没动,瞅着悟心大师走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乌重光,以及一些西凉国的护卫,看起来也是贵气十足。 “见过小七大人。”悟心大师特别有礼貌,先我一步冲我问好。 我手里捏着羊脂玉佛头问他:“大师呀,好多日子都没看到了。但是,我现在要怎么称呼您呢?是红光寺的住持大师呢?还是西凉国的皇族呢?” 其他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但悟心大师倒是挺高兴的,“随你……” “要是住持大师呢?我要把这个佛头还给您的。虽然我拐带了您的儿子和弟子,但是我没有做坏事情,我还给红光寺留了好多银子,他们舍粥七八年肯定是没问题的。 其他的大事情也没有,对了,就是您那间禅房里,我摆了好多吃的玩的和话本子,有点乱了。” “无妨,都可以。”悟心大师的笑容还挺慈爱的。 “那要是按照西凉国皇族来看待呢,您现在就是我的敌对面。可是吧,我又特别想听您那一段的故事。咱们怎么办呢?” “小七大人想怎么办呢?”悟心大师这种人特别会打太极,转着圈的让别人说话,然后自己说不准还会冒出几句充满智慧火光的诗句,让大家赞叹一下。但我是肖小七,我才不给他这个机会呢。 我直接拉着悟心大师的袖子进了内堂,然后喊乌重光:“快叫乌泽大将军来,故事会又开始了,别耽误了。” 净敕愣在原地,不知道要跟着我们,还是只是替我们关门。陈一陈二还是贴心的,直接把大门都关上了。 悟心大师是红槿公主的弟弟,是西凉国皇帝的最小儿子。 一般这种孩子都是家族里的另类,特别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他对于我的拉拉扯扯,以及各种瞎问,一点都没有生气,并且还挺高兴的,终于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身份。 “这么多年,我觉得不会有人知道了,我也自认为自己的大师身份也挺好的。就在乌泽搞出要进攻大月国的计划时,我就在想,我当初为什么要出家,还不是觉得战争太过残酷了,我既然不能阻止,但总是可以念念往生咒的。” “您干嘛不继承一下皇位,然后昭告天下:要和平,不要战争。这样不是才最好么?”我给他也倒好了茶水,因为很是舍不得羊脂玉佛头的顺滑感,我又把它揣自己怀里了。 悟心大师看了我一眼,愣了愣才说道:“之前没人这样和我说过。” 我就知道,这种人走偏了。“我现在说了,虽然晚了点,但总比没人说要强。哈哈哈……” 乌泽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我两哈哈大笑着,也很速度地又加入了故事会之中。 悟心和乌泽很小就认识,都是在西凉国的皇宫里长大的,彼此情分也很好。 更何况这两人是同年同月的生辰,关系更是比别人更好一些。 后来,悟心的皇姐各种纠结的闹腾,悟心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只能是默默地围观。 看到皇姐闹腾着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又抛下了孩子回到了西凉国,又在积极准备恢复寰宇帝国…… “皇姐在生孩子的时候受了风寒,那一日是谷雨,真的就下了很大的雨。她知道了自己的夫君居然想带着人马攻打西凉国,所以扑倒在大雨之中痛哭流涕,生下了第一个女儿。 后来虽然他的夫君暂时没有上战场,两人的情感也大不如前。 后来说是月子里的病,月子里养。他们又要了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可就在生下孩子没多久,她的夫君还是上了战场。” 悟心大师说起了这段往事,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我却能够在只言片语之间感受到了红槿公主的绝望和悲伤,以及浓浓的失望之情。 爱情这东西,在最初永远都是甜蜜的。但是年月久了,它就已经变了模样。 男人的承诺是否能够兑现,这才是婚姻维持长久的最主要原因。她夫君的誓言是远离皇族,过平凡幸福的生活。 可是,他参战了。 他要去屠杀的是他妻子的手足,是他妻子的亲朋好友,是他妻子成长生活的地方。 这段故事就是陈志典的话本子,他根据一段传说写出来的话本子。 因为爱情的美好,奔山赴海。又因为家国恨彼此相互伤害。 到后来又如何?互相伤害。那男人最终死在了沙场之上,红槿公主回了西凉国。她的那双儿女被男人的部下曹将军收养下来,当做亲生儿女一样养大。 “皇姐虽然说是要恢复寰宇帝国,其实也是对父皇的亏欠,总觉得要不是自己如此任性,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更何况,因为她的缘故,又让如此多的人受到了无边的痛苦。十年后,她偷偷溜回了大月国,去看她的一双儿女。”悟心大师的神情较为平和,但说出的事情一点都不平和。 红槿公主回到大月国,看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生长在曹家,很是快乐。 心里也挺高兴的,就多停留了几日。那时候,她的女儿情窦初开,和曹家的小儿子玩得最好。 虽然曹家小儿子比她女儿小两岁,但是两人的情感一直很好。都十几岁了,还常常躺在一张床上。 可是,她忽然看到了曹将军家里藏的那一把沾染了血渍的断剑,那剑曾经扎入过她夫君的心口,她扎进过她的腹部,至今她腹部还有一道丑陋的疤痕,每每看到都令人痛不欲生。 她想着,这双儿女是她的骨血,怎么能够在大月国这样生活? 她当年的错误,辜负了她的父皇,就算是她完成不了那个伟大的梦想,也可以让她的儿女去完成! 忽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她居然把这双儿女给带走了,在红光寺外的一处秘密的宅子里,对他们两人进行了洗脑式的教育,搞得这姐弟两一开始完全不接受,后来又没有办法只得服从。 寰宇帝国曾经的女皇便是谷雨那一日生的,皇姐也是谷雨那一日生的,她的女儿也是谷雨那一日生的。 所以,她认为这女儿是真正的女皇继承人,一定要好好培养。 她对女儿:“爱情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你只需要拥有权力,拥有金钱,什么都会有的。”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曹家的小儿子,但硬要她接受了大月国三皇子的求爱,并且利用了身边西凉国的细作为三皇子铺平了一条登基之路。事情很顺利,她看到了女儿成婚那一日的眼泪。 那一日是谷雨,她用生命中最后的嘶吼告诉她的女儿:“你是寰宇帝国的女皇,你不需要爱,你只需要做女皇,拥有天下。你是谷雨这一日生的,这就是女皇给你的神祇!” 第四百四十八、谷雨的故事 谷雨是相当好看的女子,从小到大一直是玩伴中仙女一般的存在,她矜持高雅,又落落大方,温柔得体。 曹显非常喜欢她,喜欢到眼里心里全是她。她是姐姐,也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女孩子,那种亲昵的青梅竹马没有人能够达得到,即便是月炽也不可以。 月炽是大月国的三皇子,是好看也很有野心,但懂的藏起来的心思细腻的人。 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挺怕月炽的,因为这人若真是要算计起别人的时候,心狠手辣,绝对不会留情的。 他们这些人,还包括了沈家将军的女儿沈青,他自己的小弟弟曹常。 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很是热闹,年轻的时候谁不是肆意妄为,认为这个世间的一切都会属于自己么。 更何况,还能够在自己最喜欢的人面前,那种耍帅搞怪也都要尝试一下才好。 谷雨也喜欢曹显,喜欢到心里的那种。 她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和月炽在一起,因为月炽为了登上皇位,也是搞了不少小动作。 她想着人生应该坦坦荡荡,快意江湖才对。所以,不能和月炽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的。她一心一意地和曹显每天都黏腻在一起,吃喝玩乐也很是开心。 可有一日,她那个充满赤红双眼的母亲找到了她,一切都变了。 她知道有个西凉国的母亲,但因为当时父亲死的时候,她的年纪还不足以记下那么多事情,日子又平稳得过了这么多年,她认为一切就这样了,生活很幸福的。 可是,母亲找到她的时候,告诉她自己的悔恨,她父亲的狠绝,她自己不久于世,她要她去完成她,她父皇,她母后没有完成的梦想。 那种撕心裂肺的哭诉,那样赤血一样红透了的女皇长裙,每日每夜都在谷雨的眼前和心上晃动,折磨着她所有的神经。 她原本姓高,叫做高谷雨。但是她母亲总是喊她李谷雨,因为西凉国的皇族姓李,她身上流淌着李家的血脉。 又这样一个母亲,这样日日夜夜不停哭诉的女人再告诉她应该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应该做女皇,应该统一天下! 谷雨感到万分的惶恐,整个人也都有些不正常了。幸好,她母亲死了,就在她大婚的那一日。她跑过去看的时候,她母亲整个人都躺倒在血泊之中,她是自杀的。 谷雨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回了宫。她对月炽说,这女人就是个疯子,不要管她,我们自己过好日子就可以了。 月炽隐约知道这个事情,但终究是谷雨的家事,她不说,他就不问。 因为他也爱谷雨,爱到骨头里的那种深刻。他能够为她去死,他说他可以做得到。 谷雨笑着说:“那我嫁给你吧,你把你的大月国给我,我至少能够完成母后一半的梦想了。” 可是,谷雨背弃了曹显的爱,嫁给了月炽,月炽并没有把大月国给她。“你是我的皇后,这大月国也是你的。” 看看,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对于赠与和拥有的认知。 母后的尸骨葬在了金功山,是母亲生前最喜欢和父亲去踏青的地方。 悟心和偷偷溜进大月国的乌泽帮她选择了墓穴地点,以及按照红槿公主生前的要求,制作了大红棺椁,并且为她穿上了女皇才能够享有的大红色缂丝彩绘八团梅兰竹菊袷袍。 红光寺在谷雨这一日供奉的长生牌位,夜里念诵经文的习俗,也并非是因为红槿,而正是因为纪念寰宇帝国的这位谷雨女皇。 年月久了,很多人都忘记了。那些淹没在故纸堆里的故事,爱恨情仇都不会存在了。 可谷雨很纠结,因为她还活着。她不喜欢月炽,越发的喜欢起曹显来。 曹显一直喜欢她,这辈子也认定只有她。所以,哪怕是谷雨已经成为了大月国的皇后,只要她钩钩小手指,他都会欢天喜地飞奔而来。 谷雨开始想,若是自己做了女皇,是不是就能够不再这样忍受阴晴不定的月炽,而是真的能够和曹显在一起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蛊惑了,她想她应该也是可以做女皇的,毕竟她是天选之女。 