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剑宗打电竞》作者:碧桃醇 文案 宁蕴生前是电竞职业选手,死后穿到异世界,打算修个仙。 可是,这个修真界好像不大对劲—— 各宗门自成一个赛区?修士沉迷“电竞”秘境?而秘境中5V5公平对决的moba式打法,还跟她上辈子打过的游戏很像? 宁蕴表示:太怪了……我火速加入! 众剑修:打咩,剑宗是名门正派,讲究光明磊落,怎么能用脏套路取胜?宁蕴给我闭关思过写检讨! 还是众剑修:呜呜呜……魔族太黑了,竟然蹲草阴人、偷家、四保一养猪……我们正道魁首屡屡落败,颜面无存。宁师妹我们错了,求你传授亿点点套路…… 宁蕴:安排√ 众剑修:剑宗全是输出没有辅助,求求宁师妹打辅助吧,我们全员给你当狗! 宁蕴:辅核?舒服。安排√ 众剑修:太好了,有宁师妹在,胜利必是我们的! 高调路过的某剑尊:而辅助是我的。 众剑修:?辅助是大家的…… 剑尊:不,是我一个人的。 #成为最强宗门的唯一辅助后,我被全修真界求组队# 【小剧场】 乾明剑尊:电竞是消磨修真者意志的毒药,我对它毫无兴趣。 路人甲:听说宁蕴研究出一种新型战术,打得魔族十连跪,太爽了! 乾明剑尊默默打开直播镜,进入宁蕴的直播空间,起手就打赏一千上品灵石。 乾明剑尊:电竞只能作为一种消遣,当做职业就本末倒置了。 路人乙:听说宁蕴的战队招收一名打野,报名的人可多了,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 乾明剑尊执剑杀到报名处,剑宗弟子吓得不敢上前。 宁蕴:别捣乱。 乾明剑尊:咳,你那报名表,给我一张。 【场下随和乐子人·场上分奴老阴比女主×外高冷寡王·内纯情鸡掰男主】 【没打过游戏不影响本文阅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竞技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蕴 ┃ 配角:宿煌(乾明),宁鸣,友梅,宁仁,白琥,破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神仙打群架,凡人看直播 立意:你的梦想大到可以改变世界 第1章 天道天灵根 “这就是万象城?”宁蕴挑起车帘好奇张望,“从外面看,和咱们丽阳城也没什么两样嘛。” 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秀少年跳下马背:“这里本来就是人间的城池,只是仙人们赏光,每三年借用一次而已。” 说着拿来马扎,帮助他九岁的妹妹从马车上下来。 “里面很乱,一定要跟紧我。知道你想看热闹,但咱们得先找到大伯,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去剑宗招生点找大伯,哥你说了好多遍了,快走——” 宁鸣连忙拉住宁蕴的手,紧紧攥着,两道小小的身影很快被人群吞没。 寻访仙踪的凡人汇成一条长河,熙熙攘攘地流进万象城中。 一进城,就看到正对着城门的空地上耸立着一块奇高的牌匾,白玉为底朱砂泼墨,气吞山河地刻着六个大字:“剑修天下第一!” 宁蕴:妈耶。 难怪大伯在信上说,不要问剑宗在哪里,因为没有人能忽视它。 在剑宗牌匾旁边还有一块小些的墨玉牌匾,鎏金色的字迹也是龙飞凤舞:“刀修人,刀修魂,刀修都是人上人!” 再往旁边是一块更小些的:“先有枪修后有天,长/枪在手杀神仙!” 再再往旁边……宁蕴脖子伸得有些疼,揉着后颈收回视线,却意外地发现还有一块极小的牌匾可怜巴巴地挤在这些巨型牌匾下面,上书两行小字:“团结互助,共同繁荣——北海御器盟预祝各成员招生顺利。” 宁蕴心里犯嘀咕。这些宗门的画风,怎么这么……出乎意料呢? 剑宗牌匾远看就很高了,近看简直像一座小山,山下人山人海,全是仰慕这“北海第一宗”的名声而来的凡人。 宁鸣紧张地左顾右盼,忽然眼前一亮:“蕴妹妹快看,一定是那个人!” 那人瞧着二十出头,白衣窄袖,峨冠博带,腰间别一排短剑,一望便知是剑修。 这剑修蹲在角落里,捧着碗米粉有滋有味地嗦着,旁边的地上插了两根杆子,撑开一块白布,上面是很有剑宗范儿的五个大字:“宁大伯在此”。 宁蕴:“……” 宁鸣拉着她上前,恭恭敬敬行大礼:“晚辈拜见伯父!” 宁大伯抬起头,脸颊鼓鼓地咀嚼着,打量了宁鸣一会儿,点点头:“是我宁家儿郎。” 转而看向宁蕴。 “蕴妹妹对宁家有恩,我父亲认她做义女,比嫡亲的妹妹还疼爱呢!”宁鸣连忙解释。 宁大伯天生一张木头脸,看不出情绪,闻言只是点点头,撂下一句“你们等一下”就低头继续嗦粉。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 忽然听到一道悦耳女声:“宁仁——桂花酿卖完啦,给你换了青梅酒!” 来人是位俏丽女修,怀抱一个油纸包,里面传来牛肉饼、炸丸子和糯米鸡的香气,还有根糖葫芦的竹签戳在外面。 她把油纸包和酒塞给宁大伯,笑道:“这就是你那两个侄儿,也来我们剑宗?” “还没测灵根呢,正好师姐来了,拜托你带他们测一下,都是机灵孩子不用多操心。” 宁大伯说着,接过吃食,拔了横幅扛在肩上,转个身就溜没影了。 “……剑宗不管饭的吗?”宁鸣弱弱发问。 “当然不管,辟谷了还吃什么饭?实在馋得慌,找师兄师姐打你一顿就饱了。”女修笑眯眯的,“我姓友名梅,剑宗重剑峰弟子,你们叫我梅师姐吧。” 兄妹二人乖巧应了,也各自介绍了一下,乖乖跟去测灵根。 宁鸣开始紧张:“梅师姐,听说剑宗不收三灵根以下的弟子,是真的吗?” “嗯?对啊,保底也要三灵根的才收。” “好严格……”宁鸣惴惴不安。 一个声音立刻插进来:“双截棍宗了解一下?我们的招生标准已经降到四灵根——” “爬!!!”梅师姐勃然大怒,喝退挖墙角的,转过头来又是一副笑脸,“真喜欢用剑,回人间界找个武术师傅也能学,但修行最讲究天资,从来都不是公平的,这话我提前说明白了,免得你们还当是来上学堂呢。” 说话间就到了剑宗招生点的测灵台,这里本来排了一条长龙,但友梅有特权,直接带他俩上来也没人说什么。 宁蕴捏了捏她哥的手:“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临门一脚踹下去就完事了,哥你要是还紧张,就站到我后面,我先上去试试水。” 宁鸣顿时羞红了脸:“说什么呢……” 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梅师姐一巴掌:“到你了,杵着干什么?还不如妹妹懂事。” 宁鸣越发无地自容,同手同脚地跑上测灵台,中途还差点摔一跤。 宁蕴有些无奈。跟她比真是欺负二哥了,她前世活到二十多岁,车祸暴毙穿越重生,一套大礼包全撞上了,心态哪是一般人能比的。 测灵台中央是五行阵,无数闪着金光的罡气符篆交织成一张大网笼罩着阵心,宁蕴肉眼凡胎看不清内里,等得无聊了,从荷包里掏出松子糖,先给梅师姐一块。 “嘎嘣嘎嘣……这糖哪儿买的,越啃越上头。” “自家做来带给大伯的,可惜还没说两句话,嘎嘣嘎嘣……他老人家就不见了。” “哈哈,那正好……” “水木双灵根!”一道浑厚的声音响彻耳畔。 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宁鸣。 宁鸣走路都飘了,做梦一样扑到台下,双眼闪闪发亮,脸颊激动得通红,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正待喷薄—— 宁蕴:“太好了哥,嘎嘣嘎嘣。” 梅师姐:“嘎嘣嘎嘣,就知道你小子不赖。” 宁鸣:“……” 宁鸣:“给我也来一块。” 宁蕴把荷包交给她哥,用帕子擦擦手,麻溜地上了测灵台。 梅师姐瞧着她的背影,又瞅瞅宁鸣:“轮到妹妹了,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紧张?” “师姐有所不知。我这个妹妹与旁人不同,打吃奶时就机灵懂事,无病无灾地长到现在,运道更是奇好。比如有次三叔偷偷带她去赌坊,由她随意下注,竟然差点把全场赌客的钱赢个精光……当然事后被爷爷按家法处置了。我爹也常说,有蕴儿这么个福星高照着,家里生意才这样兴隆。可见她运道之好,已经到了能惠及他人的地步。” “有点意思——那你爹舍得放她出来?” “我爹说妹妹留在我家,就是要还报救命和养育之恩,但其实早还完了,所以让她去留随意,不必拘泥于一方宅院。更何况,她现在年岁尚小,我们能将她护在内宅中,可将来大了终究要出阁,万一让旁人发现古怪,动了歪心思就糟了。所以她一说想修仙,大伙都觉得理应如此。剑宗势力最大,风气也是最清正的,她进去后再自己努努力,加上师门照应,余生应当是无虞了。” “所以你觉得她的资质必然也是上佳?”梅师姐笑了,“那就让我开开眼吧。她要真有你说的气运,别说人间界,就是修真界也再找不出一个。” 忽然觉得不对:“咱们都聊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她出来?” 抬眼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剑罡金篆不知何时铺天盖地汹涌而出,将阵心包裹得密不透风,台下众人都炸开了锅,而她一介修士竟也无法看清里面的状况。 测灵台上,五行阵中,金篆如暴风雨一般呼啸肆虐,却都绕过阵心,连宁蕴的一根头发丝也没碰到。 宁蕴跟道灵大眼瞪小眼。 “翻译翻译,什么叫深不可测?” “就是看不清,看不尽,也……不敢看。”道灵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下了,“莫不是上神到下界渡劫来了,我有眼不识泰山……” “起来,不准跪!” 道灵哆哆嗦嗦爬起来,仍然躬着身。 宁蕴其实心虚得很。她的情况简单来说像夺舍——异界之魂侵占本土女婴的身体嘛,但往复杂了说,时空穿越是对世界根本规则的破坏,可比撕裂虚空踏碎星辰什么的严重多了。 道灵能看出她的异状,显然是有真本事的,万一进一步发现了她的bug身份,要把她清理了怎么办? 上辈子英年早逝,这辈子她还想多活几年…… “尊上若执意追究,小神斗胆请您放松神识,然后小神使出毕生功力,或许能窥探到一两分天机……只是小神虽然在这测灵台中修得万年道行,但尚不及尊上之一毛,还望尊上千万手下留情……” 放松啥啊,宁蕴立马紧绷起来,端起架子严肃地说:“我也不是有意与你为难,只是眼下要入仙门,必须有个说法,你给我个说法就行了。” 道灵大喜过望,倒头就拜:“多谢尊上高抬贵手,小神感激不尽——” “起来,不准跪!” 于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道灵浑厚如雷的声音再度响彻。台上台下瞬间安静,众人无不屏息凝神,聆听它的定论。 “——天道天灵根!” “什么?!”友梅怀疑自己听错了,“它说什么?” “天道天灵根……怎么了?” 天灵根好理解,就是单灵根,最容易引气入体所以是最好的资质。 然而,世有五行灵根,也就是金灵根、木灵根、水灵根、火灵根、土灵根;偶有变异灵根如雷灵根、风灵根、冰灵根等;更稀有的如剑灵根、丹灵根、器灵根……综观整个修界历史也没几个人。 可再稀有的灵根,至少也是有例可循的,而天道灵根是什么?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友梅飞身踏上测灵台,使出传音秘法,以只有对方能听见的声音道:“斗胆一问道灵,何谓天道灵根?” 测灵台沉默片刻,回答的声音也只传入她一人的耳朵,颇为理直气壮:“济世而光明,杀生而无情。求索而邈远,感念而心生——这,便是天道灵根!” 奶奶的,完全听不懂……友梅硬着头皮继续发问: “斗胆二问道灵,我等对天道灵根一无所知,该如何引导这名弟子修炼?” “天行有常,天道无常,若问无常法,自在有常中。” 是说跟寻常弟子一样修炼?友梅点点头。测灵台只接受三次询问,所以最后要问的是…… “斗胆三问道灵,如此玄妙的体质出现在这凡人女孩身上,是何缘故?” “使春种百草,当秋收万宝。凡胎生妙法,皆得自然道。” “……多谢道灵解惑。” 友梅躬身行礼,把它的回答一字不差地牢记在心。 宁蕴在阵中听得一清二楚,真想给道灵竖起大拇指:这位是个装糊涂的高手哇! 那边厢问完,天网一般的剑罡金篆随即消散开来,宁蕴披着金光走下测灵台,台下早已一片哗然。 宁鸣这时倒成了最淡定的人,欢欢喜喜地跑过去迎接妹妹。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我靠虐渣刷爆好感度(快穿)》求预收,来看看!—— 明烛绑定了一个系统,被要求攻略渣男。 可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虐渣+搞事业小能手呀? · 世界一【亡国公主被发卖青楼,同一时刻,她的前驸马十里红妆另娶他人】 穿成公主的明烛开局羞辱驸马男主。 系统:等等,你的任务是刷满他的好感度。 明烛:会刷的会刷的……但他家人谋逆,不抄斩可不行。 系统瞳孔巨震:那好感度呢?! 明烛:必刷爆,请放心。 · 世界二【原主小产次日,夫君仍要她放血给白月光解毒】 明烛开局废渣男修为。 系统:啊这…… · 世界三【侵犯原主后,他拍下照片,胁迫原主给他的真爱让路】 明烛开局送渣男进监狱。 系统:麻了。 …… “我家宿主一直在虐渣,但总能把被虐对象的好感度刷爆……或者说,她就是靠虐渣刷爆好感度的! 大家可能会很惊讶,虐渣怎么能刷爆好感度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统也感到非常惊讶。” (摘自系统的任务报告书。) · PS 1、女主不追夫不自虐不死遁,一心虐渣搞事业,嘴甜刀快天花板。局部世界有CP,是好男人。 2、攻略对象(渣男众)精神物理双重火葬场,结局骨灰扬。 第2章 电竞是什么 在宁蕴测灵根的同一时间,北海剑宗的衍天峰上,死寂百年之久的亘星罗盘忽然重新运转。衍天弟子无不又惊又喜,峰主也第一时间赶来查看。 亘星罗盘以九宫飞星为卦象,三元祖气为指引,用以演算方位、缘故和吉凶。 峰主连忙掐指盘算—— “万象城……天劫的一线生机,在万象城?而且,”他忽然激动起来,“而且与我剑宗渊源极深!只是这吉凶嘛……” 他微微皱眉。 “吉凶如何,你接着说啊?”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一大群衍天弟子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峰主恕罪,我们拦不住他……” 峰主转身看向来人,并不意外他来得这么快,只是苦笑:“乾明,此事是否当真与天道有关,还不好说,你又何必执著至此。” 乾明剑尊抱着胳膊无动于衷:“你还没说呢,到底吉凶如何?” “没见过这么乱的卦象,”峰主眉头紧锁,“不是凶,但也绝不是吉……就好比这次的天劫,对我们谈不上恶意,也无所谓善意,而是透出一种无情邈远,活像个任情恣性的凡人。” 乾明剑尊“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干什么……难道你要去万象城?” 乾明挑眉:“不然呢?” “你忘了,魔道的人占据万象城半壁江山,你贸然出现,必然引起大乱,不知多少魔修拼着命不要也想杀了你!不,不是说你打不过……是求你少惹点乱子,剑宗因为你而遭受的非议已经太多了,难道你没点数?况且那一线生机与剑宗渊源这么深,必然在新入门的弟子当中,过不多久就会回来。一百年你都等过来了,还差这几天不成?” 乾明沉默片刻,闷闷地“哼”了一声: “那就让他们别耽搁,招完人赶紧回来。” …… “那么快回去干什么?不急,我带你们逛逛万象城——宁仁,你来不来?” “走着。”宁大伯把宁蕴抱起来按进臂弯里坐着,另一只手去牵宁鸣,宁鸣连连摆手:“大伯,我这年纪在家里都该议亲了……” 又担忧道:“蕴妹妹资质这么好,你们带她在城里逛,不怕被魔修盯上吗?” “哪个敢跟剑宗抢人?”友梅笑得张扬,“当年乾明剑尊一人一剑杀得十大魔尊只剩两个,魔界元气大伤,至今还没缓过来呢!” “大伯大伯,能不能讲讲乾明剑尊的的故事?” “回去再说吧。有的魔修一听他的名号就要闹,还是别惹事的好。” “哦……” 宁鸣忽然惊喜地叫道:“谢二哥!你也来了?” 谢二哥是宁鸣的同窗,歆羡地看着他:“你入选剑宗了?恭喜恭喜。” “哪里哪里,不知你……” “别提了,我是五灵根,御器盟没有一个门派愿意收。” “这可如何是好……梅师姐,有没有宗门收徒是不拘灵根的?” 友梅随手一指:“有啊,那不就是。” 她所指之处,一位佛修安静如莲花般席地而坐,闭目参禅。他的膝头横放一根禅杖,挑两条长幡儿,上面写着: “一心同向善,四海共佛缘。” 谢二哥大着胆子上前施礼:“阿弥陀佛,求问高僧,我这等废灵根的弟子禅宗也收吗?” 佛修微微一笑:“自然。我等渡尽众生,地狱不空~绝不成佛~~” “你们不要觉得禅宗很随缘很无趣,其实呢,比如我弟弟吧,他年少时心术不正,走火入魔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他师尊就把他送进了禅宗。不出三年功夫,我们再见到他,那家伙,真叫一个洗心革面,成天说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后来就是仙魔大战了,他为了一城百姓死守到最后,被魔修活生生地折磨死了。” 友梅的声音沉下去,宁大伯摸摸她的头,宁蕴捏捏她的脸,宁鸣扯扯她的衣袖。 “哎呀,烦死了——” 佛修起身来到他们面前,合掌行了一礼,娓娓道:“苦乐自当,无有代者。死此生彼~功德无量~~” 友梅回礼:“随喜赞叹。” “随喜~赞叹~~” 谢二哥愣愣地看着宝相庄严的佛修,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畏,最后支支吾吾地跑开了。 “唉,禅宗虽然门槛低,但断绝尘缘又谈何容易。”宁鸣叹息。 忽然听到一阵狂热呐喊,一大群人挤挤挨挨地围成一圈,里面是…… 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雪团子!两只圆圆的耳朵支棱在它头顶,清澈的兽瞳湖水般碧绿,艳红的小舌头一吐一吐地舔着爪子,粉嫩饱满的肉垫若隐若现…… 雪团子身量巨大,蹲在地上只比成年人矮一点。 这谁顶得住?!没有人能拒绝毛茸茸! “侄女坐稳了,当心摔下去——不就是一个灵族吗?” 宁蕴吞吞口水:“灵族是什么?” “据说灵族最早是由神兽血脉繁衍而来的,因此都有兽身,常以兽形或半兽形行动。” 仿佛为印证他的话,人群中那只雪团子摇身一变,化成个雌雄莫辨的绝色少年,大耳朵一颤一颤,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那他们招人吗?” “招啊,不招人来万象城干什么。” “那……” 友梅斜睨她一眼,讥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灵族是血脉为尊的地方,凡人入族不仅要签订血契,还要融合灵兽血脉,彻底兽化。” “兽化不好吗?” “纯血专/权,弱肉强食,一年几次发情期,总有雄兽想标记你……你乐意?去吧。” 宁蕴缩进大伯臂弯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友梅一阵大笑。 又走过几个街区,见识了不少冷门宗派,比如斧头宗、锤子宗、盾宗、耙宗等等,因为本质都是使用武器,所以和剑宗刀宗等一道归属于“北海御器盟”,总体来说是一家人。 宁鸣若有所思:“修真界比较大的势力,是不是只有三个?” “其实是四个。” “怎么说?” “东山禅宗,西洲灵族,南溟妖魔道,北海御器盟。其中三个你们都见识过了,这妖魔道嘛——” 宁大伯和友梅双双停下脚步,站在一道拱门前不再继续走。 一道门隔绝两个世界,门这边乾坤朗朗,门那边阴气森森,一阵风刮过来,宁蕴顿时感到一股邪门的冷意。 宁大伯轻拍她后背:“就逛到这里,回去了。” 宁蕴点点头,又不禁觉得古怪:“魔修就在那道门后面,为什么正道修士不过去铲除他们呢?” 友梅和宁大伯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对啊,魔修也乖乖地呆在那一边不过来捣乱吗?他们啥时候这么安分了。”宁鸣也疑惑。 “个中情况复杂,反正现在是打不起来了,除非哪个不要命。”友梅说得含糊,“现在的局面是四大势力并行,各谋发展。” 宁蕴识趣地不再追问,但又想到一个问题:“魔道这么阴间,真有人愿意去吗?” 友梅撇撇嘴:“禅宗、灵族和御器盟加起来,也没有魔界人多,你说呢?” “咦——” 几张纸随着阴风刮过来,滚到宁鸣脚下,他捡起来:“这上面写着‘你,不想努力!你,只想躺平!你,怎么还不来合欢宗?!’——这是什么意思?” “辣眼睛的玩意,不许看!”友梅一把抢过纸张,揉成一团扔了。 但宁蕴还是眼尖地从那几张传单上面捕捉到关键词——采阴补阳、吸/精养容、返老还童、逆天改命…… 她恍然大悟——你笑魔修不懂修行,魔修笑你不懂人性。 就算魔修受到功法限制无法飞升,那又如何?很多人根本无意追求大道,只想肆意快活地过一生呀! …… 一逛就是一整天,回到剑宗招生点时,留守的弟子们正急得团团转—— “可算回来了!你们刚走,宗门就传来急讯说要我们赶紧回去……” 于是四人立马登上灵舟,操盘弟子催动灵力,让灵舟载着全员火速驶回北海。 这回总共招到二十位新生,全都扒在船舷边上,看着船外流云飞掠一目千里,个个惊叹不已。 没看一会儿,宁蕴开始哈欠连连。这具身体才九岁,玩了一天果然撑不住,索性挨着她哥沉沉睡去。 “前面就是……” “终于……” “回来了?这次……”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听见外头议论,宁蕴揉揉眼睛,头顶传来宁鸣的声音: “已经到剑宗了,这里是岁秀峰的迎新殿,也是咱们新晋弟子的修炼场地。梅师姐正在交代注意事项,妹妹可以再睡会儿,我都记着呢。” 宁蕴不跟哥哥客气,倒头正要继续睡…… “梅师姐——打电竞来不来?” 电竞!宁蕴垂死病中惊坐起,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忽然闯进来的三位弟子。 “马上马上,给这帮小崽子训完话我就来——把宁仁也算上,凑个五排。” 五排?! 宁大伯点点头:“走着。” 训话一结束,宁蕴立马冲过去抱住大腿:“师姐!电竞是什么?五排又是什么!” “你想知道?”友梅眼珠子一转,笑得不怀好意,“那就跟我们一起来吧。” “妹妹……” “宁小子也来,好了,快走,别让队友等久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离开迎新殿。 剩下维持秩序的一位师兄拍拍手,对新晋弟子道:“好了,正式的授课明天开始,今天就……” “锵——” 金石迸裂的激越震声在众人耳边炸响。 一柄硕大的重剑出现在众人眼前,剑身有一人之宽,连身带柄比一个成年男子还高,通体乌黑,青燐离火于剑锋之上忽明忽暗地跃动。 重剑如切豆腐一般,深深地没入迎新殿寒铁质的地面中。 一个男子足尖轻点落在剑柄上,轻盈而蓄势待发地踞着。他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正当意气飞扬的少年时候,五官精致不乏锐气,目光清澈而眉宇疏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然而,当他偏头抬眼,眼风清凌凌地扫过来时,所有人都心头一凛,下意识端正站姿,神经紧紧地绷起来。 男子满意地轻哼一声,跳下来,将新生挨个打量。 眉头渐皱,他问:“新人都在这里了?” 被问话的弟子吓傻了一般胡乱点点头。 男子狐疑地又把人看了一遍,沉下脸来:“不对。” “啊对对对……还有两个跟友梅师姐他们打电竞去了!”弟子如梦方醒,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男子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锵”地拔了剑扛在肩上——少年人的肩膀略显单薄,但重剑压身却轻如无物——眨眼间消失在殿内。 “这是什么人?”一个新晋弟子颤悠悠喘口气,小声问。 “这就是那位名震四界的……乾明剑尊啊。” 第3章 全体进攻中路 剑宗腹地群峰林立,中间是一块辽阔谷地,谷底正中心坐落着一座高台。 这是个风格一言难尽的六边形建筑,每一面都刻着“电竞”两个大字。 “虽然不知道‘电竞’是什么意思,但从此这里就叫‘电竞台’了,上头的秘境也叫‘电竞秘境’。”友梅如是说。 宁蕴:“哦……” 电竞台有六个角,每个角对应一道台阶,台阶尽头是一个秘境入口。 所以这个秘境总共六个入口,每个入口外面都标有不同字样,分别是:单排,双排,三排,五排,一对一,开房间。 友梅道:“咱们现在是七个人,那就开房间吧,我再拉三个人。” “‘开房间’入口需要十个人共同开启。”宁大伯解释道,“单排、双排需要的人少,所以在那边排队的就很多。” 宁蕴说:“原来如此,好神奇啊。” 宁蕴想:我懂,我太懂了好吗…… 友梅很快从三排的队伍里拉了三个壮丁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标有“开房间”字样的秘境入口处。 在他们前面还排了两拨人,动作都很快,没等多久就轮到他们了。 秘境入口处堵着一颗巨大晶莹的球体,从外面看不出名堂。当十个人一起把手摁在球面上时,球体瞬间迸发出刺眼白光,宁蕴眼前一黑,再清醒时,已经进入了一个纯白的空间。 空间里除了其他九个队友,还有一红一蓝两扇门。 友梅拍拍手:“好了,把队伍分一下——宁小蕴,你跟我还是跟你大伯” “跟师姐!” 宁鸣忙道:“那我也……” 一队不容二菜鸡,宁蕴果断把哥哥推到宁大伯那边。 “懂事。”友梅竖起大拇指。 宁鸣委屈巴巴。 宁大伯推开红色门,拎起宁鸣的衣领一把把他丢了进去,其他三个红色方队友紧随其后。 五个人进完了,红色门自动关闭,还发出“咔嗒”的一声仿佛上了锁。 “咱们也走!” 进入蓝色门之后,众人来到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面摆了五把椅子——像极了电竞椅,虽然材质原始,但坐上去很舒服。 友梅:“先商量一下待会儿怎么打。” “我没有武器!”宁蕴率先举手。 “嗯……” 友梅是重剑峰的,背后只背一柄重剑。另外三个队友中,一个是轻剑峰的,腰间只别了一把长剑;另一个是气剑峰的,连剑都没有。 好在第三位队友来自万剑峰,跟宁大伯一样备了一排短剑,她解下一把递给宁蕴:“当成匕首来用吧。” “谢谢师姐!” “不用谢。准备好了就把座椅上的按钮按一下。” 按钮像一颗圆形的红宝石,摁下去之后就变成了绿色,里面还浮现出一个白色对号。 宁蕴:细节到位了。 全体准备完毕,正对他们的一堵墙轰然消散,露出一条长廊,长廊尽头被白光笼罩。 他们走进光里。 光芒散去,出现在宁蕴眼前的赫然是一座水晶,稍远点有三座高地塔,塔后延伸出三条路线,路线包裹着两片野区。 宁蕴瞪大眼睛端详这一切——这片景色,她可太熟悉了! 前世,透过电子屏幕,她操纵游戏角色把这块地图跑了无数遍。哪里有石头、第几分钟刷新什么野怪、哪个障碍用哪个技能可以快速通过、哪里适合蹲人哪里容易被蹲……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却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参与其中了……作为电竞职业选手在赛场上拼杀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不断闪现,与现实交叠,宁蕴拿剑的手微微颤抖。 友梅轻拍她:“别紧张,跟着我就行。” 紧张?不,她只是太兴奋了。 “梅师姐走哪条路?我……” “全体——进攻中路!!!” “唉?” 宁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0级队友们整齐划一地跑向中路,直跑到一塔下面,而对面一帮人也同时到达。 没人打野,也没人管上路和下路,甚至没人清兵线! 友梅:“上!!” 队友甲:“冲!!” 队友乙:“新人干嘛呢?速来打团!” 宁蕴完全懵逼:才0级,没发育没技能没装备,你们拿什么打团? 然而还真就打起来了。 一帮资深剑修跟凡人打仗一样短兵相接,互劈互砍! 跟宁蕴猜的差不多,0级的他们只有平A没有技能,攻击力很低,但防御力也一样低,所以打得也算有来有回,就是场面过于野蛮,跟想象中的神仙打架完全不同。 在一片混战中,宁蕴看到宁鸣拿着一把剑不知所措地跟在队友身后。 和游戏里一样,秘境中可以看到每个人头顶的血条。宁鸣还没有加入战斗,血条是满的。 宁蕴嫣然一笑,用力招手:“哥——” 宁鸣看到她,也笑着跑过来。 “妹妹,你别怕……” 话没说完,就被宁蕴的短剑“噗嗤”一声扎到腰上,头顶的血条顿时掉了好大一截。 宁鸣:“?” “快来,先杀这个脆皮的!”宁蕴回头喊人。 宁鸣:“??” 宁蕴的队友来了,但宁鸣的队友来得更快,挥剑斩向宁蕴。宁蕴连忙后撤,可身体比意识慢了一步,瞬间被砍掉半管血。 那人一击得手,正要继续进攻,宁鸣大惊失色地扑过来挡在妹妹身前。 于是这一剑刺歪了,不等那人收回剑势,来自友梅的重剑已经强势袭来,砍掉了他最后一点血量,这人骂骂咧咧地倒了下去。 秘境上空回荡起提示音: 敌方【项永】被我方【友梅】击杀。 “杀人了……”宁鸣面无人色。 被他挡在身后的宁蕴趁着这功夫,来了一记正义的背刺,一剑下去,宁鸣的血条摇摇欲坠。 宁鸣:“???” 他的队友实在看不下去了:“你没发现吗?在这里受伤,身上没有伤口也不会流血,甚至痛感都极其轻微,根本不影响继续战斗!所以死也不是真死,一会儿就能复活!” “你看你妹妹多机灵,才上手就把规则摸透了,你也学着点!” 宁蕴抱歉地挠头笑道:“没错,这就是个游戏,哥你随意点。刚才砍了你两剑真不好意思,我让你砍回来吧,反正又不疼。” “哦哦……”宁鸣恍然大悟,“不用不用,我怎么会计较这个。” “来嘛!” “那好吧……” 宁鸣过来了。 宁鸣犹豫地举起剑。 宁鸣被藏在宁蕴身后的轻剑队友一击毙命。 宁鸣倒下了。 敌方【宁鸣】被我方【宋汉义】击杀。 宁蕴和队友击掌,相视一笑。 宁鸣:“??????????” 宁大伯踩着他的尸体谆谆教诲:“战场无兄妹,就应该这么打。” 一场团战下来,双方各有死伤,剩下的残血选手们不约而同地鸣金收兵。 “走,回泉台补充状态。” 泉台就是水晶后面那块平台,可以回血,死去的选手也是在这里复活的。 刚才的团战中,几位拿到人头的选手率先升到1级。跟宁蕴猜的一样,升一级可以学一个技能,于是战斗不再限于平砍,各种剑气、剑招、剑阵逐渐成形。 然而,不管等级如何提升,剑修们的打法永远只有一种:中路打团!团赢的一方推中路塔,团输的一方或等复活或等回血,状态满了继续上去打团! “梅师姐,上路和下路放着不管真的好吗?” “干嘛要管?把对面全打死咱们就赢了。” “……没毛病。” 于是战况越演越烈,团战往往以一方团灭、另一方残血收场,宁蕴这种菜鸡最惨了,不是在挨打,就是在躺尸。 该说不愧是剑修吗?这战术、这思维、这打法,跟她前世的游戏体验截然不同。 同队的万剑师姐忽然惊叫:“啊呀,才发现我忘记收回大眼精了,不好意思啊……” “我无所谓。” “对啊,这有什么的,继续开着吧。” 宁蕴问:“什么是大眼精?” “喏,就是那个,”友梅指着万剑师姐身边飞舞的一只小精怪。 那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毛球,毛球上睁开一只大大的眼睛,背后还有两只小翅膀。 “这是电竞秘境中特有的生物,把它放出来的话,它会把这里的战斗情况同步反馈到外面的直播镜上。” “直播……镜?” …… 剑宗这块谷地从前是论道场,自从电竞台出现之后,就改名为“电竞广场”了。 广场上人头攒动,剑修们三五成群地围着一面面直播镜,热烈议论着,场面活像赌坊。 直播镜类似于全息投影,一张平面将秘境战场的地形结构立体地呈现出来,如沙盘一般让观战者得以从任意角度观察战局。 “闪现抢人头,这个轻剑可太狗了!” “那个蓝衣气剑是我小师弟,怎么样厉害吧?我教的~” “感觉贺师兄不在状态啊,这战绩我上我也行。” “你不知道吗,对面的万剑师妹是他前任道侣,这就是心乱了、剑慢了。” “咦,快看……” “他怎么来了?!” “嘘——小点声……” 乾明剑尊踏上电竞广场,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噤了声,热闹的广场不一会儿就静得针落可闻。 他面不改色,展开一面直播镜,依次划过当前战局,最后确定了一个房间,开始观看里面的实况直播。 “我没眼花吧,剑尊竟然在看直播?”一个剑修用密语传音跟伙伴私聊。 伙伴也密语:“他不是说电竞是消磨修真者意志的毒药吗,一直以来都是最反对我们打电竞的……” “哎,你能不能过去瞄一眼,看看他到底在看哪场直播啊?” 有同样想法的显然不止他俩,越来越多的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来偷瞄。 “看到了看到了……” “都是哪些人在打?” “友梅,宁仁,项永,林翠香……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小娃娃。” “应该是这一届的新生吧,咱们也开个直播镜看看。” 乾明剑尊专注地看着直播镜里的画面,目光捕捉到宁蕴时,眉心微动。 他看着这个女娃娃慢吞吞地跟着队友来到中路,经过短暂的懵逼,迅速找到状态,把对面的新人男娃娃——据说是她哥哥——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配合队友把哥哥击杀了。 瞧着那么乖巧秀气的一个小娃娃,拿到人头就笑得开怀,大眼睛可爱地眯起来,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 注视着她,乾明剑尊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第4章 如此熟稔 “轰隆隆——” 雷声响起,秘境战场的天空乌云密布,雨丝淅淅沥沥地落下来,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咆哮。 在宁蕴前世玩过的游戏里,开局一段时间后会刷新小龙和大龙,杀死它们可以为团队获得增益buff,比如增加攻击、减免伤害、加速回血等。 为了验证猜想,她脱离团战走下中路,淌着河道步入野区,跟小野怪打个招呼,继续往里走。 一个巨大的石壕由远及近。宁蕴想起曾经旅游去过的敦煌莫高窟,二十多米高的洞窟啊,菩萨低眉坐在窟内,慈悲地俯视只到它脚背的凡人。 这里的巨龙就堪比一座佛像,霸气而孤独地蹲在龙坑里面。 宁蕴和它对视一会儿,凑过去拿剑一戳…… “吼——!!!” 大龙一个巴掌将她击飞,血条瞬间空了一半。 宁蕴:惹不起,溜了溜了。 离开龙坑,她又去野区转了一圈,野怪的位置和数量跟前世的游戏完全一致,连红buff也有。 “我说怎么不来打团,原来搁这逛街呢。” “梅师姐!你也不打团了?”宁蕴十分惊奇。 “不啊,”友梅指着红buff,“这个叫猩红兽,是个好东西,我打完它就去开团。” 宁蕴了然,跟她一块打。猩红兽跟大龙一样,受到攻击后会反击,而宁蕴的剑短,需要站在离它较近的地方才能打到,因此猩红兽的反击全落到了她身上。 “你可往后稍稍吧,我几下就打完了。” “没事,师姐你打完就去参团,我在团战中起不到作用,就回去补血好了。” 友梅感动地点点头,解释道:“杀死这个猩红兽之后,可以继承猩红血脉,攻击力在一段时间内会大幅增长。旁边野区还有个苍蓝兽,苍蓝血脉能提升剑气,缩短我们使用剑招的间隔时间。” 宁蕴表面“哇,还能这样”内心“呵,果然如此”。 这场对决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打到最后,双方上、下两条路的一塔连层血皮都没掉,小兵寂寞地上演同归于尽的戏码;中路则双双打穿了对方高地,甚至十几次互相打到团灭,战况极其惨烈。 最后,宁大伯那边以微弱的优势率先砍爆宁蕴这边的水晶,然后所有人脱离战场,共同聚到一个空间。 空间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块巨大水晶屏,上面展示着每个人的战绩。 这场战斗总共爆发了超过500个人头,平均每个人死50多次,其中宁蕴和宁鸣最惨,分别死了73和91次。 “正常正常,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年我第一次打电竞,死了200多次,我师兄连着半年骂我送人头。” “啊这,送到200多也算本事,我比较猥琐,只死了60多回嘿嘿。” 宁鸣恍恍惚惚:“……以后可以不来这里吗?” “当然可以呀,不是谁都适合打电竞的,你不喜欢玩这个,正好专心修炼了。” “那就好,”宁鸣松了口气,无奈地瞪着宁蕴,“妹妹杀了我好多次……” 友梅削他:“不杀人还叫对决嘛?” 忽然,战绩屏下方弹出一道暗格,里面放着两只手环。 “差点忘了这个,”友梅道,“你们是第一次来的,秘境会派发手环,里面记录了你们的战绩和等级等信息。” 宁蕴和宁鸣一人拿起一个套在手腕上,按师姐的指点以意念探查手环,一些信息便浮现在脑海中。 姓名:宁蕴 性别:女 年龄:9 门派:剑宗/新晋弟子 战绩:0胜1负 等级:2(200/300) 宁鸣的等级是3(100/500),可见胜利方能获得500点经验,败方300点,胜败双方经验奖励有差别这点跟前世游戏也是一样的。 “好了,回去休息吧。” 林翠香,也就是借短剑给宁蕴的师姐问:“有没有人还想打的?” “算我一个。” “我也来。” “小娃娃就不要学我们熬夜打电竞了,当心长不高。” 于是宁家兄妹跟着师兄师姐离开空间。 一到外面,好家伙,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是各种照明的法器把广场照得亮如白昼。 咦,台下怎么围了这么多人,而且好像……都在看我们?! 乌泱泱的人头将“开房间”入口下的台阶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安静而好奇地打量着宁蕴四人,场面十分诡异。 这其中,有一个人的画风最独特。 此人长身负重剑,剑锋发出青幽的龙鳞状光芒,煞是好看。尽管台下聚了很多人,但所有人都自觉站在离这人三四步远的地方,呈现出以他为尊的架势。 宁蕴走下台阶,好奇地朝这人脸上瞧去,夜幕下他的面容有些模糊,约莫能看出是个俊朗少年…… 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一种类似于久别重逢的欣喜。 宁蕴不由愣住,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宁蕴!”少年朗声叫出她的名字,话音里透着一股孩子气的骄矜,“天纵峰今晚没有月潮,但焚蕊花开了几朵,我下来时还看到一只青鬃白狻猊,品相可好了……” 说着微微俯身,伸出双手似乎要把宁蕴抱起来。 宁蕴大惑不解:她完全不认识这少年,可他的语气如此熟稔,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而他只是寻常地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说时迟、那时快,宁大伯一把抓住宁蕴往身后一甩,友梅和宁鸣如梦方醒,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 宁大伯板着脸:“乾明剑尊,你这是什么意思?” 乾明剑尊脸上露出近乎于纯良的惊诧,仿佛他才是无辜的那个:“我跟她说话,有你什么事?” “我是她亲大伯。” 乾明剑尊愣了愣,低头问宁蕴:“真的?” 宁蕴点点头。 乾明剑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沉默一会儿,忽然字正腔圆地喊了声:“大伯。” “嘶——” “嘶!!” “嘶~~~” 所有围观群众都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宁大伯那麻木不仁的脸颊也抽搐了两下。 “大伯,我带宁蕴去天纵峰逛逛。”乾明剑尊继续刚才的话题,一副“这样就没问题了吧”的理所当然模样。 宁大伯也动摇了,扭头问宁蕴:“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啊?我都不认识他!”宁蕴才不要背锅呢,连忙大声喊冤。 宁鸣攥紧妹妹的手,嗓音颤抖地小声说:“他们叫他乾明剑尊,你忘了吗?就是那位……” 咦咦咦??? 友梅顶着压力,上前跟乾明剑尊正面刚:“剑尊听清楚了吧,这孩子根本不认识你,还请剑尊不要说莫名其妙的话。” 乾明剑尊一怔,仿佛这才注意到宁蕴看他的眼睛里满是陌生。 他张了张嘴,又抿下去,眉头好看地微微拧起,活像他们一大群人在欺负他一个。 “那,”他喉结微动,不死心似的问宁蕴,“那你还来吗?” 宁蕴抱着师姐的大腿把头摇成拨浪鼓,心想这剑尊莫不是有那个社交牛逼症? 少年剑尊闻言,顿时低眉敛目——如果头顶有耳朵,恐怕也要塌下去了——闷闷地“哦”了一声,听着怪令人心疼的。 “走吧?”友梅小声问。 宁大伯点点头,示意周围看热闹的人让个道。 乾明剑尊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没了脸,瞬间横眉挑眼,冷声问:“看什么?” 说话间,手已经握上剑柄。 围观群众瞬间作鸟兽散,散得那是真干净,毛都没剩下一根。 宁大伯眼疾手快,捞起宁蕴混入人群,友梅拎着宁鸣紧随其后,边跑边拔剑,用重剑载着四人御剑飞行了几十里,这才战战兢兢地回头看。 “没……没追上来。” “太好了……”宁鸣一屁股坐在剑上,“大伯,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宁大伯也一脸的惊魂未定:“不晓得,他从前不这样。” “宁仁来得晚不知道,我跟乾明可是同期入宗的,他从那时候起就拽得跟什么似的,今儿听说他把这个峰的师兄打趴下了,明儿听说他把那个宗的长老揍翻了,还从没听说过他主动跟谁交好的。” “越说我越害怕……”宁鸣绝望地看着妹妹,仿佛她马上就要被豺狼叼走了。 “这倒不用担心。乾明虽然不近人情,但心性是真没得说。他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没有把宁小蕴直接抢走,那背后就更不会套麻袋把人偷走了。” “这都说的什么话……” 宁大伯却也点点头:“他是当世毫无争议的第一人,直来直往不受拘束,一件事做与不做,全看他想或不想,因此绝不会使用阴损手段。” 俩人给宁家兄妹喂了一波定心丸,将他们送回岁秀峰迎新殿。白天已经分发过宿舍牌号,于是各人找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准备洗漱。 宁蕴躺在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之间,耳边莫名回荡起乾明剑尊说过的话。 “天纵峰今晚没有月潮,但焚蕊花开了几朵,我下来时还看到一只青鬃白狻猊,品相可好了……” 天纵峰在哪儿?月潮有什么看头?焚蕊花很稀罕吗?青鬃白狻猊又长啥样? 好好奇嗷…… 等有一天自己修为上去了,也要像这样直来直往不受拘束,然后自立一座峰头,把奇花异兽都网罗过来,让别人羡慕去。 第5章 不努力的下场 次日清晨,二十位新晋弟子在迎新殿内排排坐好,接受漫漫仙途的第一堂课。 掌教长老姓关,据出是凡间一个书院山长的儿子,一张方脸斯文而不怒自威,手里还拿了根软剑模仿教鞭,往台上一站那通身气派,老教导主任了。 “修真,最重要的是努力还是天赋呢?当然是天赋!天赋就如地基,地基不稳,如何建起高楼?” “能入剑宗,诸位的资质无不是百里挑一。我们说少一个灵根就少一重炼气的障碍,你们最次的也是三灵根,单凭这一点,已经把千千万万人甩在身后。” “然而!资质,也仅仅是一个地基而已。没有努力,就没有建树!同样是单灵根,为什么有的人不出百岁就结成元婴,有的人却还在筑基期打转?这就是努力造就的差异!” “不要相信那些误人子弟的话术,什么天资高所以心境好,心境好修什么都快,放屁的话!” 关先生把软剑甩得啪啪响,学生们不由自主地绷紧后背。 “不够聪明,就努力去学!有臭毛病,就努力去改!心境有问题,就努力解决!自己解决不了,就努力找人帮忙!凡你们叫得上号的大能,哪个不是靠努力赢得那个地位的?!” 坐在宁蕴后面的人小声嘀咕:“不是还有一些修二代是靠天材地宝堆起来的吗,听说有人都堆到元婴期了,在修真界也能横着走呢……” 关先生的目光如利刃出鞘般瞬间锁定他。 “你是修二代?” “不、不是。” “那就少把心思放在歪门邪道上!” “是……” “话说回来,其实岂止是丹药呢?魔道那帮人为了走捷径,都研究出了什么乌七八糟的方法,你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吧。” 一双双纯真的眼眸茫然地看着关先生。 关先生咳了一声:“……总之,魔修不愿意诚实努力,是为心术不正,天道因此惩罚他们不得飞升!所以努力不是让你们一条道走到黑,不是要你们战术性勤奋战略性偷懒,而是说要真正花心思花精力去提升自己!” “不要看别人有个好爹好娘,也不要看谁有什么天赋异禀机缘巧遇,那都没用!重要的是,要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修真者最大的敌人唯有自己!而突破自我的途径唯有——努力!” “——那么,不努力的下场是什么呢?” 关先生抬手示意迎新殿门口:“都进来吧。” 七个剑修弟子低头走进来,看上去比他们这批人略大了一点。 “这些,就是今年考核未通过的学生。你们看这一位——秦子恒,抬起头来,让师弟师妹们看看。怎么,觉得丢脸了?事到如今了,你还有什么脸可丢的。” 被点到名的学生抬起头来,是个挺好看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被老师训得满脸通红,简直都要站立不稳。 “你们这位秦师兄就是单灵根,多好的好苗子对不对?三年前入宗,仗着资质好,把先生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我们劝他在基础上多用点功,他表面答应得好哇,背后在搞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今年考核终于见了真章,堂堂单灵根,天才预备役啊,连炼气期都达不到!” “也就是他还没有正式拜师,不然,就是我剑宗之耻!” 秦子恒鼻涕眼泪“刷”地一齐流下来了。 关先生却并未动容,沉着脸继续道:“剑宗规矩,新晋弟子三年内未达炼气境界,视为考核不合格。不合格者,有一次补考机会。你们这位秦师兄,自然也参加了补考。” “我要告诉大家,的确,考核不合格是一次失败,但也只是失败而已。在你们的修行路上,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失败,它们会比这一次考核不合格更严重也更艰难!只有跨越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才能迎来境界的飞跃,而考核,只是这一切的开始,而且是最容易跨越的那一重失败。” “所以,如果三年后,诸位当中也有人考核不合格,那就补考嘛!像今年补考,有三个学生打了翻身仗,顺利拜入内门,这不就好起来了吗?” “还有人没有通过补考,不急,剑宗为你们安排了最后一次机会:跟班重修。跟着新生把基础知识再学一遍,把引气流程再走一遍,三年之后再考核一次,按照往年统计,重修的学生至少有五成是可以顺利达到考核标准的。” “所以,只要你肯努力,机会有的是。” 说到这里,关先生深深叹了口气,痛惜地看着秦子恒:“就怕有的人,生怕多流一点汗,就此走上了歪路……自己说吧,你做了什么?” 秦子恒泣不成声。 关先生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眼泪流完,便不再看他,直接说:“他听信外面传的什么‘玄阳至元丹’,花大价钱搞来,吃了之后修为果然提升到了炼气期。只可惜,被我们的监考长老看出猫腻,抓了个正着。” “在此我提醒诸位,丹药对修真者的滋补,必须建立在自身有一定修为的基础上,才能将其化为己用。否则,基础薄弱之人,若贸然吃下所谓大补之物,那就不是你吃药,而是药吃你了!” “你们这位秦师兄便是例证,那‘至元丹’进入他体内并未被完全炼化,便蚕食他体内真气壮大自身,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甚至开始觊觎他的灵根!” “而他因为疏于修炼,身体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新生们个个听得毛骨悚然,看秦子恒如看一个死人。 宁蕴莫名想到一个大学同学,暴饮暴食毫无节制,最后得了胃结石和胃穿孔,也是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秦子恒因严重违反考规考纪,予以如下处分:撤销考试资格,通报批评,逐出剑宗永不录用!” “我错了……先生我真的知错了……求求您……” 秦子恒跪倒在地,彻底崩溃失声痛哭,然而很快就有两个剑修进来把他拖走了。 跟他一起来的其他六个留级生安静如鸡地低着头。 关先生示意他们入座,语重心长道:“引以为戒,三年后,都还有机会!” “是!” 经过这一出,迎新殿的氛围已经十分凝重,关先生的训话却还没完。 “我还要敬告各位的是,剑宗可以给你们第二次、第三次机会,但你们,绝不要给自己留后路!能一次性考过,为什么要补考?能补考为什么要重修?能修行为什么要回人间界?” “有的学生啊,比如一些女孩子,十三岁被选进来,重修仍然没通过,回去就十九岁了。这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吗?不仅是六年时光的蹉跎,更是与社会的脱节!一个凡人姑娘,十三岁就该说亲了,十六岁就能出嫁,十九岁,怕是孩子都抱上了。而她呢?若要嫁人,年纪相仿又条件好的人家,早被挑走了;若要从业,就得从头学起,平白比别人矮了一大截。” “男孩子也是一样。曾有一个学生被遣送时已经二十出头,回到家乡,跟一班十来岁的娃娃挤一间屋子里学入门科目,背书速度还没小娃娃快。眼见当年的玩伴考取功名,名利双收,自己却连像样的文章都写不出来,更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于是心态每况愈下,最后自暴自弃,沾染上恶习……” “所以,我劝诸位,做不到老老实实努力修行的,就趁早下山吧!不要不好意思,人生道路千万条,不适合自己的路何必走下去呢?及时止损也是为自己负责嘛!”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接下来开始学习《灵气学原理》。首先,什么是灵气?这个问题我请一位同学回答……” …… 关老师的课前讲话对大家的影响是巨大的,第二天就有三个新生没来,据说是被破了防,坐上遣送秦子恒的灵舟回家了。 “听说走的有两个三灵根,还有一个是双灵根呢,这资质放在修真界已经不错了,可惜心理素质属实不行,早退了也好。”宁蕴身后的同学感慨道,“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门派都设立了准入门槛,资质差如五灵根的,如果放任他们进来,那不是慈悲而是害人。” 说话的同学叫廉海钧,就是上课吐槽时被关老师抓包的那位,瞧着比宁鸣大一点,长得高高瘦瘦,说起话来颇为老成。 他同桌提出质疑:“那禅宗什么人都收,怎么大家还这么尊敬它呢?” “禅宗收徒那是为了消除他们的杂念,为他们好!而且禅宗讲究去留随缘,来去自由,跟寻常门派当然不一样。你怎么这都不明白?笨!” 廉海钧的同桌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闻言急了:“我,我就是不明白又怎么了,就你最懂,谁让你懂那么多的!呜呜呜……” 宁蕴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晃着她哥的手臂拼命暗示,宁鸣无奈地回头偷瞄,凑过来小声报告:“不会哄人,哭得更凶了。” 宁蕴揉揉脸,端正一下表情,转过去做好奇状:“我也想问呢,廉同学,你怎么这么懂啊?” “……你都听到了?” “你说话声音有点大,好多人都听到了。”宁鸣也转过来给妹妹撑腰。 “额,”廉海钧有些尴尬地刮了刮脸,“好吧,其实……我就是上一届被选上然后早退了的……后来想了三年,觉得还是这里适合我,就又来了。” 他同桌猛地抬起头,腮帮子上挂着泪珠儿:“好你个二进宫的,仗着当过逃兵还能耐了,欺负我头一遭,拿我当消遣呢?!呜呜呜……” 于是变本加厉地哭起来。 第6章 百年天劫 迎新殿供应的饭菜非常难吃,米粒夹生,蔬菜不入味,肉都是柴的,汤水要么寡淡无味,要么腥气浓重,十足地倒胃口。 “这就是逼着你们赶紧学会引气,所谓引气就是把灵气纳入身体内循环,代替食物为身体供给能量,也就是所说的辟谷。等你们辟谷了,自然不用再遭这些罪。”派饭的师兄解释道,“只是引气虽然基础,但个人修行快慢都有差异,所以在那之前还是要好好吃饭。比如这骨头汤里有多种药材,对身体很好,凤师妹你不要挑食,快趁热喝了。” 他说的正是之前被廉海钧惹哭的小丫头,叫凤飞绯,生得白白胖胖一团稚气,眼睛里噙满泪水。 “哕,我捏着鼻子喝了一点,差点没吐出来……” 其他人也发牢骚:“这肉也是,还能再老点吗?我嚼到脸酸了才嚼烂一块,咽下去还扎喉咙,感觉自己在吃……” “木屑?” “可能吧,主要是我没吃过木屑。” “我吃过呢。我爹是做木匠的,家里有一阵子吃不饱饭,我看到刨木头那个刨花堆一地白花花的,还散发出一股子香气,当时口水就流下来了……” “啊……我好像也闻到了一股香气。” “是豆瓣酱!嗷嗷,我错怪宗门了……” 派饭师兄“咦”了一声:“咱们宗有这么贴心吗?” 他抽抽鼻子,循着味道看去,只见宁家兄妹面前摆了一排坛坛罐罐,依次打开。 “豆瓣酱,辣椒酱,芝麻酱,孜然粉……”宁蕴一一介绍,“怎么样,有需要的吗?一块下品灵石一勺儿。” “一块下品灵石……”一个学生掐指算了算,怒拍桌子,“你怎么不去抢!” “就是,卖这么贵,奸商啊?!” 新晋学生也是有份例的,除了包吃包住,宗门每人每月给补贴15块下品灵石。宁蕴大概算了下,一块下品灵石的购买力约合人民币10块钱。 10块钱买一勺调味料很贵吗? 很多人都觉得贵,于是对宁家兄妹一阵口诛笔伐,要不是有师兄师姐维持秩序,恐怕要群起而攻之,直接把调味料抢走了。 宁鸣挡在妹妹前面扛伤害,心里倒也不慌。宁家世代经商,他也是从小耳濡目染过来的。 果然,宁蕴一脸遗憾地摆摆手:“唉,把这么多东西带进来不容易,本想赚点辛苦费……既然大家不愿意,那自然不能强求,哥,这些东西我们留着自己吃吧!” 说着,将调味罐重新封口。 不容易是真的,宗门禁止成员携带人间界的东西回修真界,把这种行为视作败坏风气,处罚比现代社会的走私还严厉。宁家兄妹不敢连累宁大伯和梅师姐,都是瞒着他们偷偷买好,藏进行李里背回来的。 忽然,一个狐狸眼的新生款款起身,一甩衣袖:“一块中品灵石,你这些东西本姑娘全要了。” 1块中品灵石=100块下品灵石,宁蕴他俩带进来的调味品总共能挖大约500勺,一块中品灵石买断并不划算。 但她没有表态,只是继续封口。 “你是修二代吗?”刨木小子向她发出来自底层的仰望。 狐狸姑娘从容一笑:“我是正经选拔进来的,但上头也确实有人。” 凤飞绯忿忿地把碗一墩,也起来了:“不要卖给她,我出两块中品灵石!” “你你你是什么人?”廉海钧一口饭喷了出来。 凤飞绯恶狠狠地瞪他一下,马上把脸扭到一边。 宁蕴心里直摇头:廉同学还是太年轻,就凤飞绯这娇蛮性子,哪里是一般人家培养得出来的。 新生还真是卧虎藏龙,很快有人接着报价,最多的一个甚至愿意出到十三块中品灵石。 廉海钧后悔得吃不下饭:“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仔细想想,好像是因为太早被劝退,连饭都没吃一顿就跑了,自然没机会发现这个商机。 如果当时再坚持一下,一切,是否会截然不同……廉海钧,似有所悟! “妹妹太机智了,”宁鸣感慨不已,“我看到大伯在外面大吃大喝的时候,就完全没想到这些。” 梅师姐只说辟谷后不管饭,但没辟谷的新生们肯定要吃饭的,这些饭要是好吃,宁大伯也不至于那样了——逻辑是很简单的逻辑,但能从中窥到商机的也就宁蕴了。 目前最高报价十三块中品灵石,对宁家兄妹而言绝对是赚翻了。 然而卖调味品的仅此一家,是绝对的卖方市场,他们坐拥垄断地位,东西怎么卖全看自己心情。 宁蕴伸出两根手指头:“一个人,一天,限购两勺。一块下品买灵石一勺,不二价。” 价格还是那个价格,但听在此时的新生耳朵里,宛如一阵天籁。 “也就是说谁都有机会?” “这这这……活菩萨!” “大善人!!” 率先反对宁蕴的那波人也是最先改口的,积极拥护限购政策,而狐狸眼、凤飞绯等人也没有反对——她们虽然壕,但还有更壕的,害的她们差点跟穷学生一样没得买呢。 最壕的那几位不服气,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派出个代表跟宁鸣谈判:“我们想每天买两勺,多买的那两勺,可以多给你钱。” “多两勺不卖,只多卖你们一勺。” “也行……” “那你们出多少钱?” “十块下品灵石。” “不行,三十块。” “十五块行吗?” “三十五块。” “二十块?” “四十块。” “好,好……那就三十块,成交。” 十块中品灵石都拿得出来的人,自然也不缺这点下品灵石。 精打细算的学生则想到那些人虽然能多买一勺调味料,但多花了那么多钱,心里也平衡了。 一顿饭的功夫就赚了100块下品灵石,这批货预计能卖半个月,聚少成多,最终到手的比最高报价的十三块中品灵石还要多呢。 宁鸣美滋滋地算着账,又叮嘱宁蕴:“酱料储备有限,咱们还是不要依赖它,这里的饭菜虽然难吃,但咱们早晚要习惯的。” 几个留级生闻言默默点头。他们的味蕾早已经受过千锤百炼,吃什么都能心无杂念,因此与新生的悲喜并不相通,只觉得他们吵闹。 …… “——天道天灵根,它是这么说的?” “没错,我还问了它三个问题……”友梅把当时的情况一一汇报。 剑宗掌门赞许道:“反应迅速,这些信息很关键——阿显,你怎么看?” 太叔显也就是衍天峰峰主,闻言道:“看来道灵也觉察出一些端倪,于是通过这种方式提点我们。百年天劫的一线生机落在剑宗门内,是我宗之幸。至于今后如何行事,还要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 所谓百年天劫,是指修真界近百年来发生的一系列巨变。天劫是悄然开始的,所以具体时间节点无法确定,有一种观点认为最早可以追溯到一百零九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 那一战双方各有损伤,总体看是魔界受损更多,但不久后,作为正道魁首的剑宗掌门得知了一条惊天噩耗:飞升之门,关闭了! 当时修界有望飞升的修士只有一个,那就是乾明剑尊。仙魔大战后,他竭力修炼为求飞升,却发现越是修炼,天道就离他越远,以至于最终彻底关闭了飞升之门。 为了稳固人心,这个消息被严密封锁起来,整个剑宗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飞升无望只是天劫带来的巨变之一。 其二是,每个修者身上都多出了一种奇怪的禁制:不得在现实中与人战斗。否则,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会原原本本地反弹到自己身上。 当初有个正道大能不顾禁制要处决一个魔修,那魔修只有金丹水准,按说大能一根指手头就能把他碾死。 然而,在下杀手时,大能惊觉自己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也就是说,这禁制无视任何人的修为资质,无差别一换一,杀别人就是杀自己! 而正邪两道中,能为了除掉对方而献出生命的,毕竟在少数。 因此,修真界亘古以来的正邪对抗被无限期叫停,双方达成共识:可以两败俱伤,但不能两败俱死!当务之急,是解除这莫名其妙的反伤禁制,其他恩怨都必须为之让步。 这便是天劫其二。 其三则是最令上层修真者迷惑的——电竞台。 电竞台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均匀地分布在正魔两界的每一个门派中,甚至野外也有,专供无门无派的散修使用。 现实中无法对决,电竞秘境恰好满足了修真者们的需求。无数修真者都向往酣畅淋漓的战斗,于是沉迷电竞秘境无法自拔。 对此,高层们的心理十分矛盾:沉迷电竞,耽误了正经修炼,无疑是误人子弟。 可飞升之门都关闭了,修界第一人都无能为力了,普通修士修道的意义又在哪里? 现在的修真界太和平了。和平虽然好,却也无聊。如果说正邪对立的格局下,核心矛盾是除魔卫道(或除道卫魔),那么当固有的敌人消失,新的矛头将指向谁? 不敢想象。 从这个意义上说,至少,电竞秘境给这批人提供了发泄的窗口。沉迷电竞的人越多,修真界的局势就越稳定。 所以天劫其实就是天道的另一面:天道向善而无情,天劫向恶而纵情,一个维持秩序一个制造混乱, 今天的局面,正是天道和天劫共同作用的结果。这其中占上风的是天劫,修真界已经被它彻底改变,而改变还在持续甚至发展。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一线生机隐匿在世人身上,亘星罗盘测算出的这一人,或许便是灭却天劫的关键。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冲击炼气期 “友梅,你与那孩子接触最多,说说看她心性如何?” “脾气对我胃口,是个好孩子。”友梅笑道,“机灵又懂事,虽然也不爱拘束,但比起乾明当年还是差远了。” 太叔显也忍俊不禁:“你这么一说,我心中忽然生出很多希望。你看我们连乾明都好好的养大了,还让他成长为人模狗样的一座活招牌,天劫未必比这更难对付。” “说到这个,乾明你昨晚怎么回事?一点招呼都不打就上去跟宁小蕴套近乎,吓我一跳。搞那么突然,别怪我没给你面子啊。” 乾明剑尊背对他们站在一边,从头到尾沉默如一尊雕像,被太叔显打趣了也没动手。 掌门道:“你有所不知,乾明当初的修为差一点就飞升了,所以他隐约可以感知到天道,甚至能与之交流……那位既然与天道有关联,乾明许是有所感念,才做出异常举动。” “就是太异常了点,我听弟子来报时差点没吓死,心说乾明就是对掌门也没那么孝敬过……” 乾明剑尊忍无可忍,掰下一只烛台朝后砸去,“DUANG!”地一声正中太叔显脑门,堂堂衍天峰峰主应声倒地。 “终于不装聋了!”友梅拍手笑道,“掌门说你有所感念,你感念到什么了?” “别问我。我又不认识她,我怎么知道?”乾明剑尊漠然道。 掌门、太叔显和友梅互相交换眼神。 掌门咳一声,问:“友梅,你接着说说,那孩子对电竞秘境是什么态度?” “嗨,她可喜欢那玩意了,保不齐一放学就要跑去玩一把呢!” …… “听说电竞很好玩?” “对啊对啊,好想去玩!” 新生课程分上午和下午,下午课程结束就放学了,之后的时间归学生自由支配。 吃完晚饭,大家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但是怎么过去呢?是不是好远呀,要下山、爬山……” “爬山很费劲的,我不去了。” 廉海钧又出来指点迷津:“花点钱让值班的师兄师姐御剑带你们下去不就行了吗?或者跟他们搞好关系,像宁鸣他们那样,师兄师姐免费带你们去外面转。” “那是不是要很多钱啊?” “几个人拼一趟,各凑一些份子钱总行了吧?这都不懂!” “哼,我找谁拼也不会找你!” 凤飞绯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宁鸣都看不下去了:“你要么别跟她说话,要么就想好了再说,别既花了心思又把人得罪了,闹得自己也憋屈。” 廉海钧一脸郁闷:“要是姑娘们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宁鸣乐了:“那多无趣啊。” 又问他妹妹:“怎么样,想去玩电竞吗?咱俩拼一把剑,还能省点儿。” 宁蕴却出人意料地摇摇头。 “我不去,哥你也别去。” “啊?” 宁蕴想过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学会引气,顺利升到炼气期,在剑宗站稳脚跟。 她的资质很好,一直以来运气也不错,或许修炼问题不大。但如果她时不时打一把电竞过过瘾,那宁鸣肯定是放心不下要跟过去的,如此一来,万一他被分了心,没能按时达到考核要求可怎么办? “哥你昨天也看到了,咱们什么都不会,进去了也是送死,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所以我想快点炼气,把自己的实力提升上去,那样打比赛才有意思。” “也对。” “那哥你就陪我巩固知识吧,咱们早点进境,我就能早点打电竞啦!” 宁鸣老怀甚慰:“好,妹妹有志气!那现在就回去温书吧。” 廉海钧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流露出羡慕。又看看同学们被师兄师姐带着下山的样子,也十分向往。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 …… 岁秀峰与宗门内部并不相通,消息闭塞,新生们出去转一圈,才把外面的一些传言带回来。 “宁鸣,听说你妹妹被乾明剑尊看上了,要收她为徒,这是真的吗?” “还说她不识抬举,把剑尊惹毛了。” “唉?我听到的版本是,你们新生入宗第一天就跑出去打电竞,被剑尊抓包了……” 眼看宁鸣无奈地准备解释,宁蕴果断出手捂住了哥哥的嘴,振振有词道: “牵扯到剑尊就是事关重大,怎么能妄加议论呢?随你们怎么说吧,我是不敢揣测任何的。” 不管同学们如何软磨硬泡,宁蕴就一个态度:不听不懂不敢说。 其他人被她整得不知脑补了什么,也渐渐讳莫如深起来,这个传言便以极快的速度从宁家兄妹身边消失。 宁鸣仍有所不解:“为什么不解释呢?” “你我也不晓得剑尊的意图对不对?而咱们人微言轻,不管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全信,总想着刨根究底,甚至可能断章取义加以歪曲。这些不仅无法为我们所控制,而且会致使传言愈演愈烈,影响到我们的生活。”宁蕴道,“除非有一天我们达到乾明剑尊那个地位,一句话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那时我们说的话才有意义。” “我只知道妹妹有志向,没想到志向如此远大,竟然是以乾明剑尊为目标!”宁鸣对宁蕴简直要肃然起敬。 “哪里哪里,就是打个比方……” 宁蕴哪有什么志向,她就想赶紧把考核一过,痛痛快快地去打电竞。 只是剑宗弟子们打电竞只当游戏消遣,而她是想把它当成主业的。或许有一天,她的理念会与宗门的修行观念相违背,所以在那之前,她必须保证自己有一定的话语权。 …… 传言散尽之后,同学们发现,宁家兄妹不仅是捞钱的一把好手,更是一对学霸! 课前预习,课后复习,上课积极回答老师问题,下课找老师讨论重点难点,课余时间虽然也跟大伙说说笑笑,但放学了从不下山去玩,而是窝在宿舍里练习引气。 “我就是不想念书才跑出来的,没想到他俩让我重温噩梦,难受啊……” “得了吧,除非你是二代,否则不努力在哪都没好果子吃,这跟别人努不努力没关系。”廉海钧从来不放过任何碎嘴的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个月时,宁蕴开始感知灵气,到第三个月,她已经能捕捉到灵气。 关先生连连感叹后生可畏:“乾明剑尊从一介凡人到炼气境界,用了七个月时间,创下此界记录之最。你若保持当前状态,或许能破她的记录也不一定!” 乾明剑尊那时才多大?十一二?十三四?可她宁蕴都二十多了。 跟一个小孩比,输了没面子,赢了也不值得多高兴,还是按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某日上课,听着老师讲解,宁蕴忽然心头灵光一现,如蒙醍醐灌顶,心头萦绕的一些困惑忽然尽数解开—— 她,悟道了! “是进境!所有人速速离开她身边!”掌教先生疏散众人,掏出一口大钟将宁蕴罩住,值班师兄师姐火速出去报告,不一会儿就来了好些修士。 宁大伯主动道:“我来为她护法。” 友梅自然当仁不让:“我也来。” 入宗才三个多月就开始冲击炼气期,比乾明剑尊还快!剑修们十分珍惜这个好苗子,为宁蕴护法的足有七人之多。 “这就是天才的待遇啊。” “要是我也有这一天……” “这段时间玩得有点多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宁蕴一直很好奇:灵气蕴含五行之理,炼气则以灵根为基,从五行气中筛选出自己能吸收的部分加以炼化,譬如金灵根炼化金灵气、木灵根炼化木灵气…… 可天道灵根,炼化什么? 现在她有答案了——炼,都可以炼! 无需分辨、无需筛选、无需凝练,凡有“灵”之气,皆可以为她所引、纳为己用! 如果把单灵根修真比作简单模式,那么双灵根就是普通模式,三灵根是困难模式,四灵根是噩梦模式,五灵根是地狱模式…… 而天道灵根无疑是天堂(开挂)模式。 宁蕴这段时间的努力,帮助她更好地诠释了什么叫一步登天。 这样想来,靠真本事创下进境记录的乾明剑尊,是怎样的一个天才啊…… 宁蕴豁然睁眼。 大道之门在这一刻向她敞开,目之所及,一切都不再如前。 譬如一念花开、一息叶落,乃至日月轮转、万物兴衰,在如今的宁蕴看来,无不变得有“气”可循。 有气便有灵,有灵则生理,有理则可控,可控则终有一日能被她掌握在手中。 她心中似有千头万绪、无穷悲喜,却又前所未有地清澈明朗,平静地接受着众人各异的目光。 宁鸣顶着俩黑眼圈率先叫了声妹妹,小心翼翼地不敢上前,得到宁大伯首肯后才扑上来。 “宁家出了个天才。”这是来自大伯的肯定。 其他人可没他这么从容,连续几天护法的疲惫一扫而空,围着宁蕴好一番吹捧和敲打,叮嘱她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但也要适度放松自我调节,云云。 友梅出神地喃喃道:“这就是天道灵根啊……” 第8章 那我以后…… 炼气后的第一天晚上,宁蕴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目睹了自己的前世:如何发掘兴趣坚定理想,从普通玩家成长为职业选手,如何带领队伍从寂寂无名到斩获赛季冠军,成为世界联赛的头号种子。 她设想过各种失败也想过胜利,唯独没想到那场意外车祸。 她看着自己被撞出去,身形扭曲。死亡降临的一刻,她心里在想什么呢?一定有很多不甘吧。 许多事情已经模糊不清,但唯有那份不甘,多年过后仍然那样深刻。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画面变得一片混沌,漫长的混沌,她什么也看不清,逐渐失去耐心,焦躁地试图结束这个梦境…… 忽然她发现,不知何时,四面变得寂静、空白,所有声音、颜色和形状都消失了。 灭顶的孤单和恐惧击垮了她。 冰冷灼热的洪流浩瀚汹涌地穿膛而过,思维是率先被洗刷掉的,然后是感情和执念。 她觉得,就算自己的心是一颗石头,也要被冲蚀殆尽了…… 谁来,救救我?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仿佛声嘶力竭但其实十分微弱,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听清。 “你别怕!”那声音说,“我马上就飞升了,然后就换你下来!” 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心中却涌起莫名的信任。 “好,那你快点啊。”她满怀感激地说。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很惊讶能听到她的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她当然记得自己的名字,这是绝对不能忘——至少要等到最后才能忘记的信息。 “宁蕴。” “我记住了。我叫……” …… 宁蕴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啥都不记得了。 做梦嘛,十有八九都是这样,她甩甩脑袋便不在意。 进境对体力消耗太大,梅师姐让她吃饱了就睡,睡他个几天几夜都不奇怪。她的身体已经能够自主引气,也就是实现了辟谷,睡多久也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宁蕴计时用的是时下流行的子母钟,母钟在剑宗中央运转,子钟与母钟保持一致,在全门派内部实现步调协同。 看下时间是凌晨两点,宁蕴实在有精神,打算出去逛逛。 她拉开窗户跳出去,只见夜空万里无云,河汉灿烂如织锦,那就先躺在屋顶上看会儿星星吧! 宁蕴催动灵气聚于脚底,一跃而起—— 咦,这里已经有人了。 此人背对着她,身形矫健有力,随随便便盘腿一坐都让人觉得不好惹。 他的服制与寻常弟子不同,袍子的后摆从中间剪开,长长地拖在后面。夜来风起,衣摆不时拂动,就像他屁股后面长了两条白色的大尾巴,不开心地扫来扫去。 “这是哪位师兄啊?”宁蕴好奇地上前打招呼。 “师兄”缓缓回头。 同样的夜色朦胧,如斯的模糊俊朗的脸庞。 宁蕴脚底一滑,“呲溜”一声摔了出去。 摔是不可能真摔的,作为剑宗最速炼气传说,宁蕴对身体的掌控一日千里,当空运气,双腿一伸,稳稳地倒挂在了飞檐上。 然后问题来了:是跳下去跑路呢,还是翻身上去面对恐惧呢? 这个问题,她思考得有点久。 久到乾明剑尊的脸庞在她视野之内徐徐升起。 他这骨相是真不错,从这种拍照死亡角度来看都没有破绽。 “能行吗?” “还好……您往那边去一点。” 剑尊此时盘腿坐在剑上,就跟坐了块滑板似的,悬浮在宁蕴对面的半空中,闻言便驱剑往后退开两步。 宁蕴腿脚发力,一个仰卧起坐翻身上了屋顶,晃晃因为充血而有点发晕的脑袋瓜子。 “恭喜炼气。” 剑尊的声音清朗而中气十足,无疑是真心道喜,完全没有因为之前的不愉快而闹什么情绪。 “多谢剑尊。”宁蕴小心翼翼。 虽然剑尊没有实质性为难过她,但从先前众人的反应不难看出,这位绝不是好相与的。 “接下去什么打算?” “去藏书阁。” 剑宗对弟子的培养计划可做如下理解: 新生入宗教育——幼儿园学前班。 通过考核(达到炼气期)——幼儿园毕业。 拜入砥柱剑峰(如重剑峰、轻剑峰、万剑峰、气剑峰等)——义务教育。 去衍天峰学观星、去藏书阁搞研究、去隔壁宗当交换生等——自主进修。 重剑峰、轻剑峰、万剑峰、气剑峰等之所以被称为剑宗群山之砥柱,因为它们各自专精一种剑法,代代精进并向下传授,不断培养出新的有生力量,从而构成了剑宗的核心战斗力。 因此,大部分学生都会拜入砥柱剑峰,正式开启自己身为剑修的漫漫征途。 而宁蕴选择先去藏书阁进修一段时间。 乾明剑尊追问道:“打算研究什么?” “剑法吧。剑宗剑法名目繁多,我都想了解一下。” 像她第一次打电竞秘境时,连其他人的技能都看不懂,还怎么打配合、打对抗? “对剑法感兴趣啊——”剑尊点点头,“我也写过几本剑法。” “等去了藏书阁,我一定借来拜读。” 剑尊摆摆手:“那里的都是盗版。” “啊?” “我写的还没公开过。” “干嘛不公开呢?” “总有不满意的地方,改了这里还要改那里。” “文章不厌百回改呀。” “还有当时感觉不错,几十年后再看,漏洞百出,干脆撕了。” “多可惜!你觉得不好,其他人看了或许会受益匪浅呢?” “那下次我带过来给你看。” “呃,好……多谢剑尊。” 乾明剑尊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解开了一道难题,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不错起来。 他愉快地说:“今晚也没有月潮,但……” 宁蕴本来神经都放松下来了,闻言虎躯一震,生怕再听到“焚蕊花”“白狻猊”“逛逛”之类的话,连忙起身:“我该回去了。” 乾明剑尊:“……” 乾明剑尊:“我不明白。” 宁蕴长叹一口气,转回来面对他。 “剑尊为何厚待于我,我也不明白,敢问剑尊能否为我解惑?” 乾明剑尊的眼睛眨了眨,纵然夜色晦暗,那一双明眸却如坠星辉,透亮而微荡。 他思忖好一会儿,最终摇摇头。 宁蕴了然笑道:“这不就结了。所以你也要理解我呀,不要再说那种令我困扰的话了。” 剑尊“嗯”了一声,承诺道: “那我以后……” 宁蕴以为他会表示“那我以后不说了”,然而听到的却是: “那我以后再说吧。” 宁蕴:? 宁蕴:行吧,阶段性胜利也是胜利。 …… 掌教司为宁蕴举行了盛大的表彰和毕业典礼,她获得的除了一众老师和学生的赞誉,还有荣誉称号和物质奖励: 一百块中品灵石的奖学金和一个特等奖学礼包,内含一柄灵级飞剑、一枚初级储物戒指、一张藏书阁无限借阅卡和一张藏宝阁抽奖券。 “是飞剑唉,宁蕴以后可以到处飞了!” “师兄师姐带我们一次要收30块下品灵石,宁蕴带我们能不能便宜一点呢?” “她都要走了,哪儿有空带我们啊。” “所以说还是得快点炼气……” 宁蕴收拾行李,为去藏书阁做准备。宁鸣实力演绎“儿行千里母担忧”,骄傲之余唠叨个不停。 他的修炼情况也很不错,短则一年、长则两年必能进境。宁蕴让他放心,等自己学会御剑飞行,回来探望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哪个想学御剑飞行了?本人包你三天学成,就是收费嘛有点贵。” 友梅师姐笑嘻嘻地掀开帘子走进来,身后跟着宁大伯。 “有多贵?说来听听。” “一百个人头,来电竞秘境里送。” “师姐说的是我哥吧,我可没那么能送。” “喂……” 四人说笑一阵,宁蕴想到一百多天没打电竞了,心里痒痒:“师姐、大伯,打电竞去不去?” “可以呀!” “走着。” 友梅问:“咱们四个人,是再拉一个人五排,还是拉六个人开房间?” 宁蕴想了想,跑出去喊同学。她现在声望特别高,一口气喊来四个人:廉海钧,凤飞绯,刨木家的小子陈阿柱,狐狸眼姑娘怜梦。 “师姐、大伯,这样好不好?再找三个师兄师姐跟你俩组队,我们五个打你们五个。” “这是要率领新生跟前辈叫板呀?”友梅饶有兴致,“那我们可不能大意,等着,我这就去喊三个能打的来。” 宁鸣发现不对:“妹妹,那我呢?” 宁蕴跟他咬耳朵:“哥,这次我准备实验一种新打法,成功率不高,不忍心你跟过来挨打,你就在外边观战替我加油吧。” “好,我听妹妹的。” 宁鸣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是真受不了打打杀杀,但妹妹想玩那个他又放心不下,所以原本打算硬着头皮跟上,没想到这次倒不用他了。 岁秀峰外,友梅御剑飞在半空中,并没有急着拉人,而是掏出一张符纸在上面写:“宁小蕴又要打电竞了,欲看从速。” 写完她在符纸上画一出道飞行符,符篆运转,使符纸自动折叠成一只纸鹤,迎风振翅,向天纵峰的方向飞去。 第9章 一王者带四青铜 大眼精和直播镜的感应有距离限制,超过一定范围,直播镜就接收不到大眼精的信号了。 所以要看直播,必须去电竞广场。 乾明剑尊从剑上跳下来,所到之处,剑宗弟子像红海一样分开。他挑了一块满意的地方,坐下来展开直播镜。 “你再瞄一眼……” “还瞄啊?我觉得我都能猜到了。” “没错,才看到那个新生宁蕴跟友梅他们进去,剑尊就来了,这能是巧合吗?” “你们说的宁蕴,就是三个多月进境炼气期的那个?” 乾明剑尊眉头微皱,偏头揉揉耳朵,仿佛不耐烦耳边有苍蝇嗡嗡叫。 周边的人瞬间连悄悄话都噤了声,安静如鸡地看直播。 画面中,宁蕴带领四个新生刚好进入蓝色门后的密谈室。 上次来没注意,这个密谈室墙壁上原来挂了一盏钟,而指针是倒着走的。宁蕴猜测,这表示密谈有时间限制,必须在时钟走完前把战术交代清楚。 一王者带四青铜,战术一定要简单明了,否则他们可听不懂。 “海钧去上路,绯绯去下路,你们的任务就是清理兵线。清完兵线,把我方兵线带进对方塔里,尽快推塔。如果前辈来抓你们,你们赶紧往回跑。我会在中路给你们探视野,探到他们的动向马上提醒你们——就这么简单,明白了吗?” “这还不简单?” “明白啦!” “阿柱去野区打野怪。”宁蕴接着安排刨木家的陈阿柱,“这项工作前期比较辛苦,因为前期你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很低,打一个野怪要打半天,而野怪的反击能把你打残。但我希望你一定要坚持,在电竞秘境里,不止杀人有经验,杀野怪也有经验,而且你获得的经验有一部分会分摊给我们所有人,所以打野非常关键。” “这么关键啊……出力气我没问题,可该不会还需要我动脑子吧?” “不用。你只管耐心打野怪,残血了回家补血,有人追杀你就跑,也很简单对不对?” 阿柱充满智慧的眼神中燃起信心:“那我就把野怪当成木头。我从会走路起就跟着我爹上山砍柴了,砍个把怪兽问题不大。” “说得很好,就是要这样!” 宁蕴赞许地看着阿柱。 凤飞绯和廉海钧这俩孩子,一个容易情绪化闹脾气,一个心眼多且优柔寡断,只能派给他们最简单的任务。反倒是阿柱,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为人老实有恒心,比上面两位更能担当重任。 最后是怜梦。 宁蕴和这个狐狸眼的姑娘打过几次交道,与第一印象的炫富二代不同,她实际中给人的感觉沉稳而不失圆滑,在同学中人缘很不错,宁蕴总觉得这不是个简单人物。 “小梦走中路。前辈们的习惯是中路打团,可想而知你的压力会是最大的。” 怜梦凝重地点点头。她习惯把眼睛眯着,那模样岂止像狐狸,简直像一只没睡醒的狐狸。 “但你也不用怕,因为我会跟你一起去中路,给你打配合。” 怜梦的眯眯眼“嚯”地睁开,亮亮地看着宁蕴。 “中路情况复杂,你记住:不要跟他们正面刚,敌进我退,敌退我守。咱俩的任务就是守住中路,至于推塔的事,交给上、下两路就够了。” “好,那就多多指教了。” 宁蕴将队友挨个看过,只见大伙眼中都闪烁着新奇和兴奋,她满意地点点头,正要最后交代几句…… 倒计时的指针“咯噔”一声停在零点,密谈时间结束,空间屏障自动打开,五人被强制弹出! 笼罩着秘境战场的白光瞬间近在眼前,众人一头栽进去,再睁眼时,赫然已经站在了自家基地后面的泉台上。 对决,正式开始! …… 友梅率领四个红色方队友杀到中路。 “哟,小姑娘,就你一个人呀?” 怜梦独自缩在中路一塔下面,一脸紧张。 一般来说,自家塔下面是安全的。因为防御塔会无差别攻击进入其中的任何敌方单位,尤其是对人的伤害非常高,就算到了大后期也只能扛住四五次塔炮,前期则不出两炮就会死翘翘。 所以在宁蕴前世,装备未成形时越塔杀敌的情况是很少的,除非补上最后一刀就能拿到人头了。 但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帮剑修。 友梅带头冲锋,第一个越进塔下,挨了防御塔的第一炮,血量瞬间被怼得只剩五分之一。 怜梦想到宁蕴的嘱咐,头也不回地拔腿往二塔下面跑。 但趁着友梅扛塔的功夫,剩下的对手都越过塔,以极快的速度向怜梦冲来! 跑进二塔下面时,一把短剑飞过来命中怜梦后背,砍掉了她三成的血量。 第二道塔炮落下,秘境上空传来播报:敌方【友梅】被【防御塔】击杀。 前辈们毫不退缩,换人扛塔,以肉身做沙包给队友护航,继续往里面冲! 敌方【松岱】被【防御塔】击杀。 敌方【方建平】被【防御塔】击杀。 最终,在怜梦跑到三塔边缘时,敌方只剩两个选手存活。这个万剑师兄拼着最后一丝血甩出短剑,与他并行的气剑师姐也打出一道剑气,两波攻击同时命中怜梦。 我方【怜梦】被敌方【卫融】击杀。 下一秒,防御塔的攻击落到万剑师兄身上,将他带走。 敌方【贺志儒】被【防御塔】击杀。 气剑师姐已经在竭力往外跑了,然而在她跑出去之前,塔炮的瞄准线已经锁定了她。哪怕她拼着最后一口气跑到塔外,红色的光炮仍然顺着瞄准线给予精准打击。 敌方【卫融】被【防御塔】击杀。 【——敌方团灭!】 上路的凤飞绯、下路的廉海钧和野区的陈阿柱:? 咋地就团灭了?? 宁蕴蹲在中路二塔附近的一个草丛中,等到前辈们一个个地扛塔而亡,她从草丛中窜出来,跑到双方中路一塔中间的空地上。 这里,红蓝双方的小兵正在寂寞地互砍,伤亡完全势均力敌。 “抓紧时间清兵线,然后推塔!”宁蕴喊话队友。 “收到!” 防御塔会攻击进入塔内的一切敌方单位,所以要推塔,必须把兵线带进去,让兵线扛住塔炮的攻击,自己攻击防御塔,是为“推塔”。 兵线的攻击力比较低,凤飞绯和廉海钧没有被打掉多少血,就是砍得很费劲。一波兵线里有三只小兵,他们现在才各自砍死一只。 陈阿柱则表示:“残血了,我回家。” 他也只砍掉了一只野怪。 宁蕴同样只来得及清掉一只小兵,算算时间,前辈他们就该复活了。宁蕴不抱侥幸,迅速往回跑。 面对强敌绝不要硬刚,苟住才有机会! 除了怜梦,宁蕴这边四人都吃到了一些经验,升到了1级。敌方的卫融师姐拿到怜梦的人头,也升到1级。 剩下的人都是0级。 但0级的友梅他们仍然无所畏惧,继续越塔强杀! 在秘境里,0~4级每升一级,就可以解锁一种剑招,但前提是这种剑招必须是自己已经掌握了的。所以现实中没学会的,到了秘境照样使不出来。 而4级以后再升级,则无法解锁新技能。这意味着,修士在秘境中的招数花样是有限制的,每个人最多只能使用四种技能。 卫融是个气剑,这种剑修没有炼实体剑,而是以剑气凝成自己需要的剑,灵活机动,攻击距离也远。升级后,她解锁的第一个技能是【气剑·初级守护灵】。 这个技能一出,她的剑气化形为一只挥舞翅膀的剑灵,落在肩头。 “我扛塔,你们上!”她喝道。 队友们应声而上,继续不要命地向怜梦袭去。 第一道塔炮砸向卫融时,她肩上的剑灵飞冲出去,张开双翼将卫融护在身下。然而在接触到光炮的一瞬间,剑灵应声而碎,卫融的血量也掉了一大截——所幸有剑灵挡的那一下,她受到的攻击减轻了很多。 卫融眼睛也不眨一下继续向前冲,第二炮轰下来,她只剩一丝血皮。第三炮…… 敌方【卫融】被【防御塔】击杀。 与此同时,前辈们顺利杀到二塔下面。 怜梦比上次学聪明了,知道前辈们必然会追过来,所以在一塔下露了个头就立马往回跑,丝毫没耽搁。 这次她顺利跑到了三塔里面,再往后一段距离就是基地,最后是泉台,在泉台里面是绝对安全的。 前辈们追踪的战线拉长,扛塔的任务量也增加了。 敌方【松岱】被【防御塔】击杀。 敌方【贺志儒】被我方【宁蕴】击杀。 接连两个队友倒在了越塔的路上,这套用命堆起来的战术终于奏效,友梅和最后一位队友杀到了中路三塔下。 怜梦自知在劫难逃,甚至回了一下头,只模糊地看到重剑的残影,人就倒了下去。 我方【怜梦】被敌方【友梅】击杀。 几乎同时,为友梅扛塔的队友被塔炮击中。 敌方【方建平】被【防御塔】击杀。 友梅拿到人头就往外冲,但还是没架住被防御塔一炮秒成残血。跟卫融一样,她也是在逃出攻击范围之前,再次被塔炮锁定。 红色的光炮弹出,沿着瞄准线丝滑地向友梅落下。 在砸向她头顶的一刹那—— “格挡!” 光炮砸到了重剑的剑锋之上,一部分光芒随即消散。 原来友梅拿到人头后升到1级,就立刻点亮了技能【重剑·初级格挡】,在被攻击前的一瞬间抬剑格挡,可以免除一部分伤害。 很可惜的是,目前她只有1级,格挡技也被限制在初级阶段,只能抵消三成伤害。 剩下那七成伤害,已经足够带走她这条命。 敌方【友梅】被【防御塔】击杀。 【——敌方团灭!】 凤飞绯、廉海钧和陈阿柱:??? 又来? 第10章 我们剑修 一个刚炼气的新人带着四个啥都不是的新人,对阵五位资深前辈的比赛,开局就打出两波团灭。目前比分10:2,新生占据了绝对优势! 围在直播镜前的观众越来越多,但没有人为这戏剧性的发展喝彩,而是纷纷皱起眉头。 “这宁蕴……未免过于心机。” “就是啊,队友被杀她就在那干看着!” “不敢正面刚,就欺负小兵和野怪算什么本事?还把她的几个小同学都带坏了。” “等她出来,一定要让掌教司那边……” 乾明剑尊一瞬不瞬地盯着直播镜,倒没说什么,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微微的咔声,好像看谁不顺眼,在打人之前先热热身。 四周顿时噤若寒蝉,隔得远的也被朋友使眼色示意,于是众人纷纷开始密语传音模式,私底下吐槽。 …… 凤飞绯和廉海钧开始推塔了。 宁蕴想,对面的人耳边肯定已经响起了警告音:【——我方防御塔遭到攻击!】 而且不是一座,是上、中、下三路开花! 换做是她,一定以守塔为首要目标,要么自己去要么指挥队友去,总之绝不会放任不管——除非有收益更高的事要做。 因为电竞本质上就是推塔游戏,人头多少根本无所谓,先对方一步推掉他们的塔就能赢。 “怎么样啊阿宁,有没有人过来呀?”凤飞绯传音过来,“我一个人推塔推得好无聊哦,想想师兄师姐会来抓我,还有点刺激呢。” “我不明白秒杀有什么刺激可言,难道第一次玩时没被秒过瘾?” “谁让你说话了!我、我不要接收你的传音了!” “喂?喂?……还真给我屏蔽了。” 廉海钧“啧”了一声:“要不要这么幼稚……那个,阿宁,有没有人来下路抓我啊?” 宁蕴不得不感叹秘境功能的细腻——队友聊天自带加密传音功能,甚至可以有选择性地屏蔽某人传音,达到“禁言”的效果。 “专心推塔吧,不会有人来抓你们了。”宁蕴说着,举目望向不远处——已经能看到前辈们的身影了。 死得整整齐齐,活得团团圆圆,组成小方阵杀将过来的五个前辈,一个也不少。 头很铁嘛!宁蕴咬牙笑道:“小梦,上次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没问题!” 就算对手表现得像一群憨憨,宁蕴还是谨慎地换了个草丛蹲着。 接下来发生的事和之前几乎没有区别: 她逃,他们追。 第一个扛塔的率先倒下,第一个倒完第二个倒,第二个倒完第三个倒,第三个倒完第……怜梦倒。怜梦倒完第四个扛塔的跟着倒下。 第五个,成功逃出了防御塔射程范围,残血——但存活! “好!!!” “松岱干得漂亮!!!” 直播镜前爆发出一阵欢呼。 “差一点啊好险好险,我以为他会点防御技扛下伤害,没想到竟然点了位移技,以一个极限距离瞬移到塔外,这波把握太精准了!” “坐下吧,这都是我们轻剑峰的基本操作了呵呵~” “师妹你看,那就是【轻剑·奔袭】,位移距离远,是逃命的好招式,但伤害比我教你的【重剑·奔袭】差远了……” “哪个说我们轻剑只会逃命了?!” 带妹观战的重剑剑修正要回怼,目光扫过直播镜,顿时脸色大变—— 那个叫宁蕴的、蹲在草丛里的心机女娃娃,在残血的松岱路过时突然跳出来挥剑背刺! 松岱,目瞪口呆地倒了。 电竞广场上一片哗然。 …… 敌方【松岱】被我方【宁蕴】击杀。 【——敌方团灭!】 “好家伙,三度团灭。”怜梦目睹这一切,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虽然灵魂状态的她拍巴掌拍不响,“你这战术真不错,怎么想到的?我就完全想不出来。” 宁蕴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激动,杀完人就赶紧跑去中路清兵推塔,一点时间也不浪费。 这时,怜梦才听见她的声音:“你说,前辈们为什么执意越塔?” “我知道我知道,为了杀她!”凤飞绯抢答。 “笨蛋,她问的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廉海钧说完等了下,没等到反应,继续道:“想要耳聪目明,就记得要少说多看……” “你省省吧,她都把你屏蔽了,说再多也听不到的。”怜梦无语。 阿柱:“阿宁,越塔有问题吗?” 宁蕴忍俊不禁:还是阿柱最能抓住重点啊。 “越塔当然有问题。你们想想看,如果前辈他们不越塔,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抓怜梦?——绯绯,你先别说话,想好了再说。” “噢……” 怜梦摸着下巴思忖道:“我来说说看吧。一个人面对五个前辈,我是很慌的。首先我不敢出塔,一出塔就是死。可是,呆在塔里就很安全吗?” 凤飞绯:“会被越塔杀呀。” “不,除了越塔,我更怕的是他们把兵线带进来。” “我明白了!——如果他们在外面清掉我方兵线,然后把他们的兵线带进塔里,那么有兵线扛塔,越塔时的压力会小很多!”廉海钧叫道。 “对,如果兵线进来了,要么我被前辈越塔杀死,要么我跑掉了——可不管哪种情况,我们的防御塔都会被兵线攻击。” 陈阿柱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兵线进塔后会自动推塔,推塔的同时可以杀人,杀不掉人,保底也能推塔嘛——这是稳赢的局面啊,怜梦你好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电竞本来就该这么打……对吧阿宁?”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按照兵线和防御塔的规则,带兵线进塔、推塔是最优解。” 宁蕴举目望向双方中路交界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所以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执意越塔。付出的代价已经很惨烈了不是吗,却没有回报。那么舍生忘死的意义何在?” …… 电竞广场上,碍于乾明剑尊在场,众人不敢公开对宁蕴发表意见。 但私底下的密语中,剑修们对她的指责已经如火如荼。 “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性怎么歪成这样?” “要不怎么说修道先修身呢,像这种心术不正的苗子,一定要趁早给她纠正过来,否则越往后越难改。” “可惜了那么好的天资……” 宁鸣没有进秘境,宁大伯也跟他一起留在外面观战。众人异样的态度早就让宁鸣感觉到不对劲了,但宁大伯按着不让他说话。 “我妹妹她不是……” “我知道,”宁大伯淡淡道,“但不要与他们争论,除非你想扩大事态。” 宁鸣憋屈地点点头。他想起宁蕴也曾这样捂过他的嘴,人微言轻,这个道理在哪里都不会变。 直播镜里,他的妹妹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专注地带领队友与前辈们对抗。 前辈们的卖命战术并非没有收获。每一次击杀怜梦,他们都能获得一些经验,升级然后点亮技能。 宁大伯解释道:“秘境中常见的技能大致可以分为四类:攻击、位移、防御和回血。” “攻击是最常用的技能,每个砥柱峰各有花样——而我们万剑的攻击技是毋庸置疑的最强。”就算是宁大伯,说这话时语气中也难免/流露出一丝骄傲,“总体上,剑修的战斗是以攻击技为主的。第一次带你俩来打的那一场电竞,我们差不多每人都点了三个攻击技,还有人点了四个,这也不奇怪。” “难怪当时没完没了地打,打完一波又是一波……”宁鸣想想那些剑气剑招剑阵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碰撞,至今还头皮发麻,“那点了三个攻击技的,会把空出来的位置留给什么呢?” “位移。” 宁大伯说着,忽然一个闪身,身影瞬间移动到几步开外,又一个闪身,几乎贴着宁鸣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宁鸣吓到连连倒退,差点摔倒。 “这就是位移。我刚展示的是位移中最常见的一种,叫做闪现。”宁大伯悠悠站定,完全看不出刚才动如脱兔的模样,“轻剑是最擅长位移的,我们万剑就差一点。” 他从腰间解下一柄短剑,比划了一个斩杀的动作:“你看,如果我在贴上来的那一瞬间攻击你,你是不是很难躲闪?” “对……” “所以攻击+位移可以组成很强势的连招,比如刚才松岱师兄使用的那一招【轻剑·奔袭】,那本来是主打攻击的技能。只是形势所迫,他利用了奔袭的位移来逃命。” “既能逃命,又能强势袭击,这一招很厉害啊。” “确实,所以一般都是带三个攻击技加一个位移技。” “哎?那防御技和回血技呢?” 宁大伯摇摇头:“很少见。” 没有剑修愿意当“缩头乌龟”躲在护甲里面,他们都有一个信念——打败对手的唯一方式是变强!而叠甲,是默认自己不够强,从心态上就输了! 剑修的自尊心怎么能容忍被人轻看呢? “防御技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点。比如卫融师妹的【气剑·守护灵】和梅师姐的【重剑·格挡】,一个套盾一个减伤,都是防御技。”宁大伯接着道,“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们要扛塔,多扛一次炮,同伴就多一分生还的可能。她们点防御不是怕死,而恰恰是敢于牺牲,所以不会被人小看。” “我明白了。那回血技呢?” “没有人会用回血技。人家凭实力把你打成残血,你有什么脸面回血呢?这是普遍的想法。所以我们有句话——剑修一生一起走,谁用回血谁是狗。” 宁大伯扭头环顾周边的师兄弟姐妹,淡然的眸子中透着自豪和些许复杂,轻叹一声: “你看,这就是我们剑修。” 第11章 就怕心脏了 今天之前,宁蕴对剑修的印象是强势、正派、务实、磊落…… 今天,这些印象都模糊了,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词——头铁。 望着这群前仆后继的铁憨憨,她的心情难以形容。 “报告,我把一塔推掉半条血啦!” “我也一样。” “很好。阿柱怎么样?” “没啥问题。我现在是全场等级最高,中路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 前辈们解锁的技能越来越多,怜梦的压力确实越来越大,宁蕴就不再蹲草旁观了。 怜梦去一塔勾引,她守在三塔下面。等前辈们越塔追过来,扛塔扛到残血了,她就跑过去收割人头。 憨憨前辈们宁愿被塔炮轰死,也不会在她面前退缩一步,所以这套诱捕式打法还真就奏效了。宁蕴和怜梦俩人死守塔下,制造了一起又一起团灭惨案,简直不是钓鱼,而是撒开网鱼就硬往里撞,一撞就是五条,撞完一茬再来一茬。 拿人头很爽,战绩领先很爽,但和对手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不爽。 “变通一下就那么难吗?”宁蕴喃喃道,“明知是死还要闯进来,你们在坚持什么?” 小伙伴们却兴奋了:“阿宁,你说我们会不会赢?!” “如果推上高地塔时前辈还不过来阻止,那确实有可能。” “我问阿宁,又没问你!” “咦,我还以为你把我屏蔽了呢?” 凤飞绯:“……” 凤飞绯:“哇——你、你给我下套,故意看我出丑是不是,呜呜呜……” “他俩的对话我从来都看不懂。”阿柱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悄悄说。 怜梦问:“那你娘都是怎么跟你爹闹的?” “起手一把烧火棍。” “……” “绯绯,哭归哭,推塔不要停啊!” “呜呜呜,知道了……嗝~” 宁蕴抖擞抖擞精神。作为前·冠军选手,她的职业素养就是对每一场战斗全力以赴。 就算剑修前辈们头铁到几乎就是在送人头,令她感到困惑而诡异,但不管怎么说,决斗已经开始,那就必须分出胜负——而她从来都从来都不会放弃对胜利的渴望。 …… 直播镜前,宁鸣也问了宁大伯同样的问题。 “大伯觉得妹妹他们能赢吗?” 宁大伯没有回答,而是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玉简放在他手上。神识探入玉简,里面的信息跃然于宁鸣脑内。 “这是藏书阁一个研究会撰写的《电竞秘境考》,针对电竞秘境做了一些研究。”宁大伯道,“比如在秘境战场上的等级是如何划分的,你有没有想过?” “满级是24级吧。怎么,这还有特殊含义吗?” “当然有。我们修炼进境,分为八个境界,即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和渡劫。在秘境里升级,其实就是经历从白身到渡劫这一整个过程。” “什么?!”宁鸣的下巴都要掉了,“也就是说,到了决斗后期,战场上是一群渡劫大能斗法?!” “正是如此。不管在现实中修为如何,到了秘境中,只要有足够多经验,就能体验到化神、炼虚等高阶境界。而电竞里的等级,与境界是对应的——你看玉简。” 宁鸣用神识往下翻,果然看到一张《等级——境界对照表》: 0级——白身 1级——练气前期 2级——练气中期 3级——练气后期 4级——筑基前期(编者注:前4级每升一级,可以解锁一个技能,到4级即筑基前期,技能解锁完成) 5级——筑基中期 6级——筑基后期 7级——金丹前期 8级——金丹中期 9级——金丹后期 10级——元婴前期 11级——元婴中期 12级——元婴后期 13级——化神前期 14级——化神中期 15级——化神后期 16级——洞虚前期 17级——洞虚中期 18级——洞虚后期 19级——合体前期 20级——合体中期 21级——合体后期 22级——大乘前期 23级——大乘中期 24级——大乘后期 25级——渡劫前期 26级——渡劫中期 27级——渡劫后期 “就实际修为而言,梅师姐是这些人中最高的,已经到了元婴后期。其他人以金丹居多,资历最浅的一个也筑基了。”宁大伯指着直播镜道,“再看看蕴儿这边,除了她一个炼气,剩下的都是白身。” “实际境界的差距,不仅在于经验和功法,更在于心境。境界越高,越需要一个好的心境去驾驭,比如梅师姐能修到元婴境界,她的心境便至少是元婴级别的。虽然不排除有的天才心境远超于境界,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心境都是随着境界提升才能成长的。” “因为越是高阶的境界,越需要强大的心境与之匹配。” “——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了吗?” 宁鸣思忖片刻,抬头道:“梅师姐他们之所以能屡败屡战而不见慌乱,就因为经过修行淬炼,心境非常好。可妹妹那边心境差了很多,而越到后期,对心境的要求越高,所以他们……心境会崩?” “很有悟性。”宁大伯赞许道,“所以修道即是修心,决斗也不仅仅是技巧的比拼。一个修士的心境打磨到了何种程度,能否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通过一场对决就能看出来了。” “不容乐观是吗……”宁鸣喃喃道。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打电竞,一上去人都麻了,原来不仅是自己天性不喜欢与人争斗,还有心境未经历练的缘故。 …… 前辈们点亮的技能越来越多,中路压力越来越大,宁蕴把野区的阿柱喊回来一起抗压。 三个人苟在塔下对抗五个人,勉强能打成团灭,但代价是怜梦和阿柱两个人的人头,甚至宁蕴一个不小心也会被打成残血,险些送命。 宁蕴从没想过铁憨憨可以这么可怕。 而推塔的进度却十分缓慢,就算无人打扰,目前也只到刚刚推掉一塔的程度。 而一塔后面还有二塔、三塔和基地水晶…… “阿宁——小心!” 晚了。 就在这一走神的功夫,松岱师兄使出奔袭技能,一个闪身贴到宁蕴身前,轻剑寒光一闪…… 我方【宁蕴】被敌方【松岱】击杀! 宁蕴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阿宁!阿宁!你还好吗?!” “她看上去比我还傻了。” 哦,原来是怜梦和阿柱也跟着挂了。 宁蕴勉强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在对决中走神了?” 一个职业玩家,一个前冠军选手,一个打到大后期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也能专注抗压的人,居然在自家三塔下面——不是一塔不是二塔,而是最靠近泉台的三塔下面,被敌方秒了? 还是因为走神,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才开局多久啊就撑不住了么?一塔才刚推掉呢! “我没事,”宁蕴咬牙道,“等复活后……” “阿宁——你们都死了,前辈会不会来抓我呀呜呜呜……” 阿柱飘去中路看了一眼:“没事,都在推塔。” “啊这,我们的塔要被推了?!” 推塔一时爽,被推火葬场,气氛顿时更加凝重,凤飞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一个人呜呜呜……在上路……好久好久……都没回家……我想回家呜呜呜……” 廉海钧难得没有嘲讽她,而是底气不足地说:“阿宁,要不我回中路吧,中路离基地最近,要是被打穿我们就完了。” 宁蕴听得出来,他这是也怕了。 一早就知道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却没想到实力还在其次,她只挂了一回,伙伴们的心态就崩了个稀碎。 “都回来吧。”宁蕴暗自叹息,“绯绯别哭,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上、下二路的两人立刻往回跑。跑回泉台时,中路仨人刚好复活,凤飞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向宁蕴。 “阿宁——我一个人在上路真的好可怕……呜呜呜……” 她虽然稚气得很,但其实比宁蕴大一岁,肉肉的身板怼上来,宁蕴一个趔趄好悬没仰倒。 怜梦及时地把凤飞绯拽走,搂在怀里给她擦眼泪。 “那就都留守中路吧。躲在塔下面不要出去,学我和小梦的样子跟前辈周旋,引诱他们进塔,尽量消耗他们,等到残血了就收割人头。” 阿柱举手:“我不怕一个人,让我出去带兵线推塔吧。” “好!” 宁蕴有些感动,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阿柱。 她看了眼吵吵闹闹的凤飞绯和廉海钧,本来他俩关系好的话,可以让他们合力推一条路的,那样还快一点。可惜这俩人纯粹是1+1<1关系,只能分开。 但一路打穿也是通关,所以这场战斗还是可以有些盼头的。 宁蕴重新打起精神,带着小伙伴们踏上战场。 她听不见外面的人如何议论这场决斗—— “阿柱这娃娃不错,能处。” “等出来之后一定要劝他远离宁蕴,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被带坏了。” “还有那两个跑回去的娃娃,软弱和优柔都不是大问题,好好改造还有机会。” “对,就怕心脏了,研究些旁门左道的套路,指望着靠投机取胜,那是真的很难掰正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把我写丧了,求点评论和收藏可以吗(轻轻),留评的小可爱有红包包嗷 第12章 武德 “还是输了啊……” “没办法,技能成形后太可怕了,那个剑气好强啊,刮我就跟刮软木似的……” “你自己被师兄的万剑困住了,为什么还要往我这边跑啊?我本来可以不死的!” “我又不知道还能这样,难道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跑?” “你你你把我害死了,还有脸凶我?!呜呜呜……” 怜梦一边给凤飞绯顺毛一边说:“打到后面我脑子浑浑噩噩的,可能是前辈们的威压太强了吧,要不是有阿宁一直在指挥,我觉得我简直要崩溃了。” 宁蕴当时其实也很压抑,但打完心情就好起来了。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谢谢你们陪我试验打法。” 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就跟出门玩了一趟似的,疲惫而热闹地走进结算空间查看战绩。 与他们对决的五位前辈也在,宁蕴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但没有多想,径直跑到友梅面前。 友梅倒跟平时一样笑嘻嘻:“能在我们手下坚持这么久,宁小蕴你很勇嘛。” “嗯嗯,梅师姐你们觉得我这个打法怎么样啊?” 胜负不是关键,关键是宁蕴觉得剑修的打法太单一了。电竞作为一种游戏,不应该只适合头铁往上冲的人,玩战术、玩心理、玩博弈,才是这个游戏的魅力所在。 友梅的笑容却渐渐收敛起来,目光略显复杂,揉了揉宁蕴的头发。 “其实你的打法也不是没人尝试过,但反响不是很好。” “咦?为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战绩都看完了吗?出去吧。” 大伙在友梅的带领下走出秘境,宁蕴十分好奇她的言外之意,但她却似乎不打算说下去了。 出了电竞台,已经是黄昏,外面乌压压一片人……又在盯着他们看。 宁蕴:? “妹妹!”宁鸣从人群中跑出来,拾级而上,来到宁蕴身边紧紧攥住她的手。 他手心里都是汗,身体也如临大敌地紧绷着。 宁大伯也跟过来站到宁蕴身边。 宁蕴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往下面看去,可也没看到乾明剑尊啊?不是他,还有啥事能让家人们紧张成这样。 这时,一个腰挂长剑的剑修上前一步,板着脸扬声道:“宁蕴,我代表轻剑峰掌教司通知你,若有意来我轻剑峰,需要在炼心池修心三年,经炼心鉴检验心境无垢后,方才可以申请。” 另一个腰别短剑的剑修紧随其后,也是一脸肃然:“我万剑峰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修心时间要延长到五年。” 第三个没有佩剑的剑修接口道:“我气剑峰要求你除了修心五年,还要每月交一份检讨。” 第四个背一把重剑的剑修保持队型:“我重剑峰……” “你重剑峰要怎样?”友梅沉下脸冷声问。 “大师姐勿怪,这是掌教长老的意思,”重剑剑修低头行礼,不见退让,“宁蕴若想进我重剑峰,除了修心五年,每月一次检讨,还要每半年做一次思想汇报。” 宁蕴人都傻了。 这是搞封杀呢还是劳改呢?我干啥了至于这样。 “从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悔改,这是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吗?”一个穿掌教司制服的剑修走出来质问,“友梅,你与宁蕴过从甚密,为什么不及时点醒她?” 友梅身量在女修中算高的,宁蕴脑袋还不到她胸口。她弯下腰,摸摸宁蕴的脑袋瓜子,温声道: “当头棒喝都是很痛的,因为疼痛才会使人参悟棒喝的威力。他们把话说得这样严重,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恶意,只是希望你能记住这次教训。” “啥教训啊?”宁蕴小小声问。 “修者志于道而据于德,也就是说追求大道的过程中,不能舍弃武德。你的打法玩弄心术,在我辈看来是败坏武德的行为,故而不为宗门所容。” “可那不过是一场游戏……” 掌教司的人可不像友梅那么有耐心,厉声插话道:“大道之容,惟德是从——这么简单的道理,关瀚墨没教过你吗?” 关瀚墨就是关先生的全名。 “每一场电竞比赛都会在直播镜中公开,如果游戏里不讲武德,那么有失武德的行为将广泛传播,以至于形成道德败坏的风气,到那时候,我剑宗还有何颜面以正道魁首自居?” 其他剑修帮腔道:“道生万物而德育之,你既然生在天地间,那就该无时无刻不坚守武德。否则——跟魔修有什么区别?!” “对!如若执迷不悟,当心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宁蕴终于听明白了。 本想着穿越就穿越了,日子到哪里不是过,却在这一刻切肤地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此间之人奉行武德,而她,恰恰来自一个不讲武德的时代。 那个时代物质发达、思想开放而竞争激烈,风度、骨气、节操——那是什么?普通人考试和赚钱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哪有那么高的追求呢,谁不是梦想着一夜暴富,而现实中能图个爽的却唯有精神娱乐领域。 要是玩个游戏都得讲道德底线,那还怎么爽?哪有人是为了砥砺德行而去打游戏的?亦或是为了磨炼意志?又有多少人输了还能笑嘻嘻的? 打职业要求就更高了,唯有赢,才是真正的爽。 赛场上,无论手段多阴险套路多肮脏,只要能赢,观众自会拍手叫好。 宁蕴口中咀嚼着那两个字:“武德……” 讲武德还打个毛线呢…… 初见电竞秘境时那峰回路转的狂喜,被瞬间冲刷殆尽,宁蕴只觉得周身遍生刺骨的寒意。 亏她还兴奋地做了各种规划,要研习诸般功法的相生相克之理,设计连招、对抗、套路,幻想着跟同门们把电竞玩出新花样。 小丑竟是我自己。 醒醒,这不是我的世界,这里没有电竞,没有…… 她眼前一黑,向前栽倒下去。 …… “梅师姐,听说与你交好的那个新生被砥柱峰联合抵制了是吗?” “她不能拜师,现在在哪儿呢?” “好像是去藏书阁了,估计没脸见人,缩里面不敢出来。” “对呀,掌教长老让她去炼心池她也不去,别是以为拖着不去就能逃脱惩罚吧!” 友梅十分无奈,想说人家宁小蕴本来就打算去藏书阁搞研究,才没想这么早就去砥柱剑峰拜师呢。 但大局已定,多说无益,她端出首席大师姐的架子:“有时间碎嘴,不如管好自己的事情,这个师弟你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你卡在瓶颈期有小一百年了吧?还有这个拖到三十岁才筑基的……” 围上来打探消息的弟子瞬间四散而逃。 友梅冷笑一声,御剑飞至掌门所在的定虚峰。 “知晓宁蕴真实身份的人毕竟是极少数,此事来得突然,我们收到消息时,掌教司的人已经赶过去了。”掌门叹息,“只是没想到,一番教诲竟会令她受到如此大的冲击。” “我倒觉得无妨。我们目前还没有摸透天劫的底细,自然要谨慎行事。而谨慎,既不是苛责逼迫,自然也不能是吹捧纵容。宁蕴炼气神速,宗门上下无不赞誉有加;对决有失武德,便施以管教之理。这样顺其自然,不偏不倚,我认为才是公道。” “倒是乾明这次……很是出乎我的意料,”太叔显接着道,“我原以为他既然在场,看到那些人指责宁蕴定然会加以干涉,没想到却选择作壁上观,实在是不像他的性格了。” 友梅笑了:“乾明只是浑不怕事,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怎样才是对宁小蕴最有利的。别个是人微言轻,他却是一个字砸一个坑,一句话能让修界抖三抖。倘若公然挑战宗门理念,他倒不怕树敌——反正已经够多了,可宁小蕴以后还怎么混。”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他居然还有控制脾气的时候,属实稀罕。” 掌门打断他们的插科打诨:“宁蕴现在情况如何?” “她呀……” …… 宁蕴走进藏书阁,没有人跟她说话。 想当初第一次过来登记借阅卡时,这些人无不热情洋溢,看她好似看一株天材地宝,如今却只当她不存在。 这也算不上什么世态炎凉,只能说剑宗规矩自古如此,对她也没有破例而已。 宁蕴放平心态,把看完的书放回书架上,重新拿下来几本。 原本她请关先生帮忙列了个书单,要把剑宗的主流剑招全部研究一番,现在左右无事,就还是沉下心来看书了。 她很喜欢钻研这些东西,有种看游戏公式书的乐趣。 不觉从暮色四合看到星汉高悬,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闻声看去,是一只小小的纸片人攀着窗棂在往里爬。 小纸人还没她巴掌大,用一根细草背书包一样斜背着一片花瓣,花瓣在月光下闪烁着青莹透亮的光芒。 只见它翻山越岭地爬到宁蕴面前的桌面上,把花瓣卸下来,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 “给我啊。”宁蕴小心地伸出手,才碰触到花瓣,它就“刺啦”一声像磷火般焚烧殆尽,指尖只剩下凉凉的余温。 一股香气随即逸散开来,仿佛奇花含雪纷纷摇落,清幽处翠羽惊飞,是一种纯澈清冷而生气勃勃的味道。风霜侵而寒草折,光沉灭而木魅死,然后青苍月离以至甘雨春生,皆在这一焚之后一香之中。 宁蕴只觉得前所未有地爽心豁目,五脏六腑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此刻的心情,大概只能用人类第一次看到大海时的境况作比。 回过神时,小纸人冲她挥挥手,往窗外跑去。没跑两步,回过头来又冲她招手,仿佛在说:“跟我来呀。”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逸闻馆 小纸人沿来路往窗外爬,吭哧吭哧的模样着实辛苦,宁蕴用两根手指头小心地把它拎下来,放到自己肩头。 小纸人揪住宁蕴耳边的发丝,轻轻扯了扯,另一只手指了个方向。 宁蕴爬出窗户,御剑朝它比划的方向飞去。 剑宗底蕴深厚,光是藏书就占据了一座山峰,不同类型的藏书馆坐落于山腰各处。只因这偌大一座山峰最初也是由一个小小的藏书阁发展而来的,所以宗门内仍然称之为阁而不是峰。 修者自打炼气之后,体内循环便以引气之理运转,只要保持足够的灵气摄入量,就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不休息,超脱于五谷轮回和昼夜交替之外。 因此即便到了晚上,藏书馆依旧灯火通明,与白天别无二致。 小纸人将宁蕴引到半山腰,遥指一处藏书馆,打老远就看到馆顶上坐着个人,背后两条衣摆随夜风轻拂。 “剑尊?” 乾明剑尊点头示意宁蕴坐下来,也不二话,掏出一枚玉简给她。同时手指一勾,小纸人“咻”地一声被收回去,挥着胳膊跟宁蕴作别。 修界典籍多以玉简形式记录和保存。玉简分为明简和暗简,明简类似于投屏,可以直接展示内容供读者观看;暗简则必须用神识探入式读取,在脑海中翻阅。 有人看一本书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有人却喜欢暗搓搓的,所以多数典籍都会出明、暗两个版本,供不同人选择。 乾明剑尊这是一枚暗简,书名十分简洁,就叫《论剑》。 宁蕴反应过来:“这就是你说的……?” “对。这本写的不好,我改出来一章,你先看。” “谢谢剑尊。” 乾明剑尊待她的态度一如往常,宁蕴有被感动到,探入第一页仔细看起来。 “请教剑尊,‘宿煌’二字何解?” “那是我的本名。” 完全没听说过呢……想来是他成名太早,年纪轻轻就晋升剑尊,以致于世人只知乾明而不知宿煌。 宁蕴接着往下看,一看头都大了:好家伙,这剑尊好像有种天赋——用最简单的话讲最复杂的事。开篇就来道法根本、剑气核心这种玄之又玄的议题,偏偏还写得极为简略,好像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不需要太多解释。 就跟参考答案里的“略”一样,用最少的字输出最大的嘲讽。 “怎么样?”乾明剑尊眼睛亮堂堂地看着她,语调略显高昂,约莫是个等着挨表扬的意思。 宁蕴硬着头皮把第一段看了又看,实在不知道从哪下嘴开夸,老老实实地摇头:“没看懂。” “哪里不懂?” 宁蕴叹口气,收回神识将玉简关闭:“不瞒剑尊,我如今尚未看完《剑法入门之剑招基础篇》,遇到个别地方还需要注释才能明白呢。” 剑尊扬眉“哦”了一声,又点点头,倒也爽快:“那你先打基础。” 说着站了起来,宁蕴以为他要走,起身打算相送,乾明剑尊却指着下面问:“去过那里没?” “逸闻馆?没呢。” 藏书阁地形复杂,稍不留神就会迷路,宁蕴又没人愿意带她,自然不便乱跑。 “走,”乾明剑尊跳下屋檐,回身冲宁蕴招手,“带你看有意思的。” 这人瞧着不苟言笑,其实情绪外放得很,宁蕴从没见过他这样既沉稳又处处透着赤子之心的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亲切和信赖。等回过神来时,已经随他踏入了逸闻馆中。 值班弟子见到乾明剑尊,自然敬畏有加,对于后面的宁蕴也只是悄然侧目,不敢有什么微词。 剑尊带宁蕴径直来到藏书大厅,厅壁呈环绕状作书架用,上面摆满了玉简;中央是空地摆放一些桌椅,还配备了隔音石供人随意取用。 带着隔音石,说话声音就会被限定在一个禁制内传播,不会被旁人听见。如此一来,藏书馆内的读者可以随时与同伴交流心得而不必担心打扰到别人,共同营造一个舒适的读书环境。 乾明剑尊和宁蕴各自拿了一块隔音石结成禁制,剑尊这才发话:“你看这个。” 宁蕴凑过去看,嗯……书名是:《一枝梅冷艳退魔录》。 作者:友梅。 咦? “这是她记录自己与魔修的对抗事迹,当年宗门里很流行写这种东西。” 一枝梅,还tm冷艳?宁蕴笑得想死。打开玉简还能看到这本书的借阅记录,好家伙,一水的男修名字,宁大伯也赫然在列。 “我大伯有没有写过什么书啊?” 乾明剑尊扫了眼书架,取下几枚玉简:“还不少。” 第一本是十分单薄的《饭堂改良刍议》,借阅数为零。剩下的则是《舌尖上的家乡》《舌尖上的家乡2四季篇》《舌尖上的家乡3天南地北篇》《舌尖上的家乡4此恨绵绵无绝期》…… 甚至还有《魔界饮食风俗的批判性考据》、《论斋菜的一千零八百种吃法(更新到第九百五十三种)》和《灵果图鉴大全》。 剑修做到大伯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宁蕴果断把后三本连同《一枝梅》一起借阅。 “还想看谁的?” “嗯……还想看退魔录,你们跟魔修打架那些事儿真有意思。” “都在这边。” “对了,”宁蕴想到从前那个疑问,“现在怎么不见咱们跟魔修开战呢?” “有反伤禁制——课堂上没讲吗?” 乾明剑尊便向她解释了一番,包括电竞台如何一日出现、修者无法线下过招只能选择秘境对决,这才有了今日电竞热度居高不下的景象。 “原来如此。所以电竞不仅是游戏,更是当下唯一的对决途径,难怪他们要那么严肃地对待呢……”宁蕴越发明白了。 乾明剑尊却摇头:“既是游戏,就该有不同打法。剑宗承蒙天道厚爱已久,自诩清流,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乖乖,剑尊他竟然站在我这边? 宁蕴心中忽然一阵释然,绷不住地笑了起来,抓了抓后脑勺正想着说点啥,却见乾明剑尊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来瞧她的笑脸。 他俩身高差颇大,剑尊腰弯得很低,脖子也长长地伸着,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偏头定定地把她看着。 那目光清亮深邃如寒潭静水,殊无波动,认真地将她看进眼里。这举动在旁人做来多少突兀轻佻了,在他却只是坦坦荡荡的一看而已。 宁蕴发觉自己有点习惯这位剑尊的性格了,笑意越发扩大,拱手行了个礼。 “多谢剑尊——” 带我解闷。 乾明剑尊满意地“嗯”了一声,起身指向一处:“退魔录都在那里。” “我看看,《歼灭合欢宗》………什么,合欢宗被灭了?!” “你看下面那行小字。” “秦安县德河庄赵家村分宗……”宁蕴把副标题跟标题来回看了一遍,恍然大悟,“就灭了一个村儿里的分宗啊?” 想不到剑宗也有标题党,借阅人次还不少,掌握财富密码了属于是。 宁蕴把这本书揣进储物戒里打算回去好好批判一番。 “再看这本……《第一传奇》,好大的口气!”这看样子还是一个系列,出了十好几本,宁蕴取出其中一本翻开,“让我瞻仰一下是哪位大——” 她猛地哽住了,仰望旁边的人:“剑尊,这是写你的。” “写我的书多了,大部分都没经我授权,”乾明剑尊也拿起一本翻了翻,“哦,这是我授权的。” 还有人当得起乾明剑尊的授权呢?宁蕴好奇地去看作者——藏书阁馆藏编委会。 这就不得不服了。 类比到现代,就是CCTV给哪个先进青年拍一部大型人物专题纪录片的水平。 优秀得令人发指啊~宁蕴抚摸着玉简暗自赞叹,满怀崇敬地翻开目录: 《第一回 ,本性顽劣》; 《第二回 ,顶撞师长》; 《第三回 ,不服管教》; 《第四回 ,惹是生非》; 《第五回 ,屡教不改》; 《第六回 ,大祸临头》…… 妈耶,好一个血雨腥风,这就是传奇的人生吗? 不是在惹事就是被招惹,打打杀杀完全没停过,堪称剑宗头铁之最——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剑尊,竟然会安静得像一株草一样站在这里,陪着她闲话翻书呢? 宁蕴不客气地把一整套书都收入囊中。 寻常弟子是有借阅上限的,但谁让她是尊贵的无限借阅卡用户。剑宗对优秀弟子的福利待遇是真的不错。 被乾明剑尊带着在逸闻馆逛了一圈,宁蕴的储物戒塞得满满当当,回去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本看起来。 《退魔录》、《伏妖记事》这类书果然比正论有意思多了。魔道功法不像剑宗这样成体系,而是五花八门奇葩盛放,宁蕴津津有味地看着,不由得想:电竞对决只限于宗门之间还是太单调了,要是打破宗门限制,把外面的门派尤其是魔道门派也纳入匹配机制中,在电竞秘境上演仙魔大战,那该多好玩啊? 宁蕴被这个想法击中了,不由得想了很多很多,甚至久违地悠然入梦,梦到了秘境战场上的仙魔对决…… 第14章 天贶! 这日宁蕴照例去藏书阁阅览室。 不同于砥柱峰提供完全免费的义务教育,在藏书阁这样的地方进修是要交学费的,交不起的需要干活抵扣学费,类似于勤工俭学。 宁蕴倒不差钱,用奖学金预付了三年学费和食宿费,每天啥都不干就是学习。 今天学完了《被杀妻证道后我暴杀天下无情道》、《禅宗为何窝藏女炉鼎》、《灵族少主挖我金丹救她竹马》和《在魔界做卧底三百年之后又三百年》,正要开始学习《扒一扒乾明剑尊那些黑历史(更新至第37卷 )》,就听到招呼: “宁蕴,外面有人找你!” 是友梅、宁大伯、宁鸣和四个小伙伴。这四人连同宁鸣都因为之前那事闹的,被掌教司训话一通还罚了七天禁足,算算今天正好是解禁的日子。 “妹妹这些天……” “阿宁阿宁!先生罚我们抄《浩然剑气歌》,好长哦,我手上都抄出茧子了你看……” “听说剑尊又给你撑腰了是不是?你俩到底……” “气色不错嘛,看来……” “阿巴阿巴……” 友梅一巴掌甩过去,五个后辈头顶一人挨了一下:“好吵!一个一个说。” 凤飞绯抱着脑袋嘤嘤嘤:“好想阿宁带我们打电竞啊……” “没有阿宁,前辈杀我们就跟砍柴禾似的。” 怜梦也点点头:“虽说只要潜心修炼,实力自然会提升,但那都到多少年以后了?越级制胜就是痛快呀。” 或许几年之后,这些孩子们都会接受剑宗正统思想,成长为合格的剑修。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刻他们单纯的信任已经足够令宁蕴感动。 倒是廉海钧皱起眉头:“你们不要鼓动阿宁打电竞好不好,她已经因为这件事受罚了,藏书阁进修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归要拜入砥柱峰的,到时候……” “你——”凤飞绯下意识要跟他作对,可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心里焦急,泪花又开始打转。 “谢谢海钧。绯绯也别哭,我知道你们都是想我好的。”宁蕴眼眶也热了,“大家不要在这件事上花太多心思,电竞……只是一个消遣,实力才是我们立足的根本。都想想拜入剑宗的初心吧,别让将来的自己后悔。” 宁大伯戳一旁听着,神色淡淡。友梅刚想说什么,就见一个弟子风风火火御剑而来: “大师姐!不好了!!电竞……” 友梅一把抓住这弟子的衣领给他薅到一边,同他低语片刻,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不等宁蕴等人发问,友梅就匆匆挥手作别,带着师弟御剑飞走了。 阿柱愣愣的:“他说电竞咋了?” 廉海钧拍他一把:“没听见阿宁的话吗?我们以后少关注电竞吧,把心思用在正事上。” 话虽如此,宁蕴的好奇心还是被勾起来了,眼巴巴地望着梅师姐远去的方向。 宁大伯忽然道:“蕴儿,你有张藏宝阁的抽奖券是不是还没有用?” “哎?对哦。” 宁蕴炼气突破记录,奖学礼包里确实有这么一张券,只是当时着急打电竞就给忘了。 她掏出来看了下,藏宝阁所在的蟠云峰就在藏书阁附近:“那正好……” 四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热切注视着她,就连宁鸣也一脸按捺不住的兴奋。 宁蕴乐了:“那一块去,大伯,你带我们见识见识藏宝阁?” “走着。” 蟠云峰就地势而言在剑宗并不起眼,坐落其中的藏宝阁外观简洁庄重,秉持一种“财不外露”的风格,反倒让人对里面的宝贝生出很多畅想。 “宁蕴?”藏宝阁守阁弟子扫过眼前这群人,面露了然,“抽奖券交给我验看。” 宁蕴应声上交,守阁弟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凤飞绯等得不耐烦了问:“师兄,我们可以去里面参观吗?” 守阁弟子昂首冷淡道:“本阁只接待正式弟子,你们还在新生试炼期吧?那自然没有资格。此外,背负处罚记录的人需要提交特别申请,审核通过后才有资格参观。” 宁蕴摸摸凤飞绯的头。 这守阁弟子把抽奖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喊来一个师兄验看,还要查看宁蕴的获奖记录和证明,就算有宁大伯在场也不给面子,折腾半天终于勉强点头。 宁蕴一行人被带进一个房间。 “就在这里抽,动作快点。” “等一下,这里是‘人’字房,”宁大伯道,“我侄女的券上标注了‘地’级,不应该在这里抽。” 守阁弟子怔愣一瞬,立刻拉下脸来:“是又如何。本阁有令,凡有处分在身的弟子,可酌情降低其抽奖权限。你有异议,去跟我们阁主论理啊?” “那不是处分,只是说如果她要拜入砥柱剑峰的话……” “啰啰嗦嗦,还要不要抽了?” 宁蕴扯扯宁大伯衣袖:“大伯,‘人’和‘地’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剑宗弟子初入藏宝阁,守阁人员应该主动解释规则。”宁大伯瞟一眼那守阁弟子,见他没听见似的把脸扭到一边,便自己解释道,“藏宝阁抽奖室分为‘道、天、地、人’四个等级,其中‘道’字房风水最好,抽到上乘法器的概率是最高的。‘天’、‘地’次之,‘人’字房风水最不好,寻常只有宝器,运气极好的也就能抽个灵器。” 修界法器分为“宝、灵、仙、神”四个等级。 宝器最普通,类比到人间界就好比锅铲、菜刀之流。 宁蕴从奖学礼包里开出的飞剑属灵级,品质不错,不输于一般内门弟子。 仙器十分稀有,获得一把就已经算超级幸运了。 神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传说,目前已知的不超过十件,大部分修者终其一生都不曾亲眼见过。 “原来如此……”宁蕴点点头,“人字房就人字房吧,不差这一个法器。” 她身负天道灵根,已经是开挂般的存在了,还要啥自行车? 宁鸣倒是一派轻松,低声对大伯说:“妹妹运气一向很好,房间换不换都不影响的。” 守阁弟子大大地“嘁”了一声,一脸鄙夷。 抽奖券其实是一张符纸,宁蕴走到人字房的法阵中央,按照指示将符纸放到罗盘上,笔蘸朱砂随便画了一道符。 罗盘霎时迸发出金光,标识着方位、时辰和星宫的刻度缓慢地运转起来。 转了不过一息功夫,金光散去,罗盘停转呈现出一种卦象。宁蕴完全看不懂,请守阁弟子过来解读,那人不屑地瞟了一眼…… 神色一震! 他不敢置信似的掐指算了一下,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不死心地又算了一遍,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嘴唇哆嗦着喊:“师师师师师兄——!!!” 不等师兄闻声过来,他见鬼一般又惊又俱地看了宁蕴一眼,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余人面面相觑,宁蕴流汗黄豆:“我又闯祸了?” “哎呦……怎么看路的你?!” “师妹对不起,出大事了我先走……” “就走了?我要告诉我爹!” 一个娇美的少女气哼哼地揉着肩膀走进来,扬起下巴问:“哪个是宁蕴?” 宁蕴上前一步:“师姐好。” “就是你呀,”少女愤恨地瞪着她,“乾明师叔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私生女?” “我什么……”宁蕴眨眨眼睛,“没错,正是在下——那你可知道我娘是哪位?” “哼!就你那歪风邪气的做派,你娘定然如他们所言不是正道人士!” “有道理,只是一般魔修也搞不定剑尊吧?” “说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女魔尊,用了下三滥的伎俩,我师叔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居然被、被……!” 少女银牙紧咬,气得浑身发抖。 宁蕴转头看看小伙伴们的脸色,顿时明白了:“现在外头都是这么传的?” “嗯嗯!还有人说阿宁你是魔胎呢,好可怕!还说要连乾明剑尊也一起审查,我就听不懂了。” “你个大嘴巴!说了别拿这些事去烦阿宁,你就是这样守口如瓶的?” “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些人却宁可听信子虚乌有的谗言,也不听我一句解释……” “听说剑尊性格孤僻,此番频频与你接触还闹得人尽皆知,是福是祸真不好说,你可千万要小心。” “阿巴阿巴……” 宁蕴摆摆手:“有劳大伙费心了。爹多不压身,我是无所谓。” 至于乾明剑尊,如果因为这点捕风捉影就被牵连,那也枉做剑尊这许多年了。 “厚颜无耻!你等着,我叫我爹来!”少女一个跺脚跑了出去。 立刻,外面传来她的痛呼:“哎哟!怎么看路……又是你?!” “师妹对不起对不起……出大事了我得赶紧……” “你你你——今天我非要叫我爹来不可!” 守阁弟子跟少女草草恕罪完了,回到房内时神色不减仓皇,一同进来的除了他师兄,还有十好几位藏宝阁的工作人员。 小小的人字房瞬间挤满了人,而且仍然不断有人赶过来。 每一个看到罗盘卦象的守阁人员都大惊失色,对待宁蕴等人也不似先前爱答不理,而是如天塌了一般诚惶诚恐。 “这件……宝物,需要阁主才能定夺。” 宁蕴不解:“抽到了不就是我的吗?” “按理是这样……”那人汗如雨下,如丧考妣,“只是这件实在是……”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不能直说?” 众人死一般沉默半晌,终于有一个声音失魂落魄道:“是,是……天贶!” 宁蕴等人七脸懵逼。 “我看过的宝物图鉴也不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样东西?”宁大伯奇道,“就算是镇宗之宝也会登记造册。” “天贶……不是一件东西……”那人僵硬地转头看向窗外,“是……” “阁主!” “阁主来了——” 一个白胡子老头踏进房内,先前的少女一脸委屈地跟在他身后。 宁大伯带头行礼:“拜见阁主。” 孩子们有样学样。 藏宝阁阁主摆手免礼时倒还颇有威势,待看清罗盘,表情瞬间裂开。 他愣神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天贶。”他洪钟大吕般的声音透出沧桑,也如那位弟子一般望向窗外,那里空无一物,唯有云雾之后群山绰约的轮廓。 “天贶是一座山,一座……灵山。” “灵山?”怜梦最先反应过来,“有灵脉的那种?” “对。” 凤飞绯抢着问:“有多大?” 阁主痛心疾首地扶额,一脸的“怎么说呢……”。 廉海钧试探道:“比之岁秀峰如何?” 坐落迎新殿的岁秀峰已经是剑宗最小的一座山峰了。 “小了。” 阿柱:“藏书阁?” “还是小了。” “那……” “这么说吧……”阁主颇有些破罐子破摔,“我宗群山中,四座砥柱剑峰占地规模最大,其中以重剑峰为首,而天贶山比之……” 他颤悠悠吸了好大一口气,仿佛这才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力气。 “比之……只大不小!” 说完,如同被抽干了精力一般身形晃了晃,简直要站立不稳。 一时间,人字房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各人心中的嘈杂,就连疑似阁主女儿的少女也说不出话来,只把眼睛瞪得像铜铃。 宁蕴人都麻了,抹了一把汗打两声哈哈:“我宗大气啊,这么大座山都拿来抽奖。” 阁主面如死灰地摇头:“你还不明白……” “天贶山自宗门创立之初便存在,历代剑修都曾试图开山,却每每失败。有道是此山有灵,拒绝被修士染指,便将我等拒之门外。多少前辈因未能得见天贶开山而抱憾终身,就算是乾明剑尊……” 他垂目一叹,老态尽显:“如此一座灵山,岂能任人取夺?谁又能想到,天贶山第一次接纳来者,竟会是以这种方式。” 宁蕴瞠目结舌:“也就是说……” “是天贶山选择了你。”阁主双手交叠,向着宁蕴竟是低头一拜,“见过天贶山山主。” 作者有话说: 贶(音同况),意思是赐予 第15章 筑基了! 剑宗地貌以山地和高原为主,几十座大型山脉错落分布,总体呈现出合围的走势,像迷宫一样把剑宗这块地盘层层包围。 每一座山脉都绵延数千里乃至万里,或奇险或低缓不一而足,生态各异,共同组成一个包罗万象的大家庭。 天贶山则像一个背井离乡的战士,孤零零地坐落在大陆最北端。从极地刮来的寒风在它的背阴面抖落一身冰雪,再穿过它抵达内陆时,就变得温润和畅了,大地由此遍染春色。 “每一个剑修都憧憬过天贶山,只是它始终拒人千里,我们就渐渐把它遗忘了。”宁大伯眺望远方,十分感慨,“以前常听人说,天贶山自开天辟地时便遗世独立,历经上百万年的沧桑变化而屹立不倒,仿佛为了某种承诺固守于此。只是不知道,到底会是谁,又何德何能,担得起这份亘古的等待。” 宁蕴找不到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 宁鸣则掏出课本再三确认,快乐地说:“妹妹,有灵脉的地方就有灵矿,今后你可以自主开采灵石,再也不用担心没钱花了。” “啊,我也想起来了!灵山矿藏分很多种,除了灵矿,寒铁火铜之类的炼器材料,奇花异草、飞虫走兽之类的炼丹材料,也都是从各大灵山上开采出来的。坐拥一座灵山何止是花钱不愁,简直是完全没地方花钱啊!” “海钧说得对,妹妹还可以考虑跟宗门做长期交易……” 怜梦也若有所思:“就冲着这些资源,宗门长老也不会再为难阿宁了吧?” “不错。砥柱剑峰底蕴丰厚,但每座山都要为上千名弟子提供资源,人均占有量自然有限。头部剑修有机会被大能收为亲传弟子,独辟一座山峰,但那毕竟只是少数。”宁大伯附议,“别说弟子了,就是他们的师尊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有羡慕的份。” “那岂不是可以开发土地然后买卖或者租赁?至于土地的开发成本,可以雇佣一批修士,就像佃农那样把工钱折算成部分收益,空手套白狼……”宁鸣小算盘打得飞起。 阿柱表情复杂:“我家世代耕种为生,一年到头没有闲的时候,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后来王公贵族搞土地兼并,把田地全收走了,家里揭不开锅才把我送来这里。” “呃,对不起……” “没事,宁大哥你们跟那些人不一样,要是有木工活,你们优先考虑我吧。” “还有我!!!” 凤飞绯大声插话。 廉海钧不解:“你?你能干什么?” “我——我要跟阿宁住在一起!” “御剑飞行都不会还想搬出来住?每天花在路费上的钱你有没有算过?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那又如何,反正阿宁是女孩子,就算跟我住也不会跟你住的!” “啊这……” 今日的胜败:廉海钧败北。 宁蕴近来“学习”强度很高,听着小伙伴的议论,不由得开始畅想自己将来是不是也要写一本…… 《我在剑宗种田》? 《我在剑宗投资房地产》? 《我在剑宗建设5A级风景区》? 思量间,飞剑破开层层云雾遮绕,传说中的灵山出现在眼前。 天贶山恰如他们幻想的那样千里青崭、苍翠瑰丽,风过万壑有空明清磐之声,山高处云天为之低垂。 “好充沛的灵气…………” “果然比砥柱峰都要强呢!” 宁蕴猛掐一把大腿:“大伯,开山做主有什么规矩吗?是不是要请掌门批准,然后举办仪式、宴请八方什么的?” “千古无一先例,哪来的规矩。灵山既然认你为主,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啊。 宁蕴豁然开朗,眸光雪亮:这是我的灵山! 去他的种田炒房风景区,关于宁蕴在剑宗的故事,只会有一个主题—— …… 逆大天了,一个炼气弟子从人字房抽到了传说中的天贶山! 剑宗上下一片震动。 关于宁蕴的传言再度甚嚣尘上,现在没人说什么私生女了,都巴不得宁蕴是他们祖宗。 “这个宁蕴既然有如此造化,若有意拜入轻剑峰,倒也不是不能破格免去惩罚。”轻剑峰长老放下话来,“至于天贶山的资源,上交给宗门之前应当首先留足给轻剑峰的部分,也算她尽到了为人弟子的本分。” 不止他,其他砥柱剑峰的长老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们等啊等,等到第一波人受邀上山测绘地形了,第二波人受邀上山勘探矿藏了,第三波人受邀上山鉴定灵植了…… 愣是没等到宁蕴下山求见任何人。 不来拜见也就罢了,迟迟不把天贶山上交给宗门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独吞不成? 岂有此理!这事就算不关他们的事,但掌门肯定不能容忍吧?于是众长老一番合计,集体奔赴定虚峰。 “既然天意已定,自当顺天而为。”掌门老神在在,“天贶山虽大,但以各峰的资源储备,还不至于到了要与一个弟子相争的地步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偌大的灵山归宁蕴一人私有,难道要她以山主的身份与我们平起平坐不成?那岂不是乱了规矩……” “规矩?你们看宁蕴是小娃娃,可剑宗之于天贶峰,何尝不也是个小娃娃。你说是我们的规矩大,还是它的规矩大?” 不管众长老如何劝说,掌门都寸步不让,还警告他们不要干涉宁蕴的事。 众人碰了一鼻子灰,满怀不解和怨愤地下了山。 “也没听说掌门有私生女啊……” …… 如果银行卡里突然多了一百亿,你会做什么? 宁蕴表示:想先数数我的小钱钱。 由于这堆钱实在数量庞大,清点数目花费的时间有亿点点多—— 第一年,招揽博物专家上山搞地质勘测,划分山区和水域,编纂珍稀动植物名目,标记灵脉、矿藏、林地、耕地等,制定自然资源开发方案。 第二年,招揽炼器人才上山搞基础建设,除了起居,炼宝台、炼丹台、观星楼、护山阵这些东西外面有的天贶山也要有。想到为了看书还要专门下山去藏书阁借借还还,宁蕴干脆一次性买下了剑宗所有典籍的复印权,雇人把每一本书都拓印下来,在天贶山搭建了一座独属于自己的藏书馆。 第三年,宁鸣和小伙伴们陆陆续续都通过了考核,山上开展了一次庆祝活动,彻夜畅谈未来和理想。这两年,各人进步成长都很大,就算是凤飞绯也不再缠着宁蕴留在山上。下山之后,他们各自选择了一座砥柱剑峰拜入其中,正式开始了剑修生涯。 第四年,时间一晃而过,宁蕴才发现自从四年前第一次上山,就再也没有下去过了。最初是考虑到梅师姐在宗门威望高,就把人才引进的工作交给她来代理,没想到她业务能力过分突出,挖来人才没让宁蕴操一点心,自然没有亲自下山的必要了。 友梅说:“你就好好地在山上呆着,下去干嘛呢,有这么好的资源还不抓紧时间修炼?掌门现在对你还算容忍,可以后谁说得准。万一哪天他态度变了,要你把天贶山上交给宗门,你觉得以你炼气期的修为能有什么话语权?” 宁蕴想也是这个道理,学如逆水行舟,自己不进步,迟早要被别人比下去。 所以修炼肯定是要修炼的,啥时候开始呢?嗯,等把自家藏书馆里的书都学完了再说吧。 第五年,学习。 第六年,学习。 第七年,学习。 第八年,学习。 第九年,学习。 第十年,学有所成,道有所悟,准备筑基。 当劫云出现在天贶山上方,预示着劫雷降临的轰鸣声一直传到剑宗腹地,所有人都知道宁蕴要筑基了。 奇怪的是,劫雷声势浩大,却迟迟不见落下。