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王爷》作者:梨子甜甜 文案: 谢安澜意外身死,却被绑定了个兑换系统。一睁眼,谢安澜穿成了谢王爷,还白捡了一个刚过门的美人男妻。 原本以为可以继续当人生赢家,谁知原主嗜赌成命,王府破败已久,穷的叮当响不说,居然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不仅如此,他所在的这个大邕朝也因为前代皇帝的瞎折腾而变得积贫积弱。 上辈子不缺钱的谢安澜:??? 没钱这事忍不了! 看了看贤惠持家的男妻和苦苦支撑的皇帝兄长,谢安澜只好开始撸起袖子搞建设。富小家、强国家,系统在手,钱钱我有!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安澜、陆乘舲 ┃ 配角:下本《我在古代当猎户》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强国家、富小家 立意:齐心协力走上国富民强之路 作品简评: 谢安澜意外穿越到一个嗜赌成命的废物王爷身上,本以为可以继续走上人生巅峰,谁知王府落败,王朝也因前代皇帝的瞎折腾而变得积贫积弱,为了能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谢安澜不得撸起袖子搞建设,从而带领人民走上国富民强之路。本文剧情温馨,文笔轻松幽默,事业爱情双发展,让人爱不释手。 第1章 穷! 谢安澜手里捏着一个冷硬的馒头,身穿一件黑色蟒袍长立在自家的王府大门口。 望着这偌大又显得阴森的王府,他狠狠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来让自己的大脑保持理智。 谁能相信一场车祸就将他从科技发达的现代穿越到文明落后的古代? 说实话,穿越他不抵触,但他抵触的是,他好不容易将自家的小破公司经营成上市大公司,还没享受两天自己就嗝屁了。 世界上最难受的事莫过于,人死了,钱没花完。 重点是他还年轻,还没有成家,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也不知道便宜了那个王八蛋! 想到这里,谢安澜将手里的馒头凑到唇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 硌牙! 真是八辈子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馒头,就算是小时候,他爸创业失败债主上门讨债的时候他也没有没有如此落魄过。 一朝穿越,身份是尊贵了,可这日子却过得还不如现代的普通人家。 哪朝哪代的王爷混得有他惨,堂堂王爷,千金之躯,身边居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早上吃的还是昨天晚上的剩的冷馒头。 没办法,冷馒头也得吃,就怕再过两天冷馒头也没得吃了。 因为拿馒头的时候,他发现,王府里的存粮大概也就只能再坚持个两三天左右。 拿着馒头在王府里溜达,看看能不能淘一两件值钱的东西拿去换点钱。 毕竟王府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找点什么假山假石,古董玉佩也够他生活好长一段日子了。 结果很可惜,别说值钱的东西,就连路过的麻雀都不稀罕进来瞅瞅。 最后他只能把主意打到王府的大门口来,古人都喜欢在门口放上一对石狮子来彰显身份,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好歹也是个王爷,这种象征身份的东西一定是有的吧……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空荡荡的王府大门外,积攒着一地的枯树叶,别说石狮子,连蚂蚁也没有一只。 就连王府的大门也在冬日里也被风吹得吱吱作响,眼见着就要罢工,唯独门上龙飞凤舞写着宸王府三个大字的门牌彰显出它曾经的辉煌以外,这王府再没有半点可入眼的东西。 眼下莫说王府,整个大邕朝的人民恐怕都处在水深火热中。 自二十年前草原呼延部崛起,在大邕边境烧杀抢虐挑起战争以来,王朝军队一败再败五年时间竟是丢了十座城池。 原是先皇昏庸无能、荒淫无道,战事一起竟然连边疆将士们的军饷都发不出,寒了将士们的心,谁还肯替皇朝卖命。 加上这草原部的敌军将士又个个都是凶猛之辈,若是守城将士识趣投降,便不杀俘,若是冥顽不灵,便血洗屠城。 几次下来,大邕将士们便未战先怯,失了军心。 有一次更是差点让草原部打到皇城脚下,先帝吓得屁滚尿流,幸好远在西南镇守的老将军陆宏邈当机立断及时班师回朝截住了即将打入皇城的草原部力挽狂澜。 后五年又先后带领陆家军收复五座城池,可谓英勇一时。 可惜,再英勇的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在收复蒹葭城的时候,镇守后方的陆老将军小儿子投敌,使得前军十万陆家军阵亡。 陆老将军得知消息,血气攻心,带领全家死战绞杀叛军以祭陆家军十万英魂。 一代国公就此英勇就义,陆家二百八十八口人只余下一个尚在稚龄的孙子。 可惜死战也没能收回蒹葭城,加上陆子明投敌一事,陆老将军的孙子并没有承袭国公府。 这一战虽然大邕朝损失惨重,但同样也重创了草原部落,给了大邕朝些许喘息时间。 直到五年前,先帝驾崩,新帝继位,草原部复又蠢蠢欲动,在延河附近挑起战争,不过新帝却不似先帝那般昏庸,殚精竭力命威远侯守住延河一带。 威远侯自是不负圣命。 但,先帝到底还是掏空了国库,使得新帝在位这五年尤其艰难,为了不做亡国之君经常从私裤填补国库,后宫除了皇后并无一佳丽。 皇宫空荡得都可以跑马,谢安澜自然也挺理解自己这王府的落败。 理解归理解,不代表他自己能接受。 现下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一旦延河一带失守,亡国在即。 对于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谁做皇帝,谢安澜是半点也不在乎的,但他这具身体既为大邕朝的王爷,一旦亡国,他的命运可想而知。 也就是说,一穿越他丢了几十亿的身价变成一个穷光蛋不说,还要背负亡国的命运…… 一个馒头下肚 ,谢安澜眯了眯眼,他记得在穿越的时候,自己身上萦绕着一股蓝光,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蓝光一定是跟自己的穿越有关系。 果然…… 下一刻,谢安澜的面前就浮现出一块透明的蓝色面板。 犹如电脑显示屏一般。 好奇心驱使下,谢安澜伸出手在面板上轻轻点了几下,蓝色的透明面板就变化成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图片。 有各种花的图片,也有各种植物的图片,还有各种零食日用品的图片,总之种类繁多,眼花缭乱。 不过每个图片的下面都标注着一串数字,在所有图片的头顶还有一个搜索框,看起来就跟一个简易版的淘宝没什么区别。 谢安澜试着点了其中一个图片,果然跳转到购买界面,再点击购买,却显示余额不足。 谢安澜;“???” 我名下可用的几个亿余额是给你吃了吗? 有本事让我穿越,怎么没本事让我的钱也穿越。 就在谢安澜郁闷不已的时候,一个老迈的声音从他后传来。 “殿下今日起得这般早,是要出去躲债吗?” “躲债?躲什么债?”谢安澜一怔,脱口问道。 年迈老者看着谢安澜回过头微微错愕的表情,垂下眸,身子微躬,毕恭毕敬道出,“殿下前些日子欠胜安赌坊的欠款今日已到期限,还有上个月借了淮南王世子的银钱也快要到期限了,以及昨日酔香楼的东家过来催老奴问一问殿下在他酒楼赊了一年的酒水钱,什么时候能够结清……” 谢安澜听得一头雾水。 好半天才打断这位老者的话,反问道,“意思就是我在外面还有欠款?” 老者闻言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谢安澜,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自己欠的钱你会不清楚? 谢安澜有些尴尬,他是真不清楚,这具身体的回忆里还真没有借钱的记忆,大多数的记忆都是和狐朋狗友约着一起去花天酒地或者在赌坊赌得兴奋的画面。 就连刚才那些国家动荡还是他通过一些记忆里的只字片段分析出来的。 导致他刚穿越的时候还有一丝小雀跃,本以为可以继续走上人生赢家之路,没成想还是他太天真。 老者奇怪地看了一眼谢安澜后,倒也没有纠结谢安澜为什么不记得这些事了,又毕恭毕敬地回道,“是。” 谢安澜瞬间牙疼得厉害,所以这个王府破败成这样完全都是因为原身好赌导致的 赌也就罢了,居然还欠了一屁股账给他? 他现在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成问题,上哪儿去搞钱替他还债? 谢安澜的念头一起又忙摇头,觉得不对,偌大的王府总不可能连个进项都没有吧。 谢安澜想了想,对面前的老者问道,“我的封地在哪?” 老者听后,更奇怪地看了眼谢安澜,心想王爷昨儿摔了一跤不会是把脑子摔坏了吧,居然连自己的封地都不记得了。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继续回答道,“殿下,您的封地在雍州。” 雍州,是个好名字,一听就很富有。 谢安澜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扫刚才的不郁,挑着眉梢问道,“那我封地的产出都有哪些?” 老者倒也实诚,一一给谢安澜道来,“都有铁矿、木材、雍州挨着延河,渔产也丰富。” 别的且不提,就铁矿这一类谢安澜就知道差不了,铁在古代可是能与黄金相提并论的。 “那今年封地的赋税都全都上交了吗?”谢安澜在心里打着算盘,现下已经是冬日,还没过年,就算是今年的赋税都让原主霍霍了也没有关系,过年的时候封地肯定还要上贡一批年礼,精打细算一点先还清一部分欠款,只要不像原主那样嗜赌,缓个两年王府又能恢复从前。 老者不经意地撇了眼谢安澜的后脑勺,斟酌地说,“王爷莫不是忘了雍州的首城蒹葭城如今还在草原部手里,延河一带又在打仗,百姓流离失所,哪里还有赋税。” “???” 老者的话不亚于冬日里的一场瓢泼大雨,瞬间将谢安澜那颗刚燃起的熊熊之心给浇了个透心凉。 老者像是知道谢安澜接下来还要问什么一般,又紧接着说道,“殿下名下的产业也让殿下前些日子拿去典当了,如今殿下除了这座王府尚可栖身之外,并无其他身外之物。” 谢安澜,“……” 老者说完见谢安澜呆住不动,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寻出一把扫把,开始扫起王府大门前的落叶来。 扫了一会似想到什么,又对谢安澜恭敬问道,“不知殿下对明日的婚礼可有章程了?” “啥?!!” 第2章 穷! “什么婚礼?” 不怪谢安澜糊涂,实在是原主留给他的记忆并不多,加上穿越的时间又短,一时半会他的反应还有些迟钝。 “殿下忘了,上个月圣上下旨赐婚威远侯嫡女,定得正好是明日的良辰吉日。” 谢安澜扶额头痛不已,王府穷得叮当响还欠了一堆外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告诉他还有一桩婚事。 就王府破落成这样,哪里看着像个成婚的,像刚抄完家还差不多…… 谢安澜的心思还没落定,眼角就撇见王府各个角落都挂着暗红色的绸布,由于颜色并不鲜艳,看起来并不起眼,很容易被人忽略。 