于是,她暗暗怂恿曹显叛国夺权,做大月国的皇帝,然后把皇位给她,她再去找乌泽,那个母后的男人,他说过,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能够持有红槿公主印信的人,都可以让他做任何事情,包括让他去死。 曹显是大将军的儿子,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因此,很快他就组成了一支队伍,开始对大月国的政权进行攻击,并且速度很快,攻陷了很多地方。她将母后告诉她的宝藏地点告诉了曹显,曹显带着人也去挖了不少宝藏。 “母后说,寰宇帝国有一处秘密宝藏,但只有拿到寰宇帝国的金银之后,才能够找到这个宝藏的地点。这里有所有人想要的东西,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利,还有长生不老,都是可以有的。” 曹显对这个并不看重,只是说:“你想要,我就去。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帮你达成。” 有一日,谷雨忽然离宫出走,偷偷来到了曹显的身边。在叛乱正在激烈的时刻,她这样做无疑是最危险的。 可是,谷雨对曹显说:“别打了,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安安静静地生活吧。” 曹显愣住了,这场战乱已经停不下来,不是儿戏。他说:“不行啊,必须进行下去了。” “我怀孕了,我要生孩子了,我要我的孩子不会有我这样的痛苦。” 彼时的曹显已经发现谷雨的精神异常,她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纠结的状态,一会要做女皇,一会要做一个好母亲,一会要和月炽在一起,一会要和曹显在一起。 谷雨疯了…… 是那些日日夜夜在谷雨眼前晃动的她母亲赤红的双眼,是那件梅竹兰菊图案的女皇长袍,让她渐渐找不到了自己的本心。 谷雨的弟弟高建昌虽然也被他的母后教育了很久,但是他直接装傻,根本不搭理他的母后,所以并没有变化。 但他知道挣钱的重要性,所以就与月炽约定,自己只负责挣钱,若是他有需要,就给他钱好了。 高建昌完全没有参与任何争斗,反而在这场大叛乱中挣得盆满钵满,奠定了大月国首富的地位。 悟心再次看到谷雨的时候,她已经生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婴,正在为小孩子做衣服,一针一线,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悟心心生叹息,这其实应该是他皇姐年轻时的样子吧。 可与曹显交谈之后,他才知道谷雨的状态很不稳定,生下孩子后,一会哭一会笑,搞得他都不敢让谷雨接近孩子。 “这孩子不足月生下来的,身体非常弱。之前她还让嬷嬷把孩子扔掉了,又下了大雨淋了一次,这孩子差点就死掉了。” 曹显抱着这个小小孩,一脸的疼惜,和他目前这个叛军首领的形象完全不符,甚至看起来还很是怪异。 悟心为这个小孩子做了全身的检查,发现她的心肺功能都比同龄孩子差太多了。 并且,这孩子最奇怪的地方是经常自己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忽然咯咯咯的笑起来,还摸着自己的脸很开心。 悟心大师担忧地说:“这孩子怕不是傻子吧?” 曹显立刻就急眼了,冲着悟心喊了起来:“瞎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家小满最好看最聪明了!” 谷雨在屋里听到了声音也冲了出来,对悟心大师又喊又叫,“小满是我的女儿,是和我一样漂亮的!她是我们西凉国李家的孩子,是最聪明的!” 这一顿吼,把谷雨差点没哭晕过去,可是曹显怀里的小满还在瞪着眼睛看着所有人,咯咯咯地笑着,自己摸着自己的奶膘很是开心。 悟心大师离开曹显的营地,去找了月炽,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最后问月炽:“谷雨这孩子可能是疯癫了,你还认她做你的皇后么?” 月炽点点头,“她是我的皇后,永远都是的。” “好,那你上山去接她吧。一切因她而起,一切也将因她而结束。她若是选你,曹显就会离开这场战局,永远离开。” “好。”月炽答应下来,就立刻一个人进了曹显的大营,见到了依然疯癫却异常美丽的谷雨,“你跟我做么?做我的皇后,拥有大月国的江山?” 曹显也问:“你跟我走么?我们找个地方安静的生活,给小满最快乐的人生。” 谷雨的眼睛也变得赤红,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一时间很难决断。 她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做了?之前的生命中,都是曹显在她的前面,虽然是个弟弟,但是却比她更有决断力。 而她也会听月炽的,尽管月炽的很多决定都未必是对的,但是月炽从来没有害过她,还会给她最好的。 她也会听从她母亲的安排,母亲要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的。可是,她就没有一次是真正自己做决定的。 谷雨站在那里,看着两个都伸出了双手的男人。 这个时候,小满忽然哭了哭得惊天动地。这孩子自出生之后,从来没有哭过,就算是被丢弃在荒野里也一直在笑着。 可现在忽然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看样子是被自己的鼻涕呛住了。 曹显一步就跑了小满的身边,抱起了这个软绵绵的小孩子,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又帮她把鼻涕弄了出来。小小孩这才恢复了平静,咿咿呀呀地蹭在曹显的胸前,自顾自地哼哼着。 谷雨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觉得曹显不爱自己了,怎么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去抱一个孩子呢?“是孩子重要,还是我重要?”她大吼起来。 曹显愣住了,完全不能理解谷雨为何忽然又发怒了。 月炽一步上前将谷雨抱在了怀里,大声说:“我在的,我爱你,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谷雨和月炽下山的时候,谷雨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再看小满一眼。 曹显说:“没关系,你走吧。这孩子是我的,我会养大她的。” 月炽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谷雨了,完全不知道她生了孩子的事情。他看着曹显怀里的孩子,只是看着,深深地看着,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曹显笑道:“你想问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是你的还是我的?谷雨这人啊,这么纠结,在咱两之间跑来跑去,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吧。” 他真狠,这句话成功让月炽的脸色变了。这可是大月国的皇帝,自己的皇后如果和别人有了孩子算怎么回事呢? 月炽攥紧了拳头,还是用一件披风将谷雨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将她带离了曹显的大营。 曹显也依照约定,离开了叛军,并且也对一些主要的将领做了妥善的安排。不过,这场战乱持续了将近两年,也是需要收拾的烂摊子太多了。 曹显带着小满走的时候,还遇到了几次追杀,不知道究竟是谁派来的人。但是,曹显也算是凭借着自己的高超武功顺利逃脱了。 谷雨和月炽回宫之后,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每日里只是在宫里闲坐,看花看草看天,精神到也是好了很多。 悟心去宫里看过她很多次,有时候谷雨犯起病来的时候,连月炽都不认识了,只是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有时还会忽然唱起戏来,昼夜不停。 月炽为了避免刺激她,每月只去看她几次,有时候时间长一点,有时候只是一眼。日子就这么过了下来,叛乱平定了,生活也都恢复了正常。 谷雨有一日忽然提出要去白马寺清修,并且每年都要去一百日,为她的母后念诵经文。 月炽也没有阻拦,还亲自将她护送到了白马寺,如果没有太多的事情,他也会陪着她小住几日。因为他发现,谷雨的精神状态越发地好了起来,慢慢恢复了。 第四百四十九、需要一个暖床的 我耐着性子把这个故事听完之后,只是问悟心大师:“谷雨每年在白马寺清修,只是为了暗暗准备从西凉国起事,要恢复那个什么寰宇帝国的事情吧?” 悟心大师口念佛号之后,才对我说:“小七大人说的对,谷雨为这件事情筹备了十八年。” “果然如此。”我点了点头,表示全都理解了,“天都黑了,你们要没什么事情就都出去吧。本大人需要静静,哦,不是净敕,就是静静。” 悟心大师被我这句话呛到了,咳嗽了起来。“小七大人没有什么要问我们的么?” “问啥?”我已经站起了身子,并且很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小七大人想问的一切问题。”悟心大师又开始了,我皱着眉头看着他,越发感到心烦。 “我没有要问的,我也没什么想知道的。并且,你说的这些事情,本大人也差不多都猜到了。” “小满,你的女皇母后就在我的大营之中。”乌泽大将军忽然开口说道,“你应该去见见她。” “我不是小满,我是肖小七。”我更加烦躁起来,这些人真是太讨厌了,天都黑了,我要睡觉了。 “你母后很是挂念你的。”乌重光居然也开始说话了,一脸的哀切,“她其实很后悔的,当时没有把你带在身边,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李小满,我是肖小七!”我想挠人,我第一次很讨厌小满这个名字,原来这背后有这么多的故事,还有这么多人的性命,都是赤红的,惨烈的,疯癫的。 原来那些话本子里的很多故事都是关于我的和我的身世的。我就说嘛,话本子来源于生活,否则怎么能够瞎编出那么多故事呢。 “好吧好吧,别生气,今天也很累了,先睡一下,咱们明天说哈。” 乌泽露出了特别慈祥和善的表情,是呀,按照辈分来说,我的都是他的孙女的。 但是,我好想骂人呀。 到现在为止,关于我的身世已经解开了一大半,还有很多没有解开,我需要缓一缓,仔细想一想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侍卫们都距离我们很远,净敕都距离我五十米开外。 虽然净敕对我很好,但是我现在也很讨厌看到他,因为他的身份也很不明朗。