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剑修们议论纷纷,有人专门为此卜算了一卦,卦象混乱至极完全无法解读。 不多时,雷鸣声似是生出怯意一般,渐渐地小下去,直至消失殆尽。劫云散去,天日暗淡,唯有天贶山如光照流渊,彩彻区明,迸发出灿然光华。 宁蕴体内灵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丹田被不断拓宽以容纳更多灵气,肉/体、骨骼和经脉无不为适应这番变化而排去杂质,有了实质性的提升。 洗筋伐髓伴随着相当的痛苦,在此基础上,她的神识和五感所能触及之处得以向更深、更远处延展。当心境经受住所有冲击,得以完全压制住体内灵气的洪流,令一切震荡归于平静,她也如大千世界中的一粒微尘,在新的境界上悄然落定。 筑基了! 乾明剑尊踏上天贶山,就看到宁蕴垂目托腮地坐在水边,周遭都是浮光跃金,唯独她是静影沉璧。 这姑娘如同一只鸟雀,身上没有一寸是不灵巧可爱的。乾明剑尊想起在天贶山的这些年,她气势赳赳地走来走去的身影,清脆铿锵地与他论道的声音,得意时的左顾右盼,乖巧时安静柔软似乎可以随意揉搓,困顿时脑袋啄米般一点一点……然后不知何时,幼鸟长成了鹰隼,生出结实漂亮的羽翼,眼眸也光明正大地锐利起来,却又天然带着一种讨人喜欢的随性不羁。 乾明剑尊心中也生出一种满足。 近百年来他的修为殊无进境,至此,却也不算荒废。 作者有话说: 蹭玄学每天发布时间不固定,大概就是3、6、9这几个点轮着来,最晚21点肯定更新嗷 第16章 噩梦 天贶山上,宁蕴上蹿下跳,适应着筑基后的身体。 啊,这么灵活、这么迅猛、这么矫健的人是谁啊!原来是我自己!我爱死我自己了! 再看看乾明剑尊,他都到渡劫境界了,那又该多爽啊,可恶好羡慕! “劲头这么足,不如趁热打铁结个金丹呗?”友梅才上来就看见宁蕴一脸艳羡地盯着乾明,不由失笑,“想当年仙魔大战时期,宗门时不时派个退魔任务让我们下山,修行断断续续的。你们现在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当初要有你这个环境,现在化神妥妥的。” 宁蕴狠狠地心动了,跳上树梢倒挂着闭目思忖片刻,还是摇摇头。 一宅就是十年,她真担心自己与社会脱节了。 “不是订阅了好几份月刊吗,还不够你了解天下事的?下了山,身边各种琐碎事迷人眼,还不如在山上看得清楚。” 宁蕴慢悠悠睁开眼睛,盯着友梅看了一会儿。 梅师姐不想让她下山,这意图是表现得很明显的,根本不曾掩饰。 宁蕴欣赏这份爽快,翻身跳下来直言道:“梅师姐,待会儿下山了打电竞不打?” 友梅给她气笑了,却也干脆地答应下来。 “剑尊,你也来?” “不去。” 宁蕴愕然:“干嘛不去呢,就玩玩而已。” “不玩。” 在天贶山上这十年,除了家人朋友,就属乾明剑尊来得最勤。不管是研习功法还是修炼境界,剑尊都能给出精准的指导意见,而且从来都很有耐心。 若说一开始宁蕴还心怀惴惴,那么时间久了难免习以为常,真把乾明剑尊当成了朋友和老师。 乍然被拒绝,她心里颇不是滋味,追问道:“剑尊不喜欢电竞吗?” “以前确实排斥,”乾明剑尊倒也实诚,“现在就是不想打。” 什么又叫不想打……宁蕴心里嘀咕,不再追问。 又不是拉不到人! …… “十年不下山,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打电竞,这……”太叔显收到消息,不禁露出苦笑,“偌大一座灵山,还以为能换来她潜心修道,结果刚筑基就坐不住了。” “慢慢来吧。能筑基就说明还有向道之心,有道心,于我辈而言就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掌门说到这里,面色微微凝重:“只是现在的电竞……” 太叔显喜上眉梢:“不错,电竞现如今已经大不如前,或许正好叫她死了心,绝了这些杂念,然后一心向道!” 掌门抚掌一叹:“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曾几何时,电竞广场人满为患,剑修们围着直播镜热烈讨论或欢呼喝彩,每一天都像在过年。 眼下的电竞广场却一片冷清的景象,秘境入口处门可罗雀,观看直播的寥寥无几。这些人的神色也不再是斗志昂扬,而透出浓浓的压抑、郁闷甚至悲凉。 宁蕴心头拔凉拔凉的:“怎么会这样?” “说来话长了……”友梅带着她登上电竞台。 从前“单排”、“双排”、“五排”这几个入口是最火爆的,常常要排好一会儿队才能挤进去,现在却只剩三五个人在门口徘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友梅上前一步,跟那位在“单排”入口处发愣的剑修打招呼:“林小香过来三排?” “林小香”闻言转过身来,正是第一次打电竞时曾经借短剑给宁蕴的万剑锋师姐林翠香。 宁蕴乖乖行礼:“林师姐好。” “这小师妹看着面善……”林翠香仔细打量宁蕴一番,再看看友梅,回过味来,“是你?也对,是该有这么大了。” 她端凝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现在连三排都很难凑齐了,你们来得正好。” 说话间,三人已经将手按在入口处,进入了秘境空间。 宁蕴以前的两次电竞体验都是十个人分成两队的开房间,这还是第一次体验秘境的匹配系统。 电竞满五个人才能开打,像现在只有三个人的情况,秘境应该会随机匹配过来两个人,补齐空缺。 果然,进入秘境空间后,直接面对的就是密谈室。五把椅子,她们仨分别坐了上去。 宁蕴还注意到这个密谈空间里的倒计时是静止的。 友梅道:“再等两个人,人齐了才会开始计时。” “等着吧,”林翠香瘫在椅子上,“宁师妹有所不知,现在打电竞的人可少了,凑齐五个人都难。最长的一次我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活像在坐牢。” “这么夸张?!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林翠香挑眉:“这你倒问对人了。那场惊天巨变发生时,我可是首当其冲……” 反正一时半会等不到人,林师姐干脆开启了唠嗑模式。 她是一个电竞狂热爱好者,每当修为上有进步,就会奖励自己打几个月的电竞放松一下。跟宁蕴他们组队那次,正是她高强度自我奖励的时间段。 巨变发生的那一天没有任何征兆,林翠香照例拉了几个同门五排,结果一进秘境,五个人都傻眼了: 五个锃亮的脑门——不对,是五个佛修,赫然跟他们出现在了同一空间! “为首的是禅宗鼎鼎有名的空蝉子大师,还有几个是仙魔大战时联手过的,现在想不起名号了。”林翠香揉揉脑袋,“就从那时起,电竞秘境的匹配机制开始乱了套了。从前都是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后来就什么门派的人都能遇上,我们那次匹配到的正是一队佛修。” 宁蕴瞳孔一缩,心脏莫名剧烈跳动起来,聚精会神地听她接着讲下去。 林翠香等人被这突发状况吓了一跳,对面的佛修也略显诧异,但情绪普遍更加稳定,规规矩矩地合掌行礼:“阿弥~陀佛~~” “剑宗跟禅宗向来交好,我们虽然觉得诡异,但也并没有多想。毕竟在反伤禁制出现之前,正道修界经常举行论道大会,彼此之间切磋比拼是常有的事。” 林翠香等人回礼,跟平常一样准备对决。 “然后……” 宁蕴稍微想想这些年研习过的禅宗功法,就意识到这一仗不会好打。 果然,林翠香道:“然后,我们的噩梦就开始了。” “佛修的打法和我们截然不同。非要说的话,跟宁师妹的套路有一点像。” 五个佛修,一人守一路塔,剩下两个各自负责一片野区。 佛修可以说是剑修的对立面:他们不爱打人,只爱打工。比如兵线来了清兵线,野怪复活了杀野怪,大龙小龙一出,第一时间集合去打龙。 就好像回到了从前除魔卫道的日子,而且是一种从容不迫、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嗯,你说对面还有一帮剑修?那不是对手,那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之间为什么要起争斗呢? 宁蕴奇道:“他们在禅宗内部也是这么打的?那还怎么分胜负啊。” 林翠香点点头:“佛修都是这种打法,他们比拼的不是招式,而是心境……” “——看谁先绷不住?”宁蕴恍然大悟。 “对!佛修的打法在我们看来极其无聊,但在他们的理念中,恰恰是谁能耐受得住这份无聊,那谁的境界就更高一筹。” 宁蕴想:那岂不是人均膀胱局战神…… “所以战线会拖得很长?” “那不是很长,是你想象不到的长,”林翠香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恐惧,“禅宗公认佛法最高深的两位大师,自电竞秘境出现之初就相约在‘一对一’秘境里斗法,至今还没分出胜负……” 友梅接茬:“这个我知道。上个月拜访禅宗,我特意去看了直播。那两位大师真可谓势均力敌,斗法百年,三路一塔连层血皮都没掉!” 宁蕴不禁咋舌:“也就是说,他们的心境能稳定在渡劫境界,足足持续一百多年?!” “不错!所以大家都说,等到这场比试见分晓了,这两人中至少有一个可以原地飞升。”林翠香感慨不已,“总之,禅宗的打法就是这么简单。” 宁蕴腹诽:难道剑修的打法就很复杂?大哥别笑二哥。 “我们就按照固有打法杀了上去。” 宁蕴已经能想象到那幅中路集合、越塔强杀的画面。 “佛修可不像你们这种小滑头会逃跑,他们就稳稳坐在塔下面,不躲也不闪……” 就算佛修不躲闪,越塔杀人总得有人扛塔吧?前期扛塔的代价是极其惨烈的。 “我们牺牲一人扛塔,拿下了中路那个佛修的人头,然后乘胜追击,赶赴上路继续战斗。” 写作战斗,读作一换一…… 等剑修们吭哧吭哧从中路跑到上路,再从上路跑到下路,虽然顺利收割掉了三位佛修,但自己这边也扛塔扛到只剩俩人了。 “我提议说,对面还有两人没出现,不在塔下,那或许在野区,就跟队友一块侵入了对方野区。那时候我俩的血量都不健康,但谁也没想过回家补状态。” 两位剑修踏入敌方野区,果然看到一个佛修盘腿坐在苍蓝兽的坑位前,岁月静好地等待它复活。 他们兴致勃勃地冲过去,却忘了,佛修不止有菩萨低眉的禅师,还有金刚怒目的武僧。 这武僧,在剑修人均不到一个人头的时候,已经清完了一片野区,独享大量经验!而且是满血状态!!还刚刚打完蓝buff!!! 剑修从不惮于挑战,更不畏惧强敌。 但没有剑修能承受二打一还被双双反杀的痛苦…… 说到这里,林翠香羞愧地低下头:“至今我还对那套【动禅·金刚指】心有余悸。” 宁蕴说:“是有点倒霉。” 宁蕴想:看吧,这就是莽夫的下场。 “不过,与后面发生的事相比,这还算不上什么……” 第17章 赤血金钟罩 话说到这个份上,宁蕴对后续的发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佛修不像我们主加攻击,他们是主加防御的。最基础的比如【静禅·金钟罩】可以减免伤害;【静禅·清心咒】可以解除控制,还有……” “【静禅·涅槃】?” “你也知道这个?!”林翠香很是意外,“对,这个技能太流氓了,可以给自己回血!尤其是到了后期,眼看要把那佛修打死,结果他一个【静禅·大涅槃】把血回满了!” 宁蕴强忍笑意:“禅宗的人也不讲武德啦。” “别人家的打法我们无权干涉,但就是特别憋屈……而且慢慢地我们发现,这帮和尚表面无欲无求,其实用起计谋来那真叫一个黑……” “师姐打住,让我猜一猜,”宁蕴思忖片刻道,“佛修是不是会推出一两个人跟你们拉扯,这两个人都是点满了防御和回血技能的,你们辛辛苦苦交完一整套技能才能打死他们,或者也有可能打不死,需要追击——而在这同时,剩下的佛修就去推你们的塔了。” 林翠香一脸错愕:“你真没看过直播?” “宁小蕴都十年没下山了,你说呢。” 宁蕴侧目看了眼友梅,虽然没下山,但她订阅了宗门月刊了解时事。现在看来,这些月刊显然被做了手脚,有关电竞的新闻都被剔除了,以至于将她蒙在鼓里这许多年。 如果一早知道是这个情况,她可能早按捺不住跑下山了,那样就不会有在山上潜心学习的这些日子,也不会这么快筑基……嗨,总觉得梅师姐是为自己好,所以宁蕴也不计较这个。 “佛修确实如你所说使用了那种战术,而且禅宗最擅长修心,同样的境界,心境普遍要高出寻常修士一两个阶层。所以越是拖到后期,越是对我们不利,大伙一合计决定速战速决。” 宁蕴点点头:“思路是对的。” 可惜你们前期没把对方抓崩,还让他们吃到那么多经验发育起来,已经错失了先机。 但剑修强就强在超规格的攻击力,这不是单纯地堆叠护甲就可以战胜的,所以也并非没有机会。 “我们几乎所有人都只点了攻击技能,预备一鼓作气,打出最大输出!然后,”林翠香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还没能从那时的阴影中走出来,“然后……我们就团灭了。” 宁蕴一怔,忽然想到什么,一手握拳去锤另一只手的掌心,指着林翠香笑道:“【静禅·赤血金钟罩】!是不是?” “你又知道了?”林翠香更加震惊,转头看友梅,“真不是你跟她讲过……?” “怎么可能!小丫头好不容易有了点修道的心思,我哪里敢说这些让她分心的。就是她那帮小朋友去找她玩,我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别说漏了嘴。” 宁蕴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网瘾少年,害得家长操碎了心。 “这些年我对各界功法小有研究,看到林师姐表情痛苦,猜到大概就是这招。” 禅宗功法大体分为【静禅】和【动禅】,顾名思义一文一武、一防一攻。【动禅】在实际应用中对魔修有很强的克制作用,但论作战能力,比剑修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剑修普遍不怵这个。 剑修不畏攻击,讨厌护盾,忌惮回血,最怕——反伤。 “【静禅·赤血金钟罩】不同于普通的金钟罩。赤血金钟罩作为一种护盾如果被打破,就会将自身遭受的攻击反弹回去。也就是说我们下手越狠,受到的反伤就越猛……” 林翠香师承万剑峰,而万剑的输出能力是砥柱峰中最强的,一个大招【万剑·齐发】砸下去,佛修还没怎么样,自己倒先被反伤轰死了。 真·我杀我自己。 “怎么会这样呢……在现实中已经因为反伤禁制,无法真刀实枪地切磋了。到了电竞秘境里还要受制于此……佛修,不该渡人往生极乐世界的吗,为什么,带给我们的却是地狱呢……” 林翠香念及往事,脸上写满了不堪回首。 宁蕴露出感同身受的悲伤表情(指咬着牙不让自己笑出声):“最后是怎么结束的?” “最后就是我们一个个心境崩溃,冲上去自杀……明知道那样很难看,但所有人都是一身攻击技,不进攻,难道还后退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总之就是一次又一次组织进攻、被反伤反到团灭、复活继续进攻……他们趁着我们躺尸的时候步步推进,逼上高地然后把我们基地拆了。” 这场《因为不怕痛就全点攻击力了》VS《这个佛祖明明超强却过分持盾》的战争至此终于落下帷幕。 “从秘境出来后,我们发现不止我们,所有进入电竞秘境的人都遭遇了同样的事。” “都遇到了禅宗?” “不,不止禅宗,四界各个门派都被纳入到了匹配当中!” “有意思,”宁蕴越发兴奋起来,“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是……” 林翠香说出一个日期,宁蕴总觉得有点耳熟,掏出日志翻了一下,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天贶元年元日吗!” “什么元年元日?” “就是我抽到天贶山那天,从那一天开始计算元历,今年就是天贶十年。” 这么一说她倒想起来了,那天好像有个重剑峰弟子急急忙忙来找梅师姐,跟她说了什么有关电竞的事……可惜天贶山一到手,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 真是一步错过,步步错过呀。 “巨变至今也有十年,咱们也有总结出一些打法吧?”她问。 “唉,打法变是肯定要变的,只是效果……” 密谈室的门蓦地打开,走进来两个剑修,都认得友梅和林翠香,率先打招呼。 宁蕴也向两位师兄做过介绍,这俩一听是传说中的天贶山山主,十分激动,若不是有梅师姐虎视眈眈,恐怕要热络地套起近乎来。 “好,人齐了,咱们开始。”友梅带头按下准备按钮。 林翠香的话没再往下说,但并不妨碍宁蕴猜到她的言外之意:如果剑修的改变果真有效,电竞广场就不会是今天那个样子。 五人准备齐全,通道打开,光幕之外迎接他们的,会是怎样一群对手呢? 真是令人期待万分。 …… 乾明剑尊号称“我不打,但我想看看”也跟到了电竞广场,在台下展开直播镜。 画面中,宁蕴仨人瘫在椅子上等人齐。 她们等不到人还能唠嗑,乾明剑尊却倍感无聊。 电竞台上有几个人在秘境入口处徘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乾明剑尊上前:“你们……” 那几人大骇:“剑剑剑剑剑尊——” “怎么不……” “我我我们只是上来看看,我我我们没有想打电竞,我我我们这就回去!!!”这些人一边解释一边连滚带爬、拖家带口地一齐跑了。 “……进去。” 入口处本来还有几个人,现在彻底连根毛都无了,乾明剑尊的心情难以形容,默默地从电竞台上下去。 宁鸣放了学就跑过来看妹妹。他虽然已经筑基,但放眼砥柱剑峰也只在底层,而剑宗向来是越底层的弟子受到的束缚越多,所以眼下他的课业不比新生时期少,难得有空出来。 说是剑尊也在,宁鸣在电竞广场看了一圈,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因为妹妹的关系,他现在多少也能跟这位说上话了,便过去打招呼。 “还没开打啊。”他瞅了眼直播镜,“现在等人齐可真不容易。” 乾明剑尊没说话,只是把直播镜上的地图放大了一些,宁鸣连忙道谢,自觉地在距离他半个身位的地方坐下来。 “唉,要不发个消息让她们出来,算上您和我,一块五排?”宁鸣忽然想到,“可惜我大伯还有海钧他们各自有任务出去了,不然,还能凑到十个人开房间。” 乾明剑尊还是那句话:“我不玩这个。” 宁鸣得到一句答复,觉得自己已经被给足了面子,连忙道:“是我冒昧了。” 又想到什么:“好像听有人说过,剑尊您不喜电竞,因为它阻挠了修者的求道之心。敢问确有此事吗?” “有。” “这十年来,诸多剑修在电竞秘境中受挫,放弃电竞转而潜心修炼。对此,您是否感到欣慰?” 乾明剑尊正色道:“是。” “那……我妹妹她沉迷电竞,为此中断了修行,您又是什么看法呢?” 乾明剑尊不假思索:“她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宁鸣小心地觑着剑尊的脸色,“我妹妹她喜欢电竞,肯定会不满足于它衰落的现状。假若因为她,电竞再次吸引到大批剑修,使得他们为之荒废修行……您,又会作何感想?” “人各有志,自当各行其是、后果自负。”乾明剑尊说得平静。宁鸣与他接触不多,很难想象这样通达持重的人,为什么会被宗门中的大家所惧怕。 只是乾明剑尊话锋一转,继续道:“我管不着别人,也不要任何人管得着她。” 宁鸣一怔。 修炼是一个超脱于凡俗的过程,所以修为越高,越容易断情绝爱。 乾明剑尊平素喜怒不形于色,宁鸣以为他便是如此,可陡然撂下这样的话来,一诺似有万钧之重,令他这做哥哥的像摸到一块烫手山芋。 愁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VS灵族 半兽之形、天人之姿——这次的对手是一队灵族。 宁蕴还在心里盘算应对策略,就听梅师姐道:“大伙想赢吗?想赢就听宁小蕴安排。” 林翠香稍作迟疑便点点头:“宁师妹对电竞颇有见地,我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另外两位新加入的气剑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一起道:“没问题!” “多谢师兄师姐信任。”宁蕴颇受感动。 气剑中的哥哥冯春摆摆手:“哪里哪里。我们兄弟俩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专门来这里找罪受的。你指挥得好还则罢了,指挥得不好,那正合我们心意。” “没错儿,小师妹不要有压力,我俩就是突出一个摆烂。”弟弟冯喜毫无压力地附和。 宁蕴嘴角抽了抽,不急着安排他俩,而是对友梅说:“重剑攻守兼备,是功能最全面的剑法流派,所以拜托师姐一个人单扛一路。不需要进攻,只需要扛住对面的压力,清兵守塔就好。” “这有何难。”友梅从背后卸下重剑扛在肩头。 重剑剑修和佛修其实很类似,都是有伤害、缺攻速、消耗战无敌。 重剑虽然不比轻剑、万剑之流主打高爆发或高攻速,但全套伤害打完还是很可观的,尤其是前期对脆皮的威胁很大。 另外一个优势是它剑刃宽阔,做盾牌之用时格挡伤害的效率很高,具备较强的拉扯和消耗能力,如果加上技能和意识的辅佐,那就是一个完美的上单抗压位。 “不过哪条路的压力最大呢?” 修真界可不像前世游戏玩家群体那样有公认的分推意识,默认“坦走上”、“法走中”这类规则,而是完全处于各自摸索的混乱状态。 对手可能有章法,也可能是乱打的,所以一定要先观察再定夺…… “咦?快看,对面好像吵起来了!” 五个灵族中有两位率先走开了,看方向是去了上路,剩下三位则起了争执。 “冯师兄,上路就拜托你了。” 一人应声而去,也分不清是冯春还是冯喜。 再看对面中路一塔之下,大敌当前,三位灵族激烈争论着什么,完全不给作为对手的剑修们面子。 既然如此,宁蕴也不介意下了他们的面子,带着梅师姐一行四人凑上去强势围观。 其中一个少女容貌清丽绝尘,头上两只白色带银纹的小巧圆耳朵愤怒地绷成飞机状斥道:“你说你有事在我不能陪我,转头却与他双排打电竞,要不是巧合匹配到,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被她指责的灵族男子高大俊美,隐去兽形特征,看不出是什么种族,此时面露不耐: “这件事我回头会跟你解释。你现在这样取闹,让外人看了笑话,丢的也是你们白虎族的脸面。” “事情是你做下的,为什么不让我说?!还有你,”少女挥臂指向跟在男子身侧的羸弱少年,“鲛蘅!亏我当初看你可怜还让族里对你多加照拂,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明知道獜沧与我有婚约在身,你却三番五次……” 男子挺身把少年挡在背后:“这件事与鲛蘅无关,是我执意要带他过来的,你有不满冲着我来……鲛蘅,你干什么!” 鲛蘅半遮着脸往下路跑去,只可惜似乎腿脚不利索,没跑两步就柔弱地摔倒——但没有完全摔倒,而是被獜沧及时拉住,顺势揽入怀中。 “是我不好,让我走吧……”鲛蘅如泣如诉,“你们两个好好地……不要管我了!白少主,我们之间或许有一些误会,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说着就要继续出走,然而獜沧将他牢牢禁锢住,看上去鲛蘅拼尽全力也不能挣脱,反而在这个雄性的怀里陷得更深了。 白琥绝美的脸庞渐渐扭曲。 獜沧则眉头紧锁,看向她的眼神越发不善:“你不要仗着自己少主的身份得寸进尺!鲛蘅平素在族中的处境你最清楚,他受了那么多苦,就连这场游戏也是在我多番劝说之下他才敢来尝试——如此也要为你所不容么!” “这哪里是游戏的问题?多少次了,多少次他一这样,就什么都成我的错了!灵神祭……”说到这里,白琥话音一滞,差点要哭出来了,但立马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同时用力抹了一把眼睛,继续铁嘴钢牙地数落道,“灵神祭那次,你答应过要邀请我的!我等你等到半夜,大家都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我还替你找借口……结果呢?原来是你们……” “你为什么总是针对鲛蘅?!”獜沧彻底恼火了,“失约是我不对,可你说你一个人?不!你有父母族人,有青梅竹马的好友,有白璃、金羽、朱明他们陪着你。可是鲛蘅,” 他低头看向缩在怀中,似乎因为屈辱而微微颤抖的鲛蘅,凌厉的目光变得柔和:“鲛蘅他只有我了。” 白琥金瞳紧缩,张口结舌,一副“他说得好有道理我无法反驳”“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憋屈死我了”的样子。 林翠香一把短剑已经在手里转了半天:“看得我好生气。” “还看吗?”友梅笑得杀气四溢。 冯喜倒是一派轻松:“看啊,怎么不看?多有意思啊,反正他们都不急,咱们急什么——哥,你在上路还好吗?” “谢谢关心,人在泉台刚复活,感觉很不错。” 他们这边聊天都用密语传音,不像灵族心大到撕逼还开外放,果然那三人完全没注意到塔外的动向。 宁蕴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扯扯友梅衣服:“师姐,你……” “啊?哦,好。” 友梅清清嗓子上前,放开密语禁制大声喝道:“还打不打了?不打就过来送人头!” 三人被她惊动,都朝这边看来,宁蕴也终于看清了鲛蘅的脸。 心里的不对劲越发强烈,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她还注意到这个鲛蘅眼神躲闪地不敢看友梅,途中与宁蕴的目光相接时,神色却没什么变化。 认识梅师姐,但不认识自己——不对,是没认出现在的自己。 宁蕴瞬间福至心灵,一拍脑袋指着鲛蘅叫道:“秦子恒?!!” “鲛蘅”脸色“刷”地白了,整个人都哆嗦了下,原本柔弱无辜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崩盘。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师姐,你还记得当初有个大我一届的学生,没通过考核,补考时作弊被逐出宗门了嘛?”宁蕴大声问友梅。 其实友梅哪里记得住这档小事,但她斩钉截铁地点点头:“没错没错,就是他!那事闹挺大,宗门里都传疯了,掌教司在最新版的《劝学录》里还把这什么子恒作为反面典型……” 冯喜却“咦?”了一声,质疑道:“不对呀,我跟我哥抄过的《劝学录》没有八百也有一千遍了,咋不记得还有这段?” 鲛蘅喜出望外,眼中溢满感激,岂料冯喜瞬间又拉下脸来:“但这位在《御器盟当月要闻》上肯定是占过一个版面的,我们剑宗踢人都是这个待遇——昭告联盟,以后北海任何一个门派都不会再收他了!” 鲛蘅:泪、拉了出来.gif 冯喜转头小小声:“这样可以了吧……师姐?” 林翠香把短剑从他后腰移开,在指尖转了个圈收回去。 之后么,改名鲛蘅的秦子恒如何冲着他的灵族大腿飙演技,宁蕴等人就没眼看了。林翠香直接说:“咱们上去偷袭得了,讲武德也要分对象,有的人就是不配。” 灵族三人改为密语传音,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獜沧一把抱起鲛蘅,冷冷地扫了剑修们一眼就去了下路。 白琥独自留在原地,目送着身为她未婚夫的雄性离开的背影,虎牙将红唇咬破。 宁蕴想起书上说的——灵族是个等级森严、雄尊雌卑的社会,这一点不仅体现在生活上,还深深地影响着他们的功法体系。 他们的战斗方式以雌雄配合为基础,其中雄性占绝对主导地位,雌性只能打下手当辅助,二人通过特殊的血脉羁绊达到1+1>2的效果。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一个雌性兼辅助被单独留在了中路。 “太惨了,”宁蕴看向白琥的眼中满是同情,转头对师姐说,“这我们还不抓爆她?” “能抓爆就赶紧抓爆,咱们对抗灵族的胜率只比五成多一点,也就前期能有点优势。”友梅扛起重剑蓄势待发,“我去下路对付那俩挨千刀的。” “好!” 瞅瞅秦子恒变鲛蘅后那一副娇弱的样子,无疑是融合灵族血脉后转化为了雌性。 灵族雌雄一体的“输出+辅助”模式包罗了伤害、续航甚至控制,已经具备了比较先进的配合理念,友梅这一去就是实打实的抗压。 “冯师兄,你就留在中路。” “小意思。” 在剑宗四大砥柱流派即重剑、轻剑、气剑和万剑中,重、轻两剑属于近身攻击,气剑和万剑则以远程攻击为主。 重剑可攻可守最全面;轻剑有高爆发+位移,最为灵活机动;气剑手长、范围广、有输出还有控制,是最能玩出花来的;万剑则攻击力最强,可以做到远程持续伤害,是队伍的核心。 要想打野带节奏,自然是轻剑最适合,但眼下队伍里没有轻剑,也不是不能凑合。 宁蕴转头对林翠香道:“师姐,我们去打野。” “打野多简单,我一个人够了呀?”林翠香奇道,“冯春又死了,上路塔正在被推呢。” 宁蕴点点头:“所以要赶紧打野——走吧!” 第19章 VS灵族(二) 对面中路只有一个辅助雌性,冯喜一个气剑打她完全没压力,宁蕴无需帮忙抢线,专注保证自家打野迅速发育起来就能掌控节奏。 “师姐你不要点远程技能,点一个近身奔袭。” 林翠香不解:“我们万剑的优势就在于远程攻击,奔袭很容易死的——不是我怕死,而是我必须先保证活着才能打出伤害。” “已经有苟的意识了吗!”宁蕴十分惊喜。曾几何时万剑也是一群命都不要的莽夫呢。 林翠香赧然:“哪个遭遇过毒打的没点进步啊……” “师姐放心点奔袭,有我在你就不用怕。” 宁蕴跟着林翠香清完野区,蹭到一点经验升到一级,点亮了一个画符技能。 “我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看到有点画符技的,好奇怪……你解锁了什么符?” “给师姐的护身符。”宁蕴甜甜地说。 “哎?” 宁蕴若想保命,大可以点防御技给自己套盾。但她不想,她只想画个护身符给自家打野贴贴。 林翠香反应过来这一点,十分讶异:“那你自己怎么办?” “不用管我。师姐就当我是灵族雌性,专门给你当狗的那种。” “啊这!”林翠香大受震撼,甚至都有点脸红,“我打电竞一百多年了,跟各种人打过配合,还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配合?宁蕴想想剑修从前“有坑一起跳”的冥场面,觉得是时候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配合了。 两人清完野区就直奔上路。对方的上路一塔由那两位没有参加争执的灵族镇守,瞧着是一对默契十足的雌雄组合。 因为冯春的白给,这俩人尤其是其中的雄性已经很肥了,等级比林翠香还高。 宁蕴密语问冯春:“冯师兄点了什么技能?” “【气剑·逗你玩】。” “?” “就是放一团剑气把附近的对手往旁边弹一下,伤害特别低。”林翠香嫌弃道。 宁蕴却眼前一亮:“弹一下?冯师兄,你这个技能很有用啊!” “有用个鬼。从前跟他排,有好几次我都要把对手杀了,他放个【逗你玩】把那人弹开,我的剑就打歪了。” 冯春“嘿嘿”地笑。 “还嘿呢?!哎哟我这暴脾气,看到他俩进来时我就该知道这局没戏了。” “我怎么觉得更有戏了?”宁蕴眉眼弯弯,带着林翠香悄咪咪蹲进一塔附近的草丛里。 对面一雄一雌十分强势,去野区刷了一波红buff回来,出塔清兵线一点也不怂。冯春完全抢不过他们,猥琐地在边缘徘徊,时不时放一个【逗你玩】给对手刮痧。 “但凡点一个【气剑·夺命灵】也不至于这么窝囊!”林翠香完全没眼看。 宁蕴轻拍她,密语道:“冯师兄,下一个【逗你玩】留着别放,等我信号。” “好嘞。” “然后你把他们往咱们塔下勾引。” 冯春道:“勾引这个说法我喜欢,但是具体怎么做呢?” “就是等他们把咱家兵线清得差不多了,你凑过去假装失误,被他们打一下然后往回跑,让他们追你。” “有意思。” 眼看着自家兵线被清光了,自家队友被打了,队友被追击了,队友跑到塔下要被越塔强杀了……林翠香蹲草蹲得浑身难受,宁蕴按住躁动的她。 等到那个灵族雄性/交完一套技能,宁蕴瞅准时机:“我们上!” 林翠香如脱缰野马杀向敌人,宁蕴紧随其后计算着距离,忽然喝道:“就是现在,杀雄的!” 林翠香毫不犹豫地一个【奔袭】闪现到那雄性面前,顺势持剑一记斩杀。这套伤害十分可观,雄性瞬间被打掉三成的血量。 他的雌性见状立刻释放了一个技能,从刚才的观察得知这个技能有减速效果,宁蕴立马上前替林翠香扛下这一击,同时喝道:“剑阵断后——逗她玩!” 林翠香和冯春同时领命,一个释放出【万剑·隔世】,将短剑分裂成数十把组成一个剑阵,封锁住雄性的退路;另一个释放出【气剑·逗你玩】,把雌性弹开。 那雌性见控制宁蕴不成,又焦急队友掉了血,正要上去奶他一口,猝不及防被弹开,一口奶就奶歪来。 “注意左边!” 林翠香闻言想都没想就往右【奔袭】,下一刻,那雄性的技能从她刚才站立的位置上穿过。 死亡如风擦身而过的感觉让林翠香瞬间兴奋起来,她忘记了自己是个远程选手,将短剑贴脸向对手甩去。 冯春打出基础剑气从旁助攻。气剑都是范围攻击,一道剑气下去,运气好能同时刮到对面两人。 宁蕴也上去平砍,但注意着走位随时准备拉开距离。 前有大招封路,后有剑气追堵,这雄性再强势也只是个低等级脆皮,瞬间被秒掉。 敌方【夔尧】被我方【林翠香】击杀! 宁蕴十分细节地把人头留给师姐,让她拿到对手的红buff。 一旦失去雄性,灵族雌性就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一身技能失去用武之地,只剩逃命的份。 没跑两步又被【逗你玩】了一下,身子一歪,林翠香和宁蕴抓住机会将她斩杀于一塔之下。 敌方【冉遗卉】被我方【林翠香】击杀! “干得漂亮!冯师兄去推塔!” 算算时间小龙该出来了,宁蕴带着林翠香马不停蹄去龙坑。 林翠香打完刚才那一场,面色略带恍惚,打完小龙才咂摸过味儿来:“我……我刚才,像他娘的魔道中人!” “啊?魔修都这么聪明的吗!”宁蕴赞叹道。 “不是说这个,我……”林翠香看她这样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 “走,去中路抓人!” “嗯嗯……” 真奇怪,明明从前一蹲草丛就浑身难受,觉得各种没面子,今天却怎么蹲得这样痛快?难道说,这就是魔修的快乐吗…… “小师妹,你们在上面的动静我都听到啦,我有一招比我哥更厉害,待会给你看噢。” “好啊,是什么?” “【气剑·举高高】。” 宁蕴:“……” 宁蕴观察了一下形势,道:“冯师兄,你能不能从河道绕过去,到白琥后面给她一下?” 敌方少了两人,又有两人在下路被友梅牵制住,中路还是个没有威胁的辅助,此时的绕后环境十分安全。 “好嘞。” “注意不要暴露视野啊!” “瞧着吧。” 冯喜当着白琥的面往右侧的草丛里一钻,绕道躲进对面野区。 白琥提防着冯喜蹲草阴她,但眼看中路表面没人,正是清兵线的好时机,她还是忍不住出来了。因为忌惮着右侧的草丛,她有意往左边靠。 而从龙坑出来的宁蕴二人恰恰就蹲在左侧草丛里。 宁蕴知道,白琥作为一个落单的雌性,是不可能在敌方视野不明的情况下推塔的,清理兵线已经是极限了。所以等她刚走到中路,就一声令下:“冲!” 两面包夹的三个人同时出手,冯喜一个【举高高】释放出一团剑气,把白琥吹了起来。 吹、了、起、来! 宁蕴大喜过望:想不到堂堂剑宗之中竟然还有这两股泥石流,卧龙凤雏在手,何愁汉室不兴—— “有病吧!害我空技能了!”林翠香怒骂。 由于白琥被吹飞,她的飞剑扑了个空,一点伤害都没打出来。 冯喜:“嘻嘻。” 林翠香勃然大怒:“你等着,出去一对一!” “略略略,不去。” 宁蕴:过于真实,精蜀落泪。 这波配合得不是很好,可以说双方都有责任,但三人围攻一个辅助,一点失误还是可以接受的。 敌方【白琥】被我方【宁蕴】击杀! 宁蕴K到一个人头美滋滋,再升一级。 冯喜刚才绕后时经过了敌方一塔,再加上吃到一点白琥的伤害,此时已经残血,宁蕴道:“冯师兄回家补状态吧。” “回什么家,玩的就是心跳。” 宁蕴“啧”一声,心想这也算剑修通病了,好像回趟家就面子上挂不住了一样,于是点亮了新的技能。 “宁师妹点了什么……又是画符?” 一道传送符出现在宁蕴掌心,“啪”地一声被贴到冯喜脑门上:“我助师兄一臂之力,不用客气!” 冯喜还没反应过来,传送符金光一闪,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泉台中央。 冯喜&林翠香:??? “就是简单的定向传送阵啦,专门送你们回家。” “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玩……”林翠香完全震惊,“而且,而且好像很有用?” “对吧对吧?” 专治你们这种死要面子的莽夫。 “梅师姐,下路如何?” “撑得住!” 友梅不愧是重剑峰大师姐,抗压能力拉满,一人硬扛两人不见虚的。 “那我们打个野再过去。” 说着宁蕴带林翠香侵入对方野区,将他们的苍蓝兽收入囊中,继承苍蓝血脉的林翠香如虎添翼。 俩人一路蹲草蹲到下路河道边上,往里面瞄去—— “对不起啊獜大哥,都是我不好……” “不要紧,你站我后面吧。” “这怎么行呢,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知道我是混血雌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很好……” 林翠香整个人抖了三抖,搓搓耳朵:“我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会听到这些。” 宁蕴给她一顿顺毛安抚:“师姐莫急,马上就给你的耳朵报仇。” 第20章 VS灵族(三) “好家伙,听说了没,有人在电竞广场看到了乾明剑尊!” “他出关了?这回闭关有十年了吧,我还以为他终于肯飞升了呢。” “没有闭关吧,我师兄就撞见过他,好像是在天贶山附近。” “说到天贶山,我倒想起来一位……” “我也想起来了……” “没错,这种事怎么可能忘掉……” 所以,乾明剑尊又又又在看宁蕴直播打电竞了!——等等,那个独占天贶山十年的宁蕴也终于下山了! 虽然电竞的热度早已大不如前,但乾明剑尊自带的流量足以在宗门内掀起话题,再加上作为山主的宁蕴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于是各路弟子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在电竞广场周边探出头来。 “想想也是好久没看电竞直播了呢。” “实在没勇气看,毕竟现在的电竞已经是魔修的天下了。” “那是魔修玩物丧志,我们不稀得跟他们计较!再说了电竞都是虚拟的,玩得再好,现实中不还是打不过我们?等反伤禁制消失了,看我不……” “可谁知道反伤禁制什么时候消失呀?电竞就是当前唯一的切磋途径呀?咱们内战重拳出击,外战唯唯诺诺,随便一个宗门打我们都跟打孙子似的,这也是事实呀?”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过来一对一!” “看吧,果然是内战耍威风……” “快别吵了,剑尊在看我们呢!” 几位剑修顿时安静如鸡,有胆大的偷眼去瞄,只见乾明剑尊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周身并无杀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再看看直播镜里,宁蕴跟友梅、林翠香三人瘫在密谈室还没等到人齐,观众无聊之下,忍不住又开始说闲话。 “唉,你说明明都有反伤禁制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剑尊那么可怕呢……” “反伤又如何,人家防高血厚,就算有反伤也能先把你锤爆!” “还是仙魔大战那时候好哇,他去找魔修的不痛快总好过拿我们练手。” “按说那会儿他境界都足够飞升了吧?怎么到了现在还迟迟不走呢……我一想到他就跟头上压了一座大山一样,道心屡屡受阻……” “啊对对对,人家渡劫大能对你一个筑基修士威胁可太大了,害你连金丹都没结呢。” “你阴阳怪气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哎——开了开了,看比赛吧!” 看清对面是灵族后,众人略松一口气:“对这帮人我们至少有一半的胜率呢,这场可以看看了。” “对面什么阵容……两雄三雌,嗨,这个挺好打,别让那俩雄的发育起来,三个雌的就没用了。” “不是,你别光看对面,你再看看咱们这边的阵容……我是觉得要完。” 剑修挨打多年,也算总结出一些打法。 比如打灵族最好是轻剑和万剑,在前期破坏对方的节奏,尽快拿下战局。 气剑吃发育,但拖到后期灵族也发育起来了,那伤害毁天灭地,重剑都招架不住,所以气剑和重剑很难打。 “没有轻剑?就一个万剑一个重剑,这怎么打!” “姓冯那俩小子还是出了名的不干人事……” “宁蕴这么多年也没说拜入砥柱剑峰,都不知道她会些啥。” “怎么点了画符技,这有什么用啊?” “不正经学剑法,搞这些歪门邪道,等着被灵族教做人吧!你看冯春那怂样还往回跑……唉?” “唉唉?” 直播镜显示宁蕴的抓上策略成功,然后是打龙、抓中、反野…… “唉唉唉?” …… 獜沧在对决这块还算有脑子,收到上、中两路失利的消息,打法明显谨慎起来。就算下路是2打1的有利局面,他也只是缩在塔下清兵线。 “这位有点东西,在等我们暴露视野呢。”宁蕴道。 “蹲不到就不要强蹲了吧……我们去把野区清了?” “师姐在计算野怪刷新时间吗?这个意识很好!” 想当年剑修只要发现对面有敌人存活,那是连兵线都懒得看一眼,更别提野怪了。 “打了多少回了,这都记不住我还怎么混。”林翠香嘴上谦虚,神情却是十分受用的。 “但我们不能让灵族雄性发育到后期,就算打不死,也要打断他的节奏,打得他回家补状态。”宁蕴解释道,“待会儿我们这样……” 獜沧紧张地注意右侧河道和草丛,他知道,如果敌方打野下来抓他,那么最有可能从这个地方冒出来。 蹲草阴人的打法最初是从魔修那边传过来的,正道饱受其害,有一些不太讲究的修士干脆打不过就加入,于是草丛越发成为脆皮选手的噩梦。 要是能在这里布置一个眼线就好了……獜沧看了眼鲛蘅,他本可以让这位雌性出去蹲在那丛草里面,如果有敌人经过,可以第一时间知会自己。 但鲛蘅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又那么柔弱,獜沧下意识想把他保护起来。而鲛蘅乖乖地躲在自己身后的样子,也让他无比心软。 不像白琥,常常有跟自己意见相左的时候,会反驳会闹腾甚至会想要独当一面。 “就算是白虎族少主,不也还是雌性。你想要独当一面,我便让你独当一面,现在结果怎样,心情又如何了?”他暗自思量,心头泛起嘲意,“还不是被人轻松斩杀,不如有我时来得顺遂?” 又想:“我不求她像鲛蘅这样安分守己,但至少需要打磨一下性子,免得日后惹出是非。毕竟等将来结了血契,我与她就是伴侣一体、此荣彼贵的关系,有些事自然应该早做打算。” 忽然听到鲛蘅说:“獜大哥,他们打野去中路了。” 在电竞秘境中,如果甲攻击乙方单位——如队友、防御塔、兵线、野怪等,那么甲的踪迹就会暴露,被乙方全员感知到。 獜沧略一感知,果然如他所言。看来自己谨慎的做法起到了效果,对方见抓他有难度就放弃了。 当下心头一松:“那我们可以把兵线往外带一下了,鲛蘅你注意跟紧,有情况了不要管我。” “你才是不要管我呢,我是雌性,要辅助你的呀。” 獜沧微笑点头,真不明白鲛蘅这么好的人,剑宗为何要陷害于他。可见世人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内里谁知道藏了多少脏污。 他们把兵线往前带了一点,又带了一点。 始终不见敌方重剑露头,獜沧猜她要么去打野了,要么就蹲在靠近赛场边缘的草丛里。 獜沧倒不怵她。鲛蘅再怎么没有经验也是一个雌性,会一些基本的辅助功法,一个爆发伤害并不高的重剑于他们二人而言威胁并不大。 就算加上那个还没出现过的辅助…… 啊,辅助出现了。 宁蕴赫然跳出来,好像蹲草蹲久了失去耐心,逛街一样大摇大摆地往自家防御塔跑去。 她的武器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飞剑,从攻击的角度看完全不入流,想来还没拜入砥柱剑峰。 没有攻击性,依附于打野,这不就类似于本族的雌性吗——獜沧并不觉得这个陌生的小姑娘在刚才的两场团战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只当她像鲛蘅一样跟着别人蹭战绩。 眼下见她走位如此不谨慎,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当机立断示意鲛蘅:“我们去抓她!” 说着他催动功法【玄晖·金乌】,挽弓搭箭瞄准宁蕴,而鲛蘅也配合地释放【太阴·鼓舞】,助力他提高攻击速度。 灵族功法十分简单,雄性都学攻击系的【玄晖】,雌性就学辅助系的【太阴】,只要配合默契,到了后期伤害滚起雪球来就能稳操胜券。 一只金乌“咻——”地应声从他弓上飞出,直取宁蕴。不管这一箭射不射得中,獜沧都不打算放她活着离开。 只见宁蕴就地一滚躲开技能,獜沧忽然觉得不对:他这只箭箭头呈飞鸟形状,羽翼略微带点范围伤害的效果,等闲很难躲开——除非那人早有预备,就等着这一招。 这怎么可能?多半是走了狗屎运…… 一击不中,獜沧再次搭箭。 宁蕴却不躲也不闪,而是开口说了句什么。 她开了密语,獜沧听不到声音,只是从口型中大致判断出来好像是…… 举……他……? “獜大哥——!” 鲛蘅尖叫着跟獜沧一起被吹上了天。 獜沧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落地那一瞬间,一把重剑、一道剑气、一柄飞剑的攻击就同时向他袭来! 原来是冯喜补完状态后并没有直接回中路,而是响应宁蕴召唤跑来下路,在草丛里潜伏良久,只为送上一波甜蜜双人举高高。 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獜沧身上。 灵族雌性为了配合雄性,普遍全点辅助技能为他们创造最好的输出环境。 而雄性仰仗于此,得以专注于提升攻击能力。 然而,1+1>2的代价却是雌雄双方一旦落单,就会双双失去作战能力:雌性没有输出,雄性无法保命。 獜沧的现状跟落单没有两样。 紧要关头,鲛蘅什么技能都放不出来,獜沧没有吃到一点防御或治疗效果,脆皮的身体瞬间破防。 鲛蘅眼睁睁看着獜沧的血条蒸发了,也不跑,而是扑向他的尸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用管我了,你快逃吧!” “不可以的,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 但凡你刚才管一管,他也不至于死得毫无尊严啊? 宁蕴他们毫不手软,果断送这俩双双归西。 獜沧眼看鲛蘅为他殉死,就算躺成一具尸体也目眦尽裂地瞪着对手: “剑宗自诩正道魁首,我还当你们个个有多光风霁月,原来行事与魔修也不差什么!鲛蘅原本有天纵之资,却被你们设计陷害,在北海失去立足之地,你们还不满意吗?非要赶尽杀绝……” 这洗脑包吐得林翠香血压拉满,正要对喷,宁蕴拉住她:“师姐,那人小嘴叭叭的说什么呢?我把他屏蔽了没听到。”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好了,这下子世界终于清净了。” 獜沧:“…………” 獜沧:“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VS灵族(四) “白琥?你怎么一个人来打电竞呀。” “想打就打了,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獜沧呢,怎么不让他带你呀?” “他说有任务要出去一趟。” “那你就自己打呀……可万一匹配到别的雄性,他不会生气吧?” “还好吧,我想单排的事跟他说过了的。” “那他对你可真好,不像我家阿尧,说什么也要跟过来——喂,夔尧你看看人家。” “这不是怕电竞秘境里雄性太多,把你拐跑了我可怎么办?” “嘻嘻,讨厌……” 白琥等他们腻歪完了,郑重道:“放心吧,我单带一路,绝对不给你们拖后腿。” “你当然要单带啦,不然呢——跟别的雄性组队?还是说要我把阿尧让给你……” 夔尧赶忙表忠心:“说什么呢,除了你谁也别想跟我组队!” “哎呀你好烦……我就是开个玩笑啦,白琥你别介意。”冉遗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白琥胡乱地“嗯”了一声。 她是真不觉得单带有什么问题。电竞是五个人的游戏,必然有一个落单的,可以是雄性,为什么不能是雌性呢?她盘算过了,如果把技能都给到自身,她的续航能力还是挺不错的。 “一对一我撑过前期问题不大。但如果对面几个人来抓我,拜托你们支援一下。” “噫,刚才不是说单带吗,怎么还要人支援呀?” “……你们没空的话就别来了。” 冉遗卉以一种既得意又同情的眼神看着白琥:“我说你呀……下次还是让獜沧带你来吧。” 想想赛前夸下的海口,白琥倍感自我厌恶。 她在中路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一露头就挨打,不是消耗一波血量就是断送人头。 “中路怎么一直在送啊!别把我们的优势都送没了!”夔尧冲她喊话。 白琥不能忍了:“我怎么就送了?如果我这就叫送,那你们算什么……” “你懂什么,雄性本来就是他们重点盯防的对象,我被针对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呀,我家阿尧可是一直在吸引火力呢,倒是你对线压力那么小,怎么迟迟不见推进呀!” 对线压力小?白琥抬眼看看对面的气剑剑修,这家伙是远程攻击还有控制,对上他,自己的压力可一点也不小。 更何况…… 她好想说:“下路一死就是一双,鲛蘅那才是真的在送人头,怎么不见你们说他?” 因为有强大雄性在侧,所以那雌性再捞也无可指摘是吗? 白琥也觉得自己嫉妒的面目过于丑陋了,说出来多半要被獜沧厌恶,只得咬紧牙关闭了嘴。 但她不愿就此服输。 …… 电竞广场上,围观这场对决的人越来越多。 “没想到这种开局也能把对面抓崩!” “就是啊……甚至冯家那俩奇葩我看着都顺眼很多了。” “林师姐是怎么练的啊,突然就这么会带节奏了?” “你没看懂吗?带节奏的不是林师姐,是……” “没错……” “谁能想到呢……”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宁蕴身上。 直播镜中,宁蕴带着林翠香越塔斩获第不知多少个双杀,在林翠香血量告急之际一个传送符接一个治疗符,保住她性命的同时将她送回泉台,二人全身而退。 “行云流水……”有人赞叹道。 “不错,这个传送符给得太稳了!早一点,林师姐没把人杀死就被传送回去,很尴尬;晚一点,林师姐不等被传送回去就被防御塔打死了!” “我刚才计算了一下伤害,发现她的治疗符也特别到位,要不是有那点回血效果,林师姐必死无疑。” “如此说来,这一波是俩人都打出了极限啊?太舒服了!” “要是换我上去,我跟队友少说也得死一个。” “嗯……我遇到的队友基本都能扛塔,但他们未必就能让我活下来,更不可能让我俩都活下来。” 一种异样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弥漫开来。 他们剑修,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 可是,看着林翠香被宁蕴宠成一个大杀四方的巨婴,心中的这份羡慕是怎么回事? 羡慕得,都要冒酸水了。 …… 这一场打得势如破竹。 獜沧完全被林翠香和宁蕴的组合摁得死死的——窝在塔下被越塔杀,缩在后排被绕后切,去自家野区打个buff都能被过来反野的收掉人头。 鲛蘅虽然一直跟着他,但只能释放一些最基础的辅助技能,时机还把握得很烂,“此时有子不如无”了属于是。 若说一开始鲛蘅选择与他一同赴死,他心里还是触动的,那么次数多了,抵触情绪就上来了。 玩得差,他能忍,但白送人头,真的很挑战血压。 獜沧不忍心把话说得太重,一次次好言好语劝鲛蘅活下去,但鲛蘅完全听不进去,每次都哭哭啼啼地“不忍独活”。 不忍独活个锤子啊。你明明能跑为什么不跑?你跟我死一块有什么用??你活着还能支援队友清理兵线,为什么非要白送人头??? 眼看着被杀的次数越来越多,与对手的等级差距越拉越大,迟迟发育不起来的獜沧心境越发紊乱。 换作是白琥的话,才不会搞这些无意义的煽情。她从来都知道孰轻孰重……也对,人家可是一族少主呢,眼界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等她将来继承了族主之位,只怕自己也要气短三分。 这样一想,再看怯怯地跟在身侧的鲛蘅,獜沧的目光又柔和下来。 “哎呀,是白少主……” 獜沧定睛一看,不远处残血被追杀到塔下的不是白琥又是谁? 只是……他转头不再去看:“不用管她,我们去下路。” “可是她在被三个人追杀呢,还往我们这边跑过来了,我们是不是刚好过去救一下她呀?” 獜沧立马回想起数次被越塔强杀的恐惧,头也不回地直奔下路。 鲛蘅嘴角轻弯,不屑地瞟了白琥一眼,只可惜那人疲于奔命,没有接收到自己的眼神。 白琥跑进自家塔下,林翠香、冯喜和宁蕴毫不犹豫地跟上,眼看就要追到【举高高】的射程之内,可以把白琥吹起来了—— 却见这白虎族少女一个急刹车猛地收住脚步,回头亮出尖牙,一声爆喝! “吼——!!!” 从她娇小的身躯发出来的咆哮,竟有气吞山河之势。宁蕴三人直接被声波甩了出去,躺倒在地一时动弹不得——而且是在敌方塔下! 塔炮一下下打在宁蕴身上,她全身像被震麻了一样,甚至无力给自己贴一张治疗符! 白琥毫不犹豫地扑过来亮出利爪,一击将宁蕴毙命! 我方【宁蕴】被敌方【白琥】击杀! 到此时,咆哮的效力才消退,林翠香和冯喜连忙后撤,中途林翠香还扛了一下塔炮伤害,血量已经不健康了。 这要是再来哪怕一个灵族,他们仨都得玩完! 白琥怔愣地盯着爪子,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将敌人引诱到塔下,释放出控制技能将他们晕眩,利用塔炮的伤害完成击杀。 可惜队友都没来呢!她懊悔地跺脚,早知道就不该闹脾气,刚才她明明感知到獜沧就在附近了…… 忽然觉察到一束灼热的目光,来自才被她击杀的剑修姑娘。 宁蕴看她的眼神好像看什么稀世珍宝,热络问道:“刚才的功法我从未在《太阴决》里见过,能问一下是什么路数吗?” “你看过《太阴决》?” “看过好多遍了,功法分支我都能背下来。” “你一个剑修还对这个感兴趣?”白琥很是吃惊,“我以为,我以为你们剑法高深,看不上我们这些辅助小伎俩呢。” “怎么能说是小伎俩,刚才不是做得很好吗?” “呃,那个是我偷看了一点《玄晖决》,自己想出来的。” 宁蕴眼中迸发出光彩:“那你很有天赋啊!” “……” 被夸了,被一个杀了她好多次、机缘巧合被她反杀的对手夸了…… 心脏在胸膛里砰砰跳,白琥耳朵颤了颤:“唔,谢谢你。” “你别听那个败类给你们洗脑,他真是违反规定被掌教司逐出宗门的,你看了当时的处分公告就知道了,我们剑宗一点也没冤枉他。” 白琥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在说鲛蘅,又想到开局之初也是她率先向鲛蘅发难的,瞬间对这个剑修姑娘好感大增,不由露出微笑:“好,我信你。” “嘿嘿。”宁蕴笑得有点狡黠,又正色道,“回去我就让掌教司把处分记录公布出来,免得有人踩着剑宗的名声给自己贴金不说,还坑害别人。” “那真是谢谢你了。”白琥真诚道。 “嗯……”宁蕴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没说,只点点头,“你叫白琥对吗?我叫宁蕴。我差不多快复活了,回头再聊吧。” 白琥忍俊不禁:“好。” 宁蕴的尸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失。白琥举目望向远方,似乎透过一座又一座高地塔,看到了她从泉台复活的样子。 忽然想到,宁蕴在他们队伍里的定位不也跟自己一样吗? 但她和自己的处境完全不同,真令人羡慕……可就是这样令人羡慕的对象,却认可了自己! 白琥只觉得血液前所未有地沸腾起来。 第22章 复盘 “你们听到了吗?我的【咆哮】打出效果了!” “你说的效果就是杀了对面一个辅助吗?好厉害哦。” “可刚才是三个人打我一个啊,我都残血了,还反杀了一个……” “剑修越塔强杀是常有的事,翻车了也不稀奇。人家明明是扛塔扛死的,你怎么好意思说成是自己反杀?” “我才没有……” “好啦阿尧,别跟白琥计较。她守不住中路,害咱们丢了两座塔和大片野区,现在急着给自己找补呢。” 她一个人是没守住中路,但他们两个人就守好上路了吗?还有下路也一样…… 白琥咬牙强忍着没有回怼,想:“他们不过来,那我就过去吧,在哪儿不是团呢?” 正好下路的獜沧二人遇上了对手,白琥给自己开了一个加速技能赶过去,攒够灵力一个【咆哮】—— 正要收割人头的友梅和冯喜猝不及防被喷出去。 白琥大喜过望:“快!獜沧先杀那个气剑……” 后边没动静。 她回头一看,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 獜沧俯身抱起鲛蘅,一副要走的样子。 “你在干嘛?!!”白琥完全懵了。 獜沧冷淡道:“他残血了。” “他残血了他不会自己跑?他是没腿吗?!” 獜沧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又夹杂着厌倦:“所以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鲛蘅不是吗。他心境不稳,类比到修士才刚到筑基前期,在当下这个阶段已经是大逆境了。他苦苦支撑着打比赛,还要被你指责……白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 鲛蘅柔若无骨地窝在他怀里,重重地咳嗽几声,好像真的很严重。 在电竞秘境中,等级达到自身修为之前被称作顺境,之后则是逆境。 比如7级对应筑基后期,8级对应金丹前期,那么对于一个筑基修士而言,7级以前是顺境,到8级往后就是逆境了。 心境越好的人越能扛住逆境,反之如果心境不佳,尤其是靠吃丹药补药堆砌修为的那种人,到了逆境就会受到很大阻力。这种阻力具体表现为反应不再灵活、心态不再平稳、失误变多等等。 只不过在此界,寻常修士能修到元婴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类似于现代人读个博士。所以在电竞秘境中,打到后期人均逆境,倒也公平。 现在他们人均14级,没到化神境界的哪个不是逆境? “偏偏他就柔弱、就有道理是不是?能抗压还成我的过错了?”白琥满肚子委屈,“我也经历过好多好多次逆境了,从来没有过路都走不了的时候呀!” 友梅跟冯喜躺在地上围观了全程,爬起来时獜沧已经抱着鲛蘅走远了。 两个剑修把白琥左右包夹,看着这个陷入打击中几乎要哭出来的雌性,一时都没下得去手。 “得啦,早死早超生,可别再折磨我了。”冯喜率先打出控制。 友梅一叹,举起重剑配合完成击杀,终究没忍住对躺尸的白琥道:“小姑娘白长了一双大眼睛,眼光属实不行。” 小姑娘闭着眼睛不理她。 …… 剑修一方毫无悬念地拿下了这场比赛,参赛双方同时脱离战场,进入到赛后结算空间。 宁蕴腕上忽然感到一阵灼热,低头一看,原来是初次打完电竞后秘境赠送的手环。这个手环一到外界就会自动隐藏起来,到了电竞秘境内部才会再次现形。 现在手环上亮起一个红点不断闪烁,似乎提醒着她什么。 宁蕴探去一缕神识。 【您有一份首胜奖励待领取,是否领取?】 【是】【否】 宁蕴选了【是】。 一只黑乎乎的毛球“刷”地从手环里冲出来,绕着宁蕴飞了一圈,扑腾着翅膀停在她面前。 “原来大眼精是这么来的!” 宁蕴试探着戳戳自己的小煤球。这小家伙眼睛硕大,占满了整个身躯,被手指头戳到了就闭上眼睛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宁蕴把手绕到后面,挠挠它毛茸茸的后背,它的眼睛又睁开一条细缝,十分受用地弯成一道弦月。 “有了这个,你以后就能自己开直播了,不想开可以把它收回手环里。”友梅解释道。 宁蕴点点头,再次探查手环里自己的资料。 姓名:宁蕴 性别:女 年龄:19 门派:剑宗/天贶山 修为:筑基 战绩:1胜2负 等级:4(200/1000) “梅师姐,这个等级有什么用?” “没啥用吧,就是记录谁玩得多玩得少,我50多级。” 林翠香道:“我78级,听说目前最高等级是一个魔修,都破100了。” 宁蕴咋舌,又不禁一阵兴奋:自己将来要面对的,个个都是百年老手呢! “咱们先别走,把这一局复盘一下!”她提议道。 “复盘?” 宁蕴指着记录战绩的面板:“就是这局为什么能碾压?我们哪些地方做得好,哪些地方还有待提高?还有对方犯了什么错误,又有什么是值得我们借鉴的……其他方面也都可以说,我想听听大伙的看法。” 冯氏兄弟对视一眼,同时道:“忽然想起有点急事……” 说着脚底抹油要溜,被友梅和林翠香一人一个抓住后领拎回来,按头坐下。 “咦,不是打完了吗,怎么还不出来?” “竟然坐下来唠起嗑来了!” “说啥呢……”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观战的剑修们很快发现,结算房里的五个人不是闲话家常,而是比照着战绩面板分析、讨论着什么。 宁蕴无疑是这场会谈的主导,她时不时抛出一个问题,聚精会神地听取每一个人的见解,然后发表自己的看法。渐渐地,其他四个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就连冯氏兄弟也投入其中,讨论变得越发专注热烈。 观战的剑修们大概明白了:他们约莫在讨论刚才那场战局! “赢了不就是打得好?输了不就是打得烂?”一个剑修迷惑不解,“这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话道出了大伙的心声。只是鉴于宁蕴上一把的表现,更多人都在想:宁蕴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所以究竟是什么道理呢…… 宁鸣一直支棱着耳朵留意众人的议论,切身感受到了大伙态度的转变,此时终于安下心来。 宁蕴一从秘境出来,简直梦回上次和上上次打电竞:又被围观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热搜体质。 这一次又与前两次不同,剑修们大都殷切地看着她,目光中并无不满或责备。 “宁师妹,你这套打法是怎么想出来的?此前从没有剑修这么打过!” “就是就是,你不再打一盘吗,我轻剑贼强能不能……” “去去去,宁师妹看到我!我在乾明剑尊手下能过三招!” 宁蕴莞尔,摆手道:“先不打啦,我哥来看我了,我去跟他说说话。” 宁鸣为人低调,多数剑修都只知宁蕴而不知她还有个哥哥,这回循着她蹬蹬蹬跑下去的方向看去,才注意到乾明剑尊身边那个静默温润的青年。 “妹妹!”就算是宁鸣也有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 其实在天贶山这十年,家人朋友们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就会上山看宁蕴,因此再相见时也不会多么地物是人非。只是宁鸣对宁蕴极其疼爱,宁蕴每次看到哥哥时都会生出一种喟然感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归属的。 宁鸣压低嗓音:“妹妹刚才好厉害,那些人一开始还各种嘲讽你,后来就没话说了。” “哈哈,我等下再打几局,让他们心服口服。” 宁蕴又看看乾明剑尊,虽然这位好像也没做什么,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帮了她太多,于是也道谢:“又沾了剑尊的光啦。” 乾明剑尊大方点头:“无妨。” 宁蕴刚打出状态,正是玩心旺盛的时候,也不再做逗留:“那我回去继续……” 忽然她话音一顿,眉目微凝,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我得回山上一趟,”她改口道,迎着哥哥和剑尊好奇的目光,眨眨眼睛张口就来,“出门前忘关炼丹炉了,我怕瓦斯……那个粉尘爆炸……嗯总之先走了,你们帮我跟梅师姐他们说一下……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边说边召来飞剑,不等话音落完就匆匆归去。 宁鸣和乾明剑尊难得面面相觑一次。 “妹妹有秘密了啊……”宁鸣十分感慨。 乾明剑尊也多少有点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同他一道注视着宁蕴远去的身影,并没有跟过去追问究竟。 宁蕴全速返回天贶山,循着一道异常的灵气波动精准降落到山腰处的一块田地。 好家伙,她花大价钱移植过来的奇花异草被祸祸了一地,凄迷的异香久聚不散,仿佛在哭诉它们遭遇了怎样的摧残。 而罪魁祸首大大咧咧坐在田埂上,看身量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娃娃。 宁蕴简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些宝贝花草都是拿你的钱买的,种在你的地上,吸收你的阳光雨露,被你的灵气滋养……现在你却亲手把它们拔了,请问吃亏的是谁?” 这小男孩把头一拧,死鸭子一般嘴硬地不说话。 宁蕴奇了:“今天这闹的是什么脾气?你不说我可就当不知道了啊。” 小男孩用力皱了皱鼻子,虽然这表情出现在他过分漂亮的脸上毫无杀伤力,但仍然脸颊鼓鼓的恶狠狠地指控道:“你还知道回来!” “原来就为这个,”宁蕴把手一摊,“我才出去没半天,你怎么学会冤枉人了?好没道理啊——天贶。”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他也姓秦 初见天贶是在山中第七年。 这一年基建也搞完了资源也收录了,山中诸事评定,宁蕴独居洞府日常看书学习,没有亲朋上山便不去想山外之事,正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时候。 有一天晚上,正津津有味地学习《退魔风云之我与乾明剑尊合砍88位魔将》呢,忽然玉简上的文字一阵抖动,宁蕴以为自己看书看到眼花,紧跟着整个身体都是一晃—— “地震?!” 她第一时间御剑冲出洞府,来到开阔地带。 只见山岳震颤,群鸟惊飞,百兽奔腾而出,落叶纷乱,漆黑树影森然摇荡。 “想不到修真界也有地震,撘房子时完全没考虑这一点……”宁蕴开始担忧自己的炼宝台、观星楼、藏书馆等建筑设施,正要去看看,天贶山却很快平息下来,四野重归平静。 夜色不知何时竟变得清亮如水,宁蕴抬头望去,只见月华如练,冷凝清光丝丝缕缕向一处汇集。白日凋敝的花朵重新绽放,与枝叶一道朝着那个方向俯首;夜露悄然滚落,虫鸟百兽皆低垂头颅,静默无声。 宁蕴也向那月光凝聚之处探去神识,没觉出什么邪气妖氛,想:该是我有奇遇啦?!抄起灵剑兴冲冲飞过去。 山溪映照星光,活像一条细长银龙蜿蜒游走,水流曲折处站着一个身披月华的小男孩,赤脚撩水,似在逗弄那条银龙。 这男孩乌发泼墨如山阴,碧瞳点翠如山明,面颊是雪一样的白,双颊至眼尾处印着两尾胭红的斑纹。待看清他的样貌,宁蕴一时间只觉得星日花月都为之失色。 “难道是山中精怪?” 而且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宁蕴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同时暗自准备好飞剑和向外界的传讯符,打定主意随时跑路或求救。 男孩的脸上却露出明晃晃的不屑,喝道:“呿!” 宁蕴的飞剑“刷”地飞出去老远,扎在对面一处断崖上,顶头还戳着那几张传讯符。 男孩面露睥睨之色,振袖一拂本该极为气派,只是脸颊略显圆润,吐出个“呿”字时嘴巴还微微嘟起来,现出一团幼态。 这番虽然是警告,但也算有分寸,宁蕴放下心来拜了一拜:“在下剑宗宁蕴,冲撞尊上不胜冒昧,多谢尊上手下留情——” 男孩瞠目一愣,倏地背过身去,又回头偷眼看看宁蕴,咳了两声再转过身来立正,小脸紧紧地绷着道:“本尊……不计前嫌!” “尊上好器量。”宁蕴眉开眼笑,“敢问尊姓大名?” “不告诉你!” “好好好。那你从哪里来的呀?” 还是不说。 宁蕴思忖:“得想个办法通知梅师姐他们……” “你敢!”男孩凶巴巴地警告。 宁蕴继续思忖:“还能探听到我的心声?厉害了。梅师姐恐怕拿他没办法,那就让乾明剑尊……” 男孩大大地“呿”了一声:“乾明算老几!让他上山来,我一根手指头揍得他认祖宗!” 宁蕴变本加厉地思忖:“他说他在山上能战胜剑尊,意思是不是到了山外就不行了?” “你……!” “不反驳?那就是我猜对了。” 男孩肤白如雪,殊无血色,宁蕴却仿佛看到他气恼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不准笑!还笑……!!”男孩咬牙切齿,扬手召来被他钉在一边的飞剑,似乎要把它折断来泄愤。 宁蕴笑容立刻消失,正要惋惜跟了自己好多年的交通工具,却见男孩抬眸瞥她一眼,飞快地埋下头去,虽然没说什么,却转而把串在剑刃上的符纸撸下来,一把子撕碎了扬到身后。 飞剑则全须全尾地被撂在了一边。 这回轮到宁蕴发愣。男孩以为震慑起到了效果,得意地一扬下巴:“这就是取笑本尊的下场!” 宁蕴强忍笑意,恭恭敬敬地低头再拜:“素闻天贶山有灵,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宁蕴多谢尊上收留!” 男孩奇道:“你怎么知……” 立马反应过来,端正颜色肃声道:“你知道就好!” 宁蕴说:“所以你也叫天贶喽?” 宁蕴想:“竟然是个小孩儿。” 天贶勃然大怒:“本尊与天地同寿!!!” ——这就是天贶。 后来的年岁里,天贶时常伴随宁蕴左右,当然,用他的话来说可不是伴随,而是伟大山灵对渺小修士的照拂。 天贶极其不喜欢外人,每逢宁蕴的亲朋好友上山探访,他就第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往往隔上十天半个月才会再次出现。 宁蕴尊重他的意思,从未向旁人提及此事。 在可爱之余,天贶还有种种毛病,长期相处下来都一一暴露了。 宁蕴想这寿与天齐的老正太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平时也不惯着他,自己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如此偶尔鸡飞狗跳,总体上倒也相安无事。 比如这次宁蕴下山才打了一把电竞,天贶又闹了。 “天天想你的电竞,我还当你不回来了!” “怎么会不回来?”宁蕴惊诧,“电竞现在多凉啊,等它有热度了,我才会不回来。” 天贶脸色本来要放晴了,听完后半句,立马风雨欲来,正要怒拍桌案,宁蕴却话锋一转:“要是你也下山就好了,你这么厉害,打电竞肯定秀得飞起。” “那,当然……”天贶罕见地犹疑了一下,又警惕起来,“本尊才不想下山呢!” 宁蕴还不了解他?“不想”就是“不能”的意思。 天贶山虽大,于一个生灵而言还是太逼仄了。宁蕴自己不过一介凡人,在山上十年就坐不住了,何况神明乎——倘若真要从开天辟地算起,那就更不敢想了。 “有没有可能找到一种方法,让他去外面看看呢?”宁蕴对此毫无头绪,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天贶眉心微动,小声嘟囔:“如果是你的话,也说不定……” “你说什么?” “我说外面来了只蚊子,你快去把他赶走!”天贶“刷”地起身,转眼消失不见。 宁蕴冲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喊:“不准再读心——听到没有!!不然——我就不回来了!!!” …… 天贶说的“蚊子”是一只,呸,一个掌教司弟子,被天贶山禁制拦在了外面。 “梅师姐说你要把秦子恒的处分记录公示出来是吧,这个简单,我跟馆长打过招呼了,马上就能去档案馆调取材料。”这弟子十分热情,“只是不知道除了公示,宁师妹还有什么要求?” “在西洲核心刊物上买一个版面,最好是跨页的,把处分刊登上去。我也不了解行情……”宁蕴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荷包,“具体价钱我回头问问我哥,多的你自己留着,不够了找我要。” 修真界不能没有灵石,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掌教司弟子神识一扫就知道这荷包里的灵石是什么品级,大喜过望:“宁师妹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嗯好,没事了,你快去吧——”宁蕴挥挥手,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打住!你回来,我跟你一起去。” 掌教司弟子当然没意见,带着宁蕴径直来到人事档案馆。 宁蕴拿到秦子恒的处分通告,只看了一眼,心头猛地一跳,对那弟子道:“拜托师兄再帮我找找秦子恒的档案。” “没问题!” 剑宗历史悠久,说档案堆积如山,那都不是寻常小山能担得起的。找一份档案无异于大海捞针。 宁蕴戳一边等着,摸出一枚玉简打开浏览了几处,心中偶然略过的一丝疑虑越发深重,又问:“师兄,我想找一个人,但我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只知道他大致的样貌和性格,还有一些事迹——你说我该怎么找他?” “可是我宗弟子?” “是。” “那好办啊。档案馆有位馆员,毕生修习一种记忆大法,有过目不忘之能。一件事不管过去多久,或者一个人哪怕只是打了个照面,他也能原原本本地想起来。我跟他还挺熟呢!” “太好了!只是不知这位先生多大年纪了?” “三百多岁吧,已经是金丹后期修为了。” 宁蕴点点头:“那应该够用——师兄,不如你派个人带我去拜见他,你找到秦子恒的档案后就再来联系我。” “也行!” 宁蕴由另一位弟子领着找上那位馆员,这馆员果然记忆力超群,而且很懂得灵石鉴赏的艺术,一个荷包下去,立刻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听宁蕴描述她要找的人。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个人。”馆员回忆道,“他跟你说的差不多,性情温和,天资极好,长得也俊俏,可惜天妒英才……只是……” “只是死因跟我说的不一样?” “对!我们收到的通知是说他遭到魔修袭击,救回来时已经……他还有个道侣,据说已经有了身孕,但似乎落了胎,因为谁也没见过那孩子……” “他道侣后来怎样了?” “那女人也苦命哇,有人说她掉进了魔渊,也有人说,她是在西洲失踪的……” 宁蕴心中天翻地覆,片刻前跟人插科打诨的心情荡然无存,背后冒出岑岑冷汗:“您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掌教司弟子恰在此时冲进来:“宁师妹!我找到秦子恒的档案了!” 馆员瞥他一眼,自顾自道:“你问那男人?他也姓秦……” 第24章 陆无波 宁蕴第一时间去找友梅,飞到半路又打住,想:“倘若我猜错了,只不过白跑一趟罢了。可倘若不错,势必要招来祸端。我背后还有天贶山,可梅师姐有什么?” 不光梅师姐,就是宁大伯和哥哥,这事也不能跟他们说。 当下心念电转,打定主意朝另一个方向御剑飞去。 剑宗最南部屹立一座山脉,也是这片大陆距离魔渊最近的所在。如果说天贶山北御冰寒,为内陆营造宜人的居住环境,那么这座山南拒魔修,是守护正道和平的第一道关隘。 其名——天纵! 剑宗惯例,哪个当得起当世第一人的称号,哪个就能独占天纵峰。不过,说是“独占”,实际上更像镇守:每有战事,天纵峰必然首当其冲,峰主有义务第一时间参战,为他身后的宗门荡平危险。 所以,天纵峰峰主的地位极是崇高,其中甚至不乏战死的英灵。 在历任峰主中,乾明剑尊以百岁化神之龄入主天纵峰,创下了最小的年龄记录,而后在位至今。 “多年前还邀请我上门过呢,这回总不会不欢迎吧……”宁蕴想着。 这些年来,总见乾明剑尊来天贶山做客,她却没上对方家里串过门,这回一过去还别有目的……就算是宁蕴也会有心虚的时候。 到了天纵峰外,宁蕴掏出一张符纸按在环山禁制上,禁制应声而开。 天纵峰规模比天贶山略小,主峰奇险雄伟,令人望而生畏。 宁蕴摸不着头绪地绕山飞行,忽然感知到一股灵气波动,仿佛远远地有人向她招了招手。 登时心下了然,朝着那个方向俯冲而去。 乾明剑尊面前摆开一张桌案,案上相对摆放两只茶盏,一只茶壶搁在中间。他怀里还抱了一篮果子,正分拣出来摆盘。 “我说怎么不来迎接我,原来在搞这些!”宁蕴新奇地绕桌转了一圈,“整挺好。” 说着拿起茶盏在手里摇晃,去观那茶色。 乾明剑尊却敏锐地觉察到她的情绪,停下手中活计:“有急事?” “啊对!”宁蕴一拍脑袋,“希望是我想多了,但万一倒霉催的不是,那就事关重大,得赶快!” 乾明剑尊没二话,召来重剑示意宁蕴上去:“路上再跟我讲原委。” “额,好。”宁蕴将茶水囫囵吞下,都没来得及品出滋味,抹了一把嘴伸手把果篮捞进怀里,乖乖跳上剑尊的剑。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剑尊,出入宗门是不是要向上头报备啊?” 乾明剑尊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宁蕴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家伙我行我素,恐怕从来没行过报备之事! 她是吃过剑宗规矩的亏的,被千夫所指的滋味并不好受,犹豫道:“你是你,我可不行……” “你可以。”乾明剑尊把宁蕴按在剑上,自己也跳上来,重剑向外飞冲而去,他只问,“去哪里?” “西洲!” 宁蕴大大地放心下来,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的顶着,如果宗门怪罪下来,她就拿乾明剑尊是问。剑尊独占一座山峰,宝贝肯定少不了,她虽然不差钱,但也从来不嫌钱多。 两人向西飞出几十里,剑尊问:“说吧,怎么回事?” 宁蕴也不废话,掏出一枚玉简给他看:“这是我从前看过的一本书……” 书名:《灵族少主挖我金丹救她竹马》。 “这本书我看完好多年了,里边的人物刻画、故事重心、情感流露,跟寻常的逸闻话本完全不同,令我印象深刻。” 剑修大多讲究一个铅华洗尽,用最朴实的文笔还原最真实的故事,就算是逸闻馆里那些有卖点噱头的小说,内容也以战斗和功法为主,作者的行文重点一目了然。 此界修士偏爱“龙傲天”这类型的爽文,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乾明剑尊相关的书籍能卖得那么火。 修为突破、越品败敌、旷世神器、不世秘籍、秘境探险……这些就是此界小说写作的财富密码。一部受欢迎的作品,往往都是这些元素的堆叠。 然而《灵族少主挖我金丹救她竹马》却路线清奇,是一本纯纯纯纯的大虐文! 男主角是一个名叫“陆无波”的剑修,单灵根天资过人,修行刻苦得到长老赏识,年纪轻轻结了金丹不说,还有了一位红颜知己,两人结为道侣恩爱不移。 看到这里时宁蕴就想:开局人生大赢家,作者百分百虐他! “果不其然,有一次陆无波奉命出使灵族,结识了某族少主——书里边说是白泽族。然而白泽其实已经灭绝,这应该是作者杜撰的。”宁蕴讲述故事梗概,“这少主是位单纯热心的姑娘,虽然是雌性,但颇有些好胜心理。她不愿被雄性比下去,故而向陆无波求教剑法,还许诺说,如果学有所成,她愿奉上一枚极品灵魄。” 只听那少主傲然道:“四界之中,唯有我族灵魄有洗濯灵根之效,试问哪个不眼馋呢?陆仙长自己不需要,难道就没有亲近的人需要么?” 所谓洗濯灵根,就是把五灵根洗成四灵根、四灵根洗成三灵根……让一个人的资质从根本上得到提升。 灵魄可遇不可求,何况是极品灵魄?用得好了,五灵根直接洗成双灵根、单灵根也是有可能的! 陆无波想到自家道侣还是三灵根,又想到以后二人若有了子嗣,自然要为孩子做一番打算,就欣然答应下来。 对方可是堂堂的一位少主,陆无波毫不怀疑她的信用。 “在西洲,灵族雌性习武是令人不耻的,所以白泽少主提议两人择一僻静处,设下禁制掩人耳目……” 陆无波一开始是推辞过的:“在下已有道侣,纵然你我之间并无瓜葛,但掩人耳目地独处,总归不妥。” 少主把眼睛一瞪:“你不妥我还不妥呢!我是有未婚夫的人,此生可是发誓非他不嫁的!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跟你学艺,你居然还怀疑我?!” 陆无波一想,好有道理啊,就被说服了。 此时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将会为这个决定复出怎样的代价。 ——在一次密会授业中,陆无波遭到偷袭,金丹被人生生挖走。 偷袭他的人使用了灵族雌性特有的法术【太阴·眩晕】,昏沉中他没能看清凶手模样。但这个地方只有他与少主知晓,设下的禁制也仅容二人通行,凶手是谁已经不做他想。 “金丹离体的修士只有死路一条,唯一庆幸的是,陆无波偶然看过一本《五衰决》。这个法诀能令躯体呈现出死亡的假象,而将神魂隐藏在气府之中,暂时逃过一劫。情急之下他回忆其中内容,好险不险地成功了……” 五衰之下,陆无波对外界的感知极为模糊,只隐约知道自己被人偷偷运了出去,丢在一个偏僻的地方。 纵然有《五衰决》保命,金丹的丢失对一个修士而言仍然是致命的。陆无波气府内的真气不断溃散,神魂状态每况愈下,生命日渐流逝。 “终于有一天,一队剑修路过此地,认出了他。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丢到了魔渊附近,幸而他演尸体演得称职,还是一具内里被掏空、毫无利用价值的尸体,由此才避开了魔爪。” “《五衰决》是一门不可逆转的功法,陆无波虽然获救,但却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无法向同门诉说遭遇。可叹剑修们见他在魔渊边缘垂死挣扎,都以为他是遭受了魔修袭击才至于此。” “后来,他被送回剑宗,道侣闻讯赶来,伏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还说……自己已经有了身孕,正等着他回来了给他个惊喜呢,还有孩子的乳名也待他来取……” 这一段描写感人至深,代入感极强,绝不是一般剑修拿惯了剑的手能写出来的文字。 宁蕴看到这里还想:“毕竟是男主角,后边肯定还有奇遇,置之死地而后生嘛,爽文的尿性我还不了解?” 然后陆无波就彻底死亡了,死得透透的,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也至死没能说出他死亡的真相。 宁蕴:???我不接受!!! 接下去的主角就换成了陆无波的道侣红药。 红药对陆无波是真爱,坚决不相信他会在执行任务期间贸然跑到魔修地盘——还是孤身一人。其中必有内情! 她四处打探,不管旁人怎样劝说都不曾放弃。终于,一条来自西洲的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说白泽族少主犯下大错,被罚去墟丘历练,只是具体犯了什么错,灵族没有透露半点口风。” 墟丘是上古战场遗迹,多有凶煞厉鬼出没,是灵族流放囚犯、集中劳改的地方。 “据说这少主的未婚夫与她青梅竹马,从小亲密无间,此番少主受罚,她未婚夫也执意跟了过去,由此还引出一段佳话。” 红药莫名感到其中有古怪,加倍搜集蛛丝马迹。似乎道侣之间的心有灵犀也在冥冥之中庇佑着她,令她一步步逼近真相。 “在这个档口,红药产下一子,这孩子继承了父亲的资质,也是难得一见的单灵根。” 本来,如果家里没出事的话,他就该是前途无量的修二代,吃着父母的资源和自己的老本也足以一生无忧。 但红药把孩子出生的事瞒了下来,狠狠心,毅然将他带到人间界,挑了一户好人家送去了。 因为她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论成功与否,都会给自己和后代带来灭顶之灾。 宁蕴看向远方,视野尽头海天相接,西洲仍然在遥遥无期的彼岸。她出神地眺望着,说道:“剑尊猜到了吧?她要复仇。” 作者有话说: 继昨天剪指甲剪到肉之后,今天又采血样。从前:一点小伤何足挂齿? 现在:每敲一下键盘都好疼嗷嗷嗷 用八根手指头捯饬出来的一章 第25章 鲛蘅 “人们无法通过邪恶的手段来达到美好的目的。因为手段是种子,目的是树。” 当你在做一件出格的事,尤其是一件会伤害到别人的事,但同时坚信自己代表正义的时候——那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在你的正义或许会到来也或许不会,但暴行的恶果从来都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 “在西洲核心刊物上买一个版面,最好是跨页的,把处分刊登上去。我也不了解行情……具体价钱我回头问问我哥,多的你自己留着,不够了找我要。” “宁师妹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嗯好,没事了,你快去吧——打住!你回来,我跟你一起去。” 一切的开始,只是因为一点完全出于下意识的谨慎。 宁蕴对秦子恒的了解十分有限。也多亏他十年前就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跟现在没太大区别,她才能认出来。 就他那身茶味儿,宁蕴很难不脑补出一段在“北海待不下去→跑去灵族抱大腿→离间情侣自己上位”的戏码。 可是…… 可是跟掌教司弟子跑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事关一个人是否二度社死,难道还不值得她亲眼确认? 等宁蕴拿到秦子恒的处分通告,她的这份谨慎猝不及防地收到了回报。 “这份材料的第一行写着,‘秦子恒(曾用名张子恒)’。秦子恒他改过姓氏。”宁蕴掏出自己拓印下来的处分通告给乾明剑尊看,“在修真界改名的人不少,但只改姓的却不多。” 一般人嫌弃自己凡间名字土,入乡随俗改个风雅的名字很正常,比如把“林翠花”改成“林翠香”,“宁大仁”改成“宁仁”等,都是基础操作。 改姓的也不是没有,比如跟谁结为兄弟姐妹啦,被哪个大能收为亲传弟子啦,往往会改姓以示亲密或者传承。 “可是后来我翻遍秦子恒的档案,也没找到相关记载。相反,他在宗门里独来独往,跟谁都走得不近。” “说来也巧,这本书的借阅记录里恰恰有秦子恒的名字。”宁蕴指着那本《灵族少主挖我金丹救他竹马》。 这部小说不符合剑修口味,借阅之人极少,记录显示这些人大多都是看了一两天就还回来了。 唯独秦子恒足足借满三个月,达到一本书的借阅上限了才还回来,然后立马续借,到期了再还再借,如此反复,竟然直到他被赶出宗门的前夕才最后一次归还。 十年前第一次看这本书时,宁蕴还想:“难道是沉迷小说导致他荒废了学业?” 后来翻秦子恒的档案,上面详细罗列出他在藏书阁的借书记录,其中被反反复复借阅到期满再续借的,却也只有这一本了。 这下再来看书中讲述的灵族、少主、未婚夫、剑修……就怎么看怎么觉得既视感强烈了。 “一个少主,一个灵族少主,一个不甘于雌性身份的灵族少主,一个有未婚夫的不甘于雌性身份的灵族少主——书中的角色和现实中人物有了好大重叠,我心里隐约产生一个猜测。” 乾明剑尊十分捧场:“我也在猜了。” “对吧对吧?”宁蕴受到鼓舞,接着说,“我还找了那个修炼记忆大法的档案馆馆员,照着小说里陆无波的形象跟他比划,他果然想起一个人。” “那人叫秦瀚,道侣的名字是颜芍。” “你看他俩的名字跟陆无波、红药不是正好对应上了吗?秦子恒为什么改姓,到这里也忽然有了解释。” 乾明剑尊点头:“明白了。” “或许他拜入剑宗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来知道了,想再去灵族,但以剑修的身份毕竟招摇……所以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有意荒废修炼、补考作弊触犯门规,为的就是被赶出宗门,有机会‘流落’到西洲?” “别人的心思,我不习惯揣测。”剑尊道,“等下到了西洲,我把他抓过来给你审问。” 宁蕴默然。 剑尊瞧她无语的样子,想了想又说:“你的想法很多,愿意去理解旁人,这样很好。” 宁蕴“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她思量一会儿,忽然说:“可是复仇有什么不对?别人凭本事复仇,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我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设若易地而处,有人害死我爹,我未必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乾明剑尊听到后半句微微皱眉,不是很喜欢她把自己代入进去的说法。 好在宁蕴很快又转念道:“无论如何,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实际情况,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呢?更何况白琥那一局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会干出那种事的人。就当是我阅历浅薄认人不清吧,但反正我不太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在那样的姑娘身上。” 要是她也像乾明剑尊这样就好了——对别人没有揣测的意愿,岂不是省下很多烦恼。 剑尊把手伸进果篮,里头的果子被宁蕴吃了大半,他拣出一枚果子拧开来掏出果核,再用两根手指头轻轻一搓,果核从中缝处分离,就像棺材盖那样滑开,露出里面白嫩水灵的果仁。 “尝尝这个。”他说。 宁蕴依言接过,把果仁倒进嘴里“啪叽”咬下去,眼前一亮:“还有吗?” 不必剑尊指点,她自己去翻刚才吃剩下的果核,又问:“你刚才搓那一下是怎么做到的?我完全没感觉到灵气波动!” “想学?”乾明剑尊语带自矜,“隐藏灵气波动已经属于上阶功法了。” 宁蕴疯狂点头:“那就更要学了!” …… 从电竞秘境出来,灵族这队人马表情都不太好看。 白琥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大踏步向獜沧走去,还没开口,就见鲛蘅瑟缩着向后退开一步。 “獜大哥,白少主,我不打扰你们了……” 白琥和獜沧脸色同时一沉,只是出于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味。 白琥生得清丽,不笑时颇带几分冷意:“你倒也不必……” 獜沧立刻将鲛蘅挡在身后:“你走吧。有些事,我来跟她解释。” 鲛蘅闻言目光微滞,不由“啊”了一声,形容有些仓皇。 “你放心,不管她怎么想,我都会护你平安。”獜沧许诺道,略有挑衅意地迎上白琥的视线,“这里说话不方便,当然,你若不介意我也无所谓。” 鲛蘅一番欲言又止,在獜沧的安抚下才飘飘摇摇地走了。 白琥瞟一眼堂而皇之看热闹的夔尧、冉遗卉二人,点头:“那就换个地方。” 獜沧径自带白琥三拐两拐来到一处密林,这里地处偏僻,多年前还闹出过林中凶煞吃人掏心的传说,灵族小孩都被家长千叮咛万嘱咐不得踏入此地。 白琥却知道那并不全是传说。 一进入这片久未踏足的区域,她心中就有了奇怪的预感,停下来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前头带路的獜沧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鲛蘅是他的子嗣。” “谁?”白琥触到獜沧愤恨的目光,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 獜沧讽刺地一笑:“你别是都忘了那位剑修叫什么。” 记忆还真有点模糊了。白琥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画面:白衣剑修倒在地上,丹田处破开一个洞,血液将身下的草地浸染得黑透。 她几乎嗅到一股血腥味儿。 “那件事于你于我都多有不堪,我本来不打算旧事重提。然而鲛蘅又何其无辜?他未出生时就没了父亲,流落人间吃尽的苦头,绝不是你锦衣玉食的灵族少主所能想象的!如今来我灵族也不过是走投无路之下求得一隅偏安,却要被你这个杀父仇人三番五次地排挤……” 白琥有片刻的失神,却反问:“他资质上佳,剑宗欢迎还来不及,如何会走投无路?” “你不要听信那个宁蕴的鬼话。鲛蘅是因为无意间得知父亲死亡的真相,不满意剑宗高层的隐瞒而执意翻案,以至于被设计陷害的……”獜沧悲怆道,“归根结底,这都是你……还有我造下的孽。” 然而白琥越听,脸上越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漠然:“所以你处处护着他,是在替我赎罪吗?” “不然呢?有时候,”獜沧垂下眼眸,声音嘶哑,“有时候我想我宁愿死了,也好过这样活着。” “可是,你也看到夔尧和冉遗卉他们今天是如何待我的了。我堂堂望族少主,如果不被自己的未婚夫尊敬,也不会有人真正看得起我。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还替我赎罪?不,你就是在打我的脸。”长久的困扰终于解开,白琥并没有感到多少释怀,反而越发难以忍受,“你我也算青梅竹马,难道就不理解我的处境?你要补偿一个人,非要踩着我的颜面不成!” 獜沧脸色彻底黑了,也不退让:“我是想磨一磨你的性子,毕竟你曾经……我想你早晚要知道鲛蘅的身份,怕你又做出什么事来。” “我的性子?”白琥甚至开始冷笑,“我记得,你就是那件事之后向我父亲提亲的吧?怎么,当时不觉得我性子有问题,现在就有了?真的不是因为我父亲的宠姬给他生了个雄性子嗣,威胁到了我的地位……” “你竟然是这样想我的!”獜沧气抖冷,“当初我明知你做了什么,仍然自愿与你结契,时至今日仍然不曾想过与你分开……在你看来就是有所图谋吗?!好,我獜族不比你们白虎,我区区一个次子,又如何配得上少主。怪我无法为你带来助益,是你应该另寻高枝才对!” 第26章 乾明 一场交谈不欢而散,白琥独自在林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直到耳畔传来暮鼓之声,才惊觉已是黄昏。 浑圆的月亮已经从晚霞中显露出来,巡狩塔的钟鼓在召唤今夜当值的战士。 每到月圆之夜,北斗星移,正是一月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墟丘古战场的遗兵将无法镇压那里的孤魂野鬼。 为守护家园,灵族会在这段时间派出巡狩队扫清煞气、猎杀厉鬼。 这是极危险也极辛苦的活计,一般从低等灵族中强行抽调雄性组成队伍,高等灵族则可以免于服兵役。 白琥匆忙赶回巡狩塔时,巡狩队的成员已经集合完毕,就差她一个了。 “遇到一点事情……” 带队的是一个天狗族雄性,嬉笑道:“这回撞上阴月,巡狩恐怕要七八天才能结束,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情人依依惜别,迟到多久都是应该的。” 白琥不喜欢被这样调侃,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抬眼将队伍扫过一遍,这才反应过来:“獜沧怎么不在?” “嗯?他刚才打过招呼说不来了,我还以为您知道呢?”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队长表情微妙了一下,很快恢复:“许是有急事吧?巡狩已经开始了,还请白少主归队。” 白琥加入巡守队,走在队伍最后面,是这里唯一的雌性。 本来,作为作为最高等级的纯血灵族、望族的继任者和一个雌性,白琥可以说是与巡狩最不沾边的那类灵族。 然而,因为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她被罚去墟丘历练。说是历练,其实就是与流放在那里的灵族囚犯为一点资源争抢不休、时时警惕厉鬼来犯、昏天黑地地讨生活罢了。 白琥却当真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了一些修为上的提升,出色的战绩使得她被巡狩队看中,上头便同意她以役代罚。因此,她得以离开墟丘重获自由,代价却是每月都要参与巡狩。 巡狩队伍全是下等雄性,雌性混迹其中,清誉多少会受损。幸而獜沧放心不下,自愿加入进来陪着白琥,这样才使得一些等着看笑话的人闭了嘴。 只是獜沧毕竟不是戴罪之身,本来就可以去留随意。 尽管如此,像今天这样不告而别的,还是头一遭。 “前方发现煞气,大家小心!” 巡狩队立刻列阵,全员高度戒备起来。 白琥迎风抽了抽鼻子,隐隐嗅到那股浑浊阴寒的气息,纤细手指化成虎爪,随时准备战斗。 百年前出现的反伤禁制虽然阻止了生灵相残,却不及于孤魂野鬼,纵然四界之中其他三界都迎来了和平的表象,灵族的战斗却从不曾停止。 阴月煞气浓重是意料之中的事,就因为想到这次巡狩时间会很长,白琥才会在临出发前打一把电竞,想着最后放松一下。 早知道会遇到那些糟心事,她就不去…… 白琥脑海中闪过那位剑宗的姑娘,那姑娘形容宜嗔宜喜,神采若飞若扬,与她相似又截然不同。 那姑娘一脸惊喜地对她说:“那你很有天赋啊!” 白琥不由得眼眸轻弯,“嗨”地叹出一口气,似无奈又似释然,抖抖脑袋专注于眼前的战事。 …… 西洲和北海完全不同,自然资源开发程度很低,如果说剑宗是脱离了小农桎梏的大放异彩的手工业文明,那么灵族就给人一种还处在渔猎时期的感觉。 密林将夕阳余晖剪得斑驳,虫鸟低吟浅唱,灵族漫步其间恍如与世隔绝,坚守着万古不变的法则,以延续其血脉、信仰和传承。 一切都显得古典,又野蛮。 “嘶~怎么这个时候拜访?我们阴月是不接受来客的嘶~”把守边界的是一个巴蛇族雄性,说话时嘶嘶地吐着信子,“把你们的拜帖拿出来嘶~” 宁蕴眼巴巴地瞅着乾明剑尊,剑尊把手伸进怀里掏了掏,还真掏出一块带着斑纹的玉牌来。 巴蛇一看吓一跳,舌头都直了:“你你你是什么人,大祭司的信物怎么会落在你手里?!” “别废话。”乾明剑尊没耐心了。 巴蛇又确认了一下那玉牌上的斑纹,黄澄澄的眼瞳缩了缩:“嘶~你这……是前代祭司的信物啊嘶!现任祭司跟前代有矛盾,会不会接见你们还真不好说,嘶~我得问问上头。” “快去。” 宁蕴跟乾明剑尊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等到巴蛇回来说:“我上司就是个小头目嘶~他也拿不定主意,唉嘶~你们再等等,他去问再上头的人了嘶~” “还等?然后再再上报?套娃呢?” “我们嘶~都人微言轻……” 宁蕴可算体会到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那时候的心情了——要是她着急赶路却被人拦住,怎么说也得砍几个不长眼睛的脑袋。 她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乾明剑尊。 剑尊会意,带宁蕴离开主干道,指着一望无际的密林道:“绕开边界守卫潜入灵族腹地的路线总共有七十二条。” 此话一出,密不透风的西洲丛林在宁蕴眼中顿时变成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筛子。 “你全走过是不是?” “其中五十六条都是我开辟的。”乾明剑尊话音傲然中透露出些许想挨夸的意味,“我带你走我最满意的一条路线。” 这时候的宁蕴:“好耶!” 片刻之后的宁蕴:妈耶。 “你看这片丛林灵兽密度最高,寻常修士若不敛息,进去之后不消须臾就会惊动兽群。这里常年被未开蒙的百兽霸占,彼此厮杀不休,活下来的都是最强悍的凶兽。不是才教了你敛息之法吗,正好……” “后面是一座熔岩火山,比筑基修士能承受的极限温度稍微高一点,高多少?大概是六七倍的样子。怕什么,你不是学过《清心诀》吗?在那个的基础上参悟一个《大梵悯天清心诀》就没问题了……” “再往后是毒瘴沼泽,这个毒很厉害,你护体心法修到第几层了?才三层。无妨,就算修到第八层也挡住不这毒气的。化解它需要一种灵族仙草,没有么,没有我带你去飞瀑崖上采……” “飞瀑崖是一道断崖,号称西洲奇险之最,崖底罡风肆虐能摧灵折骨,灵族勇士也闻之色变。我在下边呆了十五年,修为就进展到了……” 宁蕴哪里顾得上什么飞瀑崖,她早已经瀑布汗了:“剑尊,你是你,我是我,你还是推荐我一条你最不满意的路线吧。” 乾明剑尊愣了愣,又用那种“我不明白”的眼神看她。 “我不满意的路线,没意思。”——他还在解释! “没意思就没意思……咱们现在不是急着办正事吗?能快则快才是最要紧的。” 乾明剑尊不以为然:“走有意思的路,也很快。” “你确定?”宁蕴充满怀疑地看着他。 被她这样质疑,乾明剑尊脸上现出一两分赌气的神色,把宁蕴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在确定朝哪儿下手,最后抓住她背后的腰带把人一拎。 “你且看着。” 新手误入地狱副本是什么感觉?想死。 新手被大佬带着速通地狱副本是什么感觉?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唉好还没死呢?要死要死要死……唉又没死成?死死死……死个鬼,爽起来了! 过丛林,宁蕴敛息敛不住了,剑尊就把来犯的凶兽有一个杀一个,直到杀气四溢慑得百兽低伏。 过火山,宁蕴参诀参不透了,剑尊替她念诵《大梵悯天清心诀》,不时讲解其中要领,至于他自己?这世界上还不存在大乘修士耐受不住的高温。 打从飞瀑崖下过,宁蕴没感觉到一丝传说中的罡风,只看到四面气流狂卷乱涌,周遭皆成残象,自己的发带被风拍到剑尊脸上。她帮他扯开发带,看见他神色一如朗月清风。 采到仙草制成灵药,毒瘴沼泽也不再话下,顶多宁蕴受到毒气侵扰略感精神不振,稍微打了个盹—— “到了。” 乾明剑尊收住脚步,垂眸问宁蕴:“还睡吗?” 宁蕴躺在他臂弯里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想这都能睡着就离谱,还睡得怪舒服……就是沼泽里充斥着那种“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害得她做梦都梦到吃火锅了,醒来好生失落啊。 她跳下来活动筋骨。 乾明剑尊倒是一点也没食言,这一路走得果然快。宁蕴看过四界地图,他这条路线虽然过程一言难尽,但取的是两点之间最短的一条直线距离,就结果而言恰恰是最佳选择。 他们到达西洲边界那会儿已经是黄昏时分,现在也才不过月上中天。 “好大的满月!”宁蕴赞叹。 乾明剑尊想到什么,忽然眼前一亮:“今晚灵族血咒压不住厉鬼,正是百鬼夜行的时候。” “啊?!” 宁蕴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有一年我破了灵族的杀鬼记录,自那以后数十年间,厉鬼都闹不起风波。这次一看,倒是那些东西又攒够了煞气,要卷土重来了。” 宁蕴勃然变色:“那岂不是……” “更有意思了。”乾明剑尊神采奕奕,一手召来重剑一手拎起宁蕴上车,“走,带你去杀鬼。” 第27章 鳐婆 去杀鬼??? 宁蕴哪有心情!就算被乾明剑尊拎着,也反手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说好的要把秦子恒抓过来给我审问呢?!” 怎么一听说有团战就坐不住了,无打团不剑修是吧?! 乾明剑尊也是一呆,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应诺道:“那我不去了。” 宁蕴知道剑尊是特别讲道理的人——至少对自己一直都是,得他改口也算心满意足,只是收回手时才暗暗心惊:我刚才,把他的衣领给扯了? 果然就看到乾明剑尊埋头整理衣领,宁蕴想他纵横四界多年,有几人敢如此不知轻重,命不要了? 当下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冲撞了老父亲的带孝女,乖乖低头认错:“对不起啊,刚才冒犯了。” “无妨。”剑尊不以为意,“我也扯过你的衣服了。” 这能一样吗……宁蕴心里嘀咕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乾明剑尊处处对她一视同仁,不拘彼此之间修为和地位的差距,她若还不领情,倒显得不识抬举。 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也不知道秦子恒这会儿在哪。” “我知道白虎族部落的方位。” “好,那就先找到白琥!” 俩人乘着夜色潜入灵族腹地。 不同于人类修士会尽可能捣鼓出各种照明设备,方便夜间活动,灵族的生活严格遵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自然规律,有的甚至还会迁徙或冬眠。 白虎族的地盘涵盖数片山地和森林,一眼望去部落黑压压一片,间或有寥寥火光,那是白虎族战士打着火把在巡逻。 “今晚不是有百鬼夜行吗,按说大伙都闭门不出,怎么反倒突然把咱们喊出来加强守备?” “就是就是!本来我明天才当值,队长突然把我从床上揪下来凑人头,莫名其妙!” “唉你们小声点,我听说是发生了比百鬼夜行更可怕的事……” “什么什么,请细说???” 宁蕴正支棱着耳朵吃瓜呢,就见才出去没一会儿的乾明剑尊大摇大摆地走到她藏身的草垛后面,手里提溜一个五花大绑的白虎族守卫,活像过年时上门做客提的一只烧鸡。 “这么快?!”宁蕴咋舌。 “百来年没打仗,退步太严重。” 这守卫大概被打晕了一动不动,乾明剑尊把人丢到地上,随手结了一个隔音禁制,弯腰拔下一根狗尾巴草递给宁蕴:“你用这个捅他鼻孔。” 夜色漆黑,他的眼睛却清亮,里面明晃晃地写着“这个可有意思了,我把机会让给你,看我对你好吧”。 “有你这样的吗……”宁蕴一脸的不忍直视,“给我两根。” 两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双管齐下,那酸爽,这白虎族守卫昏昏沉沉之间憋痒憋得浑身发抖,尾巴都绷得直直的,最后终于打出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仿佛要把脑仁都喷出去了。 这下终于清醒过来,已然涕泗横流,张嘴就是“嗷”的一嗓子:“救命啊——!!!” 喊了半天发觉宁蕴二人冷眼看着自己,才意识到有禁制,越发绝望:“你们是什么人?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 “带我们去族主宫殿。”乾明剑尊道。 “啊?我,我就是一个小兵,我哪里知道宫殿在哪里……” 剑尊起身拔剑,淡淡道:“不说就把你尾巴剁了。我没有尾巴,反伤也反不到我身上。” 说是剁尾巴,可他的剑这样宽阔,稍有不慎都能把人给腰斩了。 守卫大惊失色:“真的吗?你……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这样不好吧?”宁蕴拦住剑尊,“不如让我来,我的剑没开过刃,钝得很,此番磨一磨也算能见血开刃了。” 还没被钝刀子割肉呢,这守卫就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直到乾明剑尊用两根树枝夹了一条肥硕的毛毛虫,瞅准机会丢进他大张的嘴巴里。 …… “那虫子什么味儿啊?”宁蕴好奇不已。 “求求你不要再问了……”守卫哭丧着脸头前带路,形容十分萎靡。 他带着宁蕴二人上了山,三拐两拐走上一条曲径,说什么也不再前进了:“沿着这条小路往上走就是宫殿,我们低等卫兵无召不得进入,违令擅闯者会被当场击杀!我祝二位好运,也求你们放过我……” 乾明剑尊倒无异议,摸出一张符纸交给他:“我在打晕你的地方留了传送阵,你拿着这个符直接回去。” 守卫吃了一惊,收下符纸后又犹疑:“你不怕我回去后就告诉其他人,然后上来抓你们吗?” “你当做无事发生过,自然就什么都没发生。”剑尊道,“倘若真有事情发生,也是你守卫不利在先,引狼入室在后。到那时候,你报我名号,以符上签章为证,倒可以保你平安。” 守卫将信将疑地掏出符纸再看,忽然虎躯一震,猛地抬起头来,嗓音发颤:“果真是……” 乾明剑尊抬手示意他懂的都懂、不必多说,带着宁蕴径自上山赶路。 徒留那守卫一人在原地愣神,好半天哭笑不得:都怪守边那些后生不懂事,前代大祭司欠乾明剑尊一个人情,才把唯一一枚斑玉令鉴留给他。守边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把人拦在外头不让进,层层上报到高层领导那里才发觉不对。 因此今晚才突然戒备森严起来,说什么发生了比百鬼夜行更可怕的事,其实就为这个……可惜也没拦住人。 他长舒一口气:“听说剑尊从不会为难我们小人物,我倒是可以放心,就是不知道哪个大人物要倒霉了,嘿。” 说着拿起符纸返回了来处。 …… 宁蕴二人飞檐走壁,在宫殿间穿梭寻找目标。 忽然乾明剑尊轻拍宁蕴肩膀,示意她花园的一个角落。宁蕴打眼看过去,也是一惊:花架下面鬼鬼祟祟一个身影,不是秦子恒是谁!还有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婆婆跟他一起说着什么。 “我教过你窃听的原理。”这回轮到乾明剑尊看宁蕴。 “都记着呢。”宁蕴胸有成竹,摸出一张黑色符纸画了一道金文,符纸折叠成一只小小的蝙蝠,借着夜色掩映,悄无声息地飞到那两人脚下的一丛灌木中,抓着树枝倒挂起来。 宁蕴同时掏出一对打磨成无线耳机形状的传音石,这是她改良的船新版本,给自己和剑尊一人一个。 乾明剑尊照着她的样子试戴了下“耳机”,扬起眉毛:“好用。” 那边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 “但你知不知道这会打乱夫人的计划?”老婆婆厉声道。 “你以为我不想她的计划成功?可没时间了。剑宗那边有人认出我了,万一觉察到什么,我们这些年的筹划就会全部泡汤。” “都是你招惹出来的祸端,早知今日,当初夫人收留你时我就该一力阻拦!” “呵,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只管告诉她,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看她怎么选吧。” “……” “倒也不必自扰,今夜本就情况特殊,你该比我更了解。或许,这也是最好的机会。” “好与不好,还需夫人定夺才是!” “那在下就静候佳音喽。” 说完这俩人先后离开花园,宁蕴指挥小蝙蝠藏进老婆婆繁复的衣襟里挂着,自己则和乾明剑尊去追踪秦子恒。 秦子恒一路尽挑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走,看方向似乎要下山,剑尊指示宁蕴:“你去把他敲晕。” “得令!” 宁蕴瞅准四周无人,一个闪现切到秦子恒身后,手刀稳准狠地朝他脖子砍去—— 剧痛袭来。 秦子恒软绵绵地倒下去。 宁蕴一声“好痛”还没出声,就也跟着晕倒了,下一秒就被乾明剑尊眼疾手快地接住,顺势往肩上一扛。 剑尊偏头看看不省人事的宁蕴,嘀咕了一句:“原来你也受制于此。” 他把秦子恒甩进一间柴房里,贴了一道符又加了一套阵法,做完这些就抱起宁蕴去追踪那只蝙蝠。 宁蕴被自己一招砍晕,好半天才苏醒过来,恍恍惚惚:“这就是反伤禁制啊……” 后脖子现在还有点疼呢,她一边揉一边问:“这是到哪儿了?” “白虎族现任族主的一个宠姬的寝宫。” 寝宫内,几个低等雌性侍女围在一个婴儿床旁边,有人轻轻摇床,有人扑扇,有人低声哼着歌儿。 摇床里是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小婴儿,头顶两只圆圆的白色虎耳,怀里抱着自己的尾巴睡得正香。 忽然一个侍女起身,脚步轻盈没发出一点声音,走到殿外。 “这么晚了……鳐婆,你怎来了?” “我有事要见夫人。” “夫人已经睡下了,不如明天……” 这时又有一个侍女匆匆出来,低声道:“夫人吩咐过我们,如果是婆婆来,任何时候都要见的,你只管进去通报吧。” “是——”先头的侍女应声匆匆而去。 后来的侍女对鳐婆颇为近亲,示意她进殿来:“咱们动静轻点,我们好不容易把小主人哄睡着,当心别吵醒了。” 宁蕴二人蹲在屋顶上听了一会儿她们行走的动静,一直到宫殿深处,再等了片刻,一道婉转悦耳的声音响起:“出了什么事?” 众人纷纷行礼。 “都退下吧,只留婆婆一人服侍我就够了。” “是——” 宁蕴和乾明剑尊确认过眼神,加倍聚精会神地往下听。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白璃 “白璃大人?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 “出去散散心都不行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夜外面煞气重,您身份尊贵,奴婢也是考虑到您的安全……” “可是谁在护卫我们的安全?是巡狩军,里面就有我姐姐!我姐姐不比灵族任何雌性尊贵?那么危险的地方一去就是七八天,要我怎么睡得着嘛!” “这……” 另有一个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可她不是因为犯了错才……” “谁?!敢议论我姐姐,来人,把她给我送到墟丘受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不管那个碎嘴的侍女如何哭求,一队侍卫很快出现将她拖走。 “你们记住了,我姐姐才不是犯了什么错,她是守护我族安宁的大英雄!谁敢说她一句不是,就是这个下场!” 侍女们刷刷跪了一地,颤声应是。 “跟了我大半年还这副德行,真不知道你们私底下都在干些什么!行了,一个也别在我眼前晃,我看了都烦!” “大人……” “再跟我一个试试?明天我就告诉父上……鳐婆?你怎么在这里?” 鳐婆出了宠姬的宫殿,就掩人耳目地往城外走,却正好撞上乱跑的白璃。她躬身行礼,愈发显得佝偻:“见过白璃大人,是花夫人有事召见老身。” “哼,那个女人事可真多!”白璃狐疑地打量鳐婆,“不对啊,你走这条路是要去哪里,你不是住在这边的吧?” “老身奉夫人之命行事,不便透露太多,还望大人见谅。” “呸,什么夫人!她就是我父上的一个家奴,下了个蛋就当自己了不起了?!你给这样的人当奴才,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 宁蕴跟乾明剑尊一路追踪鳐婆而来,此刻正双双蹲在屋顶上听墙脚。 “白琥的妹妹好凶啊……”宁蕴感叹。 白璃形容比白琥稍小一点,生得娇俏可爱,却颇有点不修边幅:服饰简朴趋近于中性风格,头发随便一扎,还有几根乱毛翘在头顶。 她拦着鳐婆发难了好一会儿才将人放过,自己仍不听劝地在外晃荡。 侍女们被她呵斥得没有办法,只得停在原处不敢上前,倒是有两个机灵的去喊侍卫暗中跟随保护。 余下的侍女交头接耳。 “咱们大人虽然任性,但直爽纯粹,要是个雄性该有多好呀。” “对啊,白琥大人身上已经有污点了,还是白璃大人能服众呢,可惜现在又多了一个小主人……” “谁能想到那女人运气那么好,原本就是区区凡人之身,签了奴契才有的我族血统。结果呢,得到主上垂青不说,竟然还诞下一位雄性子嗣。” “哎,我听好多人都说,主上要封她为族母了啊?” “不是吧!真要那样,白琥大人的地位可就彻底不保了……唉,虽然白琥大人是那个样子,但比起她,我更讨厌花夫人得势。” “谁不是呢……” 宁蕴分别看看鳐婆和白璃背道而驰的行进方向,一阵脑壳痛:“他们这儿的情况也太复杂了,我来之前怎么也没想到会撞上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又向乾明剑尊提议道:“现在咱们时间很紧张了,不如兵分两路,我去审问秦子恒,你跟上鳐婆看看能不能钓个鱼。” 出乎意料的是,剑尊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你不能和我分开。” 他的话音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仿佛这是什么原则底线似的,听得宁蕴心里“咯噔”一下。 “那……” “一族兴衰,应当由它自己去背负。你觉察到端倪是你聪明,与他们无关,更不必因此给自己增添负累。”乾明剑尊正色道,“想想你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先解决最要紧的问题吧。” 宁蕴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开脱,但这样的话从这样一位人物口中说来,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忍不住反问:“我能力有限,确实不足挂齿,可是剑尊你呢?你所见与我相同,知道的也跟我一样多,现在有人在密谋对这个族群不利,你却仍然选择袖手旁观么——在明明有能力阻止的时候?” 乾明剑尊面不改色:“事有轻重,我自会选择我认为重要的事去做。” 他没有说出来,但宁蕴分明地听到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我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强迫我。 “也是这个道理……”宁蕴琢磨着,“人常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我想你这么强,不由得也……但我更讨厌道德绑架,所以你爱怎么着自然就该怎么着,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对自己人当然要双标一点。 剑尊坦然点头。 只是宁蕴又不禁好奇:事关整个灵族,剑尊竟然说不重要,那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 剑尊起身召来重剑,伸手示意她上车:“决定好去哪里了吗?走吧。” …… 今次的巡狩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不同。 雄性战士负责猎杀被煞气严重污染的灵兽,至于污染较轻的,白琥可以为它们净化驱邪。 “猎杀”是【玄晖】系的功法,“净化”则属【太阴】独有。过去没有雌性巡狩的先例,因此,巡狩队采取一律捕杀的方式,也就是白琥加入以后才会有少量灵兽获得净化,幸免于难。 “不如留着那力气给我们治疗。”有人不满。 “就是啊,我们下等人平时已经够受歧视了,现在连个未开蒙的野兽也不如。” “上等人大小姐的想法岂是你我能明白的……” 白琥都听见了,却没有理会——不如说早就习以为常。 按照以往的经验,巡狩苦归苦累归累,但不会有真正的危险,他们灵族继承先祖圣洁血脉,对阵滋生于阴暗中的鬼族天生就有优势。雄性虽然修习【玄晖】功法,但也有一定自我疗愈的能力,寻常是用不着她替他们疗伤的。 就算有需要,以她的灵力储备也绰绰有余。 白琥为怀里的幼崽净化完毕,指引它向安全区域撤离,自己则加快速度跟上大部队。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忽然一阵阴风大作,远方传来厉鬼嘶鸣,遥望墟丘方向,夜色中能见煞气剧烈翻涌,其浓厚程度竟是白琥前所未见的。 “怎么回事?!” 桀桀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煞气猛然扑面而来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不要怕!鬼族不过是借阴月之气虚张声势罢了,全军听令!摆攻击阵型,全速向墟丘前进!” 天狗族的队长苟琰试图稳住军心。 可军心早已大乱。 【太阴】是以调阴气为基础的功法,因此雌性惯用阴气护体。雄性则相反,修【玄晖】而调阳气。 虽然灵族汲取的天地之阴气,与阴月所生鬼煞之阴气有本质上的区别,但不似雄性功法直接与鬼族相克,遭受的冲击是直接而剧烈的,雌性在同样环境下则要好受一些。 所以在白琥觉察到不对时,周边的人都已经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而队长仍然命令队员向前进。 “不能再过去了!”白琥高声道,“煞气暴走,这是鬼王降世之兆!” “不可能,鬼王早在多年前就被那位……杀光了!你可知扰乱军心是……” 回答他的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白琥有一瞬间化成原型的模样,吊睛白额,银纹雪齿,浑身更是迸发出纯血灵族特有的威慑力,咆哮之时一张血盆大口令人胆战心惊。 纵然很快恢复人形,她仍不忘向苟琰亮出尖牙利齿,令原本清丽绝俗的脸庞变得有些狰狞。 “我的身份够不够命令你们?都给我回去!”自加入巡狩队以来,白琥第一次摆了少主架子。 “你……我们才不想当逃兵!” “就是,你一个雌性凭什么命令我们!” “要逃你自己一个人逃命去,别连累了我们巡狩军的名声!” 若说这些人原本已生退意,陡然被一个雌性挑明,却又全都指责起白琥来,纷纷作势要与她割席。 倒一个雄性看不下去了,想说句公道话:“我也听说过煞气暴走的说法,我们还是谨慎一点……” “放屁!你也想当逃兵是不是,兄弟们抓住他,让他去前面开路!” “还有谁不服的?和他一起当先锋!” 白琥勃然大怒:“胡闹!都住手!” 她排开众人,正要给那位被按在地上的倒霉雄性松绑,忽然耳尖一颤,敏锐觉察到不对:“趴下——!!!” 话音刚落,一股极为暴戾的煞气伴着桀桀笑声席卷而来,巡狩队成员抽刀欲砍——按照以往经验,煞气在他们的锋刃下并不多么强悍。可这一次,这股煞气直接将他的兵刃撞开,直冲他的面门! 煞气来去如电,瞬间又桀桀地飞冲而去,没入浓夜中不见踪影。 一股血腥味同时弥漫开来。 被他攻击的守卫应声倒下,众人看得清楚,从他面门到后脑勺被钻出一个透风的巨大血窟窿,整个五官都被啃噬殆尽。 所有人都一瞬间停止了心跳,唯有周遭桀桀声变本加厉地回荡,无情地嘲笑着他们。 苟琰脑门上出了一层冷汗,仓皇地盯着白琥:“不是我们想当逃兵……” “是我!是我要逃,逼你们护卫我回去的!”白琥打断他,“撤军的后果我一人承担!不要再废话了,全军听令——撤退!!” 这一回没有人反驳,甚至不等白琥说完,很多人就先她一步夺路狂奔。 第29章 白琥 巡狩军以最快速度逃离墟丘周边,向白虎族聚居地的方向撤退。 “部落里都是平民,他们手无寸铁根本无力抵抗煞气——我们不能往那边走!”白琥道。 “你懂什么!部落至少有守卫巡逻,再怎么说也可以祝我们一臂之力。至于那些平民……难道我们就不是平民了?” “对!我们的命也是命!凭什么我们就要牺牲!” 白琥何尝不知他们的心思,因此并非没有对策:“我们上遗骨山去!我以少主身份担保,护山大阵会为你们打开,到时候我们和殿卫汇合一处,协同退敌!” 西洲的军事力量大致分为四股: 守护边界的守边军,目前是和平年代,边界殊无战事,所以默认是给新兵熬资历的地方,真正的精锐都不稀罕干这个。 部落里的巡逻守卫队,维护日常治安,偶然应付平民引起的突发事件。由于反伤禁制的存在,现在的犯罪率极低,这帮人摸鱼也摸了小一百年,整体素质都比较低下。 墟丘巡狩军,平时负责维持流放到墟丘的犯人的秩序,月圆时刻清除煞气猎杀厉鬼。战斗力饱受打磨,仅次于殿卫。但由于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人员组成也良莠不齐,风评相当不好,纪律也很松散。 最后就是殿卫,殿卫驻扎于只有纯血灵族才有资格居住的遗骨山上,日常负责守卫宫殿和贵族的安全。殿卫经过严格的选拔,其中不乏贵族子弟,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是灵族最强大的军事单位。 殿卫守护下的遗骨山,自然是灵族最安全的所在。 得到这样的承诺,巡狩军无不精神振奋,按照白琥说的向遗骨山进发。 “遗骨山那么神圣的地方,我还从来没踏足过呢……” “就是啊,想不到会因为这种原因……” “有没有可能面见族主呢?听说白璃大人率真可爱,也没有婚约在身……” “异想天开!我也就只敢想想她身边的侍女……” 遗骨山供奉着初代神兽遗留下来的骸骨,是灵族的圣物,流淌着神兽血脉的灵族历代受到遗骨庇佑。山上贵族率先受领福泽,山下部落里的平民多少也能获得一些辐射。 因此,进入到聚居地带附近,煞气追踪的速度明显减缓,越深入越显踟蹰。 “不要掉以轻心!鬼王初现世时形态还不稳定,等它凝聚到足够的煞气就什么都晚了!必须尽快上山和殿卫汇合,在鬼王强盛之前将它击溃!” 不管巡狩军将白琥的话听进去多少,他们逃命一直很可以的。 到了遗骨山下,白琥率先上前一步带路,却被一道阵法挡在外面。 ——护山大阵开启了?! 白琥心下一凛:遗骨山寻常就有禁制,用来阻拦低等级血统的灵族进入,但护山大阵却会将山外来客一视同仁地拒绝,非必要时刻不会开启。 她抬手解阵,心头却疑窦丛生:巡狩军在鬼王降世的第一时间就往回赶,这还没把消息送到呢,怎么护山阵就启动了?是有人提前潜回去报告了么,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见殿卫下来迎战?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开山让巡狩军进去。作为纯血灵族和族主继承人,白琥有绝对的权限通过护山大阵。 然而,她结了印也念了咒,护山大阵竟然纹丝不动。 苟琰上前问:“出了什么事?大伙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白琥咬牙道了声无事,划破手心,以血结印,向护山阵昭告自己的绝对地位。 护山大阵仍然毫不留情地将她拒之门外。 身后渐渐起了骚乱。 “说好的带我们上山,为什么不走了?” “就是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是个死胡同,如果不能与殿卫汇合,我们岂不是孤立无援!” “还不如听我的去部落呢,至少人多势众……” 陡生的变故令白琥的手指微颤,她不信邪地又划出一道血痕,再度结印启封,收获的却是又一次的失望。 就算鬼王降世,也没有令她乱了方寸,此刻却感受到一股穿心的寒意。 苟琰不掩烦躁地质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白琥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最终使出全身的力量紧紧握拳,转身对巡狩军道:“护山阵打不开了,是我辜负了你们。眼下已经无路可退,那就随我一道去迎击鬼王!” 巡狩军顿时炸开了锅—— “说好了带我们逃命,现在又要我们送死?!玩我们呢是吧!” “白虎族有你这样的少主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刚才被煞气弄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白琥的利齿难耐地磨了磨,如果不是有反伤禁制,她或许会忍不住咬死这群人。 或许放任他们逃跑能令自己的处境好一些,但她知道绝对会有大波人跑去部落,生死攸关的时刻,任何人的良知都不值得信任。 她厉声道:“临阵逃脱者,按律当斩!杀鬼本就是巡狩军的职责所在,谁敢违抗律令,此战之后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不是我们不战,是你出尔反尔在先!” “对!说要跑的人是你,说不准跑的人也是你,苟琰队长都没说什么,你又算什么东西!” “还说我们不得好死,此战之后,我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把你从少主之位上拉下来!”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们的族主!” 白琥已经心如坚冰,她神情冷漠,决然道:“不管日后如何,此刻我仍是你们的主人。” 随她话音一同落下的,是一道血脉压制的律令。 继承了神兽血脉的纯血灵族对普通灵族有着绝对的权威,可以通过下达律令,唤醒他们血脉中的恐惧,令他们在痛苦和羞辱中被迫臣服。 只是,血脉压制作为极端手段,默认面对敌人时才能使用。历任族主若有对子民使用律令的,都会被钉上暴君的耻辱柱,随时面临被推翻夺权的风险。 白琥从来都渴望成为合格的继任者,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动用血脉压制的时候。 迎着所有人屈辱和仇恨的目光,她咽下喉头诸般滋味,下达命令:“全军听我号令——前进!” …… 血脉压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一个人压制一群人。 一个雌性压制一群雄性。 在战场上,一个首领压制一群士兵。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在当前情况下使用律令的损耗都太大了。 白琥知道自己早晚要支撑不住,但能拖多久是多久吧,她甚至开始觉得,死在这场战役中就是自己应有的归属,心中由此再无惧意。 随着鬼王凝聚的煞气越来越多,随从的厉鬼也越发强势,进犯的空间不断拓展,巡狩军纵然竭力抵抗,仍然被逼得步步后退。 白琥不仅要压制巡狩军的反抗,指挥他们作战,还要负责战斗和治疗,精力早已左支右绌。 一道黑影从侧方袭来,白琥正要躲闪,忽然被人扯了一下。虽然那人力度不大,但足以令她迎面撞上来袭的煞气,顿时肩膀传来剧痛一阵—— 右肩被煞气穿过,捅出一个血洞,差一点就贯穿她的心口! “你——” 背后那人被从她伤口喷出来的血液溅了一脸,笑得阴森:“你的压制力正在减弱,迟早控制不了我们……到时候,我要你先替我们偿命!” 白琥捂着伤处,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滚落,正要说什么,忽然面色煞白:“闪开——!!” 她看到那道煞气一个急转弯,从这人背后折返回来! 这人意识到什么,正要躲闪,却发觉腿脚已经软了——本来,有血脉压制在,白琥的命令他是会绝对遵从的。哪怕他的身体做不到,也会因为律令爆发出超越自身的潜能,强行完成律令的要求。 可恰恰因为白琥受了重伤,精力再打折扣,这道律令反倒失去了效力。 白琥咬紧牙关忍住疼痛,正要拼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拉开,却不料被这人反手抓住前襟,猛地一扯—— 他要拿她当挡箭牌! 煞气扑面而来,白琥绝望地闭上眼睛。 “锵——!!!” 金石迸裂之声在耳边炸响,意料中的死亡并未到来,白琥蓦然睁眼。 一把重剑从天而降没入地面,将周遭煞气震得粉碎。一个男子足尖轻点立于剑柄之上,怀中抱个姑娘。 那姑娘从男子肩膀处探出头来,露出俊眉星目的一张脸,目光乍惊乍喜地锁定她:“白琥!!!” 说着从男子身上跳下,直奔她而来。 白琥麻木的身心忽然能感觉到疼痛了,紧绷的神经在触到宁蕴指尖的温度时,瞬间松懈。 宁蕴接住白琥倾倒下来的身体,夜色太黑还没看清楚,就先摸到一手的粘腻,温热而汩汩流淌,一股铁锈味随即扑面而来。 登时心跳骤停。 “剑尊——白琥她!” “死不了。”乾明剑尊的声音在煞气呼啸中格外清越,回首目光凌厉扫过众人,“都别动。”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鬼王 宁蕴这些年独踞天贶山,颇攒了一些家底。这回出来搞事纵然走得匆忙,随身带的宝贝也不少。 她把自己最好的那一批丹药都拿出来给乾明剑尊看,在剑尊的指示下给白琥一顿外敷内服。 伤口很快不再流血,白琥的面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还不醒?”乾明剑尊眼睛往旁边瞟去。 宁蕴生怕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拔一根狗尾巴草,连忙道:“这里有我看着,你去对付鬼王。” 重剑本身自带防御,乾明剑尊的这柄剑插入地面后,点燃一圈游龙般的火焰将众人围在中间,形成一个阵法,青色光篆交织结成一个穹顶,煞气触之即散。 是为青燐离火阵——青龙镇邪魔,离火焚百鬼,在此阵的守护范围之内是绝对安全的。 乾明剑尊闻言也不二话,倏地就冲到了阵外。他没有拔出重剑,而是振袖抖落一道剑气,凝成一把纤细的轻剑。 修为越高的修士越能抵消环境的不利影响,比如同样是在黑暗环境中,于乾明剑尊与白日无异,宁蕴却只能模糊看到一个庞大的鬼影。 夜色极黑,煞气铺天盖地,鬼王凝聚起来的身影几乎盖过月亮。剑尊的身影相形之下显得渺小,唯有剑刃雪亮,烁烁地闪动寒光。 然而当他挥剑,只一剑,如山的鬼影应声坍塌,如水的月光顷刻间流泻下来,清辉映照出每一张震惊的脸庞。 一个灵族失声道:“不可能——鬼王才没那么好对付!煞气不散鬼王不死,阴月之下,只能退而不可杀!” 他说得果然不错,鬼王很快重新聚拢,力量不见减弱。 人群一阵骚动,就算有青燐离火护着,巡狩军也坐不住了。 “不如趁着他拖住鬼王,我们快走……” “可是,他们好像是来帮忙的……” “我族阴月不见来客,这两个外族人肯定是擅闯进来的,我们没必要跟他们一起等死!” 有试图逃离的灵族来到阵法边缘,围绕他们游走的离火中忽然抬起一只青龙的头颅,向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同时响起的龙吟声更是震得这帮人一阵腿软,完全不敢踏出阵法半步。 “他说让你们别动,怎么不听呢。”宁蕴不去管这些人死活,凝神关注着不远处的战况。 她想起前世读过的一部科幻小说:一颗外星人制造出来的水滴,用最简洁的撞击战术,将人类的两千多艘战舰挨个洞穿、摧毁,直至联合舰队全军覆没。 乾明剑尊恰似那样一颗迅捷如电而怒发冲冠的彗星,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是无懈可击、所向披靡而已。 在这样的剑意之下,可没有什么“只能退而不可杀”的道理! 宁蕴心头巨震,热血和憧憬同时燃烧——她也想像乾明剑尊这样动辄山奔海立、沙起雷行。遇事则顶天立地,无事则逍遥物外,任情肆性也自成一番道理! 她看过很多典籍,也听过很多大能事迹,更沐浴着梅师姐不着痕迹的殷殷期盼,可道心一直兴致缺缺——总想着打电竞嘛。 此时此刻,她却前所未有地想修行! 想进境!! 想飞升!!! 乾明剑尊曾说电竞秘境荼毒此界修士,消磨了他们的向道之心,那自己也跟他们一样走上了歧路么?进境成为高阶修士,果然比打比赛来得更有意义么? “宁……” 怀中躯体的挣动令宁蕴回过神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白琥坐起身来,纯血雌性强大的自愈能力令她已经可以活动身体。 宁蕴抬袖给她抹掉额头上的一层细汗:“来找你啊。” “我?!”白琥错愕。 宁蕴的疑问都憋了一路了,现在一秒钟也不想耽搁:“我就问你,他们都说你做错了事才被发配到这里,可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告诉我。” 白琥闻言一怔,耳朵胡乱地转了两转,显然是猝不及防。 “说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宁蕴拿胳膊肘拐她。 “你……”白琥把脸转到一边,声音艰涩,“这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关系可大了。有人召唤鬼王,密谋对你族不利,那些才跟我没关系呢——我只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白琥脸色大变:“什么密谋?!” 宁蕴摁着肩膀不让她起来:“反正你也出不去,不如跟我聊聊。我是从遗骨山下来的,正好打探到一些内幕,只要你坦诚相待,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我的事……都不重要。” 宁蕴凑过去和她挨得很近,小小声说:“那你就只告诉我一个人。不管你怎么说,这对我都很重要。” 白琥沉默许久,才缓缓问道:“你问的……可是剑修秦瀚被剖田取丹的事?” “对!” “答应我不告诉别人?” “……当然!” “好,”白琥咬咬牙,豁出去了一般,“我说,那件事与我无关。” 宁蕴只觉浑身一轻,一笑好像春天的花都开了:“我就知道!” “……你知道个鬼。” 白琥小声嘟囔。 宁蕴听到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白琥避着她抹了一把眼睛,又吸了吸鼻子。 登时心下又愀然,等她情绪渐渐稳定了,又凑过去拿肩膀挤她:“与你无关,但是?” 但为什么是你背负后果? 这一次白琥却守口如瓶,说什么也不肯透露一丝“但是”的后文。 宁蕴心中巨石落定,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反正有乾明剑尊在侧,不愁…… 说到乾明剑尊? 宁蕴这才发觉夜晚不知何时变得异常明亮,却不是因为月尽天明,而是因为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先前如山如岳的鬼王也不见了,战场上只剩下单薄孱弱的一丝鬼影。 “发生了什么?!” 白琥也惊异地环顾被月华笼盖的皎洁夜色:“这是阴月该有的样子吗?” “他好像……真的杀死了鬼王。”一个士兵颤声道。 “就连煞气也被摧毁得不剩什么……” “传说多年以前有位大能来我灵族,就是这样杀鬼的,自他以后墟丘安分了好多年……”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不就是那位……” 白琥也回过味来了,小声问宁蕴:“那是乾明剑尊?” 乾明剑尊正好落下最后一剑,鬼影如粉尘一般彻底溃散。他停剑回首,看向宁蕴时眼神中破天荒地带了一丝不满。 虽然只有一丝丝,但完全没有掩饰,就好像非要让她觉察到不可。 宁蕴:? 乾明剑尊杀完鬼王,照旧飞身踏上重剑剑柄,抬手作势收剑。只见离火如游龙摆尾,缘着剑刃缠绕而上,化作跃动的青燐色火焰。 离火阵随即散开。 却没有一个人敢擅自行动,都饱含敬畏地注目着他,大气不敢出一个。 乾明剑尊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自朝宁蕴走来。 宁蕴忽然想到什么,指着一个士兵先发制人道:“剑尊!刚才就是他拿白琥当挡箭牌!” 不管乾明剑尊原本想说什么,都被她这一句话立刻带走了节奏。 那士兵被绑住手脚,倒吊着挂在树上,嘴上还被一道符封了口。其他巡狩军面面相觑,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人敢上前放他下来。 他们只敢无声地目送宁蕴、乾明剑尊和白琥远去的身影,耳边回荡着宁蕴的声音:“等办完正事,回头就把他给办了。” “额……既然鬼王都死了,那还是各回各家吧……” “散了散了,或许有好多年要失业了……” “不是吧,那我又要回墟丘服刑?那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 “你们要上遗骨山?可是有护山大阵在,就连我也无法通过……” 不准通行?问过乾明剑尊的剑没有? 乾明剑尊再度召来那柄轻剑。离得近了,宁蕴发现这剑造型十分奇特:剑身颇为崎岖,活像一截一截的骨关节卡扣在一起,剑格突出也像骶骨,剑柄则似尾椎被剑尊握在手中。 白琥也惊诧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又摇摇头喃喃道:“不可能……” 护山大阵在乾明剑尊手下没撑过三击,破阵时整个遗骨山回荡着不甘心的沉顿声响,终究也无可奈何。 宁蕴已经习以为常,白琥却完全不能接受:“它连我都拒之门外……难道前辈有灵族血脉?” “无。”乾明剑尊冷冷道。 他收了轻剑又换重剑,对宁蕴说:“上来。” 宁蕴想问能不能把白琥也……却见乾明剑尊不高兴得越发明显了。如果说平时还如春雪秋夜,只是在通情达理中带点无伤大雅的冷淡,此刻却当真有冰天雪地、风刀霜剑的势头了。 白琥立刻道:“你们御剑上去吧,白虎族有绝技‘穿林’,我自己上山,搞不好比你们还快呢。” 宁蕴想起曾在书上学到过,【穿林】是灵族通用技能,不分雌雄都能使用。在平地上看不出效果,一旦遇到障碍物如山坡、林地,就会借助地势叠加出惊人的速度。 正好可以对比一下御剑和穿林的速度数据——宁蕴的职业病又犯了,确认白琥身体无碍,又塞给她一些丹药,就跳上重剑跟乾明剑尊一起走。 俩人独处,剑尊可算找回场子,背对宁蕴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天憋出一句: “我刚才杀鬼,你为什么不看?” 第31章 族主 你为什么不看我? 一句问话令宁蕴被愧疚淹没。 她想起前世打电竞那会儿。一场比赛包含十个人的战斗,每个人都竭尽全力打出自己的优势,导播却只有一个镜头,观众的目光所及自然有限。 宁蕴也经历过打出高光操作却被导播忽略的时刻,赛后看回放,发现大家都聚焦于别人,内心失落是在所难免的。 现实中的战斗还不像比赛可以看回放呢。 宁蕴跟乾明剑尊完全共情了,诚心诚意道:“我也可后悔了!你起手那几招多帅啊?那输出那攻速那命中,完全没有前摇,一上去就是状态拉满,这谁撑得住?灵族几个没眼力见的还质疑你,我都不稀得争论,果然到后来他们都不敢说话了。而且你到最后都保持满状态,速度也好攻势也罢都丝毫不减,修为和心境恐怖如斯!只可惜我说几句话的功夫你就打完了,没看完全程我是真后悔啊……” 乾明剑尊静静听宁蕴说到告一段落,转过身来,从袖袋里摸出一枚生津润肺的果子递给她:“还有吗?” 宁蕴接过果子三下两下啃完,反问:“还有吗?” 剑尊点头,瓜果不时堆成小山,都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品种,宁大伯要是在场都能馋哭了。 见宁蕴光顾着吃也不说话,乾明剑尊不再追问,只宽慰道:“以后还有机会。” 语调重新变得松快。如果他不是乾明剑尊,宁蕴甚至会觉得这人飘了。 她解了渴,把剩下的果子都收入囊中,正要说点正事,却见乾明剑尊又在往外掏东西。 这东西有两只,像是一对:上圆下尖,形状饱满,略有弯弓似的弧度;通体雪白,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好似两根水灵灵的大萝卜,只是忒大了些,足有一臂之长、四五臂之宽。 剑尊把这东西递来,宁蕴接过,一手揽一个活像揣了两个大娃娃。 “这是?” “鬼王要有祭品才会被召唤,越强大的祭品召来的鬼王越强,而鬼王也要依附于它才能凝聚煞气——这就是刚才那鬼王的祭品。” “那你认得它们是什么来头?” “自然。这是两颗獠牙。” 宁蕴正搂着大白萝卜贴贴呢,一听这话仿佛闻到一股口水味儿,有点尴尬地拉开距离抹了把脸。 乾明剑尊接着解释:“这是好东西,回去给你锻造两把短剑,边角料也可以磨成饰物辟邪。” “好!多谢剑尊!” 能召唤鬼王的獠牙,一定是从了不得的凶兽嘴里拔下来的吧?还被剑尊盖章是好东西,宁蕴更加兴致勃勃。 乾明剑尊又叮嘱:“这是我给你的,不准给别人。” “放心吧,别说送,就是谁想抢也要先问问我……和你的剑答不答应!” 乾明剑尊欣然点头,对这个说法相当受用。 …… 先前上来纯血灵族的宫殿时,这里还一派幽静,此刻却已然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巡逻的殿卫。 