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做少爷》作者:纸扇长衫 文案 没有吃一根油条两个鸡蛋的安康,喝了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结果他就如那碗小米粥一样,黄了。 再一睁眼,到了未知的古代。 莫名其妙多了个大伯,有个看了武侠故事就想仗剑走天涯的表姐,一对古灵精怪的双胞胎表弟,还有个一直觊觎他的同窗。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好不容易来了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游学,没走多久就被刚认识的朋友骗光盘缠,后又被卖了充作壮丁。 稀里糊涂地来到军营,打了两场仗。对方的马比我们的肥?对方的人比我们的壮?那不行,那不行。安康制作土地雷炸的对面抱头鼠窜。买了鸡仔又买猪崽,开了大片田地种粮食,开始勤勤恳恳搞起后勤工作。 什么?军队里的残疾士兵不想活,怕回家没出路。来来,拉过来种地。种地发钱教知识。不想活?每天写十张大字! 愁眉苦脸地被抓壮丁,最后一个个喜笑颜开地离开。我们在军营不仅卖命,还学知识,回家再也不是文盲啦。 在军队搞了三年后勤,安康带着小伙伴们回家。弟弟平安会跑会走会闹人,家里的狗子也叛变了。陆陆续续地有人拖家带口投奔他。安康愁呀,咋办? 咋办,开农场,开工厂呗。带着大家一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 内容标签:种田文甜文爽文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康,陈子澈┃配角:邱源,赵秦,安仲华,卫氏┃其它:布衣生活,单纯天真 一句话简介:交笔钱,我们给你打广告。 立意:一群少年不畏磨难的努力成长。 第1章 意外地穿越 “叮——叮——”安康伸手关掉闹钟,不怎么清醒地晃晃头发乱成鸡窝的脑袋,掀开被子利落地起床穿衣。 在厨房忙碌的妈妈探出头看着睡眼惺忪的儿子,道“快洗漱去。妈妈今天早上起早去买了油条。今天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咱们保证能考100分。” 安康挤着牙膏回应他妈妈,“妈,我是高中生。满分150,我要考100分你回来你得抽我了。100分铁定倒数。” 安康妈妈站在厨房思索片刻,觉得今天一根油条两个鸡蛋的搭配确实有点不吉利。她麻利地盛出一碗小米粥配了一碟小咸菜,颇有些执着地用咸菜在盘子里摆出了个五。安康简直无语,他小声嘟囔着,“150配小米粥,黄了。” “说什么呢?饭也堵不住嘴,赶紧吃完去上学。” 东南风有些大,吹得安康的衣服鼓起,他用力地蹬着自行车,路边不时有女孩向他看来。甚至他觉得迎面扑来的风都带着些意气风发。刚听到一阵轰鸣声,安康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吐槽这种拉风但是很扰民的摩托车,下一刻身体凌空飞起,接着便没了任何感觉。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后脑勺隐隐发疼。安康睁眼时想今天凉的怕不是那150,应该是他。也不知道他妈妈眼睛哭肿了没,她总是情感充沛的。 “康儿,康儿。奶奶的心肝儿啊,终于醒了。” ?奶奶?他奶奶不是在他五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么。待安康看清老妇人的长相时,他简直要从床上跳起来,还真是去世的奶奶。“奶奶,你怎么在这?” 老妇人的眼眶还红着,听到孙子这么问,噗嗤笑出声,“奶奶就在这守着我的康儿啊。” “可是……”安康倏地一怔,他见到奶奶了,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死了?这里不是阳间,是阴曹地府?再打量起周围,这一打量直接把安康吓出一身冷汗,对这里是阴曹地府的想法深信不疑。古色古香的屋子,木头床,绿色轻纱帐子,奶奶穿的也是古装。“奶奶,你怎么穿着古代的衣服?”他记得上坟时烧的都是现代的衣服,还专门买的他奶奶最爱的紫红色袄子。难不成穿古装是阴曹地府的潮流? “什么古代衣服?”奶奶理理身上的衣服,眉梢上带着笑,“这是上个月刚做的新衣裳。是你舅舅家从州府寄来的料子。我说我不缺衣服,给咱们康儿多做两身衣裳多好。你娘非得给我做。香兰的手艺,那是街上开店的裁缝都比不上的。” 安康明白他奶奶心里美着呢。有个孝顺的儿媳,老太太能不美么。现在他没唠闲磕的心情,他还有点接受不了他已经死了的事情。早上和妈妈的告别是匆匆的,他还没等到在外出差的爸爸回家,还没有喜欢的人,没能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甚至,今早路边还有几个女孩在偷偷看他。现在就连总是倒数的语文都让他怀念起来。几颗泪水忍不住从眼中滚下,砸在床上。 “怎么了这是。奶奶的心肝儿这是怎么了?”奶奶拉着安康的手,心疼的差点跟着掉眼泪。“是身上哪里疼吗?奶奶给你叫大夫去。” “奶奶,我是不是死了呀。”安康的恐惧随着说出的话一起倾泄出来,本来无声地流泪变成大哭。他抱着奶奶,心里又惊又怕。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说的什么话。好好的在这呢,说什么死不死的。”奶奶的语气不好,拍打安康背部的手却是轻缓的,“好孩子不哭。好好的在这呢。要是头疼,奶奶去给你找大夫。我看啊,就得让你爹把那些泥腿子关进牢里,那些都是黑心肝的家伙。” “奶奶,这真不是阴曹地府吗?” 祖孙叙话间,一个穿着鹅黄色衫裙的夫人进屋直奔床边,“康儿。” “妈?”安康大吃一惊,他妈妈咋也来了,真的不是阴曹地府?仔细打量面前的女人,她像是照片里年轻时候的妈妈。妈妈现在脸上有深深的法令纹,还有些雀斑,而面前的妈妈脸上干净白皙宛如少女。“妈,你去美容了?皮肤咋这么好。”做美容的效果真的有这么好吗? “康儿,我的好儿,可是遭了罪了。” “妈,这里是哪?”一瞬间,安康脑子里冒出来阴谋论。说不定他现在是被人抓来做实验的。他们要用家里人测试他的心里防线,把他培养成战争机器或者仅仅拿他做心理实验。所以现在有奶奶和年轻的妈妈。妈妈可以克隆来,那奶奶是怎么来的?难道他在小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这是家里。”卫氏担忧地看着儿子,眼里蓄满泪水,“可是摔坏了头?康儿尽说些胡言乱语的话。”“香芝,把刘大夫请来。” 刘大夫带着小药童匆匆跑来,仔仔细细地给安康把了脉,捻着细瘦的胡子沉思,只给出大概磕坏脑袋的缘故。 安康看着这些人忙前忙后,刚给他号脉的刘大夫手是热的,这些人也都是用脚走路的,所以,他真的不是死后下了阴曹地府,而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有古代人的地方,这不会就是穿越吧。哦,穿越?他是个语文倒数的渣渣,只会背课本上要求背的古诗,他是个理科生,在古代大概能搞些发明制造?可是以他浅薄的学识,把握不大。权谋计策那更是两眼一抹黑,他妈妈总怀疑他有点差心眼儿。打电脑游戏的水平还值得一提,是一群兄弟里水平最高的。可是古代连电都没有。除了打游戏,别的也不感兴趣,跑得快算优点么?古代也不需要人跑得快吧,这里没有体育比赛。 古代深门大院里的事他在电视剧里都见过,大方二房三房争家产,少爷被毒害,夫人难产。也不知道这个爹有几房老婆,他又有多少个兄弟姐妹。看他妈妈和奶奶的穿着,还有不少使唤的奴仆,想来这个家里应该是很富有的。左琢磨右琢磨,怕自己的智商活不过两集,安康还是决定装疯卖傻,做个不怎么精明的少爷。趁着大家对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他就疯狂攒钱,买宅子,买商铺,等攒够了钱他就带着他妈妈单独出去过日子,时常回来看看奶奶。以后要好好看护好妈妈,确保妈妈能安全生下小弟弟。胡七八糟地想些有的没的,甚至他还从脑海中挖掘出了初中时背过的《三峡》,“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的小市民的生活。 第2章 意外的家庭 迷迷糊糊间,安康听见奶奶在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泥腿子的事。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觉得头昏沉地很。 “娘,那些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不至于下牢。” “什么不是故意的。安康病了多少天了?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咱们安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安奶奶噼里啪啦地一顿说,“你这当爹的是真不心疼。我康儿躺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安仲华被老娘说得低下头,也不反驳,老老实实地站着听说教。 “奶奶。”安康循着声音出屋,瞧见安奶奶坐在摇椅上,旁边还站着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这男人是年轻些的爸爸。“爸。” “康儿身体好些了吗?” “没什么事了。”嘿,老爸穿着古人的衣裳还挺帅。 “爸。”安康有大半个月没见着爸爸,心里还是很想念的。他磨蹭着过去,低头抿嘴先笑了,“爸,你年轻的时候可英俊。”以前他爸总爱说自己年轻时怎么怎么英俊,面皮怎么怎么地白。不过自打安康有记忆来,他爸那张脸就黑梭梭的,人到中年后,头发更是不给面子地稀疏起来。 “咳。”安仲华脸上升起红晕,而立之年被自己儿子夸英俊,多少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身子若是好些了,就出来走走,莫要在床上躺久了。”“刚刚叫我什么?” 安康顿时警觉了,他应该按照古人的叫法叫安仲华,“爹。”挨着奶奶坐下,扒着奶奶的手臂,安康笑的有些讨好,“奶奶,刚刚我听见你们说什么下牢。要把谁下牢。” “还能是谁。”安康奶奶重重地拍扶手,“就是把你推下桥去的那几个泥腿子。” “奶奶。没人推我下去。不过是我一时大意,踩滑了这才掉下去的。跟别人没关系。”几个泥腿子会把一个富家少爷推进河里?这里头必是有缘由的。 饭桌上,安康大口地扒着饭。没有想象中的一屋子人一起吃饭,只有他们一家围着一张圆桌。原身也叫安康,爸妈还是原来的爸妈,爷爷奶奶也是自己的爷爷奶奶。甚至连爷爷抽老旱烟时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他穿越的也太巧合了吧,简直有些诡异。安爷爷坐在院子里抽完旱烟,反握住烟锅磕出烟灰。收起烟袋后就安静地坐在那,望着院子。 安奶奶吃完饭也坐在院子里,和屋里的卫氏说话,“你大哥家的是不是快生了?我记得好像要九个月了。” 卫氏给安康夹了块鱼肉回道,“是快了。” “做小褂子小鞋了么?” “都做了。等孩子满月,我和相公看孩子的时候一并带过去。香兰帮着做了好些双好看的小鞋,娘一会儿上我屋里去瞧瞧。”家里的婆婆性子风风火火的,据说年轻时候很是能干。地里的活干得比公公都快些。不过绣花,缝补之类的活干的倒是很粗糙。听相公说,以前要是衣裳破了宁愿自己补也不愿让婆婆补。说婆婆补的裤子,针脚得有一尺宽。 “咱们家里什么时候也添些丁口。再给安康要个弟弟。” 卫氏笑着应下,“大夫都说要等时机。” “瓦片啥时候带着你媳妇儿去拜拜观音。我听杨三婶说,刘湾有个土地庙很灵,去拜上几次就能怀上孩子。”瓦片是安仲华的乳名,小时候怕安仲华站不住,就给娶了这么个好养活的贱名。如今家里就还安奶奶偶尔会叫一叫。 卫氏让安奶奶说的有些心动。成亲十几年了,她就生了安康一个孩子。看过不少大夫,都说时机未到。也不晓得时机什么时候到。“相公。”卫氏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地想去。安仲华思索片刻,应下道,“后天上午我休沐,到时候陪娘子去拜拜。” 安康竖着耳朵埋头吃饭,心里暗暗想着他会照顾好小弟弟的。一点也没有二胎危机感,他脑子里天马行空的都是宅斗戏码。脑子里的大戏刚演到如何智斗姨娘,为小弟弟争取资源,让一声嚎哭打断了。 “呜呜,少爷。”来的是个穿着蓝色粗布短打,身量有些单薄,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那男孩呜咽着从院子里小跑着过来,“少爷,虎子回来了。” 安奶奶晒着太阳,悠然地问:“身上发的水痘都好清了。” 撸起袖子露出手臂,虎子道“好清了。” 安奶奶伸头看了一眼又坐回去,问“瞧着怎么瘦了些?在家里没吃饱么?” “老夫人,小的最近长个。我阿娘说长个了就得瘦。吃的饭全去补个头了。” 仔细打量了一番,安奶奶点点头,笑道,“是高了些。前两年安康猛窜个头的时候也是这样,瘦不拉几像个柴火棒子。” 安爷爷听了,只翘着嘴角笑。 “奶奶。”安康不乐意他奶奶说他坏话,少年人是很好面子的。 虎子乖巧地站在安康旁边,等着安康吃完饭。安康转头看他一眼,心里琢磨着,小孩身上穿的是院子里统一的奴仆衣裳,现在又站在我的身后,应该是我的小厮了。 虎子站在屋子中央,安康板着脸坐在在桌边。两人刚回到安康的院子。因为发水痘回家几天,虎子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少爷说。刚踏进府里,守门的王贵哥告诉他少爷前天掉桥下磕破头,这把虎子吓得不轻。现在少爷板着脸,虎子忐忑不安地在心里回想自己离开前的事,没什么能让少爷揪小辫子的。莫非,半夜去厨房吃包子的事让少爷知道了?少爷向来对他宽厚,不应该会因为吃的事情这般严肃。虎子试探性地开口,“少爷?” “嗯。” 虎子现在不是心里忐忑,而是打鼓了,他挠挠头问道“少爷,虎子做了什么让少爷不高兴的事么?” “没有。”安康打量着自己的小厮,小圆脸,笑起来的样子十分讨喜。“这不,前两天我磕破了头。有些事忘了,你和我说说。府里现在有多少人口?” “少爷,这你都忘了?” “你就说吧。你给我好好说,下午我领你去街上逛逛。” 虎子顿时喜笑颜开道,“少爷,还给我吹糖人不?” “吹。” 竹筒倒豆子似的,虎子就把府里的情况都说了,连卫氏院子里的花是专门从州府运来的都说了。出乎意料地,这个家出奇地和谐。从安老太爷开始,家里就没乌糟事。安老太爷只有安老太太一个结发妻子,安仲华也只有卫氏一个老婆。安康脑子里几百万台的宅斗戏算是白演了。而且,安仲华是余阳县的县令,卫氏的哥哥卫闵也就是安康的舅舅是州府的巡抚,卫氏在余阳县还有五家铺子。安康心里默默地想,那他既是官二代也是富二代啊。 第3章 小集市偶遇同窗 安仲华带着卫氏拜土地庙,安康凑热闹也跟了去。 安家的马车驶进刘湾,一下子招了不少人瞧。自从土地庙求子灵验的说法传出去,来刘湾的人日渐增多。挎着篮子包着头巾匆匆走来的妇人居多,也有些瞧着热闹挑了货物来卖的货郎。这大马车十天也见不着一回。扛着锄头的农人,蹲着卖货的货郎,挎着篮子的妇人瞧景似的看着马车走过。 挑开窗帘,安康笑道,“还真是热闹。虎子,咱们一会儿转悠转悠去。” 虎子把脸贴近窗口也跟着瞧外面的热闹,“少爷你瞧,那不是你的同桌吗。” 顺着虎子手指的方向,安康看见三个穿着带补丁衣裳的少年站在路边卖东西。少年们面前摊子上摆了些零碎玩意儿。 “停。”安康叫停马车,小跑去和爹娘说明情况,拉着虎子直奔少年的摊子。 “安康。”个子最矮的白嫩少年惊呼。他抬眼瞧瞧安康的头,关心地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早就好了。你们三在这摆摊么?”安康拿起摊子上一双黑布鞋问道,“这鞋卖多少钱一双?”安康尽量装作熟稔的样子,面前的三个少年他一个也不认识。“你们来挣零花钱?” 方脸的少年回了神,答道,“这双鞋是我阿娘做的,卖五十文。”少年顿了顿,苦笑道,“我们是想卖点东西补贴家用。我们就住在隔壁的下洼村,瞧着这边热闹就带了东西来卖。” “那我和你们一起卖吧。”安康期待地看着三个少年。个体户,做生意,挣钱什么的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有吸引力。 虎子在一边直扯安康的袖子,急道:“少爷。” “你拉我袖子干什么?你不想在这玩吗?赶明咱们一起带着东西来摆摊,挣了钱去吹糖人。”说的好像吹糖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少爷。”虎子还想劝,却被安康的叫声给震住了。安康撸起袖子,扯开嗓门,“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大姑娘小媳妇儿来看一看,瞧一瞧。咱们这纯手工布鞋,不要九十文,不要七十文,只要五十文,只要五十文。来看一看,瞧一瞧。”三个少年也被震住了,他们看着喊得激情高涨的安康,脑子一时空白。 安康长得好看,穿着又好,这一通叫喊引得大家都去看他。尤其是小姑娘,瞧瞧这少年郎,脸上悄悄飘上两朵红晕。 “嘿,大婶。你都瞧我多长时间了。过来看看嘛。咱也不吹牛,你瞧瞧这鞋。这双紫的,上面还绣着梅花。啧啧,和你气质很搭。过来试试,保准你喜欢。” “去呀。”旁边人推着穿蓝色短衫的女人笑道,“小郎叫你呢。” 那妇人也不忸怩,径直走到摊子前,从安康手里接过鞋仔细瞧。“这花绣的真好看。” “试试吧。鞋子上脚才知道舒不舒服。” 妇人没动,只看鞋。虎子扯扯安康的袖子,小声道,“女人的脚不能随便看。” “我……”安康这才记起这是古代。他冲着妇人作了个揖,“对不住了大婶,我方才孟浪了。真心实意和你道歉,这双鞋加一双黑布鞋,便宜十文,两双一共一百二十文。” 那妇人喜道,“我买了。”家里的大闺女要出嫁了,正好买双新鞋做陪嫁。 开张了,陆陆续续地有人来摊子前看鞋。几个小姑娘你推我搡,扎着堆来到摊子前。一个个眼珠子不错地都盯着安康瞧。安康从未被这么多姑娘盯着瞧,脸也慢慢地红起来,躲去一边的路上。 高个子长脸少年凑过来小声道,“安康,那天真不是我们推你下去的。你踩空石头掉下去,我们还想着去拉你。” “嘿,没事。我知道的。” 高个子少年像是安了心,重新跑回摊子前帮着卖东西。 英俊少年郎的摊位总有姑娘来看,有姑娘就有小伙子。安仲华夫妇土地庙没拜完,安康已经把摊子上的东西全卖光了。虎子和其他三个少年星星眼看安康,眼里全是崇拜。安康心里得意极了,道“给我五文钱,我今天的劳务费。下回你们卖东西的时候还叫上我,我也带东西来卖。” 挣来的五文钱吹了糖人,还自掏腰包替虎子也吹了个糖人。虎子把糖猴的尾巴嘎嘣一声咬下来,问道“少爷,咱们真要摆摊” “摆呀。咱家不是有铺子么,从铺子里拿些东西过来就是了。” “那为啥不在铺子里卖呢。再过些日子天就热了。在外面站着得挨晒。”虎子热心提醒。 “这.......”安康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于是放弃了出门摆摊的想法,安静地蹲在路边咬糖人,等他爹娘接他回家吃饭。 没等过上两天清闲日子,安仲华把安康叫去书房训了一顿话。意思是,要多读书,多勤勉,还有,明天该去书院了。安康背着小布包,一身长叹,在古代异乡重新踏上漫漫求学路。安家没给安康单独找书童,虎子既是小厮又是书童。他背着灰色的布包,鼓鼓囊囊地装了一包东西,像模像样地随着安康一起去书院。安康唉声叹气地觉得自己的人生都灰暗了。不是他不愿意学,天赋这东西没法说,打小语文就倒数。他根本理解不出文章作者的意思。现代文还能猜一猜,古代的诗歌他更是看都看不懂。 愁眉苦脸地走进教室,一眼就瞅见小伙伴了。安康已经知道那天摆摊的少年里,个子最矮的叫陈子澈,方脸少年是邱源,那个长脸高个的是赵秦。三个少年一个村的,还是他书院里的同窗。陈子澈刚好是他的同桌。这三人就像安康今天灰暗人生中的一束光,他热情地和小伙伴们打招呼。 “安康,上次马夫子布置的课业你做好了么?” 没等从喜悦中回神,一兜头凉水浇下来,安康错愕地看见一个褐色布衣少年板着脸站在一边。“同学,不好意思啊,前几天我生病了。”言外之意就是课业没做。 “哦。”,褐衣少年接着道,“那今晚补了,明天我收了送给夫子。”说完转身走了。 ……这纯属为难人。他不满地问旁边的陈子澈:“这小子谁啊。” “王明。马夫子的助教,平时收作业的。” 邱源从后面凑过来道,“他住上洼村,跟咱们下洼村就隔着一条小水沟。不过这人独的很,不爱和我们一起。” 马夫子给他们上了一节讲解论语的课,安康都能听懂,只是书本上的繁体字辨认起来稍显吃力。 要补的课业是写一副关于春天景色的对子。知道题目,安康立马开动大脑。“刷刷刷”写完了,径直交给王明,领着虎子回家。王明看也没看,送去马夫子的屋里,也离开书院。 虎子从书袋里掏出油纸包着的点心,道,“少爷,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你这包里鼓鼓的装的都是点心么?” “还有别的一些玩意儿,都是少爷爱耍的。”虎子打开书袋,里面竟然还有一副小棋盘。安康摇摇头道,“以后只带些吃的吧。其余的别带的了。你最近长个,别累的不长了。” 第4章 陈年往事 马夫子打开安康的作业,气的差点扯掉胡子,只见纸上洋洋洒洒两行狗爬字,“青砖黛瓦猫儿喵喵喵,红花绿柳狗儿汪汪汪。”还有三个错字。马夫子有种被戏耍的恼怒,重重拍打桌面,恨恨道,“孺子不可教也。” 进了教室,马夫子瞥了安康一眼,他正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马夫子走过去,把安康的课业纸放在他的桌上道,“把你的课业读出来给大家听听。”安康得意地想,莫非夫子也觉得他写的好,上上下下对仗还是蛮工整的。他站起来,颇有些得意地读到,“青砖黛瓦猫儿喵喵喵,红花绿柳狗儿汪汪汪。”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王明错愕地转头看向安康,见他一副悠然的样子,一时也不知如何去猜想。 突然有一人发出一声笑,紧接着笑声一片。安康不明所以,他看向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地陈子澈,再看向面容紧绷的马夫子,知道自己应该是闹了笑话,羞愧地低下头。马夫子重重哼了一声,“一共几个字?还有三个错字。晚上把这三个字各抄一百遍。” “是。”安康小声应道。瞧见夫子转身离开,他捣捣旁边的陈子澈,“有那么好笑吗?笑的都捂肚子了。”陈子澈不说话,趴在桌子上抖着身子笑。安康决定不向他请教这两行里错的是哪三个字,回家他去问虎子,虎子也是识字的。 虎子虽然识字,但也是个半吊子。安康上课,他就站在教室外面跟着听。少爷拿着课业纸问他时,想到少爷白天被大家笑话,他安慰道,“少爷你别不高兴了。我看别人写的都没你写的好。别人写的我看不懂,你写的我一看就知道是春天。” “是吧。”安康总算找到了知音。没想到最懂他的是虎子,顿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虎子你帮我瞧瞧,这里面错了哪三个字。” 虎子惊讶道,“少爷,你字都不会写了吗?” “少爷我上次磕到头了。”安康敷衍道,“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我忘了好多事么。好多字都忘记怎么写了。以前学的课业忘的差不多了。” 虎子惊愕地张大嘴,而后安慰道,“没关系的少爷,本来你就没学多少。” “?”安康心道,这样的话不知道算不算安慰,反正他成功被安慰到了,起码他不用担心因为学习的事情露馅。 半吊子虎只看出砖头的砖写的不对,其余的他便看不出来了。虎子认识些字,写的少,因次学的并不深透。主仆二人翻了一本游记,挨个对着字才找出来红和绿偏旁写的不对。安康一边抄着字,一边叹气,心里想,这真真是难为人。旁边的虎子学着少爷的样子提笔抄字,他被少爷罚跟着抄字。两人的狗爬字放在一起比较也说不出谁的字更漂亮些。 恭恭敬敬地交了课业,马夫子的脸上总算缓和了些,不再是铁青着脸。他从一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劝道,“你还需要多练练字。来咱们书院几年字都写不好,老师也没法向你爹交代。就算要做个绣花枕头,也要做个漂亮的绣花枕头,好歹手上功夫得过得去。” 安康低着头,觉得这老匹夫说话真是不中听,面上还得恭敬地应道,“是。”心里骂骂咧咧地回了教室。绣花枕头怎么了,他也是个金镶玉的绣花枕头,还是个从现代社会来的绝无仅有的绣花枕头。 “墙头上猫儿喵喵喵,桃花林里狗儿汪汪汪。哈哈哈。”庞佑德幸灾乐祸地嘲笑安康的对子。一双眼睛笑成了□□,笑得双下巴颤悠悠的。 安康心里的小火苗一瞬间刷蹿成高涨的火焰,他冲过去一脚踹翻了庞佑德的桌子,“哟,庞胖子,笑什么呢?”地上掉落一地吃的,安康从里面捡起一张课业纸抖了抖,“这鸡扒拉字还好意思笑我?你哪比我强了?绣花枕头你都不是,你就是个大草包。”庞佑德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的胖子。安康欺负他是一点心理压力没有,“这篇文章你要学不会,下次我就揍你。” 庞佑德缩缩身子,不说话,安安静静地扶起课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心里叫着冤,早知道就不嘴贱得罪这么一个活阎王。下了课,抱着课本期期艾艾地凑到王明跟前求教。他怕安康真的因为他学不好文章来揍他。班里成绩最好的两个人,一个是王明,还有一个是陈子澈。陈子澈脾气好,一直笑眯眯的,哪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坐在安康旁边。王明是个移动冰山。两权相较取其轻,庞佑德最终选向王明请教。 陈子澈拉拉安康的袖子问道,“怎么就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不想把被夫子说成绣花枕头的事说出来,安康拿起一本书遮住脸,闷闷地回道,“看他不顺眼。” 这样的回答让陈子澈不知说什么好,他思索片刻道,“明天我给你带个好玩意儿。” 上了一上午枯燥的课,安康几度跑神,又被他强行拉回。背着书袋磨磨蹭蹭地回了家。刚进奶奶的院子,就听见一阵妇人的哭声,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卫氏的声音。安康快走几步,瞧见他奶奶正坐在院子里抹眼泪,他娘陪着坐在一边,爷爷则蹲在一边闷闷地抽着大旱烟。 “奶奶。”安康轻轻地叫了一声,走到奶奶身边站着,心里不是滋味。他奶奶现在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不知道还能为什么事掉眼泪。 安奶奶抹了一把脸,温声问道,“康儿下学了。饿了没?走,吃饭去。” 事后安康问他娘,“娘,奶奶这是怎么了。” 卫氏叹了口气,娓娓道来,“要说得说到三十年前的事了。那会儿你□□家有不少产业,在余阳县是数的上号的。家里就你爷爷一根独苗苗,打小就是全家人手心里的宝贝。小时候家里给定的娃娃亲,就是你奶奶。你爷爷二十岁的时候两人成了亲,过了两年就生下你爹。谁都不知道你爷爷当时在外面找了个戏子,那戏子生了个男孩,比你爹都大一岁。后来你爷爷染上赌瘾,家产输了大半,气的□□直接把你爷爷赶出家门,断绝关系。那戏子知道你爷爷没钱了,转天带着孩子就跑了。后来还是你奶奶变卖嫁妆,在陆家村置办了房子田地。愣是靠着一个人养活三个人。你爷爷后来醒悟悔改,振作起来,和你奶奶两人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经过这些事,你爷爷对你奶奶一直敬重着。咱家就没别人家那些乌糟事。今天家里来了封信,是你那大伯写的。说那小戏子前些日子没了,临死前把你大伯的身世说了。你大伯就想着认认祖宗。” 安康听了故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以他现在的阅历,他只能总结出一句:不该欠下风流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卫氏嘱咐道,“下了学别总往外跑,多去和你奶奶说说话。她心里不好受。” 第5章 帮爷爷哄奶奶一 安康爷爷最近被安奶奶赶出院子,现在住在安康的院子里。他爷爷的话不多,是个闷蛋子,每天就站在屋檐下看他的鸟,要不就蹲在院子里抽旱烟。偶尔背着手去他奶奶院子里溜达一圈,讨个没意思回来后再蹲着抽大烟。 见不得小老头闷声闷气的样,安康走过去一撩袍子,蹲在安爷爷旁边,没大没小地拍着安爷爷的肩膀道,“爷爷,唉声叹气是没用的,要主动出击。犯错了就要认错悔改。” 抽着大旱烟,安爷爷转头看着他这吊儿郎当的孙子。安康掰着手指头挨个数,“女人么,不就那么几样。衣服,鞋,花,包,钱。”完全没注意到他爷爷看他的眼神不对,继续哥俩好似的和他爷爷说要怎么去哄女人。安爷爷抽完烟,慢条斯理地磕完烟灰,一转头,烟杆就抽在安康的胳膊上,抽得安康嚎了一嗓子蹦起来,“爷爷你干啥” “小兔崽子不学好。拍我肩膀跟我称兄道弟呢。还女人,小崽子毛长齐了吗?” “老头你咋不讲理呢。我啥时候没学好了。”安康被安爷爷追得围着院子兜圈圈,“哎,别追了。你老胳膊老腿的,一会儿再磕着。” 虎子赶忙上前拦着,抱着安爷爷的一条胳膊不撒手,“太爷,太爷,消气,消气。虎子给您倒茶去。” 安康闷闷不乐地嘟囔着“老头不听劝,咱这可都是哄女人的好法子。就我爷爷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蛋性格,他能给我奶奶哄好了?瞎猫抓死耗子那也抓不着。”虎子在一旁眼观鼻鼻关心。安康一甩袖道,“虎子,带上钱,少爷我要上街去。还得我出手。” 街上转了一圈,没见到自己想要的。安康问,“街上没有花店吗?” “花店少爷,花都是家养的,哪有人卖花呀。”虎子笑道,“少爷要花,去府里花园摘点就是。咱们府里的花都是从州府里运过来的。”言语间有一股有与荣焉。 “咱家里的花,我奶奶都看习惯了,那就没意思了。咱们要找,就得找些新奇的。” 虎子沉思片刻,说道,“少爷,这个时节田间地头会开野百合。那花开的又大又香。不少姑娘家愿意采回去插在花瓶里。不如咱们也去田地里寻寻” 说干就干,主仆二人买了糕点做干粮,奔着城外就去了。沿着小路找了很久也没瞧见半朵百合的影子。见到不远处有村落,安康立马拍板,找户人家讨碗水喝。 邱源打远瞧见安康带着虎子在自家门前张望。他走过去,轻轻拍了下安康的肩。“这打什么主意呢?往院子里瞅啥?” “你怎么在这呢?”安康一转头,一瞧见是熟人,心里直道,巧了。 邱源抱臂笑道,“这是我家。” “哎呀,那真是巧了。”安康急忙道,“快些去给我倒碗水喝。我快渴死了。” 安康和虎子两人咕嘟咕嘟喝了两碗水,这才把气喘匀了。把碗放回桌上,才说明来意,“唉。我们打算沿着小路找些百合花,走到这也没瞧见一朵。” “陈子澈家的院子里有。王婶种了不少。前些天还给我家送了些,花又大又香,不过被我弟那皮小子给撕了。” “今天还真是巧了,你快领我去陈子澈家。我找他还有别的事呢。” 村子里的小路上只有一些孩童在打闹,全然不见成年人的影子。安康奇道,“你们村的大人呢?”怎么感觉像是留守村,不过古代也时兴外出务工吗? “全都在地里忙着割麦子呢。” 说话间,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男孩张着手冲这边跑来。邱源拍掉小男孩衣服上的灰,把他抱起来,“我弟弟,邱山。小山,叫哥哥。” “哥哥。”孩童软软糯糯带着笑的声音欢快悦耳。 “哎。来哥哥抱抱。”安康抱着颠了颠,惹得邱山咯咯笑,一路都要这个哥哥抱着。 青砖大瓦房矗立在村子北面,门口还有一棵开着白花的树,瞧着像是什么果树。院子门大敞开,陈子澈正坐在院子里读书。院子里整整齐齐地种着几洼菜。安康只认得其中的长豆角,黄瓜,别的那些还没挂果的他是一概不认识的。靠着屋门的地方开着一丛百合,还是黄色的百合花。 “安康?”陈子澈惊讶地看见自己这个住在县城里的同窗,带着小厮,两个人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好久的路似的。 “子澈。”安康上前,捡了条板凳,把怀里的邱山放下,没骨没形地扒着陈子澈的肩膀,“子澈,你可得帮帮我。” 陈子澈被安康逗笑了,“我能帮得上你什么忙?” “嘿嘿。”安康猥琐地笑笑,招呼一边的邱源、虎子过来,小声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三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安康。虎子愁眉苦脸道,“少,少爷,怕是太爷还得拿烟杆敲你。” 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优越感让安康挺起胸膛,“事后我爷爷保管得谢我。你们不懂,这叫romantic。” “啥?肉慢踢壳?”邱源一脸不解,这是什么词。 “这是洋文,浪漫的意思。别管这么多了。你们村有木匠么,先帮我做小推车吧。子澈,你们家的花得给我摘些。” 陈子澈犹豫道,“真要这么干?” “就这么干。”安康十分肯定。 在其余三个一言难尽的时候,安康已经把袍子下摆扎进裤腰,分配工作,“小蚯蚓,虎子,你两找木匠做小车。子澈,你去找些纸笔来。”邱源和虎子一脸怀疑地走出院子。邱源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虎子,“安康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总感觉他的脑壳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虎子也是一言难尽,但是少爷是自家的少爷,在外他要维护好少爷的形象,“上次磕着脑袋了。”说完,虎子也觉得不对,忙补充道,“大夫说,是受了点刺激。”好像还是不对。 安康瞥见架子上挂着一根嫩黄瓜,随手摘了,拿手搓搓,嘎吱咬了一口,“你家黄瓜还挺嫩。”没形没象地啃着黄瓜,安康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同窗住在下洼村,“赵秦呢” “这个时节应该是在家帮着收麦子吧。”陈子澈翻了翻院子里晒着的菊花。这菊花是去年摘了晒好泡水喝的。农家很少花钱买茶叶。要么去采些野茶,要么就摘些花朵晒干了泡水喝。 咬着黄瓜,安康楞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苦着脸道,“那小蚯蚓……” 陈子澈也不知道说什么,低头瞧见自家母鸡带着三只黄嫩嫩的小鸡优哉游哉地在院子里踱步。 安康一拍脑袋,快速吃完黄瓜,拉着陈子澈道,“我去帮着干活,等干完活再找小蚯蚓和我一起玩。我还没收割过麦子呢。” “哎。”陈子澈锁上大门,带着安康去了王木匠家。 下洼村是个杂姓村。原本是上洼村王姓村民搬迁过来的,后来又因为逃荒来了许多外姓人。 王木匠□□着上身,耳朵上别着个小棍。偶尔拿下耳朵边的小棍在木板上划几下,原来那小棍尖放在火力烧过,划一下就留下一道粗粗的黑线。此时王木匠正低着头,前后滑动刨子,一些木屑从刨子在圈出螺旋状的圈圈。听到动静,他抬头望望院子门口,笑道,“小澈来啦。这是哪家的孩子?” 安康打小就活泼不怕人,喊了声叔,跑过去把自己的要求又说了一遍,拽着邱源出了王木匠家的院子。 “小蚯蚓,你家要忙你咋不说呢。”安康语气里有些责备,随即又高高兴兴地道,“你家的地在哪呢?我去给你家帮忙。” 邱源红着脸忙摆手,“不,不用了。我回去忙就行。”住在县城里的同窗好不容易来一次村里,他觉得自己不能显得太寒酸,起码得陪一陪客人。 “嗐,没事。我还没割过麦子呢。我和虎子去帮你。” 一旁的虎子有些傻眼,感觉少爷现在越来越缺心眼儿了,好好的出来做什么农活。他小时候是做过两年农活的。赶上天不好抢收的时候,天刚亮就得爬起来带着农具去地里头干活,天擦黑才能回家。夜里睡觉都睡得提心吊胆,生怕老天爷一个不高兴,忽然就下起雨。 乡间的小河边种着一排杨树。走在树下的阴影处,吹着风,简直通体舒畅。安康的兴致很高,偶尔看到一只鸟在路边蹦跶,他要快跑几步跑去撵。吓得鸟扑棱着飞远,他这才掐着腰哈哈大笑。虎子还表演了一个上树掏鸟蛋。只见他双手抱树,脚上用力,左手伸出往上抱着树干,右脚用力,右手伸出往上抱着树干,左脚用力,猴一样地蹿到了树上。他扒着树枝,探头往鸟窝里看。 “虎子,里面有什么?”陈子澈仰头站在树下,两眼放光。他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从小就跟着娘在院子里喂鸡浇花种菜,甚至很少去村子里找其他的孩子玩。像下河游泳,上树掏鸟蛋这些事他是没有干过的。现在瞧着虎子伸手矫健地爬上树,他心里很是羡慕。 第6章 帮爷爷哄奶奶二 “三颗鸟蛋。”虎子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鸟蛋抓在手心塞进怀里,而后一步一步下树,离地还有半人高的时候,他放手直接跳下树。 “让我瞧瞧。”安康挤过来。他是水泥森林里长大的孩子,上树掏鸟蛋这些事他只是听别人说起过,自己也是没做过的。只见虎子掌心安安稳稳地躺着三个白色鸟蛋,上面还沾着一些可疑的黑色污渍。安康有些嫌弃地后退,“去河边洗洗吧,这还沾着鸟屎呢。” 虎子听话地小心站在河边,弯下腰,探着身子把鸟蛋洗干净。他随意地用衣袍的一角把鸟蛋擦干净,又揣回怀里。 安康正和邱源讨论鸟蛋怎么吃,陈子澈站在一边看着。邱源道,“吃完饭把鸟蛋裹着泥放在烧过的灶里闷着,一会儿就能熟。我们以前都这么吃。” 四个少年一路走走停停,走到离村里一里多远的地方,终于瞧见田里金灿灿的麦子和来回弯腰直起身的农人。安康摩拳擦掌地来到邱源家的地里准备大干一场,冲着邱源爹娘热情地叫叔叔婶子。邱爹连连应声,听说是儿子书院里的同窗,又瞧见安康细皮嫩肉,穿的是锦衣华缎,握着镰刀的手微微用了些力。邱娘赶忙从地里出来,把安康拉到树荫下,拘谨道“哪用你帮忙。让邱源带你去玩。” “婶子。我又不是小孩了。我能干活。”安康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一旁的虎子在心里唉声叹气,他家这傻少爷哪晓得种地的苦。 实在是拗不过安康,邱娘从隔壁刘家借了把镰刀。安康挥舞着镰刀气势汹汹地一头扎进麦子地里。没分到镰刀的陈子澈连忙跟上道,“安康,我来给你捡麦子。”“少爷,悠着点,悠着点。”虎子也跟上,给安康传授自己的经验。 没干多久,安康觉得腰酸地好像直不起来。虎子认命地接过镰刀,说道,“少爷,你去一边歇着,我来干一会儿。” “不用歇。我和子澈帮你捡麦子。” 初时虎子还有些手生,干了一会儿,割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能撵上邱源。安康在后面一边捡麦子,一边喊着给虎子加油。虎子麻木地挥动镰刀,心里越发觉得苦涩。回去老爷真的不会训他吗?唉,少爷高兴就好。 和虎子轮换着干了半下午,安康楞是一点没叫苦。他捶着累弯的腰,咬着牙跟在邱源后面挑着扁担,晃晃悠悠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陈子澈下午也试了会儿割麦子,没割上一会儿,他就觉得腰不是自己的了。本以为安康是个娇少爷,没想到他干起活来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不叫苦不叫累,反倒他这个农村娃还不如这个少爷。 邱娘大方地杀了一只公鸡,炒了一盘子鸡蛋。还留下陈子澈一起吃饭。邱源拘谨地把碗筷摆放在安康面前道,“咱家的小公鸡肉嫩的很,一会儿你多吃点。” “好呀。”安康一口应道,回头招呼坐在一旁的邱山,“小山,来给哥哥捶捶腰。” 邱山听话地走过去,伸出小拳头,一下一下地打着安康的背,舒服得安康闭着眼,没两下就托着下巴睡着了。陈子澈看着安康歪着脑袋,轻轻笑了下。 吃饭时,安康果然没客气,他咽下口中嚼的肉,对邱娘道,“婶子,你家公鸡的肉是真的嫩。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邱娘笑着应道,给自己男人和两个儿子夹了些肉,自己碗里只夹了些素菜。 虎子今天累的狠了,埋头大吃,这主仆二人碗前一会儿就堆了些骨头。等吃完饭,虎子才发现,只有自己和少爷跟前骨头多,邱家男人碗前零星几个骨头,邱家婶子面前更是一根骨头也没有。自家的傻子少爷还惦记着那三颗鸟蛋,一抹嘴带着陈子澈和邱山就往厨房跑。 安康从厨房的柴火堆里拽出一节豆杆,把鸟蛋从灶灰中巴拉出来。三人围成圈蹲在厨房里就这么盯着鸟蛋,等着鸟蛋凉下来。虎子实在是没眼看自家的少爷,他叹了声气,拿了条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此时天还亮着,月亮已经不怎么明显地挂在天上。 吃完鸟蛋,安康、陈子澈和邱山都已经成了小花猫。安康和陈子澈还克制着,只把嘴边弄脏了。不知邱山是怎么吃的鸟蛋,整张脸都黑了。气的邱家婶子骂了句,“小王八羔子。” 在下洼村,陈子澈的家境算是好的。他家有一个青砖瓦房的大院子。家里还有十亩地,不过都佃都出去了,每年收点租子。孤儿寡母的,家里也没个男人,平时开销靠王婶接绣活。家里还养着两头小羊,年底还能换些钱。说来也奇怪,当年孤身一人的王婶子抱着还在襁褓里的陈子澈来到下洼村落脚。说是逃难来的吧,可人家一出手就盖了座青砖房子,地一买就是十亩。可若不是逃难,哪有一个女人家单独带着孩子的,逢年过节也不见着有人来走亲戚。 安康和虎子随着陈子澈回了家。王婶子还在煤油灯下绣着花。听着开院门的声音,王婶子放下绣棚笑道,“回来了?” 陈子澈应了一声,把安康介绍给王婶。 王婶是标准的瓜子脸。穿着灰扑扑带着补丁的短打,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朴素的装着难掩饰她的美丽。明明是三十多岁的农家妇女,脸上却不见一丝皱纹。 她瞧见安康和虎子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忙道,“我听子澈说你们今天帮邱家做了半天活。快去洗洗,趁着天亮,我把你们的衣服洗了。晚上就跟着子澈睡一屋。他那屋是炕,大的很,睡三个人绰绰有余。” 安康和虎子一挨到炕就睡着了。陈子澈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听着旁边两道呼噜声,心里觉得新奇的很。许是怕寡妇门前是非多,娘一直就不怎么出门。他小时候就没怎么在村子里玩过。等他稍微长大一点,娘就买了书在家给他启蒙。娘是识字的。娘在院子里绣花,他就坐在一边读书。等他再大些,娘就把他送去书院跟着夫子学学问。他问过娘,爹在哪里。每次娘都要愣神片刻,继而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他追问爹长什么样,娘只说他的眼睛像爹,都是一样好看的桃花眼。后来,他就不问娘关于爹的事。打小就没有玩伴,如今有两个小伙伴就睡在他旁边,他便觉得真是新奇极了。听着两道呼噜的起伏慢慢同步,他笑出了声。月光透过窗户纸照在安康的脸上。陈子澈就盯着安康瞧。他的眉毛又粗又黑,听说这样的人是心存浩荡正气的。他的眼睛睁开时总带着狡黠,鼻梁也高,嘴边冒出一圈子胡茬。陈子澈摸摸自己的人中,他也长了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 瞧着瞧着眼皮就沉了,陈子澈在两道呼噜声中安心地睡过去了。直到院子里的公鸡打鸣,他才睁开眼睛。旁边的安康一骨碌爬起身,只觉得浑身泛着酸疼。他迷蒙着眼睛看了看旁边的陈子澈。陈子澈眨巴眼睛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安康又转过头看看旁边还睡得死沉的虎子。这么来来回回转了几次头,他像是清醒了点,转过头看着陈子澈道“子澈,我要尿尿。” ......陈子澈囧囧地领着安康去了茅房。看见安康上完厕所径直回屋又一头扑倒在炕上。顿了顿,陈子澈也躺回床上,这时他也睡不着了。听见院子里他娘忙活的声音,连忙穿上衣服,打算去帮娘把鸡喂了。 安康喝了一碗米汤,另外吃了三个大馒头。他有些谄媚地一个劲地夸王婶的咸菜腌的好。不只虎子看不下去,连陈子澈也看不下去了。只有王婶被哄的开心,让安康多吃点,还让安康回家的时候带些回去。 “小云吾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个时辰不见如隔三天。没有你的呼吸,我总是夜不能寐,想你想到半夜,连梦里都是你的身影。” “一定要这样写吗?”陈子澈提着笔,一脸的一言难尽。 安康十分肯定,“当然要这么写了。” “少爷,这个好肉麻呀。”虎子抖了抖身子,想要抖掉那莫须有的鸡皮疙瘩。 “老夫老妻的,就是缺少激情。”安康坚信自己的方针是正确的,“偶尔肉麻一下,这叫情趣。” 虎子问,“肉慢踢壳吗?” “差不多,差不多。子澈,你文笔好,再帮我润色润色。一定要做到表达出思念,爱慕的情感。” 可怜十五岁的少年陈子澈,人生中写的第一封情书,竟是写给一个满脸褶子,已经开始掉牙的老太太。 直到下午,王木匠才把小推车做好,并把车送到了陈子澈家。安康看上了王婶腌菜的大坛子,承诺了以后再买个还回来,便心安理得地将腌菜坛子抱进小推车里。知道安康要做什么,王婶觉得这小少爷还真是有意思,她亲手挖了百合花满满地栽进菜坛子里,“别说,还真是挺好看的。” “是吧。还是王婶你懂。”安康推着小车得意道,“一会儿我就推着车回去,在我奶奶那些老太太朋友跟前高调地给他送花,要多拉风有多拉风。您说,这能哄不好我奶奶么?” 王婶在一边捂着嘴乐,哎呀妈,这孩子可太乐了。 第7章 帮爷爷哄奶奶三 推着小推车路过布庄,安康进去买了条淡青色的轻纱。布庄的掌柜徐立恭敬地跟在安康的身边出门,一眼就瞧见停在布庄门口,挡着道的小花车。“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安康甩甩手中的轻纱道,“麻烦徐掌柜的找几个手巧的小绣娘来替我将这纱在花边围上一圈。” 徐立立马吩咐一旁跟着的伙计去后堂寻几个小绣娘来,他也不请安康进屋,漫不经心地扫过周边围上来的人群,只道,“不知道少爷这是做什么用的。”他是卫氏从州府带来的人手。原来也是家生奴才,在卫家的资助下读了几年书,后来从店里伙计一路做到掌柜。不仅他生意做的好,而且原来是最忠心的家生奴才,因此颇得卫氏重用。卫氏在余阳县的五家铺子,有三家都是徐立在打理。 “给我奶奶送些花,哄哄她老人家。”周围围着的人越多越好,人么都是有虚荣心的,一会儿就这么高调地给他奶奶送上花,他奶奶一准高兴。他奶奶高兴了就能让那老是在他院子里抽旱烟的小老头回去了。 几个小绣娘围在花边忙碌。一个大眼睛,留着齐刘海的小姑娘闻着花香不禁感叹道,“好香啊。” “可别碰花蕊,那花容易掉粉,沾到衣服上可不容易洗掉。”安康记得以前家里买百合花,他妈妈有时候会直接把中间带着花粉的花蕊摘掉,就是防止一不小心蹭在衣服上。 那小姑娘飞速地抬头看了安康一眼,低下头时脸已经红扑扑的。心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小姑娘低声道,“谢谢少爷提醒。” 安康闲着没事,站在一边打趣起小姑娘,“等你找到对象了,也让他送你这一捧花。是不是很好看,难怪女孩子们都喜欢。” “少爷。”虎子拉扯安康的衣袖。大白天的,能不能不要当街调戏小姑娘。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今晚估计就得在祠堂过夜了。 徐立站在一边笑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发现安康说完话后,许多女子都流露出艳羡的眼神,他心里就打上了这小花车的主意。 安康就在一群人的围观下,大摇大摆地推着小推车回到安府。不用他吩咐,虎子笑嘻嘻一把上前搂住看门的王贵,“王贵哥,咱们府里的老太太呢?” 在少爷面前,王贵安分地很,老老实实地回道,“在府里呢。请了几个戏子来唱戏,还请了隔壁街上的几个老姐妹。” “这就是了。”安康得意地叫道,“虎子,快和我一起把这小推车搬上去。” 主仆二人推着小推车直奔安奶奶的院子,一路上引得家里的仆人注目。香兰挽着篮子,站在园中摘花,打算晒干了花瓣塞进香包里。瞧着少爷推着小推车风风火火地路过花园,她笑着提着花篮也跟着去瞧热闹。 到了安奶奶的院门外,安康掏出塞在怀中的信,插进花丛里,满意地晃着身子四下打量,继而推着手推车进了院子。院子里临时搭的戏台上,穿着水袖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爱人别离的戏。安康觉得这音乐实在是不怎么样,他吩咐虎子去后台找乐人敲打些欢快的曲子。 戏台前,几位老太太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戏,还有那情感中人,竟还攥着帕子抹了下眼睛。台上呜呜咽咽的乐声瞬间停了。正坐在地上哀哀戚戚地戏子一愣神,继而在没有背景乐声中继续唱着分别的戏。哪晓得,刚唱了两句,后台停止的乐声又响起。只不过响起的是欢快的曲调,还是戏中常用的结亲的调子。那戏子直接楞在台上,心里怒骂幕后几个吹拉弹唱的老头,再也唱不下去哀戚的戏。唱也唱不下去,这时候起身又不合时宜,那唱了十年戏的老戏子也不知道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办。怎么办,班主没教过这样的事啊。 台下的老太太们也愣了,隔壁府上的杨家三婶转头问安奶奶,“安家老太太,这是哪出戏?” 安康重重咳嗽一声,把还在纠结是什么戏的众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推着小车,缓慢地走向安奶奶,最后停在安奶奶跟前。 那个攥着帕子抹眼泪的老太太笑道,“这是安康吧?你孙子?” “是啊。”安奶奶搞不懂自己这孙子在玩什么花样,“康儿这是做什么。” “奶奶,这是爷爷送你的花。这花里面还有一封信。我还要回去读书,我先走了。各位奶奶,安康先告退了。”他作了个揖,快步离开院子。拐到隔壁蹲在墙下听墙角。他听见那个杨三婶让奶奶快看看信里写了什么。奶奶似乎打开信了。后来就听见一阵调笑声,台上的戏子又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了。 虎子惆怅地陪着少爷蹲在墙角,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浑身懒洋洋的。一边的少爷表情高深莫测,疑惑地说道,“不应该呀。”虎子只觉得这两天干的活全白费了,少爷少不得还得挨烟杆敲。 安康背着手,心事重重地回自己的院子。他爷爷正蹲在屋檐下一边看鸟一边抽旱烟,吐出一口烟,安老太爷慢悠悠地问道,“昨晚去哪了?” “去我书院的同窗家。”事情没办妥,在爷爷跟前说的大话成了牛皮。那封信还是以他爷爷的名义送出去的,此时安康就没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爷爷,昨天我去帮人家做了一下午农活,现在好累呀,我去休息会儿。”说完逃也似的回了屋。 安爷爷抽着旱烟跟着安康进屋,问道,“怎么就去人家干农活了?你这细皮嫩肉也能干活么。” 安康没心情和他扯皮,不说话,径直回了卧室。安爷爷坐在桌边,冲着安康的卧室,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三十年前,那时候我也没做过农活。后来家里条件不好了,啥也不会,就只能种地去。头一回干了两天活,我就爬不起来了。到每年插秧的时候,腰一弯下去就弯一下午。回到家腰都直不起来。现在这个时节是在收麦子吧。割麦子也是讲究技巧的。头先那会儿,家里没牛,就我和你奶奶挑着扁担把麦子从地里一担一担地担回来。你爹那会儿还不会走路。扁担一头挑着麦子,一头挑着你爹。你爹就坐在筐里睡觉。后来我在县里找了个代笔的活,生活才慢慢好起来。等你爹三岁的时候,家里买了头牛,就不用人来挑麦子了。你奶奶胆子大,赶牛一点都不带怕的。一个人一头牛就能把一地的麦子运回家。”安康躺在床上听他爷爷说以前的事。爷爷说一会儿就要把烟袋掏出来抽会儿旱烟。他躺在里面卧室里的床上都能闻见一股子呛人的老烟叶的味道。许是昨天累的很了,在爷爷的叨叨声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天都擦着黑了。 “虎子。” 守在一边的虎子忙拿出火折子挨个把屋里的灯点亮。他眉开眼笑地对安康道,“少爷,肉慢踢壳奏效了。” “真的?”安康猛然一喜。“我奶奶什么反应。” “少爷睡觉的时候,老太爷还坐在屋里唠叨呢。香兰姐姐奉老太太的话,请老太爷回院子里叙话。老太爷回去说了会儿话,老太爷身边的张叔就带着人把老太爷的东西拿回去了。我和香兰姐姐打听了,说老太太高兴的很。”虎子想起自己这几天的心路历程,最后感慨了句,“少爷,你可真神了。” 安康跳起,大拍手掌,“我就说吧。女人么,鲜花,衣服,包,钱。都能哄他们开心。我爷爷还不信。”他高兴地来回在屋里走了几趟,闻着屋子里似乎还有股老烟叶子的味道,“要是明天出太阳,把这屋里的东西都搬出去晒晒,去去上面的味儿。问香兰姐姐要些熏香,把少爷我的屋子里好好熏熏,咱们也做个精致的爷们。” 隔天早晨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安奶奶高高兴兴地一个劲地给安康夹菜,“康儿多吃点,现在长身体。多吃点,长的比你爹个儿都高。”安康护着已经冒尖的碗,“奶奶,奶奶,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一向不爱说话的安爷爷难得在饭桌上说了一句,“少年人,多少都吃的完。”语气里泄露出那么一丝丝喜气。 安康心里得意洋洋,心说经过这件事,爷爷一定对我刮目相看。 老太太放下筷子,看了眼一边坐着的安爷爷,转头对安仲华道,“仲华,找个日子去接你哥哥来家瞧瞧。想来给祖宗磕头就让他来。”又看向卫氏道,“儿媳妇儿,你看看库里有什么好的,挑拣些给仲华他哥家送些去。第一次见礼,总要体面些。” 安爷爷在一旁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老妻好呀,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又明事理。虽然没见过那个儿子几次,但是孩子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他也是很想见见的。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小戏子带着儿子生活的怎么样了。 第8章 少爷,借一步说话 安仲华在排时间,他在衙门里仔仔细细排好了行程,打算半个月之后出发去东叶县去寻他那未曾谋面的大哥。他老爹在忙碌着,安康带着虎子又蹿去了下洼村。 邱源家正在晒麦子。邱山端着个小碗板板正正地坐在小凳子上,时不时地从碗里捏出个黄色的东西塞进嘴里。安康在院子外探头,捡了个小石子,控制着力道从篱笆上扔进去。小石子滚噜咕噜地滚到邱山的面前。“哥哥?” “你哥呢?” 邱山抱着碗跑过来开门,安康瞧见碗里是一个个炸过的虫子。他有些犯恶心地退开一步,“小山,你这咋吃虫子呢?” 虎子凑过去从邱山的碗里捏起一个虫子扔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安康直接后退了两步,“你两咋这么恶心。” “少爷,这东西香着呢。”说话间,虎子又从邱山的碗里捏起一个虫子,他凑近给安康看,“这是知了猴。是还没爬上树的知了。炸着吃最香了。少爷你尝尝看。” 安康还是嫌弃地摇摇头,他可不想吃这玩意儿。他站在两步远的地方问邱山,“你哥呢?” “去赵哥哥家耍了。赵哥哥家的大狗下了一窝小狗。”邱山用手比划出一小段距离,“那小狗一点点大。”他顺手把碗放在院门边的石头上,“哥哥,我领你去看吧。” 安康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当即就跟着邱山去了。在村子里往前走过两户人家,再拐上左边的小道,第二家就是赵家。赵家俢了半人高的土墙,院子门大敞开。邱山一路小跑着进院子,边跑边喊“哥,哥,上回那个哥哥又来了。” “什么上回的哥哥?”邱源正蹲在那看狗崽呢。 “我呀。”安康此时也进门了,一眼就瞧见躺在屋檐下的大狗,肚皮下还有排着一排吸奶的小狗。 赵秦转头,惊喜道,“安康?” “原来小山口中的赵家哥哥就是你呀。”安康凑过去,瞧见那几条吸奶的小狗眼睛都还没睁开,只是凭着本能在哪吮吸。五只小狗,颜色不一。有灰色,有白色,还有三条是花的。安康试探性地伸出手想摸摸小狗,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大狗警惕地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赵秦拍拍大狗的头,安抚道,“大花,躺好。”那大狗果然听话地躺了回去。赵秦抓起那只灰色的小狗。小狗嘴边一圈奶渍地嗷嗷叫着。许是因为拿小狗的是主人,大花这次安稳地躺在地上,没有任何表示。赵秦捏着小灰狗的尾巴给安康看,他道“这种尾巴尖是白色的,要拿绳子把尾巴尖白色这一块扎起来,等长大再把这点切掉。” 安康一脸懵逼地听着赵秦的说法,“为什么?这小灰狗长得挺好看的呀。” 赵秦把小灰狗放回大狗的肚子下,没睁眼的小狗寻着奶味自发地找到吸奶的地方。赵秦道,“好像是有什么说法。家里要是有白尾巴尖的狗都是这样做的的。”“邱源,你挑好没。挑好了我就得和我娘说,省的她再许给别人。” 邱源指着小灰狗旁的花狗道,“我就要脑袋上带花的这个。” “我能不能也要一条。”安康也馋,他还没养过小狗呢。 “那你挑吧。”赵秦很大方,“过一个月小狗断奶就能领回家了。”他家养一条狗就行了。每年的狗崽都是送人的。 安康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又和虎子商量了下,最后选了个个头最小的小花狗。那小花狗和邱源选的那条花色不一样,它花的地方偏橘色,在屁股一边有一坨杂毛。安康当机立断地拍板,他的狗就叫花花,花花还是条公的。邱源嘲笑安康是个起名废,怎么一条小公狗叫花花,这明明该是小母狗的名字。安康不服气道,“我听听你能起出什么好名字。” 邱源思索片刻,便道,“我家的狗叫哮天犬。” “哮天犬?难不成你要做二郎神?”安康噗呲一笑,“神话里的哮天犬是黑狗吧?你这一个白里带花的狗叫什么哮天犬。” “花的狗怎么不能叫哮天犬了?”两人就哮天犬的毛色展开了讨论,没一会儿的,一旁的赵秦和虎子也加入了激烈的讨论。唾沫横飞地讨论了半下午,赵秦这个书呆子甚至还引经据典地说了一段,最后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那吃完奶,头上顶着花,趴在一边晒着太阳睡大觉的小花狗还是叫了哮天犬。 得了只小狗,安康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突然想起来什么,安康一拍头,“咱们得给花花搭个狗窝。不然我那院子里也没狗睡的地方。” “少爷若是想要,徐某明儿就差人送一个到府上。”冷不丁有人插了一句话,安康和虎子吓了一跳,两人齐齐回头,发现是布庄的徐掌柜。 “徐掌柜。”这徐掌柜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听虎子说他还未成亲。 徐立恭敬地给安康行了一礼,他道,“少爷,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安康有些怀疑地看着这个格外年轻的掌柜,心里怎么寻思也不明白,一个布庄的掌柜的怎么会有和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有借一步说的话。他疑惑地跟着徐立去了不远处的布庄。布庄的后堂屋子里,一群小绣娘一人一个绣架正在低头绣花。有人飞速地抬头瞧一眼,见掌柜的带了一年轻的公子哥,心里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再张望了。 “徐掌柜的?”安康不明所以,徐立带他见这些绣娘做什么?难不成他娘还指望他学绣花? “家里的产业,少爷怕是没怎么见过吧。” 安康疑惑地望向他,完全不知道这姓徐的想要做什么。 徐立领着安康去了后院南边的屋子,这才说了他找上安康的意图。“徐某人瞧上了少爷的东西,不知少爷能否赐教?” “什么东西?”他能让人瞧上大概只有他的家室和他的脸了,但这两样也不是赐教能教的呀。老天爷赏饭吃。 徐立也不啰嗦,直白道,“前些天少爷在布庄门口找绣娘装扮小花车,当时徐某就察觉到围观的女人里大多眼带羡慕。当日少爷送给老夫人的小花车,第二日就有人上门到我这打听了,是否能定制一辆那样的花车。我想趁着少爷的风头,做一把生意。”徐立说到最后,眼里简直放光了。对于生意人来说,发现商机和利润是让他们痴迷的事情,就像一个书呆子拿到了一本孤本。 安康思索片刻,他道,“若是徐掌柜想要做这门生意,我还有个主意。花的包装除了有花车,还可以有轻纱包装的。那花也不需要多,几支包成一束,小姑娘抱着不费力气就是了。”安康看到徐掌柜的时不时点下头,很认真的样子,又说道,“不知道若是假花好卖不好卖。若是有手艺,便可用轻纱团成花的样子,不论是包成花束还是插在花瓶里,都是好看的。我,我从书上看到过,用一种绒线和极细的铜丝能做成绒花。那种绒花做出来也是漂亮极了。花做的小些便可粘到簪子上,若是做了大花,也是可以插花瓶的。” “哦?”徐立颇感兴趣,“少爷可还记得是从哪本书上看到过的?” 安康挠挠头道,“老早以前看的,记不得是哪本书了。”古代的繁体字他认的都费劲,能读什么书。不过是个幌子。以前他看到一些科普节目,有科普古人手艺的,里面就有讲绒花的制作过程。 徐立叹了口气,少爷什么也不记得,说了等于白说。 “徐掌柜,我可以试一试。”大体步骤他还记得,“不过我需要细铜丝,非常细的铜丝。各种颜色的绣线,鬃毛梳。最好是我来说,小绣娘来做。我的手,嘿嘿,粗糙的很,没小绣娘那般细致。” “少爷。”徐掌柜现在看安康怎么看怎么好。他以前听别人说自家的少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爬字能气的夫子把胡子抓掉。经过这两件事,他发现自家少爷并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不学无术。想来也是看过不少书,懂的不少东西的。不然怎么能知道这些。他激动道,“少爷大可一试。徐某一定准备好材料。” 打这天起,安康一早便带着虎子扎进布庄的后堂。整天研究滚绒、打尖、传花、粘花。徐立在布庄后堂另寻了间屋子,找的都是签了死契的绣娘,任由安康差遣。 把各种颜色的绣线按照需要排列扎在一根木棍上,再把每根绣线都劈开,最后用毛刷将劈开的线梳平整。梳的时候要是遇上打结了,可以沾些水慢慢梳理。安康就没这种耐心,打结的线他直接一剪刀咔嚓。布庄的小绣娘们像是天生吃这碗饭的,那耐心是十足十的。梳完线后,取一根细铜丝对折,上下夹住绒丝,再把分开的两根铜线捻在一起。用剪刀剪下适量的绒段,手捏住铜丝两端反复搓捻,直到形成完整的绒条。光是滚绒这一项,布庄的绣娘就练了两天。这才能进行第二步,打尖。打尖这得看个人发挥了,用剪刀对绒条进行加工。传花需要将打尖好的绒条配置成立体的绒花。最后的粘花是用线将做好的花缠在各种器物上,比如簪子的尾部。 不再往下洼村跑了,花花也丢到了脑后。吃了早饭,安康就和虎子去了布庄,直到晚饭前才回家。安奶奶不满安康整天跑去布庄后堂和小绣娘们混在一起,便叫了卫氏问话。“我听说,康儿最近常去布庄。不去买布,他去布庄干什么?” 卫氏给安奶奶敬了茶,回道,“前些日子,布庄的掌柜和儿媳说过这事。康儿替爹给娘送了一车花。”老太太听到这,脸稍微红了红,“那花怎么了。” “布庄的掌柜说,那天以后,不少人去打听想要定做那花车。康儿后来想到了个做花的法子,那掌柜的就请他去研究。” 安奶奶正色道,“一个男孩家整天和这些花打交道成什么了。该是多读书才是。”转念一想到自家孙儿的课业,老妇人立马住了嘴。却又忍不住道,“他这个年纪得好好看着,一个不留意就容易学坏。你这个做母亲的得上点心。” 卫氏忙低眉顺眼地应道,“儿媳知道了。” 第9章 研究假花 应付婆婆时卫氏胸有成竹,回了自己的院子,坐下思索片刻也觉得有些不妥。她唤了香兰重新梳妆打扮一番,乘着一顶小轿子来了布庄。 此时徐立手中正拿着刚做好的绒花。这朵绒花仿的是桃花的样子。徐立拿着这朵桃花举在眼前,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瞧着。一个屋子的人都跟着徐立手中的绒花转着目光。 安康有些忐忑地问道,“徐哥,这花怎么样?”这几天和徐立混熟了,安康都是徐哥徐哥地叫着。 徐立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成了!” “什么成了?”卫氏此时恰好推开门进屋。 “娘,咱们的花成了。”安康像个摇尾巴的哈巴狗似的,拿过徐掌柜手里的花举到卫氏面前,“娘,你看,这就是咱们做出来的桃花。是不是很漂亮?”语气里尽是,快表扬我,快表扬我。 卫氏还未来得及细看绒花,先被安康卖乖的样子逗笑了,她伸出一根手指亲昵地戳戳安康的脑门,“你呀,惯会耍宝,没个正形。”母子两笑闹了两句,卫氏这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绒花上。这朵绒线做的桃花,颜色比真的桃花更粉一些。打眼一瞧,倒像是真的花。可若细看,花瓣的形态并不优美,花瓣与花瓣之间的间隔也有些不合时宜。卫氏道,“一眼看去,这花可以假乱真,可若细看来,瑕疵毕现。”卫氏扫了一眼屋子里站着的绣娘道,“屋子里的绣娘们不方便出门,徐掌柜的可去寻些画像,让绣娘们仔细揣摩。” 徐立连忙称是。 卫氏低声问道,“可都签了契约?” “俱是死契。” 卫氏手里捏着花,美目一扫屋内众人,“这些日子辛苦各位了。既然签了契,为我效力,我自然也不会亏了你们。香兰,给各位绣娘发二两银子犒劳各位。” 屋里的绣娘忙行礼,谢夫人赏赐。 卫氏拉着安康道,“如今花也研究好了,你得好好回书院去上课。别让夫子告到你爹那。若是被罚去跪祠堂,娘和你奶奶都拦不住。” “知道了。”安康不情不愿地应道,被他娘拉出了布庄,顺道塞进书院。 马夫子正在授课,瞥见站在窗户边的安康,愣是当做没看见,安安稳稳地上完了一节课。经过安康身边,他快速吩咐道,“这几天落下的功课让陈子澈帮你补补。”说完就一挥袖子,踩着八字步离开了。 安康好没意思地进了教室,两手空空地在座位上坐下。 邱源关心地问道,“安康你这两天去哪玩了?怎么也不去看你家花花了。陈子澈把小灰狗选走了。” 安康立马来了精神,转头看向一边的陈子澈,“你选小灰狗了?那小灰狗尾巴扎绳子了么?” “扎了。我奶奶给扎的。估计等断奶的时候尾巴就能掉了。”一旁的赵秦凑过来,“安康这几天去哪了?” “嘿,我干大事去了。” “什么大事?”陈子澈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眼弯出一个弧度,整个人白嫩白嫩地招人喜爱。安康有意逗他,“你叫我一声哥,我就告诉你。” 陈子澈撇撇嘴,哼了一声,“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邱源推搡他。 安康小声道,“我这几天研究花去了。就上次咱们做的小花车,有人看上了。打听到我家那布庄,布庄掌柜的就找上我了。我给出了个主意,这几天就关在那做花呢。” “做什么花?”陈子澈眨巴着眼睛问,“花也能做么?” “假花。”想到什么,安康压低声音道,“这事得保密。我可就和你们说了,可别告诉别人。用不了多久,我家布庄里就会卖花。” 三人忙点头。表示一定替安康守好这个秘密。 庞佑德从后面和人打闹到前面,一不小心装歪了安康的桌子。安康这才想起来这胖子嘲笑他的事。他站起身,看着庞佑德恶劣地笑了笑,拉长着声音叫道,“庞——佑——德——” 庞佑德抿着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心里直叫遭了。 “文章学会了没有?狗扒拉字练了没有?”安康步步紧逼,庞佑德一直往后退,边退边在心里后悔,自己怎么就惹上这么个煞神。 “安康,你别欺负庞佑德了。他最近用功读书了。”王明适时地站出来,还是一副目无表情的样子。庞佑德赶忙附和地点点头,“是的。我用功读书了,王明可以作证。我都是向他请教学问的。” 安康也不是真的要欺负他,不过是出口气,此时听王明都替庞佑德出来作证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离出发去大伯家还有三日。徐立就在这天干了个大事。他财大气粗地另外盘了个店面,开了家叫“花开富贵”的花店。正赶着这一日花店开张。徐立把安康说的话都听进去了。在安康蒙头研究绒花的时候,他另外找了人琢磨怎么把轻纱做成花。他手底下有不少干了三十年的老绣娘,这些人日夜兼程地尝试,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们试出了结果。又几经修改,如今,绣娘们已经会做三种花了。三种花加上颜色各异的轻纱,做出来的样品摆满一个屋子不带重样的。 门口炸着一千响的鞭炮,平时就一直带着笑的徐立今天简直要把笑容咧到耳朵根了。这一天对徐立来说是不一样的。卫家在州府有商行,他在余阳县打理的三家铺子不过是从州府的商行进货,再卖到县里。实在不能说是他徐立做的生意好,只是根基好。如今,他真正地替卫家商行开了条路,打出了他徐立自己做的生意。就冲这一点,就甩了陈轩一大截。陈轩与他都是陪着小姐到余阳县的衷心家仆。他替小姐管着三间铺子,陈轩打理剩下的两间,两人一直暗中有着较量。 徐立镇定自若地接下陈轩的贺礼,拱手回道“也祝陈兄生意兴隆,生意兴隆。”陈轩一身书生气,这是见他第一面的人总爱给他下的评论。不像徐立原来是由卫家资助读书的,陈轩原本是卫家后院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厮。当时他奶奶是跟了卫家老太太四十年的家仆。他走了他奶奶的方便,进了卫氏商行做了个小伙计。此人也是个能人,仅仅五年内,自学认了字又爬上了分行副掌柜的位置。待小姐出嫁时,更是趁着风头,毛遂自荐来帮小姐管商行。初时,五个商铺有五人打理,每月要去小姐那报一回账。后来小姐干脆裁了其余三人,只留他二人管着商铺。论起年龄,这陈轩比他还小上两岁。 陈轩带着霍金进了花店参观,里面有不少人图新鲜正挑拣花束。排队等着结账的都快排到门口去了。陈轩面上不动声色地观察,其实早就打听好了,知道徐立靠上了少爷。他瞥了一眼自己带来的手下。那手下正有些不安地打量四周。陈轩心里寻思,徐立能傍上少爷,他陈轩也能。 开花店这么大的事,徐立自然要叫上安康。安康早夸下海口说自己家铺子要卖花,如今听了信,带着自己的三个同窗就直奔花店瞧热闹去了。 邱源一眼就瞧见排到门口的长队,不禁羡慕道,“你家的生意可真好。” “都图新鲜么。咱家这店是余阳县里头一家卖花的。说不定还是州府里第一家卖假花的呢。”安康得意洋洋,只是卖假花说起来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好像是卖假货似的。 虎子跟着安康跨进店里,正随意打量店里的花束。他最近跟着少爷研究花,自己也动了不少手,要说能整成多漂亮的也没有,花的形状还是能整出来的。正当他暗自窃喜自己也算是有门手艺的人,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虎子” 寻着声音转头一瞧,“堂哥”虎子自然也看见了赵小林旁边的陈轩。他堂哥的这份工作还是走的他的门路。虎子虽然年岁小,只是个小厮。可他跟在安康身边八年了,主仆二人的感情一直不错。去年虎子说想给堂哥找个活,还是原本的安康立马就应下了。最后就安排在陈轩管的一家店里做伙计。 徐立走到安康旁,瞧见他还带着三个穿着书院服饰的少年,极有眼色地说道,“少爷和几位小公子若是看上了什么,告知店里的伙计一声,都记在我的账上。” 安康熟稔道,“咱们几个又没有姑娘要送,要这花做什么”转念一想,没喜欢的姑娘但是家里有敬爱的老娘呀。“你们都挑一束,送给家里的婶子。没有女人不爱花的。”经过他奶奶的事,女人爱花的思想就在安康的脑子里更加根深蒂固了。 陈轩恭敬地向安康行了个礼,自我介绍道,“小少爷,鄙人陈轩。替夫人管理杂货铺和粮铺。” “陈管事,失敬失敬。”安康装模作样地回礼道。 虎子把赵小林拉到一旁,飞快地瞧了一眼正和少爷说话的陈管事,“你咋过来了?” 赵小林有些不安地回道,“昨天陈管事突然提拔我,还给我发了半吊子钱。今天,今天就把我带来了。我,我也不知道。” 虎子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陈管事和徐掌柜要争是他两的事,少爷心大,又爱玩,未必就愿意掺和这些事。再说了,安府就少爷这么一根独苗苗,什么都是少爷的,少爷根本不需要参与这两人的争斗。想通了其中的道道,虎子道,“给你你就拿着。陈管事提携你说明你做的好。以后继续好好做事就是了。”他这个堂兄比他大了三岁,人是极为老实的,做事也肯卖力气。“上次回家我听我娘说,伯母给你说了门亲事。就咱们村里的小桃。你不是一直喜欢她么。” 赵小林用力地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下个月月初就定亲了。翻过年就小桃娶回家。” 第10章 东叶树事件一 陈子澈抱着一小捧假花回了家。王婶正在给羊槽里加水,瞧见他抱着一团颜色鲜艳的东西,“怀里抱的是什么” 陈子澈高高兴兴地跑过来,要把花放进他娘怀里。王婶赶紧在衣服上擦擦手,这才接过来,“这是花” 陈子澈用力点头,“这是安康想出来的。他家还开了个卖花的店。今天我们去看了,那店里买花的人直排到门口去。”说话间还有一股子自豪的意思。“娘,你说,安康咋那么厉害呢,咋能想出这样的东西。” 卫氏在库房里挑拣了一下午,挑了两套上好的头面,一套给嫂子,一套给侄女。送了侄子一套文房四宝,都是好东西。“香兰,再添几身成衣,就用华锦段子。” “是,太太。”香兰接过东西包好,又说起上午采买时路过花店门口的热闹场景,“咱们少爷呀,就是那句话,大器晚成。小姐莫要再为少爷的课业发愁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咱们少爷这才多大,那花店不全倚仗他么。” 安康最近的表现确实好,就连老爷背地里都夸过好几回。说孩子长大了,懂了不少事。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也不盼着他能有什么功名,有家里长辈照拂就够了。只盼着他能安安稳稳地就好了。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卫氏捂住嘴,顺了顺胸口,将那股恶心的感顺下去。香兰扶着卫氏满是担忧,“小姐,我去请刘大夫。” 卫氏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叫大夫。老爷的行李收拾好了么?给老爷添件厚的衣裳。那东叶县在咱们这往北二百多里。我以前听说北方比咱们这要冷的多,就是夏天也要凉爽些。” 香兰扶着卫氏坐上塌,“小姐,您先歇着。我再去给老爷找厚的衣裳。” “康儿那边你也帮着盯盯,那边没有么么,就虎子一个贴身小厮。男孩子么,总归是毛躁些的。香兰你帮我上些心。” “哎。”香兰应了声,再一抬头,发现小姐已经枕着胳膊睡了过去。回想起小姐这些天的身体状况,嗜睡、恶心,莫不是有了? 隔日天刚亮,安康在虎子的催促下爬起来。洗漱好了去给爷爷奶奶,爹娘都磕了头。安奶奶不舍地拉着安康,问安仲华,“二百里得走五天吧?” “快一点三天就到了。” 安奶奶摆手,“不用快,不用快。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路上慢慢走,看好康儿。”安奶奶指挥身边的奴仆道,“梁么么,昨天上街买的桃酥收拾些给他们装上。”一会儿又说,“万一下雨了怎么办,蓑衣都是今年新做的吗?”没过一会儿又说,“不知道北方的蚊虫多不多,多带些熏香。” “奶奶。”安康瞧他奶奶没吃几口饭,一早上尽跟着操心了。“我看啥也不用带,把我奶奶带上就行。有我奶奶看着,比别人都好使。” 安奶奶笑着捶安康,“奶奶一把老骨头还跟着你们去东奔西跑的。” “哪里老了?我奶奶现在跟十八岁小姑娘似的。是吧,娘?” 卫氏正准备应下,坐在一旁的安仲华哼了一声,“没大没小。” 安奶奶也哼了一声,“我孙子和我说话呢。”安仲华顿时安静了,剜了安康一眼,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饭。 安奶奶一直拉着安康的手送到大门口,嘴里一年念念叨叨地叮嘱,“好好吃饭。在外面多听话。” “奶奶,我知道。奶奶在家也要好好吃饭。要是有好玩的,我就给奶奶带回来。” “好乖孙。” 安仲华没意思地坐在马车里听这祖孙二人难舍难分,实在忍不住撩开帘子,“娘,快回屋吧。我们这就走了。” 这腻腻歪歪的祖孙二人才分开。安康如愿地没和自己老爹一辆马车。他自在地躺在宽敞的马车里。这一行四辆马车,打头是安仲华的马车,其次是安康乘坐的,后面一辆拉着货物,一辆拉着几个仆人。 安康坐不住,时不时地就要撩开小帘子望一望外面。虎子拿出给少爷准备解乏的九连环,“少爷。” “不要。”这东西小学时他就玩过,他打发道,“虎子,你自己玩吧。”说完又撩开帘子往外看。现在走的是官道。这官道建的宽,能容三辆马车并行。偶尔身边还能错过一辆别人家的马车。 虎子兴致勃勃地环来绕去地解着九连环。一旁无所事事的安康活像个多动症,手脚没一刻老实的。 坐在车里赶了两天的路,虎子也不摆弄九连环了,安康也没了兴致总去撩帘子,主仆二人焉哒哒地齐齐趴在车里,动也不想动。“我一定要告诉我奶奶,我爹根本就没听她的话。”安康恨恨道。 好在第三天上午就赶到了东叶县。安康和虎子互相搀扶着进了客栈,先倒头睡了半上午,这才有精神起来吃饭。 刘管事按照安仲伟写的地址去寻找,在一条小巷子中间拍开了一扇门。 开门的是个穿着半旧绛紫色衣裳的妇人,那妇人半开着门瞧见外面是个男人,又掩了些门,只露个门缝与刘管家说话,“我家夫君今日不在家。若是有事,先生留话,待夫君回家我会转告。” 刘管事表明身份,妇人将大门拉开依旧有些拘谨地站在那。刘管事将拜帖递给安仲伟的妻子李氏,李氏赶紧擦擦手接下,她犹犹豫豫有些不好意思,“管家,劳你跑一趟。我再向你打听些事。”李氏从袖中拿出半吊子铜钱递给刘管事。刘管事摆摆手推拒了,“夫人有什么事尽管问,这些可使不得。” 李氏讪讪地收回手,手攥着串钱的红绳,“我就是想向管事的打听打听,咱家的二弟有没有什么忌讳。听说二弟是官老爷,我怕,我怕我们不懂事冒犯了官老爷。” “夫人尽管放心,老爷最是个讲道理的人,素日里也没那么多讲究。” 送完拜帖,刘管家又向街坊四邻打听安家的事。待天色擦黑才回到客栈。 安仲华问道,“怎么样?” 刘管事恭敬地站在一边回道,“都打听好了。三十年前,那小戏子吴氏带着大爷来到东叶县。不出一年,吴氏就被本地富户孙家老爷抬成小妾。但是孙家不许吴氏把大爷带去孙家抚养。吴氏便在县里另外赁了房子,找了个婆子一直照顾大爷。后来她还为孙家生了一子一女。大爷读过几年书,在县里皮毛行做管事,后来由吴氏做主,娶了李氏。如今大爷与李氏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今年17正在书院读书,小女儿今年刚及笄。据四邻所言,大爷一家为人还算忠厚。” 安仲华点点头,具体的还需要明日登门再看。 休息好了就有精神玩乐。花了一下午功夫,安康把东叶县的三条街都转了一遍,甚至住人的小巷子他也兴致勃勃地走了几个。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不要钱的旅游景点。这个时候各个地方买卖东西都是很有特色的,不像后世景点商业气息那么浓重。景点的纪念品也没什么地方特色。东叶县的一大特色就是,只要能印东西的地方那都是东叶的形状。比如点心铺子里的糕点上,就有东叶的形状。一根茎上长着三个圆乎乎的叶片,样子就像扑克牌里的梅花。 天色稍晚,县城街上已经不见人影。安康奇道,“难道东叶县有宵禁么?太阳才往下落呢,街上就没了人。”回了客栈,虎子向客栈跑堂的小二哥打听。那小二哥听说这主仆二人想去逛夜市,连忙劝道,“二位客官,小的劝二位好好呆在客栈里。这外面呀,不太平。” “怎么不太平了?”安康来了兴致,“难道这县城里还有土匪?” 小二被安康的说法逗笑了,“小客官多想了,县城里是不会有土匪的。咱们客栈离县衙可没多远,土匪可不敢来。”“客官且听小的说。咱们东叶县里最出名的就是那棵上千年的东叶树。传说那树顶上住着神仙呢。后来才有了咱们东叶县。前个月,有人在那棵千年东叶树下发现一具死尸。这男人死状惨烈,四肢被人锯下,开膛破肚,肚子里还塞着块大石头。后来过了没两天,又有一具尸体吊在东叶树上。大概过了半月余,又有一男子浑身血被放干躺在东叶树下。大前天,孙家三少暴毙家中。而之前死的那三个人都是孙家三少的随从。镇上有传言,说是孙家三少得罪了住在东叶树里的精怪。一时间县里人心惶惶,怕是精怪再出来作恶,夜里就没人再出门了。” 虎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拉着安康的袖子抖着声音道,“少,少爷,咱们还是好好地在屋里。要不,咱们晚上去找老爷。都说当官的身上正气多。” 安康是21世纪穿越过来的人,他知道世界上没什么精怪。“怕什么。少爷我也是一身正气,自然不怕那些邪祟。”没有精怪就一定是人为。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残暴,竟然用这样手段接连害死四个人。 安康被虎子叫醒,瞧见虎子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昨晚没睡么?怎么那么大两个眼圈。” “少爷,昨晚我听见风呼呼地声音。你说是不是住在东叶树里的精怪出来抓人了。” 安康直接翻了个大白眼,“你都说是风呼呼的声音了,怎么还说是精怪出来了?” 虎子辩解道“少爷,你可不知道,刚入秋少见刮这么大的风。”昨晚他缩在被窝里听了半宿的风声,生怕精怪突然破门而入把他给吃了。他哆哆嗦嗦地想着爹娘,想着还未出嫁的姐姐,想着家中刚会走路的小弟。他要是死了,以后谁给他姐送亲,谁给他爹娘养老。 “变天那不是常有的事么。”安康在虎子的帮助下换上竹青色的袍子,“你还是个男子汉呢,没想到胆子那么小。这世上哪有什么精怪,不过是写书人杜撰出来的。等你读书多了,肚子里墨水多了,你也能杜撰出各种精怪。” 虎子焦急道,“少爷少爷,可不敢乱说。”“等咱们这次回去一定要去庙里拜拜。” “切,封建迷信。” 第11章 东叶树事件二 安仲华领着安康去认亲。安仲伟带着家里大小早早地守在门口迎接。仔细瞧起来,安仲华和安仲伟眉眼上有些相似,只是安仲华是长方脸,安仲伟是长脸,若不仔细看,看不出这是兄弟俩。 安康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听他爹和他大伯唠嗑。对面的大堂哥安厚载安分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附和着点头。原来当年那个小戏子带着大伯跑了也没让大伯过上什么好日子。他不愿意听后面那你来我往的客套话,告了个罪,拉着厚载堂哥跑去街上耍。 安厚载有心与安康交往。他知晓安康也在书院读书,便想要与他讨论课业。“不知道堂弟现在学习哪些文章?” 安康不愿意提起和学业有关的事,随口敷衍道“最近在读《道德经》。” “不知堂弟如何理解‘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安厚载请教的样子做的十足,安康只觉得后槽牙疼。什么无名有名的。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去应付,迎面走来一行穿着白衣敲敲打打送丧的人,长长的队伍后面还跟着一众穿着白衣的僧人。 安厚载低下头,等送葬的人走开才抬起头,带着一脸不屑,他小声道,“早死早清净。” 安康:“!” 虎子:“!”“堂,堂少爷,可得口下积德。” 安厚载一瞬间红了脸,他连忙辩解道,“我不是。唉。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今天我与你们说道说道。”“说起来,今天这群送葬的与我家还是亲戚关系。” 亲戚关系你还这么说别人。这……安康和虎子两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你们听我说。”这主仆二人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安厚载急忙解释,“你们听我说。”“三十年前我奶奶带着我爹来到东叶县。不出一年,我奶奶就嫁给孙员外做了小妾。那孙员外家不允许我奶奶将爹带在身边抚养。因此奶奶另外租了个房子,请了个老么么一直照顾我爹。后来奶奶在孙家又生了一儿一女。今天要送葬的就是我那孙家的叔叔。” “那你不需要去磕个头么?”安康记得关系近的话是要去磕头送人的。 “我们两家断了关系了。堂弟你不知道,”安厚载似乎是羞于提起, “我这叔叔就是那孙家三少。” 孙家三少?孙家三少怎么死的,客栈的小二已经说了。再看厚载堂哥这态度,感觉这里面还有些别的事。主仆二人齐齐望向安厚载。 安厚载摇摇头,先是叹了口气,才道,“孙三少是老来子,一直颇受孙员外喜爱。性子有些霸道骄横。我爹少时没少被他欺负。他还不许爹和奶奶见面。奶奶本就不喜爹,因此只每个月给爹一些花用,其他的一概不管。后来我爹长大,与住在隔壁的冯家姑娘情投意合,已经请了媒人去冯家说亲。哪晓得让那孙三少知道了。孙三少此人非常好色,又看不惯我爹,谁想竟强抢了冯家姑娘。第二天那姑娘就投了井。因此我家与孙三少也彻底结下梁子。这些年孙三少糟蹋了不少姑娘,他的那些妾室里十个有八个是抢来的。” 安康愤慨道,“没人管管吗?就没人治治这畜生?” “那孙员外的大女儿正是本地县令的妻子。县令对孙家的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开始也有人去报案,结果被衙役抓起来打了板子。最后被倒打一耙说成是去污蔑孙家。后来就没人敢报案了。自那以后,孙三少带着他的小厮更是无所顾忌,横行霸道。” “这些人都忒不是东西。”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冤案呢。安康在心里骂着着狗官,狗员外,虎子听着故事也听出了些东西,“少爷,我咋觉得那东叶树精怪是个好精怪呢。孙三少那样的恶人就该受到惩罚。” “你们也听了最近关于东叶树的传闻?” 安康回道,“我们昨日里本想着去逛逛夜市。哪成想天色刚暗,街上已经没了人影。后来问客栈的小二打听,才知道东叶树的传闻。不知除了最近两个月有命案发生,之前是否有关于东叶树的命案发生?” “不曾。”安厚载摇摇头,“也就是孙家三少的事情牵扯到了东叶树。” “此事定是人为。”安康肯定道。 “堂弟如何知道?” “听堂兄的叙说,孙家三少一定是有不少仇人。而且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孙三少和他的小厮。更何况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精怪,不过是有人借着由头行复仇之事。”东叶县最有名的景点是那棵千年东叶树。虽说安康不信鬼神,可到底是发生过命案,他还没有心里强大到可以若无其事地去游玩。“堂哥,不知东叶县还有什么值得游览的地方?不瞒你说,弟弟我就是爱到处游玩。” 安厚载略一思索,道,“这个时节郊外的荷花刚开,堂弟可去游览。” 三人寻了辆牛车又买了些点心,直接往郊外去。空气中慢慢飘来荷花的清香味。安康脑子里当时就出现了一句诗意“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一旁书生气的堂哥也吟了首诗赞叹荷叶与荷花的诗,但没有那种接天莲叶的意境。安□□怕堂哥让他也来首诗,连忙转头和虎子说话。安厚载几次三番想与堂弟讨教学问,都被安康先发制人地先开口。几番下来,安厚载只觉得心里有些苦闷,似乎察觉到堂弟对他不喜,可具体怎么他又说不上来,总之堂弟是不怎么与他搭话的。 安厚载苦闷地埋头走,一不小心撞到了人了。他连忙拱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被撞到的络腮胡大汉皱着眉头,脸上的疤痕都透着一股凶煞。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人。他一句话不说,只点了点头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大汉远去的背影,安厚载皱着眉头愣了。 “厚载堂哥。”安康快走几步过来,“可是撞疼了?”他这个堂兄瘦的像根高挑的竹竿。 安厚载念叨,“无事,无事。奇了。” “哪里奇了?”安康瞧瞧大汉远去的背影,看看嘀嘀咕咕的堂兄,生怕那小山一样的人撞坏了竹竿堂哥。 “那人,是孙三少的小厮,名叫周良。原本孙三少身边常跟着三个小厮,后来又多了一个周良。方才我们明明在街上见到孙家送葬的人,孙家的祖坟是在东边的村上,怎么这周良是从南边过来的。方才我还闻见他身上有烧纸钱的味道。不是给孙三少烧纸钱,那是给谁烧的?奇了怪了。” 安康听了堂哥的话,心里生出一股子阴谋论,说不定这周良就是真凶,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孙三少和他的三个小厮全死了,怎么最后还剩下一个。少年人胆大能包天,安康当即提议道,“不如咱们往南边走去瞧瞧。若是给人烧纸,必定会留下痕迹。我们不妨去探看探看。” “少爷。”虎子当即就打了退堂鼓,“人生地不熟的,咱们还是回客栈老老实实呆着吧。老爷交代过,让我看着你,不许你乱跑。” “怎么就人生地不熟了?”安康揽过一旁的安厚载,“这不就是熟人么。”“难道虎子你就不好奇?” 安康这一揽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安厚载觉得这个堂弟或许也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因为还没有熟悉。快速熟悉起来的方法就是大家能玩到一起,要是能一起探险,那是更好不过的了。安厚载十分赞同地道,“堂弟说的是。我跟过我爹到处收皮毛,收草药,这附近十里八乡我都是熟悉的。” “可……” “别纠结了。二比一,我们赢了。”安康一马当先,迈开往南边走的步伐,“就是去乡下转一圈,能有什么事。” 虎子就是不愿意,还是得追上自家少爷。不过,其实他也是好奇的。仿佛他们真的是去探险似的。 往南走的第一个小村庄是个林姓村庄。庄子里人户不多,泥巴茅草屋稀稀拉拉地站在庄子里,看起来并不富裕。村口的大柳树下坐了一排乘凉的老人。 安康走上前问道,“老人家,打听个事。刚才是不是有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道伤疤的汉子来村庄里?” 村里的老人挺热情,你一言我一语地道,“是有个大汉来过,看着挺凶,拎着两刀烧纸,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亲戚。没见过呀。人刚走没多远,你们要想追,走快点,兴许还能追得上。” 安康谢过老人们,三个少年走进了林家庄。“拎着两刀烧纸的一定是周良了。这个村子里一定有和他有关的人。咱们说不定能揭开真相。”安康有些兴奋地道。 他们三问了一路,又沿着路,探看了路边的坟茔。虎子念念叨叨,每走过一个坟茔就要念叨一句,“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最后在一群不起眼的坟茔里看到了有烧纸的痕迹。不光是烧纸,这群坟茔前的杂草明显是刚被清理过的。湿润的土壤翻出一些来。安康挨个看了墓碑,“这墓碑上写的都是林家的人。莫非周良和这个林家有什么关系?” “那周良是外地人。”安厚载肯定道,“他是两年前来到东叶县的。说话的口音都是明显的南方人。” 虎子在不远处的田里寻了个正在做活的农人打听。那农人放下手里的锄头,望着坟茔,叹了口气。“那块是林元家的祖坟。除了林元,他家人都没了。林元也十多年没回来了。估计不是死了也疯了。” 安康问道,“今天来上坟的那个大汉不会是林元吗?” “不是他。我和林元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交情,他化成灰我都认得。那不是他。林元以前很瘦,总也长不胖。人也畏缩的很。一直是个苦命的。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爹有病就去了,他娘也没撑上几年。他是穿百家衣,吃百家饭长大的。到二十岁,媒人给说了隔壁村的小芳。那小芳也是个可怜人,爹娘没了,最后被她大伯以一两银子卖给林元的。好在夫妻两都是勤快人,一条心过日子。日子眼见着就好了,小芳也怀了孩子。小芳去县里卖鸡蛋,哪晓得让孙三少那个牲口看见了,打了小芳的主意。第二天小芳就投了井。林元兄弟当时就撑不住,病了半个月。好歹拖着病体把丧事办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农人摘下草帽拿在手里扇风,“不知今天那人是哪里来的。竟然能来给林元兄弟家上坟。也不晓得是他什么亲戚。” 告别农人,探险三人返身回家。 安康的伯娘李氏是个十分朴素的中年女人,做着一手地道的家常菜。堂妹安厚语整日宅在家中绣花。安康还收到了堂妹绣的一枚荷包,图案是翠青色的竹子。接过荷包,安康向堂妹道了谢,顺嘴给人起了个绰号,“歇后语。”安厚载不厚道地在一边憋笑。很少与男子接触的安厚语当即楞在原地,而后竟捂着眼睛小声呜咽着哭了起来。 把人惹哭了,安康急的团团转,“好堂妹,可别哭了。哥哥去街上给你寻些好玩意?哥哥嘴贱,妹妹原谅则个。” 安厚语不好意思地笑笑,擦擦眼睛小声道,“我没事的。”从此堂妹安厚语在安康心中那就是林妹妹般的存在,那是动不动就能掉下眼泪的柔弱娇花。所以一般他也不敢去招惹自己的堂妹。 第12章 东叶树事件三 孙三少出殡,东叶县平时的坊市一整条街都没个摆摊的。都怕晦气。那样的人还是早早死了大家都清净。安厚载带着安康坐在茶馆的二楼,他们听见送葬队伍敲敲打打地沿街走了三圈。白色的纸钱撒了一整条街。安康听见隔壁座位有人啐了一口,“活着不是个东西,死了还糟蹋人。” “孙家人还怕东叶树报复,在孙三少出殡后孙家还要请和尚去东叶树那念经。”安厚载的语气中带着不屑,“做人时候不厚道,死后靠着念经就管用么。” “那自然是不管的。”安康心里有些痒痒,好歹也是来了一趟东叶县,还是趁着下午人多的时候去隔远观赏那东叶树,也不算白来了这一趟。“咱们下午也去瞧瞧和尚念经吧。” 天气阴沉的很,空中乌云翻滚着,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雨。千年东叶树足有三人合抱一般粗的主干挺拔,没有一点弯曲,树叶茂密、厚实,像是一把利剑直指天空。树底下围坐了一圈穿着白色僧衣的和尚,这些和尚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诵着经文。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合着诵经声,无端让人觉得心里瘆得慌。周围还跪着一些身披白布低头流泪的人。虎子一打眼就瞅见跪着的人群里有那天在郊外遇到的凶汉子周良。 天空突然一片亮,紧接着突如齐来的轰鸣雷声在耳边炸响。僧人停下念经,睁开眼睛。领头的僧人站起身和孙家交涉,后又坐下,继续念经。 有人小声说,“怕是东叶树里的精怪发怒了,不让孙家在这念经。” “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这雷声这般大,雨也不会小了。” 安康和安厚载瞧瞧阴沉沉的天空,跟着一群人离开了。没走几步,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砸下来,没两下便将衣服浇了透。回到客栈,洗了热水澡又喝了姜汤,安康和虎子坐在窗边看雨。雨点砸在青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又在青瓦上汇成一道水流流下。 “少爷,真的是东叶树里的精怪发怒了吧。瞧瞧,那么大的雷声,这么大的雨。” “都说了没精怪了。打雷下雨是正常的天气现象。” 刚傍晚,屋里就没了亮色。安康关上窗户,拿着一本游记坐在桌前漫不经心地翻看。翻看了两页觉得心里浮躁便丢了书本,跑去找他爹唠嗑。 “爹,东叶县东叶树凶案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安仲华道“听说了。县里孙家的事。” “爹,我听堂哥说孙家与东叶县的县令互相勾结。那孙三少做下不少恶事。”安康凑近了道,“爹,这案子肯定是人为。你是一方县令,不帮着一起查查案么?” 安仲华摇摇头,“我虽为一方县令,可也只是一方县令。东叶县的县令与我平级,又是地头蛇,若是我贸然插手,一我在东叶县无权,二那县令混账,怕是对你我也不利。此事我已写信给你舅舅,东叶县正是他的辖区。算算时日,信也该到了。最近你也别到处乱逛了,东叶县不是太平的地方。等天晴了,咱们就启程回余阳。” “那大伯他们呢?” “自然是和我们一起。他家与孙家有龃龉,呆在东叶县不如去余阳县。我与你大伯交谈了几天,刘管事也在街坊四邻里打听了,你大伯一家品行尚可。如此,我便打算带他们一家离开。” “那奶奶呢?爹你把大伯带回去就不怕奶奶生气么?” 安仲华笑道,“别看你奶奶之前闹的厉害。可她最是个能容人的人。”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到第二天半上午才堪堪停下。 出门采买的伙计带回了惊人的消息。孙三少被人挖出来吊在东叶树上。他家小厮周良夜里不知被什么东西袭击,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 前天孙三少刚出殡,孙家请了不少和尚去东叶树念经。哪知道今天早上雨停了,那孙三少的尸体正吊在东叶树上。身上还有斑驳的鞭痕。死后被鞭尸,尸体还挂在树上暴晒。这简直等于挖了人家祖坟。孙家人自然不愿意。一早上就带着人说要把东叶树烧了。孙家有愤慨要去烧树的,自然也有害怕东叶树里的精怪报复不愿意去的。 孙大少劝道,“爹,咱们本已得罪了那精怪。若是把树也烧了,到时候不止三弟一脉,怕是我们都不得好死。”到如今,死的都是三弟的人,与他们大房还扯不上干系。想来也是三弟得罪了那精怪,那精怪找他报仇去了。若是孙家把东叶树烧了,到时候大祸得降到他们孙家每个人头上。三弟本就死的蹊跷,死后还被挖出来鞭尸曝晒,他可不愿遭这样的祸。 孙二少冷哼道,“那就看着这精怪这么欺负人。要我说,咱们再多请些高人做法,直接将那树烧了才是永绝后患的做法。” 孙家三个少爷三个娘,明争暗斗一直不少。以前老来子的孙三少隐隐约约占了上分,如果孙三少已经入土了,只剩下大方二房继续斗。 “高人?”孙大少嗤笑道,“前天请的和尚还躺在院子中。去哪还能请高人。”前天下大雨的时候法事还没做完。孙二少愣是不许和尚休息。一圈和尚坐在雨中又念了一个时辰的经后才被允许休息。晚上回到院子,一圈子的和尚全都病倒了。如今都还躺在床上。 孙二少道,“咱们县里的不行就去别的县请。爹,我已经打听好了,华北县有个道士,听说法术高强,出手就能见成效。儿子这就亲自去华北县把高人请来。” “你们弟弟死的冤枉。这个仇我们一定得报。”孙员外也不是个善茬。他是土匪起家,后来搬到东叶县置了田宅才做起了员外。“若真是精怪作怪,少不得他也得赔我们孙家一条命。”“老大,你带着人去东叶树边守着,看看精怪还有没有其他动作。”“老二,你现在就启程去华东县去把高人请来。” 孙大少颇有些不不愿意,这难事怎么就落在他头上。老二倒得了个好差。再不愿意他也不敢在现在忤逆他爹。爽快地应了声是,心里却不畅快。孙大少出门找到小厮,命小厮赶紧带着人去收黑狗和黄符。那小厮得了令,撒腿跑出门去办事。孙大少背着手郁闷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大少。” “周良?”周良是三弟身边的小厮。孙大少现在看见三房的人就有些怵,总感觉他们都是要死了的人。此时周良惨白着一张脸,嘴唇上都没了血色,似乎不像个活人。孙大少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不好好休息,跑来找我做什么?” “大少。”周良低着头,魁梧的身材像小山似的。他不抬头的时候,看不见脸上的疤,人瞧着就没那么凶了。“出了这些事。我”周良哆嗦着道,“三少的小厮就剩下我一个了,我,我怕了。那妖精真会要了我的命的。” 孙家三少一共有四个小厮,之前死的那三个小厮跟了孙三少十多年了。这个周良前两年才跟着孙三少的。想到孙山少和他的三个小厮都惨死,再看看面前仅剩的小厮,孙大少都觉得渗人。他挥挥手道,“想回家就回家吧。” 周良收拾了包袱,关上自己住了两年的屋门。太阳从云层中爬出来,晒在身上暖烘烘的。踏出孙家,周良回过头,惨白的脸上露出渗人的笑容。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周良很快低下头,背着自己的包袱,逃也似的离开了。 周良这一出事,他的嫌疑彻底洗脱了。去看过的人都见过他满屋子的血和一身的伤。 安康拖着下巴瞧着在屋里来来回回收拾东西的虎子,脑子里把念经那天看到的孙家人回忆了个遍。说不得那凶手就是孙三少两个哥哥中的一个,争家产这种事情么,没什么道理和情面可讲的。 接上大伯一家,安康和安仲华便启程回余阳县。安康好奇东叶树凶案的后续,便托安厚载帮着打听。办完事,安仲华也不急着赶回家。倒给了安康不少玩乐的机会。安厚载起初只爱呆在房里读书,不像安康似的活泼到处跑。他怕叔叔认为他贪玩从而不喜欢他。以后到了余阳县,还得仰仗叔叔的鼻息。后来实在经不住安康的邀请,便也常常在街上耍。 安康咂着糖葫芦道,“堂兄,古人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天天只埋头读书可不行,还要知道书中没有的事。不然一准读成个书呆子。” 安厚载苦笑,他这表弟最是古灵精怪。他是叔叔家唯一的孩子,有优越的身世,哪里知道他们这些人的烦恼呢。 “少爷。”虎子扯安康的衣袖,“你瞧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我们在东叶县见过的那个凶汉子。” 安康和安厚载定眼瞧前面的茶摊子。茶摊的一张桌子边只坐了一个壮汉,那壮汉满头大汗,连吃了三碗茶。壮汉的脸上一条疤从右脸跨过鼻梁连着左脸,一脸的凶相。 待瞧清了那汉子的长相,安厚载道,“确实是周良。” 街上这么多人,安康可不怕周良当街暴起伤人,他大大咧咧地走过去问道,“敢问兄台是周良?” 壮汉摇摇头笑道,“我不叫周良,我是林元。” 安康奇怪道,“哦?可我记得,我们在东叶县的郊外荷花塘见过。孙家请了僧人在树下念经的时候我可也见过你。” 林元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他继续吃了碗茶才不紧不慢道,“许是小公子看错人了。不过遇到就是缘分,我给小公子讲个故事吧。”说到讲故事,林元心情莫名地好。“两位都坐下,听林某说说故事吧。” “这个故事可久远了。大概五十年前吧,镇上有个富户。富户老年得子,对这小儿子是千般宠万般疼,因此这小儿子就养成了霸道跋扈的个性。后来长大了就是一方恶霸。这个少爷长大了后娶了十几个小妾。小妾里十个有八个是他抢来的。有一天,一个刚怀孕的女子去镇上赶集。哪晓得竟然被那公子瞧上了。那公子招了手下的小厮将这女子抢去。没想到竟然出了人命。那妻子的丈夫是个十分软弱的人。也不敢去报官,只把妻子的身体领回来匆匆埋了。后来就离开了镇上。他想报仇,他恨不得生吃那少爷的肉。他到处学武拜师,日日勤恳。在十年之后,终于决定回去报仇。他隐姓埋名去少爷府里应聘小厮,因为身手好被那少爷相中,就留在身边保护少爷。他一直在找机会,一直在找机会。直到两年过后他觉得时机成熟了。先杀了少爷的小厮,再给少爷下了毒。少爷和他的小厮就全死了,还是不得好死。”林元讲完竟哈哈笑起来。 安康、安厚载并虎子三人沉默地看着他。没想到这竟然就是真相了。 “苍天有眼,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林元说完这句便起身离开了。 安康三人还坐在桌前,被真相震的一时不能动弹。 第13章 我要办杂志 安仲伟一家到了余阳县便去见了安老太爷。安仲伟眼里含着泪叫了一声爹,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安老太爷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安老太爷连忙扶他起来,口里叫道,“好孩子好孩子。”眼前浮现三十年前的场景。那时候安仲伟还是个白嫩的孩子,被包在红色的小被子中,看到他时伸出小手呀呀地叫着。如今,那个幼小的孩子已经长成面前的男子。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三十年就过去了。 李氏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见了礼。安老太太耷拉着眼皮,脸上看不出欢喜还是厌恶,该给的见面礼让人挑不出错地都给了。李氏还是忐忑,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夫君原来在东叶县便不受婆母待见,后来更是断了亲。如今这个婆母瞧着也是个不好相与的。她只盼能早日买了房子,早早搬出去,少受些磋磨。 卫氏拉着李氏参观安府,安仲华吃完饭便回府衙了,招待客人的事情自然落在她的头上。临街的院子早收拾好了,卫氏领着一行人进去。她道,“咱们家就属这个院子最是宽敞了。临着街,又开着扇小门,进出也方便。大嫂随我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我再叫人去改。” 李氏打眼一瞧,这院子虽然是府中一角,却比他们家原来的院子还大上一些。里面还有个不小的花园。她心里是满意极了的,面上不敢表现的过于喜悦。只笑着应道,“弟妹是极妥当的。嫂子在这谢过弟妹。”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嫂子来了,我就多了个人说话。”卫氏亲昵地挽着李氏,一道进了屋子。“我们家就安康一个皮小子,这一错眼又不知道跑哪皮去了。我就喜欢语儿这样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能时常陪着说说话。” 卫氏口中的安康在外跑了半个月,吃完饭火烧屁股似的领着虎子蹿到了下洼村。他要去看他的狗子,给小伙伴们分享他这一路遇到的事情。 “那狗官和那孙家太不是东西。”听完安康说的的故事,邱源义愤填膺道,“我若是会武功,像那江湖大侠,恨不得提刀便将那些畜生打杀了。” 赵秦冷静道,“也不是所有的官都如那县令一样草菅人命。安康不是说了,后面有人专门彻查此事。这种事还是交给官家好,就是大侠也不可随意打杀人。” “我看那郑虎做的对,就该是这样。手刃仇人。”邱源满是不赞成,他认为男儿自当有血性,当嫉恶如仇才对。 说故事的时候,安康编了些化名。林元的化名就叫郑虎。 陈子澈听得这故事,只觉得满眼悲伤,那被孙家强抢的无辜少女们何其无辜。那郑虎,小芳本就活的艰难,再让孙家逼迫了一遭,确实是把人逼的没了活路。 安康抱着花花,瞧着他的三个小伙伴,或是横眉怒目,或是紧锁眉头,或是一脸愁苦。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人间百态,世间疾苦,那些无能为力的被压迫人们中,若是出现个英雄人物,手起刀落破开世间不公,那生活是不是更有希望?但是能拯救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只有自己才能真正地改变自己,改变现状。安康一时心绪百转,电光火石之间,突然灵光一闪。他蓦地站起身,激动道,“我要办杂志!写小说!教会受压迫的人们奋起反抗,推翻压在身上的大山。”笔亦可做刀,披荆斩棘。 三人惊讶地看着安康。只见他一只手缓缓举起花花,道,“启蒙,开愚,让怀才不遇者有展示才华的机会,让被压迫的人有说话的权利。要办一个让成千上万人看到的杂志,要办一个能惠及民生的杂志。” “汪。”花花适时地在安康结束话语后用小小的奶音支持他。 “木马。”安康重重地亲了一口怀里的小花狗,“真是爸爸的好大儿。” 剩下三人被惊得久久回不过神,安康说的话像是刀剑相撞,发出“铿”地一声,重重打在心上。启蒙,开愚,教化世人么?那是当世大儒才能做的事情。 赵秦咽了下口水,开口道,“安康,教化世人当有学问才能去做。以你的学识,怕是会,会……”误人子弟这四个字,赵秦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谁说只是凭我一个人做的。当然是集百家之长。我不写文章,我只是文章的搬运工。”到底是让人戳到了痛处,安康有些气急败坏道,“赵秦,咱们还是不是朋友了。有你这样踩我的么?你就差把误人子弟四个字贴我脸上了。” “我,我,”赵秦真的是百口莫辩,他也是一番好心。 陈子澈看了会儿笑话,才道,“如何办这个杂志?这杂志上又写些什么能启蒙开愚的?又写什么能让怀才不遇的人展示其才华?” 这话问到了安康的心坎上,他道,“咱们这个杂志分为多个专栏。比如说开蒙的专栏,咱们就写些开蒙相关的书籍片段,或是一些小故事。比如文章专栏,咱们就刊登些好的文章。这些文章可以从书院收集。咱们的杂志是要卖钱的,若是文章被选录,便可得到一些报酬。咱们还有小说栏目。这是我最想要编的。我们可以把东叶树事件改编成新的故事,就当是纪念那些像小芳一样无辜受难的人们。若是办的成功了,咱们还可以开辟一个广告栏,收取些广告费用。每次等杂志卖出,咱们就请书院里的学生开课,免费教授启蒙专栏的内容。到时候,谁都能来听课。” 安康话音未落,赵秦首先拍桌子站起来,“算我一个。安康,我跟着你干。” “也算上我。”邱源当即应道。 陈子澈也附和,“这样的好事,如果能凭着我们自己办成,那也是做了好事。算上我一个。” “好兄弟们。”安康此刻觉得有东西在自己的胸口,满满地将要溢出来。他想要为这个社会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赵秦坐下后又恢复稳重的模样,此时他带着笑,有些腼腆道,“当年我爹送我去书院读书,我记得娘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我们家要省吃俭用半年,才能交上束脩。村里能读得起书的孩子少之又少。如今咱们下洼村也只有我们三人能念书识字。我以后想,若是我能出人头地,必定要回下洼村建个学堂,让所有的孩子都读得起书。我想做个教书先生。” 沉默片刻,邱源道,“我帮你,你的学堂也给我留个先生的位置。我以后想做个大侠,行侠仗义,等我老了,我就回下洼村,跟你一起去做先生。” 徐立送来的狗窝很大,就算花花长成藏獒一样的个头也是睡得下的。花花的狗窝被放在走廊的尽头,里头铺了一床破棉絮。安康亲自执笔题字,花花的狗窝,几个狗爬字真的像是狗爪按上去的。他还恶趣味地在院子门上草草地写道:内有恶犬,出入小心!虎子看看门上的一行字,又转头看摇着尾巴差点没脚面高的花花,心道这样的也算是恶犬么。 不过这行字确实唬住人了。安厚载领着自己的妹妹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安康的院子。当即就被门上的“恶犬”二字吓了一跳。他正打算问领路的仆人,只见那仆人好似没看见院门上的字似的,径直走进院内。其实那仆人压根不识字,看见了和没看见没差别。 “哥?”安厚语也是识得几个字的,此时心里也是有些慌张。没想到她那堂哥还有养恶犬这样的爱好。 安厚载安慰她道,“莫怕。先进去看看。” 那领路的仆人一进院子,便小跑着上前,有些讨好地问院子里剪花枝的仆人,“刚来的堂少爷说要找咱们家少爷。劳烦通报一声。” 那剪花枝的仆人放下剪刀,进了屋子。领路的仆人好奇地打量院子,只见院子中间站着一棵大银杏树,树下还挂着个打着摆子的秋千。听得铃铛响,他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少爷牵着条小狗正走过来,那小狗看着像刚满月的,长得肉滚滚的,脖子上松松垮垮地系着条红绳,上面还坠着个铃铛。 “厚载堂哥。瞧瞧,我养的小狗。”花花是安康现在的心头宠。想起来的时候就牵着根绳子带着到处走,想不起来时就随便它自己跑。 安厚载瞧着那花白小狗,再一联想到院门上的“恶犬”,一时间如鲠在喉。那到底是谁人写的字,着实夸大。 花花不认生,一边抽动小鼻子在地上到处闻,一边就要往安厚载的面前去。安康伸手把它脖子上的红绳解下,拍拍它的肥屁股,把它往旁边的花园边推,“玩去吧。饿了就叫唤两声,自然有人给你找吃的。”花花扭着屁股,晃着尾巴就走了。 安厚语噗呲一声笑了,连忙用手帕将嘴捂住了。安康好奇地围着自己这个如林黛玉的堂妹转了一圈,“堂妹也喜欢小狗么?”没想到安黛玉竟然也会表露情绪。之前见过几次,他这堂妹差点拿帕子把脸都遮住。 “和狗相比,我更喜欢小猫。” “那我问问我朋友,看能不能给你弄个猫崽养养。” 安厚语心里一喜,忙谢过堂哥。安厚载在一旁微微摇摇头,他这堂弟好像还是个调皮的孩子似的,玩物丧志,玩物丧志呀! 第14章 在杂货店出售的杂志 知道徐立给安康送了个狗窝,陈轩有些坐不住。比起好好读过书,有正儿八经学识的徐立,陈轩更善于钻营,更懂得如何把握人心。他废了老大力气弄了波斯猫来。一瞧见通体雪白,蓝眼睛的猫,陈轩就知道自己这银子和力气没白花。他高高兴兴地拎着猫来拜见少爷。 此时安康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自己的杂志要怎么排版。旁边的一张桌子上,赵秦认认真真地翻看一些启蒙书籍,时不时地记录下一些东西。邱源正奋笔疾书,时而发出痴痴一笑。陈子澈在翻看从书院征集来的稿子,挑挑拣拣地分了几摞。虎子忙着给这边研墨,还要跑去那边研墨,花花在桌子底下跟着虎子转,一人一狗忙得是一刻不得停。陈轩拎着猫进来惊扰了花花,花花对着门,汪汪地叫了几声。安康这才抬头瞧见自家的管事的。 “哟,陈管事。” 陈管事走上前,把波斯猫放在安康面前的桌上,带着些讨好地笑笑,“少爷,我给你找了个好玩意儿。” 可惜安康爱狗不爱猫。不过这也算是送对了胃口,安康前些日子答应替堂妹弄只猫的,后来忙起来就忘了。“送的好。我前些日子正好答应了堂妹,要给她寻摸只猫。这猫就不错,长的好看。”他瞧瞧地上欢快摇着尾巴的狗,觉得还是花花更漂亮一些。 陈轩好奇地凑过去看安康桌前的纸,上面只有些方框线条。门也不像门,窗户也不像窗户,他正在想要怎么夸少爷画的这什么技艺精湛,哪晓得安康先开口了。安康像是看到救星似的,贼兮兮道,“陈管事的,咱们来做个生意吧。” “做什么生意?”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功夫,陈轩是第一次体会到了。瞧瞧,都不用他开口的,少爷自己就说了。难怪徐立爱巴着少爷,这就是行走的小财神呀。 “我们准备办杂志。陈管事的,你不是管着一家杂货店么,腾些地方,给咱们摆个书架呗。” 陈轩敏感地捕捉到安康话里的意思,“卖书吗?”他拧着眉头,思索片刻,“卖书有专门的书店,咱们杂货铺卖书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咱们办的是杂志,不是那种正儿八经的书。去杂货铺买东西的人多,尤其是农户家也常去。”安康就把杂志的大体内容给陈轩说了。陈轩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略一思索,利益弊端就在心里排列出来。他一口答应下来,先把屋子里有抱负的少年人挨个夸了一遍,后又正正经经地谈起了生意,“一本书,杂货铺收两个铜子儿。” “成交。”安康一口答应下来。为表诚意,他把邱源已经写了一半的故事拿给陈轩看,“我们打算搞个短篇小说栏,和连载小说栏。连载小说是指每期杂志刊登部分小说。咱们打算一个月办两期杂志。” 陈轩接过纸,刚看了一眼就楞了。只因为这小说的作者写的是瓦片先生。县令的乳名叫瓦片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可陈轩恰恰就是这没多少人里的一个。他就说呢,这样的事怎么会是几个少年想出来的,没想到老爷才是后面的推手。因此他心里愈发重视这件事。同时暗自得意起来,原来他不仅攀上了少爷,还攀上了老爷。老爷不仅仅是小姐的夫君,更是一方县令。如此,那徐立也不算什么。不过是沾着少爷的光开了个店面。 不得不说这里面误会可就大了。安康之前提议每个人起个笔名。他给自己起了个逍遥散人的笔名。邱源酷爱江湖大侠风,他叫江湖一刀。赵秦的笔名要接地气很多,接地气的同时带着一丝莫名地恐怖。他的笔名叫乡村书生。陈子澈左思右想,最后想出一个笔名叫须弥芥子。这次的故事主要是对东叶树事件的改编,是由他们五个人一起完成的。于是安康起了一个五个人一同用的笔名,瓦片先生。本意是为社会添砖加瓦。没成想,和他老爹的乳名重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结果这就让陈轩误会了。 安康拎着波斯猫,手里牵着花花,来到大伯一家住的小院。安仲华正在和安仲伟商量着把安厚载送进青阳书院的事,瞧见安康一副纨绔的样子,顿时脸就拉了下来,训斥道,“整天招猫逗狗的,一点不学好。以后去书院多跟着你厚载堂哥学习。” “知道了。”安康哭丧着脸应道,一低头瞧见笼子里波斯猫睁着蓝眼睛盯着他看,他小声嘀咕道,“你瞅啥。外国猫。”那猫冷冷地看了眼,然后高傲地转过脸,气的安康使劲晃笼子,想把那猫晃晕。 安仲华一离开,安康顿时从霜打的白菜变成挺拔的小白杨,一扫刚刚的垂头丧气,语气欢快地冲着屋子喊,“堂妹,堂妹,厚语堂妹,瞧瞧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李氏瞧他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不禁一笑,“你给她还带什么好东西了。这么小的狗怎么还用绳子牵着?牙都还没长齐吧。” 安厚载想到安康院子门上的“恶犬”两字。看着花花那圆滚滚毫无威胁的身子,他想恐怕他以后看都这个两个字都得好好掂量了。他试探性地去抓花花,花花一点不躲人,还舔着脸往他手上靠。安厚载一下子将小狗抓起来抱在怀里,花花只是象征性地叫了两声。他调侃道,“这恶犬还挺温和。” “我家花花那是最乖的狗狗。”安康回应道,抽着空继续呼唤他的厚语堂妹。 未闻其声先见其人,安厚语笑着从屋内走出,“安康堂兄,你院子里除了‘恶犬’还有什么好物?” “那可真是好物。你快来看,这可是外国猫。”安康献宝似的把波斯猫拎起。大伯一家全围过来看这外国猫。 安仲伟点评道,“毛长得长些,眼珠子是蓝的。其余和咱们的猫也没啥差别。” “差别大了那还叫猫么。”安康把笼子递给安厚语,“这猫是我今天刚得的。也不知道好养不好养,堂妹你先养着试试,要是不好养,哥哥再给你弄一只猫来。” “猫哪有什么不好养的。给点食吃就行了。”李氏小时候家里养过猫,她懂得。 经过几轮讨论,杂志的排版最终定下。剩下的就是找印刷工人,刻板印刷。陈轩对这个事特别上心,几经打听,从三百里外的县城里找了几个刻板的工人。除此之外,工人费用,材料费用得安康他们自己出。安康带着虎子打听了好几家牙行,最后得出租房子不如自己买一套的结论。他盘算着手里的银钱,还缺一大半。便把主意打到他奶奶和他娘身上。正好徐立那做了一批绒花簪子,准备上架售卖。安康挑了两支颜色鲜艳的绒花簪子,又挑了两只颜色深的。他想好了说辞,带着颜色深的绒花簪子先去找了他奶奶。他奶奶平日里除了爱听戏,爱东家西家逛逛,还爱臭美。这簪子应该能送到他奶奶心上。 安老太太此时正在院子里和梁么么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唠着闲嗑。 “奶奶。”安康小跑到安奶奶身边,有些讨好地举着手里的盒子,“奶奶,瞧瞧,我给您带了什么?” 安奶奶打开盒子,顿时坐直了身,“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她拿出簪子,对着太阳,放在眼前看,“我看着怎么不像是打出来的簪子?” “这就是我之前和徐掌柜一起研究出来的绒花。奶奶,您瞧着好看不好看?” 安奶奶笑道,“好看,怎么不好看。康儿还懂这些呢。” “明天徐掌柜就要在花店里卖这簪子了。我先拿了两个来孝敬您。” 孙子能孝敬她,安奶奶就很高兴了。她轻轻将簪子插进头发里,笑着问梁么么,“瞧着好看么?” “好看呀。”梁么么把豆子拢到一起,称赞道,“衬得人精神。” “那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安康不要钱的好话一箩筐地说出来。说得安老太太心花怒放,一直都是乐呵呵的。和老太太说了些闲话,安康这才拐到正题上。“奶奶,我现在做些事,印些书卖。看上了东大街那边的一家院子。我向牙行的打听了,最后算起来,租院子不如买院子划算。如今还缺些钱。奶奶,你给我些钱呗?”说到最后,语气里带着些撒娇。 大孙子本来就是小老太太的命根子,更何况,安康拿钱是去做正事的。安老太太半点没犹豫,回屋就把自己收私房钱的小匣子抱了出来。“奶奶就你这么一个孙子,以后呀,东西都是你的。这些钱,你自己盘算着花。没了就去问你爹要。” 问安仲华要钱安康是万万不敢的。他抱着小老太太的私房钱匣子,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老太太是真心疼他。“奶奶,等我挣了钱,我孝敬您。” 安奶奶听了这话,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她拍着安康的手道,”我孙子指定是有出息的。以后挣了钱,还给奶奶买花戴。” 安康接道,“还买好看的布做衣裳。买从州府运来的最时兴的布。” “好,好。奶奶等着。” 第15章 草包与高义 安康抱着匣子,满是心事地往卫氏的院子去。“虎子,我感觉我有了很大的责任。” 虎子不明白安康的意思。“少爷,虎子不晓得少爷说的那些。但是虎子知道少爷办杂志是大好事。等我弟弟长大一点,我也给他买杂志,让他跟着去认几个字。” “若是不成功呢可能也卖不出去几本。”那三百里外拖家带口过来的刻板工人们怎么办?他把他奶奶的私房钱花光了怎么办? 虎子挠挠头道,“我觉得少爷一定会成功的。” 正值盛夏,卫氏坐在院子中的凉亭内纳凉,一旁站着一个说书的小娘子。那小娘子个头不高,脑后送送地挽了个髻。她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手腕上的一对铜镯子。一旁的花园里开着大片的红杜鹃,院墙上攀着些刚开的凌霄花。香兰正给卫氏打着扇子,瞧见安康过来了,笑嘻嘻道,“夫人,我瞧着旁边有个俊得让人睁不开的公子。不知道谁家的公子长的这么俊俏。” 卫氏让她的话逗笑了,“哪是什么俊俏的小公子。不过是个招猫逗狗招人嫌的皮小子。” “娘。”安康颇有些不好意思,他都十五岁了,还被他娘说成是个皮小子,皮小子那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孩,他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他掐着嗓子,用尖细的声音道,“这位美丽的夫人,俊俏的小公子给您送花来了。” 安康打开木盒子,卫氏和香兰一下子就被眼前的绒花吸引。只见盒子里放着两只带花的簪子。其中一个簪子上镶着朵大牡丹。檗黄色的花蕊撑在中间,往外是两层杏红色的花瓣,再外一层花瓣的颜色变红,红中稍微泛着点白。端的是大气,庄重。另一边的簪子上像刚摘下的一支桃花。葱绿色的叶子衬着粉中带橘的花瓣,好像少女怀春的心事,带着些旖旎的粉嫩。卫氏拿起桃花簪笑道,“这种簪子正适合十五六岁的丫头。”她仔细打量着簪子,又放回盒子里,“这样的花我是戴不了了。明儿让徐立送些粉嫩的花来,我给语儿和芙蓉都挑几支。”卫芙蓉是卫闵的长女,如今正是十七岁的年纪。卫氏拿起一边的牡丹簪子,颇为满意道“这牡丹我瞧着倒是极好的。” 安康陪着卫氏说了会儿话,没再提要钱的事。待他走后,说完书的小娘子福了福身,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夫人带的是什么花?奴家瞧着好似真的牡丹似的。”她瞧着那似乎不是金银做的。若不是很贵,她也想让家里男人去给她买一支戴。 香兰打着扇子,回她道“花是新研制出来的样式,唤作绒花。价钱比金银的便宜不少,样子可一点不比那金银做出来的差。这花是我们少爷想的主意,才研制出来就拿来孝敬我们夫人了。你若想买,可去街北新开的那家花店打听。”话里话外还把安康夸了一遍。 “谢谢这位姐姐,谢谢夫人。奴家告退。” “且慢。”卫氏开口道,“今儿也算是有了缘分。若是买花,去店里与掌柜的说,就说安家的夫人开口,让他给你折个半价。” 说书的小娘子连忙喜道,“谢谢夫人,谢谢夫人。”赶紧又福了福身。 凉亭内只剩下主仆二人。卫氏把玩着手里的簪子,轻声笑道,“徐立最近动静不小。陈轩呢,他最近在做什么?” “许是见徐掌柜和少爷关系好,陈管事有些眼红。前两天还花大价钱买了个波斯猫送给少爷。少爷转手送给堂小姐了。最近常见陈管事进出少爷的院子。少爷的同窗也常来,也不出门耍,呆在院子里一呆就是半天。” “只要不把康儿带坏,我呀,就不操心了。”“香芝,请刘大夫来替我号号脉。最近身子总是不爽利。” “哎。”香芝心里有些数,高高兴兴地出门去请大夫。 安康揣着银钱,带着虎子直奔牙行。交钱、签字,拿钥匙,一套流程走下来,还不到半个时辰。他站在二进小院子里,背着手老气横秋地前前后后地绕着把院子又打量了一遍。心里有些高兴,从此他也是有房一族了。安康走到院子外,盯着空荡荡的没半点装饰的大门,伸出手,指着门框对虎子道,“这儿,去定个牌子,就写,杂志办事处。”走进屋子里,心里来回比划着这屋里能放几张桌子,几个柜子。“再找些木匠定些办公桌子,装文件的柜子。就下洼村王叔吧,他的手艺不错的。”他指着一个宽敞的向阳房间道,“这个房间就留给工人们刻板。” 在外面忙了半下午,安康刚回家就被老太太身边的梁么么叫去老太太的院子。他那勤勤恳恳坐班的爹今天也早退了,现在正坐在桌前陪着奶奶讲话,大伯一家也在。安奶奶高高兴兴地拉着卫氏的手,叮嘱道,“现在什么事都别操心了。我看香芝是个不错的,大事小事都交给她。”她转头又和安仲华叮嘱,“瓦片啊,多疼疼你媳妇儿。”安仲华满面春分地应下了。安康在心里腹诽他爹,面上答应的好好,阳奉阴违的事他爹可是一把好手,奶奶您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安仲华见了安康,刚刚还满面的笑意顿时就消散了,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问道,“又去哪皮去了?” “奶奶。”安康凑近老太太身边撒娇,“我和奶奶说过我干什么去了。” 安奶奶忙护着他道,“和我说了的。不是去玩,我孙儿干正事去了。” “除了招猫逗狗,吃喝玩乐,他还能有什么正事干?”在安仲华眼中,他儿子是个纯粹的纨绔。 “我怎么没有正事干了。我干的还是大事呢。”安康小声嘀咕道,不敢明摆着和他爹呛声。 安奶奶不乐意了,孙子在她眼里那是哪哪都好。“瓦片莫要对康儿太严厉。和别人家的孩子比,康儿不知道多叫人省心,从不在外面惹事。还很孝顺。前些天和徐掌柜一起研究了花儿,据说过几天就上架开卖了。我看那花儿好看的很。最近康儿还要和同窗办个什么杂志,有个什么教育栏,能帮穷人家的孩子识字的。我看这就很好。我孙子心善,又有本事。你别整天冷着个脸对他。孩子是个好孩子……” 安仲华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老娘唠叨。一边坐着的安爷爷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语。待安奶奶说够了,安仲华这才逮着机会问安康,“什么教育栏能帮穷人家的孩子识字?” “是教育专栏。”他奶奶一知半解的,表述的不够清楚。安康补充道,“我们打算开个教育专栏。画个画,旁边写上字,让孩子们看图理解。比如山,旁边就简单地画座山。把山的比划顺序拆解开,一笔一划地把这个字演示出来。一个月出两期杂志,逮着空我们就开免费的课堂,教孩子们认字。若是以后盈利多了,便找块地,开个免费的学堂,轮流请书院里的学生们给孩子们讲课。” 安仲华沉吟片刻,再看看安康一直没个正形的样子,现在正扒着老太太悄悄地说些私话。可要做的事情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他刚还想着自己这儿子除了纨绔会干的,其他的一事无成,转过脸,这孩子就让他另眼相看。他心里是极为满意的,难得带着笑意对安康说话,“若是银钱不够,便从我账上支出。也算是为余阳县的百姓做了件好事。” 安厚载颇有些震惊地看着没正行的安康。这个堂弟在他心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少爷,他最近打听了不少安康的事。听说书院里的先生都不愿意管他,那院门上狗爪子拍出来的字也是出自这个堂弟之手。没想到,一副草包的外表内里竟然藏着一颗高义之心。安厚载颇为佩服。 李氏连忙跟着夸赞几句,卫氏和安仲华附和着说笑,就连不怎么吭声的安老爷也搭了一句腔。安奶奶倒是跟着笑了,却没说话。她让安康坐在她的左手边,亲昵地拍着安康的手道,“你娘肚子里有小弟弟了。” 安康转头看一旁的卫氏,上上下下地打量,视线停留在肚子上的时间尤为长。卫氏让他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假意咳嗽一声,道,“康儿可高兴。” “高兴,高兴。”二胎?小了十几岁的弟弟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以后还可以拎过来逗一逗。安康就是抱着这样的心理,心情愉快地准备迎接他的弟弟。 李氏为安仲伟脱下外衫,心里还有些气闷,“夫君。这个婆母是真的不喜欢咱们。”嫁给安仲伟十几年,李氏从未受到过婆母刁难。虽然安老太太不算刁难她,但她心里总是不得劲,始终带着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 “你管她做什么。有爹在,老太太不会给你脸子看。”安仲伟净了面道,“这几天我在外面也多有考察。余阳县只有一家毛皮铺子,我打算做老本行。这次我不做掌柜的了,我做东家。” 李氏喜道,”夫君,咱们什么时候能买间院子。虽说弟弟弟妹待咱们好的很,但总没自己家住的自在。” “怕是得再等些时日。等把铺子开起来,手里挣点钱,咱们就买个院子。” “夫君。咱们可以先找牙行租个院子。咱们现在手里的钱够租上些时日的。也不好就在弟弟家住久了。不然恐怕招人嫌。” “我再想想。”安仲伟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着觉。他手里还剩些银子,买一个院子是够的,可家里生活总得开销,厚载明天也要去书院上学,哪样都得花钱。弟弟家虽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盘算着租铺子,请人,租房子的花销,直到半夜才有睡意。 第16章 欧捧 安厚载背着书袋,跟着堂弟先是在街角吃了碗馄饨。这才不紧不慢地进了书院。安康觉得自己起码多在书院呆了两个月,勉勉强强也能罩着他堂哥。一进教室,他拍着手掌吸引屋内众人的注意力,待人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他这才揽着安厚载的肩膀道,“兄弟们,这是我家里的堂哥。以后跟着咱们一起读书。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帮着照顾照顾。”安厚载忙向四周同学道,“劳烦照顾,劳烦照顾。” “你有什么面子?”坐在一旁一直是隐形人的王明凉凉地开口。 安康也不觉得掉面子,厚着脸皮道“哎呀,给个面子嘛,给个面子嘛。大家同窗这么久了。” 刚好庞佑德旁边就是个空位置,安康便安排安厚载去那边坐。王明不给他面子就不给他面子了,庞佑德还是很给他面子的。他毫无怨言地站起身来,把安厚载让了进去。进了书院第一天,安厚载就切身感受到了书院的夫子对安康的不喜。他瞧着安康也不生气,不听着只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拿着笔写写画画。待到下课之时,他周边几个同学围过去,几个人热热闹闹地讨论起事。安厚载有心与安康好好结交,见此忙插着空挤过去跟着听了几耳朵。 徐立打听着找到安康买下的院子。只见大门上挂着个牌匾,上面用小楷中规中矩地写上:杂志办事处。院子里木屑横飞,几个木匠正在刨木头。一边的屋内还有刻刀刻在木头上的艰涩声。徐立推开一边的屋子,几个少年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屋子内还有一只乱跑的小花狗。倒是不见听闻中的波斯猫。徐立在心中一哂,觉得这杂毛的花狗摇着短尾巴的样子也挺可爱。 徐立拿出一个瞧着颇有分量的荷包,笑道,“托了少爷的福,咱们花店的生意很是不错。这不,来给你送点分红。” “哎呀呀,徐哥,客气了客气了。” 虎子瞧着少爷一边哎呀呀地叫唤,一边把荷包塞进自己的袖子,一点也看不出“客气”在哪。 徐立环顾屋子一圈,道“少爷,这儿可还缺些什么。我瞧瞧我那有没有少爷能用得上的。” 这话正中安康下怀,他道,“咱们这院子还没正儿八经地办起来。等都收拾妥当了,我打算订些统一的服装。到时候就劳烦徐哥了。”安康是不打算客气的。徐立从他身上没少挣银子,他要点衣服也不过分。 “到时候只管来找我就是了。”徐立手中的扇子磕了下手心,畅想道,“明天我准备开始售卖绒花,宣传都打出去了。少爷明天一定要来看看。咱们的绒花一定大卖。” 看在袖子里的荷包的份上,安康开口道,“我给徐哥出个主意。明天的售卖可以举行一些活动。” “愿闻其详。” 徐立前脚刚走,陈轩就赶来了。他假模假式地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似乎在关心各项工作进度似的。而后走进屋内,瞧了会儿几个少年和刻板工人讨论事情。最后凑到安康旁边,颇为殷勤地道,“少爷,这儿还需要些什么。我杂货铺里各样东西都有。” 安康笑道,“东西倒是不缺了。陈哥有空多来看看,多来给咱们指点指点。”徐立前脚走,陈轩后脚就来了,里面的事,安康一想就猜明白了。哪一方他都不想站队,只想好好地把杂志办好,努力挣得一番事业。 天刚微亮,布庄里面就忙了起来。绣娘们嬉嬉笑笑地试了衣服,头上带着样式不一的绒花站在院子中听安排。待到街上有了人影,在布庄伙计们的安排下,戴着花的绣娘们笑嘻嘻地一个推一个走上街。只见她们排成一排,穿着布庄新进的布匹做成的新衣,头上恰到好处的绒花点坠在乌黑的秀发间,回眸一笑便是百媚生。路上三三两两地人觉得新奇,好奇地缀在绣娘的队伍后面跟着瞧热闹。 住在东巷的说书小娘子,挎着篮子正准备去早市买些菜。瞧着这一队绣娘走过,发间的绒花花色各异,样式也多种多样,她心里高兴,打算掉头回家问家里男人拿些钱买花戴。正准备转身,听旁边一个大婶道,“这群小娘子大早上穿成这样在街上转圈做啥呢。” “哎呀,赵婶呀。”说书的小娘子对安家很有好感,夫人还说她可以半价买花呢,“你瞧瞧人家头上戴的花儿。我可听人说了,这花叫绒花,非金非银,价钱要便宜不少。戴绒花在头上那就跟鲜花插在头上似的。还不会枯萎。”说书的小娘子一转身,“我回家问我男人要钱买花去。估计今天刚开始卖,别一会儿抢不着了。” “三娘,这花去哪买呀?”一边一个家里不错又爱美的小娘子顿时就心动了。 “街北那家新开的花店呀。”说书的小娘子回头道,“你也快些去取钱,一会儿咱两一起去。” 爱美的小娘子提着裙边就往家跑,边跑边叮嘱道,“你可得等我。就在巷子口见啊。” 绣娘们在街上走了两圈,最后走进街北的花店里。花店的伙计敲了下锣鼓,扬着嗓子喊道,“咱们店今天有绒花出售。新品上架,新品上架。花上一文钱就可以买张票抽绒花。三百人里抽一个,每个人一次限制买十张。活动就今天。”那架子上标价的绒花簪子从300文到一两银子,如今只花一个铜板就能抽到了,如此划算。于是,买抽奖票的人从店里直接排到街尾。 陈轩大力地扇着扇子,瞧见店门口徐立笑得跟花似的,越发觉得今天天气真热。怎么大早上就这么热,让人心烦气躁的。他一收扇子,打算还是去杂志办事处转一转,平静一下心情。顺着队伍走,瞧见少爷和他的几个同学,觉得自己今天怕是平静不起来了。 赵秦、邱源和陈子澈昨天得了安康的消息,今天也带着钱跑来凑热闹。 “哇,这么多人。”三个人远远地缀在街尾,抻着脖子往前看。 人群一阵骚动,陈子澈道,“前面开奖了,开奖了。” 虎子往前挤进人群,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道“第一个奖是一朵蓝色的簪花,让一个小伙子得去了。我瞅见他又跑队伍后面排队去了。” 有第一个人拿奖了,后面人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不管男女老少,手里都握着铜钱排着队。极少有人一次性只买一张票的,大多是十张一起买。前面不断有人中奖,手里拿着簪花离开。排在队伍里的人探着头羡慕地看着那些中了奖的人。 邱源提议道,“咱们也十个铜子儿,十个铜子儿地买吧。” 前面队伍消减的很快,后面的尾巴却越来越长。很快就挨到了安康几个人。他们每人买了十张票。300张票一售完,店里的伙计立马探手进箱子里摸号。摸到号,伙计把手里的票子展开给围观的人看,大声喊道,“23号,23号。梅花钗一支。” 