悟心大师的儿子?呵呵,这故事八成也是很有趣的吧。 我侧身躲开了他,直接扯住了陈一陈二问道:“我要睡觉,去哪里?” 这两人有点慌张地看着我,“小七,你怎么哭了?他们欺负你了?我们去跟他们拼命!” “瞎说,我怎么会哭呢?我才不会哭呢。我是一直笑着的,我从小就是笑着的,从来没有哭过。” 但是啊,我真的好伤心啊,特别伤心。原来,谷雨,高皇后是我的母亲,可是她根本就是不喜欢我的,丢过我,不选择我。 我之前都大致猜到了,还安慰自己说,这不过是别人的故事,这女人不可能是我的母亲。 可是啊,今天人证确凿,人家都看到了,把细节都说出来了。 我就是那个只会摸着自己奶膘咯咯咯笑的小傻子李小满呀! 不行了,太难受了,我想撞墙。 陈一陈二拉着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小七啊,要不然让肖十七给你做个烤全羊,你先吃点开心一下呀?” “不吃了不吃了,一点都吃不下了。”我越发的烦躁起来,“我要回去睡觉了,快去找小包子给我铺床,我要睡觉。” “好的好的。”陈一陈二看到这个状况也只能是先顺着我,拉着我去后县衙内堂女眷的房间。 这里是凉州县丞的后院,他们打扫出了一间作为我的寝室,周围站满了南厂的侍卫,连房顶都有。 我直接走了进去,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还用椅子顶住了房门,大声说道:“都别理我,我要睡觉!天塌了,都不要叫我。” 合衣躺在了床上,脑子里嗡嗡地响。 其实呀,我干嘛要犯脾气呢?这些事情我都是知道的呀。 那天谷雨离开曹显的时候,我看到的。我早就知道高皇后就是我的母亲,我长得那个样子,必然和年轻的时候很像的。 所以肖不修看到我的时候,大月国皇上看到我的时候,玉嬷嬷看到我的时候,颜嬷嬷看到我的时候,包括悟心大师、乌重光和乌泽看到我的时候,那表情里的怔愣分明是在我的脸上看到了别人的样子。 可是,我是我,不是任何人。 悟心大师没有说,谷雨在离开曹显的那一日,用曹显的长刀扎入了自己身体,对曹显说:“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小满,她不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的。”曹显本应该看到谷雨自残的样子惊慌失措的,但是他完全没有上前去,只是淡淡地说道:“自此之后,你我大路各走一边好了。我带着小满离开你,你也别找我们,让我们父女两人过安安静静的生活。” 谷雨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笑道:“你可以走的,但你觉得小满可以么?她可是我的孩子,流淌着寰宇帝国女皇的血脉。” “李谷雨,你是真的疯了!”曹显大吼道,“这是我的女儿,她一辈子是个傻子,我都要养着她!” 可是,为什么曹显离开我了?把我丢在了隅月庵? 我的头变得很痛,特别疼。这一段,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又喊了陈一陈二,想跟他们要一些沉香,让我好赶紧睡一下,安静一下下。 结果拉开门一看,乌泽和悟心,这两个老头还站在门口,一脸焦虑的看着我。气得我又把门给关上了,真是讨厌。 我发脾气了! 我想扔东西! 可是屋里还真的挺干净的,什么都没有。不不,有一套瓷茶具。可是,也不能扔,万一碎瓷片扎到我就不划算了。 我想挠墙! 可是,万一把我的指甲挠坏了,也挺不好的。 撞墙就算了,我怕疼。 哎,想半天,还是睡觉比较好的。 可是,我什么药丸都没有。 算了,自我平静,深深呼吸。睡不着,也闭着眼睛好了。 乌泽和悟心大师清早天亮的时候走的,说是要回去安排一下军队进城的事情。 我坐在门口,陈一问我:“我看他们也没有要进攻,没有要占领的意思,所以这仗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是呀,大家都特别客气。就连睡的街巷都是你一半,我一半,丝毫没有要玩命的意思。”陈二也蹲在了我的身边。 肖十七刚好送早点进来,问我:“乌泽大将军给厨房送了十只羊,说是要个小七大人烤肉串的。这什么路数?大家和好了?不打了?那要不要撤军?咱们可以回去了?” “不会啦,放心吧,还得待上一阵子呢。”我闷闷地说道。 “为啥呀?我看这也不像是要统一天下的打法呀?”肖十七看我一点吃饭的欲望都没有,就只好捏了一根馓子给我,“你尝尝这个,还挺好吃的。” “这不就是炸排叉么?就是做成了棍。”我咬了一口,还挺脆的。 “道理都是一样的,就是长得不一样而已。”肖十七随口说道,可忽然我仿佛说是抓到了什么重点,愣了愣。 凉州城里很安静,虽然被围得水泄不通,但城里的生活还是很正常。 沈将军池将军那些人商量了一下,把人员又进行了整编,然后开始每日进行操练。 乌重光带着人也住在这里,看到我们的人每日操练,他们也不甘示弱,也开始了自我训练。 没出两日,这些人倒是产生了友谊,甚至开始了比武活动。 一时间,凉州城里很是热闹,到处都是人仰马沸的声音。 城外不明真相的人如果听到这个声音,会以为城里依然打得相当厉害,基本上都是你死我活的状态,很是为肖小七的性命堪忧。 可肖小七正躺倒在内堂的太师椅上看着话本子,虽然有了大黑眼圈,但是整体状态还好。乌泽来过几次,问我要不要去见见女皇? 我一点都不想见。 悟心大师来问我:“要不要再听听故事呀?” 我也一点都不想听。 其实,现在想想,我还是很牛气的,我可是西凉国女皇唯一的女儿,我才不害怕呢!我一点都不担心。现在难受的是他们。 大月国的这位月炽皇帝也是够阴损的,居然派了女皇的女儿过来迎战,所以为什么派肖小七上战场,原因就再此了。 “你要统一天下?好呀,我第一个就把你的女儿派到战场上,你先杀了她,才说统一天下的事情呀!”我都能够想象得到月炽那幅嘴脸。 其实,他知不知道,我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那无名指上也缺少了一小节指纹线,我也是一样的。 他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这样对待我。 啧啧啧,皇族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女皇看起来也不想见我,所以在城外大营里住着,其实进到城里来住也挺好的呀。 她大约是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待我,直接对我痛哭流涕地说:“小满呀,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是有皇位要继承的呀。” 或者是说:“小满呀,我得杀了你才好。” 啧啧啧,她必然又开始纠结了。 要不然曹显曾经说过:“你那娘亲脑子有屎,你那娘亲的娘亲脑子也有屎。” 我忽然觉得他说得特别对,不由得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手也摸着自己的脸,还挺开心的。一边的陈一陈二已经毛了,看着我很是紧张地问道:“小七,没事吧?” “没事没事,挺好的。咱们的那些谣言都散播出去了吧?有什么动静么?”我特别和颜悦色的看着他们,这两人忽然都各自打了个寒战。 “早都散播出去了,不过乌泽他们把凉州城围困得连苍蝇都飞不进来,我们试了几次,拿不到外面的消息。” 陈二说道,又悄声说:“咱们是不是也给皇上传个消息,告诉他现在的状况?” “能说点啥?告诉他我们被围困了,救我?”我合上了话本子,坐起了身子,“都第五日了吧?张公公也会给他传消息的,咱们就别操心了。我倒是觉得今天晚上应该吃个好的,开心一下。” “为啥?”肖十七也加入了谈话,因为需要他做饭了,他必须问清楚。 “今天满月,我在话本子里看到过,满月夜,凉州的月亮特别好看的。有一个诗人还写过一个什么来着,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戌楼间。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也别有意境的。” 我站起了身,拍了拍我这件红色的长裙,“应该有些伶人跳舞什么的,应该也是好看的。” “小七,你这是怎么了?真的不正常了。”肖十七已经变得非常忧郁了。 “是啊,都五天了,再没个变化,我就真的要疯了。”我叹了口气,真的挺难过的。 晚上,我真的搞了一场酒宴,把那十只羊全烤了,还找了五十坛酒,开了个长筵席。反正他们这几日都比武比出了大兄弟情,一起吃个饭也是可以的。 我既然是皇上的钦差,自然我的官职最大。就算是乌泽大将军在,他也只是西凉国的大官,管不了我的。更何况,我把他们也都叫来了,开开心心地一起吃烤羊。 “小七,你要搞什么?”乌泽低声问我,“你母后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皱着眉问他:“难道不是她到底要做什么?干嘛问我?” “她自然是有她的想法,可你现在搞了这么一个筵席,到底要做什么?” 乌泽瞅着这么多人在街头巷尾,火把和油灯统统都点亮了,搞得凉州变成了亮州,真是灯火通明,与天上的那轮满月倒是非常相称。 “人生呢,须尽欢而已。”我已经帮他倒了一大海碗的酒,也给自己倒了一大海碗,看起来还挺豪气的。“我今天呀,想要一个暖床的,凉州的床太冷了,不舒服。” 我嘿嘿笑的样子,十足的坏人。 第四百五十、我真的很想你 我觉得我此时此刻的样子很是美艳,并且有那么一点点妖娆。 因为在这一大海碗酒的加持下,眼尾都出现了猩红的颜色。 并且这一身红长裙也衬托了我的粉扑扑的脸,我还悄悄扯开了领子的口子,因为真的好热。 这个时候,都已经过了小暑,马上就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了。虽然说凉州还没有那么热,晚上还略略有些凉风,可是,毕竟是盛夏了。 盛夏的凉州是可以吃到最甜的西瓜,我开开心心地让肖十七给我找了个最大的西瓜,还特别切成了小块,找个根筷子扎着吃,真是开心。 当然了,西凉国的将士们也都是非常豪气的,喝了酒之后,自然是要唱歌跳舞一番的。 我就津津有味地看着这群赤裸着上半身的汉子们跳起了西凉国的庄子舞,一声声的号子,真是特别好看。 庄子舞是很有特色的,人越多越好,大家里三层外三层的站好,然后各自的圈子里面有速度,不能被别人的圈子影响到自己的队形。 并且,大家的动作会越来越快,只要能够保证自己的队伍不散,队形不乱,舞蹈动作不变形,就是胜利。 当然,这是用战鼓来做鼓点的,那一声声仿佛是战场上的催命符,擂鼓的人也是非常有技巧的,如果他乱掉了,整个庄子舞就全毁了。 这就是一个需要所有人合作的舞蹈,跳的好,就证明他们这些人是真的有默契,西凉国的将士们跳起的庄子舞真的很整齐,很有气势。 我心里其实是暗暗吃惊的,他们将士们之间的默契配合度很高,个人素质也相当好。比起我们的将士们,真是高了一截。 如果有超一日,真的打了起来,我们未必能够胜的。 我心里转了很多的念头,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直开心地看着他们,那么多小哥哥呀,我很多年之后都还会梦到这个场景,并且笑醒了。 