这……是为成婚准备的吗? 那老者随着谢安澜的目光移去,眼神不太自然,“求殿下恕罪,王府近几年来入不敷出,老奴实在是筹备不出一个像样的婚礼,好在前些日子崔丞相家的庶子刚刚完婚,老奴就厚着脸皮向崔府管家讨来这些红绸,添个喜庆。” 谢安澜抽了抽嘴角,向后退了两步,端详整个王府,他着实是看不出王府有半分喜庆的模样,倒是有股说不出的怪诞味道。 尤其是那挂在屋檐下的暗红灯笼,风一吹过就能看到坏掉的另一边,更添了几分诡异。 确定这个样子,新娘子不会被吓跑? “福伯啊,这桩婚事能退吗?”谢安澜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老者的名字,问道。 这婚可结不得,威远候是谁?那可是如今镇守延河一带的大将军,整个王朝都指着人家过活。 而原主的名声早就臭名昭著了,且现在王府又是这个德行,岂不是把人家闺女往火坑里推。 这要是让威远候知道,一气之下带兵投敌或者干脆放弃抵抗,这个王朝岂不是就彻底完了。 福伯被谢安澜的话惊得不轻,连连摇头,“殿下这可使不得,圣旨已下,现在退婚,是抗旨不尊,而且这……不等同于在打威远候的脸?” 福伯说完还一脸胆战心惊地看着谢安澜,生怕谢安澜真会干出退婚这种事来。 “那威远候就甘心让女儿嫁进我宸王府吃苦?”谢安澜苦笑,这婚事怎么看都是个坑。 福伯诧异了一下,想不到王爷自个也清楚王妃嫁进王府是要吃苦的,他还以为一心向赌的王爷心里除了赌博之事再无其他。 福伯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又与谢安澜解释道,“殿下,王妃并非是侯爷正儿八经的嫡女。” 仅一句话谢安澜就明白了,原来要嫁给他的不过是个挂在正妻名下的庶女,怪不得威远侯会同意这门婚事。 毕竟原主再差也是个王爷,而一个庶女能当上王妃,已经是天大的殊荣了。 前世对于这类联姻已经见怪不怪,谢安澜心底倒也不怎么抵触,反正这种婚姻又不需要付出什么感情,就当娶个人回来做摆件,他又不吃亏。 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债务问题。 谢安澜不喜欢欠债的感觉,但赚钱是需要本钱与时间的,他现在是既没有本钱也没有时间…… 簌簌的扫地声在这空荡的大街前回荡开来,谢安澜望着福伯那佝偻的背影,忍不住疑惑问道,“福伯,王府真就什么都没剩下?” 这福伯可是从原主开府以来就在王府做管家,可以说他对王府的资产比原主还要清楚,而原主的德行如此……他就一点后路都没留? “啥?王爷问老奴什么?”福伯握着一把破扫帚,老耳一支,声音洪亮,一副耳朵不好使的模样。 “我说,王府还有没有多余的钱?”谢安澜无奈又大着声问了一句。 “哦,鱼啊,王府的鱼都让王爷给卖了。”福伯摆摆手,煞有其事地说道。 谢安澜皱眉,“奇怪,好端端怎么突然就耳聋了。” 正嘀咕间,王府大街的尽头,忽然出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身穿蓝色锦袍,模样富贵,正探头探脑的躲在不远处张望什么。 当他看见王府大门口的两人时,稚嫩的脸上扬起一抹欣喜,快步向王府走来,嘴里还嚷着,“皇叔、皇叔。” 谢安澜与福伯齐齐转身。 “世子。”福伯行了一礼,谢明义挥挥手并不在意。 谢安澜则是挑眉望着面前的小孩,稍稍一思索,拗口地叫了一句,“明义。” 谢明义也没有在意谢安澜不同寻常的称呼,兴奋地从腰间悬挂着的香囊中取出一张崭新的借条来 ,递到谢安澜面前,“ 皇叔,这是你上个月在我这里打的三百两借条,今日已到期限,请皇叔快快还款吧。” 谢安澜额角隐隐作痛,还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面前的小孩,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借钱给原主的淮南王世子。 谢明义见谢安澜不为所动,一张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皇叔,再过两天就是我姐姐的及笄礼,作为弟弟是要给姐姐准备贺礼的,我今年的月例钱都在皇叔这儿了,要是送不上礼,父亲母亲会责罚我的。” 谢明义说完还悄悄瞧了瞧谢安澜的脸色,其实责罚他倒是不怕,母亲至多就是罚他抄抄书,跪跪祠堂,他害怕的是叫母亲知道他与皇叔还有来往。 谢安澜轻叹,他倒也也想把钱还给对方,欠谁的钱都不能欠小孩子的钱不是,可惜他身上别说是三百两,三两银子都没有。 “那个……贤侄啊,能不能再多宽限皇叔两天。”对上谢明义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谢安澜微红着脸说出让他都无地自容的话来。 话音刚落,谢明义那双清澈的眼睛瞬间泪眼朦胧,委屈哽咽道,“皇叔,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谢安澜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本来借小孩子的钱就够欺负人了,还到期不还,实在是让人难以启。 眼珠一动,谢安澜半蹲下身来笑着向谢明义问道,“明义,你身上还有银钱吗?” 谢明义的眼眶下挂着一刻还未掉落的泪珠,小脸惊诧地看着谢安澜,仿佛在想谢安澜的脸皮怎会如此之厚! 被小孩子如此看着,谢安澜的脸皮也有些挂不住,但是没办法啊,想要挣钱就必须有本钱才行,就算是行乞也得买个特殊点的破碗吧。 “明义,你只要再借给皇叔一两银子,皇叔保证在今天天黑之前还清你的三百两!” 谢明义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在皇叔身上已经上过两回当了,再上一次当,于傻子有何区别。 见谢明义不答应,谢安澜干脆蹲下身去给他讲道理,“明义你看,你想要皇叔还钱,皇叔也想还你的钱,可是皇叔没有钱还,但是,只要你借给皇叔一两银子,皇叔是不是就有五成的几率在天黑之前还清你的钱,你若不借,是不是连五成的几率都没有。” 谢明义算了算好像还真是这样,遂点了点头。 “那明义要不要借钱给皇叔。” “不借!” 虽然皇叔说得有道理,但只要是皇叔借钱,就是不借。 谢安澜有些挫败,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式,“ 明义啊,你看皇叔明日成婚你是不是得为皇叔准备贺礼,不如你今日就将明日要送给皇叔的贺礼提前给了吧。” “可是,母亲说长辈们的节礼我们小辈们无需过问,只有平辈间才相互送礼啊。” 谢安澜,“……” “明义你看你都肯将你所有的月例借给皇叔,是不是证明你与皇叔之间存在非同一般的关系,你母亲有没有跟你说过,遇上关系特殊的可以破例?” 谢明义默然半天,这才从刚才的香囊里掏出里面唯一的一两碎银子与谢安澜,依依不舍地道,“皇叔可不能再欺骗我了。” “放心吧,皇叔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不会食言。”攥着手里这来之不易的一两银子,谢安澜感慨万分。 别看谢明义是个小孩,却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困难的时候,第一个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打发走了谢明义,谢安澜带着仅有的一两银子,凭着记忆寻到了胜安赌坊。 没错,他想到这个世界来钱最快的方法就是赌|博,也只有赌|博可以在一天之内把谢明义的欠款还清。 当然这需要运气的成分。 谢安澜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好不好,但是他知道原主的运气一定是倒霉透了,不然也不会把偌大的王府给败了个精光。 了解到原主的体质后,谢安澜觉得这里面可以操作的事情就多了。 就在谢安澜踏进赌坊大门的时候,他身后跟着的尾巴也随之消失了。 同一时间,威远侯府。 一殊色艳丽的女子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泪珠落在团花地毯上,浸湿了一小片痕迹,她不住的对上座一名端庄妇人磕头,光洁的额头很快见了血,可见力道有多重。 “求母亲心疼心疼女儿,让父亲退了婚事吧,女儿愿长伴二老身前伺候,一辈子不嫁人!” 只要一想到方才下人回禀的话,她就深深觉得这宸王嫁不得。 哪有去捡别人用过的红绸来成婚的王爷,还有刚才下人看到的那一幕,那宸王竟然哄骗自家侄子的银钱去行赌|博之事,以及婚期将近却半点都没布置的王府。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告诉她那宸王并非良人,一想到她下半辈子就要与那样人相守一生,她宁肯不当这个王妃。 第3章 穷! 侯府主母方茹端坐在上方,瞧着下首不停给自个磕头的傅云婉,慌忙示意两个丫鬟把人给扶起来,不明所以地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母亲……”傅云婉抽泣地喊道。 方茹微微叹息地说道,“傻孩子,这天底下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快歇了眼泪,别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了。” “可是……母亲,女儿还想再侍奉父亲母亲两年,求母亲成全。”傅云婉咬了咬唇,脸色泛起一抹苍白,但还是执拗的说道 。 方茹心中已然不虞,面上却笑道,“我与你父亲身体都还康健,府里还有这么多仆人呢,最不济还有你大嫂二嫂,哪里就要你费心劳力的伺候,再则宸王府离着我们侯府不过几条街的距离,你若有心,婚后时常回府探望一二,母亲就心满意足了。” 傅云婉闻言面色灰败,心中却还有几分不甘。 她知晓就凭父亲如今的地位,想要摆脱这桩婚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难就难在她只是个庶女,没有向父亲恳求的资格。 “母亲……我……我……” 见还她吞吞吐吐,方茹目光一凝,带了些许严厉,“怎么,可还有不妥之处?” 被方茹一问,傅云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半句央求的话也说不出了。 方茹面色这才转为晴朗,笑眯眯地劝解道,“女孩子嘛,嫁人之前都会患得患失的,母亲是过来人,明白你的感受,等熬过了明天就好了。” 说完,她的目光才转到傅云婉那磕破的额头上,颇有几分歉意地说道,“瞧我,光顾着说话,竟是忘了你还带着伤,紫竹,快去给小姐拿最好的伤药来。” 不多时丫鬟拿了伤药回来,方茹亲自递到傅云婉手中,不免又唠叨了几分,“你说说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作践自己,万一要是落了疤,悔不死你。” “多谢母亲关心,女儿知晓了。”对着面前絮絮叨叨的嫡母,傅云婉没了心思应付,心灰意冷地吿了退。 傅云婉回了自己的院落,望着冬日里没有半分绿意却处处彰显精致的院子,一想到那宸王府如今落败得还不如她这个庶女的院落,顿觉委屈。 人人都说父亲如今发迹了,连带着家人也跟着鸡犬升天,怎么偏偏就落下了她,叫她嫁人后竟过得连出嫁前的日子都不如。 如果可以她宁肯在侯府受嫡母的刁难,也不愿意嫁进那样叫人看不到曙光的漩涡中。 就在她倚在院落中若有所思的时候,眼尾却突然扫到院外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正有个模样清隽的少年由管家带路向安置客人的院落而去。 “那是谁?”傅云婉蹙了蹙眉,低声向身后的丫鬟询问。 有眼色的丫鬟见状,急忙出去问询了一番,回来回话道,“回小姐,打听清楚了,方才那位是陆府的表少爷,特意来参加小姐明日的婚宴。” 丫鬟一说,傅云婉就知道来人是谁了,正是那位全家殉国于战场的陆老将军嫡孙,也是她亲姑姑的儿子,她的表弟陆乘舲。 小时候,他们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那时候父亲还在陆将军门下做骠骑将军,两家又结了姻亲,时长走动着,后来陆将军带领全家包括姑母上阵殉国后,父亲就与她的这位表弟生份了,算一算两家之间竟是有十年没有来往了,怪不得刚才见着很是面生。 “难为他有心了。”傅云婉听罢点了点,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欢喜。 紧接着丫鬟又从手中拿出一张礼单,恭敬递到傅云婉面前:“小姐,这是表少爷托人送来的添妆礼……” 丫鬟也清楚傅云婉不喜这桩婚事,说话都战战兢兢的。 傅云婉接过随手翻了翻,兴致不高地吩咐道,“和其他的礼单放在一起吧。” 丫鬟照办。 愣神间傅云婉突然想到她与这位表弟的生辰也就相差了一个月,忙招呼一位丫鬟上前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表少爷可曾婚配,若是已成婚,我们还需补上一份回礼。” 丫鬟领命,不一会就问询清楚,老老实实说与傅云婉,“回禀小姐,表少爷并未婚配。” 傅云婉颔首,颇感慨道,“也是,他家如今一个大人都没了,这婚嫁一事怕是连个张罗的人都没有。” 正说着,突然起了风,翻起了她前几日落在院中亭子里的话本。 目光一撇,好巧不巧,话本正好翻到圣君误打误撞,巧娶萧郎这一回,让傅云婉陡然一征,一个可怕的念头猛然在心底滋生。 谢安澜进了胜安赌坊,别看赌坊外面的大街冷冷清清,赌坊里面却是火热得紧。 各色各样的人混在里面,鱼龙混杂,不觉违和反而还显得挺和谐。 一张张赌桌上都围满了人,全都紧盯着庄家手中的牌或骰子,或紧张或兴奋的早就忘却了自己的身世,眼里只有输赢。 “宸王殿下!” 就在谢安澜正绕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古代赌坊的时候,一位面目和蔼的中年男子穿过嘈杂的人群,拱手来到了谢安澜面前。 谢安澜认得此人,正是这胜安赌坊的掌柜李有乾,人如其名,很有钱。 “李掌柜。”谢安澜也勉强打了个招呼。 听见谢安澜礼貌的称呼,李有乾愣了愣,倾刻间脸色就变得受宠若惊起来。 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宸王有多恭敬呢。 “行了,别装腔作势,本王来你这儿,又不是来看你的。”谢安澜屏住呼吸,根本不吃李有乾这套,他现在只想离开这气味难闻的赌坊大厅。 “是是是,宸王殿下请跟我来。”李有乾见谢安澜还跟以前一样,瞬间放缓了心态,迎着谢安澜去了二楼。 “殿下今日还跟往常一样?”到了二楼,李有乾按照惯例问询了一句,只话音刚落,脸色就变得难堪起来。 谢安澜将他的反应都看在心里,装作不知,“怎么了。” 李有乾斟酌半响,这才慢吞吞回道,“殿下前些日子在小店赊账已经超过了一千两,殿下也知小店的规矩,若是超过一千两的欠款,就进不得这天字号的包厢了,还请殿下谅解。” 谢安澜冷冷地看了眼李有乾,什么规矩不规矩都是放屁,他这样说不过是吃准了原主的好面子。 原主再不堪也是个王爷,从小就受到的教育就是尊卑有别,就好比来这赌坊,除了天字号包厢,别的一律看不上。 而这李有乾虽然背后有人,但也得罪不起原主这位王爷,不好明着要账,只好出此下策。 恰好原主又是个好面子的,听了他这话,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还款,还了款又来赌,以此循环,王府就被他给败成如今这样。 原主好面子,谢安澜可不好面子,饭都吃不起了,还要脸做什么。 谢安澜倏然一笑,“本王今天不想进天字号包厢,说起来来了你们赌坊这么多次,我还没有去其他地方见识过,李掌柜不介意我去逛逛吧。” 刚被谢安澜盯得都快吓出冷汗来的李有乾一听这话,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忙不迭地表示欢迎。 谢安澜闲庭信步般在二楼的其他包厢里逛了逛,毫不在意别人诧异的目光。 这二楼比起一楼来的确是高档不少,来的都是高官富人家的纨绔子弟,虽然人不着调,但刻进骨子的礼义廉耻让他们做不出与一楼那些混混们一边抠脚一边赌钱的举动。 谢安澜逛完后,随意挑了个摇骰子的赌桌,试着豪爽下注了一文钱。 “噗———” 恰好有个身着青色锦服的贵公子从天子号包厢走出,瞧见谢安澜豪掷一文钱的这一幕,没忍住发出笑声来。 谢安澜回头打量了对方一眼,意外地挑了挑眉。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谢安澜常常赌博的河间郡王谢华容。 原主有一半的钱都是输给了此人,所以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堂兄,你若是缺钱了跟弟弟说上一句便是,何须如此委屈。”谢华容上前,看着在一堆银子中十分突兀的一文钱,眉眼含笑地说。 “好啊,那弟弟不妨先给哥哥来个一万两的小钱花花。”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谢安澜求之不得,当下把把手一伸,作势要谢华容当场给钱。 谢华容正准备拿个十两八两打发打发,猛然听见谢安澜这话,整个身体一顿,回神像是见鬼一般望着他。 这……还是他那个好面子的堂兄吗? 谢华容缩回拿钱的手,讪笑两声,“堂兄,你是认真的吗?” 谢安澜十分认真地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快点给钱。” 谢华容的面皮有些挂不住,他想不通往日见着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堂兄,今日脸皮怎如此之厚! 弄得他当着众人的面,有些骑虎难下。 这钱给与不给,都显得他像个笑话。 “怎么,堂弟这是打算说话不算话了?” 见谢华容久久不语,谢安澜微微眯起了眸子,说话的语气很是耐人寻味。 第4章 穷! 听见谢安澜的话,谢华容脸颊微红,尤其是还当着不少认识他人的面,狡辩道,“堂兄说的哪里话,弟弟怎会不愿,只是弟弟今日出门没有带够银钱,改日一定记得 。” 谢华容的笑容有些僵持,鬼知道谢安澜今天是抽了什么风,张口就是一万两,他要是有这么多钱,何至于来赌场碰运气,至于他说的改日嘛,明日也是改日,后日也是改日。 谢安澜不说话了,只是望着谢华容笑,从前简单的凤眸里多了些谢华容看不透的深意,叫他心头一怵,只得尴尬地移开对视的目光,又落在赌桌上十分显眼的一枚铜钱上。 “这样,今日扫了堂兄的兴致,不如我再陪堂兄赌上几局,堂兄用铜钱我用银钱,输了算我的,赢了算堂兄的,如何?” 谢安澜倒是无异议,他本来就是来这赌坊赢钱的,方才下注一文钱也不过是试试水,谁知引出这样一头肥羊。 只是这一文钱一文钱的赌,也不知何时才能赢够谢明义那三百两的欠款。 谢安澜想了想笑呵呵的道,“堂弟愿意作陪,堂兄自是欢喜,只是这样赌钱忒没新意了,不如我们换个新玩法怎样?” 谢华容见谢安澜不提那一万两的事,求之不得,“堂兄请说。” “作为兄长,我也不占你便宜,你与我共用铜钱下注,只是我若每赢一局,你便多开一倍的赌注,怎样?” 谢华容还以为谢安澜今天转性了呢,没想到还是跟从前一样好面子,刚才给他送钱的机会都不要,非要用铜钱下注,就算他今天运气好局局赢,怕是到明儿天亮也赢不了自己二两银子吧。 思及此,谢华容豪迈万分的应下,“好,就依堂兄所言。” 本来在一旁观战的贵公子们看见两人的对赌很是兴奋,结果一听堵注只有区区一文钱都纷纷扫了兴致,见过在赌坊豪掷千金的,没见过在赌坊这么小赌怡情的,三两个伴作一伙,各自耍钱去了。 不多时谢华容的小厮们就很有眼见地替两位搬过两张擦拭好的椅子。 谢安澜与谢华容对立而做,由赌坊的庄家摇骰子,两人比大小。 赌了几局,谢安澜就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赌运有多差了,一连输了几十局都没有一把赢的。 照这样下去,他严重怀疑自己能不能够在银子输完前宰到谢华容。 对面的谢华容见谢安澜的脸色越来越差,心中忍不住暗爽,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跟这位堂兄赌钱的原因,实在是他这位堂兄的赌运太差,十赌九输,想不赢他钱都难。 就算是一文钱一文钱的赌,在连赢几十局之后,谢华容的赌瘾也被彻底勾了起来,早就忘了跟谢安澜只是玩玩的话。 大概在输了快有一百文的时候,谢安澜终于赢了一回! 谢华容楞了楞,旋即吩咐小厮很爽快的付了两文钱,赌意盎然道,“再来!” 谢安澜勾了勾唇,没说话,往赌桌上扔了一文钱,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意思。 大概在又输了百文钱左右的时候赢了钱,谢安澜渐渐摸索出了规律。 正常人的输赢率大概在百分之五十左右,而他的赢率只有百分之一都百分之二。 谢安澜很好奇,就原主这个倒霉到家的赌运,他是怎么上瘾的。 两人的对赌一直从天亮赌到天黑,谢安澜不多不少正好赢了谢华容十九局。 而谢华容身边原本由一个小厮给钱演变成了两三个赌坊的账房先生拿着算盘不停在算钱。 桌子的周边也逐渐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原本他们也以为一文钱的赌赢没什么看头,现在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今儿他们算是开了眼界,原来一文钱还能这样玩! 早就赌红了眼的谢华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些,只是看着赌桌上越来越高的铜钱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把谢安澜手里的钱给赢完。 就在谢安澜赢下第二十局的时候,谢华容不耐烦地吩咐小厮道,“给钱!” “少爷没没没……没钱了!”小厮欲哭无泪地望着谢华容。 少爷输的十九局加起来一共输出去了一千零四十八两五百七十四文,这么大的一笔钱,他可不敢再替少爷做主了。 “什么!”谢华容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一样看着自家小厮,谢安澜总共也没赢几局怎么可能将他身上的钱都输光。 “少爷,账单在这儿你请过目。”小厮也清楚自家主子秉性的,所以方才察觉到,钱的数目在不停增长的时候,就找赌坊的账房帮忙立了一张清单。 谢华容一把夺过小厮手中的账单一一过目,前面还算正常,但从谢安澜赢的第十局开始,局势就开始扭转了,之后谢安澜每赢一局,他的钱都在成倍的减少,到了上局竟然一下子就输出去了五百多两! 如此演算,那他这局岂不是一把输出去了一千多两! 怪就怪在他没有将铜钱当回事,没料到即使是一文钱成倍的增长,也是十分恐怖的,若不是小厮及时提醒他,倾家荡产都是轻的! 谢华容脸色铁青地撇了眼谢安澜,捏着账单的手都隐隐泛着青筋,胸中暴怒,“你诈我!” 谢安澜此刻正把玩着手中的两个银锭子,对谢华容无辜地耸耸肩,“堂弟何出此言?” 