陈子澈有些呆愣地看了看手里的票子,上面写了大大的“23”。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中奖了?” “你中奖了呀。”赵秦睁大眼睛看着他。邱源夺过陈子澈手中的票,扬起手让伙计看到,“23号在这,23号在这。” 糊里糊涂地交票领了梅花钗,直到走出人群,陈子澈看着手里的东西才缓过神来,“我中奖了呀。” 安康并着两指在陈子澈的脑门上打了下,嬉皮笑脸地道“糊涂蛋。” “我。”安康用的力道并不大,陈子澈觉得刚刚被安康碰的地方像是被火灼过似的,又烫又热。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子澈,你的脸怎么红了。”邱源的话一出口,几个都围着陈子澈瞧。本来只是微红的脸,腾地一下子涨红了,他结结巴巴道,“看,看什么看。我,我高兴的。我回家把钗子送给我娘,我娘一定很高兴。”他像是掩饰什么似的,东扯西拉地讲了一大堆话。悄悄地瞥一眼安康,发现安康并没有听他扯废话,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一旁的一男一女看。 只见那男子手中也拿着一个绒花做的发簪,上面的的花样是肉嘟嘟的粉色桃子。看得出来男子是有些紧张的,他将发簪小心翼翼地戴在女子的头发上。咽了口口水,低着头道,“秀儿,你,你真好看。”名唤秀儿的姑娘娇羞地捂着脸,指尖露出个缝隙偷偷看面前的男子。她强壮镇定地问道,“啥时候来娶俺?”那男子惊讶地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秀儿你同意了。明天,明天我就准备聘礼去提亲。”陈子澈听到秀儿留下一句话就害羞地跑掉了,那就话分明就是“我等你。” 安康摸着下巴,啧了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余阳县的民风还是很open的嘛。” 陈子澈心里疑惑,啥叫欧捧。 第17章 滞销的杂志 堆在杂志办事处院子里的木材慢慢减少,屋子里的桌椅书柜慢慢增多。杂志第一期刻板基本完成,一切慢慢地走上正轨。如今杂志办事处只有安康、赵秦、邱源、陈子澈四个主要编辑,虎子一个办公室主任,还有一条小花狗。安康打算招保洁和安保人员。 听说少爷要招人,虎子立马动了小心思。他殷勤地给安康打着扇子,试探着问道,“少爷,你看我爹娘能来做那个安保和保洁吗?” “可以啊。”安康是一向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何况保洁在这里负责打扫卫生,安保就是找个晚间看大门的。“不过我要勤快的,不勤快可不成。我可是不会看你面子的。” 虎子连忙回道,“勤快,勤快的,都是勤快人。一定不让少爷挑出错。” 一旁的赵秦听了,心里也有些盘算。可是安康都答应虎子了,他不好再说什么,因此也就没有说话。 当天晚上虎子就回家和爹娘说了这事。虎子娘林婶高兴地直在屋里打转,一遍一遍地盘算以后家里的收入。一会儿又坐到虎子跟前,忐忑地开口道,“咱们不会做的不好惹安家少爷生气吧?” 虎子今晚高兴,难得搭理他的坏狗儿弟弟。此时坏狗儿正坐在炕里侧,扒着虎子的手要馒头吃。“不会的。娘,你尽管放心,少爷是再好不过的人了。明天我就领着你们去杂志办事处。只要好好的做事,少爷不会为难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虎子娘这才稍微把心放下,“那保洁就是好好打扫屋子,是吧?这个娘是一把好手,你看家里娘都给收拾的干干净净。” “好好收拾屋子就行。”虎子想起上次遇到赵小林的事,他问道,“我堂哥最近回来了吗?” 虎子爹在一旁抽着旱烟,抽出空回道,“这最近就回来两趟了。说是每个月钱发的多了。现在能跟着掌柜的到处跑了。” “赵大力啥时候来给姐姐下聘礼?我堂哥说明年翻过年就把桃子娶回去。我姐姐比堂哥还大一岁呢。” 赵小霞在一旁纳鞋底,听了弟弟的话,停了手中的针线也不说话。虎子爹重重地拍着炕上的桌子,“要那狗东西给下什么聘礼?” “咋?”虎子一听,里面有事。他把坏狗儿掐进怀里,撕了一小块馒头塞给他。“赵大力做啥了。” 虎子娘瞧了眼一旁的小霞,叹了口气,咬着牙说道,“赵大力他娘年前的时候还和我说等麦子收了以后就来咱们家提亲。以前见了我亲亲热热地和我说话,好像真和亲家似的。前些日子见着我就躲。原来啊,那赵大力在县里做工的时候认识县里一姑娘。那姑娘家里就这一个女儿。那赵大力赶着去做倒插门女婿。现在哪还姓赵啊,还不知道姓什么呢。我呸,什么东西。屁点本事没有,投机倒把是一把好手。幸亏没和他家做亲,要是做亲我都觉得咱们家被玷污了。” 玷污?他娘嘴里还能冒出词了。虎子也气愤,他瞧着一边文文静静的阿姐,劝道,“阿姐,莫要伤心。这样的人幸亏没嫁给他,要是嫁给他那还不知道过什么样的日子。少爷现在额外给我发一份工钱,你也别愁,大不了我养你。” 虎子娘立刻不乐意了,隔着炕桌在虎子脑袋上就是一下,“哪用你养。现在咱们一家三口在县里工作,这样的家境在咱们村都数第一。咱就擎等着媒婆来踏门槛吧。那什么大力什么东西,现在叫咱们瞧,咱也瞧不上呀。”本来还愁小霞的婚事,现在好了,他们一家要过上村里人人羡慕的生活了。 “是,是,娘说的是。”虎子连忙跟着回话,他娘和他姐姐能看开就行。 小霞不愿意听他们讨论她的婚事,放下手中的小簸箕,走到炕边冲着坏狗儿拍拍手,“坏狗儿来姐姐这,姐姐带你洗澡去。”她和赵大力从小一起长大。从知道喜欢人开始,她就一直喜欢赵大力。如今如意郎君转头找了别人,一丝都没考虑过她。在村里她被人指指点点,有说她可怜的,说她是遭了别人的苦。心里是真的苦。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总也想不明白,明明关系那么好的两个人,一起许下诺言,怎么转头就能忘了呢。 家里留下阿姐看着阿弟,虎子带着爹娘赶早来到办事处。虎子开了门,他娘找了扫把埋头开始打扫。虎子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蹲在门口抽起旱烟。 没虎子在,安康梳长发着实有些费力。屋内的洒扫小厮手又笨的很,梳出来的头发还没他自己梳出来的好。他揣着梳子,溜溜达达地去安奶奶的院子。他爷爷正蹲在院子里抽旱烟,瞧见安康来了,笑着问道“咋这么早来了?” “看看你和奶奶呗。”安康路过爷爷往屋里走,边走边喊,“奶奶,奶奶,我来了。” “院子里树上的雀儿都没你叫的这么欢。”安奶奶笑着从屋里走出来,一眼就瞧见他凌乱的头发,“这头发怎么回事?赶紧过来,奶奶给你好好梳一梳。” 大早上有奶奶给梳头发,还有什么更幸福的事?安康是想不出来了,他在奶奶的院子还蹭了顿早饭,这才跑到大伯一家住的院子里,叫上厚载堂哥,一起出发去上学。 “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个大书包。我背着炸药包,要去炸学校。”安康心情很好地一路哼着歌。安厚载在一旁听的满头黑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词。那花和鸟还成精了么? 虎子娘是真的勤快,把办事处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见不着一点杂乱。和徐立约好了裁缝,一群人在院子里排着队挨个等着量身材。老皮搓着手,喜笑颜开道,“咋还给咱们做新衣裳呢。”他是刻板工人们的头。说着一口尾调上扬的北方方言。 安康回道,“咱们是正规的办事处。统一制服。夏天两身单衣裳,春秋一身单衣一身小夹袄,冬天还有两身大棉袄。逢年过节,还会发米面粮油。好好干,我们不亏着大家。” 遇到这样的东家,大家心里是非常高兴的。老皮寻思,有这样的东家,拖家带口三百里奔来也是很值得的。 第一期杂志只印了五百本。除了说好的在陈轩店里放的二百本,剩余的三百本都要自己推销出去。此时就需要销售了。赵秦在下洼村找了十个少年。先在办事处紧急培训,指着书上的页码让他们牢记哪个专栏是哪一页,主要是什么内容。背熟了,能会说了,就发个小书袋,一次背上五本书,出门推销去。推销出一本,能给五个铜板。 安康首先就在书院里推销。他先找了马夫子,打算谈一谈,希望书院可以长期订刊。马夫子看也没看安康递过来的书,只低着眼皮道,“年轻人不能心浮气躁,要沉静下来多读书。你们几个的学问也敢托大写书?”安康便没再说什么,拿上杂志,转身离开了。马夫子一向轻视他,没想到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轻视。 陈子澈愤愤不平道,“夫子怎么能这样。咱们只是负责编辑校对。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咱们的杂志。” “没事,咱们去县衙。”安康一点不气馁,转念就打起他爹的主意了。 安仲华是知道安康办的杂志主要内容的。此时见他拿了成品过来,接过来按照目录分类,把各个专栏大致扫了一遍才开口道,“杂志写的不错。各个专栏都有其特色。县衙每期订三本。” “爹,只订三本么?” 安仲华看了眼安康,只道,“你当这县衙里能识字的又有几个?” 唉,都是文盲的错。 销售出去跑了一天,安康几个人也跑了一天。结果只堪堪卖出五本,三本还是安仲华照顾安康买的。他不禁有些气馁,事情和一开始预料的差距甚大。第一期杂志卖不出去,第二期已经在编辑了。目前选用的投稿还只是书院里的同窗为了稿费写的文章。 赵秦叹了口气,把销售们今天探查到的情况说出来,“各处私塾,学堂里的夫子都有自己的一套教书育人的方式。有用习惯的书本,如今哪里肯接受我们的杂志。” 邱源接着道,“我今天也去书店跑了。那书店的掌柜的只愿意先收两本试试水。陈管事那边怎么样?” 陈轩盯着这事盯着嘴上也气泡了。绒花开卖的盛景还时常在他的脑海里回放,他幻想着能借安康的手压过徐立一头。现在好了,书全砸手里。 一连三天,每天竟只能卖出一两本杂志。愁的安康夜里都睡不着觉。摊子都已经铺好了,买了院子请了工人,难道一次就失败了么?他还想着办大了,以后开公司。就让他奶奶做董事长。梦里他都是背着办事处的书袋,到处跑着推销他们的杂志。跑了好几条街,只卖出去一本。 第18章 坏狗儿 虎子盯着安康的脸,好奇地问道“少爷,昨晚上帐子里进蚊子了么?怎的今天好大的眼圈。” 安康一挥手,满面愁容道,“愁的没睡着。你睡得还挺香嘛。” “嘿嘿。”虎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从厨房拿了两个包子,安康和虎子两人背着书袋往办事处去。虎子爹蹲在门口抽旱烟,虎子娘正在院子里扫地。刻板工人们还未上工。安康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转着圈,寻思杂志到底应该怎么卖。 陈子澈进门瞧见安康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知道他心里烦着事。也不打扰他,安安静静地坐下,继续挑选书院里学生投来的稿件。 “子澈呀子澈,你说这哪里出问题了,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陈子澈放下手中的稿件看向他,安康这两天都是皱着眉头的,不像之前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他心里微微有些心疼,总觉得安康就该是天天神采飞扬的才对。他劝道,“安康,你别急呀。从古至今,写书的千千万,真正能把书卖的好的可没多少。销售们不是天天出去跑了么,像你说的,打开路子还怕没人买咱们的书么。” “还得再想些法子。”安康话音未落,陈轩背着手走进屋子。两人一打照面,都先叹了口气。陈轩打开扇子,使劲地给自己扇风,他道,“这些人怎么就不识好货呢。”杂志他一页一页地翻看过了,那故事讲的是极好的。 小霞背着坏狗儿一路问到办事处。刚一进大门,就被她爹叫住了,“霞儿,咋找这来了呢?”只见虎子爹搬了把椅子,正坐在阴凉处,面对着大门。 “爹,老三叔公要没了。都叫人回去看呢 。你和娘快些回去吧。” 虎子爹赶紧站起身,道“我这就去找少爷告假。” 小霞好奇地打量办事处的院子。院子南边有棵枣树,树叶翠绿翠绿的。屋子里传来哐当哐当声,小霞伸长了脖子往屋里探看,只见屋里两个男人在搬东西。瞧见屋里人看向她,小霞立刻缩回脖子,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 邱源从外面进来,一眼瞧见背着孩子的小霞,以为是哪个刻板工人的媳妇儿。他客气地问道,“你找谁?” “啊?”小霞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她没想到还有人和她说话,她小声回道,“我来找爹娘。” 邱源正疑惑,只见虎子爹娘出来了。他两匆匆地要赶回家,叮嘱小霞帮忙看着点门,学着勤快些,看到有脏乱的地方就帮着收拾,午饭跟着虎子去吃。小霞一个劲地点头,把爹娘送出门,这才背着坏狗重新进院子。邱源还站在院子里瞧她,小霞不好意思地把坏狗儿放下来,抱着坏狗儿有些拘谨地坐在她爹之前坐的椅子上。 “你是虎子的姐姐?” 小霞应道,“嗯。” 邱源也看出他的拘谨,只道,“有事只管叫我们。我们就在北面那间屋子。” “哎。”小霞轻轻地应了一声,也不看他,兀自盯着大门。待邱源走后,小霞一直挺着的后背这才微微弓起,并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是读书人么?以后要做官老爷的人?直到看见虎子进来,她这才完全放下心。 “姐?你咋来了?” 小霞掐着坏狗不让他乱走,回道,“村里老三叔公要没了,我来叫爹娘回去看看。爹娘让我暂时帮着看院子。” “那你有事叫我,我就在屋里。” 小霞看着他弟弟进了屋子,心里是骄傲的。家里这个弟弟从七岁起就送进安家做活,也跟着少爷去书院读书,识得几个字的。如今还是个什么办公室主任,专门管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小霞安分地坐在椅子上,余光偷偷打量院子里进出的人。坏狗儿在姐姐怀里坐了一会儿便不老实起来,活像屁股上长了钉子,总想往地下去。起初小霞还能哄哄,后面坏狗怎么也不干了,眼见着就要嚎起来,小霞没了法子,只好把他放在眼面前的地方。一个没看住,坏狗儿就要往屋子里跑。 “坏狗儿。”小霞焦急地叫他,起身过来追。 ?陈轩手中的扇子也不摇了,“啪”地一声收起,今天火气本来就大,怎么一出门还被人骂是坏狗儿。他当即就不干了,扇子一收,哼了一声道,“姑娘,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怎么这般羞辱我?” ?小霞有些发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什么羞辱?她啥时候羞辱他了。这怎么还诬赖人呢? “姑娘?姑娘。”陈轩伸出手里的折扇在小霞面前晃悠,眼睛一眯,凶道“装什么懵?今儿怎么着也得给我赔个不是。不然,这事了不了。” 坏狗儿趁着空,已经跑进屋里。赵秦一抬头,瞧见一个小孩晃晃悠悠地扶着门进了屋,他张张嘴,“哪来的小孩?” 小孩仿佛是瞧见了什么,冲着虎子的方向去了。虎子一转身,惊讶地叫道“坏狗儿?” ?陈轩懵了。怎么屋里还有一个叫他坏狗儿的。今天这火气算是上了头,“啪”地打开扇子,使劲地给自己扇风,心里默念,这是少爷的地盘,少爷的地盘。一边递着眼刀子剜一旁的小霞。小霞被他看的手足无措,又担心坏狗儿,听到虎子的叫声,这才大着胆子喊道,“虎子,你瞧见坏狗儿进屋了?你把他带出来,姐给好好看着。” “哎。”里头的屋子应了一声,掐着坏狗的胳膊就给拎了出来。 看着虎子手里一个劲扑棱着的小孩,陈轩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这个坏狗儿叫的是谁了。他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小霞,想着怎么开口。安康跟着虎子一起跑出来了,手里还抓着一本杂志。他是瞧着坏狗儿有意思,这么大一点的小孩正是好逗的时候,就起了玩的心思。 陈轩收起扇子,咳嗽一声,一把抓过安康手中的杂志,塞到小霞的手里,“姑娘,方才对不住了。我以为那坏狗儿,坏狗儿是骂我的。这,这杂志就当我给姑娘赔礼了。” 小霞这才明白过来,这人刚才为什么那么凶。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嗫嚅道,“没,没事的。” 安康倒是看了个大笑话。“哈哈哈,这太有意思了。是吧,坏狗儿?”叫着坏狗儿时还拿眼觑着陈轩。 让他看的好没意思,陈轩道了一声还有事,便脚底抹油地跑了。 小霞拿着杂志,为难道,“‘这,这书?” “这是他给你赔的,你就拿着。”安康幸灾乐祸道,“陈管事今天给咱们开张了,放他那的二百本杂志,咱们不用给钱咯,他还倒贴我的。”“哈哈哈哈。” 尽管安康说没事,坏狗儿可以到处跑。小霞还是用背他的布条把坏狗儿栓起来。一头栓在椅子腿上,一头栓在坏狗儿腰间。她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摩擦着书。轻轻翻开,密密麻麻的字看的她眼晕。虽然一个字也不认识,这也不妨碍她兴致勃勃地翻看这本书。小霞惊讶地发现,这书里还有不少图。字她看不懂,图能看懂呀。她津津有味地仔细看了每一个图。直到看到有一页,图旁边还有一个字。她跟着书本上的教程,一笔一划地看下来,竟然能看得懂。她有些惊讶,尝试着用手在书本上跟着书上的比划顺序划拉,越划拉,心里越高兴,她竟也可以识字了。她试着小声地读出来,“山,河。石头。”直到一旁的坏狗饿得哇哇哭,她这才回神。忙把坏狗儿抱起来哄,边拍边走,脑子里还在回想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 午饭是在街边的馄饨摊吃的馄饨,还有一个烧饼。小霞喂完坏狗儿,连忙掏出书,趁机请教虎子。她指着小图旁边的字问道“这是’山’不?” “是。” “这是河?” 陈子澈探头瞧了一眼,“不是,这是‘川’,也是河流的意思。” “哦。”小霞点着头,嘴里默念着川,川,感觉自己能记下了,忙指着下一个图片,“这是’石头’。” “是石头。” 小霞心里满意极了。之前听虎子说过杂志的事,现在她亲眼看了这书,还能跟着书认了两个字,于是诚心诚意地夸赞道,“这书真的是极好的。我这样不识一个字的,自己也能看懂一点了。” 一众人沉默了。 小霞忐忑不安地看着虎子,小声道,“咋?我说错话了?” 安康叹了口气,“是好书,可是现在咱们卖不出去。” “那咋卖不出去呢?”小霞有些呆,这么好的书,咋会卖不出去呢?“这书多少钱一本?” 虎子道,“不多。一本半吊子钱。一本普普通通的书也要半吊钱。书里咱们还有用彩色的染料,成本价钱就高,卖这个价不算贵了。每天还请人出去跑着卖,一天不过也就能卖两三本。” “那一定是别人不知道这书的好处。”小霞思忖片刻,问道,“那请人一天给多少钱?”她心下有些算计。不想整天呆在村子里了。现在在村子里她都不好意思出门。 安康回道,“卖出去一本书给五个铜子儿。” 五个铜子儿。小霞咽了口口水,“少爷,你看,我能去卖书么?” “啊。”一旁的坏狗儿适时出声。 小霞忙道,“坏狗儿不耽误的,我背着他的,不耽误的。” 第19章 小霞卖杂志 “姐。”虎子犹豫,哪有女孩子家出来抛头露面卖东西的。他姐还没嫁人呢。 小霞心里很坚定。,“我认真读过这个书,知道这个书的好处。我能试着去卖。” “你若是不怕吃苦,可以去试着卖书。”安康还挺佩服这个女孩子的,看似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骨子里自有刚强。“下午让虎子给你做一下培训,大概了解杂志的内容就可以了。” 虎子给小霞做了培训,小霞很认真的听了。因为自己看过一遍书,还问了几个问题。虎子给书袋里放了几本书,递给他姐姐,犹豫道,“姐,你想好了?哪有你这样的女孩子跑出去卖书的。卖书的都是小子。你就不怕人家说三道四么?这还找不找婆家了。” 小霞盯着书袋上的绣花,苦笑道,“我现在这样就不被别人说三道四了么。村里笑话我的人多了。若是卖不出去书,大不了我再回去被人笑话。赵大力不就是看上那人家里条件好,钱多么。我若是能挣到钱,以后让他好好后悔去。” “姐。”虎子心疼他姐。“以后我要是看到赵大力,非得打他一顿不可。” 小霞噗嗤一声笑了,她点点虎子的手臂,“你现在哪打得了他。他多壮实。你看看你,怎么吃的不少,肉一点不长呢。” “娘说我蹿个儿呢。”虎子捏紧拳头道,“再过两年我肯定能打得过他。”他目送小霞斜跨着书袋,背着坏狗儿走出巷子。心里还盘算着要多吃饭,一定要长得壮实。到时候把那赵大力打的满地找牙。 州府里的表小姐来了,卫氏派人叫了安康回家。安康只知道这个表姐闺名叫芙蓉,其余的是一概不知。和虎子两人匆匆走过一条街,听见巷子里传来吵架声,安康探头探脑地打算听个八卦缓解一下最近糟糕心情。哪不成想,这吵架的人还是他的熟人。 王明凶狠地推开庞佑德拉他的手,烦躁地说道,“你到底在闹什么?书也不想背了么?” 庞佑德委委屈屈地低声说道,“你别生气。”还要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我爹最近不让我出门。” “不让你出门你就不出?你自己没长腿吗?” “嘿,这王明怎么这么凶。”安康嘀咕了一句就想去劝架,被虎子拦腰抱住,“少爷,夫人叫咱们呢。别人闹矛盾,咱们掺和不好。”安康这才作罢,老老实实地跟着虎子一路回家。刚走到安府大门口,撞见带着一口大箱子的徐立。 “徐哥。” “少爷。”徐立行了礼,知道安康最近为书没卖出去的事情愁呢。陈轩想从少爷这得好处,没想到摔了个跟头,这让徐立偷偷乐了好几天。 “箱子里装什么呢。”安康盯着这一个大箱子,脑子里浮想联翩,莫不是装着一箱银锭子,个个有手那么大。 “卫府的芙蓉小姐来了。夫人让我送些绒花钗子过来。”说起这个,又是一件喜事。大小姐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卫氏商行的大掌柜亲自跟着来的。到了余阳县,大掌柜的亲自找他谈话,说是卫氏商行打算在州府开一家绒花铺子。 卫芙蓉人如其名,瓜子脸,细长眉毛,大眼睛,粉唇,温温婉婉,犹如一支出水芙蓉。瞧起来与卫氏有三分相像。与安康一打照面,卫芙蓉捂着帕子便笑了,“哎哟,没想到表弟竟然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我原以为能研究出绒花的男子一定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没想到表弟还和小时候一样。”安康觉得这表姐不开口与卫氏有三分相像,一开口,立马有七分像了。 “乖巧?”卫氏觑着安康,“这两个连一起还是分开都和他没关系。那调皮捣蛋的本事才是一等一。” 安康摸摸鼻子,他娘咋老揭人短呢。 “可别说他了。来看看簪子。”卫氏和这个侄女很是亲热。“这是才将做出来的簪子,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 徐立把簪子盒子一一打开放在桌上,卫芙蓉觉得眼睛都瞧不过来了。瞧瞧这支颜色粉白色的荷花,看看那支翠青的竹子,俱都好看。于是朝卫氏撒娇道,“姑妈,这些簪子瞧着都好看。哪个我都想要。”“姑妈你可知道,你送我的那支桃花簪子,我那几个小姐妹都瞧上了。都催我问你多要几支呢。” “喜欢就都拿去。以后出了新样式,我就着人送去给你。” 安康在一边安静地听着这姑侄两人拉家常。实在坐不住了,给卫氏和表姐告了个罪,跑回自己院子去了。 卫氏看着他逃一样的背影,笑道,“我就说他皮吧。最近在搞杂志,听说最近卖不出去了。” 卫芙蓉道,“姑母可别说表弟了。我看男子多折腾是好事,说不得就挣得一份家业,比靠得家里祖宗荫蔽的不知道好多少。” “怎么还说起男子了。芙蓉亲事可定了?” “哎呀,姑母。”屋里传来卫芙蓉的撒娇声,安康跑得更快了。 小霞背着坏狗儿在街上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个人多的地方把坏狗儿放下来。两人蹲在街边。小霞摸出属于自己的那本杂志,有些雀跃道,“坏狗儿,姐姐教你识字。” “啊。”坏狗儿转头看她。他还太小,不会讲话。 小霞指着书中的图案给坏狗儿看,“这是山。大山的山。” “啊,啊。”这是坏狗儿在认真听课。 小霞随手捡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头,按照书上教的比划顺序,一比一划地在地方写下字。她兴奋地看着自己写下的第一个字,激动地晃着坏狗儿,“坏狗儿,你瞧见了吗这是姐姐写的字。” “啊啊啊啊。”坏狗儿不懂。姐姐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姐弟两就这样互动着,直到小霞写到第五个字的时候才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过来搭话。这女人探着头看了眼小霞的书,笑着问道,“你姑娘也识字呀?” “不识。”小霞脆生回答,“本来不识字的。今天别人刚给了一本书,我瞧着这上面有图,对照着自己就能看懂个大概。这上面还有教写字的,就照着这书上教的就能会写了。这位大姐,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你看这个字是什么?看看图。” 那女人不确定道,“山?” “就是山呀。你看这地上是我刚刚照着书上写的。不懂也没关系,咱们每期杂志都会请人免费教课的。有杂志的孩子都可以去听。” “免费教课?”女人显然是有些心动了,“多少钱一本?” “500文。” 女人讷讷道,“500文,那也太贵了。除了能认得这几个字,后面那么多字也不认识。有文章看不懂啊。” 第20章 小霞是销冠 “咱们这个是杂志不仅有教认字的,还有算术。大姐,你想想。虽然一本书贵,但是可以凑钱买呀。一本书就不是500文了。到时候还能一起去听免费的课。大人小孩都能听。” 那女人摆摆手,笑道,“大人去听什么课呀。还不如便宜点呢。” 小霞看着周围有人感兴趣地停下来围观,顿时挺直了腰,叭叭地算账给那大姐听,“大姐我和你说,一本500文,找个人平摊,那一本就是250文。再多个人平摊那又少了。有五个人一起凑着买,那一个人就划到100文一本。一个月花200文。你家若是只有一个孩子,那200文是花一个孩子身上。要是有2个,3个孩子。那就是花200文让你家所有孩子都认字了。要是去学堂,一个孩子一年得花多少钱?两个孩子花多少钱?大姐,你好好算算。是不是咱们这划算?” 那女人被说的有些心动,却还道,“那书里还有那些用不着的。” “用不着?”小霞翻开杂志一页,指着上面的文章对大姐说,“瞧现在这文章我看不懂,可我识字多了,慢慢就能看懂了。多读书,多读书,可不就得多读书嘛。” 女人还是有些犹豫。 “这里面还有算术的呢。识得几个字都比睁眼瞎强。去店里做学徒,要做多少年才能会算账?咱们这学几年,就是有知识的人,去哪人家不得高看一眼?” 这话让女人彻底吃了定心丸,她也不犹豫了,开口道,“那我回家问问我男人。一会儿你还在这吗?” 小霞喜道,“在这,在这,不走。我等你。” 陈轩站在人群后看着眉飞色舞的小霞,突然觉得这个姑娘很是可爱。没人过来问事了,小霞依旧拿着书本,把坏狗儿抱在怀里,教他识字。可坏狗儿只会咿咿呀呀地捣乱。她也不恼,把坏狗儿捣乱的小手抓住,又聚精会神地看起书。 “姑娘。” “哎。”小霞应着声,连忙抬头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洗得发旧的灰色短打,皮肤黝黑,面容沧桑的男人。一眼就能瞧出是土地里刨食的。 那男人从怀里掏出钱,数出半吊子,对小霞道,“我买一本。” 小霞接过钱,赶紧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小心地递给男人。男人盯着有些花哨的杂志封面看了片刻,把杂志揣进怀里,径直离开了。 小霞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晃得陈轩心里痒痒。他哼了一身,收了折扇,便也转身离开。 五个铜板,她这一下子就挣了五个铜板。小霞警惕地扫视四周,发现没什么人盯着她瞧,便放下心来。小声地在坏狗耳边道,“姐挣了五个铜板。坏狗儿高兴不?” 坏狗回道,“咦——” “等姐挣的钱多了,以后给坏狗儿买肉吃。” 不多时,女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女人利落地给了钱,接过书转身放在小孩的手中。小孩捧着书,高兴地直蹦起来,“娘,我有书了。”女人慈爱地看着孩子,笑着开口道,“可得好好看。里头不仅有图可以识字,还能学算术。等他们开课了。咱们就去听课。”女人转头问小霞,“你们什么时候开课?在哪上课?” 培训时讲了开课时间,小霞从善如流地答道,“东巷里有家杂志办事处,就去那听课。我们三天开一次课,有专门的教室。明天就有书院里的小先生授课。可得早些去,没位置就得等下次了。” 那女人惊喜道,“一定早去,一定早去。” 转身对她儿子说,“赶紧一会儿回去自己看看书。明天咱们就去上课。” 明天就能上课,这简直是爆炸性的消息。旁边还有观望的人不淡定了,一群人围了过来,“有这个书明天就能免费去上课?真不要束脩?” “不要束脩。不要束脩。咱们东家的院子就在东巷,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小霞环顾四周,发现这些人脸上都带着犹豫,当机立断道,“不信你们现在就和我去东巷看看。我这里就还剩4本书。你们要是都买我还没那么多书呢?直接去看看吧。” 就这样,小霞拉着一大帮子人往东巷去。人多就有热闹瞧啊,不明所以的人也随着大流过来看热闹。到东巷的时候,一大帮子人已经汇聚成了一个大部队,把东巷围挤地水泄不通。 一群人闹哄哄地,整个东巷都热闹起来。小霞先一步跑进院子,直奔北面的屋子去,她在门口停住,拘谨地望着屋里的人,言语间难掩兴奋,“少,少爷,外面好多人说要来看看,我把他们领来了。” 安康惊讶地看着院子外一个挨着一个,伸着头往院子内看的人。虎子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小霞,“姐,你咋做到拉这么多人来的?” “这儿明天真的免费开课” “买了咱们的杂志就可以来这里上课。”安康拽过一旁的陈子澈,指着旁边的赵秦和邱源道,“这个,还有那边那两个,都是童生。还有书院里其他的学生。教人识字读文章是没问题的。” 对没读过书的人来说,过了考试的那都不是一般人。他们没什么不满意的。 有手里带着钱的当即道,“快给我拿一本,我好赶紧送回去让小子好好学学,明天就来听课。” “我也要。” 没带钱的留下一句,“给我留一本,这就回去取钱。” 转身往巷子外挤。 仅一下午时间,小霞就把堆在库房里的杂志全卖出去了。她高兴地接过钱,紧紧地攥在手里。这是她迄今为止拥有的最多的钱。安康瞧着小霞依旧是文静柔弱还有些腼腆的样子,很难想到她是怎么把书卖出去的。他好奇地问道,“小霞姐,这书是怎么卖出去的还一卖就是这么多本。” 被少爷叫姐,小霞有些不好意思,她脸上带着红晕,微微笑着开口道,“我找了个人多的地方教坏狗儿识字呢。看着书教的。那些人就在一旁看着。肯定是觉得书有用,还有免费的课上,就跟着我来了。” 安康几人倒是没想到这样的法子。他在心里默默想,以前听说销冠在公司都是被大老板另眼相待的。现在他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他们杂志办事处这销冠——小霞,直接把卖不出去的货全卖了。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受青睐 “少爷。”小霞摩挲着手里的杂志,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里面夹杂着一些渴望,“我也有杂志。我明天也可以过来听课吗?”她的杂志是别人赔给她的,不是花钱买的,因此有些忐忑。 “怎么不可以。”小霞这么一说,安康倒是有了个主意,“以后你来咱们办事处上班吧先管着市场看看。” 小霞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上班?市场?” 虎子呆愣片刻,连忙带着笑意给她解释,“姐,少爷就是让你来这做工。”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小霞喜地不知道说什么了,一个劲地给安康鞠躬。她听他爹娘说了,来这干活就给发衣裳穿。 卖完了杂志,安康几乎是蹦跶着回家的。这几天堆在心头的乌云一下子散开了。安康揣着些银子跑去他奶奶的院子里,要把银子给他奶奶。 孙子有成就了,安奶奶高兴地脸上的褶子都快笑开了。她摸着荷包关心道,“不是昨天书还卖不出去吗?今天就挣钱了?” 安康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库房里压的都卖出去了。” “好,好,好。”安奶奶连说三个好,把安康夸了一通。然后便说起安老太爷。“晌午那会儿,你大伯叫我们去他院子里吃饭。”安奶奶摇摇头,叹口气道,“我和他家什么关系呀。我去干什么呀。你爷爷自己去了。回来和我说,你大伯家想借些银子,搬出去住。说是你大伯打算好了,先租个院子住着,然后再租一年的铺子,开个皮毛行。以前他好像就是干这个的。你爷爷那德行,这么些年,他自己也没存半个铜子儿的私房钱。他留不住钱。回来问我拿钱。”安奶奶摊摊手,“我拿什么钱?我说我钱全给我大孙子拿去用了。估计这钱得你爹出了。” “奶奶你不用担心,我爹有钱。”安康在这呆了三个月,非常清晰地认清楚了,他娘才是这个府上最大的金主。娘有钱,就是爹有钱。其次就是他奶奶。倒数第二是他爷爷。最次最次的就是他,最底层人民。 安奶奶没好气地看了安康一眼,叹了口气,“跟你说不上话。” 安康学着他娘哎呦了一声,“奶奶你和我没话说了?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即将到来的小弟弟。奶奶,我再也不是你的心头宝了么?我再也不是你唯一的大孙子了么?” “是,是,是。还是大孙子,心头宝。”安奶奶被他的耍宝逗笑了,心里有那么一点不开心也没了。在安康的陪同下,高高兴兴地喝了一碗稀饭。饭后还在院子里走了几圈。 第21章 婚嫁否 儿子借钱,老子没钱。没想二十年后,他都快六十了,还会因为囊中羞涩而尴尬。 安老太爷蹲在走廊下抽着旱烟,开始回想儿子每个月给的分例都干什么去了。 上个月买了两杆新的大烟枪,现在正用着呢。上上个月的分例买了一个玉葫芦,买了两袋烟,和张家老头去听了几回戏。再上上个月买了个古玩花瓶,现在摆在屋里的多宝阁上。每个月的钱都买些小玩意儿花光了。 老太婆每个月存下的钱上次都给了安康。安老太爷啧了一声,把烟锅里的灰磕干净。想了想,便背着手出了院子。 他先是晃到安康的院子里,一瞅,没人。只有一条小狗趴在廊下躲阴凉。他那大孙子最近老是往外跑,去那个杂志办事处。 背着手想去儿子的院子里瞧瞧。刚走进院子,就听得里面女人们的说话声。安老太爷想起来儿媳儿的侄女在这儿呢。去了也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说事。便也离开了。 背着手在外转了一圈,又背着手重新蹲回廊下,安老太爷惆怅地重新摸出他的新烟枪,塞好烟丝,弄了个火折子点上,深深吸一口,从鼻子里吹出一阵烟气。决定还是等儿子晚间回来,再腆着老脸去借点钱。 虎子爹住在杂志办事处的一间小耳房里。虎子娘晚上都会回去陪闺女。这天,小霞怕第二天去的晚,位置被人抢光,就留下来在小耳房里打了地铺。她不回家,虎子娘自然也不回家。 小霞今天挣了一两多,高兴得虎子娘都睡不着。她起身借着月光瞧见地上的小霞睡熟了,捣捣旁边的虎子爹。 虎子爹正迷蒙着正要入梦,这一下让他一机灵。“咋了?” “他爹,我睡不着。小霞今天挣了一两银子。我都不敢相信哦。” 虎子爹有些无语,他翻个身,重新躺好,嗤笑道,“有啥不敢相信的,你不是看见钱了吗?” “你说咱家小霞咋那么能干呢?” 虎子爹没回话,他躺好后,困意又上来了。 虎子娘又用胳膊肘捣他,“你说,等咱有钱了,也招个上门女婿。” “你个老娘们,是被赵大力气傻了还是被钱弄晕乎了。大晚上不睡觉瞎咧咧啥呢。那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才会去入赘。”虎子爹烦了,这老娘们大晚上不让人睡觉。“赵大力家那样的少有。一个大老爷们,不断手断脚,也不是家里没米,跑去入赘。唉,你个老娘不许捣了,让我睡觉吧。” 天刚微亮,杂志办事处的门前陆陆续续地来了人。大多是大人带着小孩。小孩们手上都拿着一本杂志,或蹲或站,还有倚着的墙的,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用心地看着书。 虎子爹打开门时吓了一跳。门外竟然有这么多人。他忙回身将站在一边的坏狗儿抱起,防止人多涌进来时把他碰倒。 小霞开了教室的门,进了院子里的人一窝蜂地要往屋里挤。她当即张手成大字型拦在门前,大声喊道,“先排好队,排好队。我要检查一下你们是不是都有杂志。” 赵秦拿着书进屋子时,屋里已经或坐或站挤了一屋子学生,窗户外挤的满满的都是小脑袋。他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我们打开书的第五页。先来学习认字。这期杂志列举了十个字。” 打着扇子,陈轩大早上地跑来找安康唠嗑。刚走进东巷,就瞧见里面站着不少人。他心道,奇怪,昨天东巷发生什么大事了?待他好奇地走进杂志办事处的院子,瞧见里面人更多,心下越发奇怪。“少爷,这是书卖出去了?” 安康高兴道,“卖出去了。二百多本。” “咋卖出去的”他那还堆着两百本呢。 “小霞卖出去的。” 陈轩奇道,“她咋卖出去的” 安康瞥他一眼,想到昨天陈轩误以为小霞叫他坏狗儿,不正经地开起玩笑,“带着坏狗儿一起卖的。” ........少爷的不正经一定是和徐立学的。瞥见在院子里玩耍的坏狗儿,陈轩一阵心塞。 他摇着扇子,垫着脚尖努力往教室里望。一眼就瞧见站在教室最边上的小霞。 小霞个头高,她自己选择站在最边上。捧着书,听着小先生讲课,听的聚精会神。丝毫没有察觉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大红色线扎着个大辫子。从侧面看,鼻梁不高。个儿也不高,身材还有些干瘪。陈轩一边看,一边在心中评价。还能听见后面几个人在商量去哪给孩子买便宜的纸笔。 陈轩转过身,装着一副大义的模样,小声道,“去街南我家杂货铺买呀。我们那正准备联合杂志办事处做活动。” 挎着篮子的妇女问道,“什么活动。” “凡是有杂志的人,去我们那买一套初级笔墨纸砚。我给便宜两成。” “真的假的?”说话的人明显不信。 “我就是杂货铺掌柜的。我说了算数的。”陈轩冲着教室的方向努努嘴,“咱们也给娃娃们做些好事嘛。字学了,还得要多写。” 打开市场,陈轩又高兴了。也不计较安康拿他寻开心的事,摇着扇子往安康他们办公的屋子去。安厚载正和安康说着东叶树事件的后续,陈轩看过这个故事,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咱们走后,巡抚就派人来查了。查完才知道东叶县县令那狗官贪了多少银钱。当即就斩了人。家属流放。孙家也没什么好果子。犯事最多的孙三少死了,剩下的其他孙家人和那狗官的家属一起流放了。” “真是活该。”安康突然想起林元走时说的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安厚载轻哼了一声,“可不是么。”“生前做了诸多恶事,光靠请和尚念经就能悔过做梦! “说什么做梦呢?”卫芙蓉娇笑着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婢女。“康表弟,你这院子倒是热闹呀。” “表姐。”安康连忙起身把卫芙蓉让进屋,“也就今天热闹了。今天开第一节 课,来的人多。” 陈轩是认得卫芙蓉的,连忙站起身行礼。 在椅子上坐下,卫芙蓉揶揄着对安康笑道,“我来了余阳县三天,康表弟只见我一面。办了杂志也拿给姐姐我瞧瞧嘛。” 安康直叫冤,“我的好姐姐,前几天杂志卖不出去,弟弟我愁得头发都掉了好一大把。昨个儿才把杂志卖出去,今天还没来得及去和姐姐请罪。” “姑母说你还跟孩子似的。我看不对。明明油嘴滑舌的。”卫芙蓉说完用帕子捂着嘴偷偷笑了。 “好姐姐,莫拿我寻开心了。我再送你一本最新出的杂志。这可都没开卖。刚打好的版。” 卫芙蓉得意地接过杂志,稍一翻看便被里面的故事吸引。想再看时,只见故事结尾一行字:未完待续。 卫芙蓉往后翻了两页,没见着故事在哪里,便央着安康道,“好弟弟,这故事莫要藏着了,尽拿来与姐姐看,姐姐保证不向别人透露。” “小姐也觉得这故事好看” 卫芙蓉美目一扫,和她问话的是个皮肤有些黑的少年。少年坐在桌前,桌面上还摊着好些页纸。 “这江湖一刀的故事是真的好。江湖儿女个个都侠心赤胆。人向往之。” 卫芙蓉话音未落,只见那肤色稍黑的少年已经激动起来了。他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复又回到桌边,奋笔疾书。 卫芙蓉疑惑地看向安康,“这是?” “表姐莫管他了,他的工作还没做完。”安康知道邱源这是激动的。他们几个人说好了,只留笔名,绝不泄露真实身份。 摇摇头,卫芙蓉心里认定,这个黑脸的少年是个奇怪人。 下了课,孩子们抱着书往屋外涌。有几个留下来问了赵秦一些问题。待人都走后,小霞自己留下了下来。她先将上课听到的内容复习一遍,而后将撞歪的桌椅一一扶正,这才抱着书,离开教室。小霞忙起来后,坏狗儿就跟着虎子爹在院子里玩。此时见到阿姐出门,他颤悠悠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小霞的腿。 小霞一手拿书,一手将坏狗儿抱起,亲昵地蹭蹭他的额头,轻声叫道,“小坏狗儿。” 陈轩一只脚刚踏出屋子,便听得小霞这样叫,顿时心底涌出一丝异样感。他晃晃头,看也不看院子里的人,径直离开了。 回到店里,先把笔墨纸砚的事吩咐下去。陈轩把赵小林叫到一边,向他打听小霞的事。 “虎子姐姐是你堂妹?” 赵小林嗯了一声,不明白怎么掌柜的突然说起小霞的事。 陈轩和赵小林对视上,心里顿时不满起来,觉得这赵小林可真是木讷,怎么就不多说一点。他只好开口道,“她多少岁了?” “十九。”赵小林是一个字不多说。 陈轩简直拿他没办法,只好继续问道,“婚嫁否?” 赵小林这才察觉出不对,他大着胆子打量了一眼陈轩,只见陈轩黑着脸看他,心里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老实回道,“还没婚嫁呢。” 第22章 赵大力不是赵大力 真真实实地上了一节课,杂志突然就火了。 上了课的孩子们回家,能指着书上的字读出来,还能用树枝在地上划拉出字。 上课的效果立竿见影。陈轩店里的二百本杂志也很快销售一空。 第二期杂志刚在杂货铺上架就遭到疯抢。那些家里有孩子上过课的,体验到实际好处的人拿到杂志,直接去柜台掏了钱走人。一套流程干净利落。 陈轩站在柜台后面摇着扇子,看着店里拥挤的人群,觉得现在这个天气也不是那么难忍了。屋里这么多人,也还是有些凉风的嘛。 眼见着三百册杂志不够抢,他立马派了赵小林去杂志办事处要求加货! 有了第一期杂志的销售铺垫,这次安康也大胆了些,第二期杂志直接印了七百册。如今,陈轩要货,他直接把剩余的四百册全给运去杂货店。 不卸货,伙计直接拎着个桶站在车边吆喝,“最后四百册全在这了。杂志办事处也没有了。最后四百册!最后四百册!交钱立马领走!都快点,晚了来不及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速度快的很。 有外来人,不知道杂志是什么。看到杂货铺店前一片哄抢。忍不住问道“这是在抢什么书?” “第二期杂志。快去抢,晚了就没了。” 于是,不仅是余阳县当地人购买,就连外地人也跟风买起了杂志。 有没抢到的人直接找到杂志办事处。安康先是安抚了激动的人群,承诺道,“别急,别急。加印!加印!保证孩子们三天后都能拿到书本。” 等人散去后,陈子澈对安康说道,“安康,我听咱们村的人说,有的村民因为杂志的事去村长那了。” “什么杂志都是自己买的,闹去村长那就管用么?” “我听说。有的人家不想出那么多钱。就想找村长,找全村人凑钱买。买了就算村里共有的。到时候村里哪户小孩都能来上课。” 安康哼了一声,道,”只有手里有杂志的人才能来上课。咱们一期现在最多五堂课。那一个村要买多少本几家凑凑不是也一样么。” 陈子澈摇头道,“这谁知道呢。有些人想的就不一样。” 想起什么,陈子澈问道,“上次听你说还要请书院里的同窗来教书。一次给多少钱?” “十个铜板。” 陈子澈有些为难道,“会不会太少?”如今杂志办事处每个月给他们一吊子钱。 “少么?别的他们也没挣钱的机会。再说,咱们这也是做好事。不能好事都咱们自己做,也给别人匀匀。” “王明上次和我说想来帮忙。你要同意,晚上回去我就告诉他。” 说起王明,安康想到上次见到王明和庞佑德吵架的事,他好奇道,“王明和庞佑德两人有什么矛盾吗?” 陈子澈不明所以,“什么矛盾两人关系一直挺好的。我还见过庞佑德去上洼村找王明呢。” 卫氏商行的大掌柜徐福这次是为了绒花的生意来的。没想到还能碰上杂志的生意。当即买了礼物,提到杂志处要和安康商量生意。 ?安康有些懵地看着笑成一朵花的徐福,他只想过能在余阳县把杂志的生意做好,没想到生意还能做大到州府。当初是因为想做好事办的杂志,也想挣钱。但是不打算通过杂志挣多少钱,因此他并不想掺和卫氏商行的事情,只道,“徐管事可以找杂货铺的陈轩,我们的杂志都放在他那销售。以后若有关于杂志的事情也可找陈轩。” 徐福不明白小姐家的少爷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做生意。他仔细观察了杂志办事处的各个屋子,心里暗道,少爷还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 安康带着虎子帮大伯一家搬家。他们在离杂志办事处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小院子,还在街北租了个店铺,打算干回老本行。安康转着眼珠子,当即想起了一个事。他凑到安仲伟身边问道,“大伯,你愿不愿意在咱们杂志上打广告” 安仲伟是知道安康的杂志卖的有多火爆。不过第一次听说广告的事,他有些不明白,便问道,“怎么打?” “简单。”安康解释道,“咱们的第三期杂志正在编辑,到时候开个广告专栏。就写xxx毛皮行盛大开业,第一天有什么活动,比如说什么开业大酬宾,全场半价。” “半价?”安仲伟摇着头笑道,“半价我得亏死咯。” “就是这么一说。”安康转眼想到一个好主意,“不过,据我观察。如果大伯你在我们杂志上打广告,最好的宣传就是开业当天请人免费教书。厚载堂哥就可以教书。咱们一家人么,我不收广告费。” “这……”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安仲伟有些犹豫。 “大伯。”自从穿越过来,安康对撒娇越来越拿手。 “行,姑且试试。”安仲伟心里寻思,试试也不亏。 第三期杂志就新开了个广告栏,写道:祝仲伟皮毛行盛大开业。由仲伟皮毛行赞助的免费课堂活动于七月廿九举行。举行地点:仲伟皮毛行。 读懂字的自然看得懂这则广告。就是刚学习认字的幼童也能认出其中两字。这些都不妨碍知道消息的人奔走相告。 陈轩的初级笔墨纸砚套装准备的很快。上架了一千套,没两天便卖光了。他又在便宜的纸上下功夫,找了最便宜的货源,本着薄利多销的原则,打着援助县里孩童识字的名义。他这样一番高义的作为,使得杂货铺在县里的名声很好。一时间竟然门庭若市,隐隐在余阳县的杂货铺中排上龙头地位。 挣着钱了,陈轩见到徐立心里也不酸了。现在县里没有不知道杂货铺的陈管事的。徐立只是挣了钱,他不仅挣了钱,他还挣了名。 少爷果然是个行走的小财神。 杂志有了稳定的销路,小霞不用再背着坏狗儿出门推销。她现在主要管着课堂内外的事。进课堂之前排队,收课后作业,收集课后问题,得了空还要自己学习。整天忙忙碌碌,看起来神采飞扬。 她带着坏狗儿先回家做饭。一边走,一边和坏狗儿说今天发生的事。回应她的就是坏狗儿的“嗯,呀,咦”。 “小霞?” 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赵大力在叫他。小霞原本还笑着的脸立马拉下来,她语带嫌弃道,“你叫我干什么” “小霞。”赵大力往前走了两步,“咱两好长时间没说话了,我......” 打断他的话,小霞不耐烦道,“你不是娶媳妇儿了么。咱两没关系了。让别人看着不好。” “我.........”赵大力无奈道,“小霞,你知道我家境不好的。” “哦。我知道的。”她平静地说道。爹说,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才会去入赘。 “这门亲是我娘给我定的。你知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能不听我娘的话。”赵大力往前又走了两步,亲昵地说,“小霞,好长时间不见了,我想你。” 小霞心里鄙视地想,赵大力这个没文化的还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想把过错赖给他娘。果然是从根上就烂了。 她冷眼看着这个人,突然之间想不明白,自己之前怎么会惦记这么一个人。“你好好站着。这个点了,赶紧回家吃饭吧。入赘过去的,别做的不好让人说,以后在家日子也不好过。” 赵大力一瞬间涨红了脸,入赘的事情毕竟不光彩。他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下子炸开了,“小霞你现在怎么这么刻薄了?” “刻薄”小霞冷哼一声,“赵大力,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去入赘,我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他们背后说我可怜!我可怜我现在过得好好的。可怜的是你,现在你也不叫赵大力了吧?入赘要改名的,你现在姓什么?” “你......”赵大力气愤地大声道,“你现在怎么一副泼妇的样子” 发现周围有人看他们热闹,小霞不打算和赵大力纠缠,转身想走。 赵大力却把路堵上了,“小霞,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了。” 小霞不耐烦道,“让开,你不让开我可叫人了。” 赵大力急了,想去拉她,“小霞,你好好听我说。” “你干什么”斜拉地刺出一句话。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陈轩快步走来,把小霞拉到自己身后,厉声道,“快闪开,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赵大力也不是个傻的,瞧着陈轩一身衣着不像个普通人,不是他能惹的。 “小霞,有空我再找你说话。我先走了。” 听不到小霞的回话,赵大力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了。 “谢谢你呀。” 陈轩颇为不忿,“谢什么呀。这人谁啊。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欺负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小霞笑了笑,不愿意多说。陈轩也不勉强她,只道,“怕是那人会再找你。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小霞心里也有些后怕,谢过陈轩后,领着他回了家。 家里就她一个姑娘家和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陈轩不方便进去,识趣地在门口道了别。 小霞仔细地锁上门,把坏狗儿放下,对着他道,“没想到陈管事人这么好。第一次见面他那么凶,我还以为是个不好相与的人。没想到竟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陈轩赶回店里,抓了赵小林到后院,问道,“赵小霞家还有仇人么?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壮实,个头一般,左边额头上有颗大痣。” 赵小林惊讶地看着陈轩,他说的这不是赵大力么。他难得开了点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这人和赵小霞家什么关系” 这种事不好说吧,说了对小霞名声不好。赵小林踟蹰半天,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哎呀。”陈轩拿扇子敲他的头,恨铁不成钢道,“今天我瞧见那人堵着小霞呢。” “什么”赵小林气愤道,“他还敢找小霞。这个王八蛋,我回家告诉我叔去,得带人把他揍一顿。” “别,你先说说,他们什么关系” “这......” 陈轩有些不耐烦道,“别支吾了,快说。” “唉。那人叫赵大力,和小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本来说今年会下聘礼娶小霞,哪知道他居然一声不吭地入赘到镇上的一户人家。那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陈轩心里对小霞多了一分心疼。那个看着文静的姑娘身上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那赵大力果真不是个好东西,这样辜负小霞,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来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大力不是赵大力,因为改了姓。 第23章 陈轩的心思 七月廿九,仲伟皮毛行,一挂千响鞭炸得一条街都热闹起来。 安仲伟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脸喜气地站在店前。店前的路让手里拿着书的小娃们围得水泄不通。 他象征性地讲了几句,最后开口道,“今天半个铺子用来做免费学堂授课。” 小娃娃们就等他这句话呢,一个二个地争先恐后地往屋里挤。抢到位置的小娃娃们,老老实实地打开书,翻开看。没抢到位置的也不争吵,抱着书蹲着或站着。 安厚载第一次给小孩们上课,站在屋内时还有些紧张。他去杂志办事处听了几次课,回家自己也演练了几遍。学着赵秦的模样,他先清了嗓子,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然后开口植入广告,“本次免费课堂活动由仲伟皮毛行全力赞助。” 孩子们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明所以地听着这句话。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安厚载尴尬地打开书,“首先看这一期杂志一共列了三十个字......” 这次广告打的出奇的好。皮毛行的名气一下子打了出去。县城周围山上的猎户们都愿意把猎到的动物皮毛送去仲伟皮毛行。 安康的舅母姜氏生了个大胖小子。卫家来信,让卫芙蓉尽快归家。 “相公,咱们跟着芙蓉一起去州府吧。我也见见我小侄子。” 怀孕三个月,卫氏已经显怀。这一胎折腾的很,怀孕一个多月时就常常反胃。整个人清减不少。 安仲华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肚子,“夫人,你这身子......要不,过上两个月,等身子舒服些咱们再去?” “相公不必担忧。让我出门转转,也松快松快。”卫氏调皮地眨眨眼,“对胎儿有好处呢?” 温言软语地劝了一天,安仲华总算是答应和卫氏一起去州府,还要顺便带上安康。 安康无聊地坐在屋内,看着他娘欢快地收拾这,收拾那,还把香兰指挥得团团转。 “我的娘亲哎,儿子我还有事。您和香兰姐姐慢慢收拾,我先......” 卫氏美目一横,“还往杂志办事处跑呢?不是有好几个人帮你么?哪还用得着你天天去。” “我去看着。” “今天歇歇,陪陪娘。今天收拾好了,明天咱们去见你外祖和舅舅。还有你那小表弟。一年不见,不知道卫然和卫也长高了多少......” 卫然和卫也是卫闵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今年正好十岁。 安康发现,自从怀孕以后,他娘眼见着向他奶奶发展,越来越爱唠叨了。他无奈地坐在屋内,东瞅瞅西看看,觉得浑身不自在。趁着他娘不注意,小声对虎子道,“去我院子把花花牵过来。” 虎子应下了,小跑着出了院子。不一会儿就牵着花花奔回来。 瞧见安康把狗弄来,卫氏心里知道难为儿子了,可她想找个人说话。对狗的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安康用桌上的点心教花花打滚。打个滚便给半块小点心。 花花腆着大肚子,四肢一起用力,灵活地翻了过去。 “哎哟,好狗。”这样安康就高兴了。他一边逗着狗,抽着空应付他娘。 “康表弟还有训狗的绝活呢。”卫芙蓉一进屋就调侃她的表弟。 安康像是看到救星似的,脸上带着讨好地笑容,语带惊喜道,“表姐来了呀。” “哟,这副模样?怎么还对我谄媚起来了?” 卫芙蓉来了,卫氏就有人说话了。安康趁着他娘讲得正高兴时,牵着狗打算脚底抹油先溜。 狗还没出门呢,便被卫芙蓉叫下了,“康表弟。以后出了杂志记得给我寄一本,那故事我才看了开头呢。” “可不用我寄。卫氏商行的大掌柜已经找陈管事谈了生意。咱们办事处每个月多印两百册,快马送到州府。” 卫芙蓉惊讶道,“二百册哪够?”没想到自家管事的办事效率这么高,这就把生意已经谈好了。 “我听说是这样的。这事是陈管事的和大掌柜谈的。咱们杂志办事处只管印杂志。” 安康见卫氏不打算开口留他,心下一喜,牵着花花半步不敢停,溜之大吉。 待出了卫氏院子,安康长出一口气,“哎哟。可算出来了。我娘应该找我奶奶唠嗑呀。找我干什么?我可也听不懂她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他庆幸地想,还好表姐过来了。 虎子在一旁憨笑道,“老太太今天约了人出门听戏去了。不然呀,估计夫人哪会叫少爷。” “哼,我就是个备胎。”安康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高兴起来,“虎子,少爷今天请你吃酒楼,就去街上最大的好味楼。”自打穿过来,安康还没自己下过馆子呢。 虎子跟着安康,主仆二人高高兴兴地直奔好味楼。 二人像土包子进城似的,点一个菜在心里盘算着价格。虎子只点了一个肉菜,便不舍得了。安康寻思着怎么也得整个三菜一汤,便又加了两个菜和一个汤。 待小二离开,虎子小声道,“少爷,这个地方的饭菜有点贵呀。” 半捂着嘴巴,安康也是小声回道,“我也觉得。” 菜上齐了,安康尝了一口,觉得还是没家里的饭菜好吃。他正打算和虎子点评饭菜,一眼瞧见庞佑德慢悠悠地溜达进来。 “庞胖子。”安康叫了一声。 庞佑德并不是很胖。他长得高大且壮实。 “安康?”在书院外遇见同窗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庞佑德迈着大步到桌边坐下。“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吃饭的?杂志办事处不忙么?” “忙里抽空呗。” “安康。”庞佑德凑近,小声道,“你们杂志处还有没有杂志了?我家七大姑八大姨地知道我和你是同窗,好几家没买到杂志的,都托我来找你。要是有剩余的杂志,给我匀两本呗。” “哪里还有的剩。”手轻轻点着桌面,安康热情道,“现在都在加印。要是有新印好的,我第一个通知你。” 安康的态度让庞佑德心里很熨帖。他见桌上只有三菜一汤,便招呼小二要加菜。 小二肩上搭着白毛巾,见庞佑德坐在桌边,讨好地叫了一声,“少东家。” 庞佑德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对小二道,“再加两个店里招牌菜。米饭也多上些。” “这好味楼是你家的?”之前只听说庞佑德家里是开酒楼的,没想到竟然是县里最大的好味楼。 庞佑德满不在乎道,“我爹开的。” 说到酒楼里的菜色时,庞佑德显然心情很好。他得意道,“我从十岁摸锅台起,咱们家酒楼里的菜我都做过。这酒楼的大厨就是我师父。” 招牌菜果然有其独到之处。色香味俱全,就连摆盘也是新颖独特。 在安康仔细品尝时,庞佑德已经风卷残云地刨下一碗米饭。他吃饭极快,活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最后竟吃了四大碗米饭。 安康好奇地看着他的肚子,觉得庞佑德大概是没怎么吃饱,他的肚子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三人正打算溜街消食,瞧见前面两个人看起来很是熟悉。 “那两人是陈管事和小霞姐?”安康不确定地问一旁的虎子。 虎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点着头道,“是我姐。” “他两咋在一起?”安康觉得奇怪,他还记得陈管事之前误以为小霞叫他坏狗儿,发了一通脾气。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现在居然在——逛街?难道,他们在谈恋爱?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有趣事,安康有些兴奋道,“虎子,要不咱们跟着去看看。” 虎子点点头。三人躲躲藏藏,做贼似的跟了上去。 “小霞,你若是想买笔墨纸砚,就咱们杂货铺新出的初级套装是最便宜划算的。若是要买纸,也只管买那最便宜的纸先练着字。这样是最划算不过的。”自从明白了点自己的心思,陈轩对着小霞便殷勤起来。 今天早上他去杂志办事处转悠,看到小霞正在地上用树枝划拉着写字。心下一转,打算送她一套中等货色的笔墨纸砚。没想到小霞先开口了。 和陈轩熟悉一点,小霞不像之前那般腼腆,她看着陈轩的眼睛,笑意盈盈道,“陈管事,我听来上课的孩子们说杂货铺有卖最便宜的笔墨纸砚的?” 陈轩让小霞的笑容一闪,心底微微荡漾起来,不自觉地带上一些痴笑,“是,是,有的。” “我脸上有东西么?你咋那样看着我?” 陈轩回了神,低下头不敢再看小霞的眼睛。她笑起来可真好看,眼睛弯弯。他轻咳一声,努力收敛着自己的表情,“有初级笔墨纸砚套装,不贵。你想要是想买,我带你去,再给你打个折扣。” 见小霞从杂货铺抱着一堆东西出来,陈轩一直送到门口。安康肯定地对一旁的虎子道,“陈管事肯定对小霞姐有点意思。” “啊”虎子的心思不在这上。他想起堂哥赵小林告诉他。赵大力堵过他姐。心里便一直不痛快。 听到安康这样说,跟了一路的虎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惊讶地张圆了嘴巴,试图辩解道,“不是吧?” 一旁的庞佑德给了他肯定回答,“我看是。” 虎子挠挠脑袋,他姐和陈管事?这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人,两人互相有意思?不行,他得问问他姐。 三人缀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小霞回杂志办事处。安康和庞佑德两个悠闲地说着闲话,只有虎子看着小霞的背影,在纠结地想着事。 “小霞。”从胡同里蹿出个人,吓得小霞惊叫了一声。 待她看清眼前的人,身后传来一声咆哮声,“赵大力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 第24章 自信点,去掉前面四个字 虎子咆哮着冲上前,一把推开赵大力,把小霞护在身后,恶狠狠道,“赵大力,你老来找我姐做什么?我们没话和你说。” 赵大力被吓了一跳,尴尬地叫了一声,“虎子。” “你要是再敢找我姐,我就告到你老婆那。看你还有好日子过了?” “你......”赵大力被戳到痛处,他竭力忍耐道,“虎子你怎么能懂我的苦?我就是个乡下种地的,没钱没势,小霞跟着我只能遭罪。我虽然入赘了,等过上两年手里攒下些银钱,未必不能翻身。到时候小霞跟着我过好日不好么?你就舍得你姐姐受委屈?” “呸。”虎子鄙视地啐了一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赵大力这么不是个东西。” “我有什么错?”赵大力脸上迸出青筋,他低声吼道,“我不像你,命那么好。七八岁就能跟在大户人家的少爷跟前干活。我有什么?我爹留给我的破屋子?我娘身体不好,什么活都是我来干。我一个人种了十五亩地。别人天亮起来,我天不亮就得起来干。闲着的时候我还得来县里打零工,挣几个铜板。就这样,我娘吃药,家里开销。我手里一年能落几个钱?还没人家大少爷一顿饭花的钱多。” “你的日子是苦,可谁的日子不是自己挣来的?”虎子气愤道,“你愿意入赘过轻松日子,也没人说你什么。你总来找我姐做什么?” “虎子。”小霞在后面扯了扯虎子的衣服,探出头来劝道,“赵大力,你真别来找我了。咱们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成了亲,有了媳妇儿就安分地过日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过日子不比啥都强么?” 赵大力痛苦道,“小霞,可我喜欢你啊。我心里想你啊。” “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都该忘了。”小霞低下头,掩饰自己的难过,稳住声音道,“别来找我。我心里早死了,没你了。” 赵大力不敢相信地喃喃念道,“不是的,小霞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他魔怔似地上前,伸出手想要拉小霞。 虎子再次用力推了他一把,“赵大力。” 赵大力不依不饶地继续往前。安康从后面冲上来,用力地把他推了个趔趄。庞佑德赶紧跟上,把小霞遮了个严严实实。 纵使赵大力有可怜之处,可事情已经做完了,没法改变的。更何况他这事做的很不地道。这赵大力又是何苦呢。可怜他,安康也不忍多责,好言好语劝道,“你别来打扰小霞姐了。既然入赘了别人家,便和你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就是了。何苦来哉。更何况,这事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 赵大力脸带悲伤,嘶哑着声道,“小霞,咱们说好的。以后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那是你自己毁了的。全都是你毁了的。”此刻小霞再也忍不下去,哭着喊道,“是你毁了的。” 两行泪水从赵大力的眼眶滑下,他捂着眼睛退后一步。一会儿用带着哽咽地嗓音道,“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都是我的错。” 世间痴男怨女无数,有时候不是双方不试不喜欢了。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就此分开。互相从彼此的生命中退幕。 在这一刻,赵大力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违背了自己的心意,真的做错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他落寞地转身,肩膀挎了下去,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地离开了。 安康叹了口气。人定胜天,所有的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若是想要走捷径,必然是要付出某些代价的。 一边的庞佑德看着赵大力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和安康告了别,匆匆离开了。 虎子把小霞拉到一边,急切地道,“姐,要是赵大力再找你,你就告诉我。就算我打不过他,大不了再花些银钱,找些地痞流氓把他凑一顿。” “我看赵大力差不多也死心了。以后不会再找我了。以后我尽量不一个人走。你可也别想着打人的事了。只要他不来招惹我,这事就别提了。” “姐......”想到今天看到陈轩和他姐一起在街上溜达,虎子有心想问,可毕竟是她姐的私事,一时也张不开口。 小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有别的事吗?” 安康瞥了虎子一眼,见他似乎不好意思开口,心下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大方开口,问道,“小霞姐,你现在是和陈管事好上了么。” 小霞脸上顿时爆红,她结巴地辩解道,“谁,谁说的?我们,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可我看见你们一起去街上了。”虎子一下子就兜了底。 “那是我要去杂货铺,陈管事要回去,正好顺路的。”小霞咬着嘴唇,脸上红得快滴血了,她小声道,“你咋也瞎说。” “小霞姐,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今天瞧了,陈管事对你绝对是有心思的。”安康保证道,“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得了点拨,小霞回想起陈轩看她的眼神。确实......似乎.......不一样。她面上害羞,心里确是有些高兴的。 虎子仔细想了,忐忑地看着他姐,试探性地问,“姐,你是不是真喜欢陈管事?” 小霞羞得一跺脚,打了虎子一下,“瞎说啥呢。”然后跑开了。 虎子望着他姐离开的背影,疑惑地问旁边的安康,“我咋觉得我姐是真的对陈管事有意思?” “自信点,去掉前面四个字。” 快到傍晚时,安康用收拾行李的理由支开虎子,独自跑去了杂货铺。 陈轩正在杂货铺的后堂看账本。瞧见安康一脸神秘地走进来,他奇道,“怎么了?有什么好事么?” “是好事。”安康点了点头,凑近了盯着陈轩的眼睛瞧,开口道,“我问你个事呗。” 陈轩不自在地别开脸,“要问就问,脸凑这么近做什么。” “我今天碰到小霞姐又被赵大力堵了。” “什么?”陈轩当即站起身,急道,“小霞有没有事?”而后咬牙切齿道,“这赵大力他怎么敢。” 陈轩这样的反应,让安康九分的肯定一下子变成了十分。他调侃地问道,“小霞姐和你什么关系,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陈轩一看安康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了,怪不得少爷进屋时奇奇怪怪的,感情是来探他口风的。他抱臂斜觑着安康,“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哦。”安康装作漫不经心,实际余光一直瞥着陈轩的表情,“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想追老婆。你知道的,我上次成功帮我爷爷把我奶奶哄好了。这种事我肯定是比某些没成亲,一心搞事业的大龄男青年,”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小点距离,“强上这么一点点。” 陈轩沉思片刻,忽然脸上堆着笑,有些讨好地询问道,“少爷有什么办法?” “陈管事,那你是问对人了。女人么,不就那么几样。衣服,鞋,花,包,钱。”安康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给陈轩听,“首先,送东西么。是人都有虚荣心,你给她送东西,她心里一定高兴。高兴了就一定喜欢你。” 陈轩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咱们男人么,最重要的是展示自己的魅力。”安康坐下,仔仔细细地给陈轩讲了追妻大法。“你想想,小霞姐最需要什么?现在她需要关心。赵大力的事,她心里一定不好受。你要多关注她。为了防止赵大力找她,你就要经常地跟着小霞姐,保护她的安全。” 安康自己没有谈过恋爱,他依照以前听说过的事,看过的电视剧,还有作为一个现代人的优越感,硬是给陈轩总结出了一套追妻大法。“总之,送东西,经常出现在她的眼前,多关心她。这基本就成了。” “对了。最重要的一步,也是最后一步。”安康手点着桌子给陈轩敲重点。“你不知道,女人这种生物,她们喜欢霸道的男人。一定要霸道地及时提亲。”这一点,安康是根据那些霸总爱上我的小说总结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陈轩丝毫没有尴尬地吹捧安康,“少爷,若事情成了,我一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那祝你旗开得胜,到时候请我喝喜酒就行。” 两个都没有经验的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总结完了以后还互相吹捧起来。说得高兴了,安康差点留下秉烛夜谈。还是卫氏急了,到处差人找安康。两人这才依依惜别,只恨相逢太晚。 “娘,我说你这脾气是越来越急了。我能干什么去。我就这几个朋友。”安康瞧了一眼卫氏的肚子,叹道,“你这么急,就不怕把我弟弟生成个小喷火龙。” “你....相公...”卫氏趴伏在安仲华的肩上,一脸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得了,不仅脾气急,爱唠叨,人也变幼稚了。 安仲华果然没辜负卫氏所望,大巴掌呼上安康的后脑勺,气道,“怎么说话呢?你弟弟怎么会是个喷火龙?” “呜呜。奶奶,他们欺负我。”安康蹦到一边,找他奶奶。果然家里只有奶奶最爱他,他是奶奶的好乖孙。 第25章 初到州府 他们原本打算八月初出发,后来因为安仲华公务不能脱身,又拖了一个月,这才将将赶着九月初到了州府。 安康撩开马车上的小帘子,眼前尽是州府的繁华。 随意望去,街边就有几家二层酒楼。一条街上,书店、首饰店、皮毛行、杂货店,应有尽有。甚至,他还看见一家青楼。 余阳县的烟花柳巷大多隐秘。而州府的青楼矗立在街道的繁华处。 他伸长了脖子张望热闹的青楼。楼外站着几个穿着薄纱的娇笑的女子,还有一群与女子调笑的男人。 越过青楼,再走上两条街,马车停在一处安静的巷子里。 安康蹦下车,瞧见卫府牌匾上的字苍劲有力,笔锋犀利而不尖锐,心里顿生好感。 在安仲华的搀扶下,卫氏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她轻出一口气,语气欢快道“总算到了。” 机灵的门人已经飞快地跑进院内,禀报主人家,外嫁的小姐回来了。 进了大门,还未走完一个长廊,迎面快步走来一个男子。只见那男子有七尺高,身着玄色衣袍,眉如漆刷,目射寒星,鼻若悬梁,薄唇紧抿,下颌方正,一身凛然正气。粗略一扫,那男子与卫氏有七分相像。 安康知道,这便是他的舅舅,卫闵。 急行到前,卫闵抿着的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目光柔和,脸上带着些笑意,“阿妹身子可还舒坦?” “并未赶路,身子尚好。”见到大半年不见的哥哥,卫氏心里高兴,脸上不禁带出少女时的娇憨,话语间带着亲昵,“哥哥可好?爹娘可安好?” “俱都好,俱都好。”卫闵目光一转,瞧见卫氏身后的安康,关切地问道,“康儿可好?” 舅舅似乎很欢迎他们的到来,脸上的笑容真切。这让安康觉得放松,因此调皮地答道,“回舅舅,我也好。” 高堂上,卫家老爷子,老太太满脸喜色地正坐着。 安康恭恭敬敬地给外祖父和外祖母行了一礼,问候道,“外祖父好,外祖母好。” 卫老太太连忙答应,“好好。”她向安康轻轻招手,语气慈祥,“好孩子,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听话地上前,安康老实地站着,任由两位老人打量他。片刻后,卫老爷子和蔼地笑道,“瞧着比过年那会儿高些,壮些了。” 卫老太太似乎眼睛不好,安康注意到她一直眯着眼睛看东西。此时,安康站在她面前,她也是眯着眼,费力地打量着他。又过了片刻,老太太像是端详够了,转过头去和卫老爷子说,“我怎么瞧着,康儿越来越像闵儿少年时的样子。” 卫老爷子回她道,“我瞧着也有七分像。”他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和蔼地说,“康儿拿去,多去买些好吃的。还是有些瘦。多吃点,以后长的像你舅舅那般高。” 安康乐呵呵地接下荷包,转眼一瞧,他娘已经依偎到老太太身边。 卫老太太拍拍卫氏的手,怜爱地看着唯一的小女儿,心疼道,“好好去坐着,你现在身子重,可不能劳累。这胎可好养?我瞧着你瘦了很多。” 到了自己亲娘身边,卫氏这才把连日来的苦楚诉出来,“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闹腾地很。整日反胃,吃不下多少东西。” 卫老太太立马更心疼了,拍着女儿的手,脑子里盘算着自家库房里有什么好东西能让女儿入口补养的。 卫老爷子关心地问起安康的学业,“功课如何?”卫家虽然几代经商,文化底蕴也是相当深厚的。家族里还出过两位大文豪。 被问到学业这种事,就像亲戚问考试成绩。若是学习好的,自然可以应答如流。成绩不好的,怎么样回答都会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 他正窘迫着,不知道如实相告以后,外祖父会是个什么表情。 “阿妹回来了。” 还好,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安康的窘迫。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身穿米黄色衣裙,怀里抱着红色包被。她未施粉黛,葡萄般大的眼睛旁堆了些笑纹。 这应该就是舅母,姜氏。 姜氏身后跟着两个一般高的男孩,穿着一样的银色滚边小袍裳。他们面容相似,一个木着脸,面无表情,另一个蹬蹬蹬地跑到卫芙蓉身边,仰着脑袋看她,欢喜道,“阿姐,你回来啦。” “姐姐。”卫氏迎过去,接过小包被,逗弄里面的孩子。卫氏与姜氏从小玩在一起,两人感情胜似亲姐妹。在姜氏入门后,两人还遵着以前的叫法,姐姐妹妹的。 安康装作对小表弟很感兴趣的样子,热情地凑在卫氏身边一起看包被里的孩子。那孩子脸小小的,头皮上只有一层黑色的茬子,眼瞳如黑曜石,不掺一点杂质。他咕噜着大眼睛来回打量眼前的人。 “哇,他可真可爱。”安康伸出一根手指,拨弄孩子的小手,没想到,竟被反手握着。孩子白的近乎透明地小手紧紧地抓住安康的手指,转过脸来,冲着他咧开嘴笑。 “哟哟哟,你看这笑的。”卫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孩子的双下巴,逗他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呀?”转脸问一旁的姜氏,“孩子现在叫什么名?” “乳名叫桃核。大名还没取呢。”州府的方叫读核音同活,桃核音同逃活。 安康瞥一眼卫氏的肚子,心里暗想,要是自己的弟弟也和桃核一样可爱,他一定从小把他捧在手心里。 众人挨个抱了桃核,说了一堆好话。 轮到卫老太太,她小心的抱着孩子,把脸凑到孩子跟前,还是眯着眼睛。怜爱地摸摸桃核的小脸,心疼道,“怎么核桃个头不见大?我瞧着这小脸和刚出生时没什么差别。” “嘿。”卫老爷子摇摇头,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你那眼睛要是能看出来,那咱桃核得大成什么样?我瞧着他都胖大一圈了。小胳膊小腿特有劲。” “哦。是吗?”卫老太太听了很高兴,又低下头仔细地打量怀里的孙子。片刻后,对着卫闵的方向道,“把桃核抱走吧,我眼睛不好使用,一会儿看不注意再摔了。” “我外祖一家人个个都好相与。”此时已入深秋,夜里寒凉,安康每天都在要泡一回脚。 虎子在一边候着,听了安康的话,他笑吟吟开口道,“都说当官的有官架子。一看咱们老爷,二看咱们舅老爷,两人都平易近人,一点架子没有。往年来舅老爷家,就连我们这些下人得到的荷包都是鼓囊囊的。过年没有不愿意来舅老爷家的。” “现在你还差那点红包?每个月额外给你一两银子,少爷我都没你私房钱多。”安康的钱大多又投进杂志印刷里,每个月的零用钱都是家里给的份例。除了给他奶奶的那一次,他还没从杂志处拿过钱。 虎子谄媚地笑道,“那不都是托少爷的福嘛。” “明天上街你请我吃糖人。” “好。”虎子一口应了,他虎子可不是小气人。 隔日清晨,给外祖父外祖母请了安,又陪着说了话。安康便坐不住了。他在凳子上左右乱动,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门外。 卫氏瞧出儿子的心早就野在外面了,也不为难他,转头和姜氏吐槽道,“你看这小子,哪里是个坐得住的。还不如十岁的然儿。” 一旁的卫然端坐在凳子上,听了姑母的话,转过头去打量他的表哥。 姜氏有同感,“也就然儿能坐得住。你再看看小也,那也是屁股上长钉子,在哪也不安分。”她这两个儿子。大的太安静,小的又太活泼。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让然儿和小也带着康儿去外面转转。州府今年又开了不少的店铺,还有个洋人开的铺子,里头的东西可有意思了。” 卫也丝毫不认生,拉着安康兴奋道,“走,表哥,我带你去瞧瞧洋人的铺子。” “走走走。”安康早不想在屋里呆着了。听说这儿有外国人开的铺子,心里也十分感兴趣。 回了自己的院子,姜氏拿出卫氏寄过来的绒花簪子,歆羡道,“没想到阿妹在余阳县把生意做的愈发大了。如今我也沾了阿妹的光。出门聚会,说的都是绒花簪子。她们瞧我出去一次,换一支簪子戴,都羡慕地很。” “姐姐喜欢,以后我多寄些来就是了。说这些拐弯话做什么。”两人亲昵惯了,说话也不客气。 “我还没生桃核时去赏花,住在咱们一条巷子里的王家,就那个做棉花生意的王家。王家的夫人柳氏常常找我说话,明里暗里地打听芙蓉。他家现在有两个小子,一个十九,一个十八。要论家境,王家的家境在州府算不得好。” 卫氏听出姜氏话里的不愿意,只道,“芙蓉刚十八,姐姐急什么。” “我怎么不急。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咱们那会,我十六岁嫁到卫家。婆婆心疼你,多留了你两年,你也就十八岁出的门。我就是再心疼芙蓉,如今她也十八岁了。再留怕是要耽误了她。”芙蓉是长女,自然得家里父母喜爱。就是再心疼,如今也得相看人家了。 “你回来了,我也有个人商量商量。婆婆眼神不好,许久不出门。你晓得你哥哥的,他是真心疼芙蓉。这个看不上,那个不行。那夫家能这么找么?”姜氏也是有苦说不出。指望不上家里的老太太,她挑好人,相公又看不上。加上怀孕一耽误,白白耽误了好闺女一年多。她拉着卫氏的手,殷殷道,“好阿妹,可多留些时日,帮你侄女多掌掌眼。” 第26章 叫我也也吗 洋人的铺子开在最繁华的街上。和那热闹的青楼隔着一条街相望。 卫也自来熟,把自己知道的全倒出来,“表哥,那些洋人金发碧眼,高大粗犷。和咱们长得十分不一样。要不是他们说自己是洋人,我还以为都是妖怪。第一次见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他们讲话叽叽咕咕地,也不知道叨咕啥。” “他们说的是他们自己的语言,是洋文。”卫然小大人似的正色道。 “反正就是叽叽咕咕的,一句也听不懂。”反驳了哥哥一句,卫也拉着安康兴致勃勃地说起洋人铺子里的东西。“表哥,你知道还有那种很透明的白色水晶么?” 安康略一思索,答道,“你说的是玻璃么?” “对,对。他们都叫玻璃。”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哥懂得还挺多的呀。卫也继续兴奋地说道,“那个倒上葡萄酒,能透过杯子看出酒液是红色的。” 卫然瞧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冷漠地开口,“葡萄酒本来就是红色的。”卫也好像是个傻子,什么都大惊小怪的。 “还有一个叫摆钟的东西。那个可以看时间。”卫也当做听不见哥哥的话,依旧拉着安康和他说洋人铺子里的东西,“那个和咱们的日晷很不一样。却有相同之处。圆盘中间有三个铁针。” 安康安静地听着表弟聒噪,却频频回头去看青楼门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活生生的青楼耶。 卫然顺着安康的目光看去,不屑地撇了撇嘴。实在是忍不住,他开口嘲讽了一句,“烟花柳巷,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安康惊异地转过头看着年仅十岁的小表弟,有些恍惚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不是个好地方。”仿佛再看一眼会污了他的眼,卫然目视前方,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从侧面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小版的舅舅。他道,“表哥也不要多看。这个年纪,应当专心读书才是。” 这话里似乎带着鄙夷,安康觉得颇为神奇,这竟是十岁的小表弟说的话。十岁还是儿童呢。 卫也也一本正经道,“是啊。那种地方表哥可别去。” “我就是好奇看看,谁说我想去了。我就是看看热闹,哪里.......”安康呆在原地,他瞧见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脚步虚浮,眼上挂着黑框,那一双无神的桃花眼与陈子澈的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再看那男子的容貌,安康直接瞪圆了眼。这是个中年陈子澈吧。 “这,这,虎子,你看见了没,那个穿着茶色衣裳的男人,他和陈子澈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虎子顺着安康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个男子迎面走来,带着些病态,脸上却带着有些猥琐的笑,正往青楼走去。那模样和陈子澈得有九分像。 四个人一时停在路上,目送着男子进了青楼。 “哼,李家的好色之徒。”卫然依旧不屑,迈开步子往前走。 “然然表弟,你认识他?” 卫然有些恼他,觉得这表哥简直一无是处。“做什么叫我然然表弟,我叫卫然。我娘都不这么叫我。” “怎么了?”安康有心逗他,“然然怎么了。叫然然多好听。” 卫然气呼呼地不说话了,提步走在前面。卫也缀在后面,厚着脸皮问道,“那表哥你叫我什么,叫我也也?”说完他自己就乐了。 卫然暗中走的更快了,他不想理这俩白痴兄弟。 “小混蛋,你这是占哥哥便宜呢。”安康伸手去掐卫也的脸蛋,让卫也拨开手躲了过去。他问道,“不叫我也也,那你叫我什么?” “叫你卫也小混蛋。” 卫也抗议道,“表哥你偏心。你叫哥哥然然,叫我混蛋,你这就是偏心。” “我偏心什么了?你要是安安静静地,我........” 卫也期待地看着安康,谁料他表哥话音一转,“我还叫你小混蛋。哈哈哈哈。” 洋人铺子空的很。一间大铺子里只分散地摆了十几件商品。屋里有三个洋人懒散地站在柜台里。倒是有个留着八字胡须的精瘦中年人,迎了过来。这人和他们一样是本地土著。他十分客气地上前询问,“几位想买什么东西吗?” 卫也熟练地挥挥手,“我们自己看看。”然后拉着安康熟门熟路地找到摆钟跟前。 隔着一米的距离,安康准确地认出,现在是十点二十四分。而卫也,只是站在那里,专注地看着摆锤一上一下地摆动。没一会儿便捂着脑门严肃地对安康说,“表哥,我觉得这个摆钟很邪性。每次我盯着它看,不到一刻,便会觉得神志不清。”“我哥哥也这样,是吧,哥哥?” 卫然面无表情,矜持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弟弟的说法。 ......怎么办,他突然不想理这两个傻子弟弟了。 一旁的中年男人也不解释,他憋着古怪地笑,直直地站在一旁。 卫也转头问他,“刘管事,你看现在几点了?”每次他都觉得这个管事有些说不出的奇怪。这洋人铺子真是不一样,到处都是古怪。 刘管事尽力忍住笑,眯上眼睛瞧了瞧摆钟,干脆利落道,“现在是十点三十分。” “哦。”看摆钟的活动结束了,卫也心满意足地观赏下一件货品。 白色的奶猫安静地趴在笼子里,蓝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外面。“表哥,这是波斯猫。之前这里有一群小猫,现在就剩两只了。”卫也看了刘管事一眼,小声道,“这猫的眼珠子和洋人眼珠子差不多。他们那是不是什么动物都是蓝眼珠子?” “洋人还有绿眼珠呢。”一旁的卫然纠正道。 安康解释道,“有的动物不一样。大多数还是黑眼珠。洋人也有黑色眼珠的。”这个波斯猫,陈轩刚送过他一只。 一旁的刘管事惊讶看了一眼安康,照旧没有开口。 “表哥你咋知道呢?”卫也就是个好奇宝宝。 “我在书上看的。”想找回些场子,在表弟们面前树立高大、光辉的形象,安康微微吹了点牛道,“我们这个年纪,就是得多看书。博览群书,博闻强识,才能厚积薄发嘛。” 卫然惊讶地看着表哥,没想到表哥不是一无是处。他虚心地请教道,“表哥看的是哪本书,我也多了解了解洋人的世界。” “这......”安康急的眼珠子乱转,这,他哪看过什么书。这些只是后世的常识罢了。他强撑着自己的形象,有些苦涩道,“书看的太多,哪还记得名字。”算了,以后还是别吹牛了,老老实实地做个学渣。正常人都不会考古学渣的。 他迅速地转移话题,问一旁的刘掌柜,“我朋友送了我一只这样的猫。我想问一下,这样一只猫的价钱是多少?” “一百两银子一只。” 一百两?安康还没来得及感叹陈轩的大手笔,只见后面跑过来一个洋人,伸出两根手指,小声道,“No,no,Henry.These are the only two kittens left.They cost twice as much.” 安康大致听懂了这人的意思,他试探性地回了一句,“It's too expensive.”两百两一只猫?这有一斤肉吗?二百两够买好多头大肥猪了。 绿色眼珠,留着半长金发的洋人惊喜地看着安康,“Wow,you can speak English.That is great.” 旁边的刘管事惊讶地睁大了小眼睛。洋人大多活动在沿海地区。到内陆来的洋人很少。他以前跟着别人学过三两句洋文,后来便大着胆子跟着洋人进了内陆,做起翻译。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需要连说带比划的。 卫然、卫也还有虎子三人崇拜地看着安康。安康在卫然的心中从一个一无是处地表哥升级成了一个懂洋文的表哥。 “Sorry ,I can just speak little English.”安康的英文水平只局限于会写不会说。他的发音有多处奇怪的地方。 洋人自我介绍道,“I'm Adams.What's your name Can I make friends with you ” "Of coures.My name is Ankang."安康指着卫然道,“The twins are my cousins.The elder's name is Weiran .”他指着卫也道,“This is Weiye.”“The last one is Huzi.” “OK.Hi,boys,nice to meet you.” 亚当斯请他们去店铺的后堂喝咖啡。这是他从家乡带来的。 卫然、卫也和虎子一脸懵地听着安康与亚当斯对话。 卫也尝试着喝了一口所谓的洋人茶水,苦得小脸揪在一起,又不好失礼数,只能强忍着咽下去。只觉得苦味一直留在口腔内,久久不散。他苦着脸小声对一旁的卫然道,“哥哥,你还是别喝了,这太难喝。这是黄连泡出的水吧。洋人咋喝这么奇怪的东西。” 卫然没听劝,他仍旧想尝试一下。他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做了个心里建设,端着杯子小小地啜了一口,脸立马苦地也揪了起来。他低下头,希望没人看见他的窘态。不料卫也就在一旁关注着他,“我就说吧。不好喝吧。你喝他干什么。”卫也听不懂安康和亚当斯说话,只能盯着他哥哥,希望他哥哥能和他说说话。 “卫也,你能不能安静点。爹没教你礼数么,大人说话时小孩不能说话。” 卫也撇撇嘴道,“表哥又不是大人。” 第27章 表哥,你别开玩笑了 “然然表弟。“安康还记得那个和陈子澈很像的人,“今天你说那个李家的好色鬼,他是谁?” “他现在是李家的当家的,名叫李选。不过我听别人讲,他常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末了,卫然还加了个评论,“去那种地方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那李选与陈子澈实在是太想。安康试探地问,“那他丢过一个儿子吗?” “表哥,这个我知道。”卫也蹦跶着挤上前,“他家丢过孩子。全州府的人都知道。表哥,这里面还有故事呢。” “那你讲讲,有什么故事?” “我听别人说,在十几年前,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李选家里有不少小妾。但是他只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是他的夫人生的。后来,他娶了房小妾,好像就是青楼里出来的,给他生了个儿子。孩子没出生多久,那小妾和那个孩子就消失不见了。” 安康听着,觉得里面有阴谋啊。这符合宅斗的标准和动机了。“难道是那个夫人让他们消失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好像一直没找到证据。” 安康奇道,“找了十几年也没找到?” “哪里找了十几年。表哥,这里还有故事呢。” “一开始,人没了就没了。压根儿没人找。李家本来有个大少爷。后来这大少爷五岁的时候夭折了,李家还剩下两个女孩,这一辈便没了男丁。后来几年,李选一直没生出孩子。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儿子。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才满州府地找孩子。不过李家夫人已经疯了,据说天天被锁在院子里。” “那孩子今年有多大岁数?”安康心下一沉,觉得陈子澈八九不离十便是那孩子了。他听邱源说,当年王婶是独自抱着陈子澈到下洼村的。而且他们家过年过节从不祭拜人,也从不提陈子澈父亲的事。不过有一点奇怪,陈子澈为什么不姓李,也不跟着王婶姓王,而是姓陈呢? 卫也摇摇头,“我只知道是十几年前的事。那孩子到底是十几岁,我就不晓得了。”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卫然,问道,“哥哥你知道吗?” 卫然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他连李家丢孩子的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卫也哪打听来的事,还整个州府都知道。 窗外弦月如钩,洒下冷冷月光。屋内,卫也在被子里翻滚。 他的小厮周奇心下有些焦急。二少爷每晚早早便睡了,如今已经是子时了,却还抱着被子满床打滚。莫不是生病了? 他关切地问道,“二少爷可是身子不舒服” 卫也郁闷地答道,“没有不舒服。只是睡不着。你不用管我,睡你的就是了。” 二少爷说不用管,周奇可不能不管。二少爷不过才十岁,夜里他得好好守着才是。“那小的陪您耍耍?” “耍什么?我不想动。我想躺着。”卫也把被子从身上踢开,踢开后又觉得冷,只得又把被子拉过来盖住大半身子,脚却还露在外面。“都说了你睡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躺着便是了。” 说是躺着,卫也翻身打滚地直到天微亮才安静下来。 周奇小心地试探了卫也的额头,温度正常,瞧着呼吸也都正常。他这才放下心来。出门让人去夫人跟前递话,说二少爷昨天夜里睡不着,天亮才睡,今天不能去请安了。做完这些,周奇回到卫也塌下,盖好自己的被子,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奇了,这弟兄三人昨夜里一起去做贼了么?”姜氏抱着刚吃完奶的桃核在院子里消食,卫氏伴在一侧,闻言笑道,“谁晓得呢。来了这,康儿算是有人玩了。” “不说他们了。小子都是皮。昨天我给你看的那些画像,阿妹看哪个合适?”姜氏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在月子里就差人到处收集适龄,家境合适的男子画像。 卫氏略一回忆,笑道,“我看上的姐姐未必看的上。” “哪有看不上的。我又不是你哥哥,挑女婿比自己找媳妇儿都难。” 卫氏被她说的扑嗤一笑,慢慢道,“这些人中,我属意两家,一个是城北的彭家三少爷,一个是隔了两条街的白家大少爷。” “彭家?”彭家是这十几年慢慢强盛的家族,其底蕴不足,姜氏不大能看上。她奇怪道,“阿妹怎么看上彭家了?” “姐姐,芙蓉前些天在余阳的时候,和我提过一嘴,说是喜欢靠自己挣家业的人。姐姐给我看的那些青年才俊,大都是家族繁大,根基深厚的。哪家不是妻妾成群。芙蓉是长女,从小受宠,性子又跳脱些,去那样的人家,未必能开心过日子。说到彭家,十几年前兴起的家族,新一辈的也都是能干人。我听说彭家老三跑南闯北地做生意,生意做的也是不小。” 姜氏听了,心下有些考量。再问道,“那白家呢?” “白家,耕读世家,百年来出过七位文豪。论家境,也算不上好,不过手里有些铺子。可家族文化底蕴,就连咱们卫家也是比不上的。况且,白家人口简单,家里的事也少。” “阿妹考虑的都是有道理的。这……”姜氏游移不定,“我再与你哥哥好生商量商量。” “芙蓉的终身大事么。合该好好相看。姐姐,瞧瞧,我给桃核做的小鞋。”卫氏也不多说,接过香兰手中的小衣服小鞋,说起桃核的事。 安康赶在午饭前起了。刚吃完午饭,便见卫然精神萎靡地走进院子。“怎么了这是,昨晚上通宵读书了么?” “表哥。”卫然没精神,只打了声招呼,坐在桌前,捡了些剩菜吃。 “你知道为什么你昨晚睡不着吗?” 大双眼皮睡成肿眼泡。卫然歪着头,没精打采地看着安康,“表哥怎么知道我昨晚睡不着?” “因为你喝了洋人茶。洋人叫它咖啡,容易让人精神兴奋。” “表哥,你教我洋文吧。爹说洋人是从大海上来的。他们在海上怎么能生活?”卫然对洋人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为什么他们那么不一样呢。 “洋人不是生活在海上的。他们也生活在陆地上。不过他们的陆地和我们的陆地隔着大海。他们是坐船过来的。” “你若是想学洋文,我教你一些简单的便是。”安康拍拍手道,“你先吃着,我有些事,一会儿咱们去把卫也叫起来。我昨天瞧见他喝了一大口咖啡,还不知道他昨晚闹到什么时候才睡下。” 安康差虎子去外面打听李家的事。要是年龄能对得上号,八成陈子澈就是李家要找的少爷。 卫也被捏着鼻子,哼唧一声,翻个身继续睡。安康手欠地追上去继续捏他的鼻子,每每在卫也哼唧的时候放手。这样来回几次,卫也不堪其扰,眼睛没睁开,便开始嚎上了。 安康便不敢再打扰他。哪知道这小子张嘴嚎了几声后,又埋进被窝里继续睡。 卫然无奈地站在一边看着表哥逗自己的弟弟。偏偏卫也还痴傻的很。 州府的卫氏商行从杂志的第一期开始售卖。不过前四期都是赶着加印,才各印二百册,第五期就调了五百册的货。与安康在余阳县的经营模式不同。卫氏商行每五天开一次免费授课活动。购买杂志的多是文人。与余阳县相比,州府里的人更富裕,读书人也更多。 余阳县人大多是因为能上免费课购买杂志。而在州府,大多数购买杂志的人,是为了连载小说板块和文章展示板块。除了书院里为了挣稿费的同窗写的文章,后来州府各地慢慢有人把自己的文章寄到杂志办事处去。 文章展示板块是陈子澈负责的,为此他还特地写了封信寄到州府,说现在杂志处一天要收半尺厚的文章稿子,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待看到卫然捧着杂志,看的津津有味的模样,安康心里这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成功了。 他给了卫然一个脑瓜崩,从他手里抢走了杂志,“让我逮着了,然然你看话本。” “表哥,快还我。这是我从阿姐那拿的。” 卫芙蓉?自从看了邱源写的武侠故事,卫芙蓉便一直沉迷。 安康存心想炫耀,继续拔高自己在这个小表弟心目中的形象。他道,“那你知道杂志是谁编的么?” “我阿姐没和我说。想来是位胸有沟壑的大儒。我阿姐说,在余阳县,这个杂志办事处每三天免费授课一次。只要手里有书的都可以去上课。我看了他们教写字的专栏,确实是好的。” “表弟,你觉得我胸有沟壑么?” 卫然瞥了一眼安康,无奈道,“表哥,我不是在说你。我说的是办杂志的人。”表哥和卫也一样跳脱、无厘头。 “可是,”安康得意道,“这杂志就是我编的呀。我还是主编。” ???卫然缓缓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表哥那一手鸡扒拉字他昨天刚刚见识过。连字都写不好的人,能编出这样的杂志?他怀疑地看着安康,“表哥,你别开玩笑了。” 第28章 五险一金 “若是觉得我在开玩笑,你尽可去问问芙蓉表姐。她在余阳县的时候,去过我的杂志办事处。” 安康这样说,卫然便信了。晚间吃饭后,仍忍不住问他阿姐,安康表哥真是杂志办事处的主编? 卫芙蓉叹了口,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别说你不信。当时就连我也是不信的。可康表弟就是那奇人。你瞧我发间的绒花簪子,这也是康表弟的主意。听说当时,还是康表弟带着人研究了半个多月才研究出的绒花。你可没见过余阳县绒花铺子里每天有多少人。前天,咱家商行里也开始卖绒花,据说不到一个上午,五百支簪子全被抢光。” 一脸恍惚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卫然坐在桌前,心想,表哥一定就是小说里深藏不露的高人。 好好地调整了两天,卫也又恢复活蹦乱跳的模样。他兴冲冲地跑进表哥的院子里,准备拉上表哥一起去街上逛逛。才进到院子,听得表哥那个叫虎子的小厮说道,“李家正是十五年前丢的孩子。” “那就是了。”安康皱着眉,愁道,“你说这事,我要不要告诉子澈?” “少爷,我看还是别说了。这些事咱们不好掺和的。弄不好就得落埋怨。” “就是这样我才惆怅。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王婶带着子澈逃跑。”这种事,办了就是容易不讨好。 卫也小跑过来,疑惑地问道,“表哥,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李家的孩子在哪嘛?” 不愿意和孩子说这些事,也怕卫也出去说漏嘴,安康编了些瞎话糊弄他。“没说李家。说的是我们余阳县里一家的事。你知道什么叫拍花子吗?” 睁着一双干净的大眼睛,卫也摇摇头。 “拍花子就是人贩子,专门把抓不听话的小孩,卖到山里去吃草。” “哇。”卫也惊恐道,“我是听话的孩子。”“可是,表哥,为什么是去山里吃草。” 安康并不想对自己随口说的瞎话负责,只敷衍道,“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拍花子。” “表哥,我阿姐哭了。” “她为什么哭?”卫芙蓉可是女汉子一样的人物。 “阿姐说,娘给她许配人家了。她还不想成亲,她想仗剑走天涯。” “?哈哈哈,表姐没搞错吧?仗剑走天涯?她是有剑还是身怀绝技?”安康觉得自己表姐脑子里好像有坑,看了本武侠小说,就想仗剑走天涯。 姜氏挑了几天,又派了不少人打听,最后商量着选了彭家的三公子。 安仲华的公务堆了不少,实在是不能拖了,一家三口才返回余阳。 卫然和卫也对安康颇为不舍,卫也甚至还掉了几颗眼泪。他趴在马车的车窗下,仰头看安康,脸上还带着两道泪痕,”表哥,等有空,我就去余阳找你玩。去瞧瞧那波斯猫。要是那小猫下崽了,你可得给我留一个。” “放心,给你留着。”安康有些心塞地想,卫也想去余阳,到底是因为他还是因为猫。 在州府呆了大半个月,安康有些想家了。他想家里的奶奶,爷爷,想他的朋友们,想花花。 离开余阳的时候是八月底,回到余阳已经快九月底了。 还未进余阳县城,已经能闻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安仲华撩开车帘,笑道,“今年桂花开的早。咱们今年多酿些桂花酒。等夫人肚子里的孩儿出生,咱们就喝了那酒。”如今卫氏怀孕已有四个月,肚子愈发大。 安康等不及车子停稳,一撩帘子,直接蹦下去。一路大喊着跑进府内,“奶奶,奶奶,爷爷,我回来啦。你们孙子回来啦。” 摇摇头,安仲华刚要来一句,不稳重。卫氏先开口道,“你瞧康儿,还和小时候似的。那会儿一下学,就带着虎子着急忙慌地往我院子里跑,也是这样,一边跑一边喊‘娘,我回来了。’弄得一整个府里都知道是家里少爷下学了。这日子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和康儿一样调皮。” 安仲华看着一脸温柔的夫人,心里一套贬低安康的说辞,也转换成对过去的怀念和对即将出生的孩子的期待。 待安仲华与卫氏走进安老太太的院内,安康已经坐在安奶奶的身边,吃着安奶奶剥的核桃。安老太爷在一边抽旱烟,笑着看安康吃东西。 在自己的床上美美睡了一觉,安康活力满满地蹿去杂志办事处。 如陈子澈信里说的,杂志办事处的众人忙得脚不沾地。邱源如今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说里,写的废寝忘食,指望不上他还能干别的活。好在安厚载常来杂志处帮忙,缓解了陈子澈的压力。陈管事也常常往杂志处跑,包了所有对外的生意。 “安康你可算回来了。快招些人吧。这样可忙不开。”陈子澈一见安康便诉苦道,“就连虎子爹还得时不时去刻板那搭把手。再不招人,我可不干了。” “招招招。”安康把从州府带的礼物塞给他,哄道,”知道你辛苦,特意从州府给你带的点心。这可是州府最大的酒楼里的招牌点心。就给你带了,我可没给别人带。” 就给你带了。这句话像个小石子投进陈子澈的心湖,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他手指微颤地接过糕点,坐回桌子前,掩饰性地拿起纸,装作认真看文章的样子。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子澈,你不和我多说会儿话么?老盯着这些稿子做什么。明儿我就给你招人来。” 陈子澈看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纸,“你说吧,我听着。” “我……”安康仔细看他的脸,想起在州府见过的李选。是真的很像啊。“我走了以后,咱们杂志办事处有什么事发生吗?” “除了加印,加印,倒也没什么事。”突然想起什么,陈子澈道,“有人问算术课什么时候开?咱们这可就只有你的算术厉害。我和赵秦不过学了些皮毛。倒是陈管事说他愿意免费来教课。” “那我再找他商量商量。我们用的法子不一定一样。还得好好研究。” 虎子在耳房找到正在收拾屋子的娘和坏狗儿。他一把抱起蹲在一旁自己玩耍的坏狗儿,掐着他的脸逗弄道,“还记得哥不?” “哎。”坏狗儿声音欢快地应了一声,伸手去摸虎子的鼻子。 虎子娘细细看了一会儿虎子,继续手里的活,“在州府吃的好吧?瞧着脸上长肉了。” “哪年去州府吃的不好?我爹呢?” “现在忙得很,到处追着要加印。刻板的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你爹常去搭把手。我听小陈说要招人。我那娘家侄子,你表哥,干活利索地很。你看看能不能……” 虎子捡了小板凳坐在门口,“我还没听说呢。看看少爷打算怎么办。要是有机会,我去帮表哥说说。咋没看见我姐?” 虎子娘一拍大腿,满脸喜气,“你这一回来,我都高兴地忘了。你姐相了人家,聘礼都下了,急着成亲,日子看好了,下个月二十八。” “什么?这么快!哪里的人?” “就那个陈管事啊。前几天刚给下的聘礼,你猜给了啥?” 陈管事虎子表示淡定了,他早看出来陈管事和他姐互相有意思。听他娘这样说,好奇道,“二百两银子?”陈轩给少爷送的猫可是一百两一只的。他姐怎么也比猫强吧。 “哎呀,哪那么多。二百两那是大风刮来的呀,说来就来。”虎子娘笑道,“县里一个大院子。就离这一条街。”她张开手一比划,“五间敞亮的屋。”“当时幸亏赵大力看上别人,不然你姐哪能找到这样的夫家。出手就是县里的大院子,多阔气。陈管事给你姐这聘礼,那在县里都能数得上号……” 虎子默默地听他娘叨叨。从县里比到村里,从现在再往上比二十年,又往后想了二十年。一会儿说到家里祖坟冒青烟,要回家烧纸磕头,谢谢祖宗保佑。一会儿扯到她姐嫁妆的事。要出几条被子,几件衣裳。他赶紧打断,插了一嘴,“我早打算好了。这些年除了放在你们手里的钱,我自己还存了些。我给我姐添根银簪子,买两支绒花簪子。其余的你们看着来。” “不用你给。我和你爹手里有钱。咱们在这干了两个月。包吃,还给发衣裳穿,没花啥钱。杂志办事处就是好,你那大表哥在家种十亩地,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他……” 话又车轱辘回来。 太阳晒着暖烘烘的,虎子眯着眼睛倚着门框,耳边是他娘家长里短地叨叨声。在外大半个月后,心又稳稳地放下了。不知不觉间,就没了意识。 安康和陈子澈已经商量着订好了招人的方案。招些长期工作的人,再招些兼职的。长期工作的就靠内部人员推荐,但是要有半年的实习期。而且每个月都有绩效考核,若是实习期内有两个月绩效考核不过关的,直接辞退。 安康趁机提出了与工资和福利相关的规章制度,“我们弄个五险一金。” “什么是五险一金?” “五险就是养老保险,生育保险,工商保险,医疗保险,嫁娶保险。一金就是住房公积金。”说到这个,安康就兴奋了。他还对五险一金做了些改动。杂志办事处会是第一个给员工上保险的公司。“这些相当于办事处的员工在咱们这每个月存一笔钱,相当于咱们给他们攒着。在办事处干满三十年,便可以领养老保险。比如一个月领二十文,一直领到去世为止。再比如这生育保险,若是员工本人或者员工老婆生产,可领一年的奶水钱,每个月十文。工商保险是指,如果员工在工作时受伤,可领取一定的补助。医疗保险适用于整个家庭,一家人中有一人生病吃药看大夫,便可花这钱,直到花光医疗保险为止。若是家里发生嫁娶的事,嫁娶保险就派上用场了。嫁娶保险里有多少钱,咱们办事处额外再出一部分钱,用来做聘礼或者嫁妆。那一金就是住房公积金,留着给员工租房或是买房。这个钱,员工出一半,咱们出一半。若是实在不需要,根据个人意愿调整。” 第29章 名额 陈子澈拎着安康给的糕点推开院门,喊道:“娘。我回来了。” 王氏放下手里的活,从屋里迎了出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安康今天刚从州府回来,我和他说了杂志办事处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时忘了时间。”陈子澈洗了手,打开拎回来的糕点,“娘,这是安康给的。是他从州府带回来的,还挺好吃。你尝尝。” 王氏打开油纸,这是鲜花糕?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味蕾上的味道瞬间打开了回忆的大门,她不自觉地红了眼眶。鲜花糕是州府最大的酒楼——花满楼的招牌糕点。这糕点从前她吃过许多次。 “娘,好吃吗?”陈子澈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好吃。”王氏轻轻拍打儿子的肩膀,“快去洗洗早些睡下,明早不是还要去书院么。” 陈子澈刚从外面回来,还想和王氏说会话。不过他娘都这么说了,他只好乖乖答应,嘟嘟嘴,“知道了。“并嘱咐王氏,”娘,你也别熬夜绣花了,伤眼。安康说办事处的人能推荐人去办事处干活。娘,你和我一起去县里干活吧。你可以来帮我选选稿子。我整天坐那选稿子,选得我头晕。” 王氏纵容地看着儿子撒娇,笑着回他道,“看的头晕就多起来活动活动。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完的,急不得。” 陈子澈点点头,接着和王氏说起去办事处干活的事,“娘,在办事处做工一个月不少钱呢。得空了你还能绣花,几乎啥也不耽误。”况且他娘的学识还在他之上。干起活来肯定比他还快呢。 陈子澈知道他娘其实很喜欢读书,他常能看见娘在绣花之余捧着书看。 “要是安康要娘去干活的话,娘就去。”王氏听陈子澈说过,杂志办事处还有个女孩,她去了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安康把办事处所有人召集到院子里开会,宣布了员工福利和内部人员推荐的相关要求。 外地来的刻板工人,只要干二十年就可以领养老金。本地人则需要干三十年。 安康充分考虑了外地人的不容易,这可是在一般人都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家乡在古代。 愿意举家搬迁跟着他干活的人,那是看中他,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所有人听到这一消息都很高兴,甚至是激动。尤其是虎子娘,她昨天还和虎子念叨,希望能找关系把她侄儿弄进杂志办事处干活。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巧了。真真是祖坟冒青烟,祖坟冒青烟呐。最近他们家真是走运了,不仅小霞找了个好人家,就连她娘家也能沾上光了,就今天,多买些元宝回去孝敬孝敬先人们。 虎子一家四口都在这里工作,按安康今天说的,他们家能推荐四个人。 他娘想推荐自家侄儿,他爹想推荐堂兄弟家的侄子。夫妻两个各有各的打算。 虎子心里转了个弯,推荐人这事,还是要商量一下。 “爹,娘,姐,我有事要和你们说。”人散去后,虎子把家里人拉进耳房,“推荐这事,咱们家就别掺和了。除非招的人不够,或者少爷开口咱再推荐人。” 他娘正高兴,能拉帮娘家一把呢,冷不丁地就被虎子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虎子娘着急地出声打断虎子,“为啥呀?这么好的机会。虎子,咱不能不要啊。那别人都推自家亲戚,咱们不推,那不是傻子么?”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虎子爹站在一边发话,“你先别急,听虎子咋说。” 坏狗儿安静的待在虎子爹的怀里,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虎子道“每个人有一个名额,那一家最多能有两口在杂志办事处干活。娘你瞧瞧,咱家几口人在这干活?”他看了眼他娘一眼,又接着说道,“就是不算上我,咱家已经有三口人在这了。如果咱们再找个亲戚来,那咱家在这的人可就更多了。” 小霞略一思索,明白了虎子话里的意思,“我看虎子说的对。咱们家已经是占了大便宜。这名额不要是对的。” 见小霞也站在了虎子那边,虎子娘还想争辩,“可是少爷说可以的。” 虎子又给他娘仔细分析了原因,可她就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最后还是虎子爹拍板,“就按虎子说的办。他娘,你也别多说了。少爷给咱们家多少好处了?咱们不能不懂事。不然少爷该难办了。”虎子这孩子,跟在少爷身边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这个当爹的现在都没他想的周全。 虎子娘不情不愿地应了声,一脸不高兴地接过坏狗儿坐到床边。娘家大哥托了她很多回了,这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可她转念一想,少爷对他们家已经够好了,自己要是还不知趣,少爷该对他们有意见了。 刻板工人都是外乡人,他们大都打算推荐自己的婆娘。也有两个想推荐自己的儿子的。 刻板工人的领头,老皮,买了二斤酒,带着自家婆娘做的菜,推开隔壁工人们住的院子。 当初刚来到余阳,少爷就给他们租了两个紧挨着的院子。每一个院子里现在都住着好几家。 老贾的屋里已经站了两个人,一旁的桌上还放着些糕点、酒之类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这两人送的。 四个人客气地说了一番话,先来的两人便离开了。屋内只剩下老皮和老贾。 老皮打量一圈,屋里乱的很,凳子上挂着件衣服,门口撇着只鞋,桌上还有三只没刷的碗。 老贾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桌上的碗,不好意思地笑笑,跛着脚把衣服甩到床上,把桌上的点心收拾到一边的小柜子里,摞起三个碗道,“老皮,你先坐坐,我去刷碗。” 老皮有些嫌弃地坐在凳子上,瞧着屋里乱七八糟地样子,轻轻叹了声气。 他认识老贾二十年多年了,老贾跟着他一起做活也有十来年。当时他要来余阳干活,老贾二话没说,收拾包袱跟着他就过来了。老贾人品好,又肯干活,按道理手里应该有两个钱,娶个老婆是没问题的。可之前,老贾因为家里穷,又跛脚,就一直没能说上媳妇儿。后来他大哥家生了三个小孩,加上老贾又没媳妇儿,而且兄弟两也没分家,他手里的钱慢慢地都补贴给他大哥家了。他自己,三十五岁了,竟然还没有媳妇儿。 老皮喝了口酒,啧了一声,“我说老贾,这屋里没个女人不行。你嫂子虽说也不是啥多勤快人,但你看屋里收拾的,是个家的样子。” “嫂子不是勤快人?”老贾笑他,“这话你就只敢在我面前说了,要是让嫂子听见,她绝对饶不了你。” “嘿,我怕她?”老皮嘴上说着不怕,说话的声却小了不少,“你咋想的,不攒个钱,说个媳妇儿?” 说到这个,老贾有些苦闷。他猛地闷了口酒,“谁能看上我呀。就我这样的,哪里能找得到媳妇?” “怎么找不到了?”老皮趴近了瞧着老贾说,“感情今天你没听东家说的话?那什么五险一金,还给养老钱呢。就只要干二十年就能领!而且家里孩子嫁娶还给钱呢。上哪找这么好的事!你这条件可一下子就上来了,外面指不定有多少人想嫁给你呢。” 老贾不相信他的话,有能看上他这个年纪大又有残疾的人么?“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你可别不信。那院子里的虎子爹娘不是本地人么,你多找他们打听打听,找个合适的肯定不难。” “再看看吧。”谁都想要媳妇儿。可是没媳妇儿不也过了这么些年么?老贾对找媳妇儿这事已经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有热情了。 老皮把话头转到他今天的正事,“小李,小宋来找你说推荐名额的事?” “是啊。” “他两儿子还不够岁数吧?要名额做什么?”小李小宋岁数不大,还不到三十,家里孩子最大的也就十岁。 “具体的还没和我说。喏,”老贾冲着小柜子努努嘴,“一人提了两包点心,一斤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你就来了。” “他们这还年轻,不知道我们这些家里娃要长大了的重担。就说我家老大,都十七岁了。以前让他跟着我学刻板的手艺,他死活不愿意。现在过来只能给人家打打零工。他打零工一个月才挣几个钱?这岁数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得说媳妇儿。这家里下头还有三个小的呢,为这几个小子我常愁的睡不着。何况家里老二今年也十四岁了,离着娶亲也不远了。少爷人好,让咱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能免费跟着听课。现在我家老二天天抱着书本学习,就指望多识几个字,以后不用出苦力。” 话说到这里,老贾就明白了,老皮这也是冲着他这个名额来的。 当年他在镇子上帮人做工,不少人嫌弃他跛脚。只有老皮仗义,没有一点瞧不上他,一有活就让他跟着做。这么些年,他一直承着这份情。 “打零工哪有咱们现在呆的地方好。大侄子要是想来杂志办事处,和我知会一声就是了。我也看着他长大的,有好处能不想着他吗?况且那孩子勤快的很,我也很喜欢。” “好兄弟。就属你讲义气。”老皮听了老贾的话,心里头很高兴。 事情办成了,心里轻松了些。这酒喝得是愈发的高兴。 他热情地劝着酒,“明儿让你嫂子再好好做几个菜,咱兄弟两好好再喝一回。你这兄弟我不白交。” 虎子躺在塌下,下面搭了个竹子做的小床板,还铺了两层厚棉被。 这小床板可是少爷特地找人给他做的,怕他睡地上着凉了以后落毛病。少爷心好又大方,他虎子可真是修了几辈的好福气,才能在这样好的人家做小厮。 “少爷。” 安康,“咋?” 虎子说,“我们家不就推荐人了。” 安康侧着头,看向床外,有些不解的问,“为啥呀?” 虎子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托少爷的福,咱家已经有四个人在杂志办事处干活了,人再多些怕是会有麻烦。” 安康轻笑一声,“你倒是看的清楚。”他这个小厮,有时候爱占些小便宜,人也机灵。大事上是不会错的。 “下个月我姐姐就出嫁了。少爷,能给多少钱嫁娶金啊?” 安康逗他道,“陈管事做你姐夫,他那么有钱,还差我这点嫁娶金呢?” 虎子听了这话忙坐起身,盯着床铺,认真说道,“那哪能一样呢?这是白给的呀。再说了,我姐的嫁妆多,她也有面子不是。” “不过小霞姐这有点特殊,还没给她交嫁娶保险呢。”安康思索片刻,道“咱也不亏着她。半吊子钱加两床喜被。” 虎子听了喜笑颜开地应道,“行,行,够了,够了。” 杂志办事处只有安康一个会算账的。他离开的这些天,进出货,买东西的单子都堆在那。 安康忙活了一天才把单子对完,把账给理顺了。平了。 他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呀。以后他出去,这账可就瘫了。而且以后每个月还要记五险一金的事。 这得多累人啊,得赶紧找个账房先生来帮忙。 他想到了陈轩,他手底下应该有现成的账房先生,他调用一个应该没有问题。 安康溜达着去了杂货铺,陈轩正在里面指挥店里伙计摆放东西。 这厮下个月成亲,如今是好事将近,春风满面。 这边陈轩也看见了安康,笑着走过来打招呼,“少爷,您从州府回来了?” “嗯。回来好几天了。”安康笑眯眯地说。 “少爷都回来好几天了怎么才抽空来我们这杂货铺看看呢。”陈轩笑着调侃道。 “可别说了。回来就整账。忙得头昏。”“这咋一个月你就把聘礼下了你这速度挺快呀。” 说到这个,陈轩立马得意起来,“我按照少爷说的步骤,先送东西。送了两支簪子,小霞高兴的很。我一寻思,少爷说,重点是要及时下聘礼,展示男人霸道的一面。我找了个媒人,就试着去下了聘礼。没想到,小霞家一下子就答应了。” “还是我说的话管用吧。”扯了些话,安康这才直奔主题,“你这多账房先生吗?我那还缺一个账房。” “好账房不好找。咱们杂货店也就一个老账房,还是在卫氏做了二十年的老账房。问我要账房,不如你去问问徐立。”陈轩暗搓搓地给徐立埋坑。 第30章 自己开班培养 安康听了陈轩的话,跑去找徐立要账房先生。 徐立现在的日子舒坦的很,一个绒花铺子的收入顶得上他手里三个铺子。卫氏商行的大掌柜向他透露消息,过两年就提拔他回去,让他做商行的二掌柜。 卫氏商行一共有四个二掌柜,管着那么多事,哪有他现在舒服。钱没挣多少,要操心的事可又少。他可不愿意回去做那什劳子的二掌柜。 “少爷,我这也不多账房先生。绒花铺子里的账房还是布庄的账房顶上的。那老头成天向我抱怨事多忙不过来。账房哪是那么好找的。就这两个月,月月给他涨薪资。如今,那老头一个月都挣一吊子钱了。” 安康皱眉,怎么哪哪都没有账房先生。这账房先生真就这么吃香?“徐哥,你说,我娘那有多的账房先生匀给我么?” 徐立摆手道,“少爷,咱们铺子里的账房都是当初小姐嫁过来时跟过来的,属于家族里培养出的账房。夫人要是匀账房给你,那得从卫氏商行调人。” “这么麻烦。”安康心道,他只是想找个能把账目一条条记下来,把钱理清楚的人。怎么竟如此艰难。 他惆怅地背着手,一路走回安府。迎面撞上挎着篮子,刚采买回来的香兰。 香兰一见他装老成的样子就想笑,觉得自家少爷有意思极了。她微微福了福身,道“给少爷请安。” “这买的什么呀?” “夫人这些日子爱吃酸,最爱吃福记的酸枣糕。”香兰掀开篮子给他看,“夫人一天得吃半篮子。” 半篮子酸枣糕,安康听得都有些牙酸。他摸了一条,撕开油纸包装,里面的酸枣糕红艳艳的,像果丹皮似的。咬上一口,安康嫌弃地吐了出来,“这还能吃?这也太酸了。” 香兰捂着嘴笑道,“少爷,这是专门给孕妇吃的。” 安康回到院子,花花没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扑上来,它正撅着屁股埋头啃骨头。安康本就心气不顺,狗子也不热情。他使了坏,脚下微微用力,把花花踢得翻过去。 “昂。”花花惊叫了一声,转脸瞧见是主人,立马翻身而起,摇了摇尾巴,继续吃它的骨头。 虎子无奈道,“少爷,花花正吃东西呢,你逗它干啥。” “找了一天,连个账房先生的边都没碰着。我们那么大一个杂志办事处,没个账房先生。说出去这叫什么?”安康自问自答道,“这叫不正规。既然找不到,那我们就自己开班培养。识字算账能有多难?” 天还未亮,安康拉着睡眼惺忪的虎子直奔牙行。 天还太早,路两边的地上还有未散去的霜。 牙行还未开门,主仆二人蹲在外面的台阶上。虎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少爷,咱们还是先去吃碗馄饨吧。现在这个时间还早,估计还得过半个时辰,牙行才有人来。” 主仆二人吃了馄饨回来后,牙行的门果然开了,里面只有一个洒扫的伙计正低头擦桌子。安康耐心地坐下,又等了半个时辰,牙行的杨路才打着哈气进门。 瞧见安康正坐在屋内,旁边还放着茶,杨路知道安康这是久等了。他先陪了笑脸,告了罪,然后小心问道,“安少爷,这次是想租还是想买?要哪里的房?” “租买都成,还是要东巷那边的院子。这次要个大些的。” 杨路应了是,忙进屋翻册子。来回比对了几家院子后,取了墙上挂的钥匙,他招呼安康去看院子,“少爷,那边有三家院子符合您的要求,两家卖的,一家租的。小的这就带您去瞧瞧。” 杨路是个话颇多的人。一路上嘴不带歇的,院子主人上下两代的事他都知道。 推开第一座院子的门,安康就皱了眉。这院子里还养了些鸡,明显是住着人的。 杨路瞧见安康脸上不快,生怕他掉头离开。忙快步走进院内,扬声喊道,“三婶,三婶,有人来租院子了。” “哎,来了。”屋内应声的明显是个老妇人。 老妇人拄着拐杖,快步走出屋子。因为走的太快,过门槛时还绊了一下。好在拐杖拿的稳,只是身影晃了晃。老妇人拘谨地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人,开口问道,“小先生们来租房的?” 杨路连忙对安康解释道,“他家的院子是这三家里最大的,二进的宅院。前面就有五间房。不过后面他们不租,是要自己家人住的。” 安康听了,没有说什么,只在院子里前前后后仔细瞧了瞧。院子里的晾衣绳上还有男子的衣裳,瞧那颜色应该是个岁数不大的少年。 老妇人拄着拐杖一直把人送出院子,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期待地看着杨路。 杨路陪着笑,问道,“安少爷,你看这院子……” “再看看别家吧。多转转,我再想想。”刚刚来的路上,杨路把其余两家院子主人家的事都说了,独独没说这户人家的事,这里头一定有些猫腻。 县里还有两家牙行,因为和杨路打过交道,安康便没再找别家。没想到杨路还和他耍起心眼了,因此不大痛快道,“杨老板,这里头有什么事应该提前告知我。这样可就是你不地道了。” 杨路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此时陪着笑脸道,“安少爷,你听我说。这里头啊,确实有事。没先开始和你说是我的不对。”说到这里,杨路躬身作了个揖,“安少爷,你且听我说。” “刚刚那院子里住着一对祖孙。和小的一个姓,五服以前还是本家。他们家里原本是做古玩生意的。来回倒腾那些个老物什,日子过的很是像个样子。在东巷能买这么大的院子,以前还是很有钱的。五年前,我那哥哥出门买货,后来就再也没回来。前两年这家的嫂子病了,治了一年的病,人没治好,钱花了不少。今年年初那会儿人刚去。就剩下祖孙两个。我那三婶你也瞧见了,腿不好。侄儿还在书院里读书。家里又没个营生,整日只出不进。实在是没有的别的法子了,只能租院子。这院子挂着有三个月,别人听说这祖孙还要住在这里,都不愿意,一直也没能租出去。” 安康听到这里,冷哼一声,“没能租出去,就拿我做冤大头?” “哎呀,少爷。”杨路继续陪着笑脸。他不敢得罪安康。只得说了实情,“少爷,您是大善人。我听说,杂志办事处要多招人,想必是租院子用作生产或者给工人住。少爷你看呀,不管这院子用作哪样,这祖孙两人住在里面都不耽误。而且,这院子的租金比正常的还低了两成。你看这……” 这对祖孙着实可怜,何况杨路说的也对,租金低,也不是没有优点的。安康心头的不快渐渐散去,但是本着货比三家的原则,他还是去把另外两个院子都看了。 另外两家院子确实不如杨家的院子好,位置上,偏远一些。价格上,杨家院子是租的,另外两家院子是要买的。明显,杨家的院子更合适。 这次找院子是为了把教室挪过来。挪了间教室过来,杂志办事处那边的地方就够用了。这次开的班是专门为了训练账房先生用的,每天都会上课。 安康打算题海战术加魔鬼训练半年,争取半年后就能为余阳输送一批人才。到时候他就干外包的生意。 “依旧可以在前院养鸡鸭,不过得让那祖孙快点搬到后面去。前面的五间屋子我都有用。租期暂时先约定一年。” 杨路忙高兴地应下,他一直把安康送到杂志办事处,临别前夸道,“少爷真是大善人。回去我写好契书就送过来。” 安康小跑着进屋,嘴里喊道,“子澈,子澈,广告模块给我腾个空,少爷我要打广告。” 陈子澈无奈地从书稿中抬头,“你打什么广告?” “子澈,你就这么帮我写:现杂志办事处招收学生,学习如何算账。不要学费,一天两课,魔鬼训练,半年出师。名额一百个,先到先得,不拘岁数,不拘学识。” 把安康写的话都记下来,陈子澈问道,“你这又是搞的什么花样?你的算术课啥时候开?” “等我打个草稿,明天我就上算术课。”被陈子澈催算术课不是一回两回了,安康皮实地很。他从一边的架子上拿了第一期杂志,坐到一旁翻看起来。 陈子澈摇摇头,安康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他低下头,把王明投的稿子放到一边,杂志才办七期,王明的稿子就用了七篇。 安康的算术课简单。第一节 课教了如何写阿拉伯数字的1到10,并且教小孩子们数手指。 陈轩听了安康的课,觉得颇有意思。他好奇地问道,“少爷你怎么想到数手指的?” 安康哥俩好地揽着他,“没东西数的时候可不就得数自己的手指么。陈哥,来来,咱两说个事。” 陈轩有些疑惑地看着笑得像个狐狸的安康,不安道,“说话就说话,你把我往角落里拖做什么?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陈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有笔好生意你做不做?” “你先说说。” “我打算开个算术班,专门培养账房先生的。陈哥,你给个赞助呗。杂志广告上,我一定写上杂货铺的名字。” 第31章 厨娘比赛 陈轩听了安康开班教算术的原因,摇摇头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培养一个账房得投入多少?可不是那些穷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他们负担不起,我能负担得起啊。”安康满不在乎道,“我杂志处的账,你杂货铺的账,挑些算好的让他们练习就是了。咱们不专门请老师了,就我,你和你铺子里的老账房。每个月,我再出些钱给你家那账房先生,请他来帮忙教学。” 看见安康一脸我有钱,我视金钱为粪土的模样,陈轩嫉妒地想在他脑袋上敲一棍子。 瞧陈轩还是有点不愿意,安康使出激将法,“陈哥,这事你要不和我一起干。那我找徐哥了?” “徐什么哥?他那岁数都能当你叔了。我这岁数才是你哥。”陈轩就受不了这个,“这种事,你找徐立,他能给你出力还是能给你出钱?还是得我呀。”他拍拍安康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少爷,你放心。用我的时候和我说。我不会吝啬力气的。” “还是得我陈哥。” 天越发冷了,办事处院子里的树早掉光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 安康跺跺脚,两手揣在一起,等虎子拿完东西出来,两人小跑着回了安府。 大伯给家里每个人送了件兔皮袄子。 大伯娘李氏正拉着卫氏的手,坐在一旁的桌子边,“弟妹,你这肚子看着不像四个月的,倒像是五个月的。瞧着怎么像是双胎?” 卫氏笑道,“哪有那种好事。不过是胎儿过大罢了。刘大夫让别吃那么多,可我那管得住嘴。” “管不住可不行。这胎儿大了,生的时候就要注意了。”李氏叮嘱道,“可不敢再馋嘴了,还是得忌住嘴。” 安奶奶试了小袄,大小正合适,终于给李氏一个真切的笑脸,“你们两口子也是有心了,哪用得着这么破费。” 李氏受宠若惊,忙道,“娘穿的舒心,咱们做小辈的就高兴了。”要真论起来,安奶奶是正房,他们都得叫一声娘。反倒是夫君亲生母亲,得叫姨母。 “是得忌嘴。以后常来我的院子,我看着你。不然孩子大了,你得受罪。”安奶奶和卫氏说话时自然更亲昵。 李氏心中虽有嫉妒,但现在这个情况比以前好上不少。在东叶县的时候,小叔子总和他们家过不去。即使已经断了关系,那样的泼皮无赖还总爱找他们的茬。弄得生活乌烟瘴气。现在这小叔子一家可不一样,和和气气地不说,关键时候还能帮得上各种忙。她没有更满意的。 老贾推荐老皮的儿子皮大去杂志处做活。这名字有些拗口,后来大家都叫他阿大。 新来的男人们都去帮忙刻板,女人的职位就多了个选择,做书本装订或者做厨娘。厨娘的岗位算是技术岗位,只需要两个人,因此她们还得竞争上岗。 赶在十月十三这天,杂志办事处办了个厨娘比赛。一共有五位选手参加,每人各做五个家常菜,由杂志办事处众人打分,最后唱票累加分数。 “今天伙食是真丰富。”老贾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远远地望着厨房里忙碌的几个人。 虎子爹怀里揽着坏狗儿,蹲在一旁。闻言笑道,“我这辈子还没一次性吃过二十五个菜。还是有菜有肉的。” “你家闺女啥时候出门?到时候记得喊我们喝酒。” “忘不了你们。”虎子爹放手,让坏狗儿走到一边自己玩。他现在走路稳当很多,皮实地很,摔了也不哭,自己能爬起来继续玩。虎子爹一边把烟丝按进烟锅里,一边回道,“这个月二十八。” 老贾听了,夸了二十八是个好日子,说了些祝福新人的好话。 他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你们村,有没有和我岁数差不多,没丈夫的女人。” 虎子爹瞧了他一眼,眯着眼吐出一个烟圈,“有个寡妇,三十好几,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今天得有十五六了,女儿么,还是个小丫头。”老贾的情况他们都知道,三十大几还没个媳妇儿。 “那她人咋样?她丈夫咋死的?” “勤快人。她丈夫身体本来就不好,一直就是半条命,多亏她这么些年好好伺候,不然也活不了那么长时间。”虎子爹吸了口烟,打趣道“咋咧?想找媳妇儿了?” 老贾不好意思地笑笑,“想,咋不想呢。” “这事我和你嫂子说说。人家要是同意,啥时候让你两见一面。”虎子爹拍拍他的肩膀。 老贾感激道,“谢谢老哥了。” 二十五个菜一字排开,排了长长一溜。安康一眼扫过去,发现都是家常菜。 “不用端着米饭。拿个大盘子夹一些。见着肉别给夹光了,后面人还要尝呢。” 安康这话惹得众人哄笑。老皮拿着筷子,手里头正端着白米饭,起哄道,“东家舍不得给咱们吃肉呢。” 有人跟着附和打趣,“哈哈。东家咋这么抠呢。” 安康不乐意了,他挥挥手指着自己道,“我抠?让你们瞅瞅,啥叫大方。咱们今天一人发一斤肉。下工时去虎子那领。”时不时给手底下人发点福利,叫他们日子过舒坦了,觉得杂志办事处好了,那干活的时候肯定更卖力。 得了好处,老皮第一个反水,他把筷子敲在桌边,四下转头道,“刚谁说东家抠门的,我老皮第一个不服?” “哈哈哈。” 这五个女人做饭水平不一。数老皮的媳妇儿做菜最好吃,又辣又咸,能下饭。 做的最难吃的是个年轻小媳妇儿。那小媳妇儿穿着暗红色的小袄,一张小圆脸,笑起来很是讨喜。只是这做饭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 老皮嫌弃道,“小李媳妇儿,你就天天做这菜给小李吃的么?”卖相难看就算了,味道还十分的不咋地。老皮觉得自家刚有灶台高的小闺女,要是能拿锅铲,炒出来的大概差不多就是这水平。 小李媳妇儿脸都不红,她笑道,“我家是小李做饭。我帮他洗衣裳。” 娶了媳妇儿还有自己做饭的,这可真少见。小李站那收获了一票疑惑的目光。 小李嘻嘻笑道,“看什么看,自己媳妇儿自己疼。” 一人调侃道,“你这也太疼媳妇儿了,饭都不会做呢。” 不过这小夫妻两很是坦然,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和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开着玩笑。 