白琥说得果然不假,【穿林】速度不同凡响,几乎跟宁蕴二人同一时间抵达。 “果然他们早就收到消息了,那为什么……”忽地她注意到什么,悚然一惊,“这信号是——圣殿出事了?!” “圣殿?”宁蕴不解。 “是我族供奉先祖神兽遗骨的圣殿,就在后山,但设了障目禁制,寻常人是看不到的。” 乾明剑尊悄悄对宁蕴说:“我能看到。” 白琥:“……” 白琥:“圣殿不允许外人进入。” 宁蕴道:“那你先去查看究竟,我和剑尊到别处走走。” 圣殿事关重大,白琥果断应诺,与两人分开。 宁蕴举目眺望那轮高高挂起的如盘银月,不由感慨:“这个晚上好漫长啊……” …… 去山顶主殿需要先经过族主子嗣的宫殿,白璃身边围了一堆侍女,外边更有大批殿卫守护。 白璃一脸焦灼地跟殿卫对峙:“你们封山可以,为什么连我姐姐也不放她上来?!巡狩队一群下等雄性,折就折了,可我姐姐凭什么陪他们送死!” “族主有令……” 另有一人站在白璃身侧,居然是獜沧,此刻他也急了:“那你们放我下山!今晚本来就该我和白琥一起巡狩的,你们作何拦我!若是白琥有闪失,日后我定拿你们是问!” 宁蕴路过时正好听到这句,有点惊讶:“这小子还有说人话的时候呢?剑尊,咱们先不急着赶路,蹲一个后续。” 乾明剑尊就跟着蹲下来。 只听殿卫面对两位贵族的发难,丝毫不见退让:“我说了,封山是族主的指令。遗骨圣殿发生失窃案,现场还残留有魔族的气息,所以主上才下令开启护山大阵。在找回失物之前,不允许我们放任何人下山,也不得使任何人上来,唯恐有魔族混入其中——此事关系到我族生死存亡,希望两位殿下明白主上的一片苦心。” 獜沧更加急躁:“你也知道眼下危难重重,我的未婚妻流落在外,我又如何安心?你们放我下山,我愿以心魔起誓,今日圣殿之劫若与我有半分干系,我獜沧便心魔缠身,从此修为不得寸进,百年之内身死灵灭!” 说着抖落一柄弯刀,对准胸口就要取来心头血以证誓言。 殿卫自然不会眼看这种事发生,一齐上去把他摁住,只是殿卫首领似乎受到了触动,微微点头:“倒也情有可原……” 就在这时,有人说了句:“我好像一直没看到鲛蘅?” “对哦,按说他住在花夫人宫外的偏殿,收到警报应该过来了啊——殿卫也没发现他吗?” 殿卫回报:“不曾。” “这……” “不会吧……” 獜沧的表情发生了一些转变。 又有人道:“少主虽然在山下,但至少有巡狩军护卫,那些人肯定会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鲛蘅却是孤身一人,万一遭遇不测……” “我去找他!”獜沧忙道,点了几个殿卫,“你们都跟我来!” 只要不闹着下山就什么都好说,殿卫首领爽快地分给他一批人手。 不管獜沧生得如何俊美,宁蕴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要瞎了:“我他大爷的都在期待些什么?走了走了!” 和乾明剑尊继续往山巅潜行。 最上边就是族主宫殿,紧挨着花夫人的偏殿,这里殿卫更多些,中庭聚满了人。 乾明剑尊撬开宫殿屋顶的琉璃瓦,带宁蕴往里面瞅。 “那个白袍子的瘦高个就是白虎族现任族主,当年他春秋鼎盛那会儿,能在我手下过十招,现在是彻底退步了。” 族主脸上阴云密布,正质问一个殿卫:“圣殿遭劫在前,就连护山大阵也被破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白族主稍安勿躁,既然封山策略不可取,不如积极进取……” 说话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妇人,乾明剑尊介绍道:“这是玄武族族主,比姓白的强一点儿,状态保持得不错。” 又一个留着长长胡须的老头儿叹息:“既然护山大阵也护不住,兴许是天意使然。白族主不如反思一下,近来你族之中可有谁违背天命……” “你还说风凉话!”白族主勃然大怒,“当年你族青龙脊骨遗失,我白虎族人不辞辛苦配合你们搜寻,今次我族遭难,你倒看起笑话来了?!” “青龙族族主最没用,打都不敢跟我打一下,还是个吝啬鬼。” 青龙族族主猛然把头一抬,吹胡子瞪眼地怒视中庭吊顶:“乾明!你不要欺人太甚!” “就是吝啬鬼还不让人说啦?”玄武族族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向上一拱手,“剑尊看得起小妇人了。” 白虎族族主哭丧着脸也行礼:“还请剑尊下来一叙——不不不,切莫直接下来!拜托走正门……” 乾明剑尊把撬了一半的琉璃瓦片往后一丢,带着宁蕴跳下去,高调绕到正门,被众人迎进殿内。 此时的獜沧正带领一队人马四处找人,忽然天降一块瓦片,正中他脑门。超远距离带来的加速度令他一瞬间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同样的力道反弹到乾明剑尊身上,他揉了揉后脑勺,面不改色。 “不知剑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白虎族族主上来走流程。 “无妨。” 乾明剑尊扯来一张软塌拉宁蕴一块坐下。 几位族主交换了几番眼神,青龙族族主本来都够没脸了,却还是鼓起勇气道:“敢问白虎圣殿失窃时,剑尊身在何处?” “你圣殿何时失窃?” 白虎族族主大致说了一个时间,正好在他们偷听完鳐婆和白璃的谈话、下山找白琥之后。 “不在。”乾明剑尊断然否认。 宁蕴大力点头:剑尊杀鬼王有那么多人见证呢,这可是绝对的不在场证明,怀疑谁也怀疑不到他俩头上嘛! 但心里按捺不住好奇,得到乾明剑尊首肯后发问:“圣殿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她一个无名之辈,狐假虎威假到乾明剑尊身上,实在没人敢轻看,白虎族族主回答道:“实不相瞒,圣殿之中供奉我族先祖白虎神兽之遗骨,此番丢失的……正是它的两颗獠牙。” 宁蕴:啊? 她僵硬地抬头看乾明剑尊,剑尊正好也低下头来,目光灼灼地与她相对,那眼神分明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先前的交代。 ——“这是我给你的,不准给别人。” 宁蕴:??? 第32章 暗卫 宁蕴想起来了。 白虎族这种承袭白虎神兽血脉的纯血灵族也被称为“圣灵族”,圣殿中供奉的遗骨就是他们尊贵身份的证明。 反伤禁制出现之前,每隔千百来年,修真界就会发生大小动乱,灵族圣殿首当其冲,受过的攻击不在少数。因此百代下来,各族供奉的遗骨都有残缺。 但再怎么残缺,仍有四种遗骨是灵族公认绝对不能失去的,被奉为至高无上的圣物。 它们分别是:青龙脊骨、白虎獠牙、朱雀双瞳和玄武背甲。 很多书籍上对此都有这类记载,只因不涉及功法,宁蕴看得潦草,这时候终于回过味来:“这么说青龙脊骨不也……” 她想起乾明剑尊那把怪模怪样的轻剑。 “已经找回来了!”青龙族族主紧张地打断她,“青龙脊骨虽然曾遭歹人窃取,但我族搜查得力,很快将圣物原原本本地带回圣殿,至今仍好好地供奉着呢!” 好言之凿凿啊,你猜宁蕴信不信? 她密语传音乾明剑尊:“灵族不欢迎你来,就为这个吗?所以你才要自己开辟小路?” “不全为这个。” “罄竹难书是吧?可他还说脊骨是被人偷走的?” “当面拿的。” “果然……” 这么一看,剑尊也够给青龙族族主面子了,虽然……但至少没有当众揭破。 可宁蕴毕竟不是剑尊,储物戒里的两颗獠牙顿时烫手起来,于是提议:“剑尊,事情办完咱们就回去吧。” 乾明剑尊应声“好”,跟她一同起身。 白虎族族主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面上还作威严状:“我灵族岂是说走就走的地方!剑尊贸然出现,离开也不给个说法,可曾将我族放在眼里?” 乾明剑尊颔首:“你说得对。” 除宁蕴以外的人都是一惊,仿佛听到什么石破天惊的发言。 剑尊接着说:“白族主,你族圣物失窃一案,我能提供线索。请问你怎么答谢我?” “当真?!” “自然。” 白族主激动万分,青族主却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微妙起来。 白族主急道:“不知剑尊从何处得到线索,能否先透露一二……” “怎么答谢?” “这……” 白族主余光扫了眼伸长耳朵吃瓜的另外两位族主,把乾明剑尊拉到一边低声密谈。宁蕴戳一边看那坐地起价的样子,心想这男人真是坏得很。 最后不知说成了什么条件,乾明剑尊还算满意,回来拍拍宁蕴肩膀:“给他们看线索。” 玄族主终于忍不住了,道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剑尊身旁这位道友是何方神圣,何不报上名来?” “我叫宁蕴,是剑宗一个打电竞的。”宁蕴说。 族主面面相觑:第一次听有剑修这么介绍自己呢! “师承何峰?” “敢问尊师大名?” “为何与剑尊一道行走?” 宁蕴摆手:“没师承没师尊,问这么多,不着急找圣物了是吧?” 果然还是正事要紧,族主们立刻停止了查户口行为,宁蕴就正色道:“线索在一个人身上,我这就带你们去找这人。但我有一个要求,就是需要白族主您那位花夫人跟我们一起去。” 白族主眉心一跳,脸色沉下来:“我夫人今夜受惊,正在休养,恐怕不太方便。” “你不方便,我却方便得很。”乾明剑尊淡淡道。 白族主勃然变色,咬牙切齿权衡片刻,额头上冒了汗,最终还是屈服,点了几个殿卫:“你们去请夫人来,切记不可怠慢,收拾妥帖了再来也不迟。” 乾明剑尊悄悄对宁蕴说:“我不喜欢等人。” “我也不喜欢。” “那咱们走。” 灵族天赋异禀,五感强过人族太多,当着他们的面说悄悄话吐槽人家,不是挑衅是什么? 但乾明剑尊才不管那么多呢,带着宁蕴就往外走,族主们只得跟上。 宁蕴跟乾明剑尊御剑,族主各自召来灵兽坐骑,另有殿卫上百人【穿林】护送,场面一时蔚为壮观。 一行人浩浩荡荡闯进一座宫殿。 一群侍女围在一块急得团团转,见主上过来,纷纷行礼散开,露出被包围在最内层的主角—— 獜沧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几个药师为他诊脉,白璃坐在床侧一脸焦急。 “怎么就搞成了这个样子?!一群废物都没看清是谁……父上,您怎么来了?” 她跳下床奔向白族主,扑进他怀里不满地噘嘴:“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獜沧哥哥受了好重的伤,可经不起他们闹腾!” “是为父不好,打扰我儿休息了,”白族主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很是抱歉,又板着脸看向宁蕴,“既然到地方了,宁小友有什么花招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 “当然。”宁蕴爽快点头,“你们要破圣殿失窃一案,首先要查清楚案发那段时候,都有谁机会作案对吧。” 她的视线穿过白族主的肩膀与白璃对上:“小白大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白璃蹙眉不解,“我哪里晓得……等等,我想起来了,父上!是鳐婆!” “哪个鳐婆?” “就是她……”白璃嫌恶地撇嘴,“她身边那个老太婆。” 白族主反应过来,也皱起眉头:“这件事与她何干?” “怎么没关系!她一个人鬼鬼祟祟乱走,我问干什么她也不说,肯定有鬼!父上你快去查她,顺便把那个女人的住处也搜一搜!” “不要胡闹,”白族主看来对花夫人颇有几分偏爱,只交代殿卫,“你们速去查探鳐婆动向,不要惊动夫人。” 殿卫领命而去。 白族主不悦地瞪着宁蕴:“这就是你说的线索?直接说出来就好,何必故弄玄虚!” “还没完呢。”宁蕴摊手继续问白璃,“小白大人,麻烦你再回忆一下,当时除了鳐婆,还有谁行踪不明吗?” 白璃瞪大眼睛:“还有?!” 她皱着脸仔细思考一会儿,脸颊鼓鼓地说:“没别人了嘛!” “当真?” “什么意思嘛?!” “我和剑尊不巧路过,你出来逛街撞见鳐婆那一段,我俩看了全程,”宁蕴注视着她,温和地解释道,“你说可疑人员只有鳐婆,可我分明看见,在她之外,还有两个人非常可疑。” “谁?” “一个是你的侍女,就是出言不逊辱没了你姐姐,被你让殿卫赶去墟丘的那个。” 白璃的侍女们本来规规矩矩地垂头在后排当背景板,闻言都是一惊,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你们也想起来啦。”宁蕴笑道,“更不巧今晚发生了煞气暴走,鬼王降世,不知道那小侍女在被押送墟丘的路上有没有遭遇不测?我真有点儿担心。” 白族主按捺着情绪:“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卖关子。” “派人去找找她吧。还有一个巡狩军成员,在遇袭时企图谋害你族少主白琥,剑尊把他吊起来啦。你们也查一查这个士兵和那小侍女之间有没有什么勾连。” 在场的也有聪明人,玄族主第一个会意:“你是说有人合谋要害白琥,而这两人都参与其中?” “放肆!”白族主勃然大怒,指着宁蕴,“你一个外人也敢妄自揣测我族事务!” 宁蕴不理他,还是看白璃:“是不是揣测,小白大人觉得呢?” “我?我……”白璃茫然又紧张,“有人要害我姐姐?还是我身边的侍女?这怎么可能呢?!” “有没有可能,查一下不就知道啦。咱们不是还有搜魂技术吗?万不得已时用一个,不怕他们撒谎的。” “……如果是真的,那她岂不是故意惹怒我,就为的是让我罚她下山?!”白璃恍然大悟,“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这样啊。”宁蕴凝眸看她,眼神越发温和,“好,这是我说的第一个嫌疑人。至于第二个,也要问一下小白大人。” “怎么老问我,我不想跟你说话……”白璃不高兴地嘟囔。 宁蕴乐了:“因为这个人你就更熟悉了。” “谁呀?” “你自己。” 白璃身体肉眼可见地一僵,白族主连忙安抚她,转过脸来又要怼宁蕴,却见乾明剑尊上前一步冷声道:“不要废话,听她说。” 白族主:“……” 白族主选择闭麦。 青族主已经不再掩饰幸灾乐祸了,抚着胡须露出微笑:“看来宁小友果然知道许多内情,白族主,你这线索买得值了哇。” “快讲快讲,正到关键处耽搁什么?”玄族主也在催。 宁蕴拱手谢过两位的支持,继续道:“当时小白大人甩下侍女独自外出,请问去了哪里?” “就……到处走走呗!” “那就是哪里都可能去喽——”宁蕴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 一个侍女忍不住了,抬头怒道:“胡说!我家主人金尊玉贵,去哪里都有暗卫保护。你要编排还请放聪明些,不要以己度人,徒惹人笑掉大牙!” “好哎,把那些暗卫喊过来问话吧。” “你凭什么……” 却有一个殿卫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下:“主上恕罪!我等护卫白璃大人不利,将白璃大人……跟丢了。” 有几个殿卫跟着跪下来,看样子都是当时的暗卫。 “跟丢了白璃大人,我们焦急万分,一直在那附近搜查,却始终无果。本想回来通报,却得到消息说白璃大人回宫了……” “主上派我们护卫白璃大人时也嘱咐过,不得让白璃大人觉察我们的存在,因此我们就想着小事化了……” “毕竟白璃大人平安无事,此事悄然揭过便是最好的结果……” 暗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 带头下跪那人最后道:“现在想来,白璃大人到底去过哪里,我们当真没有头绪。兹事体大,因此不敢隐瞒,还请主上降罪。” “你们……”白族主不可置信,“我儿有什么本事,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暗卫无话可说,宁蕴却笑道:“不是就有一个地方吗?这地方寻常人看不见,小白大人却能自由出入。” 白族主虎躯一震。 玄族主和青族主面色一凝,就连一些侍女、殿卫也都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白族主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都嘶哑了,“你是说……她去了圣殿。”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花夫人 “混账!一面之词也敢拿来卖弄,我儿岂是你能编排的!” 白璃被父亲护在怀里一直没有表态,她的侍女倒是有志一同地怒视宁蕴。 宁蕴挑眉:“如果我有证据呢?” 白族主紧紧盯着宁蕴,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可信度,最终咬牙道:“那你就拿出来!我不信璃儿会干这种事。” 忽然殿外一阵喧哗,有侍从来报:“启禀主上,夫人到了——” 不像剑修主张简约实用,灵族喜欢用繁复的礼仪彰显身份,花夫人的轿辇正是如此。一顶软轿,数不清多少珠宝香草环绕,赶车打帘的清一色是秀美窈窕的姑娘,在殿卫的护送下一路招蜂引蝶。 珠帘晃荡,一个水红色的身影从车上跳下,脚步欢快地跑进殿来。 “大人——”她声音柔婉清脆,眼睛以下被面纱罩着,只能隐约看见精巧的轮廓和一张红唇。即便不能观其全貌,那明丽的眉眼也足够艳光逼人,神态妩媚中更是透着一派动人的天真。 白族主纵然心情不佳,见到宠姬也不由得和颜悦色起来。 “怎么回事呀,这么多人。”花夫人眨着眼睛。虽然已为人妇,但似乎比白璃还多一分少女的娇憨。 她好会嗷……宁蕴都被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夫人,直到被乾明剑尊敲了一下后脑勺。 “说正事。” 剑尊的声音把众人拉回来。 宁蕴再次成为焦点,倒不急着摆先前说的证据,而是问:“花夫人,今晚鳐婆形迹可疑,是不是受了你的指使?” 眼看白族主又要破防了,乾明剑尊拿起一只酒壶,“啪”地一声把壶把儿折下来,夹在两根手指之间做了个“弹”的起手势,分别看了眼白族主和花夫人,仿佛就要瞄准他俩中的一个。 白族主似乎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一个激灵立马乖乖闭嘴。 太牛了哥。宁蕴敬佩地瞅着乾明剑尊,剑尊密语她:“想学吗?” “好好好,回去路上就学这个。” 花夫人遭到质问,本来就没有作答的意思,专门等着白族主替自己出头。乍见自家男人怂了,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慌,先一步抱住白族主的胳膊躲到他身后,这才探出头来怯生生道:“婆婆现在在哪里呀?” “璃儿先前撞见她,她鬼鬼祟祟不知去向,我正派人搜捕。”白族主向她解释。 “不知去向?”花夫人震惊,“这么久了都没回来,那婆婆岂不是有危险……啊,你干什么?!” 宁蕴忽然贴到她面前,凝视她的双眼问:“夫人当真不知情?” “不,不知呀……” 宁蕴拉开距离,笑道:“夫人不知,我却知晓鳐婆行踪。” “你知道?”花夫人怀疑地看着她。 “当然。剑尊和我觉察到鳐婆形迹可疑,可惜有要事在身无法追踪,但也不能放任她继续行事,就把她打晕关起来啦。”宁蕴仰头问乾明剑尊,“把她放哪儿了来着?” “跟秦子恒一块。” “秦子恒?好熟的名字。”白族主一愣。 花夫人素手打他一下:“就是我家阿弟啦,改名鲛蘅那个。” “他还是你弟弟?”宁蕴奇道。 “我出身人间界嘛,阿弟是我家好心收养的。后来我到西洲,听闻阿弟落魄,就把他接过来啦。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原来如此。” 宁蕴跟乾明剑尊交换一个眼神:《灵族少主挖我金丹救她竹马》这本书里说,红药也就是秦瀚的道侣颜芍为了报仇,把他们的孩子送到了人间界一户人家,想来就是花夫人的本家。 这足以解释很多事情。 花夫人却急了:“你等下!鳐婆婆是形迹可疑被你们关起来,那我阿弟呢,难道他也可疑不成?” “确实可疑啊。我们先看到他跟鳐婆密谈,然后鳐婆才……” 才去找你。宁蕴用眼神示意花夫人。 去人家宠姬宫殿听墙角这事,能不说还是先别说,免得节奏被带偏。 花夫人几乎立刻会意,顿时不敢与宁蕴对视了,低头再无言语。 宁蕴就把柴房的方位告诉白族主,几位殿卫领命出列,赶去那里确认这话的真假。 “好了,夫人这事暂且揭过,白族主,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我说我有证据证明小白大人去过圣殿,这就给你看证据——小白大人,请你站出来!” 白璃默了默,从白族主身后踱出来,面上不掩怒意。 “干嘛?!” 宁蕴不理会她,只对众人道:“请看——” 说着拍手打了一个呼哨。 众人就看到,白璃衣裙下摆微微隆起一个小小的鼓包,再隆起,最终从衣裙交叠处突破而飞冲出来的,是一只符纸折成的黑色小蝙蝠。 “剑尊和我虽然着急赶路,但见到白琥的妹妹孤身一人,纵有暗卫,也并不放心。于是我做主让这个小东西挂在了她身上。” 小蝙蝠吱吱悠悠地飞降到宁蕴手上,宁蕴问它:“小白大人带你去了哪里,你可还记得?” “吱吱。” “那就带我们走一趟。” “吱。” 小蝙蝠吱悠着再次起航,单边翅膀一挥仿佛在示意大伙跟上。 乾明剑尊带头迈出第一步,冷眼扫过众人:“愣着干什么?” 大伙连忙跟上,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等一下,我也去……” 说话的正是额头上缠了一圈白布的獜沧,被药师搀扶着起身。 宁蕴心头一动,忽然下意识去看白璃。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刻,她清楚地看见,白璃在看到獜沧的一刹那,神情扭曲了一下。 白族主皱眉,宁蕴抢着道:“都这样了还跟来干嘛?躺在床上等我们消息吧!” “你说鲛蘅也参与其中……我必须确认……” 宁蕴:what's up... 乾明剑尊的酒壶把儿捏在手里好久了,终于得到用武之地,大拇指就要开弹。宁蕴却早已习惯他的行为模式,赶在壶把儿被弹飞之前果断把他的手按下,拼命朝他使眼色。 “獜沧也有点问题,我们待会看一下他的反应。”宁蕴密语道。 “好。” 乾明剑尊把壶把儿揣进袖子里。 獜沧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正跟白族主据理力争,乾明剑尊大手一挥:“别废话,都跟来。” 于是全员出动,场面好比八仙过海,大伙各显神通地跟在一只飞得不紧不慢的小蝙蝠后边,看它到底要领他们去哪里。 三绕两绕来到一个山坳,宁蕴问先前带头滑跪的殿卫:“可记得这地方?” “不错,这里正是我们跟丢白璃大人的地方!” 只见小蝙蝠在四周晃荡一圈,最终停在一条小道上,也不继续往前飞,而是绕着一片地方打转。 再看白族主早已面沉似水,另外两个族主也明白过来:“圣殿的入口就在这里吧。” 白族主伟岸的身躯现出几分颓势,仍硬撑着问:“璃儿,你可有话要说?” “我……”白璃瞪大眼睛,“我……” “不见棺材不落泪。”乾明剑尊可没有耐心等她的说法,直接抬手召来脊骨轻剑,以对待护山大阵同样的方式一击而下,“破!” “乾明!你——” 白族主目瞪口呆,再想说什么也都晚了。障目禁制应声而开,原本的山间小径逐渐剥离伪装,以全新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看着圣殿入口,唯有青族主死死盯着乾明剑尊的剑,心痛之情几乎要凝成实质,可终究也没说什么。 圣殿入口是一座前所未见的山脉,与遗骨山毗连,纵然在夜色掩映下看不大清白,也能感觉到它与遗骨山截然不同的风貌。此山占地极大,山间迷雾环绕,山路纵横,圣殿若在其中,倒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小蝙蝠却一头冲进去,仿佛有明确目标般勇往直前。 宁蕴听见白璃怯生生地喊了声“爹”,白族主却以“闭嘴!”喝止了她。 “不要找借口,想好了再向我解释!” 再疼爱女儿的父亲也是知道轻重的,更何况一族之主。 多数殿卫被留在外面,只有少数被允许进来护送,跟在宁蕴二人、三位族主、白璃、花夫人和獜沧一行人身后,随小蝙蝠向山路深处、圣殿所在进发。 宁蕴尽量不去看獜沧的脸免得犯恶心,问他:“你知道白琥在哪儿吗?” 也不知这货什么表情,反正就是顿了一会儿,还反问她:“你与她今日才初相识,倒是亲昵,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宁蕴得意。 “……”獜沧明显气短了,“那她现在何处?” “你马上就能见到她啦。” “她在圣殿?” “嗯。白琥可忙啦,才从墟丘死里逃生,回来就赶上这个烂摊子,一刻都没休息过。唉,也不知道她忙死忙活的时候,她未婚夫都在忙些什么呢。” “……” 宁蕴忽然恶意地一笑,压低声音道:“你当时不是闹着要找秦子恒吗?我都听到啦——我要告诉白琥!” “你……!你敢?你不能告诉她!” 宁蕴耸耸肩:“不说就不说吧,其实她烦心事够多了,你算老几呀。人家可是少主,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不像你~有大把时间整那些风花雪月。” 只听獜沧倒抽一口气,忽然惨叫一声,继而便是痛呼。 “伤口裂开了。”乾明剑尊悄悄说,冲宁蕴比起大拇指。 “我还没问他怎么受伤的呢?” 宁蕴其实都猜到了,就是想阴阳怪气,乾明剑尊却直说:“是我砸的。” 周边连同殿卫在内的所有人:…… 这种话能不能用密语说?给受害人留点面子吧?!! 乾明剑尊才不管呢,在獜沧变本加厉的痛呼声中,他继续悄悄对宁蕴说:“听了刚才的话,伤口裂得更大了,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 第34章 未婚夫 山回路转,云遮雾绕之中已经能见到圣殿辉煌的影子,小蝙蝠越发卖力地扇动翅膀向那边飞去。 白族主却收住脚步,转头对宁蕴道:“事已至此,宁小友的线索老夫信服了,还请诸位留步。” 宁蕴并没有指望他真的会带一帮外人进圣殿,从善如流地收回小蝙蝠。 于是众人都停下来。花夫人眼睛滴溜溜转,拦在白族主身前抢先道:“有什么事回去关起门来说不行吗?璃儿还小,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又有什么好处。” “她还小?与她同龄的雌性哪个不是早就为人妻为人母?也就是我一直惯着她纵着她,以致于令她不知天高地厚!”白族主指着白璃怒道,“璃儿,你到底做了什么,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白璃身体一晃,眼眶就红了:“爹,我不是……” “啪”的一声,白族主一巴掌将她掴得跌坐在地,也不顾自己被反伤反到脸颊火辣辣地疼,斥道:“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我族之内,知晓圣殿所在的有几人,有资格出入圣殿盗走圣物的又有几人,这其中有作案时间的又是哪个,还不够清楚么?你真当你爹老糊涂了,卖个乖就能糊弄过去?!当年你姐姐……” 说到这个,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姐姐也是个不争气的,当年犯下弥天大错,纵有少主之尊又如何,还不是被发配到墟丘,至今仍在以役代刑?!这就是规矩,是我族赖以扬威立信的根本!你们姐妹二人亲密无间,天天听你说姐姐的好,怎么不见你学到你姐姐的教训,反倒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獜沧重新包扎完伤口,觉得自己又行了,凑上来说情:“小璃向来乖巧懂事,这次事出怪异,或许有什么苦衷,还请族主不要轻易下决断,免得伤了父女情分……” “你倒是会做好人,”白族主冷笑,“我听闻今夜煞气暴走,巡狩军大乱,琥儿险受其害之时,你又在哪里?纵然琥儿有她的不对,你这样做人女婿的,也有脸来说教我么!” 这话直击獜沧要害,他脸色越发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宁蕴对白族主的观感直线上升。 “好啦都消消气。璃儿我问你,圣物当真是你盗走的?那就快把它交出来,将功折罪,你父上也不会为难你。”花夫人出来打圆场。 白璃跪在地上低头掉眼泪,被问到圣物去向时,眼神闪烁地瞟了下宁蕴和乾明剑尊,继续哭着不说话。 乾明剑尊拍拍宁蕴,再次提醒她不要忘记“剑尊的箴言”。 宁蕴的两颗獠牙捂了半天也捂出感情了,纵然他不说也不会放手。 眼看白璃硬撑着不说话,白族主又急又气,宁蕴抓住机会开团:“白族主,你该问的不是圣物的去向,而是你的小女儿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害她姐姐。” “什么?!”獜沧猛地抬头。 白族主也是一怔,花夫人面上却闪过一丝不安。剩下的人吃瓜吃到这个阶段,已经没什么不能接受了,都神态各异地等着看戏。 “小白大人提前把自己的侍女遣送下山,如果她提前在山下某处布置了传送阵法,让这侍女去打开,那么她虽然在山上,却可以极短时间内传送到山下。有这个时间,不管她将圣物带去哪里、做了什么,都绰绰有余。因此她若不肯开口,你再着急也没用。”宁蕴解释道,“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因为圣物失窃导致遗骨山被封,且动用的是防范魔族的最高警戒,因此就连白琥也被挡在山外,不得已去迎战鬼王。在那种孤立无援的环境下,巡狩军的怨气加上鬼王的威胁,足以令她丧命。要不是剑尊及时赶到,你们首先要为她收尸了!到时候白虎族一片大乱,更方便了有人浑水摸鱼,这档子事就永远别想查清楚。” 玄族主插话:“宁小友此言确有几分道理,只是素闻白家姐妹二人感情甚笃,白璃又有什么理由加害白琥?” “总不能是为了少主之位吧?”青族主也思忖着,“眼下都知道白族主喜得贵子,少主的位子到底落在谁头上还不好说,白璃就算真有争权夺位之心,也不至于现在就跟她姐姐起内讧。” 獜沧又悟了,将矛头指向花夫人:“难道是你蛊惑小璃,她俩鹬蚌相争好让你渔翁得利?鲛蘅也是你在撺掇对不对,他那么善良,怎么会参与到这种事当中,一定都是你!” “把他的嘴堵上。”乾明剑尊不耐烦地揉揉耳朵。 白族主顺坡下驴似的立马召来殿卫,几个人一拥而上把獜沧按在地上堵住嘴,獜沧羞恼交加,愤恨地瞪着乾明剑尊和宁蕴。 “你别吱哇乱叫,仔细听着,这事跟你也脱不开干系。”宁蕴向他撂下话来,又去看白璃,“冒昧一问小白大人,为什么到了岁数却不结亲呢?” 花夫人:“咦?” 玄族主:“这跟本案有什么关系?” 青族主:“就是,怎么问这个?” 宁蕴却觉得这个问题非问不可。 极其看重血脉、依赖生育实现人口再生产,是灵族与其他三界一个很大的区别点。 譬如剑宗、禅宗乃至魔界都通过吸纳外来人口的方式,为自己充实新鲜血液。而有性生殖因其效率低下,已经不再是人力资源的主要补充方式,所以这三界生育率普遍极低(禅宗:我直接挂零)。 再加上筑基前必须禁欲以防止元阳、元阴流失,而普通修士从白身到炼气、再从从炼气到筑基,一晃就几十年过去了,有追求、有道心的修士早就习惯了无欲无求的生活。 再往高处进境,越是修行,越要超脱于生理本能,天性中的欲望自然越发淡泊。 而谈情说爱以至于谈婚论嫁,对于修士而言,实在谈不上什么助益。 除非有那种资质特殊,非常需要通过双修来调和身体的,才有结契的必要。 对于一般修士而言,堂堂一身而顶立于天地之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于道侣,命里有就是有,无就是无,不会有人刻意追求。 生育子嗣非但无益而且有害,会带来孕育者境界的跌落,大家就更慎重了。 再者修真界门派很有些学院的性质:上位者教导下位者,彼此像师生也像亲子,道统多的是弟子传承。凡间老人讲一个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修界尊者只要悟道不孤就足矣。 反正人间界多的是凡人,凡人总有想修仙的,这些人源源不断地通过万象城涌入各界,为大小门派注入活力,门派高层也就犯不着去鼓励结契、宣传生育。 在此背景下,修士之间谈情说爱的十不足一,其中修成正果、结为道侣的百不足一,道侣间愿意生育子嗣的则千不足一。 在剑宗走一趟,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单身狗,大伙不觉得单身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谈恋爱有什么稀奇,总之对于这种事就是完全不在意。 ——唯独灵族不同。 诚然灵族会吸纳一部分凡人,融合本族血脉,给他们一席之地。可外来人口与本地人口之间总隔着壁垒,这个壁垒就是血统。 血脉的绵延,必须通过生育进行。 纯血灵族享受超然待遇,就是因为他们有能力也有义务把神圣的血脉延续下去。 白琥若不是有罪在身,服刑未完,早就跟獜沧结契了。 白璃地位与她相差无几,却连婚约者都没有,宁蕴一直都觉得奇怪。 “这是璃儿私事,与本案无关吧!”白族主生硬道。 这种八卦在灵族之中肯定是备受关注的,于是宁蕴转头去问别人:“玄族主,你听说的内情是什么?” 玄族主爽快一笑:“也说不上多么私密,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就是白家二女儿少年时有过未婚夫,结果这未婚夫不幸夭折,她又情根深种,迟迟不能释怀,这么多年都在疗愈心伤。她父亲姐姐可怜她,从不催促她再与人相看。” 想了想又补充:“反正白族主正在壮年,不着急抱孙子;白少主也因故耽搁着不能成婚,小友知道我们圣灵族规矩重,自古没有妹妹先于姐姐出嫁的道理,等姐姐的婚事办完了再给她寻亲也不迟。因此她就一直单着。” “我听说的也差不多。还有说她对当年的未婚夫恩爱不移,发誓此生不再嫁,好多小姑娘小伙子都拿她当深情典范,给她写歌写诗。总之,她亲爹亲姐都不急,我们也就听个乐呵。”青族主接着道。 女儿当着自己的面被人说三道四,白族主脸色铁青,十分后悔为什么刚才宁蕴问话时没有直接回答。 要不是有乾明剑尊在,他一定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剑修……唉,要是没有乾明,今晚只怕真要给大女儿收尸了。 白族主脑壳痛。 宁蕴还在问呢:“小白大人的前任未婚夫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因为什么?” “据说是被林中凶兽伤了根基,缠绵床榻好几个月,药石无医,最终五感全失、身体衰竭而亡。” 宁蕴眼前一亮,现场向獜沧带过来的药师问诊:“求教老师傅,青族主说这伤药石无医,当真就无可救药了么?” “还需说得再明确些。” 两位老药师仔细询问了那位未婚夫的症状,合计一番,最终道:“说是药石无医不假,但也并非无药可救。只是这药里有一味材料是禁忌,因此寻常医者不会开这个方子。” “什么材料?” “一颗人族修士的金丹。单灵根剑体的金丹为宜,且要与患者属性不能相克,相生自然最好。” 余人还不明就里,白族主、花夫人和獜沧面上却都失了颜色,宁蕴将他们的表情一一看过,笑了:“原来谜底就在这里。” 第35章 獜沧 白璃的未婚夫叫羬丹,来自一个依附于白虎族的很小的部落。他本是这部落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幼子,与白璃说是青梅竹马,其实只是她众多玩伴中的一个罢了。 当初白璃选定羬丹与自己订立婚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羬丹性格纯善没什么缺点,也愿意入赘,这门婚事没什么波折就定了下来。 羬族与圣灵族结姻,水涨船高,受到的待遇比从前优厚了不少。羬丹的家人都对白璃毕恭毕敬,感恩戴德。 羬丹去世后,白璃对这家人一如既往地多有照拂,越发显得她对旧人情真意切。 寻常人听闻的故事,也就仅限于此。 宁蕴则要把她自己看到的部分讲出来:“我剑宗有个修士叫秦瀚,被人剖田取丹以致身死道销。这事在百年之前反伤禁制没出现那会儿,也不算稀罕事,毕竟当时正邪极端对立,多的是正道修士惨死在魔修手下。” 所以宁蕴初读《灵族少主挖我金丹救她竹马》这本书时,根本没有把里面的内容跟当下现实联系在一起——有反伤禁制在,谁敢挖别人金丹,自己不要命了? “可秦瀚的死亡的时间距今不过才三十年,他被人害了性命,凶手是必然要为他偿命的!” 剑宗卧虎藏龙,一个秦瀚当然不打眼,可百年以来修界被迫保持着高度和平,一场死于非命的惨案自然备受瞩目。 “你是说死在魔渊那位剑修?” “魔界情况混乱,与其他三界素无往来,纵然有魔修为他偿命,外人也无从查起。” “所以至今还是桩悬案嘛。” 宁蕴点头:“死在魔渊确实难查,但若死在别处,真相就一目了然了。” 说这话时她没看别人,只盯着白族主。 “我打个比方。比如说就在这个部落吧,我跟某人有仇,某日摸黑把仇人捅了一刀,自己也被反伤反成重伤。这时候我仇人受伤了,却不知道是谁干的,我为了不被发现,自然要隐瞒伤口。正好我身体比他好气血比他足,他挨一刀半死不活,我呢,受了同样是伤还能活蹦乱跳,没有引起怀疑。从这个层面来说,我算是钻了反伤禁制的空子。” 但反伤禁制真正恐怖的地方不在于此。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我的仇人因为我捅他的那一刀,伤口感染而一命呜呼。那么在反伤的规则下,我再身强力壮,也要陪他一起死。在他死的那一刻我也死了,而且死因同他一样,而这就是我害人并自食其果的铁证!部落里的人只要发现了这一点,就很容易推测出真相。” 所以反伤禁制控制下的修界,不仅不能杀人,而且最好连伤都不要伤,因为你说不准别人会不会因为这点伤而丧命,然后连累你一换一。 这也是修界太平的真正原因。 “而秦瀚之所以被人送去魔渊,就是因为有人要借魔修混淆视听,掩盖自己的罪行。”宁蕴直视着白族主的双眼说道。 白族主本来脸色就越来越难看,闻言更是金瞳紧缩,如有暴雨将至,最终咬牙切齿道:“那这个凶手,可真是胆大包天。” 宁蕴不以为意:“我看这凶手出身低微,全家都靠他一个吃软饭,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 “而且,”她又去看獜沧,“他本来都实现了阶级飞跃,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又有什么理由要铤而走险,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不,不对!你凭什么能一口咬定是羬丹杀了他?灵族杀人除了亲自动手,还可以……” “住口!蠢货!” 獜沧被白族主一吼才发觉自己失言,悻悻地闭了嘴。 “晚啦。”宁蕴微微一笑,“不说我也知道。这次煞气暴走,就是因为有人召唤了鬼王,甚至有巡狩军成员为此丧命。可召唤鬼王的人还好好地活着,所以我猜,借鬼之手杀人是很不错的选择。” 她话锋一转:“——白琥就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对不对?” 獜沧目瞪口呆。 余人也一片哗然。 “怎么又扯上了白少主?” “越来越乱了……” “我倒想起一件事,”玄族主福至心灵,“白少主被发配至墟丘不就是因为犯了弥天大错吗?可到底什么过错,白族主严防死守不肯透露分毫,以至于至今都没人知晓内情。如果涉及到剑宗和鬼王,那我倒很能理解他保密的必要性了。” 白族主今晚不知多少次被人撕开脸皮,已经无力再作遮掩,甚至多少有些挑破疮疤的意思了。 “你猜的不差。琥儿向我认罪,说她不甘于雌性身份而执意修炼【玄阳】功法,因为急功近利,操纵鬼王杀了秦瀚,图谋以他的金丹入药滋补自身修为……我怒不可遏,若非她有重担在身,我甚至想过将她流放至魔域,让她亲自尝一尝被她残害的剑修受过的苦楚!可她毕竟是我寄予厚望的女儿,是我苦心栽培多年的继承人,最后决定将她发配至墟丘,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他垂目看向宁蕴,本是壮年之身,一口气却叹出沧桑来:“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吧。我女儿犯了错,自当受到惩罚。可若她代人受过,我必须要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愚蠢!” “什么代人受过?”獜沧猛地惊醒,转瞬却又茫然了,“你说小琥她没有……?那,那……” 他忽然前所未有地仓皇起来,慌乱地左右张望,忽然锁定一个目标扑过去抓住那人的肩膀:“到底是不是她做的?……怎么会不是她?!你告诉我……你们关系最好了,你告诉我……” 白璃到底还是族主之女,立刻有殿卫上前把獜沧扯开,而獜沧还像失心疯一样重复着那几句话。 “不可能……怎么会不是她……你告诉我……” 他犹如溺水之人,被窒息和嗡鸣的嘈杂声淹没,拼命地挣扎着求一个浮出水面的机会,却似乎徒劳无望。 忽然一阵钻心的剧痛从额角袭来。 宁蕴拿一根树枝去戳獜沧头上的伤口,稍微一用力,獜沧就发出不堪入耳的嚎啕,眼睛被生理性泪水洗过一遍,重新清明了。 就是绷带下面渗出一些血,把他半边眉毛眼睛糊住了,越发显得狼狈。 乾明剑尊:“可以。” 宁蕴:“嘿嘿。” 獜沧:“…………” “别着急崩溃,现在可就要说到你的事了。你看似跟整件事无关,可为什么对秦子恒反应那么大?你扮演的角色,隐瞒的事情,当着大伙的都交代清楚了,事情还有的补救。不然你现在不说,我早晚查清楚,到时候你再想要这么好的机会可没有了。” 獜沧表情空白了很久,眼神在白族主和花夫人之间犹疑,最后还是看着白璃,半天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开口: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好像一眨眼,快乐的时光就消失了,留下来的只剩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白琥、白璃、獜沧还有已经面目模糊的羬丹等人,曾经都是要好的玩伴。 獜族是白虎族附属部落中最强盛的一支,作为獜族族长的独子,獜沧的人生不说金尊玉贵,也至少诸事顺遂,得以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 少年所知唯一的愁滋味,就是族主家那位千金之女。那女孩性格要强却温柔诚恳,虽然年纪轻轻就被确立为下一任族主,但从不摆少主的架子,与他的情分也不曾生分。 但,也只是不曾生分罢了。 白琥有好大的志向好多的心事,终究比同龄人都走得快一些,再怎么平易近人,也架不住彼此的差距越拉越大。 而獜沧一开始也只是想要更加地靠近她,比别人都更有资格地站在她身边而已。 联姻是不敢去想的事。他是族中独子,肩上压着一整个族人,父亲会为他挑选合适的对象,白琥却显然不是。 纵然是雌性,圣灵族的少主也只接受入赘。因为说到底不管雄性也好雌性也罢,首领的婚姻都关乎一族的颜面,强势的族群自然以伏低为耻辱。 因此獜沧纵然有意,也从来都不放任情愫滋长,时刻提醒自己记得两人的身份。 只是有一天,白璃无意间提到她看中了羬丹,姐姐让着她,允许她先行定下婚约,但这样一来,姐姐的婚事也耽误不得啦。 白琥很快就会有婚约者啦!然后他们会举行盛大的典礼,获得举族的祝福,余生都…… 獜沧也很想死心,可是到底太年轻,一口气血涌上喉头就再也咽不下去。 “干嘛呀?脸色突然这么难看。”白璃关切地问他。 “如果有一样东西,你一想到会失去它,就难过得要死。可是所有人都不希望你得到……你会怎么做?” “我呀,”白璃歪头思索片刻,“那我就做一件大家都做不到的事,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然后我要什么是不是大家都会听啦?” 她说得一脸天真,獜沧心头却如天光乍现。 在灵族,破格获得议价权的方法虽然危险,但并非没有。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可怕?喂,我只是说一说,你可不要冒险哦!” 獜沧隐约能感觉到白璃在摇他的胳膊,还说着什么告诫的话,只是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老药师 西洲南部与南溟毗邻, 划分出灵族和魔族两界势力范围的,是两道天堑。 其一是魔渊。这地方大概可以看作两个分离的大陆在张裂板块边缘形成的大裂谷,中间还有可以接纳沉积物的大洋盆地, 直接从物理上把魔域跟其他三界隔绝开来。 魔渊自然是魔族的地盘了。 另一道天堑则归属于灵族,叫做屍山。说是山,其实是魔渊西北方向、靠近西洲这边的海域上一条绵延壮阔的岛链。这些海岛地势崎岖峭拔, 像一座座漂流在海上的荒山, 因此得名。 屍山因为迫近魔渊而被视作不详。 在西洲,神兽遗骨被供奉在圣殿之内, 接受灵族的祈福;英灵遗骨埋在墟丘巩固血阵,用以震慑煞气和厉鬼;至于罪人和敌人的遗骨,则会被一股脑扔到屍山上。 尸身腐骨滋养凶兽, 凶兽盘踞屍山群岛, 成为一道抵御魔族的天然屏障。 屍山上有一种凶兽麖麂,以尸骨为食、血水为饮。 “这些年来修界太平,屍山上麖麂粮食短缺,已经现出暴动之兆。前月才听说有麖麂渡海上岸,袭击了一个部落……是以我自请南下击退麖麂, 为我族护得一方安宁!” 麖麂凶猛,白族主和獜沧的父亲起先都有所顾虑,在獜沧几次三番的请战下才点头。 “四界殊无战事, 小辈出头机会少, 麖麂动乱倒也不失为一次磨练。去就去吧,年轻人有追求, 我们老头子也高兴。”白族主亲手将令旗交到獜沧手上, “只是行事一定要慎重, 多听听老人的意见, 但同时也要有自己的判断。” 白琥站在族主身侧,肃然起敬地看着獜沧,与他对视时露出了一个与有荣焉的笑容,热烈地祝福他旗开得胜。 獜沧如饮美酒,此刻胸中激荡的灼烧感仿佛毕生也不能释怀了。 “麖麂不到饿极了也不会上岸,因此击退倒不难,只要准备血肉腐骨,做好规划引导,适当辅以法器威吓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经验老道的战士告诉獜沧,“但是千万不要激怒它们。麖麂极难被击杀,招惹它们必然会令我等陷入苦战,甚至有流血牺牲的风险!” 獜沧口头答应,心里却想:因此苍玉才难得——正因为难得,便成了稀世珍宝。 食尸为生的麖麂体内积存了大量尸毒,而屍山上有一种矿物可以解尸毒,麖麂便定期进食这种矿物以维持生命。经年累月地,它们体内的矿物就会凝结成苍玉。 苍玉寄幽暗而生光明,人道是八卦合气、五行隐元之至宝,能洗污浊、诧祥瑞,使人百毒不侵,死生无犯。 在远古时期,灵族风气凶悍,年轻雄性杀麖取玉、以证真心是足以流传百年的佳话。但随着年岁变迁,灵族一代代褪去血性,变得越来越趋近于人族,战斗力大不如前,苍玉就只能定格为久远的传说。 传说里被伴侣以苍玉下聘的姑娘,成为了无数灵族少女的幻梦。 “首要任务自然是击退麖麂,”獜沧盘算着,“但若捕猎到一头落单的麖麂,谋划周密一些,未必不能……” 他做了大量功课,找很多人请教,制作了详细的计划…… 只是,都没赶上变化…… 那一年非常不巧,麖麂挨饿的时间空前绝后地长,它们不懂天象,不知道什么天劫什么禁制,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它们渡海可不是为了一顿饱,而是为了顿顿饱——打定主意要在陆上安家啦!部落不是都供奉遗骨吗?麖麂闻着味儿一拥而上。 灵族不能失去遗骨,就像剑修不能没有剑。麖麂的行径无异于刨人祖坟,而且是这个部落刨完了就去下一个,简直是要把这些年饿的份都补回来。 偶然有撤退的,也是回去呼朋引伴,再来就是超级加倍的一大群! 这能忍??? 沿海部落当然要反抗,麖麂由此不可避免地被激怒。獜沧等人到达时,流血冲突已然白热化。 獜沧是生长在和平环境中的一代,那是他第一次踏上战场。 纵然出发时带了点私心,那一战,他却是诚心诚意、全无保留地在为族人而战。 多年后他不爱听人提起这场战斗,但当他们盛赞他英勇无匹立下赫赫战功,他知道自己受之无愧。 只是这份战功,獜沧险些有命打却没命拿。 他疲于战斗,受到重创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意识却勉强地复苏过来。他发觉自己睁不开眼睛也扯不开嗓子,只朦胧听到有个姑娘在床边哭泣,还有老人枯瘦的手为他清理伤口,手上隐隐有药味传来。 “伤了根本,脏腑已经衰竭了……就算活过来,也是活不过百年的废人一个。” “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求您一定要救他,我不止要他活,还要他好好地……跟以前一样!” “老朽可没那种法子。” 执意救他的姑娘握着他的手哭了很久。 后来有些混乱,好像是那姑娘用老药师的孙女威胁他交出秘方,老药师不得已交给那人一种逆天改命的禁术。 “死生都有定数,何必如此执着?执意逆天而行,或恐招来弥天大祸……” “这你就不用管了。这段时间照顾好他,他若有闪失,我让你们全族人偿命!” 獜沧时昏时醒,五感都变得很差,凡清醒时就琢磨这位姑娘的来历。 她的声音经过伪装,应该是不方便暴露身份。这样在意他,或许是熟人……只是獜沧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哪个姑娘跟自己交情好到这份上。 或许是别的什么人,也或许自己没那么好运,她救他并非存着善心……反正,如果有命活下来,总能弄清楚的。 在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獜沧想着背负一个战士的荣耀死去也不算坏,白琥知道了肯定会以他——她的玩伴和子民——为荣。 还会为他落下眼泪。 甚至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会记得他呢! 獜沧觉得不亏。 然而……当得知还有生还的希望,他又变得很怕死了。 浑浑噩噩中,他时常梦见自己和白琥相对站立,手里边忽然多出一块苍玉。部落里的大伙都围在他俩身边,诚挚地祝福欢呼着,白琥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脸颊红扑扑。 下一瞬大地裂开一道缝,他跌落地底深渊,在被黑暗吞没之际猛地清醒。 清醒之后,獜沧除了怀恋美梦,牵挂家人和白琥,就是在琢磨救他的姑娘。她是那段时间他与世界唯一的牵绊,他无法不去想她。 如此反复了一段时间,离开许久的神秘姑娘回来了,带着好消息。 “东西我弄到了,你准备制药吧。” “当真是……?” “单灵根,属性相生,是药效最好的无疑。你不要啰嗦,抓紧时间给我制药!” “……是、是。只是……老朽斗胆一问,那位的……可处置好了?” “我自有计较。放心吧,不会牵累到你。” “可是想抛到屍山上?可屍山毕竟是西洲地界,有心追查的未必不能发现蛛丝马迹。倒不如再往南一些,到了魔渊,就谁也说不清了。” “……”姑娘迟疑了一下,最后咬牙道,“主意倒是不错。只是魔渊路途遥远,我只怕即刻就要启程,你若不好生照顾他……” “大人且安心,老朽收了您重礼,自当竭尽全力。” 听上去还是个出手阔绰的大人物呢?獜沧对这姑娘越发好奇起来。可是两人遮遮掩掩地说抛什么东西,又令獜沧惴惴不安。或许那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只是生死之前,不敢直面罢了。 姑娘走后老药师就开始为他制药,然后疗伤。 秘药立竿见影,獜沧的身体果然好转,丹田内开始能够聚气,脏腑重新注入活力,五感也在逐渐恢复。 只是还不能自如活动,尚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这天,老药师慌慌张张闯进来,抬起獜沧塞进一驾车里,以极快速度驶离部落。 “忽然来了卫兵追查那剑修的下落,我担心搜到你会坏事,只得把你带出来了。部落里人多眼杂,你是不能回去了……好在药已见效,你根基恢复如初只是时间问题,你以后就呆在这个山洞里。这一带灵气还算丰富,你自己争气点,尽快找到吐纳的节奏,别让自己死了……” 老药师叮嘱了许多,最后说:“我知道你听得见了,若记住了我的话,就动一下手指——好,看到了。你有今日是你自己的造化,若感激老朽,就千万不要来寻我!你家那位已经把老朽折腾得够呛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待人家,多好一姑娘,虽然心狠手黑了点,对你却是没得说的。” “罢了,多的老朽也不说,留着你们年轻人自己腻歪吧。” 獜沧死尸一样躺在地上,思绪却前所未有地活跃。他始终不知道恩人的身份,只知道那是个姑娘,神秘、果敢……老药师误以为他俩是一对儿,那她是不是很年轻,样貌也……? 他觉察到心中的一丝旖旎,下意识感到一阵慌乱,好像背叛了白琥一样。但救命之恩又岂是儿戏,獜沧一想到那姑娘,心头就沉甸甸的,却不是沉重沉闷,而是一种安心踏实。 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气血都开始往脸上涌了…… 老药师确有几分狡猾,把獜沧安置在好几个部落交界处的一座山脉上,他彻底恢复后,想要反向追踪也没有头绪。想到老头说过的“若感恩、请放过”,獜沧不再去找他,一路餐风露宿,径自回到白虎部落。 他不知道如何找寻恩人姑娘,他只是坚信她一定会找到自己。 然而,一踏入本族领土,獜沧就发觉事态不对。 比起失踪许久的獜族独子回归,众人更密切关注另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少主白琥要被发配到墟丘了!!! 问犯了什么错,都说不知道,獜沧心急如焚,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父亲。 獜族族长是白族主的左膀右臂,自然知道内情,拗不多爱子苦苦追问,还是吐露了实情。 “她……她杀了一个剑修,取人家金丹来炼药,还把尸体抛去了魔渊。但殿卫还是发现了端倪,她也认罪了……族主雷霆震怒,差点要将她流放。唉,本来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偏偏想不开!”獜沧的父亲深表痛惜,“真是太胡闹了,要不是她有少主之位,这次只怕不是发配这么简单。” 又严厉地嘱咐儿子:“此事关系到我族与剑宗的交情,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那剑修的尸体至今还在魔渊,就当此事是魔族所为,切莫让剑宗与我们生出嫌隙。事关重大,你可要掂量清楚!” 獜沧恍惚地应了一声,离开时像踏在云朵之上。 他无法向父亲解释,纵然知道之后会有多少麻烦,但毫无疑问,这是他这辈子最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麖麂(音:京几),有参考《山海经》“又东十里,曰尸山,多苍玉,其兽多麖。尸水出焉,南流注于洛水,其中多美玉。” 第37章 獜沧(二) 獜沧向白琥求婚了! 白琥起初极其震惊, 像是完全出乎意料。可獜沧又何尝不是?放在以前,两情相悦这种事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他们就是两情相悦了嘛! 从今往后,什么也不阻止他和白琥在一起。 白琥本人也不行。 獜沧拉着她的手斩钉截铁道:“你不要担心, 我都会处理好,你只管等我的消息。” 回到部落就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从前你对她有意,我看在眼里也不曾说什么, 但时至今日, 你怎么还要犯糊涂!你是我的继承人,倘若以未来族长之尊入赘求荣, 让我有何颜面去见先祖?!我族经营多年才有今日地位,却要毁在你手里不成!” “请父亲另择继承人。叔父家不是才得了两个孩子吗?趁早抱养过来……” 父亲一巴掌扇到獜沧脸上,气得浑身发抖。 獜沧不觉得疼。放弃继承权, 他心里毫无波动, 满脑子想的都是了却此间琐事,去墟丘陪白琥。 他心意已定,不再有任何顾虑,行事之决绝令他父亲怒气冲天又忧心忡忡,最终还是妥协了。 白琥稳坐少主之位时, 多少雄性追在她身后希冀鲜花着锦;现在她落魄,那些人躲得比谁都快,唯独獜沧甘愿为她与父族决裂, 承诺此后余生都风雨同舟。 “我真没想到……”白琥终于动容了。 獜沧心头软软地塌陷下去, 笑得眼眶都红了:“我也没想到。” 至此终于订立婚约,一道去往墟丘。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 也不管墟丘环境多么恶劣, 两心相印之下, 哪里不是晴空万里。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 等到连理乍结的狂喜淡去,獜沧不得不开始正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与白琥的相处并不如想象中美好。 白琥当然是很好的。她待他一心一意,在过往情分的基础上逐渐地与他拉近距离,在彼此深入了解的过程中,留给他独一份的温柔体贴。 堪称一个挑不出毛病的模范伴侣。 獜沧却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白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他,这样的她,不应该更爱自己一些吗?什么“模范”,不应该是“破格”才对吗?他就是冲着这份破釜沉舟,才抛下一切奔赴她而来的啊。 为什么两人的感情忽然就不对等了? 一个满心以为捕捉到云朵的人,发现自己得到的其实是棉花。棉花已经很柔软了没错,但到底与期待不符。 越是理想化的感情越容不得沙子,期待的落空成为扎在獜沧心头的一根刺,日日折磨着他。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要他问白琥“为什么你不能像我爱你那样爱我”吗? 白琥不会理解他的烦恼。她在墟丘也不会虚度光阴,而是力求上进,将很多精力花在训练上。虽然余下的时间都给了獜沧,但于后者而言,这点陪伴远不足以令他释怀。 “我入选巡狩军了!如果考核合格,以后就能以兵役代替徒刑,回部落居住了!当时候你也不用跟我在这里吃苦!”白琥兴冲冲地告诉他。 “巡狩军不都是雄性吗?还是很下等的……” “呃!”白琥瞪圆了眼睛仿佛才想到这个问题。 真没自觉。獜沧心中刺痛,还要宽慰她:“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咱们一起。” “好啊!”白琥目光明亮,凑过来亲他一下,“其实我猜到你会这样了,哈哈……” 就是这种地方,獜沧心里别扭的时候她却笑得出来,仿佛两人心意完全不能想通。但白琥的笑容极富有感染力,贴在颊边的嘴唇纵然并不百依百顺,却也足够甜蜜动人。 真拿她没办法啊。獜沧笑得无奈又宠溺,他想自己是真的爱她,她也确实爱自己,这不就是够了吗? 这时候他觉得满足,过几日又会生出不满,之后再如此循环往复。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渴望,得到,然后不满足。 阳光底下哪有新鲜事,爱侣变怨偶的都大有人在,他们俩感情和睦已经很难得了。 白琥也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通过了巡狩军考核,重获自由,再度出现在大众视野中。除了每月要参与例行巡狩,日常已经与受刑前无异。 獜沧自然跟着回归族中。 离家这些年,足够他父亲过继叔父家的孩子,将这位堂弟培养成继承人。 或许是怕了獜沧这个前车之鉴,獜族族长早早给新的继承人订下了婚事。 那是个与堂弟门当户对、借联姻归顺于獜族的部族。堂弟还未继任,就通过婚约给獜族带来好处,是以广得民心。 衬托得獜沧格外尴尬。 他可以不去理会外界的议论,但他无法不成长,无法不以更成熟的眼光去审视自己当年的举动—— 何其,鲁莽啊…… 白琥纵然被发配,归来仍是少主。自己呢,原本有机会成为一方首领,接受万人敬仰,今后却要依附于伴侣,平白比寻常雄性矮了一头。 年少时满心满眼情啊爱啊,添了年岁后,才惊觉似乎那并不是最重要的。只是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早已被他轻易丢弃。 獜沧极其不愿意直面这个事实,但架不住噩梦会在入睡后降临,令他日夜难安,越来越不受控制地扪心自问:我抛下一切换来的就是这样了吗?真的值得吗? 獜沧也明白,若非当初白琥执意救他,他根本没命抱怨这那。 可现实就是他还有漫长的余生,血管里流淌的不甘与渴望,难道终此一生都要纠缠着自己吗? 在这个海清河晏的年代,在少主未婚夫的光环下,在旁人多少含带羡慕的目光中,看似苦尽甘来的獜沧,竟然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有时候我想我宁愿死了,也好过这样活着。” 与白琥争执时吐露的并非一时气话,而是长久压抑的心声。 若说本来还能粉饰太平,鲛蘅的到来就是撕开了最后一层遮掩,令獜沧彻底看清了命运狰狞的面目。 “家父秦瀚是位剑修,据我娘说,他是被魔族害死的……那时候我娘刚有我,还没来得及通知我爹。我没见过他的面,他至死也不知道我娘肚子里还有个我呢。” 身形单薄的少年提及身世,语带一种近乎麻木的悲凉,那般对痛苦习以为常、哀伤到极致而无泪的模样,有过相似体会的人最能感同身受。 獜沧想他跟自己是一样的。 纵然丹田里跳动着属于鲛蘅父亲的金丹,使得獜沧的良心备受折磨,但也因此令他做不到撇下鲛蘅不管。 这个可怜的人族少年,本该顺遂过一生,却失去灵根被逐出师门,转化为灵族也只能融合低等雌性的血脉,难以想象未来该何去何从。 比起诸事走上正轨的白琥,显然是鲛蘅这边更令獜沧牵挂。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啊? 当年的白琥和自己一样年少也一样鲁莽,獜沧可以将那一页揭过。但他有义务向受害者补偿不是吗? 白琥也一样。 一开始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她挑明鲛蘅的身份,但后来,随着两人一次次争吵,獜沧反倒越发说不出口。 或许是白琥的伤心难过,令他感到一种隐秘的快慰。 ——原来她也会为了他失魂落魄。 他需要确认这份感情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时至今日除了它,他再别无所有了。 …… “可是,如果不是白琥……那,”獜沧六神无主,千言万语都被艰涩地咽下,最后只剩一句,“那会是谁呢?” 白族主沉着脸看不出情绪,没有安慰也没有责备,只是表示听到了,然后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小女儿。 “你说。” 此时他不再是慈爱的父亲,而是威严的族主。 白璃低头沉默良久,忽然迸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几乎笑得肝肠寸断。 “你们听见他说的了吗?你们听见了吗……他提过几次我的名字啊……我做了那么多,他自始至终连看都看不到我!哈哈哈哈哈……” “璃儿!” 白璃终于肯抬起头来,已然涕泗横流:“父上——我好后悔!我后悔了啊……这么多年寝食难安,就为了今天吗?我何其,何其……” 她伏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宁蕴哪有心情看这个,正要找乾明剑尊唠唠嗑,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父上!你们……?” 是探查完圣殿情况的白琥从里面出来,正好撞上他们这一大群人,一脸懵逼。 紧接着就看到妹妹倒地痛哭,她顿时急了,分开众人把白璃拉起来半抱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我家阿璃了——父上?” 白族主深深叹一口气,说不出话来。獜沧怔怔地看着白琥,梦呓般唤了一声“小琥”。 白琥可太忙了,又要安抚妹妹又要关切未婚夫,宁蕴都不忍心过去刷存在感。 “小琥,秦瀚是不是……白璃杀的?” 白琥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脸色顿时煞白,她环顾四周,目光瞬间锁定在宁蕴身上。 她放下妹妹,三两步冲到宁蕴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度之大几乎将骨骼捏碎。 “你答应过我不告诉别人的!”她狂暴怒吼,一对獠牙活像能咬断宁蕴的脖子。 第38章 宁蕴 宁蕴心头拔凉拔凉, 也不打算讲道理了,先把头一低:“对不……” 后领却被人揪住了,还往回一拽, 把她后半截的话都勒在嗓子眼出不来了。 “姑息养奸,罪在姑息。” 乾明剑尊在宁蕴背后拍了下让她站直,含冰带雪地放下话来。 白琥眉心一颤, 又咬牙:“我和我妹妹自家的事, 也轮得到你们外人来评判?” “愚钝!”白族主出声喝止,“剑尊所言极是。你身为长姐, 不知管教而一味纵容,白璃今日犯下大错,你也难逃其咎!” “她犯了什么……?”白琥晃了下, 抓住宁蕴的手臂顿时卸了力道。 再看周遭, 獜沧失魂落魄,白族主阴沉地盯着白璃,白璃变本加厉地痛哭,余人各怀心思,都略带同情地看着白琥。 宁蕴卒不忍视, 把乾明剑尊一推:“咱们走吧。” 剑尊一脸的“正有此意”,跟谁也没打招呼,带着宁蕴跳上重剑就抽身了。 倒也不着急回剑宗。 “姑息养奸……你说得确有道理。白琥保下她妹妹, 或许是愿打愿挨的事情, 咱们完完全全的外人,也没资格指摘。” 乾明剑尊盯着宁蕴, 难得一见地带了点忿忿儿, 蹦出一句:“你就是, 剃头挑子一头热。” “啊?嗯。”宁蕴乐了, “白琥挺好的一个人么……我确认她是被冤枉的就放心了。往后怎么着还得看她自己选择,我也不管啦。” 乾明剑尊扬声应了个“好”,这就多云转晴了。 宁蕴心头莫名被触动,想跟他再说说话:“剑尊,你的重剑除了载具,就只是防具吗?” “不错。” 以乾明剑尊为主角的小说可多了,但除了藏书阁馆藏的那一套《第一传奇》,剩下的杜撰太多,宁蕴看了也就图一乐。 也曾有书里提到过,乾明剑尊的青燐重剑只作防御之用,开战前起手一个青燐离火阵把无关人等关进去,再行杀戮之事便无所顾忌。 亲历之后才知道这个说法居然是真的。 宁蕴震惊:“那你每天背着重剑走来走去,其实是在释放友好的信号了?!” 乾明剑尊不解地看她,仿佛在反问:我为什么要对他们有敌意? “怎么说呢……” 宁蕴想起每次从电竞台下来,看到乾明剑尊时,他都背着那么威风的一柄大剑,活像背了块棺材板在身后。周围人惧怕着他的人,也唯恐被重剑误伤,哪个不是敬而远之? 他们无从得知,这把剑看似有压顶之重、削铁之锋,其实可温柔啦…… …… 白琥说宁蕴他俩是外人,那确实。 但也有人不是。 先前被白族主派出去寻找秦子恒和鳐婆的殿卫很快找到了地方。只是,区区一间小柴房,在乾明剑尊的阵法加护下变得固若金汤,殿卫束手无策,聚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看见乾明剑尊来了,殿卫如蒙大赦,主动让位请大能高抬贵手。 阵法打开,秦子恒和鳐婆早就醒了,被殿卫押出来。 “今天的事说来话长,我尽量长话短说。”宁蕴开始给这二位解释。 俩人都被乾明剑尊的禁言符堵住了嘴,起先还会做点维持人设的表演,比如挣扎怒目颤抖落泪,等宁蕴一说到“然而害死秦瀚的真凶并非白琥,而是另有其人”时,同时停止了折腾。 他们是真的在乎真相。 殿卫也被宁蕴的讲述吸引,以她为中心围坐下也听起故事来。不愧是纪律森严的精锐,全程都安静且专注,就算是交头接耳也没发出什么动静。 “我话讲完,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想好了再说。” 宁蕴提醒两位未遂的犯罪人,旁边多的是执法者在围观呢。 乾明剑尊收回禁言符。 秦子恒也不装娇弱了:“我要她给我父亲偿命!” “白族主你还不了解吗?当年他能发配白琥,这次也肯定不会放过白璃,你放心。” “发配太便宜她了,我一定要她偿命!” “你们召唤鬼王的计划失败了,以后也不可能实现,难道你要命换一命,把自己搭进去?” 秦子恒毫不犹豫地狠狠地点头。 宁蕴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孝心,于是也颔首:“那就祝你顺利吧。” 一直沉默的鳐婆却不答应:“你是夫人的亲眷,你犯事,夫人又如何自处?她处处为你考虑,听你安排,你却一点都不为她着想么!” “但凡为人子女,哪个能放下杀父之仇?阿姐她自然会理解我。” “造孽啊!夫人为了你背井离乡远赴西洲,为奴为婢才有今日,她地位尚不稳固,小主人也才刚出生,正是需要人帮衬的时候……你,你怎么能……” 鳐婆说到后面,陡然由怒斥转为哀哭。 秦子恒眼里终于流出两道真心的泪水,只是仍然不肯让步。 “有你在不就行了……” 宁蕴想到最初这俩人藏在花园阴影下面,密谋帷幄那副用心险恶的模样,再看看如今心态彻底崩了,也失了智,当着殿卫的面什么话都敢说的一老一少。 心中滋味也复杂。 “老婆婆,”她在鳐婆面前蹲下来,“你这样说他是不会听的。他现在一心只想报仇,就算有个阿姐,毕竟不是血亲,也已经成家,根本不足以构成牵挂。” 鳐婆老泪纵横,不住地念叨着“造孽啊造孽……” “举目无亲的人就是这样的,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你真想他活着,就只有一个办法。” 秦子恒原本背着身不看她们,宁蕴把他扯过来,按头让他面对鳐婆。 “老婆婆,你只要实话告诉他就行了。你告诉他他娘亲还活着。” “什……?!” 秦子恒浑身巨震,扑过去抓住鳐婆肩膀:“她说的是真的?!我娘她……她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娘她怎么?你快说,说啊?!” 鳐婆在拉扯中将哀求的目光投向宁蕴。 宁蕴回忆起《灵族少主挖我金丹救她竹马》里的情节,说是红药生产时孤身一人,没有道侣护法,分娩异常艰难。秦子恒还是个罕见的单灵根天才,需要母体提供的灵气远超寻常婴儿,致使红药生产后境界一朝从金丹前期跌落至筑基中期。 同时红药还在为丈夫的事思虑难安,心境饱受折磨。 生产时落下严重病根,还患上产后抑郁症,前有丈夫横死,后有骨肉分离,心病滋长哪里是个头? 修士之所以仙寿恒昌,是因为用灵气运转取替了新陈代谢,让身体机能百年如一日维持在最强盛的状态。 红药体内灵气亏空,无法从道侣那里得到补足,自身又是资质平平的三灵根,好不容易聚到一点灵气,疗伤还不够,如何能维持得了周身运转所需…… 不管“红药”还是“颜芍”,听上去都像个美人。宁蕴透过鳐婆老迈的脸庞,仿佛看到她年轻时的风华。 只可惜朱颜辞镜,母子相对却不能相识。 “爱认不认吧!我不管了。”宁蕴再推乾明剑尊一把,“咱们也不在这儿待了。” …… 再漫长的夜晚也有过去的时候。潜入灵族腹地那会儿高挂的月亮,如今垂在欲曙的胧白色天边,像一片即将融化的薄冰。 “再去哪儿?”乾明剑尊问。 “去看看灵族的电竞台长什么样。” 心情不好,正适合打把游戏。 平民的部落和贵族的遗骨山之间,是一个一马平川的辽阔谷底,从前用来比武、集会、狂欢,有大事件时也会聚在这里聆听重大发表。 如今自然耸立着一座座电竞台。 剑宗的电竞台线条简约,功能突出,没有一点修饰。灵族的却不同,仿佛套上了“狂野丛林”的皮肤,与西洲的生态环境浑然一体。 大清早就有灵族小孩,竖着耳朵拖着尾巴,嘻嘻哈哈地一窝蜂上去。 少年灵族则开始成双结对,老远都能看出他们春心萌动,偶尔也会透出一股令人胃痛的白学氛围。 年纪再往上就有拖家带口、老中青三代人凑一个五排的。打完出来,孙女儿抱着爷爷的脖子大哭,妈妈和哥哥从旁安慰,爸爸则拍胸脯说着一些大道理。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这次的失误回去总结一下,明天还让你跟打野……” “孩子还小,不要抓得那么紧呀……” “她还小?隔壁鸵鼠家的孩子比她还小两岁呢,打配合打得可好了……” 这番景象在核心家庭结构分崩离析的其他三界是看不到的,你说它落后吗?可也动人。 宁蕴跟乾明剑尊坐在电竞谷地一角,起先看台上台下的人来人往,后来看直播镜里的灵族打法,不时议论一二。 终于有人好奇地上前:“你们也来吗?” “不啦,谢谢。”宁蕴笑道,“我等人。” 她等啊等,从清晨等到黄昏,终于等到那人从遗骨山上下来。乾明剑尊的重剑插在地上就是最显眼的招牌,那人软趴趴的圆耳朵登时立了起来。 “宁蕴……” 白琥在她身侧坐下,低头抠了一会儿指甲。 “她跟我说,是羬丹需要一颗金丹,她迫不得已才那样做。我想她只是天真不知事,陡逢巨变,一时想不开才……我父上的性格你也看到了,我身为少主才逃过一劫,若换了她,恐怕连命都没了。” “原来如此。羬丹替她取金丹,才被反噬身亡,她利用这一点打了时间差,混淆你的视听?” “嗯。” 那还真是了不得。倘若没有宁蕴偶然翻到一本杂书,又一念之差管了闲事,那白琥岂不是要栽在白璃手里,秦子恒和颜芍不仅弄错了报复对象,还成了仇人手里的刀。 “我当时没搞清状况,不该那么说你……” “你也没说我什么,况且说的也不错,”宁蕴拍拍屁股站起来,“打电竞吗?” “哎?” “剑尊来不来?” “不来。” “那咱俩双排,”宁蕴冲着白琥展颜一笑,“上一把你不是输得很憋屈吗?这次我带你赢回来。” 第39章 VS 魔族 灵族电竞谷地可比剑宗热闹多了, 宁蕴跟乾明剑尊观察老半天,也看出一些门道。 不似剑修胜负欲旺盛,灵族打电竞带有更多的休闲娱乐性质。 比如现在有反伤禁制, 大人们怕小孩子打闹不知轻重,反倒很支持他们去电竞秘境里切磋。小朋友往往成群结队,很容易凑到五排或者十人开房间打内战。赢了自然高兴, 输了也不觉得丢脸, 没有大人管的话,可能一玩就是一天。 “秘境里有岩石丛林河道, 正好可以练习基础功法,也不会受伤,倒比从前漫山遍野跑来得安全。”一个家长向宁蕴解释, “虽说有可能匹配到魔族吧, 但孩子顶多吓哭几次,往后就不怕了。” “有时候对决中会互喷垃圾话嘛,比如说对方打得像小孩儿啦这样……但其实有的小孩子打电竞可认真了,他们会自发研究套路,还会做笔记!不像很多成年人, 日常任务繁忙,打一把电竞那才是真的混子。” “对对对,我小表弟打野就挺厉害的, 可惜被魔族教唆得学坏了, 三个月换了十个小相好,败露之后被那些小相好的哥哥们堵在‘一对一’秘境里爆锤了一整天。” 比孩童更热衷于电竞的, 是荷尔蒙旺盛的青少年。就算打输了, 只要自己刷足存在感, 拿个败方最佳战绩也很有排面。指不定就有看直播的雌性迷上自己了呢? 还有那种伴侣双排的。 雄性保护雌性, 雌性辅助雄性,生走一条路,死在一个团,别人虐菜他们虐狗,置赛场胜负于度外。单身率极高的其他三界人士纷纷表示:虽然我们赢了,但总觉得还是输了…… 在这种氛围下,宁蕴跟白琥双排的过程无比丝滑,一进入口就匹配到了另外三人。 电竞手环出现在腕上,宁蕴查看队友信息。 姓名:白琥 性别:女 年龄:126 所属:白虎族/少族主 修为:金丹 战绩:382胜331负 等级:28(27900/41000) 宁蕴之前粗略计算过,从电竞台出现至今,电竞玩家的极限等级应该在130级左右(指一个人连续一百多年每天无间断打电竞),30级左右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选手了。 再看看另外三位队友。 一个是单排来的狸力族雄性,正值壮年,背着家中伴侣出来爽一把。修为金丹后期,战绩是358胜523负,等级30(7500/51000)。 “你们抱团吧,我可以单抗一路。”狸力十分自信。 40%的总胜率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吧…… 宁蕴再看另外两位。 这俩跟她们一样是双排来的,但不是情侣,而是一老一小两位鹿蜀雄性。 小的20出头——这个年纪在灵族还不算性成熟,因此他虽然身量已足,气质反倒比宁蕴稚嫩些。 战绩倒很亮眼,小小年纪就打了1500多场,搁在现代社会妥妥的网瘾少年。胜率高达63%,白琥跟他比都还是个妹妹。 “后生可畏呀。”宁蕴仿佛看到同类。 再看看老的那位。 年龄:996 战绩:0胜0负 等级:0(0/0) 宁蕴:“嗯?” “我爷爷第一次打,怎么,你有意见?!” “啊没有没有,老爷爷精神真好——小友你打什么位置?” “我补位,什么都能打!” 看来是个长期单排选手。 “老爷爷呢?” “我爷爷当然跟着我!” “老爷爷,您也是这个意思?” 鹿蜀老人面相富态,慈眉善目的:“我都可以,呵呵,尽量少给年轻人添麻烦。” “行,那准备吧。” 五人一起按下准备按钮,同时进入游戏。 电竞手环不仅能查询队友,也会显示一些对手的信息。 一进入战斗地图,对面五人的信息就录入进来了,宁蕴探出神识去查看。 “是魔族?” “可恶……” “两个辅助带一老头,对抗五个魔族这还怎么打?”狸力青年瞬间怂了。 “确实不好打,”白琥也蹙眉,“在正道中,唯独禅宗对抗魔族的胜率稍高一点,但也只有四成。我族胜率则不到三成……” “他们剑宗不到两成,还不如咱们呢!” 宁蕴在外头看了一天直播,对魔族的战斗力是有体会的,但差距大到这个地步仍然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看下他们的阵容。” 一个傀儡师,一个巫蛊师,一个以杀入道的人屠,一男一女两个妖狐。 “好强啊!”宁蕴震惊! “这把运气不好,别输得太难看就行。”白琥拍拍她肩膀。 …… 开局,宁蕴跟白琥走中路,对面两个妖狐也一起下来,看样貌似乎是一对兄妹。 “前期压力小,我一个人走中路也没问题。不如你去帮打野吧,就像你们上次那样,我觉得就节奏就很好。”白琥提议。 “你要是打定主意打中单,就得习惯队友给你当狗。”宁蕴一指自己,“这把我辅助,你看我是怎么服务你的,以后也要别人这么服务你。不然你凭什么带他们赢?” 宁蕴挡在白琥前面,走位骗技能,必要时抗伤害,同时注意左右两边视野,给她开辟出一个安全的清兵线环境。 “这局你把输出和控制技能点好,【穿林】就别点了,我会保护你。没道理既要你能打能控,又有位移保命对不对?技能分散了你的优势也就没了。”宁蕴照例给自己点了一个画符的技能,“当然你也要谨慎走位,时刻记得自己是最重要的,有危险先让队友去送,不要不好意思。” “嗯……你画了什么符?” “定身符。” “嘛玩意?!”下路的狸力大声质疑,“不点‘四件套’玩什么辅助?哦,我忘了你是剑修压根不会【太阴】功法。” “四件套”指的是【鼓舞】【安抚】【治愈】和【献祭】这四项【太阴】系功法。 【鼓舞】用来给队友加增益效果,比如增加速度、攻击、防御等等,各族分支有细微差别,【鼓舞】能起到的作用也不一样。 【安抚】可以清除队友受到的负面效果,比如队友被控制了,辅助一个【安抚】技能给他解控。 【治愈】顾名思义,有直接加血的,有套盾免伤的,还有减缓流血速度的,总之就是达到一个续命的效果。 【献祭】则是把自己的血量转移到队友身上,或者把队友的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本质是牺牲自己保全队友。 上述“四件套”灵族雌性最常用的技能,基本上打电竞的雌性都会把这四个技能点满。有时候为了支援队友,也会将其中一个替换为【穿林】,提高自己的移动速度,以便快速游走参团。 不管怎么说,凡辅助,必须在“四件套”的框架内选择技能。 “大体思路是有道理的,但把你们雌性限制得太死了,”宁蕴解释道,“当前体系下的辅助都太‘软’,需要完全依附于雄性才能战斗。就好比一个家里,女人当全职太太,那是不是养家糊口的重担都压在男人身上了?你们的雄性专注点【玄晖】技能,其实就是过分依赖雌性的付出,反倒缺乏独立的机动能力了。个别人是可以这样打,但普遍如此,就要出问题。” 不像剑宗,大伙单打独斗惯了,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千场抗压王。哪怕被魔族教做人这许多年,也没有剑修自发产生依赖需求,无法倒逼出辅助意识,以至于一直保持着“1+1+1+1+1<5”的水准…… 世界的参差不外如是。 宁蕴语气平和,没有吵架的意思,狸力嘟囔了句“话这么多”,倒也不再说什么。 “那你觉得我该点什么?”白琥问。 “先来个输出技能,你在巡狩中练习过不少吧?先拿出来一个试试,效果不好了可以再换。” “好……那我要给你看我的最强杀招!”白琥忽然兴奋起来,“我还没有在实战中用过呢!” “杀招灵气消耗量大,前期咱们境界低,体内灵气本来就不足,用杀招太伤了。你先点一个实用的输出技,伤害比普通攻击高就可以了。” “哦好,我想想……” 说话间,两人已经潜入对面野区。对面是傀儡师打野,选择了蓝开,左边的野区因此还没被清,宁蕴带白琥偷了敌方三只野猪,去上路支援鹿蜀老人。 与鹿蜀老人对线的是人屠,这人屠用的是飞刀,攻高且手长,类似于剑宗的万剑。 鹿蜀老人则给了宁蕴一个惊喜。别看是第一次打电竞,老人竟然无师自通地掏出一块盾牌,上单抗压的姿态已经体现出来了。 “老爷爷很有想法啊!” “那当然,我爷爷年轻时可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呢!”鹿蜀少年十分骄傲。 老人乐呵呵地摆手:“现在不行啦,不像年轻人敢打敢拼啦。” “这个位置就是要能沉得住气!”宁蕴给他点赞,“要是换个年轻雄性来,或许反倒还不如您。” “喂,不要阴阳怪气。”狸力老哥抗议。 “没说你,专注守你的塔!”白琥拿出少主威严,又问宁蕴,“接下来蹲人是吗?” “没错,他们的打野快过来了。” 魔族这边打野的是傀儡师。傀儡师操纵傀儡,招式诡谲多变,一人打出两人效果,是很难对付的角色。 宁蕴预料得不错,傀儡师扫完野区,就来上路抓最没经验的老头子。 沙沙的脚步声渐近,宁蕴二人蹲在草丛里,视野中缓缓出现一张没有血色的人脸,此人身体枯瘦毫无生气,在傀儡丝线的操纵下关节扭曲地移动着。 宁蕴:“咦——?” “怎么了?这就是那个傀儡……” “我知道是傀儡,”宁蕴心里不止拔凉拔凉,还咯噔咯噔的,“可我怎么觉得,他好眼熟啊?!” 傀儡师的傀儡都是用活人制成的,这个傀儡没有头发,脑门上整齐地点着两排戒疤,生前应当是个佛修。 “我跟禅宗也没什么交集啊?可我好像就是见过他!” 上次看对面眼熟还是在上次呢……宁蕴真是服了她这体质了,心头再度升起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把等级和经验数值重新设置了一下,前文数据也有所调整。 另外有奖竞猜!这个傀儡是谁?第一个答对的宝子有红包包嗷~ 第40章 VS 魔族(二) 傀儡师不是一个人来的, 紧随其后的是那对妖狐兄妹。 “会玩。”宁蕴确认了对手水准,去喊自家打野,“小友过来打团!” 胜率63%的单排强者可不是浪得虚名, 鹿蜀少年清完野,话不多说已经在往上路赶。 “老爷爷也注意一下,能拖住人屠就跟他打拉扯, 拖不住你就过来团。你点了防御技, 必要时候给中单和打野扛一下伤害。” “呵呵,好。” 上路瞬间形成了四打四的开团之势。 “白琥, 想好要点什么技能了吗?” 白琥抬手抖落一串獠牙制成的弯刀,每把刀都只有巴掌大小:“【牙刃】——这些弯刀扎到他身上造成伤害,收回时会造成二次伤害——你先定住他, 我再上?” “可以!稍微等一下打野, 注意避开傀儡,直接攻击傀儡师本人。” 让傀儡走在前面探视野,是傀儡师的基础操作。眼看这个面熟的傀儡越来越近,宁蕴压下心中不安,起手一个定身符甩向傀儡师。 下一刻, 白琥和鹿蜀少年同时冲出去。 但魔族这边也不是吃素的,傀儡师被定住动弹不得,他身后的女妖狐反应神速, 冲上来抛出一个媚眼儿—— “是控制技【魅惑】!中招后会被她操控!”白琥提醒队友。 “不用你说!”鹿蜀少年躲开妖狐的眼波攻势, 但也因此不得不中断了原本的进攻。 就这电光火石的功夫,宁蕴的定身符失效, 傀儡师恢复行动, 第一时刻操纵傀儡反打。 “前期切磋目的在于摸清对方底细, 消耗一套就撤, 不要强开!”宁蕴说着上前挡住白琥,短暂地混淆了傀儡师的视线,利用走位骗过他的技能。 她上辈子是打AD的,而且是那种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的AD,走位这块拿捏得死死的。现在打辅助,跟对手周旋也算基本功了。 第一场团战,双方互相试探,打了一波零换零,算是和平开局。 …… 传说中的乾明剑尊来灵族了!还在白虎部落歇脚!! 各地灵族纷纷涌入白虎部落的电竞谷地,只为一睹当世第一人的尊容。 乾明剑尊那柄重剑插在地上就是最好的招牌。剑刃锋锐、离火凶猛,令人望而生畏——但这不妨碍大伙远远地观摩他。 “我早说打电竞是有好处的啦,你看剑尊都在看直播呢。” “人家早八百年就登顶了,有电竞什么事!” “那他这次过来怎么不挑事了?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直播本来就是头一回嘛……” 很快有人注意到宁蕴。 “哎,这场直播里面怎么有个没见过的人?” “好像是剑尊的同门。这姑娘在进去双排之前跟剑尊坐一块看了好久的直播呢,俩人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多稀罕呐……” “就是啊……你确定那真的是乾明剑尊?” “而且,这姑娘一个剑修居然打辅助?剑宗不是出了名的看不上辅助吗?!” “更离谱的是她还不跟打野,而是跟白琥大人?白琥大人虽然比一般雌性强,但辅助她又有什么价值呢……” “应该是看到对面是魔族就直接摆烂了吧,不想好好打是这样的。” “想不到剑宗也有演员啊……” “这样的人怎么还能跟乾明剑尊交好,别是搞错了吧!” 乾明剑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听到宁蕴被议论,就作势要打人的乾明剑尊了。他没有增加自己的存在感,而是沉默地观看着直播,活像个遵纪守法的公民。 “有没有觉得剑尊不一样了……” “可不吗,他这样我反倒觉得更可怕……” “那,那要不还是别说了……” 獜沧不知何时也来了,背着众人躲在一个角落里,出神地盯着直播镜上白琥的身影。 …… 如果说,电竞秘境之于正道修士是一种历练,那么之于魔族,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养蛊。 在现实中,魔族是此界当之无愧的“天弃之子”。他们受到功法限制无法飞升,所处的南溟又是四界灵气资源最匮乏的地方。魔域因此鱼龙混杂,秩序紊乱,内卷比任何地方都严重。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魔修和妖族,哪一个不是精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这一场实战,令宁蕴对魔族的素质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就算面对他们这支一看就很拉胯的队伍,魔族也没有轻敌冒进,而是稳扎稳打地发育、运营! “这帮人统治电竞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叹为观止。 “他们的套路也特别多,蹲草阴人的打法最初就是从魔族那边流传过来的,现在都成了基础打法了。” 宁蕴加倍小心,指挥队友找优势团去打,打不出优势就撤,稳住守塔、吃兵线和清理野区的基本节奏。 等到双方技能基本成型,傀儡师和上路人屠换线,魔族终于走出了图穷匕见的一步! 宁蕴头疼地“啧”了一声:“他们要以人屠为核心,妖狐兄妹一起给人屠当辅助,甚至可能还包括下路的巫蛊师。” 这是摸索出了“养猪流”的雏形了啊! 所谓“养猪流”指的是四个辅助+一个核心输出的体系,四辅助把所有的经验都让给输出位,让他迅速发育起来,就像在养一头猪。 如果这头猪的伤害非常高,那么等级压过对手之后,就是一头食人猪。 因此,四个辅助只要力保此猪不死,就可以站撸任何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五个杀团灭! 在绝对的输出和续航能力面前,任何团队配合或个人实力都不值一提,这就是“养猪流”的可怕之处。 “好在那边还留了个打野游走,算不上彻头彻尾的四保一养猪,不然也太搞人心态了。” “‘养猪’?好贴切的说法!这套路我遇见好多次了,他们把猪养得又肥又大,然后来拱我们,我们一点都不经拱……”狸力老哥大诉苦水,“不过那会儿我的队伍至少还像个样子,哪像现在……唉,你们开心就好。” “宁蕴,你知道怎么克制‘养猪流’吗?”白琥眼露期待。 “倒没什么具体的套路,大道至简嘛。”宁蕴笑道,“每一局的队友不同,自然会有不同的应对思路,但核心都是不变的——我们要干掉那头猪,它一死,对面就很伤!” “说得简单,那人屠有两个妖狐一个巫蛊师,好家伙三个人保他,你连摸都摸不到人家……” 鹿蜀少年比较沉默,听到狸力老哥这话就不乐意了:“我去切他。” “你?你去也是白……” “很好!你试着找机会,切死他的任务迟早要落到你和白琥身上,我跟你爷爷也就打打下手。” 宁蕴有几分欣赏这少年了。 一般的灵族雄性有点像现代某些巨婴打野,一看辅助开局不跟自己,就开始骂人甚至挂机,自己抓不到人也赖辅助不支援。 在当下环境里,辅助跟随中单——还是一个雌性中单,当真是前所未见,鹿蜀少年却什么都没说。 少年听到宁蕴的话,也只是“嗯”了一声。 “让他一个人去切核心是不是太难了……”白琥有点急。 “确实。所以我也要好好给你们打下手。”宁蕴拔出自己的剑。 她没拜砥柱剑峰,至今没接受过系统的剑招教育,只从乾明剑尊那里学到过一些皮毛。 所以用的一直是最初奖学礼包开出来的飞剑,用久了也顺手。 “大伙不要太有压力,咱们的赢面其实挺大的。你比如说白琥吧,从前有她这样的中单吗?没有。” “那我不正是没经验……” 宁蕴摆手,再一指自己:“魔族见过打辅助的剑修吗?也没见过。还有老爷爷也不寻常。” “看得起老头子了,呵呵。” “兵者诡道,咱们三个看似不成气候,可对经验丰富的魔族而言,恰恰是新生事物,也是我们的胜算所在!”宁蕴说着,拔剑挽了朵剑花,给自己点亮一个新技能。 “喂,你怎么总是针对我?”狸力老哥又不高兴了。 “没提到你也针对你了?人屠他们仨去下路了,你小心点别被抓!”白琥怒斥他,又一脸好奇,“宁蕴,你又点了什么技能?” “惊喜。”宁蕴神秘一笑,姑且卖个关子。 人屠带着他的两个工具人去下路跟巫蛊师汇合了,宁蕴、白琥和鹿蜀少年也跟下去找机会杀猪。 作为养猪流的“猪”,人屠自然只点攻击技能,把其他工作都交给辅助来完成。因此他虽然伤害毁天灭地,身板却十分脆弱。 这人屠也鸡贼,深知自己短板,躲在队友后面“嗖嗖”地放暗器。 这一整个阵型活像个坦克:工具人是坦克的装甲,人屠是坦克的炮台,攻高且防厚,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上去逼走位!”宁蕴命令狸力老哥。 狸力老哥是一个弓箭手,远程放箭伤害也很可观,可惜等级不如人屠,也没有一个安全的输出环境,所以打得很被动。 有白琥虎视眈眈,他倒是肯配合,应声冲出去放出一梭羽箭。 对面的人屠可太会玩了,就算面对一个落单的射手,就算前面挡着三个工具人,也立马做出后撤的姿态。 “继续!”宁蕴下令。 狸力老哥咬牙向前,几乎贴着对方下路一塔的边线在输出了——差一点就会被塔炮击中。 经验老道如魔族,怎么可能猜不到狸力是诱饵? “亏我见他们阵容清奇,打法讲究,还以为要玩什么花样……原来不过就是被我们玩烂的诱饵加绕后嘛!”男妖狐冷笑,对巫蛊师道,“这周边就两处草丛,他们必然埋伏在其中——不是左上,就是左下。” 巫蛊师会意:“你去探左上,姑奶奶留意左下。” 左上草丛在一塔后方,敌人若埋伏在这里,就是绕后攻击。左下则在塔的前方,敌人埋伏在这里,只能正面进攻。 “绕后的可能性大一点。”男妖狐放出一个技能去探左上的草丛,发现没人,眼珠转了转,先一步钻进这堆草里,“给天真的灵族上一课——不是谁能都绕后的,敢绕后,就要做好被反打的觉悟。” 左下的草丛在塔外面,不好探,也没有探的必要——女妖狐观望片刻,发现正面迟迟不见对方援军,就料定宁蕴他们一定会从左上侧绕后切入,于是跟着男妖狐蹲了同一个草。 “屠彦,我们在这反蹲,外面那个狸力你瞅准机会,跟巫姐姐把他杀了完事!” “正有此意。”人屠应声。 人屠的三个工具人突然就走了两个,他窝在塔下输出,本来也是非常安全的,在此基础上杀个落单的射手还不易如反掌。 可宁蕴,等的就是这一刻!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预收《我靠虐渣刷爆好感度[快穿]》来看看———— 明烛绑定了一个系统,被要求攻略渣男。 可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虐渣+搞事业小能手呀? · 世界一【亡国公主被发卖青楼,同一时刻,她的前驸马十里红妆另娶他人】 穿成公主的明烛开局羞辱驸马男主。 系统:等等,你的任务是刷满他的好感度。 明烛:会刷的会刷的……但他家人谋逆,不抄斩可不行。 系统瞳孔巨震:那好感度呢?! 明烛:必刷爆,请放心。 · 世界二【原主小产次日,夫君仍要她放血给白月光解毒】 明烛开局废渣男修为。 系统:啊这…… · 世界三【侵犯原主后,他拍下照片,胁迫原主给他的真爱让路】 明烛开局送渣男进监狱。 系统:麻了。 …… “我家宿主一直在虐渣,但总能把被虐对象的好感度刷爆……或者说,她就是靠虐渣刷爆好感度的! 大家可能会很惊讶,虐渣怎么能刷爆好感度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统也感到非常惊讶。” (摘自系统的任务报告书。) · PS 1、女主不追夫不自虐不死遁,一心虐渣搞事业,嘴甜刀快天花板。局部世界有CP,是好男人。 2、攻略对象(渣男众)精神物理双重火葬场,结局骨灰扬。 第41章 VS 魔族(三) “拉开距离!” 宁蕴一声令下, 狸力老哥向后抽身,人屠带着巫蛊师乘胜追击,刚追到防御塔边缘—— 一个定身符“嗖”地向人屠飞去。 白琥对宁蕴的命中率已经建立起绝对的信任, 宁蕴一出手,她想也不想就冲出去亮出虎牙弯刀,狸力老哥也收住脚步, 伙同白琥反打回去! 与此同时, 鹿蜀少年从敌方野区潜行进来,如男妖狐料想的那样绕后。而宁蕴也撇下白琥和狸力不管, 随鹿蜀少年一道杀上去,牵制住蹲在草里的两位妖狐。 原本紧密抱团的敌方四人,就此被两两分割! 在下方, 人屠吃到宁蕴的控制, 被白琥打下不少血;身边的巫蛊师为了保他而没有全点输出技能,算半个辅助。这俩人对上白琥和狸力两个主力输出,完全占不到便宜。 在上方,男女妖狐一对辅助,对战一个打野的鹿蜀少年和有强控的辅助宁蕴, 还想反杀?聪明的就该跑路! “小看他们了……!”男妖狐当机立断,咬牙交掉魅惑技能,趁着宁蕴二人走位的功夫闪身往塔内跑。 回头看到人屠, 他吃了一惊:“你残血了?!” 人屠的血条就剩一丝血皮, 高度紧张地往二塔跑,没空搭理他。 巫蛊师落在后面替他挡枪, 倒很有话说:“他他娘的不是残血, 是被人打死了!他他娘的还有命跑, 是浪费了姑奶奶一个【复生蛊】!” 【复生蛊】是巫蛊师的黑科技, 被种下这种蛊的人,在死亡后可以立刻获得第二次生命。这个技能在魔族应用十分广泛,无数次团战都是靠着一招复活反败为胜。 “怎么可能?!对面的中单不是灵族雌性吗,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爆发伤害……” 来不及多想了,现在的情况是不仅宁蕴和鹿蜀少年在逼近,白琥和狸力击退人屠,也跑上来准备打团! “别浪!谁敢去接团谁是我孙子!”巫蛊师大喊,“回去等屠彦补完状态,从长计议!” “我当然知道,”男妖狐咬牙,“只是这波野怪就要放掉了……” 这一场团战依然打了个零换零,但诚如男妖狐所言,人屠失去战斗力后,魔族必须后退,因此就无法掌控自己的野区了。 野怪的经验被宁蕴一方迅速瓜分殆尽。 优势,向他们这边倾斜了一点。 白琥当仁不让地拿下魔族野区的苍蓝兽,身披蓝buff,她情绪高昂,目光亮得惊人。 “宁蕴你没看到,我都把他打死了,可惜他又复活了!不然……” “没事儿,【复生蛊】要消耗大量元气,人屠短时间内不可能复活第二次。”宁蕴守在苍蓝兽的坑外帮白琥看视野,指挥鹿蜀少年去把中路线清了,顺便推推塔。下路的狸力老哥也回去推塔。 “对了,你用了之前说的‘杀招’对不对?是什么招数?”宁蕴好奇。 “是我从这次鬼王降世中获得的灵感……”提到这个,白琥脸上略过一丝阴霾,但很快打起精神,“召唤鬼王需要祭品,最好的祭品自然是遗骨,但我身负神兽血脉,以我的骨血为祭也能召来鬼王。” “所以你刚才就召唤了一只鬼王?难怪把人屠的第二条命都打出来了!” 【咆哮】强控,【鬼王】爆发,宁蕴仿佛看到一个冉冉升起的T0法师。 “想不到现实中的禁术,到了这里反而成了我的杀手锏……”白琥似有所悟,“但魔族之所以强大,不也是因为他们那边禁术大行其道吗?【复生蛊】不过是管窥一斑。我们若墨守成规,还哪有胜算呢……” …… 这一波团战让双方更进一步地认识了对手,接下来的切磋变得越发胶着。 鹿蜀少年尝试过绕后切人屠,奈何失败,被杀了一次。 但也算死得其所,因为趁着他被魔族围攻的功夫,狸力老哥推掉了对方下路一塔。 上路的鹿蜀老人发挥异常稳定,深得猥琐发育的精髓,一直躲在塔底下清兵线。傀儡师与他对线本来优势很大,有时也会喊队友配合自己抓人,但都被宁蕴的及时支援化解了。 只是,魔族也故技重施:趁着宁蕴他们支援上路的功夫,把他们的下路一塔也推了。 场面一时不相上下。 “这咬得也太紧了……”狸力感慨。 “我们中路有优势,等下可以开团。” “不是,我没有抱怨,”狸力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打到势均力敌已经很了不起了,本来我还以为这局会猝死来着……现在真的好起来了,我是没啥压力。” “呵呵,宁小友好指挥,老头子这条命全赖你支援了。” “等我打完蓝再开团。”鹿蜀少年也很配合。 “开团不急,你们在中路河道草丛埋伏一下,必要时白琥可以勾引。” “那你呢?” “我?”宁蕴朝上路跑去,绕过龙坑,埋伏在魔族中路一塔左上方的一片草丛中,“我来给你们把那头猪抓住!” 宁蕴故意放着上、下两路兵线没有去清,谁能抵挡推塔的诱惑?——除了剑修,恐怕没有人。 果然,魔族分出傀儡师和女妖狐两人分别去这两路推塔,中路就剩人屠和他的两个工具人。 “他娘的中路这么安静?”巫蛊师警惕地看向左右,“等着,姑奶奶给你探草丛。” “多半没人,他们上塔和下塔都在被我们推,这会应该赶去支援了。”人屠跟在巫蛊师后面往下走。 嘴上这么说,但他走到自家防御塔圈外一步就停下来,随时做好退回去的准备,同时掏出暗器向草丛扫射。 白琥被暗器打中,不再埋伏。她避开巫蛊师的技能,冲出去起手一个【咆哮】—— 下一刻,男妖狐的【魅惑】命中了她,她身体一歪,【咆哮】硬生生吼偏了。 “小丫头,班门弄斧知道什么意思吗?还敢在我们面前阴人,”男妖狐咬牙冷笑,“给我过来!” 白琥身中魅术,不由自主地向男妖狐走去。巫蛊师被她的【咆哮】震晕了,但等清醒过来,第一时间肯定会配合队友击杀她…… “御剑——冲锋!!!” 只听一声清喝,宁蕴脚踏飞剑,活像踩了一块滑板,从野区一路飞冲下来,直取人屠! “她全点的辅助技能,有什么攻击力?”白琥惊疑。 但鹿蜀少年已经冲了出去。 宁蕴御剑撞到人屠,人屠被撞得飞起来,鹿蜀少年一跃而起瞬间交完一套技能! 即便【复生蛊】令他又站了起来,宁蕴也早有准备,一张定身符弹出去定住他,狸力老哥瞅准机会,射出带着大量灵力的一箭。 “看我的!” 敌方【屠彦】被我方【狸帅】击杀! “抢人头你可真行。”鹿蜀少年斜眼。他虽然打完一套连招没了技能,但有定身符加持,平砍也能把人屠砍死的。 “一家人莫说两家话。人头是我的,优势是大伙的嘛。”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几个瞬间,等被白琥牵制住的男妖狐和巫蛊师反应过来,人屠已经凉了。 此时傀儡师也加入战场,趁着白琥血量不健康,操纵傀儡就攻过去。 宁蕴给白琥拍了张治疗符,计算了下奶量好像不太够,喊道:“卖了卖了,别管白琥,我们撤退!” 白琥:“……” 我方【白琥】被敌方【傀甲】击杀! “白琥这波是生得光荣死得伟大。”跟其他人顺利逃脱后,宁蕴发表锐评。 “技能全交我身上了,应该说是生不如死。”白琥有小情绪了。 “你是主力输出,自然都想杀你,以后的这样的时候多着呢,你就当提前适应。” “提前适应被队友卖了是吧?” 宁蕴乐了:“只要能赢,谁不能卖啊?” 她前世打AD那会儿,别说被集火了,被推出去扛塔都是有的。当时的策划不当人,老想搞革新,逼得他们这些选手研发各种奇葩套路,那盛况,比之魔域也不差什么。 有些剑修说宁蕴像魔道中人,那眼光确实不错。 击杀人屠的效果是显著的,魔族无力开团,宁蕴这边补状态的补状态,清兵线的清兵线,积极筹备下一波团战。 …… “那是什么招数??一下子就把人撞飞?!!” “我就看到她御剑飞过去了,心想这不是剑宗的基础功法吗?怎么好意思在这里用的,结果……” “这一招好适合绕后切后排啊!人屠躲在队友后面,再往后就是防御塔,本来是特别安全的,谁能想到会有人从天而降……”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还是羽族,飞行优势不比她大?唉!我真是……” “不对不对,我记得剑修不是这种打法呀?刚才我还匹配到一队剑修,也没见谁这么打的呀!” “不愧是乾明剑尊的……” 两场团战下来,观战的灵族都对宁蕴刮目相看。 大眼精只能转播画面,无法传递声音,但宁蕴的绝对指挥地位哪个看不出来? 可是…… “可她只是一个辅助啊?” 有人道出大家的困惑。 一个辅助,还是剑宗出身的辅助,面对魔族的毒瘤套路,居然打出了顺风局面?! “前期优势其实不算什么,人屠到了后期伤害特别高,他们能不能顶住还两说,别高兴得太早。”有人泼冷水,“她要真能带白琥大人他们打赢这一场,那我才是真服她。” “我也觉得悬。越到后期,人屠越难切死,咱们这边但凡失误一下可能就雪崩了。” “没错,我上次就是这……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你们别忘了剑宗对魔族的胜率只有两成吧?反正我是不看好。” 作者有话说: 前文最后几段略有改动,可以清除缓存看一下最新的! 第42章 VS 魔族(四) 野区左右两侧各有一条龙, 一大一小,杀了它们会获得增益效果。 不同种类、不同时段的龙,击杀带来的增益效果各不相同。 现代的moba类游戏玩家很多都分不清大小龙, 更记不住各时段对应什么增益效果。但没关系,只要知道龙是好东西,它复活了就要找机会去打、它被敌人打了就要找机会去抢, 就够了。 因此, 龙坑向来是团战多发地。职业赛场上,围绕一条龙展开的血战数不胜数。 就像这一波, 宁蕴集合大伙来打小龙,站位是:宁蕴在龙坑背面靠近魔族的一侧,防备魔族从上方进犯, 为身后队友创造一个安全的打龙环境;白琥、狸力和鹿蜀少年全力进攻小龙;鹿蜀老人在外围蹲守, 防备魔族从右侧进犯。 “魔族那边状态很好,这波多半会接团,都做好准备迎战!” 宁蕴话音刚落,女妖狐就从她身侧冲出去,宁蕴放出定身符定住她, 却来不及阻止随她一道的傀儡师。 傀儡师操纵傀儡跳进龙坑,小龙正好被白琥等人打到只剩一丝血皮—— “抢龙!!!” 两边指挥喊出同一道命令,来自双方阵营的技能几乎同时命中小龙。 小龙引颈向天空发出隆隆嘶吼, 秘境战场的天空霎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之后, 细雨淅淅沥沥,落在小龙委顿的双翼之上, 随最后一声不甘的龙吟潜入泥土之中。 【小龙】被敌方【傀甲】击杀! “可恶, 被抢了!” “分散走位后退——他们要攻上来了!” “白琥大人, 小心妖狐……” 小龙到手, 魔族一方犹如吹响胜利号角,振奋地发起攻势,团战在一瞬间进入白热化状态! 白琥首当其冲,被一大波技能击中,跑也跑不赢。 我方【白琥】被敌方【巫真真】击杀! “先不要打,注意走位还有机会!”宁蕴反手给鹿蜀少年和狸力老哥各拍了一张护身符,带他们退回野区。 魔族自然穷追不舍。 野区地形复杂,障碍颇多,各人的越野能力都有差异。比如傀儡师可以利用傀儡,直接从障碍上跨过去,妖狐却没有这种位移技能,只能绕远路。 追兵就此被短暂地分割开来。 宁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声令下:“我们反打!” 她、鹿蜀少年和狸力同时就近蹲进一个草丛中,隐藏自己的方位。傀儡师以为他们往下跑了,经过草丛的一瞬间,三人一跃而出—— “杀!!!” 傀儡师几乎瞬间蒸发,两个妖狐下一刻赶到,加入战场。 “继续!我们打得过!!——老爷爷从外面包抄过来!” 鹿蜀老人本来在外围看视野,魔族攻过来时极有眼力地抽身,一直没有暴露视野。妖狐绕远路追过来时,老爷子就跟在他们不远处随时打算包夹。 狸力和鹿蜀少年早已杀红了眼。他们本来在打小龙时就受了点伤,一路还被傀儡师的技能波及到,血量都不算健康,完全是拼着命在反打。宁蕴把全部的符篆都交了,力保他们在杀完男女妖狐的最后一刻才倒下。 秘境中接连响起提示音: 敌方【绥轩】被我方【鹿飞】击杀! 我方【鹿飞】被敌方【绥妍】击杀! 敌方【绥妍】被敌方【狸帅】击杀! 我方【狸帅】被敌方【巫真真】击杀! 傀儡师死了,男女妖狐没了,巫蛊师赶过来了,紧随其后的是人屠。 宁蕴这边只剩下她自己和鹿蜀老人。 “老爷爷,我们撤!” 一场团战来得快去得也快,宁蕴二人头也不回地往基地跑去,巫蛊师和人屠虽然占据优势,但在这种情况下是无力强追的,于是也只好撤退。 外面看直播的人心情大起大落,犹如坐上过山车。 一开始是:“完了呀,小龙被抢了!” 后来是:“白琥大人被切了!” 再后来:“魔族全打过来了,有小龙的增益效果他们很强势啊!不是吧,这波该不会要团灭?!” 然后就:“唉还好他们跑得及时,应该追不上……嗯?怎么不跑了?” “竟然反打???” “自信回头是吧这群傻dio,干嘛要惹对面,生怕不能团灭是吧……” “好像反杀了。” “哎?” “反杀了!杀了三个!!!” “天呐……在对面有优势的情况下硬是打成了三换三,硬生生把魔族的大好局面打掉了!” “谁说要跑的来着?刚才那波就不能跑,跑了就是把局势完全让给魔族来主导,那才是真完了!要挽回败局,就必须反打回去!” “马后炮少说两句吧,放今天之前,难道你想得到还能这么打?” “这……反正我是看懂了,总比那些没看懂还瞎指挥的好。” 宁蕴的反打策略有效抑制了魔族的扩张,但相对于她和鹿蜀老人,魔族仍然处于优势地位——毕竟两个主力输出都还活着。 人屠此时十分嚣张,仗着对面没有输出,和巫蛊师兵分两路,各自去推塔。 上路第一座塔很快被破掉,第二座塔岌岌可危。而二塔之后,就是高地塔,再就是基地水晶了。 “这也太快了!”狸力老哥仿佛看到了终局。 宁蕴却不以为然:“这人屠飘了呀。” 她算了下白琥的复活时间——白琥是第一个死的,也会最先复活。 当即作出决断。 她召来飞剑,使出【御剑冲锋】向人屠冲过去。 “老爷爷也来!” 鹿蜀老人应声赶来包抄。 人屠听到风声,第一时间还不撤退,对着宁蕴打出一梭子暗器。但宁蕴眼睛眨也不眨地继续冲,扛着人屠的攻势向他身上撞去。 鹿蜀老人持盾将人屠退路挡住。 巫蛊师骂骂咧咧地赶过来保人。 宁蕴撞上人屠的那一瞬间,一声虎啸以震天动地之势炸响,咆哮的声势震得巫蛊师和人屠同时动弹不得。 “一个不留,杀!” 宁蕴的强控、鹿蜀老人的防御,再来一位主力输出白琥,战场局势瞬间扭转。 敌方【屠彦】被我方【宁蕴】击杀! 敌方【巫真真】被我方【白琥】击杀! “很好,上去清兵线!” 三人势如破竹,上去把魔族的中路一塔拔掉。一塔掉了,相当于一塔对应的一片野区都要失守,这对于宁蕴一方拿下之后的龙坑资源是有利的。 “好哎!!” “干得漂亮!!!” 电竞谷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宁蕴让队友们别高兴得太早:“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要急。表面上我们打出了优势,但魔族推到我们高地塔了,我们却只能摸到对方二塔。他们运营比我们强,那么一旦我们出现失误,他们就能翻盘!” “好,那就多抱团,谨慎地打!一定要沉住气!”白琥附和。 他们压上去,以三二分推的阵型去清理兵线,不时骚扰一下魔族。魔族也稳得一匹,不管宁蕴这边如何骚扰,都只在塔下放技能,显然也深谙不打无准备的团战的道理。 “大龙复活了,去打大龙吧。”鹿蜀少年道。 这时候打龙有逼团的性质:我打龙了,你来不来抢?不抢,大龙buff就归我了。抢,那就意味着开团! 团战的胜负,则会决定局势的走向。 “我有一计……”宁蕴把狸力拉到一边,“巫蛊师可以给人屠复生蛊,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狸力有点懵,“而且你怎么不早给?” “之前技能没升级到位……”宁蕴神秘兮兮地拍给他一张符,“有了这个,你就是我们的杀手锏。哪怕我们这局没养你,你也是一头比人屠还肥的猪。”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接下来的走向令所有人的猝不及防,尤其是场外观战的灵族,更是目睹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团战。 宁蕴这边借用大龙逼团,魔族果然坐不住,冲出来抢龙并开团。 “放掉大龙,进攻魔族!”宁蕴下令。 上一场龙坑失利,就是因为他们既想拿小龙,又要应付魔族,双线作战而主力分散。 这一次,大龙也不管了,目标就是杀魔族。 宁蕴等人迅速集结,场面一时十分混乱,各种技能简直形成光污染,观众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都分不清谁是谁。 只看到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你打我我打你,系统不断地提示有人被击杀了,杀人者紧接着被杀,不断地有人死去。 最后活着的人是…… “剑修还活着!可是……” “人屠?他怎么没死!” “对啊,他不是被打死了吗?” “有复生蛊呀!” “复活之后也被打死了啊,怎么还活着?!” “不是,那一波他是残血了,但他给自己点满了吸血技能,每砍一下人,就吸一波血,硬生生把失去的血吸回去了……” “吸血都来?阳间的事他们是一点都不干……” “可不嘛,我最烦这个吸血了!” “那这必然打不过呀,剑修得赶紧跑了……” 忽然,有人发现不对:“唉?等等?你们看,中路那是什么!”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看到一个冷知识,说“傻D”一词最早见于元曲,真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啊??以后在古代背景里骂人可算有词了 (D字打出来会被框所以……) 第43章 VS 魔族(终) “老天爷, 快看中路!!” “我去,那是什么???” 人们闻声看去,只见秘境战场的中路之上, 魔族二塔脚下,赫然站立一道人影。 这人正值壮年,生得人高马大, 背一只箭筒, 正手持弯弓“嗖嗖”地进攻防御塔。 “为什么狸帅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啊?!!” 所有人都绷不住了。 “难怪刚才怎么死活切不死人屠,合着这傻dio就没参团?!” “就是啊, 主力输出不在还打个锤子,我说那波团哪里怪怪的!” “也不看看现在是推塔的时候吗?你看你看……人屠已经在往回赶了,这波顶多拔个高地……” 有人不解:“拔高地不是很好吗, 离魔族基地又近了一步呀?” “你懂什么!现阶段的首要任务是切那个人屠, 任何一个能杀死他的机会都经不起浪费,倘若切不死他,就意味着团战是无效甚至失败的!” “就是这个道理。而且刚才那一波团战,咱们这边发挥得很好,而对方恰好有点失误, 所以最后很幸运地四打五还打出三换四的效果。但这多不容易啊?你能保证下一波魔族还会失误吗?你能保证下一波咱们就能继续发挥好吗?只要人屠不死,魔族永远有翻盘的能力,下一次搞不好直接给咱们来个全灭!” “而且这种关头, 狸帅他不参团也太离谱了, 典型的搞队友心态啊?!现在到了后期,每个人都处于逆境状态,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崩盘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搞这种幺蛾子, 生怕队友心境不崩溃是吧?!” “我看是他自己心境崩完了, 才会做出这种逆天行为……” “谁认识他老婆?这局打完了过去说一说呗, 这种祸害就该关在家里看好了,别出来祸祸队友……” 狸力老哥浑然不知自己被外面的同胞骂了个狗血淋头,他的神经已然高度紧绷,以最大的输出、最快的速度攻击着魔族的防御塔。 刚才发生的团战他并非没有参加,而是在边缘游走观察,利用远程攻击配合队友收割。 而宁蕴一直不让他进一步参团:“这里有我们就够了,等我下一个口令你就去偷家!” “这偷得到?!”狸力遥望中路,那里屹立着敌方二塔和高地塔,这两座塔后面,才是基地水晶。 “人屠马上就要点吸血了,有吸血技,我们都是他的人肉血包!再配合【复生蛊】,谁打得死他?光他身边的工具人就够我们受得了!”宁蕴解释道,“养猪流本身就有风险,魔族之所以愿意承担风险,就因为它收益极大。这个收益就是人屠毁天灭地的爆发伤害!他们将宝全押在人屠身上,必然要保他万无一失。我们硬碰硬不行,那就不要正面刚!” “你的意思是……?” “来不及解释了,听我的——现在,上去拆塔!” 宁蕴的声音嘹亮果决,有种不可抗拒的魔力,狸力老哥纵然满心疑虑,身体也听话地离开团战,往魔族的二塔奔去。 他弯弓搭箭,扫清兵线,带自家兵线进入防御塔范围内,开始拆塔。 就算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团战的厮杀声也隐约传入他耳中,系统的提示音也逐渐响起。 男妖狐被击杀了……鹿蜀老人被击杀了……巫蛊师被击杀了……白琥被击杀了…… 二塔被拆掉时,耳边仍然没有传来人屠被击杀的消息,狸力仰望面前高耸的高地塔,手心的汗越冒越多,死命握着雕弓才不至于脱手。 “什么都别想,专注拆塔!”就算在这种档口,宁蕴也不忘提醒他。 狸力咬牙听令,心想这都是她指挥的,翻车了也不赖自己,于是当真什么也不管地疯狂拆塔。 秘境外观战的众人等到战火硝烟散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人心脏骤停的画面:人屠满血活到最后,宁蕴残血险险逃脱,狸力跟个孤儿似的在拆塔。 “狸帅还不快跑?!人屠要上去了!” “怎么还在拆塔,拆不完的!!急死我了!!!” “我只能说,谢谢这帮蠢货治好了我多年的低血压。” 宁蕴听不见外面的议论,却完全能明白他们和狸力的顾虑,震声喝道:“老哥不要退——拆得完!!!” 她在刚才的团战中打得只剩一丝血皮,得亏瞅准机会给自己拍了张护身符才苟活下来。此时也不补状态了,直接将飞剑踏在脚下,瞄准人屠回家的方向规划好路线。 经过之前几次尝试,宁蕴对【御剑冲锋】的前摇距离把握越来越准。这一次,她御剑飞跃龙坑、冲过河道、绕开野区重重障碍,以一个前所未有的极限距离准确命中人屠,将他撞飞! 人屠飞到空中,有那么几秒钟处于完全被控制的状态,但一落地,他就立马发动攻势,打出暗器向宁蕴袭来。 人屠的大招是铺天盖地的暗器,小技能则只有一梭子。打宁蕴时他没有放大,因为要留着大招去收拾狸力老哥——宁蕴预判到这一点,稳稳地躲开这一击,反手打出一张【定身符】。 眼看人屠被定住了,宁蕴也不着急跑,而是用剩下的灵力给自己拍满【护身符】和【治疗符】,以一个更健康的血量准备好迎接人屠的毒打。 “你找死……!”人屠双目赤红,【定身符】效力消退后,立马将压箱底的大招砸向宁蕴。 这回再怎么走位也躲不开了,宁蕴也只是凭借着刚才的符篆多撑了几秒钟。 她最后一次极目眺望北方,能看到高地塔也快被狸力老哥拆掉了。 与宁蕴一个残血辅助缠斗消耗的功夫远超人屠的预期,但他仍有绝对的把握赶回家、杀掉狸力、守住基地,此时杀了宁蕴也不耽搁,就要全速往回赶。 余光瞟到宁蕴临死前大声说着什么,并未在意。只是,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他忽然眼皮一跳! 他以杀入道,从小就在血战的洗礼中长大,对杀意有种天赋般的敏锐直觉。 一股杀意,一股来自高地塔的遥远而强烈的杀意,在他杀掉宁蕴的那一瞬间向他袭来! 躲闪,已经来不及。 一支金色羽箭洞穿了人屠的胸口,电光火石之间,他陡然明白了宁蕴的用意——狸力的大招是一记超远距离的箭矢攻击,宁蕴之所以最后不要命地自杀式袭击,不止意在拖住他的脚步,还是在为队友标记出他的方位,方便狸力远程射来这么一箭! 电竞秘境中,被击穿的痛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飞溅出来的血花也会随时间蒸发,不留痕迹。 人屠伸出舌尖一吮唇边溅到的血滴,勾起一抹冷笑。 “这点攻击算得了什么?损失的血量,我一个普攻就能吸回来。那剑修诡计多端,我还当她有什么后手,原来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他现在的攻击力远高于狸力,等到了高地…… 等到了…… 这时,人屠终于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他怎么……动不了了?! “不可能!那射手的大招此前用过多次,只有伤害,怎么会附带控制?!” 可为什么他使劲浑身解数,就是动弹不得?!! 地上躺尸的宁蕴静静看着他,直到此刻,才缓缓咧嘴,露出一个魔鬼般的笑容。 “我有一计……巫蛊师可以给人屠复生蛊,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而且你怎么不早给?” “之前技能没升级到位。有了这个,你就是我们的杀手锏……” 在电竞秘境,初期每升一级,可以解锁一个技能,但每人最多解锁四个技能。往后升级,不再解锁新技能,但可以强化原有技能。 比如宁蕴的定身符,【定身符·初级】只能定住一个人,持续时间一秒钟。【定身符·中级】则可以在控制的人数、时间上面有所提升,只是具体的提升方向还要看个人选择与能力。 定身符到了【终极】阶段,宁蕴不再在人数和时间上做文章,而是另辟蹊径,给它开发了一个“附魔”的效果。 所谓附魔,就比如把【定身符】附到队友的武器上,则这把武器也可以附带定身效果。 “这招我也没用过,待会儿试试看好不好使。” “你这定身符是高阶符篆,我只有大招的金乌羽箭受得住附魔……也就是说,能打出定身效果的只有这一箭。”狸力有点气短。 宁蕴把防御塔的血量、狸力的攻速和攻击数值在脑海中反复计算过好几遍,最终自信地笑道: “一箭,就够啦。” 人屠被这附魔的一箭定在原地,目眦尽裂地瞪着前方。那个他完全没放在眼里的射手,此刻背对着他,有条不紊地拆完了他们的高地,下一步就是水晶! 人屠先被宁蕴撞,再被宁蕴定身,最后被天外飞来一支羽箭降维定住,整个过程其实也就持续了几十秒。 但谁的心态崩了,谁自己心里清楚。 人屠恢复行动,全速赶路回基地。在他赶路的同时,遭受攻击的水晶不断发出警报,他听在耳中,表情变得越来越扭曲。 狸力的背影终于近在眼前,人屠几乎气血逆流,起手就要放一个大招,才想起大招已经被宁蕴骗走,暂时还没有积攒到足够的元气…… 他发出一声非人般的嘶吼,打出小技能的同时向狸力扑过去。 狸力当然知道人屠就在自己身后,他凭感觉躲闪了一下,手上拆水晶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汗水从额头渗出,划过眉峰,聚在睫毛上,他腾不出手去擦。视野已经很模糊,但足够他锁定水晶。 直到被人屠从背后切死,狸力老哥也没有回头。只在倒下那一瞬间,隐约看见一张狰狞失态的脸孔。 人屠越过他的尸体冲进水晶射程内,去清理被狸力带进去的兵线。 而那兵线中的小兵和炮车恰如刚刚倒下的狸力,纵然腹背受敌,也孜孜不倦地向魔族水晶发起进攻。 人屠的攻击疯狂落下,小兵和炮车的节奏却一成不变:你一刀……我一炮…… 一刀…… 一炮…… 一刀…… 一……炮车被击碎了,没有炮了。 暗器击中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个小兵,小兵浑然不觉,向水晶砍下最后一刀……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炸裂开来的水晶爆发出刺眼光芒,所有活物的动作在这一瞬间被定格。 这场对决的帷幕,至此终于犹如断头台上的一把铡刀,溘然落下。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毛茸茸 结束战斗的五人被送进结算室。 “啊啊啊赢了赢了赢了——太牛了我!到最后不停地不停地射啊射啊射!!!但凡我手抖一下这局就没了但我稳住了呜呜呜呜呜……我太难了……” 狸力老哥抱着鹿蜀老人嚎啕大哭。 白琥刚下山来找宁蕴那会儿, 眼中还有阴霾,此时也容光焕发,耳朵抖个不停。 “太惊险了……”她赞叹不已, 眼睛里噼咔噼咔地冒星星,“这都是你计算好的吗?” “答应过你要赢他一个痛快嘛。”宁蕴一派云淡风轻。 她当然是冒险了。 稳妥的打法不是没有,但难得来一趟西洲, 宁蕴可不想赢得太平淡。 她前世拿下赛季冠军后就是明星选手了, 参加过不少表演赛,日常也做直播。什么样的操作最有节目效果, 她是有些经验的。这次对抗魔族,不过是在众多策略中选择了弹幕最多的一种打法。 鹿蜀少年把八爪鱼状缠着鹿蜀老人啜泣的狸力老哥扒拉下去,带他爷爷到一个角落说悄悄话。 “还是复盘一下吧!”宁蕴拍手召集队友, “刚才大伙发挥都很好, 甚至打出了突破!我们坐下来把自己夸一下,顺便找找不足。” “好嘞!”狸力老哥第一个坐下来,指着自己,“就从我开始夸起呗。” “有些人啊,抱了一次大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嗯?这回怎么不‘喂’了?我说的就是你。”白琥一脸的没眼看。 狸力老哥已经听不进去了, 闷头自顾自地乐。 鹿蜀爷孙俩没耽误多少时间,悄悄话说完就回来了。少年脸颊红扑扑地走在前面,老爷子笑呵呵跟着, 俩人一道在宁蕴面前停下脚步。 少年低下头, 目光灼灼地看着宁蕴,老爷子同样不着急坐下, 眼神格外和蔼。 宁蕴这还怎么坐得住, 麻溜地站起来:“老爷爷?” 鹿蜀老人笑而不语, 他孙子脸更红了, 声音却铿锵:“大姐姐,我叫鹿飞!” “哎,好。坐下来聊……” “大姐姐,你能不能等我?” “什么?” “我还有七年就成年了,倒时候,大姐姐嫁给我吧!” 宁蕴:“???” 白琥反应比宁蕴还大,一跃而起,冲过来把宁蕴拉到身后:“不准胡闹!” “没有闹。”鹿飞向少族主低下头,还硬着头皮抬眼去看宁蕴。 灵族血脉得天独厚,部落里难得见到一个丑人。这少年也生得极为清俊,脸颊初现英朗的轮廓,目光执着地追随过来时已经颇有点摄人了。 “小友考虑一下吧,呵呵呵……不用现在就给答复,这小子毕竟还要再长几年。”老爷子语气殷切,嘴上说不急,看宁蕴已经在像看自家孙女。 宁蕴连连摆手:“我对小兄弟没那种想法,对不住了。” 鹿飞还算沉得住气,埋头应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下一把还一起打吧。” “不打啦。” “明天呢?” “今晚我就回剑宗。” “……”鹿飞失落地看着她,“那……” 白琥一把揽过宁蕴肩膀:“她有事要跟我回去,挺急的,有缘以后见了面再说吧!” 宁蕴从善如流,也不复盘了,跟着白琥就出了电竞秘境。 迎接她们的是灵族观众空前的热情。 “出来了出来了!” “刚才太精彩了我敲!!!” “那是剑宗秘术吗?怎么现在才拿出来啊!” “敢问是师承哪位……” “能不能带我一个?我还有两个兄弟都很强,五排绝不拉胯!” 宁蕴照实说自己是天贶山宁蕴,剑宗一个打电竞的,今晚就要走了云云。 然而大伙正在兴头上,都很不乐意她走,起哄请她再打一把。 好在前有白琥,后有乾明剑尊,俩人摩西分海式地分开人群把宁蕴带了出去。宁蕴不久前还感叹剑尊铁汉柔情却不为人知,现在则不得不承认,生人勿进的气场有时候确实方便。 这次西洲之行,除了跟白琥结缘,最大的收获就是宁蕴越发想成为乾明剑尊这样的人了。 当然,在那之前她无论如何都要先打电竞打个过瘾,前世执念不了却,今生如何开启新篇章? “是真有事要跟你讲的。还挺多。”白琥带宁蕴穿过电竞谷地,来到遗骨山脚下,“宁蕴,我用【穿林】带你上山吧?” “怎么带?” 话音刚落,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出现在眼前。白琥的原形体格庞大,几乎与宁蕴一般高。皮毛白处如落雪,银灰色斑纹熠熠生辉,双瞳碧海般清澈透亮,大尾巴一甩惊动一片飞鸟鸣虫。 宁蕴眼睛都直了,试探着伸手去摸白虎的虎头。 白虎脖颈修长有力,缓缓向她一拱,温热的鼻息喷到宁蕴手心里。宁蕴摸摸她湿漉漉的鼻子,又去捏她毛茸茸的两腮。 白虎看着是好精健俊俏的一只漂亮虎虎,腮帮子却能捏出这么多肉呢—— 宁蕴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有多荡漾。 白虎收起指甲,一个爪子拍过去把宁蕴扑倒,俯身叼住她后领往背上一甩。 宁蕴趴在虎背上,脸深深埋进油光水滑的皮毛里。白虎身上散发出一种带着蓬勃生命力的温暖的气息,令她想到晒干净的棉被、吹至蓬松的头发、烤箱里的面包…… 这就是天堂吗??? 白虎略微躬身,皮毛下的骨骼流水般节节牵动,让宁蕴从她的背阔肌一路滑到斜方肌上。 “抱住我的脖子——抱紧了。”她隆隆地说,再怎么细声细语也像低低的咆哮。 “好!”宁蕴这才想起乾明剑尊,当然不能喊他上来,于是扭头招呼,“剑尊,我们先走一步!” 乾明剑尊戳一边干看着,闻言只一点头。 白虎瞥他一眼,湛蓝的虎目中闪过一道锋芒,鼻子“吭”地喷出一口气,带着宁蕴向山顶穿林而去。 先前拒绝带人的乾明剑尊如今落了单,乘御重剑跟在她们后面。目之所及,是宁蕴抱着白虎脖子兴奋不已的模样。 他莫名觉得刺眼,越看越莫名,索性扭头不再看。 轻快的欢呼声却迎风飘进他耳朵里。 她好高兴。 跟个才认识一天的人也能这么高兴。 她怎么就那么高兴啊? ……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哇这也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 宁蕴从白虎身上下来,还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着。就算童年时第一次坐过山车,也不如这次回得心驰神荡。 “当我没发现吗?你好多次都盯着我的耳朵看呢。”白琥恢复人形,挑眼一笑,清丽的面容闪过几许迫人的魅色,“好了,说正事。你这次不仅搭救了我,还戳破我妹妹的谋算,真正地救我族于水火。我父上和我都要重谢你。” 重谢?岂不是有谢礼!只是宁蕴还来不及高兴,就想到揣在储物戒里的两颗圣物獠牙,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 “走了!”白琥挽住宁蕴手臂,“谢礼的事我父上跟乾明剑尊说好了,你不用操心。” 宁蕴宁定心神,转移话题:“你妹妹怎么样了?” “她……她要被流放到魔域了。” 魔域除了人族修士即魔修,还有妖族。所谓妖,就是堕入魔域的灵族。他们往往犯了大错,被拔去灵骨,不再为天道所接纳,只能与魔修为伍。 像这次遇到的男女妖狐,就是妖族的后代。 白璃这样被流放的灵族,形单影只落到魔修和妖族手里,只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是九死一生都算她运气好了。 “是你父亲做的决定?” “嗯。”白琥默了默,“也是我的决定。” “她做下那些事情时就该想到今天,更何况你对她那么好……对了,这么说来你的罪名也该洗刷了。” 白琥却摇头。 “我为一己之私纵容妹妹行凶,却险些害惨了鳐婆和鲛蘅——你知道了吧?他们是母子。” “她终于肯坦白了?” “不错……他们苦心孤诣,就为了一报杀夫、杀父之仇。纵然我替白璃受过是自愿的,可天理昭昭,这于死者、生者,何其不公。”白琥深深一叹。 “我从前不明白,现在却看得很清楚了……我为我妹妹顶罪,是因为我爱她吗?当然。可试问天下哪个姐姐不爱妹妹,哪个妻子不爱丈夫,哪个父母不爱孩子?我能如今还活得好好的,不似鳐婆境界跌落以致衰老、鲛蘅灵根损毁无法修行,不是因为我是多么好的一个姐姐,而只因为我是一族少主,他们却是寻常修士罢了。” 宁蕴静静地听她讲。 “我能瞒天过海,全靠我是父上的长女。那一年率领卫兵南下探查失踪的秦瀚下落,当发现线索指向我妹妹时,我的身份令我得以利用职权之便将她包庇。 “长幼之别使得我姐妹俩一个是继承人,一个是寻常贵女,我深知此间差异——同样的罪责落在她身上是流放魔域,落在我身上,顶多发配墟丘。就是仗着这一点,我才有偷天换日的底气…… “可秦瀚他的妻子和孩子,自始至终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因为我的一己之私,他们险些被真正的仇人利用。倘若事成……我不敢想。 “我若是白身,亲亲相隐自然是天理人情。但我是一族之少主,将来更要继承父上的职位。我一家之事,就是举族之大事。我不能既享受高位带来的好处,又私底下以一个普通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所以我跟父上说,服役可以停止,但罪名我背了就继续背着。因为这是我此生最深刻的一个教训,我要背负着它,每时每刻都警醒自己怎样才能做好一个族主。” 她收住脚步,深深地凝视着宁蕴:“谢谢你,给我改过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傀儡 “得道者多助, 你最该感谢你自己。当初要是你打电竞跟你队友一个德性,吵成什么样我都未必在意。”宁蕴笑道,“再者杀了鬼王的是乾明剑尊, 他才是真的救了你一命。” “你说的都对,但我心里清楚我最该感谢谁。”白琥把宁蕴挽得更紧了。 “哈哈……还有獜沧呢,他怎么样了?” 从电竞秘境出来时, 好像在人群里看到了獜沧, 只是他姿态躲闪,也没有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我们解除婚约了。” “真的?”宁蕴惊喜, “这是好事哇!” 白琥失笑:“你这也太……” 伸手在宁蕴的脸上拧了一把。 “是你提出的?他就答应了??” “是我。他……反正婚是退了,不提也罢。” “嗯嗯嗯,我也不说他坏话, 我就是高兴, 嘿嘿。” 白琥本来对这个话题有点避讳,看着宁蕴毫不掩饰的快乐的样子,心头忽然松快起来,也打开话匣子。 “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想过白璃的事会与他有牵连……当初因为鲛蘅与他屡次发生争执, 我也只当他是不齿于我的手段。 “秦瀚的事我扛就扛了,从没打算反悔,但也仅此而已。是以他屡次为了鲛蘅给我难堪, 我做不到忍气吞声, 矛盾由此越发激化。只是他在我最低谷的时候力排众议站在我这边,确然鼓舞了我良多, 因此哪怕因为鲛蘅使得我们感情出现裂痕, 我也没想过与他断开。 “其实他也一样。自以为承了我的救命之恩, 内心再怎么煎熬, 也做不到分手。就算没有白璃要害我性命,我活下来只怕也会与他成为一对怨偶。 “幸而,出现了你这样一个意外……” “嘿,那獜沧现在知道他真正的恩人是谁了,他有没有要追随白璃去魔域啊?” “……” 宁蕴看她表情就知道没有,一时间甚至有点同情白璃。 “那秦子恒他们……” 乾明剑尊慢吞吞跟在宁蕴和白琥身后,听她们时而嬉笑时而絮语。 这就是一见如故吗?才初相见,就亲密无间。手臂挽着手臂,像环环相扣的两段锁链。 而他的臂弯从来空荡,此前也不曾在意。 可眼下,心里酸酸的滋味又是怎么回事? …… 到了族主宫殿,白族主早已等候多时,郑重向宁蕴和乾明剑尊二人道谢。 “经查明,盗走圣物的果然是我那不争气的孽女……她本来与鳐婆、鲛蘅暗中勾结,引导他们把琥儿当成仇人,密谋复仇。当晚鲛蘅因为在电竞秘境里被宁小友认出,临时决定提前计划,却被你们拿住。璃儿……白璃她等不来鲛蘅的消息,只得把自己的侍女遣送下山,让她在山下布置了传送阵法,自己盗走圣物后就转移到山下。” 白琥补充道:“然后她召唤了鬼王,引来大乱,就是要借鬼王之手置我于死地。那个拿我当挡箭牌、后来被你们吊起来的巡狩军士兵也是她的眼线,后来与那侍女都招供了。” 真相大白,女儿也逃过一劫,白族主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只是还有两个疑点……一个是圣殿中魔族的气息没有找到源头,另一个……”白族主看向乾明剑尊的眼神中带着试探,“失窃的圣物至今仍未查到下落。” 来了来了!宁蕴心跳加速。 “犯人怎么说?”乾明剑尊完全不经意的样子,看来是应付这种场面老有经验了。 白族主愁眉苦脸:“她不肯开口。” “圣物的下落现在是白璃的筹码,她以此要求父上减轻对她的惩罚,但父上没答应。”白琥解释。 “不过……”白族主觑着乾明剑尊的脸色,“有人来报说,此番鬼王降世来得凶险,有没有可能是用圣物召唤出来的……请问剑尊,击杀鬼王之后,可曾留意到召唤它的祭品是什么?” “不曾。” 白族主无法信服:“圣物关系重大,能不能劳烦剑尊再想想……” “父上,剑尊击杀鬼王时我也在场。倘若是圣物召唤的鬼王,必然是一场祸及全族的天灾,我们举一族之力迎战,或许还要战个十天半月的才能将其灭杀。可剑尊在极短时间内就结束了战斗,想来那就是白璃用她的骨血为祭召唤的寻常鬼王。”白琥发表理性看法。 白族主:“……” 年轻人还是见识少了,但凡对乾明剑尊有一定了解的人,就会知道他打谁都是速战速决。 那么问题来了:当一把剑削铁如泥,你分得清它削的是铁还是泥? 然而,正因为略知乾明剑尊的为人,白族主才更不好追问。 假如剑尊真的承认拿走了圣物,难道还能拦着不让他出西洲吗? 拦得住吗? 到那时候,白虎族才真要颜面扫地了。 于是只好顺坡下驴:“琥儿所言不无道理……” 白族主已经不想再看到乾明剑尊那坏事做绝还英风朗烈的模样了,看一眼都要脑溢血发作,他揉着额角让女儿送客。 到了殿外,宁蕴小声问白琥:“圣物遗失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啊?” “我们小时候都听过一则上古预言,说圣物能保各族福祚绵长。倘若保管不当以致毁损遗失,则大乱将至!” “怎么个乱法?”宁蕴提心吊胆。 “尊者卑,贱者贵。圣灵失势,血脉无存。雄将不雄,雌亦不雌!” 宁蕴:啊? 你说的这个“大乱”,它听上去有点像反帝反封建啊? “那……隔壁青龙族这些年发展得怎么样?” “很好啊——怎么想到这个了?不过,说起来……”白琥流露出深深的羡慕,“他们的圣物曾一度失窃,但承蒙先祖眷顾,很快找回来了。别看他们族主不太靠谱,但他手底下能人辈出,到如今,青龙族已经隐隐有四族之尊的势头了。” 宁蕴总算放心下来,密语乾明剑尊:“以后有机会,咱们去青龙族看看吧!” “嗯。” 离开西洲前的最后一站是花夫人的宫殿。 “本来该我阿姨和阿弟亲自向您二位赔罪道谢,他们也一再跟我说过。但二位大概也都知道,这娘俩才相认,正是伤心的时候,我怕见了二位和少主,更触及伤心事,就擅自做主不准他们进宫。二位若要怪罪,只怪我一个人便好。” 花夫人说着,跪下来给宁蕴和乾明剑尊行了个大礼。 两人坦然受了,然后有侍女上前搀扶花夫人起来。 “秦子恒和他母亲怎么样了?” 花夫人一扫眉间哀戚,喜滋滋地说:“主上赐给阿弟一枚极品灵魄,那可是我族宝库中唯一一枚呢!有了灵魄,他就能续断灵根,重结道缘啦!” 秦瀚本来就是被灵魄诱惑,钻进了白璃的圈套,如今,这灵魄终究补偿到了他的子嗣身上。 “那他们与白璃合谋杀害白琥的事?” “也说不追究啦!主上好通情达理,说为人妇、为人子的,做到他们这份上正是真情所致。大行既顺,小节不咎,因此不怪罪他们。” “那你呢?” “我什么……啊,我呀,”花夫人有些尴尬,她不是那种特别有城府的人,“唉,那时候听信白璃教唆,觉得白琥大人犯下那等罪行,怎么配当一族之主。而自己又恰巧为主上诞下子嗣,一时鬼迷心窍也参与其中……好在事情没成嘛,白琥大人原谅我了,我以后也坚决不敢啦!” 白琥点头:“都过去了。” “那秦子恒和他母亲,将来什么打算啊?” “我族对他一家亏欠太多,遗骨山上永远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白琥承诺道,“当然,首要的还是听他们自己的想法。” 宁蕴明白了。 关于秦瀚的死因,目前的官方消息是被魔族杀害。 一旦真相被曝光,剑宗和白虎族的关系势必会受到影响,白族主自然要极力避免这种情况。 因此,他会尽可能地补偿秦家母子,迅速处理白璃、赐灵魄、许诺地位和容身之所——这些都是为了让他们答应继续保守秘密。 在此境况下,究竟如何选择,秦家母子自己说了算。有白琥在,也轮不到宁蕴为他们操心。 西洲之行就此画上句号。 宁蕴别过白琥,随乾明剑尊一道即刻返回剑宗。 临行前,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来。 路上跟剑尊学习酒壶把儿砸人的招式,不觉就到了天纵峰脚下。 一进入剑宗地界,迎面飞来一张传讯符: “乾明,掌门找你,速去!!宁小蕴,你不告而别,是被乾明绑架了吧?不要怕,我必给你做主。——友梅留” 签名处还画了一枝梅花。 宁蕴乐了:“那我先去找梅师姐。” “嗯。” 乾明剑尊平时话不多,但说到他感兴趣的领域,也能长篇大论。与宁蕴相处时,还会主动找话题,算不上是多么寡言的人。 回来的路上却格外沉默,仿佛有心事。 宁蕴打探无果,索性不再追究,任他自去思量。 友梅是重剑峰首席大师姐,事务繁多,但总能抽出空来关心一下后辈。 宁蕴找上门时,她正听一位师弟汇报着什么,表情端凝很有大师姐的风范。没准真跟《一枝梅冷艳退魔录》里写的一样,当年的她是个冷艳美人也不一定。 感知到宁蕴的灵气波动,友梅抬头绽开一个笑容,挥退师弟。 宁蕴也笑逐颜开,正要打招呼,忽然心头一突。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 在电竞秘境中见过的那张脸,魔族的傀儡师操纵的傀儡的那张脸! 和梅师姐,何其相似! 宁蕴忽然全明白了,心脏剧烈收缩:“梅师姐你说过……你有一个弟弟……” “嗯?发生了什么,脸色这么差。” 友梅关切地上前。 “你说你弟弟他心术不正,被送进禅宗,改过自新后,被……被魔族杀害了。” 友梅面色凝重起来,点头:“对。” “他是不是,”宁蕴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被他们做成了傀儡?” 友梅垂眸不语良久,缓缓点头。 “你见过他了?” 作者有话说: 所以答案揭晓,没有宝子猜对哈哈哈……红包包我先摁住,下次有机会再开竞猜嗷 第46章 天劫之劫 “他是我带的第一届新生, 无父无母,可不省心了,没少让我头疼。头疼着头疼着……就结拜了姐弟, 名字还是我起的,叫友松。 “后来……他遭遇不测那一次我没有在场,赶到时, 他的尸骨已经被魔族带走。我……遍寻无果, 好友都劝我放下……几年前有同门在电竞秘境中与魔族对决,跟你一样认出了他, 我才知道阿松被他们做成了傀儡。 “再往后,我自己也匹配到了那个傀儡师,亲眼确认了是我家阿松没错。那傀儡师恨禅宗入骨, 专挑佛修下手, 杀了人还不解恨…… “这也不是个例,傀儡师一贯如此。他们专挑我们昔日的同伴来操控,一遍遍提醒着我们都失去了什么。很多同门不再打电竞,都是因为承受不了这……宁小蕴?” 友梅惊诧地看着宁蕴。 “你……?” 宁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视野一片模糊,她看不清梅师姐的表情, 却听到师姐声音立刻轻柔下来,细声细语地问她怎么啦。 “师姐你……你本来可以报仇的……对不对?” “嗨,那不是……” 宁蕴握住友梅的肩膀, 手指不住颤抖却越发用力:“但是, 但是因为……反伤禁制……你,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 友梅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只是把宁蕴揽进怀里。 宁蕴身量已经快赶上她了, 在她怀里却仍觉得无比熨帖, 心头轰然塌下去一块, 变本加厉地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没事的……” 友梅轻轻拍打宁蕴后背,哄孩子一样地哄她。 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宁蕴也不明所以。她只知道,有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忽然从心底涌出,虽然莫名,却强烈到足以将她整个人裹挟。 …… 乾明剑尊依言去找掌门。 一踏上定虚峰,太叔显兴冲冲问他:“你跟宁蕴发生了什么?” 这话问得,令乾明剑尊无端地心跳慢了一拍。 “干什么。”他宁定心神,摆出平日的架子。 太叔显不觉有异,满面春风地解释道:“亘星罗盘测算到宁蕴道心大涨,虽然只涨了一小会儿,后来又跌落回去了……但这代表她的道心上限很高!只要有心向道,灭却天劫只是时间问题!” “什么时候?” 太叔显报了一个时间。 “快想想你们当时都做了什么?她道心向来不温不火,有此一涨实在难得呀!” 乾明剑尊稍加回想就明白了:宁蕴道心大盛那会儿,正是他斩杀鬼王的时候。 心头顿时亮堂堂的,说是艳阳高照也不为过,同时又生出一种奇怪的别扭来,不愿意把这件事拿出来跟别人讨论。 “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太叔显瞪大眼睛,忽然转了转眼珠子,“难道还能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成?就你?别逗了哈哈哈……” 乾明剑尊反手从掌门的收藏品中捞来一只玉貔貅,掰下它一条腿,“DUANG!”地一声正中太叔显脑门,堂堂衍天峰峰主应声倒地。 “掌门给评评理,谁家姑娘是没见过男人了还是眼瞎了,跟乾明不可告人?小时候猫嫌狗厌,长大了天怒人怨,他不会真以为有人受得了……”太叔显揉着脑门不依不饶。 “你可少说两句吧。”掌门连忙捡起那根“玉腿”,在貔貅玉雕的缺口处仔细比划,看出还有修补的可能性才松了口气,“乾明也是,宁蕴是灭却天劫的关键,事关她的道心不可以有任何隐瞒。” “四界之内有谁道心强过我?跟着我,她道心增益是迟早的事。”乾明剑尊傲然道。 太叔显被辣到眼睛:“他这副嘴脸,我真是越看越想打人!” 掌门也微微挑眉,但深知乾明剑尊禀性,他不想说的事,谁再怎么追问也没用。 “最近,我对天劫有了一些不同的思考。”掌门开始说正事。 “怎么说?” “反伤禁制出现、电竞台一夜露头、飞升之门被阻……这些巨变打乱了修界固有秩序。维护秩序是为道,制造混乱是为劫,所以我们将这一连串巨变成为‘天劫’。” “嗯,对啊?” “但是,纵观过去历代天劫,所谓‘劫’之一字,在降灾、祸人、灭世。这次天劫却不同,你说这些变故就是‘灾’吗?可它祸到谁了呢?区区电竞如何能灭世?”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叔显奇道,“飞升不能,如何不是‘灾’?修士被电竞分散了道心,如何不是‘祸’?至于灭世……道心是我们立足的根本,飞升是所有人的终极目标,这两样都没了,纵然命还在,也不啻于一种‘灭世’了。” “不错,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看法。”掌门点头,只是话锋一转,“然而换一种思维来看,如果天劫没有恶意呢?” “怎么会没有恶意?!” “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性。不能在现实中对决,也不能飞升,迫使修士投入电竞秘境中——有没有可能,这次的天劫只是想让我们打电竞,仅此而已呢?” “这……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啊?