对上谢安澜那双无辜的眼睛,谢华容恨恨地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眼自家小厮,怒火中烧地发泄道,“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少爷,我提醒你了,你说这点小钱不用和你报备。”小厮也觉得委屈,方才他提醒的时候被挨了一顿骂,现在又来怪他没提醒…… “你还敢顶嘴!”谢华容怒目一瞪,小厮即刻低下头,不敢再有言语,悄悄躲到一边去了。 谢华容此刻早已没有赢钱的快感,只有深深的后悔,后悔自己怎么赢了点小钱就沾沾自喜,结果一下子输出去了两千多两,真是因小失大。 “堂弟,没事吧,你不常说千金散去还复来,不至于为了这点小钱而恼羞成怒吧。” 谢安澜强忍住笑,将以前原主输钱时候谢华容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又送了出去。 “还不至于。”谢华容的心都在泛着血,两千两银子啊,这可是他河间郡两三年的赋税啊! 本来他的郡地就很贫瘠,加上这些年朝廷年年征战,百姓不能休生养息,好多赋税都收不上来,这一下子就给出去了封地两三年的赋税如何不叫他心痛。 心痛归心痛,他堂堂郡王一个还没有无耻到输了钱就赖账的地步。 几乎是含着泪点出了欠谢安澜的两千零九十七两十五文钱。 并且在心底发誓,他以后都不会再想看到铜钱了,因为一看到铜钱,他就会想到今日犯下的蠢事。 给完钱,谢华容没好脸色的离开了赌坊。 谢华容前脚刚走,后脚二楼里的赌客们就发出一声声惊呼,似在为谢安澜的胜利摇旗呐喊。 望着谢华容愤愤离去的背影,以及听着赌坊里的喝彩声,谢安澜突然就没有兴致,十赌九输,在这赌坊里的人又有谁能长盛不衰呢,不过都是些逞一时之能的人罢了。 往后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决定能不沾就不沾,不要因为一时的胜利而被冲昏了头脑。 谢安澜感慨完,捡起桌上的银票,脸上又泛起了舒心的笑容,总算是从一无所有到又点钱财了,往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李有乾,过来把欠款结一下。”有了钱,谢安澜心里总算是有点底气了,连说话都大声了许多。 “好嘞。”李有乾早就抱着账本在一旁翘首以盼,这会听见谢安澜一招呼,麻溜地来到跟前。 把手中的算盘拨得啪啪作响,不一会就给谢安澜把账算了出来,“殿下一共在本店赊了一千七百两,加上利息抹去零头,正好是一千七百零九十两。” “多少?”谢安澜刚大方的点了一杯茶,还没喝上一口就听见了李有乾的报账,惊的将手中的茶洒了一半。 “一千七百零九十两。”李有乾还很贴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谢安澜顿觉心肌梗塞,他刚到手的钱还没焐热就要又给出去?早知如此,他刚才就不这么大方的结清欠款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谢安澜痛快的给了钱,李有乾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菊花,忙把谢安澜的欠条奉上,“殿下可以将欠条撕毁了。” 谢安澜接过欠条也没细看上面的字据,倒是瞥见欠条上有朵方便识别的梧桐花 ,没有在意的撕毁了。 按照胜安赌坊的规矩赢家开牌钱以及添茶钱,当谢安澜从赌坊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剩下了三百两余十五文钱。 真是从暴富到暴穷只需一秒。 谢安澜拖着沉重又饥饿的身子回了王府,正好看见坐在门口正瑟瑟发抖等他的谢明义。 谢明义看见谢安澜回来,眼眸亮了亮,但下一刻见谢安澜那凄凉的样子,又忍不住暗淡了下去。 饿到头昏眼花的谢安澜看见这小孩,也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他头,从怀里拿出剩余的三百两。 谢明义借着月光看清了手里的东西,顿时一张小嘴张的老大,兴奋地嚷嚷道,“皇叔,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嗯,快回家去吧,这么晚了你父母会担心你的!”或许小孩子的笑容很能感染人,谢安澜连饥饿都驱散了不少。 谢明义揣着银票,嘴里还嚷着皇叔真厉害之类的话回去了,谢安澜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谢明义又突然问起早上那一两银子来。 他是真没钱了…… 第5章 穷! 是夜,整个宸王府寂静得阴森可怖,半旧的大红灯笼闪着微弱的红光在屋檐下随风飘荡,吓得行人远远就绕路而过。 谢安澜饿得疼痛难忍,摸索着去了厨房,随意找了两个冷馒头就着冷水咽了,等胃不闹腾了,他也懒得再摸索回自己的房间,就在厨房附近找了间之前下人住的屋,先将就一晚。 赌了一天,整个脑袋都是木木的,脑子里除了大小就再想不起别的,他准备先睡一觉,再神清气爽地去解决原主给他留下的烂摊子。 以至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彻底被他给遗忘了。 大邕昭华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寅时。 天子到底还是看不过自己这位不成器的弟弟如此落魄的成了婚,一大早就吩咐了礼部的人过来将王府重新布置了一遍。 福伯看着焕然一新的王府在心底感慨,陛下到底还是记挂着当初娘娘和王爷的恩情,若不是王爷太不成调了,也不至于混成今天这样。 然而王府虽是布置好了,但从天亮一直到傍晚却无一个客人上门,弄得福伯尴尬在王府的大门口站了一天,也没注意到作为新郎的谢安澜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反观威远候府,明明没有大摆筵席,门前宾客却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侯府的男人都去镇守延河了,家里只有几个女人在操持,方茹原是想嫁女也不来了多少人,谁知一下子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贺喜了,慌忙中,全家忙着去招呼客人,根本无暇顾及后院的新娘子。 后院,身着大红喜服,头戴凤冠霞帔的傅云婉正端坐在一面铜镜前,面无表情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内心惊涛骇浪,犹豫着要不要霍出去一把。 毕竟大邕朝的女子出嫁从夫,尤其是嫁的还是一位王爷,此后只有丧妻,断没有和离一说的。 尤其是这位宸王还如此的难以形容,听说昨天又在赌坊里赌了一天,晚上才回府…… 傅云婉一下子就烦躁了起来,往屋外看了眼,侯府骤然宾客如云,府里大部分的仆人都去帮忙了,就连她院里的粗使丫鬟都给借了去,一时间她院里就只剩下了两个贴身丫鬟。 而她的那些好友们,一听说她嫁的是宸王,只派人送了礼来,人却不见踪影。 如果……想要做点什么,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正犹豫不决间,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昨天的话本上,红唇紧抿,一咬牙朝自己的贴身丫鬟吩咐道,“朝云、朝露你们去请表少爷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想向他交代。” 朝云朝露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听见小姐的吩咐,对视一眼,均面面相觑。 按规制来说,女子出嫁前是不得与外男相见的,小姐的吩咐并不和时宜,但她们只是丫鬟,又不能忤逆主子。 “没事的,我只是有些感慨,我这一嫁连几个闺中密友都不曾来送嫁,唯独他还记得,想与他说说从前的事解解闷,既然你们为难,那就算了。” 傅云婉自艾自怜的说着,叫两个丫鬟看得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在院子周围逛了一圈,见人都去前厅帮忙了,一跺脚,大着胆子去前厅请了表少爷。 人潮涌动的前厅,有个清静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正坐落着一位翩翩少年,他今日穿着一身淡雅不惹眼的淡青色葛布长袍,一头墨发绾在身后,遮住了衣服上轻微的磨损,乍看之下平平无奇,但从那挺直从容的坐姿以及侧露出来的容颜,还是忍不住让路过之人驻足。 在想这是哪家的少年郎,怎的生的这般俊朗,清新俊逸不失气宇,飘逸宁人又不落风度。 就连他面前普通的桌子茶杯此刻都显得不普通起来,明明是不起眼的角落,却让他独自一人形成了一道风景。 突有一丫鬟进入,在少年身边低语了几句,少年蹙着眉沉思片刻,架不住丫鬟的催促还是起身离去。 让不少瞩目之人为之一叹。 丫鬟将表少爷请去傅云婉院落又被打发去清理嫁妆。 等到吉时三刻,两位丫鬟再回到房时,已不见表少爷,而他们家小姐已经自行盖好了盖头,木木地坐在床上。 两位丫鬟心知小姐不喜这桩婚事,也没多想,随着礼人的催促搀扶着有些挣扎的小姐往外走。 在前厅会客的方茹见到傅云婉如此挣扎,上前轻叹了口气,“你也别怨母亲心狠,这是圣上下旨,就算你父亲如今位高权重,也不得抗旨,那宸王虽然糊涂了些,但日子终究是自个过出来的,母亲没有别的办法,只多替你备了一份嫁妆,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说完也不管傅云婉的挣扎,将她送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送去了宸王府。 宸王府中,福伯也急的不行,吉时已到他才想起今儿还没见过王爷! 都怪他人老多忘事,只记得今儿不能怠慢了宾客,却忘了看住王爷,这要是王妃到了,却不见王爷,如何拜堂成亲。 他一个人在宸王府前前后后找了一遍,又去了几趟胜安赌坊及醉香楼等王爷常去的地方,找了一趟都没找到,灰溜溜的回了王府,不安地站在王府门前等待王妃的到来。 后院厨房,谢安澜一觉睡到下午,神清气爽地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肚子还是有点饿,但是精神尚佳,又去厨房寻摸了点东西,吃饱喝足后,想着去找福伯商量点事。 刚一走到前厅,就听见一阵唢呐声,也没在意,对站在门口的福伯喊道,“福伯啊——” 话音还未落,福伯就猛的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上前扯着他就往王府大门外带,正好带到一队喜轿前。 被刺耳的唢呐声一激,谢安澜猛然想起,貌似今天是他成婚来着,他居然给忘了…… 好吧……他原本也没当一回事来着…… 突兀地看着面前的花轿,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真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娶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吗? 但是看了看花轿后面一长串看不到头的送嫁妆队伍,谢安澜又有些心动,他现在都穷到吃不起饭了,可以奢望一下吃软饭吗? “王爷,请踢轿。”福伯见谢安澜一动不动,不顾礼仪的上前提醒道。 “额……”谢安澜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踢了三下轿子。 这花轿都已经到了跟前,如若不行动,好像有些不好,等把流程走完,他再与这姑娘好好说道说道,商量个方法。 谢安澜打定注意,心下也不慌了,安心等待新娘子下轿,结果一刻钟过去,新娘子还没有下轿的意图。 谢安澜忍不住乐了,看样子新娘子也是被逼无奈,这可真……太好了! “小姐!”一刻钟过去,朝云、朝露见自家小姐没有任何下轿的举动忍不住急了,急促地在轿外提醒了几句。 依然没有反应。 眼见宸王府的管家脸色有些不自然了,朝露、朝露对视一眼,只得掀开花轿帘布,将自家小姐搀扶了出来,并向宸王殿下略略行了行礼。 谢安澜不禁有些失落,他算计着新娘子若是有气魄,直接打道回府,不嫁了,他就省力了,没想到也是个任人宰割的。 得了,这亲不成也得成了,好在两人都是被迫,想来对他想要商量的事不会拒绝。 谢安澜牵过新娘子有些抗拒的手,一路带进王府大门,心里直泛嘀咕,这大家小姐的手心怎么会有老茧…… 没有宾客的王府,谢安澜与福伯两人都省事,草草拜了堂,新娘子由丫鬟送入洞房,余下谢安澜与福伯两人征愣地看着送嫁妆队伍一箱一箱往王府抬嫁妆。 送嫁妆队伍的速度飞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嫁妆都搬完了,又整齐划一的离开了,连杯喜酒都没有讨。 “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福伯身为王府管家却是第一次操持婚事,不禁有些捉襟见肘,失了方寸。 谢安澜也抓瞎,干笑道,“要不直接去洞房?” 福伯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谢安澜没说话,径直去了后院正房,这才注意到,王府比起昨天来,好像有一丢丢不一样了,看起来不吓人了。 福伯注意到,主动给他解释道,“殿下,早上陛下派人来重新布置了一番,还赐下了合卺酒。” 谢安澜颔首,望着挂满房粱的红绸,没忍住又问了一句,“这些东西等过了明天能拆下来卖了吗,虽然已经用过一次,但好歹也是丝绸,应该能值点钱的吧。” 福伯,“……” 他就不该对王爷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谢安澜来到正房,新娘子正端坐在已经布置好了的喜床上。 他也不知古代洞房都有些什么流程,且两人都不是心甘情愿,想必也不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踏进门,走到床边,二话不说就扯了新娘子的红盖头,好早点与人说清楚。 红盖头落地。 待谢安澜与屋里一众人看新娘子的模样,瞬间都傻了眼,来陪嫁的两个丫鬟直接吓得跪在地上,颤抖不已。 第6章 穷! 端坐在床上的,哪里是什么新娘子,分明就是一个披着嫁衣的少年郎! 少年此刻双颊涨红,像一块美玉被人骤然间灌了血,美得令人窒息,原本一双清亮温和的眸子里充满了怒火,在红色的嫁衣下更是衬得满室生辉。 就连一向不将美色看在眼里的谢安澜一瞬间也被惊艳到了。 可惜如此一个亮眼的人,却成为了其他人的恐惧。 尤其是那两个齐齐跪下的丫鬟,这会后背都已经被冷汗给沁湿了。 打死她们也没有想到小姐居然如此胆大,成亲当天居然算计表少爷替她李代桃僵出嫁。 这不仅打了宸王的脸,更是公然抗旨! 小姐贵为侯府女自然是有侯爷替她脱罪,而她们两个则是完完全全没了活路。 福伯落后谢安澜一步进入新房,看清楚屋里的情形后,那张满是喜气的老脸瞬间冷淡了下来。 不过在观察到谢安澜那双满满都是惊艳的凤眸后,微微诧异了一下,上前提醒道,“殿下 ,王妃的情形有些不对,老奴去太医院走一趟吧。” 听见福伯的提醒,谢安澜也从惊艳中回味了过来,没在意福伯的称呼,颔首道,“嗯,你快去快回。” 福伯领命从两个丫鬟身旁走过,连个眼神都未曾施舍。 等福伯走后,谢安澜也没有在看床上的美人,随手指了一个跪在地上颤抖的丫鬟,问道,“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朝云不敢隐瞒,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与谢安澜听。 “还真是好算计。”谢安澜听完不禁感慨,这古代的大家小姐果然不可小觑,狠起来连家人都不放过。 不过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要感谢这位侯府小姐,被她这样一弄,今天的婚事肯定就不作数了。 皇室必定不会容忍他娶一位男王妃的,如此还替他省了一番力气。 谢安澜想通后,便不急不躁地找了个角落安心等待起来,由于是背对着屋内,他并没有注意到方才那双怒眸已经逐渐平息了下去,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没等多久,福伯就领着两位太医过来。 两位中年太医,看了看屋内情形,也没有惊讶,恭敬地向谢安澜行了礼,便不慌不忙地少年诊治起来。 诊治完,为首的一位拱手向谢安澜回禀道,“启禀宸王殿下,这位郎君并无大碍,只是中了些许麻痹神经的毒药,待下官用银针将毒素逼出即可。” 谢安澜对治病一窍不通,闻言也不指手画脚,“那就麻烦你了。” 那太医听见谢安澜的话,惊了一下,稍稍稳定了下情绪,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来,在少年的几个手指头上扎了几下。 没多时,少年就从唇中吐出一团暗红色的鲜血来,方才涨红的脸颊也迅速退了下去,露出如玉般的肌肤。 谢安澜见少年吐完血后,在寻找什么,也没多想从地上捡起刚刚他掀掉的红盖头递了过去。 少年错愕地接过,擦拭完唇角的鲜血后,对谢安澜颇为感激道,“多谢宸王殿下。” 少年略带微弱的声音,如小溪潺潺 ,微风徐徐般舒服,让谢安澜忍不住一叹,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连声音都是好听的。 太医见毒素被逼了出来,又麻利的写下两张方子交到福伯手中,嘱咐道,“上面这张是清余毒的需服上两日,下面这张是调养筋脉的需服上七日。” 福伯双手接过,仔细辨别一番后,表示知道了。 两位太医放心地背着医药箱离开了,对宸王府的事,半点好奇心都没有产生。 太医一走,谢安澜对着福伯手中的方子头痛道,“福伯,府里还有钱抓药吗?” 福伯哑然,捏着方子不做言语。 谢安澜苦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思忖半响道,“既然是那位侯府小姐闯下的祸,那就连人带方子都给她送回去吧。” 福伯微微惊讶,想不到他们家王爷也有开窍的一天,正要领命去办,谢安澜又及时拉住他。 神神秘秘地说,“福伯,待会去侯府的时候,你一定得向要侯府索要赔偿。” 福伯愣了一下,没有领悟到王爷的意思,不解道,“要什么赔偿。” 谢安澜与他算账,“你看看,今天为了娶他们侯府小姐,我们花心思布置了吧,你也一大早就起来在大门口等候,至于我还与假王妃拜堂成亲,差一点就入洞房了,这成本、人工、精神损失费是不是都得向侯府索要。” 福伯瞪圆了眼睛,一脸的忍俊不禁,亏他还以为王爷开始开窍了,没有想到在这里等着他! 不止福伯就连靠在床沿上正在闭目养神的陆乘舲此刻也骤然睁开了眼,惊奇地看着谢安澜。 他今日本是去参加婚宴的,没成想被自家表姐算计成了新娘子。 更好笑又好气的是,他与表姐的身型并不相同,从侯府后院到出门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无论他如何的挣扎、抗拒,他们都只当他是表姐,在抗拒嫁给宸王…… 好在宸王快刀斩乱麻地掀了盖头,不然他还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被解救。 陆乘舲本是打算等事情结束后,好好感谢宸王一番,毕竟通过方才的接触,他发现这位宸王殿下好似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不堪。 只不过,还未等他想好怎么感谢宸王,这位宸王就让他瞠目结舌。 就在谢安澜商量着怎么让侯府赔偿的时候,侯府此刻也发现了不对劲。 侯府主母方茹再是端庄稳重的人在看见本应该嫁进宸王府的女儿还好端端地出现在侯府后院,气得直接怒扇了一巴掌过去。 “你这是想害死整个侯府啊!” “母亲……我只是不想嫁……”傅云婉捂着被打肿的脸颊,跪在地上向方茹解释。 方茹气得气血翻涌,一把甩开傅云婉准备来拉她衣角的手,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额头剧痛地对身旁的下人道,“你们快些准备,我得进宫一趟。” “母亲……”傅元婉听到进宫两个字,吓得眼前一白,不过就是逃了个婚,怎会闹得如此大。 方茹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冷哼道,“的确,逃婚以你父亲的地位来说不算什么事,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去算计你表弟,别看你表弟如今是白身,但他身后站的却是千千万万的陆家军,当年陆子明投敌坑了十万大军不错,可陆国公以全家战死的决心也同样赢回了军心,当年你父亲能够接手陆家军镇守延河,又未尝不是这些陆家军在买陆国公的面子,如今他的孙子被人算计,你说叫他们知晓了,会如何!” 方茹真是被气狠了,全然不顾平日里的礼仪,对着傅云婉发泄了几句,换上诰命服进宫去了。 傅云婉跌坐在地,她真没有想到会弄成现下这样,她想表弟是男子,那宸王见她逃婚,至多就是来侯府闹上一场,放了表弟,然后各自相安无事,谁知会变成现在这样。 方茹飞快地进了宫,谁也不知她与陛下说了什么,只见一时间宫门大开,禁卫军出行,一道圣旨从承天门传出。 谢安澜还未与福伯说完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圣旨到,宸王、陆乘舲接旨。” 谢安澜与陆乘舲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然后不敢耽误的跌跌撞撞来到前厅接旨。 圣旨的大意是说,两人误打误撞拜堂成了婚,也算是一桩天作之合,今日良辰吉日也好配成佳偶云云。 太监宣完旨,又笑眯眯地对谢安澜道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谢安澜捏着手中的圣旨无比沉默,对陆乘舲的脸看了又看,十分确认:这就是一个男人。 皇室怎么会允许男人和男人成婚? 他们不要名声了! 还是说原主的名声已经烂到可以不在乎这些了? 谢安澜想不通,也不想搭理宣旨太监。 反观陆乘舲在接到圣旨的时候,比谢安澜要冷静得多,他在与宸王拜堂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现在这个局面,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也是,陛下让宸王娶表姐就是为了笼络舅舅,现在表姐逃婚,陛下又不能在明面上得罪舅舅,又得稳住在延河打仗的陆家军,只得出此下策。 而他,一个忠将遗孤,能被封为王妃,也算是一种殊荣了。 宣旨太监给谢安澜道了好几声喜,见谢安澜不为所动,只好调转方向,向陆乘舲贺喜道,“恭喜王妃,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千载团圆。” 