杨二郎心浮气躁地坐在窗前听着前面的哄笑声。他奶奶坐在一旁翻出针线筐,剪了块大小合适的布,在衣服上来回比划。 “二郎,帮奶奶穿个针。”她用苍老的声音道,“奶奶这眼是看不见了。” 杨二郎接过针和线。先捻了捻线头,试了几次,穿好针后递给她奶奶,“奶奶,你这是要补衣裳么?” “前些□□服刮到了,刮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今天我把它补补。” “奶奶,坏了就扔了,补它……”想到现在的处境,杨二郎咽回后面的话。如今他家里只靠出租前院有些收入。爹留下的钱,剩的不多了。他用力地握住拳头,心里暗想,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找爹和大哥。就算他们半道上被土匪劫了,也还有尸体吧。 奶奶一边缝补,一边和他说着闲话,“二郎,再过两个月,你就十七了。有喜欢的姑娘没?”。她家二郎是腊月生的,差两天就翻过年了。 “奶奶。我没有喜欢的人。”坐在窗边的杨二郎转头看他奶奶。 这五年,过的艰难。那时候他还不明白爹和大哥出远门,为什么要那么久。起夜时偶尔能听见娘或者奶奶的哭声。娘没能熬过来。奶奶的头发一天天变白。现在就剩他们祖孙两相依为命。杨二郎简直恨透了相依为命这四个字。这世间,他只剩下他奶奶这么一个亲人了。 奶奶拿着针在头皮上摩擦两下,继续缝着衣服。“二郎,娶媳妇儿的事,得早早打听了。咱们现在的家境,越往后拖,越不容易找到媳妇儿。” 杨二郎沉默地听着。他现在不想娶媳妇儿,一点也不想。他想好好读书,挣个功名,还让奶奶做个闲太太。 前面院子吵闹声越发大,二郎奶奶停下手里缝补的活,透过窗户,望向前院。可惜前面被屋子遮住,她看不见院子里的人。“我听你小叔说,安家少爷把院子租下来是为了给孩子们读书。” 杨二郎知道他奶奶口中的小叔是杨路。杨路小叔是个好人,一直帮着他们。“他办了杂志,隔几天会开一次课,教不识字的小孩认字。” 杨二郎手里没闲钱买杂志。他借过同窗的杂志翻看过,里面的大体内容他都知道。 “不是教识字的。我听你小叔说,这次是专门教人算术的,学会了以后做账房的。还不要钱,都是免费上课的。说事半年就能学会了,也不晓得真假。” 杨二郎突然福至心灵,免费上课,不要钱,学会了做账房。他现在一个月要交一两银子的束脩,而家里已经没多少银子了。要是能学这个,熬个两年,能出去做个账房。大不了以后有钱了,一边干活一边读书。好歹能有个收入,总好过担惊受怕,生怕哪天就吃不上饭。 “你说别的账房都是学十几年,他这半年就好了。别是忽悠人。” 奶奶还在一边唠叨,杨二郎霍然站起身,椅子被他撞得向后退了一步,摩擦地面发出“嘎”的声音。 奶奶奇怪地看着他,“二郎?” “奶奶,我突然有事,我出去办事。”杨二郎步履匆匆地出了屋子,一路小跑着去了前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码字哒。 第32章 被堵门 杨二郎跑到前院时,安康正扒着饭。 他局促地站了片刻,没想到他们吃饭竟然这样早。他装作要出门的样子,径直从大门走了出去。 在巷子里转了几圈,杨二郎两次路过杂志办事处。此时杂志办事处院门紧锁,人应该都在他家院子里吃饭。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杨二郎转回自家院子。瞧见安康正坐在太阳底下和别人说话。 杨二郎踌躇着上前,小声地叫了一声安少爷。 安康疑惑地抬头看他。搬来杨家院子几天,他只和杨二郎打过一次照面。印象中他是个阴沉沉的男孩子。此时,杨二郎也是面无表情。 “我听说,你们这招账房学徒?” “哦。是。”安康给他仔细解释道,“招聘账房学徒,上学不花钱,集训半年,每天要做一张卷子。如果半年后水平合格,要和我签契书,帮我干十年活。十年不是白干的,每个月发薪水。不过不一定是帮我做事,也有可能帮别人做事,但是得和我签契书。” 杨二郎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能报名吗?” “当然能。去虎子那,喏,”安康伸手一指一旁的虎子,“他管这次招人的事。你去他那做个统计,领个学员牌子。具体上课时间会通知你。”想到什么,安康笑道,“你现在就住在后面,也不用特意去找你通知。” 杨二郎领着学员牌子回到后院时,他奶奶刚把菜端上桌。见他回来了,忙招呼他吃饭,“饭点还往外跑啥?快来吃饭。” 把学员牌子放回屋,杨二郎这才洗手上桌。“奶奶,我和你说个事。” “你说。” 看见他奶奶把盘子里的几块鸡蛋都夹进他的碗里,杨二郎握了握拳,开口道,“奶奶,我不去书院了。我去安少爷办的账房班。等学了半年,能出来做账房先生。咱们就不用要这么省钱了。” 二郎奶奶久久没出声。 杨二郎好奇地抬眸看他奶奶,发现奶奶只是带着笑意看他。他疑惑地叫道,“奶奶?” “你和你爹,你大哥一样有主意。你爹小时候不爱读书。有一天,也是吃饭的时候,他和我说他不想读书了,要拿交给先生的束脩去外面闯荡。那时候他才十五岁。比你现在还小一些。”二郎奶奶慢慢地陷入回忆里。她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孙子,“你有了主意就去做吧。” 第八期杂志发售当天,陆陆续续地有人小跑着来报名。多是七八岁孩童和十几岁的少年。没过中午,一百个名额就没了。 但是有人还是陆续地过来,说要报名账房先生班。安康索性让虎子抱个牌子去门口站着,要是还有人来问,直接打发回去。 虽然被拒绝了,可有的人还不死心。牵着孩子,站在杂志办事处门口与和虎子说这说那,就是想把孩子塞进班里。 一开始虎子还答应几声,好言好语地劝说。后来发现怎么劝都不管,于是就敷衍地应付几句。 下傍晚安康回家的时候还被堵了门,连杂志处的门都不让他出。想找他要个说法。 安康不堪其扰,盯着一个刚刚大声问他要说法的人重重哼了一声,“要说法?你们要什么说法?广告上写了一百个名额,先到先得。你们自己后到,没名额了还问我要说法?” “三天一次的免费课,课后有问题,我请的人尽心尽力地给你们孩子解答。现在我花自己钱开个班,你们因为晚到,没抢到名额,就来堵我的门?” “安少爷,不是这样的。”一个和气的女人赔着笑道,“咱们就是看看还能不能……” 安康语气坚决地打断她的话,“我现在告诉你们,不能。想啥都没用,天冷了,赶紧带孩子回家吧。” “安少爷,你不能这样。别人家的娃娃是娃娃,咱们的娃也是娃。”人群里又有人叫他。 安康看过去,就是刚刚那个喊得最大声要说法的人。他不耐烦道,“没人说你家的娃不是娃。行了,你们孩子要上账房班可以,半年五吊子钱。” 人群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虎子在前面挤开一条路,两人正准备走时。又听一人问道,“有名额的人也交钱么?” 安康只想怼他一句,你家住海边么,管得那么宽。“我广告里写好了的,他们不交钱,他们免费读。” 旁边立马有个女人出声,“那凭什么他们能免费。” 这什么逻辑。安康简直要气笑了。“少爷我有钱,愿意供他们读书怎么了?”他厉声道,“让开。” 让他一吼,人群这才彻底噤声,让开一条路。 待回了安府,安康这口心气还是不顺。 安仲华知道他被人堵了,此时见他无精打采的,便劝道,“要是他们都能交得起学费,能上学堂,也不会闹到你那。说白了就是想占些便宜。你不用管那么多,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道理我明白。可我心里头总过不去那道坎。我是做好事,可不是所有的事都是理所应当的。” 安仲华看着他,淡淡道,“但行善事,莫问前程。” 但行善事,莫问前程。安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这句话。直到半夜才停下在床、上烙煎饼的行动,沉沉睡去。 新开的账房班还没专用的课本。安康头大地天天泡在陈轩店里,时不时地去请教老账房先生。 以前每天晚上吃了饭要在院子里走走消食,现在吃完饭安康就往桌边一坐,编写教材。 安仲华晚上溜达到他的院子里,瞧着屋里灯没灭。走进来发现他儿子正在奋笔疾书。安仲华颇为欣慰地想夸赞两句,结果看见安康放在桌边的稿纸,那一手有碍观瞻的字差点把他气个倒仰。重重哼了一声,安仲华转身就走。 虎子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安康茫然地抬起头,问一边的虎子,“刚刚是不是谁来了?我咋听到声了。” 陈轩的父母都是卫府里的家生子。陈轩父亲陈瑞现在是卫府外院的管事,他母亲祝氏是卫府的二等厨娘,负责日常的采买工作。 陈轩要成亲,陈瑞与祝氏告了半个月假,提前三天来了余阳。他们先去拜见卫氏,替卫府众人向卫氏问好。这才随着陈轩,去家里认了门。 十月二十八,陈轩和小霞成亲的日子。 虎子回家背小霞出门。安康在陈轩的队伍里做了伴郎。 今天他穿着大伯给的兔皮袄子,外面套着件宝蓝的衣裳,活脱脱一个潇洒公子。 邱源不羁地穿着他那件常穿的灰色旧棉袄,鼻头通红地站在一边调侃道,“安康你别动,让我好好瞧瞧。下次写书时,我把你写进去。”如今他写的武侠小说红遍整个州府。还有不少人写了信件寄到杂志办事处。希望杂志办事处能把信件转交到江湖一刀的手中。 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新衣的赵秦站在一旁道,“邱源,你也写写我。把我写成生怀绝技,淡泊不问江湖的世外高人。” “得了吧赵秦,世外高人一般都是老头。你才十几岁,就想做老头了么?”陈子澈插嘴道。今天安康是真的很好看。宝蓝色是真的很称他。陈子澈偷偷打量安康,他有些小心思,不敢像邱源那般光明正大地从上到下将安康扫视一遍。他像个小贼似的,只敢偷偷拿余光去打量。 不小心和安康对视上,陈子澈立马垂下眼眸,急中生智地开口道,“王明的文章一直在咱们杂志上刊登。前两天有人寄信过来,说欣赏他的才华,想收他做学生。” “?”安康皱眉道,“是个大儒么?” 陈轩一袭红色礼服,中间扎着朵大红花,长身玉立,远远瞧着也是个翩翩佳公子。从近处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少了仙气,多了些市井铜臭味儿。他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迎亲队伍沿路撒下不少喜糖。队伍后面缀着一群讨喜糖的小孩。 小霞一家还未搬进陈轩送的院子里,这次迎亲去的是赵家村。 虎子紧张地站在院子门口往县城的方向张望,他垫着脚尖,伸长脖子,盯着前面的路。小时候的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他姐比他大三岁,有记忆起,他就跟在他姐的后面,院子里,村里,到处走。他被村里人欺负,他姐扑过去直把那人挠到求饶。 他姐姐现在坐在屋内,穿着大红色的嫁衣,盖着块红色大盖头。一会儿就要让人接走,有了新的家。 虎子红了眼眶,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抬起袖子在眼上蹭了两下。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虎子看了一眼远处的迎亲队伍,跑去院子里告诉他爹娘,“爹娘,姐夫来了,姐夫来了。” “你捉急忙慌地干啥?我们听见了。”虎子娘替虎子把胸前的小袄平了平,“这还没进门呢,咋就叫姐夫了?这……” “这咋不是姐夫了。”虎子奇怪地看着他娘道,“娘,你揪我袄子干啥?” 虎子娘讪讪地放了手,她现在有些紧张。闺女这么大了,要出门了。今天她要嫁女儿了。 陈轩瞧着小霞家院子外一圈堵门的亲友,招呼了一声,一旁的队伍里出来一个人。那人手里拎着个小包,他从包里抓出一把铜钱,向一旁撒去,“抢喜钱咯。” 堵门的人一窝蜂地挤在一起捡铜板。有人使阴招,专拿屁股顶人。一屁股直接把人撅出人群。 “小霞,小霞,我来接你了。”陈轩刚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对着屋子大声喊道。 屋里的小霞听着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第33章 雪中来人 陈轩父母——陈瑞和祝氏吃了儿媳妇儿敬的茶,只在余阳带了几天,便包袱款款地回了州府。 小霞松了一口气,总怕婆母不好相与。哪知道祝氏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只对许久不见的儿子热情,对小霞一直淡淡的,从不多说一句。如今婆母回了州府,她便也不在家侍候,回了杂志办事处继续工作、学习。 如今这天是一天冷过一天。街上行人匆匆,手全缩在袖子里。 安康两只手放在棉花袖筒里,背着书袋快步往杂志办事处走。刚进东巷,就见面前缓缓悠悠的掉了大雪花。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天,雪花自空中悠然而下,还是挺大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雪花迅速化成水。安康伸手将脸上的雪水拭去,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话:如果明天雪漫江城,那是我写给你的情诗。 没等安康把这句话砸吧出味,虎子催促道,“少爷,咱快点走。这雪瞧着可不小。” 两人加快速度走进杂志办事处的院子,回头一看,这么短的时间内,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外面已经大雪纷扬。 虎子爹从耳房小跑着过来替他两扑打身上的雪。 安康忙道,“叔,地上积雪,慢点。” 虎子爹憨憨地笑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办公室里没点炭火,屋内几个人都裹着杂志处发的大棉袄。 “屋子怎么没炭火?”安康看向一旁的虎子,“咱们杂志处一入冬不就买了好些东西么?” 虎子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都锁在库房里呢,我这就去拿。”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外走,嘴里念叨,“这天怎么突然这么冷。” 安康把书袋放下,掏出自己最近整理的《初级账房》课本。如今课本已经写完,他自己校对了一遍。打算请陈子澈再帮他看看。 “子澈,抽空帮我把这本《初级账房》校对一遍吧。里面的公式,算术不用校对,只帮我校对文字就好。” 接过书本时,陈子澈的手不小心碰到安康的手,他心底微微一颤。他垂下眼眸,没有抬头,把课本放在一边桌上道,“行。今天上午我再看看稿子就帮你校对。” 安康的手热乎乎的。被触碰到的食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陈子澈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擦食指,希望能多触碰那人一点。 他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娘,在心里唾弃自己,我是有什么毛病么。竟然对安康有那样的想法。 到了中午,雪越发地大。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雪。安康一脚踩下去,雪一直盖到小腿肚。 虎子爹手缩在袖子里,双手抱胸顶着风走在一旁,他望了一眼白茫茫一片的东巷,开口道,“冬天第一场雪就下这么大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天冷的出奇,雪又下的这么厚,去杨家院子吃顿饭回来,鞋子已经湿透。安康站在炭火炉子旁左脚换右脚使劲蹦跶,希望通过运动再产生些热量,赶紧把鞋子烘干。“这天可不行。咱们得赶紧加加班,这期杂志出完,咱们今年就歇息。等过了正月再上班。” 住在县里的还好,像陈子澈、邱源他们住在下洼村。走过来时估计鞋子早湿透了。 邱源从书稿中抬头,“我这书还没连载到一半呢。” “连载不到一半也歇着。趁着冬天猫在家你多写一点。催你更新的信,一天就能有这么厚。”赵秦夸张地比了一寸距离。“正好也给那些孩子一些时间巩固知识。” “赵秦说的对。”安康是十分赞成的。“子澈,这期稿子多选两篇。咱们把杂志做的厚些,让大家冬天在家多些消遣。邱源,你的小说就别留存稿了,修改好全发了,冬天在家慢慢存。等全写完了,单独给你出本书。” 邱源听了,眼里简直要冒光,“真的?单独给我出书?” “一定。咱两三七开。我七你三。能卖出去多少就看你粉丝的……” 安康话还没说完,听见院子里有个女声响起,“有人吗?” 他疑惑地偏过头,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虎子爹跑过去,笑问道,“小姐,你找谁?” 只见院中站着一个身披白色狐狸毛大氅,手中握着一把剑,背上背着个包袱的年轻女子。她头发上落了些雪花,鼻头冻的通红,眼眶也泛着红,整个人冻的直哆嗦。 “我找安康。” 安康总算是听出来这声音是谁了。他不可置信地拉开门,瞧见院子里,芙蓉表姐正一脸委屈地站在那。“这大雪天的,你怎么来了?” 卫芙蓉还未张口,眼泪先落了下来。安康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把她拉进一旁的空屋里,让虎子赶紧再生个炭盆。他把自己的工作棉袄拿来让卫芙蓉裹上,见她在炭盆旁伸着手哆嗦了个不停,显然是冻的狠了。待她身体不抖了,安康这才问道,“怎么这么冷的天自己过来了?你的丫鬟呢?你自己来的余阳还是跟谁来的?” 卫芙蓉听了他的话,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这?”这把安康吓到了,“怎么了?芙蓉表姐,你讲话呀。怎么就哭了?” 卫芙蓉哽咽道,“我爹娘要把我嫁给彭家的老三。” 这事安康在州府的时候就听卫也说过,当时卫也说了卫芙蓉还为这事哭了。 “我不想嫁人,我想闯荡江湖。我要做个女侠。” 卫芙蓉这一句话一出口,安康简直要给她跪了。他无奈地开口道,“表姐,江湖可不是那么好闯荡的。出门在外是要靠银子的。” “银子我有啊。”卫芙蓉打开自己的包袱,里面有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还有一本写着《武功秘籍》的书。“哎呀,我的武功秘籍怎么湿掉了。”卫芙蓉急忙把书拿到炭火边晾着。 一旁的安康看的目瞪口呆。这准备的还挺充分呀。“这《武功秘籍》你从哪弄来的?” 说起这个,卫芙蓉神秘道,“表弟,这是我的机缘。” 安康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表姐,心道,我看你长得像机缘。 “这本书,是我在一个书摊淘来的。本来州府可没人摆书摊。恰巧有一天我带着我的丫鬟抄近路去湖边游玩。一个老头摆了个书摊坐在一旁的树底下,而且,那一个书摊上只有这么一本书。当时我就有了兴致,上去一问,老头说这是他家的家传绝学。” 安康忍不住道,“家传绝学就这么卖给了你?” “这里是有缘由的。这老头和我说,他年轻时本是江湖上的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曾劫富济贫,帮扶弱小。后来归隐山林,娶妻生子。哪不成想,天有不测风云,他的妻子前些年得了重病,花光家里的积蓄,病情才有些好转。实在是没钱了,才想着卖掉这本《武功秘籍》,给妻子治病。多么重情重义啊。” 安康翻看了两页《武功秘籍》,简直不想说什么了。他看向卫芙蓉放在桌上的剑,好奇地问道,“那你学会了?” 卫芙蓉摇摇头,“我资质愚钝,不能参悟其中的奥妙。” 表姐讲话怎么突然文绉绉的。安康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他转了话题,问道“你跟我回家?让我娘给你找身衣裳。” “我不去。”卫芙蓉一脸倔强。 “你不跟我回家,那你去哪?” “继续闯荡江湖。” 安康对着屋顶翻了白眼,无语道“表姐,你听说过一句话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之前一直养在深闺大院里,不知道外面的险恶。这么着吧,你来杂志办事处干半个月,知道些人情世故,再想想闯江湖的事。” 卫芙蓉思索片刻便答应了。她独自一人从州府到余阳,这一路上已经令她有些心惊胆战。她请求道,“你能不告诉姑母我在这么?” “不告诉,不告诉。那你想好住哪了吗?”安康心下转过几个心思。他表姐是个女孩,似乎去谁家都有些不方便。让她去住客栈,他也放不下心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安康思索着把表姐安排去哪的时候,院子里想起陈轩的声音。 他和小霞刚新婚不到一个月。现在是天天早上把人送过来,下午就把人接回去。 安康立马打开门,冲陈轩招手,“陈哥,小霞姐,你们进屋来。” “找你陈哥什么事?”陈轩揽着小霞笑着进屋。一进屋瞧见屋内站着卫家的小姐,急忙行了一礼。 安康开门见山道,“我表姐偷偷跑出来,也不想去我家住。我思来想去不知道把她安排在哪。不知道陈哥,你家,方便不方便?” 陈轩小时候是卫家的家生奴才,至今拿卫家所有人都当主家看。“方便,方便。正好小霞也能有个伴。” 安康送陈轩和卫芙蓉出门。小霞在前面热情地和卫芙蓉说着杂志办事处的事,两人倒是能聊到一起。陈轩落后几步,拽着安康的衣服小声道,“这事得和夫人说。州府的卫家现在肯定到处找小姐。得赶紧写信送过去。” 安康当然知道要告诉她娘,这边答应了卫芙蓉不说,晚间到了家,径直去了卫氏的院子。 如今卫氏的肚子越发的大,每日里只在院子里走动。今天下了雪,她在香兰的搀扶下,只在屋子里走了小半个时辰。 “什么?芙蓉去了陈轩家?不行,我得把她接过来。”卫氏听了安康的话,当即站起身。她还没听说芙蓉离家出走的事。 “娘,我看芙蓉表姐现在叛逆心正重。不如就让她在我那做上半个月工,了解了解真正的人情生活。有我看顾,一定不会让表姐吃亏。大不了,早晚我去接送她。” “如今当下之急,咱们应当给先给舅舅写封信,告诉他芙蓉表姐在余阳。让他别着急。” “对,对。”卫氏连忙点头,“那你快给你舅舅写封信。” 第34章 未来表姐夫 三天后,卫闵收到来自余阳的一封信。 信封上潦草地写着:舅舅亲启。 卫闵拿出信纸,一眼望去,歪七扭八的字像是打架似的。顿时心生退意,不愿意看。 可他转念一想,这是外甥第一次给他写信。若是不看,伤了孩子的心,倒是他这个做舅舅的不是了。 尽管皱着眉头,卫闵还是耐心地一字一字看去。 读完信后,他像是解放了似的,长舒一口气,匆匆带着信去找姜氏。 卫芙蓉只留下一封说要闯荡江湖的信,便不见踪影。他们翻了整个州府寻不到半踪迹。姜氏整日以泪洗面,唯恐卫芙蓉出了什么意外。 “夫人,夫人。找到芙蓉了。”卫闵大步迈进屋内,把安康的信摆在姜氏眼前,“芙蓉在余阳。现在住在陈轩的府上。” 姜氏拿起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欣喜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咱们赶紧去把芙蓉接回来吧。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卫闵叹了声气,道,“康儿说的对,该让她吃点苦头。等她自己想明白了,我亲自去接她。” “老爷。”姜氏哀求道,“只一个月就过年了,把她接回来过年吧。这个陈轩是什么人?还是个男子。芙蓉住在他府上,岂不是有碍名声。” “阿妹办事是极妥当的。这陈轩原本是咱家的家生奴才,后来跟着阿妹陪嫁到余阳。”卫闵叮嘱道,“先让芙蓉反省。你不许给她写信,不许给她寄东西。这事咱们当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把她接回来。” 卫氏想想还是不放心,索性让香兰把陈轩叫来。“陈管事,这事麻烦你了,帮我好生照顾芙蓉。切不可慢待。一应吃穿费用从我帐上出。” “是,夫人。”陈轩点头应是,“小姐和我家小霞相处的还算不错。她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还有一个管着洒扫的粗使婆子供小姐差遣。” 陈轩府里自然比不上卫府。可是整个府里最好的东西都用在了卫芙蓉的院子里。 卫芙蓉无所谓地想,行走江湖,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这样的条件算是非常好的。只是杂志办事处的活是真的累,她每天腰酸背疼地回来,沾着床就睡着了。才忙了三天,手上长了两个水泡。不过她可是一点也没叫疼叫累。 陈轩站在装订处的屋子门口瞧了眼里面埋头做装订的卫芙蓉。他对一旁的安康道,“她可是你表姐。卫府的大小姐。你就让她整天做装订?” 安康耸耸肩,“我表姐就是来体验江湖,体现复杂的社会的。这样有助于她深刻的了解到江湖的险恶。” “你不能给她安排个编辑校对的活吗?” 这话卫芙蓉也问过他。安康只回她,“我们编辑部不缺人。你现在是来工作的,当然是老板给你什么岗位你就做什么岗位。”现在他拿同样的话回陈轩。 “你也是够狠的。夫人要是知道你这样对小姐……” 安康转头看向他,“为什么要让我娘知道?你会去告诉我娘还是我会去告诉我娘?要是表姐去告诉她,那正好,她的江湖梦直接碎了。她可以立马打道回府。” 陈子澈站在另一边的屋子门口望向安康。他心里有些慌。安康最近和他表姐走的很近,下午还要送她回陈轩府上。安康家里该不会是想让他娶他表姐吧 安康和陈轩说完话,跺跺脚打算回屋烤火。一转头瞧见陈子澈傻呆呆地看向这边。“子澈?你站在外面做什么?不冷么?” “我在屋里呆久了,出来透透气。”陈子澈心里思绪万千,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给自己找了个接近安康的理由,”安康,你的书我改完了。等下午忙完,我和你说说?” “好呀。” 陈子澈一拖就拖到下班时间。 卫芙蓉收拾好东西等在屋外,安康背着书袋,正要出门,被陈子澈拉住了,“安康,今天我和你一起走,正好路上讨论一下。” 陈子澈觉得卫芙蓉像一只聒噪的鸟,叽叽喳喳地一直在说话。安康居然是一副饶有兴趣地模样看着卫芙蓉。这让陈子澈很心塞。 好在他们的话题只是围绕杂志办事处的日常,并不闲聊其他的话。这多少给了陈子澈一些宽慰。 把卫芙蓉送到陈轩府上后,陈子澈才得了空和安康说话。“马上要过年了,你表姐不回家么?” “我舅舅说,等她反省好了就来接她。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反省好呢。” “哦。”陈子澈瞧了安康一眼,紧张地揪了揪袖口,尽量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家里是不是想让你和你表姐联姻?” 安康停下脚步,错愕地看着陈子澈,“子澈,你在瞎想什么?我们可是表亲。表亲怎么成亲?” “表亲成亲的多的是。”陈子澈说完立马闭了嘴。安康明显没这方面的心思,他多嘴提醒干什么。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根据遗传学,表亲成亲生出有问题的孩子几率大,所以表亲最好别成亲。” 陈子澈听了,心里立马高兴了。安康是真的不会和他表姐成亲。他缠着安康问道,“遗传学是什么?” “遗传学是个很复杂的东西,你不用懂。”遗传学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安康懒得解释。“反正表亲最好别成亲。” 把陈子澈送到城门口,安康这才带着虎子回转,准备回家。 两人刚转身,后面传来男人的询问声“小公子,问你打听个事。余阳的客栈怎么走?” 安康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络腮胡大汉骑马站在离他们几十步远的地方。身后还跟着一支几十人的队伍。队伍中间护着几辆马车。 虎子回道,“沿着这条街一直向北走。余阳县最大的客栈——繁阳客栈就在路右边。仔细看便能看见。” “多谢小公子。”马上的络腮胡大汉抱手拱拳。 安康心道,瞧着这大汉挺粗犷,没想到还挺有礼貌。 络腮胡大汉领着队伍慢慢从他们身边经过。因为地上有雪,他们走的尤其慢。 “咱们也回家吧。我奶奶说,大伯家昨天送了只小羊来。这天喝点羊肉汤正舒服。” 自从开店以后,大伯家时不时地就送些东西来。都是些家常用到的东西。奶奶慢慢地也对大伯家改观。偶尔也会在他面前夸大伯是个有孝心的人。 正想着大伯一家,没想到在路边遇见了厚载堂哥,真是巧了。 “堂哥,家里还没开饭么?” “我刚从书院回来,还没回家呢。走,去我家坐坐?” 安康知道安厚载明年二月份要去州府考秀才。最近不见他去杂志办事处,听说现在天天在家温习功课。 “我家今晚做羊肉,我馋羊肉呢。下次去你家尝大伯母的手艺。大伯母炖的老母鸡汤我可是惦记了好久。” “那你有空来玩。我现在天天在家看书,也没个人说说话。”安厚载觉得自己这个堂弟是哪哪都好。从一开始对他们就不生分。家里的皮毛行有那样好的生意也多亏了安康当时出的打广告的主意。 皮毛行自打开业,吃了免费上课的好处。如今隔上几天也会开班免费授课。因此,名声在县里越来越好。现在说到买卖皮毛,余阳县里的人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仲伟皮毛行。 安康没想到,第二天他能再次见到那个络腮胡大汉。 络腮胡大汉拎着东西找到杂志办事处时,安康正和赵秦商量教育板块应该刊印多少字数的事。 “我们找安康安少爷。” 安康心里再三思索,最近他没在外面认识别人呀。他站直身回道,“我就是安康。” 络腮胡笑道,“没想到昨天就已经见过了。” 安康把这一群人领到隔壁的会客室,开门见山道,“不知各位远道而来,所谓何事?” 一直走在前面的男子回道,“想和小公子谈笔生意。” 这男子身形颀长,穿着一件带着些灰色杂毛的大氅。长脸,凸额头,高鼻梁。一双深邃的眼睛让人过目不忘。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开口,便听出此人不是经验不够的少年。 那男人接着道,“我是彭毅,乃是州府彭家人。” “你可是在家排行老三?” “正是。”男人点头,感兴趣道,“安少爷听说过我彭家?” “听说过,听说过。”不是这么巧吧?安康觉得这运气要是用来买彩票,他一定能成千万富翁。这不就是卫芙蓉要躲的人么。“不知彭大哥要和小弟谈什么生意?” “杂志的生意。据我所知,还没人把杂志卖到北方。我想和安少爷谈谈,明年从这进一批货,直接拉去北方卖。” 安康对生意不感兴趣,他对彭毅感兴趣。此时也没把人往陈轩那推。而是把虎子拉到一边,吩咐道,“去把陈轩找来。就说彭毅本来是我舅母内定的女婿。” 趁着虎子跑去找陈轩,安康和彭毅告了个罪。跑到装订屋子里把卫芙蓉从产线上拉下来。 “干什么呀?”干了半个月,卫芙蓉手上挑破了不知多少个水泡。她一直在坚持,没有放弃。她可是很热爱她的工作的。 “表姐。彭老三就在会客室。你要不要去看看?” “彭老三?”卫芙蓉惊讶道,“他怎么找到这了?”卫芙蓉想躲回屋子里,却被安康一把拉住。 他有些无语道,“表姐,你别自作多情了。人家不是来找你的。我刚问了,彭老三在北方呆了半年。这是准备回州府过年,路过咱们余阳,顺带来谈杂志生意。” 卫芙蓉讪笑一下,开口道,“那既然不关我的事,我回去继续干活了。” “别呀,表姐,你不想看看你未来夫婿是什么样的么?我可听我娘说,彭家已经下了聘礼的。” “说了我不成亲了,你怎么这么烦。”卫芙蓉再一次强调自己的目标,“我是要成为女侠的,以后劫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也不耽误你看帅哥,走,走,走,跟我看看去。彭老三长的又高又帅。” 陈子澈一只脚刚迈出屋子,便听安康这样夸别的男人。他心里涌出一阵苦涩,怎么安康只叫他小白脸,从不夸他长的好看。他摇摇头,快速瞥一眼安康,快步走出杂志办事处。 卫芙蓉没有抵抗住安康的劝说,加之她也好奇她娘给她挑了个什么样的夫婿。于是她扮作杂志办事处端茶倒水的丫鬟,跟随安康到会客室。 安康指挥她去给客人倒热茶。 卫芙蓉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上面放了六杯热茶。她一步一步走的极慢,手还有些不稳当。看的安康提心吊胆,生怕她打翻盘子把自己烫到。 安康纠结地想着,如果芙蓉表姐烫到自己,他娘会怎么惩治他。 实在是看不过眼,安康快走几步,接过托盘,亲自给客人上了茶。 彭毅奇怪地打量卫芙蓉,一个端茶倒水的丫头,连端茶都做不好。安康居然什么也不说,自己去上茶。 卫芙蓉盯着自己的脚尖,移到安康坐的椅子后面站着。 她偷偷抬眸,准备打量彭老三。一不小心与彭老三对视了。卫芙蓉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了。她盯着椅子后面的木纹,老老实实地站好。 陈轩赶在安康正准备喝第三杯茶的时候到了会客厅。他一眼扫过去,就见卫芙蓉笔直地站在安康身后。他打量了一眼彭老三,走到安康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陈轩与彭老三你来我往地交谈了几个回合,最后定下交货价格,出货的数量和日期。 陈轩有心替小姐多问一些事,东南西北地和彭老三扯起来。以前他也是走南闯北,到处走的人,和彭老三有聊不完的话题。 待陈轩与彭老三聊得正热时,卫芙蓉做贼似的抬头,快速打量彭老三一眼,立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低下头。 彭老三果真如安康表弟说的那样,高大又俊俏。单看五官,只有眼睛好看。组合在一起莫名有种清冷,生人勿进的气势。她顿时心生欢喜。 又听闻彭老三讲了大江南北许多趣事,知道他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卫芙蓉心里对彭老三的好感又增一分。 她暗暗想到,娘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 陈轩和彭老三两人相见恨晚,直聊到天黑。又准备带上安康去酒楼吃一顿。本着对未来表姐夫的好奇,安康欢喜地跟上。 待人都离开后,卫芙蓉才扶着椅子,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挪去。站了一下午,她的腿麻了。 本着好消息要分享的原则,安康乐颠颠地去了他娘的院子。 卫氏和安仲华正说着肚子里孩子的事。见安康一脸喜庆地奔过来,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娘,今天我见到未来的表姐夫了。” “哦。在哪见到的?”卫氏奇道,“彭家老三怎么会在余阳?” “这事说来也巧。彭老三从北方回家过年,为了谈杂志生意,顺道来了余阳。”想到今天自己安排表姐见了表姐夫,安康有些得意道,“今天表姐还见了表姐夫呢。明天我去问问她,对表姐夫是否满意。” 卫氏训斥道,“这简直是胡闹。哪有大家闺秀,这么早能见外男的?再说了,这事还没有板上钉钉。” “娘,要我说,直接板上钉钉得了。今天我和陈轩都见了表姐夫。我两都觉得表姐夫很不错。论长相,表姐夫个头高,脸也好看。论才华,他走过半个国家,甚至还到过周边的几个小国。论钱,表姐夫挣钱能力也是杠杠的。”安康继续道,“我看表姐夫很好。性格也好。” 安仲华道,“真要是像你说的这样,彭老三确实是个良人。” “娘,我觉得可以直接忽略表姐的意见。你不知道,表姐的脑子可能不大灵光。”安康把卫芙蓉傻大胆,孤身一人,背着小包袱,揣着些银票,拎着把剑,还练了不知什么功就要闯荡江湖的事迹说了。末了还缀了一句,“表姐夫多聪明。两人在一起,表姐才不容易被人骗。” 卫氏佯装打他,怒道,“这孩子,怎么说你表姐的。芙蓉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女孩,以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女工、算术、管家,这些从十岁便开始学习。芙蓉样样都是极其出色的。” 安康躲到一旁,不想承受他娘的怒火,只好转移话题,问一旁的安仲华,“爹,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正在给你弟弟起名。” 这个话题,安康很感兴趣,他问道,“你们给我弟弟取了什么名?” 第35章 表姐不见了 “男孩叫安平,女孩叫安心。小名都叫平安。”卫氏一脸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安康不置可否。这个名字倒是省事,大名一出,小名直接倒着来。两个名字的两个寓意都很好。 彭老三只在余阳呆了两天,便带着手下回了州府。 “怎么样?表姐夫还行吧?” 卫芙蓉点点头道,“还成。” “那你反省好了吗?”安康心道,表姐反省好了他就给舅舅递话,让舅舅把表姐赶紧接回去。他可不想冬天早早地离开被窝,天天去陈轩府上接卫芙蓉。 “怎么是反省?”卫芙蓉白了安康一眼,“我是胸怀天下。壮志难酬。不过没关系,我也就才十八岁。” 安康提醒道,“过完年就十九了。是老姑娘了。” “你.......”卫芙蓉气地拧安康胳膊。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袄,尤其安康里面还穿了件兔皮袄子。卫芙蓉只拧到衣服,一点没碰着肉。她气咻咻道,“你穿这么多衣服做什么?” “大姐,这是冬天。你掐掐你自己的胳膊。是不是全是衣服?” “咱们杂志办事处明天就歇业了。明天你跟着我回家吧。只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忙碌着过年。你一个人住在陈轩府上也不好。” “我要是去你家,姑母不就知道我在余阳了么?姑母知道了,我爹娘也就知道了。” 安康心道,你以为你姑母不知道么。“今年过年上我家过。明天你给舅舅和舅妈写封信。别让他们惦记你,过不好年。” 杂志办事处从八月份开业到现在已经有五个月了。 今天歇业后,得有一个多月时间见不到朝夕相处的同事们。安康瞧瞧一旁裹紧身上旧棉袄的邱源。这小子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就爱裹着旧棉袄。明明杂志办事处早早地给每人发了两身新棉袄。 怎么觉得这半年赵秦越来越老成了,像个古板的老夫子。 陈子澈的轮廓长开了一点,现在下颌棱角分明。幸好没长残,还是个美男子。皮肤依旧白,过完夏天也没见着他黑多少。依旧对得起小白脸的称呼。 安康在看陈子澈的时候,陈子澈似乎心有所感,也望了过去。 一想到,他们可能有一个多月不会见面,陈子澈巴不得现在多看几眼。 安康一恍惚,他恍然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子澈的眼神里常常带着忧郁。虽然有的女孩很吃这一套,什么忧郁王子之类的设定。可是他总觉得陈子澈一定藏着什么心事。安康突然想到陈子澈的身世,不禁怀疑,难道子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排队排队,每人过来摸张票。东家给福利了。一等奖二两银子,二等奖一两银子,三等奖500文。阳光普照奖,每人一袋米。”虎子手里甩着红色摸奖票,扬声喊道,“快点呀。摸奖,摸奖。” 今年是最后一天工作的下午,安康安排了一场年会。 老皮第一个冲到虎子跟前,伸着道,“给我一张。” 屋里众人陆陆续续地在老皮身后排起队伍,一人拿了一张抽奖票。 “接下来,我抽一等奖。”安康从桌上抽出一张红票,翻过来给众人看,“13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地互相看对方手里的号码。 老贾咽了口唾沫,欣喜地站起来,“我,我是13号。”他没想到,这样的好事竟然能落在他身上。二两银子,够买半头大肥猪呢。要不,今年就买半头猪,给秀兰和孩子们补补? 陈轩和小霞成亲当天,老贾也跟着去赵家村瞧热闹。送了小霞上花轿,虎子娘就安排他和秀兰见面。当时老贾远远地瞧了一眼,也没说上话。秀兰壮实地很,一看就知道她身体好。他没什么不满意的,当下就和虎子娘说了,满意满意,愿意和秀兰一起过日子。 哪知道等了半个月,也没等来秀兰的回话。他每天都问虎子娘打听,还被人打趣过几回。不知道秀兰是不是嫌弃他是个瘸子,不愿意和他一起搭伙过日子。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虎子娘带着秀兰和丫儿去了他的屋子。秀兰抱着丫儿站在他屋子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有个家了。 屋子被秀兰打扫的干干净净,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柜子里,碗也干干净净地放在厨柜里,鞋子一双双地摆好在墙边。自从秀兰来了,老贾觉得屋子里亮堂许多。 丫儿是个调皮的小丫头,爱在院子里到处跑。老贾在屋里都能听见她在院子里“咯咯咯的笑声。” 秀兰的儿子——柱子还住在赵家村。老贾在工人宿舍里只有一间屋子,柱子来了也没地方住。老贾想着,弄张床,再拉个帘子,给柱子腾个住的地方。过年也好一起过。等手里再攒上两个钱,就租个院子,一家人好好地住在一起。 抽完了奖。安康又另外给了年货,一包糖,一袋面粉,二斤肉。 从杂志办事处出来的众人带着一脸喜气,或背或扛,手里还拎着东西。 隔壁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笑眯眯地问道,“这都拿的什么呀?” 老皮回她道,“杂志办事处发的米面。” “哟,这还发米面呀。”老太太羡慕地看着一个个背着米面的人从她身旁走过。早知道让孙子去杂志办事处找个活干,离家近,过年还能拿些米面回来,瞧着还有肉呢。 “东家人好,厚待咱们。”不只发米面这一条好呢,老皮炫耀道,“今年先歇业,等明年过了正月再来干活。也不知道这一个多月干啥去。咱们这些外地人,也没个地方走亲戚。” 老太太笑笑,没再说什么。杂志办事处的条件是真的好,要不和儿子说说,让他明年找找关系,把孙子塞进去。他儿子可是县衙里的主簿,杂志办事处怎么着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吧。这个老太太平时吃了饭就晒太阳,晒完太阳拎着小板凳回家吃饭。丝毫不知道外面的事。要不是杂志办事处就在她家隔壁,她甚至不会知道县里还有这么个办事处。她自然也不知道杂志办事处的东家是县令的儿子。只知道是个小少年,家里头应该是个有钱的。 老贾扛着一袋米推开自己的家门。秀兰正坐在窗边补衣服,丫儿在一旁的床上呼呼大睡。 秀兰把针插在衣服上,赶忙过来和老贾一起卸东西,“今天咋这么早回来了?还买了一袋米。咋还有肉呢?” “今天歇业,下午就没干活。东家整了个年会。”老贾从怀里把二两银子掏出来,“我摸到一等奖,东家给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秀兰不敢相信地叫道,“咋给这么多。” “咱今年过个肥年。多买些肉,给你和丫儿补补。”老贾看了眼一旁睡着的丫儿,再看看自己的老婆,“在余阳,咱们外地人过年也没个亲戚走。我想着,请大家伙吃一顿。咱们两把事办了。” 秀兰红了脸,“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办什么事。乱花钱。咱们自己买些肉吃就是了。这钱你可不许乱花。” “不乱花,不乱花。一会儿你去把柱子叫来。让柱子和咱们一起过年。我回杂志办事处去把面扛回来。东家还发了一袋面。还有一包糖。” “好,好。”秀兰一转身,眼睛瞬间红了。 卫芙蓉打开荷包,里面放着她这半个月来的工资。她疑惑地想,荷包怎么这么轻。打开荷包,怀疑地探头看,发现里面只躺着几个铜板。她用力地把铜板倒在桌上,只见桌面上零星地躺着十个铜板。卫芙蓉脸都快气歪了。 这半个月,她手上挑破了多少个水泡,如今还有一层薄薄的茧,没想到竟然只换来十个铜板。这怎么可能呢?她读过员工工资制度说明,这半个月她应该有三百个铜板才对。 她气势汹汹地找安康理论。 没想到她的表弟听了她的话,只抬起眼皮打量她一眼,慢悠悠道,“你的工资没错,我亲自核实的,就是十个铜板。” “怎么是十个呢。我干了半个月呢。根据员工手册上写的,我应该有三百个铜板。” “三百个?”安康撩起眼皮,又看了她表姐一眼,活脱脱一副地主老财剥削人的样,“要是表姐正常干活,没给我带来太多损失,确实应该是三百个铜板。可是事实上,表姐来的第一天,装订坏了两本书。第二天又弄坏了几十页。第三天是上手了没错,可你一天能装订几本出来?” “前两天装订坏的书,我当培训新员工了。可你后来订错页,又返工了几十本,这损失你得赔我。杂七杂八地算下来,还是我给了面子,发了你十个铜板。”安康点点桌面上的账本,“表姐若是不信,自己翻看记录便知。” 卫芙蓉自然知道安康说的是对的。她对自己做的事还是心里有数的。只是没想到她堂堂卫府大小姐,委屈着做粗活,一个月竟然只能挣十个铜板。十个铜板还不够一顿饭钱。她顿时悲从中来。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安康继续火上浇油道,“表姐,社会险恶啊。你瞧你在余阳,还有亲戚能照顾你。还能住在陈轩府上,省了房租。吃饭在杂志办事处,省了饭钱。要是真出门在外,一天最少也得挣十个铜板才够开销。还是租最差最破的房子,顿顿馒头咸菜。” 卫芙蓉不理他,只顾着自己伤心,掉眼泪。这半个月来,她的手粗糙了好多。再也不是细白柔夷了。她突然伸手指着安康,带着哭腔道,“我要告诉姑母,你欺负人。”说完,转身跑了。 “我.......”安康腾地站起身,也不装地主老财了,苦涩道,“虎子,你说,少爷我这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么。那不还是为她好么。要是真让我娘知道我让表姐做装订的活,这年我也别想好过了。” 他小跑着冲出屋子,招呼虎子道,“快,快,快追。” 也不知道卫芙蓉走的哪条路,安康和虎子两人抡起腿跑愣是一路上没见着她人影。 安康先跑进卫氏院子,气喘吁吁地把事情说了。当然,他说话的重点是他让芙蓉表姐知道了社会险恶,表姐很快就能浪子回头,乖乖回州府。 卫氏挺着大肚子,气恼地戳着安康额头,“你呀,你就不能找个委婉的方法么,一定要这么整你表姐。” “娘,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估计表姐明天就能反省好了,咱们还能赶在年前见一回舅舅。” 母子二人坐在屋内说着闲话等卫芙蓉。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进院子。 卫氏着急了,差香兰去大门处问询。 不到半柱香时间,香兰提着裙边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喊道,“小姐,不好了。表小姐压根没来咱们府上。” “什么?”卫氏紧张地站起来,“没来?” 她转头看向安康,催促道“快去找,快去找。” “娘,你别急,别急,我这就去。”安康一个头两个大,卫芙蓉能跑哪去了?不会是趁机去闯荡江湖了吧。这个白痴。 卫氏又等了一个时辰,不见有人回报消息。她撩开帘子,外面已经黑天了,只能勉强看到一些影子。她心里越发担忧。不成想,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她喘着粗气叫道,“香兰,香兰,快去找刘大夫。” 安康最先跑去陈轩家府上。陈轩和小霞正卿卿我我地吃晚饭,一听卫芙蓉不见了,捉急忙慌地就去她住的院子看。 陈轩在前面带着路,解释道,“我带小霞回家时,见你还在杂志社。杂志社今天歇业,我还以为你把小姐带回家过年去了。谁知道是这事。” 安康心累地不想说话。 洒扫的粗使婆子正准备睡下,听见院子外的叫门声,提着灯笼,小跑着开了院门。 陈轩急道,“住在院里的小姐回来了么?” “没回来啊。一直没回来。” 第36章 小平安 陈轩和安康赶紧带着人,打着火把出门找人。 把东巷附近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卫芙蓉。 此时,卫芙蓉在哪呢? 她正缩在一处墙根哭唧唧呢。从杂志办事处跑出去,她一路沿着巷子向外跑。闷头跑了一阵,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安府在哪个方向。她绕进一条胡同里,左拐右拐地不知道怎么出去。 天慢慢地黑下来,卫芙蓉跑的满脸汗。她不敢在晚间敲别人的家院子,怕遇见坏人。最后走累了,找了个避风的墙角根蹲下休息。 她哭得眼泪哗啦。什么闯荡江湖,做个侠女的梦想都抛之脑后。现在她只想回到家,舒舒服服地喝碗热汤。 今日公务繁多 ,安仲华才将带着刘管事往家走。刚出县衙没走多远,听见一阵女人的哭声。 刘管事打着灯笼,慢慢地走上前,发现墙根处蹲着个女人。他轻声问,“姑娘?” “啊。”卫芙蓉吓了一跳,尖叫出声。待看清来人时,她像找到根救命稻草,慌忙走上前,“姑父,是我。我是芙蓉。” 卫芙蓉好歹止住了哭声,断断续续地把事情和安仲华说了。安仲华心道,安康真是胡闹。卫芙蓉人生地不熟,又是女孩子家,怎么能让她一个人乱跑。他准备回去好好教训一顿安康。 安府今夜简直乱成一锅粥。不断有人举着火把从大门口进进出出。 安老太太担忧地站在院子外,听着屋里卫氏撕心裂肺的叫声。她问一边的香兰,“刘大夫怎么说?” 香兰回道,“大夫说,小姐是动了胎气。今夜就要生了。” “屋里进了几个接生婆子?” “回老夫人,刚从县里请来的两个接生婆子都进去了。本来咱们定的接生婆子过了年就来府上住着,没想到小姐会这么早生产。” “仲华呢,派人去叫了么?康儿呢?” 香兰快速回道,“已经派了人去县衙叫老爷。少爷今晚出去找表小姐了。” 安仲华回到安府,府里众人终于有了主心骨。他派人去把在外搜寻的人叫回来。然后带着卫芙蓉匆匆赶到卫氏的院子里。离院子还有一段距离,听到卫氏的喊叫声,安仲华立马加快脚步,慢慢地小跑起来。 卫芙蓉有些害怕地跟在姑父身后,一起奔着姑母的院子去。 香兰一见到卫芙蓉,立马松了口气,“表小姐回来就好。夫人生产前还惦记着表小姐。您快喊个声,让夫人听听,也好安心。” 卫芙蓉顺从地喊道,“姑母,芙蓉回来了。今晚我迷路了,幸好遇见姑父。姑父便带我回来了。”卫芙蓉紧张地攥着衣服,前几个月,她娘生桃核时,生了整整一夜。“姑母,您安心生产,芙蓉在外面候着。” “娘,天不早了,还冷的很,先去歇着吧。”安老太太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折腾。 安老太太满是担忧地盯着屋子,“不碍事。我在这等着。一夜不睡也没关系。倒是芙蓉今晚受了惊,先去歇息吧。” 安老太爷依旧沉默地站在一旁抽他的旱烟,偶尔抬起头焦急地看一眼屋子。 听说卫氏正在生产,陈轩跟着安康一起去了安府。他是外男,只能坐在会客室里等。此时主人家都忙,他是不能进后院的。 安康第一次见识到女人生产。听着屋里卫氏的叫声,他有些害怕地问安奶奶,“奶奶,生孩子都这么疼吗?” 本来今晚就要发作安康,此时安仲华惦记着卫氏在屋内生产,只白了安康一眼道,“怎么和你奶奶说话的?” 安仲华的语气很严肃,吓了安康一跳。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心里想到,怪不得说女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这么个叫法,显然是遭了大罪。 他胆战心惊地一直陪到半夜,直到一个嘹亮的哭声在黑夜中响起。安康浑身一个激灵。 屋内有婆子跑出来,一脸喜气道,“恭喜,恭喜,是位小公子。” 安康心道,原来真的是弟弟,哭声那么响亮呢。在产婆的安排下,安康进屋看了一眼那个包在小被子里的孩子,红皮猴子似的,还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没等他仔细端详,安仲华被赶他回去睡觉。 “虎子,你不知道,我弟弟,像个红猴子似的。可丑了。我瞧着怎么还没长眉毛似的。”安康看向一旁打着灯笼的虎子,问道,“你弟弟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丑吗?” 虎子仔细回忆道,“丑。我娘说刚出生的小孩都丑。坏狗儿三天后就白回来了,瞧着也可爱了。” “那我明天再去看看他有没有变化。” 睡到自然醒,安康惬意地伸着懒腰。突然想到什么,立马掀开被子,套上衣服就往院子外面跑。 直跑进卫氏的屋里,他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卫氏正抱着一个小包裹,嘴里发出逗弄的声音。瞧见安康过来,立马对包裹里的小孩子轻声道,“平安,平安,哥哥来了。” 安康走上前去,探着头打量卫氏怀里的孩子。那孩子的脑袋似乎只有他手掌一样大,闭着眼睛,不时蠕动小嘴巴。 安康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戳孩子的小嫩脸,软的不行。整个人也比昨天夜里好看多了。他轻声道,“小平安,哥哥来看你了。” 盯着瞧了一会儿,安康不解道,“娘,他还没睡醒么?” 卫氏笑道,“他哪里是睡着了。过两天平安才能睁眼呢。” 见安康一脸疑惑的样子,卫氏解释道,“有的小孩得出生一两天后才会睁眼。当时康儿也是出生隔天才睁开眼的。” 安康盯着小平安,心里直呼,长知识,长知识了。 安仲华今天休沐,刚回屋就瞧见他的大儿子正抱着小儿子在屋里转悠,嘴里还发出逗狗的啧啧啧声。他忍无可忍道,“你弟弟又不是狗,怎么这么逗孩子。”他上前轻轻地接过平安,小心地晃晃怀里的孩子。小平安竟然发出一串笑声。 安康惊奇地探头看平安。只见他安然地躺在父亲怀中,闭着眼睛,正咧着小嘴笑。“爹,平安在笑,他在笑呀。”小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像挂在屋檐下的小铃铛被风坲过发出的声响。 安仲华脸上露出少有的慈爱,抱着孩子走到卫氏跟前。“今早芙蓉来找我了,说是愿意回家。一会儿我就给卫闵写信,正好把平安出生的事告诉他。” 卫闵赶在腊月二十的晚上到了余阳。 他带着一身寒气,先是严厉地训斥了卫芙蓉一番。待身上暖和后,才提出要看一看平安。 此时平安已经睁开双眼。初次见到舅舅,平安很给面子地在卫闵怀中咧开嘴笑。卫闵乐道,“这小子和安康小时候一样,第一次见我就笑。” 安康在一旁拍着马屁道,“舅舅一身正气,想来小孩子都是喜欢的。” 一到年底,日子过得飞快。安康每天早晨去卫氏的屋中报到,除了不会喂奶,他学会了所有带孩子的技能。 平安白天多是睡在哥哥怀里。就连安奶奶也不大能摸着平安的边。 “娘,平安什么时候能出去?”他迫不及待地想带着平安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湛蓝色的天空,皑皑白雪,还有院子里树上蹦跶着的小鸟。他想把他知道的世界都介绍给平安,也想把平安介绍给他的朋友们。 “等平安三个月了,就能抱出去。”卫氏躺在床上,笑着看一旁抱着平安的安康。 时间呼啦就过去了,小平安从一个红皮猴子长成一个胖大的婴儿。 今天是二月初一,杂志办事处开门的日子。 安康遗憾地看着躺在床上,摇着手臂的小平安,再次和卫氏确认道,“我真的不能带平安出去么?” 卫氏笑着摇摇头。 安康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邱源背了整整一书袋的稿纸,砰地一声放在桌上。把刚进门的安康吓了一跳,“邱源,怎么过个年不见你胖,反而瘦了?” “他之前的那本小说已经完结了。最近正忙着开新文。”赵秦在一旁替他解释道,“过年我去他家找他,他都不愿意出门。” 陈子澈站在一旁仔细打量安康。一个多月没见,安康似乎胖了一些。他走近些,把从家里带的小咸菜给安康。安康就爱吃他娘腌的咸菜。“安康,你身上什么味?” 安康揪着自己的衣服闻了闻,笑道,“是奶味。我刚有了个弟弟。可惜现在还不能抱他出来。等下个月,你们就能见到我弟弟了。” 《初级账房》印好当天,安康听陈子澈说王明被别人招去做门生。 陈子澈道,“是隔壁州府的大儒孟远洲先生。听说他打算把王明收做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安康不觉明厉,关门弟子都是很厉害的角色吧。“隔壁州府离咱们这有多远” 陈子澈回他道,“单程一趟要六天。” 用六天时间才能到的地方,那是很远的地方,比余阳到州府还要远三倍。安康甩甩脑袋,想着以后怕是见不着王明了。虽然王明总爱给他浇凉水,可是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安康叹了声气,叫上虎子去通知账房班的同学这个月月中开班。 账房班一共一百号人,这样挨个通知,他们两得跑两天。杂志办事处众人手头各有各的事情,实在是没人可用,安康便把主意打到杨二郎头上。 安康的理由很简单,账房班以后由杨二郎做班长,管理班级里的相关事物。当然这是有微薄薪水的。一个月给三百文钱。“二郎,正好你和咱们去认认门,多了解了解同学,有助于以后工作的展开。” 杨二郎正被每个月三百文钱的薪水砸的晕乎,此时听了安康的话,没有不同意的。当即和奶奶说了一声,随着安康去通知同学。 一路上,杨二郎在心里盘算着三百文的薪水。自从家里没收入后,他知道现在鸡蛋一文钱一枚,最便宜的布要十文一尺。三百文的薪水加上每个月的房租,足够应付他和奶奶一个月的生活。 “平安,哥哥回来啦。你有没有想哥哥呀。”安康问着话进屋。 小平安认得哥哥的声音,“啊啊”地叫了两声,把头转向门口的方向。安奶奶拿拨浪鼓逗他,“平安听出是谁回来了?是不是哥哥? “奶奶。”安康把平安从小床上抱起,兄弟两热乎地亲昵了一会儿。小平安现在还不能被竖着抱,只能横着躺在哥哥怀里。他挥着小手,咿咿呀呀,很兴奋的样子。好像在说,“哥哥,你回来啦。”安康在他身上拱了拱,拱出一鼻子奶味。他转头和一旁的安奶奶说,“奶奶,现在我身上也是一股子奶味。不信你闻闻。”他抱着平安凑过去闹安奶奶,把安奶奶逗得哈哈笑。许是受安奶奶传染,小平安也咯咯咯笑起来。 安仲华在一旁凉凉道,“都十六岁的人了,怎么还能和小婴儿玩到一起。”话里话外变相地说安康幼稚。 安老太太自从有了孙子,儿子都是靠后站的。她怼道,“我看孩子这样就挺好。不像你打小就板着脸,一副不要靠近我的样子。你看咱们康儿在外面有多少朋友。” 被老娘揭了短,安仲华也不敢说什么。暗骂自己不长记性。他是知道他老娘有多护着安康。他这个儿子完全比不上她的孙子。 第37章 可怜的杨二郎 拿到《初级账房》书本的人,翻看过一遍书就知道这本书有多么的晦涩难懂。连杨二郎这样读过几年书的,也只能草草地翻完第一小节,便再也读不下去。更何况班里还有不少刚识字的。 账房班开课第一天,安康让杨二郎统计出班里学生的识字水平。遗憾地是,这里面七八岁的孩童大多只认识不到一百个字。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有几个只认识几个字的。好在这群人里除了杨二郎读过书外,还有两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人读过书。这两人一个叫苏未,一个叫白里。 安康把这一百个人分成三个学习小组,由杨二郎、苏未和白里做组长,带着剩余的三十多人学习。 开班的第一节 课,安康按照教学计划,教授了写数字和数数。简简单单不到半个时辰的课,一群人竟然用了一个上午来消化。 午休后,安康紧接着教授他们十以内数字的加减法。 上过安康算术课的人还能跟得上。没上过他课的,一天学下来人就懵了。数字在脑中绕来绕去,加来加去,就是不知道等于几。 甚至还有两个孩子听完课后,直接哭了。 杨二郎好言好语地安慰这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同窗,“毛正,你为什么哭?” “我听不明白。哇......” 杨二郎:......你以为我就听得明白么。 他按捺着性子哄道,“我也听不明白。咱们一起来学习吧。” 毛正止住哭声,放下抹眼泪的手,好奇地问道,“哥哥也不明白么?哇,这课好难。” 杨二郎头疼地看着这一屋子乱七八糟,年龄差距有些大的同学们,突然明白,钱果然不是好挣的。 他认命地承担起班长的责任。呼吁大家安静。然后制定了除正常学习以外,其余的学习计划。首先,他们要攻克大家不识字的问题。 二郎奶奶睡醒一觉,起夜上厕所时发现二郎屋里还亮着。她隔着门催促道,“二郎,快睡吧。” “奶奶,我马上睡。”杨二郎正在复习白天的知识。一旁的稿纸上写满了加减法的公式。 早晨杨二郎还要负责把书上出现的常用字给同学们讲解一遍。 安康精神抖擞地走进教室,发现一屋子人都是一副萎靡的样子。他奇怪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杨二郎替众人回答,“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那我们来针对昨天的学习,做个卷子吧。”安康笑的一脸和气。“大家好好做卷子。做错的地方就是没学好的地方,要多加复习和巩固。” 安康坐在讲台上,无聊地盯着屋内抓耳挠腮的众人。有几个小孩一看就是什么也不懂,眼睛乱飘,不安分。他用教杆轻轻磕着桌面,“做完就把试卷交到我这里,我立马批改。每一次的成绩都会登记在册子上。” 前一晚用功学习的杨二郎不怎么费力气地把卷子做完。头一个去讲台上交卷子。 安康欣慰地在册子上写下:杨二郎,100。心里暗道,有基础的确实不一样。 甚至还有个孩子只考了10分。简直惨不忍睹。安康重点点名了那个叫做宋玉的孩子,“小宋玉,多和哥哥们请教请教。刚开始,别着急,好好学就是了。” 宋玉显然没有被安康安慰道,他哭丧着脸,抱着卷子找到杨二郎,眼泪汪汪道,“哥哥,你教教我吧。” 于是,杨二郎除了教同学认字,还要教他们算数,甚至小孩子们打架,他还得去劝架。安康本来就不怎么管事,他总惦记着把小平安带出来看看春天。随着杨二郎逐渐对班级里的事上手后,安康更是当起了甩手掌柜,只在上课时间出现。 这个原本阴沉的少年再也阴沉不起来,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沧桑了。为什么十几岁的他要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还是一管就是几十个小崽子。 好在安康良心发现,每个月给杨二郎又加了二百文钱。 三月中旬,卫氏终于同意安康把平安抱出门去。 这个季节,外面各种花都开了。虎子背着个鼓囊囊的书袋跟在安康后面,里面都是平安的东西。平安的尿布,平安擦屁股的小毛巾。甚至安康还想带上平安的奶娘。不过被卫氏拒绝了,她不希望安康带着小平安在外面逗留地过久。 而小平安趴在哥哥的肩膀上,兴奋地看着这个花红柳绿,草长莺飞的世界,时不时地蹬蹬腿。 安康把平安带到杂志办事处炫耀。平安有些认生,他只窝在哥哥的怀里,谁也不给抱。滴溜着一双大眼睛到处打量。 “呜呜呀。”平安叫了一声,安康知道应该给他换尿布了。通常只有上厕所时平安才会发出低沉的叫声。 安康把平安放在桌子上,熟练地打开小包被,抽出被平安尿湿的尿布。擦干净平安的小屁股,换上干净的尿布,最后把平安重新包起来。而平安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一点不适,老老实实地躺着玩自己的手指。 陈子澈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康行云流水般做着这些事。最近经常从他口中听到他有个叫平安的弟弟,没想到他竟然能亲自给他弟弟换尿布。看这熟练的样子,应该是在家中常做。他不禁羡慕起那个躺在安康怀里的小婴儿。而他只能把所有的喜欢默默放心里。 经过一个月的魔鬼训练,账房班里的所有学生都能把加减乘除做的十分顺溜。安康授课的部分就完成了,接下来时间,陈轩带着杂货铺里的老账房先生给这些学生讲授一些实际案例。有助于他们更好地了解账目。 卫氏院子里的凌霄花再次爬满墙头时,小平安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他常常呆在哥哥的怀里,看树上欢快蹦跶的小鸟,院墙上的花,还有缸里养着的游来游去的小鱼。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如此的新奇。 哥哥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时,平安总能准确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 他希望哥哥能经常带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有更多的鸟,有很多人,有不同的花,各种各样吵闹的声音。 后来平安养成一个习惯。只要安康到卫氏的院子里,平安便张开小手要哥哥抱。哥哥抱了他以后,他抬着小手,一指院门,“啊啊”地叫两声,意思是,走呀,走呀,我们去外面看看。 卫氏在一旁笑道,“平安都让你养刁了,一日不出去就浑身难受。” 安康心里对这话是非常不赞同的。他娘每天不是看书,绣花就是请人来家里说书。这些事对于平安这个年纪是没有吸引力的。只有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花花的叫声,才能让这个小家伙真正快乐。 七月初,安康送给安厚语的波斯猫下了崽。 他如约给表弟卫也写了封信,告知他一个月后,等小猫断奶便送他一只。 哪知道卫也迫不及待,迎着盛夏的闷热,踩着七月的尾巴亲自过来接猫。 “表哥。”卫也从马车上蹦下来,急切道,“猫呢?” 抱着平安的安康:......你真的看不见你可爱的表弟吗? 平安趴在哥哥怀里,好奇地看着面前长的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卫也还在因为猫兴奋。 好在还有个稳重的卫然,他从车上下来,先是向表哥问好。看到安康怀里的表弟,他摸了摸平安的手,“平安,我是你的表哥。” 然后他捏了捏平安藕节似的小胳膊,问道“桃核比平安还大半年。看起来还是平安胖些。” 安康觉得自己膝盖中箭。他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能吃。比同岁的孩子要重上不少。如今卫氏不太抱他,因为没抱一会儿,胳膊就得酸半天。 因此平安日常只呆在哥哥和父亲的怀里。 一旁的卫也总算是回过神,瞧见安康怀里的小胖子了,“表哥,让我抱抱平安表弟吧。” “他胖,你怕是抱不动。” “没关系,没关系。我力气大着呢。我能抱着桃核在院子里走一圈。” 安康试探性地把平安递给卫也。平安紧紧地攥着哥哥的衣服,一脸不情愿。待哥哥松手时,直接哇地一声哭出来。吓得卫也差点把他扔地上。 好在安康一直在边上护着,见情况不对,立马把平安抱了回来。 重新回到哥哥怀里的平安,睫毛上挂着泪珠,小手紧紧搂住安康的脖子,把脸凑到安康的脸上贴着。 虽然这是夏天,贴着一个小胖子很热,但是安康一点也不嫌弃,抱着平安又拍又哄,直到平安笑出声,他这才领着两个表弟去卫氏的院子。 卫氏正坐在院中的凉亭内绣花,和香兰说着昨天卫闵寄来的信。“还有两个月芙蓉就要出门了,我得好好想想给她添些什么嫁妆。” 香兰在一旁给她打着扇子,回道,“当年小姐出嫁,府里老太爷老夫人给小姐陪嫁的最多的便是铺子。我瞧着表小姐一定是不缺铺子的,彭家是经商起家。想来送些珠宝首饰是更好的。” “说起珠宝首饰,月中时候,徐立和我说,彭老三找他谈生意,要把咱们的绒花卖到北方去。”卫氏摇摇头,轻声笑道,“彭老三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又是杂志又是绒花。”这彭老三和他们家是真不见外。 “姑母。”卫也人还未到声音已经隔着半个院子传了过来。 卫氏站起身,瞧见卫也小跑着进了院子。她调笑道,“这大夏天的,你跑什么?不用这么急着见姑母。” “一年未见,我可不就着急了么。”卫也是一贯的嘴甜。 卫氏哄着他吃葡萄的时候,卫然和安康才慢悠悠地走进来。 “姑母。”卫然上前作揖,问候道,“一年未见,不知姑母可好。” “好,好,好。见着你们更好。”她这两个外甥差的太多,一个老学究似的,一个泼猴似的。 平安见了自己的母亲,像是没看见似的。依旧开心地窝在哥哥的怀里,只是眼睛盯着吃葡萄的卫也。 安康知道他嘴馋,剥了个葡萄,放他嘴边让他舔。 也不知道平安是怎么一边舔着葡萄,一边滴着口水的。安康便一只手喂他,一只手拿着小帕子不停地替他擦拭下巴。 每每看到大少爷像模像样地照顾小少爷,香兰心里就乐呵。小少爷没出生以前,大少爷还整天想着玩的事。谁成想,小少爷出生以后,大少爷像个奶妈似的,走哪都带着小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据我多年观察,双胞胎里会有一个沉稳一点,一个活泼一点的。 第38章 陈子澈身世揭秘 卫也急不可待地想看猫,安康只好领着他们兄弟两去了大伯家。 安厚语的波斯猫是只母猫。这一窝下了三只小猫。只有一只毛是白色,眼睛是蓝色的。其余两只都串了色,身上带着黄色的杂毛。 卫也一眼瞧上了那只白色小猫。洋人铺子里的波斯猫要一百两一只,他可不敢买。要是让他爹知道他花一百两买只猫,他一年的零用钱就别想了。说不定还得挨顿家法。 此时母猫不在窝里,不知道去哪觅食了。只有三只小猫挤在一起趴在窝里。 卫也抓起小白猫,放在手心摸它的头。吓得小猫喵喵叫。“表哥,我就要这只猫。” 安康从州府回来便和安厚语说好了,波斯猫第一胎留两只给他。因此也不用询问安厚语,他便点头答应。他问一旁的卫然,“然然不挑一只么?” 卫然摇摇头,他对小动物不感兴趣。 卫也劝道,“哥哥,你为什么不也养一只小猫呢这样我们就可以有两只猫了。”他有一只猫,哥哥也应该有一只猫才是。 从小他们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东西。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其他人,都给他们送一样的东西。 双胞胎拥有相同的东西,这仿佛是默认似的。 卫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卫然看着弟弟摇摇头道,“不,我并不想养一只猫。和猫相比,我更有兴趣看书。” “那我们两人养一只猫好了。”卫也愉快地做了决定。 卫也总是个闲不住的。他爱跟着安康转悠。安康去哪,他就去哪。 而卫然则好奇表哥编写的《初级账房》一书,得了空,他便跑去杨家院子旁听。 卫也跟着安康到杂志办事处玩。他好奇观看刻板、装订等整个过程。甚至在装订工人的指导下,自己试着装订了一本书。 他兴奋地拿着自己装订好的书跑去杂志编辑部给安康看,“表哥,我阿姐还说装订特别难。你看我第一次就成功了。我得把这本书带回去给我阿姐看。” 安康心道,表姐一定没告诉你,她半个月只挣了十个铜板。 陈子澈胳膊下夹着书,跟在王婶身后,匆匆进屋。昨天夜里他有些受凉,今天起的晚了。 卫也惊讶地看着陈子澈,下意识道,“你......你姓李吗?” 姓李?陈子澈皱着眉望向卫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孩。 安康一听就知道坏事了,忙扯着卫也往外走。 王婶震惊地望着被拉扯出门的卫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有人知道子澈原本姓李。 看到王婶脸上震惊的表情,陈子澈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情。他放下书追出去,王婶在后面担忧地叫了一声,“子澈。” 安康拉着卫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事办的。他都快忘了这茬,没想到一下子让卫也把事情说出来了。他叮嘱卫也道,“你可别乱说,好好玩你的就是了。” “表哥,那个人和李选长的一模一样。”卫也不解道,“咱们不是找到人了吗?我们应该告诉李家,他们找人找了好多年了呢。” 安康一只手抱着平安,一只手上去捂他的嘴,“别说,别说。别人家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这里头的事多了呢。别瞎掺和。卫也,我警告你,可不许瞎说。” 卫也是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平安好奇地看看哥哥,再看看小表哥,不知道他们两在做什么游戏。 陈子澈边走过来边问,“什么事不能瞎说?什么李家?我和谁长得一模一样?” “呃......”安康和卫也同时哑火。卫也是被安康叮嘱的,而安康是怕陈子澈知道真相,王婶都没说呢,他多什么嘴。 “表哥,我想起来姑母说找我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卫也一看事情不对就想溜。 安康哪里会放过他,抓着他的肩膀,笑的一脸和气,“表弟,你对余阳人生地不熟的,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单独回府。上次表姐单独从杂志办事处跑回家,可是迷路了呢。”安康转头看向陈子澈,一脸不好意思道,“子澈,你看,我表弟闹着要回去,我这就送他回去。” “安康。”陈子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知道些什么?” “子澈,你别问安康了。回家娘告诉你。”王婶站在廊下,一脸决绝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安康和卫也总算是逮着机会溜出来了。 “我说你,到底瞎说什么。陈子澈的身世可是个未解之谜,现在好了,你开头解谜了。”安康一边走一边数落自己的表弟。 卫也反驳道,“这我哪知道。表哥你明知道这里面的事,不提前和我通气。这能怪我吗?” 确实不能怪卫也。安康早都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安仲华正要出门,看见这兄弟两吵吵闹闹地回来了,中间还夹着个什么都不懂的平安。他走过去接过平安,训斥安康道,“和你表弟吵什么?” 整个府里,安康最怕的就是他爹。他低眉顺眼道,“没吵。和卫也说些事。” “啪。” 安康惊愕地抬头,平安正拿巴掌呼自己的老爹,一边呼嘴里一边啊啊啊地叫着。不许欺负哥哥。 安仲华让儿子的肉巴掌乎地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忙抓了小儿子的肉手,哄道,“爹爹没欺负哥哥。平安怎么能打爹爹呢?” 平安指指哥哥,“啊啊”地又叫了两声。 安仲华立马认错道,“好好,爹爹的错。” 安康心里苦涩地想,要是他拿巴掌呼他爹,估计能被他爹吊在房梁上拿鞭子抽。怪不得一胎会吃二胎的醋,这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哄了会儿平安,安仲华才把平安还给安康,领着刘管家出门办事。 卫也是个人来疯,他跟在安康身后,摸平安的小手,道,“平安,你可真厉害。你都敢打姑父。姑父一直板着脸,看起来比我爹还严肃。”卫也忽然想出个馊主意,“平安,平安,下次你见到我爹,也打他试试,看他会不会生气。” 安康:......熊孩子。他就应该告诉舅舅,把卫也的屁股抽开花才对。 下洼村。 陈子澈家的院门紧闭。 母子两人坐在桌子两边,气氛有些凝重。 陈子澈抬眸,看着他娘道,“娘,有什么事你说吧。”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成拳。 隐瞒了十几年的真相终于要揭开了。 王婶叹了口气,她怜爱地看着儿子,满脸担忧,“你父亲姓李,是州府的李家当家,李选。” “李选?可我为什么不姓李也不王,却姓陈?”陈子澈看着他娘,一字一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王婶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攥着的手心里全是汗。忽然她松了一口气,“你听娘慢慢说。”她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坦白。 “你外祖是陈志光。当年是滦州巡抚。后来因贪污获罪,陈家所有男丁被斩,所有女,女眷沦为官、妓。” 回忆起那段不堪的往事,王婶只觉得满心凄凉。 陈子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娘。怎么竟是这样的事。 被陈子澈的目光盯得有些难堪,王婶继续说道,“我十七时为、妓,后来被卖至州府青楼,遇到你爹。你爹替我赎身,把我抬为妾室。第二年就有了你。李家的主母育有一嫡子。当时李家只有两个男孩子。我察觉到李家主母不是个好相与的,我们母子两呆在李家只会招人记恨。我便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索性带着你离开李家,逃至余阳。” “家道中落。我堂堂巡抚之女竟然沦落为、妓,实在无颜面对先人。因此一直用了化名,只让你改了陈姓。” 陈子澈听了王婶的话,久久没回过神。小时候他问娘,怎么不见爹来找他们,娘只告诉他别问。他以为爹不要他们了,长大后便不再提起这些让娘伤心的事。没想到这里面的事竟是这样的错综复杂。 “娘,我爹,我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婶闻言,看了儿子一眼,嗤笑一声,“一个只会流连勾栏瓦舍的浪荡公子罢了。” “要不是家里有个母老虎镇着,那还不知道能娶多少房小妾。” 起初,她也是有期望的。期望这个替自己赎身的李家公子能好好爱护她。她便和他做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没想到,她被抬进李家一个月,她以为的天命之子便继续流连青楼。甚至,连家都不回。 至此,她便再没了倚靠男人的希望。 她在那个后院,每天安安分分,低眉顺眼。无视当家主母的为难。好不容易生下了孩子。 自从知道了真相,陈子澈便如行尸走肉般,整天没个魂。盯着桌前的稿子都能发半天呆。 安康察觉到陈子澈情况不对,把他拉到隔壁屋子,低声问道,“子澈,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陈子澈头也不抬,语气淡淡道。 “你和我说说吧。别自己闷着了。我......” “安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州府的李家有关系。”陈子澈死死盯着他,“怪不得去年你从州府回来后,好几次看见我欲言又止。” “我......”我确实知道。 陈子澈心里明白,这件事和安康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心里的怨气无处发泄,无人可诉。他尽量平复心情,语气恳切道,“安康,你能带我去州府看看......李选么?”他想见见他爹。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暴躁战灵有点二》 暴躁的西塔挑剔地看着每一个经过的战士:所有的战士都配不上厉害的西塔。 然而经过他一上午的挑拣,最后只剩下一个战士站在战灵池面前。 艾利克斯看中了一只温和的战灵。没想到在他伸手的一瞬间,战灵池里冲出来一个长得酷似小恶魔的战灵。 西塔龇牙咧嘴,“柔弱的战士,西塔将会带领你杀光所有凶兽。” 艾利克斯:......这个战灵好像有点二,他不想要。喂,祭司,我可以要求换一个战灵吗? 第39章 只想看一眼 卫也抱着猫坐在马车上,好奇地看着闭目养神的陈子澈。这不就是那天那个李家要找的孩子么。他不解地望向安康表哥,这个人跟他们去州府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回去认亲了。 安康回应他的只是摆手,意思是什么都别说。 一旁的卫然压根不管这兄弟两个,他正翻看《初级账房》,在心里默算书中的题目。 安分地坐了一会儿,卫也便憋不住了。他好奇地看向卫然,“哥哥,你在看什么书?” 卫然把书面翻给他看。 “哥哥,你学这个干什么?你要做账房先生吗?” 卫然言简意赅,“不做。” “哥哥,你看我的小猫。他是不是长大了一点。” 卫然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卫也又凑过来,“哥哥,怎么你看的书我都看不懂呀。” 安康简直无语,心累道,“卫也你能不能老实点别说话。”这简直就是个话痨。 哪知道卫也打蛇随棍上,转头盯起了安康,“表哥。我的小猫什么时候长大,等它下了小猫崽,我就拿去卖,挣些零花钱。” “你的猫是公猫。你不一定能见到他的小猫崽。” “啊,那怎么办呀,表哥。” 两天的马车旅途就在卫也的废话中艰难地度过了。 马车停在卫府的那一刻,安康庆幸,他终于可以逃脱卫也的魔爪了。 卫也吩咐他的小厮周奇去打探李选的行踪。没想到周奇却笑道,“二少爷,这个都不用打探。要想找李家当家的,只要在云烟阁外等着便是。”云烟阁便是州府最大的青楼。 他们各府的小厮之间都是互相认识的。主人家常去哪里,他们都能打探到。 安康与陈子澈当晚好好梳洗休息了一番。第二天清晨,早早地便去蹲守李选。 陈子澈神色紧张地坐在云烟阁对面的茶楼上,眼睛死死盯着进出云烟阁的人。 安康给他倒了杯茶,劝道,“子澈,你莫要心急。总能等到的。” 陈子澈摇了摇头,喝下安康倒的茶。眼下的青色让他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安康,你不懂这种心情。他是十几年没出现的人。我都不知道我应该对他有什么样的感情。” 具体的事他不方便和安康说,只能挑一些自己的心事。 “我......安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就打算看他一眼。我不是要和他相认,我就是看一眼他长什么样。看一眼我就回余阳。” 陈子澈的这番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安康听。 他盯着青楼门口,忽然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安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和陈子澈长得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正和一名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调笑。他举止轻浮,一点也没有世家公子温养出来的气质。 陈子澈用力攥紧手中的茶杯,别开眼。“咱们明天就回余阳吧。”这人他见过了。果真和娘说的一样,不过是个举止轻浮的浪荡子。 从余阳来时,陈子澈坐在马车中一言不发。如今见着人了,他脸色愈发阴沉,更是一句话不说。整日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安康尽量找话说给他听,“厚载堂哥春天赶考时的成绩出来了,中了榜。我大伯一家高兴坏了,在家摆了两天席子请街坊领居吃饭。” “我回家后,平安应该会爬了。我奶奶说,小孩子三翻六坐九爬爬。如今八月份,平安九个月了。” 安康念叨平安的时候,平安正在家里闹呢。他几天不见哥哥,心里想的很。母亲不愿意常常抱着他,顶多带着他在院子里看看花。父亲又忙于公务,不经常在家。 现在他学会爬了,香兰一个没看住,他便从床上跌了下来。 卫氏心疼地抱着平安在怀里哄。平安自己捂着头,哇哇地哭。他想哥哥,他想哥哥。 香兰跪在一边,声音里也染了哭腔,“奴婢该死,没有看好小少爷。奴婢该死。” “快起来吧,不是你的事。”卫氏摸着平安的头。他哭的用力,已经哭出了一声汗。 卫氏心疼地抱着他往院子外走,“平安不哭了,娘带平安去看花。娘给平安摘一朵花好不好?” 摘了花也不好使,平安小手一指院子外,“啊啊。”卫氏知道他这是想出去了。可她手上没劲,平安认生,老爷又不在家,没人能把他带出去。 卫氏抱着他往回走一步,平安的哭声就更大一分。 最后竟然把安奶奶也引来了。 安奶奶素来是个疼孩子的,平安哭的这样撕心裂肺,她是听都听不得的。“平安这是怎么了?”说着就要上前去把平安抱过来。 卫氏躲过,劝道,“娘,平安重,我来抱着他。被他哥哥惯的,就想往外跑。这几天康儿不在,一天三顿闹。” 老太太心疼孙子,伸手摸了摸平安脑门上磕出的红印子,“他这脑袋上是怎么了?” “在床上乱爬,磕了下来。哄也哄不住,就要去外面。”卫氏苦笑道,“他认生,别人又不能抱他。我又抱不动。”本来孩子白白胖胖的是好事,没想到她竟然抱不动。 安奶奶立马当机立断吩咐身边的梁婆婆道,“去把他爷爷叫来。” 结果安老太爷来了,平安不让他抱。他刚抽过老旱烟,身上一股子味儿,平安嫌弃。 平安哭累了,便不闹了,抽抽搭搭地趴在卫氏的肩膀上,一会儿便睡了过去。额头上磕的红印子已经发青。 卫氏轻声吩咐香兰,“去兑些热水来,我给平安擦擦身子。” 直把陈子澈送回家,安康才放心地打道回府。他迫不及待地去了卫氏的院子。 平安正在亭子里铺的凉席上爬来爬去。青了一块的脑门格外明显。 安康走上前,一把将他抱起,亲亲他的额头,问道,“平安这是怎么了?怎么额头青了一块?” 平安不知道哥哥说什么,他无限依恋地抱着哥哥的脖子,小手一指院门方向。 卫氏轻声笑骂他,“就是没把出去玩忘了。”她对安康解释道,“前两天在床上乱爬,掉下床,磕到脑门了。” 她挥挥手道,“赶紧带他出去吧。不然一会儿又得闹。” 安康好笑地点点平安的鼻子,“捣蛋鬼捣蛋了么?” 他刚从外面回来,不想再出去。便抱着平安去了安奶奶那说话。 安奶奶给了平安一个苹果。他就一直抱着。肉乎乎的两只小手一掐,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安奶奶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大胖脸,对安康道,“瞧瞧咱们平安养的多好。” “多好?”安康笑道,“娘都说抱不动他了。”他戳着平安手上的肉窝窝,“我看该减肥了。瘦一点的小孩好看。” 像是知道哥哥在说他似的,平安不赞同地“啊”了一声。 “瞎说。就咱们平安这样的最好了。小孩子就要白白胖胖的,这样的身体好。”安奶奶道,“你看咱们平安,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生过病。” 带着平安和奶奶说完话,安康抱着小胖子回了自己的院子。他这院子没有凉亭,只有一棵高大的松树,树荫足够乘凉。安康让虎子铺了张席子,他揽着平安躺在树底下。 花花站在席子边上冲平安叫。平安咿咿呀呀地爬过去。 安康知道花花不咬人,便随平安去了。 平安爬到席子边缘,伸手去够花花。花花便跑到另一边,歪着脑袋看他。 平安吭哧吭哧地爬过去,花花又跑去别的地方。这样两三番下来,平安知道自己被耍了。便去找哥哥。 可是安康已经睡着了。 平安爬到哥哥的脸前,用手拍他。 虎子在一旁轻声哄道,“小少爷,大少爷睡着了。您别打扰他了。”少爷这几天跟着陈子澈奔波,忙着安慰人,想来是身心俱疲。 平安看看虎子,又看看哥哥。翻了个身,躺在安康身边。不一会儿便也睡着了。 兄弟两个一直睡到晚霞飘上天,这才悠悠转醒。 要命的是,平安下午睡的多,晚上便不肯早早睡。安仲华直接把人送到安康的院子里,丢下几句,“你下午带着他睡的。现在就带着他玩吧。别来打扰我和你娘睡觉。” 安康:......没想到即使有了弟弟,他还是生活在家里最底层的苦命人。 可是看着怀中无辜的小胖子,他又能说什么呢。只能认命地陪着他玩到半夜。好不容易把这小祖宗哄睡着。 安康甩甩头,努力使自己清醒。看着一旁一脸无辜熟睡的小胖子,又不禁失笑。 安康打着哈欠走进杂志办事处,发现陈子澈不在位置上。他问坐在桌前的王婶,“子澈呢。” 王婶抬头,眼下挂着青黑,瞧起来竟比前些天老了许多似的,“有点不舒服,在家躺着呢。” 邱源和赵秦知道陈子澈家发生了事,可陈子澈不说,唯一知情的安康就像锯嘴葫芦似的,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两人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去看看子澈吧。” 赵秦和邱源立马附和道,“我们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这本书与《我的战灵有点二》双开。欢迎大家来看呀。 第40章 出发去远游 安康提议道,“子澈,要不,咱们出去散散心吧。” 陈子澈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散心?”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咱们出去看看世界。”安康文艺地拽了一句话,“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他问一旁的邱源和赵秦,“你们两一起去吧。” 陈子澈只想和安康两个人一起去,没想到安康十分热情地邀请了另外两个小伙伴。 邱源不感兴趣地摇摇头,“这只会耽误我创作。” 赵秦道,“我一手的事,怕是走不开。” “邱源,这可不耽误你创作。你不亲自去走走江湖,怎么知道江湖到底是怎么样的?余阳外面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各处有什么风土人情?都有什么特产。这些都是可以写进书里的。”安康最是擅长游说,不管是正理还是歪理,他都能扯出一大堆。 邱源显然被安康的说法打动了。他不亲自走一遍江湖,怎么知道江湖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都不知道江湖是什么样的,那他怎么写江湖? 邱源只思索片刻,就答应了安康的邀请。 安康把目光看向赵秦。只道,“咱们都去你不去么。你不是想做个教书先生么?那可不能只教授他们书本上的知识。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只能做井底之蛙。余阳外还有州府,州府外还有国家。国家外还要其余的国家。” 好吧。赵秦也举手赞同了。他觉得安康说的很有道理,他希望他以后的学生能去看世界,而不是只看到余阳这么一点地界。 于是一个旅游小队就建设完成了。 账房班的学生只有九人拿到了毕业证书,与安康签了合同。里面还有一个九岁的小童。 毕业的九个人中几乎是本就识字的。只有这个九岁的傅川之前没读过任何书。而是凭着对数字的敏感和刻苦的努力,次次拿到满分。 安康依照约定,与傅川签了雇佣协议。并没有因为傅川年纪小,就糊弄他。“你与杨二郎替我管理杂志办事处的账务。”他看着高矮相差甚大的两人,叮嘱道,“傅川你年纪小些,懂的少,以后你给二郎做助手,跟着他好好学习。锻炼几年,长了见识,我再安排别的活给你。” 傅川仰头看安康,应道,“傅川一定跟着杨班长好好学习。” 傅川家里兄弟姐妹五个,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他是个杂志边都摸不到的小孩。 也是那天巧了,他跟着他爹来县里卖驴。那是他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大哥要说媳妇儿,家里没钱,只能把驴卖了。 爹和人谈价钱时,傅川牵着驴,羡慕地看着两个手里拿着杂志的小孩。他们村里也有几家买了杂志。想要借杂志看的话,是要给钱的。一个铜板能看一个时辰。 拿杂志路过的小孩说,杂事办事处免费开班,教算术,只收一百人,先到先得。 傅川听了,当即喊了他爹一声,“爹,你看着驴子,我有事。” 他说完,撒丫子就往杂志办事处跑。身后还有他爹的叫骂声,“又去玩?一天到晚地啥事不能干。看个驴子都不能看。”傅川完全忽略了他爹的叫骂声,反正他爹翻来覆去,也就会骂那么几句。 傅川跑到杂志办事处时,瞧见几个拿着牌子出来的小孩。他胆怯地不敢上前询问,只想不招人注意地走进去。 虎子爹问道,“小孩,你来做什么?” “我......”傅川吓了一跳,他本来只想默默地走进去,最好没人注意到他。他鼓起勇气道,“我,我来报名做账房。” 虎子爹给他指了间屋子,“你往那屋走。找一个叫赵小虎的。他就是管账房班报名的。” 傅川道了谢,小跑着进了屋。只见屋内排了一个长队。他听见坐在桌前的那个人问道,“宋玉?家住哪?认识字吗?”他便一声不吭地排在队伍最后面。 最前面的小孩说了家庭住址,说他跟着杂志办事处学习,认识几个字。 于是那个记东西的人便给了他一个木牌子,“喏。拿好了。这是账房班的学生编号,你是第七十九个。” 七十九个。傅川默默地点着前面的人头,可他根本不识数,点着点着便不知道数到哪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排上前一百个。 他忐忑地地随着队伍前进。 没一会儿,便轮到他了。 在桌边记东西的人和他哥哥差不多大。拿着根细笔杆,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那人看了他一眼,笑道,“巧了。小孩你是最后一个。” 傅川就这样踩着人数底线进了账房班。 他是个连杂志都没摸过的小孩!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第一节 课听得云里雾里。握笔写字对他来说都是难事。 好在有杨班长。早晨教他们认字,下课了帮他们复习。即使是拿不会用笔这个问题去请教他,他也没一点不耐烦。他会握着每个不会写字的孩子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们。 账房班开班后,爹再也没骂过他。 娘每天早晨会早早准备好饼子,让他带着路上吃。他的那些兄弟们会把他送到村子口。他背上打着五颜六色补丁的书袋,从家里走到账房班,从春天走完夏天。 然后他毕业了。年仅九岁的他得到了县里的一份工作。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听说在杂志办事处工作,一个季节会发两身换洗的衣服。过年过节除了发钱之外还发米面粮油。还交五险一金。 九岁的傅川决定,这样好的工作,他要干一辈子。 处理完账房班的事,安康和家里说了他要出门远游。 没想到家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讶和反对。可能唯一会反对的人却还不会说话。 安仲华问道,“想好去哪了吗?要走多久?和谁一起去?什么时候走?” “打算去北方看看。预计旅行三个月。和陈子澈、邱源、赵秦一起去。后天早晨出发。”安康回答的言简意赅。 卫氏叮嘱道,“带够衣服,带够钱。后天早上不用来我的院子了,我怕平安看见你出门又闹着要出去。” 安康:......就这么对一胎么? 安奶奶说,“多带些吃的。记得多给家里写信。钱不够用,就写信回来,奶奶给你寄。” 果然是奶奶对他最好。 “你爹二十岁的时候,也出去远游过。走到州府就回来了,回来后催着我们去州府下聘礼。半年后,你娘就进了咱家门。”安奶奶说起这件事,勾起了回忆,屋里的当事人便聊起安仲华当年远游的事情。 “康儿出去远游,不会也带个媳妇儿回来吧。”安奶奶笑着打趣道。“不过你还小,现在想媳妇儿可有点早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成了真。 安康:.......能不能严肃点。后天他就要离家三个月了,这个夜晚不应该是充满着悲伤与不舍的么。 他把最后希望的目光投向安老太爷,“爷爷,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屋里都是人,安老太爷便没有抽烟。他把玩着手里的烟杆,闷声闷气道,“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 安康等了片刻,见爷爷似乎真的不打算再说什么。此刻,他又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了自己在这个家的底层地位。 “平安是不是舍不得哥哥?”安康晃晃他的小手。平安老老实实地坐在哥哥的怀中,眼皮耷拉着,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哥哥晃他的手,他猛地撑着眼皮,左右看了看,又一动不动地打起瞌睡。 安康:......这个家就没有人给他再多的关爱了么。 家人的并没有变现出不舍,但是安康临行的早晨,家里众人还是赶来替安康送行。不过那个闹人的小胖子被卫氏留在屋里让香兰看着。 安奶奶给安康塞了个荷包。沉甸甸的荷包,安康不用打开便知道,里头一定是满满一荷包的银子。 安奶奶叮嘱道,“在外面别不舍得花钱,东西挑好的吃。可别委屈自己了。” 马车缓缓从安府门口走过,安康从车窗处勉强伸出头,向安府门口的众人喊,“爹,娘,爷爷,奶奶,我走啦。不用送啦。你们快回去看着平安吧。” 马车从县城先驶去下洼村。 村口站着四个大包小裹的少年。 等等,安康揉揉眼睛,四个人?那个又高又壮的人是庞佑德? “庞胖子,你怎么也来了。”马车一停,安康身手敏捷地跳了下去。他分明看到庞佑德身后背着个大包袱,脚边还放了个小藤条箱子。 庞佑德咧嘴一笑,“我和你们一起去远游啊。” 原本坐五个身形瘦长少年还略有空余的马车,在挤上庞佑德这个高大壮实的家伙后,空间一下子紧张起来。 安康拎过一旁的藤条箱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旁边传来一声惨叫,“安康,那个不能坐。那是我放吃的的箱子。”庞佑德盯着安康屁股下的箱子道。 一旁的邱源简直不敢相信,“庞佑德,你带了那么一大箱的吃的?” 安康只得把刚垫到屁股下的箱子挪开,烦躁道,“庞佑德,你到底来干啥的?” 庞佑德嘿嘿一笑,“我搭顺风车,到滦州州府就下。” 赵秦抱着腿,尽量缩小自己占用的空间,“你一个人去滦州州府做什么?” “我去看看王明。王明不是做了孟远洲的关门弟子么,我去看看他。” “嘿,没想到你两感情是真不错。”安康以为王明那样的人是没有朋友的。没想到还有一个能专门跑去看他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一场啼笑皆非的旅途。 第41章 小人作祟 安康的马车还没驶离余阳,平安已经开始找哥哥了。 哥哥会在早饭过后带他出去玩,可是今天吃完早饭过了好久了,哥哥还没有来。 找不着哥哥,他就开始闹人。 卫氏早料到他有这么一出。今天硬是把安仲华留了下来。 安仲华惦记着他的公务,见平安小手一指要往外去,当即心下一喜,和卫氏说了一声,抱着平安去了县衙。 安仲华一手抱着胖儿子,一手翻看公文。看的一旁的主簿简直要潸然泪下。没想到县令大人竟然如此勤于政务。当即画了一幅画,写了一篇文章命人送去杂志办事处。 安康等几个主编都不在,杂志办事处便由安厚载,王婶和杨二郎做主。安康临走前,给他们三人定了个制度,文章过稿由三人一起审核。只有三个人都同意的文章才能过稿,刊登在杂志上。 安厚载一看文章写的是他叔叔,通篇歌颂他叔叔是如何一边带孩子一边勤于政务。他二话没说,当即过了审。 王婶则是一眼看到图画上男人抱着的孩子。抱孩子的男人还是本县县令。现在的男人大多是在外做活,回家就是吃饭睡觉。丝毫不会体谅女人带孩子的辛苦。而一个女人身边得围着两三个孩子。瞧瞧不愧是县令,如此繁忙的时候不忘教娃、育娃。因此,这篇文章轻易地过了二审。 杨二郎则是看中主簿的文笔,文章辞藻华丽,赞美之词溢于言表。虽说有拍马屁之嫌,但夸人的角度独特新颖。如此,他给过了三审。 最终,这篇文章连着图画一起刊登在了下一期杂志上。 安康离开余阳的第一站,是个叫齐平的小镇。 六个少年告别马车,背上各自的行李,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远游之路。 陈子澈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一路上不怎么说话。 倒是邱源,转头看看这,转头看看那,一双眼睛简直不够看。 “邱源,你再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别人会把你当成登徒子,乱棍打死的。”赵秦忙拉着邱源,不让他再跟着前面的姑娘走。没看见周围人都拿异样的目光打量他们么。 邱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看她头上戴着的钗子与我们余阳姑娘们戴的十分不同。”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才注意到,这儿姑娘头上的簪子尾部花样多是刀斧剑戟,甚至一个路过的姑娘簪子上竟刻着鬼面。 几人买了街边摊子上的荷包。荷包上绣的不是花,而是和女人们头上的簪子似的,绣的是刀斧剑戟还有鬼面。 邱源仔细地摩挲着手里的荷包,“我可以把这些写进我的小说里。一个奇怪的镇子,必然要发生一些事情。”“我还得买些簪子回去仔细研究。” 邱源在屋里仔细临摹着簪子上的花纹。赵秦写了几个字,在字旁画了与字相联系的画。他来来回回检查两遍,觉得没问题后,摊在一旁等墨干。 安康和陈子澈没带工作出来。此时见邱源与赵秦忙碌,安康便向陈子澈提议道,“咱们去街上转转吧。” 陈子澈看了一眼另外两人,对这样的机会求之不得,欣然接受。 两人刚在街上看过几个摊子,还没来得及讲几句,便看见有人手持棍棒,冲着街头去。 “老杨,发生什么了?”摊主伸着脖子问经过的人。 那人头也不回地答道,“街头抓着个偷孩子的。” “偷孩子老杨你等等我。”摊主说完,随手从摊子下抽出木棍,跟着就去了街头。 剩下被人群挤来挤去的安康和陈子澈两人目瞪口呆。 安康张张嘴,立马反身往客栈跑,“我去叫他们” 六个人一起去街头看热闹。 他们到时,只见街头中间被清理出一块空地,一个柴火垛子上绑着一个人。 那人被打的血淋淋的,脑袋歪向一边,左腿不自然地下垂着。 四周围了一群拿着木棒,扛着锄头的人。就连女人和孩子手里都拿着武器。 只见有人举着火把走上前点燃前面的柴火垛。四周的人群激动地大喊“烧死他,烧死他。” 不知被绑在柴火垛上的那人是晕了过去还是死了。 直到火烧到身上,才挣扎着发出渗人的惨叫声。 安康几人简直惊悚了。此地村民竟然滥用死刑! 闹的这么大,官府竟然也不管。 偷孩子那人就这样被活活烧死。剩的一把骨灰,都被直接扬了。 “哎呀。”人群中传来小声惊叹。 安康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衣的读书人,用扇子遮着口鼻,轻叹一声,“作孽。” 听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安康便上前小声交谈道,“听兄台的口音不是齐平人,不知兄台可知道此地为何民风如此彪悍。” 那书生拿开扇子,拱手作揖,“齐平人原本乃是边疆迁移过来的,信奉杀神白起。此地服饰花纹多用刀叉剑戟。是以民风彪悍。” “民风再彪悍也不能不报官府,滥用死刑。” 青衣书生摇摇头,“此地民风凶悍,不容宵小之辈,尤其是偷孩子罪。官府从来都是默许百姓可以动死刑。这事,放到别的地方也是一样。只是别的地方百姓不会直接把人打死。这儿就不一样了。” 安康在齐平镇听着传说。安仲华在余阳县饱受出名的困扰。 自从杂志刊登了县衙里主簿的那篇文章,余阳县的人就知道了他们的县令是个一边带孩子,一边勤劳工作的父母官。 文人看了文章,多要写些诗句,文章,跟着附庸风雅,赞美一番。于是,最近赞美本地县令的文章如雨后春笋般,一下子多了起来。 田间地头不识大字的农民、走街串巷的小贩,他们觉得县令一手抱着孩子的样子很亲民。原本他们以为的县令是高高在上,让人跪拜的,没想到竟然也是个会抱孩子的普通男子。 看到图片的女人们,大多会赞叹一句,县令真是个好男人。 甚至有未出阁的姑娘,脸上蒙着纱,堵在安府门口,扬言宁愿嫁给县令大人做妾室。 整的安仲华苦不堪言。 卫氏紧皱着眉头,抱着平安,眼下垂泪,哀哀怨怨道,“夫君何时在外面与那些人有了苟且。” 安仲华:......苟且......“夫人,你且听我说,那都是误会。” “误会?”卫氏抬眸看他一眼,眼神里流露出哀伤,“那些人都堵着我安府的大门了。以前你我恶人海誓山盟,现如今却......夫君这样,让我如何活我不如带着我儿......” “夫人。”卫氏这样说,安仲华顿时急了,“夫人。我安仲华对天发誓,在外面绝没有做过对不起夫人的事。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和安仲华生活了十多年,卫氏自然知道安仲华的为人。 此时见他赌咒发誓,心里便信了大半。唤来一旁的香兰吩咐道,“去联系陈轩、徐立,查查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找安府的晦气。” 平安坐在卫氏的怀里,好奇地看着爹一脸着急的模样。 他冲着安仲华张开小手,“啊”了一声。 安仲华把他接过来,平安照旧小手一指门外,他又想出去玩。 “好平安,好平安。现在爹可出不得门。”安仲华抱着他在屋内来回走,边走边念叨,“那些母老虎在门外堵着爹呢。平安,爹可不能出门。” 可惜,九个月大的平安并不懂他爹口中的母老虎是个什么玩意。他只是想日常出门转悠。 于是他继续指着门外,看一眼安仲华,啊一声。 眼见着儿子要闹起来。安仲华便哄道,“爹带平安去哥哥院子里看看,去看看哥哥有没有回来。” 哥哥这个词,平安已经能听懂了。他兴奋地拍打安仲华的肩膀,啊啊地叫了两声。 可惜哥哥才出门不久,不可能现在回来。 院子里只有花花安静地趴在松树下乘凉。 平安认识花花呀。花花也认识他。 花花直起身,摇着尾巴在安仲华脚边转。 平安就跟着转头瞧。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平安被安仲华抱在怀里,手里攥着花花的狗链,开心地笑眯了眼。 从此,花花易主了,他成了平安的小狗。 香兰找到陈轩说了家里的情况。陈轩一拍脑门,苦笑道,“哪有什么人要对付安府。都是杂志惹的祸。唉,香兰,你等等。” 陈轩小跑着进屋,揣了本杂志出来,“走,我随你一起去安府给夫人解释。” 平安让安仲华带走了,卫氏这才得了空细细思索整件事。这事虽然有益于安仲华的名声,但是完全不利于他们家庭内部的和谐。一定是有小人针对安府,不想让他们安生过日子。 卫氏心中发狠道,要是让她揪出幕后黑手,一定要此人付出代价。 陈轩和香兰火急火燎地跑进卫氏的院子,将罪魁祸首交给卫氏。 卫氏看完杂志一愣,这,原来没有小人作祟啊。县衙里主簿的画功还真不错,瞧瞧把老爷和平安画的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彪悍的民风和小人作祟。 第42章 千金镇 卫氏一哂,给陈轩出了个主意,“我看你们杂志不如开一个征婚的栏目。效果应该不错。” 陈轩垂着头,应了一声。 待香兰送走了陈轩,卫氏让她找了几个粗使婆子,搬了张椅子,在安府大门口坐下。 那发癫的女子们还三三两两地站在安府门口,时不时喊上一句,“安仲华,我愿意嫁给你为妾。” 周围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闲人。多是老头老太太,这些实在没什么事的人。 卫氏嗤笑一声,语带嘲讽道,“你愿意为妾?好好的小姑娘不在家学女工,多读书,跑来着我安府门口做什么。” “且不说你们的名声不重要,我安府的名声可重要着呢。” “你是谁?”一个看似泼辣的蒙面女子上前两步。话还没怎么说,先把腰掐上了。 香兰往前一步,大声说道,“夫人乃安府当家主母,安仲华老爷妻子。” 掐腰女子气势一瞬间软了下去,可也没退缩。她道,“我们要见老爷,可不见什么夫人。” 卫氏冷哼一声,“安府老爷也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我安府自上一代太爷起,就没有纳妾的习惯。何不趁着名声未臭,赶紧寻了好人家嫁了。别是到头来,名声臭了还要怪到安家头上。” “你们若是执意要在安府门前闹,可别怪我把你们打出去。” 不料那女子牙尖嘴利,“夫人合该是为老爷着想才是。谁都知道安家子嗣不旺,夫人不如替老爷着想,多纳两房小妾,为安家开枝散叶才是。” “开枝散叶?”卫氏意味不明地重复了女子的话。 安家子嗣不旺?若是在平安没出生之前,安府只有安康一个少爷,这话倒可以说。如今,安家已经有了两位少爷,如何能说子嗣不旺。 那女子身后的另外两人不耻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仰慕县令大人。” 这女子话中的意思太过明显,显然不是因为仰慕县令大人才来安府,却是想浑水摸鱼,伺机嫁入安家。 那女子被前后夹击,好一阵没了声,最后气愤地甩袖离开。 剩下的几人好没意思。没想到她们不过是想瞻仰县令风采,倒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当即便也散了。 人都走了,卫氏便也不坐在门口。她起身问道,“老爷呢。” 一旁的婆子回道,“老爷带着二少爷在老太太院子里说话。” “今天这场散了,老爷也能安心出门了。”卫氏想到这场闹剧,只能无奈笑笑。 陈轩仔细思索了卫氏的话,觉得开个征婚模块似乎也不错。他提笔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写在信里,打算寄给安康,让他拿主意。 安康一行只在齐平呆了三天,便按照原先的计划,准备先把庞佑德送去滦州。 说来也巧,他们刚认识的青衣书生——余三金刚好也要去滦州。 余三金笑热情地邀请安康一行人一起上路,安康欣然接受。 陈子澈不怎么喜欢余三金,总觉得这个人热情地过了头。一路上不仅为他们介绍风土人情,还经常单独拉着安康说话。 陈子澈心里有鬼,看余三金便觉得他也对安康有意思。因此,便不怎么待见他。 离开齐平走了三天,他们到了一个叫千金镇的地方。 名字叫千金镇,可镇上却一片萧条,显然不是个富裕的地方。 街上随处可见穿着带补丁衣服的行人。 余三金轻车熟路地将他们带到镇子上的客栈。 安康犹豫道,“这客栈.....”客栈半新不旧,多处蒙尘,店里的小二倒是异常热情。 “安兄弟,常来千金镇的人都知道,这家清风客栈是价格最公允的。别看这大厅里,似乎......”余三金斟酌一番,眼珠子一转,凑到安康身边继续道,“其实楼上房间里干净的很。” 陈子澈面色一冷,硬是挤进安康和余三金之间,“干什么不大声说,凑那么近不让我们听见吗?” “陈兄弟这说的是哪里话。不过是说楼上房间干净的很,让安兄弟放心住下。哪有什么可瞒着的。”余三金笑着说完,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店里的伙计。 那伙计跟在一旁陪着笑,一脸谄媚地开口,“是啊,各位客官。咱们家楼上房间干净的很。外地人可不上街角那家死要钱的客栈,都来咱们清风客栈。” “那行吧。”看过房间后,安康松了口。屋子里倒是真的干净。 余三金对着小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二人交换目光,心下知道事情成了大半。 安康按照游玩的老规矩,上街搜集了一些本地的特色东西。 陈子澈有话说,便拉着他脱离人群。两人慢慢地在街边逛起来。 “安康,我觉得那余三金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最好离他远点。” “怎么了,子澈?你可是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陈子澈垂眸,要是他真发现不对的地方,早就把余三金赶走了。 安康见陈子澈不说话,便知道他一定是没证据。“咱们这么多人,他才一个人,咱们怕他干什么?” “你不懂。”陈子澈转头不理他。 安康:......我不懂什么。 虽然不知道陈子澈为什么生气,安康还是好脾气地哄了哄他。直把人哄得带上笑脸,两人才继续逛。 正巧碰到有人摆摊代寄行李,安康便把买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寄回余阳。他笑着和陈子澈说,“也不知道平安有没有想我。” 二人转过街角,正好碰见了余三金。“安兄弟,你们去哪了” 说好了一起逛街,结果一转头,余三金发现安康和陈子澈不见了。他已经打听好了,这几个人里面就属安康家的条件最好。到手的鸭子飞了那就太可惜了。 安康笑道,“就在街上随便逛逛。” 陈子澈压根就没和余三金打招呼,只当没看见他。 “天色晚了,咱们快回客栈吃饭吧。”庞佑德最是经不住饿。 邱源提议道,“还是别回客栈了吧。那客栈里估计也就房间里干净,咱们还是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去吧。” 他的提议得到所有人的赞同。余三金便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这几个人去了镇上的酒楼,花了半两银子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安康掏钱付账时,余三金看着那半两银子,只觉得心在滴血。心里暗骂道,真是一群少爷。一顿饭要花费这么多。 回了客栈,各人分开径自回去休息。 余三金悄悄下楼,和大堂伙计对视一眼。两人静悄悄地去了后堂。 余三金压低声音道,“一会儿的茶水里多放些蒙汗药。让这些人好好睡一觉。” 伙计指了指屋顶,小声问道,“里头有肥羊没?” “有一头肥羊。其余的都是瘦狗。” 伙计泡了几壶热茶,下了足足的药量,挨个屋敲门送茶。 送的第一间便是余三金的房间。 “咚咚咚。”伙计一边敲房门,一边扬声道,“客官,小的烧了热茶,给您送茶来了。” 陈子澈听见伙计的叫喊声,然后听见余三金开了门,向伙计道了谢,又重新关上门。 没过片刻,那送茶伙计便敲了他的门。 “客官,小的烧了热茶给您送来。” 陈子澈开了门,接过伙计手里的热茶。一抬眼,瞧见那伙计笑容怪异,当下心里一惊,再一看去,只见那伙计又是一副谄媚的样子,“客官,您拎好茶,当心烫。” “哦,好。”陈子澈关上门,心中怀疑愈发大。 紧接着,他听见伙计敲了庞佑德的门、邱源的门、赵秦的门、最后是安康的门。每敲开一个门,伙计便把说辞重复一遍,“客官,小的烧了热茶给您送来。” 前几天刚立秋,温度还没有降下来。晚上依旧热的让人睡不着。 陈子澈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心底的不安。他摸着茶壶边,确定茶水温度已经降了下来。这才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 茶水入口不过片刻,陈子澈便感觉头昏沉沉的,睡意瞬间涌来。 他慢慢走到床边,刚躺下,便没了意识。 半夜,伙计又来敲门。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晚上的把自己写怕了........ 第43章 刚算计又被算计 “咚咚咚”地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地响。 伙计按照送茶的顺序,先敲了余三金的门,喊了一句,“客官,是否要倒夜香?” 没人应声。 伙计敲响陈子澈的房门,一样的说辞,“客官,是否要倒夜香?” 伙计把门挨个敲了一遍,全部没有没人响应。 他放下手里拎着的木桶,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时,余三金的房门打开了。 余三金从屋内走出来,和站在走廊上的伙计相视一笑。 安康是被冻醒的。他模模糊糊地伸手摸被子,左右摸了摸,始终没摸到被子。他心里想着,被子是不是掉地上了。于是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眼睛一睁开,人瞬间清醒过来。 只见头顶上方是灰白色的天空,太阳不甚明亮地挂在东方。 安康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子澈,虎子。”只见陈子澈和虎子穿着亵衣躺在他旁边。三步远的地方,庞佑德、赵秦和邱源躺在一起。再一看自己,都是穿着亵衣。 人怎么晃也晃不醒。好在都是热乎的,看着没什么大碍。 只是,余三金呢? 安康仔细地回忆起最后的记忆。 他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再醒来,就在旷野里了。 大厅蒙尘但是房间干净的客栈,客栈里小二谄媚的笑脸,余三金的劝说,把一切都联系起来,安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余三金,戏演的可真是好。 就差没把他们扒光了扔在荒地里。 庞佑德、虎子等陆续转醒。 虎子迷迷蒙蒙,揉了揉眼睛,叫道,“少爷,咱们这是在哪?” “大荒地里。”放眼望去,没有边际。也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几个人穿着亵衣,抱着胳膊,东南西北随便选了个方向。 陈子澈轻声道,“我就说余三金不是个好人。” “现在谁不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庞佑德呛了他一句。他不过是贪图便宜,想蹭个车去滦州。哪能想到还能发生这种事情。早知道,不如自己舍得些银钱,直接雇辆车去滦州。 “这天变的可真快。昨天还有些热,今天怎么就这么冷。”安康哆嗦着打了个喷嚏。“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喝点热水,别再冻病了。” 走到晌午。安康几人发现约莫半里地外有个小村庄。 赵秦远远地望着村庄上空漂着的炊烟,喃喃道,“好歹要能见着人影了。希望有好心人能给咱们几件衣服。” 空着肚子走了一上午,流了一身汗,再让风一吹,脑门上巴凉。 六个人进了村,选了一家青砖院子。他们这六个人全是能吃的小子。自然要选一家富裕人家——讨饭。 安康带头敲了院门,他扬声喊道,“请问,有人在吗?” “谁?” 院子里应声的是个男人。他拉开院门,一瞧是几个陌生人,脸上立马带了戒备。“找谁?” “我们遇到打劫的了。钱财衣物都让人抢走了。来,来讨碗水喝。”安康实在不好意思说他们是来讨饭吃的。心想着,保不齐这家正在吃饭呢。这家总不好意思让客人看着自家吃东西吧。 男人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们身上单薄的亵衣,连忙把人让进院子里。“没听说这一带有土匪呀。” 邱源回道,“是在一个叫千金镇的地方。” “千金镇?那是哪里?”男人一脸疑惑,“周围十里八乡可没这个地方。” 庞佑德鄙夷道,“就是穷乡僻壤的一个小镇子。里面有一家清风客栈,就是土匪窝。” “他爹,咋回事?”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男人回道,“嗨。几个让人抢了的小子。” 女人眼珠子一转,忙热情地把安康一行人往屋里让,“一路赶过来的吧?来来,正好吃饭呢。” “哎,哎,谢谢嫂子。”安康连忙道谢。这下好了,有饭吃了。 男人不高兴地瞥了一眼女人,碍于面子,只得带着笑脸招待。 女人经过男人时,伸手轻轻拧了一下他腰间的肉,小声道,“一会儿和你说。” 堂屋的四方桌子边,坐了两个男娃,一个女娃。全都好奇地盯着他们瞧。 桌子上放了三盘菜,两盘炒青菜,一盘炒鸡蛋。 女人在年龄小一些的男孩脑门上拍了一下,训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好好吃饭。”一抬头,脸上带着笑,对着安康道,“这菜不够,你们先吃。我这就去做。”“他爹,来帮我烧火。” 陈子澈有些怕冷,此刻哆嗦着声音道,“嫂子,能先麻烦您给我们找几件衣服穿么。这天怪冷的。” “有,有,有。这都深秋了,你们还单衣,肯定冷。瞧瞧我这脑袋,没想到这一茬。” “深秋?”陈子澈敏锐地抓到女人话里的词,“不是刚九月初么,怎么就深秋了?” “咱们北方就是这样呀。九月就是深秋。十月底就该下雪了。”女人笑道,“怎么你们还不是北方人?” 陈子澈心不在焉地回道,“我们那偏点南。” “嫂子,请问这是哪里?”赵秦一时也迷糊了。“今天是几月几日?” “咱们镇子叫凤仙镇。传说以前有个凤凰台。今天九月十七了。” 九月十七。安康等人当时内心都咯噔一下,到千金镇那天,是九月十二。他们一睡竟然睡了五天么?这怎么可能。 女人自称秋嫂,因为她是秋天生的,爹娘起名就用了秋天的秋。 秋嫂给他们找来衣服,把吃完饭的几个孩子赶到院子里玩。“你们先坐,嫂子去给你们切点面条。”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男人随着女人去了厨房。一进屋,男人一脸地不高兴,小声道,“还给下什么面条?六个人呢,能吃一锅。咱家上次才留几袋麦子?”男人一屁股在灶台前的小凳子上坐下,不解气地嘟囔了一句,“败家娘们。” 女人从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木盆,拎起厨房角落里的面袋子,压低声音道“招丁的事你忘了?你想去打仗?” 男人一听来了精神,“我哪里想去打仗。一出去谁知道还能回来不?家里就你和三个娃。我能放心得下?” 女人哼了一声,瞧了一眼厨房门口,“没听这几个人说他们刚从南方来么。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不知道被哪个黑心肝的土匪扔到咱们这了。他们不是有六个人吗,你再去镇上问问,看有没有人家不想出人能出钱的。咱们再把其他五个人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安康一行人真惨。 有小可爱给我留言么。告诉我我不是单机。o(╥﹏╥)o 第44章 上帝焊死了窗户 帮着把火烧完,男人一拍屁股出了厨房。院子里玩耍的女孩跑过来一把抱住男人的大腿,“爹。” “丫儿,一边玩去。爹有事。”男人喜笑颜开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脚步轻快地往镇上去。 秋嫂一碗一碗地往堂屋桌上端面条,趁着空隙,笑着说道,“我叫你们王哥去镇上割肉去了,晚上咱们吃点好的。” 安康面带尴尬,十分不好意思道,“这,不用这么破费。咱们有口吃的就行。”他们几个分文没有,哪里还敢奢望吃肉。 “不破费,来者是客,来者是客。” 秋嫂子搬了条凳子坐在堂屋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纳鞋底。拉家常似的套了安康和庞佑德不少话。赵秦和陈子澈只顾着埋头吃饭,邱源在思考如何把这一段经历写进小说里。可惜之前写了三天的稿子也让人抢了去。 庞佑德管不住嘴,吃了东西心情好。心情一好,嘴一秃噜,家底子都能往外倒。他一贯没什么心眼。 安康当下十分感动。没想到刚遇到一个土匪,继而就遇到了秋嫂一家。果然人间自由真情在。上帝为你关上了门,但是还会打开一扇窗。 虽然损失了一些财物,但是这也是一段难忘的经历。相信在以后的生活中,他再也不会相信自称读书人的陌生人了。也不会去再去贪图便宜和面子住半新不旧的客栈。 但他不知道。上帝在关门之后还可能把窗户焊死。 吃完饭,邱源蹲在堂屋门口另一边,和纳鞋底的秋嫂道,“秋嫂,你家里头有笔墨纸砚么。我想给家里写些信。希望家里能寄些盘缠过来。” 秋嫂纳鞋底的动作一顿,她慌张地在心里盘算,可不能让这几个人寄信回家。想到丈夫今天下已经去找了买家。镇上不想出丁的人家大有人在,应该不愁没人买。现下她只要把这几个人看好就是了。想到这,她心里又安稳起来。 看了邱源一眼,秋嫂哎呀了一声,“咋不早说呢。早知道让娃他爹从镇上带些纸笔回来。咱们村子穷,我家这条件在村子里都算好的了。” 秋嫂冲着院子里玩耍的三个小孩努努嘴,“读不起书啊。娃只能在家玩。咱们这一个村子里找不出一支笔。” “听说过杂志没?我们余阳县办的杂志?上面就有教小孩子识字的。过几个月,我姐夫就能把杂志卖到北边来了。买了杂志就可以免费去上课。”安康也捡了条凳子,挨着邱源坐下。 表姐十月底成亲。本来打算绕着走一圈,赶在十月底去州府喝表姐的喜酒。现在不知道凤仙镇是在多北的地方。也不晓得能不能喝得着表姐的喜酒了。 秋嫂问,“那杂志多少钱一本?” 安康:“五百文。” “五百文?”秋嫂惊呼一声,继而摇摇头,“这么贵。” 接下来安康就给秋嫂科普了杂志的好处。 秋嫂听后点点头,心里暗暗想道,等把你们卖了,有了闲钱,也给娃买杂志。 晚霞染红半边天的时候,王大哥手里拎着三斤肉回来了。 安康揣着手,笑着打趣道,“王大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王王大柱面色一僵,收敛了脸上的笑,瞥了一眼秋嫂子。 秋嫂子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给王大柱一巴掌,看她做什么,赶紧回话。 好在王大柱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重新带着笑,高兴道,“半路上碰见我妹夫了。说我妹生了个六斤半的胖小子。” “恭喜恭喜。”安康连忙祝贺,又提起想请王大柱借给他们一些钱,买些笔墨纸砚往家里写信的事。 “好说好说。”王大柱一口答应。他已经找好了买家。明早天不亮就有人来接人。此时他们说什么他都会好好答应的。 王家的三个孩子因为晚饭有肉吃,显得特别高兴,时不时地往厨房门口跑。 秋嫂子一边炒着菜一边笑道,“大娃二娃去东边房里多找几条凳子来。” 两个男孩听话地离开了。门口还剩下女孩,秋嫂子看了一眼厨房外,“丫儿也去。” 小丫头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转身也离开了。 秋嫂子把肉盛了一小碗出来。从围裙中掏出王大柱从镇上带回来的药,一股脑地倒进菜里。用锅铲使劲在锅里搅了搅,确保看不菜被下了药。这才把菜盛出来端上桌。 “娃他爹,你带着客人吃饭,我带娃们去厨房吃。”四方桌本来就不大,围了七个男人都有些拥挤,再也挤不进一个女人和三个小孩。 赵秦连忙站起身,红着脸道,“秋嫂子,你来坐。我站着吃。” “哪有让客人站着吃的道理。厨房里有小桌呢,我正好看着孩子吃饭。”秋嫂子揽了孩子往厨房走。 王大柱忙招呼,“吃菜吃菜。” 几人边吃边聊,一顿晚饭下来,宾主尽欢。 安康注意到王大柱筷子从来不往肉菜上去,只当他把好东西都让给客人。他们七个人,肉又被秋嫂子盛了一碗出去,一盘子肉菜也没多少。一人几口,菜就没了。 安康想着,王大柱一家真是好人。等家里寄钱过来了,一定要多买些肉回报王大哥一家。 饭后,睡意一下子涌了上来。王大哥笑呵呵地把他们安排在两张床上,他搓搓手道,“咱家里就这条件了,你们挤挤吧。”这两张床还是他爹给大娃、二娃打的床。 “这就挺好的。劳烦王大哥了。”陈子澈道了一声谢,爬进床铺里硬是挤了一个挨着安康的位置。 邱源困的快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子澈你挤什么?”说完,眼睛一闭上,彻底睡过去了。 秋嫂子把家里的几个孩子哄睡下,给孩子掖好被子后,低声问道,“你去看看他们都睡死没镇上的人家啥时候到?” 王大柱一脸菜色,真到做坏事的时候,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脸带不安道,“咱们真要这么干么?” 秋嫂子气不打一处来,使劲在王大柱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你说呢?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娘四个了?”说着说着,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咱家一年才吃几回肉?今天白白让人吃了三斤。你没看见厨房里娃娃们的谗样。” “等你去打仗了,家里剩十亩地,让我带着三个娃娃种。娃都还小,能干什么活?过几年把我累死了,谁还来管我三个苦命娃。咱们一家全死了得了!” 王大柱急道,“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不去打仗。什么死不死的。老娘们,话都不会说。” 被秋嫂子这么一闹,王大柱终于铁了心。 他端着煤油灯,摸到屋内,挨个看了,人都睡得死沉沉的。 夫妻二人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床边守了一夜。 窗户微微透了些光亮进屋,王家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响。 王大柱一个激灵,顿时坐直了身子。他张了张嘴,小声对着自家媳妇儿说,“来了。” 秋嫂子拢了拢头发,磕绊道,“那,那你快去看看。” 王大柱穿好衣服,小跑着把院门两边都拉开,帮着把牛车赶进院子里。 他伸出头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看见,这才谨慎地把大门重新关上。 牛车上下来一个人问道,“人呢。”天才微亮,王大柱看不清这人长相。不过 听着声音,应该是钟家的管家。 “就在那屋呢。”王大柱点头哈腰,带头领着人进了屋内。 把人都搬上牛车后,钟家管事的满意地给了王大柱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并叮嘱道,“这事以后在外面不能瞎说。从此就烂在肚子里。” “好,好。”王大柱捧着荷包,此时心里除了高兴,一丝愧疚也没有。他一边应付着钟家管事的,一边掂着荷包估摸着里头的钱数。 牛车安安静静地来,又安安静静地走。 王大柱重新锁上院门时,外面天色刚好能让人看清路。 他瞅见秋嫂子披着衣服站在屋子门口望他,喜不自禁道,“都办妥了。给的荷包不少呢。” 陈子澈眼睛没睁开,便闻到一股难闻的味,活像是住进了鸡窝里。屋内的空气似乎都不流通。 他嫌弃地睁开眼,坐起身。 一瞬间,整个人如同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520快乐。 第45章 得知真相 大通铺上睡了一排人。 墙角处蹲着几个正在说话的人。 陈子澈听见他们口中说到“打仗”。 “安康,快醒醒。”陈子澈爬过去,使劲地晃了晃安康的身体。 “嗯?”安康拧着眉头睁开眼。他扶着脑门,不甚清醒地问道,“怎么了,子澈?” “咱们又被坑了。”陈子澈抿着嘴唇,脸上一片阴郁之色。 “?”安康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子澈话中的意思。 他稍微清醒后,打量了一眼四周,立马从大通铺上爬了起来。惊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王大哥和秋嫂子呢?” 蹲在墙角的人看向安康。 一个干瘦的人揣着手嗤笑一声,“小哥还没睡醒呢。这里头王大哥多的是。我就姓王。嫂子可没有。招丁可不招女人。” 周围人听了跟着哄笑,还有人附和道,“我也是王哥。” 安康顺嘴问道,“敢问大哥,招丁是个什么意思?” “招丁就是被招人去打仗呗。隔上几年就会有那么一次。”那个王大哥揣着手,裹着洗的发色的旧棉袄,靠着墙蹲在角落里。他看了一眼安康旁边还睡着的几个人,笑道,“小兄弟们心都还挺大,一点不担心上战场,睡的挺熟。” 安康:...... 陈子澈:...... 安康和陈子澈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估计,他们又是被下药了。 联想到昨天不管他们怎么说,王哥就是不夹肉菜吃。安康心里有了数,药应该就是下在那盘肉菜里。 陈子澈小声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现在他得靠着安康才有安全感。在经历这两件事以后,除了自己的伙伴们,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没事。”安康安慰道,“咱们又不是丁。就说咱们是被拐卖来的。和官家好好说说,应该能放咱们回家。” 虎子,赵秦和邱源陆续醒过来。得知真相后,他们沉默下来。同样的事,他们栽了两遍。 昨天的肉菜属庞佑德吃的最多。瞧着外面应该是中午了,庞佑德还打着呼噜,安稳地躺在大通铺上。 就在安康盯着窗户瞧的时候,门从外面打开了。 几个身上穿着兵服的人,一人提着一个桶进屋,吆喝道,“吃饭了吃饭了。” 安康立马下床,围着一个当兵的快速说道,“官爷,我们不是北方人,是被拐卖来的。我家住在余阳。什么时候能把我们放了?” 当兵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康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当兵的嗤笑一声,“来了这还想出去?哪年招丁都招不够人,多了几个,我也好分人头钱。你们几个安安心心地吃饭。明天咱们就出发去军营。”说完那当兵的掉头就走。 安康一时楞在原地。他们这是出不去了? “怎么样?”陈子澈和虎子、邱源刚刚抢了几个馒头。递了一个给安康,然后把剩余的馒头藏在身后。 “不愿意放我们走。说招丁人数每年都不够。多了咱们几个他还能得几个人头钱。”安康咬了口馒头,使劲嚼,直嚼到馒头出甜味,这才咽下去。没有菜,只能干咽馒头。安康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 几个少年围在一起默默地啃馒头。连续出了两件事,他们都慌了神。只觉得外面世界真是险恶。 庞佑德在他们啃馒头的时候醒过来,他一骨碌从大通铺上爬起来,肚子跟着响了一声。看着同伴手里的馒头,他不客气道,“给我也来点呗?” 啃着馒头,庞佑德嚷嚷道,“咋没个菜呢”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现在的处境。 陈子澈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过几天咱们就要去打仗了。现在能吃得上饭就不错了。” “打仗?”庞佑德不明所以看向他,“咱们打什么仗?” 赵秦快速把现在的处境给他讲了一遍。哪知道这胖子当即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啃着馒头道,“我不过就是想蹭个车去滦州看王明,怎么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事。你们出门之前是不是没看黄历?” 安康不耐烦道,“行了。谁心里都不好受。你好好吃馒头吧。” 下午官兵再来送饭时,安康跑过去,这次找了领头的说话,“官大哥。咱们几个是被拐卖来的。我们不是北方人。我们是余阳县人,出来游学。哪晓得竟被人卖到这里。我爹是余阳县县令安仲华。我家里有的是钱。官大哥,放了我们吧,日后我们必有重谢。” 领头的上上下下把安康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瞧着他确实细皮嫩肉的,应该是个少爷没错。他顿时打起“必要重谢”的主意。可面上还要装一装。他拧着眉头,哎了一声。“听你们的口音确实不是北方人。你看这事办的。我去上面打个报告,等会儿就把你们放了。” “哎,哎,好。谢谢官大哥。”安康陪着笑脸,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 卫氏收拾着安康寄回来的东西,里面大都是一些小玩意,不少都是寄给平安的。“多少天没收到康儿寄来的东西了?” 香兰回道,“有三天没收到东西了。许是少爷走的远了,寄东西的时间就长了一些。” 卫氏看了一眼在小床上熟睡的平安,唤了一个婆子进来照看。“香兰,和我去库房挑挑东西。十月底芙蓉那丫头就成亲了。我这个做姑母的,得给我外甥女好好添添妆。” 卫氏带着香兰刚出门,床上的平安眨巴两下眼睛醒了。他自己爬起来坐好,小胖手揉了揉眼睛。 守在床边的老婆子见他不闹,便也不出声。她可知道小少爷认生。 平安左右瞧了瞧,没看见卫氏,也没瞧见香兰。面前只有一个不认识的老婆子。他不哭也不闹,趴在床边,试探性地把一只胖脚先探下去。 老婆子一惊,连忙要过来抱他。她一碰到平安,平安就哭闹。老婆子也法了,只能护在小少爷身边。 一只脚够不着地,他重新爬上床。探头看了看床下,又试探性地伸下一只脚。这样来回试了两回,他索性送了手,一下子栽在坐在地上。 老婆子哎呦了一声。平安转头看了她一眼。刚摔了个屁股蹲,他还要缓一缓。缓够了,屁股一扭一扭地冲着门外爬。 “小少爷,地上凉。”老婆子跟在他身边,一探手过去,平安就往地上一趴,开始哭闹。老婆子被他弄的没法,跑到屋子门口,一边看着屋内的平安,一边喊人,“来人啊,来人啊。小少爷在地上爬。” 院子里扫地的丫鬟小菊听了声音跑过来,她看着焦急地婆子,连忙问道,“王婆子,小少爷在哪呢?” 王婆子一指屋内,“喏。不给抱。我一抱就哭闹。” “汪汪汪。”在院子里玩耍的花花一路跑过来,似乎闻到了平安身上的味道。它敏捷地跳过门槛,蹿进屋子里,“汪汪汪。” 王婆子看见花花跑进屋里后,在小少爷脸上舔了好几口。小少爷好像很高兴似的,追在平安后面爬。 “快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夫人。”王婆子白了一眼捂嘴偷笑的小菊。 “好咧。”小菊捂着嘴跑走了。 “哎呀,小少爷,地上凉。”王婆子追在平安身后,平安追在花花身后。三个人成了院子里一道独特的风景。没一会儿,队伍后面就缀了一群看热闹的小丫鬟、小厮。 平安跟着花花爬出卫氏的院子,爬过弯弯曲曲的水榭阆苑,爬过他娘最爱的大花园,爬到安康的院子里。 王婆子一直跟在身后念叨,“哎呀,小少爷,地上凉。” 花花对安康的院子最熟悉。它抖着小鼻子,闻闻这,嗅嗅那,带着平安往花丛里钻。 “哎呀。少爷,那里头有虫子。”王婆子好歹改了话。 卫氏带着香兰急匆匆赶到时,平安已经成了一个脏宝宝。 安康院子里的洒扫小厮刚浇过花,花丛里的地还是湿乎乎地。平安在里面爬了两圈,衣服早已经脏的不像样。 “平安,平安,快出来。”