就为了打电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病吧?!掌门你这个说法我认为绝无可能!” “乾明以为呢?” “怎么样都行。” “事关修真界前途命运,你竟然持放任态度?!”太叔显大骇。 乾明剑尊抬头,目光仿佛穿过万丈天穹,望向那方遥不可及的飘渺所在。 “她怎么样都行。” 就此不再多言,出了定虚峰,乾明剑尊想也不想就去找宁蕴。 想同她说说话,看看书,到处走走,或者再传授几个招式——怎么样都行。 转眼来到天贶山脚下。 天贶山天生有禁制,默认状态下是拒绝任何人进入的。宁蕴入主之后,感知到熟人到来,总会第一时间开门迎客。 “先前说找友梅,不知道回来没有?” 再往前进,天贶山禁制显现,拦住他的去路。这还是头一遭被拒之门外。 “看来是还没回来。” 他可以等。 …… “喂,有人来找你了。”天贶抬脚踹宁蕴小腿。 宁蕴不理他。 “是乾明那小子,哼,四界之内也就我能给他吃闭门羹了。”天贶得意起来,去揪宁蕴的辫子,“你哑巴了?说句话啊。” “我想一个人静静。”宁蕴挥开他的手。 “你不就是一个人吗?我又不是人!” “……那你出去。” “轮得到你指挥我?!” “嗯,是该我走。”宁蕴拍拍脑袋,里头昏昏沉沉的,甩甩好像都能听到水声。她摇摇晃晃站起来。 天贶立刻急了:“走去哪里?喂——你敢走一个试试!” 宁蕴不想说话,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你……”天贶本来惨白的一张脸,气得简直要绿了,“虽然答应过你,但这是你逼我的!” 宁蕴这会儿思维迟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就要制止:“不准……” “晚了!” 天贶作为山灵,对山中生灵有极强的控制力,就算是作为天贶山主人的宁蕴,也无法阻止自己被他读取心声。 听到宁蕴心中所想,天贶眉宇舒展开来,但很快又微蹙。 “天劫?” 他奇怪地看着她:“你在因为天劫而烦恼?” 宁蕴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词,十分茫然:“什么天劫?” “哈,还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出了事先捂着不让人知道!”天贶讥笑道,“反伤禁制使得友梅不能复仇,而魔域中多的是这样的凶手逍遥法外——你烦恼的不就是这个吗?而反伤禁制,就是百年前降临的天劫的一部分。” “还有其他部分?” “电竞秘境呗,它跟反伤禁制是同时出现的。” 第二只拖鞋终于落到地上,宁蕴心里有什么轰然崩塌。 她其实……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了。 初到剑宗看到电竞秘境,她被喜悦冲昏了头,但稍微想一下就该觉得不对:这种完全照搬现代游戏的打法,跟修真界水土何其格格不入! 而反伤禁制的出现,恰到好处地迫使修士都去电竞里对决,不知不觉间就把电竞融入到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中。 不管过去的修士在空闲时间会做什么,电竞秘境出现后,结伴打电竞已然成为一种常态化的消遣。 这也太巧合了。 巧合得……令人心惊肉跳。 甚至从宁蕴一个现代人的视角来看,反伤禁制根本就是为电竞秘境服务的!好比现实越不如人意,人们越倾向于沉迷虚拟世界,这与反伤禁制倒逼修士打电竞,本质上是同一个原理。 从这个意义上说,电竞秘境,不就是一个生硬嫁接过来、扰乱了此界秩序的怪胎吗? “难怪说是天劫……确实是‘劫’。”宁蕴喃喃道,“那么如何灭却天劫?” “这我哪里晓得。每届天劫都不一样,渡过去的天劫才能载入史册,真正毁灭性的天劫连记载都不会给你留下!” “那么首要任务就是灭却天劫。” 宁蕴是胎穿到这个世界的,重生后一睁眼就是个婴儿。 宁家人待她极好,然而选择修仙就意味着了却尘缘。她固然不舍,但依旧在以自己的方式回报家人之后,毅然离开了。 剑宗之内,宁蕴获得的善意也很多,而梅师姐对她尤其好。 梅师姐因为天劫而有仇难报。 梅师姐眼睁睁看着仇人对她耀武扬威。 正道之中,有多少个梅师姐? “我还当电竞是一场游戏呢……” 再怎么烧脑的游戏,本质上也是娱乐活动。 可魔族那帮人,是可以与之娱乐的对象吗?那分明,是他们的仇人啊! 在电竞秘境中把他揍得再狠,有用吗?一点用都没有啊。真正有用的,是真刀真枪的复仇才对! “首先要灭却天劫,”宁蕴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次强调,抬起头来,想到接下来的话,一阵撕心裂肺,但仍然咬牙切齿道,“我以后,不打电竞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好东西 乾明剑尊在天贶山下等了很久。 等到天黑了终于发觉不对劲, 掏出传讯符给友梅去信:“宁蕴还不回来?” 那边答曰:“早回去了!” 乾明剑尊默了默,掏出一块龟背甲。 这块背甲就是玄武族圣殿供奉的玄武背甲,有演算天机之能。因为玄族主人不错, 他只拿了半块。纵然只有半块,应付寻常占卜所需也够了。 他潜心布阵,以卦象推演宁蕴的方位, 最后得出结论——其人不在别处, 只在天贶山之中。 乾明剑尊:“?!” 探出剑气再去叩击禁制,就像做客敲门, 但里面仍然不见回应。 乾明剑尊终于意识到,是宁蕴不肯见他。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乾明剑尊.exe好悬没当场停止运行。 …… 友梅送走宁蕴后有些心不在焉, 正坐在重剑峰的观星台上发呆, 忽然一柄重剑从天而降,插入观星台石板上迸发出一阵青燐色的星火。 来人照旧踏上剑柄,只是又顿了顿,破天荒地跳下来与她平视:“帮我个忙。” “?你说。” 乾明身上多的是好东西,出手也不算吝啬, 友梅倒很乐意帮忙。 “有一个姑娘……” “嗯?!!”友梅要素觉察! 乾明剑尊:“……” 他开始后悔找友梅了,然而总好过太叔显:“我惹她生气了。” “嗨,我还当什么, 这很稀奇吗?” 乾明剑尊:“…………” “好吧, 接着说。” “我问你,我怎么让她不生我的气?” “这你就问错人了。我性格这么好, 哪儿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开个价。” 友梅的眼神渐渐犀利起来。 “神霖冰魄, 一整枚, 不二价。” “预付你半枚, 事成之后付你剩下的。若事不成,半枚也不给你。” “啧,”就知道这家伙是个黑心的,友梅一脸牙痛的表情,“行吧,你说说具体的。怎么就把人家惹毛啦?” “……” “合着你自己都不晓得原因?啊,也对,太对了,你就是这样的人。”友梅乐不可支,“不过嘛,别着急,也别难过。你要知道,以后你惹毛人家的时候还多着呢,早早适应才是正经。” “……总之,你有什么办法?”就算是乾明剑尊也有忍气吞声的时候。 “先从你自身找原因吧!肯定是你哪里做得不对——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乾明剑尊从善如流地点头:“我当时心里有事,没好好跟她说话。” “那你是怎么说话的?” “嗯。” “?” “就是说‘嗯’。” 友梅夸张地瞪大眼睛:“你都肯‘嗯’她了,她还不领情?哪个小丫头片子这么不知好歹!” “不要这么说,”乾明剑尊皱眉,“她很好,是我的问题。” “所以,因为你对她爱答不理,她不高兴了是吗?” “她不是这种人。”乾明剑尊断然道,“她心胸开阔,与人为善,积极乐观……” “乖乖,这么好一个姑娘都能被你惹毛了,你可真行!”友梅赞叹不已,复又改口,“啊不对,也不能这么说,这就是你正常发挥的水平嘛对不对。” “……”乾明剑尊英武的身姿一时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而且你这样好危险啊,把人家惹毛了还不知道原因,自己搁这瞎猜,完全不会反省啊……唉,她不会跟你绝交吧?” “不要乱说。”乾明剑尊的脸“刷”地黑了。 “好吧好吧……哄女孩子的话,你看她缺什么?” 乾明剑尊仔细想了想:“什么都不缺。” 友梅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 乾明剑尊脑筋一转弯,空前绝后地悟了:“我把我的好东西都给她。” “哎~还有救,”友梅喜上眉梢,看着乾明深信不疑的样子,良心稍微受到点谴责,于是补充,“也不要一次性全给了。你什么德性自己心里也该有点数,以后这样的‘机会’只多不少,你要给自己留着点以备后时之需。” 乾明剑尊一脸的“这还用你说”,俨然十分有自知之明了。 “还有就是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你觉得好的人家未必这么觉得,你要想想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乾明剑尊陷入沉思。 “你要是连人家想要什么都不清楚,那我劝你趁早歇了心思。” 乾明剑尊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她:“我知道!”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豁出去一般说:“我会做到的。” 友梅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好奇,但按捺住了没有追问。 “很好,这样礼物和心意就都到位了,她若果真如你所言是个随和的姑娘,看在这些的份上,应该会给你面子。” 乾明剑尊的心稍稍放回肚子里。 心一定,智商就上线了,他想到一件事:“宁蕴刚才来找你,你们都说了什么?” “就闲话家常呗。” “她当时情绪怎么样?” “很好啊!我俩相谈甚欢,她走的时候活蹦乱跳的,还邀请我明天上山玩儿。” “哦……”乾明剑尊仿佛心口中了一箭,整个人都有点支棱不起来。 “哎,我差点忘了,你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 友梅抡起胳膊大力拍他肩膀:“要对自己有信心——去吧!加油!” 赶走乾明,友梅想来想去还是得给宁蕴通风报个信,取出一张传讯符,提笔写下: “给你招了一个麻烦,你不会怪师姐吧?” 又觉得不对,划掉重写:“本来就是你自己招来的麻烦,不能怪师姐……” 想想宁蕴离开时那样子,悬笔不决片刻,在末尾添上一枝梅花,再来一只翠羽的鸟雀,昂首阔步站在梢头,旁边一行小字:“开心一点。” 传讯符折叠成一只纸鹤,乘着友梅的一道剑气,向天贶山的方向飞去。 友梅目送纸鹤远去,半晌叹出一口气。 “宁小蕴啊……” …… “先想个办法拜入万剑峰,然后就老老实实修炼。”宁蕴盘算着。她前世打ad,今生学万剑应该比较顺手,“只有提升硬实力,才能为灭却天劫做出贡献。” “琉光那帮人折腾百年也没有结果,你去了……嘿,我倒要看看。” 天贶直呼剑宗掌门道号,说着风凉话,形容很是悠然。 这有点奇怪,往日宁蕴离开天贶山半天,他就要耍性子。这回宁蕴直接要拜入其他砥柱峰了,他却格外淡定。 甚至在淡定之外,还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宁蕴与他对视,他得意洋洋地把下巴一抬,一副“我知道你有疑问,来问我啊?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嘻嘻”的样子。 对这种人就要适当放置,宁蕴不打算跟他多掰扯。 “我要闭关了。” 她现在心境太乱了,急需参悟一个《清心诀》。 临闭关时忽然又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唉,事情太多,脑子乱糟糟的也想不起来。反正就闭关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清心诀》是一门炼心的法诀,内分多个法门,诸如《聆海》、《眠山》、《抱月》不一而足。不同心境对应不同法门,修士通过吟诵和参悟来达到清心静气、洗练心境的效果。 要宁蕴说,这有点像现代的冥想,只不过在放飞心灵之外,附加了一层排除外界干扰的buff。 比如乾明剑尊曾为她吟诵过的《大梵悯天》,是《清心诀》最高阶的法门,能直接对抗极端环境,保全修士的身体和精神。 这时候,宁蕴终于想起来了—— 好像之前乾明剑尊来找过她,而她当时正自闭,谁也不想见,就闭门谢客了! “嗨,我还当什么。”宁蕴彻底放心下来,“剑尊人那么好,肯定不会同我计较这个。往后见了,说明原委就是。” …… 小雨初晴,春雷气未平;尘痕尽去,正是露华苍苍的时候。 宁蕴一拂沾湿的衣角,独立山头,从纤云逐月看到晚花残照,心境前所未有地高远开阔。 这回扎扎实实闭关了三个月,或许因为修道之心异常坚定,炼心成效斐然。 修为还是筑基期的修为,但她的心境已经突破了金丹期,不差着元婴期什么了! 这个资质放到剑宗,哪个砥柱峰不是抢着要? 宁蕴总算拾回一点信心,稍微觉得有颜面见梅师姐了。 就此出关,把这段时间积压的传讯符浏览了一遍。亲人也好,前辈朋友也罢,都问她什么时候再聚,宁鸣还来了好几封信写自己的近况。 这都没什么,过去她在山上独居,这种书信往来是常有的事。不过…… “这是什么?” 厚厚一摞书契,夹杂在亲友们的信件之间,算算日子大概隔两三天就来一封。 书契内容五花八门,单是地契、矿契、灵契这些大宗契约就有十来张,区位竟然将四界完全覆盖! 比如这一张—— 【地点】紫云灵脉 【所属】刀宗 【契约内容】奇花三十六种,异宝四十五种,矿藏全部,灵脉一条(详细名目见背书) 【权利归属】宿煌(划掉)宁蕴 还有这一张—— 【地点】妙华遗音舍利塔 【所属】禅宗 【契约内容】十二神佛舍利,并妙音王菩萨钟鼎、雷音王菩萨悬鼓、吉祥王菩萨云板、云来集菩萨大磬……共十般遗音佛宝全套 【权利归属】宿煌(划掉)宁蕴 再来这一张—— 【地点】鬼炎冥渊 【所属】炼魂宗 【契约内容】渊底所镇生魂约三万四千个,生人尸骨约两万一千具,并冥土约一百零九万亩 【权利归属】宿煌(划掉)宁蕴 宁蕴:??? 宿煌,不就是乾明剑尊的本名吗? “不好了!”她瞳孔紧缩,心头大震,“难道是剑尊遭遇不测,临终前把遗产留给了我?!” 作者有话说: 是搜刮天赋点满的剑尊 第48章 他/她怎么了 宁蕴第一时间冲下山, 而山外正好有一帮人在蹲她。 这帮人穿着藏宝阁当值弟子的服装,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为首的就是藏宝阁阁主之女——当年面刺过宁蕴的那位。 “宁蕴!”这姑娘柳眉倒竖, “我师叔平日待你不薄,这回他出了事,你竟然躲在山上几个月不闻不问!” 这里本来可以问一句“他出了什么事?”, 但宁蕴对这姑娘的智商不是很有信心, 也懒得鸡同鸭讲,直接绕过她继续前进。 “你、你竟敢——给我拦住她!!!” “师妹冷静啊, 阁主的交代你都忘了吗?” “就是就是……乾明剑尊说过,你要是再找她的茬,他就把阁主的洞府给拆喽!” “哼, 你们这群胆小鬼, 不就是怕我师叔吗?等我师叔看清她的真面目,断然不会再袒护这个白眼狼,还等什么——快去啊,别让她跑了!!!” 于是陆续有人领命,御剑向宁蕴追去。 其中几个弟子修为在宁蕴之上, 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她。 “对不住了宁师妹,我等人微言轻,此举也是迫不得已, 还请师妹见谅!” 说着形成合围之势向宁蕴包抄过来。 宁蕴冷眼扫过他们, 选定其中一人,以气贯长虹的势头撞向他。 这人大惊失色:“干什么!伤了我你自己也——” 话音未落, 肩头一沉——是宁蕴踏着他的肩膀冲了出去。 “想跑?没门!”侧方一人赶上前去阻拦, 却拦了个空——宁蕴落地的方位比他预判的要远一些, 还故技重施, 以他肩膀为踏板向前更冲了一段距离。 第三个人继续去拦,仍是如此。 众人终于发现不对:“好像她每次落地,速度都比之前快很多?!” “而且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好像加速不带停的!” “那岂不是说,我们抓她的人越多,越抓不到她??” “这是什么妖术……” 这可不是妖术,而是灵族的【穿林】:在平地上看不出名堂,一旦遇到障碍,就可以借助障碍不断获得加速度。 白琥正因为使用了这一招,在山间的移动速度比之乾明剑尊御剑也不差什么。 宁蕴设想过,这一招用在电竞中必将大放异彩——若把兵线也看做障碍物,岂不是可以利用小兵无限踏前斩杀,从而收获“一去不复返”的快乐? 出于职业习惯,她得空就琢磨这些东西,【穿林】之术不知不觉就领悟了个七七八八。 此刻疾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宁蕴眼中的藏宝阁弟子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个供她刷新速度的工具。 不管这帮人如何竭尽全力,宁蕴始终领先他们一步。本来以她的修为,去天纵峰要两个时辰,这回竟然只花了一半的功夫。 “呼……她……呼……她要去找……找剑尊了……” “怕怕……呼哧……怕什么……呼哧……反正……剑尊已经……” “要、要不……还是……算、算了……这丫头……拿我们当、当……工具人!我、我没累死……也给她气、气、气死了……!!” 宁蕴探出灵气去敲门,山内无人回应。 “看来是不在。” 那就找个靠谱的人打听情况。毕竟外头这些人听风就是雨,不足为信。 宁蕴转身看看围在不远处的藏宝阁弟子。 要不怎么说由奢入俭难呢?她已经不想努力了…… 再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于是开口:“你们给修二代打下手,她许你们什么好处?”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是迫于阁主千金的淫威,不遭罪就是了,哪里还敢讨要什么好处。 宁蕴掏出一个荷包,众弟子的“灵石雷达”立马收到信号,全都齐刷刷、眼巴巴地看着宁蕴,活像看到失散多年的亲祖宗。 “拿出你们最快的速度追我,跑在我前面的瓜分这袋灵石,前三位有额外奖励!” “这……” “宁师妹稍等,容我吃个活血丹……” “啊那我调个息!” “师兄,聚气散能不能分一半我?” 宁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赶到重剑峰。砥柱剑峰规矩森严,容不得别处弟子造次,宁蕴的工具人们都安分下来,领了工资就乖乖走人。 这下宁蕴得以舒一口气,往友梅的居所赶路。 真奇怪,师姐也不在! 宁蕴心里着急,下山路上遇到一对小情侣,并排坐在一把剑上你侬我侬。她到底忍不住了,一脚踏上他们的剑把两人分开:“你们听说乾明剑尊的事了?” “啊?对啊……还有谁不知道?” “他怎么了?” “他……他终于疯了!” “不对不对,我师姐说他是入魔了!” 看来至少性命无忧。宁蕴想也是,倘若乾明剑尊陨落,剑修们不可能还这样高枕无忧。 “有没有准话?” “就是入魔了嘛!不信,你去电竞广场看了就知道了!” 修真界是典型的地广人稀,剑宗已经算人口众多的了,但宁蕴折返去电竞广场的路上也只遇到寥寥数人。 每个人对乾明剑尊的说法都不一样。 “他与过去判若两人,怕不是被夺舍了……” “他本来就有病,此番不过是发病了……” “他遇到难题想不开了……” “他要灭世了……” 宁蕴越听反倒越放心下来:这么能折腾,想来身体无恙。 转眼就到了电竞广场。 ——等等,这是电竞广场?!! 宁蕴目瞪口呆地看着人山人海的电竞广场,恍惚间以为不是乾明剑尊出事了,而是她自己穿越回十年前了——不对,那会儿都没这时候人多呢! 在秘境入口处排队的剑修都排到天上去了,整一个天上天下、人满为患的场面。 每个人都兴致盎然,脸上洋溢着人间孩子过年领压岁钱般的喜悦! 短短三个月,何以巨变至此? 宁蕴随便抓了一个路人:“怎么这么多人打电竞,是不是咱们对魔族的胜率提升了?” “没有,还是只有两成!” “那就是咱们的斗志恢复了?” “也没有,都是进去挨打的,能有什么斗志!” “那为什么……” “一看你就是闭关去了没关注时事,现在打电竞有灵石拿啦!打一场算1点积分,赢了多算半点,赢不了的话就多打几场嘛……积分攒攒就多了。然后每到月旬结算一次积分,凭积分兑换灵石。” “怎么兑换?” “跟乾明剑尊兑换啊,为了核算战绩和积分,他专门雇佣了一个团队……” “剑尊?鼓励你们??打电竞???” “对啊!” “他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这是结算的第九个月旬……那就是有三个月了吧。” “那你可知他如今人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风月馆呗!” “什么风月——”宁蕴差点咬掉舌头! “你也没听说过对不对?其实就是藏书阁里一个书馆,只是特别特别偏僻,平时大伙都去逸闻馆、问道馆多一些,鲜少有人去风月馆看书。” 宁蕴终于想起来了。她初到藏书阁那会儿也好奇去逛过,里面都是些风花雪月、谈情说爱的话本,她也觉得没意思就不去了。 “然后乾明剑尊就天天跑那儿看书,后来干脆包场不走了,还嫌馆藏太少,后来……不知道他怎么跟外边谈的,反正刀宗啊、枪宗啊这些兄弟门派,还有西洲各族都把他们的风月话本贡献出来了。咱们的风月馆堆不下,不得已还扩建了一次。” 宁蕴下巴都要掉了:“他为什么要看那种东西?” 路人神神秘秘压低嗓音:“据说他迟迟不能飞升,就是因为渡劫未满,这番是要强行领悟风月,渡他一个情劫了!” 得,又来一种新说法。 电竞、风月——两个过去跟乾明剑尊完全不沾边的东西,忽然成为了他身上最醒目的标签。 这还是她认识的乾明剑尊? 宁蕴甚至觉得她能提出一种全新的观点——剑尊不是发疯了、入魔了、被夺舍了、发病了、想不开了、黑化了或要渡情劫了……而是被人穿越了! “哎哎哎,你不会是要去风月馆见剑尊吧?我可警告你,剑尊不当人的事没少干,在这段时间之前,更是四界公认的不通情爱的一个人。你想想,他这情劫来了得有多凶险?我看啊,多半是他要以哪个痴心姑娘为祭,成全他一片飞升之意了!” “他不是那种人。”宁蕴皱眉,“你拿他的灵石还说他坏话,又是什么东西?” “我就实话实说,你怎么骂人?!好么,那你就贴上去问剑尊要不要吧。只是我好心提醒你,打你这种主意的女修可太多了,还有男修也不少,都巴不得剑尊拿他们渡情劫,也不晓得你排不排得上号!” 宁蕴勃然大怒,正要教他做人,忽听得人群中一阵骚动,电竞广场的天上天下一齐沸腾起来。 “是剑尊来了!” “怎么现在就来?” “还不到这一旬结束啊……” “难道是要提前结算?” 乾明剑尊独一无二的灵气波动越来越近,路人趁宁蕴不备溜走了,宁蕴也顾不得他,透过人缝去搜寻剑尊的身影。 然而很快她就不用搜寻了。 因为人潮如惊弓之鸟,瞬间四散而逃,人缝以宁蕴为中心不断扩大,直至她视野里不再有别人,而只剩下奔赴她而来的乾明剑尊。 宁蕴仔仔细细将剑尊打量个来回,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这不没什么变化吗?跟上次见面完全没有两样啊? 果然剑尊行事自有道理,那些说三道四的人都是少见多怪! 乾明剑尊瞬步上前,脸上呈现出一点点忐忑,和很多很多的想要挨夸。 “宁蕴。”他冰雕玉琢的一个人,随便一个眼神都使人如蒙澡雪。然而每每低眉敛目看宁蕴时,都好像孤山一片寒月,亮如明镜,凉如秋水,照在身上心头,却有奇特的幽柔。 “宁蕴,”他说,“我们去打电竞。” 宁蕴完全没反应过来这可是乾明剑尊在邀请她打电竞——此前拒绝过她的邀约好多次的乾明剑尊,晴天霹雳般地反过来邀请她了! 她只是对自己有了约束,听到“电竞”一词就做好了拒绝的准备,此时直接就脱口而出:“我以后都不打电竞了。” 乾明剑尊一愣。 他也飞快地重新打量了她上下,尽管只有一瞬间,但宁蕴准确无误地读出了那一瞬间,他的内心活动。 他分明在想:她发疯了/入魔了/被夺舍了/发病了/想不开了/要灭世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文以来收到的评论里,关于男女主角的评论很少,想问问宝子们喜欢他俩否、喜欢的话可以夸夸吗?来嘛,说说看,每个留评的宝子都有红包包嗷——此条作话长期有效(全文完结后也有效!) 第49章 唯独我 “不打电竞了。”乾明剑尊重复宁蕴的话。 “嗯。” “出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 宁蕴是从天贶那里得知“天劫”的, 此前对这个概念闻所未闻,可见剑宗高层多年来都在封锁消息。 维/稳,她懂。 而电竞广场上这么多人, 自然不好公开讨论。 乾明剑尊会意,抬手从背后解下重剑。 宁蕴以为乾明剑尊要带她去安全的环境讨论,已经做好乘车的准备, 却见剑尊把剑一横——青燐色火焰流转而出一条巨龙, 离火阵在空中展开,瞬息之间将二人包裹在内。 “现在说吧。” 乾明剑尊盘腿坐下, 拍拍重剑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宁蕴也坐。 宁蕴:“……” 一刻都等不了是吧? 其实她也很想听听他的意见,坐下来开门见山:“剑尊知道天劫吗?” “老东西告诉你的?”乾明剑尊眉头微扬。 “老东西?” “天贶山里那个。” 宁蕴乐了:“没错, 是那个老小子。” 乾明剑尊还是原来的乾明剑尊, 一丝一毫也没有变。宁蕴完全放心下来,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心结,连同莫名其妙的对梅师姐的愧疚,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乾明剑尊。 她这里是坐稳了,离火阵外却炸开了锅—— “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剑尊把一个小师妹抓走, 关进那个球形结界里了?” “那可不是什么结界,是传说中的青燐离火阵啊!!就是乾明剑尊用来抵挡过九九雷劫的护身法宝!!!” “什么雷劫,他要渡劫了?” “老天爷……该不会真跟他们说的一样, 剑尊要渡情劫, 抓了那小师妹是、是是是……” “哪里来的小师妹,有人认识吗?” “我没见过……” “眼生得很……” “莫不是新生?不对啊, 这届新生都入宗两年了, 拢共就十来个人, 每个我都有印象呢!” “太远了没看清……但, 好像有点像宁蕴……” “宁蕴?!!” 一说到这个名字,大伙都悟了:可不吗,乾明剑尊与之亲近的女性,除了宁蕴还有谁?更别提两人老早就有渊源了——早在宁蕴初入剑宗的第一天。 “嘶——” “嘶!!” “嘶~~~”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寒气,瞬间统一了想法:果然,是渡情劫没错!!! …… 宁鸣拜入万剑峰后,唯恐给天赋异禀的妹妹拖后腿,每日勤勤恳恳地修炼。 眼下修为提升至筑基中期,在同期中称得上优秀了,但总觉得还不够。这会儿结束日常功课,正在与同门议论修行感想,还记着笔记呢。 忽然有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宁师弟不好了!!!出大事了!!!你妹妹、你妹妹她——!!!” 宁鸣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的笔“啪”的一声被捏断,同时“嚯”地站起身。 “你说我妹妹她?!” “她被乾明剑尊抓去渡情劫了!!!还当着大伙的面!!!!” 一言既出,不仅宁鸣心脏骤停,在场众人也大惊失色。 “岂有此理,就算是剑尊也不能丧心病狂至此!” “同门的妹妹被欺负了,这谁能忍?是万剑峰的就跟我走!!” “走!!不走不是万剑人!!!” 宁鸣对乾明剑尊有一定了解,第一反应是完全不可能。然而事关妹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拔剑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去,万剑峰的同门大军紧随其后。 又有人担心他们势单力薄,分流出去喊帮手,帮手再喊帮手……本来乾明剑尊用灵石做诱饵,就把各砥柱剑峰的弟子钓走了一半,这回消息一出,剩下的另一半几乎也出动了。 一帮万剑剑修如蝗虫过境,向电竞广场汹涌而去。 途中又有人分流去重剑峰、轻剑峰、气剑峰喊人,人流越聚越多,整个剑宗的有生力量几乎倾巢出动! “仿佛仙魔大战的时代再临,我的青春回来了!”一位剑修感慨。 其实,不等他们到达电竞广场,原本聚集在这里的剑修们也早就坐不住了。 一人振臂高呼:“我们破开这个阵法,把宁师妹救出来!” “对,救出来!!!” “乾明剑尊举世无敌又如何,我们人多力量大,齐心协力定能破阵!” “对,定能破阵!!!” 修真界一百多年没起过战事了,电竞里对决,到底不同于现实。 剑修们战斗的渴望本就被压抑了太久,面对乾明剑尊这样一个强大如神、“邪恶”如魔的对手,他们的血液彻底燃烧了! 所有人都亮出最强的杀招,攻向青燐离火阵。 宁鸣赶到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顿时人都麻了——事态激化至此,必然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他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加入了进攻的队伍。 …… “……我总不能既打定主意灭却天劫,又享受天劫带来的好处继续打电竞吧?那也太虚伪了!”宁蕴终于说完了,摸出上回乾明剑尊给的果子啃了两口,“所以,咔嚓咔嚓,我就不打电竞了,咔嚓咔嚓。” 剑尊把重剑放大到一块飞毯的尺寸,两人相对坐于剑上,中间放置一张茶几,上头是一个果篮、一束绿荧荧的花朵,并一壶茶、两只茶盏。 乾明剑尊全程都专注地听着,安静地把宁蕴看着,等她说完了才道:“你要灭却天劫。” 和天贶重复了同一句话。 “对!我现在修为不够看,所以还是要先修炼。”说到这里,宁蕴心中的疑惑更大了,“剑尊,你认为该如何灭却天劫?” “我认为,天劫并无灭却的必要。” “嗯???” 宁蕴先是一惊,复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倘若乾明剑尊有意灭却天劫,又怎么会闲的没事干似的,把好多时间都花在她身上? “可,为什么……” “事有轻重,我自会选择我认为重要的事去做。” 这话听着耳熟。宁蕴恍然想起,在灵族时,乾明剑尊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当时,他们发现鳐婆有可疑动静,而白琥远在巡狩恐有危险。宁蕴提出自己和剑尊兵分两路,分别一探究竟,然而剑尊却拒绝与她分开。 他让她在白虎族的举族安危和白琥这一个人之间做选择,宁蕴选了后者。 那时她就想:“事关整个灵族,还不够重要么?” 此时终于忍不住发问:“还有什么,比整个修界的安危更重要?” “有。”乾明剑尊掷地有声。 “我不信。”宁蕴皱眉。她不觉得剑尊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可以罔顾天下的人。 乾明剑尊眉眼轻弯,蓦然露出一抹寒潭荡月般的浅笑来。 宁蕴:“?” 他声音也不似平日清冽,而是以一种娓娓道来的口吻说:“谁都可以说要灭却天劫,唯独我不行。” 想了想,接着道:“你觉得天劫不好,因为它改变了修真界。可是你没见过从前的修真界,而我是见过的。 “我辈修身炼心以证道,身有立场、心有善恶,道却是天地之理,殊无立场之别与善恶之分。所谓证道,即是证明‘道’站在我们这边,而非我们的对立面。 “但‘我们’是谁?起初是正道,后来是一方势力,再往后是一个门派、一个小群体乃至一两个人。‘证道’演变为‘争道’,于是纷争不仅在于正邪对立,更表现为内斗。 “道,本来无关生杀。然而当手中执剑,几人能抑制住心中杀念?同门倾轧司空见惯,每一论道都要签生死契,夺人修为、毁人根基之事更是屡禁不止。从凡人到修者,我们洗涤杂念,心中所求唯道,却与人间乱世一般无二——那是你没有见过的修真界。 “我天资过人,比旁人更执着于证道。在继承天纵峰之后,我的道,就是荡平魔域,濯清正道,开创一代太平盛世。” 宁蕴仿佛看到他年少轻狂、天真又自负的样子,顿时揪心起来,想:他这样定然要栽跟头的。 “后来呢?”她轻声问。 “正赶上仙魔大战。” 梅师姐的话音犹在耳畔:“当年乾明剑尊一人一剑杀得十大魔尊只剩两个,魔界元气大伤,至今还没缓过来呢!” “十去其八,前无古人的战绩!”宁蕴想起各种传记对那一战的描绘。 乾明剑尊向来对别人的崇敬受之坦然,这回却不以为然了:“我只杀了八个。” “还只杀了……自我要求很高啊!”宁蕴乐了。 剑尊摇头。 “魔族为天道所弃,却亦有其道。我那一次,就是着了他们的道。” “什么道?” 乾明剑尊轻轻摇头。他说话不爱绕弯子,一般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但仍然有些话是不能对宁蕴说的。宁蕴早已习惯,点头表示理解,听他接着说。 “魔族所图甚大。修真界本来就那样,但却还有可能变得更坏。而就在那时候——天劫降临了。 “反伤禁制在极短时间内终结了纷争——至少,是以生杀为代价的那部分。一刀切并不能根除问题,比如我们此去西洲所见,打定主意害人的,总能找到办法。反倒被害人无法直截了当地复仇,只能采取迂回的手段。 “友梅有仇不能报,也属于这种情况。这是你的心结所在。 “然而,倘若没有反伤禁制,四界再起纷争,纵然旧恨得报,旧恨之上也会再添新仇。 “不断不断地,再添很多很多新仇。 “你看,这天劫不就恰如我当初一般么?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四界,降太平于天下。” 宁蕴心里怪怪的:不就一个天劫,怎么被他说得多有觉悟了? 然而乾明剑尊还在输出观点:“亘星罗盘说天劫没有恶意,作为天道的一个侧面,它亦无所谓善意。只是因为带来混乱,所以被一些人归类为‘恶’。” “而我认为,天劫对我们是抱有善意的。你可以不赞同,也可以继续探索天劫,甚至寻找灭却它的方法。我不会帮你。” 乾明剑尊垂眸转动手中茶盏,与茶水中倒映出的自己对视,抬起头来,目光雪亮地注视宁蕴。 “只是在那之前,我要问你,你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宁蕴心脏狂跳起来,意识到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 她苦思冥想、字斟句酌、绞尽脑汁、搜肠刮肚…… 只觉心乱如麻。 先前以为很简单明朗的事态,忽然变得棘手起来。 这天劫,真就像一颗海胆,怎么拿捏都扎手。 “不着急想,”乾明剑尊给她续上一盏茶,“可以一边想,一边做点别的。” “比如?” “一起打电竞吧。” 从不打电竞的他,再次发来邀约! 宁蕴狠狠地心动了:“剑尊这段时间体验过电竞没有?习惯走哪路?” “没打过,进去了再看。” “那我可以教你!” 虽然……但剑尊毕竟是剑尊,为他破例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好啊,”乾明剑尊瞟了眼离火阵青燐色符篆构筑的阵壁,忽然扬声,“外面为何如此安静?” “难道人都走了?那得赶快,别等半天凑不齐一个队伍……” 外面打得热火朝天的众剑修:啥??!!! 作者有话说: 剑尊:“谁都可以说要灭却天劫”——划重点,只能“说”,敢实践一个你试试 第50章 VS 刀修 电竞广场上闹得这么大, 剑宗高层很快就被惊动了。 率先采取行动的是掌教司,维持秩序也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一赶到现场,所有掌教人员都惊呆了:“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小小法阵, 万一不慎打偏了,伤到别人,岂不是还要连累自己两败俱伤!” “可不吗?彼此站位这么贴近, 太容易误伤了, 得赶紧叫停!” “注意从外围开始,层层疏散人群, 不要让任何人受伤,否则引发连锁反应就太可怕了!” 掌教人员们高度紧张地安排工作,却有一个资历很深的掌教长老一动不动, 呆呆地盯着处于攻击中心的球形阵法, 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恐惧。 “你们说……如果不等到我们疏散完在场人员,那阵法承受不住攻击,破裂开来了会怎样?” “甚至更进一步,里面的人被他们击中,受伤或者死亡了, 又会怎样?” 听者几乎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那种情况发生,那就意味着所有制造攻击的人都要承受他们自己释放出去的杀招, 至少也是重伤。 “最可怕的是, 如果里面的人被他们杀死,而因为是同时攻击所以分不清是谁给了他致命一击, 那么有没有可能在场的所有人都……” 堂堂正道魁首, 竟然以完全超乎想象的方式迎来了灭门危机! 一个掌教长老气得险些当场生出心魔:“这帮弟子真是无法无天, 平日里打电竞已经够不像话了, 如今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就没有想过后果么?!!” “若这帮人还有命活下来,罚去炼心池十年我都嫌少了!” “炼心池恐怕容不下这么多……” “那就遣送去禅宗!!” “唉对了……有没有问问那阵法里面的是谁啊?”终于有人发现盲点。 离火阵原本交织着独有的青燐色符篆,此时被一众剑修的剑气层层包裹,各人的剑气光色相互混杂,把原本的青燐之色掩盖了个七七八八。 就在这时,一道冷淡而嘲讽拉满的声音从阵法中传来,回荡在所有人耳畔。 “外面为何如此安静。” 掌教人员们闻声俱是一怔。尤其是老资历的长老,哪个不曾跟这个声音的主人斗智斗勇过几百年,不说劳心伤财,就连头发少说也被气掉过上千万根? 此时听闻这个声音,却如蒙大赦—— “是乾明啊?那……那没事了。” 只见阵法之外忽然迸发出足令日月失色的光辉,一条青燐色巨龙从中腾飞而起,所有人都被这毫无道理可言的光污染致盲了一段时间。视觉恢复后,就看到他们打出去的剑气无不如风卷残云,四散开去连一声响都没听到。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当啷”之声,是他们的武器都被一股无名之力震得脱手以致坠落,一时之间,各色剑器如雨点般叮叮当当地砸到地上。 再看阵法周围,刚才还杀气震天的剑修们此时手里连半寸寒铁都没剩下。 宁蕴出来时就看到这幅场景:所有人都以他们为中心聚在一起,卸兵解甲地罚站在原地,神情或惊惧或茫然,殊无一人敢造次。 她震撼极了:“剑尊,你好有排面!” 乾明剑尊坦然受之,随意一摆手仿佛在说“免礼”。 这就带宁蕴下去电竞台。所到之处,剑修们条件反射般让开道路,却仍然紧张地行着注目礼。 却有几人不退反进,从人群中脱颖出来—— “妹妹!!!” “阿宁!!!” “蕴儿。” 是宁蕴的一众亲朋好友。不知道为什么,脸上都是一种惊魂未定表情。 宁蕴:“?” 熟悉宁蕴的人看到她这表情,就知道完全不是传闻的那样,纷纷把心放回肚子里:“没事了……” 于是乾明剑尊带着宁蕴在众目睽睽之下降落在电竞台“双排”入口之前,一齐进去了。 外头先是一片鸦雀无声,紧接着所有人都爆发出大惑不解的声音—— “剑尊,去打电竞了?!!!!” …… 不管外面如何闹得天翻地覆,电竞秘境里的人完全不受干扰。 林翠香今天运气很不好,打了一整天,连跪十来把。又是一把惨败结束,到了结算室,队友们都不想打了。 “该日暮了吧,打这么久属实心累。” “就是啊,走吧……” “林师妹走不走?” 林翠香摇头:“再打一把……” “赢一把就不打了是吧?”队友还不知道她,拍拍她肩膀,“那你打吧,我们走了。” 结算室的出口对应两个方向,往外走就是出去了,往里走则继续参与匹配,开始下一轮对决。 林翠香与队友们分道扬镳,直接去单排。 得益于乾明剑尊的激励计划,现在的电竞秘境人流量非常大,林翠香一进入匹配房间,瞬间五个人就齐了。 “宁师妹?!”林翠香惊喜,“你终于回来了!” 宁蕴也笑了:“好巧啊林师姐。” “你是双排来的?那位是……” 林翠香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不止她,其他两位匹配进来的队友也一样。 “剑剑剑剑剑尊?!” 三人心惊肉跳,齐刷刷向乾明剑尊行礼。 “开始吧。”剑尊道。 队友们以最快的速度摁下准备键,忐忑地看着乾明剑尊,一副等待他发号施令的样子。 剑尊则看宁蕴。 宁蕴也开始盘算阵容:“剑尊什么位置都可以打是不是?” 他能用重剑也能用轻剑,没有道理不会用万剑和气剑嘛。 乾明剑尊果然点头:“不错。” “林师姐是万剑我知道,请问这两位师兄和……师妹?师承哪里?” “我重剑。这位师妹是气剑,八年前进宗的,论资历或许比宁师妹小?” 那确实是师妹。 宁蕴喜出望外:“那我们既有前排又有后排,阵型很稳了!” 师兄妹面面相觑,不太懂什么前后排和阵型。 “重剑能抗压走上路,气剑远程输出控制打中单,林师姐万剑走下路,剑尊打野我辅助。”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理想的阵容呢!再加上乾明剑尊破规格的修为——打到大后期也不会逆境,宁蕴觉得这一战应该会赢得很轻松。 思量之间,五人踏上泉台,对决拉开帷幕。 “先看下对手情况。”宁蕴已经养成了看电竞手环的习惯,“对手是……刀修啊?” 不是魔族她还有点失落呢。 刀宗和剑宗同属御器盟,是亦合作亦竞争的兄弟门派,打法套路都差不多,从胜率来看属于一对卧龙凤雏。 “唉,我记得好像刀宗跟我们关系特别不好?”气剑师妹问。 “还不是因为那件事……” 宁蕴也想起来了:“是说绝尘祖师吗?” “不错,绝尘祖师当年结了一个道侣,那道侣却为求突破而修了无情道,企图杀她证道。祖师死遁脱逃之后,在一方秘境里潜心修炼,境界大突破后杀回来,亲自将道侣手刃了。”重剑师兄向师妹解释。 “好哎!”师妹拍手叫好。 宁蕴当年读过的那本《被杀妻证道后我暴杀天下无情道》讲的就是这段历史。 林翠香也与有荣焉补充道:“绝尘祖师不仅报了仇,还发起了一场‘无情道滚出正道’的运动,限期之内不滚的,她就尽杀之!” 师妹紧张地问:“那她杀了吗?” “那自然是说杀尽就杀尽,好不快哉!”师兄赞叹道,“当时所有的宗门都在讨论无情道去留,最后基本达成一致,就是这种功法魔道功法并无本质不同,都是急功近利而与天道相悖,于是对祖师的提议云集响应!” “唯独刀宗不肯配合,为与我剑宗争夺魁首之位,哪哪儿都要跟我们叫板,于是公然宣布庇护无情道……现在他们宗门里还有人修这个的呢!” “难怪……原来是早有宿仇。” 闲聊并不耽搁剑修们赶路,很快各人按照宁蕴的安排就位。 “毕竟是你第一次打,咱们先不反野,老老实实清完自家野区。”宁蕴道。 “好。” 乾明剑尊依言去下野红开。虽然没打过,但看宁蕴的直播也看了四场了,他打起野来不见生疏。 忽然,对面传来超大声的问话:“当真是乾明剑尊?!” 剑尊不理他。 频道内安静了一会儿,同队的重剑师兄兴许是出于基本礼貌回答道:“是他,你有什么事?” “他在哪里?!!” “呃……” 宁蕴想哪有这么问话的?但上、中、下三路的人员已经明确,刀宗的人看到这一点,很容易就能推测出乾明剑尊在野区。 “他们恐怕要来反野,我们小心点。”宁蕴叮嘱剑尊,又号召队友,“中路师妹注意一下,他们要是反蓝,你跟上路师兄合力赶一下人。要是过来反红,那林师姐也来,我们一起包抄他们。” 话音刚落,已经有个刀修淌下河道、穿过龙坑,直奔野区而来。 一看到乾明剑尊,他眼睛都直了,一脸的“你小子还敢出来”的表情,指着他一声爆喝:“都给我过来!!是那小子没错!!!” 乾明剑尊二话不说,脊骨轻剑一闪,砍掉这刀修半管血。宁蕴配合地打出一个控制,跟乾明剑尊合力收下这颗人头。 初战告捷,身披红buff的乾明剑尊扫荡完右侧野区,升到3级,剩下的四个刀修整齐划一地淌下河道、穿过龙坑,直奔剑尊而来。 “过来打团!”宁蕴也召唤队友,“我们向后拉扯一下,等队友来了就上!!” 然后。 宁蕴跟乾明剑尊就被人打死了…… 俩人的尸体并排倒在猩红兽的坑位下面,旁边是两具刀修的新鲜尸体。 宁蕴有点愣神。 “虽然二打四反杀两个很厉害,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啊?”她以灵魂的状态喃喃道,“我们怎么就死了?不应该啊?” 不应该是跟队友配合打一波包抄,能打死几个算几个,主要是打退敌人让他们无功而返吗? “怎么我们也送进去了?” 乾明剑尊一言不发。 宁蕴环顾战场,上路的师兄,中路的师妹、下路的师姐,都照常清线守塔,没有问题啊—— 等等,这不就是最大的问题??? 宁蕴目瞪口呆:“林师姐,还有师妹,你们刚才怎么不来支援啊?!!” 中路的师妹有些怯怯:“我……我……我没……” “不要怪她,是我让她不要去的!”上路师兄道。 “啊?为什么?” 师兄居然很不礼貌地“嗤”了一声,然后什么也没解释。 宁蕴大惑不解,再问林翠香:“林师姐呢,你又是什么原因?” “啊……这……就是……那……什么……嗯……嗨……” 向来爽朗的林翠香此时竟然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宁蕴一头雾水。 本以为这局能稳操胜券,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诡谲?! 作者有话说: 看过一个视频是一个女生统计自己一年内掉了多少根头发,大概是两万多根,所以掌教长老们被剑尊气掉上千万根头发也属于合理估算了…… 第51章 全员内鬼! 一头雾水归一头雾水, 宁蕴复活后继续带乾明剑尊去打野。 刚才那波二换三,打死了对面三个脆皮输出,其实是赚的。刀修就剩两人, 失去入侵能力,只能退回去守线。是以宁蕴二人赶到自家野区时,里面的野怪一个也没少。 “先升到4级解锁完技能。你就点一个位移加三个输出, 我力保你不死。”宁蕴已经完全切换到分奴状态了。 “好。” 宁蕴当然能感觉到刀修对乾明剑尊的敌意, 也非常理解——试问如果隔壁宗有个四界最强,还是第一次在电竞秘境中露头, 那她也会按捺不住凑上去看看的。 “死我一个不亏,死他一个血赚”的道理。 于是她很注意探视野,免得对面又五个人一起杀过来。毕竟, 论憨憨程度, 刀修跟剑修可以说半斤八两。 而对面跟宁蕴想得半分不差,很快就有个刀修在不远处露头,跑过来瞅了眼,立马用位移技能退回去。 “他在蓝坑这里!!!” 这帮刀修喊人都不带开密语的,直接在公共频道里喊, 生怕宁蕴他们听不见。 “来了来了——” “给我等着——” “人齐了再上——” 宁蕴提前跑去前面的草丛蹲着探视野,也呼唤队友:“注意了,他们可能又要集合打过来!” 这回她留了个心眼, 密语乾明剑尊:“总觉得咱们队友不太对劲, 这回要是他们还不来支援,咱们也别强行接团, 打不过赶紧跑!” “好。”乾明剑尊特别听话。 转眼间, 五个刀修气势汹汹地杀过来, 而林翠香、上路师兄和中路师妹, 竟然果真一个也没来支援! 宁蕴放了个控制勉强冲散对手,乾明剑尊也瞅准机会收掉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刀修的人头,然后这波4v2的团就完全没法打了。 “撤!!!” 宁蕴跟乾明剑尊一路从野区跑回高地塔下面,四个刀修居然还不走,就围在外边一副旗开得胜的样子。 “乾明,你小子也有当逃兵的时候,哈哈哈哈!!!” “有种出来打我们啊?!” “平时不是牛得很吗?这就变缩头乌龟啦!!” “听好了,我这把必单杀你!” 宁蕴勃然大怒,但正因为有丰富的对线经验,她深知遇到脑瘫儿是不能回应的——越回应他们越起劲,还会影响自己的状态。 “屏蔽他们吧。”她提议。 乾明剑尊点头:“早屏了。” “那就好……”宁蕴松一口气,“林师姐,还有师兄师妹,刀修逆大天地跑到我们高地下面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们还不来收人头吗?” 那三位就跟也把她屏蔽了一样,啥话都不说,就搁那清线推塔,上路的重剑师兄甚至去反野了。 宁蕴:??? 论逆天,你们也不遑多让啊? “出去吧,先发育。”乾明剑尊道。 “嗯,是这个道理!” 在电竞秘境中,敌我双方拉开一段距离,就会失去对对方的视野。宁蕴二人避开刀修视野,潜入另一侧野区继续清野发育。 下一步应该打龙了。 “龙是中立单位,不管谁打它,都会暴露视野……然后刀修就又会聚过来。要是队友还不来支援,就咱们两个去打,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乾明剑尊倒无所谓,抬手一抚宁蕴微皱的眉心,密语道:“我去吃他们的兵线。” “嗯??”宁蕴猛地抬头,“好主意啊!!!” 吃队友的兵线,让队友无线可吃;抢队友的经验,让队友无级可升。 乾明剑尊,无师自通地领略了最能帮助队友治疗低血压的打法! “他们都不来支援咱们,你这么做不算过分。”宁蕴一指下路,“走,先去吃林师姐的!” 乾明剑尊把她摁住:“我去下路,你去中路,点一个传送技能。我吃完下路兵线,你直接传送我去中路继续吃。” 宁蕴:妈耶。 他在拉仇恨这方面可真是天赋异禀,很难不让人热血沸腾,为之折服啊…… 宁蕴怀着简直可以说是崇敬的心情与他分道扬镳。 乾明剑尊在下路露头,抢林翠香的兵线,林翠香敢怒不敢言,甚至都自觉地没有上去脏线。 宁蕴不解:“真是奇怪了,林师姐这样子倒又显得很正常,毕竟有哪个剑修敢不让兵线给你呢……可她到底为什么不来支援?” 暴露在敌方兵线的视野之内,是会被敌方的刀修们感知到的。差不多乾明剑尊刚抢完线,刀修们就出现在下路了。 宁蕴连忙分出一部分神识去探查他的情况。 只见乾明剑尊不躲不闪,亮剑迎战。一个位移躲技能接一个AOE输出打出成吨伤害接平砍补刀接走位骗技能接再一个输出收掉人头,一套神乎其技的连招打下来,四人之中取一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好!!!”宁蕴振臂欢呼。 这时候乾明剑尊技能交完,完全进入了剩下三人的攻击范围之内,而位移技能还没有冷却完毕,已经无法抽身了。 “哈哈哈,看你还往哪儿跑!!” “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好哥哥们人头留给我行不行?求求了!!!” 他们,显然高兴得太早了。 宁蕴已经明白了剑尊的意图,就是现在—— 她在中路布下传送阵,乾明剑尊瞬间收到信号,赶在刀修们的各种大招堪堪落在身上之前,原地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中路的传送阵之中。 宁蕴屏蔽了刀修的语音,不知道他们被骗走了技能还没杀掉人,是如何地气急败坏。但不妨碍她神清气爽。 传送阵非常消耗灵力,宁蕴短期内无法再使用第二次,于是帮着乾明剑尊在中路抢线。 中路的气剑师妹同样乖乖靠边站。 而就算是憨憨如刀修,在没有大招的情况下也是不会开团的,因此这一次清线来得十分和平。 “好,接下来就是上路。”宁蕴想到什么,“剑尊,你不是还有一个技能没点吗?那就点一个……” “敛息?” “哇——你这样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乾明剑尊郑重点头:“那我下次……” “倒也不必如此。” 上路重剑师兄却不是很乐意被抢兵线——当然了,兵线被抢这种事谁都不乐意,要不是这是乾明剑尊,估计早就有人开骂了。 这师兄就上来脏线……嗯,其实讲道理,是乾明剑尊在脏人家的线。 宁蕴能说什么呢?她总不能喊话师兄把兵线让出来。 她只能默默地上前卡住师兄的视野,用剑气把兵线扫到乾明剑尊那边,配合他抢线。 重剑师兄脸色明显不好看了,但这不应该成为他放着团战不打的理由。 没错,在下一波刀修进攻过来时,哪怕是三打三的均势局面,重剑师兄也仍然没有参团,甚至还果断转身跑回了塔下! 好在这帮刀修光顾着追乾明剑尊了,都没怎么发育,而乾明剑尊已经点亮了全部技能,俨然进化到了完全体状态。 【敛息】属于高阶功法,乾明剑尊曾教过宁蕴,但她至今还掌握得不是很好。 而如剑尊这样把【敛息】修到最高层次的,可以直接进入隐身状态,将对手至于无处不在的恐惧当中,杀之于无形! 一号刀修倒下了…… 二号刀修倒下了…… 【敛息】效果结束,乾明剑尊暴露在三号刀修的视野之内,对方赶紧放出一个大招,剑尊走位躲闪—— 只听“砰”的一声,这刀修被人撞了一下,攻势瞬间一转,原本已经躲开这波攻击的乾明剑尊,被瞬间命中! “什——” 宁蕴大骇:重剑师兄不帮忙也就罢了,竟然还打出一个【击飞】的效果,不偏不倚,正好给那刀修调转了一个角度,令他的攻击完全落到乾明剑尊身上! “有病吧?!!”宁蕴终于忍不住开喷了。 重剑师兄还是冷嗤一声不解释。 乾明剑尊专注输出的负面后果就是他身板极脆,挨了这么一下,损失掉了大半管血。 宁蕴闪身上前挡住他的下一波攻击,同时反手给剑尊刷治疗符。 “我们撤!” 然而祸不单行,之前死去的一个刀修复活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也向乾明剑尊发起了猛烈攻势! 好在宁蕴还留了张定身符,把这第四号刀修定住,给自己这边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而乾明剑尊在她打出控制的同时已经冲了出去,直取刚才的三号刀修。 宁蕴会意,同时向三号发起反打。 轻剑不比万剑是远程攻击,轻剑的战斗都在方寸之间,杀人的同时受伤在所难免。 就算有宁蕴挡伤害,乾明剑尊也被砍掉了不少血量,最终结果三号时,他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血量,而宁蕴比他还惨些,只剩不到五分之一。 这下,该撤了吗? 面对来势汹汹的四号,宁蕴和乾明剑尊同时道: “——可以打!” 两人极短暂地相视一笑,迅速分开,乾明剑尊的【敛息】冷却时间到,隐身上去背刺。 四号刀修受到攻击,感知到乾明剑尊方位,一个技能砸下去——却没有命中。 “不对啊,他应该没有位移了才对?!”四号刀修惊疑不已。 可怜他死得早,没看到宁蕴的那一招传送阵邪术,都不明白剑尊怎么就不见了。 乾明剑尊借助宁蕴的传送阵瞬移回去,看向宁蕴:“需要你……” “晓得,我上去卖,你趁机杀了他!” 做辅助么,就该有自己的命不值钱的觉悟。 宁蕴冲上去,用脸接住四号刀修的进攻,为乾明剑尊制造机会,一击拿下这颗人头—— 变故,却在这一刻发生。 明明被乾明剑尊背刺到残血的刀修,在击中宁蕴的那一刻,血量竟然回复了一点! 原本按照宁蕴的计算,残血的他是可以被剑尊的平砍杀死的,但多了这一点血量,一切瞬间不同! “快跑——”宁蕴倒下了,瞠目结舌地躺在地上,“可是,他怎么……” 乾明剑尊及时抽身,四号刀修反手一击不中,继续追击。 俩人都是交完了技能只剩平砍了。 现在的情况大概是:刀修砍剑尊一刀,剑尊会死;剑尊要砍死他,却需要两剑。 “师兄!搭把手啊!!”宁蕴冲着重剑师兄的方向大声喊,“把他杀了啊!!!” 把四号刀修杀了,就是刀修一方全灭,而乾明剑尊还能活下来啊!! 然而,重剑师兄就坐在塔下面,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秘境的提示音无情地响起—— 我方【乾明】被敌方【鲁峰】击杀! “你大爷……”宁蕴简直死不瞑目,一股寒意从背后冒出来。 该不会他们这边,除了自己和剑尊,剩下的全都是内鬼吧?!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二对八 宁蕴真不知该怎么说这个重剑师兄才好。 四号刀修已经残血了, 他追上去砍中乾明剑尊一刀的同时,剑尊也命中了他。 乾明剑尊死了,刀修也只剩一层血皮, 可以说摸一下就能死。 就这,重剑师兄都不肯挪窝!送到眼前的人头都不要,演员都不敢这么演的! 宁蕴心梗得要死。她再怎么见多识广, 在脑瘫的物种多样性面前还是拜了下风。 现在的大比分是8:4, 剑修拿了8个人头,刀修4个。 战绩如下: 乾明, 7/2/1 宁蕴,1/2/6 林翠香,0/0/0 重剑师兄, 0/0/0 气剑师妹, 0/0/0 宁蕴:“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为了保证玩家能有良好的游戏体验,最大程度上杜绝各种演员、摆烂、挂机狗等毒瘤,宁蕴前世玩过的游戏都会设置信用机制。 不参团,会被警告消极比赛。骂人,含敏感词的根本发不出去。有时候就只是单纯地玩得烂, 也有可能被举报送人头,收获禁言禁赛甚至封号的大礼包。 电竞秘境里没有这种规则,而宁蕴本来以为是不需要的。 剑宗风气何其清正啊?哪个不是勇往直前舍生忘死啊?只有被毒瘤玩家欺负的份, 怎么可能自己成为毒瘤呢? 然而现实陡然显出残酷的一面, 就连颇有交情的林翠香也陡然变得陌生起来了! “我们从长计议……”宁蕴尽量冷静,“刀修现在严重抱团, 一来就是五个一起, 被动等他们攻上来肯定不是办法。咱们要主动出击去伏击他们。” 乾明剑尊点头, 想了想, 说:“队友现在只是放任刀修来杀我,游戏继续下去,他们或许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唉?!” “或许我不该邀请你打电竞。没有我,他们不会是这个样子。” 队友如何冷漠,乾明剑尊并不在意,也没有骂他们也没有给他们眼神。他唯独对宁蕴心怀愧疚。 “你是说他们是针对你……”宁蕴瞪大眼睛。 她知道乾明剑尊独来独往,有交情的不过寥寥数人。然而作为四界最强,他的一言一行都能在宗门内掀起巨浪,不止剑修对他心怀敬畏,西洲的族主也礼让许多分。 这一切,不就象征着一种超规格的崇高地位吗? “难道他们对你有什么不满吗?” “与其说不满,不如说恨之入骨。”乾明剑尊轻描淡写道,“现实中他们不敢对我动手,到了秘境中不需要付出什么成本就能让我吃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你是说林师姐也这样?” “都是这样。” 所以在开始战斗后的极短时间内,达成了共识,一致地没有支援乾明剑尊! “可他们凭什么……” 在宁蕴的认知中,乾明剑尊是个情绪外放的人,只是不似寻常人有大喜大悲,他的情绪波动范围比较小,但该有的喜怒哀乐都是有的。 捉弄人时的促狭,战意上头时的狂热,被忽略时的一时意气,得到夸奖时的踌躇满志,从来都不会去掩饰。 此刻,他的脸上却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漠然,如同戴上了一张面具,殊无喜怒爱憎。 “倒不怪他们。” 他说。 “他们的目标只有我,你不需要跟我一起死,看情况及时脱身吧。” …… 队友们还真就跟乾明剑尊说得一样,越来越离谱。 不管宁蕴跟乾明剑尊去哪里,刀修们都能精准地辨别出他们的方位,整整齐齐地杀过来。 宁蕴起初不解,后来,亲眼目睹了下路的林师姐如何冲刀修们打手势,示意他们乾明剑尊的位置。 再往后,重剑师兄干脆不装了,直接公开喊话:“他在中路右侧靠近大龙的草丛里——在朝你们野区移动了——现在蹲进了龙坑后面的草丛里——” “好样的,谢谢兄弟!” “乾明你看你小子做人多失败,同门都巴不得你死哈哈哈!!” “有本事别跑,等着你爷爷来收拾你……” 宁蕴本来都把这帮刀修屏蔽了,但后来发现真不能屏蔽,因为刀修咋咋乎乎的喊话声至少能让她早做准备。 少不得委屈一下耳朵了。 而队友这边,逆天的操作还带传染的。起先只是重剑师兄一人,后来林师姐也开始喊话报信,中路的师妹怯怯的,但很听师兄的话,也加入了队伍。 队友之间对于彼此的方位是有绝对的感知能力的,乾明剑尊就算开了【敛息】,也一样能被队友感知到,于是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被实时报告给对面。 在内鬼的加持下,刀修们就跟开了透视挂一样,全地图gank乾明剑尊。 无论双方实际上的修为境界差距有多大,到了电竞秘境中,0级都是白身,5级都是筑基中期,10级也都是元婴前期。 这是电竞的平衡机制,保证了它作为游戏的公平性。所谓公平,譬如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乾明剑尊被大幅度削弱,其他人则获得一定程度的加强,只要等级不相上下,就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二打五哪有胜算? “不对……这哪里是二打五,分明是二打八!”队友不帮忙也就罢了,还给对面当起了外挂! 不管乾明剑尊个人能力多强,宁蕴又如何对战经验丰富,他们两个面对刀修全体,豁出命去也就能反杀三个。 这当然是极为了不起的战斗力,但是有什么用呢?等下一波他俩复活了,对面的刀修也复活了,又是一轮二打五的血战。 “往好处想,至少我们两个把他们五个拖住了,师姐他们清兵推塔应该很顺利。” 乾明剑尊却摇头:“他们不会想要结束战斗的。” 宁蕴一怔,猛地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不会吧……” 她探出神识一看,果然! 重剑师兄也好,气剑师妹也罢,就连下路的林师姐也是——他们不知何已经盘腿在塔内坐定,没有清兵线,更没有推塔! “塔都不推了是什么鬼!!真跟刀修一家亲了?!!” “嘿嘿,谁知道乾明这小子这回被我们教训惨了,下回还敢不敢继续打电竞了?那当然要珍惜这次机会。” “没错没错,对面的好兄弟你们不推我们的塔,我们也不推你们的塔,这一局输赢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们战胜了共同的敌人!!” “先定个小目标:砍死乾明一百次。” “你这也太没出息了,我的目标是让他突破单场死亡记录!” 如果一直不推塔,膀胱局无休无止地延续下去,搞不好真的会如他们所说…… “那你拖住,我去偷塔!”宁蕴高度紧张起来,“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她只恨自己没有点一个输出技能,作为辅助,偷塔是很慢的。 …… 乾明剑尊亲自下场打电竞了!!! 如果说之前砸灵石搞激励计划,还能解释为灵石多得没地方花,那么亲自下场的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电竞广场本来就聚满了人,所有人都目睹了他带着宁蕴进入“双排”入口的全过程,一片鸦雀无声之后,纷纷展开直播镜。 “嗨,对手是刀修啊,怎么不来个魔族?” “就是,这有啥好打的,没看头……” 然后开局几分钟,就看到乾明剑尊和宁蕴一起猝死了。 “噗——” 不知谁率先没忍住笑,欢乐的情绪如病毒,迅速蔓延开来,整个电竞广场爆发出空前的欢声笑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我!他也有今天?!!” “能顶得住乾明剑尊的压力不去支援,这仨人真的很勇了!” “要是我,我不仅不支援,我还要通风报信!!” “对对,想想就爽啊哈哈哈哈……” 下一波剑尊吃三路线,围观众人纷纷骂他狡猾。 “要是我被抢线,那我也不打了,谁吃到最多的资源谁就该干最多的事嘛。” “就是啊,他平日里不是谁都看不起吗,怎么打个电竞还需要别人支援了,有本事他一个人赢啊?!” “还有那个宁蕴跟他沆瀣一气,我倒要看看就他们两个要怎么打下去……” 最后杀四号刀修时,那刀修血量的异常,还是被一些人注意到了。 “这刀修……他学了吸血术!” “什么什么,那不是魔修功法吗?他怎么能学,还堂而皇之地用出来,刀宗都不管管的吗?!” “可是要不是他吸血恢复了一点状态,那他就要被剑尊杀死了。正是靠着那一点血量,他才反杀了剑尊!” “哦,那……也可以说是随机应变吧。” 向来对魔族零容忍的剑修,此时表现出了灵活的道德底线。 每一次乾明剑尊被杀,电竞广场上就一阵狂喜的喝彩,气氛之热烈,剑宗建宗以来前所未见。 “师姐,我有个问题啊……”一个小师弟小声问,“为什么大家看到剑尊吃瘪会这么开心呢?平日里观战看到同门惨败,大家不是都很焦急的吗?” “嗯我也想问呢,剑尊不是很厉害吗,但是这段时间到处都在传他的流言,还都是说他入魔了发病了这样很不好的话。我一直很纳闷了,为什么很多人明知不是那么回事,还要那么说他呢?”另一个小师妹也问。 “嗨,你们是新人不懂……” “还是告诉他们吧?反正迟早也要知道的。你想啊,从前剑尊在现世,咱们都不敢讨论这件事,生怕被他听到后打击报复。这回他进了电竞秘境,多好的机会啊?刚好趁着这段时间给新人们科普一下。” “也行吧。你们听好了,这件事只能现在说。等剑尊从秘境里出来,都得给我把嘴巴闭紧了。但凡透露一个字,当心剑尊让你们不得好死……” 第53章 飞升不能 “要说从前么, 乾明剑尊实力一骑绝尘,论道大会连年夺魁,坐镇天纵峰无人不服。一场仙魔大战, 一人一剑斩杀八位魔尊的战绩,更是前无古人。”路人师姐追忆往事。 路人师兄补充:“没错,数不清多少修士都是听着他的传说成长起来的, 在剑宗, 所有人都将他当做毕生修行所要追逐的目标,若能得他指点, 哪怕只过上三两招,也是莫大的殊荣。” “嗯,去年我才入宗门, 就听到他的传说了。后来去逸闻馆找剑尊的传记, 虽然版本很多,但都说他很了不起呢!”小师妹点头道,“只是现在想来……好像那些书,都是写到仙魔大战就不写了?藏书阁馆藏编撰的《第一传奇》按理说应该是可信度最高的,但最后一卷也说, 关于仙魔大战中的一些细节,乾明剑尊不愿意接受采访,他孤身一人闯入魔域时也无人跟随, 因此很多情节都只能靠推测。” 小师弟也附和:“我也有过这个疑问!我想的是近百年来, 受到反伤禁制的限制,四界海晏河清, 没有论道比拼也没有正邪对战。剑尊没有战斗记录, 因此那些传记作者就不再续写了。” “我想的也差不多……” “嗨, 当然没那么简单。传记之所以不再续写, 跟我要说的事是有必然联系的。也正因为这件事,乾明剑尊声誉一落千丈。” 小师妹和小师弟迫不及待地齐声问:“什么事?!” “那是仙魔大战结束之后,乾明剑尊本来就声名煊赫无人能及,经那一战,更是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鼎盛地步。毫不夸张地说,那时候的剑尊在我辈修者心中的地位,说与日月同辉也不为过。” “然后剑尊就闭关了,都传他要得道飞升。不止我们,正道之内哪个修士不是翘首以盼,期待着目睹大能飞升的盛景呢!” “唉,飞升是多难的一件事啊,剑宗有史以来,得道飞升的大能两只手都数得清了。我们这些底层修士恐怕一辈子也飞升无望,所以借剑尊的势头,一睹飞升的场面,也算心满意足了。” “当时还有传言说,乾明剑尊道心强盛而功德深厚,乃此界首善。他若得道,我们举世之人都能获得泽被,往后修行、飞升都会容易一些。这些传言现在想来毫无根据,但大家都这么说,很多人是真的信了。是以对剑尊的期待越发高涨。” “那后来……” 师姐一声嗤笑:“你看他至今仍在剑宗晃荡,就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他飞升失败了?!” “说是失败,也不准确……” “虽然飞升成仙极为难得,但图谋飞升的修士不在少数,我是亲眼见过他们飞升失败的样子的。多是扛不过劫雷,被一道道劫雷打击得意志溃散,不得已兵解为散仙。当然,也有人不愿兵解,舍命一博以求一线生机,只是这样的人往往会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可是乾明剑尊却不同。仙魔大战结束之后,他闭关很久,却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有一天,忽然有人发现他开始在宗门内行走,后来更多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由此断定他飞升失败了吗?” “不然他闭关那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呢?自己说好的闭关飞升,结果失败了,灰溜溜地出关了,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全修真界可都在看着呢!” “那段时间,因为他,剑宗没少被别人取笑,说什么四界最强的大能,图谋飞升,却连一道劫雷都没有引下来。难道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天道所弃了?” “还有人说,乾明剑尊在仙魔大战中落入魔族圈套,生出心魔才无法飞升。持这种说法的人越来越多,掌教司提议让剑尊去炼心池自证清白。只要他自证了,我们又不会不信对不对?可他偏不去。” “好过分啊,连掌教司的话都不听。掌教司有权命令他去的呀!” “嗨,他目中无人惯了,想干嘛干嘛,谁又命令得了他?更何况,他跟现任掌门有师徒之谊,当初就是掌门一力做主把掌教司压下去的……” “难怪都不敢议论呢……所以因为剑尊飞升失败,所以大家对他心生不满了是吗?” “可是,仙魔大战距今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剑尊飞升失败也过去那么就,为什么还迟迟不能翻篇呢?” “当然不能翻篇了。我们当初也像你们一样天真,以为他飞升失败,沦为笑柄也就一时半会的事。毕竟,除了他得罪过的那些人,我们寻常人谁闲的没事干,上赶着去取笑他呢。”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才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渡劫后期修为的乾明剑尊,就好比森林里一棵参天大树,树冠巨大无比,我们这些比他矮的树木被他挡住阳光,无法得到很好的生长。” “啊……这个我好像听有人说起过,世有大能,大能的存在天然会挤占小修士的生存空间,在提高修真界整体修为水平的同时,使得进境的门槛更高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乾明剑尊决定了此界修行之上限,他的存在就是对其他人的压制,使得没有人能超过他。而他自己无法飞升,修为不及他的人又有什么希望呢?!” “可是,师兄……怎么说呢?我好像并没有感觉到有被压制呢……” “那什么,其实我也一样……” “那是因为你们修为还不够。你们连练气期都没有,都不算正式踏入仙门。炼气之后是筑基,而我跟你们师姐如今金丹后期,在宗门中属于中等水准。” “哇,那师兄你能感受到了?” “我么,我……咳,有点儿吧。” “那是什么感觉啊?” “就……嗯,修行变难了嘛。我筑基后期升金丹时可轻松了,可眼下在金丹前期都停滞了几十年,进境变得特别特别难,这不就是被压制了吗?嗯,对,就是被压制了!” 路人师姐补充道:“其实我们受到的压制还算小了。金丹之上有元婴,元婴后期就可以列席砥柱剑峰的首座弟子了。然而元婴之上,还要经过化神、洞虚、合体、大乘,才能到达渡劫境界,渡劫后期才能图谋飞升。 “越往上,人数越稀少,而多数修士举毕生之力,能修到元婴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因此元婴往上再进境,有一个算一个,都具备成为长老的资质。 “你们修为低的,修炼所需资源少,自然无知无觉。但修为越高的人,所能感受到的来自乾明剑尊的压迫力就越大。就好比天塌下来的时候,是不是高个子的人先顶着?有前辈大能们在上面撑着,我们才不至于感受到压力。” 说到这里,路人师姐喟然一叹:“正道三界之内,虽然无人能与乾明剑尊比肩,但有望进境至渡劫期的大能也不是没有。可惜他们首当其冲地受到剑尊压迫,进境变得前所未有地艰难。不然你看,何以近百年内,三界大能竟无一人冲击渡劫期,也无人再谈飞升之事了?” 说到这里,新人师弟师妹终于明白了剑修们对乾明剑尊恨从何来。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么像乾明剑尊这样断人仙途的,岂不是比杀人十八辈祖宗都来得可恶? 想通此节,他们心中升起由衷的愤慨:“亏我之前还那么崇拜他呢,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而且他活得越久,对我们的影响就越大,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有什么办法啊,打又打不过,人家还有最大的一座靠山。就仗着这两点,哪怕飞升失败,在修真界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乾明剑尊还是不知半分收敛,照样我行我素,做出很多出格的事。” “对啊,你看这次不就是因为他,我们都聚在这里闹出大乱子。我刚看到掌教司的人已经过来了,搞不好咱们还会收处罚……这还不是他行事出格所致。” “哎,那赚到的灵石还要还给他不成?”小师妹紧张地捂紧荷包。 “这……应该不用吧。宗门把一整座天纵峰都给他了,他还能跟我们计较几块灵石不成?”师兄让她宽心,又想到什么,“你刚不是问有什么办法吗?其实办法是有的,也很简单。” “什么方法?!”两个小娃娃都激动起来。 “就是让他自行了断呗。修士若飞升无望,迟早要阳寿耗尽而身死道消的。有人不愿意衰老,提前自我尸解了,也不失为一种气节——至少不用给后辈添麻烦了嘛。” “啊……可是剑尊肯尸解吗?” “说什么梦话呢?就算全修真界巴不得他今天就尸解,他也会比任何人都事不关己,堂而皇之地继续行走在世间。”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的,”小师妹一脸的幻灭,“强者又如何,强者就能视弱者为蝼蚁,肆意践踏我们的仙途了么……” “唉,世道险恶,为强不仁,你们越长大就越会有体会啦。不要嫌师兄师姐打破了你们的幻想,我们也是为你们好,就当是给你们上了一课吧!” “嗯嗯,师兄师姐对我们真好!等通过新人考核从岁秀峰毕业了,我想拜入师兄师姐的师门可以吗?” “我也一样!” “呵呵……都是好孩子,你们要加油哦!好了,不说了,尤其是待会儿乾明剑尊要是打完电竞出来,刚才的对话一个字也不能提。谁也说不清渡劫期大能的神识有多强大,万一被他听到了就完了!” “对,而且要是在剑尊在场的情况下,你听到哪个冒失鬼谈论起修为被压制的问题,记得一定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那可不是在反驳他,而是在救他的命,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说: 为免读者看到这里觉得憋屈,提前解释一下嗷(无剧透): 剑尊是不吃亏的性格,如果他不愿背负骂名,没人能强加,所以背负这些是有意为之。为什么不向阿宁挑明,自然是因为阿宁才是与“飞升不能”真正相关的人。换言之,不是众人误解了剑尊,是他欺骗了所有人。而这口锅太大,整个修真界,只有他背得起 第54章 顺逆之别 偷塔是不错的策略。 目前, 宁蕴这边的三个内鬼和对面刀修达成的共识就是:为了增加处刑乾明剑尊的机会,双方都要尽可能延长对决的时间。 宁蕴上去偷塔,是对这份共识最直接的破坏。 刀修不得不分出一个人去抓宁蕴, 而宁蕴作为辅助,点了一身控制和治愈技能,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她去偷上塔, 刀修过来了, 她立刻抽身去中路清线推塔。刀修再追过来,她继续跑去下路。刀修来下路, 她再回中路…… 秦王走位,无脑拉扯,拖住一个是一个。 多少也能给乾明剑尊减轻一些负担了…… 我方【乾明】被敌方【钟勇】击杀! “干得漂亮!!!” “趁着他没复活, 你们俩赶紧发育!” “喂, 偷塔那个小丫头片子,真不来保护一下你家剑尊吗?没有你,他才反杀了我们两个哈哈哈……” 宁蕴扶额。 他们说得不错。世上难有两全其美的道理,如果辅助乾明剑尊,她就不能偷塔;可她出来偷塔, 意味着剑尊一个脆皮输出要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孤身战斗。 刀修抱团杀完乾明剑尊,还有宽裕的时间来清兵线、吃野怪,发育升级。 而乾明剑尊一旦复活, 就要被他们gank, 没有宁蕴在侧,发育的环境都极为艰难。 哪怕宁蕴刚才抓紧时间, 把对方三路塔都磨掉了一些, 但她清楚地知道, 胜利的天平, 迟早要向刀修那边倾斜。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必须想想办法。”宁蕴不打算就此放弃,密语联络乾明剑尊,“但是就凭我们两个,再怎么拼命也赢不了。不如,剑尊你看这样如何?我用灵石收买林师姐他们,只要他们答应不暴露你的方位,我们就有胜利的把握。” “没必要。”乾明剑尊声音还如往常清越,“你不要去偷塔了,就像一开始那样跟着我,我们两个反打他们五个。” “可是那样效果并不好……” “之前他们技能未成型,现在都升级生得差不多,能点的技能都点了。你来把他们的技能都熟悉一下。” 宁蕴心头一阵感动。 出于职业习惯,她一直很喜欢研究各种功法的配合和克制技巧,乾明剑尊跟她相处久了,自然知道这一点。可她没想到,剑尊自己都被围追堵截得死去活来了,还惦记着她的爱好。 “好,我一定把他们的招式都研究透彻!” 剑尊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欣慰。 “你也不要担心输赢。他们想拖到后期,倒是正合我意。” …… “想采访一下阿宁选手,给水晶补上最后那几刀时,心里在想什么?” “我无敌了。” “哈哈很真实啊,每次炸麦都能听见阿宁的‘我无敌啦’,特别大声特别明显。” “那么问一下阿宁,知道fmvp给到自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很激动。” “看出来了。我们私底下有聊过说阿宁平时很开朗的一个人,怎么每次上台都好高冷,后来她队友跟我们说她是太紧张了,生怕自己一个用词不注意,给战队丢脸。当时就觉得好可爱有没有?” “确实。其实真的不用紧张,今晚你们为粉丝、为俱乐部、为联赛交出了最棒的一份答卷,你们就是最闪亮的那颗星!接下来和幸运粉丝的互动环节……来自xx的网友xxxxx想对阿宁选手说:每次看你的比赛,都像在坐过山车,生怕你下一波团就猝死了。最初因为你打法过于冒进,我还当过你的黑粉,最后却被你的操作折服,成为了一名死忠粉。想对阿宁说,骚操作你尽管去打,速效救心丸我自己准备。” “哇,很可爱的粉丝,也很真诚呢!” “嗯没错,阿宁有什么想对这位粉丝说的吗?” “呃……我是从S9的时代开始玩的,那个版本对AD特别不友好,为了胜利,我必须冒险。成功了是高光,失败了就是猝死。后来因为这个习惯有很多人喷我,我也知道。但到了赛场上,当赛事陷入胶着状态,我还是会忍不住想:就算我站出来是个死,但如果我不站出来,那就根本没有希望。” “确实,确实太敢打了。有人说这是冒险,但正是这份冒险精神创造了奇迹……” 与其说宁蕴习惯冒险,倒不如说她是不习惯依赖别人。 她算得上是个擅长交际的人,也懂得与人合作、团队共赢的道理。 然而当紧急情况发生时,比起把重担交给别人,她更倾向于自己去扛。 就像眼下这一场对决,面对刀修的抱团和队友的不作为,宁蕴下意识把推塔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纵然她一身辅助技能,最不适合偷塔了,但也还是使出浑身解数跟对手周旋,能把塔的血量磨掉一点算一点。 可是乾明剑尊喊她回去跟他一起行动。 剑尊的话音里有一种奇特的沉着,立刻将宁蕴安抚下来。长期以来,宁蕴不觉之间已经对他建立起了高度的信赖,此时他说“不要担心输赢”,她就真的回去继续跟他当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从前我在秘境里打电竞,也会信任队友,但那种信任是建立在我对他们的掌控之上的。我首先相信自己的判断和指挥,然后相信他们会按照我说的去做,由此才信任他们。”宁蕴道,“但剑尊你强过他们太多,我也摸不透你,或许你不止实力破格,在策略上也比我有远见……接下来我不离开你,我给你当辅助,这场对决……就靠你了。” 第一次,她把主导权交了出去。 还说出了“就靠你了”这种没志气的话。 乾明剑尊有些惊讶地看着宁蕴,说的却是:“原来之前不是在靠我吗?” “哈?!”宁蕴头一次在剑尊面前炸了毛,“你当我想打辅助?要不是你们剑修不会打辅助,我不知道打输出最秀最舒服吗?!” 却见剑尊眼睛轻弯,原本凌厉上挑的眼尾都柔和下来。宁蕴不曾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样子,此时却微妙地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儿忍俊不禁的意味。 “哦,”她这才反应过来,“你刚才在开玩笑是不是……” 虽然是第一次被他开玩笑,但仔细想想乾明剑尊也不是多正经的一个剑尊,开玩笑并不奇怪,宁蕴展颜一笑。 乾明剑尊垂眸专注地看着她,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我们会杀穿他们。” “好,我信你!!” 几息之后…… 我方【乾明】被敌方【周魁】击杀! 我方【宁蕴】被敌方【鲁峰】击杀! 刀修们又围着他俩的尸体狂欢了,宁蕴这边的重剑师兄甚至还为此鼓起掌来。 宁蕴:“……” 刀修也没那么憨憨,抱团直接攻上来会直接暴露方位,很容易被乾明剑尊反杀几个,如此反复倒也学聪明了。 利用内鬼给出的情报,他们会提前在宁蕴和乾明剑尊的路线前方埋伏,分出几人包抄,制造出一种“草木皆兵”的恐怖氛围,瞅准时机打一个遭遇战。 五打二的优势本来就很大,还掌控了视野,可以说乱杀都能赢。而宁蕴跟乾明剑尊都不是那种特别怂的人,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找机会反打,倒正中了刀修的下怀。 跑了就是怂,不跑就是死,怎么着他们都有理,赢麻了属于是。 乾明剑尊丝毫不慌,他本来是那种事实胜于雄辩的类型,没打出成绩之前不爱多bb,此刻却主动安慰宁蕴道:“等后期。” 现在赛场上人均15级,对应修为是化神上下。 化神之下是元婴,而元婴修为,已经是绝大多数修者举毕生之力所能到达的最高境界了。 也就是说,再拖一会儿,所有人都会逆境,而唯独乾明剑尊一人处于顺境状态。 宁蕴只有筑基修为,早就开始逆境了,但她极高的专业素养令她将操作都刻进DNA里,不用耗费太多精神力就可以打出合格的操作。 而顺境是什么体验?她不知道。 就像穷人想象不来富人的快乐。 今天,乾明剑尊终于让她开了这个眼界—— 16级开始,宁蕴觉得乾明剑尊的速度变快了,而刀修他们的反应却变慢了,一些在她看来明明能躲过的攻击却挨了个正着。 那一波团,他们2V5打了个零换三——收掉三个人头,还成功抽身了。 18级,从前打到这个阶段,宁蕴从不觉得吃力,此刻有了乾明剑尊的对比,才发觉自己跟个戴着手镣脚镣的人似的笨重。 这个感觉特别奇妙。就好像一群霍比特人从没见过外来人口,他们不会觉得自己矮,而是认为这个身高是天经地义的。甚至他们中间还会分出高个子和矮个人,有高大一些的霍比特人以伟岸自居,而嘲笑那些矮一些的人。 而在人类或者精灵看来,霍比特人的“高大”和“矮”,也就是那么几厘米的事,丝毫不妨碍这一整个种群被称为“半身人”。 出现在秘境战场中的乾明剑尊,如一道晴天霹雳,让其他所有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如此迟钝。 “搞不好会有人就此悟出《相对论》呢……他这启蒙意义,跟砸中牛顿的苹果也差不多了。”宁蕴还有功夫在心里吐槽。 因为乾明剑尊的剑锋对准的人可不是她。 这个没有镣铐的人是如此迅捷而自由,杀人如斩草。 敌方【周魁】被我方【乾明】击杀! 敌方【钟勇】被我方【乾明】击杀! 敌方【鲁峰】被我方【乾明】击杀! 敌方【刘宏】被我方【乾明】击杀! 敌方【牛鑫】被我方【乾明】击杀! “五杀!!!” 乾明剑尊不仅兑现了“杀穿他们”的承诺,还五杀如喝水你敢信?!! 宁蕴终于明白他的那句“等后期”是什么意思了——她从没想过,顺境与逆境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显然,其他人也都没有想到过,不然他们不会愚蠢地选择拖延时间。 如果说,刀修对乾明剑尊是围剿,而且是建立在一定代价上的血战。那么乾明剑尊对他们,就是单方面的毫无余地的屠杀。 别说以一当五,宁蕴甚至觉得来五百五千个,在双方截然不同的运动速度下,也只有他们一个个被剑尊斩杀的份。 “回了泉台,还敢出来么?”乾明剑尊讥诮道。 刀修们面无人色,支支吾吾半天,气急败坏冲宁蕴这边的内鬼们喊话:“你们快、快推塔!!” “哈,剑尊你看,他们连清线都不敢了。” 重剑师兄他们几个显然也是这个打算,都偷偷摸摸想推塔,剑尊活动了一下手腕,冷声道:“打完出去了,都别走。” 隔老远,宁蕴仿佛都听见他们打哆嗦的声音。 中路师妹绷不住先哭了:“师兄……嘤嘤嘤……还,还……推塔吗嘤嘤嘤……” 重剑师兄没有说话,而是用行为回答了她:他放下武器,默默回到自家防御塔之下,乖得跟个孙子似的坐下来,还是“土下座”式。 不着急推塔了,真不着急了……不推塔,受折磨的是刀修;推完塔出去,那遭殃的可就是他们了…… 他面如死灰,巴不得这场对决永远不要结束——虽然之前他消极比赛,完全不推塔,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但心情却已如天翻地覆般截然不同。 宁蕴神清气爽,抬眼望向剑尊:“那咱们……” “去他们泉台。”乾明剑尊淡然道。 宁蕴:妈耶。 不愧是乾明剑尊,在不当人这块从来不让人失望,第一次打电竞就知道虐泉了!! 作者有话说: 可以猜猜看为什么剑尊之前不肯跟阿宁打电竞啦,答案很快揭晓嗷 第55章 VS 刀修(终) “五杀!!!!” 电竞开服以来, 几人拿过五杀?! 处于版本之耻地位的剑宗,更是五杀沙漠,乾明剑尊却拿得毫不费力。 电竞广场上, 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从没有那一刻像这一刻一样,他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乾明剑尊的恨意, 很大一部分是由羡慕和嫉妒构成的。 而乾明剑尊的反击, 才刚刚开始。 “你去虐泉,那我还跟着一起?”宁蕴犹疑, “你自己一人去还快点。” 她现在跟乾明剑尊的速度差,好比一个在太空,一个在地球, “天人永隔”了属于是。 “无妨。” 乾明剑尊抓着宁蕴的后腰带把她拎起来。 宁蕴艰难地伸长脖子与他对视。 剑尊想了想, 扬手把宁蕴往上一抛,宁蕴在空中转体540度,最后结结实实地落进他臂弯里。 他一手持剑,另一手跟稳稳地把宁蕴抱在胸前,好似觉得有趣, 又把她往上抛了一下,再接,再抛…… 宁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使出绞杀的力度, 咬牙切齿:“全宗人都在看!你安分一点!!” 乾明剑尊听话地消停下来,抬眼看看宁蕴又看看她环住自己的手臂, 动作忽然变得有点僵硬。 宁蕴不知所以, 只当他不喜欢被人勒脖子, 松开手:“距离他们复活还有段时间呢, 咱们先去把野区清理了。” 剑尊点头,向猩红兽的方向飞纵而去。 耳畔传来烈烈破空之声,疾风如刀割上脸颊。宁蕴被冲击得一个后仰,好悬没被甩飞,不得已欠下身去,侧脸贴着剑尊发顶,双臂伸出去牢牢抱住他的脖子。 她没看见,外头围观的群众却看得一清二楚,乾明剑尊在被宁蕴搂住时,眼睛微微眯了下,分明是一种愉悦的情态。 “我就说他们有一腿!!!”有人激动地指着屏幕大叫。 “宁蕴虽说也挺离经叛道的,但摊上乾明剑尊还是……” “我只能说,尊重祝福。” “亲友呢?亲友不劝一下吗?” 廉海钧一拍宁鸣:“问你呢,你什么看法啊?” “等我妹妹出来了,你们自己去问她。”宁鸣倒不担心,“剑尊人品如何,你们还不知道?别听风就是雨。” “我也有这种感觉。阿宁和剑尊都是靠谱的人,这件事只关乎他俩,就算不能成好事,也至少不是坏事……绯绯,怎么又哭起来了?” 凤飞绯咬着手绢:“其实……我一直觉得……他们两个好般配呜呜呜……我的愿望终于成真了呜呜呜……” 众人:“……” 廉海钧看不下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凤飞绯抽抽搭搭地扑过去,与他字面意义上地打成一片。 …… 五个刀修差不多同一时间复活。 都缩在泉台不敢出去。 “我说,咱们这把碰上了乾明剑尊,外头观战的人应该很多吧……” “搞不好大半个宗门的人都来了……” “而且只会越来越多……” “你才反应过来?!不然我们之前为啥那么拼命啊,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挣一回面子吗……” “那现在呢……”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是清一色的绝望。 “当初是谁说要围堵他的来着?” “围堵不是关键,关键是谁说要拖延时间的?!” “喂,话不能这么说啊?咱们之前打过那么多场,你见过有谁能顺境顺到他这个地步的?就算是魔族的魔尊也没有哇!!” “从前总说他强大到能压制我辈进境,我还不信,现在真有点怀疑了。” “我师兄也说了,他就好比一条龙,放着广阔的大海不去潜,偏要在河滩里跟我们小鱼小虾抢食。是以他一日不走,我们就永远无法翻身呐!” 宁蕴被乾明剑尊抱着,从野区杀上刀修的高地,正好听到这一句。 “他们什么意思?”她听出是在说剑尊坏话,很不高兴,只是没听太懂。 剑尊朗月清风的眉间难得现出一丝迟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最后还是那句话:“随他们去说,不怪他们。” 说着就带宁蕴杀进泉台。 此时双方三路一塔都没破,高地之上,三座高地塔巍峨耸立。 防御塔和水晶的攻击范围都是圆形,圆形与圆形有重叠的部分,站在这个部分会同时受到两重打击。 但也有很小的一块区域,处在水晶和两座高地塔的攻击范围交汇处,仅能容纳一人站立,却正好在这三个单位的攻击范围之外。 乾明剑尊以这片区域为落脚点,冲进泉台,迎着水晶的攻击放出大招。 宁蕴挂在他身上,以第一人称视角感受了一场暴杀。 其实她一直很好奇电竞秘境是怎么来的,天然的可能性很小,大概率是人造出来的。而不管那人是谁,在制造电竞秘境的时候,显然完全没有考虑过乾明剑尊这种程度的存在。 呆在泉台能回血又如何?不受逆境压制的爆发伤害毁天灭地,五个刀修就跟保龄球赛道上的小球瓶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倒下了。就算有强撑着不倒的,再来一个补刀也gg。 敌方【周魁】被我方【乾明】击杀! 敌方【钟勇】被我方【乾明】击杀! 敌方【鲁峰】被我方【乾明】击杀! 敌方【刘宏】被我方【乾明】击杀! 敌方【牛鑫】被我方【乾明】击杀! 又来五杀,太过分了吧?!宁蕴笑得好大声。 水晶倒一直输出着冷静的攻击,而且是一下比一下疼,唯独这个是没有办法的。 就算宁蕴给剑尊又是治疗又是套盾,也只能保证他全灭了刀修后还有命活着,最后剑尊带着她重新回到之前的落脚点——高地塔和水晶的攻击范围的交汇处时,已经残血了。 刀修们终于感到一丝安慰:“虽然我们死了,但把他换掉了也还算不亏。” “对啊,剑尊,你杀了我们,自己也要没了,这真的值得吗?” “只能说太狂了,我们都在泉台不出来了你还不放过,这不,把自己作死了吧?” 乾明剑尊看垃圾一样地看他们一眼,瞬间消失在原地。 刀修:“???” 下一秒,他抱着宁蕴出现在高地之外的安全地带。 “你们也太不经打了,我留在外面的传送阵都还没失效呢。”宁蕴冲刀修们的尸体挥手,“好歹反抗一下喽,这样搞得我们剑尊拿五杀都很没意思。” 林翠香在下路罚站,也关注着宁蕴他们的动向。感知到乾明剑尊瞬移到外面,就猜到是宁蕴给他布了传送阵。 曾几何时,宁师妹跟她打电竞,也为她拍过类似的传送符。 不止传送回复状态,宁师妹还为她探草丛、探视野、刷治疗,跟她一起用传送符把敌人玩得团团转。 那时候她们多好呀,自己专注输出,宁师妹为她创造最好的输出环境。 这一局那么巧地就匹配到了,却至今一句话都没有交流过。 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与宁师妹并肩作战的大好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现在有乾明剑尊珠玉在前,还有哪个输出入得了宁师妹的眼? 林翠香敢顶着剑尊的压力不支援,就是拼着一把血性,要为同门出一口气。 可眼下她听着秘境上空回荡的击杀报告,感知着宁师妹与乾明剑尊的配合无间,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真的后悔了,特别特别后悔…… 宁蕴被剑尊带着从传送阵出来,嘲讽完刀修,又用胳膊肘去捅剑尊:“你拿五杀还要感谢我啊,我延迟都那么高了,还注意着不要抢你的人头呢。” 乾明剑尊往日看她都是垂眼,此刻难得需要抬头,他盯着她看,目光清亮如雪。他看人总是这样,探照灯一样看得人心里亮堂堂。只是从前柔和,好像保持着礼节性的不温不火,此刻却有种近乎失礼的不管不顾了。 宁蕴心头一阵狂跳,第一次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没有你,我活不下来。”乾明剑尊道谢,话音里有种别样的郑重。 “哦,嗯……” 她悄悄把手松开一点,剑尊又是一个飞纵,宁蕴差点从他肩膀上翻出去。他好像没觉察一样,还在加速,宁蕴只好又搂住他。 她倒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手痒痒,没忍住在乾明剑尊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乾明剑尊“唔”了一声,那声音怎么说呢?奇怪地给宁蕴一种他好像就等着挨这一巴掌的感觉。 宁蕴后悔了:早知道就拍重一点。 电竞秘境里可没有反伤禁制。 …… 乾明剑尊被刀修杀了三十多次。 他把刀修按在泉台团灭了三次,就放下剑。 “没意思。”他说。 宁蕴认同:“还是看你打鬼王有意思。” 剑尊顿时神采奕奕,扬声道:“还有很多机会给你看。” 宁蕴总觉得他今天格外高兴。 “那就这样了?结束战斗么?”她问。 被刀修围堵时,她恨不得杀他们一百次,现在攻势逆转了,看看他们那魂不附体的样子,又觉得折磨这种人也没什么乐趣。 或许是因为她坐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眼界也水涨船高了。 剑尊点头:“不打了。” 对剩下三位队员道:“中路集合推塔。” 那三人如梦方醒,跟刀修一样胆战心惊,但又不敢不从命,战战兢兢地聚在一起开始推塔。 心里都害怕极了:刀修的处刑结束,接下来不就轮到他们了? 第56章 宿煌 刀修的水晶在宁蕴等人眼前炸裂, 炫目地白光随之迸射出来,白光散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结算室。 五人最终战绩赫然呈现在墙壁上。 乾明, 105/31/13 宁蕴,13/19/82 林翠香,0/0/0 重剑师兄, 0/0/0 气剑师妹, 0/0/0 宁蕴:“……还是复盘一下吧。” 林翠香他们三人一个比一个跪得标准,头都不敢抬一个。 宁蕴在林翠香身边坐下来, 好奇道:“林师姐,剑尊他从前也没把你们怎么样啊?为什么要那么针对他。” 林翠香眼神复杂地看着宁蕴,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还当着乾明剑尊的面。她稍微错开眼神, 去觑剑尊的脸色, 只见剑尊盘腿坐在宁蕴身侧,在宁蕴看不见的地方冲她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林翠香暗自惊诧,迅速反应过来,对宁蕴说:“也没什么……只是一时意气,想看剑尊吃亏……而且剑尊实力强大, 到了后期必定能转败为胜,我们就……放肆了。” 听她这么说,重剑师兄起初也很讶异, 而后被林翠香用眼神示意, 觉察到乾明剑尊脸色,也是心头一跳, 多少会意了。 “不错, 剑尊修为久处巅峰而长盛不衰, 我很是羡慕, 甚至生出了嫉妒和怨恨……电竞秘境中,见他与我处在同一起跑线上,便压抑不住报复心理……” 说到羡妒,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对强者的向往和追逐无果的绝望,都清晰地呈现在脸上。 “我,我都是听师兄的……”小师妹嘤嘤哭泣。 宁蕴怎么会看不出来林翠香跟重剑师兄的眼神游移,很显然是在隐瞒什么。只是林师姐的意气、重剑师兄的羡妒,也都不似作伪。 这两人都出来了,还在乾明剑尊面前遮遮掩掩,要么是真的胆大包天,要么就是…… “你瞒了我好多事啊?”她密语剑尊。 乾明剑尊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是不是觉得多说无益,反正说了我也理解不了,理解了也没有办法,有办法了也把握不住,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免得徒增烦恼啊?反正你厉害,你有能耐,你什么都能把握,你可以替我决定我什么应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那你可真是……” 乾明剑尊正襟危坐,眼中第一次露出紧张的情绪。 “真是——太了解我了!”宁蕴展眉一笑。 “……” “能少操一分心,我何乐而不为?”宁蕴拍他肩膀,“我早看出来了,你是那种一堆人里个子最高的那个对不对?哪怕天塌下来了,有你顶着,下边的人也会觉得天没塌。你背负着比旁人都多的东西,自己却不觉得是负累,那我这种站得没你高、看得没你远的人,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吗?——没有。你一直庇护着我,让我在你的树荫底下舒舒服服地乘凉,于我而言这份善意恩同再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管说,但若不需要我,你也爱咋咋地吧,我总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逼迫你说你不想说的话。反正一句话就是你对我这么好,咱俩肯定是一条船上的,你怎么着我都支持,你要有困难了我也第一个出手帮你,所以你真的遇到困难了也别不跟我说。只要这个基本点上咱们达成共识了,其他都是虚的我觉得。” 林翠香三人悄悄围观宁蕴跟乾明剑尊密语传音,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就看到剑尊一会儿愁上眉头,一会儿身体紧绷,最后慢慢放松下来,专注地看着宁蕴,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一丝浅笑。 外头传闻剑尊渡情劫,其实大多数人都知道是无稽之谈,只是乐见剑尊声名扫地。然而现在看来,却发生了一件比那些传闻都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宿煌。”剑尊忽然说。 “嗯?” 乾明剑尊抬手一指自己。 “我知道啊?不就是你本名……哦。”宁蕴反应过来,这是剑尊在表示她可以直呼其名。 这可是乾明剑尊的本名啊?破天荒地允许别人直呼,本来不应该纡尊降贵地来吗,宁蕴却分明听出了截然相反的意味。 “宿……嗯,那个煌。”其实她心里是高兴的,就是不知怎么的有点抹不开面子。 剑尊,这时候应该叫宿煌了,却抿嘴一笑。俊极无俦的面容因这一抹笑容变得格外明媚。 宁蕴傻乎乎地跟着笑起来,低头挠了挠后脑勺,偷眼瞧见林师姐和气剑师妹凑在一块,捂嘴说着悄悄话,还冲她笑得意味深长。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问题还没交代完就得意忘形了,剑,嗯宿煌,你看他们!” 宿煌轻咳一声,端起剑尊的架子:“关于刚才的对决,还有没有想说的?从你开始。” 重剑师兄被他点到,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道:“我因一己之私,消极比赛,此一错也。鼓动师妹上行下效,未能做好表率,此二错也。与外人勾结迫害同宗前辈,此三错也。犯此三措我罪孽深重,丢尽剑宗颜面,恳请剑尊责罚!” 每说一重错,他就磕一个响头,说到“恳请责罚”这里,又哐哐哐地一连磕了三个,足见其诚意。 后面的师妹和林翠香也照他这样忏悔认错,等着剑尊降下责罚。 “剑尊”是宿煌参与论道大会夺魁而赢得的尊称,是修真界对他修为的肯定。而他还有另一重身份是天纵峰主人,这一身份使得他可以与各砥柱峰峰主平起平坐,责罚几个寻常弟子,别说事出有因,就是无因也只有他们受着的份。 宿煌站起身俯视他们:“秘境事,秘境毕,出了秘境,无须再提。” 三人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宿煌微一点头,伸手把宁蕴拉起来:“咱们走。” 等待降罪的三人:“?” 他们呆呆地看着宁蕴和宿煌相携走出秘境,沉默良久,只觉得五味杂陈。 若说先前认错请罪,是恐惧的成分居多,那么现在则有一股愧疚,压倒性地涌上他们心头。 …… “宿煌,你之前不肯跟我打电竞,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宁蕴忽然想到什么,“你早就知道他们会针对你,还牵连到我是吗?” “不全为这个。”宿煌道,“前期我被针对,你不是跟我一块死,就是忙着偷塔,没有发挥的空间。后来我等级上去了,你们都大逆境,你也没有办法很好地施展。你不喜欢依附于人的战斗不是吗。” 宁蕴乐了:“你还真是为了我的游戏体验操碎了心啊?谢谢了。” 想了想,又说:“虽然你害得我都没有发挥的空间了,但躺赢的感觉还是很好的,我不介意偶尔……” 她猛地收住话头。 来打电竞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打电竞了”的那人是谁啊?好像是我自己! 不能因为一时的快乐就泯灭了长远的志向! “感谢你给我的电竞生涯画上了一个……嗯特别的句号。”她改口。 宿煌未置可否,跟她从电竞秘境的入口处出来,踏上电竞台。 “好多人!!”宁蕴惊了。 刚才着急打电竞都没注意到,外面竟然围了密密麻麻的超大一波人,就跟全宗门出动了一样,而且是都在看电竞直播! 这,就是顶流啊。她赞叹地看着宿煌。 宿煌训诫内鬼的画面自然也直播出去了,外头观战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仨人磕头认错的画面已经足够有冲击性了。 电竞广场不复往日嘈杂,安静得像个考场,剑修们坐立不安地看着宿煌,活像作弊被抓的考生面对巡考官。 宿煌也不看他们,拎起宁蕴来到宁大伯和宁鸣他们面前,还如初见一般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大伯。” 宁大伯麻木不仁的脸又抽了抽,瞟了眼侄女脸色,梗着脖子点点头。 宁蕴:“不要乱认亲……” 凤飞绯已经一马当先地扑进她怀里,把她撞了个趔趄:“阿宁阿宁,刚才真是气死我啦!!” “嗯,妹妹受委屈了……” “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阿宁的表现也很亮眼。” “哎,不会就我一个人注意到刀修那边有人使用了魔族功法吧?就是那个吸血术……” “就你聪明!掌教长老也观战呢,真要有魔族功法他怎么不说?” “掌教司就代表宗门了,有些话自然不能乱说,但刚才那吸血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 “你、你说谁眼瞎?!好多人都没看出来呢,你怎么不去说他们……”凤飞绯眼中噙着泪花,“刺啦——”地一声把手帕咬裂开了,“等下就去1v1,看我怎么揍你!” 1v1就是“一对一”秘境,两个人进去一决雌雄。 怜梦本来就眯眯眼,此时一脸的“没眼看”,要不是她天生一张瓜子脸,简直跟藏狐表情包没两样了:“这俩人每次都好容易把话头抢走,咱们离他俩远点。” 这话她本来是对着宁蕴说的,说完就反应过来什么,不再看宁蕴,而是转身一推宁鸣:“我是说,离他们远点。” “倒也不要拱火……妹妹别听她的。” 宁蕴似无所觉:“怎么没看到阿柱?” “哦,阿柱现在可有前途啦,重剑峰好多长老都想收他做弟子呢。这回是被重剑峰委以重任,派到禅宗交流学习去了。” “对了!阿宁阿宁,等阿柱回来了,你再带我们打电竞吧!”凤飞绯眼睛亮亮地看着宁蕴。 “呃……”宁蕴刚才还飞扬的心情瞬间落到谷地,但想想看这件事总归要向伙伴们宣布的,于是咬咬牙,“我已经不……”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钟声惊雷般响彻电竞广场,所有人都虎躯一震。 “干什么啊?吓死啦!”凤飞绯捂着耳朵。 “是掌教司在敲戒钟,有重大事件要通报!”廉海钧道。 “而且戒钟的话,一般是有人犯了大错要责罚的意思……” 戒钟连敲数下,极短时间内将电竞广场上的议论声彻底肃清。余音渐荡渐绝之后,天上天下都变得鸦雀无声。 掌教长老的声音肃然响起:“尔等在电竞广场聚众闹事,险些酿成大祸,行为恶劣后果严重!我司责令举宗上下,此刻起全员禁止出入电竞秘境,亦禁止打电竞、观战电竞比赛!禁赛结束时间另行通知!” “他什么意思?!!”凤飞绯惊呼。 “还没听明白吗?就是不准打电竞了呗……” “你才是听不懂人话吗?!我是说,他什么意思?!!!” 对啊,宁蕴也想问呢,这就禁止打电竞了?几个意思啊?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封禁 宁蕴跟宿煌双排打刀修的同一时间, 东山禅宗境内正召开一场正道代表大会。 与会成员涵盖了正道三界各大小门派的领头人物,剑宗掌门和衍天峰峰主太叔显也赫然在列。 主持会议的是禅宗法相宗方丈玄昉大师,他身侧站立一位丰姿英伟而神清骨秀的年轻佛子, 正是禅宗小辈中公认最具慧心的空蝉子。 照例由玄昉大师做开场白:“师言:‘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逢~~’是故本次要讨论的, 是电竞秘境的存废……” “早该关了它了!一个电竞秘境, 带坏我们多少族人!”率先跳出来的是一位灵族的族主。 “不错,我们当初把堕落的同族发配去魔域是为什么?就为了与他们割席, 不让后代纯洁的心灵受其影响,如此才有了灵、妖之别。” “电竞却把我们的一片苦心摧毁了!现在的孩子们都在打电竞,看到魔族实力强劲, 不少孩子都起了敬佩之心, 更有甚者开始学习他们的套路和招式,小小年纪德行就被带坏了……” 灵族代表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表达抗议,这场大会也是他们首先提议召开的。 “倒也不能把屎盆子都扣在电竞头上吧?你看看我们御器盟,这样的情况就很少, 可见后天教导才是主因。”刀宗掌门发表不同意见,“为什么不号召孩子的父母去管教他们,给他们传授正确的是非观念, 而要这个世界围着你们去转呢?” “你怎么知道我族父母没有管教孩子?!可别忘了, 在反伤禁制出现之前,你们御器盟内斗可是最严重的, 师徒反目道侣相残的事儿没少出吧?反倒我们西洲自古祥和, 这都能算缺乏管教, 那你们岂不是倒退回蛮荒了?!” “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非要翻旧账你灵族的腌臜事也不少。” “呵,那就说现在。我问你,我们灵族的孩子总共几个父母?不过才一父一母而已!而父母也有人生是不是,不能总围着孩子转吧?而孩子越长大也越应该走出去对不对,不能总呆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吧? “那这孩子出去了,发现他的小伙伴都在打电竞,他敢不合群吗?更何况因为反伤禁制,很多释放孩童天性的活动都不能举行,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抵抗住电竞的诱惑吗? “你们把这归因于父母缺乏管教,可我们只是血统比你们高贵纯净,我们不是神!灵族的父母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对抗得了如此……” 这位族主激动地挥动双手,比划着电竞秘境的轮廓,眼神充满焦虑和恐惧,仿佛在看一个精密、庞大、未知而恐怖的怪兽。 “如此……的天劫。” 会场迎来片刻的安静,空蝉子合掌垂目,向这位族主行了一礼。 “万法不离自性,何期自性~本~清净~~?朱施主所言,不无道理。” “这就附和上了,小和尚好偏的心呐!同样是面对秘境,怎么我们御器盟,还有你们禅宗就没他们那么多事?” “嘿,那这我也要跟你理论理论了,你们御器盟收徒弟都是从几岁开始收的啊?多半是十岁上下开始记事的年纪吧?有的还非三灵根以上不收,考核不通过的赶回去……最后筛选出来的不就都是好苗子吗? “可我们的孩子都是父母生养的,资质再差也断无丢弃的可能!更何况你们的前后辈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管教起来自然怎么罚得狠怎么来,不像我们还讲究一个人伦之情…… “禅宗就更不用说了,你们那套清规戒律有多狠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好了不要吵了,我是御器盟的,但我也赞同禁止打电竞。”锤子宗掌门站出来说话。 锤子宗虽然人少,但在小微门派中还是很有地位的,他们也常常以小微门派的代言人自居。 “我宗就抓了好几个偷学吸血术的孽徒,还有丢了大脸的,轮着锤子学人家魅惑术、吸/精术的……真是岂有此理!我们一个小宗都这样,那些大宗之内又如何藏污纳垢,不敢想象哇!因此我认为实在有必要肃清风气,整顿电竞,直接关了我也不反对!” 太叔显绷不住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也不是所有大宗门都藏污纳垢,我剑宗风气就清正得很,没有敢用邪术的!唉,就是有点吃亏,从前打不过我们的门派,现在眼看胜率要反超喽……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同流合污吧~” 说到后半句时他谁也不看,就盯着刀宗掌门。 刀宗掌门一拍桌子:“你再骂?!!” 与会代表陷入越发激烈的争吵之中。 几个新入禅宗的小沙弥偷偷溜进会场见世面,见到这等“世面”,都有点懵,轻扯空蝉子衣袖:“师兄,我怎么觉得……坏的都是人,跟电竞秘境没有关系啊?” 空蝉子垂目不语。 “法圆,你没有说典故,师兄不会回答你的。”另一个小沙弥提醒小伙伴。 “哦,对……” 法圆抓了抓圆溜溜的后脑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没想出典故,向小伙伴求助。 有个小沙弥帮他接了句:“师言:‘心障之外,别无~他障~~’师兄,我认为那些人都是心不清正,才起了纷争。” 空蝉子闻言露出微笑,秀雅的面庞顿时辉光艳艳,他摸了摸这位小沙弥的头:“善哉,法靖所言,正合‘心清净故有情清净,心杂染故有~情~杂染~~’之缘故,大家要向他学习。” 小沙弥们合掌俯首,齐声应诺,应完就齐刷刷抬起头,等待师兄解惑。 “我们看待事物一定不能片面,要时刻谨记‘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的道理。电竞秘境本身谈不上善恶对错,可既然生在此世之间,我们就不能把它和我们所处的时空割裂开来看待。 “方才各方代表的议论,你们也都听到了。在当前的电竞中,面对魔族,唯独我们禅宗有一战之力,而御器盟和灵族都不敌魔族,因此他们那边开始有人模仿魔族的套路,甚至学习魔族的功法。 “只是,御器盟各宗,和灵族各族,都存在被魔族风气侵染的现象,双方对电竞所持的态度却截然不同。灵族要求禁止打电竞,御器盟的主流声音则是整顿风气即可,不必连带着电竞一块遭殃。” “原来如此呀……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呢?” “……” “典故典故。” “呃……嗯……獦獠身与佛陀异,论性何须~分~南北~~?” “善哉。”空蝉子再度眉开眼笑,摸摸小师弟的头,“正所谓‘汝等心若险曲,即佛在~众生~中~~’,这两方立场不同,盖因他们所见之众生相各有不同。” “反伤禁制使得我辈修士不能在现世斗法,只能寄情于电竞秘境之中。倘若没有这个宣泄口,争斗的欲望郁结于心,或生心魔,或致祸端,则后患当无穷也。 “正因为有电竞秘境化解人心中暴戾的欲念,才有修界百年和平。因此,一旦禁止打电竞了,难免会人心动荡。 “可西洲灵族尚有以家庭为单位、以血缘为纽带的人伦法则,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稳定社会结构,因此哪怕不打电竞,他们的秩序也一样稳固。 “但御器盟却没有这个优势。他们那边九成都是大龄、单身且好斗的人士,构成了四界第二大不安定要素——第一大不安定要素是魔族。因此,一旦不能打电竞,可想而知北海会最先出乱子。 “所以道理他们都懂,但御器盟依赖电竞来维/稳的程度,远高于灵族和我们禅宗。所以灵族主张封禁电竞,御器盟就坚决反对,而我们处在中间位置,则可以保持中立态度。” “那……”法圆想问那该怎么办呢,但因为没想出来可以加塞的典故,只好闭嘴静观其变。 果然吵是吵不出结果的,最后玄昉大师一锤定音: “——投票,多数决!” 投票,是代表大会最常用的决策手段,大伙都没意见。 三界定期会有人口普查,每个代表的选区有多少人头数,折合成投票占多大分量,都有专人计算得清清楚楚,保证投票结果的公正性。 剑宗因为人多势众,掌门琉光真君一票顶别人好几票,投哪方自然要慎重。 正思量着,刚才匆匆出去的太叔显风风火火地回来,密语对掌门道:“电竞广场出乱子了,好悬没闹出人命来!掌教司那边已经决意要追究了,现在就是跟你讨要个说法。” “与乾明有关?”宿煌这段时间行为异常,掌门自然也有关注。 “还能有谁……不过也有宁蕴的原因。” “她出关了?——这次闭关了三个月。” “对啊,才三个月,一出来又去打电竞,她这道心忽高忽低的,我真是……” 掌门心念一动。 “道心啊……”他摩挲着手中象征选票的灵珠,“道心即是向道之心,可什么才是你的道?” 他心中有了决断,向灵珠中注入一道灵气。 “赌一把,让我看看你真正的道吧。” 所有人的灵珠都投入了票箱,唱票时间到。 按照投票前说好的规矩,赞同封禁电竞的,注入阳性的灵气,反对者注入阴性灵气。 阴阳两气相吸,灵珠在票箱中两两抱对,紧紧贴在一起。而这种灵珠材质特殊,一碰即碎,所以抱对的灵珠会双双湮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票箱内上演小型消消乐。 其中有一颗灵珠,因为投票方所代表的人头数格外多,所以聚集的灵气也分外充足,一连跟好多枚灵珠抱对之后才湮灭。 剩下那些存活的灵珠,就代表了本次投票的多数方。 “噼里啪啦”的声音结束,空蝉子揭开密封的票箱,向众人展示硕果仅存的几枚灵珠。 在所有人的屏气凝神中,空蝉子拿起其中一枚,当众捏碎,一股淡淡的阳性的灵气逸散开来—— 玄昉大师点头:“看来是赞同封禁电竞的多一些,那么就此决议通过,即日起电竞秘境全面封禁。正道各界自须严格执行,不得有误。” “不可能!!明明我们御器盟人数更多!!!”刀宗掌门难以接受,“是谁,是谁背叛了御器盟?!!!” 御器盟代表们的眼神如利刃出鞘,同时射向刚才出来唱反调的锤子宗掌门。 “还用问吗?不就是‘我是……但我也觉得……’那套话术用得最溜的那个。” “喂,冤枉啊!!我虽然说是那么说的,但投票的时候我也想清楚了,所以投的是反对票啊?!!”锤子宗掌门大声叫屈。 “投都投了还不敢承认?” “就是,自己败絮其中,还有脸整天捶这捶那……” “简直是正道之耻!!” 剑宗掌门不动声色地旁观同侪纷争,向太叔显密语: “走吧,回宗。” 作者有话说: 佛教典故多是引用的,也有化用的,都不是重点,就不一一标注了。 第58章 冰魄 全线封禁电竞的消息不胫而走。 “原来不止我们一家啊, 这样一想就平衡多了。” “可什么时候解禁呢?打电竞都打出习惯了,突然不准打我心里真不痛快……” “不是说之后会通知吗?等等吧……” 无论剑修们如何议论纷纷,封禁电竞已成定局。 这一次, 由掌教司亲自出马,派了大量掌教人员在电竞台下严防死守,谨防任何人等进入。 人工驻守毕竟效率不高, 难免出现披露, 掌教司于是向宗门申请在电竞广场布置一个高级禁闭阵。此阵一开,所有人就只能在外面干看着。 申请很快得到批准。 布阵这一天, 许许多多牵挂着电竞的剑修都跑来看热闹。宁蕴也不例外。 “看样子,宗门对封禁电竞之事分外重视啊……宿煌,好在你赶上末班车最后体验了一把, 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啊。” 宿煌还没说什么呢, 就有两道熟悉的声音插进来。 “我们就没赶上末班车,太难受了。” “我不得不把这件事怪在剑尊头上。” 是冯春冯喜俩兄弟。 宁蕴奇道:“有剑尊什么事?” 冯春叹气:“剑尊当时不是有个激励活动吗?打电竞攒积分换灵石。” 冯喜扶额:“我们打电竞就为享受一份逆流而上的快乐,他花灵石请我们去,我们就偏不去了。结果……” 这就是叛逆的代价吗?宁蕴忍俊不禁。 宿煌却没在听,他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禁闭阵, 眉头微皱。 “这个阵,是永久性的。”他密语。 “什么?!” “这不是什么高级禁闭阵,而是【陨星锁魂阵】。禁闭阵只是禁止出入, 但布阵、解阵都容易。【陨星锁魂阵】却不同, 此阵既成,万法莫摧, 就是布阵者本人也无法将其解开。” “为什么要这么做?” “恐怕封禁电竞并非一时, 而是长久之计。”宿煌也蹙眉, “有必要这么做吗?” 宁蕴大惊:“你是说, 宗门想永远禁止我们打电竞?!” “此举不甚高明——走,下去看看。” 两人御剑从上空降落,踏上电竞广场。 布阵是个大工程,此时只进展到画阵阶段,阵心、阵眼所需压阵宝物还没到位,宿煌所说的【陨星锁魂阵】尚未见其雏形。 剑宗弟子们暂无人识得此阵,只当它是寻常禁闭阵,还在寻常地围观议论。 “好羡慕那些至今还在秘境没出来的人啊……” “换做是我,我肯定多玩几天,嗯不,几个月再出来。” “我倒希望他们永远别出来,只要他们一天不出来,那禁闭阵不久一天都不能落成吗?” 电竞秘境内外消息不相通,封禁的命令下达时,还有不少人在秘境里没出来。 因为宿煌的激励计划,现在剑修打电竞可拼了,有人一打就是十天半个月,出来草草运气充盈一下身体,就继续回去打拼。 【陨星锁魂阵】的施工开始之后,陆陆续续有剑修打完电竞出来,被驻守的掌教人员遣送出去。但至今还有剑修没出来,甚至这些人还都带着大眼精,开着直播呢。 而在现世的剑修,就只能看他们的直播解馋了。 “羡慕死我了呜呜呜……” “作为好兄弟我只能祝福他玩得久一点了。” “得了吧,禁闭阵一天不落成,就意味着封禁政策一天不得实施,那解封之日是不是也要往后顺延?现在还在打电竞的可不是在帮咱们,而是在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 “这……” 宁蕴从旁听得揪心: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一封禁,恐怕永远不会有解开之日了。 “本来我是决心不打电竞了,但这么搞……真的没问题吗?”她密语问道。 “应当是掌门的意思,我去问问他。” 宿煌说着就要走,却忽然收住脚步。 宁蕴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看热闹的剑修身后探出头来。 “梅师姐?!好久不见!”宁蕴惊喜。 友梅看到宁蕴,本来也喜上眉梢,但很快就扫到她身侧的宿煌,顿时如临大敌。 “梅师姐,我之前去重剑峰找你,他们说你出去跑任务了,是不是任务结束啦?” “啊对对对……是出任务了。” “不是出去逃命?”宿煌冷声问。 “逃什么命?”宁蕴不解。 友梅擦汗,密语宿煌:“乾明,同学一场何必如此……至少在师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宿煌还算给面子,也密语:“你骗我。” “怎么就骗你了?是你自以为是认为宁小蕴生你气了,然后自作主张去哄她对不对?我好心给你出主意……谁让你有钱没处花,把事情闹那么大。” “宁蕴因为你的事伤心闭关,你却顺水推舟让我误会。” “怎么,心疼你送出去的‘好东西’了?大不了你要回来。” 宿煌没接茬,翻手掏出一只盒子打开。霎时间,清寒之气如风卷雪一般侵袭而出,莹润的光辉纵然在日光之下也能灼人眼。 宁蕴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里面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冰花状类水晶物质。 友梅是冰灵根,嗅到神霖冰魄的气息,DNA狠狠地动了,态度立刻软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将功赎过行不行?宁小蕴多听我的话啊,你放心,以后在她面前,我给你好话说绝。” 宿煌微一摇头,横眉之下,冷意尽显:“往后关于宁蕴的任何事,都不准瞒着我。” 友梅收起笑容。 宁蕴就看到他俩无声地打机锋,越打表情越严肃,最后梅师姐缓缓点头,以宁蕴也听得到的声音道:“好,此事是我失察,以后不会再犯。” 说完侧目看向宁蕴,眼神中同情夹杂着深深的懊悔和一点点控诉。 宁蕴:?有我什么事? 宿煌从盒子里拿出神霖冰魄,宁蕴看到友梅眼睛都直了,乐了:“梅师姐,这是什么?” 友梅暂且顾不上回答,着急地伸手去接,却见宿煌猝不及防地扬手把神霖冰魄一抛,再接住,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一捏—— 只听“噼啪”一声,神霖冰魄在他手中四分五裂,顷刻化作如霜似雪的粉末,簌簌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你——?!!!” 友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自己的心也被捏碎了,随时都要昏厥。 “你你你……” 友梅嘴唇哆嗦着,指着宿煌半天说不出话来,猛地一转攻势,一把捞过宁蕴紧紧地抱住,伏在她肩膀上悲痛欲绝地大哭起来。 “神霖几千年才凝结一枚冰魄啊?全宗上下总共才几枚啊……他就捏碎了啊捏碎了啊?!!我等了多少年啊呜呜呜……还是同期呢我好心给他出主意……我在元婴后期卡了这么久做梦都梦到冰魄,我的冰魄冰魄啊呜呜呜……” 宁蕴:“……师姐……肺管子有点紧……” 友梅哭嚎了好一阵子,勉强在宁蕴肩头蹭干眼泪,也松开她,但仍然像丢了魂一样。 她红着眼睛对宿煌道:“算你狠,我倒了八辈子霉跟你共事。” 说罢甩袖愤然而去。 宿煌却毫无愧疚之意,迎着宁蕴困惑的目光反问:“怎么了?”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宁蕴道,“就是梅师姐哭得我好心疼。” “不这样她记不住。” 宁蕴点头:“你有你的道理,东西也是你的东西,怎么处置都是你的事。只是梅师姐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我怕她想不开,我要去陪陪她了。回见吧,拜拜。” “……” 宿煌抓住宁蕴的手臂把她拉回来,沉住气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蓦地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重新翻手拿出那个盒子,递给宁蕴。 宁蕴打开一看,只见那枚神霖冰魄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还荧荧地发着冷光。 “那你刚才捏碎的是什么?” “寻常冰魄罢了。” 那也很值钱呢。宁蕴咋舌。但真正的稀世之宝安全了,她也大大地放下心来,抱着盒子粲然一笑。 宁蕴论容貌属于女子在秀丽的范围内所能达到的俊美的极致。浓眉如墨,目似星辰,一笑好似满树梨花绽放,新叶初雪一般散发着蓬勃的生机,使人见而忘忧。 宿煌移不开眼,默默地看她笑够了,才舍得开口:“你其实都猜到了。” 宁蕴点头:“这么贵重的东西,不管为了什么理由毁掉都太可惜,我觉得你还不至于这么暴殄天物。” 说着要把盒子还给宿煌,却被他推回来。 “东西是我的东西,怎么处置都是我的事——我把它给你了。” “这是冰灵根境界突破所需的宝贝,我又不是冰灵根,拿它做什么……” 对啊,还能做什么?宁蕴心念电转,明白过来,腹内顿时五味杂陈,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看着宿煌。 宿煌抬眼望天,假装没看到她的无语。 “做一回好人你能死吗?!”宁蕴忍无可忍,一脚踹上宿煌的小腿。 宿煌摸摸鼻子,转移话题:“我去找掌门问【陨星锁魂阵】的事,你来不来?” 第59章 炼心池 宁蕴想她一个底层修士, 何德何能去掌门面前刷存在感?断然拒绝了宿煌的邀约。 况且她也有事要做呢。 当天下午,万剑峰掌教司收到一封入学申请书,申请人履历十分出色, 三月炼气,十年筑基,心境突破金丹, 再加巩固就能稳居于元婴之上。 心境超出修为一整个大境界的十九岁修士, 这样的天资放眼整个剑宗也挑不出第二个。 “可惜修行还是不够刻苦,不然何至于至今仍在筑基前期。”一个老先生惋惜。 更令他惋惜的, 是这修士,名叫宁蕴。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为谁破例的道理。她天赋极佳, 坐拥天贶山, 与乾明剑尊交好——那又如何?不守我万剑峰规矩之人,我峰为何要收?” 一封回绝的书信被送至天贶山,同时送达的,还有一份处分单。 处分事由:打电竞不讲武德 处分决定:炼心池修心五年 “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这茬!”宁蕴一拍脑袋。 宿煌打听完消息上山, 迎面就听宁蕴问他:“宿煌,你被罚去过炼心池吧?说说感受。” “去过一次。” “才一次?!”宁蕴有些不能接受,难道掌教司也会看人下碟? “我不喜欢那地方, 第一次去过之后就不打算再去了。之后掌教司再罚我去炼心池, 我都不理会,反正没人抓得住我。有一回我路过掌教总司, 进去看了下, 我名下积攒的处分记录有这么一大摞, ”宿煌比划了一个齐腰的高度, “只不过在我拿下论道大会魁首之后,就没人提这件事了。” 宁蕴羡慕不已:“提升修为才是硬道理哇!” 她也一直有上进心的,只是之前……反正今后要好好努力,炼心池这一趟,说什么也得走了。 “对了,你打听到消息没?为什么要永封电竞?” 宿煌把会议的大致情况、投票表决结果向她复述了一遍。 “倒也不失为一种高瞻远瞩。”宁蕴思忖,“打电竞若想取胜,不用歪门邪道是不可能的。毕竟,你想再多的对抗方法,都不如直接学一个吸血术来得有效……长此以往,魔族风气入侵是难免的,往大的方面说,一旦正、邪的界限模糊了,正道的立足根本也会被动摇。” 宿煌不语。 “况且是多数表决通过的,想来是人心所向,那永封就永封吧。” 此等大事,宁蕴哪有话语权。她不再纠结,把天贶山上下打点一下,就要动身去炼心池。 天贶在有外人的场合是坚决不会露面的,宁蕴虚空冲他摆手作别,跟宿煌一道下了山。 …… 炼心池位于剑宗南部的大峡谷地带,上接一个瀑布群,万年水流侵蚀形成十二级高低不等、宽窄各异的瀑布,气势恢宏,蔚为壮观。 裂帛一般的流水像下楼梯一样层层滚落,在下游形成大大小小的浅滩和深潭。 晴空之下,潭水沉碧如玉。 掌教司派来监督受刑的人员指着其中最深的一处水潭道:“那就是炼心池——你下去吧。你被罚修心五年,自进入池中的那一刻开始计算时间。” 宁蕴点头,御剑向炼心池俯冲下去,宿煌紧随其后。 监刑人见状皱了皱眉,但并未阻拦,对随他而来的实习弟子说:“剑尊欠下我们那么多处分没有履行,此时遭点罪也是应该的——给我一张他的处分单。” “师父,您是要乾明剑尊的处分单吗?” “不然呢?” “可……多年前他不是来过一次,把他的处分单都烧毁了吗?当时司长念着他是新魁,还受命于天纵,就没有追究……您忘了吗?” “……” 监刑人心梗地揉了揉胸口。他们掌教司公正严明,不偏不倚,唯独在一个人身上屡屡碰壁,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忘。 所幸不是谁都有乾明剑尊的资本,比如这宁蕴,拖了十来年,不还是乖乖认罚了吗? 想到这里,他才觉得好受了点。亲眼确认那两人潜入池中了,他拿起宁蕴的处分单,往炼心池上一抛,同时掐诀布阵。 以处分单为中心的一个禁闭阵法转眼布成,犹如一张巨网,把整个炼心池都罩了起来。在此阵存续期间,宁蕴是无法从池里出来的。等到五年之期届满,禁闭阵自会放行。 可惜手头没有乾明剑尊的处分单,不然,他连他们两个一起封了。 …… “炼心池跟修炼心境没关系,炼心的目的就在于让受罚者反思错误,从此不敢再犯。”宿煌解释道,“因为它不会伤害你的身体,而是专注于折磨心神,所以叫‘炼心’。” 炼心池底有积寒异石,不管多高修为的人进来,池水始终低于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温度。 为了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就必须运气御寒。 宿煌聚气形成一个硕大的气泡,自己置身其中,宁蕴有样学样,也给自己吹了一个泡泡。 “时刻注意维持灵气运转,不要使气泡破裂。”宿煌教她,“我能承受的极限温度比你高,故而我的气泡会比你坚固。你的气泡一旦与我相撞就会破裂,所以要离我远点。” “好的好的。” 宁蕴把自己的泡泡吹得大大的,在里面打了个滚。 “维持这点灵气很容易啊?就是有点无聊。” 宿煌摇头:“这只是开始,很快就——” 炼心池里原本黑不见底,只有两人用灵气凝聚的气泡散发出微光,然而眨眼之间,却有数张人的脸孔出现在四周。 这些脸孔死尸一般惨白,没有表情也无所谓媸妍,直勾勾地看着宿煌,一个接一个地开口问道: “可知错?” “可认错?” “可能改过?” “可敢再犯?” 这些人面是炼心池制造的天罗幻境,如果认错态度良好,依次回答:“知错。”“认错。”“能改。”“不敢。”那么每答一次,就会有一个天罗人面消失。 反之,倘若不肯认错,天罗人面则不减反增,将受罚者密密麻麻地包围起来,继续依次诘问,问的也还是这四个问题。 宿煌没有理会它们,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面已经增加了一倍。 “可知错?” “可认错?” “可能改过?” “可能改过?” 它们孜孜不倦地诘问着。 宿煌早已忘记当初第一次被罚炼心是因为什么,反正他一次也没服软。天罗人面占据他的整个环境,日夜不休地诘问,一息一刻也不停歇。 在那种环境下是无法修炼的,修炼心境也不行,那段时期也成了宿煌难得的修为停滞的日子。 “一点意义也没有。” 后来掌教司再罚他去炼心,他坚决不去了,就为这事还差点叛出宗门……不过那也只是他年少轻狂时不值一提的一页罢了。 “哪怕去禅宗受戒,或去西洲飞瀑崖下刮风,也都好过在这里。炼心池就是用来驯化人的,无脑认错的人才能在这里呆得舒服。” 宿煌总结道。 似乎感知到他语气中的不满,天罗人面越来越多,诘问也越发密集了。 它们挡住了宁蕴的身影,而宿煌顾忌着贸然行动会撞破宁蕴的气泡,也不能妄动。 只听宁蕴的声音从天罗人面之后传来:“你都这么受不了,我担心我更撑不了多久就要投降。待会儿我要是无脑认错,你可别笑话我。” 宿煌怎么会笑话她。想到她提出来炼心池,自己却没有横加阻拦,心头竟是一痛,急忙道:“但我有办法带你出去,告诉我你的方位,我……” “哎,别别别,”宁蕴声音还如往常一样明快,“还没开始就认输算怎么回事。只是……你说你看到人面了,可我怎么没看到啊?” 宿煌扬眉:“声音呢?” “只听到你的声音了,别的什么也没听到。” 每个坠入炼心池的人都会陷入天罗幻境,在幻境中被天罗人面诘问,无一例外! 宿煌暗自心惊,一步向前,冲破自己的气泡。凝寒刺骨的潭水瞬间将他吞没,同时吞没的还有天罗幻境中的无数人面。 他清楚地看到,宁蕴坐在气泡里,周身没有异状。见他贸然冲破气泡过来,她惊呆了,大声询问怎么了。 宿煌再次确认过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重新聚气凝结成气泡。 “你没有陷入天罗幻境,这很奇怪,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他老老实实说。 眼下整个人都成了落汤鸡,宿煌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撸到脑后,有点赧然,转身背对宁蕴,紧跟着就打了个打喷嚏。 “啊这……早知道是这样,说什么也我不让你一起进来……” “无妨。” 宿煌的服饰材质都是上好的,但炼心池里的水就是这么霸道,把他从里到外都打湿了。他脱下外袍拧水,水哗啦啦地落到气泡底部,缓缓渗透出去。 拧衣服,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生活化的场面了,宁蕴奇道:“不能用术法烘干吗?” “灵气波动会震碎气泡壁,气泡一破水又会灌进来。” 然后就会陷入死循环……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贴身的衣服也湿透了,宿煌犹豫了一下,想着就这样吧。气泡之内空气流动缓慢,但也不是没有,等上个十几二十天总能干的。 正要转移话题缓解尴尬,就听到宁蕴恍然大悟一般地说:“啊——那你继续,我不看我不看。” 还故意闹出很大动静地转过身去。 “……” “你放心啊,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看不到,就是说刚才一直在看啊? 宿煌揉揉耳朵,明明潭水很冷,他却觉得脑子变得有些热。 第60章 苦 “怎么样, 好了吗?” 宿煌猛地回过神来。衣服他其实都拧完穿好了,只是突如其来地有点胡思乱想,发了会儿呆。 “好了没有啊?!!”宁蕴大声问。 “好了。” 宿煌略带心虚地转身面向宁蕴。 就算拧到挤不出水, 衣服和头发还是湿哒哒的。 本来他少年成名,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平时言行虽然不拘一格,但因为超然的实力和地位, 做什么都自成道理, 总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感觉。 此刻低头抖擞着衣袖,有点刻意地板着脸, 却掩饰不住懊恼。这样的他就像一个淋了雨的寻常少年,有一点狼狈也有一点可怜。 宁蕴稀奇地看着,不由得想起初见那次, 宿煌在众目睽睽之下邀约自己去天纵峰玩儿, 被大伯、哥哥和梅师姐一力阻拦。当然,她自己当时也无意赴约,躲在亲友后面断然拒绝了他。 那会儿他没有再做纠缠,只是低眉敛目,抿嘴不语, 那般失落的模样,宁蕴也只见过一次。 宁蕴心中感慨,想他一身钢筋铁骨, 却到底比自己有心有肺。 宿煌干咳一声, 问:“还是没看到天罗人面?” “没有哇。” 奇哉怪也。 但放在宁蕴身上,也不能说多么奇怪。 天道灵根, 炼气神速, 天贶认主, 劫雷却步……到今日天罗噤声, 宁蕴自己都没那么惊讶了。 她一个异世之魂,世界bug,遇到什么都说得过去。但若要刨根究底,却又缺乏根据,想多了还容易自己吓唬自己。宁蕴无意自寻烦恼,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都持半观望半放任的态度。 “我来之前也看过一些炼心池的文献,说天罗幻境对人心的拷问是分阶段进行的。第一个阶段问错,如果认错态度端正,天罗人面满意了,就会进入下一个阶段:问心。”宁蕴说正事,“它们会接着诘问受罚者的道心,看他是不是一心向道。在那种铺天盖地、日夜无休的诘问之下,绝大多数人都会卸下伪装——卸下对自己的伪装,直面自己内心真正的诉求。” “哦。” “你就卡在第一阶段的认错环节了对不对?没经历过第二个阶段。” “嗯……” “这就是了,”宁蕴叹气,“我本来心中也有一些迷障,想借着这次炼心池之行,看清楚内心呢。结果……” 宿煌想起之前找掌门打探消息,掌门嘱咐他的话。 “电竞永封,以宁蕴的性格,多半会选择提升修为。修炼首要的是择砥柱峰拜入,那么她之前欠下的账就不能不算——算账自然得去炼心池洗濯一番。到时候,你帮我看看她真正的心之所向……哎,不要急,只是看看就行,你不乐见她受苦,直接把人带出来就是,掌教司那边问罪,我替你压着。” “没有必要弄这么复杂。” “事关修真界安危,怎么没有必要?又不是真的要伤及她什么。” “……” “她对电竞究竟重视到了什么程度,是可有可无,还是不可或缺?她对修真界又是什么态度,是淡漠?仁爱?放任?抑或拿我们当虫豸刍狗,随意搅弄风云,玩尽兴了就撒手不管了……” “不可能。” “你看,你着急替她否认,不就是因为你也知道,她真正的态度于我们至关重要吗?” “……” “乾明,唯独这件事不可以意气用事。你要问问你自己,设若有朝一日,她的立场与我界相悖,你到底要如何自处。你经年苦修不辍,所求的难道就是为一人而忤逆天下么?” “宁蕴很好,你不要给她预设立场。” “我当然晓得她心性纯善,然而你太容易受她影响,这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炼心池这桩小事,你就要反驳,往后若真有两难抉择的时候……教我如何相信你能担当得起大任?” “她若自己想去炼心池,我不拦着。但若不愿意,没人可以逼她。” “好,这件事就此揭过吧。只是你一定要清楚……宁蕴那样的身份,难道你能指望她一点苦头都不吃吗?你能护她一时,却能逆天而行吗?须知我辈执剑以替天行道,天命所归,焉能不从。” 掌门的责问并未在宿煌心中激起多少波澜。 只是宁蕴说要来炼心池,他跟着一起来了,仅此而已。 “你想出去,我现在就带你出去。你若不想,也可以在这里修炼。没有天罗幻境困扰,你可以像过去那样提升心境,不耽误时间。” 宁蕴乐了:“还可以装装样子,等五年之期届满,万剑峰也就没有理由不收我了。” 一副占了天大便宜的喜不自胜的样子。 宿煌的视野之内全是天罗人面,看不见宁蕴的脸,只是听到她语调雀跃,心情也跟着松快了一些。 “那还是修炼《清心诀》吧,上回……可能是压力大,参悟得很快,练完《眠山》我心境就突破金丹了。这回看看能不能把《抱月》也参透。” 在纷繁嘈杂的“可知错?”“可认错?”“可能改过?”“可敢再犯?”的诘问声中,宿煌听见玉简碰撞的声音,想来是宁蕴在翻书。 “有不懂的来问我。” “好……哎,我说,你还是走吧。” 宿煌正襟危坐:“我打扰到你了?” “打扰了啊。”宁蕴认真道,“要是在外面也没什么,可你现在是处在天罗幻境中吧?我在这用功,你却不能锻体也不能修心,就在那儿干坐着耗时间……你觉得我心里能好受吗?” “……” “真的,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啊。你吃苦,我心里难受,你就别让我难受嘛。出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儿,啊?” 宿煌想:这算哪门子吃苦。 耳闻皆是质疑谴责之声,修为不得寸进,眼看时光空耗——他在等她的一百多年,哪一天不是这样过来的? 其实早就习惯了。看不见她的模样,听不见她的声音,才不习惯。 现在区区一个炼心池,算哪门子吃苦啊? 但她说见不得他吃苦呢。 他完全明白的,这种看对方吃苦,比自己吃了苦还难受的心情。 “快去啦,想我了再来看我啊,外面发生什么新鲜事了也跟我说说。”宁蕴催促道。 “好。”宿煌有点想笑,却又莫名地难过,在甜蜜之外更有很多酸苦难辨的滋味无法言说,“那我明天……” “不要来得太频繁,打扰我修心!!半年来一次我看就可以了。” 宿煌终于忍俊不禁,心想,这可由不得你。 …… 宁蕴修炼心境至一个段落,稍微喘口气的功夫,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盘腿闭目、单手托腮的宿煌。 “什么时候来的?才过去几天啊?” 宿煌坐直身体,这一回可不是没事找事,他师出有名:“出事了。” “嗯??” “有一个重剑剑修,与你同期入宗,先前被重剑峰派去禅宗交流学习。” “你说阿柱?他怎么了!!” “他没事。” 但这场乱子,可以说是因他而起的。 阿柱是在代表大会召开前就被派出去的,大会的召开也没有影响到他的交流学习,按正常流程结束学习后就要回剑宗了。 这时候,封禁电竞的命令早已下达,禅宗也在紧锣密鼓地执行着。 “佛修与我们不同,有严格的作息规则。比如未到炼气期的弟子日常禁止打电竞,到每月月旬的末尾,才被允许玩两个时辰。 “修为高的弟子受的约束较少,但也会遵循晨钟暮鼓的时间限制,早上进秘境,黄昏必出来。 “所以他们的封禁工作效率很高。剑宗的电竞秘境至今还有人没出来,【陨星锁魂阵】也迟迟不能封阵。禅宗却几乎只要一天,人就出来得差不多了。” “自律的和尚真可怕。”宁蕴赞叹不已,“只是我好像记得他们爱打膀胱局,就是特别能拖时间……” “陆陆续续地也都出来了。” 宁蕴想到林翠香曾说过,禅宗公认佛法最高深的两位大师,自电竞秘境出现之初就相约在‘一对一’秘境里斗法,至今还没分出胜负。 “那两位大师呢?” “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来。此外还有一些像他们一样斗法的佛修,都是开了‘一对一’模式,对外界发生的事全然不知。这些斗法者大多心境稳固,动辄就要斗个三五十年。” “那禅宗怎么办,说好的要永封电竞,总不能把这些人都封了吧?” “他们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布置一个单向通行的禁锢阵,里面的人想出去可以随时出去,但外面的人想进去则不能,其阵名曰【毗卢遮那华严金钟阵】。” “原来如此,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这个什么金钟阵,是不是跟【金钟罩】的原理很像?我在书上看到过。” “不错!”宁蕴在这种地方格外敏锐,宿煌投去赞许的目光,“陈阿柱受你影响,此去禅宗学习,特别留意禅宗的实用功法。【金钟罩】是佛修在电竞中最常用的看家本领,他研究得很透彻,这回看到【毗卢遮那华严金钟阵】,就比旁人多一分洞察。” “可是他发现了什么?”宁蕴紧张起来。 “正是。” 第61章 三人拾柴 今天是旬末, 也是小沙弥每月固定的休息的日子。 本来可以打两个时辰的电竞玩儿,可惜现在电竞被封了,法圆很失落。 “我……两岁被师父捡进来的, 如今十……十一,十二,十三, 十四岁, 嗯,然后我是八岁开始打电竞的, 从那时候起已经……” “六年啦。”法靖小法圆两岁,算算术却比他快多了。 “嗯……不对。” “怎么不对?” 法圆掰着指头仔细点了一遍,说:“是六年零四个月整。” “……好吧。”法靖瞪眼, “谁知道你要精确到月, 也不算我错。” “嗯,然后这六年以来,除了释迦牟尼佛祖涅槃日、观世音菩萨成道日、药师琉璃光如来圣诞日……总之除了这些大日子,每个旬末我都要打两把电竞,如此算下来已经打了……” “有的大日子与旬末重叠, 有的却没有,算是算不清的。除非你拿年历逐月去对,可那也太麻烦了。”法靖连连摆手, “但可以估算一下。比如, 完全不受节日干扰的话,你最多能打六百场。