陆乘舲在身上各处翻了翻,表姐给他套嫁衣之前把他身上的钱袋给取下来,现在全身上下除了嫁衣还稍微值点钱,并没有其他可以打赏的东西。 最后还是福伯机灵,从厨房拿了一些冷馒头出来,朝着来宣旨的太监禁卫军们一人分发了一个馒头。 宣旨太监接过馒头捏了捏,硬得像个石头,脸色瞬间绿了,见过给钱少的,还没见过给隔夜冷馒头的,就算宸王是穷了点,可也不至于一个铜板都给不起吧,真是抠门到家了。 下次再也不来了! 第7章 穷! 送走禁卫军后,谢安澜与陆乘舲两人面面相觑,尴尬无言。 谢安澜还是没有从这个朝代居然可以光明正大娶男子这件事中缓过来。 感觉以前自己所学的那些古代封建知识就像个笑话一样,这哪里封建了,分明就是比现代人还要开放。 “殿下,我脸上有花吗?”陆乘舲见谢安澜一个劲的盯着他的脸瞧,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是不是男扮女装。”毕竟陆乘舲长得的确很好看,虽然面目带着男子的朗气,但也不排除是女扮男装这个可能性,在现代他就见识过有些女孩子短发,比男人更有魅力。 陆乘舲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嘴角,一把扯开大红的嫁衣,露出自己原本的衣着来,“殿下可需要我脱衣证明?” 没了嫁衣的烘托,陆乘舲的容貌看着正常了些,没有那么艳丽殊色,也使谢安澜完全地看清楚了他的身板。 不消说,谢安澜一眼就认定对方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子。 “不需要。”谢安澜认清现实后,摇了摇头。 陆乘舲有些奇怪,大邕自开朝以来就明风开放,民间嫁娶不限男女,皇室虽然还没有开放男子为正妻的先例,但好几任皇帝的后宫都曾纳过男妃,一些皇亲贵胄的后院也有男妾室,按理来说,王爷应该比他更淡定才是,怎么看上去好似有些难以接受。 谢安澜不说,陆乘舲也很识趣的没问,只当谢安澜不喜男风。 谢安澜倒也不是难以接受,前世在商业圈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只是这个朝代的开放,稍微颠覆了一下他以往的认知,他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来平复。 静默了片刻,谢安澜冷静了下来,穿越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都发生了,相较之下娶男妃这件事,算是再小不过了。 况且……娶一个男人,比娶一个女人要好说话得多,也方便得多。 谢安澜酝酿了一下,笑着对陆乘舲说道,“陆……陆……陆什么来着。” 陆乘舲静默片刻,“陆乘舲。” 谢安澜微微尴尬,“是乘舲啊,我记下了,是个好名字。”就是太应景了,余额乘零。 “乘舲,你看我们也算是误打误撞认识了,以后也是要在一个府里生活的,我觉得有几点还需对你坦诚布公一点比较好。” 陆乘舲自无不可,“还请殿下但说无妨。” 谢安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我想我两都不是心甘情愿成婚的,这圣旨又来的太突然,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所以我想,我们往后明面上是夫……额一家人,但私底下还是各过各的吧。” “王府现在穷,给不了你什么承诺,但以后若是王府起来了,我愿意分一半家产与你。” 言罢,谢安澜想了想又道,“若是你以后有了心仪的女子或是有什么需求,我也可以替你把人娶回来,或是你想脱离王府,我也愿意想办法放你走,但是同样,我若是有了心仪的人,你也不得有所阻拦。” 谢安澜说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这番言论在这些古人看来会不会觉得惊世骇俗。 不过想到原主的名声,谢安澜又放宽心了不少。 陆乘舲听完,心起波澜,宸王这番话说出去,怕是有人要笑掉大牙,哪有王爷要分家产与王妃的,还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不过,他却从话里听出了宸王的真诚,以殿下的身份大可不必与他说这些,更不必做出承诺,不喜他,直接无视既可。 看来宸王殿下,也并非像外面传的那般不堪,不过举止言语的确有些惊世震俗,也不怪能传出那样的名声。 既然宸王以真诚待他,他也会尽心回报殿下的,“请殿下放心,乘舲知道怎么做了,不过乘舲即为王妃,是要入玉牒上皇室宗谱的,所以王爷的承诺话大可不必,也请殿下务必为今日之言守口,这番言论传出去,必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作为一个八岁就失去亲人的陆乘舲,很早就明白了什么叫识时务。 就像今日这笑话一般的婚礼,荒唐的赐婚,他受也得受着,不受也得受着。 谢安澜没有想到陆乘舲如此好说话,甚至都不需要他提醒,就主动替他守口如瓶,真是太意外了。 “好,那我们击掌为誓。” 谢安澜与陆乘舲在空中击掌三下,视为方才的言论即成。 此刻夜幕已经将临,满天星在天上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后院两个腿都跪到麻木的丫鬟,还不知自己今后的命运如何。 谢安澜与陆乘舲商议好了以后来到后院,看到这两个跪地不起的丫鬟,头痛地问道,“她俩怎么处理。” 陆乘舲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也清楚今日之事这两个丫鬟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想了想道,“先收在王府做粗使丫鬟,若是干得不好,发卖了便是。” 谢安澜此刻才有一种真真实实来到了封建社会的感觉,也不插手,微笑道,“你安排就好。” 两个丫鬟忐忑了一下午,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这会峰回路转,虽然从一等丫鬟降为最下等的粗使丫鬟,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多谢表少爷救命之恩。” 浑身都冻僵的两个丫鬟,此刻别提对陆乘舲有多感激涕零了。 “好了,下去收拾收拾吧。”陆乘舲见谢安澜对这两个丫鬟漠不关心,挥退了两人。 两个丫鬟很本分的相互搀扶着对方,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正房。 陆乘舲也识趣向谢安澜道,“那我也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谢安澜摸了摸鼻子,窘迫道,“整个王府眼下只有我房里这一张床了。” 陆乘舲,“那王爷给我一床被子即可。” “被子也只有一套。”谢安澜更不好意思了,昨天他在下人房里睡了一夜,醒来闻到那被子上的味道别提多难闻了。 陆乘舲现在好歹也是他的合作伙伴,让合作伙伴第一天就去睡下人房,未免也显得他太无情了。 陆乘舲,“……” “不如我两就今晚就一起睡吧,反正你也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咱俩谁都不吃亏。”谢安澜咬了咬牙,打定主意道。 陆乘舲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谢安澜的脸,见他脸色一片坦荡,终是点了点头,“那今夜就委屈殿下了。” “我没什么委屈的,还请你以后多担待点,毕竟王府现在是真的很穷,像这样的日子可能要需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改变。”谢安澜进屋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一下床铺。 没想到还从喜床上搜出了意外之喜,花生、桂圆、枣、莲子好大一捧,估计是早上礼部的人留下的,现在全便宜了他。 陆乘舲将谢安澜的举动看在眼底,心下更加疑惑了,王爷看上去也并不像是不通庶务的人啊,怎么会把王府落败成这样。 “你也累一天了,随便捡点东西吃吧。”谢安澜用袍子捧着这些干果到点着两根大红烛的桌上,招呼陆乘舲过来食用。 陆乘舲还真有些饿了,今天到现在,就早上喝了些茶水,胃里还空着,也不跟谢安澜客气,随意捡了两颗红枣饱腹。 吃到一半,谢安澜才想起来,好像忘了给陆乘舲买药,为难道,“那个……你的药,我明天看看能不能替你买来。” 也不知道身上的十五个铜板够不够,实在不行,他就厚着脸皮去太医院要,想必宸王的名头还是值点医药费的吧。 陆乘舲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哑然道,“殿下不必忧愁,说不得明早醒来就有银钱了。” 谢安澜以为陆乘舲在安慰他,玩笑道,“也是,说不得我就是那财神爷下凡,明儿王府就能多出一堆银子来,还有各类好酒好菜,再也不啃那又硬又咯牙的冷馒头了。” “殿下之前一直都在啃馒头吗?”陆乘舲想到福伯拿馒头打赏禁卫军的情形,不禁有些心酸,堂堂王爷尽然落魄成这样。 谢安澜看到桌上摆放好的两杯酒,想也没想举起来与陆乘舲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后,释然道,“是啊,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呗,谁让我以前把钱都输光了,就活该现在啃冷馒头。” 谢安澜说完,扔了杯子,就躺床上去了,说实话他还不怎么困,就是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陆乘舲见谢安澜都躺了,他也不扭捏,掀开被子,躺在了谢安澜身侧,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就想睡觉。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就在陆乘舲快要睡着的时候,谢安澜突然说道,“那个……你好像压到我头发了!” 陆乘舲睡得迷迷糊糊,陡然颤了颤眼睫,睁开眼,自然地往外移动了一下身子。 陆乘舲本就睡得很靠外,一移动半个身子都悬在床边,谢安澜于心不忍地又给他搬回来,“算了算了,你抬一下头,我睡里面一点就行。” 陆乘舲照做,谢安澜小心翼翼地把长发都给捋到了一边,这才调整好睡姿躺下。 躺下还没闭上眼,陆乘舲的眉目骤然间一拧,“殿下,你也压到我头发了。” 谢安澜,“……” 第8章 穷! 深夜,皇宫的鸾凤殿中此刻还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灯光在空旷的大殿中摇摇曳曳,有些照不太清人影。 油灯下正坐着一对青年夫妇,男的面容冷峻,容貌英武不凡,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纪,身着一件黑色金纹龙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倚在长桌上,周身萦绕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女的则是一脸温婉地靠在丈夫身旁做着手中的针线活,橘黄色的灯光落在她淡淡的白裙上,平添了几分倩丽。 “太晚了,别做了,伤眼睛。”皇帝谢苍溟看了会折子,一回头就看见皇后正低着头认真补衣服的侧颜,烦躁心瞬间得到了安慰。 “没事,陛下心里烦躁,我闲着也是闲着,做些事情陪陪陛下也好。”皇后冉如烟温婉地笑了笑。 她与陛下年少情深,青梅竹马一路扶持过来,如何看不出陛下此刻心里难受。 对于冉如烟,谢苍溟倒也没有隐瞒,锐利的眸子里藏着几丝悲凉,“入冬了……草原部又开始举兵南下了。” 冉如烟闻言利落的收好针,放下针线,伸出芊芊玉指握住谢苍溟冰凉的手,明眸善睐的眼睛轻轻瞥过各军部要军饷的折子,温柔地问,“陛下可是为了银子在发愁?” 谢苍溟神情复杂,“侯府刚送了十万两银子来,倒是可解燃眉之急,只是七弟的婚事……” 谢苍溟想到谢安澜,揉了揉疼痛的眉心道,“算了,皇权之下无亲情,如今这样也好。” “七弟他会理解陛下的。”冉如烟感受到谢苍溟握逐渐握紧手的力道,柔声安慰道。 “但愿吧。” 良久后,鸾凤殿里才回荡出这样一句无可奈何的话出来。 次日,天刚渐白,福伯一打开宸王府的大门,就看见一个十五六岁小厮打扮的少年正站在门口对他笑。 “管家爷爷好,我是来等我家少爷的。”小厮的整张脸都被冻红了,一说话嘴边就吐出一长串的白烟来,但架不住这孩子嘴甜,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是弯弯的,一看就讨喜。 福伯难得今天心情不错,问道,“你家少爷是?” “我家少爷姓陆,昨夜听侯府的人说圣上下旨赐婚于宸王,现如今已是宸王妃了。”小厮满是笑颜地说道。 “哟,那你岂不是在门外等了一夜,怎么不敲门呢。”福伯愕然,忙把人给迎进门。 “夜深了,怕叨扰了管家爷爷休息,小子年轻气盛,冻一会没什么的。”小厮一边打量着宸王府,一边与福伯说说笑笑。 左一句右一句的把福伯哄得脸上乐开了花,直接带他去了谢安澜与陆乘舲的新房。 此时,陆乘舲早就起了,正拿着一根枯树枝在院中比划,身姿行云流水,脚下步步生风,激得院中的落叶,随他而动。 “少爷!”小厮看见陆乘舲,一脸兴奋,忍不住喊道。 “初一,你来了。”陆乘舲放下树枝,对陆初一笑着点了点头。 福伯见这小厮的确是王妃的下人,也不多问,退下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少爷……啊不,以后该称呼为王妃了。”初一笑眯眯地打趣道。 “还是照旧吧。”陆乘舲想到昨晚谢安澜说的那番话,摇头否决了陆初一的称呼。 “是。”陆初一立马收了嬉皮笑脸,转而变得不惹人注目起来。 “我走之后侯府怎样了。”陆乘舲在院中寻了个石墩,拂掉上面的落叶,坐下问道。 “侯夫人发现表小姐算计少爷后,大发了雷霆,进了宫一趟,回来表小姐就连夜被送去青州的白水禅院,说是为侯爷祈福五年。”陆初一一五一十的与陆乘舲说道。 “五年?”陆乘舲有些惊讶,“想不到舅母如此决绝,五年表姐就二十三了,想再找人家怕是不易吧,表姐会甘愿?” “谁知道呢。”陆初一眼神闪闪,他总觉得表小姐不会是个安分的主。 “哦,那舅母有没有说起过我。”陆乘舲垂下眸子,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陆初一失落地摇摇头,“侯夫人并没有什么话交代少爷的。” “知道了。”陆乘舲的声音有些落寞,恰好微风吹过,一片树叶落在了他肩头,清瘦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单。 “少爷,其实嫁进宸王府也不错啊。”陆初一发现陆乘舲心情不好时,主动转移话题道,“我昨夜在帝都打听了一圈了,这宸王虽说嗜赌成性败光了家产,但也正因为如此,整个王府除了一个老管家和一个请了病假的老账房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少爷嫁进来就能当家做主,多好啊。” “况且,少爷你不一直想扩大西北这条线上的生意嘛,有了宸王妃这个名头,我们不仅可以扩充,还可以把货物拿到帝都来卖。” “至于宸王嗜赌这一条,就更好解决了,我们在京城也开一家赌坊,哄着宸王玩不就行了。” “而且少爷你现在是王妃了,以前库房里的那些不和规制的东西也能拿出来用了,这样算下来做这个王妃还是利大于弊的。” 陆初一知道,天子下旨赐婚,自家少爷已成宸王妃是无可改变的事实,那他就只能将这个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宸王府尽量打造成对自家少爷是有利的。 陆乘舲听罢后,摇头拒绝道,“你的算盘打得很响,可惜宸王并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收起这些小心思且安心在宸王府待着吧。” 通过昨天简单的相处,陆乘舲深知,宸王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如果真有人拿着外面的那些言论算计宸王的话,一定会被宸王吃的连渣滓都不剩。 陆初一有些傻眼,听自家少爷如此一说,难道他打听到的都是这宸王伪装出来的表象? 那这宸王心机未免也太深了吧! “所以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你都能想到的小聪明,又安知他人会想不到。” 谢安澜醒来后,见屋外已天光大亮,昨夜同床共枕的人也不见踪影,打了个哈欠,睁着眼睛醒了醒神。 想到他今天还得想办法挣钱替陆乘舲买药,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 推开房门,被冷风一吹,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有个类似于淘宝的兑换系统。 又利落的关上门,调出系统,随便点了个东西购买。 果然不出所料,还是显示余额不足,不过在余额的下面多了一个提示。 当钱余额-1111。 谢安澜愣了愣,没想明白,“怎么就从余额不足,直接变成负额了!” 研究了会,发现这个系统不能说话,也没有提示,一切全凭自己摸索后,谢安澜也不纠结余额怎么就变成了负额,进厨房摸了两个冷馒头,细嚼慢咽地向前厅去。 还没踏进前厅,谢安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走进一看,他自认跟他一样很穷的陆乘舲,此刻正坐在一盆羊肉粥面前慢条斯理地吃着,旁边还有个伺候他的小厮。 谢安澜低头看了看手里硬得难以下咽的冷馒头,突然就食不知味了。 “殿下,我的小厮将我落在侯府的钱袋给寻了回来。”陆乘舲善意地解释了一句。 “哦。”还不如不解释。 本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没想到你却偷偷发了财。 这种感觉实在是…… 谢安澜一口一口麻木的往嘴里送着馒头,在嘴里回味着从前吃过的山珍海味。 心里默念,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殿下,介不介意帮忙分担一下。”陆乘舲见谢安澜只低头啃他的冷馒头却看都不看他桌上的肉粥一眼,三两口咽下碗里的粥,将剩的一大盆往谢安澜的方向推了推。 “啊,你吃饱了?”谢安澜就看陆乘舲喝了一小碗,那点食量还没有一只猫吃得多。 “嗯,我今天胃口不佳,许是昨日的毒还没排干净所致。”陆乘舲揉了揉肚子,倒真像没胃口的样子。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谢安澜也没有矫情,更不嫌弃是陆乘舲吃剩下的,端过盆,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一口又香又咸还带点温度的肉粥下肚,谢安澜简直都要感动哭了。 整整三天没有吃口一口热乎的东西了,更别说是这么一盆又盐又有味的粥。 让他感觉沉寂了三天胃,又重新活了过来。 陆乘舲见谢安澜三两口就要解决完一盆粥,刚想起身离开,似想到了什么又淡定坐下来对谢安澜道,“对了,殿下,昨天御医给我开的方子我已经让初一去药坊抓药了,就不劳烦殿下再跑一趟了。” 谢安澜饭吃到一半,骤然听见陆乘舲如此一说,心中好感顿生。 多么贴心的一个合伙搭档啊。 而一直站在陆乘舲身后的陆初一,瞪圆了眼睛,看从不撒谎的少爷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的在撒谎。 什么胃口不佳?明明他家少爷从前两大盆粥都喝的完啊。 买什么药?他今天除了买粥什么时候去买过药? “殿下,慢用。”陆乘舲被自家小厮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起身想要离开。 “等等——”谢安澜扒拉完盆里的最后一口粥,打了个饱嗝叫住陆乘舲。 “殿下还有事?”陆乘舲停步。 “既然你不缺钱了,可否再借我一点银子。”谢安澜脸皮十分厚的说道。 陆乘舲,“……” 第9章 穷! “初一,给王爷拿上一百两。”陆乘舲扫了眼谢安澜的脸,十分想上手捏捏,看看他是否在脸上抹了墙灰。 陆初一领命。 谢安澜原本也就随口问问,没想到陆乘舲如此大方,说借就借,一点都不含糊,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殿下可是嫌少。”陆乘舲见谢安澜拿着银子不说话,内心不安地又问了一句。 谢安澜回神,“没有,没有,已经够了,你还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谢安澜心里很清楚,一百两在古代绝对不是什么小钱,陆乘舲才跟他认识一天就能出手如此大方,已经算是很仁义了。 陆乘舲放心笑了,“殿下,以后若是缺钱,大可跟乘舲开口。” 谢安澜惊呆了,这是什么神仙搭档,瞅瞅这话说得,咋就叫他听得这么舒服呢。 “谢啦。”兜里有了钱,谢安澜也终于有底气去见识见识古代的繁华。 看着谢安澜出了宸王府,陆初一忍不住问道,“少爷,你就不担心王爷又去赌吗?” “无妨,我相信殿下。”陆乘舲十分肯定地说。 谢安澜出了门,果然没有往赌坊的那条街而去,而是转了方向去了集市。 集市离着宸王府并不远,出了王府大街再东转走上百步左右就能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 虽然邕朝近些年来,年年开战,百姓苦不堪言,好在天子还算勤勉,战乱之苦还未波及到帝都周边,使得帝都周边的百姓还算是安居乐业。 穿过空荡荡的王府大街,谢安澜就置身与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闹市中。 宽阔的青石板大街上,南来北往的小商贩或是扛着货物,或是赶着牛车、牵着骡子边走边向身旁的行人推销自己的货物。 而街道的两旁却是星罗棋布着各类店铺,一条条店招绵延飘在绿瓦红墙间,一眼看过望不到这条街的尽头。 满是喧嚣的街道,除去古香古色的背景,与后世繁华的商业街也相差无几。 谢安澜没有急着逛街,而是先带着银票到钱庄准备兑换成银钱。 庆幸邕朝的字不是篆体,反而有些偏宋体,一眼扫过店招大多字都是认识的,稍微有几个不认识的,寻摸一下原主记忆也就认得了,不然谢安澜觉得自己恐怕真要成文盲。 毕竟谢安澜穿越而来,第一反应还是会以自己的意识为主,只有主观意识不强烈的时候才会慢慢回忆起原主的意识,这就会导致,谢安澜的反应要比正常人慢上一拍。 好在不认识的字不多,谢安澜一边摸索着学习,一边就走到了钱庄。 大邕朝没有皇家钱庄,现有的钱庄都是私人钱庄,一般只作商用与放贷,不管是存还是取都需要收取管理费与手续费的,所以只有一些商人或者不差钱的人喜欢银票,老百姓们还是喜欢挖个地洞把钱埋起来存着。 当谢安澜从钱庄走出来,也恨不得以后有了钱,挖个坑把钱埋起来,再也不存钱庄了。 实在是太黑了。 