卫氏蹲在花丛边叫他。 平安掉个头,爬出花丛。见到卫氏,他兴奋地不得了,嘴里啊啊叫着快速爬了过来。 卫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转念一想,这是自己的儿子,她不能嫌弃。大不了换身衣服就是了。她一把将平安掐起来,吩咐一旁的香兰,“快准备洗澡水。给平安好好洗洗澡。” 这边平安开开心心地玩了一个上午,那边睡在大通铺上的安康始终没等来官大哥的回复。他睁着眼,一夜没睡。只在天亮后,眯了一小会儿。 早饭照旧是馒头,这次难得还有粥。庞佑德身材高大,抢东西是一把好手。他们顿顿都能吃饱。 “吃饱去外面排队。今天去北疆。”领头人不是昨天的官大哥,而是另一个看着一脸凶相的人。这人手里握着鞭子,粗声粗气道,“都老实点。挨打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人一甩鞭子,“啪”地一声响,所有人都跟着瑟缩了一下。 “官大哥。”安康上前,想用昨天的说辞对这个领头的说一遍。 “好好排队。”那人不听,一下子将他推到队伍里,“老老实实的。不然我的鞭子可不长眼。” 作者有话要说: 安康:跟着我一起唱,得知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第46章 儿子是意外 一脸凶相的官差显然不想听安康废话。在安康试图再次靠近时,他举起了手中的鞭子。 安康一行人立马怂了。唉声叹气地老老实实在院子里排好队。 另一个官差手里拿了根麻绳,将队伍里的人一个串一个地绑起来。这是为了防止有人中途逃跑。领头的在前面牵着绳子,绳子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动起来。 中午只有一个馒头,没咸菜没粥,甚至连碗水都没有。 一脸凶相的官差拎着鞭子,从前到后巡视一番。他伸脚踢踢躺着的庞佑德,喝道,“起来。” 庞佑德不敢说什么,只听话地翻身坐起来。走了一上午,他浑身都乏。一个馒头都不够他半饱的。 “官爷,给口水喝吧。走了一上午了,不能没口水啊。”队伍里有人乞要水喝。 官差哼笑一声,“水?只有早晚才能喝。水喝多了你们不得尿?这么些人,一人撒一泡尿,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北疆?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谁担着?” 休息了半个时辰,前面带头的又开始动起来。安康他们只好跟着一起动。 又走了半下午时间,庞佑德哭丧道,“我走不动了,我脚疼。” 排在他前面的赵秦干咽了口口水,鼓励道,“再坚持坚持。应该快要能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庞佑德竟低声哭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嘟囔道,“我就是想去滦州看看王明。怎么就遇上这些事。遭这些罪。去打仗,还能有命回来?呜呜呜。” “庞佑德,别哭。咱们都在这呢。怕什么。”其实邱源心里也怕,他也怕把命丢在战场上。他怕他爹娘连给他收|尸都不知道去哪收。 庞佑德呜呜呜地又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他压低声音说道,“我和你们说个秘密。如果我死了,你们替我转告王明一句话。” 陈子澈几人心下纳闷,庞佑德怎么不先让他们带话给他爹娘,而是说要给王明带话。 “你说。”陈子澈回头看了他一眼。 庞佑德抿抿嘴,纠结了一番,还是把秘密说了出来,“我和王明好上了。” “什么?”邱源惊叫一声,“你怎么和王明好上了?你两都是男人,怎么能好上?” 邱源一连三句问话,让庞佑德有些尴尬。他嘘了一声,呐呐道,“断,断袖呗。” 陈子澈闻言,看了一眼安康,正好与安康回头的视线对上。他心下有几分苦涩。他对安康也有那样的感情。可他不敢说出来。 庞佑德的断袖两个字让六个人都沉默下来。怪不得庞佑德会大包小包地想去滦州看王明。里头竟是有这层关系。 虎子前面瞧瞧,后面瞧瞧。大家都是一副沉默严肃的样子,他好奇地开口问道,“什么叫断袖?” “喜欢男人就叫断袖。”安康低声快速地给他解释。 虎子听了,瞪圆了眼。男人咋喜欢男人。 庞佑德开口打破沉默,“要是我死了,你们帮我给王明带句话。” 陈子澈舔了舔嘴唇上的死皮,抖着声音说,“你说。” “就说,就说......”庞佑德自嘲一笑,“就说我是真心喜欢他。” “再帮我给我爹娘带句话。我不孝顺,我对不起他们,不能给他们养老送终。”庞佑德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他自我劝慰道,“其实这样也挺好。我死在外面总比我爹娘知道我是个断袖好。” 赵秦嗓子干涩,眼眶差点跟着一酸。“你别这样说。不会因为你是断袖,你爹娘就不认你。最疼你的还得是你爹娘。”他也有些想爹娘了。如果能早点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他要把他所有攒的钱都给他爹娘。再跟爹娘好好说会儿话。 “死在外面总比我爹娘知道我是个断袖好。”这句话就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捶在陈子澈的胸口。他痛苦地望着前面安康的身影。心里想道,这是我喜欢的人,我也是个断袖。 “好了。”安康开口打断他们这些类似生离死别的话。“断袖又怎么样?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陈子澈惊讶地看着安康的背影。安康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赵秦道,“要是,要是我死了。也帮我给我爹娘带几句话。就说,我的钱藏在我床底下的罐子里。让他们拿去给我弟弟盖栋房子,好让他以后说媳妇儿。” 虎子没那么怕死。他家里有一个弟弟,有人奉养爹娘,爹娘自己也有一份工作。少爷说以后给发养老钱。姐姐又嫁的好。爹娘以后怎么也不会差的。家里实在没什么让他放心不下的。他认真说道,“我就好好跟着少爷,少爷去哪我就去哪。少爷去打仗,虎子跟着去打仗。虎子还能挡在少爷前面。”他一家的好日子都是少爷给的。虎子知道得报恩。 “谁要你挡在前面了。”安康心里让虎子的一番话说的暖融融。“少爷把你带出来,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把你带回去。”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怕死。更何况得了大机缘能从现代穿越到古代,交上一群好朋友。家里还有疼爱他的爹娘和爷爷奶奶,还有个粘人精小平安。无论如何他都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把这群少年带回余阳,送回他们家人身边。 领头官兵晚上随便找了个能挡风的坡,便赶着一群人去坡下避风,晚上就睡在这了。 别人都还好,原本就是北方人。知道打仗要往更北方走,从家里穿出来的都是夹棉的小袄。 只有安康几人身上裹着秋嫂当初给的厚单衣。几个人瑟缩着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陈子澈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脑中一直回想着庞佑德今天的话。 月亮升到半空。 陈子澈眨了眨泛酸的眼皮,正准备睡觉时,听见旁边传来抽泣声。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庞佑德” “嗯”庞佑德惊了一下,随后尴尬地说道,“子澈,你还没睡呢。” “我睡不着。”陈子澈撒了个谎。 过了片刻,他低声问道,“你和王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两怎么好上的” 和王明的事,庞佑德一直憋在心里。想找人说话,又怕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如今,命都快没了,他也不在乎这些。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有一次安康写了一副很有意思的对联,我笑话他,让他抓住了。安康就威胁我让我背课文。” “课文我读都读不顺呢。哪里能背得下来。当时班里就属你和王明成绩最好。你坐在安康身边,我不敢去找你。就去找了王明。” “一开始,他就教我,督促我背课文。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慢慢有了感情。” “王明一声不吭地去了滦州。我就想找他要个说法。以后我们两到底该怎么办。” 陈子澈听了,心里一阵无语,没想到,安康竟然是王明和庞佑德的媒人。“你两不是在一起了么,怎么他去滦州都不和你说一声。” “咱们这种关系哪能公开。王明家里穷,全家都指望他,他不敢做出格的事。这次去滦州,他也有躲我的意思吧。” 陈子澈听了庞佑德的话,不禁在心里想道,若是他和安康在一起了,安康会不会也突然离开,连告别的话也不说。 酝酿好的睡意又被庞佑德的一番话打散。陈子澈轻声地叹了口气,继续盯着月亮想心事。 十月初,卫氏准备动身去州府。 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收到安康寄过来的东西。心里一直担忧,惴惴不安。“老爷,你说康儿怎么还不寄东西回来。天越来越冷,不知道他带去的衣服够不够穿。” 安仲华不甚在意道,“可能玩忘记了吧。在外没衣服穿他自然会买的。夫人不必担忧。明天让刘总管去他那几个同窗家打听打听。”安康在安仲华心中还是个贪玩的孩子。去外面看到更大的世界,一时间惊奇,玩得忘了家人是很正常的事。 “好在咱们把康儿院子里的狗牵来了。瞧瞧平安,有了狗后,也不怎么念叨他哥哥,闹人的次数都少了。”每当想起这件事,安仲华都会在心底暗自得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他轻而易举地就镇住家里的小魔王。 此时平安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的手握成小肉拳,安静地放在脑袋两边。两条腿叉开的大大的,牢牢占据床中央一大块地。他时不时裹裹嘴,一会儿竟然在梦中笑了。卫氏瞧着他讨喜,摸摸他的小肚子,轻声道,“也不知道在梦里梦见什么了。高兴成这样。” 安仲华探过头来,瞧着儿子的傻样,也被逗笑了。瞧了一会儿,安仲华问道,“行李都收拾好了?” “几天前就收拾好了。” 安仲华轻声叹了口气,“夫人那,这一别得大半个月。夫人还未走,我心里头已经开始惦记了。” 卫氏轻笑一声,“油嘴滑舌。” 安仲华只顾着惦记自己夫人,早上依依不舍地把人送上马车。 临行前,卫氏抱着平安叮嘱他,“有康儿的消息记得写信告诉我。” “知道了夫人。”安仲华答应的好好的。待卫氏的马车缓缓启动,他一转头就把安康忘在一边。也没和刘管事提让他去安康同窗家打听事。 直到陈子澈娘、赵秦爹娘、邱源爹娘和庞佑德的爹娘一起找到安府,安仲华才从繁重的公务中想起自己半个多月没有音信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庞佑德和王明的事。他们的故事写的不多,少少地做了一些铺垫。 安康:爹你想起我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北疆。呜呜呜。 安仲华:我们夫妻是真爱,儿子只是意外。 第47章 疲于奔命 安仲华准备这几天把手头的事情赶赶,好在月底去州府喝喜酒。 十月十五,与安康同行的几个人父母一起找到安府,安仲华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出事了。 这几人中最后的消息便是安康在九月十二从青州的千金镇寄了些小玩意儿回来。 安仲华找来地图查看,发现千金镇离余阳并不远,只有三百多里的路程。想来安康等人一路走走玩玩,走了十几天也就只走了三百多里路。 安仲华皱着眉头吩咐道,“刘管家,你亲自带人去千金镇打探。” 刘管家应了一声,躬身后退。 “慢着,多带些人,多带些银子。” “是。”刘管家应声出门。点了家里七八个小厮,当即坐着马车赶往千金镇。 安仲华终于想起自己出门在外的儿子,而此时,安康正穿着军营里统一发放的兵服挥动手里的□□。 他们一行人赶在十月初三到达北疆军营。 好在北疆军营将领李淮远李将军体恤下属,允许认识的人住在一起,一起训练。安康他们才得以能时常团聚。 早晨跟着跑操,上午练两个时辰的阵型,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练习排列阵型。他们几个都是读书人,尤其安康还是个少爷,别说锻炼一天,就是走半天都是少有的。一天操|练下来,他们几个回到帐篷里倒头就睡。一点也升不起背井离乡的伤感。满脑子想的都是找时间休息,挤时间睡觉。 十月十九日傍晚,刘管家带着府里的家丁到达千金镇。 一到千金镇,刘管家皱起眉头。千金镇虽然名字里有千金,可一眼就能瞧出来这镇子的寒酸。 刘管家派了三个小厮去找当地的信客打听。他拿着安康和陈子澈等人的画像,挨个摊子询问。少爷最后寄回家的全是些小玩意儿,想来是在镇子上路边摊买的。 “哦,你说这个几个人啊。我有印象。”路边卖鞋的大娘看了一眼画像,立马就想起安康等人,“还是九月份那会儿吧,这几个小伙子在我摊子上买过两双小孩穿的虎头鞋。这几个人听着声音是外地人,南边人吧?” “是南边人。”刘管事点完头问道,“大姐可看到这几人去哪了?” 卖鞋的大娘摇摇头,“这上哪注意去?街上来来回回地走人,我还得看着摊子呢。可没功夫注意谁去了哪。不过你这几张画像里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刘管事把手里的画像挨个看了,确定没有少人,这是老爷亲自交代的。他皱着眉头问道,“大娘还记得少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大娘仔细回忆道,“瘦长脸,小眼睛,穿青色衣服,看起来像个读书人。” 刘管事在心里想了一圈,也没找到能和卖鞋大娘口中说的人匹配上。和少爷玩的来的读书人也就那么几个,还大都和少爷一起远游了。 刘管事问一旁的小厮,“吴大,这人你可有印象?”吴大是安康院子里扫院子的小厮,刘管事特地把他带了出来。 吴大摇摇头。 打听信客的三个小厮回来后向刘管家报告,“据信客说,东西是少爷和陈子澈一起寄的。” 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小贩一个接一个地收摊回家。眼瞧着是打听不到什么事了。刘管事便领着小厮往千金镇最大的客栈走去。 路过一个名叫清风的客栈,刘管事进屋探头看了一眼,客栈大堂有几处挂着蜘蛛网,店里也只有个一个小二。 小二一脸谄媚地上前招呼道,“客官,咱们清风客栈价格最是公允。” 刘管事在心里嫌弃这客栈的穷酸,抬脚便出了清风客栈,继续往镇上最大的客栈——福云客栈去。 “好心人,给点钱吧。给点钱吧。”福云客栈门口蹲着两个破衣烂衫的乞丐,一人面前放一个豁口的碗。这两人要钱也不好好要,只管蹲在那,头夹在两腿间,念经似的叫道,“好心人,给点钱吧。给点钱吧。” 瞧着乞丐在深秋还露着两个脚脖子,刘管家于心不忍,蹲下身,打算从怀中掏几个铜钱施舍给乞丐。一不小心蹭掉了袖子里的画像。 铜钱在豁口碗里撞击着发出沉闷地声音。 两个乞丐霍地瞪大眼睛,看看碗里的铜钱,地上的画像,又看看刘管事,忙谢道,“好心人长命百岁。好心人长命百岁。” 刘管事收起画像,笑道,“借你们吉言。等明天天亮去布庄扯尺布,你们把裤子接接。这大冷天的露脚脖子,小心寒气入体。” 身量大些的乞丐把铜钱从碗里捡出来塞进怀里藏好。他好奇地问道,“你们在找画像上的人吗?” 刘管事惊喜道,“怎么?你见过?” 乞丐点点头,“见过。一个月前见过。七个外地人。画像上的这个人似乎是个少爷,有个小厮跟在身边。还有一个长的很壮实的人。” 卖鞋子的大娘说画像少了一个人。这乞丐也说是七个人。这第七个人到底是谁? 刘管事紧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半吊钱,全都放进地上的豁口碗中,“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乞丐大喜,一边谢道“好心人长命百岁”一边手脚麻利地把钱揣进怀里。还一脸防备地向四周打探。 “我看到这几个人去了清风客栈。后来就再也没看到过他们。” “清风客栈?”刘管事皱着的眉头一直就没松开过。清风客栈不是个破客栈么。少爷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住宿。难道手里的银子用完了?可少爷信中压根没提过钱的事。 刘管事招呼一声身后的小厮,准备往回走,“走,咱们去清风客栈打听打听。” “好心老爷,好心老爷。”大乞丐赶紧拦住他们,“你们别去清风客栈。那客栈在我们这邪乎的很。本地人没人去那。就没人见过有外地人第二天从那里走出来的。” 驼着背的大乞丐望了一眼福云客栈里眼神异样的大堂伙计,继续开口道,“和那个少爷一起来的人里,有一个我见过几次。他似乎和清风客栈有什么关系。我瞧见过他两次领着不同的人去清风客栈住宿。” “好心老爷。我听说,清风客栈里卖人|肉|包子。” 刘管事问道,“官府怎么不去查清风客栈?” 驼背乞丐摇了摇头,“查过,什么也没有查到。要不怎么说邪乎呢。” 听了乞丐的话,刘管事心里忐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少爷不会被....应该不会! 刘管事念叨着的少爷此刻正一手持着□□在雪地中奔跑。 夜里,天空刚飘起雪花时,北方的毛子突然出现,袭击了大梁朝的北疆军营。 安康他们这群没上过战场的人,刚套上衣服就被人撵着到处跑。 安康手里拿着长矛,没命地往前跑。周围嘈杂纷乱,全都是四散奔命的人。黑夜中只有几个火把亮着,安康不知道,从帐篷里一起跑出来的伙伴们,现在还是不是在他身边。他不敢停下脚步寻找,加上这漆黑的夜,根本看不清人影。 没命地跑了大半夜,实在是跑不动了。安康才扶着膝盖停下好好喘上几口气。他咽了口口水,剧烈喘|息过的嗓子被口水腌的发疼。 “安康?” 安康回头,在黑夜中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子澈?” “是我,安康。”陈子澈循着声音摸过来。他两手空空,长矛早在逃跑中因为碍事被他扔掉。 陈子澈摸到安康的胳膊,终于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其他人呢?你看见了吗?” “没有。”陈子澈扶着安康的胳膊,弯着腰大喘气。“毛子不怕冷么,下雪天跑来打仗。” “谁知道呢。”安康摸索着一把牵起陈子澈的手,“咱两一起走,别走丢了。” 直到被安康拉着往前走了一步,陈子澈才反应过来。安康的手异常地热,手心还有汗。幸好现在是黑夜,安康看不见他异样的表情。 安康一边走一边叨叨,“吓死我了。啥事没干,帐还没打呢,咱们就让人跟撵猪似的撵着跑。” “咋就跟撵猪似的?”陈子澈不明白安康的的比喻,“咱们这里谁是猪?” 安康切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索性不接话茬。“这个天啥时候亮。我的棉鞋都湿透了。” “也不知道这雪积得有多厚。” “别咱们的领头都被杀光了吧?那咱们干脆跑回余阳吧。” “唉,也不知道我家里有没有找我。” “我爹是县令,我舅舅是连州巡抚,应该能有关系找到我们吧。” 陈子澈被安康牵着,一路听着他不停地念叨。一会儿军营的事,一会儿家里的事,一会儿又要商量天亮后怎么去找虎子、邱源他们。 “安康。” 安康问他,“咋?” “我喜欢你。”打仗可真是可怕。他们还没去战场,就要为了逃命奔波一整夜。陈子澈索性把话挑开了,他怕不说,万一他们哪天死了,就没机会说了。 安康:? 安康没有放开他的手。这个时候,命比什么都重要。“陈子澈你认真的吗?” “你介意吗?” “不是很介意。” “会恶心吗?” “不会。” “会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安康没有立即回答,沉默地拉着陈子澈在黑夜中行走。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感情戏了。发展的极为缓慢的感情戏。 下面就是军营生活啦。 他们会通知到家人的。感谢在2021-05-22 13:28:03~2021-05-23 18: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帅比的小逗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刘管家带人探清风客栈 过了一会儿,陈子澈又开口问,“你会喜欢我吗?” “不会。”安康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陈子澈听了,没说什么。反而觉得心里平静。安康不讨厌他就好。这已经很好了。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安康和陈子澈实在走不动了,便找了个树靠着休息。 天也慢慢亮起来,安康总算能看清周围的东西。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三三两两地人群在雪地中慢吞吞地行走。 “走,咱们去找找其他人。”天亮了,安康不再牵着陈子澈的手。他们一前一后地在雪地中行走。 陈管家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也没想到个好计策。答案就落在那第七个人和清风客栈身上。千金镇的人明知道清风客栈有问题,官府却查不出来,真是蹊跷。别是客栈与官府勾结在一处。要是这样的话,他贸然去清风客栈打探,一定落不着什么好。 陈管家推开客房的窗子,望了一眼外面的街道,正好瞧见昨天见到的那一大一小两个乞丐蹲在对面房子屋檐下,正啃着手里的馒头。 陈管家一骨碌眼,把主意打到这两乞丐身上。 少爷的事情他肯定是要查的。怕就怕遇到当地官府的阻力。有了这两个乞丐,就可以往外面传递消息。 当天,陈管家就给他们这几个人画了画像,连带着安康等人的画像,趁着夜色交给了乞丐。 陈管家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乞丐脏乎乎的手中,同时把打包好的画像交给他,叮嘱道,“收好这些画像。明日我们几个要去探一探那清风客栈,若是第二天我们没有出来,我们安府一定还会派人来寻找。到时候你若是看见有人来找我们,便把这画像给他们,告诉他们清风客栈有问题。” “你记住,我们是余阳县安府。” 乞丐收了银子,连忙点头,忍不住劝了一句,“好心老爷,等你们人多了再去吧。清风客栈是真的邪乎。” 刘管家苦笑,“不管怎么着,我们也得找到大少爷。” 除了安排乞丐的事,刘管家还让吴大早晨带着他写的信立马往余阳赶,告诉老爷他们现在搜集到的情况。 又在福云客栈心事重重地度过一夜,刘管家便带着家丁去了清风客栈。 清风客栈堂内唯一的一个伙计见了客人,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客官,咱们清风客栈价格最是公允。” 刘管家忍不住皱起眉毛,伙计说的这句话和他昨天进来时听到的一模一样。“我们要两间房。” 伙计听了,脸上的笑容一凝,很快便重新挂上笑脸,他赔着小心,低头哈腰,一副卑微的样子。“客官您不知道,咱们店里的床铺不大。一张床睡不了三个人。” 刘管家梗着脖子道,“我们打外地来,手里的银钱不够,只能三个人住一间房。”其实他是想屋子里人多,有照应。 “客官不必担心,咱们清风客栈价格最是公允。其他客栈一百文一间房,我们只要五十文一间。”伙计像是真心实意拉拢客人,立马谈起了更为低廉的房间。 刘管家见伙计这样说,心里觉得这里头问题更大了。这客栈的住宿价钱竟然比福云客栈便宜了一半。他装作思考的样子,片刻后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伙计,不瞒你说,咱们几个出门在外做了大半年生意。钱没挣多少,从家里带来的钱全亏进去了。现在回家的路费着实紧巴。” 见客人这样说,伙计便不好再劝。心里暗道,瞧你们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日子紧巴的人。做了大半年生意,身上能没几个子儿么。看这中年人身边还带着五个小厮,身上一定有钱。还跟我哭什么穷。等晚上把你们放倒,我一定要好好搜刮搜刮。真的叫你们分文不剩。 伙计心里想了好一番事,面上不显,恭恭敬敬地带着刘管家几人去了楼上,摸出腰间的钥匙开了两间房。 屋内果然和大厅不一样。大厅半新不旧,还有灰尘,楼上的房间竟然比福云客栈都干净整洁。 “要有事,您就叫小的。小的就在大堂里坐着。”伙计笑得一脸谄媚,“小的先告退。” 伙计离开后,刘管家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招呼屋内的小厮,“快查查屋子里有没有古怪。” 三个人把屋子仔仔细细地翻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 刘管家叹着气从包袱里摸出在街边买的烧饼分给屋内的小厮,“我先睡一觉,你们先守着。晚上咱们轮流睡。这店里的吃食一应不许吃。吃咱们自己在外面买来的。叫隔壁屋的六子也留意着。”六子是刘管家带的徒弟。 栓子应了一声,开门去隔壁叮嘱六子。 两个晚上没能好好睡觉,刘管家身心俱疲。他躺在床上想了会儿事,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咚咚咚。”响起敲房门的声音。刘管家一下子从睡梦中吓醒。他来回睁了几次眼睛,坐起身。屋内的另外两个小厮看向他。刘管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伙计在门外喊道,“客官,小的烧了热茶,给您送茶来了。” 刘管家看了栓子一眼,栓子会意地打开房门,接过伙计手中的茶壶,笑着对伙计道,“哎呀,这天冷的,就缺口热茶了。谢谢啊。” “没事,没事。应该的。”伙计手中还拎着一个茶壶,瞧着对面屋也开了门,立马把茶壶递了过去,“客官,小的烧了热茶,给您送茶来了。” “好。”六子接过茶壶,看了一眼栓子,不再理会客栈伙计,转身把房门关上。 栓子把茶壶放在桌上,自然地从桌上捡了三个杯子,倒了三杯热茶。 刘管家刚醒,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推了一杯热茶到自己面前。在移动茶杯的过程中,杯子里满满的茶水洒了出来,滚烫的茶水落在刘管家的食指上。他被烫地叫了一声,“嘶。” 刘管家快速甩动手,想把被烫到的感觉甩掉。再看食指,短短时间内就起了三个小小的水泡。有时候人要是不顺,喝凉水都塞牙。刘管家心里叹了口气,他这是喝杯茶都要被烫一下。 “管家,咱们自己带了凉水。这茶热,喝咱们自己带的水吧。”屋内另一个小厮顺子说着把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竹子做的水壶。 “也罢。就喝咱们自己带的水。咱们不喝他们客栈的水。”刘管家像是找到了一点安慰,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刘管家下午睡了一觉,便让栓子去休息,他和顺子坐在桌边守夜。 半夜,伙计又来敲门。 “咚咚咚”地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地响,窗户外风声呜呜呜地叫着,无端地生出几分恐怖。 刘管家身上的鸡皮疙瘩立马起来了。 伙计在门外叫,“客官,是否要倒夜香?”他瞧着屋内有亮,暗叫一声糟糕,可他还不死心地叫了门。这里面可有一头肥羊呢。 刘管家面无表情地开了门,瞧见伙计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提着木桶,一脸地谄媚。“劳烦伙计了,不用倒。”瞥见对面紧闭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光亮,刘管家皱着眉头,在心底暗叫一声不好。 “唉。”伙计应了一声。转过身去,一脸地不甘心。到嘴的鸭子,还能让他跑了? 对面屋里没有光亮,想来是喝了茶水。伙计没有敲门,只站在对面门口喊了声,“客官,是否要倒夜香?” 屋内自然没人回应。 伙计不敢多留,对刘管家赔了个笑脸,“不打扰您休息了。客官早些睡吧。” 刘管家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栓子,栓子。快醒醒。”他立马快步走到床边,叫醒睡着的栓子。 顺子一脸懵地看着紧张的刘管家,没等他开口询问,刘管家急忙道,“咱们快去对面屋子看看六子他们。” 对面的屋子没有上锁,刘管家轻而易举地推开门。顺子端着烛台,打头往屋内走去。 只见六子三人东倒西歪地趴在桌上。 他们每人手边放着一个茶杯。六子手边的茶杯里还剩下半杯茶。 刘管家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里面的道道。“这水里被人下了药。栓子,你去楼下看看。咱们得赶紧走。” 他探了探三个小厮的鼻息,还好,还都喘着气呢。 栓子轻手轻脚地下楼,发现大堂里的柜子上点着个烛台,却不见伙计的踪影。他急忙返身,给刘管家汇报情况。 “咱们一人带一个,现在走。”刘管家背着六子,带头下了楼。 大堂里只有一个烛台发出一点亮光。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柜台一小片地方。 刘管家拿下大堂大门门栓,背着六子,领着剩下的两人急忙往街上跑。他初步打算先去福云客栈呆着。 “好心老爷。”黑暗中冷不丁地出了一个声,把刘管家惊得一跳,连带着颠了下身上的六子。 乞丐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瞧着刘管家身上背着人,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事情。忙道,“好心老爷,跟我来。” 去福云客栈没有跟着乞丐安全。谁知道清风客栈到底和官府有没有勾结。刘管家只用了一息时间思考,便带人跟上乞丐。 作者有话要说: 刘管家:唔,感觉惊心动魄,我不会被做成人|肉|包子吧。 安康:淡定!淡定!小事。最差和我们一样,被卖壮丁。我们在和毛子们赛跑,刘管家,你考虑来参赛吗? —————————————— 谢谢小可爱们的观看。最近好几个人给我评论啦。开心~爱你们哟~ 今天双更。第二更在晚上九点之前。感谢在2021-05-23 18:56:03~2021-05-24 15:1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康康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分给你最大的一口锅 跑了一夜后,有将领组织溃散的士兵撤退到十里外的山坡上重新安营扎寨。军营背后不到十里路,便是一处叫章垂的小镇。 好在走散的虎子、庞佑德、赵秦和邱源还都是安全的。 赵秦晚上逃跑时,脚在小沟边的石头缝里卡了半夜。天亮时脚就没了知觉。邱源扶着他排在军医的帐篷外。 这一夜,李家军损失惨重。损失了近三万的兵力。 李淮远将军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训话。 安康笔直在站在队伍里,悄悄垫着脚,看着台上的李将军。 只见这李将军须发皆白,怒目圆睁,身高近七尺,身着一副重甲。他声音洪亮,说话慷慨激昂。言辞激烈地激励着士兵们要向毛子报仇,为死去的士兵报仇,夺回营地。 训话结束后,军营里管伙食的大师傅挥着炒菜用的大锅铲,站在新扎的军营空地上,扯着嗓门喊道,“有没有会做饭的?有没有没有会做饭的?” 昨天逃跑时,伙食营里的士兵少了二十来个,连带着少了十口锅。不知道这些人背着锅跑去哪里了。方圆十里地都找了个遍,估计是没跑出来,让毛子抓去做俘虏了。 伙食营里一下子少了二十来个人,人手立马紧张起来。郭师傅向上级打了个报告,公开地在营地里招人。 安康一戳庞佑德,小声道,“快去报名。在伙食营里可比咱们要上战场的强。他们就管做饭,不管打仗。你快去看看。” 庞佑德心下一喜,小跑着到郭师傅面前喊道,“大师傅,我来报名。” “你?”郭师傅打量一眼庞佑德,瞧着他的体型,心下有些满意。“你会做菜吗?” 庞佑德道,“会。我家里开酒楼的。在自家酒楼里拜过师父,学过几手。” “行。”郭师傅当即点了头。“一会儿到伙食营去找我。” 庞佑德美滋滋地跑回去,冲安康几个人高兴道,“大师傅收我了,让我一会儿就去伙食营报道。”“太好了,终于不用训练了。” 高兴完了,庞佑德四下看了一圈,捂着嘴小声道,“瞧那郭师傅的体型,伙食营里一定比咱们吃的好。以后晚上我给你们带吃的回来。” “行啊。”安康一拳捶在庞佑德肩膀上,“靠兄弟你罩着我们了。” 几人刚回新搭的帐篷里收拾东西,邱源扶着赵秦回来了。 两人脸上难掩悲伤。 “怎么了,这是。”陈子澈丢下手中的东西,过去扶住赵秦,“军医怎么说。” 赵秦红着眼眶摇摇头,咬着后槽牙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邱源哽咽道,“军医说,赵秦的左脚冻废了,没法治了。” 安康张了张嘴,想说两句安慰话,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事。”赵秦强装坚强,“就瘸了一只脚呗。还能走路呢。”一边说着,他一拐一拐地走了两步。大颗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砸在地面上。他哽咽着,“瞧,我这不还能走么。” 安康把头转向一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帐篷内一时间没人说话。赵秦走到大通铺上,把两条腿挪上床,蜷缩成一团,咬着被子默默地掉眼泪。他这就算残废了。 安康使劲搓了两把脸,转身出了帐篷。他去找人打听,赵秦这样受伤的能不能回家。 小官忙着手里的活,沉默地听了安康的话,惋惜道,“废了一只脚,按理说不能打仗了。让他来我这支三两银子,早些回家吧。” 安康问道,“会派人把他送回去吗?” 小官嗤笑一声,抬头看着少年人青涩的脸庞,“军营里谁有空去送一个小卒?那还要不要人打仗了?”年轻人真是天真。 那赵秦怎么回去?安康心里想,赵秦脚受了伤,走不快,一个人怎么从这冰天雪地的北疆走回余阳? 他恍惚地走回帐篷,看着赵秦蜷缩起来的背影,心里涌上一口闷气。 庞佑德到伙食营的时候,郭师傅刚招完人回来炒菜。他颠着大勺,脖子下挂了一条灰不溜秋的毛巾。看了一眼庞佑德,郭师傅把大勺递给他,冲着一旁洗菜的小兵喊道,“王贵,再给我烧个灶。” 庞佑德认认真真地炒了几个菜,把看家的本领全使了出来。 训练了大半个月,他的体力增强不少,颠着大勺也没觉得多累。 亲自炒了一份肉菜。郭师傅在庞佑德眼前把肉菜拨出整整一盘子放进一旁的小柜子里。庞佑德炒着菜,眼睛时不时地就要瞟一眼放着肉菜的小柜子。他这两个月都没好好吃过肉。在军营里偶尔吃到的一顿肉里只有几块小肉丁,都不够他塞牙缝。 紧张地忙了一个时辰,庞佑德总算不用再挥舞炒菜的大勺子。 王贵自觉地盛了几碗米饭,端到桌上。 郭师傅自然是坐的主座。桌上放着几盘菜,都是从炒的大锅菜里拨出来的。放进柜子里的肉菜就放在桌子中央。菜色不算好,但分量不少。 郭师傅吃着菜,悠哉道,“小庞啊,多吃点菜。以后在咱们伙食营里好好做饭。别的咱们没有,菜管够。”郭师傅是南方人,二声四声不分,叫小庞听起来更像是叫小胖。同桌吃饭的几个人慢慢地就随着郭师傅一起喊庞佑德“小胖。” 庞佑德猛点头,菜管够就行。 吃完饭,郭师傅指着厨房里的一口铁锅对庞佑德说,“小庞,咱们这里就数你块头最大。喏,伙食营里最大的一口铁锅分给你。” “你要记住,咱们伙食营里,铁锅就是咱们的长|枪|。到哪都不能把锅丢了。”郭师傅语重心长,一脸慈爱地看着灶台上的大铁锅。 庞佑德点点头。这是吃饭的家伙什。 刘管家带着人跟着乞丐去了离镇子约莫有一里外的破庙。 借着月光,刘管家瞧见破庙里面还有几个乞丐蜷缩在破被子里。 大乞丐拿出自己的那两床铺盖,不好意思道,“好心老爷,咱们就就两床破被,您看......” “没事,没事,我拿一床给他们盖上。”刘管家拿了床破被给还没醒来的六子三个人盖上,他自己今夜不打算睡了。 大乞丐看了刘管家几眼,没再劝,裹着剩下的那条被子挨着小乞丐睡下。 到第二天正午,六子等人才悠悠转醒。正好赶上小乞丐拿着刘管家给的银钱,买了一笼包子回来。 刘管家问道,“可是喝了茶才昏睡的?” 六子晃晃脑袋,回忆道,“喝了茶之后,我们三个都犯困。后来就不知道怎么了。管家,咱们怎么到了这?” 栓子解释道,“半夜里客栈里的伙计敲门,管家的发现你们屋里没亮灯。赶紧叫了我们去看。你们果真昏睡在屋中。好在昨天的大乞丐一直守在清风客栈外面,我们背着你们跟着他跑到了这里。” “咱们少爷一定是被那客栈的伙计害了。”六子道,“管家,咱们得赶紧报官。” “不能轻举妄动。咱们等老爷的信。”刘管家在早晨给了大乞丐一些铜板,让他去打听清风客栈的消息。 大乞丐很快带着消息回来了,“好心老爷,清风客栈和往常没什么差别。照样开着门。店里的伙计骂骂咧咧地把大堂打扫了一遍。” “我听他话中说到什么煮熟的鸭子,小肥羊。”大乞丐听不懂,听了点消息连忙就跑回来汇报。 刘管家一听就明白了那伙计话里的意思。他愤然道,“那伙计果真不是个好东西。”“我写封信,栓子你立马送回余阳。” 余阳县,安仲华已经收到吴大带回来的消息。 吴大日夜兼程,两天便赶了回来。安仲华拆开刘管家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他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了两圈。这件事怕真是和刘管家说的那样,清风客栈背后倚靠着千金镇的官府。要是这样,只能通过卫闵给青州的巡抚施压。 自从知道了安康出事的消息,安老太太一直提心吊胆,每天都要来安仲华这里问一问。 今天她吃完早饭,照旧带着梁婆子,来到安仲华的书房。“瓦片,有康儿的消息了吗?” 安仲华不想老娘担心,只道,“有了些消息。现在还在派人找。” 安老太太问他,“什么消息?” “他们路上认识了个坏朋友,被人骗了。”安仲华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安老太太心疼道,“这世道,真是人心险恶。可怜我的大乖孙。” 又过了两日,安仲华收到栓子带回来的消息。他当即给刘管家写了封信,让栓子带了回去。当天他就收拾了行李,动身前往州府。 赶了两天路程,安仲华来不及见卫氏和平安,当即进了卫闵的书房。 卫闵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劝道,“妹夫莫急,我这就写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青州。一定能找到康儿。” 卫氏等了半晌,才等到和卫闵说完话的安仲华。她心里记挂着儿子,当即问道,“有康儿的消息了吗?” 安仲华还是那套,“他们路上认识了个坏朋友,被人骗了。现在还在派人找。”怕卫氏担心,这里面具体的事,安仲华便没再说了。 平安趴在半个月不见的安仲华怀里亲的不行。他看不懂大人的脸色,也听不懂太多话。自己玩自己的,一会儿就拿脸蹭蹭安仲华。要么就伸出小手揪安仲华的头发。自己和自己玩也能乐得咯咯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 更新看完的话,大家可以去看看我同步更新的另一本《暴躁战灵有点二》。 谢谢大家的陪伴哦~ 第50章 第一次上战场 刘管家行事谨慎。他托大乞丐帮忙打探消息,确定清风客栈和千金镇官府都没动静后,又带着小厮们在破庙等了两日。直到栓子带着安仲华的信回来。 安仲华信里让他别轻举妄动,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等青州巡抚的消息。 刘管家没敢在千金镇停留,带着小厮们去了隔壁县呆着等消息。 青州巡抚收到卫闵的信后,知道这个安康是他外甥,其父也是一县的父母官,当下非常重视。他当即派了手下最得力的亲信赶去千金镇彻查此事。 而远在北疆的安康,他们现在正日夜加紧训练。 有一场硬仗要打。 安康听军营里的老兵说,今年毛子奇怪,大冬天的竟然出来打仗。往年到了深秋,毛子们早躲起来休养生息,也不知今年是犯了什么邪性。 安康和陈子澈等人回到帐篷时,赵秦和庞佑德两人早已经趴好在被窝里聊天。 赵秦伤了一只脚,无法去前线。北疆天寒地冻,又没有交通工具,安康等人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加上赵秦自己也不愿意回家,便一直留在军营。上次逃跑时,军营里丢了个文官,赵秦便去补了文官的空缺。 有事情来分散注意力,他已经不像刚开始时整日伤心。现在他下工回来,会带本书,等着庞佑德和安康等人回帐篷。 见伙伴们回来了,庞佑德从床头小柜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有一整只烧鸡。“今天杀鸡,郭师傅奖励我一只鸡。你们饿了吗?来吃点荤的补补肚子里的油水。” “郭师傅对你还真好。”虎子从烧鸡上撕了块肉塞进嘴里,仔仔细细地嚼着。在军营里,能吃上大块肉实属不易。好在他们有庞佑德打进伙食营内部。 安康撕下鸡腿递给赵秦,赵秦摇摇头,“我不用补,你们吃。” 安康把鸡腿递给陈子澈。陈子澈也微微摇头。 “给你你就拿着。”安康把鸡腿塞进陈子澈手里,“这里头就属你个最矮,吃点好的长长个。” 陈子澈张张嘴,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转回肚子里。 赵秦趴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脸在外,“我听说后天就要开战了。” “这么早。”邱源坐在床铺上皱着眉头叹气。 安康安慰道,“咱们也不是最前线的兵。你愁啥呢。打不过咱们调头跑啊。” “逃兵要挨打的。”陈子澈回了一声。 安康不置可否,铺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刚躺下,又一骨碌爬起来,“是不是有谁没洗脚。太臭了。是谁,快洗洗。” 邱源叹了口气,捡着安康洗剩的洗脚水匆匆忙忙地洗了个脚。他向来不拘小节。 庞佑德躺着开口道,“明天咱们伙食营会去章垂镇采买东西。郭师傅说他会带我去。你们把信都交给我。到了章垂,我找信客一块将信寄出去。” “太好了!”寄了信回去,他爹就能知道他们在北疆。他舅舅一定有关系把他们接回去的。 青州巡抚亲自派了人来查清风客栈。客栈伙计当场被捉住训话。伙计缩着脖子,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口,“大人明鉴。小的只是客栈里的小伙计。” 来审查的人也是个狠人,当下就把伙计打了一顿。伙计不招,就接着打。一直打到伙计哭嚎着开口。 仔细一查,发现里面的事情不小。既竟然能扯到三十年前的事。 千金镇原本是个富裕的镇子。谁知三十年前不知从哪来了一群土匪。抢镇子里的人,抢过路的商人,久而久之,知道消息的商人便不敢来千金镇,都绕远跑去别的地方做生意。千金镇本地又经常被土匪打劫,因此就慢慢落败下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来年。那群土匪很少再出来。偶尔出来抢那么一两次。 最近这十年,千金镇上人们的日子过得越发安稳。土匪已经不再出来做坏事。 当年这群土匪不仅抢钱,而且还抢有文化的人。抢来的文人,关在寨子里做教书先生。如此三十年下来,这群土匪后代大变样。竟还有不少人前去参加科举考试。 千金镇目前的县令胡翎便是土匪后代。他从小天资聪颖,寨子里便把他送到镇上的学堂读书。十几年后,胡翎果然不负众望,成了千金镇的县令。 清风客栈就是靠着他的关系建起来的。客栈里的伙计也是土匪后代。 那余三金原名余鑫,和胡翎、客栈伙计一样都是土匪后代。 余三金负责到处结交有钱人,把人带到清风客栈后,向土匪寨子里递消息。 客栈伙计则负责向住宿的人下药。 而土匪寨子会派人在夜里来清风客栈。一是为了拿银钱,二是为了将这些被抢的人带走。 为了防止人醒过来,土匪会在路上时不时地给人灌下带有蒙汗药的水。安康他们就是这样被迷晕了一路,最后被扔在大荒地里。 安仲华大费周折终于查到安康的消息。刘管家立马又带着人去往客栈伙计口中说的大荒地查看。 此时,北疆又飘起鹅毛大雪。 一脚踩下去,整个小腿都陷进雪中。 安康紧紧握着长|枪,一深一浅地在雪地中行走。“这天怎么打仗?毛子都是铲雪机么?” 虎子叮嘱道,“少爷,咱们可千万别走散了。” “行,我注意着呢。” 激烈的战鼓声响起。 前面人举着长|枪往前跑,安康紧随着跟上。 前面人不停地往前冲,嘶吼打杀的声音震得安康心头哆嗦。 一个毛子利落地一刀砍了一个士兵,血顺着刀尖滴在雪地上。再看那雪地上,遍地尸体,原本的白雪全让鲜血染成了不详的红色。 杀红眼的毛子一眼瞪向安康,绿色眼珠里尽是杀气。 安康一个激灵,拿着长|枪往一旁闪去。全然忘记了虎子之前的叮嘱。 他不敢杀人。 也不想被杀。 他拿着长|枪在人群里乱窜,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身边倒下。 被长刀划过的尸体,戳着长|枪的尸体。 这一幕幕冲击着安康的心理防线。 “安康,小心。”陈子澈牙呲目裂地看见一个手中高举大刀的人靠近安康,来不及思考,他冲过去,一下子将长|枪捅进了毛子的身体内。 温热的血液溅了安康一脸。安康吓得愣住了。 陈子澈一把扯过他,大吼道,“你发什么楞,还要不要命了?” “我不敢杀|人。”安康哭喊道。他原来的生活是五讲四美三热爱,杀|人是要被枪毙的。 “安康,安康。”陈子澈一边扯着他向后拉,一边警惕地查看周围的情况。“咱们不杀|人,就要被别人杀。你想想你家里的父母,你想想你弟弟。”说话间,陈子澈又用长矛捅穿了一个毛子。 “安康,这仗咱们怕是打不过了。我们的军队已经开始退败。咱们也准备往后撤退。” “好,好,撤退。”安康刚从惊吓中醒过来,就见一毛子挥着长刀凶狠地砍向陈子澈的手臂,他扯了一把陈子澈。长刀还是擦着陈子澈的胳膊砍了下来。安康举着长矛,捅进毛子的身体,那毛子身上立马溅出鲜血,瞪着一双不甘心的眼睛倒下。 “子澈,你怎么样。咱们快走。后面的毛子越来越多。咱们不能留。” “没事。”陈子澈手上的伤口不深,只是血多的吓人。 “走。”两人赶紧地向后跑去。中途遇见来找他们的虎子和邱源,四个人举着□□,没命地往后跑。 毛子们紧紧地追在他们身后,喊打喊杀。 安康他们跑过军营,毛子的喊杀声依旧追在身后。他们跑到十里外的章垂镇,毛子们还是追在后面。像饿久了的狼一样,紧紧地追着他们。从白天跑到傍晚,也不知道他们跑到了哪。总算是听不到毛子们的声了。 陈子澈靠在安康身上喘着粗气。安康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简单地给他包扎伤口。 “也不知道赵秦怎么样了。他伤了一条腿,跑的不快。”邱源此时极为担心赵秦。他们的军营又被毛子抄家了。 “这毛子这么厉害。咱们跟本没法和他们打。”虎子现在才知道戍边的将士有多么地不容易。不知道原来他们是怎么打的仗。 “趁着现在乱哄哄的,咱们直接跑回家吧。”安康彻底不想再上战场了。 “咱们一个铜板也没有,怎么回家?”虎子摇摇头。他们来这还不满一个月,还没发工资,因此他们依旧是一穷二白的,身上的棉袄还是军营里给发的。 四个人默默无言地在雪地里又走了一会儿,遇到收编的将领,老老实实地跟着回了军营。 军营又是新驻扎的军营。 章垂镇已经沦陷。 这次驻扎地点在离章垂镇十里外的小村庄旁。 庞佑德背着他的大铁锅,继续在伙食营里干活。好在当时军营快要沦陷时,庞佑德背着铁锅找到赵秦,两人互相搀扶着,一起跑了出来。 又是疲于奔命的一次逃亡。这次李家军直接损一半兵力,剩下不到三万人,里面还有不少伤残无法上战场的。 李淮远将军再次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鼓舞士气。他依旧穿着那副重甲,“兄弟们,坚持住,守住军营。朝廷已经答应了会派二十万军队过来。到时候我们一定为死去兄弟们报仇,杀到坎儿城。”坎儿城是毛子距离北疆最近的一座城池。 “杀,杀。”台下的士兵高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揭秘安康如何被骗的啦。 第51章 章垂镇 “安康,你还好吗?” 安康转头,发现是陈子澈,他自嘲地笑了下,“还好,没上过战场,吓坏了。” 陈子澈跟着轻笑了一声,“我也怕,我上战场时手都是抖的。这之前,我连只鸡都没杀过。” “我还以为你不怕呢。你在战场上表现的很英勇。” 陈子澈摇摇头,“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砍死吗?” 月光下的雪地一片白,陈子澈眼中化不开的忧愁就像这茫茫雪地,让人不知所措。 安康心里慌乱,曾今第一眼见到的白嫩少年,不知何时变得忧愁起来。陈子澈紧紧抿着下唇,看起来十分倔强。偏偏一双眼波流转的桃花眼又为他增添几分无辜与可怜。 “子澈......”安康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嗯?”陈子澈偏头看他。 “没什么事。早些回去睡吧。” 刘管家带着小厮赶到清风客栈伙计说的大荒地。这里早已被雪覆盖。除了皑皑白雪,什么痕迹也没有。刘管家直接抓瞎,“这,这,这,这要怎么办?” 六子劝道,“管家,咱们沿途问问人,兴许少爷他们身上没有银钱,暂时找了个落脚点。”总不能埋在这白雪下吧。六子想到这,忍不住跟着一哆嗦。 “六子说的对,咱们快去打听打听。”刘管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马吩咐人去周围的村庄打听。 休息调整两天后,李淮远将军决定收复章垂镇。 听到这个消息时,安康腿软了一下,心里也哆嗦,又要去打仗。“咱们打不过毛子,何必白白送死?” 邱源把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毛子的大部分军队还在坎儿城。据探子打听来的消息,毛子只在章垂留了不到五千人。估计明天就得有一场硬仗。” 安康唉声叹气了半宿也没能阻止他第二天上战场。 一旁的虎子再次叮嘱道,“少爷,咱们抱团打,虎子保护你。” “好。知道了。”好歹是见了一回场面的,这次安康没有再到处乱窜。他稳稳地呆在自己的队伍中,跟着前面人的脚步往前冲。 “杀呀。”骑在马上的将领一声嘶吼,身后的士兵们持矛持盾,杀气腾腾地往前冲。 “杀尽毛子,收复章垂,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安康听着这话这声音,觉得有些熟悉,抬头一看,马上的将领不正是李淮远将军吗? 老将军骑在战马上,举着手中的长|枪,喊得脸红脖子粗。 安康听军营里的人说,李淮远老将军如今也是六十七岁高龄。他心里想,这老将军真不容易呀。 上过一回战场,见了一回血,尽管再不愿意,安康出手时一点没有手软。他紧紧地跟着队伍,按照训练时的队形,一点一点地跟着队伍向前。 犹如困兽的毛子们左突右击,生生将大梁的队形撞乱。 慌乱间,安康前方出现了几个毛子。 安康咽了口口水,握紧手中的长|枪。冲上去用力向前一捅,正中毛子的胸口中间。那毛子还要挥刀砍下来,被安康快速抽回长|枪又捅了一下。这下这个毛子终于倒地,正抽搐的时候被人来回踩了几脚,最后只能不甘地咽了气。 “安康。”陈子澈扑过去,一把将安康撞开。背后被一个毛子用长刀砍了一下,他就势趁机一滚,捡起地上别人的长|枪,下了狠手,直接将毛子捅穿。 安康赶紧过去将陈子澈扶住,“你怎么样。” 陈子澈咬紧牙关,“还行。还能坚持住。” “虎子,邱源。”安康大吼了一声,把剩余的两人叫过来。如今队形已经乱了,都是各打各的,安康四人抱团打更安全。 章垂镇的毛子人数少,大梁军队又是突然袭击,最后打了三个时辰,大梁军队夺回被毛子攻陷的章垂镇。 可惜,十天前,庞佑德来采买过的小镇,如今除了毛子,已经没有一个本地的大梁人。 章垂镇被攻下的九天里,原本的章垂人被毛子虐杀殆尽。整个镇子里再也不见走街串巷的货郎,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在院子里奔跑嬉戏的儿童。 整个章垂镇空了。 李淮远登上章垂镇城墙,面容悲戚,声音哽咽。打仗时骑在战马上的老将军还是精神矍铄,如今却像个真正的古稀老人,面露疲态。 他在城墙上喊道,“我大梁好二郎岂能白白让人虐杀?章垂镇五千二百口人那。今日,我李淮远于章垂城墙上立誓,不将毛子驱离边境二十里,绝不归家!” 安康扶着陈子澈在墙边坐下,听着老将军悲壮的话语,一瞬间肃然起敬。老将军接近古稀之年仍然坚持战斗,戍边牺牲的战士们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待舅舅派人来接他,他就真的能安心回去吗? 让一个古稀老人留在天寒地冻的北疆?他能在炭火充足的屋内安然入睡? 一个月来,他见了多少在战场上丢了命的人?这些人又何其无辜。章垂镇的人又何其无辜。 安康闭上眼睛,再一睁眼,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决定要留在军营,为大梁朝奉献自己的力量。他想去搞后勤。 虎子在忙乱的人群中找到军医的位置,返身和安康一起架着陈子澈去找军医。 军医将陈子澈安排在章垂镇街上的一处小院子里。 如今,章垂镇已经没了人,所有房间都空了。倒是可以用来安置伤员。 庞佑德手艺好,人肯干又听话,一向得郭师傅喜欢。他见战场上不安全,陈子澈又受伤,便去央求郭师傅,让陈子澈、安康、虎子和邱源四个人进伙食营。 郭师傅没和他绕弯,直白道,“四个人太多,上头不会给我们伙食营那么多名额。只能来一个人。你那几个朋友不是都识字么,我再帮你打听打听,别的地方还有没有空缺。” “好,好。谢谢郭师傅。”说话间,庞佑德把自己这一个月的工钱递给郭师傅,“劳烦您了。” 郭师傅收了钱,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 回来几人一合计,决定先把邱源弄去伙食营。陈子澈的伤得养上一两个月,这期间他不用去战场。 赵秦道,“我也去问问,如今我也认得几个人了,我也去帮忙打听打听。” 他们几人还住在一间屋子,一个大通铺上。 章垂镇里都睡炕。晚上把炕烧的热热的,只要盖一层小棉被。 陈子澈伤在背部,躺着睡觉不方便,便趴着睡。安康躺在他的身旁。陈子澈稍微有些动静,安康便转头过来看他。 陈子澈笑他,“不就是背上被砍了一刀么。也没残废。”残废这两个字一出口,陈子澈脸色一变,立马望向赵秦的方向。 安康随着他一起看了眼赵秦,“他睡了。就算没睡,他也知道你不是说他。” 陈子澈轻声叹了口气,小声道,“安康,你不用这样贴身照顾我。更何况,我对你存了那样的心思,你这样,我......” 安康一下子涨红了脸,急忙解释道,“你是因为救我才这样。我要是不管你,那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陈子澈别开眼道,“这一年多都是你在照顾我们。我替你档一刀也不算什么,你别太放心上。” 安康瞪圆了眼,“陈子澈,你这是什么话。你没看见你背后的伤口有多深。我安康帮你们是因为咱们是好朋友。我可从来没求过什么回报。” “我知道。唉,总之你别对我这样殷勤。你这样我受不了。”陈子澈说完便把头转向另一边,不再看安康。 安康盯着他的后脑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陈子澈那句,“你这样我受不了”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安康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陈子澈睡觉。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我对你是兄弟情,而你却想上|我。难那。 已经回到安府的卫氏知道了安康的消息,日夜盼望着刘管家能把他带回来。卫氏掉着眼泪,怀里抱着平安,“再不回来,平安要不认识哥哥了。” 哥哥这个词平安能听懂,他仰着脑袋看卫氏,“啊啊”地叫了两声。 卫氏摸摸他的大脑门,问道,“平安是想哥哥了吗?” 平安睁着大眼睛,努力地伸出小手摸卫氏的脸,木着大脸不说话。 “康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安老太太急冲冲地进屋问安仲华。 “娘,您慢些。”安仲华急忙去扶她,“刘管家还在找。” “这都找了一个月了,怎么还在找?”安老太太心里没底,又见卫氏红着眼,也跟着掉了眼泪。“我好孙孙到底在哪呀?” 卫氏见婆婆哭了,没忍住,跟着一起放声大哭。 身边有人哭,小孩子会学,平安就学着一起哭。 安仲华一个头三个大。接过平安搂在怀里哄,这边哄哄安老太太,那边哄哄自己媳妇儿。结果是这个哄不好,那个也哄不好,怀里还有一个大张着嘴哭嚎。急得安仲华一头汗,恨不得坐下来张着嘴跟着一起哭。 作者有话要说: 安仲华坐下张嘴一起哭:啊,我的儿啊。爸爸的好大儿,你在哪呀? ————————— 感谢小伙伴们的陪伴。 吱吱每天一祝福,希望大家今天也开心哦~ 第52章 王大柱秋嫂子 大梁留守在章垂的军队只有不到三万人。若是毛子大举进攻,章垂镇肯定还得沦陷。 李淮远愁的晚上睡不好觉。硕大的眼袋挂在眼下,更显疲态。 土地冻的严严实实,根本挖不动,没办法做陷阱。 李淮远坐在屋内,捧着热水,唉声叹气。屋内坐的其他将领也没法子,都低着头都不说话。 “报——”门外站岗的士兵大喊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李淮远看了一眼门口,他手边的一个小将宋振威立马起身,大步走过去拉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回答的声音不大,屋子里的人听不见。老将军也不怎么在意,他喝了水,等着宋振威给回复。 宋振威打开门,一脸喜气地把一个士兵推进屋。“李将军,这小子说,他知道怎么做地|雷陷阱,能把人炸飞。” “哦?”李将军看向安康。 安康正寻思着跪还是不跪。跪吧,完全不符合他受过的十几年教育,他心里觉得变扭。不跪吧,他怕惹了屋子里的人不高兴,一个不顺心就能把他拖出去砍了。 安康正犹豫着,听见李将军开口,“小子,你说说,那个地雷是个什么东西?” “回将军。地|雷主要由黑|火|药和地|雷外壳组成。”安康瞬间把跪不跪的问题抛到脑后,认认真真答道,“黑|色|火|药的主要原料是硝、硫磺和木炭。外壳可以用酒坛、陶罐。地|雷|上另外设置装置,在埋好地|雷|后把上面的插销拔掉。若是有人踩中地|雷,地|雷立马就会爆炸。轻则炸断敌人一条腿,重则直接将人炸死。” “好,好,好。”李将军顿时喜笑颜开,“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的名叫安康。” “安康。”李老将军咂摸一下嘴,“那你就管这个事。去把这个地雷做出来。需要什么东西,直接找宋振威要。” 李将军转头吩咐道,“宋振威你得好好配合安康。” 宋振威立马点头。这事做好了就是大功一件。不仅能抵御毛子的进攻,还能给他添一记功。 出了门,安康就对宋振威提了要求。首先是制作材料的事。其次就是虎子、陈子澈的事。“宋将军,我需要些人手帮我做地|雷。有几个发小与我一同参军,他们和我一起做过地雷。这次我还想让他们和我一起做。” 宋振威大手一挥,“那就叫来一起做。” 安康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己屋。屋内只有陈子澈趴在床上翻着赵秦带回来的书。 安康第一时间和他分享了这个消息,“子澈,咱们不用去前线了。我要在后面搞后勤了。” “怎么?” 安康把要制作地|雷的事说了,陈子澈也跟着高兴起来。前线太危险,能在后方呆着又能为军营做贡献,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高兴了一会儿后,陈子澈突然沉默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安康你真的会做地|雷?”之前他听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做过。”小时候的兴趣实验课做过,不过里面装的不是□□。 “子澈,你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的天气不错,还出太阳了呢。” 陈子澈放下书,看了一眼窗户。“是该出去走走,这两天趴得我胸口疼。” 安康过去扶他,“你胸口疼怎么不说。早知道我把我的枕头给你垫着。这样趴在床上,胸口不容易硌。” 陈子澈轻笑一声,“没事,哪有那么娇气。” 两人在太阳地下站了一会儿,陈子澈左右动着肩膀。 安康忙道,“你小心点,小心伤口崩开。” 陈子澈听话地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动。 “怎么了?”安康问他。 陈子澈红着脸,小声道,“我后背痒痒。” “哪痒痒?我给你挠挠。”安康说着就把手放在陈子澈背上,隔着衣服乱挠起来。 “不是那,不是那。”陈子澈小声嚷道,“下面,再下面点。” 庞佑德和邱源一进院门就笑了,“你两干啥呢。” “子澈身上痒痒,我给他挠挠。”安康道,“虎子和陈子澈的事我解决了。以后我们去做东西。” “做什么东西。”邱源问他。 安康又把对陈子澈解释的话说了一遍。 邱源从怀里摸出半只油纸包着的白斩鸡,嘿嘿笑道,“瞧瞧,我带了什么回来。” 自打邱源也在伙食营里干活,从伙食营里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们这几个人都跟着一起享了不少福。 邱源蹲在墙根,拿了块切好的鸡肉塞进手里嚼吧嚼吧。“没想到我还能在军营里学一门做饭的手艺。你们可不知道,郭师傅对庞佑德可好了,就想学庞佑德的几个拿手菜。” 庞佑德嗨了一声,“我这可都是我家酒楼里的招牌菜。” 安康带着虎子等人在军营里试做地|雷时,刘管家正带着小厮们在凤仙镇周边庄子找人。 刘管家客客气气地敲了一户村庄边上的门,嘴里喊道,“有人在家吗?想打听个事。” 没一会儿,一个人探着头打开门。这人裹着一身灰色旧棉袄,棉袄下摆还用蓝色粗布打了两个补丁。他把手揣进袖子中,打量一眼刘管事,问道,“啥事?” 刘管家问,“请问你九月份时候,有没有见过六个少年人路过?” 那人眼珠子往上翻了一圈,似乎在回忆,过了片刻道,“好像是有这么几个人来过。当时天都冷下来了,那几人就穿着白色亵衣。” “对对对。”刘管家连忙点头。客栈伙计说,他们只给少爷留了一身亵衣,“那几个人后来去哪了?” “我听我家媳妇儿说,他们去王大柱家了。”那人站出门,伸手一指村子里唯一一座青砖院子,“喏,就那个阔气的大院子就是王大柱家。” 刘管家一脸激动,带着身后的小厮就往青砖院子去。找了这么多天,可终于有少爷的消息了。 “咚咚咚。”王大柱家的院门被敲响。秋嫂子在屋内忙把肉干、果脯这些小零食藏进柜子里。今年家里富裕些,孩子没吃过这些零嘴,她特意去镇上给孩子买的。 待秋嫂子收拾好东西,王大柱才打开堂屋门,小跑着过去开院门。 大门一打开,刘管家客客气气地拱了个手,“王大柱吗?” 王大柱点了点头,警惕地看向刘管家和他身后的几个小厮。这人说话口音明显是外地人。 “我们打听了,有人说我家少爷九月份的时候来过你家?” 王大柱干脆利落道,“没来过。”这人口音和那几个被他送去做壮丁的口音一样。王大柱心里就有些慌了。 刘管家听了这样的回答,笑容一下子消失。好不容易打探来的消息,怎么又断了。“那你见过他们吗?” 王大柱这次回答的语气有些凶,“没见过,没见过。咱们这地,一年到头见不到两次外地人。”他看了一眼刘管家,语气不善“你们还有事吗?” “没,没了。”刘管家刚要道谢,王大柱已经“砰”地一声用力关上大门。 六子生气道,“这人什么态度。咱们就问个话,他那么凶干什么?没看见就没看见呗。” “行了,少说两句,咱们再去隔壁打听打听。” 王大柱回了堂屋内,一脸地烦躁不安。秋嫂子放下手中正在纳的鞋底问道,“怎么了?谁呀?” 王大柱还没开口,秋嫂子又道,“不会是你弟弟家又来借钱的吧。不是我说他,他孩子都有两个了,整天在家里游手好闲的,一点当爹的样子也没有。咱们家可不借钱给他!钱借给他,那就甭想要回来了。” “不是他。”王大柱刚要开口,瞧见屋内三个趴在桌上玩的孩子,“你跟我进来。”说完,率先进了睡觉屋子。 “咋啦?”秋嫂子掀开帘子,疑惑地看向坐在床边的王大柱。 王大柱压低声音道,“咱们上次卖的那几个人,他们家里人找来了。” “你说啥?”秋嫂子一惊,“这外面到处是雪。他们又是南方人,咋找来的?那个安康不是说他们是被抢了扔过来的吗?” “你说这些我上哪知道。”王大柱急道,“你说现在怎么办?当时他们来咱们家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 秋嫂子心里也急。不过事情都做完了,现在急也没什么用。她道,“你刚咋说的?” “我就说没见过。不然我还能说啥?” 秋嫂子道,“你那天不是去镇上了么。要是问你,你就说没见过。要是问我,我就说他们来讨水喝,喝完水,歇了歇,人就走了。咱们就装作啥也不知道。” 夫妻两人嘀嘀咕咕地把这事商量好,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刘管家又敲响隔壁的院门。隔壁院子没有围墙,只用篱笆隔出个小院子。六子探着头瞧见一个女人从屋内匆匆跑出来。 “什么事?”女人打开院门,瞧见外面是几个眼生的男人,心里顿时有些慌。她是个寡妇,家里没男人,除了他,家里就剩一个小丫头。 刘管家显然看出女人脸上的拘谨,他带人后退两步才问道“我们来问事情。九月份的时候有几个外地少年路过吗?” 女人道,“你去隔壁王大柱家问问。我瞧见过几个眼生的人去过王大柱家。” 又是王大柱家。刘管家问了两户人家,都让他去找王大柱家,可王大柱说没看见外地人。这里头似乎有什么蹊跷。 刘管家对女人道,“不瞒你说,我之前也问了一户人家,也说看见人去了王大柱家。可后来我去问王大柱,他一口咬定,没见过外地人。” “那不可能。”女人肯定道,“那几个少年人来咱们村里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喂鸡,亲眼瞧见他们进了王大柱家。不过,后来就没再见过了,也不知道啥时候离开的。” 女人这样肯定地说看见,联想到王大柱之前的表现,那明显就是心虚。刘管家断定道,此事一定和王大柱家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勤快的枝枝又来更新啦。 安康要开启新的事业线啦。 希望大家今天也开心哟~ -------------------- 第53章 王大柱招供 知道这事和王大柱家有关系,刘管家不敢贸然行动,毕竟他们只是几个南方来的外地人。他带着家里的小厮们先去了镇上找间客栈休息。 第二天刘管家拿着安仲华给的信物,拜访凤仙镇的县令。 凤仙镇杨县令看着属于连州巡抚的信物,立马对刘管家殷勤道,“先生且等着,我这就派人把王大壮找来问话。” 院门再次被敲响,王大壮和秋嫂子对视一眼,秋嫂子叮嘱道,“要是有人问话,你就说不知道。” 王大壮开了院门,一瞧见是一群官差,顿时软了腿。官差也不客气,语气凶道,“你就是王大壮?” 王大壮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那行,你和我们去衙里一趟,我们大人有话要问你。” 秋嫂子打开门出来,见到官差上门,她也慌了。快步走上前,扯着王大壮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问官差,“官爷,不知道我家男人犯了什么事?” “有大人物来找家里的孩子。有人说看见他们来你家了。咱们县令叫王大壮去鸦里问问话。” 秋嫂子和王大壮一听“大人物”三个字,心直接凉了。 官差毫不客气地要把王大壮带走。秋嫂子扯着衣服把王大壮向后拽,被官差瞪了一眼,“你要是妨碍公务,就把你抓进牢里去。” 秋嫂子缩回手,跟着官差出了院子,瞧着他们把王大壮带走。她抹了把眼泪,不知道王大壮在衙里会怎么说。他们家不会要完了吧。她脸上带泪快速跑进屋里,匆匆收拾了家里的银钱和衣物,牵着三个孩子着急忙慌地往娘家跑。 王大壮胆子都快吓破了,软着脚跟着官差走了三里路到衙门。 一进衙门,王大壮撑不住地直接跪在地上,他不敢抬头看高堂上的官老爷,趴在地上直哆嗦。 杨县令问话,“王大壮,我且问你,九月份,是不是有几个外地少爷到你家去?” 事情已经牵扯到官府,这事要是被查出来可不是小事。王大壮记得秋嫂子叮嘱的话,只回道,“小人不知哇,小人不知哇。大人,小人九月份没见过外地人。大人您明察。” “没见过外地人?可你们村里好几户人家都说,那几个少年去了你家。你休要狡辩。”杨县令凶狠道,“你最好如实招来,不然,我可就上刑了。” 王大壮一听上刑二字,原本就哆嗦着的身子顿时抖如筛糠,他大声叫道,“小的说,小的说。” “九月份,有六个少年人来小人家。他们说他们刚被人抢了钱,来小人家讨点吃的,喝的。当时正在招丁,小人家要出一口丁。小人瞧着他们是外地人,还是被人丢到咱们凤仙镇的。就打了他们的主意。晚上在菜里下药,将他们迷晕。天亮时就把他们送去了招丁处。”说完这些,王大壮“砰砰砰”地磕着头,“大人您明察,小人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大人,您明察。” 杨县令眯着眼睛问道,“只有一人顶了你的名额,剩下五个人呢?” 王大壮转着眼珠子,他不拉他媳妇儿下水,也不把从他手里买名额的人供出来。只一力承担,“小人全给送去招丁处了。招丁处的老爷没说不要多的人。” 招丁的事杨县令多少知道一点。招丁处从来不会嫌人多,只会哭着喊着叫人少。 “那招丁处在哪呢?”站在一旁的刘管家连忙问杨县令。 杨县令心叫一声坏事,只得答道,“如今北疆正在打仗,招丁处一个月前送了一批人去北疆。恐怕小少爷......” 后面的话杨县令没说,可刘管家哪有不明白的,他晃了下身子,身边的六子急忙扶住他。刘管家心里哀戚,打仗,少爷怎么就上了战场?少爷从小身娇肉贵,哪能受得了那些,恐怕已经......刘管家想都不敢想。 十一月中旬,刘管家踏上去北疆的路,安康几人的家书也到了余阳。 拿到安康的信,卫氏还没来得及看,眼眶便红了。如今这几个狗扒字看着也不碍眼了。 “夫人,快拆开看看。”一旁的安仲华催促道。 卫氏忙打开信,快速将信浏览了一遍。安康将从千金镇到北疆战场的事都粗略地写了,卫氏越看越揪心,没想到短短四个月,她的儿子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竟然在北疆跟着打仗。 她急道,“快给我哥哥写信,康儿在北疆的军营里。咱们快去救他。” 安仲华立马研墨提笔,给小舅子写了封信。 还好,人终于是找到了。 卫氏摸着信纸又担忧起来,“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康儿又没一点拳脚功夫傍身。”后面的话,卫氏不说,夫妻两人都心知肚明。看着呜呜呜哭的妻子,安仲华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恨不得亲自去北疆把儿子接回来。 远在北疆的安康又给家里写了封信,他要告诉家里人,他决定在北疆留三年。他有和李淮远老将军一样的梦想,将毛子赶离大梁的土地,让大梁人不受毛子欺负。 陈子澈背上的伤口在长新肉,夜里被痒醒。他睁开眼睛发现屋里有亮光。光是从安康面前的烛台上发出来的。安康正埋头写东西。 陈子澈起身,轻轻地敲了敲安康面前的桌子,“你怎么还不睡觉?写什么呢?” 安康冲他一笑,扬扬手中的信纸,“给家里写信呢。”他从未和自己的伙伴们说过,他想留在北疆的事。 此时见其余伙伴都睡了,只有陈子澈一人。安康轻轻叹了口气,向陈子澈倾诉道,“子澈,我想留在北疆。” 陈子澈微微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你为何想留在北疆?”大家不是怕战场都怕的要死么,怎么安康竟然想留在这地方。 安康垂眸看了一眼信纸,“那天我听到李将军的话,心里有了很多感触。我没见过咱们现在住的小镇子原来是什么样。可我知道毛子残忍地杀害了整整一个镇子的人。外面战场上死了多少大梁的战士?若是有一天,毛子杀到余阳,我的家人又该怎么办?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平安又那么小。我,我要保家!卫国!” 陈子澈听了一时怔在原地。他喜欢的这个人,善良、果敢、有责任,有担当。当初为了想让更多人知道东叶树事件里的受害者,为了能让更多的孩子识字,他自掏腰包办了杂志。为了给余阳县多培养些人,他免费尽心尽力地办账房班。现在,他为了保护家人,又打算继续呆在军营。安康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呀。 陈子澈失笑地摇摇头,是啊,安康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我也留下。”陈子澈当即做了决定。 “子澈。”安康满脸地不可置信,他没想到陈子澈竟然也想留下。 “我也想保家卫国。”陈子澈用了安康的理由。他在心底默默加上一句,我还要保护你。 这就是男儿的血性,安康这样想。没想到陈子澈看着软绵绵,实际上很有自己的主意,胆子又大,在战场上十分地英勇。 “好兄弟。”安康站起身拍拍陈子澈的肩膀。只感慨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陈子澈垂着眼眸并不看安康。他才不要和安康做好兄弟。 安康带着人足足试了三天才掌握好黑|火|药的硝、硫磺和木炭的配比。实验场地终于发出一声爆炸声。 安康惊喜道,“成功了!” 这不大的爆炸声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指着实验场地好奇地打听这是在做什么。 李老将军带着人,一脸兴奋地来到安康面前,他背着手,探头往实验场地里看了一眼,问道,“真成功了?” “虎子,你去里面埋个雷,咱们让将军看看。”安康有心显摆,老将军认可了他的能力,才可能给他权利。 虎子抱着一个陶罐跑进实验场地,埋下地|雷,拉掉插销,跑到远远的地方举着半包沙子往地|雷上砸。 第一袋沙子没砸中。虎子又扔了第二袋。 李老将军紧紧盯着那袋沙子。只见沙袋落地时,“砰”地一声,试验场地沙子飞溅。而被扔过去的第二袋沙子,麻袋已经破成碎片。 “好。”李将军激动地带头鼓掌,地|雷的威力果真如安康所说。有了这些,他们一定可以支撑到朝廷的军队到来。 接下来的几天内,安康带着人日夜兼程,做了五百颗地|雷。在虎子的带领下,他们将五百颗地雷埋在距离章垂镇五里外的地方。 埋完雷,这事才算结束。 已经几天没怎么好好睡觉的安康回到小院子里,只来得及和陈子澈打了声招呼。摸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睡死过去。 陈子澈失笑地摇摇头。他现在正在给他娘写信,他要把他打算留在北疆的事告诉他娘。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忽然看开了爹娘的事。他不怪娘了,娘也是有苦衷的,也是为了他好。 陈子澈看向躺在床上打起呼噜的安康,以后他就好好守着这个人。不管是在北疆还是在余阳,以后安康在哪,他就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就把毛子炸翻,吼吼~ 照旧祝大家开心哦~ 第54章 留下搞后勤 十二月的北疆,呼出一口气就是一阵白烟。 十二月初一,毛子果然大举来犯。 空气清冷,不远处树枝上落着许多雪。安康重重喘了两口气,握紧手中的长|枪,紧张地等待毛子的到来。 此时,毛子刚刚走到离章垂镇五里处,正是虎子带人埋雷的地方。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和血肉模糊的尸体,让毛子们心中大骇。 他们停下,不敢再上前一步。 “怎么了?”毛子副将科拉尔骑着战马过来,他手中挥舞着鞭子,甩出“啪”地一声,在落雪的旷野里格外地响。 “将军,我们好像受了诅咒。”一个士兵指着地上的尸体残肢,哆哆嗦嗦地说道,“普钠神一定希望我们不要再往前走了。” 科拉尔拧着眉头,狠狠地抽了讲话士兵一鞭子。“你瞎说什么!”他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一旁的士兵们,指着前面道,“继续往前走。” 士兵放下手中的武器,趴伏在地,他们不想走入被诅咒的地方。 科拉尔扬起鞭子,正准备抽人时,从后面过来的坎达叫了一声,“科拉尔。” 科拉尔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甘心地停下手,开口嘲讽道,“不是说普钠神不让你们在冬季战斗么?你今天怎么来战场了?” 毛子一向是不在冬天打仗的。冬天天气严寒,缺少粮草,不利于作战。但今年毛子们新换了一届国王。 这个国王强势且骁勇善战,他主张冬季从大梁人手里掠夺物资,以保证更多人能度过冬季。 但毛子内部主和派将他们的信仰之神——普钠神拉出来,说普钠神预言,如果冬天进攻,会遭到诅咒。 前面几场胜仗让主战派洋洋自得,他们得到的丰厚物资足以支撑军队继续作战。更何况普钠神到底有没有那样的语言,一切都还值得商榷。 科拉尔就是主战派的人,而坎达属于主和派。 坎达没有理会科拉尔的嘲讽。他下马走到死去的士兵身边观察,士兵身上血肉模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拎起一个趴伏在地的士兵,将他往前一推。那士兵转身就要往回跑。 坎达举着长刀,刀尖直指前方的士兵,他语气冷淡地命令道,“往前走。” 士兵哆嗦着腿,慢慢地迈开步子,一点一点地往前磨蹭。 科拉尔不耐烦地喊道,“走快点。” 士兵吓的怔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然后他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什么了,他松开脚正准备低头看。下一刻,他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炸成碎片的身体向四周溅去。 趴在地上的士兵们缩着头,把头抱的更紧了。 科拉尔和坎达对视一眼,骑上马匹向后走去。 没有将领的指示,士兵们由着自己的心意继续趴在地上。 科拉尔和坎达向各自上级报告。他们都提到了普钠神的诅咒。 最后,毛子的军队没再往前走,直接撤了回去。 远处的大梁探子看了一眼撤走的毛子军队,欢天喜地跑军营报告。 李将军听了消息,心里高兴啊,他们终于摆了毛子一道。 回了军营,李将军让宋振威把安康叫来,他欣赏地拍了拍安康的肩,开口道,“好小子,发明的好东西。那毛子被炸的抱头鼠窜,一步不敢上前。” 李将军沉吟片刻道,“给你提个官。” 安康就等着李将军这句话呢,当即作了个揖道,“报告李将军,我想去搞后勤。” “搞后勤?”李将军捋着胡须,拧起了眉头。这样一个人才去搞后勤多可惜。 安康点头,“是的,李将军。我想去做后勤工作。保证前方作战的将士吃的好,穿的暖。” “做后勤不容易提升职。”李将军提点道。 安康站直身体回答,“将军,我不要升职。我只想为军队做一些事。不瞒您说,我胆子小,上战场我害怕。但是我想和将军您一样,将毛子赶出大梁,让我大梁不受人欺负。” 听到安康说胆子小,害怕上战场时,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李将军白了一眼屋子里的一圈人,笑骂道,“笑什么笑。你们一个个的当初不也是怂蛋似的么。” 听到怂蛋两个字,安康红了脸。他确实怂。 李将军不再劝他,“你要是想去搞后勤就去吧。以后有什么困难,还找宋振威。” “是。”安康答的响亮,一转身,咧开嘴笑了,目的达成。 刘管家一行人在雪地里紧赶慢赶地走了大半个月,在十二月底的时候到达章垂镇。 一见到安康,刘管家当场留下两行清泪,他颤抖着声音叫道,“少爷,少爷。” 安康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刘管家。” 刘管家仔细打量着安康,人看着瘦了不少,好在全须全尾,没有受伤。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少爷,我可总算找到你了。我先到千金镇打听,夜里差点也让那客栈伙计迷晕。好在先前我认识了个乞丐,提醒了我两句,我夜里警觉便没喝那茶水。” “那清风客栈的伙计和余三金都是土匪的后代,专门干些坑蒙拐骗的行当。” “好不容易打探出少爷的消息。我带着六子等人赶去凤仙镇。王大柱一家不老实,不肯说实话。我又求助了凤仙镇的杨县令。王大柱那贼人才说了实话。” “他们家要出一口丁,知道少爷你们是外地人,就打了你们的主意。在菜里下药把你们都迷晕了。” 刘管家简短地说了寻找安康的整个过程。这里面有多少辛酸和担惊受怕,怕是没人知道。 安康几人这才明白两次被骗的原因。现在回首来看,两个月以前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他们这两个月在军营里经历了太多,多到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 “少爷。”刘管家叹了口气,“以后出门在外,可不能再轻信别人。这世上的好人多,不好的人也多。” 安康点了点头,他心里有些难受,不想多说话。他总是带着善意去看待别人,也愿意相信别人。可,现实真的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少爷。咱们回家吧。正月底就能回到余阳。” 安康摇摇头,平静地道,“刘管家。我想在军营里呆三年。” “少爷。”刘管家急道,“战场上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命就丢了。少爷你想想家里的夫人和老太太。我来的时候,老太太拉着我哭着让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安康还是摇头,他看着刘管家坚定地说道,“刘管家,你不用劝我了。我还是想留在军营。我不去前线打仗,我在后面搞后勤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爬山。 大家周末要多出去走走,亲近大自然呀。 爱你们哦~ 希望你们今天也开心。 第55章 刘管家留在军营陪过年 “少爷。”刘管家劝说无果,直接给安康跪了下来。 安康吓了一跳,忙将刘管家扶起身,“刘管家,你这是做什么。” 刘管家流着泪道,“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如何能将少爷留在这吃人的战场上。” “刘管家。”安康对着刘管家拜了一拜,“安康是血性男儿。如今毛子举兵侵犯,大梁男儿当保家卫国。” “刘管家,你莫要劝我。就是为我爹娘,为我爷爷奶奶,为我弟弟。我也要留在北疆!” 劝不住安康,刘管家心里一阵阵发苦,“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少爷,咱们留在北疆陪着您一起过年。”他还是打算好好劝说少爷。他可瞧见了那个叫赵秦的少年,来之前两条腿可是好好的,这才到军营两个月,直接就瘸了一条腿。 刘管家身上带了不少银子,他差使六子等人去附近农家买了些鸡鸭,还赶了头瘦弱的小猪回来。 这边最繁华的章垂镇已经没了,要再走上三十里才能见到另一个镇子。安康心疼刘管家和几个小厮,便没再让人出去采买东西。 刘管家趁着安康和庞佑德在厨房讨论东西怎么吃的时候,把虎子拽到一边的墙角下。“虎子,你咋也不跟着劝劝少爷?” 虎子挠挠头,“刘管家,我怎么劝少爷?少爷做什么,虎子就跟着做什么。少爷留在北疆,虎子就留在北疆服侍少爷。” “你......”刘管家让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在虎子脑袋上敲了一下,气愤地小声道,“你个榆木脑袋。”不跟着劝,尽添乱。 虎子摸摸头,不敢吱声,刘管家咋还打人。 还未到新年,庞佑德抓了三只鸡,清蒸、红烧、烤着,一只鸡一个做法。 安康等人两个多月没有好好吃肉。此时见了肉,一个个两眼放光,吃得嘴上、手上油乎乎的。 刘管家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少爷在家不说锦衣玉食,可每顿饭也是荤素搭配得当,府里厨子变着花样做菜。什么时候见着肉像饿狼似的。 北疆的日子苦。前两次打仗,大梁军队被毛子追的到处跑,当时很多粮草都丢了。好不容易打了回胜仗,毛子们隔了老远就裹足不前,北疆军营里啥物资都没拿到。因此北疆军营穷的很。 穷到过年,郭师傅带人走了一天路,只赶回来二十头猪。二十头猪,两万多人,一人只能分到两块肉。 不过就这两块肉,也够好多人咂摸好久的了。 庞佑德把两块肉一起塞嘴里嚼了,咽下肚后,瞧着院子里阴凉挂着的两条猪腿,心里美的很。“晚上我给你们好好红烧一顿。让你们瞧瞧咱们余阳镇大酒楼是个什么水平。” “那行啊。咱们今年的年夜饭可就指望你了。”邱源端着碗,和庞佑德并排蹲在走廊下,一边吃饭一边晒太阳。 安康把碗里的两块肉夹给陈子澈,关心道,“你的伤还没好,得好好补补。” 陈子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推辞。把安康夹的两块肉都吃了。他面上不显,心里美的很。 虎子端着碗,迅速把碗里的食物吃掉,他一抹嘴道,“今晚上多烧点水,咱们好好搓搓灰。” 余阳县过年习俗,年前一定要洗个澡。相当于扫尘。 “子澈,我来帮你搓灰。”安康立马道,陈子澈后背还有伤,他要照顾好救命恩人。 陈子澈没吭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的安康脸色涨的通红。 安康结结巴巴道,“你,你可别多想。我,我就是帮你搓灰。” 陈子澈便没再看他,继续埋头扒饭。 安康浑身炸毛,总觉得哪里都有针尖在刺他,就是不自在。要命,他总是会忘记陈子澈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但陈子澈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 远在余阳的卫氏一天要哭一次。自从接到安康的那封信后,安府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卫氏便隔三差五地拿出安康的信,一边看,一边哭。 “夫人。”安仲华抱着胖儿子坐在卫氏身旁,“北疆地远,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又赶上过年,信件送的自然慢。更何况,刘管家已经在那荒地处打听了。现在没消息回来,刘管家也未赶回来,应该是打听康儿在北疆军营,在年前赶过去了。” “老爷。”卫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康儿一日不回来,我这做娘的便担心。要是他走的时候我拦一下就好了。康儿出发的前一天,还问我来着。” 安仲华伸手扶助卫氏肩膀,“夫人,这哪能怪你。谁能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要我说,那小子出去锻炼锻炼也是有好处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相信别人。” “锻炼什么?”安老太太进屋,她就不愿意听别人说她孙子一句不好,儿子说也不行。“都是那些天杀的不是好东西。我大孙子打小就善良。” 安仲华摸摸鼻子,他老娘开始唠叨,他也不敢说什么。他只敢在底下悄悄握着平安的小手捏来捏去。 平安让他捏的烦了,小手上下扑腾两下,张开手让卫氏抱。他不要呆在爹的怀里了。 “你说你捏他干什么。”安奶奶立马心疼上小孙子,她轻轻拍着平安的背哄道,“平安乖,不疼,不疼。” 安仲华讨了个没趣,转身出门透气。 走廊下,安老太爷一边瞧着院子里的雪景,一边抽着大旱烟。他小孙子娇气,闻不得旱烟的味道。每次安老太爷都是躲在外面抽完烟,散完身上的味道才进去看小孙子。 安老太爷吐出个烟圈,问一旁的安仲华,“安康还没消息?” “没有。应该没什么事。”安仲华安慰别人时,总说安康没事。可他在心里也翻来覆去地念叨安康。有时候夜里突然醒了,也要想会儿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今天有事,所以更新的晚了,还短小。 祝大家明天开心~ 记得早点睡觉哦。 第56章 安厚语的心思 陈子澈和安康开玩笑,安康却不能真不管他。他趁着陈子澈一个人在木桶里洗浴,拎着毛巾悄悄地进屋。 陈子澈似有所感,一回头,对上做贼似的安康。他失笑道,“你怎么进来了?” “给你搓背啊。”安康撇了撇嘴走过去。毛巾在水里投湿,他仔仔细细地给陈子澈搓着后背。 狰狞的伤口从左肩横到右腰上。长出来的新肉粉嫩粉嫩,和整体后背十分不搭。 安康沉默地摸了两下,陈子澈忍不住动了动背,安慰他道,“是不是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的。就是刀口大。” 安康不说话。陈子澈有些担忧地转回身,“这是做什么?来搓灰还是来看景?” “你老实地把背转过来,别乱动。”安康凶巴巴道。 “行。” 安康在陈子澈背后搓下半个手指长的灰卷子,他捏起来让陈子澈看,“你这是多长时间没洗澡了?” “你以为你会比我好多少?你多长时间没洗澡,我就多长时间没洗澡。”嫌弃谁呢。 “我.......”安康转着脑袋想,也对,后面这四个月都浑浑噩噩过去的。几次三番,命都快没了,哪还能惦记起洗澡不洗澡的事情。 “搓两下得了,你赶紧走吧。水要凉了。”陈子澈开口赶安康。安康在这呆着他总觉得不自在。 洗完澡,也算完成辞旧的一部分。 接下来,在陈管家的带领下,安家的小厮将安康几人临时住的小院子从里到外好好地打扫了一遍。 安康甚至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弄了两个大红灯笼来。就挂在屋檐下,一抬头就能看见。 有了这俩大红灯笼,安康总算觉得有过年的氛围了。 刘管家站在一边开始感慨,“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了。老太太,老太爷,夫人,老爷,小少爷应该都是安好的。” “怎么可能不好。”安康回了他一句,“也不知道平安会不会走路,还能不能记得我。” 安康的话,让刘管家一下子找到突破点。大少爷以前就和小少爷亲,那是走到哪带到哪。“大少爷,你可不知道小少爷有多想你。一天好几顿哭闹。你才走几天,小少爷一天得闹三回。后来总也不见你回去,想起来就闹。闹得夫人心力交瘁。” 安康扑哧一声乐了,语气里尽是思念,“平安想我呢。他一直就爱闹人。” “有大少爷在,小少爷从来不闹人。” 安康没再接话。 刘管家偷偷瞟了一眼,只见大少爷脸色如常,无喜无悲,仿佛并不惦记小少爷的样子。 可是,如何能不惦记呢?安康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他还没见到平安蹒跚学步的样子。两辈子下来,就这么一个弟弟,怎么能不惦记? 此时被惦记的平安正坐在奶奶怀里大吃二喝。腊月二十九,安仲伟带着一家人都聚在安府。他们知道安康今年没回来,便打算好好陪陪老太太,老太爷。 安老太太满面带笑地看着小孙子滋滋有味地吃东西。有时候和平安对视上,平安就把手里的东西往老太太跟前递,“啊,啊”地叫两声。 李氏瞧着他有趣,过来摸了摸平安的大胖脸。“咱们平安该会走了吧。” 老太太答道,“扶着东西自己能站一会儿了。” 瞧见一旁正陪着卫氏说话的安厚语,老太太问道,“厚语今年得有十六了吧?” 李氏点点头,“正是十六。” “相看人家了?” 安老太太的话让安厚语羞地不抬头。卫氏拍拍她的手,小声道,“姑娘家早晚得找婆家。这可得睁大眼,不能羞。” “还没呢。”李氏道,“咱家就厚语一个丫头,我心疼她,想多留她两年。” “就在余阳,平日里都能见面。留不留都一样,省得耽误了厚语。”老太太道,“这些事得提早。不然好的小郎都让人抢了去。” 李氏捂着嘴笑。这事她在心里也有计较。他们家来余阳不到两年,对本地人远没有安老太太和卫氏熟悉。如今这事卫老太太主动提了,李氏顺嘴便拜托道,“哪家的小郎好,我可不知道。这还得劳烦弟妹帮着仔细挑挑。” “那我还真有一个人选。”卫氏嫁到余阳十几年,对余阳自然熟悉。 卫氏和李氏说着余阳县的青年才俊。而安厚语的心思早飞了。她有喜欢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明天也快乐。 第57章 选择 离开安府回到家,安厚语拉了李氏去她屋子里说话。 “怎么?”李氏打趣道,“真看上那小郎了?” “娘。”安厚语羞红了脸,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是他。”“我有心上人了。” 李氏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哪家的小郎?” 安厚语低下头,呐呐道,“是安康堂哥的朋友。” 李氏拧眉,把安康身边的几个小伙子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她试探性地问道,“那个陈子澈” “不是。”安厚语摇摇头,“是赵秦。” “赵秦?”李氏心里立马出现赵秦的样子,常穿一身蓝色长衫,长方脸,待人接物挺客气。可听儿子说,这个赵秦为人有些刻板,像老学究。 “娘。”安厚语从架子上拿过一本杂志,翻到第三页,指着书上的内容对李氏道,“这些画和字都是赵秦做的。他可有才华了呢。” 安厚载每期杂志都买。看完以后便放在书房。安厚语原本是不认识字的,后来跟风学习识字,慢慢地就欣赏起办认字栏目的赵秦。 安厚语喜欢赵秦,李氏没什么意见。“我托虎子娘去帮着打听打听。你哥哥如今在杂志办事处帮你堂哥处理事务,常能见到赵秦爹。我再问问你哥哥去。” “欸。”安厚语心里欢喜,低着头清脆地应了一声。 “我还得找你婶子说说,省得她再费劲给咱们打听。如今你堂哥在北疆,你婶子挂心的很。咱们就别给她添乱了。” 远在北疆的安康利用制作地|雷剩下的□□自制了一些小炮仗。 自制炮仗声音不响,威力不小。点燃了扔进雪里,能把雪四处飞溅。为这个不一样的年节增添了一些年味。 刘管家拿出准备好的红纸,请陈子澈写福写对联。他们这些人里面,就属陈子澈的学问最高,写字最好。 “民安国泰逢盛世,风调雨顺颂华年。”陈子澈每写一个字,庞佑德就念一个字。念完了,他小声道,“比安康写的好多了。” 安康斜睨了庞佑德一眼,“胖子德,你是不是皮痒了?” 陈子澈看着桌前绕来绕去追着打闹的两个人,心里思绪万千。 庞佑德嘲笑安康猫猫狗狗的对联,被安康欺负背课文,阴差阳错地与王明有过一段恋情。而他也喜欢上了安康。 不知不觉地,两年时间就过去了。 安康凑着热闹,提笔写了个福字。字丑得刘管家当即眯起了眼,后来更是不经意间阻挠安康把字贴在大门上。 年夜饭由庞佑德掌厨,做出来的味道果然好。连刘管家都夸了一句,“好手艺。” 庞佑德得意道,“那是。这可都是余阳县醉阳酒楼的招牌菜。我家传了三代!” “果然是好手艺。”安康抓紧一切机会打击报复,“胖子德,你的手真的比你的脑子好使多了。回去咱们别读书了,挺费脑。咱俩合伙去开个酒楼怎么样?” 庞佑德不接他的招,“我哪里敢和我爹抢生意。你也别开酒楼了,没见到余阳镇就我家一家大酒楼么。” 说到这,庞佑德更加得意,“以前不是没人尝试过在余阳开大酒楼。可你猜猜怎么着?” 邱源问道,“怎么着?” “全都没什么生意。手艺都比不过醉阳酒楼。”这里面年纪最大的陈管事发言。 “对。”庞佑德嘿嘿笑了一声,“别和我爹抢生意,不然你卖杂志的钱都得赔进去。” “那可不行。”安康赶紧摇头,“我卖杂志才挣几个钱。” 过了正月十五,刘管家准备出发回余阳。这些天,他劝了不少回,可大少爷就是铁了心,就是要留在北疆。 刘管家实在没法子,只道,“少爷若是想回家,写封信,我就立马来接少爷。” 安康不走,虎子不走,陈子澈不走。庞佑德当即傻了眼,他来回打量这三个人,“你们傻了吗?回家了,你们不想走?” 陈子澈摇摇头,“不走,我们留下来为军营做些事。” “做什么?”邱源道,“咱们什么都不会,能为军营做什么?” 赵秦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左脚。片刻后,慢声道,“我也留下。” “赵秦!”邱源惊叫道,“你又为什么想留下?” 赵秦苦笑着道,“我这副样子,我怕我爹娘受不住。不如在北疆多呆一段时间。” 邱源闻言,捡了条小板凳在走廊下坐好。两手揣在一起,开始沉默地想起心事。 “怎么了?”只剩庞佑德一个人在讲话,“邱源你不会也说你不想回去吧。” “刘管家来的时候我的行李可都打包好了。你们不回去,我回去。”庞佑德站在院子里说话,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过了一会儿后,他有些泄气。“好吧,你们都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 刘管家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大少爷不是这里唯一想留下的人。 安康踢踢庞佑德的脚,“就因为我们不走,你也留下来?庞佑德,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讲义气了?” “我一直讲义气。”庞佑德嘟囔一句,“留下也没什么不好的。还给发银子。”不用回家面对爹娘。整日里惦记着吃的和战事,也就没时间想起王明。 刘管家带着家里的小厮来,又带着家里的小厮走。一个人不多,一个人不少。临走时他给安康留了些银子,“少爷,庞佑德能出去采买,以后想吃什么就让他去买。” “我知道了。刘管家,你一路上注意安全。” 安康等人将刘管家送出三里远,直到看不见刘管家的身影,几人才转身回军营。 作者有话要说: 赵秦和安厚语的感情是早早就设计好哒。 小朋友们,今天的六一节你们开心了吗。 在这里祝大家明天也开心哦~ 第58章 两封信 正月二十三,安府收到安康年前写的信。 卫氏刚看完信便哭的昏天抢地,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把安仲华吓得赶紧让香兰去找刘大夫。他心里暗暗惊道,莫不是安康出了什么事? 安仲华把卫氏扶到桌边坐下,才拿过她手中的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安康的信后无奈道,“这......” 卫氏捶着胸口哭道,“战场上哪是那么好玩的。他竟然想留在北疆。老爷,咱们去北疆把康儿找回来好不好?” “夫人莫急,刘管家应该是去了北疆。咱们且等等。” 香兰急匆匆地领着刘大夫进了安府,正好撞见安老太太出门。 一见到刘大夫,安老太太心里便咯噔一下,“香兰,这是谁病了?”她心里最怕的是小孙子病了。平安如今才周岁多一个月,还属于没站住的孩子。 香兰福了福,她不知道内情,不敢和老太太乱说,便隐瞒了安康寄信回来的事。“夫人有些不舒服,老爷让我请刘大夫来看看。” 安老太太点了点头,道,“那我随你一起去瞧瞧。” “老夫人。”香兰急忙阻拦她,“咱们夫人身体好着呢。就一下子不舒服,谁知道老爷这么紧张。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安老太太皱眉,奇怪道,“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跟拦着我似的。” 香兰跟在安老太太身后,心里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夫人可是看到大少爷的信后才哭,一定是大少爷发生了什么事。大少爷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 香兰越想越着急。卫氏的院子就在眼前,她就是有心阻拦,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忐忑地跟在安老太太身后进了卫氏的院子。 “娘?你怎么来了?”安仲华一惊,忙把安康的信藏在身后。 安老太太眼睛尖,瞧见安仲华的小动作,再一瞧卫氏一脸地泪水,急切地问道,“康儿的消息?他如何了?” “娘。您别急。康儿好的很。他有个同窗在伙食营里,饭食上也被亏待。” “没被亏待?我康儿打小吃的精细,军营里头能有什么好吃的?”安老太太打断安仲华的话,“他说了他能回来吗?” 安仲华不自觉地捏紧手里的信纸,喉头滚动一下,小声道,“安康说他暂时不想回来。” “什么?”安老太太探头侧耳去听,“瓦片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安仲华咽了口口水,“安康说他暂时不想回来。” 安老太太愣了一下,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不回来,那他去哪?” “留在军营。”安仲华闭了闭眼睛,希望他老娘能撑住。 安老太太楞在那好一会儿没动静,就在安仲华想着上前去扶她的时候。安老太太低声问道,“他自己想留下的?” “他写了信,说是自己想留下的。”怕安老太太着急,安仲华立马加了一句,“他不上前线,在后面搞后勤,说要保家卫国。” “知道了。”安老太太勉强挤出一个笑,看着卫氏劝道,“莫哭。男儿应该有血性。我大孙子做的对。” 安仲华错愕地看着安老太太,他以为,他的老娘会和他哭上一顿,然后让他找人把安康接回家。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平静。 “男儿保家卫国我如何不知。可我是当娘的。”卫氏说着说着又掉下眼泪。“我一想到他在外面受苦,我这心里........”“难受啊。” 安老太太走近卫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男人的事,咱们女人不掺和。我们呀就在后面,好好地鼓励他们,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做事就行。” 安老太太想到三十年前自己年轻时候的事。那时候自己丈夫在外赌博输了大半家产,公婆直接和他们断了关系。家里连个营生都没有,儿子还在襁褓里。有时候夜里想想都睡不着觉,好几次差点抱着孩子跳井。 再难日子不也得过下去么。孩子还那么小,难道真的带他去跳井?她卖了自己的嫁妆,换了些钱。和丈夫带着儿子从县里搬去农庄。自己带着孩子学种地,让丈夫拿钱去做生意。 坚持了有五年多,家里的条件才慢慢好起来。才能送安仲华去学堂启蒙。 正月二十五,刘管家在凤仙镇寄的信才到余阳。 安仲华看了刘管家的信才知道安康是怎么一步步到北疆军营的。他冷哼了一声,“千金镇官匪勾结竟如此猖狂。也不知道那青州巡抚是怎么治理的。”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青州巡抚要么是无能要么就是在里面也掺了一脚。 二月初,朝廷派遣的二十万大军带着大批粮草终于到了北疆。领头的是护国公后人徐昌明。 赵秦听军营里的人说,徐昌明和李淮远是属于不同阵营的,以往两人就不对付。 安康嘀咕道,“为什么派两个不对付的人一起打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轻松文,后面就重点写搞后勤啦。 祝大家明天快乐哦~ 第59章 开始种田 二月份,北疆还下过两次鹅毛大雪。在南方已经是春天的时候,北疆还是大雪纷飞。 邱源伸手捏了捏冻的通红的鼻梁,裹紧了身上的大棉袄,推着装了满满一车粮食的手推车往前走。 新来了二十万军队,就多了二十万张嘴。上面的人不对付,下面的人当然也不对付。郭师傅带的伙食营仍旧只做两万多人的饭。至于新来的二十万人,他们有自己的伙食营。 “那姓包的才当几年兵?”郭师傅一边颠着大勺,一边大声和庞佑德说着话,“当年他还在我手底下干过。现在不过就是伙食营里一个领班的,瞧把他嚣张的。” 姓包的是指包大宝,他是徐昌明那边伙食营里的小领班。徐昌明的军队带着大批粮草来到北疆,简直是给北疆打了两次败仗的李淮远军队带来救命的粮草。因此,后来的二十万大军颇为神气和得意。 郭师傅拎着大锅将新炒好的菜倒进大盘子里,眼尖手快的小帮工立马接过锅好好地洗刷一遍,重新放回灶上。 瞧见邱源掀开帘子进来,郭师傅用脖子底下挂着的毛巾擦去脑门上的汗,“姓包的没为难你吧?” 邱源顺手捏了块刚出锅的小肉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应道,“姓包的今天不在。” “那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年他刚进伙食营的时候,比你两还小呢。是他家里实在吃不上饭了,把他卖给别人家顶壮丁。我见他可怜,就让给我当小帮工。慢慢也教他炒几个菜。后来他不知道怎么搭上别人的路子,去了徐家的军队。”郭师傅手上不停地倒油加菜,嘴上还念念叨叨说起当年的事,“徐家军踩着咱们李家军向上爬。他们上面有人,抢了咱们李家军好多次功劳。” 庞佑德趁着郭师傅说话的时候用布包了块约莫一斤的肉,悄悄藏在了军帐的角落。有个小帮工瞧见了,让庞佑德瞪了一眼,立马装作没看见地继续切着手里的菜。小胖师傅是郭师傅眼前的红人,就是郭师傅对他都客客气气地,小帮工自然不敢得罪庞佑德。 和大家伙一起吃完了一顿饭,庞佑德假装不经意地蹲下,将小布包藏在怀中,揣着手,和邱源一起回了小院。 邱源推开小院子的大门,发现里面站了两个他不认识的人。一个长得高大,穿着军官衣服的正笑着和安康说话,“喏,我这老乡可就交给你了。” 邱源看了一眼那人口中说的老乡,约莫三十,皮肤黝黑,正拘谨地站在廊下,右边衣袖空荡荡地直直垂下来。 说话的人很快离开,老乡依旧站在那,脸上挂着讨好地笑,向安康问道,“安营长,这儿有什么活要我干么?” “不用,不用。宋大哥,你先歇着就好。” 李将军额外给安康办了个粮草营,任命他做营长。说是营长,可如今他手底下只有三个兵,陈子澈、虎子还有宋振威刚送来的宋石头。 庞佑德钻进院子里自带的小厨房,把一斤肉炒了,又闷了一锅大米饭,打了三个鸡蛋炒了一盘菜。伙食营里送饭的士兵才到。 瞧着庞佑德站在院子里,打饭的小兵有心巴结这位郭师傅面前的红人,给每人多打了半勺子肉菜。“小胖师傅您忙着,我得干活去。” “去吧,去吧。”庞佑德眉开眼笑地领了饭进屋,又从厨房把自己刚炒的菜端出来。嘟嘟囔囔地抱怨一句,“安康,我都成了你的厨子了。” “厨子怎么了,肉你也不比我少吃一块。”庞佑德能给他好好做每一顿菜的原因就是刘管家临走前留下的银子。那是一笔大数目,足够安康滋润地生活半年。每次庞佑德出去采买时,都能趁着便利带些吃的回来。 宋石头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吃的这么好呢。” 邱源拍了拍安康,调笑道,“喏,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少爷。咱们跟着他,保管吃香的喝辣的。” 陈子澈在一边笑。他的伤好的快差不多了,后背上的新肉不再痒痒。 宋石头连忙点头,保证道,“我跟着安营长好好干。” 刘管家赶回余阳,立马去了安府汇报情况。 安老太太和卫氏坐在椅子上紧张地看着刘管家,生怕从他嘴里听出不好的消息。 “老太太,夫人,莫要担忧。大少爷在北疆只是吃的不好,其余的都还好。他和那几个少年人单独住一个小院子。听说去前线打过两次仗。现在北疆领军的大将军亲自给咱们大少爷弄了个新的粮食营,就让咱们少爷当营长。” “之前打过两次败仗,后来咱们大少爷就发明了地|雷,把毛子打得屁滚尿流。咱们大少爷可立了大功!” “年节的时候,李将军特意差人给咱们大少爷送了五斤肉。特别重视咱们大少爷。” 刘管家边说边比划,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好像当时亲眼见到安康用地|雷将毛子打跑似的。 安老太太听的高兴,转头对卫氏道,“男儿就得多锻炼。瞧我大孙子,干什么事成什么事。” “可不是嘛。”卫氏也高兴,捂着嘴乐。 婆媳两凑在一起又商量着要怎么给安康多寄些吃食。 卫氏道,“如今天越发热了,北疆又远,带着熟食恐怕不好带。咱们还是多寄些银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 300多个字,别说我水。今晚我先睡啦。明天起来把这章补3000。 祝你们明天快乐哦! —————————————————————————————————— 摸鱼了悄悄补了上一章。 小可爱们,祝你们今天快乐呀~ 学生们要记得好好学习哦。 第60章 安厚语的亲事 三月初,安康等人正式在章垂镇东边划了三百亩地,新建的粮食营开始营生。 宋振威看着化了些雪,零星露出的黄土地,感慨道,“安康小兄弟,咱们李家军可得靠你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小沓银票,“将军给粮食营拨的钱。咱们从去年到北疆就没从毛子身上捞着啥,这次徐昌明带的钱给咱们的不多。”说到徐昌明,宋振威的话里带了些轻视,“不知道上头怎么安排的,竟然让徐昌明做这次的大将军。咱们李将军还得听他的。哼。” “兄弟,这钱好好用。咱们把这地里种上满满的粮食。到时候可不用再看徐家军那些人的臭脸。” 安康接过银票,粗略扫了最上面的一张,是五百两的。估摸这一小沓能有小一万两。看来李老将军真的对他寄予厚望。 宋石头晃荡一个衣袖,站的远远的往这瞧。 宋振威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乡,搭着安康的肩膀,熟稔地叮嘱道,“帮我好好看顾我这老乡。三十四岁的人,少了条胳膊,说回家也娶不上媳妇儿,硬是在军营里磨了快十年。” 安康顺着宋振威的视线看了一眼宋石头,“石头哥人老实又肯干活,咋会找不着媳妇儿?退伍后,军营不是还会发些钱么。足够找个媳妇儿的。” “嗨,他呀,死脑筋。”宋振威指指自己的脑袋,“他刚受伤那会儿,上面给发了十两银子安抚,让他回家。结果他把钱全寄回家,说给家里的弟弟盖房子娶媳妇儿。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缺了条胳膊,干活也干的不麻利,每个月领的薪水都比别人少。估计打算一辈子在军营里。” “一辈子在军营里?”安康疑惑地转头看向宋振威,“老了军营里还要么?” “军营里不少缺胳膊少腿不愿意回家的。这些人还有力气时,就留在军营里打杂。等老了,咱们李将军慈善,会把人安置在自家的庄子上。好歹让他们有些营生。” “你可能没见过多少,原本大概有几十口人。都做最脏最累的活。”说到这,宋振威叹了口气,“去年被毛子追了两回,腿脚不好的人基本都没了。” 宋振威的话让安康想起赵秦。赵秦也是因为身体残疾,现在不愿意回家,生怕家里人接受不了,拖累家里人。若是下次再被毛子追着跑,他一定要看顾好赵秦,拉着赵秦一起跑。可不能把赵秦丢下。 安康这边想着赵秦的事,远在千里之外的余阳,李氏刚听到安康和他的同窗要再北疆呆上几年的消息。 “嫂子这是怎么了?”卫氏揽着平安坐在小塌上,瞧见对面的李氏面色有异。她心下纳闷,怎么嫂子听说安康不回来反应竟然这么大。 平安紧紧攥着根地瓜干,时不时地咬上一口,拖出一长串的口水。卫氏拿着块手绢帮他擦下巴。如今他不仅能走上一小段路,还长了一颗牙。这地瓜干是安老太爷特意买来让他磨牙的。 李氏定了定心神,开口先告了罪,“瞧我这脑子,一个年节忙下来,什么事都忘了。这事本该早就和你说,倒让我忘了。厚语自己有中意的小郎。” 卫氏好奇道,“哪家的小郎?” “安康的同窗,赵秦。” 卫氏回忆了见过很多面的赵秦,忽然道,“康儿有三个关系好的同窗。厚语怎么相中了赵秦?” “说是因为赵秦办了杂志里教认字的栏目。”李氏道,“我也不识字。只听厚语说,赵秦很是有才华。” 她愁道,“那丫头说非赵秦不嫁。我本想着,赵秦是个读书人,又跟着安康一起办杂志。他们两个小的也算般配。本想着让虎子娘帮忙再打听打听。可厚语今年十七,赵秦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厚语这丫头哪里能等得起。” “嫂子莫急。厚语既然愿意,不如还是让虎子娘继续去赵秦家打听,让他们给赵秦送信。可以先订上亲事。等那赵秦回来再成亲。有康儿和他爹在,还怕赵秦家反悔不成?” “弟妹说的极是。”李氏像吃了颗定心丸,“是该这么办。我回去再和那丫头商量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祝你们明天开心呀~ 不会坑的。不过我比较忙,尽量更新。 第61章 赵秦走路不利索 李氏从安府回家后,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手脚利索地收拾了一篮子鸡蛋并两包点心,挎着去了虎子家。 坏狗正拿着本杂志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看书。虎子爹在刨木头,他打算自己做个锄头把。 李氏带着笑脸跨进虎子家的院门,没瞧见虎子娘,便没进院子。只站在门口向院子里喊,“虎子爹,虎子娘在么?” “在,在。”虎子爹抬头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进了厨房。 虎子娘在围裙上擦着手走了出来,拘谨地叫了一声,“堂夫人。” 二人客套片刻,李氏说明了来意。 虎子娘刚想答应着,继而想到什么,脸色变了一下,又立马迎上笑脸,“这没啥,我帮着去打听打听。赵大哥,赵大姐和我们熟得很。” “怎么?”细心的李氏观察到了虎子娘方才的表现,“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么?”“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虎子娘,有什么事你可得告诉我啊。” 虎子娘想含糊过去,但李氏抓着不放。她没法,只好说了,“上次虎子写信回来,说赵秦受了点伤,腿脚不利索了。”“这事你们不知道?” “这,这,我们不知道啊。”李氏心里一顿,担忧地问道,“严重么?” “虎子也没多说。”虎子娘擦擦手,小声道,“恐怕这事赵大哥和赵大姐也不晓得。没人听他们说过。要不你还是给少爷写封信问问情况。” “好,好,好。”李氏心里寻思,安康写信回来没说这个事情么,她一句也没听卫氏提过。安府的管家刚从北疆回来,明日还得去安府多打听打听。“虎子娘,你还是帮我继续向赵家打听打听。” 安厚载和几个同窗刚吃完饭,回来就见李氏坐在院子里的发呆。“娘,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今天去了哪,回来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饭也不做了。我要是没个闺女,怕是今晚吃不上饭了。”安仲伟在一旁凉凉开口道。 李氏白了安仲伟一眼,拉着安厚载,避开正在堂屋收拾碗碟的安厚语,“你给安康写封信,问问赵秦的事情。” 安厚载好奇道,“好好的,问赵秦做什么?他的事问问他爹娘岂不是更快。” “你懂什么。”李氏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安厚载的胳膊,“厚语瞧上赵秦了,非他不嫁。可我今天听虎子娘说,赵秦在北疆受了伤,腿脚不利索。要是万一,万一残了,我能把厚语往火坑里推么?” “这.......娘,厚语才十七岁,又不着急嫁人。”安厚载愣了一下,接着小声嘟囔,“我还没议亲,厚语急什么?” “你这个当哥的,别挡着我闺女。你也是,老大不小了,瞧上了哪家姑娘,娘去给你打听打听。”这话说得明显偏心安厚语,李氏咳嗽一声,补救道,“如今你接着你堂弟的事业,也立业后成家,不急着成婚。女孩的花期不等人,还是你妹妹更急一点。” 安厚载当晚写了信,说了事情的原因,问了些关于赵秦的事。第二天就差人往北疆送信。 三月初的天,北疆才刚刚暖和起来。蛰伏了两个月的毛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几次骚扰大梁军队。 李淮远将军唾沫星飞溅地坐在军涨中破口大骂,“这群毛子就和地里的耗子似的。左打一个洞,右打一个洞。让他们都来呀,老子的地|雷炸得他们哭爹喊娘。” 骂了半天,李淮远叮嘱宋振威道,“多制造些地|雷。没了钱就去账上支取。咱们得再把毛子好好收拾一顿。” “上次安康说的那个炸药包,现在研究的怎么样了?” 宋振威道,“还在研究。” “粮食营呢?”激动地骂了半天,李老将军终于平静下来,慢慢地喝了水。 “安康带着人去问当地人取经呢。” 此时安康刚拒绝了孙大娘的邀请,他道,“孙大娘,你别忙活了。咱们几个回军营里吃饭。等下午再来找孙大爷请教。” “别客气。”孙大爷拽住安康的胳膊,“让你大娘给杀只鸡,咱们今天吃肉。” 安康尴尬地笑笑。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他再也不敢随便吃陌生人给的吃食。这北疆已经够远的,怕是下次再被卖到不毛之地去。“我们头找我还有事说呢。” 他这样说,孙大爷便不再劝了,一路热情地把人送出一里远。 “咱们下午还来么?这儿离军营可不近啊。”宋石头问道。 “来。咋不来。”现在雪化的多,黄土路露出来的也多。安康踩着黄色的土,鞋子里干干爽爽。不像之前冬天,走上那么一会儿,鞋子里就湿拉拉,潮乎乎的。 虎子和陈子澈最懂安康的意思。两人一起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诈尸了。 祝你们今天明天都快乐~ 第62章 牛宝和宋石头 宋石头赶着牛车,载着安康一行人晃晃悠悠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拉车的牛走着走着就停下低头吃草。宋石头放下手中装饰用的鞭子跳下车,摸了摸牛背,好言好语地哄劝道,“牛宝,今早刚吃过不久,怎么又吃啦?快点拉车,不然咱们今天到不了小葛庄。” 甩着尾巴悠闲的牛不理他,依旧低着头啃食地上刚冒出的青草。 “石头哥,可别惯着他了。瞧瞧,它让你惯成了什么样,脾气比人还大。”虎子坐在车上笑宋石头。 宋石头好脾气地笑笑,转过头又好声好气地哄了一会儿牛宝。见他实在是不听话,只能轻轻扯着牛鼻环上拴着的线,慢慢地拉着它走。 安康也笑宋石头,“石头哥,你这么惯着牛宝,下次拽它它都不走了。” 宋石头拉着牛慢慢走,时不时地还要回头看一下线有没有扯紧。“牛宝才两岁,还小呢。” 。"有头牛,去哪都方便,还能犁地。。" 牛宝是安康花了三两银子从离章垂镇三十里外的集市上买回来的。 从军营里出来拜访老乡一直靠脚走总也不是个事,因此就花钱买了一头拉车的牛回来。 牛刚买回来时,宋石头能盯着看一整天,嘴里叨叨着,“有牛好,有牛好。”牛宝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 牛宝拉了三天车,愣是一鞭子也没挨过。牛不听话,宋石头就下车拉着牛走,手里的鞭子安稳地放在车上。 宋石头拉着牛宝走了一会儿,见它听话了些,愿意走动,便重新回了车上。“咱们不用天天跑这里的农庄。军营里好多人都是种地的好手。” 安康听了笑笑,“北疆的气候条件和其余的地方不同,多问问总归能积累些知识。总比第一茬收获不好,再来找问题的好。何况李将军和宋将军对咱们都寄予厚望,我们要做就得做成功。” 安康他们最近一直在拜访附近老农,请教北疆种地的知识。每天记的册子就有半本厚。回军营后,还要向军营里的士兵打听他们原来种地的法子,好好比对一番。从种子选取到种植手法,浇水数量,安康和陈子澈都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遍。 天气越来越热,毛子的动静也越来越大。近几天,他们不仅是骚|扰,而是小规模地与大梁军队爆发冲突。 徐昌明坐在主位上,转着手里的茶杯,不屑道,“区区毛子,也想占我大梁领土。不自量力。高淳,若是毛子再来捣乱,你就领着三万军队打过去。” “大将军。这般不可。三万军队数量不少,切不可贸然行事。”徐昌明的军师立马站出来反驳。 紧接着,徐昌明这一派就派兵数量开始讨论起来。 李淮远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位置上只管听,不发一言。徐昌明的老子是有真本事的武将,徐昌明的两位哥哥,一个早年战死沙场,一个在京城镇守京都。偏偏徐昌明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也不知道他在京城巴结上了谁,竟然能被圣上指名成戍守北疆的大将军。 大梁的军队在商讨政策,北方,达坦军队也在商量战事。 科拉尔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主和派们,“如今冰雪消逝,前日祭祀普纳神的时候,普纳神已经给了指示。如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既然是普纳神的指示,我们必须全力以赴,这样才不会被神明怪罪。。"主和派的领头人剌密是个老滑头,往后躲的时候要借助神明的旨意,如今要打仗还是要借着神明的由头。 是夜,毛子对章垂镇发动攻击。去年留在章垂镇外的地|雷仍旧让毛子军队的步伐稍停片刻。 科拉尔在马上提起长刀,刀尖指向章垂镇的方向。“普纳神给我们的考验,冲过去!让大梁的边陲成为我们的疆土。” 作者有话要说: 祝你们今天快乐哦~ 第63章 以多胜少 毛子带着大军从北方压过来,大梁的军队匆忙迎战。 徐昌明管不了那么多,被毛子一激,不顾军师劝阻,派了副将高义领着二十万兵直接出门迎战。 在军帐中的李淮远听说徐昌明把手下的兵全派了出去,一时间竟然沉默下来,片刻后才道,“这倒也是个法子。毛子军队夜里突袭,人数定然不多。”我们从人数上碾压对方。 毛子只带了一万三的军队来突袭。没想到刚到章垂边上,竟看见黑压压的大梁军队不断从章垂镇里走出。科拉尔顿时头皮发麻,勒着缰绳掉头就跑,“不好,我们中了大梁人的圈套。”他们本以为大梁朝的援军在半个月之后才会到达,没想到竟然到的这么早。 科拉尔想跑,可徐昌明不打算放过他。这是他做为大将军的第一仗,一定要打一个漂亮的仗,好好地给以后在北疆的戍边生活打个开头。因此,他下令道,“追。所有人给我追。让那不长眼的毛子们瞧瞧我们大梁军人的英姿。” 军师站在章垂的城墙上已经有些麻木了。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少,多是以多欺少。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城墙上,看着大梁军扛着大旗将毛子追得抱头鼠窜。不怎么真心地恭维一旁的徐昌明,“大将军真是用兵如神,我等佩服。” 徐昌明谦虚地笑笑,“哪里,哪里。迩陶过奖了。” 徐昌明的军师全名纪迩陶,原本是徐昌明大哥的幕僚。后徐昌明大哥战死稍长,纪迩陶便辗转成了徐昌明的军师。 此次徐昌明能得到戍边大将军的位置,里面有纪迩陶的很大功劳。因此,徐昌明对纪迩陶颇为看重。 当初北疆军队两次被毛子们追的到处乱跑,如今让这群毛子也尝到了这翻滋味。李淮远的心里多少有些快意,瞧着徐昌明也顺眼了许多,跟着夸了一句,“大将军英明。” 被李淮远夸奖,徐昌明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突然就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将军,日后定能在北疆建功立业。几年后衣锦还乡,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再也不会说他徐昌明是个靠老子靠兄弟的废物。 这一仗打到晨光熹微时,高淳才下令撤军。 这一战,活捉毛子三百余人,击杀毛子五千余人。剩下的毛子沿着来时的路仓皇逃命。 “什么?”陈子澈不敢置信地看向赵秦,“那徐昌明如此狠毒么?” 赵秦点点头,”今日休整结束后,徐昌明便要将那些毛子活埋在章垂镇十里外的地方。听说只需露个头在地面上,脖子以下的身体都得埋在土里。这样是为了震慑住毛子。“ 邱源惊讶地瞪大眼睛,”我听郭师傅他们都说徐昌明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他竟然能做这样的事。“ 惊讶地不止他们几个,就连李淮远也被一惊,脱口而出道,”就徐昌明那个草包能想出如此主意?“李淮远是怎么都不信的。徐昌明从前在一众的世家子弟中资质算是下等,没想到只一年不见,整个人脱胎换骨。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明天快乐哦~ 第64章 收鸡仔 徐昌明得意于自己的战功。不过往朝廷上报的时候,纪迩陶没说他们以多胜少,只说首战告捷,把毛子打的溃不成军。 有了这一战,徐昌明越发得意起来,更是不把李淮远放在眼里,话里话外挤兑他。两人之家差着辈分,李淮远不欲与他一般见识,每次被挤兑,都装作听不见。可回了自己的军帐,老将军总要生好一会儿气。 科拉尔吃了一场败仗,本就心高气傲的他胸口跟着疼了两天。再一听探子来报,说大梁人将俘虏的士兵活埋在达坦通往章垂的路上,更是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捂着胸口,咬牙切齿道,“大梁人竟如此歹毒,活埋我达坦百余战士。”他似乎忘了,四个月前章垂的惨案是谁做下的。现在觉得自己成了受害者。 孙大爷抓了鸡往笼子里放,陈子澈跟在后面数数。数到二十三的时候,孙大爷家的鸡圈里只剩下一只公鸡、三只母鸡并几只刚出壳不久的小黄鸡。 孙大爷拍拍手,将车笼拎上牛车,打探道,“陈小官,军营里如今收了多少只鸡了?” 陈子澈在册子上记了数,数了铜钱递给孙大爷,“数数钱对不对?”“没收多少。各个村子里的鸡都没多少。猪更是没收到几头。” 孙大爷数完钱揣进兜里,“现在都还早了,再过两个月,挨家挨户就能孵出更多鸡仔。过了夏天,猪仔也就多了。” 孙大娘坐在一旁纳鞋底,没见到常来的安营长,她奇怪地问道,“怎么安营长这次没来?” 宋石头把鸡笼固定好,转回头和孙大娘道,“安营长在营里盯着盖猪圈和鸡圈呢。虎子忙着在军营里招人。”说到这,宋石头话里都是对安康的夸赞,“安营长好心人呢,军营里不少像我这样的残疾兵。安营长首先招咱们这些残疾兵进粮食营呢。” “哎哟,这真是大好人。”孙大娘放下手里的活,仔仔细细地听宋石头把安康好好夸了一遍。她心下当即有了别的心思。 安康扎着裤脚,和军营里的兵一样□□着上身。盖猪圈他不会,就帮着递石头抬东西。 宋振威领着人过来,瞧见他这一身装扮,笑道,“你这也是在练兵?” 安康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在练兵呢。” 靠着一些老弱病残的残疾兵盖猪圈显然不现实。不说耽误工期,就是残疾人搬石头搬板材他也不放心,生怕他们使不上劲伤到自己。 因此,安康就想了个主意。他跑到宋振威跟前,一通乱扯,明着说士兵们给粮食营干活既能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增加团队合作的默契。实际上,宋振威也不是个傻的,一下子就听出安康是要借人干活。 粮食营可是头等大事,宋振威也不敢马虎,召集了士兵,说了一些好听的场面话,最后把这些人拉到粮食营来干活。 “地都犁一遍?”宋振威望着不远处翻新的土地,问一旁的安康。 安康找了自己的衣服套上,规规矩矩地陪着宋振威看了鸡圈又看了猪圈,还有牛圈里站着的几头牛。 瞧见一旁堆得半人高的动物粪便,宋振威皱皱眉,“要肥地?” “可不是。明天就打算弄进地里去。捂上半个月再翻一次地就要下种了。” “种子可收够数了?”种子的事情是宋振威最担心的。 “这个不是事。我已经托了家里的亲戚,从南方运种子过来。” 宋振威快速打量一眼安康,心道,这人真不像个少爷。不嫌弃粪土臭,还打着赤膊跟着搬东西。做事情认真又仔细,考虑的又长远。 待陈子澈和宋石头坐着牛车出门,孙大娘将打算说给孙大爷听,“安营长多好的人。正好咱孙女小慧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看他们般配的很。” 孙大爷被刚吸进嘴里的烟呛了一下,他咳嗽地眼泪都出来了。“你这婆娘可真敢想。人家可是营长!” “营长咋啦?我瞧安营长不是那种瞧不起人的人。”孙大娘立马反驳道。“我都和宋石头打听过了,他没成亲呢。咱家小慧多懂事的孩子。他在北疆又没人个人疼。咱家小慧可是好闺女。” “别胡咧咧了,赶紧做饭去吧。”孙大爷被孙大娘说的心烦,把老妻赶到锅屋。他蹲在院子里扬声喊道,“今儿挣钱了,明儿去镇上割半斤肉给娃子们补补。”他继续吸了口烟,也开始思考起老妻刚刚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到哪都会有奇妙。 宝们,要认真生活,每天开开心心哦。 宝们,祝你们今天快乐~ 第65章 两封信 二月二十五这天,余阳县来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安厚载写来询问安康关于赵秦的事。另一封是王明从滦州寄给庞佑德的信。 安康随意地把信打开,一目十行地读完信,心下惊奇,赵秦和后语堂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就这样,后语堂妹竟然对赵秦起了爱慕之意。果然女人爱才华。 赵秦瞧见安康看他的眼神异样,奇怪道,“怎么了?” 余阳县的几个人都围在院子里。考虑到安后语的名声,安康不便多说,只道,“没啥事。我堂哥和我说了些家里的一些琐碎事。” 邱源捣了下庞佑德,坏心眼地调笑道,“安康的信都看完了,你这信封还没拆开。拆开让我们瞧瞧,王明给你写了啥?” 庞佑德一个错身,将信宝贝似的捂在怀里,“你看做什么?”一转身,回了屋子,顺手把门带上了。 “瞧瞧,庞胖子胳膊肘往外拐。”邱源看了一眼门,有些惆怅,总有种自己家养的大喇叭花要被人采走了。 陈子澈笑道,“他胳膊肘一直没朝着咱们这边。” 把信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庞佑德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两张信纸。他贪婪地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读了一遍,心里头鼓鼓胀胀的,有种快乐仿佛要溢出来似的。他嘟囔道,“还是个有良心的,晓得关心关心我。怎么又去滦州了,也不知道下次啥时候能见。” 两页纸的信,看了四遍,庞佑德才舍得把信纸重新装回信封内,藏在自己的铺盖下面。他坐在床铺上,盯着放信的位置,想起恋人,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 直到邱源推门进来,庞佑德才惊醒般转过头。 邱源本就不讲究,来到这更不讲究的边疆,他更加放松下来。衣服上破了个小洞都懒得理会。他倚在门上,打趣般地敲敲门,胸口处正挂着一个划开的小洞。“庞胖子,上工去了。去晚了,你不挨骂,郭师傅肯定饶不了我。你也是知道他的,碎嘴子能念叨一下午。” 庞佑德利索地从床铺上下去,带头出了屋子,边走边想着晚饭,“晚上可没什么好吃的了。半点肉星看不见。”“安康,郭师傅说了,过两天出去打仗,可得让将士们好好吃一顿。你那鸡圈里的小鸡得舍些出来。” 陈子澈急道,“郭师傅这打的什么主意?咱们买的鸡崽才巴掌大,这就惦记着吃了?把咱们全部的鸡崽炖了都不够咱们两万多人吃的。这方圆五十里可没鸡崽了。” 庞佑德笑着回头道,“那就再等等吧。” 炸|药|包的研发成功让李老将军红光满面,就是被徐昌明气着了,他也能笑着说两句。 “将军就等着下一次打仗的时候,让毛子和徐昌明看看咱们李家军的实力。”宋振威吐出嘴里的草茎,从地上跃起,“咱们好好震一震毛子。” 安康盛了碗绿豆汤递给宋振威,“宋哥,来,来,解解渴。” 百亩地里,一个营的士兵正热火朝天地翻着地。 宋振威一口咕嘟了一碗绿豆汤,一抹嘴道,“来你这干活还真不错,还能给汤喝。你家的牛可别捂着了,赶紧拉出来干活。” “都是小牛,再好好养养才能干活。”安康可舍不得自己一头一头买来的小牛犊子。 “行了,明天再来干。我还得带着他们排排阵型。”宋振威扬声对着地里弯腰干活的人喊道,“都来喝点绿豆汤,喝完了咱们去练阵型。” 地里头的士兵呼啦跑过来,放下农具,有秩序地排着队,一人打了一碗汤,坐在树荫下休息。 此时余阳县,虎子爹拉了赵秦爹到院子里的耳房里。 “怎么了?怎么还神神秘秘的。”赵秦爹瞧见虎子爹还伸出头瞧瞧外面有没有人,奇怪道,“有啥事和我说?” “好事。给你家赵秦说亲。” “说啥亲?”赵秦爹捡了个小凳子坐下,“他人都不在家,咋说亲?” “人家姑娘家托人来说的。” “哪家的姑娘?” 虎子爹小声道,“安少爷的堂妹,仲伟皮毛行家的小姐。” “哟。”赵秦爹惊讶地叫出了声,干巴巴道,“安,安家小姐咋看上赵秦了?” “这我哪知道?”虎子爹心里有些酸。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一下子就能被有钱人家的小姐相中了。他在心里揣摩,自家的虎子也识字,不晓得算不算上读书人。过两年也该给虎子相亲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姑娘能看上那小子的。 “安家的堂夫人找我家那婆娘帮忙打听。咱们这杂志办事处多忙呀,她好些天没找到空去你家找嫂子唠唠。这不,就派了我来找你说说。” “老弟啊。”赵秦爹喜笑颜开。县里的小姐瞧上他儿子了,这是多大的好事啊。他不确定地问道,“那小姐真看上我家赵秦了?” 虎子爹一瞪眼,“这事我能说谎了?我能败坏安家小姐的名声?” “老弟,老弟。”赵秦爹连忙安抚,“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不是,嘿嘿,一时不敢相信么。馅饼掉到我家啦。嘿嘿。” “你呀,就偷着乐吧。堂夫人那边还等着回话,今儿你就给我个准话。”虎子爹始终没提赵秦腿的事,这事安家也应该打听了,他不多那句嘴。 “小姐看上咱们家赵秦,那是赵秦的福气。咱们一定好好办亲事。”“不过,赵秦还要在边疆呆上三年,这,会不会耽误了小姐?” “嗨,这事他们应该也知道。你也甭想了。咱把话递过去,他们要是愿意,就先把亲事定了。等赵秦回来再成亲就是了。” “是这话,是这话。”赵秦爹拍拍虎子爹的肩膀,高兴道,“啥时候咱兄弟两喝两杯。”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我回来啦。 之前好忙的。这两天有时间啦。 希望你们明天开心哦。 要积极努力。学生党的话要好好学习。上班党也要每天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哦。 爱你们~ 第66章 仰慕你 安康趴在军帐边探着头,小声叫道,“赵秦。” 放下刚沾了墨的笔,赵秦起身快速走出军帐,“怎么了?” “你过来,我问你一些事。”安康将赵秦拉到没人的地方,“我听家里来信说,厚语堂妹瞧上你了,非你不嫁。” 赵秦皱眉,一时间没想起安康口中的厚语堂妹是谁。待他想起安厚语是安厚载的妹妹后,脸上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这,这。。。。。。” “你要是愿意,我就写封信回家。先把亲事定了。正好和邱源的稿子一起寄回去” “我,我,”赵秦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跛了的脚,自嘲地笑道,“她知道我现在是个残废么。” 安康不愿意听这种话,他重重地捶了拳赵秦的胸口,“说的什么话?走路稍微不利索些,哪里就是个残废了。赵秦,你可不能有这样的消极想法。咱们一路走过来,都能好好地活着就是撞了大运了。我堂妹看上的是你的才华。” “咱们一起创办杂志。每一期教孩子们识字的栏目都是你一点一点抠出来的。仅仅一年,咱们余阳县大部分孩子都能识得几个字了。” “赵秦,你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她自然。。。。。。仰慕你。”这样的感情有些让人羡慕。安康从心底挤出一些酸味,怎么赵秦有女生暗恋,而暗恋他的人却是个男人。 陈子澈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只听见安康对赵秦说的最后三个字,“仰慕你”。他只觉得世界塌了一半。安康不接受他,原来是因为心悦赵秦。他捂着钝痛的胸口快速离开。 “赵秦,厚语堂妹可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安康劝道。 赵秦低眉敛眼地苦笑道,“若是安小姐不嫌弃我,我自然是愿意的。”可他心里却觉得,那花一样年纪的好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这个瘸子。就是论家世,这门亲事还是得算他们家高攀了。 “你这么说就好办了。我这就去回信。”安康高高兴兴地回了小院,迎面撞上了刚要出门的陈子澈。“子澈,你这是要去哪?” 陈子澈拿着包裹好的毛笔和本子,生硬地回道,“去南李庄瞧狗崽。” “狗崽?”安康一下子想起了家中院子里的小花狗。“怎么想起养狗了?我也去瞧瞧。” 