若每个节日恰好在月旬, 也就是完全受干扰的话, 最少也能打四百四十八场。然后取中间值, 就是你实际打的场次数应当在五百二十四场上下。” 法靖是一口气心算完的, 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厉害了,抬起小下巴问师兄:“还有什么想算的?都告诉我。” 法圆却摇头:“你算的不对。” “又怎么不对了?” “每一次打电竞,我都会在日志里记录。你看,到上次为止,我记录的数目是五百二十七场。”法圆打开手里的玉简呈给师弟,“所以你算的不对。” 法靖目瞪口呆,看看玉简又看看法圆,忽然“啊”的一声,头疼般抱住脑袋。 “师弟,你不舒服?”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法靖艰难地低声念道,“你走开……我心中有业障,要独自静一静……” “哦,那好吧。” 法靖师弟真可怜,典故背得最多,算数也算得最快,但却总是为心障所累。听他引用的典故,当是犯了“嗔”戒——师弟在他面前,总是很容易犯嗔戒的。 唉,好端端的,怎么就生起气来了呢? 法圆不明白。 师弟要一个人静静,他自然不会打扰,只是也不能打电竞了…… “对了,我去找他们。” “他们”是一群来自北海各门派的交流生,年纪都比法圆大许多,修为至少也筑基了。 这些人来禅宗都是抱着交流学习的目的,平日里有正经事要做,没人会真正在意法圆一个小沙弥。 但法圆喜欢同他们说话,或者至少听他们说话也行。 因为这些外来修士说话不会引用典故,也不会要求他用典,他与他们交流是比较容易的。 要是运气好,碰上那个人就好了。法圆一边往外跑一边想,那个人和其他修士都不一样…… 很快跑到客房外,法圆听见里面有人说: “这次真是亏大了。早知道要封禁电竞,说什么我也不来交流学习了。我都不敢算我少赚了多少灵石,一算就心痛得要死了!” “怎么,你们那边也有激励计划?” “什么是激励计划啊?” “就是打电竞给灵石嘛。” “还是你们大门派会玩。我们耙宗别说激励了,每月把自留地耕种完才给发份例你敢信?” “哎,说起来激励计划最初是剑宗那边开始的吧?然后刀宗看不过眼开始叫板,枪宗也不服……” “唯独禅宗是没有激励计划的。想也是,他们这边……总之跟咱们北海不一样。” “虽说开了激励计划的不在少数,但论福利还是剑宗好啊。听说打一场就给一块上品灵石,是不是这样啊贺兄弟?” “那倒不至于……但收益确实还行。不然那会儿我们怎么疯了一样打电竞?可惜没打几场我就被派出来交流了……每天都盼着啥时候回去继续赚一笔,结果呢?说封就封啊啊啊——!!!” 里面传来捶胸顿足的声音。 这些人的业障可比法靖师弟重多了,法圆听得直摇头。 “这么激动,看来是损失惨重。” “我宗本来就穷,激励力度也小,我就觉得还好。但……要是有得选,我还是宁可回去打电竞。交流学习么,什么时候都可以。然而电竞一朝封禁,谁知道什么时候再开呢?到那时候,还有没有激励计划也不好说了。” “嘿,就这还有傻子是主动来的呢。” “你说哪个?” “还能有哪个——阿柱?干嘛呢阿柱?” 听到这里,法圆眼睛一亮。 “在看今天画的阵法。”是阿柱憨憨的声音没错。 “你跟大伙说说,是不是你师兄不愿意出来交流,把机会‘让’给你,你就来了?” “是啊。” “得,你看他……” 余人都哄笑起来,笑声中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法圆置若罔闻,跑进去直接锁定目标:“阿柱施主。” 他合掌行礼。 阿柱见到法圆也很高兴,抱拳还礼:“法圆小师父。” 与阿柱同行的贺师兄还穷追不舍,指着他道:“放弃了捞灵石的大好机会,来这里交流,你说你是不是傻?” 阿柱被人说傻,也不恼,一板一眼道:“交流学习,更有意义。” 其他人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个个乐不可支。 法圆灵光乍现,嘴里难得蹦出一句典故:“世人多重金,我爱刹那静。金多乱人心,静见~真~如性~~” “得嘞得嘞,带着你的小师父边儿玩去吧。”贺师兄不耐烦地一挥衣袖,不跟法圆一般见识。 法圆跟阿柱走出去了,还听见贺师兄在里边嘟囔“真败兴”。 “小师父,你刚才说得对。”阿柱诚恳地说。 “你果然有慧根。”法圆赞许道,“就跟我一样。” 阿柱高兴地点头。 “我正有事想请教佛门中人,你就来了,看来是缘分。”阿柱展开一张画卷,“你能帮我解读一下这个阵法吗?上面的梵文我看不懂。” 法圆接过画卷来回看了一遍,摇头:“梵文我大概能看懂,但这好像不是梵文,因为我也看不懂。” “唉。” “我师弟很聪明的,他或许能看懂。你等一等,我去内门找他。” 法靖本来对法圆就有点抵触情绪,一听说要去找阿柱,更加抗拒了:“我不要跟你们两个呆在一起。” “那个阵法好难,阿柱施主说他一个字也看不懂,我勉强能看懂两个字,但也不知其意。是师弟的话,或许能看懂三个字呢?多一个也有帮助的。” “才比你多一个?瞧不起谁……”法靖又有点头疼了,“走吧走吧,你带我去看。” 片刻后,法靖从阿柱手中接过画卷,大概扫一眼,心里一沉,顿时没了底。 但迎着两双期待满满的目光,他面上没有露怯,仔仔细细地把画上的阵法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发现了突破口! “你们看这里,”他指向某处,声音稚嫩而语气高深,“这个词与现在的写法相近,应当是【华严】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阵法出自《华严经》。” 阿柱和法圆同时“渴望知识的眼神.jpg”。 法靖备受鼓舞,接着说:“然后旁边这段字符,从写法上看应当是创设阵法之人的名号。看不懂不要紧,我们可以去藏经阁比对一下,看看哪些祖师对《华严经》有专著研究,这其中必然有人的名号能与此人对上。” “好聪明。”阿柱和法圆齐刷刷鼓掌,三人奔赴藏经阁。 《华严经》是禅宗经典,相关著述非常多,好在三人拾柴火焰高,还真给他们找到了。 “毗卢……遮……那。师弟,有点耳熟?” “这……这是大日如来佛祖的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竟然不识法身如来。”法靖向西告罪,“实在是此阵用了上古梵语,太难辨认了。” 毗卢遮那存在的时代,佛经都是用上古梵语写成的。毗卢遮那以“除暗遍明义”为己任,将上古梵语简化为通用语,使得普通人得以沐浴在佛祖的智慧中。后人尊奉其为“大日如来”,供作绝对真理的化身,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有了【毗卢遮那】和【华严】这两个线索,三人很快找到了一本《毗卢遮那上古梵语注解》,详细记录了他对上古梵语和通用语的对照和理解,相当于一本词典。 “所以剩下那个词的意思也出来了,是……金钟阵!” 法圆去找阿柱是在早晨,此时天已经全黑了。 法靖一整天的时间都扑在解谜上,现在终于有了结果,丝毫不觉疲惫,心潮澎湃地公布答案:“所以你这个阵叫做【毗卢遮那华严金钟阵】!” 一锤定音,他挺直了腰板,婴儿肥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捍卫了荣耀般的骄傲。 阿柱却眨眨眼睛:“我知道这是【毗卢遮那华严金钟阵】啊。” “哎?” “昨天从电竞台前经过,看到有佛修在布阵封台,我看这阵法精妙,就描摹下来。那布阵的佛修告诉我,这叫【毗卢遮那华严金钟阵】。” 法靖一听血压就上来了! “所以……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 “嗯。怎么了吗?” “那你……还问?”法靖咬牙切齿。 “他们说是那么说,但这上面的字我也确实看不懂。”阿柱一板一眼道。 “可……如果你早告诉我阵法的名称,我何至于从白天找到天黑才找到线索。” 阿柱一愣,法圆却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的心声:“师弟,你也没问啊。” 知我者法圆小师父也。阿柱连连点头。 法靖抱着脑袋蹲下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我,我就知道不能跟你们两个呆在一起!” 第62章 封禁?永封! 法圆和法靖走后, 阿柱留下来继续研究阵法。 有《毗卢遮那上古梵语注解》为参考,【毗卢遮那华严金钟阵】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阵法里的上古梵语都可以被逐个翻译出来。 一同来交流学习的修士不能理解:“【毗卢遮那华严金钟阵】本来就有通用语版本, 你照着看不就行了,用得着亲自翻译吗?”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阿柱认真道。“我自己把它翻译一遍, 会更有感悟。” “但有什么意义吗?明明禅宗权威都给你把它翻译出来了, 你看不就好了……” “脑子不灵光的人是这样的,你听一遍就记得住的东西, 他非要抄一遍,问就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依我看,就是夏虫不可语冰嘛, 你管他作甚?” “嗨, 那我不说了,反正浪费的也是他自己的时间……” 阿柱对道友的议论置若罔闻,逐字对照《毗卢遮那上古梵语注解》来研读【毗卢遮那华严金钟阵】。 也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这个阵法被用来封印电竞台,想来是很厉害的,阿柱觉得这样的学习对象可遇不可求, 十分珍惜。 他花了三天三夜的功夫来翻译,翻完与禅宗权威翻译的版本对照,查漏补缺, 收获确实很大。 但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临摹下来的【毗卢遮那华严金钟阵】, 跟权威译本相比,多出来了一行文字! “阵法是极为严谨的学问, 多一字少一字都会出问题, 怎么会多出整整一行文字来?” 这两行文字比上古梵语还难懂, 阿柱本想继续求助法圆、法靖, 然而旬末一过,这两个小和尚都要回去上课,并没有多少时间。 于是他拿着画卷,在禅宗内逢人就问。 一开始,很多佛修都被这行谜一般的文字难住了。 佛修是出了名的喜欢论道,将“为人解惑”视作天职。遇到难题,会积极想办法求教。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几天的功夫,禅宗上下无不热烈讨论着这行字的含义。 终于,有个学问高深的禅师发话说,书写这行字所用的,应当是神话时代的太古梵语,意思是“微尘映世界,瞬间即永远”。 “但很奇怪啊。这句话是毗卢遮那,也就是大日如来佛祖说的。他所处的时代,通行的明明是上古梵语啊?阿柱施主手里这句话,偏要用太古梵语来写,与这句典故的时代并不相匹配,从学问上来说有失严谨啊!”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太古梵语很难,写这句话的人不愿意它被人解读出来,故意这么写,起到加密作用呢?” “‘微尘映世界,瞬间即永远’——这是《华严经》最经典的论述,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这有加密的必要吗?” “还结合语境来解读吧……阿柱施主,你这句话是从哪里看到的?” 阿柱老老实实答:“从封印电竞台的阵法里抄的。” 在场除了道行深厚的高僧,所有人的表情都裂开了一瞬间。 “你不早说……” “可我们也没问……” “但他要是早说了……” “唉,也怪我们没问……” 很多佛修都有点心梗。 他们平时论道,依据的都是文章典籍,谁能想到竟然会有人,尤其是一个外人,研究得这么细致,阵法里的文字都不放过!! “同样一句话,出现在典籍中,和出现在阵法中,代表的意思是截然不同的。”有佛修向阿柱解释,“它被写进阵法中,就会起到约束意义。出自大日如来佛祖之口,以太古梵语写就,这句话的威力极为强大。” “什么威力?” “‘微尘映世界,瞬间即永远’,这是关于永恒的论述啊!被这句话打上烙印的阵法,自然也就具备了‘永恒’的效力。”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所以,封印禅宗电竞台的【毗卢遮那华严金钟阵】,被施加了【永恒】的时间限度。 也就是说,电竞被永封了!! 这个消息放到任何地方都是爆炸性的,然而禅宗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修为越高的佛修,越能做到处变不惊。修为略低一点的弟子,哪怕因为以后再也不能打电竞,内心产生了动摇,也会竭力平复情绪。 钟爱电竞的佛子也是有的,这些人平复情绪,需要耗费很大精力,于是或就地打坐入定,或告别众人,独自去寻僻静处参禅。 阿柱眼睁睁地看着殿内的氛围从热烈讨论,转为一片近乎于死寂的平静。 “电竞被永封了啊。”他喃喃。 “不对啊……之前代表大会公布结果,只说要封禁电竞,没说要永封啊?” 这会儿不到旬末,法圆和法靖没放假,阿柱主动去内门蹲他们,从中午一直蹲到傍晚他们下学。 “没错啊,代表大会召开时我们溜进去玩儿来着。空蝉子师兄说里边讨论的是关系到正道的大事,理应公开的,就没赶我们走。” “那你们记不记得,最后的结果是封禁,还是永远封禁啊?”阿柱遇到问题是很较真的。 “是封禁。”法圆笃定道。 “对,我记得他们都在争论该不该封禁。最后投票表决的结果就是要全线封禁,仅此而已。没有人说要封多久,更没有谁说要永远封禁。”法靖补充。 “谢谢两位小师父。” 看来自己没记错。代表大会的讨论也好,之后公布的结果也罢,都跟自己的记忆是吻合的。 所以是禅宗在执行的时候,擅自做主,把封禁改成了永封吗? 而且用太古梵语打掩护,是不希望被察觉吗? 可是,为什么? 法圆和法靖还有晚课,阿柱告别他俩,继续思考。 回到住处,他把自己的疑问讲给同行的剑修:“贺师兄,你说,为什么代表大会只要求封禁电竞,禅宗却要把电竞给永封了呢?” 贺师兄本来跟几个其他门派的修士聚在一起打牌,不稀得听他啰嗦,阿柱锲而不舍地重复自己的问题。 佛修对永封的态度,阿柱已经看见了,法圆和法靖帮不上忙,他现在唯有求助这些外来修士了。 他一遍遍地询问。 终于,有个牌友捕捉到了关键词—— “永封电竞?啷个要永封电竞?” 阿柱连忙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随着他的叙述,打牌的动静渐渐小下去,最后所有人都丢了牌,神情凝重地看着他。 有人向他提问一些细节,比如怎么想到要画那个阵法,如何着手研究,怎么跟毗卢遮那关联起来等等。阿柱很有耐心地一一作答,直到他们问无可问,自己也答无可答。 原本热闹的房间,不知何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所有人都收敛了笑意,甚至进入到一种紧绷状态,用余光扫视身边的人。 只有阿柱一个人完全状况外,左顾右盼,不明白气氛为何变得如此压抑。 来自耙宗的修士第一个绷不住了,把手里的牌用力摔在地上:“真是……欺人太甚!!” 摔完,他愤然转身离去。 另一个来自小门派的修士紧跟着起身,叹了句“好黑的心呐”,也走了出去。 阿柱刚想问呢,贺师兄一把抓住他后衣领,勒着脖子不让他说话,把他强行拖了出去。 “贺师兄?” “什么都别说,也别问,”贺师兄压低声音,“立刻随我回宗,出大事了。” 阿柱虽然困惑,但贺师兄拿出前辈的架子压他,他也听话,乖乖地收拾完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跟师兄离开禅宗。 离开前他注意到,就刚才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们这波来禅宗交流学习的外来修士,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 御剑驶出禅宗百里开外,贺师兄抹掉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水,破口大骂:“瘪犊子,这么重大的消息不悄悄告诉我!!” “你在打牌啊。” “我打啥玩意你也得给我薅起来啊?!”贺师兄摆摆手,一副人麻了的样子,“算了,我跟你吵吵有啥用,事已至此了都。” “为什么突然回宗啊?”阿柱还没解惑呢。 贺师兄见他完全不懂,也是气没处撒,一把摁住这个榆木脑袋:“好,师兄今天就给你上一课。我先问你,为什么要封禁电竞?” “因为魔族很强,有的正道修士因为慕强而是非不分,学习邪术,败坏了风气。封禁电竞就是为了肃清魔族带来的不良影响。” “没错,那禅宗为什么永封电竞?” “嗯……是不是,禅宗希望永远不受魔族影响。” “那我再问你,如果我们剑宗只是暂时封禁电竞,过一段时间就解禁,会发生什么?” “……” “以史为鉴你会不会?历史就是一个轮回!” “哦,师兄的意思是,如果只是暂时封禁电竞,那么我们会再一次被败坏风气……” “不错。然而,在我们陷入【封禁——风气肃清——解禁——风气败坏】的循环的同时,直接采取永封措施的禅宗,是不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问题?” “嗯。” “这帮佛修没有电竞的干扰,一门心思修炼,风气也比我们清正,是不是与剑宗之间的势力差距会越拉越大?” “嗯……好像是的。” “那你觉得这样好吗?!” “同为正道,禅宗兴盛就是正道兴盛……” “得了吧,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贺师兄一脸鄙夷,然而看到阿柱真挚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还真信这一套,无力地叹了口气,“好,先不说禅宗,他们教义太有迷惑性,你被洗脑了,师兄我不怪你。我再问你,如果在我们北海,就说隔壁刀宗吧——如果刀宗也采取了和禅宗一样的策略,当如何?” “……” “是不是刀宗也会和禅宗一样,弯道超车把我们超过了?” 第63章 阿柱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 说好的只是封禁,禅宗真正执行起来,却暗箱操作改成永封了。”贺师兄一脸的嘲讽, “这帮秃子自己不入地狱,想让谁入地狱呢?这就是他们说的大慈大悲!” 阿柱还是听得晕晕乎乎:“所以……其他人着急离开禅宗,就是为了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吗?” “不然呢?禅宗玩阴的, 咱们怎么能不防备。这种大事上慢人一步可就是处处落后了, 当然要赶紧报备。要不是你个傻子到处说……好吧,如果不是你, 我们也觉察不到。” 禅宗封禁电竞台那天他们也去看过,也听说这是什么什么金钟阵,但都是凑个热闹就走了。 谁能想到佛修竟然做得这么隐蔽, 施加了一道大日如来的永恒箴言, 还用太古梵语写就,一下子把这个阵法的性质改变了! “其实往好处想,情况也还算乐观。一来,至少我们发现了禅宗的打算,总比蒙在鼓里强。二来, 剑宗在北海势力最大,等闲不会落到被动的境地,可比那些小门派好多了。” “哦?”阿柱还是似懂非懂。 “你想啊, 三界之内也不是就禅宗一个聪明对不对?肯定有不少门派都想到这一层, 暗搓搓地把自家电竞永封了。那剩下的还没永封电竞的门派,不就危险了吗?” “为什么会危险啊?” “你傻的吗……这么说吧, 只要反伤禁制存在一天, 我们不能在现实中对决, 那么对电竞的需求就会一直存在。这种需求如果得不到满足, 长期下来人心必然动荡,甚至会产生动乱——这你该懂吧?” “嗯嗯。先生在课堂上讲过,电竞的存在让修真界更加稳定了。” “好,你再想,那如果现在全正道的电竞都被永封了,唯独我们剑宗的电竞只是暂时封禁,还有解封的可能性。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就是他们都不能打电竞了,但我们可以打……” “然后会发生什么?” “然后……他们会发生动乱……我们则会发展的很好,我们就好起来了。” “不对不对。永封电竞会导致社会不稳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得到,你觉得那些掌门长老就想不到吗?人家爬到高层的哪个不是人精,就不会未雨绸缪吗?” “呃……” “我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这些门派会联合起来,向剑宗施压,要求剑宗开放自己境内的电竞台给他们打!” “那就给他们打呗。” “哦,别的门派想肃清风气了,就把电竞永封。想维/稳了,就来剑宗打电竞。什么好处都被他们占了?反观我们剑宗,可有落到什么好处?没有!只有坏处!这买卖是亏是赢你还看不出来么?重选!” “那,那就不给他们打。” “好,不给他们打。他们会乖乖听话吗?不会,因为维/稳是每个门派的刚需。刚需得不到满足,他们自然要闹!怎么闹?最简单的——所有门派联合起来向剑宗施压,你觉得这份压力,剑宗顶得住吗?” “……” “假设,其他所有御器盟成员门派的压力,我们都顶得住。那你就能确保禅宗、灵族不插进来一脚吗?我们剑宗长居正道魁首之位,你以为其他势力就很服气?他们巴不得重新洗牌,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到时候剑宗就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阿柱听到这里,头都大了:“照师兄你这么说,给他们打也不行,不给他们打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贺师兄一巴掌呼到阿柱头上:“所以一开始就不要搞什么暂时封印,直接把电竞永封了,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阿柱恍然大悟。 贺师兄却脊背发凉。他自诩聪明,然而,倘若不是阿柱偶然发现端倪,他自己是完全想不到还有这种操作的。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情况上报给宗门。” 贺师兄解释完这么一大堆,觉得这个话题已经可以结束了,招呼阿柱看路,自己打算休息一下。 阿柱却没有停止思考,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师兄,我们剑宗人多势众,就算陷入到被动境地,也还是有可能顶住压力的。但那些小门派不同,如果一个小门派被这样施压,岂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呵,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一层。没错啊,所以你没看到,耙宗那修士当时气得把牌都摔了吗?” “可是,刚才在场听到我说话的修士,不过寥寥数人。还有很多门派不知道这个消息啊。” 越是大的门派,外派出去交流学习的人也就越多,而一些小微门派往往连外派交流的名额都很难争取到。 “那就看他们的造化喽。”贺师兄满不在乎,“他们要是聪明,就把电竞台永封了事。要是不够聪明,就沦为冤大头呗。” 之前他假设剑宗被施压,可正因为剑宗势大,才有抗压的资格。而那些小微门派拿什么来抗压?面对大门派的倾轧,他们只有低头的份儿。 阿柱想通此节,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 大门派把自家的电竞台都永封了,既维护了风气,又维持了道统,发展良好。 小门派被大门派拿捏,不得不开放电竞台,供这些大门派使用。 于是大门派越来越强盛、稳定,小门派则不断式微、败坏…… 阿柱心中一阵刺痛。 这个画面令他感到一种直击灵魂的熟悉。 它像什么呢? 阿柱回想起一段往事。 他们家三代往上是自耕农,住在一个山村里面,有自己的土地。春种秋收忙碌一整年,纳完税总算还有余粮,足够全家人吃饱饭。 阿柱常听姐姐说,刚有他那会儿,家里安排她带孩子,她得以从农活里抽身,带小阿柱去距离村子不远处的小湖边玩耍,别提多开心啦。 然而好景不长,那片小湖附近的区域,被分封给了皇家的一位王爷。从此,小湖被圈了起来,禁止平民靠近。 紧接着有传闻说,这王爷得到一位美妾,十分喜欢,要专门为她在湖畔修建一座偏殿。 修建宫殿需要材料,王爷下令从山中就地取材。 从湖到山的中间地带,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山村,阿柱家就在其中。 为了方便运输建材,王爷派人修了一条路,从山村中横跨过去,以一条最短的直线距离把山地和湖泊连结了起来。 为了修路,他们拆了好多人的房子,也毁了一些田地。虽然多少给了一些补偿,但对于那些人家而言,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马车拉着从山里采来的石料和木材,踏着崭新的道路穿过村子,向湖畔驶去。 阿柱的父亲因为做得一手好木工,被召入施工队伍,钱没赚多少,家里却因为少了一个劳动力,春耕的进度落下一大截。 这样的情况不止他们一家,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青壮劳力被王爷的人带走,为他建造宫殿。 “那时候,都盼着宫殿赶紧建完,日子回到从前。”母亲提及往事,苍老的面庞越发沧桑了,“谁也没想到,宫殿完工了,我们的生活却天翻地覆……” 美妾的宫殿建成,日夜笙歌不断。每当夜幕降临,那边灯火通明,这边漆黑一片,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村民当然羡慕贵族的享乐,但他们更珍惜自己清贫安稳的小日子。 然而有一天,村民们被告知,这片土地不再归他们所有,而是成为了王爷的封地。 “封地的范围不是就到湖边吗,怎么会把我们的土地也包括进去?” “你在怀疑公文吗?这上面的官印可做不了假!” “那我们怎么办?” “要么留下来给王爷当佃农,要么,滚蛋!” 短短一天时间,阿柱一家和许许多多村民一样,从自由的个体,变成了给王府耕地的奴才。 很久以后,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小村民才知道有个词叫“土地兼并”。 其实美妾和宫殿都是幌子,王爷真正看中的,是村民世代培沃出来的丰饶土地,和他们背靠的矿山。 沦为农奴的阿柱一家,生活水准大不如前。 赋税连年攀升,家里陆陆续续添了几张嘴,越发吃不饱饭。 到阿柱十岁这年,连续数月的涝灾冲垮了这一年的收成,母亲抱着他和妹妹失声痛哭。 “两个都是心头肉,送走哪一个不是要我的命啊……” 阿柱看着妹妹纯真懵懂的眼睛,心里也很舍不得她。 再怎么不舍,他仍然做出了人生中最大胆的决定,偷偷找二叔家的堂哥帮忙,钻进送货的马车里去了万象城。 就算仙人不收他,他也决心不回去给家里人添麻烦了。 而后才有了今天的阿柱。 阿柱低头看着自己乘御的重剑,思绪翻涌。 王爷借由“修建宫殿”的名义,把手伸向周边的土地。 将来,大门派将自家电竞永封了,威胁小门派开放电竞供他们使用,图谋的,就真的只是打电竞而已吗? 阿柱终于明白了一切。 离开人间界已有十年之久,亲人的面目都已模糊,但阿柱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谁的儿子。 他收住剑势,一个急刹车停在半空中。 “干什么?!……你那是什么表情?” 阿柱没有理会贺师兄,他果断掉头,向另一个方向全速御剑飞去。 …… “姓贺的回到剑宗,上报了消息,左等右等不见陈阿柱回来。”宿煌道,“几天后,外面有了一个传闻—— “一个剑修逐个造访小微门派,向他们解释电竞‘封禁’和‘永封’之间的区别,痛陈其利害,还把大门派‘封禁变永封’的暗箱操作捅了出来。” 第64章 不要出来! “阿柱, 了不起!!”宁蕴激动地起立鼓掌,又紧张,“宗门有没有处罚他啊?” “多少双眼睛盯着, 剑宗不会把他如何。” “那就好……” 明面上,剑宗不能处罚阿柱,不然就是坐实了阿柱的说辞。私底下, 有友梅坐镇重剑峰, 阿柱处境不会差到哪里去。 “阿柱做事是出于他心中的公义,但也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了。有他一番游说, 是不是很多小微门派都觉醒过来,抓紧时间把自家电竞永封了?” “现在打探到的消息,是正道内所有的门派无一例外, 都在布置永封阵法。” 永久性的封印阵法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剑宗因为人多, 电竞台体量大,最初宣布封禁那几天,不断有人从电竞秘境里出来,给永封大阵的建设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目前为止,剑宗前后耗费了半个月的功夫, 【陨星锁魂阵】才基本完工。但因为至今还有人在秘境里没出来,所以还不能封阵。 这时候,禅宗的制度优越性就体现出来了。佛修日常打电竞就跟上班打卡一样, 定时进去, 定点出来。封禁政策下达的第一天,禅宗的电竞秘境里基本上就没人了, 于是他们的永封大阵得以顺利建成并封顶。 “这以后电竞都永封了, 谁也算计不到谁, 也好……至于没有电竞该如何维/稳, 高层肯定会想办法的。”宁蕴思忖。 比如联合举办个正道奥运会什么的,弘扬“更高更快更强”的体育精神,也是不错的宣泄精力、拼搏挑战的途径。 “没有说离开电竞,日子就过不下去了的道理。往后不打电竞,也会有光明的未来。”宁蕴打起精神,“况且我们迟早要灭却天劫,就当是提前适应没有电竞的世界了。” 如今永封电竞的大势已经尘埃落定,宁蕴觉得自己的思想准备工作做得还行,她现在的心情就挺平静的。 宿煌看上去反倒比她更纠结,闷声道:“唯独钟爱电竞的人,他们的利益没有被计算进来。” 宁蕴心中酸涩,却扯着嘴角咧开一个笑容:“那才多少人啊?况且,打电竞是多了不起的爱好吗?” 宿煌眼中闪过错愕,虽然很照顾宁蕴心情地尽快藏匿了起来,但宁蕴还是如同被打了一闷棍,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她低下头。 “谢谢你来探望我,还告诉我这些……以后我要专心修炼心境,你没事就不要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耳畔传来轻轻的一声“好”,水流随之起了波动。波动停止后,黑暗的潭底重回死寂。 宁蕴倒真希望天罗幻境能出来骚扰一下她。 被别人诘问,总好过独自直面内心。 早在封禁政策下达之初,宁蕴就对今日的局面有所猜测。只是她不愿意正视,也惮于去深思,只想把自己藏在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挨过这段时日。 等最后一个电竞玩家从秘境里出来,等永封的闹剧落下帷幕,等电竞成为日渐淡去的回忆…… 等这一切过去。 她也就跟着把这一页揭过去啦。 …… 然而没几天,宿煌又来了。 “又出事了。”他一脸的理直气壮。 “……说。” 得益于阿柱的努力,现在的情况是,“永封电竞”已经成为了正道全门派的共识。 门派之间针对电竞的博弈才刚刚现出端倪,就被迫终止了。 高层没的折腾了,下层的折腾,却刚刚开始。 ——以后都不能打电竞了! ——说好的暂时封禁,上头却暗搓搓改成永封了!! ——大伙都被骗了!!! “电竞是宗门的私人财产吗?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掌门凭什么永封它,凭什么不准我们打电竞!!” “就算有魔族风气入侵,差不多肃清一下不就得了,至于直接永封吗?身为正道魁首,就连这点道统自信力都没有吗?!” “打电竞是合理诉求!电竞爱好者也是宗门的一份子!宗门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了大众!!” “你说低阶修士怕他们受魔族影响,情有可原对吧,毕竟都是几十岁的孩子。但我们这种都几百岁的人了,还被一刀切,想问宗门是用脚做的决策吗……” 像宁蕴这样真爱电竞的人或许很少。 但绝大多数修士都至少尝过电竞的甜头,知道这东西好玩在哪儿,也能理解为什么别人喜欢玩。 这项娱乐活动永远消失了,大部分人在情感上都不能接受。 “嗨,也就刚开始闹得大一点,过几天声量小下去,就闹不起来了。”宁蕴不以为意,“况且宗门做的决策也没毛病啊。大环境如此,别人都永封了,就你不永封,那你就陷入被动了嘛。” 每个人都只看到自己的利益,高层却要纵观全局。事关整个宗门的兴衰,容不得一丝天真幻想,果断永封已经是上策了。 宿煌点头:“你说得不错。第一天,有七成的修士聚在电竞广场周边抗议,要求停止【陨星锁魂阵】的封阵工作。掌教司联合各砥柱剑峰,紧急展开劝退运动,威逼利诱之下,次日抗议人数就只剩五成,今天人又少了一半。” “我说了,真爱电竞的人毕竟是少数……极少数。” “但也不是没有——今天就出了个意外。” 【陨星锁魂阵】布局已经完成,迟迟不能封阵,就是要等电竞秘境里面的人都出来完。 就直播镜能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目前仍在电竞秘境里的剑修,总共有25位。 这25个剑修全部出来之时,就是【陨星锁魂阵】封阵之日。 恰好就在众多剑修聚在一起,围着电竞广场抗议的时候,这25人中的一个打完一把,终于想收手了。直播镜显示他跟队友告别,径直走出结算室,就要从秘境入口处出来—— 抗议队伍里猛地冲出来一个剑修,御剑向电竞台扑过去。 掌教司最警惕这种情况,有序展开拦截。 这剑修势单力薄,很快被掌教司的人马拦住,但他身不能至,声却往之,气沉丹田大吼道: “不要出来!不要出来!!电竞要被永封了!!!” 打完电竞的剑修半个身子刚从秘境入口处探出来,听到这声喊话,愣住。 紧接着他环顾四周,看到了脚下的阵法,和外围黑压压的大片抗议的人群。 抗议的剑修们也都被这一声怒吼点醒了,成千上万人齐声高呼: “快回去!!” “不要出来!!!” “剑修不骗剑修!!!” 坐镇的掌教长老气急败坏,这么多张嘴,堵也堵不过来,他直接指着卡在秘境出口的剑修下令道:“把他给我拽出来!” 这剑修一个激灵,彻底明白过来,赶在被抓之前收回腿,消失在秘境入口中。 抗议人群仿佛打了一场胜仗,迸发出热烈的欢呼。 “自那以后至今,电竞秘境里的25个人,再没有一个人出来。” “就剩下25个人,多匹配几次就能把人匹配全了,消息传播的速度应该很快……”宁蕴目瞪口呆,“可他们是打算怎么着,再也不出来了?” “谁知道。里面的人收到消息后,就把大眼精关闭了,掌教司无法通过直播镜观察他们的动向。” “哇……真是……”宁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一种面对殉道者的悲壮,“这就是他们做出的的选择……” 设若易地而处,她甚至不好说自己会不会如他们一般孤注一掷。 “那掌教司就放任他们呆在里面?” “自然不会。” 这25个人永远不出来,难道【陨星锁魂阵】就永远不能封阵吗?岂有此理。掌教长老当着众人的面骂了一句“蚍蜉撼树”,组建一队人马进去抓人。 “告诉里面的人,他们的行动已经构成重大违纪,将受到严厉的处罚!立刻从电竞秘境出来,还可以酌情减轻处罚。敢有违抗者,一律视作背叛宗门!” 带队的是掌教司大长老的儿子,也是处刑科下属行动队的队长杨鸿,在掌教司这一派中可以说是模范带头的第一人。 杨鸿率领一班人马,气势汹汹地进入电竞秘境。 开着大眼精,就跟开了执法记录仪一样,直播镜上清晰地展示出他们执法的全过程。 杨鸿和他的跟班小弟匹配到三位剑修。 杨鸿向他们传达掌教司的旨意。 杨鸿被一顿暴揍。 直播中断。 掌教长老:“……” 围观众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而后,杨鸿一直没出来。” “还劫持上人质啦?!”宁蕴叹为观止,“打人又打脸,这掌教司能忍?” “自然不能。” 刚才那一波三打二,杨鸿俩人输得不冤,掌教司痛定思痛,决定加大力度。 行动队副队长元益川自告奋勇进去抓人,掌教长老欣然应允。 元益川亲自挑选人马,凑齐了一套全明星阵容。 浩浩荡荡进入电竞秘境。 “刚进秘境,他就把大眼精收起来了,切断了直播。” “啊???” “跟他进去的人也都没出来。后来,掌教司搜查元益川住处,发现他留下了一封书信。”宿煌道,“元益川在信上说,受到掌教司指使,他抓了很多抗议的剑修,对他们各种打压威逼,良心备受谴责。他认为永封电竞的做法是错误的,要用行动表达抗议。” “所以他带着他的人手都进了电竞秘境,然后也不出来了?” “嗯。” “想不到堂堂掌教司也出了内鬼!!”宁蕴拍着大腿大笑出声,“然后呢然后呢?” 宿煌好久不见她这样开怀,不由恍了下神,随即轻咳一声,尾音也轻轻扬起来:“不止剑宗,各门派都出现了类似情况。” ——————以上第一更结束。以下是第二更———————— 电竞秘境里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倒增多了。 而且大有不想出来的意思。 各门派高层头疼啊。 继续派人进去抓人吧,害怕肉包子打狗有去不回。 不派人吧,就任由里面的人公然挑衅权威,还妨碍了永封大阵的进度? 宁蕴本来处于乐子人状态,听什么都是个热闹,到了这里,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不好!!” “确实不好了。”宿煌点头,“永封电竞,本来就建立在牺牲小部分人利益的基础上。他们敢牺牲一次,就敢牺牲第二次。” 宁蕴背后激起一阵寒意。 “哪个门派先开始的?” “刀宗。” 宁蕴惊掉下巴:仅次于剑宗的北海第二大门派,率先不当人了! “刀宗给电竞秘境里面的人下了最后通牒:三天之内不出来,就将永封大阵封顶。到时候,他们就永远别想出来。” “那那些小门派……” “群起而效法。” “开了一个坏头啊……” 现在各门派都急着永封,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先河,必然会有大批效法者闻风而动。 谁要是怀柔了,落伍了,就会陷入被动! “剑宗呢?” “僵持不到三天,今天早上下达了最后通牒,内容和刀宗的差不多。派了掌教司的长老进去送信。” 至此,已经说不清是大门派在主导时局,还是时局反过来辖制大门派了。 “那到现在,有人出来吗?” “除了送信的长老,只出来了七个人。他们带出来口信,说里面的人情愿永远不出来。” “才七个……没出来的大概多少人?” “算上掌教司之前派进去的,目前电竞秘境里还有三十人。” “【陨星锁魂阵】什么时候封阵?” “就今晚。” “那你……”宁蕴下意识看向宿煌,心想他这么强大,可不可以做些什么,只是思绪翻涌,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要我做什么?”宿煌殷切看着她。仿佛她说什么都可以。 也不好这样……活像在占他便宜一样。 宁蕴摇头:“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钟爱电竞到了甘愿为之抛弃真实世界的地步……设若易地而处,宁蕴说不准自己冲动之下,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她凭什么能断定自己对电竞的热爱是独一份的,而否定他人对电竞的执念呢? 或许里面的人同她一样,对于余生在电竞中度过这件事甘之如饴,他们并不需要她自以为是的同情和帮助。 “剑宗也给过他们出来的机会啦。事到如今还不出来,我们也没有资格指摘吧。” 话是如此,她仍然唏嘘不已。 这些人明明是被宗门牺牲掉的,在当前语境中,却会被打成违背宗门命令的叛逆之徒。不管底层修士如何发声,高层一旦这么定性了,那么把他们牺牲掉的行为就具备了正当性。 “等过几年,电竞为世人所忘怀,这些人今日的执着在后人看来,或许根本没有价值。但愿那时候的他们不要后悔。” “后悔也没用。”宿煌补刀。 宁蕴真想踹他一脚,奈何碰不到:“往好处想吧,或许有朝一日,我们真的能灭却天劫,那么电竞台也会彻底消失。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出来了。” 每当提起“灭却天劫”,宿煌都要皱眉。 电竞赛场上,宁蕴的胜负欲不输于任何人,是个铁分奴。但在现实生活中,她称得上随和,从不会左右别人的想法。对于宿煌的观点,她认同的就很认同,不认同的也会尽量理解。 而宿煌不管在外人眼中如何,仅就宁蕴的观感而言,对她简直称得上百依百顺。 这样的两个人,唯独在天劫这一点上,别说共识,基本立场都是对立的。 “这阵子你挂念电竞的事,始终不能潜心修炼。现如今,封禁电竞这场大戏迎来终局,你在炼心池里专心修炼心境。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提升自己都是最重要的。” 宿煌少有地端起长辈派头,说教起来。 宁蕴倒很受用,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往后不出什么大事,你也别来看我。” 宿煌:“……” 宿煌:“只要足够专注,我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影响。你好好修炼,把抗干扰能力提升上去,无视我就可以了。” 宁蕴:…… 你堂皇一位剑尊,能不能高冷一点! …… 监刑人现在的心情就是很无语。 乾明剑尊把他们掌教司的处分单当成废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掌教长老被他气得不知折寿多少年,试问剑宗谁人不知。 然而这些天,就看到乾明剑尊把炼心池当家了一样,三天两头下去一回。 因为什么,监刑人一伙都心知肚明,但也很默契地没有点pè。 “倒是宁蕴挺让我意外的。”一个监刑弟子小声说,“进去这么久了也没作妖,之前不是说她对电竞很有想法吗?眼下电竞永封已成大势,她也没出来跟着闹。” “看来是有心悔改。等她刑满出来,恪守万剑峰规矩,或许也能有一番作为。” “我觉得话不能说得太满,所谓近墨者黑,有乾明剑尊纠缠不休,她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当春去秋来,电竞作为话题的热度逐渐褪去,也逐渐没有人牵挂那些随电竞一同永封的选手了。宁蕴仍然稳稳地潜池不出,令监刑人从暗自称奇转为习以为常。 倒是乾明剑尊,之前总是沉入池中找她,后来不知从哪天开始,不再下水,而是改为坐在池边同她说话。 监刑弟子不解:“这怎么还能聊上呢?难道宁蕴的神识已经强大到可以穿透炼心池里万丈寒水了?” “怎么可能?她进去前心境还不到元婴,在天罗幻境的困扰下更无法进境,神识绝对没有那么强大!” “可剑尊那样子,分明是在与她交流,还相谈甚欢……” 监刑人也觉得不对劲。 他入职掌教司多年,从没听说谁能在炼心池里提升修为的,宁蕴也不可能例外。 “剑尊行事出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知道怎么回事?陷入情网的人更不能以常理来论,没准他是见不到人,思念成狂以至于自说自话起来了。” 陷入情网……这四个字搭配上乾明剑尊,监刑人员只觉得一阵恶寒。 然而再看看乾明剑尊,有时候双手扶膝蹲在池边,专注地聆听着什么;有时候坐姿笔直潇洒,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更有很多时候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单手托腮,闭目凝思,不觉日月轮转。 监刑处一众弟子没谈过道侣,还没吃过狗粮吗? 狗粮的味道,他们都知道! 乾明剑尊这波就是越来越有内味了! “万万没想到哇……” “虽然剑尊恶贯满盈,但有一说一能做到这个份上挺不容易的,我对他有点改观了。” “前段时间谣言满天飞那会儿,就有人说剑尊对宁蕴有私情,我跟我师妹他们聊过都觉得不可能,宁可相信他真的入魔了。妹想到人家来真的……” “就是不知道宁蕴是什么态度?” “等她刑满出来就明了了吧。” 监刑人员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地算着日子。 此时宁蕴已经在池底呆了两年多,刑期还剩一半。 “也快了……” …… 电竞可以说是宁蕴修炼路上唯一的绊脚石。 这块绊脚石没了,宁蕴心境一日千里,已经能够稳定在化神期。 她的神识所能探知的距离不断突破原有极限,甚至可以穿透炼心池,与宿煌隔水交流。 “以我现在的心境,打电竞到大后期,甚至可以甩开很多人。”宁蕴下意识地盘算,许久后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没有电竞了。 不等她嗟叹,突如其来“哗啦——”的水声打断她的思绪,深寂的潭底水波激荡,宿煌出现在她眼前。 “不是说过别下水吗……”宁蕴定睛看清宿煌的脸色,心中一跳,“又出大事了?” 宿煌点头,开门见山:“魔族暴动。”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宁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此时暴动对魔族有什么好处,他们的魔尊就不计较一下利害吗?非要鱼死网破?” “谁知道。” 正道电竞永封之后,魔族暴动是迟早的事。 自从十年前,电竞匹配规则更改,正邪两道在电竞中正面交锋以来,一直都是魔族处于绝对上风。 碾压正道的滋味可太美妙了,魔族一旦尝过,怎么可能不上瘾。 如果说正道修士打电竞,是做消遣之用,那么魔族可以说将电竞上升到了集体荣誉的高度。 他们经年累月养蛊养出来的各种毒瘤打法,在电竞中一次又一次打出耀眼战绩。 唯有在电竞赛道上,他们无数次把正道修士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也正是因为他们在电竞中绝对的统治地位,正道一些修士甚至抛弃道统,开始偷学他们的邪术了! 在这片强者为尊的大陆上,魔族第一次感受到了族群自尊心,还越来越蓬勃。 甚至正道因为惧怕他们,都不敢正面刚一下,就灰溜溜地把电竞封禁了! 魔域迎来一场狂欢,群魔乱舞,没有人不享受这前所未有的胜利。 然而,狂欢过后,电竞秘境中对手数量断崖式锐减,成了他们不得不直面的问题。 正道各个门派打电竞的人数直线下滑,到了最后封阵的阶段,甘愿随电竞一道被封印的人终究是极少数。 最大的门派剑宗,也只有三十人,其他地方就更少了。 这些人被称为“电竞流浪者”,据不完全统计,整个正道三界加在一起,电竞流浪者的数量也只有一百来人。 一百来人,对线魔族十几万人口。 匹配效率那都不能称作是下跌了,直接说成是拔了网线还差不多。 《阿房宫赋》写道“有不见者,三十六年”——宫女太多而皇上只有一个,有的宫女就整整三十六年都没见过皇上一面。 魔族的情况虽然不至于那么夸张,但已经有这个趋势了。 作者有话说: 新章已替换,明天再见嗷,宝子们圣诞快乐! 第65章 巫真真 巫真真左手按住娃娃, 右手执骨钉,恶狠狠地扎进娃娃的胸膛。 娃娃软绵绵地瘫在地上,一声不吭。 她犹不解气, 疯狂地手起钉落,娃娃的胸口很快残破不堪,皮下的东西全都被扯了出来。 随着骨钉起落, 稻草和棉花的碎屑飞扬起来, 钻进巫真真的鼻孔里。 “啊嚏——!!!” 巫真真一把抓起娃娃摔在地上:“烦死了!!” 绥妍进来就看到这场面,立马躲到她哥背后:“哪个不长眼的又惹着她了?” “还有谁?”绥轩示意地上的破布娃娃, 娃娃扎得草率,面目被戳得稀烂难辨眉目,唯独衣服上隐约能辨认出绣着一个“宁”字。 “……那没事了。” 绥妍抬脚踩上娃娃, 用力碾了几下, 稻草碎屑和棉花絮像呕吐物一样从娃娃嘴里溢出来。 巫真真还不解气,一脚把娃娃踹到百米开外。 “小蹄子,别落到姑奶奶手里!” 绥轩却不为所动,找地方坐下来冷笑道:“生这闲气有什么用,再气人家也不打电竞了, 有本事直接去剑宗一换一。” “姑奶奶我没本事,你小子就有本事了?那咋没见你弄一个匹配名额出来呢?!当初就是你小子他娘的闹着跟东家签协议,现在还有脸说我!个没卵蛋的玩意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哥?要不是我哥哥, 大家都要在烂泥堆里呆到发霉……” “那也好过现在签了卖身契, 给人当牛做马!!傀甲,平时不是很狂吗?这会装起孙子来了, 说句话!!” 傀甲本来没想跟他们争这些没用的, 此时也不得不把捯饬到一半的傀儡放下, 一脸的不耐烦:“急什么急啊, 老板那边又不是真要把我们卖了。就算真卖,咱们的价值之前也证实过,不至于真把我们当牛马。等正道那边电竞重开了,我们还有机会的不是?” 屠彦是他们五人中最沉闷的一个,赛场上还能交流,出了电竞秘境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那种人。此时听到傀甲的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对呀,咱们乐观一点嘛,”绥妍也好言相劝,“就算接下来过得苦一点,只要电竞不倒,我们总能发挥自己的价值,对吧,哥哥?” 他们五个算是发小儿,都没有师门传承,从小就混得特惨。 绥氏兄妹是灵族流放到魔域的低等妖狐族后裔,根基浅薄,处处被本土魔族排挤。 巫真真是被一个野路子巫蛊师当做蛊母养大的,后来找到机会把老巫蛊师杀了,才免于沦为蛊虫的培养皿。 傀甲是个自学成才的傀儡师,奈何穷得叮当响,拜师的报名费都凑不齐,只能从鬼道扒拉人家炼废的半成品凑合着用用。 有一天,傀甲在乱葬岗捡到个还有活气的傀儡,这傀儡被人训练成杀人机器,他主人用完就把他丢了。而这傀儡在濒死之际领悟杀戮之道,成为了一名人屠。 五个人虽然各有机缘,但在疯狂内卷的魔域始终属于最底层。 直到他们开始打电竞。 两个被血脉限制死的只会魅术的妖狐,一个半吊子巫蛊师,一个乞讨型傀儡师,带着他们唯一能输出伤害的人屠小伙伴,误打误撞地摸索出了“养猪流”的打法。 在电竞秘境基本公平的赛制下,养猪的套路恰逢其会,五个人渐渐打出了名气。 魔族打电竞的氛围,跟正道截然不同。 他们才不管什么弘扬道统、修习武德呢,打电竞,就为了赢! 在匹配机制更改之后,打电竞就是粉碎正道的颜面,魔族自然把输赢看得更重。 魔域是个贫富差距极度悬殊的地方,上层富得流油,底层穷到卖血。这里制度腐化,阶层固化,人情道德皆可以用金钱量化。 某支队伍打出一场精彩的比赛,观战大佬看得心花怒放,挥手打赏五千上品灵石——基本操作,请坐下。 某个选手亮眼操作频出,观战大佬看得春心萌动,高调宣布包养此人——家常便饭,下一位。 某选手状态拉胯,辣眼睛操作不断,出去后被愤怒的观众扒了衣服倒挂在城墙上连续挂了几个月,好悬没风干——没看见城墙上都挂满了吗?谁稀罕啊。 而电竞中蕴含的巨大商机,也越来越多地为人所发掘。 巫真真五个人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崛起的。 起初是因为战绩不错,收到一些打赏。 但要更进一步成为魔域有影响力的电竞选手,还远远不够。而且魔族电竞选手内部勾心斗角不断,他们稍微崭露头角,就被各种打压,出头越发难了。 这时候,头脑最灵活的绥轩提议找个东家当经纪人,帮忙打点零碎业务,他们五个人就专心研究电竞打法。 由此,他们找到现在的东家,签了《直播协议》。 这种大东家往往大有来头,手握大量电竞选手。东家保证选手的安全,被欺负了替他们出头,后来还会给他们搞点包装宣传。签了《直播协议》也意味着选手们从此旱涝保收——不管打不打电竞、能不能赢比赛,都有一份基本工资可领。 代价就是,选手们直播获得的打赏要被东家抽成。 对于巫真真这伙毫无背景的底层草根而言,傍上靠山是最重要的,付出一些代价都可以接受。 随着电竞热度的节节攀升,有位魔族大佬发起了一项挑战—— “一个月内,谁能连胜正道五十场,十万上品灵石等你拿!!!” 魔族的电竞选手们沸腾了! 无数支队伍涌进各地的电竞秘境,誓为灵石拼搏! 然而,魔族对战正道的胜率高是高,但也没高到百分百,五十场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挑战开始后三天,将近七成的队伍都被淘汰了。 第七天,有继续挑战资格的队伍只剩下六支,而巫真真这伙人不仅位列其中,还是胜场数最多的一队! 他们的运气出奇地好:公认最难打的佛修他们只匹配到三次,公认最好打的剑修却匹配到十多次,如同乘上东风,一口气连胜了三十把。 在此之前,魔族最高的连胜纪录,就是三十把。 也就是说,巫真真他们只要再赢一把,就能破纪录! 那时候很多观众都说:“就算没能连胜五十把,只要这支队伍破了记录,就足以载入史册,而这五个选手也将身价翻倍!” 巫真真等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到第三十一场,他们有意选择在黄昏时分开始匹配。 禅宗作息以晨昏分割,朝、暮都有统一安排,因此一到夜幕降临,匹配到佛修的概率就会大大下降。 至于北海的修士和西洲的灵族,那都好说。 一开局,傀甲一看对面阵容就笑嘻了:“四个灵族加一个剑修,什么下饭阵容?” “你们快看那老头儿的战绩,0场0胜率,这是第一次玩啊?” “姑奶奶的字典里可没有尊老爱幼——给我狠狠地打!” 谁都认为这一场会赢得无比轻松,命运却偏偏跟他们开了个玩笑。 输了,还输得极具嘲讽效果,选手和观众目睹水晶爆炸的那一瞬间,同时血压拉满。 长期玩弄正道修士于掌心的魔族,第一次反过来,尝到了被人玩弄的滋味。 连胜断了,奖金飞了,记录没破成,巫真真等人一夜间成为众矢之的。 前一天还疯狂打赏的观众,此刻全部“rnm退钱”,要是魔族有热搜,巫真真这支队伍都能被骂出一个【爆】字。 祸不单行的是,几天后,原本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另一支队伍实现了分数反超,最终以三十六连胜的战绩成为本次挑战的冠军,创造了新的记录。 谩骂过后,没人记得失败者。 巫真真等人却不得不记住这次失败,同时记住了那个导致了这一切的剑修的名字。 宁蕴。 东家倒也没有立刻抛弃巫真真他们,而是策划了一场“复仇行动”,扬言再次匹配到宁蕴时,他们五个必将血债血偿! 那段时间,他们没日没夜打电竞,做梦都想把宁蕴碎尸万段,却死活匹配不到人。 后来才打听到情报,说宁蕴一回到剑宗,直接闭关了三个月…… 好不容易等到她出来匹配一场,还匹配到了刀宗…… 打完还就直接不打了…… 巫真真等人在脑溢血的边缘群魔乱舞,压力最大的时候,一听到“宁蕴”这两个字都要走火入魔。 “不着急嘛,只要她打电竞,我们总有机会的。”绥妍还曾天真地安慰队友。 谁也没想到,紧接着就是正道封禁电竞的大戏。 一开始是几个时辰排不到人,后来几天几夜、十天半个月地匹配不到对手。打都没得打了,电竞选手直接迎来失业危机。 在此危难关头,东家还出来雪上加霜:此前参加“五十连胜挑战”时,东家见他们势头大好,暗搓搓去赌坊给他们下注,就赌他们能破纪录。 结果却赔了一大笔钱。 眼看电竞封禁,亏的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在这帮打工人身上赚回来,东家心一横:“当初签的是《电竞直播协议》,现在不能打电竞,都算你们违约!违约金五万块上品灵石,交得出来的可以走人,交不出来的,去魔渊底下挖矿,卖命给我赔钱!” 选手们这才发现,《直播协议》里有诸多霸王条款和隐藏条款,相当于一份卖身契,他们若凑不齐违约金,就要任由东家发落! 这固然不合理,但东家之所以是东家,本来就因为掌握了后台和人脉,选手们哪来的资本跟他叫板?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魔域 “说到底都是宁蕴害的, 要不是她,东家不会赔钱,我们的直播收益也不至于一落千丈, 落到个卖身还债的下场!” 绣着“宁”字的娃娃已经被践踏得不成人形,巫真真掏出一个新的继续扎针。 “说是等正道电竞重开了,我们就能东山再起, 可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重开。或许几个月, 或许几年……我们只会打电竞,别的都干不了, 换做我是东家,我也不想养闲人……” 然而,比起下魔渊拿命换钱, 五个人宁愿死皮赖脸当闲人。 他们多年打电竞, 家底还是攒了些的,好不容易说服东家答应他们按月分期缴纳违约金,这才免于被发卖。 只是时间逐月推进,两年多过去了,正道电竞岿然不动地封禁着, 巫真真等人的积蓄终于见底。 再怎么绞尽脑汁地拖延时间,绝望还是避无可避地降临了。 “之前不是派了很多细作去正道打探消息吗?到底电竞什么时候解封,能不能给个准话啊?!” 巫真真简直要疯了。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刚才出去的绥妍激动地跑进来, “听说有人买到了独家情报, 是有关正道电竞的封禁政策的,能保证真实度, 而且马上会在花街酒楼公开!” “走, 去看看!!” 傀甲和屠彦不需要招呼, 迫不及待地动身了, 绥轩眉宇中闪过疑虑,但也没说什么,跟着他们出去探究竟。 …… 禄兴荣把账目来回盘了三遍,脸色越发难看。 他是包括巫真真在内的六十多位电竞选手的东家,电竞封禁以来,每个月都能从这帮人身上搜刮一笔数目不小的违约金。 还有一些实在拿不出钱的,被他发卖出去打/黑工,也让他赚了不少。 但比起禄兴荣欠下的债务而言,这些进项,全都是杯水车薪。 要是时光倒流回三年前,禄兴荣就算脱层皮,也要从那个投资项目里抽身。 那个项目,是他的敛财人生中最惨烈的失败。可笑的是,投钱进去时他已经完全被合伙人蛊惑了,彻底陷入了暴富的美梦中。 谁让那伙人说得那么好听啊—— “我们打算办一个选秀活动,选秀你知道吧?人间界皇帝想要新鲜美人了,下边就推举一波美人给他选。于是我们就想了一个点子,把选秀跟电竞结合起来,这里边的商机……” “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创造五加一》,五个选手加一个替补,正好六个出道位……” “这种形式的创新史无前例,只要前期投入到位,效果必然火爆!而且是可以复制的成功模式……” “核心就是捧起来几个明星选手,一旦形成粉丝经济,割韭菜还不容易?还有各种合作项目……” “就是活动内容要好好策划,务必让粉丝陷入选手的魅力中不可自拔!我会请专人为他们设计剧本,打磨人设,必要时可以策划几起出圈事件……” 合伙人吹得天花乱坠,禄兴荣本身的商业嗅觉也很敏锐,一听大致方案,就知道“电竞+选秀”的新模式将是一座金矿。 他果断投资,甚至因为流动资金不够,去赌场借了一大笔钱。 商业本来就是风险的游戏,但若要抓住机遇,有些风险是必须承担的。禄兴荣把大把大把的资金投入到选秀项目中,就因为他坚信,这种模式的火爆是必然的! ——只要电竞不倒。 电竞台都存在了一百多年,怎么会说倒就倒?禄兴荣考虑过各种风险因素,却惟独没有想到,看似最令他放心的电竞,会以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予他一击背刺。 正道,单方面把电竞封禁了!! 《创造五加一》的项目跟着凉了,救都救不回来。 禄兴荣前期的投入打了水漂,不仅血本无归,还要偿还当初向赌场借贷的资金。 可他现在哪有钱啊? 投资没有盈利,哪儿有钱还贷啊?! 把禄兴荣攥在手里的六十多个电竞选手扒皮抽筋了,也攒不到那么多钱啊?!! 他千辛万苦跪求赌场老板,终于让对方答应可以接受按月分期付款。 每个月,底下的打工人把违约金上交给禄兴荣,这些钱在禄兴荣手上还没焐热,就要立马送去赌坊填补他的债务。 最惨的是,禄兴荣的业务都是围绕电竞展开的,正道一天不开电竞,他就要继续挣扎在破产的水深火热中。 “之前不是派了很多细作去正道疏通渠道吗?只要他们能解封电竞,要多少资源就给他们啊,那些小门派就没有心动的吗?!一个也好,只要有一个门派解封了电竞,我们的业务就能运转啊!!” 不只是他,魔族各级大佬都有派人去正道行贿,尤其是那些贫寒的小微门派,真就不缺他们魔族大佬提供的海量资源吗? 魔族可不相信。 但事实是,正道将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到了他们脸上。 两年多的时间里,魔族暗地派人找过正道大大小小每一个门派。 没想到,不论势力多小的门派,更别说合作了,就连交流都不肯。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所有门派对电竞都严防死守,丝毫不给魔族渗透的机会。 正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廉、团结、一致对外、油盐不进了? 跟正道门派打过多次交道的魔族大佬纷纷表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 “他们那边的勾心斗角一点不比咱们少,从前也不是没被咱们渗透过,这一次怎么就行不通了??” 魔族百思不得其解,禄兴荣也深感此事不同寻常。 “东家!!有消息了!!!”禄兴荣手下一个伙计激动地跑进来,“有人要在花街酒楼公布独家情报,跟正道电竞有关的!!听说交一笔钱,可以提前拿到第一手消息……” 听到“正道电竞”这四个字,禄兴荣既头疼又紧张,想了想,终究没起身。 “不用了,你去占个位子,听一听他们都说些什么,回来报给我就行——如有必要,拿块留音石把原话录下来。” “好嘞!东家您放心……” …… “啪——” 价值连城琉璃盏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消息当真?” “说是……千真万确,绝不作伪。” “混账!!!” 赌场老板高犇鑫一把掀翻茶几,进来汇报消息的家仆又惊又俱,“扑通”一声跪下了,琉璃盏的碎片透过布料扎进皮肉里,他也不敢喊痛,战战兢兢地伏身叩首,连连请罪。 “吵死了——不关你事,滚出去!” 家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自始至终,他都不清楚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有人说探听到了正道电竞的独家情报,将在花街酒楼公开,但如果给酒楼打点一定钱财,就可以比别人提前知道内幕。 家仆就是替主人做这件事去了。回来把写有那份情报的密信交给主人,主人匆匆浏览过一遍,就摔了琉璃盏,火冒三丈。 “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高犇鑫的夫人由丫鬟扶着进来,看到满屋狼藉,吓了一跳,连忙差人打扫。 高犇鑫胸膛剧烈起伏,高夫人扑上去温言软语地给他顺气,好不容易才哄得他情绪平复下来。 被夫人服侍着落座,高犇鑫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 “你看了就知道了。” 高夫人接过,飞快地浏览一番,看到关键处,手一抖,差点没把纸条撕破。 “这、这这……”高夫人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立刻吩咐下人,“都出去吧!——带上门。” 家仆走后,屋内一片死寂。 “怎么就……永封了?之前不是还传来消息说,有望做通工作,说服小微门派解封电竞……” “你还不明白!我们是被人家坑了!” “那……这消息怎么来的?能不能封锁?” “还封锁呢,人家今晚就要在花街酒楼公布了,到时候全魔域的人都会知道!” 高夫人嘴唇哆嗦:“那我们可怎么办?” 高犇鑫是开赌场的,本来颇有家资。 黄,赌,毒——魔域一个也不禁,甚至还当做支柱产业。在这种氛围下,只要找对了靠山,赌场就是下金蛋的鸡。 尤其是这些年,赶上电竞红利,与电竞比赛有关的赌博生意越做越大。高犇鑫还不满足于此,他背地里勾结一些选手操纵比赛,掏空赌徒的钱包,赚得盆满钵满。 可这一派鲜花着锦的盛景,都建立在电竞正常运营这一前提之上。 正道封禁电竞前的那一段时间,高犇鑫的赌场正好开盘了几单巨额项目——其实不止他,各地赌场都在把业务重心向电竞偏移。 比如之前某大佬发起的“连胜五十场挑战”:有没有队伍能挑战成功?最后哪支队伍会胜出?落点在多少场?这些都可以下注! 魔域看电竞比赛的人多,参与赌博、梦想一页暴富的赌徒也多,当电竞和赌博的双重成瘾性叠加,参与电竞相关赌博的魔族如过江之鲫。 赌博业蒸蒸日上,最高兴的就是赌场老板,高犇鑫也不例外。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赌博业的打好未来,会在一夜间化为泡沫。 电竞封禁了。 赌徒们前一天还在疯狂下注,砸锅卖铁卖老婆卖孩子也要下注,后一天,直接无注可下了! 仅高犇鑫一家赌场,就有上百单巨额盘口无法开盘——被下注的选手们连匹配都匹配不进去了,关于他们的赌博,也就无法分出赢家和输家。 赌徒们纷纷要求庄家退钱。 可高犇鑫哪有那么多现钱?作为业务熟练的投资人,从赌徒手里撸到的现钱他从来不攒着,直接投资出去钱生钱了。 他投资的是一档叫做《电竞有你》的项目,突破性地把选秀和电竞相结合,多新鲜啊——高犇鑫预感到这个项目一定会爆红。 据说盯上同一块蛋糕的人不少,高犇鑫加大投资力度,誓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结果就是电竞暴雷。高犇鑫资金链断裂,一边是赌徒讨债,一边是投资血亏,他被夹在中间,被现实的铁拳捶得体无完肤。 多少年攒下来的家底啊,一朝一夕就没了!还被赌徒们骂成过街老鼠,家门口动不动被泼脏东西。 “为什么我还撑着一口气呢……不就是想等正道电竞解封了,一切回归正轨了……赌场就还有救吗?”高犇鑫扪着剧痛不已的心艰难道,“正道他们怎么就……永封电竞了啊?他们什么脑子,怎么敢这么做……” “以后可怎么活呀……”高夫人凄厉地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正道:这下知道我有多好了吧QAQ 第67章 鸾凤和鸣 “所以十年来魔族凭借在电竞战场上的强势地位, 发展出了以电竞为支核心的产业链条,现在电竞凉了,他们那边就迎来了经济危机……” 津津有味地听宿煌念了几段有代表性的魔族情报, 宁蕴意犹未尽:“早知道是这样,之前说什么也要去魔域看看了,把电竞上升到国家竞争力的层面……我真想见识见识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啊?!” 宿煌摇头:“无论电竞还是别的什么, 落到魔族手里, 都是实现剥削和压迫的工具罢了。那场面你若亲眼目睹,不见得会好受。” “……” 宁蕴想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 比起正道这边对电竞的处置方式,显然魔族的风气与她原来的世界更加相似,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归属感。 “天之道, 损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 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馀。”宁蕴若有所思,“我们这边奉行的就是所谓的‘天之道’,弟子拜入宗门,只要肯上进, 宗门就会提供免费的义务教育,不需要他为资源操心。魔域却不然……” 魔域虽在修真界,奉行的却是彻头彻尾的“人之道”:弱者的血肉被强者啃食, 是以弱者更弱, 强者更强,造就了一个上位者不仁、下位者如刍狗的混邪世界。 “再说说暴动是怎么回事?” “正道电竞永封的消息是最近才在魔域流传开来的, 这个消息一出, 原本还怀抱希望的魔族崩溃了。” 宁蕴眉头一皱, 觉得不对:“当初永封电竞那会儿, 阿柱游说各个门派,动静不是闹挺大吗?怎么魔族那伙人情报工作就这么不到位,隔了两年多才打探到消息?” 宿煌折眉轻轻一笑。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他倒一点也不着急了。 宁蕴思忖一会儿,右手握拳去捶左手手心:“是不是这样——魔族大佬早就知道电竞永封了!但他们故意封锁消息,一来是为了稳定局势,二来是拖延时间,让自己从电竞市场上平稳撤资,安全抽身……” 想了想,她接着说:“除了这些最上层的阶级,剩下的魔族都被蒙在鼓里了!他们傻傻地等着电竞解封——因为怀抱着希望,所以不会闹事。最重要的是,时间拖得越长,这些人就被电竞套得越牢!没有了钱财和精力,再想闹事也闹不大了!” “说对了,真聪明。”宿煌眼睛亮亮的,仿佛与有荣焉。 “好狠的心啊……”宁蕴啧啧赞叹,“所以这次魔族暴动,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底层无产者被榨干了精力,中层有产者被掏空了钱包,他们拿什么搞暴动啊?” “对,本来应该是这样。但……” 乾明剑尊每次来炼心池找宁蕴,都会呆很长时间,监刑弟子们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除了他,本来也没有哪个会闲着没事干来这种地方,监刑弟子每天的工作都很枯燥。趁着师父不在,有上进心的弟子抽空看书学习,想混日子的要么看看闲书,要么聚众闲聊、打牌。 “又是和平的一天呢。”一个监刑弟子感叹。 紧接着,耳畔传来山崩海裂般的轰鸣,脚下一阵地动山摇—— “火山爆发?!” “哪儿有火山啊!!” “老天爷——你们快看炼心池!!!” 监刑弟子晃晃悠悠地奔过去查看情况,一眼望去,所有人都大大地打了个哆嗦! 本该如死水一般平静无波的炼心池,此刻水花摇荡,池中心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巨大旋涡,潭水急速旋转,水位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下降! 众人头皮发麻地对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是乾明剑尊在搞事情! “危险……我们快走……” 晚了。 一柄重剑从池中破浪而出,青天白日之下,剑锋跃动的青燐色火焰也灼烈耀眼。重剑插入一众监刑弟子脚下的石板,青燐离火如游龙摆尾,瞬间升起一个守护阵法将他们重重包围。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几欲把人脑壳撕碎,剑气以地崩山摧之势将整个炼心池劈得四分五裂,极寒的潭水冒着嘶嘶白气,纵横乱流,飞瀑流泉的山体随之摇摇欲坠。 水雾飞尘弥漫之下,浪花、石块四处溅射,监刑弟子有青燐离火阵保护着,倒无人受伤,但也难以看清具体情况。 直到地面的震荡结束,重剑被抽走,离火阵随之消失。 众人隐约看见对岸一个形容英挺、动作矫健的身影,右手持一柄轻剑,左肩扛一个姑娘,在尚未散尽的烟尘中跳上重剑,以绑架人口的姿态飞走了。 原本应该是炼心池的地方,现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大窟窿。 “剑尊他、他把炼心池毁了!!!” …… “就算带我出来有正当理由,也不至于这么公报私仇吧?”宁蕴也无语了,“你是有多讨厌炼心池啊……” “很讨厌。”宿煌面色阴沉一瞬,“那地方就不应该存在。” 宁蕴揉揉眉心,到底没说什么。 反正捅了娄子也是他俩一块扛,内部责任没必要划分得那么明确。 转眼来到天贶山脚下,这两年多以来,寄给宁蕴的书信和包裹都在这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其实友梅、宁鸣这些人有事儿多半会托宿煌带话,倒不会明知道宁蕴收不到,还给她写信。 但外界人对她的情况了解有限,比如白琥。 宁蕴把白琥的信函挑出来带走,剩下的都来自那个叫做鹿飞的灵族少年,她一封也没碰。 一开始宁蕴还专门写信回绝过,但这孩子格外死心眼,孜孜不倦地继续来信。宁蕴没办法,定期把这些信函打包退回去,就当是为剑宗的邮政事业贡献kpi了。 这次也不例外,宁蕴把这些打点好,带着宿煌上了天贶山,从压箱底的书契中抽出一张递给他。 “给。其实本来就是你的。” 早知道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镇压魔族暴动必须要用到的东西,宁蕴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收下。 当然,也怪宿煌,如此重量级的书契,居然说送就送了。为了拿回这东西,不得不打断宁蕴在炼心池的服刑。 “没想到会这么快派上用场。”宿煌接过书契,从袖筒里摸出一只宝匣交给宁蕴,“给你了就是你的,这回拿走了,用这个补上。” 宁蕴凑过去一看,宝匣的封条上写着: 【地点】西洲 【所属】朱雀族 【契约内容】鸾凤和鸣镯一对 【权利归属】宿煌(划掉)宁蕴 她试着揭开盖子,宝匣感应到主人,盖子丝滑地弹开,一对手镯置于其中。一枚碧玉,一枚血玉,分别雕琢着青鸾和火凤。 “干什么用的?” 宿煌示意宁蕴挑一只手镯,宁蕴挑了碧色的鸾鸣镯。宿煌拿起血色那枚凤鸣镯,指尖轻轻一叩—— 宁蕴掌中的鸾鸣镯荡开一声昆山玉碎般的清响。 “咦?敲的是你的镯子,发出响声的却是我这边……” “这个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你也敲下你的。” 宁蕴照做。果然,她这边一敲,宿煌那边就响了,同时,一道讯息出现在她脑海,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宿煌的方位和状态—— 他站在她身边,心神安定而心情愉快。 “定位装置吗?相互的那种……”宁蕴被这黑科技震惊到了,“难怪取名‘鸾凤和鸣’,原来是这个意思。” 修真界本来也有各种感应和定位工具,但往往功能单一,距离有限。 “这东西的极限距离是多远?” “没有极限距离。带着它,无论在哪里都能相互感应,任他山遥海阔也无法阻隔。” “任他山遥海阔,”宁蕴喃喃重复,猛地抬头,“这么逆天的功能……这该不会是神器吧?!” “是神器。喜欢吗?” 修真界法器分为宝、灵、仙、神四个品级。宁蕴常用的飞剑属于灵级,已经足够应付各种战斗需求。 用灵族圣殿的白虎獠牙秘密打造的短剑,也才到仙级,而这已经是绝大多数修士毕生都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了。 而神器,当世神器总共才几把啊?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现在,其中一样就这么突然地落到了宁蕴手上,赠送者还问她喜不喜欢? “还行吧。”宁蕴把鸾鸣镯套在手腕上掂了掂,取下来,“就是这么漂亮的东西,藏起来太浪费,戴着吧,又影响我挥剑的手感,怎么办呢?” “可以调节大小。”宿煌帮她把鸾鸣佩缩小至一个环佩的大小,在她腰间比划了一下,“系个绦带,挂在这里。” “不行不行,太招摇了。” “那……” 宿煌继续施咒缩放,同时观察宁蕴的耳垂:“当成耳坠也行。” “不用那么小——够了够了。” 宁蕴喊停,从宿煌手中拿过缩小成一个小环的鸾鸣镯,套在指头上试了一下,差不多刚好能塞进左手的无名指。 “可以了。”她满意道,“你把你的也缩小到差不多的尺寸,像我这样戴在手指上。” 宿煌已经把凤鸣镯套在手腕上了,不解:“我戴这儿不影响挥剑的手感。” “让你缩你就缩啦!” “好。” 宿煌照做,宁蕴心情不错地敲了敲自己的戒指,听到从宿煌那边传来的清响,退开一步挥挥手。 “好了,你走吧,再见!——此去镇压魔族暴动,多有凶险,祝你顺利,预祝凯旋!” 宿煌一怔,微微瞪大眼睛。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宁蕴也愣住。 “魔族暴动啊?那是我可以围观的吗?!” 人贵有自知之明! 宿煌嘴角轻弯,一笑尽显飞扬意气。 “你想来吗?想来就跟我走。” 第68章 巡洋剑队 宁蕴雀跃地坐上宿煌的剑, 随他向南溟飞驰。 “我从来没去过魔域呢,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是不是要约法三章。” 此去事关重大,她绝对会听话, 一点也不惹事。 “约法一章就够了。” “嗯嗯,你说。” “不要和我分开。” “呃?好!” 这还不简单。 宿煌掏出一张符纸,上面描绘着一只鸾鸟, 他把这张符纸用离火点燃, 符灰溶进茶水里。 “符水?” “对。”宿煌把符水递给宁蕴,“把这个喝了。” 宁蕴一饮而尽, 茶香混合着硝烟味儿,还有点事上头,她咂咂嘴:“干什么用的?” 宿煌没回答, 伸手轻点她眉心, 念了个咒。 视野蓦地晃了一下,宁蕴心神一个恍惚,再睁眼后,看到的虽然还是那个世界,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她走了两步, 脚下传来“嚓嚓”的声音,低头一看,重剑锃亮如镜的剑面上映出苍翠光滑的羽毛—— 宁蕴一个激灵, 翅膀扇动闹出一阵扑棱棱的动静, 细长的脖颈灵巧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看到身后拖着长长的流光溢彩的尾翎。 本来戴在手指上的鸾鸣戒也同时缩小, 变为一只碧色细环箍在她脚腕上。 你把我变成鸟啦!! “锵锵锵锵锵!!” 宁蕴只能发出鸟叫声。是很奇特悦耳的声音, 如舞铙流铃, 清冽悠远似能穿云裂石。她没什么艺术鉴赏能力的人都被自己惊艳到了, 一顿引吭高鸣,啁啾不止。 怪不得说“云中鸾歌起,百鸟莫敢鸣”,青鸾的声音果然好听! 宿煌托腮听了一会儿,伸出两根手指头把她的嘴巴捏住,正色叮嘱:“到了外面,轻易不要说话,如有危险,躲到……” 他像端机关枪一样把宁蕴抱进怀里,手指插进她绮丽的翅翎中地将几根乱翘的羽毛理顺,宁蕴跟个被调弦的吉他似的在他臂弯里直挺挺地躺着。 “锵锵锵……” “哦,”宿煌回过神,收住停不下来的手,清清嗓子,“你就躲到这里。” 说着从侧衽扒开衣服,示意宁蕴钻进来。 宁蕴探头看了下里面的空间,再回头看看自己跟一只大鹅差不多的身板,觉得不太行。 “锵锵锵锵锵!” 你的襟怀还不足以容纳一个我! 宿煌也意识到错估了自己的胸肌(划掉)胸襟,揣一个宁蕴进来,就跟去偷鸡摸狗了一样,外人一看就知道他怀里藏着不可告人的宝贝。 “那就小一点。” 宿煌又一点宁蕴眉心,催动咒语,宁蕴再次感到一阵恍惚。 再度清醒,宁蕴睁眼看世界,发现宿煌变得非常巨大! 剑面上映出一只很小的绿茸茸的毛球,她变成了一只青鸾的幼鸟。 宿煌伸出一根手指,宁蕴试着唤醒身体机能,纵身跳上去,小小的爪子将他牢牢抓住。想了想又怕抓痛他,改为抓他套在手指上的凤鸣戒。 宿煌把她轻轻地拢在手里,大拇指在她脑门上顺毛磨了磨。 “锵锵锵……” “嗯,试试看。” 宁蕴从宿煌指尖一跃而下,飞进他胸襟里,妥帖地藏好,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端倪。宿煌满意地点头,把侧衽束好。 “符水加上鸾鸣戒,可以隐去你身上人类的气息,骗过旁人的眼睛。但还不能掉以轻心,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拍拍自己胸口,宁蕴在他手底下扑腾一阵,最后从他后领探出头来,在他脖子上“笃笃”地啄了两下。 “锵锵锵锵锵……” “在那里透透气也可以。” 宿煌伸手挠了挠被啄过的后颈,屈指敲了敲她的脑壳。 “锵锵锵锵锵?” “嗯,现在还没出北海,可以不用拘束。” 宁蕴从衣领里跳出来,飞到宿煌头上,脚踩他束发的玉冠,迎风高歌—— “锵锵!!锵锵锵锵锵!!!” 自己唱得尽兴了,俯身去叼宿煌的头发:“锵锵锵!” 宿煌嘴角一抽:“我不会。” “锵锵锵锵锵!!” “好吧。” 拗不过她,宿煌从掏出一本歌谣册子:“我只能唱一些简单的……” 这本书似乎他之前正看到一半,一打开就是中间的一页,宿煌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立马翻页。 宁蕴化身为鸟,视力比做人时好了几倍,就算他翻页迅速,她也捕捉到了那支歌谣的内容——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 那是一支定情歌,其中一句“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还被宿煌做了标记。 ——何以告慰久别重逢的心情,那就送她一双套在手腕上的镯子吧! 宁蕴在宿煌胳膊上金鸡独立,脚爪挠了挠另一边脚腕上的碧色细环,故作镇定地扭头梳理羽毛。 这支定情歌老长了,主题就是男女送定情信物。从“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到“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都是在唱有情人之间通过诸如臂环、戒指、耳坠乃至罗裙、手绢,来寄托念想。 情深意切,离合悲欢,在种种情思中,宿煌偏偏选择了“契阔”。 宁蕴在高兴之余也觉得奇怪:他们有分开过吗,哪里谈得上“契阔”了? 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与宿煌第一次相见,当着所有人的面,他邀请自己去他山上玩,形容熟稔不似作伪。 宁蕴脑子向来转得快,宿煌有很多事情瞒着她,而这些事情有很大可能与她息息相关。 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了,以她的脑子,只要再多想一些,或许就能推开那扇虚掩的门。只是宁蕴一探究竟的意愿并不强烈,她想那些事宿煌既然不说,那她不知道就不知道呗。 放下电竞后,她的眼睛里开始能看到生活。生活不像电竞胜负分明,需要留出空间来存放混沌,芜杂的思绪且自放任它生长,她会与它相安无事。 宿煌把歌谣册子翻了又翻,终于停在其中一页。 “锵锵锵?” “嗯,就是这个了。” 宿煌挑了首最简单的五言绝句,按照上面标注的音律,一字一句地唱起来。 “锵锵锵锵锵!!” 真难以想象这么一个朗月清风的模样,外加一把清越醇厚的嗓门,唱起歌时却发出了呕哑嘲哳的声音。 “……”宿煌脸有点红了,“说过我不会唱,你非要听。” “锵锵锵锵锵!!” “那你来。”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对,是这个调子,你唱得不错。只是对音律的感觉是天生的,强求不来,你教我也教不会。” “锵锵锵锵锵!!!” “好吧……呃……” 宁蕴做人的时候还罢了,变成鸾鸟果然有种族天赋,对音律的把握手到擒来,挥着翅膀鞭策宿煌跟她学着点。 按照宁蕴的指示,他硬着头皮学唱这支歌。 从前为消磨路上的时光,总是宿煌教她这那,这回她怎么说也要把他给教会了。 重剑乘风一目千里地向南飞去,所见天高海阔,经行处和着鸟鸣留下五音不全的一支简短歌谣。 “聚散无常事,死生天定之。 思君东流水,何有穷已时。” …… 上一次仙魔大战,以正邪双方签订《停战协议》宣告终结。 《停战协议》重新划分了四界的势力范围,正道三界属于战胜方,因此都向南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扩张。 这个扩张主要体现在领海上。从前是公海的部分,现在很多都变成了御器盟、禅宗和灵族合法占领的内海。 内海就意味着可以放置己方军事单位。 “永封电竞的命令一经下达,掌门就预料到魔族会不安分,因此加强了我们在南洋的布防。” 宿煌把重剑压低了,带着宁蕴向海面俯冲下去。凑得近了,宁蕴能看清海面上移动的一些小点,再近一些,发现那竟是一支支剑修组成的队伍! 剑修呈梯形散开,御剑漂在海上,活像踩着冲浪板。队形极其规整,每个剑修都严格控制着自己行进的速度和与队友间的距离,沿预定路线乘风破浪地前进着。 “锵锵锵?!” “嗯,就是巡洋剑队。这里是安全区域,巡逻的都是自己人。” 剑队觉察到宿煌逼近,几个为首的剑修御剑腾空而起,带领队伍在空中迅速变换阵型,不多时组成一个包围圈,将宿煌围在中间。 “乾明!你怎么来了?” 一个体健貌端的俊朗汉子分开众人,御剑飞过来,在距离宿煌几米的地方停下。 宿煌从怀里摸出一纸文书,隔空甩向他。 这人接过去,仔细地看过一遍,眉心缓缓舒展开,露出一个宽厚的笑容:“原来是掌门亲自委任,乾明,你好大的气派!” 回头招呼他手下的人马:“乾明剑尊大驾光临,单枪匹马做本次镇压行动的先锋,我们恭迎剑尊莅临!” “恭迎剑尊莅临!!!” 剑队成员立马分散包围阵,改成列队欢迎的模式,整齐划一地向宿煌行礼。 宁蕴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 “锵锵锵锵锵!” “那是你见得少。太多精英牺牲在仙魔大战中了,现在这代人未经历练,也就那样。” 他声音不做遮掩,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很多剑队成员立刻变了颜色。 刚才招呼宿煌的汉子浑不在意地笑了:“乾明养灵宠了?好难得。还跟灵宠自说自话了,真是一大奇观呐!哈哈哈哈……” 宁蕴从宿煌衣领里跳出来,落到他肩膀上,宿煌顺毛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也跟她打声招呼吧。” 第69章 最贵的电竞 连灵宠都要特别打招呼, 巡洋剑队众人脸色越发难看,领头的汉子却超级好脾气,目光落在宁蕴身上, 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在下巡洋剑队总指挥褚师平,请问这位小友是……?” “锵锵锵!” “她叫宁……嗯,宁宁。” “宁宁?”褚师平反应贼快, “传言果然是真的?就是你和咱们宗一个小姑娘……” “汇报巡洋近况!”宁蕴脚下的肩膀紧绷了一瞬。 “哦?行……” 褚师平点了个人过来做汇报, 宿煌听完问了几个问题,与褚师平展开详谈。其间没有寒暄, 只说公务,迅速敲定了行动方案。 简短话别,宿煌飞离巡洋剑队, 一点时间不耽误地继续南下。 “锵锵锵?” “对。我们去侦查魔族的行进路线, 绘制敌军布防图交给褚师平,让他进行防御部署。” “锵锵锵锵锵?!” 宿煌不以为意,摸摸宁蕴脖颈上的绒毛:“不是还有你吗?况且这任务算不上难,也没什么危险,我们飞得高一点, 不会惊动魔族的侦查单位。” 飞得高一点…… 剑修御剑飞行的高度视修为而定。修为低的,就飞个几百米的高度,短距离往返也够用。 如果是远距离御剑飞行, 就要拔高飞行高度, 毕竟越高空气阻力越小,可以飞得更快更稳。所以长途跋涉很考验修为。 修为高的剑修会选择在对流层之内飞行, 也就是距地面八千到一万五千米的高空, 这也是绝大多数修士所能触及的极限高度。 再高一点, 到了平流层, 空气稀薄到一定程度,没有灵气供给,外加超低温侵袭,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宿煌说的“高一点”,就是奔着突破平流层去的。一旦上升到这个高度,根本不需要敛息,敌方单位完全无从侦查。 “锵锵锵!!” 好厉害!!宁蕴欢欣鼓舞地随他一道破开层云,背负青天,乘着稀薄空气极低的阻力,在浓云的掩护下以前所未有地高速飞驰向前。 呆在炼心池这两年多的时间,宁蕴把《清心诀》修炼到高阶,修为虽还只有筑基,心境却突破了化神。单论心境,修真界八成的修士都要被她吊打。 因此乍一上平流层,她默诵《清心诀》对抗极端环境,能撑,但也只能撑一会会儿。 “阿嚏!!” 宁蕴起初觉得冷,继而因为缺氧而头昏,埋进宿煌衣领里揣手缩成一团。越缩越冷,伸头叼住布料往自己身上裹。 一只大手把她掏出来,温暖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拢着她,大拇指在她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脑袋上轻轻摩挲。 宁蕴眼睛都睁不开了,含含糊糊地“锵锵”了两声。 她被塞进衣服里,隔着布料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鸟类听觉比人类灵敏,这声音震得宁蕴头皮有点发麻,她也是昏头了,转头朝声源的方向啄了一下。 紧靠着的这具身体随之一震,一只手伸进来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宁蕴脑袋软趴趴顺着手指垂下去,被他挠挠下巴,顺着背后的毛一下一下地抚摸。 舒服起来了,宁蕴满意地打了个哈欠,卧在这只手中睡起大觉。 中途醒过一次,扒开衣襟往外看,只见云海苍茫,四望不见尽头。云层将他们的行踪隐藏,也掩盖了云下的动静,她穷极神识与目力,仍然无法透过它看清下面的情况。 但宿煌可以。 他左手握着她,右手记录着什么,玉简上魔族的布防阵型已经大致呈现。 “就快好了。”宿煌道,说话时肺部隆隆的震动把宁蕴吓了一跳,她扑腾了一下翅膀,“笃笃”地啄两了下宿煌的指甲。 “锵锵锵?” “正邪两道之间本来就布置了数道屏障,这次暴动有向我们这边进发的趋势,但目前还未冲破屏障。是否真的会起战事,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锵锵锵锵锵。” “对。暴动是魔族那边掀起的,我们不能率先挑起战争,授人以柄——提前弄清楚他们的兵力分布,有针对性地劝退方是上策。”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防战于未然,好过打多少场胜仗。 “你再休息会儿,着陆了我喊你。” 宁蕴依言缩回去,再宿煌手心里继续打盹。 …… 和煦的阳光,宜人的温度,适度的灵气含量,嘈杂的人声—— 宁蕴猛地清醒过来,从宿煌衣领里探出头去。 热闹的街道,玲珑的楼阁,叫卖的商贩,欢闹的孩童,沽酒的娘子……这是个繁华的城市! 然而这满目市井风光,哪里像是正道会有的地方?记忆中上次见到这种画风,还是十多年前的万象城呢。 “锵锵锵?” 宿煌没有说话,用密语传音她:“这是魔域一座城池。” “锵?!!!” 宁蕴瞬间炸毛,跟个跳水健将似的“噌”地一下潜入宿煌衣领里。 宿煌伸手进来揉揉她。 “有我在,不用怕。” “锵锵锵??” “没什么事,来逛逛。” 宁蕴觉得哪里不对! “锵锵锵锵锵!” “不错。计划里没有这一项,我是擅自行动。”听宿煌的语气,他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布防图已经寄给褚师平,不用担心。” 还不用担心,这可是魔域啊??宁蕴清楚地记得梅师姐说过,魔族对宿煌恨之入骨,一听到“乾明剑尊”的名号就要闹的!万一来个自杀式袭击…… 宁蕴气得去啄宿煌的脸,才发现他戴了个面具,衣服也换成了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黑袍。再看看周围魔族人的打扮,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区区一个面具男实在算不得突出。反倒因为宿煌穿着气派,路人也高看他一眼,没人上来找麻烦。 “锵锵锵?” “数不清来过多少次了,这边有我们的情报据点,但非必要时刻不会与他们联络。” 宁蕴略略放下心来。 “前面是城中最大的武行,要不要看看魔族最近都研发了什么好东西?” “锵?锵!” “在魔域,凡是能赚钱的生意都有人做,你想尝尝他们的菜馆吗?” “锵锵!!” “还有剑宗藏书阁没有收录到的秘籍和话本……” “锵锵锵!!!” 先看秘籍,走起!!! 宁蕴跟宿煌高强度逛街,一天下来收获满满。 “锵锵?” 回去吧? 宿煌摇头,径自带宁蕴来到一个广场,终于,图穷匕见—— “你想试试魔域的电竞吗?” “锵?!!!” “嗯,只有他们这里可以打电竞了。” “锵锵锵……”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 “锵……” “走。” 虽然说再也不打了,但魔域……毕竟没尝试过,情有可原! 与正道全面开放的电竞广场不同,魔域的电竞广场外围修筑了墙壁和阶梯看台,类似一个斗兽场。 宁蕴被宿煌带进广场,看台上坐满了人,巨大的直播镜呈环形展开,供所有人一同观看。 只是目前上面一片空白。 “锵锵锵!!” “匹配机制更新之后,电竞让很多魔族大赚了一笔,更有官方下场对电竞广场进行全方位升级,因此观看体验比我们好很多。” 在正道,大家打电竞也好,观战也好,纯粹是出于兴趣和自觉。 或许不是没人想到利用它来盈利,但正道高度公有化的体制决定了电竞经济是发展不起来的。 “下一场什么时候能进?” 宁蕴听见宿煌问一个后台管事的。 管事的一看宿煌装束,目光落到他腰间悬挂的玉佩上,脸上立刻焕发出笑容:“客爷您请坐。要几个号?哦,就一个。一个那好办啊,我们正好做活动,单排玩家特惠……” 宿煌作势不耐烦地掏掏耳朵。 “那,要不您先看看价位,时间段和陪玩都可以自选,包您满意!” 说着拿出一本册子,展开来,双手递给宿煌。 宿煌没接也没看,问:“你们这边什么规矩?” 管事的笑成一朵花:“多谢客爷体谅,咱们翼城龙盘虎踞不是一天两天,号子确实紧张。实不相瞒,今天的号已经排满了,也不止今天……预约的客人都把号摇到一个月后啦。您要是现在摇号呢,我们只能安排您下个月入场。您看您能等这一个月吗?” “不能。” 管事的笑得越发开心:“客爷若不愿意等,不如看看这一本册子。这里边的号子都是别人预定了又来不了的,挂我们这儿拍卖,客爷有中意的尽管领走,最早三天后就能进场啦!” 宿煌下巴一抬,管事的极有眼色地把拍卖手册放在他手边的桌案上,拿出茶盏为他添茶。手上动作不停,还有工夫细细打量宿煌,乍然瞅见一团绿色小毛球,了然一笑。 “咱们这免费提供灵宠寄存服务,客爷若有需要……” 宿煌眉头微皱,管事的立刻噤声,还笑嘻嘻地掌了下嘴。 宁蕴窝在宿煌衣领里看着册子,叹为观止—— 现在正道只有一百来号人打电竞,那么相对应的,魔族最多只能有一百多人能匹配上他们。 电竞入场券一跃成为顶级稀缺资源,迅速被魔族权贵垄断! 他们甚至开发出了摇号购买入场券的商业模式,效果显著,仅这一个城池而言,摇号的人甚至都排到一个月后了! 不想摇号怎么办?当然有办法,就是花更多的钱,从垄断者手中直接购买入场券——也就是管事的说的“拍卖”。 不得不说魔族太懂怎么捞钱了。如果这次能成,那无疑将会是宁蕴打过的最贵的一场电竞,还是倒贴钱的那种。 宿煌随意翻看了两页拍卖手册,就把它甩到桌案上。 “三天太久,我买下一场的入场券。” 管事的脸色一变。 “客爷恕罪,下一场已经被人包了,五排,是个大人物,您看……” “我就要下一场。” 第70章 尚大芬 “客爷, 不是小的驳您面子,实在是下一场有位贵人包了四个陪玩……您要是插队,总不好把贵人挤下去。可要是占陪玩的位置, 陪玩不就是给人当狗的吗?您的体验恐怕也不太好……” 说到陪玩,宁蕴还真有两把刷子。 前世她所在俱乐部的老总就是位重量级大佬,不止他, 还有一些娱乐圈的明星、商界风云人物、富二代官二代等, 都与俱乐部有交情。 这些人中不乏沉迷游戏的,俱乐部有时候会安排职业选手陪这些老板玩。如何在带老板躺赢的同时还让他们充分体验到成就感, 这是一门艺术,宁蕴打得多了,颇有点心得。 此时此刻, 不就是专业对口了吗? “锵锵锵!” 宿煌了然, 对管事的说:“陪玩就陪玩,让对面开个价。” 管事的刚才把陪玩贬低成狗,这会儿又面露难色:“陪贵人打电竞的机会,不是谁都愿意出让的……行吧,既然您执意如此, 我帮您探探口风。” 管事的退出去,没一会儿回来了,冲宿煌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客爷恕罪, 小的没什么面子, 说不动人家……”他狡狯的眼睛闪烁着精光,“对面说是陪玩, 背后的东家来头也不小, 您要跟人家叫板, 总得拿出些……” 正在此时, 门口传来女子的声音: “汪老板!” 随声而至的是一股袭人的幽兰香气,宁蕴探头去看,只见一个华服云鬓的女子跨进门来,抬眸一笑不怒自威,正是位夭桃秾李的妙龄佳人。 管事的汪老板脸色大变,立马倒头跪拜,诚惶诚恐: “拜见城主大人!城主大人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城主大人恕罪。” 女子勾着红唇听他客套完了,柔若无骨的手轻轻一摆,声音也温温柔柔:“起来吧。我来只为一件私事,不必惊动其他人,你听着就好。” 汪老板点头哈腰地爬起来,发现宿煌安然坐在座位上,神色一凝。 女子纤纤细步绕到宿煌正面,屈膝行了个半礼,始终垂目似乎不敢正眼看他,轻声细语道: “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还请大人……” 宿煌起身把茶杯“咔哒”一声掷在桌上,女子立刻噤声,紧张地觑着他。 “我要一间上房,下一场开始前,我不希望被人打扰。” 女子忙道:“是。” …… 翼城城主,裴滟雪。 这是宁蕴从《魔域风云人物名录(最新版)》上查到的名字,看画像,就是方才的女子无疑。 宿煌就跟个王牌特工似的,一进房间,起手先布置防偷窥和窃听的阵法。布完阵,他凑过来看宁蕴在看什么。 “不错,就是她。” “锵锵锵?” 那可是城主哇! “我在魔域有一个身份是中央钱庄的庄主,翼城在钱庄有巨额贷款,给我面子是应该的。” 宁蕴震惊!想不到宿煌还有经营钱庄的本事! “谈不上经营,钱庄是我仙魔大战那会儿抢过来的。后来大战结束,掌门觉得那地方在和平年代有战略意义,表面上归还给魔族,背地里让我换了个身份,继续持有钱庄多数股份。” “锵锵锵锵锵?” “我当然管不过来,钱庄的业务主要是你大伯在处理。你哥哥在这方面也有天赋,现在是他的得力助手。” 宁蕴:??? 谁能想到大伯和哥哥一个麻木不仁,一个斯斯文文,平时掉在剑修堆里都找不出来的两个人,竟然不声不响地就把大事给干了!! 难怪大伯明明是和平年代进入修真界的,却能撰写出《魔界饮食风俗的批判性考据》,原来是真的有在“考据”啊?! 受到巨大冲击的宁蕴,呆若一只巴掌大的小木鸡。 宿煌抓起她晃了晃:“准备一下打电竞用的东西。” “锵锵……” “你现在是一只灵宠,试试化形,我教你口诀。” 进入电竞秘境,电竞手环上会显示每个人的基本信息,以人类剑修的身份去打,不就是找死?改头换面是必须的。 宁蕴这边练习化形,宿煌那边凌空铺开一个阵法,把上面的一些符号涂掉,填上新的。 宁蕴凑过去看了一会儿,看出了一点门道——这个阵法,相当于是电竞手环的二维展开,宿煌抹去其中一些信息,再覆盖上新的信息,不就是…… “锵锵???” “盗号?那是什么意思?” “锵锵锵锵锵。” “对,差不多是这样。这套伪造个人信息的做法也是魔族人研究出来的,发展到后来,专门有人倒卖身份……就是你说的账号吧。我们买下来一个,改成自己想要的信息,就可以隐瞒身份进入电竞秘境。” “锵锵锵?” “地下交易么,有门路就不难。” 就算不难,找一个刚好合适的也要费工夫呢。 宁蕴金鸡独立地抬爪子挠腿,边挠边偏头瞅着宿煌,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蓄谋已久。 从把她带出炼心池,到打着巡洋的幌子带她来魔域,诱导她打电竞,还早就联络好了开路的大佬和伪装用的身份…… 怎么地,他觉得她很稀罕打一场电竞吗?! 宁蕴如利刃出鞘般冲向宿煌,一个急刹车抓住他肩膀站稳,仰头在他脸上恶狠狠地啄去—— “笃!!!!” 她的鸟嘴很硬,他的面具也很硬,硬硬相碰,好悬没磕出火花来。 “怎么了?” 宁蕴用翅尖捂住有点发麻的嘴,摇头。 没啥,我确实老稀罕电竞了,刚才就是想啾咪你来着。 宿煌不明所以,摸摸她脑袋,指着阵法里的一段空白问:“要给你取一个假名字,你想叫什么?” 宁蕴来了精神,一脚踏进朱砂里,在符纸上撕撕拉拉地划出不说龙飞凤舞、至少也是牛鬼蛇神的三个大字。 宿煌仔细辨认:“尚……大分……?” “锵锵!!”宁蕴大力点头,特别满意这个假名字。 “怪怪的,”修真界电竞没有排位机制,宿煌无法理解宁蕴对上分的渴望,“给你改成芬芳的芬好不好?” 呃…… 也是宿煌一片心意,大芬就大芬吧。 姓名:尚大芬 性别:女 年龄:119 所属:妖族/妖鸾 修为:筑基 战绩:3胜2负 等级:5(200/1500) 如此看来,盗号阵法只能修改使用者的姓名、种族和年龄,在此基础上与宁蕴原本的电竞手环相嫁接,如此就算完成了身份伪造——剩下的与电竞有关的信息,都是宁蕴自己的真实情况,无法更改。 宁蕴化形之后脸还是自己的脸,但因为符水和鸾鸣戒,她的瞳色变得凝碧如玉,翎羽飞扬在脑后,手臂和胸前错落覆盖着一些鳞片状的细羽,还有一束尾羽拖在身后。 整体来说化形很成功,就是有一点瑕疵。 “锵,锵锵……” 声音,没化出来…… 唯独持有凤鸣戒的宿煌在和鸣效应的加持下,能毫无障碍地分辨出她在说什么,其他人听在耳朵里就是鸟叫。 汪老板过来敲门,说下一场要开始准备了,大人可以出门了吗? 宿煌仔细检查宁蕴上下,确认无误后拍拍她肩膀:“魔族电竞意识先进,每个位置都有人打。这一场三个陪玩,都有辅助经验,你可以不必勉强自己打辅助,就选一个喜欢的位置玩儿吧。” 宁蕴眼前一亮,掏出白虎獠牙打造的一双短剑:“锵锵锵!!” 那我要玩回自己的老本行,我要打AD!! “好,走吗?” “锵!!!” 走!!! …… 在当前环境下,能打电竞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一般人。 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通过匹配进入密谈室,与她同时进来的还有两个人。 “哟,熟人呀。”女子娇笑着打招呼,款款向电竞椅走去。性感的着装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每走一步都春光摇曳。 队友都是男人,一个文弱书生模样,面对女子的搔首弄姿目不斜视;另一个身材健硕,五官精致中透着骚气,挑剔地打量了女子一番,面露不屑。 后者坐下来,撩了下发丝:“听说来了个大老板,非要闹着把他家小情人塞进来,为此还踢掉了原定的人选——” “我也听说了,被踢的还是雷炎帮帮主之女呢!那小丫头片子挖空心思接近贵人,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机会,这下可泡了汤了。” 书生展开纸扇轻摇:“所以挤掉她的这位什么来头,你们可有打听到?” “嗨,说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就是有钱罢了!” “我怎么听说还惊动城主出面?” “你的意思,她是裴滟雪的人……” “也不好现在就下定论。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闹这么大动静非要抢这一场,为的是什么——倒也不用我说了吧。” 骚包男一脸嫌弃:“想借电竞勾引那位大人,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倒要看看她有几分本事!” 说话间,密谈室对应外界的入口亮起,一个身影从光芒中踏入室内。 来者显而易见地是个妖鸾族少女,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朗星般的美目。 三人神情各异地打量她,同时用神识去探电竞手环,查看此人信息。 女子率先绷不住:“才筑基期?!只打过五场?!!” 宁蕴也在查看队友信息,闻言抬头瞥她一眼,出于礼貌地“锵”了一声。 书生跌了扇子:“119岁了,声音还没化出来……这是血统极为低劣的表现。” 三人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 ——这等货色都能出来陪玩,那后台,得有多硬啊?!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VS 剑修 姓名:齐静姝 性别:女 年龄:205 所属:合欢宗 修为:元婴 战绩:1020胜329负 等级:85级(608700/610000) 传说中的合欢宗女修!果然……嗯, 名不虚传! 一千三百多场,胜率75%,与这等强者一队, 宁蕴开始展望一把躺赢局了。 再看看另外两位队友。 姓名:莲生 性别:男 年龄:185 所属:鬼道 修为:化神 战绩:942胜205负 等级:78级(532500/540000) 纸扇书生更是重量级,胜率82%的千场大佬,修为还是比元婴高一层的化神! 这样的都来陪玩了, 真不敢想包下他们的贵人是什么来头。 最后是那个有点骚的过度健身男。 姓名:熊保保 性别:男 年龄:533 所属:妖族/熊罴 修为:元婴 战绩:1348胜471负 等级:98级(735300/740000) 这位战绩不如前两位亮眼, 场次却将近两千场,是三人中电竞经验最丰富的。在如此庞大基数下, 还能保证70%的胜率,绝不可小觑。 而且,他叫“保保”…… 看着熊保保健硕伟岸的身段, 宁蕴没忍住偷笑出声, 被他敏锐觉察到,夸张地翻了个白眼。 三个陪玩大佬之间的气氛略显胶着。 “我千场老辅助了,这把别跟我抢。”齐静姝第一个发话。 熊保保嗤笑:“那位大人可不喜欢挂件,如我这般能抗能控的才合他心意。” “我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贵人生性仁厚, 可见不得这些吵吵嚷嚷。我要说,争什么争啊,等贵人来了且看他选谁。” 莲生说着, 悠哉地摇开纸扇, 扇面上是俊秀潇洒是几个大字:想做龙璋大人的狗。 龙璋? 原来是他啊! 魔界从前的格局是十大魔尊林立,类似于战国割据。仙魔大战期间, 宿煌一人斩杀八位魔尊, 剩下的两人中, 一人后来因故陨落, 十大魔尊就只剩下了一个。 宿煌的行为变相地促成了魔域的统一。魔尊接连陨落,群龙无首的后果就是,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个魔尊成为了整个魔域唯一的领导者,跟人间皇帝一样登基称帝,自封为“帝尊”。 帝尊只有一个儿子,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人选,这个人就是龙璋太子。 难怪三个陪玩能卷到这种地步——整个魔域的二号人物莅临,机会把握得好,得到青眼那不就是一飞冲天了! 宁蕴一个外人心里都有点打鼓,但这不妨碍她忐忑的同时乐开花:争吧争吧,辅助都是你们的,反正我是不抢,嘿嘿~ 传送门亮光一闪,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踏进来,密谈室的四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来者是位青年男子。皮肤是漂亮的麦色,头发剪得很短,碎发搭在眉峰之上,穿着一件露出臂膀的修身长袍,结实而线条优美的手臂上,有黑色的纹身从肩背蔓延而下。 是个很野的美男子。虽然生得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却有一道浅红色的伤疤从左眼的二分之一处一直延伸到腮边,为他更添不羁之色,使人望而心折。 宁蕴心中升起的却是问号。 龙璋太子是这样的?不对啊? 再看三个陪玩大佬的神色,早已完成了从殷勤期盼,到惊诧再到懊恼的转变。 “原来是破岳大人……您还玩打野是吗?”齐静姝很有职业精神地露出甜美微笑。 破岳不紧不慢地坐下来,一举一动都气度不凡,但看陪玩们的反应,就知道至少从地位上来说,他跟龙璋太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你们玩什么位置?”破岳声音低沉柔和,甚至隐约含带笑意。 “我中单吧!最近在试验新打法,正好试试。” 熊保保当仁不让:“我能扛能控,自然是上单。” 莲生不知何时已经把纸扇收了,紧跟着说:“我走下路,自保能力强,不用人跟。” 他们话讲完,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宁蕴。 宁蕴:???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她不服,解下一双獠牙短剑示意莲生:“锵锵锵!!” “破岳大人身手了得,你给他打辅助多是一件美事啊,这么好的机会就不要推脱了好吗?”莲生一脸真诚,“只是你这修为才筑基,还不会说话……那可得当心着点,别给破岳大人添乱了。” “就是呀,给破岳大人当陪玩,那都是金丹起步的,你一个菜鸟还敢作妖,焉知只有破岳大人嫌弃你的份儿——大人,要不我们中断匹配,把这不知好歹的小丫头踢出去!”熊保保帮腔。 齐静姝要素觉察,眼前一亮:“不错,我们先出去,换了人再重新匹配吧。” “对对对,你先出去,”莲生站起来把宁蕴往外推,背对着破岳冲宁蕴摇开纸扇,这回扇面上的字换成了“风紧扯呼”,还拼命朝她使眼色,“出去了再说……” 宁蕴其实无所谓。可是这三个陪玩大佬显然要跑路,一旦出去,宿煌动用城主级别的人脉给她换来的入场券岂不是打了水漂? 心里犹豫,她站在原地没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破岳。 没听说过这个人。 《魔域风云人物名录(最新版)》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他们喊他是“大人”,可见他身份不低,但又明晃晃地不欢迎他…… 宁蕴不由得想到宿煌。经历过打刀修的那一场,才知道他竟然那么不受大伙待见。即便如此,剑修当着宿煌的面也还是恭敬且畏惧的,没哪个敢做到这份上。 破岳的眼睛明亮锐利,好像能把人看透,又好像漫不经心,没有什么是他在乎的。 但宁蕴终究对他所知甚少,她收回视线,将精神集中到眼前的状况上,思考然后做出判断。 陪玩大佬们却等不及了。 “小丫头怎么还不听话,破岳大人莫怪,我把她拖出去……”齐静姝陪着笑脸,作势要拉宁蕴。 手伸出去,却在半路凝固。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先她一步握住宁蕴的手臂,手的主人微扬着嘴角:“谁说我嫌弃你了?” 宁蕴再一次与他对视,那双眼睛还跟先前一样洞明而冰冷地看着她,话音如同凶兽扑面而来的吐息,危险却温暖。 “你资历浅,正好跟着我。瞧着怪机灵的,应该不会给我添乱吧?” …… 看台上的观众亲眼目睹破岳等人按下准备键,完成匹配,整个场子都响起嗡鸣般的阵阵议论声。 “怎么是他啊……” “说好的太子殿下呢?早知道是他,我何苦大费周章地抢票,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在这干等了大半天……” “就是啊,在座谁不是来看龙璋大人的……” “真是太令人下头了!” “一定是这家伙非要出风头,龙璋大人心善,必然不会跟他抢,所以就把入场券让给他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气死了好吗!龙璋大人那么好,帝尊怎么就偏心眼地看不到,处处扶持这个野东西……” 翼城城主裴滟雪同样坐立不安,也顾不得在众人面前维持仪态了,她躬身站在宿煌身侧不住道歉:“是我安排不周,没考虑到突发情况,庄主若不嫌弃,下一次太子殿下来打电竞,我一定安排尚姑娘……” 庄主安排那个尚大芬打这一场,不就是奔着龙璋太子去的吗? 就算庄主戴着面具,她也感受到了一瞬间的低气压,想来他一定极不满意被破岳殿下打乱计划。 有人在众目睽睽的直播镜头前拉宁蕴的手,宿煌心情当然谈不上好。 不过这个叫破岳的…… 宿煌想到一些往事,打断裴滟雪:“他最近在做什么?事无巨细,都报给我。” …… 距离上一次打电竞都两年半了,宁蕴久违地重新踏上秘境战场的土地。 有的东西,它不在的时候倒没什么没感觉,但当它回来了,就会使人惊觉心里原来一直缺了这么一块。 宁蕴状如脱缰的野马,一马当先从泉台冲出去。 这一把对战剑修——现在的电竞秘境中,剑修占比在四分之一,匹配到的概率是最大的。 宁蕴一鼓作气跑到中路,等兵线过来了,帮打中单的齐静姝抢夺清线权。 而对面的剑修也是两个人合力抢线,宁蕴心中不由一阵欣慰:看来,流浪在电竞秘境里的这帮正道修士,连续两年高强度打电竞,意识终究是有所增长的! 此番混在魔族队伍里,正好检验一下他们的进步情况。 清完线,齐静姝去上路:“我支援上单,你别跟着我!” “锵。” 当然不会跟你啦,我去野区和下路看看。 宁蕴一路探草往下路去,剑修已经有了反野意识,来了三个人抱团卡位,骚扰魔族的野区和下路。 宁蕴加入战斗后,双方三比三,势均力敌,没人轻举妄动。 是个和平开局。 破岳下手很快,清理完这边野区就去另一边,见宁蕴过来,勾着嘴角语带浅笑道:“这个时候不用跟我那么紧,你可以思考一下点什么技能。”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宁蕴腰间的短剑——那完全不是辅助该用的武器。 “锵锵。” 本来就没想当你的跟屁虫啦,我就来看看。技能也不用你管,没什么事那我就走了,八八六。 宁蕴一挥手,正打算作别破岳,就那么随意地瞟了他一眼,心头猛地一突。 跟上上一次,还有上上上一次一样,宁蕴的迷之体质又发作了——她忽然,觉得破岳很眼熟!! 虽然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了,但她绝对,在哪儿见过他!!! 作者有话说: 男二号,堂堂登场!_(:D」∠)_ (想了想阿宁还是叫尚大芬啦,大芬,可爱) 第72章 败家子 宁蕴揣着一肚子疑惑挥别破岳, 沿河道往中上跑去。 齐静姝刚才去上路配合熊保保抓人,应该是发生了摩擦的,宁蕴感知到队友血量的变化, 第一时间奔赴战场。 果然,对面一个打中单位置的剑修被打成半血,看样子是去上路支援不成, 被魔族这边反蹲了。 这中路剑修从上路一路跑下来, 绕过层层障碍物,终于来到岔口, 拧身就要潜入自家野区。 齐静姝紧追不舍,远远瞧见宁蕴,大喊了一句什么, 宁蕴没听见。 因为她已经冲了出去, 越过对面一塔,直接贴到中路剑修脸上,抬手一个定身符。 中路剑修“叮——”地一声被定住,完全没料到宁蕴会从那个地方插进来,动弹不得之际, 齐静姝和熊保保紧随其后,三人合力拿下本场第一滴血。 人头给到齐静姝。 她很是意外地第一次正眼打量了一下宁蕴,但没说什么。 因为感应到中路剑修被杀, 已经有剑修上来填补中路的空缺, 齐静姝很有C位自觉,立马抽身回到安全区域清理兵线。 熊保保也以最快的速度回归上路。 开场前还不带对付的队友, 一旦开始战斗,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能打出默契配合。 宁蕴恍然有种在打高段位单排路人局的感觉——魔族的队友, 果然跟正道完全不同! 她的血液沸腾起来, 也不耽搁,先去剑修的蓝野区看了眼。果然,这里有两个剑修在合力打野,一个打蓝一个打怪。 她选定野区一个草丛,抬手甩出去一张定身符,耳畔传来“叮——”的一声,是定身符命中对手的声音。 所以左边野区有三个剑修,全被宁蕴探出来了。再加上中路那一个,一共是四个。 一个剑修死掉了,四个剑修露头了,意味着现在的下路是没有剑修在看管的。 下路的莲生可以放心大胆地推进。 宁蕴今天是电竞哑巴,没法指挥,好在这帮过于优秀的陪玩大佬也不需要她多说,该懂的都懂了。 果然,莲生把兵线带进剑修的下路一塔里,开始推塔了。 探完视野,宁蕴继续去中路照看齐静姝,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尚……大芬。”这个名字被破岳的声线喊出来,有种政界精英被女儿贴了亮片美甲的那种无可奈何的滑稽感,“你过来。” 破岳已经清完了自家野区,身披红蓝双buff,正是一个打野最迫切打架的时候。 “我们去剑修野区抓人。” 宁蕴想了下,肯定地点头:“锵!” 她再一指上路和中路,冲着破岳道:“锵锵!” 破岳当然不懂鸟语,但这不妨碍他明白她的意思。 “都来打团。”他扬声道。 他们两个先一步杀入野区,宁蕴在【定身】之外,点亮的第二个技能是【穿林】。在探到落单的剑修方打野后,利用地形一个加速冲过去,将定身符拍到他脸上。 破岳紧随其后,手持短刃刺进剑修胸口。 在电光火石的同一个瞬间—— 定身效果解除,打野剑修开始移动; 齐静姝杀到,一个远程法术补充伤害,打野剑修被打残; 熊保保从上路过来,堵住打野剑修向上的逃跑路线; 宁蕴绕后卡在打野剑修身后,堵住了他向下逃跑的路线; 上路剑修虽然收到消息晚,但距离野区比熊保保近,差不多和他同一时刻入场支援己方打野; 中路剑修跟在齐静姝身后,即将到场。 一切信息同时汇入宁蕴脑海,在她高速运转的思维的对比下,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刹那。 一念之间,她在繁杂的思绪中理清方向,下一刻,时间重新流转。 打野剑修在定身效果解除的一瞬间,一个闪身向左越过障碍,向自家上路二塔逃去。 与此同时,赶来支援的上路剑修冲进人群中,直取破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路剑修把技能全交到破岳身上时,齐静姝、熊保保打也双双把技能交给了他。 破岳吃到一套技能,掉了大半的血,而上路剑修有重剑的看家本领【格挡】在,只掉了小半的血。 这时候,破岳陷入了跟宿煌相似的尴尬境地——熊保保站得远远的,没有替他扛伤害;齐静姝也没有打出控制,只一味输出伤害,丝毫不影响上路剑修的进攻节奏。 宁蕴:嗯,是熟悉的内鬼队友的味道! 熊保保还贼喊捉贼地搁那叫唤:“辅助呢?辅助救一下啊——” 宁蕴正好升到三级,但她没点治疗,而是点了一个基础的【万剑·回旋】——獠牙短剑她带都进来了,岂有不用的道理!! 【回旋】类似于投掷飞镖,短剑飞出去射中目标再收回,宁蕴有两把短剑,她就把这个技能进一步改为:两发同时命中敌人,可以产生爆炸溅射效果。 在打野剑修向左边夺路狂奔的同时,宁蕴也以一记【穿林】追杀过去,接连打出两发回旋短剑同时命中—— 真女子从不回头看爆炸,宁蕴直接冲破岳挥手:“锵!!!” 破岳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也一个闪身穿墙而过,到了宁蕴这边。 两人卡在敌方上路一塔和二塔之间,但在宁蕴清理了那个剑修之后,这里却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重剑的短板就是不够灵活,眼前这个上路剑修无法直接穿墙,只能看着破岳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锵锵!!”宁蕴一秒钟也不耽搁地冲进一塔,防御塔的光炮落下来砸到她身上,一下、两下…… 宁蕴勉强能扛两道光炮,等第三道落下来,她绝对会被砸死。 但她一直扛着,直到残血的破岳越过她,到达安全地带。 其实宁蕴还是有点喜欢当辅助的,就比如在这种时刻,指引迷途的羔羊安全着陆,让她有种当爹当娘的成就感。 第三道光炮落下来了。 在光炮命中宁蕴的一刹那,一层金光从她周身升起,凝成一道护盾! 护盾吸走了光炮大量伤害,宁蕴凭借最后一丝血,成功脱逃! 同时,后方传来消息: 敌方【元益川】被我方【齐静姝】击杀! 耶?那就是当初率领亲信进入电竞秘境、身体力行抗议永封政策的元副队长啊! 刚才切入团战,万军中直取C位首级的打法很不错,差一点就把打野剑修给救了。可惜中路的剑修支援得太晚,没吃上热乎的,导致元益川势单力孤,被齐静姝和熊保保合力击杀。 对决才刚刚开始,赛场上就爆发了三个人头,刚才那一波魔族零换二,辅助带打野死里逃生的戏码直接把刺激程度拉满。 秘境之外,看台上的观众就算不是冲着破岳来的,也被这一波精彩的团战带得兴奋起来。 “我怎么觉得这一场还不错啊?” “对面的元益川我看过他好多场了,进步神速,这一把确实有的看了。” “熊保保和齐静姝搞什么呀?他们要是帮一下破岳大人,刚才那波还能继续追击中路的剑修,打个零换三没问题的呀!” “好在那辅助够机灵……” “对啊,这个尚大芬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还当是哪个大老板塞进来的花瓶,没想到这两波都是她最出彩。” “刚才太快了没看清……是不是尚大芬因为拿到了剑修的人头,升到四级,所以解锁了护盾技能啊?” “应该是的,而且刚好卡到护盾吸收光炮的极限伤害,绝处逢生!也不知道是算的还是蒙的。” “蒙的吧!如果是计算出来的,那也太……” 升到四级,点亮保命技能,从防御塔下逃走。 ——宁蕴是这样盘算的没错。 然而,眼下的状况让她有点懵。 “锵锵锵锵锵锵?!!!”她冲着破岳发出恶龙咆哮。 为什么,点亮护盾技能的人是你啊?!!!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宁蕴身上的护盾,不是她自己放出来的,而是破岳给她的! 破岳一个打野!最后一个技能,点了护盾!就为了救她一命!! 宁蕴真想骂人:我一个辅助的命很值钱吗?我自己就能点护盾用得着你吗??你为什么要浪费一个宝贵的技能栏来干这事!还想不想赢了!! 分奴震怒,宁蕴一顿鸟语输出:“锵锵!!锵锵锵!!!” 败家子!!爸爸对你很失望!!! 破岳眼睛亮亮地看着宁蕴,嘴角仍只是浅浅地勾着,心情却似乎很不错。 “不用谢。”他说。 what's up...我看你是想气死我然后继承我一整座山的宝贝……宁蕴尽力平复血压,含泪把自己的第四个技能解锁为攻击技。 破岳本来是他们的核心输出位,因为他选择护盾技能而损失的那部分输出,宁蕴必须承担起来,所以最后这一个攻击技能她不得不点亮。 虽然很想打AD,但绝不是在这种场合下啊?! 宁蕴现在的配置是:一个控制,一个位移,两个攻击。 破岳则是:一个护盾,一个位移,两个攻击。 两个人都是半输出半辅助的状态,不伦不类的,搁这平均分配、共同贫困呢?!! 难受死啦!!宁蕴一开始看破岳那身手,还以为遇到野王了呢,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打野。 破岳来拉宁蕴的手臂,被她嫌弃地甩开。 “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其名谓之鹣鲽。”破岳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还背起书来,“鹣鲽,差不多是你的远亲?所以你明白的吧。我们两个虽然单看有缺陷,但合在一起会很能打,你只要一直跟着我就好了。” 宁蕴简直看他一眼就要脑壳痛,只想回家补血。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破岳 现在的情况好比一个T0刺客和一个T0辅助, 被狗策划一刀大改,双双沦为下水道。 原本形势一片大好的魔族,以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拉了大胯。 宁蕴刚才冲破岳发了脾气, 不管这家伙是装没听懂还是真脸皮厚,但静下心来一想,虽然点错技能已经是很糟糕的情况了, 但它完全有可能更糟。 ——如果队友的心态崩了的话。 “锵……”宁蕴清清嗓子, 一边与破岳并肩打野,一边回忆着调子, “锵锵锵——锵锵锵——” 破岳不解地看着她。 不是都说鸟语传情吗!宁蕴硬着头皮继续唱:“锵锵锵——锵锵锵——” 破岳凝神听了会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在唱歌吗?” 宁蕴大力点头。 来魔域的路上,她就着宿煌的手学了一些歌谣, 这会儿正好拿出来用了。 只是她走马观花, 多数歌谣都只记得片段,像这一首,也就前面两句的调子熟一些,对应的歌词依稀是: “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大家都是好兄弟, 没有谁是陌路人。刚才吼了你,现在想想有点后悔,希望你不要介意, 好好打我们还有机会。 宁蕴反反复复地吟唱这一句, 希望能传递心情。 “原来是这一首呀。”唱到第四五遍,破岳终于get到了, 笑道, “是唱给我听的吗?” 对对。宁蕴再点头。 “那你怎么只唱这两句, 下面还有呢?” 忘词了啊。 “没关系, 我会唱,你听着啊——” 破岳也清清嗓子,一开口就是磁性的低音炮: “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 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辰。” 好听!宁蕴啪啪鼓掌。她对诗词歌赋敏感度低,没有分神去消化歌词的内容,只要破岳能理解她的意思就行。 看样子,破岳不仅懂了,还高兴得有点出乎宁蕴的意料。 “原来你想跟我交朋友。” 啊……也不用这么发散思维吧。宁蕴摆摆手,示意破岳跟她去打龙。 打完龙,宁蕴去下路配合队友抓人。她辅助功能不完备,莲生不是很敢冲,勉强越塔刮了一波痧就跑了。 破岳那边也是同样的问题。之前切人肆无忌惮,交完技能,敌人或死或残。现在敌人技能成型了,防御上来了,他的输出却跟不上,交完两个技能就只能开着护盾挨揍。 偏偏上、中、下三个陪玩大佬各有想法。他们组建了密语群聊,只在三人内部沟通,都不带跟宁蕴说话的。 这三人意识和操作都很强,也有在按自己的节奏清线支援,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都不太乐意配合破岳。 宁蕴必须找机会突破。 她这边还没找到机会呢,剑修却先一步找到了。 熊保保仗着自己血厚,走位不太慎重,被躲在草丛里的元益川蹲到。元益川用了跟之前打刀修时那位重剑师兄类似的技能,打出一个【击飞】,把熊保保推回自家塔下! 这一个【击飞】太关键了!埋伏在四周伺机而动的剑修一拥而上,防御塔的光炮和剑修的剑招同时砸向熊保保!! 团战骤然爆发,宁蕴和队友几乎同时入场去反打,宁蕴和齐静姝同时甩出去控制技能,破岳和莲生正要跟上去收割,却被一道气贯长虹的剑气击中—— 气剑剑修在释放剑气时,通过站位和手势是可以预判剑气的方位,然后躲避的。 这个剑修却不然。她先是放了个烟雾弹,令对手以为她要朝某个方向放技能,却在释放剑气是一瞬间,利用瞬移技能改变了原定的方向! 对于经验老道的魔族选手而言,大招可以预判,大招+闪现却来得猝不及防。 两个被刮掉大半管血,剑修趁机扑上来直取他俩性命。 “锵锵锵!!” 宁蕴就近替莲生挡下攻击,反手一个大招,短剑飞出去将剑修的阵型撕裂,同时示意破岳给队友套盾。 破岳冲她扬眉一笑,抬手。 象征护盾的金光绕过混战的人马,精准地落在了……宁蕴身上。 偏偏就把莲生绕开了。 宁蕴:??? 弱小可怜且没有护盾的莲生、瞬间蒸发! 宁蕴三人负伤严重,已经不适合围着防御塔再追下去,只能后退。 这一波,剑修打了个零换二!团赢了!! 不止因为魔族“沟通失误”,宁蕴很清楚地感觉到,元益川带领的这队剑修与她以往所见,可以称得上进步神速。 谨慎的站位,果断的开团,把握到时机后所有人同时进攻的机动性,第一时间确定优先目标,精准的大闪,混战中的配合、躲闪、交流……这些剑修打出了一波接一波亮眼的操作,最终将魔族的核心输出斩于塔下,一举消灭了他们反打的余地。 所谓百炼成钢,这一批流浪在电竞秘境中的选手,经过两年多修罗战场的洗礼,面对魔族已经称得上是合格的对手了! 宁蕴撤退的同时心潮澎湃,回过神来,发现破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她端正一下表情,皱眉:“锵?” 刚才手抖了吗,说好的给莲生套盾怎么套到我身上了,莲生不死我们还有的反打! 破岳完全没有反省,反问她:“你为什么戴面纱啊?” 宁蕴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你一定长得很好看。” 宁蕴示意他跟自己去下路带线。 “我可以看一下吗?” 宁蕴清完线,回家补状态,破岳也跟着。 “这一场打赢了,给我看你的脸好不好?” …… 自从观众发现,点亮护盾技能的是破岳而不是宁蕴后,看台上的骂声就没有停过。 到这一波被零换二,看台上更是骂声一片。 宿煌坐在贵宾席上,翻阅裴滟雪呈上来的资料。 当年他斩杀八位魔尊,魔界十大魔尊仅剩两位。一位是现任帝尊,另一位自号“鬼娆”,是个女魔尊。 仙魔大战中,鬼娆魔尊背叛了魔界,勾结乾明剑尊里应外合,给予魔族大军重创,直接导致了魔族的败北。 ——魔界史书中是这样记载的。 战争结束后,帝尊对鬼娆魔尊展开清算。那时候天劫还没有降下反伤禁制,魔族加诸鬼娆一脉的怒火,顺理成章地演变为一场血流成河的灭门之灾。 鬼娆魔尊族中血脉,连同她生前所辖城池之内众多无辜的生命,在这一场清算中被赶尽杀绝。 而后帝尊登基,亲自为被宿煌斩杀的八位魔尊建阁立碑,承认他们是为魔族做出英勇牺牲的英烈。 鬼娆魔尊被排除在外,也在情理之中。 鬼娆尸骨无存,民间有人自发给她修建衣冠冢,日日去坟前唾骂。也有人给她浇铸等身铜像,南面王都作跪拜姿态。 只是日子一长,众人也将这等千古罪人淡忘。 数年后的某一天,帝尊从魔域某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带回来一个男孩,认作义子。 帝尊原本只有龙璋一个孩子,此番再认义子,难免令人多想。 这男孩就是破岳。 破岳处处不如龙璋,却颇受帝尊看重。帝尊给予他不输于龙璋的尊贵待遇,公开场合也以父子相称。 “那时候流传一个说法,说破岳大人是帝尊陛下流落民间的私生子,陛下爱重破岳大人早逝的生母,又怜惜他年少受苦,就予以加倍补偿。”裴滟雪解释道,“那段时间,是破岳大人声望最盛的时候,甚至隐隐与龙璋太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说这话时她没有掩人耳目,因为破岳这个人,打从他出现起大伙就在嚼他的舌根,没有人会觉得这算一种冒犯。 “然而……” 然而,后来就有传言说,破岳的母亲才不是什么被帝尊偏爱的白月光,而是鬼娆魔尊本人! 鬼娆魔尊用见不得光的手段,为帝尊产下一子,留着这个孩子就是用来要挟帝尊的。 “好在帝尊公私分明,在大义面前一举灭亲,将鬼娆处决。只是破岳大人……稚子无辜,有血脉亲情在,帝尊于心不忍,仍然将他认了回来。” 类似的故事或者说辞,宿煌听得多了,藏在面具下的脸上一丝波动也没有,继续听裴滟雪说。 “这个消息一出,破岳大人的声誉自然一落千丈……” 没有魔族能原谅叛徒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身上据说流淌着帝尊的血脉。 留下他,是帝尊的仁慈。魔族人歌颂帝尊的同时,对破岳更加憎恨。 这样的人还想跟龙璋太子平起平坐么?谁会答应! 然而,无论民间的呼声如何激愤,帝尊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也是鬼娆魔尊过世百年,什么脏水都开始往她身上泼了……帝尊宠信破岳大人,就有很多人说,破岳大人跟其母一样媚上惑主,还有更难听的说法……恐怕有污庄主慧听,就不说了。总之,帝尊越是扶持他,他的声望就越差,如今已是跌在谷底了。” 破岳虽然贵为二殿下,但不似龙璋太子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因此裴滟雪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多的可以说了。 破岳的所作所为,就此被这些所谓传言和真相粉饰起来,使他完全成为了导向魔族仇恨的一只靶子。 其实宿煌在正道那边也担任着类似的角色。天劫关闭了飞升之门,不仅他无法飞升,整个修真界没有一个修士能脱离此界。 这个消息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 正邪两道,最重要的差别就在于正道得到天道承认,有飞升的资格。现在这个资格没有了,意味着什么?至少也会意味着正道大乱。 宿煌作为人群中个子最高那个,纵然天塌下来,只要有他在上头顶着,他以下的人就可以安然度日,还有心情抱怨这那。 从当工具人的意义上说,宿煌应该可以理解破岳。但他没有。 看着直播镜里,破岳追着宁蕴说笑的样子,宿煌想:当初就应该把他杀了。 作者有话说: 破岳:大家作证,是她先撩我的! 阿宁:?他血口喷人有一手的 ——————接下来开始解释笑话,给我们阿宁正名!—————— “四海皆兄弟”这一段出自《旧题苏武诗》。阿宁语文不好,但对这首诗的基调把握没毛病,它写的确实是友情。后面“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辰”用到了连枝、鸳鸯的意象,形容的仍然是兄弟朋友。这也是古人基操了,比如《后汉书》“及各娶妻,兄弟相恋,不能别寝,以系嗣当立”,这个“相恋”就是说兄弟感情深,成亲了也没有各自分家,仍然相亲相爱。 至于破岳什么情况,我不好说,大家自己体会嗷 —————— 第74章 心意相通 至此, 对面五个剑修,宁蕴都打过照面了。确认过眼神,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 本来她在剑宗将近十三年, 绝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天贶山上。就算因为打电竞出过一点风头,还跟宿煌这样的顶流过从甚密,在总门内也算声名远扬。 但真正熟悉她这张脸的, 仍然是极少数。 更何况她现在连种族都换啦, 还戴了块很花瓶的面纱,可以放心大胆地出现在剑修面前。 “你对剑修很感兴趣?”破岳忽然问。 嗯?宁蕴点了下头。 刚才因为剑修的精彩操作, 宁蕴流露出的激动已经被他看到了,再否认反倒欲盖弥彰。 “他们进步神速,尤其是那个叫元益川的, 已经是名人了。有他带领的队伍, 确实比其他人难打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破岳拍拍宁蕴肩膀,“放心吧,这一把我们能赢。” 宁蕴忽然来了兴趣,很想听听这个魔族对剑修的看法。 “你是想问他们的短板吗?很明显吧。每一个剑修, 不管打什么位置,都太吃发育了。发育不起来就没用,但秘境里资源有限, 哪里能让他们每个人都发育得起来?” 一针见血! 剑宗之内, 每一座剑峰流派所传授的剑诀剑招,都以输出最大化为目标。这就导致了每一个剑修单独拎出来, 都可以当核心。 但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 一个队伍最多培养一到两个核心, 其他人必须有舍弃输出、扮演工具人角色的觉悟。 这也是为什么宁蕴在剑宗只能打辅助——大家都是核心, 哪儿有辅助啊? “你想说转型是不是?让一部分剑修从输出转型为辅助。”破岳听不懂鸟语,但观察力过人,似乎那双洞明而冰冷的眼睛看一眼宁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做得到吗?舍弃输出而开发辅助性技能,不就完全与传统相悖吗?我听说,正道那边可是很注重传承的。” 说得好,再说多一点! 宁蕴给破岳竖起大拇指,眼中盛满期待。 破岳扬了扬眉,复又低眉笑道:“不过,你这么关心电竞,怎么才打了五场啊?” “……”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身份是假的,但场次数是真的。 “我看你119岁啦,电竞秘境从出现至今,算下来差不多跟你一般大。你至少一百年前就可以打电竞了吧?为什么一直没有打?” “锵……” 被这么一问,宁蕴心里不由生出一些感慨。 电竞秘境存在了一百多年,她寻仙问道十几年,好长的一段时间啊……然而她真正打过的电竞比赛,只有五场。 区区五场。 第一场,是入宗第一天。她抱住梅师姐大腿,让她和大伯带着去打电竞。那一场她和哥哥什么都不会,被师兄师姐们乱杀。 虽然剑修打法野蛮粗暴,但宁蕴却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那时候她开心极了……前世弥留之际那种刻骨的遗憾,终于在这一刻消解。她似乎找到了修仙的意义,就是换一个地方打电竞啊! 后来拼命修炼达到炼气期,也是为了没有压力地打电竞。 然而,第二次的电竞体验令她备受挫败。 剑宗上下,并没有把电竞当做游戏看待,而是将其视为一种历练的手段。既是历练,就必须弘扬武德以证道心。剑宗,不会承认不择手段获得的胜利。 幸而有了天贶山,她得以远离外界纷扰,宅在山上看书修炼,每日所见只有自己的山,和偶然来访的亲朋好友。 修炼就跟学习一样,是世间少有的,只要有付出就会有回报的事情。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电竞。打电竞,多多少少是有气运在其中的。自打来了修真界,宁蕴在这方面的运气,不能说坏吧,至少也谈不上好。 终于因为匹配机制的改动,剑修的传统打法完全无法应对外界冲击,电竞从辉煌走向没落,宁蕴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跟林翠香、冯春冯喜两兄弟对战灵族那一场,以及紧随其后的跟白琥他们打魔族那一场,都打出了非常不错的效果。 在剑宗,剑修们争先恐后想和宁蕴组队。在西洲,灵族人强烈要求宁蕴再打几场。 “我叫宁蕴,是剑宗一个打电竞的。”她如是介绍自己,颇有点骄傲。 本来以为,这两场胜利只是一个开始。却没想到,一切到此就结束了。 就在宁蕴做着拯救剑宗电竞事业的美梦的时候,以梅师姐的弟弟被做成傀儡那件事为契机,天劫成为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纵然有宿煌长篇大论为天劫开脱,宁蕴仍然放不下对天劫的怀疑。 她同样做不到自己骗自己,电竞说不打就不打了。 之所以作出那种决定,除了乍然得知天劫的一时意气,也多少有点“就算我不打、电竞也一直存在,姑且戒断了又如何”的心态。 要是早知道电竞会被封禁,甚至演变为永封,或许…… 至少,最后一把电竞,是给宿煌当挂件的躺赢局,这件事想想确实怪遗憾的。 但电竞永封的现实,宁蕴很快便接受了。 她就像一个戒不掉网瘾的学生。有人把网线拔了,她遗憾之余,觉得能专心学习也不错。 让自己呆在炼心池底下,就像考试周的学生去图书馆或自习室,至少在形式上做到与娱乐活动切割。 在那种环境下,她修炼心境的成效果真斐然。 自打拜入宗门以来,电竞和修行交织构成了宁蕴的人生轨迹。最初为了打电竞所以修行,后来为了不打电竞而修行,电竞和修行的主次因果逐渐不再分明。 要说今后都要专心修炼,那么从炼心池出来后,现在的她……又在干嘛啊? 往事如走马在眼前飞掠而过,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宁蕴忽然明白了宿煌的用心。 一阵悸动涌上心头,她屈指轻轻地叩了下无名指上的鸾鸣戒,仰头冲着大眼精露出微笑。 战场上十个选手,看台上的观众关注点各不同。只有少数人会注意的,那个叫尚大芬的选手有片刻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镜头之外。 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也不会发现她藏在面纱下的笑容。 但她耳畔传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和鸣,她知道宿煌坐在台下,看见她冲他笑,他在思虑之中生出欢喜—— 这一刻,他们心意相通。 宁蕴有化神期的心境,神识超强,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事,现实中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走神前在跟破岳打龙,回过神来,龙才半血。 她重新投入战斗,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听见破岳说:“你走神了。” 语气跟眼神一样冷冰冰的。 不好意思啊。宁蕴拱手,接下来肯定好好打。 她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神情,破岳却看得一清二楚,那是蒙着面纱也掩盖不住的眼角眉梢的春心萌动。 破岳眼神暗了暗,在宁蕴看过来时,阴霾烟消云散,恢复了毫不在意的样子。 “原谅你了。” 打到龙快残血,宁蕴停止进攻,把龙头让给破岳,自己绕到龙坑背后防备剑修进攻。 剑修在另一边跟齐静姝他们打起来了,改道抢龙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排除—— 剑风呼啸,一把短剑破空而来,以跨过大半个战场的超远距离飞向大龙! 宁蕴精神一振:都会远程抢龙了,时机还卡得还特别好! 大龙之前经历过一次团战,破岳本来就半血了,打龙时又被龙拍成残血。 短剑一旦命中,破岳和大龙,至少也得死一个! ——如果没有宁蕴的话。 宁蕴提前撤出来,就为了防备这种情况。此刻感知到剑气,一个【穿林】闪身飞纵出去,用身体挡住了这一下攻击。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大龙被破岳击杀的提示音。 “了不起。”破岳笑道。 宁蕴也觉得自己很棒,下一次打野时,她决定奖励自己一个红buff。 这个红buff——修真界人称之为猩红兽,本来被破岳打得差不多了,宁蕴一个【穿林】切进去,抬手就是一剑,毫不客气地把它抢走。 如果宁蕴能说话,她会说:猩红血脉,只配强者拥有! 但现在嘴里只能蹦出鸟语,她想了半天,勉强想到一句歌词: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刚才不是替你挡枪了吗?龙头都让给你了,现在红buff给我,就当礼尚往来。 于是宁蕴倾情演唱:“锵锵锵——锵锵锵——”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又是唱给我的?”破岳听了几遍,懂了,仍然问她,“怎么只唱这两句,后面还有呢?” 不会啊。宁蕴摇头。 其实她依稀记得这首诗好像课本上学过,但那么多年,忘了也正常。反正投桃报李嘛,意思到位了就行。 她是为自己抢buff的行为创造合理性,又不是来开演唱会。 破岳却兴致很足:“我会唱,你听啊——”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嗯好好好,宁蕴鼓掌。 其实根本没在听。 破岳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又好起来了。 “仔细一想,真的是这样啊?你给我一个东西,我还你一个东西,然后你再给我一个东西……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做朋友了。”他好像有了什么很了不起的大发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宁蕴,“原来你这么诚心要跟我交朋友。” 有吗?什么时候? 宁蕴对魔族没有那种切肤之恨,但立场的分别她心里有数,来魔域打电竞可不是为了交朋友的。 作者有话说: 破岳:又撩又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宁:(鸟语脏话) ————————继续给我们阿宁正名—————— 《卫风·木瓜》主旨历来有争议,君臣、爱人、朋友都是主流观点,没有定论。 第75章 心境 元益川带领的剑修团队本来就进步神速, 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魔族这边的打野和辅助还在技能配置上出现了致命失误。 战况从单方面碾压,变成了有来有回的拉扯。 三个陪玩大佬中,修为最高的莲生掌握了本次对决的话语权, 成为战斗的指挥者。 “速战速决,不能给剑修拖到后期的机会。” “收到。” “辅助你去探视野,我们卡位置、埋伏, 熊保保你开团, 大家注意看他信号。” 