我比较有昏君的优点,一喝酒就晕,一晕就喜欢歪着。乌泽大将军身高马大的就在我的身边,我就顺道倒在了他的身上,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乌泽看着我,很是忧虑,问一旁的悟心大师,“这孩子怕不会真是傻子吧。” “阿弥陀佛。我也是她小时候见过她,那时候的确是个傻的。”悟心大师不喝酒,但吃了西瓜,表情很是平和。 “那可怎么办?女皇还想要她继承皇位呢。”乌泽大将军更加忧虑起来,“女皇本来就看起来不太正常,这孩子又是个傻子,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折腾什么呀。” “你就让她开心一下吧。人生苦短,生命无常。这孩子也是命苦,当初被曹显带走的时候本来身体就弱,还被毒箭射中过,又一次差点死掉。后来又从墙上掉下来差点摔死,想想也真是磨难重重。阿弥陀佛。”悟心大师知道的还真多。 “其实这么说起来也都是缘分,要不是红槿的侍女救了沈青,并且教了沈青那么多事情,也不会在那一刻刚好救下了这孩子。这可能也真是命吧。” 乌泽大将军这些话倒是很有信息含量,这么说,静心师父是与那个红槿的侍女,也就是后来成为乌泽大将军的冒牌红槿公主有关了?那沈青曾经遇到过什么事情?是不是她和染九最终分开的原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伤。”悟心大师又开始了,我甩了甩头看向了天空中的满月,真的很亮的。 睁开眼睛,是满月。闭上眼睛,是黑暗。 睁开眼睛,是满月。闭上眼睛,是自己。 睁开眼睛,哟,前面飞着一个人,速度还挺快的。 此时此刻,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个人,不愧是戍边的将士,上一刻还光着膀子跳舞,下一刻就抄起了武器进入了战斗状态。不过,他们也分不太清楚这个人是敌是友,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但是,他身上有很多血渍,并且黑色的衣服都有破了口子的地方,还在流着血。 估计是从城外一路杀进来的。城外的那些守军可不管是谁,只要想进城的,一律斩杀。 所以,这人都能够来到了县衙,证明武功的确是相当高超,并且很有可能就是大月国的人。一想到这里,西凉国的将士们更是精神抖擞地准备迎战。 但他们还真不是这人的对手,几下子就被打出了一个口子,这人就直接冲我们这里飞了过来。 乌重光早都站了起来,和这人兵刃相接,金属之声不绝于耳。 我揉了揉眼睛,这人带着黑面巾,看不见脸。但动作特别快,乌重光有点跟不上。 这还是人家一路打过来的,体力早都消耗了大半,身上还有伤。 “别打啦!”我想站起来,但腿一软,反而直接歪在了乌泽的怀里。 这人一看,动作就更快了,竟然使出了一个狠招,就是让乌重光刺了一刀在他的肩头,而他趁乌重光无法拔刀的时候,直接扎了乌重光一刀。 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乌泽在背后揽住了我,让我不会摔倒。我大声喊着:“这个男人我要了,我今天晚上要他给我暖床!”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乌重光都捂着伤口直接坐在了地方,这人皱眉头,眯着瑞凤眼看着我,吼道:“肖小七,你搞什么?” 嘿嘿嘿,肖不修来了! 我就知道,我的肖不修一定回来的,他舍不得我。 “你们都别动,不许动!”我的笑容很大,直接奔向了肖不修,一点都不嫌弃他的满身血污,也不管他疼不疼,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肖大人呀,我很想你的!” 我都能够感受到肖不修长长的叹息声,以及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他扔了长剑把我紧紧地揽在了怀里,在我的耳边说:“我也想你的。” “啊呀!你真的是肖大人么?”我抬起头看着他,那眼睛我认识的。 他挑了挑眉毛,用一只手摘下了黑色面巾。 嗯,是我的肖不修。 就是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不过还是美的,玉面修罗的肃杀以及血污,就像是修罗场中走出来的妖孽,我是真真喜欢的。 “大人!”南厂的侍卫们齐齐地喊了起来,声音里都透着欢喜。不过他们可不敢这样抱着肖不修,只是围了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今晚这男人是我的,你们都别过来。”我仗着酒劲大喊道,谁都不能把肖不修从我的身边拉走。 “他不是你们的大人!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肖小七养的男人。嘿嘿嘿,咯咯咯。” “肖小七,你说着话是要负责的。”肖不修那个阴冷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吓得我浑身都抖了抖。 “我养你,没事的。据说我也是有个皇位要继承的,应该也是能够养得起你了。” 我抬着头,看着他的脸,幸好脸没破,就是身上全是血,连我的手上都是血,真是太可怕了。 长街上又传来了骚乱的声音,应该是又有人一路打了进来。 “影子?”我问肖不修。 “嗯。”他点了点头,眼睛里有那么一点点赞许,“还是聪明了一些的。” 不过这声音有些大,应该不止一个人。“还有谁?” “你猜。”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要我猜。 “肖小三,肖小五,肖小六……我去,居然还有柴文进,高秉文,连周不全也来了呀,南厂三十万人马是不是都来了?哈哈哈……”我的确是喝得有点多,整个人都觉得有些飘了。 “肖小七,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我不是不让你喝酒么?”肖不修那声音听起来又生气了,但是我已经顾不上了,只要肖不修在,我就觉得很安全,我要抱住他,不松手了。 乌泽大将军已经下令让所有人都闪开,让南厂的人直接进来,所以后面也没有任何冲突。 大家都挺客气的,周不全拿了个菜刀走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砍点什么。我笑着问他:“啊呀,周不全呀,你好厉害!” “那是,为了救小七大人,我们全都来了!”周不全还挺自豪的。 柴文进和高秉文已经直接冲了过来,也不管肖不修被我紧紧抱着,他们立刻瞅了瞅我,并且还想动手摸摸,看我是不是受伤了。 肖不修那一声「哼」,成功地让两个人把手放在了身体的两侧,只是用眼睛看了看,然后高秉文说道:“小七,我觉得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 “咯咯咯……”我还是真的挺爱笑的。 “行了,别抱着了,一会回屋里抱着去。”影子扯了扯我,但没扯动,“你的肖大人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你怎么也得让我搞一搞吧?” “我陪你一起搞一搞好不好?”我恳求道。 “有一刀伤在了屁股上,你怎么搞一搞?”影子瞪着眼睛看我。 “真的呀,太好了。”我这个表情没管理好,完全是昏君了。 “肖小七!”肖不修直接吼了我,这嗓门也真是挺大的,连悟心大师都默默念了句佛号,就走了出去。 乌泽他们默默看了我一眼,也出去了。毕竟乌重光也受了伤,他要去搞一搞他的伤口的。 现在也顾不上什么筵席了,我扯着肖不修去了我的寝室,虽然我屋里什么都没有,但要是给他扒光衣服治疗一下伤口还是可以的。 肖大人的身体不能让外人看的,即便是南厂的人也不能给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馋我的肖不修的身子。 影子想把我赶出去,但我就是赖在这里,完全不动。他只好和肖小三,肖小五忙了起来,给肖不修处理一下伤口。 大大小小也就十几处吧,因为他是最先冲进凉州城的人,所以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西凉国的围城将士们也没有分清楚情况,就先与他打了起来。 肖不修为了更快一些,也没有恋战,采取的方式也几乎都是自损八百的那种,快速前行。 有了他的开路,影子他们才更顺畅没有阻拦的。 当然,其实这些西凉国的人也没有真的拼命,他们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已。 肖不修一边往城里冲,一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因为在城外的时候能够听到将士们在嘶吼的声音,也能够看到城里亮如白昼。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所以很是着急。 毕竟凉州城已经被围困了五天,也没有任何消息。他所知道的就是肖小七率军刚进入凉州城,就被乌泽大将军给抓了,然后百般折磨肖小七,还要让他给自己做媳妇…… 他的速度还真是挺快的,影子都没追上他,只是在后面给他扫扫障碍,让南厂的其他人也跟着进来。 当然了,南厂的那些人知道皇上派了肖小七去前线的事情,就都坐不住了,完全就是不听从任何命令,直接从京城跑了出来,一点南厂的严谨认真肃杀负责的宗旨都没有了。 不过,这些我都没有心思听,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肖不修的身体上。 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旧伤还真是挺多的,他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 干嘛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皇后的女儿?因为他就是皇后的人呀。 所以,肖不修也是瞒着我很多事情的。 不过,这一刻,我也不太想知道太多了。万一是我不爱听的,就不好了。 最近我已经听到了太多我不爱听的事情,在这一刻,我真是满心欢喜,因为我一直在等肖不修来的。 我故意散播出去的谣言就是希望肖不修能够听到。我一点都不怕自己的声誉受损,我只是想知道肖不修知道这些传言之后,会不会拼了性命来救我? 看看,我多坏呀,我真是要了肖不修的命的。 可我还挺高兴的,看着他遍体鳞伤的样子,我一点都不伤心,我只是觉得满心欢喜,欢喜到要爆炸了。 第四百五十一、肖不修杀了肖小七 宿醉醒过来的感觉特别不好,因为很多画面在脑海里闪现着,不能辨别出真实与虚假。 我甚至有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那些不过是幻梦一场,是我梦中的情形。 梦里有很多人的,大家在跳舞,很热闹的舞蹈。