宋石头跟着从院子里出来,听见安康说起狗崽的事就笑了,“领几只狗崽回来看鸡窝。” “咱们可是在军营边上,有啥不安全的?”安康不解,难不成还有人把主意打到军营里。 “谁敢打咱们的主意呀。”宋石头和安康走在陈子澈身后,并肩往牛棚走。“是野地里的野物。昨天咱们点数,少了一只鸡。后来在离鸡窝附近发现了些鸡毛。准就是黄鼠狼之类的野物。”“这种东西就得是狗看着。” 到了南李庄,挑了两只刚满月的小黑狗,还有三条半大的黄狗。 小黑狗肚皮硕大,头小尾巴长,跑起来的时候像黑色的大肚子老鼠。 安康很是嫌弃地摇摇头,转脸和陈子澈道,“这狗崽子比我养的花花丑太多了。” 陈子澈垂着眸子没应声,安康讪讪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子澈今天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而此时的花花正眼馋地围在平安身边转圈。 平安抱着个小碗,坐在小矮凳上,时不时地从碗里拿起杏子舔上一口,又放回去。 卫氏不许他多吃杏子,一天只给一颗。因此,他珍惜的很。 一旁的安老太太摸摸平安的头,笑得慈祥,“瞧这小模样,比康儿小时候更招人疼。” 梁婆婆在一旁笑着接道,“大少爷小时候多淘气,一会儿不见踪影,裤子上就得坏个窟窿。我还记得,那时候夫人在院子里到处喊着找少爷。” 说起安康,安老太太心里想得慌,喃喃道,“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过的怎么样了?衣服够不够穿。” 安老太爷刚抽完一杆子烟,待烟味散去才敢回院子里。他背着手,慢悠悠走回来,一眼就瞧见了满面愁容的老太婆。 他蹲下,把平安从凳子上抱下来,自己在矮凳上坐好,又把平安抱在腿上。这才开口询问道,“怎么了,这是在愁啥?” 平安抬头瞧瞧自己的爷爷,又低下头又开始专注地对付起碗里的杏子。 “我能愁什么?愁我大孙子。”有人接茬,安老太太就开始念叨起孙子,说着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安老太爷连忙安慰道,“你说你,怎么还哭了。多大岁数的人了,不嫌丢人。” “我在我自家哭,丢什么人了?”“大孙子不在家,你不想我想!” “我什么时候说不想了?”安老太爷看着擦着眼泪的老妻,心疼的很,“咱们去瞧瞧他不就是了。” 是了。安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敞亮了。对呀,他们还可以去北疆看安康呀。她顿时就高兴起来,“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安老太爷舔舔嘴唇,心里有些后悔一时嘴快,“走,走去哪?” “去北疆啊。” “仲华......” 安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你让他知道干什么呀?”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那就是个老古板。要是让他知道,那一准得被拦下。“哎呀,别愣着了。你找人去套车,咱们这就收拾收拾走。” 安老太爷闷着不吱声,坐在那一动也不动。他正想着如何劝老妻。冷不丁地被安老太太推了一把,“你这死老头,我跟着你就没过过好日子......” 。"行,行,我这就去找人套车。。"安老太爷立马打断老妻的话,迅速放下平安,快步出了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了吧,我回来了。 慢悠悠的生活,慢悠悠的流水种田文。 祝你们今天开心呀。 第67章 出发去北疆 梁婆子麻利地从柜子里挑衣服,局促地问道,。"老夫人,真的要去北疆吗?。" 安老太太打开她藏钱的木匣子,看了一眼不安的梁婆子,轻轻地笑了声,“梁婆子,你还记得头些年,有一回我家老头子去南边做生意,一去去好几个月?” 梁婆子把衣服叠好装进小木箱子里 ,应道,“记得,记得。那会儿老爷刚到镇上的学堂里读书。老太爷一走就是大半年,咱们都盼着老太爷回来呢。我记得安家的老奶奶是在老太爷走的第二个月走的。” “可不是么,就是老头子出去的第二个月,我那婆婆也没了,最后也没瞧上我家老头子一眼。我领着仲华去跪灵,仲华他爷爷就问我,仲华爹啥时候回来。”安老太太说起以前的事,就忍不住唠叨起来。“打那次老头子回来,仲华他爷爷才让咱们回安家。” “这一转眼,二十多年的就过去了。我还记得老爷小时候下学刚到家,人没进院子,就一路嚷嚷着喊饿。” 安老太太接道,“那会儿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能吃。一回家就往厨房钻。”“老头子出去瞧过,仲华也出去过,康儿如今也在外面,就剩我老婆子没见过世面咯。” 安老太太把匣子整个放进装衣服的箱子里,这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带上。她额外从柜子里抽出两双新鞋放在手里摩挲,。"康儿的脚不会再长了吧?也不知道这鞋子他还能不能穿。。" 梁婆子一瞧,原来是安老太太专门给大少爷做的鞋子。“这个岁数脚不会长了。一准穿着合适。” 这话说得安老太太高兴,她把鞋子放在钱匣子上,给箱子落了锁。 安老爷子含着烟嘴坐在石头上,瞧着不远处马厩里打着喷嚏的马匹,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安仲华。通知安仲华吧,老妻肯定和他过不去,接下来一个月又得不知道去哪睡觉。这么大的事,不通知儿子也不好,北疆毕竟不太平。 烟圈一个一个吐,安老太爷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满面愁容。 “哎呀,老太爷,您怎么过来了?”养马的李二弓着腰,小跑到安老太爷面前,“老太爷可有什么吩咐?” 安老太爷吧嗒吧嗒嘴,把烟枪在石头上重重地磕了磕,“套车吧,出趟远门。” 李二麻溜地拉着马去套车。安老太爷背着手,低着头,慢悠悠地准备回自己院子。好了,这下子老妻该高兴了。 “爷爷。” 安老太爷顿时笑眯了眼,这不是小孙子么。“平安。”他伸出手拍拍巴掌,哄道“平安,到爷爷这里来。” 平安牵着花花,小跑着过去,没成想,刚靠近安老太爷,平安立马转身,躲回卫氏身后。他探出脑袋,看向安老太爷,嫌弃道,“爷爷臭。” “就你小子鼻子好使。”安老太爷被小孙子逗笑了。平安一直就不能闻旱烟味。 卫氏摸着平安的圆脑袋,说道“我娘寄了些州府现下时新的布匹来,我给娘送去。” “不用惦记我们两个老家伙。”现在老妻一准在收拾东西,儿媳妇儿去了事情就得败露。安老爷子拧着眉,寻了个借口,“你娘去隔壁杨家听戏去了,等晚些再送来吧。” 卫氏福了福身。安老爷子没敢多呆,闷着头,一路踱回自己的院子。 “老头子,车可套好了?”安老太东西收拾的快,只带了几件常换洗的衣服。 “李二正套着呢。东西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咱们快走吧。”安老太太笑得高兴,“我这么大岁数,还没出过远门呢。” “你当出远门是什么好事么?在外面可没家里吃的好喝的好。”看到老妻高兴,安老太爷心里也美,他摸摸腰间挂着的烟杆,“给我带烟丝了没?” “带了,带了,一整大包呢。”安老太太唠叨起来,“抽烟抽的一身味儿,平安都不待见你。” 安老太爷不吭声了,在一边聋子似的任由老妻唠叨。 刚晌午,安府的大门里驶出一辆马车直奔城外。 北疆,宋石头、安康和陈子澈刚回到军营,庞佑德和邱源便提着食盒进了院子。 “哟。这小黄狗挺精神。”邱源逗弄了两声,身边便围了一群小狗。 陈子澈接过食盒,回了道,“老狗奶水足,主人家又心善,狗养的自然好。” “对。子澈,咱们这......”安康话还没说完,陈子澈已经拎着食盒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少爷。”虎子挤过来,小声道,“你和陈子澈咋了?我咋觉得他今天不待见你?” 安康委屈道,“我哪知道。”“你今天没去带人装炸药?” “宋将军说上次咱们把毛子打怕了,他们最近是不敢再来了。炸药已经准备的足够足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68章 事情败露 安仲华从衙门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一眼就瞧见一个胖小孩和一条胖狗正趴在院子墙角,聚精会神地瞧着什么东西。 “花,一,补录。”胖小孩转头看看一旁的小花狗,嘴里不停地说着叫人听不懂的话。 安仲华悄悄走过去,将胖小孩从地上抄起,举到半空中,“呵,瞧什么呢,小胖子平安?” “啊。”平安被吓得尖叫一声,待瞧见是自己爹爹后,顿时亲热地不行,张着小手往安仲华的怀里扑,“爹呀。” “欸。”安仲华把平安抱在怀里,一边拍他身上的尘土,一边往屋里走。“夫人,今日有山里老农在县衙门口卖野鸡。我瞧着热闹,买了一只,已经送去厨房炖上了。咱们今天尝尝鲜。走,先去爹娘的院子里说说话。” “香兰,叫上人将州府送来的几匹布带上。”卫氏快走几步追上安仲华,“今个儿中午我原本想给娘送几匹布做衣裳。半道上瞧见爹,他说娘去了隔壁杨府听戏。我听我嫂子说,州府最近流行了新戏本。今年娘过生辰时,咱们把州府的戏班子请来热闹热闹。” “夫人有心了。” 安仲华夫妻二人一路说着话进了安老太太的院子。 直到走进屋子里也没瞧见人。安仲华拧眉将平安放下,“娘的院子里今日竟如此安静。”安老夫人平日里不是听唱戏,就是听说书,要么就和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讲讲话。这院子一直热闹的很。 平安在这院子里玩的熟悉,甫一被放下,立马迈开小腿往卧房跑,“奶奶。” “老爷。”院子里伺候的小丫头春儿提着裙子匆匆跑进屋。 安仲华板着脸问道,“老太太和老太爷呢?” “我,我不知道。”春儿低着头,小声回道,“梁婆婆说,让我们回家歇几天。” “那梁婆婆呢?”安仲华紧跟着问道。 春儿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 瞧见小丫头春儿被吓得不成样,卫氏连忙出声道,“梁婆婆可还说了什么?” “没,没了。不过晌午的时候,我听院子里的小王哥说,老太爷和老夫人带着不少东西出门了。” “带着不少东西出门?”安仲华心忖,没听说哪家亲戚和街坊邻里家中有事,爹娘这是带着东西去哪了?“刘管家,去问问今日当班的门房。” 刘管家一问门房,汗立马就下来了,忙不迭地小跑着去和安仲华汇报。“老爷,老爷,门房说,老太爷和老夫人去了北疆。” “什么?”安仲华惊得突然站起身。腿边的平安被他的力道带了一下,茫然地摔了个屁蹲。 卫氏睁大眼睛,心道,怎么爹娘竟不带上她。难怪爹上午不让她来娘的院子里,原来是怕她知道他们要去看康儿。卫氏瞧了一眼正将平安抱起的安仲华,若不是天天和相公在一起,她也想跟着一起去北疆。 “胡闹。”安仲华冷静下来,立马吩咐道,“备车。” “相公。”卫氏劝道,“爹娘晌午就出去了,咱们现在去追,怕是追不到的。不如派些人去伺候爹娘。想来他们也是想康儿想的狠了,如此便也是如了老人家的心愿。” “那北疆可是好去的地方?康儿呆的是军营,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 “北疆刚打了两场胜仗。康儿的信里也说,咱们大梁的军队将毛子打怕了,一时半会儿起不了战事。不如趁着这空挡,让爹娘去瞧瞧康儿,也让他们安安心。” 卫氏扯扯安仲华的衣袖,“明儿我让徐立启程去找爹娘,也让他替咱们去瞧瞧康儿。” 安仲华便也没说什么。吃晚饭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拿来孝敬爹娘的野鸡也是一口未尝。晚上领着平安散步时,也不似往日一直与平安说话。 倒是平安,嘴一刻不停地在努力和自己的父亲对话。他一手拽着安仲华的衣服下摆,一手指着院子里的树,“奶奶,桃花啊。”这棵树上桃花开得正盛。安老太太常常领着平安过来看桃花。看的次数多了,小平安就记得了。 “奶奶现在可不在,她一声不吭地跑去找你大哥去了。”安仲华嘟囔道,“安康从小最招你奶奶惦记。” “明日记得让徐立多带些银子。出门在外一定让他替我们照顾好爹娘。”安仲华转头和卫氏叮嘱道,“和徐立说,别让爹娘在北疆呆太久。若是有战事,立马带着他们回来。” “相公放心。” 翌日清晨,卫氏穿戴好坐在待客的小厅里。她头上插着一支粉艳艳的桃花簪子,衬着气色越发红润。刚喝了两口茶,门外有人通报,徐立到了。 徐立恭敬地行了大礼,“小姐。” “昨日,我公婆悄悄去了北疆。我与夫君放心不下,特意找徐掌柜去替我们照看爹娘。”“顺带着也去瞧瞧咱家姑爷在北边的生意。”卫氏放下茶盏,轻轻叹了口气。“你也替我去看看安康。若是有事,尽快写信告诉我。我担心这孩子报喜不报忧。” 作者有话要说: 哇,大家最近好吗?记得每天都要开心哦。 祝你们明天开心,万事顺意。 各位要加油哦。 等把坑填完,我想写一本自己对生活感悟的杂记。大家记得来捧场呀。 爱你们哦。 第69章 奶水钱 秀兰给老贾夹了一筷子老豆腐,说道,“老贾,我和你说个事。” 老贾将头抬起,看到秀兰一脸羞涩地将头低下,“我好像有了。” “有什么了?”老贾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媳妇儿。 秀兰白了他一眼,笑道,“有孩子了呗。” 老贾一愣,“孩子?你说孩子?” “那不然是啥?”秀兰道,“我都生过两个孩子了,有没有我能不晓得?” “那还是得去给大夫看看。”老贾咧着嘴嘿嘿笑了两声,又试探性地问道,“媳妇儿,真有啦?” “咋的,你不信?不信咱们吃完饭就去找大夫瞧瞧。” “好。吃完饭就去找大夫瞧瞧。”老贾将碟子里大快的豆腐都夹到秀兰碗里,将她的碗堆的冒尖。 一旁的丫儿打量着饭桌上的父母,见老贾将大块豆腐都夹给秀兰,她细声细气道,“爹,丫儿也想吃豆腐。” 老贾笑笑,用勺子将盘子里的碎豆腐舀进丫儿的碗里,“丫儿多吃些。等丫儿头发再长些,爹给丫儿买红头绳。” 去杏春堂瞧完大夫,老贾心里美的直冒泡。他也要有孩子了。“秀兰,哎呦,好媳妇儿,这可是大好事。我有后了。” “秀兰,咱今晚买些酒肉,请我那些兄弟喝几杯,热闹热闹。” 秀兰扯扯老贾的袖子,“热闹啥。刚怀上呢,可不兴这样的。” “咋个不兴,高兴嘛。”老贾颠颠挂在腰间的小钱袋子,“我带够钱了呢。” “我们这,孩子月份小,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回了家,老贾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秀兰的肚子瞧。 “咋?”秀兰噗嗤笑出声,她摸着肚子道,“这你能看出来?” 老贾嘿嘿笑了两声,“感觉大了点。” “我不和你贫。”秀兰坐在床边,柔声道,“老贾,和你商量个事。” “你说。” “咱出去租个小院吧。要不就回赵家村,我......我家里。” 眼见着老贾脸色变了,秀兰忙解释道,“咱们自己有个院子,我带着丫儿种些菜,再养些鸡鸭。这样咱就不用花钱吃鸡蛋了。” “再说”秀兰放低了声音嘟囔道,“咱这一间小屋子,咋能住得下这么些人。再过两年,丫儿大了,咱们也还得租个院子。” 天气愈发热了,早上得早起些去杂志办事处,不然路上得挨晒。傅川斜挎书包,急匆匆地往县里走去。 “小五。”大姐傅大花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笑着递给他一个小包裹,“喏,给你做了饭团,路上吃。” “我吃了早饭的。”傅川没伸手,“大姐,你不用惦记我。饭团带回去给阿毛吃。” 傅大花讨好地笑笑,“阿毛哪能吃得了这么大的饭团。走去县里得要一个时辰,早上在家吃的那些肯定不够。听姐的话,你拿着饭团路上吃。” 傅川思索片刻,才接过傅大花手里的饭团。他冲着大姐摆摆手,“大姐,我得赶紧走了。再晚些,太阳上来就晒人了。” “行,你快走。路上注意些。”傅大花站在原地没动,眼神殷殷地望着自己最小的弟弟迅速走远。直到瞧不见人影,傅大花才转身。 这一转身,就瞧见了大弟妹刘霞。 “哟,瞧把大姐勤快的。”刘霞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家里头的早饭做的足足的,小川早上能吃两个大馒头。哪还用得着再吃别的。” “大姐,你不知道吧。人家杂志办事处有食堂。半个月就能吃一回肉。” 傅大花强装着笑脸,“这不,小川正在长身体。他天天走上一个时辰去县里,他今年才十岁呀。我这个做大姐的能不多照顾照顾吗。” “地里还等着浇水。大姐,我先回去了。”给傅大花添了两句堵,刘霞心满意足,转身时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把傅大花放在眼里。 傅大花冷下脸,气冲冲地回了家。一到院子里,大儿子阿毛跑过来一把抱住傅大花的腿,“娘,饿。” 傅大花的丈夫傅贵站在菜园子里问道,“小川收下饭团了?” “收下了。”傅大花牵着阿毛走进厨房,“阿毛坐在小凳子上,娘这就做饭。” 一早起床,傅大花精心给傅川做了饭团,这才回家给傅贵和阿毛做饭。 “瞧瞧刘霞那样,一脸的尖酸刻薄和算计。小川能瞧上她?”傅大花一边烧着柴火,一边和傅贵抱怨。 “刘霞刚进门那会儿,处处瞧不上小川。小川去县里读书,她在我爹娘面前说小川整天不干活,到处去玩。” “小川在家里读不下书,只能躲到咱们家来。” “后来刘霞找到咱们家,说我占便宜,哄着小川在咱家干活。” “傅大河他也不是个好东西。还想让小川帮他们进杂志办事处?谁看不清他们打的算盘?呸!也就欺负小川年岁小。” 傅贵把菜园子里被蜗牛啃了的叶子拔下。沉默地听着隔上几天就有的,差不多的抱怨。 傅川到杂志办事处时,树上的蝉刚开始大叫。他心里庆幸着自己走的早。现在天气慢慢热起来,早上太阳出来的也早,看来,以后还得早起。 “傅川。” 傅川转头,瞧见老贾一瘸一拐地快步走过来。“老贾叔。” “傅川,我问你打听个事。” “啥事?”傅川疑惑地看着老贾。因为他年龄小,杂志办事处的人都拿他当小孩看。和他说话多是逗乐。少有正儿八经问他事的。 “啥时候能发奶水钱和公积金?” “这个你得找安掌柜的批条子。我拿到条子才能做账,给你发钱。” 杂志办事处的人把安康叫少爷,叫安厚载为安掌柜的。在杂志办事处所有人心里,安少爷是老板,安厚载是安少爷不在时管理杂事办事处的掌柜。 傅川走进屋里,将包中的书还给杨二郎,“杨班长,这本书我看完了。我做了些笔记,有空你帮我瞧瞧,看看我理解的对不对。” 杨二郎接过傅川手中厚厚的一沓笔记,一边感叹傅川学习刻苦,一边反思自己最近的学习状况。“今天陈掌柜出资赞助两节课,就在杨家院子里。你记得去听。” “好。”傅川开开心心地接话道,“刚刚老贾叔向我打听奶水钱和公积金的事。我先算出来。” 老贾请安厚载批了能领奶水钱和公积金的条子。 傅川早就把钱算好,用一根红绳串在一起。他急着赶去听课,发钱的任务便落在了杨二郎身上。 “奶水钱每个月十文,住房公积金每个月二十文。现在一共有二百七十文。”杨二郎将一串钱递给老贾,笑着恭喜道,“以后得请咱们喝酒呀。” “该请,该请。”老贾一脸笑地接过钱,“这以后的奶水钱咋领?” “可以一个月一个月地领,也可以一次性领清。孩子两周岁前都可以领。” 老贾回到印刷间,立马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咋样,咋样,真能领到钱?” 老贾掏出钱串子晃了晃,“可不是么。我和安掌柜一说,安掌柜立马批了条子。我拿着条子去找杨二郎,马上就给了钱。”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祝祖国繁荣昌盛。 祝大家国庆快乐。 大家还记得前面的那些人嘛,老贾,傅川,老皮,王明,那些配角也有自己起起伏伏的人生。 祝各位今天开心,万事顺意哦。 爱你们的吱吱~ 第70章 烂菜叶喂猪 邱源看出安康和陈子澈之间的变扭,询问道,“安康,你怎么得罪子澈了?” “我哪晓得呢?”安康郁闷地回道,“他突然就这样了。我问他,他也不说。你看他现在哪里还愿意和我说话?” “要不我给你打听打听?”邱源瞧了一眼身后的陈子澈,又看了看安康,“都是好兄弟,能有什么仇。” “唉?你们这烂菜叶要扔掉?”邱源瞧见前面两个人推着装满烂菜叶的小车,连忙快步走过去,“这烂菜叶你们不要?” 其中一个推车的嗨了一声,道,“要烂菜叶干嘛?这都是要推到外面倒掉的。” 邱源道,“倒掉多可惜啊。要不你们给我,我去帮你倒掉。”他们农场里可还缺东西喂猪呢。 两个小兵高高兴兴地将车子给了邱源和安康,约好了让他们用完车还到伙食营。 这伙食营自然是徐家军的伙食营。李家军伙食营里的烂菜叶,泔水早就被安康等人包了。 “你们那泔水咋倒?要是没用的话,也给我们呗?”安康笑嘻嘻道,“咱们约个时间,以后我们天天来帮你们倒。” 那两个徐家军伙食营里的小兵一听,没有不愿意的。立马就约了时间,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趁着喂猪的间隙,邱源捣捣陈子澈,“子澈,你和安康咋回事?” 陈子澈没说话,埋头干他的活。 “你和我说说啥事呗。我瞧着你两最近不对劲。” 陈子澈纠结半天,放下手中的工具,道,“安康喜欢赵秦。” “啥?”邱源一惊,“安康喜欢赵秦?他两?” 陈子澈点点头,幽怨道,“我向安康表白,他拒绝了我。我以为他是因为不喜欢男人拒绝我的。没想到,他喜欢赵秦。” “不是,你让我缓缓。”邱源大为震惊地看着面前一脸云淡风轻的陈子澈,“你们,你们都那啥?” “哪啥?”陈子澈疑惑地看向邱源。 “你们咋都喜欢男人。”邱源崩溃。原本只以为庞佑德那样是少见的,怎么身边兄弟们竟然个个都是喜欢男人的。 “哦。”陈子澈垂下眸子,“怎么?看不起我们?” “不是。我.......”邱源无语道,“没人觊觎我吧?” “应该没有吧。”陈子澈看向邱源,“我不知道赵秦喜欢谁?” 这就像一个圈,仿佛都是圈中人,不知道自己会身处哪个环节。此刻,邱源觉得自己十几年的清白像是要保不住了。他缩缩了脖子,决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思考良久,邱源咽咽口水,提议道“要不,我去问问,赵秦喜欢谁?” 虎子远远地吆喝,“你们两干啥呢?那两头猪还没喂好吗?快点。一会儿还去孙家庄买菜种呢。” 孙家庄的村民早早地收拾好自家多余的菜种,等着军营里的人上门收。 孙六贵家原本就是卖菜种的,如今家里剩余的菜种也最多。安康等人便先去了孙六贵家。 孙六贵将菜种过了小称,一小包一小包地码好放在牛车上。拍拍牛屁股对虎子道,“庞师傅,最近怎么瘦这么多?” 虎子在孙六贵的耳边喊道,“六贵叔,你又认错人啦。我是虎子,庞佑德今天可没来。” 孙六贵的媳妇儿赶紧笑道,“别搭理他。他年轻时就不认识人,现在越老越不认识人,耳朵还越来越背了。” 一旁的孙六贵砸吧砸吧嘴,嘀咕道,“咋又认错了呢。” 回军营,安康把菜种分给宋石头等人收好。瞧着日头差不多到了收泔水的时间,忙拉着邱源去徐家军伙食营外等着。 “安康,你晓得赵秦喜欢谁不?”邱源胆战心惊地向安康打听,就怕安康说赵秦喜欢他。 安康歪头斜着眼瞧他,“怎么?赵秦还有喜欢的人了?”赵秦不是个老实人? “嗨,我哪知道。”邱源立马解释道,“我就问问。” “赵秦要是不老实,你可得告诉我。”安康四处看了看,“我告诉你个事,你可别告诉别人。” “啥,啥事啊?”邱源一听他这样说,心里顿时起了毛,不会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惊天大事吧。 “赵秦要和我表妹定亲了。以后他要是在外面沾花惹草,你可得告诉我,我要收拾他。” 邱源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你不是喜欢赵秦?” “你听谁说我喜欢赵秦的?他可是我表妹夫。” 邱源一时嘴快,把陈子澈卖了出去,“那陈子澈呢?” 安康僵住了一瞬间,然后道,“你瞎打听这些干啥。倒泔水的人来了。” “小哥,小哥。”安康立马迎了上去。 安康和邱源两人刚接过装烂菜叶的车,后面传了一道尖细的声,“哎,慢着。” 只见一个尖细长脸的男人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哪里来的兵?泔水也要往自家军营拖?这是吃不上饭了?” 这话说的就难听了。安康回道,“你们不用这些,正好我们帮你们倒了,也省得你们费功夫。” “谁不用?”长脸男人立马道,“李家军养猪,咱们也要养啊。谁家的烂菜叶是大风刮来的?还不是和菜一起买来的。” “你们要用,咱们就不拉了。”这种人说话句句带着刺,安康可没心思和他闲聊,拉着邱源就想走。 “怎么,这就想走?”长脸男人撩起脸皮,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偷偷拿了我们几天菜叶?” “什么叫偷偷?”安康刚想说,是经过两个小兵同意的。此时一扫过去,发现那两个小兵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起。 他知道,要说是这两人同意的,回去后他两日子一定不好过。 “这事你说,怎么解决吧。” “我说啊。”长脸男人拿腔拿调地道,“赔呗。” 他狮子大开口道,“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你抢钱都没这么快吧。”邱源被长脸男人气到了,“几车人不吃的烂菜叶和几车泔水,值二两银子?” “怎么不值?”男人掰着手指算道,“烂菜叶子也是军中物资。往大了说,你们这是偷军队里的东西,这是要下大牢的。” “下大牢?”安康眯着眼睛瞧着面前一脸精明的男人,“你在这威胁谁呢?” “二百文,不能再多了。”二百文都是多给了。 安康从怀中取出钱,放进旁边一个小兵手中,带着邱源就往回走。 “哎,这可不行。二百文,你打发要饭的呢?”长脸男人连忙拦住他们二人。 安康和邱源对视一眼,明白这人就是来找茬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再更一章哦。 祝各位明天开心哦。 嘿嘿,开农场要养猪。 第71章 猪饲料之战 安康和邱源忍着被长脸男人刺了几句,本想好声好气地把事情了了。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少年人心性高,哪里还能一忍再忍? 于是,一场以少对多的混战便开始了。 安康和邱源怎么也是上过几回战场的,比这些没上过战场的伙食营里的小兵身手要好些。虽然被群殴挨了打,但安康和邱源拼命逮着长脸男人狠捶,也没让他得了好处。 最后还是小兵往上面报告,宋振威来劝的架。 长脸男人两只眼睛全青了,嘴角也破了一块。他吐了口吐沫,阴恻恻地看着安康和邱源,小声道“小王八蛋下手真黑。” 安康一直眼睛肿的老高,身上也挨了不少下。他一直是少爷,就是在军营,也有虎子跟在身边服侍。白白的脸上青青紫紫的看着着实吓人。 宋振威吓了一跳,“安康你快去看看军医去。” 倒是一直黑粗粗的邱源,明明脸上的伤不少,看着却没那么严重。 李家军出了个将军来说话,包大宝只能赔着笑脸说是误会。原来以为这两人是普普通通的小兵,没想到居然踢到石头上了。 虎子从田里回来,知道安康被人打了,顿时气的不行。撸起袖子就要去替安康报仇。被安康好说歹说地拦了下来。 瞧着安康肿起的眼睛,虎子掉了几颗金豆豆眼泪,“少爷,虎子再也不离开少爷了。虎子去帮少爷打架。” “虎子。”安康尽量睁大那只被打肿了的眼,“没事。少爷我好着呢。” 陈子澈主动揽过为安康上药的活。他手下稍微使了使劲,安康疼得直叫唤,“哎哟,你轻点。疼着呢。” “刚刚不还是嘴硬地说不疼么?怎么现在又疼了?”陈子澈瞧见他肿着眼睛的样子,也是心疼的厉害。可这人不地道啊。 安康打蛇随棍上,笑嘻嘻道,“子澈,你可终于和我说话了。” 陈子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庞佑德第二天一到伙食营,就把这事告诉了郭师傅。郭师傅一听,更是气不过,“这包大宝就是故意的。徐家军又没养猪,要那烂菜叶做什么?他自己吃吗?” “长得一副人模人样,干得都是猪事。” 郭师傅挥着菜刀“砰砰”地剁着肉,嘴上不停地骂骂咧咧。 “不行啊”菜刀重重地剁进彩板里,郭师傅越想越生气,“他包大宝这是明显欺负到我头上了。这事我郭大富要是忍了,以后我怎么混?” 一旁的庞佑德煽风点火道,“是啊。您还是包大宝的师父呢。可包大宝哪里把您放在眼里了?” 郭师傅重重地哼了一声,叫了伙食营里的一帮小兄弟,气势汹汹地奔着徐家军的伙食营去。 庞佑德和邱源对视一眼,拎着平时炒菜用的大锅铲匆忙追了上去。 “哎。”邱源欲言又止,庞佑德这样扇风点火真的好吗?“庞胖子,你等等我。”随手抄起案板上的菜刀,邱源拧着眉思索片刻,果断放下菜刀,从帐篷角落中找到了郭师傅藏着的擀面杖。 擀面杖是郭师傅给伙食营开小灶时才会用上的,平时都被郭师傅裹上布扔在角落里。 邱源小跑着追上去,“庞佑德,等我!”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宋石头奔进屋内,右手扶着腰粗喘了几声,咽了口唾沫,“郭师傅带着人和包大宝打起来啦!” 安康还未来得及反应,虎子已经一下子蹿了出去。 “虎子,回来。” 安康追到院子门口,只见虎子的背影快速地消失在街角。他对一起追出来的陈子澈道,“咱们快去看看。”“石头哥,你快去找宋将军。” 虎子到了地儿,两方还在混战,他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人群里,心里就想着,要给少爷报仇。 他听庞佑德讲,包大宝是个脸很长的男人,因此,他瞅见一个长脸的,快走几步便扑了上去,拳头使劲地往人身上招呼。 庞佑德在这一群人中格外显眼,他高大又壮实,还又上过战场,寻常打架,他一个能打两。他挥舞着锅铲,手下丝毫没有留情,“让你们一群不长眼的打我兄弟。” 被锅铲敲到头的人立马抱着头,迅速远离庞佑德。那可是铁锅铲,挨一下可不轻。 安康到时,宋振威刚把打架的人叫停。一群人身上多少都挂了些彩。 安康一眼扫过去,那个长脸的包大宝,衣服被撕了两道口子,如今他捂着嘴,正阴狠地盯着郭师傅。 郭师傅啐了一口,冲着包大宝喊道,“瞅什么瞅,再瞅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郭大富!”宋振威厉声喝道,“你能耐什么能耐?” 庞佑德扯着郭师傅的衣服小声道,“师傅,行了,咱们别惹宋将军。” 宋振威瞪着面前的一群人,喊道,“都给我回去蹲一个时辰的马步。” 徐昌明部下曹成刚到,来不及说一句话,宋振威已经领着人转头离开了。他皱着眉头,不悦地冲包大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地还打了起来?” 包大宝不自觉地哈着腰,恭敬地回道,“将军,他们养了猪,就来抢咱们的泔水。这哪能让他们抢去?谁知道他们根本不讲道理,直接就带着人打了上来。” “哼。”曹成轻蔑地看了包大宝一眼,“几桶泔水,怎地不能给他们?咱们又不养猪,难不成你想留下来自己吃?” 一旁有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包大宝脸色一下子涨成猪肝色,原本想告郭大富一状,没想到这曹成说话如此难听。被这么一噎,一时间包大宝的脑子也转不起来了。 曹成又开口道,“别没事给老子找事。这点鸡毛蒜皮的事,以后可别找老子。” 包大宝下意识地想点头应是,可一想,被曹成当着伙食营所有人面奚落了一顿,他这脸以后往哪搁。因此,便也梗着没回话。 “哼,”曹成冷哼一声,“我瞧着你不服啊。这样好了,他们蹲一个时辰的马步,你们,蹲两个时辰。” 包大宝惊得抬起来,苦着脸道,“将军,小的哪敢不服。两个时辰,怕是小的扎完马步,便没了力气做饭。” “少说废话。有精力打架没精力扎马步?”曹成随手点了个人,“就从现在开始,你看着他们蹲,两个时辰,一刻也不能少。”说完话抬脚便走了。 包大宝有心替自己求情,看着曹成已经转身了,便也只能咽下去,硬着头皮扎起了马步。 郭师傅等人此时也不舒坦。宋振威亲自盯着他们蹲马步。若是谁姿势不正确,他便耐心地上前一一纠正。 郭师傅平举着一双手,两条腿打着颤,紧咬着牙关。 一旁的庞佑德流了满脸的汗,冲着安康等人挤眼努嘴,希望他们能帮忙说些话。 安康叹了口气,凑到宋振威面前,“宋将军,再过一个时辰,伙食营还要给咱们做饭呢。他们要是累趴下了,咱们吃啥?” “罚他们蹲马步不如罚他们去帮我干干地里的活。你晓得的,农活也不轻松。” 嚯。”宋振威被眼前青青紫紫的脸吓了一跳,“怎么今天瞧着比昨天严重许多。安康兄弟,你可去找军医要了药?” “要了要了。”安康道,“罚他们蹲马步,不如让他们为军队伙食做贡献。我那地里正需要人手拔草。” 宋振威瞧着安康青肿的脸,想着这位少爷也是真的不容易。为了几桶泔水,居然挨了顿打。他转头扫视了一圈扎马步的人,,粗声粗气道,“都去农场拔草去。” 伙食营的人个个低眉顺眼地排成长队,井然有序地跑去了农场。 安康和陈子澈小跑着追上。 到郭师傅身旁,安康道,“郭师傅,去尝尝咱们农场的绿豆汤。” 庞佑德插嘴道,“师傅,咱们跑慢点,我快跟不上了。” 郭师傅嘲笑道,“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这才蹲多久的马步?我背着大铁锅一口气能跑十里远。” 嘴上虽然嘲笑着,郭师傅却放慢了脚步。 到了农场,绿豆汤还没喝上,郭师傅就瞧上了安康养的鸡。 最早一批买的鸡如今已经养了两个多月,身上刚长了些肉。 郭师傅眼馋道,“要是现在杀了吃,肉肯定嫩。” “哪能现在吃。”安康瞧着在养鸡场里散养着的鸡,“都留着等下蛋呢。要是咱们军营里每个士兵一天能吃上个鸡蛋就好了。” “呵,口气真不小。”郭师傅接过陈子澈递过来的绿豆汤,“一人一天一颗鸡蛋?那得养多少鸡?” 郭师傅呼噜呼噜地喝完一碗绿豆汤,一抹嘴道,“你们别去找包大宝。那个人不是啥好人。要是没东西喂猪,就去镇上,乡里瞧瞧。总之,别去找包大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我来啦。 今天更的多,嘿嘿。 祝大家明天开心哦。感谢在2021-10-01 17:59:50~2021-11-15 20:5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鲤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敌袭 莹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 安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事情。 冷不丁地听见陈子澈的声音,“在想什么?” 吓了一跳,安康转过身,看见陈子澈歪着头瞧他,“你怎么也没睡?” 陈子澈撒谎道,“睡了,刚醒。”其实他一直没睡着,一直在听安康的动静。“你想什么事呢?” “我,我想家了。” 月光下,安康青青紫紫的脸上带着些忧伤,水汪汪的眼睛好像眨一下就会落下泪来。 陈子澈突然觉得有些慌乱,结巴道,“怎,怎么,突然,突然想家了?”这人一直大大咧咧的。其他人都说想家的时候也没见这人流露出一丝想家的情绪。 安康轻轻地叹了口气,“要不是被人颠三倒四地骗来骗去,我现在应该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吧。有杂志办事处,自己挣钱,经济独立,潇洒又自在。” “上面有疼爱我的奶奶和爹娘,下面有顽皮可爱的弟弟。” “可如今,为了几桶泔水,你瞧瞧我,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呦。要是我奶奶见了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揽着我叫我心肝宝贝。” 陈子澈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 “大丈夫不与国出力,何故长叹?”,联想到为国出力,还在长叹的安康,顿时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安康不服气地小声争辩道,“我奶奶是真把我当宝贝瞧。我弟弟平安都没我宝贝。” 陈子澈被他的话逗得笑意更深,刚想说知道了,突然听见外面响起沉重的号角声。 安康面容一肃,“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陈子澈跳下床,挨个把人叫醒,利索地套好了衣裳,“赶紧起来,我先出去问问。” 赵秦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闭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外面吹号角了。”邱源一巴掌拍在赵秦的脑门上,“快醒醒。我听人说,半夜吹号角,八成是敌袭。” “敌袭?”庞佑德一听这话,随即掀开自己的铺盖,将藏在下面的几封信藏进怀中。 虎子瞧见了,心里为庞佑德不值。王明一开始还往北疆寄过两封信,可这几个月连个信封都没给庞佑德寄。 几人收拾利索,瞧见屋里趁手的家伙一齐拿了出门。刚开院门,迎头遇见回来的陈子澈。 邱源问道,“子澈,这是怎么了?” “毛子半夜偷袭。李将军已经派了宋将军带着人去迎战了。” 话音刚落,手执皮鞭的军官利落地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扯着大嗓门道,“都出来!排好队形,准备对战!” 陈子澈、虎子、安康三人奔着东边去。他们属于粮食营,得去粮食营列队。安康还是粮食营的营长。 庞佑德和邱源沿着巷子往西去,他们得去伙食营报到。 剩下赵秦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他是文官,且身有残疾,需随时做好后援工作即可。 拿着鞭子的军官盯着赵秦瞧了两眼,沿着巷子走了两步,又甩了一记鞭子,喊道,“都出来,排好队形,准备作战。” 军官的身影消失在巷子转角,赵秦才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嘴边挂着苦笑。随即抹了把脸,他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 战争的恐惧侵扰了士兵们整整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有将士们通知敌人已经撤去,所有人紧张的神经才得以放松。 望着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安康扶着木枪,缓慢地挪动站麻的腿,脸上露出笑,“兄弟们,都回去吧。” 虎子拍拍屁股,向前蹦了一下,扶着安康小声道,“少爷,咱们也回去歇歇吧。” 陈子澈与虎子、安康三人回到居住的小院子里,赵秦已经烧好水,将昨夜的饭菜热了热,“快来坐着,我去拿筷子。” 赵秦拐着腿进厨房抓了把筷子回来,将打听来的事说给安康他们听,“昨夜毛子三万人来袭,幸亏咱们李将军一直没松懈。” “据说来的三万个毛子,让炸药炸的到处蹿,点人头时,他们就跑了一千来个。” “嚯。”虎子大大地咬了口馒头,“得亏在原来的线上又把地|雷往前埋了一里地。” 同一时间,徐昌明神色惶惶地坐在军帐中,一旁的纪迩陶正专心地处理公务。 徐昌明独自恓惶了一阵,瞧着一边似乎丝毫未受战争影响的纪迩陶,拉着声道“迩陶先生,如今军营中不安全那......” 纪迩陶闭了闭眼,心道,晦气,当初是这四体不勤的少爷吵着闹着要来边关立功,回京后好加官进爵。如今又因为战乱,觉得边疆不安全。 调整了心绪抬起头,纪迩陶一副波澜不惊地回道,“三公子放心,有炸药在,谅那些贼人也不会如何。” “可,”徐昌明愁眉苦脸道,“这次毛子只来了三万,若是三十万,咱们的炸药还够用吗?” 纪迩陶一噎,心里巴不得徐昌明早日回京,这样他也好早日归家。如此,便劝道,“三公子此言有理。边关常年战事,不是稳妥地。” 徐昌明抚掌附和道,“正是!”“我这就写信给阿姐。” “写什么信?”曹成掀开帘子进入帐中,他懒散地松松筋骨,毫不拘束地从徐昌明面前的盘子里拈了个小果子。 “阿成,此地不宜久留呀。”徐昌明瞧着自己的好兄弟,皱着眉头道“我这就给阿姐写信,说不定月底咱们就能回京了。” “回京?”曹成挑起一边眉毛,大大咧咧地坐下,“要回你回,我不回!” “怎么地?”徐昌明挨着曹成坐下,劝道,“阿成,边关不安全,咱们早些回去才是上策。” “我不回,我要挣军功。”曹成将头偏向一边不理他,“我爹说了,要是我能在边关挣到军功,就让我娶柳家的小娘子。” 柳家的小娘子可是曹成的心上人。因着柳家家势一般,曹成他爹不许曹成娶柳家小娘子为正房。 曹成又是个一根筋的,当初就是为了这,才闹着要和徐昌明来边关挣军功。 徐昌明转到曹成眼前,曹成转头,徐昌明又跟着转到曹成眼前。如此反复三次,曹成才不转头。 他瓮声瓮气道,“昌明哥,你别劝我了。我下了决定了。” “哎呀呀。”徐昌明跺了一脚,苦口婆心道,“我的好弟弟,挣到军功,咱们也得有命享受呀。为了军功丢了命可不值得。”那还不如在家做个不学无术被人瞧不起的纨绔。 曹成依旧坚持道,“昌明哥,你莫要多说了。我心意已决,势要挣下军功,迎娶柳家娘子。” “曹公子。”纪迩陶跟着劝道,“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何必......” “大丈夫岂能贪生怕死。”曹成摇着头,大义凛然。“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好男儿当报效祖国。” 徐昌明一惊,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招猫逗狗不学无术的好兄弟吗?这两句话说的还挺有文采。 纪迩陶心里想道,跟着有志气的主子能在边关建功立业。可跟着徐昌明,那就是脑袋别裤腰上,时刻都得提心吊胆。谁还能想着挣功劳。 “昌明哥。原本在京中,我等素来被人看不上。连带着我爹都跟着吃过两回落挂。” “上次的胜仗,咱们被圣上褒奖。我爹娘给我写的信得有这么厚。”曹成两根手指捏出一小段,脸上带着红光,“我长这么大,我爹从来就没这么夸过我。” “我脑子不如大哥灵活,相貌不如二哥俊俏。肚子里又没几两墨水。我可是好不容易捞的这次机会。我不回去!” “再说了,昌明哥,不说我,你原先在家什么地位?想想现在徐夫人徐老爷对你又如何?” “待这次挣了实缺回去,嫂子还敢吆喝你么?” 这句话戳到了徐昌明的痛处。 他是家中幺子,自幼受家里宠爱。他爹是兵部尚书徐文渊,大哥在朝廷中担任要职,二哥经商,大姐是宫中的徐贵妃。几相衬托下来,又加上他胸无点墨,常年与京里一些纨绔厮混,放|荡了几年,后来便常常被教训。 到了娶亲的年纪,徐昌明却成了京里无人问津的对象。当时的兵部侍郎袁辉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勉强将小女儿袁明玲嫁到了徐家。 虽说袁辉在徐文渊手底下做事,可袁明玲却是个心高气傲的。在外人面前对他毕恭毕敬,关起门后却是瞧不起他。他心里不忿,袁明玲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瞧不起他。 后来他借酒浇愁,醉心烟花柳巷,着实让袁明玲跟着没脸了一把。 这次好不容易托阿姐求了圣上让他担任大将军的职位,原本就想着一雪前耻。让他爹娘瞧瞧,让那有眼无珠的袁明玲瞧瞧,他徐昌明可不是只知道趴在女人肚皮上的废物。 徐昌明闭上眼,咬着后槽牙,又睁开眼,眼中仍有犹豫,却道,“好,我们就留下来挣军功。” 纪迩陶心下叹了口气,晦气啊,嘴上劝道,“若是二位公子决心留下,不如与李将军交好。炸|药和地|雷的制作方法都攥在李将军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我来啦。 今天又是小长篇。 祝各位明天快乐哦! 第73章 寻短见 这一战,北疆战士伤亡极少。不过有几个人因为近距离战斗时被炸|药炸伤。有没了胳膊的,少了一只眼的,最惨烈的一个人缺了只胳膊还少了条腿,半个身子没了。 这些伤残士兵在养了半个月后,都被转移到安康所管的粮食营中。 宋振威郑重地拍拍安康的肩膀,“安康兄弟,咱们这些好兄弟就都交给你了。” 安康瞧着面前几个拎着包袱,眼带着迷茫的残疾士兵,喉头滚了滚,低声道,“放心。不会亏待自家兄弟的。” 几人身后还有两个士兵抬着担架,上面躺着那个没了半个身子的人。 虎子领着新来的几人在粮食营里安顿下来。 新来的人初来乍到,努力地与粮食营里的老兵交好。还要一个上赶着正巴结虎子。 只有那个缺了半个身子的孙五郎,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像没了生气似的,躺在屋子的一角,瞧着有些渗人。 “五郎哥。”虎子大着胆子走到铺子旁叫了一声。 孙五郎轻轻地回道,“嗯。” “咱们要去地里干活,跟咱们一起去瞧瞧吧。” 孙五郎平躺在床铺上,只转动脖子,瞧着虎子道,“你们去吧。” “五郎哥,晒晒太阳,对伤口恢复有好处。”安康走进屋跟着一块劝道,“现在去地里不用自己个儿走路,咱们养了一群牛,都坐牛车去。” 废了劲将孙五郎抬上牛车,一直拉到田间。将他安置好后,安康交代虎子和宋石头煮了些鸡蛋。 安康将拨好的鸡蛋放在孙五郎手中,“五郎哥尝尝,咱们自己养的鸡下的蛋。” 在老板姓眼中,鸡蛋是好东西。孙五郎蒙上一层阴霾的眼里有了一点光亮。 他珍惜地咬了口鸡蛋,慢慢地嚼着,试图品尝出鸡蛋的美味。 “过些日子,等鸡再大些,咱们就能吃上鸡肉了。”这是安康自养鸡开始,第一次主动提到吃鸡肉。 陈子澈转头瞧见他头上冒了些汗珠子,随手盛了碗绿豆汤递给他。见到安康脸上的青紫比昨日颜色淡了些,陈子澈微微放下心。 安康穿着灰蓝色的粗布短打,随意坐在树荫下,捧着碗,大口地喝着绿豆汤。一点也瞧不出原先的少爷模样。 除了粮食营里增加了几个人,今天的日子与往常一样。在太阳偏西时,粮食营里的人赶着牛车,慢悠悠地回了军营。孙五郎还跟着一起说了几句话。 回到居住的小院,庞佑德早已做好了饭菜。赵秦在屋内写着稿子。 虎子蹿进院子里,将怀中藏着的三颗鸡蛋拿给庞佑德看,“晚上加个菜。” “好哇。”庞佑德激动地大力拍着虎子的后背,“好些日子没吃肉了,嘴里淡的没味。” “鸡蛋算肉吗?”邱源听了他的话抬头看了一眼,“算是荤的还是素的?” “管它荤的素的,反正比菜好吃。”庞佑德不和他理论,嚷道,“想吃炒蛋就去厨房帮我烧火。” “咱们就简单点,辣椒炒鸡蛋。” 是夜,安康睡的正熟,一阵拍门声惊醒了屋内几人。 “又是敌袭吗?该死的毛子就不能消停点么。”邱源一边抱怨着,一边迅速穿上衣服跳下床,打开屋门,奔着院门去了。 院门一打开,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宋石头。外面街道上黑灯瞎火的,没半点动静。 还好不是敌袭,邱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解地问道,“石头哥这是咋了?怎么半夜过来了?” 宋石头扶着院子门框喘粗气,他是一路摸黑跑过来的。刚喘匀了一口气,忙道,“咱们营里有人自杀。刚救下,还要寻死,我来报告安营长。” “谁要寻死?”安康一把抓住宋石头的手,焦急地问道。他心中有数,估计就是今天新来的人。 “孙五郎。” “快去看看。”安康跟着宋石头便要往粮食营跑,虎子提着灯笼急忙跟了出来。 一群人都没了睡意,跟着安康一起去了粮食营。 路上,宋石头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睡觉前,五郎让给端盆水说要洗脚。金小三给打了盆水放在床边。” “谁知道夜里五郎爬下床,把头闷进盆里。要不是有人起夜,怕是真就要被水闷死。” “他也是个狠的,愣是没怎么扑棱。一屋子人没听见半点动静。” 赵秦听了,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屋内亮了几盏灯,透过窗户纸能看见有人在屋子里来回转着圈。 刚走近屋子,便听得里面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安康推门走进去,有人红着眼,抬起头看他,有的人一脸焦急,瞧见他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孙五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借着灯光可见他胸前衣服湿了一大片。 “五郎哥,你,你这是做什么?” 听到安康的声音,孙五郎这才睁开眼。眼泪“唰”地一下便连珠似的掉了下来,“安营长,我接下来可怎么活?家里还有婆娘和三个娃娃。” 孙五郎用仅剩下的一只手用力地捶着床板,撕心裂肺道“我还有什么用。不如死了。回家也是拖累她们娘几个。”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我来啦,今天有些晚。我今天去找我的小伙伴玩耍啦。 今天的篇幅不长。 祝各位明天快乐! 第74章 细作 “怎么就没有活路了?”在众人恓惶时,安康却格外地冷静。 他脑中飞速地闪过一个又一个主意。在众人盯着他片刻后,安康用淡淡的语气说着最有力的话,“没活路,我便给你找活路。” “站不起来我便想办法让你坐着轮椅,也可以到处活动。” “你们怕回去后没营生,挣不了钱,我就给你们传授技能,教你们识字、算账。” “书本我出,笔墨纸砚我出。” “担心家里孩子的。写下地址,我给你们家里寄书。” “我们的杂志已经卖到了整个大梁。只要凭着杂志,就可以去书店免费上课。” “不管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只要拿着杂志,都可以免费听课。” “但是有一条,你们,都得好好地活着。” 孙五郎被安康的气势震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不敢相信地问道,“安营长,你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安康扫了孙五郎一眼,“我自己有个印杂志的办事处。我爹是余阳县县令,我舅舅是州府的巡抚,我外公家有遍布州府的姜氏商行,我表姐夫已经将生意扩展到北方。” 众人呆呆地看着安康,没想到安营长家里的权势竟然这么大。 “五郎哥,若是在粮食营里好好干。莫说现在能混个饱饭。若是识得更多字,我做担保,让你以后也能在各地的商行中谋个差事。” “我不保证能有多好的差事,但养家糊口肯定是没问题的。” “那,”宋石头咽了口口水,“能找媳妇儿不?” “咱,咱们这,还好多光棍呢。”宋石头将自己这些年挣的钱都寄了回家,让家里的大哥娶媳妇儿。若是能养得起家,他也想要媳妇儿。 安康一口应下,“能找。” 他的话一出口,众人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孙五郎用胳膊撑着身子,费力地坐起身,眼里带着一丝希冀。他大力地抹了把脸,“安营长,若是能给我找条活路,我回家给你立牌位,以后我孙五郎家世世代代供奉你。” “这,”安康挠挠头发,立牌位听着有些吓人。他不好意思道,“立牌位就算了吧。我还小,这不是,折煞我嘛。” 轮椅得找木匠做。在军营里打听了两天,让安康找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木匠。 老木匠姓黄,个头不高,瘦长脸,一对招风耳。 黄木匠不管是走路还是做事都慢悠悠地,因此被起了个外号——“老黄牛”。 “老黄牛”不爱说话,手却是真的巧。听了安康的要求后,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做出了安康要求的轮椅。还用军营里废弃不穿的破衣裳给缝了条“安全带。” 孙五郎自己撑着爬上轮椅,安康给他系上安全带。 孙五郎试着用手转动轮椅,轮椅真的带动他向前走。他激动地用了些力气,走了更远一些,回头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安营长,我能走路了。” 安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现在椅子是完全手动的,以后可以养几条大狗,靠着狗拉车,这样能省不少力气。 轮椅功能齐全,各处也都打磨光滑。不知道“老黄牛”从哪捡来的这些木头,颜色有深有浅,像打了补丁似的。 安康提议道,“老黄,给刷层漆呗?” 黄木匠正弯着腰,查看轮子的情况,头也不抬地回道,“行,回头我问问谁有漆。” 隔日,安康见到重新过了漆水的轮椅,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宋石头在一旁挤眉弄眼,调笑道,“这个色不错吧。” 陈子澈笑着摇摇头,“怎么上的这个色?” 黄木匠瞧了瞧椅子,抬头问众人,“怎么,这色不好看?” 金小三探过头,笑嘻嘻道“好看,好看。” 虎子憋着笑转过身,肩膀一直抖动。 瞧见众人的反应,黄木匠拧起眉头,他知道,这个色一定不对劲。“这是个啥色?” 啥色?刷漆的人问漆什么颜色? “老黄不地道。”宋石头伸出一根手指,隔空虚点黄木匠,“没问过弟妹就想让咱们五郎做新郎。” “咱们军营里头都是大男人,去哪找新娘?哈哈哈。” 老黄的脸在哄闹声中越来越红。 他快速摆手,“瞎起哄啥呢。我这不是看不清色吗。别人给我,我就用上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谁晓得是红色哩。” 哦,“老黄牛”是个色盲木匠。 朱色的轮椅成了军营里独特的存在。 在后来的几十年中,北疆军营里出现的轮椅必为朱红色。 至于军营里的轮椅为什么刷朱红色的漆,在后来已没人能说得清。只知道一年一年地传下来,轮椅似乎就应当是朱红色的。 农场的田间树荫下,五郎坐在轮椅上专注地看着面前小桌板上的纸。 小桌板是为了方便读书,特意加上的。 从昨天开始,安康领着几个小伙伴趁着休息时间,开始教他们认字。 “兄弟,问个路。去北疆军营农场怎么走?” 五郎抬头一瞧,眼前站着一个黑瘦男人,手中握着布条鞭子,身后还有两只黑山羊。一条大狗伴在男人腿边。 那大狗后背是大片的黑毛,四肢和腹部是黄色毛发,尾巴向下垂着。 “你去北疆农场做什么?”五郎怀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警铃大作。翘尾巴的是狗,只有狼才夹着尾巴。况且,他听都没听说过羊还有黑色的。 再细细打量眼前的黑瘦男人,其眉骨高凸,眼窝深陷。这是典型的毛子长相!难不成,面前的人是个细作? 男人面上带笑,露出一口黄牙,“听别人说北疆农场里养牲口,我来瞧瞧,农场里愿不愿意收羊。” “我帮你叫人问问。”五郎扬声高喊在地里干活的人,“石头,过来。小三你去叫人来问问收不收羊。”末了,还打了个呼哨。 正在拔草的宋石头站起身,看向远处的孙五郎,瞧见他身旁站了个人。 “小三,你快去多叫些人来,我先去瞧瞧。”宋石头一脸凝重。军营里训练过,忽然打呼哨是有敌情。 金小三点点头,弓着腰,飞速地从另一边离开。 宋石头刚到跟前,装作被吓了一跳,“羊咋还有黑的?” 黑瘦男人颇为自豪道,“原先我在北边弄了几头黑羊,在家养了好几年,才养出一院子黑羊。怎么样,没见过黑色的羊吧?” 宋石头往前走了两步,仔细地查看两只黑羊,瞧见没什么问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打起精神,他装作热络的样子试图套男人话。 男人名叫刘大成,家住十里外的刘家屯。 刘大成说道,“前两年战事没这么紧,我跟着别人去草原上跑了几趟。有一次赶巧了,让我瞧见有几头黑羊落单在吃草。我寻思,没听说过羊有黑色的。说不定这是只有毛子那边才有的羊。” “我当时搓了草绳,把那几头黑羊全赶回来了。” “养了几年,确实挣了不少钱。” “别瞧我现在破衣烂衫的样儿,我有钱那会儿,在镇上有间大院子。隔壁院子就是镇上学堂。”男人谈起往事,额头上的皱眉都跟着舒展开,瞧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五郎实在没法将他说的话与他现在的形象对上,便好奇道,“后来发生什么了?羊不是还在吗?” “后来?”刘大成自嘲一笑,摸摸腿边的狗,怅然道,“我家儿子赌钱。把家里的钱全输了。院子卖了,羊也卖了。” 刘大成摆摆手,撇着嘴角道,“止不住。沾了赌就止不住。” “赌场人要来剁他手,连夜人就跑了。” “好些年了,再也没见着。” “兄弟。”刘大成忽然想到什么,眼睛扫过宋石头的衣袖和孙五郎的身子,“你们不会也沾了赌吧?” “没有没有。”二人连忙摇头。 孙五郎解释道,“我们两是遇到了些事情。能把命留下来就是万幸。” 刘大成跟着欣慰地叹口气,“没沾赌就好。赌是绝对不能沾上的。” “老哥,你这是狗还是狼?怎么夹着尾巴?”宋石头冲着大狗努努嘴。 “是狼狗。也是我从草原上弄来的。这么一条狗,当初要三百文呢。”刘大成是个爱狗的,当时花三百文买条狗回来,那是眼都不眨一下的。 宋石头惊讶地瞧着卧在地上的大狗,“哟,这么贵呢。” 金小三领着人到田间时,孙五郎三人已经互相称兄道弟。 虎子拎着木棍,气势汹汹地问道,“细作在哪?” 刘大成缩缩脖子,紧张地四处张望,小声询问孙五郎,“这还有细作呢?” “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刘大成望向被众人拱卫在中间的少年人,低眉顺眼道,“小民来卖羊。” “哪里人?” “刘家屯。”刘大成指着自己的羊道,“我听人说军营农场收羊。我就来瞧瞧。这地界,百里地找不到第二个养黑羊的。” “这狗卖不?” “啥?”正滔滔不绝介绍黑羊的刘大成一愣,反应片刻后,立即回绝,“不卖。”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今天满3000字啦。 种田生活要慢慢展开啦。 祝各位明天快乐哦! 第75章 刘大成归家 “它要是下崽,二十文钱一条,我全收。”安康一眼就注意到卧在一旁的狼狗。狼狗凶,看家护院是最好的。 羊的生意没谈,倒谈成了狗的生意。刘大成心里美滋滋,脸上扬着喜气,“那还收羊不?” 安康一口应道,“收。” 这是安康第一次近距离看活羊。他发现,羊的瞳孔竟然是横着的,瞧着怪渗人。“老乡,咱们这没人懂怎么养羊。不如你留下两天教教我们。” 刘大成没有不应的。他心里奇道,这村子是遭了什么事么,怎么有如此多身体不全的人。 莫不是有什么诅咒?刘大成心里顿时有些发毛。 安康将宋石头和虎子招呼到一旁,小声嘱咐道,“你们两现在赶着牛车去刘家屯打听打听,这个刘大成是不是那的人。” 不敢将刘大成带回军营,安康便将人安排在农场边上简易的木屋里。顺便安排了金小三贴身看着他。屋子还外面留了十几个看守的。 刘大成将黑羊栓在树下,快速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人,心里越来越不安。怎么这群人像是在看着他。 太阳已经偏到山下,虎子和石头赶着牛车才回来。 陈子澈问道,“这么样?” “查了。都说有这么一个人,听刘家屯的人说的和刘大成一模一样。”虎子从缸里舀了半瓢水,“咕嘟咕嘟”地灌下肚。用手在嘴边一抹,将瓢递给宋石头。 “能查到就放心了。”陈子澈心中松了口气。一抬头,瞧见不远处,安康正握着根树枝喂羊吃树叶。他无奈地笑了笑,安康好像对什么都很有兴趣。 自从赶着牛车的两个人回来后,这边人对他的态度又变了。比原来热络不少不说,似乎也不再看着他了。刘大成心中疑惑,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 害怕夜里被害,刘大成搂着大狗睡了一夜,还不敢睡踏实。 第二日一早,喝了碗粥,刘大成便提出要回家。 “大成哥这就走了?”孙五郎客气地挽留道,“歇歇再走呗?” “不了,不了。”刘大成捏了捏钱袋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孙五郎的脸色,生怕他开口阻拦,“都一夜没回去了。怕家里的婆娘担心。得早些回呢。” “那咱们就不留你了。”孙五郎摇着轮椅,将刘大成送走。 刘大成起初走的不快,忐忑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孙五郎没在原地盯着他,稍稍安下心来。迅速地跑离这个地方。身后的大狗也跟着一起加快步子。 跑了半个时辰,刘大成才敢停下来喘几口气。他朝身后张望,发觉没人跟着他。这才真正放下心。 拍了拍脑门,刘大成念道,“我多想这些做什么。那边可是靠着北疆军营,能有什么坏人?” 走了一上午,好不容易赶在午饭时到了家。刘大成推开院门,瞧见婆娘王小花坐在院子里盯着水井发呆。 “瞧什么呢?”刘大成走过去,好奇地问道。 王小花像突然回了神似的,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拉着刘大成颤着声道,“当家的,你可回来了。” “咋啦?”刘大成见着王小花脸色不对,心里一咯噔,“有人上门要账?” 王小花连忙解释道,“不是。隔壁家大谢媳妇儿昨天说有人来打听你。你一夜没回来,我还以为你让人抓走了。” “打听我?”刘大成皱着眉头,仔细思索,想了好半天,除了要债的,谁会惦记自己。 “大谢媳妇儿说,两个人赶着牛车来的。有个人还缺了条胳膊。” 宋石头!刘大庆一下子就猜到了。可他们打听自己干嘛? 刘大成揉揉眼,回忆起昨日那些人奇怪的行为。“咦。”莫不是将他当成细作了? 想明白的刘大成顿时苦笑不得,连忙安慰一旁的王小花,“嗨,没事。咱们屯子里不是有人说我像毛子那边的长相么。那些人兴许就是来打听事的。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事。” “有饭没?”刘大成拍拍肚子,“走了一上午,快要饿死喽。” “当家的,我这就去做。”王小花连忙进厨房升起火,往灶里添了些去年剩下的豆杆,说道,“吓得我两顿都没吃。两头羊卖了多少钱?” 刘大成摘下钱袋子,拿在手里晃了晃,得意道“一两银子。” “真的?”王小花激动地接过钱袋,打开一瞧,里面正躺着个小银块。“这次咱们去还多少?” “不还。” “不还?”王小花攥着钱袋子,盯着刘大成,“不还钱,金儿咋回来?” “还钱,还钱,替那小兔崽子还了多少钱了?”说起自家儿子,刘大成现在是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儿子。他指着自家的屋顶,“这房子再不修,迟早得塌。今年冬天,咱们就睡雪地里。” 刘大成愤恨地咒骂着自己的儿子,“他被人剁手跺脚我也管不着。他还回来什么回来,不如死在外面。” “你咋这么说金儿。”王小花维护儿子。 “他是个什么好东西?没有他,你现在还是镇上有钱的夫人。” 王小花没再开口。眼泪早在几年前就流完了。她沉默地做着饭,耳边是丈夫咒骂儿子的恶毒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珍惜生命,珍爱家庭,远离赌博。 祝各位明天快乐! 第76章 远方来人 走了二十七天,徐立一行人终于到了北疆。 撩开车帘,徐立动作麻利地跳下车,深吸了一口空气,缓缓呼出,对着旁边立着的小厮说道,“这个季节,北边比咱们那要凉快许多。” 小厮点头应是,摸摸脑袋,疑问道,“主子,咱们接下来去北疆军营吗?” “去!去见见大少爷。” 徐立一行人不敢耽搁,打听到路后直奔北疆军营。 报出要找粮食营的安康,巡逻队的士兵很痛快地指着南边那块地道,“粮食营通常在那边干活。你去那边问问。” “哎,谢谢兵大哥。”小厮赶着马车又奔着南边去。 直到瞧见大片大片的麦田,小厮才放慢马车速度,仔细搜索四周是否有人。 “汪,汪,汪。”田里蹿出两条小黑狗,边叫边朝着这边跑来。 小厮看见跑到面前的小狗,“嘿”地一声笑了,“个不大,声音倒是响。” 徐立也跟着好奇地掀开帘子,一瞧,也忍不住笑了。 只见两条小黑狗腿短肚大,像黑色的大老鼠。 小厮调笑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养的这样的狗。” 小厮话音刚落,听见远处有人喊,“大黑,小黑。” 六目相对,徐立不自在地撇开眼又迅速给了小厮一个眼神。 小厮立马苦了一张脸,谁能知道,这是家里的大少爷养的狗? “徐哥?徐哥!是徐哥吗?”安康激动地嚷嚷着跑近。 徐立瞧着高了些也黑瘦了些的安康,替小姐放下心来,做了一揖,道“大少爷,可不就是你徐哥么。” 千里之外见到熟悉的人,不止是激动,还有欣喜、委屈、辛酸,一并涌上心头。安康背过身去,悄悄地抹了把眼睛。转过身,扬起笑脸道,“徐哥,走,让你尝尝我在这养的鸡。刚出栏的小鸡。肉嫩着呢。” 趁着安康张罗杀鸡,徐立把虎子拉到一边,问他安康近来的情况。 虎子没说两句,就眼泪、鼻涕一起流地说,“少爷受罪了,少爷遭罪了。”然后简单地把好的、坏的事情全说了。 徐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还有两年,少爷就该回家了。” 因为要腾出地方给残疾士兵们授课,安康便自掏腰包,将剩下的银钱都拿出来,要在农场边上起几间房子。 最近宋振威每天都拉着人过来帮着一起建房。 “安康兄弟,你这鸡养的好啊,吃着肉香啊。”宋振威头都快埋进碗里。他虽然是个将军,在战争时期也是难得能好好吃顿肉。 庞佑德盛菜时留了一小碗鸡肉给郭师傅,就藏在灶台下面。此时他也吃美了,扒了口饭接话道,“这可是我家传的独门技法。别说,安康你养鸡是真有天赋。下次能让我炖只母鸡不?” “不能。”安康干脆地回绝,“母鸡还要留着下蛋。” 这次宰杀的鸡全是小公鸡,一只母的也没有。 “小气。”庞佑德只敢小声嘟囔一句。他将骨头吐到地上,立马被趴在脚边的大黑叼走。 瞧见桌子低下歪着脑袋嚼骨头的狗子们,庞佑德道,“你们也跟着吃了趟好东西。” 转过头,庞佑德对安康吐槽道,“你这狗也太丑了。抱回来好几个月了,怎么不见长个?” 安康“嗨”了一声,“谁知道是个什么品种。个不大,还挺能吃。我和别人说好了,以后买几条狼狗下的崽。” 看了一圈安康的生活环境,徐立告知安康,安老夫人和安老爷子快到北疆了。 “我爷爷奶奶也来了?”安康愕然,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位老人竟然会不远千里跑来北疆看他。 “二老爱孙心切,是瞒着安县令偷偷来的。小姐派我暗中照料二老。”徐立想起当初小姐着急传唤他去追人,心里也偷偷笑。人老了可不就是老顽童么。 “二老难得出门,瞧着心情很好。我也没多打扰,留了些人照顾他们二位,便赶来了北疆。” “徐哥,不知道我爷爷奶奶现在约莫到了哪?” “昨天我收到消息,二老已经到了来齐县。” 安康从余阳一路来了北疆,可中间的大部分路他是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走过的。哪懂来齐县在哪。他只点点头,想着晚上回去查查地图。 第二日一早,安康刚到农场,徐立便过来和他说,要去城里看看。 徐立不瞒他,有些事直白地说了,“小姐让我来瞧瞧,姑爷生意做的怎么样。不知道咱们的绒花和杂志在这北疆卖的如何。” “你是要去彭家姐夫的店里看看?”安康道,“这可真是巧了。我正打算最近带人去他店里进一批杂志。” 安康带着些讨好地笑容,道“徐哥,既然你要去城里,顺带手地帮我带车书回来呗。” “我听说你又开始教书了?” “教着呢。”安康冲着地头的人努努嘴,“上回有人要闹自杀。夜里自己爬下床,把头闷进水盆里,一点动静也没弄出来。得亏有人起夜瞧见了,这才把人拉起来。” “我教他们识字看书,给他们找些事情做,给他们找些活路。不然打完仗回去,怎么养家里的婆娘和孩子?” “他们胳膊腿的为啥断?还不是打仗打的?没有这些人,其他人哪能在家安逸过日子?” “能帮一把是一把。” “你是个好心人。”徐立是真心夸赞安康。别看安康年纪小,办下来的事那都是积福报的好事。 安康想到的是如何帮人,而他徐立看到的是新的机会。 他和安康合作卖绒花,为姜氏商行开辟了一条新的生意道路。 陈轩与安康合作,为姜氏商行赢来了好名声。 若是这次他与安康合作,以普通士兵为切入口,慢慢成为为军队服务的商行。姜氏商行何愁不能成为大梁第一商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有缘千里来相会。 祝各位明天快乐哦! 第77章 穿白色衣裳的安营长 “六贵叔。”孙小慧热情地招手,“真巧了,六贵叔,你今天也来赶集么?” 孙小慧的妹妹孙小梅也跟着赶紧招手。瞧见孙六贵身旁的牛车,瞪大了眼睛羡慕地问道 ,“哪来的牛车?”牛可是大牲口,村里只有一家有牛的。 孙六贵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出是孙传玉家的两个孙女,笑呵呵道,“是问安营长借的哩。” “你阿霞嫂子想吃红豆。我来城里买些红豆。” “安营长那么好说话,还能给借牛呢?”两个小丫头惊讶极了。听爷爷奶奶说安营长是好人。没想到竟然这样好呢。 孙六贵说着好话,“安营长可是最好说话的官儿了。” 。"小慧是有些日子没出门了吧?。" “是呢。”小慧点点头,一旁的小梅解释道,“小慧姐之前出了水痘,奶奶不许她出门。” “现在都好了。”小慧急忙补充道,“都好了奶奶才给出门。” “好了就行。有空来我家找你阿霞嫂子说说话。” 小梅笑着问道,“阿霞嫂子啥时候生弟弟?” “还有三个月。”阿霞肚子里的可是他家的头一个孙孙呢。一说到这个,孙六贵打心眼里高兴。 他正想和小梅再说两句,前面进书店的身影让他一愣,不由自主地念叨道,“安营长?” “哪呢?”孙小慧心中一喜,没想到她和安营长竟然这样有缘。她要去瞧瞧安营长。 孙六贵回道,“我瞅着进书店了。” “六贵叔,你没瞧错吧?”小梅怀疑地问道。村里谁都知道六贵叔是个不认脸的。 孙六贵自信满满地回答,“不会错,不会错。我瞧的是身形。” “安营长穿的这身衣裳我有印象。也就安营长能把白色衣服穿的这样好看。”孙六贵还顺嘴夸了安康一句。 他这么一说,小梅也不好说什么。在看见小慧一副害羞的模样,她哪里不知道这个姐姐在想什么,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六贵叔,来帮忙装下车。”同村的大全站在牛车边喊道。这次出来,他蹭了六贵叔的牛车,帮着拉些东西回家。 “我去帮大同装车。你们一会儿咋回去?” 小梅回道,“我们和大哥一起来的。大哥去和人说事情,咱们等他一起回去。” 人走后,小梅才噘着嘴,抱怨起小慧,“姐姐,你可别听奶奶的。我看爷爷说的才对,安营长可是营长啊,哪是咱们能高攀得起的?” “小梅你说什么呢?”小慧赶忙打断妹妹的话,“我可没那么想。” “你没那么想就好。”小梅这才放下心来。 小慧提议道,“常听爷爷奶奶说起安营长的好,如今正好有机会,咱们去书店瞧瞧他长什么样?” 小姐妹两嘀嘀咕咕地,互相打着气,走进了书店。 两人打着补丁的穿着与书店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小梅浑身不自在地搂紧了小慧的肩膀,小声惊呼道,“原来书店是长这样啊!” 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并没有因为两人的衣着而轻视小梅和小慧。“两位小姐,想找什么方面的书?” 自出生后,头一次被人喊小姐,小姐妹两顿时红了脸。小梅想和店小二解释,她可不是什么小姐,手被小慧轻轻捏了捏。 小慧壮起胆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们先自己看看。” “好咧。”店小二应了声,转身离开。 “呼。”小梅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两眼放光道,“小慧姐,你可真厉害。我刚刚差点被吓得说不出话。” “我也害怕呀。我刚刚呀,都是装得。” 小姐妹两个小声地嘀嘀咕咕,这样新奇的体验让姐妹两差点忘记来书店的目的。听见周围人小声讨论着之乎者也,更衬得她们是来错了地方。 小慧咬着嘴唇,硬着头皮,轻轻地翻开一本书。入目的密密麻麻的黑字,没一个让她熟悉的。 “这是咱们店新进的书,叫杂志,上面什么内容都有。教孩子启蒙的,文人才子写的文章,各地新出的政令,各地发生的新鲜事,还有连载的各种小说。”店小二站在一个特殊的书柜前推销着店里新进的书。 “凡是拿着杂志,以后便可来咱们店设的学堂里免费听课。” 店小二的这句话开了大家的话匣子,一个个争抢着问。 “学堂免费?我没听错吧?” “学堂在哪?” “学堂要教书先生不?” 来这里买书的基本都是家境还不错的,少数有一些需要攒钱才舍得买书的学子。 “这书在南边卖的可好了。大家不妨碍先翻翻看。”店小二卖力地推荐道,“现在南方大街小巷都在看杂志,学写字。” 一个一瞧家境就不怎么富裕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这么好的书要多少钱?。" 店小二吱着一口大白牙,伸出五根手指,道“童叟不欺骗,五百文一本。” “五百文?那可不便宜啊。”中年男人有些迟疑地开口。 “五百文就可以免费上学堂。而且,”店小二拖长了声音卖起关子,“手拿杂志就可以上学堂。一本杂志能让一家娃娃都去上课。划算着哩。”“每一期我都买了一本,好让我侄子上学堂呢。” 小二这么一说,有些人心里就盘算起来了。小慧也动了心思,她家里头还有个弟弟,二叔家也有个弟弟。 不过五百文可不是小钱,她得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小梅拉了拉姐姐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小声问道,“买了杂志咱们就能认得书里的黑字?” 店小二又加了把火道,“女娃娃也可以来咱们学堂哩。” 小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使劲地晃晃小慧,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姐,咱们也能去上学堂!弟弟们学完了,咱们也去!” 小慧也有些激动,这书一定要让奶奶给买一本。 和掌柜的谈完事,徐立一进书店大堂就听到整个书店的人都在讨论杂志,心中暗喜。 “啪”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了摇给自己扇风,徐立提高声道,“我买五十本杂志!咱们北疆军营里的将士们要用这本书学认字。” 北疆军营里的将士们也用这本书学字?原本还不怎么在意的有钱人家,心里也立马重视起来。军爷们都用这书认字,那他们也买回家看看?这可是被官方认证的! 小慧见这个男子穿着白色衣裳,又说到北疆军营,心下道,这定是六贵叔说的安营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我来啦。 【小剧场】 安康:六贵叔,麻烦你认认人,不是所有穿白色衣裳的都是安营长。 孙六贵迷茫.........。"我脸盲啊!!!。" 祝大家一直开心哦! 有没有人发现我把徐立写成陈轩了。o(╯□╰)o 捉虫 第78章 纨绔遇纨绔 徐立身形不似北方人那样高大,也不如小慧见过的庄稼汉那般壮实。可小慧一下子就瞧上了他。虽然想着不合适,不合适,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一直盯着徐立。 “以后每期杂志我都要五十本。由我们姜氏商行赞助给北疆军营。” “书到了,派人去北疆军营的农场给个通知。”徐立看向书店掌柜,大声地说道。 书店内支棱着耳朵听的众人心下更是肯定,杂志是官方专用的。可,姜氏商行是哪家商行?城里有这家商行吗? 徐立说了两句话,得意洋洋地离开了。离开书店半条街,立马吩咐小厮多去采买些吃食,晚上回军营农场庆祝。 小厮小夏摸摸脑袋,一脸迷茫地发问,“主子,这是要庆祝什么?” 徐立心情很好地用折扇轻轻敲了下小夏的脑袋,“庆祝杂志要在北疆大卖喽。” “可杂志您没参股呀,那是陈管事得了好处。您高兴什么?” “不管是陈管事得好处还是我得好处,只要咱们姜氏商行能把名气打出去就行。” “我和陈轩从来都不是对立的。”说着又敲了一下小夏脑袋,力气比刚刚大的多。 “主子!”小夏委屈地摸着脑袋,小声抱怨道,“轻点呀。” “下次乱说话,还打你。”徐立掏出一个大银锭子丢给他,吩咐道,“去瞧瞧北地有什么好吃的。可劲买,主子我掏钱。” “我再去绒花铺子里瞧瞧。买完了东西去绒花铺子里找我。” 小夏喜滋滋地应了。 瞧完了安营长,还知道有杂志就可以免费上学堂的事,小慧和小梅满意地离开书店。去了和大哥约好的地方,小姐妹两个还在开心地讨论杂志的事。 孙海城谈完了事,心里估摸着,这一笔能挣二两银子。到了地方,瞧见自己的两个妹子,心下高兴,大手一挥,“走,哥给你们买花戴。” “真的?”小梅惊喜地问道,“能去新开的那家绒花铺子吗?” “去!”孙海城只知道姑娘喜欢戴花,哪里知道花和花有什么差别。到了绒花铺子,一见价钱,傻眼了。 小慧拉拉小梅的手,对着孙海成小声道,“哥,这太贵了,咱们去别家买吧。”最普通的绒花都要五十文。 两个小姑娘穿的朴素极了,头发编成大辫子,用红头绳扎着,垂在身后。 小慧快到说亲的年纪了,该要好好打扮打扮。孙海城一咬牙,拿了两支六十文的绒花,又挑了一支一百文的粉色桃花。 这支桃花簪子是要要给媳妇儿的。他在外面跑了一年没回家,家里家外都是媳妇儿在帮他操持。 “哥,我们真不要。”小慧急忙拉他。 “哥给买。”孙海城不会说什么好话,只道,“哥给妹买花戴!” 小慧拗不过他,气得直跺脚,“乱花钱,回家嫂子收拾你!” 孙海城晃晃手中粉色的桃花,笑道,“你嫂子才不收拾我。” 兄弟姐妹三个闹着买完了绒花。小梅迫不及待地就带上了,“哥,姐,我好看不?” “好看。”两人不约而同地回道。 一个转身,小慧又瞧见了安营长。只瞧了一眼,她便拉着小梅,快步出了绒花店,她和小梅说,“快回去,让娘看看咱们。” 安营长那样的地位,自己是肖想也不敢肖想的,远远瞧上几眼便满意了。 徐立在绒花铺子里转上一圈,便知道绒花在北地卖的极好。 北地冬季长,其他季节时间短,花期便也短。因此北地人格外偏爱这肖似鲜花的绒花簪子。比起金银簪子,绒花簪子自有一份活气。 如今杂志的生意他是参不上了,可绒花的生意他是全权负责的,不是像陈轩那样只拿了杂志的分红。想到这,徐立不免又有些得意。 纪迩陶知道粮食营打算教残疾士兵识字后,忙叫徐昌明和曹成去粮食营看看。 徐昌明这两天正想着主意要和李淮远交好,一听纪迩陶让他去养鸡养猪的地方看,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迩陶先生,如今应当先与李将军交好才是正事。” 要不是当年欠了徐文渊天大的人情,他才不会来给徐昌明当谋士。食人俸禄,忠人之事,虽然纪迩陶总在心里嫌弃徐昌明,但教导的时候仍旧兢兢业业。 此时,他耐心地解释道,“公子莫要小瞧粮食营。公子可知,炸|药是何人发明?” 徐昌明自知资质平平,因此也十分愿意听先生的教导。听了纪迩陶的话,他思索片刻,竟是不知何人发明了这种好东西。 他摇摇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是何人?” “如今的粮食营营长,安康。” 徐昌明惊讶地微微张嘴,半晌才道,“竟是他?”同时疑惑道,“他有如此才干,为何要去粮食营?” 纪迩陶也是着实没看懂安康,沉吟片刻后,道出打听到的安康的家境。 徐昌明摸着下巴,认定了安康是个可交的。若是以后去了平洲,也有熟人了不是。 “据我打听,这个安康原先是余阳县有名的纨绔子。一副对子能气得夫子三天不吃饭。”说到这,纪迩陶撩起眼皮看了徐昌明一眼。 徐昌明立马坐直了身子。 “后来创办了杂志。听说杂志在平州卖的很好。” 纪迩陶斟酌着评价道,“这大概算是浪子回头?”看到安康如今的情况,纪迩陶忽然也敢对徐昌明有所期待了。 听了迩陶先生对安康的评价,徐昌明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商议完事后,徐昌明直奔小校场去找曹成。 曹成是真心实意想挣军功。不管是平日看兵书还是在校场上训练,他都一丝不苟,认真的很。曾经的纨绔子能做到这样,实属不易。很是让徐昌明刮目相看。 “阿成。”徐昌明对自己的小兄弟向来亲热。 曹成一甩头上的汗,下了擂台,随意地套了件衣裳,“昌明哥怎么来小校场了?” “阿成啊,我有事与你商议。”徐昌明把从纪迩陶处听来的话说给曹成听。 两兄弟一合计,当下就去了粮食营。正赶上徐立带着小夏和满满一车的吃食回来。 军营日子苦,很少能见到大肉大荤。此时见了这么些好吃食,徐昌明和曹成笑得简直就像两朵花,心里只呼,此次没有白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啦。 纨绔遇纨绔,互相拉拔。 祝大家开心哦(*^▽^*) 调下格式。 再调格式,应该好了。 第79章 热心的大将军 安康在之前与包大宝打架后见过曹成,知道他是徐家军的人。客气而疏离地与曹成打了声招呼。待知道曹成身边的人是徐昌明——北疆的大将军时,心里不由一愣,大将军来找他? “哎呀呀,安康兄弟。”徐昌明赶紧将要行李的安康拦住,“无需多礼,无需多礼。” 既然大将军都说无须多礼,安康便顺势起身。心里一直琢磨着,许昌明和曹成二人找他何事,态度还如此热络。 到了饭点,徐昌明与曹成两人依旧东扯西扯地不走人。安康按住性子,陪着他们天南海北地瞎聊。 徐立见大少爷不开口留人,便替安康开了口,“两位将军,不如留下吃顿饭?”没想到,少爷在北疆竟然还认识了大将军。 这正如了徐昌明和曹成的意,两人未推拒,一口应下了。 更让徐立吃惊的是,一顿饭吃下来,北疆军营的大将军竟然已经与安康称兄道弟了。 混了顿好饭,又达成了目的,徐昌明与曹成两人喜滋滋地回了营帐。 纪迩陶正对着探子得来的消息看地图。一抬头,瞧见这兄弟两个一副高高兴兴地样子,好奇道,“粮食营的学堂如何?” 二人今日光顾着惦记吃的,早将学堂抛之脑后。此刻听到先生的问题,一时竟有些惭愧。 徐昌明想了个理由应付道“先生,我们到时粮食营学堂今日已关门。我们便与安康畅谈了几个时辰。” 兄弟二人冲着晚上的一顿好饭,便将安康又夸了一顿。 这边,安康带了两只烧鸡和卤猪蹄,郁闷地回了居住的小院子。 好久没见到这么丰盛的吃食了,赵勤几人埋头苦吃。 庞佑德手里拿着猪蹄,差点掉下眼泪,“我都快忘记猪蹄什么味了。” “你们说,徐昌明为什么来找我?”安康满面愁容地坐在炕上,实在想不出来,徐昌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转向陈子澈问道,“子澈,你怎么看?” 陈子澈脱掉外衣,塞入盆中,笑着问他,“你想这些做什么?” “咱们当时说好的,给军营种地。徐昌明找你了,你就不种地了吗?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就行,不用管其他的牛鬼蛇神。” “对,对。你说的。”安康殷勤地替陈子澈将枕头和小毯子铺好,拍马屁道,“还是咱们子澈通透。” 待第二日安康来到农场,徐立上下打量他,赞叹道,“大少爷竟然如此厉害,与大将军称兄道弟。”他悄悄打听了,徐昌明在京城里也是颇有来头的人。若是和这样的人交好,势必能将姜氏商行推到京中去。 安康苦着一张脸连忙摆手,他现在还蒙着呢。“徐哥你刚来北疆这边,不知道北疆的事。一开始,北疆的大将军是李淮远将军。后来,圣上派了徐昌明来做北疆的大将军。” “徐家军与李家军有些不对付。我原本是属于李家军的。” “谁知道徐将军为什么突然找到我。在此之前,我可是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这.......”徐立一听也有些犯难,“李将军不会因此为难你吧?” “我只管替李将军好好种地。他怎会为难我?” “其余的事,我可不掺和。”安康想的清楚明白,只好好种地,其他的一律不插手。 “正是这个道理。”徐立默默将心思按下。一切都不如大少爷的安危来得重要。他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大少爷,我打算在北疆开个姜氏商行的分店。以后每个月给您送东西也方便些。想来,小姐也是极愿意的。” 为了给他送东西方便,竟然就要在北疆开铺子?果然是有钱人家。安康现在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果真是传说中的富二代。他担忧地问道,“此地距平州路途遥远,这,会不会亏本呀?”他们家有钱到可以随意任性的地步了吗? 徐立呵呵一笑,“大少爷多虑了。若是开铺子亏本,我徐某人也不敢提。” “只是绒花与杂志的生意已经让给姑爷了,不晓得大少爷可有什么别的主意?” 安康挠挠脑袋,生意上的事他不懂呀。不过自古,南方的货物都在北面卖的俏。他试探性地问道,“把南边的东西拉来北方卖?” “不知大少爷觉得什么货物合适?” “南方的各种应季水果?” 徐立摇摇头道,“南方的水果不易保存,运不过来。” 差点忘了,现在是交通不发达的古代。“那不如先将水果做成果脯,再将果脯运到北方,这样便不用考虑路途遥远的问题。” 徐立若有所思,心道,大少爷的脑子是真的好使。问一下大少爷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徐哥,还能去更南方的海边,将海里的一些干货运来北方卖。”想到乌贼干、虾皮、海带,安康着实有些想念。自从来了古代,他就再也没吃过海里游的。 “之前我去州府,随着卫然、卫也认识了洋人商行的掌柜——亚当斯。我听他说,海里的草、鱼如果晒干了保存很长时间。吃的时候用水泡发一会儿便可。” “徐哥知道陈哥送我的那只洋人的白猫值多少么?” 这个当然知道了。当时知道陈轩花了一百两买了只洋猫讨好大少爷,他还在心里嘀咕陈轩为了巴结人可真是下了血本。 此时他只装作不知道,“我听说洋猫要大几十两银子,还不容易买到?” “正是。”不然卫也也不会一直馋那洋猫。 徐立得了点拨,匆匆忙忙地带着小夏去城里查找合适的店铺。 安康刚割了草喂完羊,一转头就瞧见徐昌明和曹成两人像柱子似的矗在他身后。他被吓了一跳,“怎么来了也不招呼一声?” 曹成两眼放光地问道,“安康兄弟,杀羊的时候记得叫我啊。我还没吃过黑羊肉。” 这羊才刚养了几天就被惦记上了。安康没好气道,“这都是种羊,我就这么几头,要留着下小羊的。” 徐昌明原本也惦记着羊肉,听了安康这么一说,他不好意思开口了。左右瞧了瞧,看见粮食营那一帮子残兵在盖房子,便问了句,“这是建什么房?” 安康回道,“盖些住人的房子。以后咱们粮食营就搬到农场这边了。等麦子熟了,还要留地方晒麦子,存麦子。” 徐昌明与曹成对视一眼,这不就到了他们兄弟两表现的时候了么。 徐昌明清清嗓子,大义凛然道,“安康兄弟为军营种植粮食,我等也是应该出些力的。阿成,调些不用训练的兄弟们来帮粮食营一起造房!” 安康被他的决定惊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徐昌明竟然是这样热心的人儿啊。 睡觉前,安康还和陈子澈等人说,徐昌明与曹成是好人。众人也是惊讶的很。 “我听人说,徐将军是个无用的纨绔,原先在京城的时候很是嚣张跋扈。”赵勤一边脱外套,一边小声说话,“传闻果真是传闻,不可信,还是得眼见为实。” 衣服的内兜里掉出一封信,赵勤一拍脑门,捡起信扔到庞佑德身上,“瞧我,忙了一天,竟然将你的信忘了。” 一瞧信封上的字,庞佑德立马坐直了身子,激动地跳下床,坐在桌边打开信封,一字一字地将信读完。原本还很激动兴奋的人读完信后,一脸的木然。 陈子澈担忧地问,“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庞佑德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问道“我熄灯了。” 蜡烛被吹灭,所有人眼前一黑。庞佑德再也忍不住了,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咬着嘴唇,用袖子狠狠地擦掉眼泪,轻手轻脚地爬上自己的铺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啦。 其实这一章早就码好的。 今年很快就要过去啦。 小可爱们要每天都开心哦。 让自己每天开心是最重要的事情呢! 第80章 学渣做老师 安康起床时,庞佑德已经不在屋里。 虎子收拾床铺时,不小心碰到庞佑德的枕头,发现竟然是湿的。他伸手摸了摸,一整个枕头都是湿的。 此时,谁都知道庞佑德出事了。 陈子澈焦急地问道,“他能去哪呢?” “先别急。我去伙食营里看看,说不准他今天先去了。”邱源揣了个馒头,小跑着去伙食营。 “人要是不在,来通知我们一声。”陈子澈跟在他的身后喊道。 邱源挥挥手,“晓得了。” 早晨的课上,安康心不在焉地教着算术。徐昌明和曹成领着伙食营里的兵来农场帮忙建房子。 原本曹成就不喜欢伙食营的包大宝,后来和安康称兄道弟后,回想起之前的事,更觉得包大宝不是个好东西。他起了心思要折腾包大宝,顺便想在安康面前邀个功。待徐家军的伙食营做完了饭,便把整个伙食营的人都拉了过来。 包大宝一脸阴沉地搅泥拌沙,撩着眼皮子冲徐昌明和曹成偷偷地望了一眼。心中不忿,凭什么粮食营那帮缺胳膊少腿的能识字,而他包大宝还要替他们干苦力活。 曹成二人此时正站在窗外,听安康在教一加一等于二。 徐昌明与曹成都是学过算术的,但是与安康所讲的有些差别。二人都是不愿意读书的,只把安康讲的课当做新奇东西听了,没怎么往脑子里去。 邱源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安康,站在窗外招招手。安康当即放下手中的书,让士兵们自己也看一会儿。“庞佑德没去伙食营?” 邱源用袖子迅速擦掉汗,着急地回道,“没去。这是在军营里,他能去哪?他又不能随意进出军营。” “别急,我叫上虎子和子澈,咱们一起出去找找。”因为是私事,不便动用士兵。安康打算只叫熟悉的人去找人。 安康转回屋子,将书交给徐昌明,快速说道,“昌明哥,我现在有急事,你先帮我教教他们。”来不及多交代,安康和邱源两人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徐昌明拿着书,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是来看戏的,怎么竟然还要上手了??? 兄弟两对视一眼,内心都是遭了雷劈的感觉。 曹成原先读书比徐昌明还差一大截。此时,他舔舔嘴唇,苦着脸唤道,“昌明哥,我,我不会啊。” “你不会,我就会了?”徐昌明放低了声音快速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咱们两赶紧翻翻看。怎么着我两也比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强。” 兄弟两个赶紧临时抱佛脚地翻看起《初级账房》。好在书中将简单的加减法公式已经用图示的方法加以解释说明,徐昌明与曹成二人本就有基础,看会了倒也不难。 二人迅速地学了两页书,瞧见士兵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地偷偷瞧他们。 曹成给徐昌明打气道,“昌明哥,加油。” 深吸一口气,徐昌明大跨步走到屋子最前方,捡起桌子上的木棍,敲敲架在身后的木板,“安营长现在有事。这节课由我代讲。” 第一次讲课,徐昌明干巴巴地照着书本上念了一遍,丝毫未加自己的理解。他读书只会背书,很少动脑去想些什么。 底下坐着的士兵们很是激动,虽说徐家军与李家军不对付,可人家戍边的大将军能亲自教他们识数,这可是能吹嘘一辈子的事情。 尽管徐昌明整节课在照本宣科,台下的粮食营士兵们仍旧听得很是认真,每一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孙五郎甚至作为代表,问了徐昌明一个问题,“大将军,为什么二加三是五?” 《初级账房》里解释十以内加法的是画木棍的图示法相。徐昌明看懂里面的道道,果断地出了屋子,折了五截木棍,分成两根一堆,三根一堆。最后将两堆混在一起,数了一下,正好五根。 曹成坐在台下也听得津津有味。简单的算术他也是会的,可原来学习和现在学习感觉起来不一样,如今的先生可是昌明哥。 怕再有人问问题,徐昌明赶紧找了借口,结束了课程,“好了,各位,军中还有事情等我处理,今日先到这吧。” 说完,竟是片刻不敢多留,带着曹成奔着军营去了。粮食营的全体士兵恭恭敬敬地站在教室外,目送两位将军离开。 “昌明哥?今日军中有何事?我怎么没听说。”曹成真当有紧急的事,加快脚步跟在徐昌明身后。再说,昌明哥什么时候变成勤劳处理军务的人了?军务不都是迩陶先生在处理么? “快走吧,军中没什么事。” 曹成不解地问道,“那为何要走的这样快?” “因为我不会那本《初级账房》!”徐昌明简直恨不打一处来,阿成这个时候怎么一点不机灵。 他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道,“那书后面我翻看了,跟天书似的,我压根看不懂。” “我堂堂一个大将军,看那书和天书似的,这要传出去,那些士兵怎么看我?我怎么管理军中的事?”他可要脸着呢。军中的人可不知道他原来读书的时候是个草包。 曹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昌明哥说的甚是。”“不晓得这书是安康兄弟从哪里得来的,与我以前读的书十分地不同。” “你没看封面?”徐昌明叹了口气,心道,安康人家能浪子回头,是他聪明上道。自己的这个兄弟除了四肢还健壮些,脑子那是一点没有。“封面上写的,其中一个编纂人就是安康。” “什么?这书也是他写的?”曹成感叹道,“他可真是个天才。”接着喜滋滋道,“跟着他混,兴许我也能学到些东西。昌明哥,日后,我也来听课。” “你来听课?那我呢?” 曹成回道,。"你也来听就是。。" 徐昌明反问他,“安康若是再让我们教书呢?” “反正我不会。”曹成回答的干净利落。 徐昌明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傻兄弟,心里恨铁不成钢。心道,阿成还有一点好啊,不要脸皮!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书到用时方恨少,年少还得多读书。 祝大家开心哦 第81章 早逝的爱情 庞佑德其实哪里也没去。他早上出门溜达一趟,去了农场,偷摸地弄了只小母鸡出来。 安康等人焦心地回到小院子的时候,庞佑德刚好啃完最后一块肉,打了个饱嗝。 “你这是去哪了?”邱源没好气地坐在桌边,瞧着庞佑德面前一堆骨头,不满地抱怨道,“怎么还吃起独食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和咱们说说。”陈子澈也围了过来,“你一声不吭地跑走了,我们还以为你想不开。” “有啥想不开的。”庞佑德心虚地看了一眼安康。 “怎么?”安康敏锐地捕捉到庞佑德的心虚,再一瞧桌上的骨头,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指着桌上的鸡骨头,盯着庞佑德问,“哪来的鸡?” 庞佑德瞧瞧左边,瞧瞧右边,不敢对上安康的视线。在气氛严肃了片刻后,他才小声道,“从农场抓来的。” “公的母的?” 小心翼翼地看了安康一眼,庞佑德耷拉着脑袋道,“母的。” 不等安康发飙,他委屈地把不开心的事说了出来,“王明要娶他老师的女儿了。我一气之下,就,就想吃好好吃一顿,就,就去抓鸡了。”接着便一分假,九分真地哭了起来。“不是为了看他,我现在至于连只鸡都吃不上?” 安康刚冲到头的火气瞬间被庞佑德打散了,他叹了口气拍拍庞佑德的肩膀,“人心难求,胖子你也别太伤心,还有更好的在后面等你。” “那是必须的。”庞佑德一拍桌子,抹干净眼泪道,“以后我娶十个八个老婆,个个都肤白奶大,能生儿子!” “对,就是这样。”陈子澈附和道,“想那人做什么,以后过好自己的才是。” “就是!”庞佑德越想越觉得或许王明离开也是好事。他一时冲动,将床铺底下仔细收藏的信翻找出来,一股脑地填进灶台里。瞧着信慢慢地烧成灰烬,庞佑德心中的恶气才算出点。他嘴里小声地骂道,“王八蛋,混蛋.......我以后娶十个婆娘。我家里有钱。” 庞佑德这边有惊无险,徐昌明和曹成回了军帐后端着茶杯直灌水。 纪迩陶从繁忙的公务中抽空搭理了一下这兄弟两,关心地问道,“二位公子怎地出了一身汗?”若是只有曹成出了一身汗他还知道原因,可徐昌明满头大汗的样子确实极为少见。 曹成坦然道,“安康让我们教粮食营里的人算术。后面的我们不会,怕丢人我们便抓紧跑回来了。” 徐昌明张张嘴,叹了口气。哎呀,这个蠢阿成,如何说的这般不留面子。 “哦?”纪迩陶转头看向徐昌明,“二公子也不懂?”据他所知,徐昌明的算术算是他最拿得出手的。 徐昌明摇摇头,“说来惭愧。书的前半部分我能看懂,后半部分却似天书。” “什么书?”纪迩陶来了些兴趣。 曹成抢答道,“也是安康自己编纂的。叫《初级账房》。” “二公子下次可否将书带来与老夫瞧上一瞧。”有了兴趣,纪迩陶便想起安康编写杂志的事,暗自决定明天找采买的去城里买两本杂志回来。 “先生。”徐昌明为难道,“先生不知,安康兄弟今日有事,便将教书的任务交与我等。可,先生也知道我才疏学浅,如何能做人师?若是常去农场那边,怕是要误人子弟。” 除去那些弯弯绕绕,纪迩陶准确地理解出徐昌明的意思,才疏学浅是真的,还有大概就是怕丢面子吧。徐家三公子一向爱面子。罢了,不如自己去看。 火红的霞光铺满半个天空,小夏赶着马车载着徐立慢悠悠地往农场去。 前天去城里将铺子定下了,头一件事就是定做姜氏商行的的牌匾。请了城里手艺最好的一家木工商行赶了两天才将牌匾做好。 刚挂上牌匾,有人送信来,安老太爷夫妇还有一天的路程就到这城里。徐立连忙带着小夏去给安康送消息。 “主子,为啥咱们要先挂牌匾,那店里可还空荡荡的呢。南方的货起码得两个月后才能到。”小夏一边赶着马一边分着心问车里的徐立。 徐立正掀开车帘看外面的景色,闻言先是轻笑了一声,才解释道,“你还记得上次在书店,我说了咱们姜氏商行什么?” 小夏受了点拨,仔细回忆起来,恍然大悟,拍马屁道,“主子可真是深谋远虑。” 徐立笑着点点头。心道,小夏这学堂果然没白上,说话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会用成语了。 自从杂志有免费学堂,小厮们都很有竞争意识地买了杂志,抽空就去听课。不能别人家少爷带着读过书的小厮出门,自家少爷带着文盲小厮出门吧。如果少爷不想带文盲小厮了,那自己很快就会被换掉。只有抓紧时间学习,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夺得一席之地。 “你若是有空,便跟着粮食营的士兵们一起听听课。大少爷教授的《初级账房》很是实用。去年从他们那个班里出来的人,填补了商行里很多的空缺。现在的账本做的是漂漂亮亮。”徐立夸奖安康可是真心实意的。凡事跟着大少爷沾边的,都是好事。 为了能从他手底下挖一个账房,州府商行里的各大管事对着徐立和陈轩都是客客气气的,奉为上宾。 当时账房班结业,除了两个留在杂志办事处,其余众人全都为姜氏商行效力。而陈轩和徐立在姜氏的默许下,多留了几个岁数小的账房。这消息自然也瞒不过有心人。 主仆二人隔着车帘子正说着话,小夏突然拉了缰绳,徐立受惯性往前栽了一下,他立马叫道,“怎么了?小夏。” 拄着木棍的孙小慧被马儿的嘶鸣声吓了一条,回头一看,竟然是安营长的小厮赶着马停在她身后。 徐立撩开帘子探出头,瞧见路上呆愣着的小慧。一眼就看到她手拄着木棍,似乎是伤到脚了。 徐立轻轻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用扇子敲了小夏的脑袋,轻声斥道,“莽撞。” 小夏偷偷抬眼瞧了瞧徐立,飞速地说道,“主子,那姑娘伤了脚。”结果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徐立白了他一眼,当他是瞎子看不见么。他冲着小慧微微拱手,问道“姑娘,可是伤到脚了?” 小慧嗯了一声,低下头,脸上尽是娇羞。安营长和她说话了。啊........回家一定要告诉小梅。 “姑娘是要去哪?若是姑娘不嫌弃,我们便送姑娘一程。” 小慧不懂徐立的客气话,连忙摆着手,着急地说道,“不嫌弃,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她怎么敢嫌弃安营长,那可是营长啊。 “姑娘快上车吧,莫要耽搁,太阳快落山了。”徐立跳下马车,给小慧腾位置。 小慧想要拒绝,又怕说多了话惹的安营长不开心,半推半就地爬上了马车。 为了小慧的名声,徐立便和小夏一起坐在车外赶车。 夏天傍晚的风还带着热气,徐立打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替自己扇风。 马儿走了小半个时辰走到了孙家屯,一到村口,小夏勒住马儿。主仆两人跳下车,小夏站在车边道,“姑娘,到孙家屯了。村口不少人呢,咱们就不送你到家门口了。” “唉,唉,好。谢谢。”小慧连忙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挪到马车边上,冲着在路边乘凉的一位中年妇人道,”六贵婶,劳您来帮我一把,我半路上崴了脚。” 六贵婶子连忙走到车边,帮着小慧下了车。 小慧低着头道,“劳谢二位。” 徐立挥挥手,跳上马车,催促着小夏赶紧上路,再晚些,到农场可就彻底赶不上吃饭了。 六贵婶扶着小慧回家,问她打听道,“送你回来的人是哪个好心人?瞧着面生。” “是安营长啊。”小慧笑道,“六贵婶子,许是天色暗了你没看清。” “我可不会认错,那可不是安营长!安营长我见过好多回哩。” 小慧楞了片刻,回道,“可六贵叔上次说,只有安营长穿月白色衣裳。而且他还说要回军营农场。” “你咋信你六贵叔?你六贵叔不认识人!”提起自家老头的毛病,六贵婶也是一脸无奈,“妮子,可别信你六贵叔认识人,他还不如你五岁的弟弟呢。” 小慧愣愣地回了家,被她娘急忙拉住,“天都快黑了你咋才回来。再不回来,我们可得找你去。” 小慧解释道,“娘,我崴了脚。幸好路上遇到好心人,用马车把我了拉回来。” “你坐着,娘去给你盛饭。锅里还剩了不少给你。” 坐在东屋的小梅听见动静,走进厨房,一眼就瞧见魂不守舍的小慧。她上前拉住小慧的手,“姐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说跟着你一起去,你还不要。” “喏,脚崴了,走不快。”小慧翘起脚让小梅看,“等吃完饭,你可得找药酒替我揉揉。帕子我可都帮你卖掉了呢。” 小慧心不在焉地吃了一碗饭,姐妹两收拾好厨房,回了自己的屋子,小慧才把那天见到的人不是安营长的事告诉小梅。 小梅惊讶道,“不是安营长?那是谁?” “我哪知道呀。”小慧捏着衣角,脑子中都是那人的模样。片刻后,小慧下了决心,坚定道,“我去打听打听,一定能知道那人是谁。” “你去哪打听?”小梅惊呼道,“那可是军营。瞎打听可是要杀头的。” “那,问问安营长?” 小梅瞥她一眼,鼓着嘴道,“我看呀,你就别打听了。那个人不是安营长,也是个有钱人家的。那人说话的语气,穿的衣裳,都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呢。有钱人家可不能随便乱攀。” “你说啥!”小慧气呼呼地盯着小梅,“我没想着攀有钱人!”“我就想知道他是谁。”小慧收起自己的脚,转头冲着墙。 小梅捞起她的脚,讨好道,“你姑娘家的打听啥。要我说,你不如让海城哥帮忙打听。让哥去那个书店问问。” 赶着天擦黑,徐立和小夏到了军营农场。安康等人早已回了军营。 “谁?”宋石头赤着上半身,站在篱笆门边问道。 农场里的几只狗崽早围住了人叫唤。 “我,徐立。” 农场里刚收拾出两间勉强能住人的屋子。宋石头便带了金小三先挪了过来。 “徐兄弟,快进来。吃饭了没?还剩了些馒头。”宋石头将篱笆门打开,轻轻踢踢狗崽,小声喝道,“回窝去。” 狗崽子们嗷呜一声,又奔着狗窝跑去。 徐立狼吞虎咽地吃了馒头,洗了凉水澡,往床上一躺,美美地睡了一觉。明早还得和大少爷说安老夫人和安老太爷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好久不见,我长,长,长。 每个人的感情之路都不一样的。有的一帆风顺,有的半路失踪。重点是自己要有收获。 祝福大家都有甜甜的感情呀。 祝各位开心哦!自己开心最重要啦。 下一章提示:战争再起,毛子的马儿更肥? 第82章 羊过地雷阵 鸡刚叫一遍,远处的北疆军营传来急促的号角声。 宋石头闯进屋中,把刚醒来的徐立和小夏吓了一跳。 “快,你们快离开这。” “怎么了?”徐立跳起快速穿衣。他心里暗暗有了猜测,还是拧着眉头向宋石头确认,“起了战事?” “应该是毛子打过来了。”宋石头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等打完了仗,再给你们送信。” 徐立抓着他的手,抖着声问道,“那我家大少爷呢?他要上战场吗?” “那倒不用。我们粮食营守在后方。不过,如果毛子打进镇子里,怕是也要参战。” “徐立兄弟,莫说那么多了,你和小夏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吧。” 小夏赶着马车,带着徐立一直逃到城里,两人心下才觉得稳妥。 下了马车,找了间客栈,主仆二人这才安心地喘了口气。 “原先觉得北疆和咱们余阳也没差什么,等真起了战事,才知道害怕。”小夏小声嘟囔。 徐立却记挂着安康,毛子还是别打进章垂镇,让大少爷好好在后方呆着吧。 此刻,安康正手握长矛,站在粮食营的最前列,随时待命。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即使经历过很多回,可一想到生死,心里还是很紧张。他望向那些残了的士兵,凡是能上战场的,手里都拿了武器,整整齐齐地排列好,等待命令。 前方不断有消息传来,毛子这次竟然赶了羊群来趟雷。听说几百只羊炸全炸没了。 安康心里一边骂着毛子狡诈,一边为那几百只羊暗暗可惜。想他的农场,如今才有两只羊。人家毛子赶着几百只羊来送死。 将军一声令下,城门打开,一群士兵冲出了镇子。 打头的是骑兵,他们骑着战马,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持着长矛,两腿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随后的是手持盾牌,挥着长刀的步兵。步兵最后是爆!炸兵。这些士兵们背上背着大包,胯着一柄长刀,胸前挂着两个火折子。 点了炸|药罐,士兵们使劲将其砸出去,刚落了地就炸翻了一群毛子。 原本因为破了地雷阵而士气大振的毛子们瞬间就有些迟疑。大梁的士兵见势又发起一波冲锋,打得毛子们一直向后退。 领战的科拉尔甩出一记响鞭,冲着四周吼道,“都给冲!” “谁要是敢后退一步,可就别怪我科拉尔翻脸不认人。” 毛子士兵闻言,都抖了一抖。科拉尔惩治人的手段可是骇人听闻的,落到他手里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可怜这些无辜的毛子士兵们,心中念着普钠人保佑,举着手上的刀往前冲去。 毛子的马儿强壮,个头又高,冲锋起来比大梁的马儿勇猛的多。不过马儿容易受惊。爆炸声一响,马儿便惊得四下乱跑,倒是让毛子的骑兵没发挥多大的作用。 又是一个炸!药罐落地,“蹦”地一声惊响,科拉尔的马受了惊吓,高高扬起两个前蹄,发了疯似的向前奔去。科拉尔一时不慎,摔下马。滚了两圈后,还被人踩了一脚。他气急败坏地推开人,狼狈地爬起来,鞭子重重地抽在刚刚踩了他的士兵身上。 士兵惨叫一声,赶紧逃开了。 耳边时不时的爆炸声和模糊的血肉,似乎向科拉尔宣告着此次战争的失败。他看着地上的残肢,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刚想下达撤退命令。 脚边便落了个东西,他刚要看,旁边有人喊道,“将军,快跑。” 身体条件反射地跑了几步,再后来人就飞起来了,没了感觉。 直打到正午,毒辣的太阳当头照下,章垂镇外已是满地的毛子尸体。 李淮远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离开的毛子军队,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宋振威不解地看着李淮远,问道“将军,我们完胜毛子,您如何不高兴?” “小宋,”李淮远依旧望向远方,“如今毛子过地!雷阵,已经不需要耗费一人。如此,咱们的炸!药又能耐他们何?” 宋振威问道,“我们有爆!炸兵,将军何须有心那么多。” “毛子的马儿多健壮。今日,他们骑兵先冲过来,撞得我们队形一下子就散了。大梁马匹不如他们的多矣。”大梁的马是短板,这是多少年的事了。如今李淮远也只能拿出来说一下,感叹一声。“提了多少年改良马种的章程,唉......” 李将军的话未说完,宋振威已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些涉及内部纷争,且还有得吵。不若问问安康,能否在他的农场里多养些马儿,捉了毛子的马来配种。 心里有了想法,宋振威吩咐人,去将毛子受到惊吓跑走的马儿找来。 士兵们列着队,整齐地小跑着出去收拾战场。 让毛子的羊群一捣乱,整个地!雷阵全毁了。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炸成多块的羊肉。 勤劳的小兵们将大块的羊肉捡起堆好,统一拉去了伙食营。今晚可有顿好的吃了。 这回,伤的士兵不少,也死了不少,残的却是一个没有了。战场清扫完毕,至晚饭时也不见宋振威送人来,安康这才放下心,领着人回了粮食营的地盘。 庞佑德挥着大骨刀“砰砰砰”地剁着骨头。他有力气,干这事的时候也卖力,下刀那是一个快准狠,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已经将前天的那封信遗忘了。啊,好久没吃羊肉了,今晚得好好补补。 “小庞啊。咱们干脆就煮一大锅的羊汤。我再让大钱多烙些饼,晚上就吃羊汤泡饼。”郭师傅瞧着庞佑德高兴了点,他也跟着高兴。 “我看行。等我一会儿把羊肉煮上,我去帮大钱烙饼。”说完了话,庞佑德把剁下的一块有一斤多的肉,包了起来,四下瞅了一眼,见没人瞧见,连忙塞给了郭师傅,冲他挤了挤眼。 郭师傅白了他一眼,高兴地收了肉。 于是庞佑德在郭师傅的眼皮子底下,明晃晃地又藏了约莫二斤的肉。吃不着农场里的羊,有毛子给送羊来。这二斤肉,带回去红烧! 郭师傅小声地“哟”了一声,“给我一斤肉,你自己弄二斤?” “嗨,郭师傅,您又不是不晓得,这二斤肉,我好几个弟兄分呢。哪是我一人吃的。”庞佑德压低了声音回道。 “得空得把农场的小母鸡抓只来给我炖汤。杀猪的时候可得叫上我。” “行,行,行。指定忘不了您。”庞佑德满口答应。心里却道,安康护小母鸡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昨天吃了他一只鸡,差点没翻脸。那小猪刚有三个月,刚长些肉,这就开始惦记着吃了?不等过年,安扒皮能舍得他的那些猪? 庞佑德领着晚饭回小院的时候,徐立刚好接到安老太爷和安老太太。现在军营里还没人送信过来,他心里很是忐忑。 安老太太瞧见他,就知道他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只问他见着安康没有。 徐立笑着回道,“见到大少爷了。大少爷如今正和他的那群朋友管种粮食的事,还养了不少鸡、猪和牛。” 安老太太放下心来。天色晚了,现在可不好去军营,老太太暂时按下想立马见到孙子的想法,在城里的客栈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安老太太就推醒了安老爷子,带着兴奋道,“老头子,快起来,咱们去见康儿。” 安老太爷睁开眼,瞧着屋子里还有些黑,便动也没动,“这天还没怎么亮,急什么?你早早起了,人徐立说不定还没起呢。”“再睡会儿吧。” 安老太太想着也是,便重新躺下闭上眼睛。没到半盏茶的时间,又一骨碌爬起来,自言自语道,“不行,我睡不着。康儿啊,奶奶就来了。” 她动静不小地爬下床,摸索着穿上了衣裳。 安老太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这么一闹腾,他也睡不着了。这老婆子像是发了疯似的。 吃完了早饭,安老太太就让徐立领着她去看安康。 徐立心中叫苦不迭,军营如今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他如何能带两位老人家去。 倒是小夏机灵,和老太太说了军营里日子苦,大少爷养着不少鸡留着下蛋孵小鸡,却舍不得吃。这可把安老太太心疼坏了。 她立马道,“那咱们去街上赶紧买些吃的,给我大孙子补补。” 老太太风风火火,拉着老太爷就往街上去。看见这个买,看见那个也买。最后,买了半头猪,还买了一笼子鸡。 好在,老太太买鸡的时候,宋石头赶着牛宝来送信,徐立这才把悬着的心放进肚子里,高高兴兴地陪着老太太一起去北疆军营。 三两车呼啦地从街上穿过,引了不少人注意。 孙海城望着远去的三辆车,摸了摸后脑勺。这又哪来的一对老人家?莫不是这人的父母。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他抬脚进了书店,他可是答应了帮小慧妹子打听那男人的来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我来啦。 觉得自己越写越好了呢,嘿嘿。 下一章,安康就可以见到爷爷奶奶啦。 祝大家开开心心哦。 第83章 参观农场 战争结束两天后,军营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模样。 安康几人照例坐着牛车去往农场。只是今日,牛车在军营的出口处让人拦了下来。 纪迩陶穿着件蓝色的长衫,身材瘦削,挺拔如竹,一双凹陷的眼睛亮而有神。怎么说呢?安康搜肠刮肚地想找个匹配的词,最后只想到了两个字——高人。 在纪迩陶身后,是曹成与徐昌明,还跟着包大宝那一队伙食营里的人。 曹成上前两步走,抱拳咧嘴笑道,“安康兄弟,能否载哥哥们一程?” “能,能,快上来。” 曹成和徐昌明不费力地爬上车。安康心里嘀咕着,高人爬上牛车是不是会有损高人形象。他漫不经心地用眼角余光瞟着纪迩陶。只见这位高人先生,先将袍子扎在腰带中,撑着牛车的边,手下稍稍使劲,有些笨拙地爬了上来。上来后,纪迩陶先冲着安康等人笑了笑,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袍子边,老老实实地挨着徐昌明坐下。 王大海轻轻地抽了一下牛屁股,嘴里吆喝着,“走,走,走了。” 牛儿慢吞吞地抬起脚步,缓缓地向前走。牛车后面还跟着走路的包大宝一群人。 天天被拉去粮食营里干重活,回去还得做几万人的饭。几天下来,包大宝就彻底没了脾气。如今缀在车后走,心里也不再吐槽,只盼着早些把粮食营的房子盖好,他也能松散松散。 “安营长如今在读什么书?”纪迩陶本想选一个简单的话题切入,没想到这一问就问到安康的短板上了。 安康尴尬地笑笑,怕纪先生多问,连忙俏皮地告饶道,“不才年方十七,不好读书,胸无大志。” “哦?”被这样的回答惊的一顿,纪迩陶哈哈笑了起来,“安营长真是”,斟酌片刻,他道“性情中人。” 胸无点墨的曹成在一旁嘎嘎笑,他还不自己笑,他扯着徐昌明的衣服,让徐昌明和他一起笑。“嘎嘎。”哪有人说自己胸无大志的,连他都不会说自己胸无大志。 虎子在一旁悄悄地拿眼瞥曹成,这人怎么这样,怎么笑话他家少爷,笑得跟大鸭子似的。少爷才不是胸无大志,那是顶顶好的。 陈子澈也没憋住,“噗呲”一声跟着乐。原本在书院,安康只是调皮捣蛋,如今到了军营,像是得了什么解脱。说起话来愈发没脸没皮的。 胸无大志?纪迩陶是一个字也不信。若真是胸无大志,怎么会办出杂志,帮助残疾士兵?不过是藏得深吧。此人小小年纪,竟已学会藏锋,以后必然前途无量。 他哪里晓得,被他认为是前途无量的少年,是真的胸无大志。几年之后,不过是在余阳县办了个农场,侍弄些家禽,栽些果树,舒舒坦坦地做了个农场主。 金小三喂完了狗,又煮了些猪食,推着小车去喂猪。吃饱了的狗儿们,撒着欢跟在金小三身边跑前跑后。 今早宋石头去给徐立送消息,给牲口喂食的活就全落在金小三一人身上。 安康等人到时,金小三正拿瓢,一勺一勺地往槽里放猪食,嘴里还悠哉地哼着小调。 “嘿,小三。”有人拉开嗓门喊。 金小三回过头,冲着坡下挥挥手,“你们来啦!”“我还剩这一桶就弄好啦!” 粮食营里的人纷纷下了车,自觉地找了活干。包大宝也任命地领着人继续去工地上建房。 纪迩陶瞧着粮食营里的人个个样子都乐呵呵的,不像以前见过的残疾人,心下多了几分感慨。他颇为新奇地瞧着孙五郎摇着自己的红轮椅,动作熟练地挪到一旁的树荫下。 这里放着孙五郎昨天未编完的竹条。一只大肚的小狗趴在刚编出底的竹筐里。苏五郎伸出剩下的左脚,轻轻地踹了小狗一下,“一边去。”小狗夹着尾巴跑远了,又回头冲着这边看。 这里没有人颓废,没有一个人是“废人”。纪迩陶瞧着大树下招呼人的安康,无声地笑了笑,对安康更是刮目相看。 大树底下的石桌是专门请会打石头的士兵废了五天的功夫打磨出来的。招待客人的茶是徐立从城里买来的。没有精美的茶具,俱都是和军营里一样的粗胚碗。 “没什么好招待的,都是粗茶,纪先生,徐大哥,曹大哥,委屈几位了。” 安康没陪着人闲坐,农场里到处都是活。他先去牵了两只黑羊到树底下栓上,后来又下地帮着拔草。麦子刚刚打上穗,粮食营里的人个个都小心地侍弄这些田地。 “安营长还挺忙。”纪迩陶远远地看着田地里的小人影,就着粗胚碗喝了口茶水。入口的茶水涩的很,果然不是什么好茶。 “他呀,忙的很。”曹成也跟着看过去,“等一会儿活干的差不多了,就得念书了。” 不到一个时辰,各处的人陆陆续续地往北边的大屋去。 安康匆匆回来,灌了口茶水,撩起衣摆给自己扇扇风,又急匆匆地往大屋去。 陈子澈过来帮着添了壶茶水,解释道,“先生见谅,农场里事情多。” 纪迩陶笑笑,“不碍事,你自去去忙自己的。” 将今天要教授的内容过了一遍,安康心中有了底。一出门走两步,捡了些小石子又回了屋内。 “要开始讲课了。”徐昌明听过安康的课,安康教算术就是数石子。 纪迩陶移步到窗户口,瞧见屋子里的士兵们端端正正地坐着,安康背着手,正在屋里转悠。 “金小三,你说说,昨天都学了什么?” 金小三站起身,双手老实地放在桌上,大着嗓门道,“七加八是十五。七加九是十六。七加九是十六。猪、牛、羊、马、鸡。” “都学会了?” 金小三点点头。 窗外的徐昌明摸摸鼻子,这些可都是他教的。 “都默一遍。” 纪迩陶点着脚尖,往屋内桌上的纸张瞧。只见靠窗最近的那个人姿势变扭地拿着笔,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字。因为刚学写字的缘故,字写得有些分家。那人一开始写的字大,后来见一张纸写不下,便将字歪歪扭扭地缩在角落里,远远看过去就是一些大墨团。 默写完的人主动将纸交给安康和陈子澈,这两人拿着朱红色的毛笔,在纸上圈圈画画。后又拿出册子记了些东西。 “金小三。”安康点名了,“说的都对,写的就不对了。这五个字一个没写对。这少一横,那多一点。” “王大成,你笑什么?数来数去,你的字最丑。你瞧瞧,一个字写得能有二里地宽。鸡中间还能挤头猪。” “哈哈。”屋子里一阵哄笑。 接下来,就开始了新的授课。先照着杂志学认五个字,再学两道算术题,还要跟着背三句千字文。学完了这些就是休息时间,一群人很快散出屋子,只留下几个行动不便的人坐在位置上翻着书本。 这些人出了屋子也不闲散着,到地里拔菜,洗菜,绑篱笆,帮盖房子的人搭把手。总之,都不闲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大家又回了屋子,取了纸写起大字来。陈子澈和安康就在屋里到处看士兵们写字,若是看见不对的,便立马上去纠正。 手中的《初级账房》越往后翻,纪迩陶越是心惊。此书计算简洁,又多处举了说明。甚至还附录了做账时的表格。虽然与现下账房先生使用的记账方式不一样,但却当人眼前一亮,大有可取之处。 宋振威派了一群人出去搜了半天,只找到了四匹马。其中还有一匹马腿受了伤,硬是让士兵们拖着拽着拉回来的。 宋振威骑着威风凛凛的大马一路奔向了农场。赶到时,粮食营里的人还在写大字。他抬眼一瞧,怎么徐昌明、曹成还有老狐狸纪迩陶都在这。安康什么时候和这些人交好了?他心下有些不快。推了门,小声唤安康出来。 曹成一眼就看出这马不是大梁的马。他走上前摸摸马儿强壮的背脊,又绕了一圈看看后蹄,问道,“毛子的马?” 宋振威嗯了一声,对安康道,“安康兄弟,你这养了那么多牲口,要不再养些马?” “马?”安康疑惑地看着这些马匹,“咱们粮食营里估计没人有养马的经验。你还得给咱们粮食营找个有养马经验的老师傅。” “这好说。”宋振威一口答应,“下午我就让人过来。” “安康兄弟”宋振威过来揽住安康的肩膀,道,“兄弟,养马可是个大事。大梁的马匹不如毛子的马匹健壮,咱们骑兵一向不如他们。你昨天没见到,毛子骑着这高头大马在战场上左突右击,差点把咱们队形冲散了。” “不过,”曹成道,“他们的马也有不好的,性子都烈,不如咱们大梁的马儿温顺。” 安康轻轻笑出声,“宋将军,你这是让我做弼马温?” “兄弟,你可别看这只是养牲口的事。若是能替咱们大梁养好了马,替圣上分忧,”说着,宋振威还对天抱了一拳,“荣华富贵那可是享用不尽。” 曹成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大梁的马不如毛子的马。安康兄弟,你若是能养好马,那定然是头等功一件。” 关于养马的事,安康头一件想到的就是用毛子的马与大梁的马杂交,若是生出既温顺又矫健的马儿,再一代一代慢慢杂交着,以后必然能出好品种。于是,他道,“那还得给我找些上等的大梁马,最好都是母马。”忽而他又有些感叹,靠着这三匹毛子马,一年又能生多少小马? 远远地传来狗儿的叫声,安康远远地看过去,看到三辆车正往这边来。 打头的是辆牛车,瞧着样子像是宋石头。后面一辆是徐立的马车,再后面一辆就不知道是谁的车了。 曹成也看到了徐立的车,心里暗暗叫了声好。徐立兄弟一准是从城里回来的,定是买了不少好吃食。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新年快乐! 时间可真快呀。 安康继续搞农场。 第84章 奶奶来了 三辆车在空地处停下,安老太太早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探出头,激动地喊道,“康儿,奶奶来看你了。” “奶奶。”安康一下子冲过去,先扶了安老爷子下来,然后跳上马车,掀了车帘,祖孙二人自是一番亲热。 “瘦了,瘦了。”安老太太拉着安康的手,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我大孙受苦了。” 安康也想哭,他咧咧嘴角,努力做出笑的模样,拍拍胸口调皮道“奶奶,我还长高了呢!你看我,比从前壮实没?” “壮实了,壮实了。” 瞧着牛车上拖着的一笼子鸡,半头猪,徐昌明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又能美餐一顿。 冲着这些吃食,众人都纷纷热情地和安老太太和安老太爷打招呼。 安老太爷许是年轻时候说话多了,老了越发不爱说话。他心里也关心安康,隔了快一年没见,就问了句,“在军营里过的好不好。”之后便没了话。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安康笑,显然很是高兴。 虎子也激动啊,这也是家里来人呀。他上前两步,扑通一下跪倒,“老太太,虎子给您磕头。”砰砰砰的三个实实在在的响头。 “好孩子,好孩子,起来。”安老太太连忙扶起虎子,上下打量,“也高了也壮了。” “你姐姐今年生了个胖小子。给你写信没?” 虎子应道,“写了,都写了。” 隔着远远地,包大宝瞧见似乎是那个安营长的家人来了,心里羡慕,嘴上却嘀嘀咕咕,“真是会投胎。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去。” “奶奶,咱们这刚收拾好两间房。一会儿咱们就去城里买大床。”奶奶来看他,安康是真高兴。 安老太太拍拍他的手,嗔了他一眼,“奶奶睡什么大床?垫块大板子够我和老头子睡就行。” “那哪能。要是让我爹知道,得从余阳赶来扒我的皮。”想到自己爹的严肃模样,安康下意识地缩缩脖子。忽然想到,他那严肃的爹怎么可能让他爷爷奶奶过来。不确定地问道,“奶奶,我爹是怎么让你和爷爷单独过来北疆的?” 安老太太挥挥手,豪气道,“我们自个来的,你爹不知道。” 安康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家的老头老太太还挺厉害。“给我爹写个信报平安?” “不用。”安老太太冲着徐立努努嘴,“他肯定知道了。” 徐立笑笑,赶紧把自己从叛徒的角色上摘出来,“是小姐担心您二位,让我先过来好照探老太爷老夫人。” 安康和徐立的关系一向好,立马拉了安老太太去看刚到的大马匹,解了徐立的窘迫。 小老太太围着高头大马转了两圈,没敢伸手摸,感叹道,“这马可真高。拉车肯定好。” “奶奶,这可是战马。”安康被安老太太的话逗乐了,“这马可不拉车。” 到做饭的点了,包大宝带着一群人回了军营。一边剁菜,一边叹气,唉,各人各命。 下傍晚的时间,太阳开始往下沉,农场里的人一群一群的散了。几只小狗不知从什么地方奔回来,围着人跑来跑去地转圈。 安康陪着安老太太和安老太爷坐在石桌边,老太太这时脸上才流露出担心的神色,“我怎么瞧着这里都是些身体不健全的人?都是战场上受的伤?” 安康点点头。 安老太太沉默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他们一个个都挺能干,还认字了。也是你弄的这个?”见气氛沉默,安老太爷难得开了一次口。 “给他们找点事做。”安康小心地看了安老太太一眼,撒娇道“奶奶,咱们粮食营是最后上战场的。您不用担心。” “真的?你不骗奶奶?” “不骗你。”安康见安老太太面色缓和,立马转移话题,“奶奶,晚上我把庞佑德他们都叫来,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说起别人,安老太太想起了孙女的事,连忙询问道,“赵秦那孩子的腿还好吗。” “走路有些跛。当时大雪天逃跑,他脚卡着冻了一夜,冻坏了脚。不过那会儿能把命捡回来都是侥幸。” 。"奶奶,赵秦的人品是绝对没问题的。您放心。。" 安奶奶叹口气,道“你伯娘说,小语就瞧上他了,非他不嫁。为这事,你伯娘在我跟前哭过两回。” “康儿,你也不小了,也到说亲的年纪了。这两年奶奶先帮你相看着。等你回了余阳正好成亲,给奶奶抱小重孙孙。” 安老太太把自己说得高兴了,捂着嘴在一旁笑。安康羞得涨红了脸,“奶奶,你说什么呀。我还是个宝宝呢。”他就真像个孩子似的,头依在老太太肩上撒娇。 老太太让安康哄得开心了,抱着安康又一叠气地喊心肝宝贝儿。 安老太爷只坐在一旁,半眯着眼,抽着老旱烟,看着两人闹。嘴角始终带着微笑。 太阳彻底沉了下去,月亮在西边的天上慢慢散着清冷冷的光。 这个时候,农家本该都歇息了。可傅川家里的油灯却亮着。 傅川坐在炕下的小板凳上,拖着腮,两眼无神地发呆。 大嫂子刘霞堆着满脸笑,讨好道,“小川,住在外面哪有住在自己家好。家里多方便呀。想吃啥,嫂子给你做。衣服脱下来,嫂子就给你洗洗晾上了,半点不用你费事。不然在外面还得自己洗衣服。” 傅川爹娘沉默地盘腿坐在炕上。 屋子里除了刘霞的声音,便再没半点其他动静。 说了半天没人应话,刘霞讪讪地停了嘴,捣了傅大河两下,小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傅大河不耐烦地动了动,瞧瞧爹娘的脸色,又看了看傅川,讷讷道,“川啊,你要是嫌路远,哥整个牛车,天天接送你去县上。” “对,小川,你哥能去接你。”刘霞立马接话,哄道,“还是住在家里好啊。你哥都来回接送你了,还有什么不方便?” 傅川看了刘霞一眼,回道,“嫂子,我住在县里,能抽更多的时间读书。” “爹,娘。”傅川转身从自己随身背的书袋中取出个钱包,这里是他攒下的一半钱。“这钱留给家里做花销。明儿我就去县里住。等不忙了,我回来看你们。” “这,小川,这咋还走呢?”傅川爹娘还未说话,刘霞一脸焦急地开口了,“这,家里真比县里好啊。” 傅川爹瞪了刘霞一眼,“行了。吵什么吵。”转头对着傅川叮嘱道,“去县里住就去县里住,好好读书。以后扒拉扒拉你哥哥们和你侄儿们。” “你这娃子不一样。能走出去就别窝在村旮拉里。” “在县里花销大,这钱你自个儿留着,我们不要。以后每个月送五十文回来就成,其余的你都自己攒着。”他是知道自己这大儿媳妇是个什么样。“家里你哥哥姐姐们要是有事,能帮一把是一把。都是亲亲的兄弟姊妹。” “爹,我晓得了。”傅川乖乖地应下。 傅川爹道,“他娘啊,给川烙些饼带着。外面的吃食贵可吃不起。家里的面饼管饱。” “爹,娘,小川岁数这么小,这么多钱可不能让他收着啊。万一被人骗了可怎么办。”刘霞真急了,白给的钱还不要,这老两口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傅川干的活多轻松,多孝敬爹娘些怎么了。这钱怎么能不要? “行了,刘霞,去跟我烧火去。”傅川那性子软绵的娘难得开口训儿媳。 刘霞一转头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起去了厨房。 和婆婆没话说,刘霞坐在灶前闷着不说话。 傅川娘看着刘霞,张了张嘴,最后也没出声。两人沉默地各干各的活。 到手的鸭子飞了,刘霞翻来覆去地一晚上没睡好。天刚亮,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她使劲推推傅大河,“起来了,起来送送小川。” 傅大河翻了个身,闭着眼睛继续睡。 刘霞伸手过去拧他的耳朵,趴在他耳边小声道,“赶紧起来去送送小川。这兄弟姊妹好几个,就属你和小川最没话说。还不赶紧哄哄他。比地高不了多少的小崽子,手指里漏点就够咱们花的了。” 被来回地干扰,傅大河终于舍得睁眼坐了起来,鼻子还闷着道,“赶紧着起来收拾。别的事没见你这么勤劳。” “哟,傅大河,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刘霞懒?”刘霞扣着衣服扣子甩了个白眼道,“你可去打听打听,我刘霞是那种懒婆娘不?” 傅大河不理他,穿上了衣服,“哐当”地开了房门,去院子里洗漱去了。 送走了傅川,刘霞心理多少是有点不舒坦。她脚步一转,往村子东头去了。 “你干啥去?”傅大河在后面拧眉问道。 “就去转转去。” 傅大花正收拾了衣服打算端去河边洗,一出门便遇见刘霞,心里暗叫一声晦气。 “大姐,要去洗衣服啊。”刘霞端着笑脸,话一转便道,“大姐你知道吗,小川呀,他要去县里租房住了。这不今早我们刚送他走。” 刘霞假惺惺地说道,“哎哟。瞧我,你和小川关系那么好,小川怎么会不告诉你。”丢下一句“家里还有事,我先回了。”转身就走了。她是知道傅川昨天晚上才说要去县里住,应该是没和傅大花说过。 “哼。”傅大花瞧见刘霞就一肚子气,气狠狠地小声骂道,“瞧瞧那尖嘴猴腮的死相,我看你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见天的挑事。” 转念一想,傅大花衣服也不洗了。去厨房烙了几张葱花饼子,和傅贵说了一声便往县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我来了。 还记得傅川吗?那个扔了驴来报名的小孩。 第85章 两斤肉 “小川。” 中午下班,傅川和杨二郎正准备去食堂,一出杂志办事处的大门,立马被叫住了。 “大姐。”傅川惊喜地看着傅大花,“你咋来了?”他转头对杨二郎抱歉道,“二郎哥,你先去吧,我和我大姐说会儿话。” 他现在就在杨二郎家的院子里租了间房子,价格不贵,早晚饭二郎哥奶奶帮着一起做。 “你咋没和大姐说一声就来县里了?刘霞给你脸色看了?”傅大花心疼地看着弟弟。她是家里最大的姐姐,下面的弟弟妹妹都是她帮着带大的。最小的傅川更是从小被她抱到大。 “大姐,没人给我脸色看。上下班来回走路费时间,我住在县里,以后每天能多一个多时辰看书,我还花钱找了老师,也好时不时去请教。” “你,你上私塾了?”傅大花很是惊喜,,“咱小川出息。” 姐弟两个说了会儿话,傅川说要带傅大花去食堂吃饭。 傅大花拘谨地摸了摸自己带的小篮子,“大姐不去,大姐带饼了。和你说完话,大姐就要回去了。阿毛还等大姐做饭呢。” “大姐。”傅川扯着她的袖子,小声道,“食堂里今天烧大肉呢。偶尔带一个人去吃不碍事,交钱的,不是白占便宜。不过比外头可便宜多了。我听说,食堂今天上午才买了一头大猪,中午给咱们烧大肉,剩下的肉,还便宜卖给咱们。” “大姐,你别走,一会儿吃完饭带些肉回去。” “带,带啥肉?”傅大花心疼钱,可舍不得随便买肉。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痒痒,便宜肉哎,“能多少钱一斤?” “现在可不知道。等吃完饭估计就卖肉了。” “我去你们食堂吃,人家会不会说咱们?”傅大花担心给弟弟惹麻烦。 “又不是不给钱。家属偶尔来的话,给点钱表示一下,食堂就给吃。这是少爷定下来的。” 傅川现在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小大人的模样,傅大花看着看着“噗嗤”一声笑出声。笑得傅川莫名奇妙,涨红了脸,“大姐,你笑啥?这真是少爷说的。” “好,好,好,大姐知道。大姐今天沾沾咱们小川的光,去食堂吃大肉。” 食堂在杨二郎家的院子里,离着不远,半柱香的路程。 傅川领着傅大花到时,院子里已经摆了大案板,老皮穿着粗布围裙,拎着骨刀,高声吆喝,“要哪块?” 傅川拉着傅大花排到队伍后面,探出大半身子,扯着嗓门喊,“皮叔,肉多少钱一斤?” “哎哟,小川啊,咋才来吃饭?肉十文钱一斤,一人最多买两斤。” 老皮的声音刚落,傅川便道,“给我来二斤。” 傅大花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案板,乖乖,肉才十文钱一斤。外面的肉都二十文一斤,便宜一半那。 买肉的人群速度很快,没几会儿功夫,就排到傅川和傅大花。 傅大花摸摸口袋,这才想起来,早上走的急,没装钱袋子。她拍拍傅川肩膀,尴尬地小声地说道,“川啊,大姐不买了,姐忘带钱了。” 傅川没回话,拎了肉转身就放进傅大花手中的篮子里。“大姐,我有钱,我每个月挣钱。你带回去给姐夫和阿毛吃。” “姐哪能要你钱,这,小川,”傅大花要把篮子里的肉拿出去,傅川却不想和她啰嗦,带头先去了食堂。 傅大花连忙挎着篮子追上去,正要说教呢,一脚踏进食堂,又震惊住了。“你们这收拾的可真整齐。比酒楼里头还整齐呢。” 交了钱,领了个牌子,傅川带着傅大花打饭去。 一人先端个木托盘,瞧见了想吃的菜,直接拿一小碟子放托盘里。 傅大花拘谨地紧跟着傅川的步伐,傅川拿啥她也拿啥,生怕出错了让人笑话。那一小碟子里好几块大肉,光看着就喜人。 晕晕乎乎地落了座,傅大花才发现自己拿来一碟子肉,一碟子辣椒鸡蛋和炒青菜,还有一小碗的萝卜汤。亲娘哟,这是过年了吧。 “大姐,快吃呀。”傅川大口大口吃了几块肉,瞧着对面呆愣的大姐,忍不住催促道,“可好吃了呢。” 傅川在长身体,能吃的很,一碗饭很快见了底。瞧着傅大花的饭也快吃完了,他道,“大姐,吃完了还能添大米饭,不拘吃几碗。” “那你给姐再打一碗?”傅大花将吃得干净的碗递过去。心里暗暗想着,早知道把阿毛也带来了。 挎着篮子走回村里的路上,傅大花一直琢磨事。以前只听说杂志办事处供吃,要小孩,能免费上课,过年过节还发东西。这下吃了一回食堂,篮子里落了两斤肉,她才真切地体会到杂志办事处的好处。怪不得刘霞挤尖了脑袋想占便宜。 傅贵和阿毛刚醒,两人在院子里打了些井水正洗脸。 傅大花走进院门,阿毛立马扑了过去,“娘,娘,去哪了?” 傅大花单手抱起阿毛,拎着篮子给傅贵看,“猜猜篮子里头有什么。” “吃剩下的饼?” “再猜猜,还有别的。” 傅大花把阿毛和篮子一起放下,拧了毛巾,给阿毛好好地擦了擦脸。 傅贵寻思半天,也想不出自己婆娘能从县里带什么回来。好笑地问道,“什么呀?” “你掀开看看。”傅大花高兴地冲着篮子努努嘴。 傅贵掀开盖在篮子上的蓝色布,一眼就瞧见里面放着的一块肉。咽咽口水,看向傅大花,笑问,“咋舍得买肉呢?得两斤吧。” 傅大花压低声音道,“不是我买的。小川买的。我今早没带钱。也是巧了,赶上杂志社今天杀大肥猪,便宜卖给杂志社的人。才要十文一斤,每人只给买两斤。” “十文钱一斤,可比外头卖的便宜一半。”傅贵瞪大了眼。“小川咋样,住在哪?” “我瞧着好的很,就住在他一个朋友家里。我瞧过了,比咱村里强。”接着,傅大花眉飞色舞地说起了在杂志社食堂吃饭的经历。“你可不知道,那大米饭随便吃。我今天吃了两碗。吃完饭也不用自己收拾,放在托盘里端到那个回收处。你知道我中午花多少钱吗?” 傅贵好奇地问道,“多少?” “我看见小川交钱了,才三个铜板。” “哟,那可是便宜。”傅贵怎么想不明白,好几块大肉,一小碟鸡蛋还有两碗大米饭,才只要三个子儿。 “我瞧着县里的酒楼都没那儿好。” “晚上给你和阿毛炖肉吃。” 傅贵很高兴,盯着傅大花可劲笑。 “死相。”傅大花轻轻锤了傅贵的肩膀,“再和你商量个事。” “你说,啥事。” “我今天听小川说他们那偶尔会买鸡,买猪。你也知道,他们那杂志社多半都是外地人,在咱们这都是租房住,也没人养这些鸡鸭猪的。我寻思咱们也弄几头猪仔回来侍候侍候?家里烂菜叶什么的都有,养着也不费事。” “随你。你在家照顾好阿毛。等县里招工,我去县里上工。”傅贵很是个老实勤奋的男人。 北疆农场,安老太太让陈子澈帮着穿了针,坐在石桌旁开始纳鞋子。头一双鞋定然是要做给安康的。 安康此时和老杨在马厩里讨论养马的事。老杨是宋振威送来的养马的老师傅。 安老太爷承担起了教字的任务,他也是读了许多年的书,尤其擅长写楷字,学识能甩安康好几大条街。 陈子澈也总算能躲了清闲,坐在大树下陪安老太太说闲话。 安老太太不知道陈子澈的家事,想到啥说啥。也是巧了,当年老太太和老太爷没钱的时候,住的就是下洼村。陈子澈说起的老人,有不少安老太太都认识呢。 “嗨,这都下来多少年了。”安老太太感慨一句,瞧着眼前开始发黄的麦田,恍然觉得时空穿梭,回到下洼村的时光。 那时候日子苦啊。她和老头子都是家里宝贝着长大的。哪里就会自己做饭洗衣,更别说种地,都是被生活所迫。好在下洼村的人都不错,那会儿还有几个没出门的小姑娘时常到她家串门,教教她做事。 “汪,汪。”突然间,麦田另一边起了一片狗吠声。 陈子澈站起身,瞧着远处有个人奔了过来。 