莲生指挥得不错,宁蕴依言摸去剑修一方的野区, 在蓝buff坑位背后的草丛里蹲着。 破岳回家补完状态,从河道路过这里,出溜一下下来, 也摸进这片草丛里。 俩人肩并着肩, 跟捉迷藏似的,还有点岁月静好。破岳冲着宁蕴笑,宁蕴很想给他发问号。 与他们隔着一层坑壁的地方,一个剑修正在这里打蓝。这是一个万剑,走下路, 是剑修的核心输出。 “你看这个人,防备着我们从这个方向偷袭,有意把苍蓝兽往后拉扯了。”破岳感知着蓝坑里的视野, “这种细节他们也是从我们这儿学到的。” 宁蕴点头。 正是对细节的处理能反应一个选手的素养, 而剑修在正道严苛的环境下,早就养成了精益求精的习惯。 有魔族这么好的老师在对面, 再加上电竞秘境封闭的环境, 这些流浪者做什么都不会受到外界指摘——长期下来, 他们对于电竞技巧的把握已经非常到位了。 该猥琐的时候就要猥琐, 在这个赛道上追求光明磊落不啻于异想天开,将算计融入每一个细节中的队伍才能取胜。 所以这一波,剑修不会冒失到让一个C位输出单独来野区,必然有至少一个队友跟在身侧保护他。 这个人很有可能藏在蓝坑脚下的草丛里。 同时,右手边的中路二塔下面,也有剑修在清兵,这保证了一旦野区出事,他们至少有三个人可以迅速集结,共同应对。 这一波如果开团,必然是均势团。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打起来会很凶险,甚至有可能被反打,把之前积累的优势都给打没了。 但魔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切死核心输出的机会。 熊保保给出信号—— “我要上了,辅助看我动作,先把万剑给我摁死!” 他一个熊罴妖族,开启大招之后,就地化形成为遮天蔽日的一只大熊精,如一团超大规格的风滚草冲进蓝坑,毁天灭地地一拍—— “砰——!!!” 万剑剑修,连同他身侧草丛里蹲着的队友,一齐被拍飞。 宁蕴和破岳同时冲出去,直取万剑剑修这个核心。 趁着熊保保的控制效果还在,他们优先打出伤害,但下一刻,元益川进场,一个【重剑·格挡】挡下他们的攻势,再接一手【击飞】反倒将宁蕴二人拍到空中—— 对战双方都展示出超高的机动性,从熊保保一拍、到元益川一击的这短短几息之内,几乎所有人都到聚到了这个蓝坑里。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控与反控,打与反打,命中与躲闪,逃跑与追逐,一瞬之间各色招式交织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耳闻皆是嘈杂的轰鸣之声。 每当这种场合,宁蕴都像考场上一个遇到难题的考生,在紧张刺激、分秒必争的氛围中,顶着巨大的压力,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她总能作对那道题。 她享受每一场你死我活的交锋。 万剑剑修被宁蕴和破岳合力切死,几秒钟之前,他打下来的蓝buff现在披在宁蕴身上。 他们切C的同时,剑修也不遗余力地切他们。破岳替宁蕴挡了一击,率先阵亡,宁蕴得以脱身。 余人各有损伤,承伤最多的当属熊保保,他比宁蕴血厚,血量却比她还残。 剑修一方失去核心输出,但面对两个大残的对手,岂有不追击之理! 宁蕴利用【穿林】迅速拉开距离,而熊保保以自身做诱饵,与追击的剑修拉扯,让黄雀在后的齐静姝和莲生反蹲。 万剑已死,剑修的伤害是不够的。 魔族这边的输出却爆炸。不止齐静姝和莲生,宁蕴也是一个输出单位。 她开启大招,两把短剑合璧,组成一个最基础的剑阵甩出去,把剑修的追击队伍撕裂开。 前头落单的两个剑修被齐静姝和莲生拿下人头,后面的剑修见大势已去,只能及时止损,鸣金收兵。 这一波魔族打了一换三,团赢了! 齐静姝古怪地看着宁蕴:“你修为才筑基,心境到哪里?是不是早就逆境了?” 目前场上人均10级,对应心境是元婴前期。魔尊这边除了宁蕴一个在筑基期,修为至少也有元婴了。 如果宁蕴的心境也只有筑基,早八百年就逆境了。 可她偏偏一再打出亮眼操作,先是人群中精准切C,后是分割战场协助队友两面夹击,将赢面彻底稳固下来。 然而宁蕴经过炼心池的洗礼,心境稳居化神,反倒是他们中心境最高的,至少到15级以后才会开始处于逆境状态。 好在宁蕴现在是哑巴人设,“锵锵”地装糊涂。 “大巧因自然以成器,不造为异端,故若拙也——这就是‘大巧若拙’的道理,”莲生啧啧称奇,“你看她连话都不会说,修为也低得没法看,心境却得天独厚,或者这也是一种天理也不一定。” 经过连番的团战,已经没有人再轻看宁蕴。 莲生一叹:“倒是我们……也就是修为好看一点,其实内里什么样子,越到后期越无所遁形。” 纸扇一抖,上面现出“弄巧成拙”四个大字。 齐静姝皱眉:“打完了再伤春悲秋,接下来速战速决。” 打从步入中期,魔族这边就开始感受到压力。 团赢了,但压力并没有得到减轻。 “速度去推塔,下一波做好越塔强开的准备,争取一波拆掉水晶!”莲生“啪”地合上扇子,做出指挥。 “没错,要抓紧时间了!你,快回去补状态。”齐静姝推一把宁蕴。 她和莲生都点了吸/精、吸血的技能,就地打怪清兵就可以恢复状态,宁蕴却不行。 宁蕴想到这件事,不免觉得有意思—— 比如吸血术,这个技能简直称得上无解。伤害越高,吸血越多,对手都是他的人形血宝,站撸克所有。 类似的还有合欢宗的吸/精术,本质上都是在攻击的同时补给自身,完成续航。 这是魔族在电竞中无往而不利的另一个重要因素。 当初的正道修士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光明正大地堆攻击、叠防御是干不过这群歪门邪道的,就算是之前剑修闻风丧胆的【赤血金钟罩】也不行。 能克制吸血术的只有吸血术本身。 有些人一时鬼迷心窍,偷偷学习了魔道功法,正道高层为之震怒,由此才为电竞封禁和永封的大戏拉开序幕。 偷学魔道功法,犯了正道大忌。 因为,魔道之所以是魔道,就因为它不为天道所认可。 比如以齐静姝为代表的合欢宗修士,主修双修功法,即所谓阴阳调和。本质上是把人当炉鼎,吸取对方的精气,走一个“损人利己”的捷径。 类似的还有炼魂、驭鬼、养蛊、制毒等等,都是一样的:要么损人利己,要么更兼伤天害理。 这与“损有馀而补不足”的天之道相背离,不仅没有脱离“损不足以奉有馀”的人之道,甚至变本加厉。可以说魔族修为的精进,就是一个孽债累积的过程。 天道维系万物平衡,给勤劳的人应有的报酬,不会欺骗努力耕耘的人。它鼓励修道者栉风沐雨、朝乾夕惕,而不是投机取巧、贪功冒进。 因此天道不待见魔族。正如莲生纸扇上的那四个字,魔族想“弄巧”,天道便让他们“成拙”。 所为“成拙”,即是魔族贪图修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代价,就是心境。 不似正道修士兢兢业业地锻体、修心、进境,处处自我克制约束。魔族通过邪门歪道,得以以一种轻松放肆的姿态迅速提升修为。 齐静姝两百岁出头的元婴,莲生一百八十多岁的化神,这在正道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像梅师姐五百多岁了,修为卡在元婴期上不去,却已经是重剑峰的首席。 宁大伯不到百岁修到金丹,白琥百岁出头金丹后期,可都称得上是优秀人才了。 这是因为正道门派对心境的看重,更甚于修为。 修为和心境,类似于技能和潜力。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是技能重要还是潜力重要? 对于这个问题,魔道和正道有截然不同的答案。 魔道注重技能训练,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灌输技能,挖空心思地量产所谓“少年天才”。从初期看,确实会甩开正道的同龄人一大截。 正道则注重潜力的发掘。哪怕起初走得慢了,只要潜力被开发到位,就可以一直走下去。积水成渊,总能达到很远的远方。 反正仙途漫漫,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与之相比,短期的修为和实力,倒在其次。 最过分的就是禅宗,整个宗门都有点“唯心”的倾向。论平均修为,佛修在正道中并不出彩,但心境却普遍达到一个恐怖的高度。 那位首徒空蝉子心境已至大乘,修为却差了心境足足三个大境界,也才化神而已。但同为化神的修士,没有一个敢说能赢过他。 有趣的是,对修为和心境的侧重,一旦选定,是不可逆的。 第76章 你去单带 像魔族这样倚重修为而牺牲道心的路数, 修为越高,道心进境的阻力就越大。 好比一个孩子,错过了开发潜力的黄金时期, 等长大了思维固化,满心杂念满腹琐事,被困在自己经验构筑的茧房中。 此时再想迈出如新生儿探索新世界的那一步, 就会发现困难重重。 齐静姝他们现在面临的就是这个困境。 凭借魔道功法的贪婪特质, 他们得以快速抢占优势,但心境始终是致命伤。 这也是为什么, 魔族要在后期到来之前结束比赛。 “先去拿龙,拿完一起上去压高地。”莲生道。 但兵线也可以运营一下。现在熊保保这个上单没了,显然是破岳这个能打能扛的持盾打野适合出去清线。 这一点, 莲生不会想不到, 但显然他是不好指挥破岳的。 宁蕴“锵锵”地示意破岳别跟着自己去龙坑,要他单独出去带线。 破岳却一脸茫然:“你想说什么?” 宁蕴连锵带比划。 破岳眉眼弯弯:“你这样我可不懂。不如唱首歌儿,你唱歌好听,我一听就明白了。” 宁蕴想也是这个道理,再搜肠刮肚, 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首自己特别中意的歌,清清嗓子, 煞有介事地要好好唱出来。 “锵锵锵——锵锵锵——!!” 丈夫非无泪, 不洒离别间! 杖剑对尊酒,耻为游子颜!! 她想, 唱到这个地步, 破岳应该能懂!这就是一首临别之际劝朋友麻溜地走人, 不要拘泥于离愁的反煽情之作。 宁蕴, 很喜欢。 破岳却不似之前那样很快反应过来,听了好几遍,都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 宁蕴有点急了,一着急,她把接下来的词也想起来了,一边赶路一边接着唱:“锵锵锵——锵锵锵——!!” 蝮蛇一螫手,壮士即解腕! 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 为了胜利,你去单带一下又怎样!!! 破岳却一点也不着急,跟着宁蕴来到龙坑。 “这首歌听着不怎么样,要不你别唱了,我们先打龙。” 宁蕴无奈,心想我也算半个打野,他不去带线,那我带也是一样的。 于是到了龙坑,她抬手把破岳肩膀一按,示意他就在此处打龙,不要乱走。 自己抽身赶去上路清理兵线。 没跑两步,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破岳冲着她笑。 宁蕴血压有点上来了,立马刹车把破岳往回推。破岳抬手做投降姿态,宁蕴推他,他一点脾气也没有地往后退。 但宁蕴一松手,他就跟失忆了一样,毫无压力地跟上来。 半场下来,宁蕴知道这家伙多多少少沾点死皮赖脸。事到如今,破岳哪里是听不懂她想说什么,他就是仗着她说不出人话,偏要搞队友心态来了。 别的不说,单说他点亮护盾技能那一下,那就不是正常打野干得出来的事! 这家伙根本不在意对决的胜败,只顾自己快乐。 就是宁蕴不知道现在这样有什么好快乐的。 “锵锵……” 受到电竞秘境的规则限制,进入其中的选手只能使用四个技能,与技能无关的道具哪怕随身携带了,也无法取用。 比如纸和笔,还有能记录文字的玉简,都不行。 而秘境的环境是无法被破坏的。一堆草不管遭受如何的践踏,一个坑位之中不管爆发多么激烈的团战,草丛、障碍物和地面这些固有环境,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这意味着把字刻在墙上或写在地上的做法也行不通。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 宁蕴撸起袖子,握住獠牙短剑,划向自己的手臂。 她试过,自伤会流血,但不会损耗血量,也不怎么疼,伤口过一会儿就没了。 她打算用剑在胳膊上刻“你去单带”这四个字。 “你”字才刻完偏旁,破岳劈手去夺宁蕴的剑。 然而,武器一旦亮出来,电竞秘境默认是与使用者严格绑定的,除非使用者自己打出去,否则武器不会脱手。 破岳反应过来这一点,改去抓宁蕴的胳膊。他的手握在宁蕴划伤自己的地方,宁蕴若再落剑,就会率先刺破他的手背。 宁蕴拧眉抬头看他,心想:也就是我不想惹事,难道这小子还真以为我乐意迁就他不成? 她无视破岳的手,继续刺下去。 电竞秘境在很多方面都遵循了现代游戏的机制,其中就包括“穿模”这个设定。 在现代游戏中,力的作用只能对敌人产生效果。比方说,可以用大招把敌人击飞、推走、拉过来,但同样的招数却不能用在队友身上。 跑路时撞队友身上啦,大招放歪砸队友脸上啦,团战中踩到队友脚啦……这些都不会对队友产生任何影响。游戏的机制默认同阵营的单位可以穿模,也就是把对方空气,无视对方的存在。 这样设置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战斗流畅。不然队伍里但凡有个不长眼睛的大聪明,岂不是成了团队杀手,敌人还没怎么样呢,他一个技能放歪,先把自己人背刺了。 那游戏的机制整个就乱了套。 而修真界的电竞秘境毕竟是真人下场,与现代游戏终归有所不同。 选手之间碰还是可以碰到的,甚至可以拉拉扯扯、搂搂抱抱。 像宁蕴之前组的都是亲友团,跟熟悉信任的人并肩作战,拉个手啊举个高高啊都是挺不错的体验嘛。 但电竞秘境也融合了“穿模”这个设定,团战时会自动开启,免得自己人把自己人绊倒了,还没开打就形成踩踏事件。 在平时,选手也可以有意识地主动开启穿模模式——修真界这边称之为【无我状态】。这个状态一开,直接可以视队友为无物,就跟现代游戏里一样,让队友碰不到自己。 在魔族这边,选手都特别有专业素养。像齐静姝他们就全程开着【无我状态】,心无旁骛地做好一个上分机器,只是偶尔需要有身体接触来完成指令时,才会短暂地接触这个状态。 唯独宁蕴是个打电竞场次少的外来人员,对比之下倒显得业余,一开始没开【无我】,被破岳抓了一下。 现在,当然不可能再给他机会啦。 为了破岳,宁蕴第一次主动开启【无我】。咫尺变天涯,破岳离得再近也碰不到她。 “尚大芬!” 宁蕴听到他饱含怒气的低吼,毫不理会,下手飞快地把“你去单带”四个字刻完,给他看。 赶紧看,不然一会儿血痕就没啦!! 要不是胳膊就那么长,她雕工也不好,不然真想再添上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连体婴呢?忍你很久了”。 破岳沉着脸,咬牙切齿地又念了一次宁蕴的假名字。 之前他一颦一笑,宁蕴总觉得假惺惺,但这一刻,她看得出来,这家伙是真的在生气。 宁蕴抬手一指身后的上路兵线,锵都没锵一声地与破岳擦肩而过,直奔龙坑。 只留齐静姝和莲生这一对双C打龙太危险了,被抢或被gank了怎么办?她一个辅助必须去卡视野,保护自家的核心。 即便破岳脸色很难看,甚至有点可怕,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宁蕴从不指望自己能理解每一种人。她只是想胜利,她有什么错? 感知到破岳去了上路,开始像她要求的那样清线,宁蕴放下心来。 一种“岳母刺字”般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为了下一波上高地做准备,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控线。 等到三路兵线都推进敌方高地,魔族就可以上去开团了。 然后问题又来了。 破岳出去单带,清完兵线,明明应该集合准备打团,他却不回来了。 上路逛街是吧,摆烂是吧?! “锵锵锵!!”宁蕴气得公屏喊话,他也不理。 可惜她没学过骂人的歌,不然一定激情开麦。 莲生也皱眉,密语宁蕴:“下一波团战没他不行,你过去劝劝他。” 你怎么不去?宁蕴质疑地瞪他。 “破岳大人身份尊贵,他耍性子,就有他耍性子的道理,我们却是不敢去劝的。你自是不同,破岳大人与你一见如故,或许你说了,他就会听呢?” 这时候倒一口一个破岳大人,很尊重的样子,之前怎么无视人家的,忘啦?! 宁蕴目光如炬,满是鄙夷。 莲生立马合了扇子拱手作揖:“我们小人物混口饭吃不容易,怎么做全看上头的脸色。破岳大人不受龙璋太子待见,我们哪里敢与他亲近?尚小姐你却敢于公然与破岳大人往来,想来能耐比我们都大,也求您大人大量,看在同心取胜的份上不计前嫌——” 宁蕴轻嗅一口空气。 嗯,是同类(指分奴)的味道! “锵锵!”宁蕴一拍胸脯。 为了胜利,打断腿我也把破岳给大伙带回来! 莲生十分感动,一挥纸扇,上书四个大字:壮士去兮! 宁蕴摸到上路直奔破岳而去。 破岳蹲在敌方上路一塔和二塔之间的草丛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不断地揪着周边的草,虽然完全揪不起来。 一塔和二塔都被魔族拔掉了,现在兵线带进三塔了,魔族随时伺机上高地,剑修是不敢出来这么远的。 在宁蕴看来这就是蹲了个寂寞。 “锵……”宁蕴钻进草里去拽他。 破岳没开【无我】,被她拽到了,但硬拖着,跟那种不想上学的小孩一样就是赖着不走。 宁蕴无奈,再展歌喉,唱的还是“四海皆兄弟”。 “锵锵锵——锵锵锵——” 有什么不满台下再说,不要把个人情绪带进比赛中!! 第77章 VS 剑修(终) 锵了几波, 破岳终于动了。 他往一边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位置:“尚大芬,你陪我坐一会儿。” 宁蕴当机立断, 麻溜地坐过去,坐姿十分乖巧。 “你……”破岳偏头看看她,密语,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啊? 宁蕴当然不知道。但破岳可以顶替传说中的龙璋太子打电竞, 地位绝对超然,尚大芬一个魔族怎么可能不知道。 正想否认, 破岳却了然点头:“我明白了。” “难怪……”他小声嘀咕,“那你是哪里人啊,至少不是翼城本地的对吧?” 宁蕴未置可否。 破岳接连报了几个地名, 大概是魔域的偏远地区, 宁蕴听都没听说过。 她不禁皱眉:别查户口了,想说什么不能直说? “好吧,我不问了。” 破岳善解人意起来,就很体察入微,这让宁蕴更有理由怀疑他之前犯病都是故意的。 “下一把还一起打吧?我会好好点技能, 你就专心打辅助。” 宁蕴摆手。 “是不想辅助吗?那你想玩什么都可以让你选。” 宁蕴摇头。 “入场券也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弄到。” 宁蕴连锵带比划,希望传递一个打完这把我不打了的意思。 “是不是有人在你身上下注啦, 没关系, 赔了的话我替你还钱,我不骗你。” 就是这种时候, 明明很敏锐的一个人, 却会自说自话地犯起病来。 宁蕴大无语, 一撸袖子, 手摸到腰间去解短剑,已经想好要先刻一句骂他的话。 破岳猛地摁住她的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低眉一叹。 “你可真难伺候。”他抱怨着,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好像蹲个草能把他蹲麻似的,晃晃悠悠站起来,“走吧,我们去打团。” 宁蕴“噌”地起身,示意破岳跟她穿过野区,吃一波剑修的buff再集合。 “跟我说话时你一直在分神留意战况是不是?所以知道野区没人,还盘算好了要拿什么资源。”破岳仿佛恨她恨得牙痒痒。 宁蕴哐哐把苍蓝兽砍成残血,推给破岳:一个buff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破岳愤愤不平:“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个苍蓝血脉的载体?” 还嫌弃?你不吃那我吃!宁蕴挥剑就要补刀最后一下,破岳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抢走buff。 嘶—— 被宁蕴一脸牙痛地看着,破岳得意起来,斜睨她一眼:“走喽。” 魔族这边人终于齐了,他们逼上去,感知到剑修一方核心输出的位置,不再耽搁,莲生示意宁蕴和熊保保先上。 熊保保一马当先,越过高地围墙,撞起一堆人。宁蕴紧跟着出手,精准地控制到剑修C位。但同时,他们也被反应迅速的元益川击飞—— 上高地,看似是魔族一方进取而剑修一方被动,但剑修占据场地优势,魔族强行上高就是在对方塔下搏杀,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葬送优势。 越是关键时刻,越要胆大心细。 宁蕴落地一瞬间利用【穿林】闪身位移,躲避掉配合控制袭来的剑气,反身甩出大招。 配合她的双剑剑阵的,是势如疾风与她擦肩而过的破岳,一个位移闪到剑修背后,谁也不切,就切C位! 刚才扔出超远距离短剑的万剑剑修几乎没有打出任何伤害,在这一场团战中率先倒下!! 而破岳,因为站位太靠里,同时吃到高地塔、水晶和无数剑修的伤害,但因为那个毫无道理的护盾,他硬生生扛到杀完人才死。 功成身退,虽死犹生!宁蕴在心里给他点赞。 剑修一方少了一个关键输出点,跟个瘸子也没两样,魔族乘胜追击,见人就打。 宁蕴身负两个攻击技能,在破岳完成重大使命之后,她当仁不让地承担起接下来的近战重任。 【穿林】在障碍物越多的地方越灵活,每一个敌方单位都是宁蕴疾速移动的跳板。化神期的心境令宁蕴可以毫无迟滞地穿梭在敌人之间,骗技能、躲技能、放技能…… 齐静姝和莲生两个脆皮远程跟在后面放技能,见此情形都惊了。 “这还不死?!!” 但宁蕴就是不死,她不断地穿过敌方的身躯,消耗他们的血量。剑修既要应付贴脸攻击的宁蕴,又要防备她的三个队友,场面彻底失控。 最后剑修被打得只剩元益川一人,魔族都残血了,宁蕴也残得不像话,但她不仅活着,还绕了一圈绕回了队友身侧。 “撤吧,不要抢攻!”莲生审时度势,“元益川不容小觑,我们四个残血上去万一不留神,反倒是他把我们团灭那就丢大脸了!” “稳一波稳一波。” 这一场团战一换四,不可谓不赢麻了,魔族心态特别好,补状态的补状态,吃资源的吃资源。 “身手不错呀小妹妹,”齐静姝第一次正眼看宁蕴,“刚才那架势,好像你上刀山下火海也能全身而退。” 真会夸人,宁蕴喜笑颜开地冲她拱手。 “锵锵……” 其实破岳进场也很关键,要不是他以命换命把那个万剑切死了,那万剑一个暴力输出就能把宁蕴打死,她哪里有命来秀。 但齐静姝夸完宁蕴就没下文了,偏不提破岳。 宁蕴见不得高光时刻被埋没,心想要自己是解说,一定给破岳一顿大吹特吹。 接下来破岳复活,又不分场合过来黏着宁蕴时,宁蕴没有赶他走,把自己打残的小兵让给他吃。 破岳受宠若惊,吃了兵线,反倒有点手足无措,左看右看,小小声丢下一句“你不用这样,我会去带线的”一溜烟地走了。 宁蕴看着破岳匆忙离去的背影,歪嘴一笑。 要不她怎么总能上大分呢?前世打职业,多少次赛点关键局都是她出来稳定军心,如何安抚队友,她都够资格出书了。 刚才一场漂亮的团战胜利更加扩大了魔族一方的优势,魔族一口气把剑修三座高地塔都拔了,就剩孤零零一座水晶,下一波就是剑指胜利! 最后这一场团战几乎没有悬念,魔族找准机会包抄上去,双方看似打得有来有回,血量都渐残,但首先倒下的是剑修,第二个、第三个倒下的也是剑修,最后两个剑修跑回泉台补状态,这才免于被屠杀。 破岳已经不做人了,直接杀进去虐泉,宁蕴想了想这俩活着确实有可能出事,也跟他进去。 新一波兵线从剑修的水晶中冒了出来,与魔族的兵线对冲。 “点水晶点水晶——” “清兵线清兵线——” “两个憨憨虐你大爷的泉——” 宁蕴只当没听见。 破岳说得没错,他和宁蕴技能没点好,单看各有各的拉胯,但合在一起是真的能打。 跑进泉台的两人还没回几口血,就被他俩顶着重重光炮斩落刃下。 这下可以放心拆水晶了,胜利已然是囊中之物,宁蕴松一口气,正要回身,破岳却欺身上前,一把将她按住。 水晶正面,齐静姝他们敬业地清兵拆塔;水晶背面,宁蕴被破岳以一个差不多单手壁咚的姿势摁在水晶上。 破岳表情认真中透着无辜,他什么也没干,只是掀开宁蕴的面纱—— “说好了赢了给我看的。” 他理直气壮,把宁蕴的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来回看了几遍,仿佛要在脑海中把她的整张脸拼起来,最后终于慢慢地松手让面纱落回去。 “什么嘛,”他眉开眼笑,“跟我想的一样啊……” 下一刻,他被宁蕴一脚踹中腹部,毫无防备地飞出去,摔进剑修的泉台中。 水晶里有兵线扛塔,泉台却没有。光炮毫不留情地落下来,砸在破岳身上。 破岳浑然不觉,撑着胳膊歪倒在那儿,傻乎乎地冲宁蕴笑。 先前的疑惑再一次掠过宁蕴心头。 这小子,她绝对见过,一千一万个绝对! 然而看破岳现在的神情,他分明是第一次见到她,他的眼中满是惊喜和新奇。 宁蕴心中却升起一道阴霾。纵然想不起来,但她隐隐有种感觉——那绝不是美好的回忆。 泉台的光炮差一下就要把破岳砸死的那一刻,在队友们的努力下,剑修的水晶终于爆炸。 刺眼的白光散去,五人回到结算室,各自查看战绩。 魔族这边氛围果然专业,莲生他们仨短暂就刚才战斗的得失进行交流,宁蕴说不出话,也在一旁听着。 其实她有点防备破岳再搞出什么越界的小动作,但从战场下来,破岳意外地安分。她跟三个队友凑一块,他就在不远处默默站着。 简短交流完了,队友迅速下播,宁蕴也不想耽搁,但临走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破岳。 “走吧,”破岳心情不错的样子,“还会再见面的。” 宁蕴未置可否。 走出秘境,看台上响起掌声,齐静姝他们仨就跟模范人物上台领奖一样,间距一米站成一排。 宁蕴瞧这架势也不敢乱走,在破岳的提醒下跟他们一道并排站立。 站定了,有两个人拾级而上,一人手托一只银盘,盘子里是一枚玉佩,另一人把玉佩拿下来,系在熊保保腰上。 这俩人身后还跟了一波人,手里举个大牌子,上书“五百上品”,拉风地绕着电竞台转了一圈,台下响起一阵欢呼和口哨声。 “熊保保打这一次电竞,收到了五百块上品灵石的打赏。”破岳小声跟宁蕴解释,“打赏信息会从低往高公布,先说他的,说明其他人比他高。” 果然,熊保保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堆着笑脸感谢大家。 破岳继续道:“他们是签约主播,背后有东家,打赏都要与东家分成。有时候东家为了不让自己的选手难堪,会雇托儿给他们刷打赏——你有东家没有?” 宁蕴迟疑地摇头。 “那我可以……” 宁蕴连忙摆手。 “难伺候。” 齐静姝和莲生果然多一些,一个七百一个九百。 宁蕴想到剑宗弟子为了区区几块上品灵石就对自己唯命是从,不禁感慨魔族上层未免过于奢靡。 下一刻,戴着面具的宿煌和托着银盘的裴滟雪从台阶下冉冉升起。 宁蕴:…… 宿煌俯身亲自把玉佩系在宁蕴腰间,裴滟雪笑容可掬,不住赞叹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尚姑娘年纪轻轻资历浅浅,身手却如此了得。 举牌子的队伍从他们身边招摇而过,这一支队伍比之前给莲生他们举牌子的队伍来得人多且华丽。 甚至牌子都有两个,一个上书“一万零三百上品”,另一个写着“宿某独赏一万上品”。 宁蕴:………… 第78章 裴滟雪 为这一万上品灵石的打赏, 看台上下掌声雷动。 宁蕴目瞪口呆。但宿煌打赏完就下去了,没留给她说话的的机会。 “小妹妹,我们该走了, ”齐静姝提醒宁蕴,“给下一支队伍腾地方。” 她示意宁蕴跟自己一样右转,和前面的人排成一队, 绕到电竞台后方拾级而下。 宁蕴想到破岳, 回头一看,破岳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一万枚上品灵石砸出来的效果十分明显, 齐静姝三人都不着痕迹地关注着宁蕴,试图跟她搭话。 “小妹妹,我看破岳大人很中意你呀, ”齐静姝小声调侃, “从前打完电竞他直接就走,今天居然留了一会儿,都是为了陪你吧?” 就走了?那打赏怎么领? 陪玩大佬们情商在线的时候是真的高情商,莲生立马猜出宁蕴在想什么,笑道:“不会有人打赏破岳大人的。毕竟他贵为二殿下, 有资格打赏他的本来就没几人。再者因为一些缘由……也没人敢那么做。” 至于为什么不敢,他聪明地没有细说。 熊保保盯着宁蕴腰间的玉佩:“这块玉你可收好了,之后不管谁找你买, 你都别卖。” “锵锵?” “你问为什么?这是万赏主播的标志, 是你地位的象征好不好。多少人抢破头都想要一块给自己抬身价,在拍卖行里, 这东西都是一千上品灵石起拍的。” 这么值钱!!宁蕴把自己玉佩拎起来看了下, 她的果然跟其他人不同。他们都是黄玉, 上面分别刻着五、七、九的字样代表打赏数额。唯独自己这块是罕见的冰花红玉, 也没有标数字,就是圆润精致的一块美玉。 “打赏数额顶天了就一万上品灵石,不能再高了,再高恐有洗钱的嫌疑。而唯有顶格打赏时才会颁发红玉,因此没有做数额区分的必要。” “哎,待会儿你是去直接兑换收益,还是说在电竞商会里存着?我跟你说啊小妹妹,这边利息不比钱庄低,若存久一点,抽成比例也会少一点。” 抽成?!! “对呀,就算你没有东家,但电竞商会也会抽一半的金额。像一万的话,最终到手的只有五千。” 赚钱还是魔族人会啊!宁蕴一阵肉痛一阵敬佩。 “别说这些没意思的了,尚大芬,请得动裴城主亲自给你授赏,你是她什么人?”熊保保按捺不住地问。 “锵锵……” “什么意思?” “是亲戚么。” “瞧这不像……” “该不会是她新收的养女?” “那也没听说过……” 管这些人怎么刨根究底,宁蕴就锵锵,他们也无可奈何。 总算让她感受到一点不会说话的好处了。 下了电竞台,宿煌和裴滟雪就在出口等宁蕴。齐静姝他们不敢在城主面前造次,恭恭敬敬地刷了个脸就退下。 “锵锵锵……” 宿煌不解:“抽成?” “没有没有!”裴滟雪大惊,“怎么敢抽您的成,您打赏的原原本本都会交给尚姑娘。” 哦哦……宁蕴顿觉天光明媚。 “庄主也是我们电竞商会的大股东,他给商会创收,年底结算时还会有额外分红呢。可惜有规定单场单人最高打赏一万,不然……尚姑娘有没有考虑再打几场?” 不了不了。宁蕴摇头,冲宿煌锵锵:魔域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吧!! “还不行,”宿煌小声对宁蕴道,“他把你的剑偷了。” 诶—— 宁蕴反应过来,一摸腰侧,脊背一凉:原本挂在这里的两把獠牙短剑,现在只剩下了一把!!! 什么时候?!! 难怪破岳信心满满地说什么“还会再见面的”,他就是这个意思?!!!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宿煌按住躁动的她:“那家伙已经溜了,也不必去追,我有办法把剑拿回来。” “在翼城出了这种事,我也有脱不开的责任,我会为二位备下最快的舟车……”裴滟雪也陪笑。 魔域主城区禁止用法术飞行,往来都靠舟车,到了城外才可以飞天遁地。 宁蕴挂念自己的小宝剑,只恨舟车不能再快点。 都说修真界险恶,但仔细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实打实地吃到教训。宁蕴的心情难以形容。 “天劫之后,小偷小摸才多了起来,在那之前,都是动辄缺胳膊断腿的。” 宿煌还见缝插针地兜售他的天劫观呢。 可宁蕴遇到的才不是什么寻常的小偷小摸!! “锵锵锵??” “你问他啊,”宿煌仿佛早有准备,掏出一叠破岳的资料递给宁蕴,“看吧,正好路上打发时间。” 宁蕴把破岳的情报和风评快速浏览一遍,不再被夺宝之仇蒙蔽双眼,她越看越疑惑:这家伙有什么本事被帝尊认作义子,还以叛徒之后的身份,对板上钉钉的储君造成了威胁? “对,这也是我们要弄清楚的。你若想回去,出了城我先送你回剑宗。反正……” 四目相对,宁蕴蓦地想到打电竞时一瞬间的心意相通,宿煌眼尾也柔和下来。 “此行的目的,你也明白了。” 宁蕴心神一荡,想这男人真是该死地靠谱!复又抖擞精神,点头且摇头:明白是明白了,但也不着急走了。 “嗯,不走的话还是要记得约法一章,不要跟我分开。有危险就到这里来。”宿煌拍拍胸口。 宁蕴乖乖点头。 裴滟雪真够意思,安排了一辆豪华飞舟专门载他们,她自己也随行。 到了封闭空间,裴滟雪也放松下来,给宁蕴二人斟茶上点心。宿煌话少,宁蕴只能锵锵,但裴滟雪仍然把场面主持得十分热络。 她身上的幽兰香气十分好闻,宁蕴抽了下鼻子,她立刻莞尔:“尚姑娘喜欢?我没什么爱好,唯独对香道有几分心得,尚姑娘若不嫌弃,回去我送几份到庄主那儿。也不单是幽兰,各色都有,随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用完来只管来找我要。” 宁蕴才被坏男人偷走东西,此时警铃大作,悄悄问宿煌:“锵锵锵?” 她是不是想借给我送东西的名头向你行贿?还是香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玄机?? “她不敢。”宿煌有点忍俊不禁,摸摸宁蕴脑瓜,密语,“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她也不敢硬给。” 宁蕴想了想,冲裴滟雪摆摆手,裴滟雪果然识趣,深表遗憾之后就不再提。 宁蕴对这位美貌而深谙待客之道的城主产生了好奇,凑得近了一点问她:“锵锵锵锵锵?” “尚姑娘有什么事?” 宿煌不得已当翻译:“她问你是怎么做到掌管翼城的电竞秘境的,听说王都对各地的电竞秘境都很眼热,早就想收为己用。” “原来如此,想不到尚姑娘看问题这么深入,真是英雄出少年呐。”裴滟雪欣然回望宁蕴,“此事说来话长……” 大概就是帝尊虽然统一了魔域,但中央权力并不集中,地方掌权的是各主城城主。像翼城这种繁荣的大城池,可以做到财务自主,收上来的税款就自己用了,不会流向王都。 在这种松散的体制下,连通中央与地方的关键就是中央钱庄,无怪乎裴滟雪对宿煌毕恭毕敬。 宁蕴又问了些商会、征税和产业布局的具体问题,裴滟雪对宁蕴越发和悦,很详细地向她解释,触及到一些深层内幕也不会敷衍了事,而是以尽量不披露机密的方式把问题讲清楚。 宁蕴仔细听着,不由折服于裴滟雪娓娓道来的讲述。 裴滟雪也一再打量宁蕴,笑道:“可惜我有个孩子没养大,若能长成尚姑娘这样俊俏聪慧,我此生再无遗憾啦。” 没养大? “唉,先天不足,未满月便夭折了……” 修士生孩子多不容易宁蕴是知道的,好不容易生下来却夭折,该是多大的打击!宁蕴不知说什么好。 “哎,不要这样啊,我说这个可不希望你难过的,”裴滟雪轻抚宁蕴肩膀,“都过去很久了,我也不伤心了,就是看你这样小又机灵可爱,同你聊天实在愉快,便没忍住……哎呀,都怪我。” 宁蕴连忙摇头,不知不觉间就感觉与她的距离变近了。 迟疑了一下,她问:“锵锵?” 宿煌没好气的声音传来:“她问你夫君。” “我夫君啊……”裴滟雪眼中流露出怀念和骄傲,“我夫君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天命风流,倜傥卓异,一举一动皆潇洒从容。可惜去得早……我观尚姑娘气度,颇有我夫君当年神韵,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与姑娘一见如故。” 我? “不错,”裴滟雪掩嘴轻笑,“我‘夫君’她,是位女子呀。” 宁蕴手里的茶盏跌到地上。 裴滟雪竟然是,是“镜里花容并蒂芳,也是夫妻样”的那种人!! 宁蕴看她的眼神立马变了。 这么温温柔柔,娇娇软软,会说话会做人,无处不熨帖的美人,会跟自己这般的女子谈情说爱,卿卿我我,还有孩子…… 这是宁蕴从未遇到过的。她不由得浮想联翩,游思纷飞—— 然后被人一个手刀削了一下后脑勺。 宿煌目光如炬:“你是不是……”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语调微妙地介于理直气壮和小心翼翼之间:“是不是,在想对不起我的事。” 宁蕴悚然一惊! 裴滟雪“噗嗤”地笑了。 宿煌揉揉微红的耳朵,悄悄说:“她从前是炼血珠的,就是用活人炼丹,她说的孩子也是融合血肉炼制出来的,能活才怪……你不要被表象迷惑。” 裴滟雪:“……” 宁蕴打了个冷战,浮想瞬间化作泡影,自觉离裴滟雪远了一点,紧贴宿煌坐下。 宿煌还不放心,把宁蕴拎起来放到另一侧,用自己的身躯隔开她和裴滟雪。 作者有话说: 小宿牌悄悄话,四界第一戳心窝。创始人宿某呼吁大家不要背后说人坏话,堪称道德典范,令人心暖…… 第79章 龙璋太子 宁蕴毕竟不是真的妖族, 化形维持不了太久,不等抵达目的地就恢复成青鸾幼鸟的样子,钻进宿煌衣领里卧着。 翼城距离魔域王都颇有点距离, 行至半路,夜幕降临。灵族和妖族同源,身体机能倾向于遵循自然规律, 宁蕴也感到一阵困倦意, 倚在宿煌胸口睡了一觉。 迷迷糊糊中感觉宿煌带地着陆,与人说了些什么, 穿过长长走廊到了一个地方。开门关门,见礼,寂静的室内响起一道陌生的人声。 不能睡了, 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宁蕴勉力甩甩脑袋, 用爪子抓住宿煌的衣服,试图从领口探出一个脑袋。 却不料睡糊涂了,弄反了方向,一头栽进宿煌袖筒里,沿着他的手臂“咕噜噜”往下滚…… 宿煌为了方便用剑, 习惯用护腕把内搭的袖口收束起来,宁蕴滚到袖口尽头就像进了死胡同,被护腕拦着滚无可滚, 踩着宿煌的手腕在袖筒里扑腾起来。 龙璋太子才落座, 刚起一个话头,就看到对面的贵客忽然抬起一边胳膊, 撩起外袍的袖口, 把里面的护腕解开—— 抖擞两下袖子。 一只毛绒绒的小青鸟从袖筒中跌落出来, 被他接住放到桌案上。 小青鸟很有精神地扑腾了几下, 小脑袋灵巧地左顾右盼,脚爪磨在石板上发出浅浅的“嚓嚓”声。 贵客用一根手指顺毛点点它后脑勺,抬头对龙璋太子道:“这是宁宁,你跟她打声招呼吧。” 龙璋太子略感不悦,纡尊降贵地冲这小灵宠点了下头。 小青鸟像模像样地“锵锵”两声回他,踱到桌案一边卧下来,埋头梳啄自己的羽毛。 龙璋太子不再管它,他要同这位贵客商议的,可是攸关国运的大事。 “本来……不料电竞永封……” “所以这次暴动……” “愈演愈烈……” “然而却……还遭受了针对性的阻断……” “推测……确定……布防泄露……”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做他想,只有乾明剑尊,”龙璋太子最后得出结论,“此事既然惊动剑尊出马,想来正道那边已经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但这还只是初期一点不成形的暴动。魔域不比正道,正道起码有道统约束,魔族要是乱起来……先生经历过动乱的年代,想必比我清楚。” 宿煌垂目看宁蕴偷偷啄他茶盏里的茶叶玩儿。 “但之所以会有这场祸事,都是因为正道做出了极端自私的选择,一举把我族同胞逼上了绝路。纵然我族前科累累,但近百年来受制于反伤禁制,魔域举凡活着的人,哪一个不是清清白白,再没有沾染过人命了。凭什么因为前人的罪行,就要惩罚我当代的族人?这不公平!” 宿煌收回目光:“那你待如何?” 龙璋太子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站起来双手交给宿煌。 “拜托先生,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乾明剑尊。正道之人多虚伪,唯独乾明剑尊,我相信他只要看过这封信,就一定会支持我。” 什么什么,宁蕴的小脑袋“刷”地从茶盏里抬起来,怎么就一转攻势到了宿煌头上?!! 宿煌接过玉简,放在桌案上,轻叩桌面似乎在做决定。 “锵锵锵?!” 为什么让你送信啊,难道他知道你一个中央钱庄的庄主是正道卧底了吗!! “知道啊。”宿煌点头。 “???” “从前魔族自己人把控财政,贪污腐败盛行,部门冗杂,管理钱庄的官僚在地方城主和中央帝王之间两头下注,最后往往协助门阀倾轧王权,内斗不断,财政一片混乱。每任统治者不出几年就要下台,部分原因就在于此。 “我抢下中央钱庄之后,在掌门的安排下,钱庄逐渐由我们的人接手。 “如你大伯这些人,政风清廉,办事效率高,不受任何势力笼络,跟魔族整体作风格格不入。因此,渐渐地就暴露了…… “但龙璋和他爹作为新崛起的集权势力,为了免于被旧势力掣肘,特别需要在中央财政层面反腐倡廉。 “所以他们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处处给我们打掩护,希望我们做得长长久久。” 宁蕴:“…………” 所以龙璋太子把宿煌奉为座上宾,不仅因为他是中央钱庄的庄主,还把他看做一个跨越正邪两道有话语权的交涉人,请他帮自己传消息。 甚至看架势,宿煌干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宁蕴都不知从哪儿开始吐槽,抬脚踏上龙璋太子递过来的玉简,好奇里面写了什么。 “你想看吗?想看我们现在就打开它。” 宿煌拿起玉简。 “先生不可!”龙璋太子出声制止,“这枚玉简施加了禁咒,只有乾明剑尊本人才可以打开,其他人若强行打开,玉简会自动爆裂!” 宿煌手指碾了下玉简表面,玉简发出清脆的裂帛之声,一道光芒从内向外闪烁而出,汇成几行文字—— 宁蕴跳过去看,没看懂。想来文字也是加密过的,只有宿煌才能懂吧。这太子办事还挺靠谱。 龙璋太子能看得出来是帝尊悉心培养起来的,喜怒不形于色,虽然年轻,谈吐之间已经颇具城府。 乍见宿煌不动什么声色就把玉简打开,他一时脸色大变,凝在原地几秒后,未见对面再有动静,气息缓缓平复,恢复了一个储君该有的风范。 龙璋太子沉着气,起身向宿煌再行一礼:“竟不知是剑尊大驾光临,晚辈失礼——” 宿煌示意他坐下,拿玉简敲了敲桌案:“你这上面写得简单,不如详细说一说。” “晚辈正有此意!”龙璋太子来了精神,端正坐姿,态度在殷勤之外更显出难以掩藏的激动,“我在信上说,我们魔族希望天劫延续,这一点上,与剑尊您的立场是相同的!” “锵锵——”宁蕴一口水差点被呛死,被宿煌摸了摸后背。 龙璋太子一改先前不屑,关切的目光向宁蕴照射过来,宁蕴有如背灼炎天光。 “继续说。” “只恨我没能早一步想通这一点。天劫降世,以剑尊您的责任感,本来应该引领正道灭却天劫。可是您没有,您这一百来年好似销声匿迹了一般,对天劫导致的四界巨变毫不关心。从前,他们都说您反对电竞秘境,可是现在想想,您能允许它存在于世,已经是变相地认可它了不是吗?”龙璋太子说得两眼放光,“后来更有甚者,在正道修士被我们魔族打得萎靡不振之时,您开创了激励计划,自掏腰包鼓励同门打电竞,在正道刮起了一阵激励之风,引领了持续三个月的电竞热潮!从那一刻我就在想,或许您跟我们一样,也更中意现在这个时代——这个天劫创造出来的新时代!” 宿煌未置可否:“魔族又为何支持天劫?” “自然是因为,天劫之下才有秩序,而唯有秩序方能支撑长久和深远的繁荣!” 龙璋太子给自己续满茶水,一饮而尽,愤慨道:“正道有道统,有信仰,魔族却没有。从前我们依赖强权,但强权的统治从来不能真正服众,人民心中有恐惧、愤怒、怨恨而唯独没有希望,国家看不到未来…… “百代以来,先辈们也曾想过仿效人间界,用制度和律法管束族人,然而我们的功法本就依托于伤天害理的勾当,谁也不具备创设律法的正义基础,就算创设出来,公信力也是没有的…… “现在倒好了,受制于天劫,我界魔族都开始遵从秩序。害人的功法也不敢修炼了,整体上人民的修为水准在下降。但是,在电竞中我们吊打正道,总体的幸福感是提升的! “秩序,新生,繁荣……这是天劫给予四界的恩赐。然而,正道那帮老东西却自私自利,勾心斗角……” 又说回这个话题了,看来龙璋太子对永封电竞的政策积怨已久,宿煌摆手打断他:“说你的计划。” “我希望天劫永远延续下去。”龙璋太子正色道,“我们魔族之所以有别于正道,不就是因为功法为天道所不容吗?现在,有天劫倒逼着,人民不能修炼害人的功法,只能转而寻求正道的功法来修炼了!长此以往,经年累世,魔修与妖族将与正道修士没有不同,到时候,我们也会为天道所接纳!” 宁蕴被龙璋太子的天真震惊到了。 他是认真的吗?她啄啄宿煌的手指。 宿煌也戳戳她脑袋,抛出了一个直指核心的问题:“你们魔族,不修炼正道功法,是因为不想吗?” 啊这……龙璋太子抿了抿嘴。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我们的传统……” 宿煌打断他:“魔域资源有限,修炼正道功法所要消耗的资源,以魔域的储备无法支撑——在这个背景下,你要如何消除传统?” 不似北海、西洲和东山,有丰富的灵脉灵矿,单这一项就可以满足修士进境所需要的一切资源。 魔域灵脉干涸,魔族只能另辟蹊径。在历史的长河中,各方魔族因地制宜,另辟出了很多很多的蹊径…… 才有了如今五花八门的魔道功法。 龙璋太子沉吟片刻,抬头肃然道:“我的想法是,分流。” 宁蕴猛地看向他。 “一部分人留下来修道,修能飞升的正统大道!剩下那些人,必须放弃修炼资格,回归为凡人。毕竟,我们的资源支撑不起所有人都修习正道……”龙璋太子喟然一叹,“以后,在这片土地上,魔域的规模会逐渐缩小,南溟将变成一个凡人与修士共存的地方。凡人生老病死,修士得道飞升,两不干扰,各奔前程。” “以魔域资源,能修道的只有极少数。剩下的大多数,你都要让他们舍弃仙途,堕入凡尘?” “不错!”龙璋太子目光坚定,“历代改革无有不牺牲者,这些人的牺牲,换来南溟后世永续安宁繁华,何尝不是一种伟大?我也不要这些人流血丧命,只需要他们像凡人一样活着。凡人,照样可以收获精彩的人生,体会到不同于修道的乐趣。只是比起修士,稍显……命短而已。” 宁蕴瞪大眼睛。 好家伙?好家伙!!! 之前她还觉得龙璋太子幼稚,然而听听这话说的,这是个干大事的狠角色啊?!! “锵锵锵!!!” 宁蕴在桌案上蹦跶不已,宿煌翻译:“她说你很有想法。” “?”龙璋太子一番演讲下来,都出汗了,抬袖擦了下,“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代天 龙璋太子提出了一个魔族洗白上岸的方案。 方案的核心是资源向少数人集中, 走正道的路子。剩下的大多数人则做无害化处理,剥夺他们修道的资格。 一旦成功,正邪两道绵延万年的对立将不复存在, 因为“魔族”这个群体将从根本上消亡。 然而,他凭什么成功? “你认为有多少人会支持你?” “这个计划冒天下之大不韪,背负再多骂名我也认了。”龙璋太子毅然道, “然, 只要天劫存在一天,魔道功法得不到发展, 就必将迎来落败以致衰亡!像这百年以来,我界子民安安分分地不也过来了吗?等他们习惯了和平稳定的生活,是会愿意付出代价来维持现状的。到时候, 他们会明白, 魔族的身份将不是认同而是枷锁,放弃魔道功法,他们才能获得自由。” “你说的这些,都建立在天劫延续的基础上。” “正是。然而正道始终否定天劫的正面作用,从永封电竞一事中, 足以窥见正道主流的态度。” “不说天劫,”宿煌敲了敲桌子,“你对电竞怎么看?” “电竞必须存在!哪怕恢复不到永封之前的繁荣, 也有它存在的意义!在我的设想中, 将来的南溟会有越来越多放弃仙途、回归凡尘的人,这些人纵是不能修道, 也可以在电竞中体会超然物外的快乐。有这份快乐在, 他们就可以忍受现实中的诸多不如意, 如此便不会在社会中制造纷争!所以我们需要电竞——或者类似于电竞的东西!” “你父亲的意思呢?” “父皇总体上是支持我的……但他认为要首先建立一个类似于人间界的帝国, 把地方的权力都集中到他手上,然后再推行政策。而我觉得,只要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永不再受正邪对立的纷争困扰,坐在王座上的人是否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其实并不重要。” 还有这等觉悟?!!宁蕴简直分不清龙璋太子是一个虔诚的理想主义者,还是一个演技高超的政客。 “说这些,你想怎样?” “若能获得剑尊的支持,您有任何要求,我将一力满足!” “天劫非我所能左右。” “您可以的!您是世间最强之人,谁要灭却天劫,都得过您这一关,您只要什么都不做……” 宿煌把玉简“当啷”一声掷到桌上。 “没有人能左右天劫。” “……”龙璋太子坚定的双眼流露出一丝犹疑,“那,剑尊您的意思是?” “你的计划若于正道无害,我自不会干涉。然而,在你能自己做主之前,说再多都是空想。” 龙璋太子大喜:“多谢剑尊,多谢剑尊!得您一句话,免去我多少日夜寝食难安……” “行了,说正事。” “嗯?”龙璋太子一愣:刚才说的还不是正事? 宿煌把宁蕴抓起来放到自己面前:“你义弟偷了她一样东西,你让他还回来。” “您说破岳?什么时候?” “今天,翼城电竞广场。” 龙璋太子了然,立马起身一拜:“剑尊见笑了,我这义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来这一场是父皇安排给我造势的,但前线传来消息说我们布防泄露,又有线报说发现先生您出现在翼城,我猜到您必然会来访,便把电竞推了,留下来扫径以待……没想到竟让这不成器的东西钻了空子,闯出大祸!请您恕我管教不周之罪……” 宿煌打断他辩解,只说:“尽快把东西要回来。” “敢问他偷的是样什么物件?” 宿煌铺开一张画卷,画了下獠牙短剑的形状,标记出尺寸和特征,还写明了如何鉴别真伪。 这番举动让龙璋太子更加感受到失物的意义非凡,他接过画卷,郑重承诺:“您放心,我一定让他把失物交出来,更让他吃到教训,以后再也不敢做下这等勾当!” “行。” 宿煌把宁蕴抓起来塞进怀里,起身。 宁蕴叹为观止,抬头啄啄他的面具:你好心机呐,直接把事儿捅到破岳家里,这兄弟俩显而易见地有龃龉,这一个把柄送到龙璋太子手上,他岂有不借题发挥的道理? 果然,龙璋太子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破岳一个叛徒之后,享受如今的地位已经是一再破格了,偏我父皇还处处厚待于他,诸般便利几乎与我一般无二。如此,他竟然还要窃取他人财物,敢问剑尊可知道其中缘故?” 宁蕴看得出来,宿煌说则罢,不说,这家伙还正好现编了,指不定给破岳罗织出什么罪名。 宿煌点点她不安分的鸟嘴,又在她脖子底下挠挠,不紧不慢道:“无外乎是看别人的东西好,起了觊觎之心。” “竟有此事?我明白了!”都不需要宿煌说得再清楚一点,龙璋太子已经在脑内懂完了,甚至开始摩拳擦掌,“胆敢冒犯剑尊,此事非同小可!请您一百个放心,三日之内,晚辈定将原物奉上!” 免去了亲自跟破岳讨债的麻烦,宁蕴也开心,在宿煌肩膀上跃跃欲飞:“锵锵锵??” “再等等。还要去一个地方。” “锵?” 宿煌对龙璋太子道:“你义弟偷我们东西,物归原主是本分,而他冒犯了我们,你待如何赔偿?” “悉听尊便。”龙璋太子大概以为买人情的机会到了,应得飞快。 “代天阵遗址,我要进去看看。” “什——” 龙璋太子脸色煞白,这一回是真的绷不住了。 “敢问剑尊何故……” “不要废话,通行印鉴带着没有?”宿煌一扫龙璋太子来不及掩饰的表情,了然,“正好,走。” 瞬息之间已召来青燐重剑,离火流泻而下如游龙。 “自己走还是我帮你?” 龙璋太子勉强挺直腰杆:“自己走,不劳剑尊……” 他本来就是夜间密会正道使者来了,此番会谈选址在一处偏僻隐秘的茶楼,出去时也没惊动任何人。 及至上路,宁蕴按捺不住好奇:“锵锵锵??” 于是宿煌问龙璋太子:“关于【代天】,你知道多少?” “那时候我被父皇送走了,完全不明就里。后来……也曾探寻过,但父皇不大愿意同我细说,我所知有限。”龙璋太子谨慎道。 “都说出来。” “好……从哪里说起呢,您杀我们八位魔尊那会儿?” “从起源开始说。” “呃,好。起源也好说,就是都说正道得道,而魔族却失道么?所以在我们的历史中,逐渐形成了一种观点,就是说我们也要有自己的‘道’,并且要与正道所信奉的‘天道’分庭抗礼。” 宁蕴忽然想起从前宿煌向她解释天劫时说过—— “魔族为天道所弃,却亦有其道。我那一次,就是着了他们的道。” 只听龙璋太子接着说:“‘道’这个概念我们一直有,然而具体来说,魔道之道,究竟为何,一直没有定论。这也是历代魔界大能苦求无果的难题。后来,终于……这个难题有了一个绝好的解答。即,所谓魔道之道,在乎【代天】!” “何谓【代天】?”宿煌问。 龙璋太子一脸“剑尊竟然给我当捧哏?!!”的震撼,干咳六七声才平复情绪,加倍投入地解说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不义,以天地为鱼肉!——这,就是【代天】!” 既然天地不仁,何妨万物不义! 天道不给魔族留活路,魔族,势必取而代之! “以天地为鱼肉,取代天道,”宿煌重复他的话,“如何实施?” “我们很多代前辈都将心血倾注其中,最终到我父皇这一代,【代天】之道有了眉目。代天阵的遗址上,应当还能找到当时他们筹谋的蛛丝马迹。” “而你听到的版本是什么?” “这个……是秘密进行的,至今知道此事之人都极少,父皇告诉我的也很含糊。大概是说,以代天阵为依托,用某种力量冲破天地限制,最后以某个活人为祭,然后这个人就可以取代天道。” “成功了吗?” “自然是失败了!不然……我年少时也经历过动荡的年代,最清楚魔族对正道怀有多刻骨的恨意。若【代天】事成,我们哪有今天的安稳日子。” “为什么会失败?” “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因为天劫?反正【代天】事败之后,天劫就降临了。”龙璋太子举目望天,也是一阵感慨,“都说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我族失利是因为您斩杀我们八位魔尊,然而那只是表象。极少有人知道,真正令我族元气大伤的,是【代天】的失败。” 说到这里,他探究地看向宿煌:“也有人说,【代天】之所以会失败,与您有干系。鬼娆魔尊正是因为您,才背叛了我们,由此导致了【代天】的失败。敢问可有此事?” 宿煌没有理会他,垂目戳戳宁蕴肚皮:“还有什么想问的?” “锵……锵锵?” 龙璋太子说的这些都不知道是第几手传闻了,你直接告诉我不行? “他说的大差不离,只除了【代天】失败的原因。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等到了地方,我说给你听。” 终于!!这些谜团压心里好久了,宁蕴不由得雀跃(字面意义)起来。 宿煌伸手拦着,随时防备她一个脚滑把自己蹦出去。 龙璋太子错愕地看看宁蕴再看看宿煌:“原来您与我唱双簧,是因为这……灵宠想听?” “宁宁。” “嗯,宁……” 不待下一个“宁”字脱口,凌厉的眼风刮过来,龙璋太子好悬没咬掉舌头。他暗暗叫苦:既然不准人喊它宁宁,那干嘛取这个名字? 但这人是乾明剑尊,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 再看看乾明剑尊放任这小灵宠踩在他肩膀上,与之交颈的模样,回想一下从刚才到现在,剑尊对它爱不释手的情形……龙璋太子被雄心壮志填满的脑海,乍然灵光一现! “宁姑娘……?”他试探道。 万幸,乾明剑尊没再用那种很可怕的眼神扫过来,想来是认可了这种叫法。龙璋太子缓缓把心放回肚子里。 又觉得哪里不对,他略一思忖,猛地反应过来:之前乾明剑尊让他帮忙寻回失物,说破岳偷的是这小灵宠的东西,他只当是托词……现在看来,剑尊那句“觊觎”分明别有深意!! 宁蕴从宿煌衣领里探出脑袋,只见龙璋太子变幻神情,仿佛能听到他心里给破岳罪加一等的声音。 第81章 宁宁 我们好像把破岳坑惨啦。宁蕴小声锵锵。 “不然他记不住。”宿煌哂道。 要不怎么无人敢冒犯他, 实在是这家伙是个不能吃亏的性格,教训起人来毫不含糊。 宿煌就是那种比起被众人爱戴,更习惯于被他们敬畏的人。 谈话间, 三人直奔代天阵遗迹所在地。 代天阵遗迹位于魔域北部,与魔渊接壤,过去是仙魔大战的一处战场, 如今仍是一片荒凉, 跟灵族的墟丘一样散发出森森鬼气。 龙璋太子带宁蕴二人绕后从密道进入遗迹,打开禁制:“这地方我多年前进去过, 该看的也看过,这回就不进去了。代天阵遗迹是我族禁地,若被父皇知晓, 免不了责罚于我。然而此行本就是赔偿二位受到的冒犯, 您二位不必管我,待多久、做什么都自便吧。” 看来是诚心要与宿煌结交。 宿煌干脆应下,留他在外面,自己带着宁蕴进入遗迹之内。 代天阵幅员极其辽阔,宿煌御剑带宁蕴飞在半空, 给她指认这个阵法的各个阵眼。 龙璋太子说为了【代天】,魔族下了血本,此言一点不虚。魔界资源贫乏, 为此却赔上了两条灵脉, 如今已全部枯竭。山间冰川下能隐约看见有环山之长的黑色巨蛟,也被剖了妖丹。而曾经护阵的那些稀世神器, 万千生命炼制的血珠, 都耗尽在这个阵法中, 此刻一点痕迹也寻不到了。 宿煌开始讲他当年斩杀魔尊的故事。 “在这里杀的第一个, ”他指着一座山头,“打了七天,轻松。” “第二个只两天半,不值一提。” “第三个很阴险……” “第五个最强,打了两个月,最后还是我赢了。” “锵锵?” 两个月,都够交上朋友了吧? 宿煌点头。 “然而立场不同,各为其道。我能赢他,就没有不杀他的道理。反过来也一样。” 战意超级坚定! 宁蕴还留意到那些魔尊陨落的地点,似乎恰好对应阵眼的位置? “不错,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守护阵眼,所以各踞一处。而我们收到的情报是魔族这个阵法事关重大,绝不能任它得逞,于是我来杀人破阵。” 但是听龙璋太子的意思,【代天】是失败了没错,但也不算完全失败。天劫降世,意味着【代天】在某种意义上是成功了的! “锵锵锵锵?” “要说为什么。我杀了人,但没能破阵。死在我剑下的魔尊,自以为在守护阵眼,其实他们都被骗了。代天阵不需要活着的他们来守护,它要的,正是他们的死亡。每死一个魔尊,阵眼吸收一人的力量,代天阵才得以加固。” 原来如此?!!宁蕴恍然大悟。她就说刚才听宿煌讲过去的故事,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帮魔尊放着主场优势不打团战,非要葫芦娃救爷爷式地一个一个上来送,不太聪明啊?敢情是被人坑了!!! “锵锵??!!!” “就是现任帝尊,当时是镇守最后一道阵眼的炽贯魔尊。【代天】是十位魔尊共同参与的,但唯独炽贯知道真正的内情:只有前面九个人都牺牲,才能开启代天阵。” 宁蕴想象着那些魔尊背负着举族的希望,拼死守护阵眼,最终被宿煌斩落剑下之时,她仿佛听见他们不甘的呐喊。排在后面的魔尊接连收到远方传来的失利战报,眼睁睁看着宿煌一路斩将拔旗地杀过来,竟无一人退却。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守护的是将有可能开辟全新的天地、将全部魔族从累世业果中解救出来的一项壮举! 不管是护阵而战死,还是祭阵而牺牲,他们都把命搭在了这份事业上。 宁蕴以翅代手,扑拉扑拉地鼓掌:“锵锵锵……” 你也不容易,面对有此等觉悟的一帮对手,经历几个月的车轮战,居然还活了下来! 宿煌摇头。 “我固然很强,但代天阵意在取代天道,因此在这个阵法中,气运以模仿天道之理的形式运转。所谓天道之理,在战场上即表现为‘邪不胜正’。我作为当世最强的一颗道心,代天阵会伪装成支持我的样子,以示它与天道同源。” 原来如此!所以说…… “所以只要我道心不散,在代天阵之内,气运是倒向我这一边的。我连胜不仅靠自身实力,也因为代天阵开启的条件之一,就是我要活到最后。 “然而与我对战的魔尊们都不知道这个内幕。他们拼尽全力阻止我,我亦是竭尽所能与之对战,因此并未觉察到不对。后来……杀的越多我越战意高涨,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把他们杀光又如何? “其中有一个时刻,掌门觉察到不对,传信让我收手回去……但我没有听从。也没人拦得住我。” 他低头沉沉一叹。 宁蕴跳起来挥翅膀拍他的下颌线:“锵锵锵!!” 哪有功夫给你沮丧,快快接着讲!! “……后来面对最后一个阵眼,我做好准备与炽贯开战,他却告诉我,战斗已经结束了。吸收了前面九位魔尊的力量,代天阵已经开启,然后它会将我吞噬,而后【代天】乃成。” 集结世间至强、至善、至邪之力,冲破天地限制,而后炽贯魔尊以一己之身成就【代天】,改天换道! 但他没有成功!! “不可能让他得逞的。”宿煌道,“我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本意自我了断。” 宁蕴紧张地羽毛倒竖起来。 宿煌挠挠脖子。 “你有点扎人了。”他揉揉她。 后来呢?!!宁蕴从宿煌手指缝里钻出去,扑腾起来啄他。 “后来。” 宿煌顿了顿,把面具摘下来揣进袖子里。 “后来啊。” 他偏过头来,贴着宁蕴圆滚滚的身躯,慢慢地把她夹在下巴和肩颈之间,轻轻蹭她。 “宁宁。” 他闭着眼睛低声唤道,声音紧贴着宁蕴耳朵传遍她全身,鼻息吹得她绒毛一颤一颤。 宁蕴拧身去啄他,贴得这么近,一不小心就啄到他嘴角。在宁蕴小小的一双鸟眼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她看到宿煌经她一啄,如春水被吹皱般荡漾起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 “宁宁。” 不要这样叫啦!!宁蕴抽出翅膀捂住耳朵,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就是有个人她把我救啦。”宿煌居然会发出这种又轻又软沙沙哑哑的声音,好似小雨润如酥,落在宁蕴身上,她整个鸟都酥酥麻麻的。 正好宿煌一直拿下巴挤兑她,挤兑得太过分,宁蕴一个没站稳,“噗呲”地从他肩膀上栽倒下去。 她落到宿煌膝盖上,被他捡起来放到手心里。 “锵锵锵……” 你说话正常点,我害怕!! 宿煌用指腹揉揉宁蕴脑袋,在她眉心一点—— 宁蕴身形一震,从幼鸟化作成鸟的模样,身量有一只大鹅那么大,身后还拖一条长长的漂亮尾羽。 宿煌把她抱一个满怀,心满意足地一叹。 “她不仅救了我,还使得魔族的【代天】计划彻底溃败。我们所有人都欠她的。” 宁蕴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垂目不语。 “我从没忘记她最后对我说的话。她说:‘我的心愿已经无法实现了,但你的还可以。带着你的心愿活下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她的心愿是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帮她实现的? “后来我才知道,她心愿所系之物,在我们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我甚至很难理解它。 “但是……后来它存在了。那些东西出现在四界各地,渐渐为修士所接纳。我想这定然是她的杰作。她多厉害啊,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那么是不是有一天她会下来,亲身体验自己的作品? “我一直在等。我知道她一定会来,因此不觉等待漫长。果然让我等到了那一天。 “起初我觉得她应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为她做到这一点,其他的都无所谓。后来却生出一些贪念……年少时觉得风花雪月之事遥远,长成了又觉得它们与我不相干,等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 他默了默,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后摇头歉然一笑:“我知道的少,不知怎么说才好……” 宁蕴抬起蒲扇大的翅膀给他一个盖帽,轻拍。 “锵锵锵……” 自始至终这家伙都对自己极好。人间有大爱,早在心动之前,他就已经很爱她了不是吗?到如今这个份上,很多话不需多说,她该懂的早就懂了。 “嗯,说正事……”宿煌端正神色,清清嗓子,“宁宁,你心好,纵然有自己的心愿,也不会不考虑他人。这就是为什么天劫之下,我们反倒生活得比过去安稳。 “友松牺牲于仙魔大战之期间,那个使用他尸身做傀儡的傀儡师,却是和平年代才出生的。友梅没有向你解释过这一点,她有意误导你,就是想助推你的道心。你那么聪明,后来应该想到这一点的,但你还是顺从了她的期待。 “掌门和太叔显他们也一样,都希望你放弃执念,一心修道。 “但天劫之下的世界,不止是掌门想让你看到的那样。你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你不要总想着自己随心所欲就是一件坏事。 “天劫百年,你来修真界十二年……才打了六场电竞。 “你的心愿仅此而已吗?你一定要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要去管那些别人认为你应该做的事。我希望你知道,四界之内,没人比你更有资格任性。” 第82章 风^羽の蝶 龙璋太子在代天阵遗迹之外等候。今天意外地跟乾明剑尊搭上话, 还就天劫一事达成了共识,可谓收获满满。 虽然没有得到正面承诺,但剑尊明确表示不会干涉, 这就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毕竟,当年他可是以一己之力就毁掉了魔族十几代人的心血。不管龙璋太子的计划胜算几何,只要乾明剑尊阻挠, 那就绝无成功的可能性。 他在夜幕中等待着,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忽然听见一阵遥远蓬勃的响动, 有光芒从代天阵遗迹中迸裂出来。 光芒不止一处,如星落燎原散布在阵中。代天阵的七个阵眼被冲破,明光冲天的同时撕裂山脉, 发出如雷般的轰鸣。 龙璋太子曾听父皇说过, 【代天】本来就吃准了乾明剑尊的强大与好战,进行得非常顺利。最后除父皇以外的魔尊被杀死后,图穷匕见,乾明剑尊发觉落入圈套时一切都晚了。 剑尊陷入阵中,拼尽最后的力量开启一个七曜剑阵, 用自己的七把短剑暂时封印住代天阵的七个阵眼,争取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要利用这个机会自我了断。 而父皇已经到了坐收渔利的关头,怎么可能放任他寻死。 “他那时已经受制于代天阵, 筋疲力尽, 还不是任由我生杀予夺?寻死,也不是那么容易。”多年过去, 每当思及这段往事, 父皇眼中还会燃起踌躇满志的狂热。 然而。 “然而, 谁能想到, 鬼娆那个女人居然没死!她活了过来,她背叛了我们!” 父皇至今想不通,忠心耿耿的鬼娆魔尊为何突然叛变。她与父皇过从甚密,是仅次于他的【代天】计划第二主导者。 也是唯一一个事先猜到【代天】的真正目的是吞噬他们的生命,却仍然甘愿赴死的魔尊。在突如其来的背叛之前,父皇毫不怀疑她可以为魔族的宏图大业献出生命。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大业失败了,魔族战败,魔域满目疮痍。龙璋太子每每想到父亲当时的处境,就一阵心痛。 不幸中的万幸是,天劫出现了。 在毫无道理可言的反伤禁制的约束下,正道即便战胜了魔道,也无法进一步攻城略地。战争以最快的速度结束,魔族虽败落,却没有沦陷乃至灭族。 而后,前所未有的海清河晏之下,龙璋太子这一代人开始探索新的可能性,就算【代天】无法重启,名为“希望”的火花仍然在一些魔族心中点亮。 此时他站在代天阵遗迹之外,看着里面七星剑阵的耀眼光华,目光在被刺痛的同时,也像他父皇一般燃烧起来——纵然【代天】失败,魔族的自救之路,未必一片黑暗! 略略出神片刻,龙璋太子收回思绪,踏入阵中。 当年乾明剑尊用七把短剑压制代天阵的七个阵眼,后来在叛徒鬼娆的帮助下逃走,却无力收回自己的宝剑。 这七把剑就一直插在代天阵遗迹的阵眼之中,剑上携带的剑气百年不散。那剑气至刚至纯,血克魔族,使人百里之外就能感受到扑面的杀意。 魔族别说觊觎这七把宝剑了,就是稍微靠近一点都不行。这也是为什么代天阵遗迹被保存得如此完好——即便没有外面的禁制,魔族人也是不敢进来的。 现在,这七把剑从阵眼中破土裂石而出,同时飞向一个方向。 龙璋太子紧随其后,翻山越岭,果然看到短剑交汇之处,乾明剑尊长身玉立。 七把短剑绕成一圈把他圈在里面,个个欢欣鼓舞,有的发出“铮铮”剑鸣,有的闪烁着粼粼寒芒,还有的期期艾艾地贴上去要挂在他身上—— “一身魔气。”乾明剑尊扬手把它弹开,“回去淬炼干净了才能用。” 他一手把短剑挨个弹过,将它们收回袖子里,另一只手始终没动,因为抱着一只青鸾成鸟。毫光洒风雨,纹彩动云霓,美丽的灵宠精神抖擞地踏在剑尊臂上,兴致盎然地观察着每一把短剑。不时符合着剑鸣也“锵锵”两声。 之前它还是幼鸟形态时,龙璋太子就注意到,它的左脚脚腕上有一圈罕见的碧色细纹。当时以为是某种花色,现在看清楚了,套在它脚腕上的分明是一枚戒指。 这戒指眼熟得很,显而易见地与乾明剑尊手上那枚是一对。 龙璋太子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在心里把破岳这便宜弟弟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剑尊收完剑,龙璋太子上前见礼:“恭喜剑尊收回宝剑。” 乾明剑尊微微点头,召来青燐重剑。 这是他的标志性武器,之前为了掩盖身份一直藏着,现在亮出来了,龙璋太子心下一动。 “您要走了?” “嗯。” 这就走了?只是拿走了自己的东西,没有额外搜刮!龙璋太子大喜。至于代天阵遗迹因为七把短剑的破土而变得一片狼藉,比之乾明剑尊的种种前科,根本不值一提。 “此去山长水阔,愿与剑尊、宁姑娘后会有期。” “宁姑娘”抬起大翅膀朝他挥手,乾明剑尊最后道:“交代你的事好好办。” “请您放心!” 试问天下谁敢敢跟乾明剑尊抢人。自家便宜弟弟那般不成器,敢下手还不是因为不晓得对面是剑尊?龙璋太子自忖回去之后只要报上剑尊名号,破岳不吓破胆子都算他有种了。 是以此时的他,心中一片乐观。 …… 宁蕴二人照来时路线返回北海,沿途降落下去跟巡洋剑队打了个招呼,询问魔族暴动现状。褚师平表示对宿煌寄过来的布防图大为夸赞,说已经传信回剑宗为他邀功。在布防图的指引下,剑队驱逐魔族的行动异常顺利。 本来,这场暴动就是龙璋太子借“电竞永封”这一消息大面积传播的机会有意撺掇起来的,目的就是逼正道派人过去谈判。如今谈完了,也达成共识了,龙璋太子那边为表诚意,必然会想办法撤军。 宿煌把这层意思大概向褚师平透露了一下,后者喜出望外,再看看被宿煌揣在怀里的大青鸟,笑道:“几天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锵锵!!” “好通人性的灵宠。”褚师平眼中冒出精光,“听说宁师妹刑期未满就被你从炼心池带出来了,你还毁了炼心池,想好回去怎么受罚了吗?” 宿煌凉凉地看他一眼。 “你是习惯了,宁师妹却还稚嫩着呢,总是被你带着闯祸像什么话。” “不用你操心。” 褚师平敦厚的脸上露出正中下怀的笑容:“对对对,她现在有你操心,完全容不得我们这些做师兄的置喙了啊是不是?” 这回宿煌本来就神采英拔,此时神采更加奕奕,身形也愈发挺拔,掷地有声道:“正是!” 褚师平:“……”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啊?错愕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宁蕴:“看来……” 宿煌抬起一边衣领把宁蕴一挡,飞身跳上重剑。 褚师平哈哈大笑,冲着他御剑远去的背影大声道:“宁师妹,这家伙心眼小还毛病多,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啊——” 话音未落,一只茶壶把儿从天而降,“Duang”地一声正中褚师平脑门,他应声倒下。 “队长,队长?” “队长晕倒了!!” “快去请队医——” …… 过了巡洋剑队的巡洋范围,就进入到了剑宗的内海之中。 “此去阻却暴动,功劳全算在你身上,功过相抵,你剩下的刑期不必再服。”宿煌让宁蕴宽心。 “锵锵锵???” “从前没有天劫时,正魔两道从未达成过共识。能有今日,功劳在谁身上,不需我多言。掌门他也明白。” 说着,他在宁蕴眉心一点,从宁蕴眉心飞出一道鸾鸟形状的墨色光芒,转瞬即散。宁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从宿煌肩膀上翻下去,落进他臂弯。 “哇啊——” 她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好久没说人话了——” 宁蕴横在宿煌膝上伸了个懒腰。还是人类的身体好用,她只觉通体舒泰,不由得引吭高歌—— “聚散无常事,死生天定之……” 啊这脱口而出的歌声怎么怪怪的? 宁蕴倒抽一口气,终于想起来,其实她也五音不全,没有鸾鸟属性加成,她唱得或许比宿煌还难听…… 果然宿煌已经完全绷不住笑意,饶富兴味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还没唱完呢?”他听得津津有味。 “不唱了不唱了!!” “还说好了要教会我……” “再也不教了再也不教了!!” 宁蕴无地自容,跟个大鸟似的在宿煌怀里扑腾。 “那,我学得差不多了,你来验收。” 他清清嗓子,十分跑调但十二分认真努力地唱完后面两句: “思君东流水,何有穷已时——” 这歌声,一听就能让人感受到他跟宁蕴之间深厚的家学渊源。 宁蕴起初乐不可支,对上宿煌的深邃的双眼,笑容渐渐消失。 宁蕴难得有目光游移的时候。她睫羽一闪,想要撇开视线,却瞄到他的脸慢慢地红了,耳朵也是。 再往下,脖子好像也有些…… 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视线能点火啦? 这下宁蕴完全不知道往哪里看,双手把脸一捂,转向一边。 默了一会儿,她听见并感觉到宿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动作轻缓地俯下身来。 就算是隔着指缝,宁蕴都不敢睁眼去瞧。 所以发生了什么呢?她可不知道!! 大概就是一阵微风啦,或者一片羽毛一只小蝴蝶啦,停在了她捂着脸颊的手背上。 第83章 我/你/她 像风像羽像蝴蝶的东西逗留片刻, 悠然散若朝云无觅。 宁蕴已经无法思考了,只会捂着脸装死。 或许宿煌应该说点什么,给她一个台阶下。 仿佛心意相通, 宿煌开口,声音清越,字正腔圆。 宁蕴听了一耳朵:“……你在干什么?” “给你念《大梵悯天清心诀》。” “还不至于!!!” 宁蕴的状态从脸红心跳, 瞬间转为拳打脚踢。 宿煌看她干什么都觉得很有意思, 等她气消完了,抬袖亮出一排短剑。屈指一弹剑身, 铿锵剑鸣如玉碎。 宁蕴刷地起身,兴致勃勃看他的小宝剑。 “七曜,承日月五星之理, 分别对应羲和、望舒、荧惑、岁星、镇星、太白和辰星。”宿煌向她依次介绍, “是我当年用得很趁手的一组神器。这些年在魔域吸收了一些魔气,待我淬炼过后给你。” “给我?!!”宁蕴惊喜。 “待你的另一把短剑回来了,可以将它们编入七曜,组成一个九曜连星。” 宁蕴心花怒放。 两把短剑只能组成最基础的剑阵,但若有九把, 随便什么剑阵花样她都可以玩了! “不如你教我怎么淬剑,我跟你一起——” “你修为还不够。” 迎着宁蕴殷切的目光,宿煌也不耽搁, 掏出工具着手淬剑。 宁蕴盘腿坐一旁看了一会儿, 开口道:“之前你说我可以任性。但任性和贪婪的界限在哪里?我有疼爱我的家人,有很好的朋友和前辈, 有一座灵山, 有好多宝贝, 还有你。更何况我身负天道天灵根, 修行本来就比别人快。如此倘若还不满足,非要事事顺我心意,这不就是贪婪?” 宿煌打磨短剑的动作不停,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人生难免有遗憾,放弃电竞……也是觉得自己得到了足够多的馈赠,强求圆满未免过于贪心了。”话说出口,她也反思了一下,“这就是凡人‘知足常乐’的思维定势,会提醒自己‘见好就收’。你道行高深,或许体会不到。” “关于你我想过很多,足够理解你在说什么。”宿煌反驳道,“很多人发了横财就忘了初心,或者生在富贵窝里而不知奋斗。你有诸多亲朋好友,由此而生满足。你的资质空前绝后,若不修道,自己都会觉得愧疚。于是你开始觉得放弃电竞也‘不亏’,潜心修炼,走康庄大道才是正经……” 他看向宁蕴,正色道:“而这正是天道想看到的。它赐予你绝佳的气运,目的就是为了消解你的执念,令天劫退散。” 一语惊醒梦中人,宁蕴如遭当头棒喝—— 她在电竞战场上胜负欲极强,但为人处世中性格随和。当初放任电竞被永封而没有动作,自认为不过是出于一种随和的惯性,毕竟照那时的架势看,永封电竞已经是大势所趋。 然而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每当她回想这一段心路历程,总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把自己“拿捏”了,而当时深陷其中的她却并未觉察! 经宿煌这么一提醒,她恍然有种自己在被天道“富养”乃至“养废”的感觉! 宁蕴一阵毛骨悚然,疑神疑鬼地看向宿煌:“有没有可能你也是天道派来我身边的美男计?” 宿煌脸一黑,抬手在她脑后削了一巴掌。 “天道代表秩序,秩序是自然之理,任何干涉都是对秩序的破坏。”他耐心解释道,“它不能强迫任何人做任何选择,只能流露出一种期望。万物求生、向善、互利、共存,世事仁至、义尽、公正、光明,我们说这是天命所归。这个天命,就是天道对下界的期望。 “但也只是期望罢了。所以万事万物并不总能顺应天理,践踏一株奇花,陷害一个好人,毁灭一个国家,纵然不符合天道的期待,但它也从不会插手。因为这都是我们下界固有的秩序。 “天劫则相反。无论天劫本意是善还是恶,它对秩序的破坏本身,就是对天道的根本性违背。这就是为什么天道绝不容许天劫存在。 “即便如此,天道也只能流露出这样的期望,间接影响我们这些信奉天道之理的修士。你情况特殊,自然首当其冲。而魔域那边本来就不信天道,因此很难受到影响。” 所以知道天劫内情的人,比如掌门、太叔显、友梅他们,纵然知道天劫无恶意,但灭却天劫的信念是理所当然地树立起来的。 宁蕴霍然睁大眼睛:“这么说来,你逆天而行支持天劫,真是……好不容易啊!” 毕竟,他是此界修为最高,也是最接近天道的修士。 “没有多不容易,”宿煌淡然一笑,“因为我从没忘记你。” 宁蕴心头天光洞明般豁亮,真挚地点头道:“有些事如果我可以不忘记,我想我也一样会永远记得你。” “或许吧……”宿煌难得有不自信的时候,犹疑道,“你于正道有救世之功,于我亦有救命之恩。而我那时却落入炽贯的圈套,狼狈不堪,险些铸成弥天大错……” 宁蕴眨眨眼睛。 “嗯嗯,确实确实,搞不好一转身我就把你给忘了。” “……” 宿煌无言地瞥她一眼,形容居然有点惨兮兮。宁蕴乐不可支,抬手大力揉他脑袋,把俊极无俦的一个剑尊呼噜成一只模糊的gif表情包。 “总之……若天道之理与你心之所向相违背,那不是你的心愿出了问题,从心而行也不是贪婪。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宿煌在被搓脑袋的同时稳定输出观点。 宁蕴停下手中的动作,扑上去把宿煌抱住,俯身与他贴贴。 “谢谢你。” 情之所至,她偏头在宿煌侧脸上亲亲—— 宿煌身体一僵,红晕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脸上蔓延开来,宁蕴清楚地感知到她拥抱的这具身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一个没忍住,大笑出声,说什么也亲不下去了。 宿煌脸红红的,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宁蕴笑得差不多了,发现他掏出一枚玉简记录着什么。 “干什么?” “计分。” “什么分?” “这一下算你失败了。我刚才那一下是成功了。目前比分0:1,我领先你一分。” 宁蕴:“……” 宁蕴:“你几岁了?幼不幼稚。” 说着一撸袖子,抓起宿煌衣领:“等着——你,把眼睛闭上!” 不就差一分?她这就追回来!! …… 与天贶不相见已有两年半了,宁蕴回到天贶山,看到他与日月争辉的臭脸,倍感亲切。 “阿贶啊……” 天贶后退一步,嫌弃地挥手:“一看就是鬼混回来了。” 宁蕴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况且说得也没毛病。 上次走得急,好多有人寄来的包裹都没拆,宁蕴依次拆开。信件一一看过,附函的礼物也收好,其中白琥的东西最多。灵族盛产手工艺品,是四界一绝,宁蕴向她订购了一些吉祥物件,再加上白琥友情赠送的,拆出来摆满了一地。 “这个给你,”宁蕴把一串风调雨顺铃交给天贶,“挂在你最喜欢的那棵扶桑树上,每当谷风穿堂,铃铛声和着飞瀑流泉,穿林打叶,你自己试试就知道有多好听了。” “风调雨顺,好大的口气,”天贶挑剔地晃晃铃铛,“我都不敢保证此山风调雨顺。” “就是声音好听,还很坚固,经得起风吹日晒嘛。” “我什么好听的没听过?”天贶板着脸把风调雨顺铃收起来。 宁蕴偷偷一笑,从白琥送来的吉祥物中挑出一些放到一边:“这些给宿煌还有我大伯、梅师姐他们。” 天贶凑过去瞧,看到这堆东西里也有几挂风调雨顺铃,殊无血色的一张小白脸“刷”地黑了:“你给我的跟他们一样。” “难得的好东西,我自己哪里舍得全留下。” 天贶完全没有被安慰到,恨恨地看着她。 “这些给他们,剩下的我用在山里不也就是你的吗?还是你想要这个五谷丰登摇摇乐,九州烛照拨浪鼓……” 天贶“哼”一声,一甩袖子跑了。 宁蕴才不去追他,收拾完东西,把这次在魔域采买的礼物也随这些吉祥物一起打包好,附上给亲朋好友们的回信,一一寄出。 处理完这些,她拍拍手,准备睡觉。 自从炼气以后,她几乎没睡过觉。印象中有一次睡觉醒来,电竞秘境的匹配机制就变了,当时不觉有异,现在却有些明白。 宿煌曾说她“要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这个决定具体是什么,宁蕴仍然没有明确概念。但念着要做出重要决定这一目标,她盘腿闭目,进入入定状态。 不觉,恍然入梦。 …… 这个梦境她依稀是来过的。 梦境空白空旷,举目不见尽头,宁蕴向冥冥中牵引她的方向走去。 每当快要迷失方向,她就会提醒自己要做的那个重要的决定,从而坚定地走下去。 终于,她看到前方出现了两道并立的身影。 她心中升起一个预感,走近一看,果然应验。 出现在梦境中的这两个人,都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站在光明里,一个置身阴影中。 宁蕴看看这个:“天道?” 站在光里的宁蕴点头。 宁蕴看看那个:“天劫?” 站在暗中的宁蕴颔首。 宁蕴低头看看自己:“我?” “我/你/她即是我/你/她 。 ” 天道宁蕴、天劫宁蕴和宁蕴,齐声回答,三道声音完全重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第84章 代天往事 仨人站成一个三角形, 宁蕴左顾右盼。 “先把我缺失的那部分记忆给我吧。” 道蕴和劫蕴同时抬手,各自画了一个半圆,向对方推去。两个半圆合在一起, 一面镜子渐渐显形。 “这段记忆你带不走,想看便看吧。” 宁蕴心下一动:“我是不是已经看过一次了?那一次我来这个梦境,然后改变了电竞秘境的匹配机制?” “对。” 不需要再多说, 宁蕴将手探入镜中, 镜面如水荡漾开波纹。 这面镜子是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世间的天之眼,它所呈现的记忆是以天道的视角展示出来的。 藉由天之眼, 宁蕴清楚地看见,在代天阵突破天地限制的时刻,一道魂魄从它撕开的缺口处坠落下来。 她清楚地意识到这就是自己。 虚弱的异世之魂, 在场没有人觉察到它的存在。它落下来徘徊了一圈, 在消散前钻进一具尸体中。 片刻之后,尸体睁眼。被宿煌斩杀的鬼娆魔尊死而复生。 所以都说宿煌杀了八个魔尊,其实不对,他是实打实杀了九个,只是后来其中一个被借尸还魂了。 “最好先装死看情况……” 宁蕴这样想着, 果然看到穿成鬼娆魔尊的她自己小幅度转动脑袋,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 代天阵里的活人只有宿煌和炽贯魔尊,两人谁都没有分神给外界, 宁蕴的观察逐渐大胆起来。 她把这两人的功法看了个大概, 下意识研究起来。后来宿煌把七曜剑阵一把把打出去,抬剑要兵解了自己, 令宁蕴大受震撼, 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实感。 她瞅准炽贯魔尊护体功法失效的一个间隙, 绕后背刺。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大, 炽贯难以置信地看着宁蕴,一刹那的失神被宿煌逮住机会,将他反制。 “或许……不应该杀他?”宁蕴思忖。 宿煌扬眉看向她。 他的精力在对抗代天阵时被消耗殆尽,身负多处重伤,脸色惨白,唯独目光格外锐利。 他盯着宁蕴看了片刻,催动一个缩地符带她离开代天阵,找到一个稍微安全的地方盘问:“你不是鬼娆。你是什么人?” 宁蕴举起双手:“我是好人!!” “敢让我搜魂?” “?”宁蕴不解,但宿煌那英风朗烈的风范太有说服力了,她立刻就相信这家伙是敞亮人,不会害她。 “好,你来。” 宿煌抬手探向宁蕴额头,宁蕴脑海深处传来一阵钻心之痛,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疼的感觉,多挨一秒她就要昏过去了,好在宿煌立刻收手,反手一张符篆拍到她脑门上,余痛瞬间如一场梦般散尽。 他掏出一枚丹药让她吞服,面色凝重。 “魂魄虚弱,你是凡人,且……命数已尽。” “对对对。”宁蕴赞叹不已,“搜魂还能看出来这个,真厉害。” “没有搜魂。你魂魄太弱,经不起一搜,我触之即收了。” “哦哦……” “我带你出去。” “好,谢谢仙人!” “你救我一命,是我该谢你。”宿煌郑重道,抓起宁蕴放到自己剑上。 代天阵旨在偷天换日,阵法运转之后就会模拟天道之理。在宁蕴的插手下,宿煌侥幸逃出,但他留了七把剑压制代天阵,代天阵借由这七把剑不断吞噬他的力量。因此,宿煌虽然在远离代天阵,但精力的消耗一直没停过。 可剑不能拔,拔了剑,代天阵重启,魔族【代天】的阴谋就会得逞! 宿煌心存死志,之所以撑着被消耗也要逃走,无非是要把宁蕴送到安全的地方。 当时的宁蕴可想不到这一层,她以为他是因为受了重伤,状态才越来越差。 距离代天阵最近的一座城池是鬼娆魔尊治下的鬼城,由于坐落在仙魔大战一线战场的范围之内,这里经过疏散,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 就算顶着巨大的消耗压力,宿煌的搜刮技能仍然点满,找到一些灵石库存。他必须汲取灵气,休养精神,不然两人都要死在这里。 “那你在这打坐,我……” “你一个人逃不出去,乱跑也会有危险。”宿煌正色道。 “好,好。”宁蕴听话地点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宿煌得她承诺,还不放心。鬼娆魔尊本来就随身携带一些法宝,宿煌挑了把短刀让宁蕴拿着,教她一些简单的使用技巧,并在她体内封存了七道剑气。 渡劫大能的剑气,每一道都可以抵一次致命伤,相当于一口气给宁蕴续了七条命。 做完这些,宿煌筋疲力尽,必须调息了。 宁蕴谢过他,远远地坐着不打扰。 再好奇这个世界,她也没打算离开宿煌去探索。 然而,随着宿煌调息进入封闭状态,宁蕴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冲动,有什么在召唤着她,让她一定要过去看一下。 起初她觉得不对劲,如临大敌地戒备了一段时间,但渐渐地,在那种不知名的召唤下,她的精神放松下来。 宁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之眼外,旁观这段记忆的宁蕴却看得一清二楚。 “摄魂术!” 这是魔族常见邪术,精神薄弱者会被勾走魂魄,受制于人! “鬼城还有别人?!” 宁蕴终于抵抗不住摄魂术的压力,起身朝召唤她的方向走去。 反正有八条命,放机灵点,看一眼究竟就回去……不会有事的。这样权衡着的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控制。 七拐八绕地,宁蕴摸索着闯入一座地牢。地牢昏暗,她从鬼娆魔尊的乾坤袋里翻出一串夜明珠提在手上,拾级而下。 台阶尽头就是地牢,烛光摇影,隐约听到细微的响动。宁蕴有种感觉,这里面关押的,就是呼唤她来此地的人。 她加快步伐一口气走下去,看清里面的场景,不由一怔。 那是一群孩子。小的三四岁,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约莫有二十来个。每个人都被关在笼子里,衣衫破烂,身上带着新旧不一的伤痕,充满血丝的双眼大大地瞪着看向宁蕴。 唯独一个孩子站在牢笼外面。宁蕴进去时,他正拿起一串钥匙——从一具穿着侍卫服装的尸体身上。 宁蕴和这些孩子都是一愣,继而钥匙掉在地上,惊醒众人,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高低不一地哀哀叫道: “鬼娆大人……” 他们瑟瑟发抖,有人抬眼看那个出来偷钥匙的孩子,眼中流露出绝望和恐惧。 不知不觉间,笼罩在宁蕴心中的迷雾消散,她智商重新上线,意识到这群孩子既然能够反杀守卫,还这么一大群,绝不是她一个凡人能对付的。 不管他们有什么苦衷,她都必须尽快离开。 于是她沉下脸,作出冷酷的样子环顾一周,这些孩子怕惨了鬼娆魔尊,个个抖如糠筛,被宁蕴这么一看,刚才还偷瞄的几人连头都不敢抬了。 宁蕴心中暗喜,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却在刚迈出一步的时候,脑子又不太清醒了。 她再一次感受到那股召唤她的力量,并且比上一次还强烈。 偷钥匙的小孩缓缓抬头,直视宁蕴双眼:“鬼娆大人?” “嗯?”宁蕴下意识发出声音。 小孩眼睛微微睁大一瞬,继而闪过一丝狂喜。 他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左眼处的皮肤上有一个诡异的花纹。刚才宁蕴注意到,似乎这里每个孩子脸上或身上都有类似花纹。 “我说那么眼熟呢?原来是在这里见过啊。”宁蕴看着天之眼中小一号的破岳,“他们是什么人?” “炽贯和鬼娆抓来试行【代天】的实验品。” “难怪那么怕鬼娆的脸。” 可惜芯子换了人,还被破岳这小子发现了端倪。 之前破岳使用摄魂术,本意是控制地牢的守卫,出来拿钥匙。 但宁蕴作为一个命数已尽的虚弱魂魄,被摄魂术偶然波及,也无法摆脱控制。 这一回破岳面对面向宁蕴发难,她更防无可防,完完全全地中了招。 “鬼娆大人,”破岳紧盯着宁蕴,语调平缓,“请您帮我毁去奴印。” “要怎么做?”宁蕴听见自己问。 “只有您的短刀做得到。用您的短刀,在我这里……” 他抬手指向自己的左眼,宁蕴会意,皱起眉头:“没有别的办法吗?不小心伤到眼睛怎么办?” 破岳一怔。 继而弯唇一笑,声音愈发轻柔:“没关系,舍了这只眼睛不要,也请您帮我毁掉奴印。” “好……” 在其他孩子惊异的注视中,宁蕴走过去俯身仔细看破岳脸上的奴印,目露不忍,但迎上他洞明的双眼,点了点头。 她拉来一把椅子坐下,发现高度不太合适,破岳倒无所谓,直接跪下来仰头等着她动刀子。 “这怎么行。”宁蕴皱眉,把桌案清理出来让破岳躺上去。 破岳踟蹰一下,照做了。 宁蕴试图把短刀在火上烤一下消消毒,然而魔尊的东西毕竟不是凡物,烤了半天都没升温。她有点尴尬地把烛台撤下,掏出手帕擦擦剑身。 破岳的目光一直落在宁蕴身上,这让她更有种庸医的不自信,勉强点头道:“我一定会小心。” 破岳没说话,安静地躺下去。 宁蕴俯身再次确认了一下奴印的纹路,下手去挑。刀刃触到活生生的皮肤,宁蕴心头一跳,手开始颤抖。 破岳本来闭上了眼睛,此时睁开,平静地看着她。 而她一脸惊惶,活像躺在砧板上任人鱼肉的是自己。 “拜托了,鬼娆大人。” 宁蕴深吸一口气,竭力摒除杂念,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辜负这个孩子的期待。 她拿出总决赛决胜局的心态,拼命稳住自己的手。 作者有话说: 说件画风突变的事—— 整理文稿箱的时候……发现了可能是这个故事原型的一个脑洞,大概是2020年中旬记录下来的。书名或许可以叫做《我在末世打电竞》,讲述一帮电竞爱好者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顶着丧尸来袭啊灾变啊这些,用生命打电竞,然后女主是丧尸王,通过电子疗法(指打电竞)让丧尸恢复人性……嗯就是这样的故事。 “还开过这种脑洞的吗真是有够离谱,没有坚持下来实在太好了”这样想着我点开了“设定”那一拦,想看看当时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是:1、末世后国家统一问题得到解决,日服韩服都被我国接管,阿美利肯内乱不断,服务器极不稳定,美服玩家日常被骂挂机狗。 心中不断地涌起“居然有点感动???”这种情绪的同时迷之戳中笑点。作为《我在剑宗打电竞》的远房变异前辈,就让它以这种方式跟大家打声招呼吧…… 第85章 害怕极了 短刀沿着奴印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宁蕴大喜过望:“好了……” “还不行。奴印刻在骨头里,您要划破我的皮,戳进我的肉, 从骨头上把它刻下来。” “啊这……” 宁蕴一听都寒毛倒竖,不可置信地看向破岳,而破岳的表情告诉她, 他是认真的。 “……怎么会有这种印记?” “罪奴的印记本来就是要背负一生的啊。” “你们还是孩子……” 破岳像听到什么笑话, 弯起眼睛。 “您……我是说给我们打上烙印的人,才不会管我们是不是孩子。” 无论宁蕴在比赛中拿过多少次五杀, 现实中的她连鱼都没杀过。 给活人割肉刮骨,更不要说了。 “那种事我做不到。”天之眼外的宁蕴断言道,“本来之所以会听从破岳的指示, 就是因为他对我用了摄魂术。但他年岁尚浅, 法术维持不了多久,我神智恢复得越多,就越下不了手。” 果然,回忆中的宁蕴神情变幻一瞬,很快决断。 她想到宿煌——那不是个超级厉害的剑修吗?等他养精蓄锐完了, 可以问问他的意见,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应该交给靠谱的人来做, 而不是宁蕴这种现实中的手残。 “还是算了, 等我问过……” 然而不待她起身,就被人猛地抓住。 破岳他平静地注视着宁蕴, 抓着她的手朝自己脸上划去。 破皮入肉刺骨, 血流如注, 宁蕴握着短刀的手上传来刀刃的触感, 鲜血的温度和气味是如此惊悚,宁蕴胃里一阵翻涌,心脏好悬没从嗓子眼里飞出去。 破岳牙咬得咯咯响,竭力忍耐着剧痛,赤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宁蕴。 “要像这样。” 他的手也在颤抖,简直拼了命地在抓住宁蕴。 “拜托你……” 一颗眼泪砸在他脸上,破岳一怔。 紧跟着是第二颗。 宁蕴的眼泪不值钱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抬袖去抹眼泪,却被魔尊衣袖上繁复的绣花和珠宝刮疼了眼窝。 破岳不自觉地松开她的手,宁蕴翻出手帕蒙住脸,乱擦一气。好不容易不再泪落连珠,眼睛也仍然有些泪汪汪的。 “没什么……我……我会帮你……” 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啊,宁蕴突如其来地破防了,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最后用力抹了一把脸,还擤了把鼻涕,打起精神:“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它毁掉。” 破岳不再说话,沉默地点点头,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宁蕴。 新鲜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宁蕴懊恼刚才居然忘了给他止血,而手帕还被自己擤过鼻涕…… 她弯腰捞出衣裙的内衬,割下来一段下摆的布料,把流满破岳半张脸的血液暂时擦掉,露出下面的纹路。 刚才破岳下手虽狠,但根本没划对地方,徒把自己弄得惨兮兮。宁蕴心疼得不行,沉下气,屏住呼气。 “我要动手了。” 她沉声道。 破岳半边脸被血糊满,睫毛被粘着,左眼完全睁不开。他微微睁大右眼仔细地看着宁蕴,然后闭上眼睛。 “嗯。” 这一次宁蕴没有手抖,专注地处理奴印,结束后一擦额头,摸到满手的汗珠,才发觉背后冷汗都湿透了衣衫。 “这次怎么样?” 宁蕴用布条给破岳勉强止血。 破岳试了好几次才从桌案上爬起来,因为阵痛而小声地抽着气,压抑着语调道:“可以了。” 他从桌案上翻身下来,差点摔倒,宁蕴连忙扶住他,问他要不要躺一会儿。 “不用。”破岳转头看向那些牢笼中的孩子,把偷出来的钥匙去给他们开门,“您……帮他们也……” 他的伤口流血不止,半边肩膀都被血浸透了,形容十分可怖。那些孩子在关切他的同时都又惊又怕,听他这么说,不少孩子都吓得往后退,连连摇头: “不用了……” “我……我就算了……” “会死人的!” 但还是有几个孩子扑过来抓住牢笼,急切地看着宁蕴:“请求鬼娆大人帮我们去除奴印!” “唯有去除奴印,才能恢复自由身!” 然而破岳处于虚弱状态,摄魂术失去效力,宁蕴的智商已经占领了高地。 “我没那么多时间。”她皱眉,看了眼出口,已经有了去意。 听说她要走,孩子们都十分着急,原本惧怕她这张脸的孩子也不知所措起来,眼中都流露出很恳求。 “求求鬼娆大人……” “您不可以抛下我们……” “况且……本来就是你……” “住口!”破岳喝止了同伴,抬头盯着宁蕴,“大人,我们的奴印只有您可以破除,若错过这次机会,他们恐怕余生都要受制于人。” 宁蕴把自己刚才使用的短刀拿出来:“不如我把这小刀给你,你自己替他们刮骨。” 破岳沉吟一下,接过短刀,反手横刀抵住自己脖颈,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划下去。 宁蕴一惊:“干什么?!” 预料中血花飞溅的场面并未发生,短刀割过破岳的皮肤,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您看。这是您的刀,只认您是主人,除您之外的人谁也无法使用它。” 原来如此……宁蕴微妙地看着这小孩。她这鬼娆魔尊扮演得很失败,他一定早就发现了破绽,然而还要与她演戏。 小小年纪这么有心机,宁蕴总有种自己会被他坑了的感觉。 她警惕起来,伸手从破岳手中拿过短刀,收回自己腰侧。 “那我也没办法了……”宁蕴打定主意要赶紧溜走。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实在是她很害怕这个陌生的世界。 破岳却仍未放弃:“有办法的。只要您让这把刀认我为主,我就可以用它来毁掉奴印。” 看来这把刀很重要……也难怪之前那位很厉害的剑修挑拣鬼娆魔尊的东西,一眼相中了它。 “我知道让武器易主的方法,可以教您。”破岳进一步道。 不知根知底的功法也学?宁蕴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钥匙在孩子们之间传递,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牢笼已经被打开了大半。孩子们有的出来了,有的把着牢门在观望,目光无一例外地聚焦在宁蕴身上。 宁蕴警铃大作,有种少年康熙带领一群小太监拿下鳌拜的既视感。 “我考虑一下……” 宁蕴假意思忖,踱步间“不小心”把烛台打翻。地牢潮湿而烛火微弱,灯油上缓缓升起一朵火苗,未成气候就熄灭了。 一切只发生在几息之间,待孩子们的注意力从烛火上移开,宁蕴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夺路狂奔,穿过长长地道,一头冲出地牢。沐浴在天光下,大大出了口气,再看身后也没有追兵,一颗心这才略略放回肚子里。 得赶紧回到那位剑修身边。 宁蕴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只有那个人是安全的…… 然而问题来了:宁蕴她,不认识回去的路!!! 她是被摄魂术勾过来的,拐了好多弯不说,沿途还处于半懵状态,此时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心机小子,害我不浅!! 宁蕴只能蒙一条路线碰碰运气。 偌大一座城池,建筑破败,偶有伏尸,四面寂静无声,连一只鸟一条狗都没有。 别说遇到个坏人了,单是独自行走在其中,宁蕴就怕得要死。 她走得特别谨慎,每移动一段距离,都要找个掩体躲一下,观察四周动向的同时安抚一下狂跳不止的小心脏,然后才能鼓起勇气继续下一段路程。 什么叫顶级AD的防gank意识啊? 就在她蹲在一个隐蔽性很好的街角,琢磨着画一份地图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不远的地方响起。 那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声音沉重,像受了伤所以略显迟缓,宁蕴血液都凝固了—— 这不是那位剑修! 脚步声很快逼近了宁蕴躲藏的地方,与她只有一墙之隔。宁蕴死死地绷住了没发出一点动静,听着那道脚步声与自己擦身而过,步调未有变化,继续向前迈去。 宿煌说过,她灵魂虚弱,毫无灵力,修士的神识很容易将她忽略。所以之前在代天阵里,她暗中观察许久,宿煌和炽贯魔尊都没有觉察,绕后出手时,愣是将炽贯打了个措手不及。 脚步声绕过宁蕴藏身的街角,沿着她来时的路向前走。从这个角度,宁蕴可以看到他腰部以下的侧影,以及手里拖着的一把刀。 宁蕴心头一阵狂跳:看这刀,来人是炽贯魔尊没错!! 他也从代天阵里出来了……要去干嘛? 宁蕴等了很久,几乎听不到脚步声了,缓缓探出头去,唯恐发出一丝响动。 炽贯魔尊仍然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内,只是距离她很远,拖刀看着左右,显然在寻找什么。 宁蕴害怕极了,决心等他彻底离开自己视线后再走。这种大能耳力、目力都极强,就算隔这么远,宁蕴也怕他听见自己脚步声。 忽然,她看到有个孩子从炽贯魔尊身后的一个岔口跑了出来。 她认出这是地牢里的一个孩子。是了,地牢就在岔口后面,他们偷取钥匙本来就是要逃跑的。 这孩子跑得急,没看到炽贯魔尊,还回头招呼同伴。 然而,下一刻,他腰部出现一条血线,上、下两半身体沿血线错位,扑倒在地。 被腰斩的孩子没有立即死亡,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脱离了身体断肢甚至还在挣扎。炽贯魔尊漠然看着他,刀口处血光一闪而过。 炽贯魔尊拖着刀走进这孩子来的方向,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传入宁蕴耳中。 从极度恐惧到极端愤怒,只需要极短的一瞬间。 宁蕴低声骂了一句,握紧手中短刀,霍地起身跑了出去。 第86章 不原谅 宁蕴冲过去时, 地上已经多了五六具被腰斩的尸体,存活的孩子们吓破了胆一般,失声地低低痛哭着。 破岳殿后护送后面的孩子出来, 听到响动时已经来不及了,暴露在炽贯魔尊的视野范围之内,他跟其他孩子一样没有抵抗的能力。 每杀一个孩子, 炽贯魔尊的刀吸一重血, 原本遭受宿煌重创的身体就恢复一分。 这些孩子成了他的人肉血包! 宁蕴就在此时冲过去,一刀砍向炽贯魔尊后颈。 炽贯魔尊头也不回, 一拳将她打飞,撞到墙上砸出一个坑,整个人陷进坑里一时都爬不出来。 “没眼看……”天之眼外的宁蕴扶额。 “可以快进。”劫蕴好心提醒她。 “那还不至于……” 宁蕴受到重击却并没有受伤, 宿煌封在她身上的剑气自带防御效果, 而炽贯魔尊这一拳还不足以把第一道剑气打穿。 宁蕴心下有了计较,冲那些孩子们大喊:“快跑——!!!” 下一秒,炽贯魔尊瞬移到宁蕴面前,掐着脖子把她从墙上的坑里薅出来,震怒地说了一大通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背叛我的话。 “呵呵……”宁蕴勾起一丝冷笑, “连我为何背叛你都不明白,你真可悲。”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了?那我就让你领略比死更痛苦的滋味……” “那你永远别想知道为什么。我祝你以后继续重蹈覆辙,无论做什么大事, 都会有人背叛你, 而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缘由了!” “什么缘由?!” “问你自己吧……想想你都做了什么?” 炽贯魔尊神情变幻,他做过那么多事, 盘点一下还是要花点时间的。最后虽然仍是不解, 但看向宁蕴的眼神中更多了怀疑和危险。 宁蕴本意就是拖时间, 张口就来:“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可笑我对你一片忠心, 都是错付了!你这种人……真是、真是……” “你……难道是那件事?我不是向你解释过了吗,你为何还在耿耿于怀!” “有什么办法呢?你想让我忘记,可我做不到啊……” “鬼娆!你……” 炽贯魔尊脸色极其可怕,宁蕴被他甩到那些孩子们的尸体中间,这一回力度更大,地面又砸出一个坑。 第一道剑气出现一些裂痕。 这时,宁蕴才注意到,那些孩子竟然都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宁蕴:“???” 宁蕴:“为什么不跑?!” “跑?跑不掉的……” “从前……试过很多……很多次,都……” “逃跑的人只会更惨……” 炽贯魔尊的刀砍向宁蕴,那架势分明是要把她也腰斩了。 宁蕴硬生生挨下这一击,第一道剑气应声而碎。 “既然如此放不下,那就下去陪他。”炽贯魔尊森然道。 宁蕴狼狈地从坑里爬出去,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这些孩子跑不掉…… 她是腾不出精力跟炽贯魔尊虚与委蛇,炽贯魔尊却爆发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与我为敌……滑胎一事,是我一时心狠,但你自己也有责任不是吗?!况且我说过会补偿你,但是你自己坚持说不需要的!就为了区区这种事……为了这等小事,你忍了这么多年,你……” 他爆发出一声怒吼,执刀疯狂砍向宁蕴。 宁蕴哪里躲得赢,铿锵一声剑鸣,第二道剑气也破了。 “这剑气……你跟乾明有首尾?!无耻,贱妇!!” 天之眼外的宁蕴:“啊这,要不还是快进吧?” 道蕴摇头:“不需要。你接着看。” 果然,就在炽贯魔尊砍破第三道剑气之时,宿煌踏剑而来,一剑洞穿他胸口,将他钉在墙上。 “奸夫淫/妇……”炽贯魔尊破口大骂。 宿煌把炽贯魔尊的靴子撸下来,强行塞进他嘴里,炽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被禁锢之下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再看宁蕴,先被破岳的摄魂术耍得团团转,后被炽贯魔尊摔来摔去还挨了刀子,但有剑气加身,她愣是一点伤都没有。 剑气一破,宿煌正好感知到她的方位,一刻不停地赶过来。 算下来七道剑气只破了三道,就算宿煌来得慢一点,宁蕴还能挺一会儿。 “太靠谱了哥。”宁蕴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宿煌确认她无恙,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孩子,皱起眉头。 “你们可以走了,快走。”宁蕴没有想很多,只是简单地以为终于柳暗花明了。 天之眼外的宁蕴却看出不对。 “宿煌想杀了这些孩子!” 一转念,她已明白他的想法:“这些孩子是鬼娆魔尊抓来演练【代天】的,背负了【代天】的秘密,最好是带回剑宗盘问。但宿煌此时自身难保,还要带一个我,无力顾及他人。为了不使这些孩子被人利用,斩尽杀绝也是一个办法。” 只要达到目的,宿煌从不在意自己背负了什么。 但他没有出手。 “走。”他对那些孩子说。 孩子们长期被鬼娆魔尊奴役,极会看人颜色,宁蕴要他们走,他们不敢,得到宿煌的首肯,这下是终于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了,纷纷起身,战战兢兢地向二人道谢。 宁蕴坦然受之,宿煌看她这样,也不再说什么。 天之眼外的宁蕴看得清楚,终究是宿煌为了成全她的一片善心,把这些孩子放过了。 只有一个孩子没有急着走,那就是破岳。 破岳双目洞明冰冷,注视着宁蕴,忽然厉声道:“你做过的那些恶,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消了!没有人会原谅你,你杀过的人……你害我们一生,我们所有人都会记得!” 爱咋说咋说吧,宁蕴总不能对谁都暴露自己异世之魂的秘密,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让破岳快走。 破岳恨恨地瞪她一眼,转身离去。 “这家伙怎么办?”宁蕴指着钉在墙上的炽贯魔尊。 宿煌拔出堵住他嘴的靴子。 炽贯魔尊面目扭曲,讥笑道:“你敢杀我吗?代天阵少了一个鬼娆,才让你逃掉了,你若杀了我,代天阵吸收我的力量,会重新开启!到时候,不管你跑多远,代天阵都会重新将你吞噬!!” 但宿煌解放他的嘴,可不是听他骂人的。这会儿功夫,宿煌已经烧了三张符篆化成一杯符水,捏着炽贯魔尊的鼻子给他灌下去。 未几,炽贯魔尊变成一只灰扑扑的大老鼠,被宿煌用钢钉穿过尾巴和四肢,钉在城墙高处。 老鼠吱哇乱叫,豆豆眼中写满了疯狂的恨意。 “死不了。”宿煌放下话来,抓起宁蕴离开这里。 宁蕴对刚才炽贯魔尊腰斩几个孩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心想就这样完了吗?不该多砍他几剑? 然而,宿煌御剑带她跑了一段路,忽然停下来。待两人落地,不等宁蕴问怎么了,宿煌身影一晃,倒在地上。 七曜剑封锁阵眼,不能拔出,代天阵仍然在消耗他的精力。刚才除了第一剑,之后完全是硬撑着完成了在炽贯魔尊面前的表演。 宁蕴按宿煌的吩咐,掏出灵石为他摆阵护体。 宿煌的身体需要养护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调息,趁这段时间,宁蕴问他:“大仙,你之前搜魂说我命数已尽,那你可知我什么时候死啊?” “我替你算算。” 宿煌掏出一副龟背甲,一片片放在地上推演起来。 宁蕴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推演完一遍,宿煌眉头紧锁,又推了一遍。 宁蕴越发紧张:“……怎么说?” 宿煌把龟背甲上呈现出来的文字拓下来给她看,见她不懂骨文,又翻译了一遍。 那是两句话,第一句是: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宁蕴心头拔凉,但也在预料之中:“这就是命,没办法。” 然而下面还有一句,写的是: “受命于天,寿永昌也。” 宁蕴:“???” 宁蕴大惑不解:“两句都是说我的?确定没错?这不自相矛盾?” “表面上看,似乎是说你尘缘既断,仙途绵长,有道运,是吉兆。”宿煌思忖着,“然而何谓‘受命于天’?既然受命于天,又何来‘获罪’之说。且卦象极为诡谲,同时呈现大凶和大吉两种征兆。而我认为……凶的一面更多一些。” “死了还不够吗,还要怎么凶险……难道说我会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宿煌犹疑地点头,补充道:“不仅如此,后一句说你仙途无尽。然而,哪怕得道飞升,去了上界,寿数也有尽头。所以你身上将发生的,是一件比飞升还好的事。” 又凶又吉,又好又坏…… “真不是你的龟甲出了问题?” 这时候的宁蕴还不知道那是玄武族镇族圣物,大言不惭地提出质疑。 宿煌并无不耐,又仔细推演了两遍,结果还是一样。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大仙,你调息吧。” 宿煌点头,这一回掏出一把重剑插在地上,青燐色的离火从剑身流泻而下,绕一圈将宁蕴围起来。 火苗是极细的一股,像一条小蛇,与宁蕴后来所见威风的游龙有天壤之别。 “刚才精力不济,没有给你布阵。”宿煌解释道。 “那你现在精力不是更不济?” “但你不能再出事了。” “哦……嗯嗯。” 宁蕴乖乖坐在圈里,不再打扰他。 这一次,宿煌调息了一整晚,及至天明,已经恢复了神采。 “可以走了?” 宿煌点头,宁蕴惊喜地站起来。 这时候,她注意到宿煌目光一凝。 “怎么了?” “你这里有样东西不见了。”宿煌指她腰间。 宁蕴低头一看,果然,这里原本悬挂了一块令牌,虽然不知道什么作用,但……现在确实是不见了。 “或许是掉哪儿了?” 那时候被炽贯魔尊摔来摔去,掉个把东西很正常吧。像那把短刀,当时就被甩得脱手了,后来忘了捡回来,不也落那儿了吗? 宿煌却不赞同:“鬼娆老魔尊了,与我打斗几百回合也没见掉一个东西,应当是有人趁你不备把它偷走了。” “谁?” 天之眼外的宁蕴心中已经有了人选,立马把回忆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果然—— 在她专注于给破岳毁去奴印的同时,这家伙忍受剧痛,却还有心思把手伸向她腰间,偷走了令牌。 初见时偷她令牌,重逢后偷她短剑……这就是不忘初心吗?宁蕴服了。 天之眼中,宁蕴并没有把丢令牌当回事。 她本来就对鬼娆魔尊的东西不感兴趣。 宿煌却若有所思,神情越发凝重,重复着那句判词:“受命于天。” 他仔细回忆着那块令牌的样子,目光无意间落向远方,代天阵虽被压制,但光华仍然映照着白夜。 “受命于天……” 忽然,他想到什么,脸色大变。 第87章 复仇者 宿煌一把抓起宁蕴, 跳上重剑,全速向北前进。 “怎么——” 宿煌面色紧绷,如临大敌, 宁蕴不明所以,也跟着高度紧张起来。 向北跨过一道魔渊,渡过魔界的海域, 就可以抵达剑宗。 先前宿煌跟她说过, 自己精力没有完全恢复,贸然突破魔渊容易出事, 所以两人没有立即出发。 这会儿到了魔渊跟前,宁蕴看宿煌脸色,敏锐地感知到他其实并没有补足精力, 却要强行突破过去! 在这紧要关头, 宁蕴大气不敢出一个,唯恐自己的话语把大仙的思维打断了。 宿煌注视前方燃烧着熊熊冥焰的魔渊,转头再看看身后光华越发盛大的代天阵,似乎下了决断,问宁蕴: “你叫什么名字?” “宁蕴!”宁蕴忙答。 宿煌点头:“我叫宿煌。你若听到有人说乾明剑尊, 那也是我。” “记住了!” 这功夫,宿煌掏出一只宝匣,打开来, 里面是一颗巴掌大的浑圆的珠子, 珠光是极漂亮的鎏金色,在白日之下也分外耀眼。 宿煌在这珠子上刻下宁蕴的名字, 将它封进她身体里。 “又给了我什么好东西?”宁蕴眼睁睁看着珠子从胸膛处融入自己身体, 周身热乎乎的, 不解其意。 “这是一只凤凰的眼珠, 只要求生之志不灭,它就能保你渡过死劫,涅槃重生。” “这么厉害!” 然后他又取出一只宝匣,里面五色光莹灿烂流转,宁蕴眼睛都要亮瞎了。 “金刚顶骨佛舍利,逢凶化吉,穷劫不坏。” 写上宁蕴的名字,封进她体内。 接着是第三只宝匣,第四只,第五只…… 宁蕴一开始还喜滋滋地数自己多了几条命,然而很快地,恐惧的浪潮把她淹没。 “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会怎么死……” 宿煌坚定地注视她:“你不会死。” “那这些岂不是浪费?!”宁蕴不解。 “你救我一命,这些本来就该是你的。”宿煌认真道,“你不止于我有恩,更有救世之功,任何东西用在你身上都不会是一种浪费。” 宁蕴被他说得都有些害臊了,然而看宿煌的脸色,他完全不是在安慰她,只是坦然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这令她更加感动,打起精神道:“之前还想着已经死过一次了,不差多来一次。现在收了你这么多好东西,说什么我也要拼一把了!谢谢你,之后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不会放弃求生的意志!” 宿煌安静地听她说完,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 “你不会死,”他笃定道,“你这样的人若魂飞魄散,此界天道便没有立道之理。” 后一句他不是说宁蕴听的,而是抬眼望向天空,形容简直像一种威胁。 说完,宿煌警惕地向身后看了一眼,御剑带宁蕴向高处飞去。 这场面,天之眼外的宁蕴很熟,之前回剑宗,宿煌也是这么带她飞过来的。 “那只眼珠子,就是朱雀族的圣物吧?双瞳之一。金刚顶骨佛舍利,这种东西禅宗也不会拿来送人,该不会也是……” 道蕴点头。 “到底抢了多少好东西啊?难怪灵族那么不待见他。”宁蕴想到宿煌为了进西洲,自己开辟的七十二条小路,或许每一条小路上都洒下过灵族人痛失宝物的泪水。 “我/你/她没有经历过修真界的旧秩序,在那个秩序下,大能恃强凌强,肆意妄为是很正常的事,夺宝亦是如此。只是宿煌强得过分,没人争得过他,因此格外突出。”劫蕴解释道。 “况且,没有那些宝物,我/你/她的灵魂撑不过代天阵的吞噬就会被撕裂,那就是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没了。” 宁蕴了然。奇怪地有种自己被全修真界供养了的感觉——以宿煌为媒介。 “所以,果然是我被代天阵吞噬了是吗?” 天之眼中,宿煌正在带宁蕴突破魔渊。旁观这一切的宁蕴已经知道他们是过不去了,不过还是要看看那些事是怎么发生的。 果然,代天阵忽然迸发出吞天噬地一般的光芒,一时间山摇地动,末日之景也不过如此。 天之眼原本平滑如镜的表面忽然一阵扭曲,镜面明明暗暗,挣扎了一会儿,忽然“啪”地一声黑屏了。 “怎么回事?!” “天道被【代天】蒙蔽了双眼,以为【代天】即是天道。 ”道蕴解释道。 “但我/你/她作为亲历者,当时的天道看不到的东西,我们亲眼看到了。”劫蕴道,“等我/你/她三人融合,你就可以看到。” 融合。 宁蕴心头一缩。 是了,她分成了三个人,天道宁蕴,天劫宁蕴,剑宗打电竞的宁蕴。她们,总有融为一体的时候。 “先不急着说这个……”她重新打开天之眼,“我要看一个人。” “破岳是吗?” 宁蕴点头,让天之眼锁定到破岳身上,看看他在离开后都干了什么。 天之眼显示,破岳在离开他们视线后,没走几步又返回来,隔着一堵墙偷听他们说话。 那时宿煌体力已到极限,撑着给炽贯灌下符水,没有余力探查四周情况,也就没能发现破岳的逼近。 后来宿煌带宁蕴走了,破岳返回来,他首先拿走了宁蕴遗落的那把短刀,然后把炽贯魔尊放下来。 “那女人要被剑修带走了。她给正道立下大功,以后或许改头换面,在剑宗活得很滋润——你甘心吗?”破岳问道,“你也想她死是不是?” 炽贯魔尊吱哇乱叫,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轻蔑之情已然溢于言表。 “你不信?那如果有这个呢。” 破岳掏出那枚令牌。 “那女人被剑修打坏了脑子,不知道自己是谁,连这东西也不晓得要看护好。” 炽贯魔尊扑上去要抓令牌,破岳抬高手臂避开他。 宁蕴奇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代天令。”劫蕴解释道,“鬼娆和炽贯是【代天】内幕的唯二知情者,鬼娆牺牲自己,成全炽贯成为天道。而炽贯则把这枚代天令交给她,若她在最后关头反悔,那么【代天】就永无启动之日。。” “魔族的累世心血也会功亏一篑!”宁蕴震惊,而后回过味来,“炽贯魔尊是不是也不愿看到鬼娆魔尊死?但是没办法?” “对。” 敢情他俩是真爱!宁蕴想想自己对着炽贯魔尊的那一通胡言乱语,忽然一阵胃痛。 “当时魔界的规矩是,魔尊之间不可以通婚,若要通婚,必须放弃魔尊的地位。鬼娆跟炽贯本来相爱,后来因此分开,但其实一直藕断丝连。当今魔族的太子龙璋,其实就是鬼娆跟炽贯的第一个孩子。” 宁蕴:“???” 胃,更痛了!! 天之眼中,破岳跟炽贯魔尊一番议价,最后达成合作。 一人一鼠去往代天阵。 破岳本来就受了伤,还是个修为浅薄的罪奴,走路全靠脚。炽贯魔尊就更不用说了,虽有四条腿,但被宿煌钉过钉子,爬都不利索。 宿煌养精蓄锐的时候,这俩星夜赶路,争分夺秒,哪怕精疲力竭也未作丝毫停歇。 中途不慎惊动一群出来觅食的秃鹫,被啄得满地乱窜。破岳只顾着自己跑,跑完发现自己把炽贯魔尊整丢了,摸黑回去一阵好找。 后来又触动了一个机关,破岳被绳索勾住吊到了城墙上,炽贯魔尊磨掉了两颗牙,才把绳索啃断。绳索一断,破岳“Duang”地摔到地上不省人事,炽贯魔尊围着他吱哇乱叫,嘴里血沫横飞。 接着遇到一伙打劫的…… 仿佛命运也不站在炽贯和破岳这边,使出各种手段阻挠着他们。 然而,一人一鼠心中熊熊的复仇之火,并未因此而熄灭!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没有一刻放弃,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沐浴着晨曦的两个复仇者抵达了代天阵。 一路走来,他们经历了很多,但完全没有建立起信任。 “看到了你最丑陋的样子,等恢复人形,你第一个就会杀了我吧?”破岳讥诮道,“你觉得我会傻到等你杀我吗?” 然后两人又一阵议价谈条件。经过这一夜,他们已经形成了较为成熟的跨物种沟通体系,炽贯魔尊一顿“吱哇吱哇”,破岳就“哦这样啊”“那又如何”,仿佛他很懂的样子。 从小就这样,也难怪遇着一个只会“锵锵”的宁蕴,还能追着她聊得火热(单方面)。 前摇过于漫长,要不是已经在梦里,宁蕴都能看瞌睡了。 终于,复仇大戏拉开序幕! 一人一鼠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代天阵。 宁蕴估算了一下,这会儿正是宿煌带着她冲魔渊的时候。 破岳之前被鬼娆魔尊拿来当【代天】的实验品,对【代天】的流程是知晓的,到了阵中,在炽贯魔尊的指挥下催动代天令。 代天阵重新转动起来,只是受制于宿煌的七曜剑,动得很慢。但因为代天令,它的转动速度在逐渐加快。 “用不了多久,那女人就会被吞噬,撕裂,魂飞魄散。”破岳满意道,“只是,以她的恶贯满盈,居然能获得一个痛快的死法,足以见得天道不公。” “更可恨的是她脑子坏掉了,居然忘记了自己做过哪些恶,还企图以一个善人的面目示人,真令我恶心。” 炽贯魔尊一跃而起,咬住破岳的手指,牙齿插进他的皮肉里。 破岳借势轮着炽贯魔尊一顿爆锤,炽贯魔尊直到被捶昏过去,才松开嘴。 破岳疼得龇牙咧嘴,换了一只手拿代天令。 “老东西,还想抢……” 破岳看看代天令,又看看血流如注的手,鬼使神差地,他把血滴到了代天令上。 代天令融合了这滴血液。 滴血认主完成。 破岳成为了代天令的主人。 破岳有些懵。 他想到什么,有些慌乱地掏出那把短刀,也滴血上去。 同样的被融合了,滴血认主再次成功。 “这不可能……” 破岳看着眼前的两样东西。 “有主之物怎么可能认他人为主?除非……” 他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除非,这两样东西的主人已经死了。 “不可能!如果她死了……” 破岳转过身去,看到半空中两个身影,一人挣扎不停,另一人手持青燐重剑挡在她身前,竭力抵抗着代天阵的吞噬力,但显然力不从心。 破岳茫然看着这一幕,目光追随着宁蕴而移动。 如果鬼娆魔尊已死……那现在这个活着的人是谁? 天之眼一阵扭曲,再次黑屏。 作者有话说: 我们阿宁,小宿搜刮技能的唯一受益者,破破盗窃技能的指定受害者 第88章 选哪个 道蕴和劫蕴同时抬手一拂, 天之眼从中间裂开,分成两半各自收归两人所有。 “天之眼记录下来的就是这些,你已经看了。接下来, 说说融合的事。” “怎么融合……” “不要问我/她,这要问你自己。”两人道。 “问什么?” 道蕴向宁蕴伸出一只手,宁蕴将手放上去。刹那间, 宁蕴看到、听到并感知到了世间万物, 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奥秘都向她敞开,甚至世界之外, 通向上界的渠道也为她所掌握。 她以绝对的上位者的姿态俯瞰天穹之下的一切! 然而她不能说,不能动,更感受不到自己。下界众生芸芸, 如蝼蚁鱼鳖, 更无一人与她相干。 而她将永远如此,永远没有停歇,永远没有改变。 宁蕴猛地抽回手。 道蕴面无表情地看着宁蕴:“若不生执念,你/我本来就该如此的。” “但我有执念……” “所以才有了我。”劫蕴也将手伸向宁蕴,“不要听她的。既已发生, 就没有什么该与不该。” 宁蕴触碰到她的手。 这一次,她看到了熟悉的画面。飞升之门关闭,所有的修士如困兽被囚在这一方天地之内。而反伤禁制使得他们不能在外对决, 只能仰赖于电竞秘境。 然而, 时光飞转,被四界高层严防死守的“天劫”的秘密, 终究泄露。仙途无望, 修行的意义在哪里?修真界一时大乱。之后, 纵然暴/乱平息, 修士基于对天道的追求,而树立的信仰,已然崩塌! 道统不再,越来越多的修士沉溺于电竞秘境,自暴自弃。 不仅如此,反伤禁制本来就使得修真界的整体修为水准不断倒退,在精神层面的信仰动摇后,物理层面的功法也逐渐失去传承。 修真界不断萎缩。 最后,东山、北海、南溟、西洲,无一例外成为了凡人的地盘。修者凤毛麟角,都隐匿去了深山险川之中。 在曾经是修真界的土地上,凡人的科技飞速发展。往昔大能寿数动辄上千年,而人类用了不到一千年的时间,就发展到了信息时代,开发出了宁蕴记忆中的电竞游戏。 人类没有修为,却能通过电子设备体验超脱现实的快乐——这个世界变得跟宁蕴从前的世界没有不同。 画面的流速突然放缓,宁蕴看到,画面中央出现了一个她自己,加入了与前世同名的电竞俱乐部,在那里,她前世的队友也都在。 他们训练、研讨、复盘……后来过关斩将,夺得了世界冠军。 就算宁蕴知道,劫蕴展示出来的都是她想看到的,但真正目睹自己和队友在漫天金雨中捧起奖杯的那一刻,宁蕴仍忍不住心头一震悸动。 她做梦都想看到这个画面。 掌声雷动,欢呼如鼓,所有人都享受着这场信息时代独有的狂欢。 而消失的修真界,那些理想破灭的修士,早已被人类集体遗忘,就好像他们从没存在过一样。 “喜欢你看到的吗?”劫蕴问。 “……” 劫蕴同样面无表情,好像对宁蕴的任何反应都了然于胸:“也对。你要是喜欢,也不必有今天了。” “我是有执念,但我想要的只是总决赛夺冠。如果实现执念的代价是瓦解修真界,改变这个世界原定的发展轨迹,那我……” “但我还站在这里。”劫蕴道,“只要我存在,你就有选择我的可能性不是吗?还是说,你甘愿成为她?” 劫蕴看向道蕴。 这不是劫蕴质问宁蕴,而是天劫在向天道叫板。 “所以我可以选择你俩中的一个,与那人融合……” “不是可以,是必须。” “融合之后呢?” “你若与我融合,世界就会变成你刚才看到的样子。若与她融合,那便是她让你看到的样子。” 天劫灭世,天道漠然处之,哪一样都不是宁蕴想要的。 让世界恢复原有的样子——宁蕴之前放弃打电竞,不就为了这个吗? 然而,如果代价是融入天道,永远地失去自我,泯灭本性…… 那果断是天劫呈现出的可能性更舒服。 “假如说……我跟你融合了,”宁蕴指着劫蕴问道蕴,“她会怎么样?” “她自然会湮灭。” “她湮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将失去她。”道蕴没有感情地说,“原本你/我/她就该成为天道,没有什么你、我和她之分,有的只是我一个。但因为宿煌的干涉,你的执念一直没有消散,反而日益加深。最后,这股执念自己撕裂出去,于是就有了她。” 所以宁蕴是先以代天的身份成为天道,然后心中执念分化出来,由此有了天劫。 “那我呢?”宁蕴指着自己,“我又是怎么来的?” “我说善,指的是为天下人牺牲自己。我说恶,指的是牺牲天下成全自己。善恶无有对错,皆是本能。就比如你:大善不坚,小善不断;偶有小恶,绝无大恶——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这还用问?宁蕴点头,又补充:“总体来说我还是善的一面多一点,至于极端情况下……我不好说。” “所以混沌。”道蕴点头,“我和她一道一劫,百年来僵持不下,原因正在于此。” 劫蕴也道:“你若至善,那就没我的事。你若至恶,也就没她的事。偏偏你两头都沾一点,又不沾全,我和她便斗不出谁死谁活。” “你问你是怎么来的,这便是你的由来——我们难分胜负,便需要一个裁决者,而有资格裁决我/她的,唯有你。” “你是我们的心:凡心、道心、劫心……我/她将一段记忆封存进天之眼,各持一半,以此来维持与你的联系。剩下凡能剥离的,都作为心的一部分给了你。” “我们让你降生于人间,后来,你自己淡去凡心,踏上仙途。于是我们知道,等待百年的那场裁决终于要到来了。” “我们给足了你时间,你也看遍了这个世界。”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告诉我们。” “告诉你自己。” 道蕴和劫蕴你一言我一语,同时将目光落在宁蕴身上。她们应该都期望宁蕴选择自己,但因为失去了心,已经无法传递出感情,于是两张脸同样漠然。 宁蕴试探道:“如果我选择天劫……那天道就会消亡。” “对。” 宁蕴了然。 现在的世界虽然被天劫笼罩,但之所以没有崩溃,正是因为道蕴还活着,天道仍然存在。 如果天道本身消亡了,那么不管多少能人志士,如何拼命挽救,修真界都注定了会灭亡。 反过来选天道也是一样。 所以,对于道蕴和劫蕴而言,自己存在,很重要;让对方消失,同样重要! “那……不能有一个中间状态吗?比如现在的平衡,就还挺不错的。” “无法长久。” 宁蕴眼前一亮:“那就是还能再维持一段时间?大概多久?” 道蕴和劫蕴略一思忖,报出一个数字。 “只剩这么点时间了……”宁蕴错愕,复又欣慰,“也还好了,总好过没有时间。” “无论时间多少,你总要作出决断。” 道蕴和劫蕴再度要求宁蕴二选一。 “嗯嗯,知道……” 终于要面对最头疼的问题了,宁蕴稍微想想就脑壳痛。 一时半会想不清,她干脆坐下来好好想。 道蕴和劫蕴等这结果等了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谁也没催,就任她在那苦思冥想。 无人打扰,梦境一片寂静。 宁蕴盘腿闭目,陷入沉思中。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目光在道蕴和劫蕴之间转了一个来回,而后锁定其中一人。 她凝思片刻,目光越发坚定起来。 “我的决定是……” …… 宁蕴一梦既醒,恍如隔世。 想到梦中做出的决定,怅然若失和如释重负,同时涌上心头。 走出闭关的洞府,一眼就看见天贶倒挂在一根树枝上,百无聊赖地拨着风调雨顺铃,听它叮叮咚咚响。 竟把这家伙忘了……不过,也来得及。 宁蕴暗自思量,上前道:“天贶,你想不想离开天贶山?” 天贶倒挂着,表情难以分辨,又拨弄了两下铃铛,轻巧地翻身坐回枝桠上。 但却是背对宁蕴,头也不回一个: “你管不着!” “那我只能在山上见你,下了山就见不到,会很想念……” “要你想了?!” 宁蕴还要说什么,天贶纵身跳下枝头,站在树影中与她遥对。 他身量虽小,神情却傲然,睥睨间尽显神灵气度。 “不要多管闲事。”他肃然道。 “不是你自己说过……” “那也不要你管!” 宁蕴看着天贶阴沉的小脸,很是不解。 想当年,她在天贶山上闭关十年之后,第一次下山。 打完电竞回来,天贶好一顿发脾气,她就想:“有没有可能找到一种方法,让他去外面看看呢?” 而后,天贶嘟囔了一句:“如果是你的话,也说不定……” 她假意没听清楚,再追问,天贶就大声否认。然而以他的性格,那种态度无疑就是确认了宁蕴的想法。 这件事她一直记得。 “所以你改主意了还是……”宁蕴犹疑道。 天贶总是在生气,但他的生气有两种。一种,宁蕴称之为假生气,来得快去得快,跟小孩子乱发脾气没有两样。 另一种是较真了的生气,那是属于神灵的愤怒。只是,天贶一个从亘古活到现在的山灵,有什么是真正能惹怒到他的? 因此这后一种生气,虽然理论上存在,但自与天贶相识以来,宁蕴还从未领教过。 直到现在。 第89章 天贶(二) “不关你事。” 天贶的嘴比天贶山的山体还硬。 宁蕴想到什么, 心念一动:“天贶,你是不是偷看我梦境了?” 天贶勃然大怒—— “你在我的山上做梦,我都没嫌你吵, 你竟倒打一耙!” “我说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宁蕴乐了, “觉得自己被骗了是吗?” 天贶不屑地把脸一撇:“谁能骗本尊?区区……区区一个你!” “对对对, 我哪有那本事,都是宿煌他非要骗人, 对着掌门也不肯说实话,可把我们天贶坑惨啦。” 山间气象陡然变幻,晴空为阴云所笼盖, 天贶脸色愈沉。 他抬手一指宁蕴, 神灵一怒,势如风雷: “呿——!” 一道电光从密云中劈落下来,直取宁蕴! 天贶曾说过,在他的地盘里,就算是宿煌也敌不过他一根手指头。这话或许夸张, 但足以彰显天贶绝对的实力自信——当他占据主场优势的时候。 然而不巧,他对上的是宁蕴。 对于觉醒了记忆的宁蕴而言,只要她乐意, 天上天下, 哪里不是她的主场? 天贶山又如何! 电光雷火如疾风骤雨向宁蕴倾轧而来,宁蕴闪身一躲再躲, 愣是一丝衣袖也没有被伤到。 她踏着天贶的进攻瞬移到他面前, 背对阴云, 抬手一拂, 也喝了一声: “呿——!” 漫天阴云应声而散。 天贶恨恨地瞪着宁蕴,宁蕴平静地回望他。 她在天贶山待了十多年,与天贶的关系从来称不上热络。但天贶极少与人打交道,行为举止其实是很容易看破的。 比如从前的他,在宁蕴面前总要自持身份。他是高高在上的山灵,不跟她一个小小剑修一般见识,所以总是在闹,在生气。 但反过,正因为身份尊贵,他又会怀着一种“因为她而生气那就是输了”的心态,并不会真的与宁蕴计较。 属于是自己跟自己打拉扯。 现在却不一样了。 天贶要与宁蕴狠狠地计较,因为宁蕴的身份已经截然不同。 “你别生气,咱们盘一下。”宁蕴就地坐下来,仰头看向天贶,“当初你选择我,收留我上天贶山,是掌门的安排对不对?” 天贶不语。 “掌门想让我在山上安安分分地修行,以为这样就可以助长我的道心。于是他告诉你,我是天劫的劫心,把我看好了,到时候灭却了天劫,给你算头一等功……” 天贶终于不能忍。 “我还需要他告知?你降世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你与天劫的关系!也不必任何人给我算功劳,我自己就可以拿!” 继“区区宁蕴”之后,天贶又开始“区区琉光”地念叨掌门。 “是是是,你厉害,”宁蕴才是不跟他计较,“所以表面上给我一座灵山,实际上,是让这座灵山看住我——如此,掌门才放心。” “说谁是看门狗呢?!”天贶气死了。 宁蕴忍俊不禁。 其实难道不是吗?天纵和天贶两座山脉,分别位于剑宗南北两端,一个南御魔族,一个北拒严寒,共同构成了剑宗的坚盾。 只是天纵山无灵,需要当世最强的剑修入主,是正道最高荣耀的象征,每一任天纵峰主人都独揽一代风头,无出其右者。 而天贶山因为有灵,自古便是天贶独自坐镇。所以宁大伯曾说:“每一个剑修都憧憬过天贶山,只是它始终拒人千里,我们就渐渐把它遗忘了。” 不管两座山人气落差几何,它们对剑宗的责任,都是一样地义不容辞。 “你是重量级嘛,寻常之事不会管,但一听掌门说是劫心啊,有可能灭世啊,唯有你能替正道啃下我这块最硬的骨头啊……总之你就把我收留了对不对?” 这一次天贶没有出言反驳,看来宁蕴猜的不错。 更何况灭却天劫,大功一件,天贶也是有所图谋的。 只可惜…… “你没想到,掌门也没想到,宿煌把你们都骗啦!我不止是天劫的劫心,我还是天道的道心,掌门也好你也好,其他谁都好,你们都没有灭却我的资格。” 宁蕴直视天贶的眼睛,平静道:“能审判我的,只有我自己。” 这一刻,宁蕴身上散发出一种超然的伟岸,那是此世间唯一神明独一份的伟岸。 天贶脸色几经变幻,最终在宁蕴身侧坐下来。 “乾明那小子,离飞升只差临门一脚,却因为天劫被拒之门外,空耗了这一百多年。”天贶忿忿道,“你来之前,飞升之门关闭的这口锅,就扣在他头上——后来你来了,也没有改变什么。我们都以为他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恨。” 这一开口,似乎发现平静地与宁蕴对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天贶继续道: “而你跟我们想的都不一样。你有道心,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是乾明一直在把我们往你是天劫的思路上带。你对电竞的偏爱也佐证着这一点,但若不是乾明一再为你造势,琉光也不会那么笃定你的身份。 “后来,琉光他们如何揣测你,忌惮你,引导你,甚至不乏算计……乾明都知情,也从不反对,我们便完全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 “然而……现在看来果然是中了他的圈套。我们知道你是天劫的劫心,对你忌惮且提防,总好过知道你是天道的道心,对你心生贪念和觊觎。” 宁蕴心头一凛。 想当年天道远在苍天之上,魔族都肯下血本对它取夺。 若是有人知道天道落到了地上,就算是正道魁首,剑宗掌门,谁又能保证这些知情者不生出别的心思? 恐惧和贪婪,指向的是截然相反的行为。若非要二选一,果然还是被人害怕,好过被人图谋。 “是他会做出的选择。”宁蕴扶额,“就算对我也瞒得滴水不漏。曾经一度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与天劫有关,隐约猜到一些内情。但打死我也想不到,自己还有另一重身份。” 还不是因为宿煌对天劫大谈特谈,却只字不提天道,连个提示也不给。 “这小子用心良苦,可惜如今还是被我知道了。”天贶板起脸来,“我若将此事告知琉光,你待如何?” 宁蕴以手托腮,偏头闲闲地看着天贶。 “我若将你封印,令你神魂不得超脱,你又如何?” “你倒是试试!” 天贶抬眸,破釜沉舟地将宁蕴一看,似乎只要她说要战,他便举倾山之力迎战。 宁蕴连连摆手:“反正也打不过我,何必折腾。真要闹到你曝光我的身份,我毁了你的根基才罢休?咱们关系也没差到那种地步吧。”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紧绷的天贶,莞尔一笑: “我也可以收买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灭却天劫能得到的好处,我都能给你弄来。” 天贶跳起来,炸了毛:“谁要你施舍?!” 宁蕴拧眉“啧”了一声,一个转身抡圆了腿,一把将天贶绊倒在地,紧跟着一手摁住他,一手去撕他的嘴。 “让我看看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硬……” 天贶如蒙奇耻大辱,然而眼前之人不想让他起来,他就被死死地按在地上,惨白的小脸气得更白了。 “好好的谈条件,炸什么毛?你嘴上痛快了,现在就很舒服吗?”宁蕴戳戳天贶气鼓鼓的脸颊,“我在你山上呆了这么久,你于我有恩,不挟恩图报也就罢了,还与我闹这些没必要的别扭,搞得我们像敌人——你说你是不是傻?做人是这么做的吗?嗯?嗯?” 一边说她一边戳天贶的脸,每戳一下,天贶鼓起来的气就泄一点,后来没气了,只有用眼睛恨恨地瞪她。 “你这老小子,除了脸长得漂亮,还有哪里是讨人喜欢的?脾气也臭,脑子也笨,谁愿意跟你做朋友?以后下了山,还跟在山上一样孤零零的,多尴尬啊。若去外面闯荡,指不定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天贶气得浑身发抖。 “你才要下山!你才要去外面!那都是你都是你……” “所以你不想下山,也不想去外面喽?” “谁想了?!” “哦,”宁蕴收起戏谑之色,郑重点头,“那好,我不强迫你了,你就在山上继续呆着吧。” 天贶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宁蕴,比刚才更生气了。 “你耍我……你,你混账!!” 宁蕴掏掏耳朵:“我在山腰上建的藏书阁你去过几次?” “混蛋、骗子、可恶……” “大好的资源要利用起来呀。以后你就呆在里面看书,有书香陪伴,也就不无聊了对不对?” “大骗子,大混蛋……不是人……” “我以后会很忙,没工夫亲自教你了,你就看看书,学学为人处世之道。以后下了山,也好有点做人的基础。” “大大大混……?” 天贶捶地咒骂的动作一凝,猛地抬头看宁蕴。 “怎么了吗?”宁蕴故作不解,“你就这样下山,我多放心不下啊,不学点做人经验怎么行呢?” 就算是天贶白如苍雪的脸颊,也渐渐泛起一层红晕。虽然颜色极浅,但不妨碍他的脸色确实一阵红一阵白了。 这幅模样倒是十足可爱,宁蕴大笑出声,一摸他脑袋,起身拔腿跑了。 跑到半路,转头看到天贶还愣在原地不动,宁蕴跳起来摘下一枚果子,远远地投掷过去,“Duang”的一声正中天贶头顶。 天贶一跃而起,捡起果子,不知道是不是要反打回来。宁蕴当然不会给他机会,一闪身就到了天贶山界外。 一出来就收到好多信号,都是亲朋好友给宁蕴的传讯符,内容几乎完全一致—— 电竞秘境出大事了,你快来看!!! 啊,出了什么事,好好奇啊,完全猜不到呢……宁蕴召来飞剑,乘御而上,悠悠然向电竞广场飘去。 第90章 重大升级 电竞秘境被永封已经两年多了。 随着人们对电竞的记忆淡去, 电竞广场也变得无人问津。 今天却不同。 宁蕴去往电竞广场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同路人,全都一言不发, 鼓足劲全力赶路。 到了地方,一片人山人海的景象,比宿煌推广激励计划那会儿的人还要多! 宿煌仍然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个。他往那一站, 身后背一把棺材板似的重剑, 没人敢近前。无论剑修如何挤挤挨挨,总会默契地为他空出一块区域。 宁蕴直接冲过去落到宿煌身侧, 才打了个招呼,就听到宁鸣在喊自己。 “去吧。”宿煌从不介意孤身一人。 宁蕴心里真是对这男人爱得要死,一拍他肩膀:“那回头见!” 她穿过人群, 来到哥哥身边, 怜梦、凤飞绯、阿柱、廉海钧都聚在这一块,旁边还有林翠香在探头探脑。 看到宁蕴,林翠香眼前一亮,但并没有立刻上前。 “阿宁阿宁好久不见!!”凤飞绯第一个扑过来挂在宁蕴身上。 她小时候是个胖乎乎的小姑娘,长大了更是莹润可爱。宁蕴捏捏她的脸, 嫩生生的仿佛能捏出水来。 怜梦则身量高挑,窈窕扶风,狐狸眼别有一种风流韵味, 举手投足都风度翩翩。与凤飞绯站在一块, 恰似一弯弦月和一轮满月。 三个男孩也都出落得很不错,不说人中龙凤也至少是全须全尾, 宁蕴感慨:“难得团聚了啊!” “团聚也不难, 难的阿宁总是有事, 遍插茱萸少一人。”廉海钧嘲道, “只有电竞秘境请得动她,等此间事了,怕不是又要见不到人。” 不等宁蕴说什么,他就被凤飞绯一击重锤,宁鸣趁机把妹妹拉到一边小声问话。 “嗯嗯,都好都好……”宁蕴简单把宿煌带她出去的事儿说了下,掩去了在魔域的那一段,只说去巡洋探查布防了,好叫哥哥放心。 此去巡洋其实非常平淡,多数时间宁蕴都是团在宿煌衣领里睡过去的,但于没去过南溟的小伙伴而言,却是亲历魔族暴动一线的惊险经历。宁蕴一说,大伙都凑过来听,不时询问议论,乃至打趣说笑,经年的时光在不觉间被抹平,好像又回到了相伴学习、玩乐的时候。 正闹着,电竞秘境忽然生出异动,围观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之所以剑修们会聚集于此,就是因为收到了来自电竞秘境的信号,说有“重大升级”即将加载,请大家齐聚广场,拭目以待。 随着广场上人数增多,原本被永封大阵禁锢的电竞秘境,终于不再安分。 一只小东西从秘境入口处扶摇直上,飞到半空中。 