有很多打着赤膊的小哥哥,汗津津的,皮肤都在发亮。 他们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都在冲我笑着,还喊着我的名字。 我也笑着回应他们,并且也特别想站起来和他们一起跳舞。 虽然我不会跳,但我觉得我一定会跳的。可是,我特别害怕,我只要一动,他们就都会不见了,会像轻烟一样消失殆尽,再也看不到了。 我连呼吸都变得清浅起来,甚至是不想呼吸,生怕破坏了耳边那一声肖不修说过的:我也想你呀。 可能是我的呼吸停止了一会,我真的听到肖不修在大喊:“影子!”那声音焦虑到不行了,急吼吼的,似乎要杀人。 影子已经冲了进来,后面还跟肖小三和肖小五,他们在我的身上各种摸着,按着。 我觉得那么一些真实的触感了,想了想刚才的那些画面应该是真的,不是醉酒的血腥之梦。所以,我就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们。 “肖小七?”肖不修的惨白大脸就在眼前,那张脸除了惨白还是青绿色的,还有大黑眼圈,和浓重的胡茬。 不过,脖子以下都用绷带缠绕住了,还有一些殷红的血渗了出来,也挺吓人的。影子、肖小三和肖小五都没有穿上衣,直接赤膊出现在我的眼前。 凉州一点都不凉,这天气还是挺热的。 “我在呀。”我眨了眨眼睛,直接翻身坐了起来,抱着肖不修哇哇地哭了起来,真的好伤心,我刚才真的很害怕那只是梦一场的。 并且呀,他离开我都四个月了,怎么能一点消息都不给我呢?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我很害怕的,我没有征过粮的,我没有出征过的,我没有自己半夜出去抓鬼的……我一直都很害怕的,可是呀,我是南厂的肖小七呀,他们都说我很厉害的。可是,我真的很害怕的。我都没有新衣服穿了,我很伤心的……” 我一股脑儿的不管不顾全都说了出来,哭的特别厉害,我就这么抱着肖不修,觉得自己特别凄惨,特别委屈。 肖不修只好抱着我,挺使劲的,我可算是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了,虽然有血腥味和药味,但还是他的味道。 “肖小七呀,我也很害怕呀!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小七呀,我也吓死了!” “我都吓死了,又活过来了。” 影子、肖小三和肖小五声音也不小,直接上来抱住了我和肖不修,结果就是我们五个人齐齐地抱在了一起,那场面也挺感人的。 后来在凉州城有个隐秘的传闻,说是南厂最神秘的肖小七在凉州征战驻扎的时候,夜夜笙歌,并且一次要了四个男人暖床,把床给压塌了。 “那是因为床的质量不好!不结实!”我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很是生气,“肖小七的南厂,不,是肖小七的男厂里,有很多男人的,应该说一晚上要了十个男人。” 影子听到这句话,直接把嘴里的粥喷了出来。肖不修则幽幽地说:“那你身体还真是挺好的。” 啧啧啧,男人,呵。 乌泽大将军是在吃晌午饭的时候过来的,这些日子他天天凑过来和我吃饭,因为我这里的饭菜好吃太多了。 不过,他吃饭的方式和肖不修很类似,同一盘菜,绝对不会超过三口,即便是喜欢吃,也适可而止。 并且,他会把桌子上的青菜都夹到我的碗里,说这是对身体非常有益处的。 乌重光被肖不修扎伤了,肖不修受了很重的伤,所以这两人都没有出现在饭桌上。 悟心大师据说是回了大营,和女皇谈心去了。这顿晌午饭只有我们两个人,略略有点冷清和尴尬。 “你喜欢那个小白脸?”乌泽大将军今日的状态很好,特别有气度,甚至还有那么一些些大家长的风范。 我尽量保持了镇定,我一点都不害怕的。“还行吧,主要是长得好看,我就喜欢好看的人。” “肤浅!”乌泽大将军居然回了我这么两个字,气得我直接把青菜都还给了他,“不吃了不吃了不吃了!我要喝酒!” “好呀,你使劲喝,喝死了就让那个小白脸找我们拼命。到时候真的打起来了,死伤十几万人,生灵涂炭,史书上,不,就你那些话本子里就会说这场恶战是因为一个小傻子喝酒喝死的,特别傻。” 咦,乌泽大将军说话的口气怎么有点像静心师父,可那表情又很像肖不修,这是怎么回事?我眨巴了一下眼睛,瞅着他。 “小丫头,你是聪明,现在的事情很棘手的。”乌泽大将军叹了口气,也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我当年爱慕极了红槿公主,对她的任何命令都只会执行,绝对不会有任何二心。即便是她回来之后,她说受了情殇,她要完成她父皇母后的夙愿,我说我豁出性命,都会帮你实现的。 可你知道,沙场上有多残酷么?我失去了很多亲人的,我的儿子孙子都在战场上死了。 昨晚,你的小白脸扎了我唯一还活着的儿子一剑时,我当时就想,如果必须要死,就让我死了算了,别再让我看到我儿子死了。” “那个,肖大人也没有要扎死他的……我看着没有扎到要害。”我略略气势弱了一些。 “刀剑无眼,谁知道下一次会发生什么?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始终是很可怕的局面。”乌泽大将军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怎么办?”我问道。 “那要看女皇怎么办?我只能服从的。我对红槿发过誓,要帮她,帮她的孩子完成所有的梦想。这是血誓,是我们家族都要完成的血誓。”乌泽大将军还特别郑重,我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觉得很是寒冷。 当年这个红槿公主真是要多纠结有多纠结,才会让她的女儿谷雨发疯的。 这也真是够了,她不能疼惜一下她的女儿么?何必呢?我在心底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确幸,因为我在曹显身边长大,在静心师父身边长大,在肖不修身边破破案子挣挣钱讨生活,是挺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肖不修正坐在床边看我的话本子,的确是莺莺燕燕啥情节都有。 我立刻就扑了上去,想把话本子给抢下来。肖不修那一记挑眉杀成功地阻止住了我的动作,并且令我僵硬在原地,都没敢上前去。 再次看到这个人,他的气场更足了,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十米之外格杀勿论的冷酷感。 我张了张嘴,才小声说道:“西凉国的话本子,孤本,千万别烧,老值钱了。我看完了之后可以转手卖出去,也能挣钱的。那我要是挣了钱,还是能够养得起你的,是吧是吧是吧?” 他倒是倾国倾城地笑了起来,很是好看。 “你说,我要不要统一天下,然后送给你,让你做寰宇帝国的女皇呢?” 我去,他那个妖孽气质全开,我都要流鼻血了,哪里还能够分别出他口气里是亲昵还是杀戮,一门心思都在想:这男人必须给我暖被窝才好。不对,捂在被窝里不能出来,不能让别人看到这张脸。 “我呀,只想找个山清水秀有太阳的地方平躺,多舒服呀。做什么女皇呢?”我笑嘻嘻地回答他,结果他却对我说:“是呀,你看那个红槿公主,现在就躺在了山清水秀的地方晒太阳,应该也是晒了很久了。结果,烧了,什么都没有了。” 肖不修这口气有些怪异,眼眸里也全都是清冷和晦暗不明。 我的心尖上颤抖了一下,但依然挺高兴的说道:“灰飞烟灭,自有去处,挺好的呀。” “是呀,李小满,你不是李山的女儿,你到底是谁?”肖不修声音里的杀伐之气,我终于听出来了,“你是谁?你为什么冒充李山的女儿进了宫?你冒充高皇后的女儿,冒充曹显的女儿,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愣在了原地,这男人又变脸了。 我的确也没有告诉他很多事情,那么他有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么? “你别以为你装傻,装失忆,装病,装酒疯就能够蒙混过去。你要知道,我是肖不修,大月国,乃至天下的玉面修罗肖不修,你能够骗得了我么?” 肖不修的声音更加严厉起来,他站起了身,我这才发现,他已经换上了南厂的厂服,黑色的,阴暗的,有着暗红色的血纹。原来,南厂他那件都督服上面的不是花纹,都是一道道血纹,鲜红的。 我退后了一步,又一步。 他上前一步,又一步。 “我我我大约也是骗了你的,你这不是杀进了凉州城来救我么?” 我的声音变得很胆怯,又有那么一点点执拗。这男人昨天不是还挺可爱的么? “所以呢?”肖不修又逼近了我。 “我是谁,有那么重要么?”我也问他。 “很重要。”他回答。 “那故事也挺长的,我都不太能够说清楚。因为我也不是很清楚的……” 我已经退到了门边,要不要转身就跑呢?但是,我能够跑得过他么? 我现在超级紧张,浑身都出了冷汗,天气明明挺热的,可我全是冷汗,我也不敢擦。 “那就别说了,直接杀了就好了。”肖不修已经将腰间的软剑亮了出来,直直地刺向了我的胸口。 是肖不修要杀我,所以,没人救我了。 在这一瞬间,我还真的想了特别多的事情,比如肖不修的笑脸,肖不修那句我也想你了。 还有肖不修从满月中飞出来的样子,也是挺帅气的。当然,我也忽然想起了静心师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知不知道她的傻徒弟在凉州糊里糊涂地做了钦差? 曹显爹爹呢?他不是说一直守在我身边么?这么危险的时刻了,他怎么没来? 对了,还有我那个娘亲,好看的娘亲,有些疯癫的娘亲。 我长大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大月国皇宫里唱戏,唱的是什么来着? “西堂旧作春池梦,南国今逢小满天。重四巧排黄阁印,百分宜泛紫金船。夜闻素月初生涯,晓看丹枝已属贤。万种春红都敛避,一庭槐日翠阴圆。” 她好看的脸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也是眩晕的。可是他总是和曹显爹爹吵架,看着也挺讨厌的。 对了,还有一个好看的男人最后抱着一身血污的娘亲走了,这个男人也真是好看的,这个人是我的亲爹,月炽。 肖不修的软剑没有扎进我的胸口,月炽的长剑倒是抵住了肖不修的胸口,他满脸的怒气瞪圆了眼睛吼道:“肖不修,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傻乎乎地看着他们两个,影子也跳了出来,但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也只好站在我的身侧,瞅着他们两个人。 月炽的长剑一点点扎进肖不修的心口,又一点点血已经流了出来。 “哎呀,皇上呀,不要啊!”我稍微反应过来一点点,直接就用手去掰那把长剑。月炽的长剑还真是锋利,我的双手立刻就流血了,我都没有觉得疼。 皇上月炽也是长叹了一声,扔掉了长剑,抓住我的手说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小傻子闺女呢?” 我手上的血都是慢人家一步才流了出来,还挺红的,有点黏稠,不过一会就两手都是血了。 “干嘛呀?干嘛都说我是小傻子呀?我很聪明的!你们为什么总是说我是傻子?”我大哭起来,这一次真是太生气了! 曹显是破窗而入的,推开了月炽,直接把我抱在了怀里。我哭得声音就更大了一些,“我一点都不傻,对不对?” “对对对,我的小满最聪明最漂亮了!”曹显这一脸的胡茬,比肖不修还惨,比月炽的脸色还白,但是他满脸都是紧张,都是难过,都是心疼。 第四百五十二、我有大金子呀 就在我哭得鼻涕泡泡都出来的时候,一个女人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李小满,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能这么笨?” 一听到这话,我哭得就更伤心了,把鼻涕蹭了曹显一身,几乎就是嚎哭起来,还真的像个小傻子了。 曹显也生气了,直接吼道:“谷雨,你少说两句成不成?” 皇上也生气了,大声说道:“皇后,朕的女儿怎么就傻了?” 女皇还真是仪态万千,美得不可方物,身穿一件大红长裙,看起来真是极美的。 她出现在这个间屋子的时候,这屋子本来装修得还可以,可不知道怎么了,就显得特别破烂了。 我从曹显的怀里露出眼睛看着她,还真是娘亲,那个粗布衣裙也美,绫罗绸缎也美的娘亲。 “李小满,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要靠自己才成!”女皇又吼了我一声,我一点都不想看她了。曹显立刻拍拍我的后背,把我当做小娃娃看待。 “皇后,不要吼朕的女儿。”月炽的脸更加黑了。 “你的女儿?你管过一天么?”女皇那高高在上的女神姿态,也是醉了。 “我当初几次三番离开曹显,想着你还是会对我好的,对我专一,将所有的爱都给我。我甚至容忍你接二连三宠幸宫女,有了三个孩子。 但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你一方面和我欢好,又再和别人欢好。你算算你的三皇子和小满的生日,就差了两日。你都做了什么?你的爱就这么廉价么?” 我也不哭了,立时就想起三皇子的话,“咱两的父母坐胎时间差不多呀。”我当时还差点笑疯了,现在则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就算是我疯癫了,但至少我知道我不会害我的女儿,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需要帮助的时候,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我都会在,会找人陪着她,教她成人成才。 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让李山去追杀曹显,用毒箭射杀小满,你对你的亲生女儿,到底做了什么?” 女皇的话信息量巨大,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直了身体,瞅着女皇。 “李小满,到我这里来。”女皇冲我吼道,“曹显也不是好东西!” “啥?”我又愣住了。 “曹显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你的,可是呢?你从墙头上掉下去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在挖宝藏,想得到天下的巨大财富。”女皇那表情,也是很生气的样子。 乌泽大将军已经快步走了进来,直接把我拉到了女皇的身边,我的表情还真的变成了小傻子。 “行了,肖不修,你也别演戏了。”女皇又开始说肖不修了,肖不修此时捂住了胸口流血的地方,死死地看着女皇。 “你想帮助月炽逼我出现对不对?但你知不知道你是谁?你师父给你的金豆子又代表了什么?” “我知道。”肖不修的声音很清冷,有他一贯的阴寒之气。 “我是乌泽的长孙,呵呵呵,乌泽说要效忠红槿公主,要助她的后人登上女皇的宝座?可若是这个女皇是个疯子呢?我要牺牲百万人的性命来帮她达成心愿么?” 信息量更大了,乌泽放开了我,他先激动地不成了。 我也顾不上手疼了,吃瓜的情绪又上来了。不过,这两手的血还在流着,我只好把双手举在心口前,让血别流的太快。 “我的长孙不是在二十几年前死在沙场了么?”乌泽大将军颤抖着,想去摸一下肖不修,但似乎这个局面也不对。 肖不修冷冷地说:“是呀,没死了,被路过的染九救了下来。染九把重伤的我送去了昆仑山,红槿公主特别吩咐要师父好好教我武功,让我练成绝世武功,为红槿公主的统一大梦拼命。 那颗金豆子就是红槿当年给师父的,因为她救过师父的命。 师父死了之后我就下山来找她的后人。这个时候,这人还是大月国的皇后,应该也是自残之后精神不正常,常常做出很多奇怪的举动。可师父说,你必须用性命帮助她完成所有的事情,这是你的命!” “当年我发过血誓的……”乌泽大将军抖得更厉害了,“我以为你死了,当年你还那么小……” “还不如死了呢,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肖不修冷笑道,全都是怨念。 “皇后把肖不修推荐给我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但是他却能够分辨出究竟是谁是好的,理智的,真正为民着想的君主。” 月炽还挺平静的,大月国皇帝的气度也出现了,“统一天下又如何?人们不还是一样要吃喝拉撒睡,和家人在一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你要是搞出了战争,又打个二三十年,百姓苦不堪言,有意思么?肖不修也是从小在我身边的,看着我如何做事情。我怎么做,怎么想,他最清楚不过了。” 所以,这就是肖不修慢慢偏向大月国皇帝的原因?原来是被洗脑后,又被感化了。 啧啧啧,肖不修还真的挺惨的,要不然性格这么多疑且善变,果然是童年不幸福,这辈子都不太幸福的。 “统一天下,是我母后给我的宿命。”女皇又喊了起来。 “放屁!”曹显又急眼了,直接吼道,“我说了多少次了,你那个母后就是脑子有屎,她就是觉得你父亲没有做到承诺,并且提前死了,她觉得自己放弃了皇位,最终落了这么一个下场,接受不了了,所以才想起要统一天下的。 但其实这些都不过是借口而已,只是想弥补自己的悔恨。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父皇早都死了呀!你瞅瞅,她害的人家乌泽大将军这辈子都不安宁,她不觉得亏欠么?” 我觉得曹显爹爹说得特别对,悄悄给他举了赞。 乌泽大将军倒是已经没有想太多了,还是走了过去,想伸手摸摸肖不修,却又有点不敢,后来就从兜里掏出了一盒金疮药,哆哆嗦嗦地说道:“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吧,有什么事情咱们一会说。” “一统天下不好么?”女皇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乌泽大将军忽然吼了起来,“红槿是要一统天下的,但是也不能以这样牺牲自己儿孙的方式吧?你要牺牲掉你女儿的性命么?我可以成全你的。” 咦,乌泽大将军居然逆反了?看来他也根本不想发动这场战争的。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乌泽大将军的长剑怎么都架在了我的脖颈之上,瞅着也挺寒光凛凛的。 “放了小满!” “放了我女儿!” “放了肖小七!” 哎,在这么多的声音中,我还是挺在乎那一句「放了肖小七」的。 我小心翼翼地矮了矮身子,问道:“等下杀我哈,我就问一句,你之前不是说,只要凭借着红槿公主的印信,也就是那个寰宇帝国的金印,就能够号令您做事情,就是寰宇帝国的执掌者,对吧?” 我紧张得脑子都不太好用了,说话也是发抖的。 “嗯。”乌泽大将军瞅着我,不错眼珠。果然是肖不修的爷爷,我就说这两人的瑞凤眼真是太像了,还真的是一家人。 “那这样,你等我掏掏,我有大金印的。”我的手上虽然还留着血,但现在也顾不上了,我在腰间的袋子里摸了摸逐一放在了桌子上,“我有南厂的玉簪,木簪,皇上的金牌,悟心大师的玉佛头,皇后鸿光楼随便吃的令牌,红光寺藏书阁的令牌,对对对,这个,这个应该是寰宇帝国的金印。” 我的袋子里是真是有不少东西,这枚金印就是那天在红色棺椁中,肖不修随手拿出来的金元宝。 我后来洗干净在阳光下看了看,发现上面写了一个字,我完全不认识。 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寰宇的寰字,因为作为大印被盖了很多次,那金子印章都有磨损了。 这下子好了。大家都不说话了。 就连女皇都看着我,看着金印,一言不发。 我那个金印洗干净之后,还是挺亮的,当时我就觉得这一定是纯金赤足金,老贵了。 还是曹显走了过来,从我的布袋子里又翻出了一个小木马,哆哆嗦嗦地问我:“小满呀,你想起这个小木马了?” 这小木马已经不是当年曹显给我的,而是钱立峰死之前做的小木马,是那个曾经救过我性命的小木马,上面还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哦,那到没有想起那么多,只是想起一点点,特别一点点。”我尴尬地笑了笑,我都是碎片式记忆,真的还没有全都想起来。 “没关系的,小满,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和爹爹走吧,咱们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晒太阳,你小时候最喜欢这样了。”曹显说着说着,自己先哭了起来。 “等下等下,晒太阳的事情好说,过几天天更热了,咱们再去晒一下。现在我还有事情的,等我一下搞一搞。”既然都已经风云突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就得好好搞一下了,太烦人了。 “行了,娘亲,皇后娘娘,女皇,赶紧退兵吧,再晚一点就耽误了秋收,麦子都烂在地里,大家就没饭吃了。 乌泽大将军,您也一会再哭,等下你和肖大人找个地方聊聊,大约他也是挺想和自家爷爷说说话的。哦?肖大人哦?”我得把这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皇上啊,咱们也回家去吧,这折腾了好几个月了,我真的都好累了。反正现在我才是拿着寰宇帝国金印的人,你们还是要听我的吧?是不是呀?别打了,各回各家,各抱各媳妇,多好呀!” 这些人都看着我,死死地看着我。 “动一动呀?是不是要我再哭一个给你们看呀?要不然,我也死一个给你们瞅瞅,你们就都放心了?” 我吼了起来,用自己的血手掌拍了拍桌子,表示自己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的。结果,这群人还是没动地方。 “哎,那算了,你们都不动,我走好了。”这一屋子乱糟糟的,看着也是心烦。 我推门出去的时候,看到悟心大师站在门口,正在念着佛号,搞得还挺严肃的。