第86章 借钱 虎子一眼就认出了跑过来的人,“刘大成?” “虎子兄弟,是我,是我。”刘大成拄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脑门使劲擦了两把才把汗擦掉。 “你咋来了?” 刘大成面露难色,道“我,我想跟农场里借些银子。” 虎子一脸诧异地看向这个长相奇特的男人,一时不知道咋开口。只见过一回,咋还上门借钱了? 瞧着虎子的脸色,刘大成更加窘迫,说话越来越结巴,“我,我家里,家里出了点事。我婆娘,婆娘她病了,没钱吃药。我,我借钱给婆娘吃药。” 安老太太瞧着远处的两人,好奇地问陈子澈,“这人是谁?是农场里的人?” “不是。他就是卖我们黑山羊的人。” 虎子哪里敢轻易借钱,左右瞧瞧没见着安康,便领着人去了大树下。 “虎子,这是怎么了?”陈子澈打量一眼刘大成,瞧着他比上次来的时候更黑了。 “他想从咱们农场借些钱,给他婆娘治病。” 刘大成不安地握着双手,眼神慌乱地打量陈子澈的脸色。余光扫到旁边的安老太太,心道这个老太太上次可没见过。 陈子澈吃了一惊,好奇道,“大成老哥,刘家屯离咱们农场有十几里路,怎么想到来咱们这借钱了?” “嗨,”刘大成一咬腮帮子,直接就跪下了,眼里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大成老哥,快起来。”虎子和陈子澈连忙去扶人起来。安老太太放下手里正纳着的鞋底,上上下下好好地打量了刘大成。 “不瞒你们说,方圆十几里人家,没一家敢借钱给我。我那儿子欠下的赌债,还不起啊!前两年,还有人愿意借给我家钱。” “我和我婆娘一年才能挣几个钱,钱刚到手,要债的就追上门来了。一年一年下来,手里也落不了几个子儿。借了我叔叔家二百文,竟是两年也没还上。” “前几天要债的又上门了。把我刚卖羊的一两银子全搜走了。那是修房子的钱啊。屋顶要是再不修,今年雪一压就得塌。” “要债的扬言抓到我儿子就要剁手剁脚,我那婆娘被这么一吓,竟是病倒了。” “造孽啊,造孽啊,生了这么个儿子,半辈子都得替他还债。” “呜呜呜,不让人活了啊。” 刘大成趴在地上呜呜地哭地伤心,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我就剩个婆娘了。婆娘要是没了,我也没法活了。” 安老太太心子软,瞧着刘大成哀恸的样,跟着红了眼眶。立马拍拍桌子道,“小兄弟,你起来,这看病钱,我借给你。” 刘大成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抹掉了眼泪,瞧着桌子旁坐着的老太太,小心地问道,“真,真借钱给我?” “真的。你自去给你婆娘治病。”安老太太从袖子中摸出二两的小银块,劝了两声道,“日子再难也得往下过,保不齐哪天就否极泰来。” “谢谢好心人,谢谢好心人。”刘大成磕着头,嘴里不断地说着感激的话。直哭得鼻涕眼泪抹了一脸,才爬起身,不好意思道,“恩人,小的不会写字。这欠条你们写吧,我来按手印。” 安老太太笑道,“哪用得着按手印。你心里记得就好。”为了十两银子去十几里外的屯子要钱,那可不够费事的。 刘大成又是一番感谢,连忙揣了钱,往家里奔,婆娘还等着拿钱吃药呢。 安康与老杨说完了事,瞧见安老太太和陈子澈两人坐在树底下说话,一拍脑袋才想起,奶奶这次出门没带着梁婆婆,连个正儿八经陪着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当下招了虎子商量一番,决定去孙家屯找个老妇过来。 头一个便问的是孙大爷家的孙大娘。 “给咱家老太太端端茶,倒倒水,帮着做些事就成。一天十文钱,吃住咱们全包。”虎子下午就赶了牛车过来。 “十文钱可不少。”孙大娘心里乐呵,这可是好差事。 孙大爷含着烟嘴,鼻子下出气,吐出一个大眼圈,问道,“贵人可好相处?我家老婆子笨手笨脚,就怕得罪贵人。” “好相处,好相处。老太太是极好相处的人。您二位放心吧。” 有了虎子这句话,孙大娘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转身进屋收拾衣服。 “虎子。”孙海成亲热地拦过虎子的肩膀,“问你打听个事。” 虎子奇道,“什么事还要问我打听?” “最近你们那新来的那个男人。爱打着扇子,身边跟着个十五六岁男孩的那个,那人是谁?” “那是我们家夫人雇的掌柜,专门来看我们少爷的。最近许是有些事,在北疆要多呆一阵子。”虎子奇怪地看看孙海成,“海成哥,你打听他干啥?” “嗨,上回我妹子小慧崴了脚,多亏得他送我妹子回来。我妹子一直想谢谢他,可也不知道他是谁。” “海城哥,别这么客气了,徐掌柜的人好得很。跟我们少爷,那差点都是拜把子的交情。” “人好也得谢谢,虎子,哥这也没什么好东西,上回去镇上打了半斤酒,你给徐掌柜的带回去。”孙海成进屋拿了个小酒坛子,硬是塞进虎子怀里,“你替我们谢谢他。” 孙大爷站在村口,一直望不见牛车的影了,才转身回家。他颇有些担忧地对孙海成道,“也不知道老婆子会不会受罪。她哪伺候过贵人。” “爷爷,人虎子说了,就让奶奶去帮着干些事,陪着老太太说说话。不用干什么活。那能有什么罪受?您要是不放心,过两日,我跑一趟,去瞧瞧我奶奶。” 天一亮,傅大花利索地穿了衣裳,悄悄地下了床。把昨日里捡来的烂果子和烂菜叶扔进刚垒好的猪圈里。那里面有四头小猪,哼唧哼唧地抢着食。 在鸡圈里摸出了四颗蛋,小心地收到篮子里。傅大花瞧了瞧满满一篮子的鸡蛋,拿出三个放在一边,又拿了十个装进她平常挎的篮子里。 “娘。”阿毛披着件衣服跑到傅大花身边,白生生的肚皮就露在外面,他还不会扣扣子。 “好阿毛,娘给你穿衣裳。咱今天呀,吃鸡蛋。娘给你煮了鸡蛋。”傅大花揽过儿子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给他好好穿衣服。 傅贵敞着怀走出来,傅大花“哎哟”了一声,“你也不会扣扣子了?这么大人了,不晓得羞。” “有啥羞的,在自己家,我也没出去。”傅贵到底还是把衣裳扣起来了。“啥日子,咋还一人一个鸡蛋?” “没啥日子。篮子攒满了,可不就得吃。” “一会儿我去镇上,找小川问问菜和猪的事。咱这菜长得可好了。” 傅大花挎着鸡蛋,走到村口,正好和刘霞撞了个对面。 “哟,大姐这是去哪呀?”刘霞上上下下打量傅大花。 “家里没盐了,我去县里买点。”傅大花不想多搭理刘霞,避开刘霞就想走。 刘霞却把她叫住了,“大姐。咱家也缺盐,你也给我家带点呗。” “那你把钱给我。我从县里回来给你们送过去。” 刘霞脸上堆着笑,道,“我这早上出门遛弯,身上哪带钱了。大姐,你先帮我垫上。等回来找大河给你。” “那真不巧了,我身上就带了买盐的钱,没有多余的。刘霞,你要是真想买盐,我在这等你,你回家去取钱。要是不想买盐,就别在这耽误功夫。”傅大花瞧着刘霞那假惺惺样就是一肚子气。傅大河可真是瞎了眼! 刘霞晃晃脖子,尴尬地眨巴眼,“那大姐你先走吧。我自己下回去买。” 傅大花不跟她多说,一抬脚便走了。刘霞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说什么晚上给钱,等盐送到了她家,她又是另一番说辞。她就不是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宝子们,照顾好自己呀。 第87章 收菜 “小川,你看杂志社能不能要我家的菜?” “大姐,这个我得问安掌柜的。”傅川思忖片刻,道,“大姐,下晌你先别忙着回去,我去问问安掌柜的。成与不成,我都告诉你。省的你心里装着事。” “是这样,是这样。”傅大花立马跟着点头。又说起别的话,“在县里有啥缺的没有?大姐从家里带了十个鸡蛋,你留着吃。” “东西都不缺。不过,”傅川拎拎裤腿给傅大花看,“大姐你看,去年领的工作服,去年刚穿的时候还大很多呢,今年就正好了。我平时常穿的衣服也都短了。” “大姐,我给你钱,你去帮我扯布做一身夏天穿的衣裳吧。” “短了的衣裳留给阿毛。” 傅大花被傅川的“会过日子”逗笑了,“阿毛才多大点,哪能穿得上你的衣服。再长三年也穿不上。” 傅川不赞成道,“阿毛像姐夫,个子大。” 傅大花瞧着他笑,才二十岁的脸上已经长了些细小的皱纹。“鞋子缺吗?大姐给你做两双?” 傅川摇摇头,“鞋子不缺。嫂子前天才送了一双来。”从橱子里摸出一双黑色新鞋给傅大花看。 傅大花接过鞋,来回翻了几下,小声道,“刘霞人不怎么样,做鞋子的手艺还不错。也难得她有这份心了。” “小川,大姐和你说,除了每个月给爹娘的钱,其余的你自己好好攒着。可别给人哄了去。到了刘霞手里,钱再拿出来可就难了。” “大姐,我知道。”刘霞是什么样的人,傅川比谁都清楚。 傅大花上了街,兜里揣着傅川给的200个铜板。在街上瞧了一圈,看看傅川这个年纪的男孩都穿什么颜色的衣裳。瞧来瞧去就看上了青蓝色的衣裳。到了布庄一问,我的乖乖,这布标价三十文一尺呢。 到底是舍不得,傅大花还是买了蓝粗布。粗布耐穿,傅川这个年纪还是调皮的时候,衣裳做的大些,裤腿,袖口收一收,穿两年不是问题。 买完布到杂志办事处门口,一眼就瞧见傅川在门口愣神。 “小川,咋的了?安掌柜怎么说?”看着傅川的脸色,傅大花心里寻思,安掌柜大多是没同意。 “明天就能送菜过来,不过要比集市上便宜些收。”傅川回想起和安掌柜的对话,他只是问了一句食堂收不收大姐家的菜。安掌柜竟然让他自己去办买菜买肉的事。原话是,“咱们杂志办事处人少,有些地方顾不上。既然你看到了这些不足,就由你来完善。食堂买菜也是要过账的,这些就你和杨二郎一起去办吧。” 傅大花喜道,“大姐知道,酒楼里收菜都比集市便宜。姐明天早上就和你姐夫一起送菜来。” 余阳县安府,卫氏眉头紧锁,忽而轻轻叹了口气,“再过两个月就是娘的六十生辰。晚上得让老爷写信寄到北疆。毕竟是六十整寿,还是操办一番的好,得让娘回来。” “小姐。”侍立在一旁的香兰担忧道,“可是老夫人刚到北疆没几天,这时候会回来吗?” “怕的就是这个。”卫氏捏紧帕子,再一次在心里说道爹娘不仁义,两人独自跑去了北疆,怎么不招呼她一声。 “娘。”平安扒着门边站稳,一只手里攥着朵蔷薇花。他现在叫娘的发音已经很准了。 “给。”平安将手里的花往前递,人也跟着往前走。 香兰怕他跌倒,快走两步,扶着他的肩往前走。 走到卫氏面前,平安伸出小胖手,“给。” 香兰打趣道,“小姐,小少爷这是给您送花呢。” 卫氏接过花,将平安抱在腿上坐好,点点他圆润的鼻头,问道,“哪里摘的花。” 平安小手一指门外,“啊!” “院子里摘的花呀。” 平安跟着道,“花。” “我那一院子的花,见天地被你摘,靠墙的下面都秃了。”卫氏戳戳他的脑袋,“你个小混蛋。” “啊蛋。”平安跟着学话。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疆,安康得了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农场里的鸡孵出小鸡了。 老母鸡慢慢踱着步子,身后跟着七只嫩黄嫩黄的小鸡。 安康盯着活泼的小黄鸡,问一旁的陈子澈,“这什么时候孵出的小鸡?” “少爷,这得有两天了。”虎子小时候帮家里养过鸡,他有经验。 安康摸摸下巴,指着得意的母鸡,大声道,“赏。赏这只母鸡一碗虫子。”“虎子,跟少爷走,抓虫子去。” 安老太太摇摇头,笑着对安老爷说,“瞧瞧,十七岁了,还和孩子一样。” 庞佑德得知农场里孵化出第一批小鸡,第一时间赶来看。 他没养过鸡,不懂好坏,可不妨碍他对未来的幻想。 “安康,啥时候能杀鸡吃?”小黄鸡可爱是可爱,可是炖出来更让人爱。 “庞胖子,收收你的哈喇子。想啥呢,咱们的小黄鸡还这么小,你舍得吃他们?”安康一听就知道庞佑德打的什么主意。他惦记农场里的牲口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鸡肉暂时是没有的。不过再等一个月,农场就能供给军营鸡蛋了。” “那也行。”庞佑德喜笑颜开,“再过三个月能不杀鸡?母鸡都留着,要那么多公鸡干吗?是吧?” 安康直接回了他一个白眼。 庞佑德不恼,喜滋滋地去猪圈那转悠去了。看看小肥猪们,吃不着猪肉瞧瞧猪跑。 天刚擦亮,傅大花就起床了,她推推旁边睡得正香的傅贵,“起来摘菜了。” 傅贵使劲睁了睁眼,一骨碌爬了起来。 傅贵在院子里摘菜,傅大花快手快脚地做着早饭。 粥在锅里闷着时,傅大花就去院子里帮着傅贵一起摘菜。 等菜都摘齐了,一筐筐整齐地码在平车上,傅贵的身上已经出了不少汗。 傅大花打了水给傅贵擦擦脸和脖子,她进屋去把阿毛叫起来。 阿毛迷瞪眼吃了一顿早饭,被傅大花牵着去了他奶奶家。到了奶奶家,老老实实地坐在板凳上打瞌睡。瞌睡醒了,才想起来找娘。找不娘,哇哇地哭。 阿毛奶奶牵着他去村里转了一圈,找了几个小孩玩,这才不哭,也不找娘了。 此时傅贵拉着平车到了县里,傅大花跟在一旁帮着推车。 到了杨二郎家的院子,把菜交给一个叫赵凤的女人。 赵凤点了菜,领着傅大花和傅贵去了杂志办事处的傅川那。报了菜的数量,说了价格,傅川写了两张单据,一张给傅贵,一张杂志办事处留存。当下就将菜钱结清了。 出了杂志办事处的门,走了老远,傅贵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和傅大花说道,“小川在杂志办事处的时候和平常很不一样。一点不像十一岁的娃娃。” 傅大花笑了一声,“杂志办事处把管钱的事都交给小川了,他要是像个娃娃,杂志办事处也不得要他。” “他做事还是挺认真的。怪不得安少爷器重他。” 傅大花把怀里的收据小心地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字一个也不认得,能看得出来字写得很认真。 “阿贵,等再过一年,阿毛懂事些。咱们把阿毛也送来听听免费的课。” “这纸上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等阿毛学了字,让阿毛念给我听。” 傅大花畅想着以后的生活,兜里沉甸甸地揣着铜板,再没有比这更让人踏实的了。 傅贵点点头,很赞同傅大花,“学,一定要学。要跟他小舅舅似的,来县里上工。” 回了村里,傅贵将车拉进院子。夫妻两个来不及去接阿毛,先和关系好的几家都打了招呼,说是要收菜。 价格比着杂志办事处给的价的少半个子儿一斤。 “收菜?”刘霞惊讶地问傅川娘,“傅大花家收什么菜?” 傅川娘高兴道,“大花说在镇上找到了买家,天天都要收菜。咱们赶早把菜送到她家,他们自己拉去县里。” 刘霞继续问道,“卖给镇上的哪家?” “这我哪知道。”傅川娘进了院子,打量了一眼菜地。小声道,“辣椒贵,现在再秧辣椒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转过天,傅大花和傅贵正吃着早饭呢,有人提着筐进了院子里。来人是住在隔壁的傅大钱。 一斤院子,傅大钱客气地寒暄,“傅贵,正吃饭呢。” 傅贵应了一声,简单翻看两下,确定菜上没有烂菜子。当即过了秤,数了铜板给傅大钱。 拿了钱,傅大钱不急着走,蹲在院子里和傅贵说话,“收一斤菜挣多少?” 傅贵呼呼地喝了一大口稀饭,回道,“没多少。” “说给兄弟听听,我保证不说出去。”傅大钱往桌边挨了挨,小声道,“说说。” “真没多少。”傅贵无奈地看着他,“就是挣些辛苦钱。” “我看你家猪圈昨个下午都挪到屋子侧边去了。是不是腾地种菜?” “放院子里味儿大,我就让阿贵挪侧边去了。”傅大花端着热好的窝窝头上桌,客气地招呼道,“大钱哥,吃了早饭没?在我家吃点?” “不了不了,你嫂子做好饭了,我这就回去吃。”傅大钱临走前还给傅贵使了个眼色。 傅大花瞧着他走出院门,叮嘱傅贵道,“这事谁问咱也不说。” 傅贵赶忙点点头。“下午咱把院子里的地再好好收拾一遍。” 家里已经卖了三天菜,刘霞没有一天早起去卖菜的。 到了第四天,刘霞再也绷不住了。听人说,傅大花家一天要收几十斤菜,还收过一回鸡蛋。这一天能挣多少钱?她就不信,傅大花没从里面挣钱。不挣钱,傻子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要是能知道傅大花给谁送的菜,她也给人收菜去。 再说了,既然收她傅大花的菜,也没理由不收她刘霞的菜。 作者有话要说: 种田文的精髓就是家常里短那。 第88章 就是不收你家的菜 刘霞吃了早饭,匆匆出了门。 傅川娘在身后问,“霞儿你这是去哪?” “出去转转。”刘霞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天出去转,活也不干。”傅川娘嘟囔几句,瞧见桌旁吃饭的傅大河,一生气,把抹布甩在桌上。“你媳妇儿你也不管管。一天到晚指着你老娘给你弄东弄西?” 傅大河在弟弟妹妹跟前没了脸,讪讪地叫了声娘,“回头我肯定说她。” 刘霞远远地跟着傅贵和傅大花的车,一路走到县里。 “大花,刘霞一路跟着咱们呢。”傅贵回头瞧一眼,刘霞正盯着他们看。“让刘霞知道了是小川给咱搭的路子,她回去肯定又得闹。” “事是咱们自己提的,小川去帮着问了一句。她刘霞想不到这些,难道要怪我们?”傅大花瞧见刘霞就生气。有她在准没好事。 “那这....”傅贵还是担心。 傅大花道,“管她的,咱光明正大的卖菜,谁也不能说啥。走!” 照样先在杨二郎家的院子里清点菜。 赵凤拿着水嫩嫩的黄瓜笑道,“明天多要些黄瓜。天热,都好这口呢。就这些嫩黄瓜最好。” “哎,好。”傅大花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刘霞站在院子外探头向里看,这不就是小川租的房子吗?杂志办事处的食堂也在这。好个傅大花,原来是给杂志办事处送菜。 领完钱,出了杂志办事处的门,就没看见刘霞。 回去的路上,傅贵左右瞧瞧,也不见刘霞的身影,奇怪道,“刘霞呢?” 傅大花跟着前后看了看,确实没看见刘霞。“奇了,我以为刘霞会说些难听话。一声不吭的可不像她。别是在哪憋着坏吧。” 到了傍晚,傅大钱小跑着进了傅贵家的院子,“傅贵,傅贵,刘霞家也要收菜了。” 傅大花听了话,从厨房里出来,“啥?刘霞也要收菜?” “是啊。和你们收菜一个价。”傅大钱回道。 傅贵小声和傅大花说道,“刘霞肯定是去找小川去了。” “她去找小川,有啥事小川应该会回来告诉我说我。小川没来,说明就没啥事。”傅大花思忖片刻,拍板道,“咱就当不知道。咱们还照样收菜。明个儿我去问问小川。” 此时,傅大河家里,傅川爹端着饭碗,盯着刘霞看,“你真找到了卖菜的路子?你在哪找到的?” 刘霞得意道“爹,哪什么卖菜的路子。我看到了,傅大花家的菜就是卖给杂志办事处食堂的。” 傅二山道,“嫂子,咱这么干,不是断大姐的财路么。” “二山,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傅大花还不是攀着咱们小川的关系,才能把菜卖到食堂去。可小川到底是咱们傅家的,肯定是向着咱们。” “再说了,二山,咱家多少口人要养活?今年可就得帮你想看着说亲了,三梅也要找婆家了。哪哪不得花钱?” “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说到最后,刘霞甚至瞪了傅二山一眼。 傅二山没吱声,夹了筷子咸菜,呼啦啦地刨着粥喝。 刘霞神气极了,她为傅家谋了一条生路,她是傅家的功臣! 隔天一早,刘霞早早起了,帮着一起收菜。出到村口时,还遇见了拉着平车的傅贵和傅大花两人。 刘霞笑着打招呼,“大姐,姐夫,卖菜呢。” “是呢。”傅大花应了声就没说话。 一路上只有刘霞一人嘴不停地说着话,傅大花不咸不淡地偶尔应和一句。 到了杨二郎家的院子,刘霞快走两步进门,叫了赵凤,“大姐,咱们来卖菜。” “卖菜?”赵凤上上下下打量了刘霞一眼,瞧她吊着一双眼睛,一脸的精明样。“咱们这不收菜。” 刘霞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笑着问道,“怎么会不收菜?我们今早才摘的黄瓜,嫩着呢。” “凤姐。”傅大花落后两步进院子,“今天可多摘了一筐黄瓜。” 赵凤热情地招呼傅大花和傅贵,“快进来,快进来。今天我们打算做道凉拌黄瓜,就等着你的黄瓜呢。” 刘霞一把拉住赵凤,有些生气道,“哎,你不是说你们这不收菜吗?怎么只收她的菜,不收我的菜?” “人家是和杂志办事处签了协议的,就是收她家的菜,不收你家的菜。你想怎么着?”赵凤是个泼辣的女人,高高壮壮的,一点都不怕刘霞闹事。 “凭啥啊。”刘霞瞪大了眼瞅着赵凤,掐着腰拍拍胸脯道,“我是傅川的嫂子!” “是傅川的嫂子,那你去找傅川去,找我没用!我就是按杂志办事处的章程做事。”赵凤理都不理她,招呼傅大花和傅贵把菜过了称。 “你”刘霞还想理论,被傅大河一把拽住了胳膊,低声道,“咱找小川问问。”他也是听明白了,刘霞没和杂志办事处说好了收菜。现在菜拉来了,人家不要! “对,咱们去找小川。”刘霞看了赵凤一眼,趾高气昂地转身出了院子。 刘霞走后,赵凤问傅大花道,“真是傅川的嫂子?” “是。” 赵凤摇摇头道,“嗨,你们卖菜卖的好好的,她来闹什么?你这弟妹啊,不是个省油的灯。” 傅大花赔着笑脸,没说话。 点清了菜,赵凤,傅大花,傅贵三人要去傅川那打收据。三人到的时候,刘霞正拉着傅川流眼泪,“川那,嫂子和你哥一大早起来花了二百文收的菜,就不要了?” “这不是亏了二百多文吗,嫂子回家怎么和爹娘交代?” 傅川从头到尾只咬死一句,“大姐和杂志办事处已经签了卖菜协议,咱们杂志办事处得守约。” “那就不能再多收咱们的菜?我回家咋和爹娘交代?”刘霞心里清楚,这傅川是个白眼狼,指望不上。这时候连一句话也不帮着说。胳膊肘子一直往外拐,他大姐都嫁出去好几年了,谁亲谁不亲都分不清楚。 “嫂子,菜钱我自己掏。”傅川说着从荷包里数了三百文给刘霞,“菜我自己买了,你回去和爹娘也有交代。我这还要上班,得回去坐班了。” “大哥,你帮我把菜搬到院子里吧。” 刘霞得了钱,就没再闹了。狠狠地剜了傅大花和傅贵一眼。 回村里的路上,刘霞在嘟嘟囔囔地骂傅川是个白眼狼,傅大花不是个好人。 “行了啊。说什么说?你做事之前怎么不问好?”傅大河不耐烦地冲了两句。 刘霞的气头更盛,“我怎么知道傅川就是个白眼狼?宁愿帮他出嫁的大姐家,也不帮自己家。要怪就怪你那好弟弟!” 傅大河便没再说话,沉默地将车拉回家中。 到了家里,傅川娘瞧着车空了,喜笑颜开地问道,“都卖了啊?” “卖了,杂志办事处不收,你那好儿子自己掏腰包买的。”刘霞身子一扭,躲开进了屋子。 傅川娘瞧着傅大河问道,“霞儿什么意思?” “刘霞压根没和人说好,人家不收菜。大花和杂志办事处签了卖菜协议,人家只收她的菜。我们去找小川问了。小川没想让我们两口子白跑一趟,说是把菜买了,给关系好的同事送些。”傅大河说完,从缸里舀了瓢水,咕噜咕噜地喝下肚。 傅川娘小声嘟囔道,“那她撺掇个什么劲?” 徐昌明带着曹成,天天往农场跑。纪迩陶经常一天见不到他人影,觉得很是奇怪。找了徐昌明的亲兵询问,才知道徐昌明和曹成两人竟然在农场学习了。 原先徐昌明和曹成是来和安康取经的。可如今确是陪着安康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做着安老爷子布置的功课。 安老爷子接手教书没两天,想起自己的孙子耽误了好长时间的学业。这么一想,他坐不住了,托徐立去城里买了些书回来。在教室最后面又添了几张桌椅。 从余阳县出来的几人,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坐在教室里,等安老爷子上完粮食营的课再给他们讲课。 时间长没接触到课本,庞佑德还挺怀念。可做了三天功课后,他问安康,“你爷爷什么时候回余阳,我不想读书。” 安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 自打亲手教孙子,安老太爷算是知道,为什么安康能把书院里的夫子气着。这水平,也就是个刚刚认全字的水平。别说作诗了,一段话都写的磕磕巴巴。 于是,安康被罚去院子里站着背书,被戒尺打手心,被安老爷子循循教导一下午。 本来没徐昌明和曹成什么事。 可安康被安老爷子罚在院子里背书时,正好让徐昌明和曹成两人撞见了。这两人直接一顿毫不客气的嘲笑。这可把安康给气坏了。谁能想到,都到北疆了,还要继续读书。 读书就罢了,被罚了竟然被人嘲笑。安康憋着坏想整徐昌明和曹成一把。 “笑我?你们会这段?”安康不服气地把书递到徐昌明和曹成面前,“徐大哥,曹大哥,你们给我讲讲?” 曹成摸摸脑袋,“讲什么?我们也不会,哈哈哈哈哈。” 安康嘴角露出坏笑,“两位哥哥不如和弟弟一起学学。活到老学到老嘛,学无止境。” 就这样,徐昌明和曹成被安康拉着一起坐在教室最后排,一起当好学生。 徐昌明这人又极爱脸面,断然不愿意让别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学渣。以前在京城就算了,谁都知道。可是这是在北疆军营,他是北疆军营的大将军。为了给自己挣些里面,于是,他铆足劲,拼了命的学习。可把曹成给吓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最近开心吗? 谢谢六月的一直支持,爱你,宝子。 第89章 麦收 徐昌明捧着书本来请教纪迩陶,吓了纪迩陶一大跳,三公子现在竟然如此用功。这是他跟了徐昌明十多年,从未有过的事情。 学生认真,作为老师的纪迩陶仔细耐心,还讲了一些额外的知识。二人秉烛夜谈,直到夜半时分,徐昌明才依依不舍地夹着书本离开。 纪迩陶睡不着了,他在帐篷中来回走了几圈,挑了烛心,激动地坐下给徐尚书写信,说三公子是大气晚成。 转过天,刘大成带着媳妇儿王小花来给安老太太磕头。 “身子都好些了?”安老太太避开王小花磕的头,关切地询问。 “托恩人的福,身子已经好了。”经过这一病,王小花白头发长了不少,如今头上已半是白发。 谢过恩人,刘大成夫妻两便离开了。 离开农场没多久,王小花声音哽咽着叫了一声,“大成。” “哭啥。咱在家不是说好了不哭么。”刘大成难得温情一回,替王小华抹掉眼泪,“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舍不得吃。等我逮到黑羊,弄些狗回来,咱们就有活路了。” “以后咱们还养黑羊,挣钱了,咱们还在镇上买房子。”刘大成替王小花捋捋头发,笑着说道,“老婆子,你都老咯,看你这白头发。” 王小花抓着刘大成的衣袖,劝道“大成,现在打仗,草原上不太平。咱,能不能” “不能。”刘大成打断她的话,语带悲哀道,“不早点还钱,我们会被要账的逼死。咱得活得像个人。你回家,等我回去。” 说完,刘大成牵着黑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剩下王小花孤零零地站在小道上,一个人流眼泪。她口中不断地小声念叨,“怎么就这么难?如何就这么难?” 她就这么站在那,盯着刘大成离开的方向,一直站到天上飞了霞光,才缓慢地挪动身子,落寞地离开。 总算背完了书,安康伸了个懒腰,从教室里走出来。 “营长,咱们今天收了五千颗鸡蛋。加上之前攒的,咱们粮食营现在一共有一万九千三百二十五颗鸡蛋。”宋石头就站在教室门口,安康一出来,他便上去汇报今天农场的情况。 又听了了各种蔬菜的种植情况,安康一挥手,道,“今晚我就通知庞佑德,咱们北疆农场,明日正式给军营里供菜。” “安营长,还有件事。明天咱们要开始麦收了。”宋石头有些为难。他们这些残兵,能真正参加麦收的,不足二十人。那可是好几百亩的地,得找别人帮忙。 安康脑子里一寻思,就有了主意。“这个好办。今晚我就去找宋将军和昌明哥。” “宋哥,陈子澈走了吗?”自从安老太太和安老爷子来了,安康和虎子陪着他们住在农场这边。陈子澈和粮食营的大部分人还是早上来这边,晚上再离开。 “没呢,我刚才还瞧见他在马厩那边。” 安康寻了陈子澈一起回军营,顾不上吃饭,先去找了宋振威。 宋振威正在看地图,毛子安静两个月没动静了,探子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听到士兵报粮食营安营长来找,宋振威“嘿”一声,笑道,“这小子怎么来找我了?” “宋哥。”安康小跑着到宋振威身边,讨好道,“明天咱们粮食营开始麦收。要不把兄弟们拉去练练体力?” “这个好说。明天我多带些人去。”宋振威一口就应下来了。 “那我一会儿再找昌明哥说说,让他过两天也带些人去。” 宋振威一挑眉,有些不乐意,“怎么还叫上他了?” “都是咱们北疆军营的兄弟么。农场盖房子,昌明哥那边出了不少力。农场是整个北疆军营的,活不能只咱们李家军干。”安康举起一只手,赶紧道,“宋哥,我可不站队。我不想卷进什么派系斗争。我中立。” “你中立什么中立。”宋振威打掉他的手,坐到椅子上道,“徐昌明以前不学无术,他走的是他家里的关系。徐家那边和咱们李家军实打实的军功走出来的不一样。”“他们啊” 宋振威叹口气,“玩权术的,思想啊,都太复杂。你别和他搅和一起去。” “搅不到一起去。宋哥,我就一个小平民,在农场种完三年地后,我就回家当我的闲人。”安康摇摇头道,“其余的,我什么也不想。”“明天,咱们举行麦收比赛。赢得的队伍有五百条黄瓜。” “你心里有数就行。” “宋哥,明天你也来。我让我徐哥从城里带好酒好菜。”说完,安康掀开门帘跑了。 宋振威笑骂道,“臭小子。” 安康转身去了徐昌明的军帐。 徐昌明正点了两盏灯,在用功读书,还有曹成坐在一旁。 “安康兄弟。”曹成不爱学习,他读了一会儿书,心思就飘了。一见到安康,喜得立马从桌边走来,“怎么晚上来了。” “曹哥,昌明哥。我想举行麦收比赛。赢的队伍得五百条黄瓜。明天宋哥的队伍先比,你们也来看看。还有徐哥从城里带的好酒好菜。” “好啊,好啊。”曹成与徐昌明高高兴兴地应下了。不为别的,就冲徐立买的好酒好菜。 转天,庞佑德带着邱源喜滋滋地跟着牛车去了农场。他都想好了鸡蛋的七种做法,今晚就来个全蛋宴。 宋石头领着庞佑德和邱源两人到了农场的库房,一筐筐鸡蛋整整齐齐地码在架子上,粗略一看,得有二百多筐。 “好家伙,我还没见过两万颗鸡蛋。今天可真是开眼了。”庞佑德试着搬鸡蛋,这一筐鸡蛋重的很。“小源子,今天这些鸡蛋可都是咱们的了。” 邱源也试着上手搬了一筐,“牛车运?这得运多少趟?” “管他多少趟,全搬走!” 趁着太阳还没上来,安康赶紧给宋振威带来的人讲麦收比赛的规则和奖品。 十个人一组,干四个时辰,最后比哪一组堆的麦子堆高。 麦子堆最高的那组,将获得五百根黄瓜。 其余的队伍,一人两根黄瓜。 军营里的生活枯燥无味,当兵的听说了,都高兴地嗷嗷叫。没过一会儿,自发组成了五个队伍。 随着宋振威的一声令下,士兵们举着镰刀,大叫着冲进麦地,干劲十足地挥动着镰刀。 随着士兵们往前推进,麦地里一块一块地秃了。 “真有意思。”曹成叼着根草,两臂交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安康觑了他一眼,小声问道,“曹成哥,昨天的书你背到哪段了?” 曹成愣了一下,吐出口中的草,凑近安康,小声道,“就背了一点就睡着了。你背到哪段了?” “我也背了一点就睡着了。”安康转着头,看看盯着比赛的安老爷子,陈子澈等人,拉着曹成悄悄地退了出来。 这两人是整个班里的吊车尾。论争倒数第一的。 到了教室,拿出书本。安康走到窗户边,把最近的一张桌子拖到窗边,一手撑着桌子,用力往上蹦了一下坐到桌上,两条腿慢悠悠地垂在空中晃着。他要这样背书。 相较之下,曹成就规矩很多,他板板正正地坐在桌前,两手握着书,摇头晃脑地开始背。 安康一段背完,一抬头,发现曹成已经把自己晃睡着了。他失声笑笑,有些得意,看来今天被罚站在外面的一定是曹成哥了。 “安康,你们也来了。”徐昌明背着自己的书袋,笑着走进屋。他最近用功的很,一刻不敢懈怠。生怕在人前落了脸面。 瞧见曹成垂着脑袋睡着的样子,徐昌明一巴掌就呼了上去。“起来背书。” 安康心里唉来了一声,不敢看热闹了,抓紧时间背书。 曹成被打的有些懵,摸着脑袋看看徐昌明,任命地重新拾起书,继续摇头晃脑起来。 安老太太和孙大娘坐在树荫底下,一边剥豆角,一边瞧着麦地里的热闹。 “人老了,就爱看热闹咯。”安老太太道。 孙大娘回道,“可不是么。有点热闹,我们能追出三四里路去瞧热闹。” 安老太太低声笑笑,和孙大娘聊起家常,“孙姐,你家里几口人?” “哎哟,那可不少呢。我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家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还有个重孙孙呢。” “二儿子家现在一儿一女。最大的大丫头十三岁。” “小儿子家,现在有个五岁的小孙子。” “我两个闺女都嫁在本庄,没事就回家串串门。” “老夫人,您家几个孩子。” 安老太太笑笑,回道,“我就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有两个孙子。安康是我的大孙子。孙姐,你福气大呀,都抱了重孙子了。我家这个大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亲。” “说快也快呢。”“当时我家海成,十八都没成亲,家里愁的哟。后来他自己挣了钱,跑去隔壁村提亲,就把媳妇儿娶回来了。转过年就给我生了个重孙子。” “孩子们那,快着呢。” 孙大娘这边唠叨着孙海成,那边孙海成揣着一封信到了北疆农场。 狗子们没见过孙海成,狂叫着将他拦在农场的入口。 金小三握着根栓着不挑的棍子,小跑着过来,提防着问道,“来干什么?” “我是孙凤香的孙子,来看看孙凤香。”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疫情严重,大家要保护好自己! 第90章 东叶县的林元 “海成?”孙大娘高兴地把大孙子介绍给安老太太,“老夫人,这就是我那个大孙子,孙海成!” 安老太太上下打量孙海成,笑着和孙大娘道,“你这孙子长得真周正。” “老夫人好。”孙海成把怀里的信拿出来,交给安老太太,“我从城里来,帮人送信,给安康的,是安营长吗?” 安老太太点点头,接过信,一眼就认出信封上的字是安仲华写的。 孙大娘拉着孙海成到一边,问道,“你咋来了?” “爷爷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孙海成四处张望,问道,“奶奶,在这农场过得怎么样?那个夫人有给你气受吗?” “哪有气受。”孙大娘摆摆手,“安老夫人是再和气不过的。” 孙大娘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对孙海成道,“奶奶留了两块点心,是安老夫人给的,咱们这没有呢。你一会儿带回去,给俊俊吃。” “奶奶,你留着吃就是了。留给俊俊做什么。”俊俊就是孙大娘唯一的重孙子,孙大娘疼的很。 “奶奶,我问你打听个事。” 孙大娘疑惑地看向他,“你有什么事打听?” 孙海成挠挠头,“我问问徐立掌柜的事。小慧托我问的。” “小慧一个大闺女打听男人做什么。”孙大娘瞥了孙海成一眼,“小慧看上徐掌柜的了?” “可不是么。奶奶你可别和人说,我就替小慧问问。” “这事我怎么和别人说?说出去,让人笑话。”孙大娘想了想道,“我听说徐掌柜的替安营长家管铺子,对老夫人和老爷很尊敬,和安营长关系不错。人么,瞧着不错。没听说有什么大毛病。” “小慧看上人家掌柜的,那人家掌柜的能不能看上她?”孙大娘轻轻拍了孙海成的胳膊,“这事你可别在里面搅水。等我回家了,我去给小慧相看好人家。” “我就帮我妹子问问,我能搅和什么事。”孙海成瞧着麦地那的热闹,问道,“那边咋干活还那么热闹?” “安营长举行麦收比赛呢。大头兵就是不一样,干起活来麻溜的。”孙大娘感慨道,“你看今天刚开始割,这都割了多少麦子?场上都堆了五大堆了。这片地,五天就全能割完了。” “这儿可热闹了。安老爷子还是个教书先生,每天都在那个屋子里讲课。”孙大娘指着教室给孙海成看,捂着嘴笑道,“那天我也去听了。我还听懂了呢。农场这里,认字都是免费的。” “你知道安营长办的杂志吗?说是有杂志就能去城里免费听课。等我攒些钱,给咱们俊俊买些杂志,让他认认字。” 一天的比赛结束,到核对结果的时候,安康着实吃了一惊。场上的五个麦堆,已经堆得有两人高。 最高的显而易见,就是那个九个大粗胳膊汉子和一个瘦小汉子组成的队伍,他们高高兴兴地搬了三筐黄瓜带回军营。 安老太太在安康下课后,将信交给他。 安康拆开一看,信里是安仲华叮嘱他操持安老太太六十大寿的事,随信附带了一千两的银票。 安康看着银票啧啧嘴,“我爹哪来的这么银子?别是贪污的吧。” “少爷!”虎子不赞同地看向他,“咱们老爷是顶顶清明的,才不会贪污。老爷可是个好官!” “咱们夫人有钱。夫人的娘家可是卫氏商行,整个州府最大的商行。” “虎子,你怎么这么维护我爹?”安康把银票贴身收好,把信纸卷卷,敲了虎子的脑袋。“看不出来我爹还是个好官。整天耷拉着脸,看我像看讨债的。” “少爷。”虎子贴近了给安康捏肩膀,“你小时候,老爷可疼你了。整日地抱着,比对小少爷都好。” “不过后来......” “后来什么后来?”安康拿眼斜看他,“说话说半句就是欠揍。虎子,你是皮痒了。” “那不是,少爷您,太调皮了么。”虎子说完就蹦的远远的,“少爷,您别生气,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 虎子挠挠头,不确定地问道,“少爷,你觉不觉得,今天赢的队伍里,有人像林元?” “林元?”安康沉思片刻,问道,“林元是谁?” 虎子压低声音道,“就是东叶县那个毒死孙三少,又挖出来鞭尸的林元。” “他?”安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确定是他?” “我瞧着像。我去打听打听?” 安康抓住虎子,叮嘱道,“这事就别打听。别人怎么样不关我们的事。他能好好地生活,好好打仗就成。虎子,以后见着他,咱们也装作不认识。”那可是危险人物。 虎子点点头应下了。 晚饭后,宋石头和粮食营的一排人蹲在墙边,望远处的夕阳。 安康馋庞佑德今天刚烙出来的面饼,晚饭后又多吃了一小块,卷着葱,看看墙边的一群人,再看看远处的天空。“你们瞅啥呢?” “看天。明天是个晴天。”宋石头很肯定地说道。“明天我带着他们把麦子脱粒,好好晒晒。” 夜里,安康起来上厕所,瞧见满天星星,他想,明天还真的是个晴天。 隔天一早,安康迷迷糊糊地刚睁眼。虎子跑进来,大声叫道,“少爷,马揣崽子了。” “嗯?”安康翻身下床,急切的问道,“哪匹马?” “小红花啊。”农场里的每一匹马都有名字。什么小花生,小红枣,小黑皮,小白花。这都是安康起的名字。 起初大家都很嫌弃,那马儿威风凛凛,结果叫小红花?后来叫着叫着就习惯了,也没人再说什么不好。 安康火急火燎地穿上衣服,“走,去瞧瞧去。” 马厩里,小红花低着头正吃草料,边上已经围了一圈人。 都是来看怀了崽儿的小红花。 安康瞧瞧小马驹的爹,小黑皮,再看看小红花,不知道小马驹会不会是黑红花或者红花黑。 老杨抱了一堆草料,放进小红花的食槽里。趁着小红花吃草时,摸了摸小红花的脸。他笑着道,“小红花是咱们这里最温顺的马了。” “今天给小红花加些豆子!”安康也凑上前去,摸了摸小红花的马脸,小声嘀咕道,“你可是要改变马儿历史的马了。小红花,你要加油。” 今天的麦收和昨日一样,不过大家已经知道了规则,来的路上时就分好了组。 安康特别注意了“壮汉”组,一眼就认出了虎子说的“林元。” 应该是他,一条疤从右脸跨过鼻梁连着左脸,一脸的凶相。 安康遥远的记忆里,这个叫林元的人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讲故事的时候还是一副吓人的模样。 现在在阳光下挥着镰刀,笑声爽朗的大汉,和几年前已经判若两人。他是都放下了吧。 小芳,林元,孙三少,他们的善恶故事,就记在第一期杂志里。苍天有眼,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麦地里的人连着干了五天,换了两茬人。总算把麦子割完了。 场上满满登登地晒了一场院的金黄色麦粒。 宋石头拉着金小三,两人拖了一个口袋,说是要去麦地里捡不小心落下的麦子。捡了整整一下午,得了半麻袋的麦穗。 农场已经盖了不少房子,阴凉后,粮食营的人不断地住进来。现在已经有一半人住进农场的房子。 安康现在蹲在墙边,想着如何给安老太太办寿宴。一旁是坐在凳子上抽旱烟的安老爷子。 一阵风吹过来,安老爷子吐的烟全被吹到安康脸上,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安老爷子转头看了安康一眼,继续抽自己的旱烟。 安康手搭在面前扇风,往旁边挪了两步,远离安老爷子。 徐立最近忙着城里卫氏商行开张的事情。 安康听他说,杂志在北疆卖的不错,有好多商家为了吸引顾客,都愿意赞助免费学堂。 借着杂志和绒花的噱头,卫氏商行要开的杂货铺也打出了明堂。现在就等着去南方运货的车子回来。 “明天得下雨。”一旁蹲着的宋石头很肯定道,“咱得收麦子去。” 说完他把粮食营的人全叫上,奔着场上就去了。 安康砸吧砸吧嘴,没有反应过来,瞧瞧一旁的安老太爷,“他咋知道要下雨的?” 安老太爷吸了口烟,悠哉地吐出烟圈,淡定回道,“不知道。” “你不去帮忙吗?他们干不过来。” “哦。”安康跳起来,把衣服下摆塞进腰带里,跑去场上,接过宋石头手里的工具,把麦粒推到一块堆起来。 金小三撑开布袋,虎子将堆好的麦粒铲起,倒入袋子中。 赶着天擦黑,总算把所有的麦子都送进仓库里了。 安康回到屋里简单洗洗,趟到床上。 虎子刚吹了蜡烛,外面一声雷声炸响。闪电划破天幕,一瞬间屋子内也亮堂起来。 “乖乖,可真吓人。”虎子捂着胸口,摸黑走到自己的床铺处躺下。“幸亏咱们今晚已经把麦子收好了。” “宋石头简直成天气预报了。”安康嘟囔一声,翻个身,侧躺在床上,开始想着安老太太寿宴的事。 第91章 海石 离安老太太的寿宴还有二十天,去南方运货的车队总算回来了。 安康兴致冲冲地和虎子赶了牛车,去镇上看卫氏商行的杂货铺。 经过孙家屯时,将孙大娘放下了。 “孙大娘,过两日,我们回农场的时候再来稍您。您帮着在村里找些能干的婆子,姑娘们,我奶奶的寿宴需要人手帮忙。” 孙大娘一口应下了,背着自己的小包,在村口下了车。 车队带回的货物已经搬进店铺后面的库房里。 徐立带着安康等人走进库房,迎面就是一股子咸鱼味道。 安康走上前,掀开筐子上盖的蓝布,“哟”了一声,“这是弄了多少咸鱼回来?” 车队领队的老蔡,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带着一顶瓜皮帽,连忙恭敬地回道,“这咸鱼在海边不值钱,三十文钱能收一筐。” “少爷,您再看看这个。” 老蔡掀开盖布,指着筐子里黑色的干货道,“这个更便宜,五文钱就能收一筐。” 安康捏了一点闻闻味,又碾碎些放进嘴里尝尝,“紫菜。” 老蔡惊喜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海边的渔民说这叫紫菜,是海里的菜。咱也不懂,海里咋还能长菜。” 徐立赶紧问道,“大少爷知道这怎么吃?” “知道。紫菜蛋花汤么。吃些海货对身体有好处。”安康掀开一个筐子,瞧见里面有挺长的黑色东西,他拨弄着来回看了看,“海带?” “是海带,是海带!”老蔡连声应道。他收这些东西就是图便宜,他压根不认识这些,听渔民们说这个可以吃。这么便宜收来的东西,想来卖着不得亏,还收了不少筐呢。 徐立在心里叹道,都说少爷不学无术,少爷明明什么都懂一些。 想到便宜,老蔡想起自己收到的好东西,忙走到一边,掀开一个红木箱子,殷切道,“少爷可知道这是什么?” 安康走过去瞧了一眼,失声笑道,“怎么收了这些东西?是要做工艺品?” 徐立走了两步,探头一看,走上前捡了个长了许多黑斑的石头,放在手里掂量。“这是什么石头?怎么还有长刺的?” 老蔡先看了眼安康,瞧见这位少爷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便回到,“听海边的人说,这叫海螺。我瞧着新奇,就与当地的孩子们收,这一箱子,只要十文钱。” “东家,您将这海螺凑到耳边听,能听到海的声音。” 徐立将海螺凑到耳边,果真听到了一阵声响,“海就是这个声音?” 老蔡激动道,“对。和我在海边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安康对海螺不感兴趣,挑了紫菜,海带,干贝肉和海鱼,带着虎子去集市上采买其余的东西。 军营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没法请外面酒店的厨子帮工,只能采买东西自己回去做。庞佑德已经定了菜单,这次宴会的饭食由他挑大梁。 在城里呆了两天,安康买了三头猪,一些鸡,还有两盆活鱼。 赶着车停在卫氏商行门口,虎子看着鸡和猪,安康进去和徐立说话。 一进店铺,安康震惊了。心里道,徐哥可真是个奸商。 一个个海螺被放在红色绸布上,旁边用木头牌子标着价。一个奇形怪状的大海螺作价一两银子,普通大海螺作价七百文,按个头分,最小的也要作价一百文。 在海螺的货架旁,还写了个大大的牌子:海石。 还给海螺取名呢。 十文钱一大箱收来的海螺,转手竟价值几百两。这生意可真是一本万利。 店里排队买海石的人可不少,瞧着他们一副狂热的样子。安康在心里咋舌,北方的有钱人可真不少。 徐立站在店里,笑容满面地看着热闹的厅堂。 他轻轻扇动他的折扇,心情格外地好。他吩咐一旁的老蔡道,“赶紧的,车队再去南方弄些海石回来。” 瞧见安康,徐立立马迎了上去,“大少爷。” “徐哥,我和虎子回农场去。你跟我们一起走不?” 徐立道,“今早才开的店,我有些不放心,过两日我再去拜会老爷子,老太太。” 安康和徐立道别,出了店门,奔着虎子去了。 三头猪被栓在牛车边上。来来回回路过的人都在瞧热闹。“稀奇了,还有人栓猪。” 虎子红着脸,坐在牛车上,让来往的人看得不好意思。 等安康上了牛车,虎子立马抽了下牛屁股,吃了痛的牛立马挪动步子。 “虎子,赶慢点,猪跟不上!”安康一回头,就瞧见栓猪的绳子拉得笔直,猪被拽着跑。 “哈哈哈。”路边看热闹的人一阵哄笑。 虎子瞧了一眼后面,只好让牛放慢速度。他小声对安康道,“少爷,人家笑话咱们栓猪呢。” “笑话就笑话呗,谁想下去撵着猪走?甭管他们。” 一路赶车,一路回头看猪,两人生怕把猪给勒死。 慢悠悠地走到了孙家屯,虎子熟门熟路地把牛车赶到孙大爷家院门口。 孙大爷正蹲在院子的树荫下抽旱烟,听见动静,起身准备出来看看。 “孙大爷,孙大爷。”孙大爷未走到院子门口,听见安康和虎子在叫人。 “是安营长吧。”孙大娘在屋里听见动静了,立马走了出来。 “是我,孙大娘。”安康探身进院子,冲孙大爷笑笑,“孙大爷,给碗水喝不?” “水管够,水管够。”孙大爷连忙迎上去,瞧着安康和虎子满天大汗,问道,“刚从城里回来?快到树荫下凉快凉快。” “可不是么。一大早就出发了。车后栓着猪,赶不快,日头到这了,才走到孙家屯。”虎子蹲在树荫底下,一口气喝完了一碗水。 “正好,在我家吃,孙大娘给你们炒鸡蛋吃。”孙大娘笑眯眯道。 主仆二人歇了歇,吃了午饭,带着孙大娘,孙小慧和孙大娘家的两个儿媳妇儿回了农场,这些人就是孙大娘叫来帮忙做事的。 宋石头、金小三瞧见一车的东西和人,立马过来接车。 买来的三头大肥猪赶进一个单独的猪圈里,鱼搬进屋里阴凉处养着,鸡笼放在树荫下。 来这之前,孙大娘已经敲打过孙小慧。小慧哭着答应,绝对不胡思乱想。孙大娘也和两个儿媳妇儿打了招呼,让她们看好孙小慧。 她带小慧来农场心里也是有些算计的。虽说粮食营里都是残疾兵,可残疾也分轻重。像金小三那种瞎了一只眼的,一点都不妨碍。更何况,人家可都是认字的,说出去也让人高看一等。 搬完了东西,孙大娘领着家里的女眷去给安老太太和安老爷子请安。 “这就是你那个大孙女?”安老太太笑的一脸和气,“长得可真俊。” 小慧红着脸,小声道,“谢谢老夫人夸奖。” 徐立赶在第三天回了农场,他带了不少贺礼。 刚到了农场,小夏瞧见几个妇人在晒菜。不由奇怪道,“农场哪来的这些女人?” 徐立掀开马车帘,探头一看,一眼就看到袖子挽到胳膊处的小慧。 一双小胳膊嫩白,晃眼的很。 马车停在房屋门口,徐立下了车。他盯着小慧又瞧了两眼,直到小慧娘察觉,上前挡在小慧面前。 徐立立马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忙赔礼道歉,“这位姑娘瞧着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小慧偷偷笑了一下,说道,“娘,上次我走路崴了脚,就是这位公子送我回家的。” 小慧娘立马不好意思道,“谢谢公子,您可真是大好人。”差点把好心公子当成流氓了。 “姑娘脚好了吗?”徐立关切地问道。 小慧心里美得很,道,“能走路了,就是还有些疼。我娘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还得八十天才能好呢。” 徐立笑笑,便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屋。 小慧二婶在一旁问道,“小慧,这人是谁?” “他呀,他是一个掌柜的。听说给安营长家管铺子。”这是上次海城哥打听来告诉她的。 小慧娘和小慧二婶对视一眼,原来这就是婆婆说的徐掌柜! 得了空闲,安康抽空洗了头。他偎在安老太太的身边,安老太太拿了布替他擦拭头发,拿了梳子,将头发一缕一缕疏通。 “呜呜呜”远方传来急促的号角声。 安康突然跳起,大声喝道,“集合。”粮食营里所有人紧张起来。 他奔进屋子找到徐立,快速交代几句,“徐哥,你快带着我爷爷奶奶走,去城里。现在,快走!” “康儿。”安老太太追过来,“什么事?” “奶奶,打仗了!你先跟着徐哥走,等打完仗我去看你。” 看着孙子脸上的严肃,老太太抖着手摸摸安康的手,颤着声音道,“奶奶不给你添乱,奶奶这就走。奶奶在城里等你。” 第92章 李将军阵亡 安老太太和安老爷子赶紧拿了两身衣裳,跟着徐立去城里。 路过孙家屯,将孙大娘一家放下。 孙大爷奇怪道,“不是说后天老夫人过寿宴要忙吗?怎么今天回来了?不去帮忙了?” “那边打仗了。”孙大娘后怕道,“听着意思,好像打的挺厉害。安营长立马就送老夫人和老爷子去城里。咱们也就回来了。” 送走了孙大娘一行人,安老太太颓然地倚着车厢壁上,满脸担忧。 安老太爷心疼安康,也心疼老伴,“老太婆,安康说了,他们粮食营在后方,打仗波及不到他们。你就放宽心吧。” 徐立跟着劝道,“是啊,老夫人。这种情况,我在这遇见过一回,毛子们时不时地就会过来打一次。” 安老太太按按胸口,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要康儿没事就好。” 那么急促的号角声是什么意思,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代表敌军强势来袭。 安康等人不知道前面是个什么情况,紧急集合后,坐着牛车往军营里赶。 军营里的气氛很紧张,所有士兵都严阵以待。 到了粮食营在军中的驻地,安康派虎子去打探消息。 虎子四处打探,听了消息,心里凉了半截。 “少爷,少爷,毛子十万大军打过来了。” 虎子这话一出,粮食营的人愣了片刻。 金小三咽了咽口水道,“毛子十万人,咱们八万人。这怎么打?” “怎么打?只能拼了呗。”孙五郎坐在轮椅上,手里也握着一杆qiang。 安康现在有些怕,还有些可惜,农场里的猪还没长大,鸡还没舍得吃,可不能便宜毛子了。 城墙上,李淮远将军身披银甲,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逼近的敌军。 城墙下宋振威领着人正在与毛子军队厮杀。 徐昌明小声询问纪迩陶,“先生,现在怎么办? “听李将军安排。”纪迩陶也没了办法,瞧毛子的样子,像是拼了。十万人的军队,怕是毛子的所有军队了。难道说,主和派也开始主战了? 嘶喊声,怒吼声,惨叫声,清晰地传到城墙上。 风中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所有人的鼻腔。 李淮远定定地站在城墙上,忽然转头,对着徐昌明吩咐,“昌明,你是北疆的大将军,北疆军营以后就交给你了。”随后点了几个名字,吼道,“将士们,随我出战!” 徐昌明心头一颤,哽咽道,“李将军” 不多时,城墙门打开,李淮远骑着一匹白马,右手拿着一杆银色长qiang,带着一队人冲了出去。 徐昌明看见,那一队人是李将军的护卫兵。在这一站中,除了粮食营的残兵,所有李家军全部上了战场。 “他们背的是什么?”纪迩陶紧皱眉头,盯着城墙下方的战斗。 当李将军的护卫兵在士兵们的掩护下冲向毛子大军后,想起爆炸声,纪迩陶眉头皱得更紧了,“是炸药!” 不断有李将军的护卫兵点燃包里的炸药,冲向毛子军队。一下子将毛子军队的队形冲散了。 宋振威翻身上马,一身大喝,“攻右面。” 在混乱的战场上,有士兵听见号召,聚成小队,不断地向敌军的右面弱势进攻。 粘稠的血液蜿蜒流淌在土地上,然后渗进土壤中。 乌云遮住天空,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在宋振威的指挥下,在顽强的大梁士兵不断地进攻下,科拉尔不甘心地带着剩余的军队撤退。 这一战,大梁军队赢了。 赶走了毛子,累到发颤的双腿已无力支撑身体,没有士兵愿意坐下,脚边是无数的残肢断臂,敌人的,自己人的尸体。 雨渐渐大了起来,砸在土地上,砸在倒下的人身上。 宋振威喘着粗气,下令收队回城。 恍然间,看见白色铠甲。他瞳孔猛地一缩,扒开边上的尸体,李淮远将军满身是血地倒在那。 “将军!”宋振威声嘶力竭地喊道,“将军!” 没人回应,士兵们沉默地低下头,雨水带走了每个人脸上的泪水。 “李将军骁勇善战,率亲兵负炸!药深入敌军,使我军得已喘息,大败敌军。”徐昌明在为李将军请功的折子上这样写。 “安康。”宋振威的右脸上留了一道伤疤,看起来人更凶了,“听说明天可以吃到农场养的鸡?”他的右手臂上绑着一块白布。 “是啊。”安康的右边臂上也绑着白布。 这是徐昌明下的命令,北疆军营所有人替李将军守孝一个月。 安康坐在树荫下乘凉,嘴里叼了根草,思索片刻,问道,“宋哥,你以后还在北疆军营吗?” “在。”宋振威回道,“我要替将军好好守着北疆。” “小三,你哪找的狗?”安康瞧见,金小三领着一条只剩一把骨头的黑狗走过来。 “它自己跑过来的。营长,你看他像不像刘大成养的黑狗?黄眼睛,垂着尾巴。” 宋振威围着黑狗转了一圈,“嘿”了一声,“这狗是草原上的狗吧?长得像狼。” 安康仔细辨认,瞧不出来这是不是刘大成家的黑狗,同情地说道,“喂它点吃的,这都瘦成啥样了。应该不是刘大成家的狗。他不会这么虐待狗。”当时他出了一个不低的价,刘大成都没舍得卖狗,怎么可能会虐待狗? 黑狗吃饱了饭,离着安康远远地趴在树荫下睡觉。 宋振威看过了一遍怀着小崽子的小红花,骑着自己的马离开了农场。 安康被陈子澈叫到屋子帮忙抬东西,再出来时,树荫下的黑狗已经不见了。 到天黑时,再没人看见黑狗。 “唉,不会是条混饭狗吧。”安康自言自语。 “什么狗?” “哎哟。”安康转头看是陈子澈,捂着胸口埋怨,“吓我一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你说什么狗?”陈子澈问他。 “就是一条黑狗,在农场混了一顿饭,没了踪影。” 陈子澈走到石桌边坐下,问道“安老爷和安老太太呢?你不去城里看他们?” “哪里是我不去?”安康撇撇嘴,“我爹娘知道北疆打仗,立马便写了信给徐哥,让徐哥带我爷爷奶奶回余阳。” 第93章 归家 孙海成给农场送来了家里自己种的柿子,小孩拳头一般大,橘黄色的摆了一筐。 “咋还这么客气。”虎子笑眯眯地收下了。 “家里有三棵柿子树,每年要结几百斤柿子。吃不完。” 孙海成问道,“怎么没见安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小慧托他来打听徐立。 “徐哥和家里的老太爷,老夫人回家了。” 孙海成一愣,“回家了?” “对啊。”虎子点点头说道,“家里老爷写信了,让老太爷,老夫人尽快回家。” “那他以后还来吗?” 虎子道,“不好说。有可能来探望我家少爷。” 孙海成远眺农场,抹掉额头上的汗,“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虎子将孙海成送出农场,望着他赶着牛车走远。 路上,一个妇人,背着包裹,腿边跟着一条黑狗。 前几天农场出现过一条黑狗。因为这,虎子好奇地站在路上张望。 妇人瞧见了虎子,加快脚步走上前。 “你是刘大成的老婆?”虎子一下子认出来人,这人上个月刚过来给老夫人磕过头。 王小花连连点头,“是我,是我。” 王小花期盼地望向虎子,询问道“军爷,问你打听个事。你看见我家大成了吗?” 虎子摇摇头,问道“你家这黑狗怎么瘦了这么多?” 王小花怜爱地摸摸黑狗,“上次我来给老夫人磕头,出了农场,我家大成带着黑狗就往北边去了。他说抓些羊,抓些狗,给家里还债。” 说着说着声音里带了哭声,“我左盼右盼。黑狗回来了,他没回来。” 王小花抹抹眼泪,抱歉道,“军爷,我再往北边找找。” 虎子劝道,“婶子,北边哪里还住着什么人家。” “得找找去啊,我家大成就是往北走的。”王小花背着包裹,带着黑狗,顺着刘大成当初离开的方向寻找。 虎子站在小道上,目送王小花离开。很久之后,他叹了声气,转身回了军营。 “怎么样,海城哥,徐掌柜的去哪了?”孙海城赶着牛车刚到孙家院子门口,小慧迫不及待地上前小声询问。 “回家了呗。”孙海成将牛车牵进院子里,小声叮嘱自己妹子道,“小慧,你别惦记徐掌柜的。让奶奶和娘给你寻个好人家。” 小慧咬着嘴唇不说话。 妹子小不懂事,家里不能随着她胡闹。人家是掌柜的,家还在千里之外,小慧怎么和他在一起?孙海成在心里下定决心,要让家里人赶紧帮小慧找个婆家。 八月十五早上,庞佑德带着一脸喜气站在农场鸡圈边。 安康背着手,晃过来。 庞佑德拍马屁道,“安营长,你这鸡养的可真好。” 吝啬的安营长难得大气道,“公鸡随便挑。” “哎,”庞佑德高兴了,领着邱源还有伙食营里的士兵冲进鸡圈,大声喊道,“跟我去抓鸡!” “喂。”安康气的大叫,“动静小点!动静小点!别吓着我的母鸡!母鸡留着下蛋。” 庞佑德领着人在鸡圈里好一通折腾,抓了十笼子鸡走。 看着空了不少的鸡圈,安康一下子心疼了,他嘟嘟囔囔地怪庞佑德下手太狠。 可中午那顿中秋节的团圆饭饭,安康啃肉啃得很是欢实,“要不说,自家养的鸡好吃呢。” 九月二十,毛子主和派送求和书。 十月二十九,大梁与密坦正式讲和,密坦对大梁称臣。 十一月十三,北疆下了第一场雪。 十一月二十,邱源收到一封家书,爷爷已卧床。 邱源要回家,安康等人合计一番,决定一起回余阳。 原本打算在军营里呆三年,战争提前结束,他们也可以提前回家。 他们原本不属于征兵行列,又有徐昌明这个关系户,简单地交接一些事情,告别粮食营的兄弟们,一群人坐着一辆马车,快速往家赶。 金小三舍不得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哭了。 宋石头戳他的脑袋,训道“哭什么哭。安营长不是给咱们地址了么?以后咱们还能去找他。等我认全了字,我也回家。” 宋石头这一年,不再往家里寄钱,手里多多少少攒了一些。 他想好了,还是娶个婆娘好,再生一群小崽子,热热闹闹。 “过年了,他们可以杀猪。”安康坐在马车里,幻想北疆军营过年时的场景。 “可惜了,咱们自己养的猪,还没尝过。”庞佑德直摇头,“咱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养猪了吧。” “你想养,谁拦着你。”邱源转头对安康道,“庞佑德整天就惦记着你的那些猪。” 庞佑德小声道,“惦记有什么用,那也吃不到。” 他们走过凤仙镇,走过千金镇,来时的路都走了一遍。 千金镇的清风客栈摘了招牌,一直空着。千金镇的人都说那里不吉利。时间久了,就成了乞丐们的窝。 直到十二月初十,一行人终于到了余阳县。 安康提议道,“天快黑了。不如去我家吃饭歇息,明天再回下洼村?” 到了余阳,邱源更是一心想往家里奔,推辞道,“我家里有事,实在放心不下,改天咱们再聚。” “安康,明天去杂志办事处吗?”陈子澈探着头,撩开车帘问他。 安康肯定道,“去。” 邱源赶着马车,带着陈子澈和赵秦,三人往下洼村去。 庞佑德和安康在巷子口分开,各自归家。 “砰——砰——砰——。”虎子大力地敲响安府大门。 片刻功夫,门内问道,“什么人?” 虎子高兴地大声回道,“福伯,是我,虎子。大少爷和虎子回来了。” 福伯一愣,连忙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大少爷主仆二人,二人身后背着大包,风尘仆仆。 “大少爷。”五十多岁的老人家激动道,“您可回来了!” 福伯转身,冲着院子里喊道,“去告诉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安府灯火通明。 安老太太被梁婆婆扶着,飞快地往正厅赶。 安康和虎子狼吞虎咽地正吃着饭。赶了一个月的路,又是雪天,没好东西吃。此刻见了好吃的,活像饿了一年似的。 平安坐在卫氏怀中,瞪着大眼睛,盯着桌边的哥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太太见了安康,立马又是心肝又是肉的叫唤。 安康咽下口中的饭,讨好道,“奶奶,一会儿我给您磕头。” 吃了饭,又挨个磕了头。安康心满意足地挨着火盆坐下,陪着说话。 “平安。”安康叫他。 平安应声,“啊。” 安康过去掐他,平安挣着肉呼呼的身子往卫氏怀里躲。 “你不认识哥哥了吗?”安康掐他的脸蛋,从包裹中摸出带回来的海螺。“平安你听,这是海的声音。” 安康哄着平安玩了会儿,平安就让亲让抱了,哥哥哥哥地叫得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 安康回家啦。 第94章 红白事 赶在杂志办事处放假前一天,消失了一年多的杂志办事处东家终于回来了。 安康的回归得到了杂志办事处所有人的热烈欢迎。 这次的年会在杂志办事处的食堂里举办。 安康特意让人买了两大头肥猪,一头杀了,直接炒了吃,另一个宰了做福利给杂志办事处员工发肉。 买的正是傅大花家的猪。 家里种的菜越来越多,摘了菜,傅大花会细心地把坏菜叶去掉,再卖给杂志办事处的食堂。 那些坏菜叶都拿来喂了猪。家里养的四头猪,都长得白白胖胖。 傅大花和傅贵赶来了猪,留下来,站在杂志办事处门口瞧热闹,他们要等傅川一起回家。 老贾抱着三个月大的儿子给安康看,喜气洋洋道,“东家,这是我家儿子,小名叫土坑。借您贵口,给起个大名。” 安康抱过土坑,慢慢地晃悠两下。小孩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安康瞧,时不时地砸吧下小嘴。 “子澈,你来给起个名?”安康自知自己的斤两,给孩子起名这种事他是万万不想做的。名字会跟着孩子一生,万一他闹了笑话,不是让孩子一辈子也跟着被笑话么。 陈子澈探头盯着孩子瞧了瞧,沉思片刻,开口道,“贾鸣。一鸣惊人的鸣。” “好,好。”老贾很是满意,抱过自己的儿子,嘴里一直小声念叨着,“贾鸣,贾鸣。一鸣惊人的贾鸣。” 邱源的爷爷在在腊月二十八故去。 安康带着虎子,准备去下洼村吊唁。 平安和刚回家的哥哥已经很熟了,本就养成了不爱呆在屋子里的习惯。见哥哥要走,蹬蹬蹬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安康的大腿,仰着大胖脸,“哥哥,出去玩。” 安康摸摸他圆圆的脑袋,“哥哥有事,平安呆在家和花花玩。” 平安听懂了,木着胖脸,抱着安康的腿不撒手。 安仲华抱起平安,催促安康道,“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平安在安仲华怀里,依依不舍地看着安康出门。 傍晚,安康到家,肩膀上挂着一些雪花。 安老太太连忙招手,让安康到炭火旁。 平安抓着鸡腿在啃,厨子刚卤出来的。平安喜欢吃卤鸡腿。 见到哥哥,平安大方又热情地将鸡腿递向哥哥,张开油乎乎的小嘴说道,“哥哥,吃。” 大伯娘李氏指着安厚载对平安道,“这个哥哥在这一下午了,平安怎么不把鸡腿给这个哥哥吃?” 平安转头,看向安厚载,又看向安康,伸出手想去抱安康腿。 “喂,”安康撑住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抓着他的小手臂晃了晃,“手上都是油,小坏蛋是不是想把哥哥的衣服弄脏。” 平安咯咯笑,仍旧把手里的鸡腿递向安康。 李氏捂着帕子笑,“看看,这是亲兄弟!”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围着火炉一起烤火。 安老太太问起安厚语的婚事,李氏忙回道,“和赵家商量好了,二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是不是有些急。”安老太太皱起眉头,问李氏,“嫁衣准备了?家里还缺什么和你弟妹说。” 李氏打趣道,“早准备好了,哪用我们操心,小语早就准备好了。” 安厚语红着脸,小声地叫了李氏一声,“娘。” 问完了孙女的婚事,安老太太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大孙子的婚事。忙问卫氏有没有替安康寻摸到好人家的姑娘。 正在给平安扒栗子的安康立马炸毛了,“奶奶,咋我刚回家就催婚?我才十七,成什么亲。” 安老太太哄道,“十七不小了。成了亲,过一年,奶奶就能抱重孙子了。” “喏。”安康将平安抱起,塞进安老太太怀里,“要抱孙子,这不就是么。奶奶,平安还要您抱几年呢。” 胖墩墩平安在地上玩的正好,突然被抱起,他有些不情愿地在老太太怀里挣动。安老太太怕摔着他,连忙揽住他。平安叫道,“哥哥。” 安康不厚道地笑了,“平安乖,奶奶想抱孙子,你让奶奶多抱会儿。” 安老太太笑骂了一句,便也不再提要替安康找媳妇儿的事。 热热闹闹地新年转瞬过去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安康逐渐白了回来。 卫氏打心眼里高兴,更是天天招呼着厨房给安康做各种吃食。 一年多呆在外面,安康长得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卫氏总担心他在外面吃不好。安康一回来,卫氏便想着各种法子给他做好吃的。 年假过了,安康带着虎子去杂志办事处上班,还有平安这个小尾巴。 安康回来了,卫氏是真的得了空,完全不用带孩子了。就连晚上睡觉,平安都更愿意往安康的被窝钻。 庞佑德在家里闲着无事,决定去杂志办事处看看。 一踏出院门,就瞧见王明笔直地站在巷子里,好像是在等他。 “庞佑德。”王明叫他。 “做什么?”庞佑德低垂着眼,不愿意看他,“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作为同窗,我来,看看你。你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从北疆回来的?”王明死死盯着庞佑德,这是他一直朝思暮想的人。 “同窗,同窗。”庞佑德喃喃地念叨这个词。以前所有的情分都被“同窗”这两个字掩盖了。 “王明。”庞佑德直视王明,语气冷淡地说道,“作为同窗,我得恭喜你新婚快乐。怎么不带新娘子来见见昔日的“同窗。””同窗两个字被庞佑德说的语气极重。 “庞佑德,你别闹了。”王明去拉他,为自己辩解道,“我们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我不娶妻,别人怎么看我?” “你娶妻就去娶妻。还来找我做什么?”庞佑德一把甩开他。 王明耐心哄道,“我虽有了妻子,可我最爱的人是你。庞佑德,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庞佑德立马拒绝,“从此我们只是同窗。你娶妻我也会娶妻,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 王明一噎,有些生气地问道,“你娶什么妻?” “我怎么不能娶妻了?”庞佑德也有些动怒了,声音不自觉地就大了起来,“我家里已经给我寻了媳妇儿,等三月份我就成亲了。” 刚走到巷子口的安康和虎子一愣,听见庞佑德的声音,往巷子里一瞧,看见王明和庞佑德正在纠缠。 安康立马抱起平安,小跑着到庞佑德面前,给他助阵,“王明,好久不见。你在滦州怎么样?” 王明脸色变了变,他不希望他和庞佑德的事被其他人知道。应付了两句,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他来纠缠你?”安康问道。 庞佑德无精打采地回道,“没什么,就是说两句话。” “你三月份真要成亲了?” 庞佑德点点头。 安康感觉牙疼,他过年刚被催婚来着。“你才十七岁,你急什么?” “不成亲,那干什么?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庞佑德疑惑地看向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最近还好吗?要记得让自己快乐哦。 新文预收: 《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男仆》 人格分裂神经病攻 x 健气受 历经十轮面试得到的高薪工作竟然是陪老板演戏? 在配合几场演出后,段干梁满意地看着手中的剧本。这次的剧本简直就是为老板量身定制,完全是本色出演。 但是为什么,该演男一的老板演了哭唧唧的男二,而他去演了英明神武的男一? 话说老板你真的不考虑本色出演吗? 第95章 祝你子孙满堂 过了正月,天气开始转暖。 赵秦与安厚语的婚事就在二月初八。 赵秦早早在杂志办事处批了条子,领了一两银子的嫁娶金。可把杂志办事处的人羡慕坏了。 一两银子啊,能干好多事呢。农村里下聘礼都不需要一两银子。 赵秦娘早趁着年前的最后一个集,在县里扯了最好的红布,早早开始给赵秦做喜服。 席面本想找村里相熟的人做菜,却被庞佑德一口包揽了。 他拍着胸脯对赵秦保证道,“军营里两万人的大锅饭我都能做,几十人的席面不在话下。” “咱这手艺”庞佑德好不谦虚地自己给自己竖起大拇指,“那可是余阳县大酒楼的手艺。” 庞佑德喜欢吃,也愿意钻营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更何况,人家家里就是办酒楼的。 赵秦父母没有更满意的,热情地和庞佑德商量起婚礼的席面菜码。 安康和陈子澈跑进赵秦的屋子里,瞧见赵秦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看书。 “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看得进去书。”安康一把夺过书,合起来拍在桌上。“就还五天,你可就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赵秦结巴道,“成,成亲也不能不读书。” “哎呀,赵秦,你是不是紧张了。”安康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掰着赵秦的脸,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变红。 “你做什么!”赵秦气愤地拍掉他的手,作势要打他。 陈子澈连忙拦住,劝说道,“好了,好了,别闹了。” 赵秦打趣道,“子澈,你可真偏心。刚刚安康弄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 安康与陈子澈对视一眼,不自在地别开了头。 “我哪偏心了?”陈子澈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给赵秦看,“喏,给你的礼物,祝你白头偕老。” 赵秦接过打开,一幅男女在树下深情对望的画。那男子正是赵秦,女子是安厚语。 赵秦赞叹,“子澈,你的丹青越来越好了。” “赵秦,我也给你准备了画。你等着。”安康跑出屋子,没片刻,领着虎子一起进来了。一人手里拿了一幅小卷轴。 安康给虎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将卷轴打开。安康恭喜道,“祝你子孙满堂!” 虎子手中的卷轴是个白嫩嫩,肥嘟嘟,穿着五毒红肚兜,怀抱大鲤鱼的男童。 安康打开的卷轴是同样装扮的女童。 陈子澈:...... 赵秦:........ “这可真的是,”赵秦搜肠刮肚地找词,“特别呢。” 拿着把瓜子站在门口瞧热闹的邱源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安康,这可真的是你送的礼物。” 安康白了邱源一眼,“你懂啥。” 然后热情地介绍图画的功能,“赵秦,你就把这图往床头一挂,一边一个,醒了就能看见胖娃娃。没准,一两个月就能有孩子了。” 赵秦脸上挤出笑容,勉强道,“我也不是那么急着要孩子。” 二月初八,天透着亮。安康被虎子叫醒。 他在被子里左挪右动,不愿意睁眼。 虎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安康挖起来,一边给安康穿棉袄,一边兴奋道,“大少爷,今天一定很热闹,咱们早早去看新娘子。” “新娘子能让你看见?”安康迷蒙着眼,瞧着虎子忙来忙去。心想,虎子昨晚明明和自己一块睡得,怎么起得这么早还这么精神,又不是他娶老婆。 一碗夹汤带水的馄饨下肚,胃里热乎乎的,安康才算真的醒了。 自己醒了,他手欠地去作弄还在睡觉的平安。将平安从被窝里抱出来穿衣裳。 平安眼睛未睁开,不愿意起床,挣扎着小身子开始哭闹。 “喂,喂,去吃喜糖了,小胖子。” 香兰捂着嘴笑,大少爷总是这么有活力。 闹了半个时辰,安康抱着裹着严实的平安,和虎子顺着巷子口,溜达到大伯父家。 安厚载裹着毛披风站在门口迎客。 见安康等人到了,忙招呼人进屋坐。见到平安,搓了搓手,想接过去抱抱。他常和平安见面,熟悉的很。 不过平安还在为不让睡觉的事闹脾气,小脸一转,埋在安康肩头。他不让抱。 安康好笑地拍拍平安的后背,对安厚载解释道,“早上起的早,还在闹脾气呢。” 作为娘家哥哥,安康也少不了帮着前前后后地忙。 和安厚载一起把安厚语送到下洼村,安康站在赵秦家的院子里松了口气。 “累坏了?”陈子澈递上一杯水。 “可不是么。感觉比自己成亲还累。”安康回忆起上次给陈轩做伴郎的时候,他只管带个人,闲聊什么的就好了。 陈子澈取笑他,“你自己成过亲?” 安康岔开话题道,“子澈,你和王婶和好了吗?” “和好了。”陈子澈云淡风轻地笑笑,“早就好了。” 在军营中,他曾写信给娘,告诉她,他喜欢安康。 回家后,娘还劝了他好久。 可是,喜欢一个人是自己能决定的吗? 他不想像庞佑德和王明似的,各自娶妻,看着爱人却爱而不得。 喜欢上了这个人能怎么办呢?只想默默地守着他,陪着他。 如果有一天,安康做了别人的新郎,他也会陪着他完成婚礼。 一直守着他,直到,不再喜欢他。 少年人的日子总是一眨眼就过去,仿佛昨天还看见飘雪,今天就已经见到春花了。 脱了棉衣,换上春装。 平安在院子里左边跑跑,右边跑跑,一个人玩的欢快。 攀附在墙上的凌霄花长出鲜嫩的绿叶,平安伸出短短的手指头戳戳绿叶,乐得哈哈哈。 他又跑去左边,小心翼翼地站在水塘边,看着水塘里一指长的锦鲤游来游去,浮上来又沉下去,好像在玩捉迷藏。 看够了锦鲤,他又奔去院子里的李子树下,仰着脑袋看满满一树白白的花。 花花在脚边,快速地晃动尾巴,绕着平安转圈圈。 安康吹了声口哨,立马吸引了平安的注意力。 “哥哥,哥哥。”平安像只欢快的小狗,一边叫着一边奔过来。 安康抱起他,到李子树边。 平安探着身子,从树上摘下一朵花,紧紧地捏着花茎,举起给安康看,“哥哥,花。”他说花的时候,嘴巴张的圆圆的。 “是花。李子花。”安康颠颠他,“走,跟哥哥吃席去。” “庞佑德你记得吗?那个胖子哥哥,他要成亲咯。” “平安,你得减肥。可不能向你庞哥哥看齐。” “今天应该有卤鸡腿,哥哥给你抢个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安康与陈子澈的感情一直很平淡...... 第96章 宋石头归家 在安康离开的一年后,宋石头认全了大部分字。 虽然写的不好看,可总算不是文盲了。 他带着攒下来的四两银子和军营给赔偿的三两银子,踏上了回家的路。 同行的还有金小三和孙五郎。 他们雇了一辆牛车,穿着仅有的一身衣裳,慢悠悠地往家赶。 孙五郎与宋石头、金小三并不顺路,若是靠他自己回去,一年半载怕是也到不了家乡。 宋石头与金小三两人一合计,决定一起将孙五郎送回家。 牛车晃悠了整整一个月,宋石头终于回到了宋家庄。 踏着月光,寻着记忆里的道路,宋石头惊讶地发现,家中原本破败的泥屋已换成了敞亮的瓦房,还有一个挺大的院子。 他忐忑地敲响院门,惊动起了院内的狗儿,“汪汪汪”地乱叫。 宋老牛披着衣服,将院门轻轻拉开一道缝隙,警惕地打量外面的人,“你找谁?” 宋石头空荡的左臂衣袖扎在腰带里,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口道,“爹。我是石头,我回来了。” 宋老牛一愣,借着月光,仔细地打量面前人。没有手臂的左边衣袖让他心里一颤。他抖着声音问道,“石头,你胳膊呢?” “打仗时让人给砍了。” 宋石头归家,惊起了家里所有人。 石头娘一边煮着面条,一边流眼泪。早就知道宋石头少了条胳膊,真看见了,心里才叫难受,针扎一样难受。 端上桌的面条上卧着一个鸡蛋。 还没睡下的小侄子眼馋地要鸡蛋吃。 弟妹美英哄道,“地蛋,这是伯伯的。明早,娘给你煮鸡蛋吃。” “奶奶,奶奶,我要吃鸡蛋。”地蛋又冲着石头娘撒娇。 宋石头赶紧夹起鸡蛋,喂给地蛋吃。 石头爹将放杂物的小屋子收拾出来,铺了厚厚的稻草。 宋石头将就着在稻草上睡了一夜。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宋石头才悠悠转醒。 他穿着泛着酸味的衣裳,在院子里使劲伸了个懒腰。 地蛋在院子里刨坑,看见他出来,盯着瞧了瞧,跑到另一边去了。 美英正在院子里晾衣裳。听着动静了,转头看见宋石头站在院子里,忙热情道,“大哥起来了?我给你找身石块的衣裳穿。这身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昨天晚上,宋石头得知自己的弟弟宋石块在镇子上做短工,得明天才能回家。 美英是个很勤快的女人,晾完衣服在院子里松土,一刻也没闲着。 闲聊中,宋石头得知她准备种一些秋黄瓜。 她是个很能说的女人,家长里短地唠着嗑。就是三句两句地总要提起钱,“大哥,你去打仗一个月给多少钱?”“大哥你少了只胳膊,军营补贴你不?” 最后,话里话外的意思,美英都在打听,宋石头带了多少钱回来。 宋石头面上不显,心里对弟妹美英有些看法。 晚间,他仍旧住在杂物间小屋子里,身下依旧铺着茅草。 他爹说,家里没有富裕的房间,已经让村里的木匠给他打床了。 宋石头重重地叹口气,觉得在家里怎么都不如在军营舒坦。 他在军营里呆了七年,除了最后两年,其余拿到的钱全寄回家里。 家里盖了新房子,却连他的屋子都没留。 爹娘怕是早认为他会死在外面。 今天不止弟妹问他带了多少钱回家,娘也一直让他把钱交给她保管。 宋石头翻个身,怎么想心里面都不舒服。 第二日他主动找了爹娘,想请爹娘给他寻个媳妇儿。这是他现在最想的事。 美英知道了,主动请缨,说是她们家庄子上有个正合适的,还不要什么聘礼。 石头娘问道,“姑娘是哪家的?”打听清楚了,她好去查听。 “是我们村猎户家的姑娘,今年十八。” “十八?能要我家石头?”宋石头可都快三十了。 宋石头也觉得不太行,他不仅岁数大,还有残疾。十八岁的姑娘哪能看上他? 美英笑道,“要是没戏,我干嘛说。娘,大哥,你们别急,听我慢慢说。” “这个花娘是我们村猎户家的姑娘。几年前,她爹打猎,摔下山,人没了。家里就剩下这么一个姑娘。” “这些年,也没人管她,就耽误到了十八。” “不过,这美娘长得漂亮,人又勤快。就是被家里耽搁了。” “娘,大哥,”美英看着面前的二人,极力劝说道,“大哥这岁数,又缺了条胳膊,咱家里又是这样的条件,上哪还能找到岁数小的?” 宋石头有些心动,美英说的是事实。谁不想娶个黄花大闺女呢。他主动说道,“娘,要不,你帮我去查看查看。要是行的话,我就定下来了。” 转过天,石头娘一早就出去打听那孤女美娘。 走了一个时辰,到了美英家的庄子。寻人问了几句,找到了一处茅屋小院。 石头娘当即在心里想,这家条件是真的不怎么样。说是猎户,怕是手艺不怎么样。不然整个庄子上,别人都是泥房,砖房,只剩她家是茅草屋子。 篱笆院子里,散养着几只鸡,慢慢地在院子里走动。 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衣裳的姑娘,正在院子里锄地。瞧她动作利索,干活又快,应该是个勤快的。 “姑娘。”石头娘走进小院子里叫道。 美娘闻声转过头,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水汪汪。人瘦的有些脱相,脸颊凹下去,称得一双大眼睛有几分恐怖。 石头娘在心里叹口气,瘦成这样,不知道好不好生养。 “姑娘,给你说亲,你要不?” 美娘放下锄头,疑惑地看向石头娘,“谁家小子?哪个庄上的?” “我家小子。宋家庄的。”石头娘将宋石头美化着说了一遍。 美娘听了,半晌没声音。 石头娘试探性地叫道,“姑娘?” “他不嫌弃我?”村里人都说她命硬,克家里人,所以她成了孤女。十里八村的,没人敢娶她进门。 石头娘忙道,“不嫌弃,不嫌弃。我找人看了,这个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你看行不行?我家儿子想早点娶媳妇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宋石头要娶老婆啦。 今天中午吃凉面,自己拌调料。 绿豆芽烫一烫,拌一拌,真的贼香。 第97章 宋石头娶妻 二十六,美娘早起梳洗打扮一番。 她买不起红布,买不起红头绳。 邻居家的婶子知道她要出嫁,给了她一块红布。 她蒙着红布,当做红盖头,仍旧穿着她那件褐色的粗布衣裳,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等待新郎接他。 脚边是她所有的家当。 一笼子鸡,一把锄头。 盯着脚尖,美娘听见牛车的声音,轱辘压在石头上发出一声响动。 是新郎来接他了。 宋石头先将美娘牵到牛车旁。靠着低下头的视线,美娘缓慢地爬上车坐好。 宋石头又将美娘的嫁妆放上车。 他也坐回车上,轻轻抽打牛屁股,牛车慢慢动起来。 两人沉默了会儿,宋石头主动找话题,和他说起刚买的牛车。 “这牛值五两银子。出生两年的小牛。” “我以前在军营里养过牛。” 美娘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宋石头自己自说自话,也觉得没了意思,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宋家庄。 没人送亲,没请人吃席。 美娘就坐着一辆牛车,安安静静地成了宋石头的媳妇儿。 床已经打好,早上抬进杂物间小屋子,屋子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 杂物被挪走,屋子被简单收拾过,看着不那么难堪了。 家里难得买了三斤肉,美英想着法子炒了三个肉菜。 没人讲究。宋石头直接把新娘子领进杂物间,掀了红盖头。 美娘红着脸,垂着头。 偷偷抬起头,快速看一眼,立马又低下头。 宋石头想:新娘不像美英说的那样漂亮,像根芦柴棒子。 他牵起美娘的手,将她牵到饭桌前坐下。 宋石头难得喝了些酒。饭后晕乎乎地被美娘扶回屋子。 美英心里轻快地收拾着碗筷。再没有比这桩婚事更让她轻快的。 娶了个新娘不花钱,家里多了一头牛,多了一笼子鸡,还多了一把锄头。 只有一条胳膊的人能做什么? 在家种地还是跟着弟弟宋石块去县里做工? 哪种都不行。 宋石头拿着一两银子,去城里的卫氏商行进了一批海货。 一年的时间,徐立让卫氏商行成了整个大梁连锁的杂货铺商行。 卫氏商行有一项规定:不超过一定数额,凡是为国家出力参军的人,核实身份后,在卫氏商行买东西一律八折;凡是因战争残疾退伍,核实身份后,在卫氏商行买东西一律七折。 正是因为这一规定,让人们觉得卫氏商行颇有义气,更得武将赏识。 凡是当地有驻军的,一律从卫氏商行采买物资。 再加上绒花和杂志保底,仅仅一年时间,卫氏商行遍布整个大梁。 宋石头没在城里将海货便宜兜售,而是赶着牛车,来往在各个庄子上,做起了卖货郎。 收入不多,但总能混个温饱。 美娘在家里跟着石头娘、美英一起下田种地。得了空,她就陪着宋石头一起去卖货。 眼见着,美娘脸上有了些肉,脸颊也慢慢充盈起来。 宋石头停好牛车,将未卖出的货物搬进屋子里。 美英殷勤地帮着一起搬东西。明里暗里地打听,卖货一天能挣多少钱。 “没多少。”宋石头总这样回答她,可美英不信。 眼见着宋石头扯了一块又一块布回来给美娘做衣裳,美英心里越来越嫉妒。 她以地蛋要念学堂为理,撺掇石头娘、宋老牛问宋石头要钱。 为此,宋家吵了一场架。 “地蛋要去学堂,咱家里凑来凑去,只凑了一两银子。盖这房子花了不少钱,那些债今年年初才还清。”石头娘瞧了瞧宋石头和美娘,接着说道。 “石头,你手里宽裕不?暂时拿些钱出来给地蛋上学堂?” 宋石头一口回绝道,“娘,我也拿不出钱。” “大哥,地蛋可是你亲侄子。他要是念好书,以后一定不会忘记你的。”美英满脸诚恳。 宋石头打量她一眼,还是摇头,坚持道,“我没有钱。” 美英脸上挂着笑,“怎么会没钱呢?大哥你卖了多少货咱可都看见的。怎么会没钱呢?” “没钱就是没钱。”宋石头还是一口咬定没钱。 “大哥。”宋石块开口道,“大哥,你帮我帮我。现在村里都把孩子送去学堂,咱可不能拖地蛋后腿。” 宋石头语气里也带上无奈,“石块,哥是真没钱。” 第二天,宋石头带着美娘去卖货,再回家时,发现屋子被人翻过。 除了娘和美英,谁还会翻他屋子? 为防着他们,钱他都随身带着呢。这可是他卖命和挣来的血汗钱。 宋石头打开钱袋子,倒出里面的钱,又数了一遍,三两带二十七个铜板。 美娘不解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你不是有钱吗,怎么说自己没钱?” 宋石头笑笑,拉着自己媳妇儿的手,压低声音回道,“你傻吗?我把钱给她们用?我一个残废,挣钱难道比他们容易?” “钱给她们,我们喝西北风吗?” 美娘睁着大眼睛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咋办?娘指定不给咱们好脸色。” “美娘,咱们走,离开宋家庄。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这次,宋石头真的下定了决心。 “去哪?”美娘可不知道宋石头在哪还有什么亲戚。 “去余阳。”安营长说过,如果过得不好,就去余阳找他。 反正他很难在宋家拥有一间敞亮的房间。还有一群盯着他钱袋子的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宋石头要去找安康啦。 第98章 去余阳 卖完了家里剩下的所有货物,简单和家人说了一声,宋石头带着美娘踏上去往余阳的道路。 美英不甘心地看着离开的牛车,愤恨地跺脚,满腹怨气地对宋石块说道,“你大哥在外面过惯了,外面比家好!” 宋石头沉着脸不吭声。 牛车上放了两个不大的包裹。一个包裹里放着宋石头的两身衣裳和美娘的三身衣服。另一个包裹里是美娘昨晚烙的饼。 美娘心中忐忑,探着身子问,“你说的那个安营长真的能收留咱们?” “能。”宋石头很是肯定。 美娘心里还是没底。能当上营长的人会愿意管他们吗? 夫妻两人都是十分节俭的人,又是夏天,晚上把牛车停在路边,宋石头和美娘就躺在牛车上睡觉。 余阳县在大梁的中部偏东,宋石头的家乡地处西北方,两处的距离比余阳到北疆还远一些。 宋石头夫妻俩风餐露宿地走了一个月零三天,终于在天气开始转凉时,赶着车进了余阳县城。 刚进城,四下打量一番,城墙壁上的白色大字吸引了宋石头的注意。上面写着:争取识字,不做文盲。 宋石头轻声地念出来,嘀咕道,“这是安营长整的吧?” “你认识字?”美娘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相公。没想到相公还是个读书人哩,怎么从来没听谁提起过。 用仅有的一只手摸摸脑袋,宋石头不好意思道,“只是认识字。不太会写。就是安营长教我的。在军营里,我们粮食营的人都跟着他一起识字。还有陈子澈,他也和安营长一起教我们。” 街上时不时地走过一两个抱着书本的孩童,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时不时地你推我搡地玩闹。 宋石头突然觉得很熟悉。他们在北疆的时候也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就抱着书本。 这些让宋石头熟悉的事,使得他对余阳有很大的好感。 “小孩,你知道余阳的秋林巷怎么走吗?”宋石头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拉住两个结伴的小孩询问。 两个孩子警惕地看向这个少了只胳膊的外地人,仰着脑袋问,“你去秋林巷做什么?” “我找亲戚哩。” 小孩接着追问,“什么亲戚?” “安康。”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还很警惕的小孩们立马露了笑脸,殷勤道,“我们带你去。” 宋石头和美娘对视一眼,两人下了牛车,跟着孩童,往街里走了一会儿,拐进一条并不宽阔的小巷子。里 巷子口写着:东巷。 宋石头立马停了脚步,“这不是秋林巷。我们要去找安康。” 个子矮的小孩往宋石头面前蹦了蹦,解释道,“安少爷现在不在秋林巷。他现在肯定在杂志办事处。白天他一般都在那。” 听到小孩提到杂志办事处,宋石头的心落在下来,他知道安营长原来经营着一家杂志办事处。他们读的课本就是安营长办的杂志。 往前走了半条巷子,终于到了地方。 小孩指着杂志办事处的大门,“喏”了一声,“没骗你吧。” 两个小孩蹦进院子里,找人说了些话。 宋石头清楚地听到小孩子们的声音,“来找安少爷的,缺了条胳膊,还带个媳妇儿。” 虎子一听就猜到是宋石头,连忙往院子外跑。 “石头哥。”虎子惊喜地发现门外胡子拉碴的人正是宋石头,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妇人。“石头哥,这是嫂子?” 宋石头点点头。 安康见了宋石头自然又是一番惊喜。 宋石头咧着嘴对安康笑道,“安营长,我来找你了。” “来了好,来了好。我时常惦记你们呢。”安康热情地邀请宋石头到安家做客,准备好好款待一番。 乍一见到安府的大门,美娘有些拘谨地攥着宋石头的衣服,这安府可真气派呢。 宋石头也有些惶恐,怕惊了贵人,小声对安康道,“安营长,要不先给我找个地方洗漱洗漱再见贵人。我身上这味道,见不了人呢。” “对对对,虎子,带石头哥回我院子。”安康兴奋道,“咱们中午先找熟人吃饭,把陈子澈、邱源、庞佑德、赵秦都叫上。晚上在我家吃。石头哥,赵秦和庞佑德都娶媳妇儿了,咱一起见见。” 美娘换上干净衣服,好好打扮了一番,带上平时舍不得带的木头簪子。这木头簪子也花了三百文呢。 她还耐心地将宋石头的胡须都刮的干干净净。到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失礼了。 安老太太和安老太爷听说宋石头来了,早早地聚在花厅里,要和宋石头好好地唠上一番磕。 随着岁数的增长,安老太太越发地喜欢和故人说说闲话。 宋石头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蓝布衣裳,带着美娘,拘谨地给安老太太和安老太爷问好。 见到卫氏,宋石头带着美娘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谢谢夫人赏饭吃。石头给您磕头。祝您长命百岁。” 正是有卫氏的卫家商行,让他能买到便宜的货物销售,才能养家糊口。 香兰将宋石头和美娘扶起。 卫氏打听道,“你家乡那里的卫氏商行可是按照六成价给的货?” “是六成,是六成。”宋石头恭敬地回道。 见到了以前的朋友,一群人高兴地喝了些酒。就连安康都喝了半斤白酒。 虎子搀扶着安康,主仆两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院子。 香兰带着平安正在院子里等着,见着两人歪歪斜斜地走路,连忙过去搀扶。 “哥哥。”平安跑上前来,张开手臂要抱,“哥哥,抱。” 安康看着弟弟傻笑,蹲下身子,将平安抱起。 香兰怕摔着平安,在一旁劝着让平安下来。 可平安一下午没见到哥哥了,就算哥哥身上不好闻,也坚决抱着安康的脖子不下去。 兄弟两个一聊起来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不知道这两个年龄差了十多岁的兄弟是怎么说到一起的。 平安离安康近,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犯困,不多时就在安康的怀中睡下了。 香兰可不敢把平安留给两个醉鬼,又是哄又是劝地让安康撒手,赶紧把平安抱了回去。 第99章 余阳县的一份子 宋石头带着美娘在安康的院子里暂时住下来了。 第二日,安康醒了酒,带着宋石头夫妻两去了杂志办事处。 宋石头只有一只手,干活不方便。正好杂志办事处缺人,虎子爹经常去刻板屋子里帮忙。安康想着,和虎子爹谈一下,问他愿不愿去刻板。 让宋石头夫妻两到他办公的屋里坐下,安康进到院子的耳房,见到虎子爹热情地叫道,“叔。” 虎子爹连忙起身,拘谨道,“少爷。” “叔,我来问你个事。” “啥,啥事?”虎子爹心里疑惑,捋了一遍最近的事,没什么特别的发生。 “我常看见你在刻板那帮忙。今天我问问,叔想去刻板那干活吗?” 虎子爹一听,喜出望外地一口应道,“想去。”学会刻板可是个手艺活,比看大门有出路。 安康补充道,“去刻板处一开始工钱每个月加五十文,三个月后每个月比现在多一百文。” 虎子爹猛点头。不加钱都愿意去,加了钱更愿意去。 安康把看大门的工作安排给了宋石头,这份工作再适合不过。至于美娘,则被安排去装订书册。 “好。”美娘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有了营生。只有夫妻两人的时候,她悄悄拉拉宋石头的衣摆,一连串地夸赞安康。“石头,真没想到安营长是这样好的人。”“石头,咱们遇着贵人啦。” 宋石头心里认同美娘的话,他这真是遇着贵人了。 陈轩抱着儿子溜达到杂志办事处,见门房换成了一个独臂的男人,不禁好奇地多打量了两眼。 瞧着面前这位穿着段子的贵人盯着自己看,宋石头有些紧张,害怕第一天就给安康丢脸。正待他要说话时,虎子娘拿着扫帚从枣树下过来,“砖头,来给姥姥抱抱。” “岳母。”陈轩将儿子递给虎子娘,瞧了一眼身旁的宋石头,问道,“这人是新来的门房?岳父去哪了?” “你岳父去屋里刻板啦。”虎子娘回道,“这是宋石头,是少爷在北疆军营里的好兄弟。” 北疆军营对于陈轩来说是个敏感词,徐立去了一趟北疆,开了个杂货铺,后来竟然将卫氏商行开遍整个大梁,搞了一个针对当兵的优惠政策。现在徐立可是卫氏商行的首位功臣,一下子将他甩开了。 陈轩热情地拍拍宋石头的肩膀道,“既然是少爷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有空去我家里喝两杯。我家就在隔着一条街的巷子里。” 宋石头小心地应付着,觉得陈轩和徐立两人差了好多。这个陈轩好像更善于钻营。他这样的人不过就是安营长在军营里遇到的一个残疾兵,哪里敢当这位穿缎子衣裳贵人的兄弟。 中午去杂志办事处的食堂,宋石头和美娘才叫真的开了眼。这里快赶上酒楼了吧。七八个菜任选,米饭免费吃,还有一碗汤。这是什么神仙工作? 没去当兵之前,宋石头在镇子上打过零工。一天二十文钱,不包饭。中午吃早晨从家里带的大饼。 “乖乖,”美娘不禁感叹,“安少爷可真是个好人啊。能在这里工作真是太好了。”原本总是不安的心现在终于放下了。有了营生就有钱,有钱了就能盖房,日子有奔头! 忽然看见前面一个孩子模样的小个子熟练地端着托盘,挑了两个菜。美娘在想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到杂志办事处的食堂吃饭。 美娘和宋石头坐了一桌,瞧见那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坐在一群人中间。 “小川,我儿子下个月成亲,明天我想把嫁娶金领出来。”美娘一边快速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偷听。嫁娶金是啥? 傅川咽下口中的肉,老练地回道,“找少爷批条子。条子下来了我这边就算账发钱。” 美娘心里一惊,这么点大的孩子还是个管钱的哩。她侧着身子,偷偷看了一眼,那小孩捧着一碗米饭正吃的欢快。这个地方有些神奇,美娘在心里想。 安府,安仲华破天荒地叫住安康,说有事和他商量。 有事商量?安康立马反思了自己最近的行为,没有越格,也没得罪什么人。他疑惑地看向安仲华,“爹,您是要和我商量什么事?” 安仲华抱着平安轻咳一声,惹得平安仰头看他。“我和师爷商量了一下,想在你的杂志里开个栏目,宣传咱们县里的政策。” “哦。”安康放心了。 “我知道你办杂志是收费的,但这是咱们县里的事”安仲华顿了顿,盯着安康,在等安康接话。 安康瞬间反应过来,立马接道,“咱们县里的事是余阳县大家共同的事。这种宣传政策的事,我一定大力支持。怎么能收费呢?爹,作为余阳的一份子,我一定不遗余力地帮助县衙共同建设美好余阳!”安康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哗啦哗啦地倒了一堆废话。 他偷偷瞟了一眼安仲华,只见他爹跟着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平安听不懂爹爹和哥哥在说什么,他在爹爹怀里呆腻了,扭着小屁股往地上蹭。 安仲华没拦他,将他放了下去。 平安蹬蹬蹬跑到安康身边,拉着安康的手,一指外面,精神十足道,“哥哥,出去玩呀。” 在安府住了两日,宋石头和美娘心里都不自在起来。总在人家家里住着是怎么回事。安营长已经帮了他们很多,不好一直住着招人烦。 夫妻两人一商议,利用午饭后的时间,在巷子里租了一间带院子的房子。他家里有头牛,得租带院子的房子才行。 晚间,夫妻两向安康说了他们已经租房子的事。 安康再三挽留,宋石头只一个劲地说,“已经麻烦安营长许多了,不能再继续麻烦了。” 第二天,两人拎着来时带来的两个小包袱,早晨上班顺便就搬了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我来更新啦。 这本文不会弃坑,放心观看。 另外推一下我的新文:《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男仆》 爱你们哦。 夏天记得睡午觉,不然下午要困的。 第100章 进京赶考 天气太热了,走在太阳底下就像走在灶台旁。风一吹,一波波的热浪往人身上涌。 安康带着平安躲在院子里的松树底下。他躺在躺椅上,打着扇子,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平安追在花花后面,围着松树花坛一圈圈地跑来跑去。 虎子坐在小板凳上托着腮,在阵阵蝉鸣声中渐渐睡了过去。 平安跑累了,走到哥哥的躺椅边,扒着扶手往上爬,他想和哥哥一起睡觉。 安康不堪其扰地睁开眼,将平安抱上躺椅,兄弟两个一起在躺椅上摇啊摇,摇着进入了梦乡。 花花趴在地上,慢慢地也合上眼睛。 睡着睡着,平安滚进哥哥的怀中,没一会儿,安康便觉得怀里衣服湿了。他倏地睁开眼睛,刚睡醒的脑袋有些混沌,看着平安满头大汗地钻在他怀里,安康不禁失笑。 将平安抱起来放在摇椅上,安康伸了个懒腰,拿着一旁小几上的茶猛地喝了两口。把虎子弄醒后,主仆匆匆出了院子。 花花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抬起头看向摇椅上呼呼大睡的小主人,他又安静地趴下。 今天是陈子澈和邱源上京赶考的日子。 安康和庞佑德两人不用说,早就放弃了科举之路。 邱源、陈子澈和赵秦三人在去年考中了秀才。 赵秦知道自己身有残疾,即使参加科举,以后官场之路必然也走不远,所以也放弃了科举。 只有陈子澈和邱源两人还在坚持。 安康和虎子大包小裹地赶到杂志办事处时,陈子澈和邱源正坐在一起说事,赵秦在一边安静地旁听,屋子门口摆了两摊行李。 “今年的天是真的热。”跑了几步,安康觉得内衣已经湿透了。 没等屋内的人接话,安康紧接着问道,“车什么时候来?” “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吧。”陈子澈回道。 安康将带来的包裹打开,里面装了好些蜜饯。“天热,怕你们吃不下饭,我特地跑五芳斋买的酸枣蜜饯。多吃酸的开胃。这山楂片还可以泡水喝。” “你们两都带些。” 安康将两个包裹分好了,一个给陈子澈,另一个给邱源。正想和陈子澈、邱源再说几句话,院子外响起赶车人的声音,“车来了,车来了。赶考的上车喽。” 陈子澈和邱源两人赶忙背起地上的行囊,安康和赵秦帮着一起把东西放到车上。 车上还坐着另外两个学生,身边也放着包裹,看样子应该也是上京赶考的。 余阳县县衙统一出车,将余阳县要进京赶考的一起送去京城,再一起接回来。并且不用自己出一点车资。因为这一点,安仲华被余阳县的读书人广为赞誉。 家境富裕,有余钱的学子还好,赶考的路上不用受太多苦。 家里条件不好的,有的坐一两天车,还要靠自己走半天。来来回回换车租车也耽误不少时间。 “你们两可别省吃俭用。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安康往陈子澈的包裹中塞了张银票,叮嘱道,“可别给我省着,考个状元回来,让我跟着沾光。以后我有状元朋友了,说出去多有面子。” 马车中另外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康明晃晃地塞银票,心里羡慕的很,这样的朋友去哪找? 邱源哭笑不得,冲着安康挥挥手,“知道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子澈冲着安康摆摆手,一脸的不舍,“别送了。安康,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安康用力点头,目送牛车晃悠悠地载着陈子澈和邱源两人离开巷子。 半晌,安康咂摸出些滋味,小声道,“他们两出远门,我咋还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赵秦拍拍他的肩膀,可不是么,他也觉得有些空落。大家一起经历了太多,生生死死地关头一起搀扶着走过很多次。面对离别,谁也不能轻易释怀。 送走了两个好朋友,安康心里怎么都不得劲。他带着虎子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县衙门口。 刚送走客人,胡师爷转头一看,竟然看见安康了。他满脸堆笑地小跑着过来。“大少爷,难得,难得,去衙里坐坐?” 余阳县的县衙是有百年历史的老县衙了,门口牌匾上的漆水掉了一些,看起来破破旧旧的。 “师爷呀,咱们余阳县县衙的招牌不行啊。你看这漆水。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咱们余阳县多穷呢。县衙牌匾都掉了漆。” “虎子,走我的帐,给师爷支些银子,把这县衙里都刷一遍,刷的新新的。不能掉咱们余阳县大学堂的面子。” 胡师爷嘴角扯的更大了,一连串的道谢夹杂着一些吹捧的话。听人说这安家的大少爷是个金娃娃,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安仲华走出衙门就听见自家儿子好大的口气,承包了整个衙门的漆水。儿子大了,花点钱就花点钱吧。何况他自己也能挣钱。再说,粉刷衙门,那还不是心疼他这个当爹的在这个半旧不新的地方办公吗。 想到这些,安仲华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些笑意,“一起去看看大学堂?” 安康本来心情不好,胡乱花了些银子,心里刚爽快一点,听到他爹的声音了。而且他爹居然没有说他乱花钱,难得啊。 安康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乖乖地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回道,“好啊。” 从今年开始,在安康的建议下,安仲华和胡师爷讨论一番,决定在余阳县开展扫盲活动。所以就有了宋石头刚进余阳县县城看到的宣传语:争取识字,不做文盲。 建造大学堂也是安康提出的,由陈子澈执笔,在杂志办事处一连刊登三期呼吁建设免费学堂的消息。要建一个可以让所有余阳县人免费读书两年的学堂。 安康等人更是身先士卒,率先捐款。所有捐款明细也都详细地记录在每期杂志上。 杂志办事处捐款三百两。 卫氏商行捐款一千两。 余阳县大酒楼捐款二百两。 仲伟皮毛行捐款一百两。 五芳斋捐款一百两。 余阳县县令安仲华和县衙所有人捐款五十两。 有了前六笔捐款,安康找安仲华批了块地,买材料,找工人,风风火火地开始建大学堂。杂志办事处陆陆续续收了不少捐款,每一笔捐款的来处,用处都详细记录在杂志上。 从这天起,识字的人看道杂志了解了大学堂的建设进度。不识字的,就和识字的人打听。可以说,余阳县的所有人都见证了余阳县学堂的建设过程。 马夫子坐在桌前,桌面上摊开着一本杂志,他看的那页正是说大学堂建成。选了十日之后的好日子剪彩。 “这个安康,胸无点墨,竟然办了这么多事。”还都是让人拍手叫好,能流传千古的好事。原本以为安康和从前的那些纨绔没什么两样,自己也曾断定安康以后必然无所成就。现在看来,一切都错了。有些人就是金子,怎么样都会发光。 马夫子摇摇头,叹息一声,为自己以前的判断汗颜。他想,他这一生学识也要有些作用。明日就去杂志办事处报名,做大学堂的免费讲师。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们,我回来啦。我还有一篇存稿啦。 安康真的越来越行了。要建设大学堂,要带着大家发家致富。 第101章 刘霞怀孕 “安康。” 庞佑德难得来一次杂志办事处,安康看见他来还挺稀奇。“哟,庞佑德,你是不是更胖了?”庞佑德好像大了一个号。 “嘿嘿。”庞佑德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准备继承家里的酒楼。最近我爹把我抓过去试菜,一吃就吃得有点多了。” “安康,叫上赵秦和虎子他们,晚上去我家酒楼吃饭。我特意留了包间,咱们一起吃一顿。” “我媳妇儿素娥,怀了。嘿嘿嘿。” 安康替他高兴,一口应下,“那可是好事。等着,我们晚上一定去。” 看到庞佑德真心高兴的样子,安康觉得他一定是把王明的事情忘了。他可记得,庞佑德收到王明要娶妻的信,偷了他两只鸡。当时庞佑德就说要找婆娘生孩子,现在每一步都在慢慢实现,他应该是真的走出来了吧。 傅家村,刘霞摸着肚子,一脸欣喜。 傅川娘一脸喜气地将村里的大夫送走,转个身,小跑着回了屋子。“霞,你想吃鸡蛋不?娘去给你煮鸡蛋。” “是有点饿了。娘我自己去煮吧。” “不用,你好好歇着,我去。”傅川娘掀开门帘取了两个鸡蛋。 “娘,半下午的煮啥鸡蛋,没到吃饭的点呢。”傅三梅背着捡来的柴火放在院子里堆好,在厨房门口探头,惊喜道,“煮两个啊?是不是要分一个给我。” “不是吃饭的点吃什么东西?”傅川娘满脸笑意,“你大嫂,有了。” “终于有了。”傅三梅听后,只是笑笑,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刘霞有了孩子还不知道能嘚瑟成什么样呢。本来她这快出嫁的小姑子就不受大嫂子待见。往后这日子还不知道成啥样呢。 刘霞扶着腰出来,看到三梅,她挺了挺肚子,眉眼上都带着笑,“三梅,你要有侄子了。” “嫂子,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有啥活,叫我就行。”三梅装作很高兴地样子和刘霞聊了起来。 鸡蛋煮好后,三梅眼馋地看着刘霞神气地将两个鸡蛋都端回屋子,她撇了撇嘴,端起院子里的脏衣服去河边洗衣服去。 这是刘霞成亲三年后,肚子第一次有动静。她挺着肚子在村里转悠,逢人就说,今天肚子不舒服,家里找了郎中看,说是怀孕了。 村里有些长舌妇背后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现在好了,她肚子有动静了。看谁以后还敢说她。 刘霞转悠到傅大花家,一进傅大花家的门,她“哎哟”一声,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在面前扇风。 “大姐,你家这什么味?怎么一股子猪屎味?” 傅大花带着阿毛在院子里间菜,听见刘霞进门第一句就说她家不好,不免心中生气,斜着眼看向刘霞,“哪来的猪屎味?我家猪圈在下风口,每天都拾掇,哪来的味道?” “刘霞,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回家去多秀两块帕子换些钱。整天在村子里瞎晃悠是个啥事?” “大姐,你不知道呀。”刘霞捂着嘴道,“我现在鼻子可灵了呢,稍微有点味道我都能闻到。” “哟。”傅大花抬头看了她一眼,寻思这刘霞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这是咋地?咋还跟狗似的了。” “哎呀,大姐。”刘霞不高兴地看了一眼傅大花,小声道,“郎中说我是怀了呢。” 傅大花这才反应过来,感情刘霞是专门来说她怀孕的事。“怀了就好好养着,给傅家生个小子。” “大姐,我这怀孕吧,嘴就馋,刚在家里吃了鸡蛋。出门转了一圈,这又饿了。你家有什么吃的没?”刘霞说着就往傅大花家的屋里走。 “唉?”傅大花抱着阿毛,从菜地里出来,随着刘霞一起进屋了。 屋里刘霞已经拿了阿毛的点心吃上了。 “娘。”阿毛皱着鼻子,拽傅大花的衣裳。 傅大花小声安抚他,“让你爹下回给你买。” “大姐,这点心可真好吃。”刘霞一边吃着,手里把点心包起来,拿着就出了屋子。“阿毛,你可别心疼点心。以后舅妈给你生个弟弟和你一起玩。” 傅大花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还又吃又拿。 刘霞拿了点心,藏在怀里揣着回了家。 三梅正在晾衣服,瞧刘霞走的有些快,出声提醒道,“嫂子,你可得慢些走。” 刘霞侧着身子,挡住怀里的点心,笑道,“是了。我突然想到今天绣完花后针扔在床上。现在我得赶紧去找找,别晚上睡觉把你哥扎了。” 三梅早就看见刘霞怀里有东西。见她藏着掖着的,便也没吱声,继续晾衣服。 没过一会儿,傅川娘匆匆进了院子,问三梅道,“你嫂子呢?” “嫂子在屋里呢。” 傅川娘快走几步进了屋子。 刘霞听见动静,慌张地将小桌上的点心收进柜子里,拍下衣服上落的点心渣子,“娘。” 三梅听见屋子里,她娘说道,“刘霞,我怎么在村子里听人说你到处说你怀孕的事?”傅川娘看了看刘霞还瘪着的肚子,叮嘱道,“这事可不经说。你这肚子不到三个月,可不能到处说。” 刘霞嘴角沾着点心渣,走过来挽着傅川娘的胳膊道,“娘,我知道啦。这不是之前村子里有些长舌妇在背后说我,我气不过就去唠叨了几句。娘,我一定好好养好身子,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注意到刘霞嘴角的点心渣,傅川娘垂着眼睛看了一眼地面,又叮嘱了两句,转身出了屋子。家里根本没有点心,刘霞哪来的点心吃的?她刚进屋的时候,刘霞明明在藏什么东西。 三梅晾好衣服,就见自家大姐提着东西进了院子。大姐很少主动回娘家,三梅见了她很开心,立马迎了上去,“大姐。” “三梅。”傅大花和傅三梅打了声招呼,扬声喊道,“娘,我来了。我来看刘霞。” 刘霞一听到动静,整了整衣裳,出了房门。“大姐,咋还专程来看我了呢。” 傅大花冲她笑笑,把手中拎着的篮子递给傅川娘。“听说刘霞怀孕了,我来看看。这半篮子鸡蛋给刘霞补补。” 傅川娘高兴地把傅大花迎进屋子,脸上一直挂着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我这终于要有孙子了。” “娘,刚刚刘霞在我家挺喜欢吃阿毛爹上次在五芳斋买的点心。也不贵,二十文一斤。刘霞要是喜欢吃,娘,你记得给她买点。怀孕了的女人就是馋。看什么都想吃。” 刘霞的脚步一顿,装模作样地笑道,“二十文一斤的点心我哪吃得上。就是沾了大姐的光才能尝尝。” 傅川娘也听明白了,感情刘霞刚刚偷吃的点心还是在傅大花家拿的。二十文一斤比肉还贵。这刘霞怎地好意思又吃又拿? 傅川娘瞪了刘霞一下,刘霞站在屋子门口,讪讪地笑了下。寻思这傅大花真不是个东西。吃她些点心怎么了,怎么还跑回家告状。自己肚子里是傅家的种。她家买得起二十文一斤的点心,还不是小叔子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每家大概都有糟心亲戚。后面刘霞还要和傅大花再闹腾。写着写着我都生气了。 宝子们假期开心嘛? 第102章 二山要打工 秀娘的儿子柱子要娶亲了。老贾想着请安康批条子,领一笔嫁娶金。 绣娘揽着土坑坐在床边,忐忑地问道,“少爷会不会不给批条子?” “为啥不给批?”老贾疑惑地看向她,“别人都给批了,为啥不给我批条子?” “柱子毕竟不是你亲身的。我怕人家不给。” 老贾一挥手道,“怕啥。少爷最是明事理的人。柱子不是我亲儿子也是我半个儿子。明天我就去找少爷批条子。” 翻过天,老贾找到安康,说要批嫁娶金的条子。 安康看着他,拧起了眉头,“老贾,你儿子不是才几个月大吗?现在要什么嫁娶金?定娃娃亲了?”他记得他刚回余阳那会儿,老贾还抱着他儿子让他取名呢。 “少爷,你听我慢慢和你说。”老贾详细地把事情说了。“我来余阳县后娶了个婆娘,叫秀娘。她原先是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今天我要批条子,就是因为秀娘的儿子柱子要成亲了。” 安康恍然大悟。这事他也是知道的。后来事情太多,给忘了。他痛快地给老贾批了条子,叮嘱道,“到时候办喜酒的时候可得叫上我。” 得了条子,傅川也很快地数好钱,做了账。 老贾美滋滋地回了家,将一两银子并十文钱掏出来给秀娘看,“我就说少爷是最明事理的吧。他还关照我,柱子办酒时一定要请他去。” 秀娘接过银子,紧紧攥在手中,“你真舍得花钱给柱子成亲?” “你这说的什么话?”老贾虎着脸,“钱都给你了,哪还有不舍得的。明天你去买两块好布,给柱子裁两身新衣裳。接亲的时候穿的漂漂亮亮,可不能惹笑话。” 秀娘用力地点点头,一转身,眼泪就落了下来。 傅家很重视刘霞这一胎,这可是傅家第一个孙子。傅川娘一天一个鸡蛋地养着刘霞。 刘霞有了依仗,原本在家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一点不顺心,小叔子傅川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饭桌上,刘霞又说起傅川,“小川一个人在外面总不是个事。小孩子家家的哪知道存钱。别被有心人骗了。”有心人这三个字刘霞咬得格外重,家里人都知道她说的是傅大花。 这事,傅川爹娘已经当不了傅川的家。更何况,刘霞不是个好相与的。傅川自己在外面更自在些。他和他们已经不一样了。当爹娘的帮不上孩子也不能给孩子扯后腿。 傅川爹捧着碗,撩着眼皮子看了刘霞一眼,闷声道,“川现在管着杂志社所有钱,他咋还不会管钱?赶紧吃饭,少说话。” 刘霞撇撇嘴,心里暗骂道,个老不死的,自己儿子也管不住。傅川一个月的工钱要是都能给家里,这个家就过上好日子了。也不知道这一个二个怎么想的。 傅二河扒了两口饭,下定决心般开口,“爹,娘,明天我想去县里找活干。” “找什么活?”刘霞第一个跳起来了,“二山,家里现在可整天离不开人。两亩菜地每天都得有人去收。家里还喂了两头猪。” “爹和大哥都在家。”傅二山看向刘霞淡淡地说道。 “指望你大哥和你爹?活有点多呀。” 傅川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怎么不能指望我和老大了?有多少活?”他转头看向傅二山,“老二去挣钱去,今年秋天给你说媳妇儿。明儿就让你娘开始查听。” 刘霞立马伸着头道,“二山,我舅家有个表妹,人长得漂亮又能干。你相看不相看?” 傅三梅抬头看了一眼刘霞,在桌子底下扯傅二山的衣角。刘霞就是个惹事精,她表妹不知道怎么样,就怕和她一个样。可不能娶这样的人回家。 这一点,兄妹两人心意相通。傅二山拒绝道,“嫂子,我喜欢村里的花英。” 刘霞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花英哪有我那妹妹好。女人家过日子找华英那样的可不成。我那妹妹可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二山,你要是见着了你就知道了。保管你喜欢” 傅二山不说话了。 傅川娘接着道,“现在说这还早呢。我多给二山查听查听。下秋再说,下秋再说。”让刘霞进门,是她做过的最后悔的事。以后她老了是半点指望不上刘霞。二山的媳妇儿她可得好好把关。 晚间,刘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不睡觉。一旁的傅大河不耐烦道,“半夜的不睡觉,你烙什么煎饼?” “明天我送二山去县里。” “你送他去?你一个怀了孩子的女人瞎折腾什么?二山那么大人了,他找不到县里在哪吗?” “你懂啥。”刘霞摸索着拧了下傅大河腰上的肉。“我去看小川。咱多久没去了?再不去,你那白眼狼弟弟怕都不认识我是她嫂子了。” 天刚擦亮,傅二山就起了身。他迅速洗漱完毕后,背上昨晚打包好的包裹去了傅大花家。昨晚说好了,今天他和大姐姐夫一起去县里。 傅大花正在喂阿毛吃鸡蛋,见傅二山来了,连忙招呼道,“小山,锅里还有个鸡蛋,去拿了吃。” “哎。”傅二山背着包袱开心地应了一声,熟练地往厨房走出。 掀开锅盖,热水里捂着一颗白色的鸡蛋。 傅二山右手两指一掐,捏着鸡蛋迅速扔进左手中,然后左右手来回倒腾着鸡蛋晾凉。 他一边凉着鸡蛋,一边往院子里走。 阿毛已经吃完了一个鸡蛋,睁着大眼睛看傅二山,大声地叫了一句,“二舅。” “是二舅。咋我刚进门的时候没认出来我?”傅二山在板凳上坐下,傅贵给他递了块饼子。 阿毛不说话,他跑到傅二山背后,撒着娇往他背上爬。 傅贵咽下一口饼子道,“别闹你二舅,他吃东西呢。” “二舅。”阿毛不往傅二山背上爬了,他要把自己塞到傅二山怀里。 傅二山左腿斜侧出来,阿毛屁股一挪正好坐在他腿上,一个人叽叽呱呱地说起话来。“二舅,一会儿我去奶奶家,你一起去不?” “大砬子昨天在河边抓了一条小鱼。” “大砬子咋去河边了?”喂完阿毛,傅大花才有空自己吃饭。大砬子是同村一个比阿毛大一岁的小男孩。 阿毛回道,“跟他哥一块去的。” “你可不许去河边。你奶奶不会让你去的。河里头有大鱼,专门吃小孩。”傅大花吓唬他。 “大鱼吃小孩。”阿毛重复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自言自语道,“我不去河边。我不给鱼吃。” 作者有话要说: 刘霞最不招人待见。下面,刘霞要去找傅川了。 第103章 金小三到来 傅贵刚吆喝着要赶车,听到有人叫他,“等等,等等我。” 傅大花寻着声音望去,正是那个搅家精——刘霞。 刘霞扶着腰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身后跟着傅大河。 刘霞笑吟吟地走过来,“大姐,我今天来送二山去县里。你看吧,我这”说着她垂着眼睛在自己肚子上转了一圈,又抬头看傅大花,“大姐,我现在不能劳累。要不你下来,位置让给我坐?” 傅大花看都不想看她,转个头,看向自家院子外的李子树。她生硬地回道,“既然不能累着就别去县里了吧。二山跟我们一起走。” “大姐,我这个当嫂子的念着我这些小叔子小姑子呢。二山出去县里我怎么能不跟去看看?还有小川,他那么小的孩子单独住在外面。不知道吃的好不好,穿得好不好。我这当嫂子的,尽操心这些事了。” 傅大花翻了个白眼,刘霞这个嫂子惦记小叔子她信。她惦记着怎么从这些小叔子身上得好处!“怀孕了就好好在家呆着,没事别到处走,好好养着。大河你媳妇儿身子重,平时你要多照看一些。快别让你媳妇儿累着,领着你媳妇儿回家吧。我们这也得赶紧去县里了,耽误了食堂做饭时间就不好了。傅贵,快走。” 傅大花一串话说出来,没等刘霞回应,傅贵已经赶着车子动了起来。 刘霞想去拽车子,又怕伤到肚子只能缩回手,气的她在原地跺脚。 傅大河看着刘霞一脸不甘心的样,寻思自己媳妇儿怀了孩子确实辛苦,要不就让她高兴高兴,“你要真想去县里,我借辆牛车送你去。” “借什么借?借牛车不要花钱吗?”刘霞没忍住,对着傅大河撒了顿脾气,“你大姐是什么毛病,对弟弟妹妹都能看顺眼,就看我不顺眼。我哪里惹到她了?我有身子了,她给我让让座怎么了?” 傅大河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着刘霞抱怨。 刘霞越说越生气,瞧一眼眼前人,低着头不吭声,一副窝囊样子。她翻了个白眼,骂道,“瞧你那窝囊样。你大姐,大姐瞧不上你,连傅川,十二岁的娃子都瞧不上你。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么个东西。这么些年,你挣了几个钱?” “有完没完。”被说到痛处,傅大河低吼道,“老老实实回家呆着去。” “吼什么吼?”刘霞掐着腰,做了要吵架的准备。 谁知,傅大河转身离开了。 刘霞愣了一下,连忙问道,“你去哪?” “不用你管!”傅大河狠声回道。 “你。”刘霞气急,小跑两步去扯傅大河的衣裳。 傅大河抓住刘霞作乱的手,气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看我管不管得着你!” “管得着,管得着行了吧。”傅大河小心地撇开刘霞,无奈地软了语气道,“快回家吧,别在外面丢人了。” 刘霞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怀个孩子,咋跟变了个人似的。”傅大河不满地嘟囔。 余阳县城里,傅二山跟着傅大花夫妻两到杂志办事处食堂卸了蔬菜。 傅大花专门领着傅二山到杨二郎家院子里傅川租的房间门口转了一圈,自豪道,“小川这屋里全是书。什么书我们也看不懂。可这读了书就是不一样。” “小山,要是你看着小川有空,你也跟着小川多学学。” “哎。”傅二山拽了拽背在肩上的包裹带子应道。 傅大花把傅二山领到杂志办事处门口,宋石头站在院内询问道,“你们来这找谁?” “我找傅川。”在宋石头打量傅大花的同时,傅大花也在观察宋石头,这个外地人面生地很。 宋石头叫来了傅川后,回了阴凉处的凳子上坐下,拿着杂志继续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大姐。”傅川跨过门槛,脸上的笑更灿烂了。看到傅二山时,他惊讶道,“二哥?” 傅大花把傅川拉到一边,说起正事,“小川,你二哥来打短工。你看看你有没有认识的人需要干活的?” “行,我问问。”傅川一口应下了。 傅大花把昨晚烙好的糖饼塞进傅川怀里,亲昵道,“喏,你要吃的糖饼。烙饼的时候阿毛在灶台边都馋哭了。” “你让阿毛等着,下次我给他买他喜欢吃的点心。” “乱花什么钱?你的钱自己存着。可千万别乱花。”傅大花不乐意了,仔细叮嘱傅川。 老掉牙的话每次见面大姐都要说一回。傅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敷衍道,“知道了,大姐。” 看着傅大花和傅川感情很好的样子,傅二山隐隐有些羡慕。小时候他和傅大河亲近,小孩子爱和大孩子玩,他整天追在傅大河身后像个跟屁虫似的。对小不点傅川没那么喜欢。最近两年傅川在县里呆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久,兄弟两个原本就没什么感情,现在五天才见一次面,竟然生疏起来了。面对傅川,傅二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跟着傅川进了屋子,老老实实地在椅子上坐下,抬眼打量着坐在大桌前的傅川。 傅川面前摊开一本账本,傅二山认为那应该是账本,账房先生不就是管账本的么,傅川不看账本又能看什么。 傅川皱起眉头,傅二山心想,账本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这和钱有关的事可都是大事。不过片刻,傅川皱起的眉头就松开了,傅二山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在傅二山无聊地打量起屋子时,院子里传来喧闹声。他听见那个看门的外地人喊道,“安营长,安营长,小三来了,小三来了!” 坐在傅川另一边的杨二郎眼神望向门口,猜测道,“是少爷的朋友吧。” 傅川合上《道德经》,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听见安康的声音,“小三,我可想死你了。你这衣服咋都破了?怎么这个样?” 金小三像看见亲人似的,两行热泪就下来了,用干裂的嘴唇颤抖着说道,“安营长,我来投奔你来了。” 安康赶紧把人领进屋,虎子已经倒好了茶。连喝了三盏茶,金小三才缓过来,哽咽着说起自己的遭遇。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堂,办农场,养鸡喂猪,再次开启农场生活 第104章 金小三的故事 “我回了家后,我家里人高兴了几天。可没多久,我娘就帮着我哥想从我手里拿钱。被我挡了几回。” “后来我娘索性装病,我没多想,拿了些钱让娘去看病。两个月,天天抓药吃。我嫂子一天三顿地给我娘煮药喝,就这样还不见好。” “有一天,我哥带我娘去镇上看病。回来说有味药材很贵。当时我手里还剩四两银子,全让他拿去给娘看病了。” “这样还不行,还要更多的钱买药。可我实在拿不出钱了。我娘跪着求我给她治病。我却一个子儿也没了呀。” 说到这金小三呜呜呜地哭起来,“我实在拿不出钱,我娘她竟然好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哪有什么病,不过是找个理由骗我钱。” “我嫂子每天给她煮的不是药,就是晒干的野草煮的水。” “这是亲娘啊!亲娘!” 说到伤心处,金小三的眼泪哗啦哗啦的直往下掉,“我气不过,说要出来谋生。问他们要些路费,只给我十文钱。” “我就拿着这十文钱,一天吃一个馒头。没钱了就讨饭吃,一路要饭要过来的。” “安营长,家里不给活路啊。不给我活路。” 安康坐在一旁,眼里满是气愤,他这些个兄弟,个个都是好样的,身体残缺依然坚持着努力,想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他们家里人,不帮忙就算了,尽算计他们的卖命钱。 看着金小三满身破烂的衣裳,脸上哭出一道一道的花印子,安康当即坚定道,“小三,你别哭。来了余阳就是回了家。他们不给活路,我安康给。” “金小三,别哭了。到咱们余阳,好几个兄弟都在这,咱们勤勤恳恳,吃穿不愁。”赵秦在一旁安慰道。 “小三,安营长这可好了。人都好。什么事都有兄弟我呢。”宋石头拍拍金小三的肩膀,心中唏嘘不已。这种事,他再明白不过了。出去打了几年仗,他们仿佛成了家中的外人似的。爹娘都不是亲爹娘了。 傅二山竖着耳朵听隔壁屋子的动静,只零星听到些哭声和一两句大声说话的动静,其余的却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屋里的傅川和杨二郎只在院子里有动静的时候说了几句话,其余时间各自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约莫着晌午了,傅二山瞧见有人三三两两地出了院门。隐隐听见几句,“吃饭了,吃饭了。” 杨二郎摸着肚子站起身,拍拍傅川的桌面,“走了,吃饭去了。” 傅川抬起头,恋恋不舍地合上书本,带着傅二山一起去了食堂。 呵,这食堂可真干净整洁。这是傅二山看到食堂的第一印象。 傅川耐心地给他讲解食堂的规则,当听到米饭随便吃时,傅二山睁大了眼睛。米饭都能随便吃了? 他端着托盘,跟在傅川身后一起打饭。好多盛了肉块的小碟子整齐地摆放在选菜区,傅二山看着眼都快直了。 他看着前面的杨二郎选了一块鱼段,一碟子炒鸡蛋,还有一盘青菜。小川的盘子中放着一碟红烧肉,一碟子茄子烧肉沫和一盘凉拌木耳。 他端着托盘有些不知所措,想去拿肉吃,又怕被被人说。正在犹豫时,只见一只小手的手果断地放了一盘子红烧肉在他的托盘中。 傅川用眼神示意道,“二哥,再选两个菜,一个素的,一个小荤。” 端着托盘跟着傅川找位置时,傅二山还在心里想,都说杂志办事处是个好地方。他在那坐了一上午也没察觉出来,现在这顿饭是真让他察觉出来了。两口香喷喷的红烧肉能干下半碗米饭。傅二山厚着脸皮又盛了两次饭。 趁着午休的间隙,傅川带着傅二山去了余阳县大学堂。 大学堂前后两条街由县衙规划,统一建设学堂街,文识街。大学堂建成了,学堂街和文识街还都在建。 据傅川了解,这些建设都是由县衙找的工头安排的,不会克扣人,中午还管一顿饭。 “街上的店铺卖些什么,等建设好了以后都由县衙安排。”傅川边走边给傅二山介绍。 学堂街的工头老包蹲在树荫底下正吃饭,见傅川领着人过来了,连忙把碗放下,口中的饭食匆匆嚼了两下咽下肚,打着招呼,“账房小先生。” 傅川这么点个年纪就和那个杨二郎一起管着杂志办事处的钱袋子,听说还是安少爷的嫡传学生。以后那还了得?现在就得交好! “包叔,我来问问,咱这还缺不缺人。我二哥想找个活。”傅川一直是礼貌而客气的。 老包看了一眼傅二山,立马点头道,“缺。多个人就能早点完工,早点完工我也好早点结钱。” 傅二山就这样留在了学堂街的工地上。老包时不时地蹭过来打听事。听说傅二山是傅川的亲二哥,老包的态度更热情了。 干完一下午活,傅二山寻着记忆摸回杨二郎家的院子。傅川正坐在廊下看书。 傅二山拘谨地叫了一声,“小川。” “这是小川的二哥吧,开饭了,开饭了。”二郎奶奶握着饭勺,站在厨房门口,面容慈祥,“屋里坐着去。” 傅二山应了一声,慢慢地走进屋内。 另一边,安府内,安康回了家,只抱了一下平安便钻进自己的屋子。“虎子,我粮食营那些兄弟们老家的地址呢?” 虎子走到五斗橱边,打开橱门,抱出一个黑色的木头盒子,“少爷,都好好地收在这呢。” “除了金小三之外,还有52人归家。我要给我那些粮食营的兄弟们写信。若是家里呆不下去了,都来找我安康。”安康撸起衣袖,喊道,“虎子,磨墨,少爷我要写信。” 平安扶着门框走进屋内,身后跟着花花,他扯着安康的衣袖笑眯眯道,“哥哥,出去玩啊?”天黑了,平安说的出去玩就是在院子里玩。 “乖平安,哥哥今天有事,你先自己玩。” 平安又扯了扯安康的衣服,见哥哥确实不理他了。他胖墩墩地戳在桌子前,看着安康提笔写字,他扒着凳子爬了上去,冲着虎子伸出小手,“笔。”他也要写字。 天黑了,傅二山已经趟好在床上。屋内的木桌上点着一根粗蜡烛。 “小川,你看啥呢?”已经躺在床上的傅二山支棱起半个身子,偏着脑袋问桌边的弟弟。 “道德经。” 道德经是啥?傅二山想问傅川,又怕打扰他,想了想躺回了床铺。 墙边摆了两排书架,书架上放了满满的书。 傅二山躺在床上,用胳膊蒙住眼睛很快就睡过去了。 等他睡醒后,惊讶地发现傅川又坐在了桌边。“小川,你昨晚睡了吗?” 傅川转过头,回道,“睡了。我起的早。” 傅二山心里有些感触。自从小川在杂志办事处有了差事,爹就一直说小川和他们不一样。他原先只觉得小川有份好差事,其余的也没啥不一样。现在看来是真的不一样。 谁能想到那个家里穷到要卖驴的小孩会有今天呢?小川用了多少玩乐的时间来学习?睡得比他晚,醒的比他早,一直勤奋看书。书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吧? 在这个清晨,傅二山呆呆地坐在床边思考问题。也正是这些思考,改变了他后面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安康:召唤粮食营的兄弟们! 第105章 二山要上学 安康坐在桌前写了整整一天,终于狗爬字扒拉完五十封信。他鼓着嘴,试图吹干最后一个字。 他把信交给虎子封在信封中,安康伸个懒腰,重重地锤了锤自己的腰。 知道安康有事忙,卫氏将平安拘在自己院子里,不许平安去打扰安康。 这下做完了事,安康想起自己还有个弟弟了。 卫氏院子中,平安端坐在凳子上,怀中抱着一个碗,碗里装了他喜欢吃的点心。花花蹲在平安面前,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眼睛紧紧盯着平安怀里的碗。 “平安,哥哥来找你玩了。”安康刚进卫氏院子,就扬着声喊平安。 听到呼唤的平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怀里的碗摔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下,点心全洒了。这下便宜了花花,他迅速的将离他最近的点心咬进嘴里。 “哥哥。”这时平安哪顾得上点心,张开小手小跑着,哥哥哥哥地激动地喊着。 屋里的卫氏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由得笑道,“瞧瞧平安见他哥哥那股子殷勤劲。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哥两好久不见呢。” 香兰捂着嘴笑道,“小少爷和大少爷感情好。” 安康将扑到面前的平安抱起转了一圈,又抱着他过去将碗捡起来。“平安,碗是瓷做的,很容易摔碎,下次要轻拿轻放。” 平安抱着碗似懂非懂地点点小脑袋。 埋头苦吃的花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这哥俩。 安康正想教育花花,余光瞟见安仲华进了院子,他立马老实起来,背都挺直了两分。 “爹。”平安清脆地叫道。 “爹。”安康跟着喊道。 “平安到爹这来。”在县衙里坐了一下午,见到小儿子,安仲华喜爱的不行。第二次为人父他慢慢对孩子溺爱起来。 平安张开小手让抱,从安康怀中转移到安仲华怀里。 安仲华问道,“明天大学堂剪彩,杂志社得出人去吧?” “对。明天我和赵秦去。” 安仲华点点头。赵秦现在是安康的堂妹夫,要跟着安厚语叫安仲华一声二叔。“教材都印好了?” 大学堂用的启蒙识字书籍是赵秦编写的《识字启蒙》,其实就是将往期杂志上的识字板块汇编到一起。以前的刻板都好好地保存着。印刷起来也很快。 安康回应道,“印好了。明天一早,用宋石头的车运到大学堂。” 安仲华和安康讨论着大学堂的事,傅川和傅二山也说起了大学堂。 傍晚傅二山下工,转到屋子里见傅川在读书,他犹豫片刻,走了过去,“小川,你把杂志借我看看呗。我想去听课。” 傅川盯着自己的哥哥,把傅二山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心里寻思着,小川不是那种小气人,不会连杂志也不借给他吧。 “你想学认字?”傅川很认真地询问。 “想。”傅二山坚定地点头。 “不用杂志。我给你五百文钱。明天一早大学堂剪彩,剪彩完了就要报名入学堂。二哥,你明天就去报名入学。学堂里用的书就是五百文一本。我见过,书很好懂,有先生教课,学起来不费劲。大学堂开课了,以后不一定还有商家免费赞助课。” “哦哦。”傅二山连忙点头。小川的消息一定是准确的。他赶紧补充道,“五百文算哥借你的。等哥发工钱了立马还你。” “大学堂上午上三堂课。上午上课,下午上工。要是你不方便和老包说,我就去帮你说。”傅二山想识字,这让傅川很高兴。再没人比他更清楚读书认字的好处了。“等你认识字了,我这屋里的书二哥随便看。以前的每一期杂志我都有收藏,二哥可以从第一期慢慢看。” 傅二山用力地点头。 这一晚,傅川没有点灯看书,而是早早躺在床上嘱不远处另一张床上的傅二山要好好上课。“二哥,机会就在面前,要好好抓住。”他曾不经意间听少爷提起过,想建一个农场。少爷在北疆就建了一个农场。如果建农场,势必需要招人。在少爷手底下干活有多好他是亲身体验过的。若是二哥识得一些字,到时候他看着再帮一把,也让二哥给少爷干活。 “大学堂的夫子以前是少爷的老师。少爷...”傅川本想说安康学识丰富,可是一想,大家都说少爷原先是个纨绔,在书院能把夫子气倒。他对安康是感激又崇拜的,不愿意让二哥听到安康的不好。他立马闭了嘴,说起了其他人,“陈子澈、赵秦、邱源,他们三都是秀才了。可见夫子的水平很高” 傅二山心里对这个小弟弟很感激。五百文钱,要是他问家里要,大嫂必然要闹。可小川听他说要认字,便主动给了五百文。这钱一定要还给小川。这个情也一定要记得。 “阿欠”刘霞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顺嘴说道,“这是谁骂我呢。” 一旁的傅大河嗤笑一声,“这个时候了,谁不睡觉有空骂你?” 刘霞气的蹬了他一脚,“现在什么时候?不是刚黑天么。” “行行,我不和你闹,我睡觉了。”傅大河翻了个身,背对着刘霞。 “我和你说个事。”刘霞在背后拍了拍傅大河。“趁着现在天热,地里也没什么活。家里那些菜地有爹娘侍弄就行。你去县里找些活?” “二山走的时候你不是说地里活多,我和爹两个人干不过来吗。怎么现在也让我出去?”傅大河瓮声瓮气,心里有些不愿意去县里。 “哎呀。你傻不傻?我那不是心疼你嘛,不想你多干活。二山能干,有他在家,那些活全都是他干。他走了,你得多做多少活呀。” “明年开春,咱们的孩子就该出来了。你这个当爹的,不得给儿子多挣些钱买些吃的么。” 傅大河笑道,“小孩能吃什么?牙都没长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二山要去上学了,大河要出来找活了。然后又有故事发生了。 第106章 京城来信 “大姐。” 傅大花和傅贵两人刚把菜都搬上车,就听见刘霞的声音了。 傅大花心里暗叫一声倒霉,转过头,脸上挂着笑道,“咋今天起这么早?”自从刘霞怀了孩子,天天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这事,傅川娘在傅大花面前念叨过好几回了。 “我们家大河要去县里上工,我去送送他。” “哦。”傅大花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将平时自己坐的位置腾了出来。怀了孩子后,刘霞一改以前见面冷嘲热讽的态度。不过依旧还是那样讨厌,占个便宜没够。 傅大花和傅贵在食堂卸菜,刘霞拉着傅大河去杂志办事处找傅川。 “账房先生去大学堂看热闹去了。”宋石头打量两眼这个自称是傅川嫂子的人,见她故意挺着肚子,心里觉得怪异。 刘霞见傅川不在,当下就要拉着傅大河往大学堂去。 “你去什么大学堂。”傅大河拉住刘霞,“那儿人肯定多,你就别去挤了。在杂志办事处坐坐吧。我去看看。” 刘霞连忙摸上自己的肚子,也是,那儿人多,万一挤到自己可就不好了。“那行。我在这等你。你记得一会儿让大姐等等咱们。” “知道了,知道了。”傅大河应了一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哥,给我搬个凳子坐吧,我这有身子呢。”