这东西看上去很像电竞秘境特有的生物“大眼精”。 一般的大眼精就是拳头那么大的一只小煤球,身体上仅长着一只眼睛,有翅膀可以飞,跟随在电竞选手身侧作移动镜头之用。 这一只却比它们都大,足有人脑袋那么大,不仅有眼睛,还有嘴巴和耳朵。它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地扫过人群,笑眯眯地弯起来,一张嘴,露出满口小尖牙。 “重大升级——重大升级——!!” 小东西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这什么东西啊?” “电竞秘境都被永封了,它怎么出来的?” “而且大眼精不是只能存在于电竞秘境中吗,它怎么可以跑出来?” 小东西三角形的尖耳朵笔直地竖起来,雷达般晃了晃,张大嘴继续道: “我是电竞小精灵——我会解封电竞——!!” “什么什么?” “那可是永封大阵,它真的能……” 一面硕大的锣鼓当空出现在电竞小精灵面前,它双手举起一只棒槌,奋力一捶—— “当啷——!!!” 锣声震耳欲聋,大伙脑仁都是一麻。 “听我说啦——重大升级——!!” “听听听!” “快说快说……” “等半天了好吗?” 电竞小精灵把小短手叉到自己一条直径上,大概那就是它的腰,另一手握拳抬到嘴边,很有腔势地咳了咳。 “全面重大升级——分四天进行——今天是第一天——升级内容:社交系统!!” “再重复一遍——” “全面重大升级——分四天进行——今天是第一天——升级内容:社交系统!!” 剑修们面面相觑,都在问:“什么是社交系统?” “新增三个功能,都听好啦——” “第一,新增好友功能——支持面对面加好友、匹配记录加好友、精确搜索加好友——” “第二,新增好友通讯功能……” “第三,新增战队招募功能……” 好友?通讯??战队招募???剑修们急得满头大汗:“太快了,没听清,也没听明白!” 电竞小精灵完全不等人,自顾自地说完一大堆,停了一下,然后重复道: “新增三个功能,都听好啦——” “第一,新增好友功能……” 剑修们紧张地又听了一遍,然后发现,这小精灵完全是个复读机,不断地重复着刚才说过的那些话。 这下都松了一口气,开始逐句研究它说的内容。 “面对面加好友……难道是?” 有人最先反应过来,一点自己手腕,电竞手环被召唤出来,然后探入神识…… 电竞广场全是人,多是面对面站着的,很快就摸索出诀窍: 用电竞手环,可以向身边的人发出好友邀请,然后对方同意的话,俩人就可以成为好友。 宁蕴和小伙伴们都在第一时间加上了彼此。 “就是不知道‘好友’有什么用呀?” “再看看别的……匹配记录加好友,哦,我明白了!” 电竞手环里可以显示每个人的过往战绩,曾经匹配过的对手和队友,都可以探入他们的信息,向这些人发送好友请求。 已经有一大波消息向宁蕴涌来。 【白琥】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似乎又有机会打电竞了?你一定乐坏了。】 【鹿飞】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大姐姐,什么时候来西洲】 【巫真真】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小蹄子,还记得姑奶奶吗?别落到我手里,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鹿飞】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大姐姐,我是鹿飞,你通过我一下】 【狸帅】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加个好友,呵呵】 【鹿飞】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大姐姐,我是三年前跟你匹配过的灵族鹿蜀,我打野很厉害】 【巫真真】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等电竞重开了看姑奶奶不弄死你,你识相点就退环境,不然见一次我杀穿你一次】 【林翠香】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宁师妹,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但总是找不到机会……】 【鹿飞】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大姐姐,你好,我是灵族一个特别厉害的打野,可以给你看我的胜率,我还有四年就成年了,大家都说我很俊】 【巫真真】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妈的有胆子算计姑奶奶,没胆子加好友是吗?崽种,直视你姑奶奶我】 看着不断跳出来的消息,连同骂她的那些,宁蕴脸上的笑意不断扩大: 回来了……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那些打电竞的回忆,那种氛围……好的和坏的一起,全回来了! 她转过头,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到唯一孤零零的那一个人身上。 宿煌不像其他人可以讨论,迅速get到加好友的方法。他独自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低头摆弄着手腕。 电竞手环上亮起一个红点,宿煌探入神识。 【宁蕴】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五杀野王需要挂件辅助吗】 宿煌眉心一动,抬头也于众人之中捕捉到宁蕴,相视一笑。 然后宿煌又低头摆弄手腕,过一会儿,宁蕴的手环传来提示。 【乾明】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您有一条好友消息】 【乾明】对你说:“你不是挂件。” 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好友通讯的功能! 【宁蕴】挂在你身上,很舒服。 宿煌身形一僵,一把捂住手腕,多少有些惊恼地望向宁蕴。 宁蕴无辜地把手一摊:怎么了吗,又没说错,那一局挂在你身上,就是赢得很舒服呀。 宿煌揉揉耳朵,小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低头发来消息。 【宿煌】你要创建战队吗? 【宁蕴】要! 加好友、好友通讯的功能,大伙基本上都研究得差不多了。第三个新增功能是“战队招募”,宁蕴身边的小伙伴也在说这个。 “好像是说创建战队之后,每个人在电竞中的战绩,可以转换成战队的积分,积分越多的战队在阵营榜上就越靠前……” “我们也创建一个!” “阿宁,你来当队长?” 队长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大伙在一块,宁蕴也不推辞,建立了一个战队,把小伙伴都拉了进来。 “这下咱们战队就有六……诶,怎么是七个人?” “嗯?!!!” 怜梦失笑:“也犯得着惊讶,这么多年还没习惯呢?” “哇——我真的不能忍啦!!”凤飞绯一把吊住阿宁脖子,活像在擒拿,“阿宁,速速从实招来,你对他有没有意思、现在是什么关系、发展到哪一步啦?!!” 所有人都支棱起耳朵,就连宁鸣也没有阻止凤飞绯的逼供行为。 宁蕴哭笑不得。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正想怎么说,然而对上大家的眼睛,她还是没忍住先傻笑起来。 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那种笑容,没人会不懂。 “哇啊啊啊——果然是这样!!!” 凤飞绯第一个尖叫起来,抱着宁蕴蹦蹦跳跳,甚至激动得哭了起来。 廉海钧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说她一个局外人为别人瞎操心是不是有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最激动的当属宁鸣,他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妹妹的眼中满是怅然和欣慰,怜梦笑眯眯打趣他。 只有阿柱一脸茫然:“什么意思?阿宁怎么了?” “阿宁有好事啦。”怜梦笑道。 “哦,是好事啊。”阿柱立刻接受了设定,高兴起来。 高兴了一会儿,他问:“对了,是什么好事啊?” “啊哈,她呀……” “喂——快看!!!” “那是什么?!!” 人群突然又起骚动。 宁蕴也抬眼去看,只见电竞小精灵不知何时停止了复读,凭空掏出一张画卷,费劲吧啦地展开。 画卷内容很简单,就是四个柱状图,每个柱状图旁边都标注着一个阵营名称,分别是:东山禅宗,西洲灵族,南溟妖魔道,北海御器盟。 “当啷——!!!”电竞小精灵再度敲响锣鼓,把注意力吸引过来。 “阵营集结人数如图——南溟遥遥领先——西洲次之——东山和北海你们要加油啦!!!” 众人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四个柱状图都在不断升高,但魔族的柱状图是最高的,增长速度也极快,完全把其他三个阵营甩在了身后! “是我们集结的人数不够多?” “怎么才算集结?” “可恶,居然被魔族超过那么多!!!” “当啷——!!!” “集结人数——就是在电竞秘境中注册——拥有电竞手环的人数——阵营里打电竞的人太少,被其他阵营完爆,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剑修们都急了。 剑宗电竞最火的时候,也就是乾明剑尊开启激励计划那一阵子,但即便那段时间,也是有很多人不打电竞的! 比如冯春冯喜两兄弟,比如一些不差钱,对电竞没兴趣的人…… “这次的升级内容,肯定是四界同步的,也就是说其他阵营都可以看到集结情况……”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会看到我们北海垫底的样子?!” “已经想到魔族小人得志的嘴脸了……气死我了!!” “只要注册就行了吧?等电竞解封了,都给我去打电竞,只打一把也行,绝对不能让数据太难看!!!” “喂,那什么……小精灵!你说解封电竞,到底什么时候解封啊?!” “当啷——!!!” “不是说过了吗——全面重大升级——分四天进行——升级结束后——解封电竞!!!” 展示完阵营集结情况,电竞小精灵重新开始复读之前说过的那三点新增内容,让后续来到电竞广场的每一个剑修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听在耳中,翘首以盼电竞解封的同时,都紧张地期待起来—— 仅仅第一天,电竞秘境就迎来如此大的变动,那么明天、后天、大后天,又会出现什么新东西? …… 宁蕴把好友请求处理了一下,除了来挑事的巫真真,其他人她都加上了。 加好友有三种模式:面对面,匹配记录,精确搜索。 这些规则全都脱胎于前世的游戏,嫁接到修真界,具体的实施效果如何,宁蕴也有不清楚的地方。 比如这个“精确搜索”。 她将神识探入电竞手环,默念破岳的名字,心中出现了破岳的形象,未几,果然搜索到了这个人。 她甚至可以加他好友。 这就是精确搜索啊。 那么……宁蕴再默念“尚大芬”,回想出自己在魔域的那一套行头,用神识进行搜索。 查无此人! 宁蕴松了口气,精确搜索果然精确,用错误的名字或伪装过的形象,都是搜不到人的。 回忆起魔域那档子事,宁蕴又想到刚才看到的集结情况图。 魔域资源比正道少,人口却比正道多了那么多,如此不出问题才怪。 龙璋太子说魔族若要和平变革,必须分流、降低修道的人口,无疑是真知灼见。 但执行起来必然阻力重重。 若和平的局面一直存续,那么龙璋太子的计划,也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但问题是,劫蕴和道蕴说过,当前的平衡已经维持不了太久。 宁蕴已经做出了选择,机遇摆在眼前,就看龙璋太子能不能抓住了。 …… 电竞小精灵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复读着第一天升级的内容,剑宗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是几个向来不问俗事的太上长老都有所耳闻。 再打听一下,发现四界都是这样。 这一整天,大家伙都不做事了,就疯狂加好友,跨区域聊天,动员身边人打电竞。 “等电竞解封了,都去打电竞听到没有?打一把也是打,把集结人数搞上去,别让外人把咱们小看了!” 宁蕴一到电竞广场,就见一个师兄对着一帮新入剑宗的小师弟小师妹激情训话。 “可是……关先生不是说修炼最重要吗?我们还没炼气呢……万一考核不过,就要被送回去了。” “打一场耽误不了你什么!炼气还不简单,打完我给你们开小灶!” “好的哦……” 宁蕴又找到自己那群小伙伴。 “都在这住下了是吗?” 廉海钧点头:“说了一天一升级,都想知道明天升级什么内容,干脆不回去了,就直接等到天亮呗。” 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电竞广场俨然成为了露营胜地,随处可见席地而坐的剑修,几人一伙,凑在一块打发时间。 宁蕴坐下来。 与她同来的宿煌也在她身侧坐下。 余人偷偷交换眼色,都有点拘谨。 “玩个游戏吧。”怜梦提议。 “好耶!打牌吗?” “打牌只能四个人,我们现在有七……诶,怎么是八个人?” 林翠香没脸见人地埋着头,吭哧了一会儿,说:“之前……我想向剑尊当面道歉,还有宁师妹,我也对不起你。” 宿煌看宁蕴,宁蕴也看他,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没事。” “无妨。” 两人同时道。 林翠香如蒙大赦,感激地把两人看着:“那,那我可以加入你们的战队吗……不可以也没关系!我就问问。” “来来来。” 战队当然是人越多越好,林师姐万剑使得好,打电竞也积极,更何况误解宿煌那事,正如宿煌所言,其实并不能怪他们。 是魔族非要搞什么【代天】,是宿煌不慎落入圈套,是代天异动招来宁蕴的魂魄,是宁蕴搭救了破岳,是破岳重启了代天阵…… 天劫这口锅,他们这些人分着背就够了,其他四界修士,不说是受害者,至少也是无辜群体。 他们被蒙蔽,以宿煌为仇恨对象,也不过是高层出于维/稳的考虑,所默许的罢了。 “那么现在有八个人,我们玩个什么游戏?” “分两桌打牌!!” “倒是正好……” …… 一帮人玩玩闹闹,不觉天明,电竞小精灵停止了复读。 电竞广场再一次人满为患。 电竞小精灵还是等到昨天同一时刻,一敲锣鼓。 “当啷——!!” “全面重大升级——分四天进行——今天是第二天——升级内容:打法升级!!” “新增两个打法,都听好啦——” “第一,新增排位赛——七个段位——规则如下……” “第二,新增附魔系统——在电竞秘境中购买相应附魔——装备后即可获得对应功能——附魔规则如下……” 这一次的两个新增功能都有点复杂,剑修们凝神听了好几遍,终于开始有人搞懂了。 “也就是说,以后打电竞,会根据战绩给我们排位……” “而且会按照段位来匹配诶!比如我是个强者,那就不会匹配到菜鸡!” “太好了,我早就受不了一些坑货队友了,对手也是同段位的话,打起来也更公平!” “唉……可是玩得不好的人不是很容易暴露吗?大家一看段位,就知道谁是菜鸡了……” “就是要这个效果啊!” 至于附魔系统,由于附魔道具很多,对应的功能多种多样,单听是很难听明白的。很多人索性把电竞小精灵说的都抄录下来,细细研究。 “没必要吧,等电竞解封了,进去试一试不就一目了然……” “喂,附魔道具里好像有吸血功能啊!甚至吸/精、锁魂那些邪术,都有提供!” “什么什么,意思是我们不需要自己学邪术,只要装备了附魔道具,就可以用?” “我没听错吧?那样的话,魔族对我们的优势将大大削弱!!” “太好了,我真是等不及要去电竞里教训魔族了!” “别高兴的太早……我刚听到还有一种附魔道具,可以洗练心境,魔族要是用了,岂不是没有弱点了?!” “对啊,魔族的普遍问题就是心境太差,拖到后期就处于劣势了,若有洗练心境的附魔道具……” “可恶,电竞秘境为什么也要帮他们!!我们可是正道啊?为何不偏袒我们?!” 宁蕴听到这般言论,不由摇头轻笑。 天道自然是站在正道这边的。天劫则肆意,从不在乎道统。 而集合了这两者的宁蕴,只想要一个公平的游戏。什么道统之争,正邪之辨,在游戏的公平性面前都得靠边站! 很快到了第三天,电竞秘境又要迎来新的升级了。 在那之前,宿煌拿着一个信函来找宁蕴。 “给我的?谁啊?” “龙璋。” 宁蕴恍然想起,自己被破岳盗走了一把獠牙短剑,龙璋太子分明答应过,三天之内要把短剑给自己要回来。 “那么——” 宿煌打开信匣,里面是一封书信,两把短剑。然而宁蕴的剑并不在其中。 龙璋太子的信抖落出来,老长的一封,都是解释和道歉。 “居然没要回来,破岳有那么大能耐?” 宁蕴拿起匣子里的一把短剑,拔剑出鞘,一支细细的纸筒从中掉落出来。 展开纸筒,映入宁蕴眼帘的首先是落款上的“破岳”二字。 作者有话说: 爆肝!两章的分量宝子吃好喝好,啾啾啾!! 第91章 连胜 宁蕴抬头微妙地看向宿煌。 宿煌不解:“写了什么?” “还没看。” “怎么不看?” “总觉得……看了会后悔。” 宿煌反应过来, 盯着这半展的纸筒,如同它是个会咬人的东西。 “那就烧了。”他断言。 “也不至于这样……” 宁蕴把纸筒抖开,上面没有多的, 就短短两句诗: “夜闻琴瑟鼓邻家,人皆齐眉老年华。 不忍恨君翻自恨,长吁矫首天之涯。” 这么直白, 就算是宁蕴也一看便懂了, 顿时血压飙升,一把将纸条揉成一团。 “怎么?” “你说得对, 就该看也不看直接烧了。”宁蕴痛心疾首,“再不长记性我就是傻子。” 宿煌不明就里地摸摸她的头:“你不傻。” 又看看她手里的小纸团,目光灼灼地催促:“快烧。” 宁蕴麻溜地掐诀把它烧了, 手一扬, 灰飞烟灭。 再看剑匣里的两把小宝剑,说是龙璋太子讨要失物无果,拿这两把剑赔罪。 赔罪自然要下血本,这两把剑一曰镜,一曰影, 是炽贯帝尊武库中压箱底的宝贝。上古魔族基于对“镜”和“影”这两大幻物的根源性理解,历经数十代淬炼,锻造出来这两样神器。任何剑阵, 若得镜、影相助, 则变化将无穷焉。 今人视若珍宝的一些顶级仙器,也不过是镜影双剑的仿版。 宁蕴把它们捧在手上各种端详抚摸, 爱不释手。 “即便如此, 还是他言而无信。”宿煌耿耿于怀。 宁蕴立马把镜影双剑往匣子里一丢。 “不错, 古人云‘故剑深情’, 论剑到底是永久了的最顺手。破岳盗我爱剑,此仇既定,赔多少把宝剑都不能了结。”说着她把剑匣盖子盖上,揣进袖中,“然而破岳偷我东西,无非是想让我心里过意不去。那我就偏偏不再过问此事,如此才不算遂了他的心意。” 这下宁蕴有十把短剑了。 万剑派的剑修从不嫌自己剑多,收藏达到一定数量的剑修,还会把短剑组装成一对翅膀附在背后,每到开战时,展开双翼羽刃凝寒,别提多威风。 酒有清浊,剑无善恶,宁蕴新得了宝剑自是开心不已,拍拍手:“反正这仇我记下了,总有他跑不掉的时候——不说这个了,我们去看今天的电竞升级了什么。” …… “当啷——!!” “全面重大升级——分四天进行——今天是第三天——升级内容:直播升级!!” “新增三个功能,都听好啦——” “第一,新增声音传递功能……” “第二,新增打赏功能……” “第三,新增无限信号功能……” 今天的更新内容倒很好理解,剑修们听了两三遍就懂了。 “就是说大眼精会长出耳朵,把我们在电竞秘境中说的话也传播出去……” “那直播效果可想而知会更加精彩!” “还打赏……难道还可以通过直播赚钱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魔族早开始玩这一套了,正因为打电竞能赚到打赏,所以他们才那么积极地钻研套路!反观我们,纯靠信仰打比赛,从动力上就比不过人家……” “也就是说电竞打得越好,越能收获打赏……想想就激动啊!那以后可得要多花心思在电竞上了!” “而且这个打赏是电竞秘境直接推出的功能,不会像魔族的直播东家那样,收取抽成!也就是观众打赏的金额,会全数落到主播手里,好良心啊……” “怎么没有人说第三点?信号无限的意思是不是说,以后看直播不需要来电竞广场,在自己的洞府也可以看?” “嗯,好像是这个意思没错!” “那可太好了……我师姐为人孤僻,每到人多的场合就很拘谨,为此不能来看直播,一直好大一个遗憾!这下可好了……” “哎,就是掌教先生该发愁了,难保不会有学生在课堂上偷偷看直播……” “哈哈,就让他们操心去吧!” 好友、战队、阵营集结、排位赛、附魔道具、直播、打赏……每一天的升级,都让剑修对新版电竞的期待越发高涨。 不止剑宗,四界皆是如此。 似乎大家都忘记了,两年多以前,正是正道高层一致做出了封禁电竞的决定,而这个决定,至今还没有被撤销。 永封又如何?电竞小精灵说它会解封电竞,所有人都信了。 因为电竞秘境本身,就象征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从它一夜之间出现,改变了整个修真界的生活习惯,到如今宣告升级和解封,都从来不需要谁的认可。 在很多人眼中,正道永封电竞,与其说是对魔族风气入侵的提前防范,不如说高层真正忌惮的,是电竞本身所代表的那股力量。 电竞被永封时,这股力量没有动作,于是众人虽然抗议过,但自知拗不过高层,便很快熄火。 但如今,电竞小精灵以极其高调的姿态,宣告了那股力量的回归! 而正道高层对此,毫无防备,也全无办法!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在绝对压倒性的强大力量面前,广大修士会如何选择,已经无需多言。 …… 第四天,四界修士们再一次踏上电竞广场,聆听最后一次重大升级的内容。 “当啷——!!” “全面重大升级——分四天进行——今天是最后一天——升级内容——” “升级内容——” “升级内容——升级内容——升级内容——” 还吊起胃口了?!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翘首以待。 “听好啦!!最后一项升级——赛事升级!!” “每一年为一个赛季——赛季结束后——排位前一百名——瓜分【天书残片】——” “每个阵营按照【天书残片】的收集数量——分配参赛名额——参与【四界争霸赛】——” “【四界争霸赛】的总冠军——有资格重组天书——决定,我的去留——!!” 什么赛季?什么天书残片?什么四界争霸赛?? 信息量超大,众人都听懵了。 修真界各地的电竞广场上,修士们反复聆听电竞小精灵的话语,展开激烈讨论,终于有了大致眉目。 所有电竞对决的参与者都根据战绩排名,前一百名,可以分配到一种叫做“天书残片”的东西。 天书残片拥有量越多的阵营,可以派出去参加“四界争霸赛”的选手就越多。 四界争霸赛,顾名思义是四个阵营之间的比赛……决出的冠军,有资格决定……电竞的去留?! “电竞的去留,为啥还要我们来决定啊?” “就是,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呗……” “我私心里还是希望它存在的。” 寻常修士不解,但知悉内情的各界高层,早已暗流汹涌。 譬如剑宗掌门这种知悉天劫的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天劫,将决定权让渡了出来。它允许下界的修士来决定,是灭却它,还是延续它! “魔族自不必说,肯定希望天劫延续,”太叔显道,“我们却截然相反。天劫使我界修士不能飞升,这一口锅,乾明已经背了太久,总有他背不动的时候……到时候,正道必将大乱!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拿下‘四界争霸赛’的冠军!” “不错,道统乃我辈立足之本,是以天劫非灭不可。”剑宗掌门琉光真君负手而立,忽然一笑,“你看,这不就又要开始打电竞了吗?还要打得更激烈了,而我们还不得不全力支持。所以说,天劫和电竞,究竟谁是因,谁是果?” “这……眼下看来,掌门的猜想似乎也有道理。”太叔显也动摇了,“然而,天劫意在灭世也好,只为打电竞也罢,我们要做的仍然只是灭却天劫。只要回归正常秩序,其他一切都好说。” 掌门未置可否,看向另一人:“友梅,你有什么想说的?” “呃……”友梅回神,勉强扬起笑脸,“我就是想,天劫何以会有如此异动,就……挺突然的。” 太叔显笑道:“前段时间乾明与宁蕴过从甚密,自然是他干的好事。这小子,嘴上说着对正道兴衰无所谓,行动却比我们都快。以‘四界争霸赛’的形式将天劫存灭的决定权下放到我们手里,已经是最和平的解决方案了不是吗?可见在我们的培养下,宁蕴的道心到底是占了上风。” “是这样吗?”掌门并未像太叔显那样兴高采烈,也不似友梅思虑深重,他举目望向电竞广场的方向,轩昂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无论哪样,冠军,我们势在必得——传令下去,今后剑宗的一切工作,只以电竞为重。” “是!!” …… 真正的修真界电竞时代,来临了! 第五天,正道各地的永封大阵被一股天外之力破开,电竞秘境如期解封。 无数修士疯狂涌入其中。 阵营集结的柱状图上,正道三界的集结人数迎来一阵飙升,但受制于人口基数,总体上还是比不过魔族。 “我终于知道‘好友’是干什么的了!!”第一批进入电竞秘境的一个剑修出来激动地大喊,“我把我在禅宗的朋友拉进来了,我们可以一起组队打电竞!!” “什么什么,只要加了好友就可以跨界邀请?” “哎对了,有没有试过加魔族好友啊……可以邀请他们一起组队吗?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就问问……” “有人试过了,好像不行。” “跨界组队仅限于正道之内,魔族那边应该也是一样。” “哦哦……” 宁蕴的电竞手环上不断有光点在闪烁。 除了白琥、鹿飞、冯春冯喜这些打过交道的前队友,还有很多人观战过宁蕴的对决,通过精确搜索找到她,问能不能一起打。 宁蕴给白琥回了消息,剩下的都忽略,转头冲伙伴们一招手: “走——” “走喽!!”怜梦、凤飞绯、廉海钧和阿柱四人应声,与她一齐进入排位赛的秘境入口。 怜梦机敏,师承轻剑;凤飞绯于气剑一脉有天赋;廉海钧心眼多,正适合万剑苟命;阿柱重剑峰的重点培养对象。 当初宁蕴挑选这四人,多是机缘巧合。不曾想,后来他们自发选择了不同的剑峰派系,共同构成了最完备的剑修阵容。 这或许就是天意成全。 “实不相瞒……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谁不是呢?正好让阿宁看看我这些年我们的长进吧!” 犹记十三年前的一天,面对师兄师姐,他们输得那样狼狈。 时至今日,依然是最初的他们,再度踏上电竞的征途。 …… 首先是熟悉升级后的新变化。 接着是磨合。 而后是摸索打法,总结经验,形成套路。 十几年来,纵然身各一方,一直保持着密切交流的五人在极短的时间里找回了默契。 尤其是多样化的功法,绝对配合的队友,让宁蕴的指挥优势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用附魔道具弥补短板,重剑可以打上单也可以打辅助,宁蕴可以辅助也能走下路……五人很快发现,他们这一套阵容,加上一些灵活的机动变化,无论遇到什么组合,都可以有一战之力! 斩获首胜之后,紧跟着是第二胜、第三胜…… 在宁蕴的指挥下,队伍进一步细化了分工,有人是核心,有人当绿叶,但每一个人的位置都同样重要。 他们逐渐掌握了对有限的资源进行最合理化的分配,面对瞬息万变的对手,如何不断创新策略去抢占先机,抑或是当处于劣势地位,如何稳住心态,积极寻找翻盘点…… 几乎每打一把,都让人收获全新的成长。 每一刻,都是得偿所愿的感觉。 从进入剑宗时,听说剑宗存在电竞这个玩意那一刻,或者说更早的时候,宁蕴以天劫的姿态创造出电竞秘境的时候……她心里期许的,不就是这一刻、这个画面吗? 经历了那样多的曲折,不长不短十几年的岁月,它终究还是实现了。 酣畅淋漓的胜利,就算失败也只让人更加无法善罢甘休…… “太过瘾了!” “我还想再打,你们呢?” “根本停不下来!继续继续……” “诶,老规矩,先复盘——” 宁蕴盘腿坐下来,照例是对着结算房间里的战绩,跟伙伴们掰扯上一局的得失。 廉海钧探入手环看了下历史战绩,惊呼:“我们已经二十连胜了!” 五人面面相觑。 “当前最高连胜纪录是多少?” “好像是魔族那边的三十六连胜吧,当时他们在搞一个‘五十连胜’的悬赏比赛,但都没达到,最高就只有三十六连胜。” “还‘就只有’?三十六连胜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而且那是胜率最高的魔族呢,他们都止步于此了……喂,你别是要异想天开吧!” “什么叫异想天开,当前版本平衡性这么好,我们对战魔族根本没有先天劣势!不要拿功法当借口,只要我们够强,就一定能破纪录!” “我也觉得可以挑战一下,就算连胜被打断,也只说明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练习,而挑战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好,既然阿宁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争取再多赢几把。” “走走走!” “喂——还没复盘完呢!” 重要的其实不是破纪录,而是总结过去的经验,把学到的新东西打出来,打出配合,打出效果,不断地超越过去的自我。 宁蕴等人按自己的节奏复盘着,大眼精支棱着新长出来的耳朵,把他们的声音传递到直播镜外,收看直播的观众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电竞永封之前,宁蕴打过的对决不多,但都足够令人印象深刻。 “哦,你说那个刚进宗门不久,企图用邪道打法跟师兄师姐对抗,结果输得落花流水,还被掌教司处罚了的那个小师妹是吧——” “哦?就是那个匹配机制改版后,对战灵族打出漂亮碾压局的那位?那把辅助是真的优秀,但凡我也有个她那样的辅助……只恨咱们剑修出个辅助咋就那么难!” “哦哦——带领灵族打穿魔族养猪流体系那个吧?可惜当时没在现场没看到,但听不止一个人说过!好家伙,最后那一下真是……” “我来剑宗来得晚,没经历过你们说的那些,但乾明剑尊第一次下场打电竞我还是有幸围观到了的!这个宁师姐就是当时跟剑尊双排的吧?虽然都说剑尊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那一场我是真的老羡慕宁师姐了……恨不能魂穿好么!!” “羡慕也没用了,没看到他俩这些天都是携手同来的么,已经不避讳外人了……” 是以,有不少人专门搜到宁蕴的直播间。 起先多是来看热闹,甚至只为看看乾明剑尊的对象长什么模样、身手如何。 这一看,就出不去了。 队友羁绊,战斗情谊,顺风碾压,逆风翻盘,克敌制胜,热血沸腾…… 这个直播间里,有剑修最爱的一切! 就连他们平时比较排斥的阴谋诡计……被自家人玩出花样,痛击其他阵营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爽呢! “完全没想到还可以在这里埋伏?!” “杀完人还跑掉了,我要是对面我气死!!” “真想看看这帮魔族的嘴脸,是不是气得脸都歪了……” 一开始大家看宁蕴的直播,还以图个爽为主,但听着她指挥的话语,还有每一次战斗结束后的复盘时刻,越来越多人开始意识到这个直播间的价值所在。 “第一次知道可以这样指挥……” “对啊,疯狂做笔记停不下来!” “我跟你们说,之前我完全搞不懂那些附魔道具,就想着干脆直接模仿她的附魔思路……试了一把发现真的可以!就是选对了附魔,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推荐搞不懂附魔的一定要看看宁蕴的直播,她的解说都特别好!” “那我把我师弟叫过来一起看……” “不止是附魔,感觉她有特别多想法,有的好像能听明白,有的却还是有点吃力……真的是恨不得在这个直播间住下来。” “我已经记了不少套路了,等下就去试试!” “而且……看了她的直播,我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犯了那么多错误,难怪总是很难有长进。” “哎,有没有发现他们一直在赢啊……这都连胜多少场了?” “我记着数呢,三十三场了!” “跟我记的一样!” “这么多?!!” “天啊……那不是有望打破魔族的记录?” 正道不似魔域那样有大量以电竞为核心的产业,正道修士打电竞多做消遣之用,因此很多人打完一两把出来,在集结人数上挂个号,也没有很贪恋。 但剑宗出了个能打破魔族连胜纪录的队伍,这是很长脸的事情,很多人比起自己打胜仗,反倒更关注这个。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宁蕴的直播间,紧张地关注着宁蕴下一场的输赢。 正道过去也没有打赏的风气,但电竞毕竟开通了打赏功能,自己看得过瘾了,给主播打赏点灵石,也算尽到了一分意思。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好、打赏。 只要有一个人打赏,“剑宗某某某打赏多少多少灵石”这条打赏信息就会出现在被打赏主播的直播间里,所有收看其直播的观众都可以看到。 通过这种方式在很多人面前刷存在感,这种感觉一旦体验过,就知道它的刺激所在!这个模式在极短的时间内为正道的大众所接受。 也就是正道禁止赌博,没有赌狗的生存空间,大伙只是激动地展开无奖竞猜——猜宁蕴这波人到底能不能破纪录! 在魔域那边,赌场早就开盘了,赌能破和不能破的都大有人在。 直播功能升级之后,直播信号无限,魔域和正道两边都可以接收到对方的直播信号,宁蕴这一队人马自然引起了魔族人的注意。 魔族向来以外战幻神自居,内战多狗,外战就多牛,不管打正道哪个势力,他们都没在怕的。 这一次电竞重开,很多魔族还没研究透附魔系统呢,就被一支剑修队伍打了个落花流水。 而这支队伍,还在以气贯长虹之势不断斩获连胜! 作为这支队伍的绝对核心,“宁蕴”成为了魔族家喻户晓的名字。 “还记得当年那个‘五十连胜’的悬赏挑战吗?当时有个种子选手好不容易连胜了三十一场,最后就是败在了她手里!” “对对……我记得是她和四个灵族,其中一个灵族还是第一次打电竞,那会儿都说这把稳了,谁曾想居然爆了大冷门,好多赌狗裤子都输没了!” “当时好多馆报都在说这个,还入选了年度最奇葩比赛盘点……” 赌场的奖池越来越大,所有关注电竞的人都在议论宁蕴,暗地里更有很多人在买卖她的情报。 龙璋太子看完宁蕴的资料,头疼地揉揉眉心,出去,正好碰上破岳。 破岳平日里与他在宁蕴面前截然不同,漠然且带刺,一点也不讨喜。 龙璋太子看他一眼就要脑壳痛,此刻却破天荒主动打招呼:“听说你在找人?” 破岳眉头都没动一下,只眼珠子微微一转,淡淡瞥他一眼,摆明了一副“关你什么事”的样子。 龙璋太子按捺着继续道:“按理说妖族人少,应该很好找的……却没找到么?” 破岳脚步不停,拔腿继续走。 “最近有个叫宁蕴的剑修很火,你有没有看她的直播?” 破岳挑眉凉凉地看他:“你有病?” 被嘲讽了,龙璋太子难得地没有动怒。 “没什么……”他露出礼貌的微笑,“那就加油找人吧,我祝你早日找到。” 第92章 独尊电竞 自打正道电竞重开, 魔域到处洋溢着欣欣向荣的气氛。 电竞主播也恢复直播了,电竞赌坊也重新开业了,电竞选秀也再度登上舞台。原本被逼到暴动边缘的魔族人, 在产业复苏的浪潮下,很快投入到了各型各色的价值创造的活动当中。 由于新增了“附魔”系统,电竞的公平性大大提升, 魔族上分是无法像过去那样丝滑了。 但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 魔族人钻研电竞打法,始终比正道修士更加积极。因此, 他们的意识和技巧仍然是遥遥领先的。 “升级后的电竞不是开放了‘排位赛’模式吗?把选手的战绩换算成段位,谁强谁弱一目了然,最高的段位被称作‘王者’——我敢断言, 四界的第一个王者, 必然诞生在我们魔族人当中!” “这还用说?就过往正道那点胜率,我族不霸榜说得过去?” “现在的大小主播全都放下话来要冲王者了,谁第一个上王者,过几天就能见分晓!” 在魔域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捧着直播镜观看电竞比赛的魔族人, 所有人都热烈讨论着电竞相关话题。 在这种氛围下,破岳显得格格不入。 很多人都听说了,这位声名狼藉的二殿下在满世界寻找一个妖族少女, 少女名字蛮怪的, 叫尚大芬。 据说尚大芬是在一场电竞比赛中被破岳大人注意到的。那时候正好处在正道永封电竞后,电竞产业的低谷期, 观战人数本就不多。那位尚大芬不仅全程蒙面, 更是领完打赏就走了, 留下来的线索着实有限。 倒是听说她被顶格打赏了一万块上品灵石, 拿到了万赏主播的标志性红玉,可见背后的金主也不一般。 后来,破岳大人高调追寻尚大芬的下落,凡能提供相关信息的,必有重赏。 重赏之下,果然有很多人来送线索,破岳大人竟不顾身份亲自去一一确认。 如此出格的做法,很难不引人遐想。 然而……时至今日,传说中的尚大芬依然下落不明。 魔域之内的妖族势力被前前后后翻了个遍,奈何无果。念及妖、灵本是一家,破岳大人便将目光放到了一海之隔的西洲。 就为了找人,公然与正道阵营的灵族联络,实在有失身份! 只能说不愧是叛徒的血脉吧?跟正道人牵扯不休这种事,像龙璋大人就绝对做不出来!! 舆论对破岳的谴责日益激烈,但这并不妨碍他依然故我。 也正因为他对外形象一直不入流,闹出这种事也算不上稀奇,众人吃瓜完了,腻味了也就不提了。 有这功夫,还不如看看宁蕴的直播呢。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剑修,接连对上魔族后居然毫不逊色,屡战屡胜,以致于打破了他们的连胜纪录! 魔族总体的电竞意识再怎么超前,在宁蕴的直播间仍然可以学到东西。 …… 从筑基、金丹、元婴到渡劫,中间共经历九个境界,九九归一而得飞升,所以修真者非常喜欢“九”这个数字。 因此,宁蕴设置了九个段位,比前世的游戏里多,上王者的难度相应所有提高。 考虑到这个世界还没有炒作出“钻石”的概念,且古有“黄金有价玉无价”之意,所以用翡翠代替了黄金之上的钻石段位。 完整的段位链条便是: 黄土、木炭、黑铁、青铜、白银、黄金、翡翠、灵石、王者。 在黄土、木炭、黑铁这三个新增底层段位之外,还增设了“灵石”作为仅次于王者的第二高段位。毕竟灵石是修真界最宝贵的一般等价物,黄金翡翠之流比起它来不啻于粪土。 每一个段位对应五个阶层,比如升到黄金五,再胜四把升到黄金一,然后开始晋级赛,打赢了从黄金升到翡翠。 这意味着,如果一把不输,只要连胜45把,就可以从黄土五直升到王者段位。 宁蕴等人打破魔族连胜纪录后,正道观战者迎来一阵狂欢,而宁蕴他们还没有停下来,还要继续挑战排位赛。 “难道说,电竞重开之后的首位王者,要诞生在我们剑宗了么!” “而且是一连五位?!这谁敢想啊!” “我看他们这势头,实在是没想停的样子,还真不好说……” “哎,也不要太乐观吧!到了翡翠段位,排到的可都是翡翠强者了,只会越来越难打!” “这话说的,别人是翡翠强者,宁蕴他们就不是了吗?谁怕谁啊!” “与其在这口嗨,不如自己下场打一把,被教做人了你就知道排位多难了……” “我为什么要自己打,我就爱看别人打不行吗?” “你没看宗门新发的通知吗?电竞战绩已经纳入年度考核了!每月都有电竞指标的!” “什么什么??” 一些沉迷直播没关注宗门大事的人被提醒,立刻跑去宗务堂看新规。 正有几个掌教司的师兄师姐贴告示,并安抚众人:“新规定从下个月开始试行,试行期间有意见都可以提,结合大家的意见,经讨论过后会形成正式的规定!所以现在这个不是正式版,大家不用着急——” 大伙都去看那张告示,标题是《关于将电竞战绩作为考核指标的通知》。 大意是说今后的剑宗将以电竞作为一切工作的核心,修炼倒在其次! 打电竞的成绩,将与宗门划拨给弟子的份例(工资)直接挂钩! 凡剑宗弟子,每人每年打2000把电竞,或连续十二个月每月打150把电竞者,视为年度考核优秀。考核优秀者,份例多发五成! 每年1500把,或每月120把,算良好,份例多发三成! 1000把或每月80把,算合格,多发一成! 不足者,算不合格,份例倒扣!!! 在基础的场次奖励之外,还增设电竞相关奖学金,如“电竞先进团体”“电竞模范个人”“电竞优秀导师”等等,奖励金额还有待进一步商议,但可以透露的是:掌门明确表示,电竞单项奖将不会低于五千上品灵石! 届时还将设置“电竞名人堂”,凡获奖者皆可榜上留名,光耀后代…… 围观剑修掐指一算。 “也就是说……要达到合格标准,每个人每天都要打两到三把电竞!” “打一把电竞短则半个时辰,长则一两个时辰,这是要我们每天花四五个时辰在电竞上,都占到全天的小一半了!那还哪有时间修炼啊?!” “最可怕的是,打不完指标,就要被倒扣份例!” “那修炼怎么办?进境怎么办?道统怎么办?都不管了?!” “宗门……疯了吧?” 电竞回来了,剑修们都很高兴,但宗门带头搞这种舍本逐末的做法,脑子正常的剑修都会觉得这不正常。 出去一打听,大伙更懵了:正道所有门派都在做同样的事,就连向来佛系的禅宗也是如此!甚至由于禅宗有戒律约束,这帮佛修直接把电竞当作一种修行,指标定得比北海这边还高!! “……都疯了?” 就算是过去永封电竞那会儿,为电竞抗争过的剑修们也开始怀疑人生。 这其中就包括掌教司的行动队副队长元益川。 元益川出了名的耿直,是公认的性情中人,当初带领手下进入即将永封的电竞秘境,公然背叛了宗门,在剑宗内外都引发了震动,也将那场抗议运动推向了高潮。 这一次电竞解封,他带领一众电竞流浪者走出电竞秘境,自请接受惩罚。 宗门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完全没有处罚他们,一副既往不咎的态度。 听说掌教司的人极为不满,向掌门请示了很多次,都被掌门一力压下,摆明了不再追究这些人。 即便如此,元益川仍然卸任了在掌教司的职位,自言当时做出那种决定,就做好了丢饭碗的觉悟,以后不再是副队长,只是门内一名普通的底层弟子。 现在,作为底层弟子的他,对于宗门的决定又想不通了。 “罢黜道统,独尊电竞,这是亘古未有之荒唐事!这种事,只在魔域听说我。我们若以电竞为尊,那将与魔族有何不同,又有何颜面自称正道!!” 许多人都来撺掇元益川为民请愿。 元益川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自己被同门们拿来拱火了。 但他也确实需要一个答案。 在无数抗议新规的人中,也唯有他获得了掌门的接见。 没有人知道掌门对他说了什么,因为他守口如瓶,而谈话结果显而易见地令他满意。 不久后,这个电竞流浪者的领军人,这个比正道修士多出近三年电竞经验的成熟选手,接受掌门的任命,担任了“电竞导师”的职务,成为了剑宗的第一批教练。 在过去,只有修为到一定阶段的长老,才有资格收徒授业。 电竞新规却颠覆了这一传统,宣布将展开一场教练选拔赛!据说,选拔指标不看修为心境,甚至不看电竞操作,只看对电竞比赛的理解程度! “我看了宣传单,电竞导师的福利待遇特别好哇!而且跟长老是一个级别,也就是说一旦被选上,那就是破格提拔,还一升到顶!” “对啊,长老们寿命那么长,人员轮换太慢了,多少优秀弟子终其一生都被摁死在首席弟子的位置上无法晋升。这次突然添了个新职位,怎么说我们也要争取一下,万一就被选上了呢!” “就是说要考察对电竞的理解……到底怎么考啊?” 第93章 走进新时代 如何选拔电竞教练? 这个问题, 剑宗高层同样也在思考。 “设置电竞导师,目的是为电竞选手服务,自然要听听选手的意见。” “而且是有代表性的意见。” “那么最能代表电竞选手的……” “不如直接报宁蕴的名字得了, ”太叔显也很无奈,“等她打完出来了,让友梅去请。” 又奇道:“这都打了多少天了, 还不出来?王者能上便上, 上不了,退出来先干正事嘛, 何必非要去争那第一个上王者的名次,我泱泱剑宗还差这一个虚名?” 友梅一叹:“您没看直播不知道,他们最近遇到点麻烦……” 宁蕴等人升到翡翠段位后, 匹配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段位越高, 选手数量越少,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但修真界第一次搞排位制度,高段位原本就没有存量,每一个高段位玩家都是从底层一步步打上去的。 像宁蕴他们这样连胜三十多把,上分如喝水的队伍, 究竟是少数。 这就导致越到高段位,选手数量呈现断崖式下跌。 宁蕴等人不得不将更多的时间花在等待匹配上。 每一把都等很久,宁蕴他们还没说什么, 外头观战的人已经有些急了。 “不如先出来吧, 出来透透气,休整休整, 等段位人多起来了再打, 效率就高起来了。” “虽说他们连胜到现在很不容易, 但越往上, 遇到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强,万一输了……” “我听说魔族那边已经在嘲讽了,说我们剑修就跟没赢过一样,非要争第一个上王者的名号。现在电竞才重开,宁蕴他们就是仗着很多魔族没搞清楚附魔功能,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这是胜之不武,是不讲武德……就说他们赢得不体面,输了只会更难看。” “要不还是算了吧,虚名什么的,想来也没什么意思,就让别人去争好了……我们不争就不会输,也不会闹得没脸面。” 持这种观点的人还不少,甚至形成了一种舆论风气。 有剑修不解:“宁蕴若输了,就是剑修实力不济。若赢了,就是剑修不讲武德。什么都是我们的错了?” “环境就是如此……反倒魔族那边,因为过去他们在电竞上很强势嘛,现在就是他们打赢了,是实至名归;打输了,就是一时失察。” “我自己就是剑修,但我觉得魔族确实打得好,宁蕴他们趁人家还没把新版本理解透就来冲王者,你们真的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那从前魔族用邪道功法占我们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跳出来说公道话?” “那是人家凭本事……” “那宁蕴他们又怎么不是凭本事了?多少年来,正道在电竞领域被魔族碾压,连带的把一些人的自信力也打没了是吗?偶尔出一个能打翻魔族的队伍,不为之欢呼也就罢了,还搁这唱衰诋毁,就离谱!” “莫不是有些人已经认魔族人做了爹,看自己亲爹被揍翻,自然坐不住了。真是一群好孝子!” “看个电竞比赛还带上升高度了?拿阵营绑架普通观众你可真行!你这么爱剑宗,剑宗给你发多少灵石?哦,听说新规实施以后,达不到电竞指标的还要倒扣份例,希望你被扣钱的时候也这么无私无畏……” 太叔显“慕名”出去听了几耳朵,头都大了。 “万万没想到看个比赛还能吵成这样,从前哪有这种事,现在的年轻人啊……” 掌门淡然笑道:“电竞是只以成败论英雄的游戏,本就与我辈的理念相悖。从前我们只当电竞是修行的工具,姑且不存在争议。现在,电竞的胜负被摆到台面上,而且通过排位系统一再可视化,这时候,舆论的冲突肯定会有的。” “你是说,那些被魔族的电竞技术折服,从而为魔族说话的人,也很正常?” “今后我们的工作要以电竞为核心,自然要顺从它的规则。谁强,谁就有资格获得拥趸。反过来,我们若要获得同样的拥护,用立场、道统拴住人心是不够的,唯一的办法只有自己也强大起来。” “那当下的舆论?” “不必管。你看我们让宿煌背了一百年的黑锅,所有人对此深信不疑,那么正道有因此而混乱吗?也没有——反倒更和平了。因此,不必听他们说什么,也不需要在意他们信什么,因为那些都太容易被改变和塑造了。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永远是那些在干实事的人。” “大众跟风那是没办法的事,只愿掌门这番道理,宁蕴也能懂……” 宁蕴没想那么多。 自从电竞重开之初,她跟小伙伴一头扎进电竞秘境,眼中就只剩下了打电竞这一件事。 外面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 随着段位上升,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匹配时间也越来越长,廉海钧第一个提出要不要中断比赛,出去修整一下。 对此,宁蕴只表达了两层意思: 第一,不要出去,出去无论听到什么言论——褒贬不论——都会影响到心态。 第二,我们会赢。 “这么多把都打过来了,阿宁的指挥你还不服吗?就算连胜中断了,我们照样可以赢回来,最终一定能冲上王者的!” 宁蕴摇头:“连胜不会断。我们的配合已经非常纯熟了,就算没有我,你们也足以独当一面。我们五人一起,打谁都没有问题。” 她是以一个职业选手的身份在说这句话。 魔族再怎么强,比起宁蕴前世遇到的职业对手,甚至是一些绝活主播,都还是不够看的。 而他们这支队伍,在过去的近四十把排位赛中,宁蕴都是在以职业选手的素质培养自己的伙伴。这些伙伴,亦绝对地信任着他们的指挥。 这样就可以了。 他们不会输。 匹配的进度虽然慢下来了,但每一把他们都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复盘,反思,总结套路,打出新东西。 很多时候,伙伴们提出来的想法,在宁蕴看来都是常识,但那正是这个过程中,修真界的本土居民真正掌握的东西,是不可取替的团队智慧的结晶。 不去管外界的声音,不去想胜败的争议,专注于眼前的战斗,相信自己一定会赢。 不知何时,上分不再只是像喝水一样容易,而是变成了一种自如的状态。横亘在眼前的段位也不再高大神秘,而成为了一座桂冠,注定被他们摘下,落入囊中只作褒奖之意。 就是在这种心境中,宁蕴等人从翡翠段位升到灵石段位,在这个段位中,他们打穿了最后一个对手,一举问鼎王者! “这就上王者了……?!”廉海钧还有点懵。 “嗯,还打吗。”阿柱问。 “要不,再打一把?”怜梦意犹未尽,“王者局是什么样,也想见识一下。” 凤飞绯气冲云霄:“打吧打吧!!我还可以继续!!!” 于是五人复盘,再次选择匹配。 【提示】当前段位人数不足,无法匹配。 “诶???” “难道说,到达了王者段位的包括我们在内,还不到十个人吗?!” “要不再等等……过会儿大概就有人上王者了。” 五人一等就等了三四个时辰,秘境一直提示“人数不足,无法匹配”。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同时产生了一个激动不已的念头:“该不会,我们是第一批冲上王者的人吧?!” “不行了,我一定要出去看排名!!” “就算不是第一名,当个第二第三名也不错啊。”廉海钧也道。 “不准你这么说,我们一定是第一名!!” 连胜也好,冲上王者也罢,都在宁蕴的意料之中。但登上顶峰之后,发现四周再无他人,这是宁蕴也没想过的。 “好,咱们出去看看。” 宁蕴和伙伴们走出电竞秘境。 迎接他们的是现场观众如雷的欢呼和掌声。 宁蕴很快知道了三件事。 第一,她暴富了。直播赚到的打赏金额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第二,她爆红了。收看直播并打赏的观众遍布四界,出手最阔绰的还都是形成了打赏习惯的魔族人。 第三,她和四个小伙伴,是目前唯五的登上王者段位的电竞选手!以四十五连胜的记录创造了历史,直到登顶后找不到对手了才不得不终止,这为他们的登顶更添了传奇色彩。 作为修真界有史以来的第一批王者,宁蕴这个团队,毫无疑问将载入史册! 此前的种种议论,什么胜之不武什么没赢过,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有争议是没到手的荣誉,一旦到手,所有人都只觉得:真好啊,第一个王者,乃至于前五个王者,都是出自我们剑宗的! 在此之前,正道修士只是不服输,但长期被魔族碾压,他们的心里是很缺乏自信的。 这四十五把的连胜,可以说一举把正道的自信给打回来了。 谁说正道先天劣势了!谁说魔族祖上阔绰了,在新版本就一定强势! 偶尔有人说这是赛季初,魔族人都没掌握技巧,宁蕴等人的王者含金量不高。立马就有人反喷回去,说宁蕴的四个伙伴也并不是什么牛人,从历史胜率来看只能说中上水平。这样的一支队伍打穿了魔族的精英选手、万赏主播,还不算有含金量么?! 甚至对于这些争吵,宁蕴也倍感亲切。 极端的赞美和非议,正是一个成熟选手的必经之路。由一个选手所引发的争论,很多时候已经脱离了这个选手本身,而构成了电竞副产物独有的生态。 这种氛围好也罢坏也罢,宁蕴无意评判。她只是站在那里,入目是狂欢的人群,耳闻是欢呼和争执,心中再一次涌现出“全回来了”的感慨。 而这一切都正是她想要的。 亦是身为天道和天劫的她,在行使独归一人所有的任性的权力。 宁蕴从电竞台上飞下来,无数同门靠近想搭话,都被她甩在身后。人群中唯有一块地方空荡,她走进去,宿煌于众目睽睽之下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我有没有说过谢谢你?我要谢谢你。”宁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尾染着红晕,在任何人前都面不改色的她,只在这一刻流露出近乎无措的兴奋,“谢谢你给了我选择的自由。不管世界本来或者应该是什么样的,只要我有选择的权力,我就要去选择,这是你教会我的。没有你我就体会不到真正的自由。” 宿煌深深地看着她。 “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是我——”宁蕴咧嘴笑了,抡起胳膊,“又怎样!你别想把自己撇得太干净!” 宿煌挨了她一拳头,低眉敛目地一笑,拇指在她眼尾轻轻擦过。 “你累了,回去调息。” 众人就看到乾明剑尊把宁蕴一抱,召来重剑飞走了。 “已经完全不掩饰了是吗?” “偏偏是剑尊……偏偏看上去还挺像回事的……” “尊重祝福。只愿宁师妹不要沉迷情/事,耽误了电竞状态!” …… 并没有什么情/事。 宁蕴打比赛时屏蔽了消息提示,此刻正在高强度查看消息。 【白琥】优秀优秀!!什么时候来带我啊我酸了我酸了……(开玩笑,电竞升级后族里事可多了,我都没时间打,到现在还只有黑铁,但是看你直播就好开心啊) 【狞大饪】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蕴儿,我是大伯,我在魔域有点事不能回来,这是我小号】 【狞大饪】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现在直播打赏不需要平台审核了,洗钱非常方便。你这次直播,我在魔域的账号打赏了二十万上品灵石,分五十次支付的,你查收一下。】 【狞大饪】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以后多开一些直播,大伯支持你。转给你的钱也不要全花了,留一半给大伯娶媳妇。】 【鹿飞】大姐姐,我们现在是好友了。 大姐姐,可以邀请你吗? 大姐姐,我邀请你了。 大姐姐,你什么时候打完,下一把邀请你可以吗? 大姐姐,我看了你的直播,你还是那么厉害。 …… 大姐姐,我明白了,我会打到王者,给你看到我的实力。 【鹿飞】向你分享了一条战绩 【鹿飞】向你分享了一条战绩 【鹿飞】向你分享了一条战绩 …… 宁蕴看到这一连串消息时还躺在宿煌臂弯里,胃,又痛了起来。 【宁蕴】嗯不错进步很大,继续加油吧。另外我有道侣了,不会考虑你,你专心做自己的事,不要老是给我发消息。 消息拟定了,宁蕴光速发出去,不给自己心软的机会。 发完了,她舒一口气,在宿煌怀里放松下来。 “怎么了?”宿煌问。 宁蕴想了想,还是把事情跟他说了。 “还是个小孩,本不想言重,但这种事不说清楚是不行的……” “这也算言重吗?” “……总之,能解决问题就行。” 宿煌点头,不再问,给宁蕴看一份宗门最近在征集的电竞导师选拔方案。 “电竞导师应当符合什么标准,无有先例,掌门有意请你做顾问。” “这个主意很好啊!教练也特别重要的,一般人还真当不了。”宁蕴看了下已经拟定的内容,跟宿煌边聊边整理自己的想法。 电竞手环又亮了。 宁蕴以为是鹿飞回消息了,探入一看—— 【破岳】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尚大芬!说,是不是一直在等我?】 宁蕴:“啧。” …… 宁蕴冲上王者那一天,四界都在议论这个年轻的剑修。 苦苦寻人无果的破岳,终于在路过电竞广场时,偶然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来得实在称不上早,但所幸也不晚,而破岳全部所需的,也只是一眼而已。 “那是谁?”他问身边的人。 “哦,是宁蕴啊!” “你知道她?” “谁不知道她啊……她就是那个四十五连胜的剑修,好像还是首个王者吧!这些天不是都在热议……” 破岳盯着直播镜里的姑娘。 那样貌神态,动作习惯,语音语调,哪一点不是跟尚大芬一模一样?! 明知道被他看过长相,还不把脸遮住;明知道镜影双剑是他送的,还公然亮出来,挂在腰间炫耀…… “她在等我!”破岳喜上眉梢,转头吩咐属下,“我要她的资料,快!” 属下不紧不慢掏出一叠:“早几天宁蕴的情报就卖疯了,现在都烂大街了,我这正好有一份,殿下请看。” 破岳:“……” 破岳骂了句脏话,从属下手中抢过资料,一目十行。 “她和……乾明剑尊?”破岳重点抓得飞快。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毕竟那可是乾明剑尊……然而证物证言都摆在那里,当事人似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破岳眉头紧锁。 如此,倒是解释了为何宁蕴能从剑修转换身份,以妖族的伪装骗过众人。 电竞盗号的操作不稀奇,但改换种族的做法几乎不可能实现,所以先前破岳找人,想破天了也只想到去灵族找,万万没想到尚大芬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人类! 破岳对乾明剑尊唯一的印象,就是代天阵那一回。 他亲眼目睹炽贯魔尊,如何被乾明剑尊的一杯符水变成一只杂毛硕鼠。 这就说得通了…… 罪奴的经历绝称不上美妙,但唯独最后的那一段记忆,破岳不曾或忘。 乾明,炽贯,鬼娆,那个女人……一瞬间,破岳脑海中闪过许多碎片。 “情报里还说乾明剑尊为宁蕴很做了一些荒唐事,我是完全不信的……”属下还在说,“殿下看到这里了吗?说得好夸张,万一是真的就搞笑了。” 破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下去。 “实在是两人年龄、资历、实力差别太大了,就是很多剑修都想不通他们为何会走到一起。有传闻说,宁蕴进剑宗第一天,乾明剑尊就上去与她套近乎,真就一见如故似的……” 修者普遍记忆出众,传言若不是造谣,那多半是真的。 一见如故…… 破岳好像抓住了一些什么,稍一凝神,思绪又中断。 …… 宁蕴现在是剑宗当之无愧的顶流,到处都是想找她问话的人。宁蕴可不想走两步就被人拦着问东问西,于是联系剑宗官方媒体做了一次专访,集中解答问题。 “宁师妹,有很多同门都想问你,以后直播可以关闭声音吗?魔族也在看你的直播,万一他们把你的打法意识都学到了怎么办?” 宁蕴:“大家把附魔的原理掌握之后就会发现,现阶段我的解说都处在科普阶段,完全谈不上进阶,没有保密的必要。以后若有重大赛事,我会酌情保密。谢谢关心。” “有考虑过带人上分吗?段位排名关系到宗门的颜面,尤其是所谓的【天书残片】更是只分配给排名前一百的选手。作为一位有责任感的剑修,你可以免费带同门上分吗?” 宁蕴:“不会。” “那意思是要收费了?打算收多少呢?” 宁蕴:“也不会收费带人。带人上分没有意义,真想上分就提高自己的水准,踏踏实实打上去。我会与有实力的人组队,但那并不是我‘带’他们上分,而是我们这些电竞爱好者携手同行,共同进步,形成‘提升实力——上分——与强者组队’的良性循环。” “不带人的话,有考虑写一些攻略吗?你的电竞理解非常超前,如果能整理出来,可以让同门学到很多东西吧?” 宁蕴:“肯定会出攻略的。不只是我,希望所有对电竞有心得体会的同门,都可以写出自己的攻略,拿出来与人交流讨论。若能调动大众的积极性,在宗门中形成讨论电竞套路、钻研攻略的氛围,那么我们整体的电竞水准必将得到长足提升。” “如何快速提高电竞水平,能给出一些建议吗?” 宁蕴:“多打,找到自己擅长的位置,摸清水准,看攻略,看直播,自己学习,与人讨论,当然最重要的是练习。如果努力之后仍然很难上分,那就不要执着了,把精力花在修炼上吧。” “但是宗门推出了新规定,给每个人都规定了打电竞的指标,相当严苛……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宁蕴:“宗门做事有它自己的考量,此外我没有想说的。” 确实有很多剑修,自身实力很强,但打起电竞来却很苦手。毕竟电竞需要考虑很多因素,还涉及到团队协作,混分容易,carry却是有难度的。 此外,还有一些人是实实在在地对电竞不感兴趣。电竞新规下达以后,看到里面明确规定的“每月打满80把才算合格,否则倒扣份例”,有人气得当场昏厥。 这些人在不断地抗议着,虽然目前声音还是很微弱。 专访的最后,宁蕴说:“很多人先天不喜欢电竞,没有关系啊。就像很多人间界的凡人,他们也不是先天就喜欢读书的,是科举取士的制度迫使他们不得不读。很多修真界的修士,也不是真的热爱修道,只是为了生存不得不修道而已。 “从今往后,电竞会成为修行、科举一般的存在。必然会有反对的声音,但无法动摇电竞的地位。 “不喜欢电竞的修士,也只能像那些硬着头皮背书的凡人一样去打电竞,如此才能维持住份例。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经历的时代,直到【四界争霸赛】结束,这个时代的基调都不会改变。 “做好准备,一起走进新时代吧。” 作者有话说: 鹿飞:大姐姐大姐姐大姐姐…… 破破:尚大芬尚大芬尚大芬…… 小宿:宁宁。 阿宁:打电竞打电竞打电竞…… 第94章 盘点 电竞小精灵说过, 排位赛将以一年为一个赛季,每个年底即赛季末,会按照选手的战绩进行排名、分配传说中的【天书残片】。 而全面升级发生在十月份, 距离这一年的年末,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两个多月,可以说是宁蕴重生以来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日子。 怜梦他们被宁蕴一举带上王者后, 说什么也不让她继续带了, 都表示要提高个人能力,单排上王者才是硬道理。 在专访中, 宁禹已经提过不会带人上分,如今众人见她连自己最亲密的伙伴也不带了,纷纷绝了请她带上分的念头。 但要说提升实力, 钻研打法, 老老实实上段……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不算多。 “从前觉得电竞可有意思了,老想着完成了修行任务就去打一把电竞爽一下,输赢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快乐。但自从宗门规定了电竞指标,还分出了优秀、良好、合格、不合格的档次, 我一下子就不想打了……” “没错没错!总觉得现在电竞性质不一样了,反倒我在打电竞的时候会想:‘打完这一把,就可以修炼了’, 就离谱!” “我倒觉得还好啊?我修道没啥天赋, 总是被师尊训斥,反倒在打电竞上有点心得。等着吧, 这回年终结算我必拿优秀!” “优秀多简单啊, 每月打150场, 也就是每天打5场就可以拿到了!真含金量还得是奖学金, 据说只要冲到王者段位,宗门都会颁发‘电竞模范个人奖’,奖金很高……” “哈哈,那我岂不是稳了!” “你厉害你厉害,所以能带带我吗?叫你一声好哥哥,天天给你端茶送水行不行?” “嗨,不是我不念情分,实在是想要被我带上分的人太多了……” “可恶,那种人以前不学无术,天天逃课去打电竞,现在却一朝得势了,嘴脸看得我真难受!” “可不吗……之前还不懂为什么一些师兄师姐那么反对执行电竞新规,执行之后我才明白,好家伙,这是直接给剑宗来了个大洗牌!从前我们都是悟性超高的优秀弟子吧,就因为在电竞上没什么建树,就要被宗门边缘化……” “宗门到底怎么想的啊,明明我们这些潜心修道的弟子才应该是新一代的中坚力量才对!” “这还能忍?怎么就没有形成大规模抗议啊!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有问题吗?!” “但是……新规说每个月打80把就可以达到合格,年末份例多发一成。电竞才重开,大家的热情都蛮高的,80把的指标很容易就打完,一成份例的福利应该都能拿到手。” “所以就算有不满,等过完这个年,把保底的一成份例拿到手之后再闹也不迟……” “区区一成份例就把你们收买了?这点出息能干什么大事!” “喂,一成已经很多了好吧?你有出息,干脆一把电竞也别打,让宗门把你的份例扣光好了。唉,真羡慕修二代,我们这些数着灵石过日子的底层修士跟人家完全没法比。” “说谁是二代?!我今天的修为那一点不是自己打拼来的——” “谁叫得最响我就说谁喽——” “不要吵啦——” 电竞新规彻底颠覆了剑宗的原有生态,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高度赞美新规,说这才是修真界该有的样子,也有人激烈抗议,筹谋着游行示威运动。 但跳得最高的人都是少数,绝大多数剑修,都默默地打完了每月的80把电竞,在拿到保底的一成奖励的基础上,再多打几把。 毕竟,直播也能赚到打赏嘛。 现在的先生和师父都不布置功课了,剑宗弟子整天没事干,有那高度自觉的弟子会自主学习,但整体的修道氛围还是淡了下来。 尤其是电竞属于社交性非常强的活动,一个好姐们喊“电竞四缺一了速来”,面皮薄的人是不好意思拒绝的。 “不考虑输赢的话,跟姐妹一起打电竞,说说笑笑还是很快活的。” “有一说一确实,我天生不合群,本以为这辈子都注定孤独一生了,是电竞让我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在电竞秘境里,我只要单带一路,扛住对手的压力,队友们就会夸我打得好。我也不需要与队友交流,他们都会记得我,还会安排我做事……这让我特别有归属感。” “虽然我打电竞很菜,但因为电竞结识了现在的伴侣,他是灵族人,而我是一个锤修,如果不是电竞,我们根本没有结识的机会。感谢电竞让我认识了想要相伴余生的那个人。” “我是从一百多年前开始打电竞的,电竞记载了我的青春。当年跟我一起打电竞的朋友如今都人均六七百岁高龄了,但我们还在一起开黑。每当置身电竞秘境,我就感觉我和朋友们都没有变,我们的青春也不曾散场!” 电竞重开以后的两个月,就在这样的声音中飞快流逝,转眼间来到了十二月底。 这一年即将结束的时候,电竞宣告临时关闭一天。 “当啷——!!” “现在进入到本赛季的战绩结算环节——结算完成后会进行排名——按照名次发放【天书残片】——” “只有排名前一百的电竞选手——有资格获得【天书残片】——!!” 听着电竞小精灵的吆喝,那个疑问再次涌上众人的心头。 “【天书残片】到底是什么啊?” “有什么用?” “发放了就知道了吧!现在名次也没公布,但宁蕴上榜肯定是没问题,到时候看能不能问问她……” “在那之前……你们的电竞指标都打完了吗?每月没打够80场可是要被倒扣份例的哦!” 趁着电竞暂时关闭,剑宗开始盘点弟子们的指标完成情况。 不止剑宗,正道各地都实施者类似规定,都开始了年终大盘点。 盘点结果是有九成弟子都在及格线以上,保住了了份例。 剩下那一成不合格的弟子,会按照没有完成的差额比例,倒扣份例。 有人为了用行动表达对宗门的不满,只打了寥寥数把,按照规定,他们的份例会被扣光,明年只能喝西北风。 这其中,就包括了冯春冯喜兄弟俩。 “从前再怎么犯事,也没被扣光过份例啊~” “这回终于让我们搞了波大的,刺激。” 俩人嘻嘻哈哈站在人群中,看到宁蕴,还热情地打招呼。 “小师妹,都说你要得奖啦?” “小师妹,什么时候跟剑尊结契啊?” 宁蕴展颜一笑,毫不客气地转移话题:“两位师兄打电竞很有天赋,怎么不来了?” “我们现在都在潜心修道了。” “今年不够努力,明年要闭关一整年。” “小师妹也一起吧?人生就是要不断地走出舒适区啊。” “在逆境中才能领略到生命的真谛啊。” 林翠香挺身而出将他俩与宁蕴隔开:“少了你们两个坑货的电竞好得很!一边摆烂去,宁师妹才没工夫听你们的歪门邪理。” 冯家兄弟哼哼唧唧地噤了声,从林翠香身侧探出头来,冲宁蕴做鬼脸。 掌门乘御飞剑落到众人面前,身后跟着一众长老,都捧着奖杯、奖章和奖学礼包。 简短的演讲之后,掌门宣布:“接下来开始颁发电竞奖学金——” 奖学金分为团体和个人,本来还策划了给导师颁奖,但教练选拔暂未出结果,所以这一奖项姑且空置了。 “获得本年度‘电竞先进团体’的战队有——” 每报一个战队的名字,台下就一阵掌声。 “以上获奖团体将获得由剑宗颁发的荣誉奖杯一个,五千上品灵石的集体奖励一份,藏宝阁抽奖券每人一张……” 有一阵掌声雷动。 “好丰厚的奖励!!”凤飞绯巴掌都拍红了,本次先进团体盘点就有他们战队,“那可是藏宝阁抽奖券啊,除了跟阿宁一起的那次,我还没抽过奖呢!等盘点结束,我要第一个去藏宝阁抽奖!” “然后抽个法器出来现眼是吧。” “啊啊啊——居然这么说,万一运气不好,我谁也不怪就怪你!!” 团体奖颁发完毕,接着是个人奖。 个人奖是从低到高排列的,四个砥柱剑峰都推荐了本峰内电竞成绩最优秀的弟子参选,剑宗也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严格按照他们的段位、场次、积分等综合考量,依次颁发奖项。 宁蕴依然没有背靠任何砥柱剑峰,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会获得最高奖项。 果然,掌门最后拿起最璀璨的那只奖杯。 “‘电竞模范个人’特等奖获得者——宁蕴!” 掌声前所未有地热烈。 “实至名归!” “宁师妹给我们剑宗长脸了,不只是剑宗,更是整个正道的骄傲!” “对,唯独这个不服不行。” “哇你听,奖励两万上品灵石啊!这么多!!” “她都是有灵山的人,也不在乎这点灵石吧……但还是好羡慕。” 颁完这个奖,掌门一咳:“按照原计划,团体奖中有一项会奖给在电竞中做出突出贡献的砥柱峰,但我们比对了四座砥柱峰的成绩,结果仍然不如宁蕴个人。所以我们决定,最后的‘突出贡献奖’将越过众剑峰,颁发给宁蕴所在的战队。” “奖金——一百万上品灵石。” 现场先是一片寂静。 “什么什么……” “他说多少??” “一、一百万?!!” “毕竟是原定奖励给剑峰的……但宁蕴战队就八个人吧?!这也太夸张了!” 宁蕴抬头,掌门深邃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似乎别有深意。 她心头一跳。 果然,掌门继续道: “还有几件事要宣布——” 第95章 天书残片 一次性奖励这么多资金, 没有谁不会心动。 各砥柱剑峰的峰主肠子都悔青了。 最后悔的当属万剑峰峰主,当初宁蕴求学,他们非要让她去炼心池服刑走程序, 而后因为魔族暴动,耽搁至今。 而电竞时代开启后,宁蕴似乎完全忘记了来万剑峰报道这回事。 早知如此, 当初就该破格接纳她! 各种羡慕嫉妒乃至悔恨的目光齐刷刷扎在宁蕴身上, 宁蕴丝毫不觉芒刺在背,坦然收下这份奖赏。 结束颁奖后, 掌门道:“接下来要公布的是,电竞新规的试行情况—— “电竞新规试行两个月,经过年终盘点, 场次达标率有九成。可见我们有九成的弟子, 都能完成一个月打满80把电竞的任务。作为掌门,我很欣慰! “但还有一成弟子,是没有达标的!按照规定,要倒扣份例。” 冯春冯喜俩人精神抖擞:“来了来了。” “但是,这两个月以来, 我们也收到了很多的反对意见,指出电竞新规的不合理。这些抗议,也都有言之成理的地方! “作为一个紧急出台的规定, 我们得承认, 电竞新规确实有草率之处!鉴于此,我们对新规进行了修订, 修订后的电竞新规将于明年开始正式实施! “下面有请衍天峰峰主太叔显为我们解读修订版的新规——” 众人还有点不明所以, 就见太叔显打开两枚玉简, 向剑宗弟子们做对比。 左边是《电竞新规(试行版)》: 每年2000把, 或每月150把——优秀,份例多发五成; 每年1500把,或每月120把——良好,份例多发三成; 每年1000把,或每月80把——合格,份例多发一成; 不足者,记不合格,份例按未完成额度的比例倒扣。 右边是《电竞新规(修订版)》: 每年1000把,或每月80把——优秀,份例多发五成; 每年800把,或每月60把——良好,份例多发三成; 每年600把,或每月40把——合格,份例多发一成; 不足者,记不合格,无奖励,但也不倒扣份例。 “哦哦,这不就一目了然吗?是宗门为我们减负了!!” “而且减了好多啊?!直接把试行版的合格标准,变成修订版的优秀标准了。按照今年的达标比例推算,岂不是有明年九成人都可以达到优秀,份例多拿五成?” “我的天,宗门这是搞慈善吗?打电竞福利这么大!!” “感觉宗门是拨了好多预算补贴电竞……难道真要跟魔域一样,把电竞扶持成支柱产业了?” “但咱们这边是宗门主导的奖励分配,跟魔族还是有根本差异的。”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好事啊!!” 狂喜的浪潮席卷了剑修们。 打打电竞,把份例提高一半,这种好事竟然真的发生了……人人都觉得自己明年铁定能拿到优秀! 很多先前激烈反对电竞新规的人,在琢磨过修订版的数据后,也觉得这指标确实厚道。 “不合格的甚至都不倒扣份例了,也就是说不想打电竞的人可以不打,完全没有损失!” “骂了宗门两个月,没想到它还真的干了件人事……” “从此打电竞的,和一心修道的,两不相干,挺好。” 《电竞新规(修订版)》获得了剑修们的高度认可,当场通过。 不仅如此,掌门锦上添花,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鉴于这两个月试行的新规确实苛刻,经过讨论,宗门决定,凡是达标的弟子,多发的份例在原有基础上再加两成。” 也就是说今年只要合格了,份例就不是多发一成,而是直接多发三成了! “而不合格的弟子,今年也不会倒扣份例——” 冯春冯喜猛地抬头:“诶???”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如浪潮迭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般的喜悦。 “这段时间,电竞被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甚至表示抗议。这些声音都是可以存在的。但也请各位记住,宗门做出的任何决定,出发点都是为了正道的未来、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在此变局之际,剑宗务必团结起来,共度时艰,将电竞做大、做强!有人说修道和打电竞是冲突的,但只要坚定自己的道心,打电竞,同样可以守护我们心中的道……” 掌门最后发表了一段演讲,年终盘点大会圆满落幕。 这一次大会,可以说所有人都心满意足。 只是,掌门最后的发言虽然鼓舞人心,但多数人仍表示不解。 “至今我都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把电竞看得那么重?!” “就是啊……都说【天书残片】【四界争霸赛】很重要,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意义,迄今为止不是都还没人见过吗?” “说到天书残片,好像已经有人收到了……” “什么?!走,去看看!” 电竞广场上,电竞小精灵挂出了一份“光荣榜”,一百个名字从上到下依次排列。 “这就是……本赛季最强的一百人?!” “宁蕴果然是第一!还有好多眼熟的名字在上面……” “可不得眼熟吗?现在王者段位大概三千人,这一百人作为王者中的王者,自然是各门派的精英!” 大伙顺着榜单看下来,很快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百强名单里,正道和魔族的人数比例,达到了惊人的三七开。也就是魔族占了七成,正道这边,三界加起来只有三成! 就算是怜梦他们被宁蕴带上王者了,但之后各自单排去打王者局,也只能保持段位不掉,继续上分是很难的。 在宁蕴之外,百强剑修不只有八人,有五人都是曾经追随元益川的电竞流浪者。 “想过会有差距,没想到会这么大……”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新增附魔系统后,我们对上他们不再有弱势了啊!” “魔域那边好多人不打电竞就没饭吃,商业运作模式也特别成熟,咱们这边就主要靠自觉……” “那确实没法比……” 电竞小精灵挂起光荣榜,又掏出它的锣鼓。 “当啷——!!” “本次共发放【天书残片】421片——按照排名分配——第一名20片——第二名15片——第三名10片——剩下的我不念了你们自己看图——” 每个人的名次后面都会显示他们获得了多少【天书残片】。 4~10名每人8片,11~20名每人6片,21~50名每人4片,51~80名每人2片,81~100名每人1片。 所以【天书残片】到底是干嘛用的? 大伙的目光都聚焦到宁蕴等几个百强剑修身上。 “打开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宁蕴将神识探入电竞手环,感受到里面有一个“碎片礼包”。 此时,已经有百强剑修查看过碎片的内容,神情各异地使着眼色。 有人率先道:“我认为,此事要与宗门协商。” “对!这个【天书残片】的内容……我不好说,先问问峰主或掌门的意思比较好吧?” “那我们一起去找掌门……” 能冲到百强位置的剑修没有傻子,都深知谨慎的道理,宁蕴也没二话,跟着他们去见掌门。 留下一帮等着看热闹的剑修面面相觑。 “所以……到底还是没知道【天书残片】究竟是什么?!” 众人好奇到爆炸,恨不得跟去定虚峰听墙脚。 幸而,晚间就收到了风声。 “听说【天书残片】就是一部【天书】的残页碎片,所有人的残片拼合起来,就可以窥探到天机!” “吓,这是从哪儿打听到的?!” “咱们正道风声太紧,但魔族管控松散,安插在那边的探子探听到的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要知悉天书的内容,需要把所有的残片拼合在一起……” “这次发放残片共400多片,我算了下,咱们的人只拿到50片,不到八分之一,情况非常不利呀!” “若是正道三界能联合起来,互通情报,或许还可以有一抗魔族之力。” 于是,新的一年到来后,两大话题成为剑宗持久不衰的热点。 一是关于【天书残片】的情报工作。 各界都对自己持有的残片严防死守,同时绞尽脑汁去刺探其他阵营的残片内容。这期间展开了非常多明里暗里的博弈和斗争,涌现出一批卓越的情报工作者,成为很长一段时间话本小说的热门题材。 魔族本来就管理松散,中央权力弱,城主、地头蛇各自为政,除了金钱利益,很难有什么能让他们团结起来。 情报战打响之后,魔域首当其冲地被正道卧底渗透成了筛子。 正道的人经常可以听到消息说,某某魔族直播界的大东家,把手下精英主播的【天书残片】拍卖掉了,挣了多少多少灵石。 而拍卖方,正是正道在魔域的卧底。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拿出来拍卖,魔族人真是没救了!” “没有道统的地方就是这样的,所以我很担心宗门推崇电竞,会不会把我们的道统也破坏了……然后正道沦为魔域……” “别那么悲观,想点好的吧。魔族信仰不坚,情报工作完败给我们,这意味着我们的残片补完计划会很顺利呀!或许要不了多久,宗门就会公布天书的内容啦!” “就是就是,到底记载了什么天机,好好奇……” 在【天书残片】之外,另一个热议话题,是“联合”。 “这次百强排名,正邪两道实力的差距让我意识到,【四界争霸赛】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仙魔大战吗?正道若要战胜魔族,必须再次联合起来!” “对,联合!!” 正道联合的呼声,日益高涨。 第96章 不急 宁蕴过上了理想中的生活。 日常直播打电竞, 见识各种套路,结交无数好友,无论输赢, 都有收获。 心血来潮了写写攻略,也会看看别人的攻略,讨论切磋。 她现在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 需要有意识地抽空出来跟宿煌腻歪。 他俩都是特别习惯单身的人, 本来没有彼此,日子也照样过。反倒是凑到一起之后, 越发能感觉到恋人之间的磨合是很需要花心思的,甚至是需要技巧和钻研的。两个人对此都没什么经验,有的只是死心塌地想要在一起的心情, 进展虽然说不上快, 感情却如静水日益流深了。 宿煌始终没有下场打电竞。 不止因为上次的状况。 “电竞的模式,是对我辈道心的消解。”当着宁蕴的面,他也这样讲,“我辈修道,道海无涯, 不到飞升,无有尽头。电竞却不然。把功法的套路摸清楚,不需要修为多高, 就可以获得不错的体验。或者就算这一局输了, 下一局赢回来,一样就可以快乐。 “这种简单、碎片化、低质量的快乐很容易令人沉迷, 却与修道的逻辑相悖。 “修道的逻辑, 是长期、高度的专注, 是厚积薄发, 是历尽磨砺而得锋刃。有人说服务于电竞的碎片化修炼,也是修道,在我看来不过是为打电竞找的借口。 “电竞是一场游戏,任何时候都脱离不了它娱乐的本质。我修为已成,道心既定,所见的电竞便是如此,是以很难对它提起什么兴趣。” 宁蕴了然:“所以当下修真界经历的,就是我带来的一场浩劫嘛。” 宿煌摸摸她的头,继续道:“但修道就是一切吗?飞升就是目的吗?也不尽然。我想,人本身,才应该是目的。修道和飞升,都是因为人的追求才有了意义,电竞同样如此,那它就有存在的合理性。只是它将发挥出来的,更多的是好的意义还是坏的意义,这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左右的。” “所以我也不要自己做决定啦。”宁蕴坦然道,“我从前打职业那会儿,我们只服一个东西,那就是冠军。拿到冠军就是最牛的,就是有话语权,没有争议。所以电竞存废问题,只有将来【四界争霸赛】决出的冠军有资格决定。” 这就是宁蕴一个电竞人的逻辑。 不管修士们能否接受这套逻辑,宁蕴作为规则制定者的地位都不会动摇。况且,规则她已经制定了,谁有意见也没用。 谁让阴差阳错地,代天成道的人是她宁蕴呢?若换成炽贯魔尊代天成功,修真界也只能遵循他的规则。 宿煌专注地看着宁蕴恬淡的笑容。别人都道宁师妹是打电竞的天才,实力又强性格又好,却不知这张笑脸之后,是她将天大的事独自背在了身上。 以凡人的灵魂经受住代天的洗练,掌握至高的权力却不曾迷失本心,她不要名也不要利,挖空心思最终图谋的,只是一个追逐梦想的机会。 甚至都不是冠军本身。 宁蕴不知道她有多了不起。她从来都只当自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人,习惯为集体让渡自己的利益,直到被他一再纵容教唆,才有今时真正放开了去打电竞的日子。 宿煌也没想到,修到渡劫期之后,自己的心中还会升腾起炽烈的感情。 他低头用下巴轻蹭宁蕴发顶,这样贴了一会儿,见宁蕴仍然倚在他身上看电竞直播,便俯身去吻她的眉心。 视线被挡住,宁蕴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抬手一扯宿煌的脸,作势要咬他一口,牙齿磕碰发出轻响。 宿煌没有被咬到,却希望能感受她的牙齿。用脸颊也好,其他地方也好。 “宁宁……” 他竭力放轻了声音,生怕惊动什么,呼吸却粗重起来。 手臂悄悄地收紧,环住她的腰。他动作总是很轻,怕让她不舒服,怕让她感到被强迫。但其实,也是不想她推拒的,也很想再孟浪一点,又怕……又想…… 这档口宁蕴的心思从直播中转移过来,觉察到现在是什么情况,身体一僵。 这一僵,让宿煌心跳都停了一瞬。 宁蕴感到某种危险,几乎是弹了起来,第一时间躲进最安全的地方——宿煌的怀里。 宿煌心跳恢复了,变本加厉地狂跳起来。 越是亲昵,宁蕴越往他怀里躲得厉害,真可爱,也有点可怜,但宿煌完全无法停手。 宁蕴总说要两人一起“成长”,但总归是宿煌“成长”的步调要快一些。 宿煌在外恶贯满盈,从来就不是那种端方的人,只是对宁蕴有独一份的小心翼翼,此刻再也压抑不下那些促狭的心思,贴着她耳朵道:“宁宁,这才到哪里,你这样可不行……” 宁蕴耳朵红得能滴血,被他的气息吹得接连打激灵,扯着他胸前的衣裳,哼唧了半天挤出一句:“我能行。” 你能行什么你能行……哦,宿煌反应过来,俯身将她抱个满怀,还像她是幼鸟时那样顺毛摸她脊背。隔着衣料,掌下血肉温软,骨骼玲珑,随呼吸轻轻起伏。 这样一会儿,宁蕴从宿煌怀里拔/出来,一按他肩膀:“不继续啦?” 问这话时她眉毛活气地扬起,眸光寒星般明亮,抛开双颊上的红晕,活脱脱已经恢复到了平日里磊落大方的样子。 足见安抚有道。宿煌在心里给自己点赞,轻咳一声:“这样就好。你到元婴境界之前,不能行房事。” “哦哦,对!”宁蕴恍然大悟。 从前入学时先生就强调过,元阴元阳若破,于修行有损。 入门时都是儿童少年,一口气单身到元婴,少说也得几百年,多数人都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宁蕴想到这里,心中莫名乐呵,在宿煌脸上“啪叽”亲了一口:“那就劳烦你等等我啦!” 说着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这种时候宿煌就开始赧然了,忙道:“不急……你打好基础再进境。” “还打基础,我天天打电竞,哪有时间修炼啊哈哈哈……” 宁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反正就是不急,真的不急……”宿煌竟然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现在这样就好。” “嗯嗯嗯,你说好就是好。”宁蕴斜眼看他,“反正不是我急。” 宿煌简直无地自容,额头往宁蕴肩上一抵:“别取笑我了好么?” 宁蕴反手拍拍他的脸,这家伙,脸比她还烫了。她心里笑得不行,拼命憋住了,把刚才脱手甩一边的直播镜捞回来。 “我也觉得这样很好。来来来,继续看直播了。” …… 正道高层终究被第一次排位名单刺激到了。 前一百名里,正道三界加起来也才三成,与魔道差得老大。 联合的呼声日益高涨,也是大势所趋了。 “本来电竞新增好友功能之后,就已经可以跨阵营组队了。若把正道三界的电竞精英都集合在一起,强强相长,先强带动后强,未必不能实现逆袭!” “集训倒是好主意,只是这场地该设在哪里……” “作为正道魁首,集训场地落户剑宗,当无异议。” “我刀宗第一个反对!!” “禅宗向来中立持正,愿为集训人员开辟一座荒山。” “西洲也有很多密林、海岛没开发呐,都可以来!” 然而,无论荒山还是海岛,都有明确的领地归属。集训地点落在哪里,就会向哪边带去利益倾斜,这是其他阵营所不愿见到的。 最后,是剑宗掌门琉光真君提议道:“我宗门内有一座灵山,虽在剑宗地界,但有山灵坐镇,不曾为剑宗染指……” 争来争去,正道高层发现,还是天贶山最适合集训。 此事一经敲定,掌门立刻回宗安排事宜。 宁蕴接到通知倒没很惊讶,她就知道那一百万上品灵石不是好拿的。 得一百万,失一座灵山,这买卖并不划算,但前提是宁蕴真的能左右天贶山。 “天贶认你为主,你自然有权处置天贶山。”友梅道,“就算被征用做集训地,也不会改变你山主的身份。” “说是这么说,但天贶向着谁我还是门清的。这件事对剑宗有利,他肯定会答应,他若答应,我当然不能拦着。”对上梅师姐,宁蕴说话不兜圈子。 友梅却一怔,笑容淡去。 “宁小蕴,你说天贶,是不是也在说我?傀儡师那件事,是我顺水推舟误导了你,本意就是想让你道心……嗯,乾明应该同你讲过,我就不说了。你那么信任我,对我掏心掏肺,但我始终惦记你的身份,图谋着如何完成掌门下达的任务……” 所以后来友梅总有点躲着宁蕴。尤其是电竞重开了这么多天,都没来找宁蕴说笑,加了宁蕴好友,却没申请加入她的战队,她其实多多少少有点猜到了。 要不是梅师姐先开口,她都要去找她了。 宁蕴拉起友梅的手,用力捏捏:“师姐那时候说的都是真心话。就算阿松不是傀甲杀的,也是死在魔族人手上,我一样会那么难过的。咱们关系好到那份上,你对我说那些有什么问题啊?这不算误导,师姐你没有做错事。” “终究我目的不纯,与你亲近是别有居心。” “师姐是首席弟子嘛,为宗门做事有什么错啊。”宁蕴两手抓住友梅一只手,晃来晃去,“而且你对我的好又不是假的。若掌门派的人个个都像你这么好,我巴不得他多派几个……算了,要多的干嘛,有梅师姐一个就够了。” 友梅吓一跳:“说什么话!让乾明听见又该整我了。” 说着,像从前一样在宁蕴脑后拍一巴掌,那么顺手,打完再给揉揉脑袋,友梅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 而宁蕴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正色道: “我说真的。师姐你已经对我很好了,只是没有到宿煌那个份上而已。可是四海八荒,也只有一个宿煌啊。” 友梅一副牙酸的表情:“这小子哪哪都不好,唯这一点还行。” “这是还行。”宁蕴笑开了花,“那我大伯是什么?” “诶!怎么就一转攻势!宁小蕴,我发现你学坏了啊,谁教的……” 宁蕴与梅师姐嬉闹一会儿,说起正事:“跨界集训是好主意,但这么多人集合在一起,肯定是需要人管理的。我大概没精力,不如师姐你来?以后天贶山改名为【天贶电竞俱乐部】,你就是俱乐部经理,自己人办事,我放心。” 第97章 剑尊的清白 俱乐部?经理?嘛玩意?? 友梅不理解。但这不妨碍她沿用宁蕴的说法, 回去汇报给掌门。 “俱乐部就俱乐部吧,至于经理……管理层这方面的事还是要商量一下,教练团、行政、后勤岗位等也都需要考虑到位。” “好。掌门, 这事宁蕴答应得痛快,电竞重开后也明示了将由【四界争霸赛】的冠军决定电竞的存废,可见她心里还是向着正道的。” “与其说偏向正道, 不如说良知所致吧。然, 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是啊……我们总说道心,但作为修士之前, 我们首先是个人。宁蕴纵使道心有失偏颇,但为人的良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她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的敌人!” “友梅, 我要提醒你, 天劫终将被灭却,到那时候,修真界将不存在宁蕴这个人。你偏爱她也好,为她不平不忿也罢,总归不能因私废公。否则, 不仅对不起宗门,也会伤了你自己。” “……掌门教训得是。” 修真界第一个电竞俱乐部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工作。 同时,刺探其他阵营【天书残片】的情报工作, 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正道三界联手之后, 共享情报,发现各自刺探到的魔族情报集合在一起, 居然已经覆盖了目前市面上所有的【天书残片】。 残片整合工作, 即日开始! 正道首领们齐聚一堂, 着手把残破的天书碎片拼接在一起。 拼接完成后, 一页天书赫然呈现在他们面前,每个人都绷紧神经,以最快的速度将上面的文字一看而尽。 “这……” “果然是天机!” “可……” “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了的吗?” “话虽如此……” “知道的只有我们几人,修真界的芸芸众生的确还被蒙在鼓里。” “如此说来……” “电竞将这一信息写成天书,以残片的形式散布,是希望披露这个消息?” “所以……” “我们是继续封锁,还是如它所愿?” “不如……” 很快,一个消息如星火燎原般烧遍了修真界。 【天书残片】被破译了!上面所记载的天机,披露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天劫!天劫降世了!! 早在一百多年前就降世了!! 天劫为毁灭修真界,降下电竞以消磨修士的道心!它搞出了反伤禁制,还一手关闭了飞升之门,就是为了把修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走投无路只能打电竞!! 还有这种事?老天爷,太可怕了…… 每一个打过电竞的修士,背后都一阵激寒,仿佛自己成了天劫的帮凶! 没有人怀疑这消息是假的,因为它获得了正道三界的联合背书,正道甚至公开了【天书残片】的破译过程,供大众检阅和质疑。 “天劫降世,灭世在即,修真界要完了!!” “抛开我们不谈,乾明剑尊在干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须要有所作为吧!” “说到乾明剑尊……” “???说到乾明剑尊!!!” “对啊对啊,说到乾明剑尊?!?!?!” 吃瓜群众中忽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内容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号。 新入门的弟子不明所以:“啥意思?剑尊咋了?谜语人滚出剑宗。” “啊啊啊——就是我们之前都认为是剑尊被天道拒绝了所以不能飞升——然后他滞留在修真界——因为太强大了所以压制了我们的修为导致百年来修真界再无一人飞升——于是大家都盼望他早日尸解——平时对他敢怒不敢言——唯一逮到一次打电竞的机会就狠命坑他——现在想来我们多么愚不可及——啊啊啊——” 新弟子一惊:“大家都太过分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你如果早进宗门两年,也会深信不疑的,因为那个说法传得太真了,剑宗高层也好剑尊本人也罢,都没辟谣过……” “喂,这个时候还给自己找借口,何其丑陋!” “太难了,一想到剑尊受过的委屈我就想哭……” “无论如何,我们都欠剑尊一个道歉!!” “剑尊在哪里?我们一起去道歉!最好是跪拜谢罪,先演练一下,动作要整齐!” “呃……好像跟宁蕴看月潮去了,走时还手拉着手。” “……” “突然好感谢宁蕴,有她这么个不顾传言跟剑尊执手相守的人真是太好了。” “可是,也突然好羡慕啊!!” “我早年对剑尊才是一片冰心好么,直到被传言误导才痛下决心放弃这段感情,现在告诉我他是被冤枉的,我不甘心!!!” “她宁蕴虽然电竞有两下子,但入宗十几年也才筑基,这个水准跟剑尊可差远了。” “就是啊,我资质平平,都有金丹了……” “你有金丹她没有,可是她有剑尊的青睐,你有吗?” “扎心了,老妹。” “怎么都在说剑尊,没有人关心修真界要完了吗?那可是天劫、天劫啊啊!!” “既然乾明剑尊没有问题,那他一定可以带我们战胜天劫的,所以当然是剑尊更重要啊?” 天纵、天贶两座山分立极南极北,相隔太远,颇费脚程,宁蕴和宿煌便布置了传送阵,可以相互直达。 月潮一涨潮就是六天,这俩人从第一天月落看到最后一天日升,期间当然不是996高强度看风景。 总之就是心满意足了,也因为掌门传唤宿煌传唤了十七八回了,二人依依惜别。 宁蕴踏上传送阵,直接回了天贶山,打算小酌一把电竞。 这时感应到山外有人在敲门,下去一看,是个挺眼熟的弟子。虽然说不上在哪见过,但宁蕴对他好像没什么好感。 “宁师妹,有人要我把这个给你!”来人一脸热切,捧着一封信函。 “谁?” “她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宁蕴警惕起来:“拆开了,你念给我听。” “这不好吧……” “不知底细的来信,我才不会看。” “可……她说要宁师妹你看完务必回信的。” “这么嚣张?更不看。” 宁蕴转身就走。 来人大骇,忙道:“宁师妹留步!我念、我念给你听!” 宁蕴就地拔出飞剑,坐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 “是是是……”弟子急忙打开信函,“信上说……宁蕴,你听好了!如今真相大白,我师叔污名已被洗清,多的是人追他哄他供他奉他,你就掂量掂量自个算老几吧!日后你若不好生伺候我师叔,我师叔就把你踹了,下一个更好!记住没!记住了给我吱一声,别装死!——潘贤贤留!” “谁?” “……潘贤贤师妹,就是藏宝阁阁主的独女。” 宁蕴想起来了。 难怪这弟子看着眼熟,原来是那次围堵她时,被她用【穿林】踩过的。 “已阅。”宁蕴一摆手,御剑头也不回地飞走。 “诶——宁师妹,还没回信呐!” 任这人再怎么着急,天贶山的禁制都将他与宁蕴隔开,他再喊,禁制忽然弹出一道灵力,将一封信函送入他手中。 弟子大喜过望:“谢谢宁师妹!” “不可私拆,务必送到潘贤贤手中。” “是,宁师妹放心!” 藏宝阁弟子乐呵呵走了,心想宁师妹人可真好,被那样说了都没发火,还好好地把回信写了送来了。不像潘师妹……唉,自己真倒霉,为什么偏偏被分配去了藏宝阁…… 同一时间,宿煌响应召唤,去定虚峰见掌门。 一出天纵峰,他就看到山下围了好多好多人,活像全剑宗的人都聚到一起了,又喊口号又举牌子的,还有人在组织大家练习统一的动作。 声势确实浩大,但还不足以让宿煌侧目。 “看,是剑尊!” “剑尊请留步——” “剑尊走了,追!!” 宿煌岂是这些人能追上的,他径直来到定虚峰,问掌门出了什么事。 藏书阁馆藏编委会的骨干人员也在,其中就包涵了当年给他写传记《第一传奇》的那帮墨客。 “剑尊,现在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飞升之门关闭是天劫搞的鬼,与你无关。你为正道和平,背锅背了一百多年,如今真相浮出水面,人人都欠你一声道歉!对此,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编委会众人激动地看着他。 “就为这事?”宿煌皱眉。 编委会众人恳求地看着他。 “浪费时间。”宿煌转身离去。 编委会众人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 掌门看不下去了:“乾明!高低说句话,就一句也行!” 宿煌御剑飞出定虚峰,身后甩下一句话: “让他们好好打电竞。” 编委会众人重振旗鼓。 “短短一句话,寄托了剑尊对广大同门的殷切期待,同时也是他对宗门前景的精准把握,更何尝不是对正道未来的苦心孤诣!” “这一句话,更胜千言万语,警醒程度不啻于洪钟大吕。我要写一篇头版文章敬告剑宗弟子,让乾明剑尊的精神薪火相传,代代不息!!” “你们对剑尊的发言还是理解不到位,我建议开一个座谈会研究这句话,然后举办一个专题讲座把我们的研究成果宣讲出来!” “我建议举办巡回讲座,在正道三界形成规模讨论!再开展一个‘剑尊喊你打电竞’为主题的演讲比赛,还有,‘打电竞是为了剑宗还是为了剑尊’的辩论赛也可以搞起,我选‘为了剑宗’,你们呢?” 原本在天纵峰外蹲等的道歉大军,累死累活跑到定虚峰,就被下山来的馆藏委员会的人告知,乾明剑尊已经离去了。 “剑尊虽不在,但留下了一句箴言,请诸位静听!” 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所有人都紧紧地把嘴巴闭上。 这时,一个心急火燎的身影冲入人群,找到其中一人:“潘师妹,这是你要的回信……” “这么快?算她识好歹。”潘贤贤一阵得意,又压低音量厉声道,“怎么这么没眼色,要宣读我师叔的箴言了,你还搁这干扰我!边去呆着少碍事!” “是,是……” 所有人都仰头等待着接受洗礼。 馆藏委员会众人却一阵交头接耳,因为对箴言的解读不同而起了纷争。 底下等待的大伙越发紧张。 潘贤贤等得不耐烦,随手把手中信函一撕,信封“嚓”地应声而开,一只金蝉从中“咻”地飞出来,直冲潘贤贤面门。 不待她有所反应,金蝉翅疾腿快,六条腿一齐上阵扒到潘贤贤鼻尖上,毛绒绒的两条后腿更是插进了她鼻孔里。 潘贤贤正要尖叫,金蝉翅膀一扇,发出惊天动地的蝉鸣。鸣声洪亮而极富节奏,内容却不是“知了知了”,而是—— “宁蕴,你听好了!如今真相大白,我师叔污名已被洗清,多的是人追他哄他供他奉他,你就掂量掂量自个算老几吧!日后你若不好生伺候我师叔,我师叔就把你踹了,下一个更好!记住没!记住了给我吱一声,别装死!——潘贤贤留!”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本就寂静的场合下,瞬间洞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诶?!!”潘贤贤大惊失色,急忙去扯金蝉,鼻子都要扯掉了都扯不下来,而金蝉完全不受影响,雷打不动地继续复读那段话。 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确实有点嫉妒宁蕴,但说出这种话潘贤贤你也太过分了吧?” “藏宝阁阁主都被剑尊气晕过几回了,你一口一个师叔,对得起你爹吗?!” “你支持剑尊就支持剑尊,找别人麻烦算怎么回事,真就修二代无法无天了是吧!!” “宁师妹和剑尊虽然还没有结契,但已经是门内公认的一对了,我们再怎么眼红也不会做出插足那种恶心事啊?!潘贤贤你要恶心宁师妹,凭什么污名化我们?说得好像谁都巴不得他们分手,好趁虚而入一样!” “不过因为阁主与掌门平辈,你强攀剑尊做师叔,人家不稀得理你你就蹬鼻子上脸了?!还替剑尊喊话宁蕴,谁给你的脸?” “早听说她在藏宝阁搞霸凌,她爹抹下面子都教训她几次了还屡教不改……” 潘贤贤又惊又恼,被金蝉的复读声震得脑壳都疼了,紧跟着入耳的还都是同门的指责声,加之金蝉仍然死死地扒在她鼻子上,怎么都弄不掉……急火攻心之下,她倒头昏过去,没了声息。 只有金蝉孜孜不倦地复读着。 “送回去吧,让阁主多管管!” 之前送信的藏宝阁弟子哭丧着脸把潘贤贤抬起来,放到自己的飞剑上,作别大伙。 回去的一路上,金蝉的鸣叫声传入每一个路人耳中…… 第98章 为了剑尊 潘贤贤回到藏宝阁就不敢出门了, 但这不妨碍她的事迹传遍剑宗。 正赶上大伙对乾明剑尊负罪感爆棚的档口,羞辱宁蕴就是羞辱剑尊,大伙对潘贤贤的行为越发不齿, 纷纷激烈谴责。 很快,有人看到藏宝阁阁主登门拜访宁蕴,后来, 就传出了阁主向天贶电竞俱乐部捐款五百万上品灵石的消息。 捐款到账, 立了大功的金蝉乖乖松开潘贤贤的鼻子,一震翅膀, 飞去水池边搓洗自己的毛腿。 “还洗腿……我都没洗鼻子呢!”潘贤贤气得发抖,“来人,我要洗一百次鼻子!” 阁主被宁蕴挖走好大一块家底, 心痛得滴血:“孽女还敢饶舌, 去炼心池思过三年,不,五年再出来!” “父亲?!!” “来人,按住她!”阁主心意已决,速速写了一张罚单, “送去掌教司,跟他们说,要最深的池子。” 乾明剑尊能毁掉一座炼心池, 却毁不掉数万年瀑布积水形成的无数水潭, 它们每一个都可以被改造为炼心池。而剑宗,永远需要这样的存在。 金蝉洗干净毛腿, 慢悠悠飞回天贶山, 把刚才的对话复读给宁蕴听。 “想不到魔域淘到的小玩意这么好用。”宁蕴满意地摸摸金蝉的脑壳, 掏出一枝嫩柳条位它吃甘露。 “我们现在资金好充足, 俱乐部场馆设施可以选择顶级配置了。”宁鸣拨着算盘算账,他刚被任命为天贶电竞俱乐部的财务主管,“藏书阁还想我们掏点钱,赞助他们开辩论赛,妹妹意下如何?” “藏书阁啊……你问问他们有没有意向在咱们俱乐部投资建一座藏书馆,馆名我都想好啦,叫‘攻略馆’,专门存放大家编写的电竞攻略。场馆要建得大一点,中间空出地方给大伙讨论。” 宁鸣哭笑不得:“人家来找咱们要资金,妹妹反倒盯上了人家的钱包。” “因为‘攻略馆’就是很有战略价值啊,哥你跟他们好好谈谈,有来有往才是生意经嘛。” “要是给爹听到这话,他一准要开心地说‘蕴儿是我宁家养出来的好女儿’了。” 宁蕴也不禁想起人间界的家人们。 红尘纷扰,于修者而言皆为是非杂念,于道心有损。所以修真界有规矩,一入仙界,除非被逐出宗门,否则都不可以回归凡尘。 人与修者的交集,只在万象城。 而宁蕴入剑宗这许多年,有十年带在天贶山上,有两年半呆在炼心池下,其余活动的时间又东奔西走,恰好与万象城开放的时间错开。 也就是说自从九岁一别,她再也没见过家人了。 一时间,脑海中涌现出无数在宁家生活的片段,不待宁蕴抓住,就化作万千碎片消散不见,如冰似雪地溶进她心里。 “相见争如不见……爹娘要是惦记咱们,多半会伤心,我希望他们早把咱们忘了。”宁蕴挠挠脖子。 “嗯。去年招生时,我随大伯去过万象城,办事之余总忍不住看人群,想着会不会等到家里人来找我呢?每一天我都紧张地等,到最后一天,果然等来了家里的一个杂役。他交给大伯一封信,上面只有‘平安’二字。那是爹的字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一时极为高兴,又难过得想哭。大伯让我回信,我腹有千言,悬笔半天却只写了个‘都好’。那一刻我想,尘缘了断大概便是如此。” “还有这事?你没跟我说过!” 宁鸣乐了:“你那时正在炼心,我跟你说这种容易引发情绪波动的事,不就是坑妹吗?” 等宁蕴出来,又是见不到人,等见到人了,她又一连好多天在电竞秘境里冲王者。 “要不怎么说仙骨无寒暑,修真界与人间界虽处同一个时空,时间的流转速度却分出了参差。”宁蕴也有伤春悲秋的时候。 “好了好了,想点开心事。”宁鸣拍拍她肩膀,“等会儿我会见藏书阁的代表,跟他谈拉赞助的事儿,肯定把‘攻略馆’的投资谈妥。” 宁蕴顿时精神抖擞。攻略馆,将是天贶电竞俱乐部中学术氛围最浓的地方,思维的火花将在这里碰撞,迸发出异彩! “那就咱们赞助他们,他们投资咱们,这就叫,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宁鸣腹中文墨可比妹妹多多了,畅快地接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话听着耳熟,宁蕴仔细琢磨了一下,惊喜道:“好有道理啊……你给我一个东西,我给你一个东西,然后就可以一直做朋友了。” 说完,她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也怪怪的,怪耳熟的,可是在哪里听过呢?想不起来了。 …… 修真界自古有论道之风。 只是过去,论道指打架决出胜负,现在则只能通过辩论分出高下。 在天贶山的攻略馆悄无声息地启动建设的同时,《打电竞是为了剑宗还是为了剑尊》的主题辩论赛到底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正方:为了剑宗。 反方:为了剑尊。 “怎么看都是正方更正确、更好打、更有优势啊!为了剑尊什么的,私底下说说就可以了吧,拿到台面上来不觉得很别扭吗?” “可是有将近一半的人都选择了反方!!” “啊?他们的论点是什么?” 作为本次辩论赛的赞助方,宁蕴和战队伙伴们堂而皇之地坐上贵宾席,聆听双方的论道。 正方表现中规中矩,就是拿正道的道统、剑宗的荣誉、【四界争霸赛】说事,这些论点是很稳健不错,但这半年以来是个人都听麻了,所以只收获了大家挽尊性质的掌声。 反方则不同!! “为什么说要为了乾明剑尊打电竞,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首先要看看他都经历了什么。天劫关闭了飞升之门,致使剑尊蒙受不白之冤。这份冤屈,就算我们有一成的责任,难道天劫就不应该承担九成吗?!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天劫!” “警告——反方辩手跑题了。” “没有跑题!请大家听我说完……然后我们去道歉的时候,剑尊说了什么呢?他说,好好打电竞。我再重申一遍,百年沉冤昭雪,乾明剑尊想说的却只有这一句话,他不需要我们做任何事,他只想我们把电竞打好!” 廉海钧不屑:“找不出论点了所以打煽情牌?低级。” 凤飞绯想出警。 凤飞绯忍住了,毕竟是需要安静的场合。 宁蕴摸出一张符纸递过去,凤飞绯眼前一亮,在符纸上画了只大王八,悄悄贴到廉海钧背后。 廉海钧又吐槽了几句,槽着槽着就觉得缺了点什么,用旁光瞧见凤飞绯专注地看着台上的辩手,形容十分乖巧,完全没有把注意力给到他身上。 廉海钧张了张嘴。 廉海钧再没说一句话。 “请不要认为这是单纯的煽情,”反方辩手话锋一转,“我要说的,是乾明剑尊这句箴言背后细思恐极的深意!” “还有深意?” “当然有!剑尊蒙冤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是天劫!如今的风气,不以修道为重,而独以电竞为尊,这种乱象若持续下去,修真界覆灭是迟早的事!而剑尊作为此世最强大之人,本来理应带领我们灭却天劫……可他什么都没做! “当此存亡之际,剑尊不着手灭却天劫,反倒要我们好好打电竞。难道,他也是站在天劫那一边的吗?” “绝无可能!”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吧?!” “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给剑尊泼脏水!!” 台下群情激愤,辩手露出正中下怀的笑容:“不错。我也认为绝无可能。所以剑尊的箴言,意图不在支持天劫,那便在于灭却天劫!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一起,好好打电竞,正是灭却天劫的关键!” “诶?” “什么意思……” 宁蕴一拍大腿:“还能这样?” “请大家想一想,是不是在电竞重开之前,电竞小精灵公布最后一天的升级内容时说过—— “【四界争霸赛】的总冠军——有资格重组天书——决定,我的去留——!! “这是它的原话。 “我们仔细分析了这句话,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有没有可能,决定电竞的去留,也就是决定天劫的去留?!所以,剑尊让我们打电竞,不是让我们躺平摆烂,而恰是鼓励我们行动起来,从打电竞这件小事做起,集合每一个人的力量,打赢未来的【四界争霸赛】,最后以冠军的身份,废除电竞!! “但这个猜测毫无根据,唯一的根据,就是我们对剑尊毫无保留的信任。打电竞究竟是为了什么?宗门太大,正道太飘渺,唯有剑尊是实实在在的。他说打,那我们便打,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能把天劫打出去!” 台下沸腾了。 “打出去!打出去!打出去!” “我们永远相信剑尊!!” “为了剑尊!打电竞!!为了剑尊!打电竞!!” 有不那么激动的,也惊叹不已。 “我从没想到还可以这样解读?!” “打电竞,灭却天劫,剑尊一定是这样想的没错!” “他真的……我哭死……” 怜梦小声问:“阿宁,你怎么看?” “反方要赢啦。” 怜梦情商多高啊,一听宁蕴故意把话说偏,就知道这其中有不可对人言之事,知趣地没有追问。 倒是阿柱皱着眉头,试图理顺逻辑:“我觉得,就打电竞一事而言,说剑尊支持天劫,抑或意图灭却天劫,这两种说法都讲得通啊。为什么大家都接受了后一种?他既未言明,那么前后两种说法的可能性应该对半开。” “还得是你呀。”宁蕴心下一叹。 第99章 流入人间 这场辩论赛, 反方以压倒性的优势宣告胜出。 经过这一场论辩,“打电竞——灭天劫——护道统”这个逻辑链条可以说深深地刻进了剑修的脑海中。 藏书阁编委会不仅是这场活动的主办方,更是剑宗官方的学术机构, 也对这个观点进行了肯定。 在后续的巡回讲座中,他们不断宣传上述观点,而正道高层对此同样持赞同态度, 从各方面强化大众对这一结论的认知。 打电竞, 才不是道心沦丧,而恰恰是为了维护大家心中最神圣的道统! 为了修真界回归正常秩序, 每一个修士都有义务投身电竞事业中,为将来拿下【四界争霸赛】的冠军贡献出力量!! 如果说魔族打电竞的根本动力是生存,那么如今, 正道修士终于也有了动力, 那就是信仰! 再也没有人争论电竞的合理性了,所有人都响应号召,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性打电竞。 “我想起很久以前,乾明剑尊还曾开启过一个激励计划,现在想来, 也是抱有同样的目的吧?我每每回忆往事,都不禁感慨自己与大能之间从差距,一个是鼠目寸光, 一个是高屋建瓴……” “不要被过去的错误绊倒, 以后我们就谨遵剑尊的教诲,好好打电竞!为了剑尊!!” “对, 为了剑尊!!” 在热火朝天的全民电竞的氛围中, 修真界第一个电竞俱乐部在天贶山落成。 俱乐部经理不出意外正是友梅, 其他行政人员也都由她亲自挑选任命, 其中就包括担任教练团队负责人的元益川,和财务主管宁鸣。 宁蕴没有担任职务,但她是天贶山的山主,以出让土地使用权的方式对俱乐部出资,是第一大股东。 俱乐部面向各宗门展开了选拔赛,只要达到王者段位的,都有资格参与选拔,成为俱乐部的成员。 目前,正道三界中上了王者的,还不足一千人,这些人中还有一些是动用钞能力或者人脉抱大腿混上来的,实力并不够看。 刨去水分,剩下真有本事的人中,还有相当一些对于全职打电竞还有所顾虑,不愿意为了这种原因离开宗门,远赴天贶山。 像刀宗这种本来就对剑宗有情绪的,更是一个人都没来。 再怎么人少,天贶俱乐部的选拔标准完全没有降低,层层筛选下来,俱乐部第一轮只收了六十来个人。 “单就‘遵守俱乐部规定’这一条就刷下去好多人,没办法啊,好多有本事的人都不服管教的……”宁鸣叹气。 “已经比我想的好啦,咱们这些人主要是专业化训练,把素质提升上去是第一位的。至于战队组建,阵容安排,谁首发谁替补……这些问题还远不到需要考虑的时候。”宁蕴十分乐观。“说到训练……冯师兄!” “唉——”扫地的冯春和浇花的冯喜同时应道。 “你们谁有空的话,去问问元教练的训练方案敲定了没有?过几天学员们都来齐了,能不能直接开始训练啊?” “我有空!”“我也有!”两人抢着道,“宁师妹选我!” 这俩凑到一块,宁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随手一指:“冯师兄你去。” “好耶!我走了,哥你就继续扫地吧!”冯喜兴高采烈地御剑飞走了。 冯春倒不气馁,认认真真地做清洁。 他俩现在是天贶山的保洁小弟。 “是我们想差了,原来打电竞才是真的逆境,与天劫对抗,多有意思啊!我们发誓要将青春献给电竞事业了!”这样说着,冯家兄弟向天贶俱乐部递交了申请书。 然后因为只有黑铁段位,被毫不留情地刷了下来。 后来拦着宁蕴一顿软磨硬泡,终于仗着同门的身份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了天贶山的荣誉临时工。 他们坚信,只要混迹在顶尖的电竞人才中,接受熏陶,总有一天自己也能上王者,然后堂堂正正地通过选拔! 后来,在元益川的指导下,天贶俱乐部的训练正式开始了,宁蕴总看到这俩活宝偷偷摸过来旁听。 没有打扰到其他人学习,宁蕴就没管。 眼下多的是她要管的事。 过去,天贶山顶多接待宁蕴的亲友,总数不超过十个。这回,一下子涌入了六十个陌生人,就算是宁蕴也要打起精神搞社交了。 每当宁蕴听到风调雨顺铃无风自动,响得好似狂风骤雨,她就知道是有山灵不开心了。 除了她,天贶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现身,现在更是全天候隐身,就跟没他这个灵似的。 “这下天贶山有好多学员了,你趁机多学点做人的道理嘛。我跟你讲,像我哥,怜梦,梅师姐,还有元教练、空蝉子前辈他们情商都挺高的,你尽管学。”宁蕴对着空气宽慰道。 铃声又如凄风苦雨。 “早晚要学的嘛,你也看到了,我一直忙着没空教你。哦,倒有人不忙,宿煌怎么样?我让他来……” 一个学员路过,惊了:“我第一听到风调雨顺铃能发出如此……嗯,腥风血雨的声音?” 另一个学员不解:“宁道友,为何在此自言自语?” “没什么,就听听铃铛响得好玩儿。” “铃铛何故无风自动,大师,可为在下解惑?” 同行的空蝉子微微一笑:“不是风动,不是铃动,是仁者心动。” “哦哦……” 宁蕴跟学员们打招呼,他们这帮人都是因为电竞聚在一起的,暂时还没什么私交。但宁蕴打电竞盛名在外,是毫无疑问的正道第一人,因此在学员中声望极高。 空蝉子也对她合掌施礼:“宁道友,经理说有要事相商,请你过去。” “好,有劳大师传话了!” 什么要事? 宁蕴匆匆赶到会议室,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她听了一会儿,明白了。 自从电竞升级以后,电竞的直播信号就突破了地域限制,修士们可以在任何地方看直播,也可以看任何阵营的直播。 然后就有鬼才想出了一个主意—— 把直播镜安置在万象城,岂不是人间界的凡人也可以看到了? 这么做的修士,起初只是想让在人间界的亲人通过直播镜看到自己的样子,聊以排遣思念。 招生结束之后,修士们要离开万象城,那几位把直播镜偷渡出去的修士架不住亲人的恳求,把直播镜交给了亲人,让他们带回人间界。 这种平板电脑一般的黑科技流入人间界,可想而知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 “想想直播镜最初出现在修真界的时候,我们也是特别新奇的,一群人一起看直播,就跟听戏的一样……又远比听戏精彩多了。” “所以凡人会稀罕那玩意,也就难怪了……” “现在的问题是,为了争夺那几面直播镜,人间界闹出了好大的乱子啊!别说地方权贵,就连皇亲国戚,乃至皇帝本人都惦记上了!” “仙凡自古有别,修士与凡人以万象城为界,两相安好,秋毫无犯。如今却因为几个不守规矩的修士,霍乱了人间秩序……理应重罚!” “但重罚就有用吗?依我看,堵不如疏,不如敞开了发放直播镜,让凡人人手一块,也就没人争来争去了。” “你这又是什么歪理,当务之急是把直播镜都回收回来,让人间风波平息才是!” 管理层众人争执不下,宁蕴就在这时候走进去,在哥哥身侧坐下来。 “宁小蕴,来得正好,说说你是什么意见?” 宁蕴想了想,说:“我们的目标是拿下【四界争霸赛】的冠军,就该凡事以冠军为本位去思考,比如直播镜流入人间这件事,它对我们拿冠军有助益吗?我认为是有的。” “不错!如果知道自己的表现会被亲人朋友看见,那么很多人都会更加认真地打电竞,把最好的表现展示出来,”有人立刻表示赞同,“如此一来,就会少很多演员、喷子、摆烂人……” “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啊。从前不让修士跟人间界的亲属接触,是怕他们道心动摇。现在,通过直播镜,可以让凡人单方面观察到修士,既不损害修士的道心,又可以排解亲人的思念,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可问题是怎么实现啊?真就每家每户都发一面直播镜?那也不现实啊……” 宁蕴道:“让凡人看直播,有助于提高修士打电竞的士气,这一点我们是达成共识了。至于具体如何实施,再进一步商榷嘛。当然,现在落到凡间的那几块直播镜,肯定是要收回的,否则乱子不会停。” 宁蕴心里头也在打鼓。 这说到底是她的锅。 为了保证人间界不会修士践踏,这个世界的天道降下约束——人间不存在灵气,修真界的法宝在人间界无效,同样的,修士的功法也无法在人间界发挥。 但宁蕴在升级电竞时恰恰遗漏了这一点,直接把直播镜的效力范围设置成了“无限”。这个无限,她本意是在修真界四界范围之内的无限,但实际上却连人间界都涵盖进来了…… 一个不经意的失误,就引得人间出了乱子,这一刻,宁蕴深感肩上责任之重大。 “说到那几块直播镜,宁小蕴,你知道最后落到谁手里了吗?” “非富即贵吧。” “不错,据说单人间界的皇帝就搜罗到了三块,他还把其中一块赏赐给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他们那的王爷。” “果然啊。话说皇帝的弟弟就是王爷,这是常识啊,师姐不用特别强调吧。” “啊是这样吗?我都快忘了。总之就是这个王爷吧,爱好舞文弄墨,通过直播镜看到我们的‘天人之姿’,天天诗兴大发,搁那给修士作诗。最近他出了一首名作,坊间都在传抄,我念给你听啊。” “?我又不懂这个……算了你念吧。” “宁家有仙子,剑舞惊风云。姝色同霜刃,悦目亦杀人。——宁小蕴,你猜这写的是谁?” “???”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联赛 正式的电竞俱乐部, 应该是一个结构清晰的企业。 像宁蕴前世所处的环境中,电竞产业日益成熟,电竞俱乐部的机构设置也越发完善。她签约的战队实力雄厚, 拿下赛季冠军后更是获得了大量融资,发展越发红火。 除了领队(经理)、教练和队员,俱乐部还有专门的数据分析师, 对队员的数据、游戏的数据、赛事的数据等等进行专项分析。 此外, 负责商务、市场、法务、财务这些最基本的需求的岗位,也必须配备相应人员。 在上述核心人员之外, 电竞相关岗位逐渐细分,有诸如心理分析师、队医、营养师这种着眼选手身心健康的,有诸如营销策划、媒体运营、视频剪辑这种为俱乐部进行宣传和品牌打造的, 也有化妆师、造型设计师、翻译等为特殊场合服务的专业技术人员。 所以, 在经历过这些的宁蕴眼中,当下的天贶电竞俱乐部完全不够看。 天贶俱乐部与其说是俱乐部,不如说是个培优班,就是把正道最会打电竞的一帮人整合起来,交流经验, 共同进步。 教练团也不像宁蕴前世那样,有资格决定战队配置,谁首发、谁轮换、谁替补。现在的教练, 更像班主任, 功能就是鞭策学员们遵守纪律,不要偷懒。 “所以现阶段就是学员和教练的双向养成吧, 彼此都找到自己的定位, 慢慢磨合。这事急不得。” 宁蕴也没指望不到一年时间就把现代那套成熟的商业逻辑嫁接到修真界。 或许永远也做不到, 她更乐意看看这帮修士能靠自己的摸索, 进化到什么程度。 就算走上歧路了也没关系,宁蕴作为大股东,有足够的话语权给他们掰正。 因为搀和进了俱乐部这档事,电竞重开后的第二年,于宁蕴而言是忙碌的一年。 但收获同样丰厚。 第二年底,也是第二个赛季结算时,排位名次揭晓,这一年百强王者中,除了宁蕴仍然稳坐第一宝座,更令正道修士惊喜的是,正道的百强占有率从去年的三成猛增到了五成! 其中,天贶俱乐部的成员贡献了九成的名额! “没想到俱乐部这么有用?!” “对啊……看来把优秀选手放在一块集训是很能出成果的。明年俱乐部招新,我也要拼一把了,万一运气好被选上了呢!” “我也想去!可惜我爹娘嫌它远在剑宗,都不支持我去……” 作为正道的一个试点,天贶俱乐部的成功让各界都疯狂心动了。 很快,禅宗、灵族乃至北海一些大门派,都开始组建自己的俱乐部。 而天贶俱乐部的学员,本来就来自不同阵营,在这股俱乐部百花齐放的浪潮下,纷纷离开天贶山,回归自家宗门,投身各自的俱乐部建设了。 天贶俱乐部学员数量从六十锐减到二十,剩下的都是剑宗本土的学员了。 “阵营的隔阂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呀。”宁鸣感叹,“都说仙魔大战时期,正道团结一心共度时艰,但眼前的境况……或许是还不够急迫吧。” “就是要有隔阂才好啊。合作能够共赢,但真要进步,还得看竞争。”宁蕴倒很满意目前的发展。 而后,各地的俱乐部都陆续落成,投入运转。 藉由这些俱乐部,从天贶俱乐部出走——或者说归回各自宗门的学员们,就如同火种一般,将最先进的电竞技巧和理念传播至正道各个门派。 “先扫盲,保证所有人都完成义务教育了,高等教育阶段的竞争才有的谈嘛。” 天贶俱乐部也在人员流失后,展开了扩招,在王者段位的剑修中进行筛选,俱乐部规模又起来了。 现在,不仅全民电竞的氛围越来越浓烈,打电竞已经成为一种常识,而且因为俱乐部的专业化引导,修真界整体的电竞水准节节高升。 “听说魔族不甘示弱,也开始搞俱乐部了!” “俱乐部虽然是咱们正道的原创,但魔族……反倒发展得比我们快了!” “没办法啊,他们那边电竞素养本来就高,俱乐部这种形式很容易落地生根的。不像咱们这边有严格的宗门观念,魔域礼乐崩坏,魔族人是很少有归属意识的,所以俱乐部各色人员糅杂,阵容花样特别多……”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魔族在策划打联赛了,一举走到了我们前面!” “联赛?” “不是说最后以【四界争霸赛】决出的冠军来决定天劫的去留吗?但【四界争霸赛】是什么赛制,从什么时候开始,电竞小精灵始终没有公布啊!所以魔族他们就打算搞联赛,自己人跟自己人打,就当提前演练了。” “哇,好有道理,咱们也该搞一个!” “肯定要搞啊,就看俱乐部什么时候发展成熟了……以俱乐部为单位派出战队,参与内战角逐,提前适应联赛模式,对将来四界争霸很有助益的。” 俱乐部遍地开花后,联赛是必然产物。 对魔族人而言,举办一场联赛,能带来极大的经济刺激,利益至上的他们以惊人的效率,赶在正道俱乐部成熟之前率先举办了修真界第一场地域级联赛。 这场联赛不仅面向四界直播,而且人间界的凡人们也在关注着联赛赛事。 此前,流落到人间的直播镜已经被悉数收回,但凡人对“电竞”这种前所未有的竞技项目产生了莫大的好奇。最后,在人间皇帝的反复交涉下,修真界同意往人间界运送了一批直播镜,满足凡人的好奇。 当然,本质是为了让选手们更有动力。 这次运往人间界的直播镜是特制的超大型巨幕,屹立在人间界城镇的繁华地带,谁也拿不走。凡人想看电竞直播了,就自己跑过去看,类似于一个露天电影院。 直播内容是完全随机的,摇到哪个修士的直播信号,就播出此人的直播内容,第二天再轮换。 所以有时候,凡人会看到一个极具人气的主播,操作亮眼高光不断,这种时候大伙都会兴致高涨,呼朋引伴一起欣赏神仙打架。 但也会倒霉地随机到一个气人主播,操作下饭翻车不断,凡人就一边看一边骂,回去跟亲朋好友们排雷。 在没有意见领袖引导舆论的情况下,直面信息源头的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谁打得好,谁打得烂,看战绩一目了然。 渐渐地,凡人中开始发展出粉丝团体,比如宁蕴这样的百强王者之首,在人间界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明星选手。 一旦直播镜随机到人们喜闻乐见的明星选手,场面就跟过年了一样,普通观众、选手粉丝、黑粉齐聚一堂,激烈地输出自己的情绪。 更有甚者,新科状元郎为自己心仪的选手写下一篇精妙无双的长歌;当代最饱读诗书的一群文人墨客,以电竞为主题开展诗会;无数少年少女爱上了直播镜中的仙人,发誓非卿不娶或非君不嫁,更有人因此吵着要去修仙的。 修士+电竞+直播的组合,在人间界形成了降维打击般的影响力。 修真界的第一场电竞联赛在魔域举行后,鉴于这场赛事的重要地位,人间的直播镜予以全程转播。 联赛这种形式,就算是正道修士看了都稀奇,更何况是凡人。 十六强之后,战况越发激烈,别说黎民百姓,就连皇帝也三天两头地不上早朝。 一些臣子痛心疾首地上书劝谏,一些臣子则松了口气:“这下可以安心去看联赛了。” 魔族作为邪恶的象征,在凡人心中是没有好印象的。但电竞毕竟不死人,只要够精彩,就能吸引观众;只要选手实力够强,外观、性格有魅力,吸引到粉丝也是必然的。 比如一个叫破岳的魔修。 他现在是人间界万千男人的梦中情敌。 越来越多的诗文为这个“沉稳”“勤奋”“可靠”“有天赋”的选手而写。 联赛总决赛那一天,人间界能停摆的机构和生意都停摆了,所有人都就近涌向直播镜,紧张地期待着比赛的结果。 有人举着应援牌子,有人穿戴应援服饰,有人在赌坊押了某队夺冠,有人放言如果某队获胜,自己当场发银票…… 凡人的举动传到修真界,修士们也觉得有趣,但更多的是不在意。 仙凡殊途,凡人再怎么赞美或贬低,都影响不到他们分毫。 宁蕴也是一样。她早就对吹捧自己的诗篇免疫了,但看到吹捧破岳的那些,还是没忍住大无语:“要不是宿煌没兴趣打电竞,哪里轮得到破岳当大众男神!” 这心机男,比赛时还会用她的獠牙短剑呢,活像在嘲讽她一样…… 当初破岳申请加好友,被宁蕴果断拒绝,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破岳对电竞是真的上了心。 不仅再没有搞出那一次的奇葩操作,还展示出了不俗的实力。宁蕴本着一视同仁的态度也看过他的直播,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天赋。 玩票跟认真起来,真是两个人。 这一年的百强王者中,就有他一个名额。 据说也因为如此,破岳在魔域的名声还有所好转了。毕竟,电竞是没法代打的,破岳的实力有目共睹。 因为王者段位人不多,撞车概率是比较大的,所以宁蕴结结实实地撞上过破岳几次。 那些回忆都不太美好,宁蕴暂且收回思绪,专注观看眼下的决赛。 可恨的是,这一次魔域联赛的总决赛,角逐冠军的,就有破岳所在的战队。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读者宝子新年快乐嗷嗷,明天也会更哒 第101章 怜梦 在仙凡两界的共同瞩目下, 第一届魔域电竞联赛总决赛落下帷幕,冠军的桂冠终被破岳所在的战队拿下。 破岳一跃成为魔域首个冠军打野,风头一时无两。 贵为魔域二殿下, 却因出身饱受非议,把握住电竞联赛的机遇,在新的赛道上大放异彩。 破岳的励志故事在人间界流传开来, 王公贵族和寒门子弟都在他身上找到了共鸣, 将他的事迹大肆传颂。 “破岳夺冠”作为新出炉的成语,有了“另辟蹊径大获成功”的意思。“英雄不问出身还是英雄要问出身?”甚至翰林院都拿他的事迹出策论题。 不止破岳, 这次联赛中有亮眼表现的魔族人都饱受赞誉,很多凡人开始抛弃过去的有色眼镜,戴上全新的滤镜重新审视魔域。 人间界的舆论当然影响不到修真界, 但风向倒置到这个份上, 正道领袖们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正道联赛必须提上议程了。” “拨乱反正,在此一战!” “放心吧,魔族也就步子迈得快一点,但我们的优势是他们绝对比不上的!” 魔域联赛结束没几天,正道联赛宣布报名开始。 宁蕴当仁不让, 带着一众小伙伴参赛了。 正道比之魔域,确实有一个优势。 “魔道功法多多少少沾点邪门,血腥、暴力、恐怖、色情随处可见, 很多凡人因此不太能接受, 尤其是禁止妇人和小孩观看。” “我们正道却不同,以剑修为代表的北海形象最符合人们对仙风道骨的想象, 功法也极具观赏性。 “禅宗更不用说了, 强势占据道德和精神高地, 看他们的比赛甚至能获得心灵的熏陶。” “灵族毛茸茸的影响更是激发了很多人内心深处的特殊癖好, 抛开其他不谈,单兽耳和兽尾本身就足够吸引人了……” 果不其然,正道联赛一开赛,就在人间界引爆了新一轮的热潮。 除了早就声名大噪的宁蕴,还有一些修士的亮相,在人间触发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如今夫君夜夜宿在书房,任我百般讨好也不肯给我面子……最可恨的是,他还命人画了那贱人的肖像,堂而皇之挂在房中!此事若传出去,我岂不是要沦为京中笑柄……” 人间界的一座官邸中,一个妇人扯着手帕向母亲大吐苦水。 老夫人搂着家事不顺的女儿,心疼地安慰道:“这男人嘛,吃不到的总是最惦记,换了谁都是这般德性,你还是要放宽心……总归她人已经去了修真界,今生再也回不来了,而你是余珩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二品诰命的世子妃,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可是,当初他口口声声说会对我一心一意,如今却公然惦记那个贱丫头,活像我今日正妻之位,是我挤走她鸠占鹊巢来的!” “谁敢这么说?若有下人碎嘴,直接拔了舌头,发卖出去!当年之事,本就是她容怜梦毁约在先,退了余家的亲事,才有你顾全余家的颜面替妹出嫁。他余家若有良心,就该感念这份恩情,何来鸠占鹊巢之说?!” “正是如此……母亲,女儿心中好苦……” 沈秋蕊趴在母亲怀里痛哭不止。 她有个表妹姓容名怜梦,母亲难产而亡,五岁时,父亲也战死沙场。 皇上感念怜梦忠烈之后,又是一介孤女,封她为县主,颇赏了一批田产和财物。 怜梦投奔母族沈家之后,她的财产便交由舅舅和舅母打理。 沈家也是官家,怜梦舅舅官职不低,怜梦身负的财帛虽然丰厚,但还没到乱人心的程度。 真正乱了人心的,是她父亲为她定下的一门亲事。 她的未婚夫余珩是侯府小公子,上有世子和二哥压着,出不了什么头,但背靠侯府,衣食无忧是可以保证的。 余珩年长怜梦四岁,教养极好。容父为怜梦定下这门亲事可没少花心思。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门婚事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怜梦长到十一岁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寄人篱下,自比那些蜜罐里的同龄人多一分成熟,也隐秘地期盼起婚事来。 余氏侯府却出了事。余珩的大哥横遭不测,英年早逝。二哥与府中丫鬟私奔,留下一封书信说将抛弃姓氏,隐姓埋名与所爱之人相守。 世子之位,赫然落到了不起眼的小公子余珩身上。 而那时的余珩早已成长为一表人才的一个少年,行止淑均,早有善名在外。 如今再来一个高位加身,那便是完美无缺的一个如意郎君了。京城中的闺秀们无人不羡慕嫉妒容氏孤女的好命。 怜梦却开心不起来。 这门亲事再好,外人羡妒也只是空羡妒,她的表姐沈秋蕊却是真的惦记上了。 怜梦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本就寄人篱下,舅母和表姐只需要略施手段,她的日子就风刀霜剑起来。 沈秋蕊想要怜梦的婚事,却不愿背负抢婚的恶名,她母亲知晓女儿的心事,竟也不加阻拦,反倒密谋致怜梦于死地。 得亏怜梦看人脸色惯了,多留了心眼,侥幸躲过几次暗算。 怜梦曾试图向舅舅求助,然而最终只是不了了之。于是她知道,沈家是不能待了。 只是出了沈家,她能去哪里? 人人称赞她有个极好的未婚夫,但怜梦毕竟未与他见过几面,仅有的交流也是隔着帘子,远谈不上交心。 思量之下,她翻出母亲留给自己的一封书信。母亲祖辈上出过一个仙人,那人后来传信人间,说若有后人愿意去修仙,她会照拂一二。 怜梦下了决断,寻到机会离开沈家,去往万象城,赶上了那一年的修真界招新。 临走前,她将财产尽数捐献出去,留下一封退婚的书信。 本想揭露沈家对自己的恶行,但怜梦还是心软了。以死仇抵生恩,从此她与沈家两不相欠。 怜梦到了万象城就没打算回去,北海,东山,西洲,总有她的容身之所。 所幸天意垂怜,她资质极佳,被剑宗选中。 而后人间界会发生什么,沈秋蕊和余珩究竟有没有缘分,怜梦毫不在意。 她更没有想到,十几年之后,当她出落成一个倜傥潇洒的剑修打野,亮相在正道联赛的舞台上之后,有些人的处境会因她而发生巨变。 沈秋蕊又跑回娘家找母亲哭诉了。 “他纳了一个丫头,那丫头生了一双狐媚子的眼睛,母亲,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他书房发现一篇诗作,分明是写给那个贱人的……他当我是死了吗!” “母亲,不好了,他质问容怜梦当初是不是我们逼走的,他为什么这么问?你快去找当时府上的旧人,一定是有人说漏了嘴!要是被我查出来是谁,我一定……” “我为他生了三个孩子,他竟丝毫不念我们旧日恩情!那个男人,我看错他了……母亲,我们机关算尽谋夺的竟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母亲,我真后悔……” “我儿这么说,真叫为娘肝胆俱碎……可怜我儿前半生太顺遂了,也怪我没教给你这些道理。余珩纵有不对,他的毛病,天下的男人都有,左不过是缺一个爆发的时机罢了。若容怜梦一去不回,再无消息,你与余珩必然能恩爱偕老,为娘不信他会旧事重提,自寻烦恼。” “可她偏偏……!母亲,当初我们就不该发善心放她走,直接一碗药毒死她,哪有今日的是非!” “今时不同往日啊……当时修真界在传闻中是什么样的,你也该有印象吧。” 一入仙门而不可回头。 能回头的,只有考核不合格被逐出宗门的新人。在这些人口中,修真界就是一个竞争残酷而生存艰难的地方。 事实上,在天劫之前,修真界的生存环境确实极为险恶。弱肉强食,恃强凌弱,是修真界最突出的法则,就算是正道也一样。 一旦仙魔大战爆发,修真界就如一个绞肉机,无数修士的生命就此葬送,小微门派甚至会直接被灭门。 凡人眼中的修真界,不啻于一个修罗战场,就算这个战场上确实有人杀出重围,博得大造化,但概率还是太小了。 很多人家宁愿孩子去从军,也不愿他们去寻仙。 所以去修仙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异想天开,一是走投无路。 这也是为什么,怜梦出走时,沈家并未阻拦,甚至派人一路护送,亲眼确认她进入万象城、被剑宗选中。 于他们而言,这是去了一桩心腹大患,还不必脏了自己的手,简直两全其美。 “修真界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呢……跟传闻中完全不同!”沈秋蕊愤恨至极。 不同便不同吧,还非要搞一个直播镜,把神仙打架的姿态尽数展现出来,供凡人瞻仰! 沈秋蕊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虽然还在盛年,但毕竟生过三个孩子,容颜跟十来岁的姑娘没得比。 更何况是芳龄永驻的怜梦呢? 一个是沉浸于生活琐事的后宅妇人,一个是容颜美如冠玉、英姿大杀四方的仙人,男人会更心仪哪一个,还用得着说? 几个月后,就传出侯府世子妃沈氏被休弃的消息。 据说余珩还在皇上面前为容怜梦申冤,把沈家逼死孤女、谋夺婚事的丑事彻底揭露了出来。 有人感慨余珩深情正直,也有人指责他自私虚伪,但无论如何,人间界的家事,总是男人说了算的。 余珩休妻之后,不久,迎娶了一个新的世子妃。于是人们知道沈家女被休弃之事再无回转的可能,此后余生如何,便一眼就望得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差点没赶上、、宝子们除夕快乐、虎年大吉嗷呜!新的一年也会好好填坑把这个故事讲完,谢谢大家的陪伴,这个故事有你们了不起 ———————————————————— 第102章 伙伴 “原来小梦的身世这么传奇啊……”阿柱感慨。 凤飞绯疯狂点头:“就是就是, 我听他们讲的时候可捏了一把汗,最后你决定来修真界真是太好啦!” “那时也是堵着一口气……没想到修真界与传闻中完全不同。” “还说小梦是拿着族中前辈的手信来修真界的,也就是说你背后是有人的呀!你好会藏哦, 这么多年愣是没让我们发现!” “啊……那位前辈是禅宗一位女尼,与剑宗相隔较远。前辈克己耿直,当初我找上她, 她只说若蒙冤或遇难, 可以向她求助,但不会偏帮或扶持我。只是我初来修真界, 又是死里逃生,心中没有安全感,便总爱摆出一副‘上头有人’的姿态, 现在想来真是不堪回首……”就算是怜梦也有被自己尬到的时候, “有幸的是这些年修真界海清河晏,我也过得顺遂,因此也没有求助前辈的必要。” 阿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盘清楚这个逻辑,神清气爽,高高兴兴地舒了一口气。 怜梦、凤飞绯、廉海钧等人却暗暗提气,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什么暗流涌动在先照不宣之中。 宁蕴忍俊不禁,左右看看, 先拿凤飞绯开刀:“绯绯, 你当初为什么来修真界啊?” “我?我比小梦运气好多啦,爹娘打小就特别疼我, 还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都爱我爱得不行。总之就是特别幸福!” “后来?” “后来……皇上也就是我姑夫, 有天他把我一顿大夸特夸, 我都不知道我有那么好呢!然后他就赏赐给我了一个公主的封号!” “哇,所以绯绯还是公主呀。” “那为什么不继续做公主了?” “我当时也不懂啦!总之就是封赏下来之后我阿娘就抱着我哭,我爹气得去书房取了剑要杀人,后来皇后姑姑召我进宫,拉着我的手也偷偷地掉眼泪,还说对不起我。” “难道说……” “不会是那件事吧!” “嗯嗯……后来才知道是在边关打了败仗,朝廷与外族议和,和谈的条件之一就是嫁一个公主过去和亲。皇上姑父,呸,再不认他这个姑父了!总之就是他只有一个适龄的女儿可以做和亲人选,但那位公主是他很宠爱的妃子生下的,他舍不得!正好我家因为姑姑做了皇后,势力大起来了,他就不乐见,就要从我的婚事上杀我家的锐气!” 怜梦错愕:“远嫁外族……绯绯你差点比我都惨了。” “是呀是呀,我那时还不懂事,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忽然有一天,我阿娘跟我说,凤家女宁可身死也绝不受制于人……大概是这个意思吧!然后她跟我爹就做主把我送去万象城了。” “……原来不是自己提出的吗?” “我什么都不懂嘛。路上我听嬷嬷说,将门容氏有个年长我一点的姐姐,为了去修仙,连好端端的亲事都不要啦!我想修仙该多有意思啊,一直特别期待呢!后来到了剑宗,打电竞果然很有意思嘛,虽说不能通过入学考核就要被逐出宗门做老姑娘,但我就算是做了老姑娘,我爹娘也一样会疼爱我的,所以我一点压力也没有!” 廉海钧扶额:“傻人有傻福。” 凤飞绯气鼓鼓地踹他一脚,接着道:“我也觉得不对劲了好么!爹娘怎么不来看我呀,炼气怎么这么枯燥呀,还有容家姐姐我也没找到人呀……” 怜梦掩嘴轻笑:“怪我有意隐瞒身世,连姓氏也丢弃了。” 事实上,来修真界的孩子多数都有“逼上梁山”的色彩,所以大伙都闭口不谈身世。像阿柱这样明明自己就很惨,还毫不避讳地与人坦白的,究竟是极少数。 “每两年我及笄了,想起来临走时阿娘留了封信给我,说等到及笄了、懂事了才能拆开。我拆开一看,才知道了当年的原委。阿娘说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人间界,一旦回去就会给凤家添麻烦,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阿娘不会害我,我就继续呆在这里啦,后来通过了新生考核,成为内门弟子,也就不再回顾前尘往事啦!” “是电竞太好玩,完全忘记家里人了吧。”廉海钧斜眼。 凤飞绯难得没反驳,点头道:“关先生很照顾我们呀,还有同学啊,后来的师兄师姐啊都很好,大家像朋友也像家里人一样。” 阿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又盘清楚一个逻辑,他通体舒泰,功成名就地舒了一口气。 余人继续相互看看,压力给到廉海钧身上。 “该你啦!你又是什么来头?”凤飞绯带头开团。 “我……我就是一芥平头百姓。” “我不信!!” “就是啊,瞧这眼神躲闪的样子,明显是有故事。”怜梦笑眯眯。 “真的是平头百姓。”廉海钧垂头丧气,“好吧……其实我本来是北朝皇太孙,也就是现在说的前朝余孽……大概吧。” “诶?!!” 平日都以温润面目示人的宁鸣也激动了:“烦请贤弟细说!” “真没什么好说的……我从小被师父还有一群谋士养大,他们都说我是北朝太子的血脉,为了复国大业聚在一起,等待时机成熟了就拥立我上位。” “然后然后……” “然后因为我身份特殊,从小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也渐渐知道自己肩负的重担了。平日里师父教我很多东西,多是治国和用兵的策略,我也努力去学了……但是学的时候我也会思考,偶尔外出时也会观察本朝现状,复国的信念就渐渐动摇了。” “为什么要动摇啊?”