他问我:“肖小七,不,小满,我就问你一件事情。” “哦?”我站住了,“啥?” “你记得你有一日给智空写的一首诗么?这首诗是谁教你的?”悟心大师很认真,真的特别认真。 “哪首?”我模模糊糊有印象。 “暮鼓晨钟声渐远,佛堂梵音绕梁悬。红尘自古惹人恋,最是青灯伴佛眠。” “哦哦哦,不知道。”我想起来了,就是用这首诗骗了智空大师的素面很多碗。“这段我还没想起来,但就是印象中有这么一首诗。” “这是乌泽大将军的妻子,真正的那位妻子,也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子最后留给我们的诗句。” “哈?”这话又把我吓坏了,随口念出的一首诗,居然这么多故事,我怕也是要疯癫了。 “兵可以退,但事情一定要说清楚。不管你是李小满还是肖小七,我们要帮你把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找回来!”乌泽大将军那气势也是没谁了。 “行行行,先退兵,先吃饭饭。”虱子多了不咬,我一点没在怕的。不,我还是挺怕的,特别怕肖不修那个阴阳怪气的样子。 “小满乖,先让我看看你手上破的地方……”曹显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满,朕先看看!”月炽皇上还挺厉害的,这两个男人一起卡在了门口,那场面,啧啧啧,好看。 “没事没事没事,我没事。”我可不想让这两个人抓住了我,能躲开一刻钟是一刻钟,真是受不了了。 可我在县衙门口遇到了谁?我都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这人居然是秦玉朗,那个货郎,我们有个儿子的。 “你你你怎么来了?”我吃惊地看着他,他穿着一身西凉国将军的盔甲,看着很是精神威武好看。 “李小满,我是西凉国的狼王,西凉国先皇最小的儿子李煜朗。”情郎小哥哥也变了,这世间的很多人都因为这场征战变了样子。 第四百五十三、冷宫三年期满,满庭花开 我现在大致能够串起来的事情是,曹显带着襁褓里的李小满离开叛军之后,遭到了月炽派来的追杀。 所以曹显到处跑来跑去,李小满还受了伤,差点又死一回。不知道为什么,李小满就从墙上摔下来了,摔得也是没了气息。 娘亲谷雨找了沈青和李煜朗来照顾小满,养着傻乎乎的小满在隅月庵里生活。 可李小满很快恢复了健康,并且越发的聪明和调皮捣蛋。最终李小满还离家出走,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了。 最狗血的剧情出现了,李小满居然进了大月国的皇宫。而当年李山交出这个女儿的时候,偷偷对皇上说,这是曹显的女儿,很可能也是您的女儿。 月炽皇上就忍不住了,观察了很久。这孩子长得特别很像皇后,但更像自己。 可是,这么懒的样子到底随了谁呢?八成是随了曹显。一想到曹显这个情敌,他又生起气来。 后来,他就让肖不修去试探一下李小满,观察她,看看她到底知道什么。 肖不修虽然是皇后的人,但也在为他做事情,并且做的相当好,他非常满意。 他也知道皇后一直暗戳戳地搞事情,不过他也觉得这个女人不过是疯了,瞎折腾而已。 转眼之间,这个宫里的小姑娘居然破了一堆的大案要案悬案,搞得他也惊奇不已,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等到皇后真的失踪了,跑去了西凉国做了女皇,他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亲闺女派去战场,看她怎么打?想攻打大月国么?先杀了你闺女再说。 啧啧啧,每个人都是有小算盘的。从自身角度出发,便成为整个大事件的各个分支,就搞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最终,矛盾点都放在了李小满身上。 大致明白了这些弯弯绕的李小满很是憋屈,特别憋屈,一点都不想再和他们混下去了。就连曹显和肖不修这种人,也不想搭理了。 可是,她又想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人,至今都没有出现过。而三年冷宫期限就要满了,这人的真面目会不会就暴露出来了呢? 所以,她提议还是先回大月国去,让她去查查李山的事情。 皇上答应了,说即刻就可以出发回去了。 女皇也同意了,说现在就先退兵,等把事情顺清楚去了,再决定后面的到底要怎么做。 所以,狼王可以先陪着我回大月国做贴身保护,至少比肖不修这个阴阳不定的小白脸强。 女皇现在很讨厌肖不修,因为肖不修居然也敢吼她,说她是疯女人。 一般女人都很讨厌别人说她是疯子,再漂亮妖孽的男人说出了这样的话,都让人喜欢不起来了。 乌泽大将军舍不得肖不修,但又要带着贰拾万大军先回西凉国。 所以就拉着肖不修的手说让他跟自己回西凉国,好歹自己有个大将军的位置,可以让他承袭的。 但我不乐意了呀! “肖不修是我大月国的南厂都督,不,前都督。不能给你们西凉国的,我得把他绑回去审问清楚,他这些日子都干嘛去了,是不是叛国了?要是有罪,我得弄死他!”我也阴阳怪气起来,反正我学的快着呢。 这一点上,女皇很是同意我的做法,最终还跟我说了一句:“男人,呵!” 我舔了舔嘴唇,也没说话。反正这个娘亲是疯的,我也就听听算了。 曹显说要跟我一起回大月国,又被我拒绝了。因为目前他还是大月国叛国的罪人,还没有消除罪名,他跟我回去了,我安排不了。 目前,南厂还有个陈志典,我搞不定的。那人太精了,在我没弄明白之前,我不能让爹爹冒险。 撤兵的事情是皇上亲自部署安排的,他还嘉奖了池将军沈将军几个,并且免了凉州的三年赋税,搞得凉州百姓给他磕头送行,场面一度失控。 这一场大秀做的,深得民心。让这些官兵们也死心塌地对大月国忠心耿耿起来。 我撇着嘴坐在茶楼里看着这漫天的盛况,问陈一陈二:“咱们一会抄个小路回京城吧,我可不想跟着皇上这么慢哟哟的走。” “那肖大人怎么办?”陈一问道。 “把他捆起来,扔我的马车里。我骑着马先走,不管了。” 我一点都不想怜惜肖不修那张妖孽的脸了,搞什么搞,一天到晚的吓唬我,没毛病也吓出毛病来了。 他搞那么一出杀我的戏码,不过是要把皇上,高皇后和曹显都逼出来,三个人对峙解决目前的战局。可好歹也是要跟我配合一下吧,怎么也应该提前透露一下吧。 真是好家伙呀,吓得我魂儿都没有了,心都碎成渣渣了。 “我现在有情郎小哥哥保护着,一点都不害怕。”我瞥了一下楼下的五个光头,“那五个人还给皇上,我不要了。对了,还有六个小包子,吃得太多,不能要。” 陈一陈二憋着笑,全都答应了下来。反正他们两和肖十七都必须是跟着我的,现在又多了一个情郎小哥哥,我很是开心的。 快马加鞭,紧赶慢赶,我在立秋的前一日赶回了大月国的皇宫。 我进宫的那一日,就是三年前的今日,下着大雨。今天居然也下着大雨,比那天的大雨还要大。 我一早就回来了,在冷宫里收拾了一下,就穿着小衣躺了下来,真是快累死我了。 皇上还没回来,冷宫里只是日常打扫得很干净,但因为兆奂烔那个事情之后一直没有人住,这里也就变得特别冷清。 我随便扫了扫,然后就躺下打算睡一会。骑马这种事情不适合我,浑身都快散架了。 陈一陈二去造办处和南厂给我拿必备的生活用品。情郎小哥哥是外男,暂时还不能进宫,所以就先要他去南厂报道。南厂二百个侍卫我留了十个放在冷宫的门口,保卫还是很安全的。 我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觉得身心灵都好多了。果然冷宫适合我,安静,凉快。这都要入秋了还是暑热一片,全很都是汗。 我往大床里滚了滚,忽然发现床的内侧有人,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刚想喊一嗓子,却被这个人直接捂住了嘴,妖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喊什么?后宫重地,禁止喧哗。” 我去,肖不修怎么在我的床上?他不是被我捆好了丢在马车里了。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比皇上回来的都晚。皇上应该是五日之后才能够回来,他应该是八日之后。 过了今晚,我就知道李山会不会把剩下的五千两银票给不给我了。 说不准我就能够把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然后就带着金银珠宝什么的跑路了,跑到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得到我的地方。 他们谁愿意一统江山,谁愿意做皇帝,谁愿意嫁给肖不修什么的,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我有钱呀,我可以包养小哥哥的。 肖不修看起来气色很好,身上的伤应该也好了不少,至少看他起身的动作,还是利落了很多。 这人吧,也是挺厉害的,那么重的伤还比我快地回了冷宫,在马车里慢慢悠悠的一边养伤,一边回来不好么? “肖小七,你要做什么?”肖不修问我,那瑞凤眼眯着,透露出危险的意味。 “没做什么呀,我要睡觉呀。”我动了动嘴,才让他的手没有那么紧紧地按住我的嘴,我才好说出话来。 “你这么着急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他又继续问道。 “能有什么事情?回来睡觉呀?”我这一脸的汗,真是热呀。 “肖小七,说实话!”肖不修那脸上也有了汗,他应该也挺热的,毕竟他还穿着南厂的厂服,挺厚实的。 上面有浮土估计还是比我晚了那么一点点回来的,应该就是我踏踏实实睡觉的时候回来的。 哼,还偷偷睡在我的床上,真会玩。 “肖不修,你现在是庶民,怎么能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呢?”我一点都不客气,直接用身份压他。他之前也挤兑过我的,我还回去。 “肖小七,皇上已经恢复了我南厂都督的身份,你应该尊称我一声肖大人的。”肖不修那个妖孽的脸哟,那个阴惨惨的声音,真是让我抖了抖。 “什么时候呀?我怎么不知道?”我咬牙忍住。 “你刚离开凉州,皇上去你的马车里看到了我,立刻就给我官复原职了。所以,我现在是南厂都督,统领大月国三十万人马的玉面修罗。你只是肖小七,在我下面的肖小七而已。”他居然撑起了身子,将我压在了身下。 我皱着眉头想着,这事情也没什么吧?官复原职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比我预想中快了几天。他臭拽什么?很了不起么? “哦,肖大人,那我更可以放假歇几天了吧?我好累呀,你当初要我进南厂,可没说有这么多事情的。”我挪了挪身子,忽然发现肖不修的耳朵有点红。 “你想歇多久?”他的眼睛也有点红。 “一二个月总是可以的吧?”我舔了舔嘴唇,挺渴的。 “太长了。”肖不修皱了皱眉。 “十日?”我讨价还价,反正过了今晚我就走了,谁还在乎南厂不南厂的事情。 “一日。”肖不修的口气一点都容不得商量。 “行行行,您说什么都是对的。您是肖大人呀,您是正确代表。” 我很是敷衍,真是敷衍都快懒得敷衍了。