刘霞可一点不委屈自己。 怪不得挺着肚子,原来是有身子了。宋石头小跑着进了院子,拎了个小凳子出来递给刘霞,指着院子里的阴凉处道,“你去那坐去,那儿凉快。” 傅二山先去工地和老包说了一声,带着钱袋子,早早地守在大学堂门口。看完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剪了彩,二山隔着远远地还看到了小川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少爷。那少爷皮肤白嫩,脸上一直挂着笑。周围人似乎明里暗里的都在捧着他。是了,他听小川说,这少爷还是县令大人的儿子。 铜锣的“锵锵”声响亮悠长,安仲华站在大学堂门口春风满面地大喊道,“咱们余阳县大学堂今日正式开始上课。” 激动的人群你推我搡地挤到卖书的地方,争着抢着花五百文买《识字启蒙》。县令大人说了,只要有书的就能去上课,甭管家里几个孩子。五百文能把家里孩子全送去识字,划算不划算老百姓心里算的明明白白。 傅二山在人群中费劲地挤了半天,终于用五百文换回了一本书。他紧紧地抱着书,生怕被拥挤的人群不小心挤掉。从接触到书的那一刻起,傅二山的内心是激动,惊喜,夹杂着期盼的。是不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也能像小川那样,改变自己的命运。 正在瞧热闹地傅大河看见了人群中的傅二山,他一愣,二山啥时候有五百文钱了? “刘霞,大河啥时候回来?要不,你和我们先走吧。我家里还有事。” “大姐,再等等,再等等。”刘霞一副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第三遍回应傅大花的催促。 好在,这次没过一会儿,傅大河,傅二山和傅川三人一起过来了。 “小川。”刘霞麻溜地从凳子上起身,“这么长时间不见大嫂可想你了。” 宋石头站在阴凉地看热闹,听见刘霞这话,再想到她想蹭车耽误傅大花的事,心里断定到这女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已经十二岁的小叔子,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男人了,那有嫂子说想小叔子的。 刘霞热情地和傅川说了几句话,到了傅二山这儿可就没那么热情了。只是不断询问傅二山上工的事,“二山这几天上工没?多少钱一天?活累不累?” 傅二山正要回答,傅大花开口道,“见着大河了,咱得快回去了。今天和阿毛奶奶说好一起去看我家表姑。再不回去,到人家家里天都晌午了。” 刘霞没好气道,“大姐,去人家吃饭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傅大花被刘霞气着了,口气也冲了起来,“谁去人家吃饭?都说了是去看表姑,谁家赶着晌午去人家?专程去蹭饭让人家笑话?” “刘霞你别耽误事了,快回家去吧。”见大姐真急了,傅大河连忙跟着劝道。 刘霞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上了牛车。 安康背着手,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平安跟在他身后,有样学样地也背着手。 宋石头从院子里探出上半身,喊道,“安营长,陈子澈和邱源来信了。” “信在哪呢?” “放你桌上了。”宋石头也有些激动。陈子澈可是去京城参加科举的。要是考上了那就能当官了。 “平安,快,跟上。”安康小跑两步,不忘回头提醒自己的弟弟。 平安以为哥哥和他玩呢,嘻嘻哈哈地迈着小短腿去追哥哥。 邱源的信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纸。而陈子澈的信有整整五页纸,他唠唠叨叨,事无巨细地将所有事都说了。他们花了十天时间到了京城。一起从余阳县出来的人大家商量着一起租了个偏僻、安静的院子,请了一个当地的老妇人帮着做饭打扫。 京城人的口味和余阳的口味不同,他们做菜偏辣。和老妇人说了好几回后,她才少放辣椒。 大家时长在一起温书,偶尔打打闹闹,好像回到了以前在书院的时候。 秋闱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要专心复习了,就不再写信回家。 在京城一切都好,一个月之后应该能到家。 安康细细地读着信,一点不觉得信里的事情琐碎。就是这些琐碎的日常,让他知道陈子澈和邱源应该是适应了在京城的生活。 他捏着信,站在院子里望向西边方向的天空,有些惆怅地想,有些想那两个离家在外的兄弟了。 虎子一进院子瞧见安康发呆的样子,他跟着一起望了望西方的天空,什么也没有呀。他不禁好奇地问道,“少爷,你看什么呢?” “看京城。陈子澈和邱源来信了,他们两这一走,我还怪想他们的。” 虎子提醒道,“可是少爷,京城在东北方啊。” 安康的惆怅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他尴尬地转过身,瞧见平安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地往刻板屋子里张望,连忙掩饰般地叫道,“平安不能去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陈子澈这封唠唠叨叨地信是写给安康的。 不知不觉已经写了106章了,全文也有28万字啦。 我在不断地学习,希望可以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作品。 我喜欢习作,感觉我在创造一个世界。这是我的兴趣爱好。感谢大家一直陪伴着我。我一定会把这本书好好完结的。这个剧情还有很长,说不定能写到200章,哈哈哈。下面准备跟着安康再去建农场吧。 下面打算填坑《暴躁战灵有点二》和《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男仆》。战灵的那本故事背景设定我需要好好善。这是我第一本尝试的科幻文。男仆是第一本正儿八经写感情的文。两本对我来说都是新的尝试。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 宝子们,今天我很开心,你们呢? 第107章 划块地呗 安康的信寄出去半个月后便收到了三封回信。这三个人都是回到家里过的不如意的。家里的兄弟无一不是想搜刮他们的卖命钱。安康越想越生气,捏着信在屋里转了几圈后,一掌拍在桌面上。“不行,得给咱们兄弟找条活路。” 平安正追着花花在屋里跑,被安康重重打桌面的声音吓得怔在原地。他抬起胖脸,疑惑地看向安康,试探性地叫道,“哥哥?” “没事,平安你继续玩。”安康给平安露了个安抚性的笑容,转头对虎子道,“虎子,给少爷磨墨,少爷要写计划书。” 平安继续追着花花跑,虎子在一旁护着他,不解地问道“少爷,写什么计划书?” “再干一项事业。咱们杂志办事处现在不需要那么多人。粮食营兄弟们来余阳咱们也没地安排。我寻思着,要不我们还是干农场。” “干农场好哇。大家都熟悉。”虎子很是赞成。 “这是在余阳,我爹的地盘。要地得经过我爹。我先写个计划书说服我爹。”安康心里计划的好好的。 虎子把纸给他铺好,安康提笔划了一些歪歪扭扭的条条框框,鸡,鸭,猪,羊,上面还有他努力写的不那么狗爬的字。 “好了。”安康放下笔,胸有成竹,这个计划书各种地图和部门职能都分工好了,他爹一定满意。 “好了?”看着一张被安康画的乱七八糟的纸,虎子支支吾吾,“少,少爷,老爷要是看到你拿这些鬼画符糊弄他,怕是您最少得挨一顿训。” “这哪是鬼画符?”安康不满地看着虎子,为自己辩解道,“你看我画的多清楚,这块地留着养猪,那块地留着种菜,这一排盖房子。” 是这么回事,可是这张纸看起来还是乱七八糟啊。“少爷,要不还是口述给老爷吧。写字做文什么的不是少爷的长处。咱们要扬长避短。” 安康心里觉得虎子的扬长避短做法是对的,他端详着面前自己的大作,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画的真的这么糟糕吗。他拦下乱跑的平安,将纸递过去,“平安,你来看哥哥画的什么。” 平安迷茫地看了半天,憋出一句,“花花。” 安康:......哪来的花花?行吧,扬长避短就扬长避短,口述就口述吧。 当天晚上,安康就向安仲华提出了要地建农场的想法。“爹,您给我划块地呗。” “要地做什么?”安仲华正抱着小儿子在喂他吃饭,听到大儿子这样说,抬起头诧异地看了安康一眼。 “我写信去问了原先在粮食营里回家的兄弟们,他们大都过的不怎么样。好歹他们也是为大梁打仗,保家卫国才残疾的。我就寻思在咱们余阳也建一个农场,让这些人过来,能有份养家糊口的事做。” “不是还有杂志办事处么?若是有人来,安排进杂志办事处。要是人多了,我再想办法把他们安排到其他地方去。你岁数还小,既然经营起杂志办事处就好好的经营。等过些年,你长些年岁,沉稳些,再办农场。” “杂志办事处一切都上了路子,何况还有厚载堂哥在。我不在余阳的这一年,堂哥将杂志办事处管理的井井有条。”安康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办余阳农场不仅是为了我那些粮食营兄弟,还有在所有战争中残疾而过不好日子的退伍士兵。不仅是从北疆军营退下来的,还有各个边陲,所有军营里退下来的士兵。” “爹,这些人加起来不知有多少口。哪里是我这小小的杂志办事处和您想安排就能安排的过来的?” “再者,建农场还可以带动余阳县的发展。首先,那些人来了,会带来家庭,余阳县的人口会在短时间内激增。有人,咱们就可以干事。” “我看好北面靠山的地。咱们不动老百姓各家的地,北面靠山有一大片荒地,咱们就去那开垦,建农场。” “到时候建上百亩果园,养上成千上万头猪,羊,将肉价降下来。让大家都能吃得起肉。咱们养好果子,不仅可以在余阳县卖果子。我们可以修好路,将果子卖到周边的隔壁县。若是有农家种果树,咱们可以免费帮他们把东西卖掉。农民的收入也增加了。爹,你说,这农场应当不应当建?” 安康的话不仅让安仲华陷入沉思,就连一旁的卫氏也在思考。她是得到过帮助残疾士兵的好处的 。仅仅一年,只在青州发展的卫氏商行开遍了大梁。不仅挣了钱,出了名,甚至武将都主动对卫闵示好。 平安眨巴着大眼睛,看看面前碗里的饭,抬头看看发着呆的爹爹。他心急拉扯安仲华的衣袖,撅着小嘴道,“爹,饭饭。” 安仲华回神,舀起一勺饭填进平安张大的嘴巴里。 卫氏瞧了一眼还有些愣神的夫君,率先表态,“咱们康儿是长大了,长成大男子汉了。目光长远是娘所不及的。若是那些残疾士兵来了没地去,可安排些进入卫氏商行。这件事,娘支持你。” 安康惊喜地看向卫氏,“娘,您可真好。我先代我那些兄弟谢谢您。” 安仲华没有表态,只说容他再好好想想。将大梁所有残疾士兵都安排进余阳,这可不是小事。他得写信与卫闵商量一番,若是可行,那就办!安康说的办农场的好处,他听着就心动。这可是对老百姓来说真正的好事。 “安康这点不像我。”安仲华平躺在床上和卫氏说道,“这一点像他舅舅,目光长远,深谋远虑。” 卫氏轻声笑了起来,“怎么不像夫君?夫君一心为百姓着想,咱们康儿不也是这样么。孩子大了,能折腾就由着他折腾。说不定咱们康儿能给安家光宗耀祖呢。” 光宗耀祖?安仲华思索片刻,这样好像也能光宗耀祖,虽然没多大成就,可为生民立命。百年之后的余阳百姓不一定记得做过县令的他,但一定会记得安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设农产第一步,先要地。 第108章 二山的决心 桌上的蜡烛亮得头顶在桌旁的傅大河睡不着觉。他伸着脑袋,探头看向聚精会神的两个弟弟,二山还时不时地向小山请教。他气闷的地躺下,用小毯子将脑袋捂上。 傅二山察觉到傅大河的动作,不好意思道,“大哥,要不你去我床上睡?” 傅川的屋子小,挤下一个傅二山,剩下的地方完全不够一张床,临时用木板搭了一块睡觉的地方。这木板还是杨二郎家院子里堆着的木板。 傅大河拖着自己的毯子去了傅二山的床上,不高兴地说了几句,“现在认字有什么用?还能像小山那样也进杂志办事处?杂志办事处早就不招人了。还不赶紧早点睡,明天可还得上工呢。” 傅二山低着头看书,装作没听见。 傅大河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天道酬勤,这是傅二山刚学的词。做人要勤劳,这是娘一直教他们的。只有勤劳才能把地种好,种好了地就能有好收成。不管现在认字有没有用,只要自己勤劳,以后一定会得到回报。看到小川现在的样子,他以后不想像大哥那样一辈子只能种地,打短工。 傅二山有自己的打算。小川是因为上了账房课,有了现在的好日子。他在县里打听了,账房先生到哪都吃香。等自己把字认全了,就跟着小山学做账房。以后肯定比现在不学习强。 伴着傅大河的呼噜声和傅川的翻书声,傅二山在心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做小川那样的,而不是大哥这样的。 安仲华思考了一夜,顶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早早地坐在安康屋子里等他起床。 虎子垫着脚尖走路给安仲华上了一杯茶,生怕打扰了正在沉思的老爷。 “虎子。”安康掀开绿色帐幔,赤脚踩在蹋上。他看到端坐在桌边的安仲华时,惊得站起身。“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身后的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爹。” 安仲华听见声音,立马上前拨开安康,瞧见平安睁着大眼睛,嫩藕似的小胖手臂伸在被子外,脖子下露出红色的肚兜边。 平安笑眯眯地又叫了一声,“爹。” 安仲华恨不得像安老太太看安康似的,心肝宝贝地叫。他抱着小儿子,亲自给他把了尿,又给平安穿好衣服。 一旁的安康一边洗漱,一边看景似的看他那严肃的爹眉开眼笑地服务小胖子平安。 给穿衣洗漱还不行,平安赖在安仲华怀里,他还要爹爹喂着吃早饭。 “农场的事你再和我说说。” “咱们建农场,一是为了帮助退伍残疾士兵好好生活,二是要拉动余阳县的发展,三么,爹,这第三点是我昨晚刚想到的。”安康得意道,“爹,咱们不仅要这些人种粮食,收粮食。还要改进各种农作物。要他们将每一次播种,选种,改良,给牲口治病这些事都一一记下来,整理成册。最后整理出农书,把我们的经验总结出来,一代代传下去。” 安仲华看向安康的眼中带着亮光,他激动道,“我这就写信去与你舅舅商议。” 傅二山和傅大河一起下工回家。吃过晚饭,傅二山和傅川钻进屋子里学习。傅大河就在巷子里乱转,找人闲聊。 傅大河听人说,现在住的院子的隔壁住着一户姓佘的人家。这家三代单传,唯一的男人跟着杨二郎的爹出去进货,没能回来。这家就剩下一个老婆婆,一个寡妇和一个男孩。 傅大河心想,难怪没怎么见过隔壁院子有人出来。 回家时经过佘家门口,傅大河还在想,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家人不出门就少是非。 “吱呀”一声,佘家的大门打开,佘家寡妇桃红和傅大河四目相对。 佘家寡妇愣了片刻,立马将大门重重关上,小跑着回了屋里。 傅大河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关上的大门,心道佘家寡妇长得还真是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樱桃小嘴,瓜子脸,长得又秀气又俊。 此后几天,傅大河晚上闲聊回来,又碰见过两次佘家寡妇开门。还是突然打开门,看到他,又立马关上门。 到了第四次,佘家寡妇没有立刻将打开的门关上,而是垂着头,小声说道,“大哥,能不能帮我个忙。院子里有两块长石头要挪地方,我搬不动。” 搬东西,这是小活,傅大河立马应下了,进了院子,和佘家的老太太打了照面。 佘寡妇在后面将大门大敞开。 石头很重,即使是傅大河这样的壮汉子,也费了不小的劲挪石头,更何况佘寡妇是个女人。 挪完石头,傅大河拍拍手,不多说话,转身离开了。他看出来这家里的两个女人都很紧张。 刘霞躺在炕上,越睡越不是滋味,有些后悔让傅大河去县里上工。她翻腾了半夜,心里空落落似的。天没亮就爬起身,早早地去了傅大花家。 “大姐,给我也盛碗饭,早上来的早,娘还没做好饭呢。”刘霞不客气地坐在桌前,拿了一块饼子就啃了一口。 傅大花纳闷,刘霞怎么早起了?上次紧赶着到表姑家也是中午了。傅大花对这个弟妹实在是没什么好脾气。“我们就做了三口人的饭,要是没事,刘霞你就回去吃吧。我们马上吃完就得走。” “那我吃个饼子就行。大姐,一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县里。我去看看大河。” “去看大河?”傅大花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你就两手空空去?起码你给大河烙些饼子。” “大河不是在小川那么。小川肯定不会短了他大哥吃喝的。”刘霞摸摸肚子,笑道,“我身子重,也没精神给他烙饼。” “身子重就在家好好歇着,别去县里折腾了。有什么话我替你带给大河。” “大姐,我得看到大河我才安心。放心吧,这次我一定看完大河就回来,不会耽误事的。”刘霞没忘记上次的事。上次回去的路上,傅大花就没她好脸色看。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我来啦。 农场肯定是要建的呀。二山也会有一份好工作的。 猜猜刘霞明天会不会闹事。 第109章 刘霞买点心 刘霞三个月的肚子刚刚鼓起来,可她走路偏偏爱扶着腰,挺着肚子,姿态做的好像怀孕了七八个月似的。 傅大花懒得看她,到了杨二郎家的院子后叮嘱她道,“一会儿记得早点回来。” 刘霞应了声,扶着腰奔着杂志办事处去了。 宋石头瞧见刘霞慢悠悠地出现在巷子口,立马去把傅川叫了出来。 傅川到了院子门口,刘霞刚好也走到这儿了。 “小川。”自打傅川自己能挣钱了,刘霞见着傅川都是隔着老远就挂上笑脸的。 “大嫂。”傅川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就等着刘霞说事。 “我来看看你大哥,你大哥现在在什么地方做活呢?” “大哥在学堂街建房子。” “一天多少工钱?” 傅川回道,“一天三十文,包吃。” “小川,走,和嫂子上街买些点心。自从怀了你大侄子,我这嘴里就总觉得没味。上次在大姐家吃了五芳斋的点心,就那个我吃的有滋味,心里一直想着。走,和嫂子去买点,平时你放在屋里,饿了就拿一块吃吃。” 刘霞这话一出,宋石头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嫂子还真是个好嫂子,还要给小叔子买五芳斋的点心。他可知道,五芳斋的点心不便宜。 傅川戳在那不动,面无表情地说道,“嫂子,我这里还有事要忙呢。你自己去吧,当心着点。”说着傅川就要往回跑,被刘霞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衣领子。 “小川,嫂子身体不方便,你和嫂子一块去。” 傅川回头,无奈道,“嫂子,我这活不干完就溜出去买东西,是要扣钱的。” 刘霞仍旧一脸笑,抓着傅川领子的手丝毫没松开。 傅川气馁地拿出钱袋子,数了一个百个钱交给刘霞,“嫂子,你去买点心吧,我这真有活,没法和你一块去。” 拿了钱,刘霞满意地放开手,傅川立马就蹿进院子里了。看的一旁的宋石头目瞪口呆,这什么意思,感情说是要带傅川去买点心,是让傅川掏钱啊。这大嫂子是在算计小叔子的钱。! 看着一脸打量着自己的宋石头,刘霞翻了个白眼,小声喊嚷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怀孩子的女人么。” 宋石头头一转,进了院子,懒得搭理这个女人。 刘霞转悠去了工地,见着傅大河只说了几句话,就拿傅大花要早点回去为借口,离开工地,绕了个弯,去了五芳斋。 她美滋滋地拎了一斤点心,回了杨二郎家的院子。傅大花早就歇在一旁等她。 “五芳斋的点心?”傅大花惊讶地看向刘霞的右手,谁舍得让刘霞吃五芳斋的点心? “我家大河给我买的。”刘霞微微扬起下巴,得意道,“上回我和大河提过,五芳斋的点心好吃,这次他赚了工钱就给我买了。心疼我怀孩子呢。” 傅大花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奇怪,傅大河可不是什么大方人,怎么突然转性了?看来是真疼孩子。 佘寡妇买完菜经过杨二郎家门口,碰巧听到刘霞的话。杨家的院子就一个叫大河的,就是那天晚上替他挪石头的那个人。现在听说他愿意给怀孕的媳妇儿买五芳斋的点心吃,佘寡妇心里对傅大河又多了几分好感。 到了家,佘寡妇将菜拎进厨房。白了头发的佘婆婆拄着拐杖,跟了进去。 佘婆婆慢慢矮下身坐在灶台前,将手中的拐杖放在一边,往灶里添了把柴,一边用火折子点火,一边道,“桃红,我听说,那个傅大河还是傅川的亲大哥。傅川就是杂志办事处那个管钱的小孩,现在住在杨家院子里。” “娘,说他干啥。”佘寡妇背过身子摘菜。丈夫走后三年,娘就同她说过,以后指望着她找个男人,帮着一起把贵子养大。可她念着自己的男人,一直不愿意找。如今丈夫走了五年,家里的钱财全花光了。平日,她们婆媳两见天地绣花做衣裳,勉强能维持家用。 佘家婆婆说,“我看他人不错。” “人家有媳妇儿了,我这寡妇,他哪看得上。” “有媳妇儿怎么了。”说起刘霞,佘婆婆一脸鄙夷,“我听杂志办事处食堂的赵凤说,傅大河的媳妇儿不是个好相处的。她不仅打大姑姐家的生意,还一直惦记着傅川挣的钱。听说在家里也不是个善茬。” “她刚有身子。”佘寡妇好笑地看着婆婆,“难不成我还嫁给庄户人家做小?” “那不能,那不能。”佘婆婆连连摆手,不再提傅大河的事。 安老太太在隔壁家听戏,安康领着平安送些果子给邻居王奶奶尝尝。果子是州府的卫家特意送过来给卫氏的。 去的时候带着平安一个小尾巴,回来的时候,安康身后跟了一串小尾巴。 看门的福伯愣住了,瞧这一个二个的小孩都穿着缎子衣裳,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少爷。大少爷从哪弄来这么多小孩。 在安康的教导下,小孩们一个接一个地拽着前面孩子的衣裳,活蹦乱跳地踏进了安府的大门。 安康直接领着他们回到自己的院子。 花花趴在松树下,见着主人回来了,摇着尾巴扑上前,跟在平安身边转。 平安身后的男孩叫小灵,才两生,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话。他有些怕狗,攥着平安的衣裳,往一旁躲,含糊不清地“狗,狗”。 平安别过身子,被小灵拽得踉跄了一下,摔在地上。 花花热情地扑平安的脑袋。 平安木着胖脸掐着花花的脑袋,自己爬起身。起来后还不忘拍拍身上的土。他拽着花花的毛,认真地对小灵说,“好狗,不咬人。摸摸。” 小灵睁大眼睛,躲得远远的,看样子还是怕。 安康走过去替平安拍掉身上的其他土,抱起小灵,召唤道,“今天人多,咱们玩丢手绢游戏。” 七八个孩子仰着小脑袋认真地听安康讲解游戏规则。看着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安康觉得他们一定听懂了。可是玩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似乎没一个人听懂规则的。好好的丢手绢游戏没过两轮,就变成一群孩子追逐打闹的游戏。 安康在一边护着小灵,看他嘻嘻哈哈哈地跟着跑来跑去,却是谁也追不上。全程在于游戏,又游离在游戏边缘。 平安虽然胖,却很灵活,跑的也快,带头领着一帮孩子在院子里乱蹿。 安康一时兴起,说要给孩子们做个小游乐园。当下叫了院子里的小厮去找木板,找木匠。又是说,又是话,院子里除了孩子的嬉闹声,又添了锯木板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让安康开个儿童乐园吧。让古代小朋友玩玩现代玩具。 宝子们,大家最近开心吗? 第110章 划地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温度立马降了下去。 安康穿着靛蓝色的衣裳,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小厮们忙忙碌碌地打扫着昨天被风吹掉的树叶。做到一半的跷跷板堆在院子角落 ,已经被雨水淋湿。虎子指挥着院子里的六子把木板抱到太阳底下晾晒。 站在台阶上,安康背着手,凝神看向东北方,问道,“上次子澈来信得有十天了吧。还有多久秋闱?” 虎子掰着手指数了一遍,“有9天了。还有大半个月就是秋闱了。” “哥哥。”平安穿着红肚兜,光着脚跑出来,搂住安康的大腿。 虎子惊叫道,“小少爷,地上凉。” 安康将弟弟抱起来,回屋给他穿衣裳。平安问起昨天的跷跷板。 “木匠师傅今天还要继续做。平安下午就可以玩上了。” 平安高兴了,喜气洋洋地在安康怀里乱钻,时不时地还要亲亲哥哥。小宝宝软软的嘴巴,亲到人心坎里去了,安康觉得自己能这样高兴一整天。 虎子从院子里的小厨房端出三枚煮鸡蛋,看见安仲华急匆匆进了院子,他连忙小跑着跟上,唤了声“老爷好。” 安仲华顺手从碗中拿了个鸡蛋,轻轻地磕在廊柱上,边剥鸡蛋边问起安康这两日的行程。 虎子老实地汇报情况,“少爷昨天给隔壁王家送了果子,是夫人娘家送来的的果子。后来少爷领着在王家看戏的各家小少爷回来玩了半下午。” 安仲华小声说道,“玩心太重。”吃到嘴里的鸡蛋突然卡了嗓子,他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水,水。” “老爷,老爷。”虎子着急地向屋里跑去,很快就抱着茶壶回来了,后来还有抱着平安一块跟来的安康。 安仲华拎着茶壶灌了半壶水才止住咳嗽。他闭上眼睛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缓了过来。 平安抱着安康的脖子,好奇地看着自己爹爹。 “你舅舅来信了,可以办农场。我仔细想了下,从傅家村到县里空着的地都给你折腾去。” “耶。”安康露出大大的笑脸,抱着平安原地转了一圈,太过惊喜,他脱口而出道,“爹,我爱你。”傅家村到县里那可是好大一块空地。“虎子,走,咱们去量地去。” 看着安康抱着平安,一蹦三跳地离开,安仲华脸色微红地嘟囔道,“什么爱不爱的。儿子爱老子,儿子爱老子,这是理所当然。”念着念着,老父亲安仲华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笑意。 余阳的县令就这样一路带着傻笑回到主院,卫氏正在饭桌边等他。“老爷怎么一脸傻笑回来了?” 安仲华闻言,立马收起嘴角,板起脸,恢复成往日严肃的模样,“夫人,用饭了。” 卫氏心里门清,今日早晨,老爷收到了哥哥的回信,急匆匆地赶去安康的院子,回来就这样了,指定是发生了什么。 安康收拾妥当,要带平安出门。平安不乐意了,扭着身子在安康怀里挣扎,木着大胖脸,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怎么了,平安不是最喜欢出去玩吗?哥哥带你出去玩。”安康蹲下身子,耐心地哄他。 “哥哥,跷跷板。”他还惦记着跷跷板呢。平安腆着小肚子,拉着安康的手来到院子里堆着的木料前,“哥哥,跷跷板,玩。” 一个高兴,把这事忘了。安康顿时有些汗颜,他握着平安肉乎乎的小爪子承诺道,“哥哥这就找木匠师傅给平安做跷跷板。” 平安就高兴了,笑眯眯地围着一堆木板转悠。 花花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撒着欢地摇尾巴。 “花花今早去哪了?”安康才想起来,今早花花不在院子里。 “院子门一打开,它就蹿了出去。没人跟着它,不知道它去了哪。”虎子在一边回应。 刚得了一块地,安康按捺不住,趁着平安在看木工师傅做活时,拉着虎子偷偷跑了。 在衙门借了几个人,安康领着他们从傅家村开始量地。 傅家村的人基本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有人向量地的官差打听,“差爷,这是做什么。” “量地。” “量地做什么。” 官差转头示意村民看不远处的安康,“那是咱们县令的长子。安家大少爷。据说是要在这一块建农场。” 村民继续问,“农场?农场是啥?” “是啥我也不知道啊。”官差无奈道,“听都没听说过。” 傅大花在人群里被隔壁的傅大钱媳妇儿拽住胳膊,“大花,你弟弟傅川不是在杂志办事处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没有啊。”傅大花皱起眉头,“没听我家小川说过。” “你快去打听打听。要是收人,早点告诉我,我让我们家大钱去报名。” “吃完午饭我就去找小川问问去。”傅大花一口应下。要是招人的话,她让她家傅贵也去。 “大花,问到了也告诉我一声。” “也和我说,也和我说。” 傅大花应了两声,挤出人群回家了。 刘霞挺着肚子,站在坡上,身边围了一圈妇女。 “刘霞,安家少爷要建农场,这事你听你家小叔子说过没。” 刘霞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没听说啊。不是什么好差事吧。要是好差事早传开了。” “是安家少爷亲自带人来量地的。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就是安家少爷。” 刘霞垫着脚,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果真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衣裳,身边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她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别想那美事了,好差事哪那么容易得。农场,说来说去带着农,不就还是种地的。在哪种地不是种地。给别人种地交租子,不如种自家地。” “这话有道理。” 刘霞陪着说了会儿话,趁着没人注意,独自回了家。她快速收拾了两件傅大河秋天穿的衣裳,打了个小包裹,走到厨房拿了张面饼子,避开瞧热闹的人群,走了村里的另一条道。 傅三梅背了柴火回来,远远地看着刘霞背着小包裹走在小道上,她心里觉得奇怪,马上快做午饭了,刘霞这是要去哪。她只是想了片刻,便不再想。大嫂的事她可不想知道,省地惹麻烦上身。 作者有话要说: 傅川家的家长里短 第111章 识字有好处 刘霞步履匆匆地赶到时,傅大花和傅川正在杂志办事处的院子门口说划地的事。 好个傅大花,一直巴着小川,就是为了能帮他们家找个好差事。刘霞气冲冲地上前去,一把将傅大花挤到一边去。她对傅川笑道,“小川,上午安家少爷带人去咱们村划地,我听差爷说要划好大一块地建农场。农场招人吗?在农场干活好吗?你可得帮帮你大哥。你大哥在镇子上打工可不是个事,上回我瞧见了,他都瘦了一圈。” 傅大花白了刘霞了一眼,继续说道,“小川,大姐家还有事,先走了。” 傅川点点头。刘霞想蹭傅大花的车,又不想傅大花听到她和傅川说话,只强装笑脸地送走傅大花。 而傅大花更是懒得搭理这个弟媳妇儿,她巴不得刘霞提都不提蹭车的事。她轻轻地抽了下牛屁股,顺着巷子离开了。 “大嫂,我这也就知道少爷要建农场。至于招不招人,用哪的人,我是一概不知的。”这一点傅川没有任何隐瞒。这件事,安康只和安仲华、虎子说起过。 “川啊,嫂子听说你是少爷面前的红人,要是有机会,你可得帮帮你哥。嫂子感激你一辈子。”刘霞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你大侄儿也得谢谢你。” 傅川敷衍地笑笑,笑意不达眼底,“嫂子,我还有事忙,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忙了。你回去的时候慢些。” 这次刘霞没拦着,许是因为有事情求他,刘霞收敛很多。没发生上次问傅川要钱买点心的事。她痛快地放了傅川离开。倚着墙边稍微歇了歇,刘霞抬脚去找了傅大河。她要好好叮嘱傅大河一番。任她傅大花再怎么能,也不比现在和傅川呆在一起的傅大河知道的消息快。 刘霞办完事情,缓缓地走在通往傅家村的路上,远远地看见安康领着一帮人迎面走来,这群人身后跟着两辆牛车。有好好的牛车不坐,干嘛要用腿走路?刘霞是不理解安康这种行为的。她竖起耳朵,听到安康说起要修路。 安康到家时,做好的跷跷板被摆在松树下。院子里不见平安的踪影。招来院子里的小厮,安康询问道,“六子,平安呢。” “小少爷应该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今天六子被平安折腾了一通,却不敢有丝毫怨气,“小少爷发现大少爷不见了,好一通找。结果怎么找也找不到,后来就不高兴了。不知道老太太怎么知道的,便带着小少爷去了她的院子里。” 安康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心情悠哉地来到了安老太太的院子。 平安和花花在院子里追来追去,安老太太戴着顶针正在缝一双黑色小靴子,一看就是给平安准备的。 “平安,哥哥回来了。” 正嘻嘻哈哈追着花花跑的平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跑到安老太太的身边,“奶奶,抱。” “平安,哥哥抱你。”安康跑过去,揽住平安圆滚的小身子。 平安扭啊扭,委屈道,“哥哥坏。” “哥哥知道错了,哥哥给平安道歉。”安康抱着平安哄了好一会儿,又承诺着明天陪他玩一天。“跷跷板做好了,明天咱们把小灵他们叫过来一起玩好不好?” “嗯。”平安笑眯眯地点头。 “那奶奶明天请人来家里唱戏。叫小灵奶奶一块来看。”安老太太跟着一块凑趣。 安老太爷坐在一旁,面带微笑,习惯性地摸向烟袋,忽然想起小孙子在这,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到底是没碰烟袋。 晚上,平安脱得只剩个红肚兜往安康怀里钻。安康扯着他道,“天冷了,得穿亵衣。” 虎子拿着白色的小衣服站在床边跟着一起劝,“小少爷,天冷了不能再光着胳膊睡觉了,晚上容易着凉。” 平安扭着肉乎乎的小身子就是不愿意,被逼急了,他嘎嘣脆地又来了一句,“哥哥坏。” 这下安康可不敢招惹他了。一会儿闹起脾气来,这个小坏蛋要不认哥哥了。“不闹了,快睡吧。”大不了夜里记挂着些。 平安如愿地躺在被窝里,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睡着了。 杨二郎家的院子里,傅大河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坐起身,开口询问傅川,“小川,那农场到底做啥的?招不招人?” “这些我都不知道。”不管是谁来问,傅川都是实话实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问再多遍,那也是不知道。“不过,少爷喜欢有文化的,最好是识字的。大哥,你要想进农场,如果有空的话,可以跟着杂志学写字。前两年的杂志我都有。” “识字就算了吧。”傅大河兴致缺缺地躺回床上,“农场么,恐怕也就是种地的。种地的要识字做什么?不过小川,要是农场招人,你可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知道了,大哥。”傅川点头应下。 一言不发的二山专注地握着笔,一遍又一遍的练字。在傅川的帮助下,他已经学完了课本上的内容,认识了很多字。现在他每天抽半个时辰出来练字,只是字写的仍有些歪歪扭扭。 傅川早就和他通过气,即使是农场招人,肯定是认识字的有先后。傅二山心想,要是自己用功,再用功一些,说不定可以赶上农场招人。 傅大河睡饱了,满足地从床上下来。看到傅二山趴在桌子上,他忍不住撇了撇嘴,以为人人都能和小川一样好运吗?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呢。 傅大河简单洗漱好后,两间屋子之隔的二郎奶奶还没起床,暂时没人给他做早饭。让他去买吃的,他舍不得那个钱。他是个闲不住的,开个院门,出了院子。 隔壁的佘寡妇带着孩子在巷子里走了两圈,刚好遇到傅大河。 “这天冷的可真快。”傅大河主动搭话。 佘寡妇抬头看了一眼,傅大河还穿着夏天的衣裳,她不禁问道,“穿这么少,你不冷么?” 傅大河笑笑,无奈道,“家里总是忘记给送衣服来。将就将就。” 果然不是个好媳妇儿,佘寡妇在心里给刘霞下了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我来更新啦。 最近一直在调整作息,希望可以做到早睡早起。 各位宝子们,大家要少熬夜,多睡觉哦! 昨晚发的文竟然被我弄在存稿箱里........幸亏我的好基友发现。 第112章 跷跷板 昨日惹了平安不开心,安康今日特地空出时间好好陪弟弟。吃完早饭的兄弟两个在巷子里走了一圈,成功带回来一串小萝卜头,后面跟着一小群各家的小厮。 “锅。”小灵拉着平安的衣服,开开心心地跟着,他家的小厮在一旁护着他走路。 进了院子,安康鼓鼓掌,一群小萝卜头仰着脑袋看他。他轻咳一声,“小朋友们排好队,大家一起玩跷跷板。” 平安第一个冲上去,一旁的小灵也跟着跑出来,急忙叫道,“锅。” 安康看了一眼小灵和平安,一个平安得有两个小灵那么宽。果不其然,小灵在家里小厮的保护下,刚坐上跷跷板就被平安压得停在半空中。他努力划动两条小短腿,跷跷板只有一丝丝晃动,小灵傻眼了,迷茫地看向安康。 呃,这一群孩子貌似没有比平安胖的。 平安木着脸,思考片刻后,胖胖的两条腿撑在地上微微用了些力气,跷跷板另一头的小灵向下颠了颠,很快又停在半空中。 平安:......努力地站直身子,让小灵又往下落了落,可他腿短,小灵依旧在空中。 小灵的小厮笑着夸道,“安小少爷长得可真好。我家夫人就希望少爷能多吃些。” 安康尴尬地笑笑,将平安抱下跷跷板,换了一个和小灵体重差不多的男孩子上去。两个人一上一下地玩的开心,平安落寞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康见他有些可怜,带他去小厨房拔了几根鸡毛。鸡毛串在三枚铜钱上,做了个简易的毽子。 平安是个灵活的胖子没错,可他同样是个腿短的胖子,胖腿刚伸到一半,毽子已经落地了。这样来来回回十几次,只有一次平安将毽子踢到他脖子那么高。许是玩累,平安扶着腿,撅着屁股,缓缓地在台阶上坐下,眼睛一直盯着跷跷板。 平安的样子看的让人心疼,安康想了想,吩咐虎子一番。 虎子在厨房找了十斤米,装在一个布袋子中,将布袋绑在跷跷板的一边。 “平安。”安康冲他招招手,“你来和小羽一起玩跷跷板。这次小羽能把你跷上去。” 平安站起身,拍拍屁股,眼睛亮晶晶地小跑着过来了。安康将他抱在跷跷板上,这次跷跷板就能一上一下地摆动起来了。平安就该是个乐哈哈的小胖子。 安康抽空回屋给徐昌明写了封信,信上说,如果军营里残疾士兵不想回家,或者回家后生活不好的都可以去余阳县找他。 傅二山和傅大河一起下了工回杨二郎家的院子。傅二山身上背着一个书袋,是傅川以前用过的书袋。里面装着那本作价五百文钱买回来的课本。上工休闲时间,傅二山抱着课本学得津津有味。傅大河却觉得他乱花钱,他始终认为傅二山现在读书没用。 傅二山前脚刚踏进院门,听见身后有人焦急地喊道,“傅大河,你能给我帮个忙吗?我们家贵子生病了。你能帮忙把贵子弄去医馆吗?” 傅大河看了一眼满脸着急的佘寡妇,没说二话,进了佘家院子。 傅二山站在院子门口,伸头向院子里张望,他可不敢进佘家的院子,这是寡妇的院子,外男不能随便进。 傅大河背着贵子很快出了门,直奔回春医馆。 老大夫把了脉,捋着胡子说,“轻症风寒,拿几帖药回家喝喝便可。” 佘家婆婆惊喜地和佘寡妇对望一眼,很快脸上就挂起愁容。家里的钱财仅仅够开销,哪里还有抓药的钱。 佘寡妇绞紧手指,几次想张口,话到嘴边又往下咽。最后狠狠心,她冲着傅大河不好意思道,“你还能借钱给我抓药吗?这钱下个月我一定还。” 傅大河想也没想便点了头,立马回家就把药钱取回来给了佘寡妇。 回家的路上,佘寡妇一直在感谢傅大河的帮助,一旁的佘婆婆也跟着帮腔。 听着佘家人感谢的话,傅大河的内心愉悦又满足,趁机和佘寡妇搭了几句话。 傅二山几次三番看向傅大河,大哥和一个寡妇说这么多话是不好的,要让人嚼舌根的。等傅大河送完贵子回家,傅二山提醒道,。"大哥,那是寡妇家。。" “寡妇怎么了?寡妇有事你就不帮了?”傅大河白了弟弟一眼,闷着头进了屋子。他知道那是寡妇家。还是个长得漂亮,说话温温柔柔的寡妇家。 傅二山气闷,以前怎么不见傅大河那么大方,说借钱就借钱。前两年家里穷的时候,傅大河和刘霞都背着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们偷偷吃东西,那时候怎么不大方了。 “怎么了?”傅川拎着书袋回屋,见傅二山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而是坐在桌前发呆。 “还不是因为大哥。他最近和隔壁的寡妇家走的近。” 傅川皱起眉头,一脸地不赞成,“他和佘寡妇家走的近?这不是落人口舌么。前堂街的活什么时候结束?” “还得有段日子呢。” “明天我休息,回家去看看吧。让大嫂把大哥留在家里,别让他出来了。” 傅二山点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日天刚亮,傅家兄弟三个就起了,迎着朝阳,踏上回傅家村的路。 到家时刚好赶上傅家的早饭。 傅川娘惊喜地看着三个儿子,声音中带着洋洋喜气,“娘再烙两张饼,这么一大早赶路累了吧,快坐着歇歇。” “娘,刘霞呢?”傅大河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见着自己媳妇儿的影子。 “在屋里睡着呢。她身子重,好睡觉。” 傅大河没说什么,心里对刘霞越发不喜。谁家媳妇儿怀孩子,也不会像刘霞这样睡到这个时间还不起。 傅家早饭吃完了,刘霞才打着哈气到了院子里。见到傅大河,刘霞眉开眼笑地走过来嘘寒问暖,“大河,天都凉了,怎么穿这么少。年轻时就得注意身子。” 傅大河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进屋,我和你说些话。”刘霞拉着傅大河回屋。进了屋子,她迫不及待道,“这次你挣了多少钱?快拿出来,让我收起来。以后给咱们孩子裁衣裳穿。” 钱被佘家借走了,傅大河身上现在就十个铜板。刘霞催了他几次,他吞吞吐吐道,“钱让别人借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霞明天要和傅大河吵架了..... 宝子们,要休息啦。记得玩得开心。 第113章 自己挖坑自己跳 屋内,刘霞夹紧眉头,尖声质问,“钱呢?你在县里上工这么多天挣的钱呢?就这十个铜板?其余的呢?” 傅大河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地上,撒谎道,“工友孩子生病,要钱拿药,我借给他了。” “他什么时候还?” “说是等下个月发了工钱就给我。”傅大河闷声闷气。 “大河,我晓得你是个良善的人,可你的工友你才认识他多久,就把钱借给他?咱们的孩子以后可要上学堂呢。咱们得把钱留给孩子。”刘霞拉着傅大河的手摸她的肚子,“你摸摸,我的肚子是不是又大了些?自从有了孩子,别的事没有,我就整天犯困。娘说困就睡,这样养出来的孩子壮实。” 手被刘霞按在肚子上,傅大河跑了神,想着县里的佘寡妇桃红。佘寡妇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嘴巴鲜红,说起话来温温柔柔。 “大河。”刘霞轻轻推了一把傅大河,“和你说话呢,要是我生了女儿,你喜欢不喜欢?” 刚刚还沉浸在想着佘寡妇的傅大河,一回神对上了长脸,吊梢眼的刘霞。他心里有些嫌弃地抽回手,“喜欢。自己的孩子都喜欢。”刘霞是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佘寡妇。长得没佘寡妇漂亮,性子又闹腾,能因为一件小事吵翻天。怀了孩子后,更是懒得没话说,太阳到正当空了,人才晓得起床。不像佘寡妇,天刚亮就起来做饭收拾屋子,还要绣花养活家里人。那样的女人怎就没人疼? 院子里,傅川直截了当地将傅大河和佘寡妇的事都说给傅川娘听了。他知道大哥不喜二哥,或者说,大哥不喜欢所有的弟弟妹妹。但在这些弟弟妹妹中,傅川是最有地位的,这话由他说,省的大哥以后找二哥的麻烦。 傅川娘拍着桌面,顾忌地看着屋子的方向,一脸愁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大河太不像话了。今儿就把他留在家里。出去挣钱别把家给拆散了。” 傅二山没说话。傅三梅端着碗呼呼呼地喝下半碗米汤,也是一句没说。要她想,傅大河要是能把刘霞这个媳妇儿换了更好,给她换个好点的嫂子回来。 傅大河想着想着,对刘霞越发不喜起来。他面上不显,忍耐着听刘霞唠叨了一会儿,在心里却把她从里到外嫌弃个遍。趁着刘霞喝口水的间隙,傅大河掀开帘子回了院子,他宁愿和自己的兄弟坐一会儿,也不愿意和刘霞单独呆在一块。 喝了一口水的刘霞紧跟着傅大河一块到了院子。 “我去捡柴火。”见刘霞出来,傅三梅放下碗,背起墙边的背篓,只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出了门。 “大河,在县里呆的还习惯吗?”傅川娘一边打量着傅大河的脸色,一边快手快脚地收拾碗筷。 “习惯。”傅大河一向不多说话。 刘霞立马接话道,“娘,他能有啥不习惯的。小川那条件好,肯定住的习惯。一会儿我给大河收拾些厚衣裳带去县里,这天一天比一天凉。” “家里的活我和你爹干的吃劲,大河就别去县里了,留在家里帮你爹干活。”傅川娘说这话的时候,傅川爹一声不吭地坐在饭桌边。 “哎,娘,家里哪有那么多活要干啊。”刘霞立马不赞成了,她男人可是去县里挣钱的。她嘀咕道,“怎么不把二山留下来。” “你身子重,让大河留下来干活,平时还能顾着你。”傅川娘简直恨铁不成钢,这个刘霞净会捣乱。 刘霞可不让,“娘,我没事,就让大河去多挣些钱吧。来年开春,孩子就出来了。大河多去挣些钱,以后给你大孙子上学堂。” “现在上学堂哪用花什么钱?不是刚起了一坐免束脩的余阳县大学堂吗?”傅川娘语气坚定道,“大河就留在家里,照顾你媳妇儿。” “不行。”刘霞站起身,“娘,真不用管我。我现在哪有什么事。我明年开春才要人照顾呢,还是让大河挣钱要紧。” 婆媳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傅大河连忙劝架,“娘,以后家里有孩子了,用钱的地方多。我现在不挣钱什么时候挣钱?” “就是。”刘霞附和,顺便把傅川爹也拉进战局,“爹,你看娘现在明显是偏心老二了。” 无辜的傅二山傻眼了,这怎么叫偏心他?大家还不都是好心。 “你......”傅川娘气得将抹布甩在桌上,用手指着刘霞气狠狠道,“以后有你刘霞后悔的地!这事,我不管了。” “后悔?”刘霞神气道,“我能后悔什么?我就不明白了,我男人去县里挣钱,我后悔什么?” 树上的叶子一天比一天黄。在一夜的风雨过后,安康发现院子里堆着些落叶。六子拿着竹制的大扫帚,“唰唰”地扫着落叶。 来自京城的第二封信刚好在今天到了余阳,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安康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一目十行匆匆读了一遍,“好个陈子澈,好个邱源,考试都考完了,却还要在京城唱曲儿的地流连忘返。” 跟着一起看信的赵秦失声笑道,“你说邱源就是了,何必把子澈带上。子澈不过是担心他,陪着他一起留在京城的。” “你看看,这信上写的些什么?他们两个整日听曲,好不快活。” “邱源也是因为要在小说中写一些风土人情,所以留在京城观察。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他们两个不务正业?”赵秦笑道,“等他们两个回来了,我非要告你的状。” 在两个人吵吵闹闹时,余阳县的城门口进了一辆奇怪的朱红色椅子。推着轮椅的是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一旁还有一个妇女带着两个孩子。 坐在奇怪椅子上的人也很奇怪,半边身子都没了。他的出现,吸引了街上绝大部分人的目光。他们都知道有两个身带残疾的人来投奔安家大少爷。难道这个也是来投奔安家少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刘霞一直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自己挖坑自己跳,神助攻。 今天休息,白天更新一章。 宝子们,今天要开心呀。 我的好基友说我这篇文写的还可以,但是数据一直很惨淡。emmmmm...... 第114章 怎么就信了一个两岁娃娃的话 坐在红色轮椅上到来的正是孙五郎一家。 孙五郎回家后没有被家里的兄弟姐妹排挤,只是日子过的一般,勉强糊口。再过三年,大儿子就该说亲了。以他家的情况,找个儿媳妇儿有点困难。不如出来到余阳跟着安营长闯一闯。还是干农场,自己心里有底。 但是,农场到底招人不招人这个事情一直被余阳县人惦记着。这些天,傅家村里的人空闲时就到傅川家坐着,希望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刘霞睡饱了,就到院子里和人唠嗑。村里人说话时隐隐地捧着她,这让她身心舒畅,心里得意极了。她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里捧着瓜子,悠哉地翘起二郎腿。她“噗”地吐出一口瓜子皮,“管他招人不招人,农场那活计应该不该是什么好活计。农场不就是种地么,在自己家种地不好么?去那给人管着,自己家的地还种不种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给安家少爷干活有那个五险一金,比自己在家种地好。” “能有自己在家舒坦?”刘霞一脸地不赞同,“一天要干4个时辰。咱们自己在家哪里要干这么长时间?” “刘霞你这话说的也对。一天4个时辰有些长。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工钱。” “种地能给你多少工钱?”刘霞一脸不屑,满不在乎。 虎子这边已经被他娘念叨的耳朵起了茧子,“虎子,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给你表哥在杂志办事处找个活?” 虎子爹在一旁说道,“杂志办事处哪还有什么空位塞人?你这婆娘,天天在那你不知道?可别为难虎子。” “谁为难虎子了,我就是让他打探打探。”虎子娘说,“我就那么一个侄子,我不想着他想着谁。” “虎子,安家少爷划地都从傅家村划到县城边上了。听说要建农场。你看你能不能帮着你表哥在农场里找些活?”虎子爹想起农场,听人说划了好大一块地方,还经过赵家村。 “少爷还没说农场招不招人呢。”虎子把带回来的点心打开拿给坏狗儿吃。 “农场?”虎子娘不高兴道,“怎么能让你表哥去农场?那不还是去种地的么?虎子你就不能找些好差事给你表哥?” “好差事?什么好差事?他能干什么?”虎子皱着眉头,没忍住回了一嘴。 “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话的。”虎子娘不高兴地看着虎子,“你表哥怎么了?不偷不抢,老老实实地在家种地怎么了。” “你也知道他就会种地。还让我给他弄什么好差事。” 虎子爹出声,“行了,虎子。好好和你娘说话。他娘,别为难孩子。虎子心里有数就行。”虎子爹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其实他心里有气。刚成亲那些年,虎子娘处处想着娘家,还把家里的东西往娘家搬。后来他和虎子娘还干了一架,以后也不让虎子娘管钱了。就是虎子娘搬东西回娘家,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么些年,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们爷俩就是一个鼻孔喘气!”虎子娘生气地转身,侧坐在炕上。 尽管虎子不喜欢表哥一家,晚上回到安府后他还是问了一嘴,“少爷,咱们农场招人不招人?” 虎子一脸苦恼的样子瞒不过安康。他奇怪道,“怎么了,回家一趟还不高兴了?” “唉。现在余阳的人都盯着农场。我娘让我给娘家表哥找个差事。” 安康肯定道,“招,肯定得招人。那帮残兵很多不能干重活,肯定得要找干活的。不过这次我打算分两种招工。一种是正式工,给交五险一金的。这部分我已经算好了,一共五个部门,一个部门招三个,一共招十五人。招这十五个人的要求也会比较高。另一种是兼职短工。活干不过来的时候找兼职短工。这种是五天一结工钱的。农场不帮交五险一金的。” “啊。”虎子摸摸头,觉得安康说的有些复杂,怎么招人还不一样。 “你那娘家表哥人品怎么样?” “老老实实,一直在家种地,听我爹说庄稼种的不错。”关于自己外公家的事,虎子已经完全忽略她娘的说法。她娘是觉得娘家处处都好,一点都没毛病。 “那就当特招了。”这点面子,安康还是会给虎子的。 原本的苦恼一下子就散了,虎子眉开眼笑地给安康献殷勤,“少爷,我给你捶背。” “地都划好了,咱们也要开始忙了。我打算在赵家村附近建五排房子,到时候留给那些来余阳的士兵住。以后房子就送给他们了。这是一个事。” “还要买各种菜种。和乡亲们说好,明年开春的时候收鸡仔,猪崽,牛犊子,小羊羔。”安康掰着手指头数着要忙的事情,“还有果树。要去多打听,哪里的果树好,种类多。” 捋了一件又一件事,安康挎下肩膀,“又要整天忙起来了。少爷我命苦啊。” 虎子立马拍马屁道,“少爷不是命苦,少爷是菩萨命。拯救人间疾苦。” “牺牲我一个,幸福大家。”安康小声嘟嘟囔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哥哥。”平安带着花花跑进屋子里,手中拿着一块糕点。“两个哥哥来了。” “什么两个哥哥?”安康听得迷惑。 “舅舅。” “卫然卫也来了?”安康领着平安匆匆去了主院。 主院里只有两个打扫的小厮,没有其他人。安康以为他们去了卫氏的院子,便带着平安去找人。“娘,卫然卫也呢?” “小然小也?现在应该在往余阳来了吧。”卫氏好笑道,“今日我刚收到你舅舅的信,说他们两要来余阳住一阵子,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谁和你说他们已经到了的?” 安康低下头看向一脸无辜啃着点心的平安。 察觉到哥哥的视线,平安伸手把点心向上递了递,“哥哥吃。” 安康:......怎么就信了一个两岁娃娃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是两个哥哥要来,没错啊。我只是想不起来还有个“要”字。 安康:........ 好久没见到安康舅舅家的双胞胎小兄弟啦。 快乐的周末要过去了。我过的不错,你们呢。我的宝子们是不是也很开心? 第115章 卫家兄弟 在为农场做前期的忙碌工作中,卫然卫也没有到,反而收到了来自京城的第三封信。 很遗憾,陈子澈和邱源双双落榜。安康并不觉得意外,本来陈子澈和邱源复习的时间就短。如果都过了,难免有些侥幸。不过信里提到王明高中了。也是,他早一年就去了滦州,拜了德高望重的先生,这倒不令人惊讶。信中写了陈子澈和邱源的返乡日期,安康就开始考虑到时候如何为他们接风洗尘。 隔日,卫家的双胞胎兄弟乘坐的马车停在安府门口,正巧碰上安康领着平安从街上回来。 平安被安康牵着,另一只手里攥着根糖葫芦,时不时地递到自己嘴边小小地舔上一口。 “安康表哥。”卫也一边叫着,一边蹦下车,小跑两步来到安康跟前。他半蹲下身子,打量起自己的小表弟,惊呼道,“他可真胖。比桃核大这么一圈。”边说他还边笔划。 安康:.......他习惯了有人见面就说平安胖。不过在他看来,弟弟胖嘟嘟的才好看。 “平安表弟,让哥哥抱抱你。”卫也掐着平安的腰,努力想把他抱起来。 平安被勒得不舒服,冲着安康的方向大叫,“哥哥,哥哥。” 安康赶紧将弟弟接过来,“他重,你抱不动。”卫也还和三年前一样,活泼好动。 “安康表哥。”卫然站在马车前,并没有上前。 这个小表弟也没变,还是那么沉稳,像个小大人似的。 卫也自觉地拉起平安的手,哄他道,“叫哥哥。” 平安不认识他,刚刚卫也又毛毛躁躁地弄疼他,因此平安只是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看,并不开口说话。 “平安,我是舅舅家的哥哥。咱们去年还见过面呢。去年你去州府的你忘了吗?我还给了你一个老虎玩偶。” “啊,平安,你真的把哥哥忘了吗?哥哥好伤心哦。平安你的糖葫芦给哥哥吃一口吧。” 安康:......卫也连话痨属性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卫也要东西吃的这句话平安听得懂,他将糖葫芦背在身后,不愿意给面前这个哥哥尝,眼神一直往安康的方向瞥,“哥哥,抱。” “我来抱你。”卫也又自告奋勇。安康赶紧拦住他,让平安叫哥哥。自己哥哥开口了,平安就听话了,让叫哥哥就叫哥哥,糖葫芦也愿意分享出来了。 卫家兄弟两随着安康进了院子,卫氏坐在亭子下,正听着说书的小娘子讲故事。见到自己的亲外甥,她挨个抱了抱,又命香兰赶紧上一些好吃的点心,还吩咐厨房晚上的饭食要丰盛些。 安康看着卫氏眉开眼笑地忙碌,知道他娘是真心高兴。他随意坐下,拿起桌上的梨啃起来。 平安见哥哥动嘴了,胖胖地挺着肚子,自觉地长大嘴巴,“啊。” 安康眼带笑意地将梨子转了一个面喂给平安。 平安人小牙也小,只啃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梨子皮。不过他也很高兴地嚼了咽下肚。尝过味后,平安爬上一旁的凳子,悠哉地晃着小脚,继续舔自己的糖葫芦。 “小然,我听你爹说,你要跟着个洋鬼子去海上?”卫闵的上一封信里提过这事,卫氏觉得不妥,这才开口询问。 “是。”卫然肩背挺直地坐在那,小小少年已有青竹之姿。“这两年,我与亚当斯学了些洋鬼子的话。他给我将了很多国家的风土人情。我觉得十分有趣,因此想随着他一起出去走走。” 安康惊讶地看向卫然。当初卫然表现出对英文很有兴趣,没想到他这两年也一直在学习英语。而且这少年志向远大啊。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人们基本无力抵御自然,这个表弟竟然想着出海游行。 “你爹同意了?”卫氏是无法想象海上的生活。 卫然回道,“我爹并不反对。” “卫也你也去吗?”安康问另一个表弟。 卫也摇摇头,难得沉稳,“我要留在家里读书。以后要考科举做官。” 安康更吃惊了。如果这翻话是卫然说出来的,他不会惊讶。可卫也这样活泼好动的,更像是热爱冒险的那种人。沉稳的卫然才更适合做官吧。这对兄弟对未来的规划好像倒了个儿。 卫也兴奋地说起安康之前给的白色波斯猫,“去年白猫下了崽儿,全是杂毛的串,不过眼睛长得像波斯猫。这样的猫,在州府能卖十两银子一只。不过纯色的猫更贵。” “去岁,我哥哥买了一只波斯猫讨祖母欢心。正好和我的白猫配种,第一窝就下了四只波斯猫。洋鬼子的商行卖一百两一只,我这只卖八十两一只。”说到这,卫也有些得意,“连带着今年的这一窝,净赚五百一十二两。” 卫氏听了,心中有些骄傲,不亏是卫家的儿郎,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卫家已行商九代,唯有哥哥卫闵做了官。瞧着天色差不多,卫氏去厨房转了一圈,两个侄儿几年才来一次,一定得要好好招待。 见姑姑离开,卫也凑到安康身边,小声道,“陈子澈的亲爹,李选,去年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那人还不到四十吧。 卫然撇撇嘴,一脸不屑,“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去岁生了场病,人没熬过去。” “这事就别和陈子澈说了。本就是同他没什么关系的人。”安康转身,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卫也,“你可别再说漏嘴了。上次就是你捅的篓子。” 卫也讪讪地笑笑,保证这次绝对不在陈子澈面前提一个字。 佘寡妇和佘婆婆两人日夜赶着绣花,想尽快还钱给傅大河。 佘婆婆起身,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快得一旁的佘寡妇来不及反应。 “娘,娘,这是怎么了?”佘寡妇焦急地将佘婆婆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可是累着了?” 佘婆婆缓过劲,叹息一声,“年纪大了,人就不中用了。不中用啊。我年轻那会儿子是绣花的一把好手,我们整个村里没人的手艺能赶得上我。年纪大了,看不见了,干不动活了。” “娘。”佘寡妇站在佘婆婆身后一下一下地替她敲背,“这些天赶得急了,不说你了,我都快吃不消了。” “娘,累了你就歇着,活我来干就成。”佘寡妇向来就是个孝顺的。自从丈夫没了后,她与婆母相依为命,处着处着就像亲的娘俩似的。 佘婆婆将佘寡妇拉到面前,疼惜地摸摸她的脸,红了眼眶,“可怜我的桃红哟,以后没人疼。” “咋没人疼。等贵子大了他疼我呢。”佘寡妇安慰自己的婆婆。 佘婆婆哽咽着劝道,“你再找个人家嫁了吧。万一我哪天没了,留下你们娘两个,日子过得苦哟。” “娘,你可别瞎说。人好好的哪能没呢。以后你活一百岁,桃红就孝顺你到一百岁。咱娘俩以后也一起过。”佘寡妇抱着佘婆婆,两个苦命人静悄悄地流眼泪。 这么紧赶着,慢赶着,直过了半个月,佘家总算有钱还傅大河。 佘寡妇领着身体好转的贵子,将红绳串起的铜钱交给他,“你进杨家院子去,把钱给一个叫傅大河的。上次的药钱就是他帮咱们垫的。” 贵子点点头,跑进杨家院子,一边跑一边喊,“大河叔,大河叔,我来还钱了。” 傅二山看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见傅大河满脸带笑地走出屋子。迟疑片刻,他叫道,“大哥,我和你一起出去转转吧。” 一脚已经踏出门槛的傅大河转身回头,脸上笑意稍淡,“你好好读书。” 听到院子里傅大河和贵子的说话声,傅二山戳戳一旁的傅川,“小川,你咋不跟着劝呢。” “劝什么?”傅川一脸冷淡,“咱们又不能一天到晚看着他。谁也没有那空时间。娘知道这事了,她一定会想办法的。” “可是娘都说了,她不管这事。” 说着不管这事的傅川娘还是放心不下。她心里总惦记着这。看见刘霞整日地呆在家里游手好闲,不是睡觉就是招人闲唠嗑,她心里气得慌。自己琢磨了两天,说是去县里赶集,一早就坐着傅大花家的牛车赶去县里了。 跟着傅大花到了杨家院子,傅川娘自己摸出门,在南边的墙根下,找到一群坐着小凳子闲唠嗑的老太太。她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听人唠嗑。 老太太们说了一会儿话就注意到了傅川娘。“大妹子,你打哪来呀?” “我是下面村里的。来这打探打探农场的事。”傅川娘以农场为话题,老太太们七嘴八舌地又说了起来。说着说着就说到杨二郎和傅川。 这正合傅川娘的心意,她继续引着话,“这两人把自己的兄弟带到农场,一家子进农场,这是什么好日子。” “招工的事还不一定有影呢,听说安家少爷是专门为那些残疾士兵建的农场。”一个带着金耳圈的老太太应声,她身上穿着紫红色的缎子,一定是有钱人家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小声道,“杨二郎哪还有兄弟?他家败了后,那些堂兄弟哪有帮过忙。现在就是求到杨二郎家门上,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帮。傅川还有两个兄弟,现在都住在杨家院子里呢。不过我听说......” 另一个小老太太接话道,“不就那点事嘛。傅川的大哥和佘家寡妇走的近!”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今天长一点。 后面打算写一个卫家双胞胎兄弟的番外。 明天也要开心哦。 这篇结束的话,我打算写那本暴躁战灵有点二。坑太多,等着我去慢慢填。 第116章 婆媳吵架 傅川娘越听越气。一气傅大河不懂事,二气刘霞提不上把。她按着傅大花说的地方,一路找到学堂街。 傅二山和傅大河两人一个递砖,一个砌砖。脑子得了空,傅二山小声背书,一旁的傅大河听见了,觉得这个弟弟着魔一样。半天上学堂,半天在工地做活,晚上回家还要学到很晚。干体力活容易累,有那个时间不如晚上多睡会儿觉呢。 “大河,二山。” 傅二山听见声音回头,他娘远远地站在东边树底下。娘怎么突然来了? 傅川娘问了几句话,又扯到让傅大河回家照顾刘霞。傅大河满脸的不情愿,“娘和爹不是在家里么。哪里还需要我?”想到娘的反常,傅大河怀疑地看了一眼傅二山,是不是他在爹娘面前说了什么。 “我看你大姐家养猪挺好,听说能卖不少钱。我和你爹商量着,咱们也去买两头猪崽养养。”“二山,家里活多,你也回家。”傅川娘想直接把这兄弟两全劝回家,省的大河眼红二山留在县里。 “二山回去就够了,我在这挣钱给孩子用。” 傅大河一直拒绝的态度让傅川娘彻底恼了,她气狠狠地一巴掌拍在傅大河肩膀上,压着声音怒气道,“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我今早在杨家院子附近转了一圈,到处都是说闲话的。你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丢人。” 傅二山不高兴地瞥了傅大河一眼,怎么就他回去?大哥在这勾搭寡妇,他可是为了学习!傅大河真是越来越混账了。不过学习这事,他还没和爹娘说。要是大嫂知道,恐怕要闹上一顿。 “我光明正大的什么事也没有,怎么丢人了。”傅大河被戳到痛处,红着脸争辩。 “寡妇跟前就不能去!”傅川娘拽着傅大河的衣服,“今天回去收拾收拾和娘回家。你媳妇儿在家等着你。” 傅大河犟道,“我不回去!” “你是要把娘给气死是不是?”傅川娘的巴掌一直往傅大河身上招呼,引得工地上干活的人停下手里的活,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傅大花坐在牛车上,望着巷子口,看见傅川娘气冲冲地回来了,身边跟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的傅二山。 “娘,这是咋了?咋还生气了?”傅大花跳下牛车,往前迎了两步。 “回去的路上和你说。”人来人往的巷子里没法说! 傅川娘坐在牛车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大花,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了,咋生这么个儿子。娶个媳妇儿,媳妇儿不安生。你还记得刘霞刚进门不久,克扣小川吃饭的事?家里哪天不是鸡飞狗跳。傅大河他也是黑了心,那是他亲弟弟。” “刘霞在外面说小川能挣钱了,把头仰着走路,不把她这个嫂子放在眼里。村子里谁不知道她当大嫂的虐待小叔子。” “一年多了,刘霞肚子没动静,她这才消停下来。咱们小川争气,在县里找了份工,月月还往家里补贴。” “刘霞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傅大河又让人不省心。我让刘霞把大河留在家里,她倒好,挺着腰和我犟着说,他男人要去县里挣钱。” 傅大花拉着亲娘的手,心里不是滋味。刘霞什么样,她最是清楚不过的。再怎么清楚,她也不希望傅大河把家折腾散了。“娘,要我说,大河实在不省心,不如让他和刘霞单分出去过。咱家还有二山和小川。” 傅川娘心里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甚至她和傅川爹都商量过。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爹娘还都在,舍不得分出去。这次她下定决心了,等刘霞生完这胎,就让他们夫妻两单独分出去。不能只为了大河一家,让二山和小川寒了心。 刘霞在院子里听到门口有动静,立马喜笑颜开地出来迎人,“娘,你回来啦。哎哟,大姐姐夫也来了,进来坐坐。” “不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傅大花敷衍地笑了两声,和傅贵赶着牛车回家。 “娘。”刘霞亲热地挽着傅川娘的胳膊,“娘给大孙子买好吃的了吗?”老太婆一进院子,刘霞就瞧见她脸色不好。不知道这老太婆在县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娘一直是个软柿子,不高兴就不高兴。谁管她。 傅川娘一把甩开刘霞的手,“吃,就知道吃。家里的活一点不干。谁家怀了孩子的女人像你这样,早上睡到晌午,起来就是吃,吃饱了就睡。你去村里问问,哪家的女人有你懒?” 刘霞被傅川娘劈头盖脸地一通骂,她傻愣在原地,等返回神时,顿时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傅大河那个软柿子娘吗?她立马挺着肚子拍了拍,“你说什么?我懒?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们傅家的?” 傅川爹听见动静,从屋子里出来,一眼就瞧见刘霞气焰嚣张,嘴里一直不停地数落老妻。傅川娘嘴皮子笨,说不过刘霞。反而被刘霞骂人不带脏字地一顿数落,气得一直掉眼泪。傅川爹呵斥道,“你干什么!” “爹。”刘霞见了傅川爹,这才冷静下来,“我和娘说些话呢。” “说什么话把你娘气成这样?你不惹事你心里难受?”傅川爹毫不客气。 刘霞不服气道,“爹,咋这么说。怎么就是我惹事了?明明是娘从县里回来就不高兴,张口就数落我。我就稍微反驳了几句。” “你闭嘴,回屋里去吧。”傅川爹脸色不好地吼了一声。 “怎么?欺负我男人不在家?爹娘,你们怎么能这样?”刘霞往院子外挪,扯着嗓子喊道,“大河不在家,公婆欺负儿媳妇儿了。大家来给评评理。” 看热闹的躲的远远地,没有一个上前去给刘霞评理。见着刘霞撒泼,谁都想绕着走。一不小心牵扯进去,肯定会惹得一身麻烦。 傅大花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赶过来。刘霞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仿佛是个受了公婆无尽虐待的可怜人。傅大花上前试图将她拉起,“刘霞,有什么事去屋里说。” 刘霞狠狠地推开傅大花,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们都是一伙的。合着起来欺负我。” “有什么话去屋里说。我们怎么合起来欺负你了?”傅大花软了语气劝道,只想把刘霞拉进屋里。在这外面闹来闹去,丢的都是傅家的脸。 刘霞赖在地上,任凭傅大花怎么拉,她就是不起。“我家大河不在家,我一个怀孩子的女人被公婆想骂就骂。呜呜呜........” 傅川娘也出门拉刘霞,“娘刚刚脾气急,说话有些冲,是娘的不是。” “脾气冲就随意数落我?”刘霞依旧不饶人。“我要回娘家!大河啥时候回来我啥时候回来,省得被人欺负!”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也过来跟着劝。奈何刘霞就是铁了心,随意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裳,挎着小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嗨皮,好几天没更新了。 宝子们最近好吗?有好好开心吗? 这篇文已经拽不回来了,配角比猪脚戏份多,在努力拉扯,写着写着就又跑偏了。原谅我...... 宝子们明天也要开心哦! 第117章 王明归来 衙门一棵树上,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了一早上。 胡师爷仰头看树,一脸欣喜,“这是要有好事发生。” 安仲华是不信这些的,他刚开口反驳,门外跑进一个小吏,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咱们县有人高中了!” “何人高中?”胡师爷抖着小胡子,喜气洋洋。 小吏回道,“上洼村的王明。报喜的刚到县里。” 安仲华是听说过王明的。他前年去滦州拜了名师,还是安康的同窗。他关心道,“可有陈子澈和邱源的消息?这两人是否考中?” 小吏摇摇头,“报喜的没提到这二位。” 最近余阳县开始搞扫盲活动,现在就有了一个现成的榜样。安仲华对这件事颇为重视,从县衙里支出二十两银子,亲自去了上洼村送给王明的家人。 “王明高中了?”庞佑德有瞬间恍惚,好久都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安康点点头,“听说再过两日就回来了。不过子澈和邱源两人落榜了。” “等他两回来,咱们再聚。”庞佑德说起南方的海物,“卫氏商行的紫菜和海带能不能给我们酒楼多供些?客人们都爱喝点紫菜蛋花汤。” “这事找我做什么?”安康无奈道,“你找徐哥。这块归他管。” “你不是咱们余阳县卫氏商行的少东家么,不找你我找谁?”庞佑德瞥向一旁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专注吃着零嘴的平安。“小东家。” 平安叼着鸡翅尖,一脸疑惑地看向哥哥对面的胖哥哥。 “小东家,给我再多供些海带和紫菜?”庞佑德诱哄道,“下次,哥哥再给你带好吃的卤菜。” 平安笑眯眯地点头。 “瞧瞧,这位小东家同意了。”庞佑德开心了。 安康简直没眼瞧他,“你怎么还这么幼稚?你把平安抱去给徐哥瞧,你看平安说话管用不管用。” “我不管,反正卫氏商行的小东家答应我了。一会儿我就去找徐哥说。”庞佑德耍起赖,“现在海货那么抢手,我肯定先下手为强。” 安康领着平安从庞佑德那离开,刚到家,又听到安仲华说王明明日就能到余阳。 “怎么那么快?不是说还要两、三日的吗?”安康疑惑,古代马车的速度也是想提就能提的吗?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王明其实在当日傍晚就进了余阳县。 天空中挂着的残月冷冷地散着光,两三点星星稀稀疏疏地悬在夜空。 身穿斗篷的王明拍响庞佑德家的后门。 “砰砰”地拍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地响。 庞家老奴提着灯笼,睡眼惺忪地打开一个门缝,“你找谁?” “我找庞佑德,你和他说,我是他的同窗。” 庞家老奴提起灯笼,昏黄的光线照亮王明隐在黑暗中的脸。王明来过庞家不少次,老奴也是认得他的。如今知道王明高中,庞家老奴说话带着四分敬畏,三分惊喜,“您等着,我这就去把少爷找来。” 王明进了院子,拢起斗篷,看着院子里枝丫光秃的枣树,眼神不自觉带上些温柔。以前庞佑德说过,家中后院的枣子树会结很多枣子,还领着他回来摘过。 庞佑德脚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院子中的人影,心情慢慢变得沉重。他接过老奴手里的灯笼,“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我与......我与他说些话。” 听到声音的王明转过身,廊下站着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轻声唤道,“庞佑德。” “怎么夜里过来了?我听安康说,你还要两三天才能回余阳。”庞佑德并未上前,只是冷淡地回应王明。 “我想见你。”王明往前走了两步,压低着声音激动道,“庞佑德,我高中了,中了榜眼。庞佑德,我有能力和你在一起了。” “恭喜你。”庞佑德简简单单地回了两个字,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王明身上。 “你不高兴吗?”王明忐忑地观察庞佑德,“一切都是权宜之计。等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等我有了权势,到时候我就不怕了。” “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都有妻子。如何再纠缠在一起?” “你我都知道,妻子不过是权宜之计。庞佑德,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王明望着庞佑德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思念与爱而不得的痛苦。 重重地叹息一声,庞佑德挥挥手,面无表情道,“你走吧。日后若无必要,不要见面了。” 王明震惊地看向庞佑德,三年的相思之苦,三年的坚持努力,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吗?原本以为上次庞佑德只是闹脾气,不可能真的舍得他。怎么,竟是真的吗? “唉,”庞佑德缓缓在坐在台阶上,心平气和道,“我在军营里收到你写的信,你说你要娶妻,我就决定再也不要和你有牵扯了。” “你知道我在北疆经历过几次战争吗?” “刚到北疆的时候,我们都是新兵蛋子,敌人打过来,我们只知道随着队伍跑。这样躲了两次。我幸运,被招到伙食营里去了,帮着大师傅做饭。” “收到你那封信我哭了一夜。心情不好,我还偷了安康养的两只母鸡。你不知道,那会儿母鸡是宝贝,安康不让吃。” “我在为国卖命,你在谈情说爱。” “你先抛弃的我。现在又回头找我。” 庞佑德嗤笑一声,“过去的就过去了。念着对谁都不好。” “我......”王明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去想庞佑德说的那些。“我总惦记着以前在书院里督促你背书的时候,那时候,多开心。” “少年人哪有不开心的。”庞佑德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惹得王明忍不住看他,他真的不一样了,比以前成熟了。 庞佑德陪着王明在台阶上坐到天亮。说说以前,谈谈未来。在天泛白,第一声鸡叫响起时,庞佑德拍拍屁股站起身,“你走吧。我听说,安县令要去你家呢。你这次可真给咱们余阳争光。” 作者有话要说: 庞佑德和王明就是这个结局了。只是王明不想接受。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有一方决意退出,那就是退出了。 明天,刘霞上场,和佘寡妇的第一次交锋。 宝子们,明天也要开心哇。 第118章 分家 王明回道余阳后,前前后后在县里吃了三十多顿饭。这个请,那个请,光是书院里的饭就吃了十多顿。吃饭时遇上过庞佑德几次,两人像好久不见的同窗似的,热情而又客气地打了招呼。饭桌上,王明的目光不经意地往庞佑德身上落,可是庞佑德全程都只顾着吃喝,连站起来碰杯也是旁边人撺掇的。 安康带着卫然卫也与王明吃过一次饭。卫家双胞胎对科举的事情很感兴趣,听王明说了不少话,得了一些经验。 今年的雪比往年的要大。安康仰头看着天空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盘算着一会儿去安老太太的院子里蹭饭。平安和卫然卫也兄弟两个在树下堆雪人。雪人从院子入口一直堆到堂屋,整整齐齐地排了几十个。 “咱们再堆一排吧。”卫也满意地看着院子里的雪人大作,继续提议,“再堆一排,再堆一排,像看门的士兵。” 平安小胖脸红扑扑地跟着点头。卫然搓搓被冻红的双手,没有发表意见。 “安康。”陈子澈出现在院子门口,扬起嘴角,眼睛笑眯眯地看向不远处的安康。 安康惊喜地转过头,“子澈。”他一边叫着一边跑过去,将陈子澈和一旁的邱源都扑进雪里。安康半带埋怨地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在京城呆得开心?怕是要忘了我们这些朋友了吧。” “这怎么会忘记?要怪就怪邱源。”陈子澈不客气地将锅甩了出去。 邱源在一旁傻笑,“这次我收集到不少素材,我都想好了下一本小说要写什么......” 在邱源喋喋不休的时候,平安迈着小碎步一点一点挪了过来,他扑闪着大眼睛,瞧着雪地里的安康,“哥哥。” “好久不见啊,平安。”陈子澈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雪,弯下腰摸了摸平安的胖脸,“子澈哥哥这次给平安带了好多好玩的回来。”说着他就去翻找被邱源丢在地上的包袱。 刘霞忐忑不安地坐在炕上。她怀孕五个月,天天鸡蛋地吃着,肚子却没见有多大。如今她回娘家已有半个月,半点傅大河的消息都没有。她不禁怀疑道,难道爹娘没有和大河说?那两个老不死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事,刘霞可是冤枉傅川娘和傅川爹了。刘霞回娘家的当天,傅川娘就想去找傅大河,被傅川爹拦下了。 傅川爹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咬着烟嘴气咻咻道,“去什么去。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都不愿意回来就拉倒。给他两分出去!” 傅川娘呐呐道,“真,真分出去啊?” 傅川爹抽着烟没再接话。 在家呆了一夜,隔天早晨,傅川娘坐着傅大花家的牛车赶到县里找到傅大河。 傅大河语气淡淡道,“她想回娘家住些日子就让她多住些日子。我这活快干完了。等活结束后,我去带刘霞回家。” 哪知道傅大河这么一说,半个月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别说刘霞急了,傅川娘也坐不住了,她又到了县里。傅大河还是那句话,“活结束了就去接刘霞回家。” 自己身上掉的肉,傅川娘哪能不知道傅大河的意思。这就是不想去把刘霞接回来。“造孽,造孽,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傅川娘气得在床上躺了两天,傅川爹找去县里,这才把傅大河给找回来。 可这傅大河也是个拗的。家里人说起让他去接刘霞回家,他也应着,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一句,“活结束了我就去接刘霞回家。” “活,活?哪还有什么活?下雪的天,地都冻上了,能干什么活?”傅川爹气得拾起屋里的扫帚就往傅大河身上抽,“你那点子破事就当别人不知道?你和一个寡妇乱混什么?我傅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傅大河不躲也不吭声。傅川娘在屋里听见动静,慌慌张张地下了床,见傅川爹抽打傅大河,连忙上去拦,“他爹,你这是干什么。别打孩子。咱们和他好好说,好好说。” “好好说?你看他能听?”傅川爹收了手,仍旧气狠狠地瞪着傅大河,“既然你老子,你娘管不住你,你和刘霞你两分出去单过吧。” “爹。”傅大河不可置信地看着爹娘,“爹,娘。我还没多孝敬二老......” “少说那些话。”傅川爹脸一扭,摆摆手,“这些年为了你,你这些弟弟妹妹受了多少委屈?你娘受了多少委屈?村子东面还有几间屋子空着,一会儿我就去找村长,看看多少钱能买下来。你和刘霞还是早早地搬出去吧。” 傅川爹这话一出口,傅大河便愣住了。傅二山和傅川两人四目相对,心中各有想法,傅三梅在一旁想着心事。兄妹三人却无一人开口相劝。 傅川爹下午果真去找了村长,花了一两银子,买下了村子东面的一个带着小院的泥房子。这房子原先是村里另一户人家的,后来那家举家搬走了,房子空了有十多年。他又找村长做了公证,将傅大河一家单分出去过。 傅大河心里再难受,瞧见爹下了决心,娘和三个弟妹没一个人出来帮着说话,他也知道事情没有回转余地,心里顿时生出悲怆的感觉。这种感觉要找谁说?弟弟妹妹们肯定不懂,佘寡妇那他如何说?大概只有跟了自己三年的妻子刘霞能明白这种感受。隔天一早,傅大河主动要去把刘霞带回家。 傅大河愿意去接刘霞,傅川娘的病就好了大半。她领着傅二山兄妹三人去帮傅大河拾掇新家。 刘霞在村子口盼了快一个月,总算把傅大河给盼来了。她小心地快走几步,拥着傅大河的胳膊,亲热道,“大河,你可来了。咱回家吧。” 许久不见刘霞,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轻纱,变得朦胧起来。一切的不好都没原先那么让人心里强烈的反感。傅大河一反常态地轻轻拍了拍刘霞的胳膊,“走,咱回家。” “大河,你这袄子可真好看。哪来的?”刘霞摸着傅大河身上松软的袄子,心里想着今年也要做件新袄子。 傅大河不自然地回道,“买的。” “多少钱买的?” 傅大河斟酌了半天开口,“四百文。” “四百文?”刘霞撇撇嘴,“这么贵呢。你存下多少钱了?上次那个人可把钱还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我回来了。 刘霞和傅大河终于分出去住了。 刘霞回了傅家,知道了分家的事,肯定是要闹腾的。 第119章 勾搭寡妇 “霞儿,回来了?”傅川娘听见动静,满面欢喜地拿着锅铲从厨房中出来。 刘霞也笑道,“我回来了娘。今天吃肉?啥日子呀,这是。” 傅川娘收敛脸上的笑意,转身回了厨房,“今天肉管够,可劲吃。” “哎。”刘霞美滋滋地应了。本以为回家还要吵一架呢,没想到竟然有这待遇。 吃饭时,刘霞难得大方了些,甚至给傅三梅也夹了两块肉,关心起傅三梅的亲事,“三梅,我和你说,我家里有个堂弟和你岁数差不多,也是说亲的年纪。这次我回家,他娘还让我帮着在咱们村里相看相看。我说哪里用啊,我家里有妹子啊。什么时候你们相看相看?” 傅三梅笑了笑却不应声。 傅川爹放下筷子,掏出自己的烟袋,沉默地抽了半锅烟,觑着眼睛开口道,“二山,三梅,小川,你们一会儿去帮你们大哥大嫂看看有什么东西要收拾,赶紧帮着一起收拾。大河,今天你们就搬出去吧。” “搬去哪?”刘霞一脸懵地看着傅川爹,“爹,我们收拾什么东西,搬去哪里?” “去村子东面,爹娘给咱们买好了屋子。”傅大河闷声闷气地回道。 “村子东面?破泥屋子?”刘霞不敢相信地看着傅川爹和傅川娘,“什么意思?我和大河怎么就要搬去那里?” “家都分完了。你和大河以后出去单过。”傅川爹敲了敲烟锅,起身出了屋子。 “怎么个事啊。怎么这么突然。”傅川爹走了,刘霞立马转向傅川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傅川娘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傅三梅,“三梅你先领着二山和小川去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收拾。”刘霞快速起身,拦在门边,“今儿话不说明白,我刘霞就是不走。” “说明白什么?”傅川娘撩着起眼皮子冷冷地看了刘霞一眼,“有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嫁到傅家后怎么当的媳妇儿,怎么当的嫂子?” 傅大河过来将刘霞抱住,对着弟弟妹妹道,“去我屋里帮收拾收拾吧。等哥空闲了,请你们吃好吃的。” 傅三梅应了一声,赶忙离开了这个是非地。没一会儿,她出门扔东西的时候听见了摔碗筷的声音,还有刘霞声嘶力竭的辱骂声。傅三梅抖了抖身子,嫌弃地瞥了一眼厨房。 “三梅,我怎么听着大嫂在骂什么?”傅二山靠在门边问道。 “大嫂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没有一顿两顿闹,这事能解决?”傅三梅快手快脚地将衣服打包起来,“你在县里这么久,相看到好姑娘了?”傅三梅的心情现在是有些欢快的。刘霞那个讨人厌的嫂子终于要离开了。 “哪有相看姑娘。”傅二山憨厚地笑笑,“我跟着小川学认字哩。偷偷告诉你个事。”傅二山靠近傅三梅,压低声音道,“我在大学堂里读书呢。” 傅三梅惊讶地看过来,“你自己挣的钱?” “小川先借我的。不过这些日子,我还的也差不多了。” 傅三梅羡慕道,“真好,你和小川能在外面真好。二哥,你可好好学。以后和小川一样,能在县里找一份好工。” “娘给你相看人家没?”二山问她。 “没呢。”娘天天想着大哥家的事,哪还有什么心思管她。倒是有几个媒婆上门说亲,她都不满意。三梅知道,如今外面的人看的都是弟弟小川。放在前两年,她这样的家庭,哪敢想什么好人家,嫁得都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 傅川突然出声道,“姐,我给你介绍个人家。” 三梅被他逗笑了,“你能介绍什么人家?”同时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她知道傅川如今都和县里的人打交道,不说别的,就是杂志办事处的一个员工,那就是顶顶好的夫婿了。 “这人你定然是愿意的。就是与我共事的杨二郎。他的脾气秉性那是没得说的。” “那人家要我么?”杂志办事处刻板的员工还好,三梅觉得自己有管钱袋子的弟弟撑腰,还算行。她听小川说起过杨二郎,还是小川的半个师傅,和小川一起管着杂志办事处的钱袋子,三梅心里顿时没了底气。 刘霞还想再闹,傅大河一直压着不让她闹,连抱带拽地将她拖回自己的屋子。 三梅、二山和傅川面面相觑,不吭声了,自觉地出了屋子。留下刘霞抹着眼泪控诉爹娘不公,“就是看我回了娘家一个月,欺负咱们夫妻两。” 傅大河心里也难受,听了这话,只是坐在床边不吭声。 临近傍晚,傅川娘带头将收拾好东西的傅大河夫妻两送到了村子东面的泥房子里。 刘霞拎着小包袱,一直低着头,进了泥房子里,三天没出门。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出门免不得要被人家问询一番。 直到第四天,刘霞才敢打开院门,在村子东边走走。 她这一走,就听到了平时和她不合的人说的一些风言风语。 “刘霞,回来了啊。怎么在东边住?” 刘霞没吭声,只想快速离开,她可不想被人看笑话。 “我听说你家男人在县里和一个寡妇好上了。真的假的,这事你听说没?” 刘霞死死盯着眼前人,大脑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哎哟,你不知道啊。”那人看刘霞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县里都传着呢,你家男人傅大河和县里的佘寡妇两人勾勾搭搭的。” “你说谁男人勾搭寡妇?”刘霞眼神变得狠厉,上去就想挠人。 那人快速跑开,临了不忘刺激一句,“你这次回娘家你家男人一个月没去找你吧。你男人前天才刚从县里回来哩!” 作者有话要说: 傅大河和佘寡妇的事被刘霞知道了。看她后面怎么闹吧。 第120章 刘霞找上门 刘霞在原地愣了半晌,想起娘之前一直拦着让大河呆在家里。想起娘很少去县里,一个月前却隔三差五地往县里跑。还有傅大河,一开始是不愿意去县里打工的,被她来来回回念叨好多遍才不情不愿的去了县里。可是后来呢,后来他都不愿意回家!在县里三个月,傅大河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以前没注意的事,现在想一想,都成了傅大河在外面有人的佐证。刘霞握紧拳头,眼中闪现厉色,好啊,傅家其他人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他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只有她是外人。 好在刘霞还有些理智,并没有直接打回傅家。她要先去县里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回事。要是这事是假的,看她刘霞不撕烂传闲话人的嘴。若是真的,傅家那两个老东西可吃不了兜着走。还有县里那个狐狸精,也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临近晌午,傅大河从村里晃悠回来,家里冷锅台冷灶,连刘霞的影儿都没见着。傅大河绕着屋子前前后后地找了一遍,还是没有见到人。他奇怪道,“莫不是去爹娘家吃饭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他这么想着,抬脚就回了傅家。 傅家厨房里,傅川爹娘和傅三梅正吃着饭呢。瞧见傅大河这个点来了,还不见刘霞,傅川娘顿时奇怪道,“刘霞呢?来吃饭的吗?” “我也找刘霞呢。大中午的不见人影,我原先以为她来这边了。怎么,人不在?”傅大河郁闷道。 “你那媳妇儿一贯懒散。来了就吃了饭再回去。”傅川爹随意道,“刘霞那么大一个人还能丢了咋地?” 所有人都没当回事。就是,那么大一个人,又是在自己村里,肯定是丢不了的。 傅川娘当初能轻易打听到消息,刘霞也轻而易举地就听到了巷子里老太太们的闲言碎语。 “杨家院子里的那个傅家老大好几天没来了吧?我看佘寡妇前儿还往杨家院子里张望。”小老太太勾着背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扒着花生,眼皮耷拉下的小眼睛闪着八卦的光。 “上回她家贵子生病,就是那个傅大河帮着背到医馆的,也是他借钱给贵子看病的。”穿着紫色缎子袄的老太太远远地瞥了一眼佘家的大门,心里对佘家的寡妇颇为瞧不上。“还有还有,傅大河身上的蓝色袄子也是佘家寡妇做的。你说她一个寡妇,老找人家男人做什么。” 刘霞的手几次握紧又松开。她想起回家路上问傅大河袄子哪来的,傅大河脸色明显有一瞬间的不对劲,当时自己没细想,只以为他花了钱不敢和自己说。没想到,那袄子竟然也是那寡妇狐狸精做的。 她咬咬牙,走出巷子捡了两块石头,气狠狠地砸向佘家的院门,同时大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出来!” 几个正在讲闲话的老太太听着动静了,转头瞧了一眼,全都围了过来。扒着花生的老太太急匆匆地将花生袋拎回自家的院子,小跑几步追上老太太们的队伍,一起赶过去瞧热闹。 刘霞掐着腰,破口大骂。那些话难听得让围观的人都直皱眉。“佘家寡妇,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敢勾搭我家男人?你家男人没了你就勾搭别人家男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大家都来评评理。”刘霞挺着肚子给大家看,“我这怀了五个月身孕。我家男人来县里给孩子挣钱。没想到啊。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搭我家男人。还骗钱啊。她家孩子看病要钱,以后我家孩子怎么办?” 屋子里的佘寡妇咬紧嘴唇,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佘老太太两手捂住贵子的耳朵,焦急地劝道,“桃红,你别听,你别听。我听说这个刘霞不是什么好人。” “娘。”佘寡妇捂住脸,无助地开口,“娘,以后我可怎么活。怎么活啊。” 佘老太太现在也后悔了,当初是她鼓动佘寡妇找傅大河的。原本以为桃红怎么都比那个叫刘霞的村妇好,傅大河就是闭着眼选也应该选桃红。没想到竟然让刘霞闹上门来了。 “桃红啊,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你可别想不开。”佘老太太将头搭在佘寡妇肩上,掉着眼泪道,“桃红,你想想我和贵子。” 佘贵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安静乖巧地坐在奶奶怀里。只是奶奶捂着他耳朵的手用了好大力气,套得他头有些疼。外面依稀有叫骂声传来。 刘霞“砰砰砰”地砸着门,嚷嚷道,“敢做还不敢出来吗?狐狸精你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勾搭我男人的。欠我家的钱还我!” “还了,上次我听着说还了。”看热闹的有人插了句嘴。刘霞也不抓着钱的事情不放,大声喊着“佘寡妇不要脸,佘寡妇狐狸精。” 赵大凤打扫完食堂的卫生,听着外面的叫骂声,她好奇地挤进人堆里瞧热闹。哎呀,那门前撒着泼的大肚子女人不就是傅大花的弟妹,傅川的大嫂子么。傅大河之前住在杨家院子,他和佘寡妇的事情大家都听说过。她还在傅川面前隐晦地提过两句。 赵大凤费了劲挤出人群,大步跑着去杂志办事处。 傅川正在核对这个月的账目。赵大凤一进屋子,来不及喘口气,快速说道,“小川啊,快快快。你家大嫂子在佘家门口叫骂呢。你快去看看呀。” 赶紧放下手中的账本,傅川冲出杂志办事处。瞧见佘家院子门前密不透风地人群,刘霞的叫骂声一声声响起,傅川忍不住在心里把傅大河骂了一遍。 傅川人小个也小,还是在赵大凤的帮衬下才挤到最前面。 已经骂了一个时辰了的刘霞站累了。她扶着肚子,缓慢地下蹲,坐在院门前的台阶上,稍作休息后。她就倚在佘家大门上继续叫骂。 傅川上去拉住刘霞,小声道,“大嫂,有什么事回家说。” “哼。”刘霞甩开傅川的手,指着傅川鼻子骂道,“你们傅家还有一个好东西?都帮着傅大河瞒着我呢。你大哥在你这住了多久,我怎么就没听你说起这些事?傅川,我自问对你可不薄吧,你就这么对你嫂子的?” “你是有了杂志办事处的工作了,了不起了,瞧不上大嫂了。我平时上赶着贴热脸。你倒好,一直胳膊肘往外拐。” “我回娘家一个月。再回来,好了,家都给分好了。分家的事和我说过吗?我这一回来就被赶去住那十多年没人住的泥房子。感情这里里外外就我刘霞一个外人。” “我这肚子里可是你的亲侄子。” “这个时候给傅大河找小的,你说你们傅家人是不是坏透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我最近有些忙啊,没有即使更新,原谅我。 天天在扫描文件,快吐了。 下一章,看傅大河如何应对。提前说了,狗男人不会有好下场。 宝子们,天气炎热,记得防晒。还要记得开心鸭! 第121章 你休了她我嫁给你 傅川被刘霞指着鼻子骂了一会儿后也恼了。他不管不顾地转身挤出人群,在县城门口雇了一辆牛车赶回傅家村。他可管不了刘霞,谁的媳妇儿谁管! 傅大河吃完午饭,又睡了半个时辰的午觉。醒来后发现刘霞还未回家。许是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些了,他察觉出不对劲了。去别人家蹭饭,这个点也应该回来了吧。 问了离得最近的两家人,都说没看见刘霞。傅大河就有些急了。好好的大活人能去哪。没等他再问第三家,木轮子嘎吱嘎吱地声音靠近,傅川气急败坏地声音响起,“傅大河,刘霞正在佘寡妇家门口闹呢。” 什么?傅大河迅速爬上牛车,“刘霞怎么去哪了?” 傅川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她在那骂了好一会儿呢。食堂的赵大姐给我报的信。我到那准备劝大嫂回来,谁知道她指着我骂道我们傅家没好人。” 傅大河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哪还能听得进去傅川说什么。整个人呆愣愣地坐在牛车上。 见他这样,傅川便不愿意与他多说话了。 赶车人听着这两人说的话心里好奇,也没好意思问,心下暗中打算着一会儿要跟过去瞧瞧热闹。 牛车载着傅家兄弟二人嘎吱嘎吱地离开傅家村。傅川故意没回家,他不想爹娘跟去县里被刘霞当着一群人的面辱骂。 到了县里,傅川在巷子口跳下车,话都没和傅大河说一句,急匆匆地回了杂志办事处。留下傅大河讷讷地站在原地,他原本还想着让小川帮忙出出主意。这三个兄弟姐妹没有一个愿意与他亲近的。 傅大河抹了把脸,任命地爬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巷子。瞧热闹的人挤满了半个巷子,刘霞尖锐地骂声越来越清晰地传进耳中,“这个不要脸的寡妇,勾搭我家男人。”傅大河想转身跑掉,可也只能爆红着脸挤进人群中。 “哦,就是这个人啊。” “寡妇勾搭的就是这个人啊。” 人群议论纷纷,傅大河觉得头简直要炸了。他上去拽住刘霞,“走,回家。” “我不回去!今天我要看看那不要脸的狐狸精长什么样。”刘霞想甩开傅大河,奈何傅大河用了很大力气,攥得她手腕发疼。她嗓门提高两度,“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我告诉你傅大河,今天这事不算完。” 屋子里的佘寡妇听到刘霞的喊声了,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期盼,要是傅大河能把刘霞休了娶她。以后就算有人说闲话,也不会怎么样了。 “回家。”傅大河威胁地吼叫,“赶紧回家,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刘霞翻了个白眼,“丢人现眼的是谁?是谁和寡妇勾搭在一起的?傅大河,你也是个不要脸的。” 被当着这么多人面骂,傅大河脸上挂不住,脸拉得更长了,靠近刘霞威胁道,“回不回去,再不回去,我就休了你!” “大家来评评理。这傅大河刚勾搭完寡妇,就要休发妻。”刘霞气得扯着嗓子嚷嚷,“傅大河你不是人。你心肝都是黑的。你狼心狗肺。” 刘霞这样气急跳脚,屋子里的佘寡妇愣了神,傅大河竟然真的会休了刘霞,那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娘。”佘寡妇眼带希冀地看向佘老太太,“你听没听见,傅大河说要休了刘霞。” 佘老太太点点头,“娘听见了。” “娘,我去和傅大河说。要是傅大河真能休了刘霞,我就嫁给他。不然,不然以后我一个寡妇家的也难生存,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佘寡妇站起身,毅然决然地打开门。 门外,人们正瞧着傅大河和刘霞的热闹。谁料想,佘家关了大半天的大门竟然打开了。 “开门了,开门了。”人群中有一人呼喊,其余的目光都从厮打在一起的傅大河夫妻两转到了佘家大开的大门上。 佘家寡妇倚着大门边,冲着傅大河喊道,“大河,你要是休了刘霞,我跟你。” 围观的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这佘寡妇还真是不要脸哟。 反应过来的刘霞简直气疯了,张牙舞爪地就要奔着佘寡妇去,“你个贱|人,看我不撕了你。” 傅大河搂住刘霞的腰,脑子里迅速把佘寡妇和刘霞再次做了对比。结果是,娶了佘寡妇怎么也不亏。他咽了下口水,眼睛直直地看向佘寡妇,询问道,“你说真的?” “傅大河!”刘霞气愤地转回身,一伸手就将傅大河的脸挠花了,“你要是敢休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肚子你还你的孩子,你让我们娘俩怎么活。” “少爷,少爷,巷子里有人瞧热闹。”虎子垫起脚尖,探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什么热闹啊,这么多人瞧。” 安康带着平安顺着墙根慢慢地溜达,卫然卫也跟在他两身后,最后面还缀着邱源。自从知道卫然要跟着洋鬼子去海的那一面看看,邱源就像着了魔似的,一心想跟着去。 卫然说,“你不懂洋文。” 邱源问,“你怎么学的?” 卫然回他,“我看着表哥给我写的册子,再和洋人一起学说话。” “那你教我呗。” 自此以后,邱源的生活除了码字写小说,剩下的时间嘴里总是念叨着,“nice to meet you”“thank you” 邱源娘听着觉得奇怪,以为邱源让鬼附身了,什么“奶死兔米油”,“三克油。”为此,她还去当地城隍庙给邱源求了一道符,塞在邱源的枕头下。 谁知,没几天,邱源念叨的话她更听不懂了,“买奶么一邱源”,“哈哦嘚啊哟。” 邱源娘想着不行,得亲自带着邱源去一趟城隍庙驱邪。 邱源去了城隍庙上了一炷香,老道士问他哪不舒服,邱源一脸懵,他没有哪里不舒服。 邱源娘赶紧拜了拜大师,“师傅,我家儿子最近总说胡话。” “娘。”邱源哭笑不得,“这是我学的洋文。” 顺着墙根溜达着,邱源还在念叨,“我吃哟奶么?” 卫也兴奋道,“表哥,走瞧瞧。” 安康早就听见有女人骂人的话。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哪里好瞧热闹。他瞧见隔壁的杨家院子,灵机一动,带着卫然卫也攀上了杨家墙头。急得平安一直在墙角蹦跶着喊道,“哥哥,哥哥。” 安康攀着墙头,头也不回地喊,“平安你上不来。等哥哥看完热闹,带你去胖哥哥家吃好吃的。” 佘家门口,傅大河顶着被刘霞挠花的脸来到佘寡妇的面前,“你愿意嫁,我就娶。”后面一直拉扯着他的刘霞气得眼珠子都要红了,“傅大河,你敢休了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那你现在就休了她。今晚我就和你回家过。”佘寡妇这话一出,人群里到处都是小声骂她不要脸的。听到这些话,佘寡妇努力地挺了挺腰,不要脸怎么样,今天她就豁出去了,只要能把日子过下去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你真是我亲哥。看热闹不带上我。 第122章 休书 傅大河对刘霞仅存的一点愧疚终究是没敌得过佘寡妇的诱惑。他一咬牙,当即对刘霞道,“今天我就休了你。” “你——”刘霞气得浑身发抖,手下乱抓乱挠,现在她恨不得将这对狗男女拆骨,喝其血,啖其肉。她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傅大河,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孩子你生下来我养。”自己的孩子傅大河是不会不要的。“刘霞,这些年你在我家里搅风搅雨,爹娘与我分家,兄弟姊妹不与我亲近。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了,娶了你这么个货色。” “这些事怎么能怪我?”刘霞瞪大双眼,尖声道,“省下来的口粮都是我吃的吗?你傅大河没吃?你是什么好人吗?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下围观的人知道了,这对哥嫂竟然克扣兄弟姊妹的口粮。咦,难怪兄弟姊妹不与她们亲近。 傅大河挤开人群喊道,“现在我就去城门口找人写休书。” 刘霞急忙去拉扯他,“你别休我。大河,咱们回家。回家。我不和这个寡妇吵了。”现在闹这么大动静,她要是被休了那可怎么办。 傅大河却将她一下子甩开,“你莫说了。一会儿我给了休书你就离开吧。” 佘家的大门重重地关上,佘寡妇在门后露出笑脸,往后余生又有依靠了。她脚步轻快地跑进屋,打开衣橱,收拾起衣服。 门外的吵闹声不见了,只有刘霞坐在地上呜呜的哭声,她一边哭着一边咒骂着傅大河与佘寡妇,咒骂傅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佘老太太松开捂着贵子耳朵的手。贵子听见外面有人哭。他跑到衣橱边看见娘欢快地收拾衣服,“娘。” “贵子。”佘寡妇摸摸贵子的头,“娘给你找了个新爹,就是以前帮咱们的大河叔。贵子高兴不?” 贵子听了不吭声。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娘,又看了看满脸欣慰地奶奶,他并不高兴有个新爹。 安康趴在墙头上,听见刘霞骂着“傅川没心肝”,顿时惊了,傅川不是杂志办事处的财务副主任么。原来这热闹竟是他家的。 平安仰着脑袋也累了。他挑了个有太阳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坐下,眼睛盯着安康,卫然,卫也和邱源四人的背影瞧。一会儿瞧瞧哥哥的屁股,一会儿又看看表哥的脚。转着脑袋,好像很忙的样子。 杨二郎奶奶瞧见他胖嘟嘟地不嚷嚷也不吵闹,回屋里拿了块糕点送给平安。 “谢谢奶奶。”平安一点不怕人,笑眯眯地谢了二郎奶奶,不客气地吃起来。 佘寡妇家门口的吵闹在傅大河拿着休书回来后又上了一个小高潮。刘霞这次是彻底疯了,一会儿撕扯傅大河,一会儿砸佘家寡妇家的门,一会儿又低低哀求傅大河。 “可真是可怜人。”卫也在一旁感叹。 卫然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哥哥,你不觉得你太冷漠了吗?”卫也转头看向一旁的卫然。 卫然沉默着不与他争辩,这是人生道理,卫也的书读的不够多。 “桃红,你开开门,我来接你了。”傅大河敲响佘家的大门,带着喜气地高声喊道。 刘霞在一旁拉扯他,“不许你喊。傅大河你这个负心汉。不许你和这个不要脸的成一对。” 傅大河一边和她撕扯,一边转头对着佘家大门眼带笑意道,“桃红,我雇了牛车,接你家去。” “吱呀。”佘家的大门打开,佘寡妇满面春风地带着贵子站在门口,“大河,走,咱们走。” 刘霞追着想去抓挠佘寡妇,被傅大河拦下了。佘寡妇挺着腰板,带着贵子上了巷子口的牛车。 傅大河将刘霞拦住,这次他恶狠狠道,“刘霞,以前的事就过去了。孩子生下来我养着。以后你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 “大河,你别不要我。就咱两,咱这就回家,咱两好好过日子。”刘霞抱着傅大河的腰哀求着。“回家后,我对爹娘好,对二山,对三梅好。大河,咱两好好过日子。” 傅大河闭了闭眼,狠心将刘霞推开,“休书你收着。咱两以后没关系了。我有媳妇儿了。孩子生完你就赶紧找人家嫁了吧。” “傅大河——”刘霞叫得撕心裂肺。 可铁了心的男人怎么会回头,他正冲着新媳妇儿笑呢,全然看不见身后的以前媳妇儿披头散发,状若疯癫。“桃红,咱们走。我带你回家。” “哎。”佘寡妇笑意盈盈,一双含情大眼睛简直要把傅大河的魂给勾了去。 傅大河走后没多久,看热闹的就散了。刘霞却还傻愣着坐在原地,捏着那张按了红手印的休书,痴痴地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样子着实可怜,看不出半点早上砸门时的泼辣样子。 墙头上的安康等人看完了热闹,一转头就瞧见平安坐在凳子上,扑闪着大眼睛看向他们,腮帮子鼓鼓地在嚼东西。 安康跳下来,一把掐住自己弟弟的大胖脸,“哪来的吃的?” “奶奶给的。”平安示意后面院子。可惜二郎奶奶已经回去做饭了,安康一个人也没看见。 杂志办事处下了班,傅川匆匆地回来了,路上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地悄声说着什么。他可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去听那些口舌,有空还不如多读些书。 到了杨家门前,看见刘霞坐在地上。傅川到底是没忍心,好歹叫了三年大嫂,他将今天刚发的工钱拿了过去,“大嫂,天凉,你身子重,莫要坐地上了。这些钱你拿去雇辆车回家,其他的给自己多买些吃的。” 刘霞一把拽住傅川的手,“川啊,你大哥呢?” “大嫂,这我哪知道。下午我一直在杂志办事处呢。”傅川这才想起不见傅大河的身影。“大哥去哪了?” “川啊,傅大河带着那个狐狸精回傅家村了。”刘霞举起手上的休书,流着泪道,“你大哥他,他把我休了,要娶那个不要脸的寡妇。呜呜呜呜........” 此时此刻,刘霞想不到在县里还有谁能替她主持公道。唯一相熟的就是这个小叔子。 傅川看了一眼休书,心头也是一震,他这个大哥可真是,做的这事叫人没话说。不管怎么说,刘霞现在正怀着孕,他怎么就能把刘霞休了?糊涂啊。 “川啊,走,嫂子和你一起回家。咱们去找爹娘,让爹娘给我评评理。”刘霞将傅川刚刚给的钱揣进兜里,拉着傅川就要回去。 傅川却不想掺和进去,苦笑道,“嫂子,明日我还要当班呢。”刘霞这样憔悴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可一想到她曾经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傅川的心怎么也软不下来。 “走,你和嫂子走。”刘霞强硬地想将傅川拉走。没拽几下,眼一翻,人直接软了,倒在地上,竟是昏了过去。 安康牵着平安出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傅川叫“嫂子”。下午那个又哭又闹,将她男人抓花的女人正躺在地上。他问,“小川,这是怎么了。” “人晕过去了。”傅川有些懵,这得送医馆去吧? “邱源,赶紧去叫宋石头把他家车借来。”安康招呼一声,帮着傅川将刘霞的上半身抬起,“你试试掐她人中。” 作者有话要说: 安康:哪来的吃的? 平安:奶奶给的。 安康: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小胖子了,嘴巴要歇歇。 平安:......你是我亲哥。 宝子们,我又来啦。今天手感好,双更。今天没那么忙了,有空写了,哈哈。 第123章 死胎 医馆的老大夫一边替刘霞把脉一边摇头,看向傅川等人的眼神中带着责备,“怎么不早点把人带来看?” “大夫,这人是怎么了?”安康问道。 “肚子里是死胎。这身体本就难孕,再受这么一回,怕是以后再难有子嗣。我给下帖药,让她赶紧吃了把这死胎生出来。”老大夫唠叨道,“发现胎不稳就应该尽快过来看。药钱带了吗?” “带,带了。”傅川急忙摸身上的口袋,摸了两遍才想起来,今天刚发的工钱让刘霞揣在怀里了。他们这里都是男人,谁会去一个女人身上摸钱袋。 安康看出了傅川的窘迫,立马开口道“这钱我先垫着。” 趁着药童熬药时,安康对傅川道,“你赶紧叫人回去通知你爹娘与你大哥。既然刘霞拿了休书,你就也去告知她的父母一声。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里走一遭,何况是生死胎。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傅川回了杨家院子,让傅二山赶紧回家去通知爹娘还有大哥,另外在县城门口找了辆牛车,让人去刘家村送信。 傅川爹娘赶来的时候,刘霞正躺在医馆里默默流泪。在这之前,她得知自己肚子里是死胎,已经闹过一回了。老大夫的脸都让她抓花了,还被骂是庸医,气得一把年纪的老大夫吹胡子瞪眼地为自己辩解道,“老夫行医四十余年,还从未被骂做庸医。这也是盘古开了天,头一回。” 辩解完了,老大夫就想把刘霞给抬出去,遭受如此质疑,这病人他不治了。傅川和安康又是好一顿求,安康甚至还多给了一两银子,这才将老大夫稳住。 傅大河脸色阴沉地看了刘霞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他像个局外人似的,听着爹娘和大夫说话,听着别人说话,闷头闷脑地站在那,不发一言。 去刘家村送信的人带话回来,“刘家人说了,刘霞怀的死胎也是傅家的。让傅家把刘霞治好了再送回刘家。” 刘霞一直在默默流眼泪,直到听到这句话才有了反应,她转头看了送信人一眼,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直没有开口,眼泪大滴大滴地顺着眼角滑落。 “要生现在就熬药了。”老大夫不耐烦地说道,“今晚应该能结束。” “生,生,生。麻烦大夫了。”傅川娘讨好地冲着大夫笑笑,又摸了摸刘霞的手,轻声安抚道,“霞儿你别怕。生完了就好了。” 刘霞闭上一眼。一天的时间,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孩子,以后可能不会再怀孕。以后的她会连曾经的佘寡妇都不如。一个被休了的,无法生育的女人,哪里比得上一个有儿子傍身的寡妇。 “哥哥。”一直跟着哥哥的平安拉拉安康的手,“哥哥我饿了。” 安康好笑地挠挠弟弟的下巴,“不是吃过了么?又饿了?”他转头对着傅川道,“小川,我们先走了。” 傅川一直将安康送到街上,买了几个饼子又匆匆返回去。这一天过得混乱极了,叫人脑壳子疼。 答应平安的事情,安康向来是能做到的。看热闹时将平安一个人丢在墙角时说晚上带他去庞佑德家酒楼吃饭,现在就带着平安来了。 庞佑德抖着一身肥肉小跑过来,抱起平安,捏捏他的小鼻头,“我的小东家,怎么这么晚来吃饭?你哥哥不给你饭吃?你是不是瘦了?让哥哥好好瞧瞧。” 安康翻了个白眼,“瞧什么瞧。他能瘦?晚上在二郎奶奶那吃过一顿了,这顿是宵夜。” “平安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徐立已经给他们酒楼里多供应了一批海带,价格都是最低的进货价。还有其他的一些海鱼干,紫菜什么的,余阳县大酒楼拿货价格都是最低的。庞佑德调笑道,“你哥哥的名头不管用,还是咱们小东家的名头好用。走,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刘霞生产地很快,喝了药,用了两个时辰就将胎儿生了出来。她看也没看一眼,无动于衷似的躺在床上。 傅川娘看了一眼孩子,就让傅川爹出去找个地方把孩子埋了。傅大河坐在那抬了下眼皮,始终没勇气站起来看孩子一眼。等傅川爹抱着孩子出门了,他才抹了抹额头,长长地喘了口气。 刘霞娘家人不管,傅川娘确是要管的。傅大河突然写休书,又带了个有儿子的寡妇回去,家里正一团糟呢,刘霞这边又出了这样的事。她的爹娘又不管她。傅川娘知道这事是傅大河不对,她心里觉得对刘霞有亏欠,便主动道,“霞儿,我给你照顾月子。” “那我住哪?”刘霞开口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婆家婆家没了,娘家娘家不要,她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这事你别操心,我让小川找对方住。一直到你能出月子。” “哦。”刘霞回完话又不做声了。 余阳县第二场雪落下时,安康听到一个消息。王明举家迁走了。不是很相熟的人,安康没什么感触,倒是听见安仲华为此叹过一声气。 不过另一个消息则实实在在地让安康有些难受了。那就是卫然、邱源要出发去南方了。 “邱源,你的洋文的怎么样?伯母还说你像是在念咒吗?”分别总是让人难受。安康替邱源准备了些行李,还替邱源买了身薄袄子,“出门在外,可别一件袄子穿三个月,小心别人嫌弃你。” 邱源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天天扑在小说上,有些小事总是不在意。说好听一点叫不拘小节,难听一点就是邋遢。“行啦。别和我娘似的唠叨。走啦走啦。子澈你看好安康,好好建设农场。等我回来给你们带洋人的玩意儿。” 陈子澈笑了笑,高高地挥手,“稿子寄回来我给你校对。” 邱源从马车上探出头,远远地喊道,“赵秦,你快回屋去吧。小心天凉腿难受。都回去吧。我一年后就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傅大河和刘霞暂时告一段落。最后还有其他的结局。 宝子们今天开心嘛。 要是我手快的话,可能今晚还有一更。嘿嘿 第124章 刘霞的结局 卫也在第二天也离开了余阳回州府。 两个侄子一年才能见到一次,如今一个出远门,一个回了家,卫氏心里难免不舍。卫也离开的当天她就因为想娘家哭了一顿。这可把安仲华给心疼坏了。“夫人那,夫人。好端端的如何就哭了。若是想娘家了,为父这就赶紧处理公务,带你回娘家住几天。” 卫氏低声啜泣着,时不时地用帕子擦眼角。听到安仲华这么说,她反过来安慰安仲华,“相公是一方父母,当以公务为重。” “夫人重要,夫人重要。”安仲华拉着卫氏的手,亲热道,“夫人为我操持家务近二十年,夫人辛苦了。” “娘。”平安带着花花跑进屋。 安仲华听到动静,连忙将拉着卫氏的手松开。卫氏赶紧把眼角的泪水擦掉,站起身笑道,“平安。” 平安身后跟着安康,一个照面,安康就发现卫氏红肿的双眼,“娘,你怎么哭了?” 平安好奇地仰着脑袋看卫氏,心里疑惑,娘没有哭呀,没有眼泪呢。 “没事。”卫氏掩饰性地垂下眼眸,“用过饭了?” “奶奶给饭吃。”平安走到安仲华身边,扒着安仲华的腿向上爬,“爹,抱。” 安仲华笑道,“你奶奶给你吃什么饭了?” 平安窝在安仲华怀里,手里还要抓着爹爹的手指头,“粉条。” “娘,真没事?”安康偷偷瞟了一眼和平安说话的安仲华,他怕爹欺负娘,虽然可能性不大。 卫氏注意到安康的动作,一伸手拍在他脑袋上,“你这孩子。” 卫氏只有空哭了一会儿,安老太太院子里就递了消息,安康的大伯母李氏带着女儿安厚语和女婿赵秦来报喜了。 “什么喜?厚载堂哥定下亲事了?” “你堂哥去岁就定了亲。”说到这个,卫氏还隐隐有些羡慕。家里给安康说亲事,他还不乐意,不知道犯了哪门字倔。那像安厚载,早早定了亲,省得家里跟着操心。 安康本想问问定的哪家,一看他娘羡慕的神情,他立马识趣地闭了嘴。问谁打听都行,也不是非要问娘。 梁婆婆面带笑意道,“是堂小姐有喜了。大夫上午把的脉,这不刚知道消息,堂夫人就来给咱们报喜了。” “走走走,咱去看看去。”安康当即站起身。 见到安康往外走,平安焦急地叫道,“哥哥,带我。” “爹抱咱们平安去。”安仲华立马抱着平安站起身。 平安点点脑袋,小手牢牢地搂住安仲华的脖子。 安康跑进安老太太的屋子,瞧见一屋子人满脸喜气,笑着道,“恭喜恭喜。”随后他看着赵秦和安厚语调笑道,“明年我就当舅舅了。我得想想给外甥准备什么见面礼。” “没个正行。”安老太太拍他一下,立马宠溺道,“外面冷吧?快去炉子边烤烤。今年雪大,天格外冷。” 刚从卫氏屋子里出来没走多久,安康哪里会冷,他拽了个凳子过来,偎着安老太太说话。有大孙子亲热,安老太太这就很高兴了。 安老爷子面带微笑,默默将手边的点心递到安康旁边。他张开手,冲着平安道,“来,到爷爷这来。” 平安扭着屁股从安仲华怀中一点点挪下来,哒哒跑了两步扑进安老太爷的怀里,“爷爷。” “小乖,吃不吃梨?爷爷给你拿梨吃?” 听到有吃的,平安立马笑眯眯地点了点脑袋。 话题说着说着难免又扯到安康的婚事上。安康一个两个大,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反驳,嗯嗯嗯嗯地全都应下。谁还能盯着他呢。 卫氏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说这件事,不免多唠叨了几句。安康随即拉了虎子做挡箭牌,“娘,你别只操心我的婚事。还有咱家虎子的呢,他比我还大两岁,也还是光棍呢。” 被这样拉出来作为反面教材,虎子涨红了脸,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你还好意思说,虎子还不是被你耽误的。”卫氏白了安康一眼,又问虎子道,“虎子今天二十二了?” 虎子点点头,“回夫人的话,今年是二十二了。” “你家里没给你说亲么?”安老太太关心道。 “说了,没什么合适的。”两年前有一个合适的,两家快谈妥了,后来他去了军营,这事就黄了。再后来回到余阳,又忙着和少爷一起理清杂志办事处的事。这事就这么一步步耽误了。 “年轻人可不能挑花眼。”安老太太教育道,“找媳妇儿就要找知道心疼人的,勤劳的,孝顺父母的。脸面俊不俊的那都是次要的。” 虎子听话地点头。安康悠哉地吃起点心,战火已经烧到虎子身上了,他就能躲清闲了。 四个女人说半个时辰关于虎子的亲事,后面好歹是转移话题说起大前天熬的腊八粥,再后面又说到过年的事情。 虎子这才得空,在安康身后站好。安康补偿性地悄悄给他塞了块点心,小声道,“好兄弟。” 虎子:......少爷,能不能别这么坑人。你不想被念叨,我也不想被念叨啊。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雪下的越发大。杂志办事处也在腊月二十这天放了假。 傅川收拾好东西,去租的房子把娘一起接回家。刘霞出月子七八天了,一直赖在租的房子里不肯走。傅川娘好心地继续留下来照顾她。 马上就过年了,刘霞就是再怎么赖,她也赖不过去这个年。瞧见傅川来了,刘霞笑着把傅川迎进门,打听起杂志办事处发的年节礼。 听了傅川的话,刘霞惊讶道,“确实不少,今年比去年的还多呢。” “嗯。”傅川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又道,“咱们先走了。年底房东就来收房了,嫂子早些回娘家吧。” 说起这个,刘霞心里真的难过起来,她勉强挤出笑容,可怜巴巴道,“川,嫂子光秃秃地一个人回娘家不好看。”她嫂子是什么性子,刘霞在出门的前两年全都领教过。这大过年的都不一定能让她进门。“你看,能不能,给嫂子点钱。你大哥他对不起我,你看......” “给给给,霞儿,是我们对不住你。”傅川娘拽拽傅川的胳膊,“给你嫂子掏二两银子。” 傅川慢吞吞地从钱袋子里数出二两递给刘霞。为什么傅大河的错,要让他来承担?这钱还得他给? 刘霞喜笑颜开地接过钱,“娘,再给我雇辆车子吧。大雪天,不好走。” “走,县城口,咱们一起雇车。” 自打在县城门口分别后,傅川便再也没有见过刘霞,来年开春后他听到过一次关于刘霞的消息。 刘霞在家里呆了两个月后,嫁给了同村的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这老鳏夫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格外泼辣。听说刘霞在老鳏夫家里藏粮食不让老鳏夫女儿吃,被老鳏夫的女儿站在院子里骂了整整一天,后来两人还打了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刘霞的结局,后面会写一个番外。 宝子们,最近开心吗。我最近有点忙呀。一直在看图,白天看图改图,晚上做梦也在改图。 第125章 新嫂子 现在,傅川心里有些茫然,走了一个嫂子又来了一个嫂子,新嫂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在杨家院子住了一年多,他都没见过佘寡妇。 “小川。”傅川娘包裹得严严实实地缩在牛车上,两只手对插着揣在衣袖中,“刘霞这钱回去我问你大哥要。这钱不能让你出。” 听到傅川应了一声,傅川娘继续道,“娘回家看过,你新嫂子现在瞧着比刘霞强不少。我听三梅说,你嫂子时不时地还让你爹他们去你大哥家吃饭。上次大河买了块两斤的肉,她还让大河给咱家送了一斤。” “你大哥已经闹成这样了,也没别的法子了。我看你大哥和这个寡妇过日子比和刘霞过日子强不少。寡妇带着孩子不容易。上次我回家,还听到贵子叫你大哥爹。只要她和你大哥好好过日子,咱们就不能外带她家的贵子。” 说到这个,傅川娘不免想到自己没了的亲孙子,忍不住唠叨道,“我问过老大夫,大夫说刘霞这胎从一开始就没养好,孩子早就在肚子里没了。刚知道怀孕的时候我就和刘霞说了,胎不稳,让她别到处张扬。没过一个下午,她嚷嚷得全村都知道。” “唉。”傅川娘重重地叹气,“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当初竟然给大河说了刘霞做媳妇儿。” 傅川看着天地间茫茫的白色,这两年他忙得都快忘了刘霞当初是怎么对他的。他回忆起自己八岁的时候大哥娶了媳妇儿。大嫂子刚进门的头两个月对他和二姐都很好。如果饭桌上有鸡蛋,嫂子还会夹鸡蛋给自己吃。后来那年收成不好,家里粮食紧张,大嫂就变了。不仅嫌弃二哥,二姐和自己吃的多,还觉得他们不干活浪费粮食。甚至在他到县里学算账的时候,嫂子还想逮着他干活。那时候自己也就才十岁。嫂子却弄得好像家里缺了他一个十岁劳动力仿佛就要活不下去了。 家里实在没法呆,他就跑去大姐家学习。嫂子却到处在村里说他不在自家干活,跑去帮大姐家做活。一时间,连大姐都被他连累地在村里被人说闲话。 再后来他成了杂志办事处的账房先生,每个月能领不少钱,嫂子就又变了。家里好吃的好喝的先仅着他来,嫂子嘘寒问暖,还主动做了几双鞋。 傅川和娘踏进屋里,扑面而来一股暖意。傅川将门外的年礼搬进屋里,使劲跺跺脚,抖动着身子将棉袄上带着的雪花抖下去。佘寡妇带着笑,拿着布巾过来替傅川和傅川娘挨个擦了擦,“小川,娘,饭菜都好了。赶紧趁热吃吧。” 贵子跟在佘寡妇身后,探着半个身子小声叫道,“小叔。” 傅川叫了一声嫂子,从年礼中挑出点心,一股脑地塞进贵子怀里,“拿去吃。” 佘寡妇将傅川带回来的东西规整一番,问道,“这都是杂志办事处发的年礼?” “可不是么。”傅川娘蹲在炉子边烤手,“今年比去年发的还多。” “以前就听说杂志办事处的年礼多。现在瞧瞧,哪里是一般的多。”佘寡妇再一次在心里确认杂志办事处是个好地方。现在就盼着傅川能把他大哥也弄进杂志办事处去,这样她和贵子跟着傅大河也能过上好日子。 一顿饭在一家人热热闹闹中结束了,傅大河和佘寡妇领着贵子回了自己家。 傅二山悄悄对傅川道,“小川,这个嫂子和刘霞不一样。她人好。” “刘霞刚进门的时候对咱们也好。现在才哪到哪呀。”傅三梅随手拍了傅二山的肩膀,“到底好不好,日子久了才能看出来。” 傅川附和地点点头,二姐说的没错。 “上次你说帮我问的事情问了吗?”傅三梅紧张地看向傅川。 傅川茫然片刻,回想起上次他说要把杨二郎说给傅三梅,立马不好意思道,“姐,我忘了。等年后,年后我去问他。” “你真是,一点不把我的事放心上。”傅三梅嘟哝一句,拾起上午给傅二山做的新袄子问傅川,“今年你做不做新袄子?” “做。”傅川伸直胳膊给傅三梅看,“稍微短了些。这袄子留给贵子穿吧。今年还发了五斤棉花,用新棉花给我做身新衣裳。过年前能做完不?” “做的完,做得完。”傅三梅把针放在头皮上轻轻划了两下,“二哥的袄子明天就能缝完。我在衣服边上给你绣个竹子,这是我新学的样式。我听说那些读书人都喜欢竹子。” 傅川笑道,“可别给我绣那个,我还到不了高雅、清高的水平。” 院子里的跷跷板和滑梯被安康搬进了屋子里,一条巷子里的孩子们每天按时到安家报到,像是长在了安家似的。平安也有玩伴,不再整日盯着哥哥。安康得了空,躲在屋子里看话本。 安康伸个懒腰,懒散地出了屋子,在院子里简单地活动了几下。卫然和卫也堆的雪人尽忠职守地站在院子两边。他突然思念起远方的表弟,冲着屋子里喊道,“虎子,给少爷磨墨,我要给卫也写信。”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这两天开心不? 最近天气好热好热,注意防晒,多喝水。 第126章 番外一 刘霞揣着傅川给的二两银子推开娘家门。屋子里暖意十足,没等她开口说话,嫂子吴秀兰抬头看了她一眼,重重地哼出声,“哟,晓得回来了?” “嫂子。”刘霞讨好地笑笑,“我回家来过年。” “你回屋来我和你说些话。”刘霞娘板着脸将刘霞扯进屋。 一进屋子,刘霞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怎么还把孩子弄掉了?在娘家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这才刚从娘家回去几天就闹这么多事。当初让你早点回家去看着傅大河,你倒好,非要在家里躲懒,现在好了,男人都让寡妇给勾搭走了。” “娘。”刘霞拉着娘亲的胳膊后悔道,“我怎么知道傅大河那么不老实。我原先以为他真的是在县里挣钱。最可气的是,这事傅家其他人早就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人。” “娘,我一个人哪能斗得过他们一家人。再说那个佘寡妇可真是个狐狸精,谁知道她真能把门打开,傅大河还真就休了我把她带回去了。娘,我可冤死了。”刘霞扑进娘亲怀里,呜呜地哭起来,“傅大河连亲生孩子都不要,要给那个寡妇养孩子。我当初怎么会嫁给这种黑心肝的人。” 刘霞娘一边安抚刘霞,一边骂着傅家和佘寡妇的不是。 屋门被突然打开,吴秀兰叫道,“娘,吃饭了。”她看了刘霞一眼,语带嘲讽道,“也不能只说人家寡妇的错。我可听说,你在傅家一直都没少闹。成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还有,”说到这,吴秀兰可怜道,“你嫁到傅家三年都没孩子,外面都说你不能生。” 刘霞没反驳,安静地垂着脑袋看着地面。她和吴秀兰的矛盾不是一年两年了,打从吴秀兰进刘家门开始,她们的关系就一直不好。 吴秀兰嫁到刘家的时候,她十五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家里的新衣裳都先紧着吴秀兰,到她这的时候衣裳已经是半新不旧的。吴秀兰还克扣她的吃食,仗着自己嫂子的身份,整日不是让她做这事,就是让她做那事。为这些事,她在出门前和吴秀兰就经常吵架。 后来她嫁给傅大河,傅家比刘家更穷。每次她回娘家,吴秀兰更是眼长在天上,说话时用鼻孔对着人。不就是嫌弃傅家家穷么。后来傅川在杂志办事处工作,吴秀兰态度立马变了,她回娘家的时候她嫂子还主动给她做肉吃,话里话外的也不再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甚至有一回还扯布给她做了件新衣裳。 上次她回娘家养胎,吴秀兰前前后后上赶着伺候了她一个月。 好么,现在她被傅家赶出门,她嫂子又是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这个死女人,变脸比变天还快。不过现在她后面没依靠,还是要靠着娘家的,可不敢再得罪大嫂子。 “行了,就你话多。”刘霞娘白了吴秀兰一眼,拉着刘霞出门吃饭。 刘霞在刘家的日子不是一般的难过。她现在怕娘家外带,每天都争着抢着干活,不想让嫂子有话说。可吴秀兰还总是挑刺,菜放盐少了,烙饼的面没揣好,大大小小的毛病总能给挑出来一堆。可这已经是她从做姑娘到嫁人后最勤快的样子了。 刚出了正月,刘霞娘就忙着给刘霞张罗婚事。被休的女人要么嫁给死了老婆的鳏夫,要么就去给别人做小。刘霞长得也没多俊,人又黑,就是想去给人做小,也得看那有钱人要不要。刘霞娘就四处打听着哪个村里有死了老婆的鳏夫。 刘霞心里清楚现在的情况,即使再怎么不愿意,还得讨好她娘,尽量让她娘给她找个条件好点的鳏夫。 三月三这天赶庙会,吴秀兰难得地给了刘霞一个好脸色,还主动帮她梳头发。“这次嫂子给你找的人不错,就咱们同村的。你也认识,家里条件也好。你可得抓住了。” 刘霞娘也跟在帮腔,“是啊,霞儿。娘给你打听了一个月了,就数这个条件好。” 听她们这样说,刘霞有些心动,满怀期待地问道,“谁呀,咱们村的谁呀?”她怎么不记得村里还有哪家年龄差不多的,死了老婆的男人。 “同根叔呀。”吴秀兰瞧见刘霞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暗自撇撇嘴,继续劝道,“同根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女人早十来年就没了。他家大儿子在镇上做掌柜的呢。” “同根叔跟咱们不是一个姓的么。”刘霞急道,“这不是差辈了么。再说,同根叔都快五十了吧。”娘和嫂子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 “是一个姓,但是早出了五服。”刘霞娘道,“你听娘一句劝,岁数大的知道疼人。像傅大河那种,他不知道疼人。” “娘。”刘霞不乐意道,“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同根叔还能生孩子么?” “哎哟。”吴秀兰奚落道,“要不是有同根叔,我看你都没人要。你都不晓得外面怎么说的,说你压根不会生孩子。知道你原先在傅家不给人家的弟弟妹妹吃饭,家里孩子小的鳏夫都不敢要你。自己作成这样你还想挑三拣四?” “吴秀兰你说话留点口德。”刘霞不忿道,“你又是什么好人。” 吴秀兰刚想反驳,被刘霞娘拦住了,“吵什么吵。刘霞你赶紧着打扮打扮,你同根叔就在村口等着呢。” “娘!我不去。”刘霞赌气地坐回凳子上。 “你不去?你还想上天?我看你是真不知道好歹。”能教出刘霞这样的女儿,压得住吴秀兰这样的儿媳妇儿,刘霞娘能是什么善茬?“刘霞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你是什么名声。那事是傅大河做错了,可你刘霞的名声也坏了。你还以为你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吗?你就做梦去吧。今天你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这么大的姑娘,你想呆在娘家一辈子吗?你还指望我和你爹养你吗?” 刘霞被骂了一顿后,只能吴秀兰的陪同下,灰溜溜地去了村口。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人还是要好一点嘛。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做好事得好果,坏事结坏果。 刘霞真不是个东西。下一章写她挨打。 宝子们,最近下的雨都好大,记得关注天气预报。 第127章 番外二后娘挨打 半个月后,刘霞挎着小包,穿着新赶工出来的紫红色袄子进了刘同根家的门。 刘同根的大儿子带着妻小从县里赶回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刘霞算是正式做了别人的后娘。 刘同根十来年没碰过女人,加之刘霞岁数比他小太多,刘霞刚过门的一个月,刘同根把她又当媳妇儿看又当闺女哄着。 说起闺女来,不得不说刘同根是个真疼闺女的。他那个小名叫蛋妞的闺女前两年就定了亲,刘存根一直没舍得让闺女出门,就留到了现在。闺女还是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刘霞在没出门之前就知道这事。 刘同根家比刘霞娘家富裕了不是一星半点。他的大儿子在县里做了十来年掌柜,时不时就带些县里的点心、肉还有钱回来。刘霞跟着吃了两回,觉得这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好。更让她心里得意的是,她回娘家,吴秀兰还是巴结她的。就像以前她在傅家回娘家的时候一样。 舒坦的日子过了一个来月,刘霞又开始作起来。起因是刘同根二儿子家的小儿子喜子和蛋妞将老大家从县里带的点心吃光了。刘霞能高兴么?她觉得那些点心都该是她的,让别人吃完了这算怎么回事? 当天夜里,刘霞就在刘同根耳边吹着枕边风,“老刘,你疼蛋妞也不能把她再留在家里了。时间久了,亲家肯定不高兴。”她想把蛋妞弄走,看她每天吃肉,吃点心,刘霞心里就难受。好好的姑娘吃的那么胖乎乎,不就是好东西吃多了吗。 “我知道是这么理。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她娘走的时候闺女才刚会走路。