阿柱不解,“本朝弊病太多,我一家都是受害者,要是有人能改朝换代,我会很支持的。” 廉海钧摇头,正色道:“须知兴亡皆是百姓苦,改朝换代,不过换一批人坐龙椅。扶持我的那群谋士要复辟旧制,可旧制被推翻时,弊病远比本朝更多。可他们并不在乎。我与那些人相处过太久了,最知道他们在乎往昔的荣耀,在乎先主的血脉,也在乎宗法礼制,却从未真正在乎过芸芸众生。” “哦,总之就是不想干了是吗?” “造反这种事,哪里是说不想干就能不干的。”廉海钧哭笑不得,“我只是前朝旧部扶持的一个傀儡,没有实权,跑到哪里都有可能被抓回去。也只有去了修真界,才能逃离他们的势力范围。这便是我去万象城的缘由。” 宁蕴想起什么:“海钧,你是早我们一届入选的对不对?后来被关先生的训诫吓到了,就选择了早退回到人间界。只是好像又觉得人间界不适合自己,所以三年后又来参与选拔了,这才跟我们做了同窗。” “不错。但不全因为关先生。那时我逃入万象城,顺利入选剑宗,本来是很庆幸的。可庆幸过后,想到那些追随我的谋士,没有了可以拥立的旧主,复国大业难成,他们多年筹谋就此功亏一篑……还有师父将我拉扯大,俨然如我父亲一般了,我却抛下他一走了之,他该多难过……” “也难怪你性格如此了。” “所以就又回去了?” “我提出早退,剑宗的前辈把我送回人间界后,我便试着再去找我师父。然而我历练不足,盘缠也在来时花光了,回到原来的住处颇费了一些光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地方已经人去楼空……想来是他们以为我遭遇了不测,便觉得那里也不能久留了吧,就撤走了。 “我的那些旧部啊,在我身侧时,我只觉负累。一朝散去,我心中又空得难受。于是我挖空心思去追寻他们的踪迹。我们这些人做见不得光的勾当,自是深谙隐匿之道,我花了一两年功夫才查到线索。然而……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好不容易找到师父,我师父他们,却扶持起了一个与我一般大的少年,个个都坚定不移地说此人才是真正的前朝皇太孙,而我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赝品罢了。 “我如遭五雷轰顶,也无从考证那少年的真伪,甚至觉得师父说的没准是真的呢?我就是赝品,就是混珠的鱼目,从前获得的师父们的教导,也不过是侥幸偷来的,如今正该尽数还回去…… “这个念头来得诛心,但慢慢地我也能接受。知道师父他们的复国大业未受影响,正好令我安心,从此做个平头百姓自谋生路便好。但我的存在却成了这些人的眼中钉,他们唯恐我泄密,要将我赶尽杀绝。不得已,我又回到了剑宗。 “至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前朝血脉抑或一芥草民?好在,那些都不重要了。如今我只是剑宗万剑峰弟子廉海钧,我的故事,也只有你们知道就够了。” 阿柱感动地点头:“原来如此!!” 又又盘清楚一个逻辑,他心旷神怡,志得意满地舒了一口气。 廉海钧也松一口气,吐息之间,仿佛心中郁气尽数消散。 没想到大伙多多少少都沾点爽文主角,宁蕴听得有滋有味,直到大伙把目光投向她和她哥。 宁鸣乐了:“相比你们,我和妹妹是真不够看。我俩就是普通商户家的孩子——虽然妹妹很不普通。有一天妹妹突然说要来修仙,我爹就问我们哥几个,谁要陪妹妹一起去呀?我们哥仨都说要去。但大哥是父亲的接班人,小弟才七岁,于是就轮到了我。” “后来呢?” “后来就去了万象城,加入剑宗,遇到了大伙。后面的你们都知道了。” “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吧?宁大哥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是家中庶子,被排挤了才……” “没有没有,我父母感情甚笃,都只有彼此一个,我们哥仨都是嫡亲的兄弟。” “那就是怕你妨碍到你大哥继承家业,早早把你送走……” “我本来就不是那块料,给大哥打下手当账房先生就够了,倒是大哥常说我没大志气,要带我出去历练。” “那……那阿宁呢?她才那么小就要离家,家里人也就舍得她走么?莫不是另有隐情……比如阿宁不是你爹娘的亲生子,所以他们才不想留下她。” “嗯?这个倒是说对了,妹妹的确是家中养女,但绝没有那种隐情。就是妹妹说想去修仙,父亲和母亲就答应了。” “竟有这种事?!” “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1” “明明是最平凡的原因,却格外不可思议……” 第103章 vs破岳 虽然有魔域的电竞联赛珠玉在前, 但正道方面胜在人心统一,修士能云集响应号召和布置,联赛办得更加规范。 尤其是现在正道修士打电竞, 个个都是为了灭却天劫、重塑道统而战,热血情怀远胜魔族。 凡人看了,也说果然还是正道的比赛好看, 原先追捧魔族的人们也纷纷调转风向, 赞颂正道重新成为主流声音。 据说很多魔族人观看了正道比赛后,也为那种纯粹的信念感折服了。 “警惕正道风气入侵!”“不要让对手通过电竞和平演变我们!”“迷信道统, 摧残个体意志,这样的正道也值得追捧吗?我们魔族才有真正的自由!”这样的思潮也开始泛滥。 随日益激烈的思想碰撞一同高涨的,是正道整体的电竞水平。 正道举阵营之力强制全员打电竞是效果是卓著的, 更有俱乐部起到领头羊作用, 加上魔族联赛的刺激,正道修士无论是电竞操作还是意识都有了质的飞跃。 但这不妨碍隶属剑宗的天贶战队一路高歌猛进,在宁蕴的带领下毫无悬念地斩获冠军奖杯! “宁蕴真的……统治力太强了,我们想破天才研发出来的套路,她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一样……” “作为观众从她的视角看直播就很爽啊, 不管战况如何生变,她总能把节奏牢牢掌握在手中!” “大概有人就是为电竞而生的吧?!” “但是……没人觉得不公平吗?其实其他队员水平都差不多的,唯独宁蕴已经超规格了, 她就是一个大杀器!每一次都上场的话, 别人哪有机会出头啊?剑宗靠她拿到冠军,总觉得胜之不武……” “就是就是, 我刀宗就是运气差了点, 没招揽到宁蕴。排除掉她, 剑宗与我们硬碰硬还不定谁赢呢!” 不管大伙对赛制如何质疑, 宁蕴的强大都是公认的。 她一个打辅助起家的人,本职却修的是万剑,这意味着她可以与输出位的队友轮换,甚至还可以打野。 而这种轮换往往是对手最头疼的。 人们常说打辅助的宁蕴和打输出的宁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而后者往往更加强势。 剑宗本土辅助十分稀缺,但到底是培养起了几个重剑派的辅助,这一样来,宁蕴得以从辅助位上解放,回归她最熟悉的ad老本行。 踏出牢笼的冠军ad引颈咆哮,无人能不被撼动。于宁蕴本人而言,就算是精英云集的正道联赛,也不妨碍她上分如喝水。 剑宗将正道第一座冠军奖杯收入囊中,整个宗门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趁着这股喜气,正道阵营联合组建的电竞委员会宣布了一个新消息: 本赛季,正邪两道都通过地域联赛决出了冠军,那么哪一边的冠军含金量更高呢?唯有一较方能知其高下! “哦哦哦,电竞时代的仙魔大战来了!!” “这比赛也太密集了吧,才办完联赛就要办跨界决赛,选手还休息不休息了?” “别说选手,我都有些应接不暇……” “还是早早适应吧!之前电竞委员会的人也说过了,若要电竞水平节节攀升,电竞比赛是少不了的。比赛不仅要大办、多办,还要常态化!” “嗯嗯,以后大概就是春季赛、夏季赛、四界总决赛这样接连举办,还会细分为常规赛、季后赛、晋级赛、资格赛什么的,选手几乎是月月都有比赛要打。” “那谁挺得住啊?” “所以现在就是号召选手全职打电竞嘛,福利待遇可好了。还会设置高额的奖金,我劝能打电竞的都争取打职业试试吧,运气好了能赚到好多呢!” “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多了,既然以后每年都会举办四界总决赛,那么就算今年输了,明年我们还有机会赢回来。” “?说什么梦话呢,我们有宁蕴,怎么可能会输?” “话不能说得太满,之前宁蕴能一直控场,还不是因为对手都是正道内部来的?魔族竞争那么激烈,水平肯定是比我们高的,万一呢……” 竞技的魅力就在于竞技的无止境,宁蕴这支队伍需要翻过一座山来证明自己的含金量,而在魔族的冠军团队眼中,恰恰宁蕴等人才是那座山。 正是一山还有一山高,无论哪方技高一筹,此番较量之后,吸收了经验或汲取了教训的他们,都只会比以往更加强大! 备战总决赛的天贶俱乐部,云集了剑宗最会打电竞的那一波人—— 宁蕴和她的四个小伙伴,专治对手低血压的冯家兄弟,宁蕴专属的忠犬型输出林翠香,除了这些老熟人,还有通过层层选拔和后期培养,成长起来的精英剑修们。 “虽然首发只有五位,但选手池越深越好。选手多了,花样才多起来,套路、阵容也才能活起来。电竞统治下的当今,已经不是过去‘一招鲜吃遍天’的时代了,强大的秘诀就在于保持自身的活力,敢于创新,敢于试错,给新人机会,如此才能永立潮头。”宁蕴和主教练元益川交流中,时常强调挖掘新人的重要性。 “扶持新人是一回事,但在大赛上争夺名次,还得是老将。要说打轮换,轮换频次肯定是要把握好的,最好是固定周期,综合考量选手的状态再做决定。胜利是第一位的,但我们做教练的,要对每一个选手的职业生涯负责。” 元益川执教一年,很是积攒了一波从业经验,已经称得上成熟的教练了。 除了教练,俱乐部其他组织结构也在不断完善,为选手的训练提供了强大助力。 修真界没有奥运会,但他们这些打电竞的职业选手,无疑是这个时代的国家队。 然而,如果说修真界本土成长起来的职业电竞选手是国家队的话,那么像宁蕴这样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职业选手,从现代化和商业化的电竞联赛中杀出重围,根本就是地狱归来的修罗! 此世间的修士在成为她的对手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面对与魔族冠军的总决赛,宁蕴轻装上阵,心情很是放松。 虽然在魔族的首发名单中看到破岳时,她右边眼皮跳了跳,但这可是总决赛啊?!破岳总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搞幺蛾子吧!! 想想之前打排位赛时与破岳撞车的经历,宁蕴就一阵脑壳痛。 最离谱的是一次,宁蕴跟白琥、鹿飞、宁鸣和友梅打五排,撞上破岳在对面。 破岳兴高采烈:“尚大芬!!” 鹿飞第一个急了:“不准你这么叫!!!” 先前鹿飞被宁蕴直言拒绝,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但那会儿他已经在灵族崭露头角,成为国家队的一员了。 自家主力打野丧了,白琥当然不能忍,强行使用脱敏疗法,不断带他找宁蕴组队。 鹿飞怎么说也是个小少年,在宁蕴面前肯定是不可能摆烂的,不由自主地次次都发挥出全部实力,被宁蕴夸赞后更是完全停不下来,热情和战绩都一路高涨。 “这孩子确实是成长了,但对阿宁你好像还是有些不甘心呢。”白琥悄悄告诉宁蕴。 不甘心归不甘心,每当有破岳出来捣乱的场合,鹿飞倒总是最一致对外的那个。 不管破岳每次喊“尚大芬”喊得多亲热,宁蕴和乾明剑尊早已是公认的一对。 一个现世最强,一个电竞最强,都是自己赛道上的超一线领跑者,倒也登对。 尤其是看过宁蕴直播的人,不说折服于她的人格魅力,至少对她这个人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于是这一场排位赛,加上宁蕴本人,在场有九个人都算得上是宁蕴×乾明剑尊的CP粉,唯独破岳不一样。 破岳是他自己×宁蕴的坚定邪/教粉,随着几次撞车名场面,这事已经闹得正邪两道人尽皆知。 宁蕴这边一撞到破岳,都很头疼,但破岳队友的头比他们还要疼。 “破岳大人,这一局拜托不要给宁蕴送人头——” “至少前期不要啊!!” “非要送的话前期也可以,但不要超过十个行吗?” “破岳大人,求求你认真打,只要保住优势,到后期我们四个人一起给你探宁蕴的视野好不啦!!” 鹿飞磨刀霍霍:“大姐姐,我一定不会让他靠近你!” “你一个打野就认真打野怪,探视野那是我要做的事。”宁蕴毫不领情。 鹿飞还是很听话的,只是会忿忿地嘀咕一些“我从未放弃守护你,只是从浓烈变得悄无声息”“所有不合时宜的守望啊,都遗憾得令人心疼”“沉默是一个人成熟的开始,从此,喜欢的野静静地打,喜欢的人远远地看”这种小学生虐心名句,都不知道平时在看些什么。 破岳对宁蕴的套路熟悉到令人发指。 一开场,这人翻山越岭地跑过来,就算宁蕴蹲在草里观望,他也能准确无误地辨认出她蹲的是哪堆草。 没看到人呢,也能如三秋不见般快乐地打招呼。 某种意义上,很强。 “尚大芬,昨天我五杀了你有没有看?”破岳兴冲冲地对着草丛道。 “五杀很了不起吗?我也拿过好多次了!” 破岳追宁蕴得心应手,开局除了找人,最顺手的就是屏蔽其他人的频道,鹿飞说什么都是耳旁风。 “我的打赏你也看到了吧……” “大姐姐才不缺你那点灵石!!” “冠军奖金都给你了,我现在好穷啊,你也接济我好不好?‘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可是你先提的哦。” “在你梦里提的吧!!对吧,大姐姐?你才没有那么说过吧?!!” 出于强大的职业素养而蹲在草里一动不动的宁蕴:“……” #这是在干什么# 第104章 心里干净 宁鸣第一次打电竞就对这种打打杀杀的活动有阴影, 不管妹妹如何,他自己始终再没踏入电竞秘境一步。 属于剑宗之中道心特别特别清正的弟子。 直到被任命为天贶俱乐部的财务主管。 每天听着选手们为了电竞打法热烈争论,什么阵容啊对抗啊附魔啊, 宁鸣完全听不懂。 作为一位电竞从业者,自己对电竞知识的匮乏,令宁鸣深感愧疚, 越来越觉得自己有深入了解电竞的必要了。 只看直播是远不足以理解电竞的, 真正要理解,必须亲自下场。 他这个人很难单纯为了快乐做某件事, 但出于责任感的话,就会特别有干劲。 每天结束在俱乐部的工作,宁鸣就会去打电竞, 定时上号定点下播, 活像在加班。 “宁鸣师弟开直播了,走,看看去!” “谁?” “是我万剑峰一个弟子,老低调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他是宁蕴哥哥呢!” “宁蕴的哥哥?!!那确实可以看看……” “历史战绩居然只有一场, 胜率是0,好家伙这是亲哥?” “连段位都没有……我也看了有一会儿了,老实说技术真不咋地。” “但他态度是真不错, 很诚恳也很认真, 被骂了也不还嘴,观感很好, 我都看了一个多时辰了。” 观众看直播也不都是为了学技术, 看着一个人从菜鸡成长起来, 这种养成的快乐也足以令很多人沉迷。 越来越多的观众被吸引到宁鸣的直播间, 尤其是一些魔族人,宁鸣温润如玉的气质对他们格外有吸引力。 修真界的电竞段位有九层,即黄土、木炭、黑铁、青铜、白银、黄金、翡翠、灵石、王者,以宁鸣的实力,单排打到白银就是极限了。 这可急坏了他的粉丝,尤其是一些电竞玩得好的师姐和师妹。 “宁师弟若不嫌弃,可以让我带你上分吗?” “排位赛是不允许段位跨度太大的选手组队的,师姐你一个王者拿什么带人家?宁师弟看看我,我是翡翠,刚好可以带你!” “宁师兄,我看你直播半年了,一直都是你的忠实观众,我比她们更懂你的打法……” 【巫真真】发来好友申请,验证消息【男人,姑奶奶一个王者为了你掉段掉到翡翠了,速来与姑奶奶双排上分,不要不识好歹】 面对这些邀请(骚扰),宁鸣都一笑置之。 打到白银段位,他对电竞的细分规则已经足够了解了,看俱乐部选手们的对抗赛,也终于可以看出一些门道。 他很满意。 白银到王者跨了三个段位,是不能双排的。但白银可以和翡翠双排,然后翡翠可以和王者双排。这意味着,只要有一个翡翠段位的选手做媒介,宁鸣就可以和妹妹一起打电竞了。 电竞广场上,偶尔能看到宁鸣挂牌子找翡翠段位的选手组队,渐渐地剑修们都知道了,这就是他将要跟宁蕴一起打排位赛的征兆。 于是往往牌子才挂出去,就有人争着抢着找上门来。 宁蕴跟哥哥组队的排位赛都特别有看头。 兄妹俩都特别照顾对方,但一个是王者辅助一个是白银输出,差距还是有亿点点多。 经常是宁蕴大喊“卖我卖我卖我”“慢一点慢一点慢一点,你走我后面”“快跑快跑快跑,跑我前面”“可以打可以打,用我教你的那个连招啊!对对对起手一个大,走位,走位,跳到他后面……”“打不了打不了,快跑,他们打野要来了”“我死了,你们保护我哥”…… 而宁鸣在妹妹的感染下,总是打得格外投入。攻击性肉眼可见地提高了,频频打出精彩操作不说,还能理直气壮地对队友说“救我救我救我”了。 “真好啊,有种吾儿初长成的感觉。” “宁蕴真是绝好一妹妹了,为什么不是我亲妹呢??” “好欢乐哦,唉,什么时候乾明剑尊能打电竞就好了,好想看他跟宁蕴双排上分……” “剑尊干什么都是他的自由!你我无权对他的选择指手画脚!!” “啊啊我就提一嘴,绝对没有对剑尊不敬的意思……” 某天宁蕴收到白琥的组队邀请。电竞升级之后,各界领导层都陷入疯狂的忙碌,白琥也不例外。 如今电竞时代已然开启,各方面步入正轨,白琥也终于得空享受电竞的快乐了。 白琥和鹿飞都是灵族国家队的成员,和宁蕴同处王者段位。友梅由于担任了俱乐部主管,比宁鸣还忙,最近抽空打到了翡翠。她再邀请一个白银的宁鸣,便开启了浩浩荡荡的五排。 破岳追求宁蕴的风言风语也传到宁鸣耳朵里了,但宁鸣段位低,不曾与破岳撞车,这回难得撞上了。 破岳公然说“永以为好也”这种话,其心可诛,宁鸣当然不能忍。 他不是那种会放嘴炮的人,他只会悄悄问:“妹妹,我上去跟你们一起杀了他?” “魔族现在都知道破岳会过来送人头了,有时候会偷偷跟在他后面包抄过来,搞不好你一上去他们就反蹲你。所以先别动,等鹿飞打完野我喊你。” “好……” 鹿飞一听宁蕴点名自己,精神一振,刀挥得更卖力。 鹿飞吃到经验,等级上来了,破岳还不觉有恙,隔着草跟宁蕴说话。 宁蕴起身,一步迈出草丛。 破岳眼前一亮,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宁蕴,抬手指指耳侧。 宁蕴今天戴了一双白琥送的发环,发环垂在两耳一侧,用辫子穿过去固定住,上头还串了小虎牙和小铃铛,一晃一晃会叮铃铃响。 “好看。”破岳眉开眼笑。 下一秒,他被宁蕴的控制技能命中,鹿飞、宁鸣紧随其后杀过来,血条蒸发时,破岳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呢。 他的魔族队友本来确实有伺机而动的打算,跑过来一看。 “溜了溜了。” “真就摆烂了?怎么办啊兄弟们!” “不慌,根据历史数据,破岳大人面对宁蕴时平均每场送20个人头,这才哪到哪。” “即便如此,也不是完全没有战胜过对面的,所以我们就是,嗯,要对自己有信心……” “听语气就不像有信心的样子啊?!!” 一血就这样爆发了。 破岳复活以后,仍然不知发育为何物地专注找宁蕴。 十个人的游戏,变成了九个人的五打四和一个人的白给。 但破岳白给归白给,唯有一点令宁蕴啧啧称奇。 ——这家伙就跟开了透视挂一样,不管宁蕴躲在哪里,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她藏身的那堆草丛。 以宁蕴的实力,就算在前世也常常通过绝佳的临场反应能力和心理战术,利用地形玩捉迷藏,隐藏视野,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死里逃生。 可看似完全状况外的破岳,却一次次准确无误地摸清楚了宁蕴的行动轨迹,直奔目标。 宁蕴在对他的言行极其无语之外,也对这种毫不讲道理的定位能力暗生忌惮。 也就是破岳现在纯纯地摆烂无心战斗,真要在实战中,这种能力何其可怕! 一场团战过后,宁蕴只剩丝血,她丝毫不慌,凭借娴熟的走位再一次逃离对手的视野,躲进一处草丛中。 然而这是魔族人的草丛,距离他们的高地很近,宁蕴暂时还不方便出去。 等魔族人都走了再回泉台——刚起这个念头,耳畔便听到簌簌的动静,有人爬进草里,挨着宁蕴坐下来。 宁蕴麻了。她丝血,这家伙却是刚复活就摸过来,血条满得刺眼。 “又让我找到啦,尚大芬。” 破岳坐下来,心满意足地一叹。 经历刚才的团战,宁蕴的队友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人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宁蕴就当自己是个死人。 破岳托腮瞧着宁蕴,也不抽刀,只伸出一根手指去拨弄宁蕴发环上的小铃铛。 “叮铃铃——” 宁蕴把头一偏,没给他碰到。 破岳不着急杀她,那她也不急,再拖一会儿,队友就可以过来了。 连个铃铛都没摸到,破岳撇撇嘴,手收回去,低头掰弄手指的骨节。 “喂,尚大芬,”他忽然小声道,“这话我只跟你说,不会让别人听见,所以你也认真听我说,诚心回答我好不好?” “哦哟,还开密语?谢天谢地了。”宁蕴拱手做了个揖。 可不比平时什么话都喊在公屏里来得阳间了一点吗? 破岳仿佛听不出来宁蕴在阴阳怪气,粲然一笑,备受鼓舞道:“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乾明剑尊?” “才见过我一面,就到处嚷嚷着骚扰我——你自己的问题这么大,怎么还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哦,那是我不好啦,以后可以改嘛。”破岳认错如喝水,“但是乾明剑尊问题也很大啊?” 宁蕴奇了:“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来,快说。” “才不是编的。乾明剑尊他心里不干净,他喜欢过别人!” “这也行,哇你编料前都不做功课的吗?” “都说了不是编的。你可知道百年前仙魔大战,魔族为何失败?就是因为他跟鬼娆魔尊有私情,鬼娆魔尊背刺炽贯魔尊,背叛了魔族!” “……” 好家伙,没想到是真材实料?! 宁蕴还是绷住了:“背叛就是因为私情?毫无逻辑。” “才不需要逻辑。我在现场,亲眼看到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两个有问题!” 这……也是实话。 宁蕴甚至都不能反驳。 “但我不一样。”破岳郑重道,“我心里干净的,没有过别人,只有你一个。” 第105章 骂了他 “离谱。”宁蕴只有这两个字。 “我说的都是实话, 才没有骗你!” “哦。” “怎么就不信呢……”破岳可怜兮兮地把头一垂,揪揪脚边的草叶,托腮忿忿地把宁蕴看了会儿, “我们相隔山海之遥,难得见上一面。见不到面时,我每天都想你, 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 “你从来都是好脾气, 对别人就不会这么冷淡,可见我还是特别的。” “嗯, 论骚扰是独一份的。” “喂喂,你不要觉得我孟浪啊,我对其他人才不这样!” “那我可羡慕死他们了。” “不用羡慕, 他们谁也比不上你。我第一眼见到你时, 就觉得你不寻常了。我遭受过很多白眼冷遇,但也有很多人对我好的,特别好,但那些都不重要。从来没有人给我你这种感觉,只有你才是重要的。” 破岳总能把自以为是表达得特别掏心掏肺, 活像他真有一片赤诚。 “你不告而别之后,我寝食难安,朝思夜想, 发疯了一样找你, 自己也知道这样荒唐,但是忍不住。后来在别人的直播镜上看到你, 虽然换了身份, 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你, 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了。” 得是看了多少风月小说才编得出这种话, 或者干脆是抄过来的?宿煌当初对自己的情商不自信,也看了很多,就完全不会这样。人跟人的差距有时候就跟跨了一个物种似的。 “就算不能来找你,但可以看你的直播,你也可以看我的直播,这是山海和阵营不能阻隔的。更偶尔,可以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见到你,还可以和你坐在一块,说心里话。所以只要感情好,北海魔渊也不足以隔开我们。” 宁蕴在心里数着队友的复活时间。 “你不反驳,那就是你也这样想对不对?”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对你没想法。你要单恋我,我不拦着,但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我有道侣了,你还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你自己觉得像话吗?”宁蕴终于不能忍了。 “……”破岳眨眨眼睛,稍加思忖,抓住了重点似的眼前一亮,“你是说,你拒绝我是因为乾明剑尊?没关系啊,你跟他做道侣,照样可以和我在一起。” “?” “你有道侣,我不介意啊。他要是介意,那就是他的问题,你可以把他踢了。”破岳振振有词。 宁蕴瞳孔剧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这说的是人话?当外室,还争宠,大好的青春给你拿来干这事?其必自辱,而后人能辱之,你这样自轻自贱,教我怎么看得起你?” 说着她拔剑出鞘,一把将破岳捅个对穿。 宁蕴这一把玩的辅助,没点攻击技能,只能用平砍一剑一剑地戳。 破岳血量缓慢往下掉。 “破岳大人,需要我们帮忙吗?!!”破岳的魔族队友还是有分心在关注这边的。 “他说过让我们别过去的吧……” “可是我们留着那个残血的宁蕴不杀是为了钓她队友,现在万一宁蕴把破岳大人杀了,还钓个锤子!!” 破岳并不还手,还道:“你这样说,也是为了我好,可见还是在乎我的。” “是个人,有良心,他都会这么说。我虽然讨厌你,但还不至于因为你舍弃良知。你对我的影响没那么大。” 破岳的血量够宁蕴砍好一会儿的,他扛下几剑,目光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宁蕴。 宁蕴漠然对上他的视线,剑锋上的杀气不减分毫。 又挨几剑,血量减半。破岳叹出一口气,抬手抖落一把短刀,正是鬼娆魔尊那一把。 他是打野,起手一个位移闪到宁蕴身后,挥刀便要砍下。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宁蕴的定身符以极其精准的预判命中了他,宁蕴趁机抽身。 同时,鹿飞和友梅从宁蕴背后冲出来,破岳被友梅的重剑拍飞到半空中,落地又吃下鹿飞一个大招。 敌方【破岳】被我方【鹿飞】击杀! 对面的魔族闻风赶来时,宁蕴已经跟着两位队友撤走了。 后半场,破岳便不再送人头。虽说前期他送掉了不少优势,但宁蕴这边还有个白银的宁鸣,也不占优势。 双方打得尤为激烈。 这一局宁蕴更多地在保护哥哥,基本上没管过鹿飞,但这个灵族少年却在后期迎来了一波大爆发,接连在决胜局打出精彩操作,一再奠定优势。 最终,宁蕴一方拿下了这场比赛,如果有mvp机制,那么鹿飞当之无愧。 回到结算室,白琥第一个问:“阿宁,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破岳对待宁蕴的态度,从白给转为照杀不误,队友都看在眼里。 “大概是骂了他一顿。” “漂亮,早该骂了!”白琥拍手称快。 友梅笑道:“可不吗。照他那个送法,赢了也好像是他送的一样,多不痛快。” 鹿飞一捶胸口:“大姐姐,不用管他,你看我削不削他就完事了!” 宁蕴乐了,抬手拍拍鹿飞肩膀:“你小子很不错。与其让我喜欢你,不如让我佩服你,证明给我看你能成长到什么高度吧!” 鹿飞虎躯一震,挺直身板,洪亮地应了声“好!”。待宁蕴出去了,才后知后觉被点破心思,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 …… 这之后,两边的联赛依次展开,紧跟着是跨界总决赛。期间要么破岳在打联赛,要么宁蕴打,俩人再没在排位赛中撞车过。 这回跨界总决赛,宁蕴和破岳都是各自战队是首发选手,俩人的事迹也为大众津津乐道。 “惊了,破岳对上宁蕴的排位赛历史胜率几乎是0啊?!” “都是给宁蕴送人头送的,天大的优势都能给他送没。” “可别到了总决赛还这样吧!!” “真不好说……破岳那家伙何时在意过舆论啊,也不经营形象,除了帝尊谁拿他有办法。” “但往好的方面想,只要他不送,机会还是很大的……” 在纷纭的议论猜测中,跨界总决赛如期而至。 第一场就出现了大众最期待的画面:宁蕴和破岳同时登场,而后者,没有白给操作! “算他识相,拿出全部实力然后被我们打个落花流水吧!”凤飞绯信心十足。 这一场,剑修方出战的是配合最为亲密无间的同期五人,宁蕴打辅助。 破岳没有作妖,这一场比赛跟过去他们经历的暂无不同,前期都各领节奏地发育、运营。 渐渐地,大伙却发现哪里不对! “阿宁阿宁,我怎么觉得破岳总能找到你啊?” “你们也发现了?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 “按理说,你躲在那里是没有暴露视野的,但他就好像早知道了一样偏偏绕过去……” “不止一次是这样了,给我的感觉就是只要有阿宁的地方,破岳就能感觉到一样?” “但这是怎么做到的?真是邪门了!” 可不邪门吗?要不是电竞是宁蕴搞出来的,她也要怀疑破岳开了透视挂了,还是仅针对她一人的那种。 但没有关系。 宁蕴跟破岳交手的次数也不少了,在觉察到他奇异的透视能力那一刻,她就在潜意识里思考反制的方法。及至跨界总决赛,确定要与破岳正面杠上,宁蕴更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破岳看不看得见我,我们都会赢!” 阵容、套路似乎是排兵布阵的艺术,但说到底,支撑这套逻辑的仍然是每个选手各自习得、使用的功法。 比如过去灵族有正道三界中最为完备的辅助体系,是由族中的雌性担任的。每一个雌性都要学习【鼓舞】【安抚】【治愈】和【献祭】这四项【太阴】系功法,被称为“四件套”。 但随着电竞角逐日渐激烈,传统的功法已经满足不了需求,创新是必然的结果。 比如后来从宁蕴这里传开的开传送阵送队友回家,或用传送阵召唤队友集合打团,这种超远距离位移的传送功法因为极具实用性,逐渐成为了辅助的必备技能。 往往一个技能被创新出来,不好用的,会被人遗忘;好用的,大家群起而学之。四界修行遵循不同原理,同样是控制,不同门派有不同的方法,无法做到全盘模仿,但差异也带来了进一步的创新。 五花八门的功法也就成为了电竞赛事的一大看点。 可以说“功法”就是修道和电竞之间的纽带,因为它既是修道的手段,又是打电竞的基础。 曾经很多人担心打电竞会令人失去道心,但打电竞对于修士的学习和悟道也并非没有裨益,尤其是在竞争激烈的当下,为争一胜,电竞选手们必须在思想上不断拔高自己。 在创新功法这方面,往往是突破了人伦道德界限的魔族更有想象力。 而随着电竞精神的深入人心,越来越多的正道修士在这方面,也表现出了不遑多让的潜力。 现在的职业选手,大部分时间都在俱乐部开房间打训练赛,训练赛的内容是不会直播出去的。 秘密练好一个新技能,形成一套新阵容,拿到赛场上攻对手之不备,是常有的事。 “诶……宁蕴点了一个什么技能?” “从没见过!” “妈耶,是要用新功法了吗,在总决赛的舞台上?!” “太冒进了吧!!” “这才第一局,我还当他们要互相试探一下底细呢,毕竟是从未交手过的两支队伍……没想到这就亮底牌了?!难道说赛场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宁蕴对打赢魔族也没有信心吗?” 作者有话说: 在微博上放了阿宁的人设图,有兴趣的宝子来看嗷!!(微博id见专栏) 第106章 竟有人如许 第一场比赛, 宁蕴连用了两个创新功法。 选手心情如何不得而知,场外观众一个比一个紧张,要么关心着比赛的输赢, 要么琢磨着这两个功法的实用性和原理。 宁蕴的第一个新技能是选择一位队友,将自己传送到这位队友身边,同时一段时间内关闭敌人对己方的视野。 第二个技能是附身在队友身上, 随队友移动。这个技能的内在逻辑是抛弃自己的移动能力, 完全使用被附身的队友的位置,使得宁蕴在附身其间既无法被探知, 也无法被选中。 说到底都是针对破岳的迷之感知能力,在隐藏视野这方面做文章。 这两个功法说是创新,其实都脱身于宁蕴前世打过的游戏。但要将想法落地, 转化为修真界存在的功法, 这不仅需要宁蕴反复试验,也需要俱乐部的队友陪练并给出建议。 “原来是这招!我说那阵子阿宁总在视野上做文章,原来是为了今天呐!”凤飞绯恍然大悟。 怜梦笑道:“附身这个技能我跟阿宁演练过好多次了。她附身到我身上,相当于我们这边只剩下四个人打他们五个,带节奏容易, 崩盘也容易,可以说有利有弊吧!但这是第一次亮出来,打魔族一个措手不及, 也是很能出效果的!” 果然, 接下来的比赛,魔族选手狠狠地领略到了附身型辅助的恶心之处。宁蕴不仅可以附身在队友身上, 给队友提供增益效果, 帮助队友大杀特杀, 还能选择残血的队友附身, 完成反杀。 关闭视野的技能同样打出了极好的效果,宁蕴得以和队友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展开突进。往往等他们贴脸了,敌人才发现,遭遇战的下场往往是被宁蕴他们血洗。 就算破岳对宁蕴有着无解的感知力,在新打法面前,魔族还是没能招架得住。 第一场比赛,正道一方大获全胜。 比赛间歇有一段休息的空档,但没时间沉浸在喜悦里了,破岳的异常不仅宁蕴等选手深有体会,俱乐部里的教练和队友也有所察觉。 “会不会是魔道的邪门秘术啊?比如他给阿宁下了蛊,随时感知她的方位什么的……” “但是,按照电竞的规则,凡是在电竞秘境中使用的功法,都要占用技能栏。如果真有蛊,那它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破岳的技能栏里?” “或许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冷门秘术!” 这方面没有人比宿煌更权威,大伙都看他,他也不卖关子,直接给出结论:“没有。” 那就是真没有。 所以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好啦,也不是没有办法。”宁蕴道,“既然破岳的感知力仅针对我一人,那我不上场了,咱们又不是没人。” 友梅笑不出来了:“临阵换将,还是这么大规模的比赛,风险太大了。” “我觉得第二梯队可以打,教练怎么说?” “可以上。”主教练元益川一锤定音。 宁蕴和她的四个小伙伴配合亲密无间,已经形成了熟练的打法,属于天贶俱乐部的第一梯队。除了他们,俱乐部还有第二、第三梯队,都在过去的比赛中上过场,但扛把子的还是第一梯队。 但队形也不是固定的,每个梯队都有领头的核心选手,这些选手是梯队的灵魂,在不断的挑大梁中,他们受到的磨练是最多的。 第二场,剑宗这边派出第二梯队参赛,考虑到他们大赛经验不足,元益川留下了他们的中路队长,把协调能力最强的怜梦塞了进去。 第一场爆出两个创新功法,第二场直接换了大将,这次的总决赛着实太过跌宕起伏了。修真界还好,人间界一些观众真要给看出心病来。 魔族那边又是什么配置呢? 魔族选手出场了,冯春冯喜伸长脖子第一个看见,双双“嘶”了一声。 “好家伙,破岳也没上场?” “亏了亏了……” 宁鸣哭笑不得:“没准是他良心发现,认为自己再上场就是胜之不武,所以主动退出了呢?” “把他想得太好了吧!” “不过,往好的方向说,魔族也换了主将,那一场也不算我们劣势!” 第二场比赛,不像第一场那样在宁蕴拿出新东西之后,胜利的天命明显倾斜。换人后的正邪双方可以说势均力敌,对决的激烈程度远超上一场。 双方打了足足一个时辰,双双拔掉了对方的高地,只剩两座水晶遥相呼应。 场面就跟那个爱尔兰酒局笑话的玩梗视频一样: “我们打上魔族高地了!” “耶!!!” “被魔族守住了!” “哦……” “魔族水晶只剩一丝血了!” “耶!!!” “但我们也只剩一个怜梦了!” “哦……” “怜梦上去偷家了!” “耶!!!” “没偷到!” “哦……” “我们的水晶是满血!” “耶!!!” “但魔族要过去一波了!” “哦……” “我们守住水晶了!” “耶!!!” “但大龙被魔族打下来了!” “哦……” “魔族团输了,大龙效果没用了!” “耶!!!” “但魔族偷家了!” “哦……” “没偷到!” “耶!!!” “我们的水晶也丝血了!” “哦……” 两队卧龙凤雏连番上演极限拉扯,轮流拔高观众的血压,一场比赛看得人或热血沸腾或手脚冰凉。 “总体上来说,我们的新人队伍能跟魔族打成均势,已经很可以了。” “确实啊,要承认差距,但也要肯定我们选手的进步!邪不胜正,我们正道的修士再加磨练,一定能稳压魔族一头!” 这场比赛的最后,赛场上更是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正、邪双方选手同时奔赴对方水晶,同时拆家! 两座水晶几乎同一时间爆炸,但电竞秘境的计时更加精准,是魔族率先拆掉了正道的水晶,这一场,魔族险胜! “太可惜了!!!!” “就差一点点啊,我气死!!!” “没事,这一把就过去了,选手们一定要尽快调整好心态,专注面对下一局。” “嗯,确实是打得不错,打出了我们新人的面貌,虽败犹荣!” 总决赛赛制是五局三胜,前两局双方各拿下一场胜利,第三局,就看谁能抢先争到赛点了。 早在第二局打到中间阶段,元益川就道:“二队打得不错,但这个状态,让他们第三局接着上场肯定是不行的。宁蕴,下一场恐怕还得看你。” “但如果第三局他们也派破岳上场,那我们岂不是又陷入第一局的窘境了?附身型辅助的招数再用第二次,未必有效。”廉海钧提出质疑。 凤飞绯皱眉:“也有可能破岳第三局还是不上场啊?哎呀……好纠结!” 阿柱总能在关键时候焕发出独有的智慧,不慌不忙道:“不纠结,阿宁有办法。” 宁蕴乐了:“办法真有。下一场绯绯、阿柱、海钧你们三个上,让二队的主力辅助补我的位置。” “还有一个呢?谁打野?” 宁蕴伸手捞过一个人,往前一推:“诺。”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宿煌,好一会儿没说话,脸色一会儿喜一会儿忧。 乾明剑尊出了名的讨厌电竞,他上场?离谱! 什么什么,是宁蕴推的?哦那没事了,合理!! 剑尊的实力有目共睹,下一把稳了! 剑尊只打过一场电竞,下一把要完!! 凤飞绯仗着自己跟宁蕴关系好,大胆开麦:“配合怎么办啊……剑尊没跟我们训练过,我们恐怕也跟不上剑尊。” “不用配合,也不用跟,只要前期别崩,”宁蕴一拍宿煌胸膛,“后期,乱杀!” 宿煌在宁蕴脑门上敲了一下,对着凤飞绯等人,难得说了句人话:“保持交流,不必拘谨。” “好、好……” 凤飞绯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廉海钧和阿柱也绷不住地胸膛起伏,里头满当当的全都是斗志。 电竞秘境虽然升级了,但核心规则还是不变的。 修为越高,心境困扰越小,在电竞中越能发挥实力。 虽然后来考虑到公平,有了附魔系统,心境普遍较低的魔族可以购买提升心境的附魔道具来稳住后期的发挥。 但一来附魔道具是在选手原有基础上进行提升,能拔高的心境程度存在限制。 二来,附魔栏和技能栏一样是有固定数量的,每个选手最多点亮四个技能,也最多装备七个附魔道具。花一个或两个附魔栏提升心境,必然要挤占其他增益效果的空间。 这也是天道的逻辑: 天道鼓励那些凭本事修行到高阶层的人。不管电竞如何强调公平,本身修为高深的人,永远是天道的宠儿,这是修真界永恒不变的底色。 第三局,正道这边选手一亮相,观众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惊吓)。 欢呼、漫骂、质疑,场外每一个观战的角落,都充斥着观众动荡的情绪表达。 唯独人间界的观众摸不着头脑。 “这谁?” “好俊的小哥!可这是新人吧,怎么就上场了啊!” “排兵布阵的那都是仙人,比咱们聪明多了,且看着吧,我觉得这新人不简单。” “看电竞比赛时日也不短了,却从未见过有如此……来人,笔墨伺候,我要作诗!” 比赛开始前,凡人率先被新选手的外表折服了。 开始后,这位选手的表现令他们何止是被折服,简直不敢正眼去瞧他。 那振袖而出的杀气,破天贯日的剑意,就算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修真界,也令隔着一块直播镜的凡人们无不胆寒。 电竞是当代文人创作的热门主题。像宁蕴这种顶流选手,无数才子为她舞文弄墨。除了“姝色同霜刃,悦目亦杀人”,还有说她“丰神若仙,奇谋近妖”,总之,极尽溢美之词。 更有画师、乐师为她挥洒丹青、拨弄管弦,以各种方式演绎对她的解读和赞美。 然而,在乾明剑尊这种压到性的强大面前,任何人间的言语都苍白了。 墨客写不出他,画师描不像他,王公贵族抬不起头看他,百姓都想换他做新门神,贴在门上辟邪消灾,而姑娘们做春梦都不敢梦他。 “见过剑尊,方知世上竟有人如许。”很多人这样感叹。只是,如许是如哪样,短短一场比赛的惊鸿一瞥,远不足够他们形容确切。 第三局比赛,果然如宁蕴说的那样,后期乱杀。宿煌以绝对的优势带领队友打出本次总决赛的第一场碾压局。 二比一,正道抢下赛点! 第107章 外援 碾压就是爽啊! “下一把不换人了, 就照现在这样打,赛点局了,大伙精神也绷了太久了。”元益川道。 宁蕴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这一届的跨界总决赛各种惊心动魄, 看得观众心态七上八下,到了后面,也该收获点稳稳的幸福(或绝望)了。 第三局破岳没上场, 到了第四局, 正道这边人选不变,魔族则换上了破岳。 对此, 观众反应并不大。就算是魔族,多数人也躺平了。 “换谁都没用!” “得亏赛前我押了正道赢,这回可以小赚一笔了。” “就是没想到连五局都打不满, 我押的是二比三, 看这样子要一比三惨败……” “能逼得正道抛弃固有阵容,派出乾明剑尊参赛,某种意义上也是我们的胜利啊!” 破岳的出场果然没能改变什么。 不仅如此,破岳身上的邪门之处,导致宁蕴不能上场, 正道这边的选手都十分记仇。 在确保优势的前提下,他们不断针对破岳,甚至出现了凤飞绯、廉海钧和阿柱三个人蹲在一片草里埋伏破岳的名场面。 后来宿煌经过, 想了想, 也蹲了进去。 所有观众都眼睁睁看着破岳经过这个草丛,被突然跳出来的三个大汉和一个萌妹同时击中, 瞬间蒸发。 “这是总决赛该干的事???”就算是魔族的观战席上也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最后这一局, 正道赢得毫无悬念。 虽然在一块打比赛了, 但正邪两道之间还没有一个统一的电竞委员会, 自然没有机构颁发奖项。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正道的一场大胜,第一届跨界总决赛就此落下帷幕。 比赛落幕了,针对它的议论仍然热烈持续着,毕竟,这是电竞秘境出现以来,修真界迎来的第一场跨界盛事。 而宁蕴有丰富的大赛经验,她深知,所有的胜利和失败,在获得的那一刻之后,都会成为历史,变得不再重要。拘泥于过去,只会为自己套上枷锁,最辉煌的胜利永远是下一个胜利。 更何况,这一次冠军跟她宁蕴关系真不大,她才只上了一场。 在夺冠的热潮退去后,另一种声音开始占据人们的视听。 “前有宁蕴,后有乾明剑尊,剑宗实力这么超规格,我们拿什么跟他们争?” “电竞不止在魔域,在正道也是核心产业了。现在却是头部选手垄断机会,新人出不了头,这样的产业怎么会健康?” “修士本来寿命就长,头部选手的巅峰期怕不是得维持几百年,怎么可能让位给新人!” “唉,剑尊若不上场,我们有很大可能会输。但剑尊一上场,又把很多人的雄心给直接打没了……” 这种争论也传进了宁蕴耳中。 对抗阵容僵化的机制当然有,在前世的游戏中,叫做bp,也就是ban-pick。每一局游戏,都可以选择ban掉一些英雄,这种机制也就倒逼玩家不得不扩充自己的英雄池,开发出更多的阵容。 但修真界的电竞显然不同于游戏,若要参与bp,那么被ban掉的可不是英雄,而是活生生的修士。 这要求每个俱乐部的选手池都足够大,能在被ban掉核心成员后,还拿得出像样的阵容。 所以电竞升级的最初,宁蕴没有引入这个机制。 眼下,随着电竞时代发展到第三个年头,职业选手数量激增,多的是野心勃勃的新人想上位。在这种环境下,bp机制的到来便是众望所归了。 很快,电竞小精灵再度出现在每一处电竞广场上,敲锣打鼓吸引全体注意。 “当啷——!!” “新增功能【扳】和【选】——有点复杂——听我细讲——”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听讲的听讲,做记录的做记录。 小精灵的广播重复三五遍后,基本上大家都懂了个七七八八。 “也就是说,以后的比赛先【扳】后【选】,被【扳】掉的人就不能上场……” “那肯定要扳最强的!” “但也要保证剩下可选的人能撑得起台面才行。这一下子来五个扳位,如果都挑核心选手扳掉,那整个队伍就跨了啊?” “之前不是还嚷嚷着新人无出头之日吗?现在又抱怨什么,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扳选机制主要适用于跨阵营比赛,普通的匹配、排位赛不涉及,所以受影响最大的就是职业选手团体。 这项升级一出,各地大大小小的俱乐部都开始招人。 并且,都开始突破出身限制,招收跨阵营的人才。 正道三界,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三种功法流派。这些流派,放到电竞的框架中,孕育出的选手各具特色。 以剑宗为代表的北海御器盟,是输出大户。中单法师、打野刺客、下路射手,乃至战边,都有与之对应的剑法流派。 唯独辅助,始终很难从本土派生出来。除宁蕴以外,天贶俱乐部第二、三梯队的辅助都出自重剑峰,但辅助的效果始终比不上禅宗和灵族。 因为“剑”是剑修的根本,而剑就是杀伐的艺术。手中握着剑,就打不好辅助;手中没有剑,又算哪门子剑修? 御器盟其他门派,刀宗枪宗锤子宗之流,也都有一样的问题。 再看禅宗,与御器盟正相反,除了输出,他们什么都不缺。佛修最能扛伤害,能打、能净化、能治疗,是绝佳的坦边、战边和辅助。 他们心境还普遍特别高,心态极稳,无论多大的劣势都能保持冷静,找机会翻盘。 所以在过去那段正道被魔族摁在地上摩擦的电竞至暗时刻,唯有佛修,凭借过硬的防御和抗干扰,与魔族有一战之力,成为了正道之光。 但后来电竞升级,附魔道具出现,正道修士也可以获得魔道邪术加成。禅宗在输出方面的劣势,由此被拉大,成为了他们的致命缺陷。 总体来说,御器盟是过刚易折,不够柔韧;禅宗是大巧若拙,不够锋利;灵族问题最严重,表面花团锦簇,实则大厦将倾。 灵族以上古神兽的直系血脉即圣灵族为尊,以下按照血脉贵贱依次分出尊卑等级。性别、种族、血脉,对一些人来说是特权,对另一些人则是枷锁。 过去雄性打输出、雌性打辅助的电竞套路,就是他们日常生活的投影。 后来以白琥为代表的一些雌性开始打中单,效果还特别好,越来越多的雌性不再拘泥于辅助的位置。 还有很多血统低劣的灵族,现实中受制于血脉压制,在电竞中却实现了人生逆袭,他们同样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世界。 更有一些灵族认为,现在的等级规则是上古时代的神兽创制的,那么他们便要反对神权,推翻压在所有灵族身上的大山! 总而言之,西洲灵族的情况跟修真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在绝对和平的电竞时代,灵族反倒在孕育着一种翻天覆地的动荡的可能性,这种动荡前所未有,却能使人一望而知其凶险。 有人认为这些运动会毁了灵族,也有人说它们会把灵族变成一个类似于北海和东山的,每个人无论性别血脉种族,都有平等机会的地方。 “其实啊,老早就在传了,说四大圣殿中供奉的圣物早就遗失了,看着办,灵族迟早要大难临头……” “假新闻,我们青龙族族主马上出来辟谣!” “毁灭吧赶紧的,早就受够这唯血统论的地方了。” “就我老老实实过日子还要被人骂奴性,这世道真是坏了。” 争论没有结果,现实中的运动也还有待观望,但灵族的高层日渐焦头烂额,也是不争的事实。 在电竞领域,灵族人什么位置都能打,没有明显短板。但被其他阵营当做第一要义的电竞,在西洲,逐渐沦为了次要矛盾。 就在这个背景下,白琥以一个雌性、圣灵族少主、王者中单的身份,离开白虎族电竞俱乐部,转身投入了宁蕴(划掉)天贶俱乐部的怀抱。 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界说什么的都有,但白虎族内部倒是很平静。 少主这些年励精图治,改革管理体制,扩大人才选拔路径,白虎族民生连年提高,局势也是西洲最稳定的。少主全年007无休,给自己放个假出去玩一趟怎么啦! 于是天贶俱乐部中,宁蕴躺在一只大白老虎的身上疯狂打滚贴贴,其他选手眼馋地盯着挪不开步子。 冯春冯喜俩兄弟也伸脖子看了老半天。可爱的小师妹和可爱的白虎小师妹,多和谐的画面啊,可惜他们哥俩每每偷偷接近,都会被白虎甩着尾巴抽走…… “不如改天再来吧。” “明天一定有机会。” 俩人说着出门,正碰上一人,同时问候:“梅师姐,有什么事吗?” “嗯,有一个外援要来,我想着找俩人过去招待。” 现在把从别的阵营招来的电竞选手称为“外援”。像天贶这种有名气的大俱乐部,往往能挖到最优秀的外援。 “哪儿来的?” “男的女的?” 友梅看看这俩活宝,眼珠子一转,掏出一张纸,挥笔写下两个字: 珀玥。 “名字都这么美丽……” “是可爱的女孩子!” 兄弟俩期待地望着友梅。 友梅微微一笑:“嗨,谁让我是好师姐呢?那就你俩了。这贵客年纪比你们小一点,好生招待,别怠慢了。” “还是小师妹!”冯春更激动了。 “师姐你放心!”冯喜信誓旦旦。 “我们兄弟当竭尽所能!!” “听候珀玥小师妹差遣!!” 作者有话说: 所以所以是谁来了呢呢呢,完全猜不到吧吧吧 第108章 珀玥 冯家兄弟俩得了美差, 兴高采烈去接人。 不多时,行尸走肉地回来,身后跟着那位外援来的“珀玥小师妹”。 小师妹身量高大, 穿一套剑宗女弟子的制服,腰间交叉别一把短刀和一把獠牙短剑。左眼处有一道浅红色的伤疤,并没有遮挡起来, 正所谓洗尽铅华呈素姿;虽然头发短得扎不起来, 但还是很有诚意地绑了一朵绒花~ 头前带路的两位师兄如何面无人色,小师妹才不管呢, 只管自己逛街一样左顾右盼,东奔西走,“动如脱兔”就该是用来形容这种可爱师妹的吧。 宁蕴听到动静, 趴在白虎背上转头去看。小师妹个头比冯家兄弟都高, 老远就捕捉到宁蕴了,狼奔一般冲过来。 “尚大芬——!!!” 这一声喊得清亮欢快,简直不像久别重逢,而像小孩放鞭炮。 宁蕴不可置信地看着由远及近的面孔,一个不慎, 从白虎身上摔了下去。 “吼——” 白虎伸出爪子把宁蕴扒拉到自己身下,对着来人亮出利齿。 小师妹眼里只有宁蕴。就算不能凑近,趴下去跟宁蕴打招呼也是一样的。白虎气得肚皮上都炸了毛, 戳得宁蕴脖子痒痒的。 冯家兄弟哭丧着脸向友梅控诉。 “什么珀玥??” “就是破岳!!” 友梅掏掏耳朵, 眼睛都不眨一下:“是可爱的小师妹没错啊?特地簪了花呢,还不满意?” 宁蕴从白虎身下匍匐倒退, 探出一个脑袋冲着友梅:“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没人跟我商量过!!” “这用商量什么, 都知道了他是你的心腹” “嗯???” “——大患, 所以就买过来喽。” 冯家兄弟恍然大悟。 “破岳在对面, 宁师妹就不能上场!” “所以,破岳是专门为宁师妹买的!” 宁蕴听他们嚷嚷,更加头痛,爬出来坐直了,转头看向破岳。破岳也麻溜地坐起来回望她。 “这就是你的算计吗?故意的?” 回答她的是破岳无辜而灿烂的笑容。 …… 能不能引进魔族外援,这件事是存在过争议的。 电竞既然跟天劫挂上钩,那么就是一场必胜之战,正道的高层现在都是分奴了。 魔族电竞水准高,但正邪毕竟不能两立,正道高层还没分奴到能抛弃立场的地步。 与正道不同,魔族人想得简单多了。 第一届跨界总决赛,一个乾明剑尊机械降神,就把魔族打了个落花流水。以后正道整体水平上来了,魔族还有机会吗? 没有啦,很难的啦。 打不过就加入!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 陆陆续续有魔族向正道这边递上投诚书,表示只要正道能解决他们的上岸洗白问题,他们就愿意为了正道征战,共同打败魔族!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从前仙魔大战那会儿,也是有魔族被我们的人策反,或主动反叛到咱们这边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先送去禅宗净化心灵和功法,出来后换个新身份,在正道重新做人了。”友梅解释道,“所以这回既然是魔族的电竞精英主动投诚,对我们有好处的事,也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宁蕴悟了:“不是我们从魔族挖人,是魔族掏钱求我们把他们挖过来,借此从良?” “对,就是这样。咱们拿钱又收人,何乐而不为吗。这就是我们正道多年以来奉行天道,惩恶扬善所积累的……” “品牌效应?商业信誉?信仰加成?” “嘛玩意……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些个意思。不过破岳这小子心眼多得很,知道我们为了你,非买下他不可,干脆坐地起价,狠敲了我们一笔。” “呃……” “没事儿,必要支出,不用你操心。你是不知道一百多年的和平在修真界意味着什么,从前也就是打仗最花钱,现在是钱没处花,正好借引进人才的机会让市场活跃一下。” 抛开破岳不谈,挖墙脚这事做得,属实漂亮。既是扩充正道自己的军备,也是分化魔族,一个举动赢两次,赢麻了,想想就让人通体舒泰。 “不过……正魔两道百年前毕竟有血海深仇,也不能完全不计前嫌吧。” “当然不能!收人前我们会先审核背景,杀害过正道修士的,不收;不能承诺放弃使用魔道功法的,不收;不同意签订魂契的,也不收!” 宁蕴扬眉:“难道破岳都符合?” “符合啊。他的背景复杂,查起来费了好大功夫。这小子也可怜,你知道麒麟骨吗?对,是一种奇好的根骨,世所罕见,传人皆有大造化。可惜在之前一次天劫动荡中,麒麟骨一脉为灭却天劫,付出了举族的代价,只留下后辈寥寥数人。而这几位后辈也在之后的仙魔大战中失踪了……” “你说破岳??” “不错,他就是被掠去魔域的麒麟骨传人。其实当初也有这样的情报传来,我们特意派人去魔域搜查过,可那帮人不知道在拿他们做什么,把人藏得好深,我们派去的人始终没查到结果……如今倒好了,阴差阳错,给这英烈一脉迎回来一位后继之人。” “这都是我不知道的事!”宁蕴瞠目结舌。 “嗨,这谁想得到呢?你看他脸上有疤,想来就是当初被魔族人打过奴印,跑也跑不掉,不知吃过多少苦。他不愿意说,我们也猜得到。如今难得有这样开朗的性子,不记仇也不抱怨,真够令人欣慰的不是吗?你随乾明去过魔域,也听过他的风评,知道他在那边过的是什么日子吧。你嫌他烦,有你的道理,可你也要想啊,他生活环境与你不同,性格不诡谲一点,哪里过得好呢?” 就像从前特别照顾宁蕴一样,友梅现在看破岳也开始戴上怜爱滤镜了。而宁蕴不仅去过魔域,还亲眼见过少年时的破岳,所以深知友梅的话说得中肯。 于是宁蕴低头了:“这不是从前不了解吗?以后都是队友,能和和气气的当然最好了。” 想到从前被坑的经历,她还是补充:“梅师姐,你也不要觉得破岳可怜就偏心他,这小子贼精了。” 友梅乐了:“可不吗?这回跨界总决赛,他克得你之后三场都不能上场,你以为其他阵营就没觉察出异样吗?刀宗啊、禅宗啊、灵族啊,想挖走他的人多的是。可他就是吃准了咱们剑宗为了你,会不计血本拿下他,谈起待遇不仅分毫不让,还得寸进尺,那嘴脸真是恨得人牙痒……负责这谈判的是你大伯,他都气不过了,才给破岳安排了一个女弟子的新身份。” 这真是亲大伯!!宁蕴心中疯狂点赞。 “所以他现在还真叫【珀玥】,公开性别是【女】……” “对啊,制服都是连夜改的最大码。” 其实都知道新身份就是走个过场,是破岳还是珀玥,是男还是女,正魔两道谁不门清呢?破岳脑子那么灵光,却偏偏在这方面很老实地扮了女弟子,戴着花就跑过来打招呼了。宁蕴一想到这,就哭笑不得。 从前这家伙总缠着她,她觉得他怎么这么没出息啊,活脱脱一个恋爱脑,失了智一样。如今一看,倒是自己格局小了。破岳还那么狡猾,步步为营,利用电竞翻身上岸这一招不就很漂亮吗? 宁蕴以尚大芬的身份跟破岳组队的那一场,就看出来这小子对电竞没什么胜负欲。可后来为什么忽然就认真了,开窍一般发奋打起电竞来?后来不仅在魔域打出了名堂,更是一路打进了总决赛? 可见早在电竞升级之初,他就预料到了会有今日跨界挖人、引进外援的境况。 宁蕴是从现代过来的,知道每个赛季结束后,必然会发生职业选手转会、俱乐部人员调整、迎新辞旧这档子事。 但破岳一个土生土长的修真界人士,能看透电竞职业化对阵营界限的瓦解,宁蕴摸着良心说,这很了不起。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想到了,还做到了,最后成功了! 应权通变,弘思远益,也不外如是! 宁蕴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之情,对破岳的恶感消散了大半。 “好好相处,和和气气。”从友梅那离开时,宁蕴自己跟自己强调。 才出了主管办公室,就看到破岳蹲在路边,还专门挑了一丛灵草蹲着,正托腮打盹。 宁蕴一出现,他立马睁开眼睛。 “尚大芬尚大芬!!”破岳跳出来那架势,活像要gank宁蕴。 “干什么?”宁蕴难得和气。 破岳眼前一亮:“我们双排吧,你用那个附身技能,附到我身上来!” 这家伙……宁蕴血压又有点高,忍了忍,到底没反驳:“你跟队友也该熟悉一下,我喊几个人来五排。” “哦。”破岳乖乖跟在宁蕴身后,眼睛滴溜溜地转。 经过扩招,俱乐部现在人越来越多,新来的外援选手大都想跟队友打好交道,特别好说话,宁蕴很快拉到了三个人。 什么叫春风得意,就是有宁蕴做辅助的打野破岳。 宁蕴跟他——“有辅助的快乐你们体会不到!” 宁蕴去跟别人——“辅助跟我跟我跟我跟我——”“这一把怎么没有辅助啊……”“尚大芬,你不要管其他人好不好??” 打团了——“保护我方辅助!!!” 宁蕴死了——“敢杀你,他完了。”“看吧看吧,我把他打死了!”“我有没有很厉害?”“下一波还杀他。” 无事发生——“有点无聊,尚大芬,你唱歌给我听吧?”“那我唱给你听!”“@*&%^#(歌声)” 队友:…… 队友:饶了我们吧,求求了。 宁蕴:怎么说呢?你永远可以相信破岳的一点就是永远不要相信他。 有那么几十个瞬间,她真想再升级一次电竞秘境,推出拉黑选手的新功能,就为了一个人 。 作者有话说: 《黏着系打野的全场合纠缠不休》 第109章 恶贯满盈 就算是一个小师妹, 这样粘人聒噪也只会讨嫌。 更何况破岳还是个假的师妹!! 同场的队友都忍他很久了,有脾气不好的,干脆喊话说别作妖了, 有本事出去1v1。 喊话半天没回应,才知道破岳把他们都屏蔽了,更加火冒三丈。 宁蕴和破岳都是明星选手, 自带流量, 再加上外援来的都是其他阵营的精英,看直播的人很多, 破岳的行径自然引发了大量关注。 共情能力强的观众义愤填膺,大骂破岳不懂事。但也有大批纯看热闹的乐子人观众,觉得破岳从前在魔族那会儿对宁蕴什么态度, 还有人不知道吗?这回无非是贯彻人设继续整活, 多有节目效果啊,好看就完事了! 反正排位赛么,输赢也就那回事了,比起看总决赛那会儿 ,观众现在的情绪都稳定多了。 只有一个人画风不一样。 这个人面色赤红, 耳鸣嗡嗡,额头冒汗,头顶冒烟, 瞳孔剧震, 身躯颤抖……每多看一秒这个直播,心灵就要受到莫大的折磨! 这个人就是鹿飞。 鹿飞这次是跟白琥一起转会到天贶俱乐部的, 为了谁, 不用多说。一听说他的大姐姐开直播了, 第一时间打开直播镜观看她的身姿, 也是基本操作了。 没想到,这一回,他看到她身边跟了一个粘人的打野,还是他特别讨厌的破岳。 这不影响鹿飞继续观看直播。 然后,就有一个恐怖故事降临到了他头上。 ——他从破岳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回想起很多事,从前给宁蕴写成堆的信,后来发成堆的好友申请,宁蕴不回她,他就把自己打得好的战绩都分享过去,自以为这样就能吸引到她…… 然后宁蕴突然说她有道侣了,让他不要再发了。他也是有自尊的,还非常受挫,立刻羞臊得连回都不知道回什么。 后来……偶然在排位赛排到宁蕴,鹿飞发现宁蕴对自己的态度没有变化,跟之前一样,这让他大舒一口气。甚至当他打出精彩操作,宁蕴还会夸赞,这时候的鹿飞快乐得不得了。 他也不是想把宁蕴从乾明剑尊身边抢走。没那个实力主要是。但感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就算不放下,也好像没什么影响,宁蕴又不是那种会利用他感情的坏女人。 就这样,鹿飞把自己说服了。从前在灵族,他是个比较早熟、不待见同龄人的孤僻孩子。一直单排,因为胜率很高,也生长出了一些骄傲和清高。 但现在他想方设法上宁蕴的车队,在她面前炫技,为了她与人争吵。做出这些突破性格的事,令他感到一种惊心动魄的快乐。 他单恋宁蕴好多年,已然成了习惯,做起这些来毫不费力。 感情一定要以占有为基础吗?也不是。所以这样就很好。青春期丰富的感情和受挫的经历,让鹿飞像一个哲学家一样超脱于地面之上,剥离了自我和私利,从高度忘我和利他的角度思考这些问题。 “遇不到唯一契合的灵魂,孤独终老,也未尝不可”“正眼虽然没有看一眼,但余光却看了上万遍”“我尽力喜欢过,但聚散不由我”这种网易云热门评论,正契合这个年龄阶段的鹿飞的心境。 这种心事是无法诉说的。不仅说不出口,也认为别人无法理解。不被理解,倒也正好了,因为这种对单恋的坚持正是他的一腔孤勇所在。 总之,在今天看到宁蕴和破岳的这一场直播之前,鹿飞一直是这样的心态。 直到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视角看这两个人,鹿飞惊悚地从破岳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也听到了旁人的评价。 而自己的行为,跟破岳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吗?每一句议论破岳的话都扎进他心里,让少年人极强的自尊心千疮百孔。 鹿飞凌迟一般看完了整场直播,视野渐渐模糊了。这一回他没有凑上去在宁蕴面前刷存在感,甚至不等宁蕴出来,他转身拔腿就跑。 那一刻他告诉自己,就算一时放不下宁蕴,也绝对,不要变成破岳那个样子! …… 宁蕴不知道一场直播给一个少年人的心灵带去了怎样的剧变。反正破岳就很烦,一出来,她伙同三个队友去掌教司举报这小子。 理由选的是“发出噪音”。 本来,针对挂机、演员、辱骂等不良行为,应该由电竞自身出台处罚机制。 但那需要复杂的ai算法甚至人工审核,现在的电竞秘境显然做不到。 电竞做不到,但这种需求是存在的。从前只有匹配局,大伙可以忍,现在打排位了,谁能容忍坑货队友耽误自己上分? 于是掌教司又出来干活了。凡是有低素质电竞行为的,都可以举报过去,由掌教司专人审核。 这一回针对破岳的举报就没通过。掌教司也有理由说的:这个叫珀玥的新弟子比赛很积极,战绩漂亮,只是唱歌说话又没有骂人,判罚干什么?都是一个俱乐部的精英选手,不好搞矛盾升级的,大不了以后别跟他组队就是了。 只有后面这半句是有意义的,也不需要掌教司的人教,宁蕴早有此意。 说什么也别想她跟破岳一队了!! 但破岳也是个人才。没了宁蕴,他就单排。没打几天,就有一大堆举报信捅进掌教司,控诉破岳毁了他们的游戏体验。 【举报人(实名)】白琥 【位置】中单 【举报理由】杀队友 【具体事由】我残血逃生,路过龙坑的时候,这混蛋给大龙来了一刀,大龙把我拍死了。 有类似遭遇的还有我同队的林某香。破岳身上挂着敌人的剑气,就是那种会爆炸然后造成伤害的剑气——偏偏要从她身边经过!!最后剑气爆炸了,她被炸死了。 还有一个队友陈某柱,可憨厚善良的一个人了。破岳越塔杀人,卡在对面高地下不来了,陈某柱过去好心帮他扛塔。扛到丝血了,把破岳成功从高地塔上换下来。破岳不感谢人家不说,还故意在陈某柱路过敌方兵线的时候,一刀砍向炮车,导致炮车向陈某柱开炮,把他打死了!!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建议永久禁赛。 【举报人(匿名)】潘某某 【位置】辅助 【举报理由】渣男 【具体事由】呜呜呜好不容易从炼心池出来,打一场电竞容易吗?听说现在附身型辅助特别受欢迎,适合基础不好的娇软姑娘玩儿,我寻思我不就是娇软本软?因为之前打排位被举报过,我还特意打的是匹配呢,想着环境应该友好一点吧!结果呢,呜呜呜,匹配到一个渣男打野! 我好心附到他身上,他让我下来,不准我附身,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谁还不是被家里人宠大的呀,腿长在我身上,我偏要附身他,哼哼! 然后……他就把我带到了敌人堆里,让我被敌人打下来,他自己一个位移跑了……可我没有位移呀!!就这样我被残忍地杀害了。他还说我会暴露视野,就算不附身也不要跟着他,可我是辅助呀?? 那场比赛我战绩特别难看,都是他害的!可这个渣男,他居然举报我,说我是演员,消极比赛……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的打野小哥哥会是个渣男呢呜呜呜心碎 【举报人(匿名)】鹿某 【位置】打野 【举报理由】拒绝合作 【具体事由】我是一个孤独的王者,我的眼里只有上分。今天,非常倒霉排到这个烂人。他说他要打野,好吧,虽然我万场野王但也不是不能补位。我说我走下路,他嘲讽我技能没点好,走下路必被碾压。开局我把对面秒了,他说我靠队友。每一次我死了他都要嘲讽我。后来我把他屏蔽了。然后我蓝量耗光了,他还满蓝,当着我的面把蓝抢走了,害得我只能回家补蓝。他还满血吃我血包,闪现抢我人头,兵线、龙头他都抢。每次质问他,他都不回我。我的五杀都被他抢了。最可恶的是,我跟他说不要再打扰那个女孩了,他的行径很令人厌恶,他却说我年纪小,嫉妒他成熟伟岸,我要吐了。 判决结果很快下来了,破岳被罚禁赛七天。 毕竟是职业选手,还是花大价钱引进的外援,长期禁赛就违背了引进的初衷。七天,已经是顶格处罚了。 掌教司派了两个监刑人全天候监视破岳,禁止他靠近电竞秘境。 破岳才不觉得禁赛有什么呢。他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本情歌集,挑出一首喜欢的练习起来。 还把歌词里面姑娘的名字换成“大芬”,纵情演唱。 监刑人听得如坐针毡,还要被破岳说:“又不是唱给你们的,不想听就把耳朵捂住。” 就算是素来为剑宗弟子所不喜的掌教司,也被人狠狠地同情了一把。 …… “阿宁,有没有觉得鹿飞这些天状态不太对劲啊?”白琥找宁蕴咬耳朵。 “有吗?” “他以前可在意你了,现在就跟故意似的,一局下来都跟你说不上一句话。” “这么一说确实。” “今天不是约好了一起上分吗,我问他来不来,他居然说不来!这小子,什么时候转性了?” “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没错,但也太突然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琥毕竟是一族少主,出了部落,对族人尤其是鹿飞这种孩子肯定要多加照顾的。 回去思来想去,还是把鹿飞抓过来问究竟。 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少主,鹿飞不作隐瞒,把自己的思想进步一五一十地向组织汇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白琥放心下来,应鹿飞的要求没有告诉宁蕴。 所以……关于破岳转会来到剑宗这件事,总算还是有了一个正面作用。 第110章 我答应你 扳选机制落地之后, 有很长一段时间,宁蕴都闲得抠脚。 “想也知道啦,我要是对手, 也会第一个扳掉宁蕴的。” “其实,但凡实力超群的选手,扳率都挺高的。只是都没宁蕴这么夸张, 把把首扳, 一点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打正式比赛,是敌我双方轮流扳选。比如优先选边权在我方, 那就是我方先扳掉对方一个选手,对面再扳掉我方一个选手。先扳后选,选的时候, 就是双方轮流从未被扳掉的选手中选定最终上场的人员。 也就是说, 只要不是第一批被扳掉,那么还是有机会上场的。 “都是因为宁蕴从前的统治力太强了,就算是乾明剑尊和破岳,也动摇不了她绝对首扳的地位。” “所以必须开发出更多的套路,不依赖宁蕴也能取胜!” “如何利用扳、选机制, 拆解对手的套路,发挥己方的最大优势,这里面学问太多了。我自认打法上颇有一些心得, 但扳选机制一出, 脑子还是不够用。” “之前问过元教练了,他说我们目前还是专心训练, 扳选策略他们教练团会研究, 到时候我们就听他们安排吧?” “唉, 越打比赛越觉得扳选太重要了!好的扳选是成功的一半, 扳选没做好,相当于从一开始就丢掉优势了,打得人特别难受!希望教练团早点把这块研究透彻吧。” 扳选策略当然要研究,每个俱乐部都在大力投入人手。仅天贶俱乐部的攻略馆,每天都有大批剑修齐聚一堂,就扳选中的学问展开激烈讨论。 职业的电竞从业者更不用说。为了把扳选问题搞清楚,元益川天天往宁蕴这跑,后来干脆说:“论扳选策略,你的理解远超我们所有人。而扳选是当今教练业务的重中之重,我看,不如你来当主教练。” 宁蕴如今长年在扳位买房,还真有这份精力。倒没有直接升任主教练,元益川带得蛮好的,换了他也不必。宁蕴就从副教练干起。 “教练这个职位,战略意义很重要,但比起选手,终究是二线。这扳选机制一出,直接把我们的顶级选手推到幕后了。我一想,心里就不是滋味……”有选手偷偷抱怨。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宁蕴意外地也很适合当教练啊!她的扳选思路很先进,总能想到其他教练想不到的地方,有她在策略上为我们把关,我反倒更有安全感了。” “真的很佩服宁蕴的心态,就因为打得太好了,不得不从一线退下来,换我我心态可能都不好了。她还能在教练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只这份气度就值得我们学习啊!” 旁人尚且如此,与宁蕴亲近的人就更为她不平了。对此,宁蕴都一笑置之。她状态好,了解她的人都看得清楚,也知道了她是真心投入于教练工作的,渐渐地便宽了心。 只有面对宿煌时,宁蕴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在我原来的世界,电竞职业选手平均年龄是二十多岁,真正的黄金年龄也就四五年。基本上三十岁不到都会退役。从巅峰到退役,其实没几年时间,退役之后干什么,是每一个选手都要面对的问题。我有时候也会跟队友讨论说退役了干嘛。”她解释道,“我们那时候电竞产业比现在发达多了,选择也更多样,当主播、解说、教练,或自己创业,或者干脆从电竞行业脱离出去干别的。总之,出路是很多的。” 宁蕴所在的俱乐部是当时国内规模最大的电竞俱乐部之一,福利待遇相当好,宁蕴这种功勋队员还手握一定的俱乐部股份,高低也是个股东了。 “那你当时打算选哪一条?”宿煌问。 “当时带我们的主教练觉得我有当教练的潜质,一直有在培养我。我打出成绩后就当上队长了,积累了一些人际统筹能力,也觉得可以试一试。”说到这里,宁蕴一笑,“你看,现在机缘巧合成了教练,也算是提前体验了一把退役生活。” 不仅打电竞的梦想实现了,退役后继续从事电竞行业的梦想也意外实现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非要当教练不可。我有个队友家里巨有钱,打算退役后创业,搞电竞设备研发,就是一个科技公司……” 宁蕴费了一番口舌跟宿煌解释什么是外设和科技。宿煌接受能力超强,一听就懂,还会问一些鞭辟入里的问题,宁蕴跟他越说越起劲。 “……总之是面向未来改造人们生活的,宗旨是让游戏体验更真实,前沿如全息技术已经开始投入使用,但与大众的预期还差得远,发展的前景非常广阔。” 宁蕴又跟宿煌解释什么是全息,VR跟AR的区别等等。 宿煌听了一会儿,一语道破:“恰似如今的电竞秘境?” “没错!!!”宁蕴一手握拳去捶另一只手,两眼放光,“抛开一切辅助设置,进入秘境,游戏开始;离开秘籍,毫发无损。电竞秘境,就是我们那一代游戏玩家的梦想!” 在秘境中打电竞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梦想成真。 “打电竞也好,当教练也罢,还有俱乐部、联赛、直播……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太多了。” 宿煌目光微微一凝,预感到什么,抬手将宁蕴拥进怀里,下巴压到她头顶上。 果然,宁蕴接着道:“之后就是要实现大家的愿望了。灭却天劫或者延续天劫,都是我的本分,在此意义上我没有遗憾。” “那我呢?” “你好好修炼,将来飞升时,我给你少降一半雷劫。” “……” 宿煌低头在宁蕴脸颊上啃了一口,多少咬到一点皮肉,宁蕴痒得笑起来,宿煌在这笑声中泄了气。他松开牙齿,其实本来就咬得很轻,一圈牙印很快就消退了。 “宁宁,认真跟我说,你要我怎么办?” 宁蕴心中也愀然,万千思绪翻滚,很多话哽在喉头,最终只拍拍宿煌揽着她的手臂,郑重道:“你不要勉强自己,好好过这一生吧。” “你一个人去天上,我怎么会好过。” “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想想看,你要面对的可是天道啊?好歹低一下头。” “你不能和我分开。”宿煌还是这句话。 宁蕴叹出一口气。换做从前,听到这种话她很难不动容。但如今,恢复记忆,身兼天道和天劫两重身份的她,实在很难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一段关系中。 再怎么爱一个人,她与这个人之间身份之悬殊,仍然时时刻刻在影响着她。就算宿煌是此世之间最强之人,但宁蕴,仍然超然于他之上。 不知何时,她开始以一种不再是眷恋和依赖,而是垂怜和祝福的态度爱着他。 反正事到如今,她与劫蕴也好,道蕴也罢,融合都将是既定的事实。为什么宿煌不肯接受呢?宁蕴渐渐觉得他的偏执近似于幼稚。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受命于天,寿永昌也’——你要改变我的命运,你该知道你要对抗的是什么。”宁蕴抬眼一望苍天,偏头在宿煌脖颈上吻了吻,“你奉行天道,坚守几百年的道心,就要碎在‘情’这一字上么?那太可惜了。” 宿煌皱起眉头,想要说什么,宁蕴转过身去按住他的嘴唇,注视他的双眼。 “你的眼睛也好看,我不要它们没见过上界的风景。” 宿煌睫羽轻阖,垂目压下来,宁蕴先一步衔住他的嘴唇,听见他拿她很没办法地低低一笑,宽厚的怀抱连同温热的唇舌一道将她包裹。 宁蕴也很喜欢这样,每到这种时候,她可以抛却身份和立场,只当自己是一个剑宗的弟子,一位剑尊的道侣。 “这样好不好?”末了,宿煌贴着她的耳朵,话音带起胸膛的隆隆声也传到她心头,“我答应你一件事,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好。”宁蕴不假思索,“你先说。” “你和我,无论到哪里,变成什么样,都是彼此的道侣。这件事你不能忘记。” “成为天道或天劫之后,我能保留多少自我意识,这不好说。这我不能骗你。但我保证,只要有一线机会我能记得你,我就一定会记得。” “无论记不记得,你都是我的道侣。你去了天上,忘了我,或者又跟谁在一起了,都没用,你一样是我的道侣。这是你答应我的事。” “好,没问题。” 纯粹炽烈的爱,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可宁蕴心中超脱的那一部分开始觉得这个男人可怜,这是她无法控制的。 她想了想,按住宿煌肩膀道:“那你答应我,一定要飞升,超越自己,变得更强。” “我答应你。”宿煌掷地有声应道,明眸坚定,一如既往地英风朗烈。 宁蕴心中豁然亮堂:她果然最喜欢他芒寒色正的样子。 从他脸上,她亦没有看到妥协。 但是没关系。宁蕴自己也没有妥协,而宿煌不也接受了么? 所以她也接受他的不妥协。 作者有话说: 开学忙死,其实就快完结啦,好想一口气写到完(;皿;) ———————————————— 第111章 她的阿宁 今天说好了跟白琥双排上分, 到了地方,却没见到人。 倒是见了鹿飞。这小子现在面对宁蕴已经很能保持平常心了,起身规规矩矩喊了声“队长”, 再没什么“大姐姐”了。 宁蕴欣然点头:“白琥呢?” “少主本来在等你,后来有点事出去了。她让我转告说很快就会来。” “那就等会儿的。” 宁蕴坐下来,问鹿飞:“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知道一点。是獜沧大哥找少主……队长, 你还记得他么?” 好久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宁蕴兴致勃勃地点头,听鹿飞接着道:“那您想必也记得白璃, 就是少主的妹妹,被流放到魔域的那位。” “嗯嗯。” “白璃差不多一到魔域,就被一个炼魂的宗门抓走了, 在里面受了很多折磨。不久前, 她想方设法给少主这边写信求助,大概是说已经悔过了,请求少主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把她接回去,不然的话, 她恐怕要一命呜呼了。” “白琥怎么说?” “没答应。少主跟我们说,历代流放去魔域的罪人,除了个别含冤错判的, 没有一个被接回来。不能因为白璃是她的妹妹就可以网开一面。” “好!”宁蕴拍手称快, “又有獜沧什么事?” “獜沧大哥也收到了白璃的消息,现在就是一直在给她求情。”鹿飞皱起眉头, “獜沧大哥被少主退婚之后, 回巡狩军去了, 很少出现在部落里。大家都说他受打击很大, 还有人说他对少主一只念念不忘。后来我因为打电竞的事进了我族的俱乐部,亲眼目睹过獜沧大哥来找少主,果然传言说得不错。” “白琥肯定不会答应啦。” “嗯。但是少主退婚的缘由,始终没说清楚,我们都很疑惑。獜沧大哥被打击到,好像变得成熟内敛了,但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还是有很多人同情他的。所以每当他巡狩归来,去找少主,大家都会默默关注。少主常常闭门不见,他便在外头坐着,等不到人,便回去;下一次再来。因此,也有人说少主太狠心了,不顾及多年情分……” “旁人未知全貌,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反正是影响不到白琥。” 鹿飞点头:“确实是这样。果然时间一长,少主接管族中事务,做出了成绩,大家便更多地关注她的能力,而非婚姻了。后来獜沧大哥再去找少主,便越来越多人说他不该纠缠着她不放,因为自己的偏执而给她添麻烦,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说到这里,他有点惶惶地瞟了一眼宁蕴,见她神色殊无异样,偷偷松了口气,多少带了点自愧地继续道:“再来便是白璃这件事。现在灵族内部矛盾尖锐,白璃从前是贵族,盯着她的人很多,唯恐她因为出身而得到赦免,破坏了公平。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獜沧大哥给白璃求情,自然招致了恶评。很多人还说他跟白璃不清不楚,当年少主退婚就是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宁蕴大概明白了,未作评价,只等白琥回来了再问详细。 鹿飞却攒了好几口气,绷直脊背,肃然道:“宁队长,我,我绝不会变成獜沧大哥那样子!” 宁蕴没绷住笑出声来,很想打他:“你小子,对自己有点信心啊?别见到什么坏的都要自省一下!” 鹿飞脸又红了,低头讷讷应是。 “年轻人能反省自己,是难得的好品质,这一点上你已经强过很多人了。但终究还是年轻嘛,多去体验,哪怕犯错,只要不是大错,就都是人生财富。率真可爱也是你的优点,人能率真几个年头呢?别给自己整那么多压力。”宁蕴也有这么语重心长的时候。 “谢谢宁队……!”鹿飞脸更红了,眼睛都有点湿润,看向宁蕴的眼神中更多地带着感激和仰慕。 宁蕴自忖并没有真正为鹿飞做过什么,被他这样看着,也觉得有些关照后辈的必要了。于是开始抽查他最近训练的状态、对扳选的理解。 鹿飞字斟句酌地回答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展示出自己最好的状态。 抽查的结果令宁蕴很是满意。鹿飞本来天赋就很不错,有了系统化的训练,自己也刻苦,完全是新一代扛起大旗的领军人物。 问完话了,才发现白琥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倚在门边看戏。 “阿宁别被这小子唬住了,他好多扳选理论都是照搬攻略的,自己都没理解透彻,就想在你面前卖弄。” “不是卖弄……”鹿飞小小声辩解,求助地看向宁蕴。 “那么多理论,能记住就很不错了。多实践几次,离吃透也不远了。”宁蕴笑道,“好了,去训练吧。” 鹿飞如蒙大赦,麻溜地走了。 白琥摇身化出原型,冲宁蕴一歪虎头,宁蕴“哇”地一声扑上去抱住她的脖子。 宁蕴靠在白虎背上,陷进她油光水滑的皮毛里,双手抱着她的大尾巴,随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怎么说?獜沧。” “他要去魔域了。” “自请流放?” “跟你说话就是轻松,都猜到了吧。” “也没……还是挺意外的。你们不会答应救助白璃,那獜沧要有所动作,只能是去魔域陪她了。我是没想到他真会走到这一步。” “谁想到了呢?他生命中有很多选择,却硬是把路越走越窄,最后竟至于此。” 宁蕴其实没明白:“难道说他跟白璃是真爱吗,看着也不像啊。” “以我对獜沧的了解,他更多地是想逃离现在的生活吧。不再是继承人,也不再是我的未婚夫,他只能在巡狩军熬资历。泯然众人,落差太大,而他一日是我族子民,就一日不能避免活在我的阴影里。我又始终不肯接受他,他不能释然,出走便是必然的。” “也就是说白璃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 “嗯,他是已经到了需要用别人的不幸来安慰自己的地步了。至少白璃需要被拯救,在这个意义上,他会感觉自己是崇高的。他太需要这种感觉了。” 宁蕴恍然大悟。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獜沧这是实在想不开了,给人生来了个塌方,断崖式跌到谷底去了。 想了想,她说:“其实獜沧这个人吧,你说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也没有。就是心境不好,支棱不起来。这种人若能遇到人开导,或者自己想开了,实在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白虎隆隆地一笑,把宁蕴从背上甩下来,拿脑袋去拱她:“有本事,他也遇到一个他的阿宁,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带着援兵从天而降啊。反正我人生忙碌,没闲功夫开导他。” 人生忙碌的白琥少族主,在这个风日和煦的下午,被她的阿宁撸毛撸到打呼噜。那动静,跟发动机似的,宁蕴趴她身上,活像在接受脑部按摩。 有一个时刻,宁蕴差一点想问白琥,以后没有人再这么撸她了,她会不会很难过。 但其实没必要问出来。将心比心,宁蕴知道自己在白琥,还有很多亲人和朋友心中的分量。 她当然不舍。 但早在来到这个世界时,她就失去了原来的至亲至爱,也早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思念和不甘了。现如今,境况已然比过去要好得多,纵有遗憾,也不妨碍她表面平静地让生活继续原有的轨迹。 …… 每一年赛季末的天书残片,都向修真界的人们传递一些信息。除了第一届澄清了飞升之门关闭是天劫搞的鬼,给宿煌洗清罪名之外,之后的残片都不再涉及这种天机般的问题,而只是阐释【四界争霸赛】本身。 比如人们最关心的,这个决定修真界命运的【四界争霸赛】什么时候开始?天书残片回答说,等待时机成熟。没有确切的时间,可能十年后百年后,也可能就在明年。 还有一些残片讲解的是【四界争霸赛】的赛制,什么分组、抽签、积分等等,于是一届一届地,修真界的模拟赛越来越贴合规范要求,每一届选手都把模拟赛当成最终决赛来打,大赛的氛围越发激烈。 俱乐部也在经历过百花齐放之后,产生马太效应,越来越多的精英选手向大的俱乐部聚集,小俱乐部逐渐覆灭,转型进军其他电竞周边产业。 如天贶俱乐部这种老牌强队,选手池的深度、阵容套路的广度,纵观修真界都是数一数二的。 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在大赛中打出精彩表现,在首扳位置上坐了很久的宁蕴,也终于开始被放下来。 时人惯用一个新造的成语形容最强的电竞选手,即“非扳必选”。只要第一轮没被扳掉,那么必然要被第一个选中,上场。 宁蕴便是这样的选手。 而每当她被放出来,往往意味着对手认为他们的阵容足够强大,不惧有宁蕴带领的队伍。 所以每一次宁蕴出场,观众在欢呼不止的同时,都会知道接下来是一场恶战。 宁蕴从未让人失望。她打出过酣畅淋漓的大胜,打出过千钧一发的险胜,也有没能幸免于败北的时刻。就算输了,她也带领队友打到最后,从不放弃找机会,用赛场上的每一秒为他们的职业生涯积累经验,磨砺锋刃。 挑战永无止境,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每一场比赛,胜利的痛快和败北的悔恨同样值得享受。从不停止超越自己,在破而后立中锻炼出强大的精神力量,宁蕴放任自己沉湎于此。 第112章 让你放心 在电竞时代的第十个年头, 修真界的赛事体系已然十分成熟。也是在这一年年末,赛季结算时分发的天书残片宣告世人:【四界争霸赛】,将在次年举行! 现在的修士谈起这个决定命运的【四界争霸赛】, 早已没有了对未知的恐惧。 十年磨一剑,终有开刃时,职业选手也好、普通玩家也罢, 都对即将到来的盛事充满期待。 各界选手备战的热情空前高涨, 俱乐部管理层,乃至各门派高层, 无不竭尽全力为他们创造最好的训练环境。 “这时候就感慨生在正道真好啊。” “没错没错,听说这次秋季资格赛,魔域那边一个大战队集体打假赛, 直接被撤销了资格!” “假赛在魔域屡禁不止啊, 这帮人太容易受利益驱动了。” “得亏他们有个肯干事实的太子,整治贪腐力度够大,不然一整个都要烂完……” 传言不假。宁蕴和宿煌秘密潜入龙璋太子宅邸时,这位胸怀大志的年轻领导人正盯着一堆财报出神,面沉似水。 “太子殿下打算抱着财报睡觉吗?创业的皇帝也没这么勤政吧。”宁蕴笑道。 龙璋太子如梦初醒, 起身一拜:“剑尊,宁姑娘。” 对这样的人,就算是宿煌也会以礼相待, 和宁蕴同时拱手揖了一礼。 开口见笑, 方是待客之道,龙璋太子眉目舒展开来, 也微笑颔首:“守业更比创业难, 财政更是一国根基, 我纵能分身也是乏术。” 说话间给两位看上茶。 “你父皇不管事的吗?”宁蕴好奇很久了。 龙璋太子沉默片刻, 一叹,抬眼注视二人,坦然道:“实不相瞒,当年仙魔大战,我父皇被剑尊重创,始终未能恢复元气。后来,又冒出一个破岳,这小子诡计多端,搅扰得父皇不得安生。自我监国以来,父皇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他常言是当初代天一事得罪天道,注定他命不久矣,如今,果然已现垂危之兆。” 宁蕴看看他又看看宿煌,一扬眉毛。 龙璋太子明白她想说什么,补充道:“我身为太子,肩负国家,就不只是我父皇的儿子。当年原委我既知晓,则更没有理由放任自己沉溺于仇恨,而失去一位当世大能的支持。” 是个搞政治的好材料哇,宁蕴赞许地点头。 虽然帝尊帮不上什么忙,但当今时代,被天劫强行定下了和平的基调,龙璋太子得以在一个最安全的环境中完成权力交接,这就是时也命也。 她话问完,宿煌适时放下茶盏:“说正事。” 龙璋太子正襟危坐,容色一肃:“此番请二位来,确有要事相告!近日我父皇自知时日无多,便向我交代了诸多事宜,其中一项,与破岳有关。” “哦?请讲。” “我也是才知道,这些年破岳之所以能拿捏我父皇,是因为他持有一样至宝,名唤代天令。这枚令鉴大约是开启代天的钥匙,本来我父皇交给鬼娆魔尊保管,但……谁也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总之,代天令落到了破岳手上。” “哦……然后呢?” “代天令是破岳唯一的筹码,为保住它,他不惜将之封印进体内。是以人在令在,人亡令毁,我父皇便不能动他半分。但以身体封印器物的法术,一旦实施,便无回转的余地,所以那枚代天令,至今仍在他身体里。” 宁蕴与宿煌交换一个眼神,目下了然。 难怪破岳对她有种迷之定位能力,敢情是因为代天令对天道的感应! 不,或许更早的时候,早在第一次见面,破岳就发觉了异样,所以才对她穷追不舍。 “破岳秉性刁钻,他若有所图谋,可不会忌惮什么,因此不得不防。当初我们失察,令他跑到剑宗一去不会,如今鞭长莫及,也只能请二位多加留意。”龙璋太子说得诚恳。 破岳这些年在剑宗,除了打电竞日常挑事,倒也没见再有什么出格举动。他这个人只要自己愿意,也是可以表现得比较可爱的,因此还交到了一些狐朋狗友,跟冯春冯喜的关系尤其不错。 修真界的时间动辄以几十上百来计,这几年远不足以改变破岳任何,所以他见了宁蕴,也还如当初单方面亲亲热热,说那种不轻不重不知真假的撩骚话,大家都对此习以为常了。 若要说他图谋什么……宁蕴也摸不透。实在是以他那种纯纯摆烂的姿态,哪儿像是要搞大事的。 但龙璋太子能将这个重要情报分享出来,诚意可见一斑,宁蕴领情了,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不妨一问,我亦不拘一言。” 龙璋太子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亲手给宁蕴续上茶,再将她与宿煌二人看了看,正色道:“当年剑尊带宁姑娘去代天阵遗址,我便觉得姑娘不同寻常。能得剑尊青眼的,绝不止一个电竞天才那么简单……我无意刺探宁姑娘身世,只是当今魔域地域割据,腐败横行,无不令变革困难重重。执政这许多年,我且行且思,仍然深感当局者迷。或许破局所需要的,正是一种超脱于世的眼界,也或许这种眼界,正在宁姑娘身上?” 宁蕴眼前一亮。 龙璋太子急于给魔族找出路,而且是不同于父辈的全新出路。他这一套说辞,或许已经对很多人说过,向他们征求意见。 此刻对上宁蕴,恰是歪打正着,她当然是有道理说的。 宿煌本来就不是乐意口头上与人争论的性子,眼见另外两人拉开话匣子,他就坐在宁蕴身侧静静地听。 他听这两人讨论当今的电竞之争。 龙璋太子说,神魔救世灭世,是自古以来流传的故事,迄今仍是如此。 魔界的十大魔尊,正道的各门派魁首,战争只以这些人的成败论输赢。 他原本也是这样看世界的。 但经历过很多事后,他开始有了不同的思考。 “宁姑娘,你本是凡人。破岳,过去更是罪奴。另有千千万万电竞选手、从业者……我看着你们这些原本的寂寂无名之辈日渐崛起,常常在想,你们是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宁蕴兴味盎然地问道。 龙璋太子想了想,道:“你们是能改变世界的力量。你们不同于旧时代的强者,也没有尊位加身,但决定修真界未来的,正是你们所有人。” “那我们又是谁?” “……众生吧。”龙璋太子说得犹疑。 宿煌却听得明白。英雄史观和群众史观,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他们生活在一个迷信英雄的时代,在叙事中惯常忽视群众的力量。 宁蕴所在的那个时代,却已经有智者能跳出历史的长河,看清真正决定它流向的真正力量。这股力量,就是最广大的人民群众。 在电竞时代,即每一个参与或间接参与电竞行业的个人。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龙璋太子两眼放光,“宁姑娘一席话,解开多少人的累世困惑!” 话到投机处,宁蕴又就生产力、文化、制度等根本问题输出观点,龙璋太子听得如痴如醉,烧脑烧得欲罢不能。 末了,宁蕴老实道:“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说说自己看到的。肯定有说得不全或不对的你方,需要你来甄别,也可以多跟其他人讨论讨论,只有经得起检验的才是真理。” “我正有此意!这些思想意义重大,宁姑娘,我可否将它们整理成书册,让更多人看到?这样,就算我的改革失败了,我的生命终结了,这些思想的火炬也将生生不息地燃烧,为后来者在黑暗之中开辟道路!” “那再好不过。” 从龙璋太子府邸出来,宁蕴感叹道:“有领导人如此,何愁魔域不兴。” 魔域兴盛,对正道便是好事吗?宿煌想,若能找到正确的道路,那对全修真界都是一件好事,再无所谓正邪之分。 “然而天下的事,终究只在天之下。天道其上,上界又是怎样的光景?这就留待你去替我看看了。” 宁蕴说着牵起道侣的手。温暖柔软的手指一根根嵌进宿煌的指缝里,令他的内心被难言的情愫渐次充盈。 “我会去上界,变得更强。如果遇到无法战胜的强敌,我不会再孤军奋战。”他斟酌着缓慢而郑重地说,“我会动员一切力量,争取到所有可能的支持,结交同伴,一道迎接胜利。” 他这个个人英雄主义的极端代表,也将尝试着敞开怀抱走群众路线了! 不止为了攀登更高的山峰。 “总而言之,我会……让你放心。” 宁蕴听在耳中,脸上笑容不断扩大,活像一见钟情般盯着宿煌,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看上去已经有点儿傻了。 “好!这样就很好!”她简直老怀甚慰。 宿煌心头再多离愁别恨,也被这一笑暂且消解。 前路或许穷途无涯,诸多漂泊流离,但从彼此的眼睛里,他们都看到了决心和力量。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我发誓日更到完结(捶桌)!! 第113章 融合 东山禅宗、西洲灵族、南冥妖魔道、北海御器盟, 这四方阵营按照【天书残片】的收集数量配参赛名额,共同角逐四界争霸赛的冠军。 最终统计各阵营【天书残片】的收集度,正邪双方占比一半一半, 共派出十二支队伍参加入围赛。 每支队伍都由不同出身的选手共同组成,已经无所谓传统的门派归属,他们或为自己、为队友、为俱乐部、为支持者们, 或单纯地为了胜利而投入这场战斗, 享受着比赛本身。 “这是空前绝后的盛会,斩获冠军的队伍, 必将名垂千古!”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在这长达数月的赛事中,已经无所谓主角和配角。每一个选手, 都是万里挑一, 每一支队伍,也都经过千锤百炼。 每一场比赛,都被天南地北无数双旁观的眼睛记录下来,铸成史册。 电竞时代这十年间,宁蕴所在的天贶战队已经拿下过很多冠军, 尤其是第一次斩获四界联赛冠军的那一刻,经年的遗憾终于在此刻圆满,取而代之的是夙愿得偿的狂热欢喜。 但和失败一样, 胜利也会翻篇, 被抛到脑后成为过去。 拿下第二个联赛总冠军后,宁蕴提前退役。她是带着功勋走的, 在梦想成真的充盈中, 走进了观众的掌声和叹惋中。 作为天贶俱乐部最大的股东, 宁蕴的退役生活仍与电竞挂钩。各界的俱乐部都开出高价聘请她去任职, 首发队员、主教练、首席顾问,什么职位都随她挑。 也有人不远万里向她求计问策,一掷千金只为听听她对当前电竞版本的建议,买下她撰写的电竞攻略的独家版权。 在一些重大赛事中,宁蕴也曾作为特邀嘉宾出席,参与解说活动。 但这些都不再是宁蕴生活的主旋律。她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和宿煌,与他携手走遍修真界,去游历各方,更多地看看这个世界,也看看彼此。 举世瞩目的四界争霸赛拉开帷幕后,宁蕴和宿煌已经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以两个普通观众的身份观看整场比赛。 与宁蕴同期的伙伴们,很多也退居二线,聚到宁蕴身边来,大伙把酒言欢,闹哄哄地扎堆看比赛。 “修炼有突破时很开心,打比赛打赢了也很开心,但现在我们不修行也不打比赛,就一起看直播的开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廉海钧小酌几杯,脸上飘红,难得有直抒胸臆的时候。 “这就是青春呐——” “是丰满的人生啊——” 友梅和林翠香两个前辈发出满足的喟叹。 白琥也有几分醉意,低头凑到宁蕴耳边道:“我也好开心。跟好朋友在一起,做什么都随心顺意。” 可不吗?就算白琥是人形的姿态,宁蕴也挤进她怀里依偎起来,白琥也将脸颊贴过来跟她蹭蹭。 “太腻歪了吧!”凤飞绯大叫,“我也要!!” 说着扑过去把两人压倒。 破岳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脸色一沉。宿煌跟廉海钧都神情平和地端坐着,也不知破岳哪来的底气黑脸,反正他从来都这样,堂堂地杀进来,二话不说就要把宁蕴从两个姑娘的纠缠中解救出来。 怜梦转头“咳咳”两声,冯氏兄弟应声而动,跳出去一人一边胳膊地把破岳拖走。 宁鸣放下撸起的袖子,冲怜梦感激一笑。 宁大伯收回吃瓜的视线,重新看向直播镜,一惊:“怎么就一波了?!” 余人也大惊,纷纷看回比赛,只有阿柱最淡定,解释道:“刚才某某走位失误被开到了,某某先手控制,某某极限输出,某某天秀反杀……” “还得是你呀。”大伙不得不服。 除了他,鹿飞看比赛也特别专注,会积极分享见解。但现在的他是天贶山主力首发队员,跟他们这帮养老队员已不可同日而语。 “要是电竞秘境一直存在就好了,好想每年联赛都聚在一起看。” “但飞升和电竞二选一的话,多数人肯定还是选飞升。” “嗨,就算没有电竞,也多的是我们聚头的机会啊。电竞打破了原本的界限,就算天劫退散,四界的联系已经这么紧密了,以后多半还会举办类似的联动盛会。” “你这么一说我好期待!到时候,我们一定也要一起去看!” “首要还是修炼吧,电竞时代以来,我们的本职要务已经落下太多了,修炼之余再考虑玩乐比较好。” “……非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个吗。” “我这只是说说,可你们有几个人啊,真到了天劫退散之后,保准修炼修得比谁都勤奋,约都约不出来!” “所以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宁蕴含笑听着伙伴们的动静。不必等到天劫退散,四界争霸赛决出冠军的那一刻,此世之间就不再有她了。但那也阻止不了此时此刻她的心满意足,她心里亮堂堂的照不进一丝阴霾。 宿煌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还如往常静默地坐在宁蕴身侧,只跟她一个人说话。 四界争霸赛意外地戏剧性不多,半决赛淘汰掉了魔域最后的希望,总决赛变成了正道内战。 不管哪一支队伍获胜,天劫都会响应正道一方的愿念,存留或退散,只凭他们决断。 宁蕴跟宿煌避开众人,相拥看完总决赛。 总冠军是一支隶属禅宗的战队。决胜局杀穿敌方水晶那一刻,胜负既定,天意将决—— 一个来自天外的声音传入正道每一个人耳中: “此世之天劫,关闭飞升之门,开创反伤禁制,降下电竞秘境——你要它,去还是留?” 笼盖修真界一百三十多年的天劫,终于能见其尽头。 一瞬间,无数个声音传入宁蕴脑海,她听到了所有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人说“去”,有人说“留”。 两种声音被具象化为两条背道而驰的河水,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其中,形成洪流。 宁蕴可以清晰地看见,主张“去”的这一条洪流远比另一条更宽广汹涌。 要问人心何所似,这,便是人心了。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接下来,我要实现你们的愿望。 ” 宁蕴回应天道的感召,世间的一切再也拘束不住她,她化作苍茫天地之中的一道光,消散在宿煌指尖,最后听到的是一道哑声的呼喊。 “宁宁——” 天贶山上,天贶俱乐部的队员们在听闻天音之后,感到一阵异动。 剑宗掌门若有所感,脸色微变,冲出去。 一道冲天的光束从天贶山冲破出来,灵气波动中一片地动山摇,然而不消片刻,光束不见踪迹,天贶山也恢复平静。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又好像……觉得失去了什么?” “这就是天劫退散的感觉吗……” 剑宗掌门举目望向天贶山的方向,对太叔显道:“去观星楼。” “这还用观星?不明摆着吗,”太叔显龇牙咧嘴,“上古神明镇压在天贶山的那个小神仙,从此自由啦!” “与天地齐寿,还算小神仙吗?一座灵山,实是屈就他了,倒令我们这些修士有幸蒙受庇佑这数百万年。” 友梅本来不明就里,此时也听明白了:“掌门说的,可是天贶山那位山灵?” “是啊。没想到天劫退散之前,最后做的一件事便是放他自由。当年我们拿宁蕴没办法,是天贶山主动替我们收了她,如今看来,倒是结下了一份善缘。” “当真是善缘!”友梅眉开眼笑,“宁……天劫,本来就有向善之心,跟过去的天劫都不一样。” 她仰头看向天际,浓云翻滚中,有几道日光从云隙中穿透而出,金灿灿地撒下来。她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不放过目力所及的每一个角落,笑得愈发灿烂,直到泪水布满脸颊,她低下头,泣不成声。 …… 宁蕴回到天上,劫蕴与道蕴都在这里等候已久。 当初的赌约分出胜负,劫蕴愿赌服输,溃散在宁蕴面前,存留在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与宁蕴有关的记忆,也同时回到宁蕴脑海中。 宁蕴已经来不及翻看这段回忆了,下一瞬,道蕴开始与她融合。 融合之后,她将不再是宁蕴,也不再是道蕴,而只是天道本身。 她渐渐想起来,早在最初的时候,她阴差阳错成为代天,也经历过类似的融入天道的过程。 那一次,她是个来自异世的亡魂,没有灵力也没有魔气,但有宿煌给她的好多好多宝物护身,硬是在融合的过程中保留了意识。 在朦胧中,她听到有人喊:“你别怕!我马上就飞升了,然后就换你下来!” “好,那你快点啊。”她满怀感激地说。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很惊讶能听到她的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叫宁蕴。” “我记住了。我叫……” 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心中却涌起莫名的信任。 原来就是这个啊,再一次被天道吞噬时,宁蕴想:原来缺失的最后一部分记忆,是这个啊。 那还真是一段……特别特别好的记忆。 她微笑起来,任由自己的思绪、感情和执念被一点点洗刷掉。 她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淡薄,但她明白这不是终点,这一切结束之后,她将变得无穷无尽,无处不在…… 然后,“啪叽”一声,宁蕴当空摔下,字面意义上地跌落神坛。 宁蕴摔懵了,睁大眼睛,发现自己恢复了思考,甚至还可以活动! “???” 她并没有和天道融合。 她大惑不解。甚至,她感到天道也流露出一丝困惑! 在空白无尽、寂静如死的天道空间中,从宁蕴的背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宁蕴缓缓回头,看到一双人的脚,往上是人的腿,人的腰,腰上交叉别着一把短刀和一把短剑。 她瞬间明白了这是谁,嘴角抽了抽,猛地把头拧回去。 “喂!!怎么不继续看了?”来人气得跳脚,“尚大芬,不带你这样——” 第114章 我的电竞 现在的天道就像一支失去了灯芯的蜡烛, 而宁蕴本来应该是那根灯芯。 但现在,多出来了一个破岳。天道发现这也是一根合格的灯芯,选谁都可以, 便不知该选谁,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听着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宁蕴一阵心累, 但破岳事实上确实把她濒临消散的意识挽救了回来, 这是不由得她不感激的。 于是当破岳挨着她坐下来,她也只是稍微往一边挪了挪, 平心静气问:“你来干什么?” 破岳心情愉快得冒泡,简直称得上气焰嚣张,双手交叠垫在脑后, 眉飞色舞。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件事天上天下, 能做到的只有我一个人。就算是乾明剑尊也做不到。” “什么事?” “为了修真界千秋万代的安宁,我自愿献身呀。”他一脸的冠冕堂皇。 “辛苦你了。”宁蕴干巴巴道。 “你不用故意装作不关心我的样子,”破岳的好心情一点也不受影响,“我在你面前时,你从不说我的好话, 但是等我不在了,你就会想起我的好啦。你还会一直感谢我,永生也忘不掉我。” “为什么呢?” 破岳完全不介意宁蕴的不动声色和明知故问, 兴致勃勃地把话挑明了:“因为代替我与天道融合, 让你从这一切中解脱出去,然后想去哪儿都可以去哪儿。” “哦。” 宁蕴站起身来, 忍了又忍, 终究没忍住, 一脚把破岳踹翻在地, 扑过去一阵拳打脚踢。 “忍你很久了!!!” 破岳始终没有还手,只在被宁蕴扯下獠牙短剑时稍微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任由她夺回了小宝剑,收到腰间。 他们两人现在是天道空间的主人,都可以使用天道的力量。但破岳并没有疗伤,任由自己伤痕累累地仰面躺在地上,目光追随着宁蕴流转,眼巴巴地把她看着,形容可怜兮兮的,十分乖顺。 宁蕴盘腿坐下来,抬手召唤出天之眼,播放出一段记忆。画面中,宁蕴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穿进鬼娆魔尊的身体里,被摄魂术牵引去往一处地牢,那里关押着破岳在内的一帮小孩子。 破岳粲然一笑:“尚大芬,你也有这么傻的时候。” “是因为这个吗?”宁蕴问他,“我帮了你,所以你想报恩。” “不可以吗?” “没必要。” “什么叫没必要,凭什么你说没有就没有。” “我们讲道理啊破岳,我那时候真不是在帮你。”宁蕴认真道,“首先,我是中了你的摄魂术,被迫过去的对不对?进去地牢之后,也一直在受你操控。别的孩子也想逃跑,也想去除奴印,但他们看到鬼娆魔尊的样子,都退缩了。只有你觉察出了异样,放手一搏,最后成功了。我并没有帮你什么,是你救了你,你只需要感谢你自己。” 破岳撇撇嘴:“那种道理我当然知道。” “好,你要是也这么想,那我们之间就没有分歧。所以,你不必再做多余的事,和天道融合这件事,不是你应该插手的。” 破岳慢腾腾地坐起身来,抬手打了个响指,天之眼上的记忆画面迅速滚动,顶格在另一个画面上:破岳和炽贯魔尊重启代天阵,宁蕴被代天阵吞噬。 “鬼娆和乾明剑尊本来就已经陷入代天阵之中,只是因为乾明剑尊用九曜剑阵封住阵眼,代天阵暂时停止运作。所以那时我们以为,只要重新开启代天阵,它就会将鬼娆和乾明剑尊重新吞噬,而后炽贯老魔头会踏着这十个人的尸骨,成为代天。” 说到这里,破岳面露讥诮:“然而我们万万没想到,鬼娆魔尊的身体里有一个独立的生魂,而生魂没有肉身,本来就是比人更接近天地的存在,所以不需要乾明剑尊献祭,她直接为天道接纳,完成了魔族万年积累的代天大业。” 然后,达成使命的代天阵终止运行,只留下纵横千里的遗迹。宿煌捡回一条命,破岳翻身成为代天令的主人,魔族算盘落空,正道苍生逃过一劫,只有炽贯魔尊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所以啊,要不是我偷走代天令,伙同炽贯老魔头,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破岳道,“你不应该……嗯,就是觉得我需要补偿你吗?” 开始讲道理了!宁蕴觉得破岳有进步,点点头,也跟他讲自己的道理:“可是破岳,鬼娆魔尊把你们抓走做实验,你憎恨她报复她都是应该的。借尸还魂这种事前所未有,你怎么知道她芯子里换了人?破岳,你没有做错事,你只是为了生存下去,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你不要总想着你欠了我的,要补偿给我。” 破岳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忽然挫败一般,长长一叹。 “尚大芬,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 “你可以替我考虑,理解我,所以明明你什么都知道……”他低头掰着手指,“你明明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为了报恩,也不是觉得亏欠——可能最初是有点儿吧。但真正的原因是,我之所以想为你做这些,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告诉过你的,你也一直都知道。” 宁蕴嘴角又开始抽搐。报恩和亏欠都有逻辑,可以讲道理,但说喜欢谁不喜欢谁,这种事有什么道理可言?非要说些什么的话,也无非是“我拒绝”和“你收敛点”,她从前都跟破岳说过,可这家伙从来不会听。 她起身,又踹了破岳一脚,这回没有踹得太狠。 “来都来了,也不能走,我不准你死,你若也不想看着我死,那就想办法我们一起活下去。” 破岳一怔,继而眼前一亮,犹如死囚在被斩首的前一刻接到赦免的圣旨,响当当地应了声“好!” 天道这根蜡烛是势必要找到灯芯的,不是宁蕴,就是破岳。如果只一人担当灯芯,就会与天道彻底融合。 反过来,两人轮流当灯芯,一人向内融合,一人在外拉扯,定时轮班替换,则双方都可以不至于被吞噬殆尽。 两人还发现,每当他们值班一个周期,天道就会陷入平衡状态,两人可以双双休息一段时间。但没有灯芯,天道还会再次陷入混乱,那时候他俩就再次上岗,如此循环往复。 天道空间虽然空无一物,但不值班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事可做的。 最初那段时间,俩人只做一件事,那就是通过天之眼,观看正在下界发生的事。 天劫退却后,电竞秘境一夜之间消失,反伤禁制也没有了。禅宗那两位在1v1秘境中斗法百年的渡劫期大禅师,也在天劫退散之后不久,先后得道飞升,标志着飞升之门也已经打开。 宁蕴归天后,宿煌便开始闭关修炼,重新冲击飞升境界——这是他答应她的。 宁蕴失踪一事,很快就被她的亲朋好友们发现了。由于一同失踪的还有破岳,大伙很是想歪了一些,都焦急万分。 知道真相的只有剑宗掌门、太叔显、友梅和宿煌。 掌门高高在上,太叔显作为衍天峰峰主,也身居高位,不是谁都能攀上话的。宿煌一直闭关不出,天纵峰拒人千里,无人能近。 唯独友梅与宁蕴交好,也跟宁鸣白琥他们颇有交情,便充当了重要的斡旋角色。 后来,在友梅的一力主张下,宁大伯和宁鸣获知了内情,但被要求保密。 “我一直都知道妹妹不寻常……”宁鸣喃喃,又怔怔问道,“师姐的意思是,我再也见不到我妹妹了?” “但她在天上啊,或许现在正看着你呢?你知道她想看到你是什么样的,所以不要太难过,也不要难过太久,不然她看到了,也会伤心。” 宁蕴心里揪成一团,甚至不敢再看,指挥天之眼将视角切换去别处。 视角切得有点远,是个禅宗的小和尚在念经,宁蕴把声音放大,听他在念什么—— “六月廿四日,电竞痴毒发作最严重的一次,我坐在莲花宝座里,拼命念大悲咒,难受得一直抓自己眼睛,以为蹬上受戒坛就没事,看到坛上都是痴迷电竞的师兄弟在诉苦,眼睛越来越大都要炸开了一样,拼命扇自己眼睛,越扇越用力,扇到自己眼泪流出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想电竞想得要发疯了。 我夜巡会想电竞, 我早课会想电竞, 我念经会想电竞, 我练功会想电竞, 我打坐会想电竞, 我入定会想电竞, 我礼拜会想电竞, 我听着旁人议论电竞,我盯着宗门里的电竞奖杯看,我每时每刻眼睛都直直地盯着电竞话本看,我真的觉得自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我对电竞的痴毒似乎都要疯魔的了,我好孤独啊!真的好孤独啊!你知道吗?每到深夜,我的眼睛滚烫滚烫,我发病了我想疯狂打电竞,我要狠狠打电竞,我的眼睛受不了了,电竞,我的电竞!电竞,我的电竞!电竞,我的电竞!我的电竞我的电竞我的电竞我的电竞……” 破岳率先绷不住,毫无同情心地大笑起来,宁蕴也哭笑不得。 他们又去别处看看,果然,很多修士都出现了戒断症状,打不到电竞他们浑身难受。 现在,“戒网瘾”成了各界领导面临的重大挑战,过去与电竞有关的规定全部废除了,各门派纷纷出台新规定,严格约束弟子的休闲时间,要重新培养勤学苦练的好习惯。 但电竞作为一种集体记忆,可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还是有很多人决心违抗宗门规定,追寻他们心中的电竞。 第115章 变迁 宿煌飞升那天, 九十九道劫雷如数劈下去,一点折扣也没打。 宁蕴正襟危坐在天之眼前,一瞬不瞬地看着, 就算对宿煌知根知底,也不妨碍她紧张得时时屏住呼吸。 “要看到什么时候啊?好烦。”破岳一脸无趣,闲得要抠脚。 宁蕴都分不出神去踹他。 天之眼中还是只播放宿煌一人, 不放过任何细节, 破岳忍不了啦,大步上前“啪”地一声把天之眼折成两半, 一半留给宁蕴,一半缩小了揣进自己袖子里。 “你爱看什么看什么,我要看点好玩的。”他带着半面天之眼一溜烟跑不见了。 宁蕴把她这半面天之眼更放大了一些, 观看体验也不差什么。 天道空间与天道共属同一个意志, 有客从下界来,自然能有感知。 扛过劫雷,得道飞升之后,宿煌就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人。天道空间只做接引之用,将人接上来之后, 便开始排斥他,将他推向上界。 宿煌只得片刻驻足之机,宁蕴早有所觉, 就蹲在接引入口处等他。两人匆匆见了一面, 只一瞬间,刚把彼此的模样印进眼睛里, 话都来不及说, 就被位面引力分开, 一个永远地离开, 一个永远地留下。 宁蕴孤零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坐下去,又躺下,闭目仍不得宁神,睁开眼睛时,有两道泪水从眼角向两边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平复了一些心情,她爬起来,琢磨着还是把破岳抓过来揍一顿——要不是他,她这会儿都已经跟天道融合了,没有自我意识,哪里感受得到生离之苦?所以都怪破岳。 她开始往回走,走得不紧不慢,一点希望也没有。但走着走着,忽然,她听到一声清响。 “锵——” 她浑身僵住,指尖轻颤,摸到左手无名指上的鸾鸣戒。这对戒指她与宿煌各有一枚,持此双戒者,一人叩击戒指,声音便能传入另一人耳中,取鸾凤和鸣之意。 刚才是,宿煌在敲她?和鸣穿越一个世界,传到了这里? 宁蕴猛吸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自己的戒指一阵狂敲。 她敲自己的戒指是听不到声音的,声音只会传到宿煌那边的凤鸣戒上——如果能传到的话。 这样敲了好半天,一直没有动静的鸾鸣戒终于再次吐出“锵——”的一声! 宁蕴大喜过望,索性就地坐下来,研究起鸾鸣戒的传导性。 天道空间里没有时间观念,她的身体也不再会有疲惫和代谢,一通试验下来,也不知过去多久,约莫得出一个结论:天道空间和上界,偶尔可以传递讯息,这个“偶尔”没有规律,碰上了就碰上了,好比接触不良的天线时灵时不灵,但总归,是有概率联通的! 也就是说,只要宁蕴一刻不停地敲戒指,总有那么一两声,三四声,能传到宿煌那边。而宿煌也是一样。 宁蕴想想宿煌跟自己一样狂敲戒指的样子,一阵乐不可支,又想到笑他也是笑自己,遂收敛笑意,姑且停手。 她心情大好,看什么都顺眼,大摇大摆回去找破岳,破岳还搁那对着半面天之眼找“好玩的”来看。 “破岳。”她喊了声,破岳一个激灵,后背僵了一下,还不理她。 宁蕴这才想起,之前好像是跟他不欢而散了,看这样子是还没消气。 她去见自家道侣,破岳哪来的道理生气?果然还是欠揍。但宁蕴不跟他计较。兜里揣着半面天之眼,她也可以看自己喜欢的,虽然半面的视觉效果不如整面的好,但谁要跟他破镜重圆啊? …… 天之眼可以突破任何物理和过去时间的界限,在天道面前,世界没有秘密。 从天道的视角看人类世界,值得一看的可太多了。这比任何宁蕴看过的小说电影都有意思。 宁蕴跟破岳关系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分享一下最近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人或事,还会一起看看有意思的人间世。坏的时候就干脆割席,各看各的。 休息的日子过上一段时间,就要去值班,燃烧自己给天道当灯芯。 他们在天道空间呆得越久,越能适应燃烧的状态,一次性值班的时间也可以越长。有时值一次班下来,打开天之眼,会发现下界已经过去了几十上百年,很多认识的人和事都大变了样。 他们便会花很多时间追溯事情发展的脉络。每一样他们关心的事,都可以尽情探个究竟。 起初,宁蕴看得最多的是亲朋好友的生活,那谁和那谁果然在一起了,她捧着脸姨母笑。那谁跟那谁因为误会走远了,她急得想给下界寄刀片。时间再拉远一点,有人选择现世安稳,有人一心求道以期飞升,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最令宁蕴惊讶的是她哥哥宁鸣。宁鸣性格最是温和不过,现在却坚定地走上了修道之路,潜心修炼,境界一日千里。 “他现在不关心别的,一心只想飞升。” “听说是跟他妹妹有关吧?真可怜,想妹妹想疯了,那种传言都信。” “可怜什么,人家可是下一届轻剑峰首席大弟子的热门人选……” 纵然电竞秘境早已消失,一些修士对电竞的热情始终不减,而电竞从出现到消失本身,也有足够的谜团供他们探寻。 这帮电竞学者越研究越起劲,而大部分人都经历过电竞时代,谁逮着这个话题都能讲两句,是以“电学”大行其道。 宁蕴,作为电竞公认的杰出贡献人物,自然成为了电学家集中研究的对象。 宁蕴生前的轨迹是大有可挖之处的,就连最初入选剑宗时被测出独一份的“天道天灵根”,这种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灵根名目,也被挖了出来。而她最后莫名其妙突然失踪,至今过去那么多年,确定是找不回来了,更是引发学界大讨论。 海量的讨论之下,还真有几个学者误打误撞,把宁蕴跟天劫联系在一起。只是这种学说因为过于离谱,不被主流认可,是冷门中的冷门。 破岳就非常热衷于搜集各种研究宁蕴的学说,常常一边看一边吐槽“但凡有我半分智力,也不至于这么跑偏”。 市面上也有人认为宁蕴的失踪跟破岳有关,还提出了私奔、绑架、情杀等各种学说,这些简直是破岳的快乐源泉,每一本相关论述他都会一边说着“太怪了”一边津津有味地看完全部。 在这些细枝末节之外,世界本身也在悄然变迁。 宁蕴和破岳亲眼见证了龙璋太子的改革,这位励精图治的太子一生跌宕起伏,终究成为了魔域一代传奇。 他活着时没看到魔域最好的样子,但他的继任者将他的精神发扬光大。魔域终究凭借资源匮乏产生的巨大动力,倒逼科技发展,迎来了一波惊人的生产力爆发式革新,一举实现对正道的反超。 而另一边,电竞爱好者从未放弃在现实中复刻电竞秘境。 越来越多的修士意识到,电竞秘境的运行逻辑,跟修真界其他事物的运行逻辑截然不同。极致精确的指令,极致细微的编排,极致庞大的运算……无数修士们以运用修真的思维,解构着这套本质上是电子科技的游戏程序。 赛博修真,这是可以实现的吗?宁蕴对这个世界潜在的可能性充满好奇。 但他们的值班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动辄就是几百年,而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只得几十年。相当于喘口气,又要上工,辛苦是真辛苦,得亏两人轮班,不然真不如直接融合算了。 在某一次值班结束后,宁蕴回看天之眼,发现宁鸣已经飞升了,就在他们值班期间,路过此地,驻足片刻没见到妹妹,便直奔了上界。 不止宁鸣,宁蕴的朋友中,有志修行的,陆陆续续都飞升了。绝大多数时候宁蕴都在值班,偶然休息时碰上友人飞升经过,便抓紧时间过去,匆匆见过故人一面。 等此人到了上界,就可以把他们的消息告诉给那些关心他们的人。 随着时间推移,下界中,宁蕴认识的人越来越少,再飞升上来的,都是陌生人了,她便很少露面。 只有手指上的戒指不定时地响一下,而她也会敲敲它,以期这和鸣能穿透两界的缝隙,侥幸传递给那边的人。 …… 终有一日,一个不同寻常的过客路过天道空间。 这个过客不是飞升来的,不需要扛九十九道劫雷,只凭自己的力量扶摇而上。 宁蕴也曾追随他的身影游历过修真界,看这个不受拘束的生灵如何自由自在,自得其乐,模样也渐渐从稚童成长为丰神俊朗的青年。 天贶早已不再是那副恨天怨地的模样,而是安静如一株花般立在那里,眼中甚至能见悲悯了。 他本来就有神格,来去自如,此时驻足问宁蕴:“有什么话要我带上去的?” “就说我很好。”宁蕴挠挠头,“看了很多事,学了很多东西,心境已经到巅峰了,修为得空也在练……哦还有破岳那小子也还好。” 天贶有点无语,默了默,第一次真正有了长辈的姿态,好意提醒道:“你可以说,‘我很想你’,云云。” “这……他都知道……”宁蕴说着脸红了,“你只要让他知道我很好。” 天贶听得直摇头:“罢了,我此去上界,先看看乾明那小子在做什么。若他胆敢负你,我就打得他跌落下来,亲自向你谢罪。” 宁蕴乐了,其实并不相信这家伙打得过宿煌。 天贶凉凉看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带着一身杀气向上界飞升而去。 第116章 大道 又一轮发光发热的值班结束, 宁蕴捞过天之眼一看,好家伙,这回他们一口气值了一千两百年的班。 地上起了战事, 曾经的文明有多辉煌,战争就能将它摧毁得多彻底。战争吞噬掉了修真界整整一代青壮年,下界的格局发生巨变。 御器盟众门派和原魔域城池先融合后混战, 成为修真界最繁华和动荡的逐鹿地带;禅宗分裂成入世和避世两大派别, 前者在战事中调停斡旋,后者归隐山林;一同归隐的, 还有世上仅存的少许灵族血脉。 战争伴随着疯狂的技术革新,现在的修士们使用的法术已经跟过去完全不同,突出一个规模化的杀伤性, 类似于核武器的法术装备应运而生。 再往后是一场毁天灭地的世纪大战, 在战后的末世焦土上,少数幸存者开启灵气复苏时代,重新构建起文明。 这时候,宁蕴跟破岳在天道空间已经待了九千多年。 “下界灵气还是太稀薄了,下一个飞升者少不得千八百年后才会出现。”宁蕴估算了下。 “都怪上一场战争把灵脉都耗空啦。这就是‘前人挖坑, 后人躺平’,干脆别修炼了,集体开摆, 烂完吧。”破岳毫无同情心。 而宁蕴看过太多沧桑变幻, 对于世事的演进,她唯一的情感只剩下了好奇。已经很少人间惨剧或者奇迹能牵动她的心绪了。 但她身边还有一个破岳, 每当以破岳为参照, 她的一切意识和情绪都会变得鲜活如初。 她起身, 不需要任何理由地向破岳踹出一脚, 破岳闪身躲避,瞬间绕到宁蕴身后,一抖衣袖甩落一柄短刀,握住,向她脖颈刺去。 金石之声乍起,火花飞溅而出,宁蕴手持短剑与破岳短兵相接。僵持只一瞬间,破岳手一松,换左手接住下落的短刀,拧身贴近宁蕴,反手抬腕,刀势如细雨润物,幽幽柔柔地捅进宁蕴心口。 “如何如何?”破岳扬眉吐气,神采飞扬,“这是我新悟到的一招,求我就教你。” 他的话音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来肾被捅了个对穿。 宁蕴伸手把自己的短剑从他腰侧拔/出来,拔前没忘往侧边划拉一下,破岳登时龇牙咧嘴:“哎呦——” 其实他们对练时默认是会关闭痛觉的,但破岳这小子从来都爱演,任他嚎叫得各种惨烈,宁蕴眉毛都不抬一下。 他们有一个数据库专门记录胜负状况,目前宁蕴对破岳是58641胜35789负,她把最新的记录更新进去。 起初她打破岳,破岳根本不还手,好像他也知道自己欠揍。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打不还手,毕竟没意思,在宁蕴的反复要求下,也在历经千锤百炼(物理意味)之后,破岳渐渐变得可以放开手脚了。 这很好,有竞争就有进步,就算永远被困在这个空间里,任何方面的进步都是值得庆祝的。 除开鸾鸣戒上不时传来的铮鸣,心境和身手的进步是另一件最令宁蕴开心的事。 宁蕴很少关心破岳真正想要什么,但似乎在投入到与她的竞争后,她能从破岳身上感受到一种与她类似的喜悦。 实现自我提升,认同自我价值,那是真正的喜悦。 这个难缠的家伙,总算也有令宁蕴感到欣慰的一天。 曾经有一次,宁蕴垂头对着鸾鸣戒出神时,破岳明目张胆地偷看她很久,忍不住说:“尚大芬,别不承认,这个指环就是把你束缚住了,你要一直受制于它不成?” 宁蕴毫不留情答复他:“我的指环套在手上,你的指环却在心里,哪里来的资格反问我。” 破岳无言以对。 但很久之后,有一天,破岳忽然对宁蕴说:“我心中的指环,或许终有摘下来的一天。” 这倒稀奇,宁蕴扬眉静听。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破岳挠挠头,他从来都狡狯,真要诚心与人说些什么,反倒会显得有些生涩,“我一直喜欢你,你又拒绝我,我是很不满的。但怎么样我才能满意呢,当然是希望你也喜欢我。可是所谓求一个两情相悦,求的,究竟又是什么。” “是什么?”宁蕴好心当捧哏。 “无非是排他的、长久的、独一无二的陪伴、交流、成长……共度一段独属于我俩的人生,你说,是不是这样?” 哦哟,一个恋爱经验为0的人,在头头是道地分析感情呢。 宁蕴点点头以资鼓励。 破岳大受鼓舞,神采奕奕:“所以你看,我们两个的状态,不就是在做两情相悦的事吗?我想要的,其实都已经得到了。从前我心中的不满,由此渐渐填满了。而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到的,也借了很多机缘的巧合,简直像上天也在撮合咱俩……好好,知道你不爱听,这不是重点。” 宁蕴还是狠狠踩了他一脚,接着听他说。 “重点是,我们实际上做的事也跟两情相悦的人没有区别嘛。你纵然不愿意,也拿我无可奈何。就算乾明剑尊也一样奈何不了我。和你一起度过漫长时光的人不是他而是我,是我帮了你,你也需要我,当然我也一样。总之,从这一点上说,是我赢了。” 宁蕴说:“啊对对对。” 宁蕴想:你懂个锤子的两情相悦。 但是破岳的理论坚实无比:“你看下界的夫妻道侣也好,你想你自己跟乾明剑尊也罢,你们眼中的两情相悦,就是两情相悦;而我眼中的,就不是吗?没有这种道理。我认定的事,不需要其他任何人认同;别人的道理,也休想约束我。” 不愧是给天道代班几千年的人,格局完全打开了。 宁蕴油然生出一种敬佩:“嗯,蛮好。” 请务必保持。 破岳心中的指环,或许终有摘下之日,而宁蕴手上的指环将一直戴着。这两件事的发生和持续,都因为同一种理由。 这么一看,好像是破岳有进步,而宁蕴还在原地踏步一样。 但鸾鸣戒上不时传来的铮鸣,告诉宁蕴,原地踏步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这就足够了。 …… 在天道空间值班快一万年的时候,破天荒地,第一次从上界下来一个人。 宁蕴想起上一次见到天贶时,他说若见宿煌负心,就打得他跌落下来。这么多年过去,没见宿煌跌落,倒是他自己下来了。 从来只见人上去,第一次见人下来,破岳也按捺不住好奇,跟宁蕴出去看。 天贶模样未改,真朋友不讲客套话,开门见山:“上界发生了一件亘古未有之奇事。” “哦?” “有人向大道发起挑战。” 宁蕴和破岳面面相觑。他们对下界无所不知,但对于上界,却一无所知。 “什么是大道?”宁蕴问。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道,即是和而不同。” 破岳掏掏耳朵:“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点。” 天贶神格放飞之后,整个人禀性都高大上了,完全不跟他们计较,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番上界的大道。 所谓上界,好比一片大海,下界,就是汇入海中的一道河流。 像宁蕴所处的这种下界,在同一位面还有许多。来自不同下界的得道者飞升之后,在上界汇聚,恰如无数河流汇入同一片大海。 “不同的世界,遵循不同的天道,所以上界修者各行其道,道道皆有不同。”天贶解释道。 “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也不是。上界的大道,将所有下界的天道统一起来,是为‘和而不同’。”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大道类似于上界的天道,包涵了所有下界的天道……” “差不多。”对于没领略过大道的人,只能寻找最贴近的表述,天贶并不强求,“所以,有人挑战大道——这件事的分量,你们该有数了吧?” “好家伙,太有了!” “所以他成功了吗?” 天贶摇头:“这是第一等逆天之事,哪有那么容易。但这个人很强,也很执着。若只是如此,还则罢了,可这个人在很强很执着之外,还懂得团结协作。在他身边,逐渐聚拢起一群同伴,帮着他一起挑战大道。” “哦哦!!” “所以最后呢?” “他的同伴都是下界飞升来的,本身实力就那样,虽然其心可鉴,但若只他们这帮人,还远不足以动摇大道。” “哦哦……” “所以失败了?” “直到一日,天神降世,答应祝他们一臂之力,事情这才有了转机。” “哦哦!!” “说的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天贶堂皇点头:“这些人挑战大道,目的也很简单。他们说下界有一处天道,被一种叫做【代天】的把戏霍乱,天道里混进了杂质。他们所求的,就是把这两颗微如尘芥的杂质剥离出来,也算拨乱反正,回归正道了。” 宁蕴眨眨眼睛:“听上去是很合理的要求啊。” 破岳也愣了愣神:“那有没有得到支持呢?” 天贶傲然昂首:“有我撑腰,自然是峰回路转。大道回应了他们的要求,说:它探查过,情况属实,这个下界的天道确实混有杂质。但,这两颗杂质却是天道的道心,没有他们,天道便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芯之烛,进一步将导致下界溃散。” 宁蕴和破岳沉重地点点头,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不同于他们的沉重,天贶语调陡然一扬,故事已然说到尾声:“所以办法也很简单:只要给天道补上一根芯子,就可以替换掉那两颗杂质,从而放他们自由了。” “说得简单,从哪里再找一根芯子来?” “难不成又要来一次【代天】……” “所以说他们运气好,遇到神仙下凡,慷慨解囊相助——”天贶话音里再也压不住那一丝得意,观其神态,与当初天贶山上那个傲娇的小神仙完全重叠了起来。 第117章 大结局 说着, 天贶上前一步,抬手一点自己额头,从眉心里牵出一团灵光, 一扬手,灵光绕着他飞了一圈。 下一刻,天贶张开双手, 以献祭的姿态让自己与天道融合。 宁蕴大惊失色:“天贶, 你——” 那团灵光冲到她面前,震声道:“天贶在这里!!!” “诶?” “与天道融合的是我的人格, 我现在是神嘛,不需要人格,正好扔到这里。反正以后每次下凡历劫都会捏一个人格的。” 随着天贶肉身与天道的融合, 天道空间开始震颤, 一阵大过一阵。 灵光绕着宁蕴和破岳飞了两圈:“还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再问,现在快随我来!融合完成之后,这里就不需要你们了!” 宁蕴连忙应声,招呼破岳,顺应那股牵引之力向上飞去。 “这是要去——” “当然是上界。论得道与功德, 下界没有人比你们更有资格飞升。” 灵光头前引路,为宁蕴二人破开重重迷障,穿越无尽黑暗混沌, 前方隐隐能见亮光。 宁蕴忽然想到什么:“天贶!你没有人格, 如何在人界立足?” 就算是上界,也是人类的地盘, 没有人格依托的神明是不允许踏足的。 “才反应过来啊?”天贶凉凉道, “人神殊途, 终有一别, 告辞。” “等——” “不必介怀。没有你,我还困在天贶山上,此番正是恩恩相报。以后若有缘再见,我告诉你我的故事。” 灵光绕回来,在宁蕴脑门上贴了一下。仙人抚顶,赐福长生,只愿生命绵长辽阔,足够容纳所有的久别重逢。 前路陡然宽阔起来,宁蕴耳畔一个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密集。那是鸾鸣戒的锵锵和鸣,穿破隔绝二人的空间,珠玉落盘般地响个不停。 从前信号不好,只能传来一两声,这回信号好了,直接是听取锵声一片。宁蕴仿佛看到宿煌疯狂敲戒指的样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消停一点!!宁蕴用力敲了鸾鸣戒两下,那边须臾收到回音,顿了顿,和鸣的节奏也变得小心翼翼。 下一刻,天光大亮,周遭一片碧海青天,宁蕴身体一重,开始下坠。 一柄跃动着青燐色火焰的重剑飞冲上来,御剑之人一手接住宁蕴,让她顺势落进自己怀里;另一手抓住破岳衣领,扬手一甩,破岳还没来得及吱声,就化作一道天边流星。 宁蕴笑得停不下来,也哭得什么都看不清,但她知道是那个人没错了。熟悉的修长温暖的手指抚上她的眼尾,试图擦拭眼泪,但一时怎么也擦不完。 他轻轻喊了声“宁宁”,声音那么轻那么软,宁蕴好开心啊,可是也好烦,因为她控制不住自己哭得更凶了。她呜咽一声,抓住他胸口衣襟,而后被一双手臂紧紧地抱住,按进坚实宽厚的胸膛里。 宿煌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和手臂,那样用力地抱着她,第一次不怕她痛似的,活像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宁蕴听见自己的骨骼幸福地咯咯作响,想亲他吻他也想啃他咬他。 宿煌却慢慢松开紧箍宁蕴的力道,下巴也从她头顶抬起来,低头蹭蹭她的发丝,贴贴她的额头,沿着泪珠的痕迹亲吻她的脸颊。最后,他抵着她的脖颈,靠着她肩膀,浑身震颤着叹出一口气。 宁蕴感到他全身的力气都一点一点卸下了,在他抵着她的地方,有温凉的液体缓缓顺着脖颈缓缓流进她衣领里。 这个强悍到大道也要挑战的男人,他在哭。 宁蕴搂住爱人的肩膀,轻轻拍打他的脊背,有时也摸摸他的脑瓜和后颈。相互依偎着,不计较时间过去多久,他们有所有的时间好好看看彼此,历历数尽别后的风尘。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 你永远可以相信宿煌。 就算是充满私人恩怨地把破岳甩飞那一下,他下手也有着绝对的轻重。 破岳被甩到一个海岛上,早已有一大片人等候在此,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来了来了,快去禀告师尊!” “真是传说中的宁蕴?让我先看一眼!” “我们白琥真君来得最早,让她先看——” “我师叔还是宁蕴的亲哥哥呢,怎么着也……” “欸,你们看,这好像是个男的?” 破岳摔得不轻,头痛欲裂,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几个面孔,看着还十分眼熟! 凤飞绯第一个冲过来:“怎么是你,阿宁呢?!” “师尊/真君/师叔/师兄/师姐/……这位是?” 飞升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但与宁蕴过从甚密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铆足了劲修炼。一个都没少地飞升上界,还聚到了一块。 这帮人哪个不是对破岳的黑历史了如指掌。 鹿飞第一个开口:“是一个烂人……” “总是骚扰我家阿宁……” “最不想跟他组队的第一人……” “女装给我们当师妹……” 破岳不想辩解。他想死。 …… “所以你等了我多久……” “我们原来所处的那个下界,跟这里的时间流速比大概是20比1。” 宁蕴在天道空间近一万年,换算到这边就是五百年。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你现在修为如何,到什么境界?” 其实能挑战大道,实力肯定顶尖了,但宁蕴还是要问一下好让自己死心。 果然,宿煌讲解了一下上界的境界等级,而他除了自身实力过硬,还揣着一个逆天改命的目标,自然卷得比谁都狠,修为已经稳居此世巅峰。 “岂不是你又是大能,我又是新人小菜鸡。”宁蕴一阵脑壳痛。 “不止是我。” 宁蕴的亲人朋友们陆续飞升上来后,也都在发奋修炼,如今都是各自门派的翘首了。 开局又抱上最粗的大腿不说,还江湖遍地都是我的大腿,原本高深莫测的上界,顿时变得朴实无华且枯燥。 “你们这样很容易让我没有上进心啊……”宁蕴在宿煌膝上伸展腰肢,舒舒服服地躺平了。 宿煌的身体微妙地紧绷起来,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上界的规则跟下界有一些相通之处。” “嗯?” “未至一定境界,不……不好……” “不好什么?” 宿煌从耳朵开始一点点红了,就算从前有过很多亲昵的时刻,他高低也算个老司机,但两地分居这么多年,又成了个起步都要担心熄火的新手。 “就是不能……”他牵起宁蕴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个吻,按着她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 他脸颊通红,宁蕴手掌之下一片滚烫。 宁蕴恍然大悟,瞬间气血上头。 “啊这打铁还要自身硬实力是立足之本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少年不知勤学早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宿煌哭笑不得,拍她脑门:“不着急,你想什么时候开始都行。” “一落地就开始!” …… 一群人在海岛上叽叽喳喳半天,终于有眼尖的人看见乾明剑尊名震上界的青燐重剑,剑上的人影,分明是两个! “这回绝对没跑——” “害等了多久啊?四个时辰有没有!” “毕竟是道侣,可以理解……” 重剑很快由远及近,宁蕴和宿煌相携跳下剑来,一大波人向他们赶来。 “阿宁——” “妹妹——” “宁小蕴——” “蕴儿——” “宁师妹——” 先前话题的中心人物破岳,此刻完全被冷落下来。他满不在乎地靠着一棵树坐下来,看到宁蕴跟宿煌交扣的手,他神色越发冷漠,却控制不住眼中一阵热意。 两道人影倏地靠过来,站到破岳身前,将他的视线牢牢挡住。 破岳不耐烦地抬起头,冯家兄弟热络地看着他。 “叙旧谈情最没意思了。” “要不要跟师兄找点乐子?” 破岳眼珠转了转。 “什么乐子?” 像友梅、宁大伯、林翠香这种本来就是宁蕴前辈的也就罢了,现在别说怜梦等同期,就连鹿飞都能给宁蕴当大前辈了。 他们轮番给宁蕴介绍自己的门派,还都带了好多自己的弟子和下属,个个打着旗子,举着招牌,演练阵型喊起口号,就地做招生宣传,誓要把宁蕴招拢到自己门下。 宁蕴不错眼地一个个看过去,那场面,跟当年万象城招新也没有两样。 这帮人还一本正经地说什么“阿宁,你只管遵从自己内心”“不管选了哪个,我们的交情都是不变的”“不要为了照顾某些关系户而干扰了自己的判断”…… 其实这帮人哪个不是关系户啊? 而且,后面举招生牌子的弟子们都快打起来了吧! 宁蕴眼神示意宿煌:要不咱们先溜了溜了。 宿煌就等她这句话,正要拔剑—— 破岳带着冯家兄弟普普通通地路过此地,问了句:“打法环来不来?” “二十人本,三缺十七了——” “来打的速度集合——” 宁蕴要素觉察:“法环是什么?” “是上界一种新玩法,很难但是很刺激!” “宁师妹也来吧?你有天份,肯定玩得不差。” “对啊对啊,以前都是阿宁带我们,这次我们带阿宁赢一把大的!” “说起来这些年乾明剑尊一心扑在挑战大道上,也没玩过一次吧?不如……” “破岳也是个菜鸡,带三个新人可不容易,大家拿出实力来!” 宁蕴听得眼睛闪闪:好耶好耶,快快组队,已经迫不及待要体验上界的玩法了。 清点人数,他们总共十四个人,还差六个,有人去家弟子中找最精英的选手来补位,有人围着宁蕴跟她讲解玩法规则,嬉闹之声不绝于耳,横亘百年万年的别离,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只有宿煌有些发愣:打起那个什么法环,别是又要没完没了了……说好的一落地就开始修炼呢?!!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第一本写完的原创小说,超激动!!! 不知道读者对这个结局是否满意? 这本小说是我竭尽全力写作完成的,纵有很多不足,但也是我最大程度的努力的结果,希望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收获想要的快乐! 特别鸣谢给予我最大鼓励靠评论斩获感动作者年度人物的猫耳蝙蝠、为了对得起她的养成而绝不敢坑文的天使投资人柚子、断更一个月也不离不弃给角色起可爱昵称的陇玉,这本书的完成离不开你们的支持。 接下去我会努力提升自己,写出更成熟的作品,争取在新的世界与大家相遇。 最后是预收求收藏时间,下一本确定要写的是《我靠虐渣刷爆好感度[快穿]》—— 明烛绑定了一个系统,被要求攻略渣男。 可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虐渣+搞事业小能手呀? · 世界一【亡国公主被发卖青楼,同一时刻,她的前驸马十里红妆另娶他人】 穿成公主的明烛开局羞辱驸马男主。 系统:等等,你的任务是刷满他的好感度。 明烛:会刷的会刷的……但他家人谋逆,不抄斩可不行。 系统瞳孔巨震:那好感度呢?! 明烛:必刷爆,请放心。 · 世界二【原主小产次日,夫君仍要她放血给白月光解毒】 明烛开局废渣男修为。 系统:啊这…… · 世界三【侵犯原主后,他拍下照片,胁迫原主给他的真爱让路】 明烛开局送渣男进监狱。 系统:麻了。 …… “我家宿主一直在虐渣,但总能把被虐对象的好感度刷爆……或者说,她就是靠虐渣刷爆好感度的! 大家可能会很惊讶,虐渣怎么能刷爆好感度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统也感到非常惊讶。” (摘自系统的任务报告书。) · PS 1、女主不追夫不自虐不死遁,一心虐渣搞事业,嘴甜刀快天花板。局部世界有CP,是好男人。 2、攻略对象(渣男众)精神物理双重火葬场,结局骨灰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