他被我这个表情可能是气到了,愣了一下神,我直接推了他一把,打算下床去凉快一下。 没想到直接推到了他的心口处,那里还有大月国皇上戳的一个血窟窿,应该是还没有好。 他的表情变得很痛苦,直接就躺倒在了床上。我有一点点心慌,就赶紧翻身去看到。 动作没有特别顾及,就直接跨在了他的身上,并且俯下了身子,想扒开他的衣襟看个究竟。 肖不修忽然哑着嗓子问我:“肖小七,你要做什么?” “扒衣服!”我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 “你可知,我是南厂……” “知道知道,你是南厂都督,玉面修罗肖不修,现在是我的上司,好了吧?”我好想揍他一顿,“我就是看看你的伤口,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再说了,你有那个功能么?你不是南厂的……” 咦,说着话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他的身体有了什么变化,看起来很是不一样了。并且他整个人都变得很热,脸都红了起来。 “你不是发烧了吧?”我好心好意地去摸了摸他好看的脸,他恶狠狠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哈?”我也愣住了。可下一秒我就傻眼了,肖不修一个翻身想要把我压倒身下去。 可刚才我已经有一条腿下了床,结果他一推我,我直接从床上摔了出去,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我可不能受伤呀,我可不能有事情呀,我还有五千两的尾款没有收到,还有李山这个迷局没有破。静心师父还没有找到,她和染九为什么分手了,我还不知道。 哎哟,好多事情呢,我都不知道呢。比如李山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他故意把我引进宫里来的?红槿公主说的那个宝藏在哪里? 月炽皇上是真的心怀包容的好男人,还是有他的野心?三个皇子是不是真的不学无术的吃喝玩乐第一名?一点都不想争皇位么? 影子和梁贵妃如何了?他们两怎么收场呢?还有傻姑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为什么去了隅月庵?谁把我从墙上推下去的?这些年都有谁,应该说还有谁在我身边? 肖不修的师父是谁?乌泽大将军的那位妻子是怎么回事? 难道也出家做尼姑了?谷雨女皇,我娘亲要不要继续折腾恢复寰宇帝国?曹显爹爹是不是有过别的女人? 糟糕了,怎么这多的问题? 最最重要的是,肖不修喜欢我么? 我躺倒在地上的时候,很是宿命的头先着地的。 眼睛合上的瞬间,我看到冷宫的牌匾,朝里侧的那一面,依然皇上写的好看的「满庭花」的字迹。 这院子里还真是满庭花开,繁茂而灿烂。 但这一切可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宿命的毒。 人生泪满面,凡世成癫狂。 我是李小满,跌跌撞撞地奔跑着,贪恋红尘俗世和那双拥有星辰的眼眸。 我是李小满,我是肖小七 终于,完结了。 从2021年1月开始构思的时候,其实只是想写一个小故事,并且是写一个甜甜的爱情小剧场。可是后来就跑偏了…… 写完第一个故事后,我发现我已经控制不住李小满了,她朝着肖小七一路跌跌撞撞的奔跑,一定要沉溺在肖不修的妖孽脸庞里才肯罢休。 后来我就想,随便吧,看看到底这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2021年3月7日放到网上的时候,我大约也就写了八千字。 三天后,潇湘书院的编辑给我发来私信,说要签约。我还真的挺高兴的,同时还想写个三十万字已经很多了,我也是可以的。 结果…… 嗯,结果,我写了180万+字; 我记得当时上架的那天,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争取十一写完。 结果…… 嗯,结果今日才完结。 我是真的一点存稿都没有,每天逼着自己写4000+字,还真的有几次都写不够,只得先凑一千字上去,之后再补上。 我都挺佩服我自己的,居然坚持了一年多那么二十几天吧,一直在写。 哎,这一年也是挺难的,可是也挺开心的。 肖小七和肖不修的故事还在继续的,迷案还有很多没有破解。 所以呢,这只是第一部 。 我计划歇几天,开始写第二部 ,要不要就叫做《我在冷宫第五年》,第三部叫做《我在冷宫第七年》……大约,你们也是会挠我的。 不过,真的好开心。 很多时候,在我有些疲惫烦躁的时候,是你们的留言治愈了我,就短短的一句话,或者几个字,都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是开心。 真的很高兴和你们分享了这个故事。 很快,我们还会继续的。 肖小七会继续带着我们侦破迷案。当然,她也会继续折磨肖不修。 肖不修是不是太监? 不能写的太多,我已经被屏蔽过两个章节了。 嘿嘿,但最后一章里有答案的。 期待一下吧,我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呀! 终章 ,也是开始 我在冷宫第五年 我在冷宫第五年 我在冷宫第五年,满庭花开。 想我李小满现在也是个很牛气的存在,比起刚刚入宫时的神秘小透明,现在高调太多了。 我可是堂堂大月国皇帝月炽唯一的女儿,还是皇后的亲生女儿。 这可是大月国二十年来第一位公主,简直是集万千嫉妒于一身,每家每户每个人都会在背后小声议论,这里面的狗血八卦故事。 因为这里面不仅有青梅竹马恋,还有两男争一女,还有渣男,迷弟,反叛,造反,战争,并且还有国与国之间的恩怨,甚至要往上追溯一百多年,极为狗血和扑朔迷离。 不过,大家也只敢在背地里,甚至是被窝里偷偷说这个事情。因为,万一让南厂肖不修知道了,基本上就是杀无赦了。 当然,大家议论一下帝后之间的狗血故事也就算了。坚决不能说他捧在手心里的肖小七,一个字都不许提。 肖小七可是南厂的破案高手,但最近非常懒,根本就愿意干活,整天吃吃喝喝,还把鸿光楼的伙计都换成了年轻貌美的男子,说是这样看起来比较顺眼,很是开心,吃饭都能多吃两碗,有利于身体健康。 肖不修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谁让他把这个心尖上的人又给摔傻了呢。 问题是,两年前摔傻的,至今还时常冒冒傻气,搞得他非常紧张。 肖小七是南厂的团宠。对于这件事情,即便我是个傻子,也都能够感觉得到。 只是,我还是很烦躁的。有件事情至今都没有解决,我那尾款五千两银子没有收到。 如果没有结款,这买卖做得就太亏了。 我很是不甘心。 虽然我手里已经有很多很多银子了,但是谁还会嫌钱多呀? 就像我爹曹显,一天到晚的看不到人,说是现在我身边有肖不修和李煜朗,还有南厂这么多小哥哥,所以他可以放心地出去闯荡了。这二十年每天为我提心吊胆,搞得他都不英俊潇傻了。 他说要找找传说中那个寰宇帝国的宝藏,因为那个宝藏里面有很多好东西。 比如金山银山,虽然他也不是很稀罕这么多钱,但是里面有起死回生的药丸,有长生不老的药丸,有强身健体的药丸,永葆青春的药丸,有生儿育女的药丸…… “怎么全是药丸?”我吃着小饼子,翻着白眼瞅着曹显。 这爹爹最近居然也在冷宫里待着,搞得肖不修都不进来了。“怕这寰宇帝国的君主是个药罐子吧?” “你个小傻子懂什么?君王都愿意寻求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这样才能够在世间活得更久一些,享受荣华富贵。”曹显也跟着我吃小饼子,他喜欢吃椒盐味道的。 我就知道,我这点嘻嘻哈哈吃吃喝喝的毛病都是随了他。 大月国皇帝每每看到我这个样子都很生气,说:“朕是个这么严肃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公主?” 那可是也不对呀,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吃喝玩乐第一二三名,我这么一个公主,怎么也应该是吃喝玩乐第四名吧?这事情说明什么? 说明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吃喝玩乐的头子。 可是,他坚决不承认,然后拉着肖不修又兢兢业业做形象工程去了。 当然,还是要继续和曹显爹爹瞎说八道一番的,因为他说那个宝藏里面还有大变活人的药丸子。 比如,有其他贵女喜欢肖不修,但是又得不到肖不修。就可以找个男人,让他吃了药丸子之后,就变成了肖不修。 “是和我那个「我在春天种下一个肖不修,然后在秋天收获一堆肖不修,一个捶腿、一个斟茶、一个做饭、一个洗衣服……」一个道理么?” “差不多吧。”曹显笑得很是诡异,因为他看到肖不修已经一脸黑走了进来。 “那我还是要种个影子的,否则这么多肖不修,一个影子保护不过来。”我对于肖不修现在也是没在怕的,我可是公主呢。 “那我就种一个肖小七,然后秋天的时候得到一堆肖小七!”肖不修那个声音越发的不开心了。 “那估计不成,你养不起的。这么多肖小七,要穿花衣服,要吃吃喝喝,还要找小哥哥开心,估计你是养不起的。” 我斜着眼睛看他,发现他今天居然又好看了很多。这男人怎么会这样,每天都要好看一些,并且器宇轩昂,瞅着也不太阴柔了,还多了很多大将军的气概。 “皇上已经封我为大月国镇国大将军,我养得起!”肖不修很是严肃。 哟,我说呢,果然心理作用很重要。小身板挺直了,这就是要上位啊。 可是,糟糕了,这万一西凉国他爷爷打过来,这不是要疯么? 那我娘亲现在还是西凉国女皇呢,这要是我们打过去,也挺不好的。 不过,这个皇帝实在是太坏了,居然搞出这么一个尴尬的局面,这男人真是太讨厌了。 要不然,我跟着曹显爹爹去寻宝藏吧。药丸子都给他吃,我只要那些金银珠宝好了。 但是,我也是一点都不稀罕的。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晒太阳该有多好啊。 肖不修看着我又愣愣地发呆,焦虑了,直接低头亲了我,还低声说道:“你要么?我都有。” 哦? 看来,冷宫第五年还是挺有趣的。 但我决定先杀了肖不修再说! 男色误国,我娘亲说的。她说要复辟寰宇帝国,必须杀了肖不修! ——我是肖小七的分割线—— 《我在冷宫第三年》已经正式完结了,感谢大家一年多来的各种温暖的支持和陪伴。你们的每一句留言我都有看过,很是感谢。 肖小七的故事,李小满的故事并没有完结,我们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至少我们还没有破解肖不修是不是太监的谜团,咳咳咳。 据说,还有很多人喜欢影子,那么他和梁贵妃的事情要如何结尾呢? 有没有人看出来高秉文和柴文进的那一对儿,嘿嘿。 其实,留了很多的伏笔,也是为了《我在冷宫第五年》打基础。 不出半个月,我们就会与《我在冷宫第五年》见面了。 请大家和我一起继续跟着肖小七吃吃喝喝一路前行,在成长的道路上,磕磕绊绊,学会长大,用尽全力去生活。 很快,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