我瞧她可怜,走哪都带着她。这些年我又当爹又当娘地将孩子们拉扯大。姑娘说嫁人就嫁人,我心里舍不得,我就怕别人给蛋妞委屈受。”刘同根是真心舍不得这个女儿。 “你看村里就没有像你这么惯着孩子的。姑娘大了就该嫁人了,到哪里都是这样。难不成,你养着蛋妞一辈子?”刘霞继续道,“要我说,咱们和亲家一起挑个好日子然后高高兴兴地把蛋妞嫁过去。” 刘同根点了点头,没说话,但把事情放在心上了。 隔天一早,蛋妞领着喜子到放零嘴的地方找吃的,发现柜子里空空如也,昨天还剩了不少的蜜饯干果全不见了。 蛋妞叫来二嫂子,“二嫂你瞧瞧,柜子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了。咱家有大耗子。” 二嫂白了她一眼,“家里哪有什么耗子,净瞎说。”好好的东西放在这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一定是有人拿走了。这家里现在只有一个外人,也是唯一一个会动零嘴的人。 听说刘霞原先在傅家的时候就克扣下面未成人的兄弟姐妹吃食,难道这是想在他们家也这样?这个先河可是不能开的。二嫂子在心里思忖片刻后,佯装怒气地挑拨道,“蛋妞,咱们家从来没有过耗子。再说了,耗子吃东西能一点都不剩?起码也得有些渣剩下。家里头还有谁会动这些?蛋妞,刘霞这是要给咱们下马威呢。” “她?”蛋妞哼了一声,“我这就去找她。要是她敢藏起来,我饶不了她!” 蛋妞气冲冲地找到刘霞时,刘霞正把蜜饯往嘴里塞。蛋妞这一看,怒火立马腾地就起来了。她快走两步上前,将桌上的蜜饯拢了拢抱进怀里,大声质问道,“谁让你把东西藏起来自己吃的?” 蛋妞从小被刘同根娇惯着长大,养成了性子直说话不拐弯的习惯。 “你这说的什么话?”刘霞站起身辩解道,“怎么是我藏起来自己吃了?谁家像咱们家这样一天吃这么多零嘴?东西我收起来留着慢慢吃。” “吃的又不是你家的东西。”蛋妞瞪了她一眼,“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怎么不是我家的东西?”刘霞训斥道,“你这是不把我当娘呢?这个家就得是我当家。” “凭什么让你当家。”二嫂子也不愿意了。自打她嫁过来,这当家管家用的一直都是她。刘霞这是一上来就想夺权。谁惯着她! “我是娘,就得是我当家。”刘霞向前挺了挺胸脯,“谁家不是家里的老娘当家?我说东西慢慢吃就得是慢慢吃!” “我大哥买的,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蛋妞理也不理会她,一伸手抓了一把蜜饯分给一旁的喜子,“喜子,咱们走。”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全村没一个姑娘赶得你胖的。”眼见着蛋妞要把吃食拿走,刘霞也急了,往前两步去蛋妞怀中抢。 “你说我胖?”蛋妞手下一用劲,将刘霞推得向后踉跄了两步。“别以为你嫁给我爹,就真是我娘了。刘霞你是个什么东西。刚来我家就想指手画脚的?我看你就是讨打。”她将怀中的蜜饯塞给喜子拿好,叮嘱道,“喜子你躲在一边,你看我怎么治这个女人。” 刘霞恶毒地骂道,“你想打我?你这个死肥猪。” 蛋妞胖乎乎的,人壮实,手劲也大。她上去一把攥住刘霞的衣领,“啪啪”就扇了两巴掌,嘴上不饶人道,“我就打你怎么了?你这别人不要的女人还想到我家里作威作福?你做梦吧你。” “就是。”二嫂子附和道。她才不拉架呢,就是要一次把刘霞治的服服帖帖的,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说要当家的事了。 刘霞两只手抓着蛋妞的手使劲挠了两道,蛋妞的手上顿时就出了两道血印子,她一生气,一脚将刘霞踹倒在地,整个人骑在刘霞身上,双手左右开弓,把刘霞的脸打得“啪啪”响。 刘霞哪是蛋妞的对手,她被牢牢地压在身下反抗不了,嘴里一直不干不净地骂着蛋妞。 眼见着蛋妞几十个巴掌扇在刘霞脸上,二嫂子怕真打出事了,赶忙上前拦道,“行了行了,给她点教训就行了。别真打出事了。” 蛋妞不解气地又扇了一巴掌,这才起身,啐了一口道,“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这样我再打你。当家的是我二嫂子,这个家永远没有你当家的份。” 刘霞躺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终于不骂了。两边脸颊火辣辣地疼。她不甘地看了一眼蛋妞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着等刘同根回来,要和刘同根告状。 刘霞想来想去都没想到,刘同根听了这事,抄起扁担狠狠地将她又打了一顿。“你老老实实安心地和我过日子,家里不会短你吃喝的。其余的就什么也别想了。你以前的事我也打听过,我晓得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老实听话就有好日子过,你要是不老实,我一天抽你一顿。” 刘霞趴在地上,心里恨透了蛋妞,恨透了刘同根,也恨透了佘寡妇和傅大河,要不是他们,她刘霞不会像今天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刘霞的结局就这样了。但是傅大河还没到结局。本来没打算写太多佘寡妇,想让她有个平淡的结局。今天偶然想到她本就是三观不正,知三当三,是个非常自私的人,这样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也不应该有好结局。 下面继续正文。 第128章 能赊账吗 傅川在傅三梅的念叨下捂着耳朵跳上牛车,“行了,行了。我会记得和杨二郎说的。你好好呆在家吧,帮着娘多做些活,别整天想着嫁人。” 傅三梅气得在傅川胳膊上掐了一把,“就你话多。”她转头看见傅二山也往牛车上爬,疑惑地问道,“这个天县里还有活干?” “找活呗。”傅二山憨厚地笑笑,“我跟着小川去县里学习。学堂马上也快开学了。” 傅三梅抿抿嘴唇,叮嘱道,“你在县里可别学大哥。娘说了,这个月就要给你说亲。你自己可得拎得清。” “我晓得,我晓得。”傅二山嘀咕一声,“我又不是傅大河。”傅大河年前那么一闹,是换了个媳妇儿,可却把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们害惨了。近一两年正是傅二山和傅三梅找对象的时间,他那么一闹,把整个傅家的名声都弄坏了。对傅二山的影响尤其大。 原本看上傅二山和傅三梅的人家都迟疑了,他们得好好考虑。万一把闺女嫁到傅家,后来傅家人看上别人,一张休书把闺女赶回来,这让闺女怎么办。 杂志办事处在一个月的休假后,印刷售卖重新恢复正常。在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新年的欢乐气氛中,安康带着虎子和陈子澈又开始忙了起来。农场的招工提上日程,去年秋天在隔壁县里定的果苗半个月后要去提货,农场要规划盖新房。 安老太太三天没见着安康了,听卫氏说他最近忙得很,天天都早出晚归。平安到处找不到哥哥,为这事都哭了好几回了。安老太太心疼大孙子,也心疼小孙子,瞧着今天天好,牵着小孙子,祖孙两个溜溜达达地往杂志办事处去。 平安很知道杂志办事处在哪,蹦蹦跳跳地拉着安老太太直奔东巷。 看门的宋石头恭恭敬敬地将安老太太迎进屋子。 “小师父,你的婚事定下了吗?”安老太太恰好听到屋里有人说话。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婚事了?”杨二郎好奇地看向傅川。 “我家里有个姐姐,今年十六,正要说亲呢。人长得好看还勤快。”傅川卖力地把傅三梅好好地夸了一通。 杨二郎打住道,“我的婚事我奶奶年前就帮我定下了。这事你不早说,不然你还能做我的小舅子。” “啊。”傅川笑了笑,“这事怪我。年前就该说的,我总是忙得忘记。小师父什么时候请喜酒,一定叫上我。” “不会忘了你的。”杨二郎话音刚落,安老太太推门进来了,笑得一脸和善,“这位小哥,你刚刚说你家有个姐姐要出嫁?你是哪位?” 傅川不认识安老太太,但是他认识平安小少爷。见到平安小少爷拉着这位老太太的手,傅川心下有数,这位应该是少爷的奶奶。 “回夫人,我是傅家村的,名叫傅川。家中有一位姐姐正待嫁。”傅川一板一眼地回道。 安老太太多打量了他几眼,笑道,“我听康儿说过你。小小年纪已经是个老账房了。不错,不错。” 平安瞧瞧这个屋子里没哥哥,他又跑到隔壁屋子看看,也没有哥哥。这下他就不高兴了,站在廊下木着胖脸。 安老太太心疼地摸摸他的脑袋,问一旁的杨二郎和傅川“你们知道安康去哪了吗?” “这会子约莫是在农场,早晨我听着陈子澈说了一句。” “平安不恼,奶奶带你去找哥哥。”安老太太摸了摸平安的脑袋,牵着他的手向外走。听到是去找哥哥,平安立马高兴起来了,露出半口小米牙“嗯”了一声。 现在春寒料峭,安老太太不敢让平安坐着牛车吹风。她知道农场的大概位置,拉着平安的手,一老一少慢悠悠地往县东边走去。 路过一家烧饼铺子,平安闻到味道了,小胖手指着冒着热气的炉子和安老太太说,“奶奶,吃。” 店家一见这情形,立马殷勤道,“老太太,肉烧饼十文一张。” 安老太太果断道,“拿一个。”她摸了摸口袋,口袋空空,想起今天出门没带钱,安老太太顿时有些窘迫。一边是小孙子紧紧盯着烧饼的渴望视线,一边是店家已经包好递出来的烧饼。 安老太太干笑两声,“店家,你这能赊账吗?我今早出门没带钱。” 店家警惕地看向安老太太,瞧见这小老太太穿着缎子夹袄,头发上还插着一根金簪子,小孩也是一副小少爷模样。瞧来瞧去,这祖孙两的打扮不像是会骗十文钱烧饼的。光那一根金簪子可就不止十文钱。 店家陪着笑脸道,“老夫人,咱这烧饼是小本生意。从来也没有人赊过账。我瞧您面善,就破这一回例。”店家将烧饼往前递了递,笑道,“您拿好。” “谢谢。”安老太太弯腰将烧饼给平安,转回身又说了一句,“最迟中午,我就送钱来。” 平安拿着烧饼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这家的烧饼香喷喷的。他不是个吃独食的孩子,尝了一口后,伸着胳膊将烧饼往上递,“奶奶,吃。” 安老太太满脸带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奶奶不吃,平安吃。” 这句话平安听得懂。两只小胖手掐着烧饼,一口接一口。还没走出县城呢,烧饼已经被平安全吃光了。 路边的树上刚冒了一小点绿芽,不仔细看很难看得见。 平安基本没在县城外走动过,他看看这儿觉得新奇,瞧瞧那也觉得好玩,很快就撒开了安老太太的手,在路边跑来跑去。一会儿向前跑几步,回头瞧见奶奶没跟上,又折回身,跑到安老太太身边。这一副精精神神的调皮模样,让安老太太越看越高兴。 玩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平安就跑累了,赖在安老太太的身边不肯走快。 安老太太蹲下身子,拍拍平安的屁股,“你来奶奶身上,奶奶背着你。” “嗯。”平安熟练地趴在安老太太的背上,这个他很熟悉,哥哥经常背着他。 安老太太起身时颇费了点劲,她“哎哟”了一声,“你哥哥说你胖,我总觉得他说的不对。咱们平安刚刚好。现在背在身上,可真是有分量。” 平安听不懂这些,他睁着大眼睛看看这,看看那。一会儿跟着树上飞起的小鸟扬起脑袋,一会儿注意力又被草丛里的虫子叫声吸引。 安老太太背着平安走得更慢地,好在安康这次走的不远,半个时辰后,安老太太就看见了安康和一群人在空地上比划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农场开始建设啦。 第129章 虎子的婚事 平安见到哥哥后,激动地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哥哥,哥哥”地喊着,张开手奔着安康的方向跑去。 安康接住平安,点点他的鼻头,“你怎么和奶奶一起过来了?” “想。”平安把胖脸在哥哥脸上贴了贴,又嘟嘟着嘴巴去亲安康。 “你想哥哥了呀。”安康听了,心里暖乎乎,“哥哥也想平安了。” 安老太太走过来解释道,“平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在家闹了两天。今天一直哭,我就带他去杂志办事处找你。杨二郎说你到农场这边了,我就带着他一块来了。”说完安老太太心疼道,“瞧瞧忙得,都瘦了。” 安康连忙打住,“才忙几天,哪里就那么容易瘦。奶奶您是火眼金睛,我瘦一点点你都看得出来。”他调皮地用手指捏了一点点的距离。 “你奶奶我当然是火眼金睛。你是我的心肝,少一丁点肉奶奶都知道。” 安康哈哈笑着撒了两句娇。“奶奶,我马上就忙完,忙完带您和平安去庞佑德家吃饭。昨天我还听说他家新出了两道菜。” 安老太太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歇脚,平安就围着安康转。转了一会儿见哥哥不理他,他跑到奶奶身边,将胖乎乎的小身子塞进奶奶的怀里,坐在奶奶腿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安□□怕一眨眼又见不到哥哥了。 西边的天上飘来一大块乌云,起了凉风,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安康抬头看了一眼天,遣散了众人,带着安老太太和平安坐上马车回家。 马车行到县城门口,安老太太撩开小窗帘对着虎子道,“告诉车夫,在前面烧饼摊停一下。” “好吃。”平安随即蹦出一句。 安康捏捏他的胖脸,眼带笑意道,“平安想吃烧饼了?” “早上我带着平安去找你,路过烧饼摊子,平安说要吃烧饼。我就寻思给他买一块烧饼。他早上闹人没顾上吃饭。摊主都包好饼子递过来了,我一摸,”安老太太做着摸口袋的动作,接着笑道,“一个铜子儿也没有。好在摊主人好,给我赊了账。” “虎子,你去给店家还十文。”安老太太吩咐道。趁着虎子去还钱的空隙,安老太太说起今早在杂志办事处听傅川说到的事,“我听傅川说他家里有个十六岁的姐姐正在说亲。听他说人漂亮又能干。” “奶奶,我不相亲。”安康立马打断安老太太的话,坚持自己的立场。 “谁说你。”安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我说的是虎子。” “这事您合计就成。不过,”安康小声道,“这事还得好好打听。上次县里传得勾搭寡妇休妻的人就是傅川的大哥。傅川的人品是没得说,可他大哥瞧着不怎么样。奶奶,要是给虎子说亲,您还是得好好查听。” “哦,还有这事呢。”安老太太心下有数了,确实得好好打听这姑娘家里的情况。“虎子的婚事我同你娘商量,一定给咱们虎子找个称心如意的。” 安老太太话音刚落,车顶就响起大雨点砸下来的“当当”声。 安康撩开帘子,瞧着指甲盖大小的雨点砸在地上。站在路边的虎子顺势跳进马车,他掸了掸被淋了几下的衣袖,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外面的雨点密集地拍在石板上,噼里啪啦地作响。 “轰隆”,雷声炸响在耳边,惊得平安往安康怀里缩了缩,“哥哥。” “平安,不怕,外面在打雷。” 安老太太道,“这雨太大了,咱们还是直接回家去吧。回家让梁婆婆熬些姜糖水。” 虎子的婚事,安老太太是十分放在心上的。本来她最近就闲,安康又不愿意成亲,她把给孙子找媳妇儿的热情都放在了这件事上,还派了梁婆婆亲自去傅家村打听。 “我还专门跑去看了一眼,姑娘长得是真的俊。”梁婆婆给安老太太汇报道,“村里人都说这姑娘是个好的,人勤快。就是长得太单薄,瞧着像不好生养的。” “不好生养可不行。”安老太太皱起眉毛,“她家兄弟姊妹几个?” “五个呢。家里三个弟兄,还有个大姐。” 安老太太追问道,“她大姐呢?好生养不好生养?” “听说生了个儿子。她大姐家给大少爷办的杂志办事处食堂供菜,我专程去问了,食堂里的人说,这家大姐人也能干。夫妻两个起早送的菜都是水灵灵的。” “听说她二哥正在余阳县大学堂里读书,也是个读书人。”梁婆婆接下来撇撇嘴道,“就他那个大哥,上次咱们县里休妻娶寡妇的热闹就是她大哥闹的。我听傅家村的人说,傅三梅原先那个嫂子可不是个好东西。听说一直克扣下面这些兄弟姊妹。”“不过这姑娘家倒是仁义,姑娘娘亲照顾她那原先的嫂子出了月子。一家都不错,唯独她那个大哥。” “梁婆婆,你也费费心,查听到谁家有可巧的姑娘,给咱们虎子找个媳妇儿。自打安康五岁后,虎子就一直跟着他。前年在边疆始终护着安康。他的婚事,我得好好给他上上心。” “老夫人。”梁婆婆紧接着道,“我兄弟家有个孙女,十五岁,人长得可水灵了,又勤快。什么时候我领过来您瞧瞧?”谁不知道虎子跟着大少爷前途无量。他爹娘,姐姐都在杂志办事处,姐夫还是卫氏商行里的陈掌柜的。这一家子可了不得。 “赶明有空就领着丫头过来让我瞧瞧。” “什么丫头?”安厚语撩开门帘进了屋子,“奶奶,您要瞧瞧什么丫头,可是给安康堂哥找媳妇儿的?” 自打知道安厚语有了身孕,李氏带着她来安府来得更勤了。安厚语在余阳没有玩伴,整日也只有和李氏与她说说话。近日皮毛铺子事情多,李氏常跟着安仲伟去店里帮忙。安厚语便来安府这边与安老太太说话。 “今儿怎么来迟了?”安老太太将她拉在身边,关心道,“今天天凉,你该穿件厚袄子。” “早上穿了厚袄子,捂得一身汗。这才换了小夹袄。”安厚语喝了口茶,询问道,“可是给堂哥说亲?” “唉,他要是愿意成亲我早就抱上重孙子了。”安老太太抱怨一句,就不再说安康。“是给虎子说亲的。”“你邻里可有岁数差不多的姑娘?” 安厚语摇摇头,“邻里几家的姑娘前两年都许了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发。 宝子们,我拼了。 第130章 农场招工 最近两天,余阳县有大事发生,除了不懂事的孩童,谁都会念叨上两句,那就是余阳农场招工了。 余阳农场的招工启示就贴在县城门口。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只要识字的,只招十二个人,只要十六岁以上的。 光识字这一条就卡下了余阳县绝大部分人。本来心心念念盼着农场招工自己能有个机会,现在好了,工是招了,希望也没了。 杨二郎听着人群议论纷纷,高声道,“急什么,还有呢。” 还有一则“短期兼职招工启示”,上面写着:长期招收短工,按照市场价格定工资。 大家伙都知道短工。家里没事的时候,不少人都会来县里找短工。 杨二郎解释道,“农场长期工只有收十二人。一年三个季节一直都需要短期工。若是家里农闲了都可以来农场找活干。” 有人问道,“短期工有六险一金吗?” 杨二郎摇摇头,继续解释,“没有。短期工我们是按天结钱,不属于农场的正式工,没有正式工待遇。”他扯着嗓子喊道,“要应聘的去杂志办事处填表格。如果录取了,一个月之后会给通知。农场帮正式工缴纳六险一金。” 傅二山站在人群中,心里止不住地激动。这就是机会啊。和当初小川遇到的机会一样的啊。他转身跑向东巷,他要早点去填表格,慢了排到后面说不定农场就不要人了。 东巷里已经排了几十口子,大都是穿着长衫的,只有零星两个穿着短打的,站在队伍里格外显眼。傅二山紧张又激动地排在队伍后面,在他的身后,很快又排了一些人。他侧着身,歪着脑袋,一直盯着前面的队伍。一共有三个人在收表,其中一个就是傅川。 看见傅川了,傅二山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他也可以像小川一样,靠着自己的努力,找到一份好工作。 队伍轮的很快,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轮上了傅二山。 赵秦抬头看了他一眼,拿出一张画了许多格子的纸递给傅二山,同时开口询问道,“叫什么名。” “傅二山。” “读过什么书?” “《初学者识字大全》,《论语》” 赵秦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左手在桌面扣了扣,“行了,填表。” 傅二山这才有空细细地查看手中的纸张。第一行是姓名,第二行是年龄,第三行是家庭住址,第四行是读过什么书,第五行让填曾经做过什么职业,是否有种田经验。 正当傅二山思考时,赵秦又扣了扣桌子,“别愣神了,横着写。” “哦哦。”傅二山赶忙点点头,提起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赵秦则在纸上记了傅二山的名字,后面写了个乙等。 “就不能帮你表哥找个像杨二郎和傅川似的坐在屋里的活?”虎子娘不死心地再次询问。 虎子不耐烦地喘了一口气,怎么和他娘就是说不通呢。“招聘启示上写了,只要识字的。可我那表哥压根不识字。就这还是少爷看在我跟着他那么多年的份上,特招了表哥。你还想让他和杨二郎,傅川似的算账?”虎子转头看向一边,“谁敢让他算?就算他能算出来,可他会写字吗。难道全靠说吗?” 虎子爹砸吧了一口烟,道“我看这样就很好。他娘,你没听说短期工没有正式工的待遇?福田虽然是在农场种地,可那是长期工。别人只能眼巴巴望着,求都求不来的。你也别嫌孬了。我看这就很好了,比福田自个儿在家种地可强太多了。” 虎子娘一想,也是,这已经比其他的人强太多了。福田确实不识字,这也没办法。她转而提起虎子的婚事,“你舅舅家的福香今年十五了。我看她就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找个日子,咱们去你舅舅家提亲。” “娘。”虎子无奈道,“我不想娶福香。” 虎子娘不高兴地看了虎子一眼,“福香很好的。人很勤快的,也不丑,配得上你。” “孩子不喜欢,你还老说什么。”虎子爹可不想虎子再找一个像自己媳妇儿的娘家人,什么都想着娘家的那种,日子还过不过了。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虎子娘看着虎子道,“谁家成亲就一定讲喜欢不喜欢的。我和你爹成亲前就见过一回。福香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好?你都二十了,你还不急呢。” “反正我就不想娶福香。”虎子梗着脖子犟道。听到他娘提起外公家的事,虎子心里会升起一股子没来由地厌恶。他才不要娶舅舅家的表妹。本就不太喜欢她,若是让他整日对着表妹,那还不如让他直接出家呢。 “你......”虎子娘气得一巴掌拍在虎子肩上,“你这孩子越长大越气人。” 虎子不想和他娘吵架,起身离开屋子去看农场招工的事。剩下虎子娘嘟嘟囔囔了几句,一旁的虎子爹也没搭理他。就这个婆娘也是少见,觉得娘家哪里哪里都好,一心想着为娘家考虑。 第一天收到的应聘表格有近两百份。字写得横七竖八的就有五十三份。瞧着字体间生疏的距离就能知道写字的人刚用笔不久。 安仲华拿着这五十三张表格翻来覆去地看。十六岁以上,刚提笔学写字。这说明什么,说明余阳县扫盲活动卓有成效。那些原本不识字的,现在都在慢慢识字,还在学写字。 安康懒散地一张一张地翻着,每看一张就报出甲乙丙等。虎子则在一旁捧着册子记录。 平安坐在凳子上,自己一个人玩着安老太太给他缝的小老虎,还要时不时地看看哥哥。他现在看安康看得紧,走哪都要跟着。 “嗯?”安康坐直了身子,“赵德发?这不是大伯家请的掌柜?”他好笑道,“怎么赵掌柜的还来我这报名了?” “许是你大伯给的钱少了。”安仲华心情大好地开了句玩笑。 没过一会儿,安康又报出一个名字,“周顺昌?”安康看向安仲华,眼带疑惑道,“爹,你这是不是你衙门里的捕快?” 安仲华面色僵硬地点点头。心里寻思着,衙门给的钱不少了。这些捕快或多或少捞油水的时候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这是还嫌少了? 安康将这两人的报名表捡到一边,“农场事多且辛苦。这两位已经有很好的工作了,实在是不用受那去田间地头风吹日晒的罪。” 当安康看到傅二山三个字时,他左边眉毛瞬间挑了一下。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傅川的兄弟吧。瞧着这一手字,写了应该有段时间了,看着表格里填写的内容他也读了不少书。“傅二山,甲等。”只是人品还是要好好打听的。 第二日报名的人就少了。安康只收到十五张报名表。到了第三天,杂志办事处的报名处只有一群围观看热闹的,再也没人来填表了。经过三轮筛选,安康从这两百个人中选出了二十个人。后面还要对这二十个人走访调查,根据走访结果,选出最合适的十二个。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今天厉害吧,嘿嘿。 宝子们最近有没有开开心心呀? 第131章 打听傅二山 安康和虎子一队,赵秦和陈子澈一队,四人分成两队去打听那二十个人的品性。 安康和虎子头一个要打听的就是傅二山。安康特意将傅二山放在自己这组,他要好好打听打听。 两人在村子里找了一处老头老太太聚集地,开门见山地问起傅二山的事。 老头老太太们不认识安康,不过都很热情。一个缺了颗门牙的老太太回道,“二山是个老实人,随他爹。” “我听说他有个大哥也是老实人,年前在县里闹了些事。”虎子装作不甚了解似的开口询问。 “原先看着是个老实人,也随他爹。”一旁一个翘着二郎腿的老头回道,他转头看向缺门牙的老太太,“傅川爹是个实在的人。以前看大河也是,现在,”老头摇摇头,“老实人也有不老实的时候。” “这种事哪里是能看出来的。”缺门牙的老太太不赞同道,“我看这个媳妇儿比他原先的媳妇儿好太多。”“自打傅川在县里有了好活计,刘霞在村里都一副眼长在天上的模样。这瞧不上那看不上的,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她想怎么样。你还记得傅大花刚开始卖菜的时候?刘霞不是想去抢人家生意么,结果人家食堂根本不认她。要不是傅川把菜买了,她收的那一车子菜全得砸手里。” 老太太继续道,“刘霞和大河的几个兄弟姊妹处的都不好。你看这个新来的媳妇儿,动不动就去傅川家帮着他爹娘干活。和傅大花处的也不错。回回傅川回家,都能看见新媳妇儿带着孩子去傅川家里给做饭。”老太太身子往前探了探,讲悄悄话般道,“大河没要亲儿子,听说是给他气掉胎了。现在好了,整日有个便宜儿子叫爹。” 老头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小声回道,“他们还年轻,生孩子这事容易。”“我听说凤霞说那新媳妇儿好像已经有喜了。” “凤霞咋知道的?”老太太来了兴趣,眼睛冒光地盯着老头,“没听说新媳妇儿和凤霞处的好啊。” “那不是......”瞥见有人来,老头立马噤了声。 安康和虎子正听在兴头上,老头这么一停,两人也抬起头来看来人。 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条粗长的黑辫子垂在左肩,身后背着一个空的大背篓。瞧见有外人在,那姑娘还多打量了两眼蹲在树下的安康和虎子。打量完后,她立马转过脸,笑着冲一个老太太打招呼道,“五婶,你家的辣椒种好了?” “就那么几棵,昨天下午就种好了。”被叫五婶的老太太笑着问道,“三梅,你这又是捡柴火去吗?” “是哩。”傅三梅应了一声,背着背篓,往南边去了。 安康盯着傅三梅的背影想着,原来这人就是奶奶想给虎子找的媳妇儿,模样瞧着是不错的。 “少爷。”虎子小声叫道。少爷怎么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瞧,这可是孟浪行径。 安康转头对上虎子一脸复杂的表情,立刻反应过来,他哼了一声,“这个姑娘是傅川的姐姐,上次我奶奶说是打算把这姑娘说给你做媳妇儿的。” 虎子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伸头瞧了一眼走远的傅三梅,结巴道,“老夫人说,说什么要给我说媳妇儿?” 这话让旁边的老太太听见了,她一脸诧异道,“小伙子,你多大年岁了?还没说上媳妇?” “没,没多大。”虎子的脸更红了,他看了一眼老太太,立马抬头看向一旁的老头,岔开话题道,“老人家,你刚刚说到凤霞如何知道傅大河新媳妇儿怀孕的。” “对,对。”老头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点,继续道,“凤霞男人有一天抓了一筐鱼,凤霞就在村里帮着卖鱼。去傅大河家的时候,新媳妇儿好好地和她说着话呢,干呕了好几回。” 安康不甚在意道,“别是被鱼熏的吧。” “那不能。”老太太连忙摆了摆手,“看样子,她十有八九是真的有了。”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就静了下来,过了片刻,她看向虎子道,“你真没说媳妇儿?你是哪个村的?” 虎子:......他拉着安康落荒而逃。两人在村子里又寻了人打听。巧的是,刚打听完,就瞧见傅三梅背着满满一筐的柴火从南边走了过来。 经过安康和虎子时,傅三梅又多看了两眼才离开。心道,奇怪了,这两个打哪来的,怎么一直在傅家村里转。 许是听了安康的话,虎子再看傅三梅时,心下有些异样,觉得这姑娘生得不错,只是太瘦,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少爷,老夫人真要把这傅三梅说给我做媳妇儿吗?” “嗯呀。”安康无语道,“你以为我骗你的?我说的可是属实的。不信,你回去问我奶奶去。” 虎子哪里敢去问安老太太,连忙赔笑道,“少爷,虎子错了。”此时他听见草丛里有蛐蛐叫声,压低声音道,“少爷,有蛐蛐。” 安康顺着虎子的视线望向草丛,刚刚的那点事立马忘了,他神情专注地盯起草丛。隔壁小灵有一个竹制的棕色蛐蛐笼,里面装着一只吵闹的大蛐蛐,他带着来玩过,平安就惦记上了,缠着要哥哥给他抓蛐蛐。蛐蛐笼倒是早就买好了,安康却一直没空抓蛐蛐。 傅三梅第三次路过时,就见那个穿着绸缎衣裳,少爷模样的人,和另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人撅着屁股趴在草丛边。她好奇地张望了两眼,没看出什么明堂,草丛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她走近两步仔细查看,还是什么都没有,这两人可真是奇怪。傅三梅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抓蛐蛐。”虎子回头瞧了一眼,见傅三梅端着个盆,盆里装满衣裳,还有一根帮追,想来是要去河边洗衣裳。他心道,捡了柴又去洗衣裳,这姑娘可真是个勤快人。 傅三梅又问,“抓着了?” 虎子摇摇头。 傅三梅轻声笑了下,欢快道,“我来帮你们。”她在虎子身边蹲下身子,侧着脑袋听草丛里的响动,手慢慢抬在胸前,猛地向前一扑。感觉到手心有东西跳起来向上顶,傅三梅开心地笑道,“瞧瞧,我一下子就捉到了。” 蛐蛐是捉到了,可怎么拿回去成了主仆二人开始深思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虎子:年纪大怎么了嘛! 第132章 农场再招工 余阳农场招聘结束没几天,杨二郎又带着一张招聘启示来到了城门口。 “这又贴啥?”原本在街上悠闲走着的人全跟着一块凑了过来。有人还怀揣一丝期盼地问道,“是不是农场还要招人?这次招不识字的不?” 杨二郎笑着回道,“是农场招人,这次招不识字的。” 问话的人面上一喜,立马道,“我这就去杂志办事处报名。” “等等。”杨二郎叫住他,“你且听我说,这次不是要招正式工。余阳农场要起屋子,现在招人盖房。后面要种果树,种菜,现在都提前招人。” “盖房也行啊。我去。”人群中立马就有人回应。 招聘启示还没贴呢,一群人就奔着杂志办事处冲去了,生怕慢了一步差事让人抢了。有人拉住人想问,被一把撸下胳膊,“发生什么事情了?”跑着的那人头也不回道,“杂志办事处招人了。”这话一出,原本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也跟着跑起来,一起奔着杂志办事处去。 安康正在和宋石头说着让他和金小三带着去年订好的买果苗的契书去隔壁元明县把果苗全拉回来。门口一股脑地涌进许多人,嘴里还嚷嚷着,“去哪报名。” 安康:杨二郎的效率这么高了吗?不是才将带着招聘启示出门么。 门外还有人拼命往院子里挤,站在安康面前的两个人没防备,一下子将安康扑倒了。还有人喊着,“别挤了别挤了。”可还是有人不断地往里挤。 安康赶紧爬起身,扯着宋石头跑到廊下,大声喊道,“别挤了,别挤了,进屋报名,进屋报名。” 院子里的人一窝蜂地又往屋子冲。原本打算出门瞧瞧是什么动静的陈子澈被撞得朝后退了两步,他还没来得及问,来人就开口了,“去哪报名。” “在我这就能报名。”瞧见屋子里越来越多的人,陈子澈一阵头皮发麻。屋子外的安康大叫道,“别挤,别挤,到屋里登记一下就是报名了。” 虎子在屋里听到安康的叫喊声,想挤过去帮少爷。屋外不断有人向里挤,哪还有空挡让他出去。他只能在屋子里跺着脚干着急。 院子里的人越挤越多,报完名的人又出不去,全挤在杂志办事处。 人挤人容易发生踩踏事故,安康急道,“慢点,慢点都别挤。”可现在谁听他的,都想进屋报上名。 “哎——报名的改地方了,去县衙报名。”实在是没了法子,安康掐着腰冲人群喊道,“注意!注意!报名改地方了,去县衙报名。现在杂志办事处概不登记。” 来报名的人:? “不是说在杂志办事处报名么?” “原先是,现在改去县衙报名了。”安康继续扯着嗓子喊道,试图让所有人都听见。 屋内的陈子澈听到安康的话,立马将登记报名的册子合上,站起身道,“现在报名地方改了,去县衙才能登记。” 屋子里有片刻安静,县衙是什么地方?说起县衙,这些老百姓本能地有些畏惧。 “我说的,去县衙报名。虎子,子澈,赵秦,厚载堂哥,咱们带着册子去县衙门口登记。”安康趴在窗户上喊。 “好的。少爷,等我。”终于有解决办法了,虎子只想飞扑到安康身边。 消息一层一层地往外传,安康等人还是用了小半个时辰等人群疏散后才出了杂志办事处的大门,并且是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街道往衙门口去的。 这架势,仿佛是要搞事。衙门守卫周顺昌瞧见乌泱泱的人群,顾不得细看,赶紧捂着帽子往屋里奔,“胡师爷,胡师爷,大事不好了,有人来闹事。” 胡师爷自案桌抬起头,皱着眉头问道,“何人敢在县衙门口闹事?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门外来了一群人,估计得有好几百口。正往县衙来呢。不知为的什么。” 胡师爷大惊,跟着周顺昌匆匆往衙门口去。 走到衙门口就见县令家的公子客气地指挥着衙役,“这位小哥,劳烦找两张桌子来,我们要给人登记报名。” 胡师爷一脸懵,快走两步到安康面前站定,小心地开口道,“这些人?” “哦。都是来报名去农场做活的。”安康解释道,“刚刚这么多人都往杂志办事处挤。院子里屋里全是人。我怎么叫都不管用,又怕出事,只能搬出县衙。”“胡师爷,给你添麻烦了。” 胡师爷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他好奇道,“又招人?不是刚招过一次吗?” “上次是正式工。这次招的是短期工。农场准备起房子,种果树。咱们这是提前招人。” 胡师爷点点头,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热闹。 有县衙里的师爷和衙役们镇着,百姓们都老老实实地排队,让怎么排就怎么排,一点不见在杂志办事处争先恐后的模样。 周顺昌想去问问虎子他是否被杂志办事处挑中,但又碍于胡师爷在场,只能时不时地瞅一眼虎子和安康。 陆陆续续地一直有人来登记,安康命人午时收了桌子,放出话说要报名的下午再来。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抻了抻肩膀,胳膊伸到一半,突然想起交代宋石头和金小三的事只交代了一半。 “安少爷。”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小厮满头是汗地叫住正要往回走的安康,他满脸喜气地道,“安家少爷,我来给您报个喜。咱们家少爷庞佑德喜添一子。” “什么时候生的?”安康真替庞佑德高兴。 “回安少爷的话,小少爷是午时出生的。” “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我下午就去拜访。”安康笑眯眯地回道。 余阳农场开办起来,受冲击最大的就是傅大花一家。傅大花有些发愁,农场建好后,杂志办事处能放着自家便宜菜不用,非得从她这儿拿货吗?唉,好不容易有的营生,眼看着就要没了。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啥呢。”傅贵抱着阿毛进屋,瞧见傅大花锁着眉头,嘴巴偶尔动两下,像是在说什么事似的。 “我这寻思农场办起来以后,杂志办事处的食堂就不要咱们的菜了吧。”傅大花叹了口气,“刚给阿毛攒了些读书钱,眼看着营生又没了。” “农场离咱们傅家村近。不是都说了么,农闲的时候可以去农场打短工。咱们两一起去,一天怎么也得四十个铜板。阿毛的读书钱压根不用愁。”傅贵继续说道,“你说你整天瞎盘算些什么。挣的少就挣得少些,只要有得挣就行。” 傅大花瞪他一眼,笑道,“你倒是想得开。” “想得开,日子才过得好。”傅贵也笑,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今天听人说,大河的媳妇儿怀了?” “今早我遇见桃红。她向我打听还有没有阿毛小时候穿的小衣裳。看样子是真有了。” 傅贵听了点点头,“大河这岁数早就应该有孩子了。刘霞......” “说她做什么。”傅大花一脸不高兴道,“那个搅事精好不容易走了,你还念叨。” 傅大花话音刚落,听见傅大钱在院子里喊,“傅贵,傅贵。杂志办事处招人盖房子,听说现在正在县衙门口报名呢。你去不去?” 傅贵应着声快步走出屋子,“去,去,去。咱们赶着牛车去。怎么农场招工要去县衙报名?上次不是还在杂志办事处报名的吗?” “谁知道呢。”傅大钱回道,“就说是在县衙门口报名。咱们村今早去县里的都报名了,咱可得赶快。” 傅贵和傅大钱匆忙往县城赶的时候,安康找了杨二郎替换,得了空继续交代宋石头和金小三去元明县拉果苗。 交代完,安康带着虎子慢悠悠地出了巷子,一边走着一边晒太阳。 “哥哥。”平安抱着蛐蛐笼子蹬蹬地跑来,花花跑在他的右边,身后跟着两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并一个六岁孩童,这三人都是平安的小厮。自从有过一次在外面找到哥哥的经历,平安找不到哥哥便想找人带着他往外跑。卫氏被他闹得烦心,挑了两个沉熟稳重的跟着平安,还给平安物色了一个贴身的小厮,就是那个六岁孩童。 平安抱住安康的腿,一只小手拉着安康的两根手指,语气欢快地一叠声叫着,“哥哥,哥哥,哥哥。” 安康挠挠他的胖下巴,“你的蛐蛐让我瞧瞧,怎么没听见叫声?” 平安抓着蛐蛐笼子使劲晃了两下,笼子里的蛐蛐出声了,他就哈哈笑起来。 平安的小厮路易站定,仰着脑袋拘谨地叫了一声“大少爷。” 安康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算做回应。每次见到平安这个小厮,安康忍不住就会从他的名字路易想到路易斯,路易斯,Louis。此时他也叫道,“路易斯。” 路易安静地站在一边,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少爷要一直叫他路易斯。每次大少爷说路的时候就像舌尖抵着门牙发出的噜噜声。明明他有告诉过大少爷,自己叫路易,没有斯。 平安和哥哥亲热够了,拉着安康往街上拽。他刚刚过来的时候见到街上有卖糖人的。卫氏不许小厮在外面给平安乱买东西,平安闹过几次就明白了。但是哥哥一定会给他买好吃的。他想要一个像花花一样的小糖狗。 作者有话要说: 路易:我叫路易,没有斯。 宝子们,俺来啦。 第133章 金镯子 有了小糖狗的平安简直得意极了,蛐蛐笼子也不抱在手里了,让哥哥帮忙拿着。除了哥哥可以舔小糖狗,他甚至还大方地邀请了虎子和路易。 虎子摇摇头笑道,“小少爷,您吃,我不爱吃糖。” 路易没忍住诱惑,凑过头去轻轻地舔了一口,“呀,可真甜。” 平安也舔了一口,“甜。”他将小糖狗递到路易嘴边,路易舔了一口也说甜。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将小糖狗舔没了。 平安裹裹棍子,注意力又被一旁卖米糕的吸引了。他颠颠地跑进卖米糕的店里,路易一边叫着小少爷,一边去拉平安的手。 平安人小,站在柜台下是看不见柜台上有什么吃的,但他闻到了甜兮兮的香味。他扭头看向店铺外的安康,小手一指柜台,“哥哥,吃。” 安康走进店里看了一眼,米糕似乎是刚出炉,冒着热腾腾的气。“老板,来两块米糕。” 给平安和路易一人分了一块米糕,这两人就边走边吃,其余的便是不要了。平安满心满眼的都在手里的米糕上。 庞佑德刚有了儿子,安康打算买把长命百岁的小金锁送过去。店家又热情地推荐了金镯子,价格倒也合适,安康便一并都买下了。 平安吃完米糕,瞧见哥哥手中拿着一对小金镯子,自觉地将两只手向上伸给安康看。这个东西他认识,奶奶给过他,就戴在手上。 “手伸这么高做什么?”安康疑惑地看向平安。他摸摸平安的小爪子,黏糊糊地确实要擦了。从虎子那拿了帕子仔仔细细地将平安的小胖手擦干净。平安还是伸着手。 “怎么了?”这次安康蹙着眉,不知道平安到底想干什么。 仰着胖脸的平安蹦出一个字,“戴。” 哦,他这是要戴镯子,所以伸手。想到这,安康不禁笑出声,他将镯子收进木盒子里,逗趣道,“这是我买给别人的,你凑什么热闹?奶奶给你的镯子呢。” “家。”这意思是放在家呢。 “这是给你胖哥哥家儿子的。”安康蹲下身子看平安,“走,我带你去看刚出生的小孩。” 庞佑德的儿子随他媳妇儿也随他,也是个胖乎乎的,有八斤重。为此就得了个小名,庞八斤。安康看了一眼,那孩子在睡觉,小嘴一直砸吧个不停,像是在睡梦中吃到了好东西似的。 从庞佑德这离开后,安康又转到杂志办事处。只有陈子澈一人坐在屋里看书,赵秦不知道去了哪里。 “子澈,才将我去看了庞佑德家的儿子。嚯,你猜他多少斤?” “多少?”陈子澈笑着抬头问他,“七斤?” “不止,”安康走到他身边,比划了个八,“足足八斤呢,真是个大胖小子,随了他爹娘。” 陈子澈失笑地摇摇头。 安康又问,“你看的什么书?最近总见你一直抱着书看。” “我准备继续考科举。”陈子澈将书合上,让安康看封面,“这是上次王明给我推荐的书。我还是专程托人从滦州给我带回来的。” 安康只粗粗地扫了一眼,连封面上写的什么字都没看清,立马转过头去。“还有两年半,现在着什么急。” “读书非一日之功。”陈子澈知道他不爱读书,便也不多说。其余的就也不说给安康听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打算继续科举的目的是要做余阳县的县令。等安县令退位以后,希望他能接上。到时候安康想在余阳折腾什么就随他去折腾。他都会帮安康实现的。 “两年半后的科举。”安康摸着下巴思考道,“卫也应该也是两年后参加科举吧。州府的教育应该比咱们这先进,下次我写信替你问卫也要些考试资料。” 考试资料这个词他第一次听说,不过能猜出大概的意思。这人总是这样,嘴里偶尔蹦出来的词叫人听不懂,脑子里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他哭笑不得地谢了安康。 梁婆婆领着自家侄女来给安老太太看。安老太太看了一圈,夸了姑娘各种好,心里却不太满意的。不说别的,只说长相,这姑娘不笑时还好,一笑就暴露出了两颗往外撅的门牙。 “奶奶,奶奶。”平安跑着进屋,扑在安老太太的腿上,他举着小手给安老太太看,“奶奶,镯。” 安老太太一脸茫然,“什么镯?” 路易迈进屋,一板一眼地解释道,“回老太太,大少爷今日买了金镯子去瞧庞公子家刚出生的小公子。小少爷本以为镯子是给他买的,后来就一直惦记着自己也有金镯子。”才六岁的孩童说起话来条清理顺。就着因为这点,卫氏才在几十个孩子中选了路易做平安的贴身小厮。 安老太太听后呵呵地笑了,点了点平安的肉鼻头,“原来你是惦记着你的金镯子呀。梁婆婆,去将角橱里的小金镯拿出来。” 平安带上了金镯子,美滋滋地看了一会儿。见哥哥进屋,他又伸着手去给哥哥瞧他的金镯子。 安康将他揽在腿边,哄道,“哥哥瞧见了,平安带着可真好看。”平安就更美了,又跑出屋子要去给爷爷看。 瞧见屋内有个没见过的姑娘,安康多看了两眼。屋子里有男人在,梁婆婆便领着侄女离开了。 安康问,“那姑娘来做什么?” 安老太太看了一眼虎子,道,“我说给虎子找媳妇儿,这不正在相看么。梁婆婆说她有个侄女,人长得好看又勤快,我就让她领着过来给我瞧瞧。我瞧着就这么回事,人算不得好看。配不上咱们虎子。” 虎子红着脸不说话。 “奶奶,前几天我见到傅三梅了,人是长得漂亮又勤快,性子还活泼。我们在傅家村呆了两个时辰,见她又是捡柴火又是洗衣裳的,最后还给我捉了个蛐蛐。”安康暗地里也派别的人去打听了,都说傅三梅人不错,是个能居家过日子的。 “虎子呢,虎子见着了没?”安老太太转头看向虎子。 虎子红着一张脸,嗫嚅片刻后,说道,“凭老太太做主。” 安老太太心中就有数了。虎子应该也是看上了傅三梅,不然一口回绝了就是。 傅川从县里回来,傅三梅就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问了。”傅川开口道,“小师父说他刚定了亲。” “哦。”傅三梅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本来希望就不大,现在也不怎么失望。 “我在县里再帮你留意着。咱们杂志办事处的都不错。可惜那些外地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了。本地人也都是成了亲的。”傅川蹙着眉头想了片刻,“要不,我问问陈子澈去?”他下意识地避开即将来农场的退伍之人,那些人大多带着些残疾。 “不用,不用。”傅三梅心道,那算了吧,不高攀。让娘给她好好长长眼,就找附近村子的就行。“二哥要定下了,娘看上了赵家村的一个姑娘。听说和安家少爷身边的赵虎子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 “你瞧过没?”傅川问她。 “瞧过。上回娘去相看的时候带着我的。”想到这,傅三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傅二山,揶揄地笑道,“二哥肯定能看得上。这姑娘长得可俊呢。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小酒窝。”笑完一阵,她又问道,“农场招工的结果出来没?咱们二哥被招上了吗?前几天我还瞧见有两个不认识的人来咱们村打听。听他们说就是来打听咱家二哥的。” 傅川皱着眉头问,“长什么模样?”他是听说这次的招工要把人打听仔细。 “一个穿着青白色缎子夹袄,一个穿着蓝布棉袄。年岁都差不多大,二十左右吧。”傅三梅说完还补了一句,“能穿上缎子的都是有钱人,来打听二哥做什么。” 傅川大概知道二哥应该是被选中了。现在还没公布结果,他担心会有变数,不打算提前告诉傅三梅。但见她蹙着眉头一副深思的模样,傅川难得地开了句玩笑,“谁知道呢,许是哪家小姐看上二哥了,托人来打听。” 傅三梅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摇摇头道,“看上二哥?要看上也是先看上你吧。”见傅川红着脸不吭声,傅三梅没再逗趣,她这个弟弟是个脸皮薄的。“咱爹,咱娘,还有我,我们都去县里报名了,明天就去农场干活。听说能干不少天呢。” “嗯。”这事傅川知道。这次他负责管农场的日常开销。听少爷的意思,以后准备让他去管农场的财务。杂志版式处的账就由杨二郎带个小徒弟一起做。只是他奇怪道,“你去做什么?明天第一天要去山上伐树,你抬得吗?” 傅三梅不服气道,“瞧不起谁呢。咱村里一共十三个女人报上名了。不止要伐树,明天还要翻地准备种菜呢。不过我和娘是去帮着做饭的。”“你说,农场这次招了多少人?我听说光咱们村就要去大几十口。” “现在报名的有近千人。农场那么大,需要的人自然不少。”傅川回她。 “那一直招工吗?”傅三梅希望农场一直招工,这样她也能单独挣一份钱了。 “说是长期招短工。前几年得一直招人吧,毕竟现在来余阳的残疾士兵不多。后面应该会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再过些年,农场人多了,应该就不招人了。”傅川是知道些消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看我的金镯子好看不好看。 宝子们今天开心不?明天要继续开心呀。 第134章 好事连连 眼见着农场一天天热闹起来,孙五郎的心里总算安定下来。原先他手里有些银子,但是由于刚来余阳,农场还没建,他心里怕有意外,一直攥着银子不敢乱花。如今农场请了人起房子,翻地种菜,安营长许诺的一切都在一步步实现,他的心里总算安稳下来。 因此他便不再抠紧银子,和媳妇儿商量后,将家里的三个孩子全送去了余阳县大学堂跟着先生读书写字。 现在孙五郎心事全无,只一心一意地扑在农场的建设上。每日他和媳妇儿坐着牛车早早地到了农场。他就坐在农田边上,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来干活的人到他跟前报道一声,孙五郎就在册子上勾一下。他媳妇儿就和美娘这些残疾士兵的媳妇儿们一起下田翻地。 约莫辰时,孙五郎收起册子,叫上田里忙活的媳妇儿,两人赶着牛车开始这个村,那个村地收鸡仔。每一只鸡仔孙五郎都仔仔细细地挑了。这项工作他做的很认真。若是碰见合适的猪仔,牛犊子,那便一起弄回来。 平安来农场找过一次安康后,就被果园里刨出的果树坑给吸引了。他是个活泼好动的小胖子,一个蹦跶跳进坑里,这可吓坏了两个随从,“小少爷,小少爷”地叫着,想伸手将他拉上来。可是平安不配合,在坑里扭着身子躲来躲去,嘴里还大叫道,“哥哥。” 安康见他实在不乐意,喝止了随从,吩咐道,“看着他就行,他想玩什么就随他去。” 在坑里踩够了,平安自己着泥土撅着屁股爬上来。往前走了两步又跳进一个坑里。 安康:.......行吧。你开心就好。 路易蹲在坑边,看着小少爷趴在坑里一会儿抠抠地上的草,一会儿又捏了个虫子让他瞧。六岁的小孩是不明白一个三岁小孩到底为什么喜欢趴在地上玩。不过他尽职尽责地蹲在一边,照看小少爷是他的工作。 孙五郎赶着牛车拉着鸡仔回来时,平安已经成了泥猴。衣服上全是泥不说,连脸上都抹了一些泥。 牛车上小黄鸡“叽叽叽叽”地叫声最能吸引孩子,路易知道那是出生不久的小鸡,这是小鸡最可爱的时候。平安没怎么见过刚出生的小鸡,他好奇地看了一眼笼子,里面黄绒绒的东西动来动去。他爬出坑,迈着小步子跑到牛车边,扒着车边向上看。 孙五郎见他有意思,伸手进笼子里捞出一只小黄鸡,递给平安。“给你玩。” 平安一贯是个胆大的,伸了手就接过来。他手小,抓不住一只鸡,就掐着脖子把小黄鸡拎在手里。可怜的小鸡扑棱着小翅膀,两只小细抓在空中拼命地抓来抓去。 路易忙过去托住小鸡,他摸了摸小鸡身上的黄毛对平安说,“你不能掐它的脖子,这样会把它勒死。抓它的身子。” “啊。”平安不懂,小手依旧牢牢掐着小黄鸡的脖子。 “哎。”路易见这样说不通,就指着平安刚刚爬出来的坑说,“你把它放到坑里,我们一起玩。” 这句平安听懂了,他跑过去自空中撒手,小黄鸡扑棱着掉进了坑里,不安地“唧唧”一直叫。平安和路易蹲下身,两人脑袋挨着脑袋地盯着坑里的小黄鸡瞧。 鸡圈搭好后,所有的小黄鸡都被抓进鸡圈里。这下平安又有得玩了。他和路易两人被随从抱进鸡圈,在里面张着手臂到处追着鸡跑。 打这以后,平安早晨和安康一起来农场报到,在农场的田里疯玩一天,下午又和哥哥一起回家。仿佛陪着哥哥一起上班似的。 安康通过卫氏商行弄到了些西瓜种子。听说现在的西瓜种子还是别的国家传过来的,稀罕地很。就那一斤种子,值白银千两。好在他有个壕气的娘,这些年自己也攒了些家底。要不然他得按个数数着买西瓜种。 从西瓜种播种开始,安康便全程盯着,做着记录。整个西瓜田一分为四,按照浇水量,播种时间,分了两组对照组。安康打算慢慢摸索种西瓜的方法,将记录的过程整理成册,出一本关于如何种植西瓜的书。以后农场里还要成立一个专门记录和整理种植过程、结果的部门叫农书科。就像在北疆农场时,要将经验都记录下来。 果园里已经挖了一好些坑,等着果树回来就能栽上。然而,宋石头和金小三却没拉回果树。 “那个赵帆顺真不是个东西。”宋石头气愤道。“我去拉货,他说没见过我。去年明明是我和陈子澈两人一起去元明定的果树。咱们白纸黑字的契书都拿出来了,他却不认,非说是假的。” “我和石头哥与他争论,结果他家铺子里出来十多个人,连推带搡地将我和石头哥推出铺子。”金小三补充道,“后来我们在元明打听了,这赵帆顺巴上了州府里的一个官,那官新买了个庄子,赵帆顺便将咱们的果树全都低价卖给了那人。” “咱们要的果树那么多,那人得有多大的庄子才能装得下?”安康皱起眉头,“去年不是给了他五十两银子的定金吗,这个他也不认?” “不认。”宋石头摇摇头,让金小三将他的胳膊撸起来,“后来我和小三为了定金的事情又去找过他,可赵帆顺就是一赖到底,什么也不承认。还说要把我和小三抓去报官,说我们无赖他。” 宋石头的胳膊上青青紫紫了一大片,他忿忿道,“我气不过便和他吵了两句。一群人就围了过来,我们不服气,他便带着人动了手。”他指着金小三青紫的眼睛道,“喏,这也是让他们打的。” 余阳县没有专门育果苗的铺子,而元明县有很多家都是专门育果树的,因此他们才到隔壁的元明县去买果树。没想到竟然遇到奸商了。 若是这商人缺几棵果苗就算了,竟然不认契书,还动手打人。巴上州府的官他赵帆顺以为就能白吞五十两银子?就能不认契书?安康不信,州府的官再大还能大过他舅舅卫闵吗? 安康沉下脸道,“既然他死不认错,那我也要让他瞧瞧,他这回是踢了铁板。脚指头我也要把他掰下来!” 他安排道,“石头哥,你和子澈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咱们就写篇文章揭露这个奸商赵帆顺。在杂志上广告最好的板块把这事给登上去。咱们就让全州府的人瞧瞧他是怎么做的生意。”安康冷笑一声,“五十两的定金我要让他加倍吐出来。” 徐立找到安康时,发现他家大少爷正蹲在田里盯着面前的土地瞧。徐立好奇地走过去,发现那儿什么也没有。他开口问道,“少爷,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的西瓜苗今天有没有破土。” 徐立是知道西瓜的。卫氏商行在余阳县的活动都绕不开他和陈轩。听说这西瓜子差不多要值一两银子一颗,比富人家赏钱的银瓜子还要贵。他啧啧地跟着一起蹲下身,瞧来瞧去也不见灰秋秋的土地里有半点绿色。 他向安康身边挪了挪,用左腿碰了碰安康的右腿,笑眯眯道,“大少爷,我来给你报个喜。” “什么喜?”安康转头瞧他。 “我要成亲了,就这个月二十八。” 瞧着徐立满脸的高兴,安康知道他一定对这个媳妇儿十分满意。他站起身道了一身恭喜,又说,“最近真是好事连脸。几天前庞佑德刚有了儿子,这个月你成亲。虎子今天去定亲了。好事一件接一件,今年准是个好年。” 安老太太行动迅速,明白虎子意思的第二天,她就上门找了虎子爹娘说起要给虎子保媒的事。虎子娘虽然惊喜安老太太愿意替虎子保媒,可她心里总觉得自家哥哥家的福香才是最配虎子的。虎子爹却一口答应下来,当天就带着虎子娘买了下定要用的东西。今日就带着虎子一起去给傅三梅下定去了。 徐立问道,“哦?虎子定的是哪里的姑娘?” “就这不远的傅家村的。姑娘还是傅川的姐姐。” 徐立的婚事定下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孙小慧等了一年,再也等不到意中人后,在家里人的催促下嫁给了一个同村一起长大的男人。至于这段少年时期的爱慕,被她安静地放在了心底。偶尔,孙小慧也会想起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衫,摇着一把折扇的公子。也会想起在一个傍晚的路上,有位好心的公子载了她一程。 身边没人在,安康一个人便也懒得动。他懒散地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晃悠,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春日的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他闭着眼想着要给虎子封个大红包。正当意识慢慢模糊时,他听见了虎子的声音。虎子在傅家村下了定后直奔农场。他不愿意听他娘唠叨,倒是更愿意和少爷说说话。 “少爷。” 安康睁开眼,看着虎子坐在他的右手边,他懒洋洋地问道,“怎么样?这是定下了?” 虎子点点头,说起了今天下定的事。“今日我去傅家,三梅的大哥和他的寡妇媳妇也在。” “寡妇媳妇儿?这是个什么词。”安康被逗笑了,“人家丈夫好好的,你非说她是个寡妇媳妇儿。” “她之前不是寡妇么。我听三梅娘叫她桃红,应该是原先的名字。”虎子继续说道,“今日我瞧见了,和村里的老人说的一样,一早上看她不舒服,捂着嘴来来回回地进出好几趟。应该是真的怀了。” “怀了就怀了,又不是你媳妇儿怀了。”安康嘀咕道。 “少爷!”自家的少爷总说一些让人恼火的话。他和三梅刚定下,还未成亲,三梅怎么就能怀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些别的事。”安康将手交叉着枕在脑后,侧脸“噗”地出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除了杂志办事处会给你嫁娶金。另外,我的私房钱也拿一成出来算我给你的红包。” 虎子简直要感动得哭了。少爷不一定知道自己有多少私房钱,他却是都知道的。私房钱的一成放在余阳县城,足够买三间二进的小院子。呜呜,少爷真的是太好了,他哽咽着叫道,“少爷。” “你也别太感动。”安康转头看向虎子,认真说道“这都是你应当得的。除了给我做小厮,你还跟着我忙了杂志办事处的事和农场。还陪我去过北疆。家里给你的那点月钱哪里够。虎子,”安康轻声说道,“你是我的兄弟,一直都是我的兄弟。” “少爷。”虎子低低地叫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少爷你可真好。” 安康轻哼了一声,“你也不是第一天发现少爷我是个好人。跟着少爷,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章,嘿嘿嘿。 第135章 对质 虎子和他爹娘都离开了一阵子了,傅三梅才回神。前儿她还在想着让娘帮她在附近村子里相看合适的人家,今天杂志办事处的总管——赵虎子就拎了东西来和她订了亲。 缓过神的傅三梅仍旧就些不可置信,她看着娘眉开眼笑地收拾地上的礼品,试探地开口问道,“娘,赵虎子真的来给我下定了?” 傅川娘抬起头,喜气洋洋道,“是哩。你爹高兴得去打酒了。今天晚上娘多炒几个菜,咱们也高兴高兴。明儿我去给你二哥,给你弟弟送个信,咱家三梅定下人家了。”她说了一串话,又自己咕哝道,“咱家三梅命好,嫁过去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了。” 收拾到五芳斋的点心时,傅川娘将点心递给了大儿媳妇儿。她说道,“女人怀孕了容易嘴馋。这些点心你拿回去和贵子一起吃。要是还想吃,就让大河去县里给你买。”傅川娘转头对着傅大河道,“你媳妇儿身子重,你看顾着点。她想吃啥你就给她买啥,左右就是九个多月的事。” “哎,知道了。”傅大河应了声,他比之前要开朗一些,说话不再瓮声瓮气的。对于这点转变,傅川娘很是高兴,对这个大儿媳妇儿就更看重了。 桃红坐在桌边,看着傅三梅,心里再次肯定了当初的选择。小叔子在杂志办事处管钱袋子,二妹夫是杂志办事处的总管。家里二弟还可能被杂志办事处招上。方圆十里地没有比这一家条件更好的了。希望以后贵子也能跟着沾点光,到杂志办事处做活。 想到这些,桃红笑着对傅大河道,“大河,你去凤霞家买条大鱼回来。咱今晚也给添个菜。”说完她又拉着傅三梅的手打趣,“咱们三梅六月初八可就要嫁人了。明天去县里扯红布,要开始逢嫁衣了。” “对。”傅川娘附和道,“先去给你二哥,弟弟送信,然后去扯布。咱们扯最好的红布,再配上些金丝线。再买上两朵绒花。我瞧见县里许多小姑娘都戴那个。” 傅三梅随着大家笑起来,心底仍然觉得不真切,总怕这是一场梦。 宋石头领着金小三又跑了一次余阳。这次在几家果苗铺子里凑了凑,凑够了要的果树。租了牛车,拉着几十车果苗,浩浩荡荡地回了余阳。 平安平时爱跳的坑被栽了树,他仰着胖脸站在细直的小树下,看着小树抽了绿芽。 “小少爷,这棵是桃树。你看这叶子这花。”路易给他解释,“等明年,咱们就能吃上小桃子了。” “桃。”平安跟着重复一句。他三岁了,话说的还不是很利索,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为此卫氏总担心这个儿子有什么问题。可他整日高高兴兴的,开始认字又不见半点异常,只是话少,说的又慢,看着也不像有什么问题。 刊登着奸商赵帆顺的杂志很快发行。发行的前五天就卖了十万册。 赵帆顺也很快发现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冷清,连续三天都没人上门。甚至在第四天,还有人拿着契书来退定金。他好说歹说地劝了又劝,还许诺了能便宜三两银子,可那人就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管说什么就是坚持要退定金。退就退吧,一单生意退就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谁知道,后面居然有一群人拿着契书找上门来,都是来退定金的。他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偶有一次是巧合,可是这么多人,就不会是巧合了。一定是有什么事。赵帆顺眯着眼睛,挨个打量了面前要退钱的人。他与这些人都没有矛盾呀。最近只有一笔来自余阳的生意让他给赖了。其他的生意他都在好好做啊。 “诸位,诸位,不是我不给大家退定金。实在是突然这么多人一起来我这退,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赵帆顺说话时带着商人的一股子油滑,“可有人给我讲讲,发生什么事了?” “赵老板,你看看杂志。杂志上登了你的事呢。别人和你签了契书,翻过年来提货。你不但不给货,还反咬一口说他们是诬赖你,说契书是伪造的。还拿了人家五十两定金不认账。”来人装作一脸无奈的样子道,“赵老板,咱们的钱可都是血汗钱。拿不到货咱们可就血本无归了。” “谁说拿不到货。这是在造谣。我要去县衙里告他!”赵帆顺自以为上面有人,行事起来便无所顾忌,一口咬定是写事的人造谣他。 这些话谁信。他赵帆顺要和别人扯皮就慢慢扯去,今儿一定得退钱。钱不退的话,一群人堵着门口,不让出也不让进。大家说好了似的,不见到钱谁都不愿意走。赵帆顺只好肉疼地取了银子,换回一沓契书。他越想越生气,当天就写了一纸告状送去了元明县的县衙。 元明县的县令看过赵帆顺的告状,又命人找来杂志,细细地读了一遍。这个蓄着长须的曹县令与堂下的赵帆顺对视一眼,当下就遣了两个衙役立刻前往余阳的杂志办事处寻人,要将写信的人带到元明,两方当堂对质。 当晚,赵帆顺就给州府去了信。也正是当晚,卫闵接到了安康的来信。 衙役坐着牛车隔天就赶到余阳了,稍微问人一打听就知道了杂志办事处的位置。他们一路问到东巷,很快找到了杂志办事处。 原本给杂志办事处看门的是虎子爹,后来虎子爹去做了刻板的活,看门的成了宋石头。自打农场忙碌起来后,宋石头去了农场,邱源爹就接上了宋石头的位置,给杂志办事处看起了大门。 见有两个衙役进门,邱源爹下意识地紧张一瞬,后又想起来,杂志办事处当家做主的安少爷是县令家的公子。衙役一定不是来找事的。 可这衙役一张口,邱源爹心里咯噔一下——这衙役是外地口音,“你们这管事的在哪?” 安少爷领着一群人扑在农场上,屋里只有杨二郎、傅川还有赵秦。邱源爹快速跑进屋,和赵秦说了一声,两人匆匆地来到院门口。弄清了事情后,不用赵秦说,邱源爹转身奔着农场的方向跑去。 衙役被请进屋喝茶。他们知道余阳县办的杂志,甚至他们家里也买了好几本杂志。围绕着杂志,三个人慢慢聊起了天。 衙役喝完第二杯茶,安康拎着平安进了屋子。平安鞋底满是泥,身上也滚了一身泥,活像是在哪个泥水坑里滚了两圈。 平安脚刚沾地,就往院子里跑,踩出一串小小的泥脚印。安康被他气笑了,站在门边对跟着平安的两个随从喊道,“把他带回家去好生洗洗。要是让家里夫人看见了,你家小少爷少不得挨一顿揍。” 随从慌慌张张地追着平安跑,满身是泥的路易追在随从身后。 安康笑着转身时还听见路易的大叫声,“小少爷,等等我,等等我。” 得知两位衙役来的目的,安康解释道,“我便是那苦主。二位稍等,等我拿了契书就与二位一同去元明。”他话不多说,也没多耽搁,带着虎子,陈子澈并宋石头,金小三跟着衙役去往元明县。 见了契书,衙役们对视一眼,对安康的话信了大半。原本赵帆顺的名声并不差,有人传今年他巴上州府的官员,在这之后他行事慢慢乖张起来。赵帆顺拒不认账的事还未在元明发生过,倒是有几起仗势欺人的事。也有百姓将赵帆顺告到县衙。可两次都被曹县令轻拿轻放,最后不了了之。 这几个外乡人一直很有礼貌。就是这个一直被人叫少爷的人也一直彬彬有礼。衙役们对他们颇有好感,好心提醒道,“我们听说咱们曹县令与赵帆顺关系很好。”只这一句,其余的他们便不再多说。 安康对着衙役拱了拱手笑道,“多谢二位。人在做天在看,相信曹县令会还我们一个公道。” 两个衙役摇摇头,不多劝。这样的人他们见多了,都说公道,公道,可公道不就县令老爷手里么,多少人在这上面吃了亏。 他们坐着安府的马车,比慢悠悠的牛车快了半日,天擦着黑就进了元明县。两个衙役告知一声,提着刀匆匆回了家。 安康原本还想逛逛元明县的夜市,哪知道这压根没有夜市。夜幕笼罩的元明县一片漆黑,灯火都少见。安康无趣地从窗边的椅子上起身,返身坐回桌边。陈子澈捧着书本在烛光下看的认真。虎子和金小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宋石头坐在一边摩挲着一个藏蓝色的钱袋子。 自打上次住客栈遭了土匪又被卖过一次,安康心里就落了阴影。怎么也不肯单独一间房。虎子便问店家多要了四床铺盖,五个人睡在一个屋子里,夜里还要留一人守门。 公堂之上的曹县令脖子后倾,皱着眉头将契书拿远了看。安康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心道这曹县令应该是年岁大了老花眼了吧。 曹县令放下契书,开口询问,“赵帆顺,你有什么可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来啦。 嘿嘿。 第136章 对簿公堂 “大人。”赵帆顺跪在堂前,大声回道,“草民有话说。这几人在前几日来我铺子闹事,被我撵了出去。后来他们又拿了一份伪造的契书,说我收了他们五十两定金。天地明鉴啊大人。去年他们冬日里来过我的铺子说是要订果树,后来觉得价格贵了便离开了。谁料想,他们竟然还在杂志上写文章来污蔑我。那杂志卖到整个大梁,我这名声算是彻底臭了。”说到最后,赵帆顺恶狠狠地剜了安康等人一眼。 曹县令摸了摸胡子冲着安康几人问道,“陈子澈是何人?” 陈子澈拱手回道,“是草民。” 曹县令瞟了他一眼,不喜地问道,“你为何不跪?” “回大人,草民去岁考中秀才,已有功名在身。”陈子澈淡淡地回道。 “哦,是个秀才。”曹县令不咸不淡地咕哝了一句,继续问道,“你有何话说。” “回大人,赵帆顺说的全是假话。去岁,我与宋石头一起来到元明与赵帆顺签订契书。前几天我预备栽树,便让宋石头拿着契书来拉树。谁知赵帆顺不认账,谎称从未见过宋石头,还叫人推搡宋石头。后又诬赖我们伪造契约。如此奸商,理应当公之于众。” 赵帆顺瞪了过来,愤然道,“你一口一个奸商,莫要含血喷人。” “我是不是含血喷人,你自己心中有数。”陈子澈也瞪了回去。 曹县令一拍惊堂木,呵斥道,“安静,安静。莫要吵闹。”他半合着眼皮,扫过堂下众人,“依本官看,” 那两个带着安康等人过来的衙役一副了然的模样。不听劝的人总是会吃亏的。 “大人。”安康出口叫了一声。看来这个曹县令是真的不会认真审案子了,连证人都不传唤就要下定论。 “何人出声?”曹县令瞪大眼睛,面上带着一丝愠色。 “大人,草民安康。” 听到这个姓氏时,曹县里眉头一跳。安这个姓不常见,又是从余阳过来的。余阳县县令正是姓安,而他还是青州巡抚卫闵的妹夫。这人若是与安仲华没关系还好。若是有关系,即使赵帆顺巴结上了宁大人,他也不能保赵帆顺。这青州最大的还是卫闵卫大人。想到这,曹县令立马换了个态度,半合着的眼睛也全睁开了,面上带了些微笑容。“你有何话说。” “请大人秉公办案。”安康直直地看向曹县令。 曹县令心里咯噔一下,这应该就是和安仲华有关系了。即使是一般的富裕人家的少爷也不敢同他这么说话。他自己回想了下今天发生的事,发现自己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心中立马安定下来。他坐直了身子,双手抱拳对着头上的牌匾装模作样道,“那是自然,本官定会秉公办案。”“师爷,让赵帆顺按手印,和契书上的比对。” 师爷是曹县令的心腹,见他一脸严肃,不似以往对赵帆顺维护,心下觉得异样。比对完后,师爷看了一眼曹县令,见曹县令给他使了个眼色,师爷立马会意,将两张纸举起递到曹县令桌案上,同时大声道,“大人你看,这契书上的手印和赵帆顺手印完全一样。” “大人。”赵帆顺惊叫出声,曹大人怎么不按规矩来。 曹县令撩起眼皮子冷冷地看了赵帆顺一眼,“怎么,证据确凿你还有话说?”他顿了一下,语气缓和道,“什么话也别说了。既然你昧了人家五十两银子,判你加倍奉还。货物.......” “大人。”安康神色平静地叫了一声,语气平淡道,“大人可知赵帆顺扣的果树是要栽在农场的。农场是收容残疾士兵的地方,镇守北疆的徐将军与青州巡抚卫大人大力支持之事。若是农场实验成功,往后整个大梁的退伍残疾军人都将来到余阳。现在镇守四方的武将们都盯着这件事呢。” 曹县令和赵帆顺顿时冷汗连连。曹县令心道幸亏刚刚反应快,不然现在他恐怕要被打入赵帆顺一党。曹县令瞥了一眼赵帆顺,见他楞在原地,立马开口道,“竟然如此,奸商赵帆顺,你还不认罪?莫要耽误大事。本官命你立马归还陈子澈定金五十两。另外将农场所需的果木补齐。” 这是一大批果木,赵帆顺心疼的要滴血,却不敢再叫冤。刚刚这人可说了,那批货是农场的货。农场可是镇守四方的将军们都盯着的事呢。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借他赵帆顺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事上耍花招。 赵帆顺眼前一黑,他握紧拳头,努力挤出笑脸,冲着安康等人赔笑道,“如今我年纪大了,脑子时长不好使。去年的事我现在就不记得了。年纪大了是真的不中用。” 安康只看着他笑,笑得赵帆顺额头直冒冷汗,他连连保证道,“定金我马上就退。果木我在十天之内定能补齐。” “哦。”安康淡定地看了看了赵帆顺一眼,语气轻飘飘道,“麻烦赵老板了。” 赵帆顺说话的时候微微弓着腰,“不麻烦,不麻烦,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事。” 安康等人出衙门的时候被师爷拦住了,“几位少爷,曹县令想请各位喝茶。” “师爷。”安康拱手一礼,“替我们谢谢曹县令的好意。曹县令能够秉公执法我等实在敬佩,只是农场还有要事...” 师爷连忙道,“明白明白。建设农场可是大义,我们曹县令实在是敬佩各位的高义。以后若是农场还需要采买什么,直接来衙门找我便是。元明县哪家东西便宜质量又好,再没有比我还清楚的。” 两方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安康便带着人上了马车直接回了余阳。 与此同时,州府的衙门内,卫闵落下一颗白子,“宁大人知道余阳县农场的事吧。听说最近遇到些麻烦。” “哦?遇到什么麻烦?”宁大人很上道地接话询问。 “去年他们在元明县定了批果树,商家不认账,还要昧下五十两定金。” 卫闵的话没说完,宁大人心中便有了数。他说今日怎么卫大人要找他下棋。就在十天前,元明县刚有人送果树给他。怎么就能这么巧。 “大人,这事着实是那商人不对。如此奸商,是要大惩。”宁大人看着棋盘,撂下手中的黑子摇了摇头,“我的棋艺不如大人多矣。” 马车刚在安府停下,车内的安康听见车夫的惊呼声,“小少爷。”还有平安的叫声,“哥哥。” 昨日安康带人匆匆从农场赶回杂志办事处后,仆从带着平安先行回家洗澡去了。再后面,平安又找不见哥哥了。去农场找了一圈,没找到哥哥。仆从见他神色恹恹,主动领着他进鸡圈里跑了一圈。疯玩后平安是很高兴了,等吃完了晚饭他又要找哥哥。到了睡觉时间也不肯老实睡觉,就是要坐在桌边等哥哥,打瞌睡猛然惊醒后第一句就是叫哥哥。 安老太太心疼的厉害,将平安抱在怀里轻轻地拍,嘴上抱怨安康道,“你哥哥不是个好的,怎么就把咱们平安丢下了。” “哥哥好。”小胖子平安还不让别人说他哥哥坏话,他仰着脑袋看奶奶又强调一遍,“哥哥好!” “行,行,你哥哥好。”安老太太哭笑不得地继续拍他,“平安想不想吃烧饼了?奶奶明天带平安去买烧饼。” “嗯。”他高兴地应着。想了一会儿还道,“糖葫芦。” “给平安买两串糖葫芦。” 安老太太哄了他半个时辰,平安渐渐在轻轻地拍打中睡了过去。小嘴还是撅着的,打着轻轻的小呼噜。 平安睡醒了,得了安老太太许诺的烧饼和糖葫芦,揣着往农场跑。在农场里找了一圈,又跑到杂志办事处找了一圈。最后他就守在安府的大门口,坐在门槛上,吃一口烧饼,看一眼路。 看到马车停在家门口,平安立马冲了上去,“哥哥。” “哎。”安康应着声从车中出来,手里拎着在元明县的小摊上买的小玩意儿,他先向平安告罪道,“平安,哥哥有急事,昨天赶着出去办事了,忘了和你说,下次哥哥一定注意。你瞧瞧哥哥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哥哥。”平安一手捏着烧饼,另一只手张在身侧,傻乎乎地仰头看安康提在手里的玩意儿。那是个草编成的蝈蝈。 昨日还在各种闹脾气的小胖子,今日就喜笑颜开了,他露出一口白白的小米牙,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着哥哥。就连安康去茅房他也要带着花花守在门边。 哥哥带他去农场,平安也不直奔鸡圈了,他还是要跟着哥哥。 安康摸摸他的脑袋,对着一旁的虎子出着主意,“咱们不是收了几个小牛犊么,找一个给咱们平安骑骑。” 虎子打量了下自家小少爷肉滚滚的小身板,还未开口,一旁的宋石头心疼道,“小牛犊还不能驼人。要是小少爷想骑牛,骑我家的牛就是,我家的牛温顺。” 平安一脸激动地被抱上牛身,他肉乎乎的小巴掌拍了拍身下的老黄牛,嘴里大声说着,“牛”。 安康坐在他的背后,也很激动,这是他第一次骑牛。以前只听说过“牧童骑黄牛”,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亲身体验一次。 老黄牛在原地站了片刻,甩甩尾巴,缓慢地走起来。田野间带着泥土味道的风拂过脸颊,田地里是辛勤劳动的人们,偶有一两只大鹅嘎嘎嘎嘎地叫声传来。平安又找到了一项新的游戏项目。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137章 呱呱小平安 前日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日的雨,安康搬了把竹椅坐在走廊下听雨。平安和路易在一旁丢小石子玩,花花趴在小几下,毛茸茸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院子里有两缸睡莲,叶子刚长到成年人手掌大。自上而下的雨水拍打在莲叶上,打得莲叶四处晃动。虎子拎着食盒冒着雨跑来。还未站定,安康就问道,“一早上去哪了?下雨天还出去做什么。” “老太太院子里今早新蒸的包子,我掐着点去拿的。现在还热乎呢。”虎子打开食盒,包子的香味飘散出来,原本在一旁玩耍的平安和路易双双蹭了过来。 平安伸出手要去抓包子,被安康轻轻拍开,“洗手去。” 他瞧见屋檐上滴成串的雨水,往廊外走了走,伸出小手去接雨水,手里没接到几滴水,袖子直接湿了一半。安康将他拎进屋子,先带着洗了小手,又将外面的小袄子换了。如今别人都已脱了棉袄,只担心小孩子被风拍着,卫氏暂时不让平安脱小袄。 脱了袄子人凉快,再让穿平安就不乐意了。安康拿着小袄子满屋子追着那个小胖子跑。 “小少爷,小少爷。”虎子拎着食盒劝道,“赶紧着穿上衣服吃包子。一会儿包子该凉了。” 有了吃的平安这才妥协,老老实实地让哥哥穿上小袄子,和路易两人一人掐着一个大包子,坐在红漆长条凳子上悠哉悠哉地荡着小脚。 “少爷,早上石头哥过来说元明的果木已经到了。等明天雨停了,咱们就得叫人栽树。”虎子这么说着,嘿地笑了一声,“石头哥还说,这次比咱们原先要的果树多出来不少。” 原本规划好栽种果树的地方已经栽满了树。安康去过元明后,又重新规划出一块大果园,专门留着栽种赵帆顺赔过来的果苗。 安康正准备说话,瞧见白瓷缸中一尾金鱼腾出水面,尾巴在空中卷了一下,又快速砸入白瓷缸中。 “鱼。”平安显然也是看见了,抱着包子跳下凳子,往外走了几步。 虎子连忙拦住他,“小少爷,小心湿了衣裳。” 平安一直惦记那尾金鱼,雨停后,拉着路易一起跑去瓷缸边看鱼。白瓷缸里游来游去地有三条金色鱼,完全看不出是哪一条在雨中跃出水面。这两个小孩子扒着白瓷缸的沿,伸着脑袋瞧的仔细。平安人小个矮,他垫着脚尖努力地探着头,眼睛跟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转动。到底是哪一条鱼呢? 隔日一早,太阳早早地出来了,仅一个早上,昨日还汪着些水的青石板上已经被晒干。 安康还未起床,香兰已经送来了平安的衣裳。“大少爷,夫人说天热,可不敢再给小少爷穿袄子了。” “香兰姐姐,你可真是来得及时。昨日平安湿了衣裳,我拎着袄子追着他跑了半晌,要不是虎子说包子要凉了,估计他还得躲一会儿。”安康开玩笑道,“今儿保证就不躲了。” 香兰捂着帕子笑,自家的大少爷可是个妙人。 平安终于脱了袄子,他轻快地动动胳膊,只觉得胳膊轻轻松松。在马车上,他也不老实,扒着小帘子一直往外瞧。路过常吃的那家烧饼店时,平安缩回脑袋刚要开口叫哥哥,安康先他一步开口,“今早你吃了三个大包子。吃成小胖猪了,牛儿可就驮不动你了。” “啊。”平安张圆了嘴巴,老实了一会儿,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农场里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虎子做监工时路过一群拔杂草的女人,听见有人说,“傅大河那个媳妇儿,原先是县里寡妇的那个,昨天她和傅大河一块去田里看水。昨天不是下雨么,他们怕田里淹了。夫妻两个一个看南边的地,一个看北边的地。傅大河去了北边,看完水回来找他媳妇儿,找了一圈没找到,他以为他媳妇儿先回家了,啥也没想就回家去了。” “傅大河到了家,发现他家媳妇儿不在家。这下雨天他媳妇儿能去哪?他就去他爹娘家找,也没找到人。后来一大家子都跑去田里找。他媳妇儿就躺在地里。听说是下雨天地滑,一下子摔了进去。” “他们家请了村里的大夫看。大夫一看,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右边腿还摔断了。现在他媳妇儿在家里躺着呢。” 一旁的女人插嘴道,“傅大河先前那个媳妇儿不就是孩子在肚子掉的么。有人说是给傅大河和他现在的媳妇儿给气掉的。都是报应。” “报应什么报应。”女人对面的女人将杂草拨到一边,“刘霞的孩子在肚子里就是个死胎。哪里怪得到人家。” 农场里的鸡仔退了黄色绒毛,再长出来的毛色带着点土黄色。再加上大鸡没有小黄鸡可爱,平安也不爱往鸡圈跑了。他最近比较喜欢和路易在路边采花扑蝴蝶。 采那种黄色花心,白色花瓣,一枝上开七八朵的小花,还有小雏菊,小兰花,杂七杂八地混在一起。随从们将平安采的花仔细地扎成小束,平安随着安康从农场下班后将花带回家。一束要给娘亲,一束给奶奶。没几日,安老太太和卫氏的屋子里就插满了野花,将原本花瓶中的桃花杏花百合花都给挤走了。 路易在草丛里捉了只爱呱呱叫的小青蛙放在小路中间。平安跑过来蹲下身子看。小青蛙呱呱叫了两身,双腿用力一蹬向前跳去。平安被惊得也跟着跳起来,急忙将小青蛙抓了回来。小青蛙蹦了一下,平安就将他抓回来。如此反复折腾了几番,小青蛙蹲在地上不出声也不肯动。平安鼓着小嘴,努力地学了一声,“呱。”小青蛙鼓动腮帮子回了一声。平安蹲着向前蹦,没掌握住平衡,脸朝地直接摔了下去。 好在他皮实,不等路易去拉他,他自己爬起身,胡乱地抹了抹脸上沾到的土,转身去找小青蛙。小青蛙却趁着这个时间三下跳进了草丛里。平安追过去扒开草,可小青蛙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晚上归家的路上,安康问他白天玩了什么。平安回一下,“呱?” 安康:“什么?” 平安:“呱呱。” 安康:......“好了,我知道了。你是怎么捉到小青蛙的?”他转向路易问道,“是小青蛙还是小癞□□?”不等路易回答,安康已经给平安起了个新绰号,“小□□平安。” 田间的小花开了一茬又了一茬,骑在牛背上的小小孩童已经学会了拿着根小棍把羊赶到山坡上。平安真真成了一个放羊的小郎倌。他从牛背上滑下来,跑向树林下的阴凉处,身后的小书袋一下一下地打着他的后腰。随从们追着跑在后面。树林下已经聚了几个捧着书的孩童。路易拍拍身边的石头唤道,“小少爷,坐这。” 平安就在乡野间启蒙了,他的读书声中搀着树林里喋喋不休地蝉叫。随从们做了黏杆,两人扛着杆子在小树林里到处粘知了,可不能让这些话多嗓门大的蝉儿们打扰到小少爷。 平安认识风这个的字的时候,风吹进树林,带着一丝凉爽地蹭过他的身边。他伸出手试着去抓住,可风从他的指尖溜走,从此他知道风只可以感知却抓不住。平安认识小溪这个词时,安康将他带到小溪边,让他看随着溪水流动的落英,清澈的水下圆润的小石头。兄弟两个卷起裤脚一起踩进小溪里。平安认识雨时,他坐在廊下和哥哥一起看雨,看雨从小变大,看白瓷缸中的睡莲被雨水打得藏起了花蕊。 “睡莲花开了。”安康嘟囔了一句,悠哉地晃着他的摇椅。 虎子从院子外冒雨进来,将怀中揣着的信拿出来,“少爷,今早刚来的信。” “谁的信?”安康悠哉地快要睡着了。 “少爷,是邱源的信!还有表少爷的!”虎子凑近了在安康耳边激动地喊了一句。自打邱源和卫然去年冬天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如今终于寄信回来了。 安康瞬间瞪大眼睛,他猛地坐起身子,催促道“你快给我念念。” “安康,吾已携妻归大梁。望日后归余阳。”虎子念到这就停了下来,整整一页信纸上就十几个字,写得还有些潦草,似乎是赶时间似的。 “下面呢?”安康重新坐回躺椅上,他咕哝一句“邱源竟在外面找了个媳妇儿。难怪自打出门后就不给我写信,没想到他竟然是个重色轻友的人。” “没了。”虎子将信纸摊开给安康看,干巴巴道“少爷你看,就这两句话。” “没了?”安康坐起身,一脸地不敢置信,“这就没了?亏他还是个写小说。不会展开展开再展开吗。去了哪,哪里找的老婆,一路上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路上风景如何,他怎么就只写了这一句。”安康气得将信纸摔在身上,憋了半天来了一句,“真真是无趣。” “卫然的信呢?” 虎子连忙打开信,卫然的信同样简短,“一路所见所闻甚是惊奇。若有机会,表哥可一同前往。” 安康:.......要不是字迹真是这两人的,他都要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找了同一人代笔。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呱呱。 安康:小肥□□。 第138章 娶了个妖怪 三伏天最热时,余阳镇上又有了新的热闹。 老太太们不顾夏天的热浪,聚集在树荫下说起今天杂志办事处邱源带回来的媳妇儿。 邱源出去大半年,回来后竟带回了个妖怪。还是个女妖,皮肤白的像鬼,金脑袋,绿眼睛,说话时舌头捋不直。今天妖怪在街上出现后,大半个县里的人都跑去围观了。 邱源娘听说这个妖怪是邱源在外面娶的媳妇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邱源爹赶紧抱起自家的婆娘,远远地绕开妖怪进了门。 “她怎么了?”安娜用蹩脚的大梁语询问,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 邱源沉思片刻,安抚道,“没事,天太热,我娘可能中暑了。” “中书?”安娜困惑地看向邱源。 “the day is too hot,she is sick。”邱源尽量翻译。 “天热,她生病?” “yes yes ,她生病。”邱源不住地点点头。 安娜脸色担忧地进了屋子,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去瞧她。” 邱源娘刚被邱源爹掐着人中醒过来,一见到自家的儿媳妇儿,双眼一闭又要晕过去。 邱源眼疾手快地扶住邱源娘的肩膀,无奈道,“娘,你晕什么。快来见见你儿媳妇儿。” 邱源娘心道,就是因为看见儿媳妇儿才要晕倒的。 “娘,安娜从海外跟着我回来的,她在咱们这举目无亲,你可得好好对这个儿媳妇儿。” 邱源娘睁开一只眼睛,看见安娜身前披着大辫子站在床边,瞧着岁数不大的模样。一想到儿子说的举目无亲四个字,邱源娘就有些心疼这个妖怪。只是妖怪终究是妖怪,瞧着怪吓人的。她拽着邱源的领口将邱源拉近,小声道,“再怎么样,咋也不能娶个妖怪当媳妇儿。以后生了孩子,那我孙子不就是个小妖怪么。” “娘!”邱源哭笑不得,他娘的反应就和他当初见到海外人的反应一样,觉得这些金发碧眼,红发蓝眼的人都是妖怪。“安娜是人,是住在海的另一边的人。他们那的人长得各色各样,皮肤雪白,有红色头发,黑色头发,金色头发的,眼睛有绿的,蓝的,还有紫色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跟咱们隔了一片海,长得就不一样了。” 邱源娘纠结地又看了安娜一眼,咕哝道,“咋看咋像妖怪。” “爹娘,安娜第一次进门,我领她给你们磕头。”邱源拉着安娜跪下来。安娜一脸茫然,“Qiu,why?” “it is our custom.” 安娜点点头,听话地和邱源一起磕了三个头。 “邱源。”安康自觉地进了院子,在堂屋门口探着脑袋。平安大大咧咧地站在哥哥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盯上了邱源娘晌午烙的葱油饼。 “哥哥。”平安拉拉哥哥的衣服,指了指桌上,“能吃不?”还难得地说了三个字。他知道这是在别人家,不能直接开口要吃的。 邱源快步走出来,听到平安的话立马笑开了,他挑了块小些的饼子,又卷了些中午炒的辣椒鸡蛋,这才递给平安,“平安你还认识我吗?” 平安点点头,嘎嘣脆地叫道,“邱哥哥。”接过葱油饼啊呜就是一口。他向来是个爱吃的。正待平安咬第二口时,安娜出来了。平安惊得瞪大了眼,金色头发,绿眼睛,不就是奶奶故事里说的妖怪么。他两手紧紧握着葱油饼,转身往安康的身边跑。躲在哥哥背后,平安探出半个身子,这才咬下第二口饼。 “平安你怎么了?怎么接了我的饼子就跑。”邱源笑着对安康道,“平安越来越有意思了。” “是有意思。整日就惦记着吃和玩。像只快乐的小猪。”安康摸着平安的脑袋回他。 平安一直盯着安娜看,看的安娜心痒痒,这样胖嘟嘟可爱的小baby好想抱一抱。她走过去,陈子澈,虎子和赵秦就往后退,路易直接小跑两步和平安躲在一起。谁知,安娜直接奔着平安去了。 “哥哥。”平安顾不得口中的饼,油乎乎的小手就要拽上安康的衣裳。安康赶紧后退两步躲开。安康躲开,平安就急了,“哥哥。” 安娜走到平安面前刚蹲下身子,平安肉乎乎地小巴掌就拍在安娜脸上,他瞪着眼睛大喊道,“打妖怪。”另一只还牢牢抓着葱油饼。 安娜懵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平安还想呼第二掌,被反应过来的安康拽住了小手,“平安!你怎么打姐姐。” “妖怪。”哥哥过来了,平安自觉地蹭到哥哥身后。 “不是妖怪。是姐姐。这个姐姐是邱哥哥的媳妇儿,以后你要叫邱嫂嫂。”安康蹲下身子和平安解释道,“邱嫂嫂不是咱们大梁人,她家住在海的另一边,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和咱们长得不一样。平安打人是不对的,和邱嫂嫂说sorry。” 平安啃了两口饼,终于想明白一点哥哥说的话,他跑到安娜面前,仰着胖脸大声道歉,“邱嫂嫂,肖瑞。” “没关系。”安娜眼神柔和地看着平安。她明白妖怪这个词的意思。从进入大梁开始,一直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个妖怪。 邱源娘一听,安家少爷竟然和邱源说的一样,他竟半点不惧怕妖怪。难道真的是海的那边人和咱们这的人长得不一样?她有心多问问,连忙招呼屋里站着的几个人坐下,一人给卷了一张葱油饼。 听见邱源说妖怪媳妇儿叫安娜,邱源娘看了一眼安康,连忙道,“她也姓安?和少爷一个姓。” “婶子,他们这个就是名。安娜就是名字,他们的姓氏有的好长,跟咱们这些不一样。”安康给她解释。 “少爷,你咋懂这么多哩。”邱源娘真心觉得少爷是真的厉害。 安康尴尬地笑笑道,“以前读书看过关于海外的游记。” 平安咬一口饼子,看一眼邱嫂嫂。这个嫂嫂长得和大家不一样的多了去了。 “我一路走来,见农场已经起了一排房子,还有一片片树林。”邱源问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和邱源有同样疑问的人正背着青色包袱走进余阳县城。此人乃是镇北大将军胡续名手下小将裴玉春。人如其名,裴玉春是出了名的玉面小将。 裴玉春粗粗地扫了一眼街道,路边的摊贩都躲在阴凉里。只有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带着顶草帽,坐在摊子前。摊子上放了一个粗胚白瓷提壶并两只细瓷碗,碗底画一朵荷花。水壶旁边是几个圆滚滚带着条纹的瓜。摊子旁的筐子里盖着块麻布。 裴玉春来了兴趣,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带条纹的瓜,问摊贩道,“这是什么瓜?” 摊贩抬起头,裴玉春才瞧见这摊贩原来瞎了只眼睛。摊贩正是金小三,他热情地介绍道,“这是咱们余阳农场出的西瓜。今年咱们第一次种,拢共才有三千多个瓜。这西瓜鲜甜鲜甜地解渴,和别的瓜不一样。在别的地,您也买不着,只能在咱们余阳吃到。这西瓜是咱们农场场长花了千两银子从西域买的种子。一瓣西瓜五十文。您看你要几瓣?” “五十文?”裴玉春皱起眉毛,“太贵。” “太阳这么大,您花这五十文,不吃亏。” 刚刚听到摊贩提起余阳农场,裴玉春想在摊贩这打听事,就数了五十个铜板买了个瓣西瓜。他一边接过西瓜,一边打听,“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还在外面摆摊?那边阴凉你怎么不去躲躲?” “我的摊位原本不在这,在那树下。”金小三指着被几个小贩模样的人占据的阴凉地。“我准备收摊回去了,才将把我的东西搬到这,赶车的兄弟就被别人叫走了。原先那处阴凉已经让别人占了,我也快走了,晒会儿就晒会儿吧。咱们这瓜可金贵,我得好好看着。” “您吐籽儿吐到布上来。”金小三从摊子旁的筐里拿出一块麻布,“咱们回收西瓜籽儿。” 裴玉春咬了一口红壤子瓜,入口就是一股子甜味,水还多。这个摊贩说的没错,吃这个瓜真的解渴。他狼吞虎咽地啃了一瓣瓜,金小三体贴地拎起茶壶让他冲手。裴玉春摇摇头,“再给我切一瓣。” “这边的余阳农场怎么样?我刚刚进城里听见有人说里面干活的全是残疾的。”啃了瓣西瓜缓解了饥渴,裴玉春吃第二瓣瓜时速度放慢了很多。 “也不全都是残疾的。”金小三瞧着裴玉春蹲在那冒了一脑门汗,连忙将宋石头放在摊子上的草帽递给他,“残疾的都是北疆战场上退下来的。你瞧我这眼,四年前打仗的时候伤着的。那会儿我岁数小,残了就慌了神,军营里好多残了的都不敢回家,我就也怕,就没去。后来我们安营长来了北疆,哦,就是现在咱们余阳农场的场长。带着我们这些人读书识字,在北疆开农场种地。后来他回余阳了。我和几个兄弟在农场又呆了些日子,攒了点钱,这才回家。” 金小三喝了口水继续道,“回家后咱们也没啥营生,还是安营长的外家——卫氏商行给了活路。凡是从战场上伤残归家的,去卫氏商行买东西一律七折。那会儿海货紧俏,咱们从卫氏商行进货,各处村里转悠着卖掉,挣的钱足够温饱。我们认识些字,就在村子里帮着读信,写信,一个月也能挣几个。” 回想起归家的生活,金小三叹了口气,“家里的兄弟娶了媳妇儿,跟咱们就离心了。不在家好多年,爹娘不如原来的亲。在家兄弟给气受,我就来投奔安营长了。我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来了好几个北疆的兄弟。我们安营长原先管着杂志办事处,杂志你知道吧。大梁的独一份,就是咱安营长办的。”金小三说起这个,与有荣焉。 “我们这些人过来了,安营长先给咱们在杂志办事处找了活干。立马就开始为我们兄弟盘算。这些缺胳膊少腿独眼的兄弟们能干什么呢?安营长和咱们一合计,不如还干农场。干农场,咱们的活也不重。活多的时候有短期工来。平时咱们就自己拔拔草,浇浇水。” “我今年攒了点钱,准备托老太太给我说个媳妇儿呢。”金小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瞒小哥说,我还没娶媳妇儿呢。不过在农场当正式工,那可是很体面的,好找媳妇儿。老太太是咱们安营长的奶奶,现在就爱给咱们农场里的人说媒。安营长在北疆那会儿,老太太和老爷子还从余阳跑过去看他。那会儿还在和毛子打仗......” 裴玉春就这么蹲在那,听金小三说北疆农场的事。腿麻了就动一动。胡将军原本担心余阳农场只是个噱头,没想到实际上比听说的还要好,怪不得徐昌明愿意将弟兄们送过来。以后残了的弟兄们来这里,他们也是再放心不过的。 宋石头拉着美娘过来时,见金小三说得高兴。自打开始卖瓜,小三的话越老越多,随便拉上一个人就能唠大半天。他无奈地喊道,“小三儿,回去了。” “哎。”金小三应了一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裴玉春说道,“咱们余阳的夜市热闹,小哥可以晚上去瞧瞧。就在这条街上。” “你们这是要去农场?”裴玉春问他。 金小三将西瓜往车上搬,“是哩。回农场呢。”他转头瞧见宋石头拎起茶壶,忙道,“石头哥,我来。后来又卖了两瓣瓜,还有一瓣我给嫂子留着呢。”他从桌子下的筐里将一瓣西瓜拿出来递给美娘,“嫂子,西瓜籽儿要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路易: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邱源娘:我的内心也是崩溃的 平安:葱油饼可真好吃啊。炫,我就是炫。 不瞒各位说,前两天我就着辣椒酱炫了三个馒头,那可是真香。 第139章 脸肿了 裴玉春以想去农场看看为理由搭了个顺风车,金小三坐在筐子边,将裴玉春和美娘隔开。如今日子好过了,美娘身上养出些肉,大眼睛不再突兀地吓人,反而越来越娇俏。金小三止不住话头,将在摊子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路上遇见一片绿林,树木大都不高,却显得格外有生机。金小三指着那片绿林道,“到这片果林就是到咱们余阳农场了。咱们这有两大片果林。等来年秋天咱们就能吃上果子了。” 过了果园就是一片菜田,高高低低地搭着许多架子。金小三介绍道,“整个余阳的酒楼,小饭馆都从咱们农场采买蔬菜。咱们这的菜又便宜又好。坏菜叶都扒下来喂猪了,一点没有浪费的。” “喏,你瞧这竹林。”金小三示意道,“这是春天时,咱们农场人一起去山上挖的笋带回来栽下的。竹林里养着鸡,这样夏天它们也有地方躲阴凉。” 裴玉春瞧见一群羊在路边树林里慢悠悠吃草,树底下坐着几个捧着书本的孩童。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放羊的孩子大多是家中贫穷的,这样的孩子基本没机会去学堂。更何况是几个孩子人手一本书,瞧他们头也不抬的模样不像是看不懂的,应该是真的识字。裴玉春指向孩子们,好奇道,“家中买得起书本,何必需要孩子放羊。孩子们专心读书岂不是更好?” “那可不是。小哥进城时没看见咱们余阳县的标语么,扫盲!”金小三解释道,“咱们余阳县去年开了个余阳县大学堂,一年只需要花五百文买课本,不交束脩,就是为了孩子们能识字。学堂里的夫子都是自愿去教书的。余阳县很多孩子都在里面读书呢。要是想专心读书,从大学堂启蒙后再找书院。该考功名的考功名。要是不愿意继续读书,在大学堂里学的字也够用了。现在咱们余阳县一个字不识的恐怕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裴玉春诧异地看向金小三,“余阳竟是这样的吗?” “是啊。咱们那些家里有孩子的兄弟们都把孩子送到大学堂里读书去了。现在不识字吃亏呀。就拿咱们农场来说,今年开春招工,头一条就是要读过书,会写字的。”金小三拿下头上的草帽扇了两下,又将草帽戴了回去,“咱们场里有个叫傅二山的。农场开春招工,他去年开始读的书,一下子就被咱们农场招上了。那些不识字的只能干相眼。羡慕也没法,人家就知道识字的重要。听说刚识字那会儿可用功了。” “你们住哪?我怎么在这周围没看见房子?”裴玉春问道。 “我们就住农场里。安营长给盖的房子,一家四间房,还带个小院子。”金小三得意道,“晚上你若是没有去处,可去我家里住。我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 裴玉春立马点头,毫不客气地应下了。 牛车又晃了半柱香的时间,裴玉春终于看见一道木门。门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余阳农场。门边搭着个凉棚,里面坐了三个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人坐在朱红色带着两个轮子的椅子上,少了条胳膊,缺了条腿。这样的人从战场上退下来也是很难存活的。 “五郎哥。”金小三蹦下马车,“今天我可卖了不少西瓜。籽儿都留着呢,一会儿我送到仓库里去。” 孙五郎打量一眼裴玉春,裴玉春也在用复杂的眼光看着他。这样的眼光孙五郎见过很多次,他早已不再放在心上,笑笑道,“这是哪位?” “他是外地人,今天刚来余阳。听说有农场就跟来看看。”宋石头帮着解释。 裴玉春就这样在金小三家住下了。听着鸡叫声起床,趁着太阳没升起,天还不热,跟着金小三一起去地里摘菜,抬筐。太阳升起来后,裴玉春就跟着一群人躲在树荫底下,听他们唠嗑。太阳开始下落,不再那么晒人时,就去地里做些拔草的杂活。晚上还有活动呢,一群人聚在一棵大树下,看着月亮,吹着晚风,听别人说书唱小调。这些残疾士兵天南海北地聚在一起,唱什么调的都有,铿锵有力的,温柔绵缱的。有的裴玉春压根就听不懂在唱什么词,不过他就觉得,这样的生活悠悠哉哉地也挺好。 安康带着平安天天到农场报道,有时候也在农场住下。裴玉春和他打过几次照面,安康都在逗他的弟弟玩,半点看不出沉稳的样子,倒像个大孩子。听金小三说,安康家世很好。可这兄弟两个都不是娇气的。裴玉春常常见到安家的小公子骑在牛背上,背着书袋,和路边瞧见的孩童们一起放羊,一起读书。 在农场住了半个月,裴玉春确信余阳农场的生活很好。他给远在西陲的胡将军去了信,信上详细记载了残疾士兵们在余阳农场的生活。十天后,裴玉春收到胡将军的回信。胡将军的意思是,务必让安康答应让他们西陲军营的残疾士兵也可以到余阳农场生活。 裴玉春在屋内踱步半晌,在太阳最烈的时候出了门,直奔安康在余阳农场的院子。 安康的院子外围了圈篱笆,上面爬了些牵牛花。院子里栽了丛竹子,放了个大水缸。晾衣架上晾着几件孩童的小衣裳,门前还有匹小木马。 “安场长。”裴玉春正要报出自己的名号。虎子从屋里小跑着过来小声道,“裴小哥,你可莫要大声喊了。今儿小少爷让马蜂蛰了,疼了半天。这才刚睡下呢。” “虎子。”裴玉春将正式拜帖交给虎子,叮嘱道,“等安场长有空了,我再来拜会。” 虎子一愣,双手郑重地接过拜帖。拜帖呀,这还是他第一次替少爷接到拜帖。以往只听门人说过有人给老爷递拜帖。来找少爷的多数是找人递话,或者是直接找到少爷当面说事。哎呀,这可是头一回接到拜帖。虎子语气激动,正色道,“裴小哥你放心,少爷醒了后,我立马交给他。” 裴玉春被虎子严肃的表情弄得一怔,怎么突然这么正经了。他询问起平安,“小少爷怎么让马蜂蛰了?” “今早小少爷和路易两人出去玩,仆从一个没注意,他两就将树上的蜂窝捅掉了。”虎子一脸心疼道,“小少爷的脸上让马蜂蛰了三下。老夫人要是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心疼呢。” 虎子返回屋时,安康正在给平安打扇子。平安穿着红布五毒兜兜,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大脸上肿着三个包,睡梦中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睡得并不舒服。一旁的路易更是离谱,两只眼睛都被马蜂蛰肿了,瞧人时都觑着眼,不然眼睛疼。 “谁来了?”安康小声问道。 “是裴小哥,还给咱们递了拜帖。”虎子将裴玉春的拜帖递给安康,小声嘟囔道,“裴小哥找少爷咋还递拜帖。” 安康掐头去尾地快速看了帖子,没想到裴玉春竟是个骠骑将军,还是西陲军营的将军。这么些天是在农场做卧底的吧。他摸着下巴对虎子道,“虎子,你回府上去将老爷请过来。咱们这些人看不懂文书,也不知他是真是假,还是让我爹来瞧瞧吧。” 平安醒后,觉得脸上疼,不由自主地就想去摸脸。安康拦住他的小手,劝“不能摸脸。脸现在肿了。” 平安回忆起早晨的事,再次和哥哥告状,“有虫子咬我。”自打前几日在邱源家多说了几个字,平安就像慢慢开窍了似的,说话不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你将虫子的家都捅掉了,它们肯定要追着你咬。” 一会儿脸上还疼,平安恹恹地躺在那一动也不肯动。这可心疼坏安康和虎子了。两人围着平安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傅三梅端着晾凉的葱油饼过来将平安哄好的。傅三梅上个月已经和虎子成了亲,常常随着虎子跑在农场这边。 平安特别喜欢吃葱油饼。给他少少抹一点辣椒或者抹些酱,他就吃得喷香。此时见了吃的,平安终于有了些精神。傅三梅这次专门做了甜辣味的酱料,抹一点在饼上,卷给平安,他就自己握着饼啃。一张粗胚碗口大小的葱油饼,平安一次能吃五张。 安仲华带着安老太太到农场时,平安已经吃完了第三张饼,正并排和路易坐在小塌上,花花闻着饼的味道一直在平安脚边转悠。天气热,又在屋里,平安就一直穿着红肚兜,晃着胖脚。红肚兜还是卫氏今年初夏时刚给他做的。 安老太太瞧着平安脸不对劲,走近一看,见他脸上明显有三处肿起。再看一旁的路易,两只眼睛也肿了起来。“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脸都肿了?” 安康和虎子出门转悠了,傅三梅留在家中看孩子。她回安老太太道,“老太太,少爷和路易早晨捅了个马蜂窝,脸上被马蜂蛰了三下。” “奶奶。”平安伸出一只脚试探性地下了小塌,蹬蹬跑过来仰着胖脸给安老太太看,“脸肿了。” 安老太太摸摸他的脸,“是肿了,肿的还不轻。平安下回可不能调皮。马蜂蜇人狠。” “嗯。”平安点头,他受了一次教训,心里很是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哥哥,有虫子咬我。 安康:说实话,你欠。 第140章 小卑鄙 安仲华将文书递还给裴玉春,“不知裴将军此次来余阳所谓何事?” “我在农场呆的这几日,听了农场里残疾士兵们说回家的事,我心里不是滋味。那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回家后日子大多过得艰难。北疆军营的残疾士兵是兄弟,咱们西陲军营的残疾士兵也是兄弟。”裴玉春直接道,“我就是来给咱们西陲军营的残疾兄弟们找个好出路。” “来呗。”安康快速应下。 应的这么快倒让裴玉春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几句话就谈妥了。他不禁多看了安康一眼,原本以为平日子像个大孩子,却做了很多令人咋舌事情的安康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没想到竟就是几句话的事。 事情谈妥了,安康就招呼虎子让农场里的村妇多弄些酒菜,裴玉春是个将军,级别比他爹安仲华还高,这可是大官,得好好招待。以后裴玉春要是回西陲,在大将军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他们余阳便又多一个人罩着。南屿军营,东沙军营的人什么时候来?他早就做了迎接四大军营里伤残士兵的准备。 三梅、美娘并几个农妇听说裴小哥是个将军,都使了浑身解数做菜,生怕给农场丢脸面。她们都是第一回 儿见将军,心下十分激动。美娘摸着胸口对傅三梅道,“我和将军还一起做过牛车哩。这事我能说上一辈子。” “美娘,你说裴小哥长得那么秀气怎么是个将军?我瞧着他和县里的读书人一样,有一股子文气。”傅三梅将五花肉下了锅,油锅里滋啦一声响起热油遇水的声音,“这刚宰的猪就是新鲜。这猪我大姐家养了大半年,养的可好呢。” 为了招待客人,安康直接从傅大花家买了一头半大的猪,今晚整个农场都吃肉。 平安闻见肉香,趁着安老太太不注意,光着屁股蛋子往院子里的厨房跑。 “小少爷。”路易觑着眼睛立马跳下小塌,“小少爷,穿衣服。” 安老太太这才回神,正好瞧见平安的白屁股蛋子消失在厨房门口。她笑着摇摇头,和梁婆婆说,“这孩子比康儿小时候皮实。” 美娘刚准备把菜盛出来时,见平安扒着灶台被烫的“啊呀”一声。她连忙抓起平安的胳膊看,还好只是稍微有点红。傅三梅也被吓了一跳,刚刚她们竟然没注意小少爷进了厨房。 路易追过来拉平安的手,“小少爷,厨房里热,咱们出去。” 平安盯着灶台,不愿意动。他看了一眼美娘,又看了一眼傅三梅,面无表情道,“肚子饿了。”没等别人做出反应,平安继续道,“想吃肉。” 今天被马蜂蛰了脸,平安哭闹了一中午,饭都没吃。下午醒来垫了三张饼子,原本是不饿的,可是闻到肉香,肚子就饿了。 傅三梅将他抱出厨房,哄道,“小少爷去屋里等会儿,嫂子这就给你找吃的。厨房里热,油大,小心烫到你。今天有猪肉炖粉条,一会儿我就给小少爷盛一大碗。” 听到有吃的,平安点点脑袋,乖乖地让傅三梅抱回屋里。安老太太将他揽在身边,摸了摸他的胖脸。“平安出门得穿衣服。光着屁股可不行,人家会看笑话的。” “嗯。”平安老老实实地坐在蹋上,甭管听懂听不懂,先应下就是了。 安康晚上陪着裴玉春喝了点酒,回来时平安和路易两人正在床上玩你推我我推你的游戏。晚间平安吃完了一大碗猪肉炖粉条,出了一身汗。傅三梅就用院子水缸里晒了一整天的水给他洗了洗。安老太太带着他出门转了一圈,回来后人还是很精神。 安康端着烛台仔细看了平安的脸,比中午时要好一些了,肿还是肿着,已经不那么红了。“晚上涂药了吗?” “嗯。”平安自己摸摸脑门。 安康又问,“谁给你涂的药?” “三梅嫂子。” 安康躺下,平安就在哥哥身边蹭来蹭去,一会儿拽拽哥哥的头发,一会儿又跑到哥哥腿边骑在哥哥身上。安康闭着眼睛由着他弄。 虎子铺着铺盖说起白天去傅家村的事,“今天我和三梅去傅家村买猪,瞧见三梅的嫂子了。她走路一瘸一拐地,不如赵秦走的稳当。那条断腿养不好了,好像就是瘸了。” 安康睁开眼冲着虎子哼笑一声,“你这话要是让赵秦听见了,你得挨揍。” 虎子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铺着铺盖。路易跳下床,和虎子躺在一起。 喝了些酒,安康有些睡不着。他起身,原本已经闭上眼的平安也跟着爬起身。安康疑惑地转头看他,“平安你要做什么。” 平安趴在哥哥背上,小手牢牢地圈住哥哥的脖子,这是让哥哥背。 “哥哥去茅房,平安也要去吗?” “嗯。”平安应了一声,“去尿尿。” 安康背着平安,虎子在一旁提着灯笼照路。安康解裤子上厕所时,虎子打算将平安抱下来把尿。平安不乐意,扭着小身子就要呆在哥哥背上。安康本以为有虎子在后面扶着没什么事,他就放心地站直背,谁知道这时候放在地上的灯笼往旁边歪了一下,虎子怕灯笼着了,松手去扶灯笼。 这下平安搂着哥哥的脖子,双脚直接悬空,吓得他使劲晃着小脚。 “咳咳。”安康正在尿着呢,脖子被平安勒住了,他下意识地仰着脖子往后倒退一步,听到平安害怕地叫哥哥。他怕平安掉下去,只能撒手去扶平安同时背稍稍弓了一下。这下好了,全尿自己身上了。这不就闹笑话了么,二十岁的人竟然还能尿在自己身上。 将弟弟送回屋里,安康带着虎子到院子里洗澡。两人没点灯笼,就着月光,虎子将井里刚打出的水泼在安康身上,凉的安康“哎呀”叫了一声。 安老太太在屋子里听到动静,笑着和梁婆婆说,“安康还像他弟弟似的长不大。整日里就喜欢闹来闹去。” 安老太太又惦记起自家老头子,语带埋怨道,“老头子哪懂得赏什么花。别人请他,他就去了。也不知道现在睡了没。”他们两个成亲四十年,晚上分开睡的时候很少。老头子不在旁边躺着,老太太心里就觉得冷清。 安康冲完澡,草草地裹了件衣裳回屋里。平安见到哥哥,还要往哥哥身上蹭。安康将他按在床上,“你好好睡觉,哥哥给你打扇子。”自己咕哝道,“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平安睁大眼睛看哥哥,无辜地问道,“哥哥,什么事?” 安康:......“你快睡觉吧。睡一觉明天脸就好了。” 平安听话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脸还有些肿,不过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哥哥和虎子哥哥不在屋内,路易也不在。平安一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安老太太进屋子时见平安正在扯帐幔,她忙拍拍手唤道,“平安来,奶奶带你去吃早饭。” 吃东西的话平安很听得懂,他踩着脚踏慢慢下了床,光着脚丫跑到安老太太旁边,自觉地把小胖手塞进安老太太的手里,“奶奶,走。” “先穿衣裳。白天不能穿肚兜出门。” 平安听懂了,自己跑到衣柜边,指着衣柜门对安老太太道,“奶奶,衣服在这。” 早饭是咸鸭蛋和白粥。把咸鸭蛋捣碎了掺进白粥里,平安不用人喂,自己拿着勺子就能喝下一大碗。 路易从院子外跑进来,跑到平安身边,小声道,“小少爷,妖怪嫂子来了。”这两人常在一起玩,有自己固定的交流话语。 安老太太听了有趣,问道,“哪里来的妖怪嫂子?” 平安知道是谁,但他还不会解释。路易第一回 去邱源家,也不太认识人。两个孩子说了半天,一个说饼好吃,一个说是一个哥哥的媳妇儿。 “你是邱源的媳妇儿?”安老太太听说过邱源娶了个金发碧眼的媳妇儿,长得像妖怪。 路易点点头,就是这个哥哥。 “小孩子不能乱说话,嫂子就是嫂子,不能说妖怪。”安老太太轻声教训道,“小孩子乱叫人是要挨打的。” 路易吓得摇摇头,平安压根听不懂,他揪了块饼子攥在在手里,一口一口慢慢地嚼着。 安娜在下洼村呆闷了,邱源就说带她出来转转。这一转就转到农场来了。他把安娜送到安康的院子里,见院子里都是妇女小孩,便有意让安娜自己多接触人。他找了个理由,说是要出门寻安康说事。安娜就被留在了院子里。 这院子里的人,安娜只认识平安和路易。她见平安胖嘟嘟地坐在凳子上,主动打招呼道,“你好啊,小baby。” 小卑鄙?安老太太一下子就不高兴了,“邱源他媳妇儿,我们平安还不到四生。虽说平日里调皮些,这么大的孩子哪有什么心眼,更何况他一件坏事也没做过。你上来就叫平安小卑鄙,这是什么道理?” 这一连串的话直接把安娜问懵了,她听不懂啊。茫然地看向安老太太,安娜缓慢地说道,“不好意思,你可以慢点说吗?我听不太懂。”这句话她近来常说,说得比较熟练了,舌头也能卷起来了。 安老太太看了一眼这个长相奇怪的女人,听她说话缓慢,语调变扭,估计是不太懂大梁语的。她提高了嗓门,说道,“我说,我们平安不到四生。” “四生是什么?”安娜问她。 “四生是四岁的意思。”安老太太解释。 安娜点点头表示明白。 安老太太继续道,“平安平时里调皮,没做过坏事。” 安娜点点头。 “你怎么一过来就叫他小卑鄙?”安老太太问。 安娜看向盯着他的平安,认真道,“他就是小baby呀。”说着还比划起来了,“那么小,胖,小baby。” 安老太太独自气了半晌,一挥手道,“我不和你说。等邱源回来,我和他说!”自家的乖孙子怎么看怎么好,怎么能平白就被人说卑鄙? 作者有话要说: 安老太太:这什么人啊? 平安:在说我吗?我听不懂耶。 宝子们,我又来啦。这篇大家最近别攒啦,这个快完结啦。下一篇是 暴躁战灵有点二,里面有萌萌的小西塔,带着大家一起去打怪兽。 第141章 小兔子 “子澈最近总是抱着书看。离下一次秋闱还有两年时间,我瞧着他这样可不行。应当要劳逸结合。”安康和邱源抱怨着回了院子。 安老太太揽着平安坐在堂屋门口,安娜红着眼睛坐在门的另一边。 “哟,今天你怎么没出去玩?”安康走过去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若是住在农场里,平日里吃完早饭就不见平安的踪影,难得今天能看见弟弟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平安抬头看了一眼哥哥,站起身,跟在哥哥身后成了哥哥的小尾巴。“奶奶不让玩。” “你的脸刚好点,别出去晒了。等脸好了再出去玩。”安老太太看着邱源,脸上带着点责怪,“邱源,奶奶有件事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你这媳妇儿说话不中听。” 邱源握着安娜的手,带着歉意问道,“老夫人,您说说是怎么回事。”他知道安康奶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个老人一直都很和善。 “今早安娜一来就叫咱们平安小卑鄙。我们平安哪里卑鄙?他这么小点的人事都不懂,哪知道什么。”说到这,安老太太还是不高兴,“咱家平安什么时候做过坏事?” 没等邱源解释,安康先笑出了声。“奶奶,你可别乱想了。安娜说的小baby是小孩的意思。人家的说的是baby,不是卑鄙。她们那说话和咱们这说话不一样。” 邱源也是哭笑不得。之前他娘把他说洋文当成念咒,现在安娜又因为说话不同差点闹出矛盾。 安老太太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脸立马红了,她正准备和安娜说些道歉的话,安康已经捏着平安的小耳朵,嘴欠地叫道,“小卑鄙,你说你最近做没做坏事?”他说这话的腔调不是轻声,而是安老太太说的卑鄙。 平安看着哥哥,“啊”了一声,他不知道哥哥在说什么。听到哥哥叫他,他就应一声。 安老太太瞥了一眼安康,轻声训斥道,“你就拿平安寻开心。”她轻咳一声嗓子,语带歉意道,“邱源他媳妇儿,这事怪我。怪我没文化,你可别往心里去。” 邱源轻声帮安娜翻译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安老太太又主动道了歉,安娜露出笑脸,仍旧用奇怪地语调缓慢地说道,“老夫人,我们,说话,不一样。不怪你,你不用 sorry。我觉得平安是个很可爱的小baby。” “邱源娶你有福气。安娜是个善解人意的。”安老太太夸了安娜两句,主动说起平安的事。不管安娜能不能听懂,她一个人说的也高兴。安娜有时候问邱源什么词是个什么意思,安老太太就停下,催促邱源道,“你快给你媳妇儿说说。”安老太太还问了很多关于安娜家乡的事。那些都是她没听说过的,初次听说只觉得惊奇。 一个上午下来,安娜学会了不少词。她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一样,练习说话和发音。平安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嫂嫂有意思。见她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懂似的,他自动把安娜归类成了和自己一样的小伙伴。只是这个伙伴长得不太一样。 吃完饭后,不能出门的平安主动拉着安娜让她参与自己与路易的游戏。游戏很简单,丢小沙包。抓起地上的一个小沙包向上抛,然后迅速将地上的沙包抓起,再接住空中掉下来的沙包。沙包是安康院子里的丫鬟缝的,里面装着的是米粒儿。为此安康被他爷爷念叨过两回,说他糟蹋粮食。 平安先演示了一遍,他手小,最多也就只能抓两个小沙包,常常是抓住了地上的那个,接不住先前抛出的那个。要么就是一开始将沙包丢歪了,他自己就更接不住了。 安娜蹲在地上,和平安、路易一起嘀嘀咕咕地玩了起来。三个人说起话来有模有样,不像是有沟通障碍。三个人在屋里玩了一会儿,又去了院子里。,平安见奶奶不阻止他在外面玩,带着安娜和路易跑开了。他就像一只撒了欢的狗崽,在田间地头窜来窜去。他带着安娜去骑了牛,去跑了鸡圈,还捉了虫子要送给安娜。安娜哭丧着脸一直拒绝,他这才放弃,将虫子往草丛里一丢,拍拍小手,又看上了路边的小花。 “平安。”金小三抱着小筐走过来,他多打量了几眼安娜,问道,“这个是谁?” “邱嫂嫂。”平安回的干脆。 金小三只认识邱源一个姓邱的,也听说了他娶的老婆和一般人长得不一样。现在这么一瞧,果真是和一般人长得不一样,长得还怪吓人。他主动打了声招呼,“嫂子好。” 安娜热情地回应,“你好。” 这样的态度让金小三一愣。他面上一红,连忙将筐放低了给平安看,“你瞧,我抓了几只小的野兔子,送给你玩。” 平安探着脑袋,不知道筐子里趴着的几只棕褐色的是什么东西。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兔子呢。他指着小野兔问,“什么啊?” “兔子。”金小三拽着一只小兔子的耳朵提起来给平安看,“这是小兔子。来,你摸摸。” 平安试探性地伸出小手摸了摸小兔子,触感和摸花花的时候一样。 “这几只都送给你养。”金小三将兔子放进筐子里,“兔子要吃草,你记得拔草喂兔子。” “嗯。”平安高高兴兴地应了,大着胆子学着金小三的样子拽着兔耳朵,将小兔子提了起来。三个人有了新玩意儿,围着筐子对兔子摸来摸去。 直到邱源找过来,安娜这才恋恋不舍地和平安告了别,还约定好明天也要来看兔子。 知道兔子要吃草,平安在路边看到草就揪了就扔进筐里。没走多远,筐里已经堆了半筐草。几只小兔子互相挤着趴在另半边。平安还要拔草,随从赶忙制止,“小少爷,你看筐子里这么多草,够小兔子吃的了。” 平安看了一眼筐子,确定草够小兔子吃的,这才停下拔草的行为,高高兴兴地一蹦一蹦往家走。刚进院子,就“哥哥,哥哥”地叫着。 “在外面玩了一圈,心里高兴了?”安康好笑地站在堂屋门口看平安,见他满脑袋都是汗,还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平安就是这样子,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哥哥。”平安跑过来拉安康的手,指指随从抱着的筐,“兔子。” 安康伸头看了一眼,感兴趣道,“哪来的兔子?” “小三叔叔。” 安康啧了一声,纠正道,“是小三哥哥。咱不能白给他涨辈分。” 平安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哥哥,“哥哥啊。” “唉。”安康应他。 “兔子吃草。” “嗯。”安康将筐里的兔子都抓出来放在堂屋的地上。 小兔子耸着鼻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安康捏着一根草送到小兔子嘴边,小兔子只是闻了闻,并不吃。 平安将草戳到另一只小兔子的脸上,嘴里吆喝道,“吃,吃,吃。”小兔子甩了甩脸,不张口。 随从在一旁开口道,“少爷,野东西不好养活。没有大兔子在,这些小兔子怕也不好养。” 安康傻眼了,“那大兔子呢?” 仆从:“金小三说已经烧了吃完了。” 安康:.....他看平安还在尝试着将草喂给小兔子,而小兔子仍旧拒绝进食。平安还不懂小兔子为什么不吃东西,又换了根草,继续往兔子脸上怼,嘴里一直劝着,“兔子,吃。” 小兔子怎么也不啃吃草。平安喂了一会儿约莫是看出来小兔子的不愿意了。他想了想,转身跑进厨房,里面傅三梅正在烙饼。没半会儿功夫,平安就拿着一小块饼跑了回来。这次他将饼放在了小兔子的嘴边,顺着兔子脊背上的毛摸,分享道“这个好吃。”他以为饼好吃,小兔子就会吃了。可小兔子还是不愿意吃东西。 平安又找来了点心,从厨房里拿了几张菜叶。可小兔子什么都不吃。他胖嘟嘟地蹲在地上,抬起脸问哥哥,“兔子怎么不吃饭?” 安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自己每家每户跑去问怎么养小野兔。问了不少家都和随从说的话一样,小野兔养不活。金小三听说了,连忙跑来找安康。他就觉得小兔子好玩,所以送给了平安。没想到,小野兔竟然是养不活的。安康气他道“你说你,过两日兔子要是死了,平安再问我我怎么说。”他不想让弟弟太早地明白一些残酷的事情。平安的世界就应该是一直美好的。 金小三抓耳挠腮了一会儿,给安康出了个主意,“野兔不好养活,家兔能养活。安营长,咱们要不去找些小家兔来,将野兔子换掉。” 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农场里的人听说了这事,都主动帮着去附近的村子问,看谁家养了小兔子。赶在晚饭前,安康亲眼见到买来的小家兔蠕动嘴巴快速嚼草,这才放下心来。 安康弄了些染料,试图将白色的小家兔染成了棕褐色,只是这颜色怎么看怎么像灰色。 虎子提着篮子为难地看向安康,“少爷,你说兔子颜色这么不一样,小少爷不会发现吗?” “就说小兔子放在地上脏了。”安康在染色之前就将理由给想好了。 主仆二人趁着平安吃晚饭时,提着筐子悄悄进了屋,将筐子里的小野兔换成了染色的小家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平安会不会发现小兔子被掉了包呢? 第142章 西陲村 “小少爷,小少爷,快来看,兔子吃草了。”虎子惊喜的叫声让平安扔掉手中的饭,咚咚咚地小跑过来。 “小少爷,你看。”虎子指着篮子里动着嘴巴快速吃草的兔子说“兔子吃草了。” 平安稀罕地蹲在那看了一会儿,自己也动手喂了两根草。安老太太差梁婆婆过来叫平安回去吃饭,他这才拍拍手,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安康松了一口气,冲着虎子挤眼,用口型无声说道,“他没发现。” 隔日,安娜又来看小兔子了。两个小孩子发现不了的事情,她轻易就发现了小兔子的毛色与昨日的不同,而且明显比昨天的个头大些。安娜疑惑地问道,“这还是昨天的兔吗?” “嗯。”平安回她。 “长得不一样。大了。”安娜说出心中的疑问。 平安摸着小兔子像模像样地解释道,“吃草了啊。”见安娜不明白,他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变大了。” 安娜:吃草了就会一夜变大吗? 安康在一旁生怕安娜继续追问,连忙招呼路易,“路易斯,厨房里有洗好的葡萄,你和平安一起去吃吧。” 安娜惊讶地回头,“Louis?” 路易抿了抿嘴,小声解释道,“只有大少爷这么叫我。我叫路易。” “我们那好多男孩叫这个名字。”安娜喃喃地念道,“Louis,好听的名字。” 大少爷叫路易斯时发出的强调与安娜说的一模一样。路易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大少爷,难道这是大少爷给他起的洋名?原本他只以为大少爷是故意捉弄他,所以每次都叫错名字,却没想到竟然是个洋文名。小少爷都还没有洋文名字呢。 “看什么,去厨房让你三梅嫂子给你拿葡萄吃。”安康轻轻弹了下路易的脑门,顺便用脚踢了踢自家弟弟的屁股,“平安,三梅说今天给你包小包子吃,你快去看看。” 安康正要和安娜通个气,屋外虎子叫道,“少爷,少爷。裴小哥要走了。” 裴玉春是来找安康告别的。事情早已谈妥,他该要回去复命了。双方约定好,西陲军营的残疾士兵会在初秋从西陲军营出发,入冬前务必要让所有残疾士兵在余阳安家。至于安家的费用,盖房费用,由西陲军营的将军们出。 裴玉春看着安康,一脸感慨地拜托道,“安营长,以后我西陲出来的残疾兄弟们就交给你了。” 安康语气真诚回应,“放心。都是一家人。” 目送着裴玉春坐着牛车离开农场,安康接下来的忙碌日子又要开始了。先去找自家爹把盖房的地批了,又紧急着买材料,还得招人。最热的天还没过呢,余阳农场整个又忙开了。 这一忙,安康就忘了兔子的事。 平安已经习惯哥哥忙来忙去的。他不闹人,他就跟着哥哥。哥哥在哪,他就跟着去哪里玩。只要让他时不时地看见哥哥,他就一点也不闹了。如今养了几只兔子,平安平时除了玩竟也有了正事做——给兔子找食。 傅三梅将厨房里不用的菜叶收拢在一个小篮子里,做完饭就拎着篮子喂兔子。平安每天还要拔些草回来。兔子就这么一直吃吃吃,个头猛蹿。安康再一次看见兔子时,发现这几只兔子已经成了灰白花色。兔子胆子小,一直没洗澡,身上的颜料也一直没掉,只有少数几块被蹭没了露出原本的白色。 傅三梅知道虎子和大少爷换兔子的事,看到兔子露出白毛时一点没觉得诧异。倒是安老太爷看见了,问了一句,“平安,你这几只兔子不是野兔子吗?怎么这个色?” 平安想也不想地回道,“吃草啊。”他的意思就是吃草喂的。之前安娜问过这个问题,平安就是这么说服安娜的。 “吃草能吃成这样么?”安老太爷不信他,自己走过来瞧了瞧。 趁着平安低头抓兔子,安康打了个颜色,又含糊地小声说道,“爷爷,这就是平安养的小兔子。” 安老太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大孙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哎呀。”安康贴近了安老太爷耳边小声道,“野兔子不容易养活,我换了几只家兔过来。” 安老太爷就不再问了,看着平安给兔子喂了草,和安老太太一起牵着他出去遛弯消食。 * 安康和虎子从雨中跑回家,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风一吹感觉骨头缝子都进了冷意。安老太太赶紧撵他去换衣裳。安老太爷坐在屋门边一看雨一边抽旱烟,吐了口烟圈问道,“地基都打好了?” “都打好了,天晴了就开始盖房子。”安康刚说了一句话又被安老太太念叨着要他赶紧去换衣裳。 平安的兔子在一日日的喂养中长大,一个月后,兔子已经比平安的小手臂还长。平安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找了布绳子将兔子全都扣了起来。安康有一次还看见他和路易一人牵着两只兔子出门,那样子活像牵了两只狗。现在那几只兔子都被平安扣在凳子上。而平安和路易竟然不在家。 安康换好了衣服,用干毛巾随意在头上糊弄了两下就当擦完头发。他披着一头滴着水的头发来到堂屋问安老太太,“奶奶,平安怎么不在家?”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了再出来。”安老太太先让梁婆婆找干毛巾,这才回答安康的话,“美娘说家里的狗下崽了,来领平安去看小狗。” 安康就拎着个小凳子背坐在安老太太身前,由着安老太太给他擦头发。 大雨过后出了彩虹。安康和安老太太站在院子里正盯着彩虹瞧呢,平安已经踏着水坑,迫不及待地归家了。 “平安。”半日不见弟弟,竟也想他了。 “哥哥。”平安激动地加快了步子。 “慢点,慢点。”安老太太往前迎了几步,瞧着他满裤腿都是泥水,关切地问道,“鞋子湿了没?平安是个傻小子,怎么不知道躲着水坑?” “湿了。”平安动了动小脚,将胳膊上挽着的竹篮子递给安老太太,“奶奶吃糕。” 安老太太摸摸他的胖脸,牵着他回屋带他换衣裳鞋子。平安一步三回头地看安康,安康冲他摆摆手,“赶紧去换衣裳,哥哥今天不出门,在家陪你玩。” 平安听了就更高兴了,在奶奶的牵着下,他努力攒了力气,两条腿岔开着跳过门槛。安康觉得笨弟弟的样子就像一直行动迟缓的小肥□□。这只小肥□□进了屋,还心情很好地和凳子边的兔子们打了招呼。 一场雨后,天渐渐凉下来。裴玉春已经送了信过来,要来余阳的队伍准备出发了。徐立从安康这得到消息后,立马将消息传递给在西陲的卫氏商行。卫氏商行东南西北地走货多,时不时地就会有商队从西边送东西过来,再将东边的东西拉回去。 当地的卫氏商行接到消息后当即与西陲军营取得联系,残疾士兵可跟着卫氏商行的商队一起去往余阳。一切车资费用俱都由卫氏商行承担。西陲士兵的家属也由卫氏商行护送直接去余阳。这一行为直接赢得了西陲军营大将军胡续先的好感。这位大将军立马下令,今后西陲军营凡是需要采买之物,一律从卫氏商行买进。 徐立这番动作,又为卫氏商行赢得了好名声。大梁朝的武将便只认卫氏商行了。其他本想进来掺和一脚的商行都气得拍大腿,怎么每次都是这个卫氏商行先行一步。后来他们打听到,卫氏商行的少爷就是农场的主人,便再也不提要做残疾士兵的生意了。这还做什么做,人家自己就能给包圆。 西陲到余阳有二十多天的路程。留给安康盖房子的时间不多了。他又在余阳县范围内扩招了人手,半个余阳县的人都扑在了农场盖房子上。每日天刚亮,农场里就聚了一大群人,大家闲聊几句后就开始干起活来。没有敢偷奸耍滑的,要是被农场发现,以后可就在也不能来打短工了。 紧赶着慢赶着,终于在西陲残疾士兵们到达余阳的前一天将房子全部盖完。然后是一车车的家具被送进新村子里。整个余阳的木匠也忙活了整整两个月。所有的新房子都还配了最简单的家具,这是胡大将军自掏腰包送给跟着自己多年的兄弟们的,希望他们能在入冬之前安稳下来,能在余阳过上一个好年。 西陲士兵们心中的忐忑在看到余阳县城门口挂着的大红布时,顿时烟消云散。欢迎的队伍涌在城门口,还有专门的人吹着唢呐,一片喜气洋洋。他们看到了同样身有残疾,却穿得干净体面的人。听将军们说,这是最早过来的北疆军营的人,他们在这都生活的很好。和这些人比起来,西陲士兵们显得寒碜多了。他们的衣服大多灰扑扑的,人瞧着也没有北疆军营的人有精神。 宋石头激动地拉住一个同样缺了条胳膊的瘦汉子,“兄弟,可把你们等来了。咱们农场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走,吃饭去,吃完饭我带你去瞧瞧新房子。都是一水的砖房。” 西陲士兵惊喜道,“砖房?” “是啊,都是砖房。等家里的女人孩子过来了,都能一起住。”宋石头提醒他道,“你要是还没媳妇儿,先去咱们老太太那登记。老太太帮着说媒呢。到了咱们农场可就好找媳妇儿了。这儿十里八乡的女孩都愿意来咱们农场生活。” 西陲士兵喜得晕头晕脑地被宋石头拉着,一路到了余阳农场。这里的粮食已经收完入库,地里光秃秃的。厂里的大场上摆满了桌子,一盆盆热乎乎地饭菜不断地被端上桌子。吸着鼻子一闻,还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再看那盆里,满满地都是肉。 农场今日杀猪。从天不亮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女人们喜气洋洋,围裙在腰间一扎,挥着锅铲和菜刀钻进厨房。西陲兄弟们第一次来,可得好好招待。 酒足饭饱后,安康领着这群西陲来的士兵去瞧新建的西陲村。他们一个个的没有不把眼睛看直的。新房子,新家具可太漂亮了。这样的小院得花多少钱才能起起来? 一个士兵抱着包袱,结结巴巴地问道,“真,真给我们住,住这?” “那还有假?”虎子指向立在村口的导向牌,“这不写着呢嘛,西陲村。” 那人啊了一声,挠了挠脑袋,干巴巴道,“我不识字。”他嘿地笑了,笑容快咧到耳朵根。 虎子听了,却竖起了眉毛,“兄弟啊,咱们余阳县扫盲。就是大家多少得认识点字。你们以后要好好学习,可不能拖了咱们余阳县的后腿。” 作者有话要说: 安娜:请问你们喂的是加强猪饲料吗? 第143章 143 在后面的陆续两年中,余阳农场慢慢有了东沙村,南屿村。而在余阳街道,随处可见身带残疾的人。若是不知道的进了余阳,打眼一看,或许还以为这个县城遭了什么难,导致城里许多人成了残疾。 安康倚在窗口看向熙熙攘攘的街道,桌子旁的平安正聚精会神地和一只烧鸡奋斗。又长了两岁,平安个子长了不少,肉也长了不少,整个人还是胖乎乎的。一旁的庞八斤也丝毫不退让,才不到两生,刚长牙,那饭量可是不小。一小碗米饭加些汤汁,人家自己就能拿着勺子吃完一整碗,还要再吃些菜。再看庞佑德,这两年日子过得格外舒坦,体重也不加控制,坐在那仿佛一座小山。 安康一回头,瞧见桌上认真吃饭的三人,顿时觉得自己和虎子像是乱入了队伍。他沉吟片刻,叹息一声,转头继续盯着城门口。前两日京城里报喜的小官送来了陈子澈高中的喜讯。这两日,安康若是没事就带着平安守在酒楼里,就为了看陈子澈骑马游街的场景。 虎子磕了把瓜子,说起从傅三梅那听说的事,“我听三梅说,桃红嫂子这些年怀一个孩子掉一个孩子。断腿一直没好,一直瘸着呢。三梅娘去给傅大河算了命。算命先生说傅大河命里没有子嗣。桃红嫂子和傅大河现在还没到三十呢,这样没了孩子,以后老了可怎么办。三梅娘一直愁呢。三梅娘想着让二山把孩子过继一个给大哥家。二山夫妻两个谁也舍不得。更何况我听说,二山与大河关系并不怎么好。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庞佑德接话道,“那会儿傅大河和刘霞的事闹得多大,整个县里都知道了。保不准就是报应。” 虎子“呸”了一口将瓜子皮吐出来,“这种事,谁知道呢。人啊,就不能做坏事。” 邱源在这两年内,完成了巨著《外邦游记》,首次在杂志上连载时就轰动了整个大梁,连带着杂志的销量一直在蹭蹭蹭往上长。许多人都是读了书后才知道,原来金发碧眼的不一定是妖怪,还有可能是海的另一边的人。后来《外邦游记》单独出版,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卖出了十万册。 安娜还给邱源生了个小混血。那小孩漂亮得就像天上的童子下凡。回回邱源娘抱着孩子出门,一群看孩子的女人们就围了上去。邱源娘简直得意极了。原先她刚见安娜时还觉得以后的孙子会是个小妖怪。可那个顶着金黄色卷发的孩子第一次对她笑时,她的心就化了,面前只剩下自己的心肝宝贝孙子。 邱源现在改掉了邋遢的毛病,有了媳妇儿的人就是不一样。安娜整日盯着他换洗衣裳。有了孩子,他最近也歇下了去外面游历的心思。除了每日在家写作,就是和赵秦作伴,去余阳县大学堂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 而赵秦除了编写启蒙类的书籍,其余的时间都奉献给了余阳县大学堂。余阳县大学堂的教书先生们都是自愿教书的,学生们不用给先生交束脩。因此,余阳县大学堂的教书先生们都很得人们的尊重。他与安厚语更是琴瑟和鸣多年,如今已有两个孩子,第三个孩子正在安厚语的肚子里。 安厚语替赵秦倒了杯茶,看着院子里挂满树梢的柿子,心满意足道,“今天是个好天。夫君今日什么时候上课?” 赵秦笑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少年时意气风发,本以为会靠读书走上官道,再大展宏图。中途遇到了一生好友——安康,成了杂志社的一名主编。又随着安康去了趟北疆,残了条腿,至此,还未踏上官道便已无路可走。为此他意志消沉过。然而安康募捐创办余阳县大学堂,让他完成了少时之志。又得良人相伴。匆匆而过的二十五年,又何其幸运。 在海上漂泊的卫然只在两年前回家修整了一顿后,又跟着亚当斯继续去探索海的另一边。更是在十年之后,画出了当时的第一幅世界地图,详细地标准了各个国家所在的位置。而卫然本人在二十年后乘坐了一艘暂满大梁货物的大船,开启了大梁外交海外的新时代。 与哥哥分别的卫也在家人面前仍旧跳脱,可在外人面前,他表现的愈发像他的哥哥卫然,沉稳内敛。有人说,双胞胎越长大越像是互相换了个性格。卫也自己知道,只有他承担起家族的使命后,自己的哥哥才能自由自在地在海上航行,做他想做的事。 继卫闵之后,由所有武将支持,卫也以而立的年纪继任青州巡抚,成为余阳农场的第二道保障。青州这一块,东南西北四大军营都盯着呢,除了与安康有关的卫家,其余的谁也动不到这块。 而余阳农场的第一道保障——余阳县县令陈子澈在高中后经过十三年在外调任,终于在安仲华告老后接替了余阳县县令的位置。自此,余阳县农场可再随着安康安场长的想法发展二十余年。 安康始终都没有成亲。他仍旧每日带着虎子,随意在农场中或是街道上闲逛。余阳县里人人都知道,安营长有大本事,可就是有一条不好,没有媳妇儿。同样没有媳妇儿的还有余阳县的县令——陈子澈。这两人都是有大才干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竟都不找媳妇儿。 陈子澈是只想默默守着安康。而安康,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连整日和他在一起的虎子都不知道自家少爷到底是为何不成亲。 只有安康自己知道,他也在陪陈子澈。那个在血味弥漫地战场上救下他的少年,那个在月光里注视着他的少年,那个人远走他乡十多年的人,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不知道这叫不叫喜欢,但是,他只想安静地陪伴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全文完结。 这篇文写了一年多,更新143章。是一群少年慢慢成长的故事,是鸡毛蒜皮的琐碎生活。 赵秦和邱源都实现了少年时的愿望,在学堂里做一名教书先生。陈子澈无言地守护着爱人。而安康,一直在用自己的努力帮助别人拥有更好的生活。 不管是文中萌萌的胖平安还是肆意阳光的安康在此都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感谢各位读着的陪伴。 感谢追更了一年多的读着。 下面,跟着暴躁的小西塔一起去消灭凶兽吧。要继续填坑《暴躁战灵有点二》,希望与各位读着再次相遇。 吱吱无限感谢。祝大家生活美好。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