一百两的银票只兑换出九十两的银子。 原本取钱只抽百分之五,但谢安澜拿着别家钱庄的银票到这家钱庄取钱,就多扣了百分之五。 早知道这么黑,他就不该偷懒,多逛一会找到银票上的钱庄,还能省点钱。 都是吃了没常识的亏啊。 但提着银子出了钱庄,谢安澜反而更不开心了,九十两银子接近八斤,装在一个小麻布袋里,提着累手,扛着累肩,各种不舒服。 看着来钱庄存取钱的富人们都带着一个专门负责帮忙提钱的贴身小厮,别提多羡慕了。 为了减轻负担,谢安澜只得寻个店铺,准备先花出去一点。 吃了三天冷馒头的谢安澜,在有钱的第一时间,最先想的就是先改善自己的伙食。 恰好,在钱庄的旁边就开着一家米粮店,谢安澜就提着沉重的银子进去了。 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两石米,一石米差不多有九十公斤上下,两石大慨在三百六十斤左右。 而通过与店家对话,谢安澜得知一亩上等田的亩产也差不多就是两石时,谢安澜明白了邕朝一两银子的购买力有多大了。 一想到陆乘舲一出手就借给他一百两银子,就相当于一百亩上等田的产出,谢安澜的眼前瞬间飘过两个词,土豪、有钱人! 他现在回去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店家是个极有眼色的,见谢安澜穿着一身蟒服就知他不是普通人,不动声色地说,“客官,我见你两手空空而来,也未带个帮手,两石米可是不轻,不如留个地址,我让伙计送于你府上如何。” 谢安澜自无不可,高高兴兴留下地址,收好字据,继续他的花钱之旅。 走在摩肩接踵的街道的上,谢安澜却没有感觉到拥挤,回头一看,见挨着自己的商贩都主动避让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心中有数了。 之前原主把王府所有的东西都拿去当了还赌债,就剩下两身当不掉的王爷规制蟒袍,他正好穿在了身上。 穿这一身逛街无异于黑夜中的一颗超大超亮夜明珠,怪不得行人都不敢往他身边凑。 不过也正好提醒了谢安澜,该买点换洗的衣服了,也幸亏现在是冬天,三天没换洗身上也没什么异味,这要是夏天,那酸爽可以想象。 然而进了一家没多少人的成衣铺子,谢安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实在是衣服跟吃食比起来,简直是贵得离谱。 一套从内到外适合冬天穿的绸缎衣服,居然要三十两左右,而且这还不算是最好的,只能说一般。 相较于丝绸,其他的葛布、麻布就便宜很多,棉花还未出现在邕朝。 谢安澜尝试了一下最便宜的麻布,瞬间就放弃了,就算是裹好几层厚,风还是会透过麻布的缝隙往肌肤里钻,现在还没下雪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冷,等到了下雪天和化雪天简直不敢想象人会怎样。 最后谢安澜还是咬牙买了一套丝绸制的衣服,贵点就贵点,不被冻死就好。 出了成衣店,谢安澜的钱袋子瞬间轻了一半,有些惆怅道,“看来得想办法挣钱了,不然连两件衣服都买不起……” 本以为有一百两已经算是富人了,没想到还是穷。 谢安澜一边琢磨着有什么小投资来钱快的项目,一边在街道上游荡着。 很快他又买了一堆东西,吃的喝的用的,只要是他觉得有用的,都买上了一些。 宸王府,陆乘舲和陆初一也没有闲着,两人联合昨天被降为粗使丫鬟的朝云朝露,将院子里昨天侯府抬来的嫁妆给整理了出来。 不得不说,侯府资本还挺雄厚的,光是嫁妆就有三十六台,摆满了整个王府前院,虽然其中多数都是些凑数的桌子凳子等摆件,但里面也参杂了不少的金银首饰,尤其是陪嫁的田产与房产更能看出侯府主母是用了心在为傅云碗准备。 “少爷,你看,这一箱是不是我们送的添妆礼。”陆初一打开一个箱子,看着里面熟悉的物件,惊呼道。 “嗯。”陆乘舲觉得有些讽刺,明明他送的是添妆礼如今倒是成了他自己的嫁妆。 “那少爷我们把这箱子挪出来,剩下的送回侯府吗?”陆初一有些不确定道。 “不用,除了那些有名字的田产和房产送回侯府之外,剩下的都留下。”陆乘舲不是个喜欢忍气吞声的,没道理就因为算计他的是他表姐,他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这些嫁妆,就当是对他的补偿。 陆初一开心应道,“好勒,少爷,我保证让这些东西送回侯府的时候,气一气他们。” 房产和田产作为嫁妆向别人展示,就是一些土块和瓦片,陆乘舲本身是不需要将这些东西送回侯府的,但他又不是受气包,凭什么受了委屈要忍着。 正说话间,福伯就领着一众店铺的伙计,抬着各类东西从后门进来。 “这些都是王爷置办的?”陆初一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 他在来宸王府之前就到处打听过宸王的人品,就算少爷说王爷并不像他打听的那样,但在没有亲眼所见之前,他还是存有疑虑的,现在看见他打听到的那个游手好闲,成天不干正事就知道赌的王爷居然开始给王府添置东西了,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福伯很是开心地翘起了嘴角,“是啊,看来我们王爷成家后也知道顾家了!” 福伯想起昨天王爷在看到王妃时那惊艳的目光,顿时就明悟了,一定是因为王妃的缘故,才让王爷有了变化。 要知道王爷以前除了赌博之事,是从来都不会关心柴米油盐的,如今刚一成婚,就操心起了王府的琐事,肯定是为了讨好王妃! 仅仅只是一个念头闪过,福伯就对陆乘舲有了很大的好感,心里一点都不记恨侯府将新娘子李代桃僵出嫁的事了,反而想要感谢他们给王府送来了一位好王妃。 第10章 穷! 送东西的伙计一波接一波,刚开始还是正常的米、面、油、醋,到了后面却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了。 一群伸着脖子追着人咬的大白鹅,一群想要窜出王府的鸡,以及一群煽动着翅膀到处找水的鸭子。 弄得宸王府一阵鸡飞狗跳。 “少爷……快快快拦住那只窜墙的鸡,别让它跑了。” “啊……福管家,求求你把鹅赶走吧,它咬我。” “这鸭子,它怎么老往我身上扑!” 五个人一上午竟跟这些活物斗智斗勇了。 最后还是陆乘舲找了些枯草藤将这些鸡鸭的翅膀腿给藏起来才安生。 谢安澜回王府的时候就正好看见陆乘舲麻利地绑好一只大白鹅,唰地往地上一扔,那力道恨不得把鹅给摔死。 “怎么了。”谢安澜见府里气氛有些不对,问道。 “没事,就是这些畜牲有些闹腾。”陆乘舲背着手,轻描淡写地说。 谢安澜走近,这才看见满地的鸡鸭鹅毛,而福伯与陆初一还有那两个丫鬟都略显狼狈的站在一旁,面目不善地望着地上捆成一团的鸡鸭鹅们,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买的时候忘记跟他们说,让他们帮一下绑一下翅膀了。”谢安澜抓了抓早上没有捆好的长发,抱歉地说道。 他跟卖鸡鸭鹅的小贩说要越有精神的越好,估计是那小贩直接抓得笼子里的送过来,把他们折腾得不轻吧。 “王爷若是要吃这些家禽直接买拔了毛就好,为何要买些活的回来。”王府就属王爷最大,谢安澜的道歉没人听在心里,倒是福伯揉着刚才抓鸭子闪到的老腰,不解地问。 “自然是有用了,它们可是我用来生钱的宝贝。”谢安澜检查了一下这些家禽,发现除了被人绑了翅膀有些萎靡外,还跟原来一样精神十足,非常满意。 “殿下可是要将他们养起来,让他们下蛋生钱?”陆乘舲目光闪闪,不觉得谢安澜会用这个笨法子挣钱,但除了让家禽孵蛋下蛋他又想不到别的可以利用家禽赚钱的法子。 谢安澜又不傻,就靠这几只家禽鸡生蛋、蛋生鸡赚到钱,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当即摇头道,“非也,非也。” 陆乘舲心下疑惑,见谢安澜不说,识趣的不问了,反正谜底总有揭晓的一刻。 倒是叫陆初一急得抓耳挠腮,他时刻谨记少爷所说的,王爷没那么简单的话,现在得知王爷要利用这些家禽赚钱,就很想知道是怎么个挣钱法。 可惜少爷不问了,他也不敢问呐。 “谁会做饭,吃完饭,带着你们挣钱去。”逛了一上午,谢安澜花出去不少钱,早上借陆乘舲的一百两银子已所剩无几,不敢再乱用,索性给王府买了不少粮食,只好回来吃饭。 朝露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乘舲,小声道,“我会一点。” “那就你去做饭吧,麻利点。”谢安澜也不怕她手艺不好,只要比冷馒头好吃,他就满足了。 “是。”朝露见陆乘舲点了点头,立刻退下,进了厨房。 没等多久,正厅的餐桌上就多了两三个菜,味道比起谢安澜以前吃过的差了远去,不过用来饱腹还行。 谢安澜不嫌弃,他就怕陆乘舲吃不惯,毕竟陆乘舲已经由合伙人变成了他的债主,对于债主,还是一个这么贴心的债主,谢安澜自然要上点心。 结果一看陆乘舲吃得比他还要满意,那扒饭的速度,简直像被人饿了好几顿似的。 不禁愣住,他很饿吗? 不过很快谢安澜的注意力就被陆乘舲的手给转移了。 原本早上吃饭还光滑如玉的手背,此刻上面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我吃完了,殿下慢用。” 谢安澜心里想着事,还没吃上几口,就见陆乘舲下了桌,又把手背到身后去了。 “哦,好。”谢安澜甩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加快速度吃饭。 吃完饭,又将早上买的一堆东西收拾出来,让福伯他们帮忙,六人浩浩荡荡的提着一群鸡鸭鹅,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向宸王府外出发。 陆初一见谢安澜抱着一个装满箭的长壶,不禁在陆乘舲身旁嘀咕,“少爷,看王爷这架势怎么有种开赌局的意思。” “到了就知道了。”陆乘舲通过谢安澜所买的东西,也模模糊糊猜到了一些,但还有些不确定。 谢安澜找了条人头攒动的长街巷口,叫福伯他们把东西放下,将鸡鸭鹅以及今早所买的东西依次摆放成田字形,再在周围围上一圈绑满各色碎步的麻绳,作为结界。 “大功告成!”弄完后,谢安澜左右看看,找不出什么毛病后,从放着许多竹环的箩筐里拿出一饼锣来对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就是一顿敲。 刹那间,路过的行人都被刺耳的锣声吸引得驻足。 “快来看呀,快来看呀,套圈了,套圈了,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老少爷们不要错过啊,今天套圈送银钱,送丝绸,送鸡鸭鹅勒,一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让你发财致富嘞,不要过错,错过后悔莫及啊。” 锣这么一敲,在配合着谢安澜嘴皮子,顿时人潮都往他们这边涌来。 站在一旁的陆乘舲他们彻底被谢安澜的言行举止给惊呆了。 堂堂王爷,当街卖艺! 甚至陆乘舲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谢安澜是出来摆摊卖艺,他就不该借钱给谢安澜,就该直接与他。 “小伙子,你这个套圈是啥。”谢安澜刚一吆喝完,就有个看热闹的大爷忍不住好奇地问。 谢安澜从装着竹环的竹篓里拿出一个竹环来,笑道,“大爷,看好了,只要我手里的这个环套到我面前的那个物品,那个物品你就可以带走。” 谢安澜话音一落,手中的竹环也顺势飞了出去,恰好落在一只脖子上绑着一两银子的大白鹅头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爷,这样你就可以将这只鹅连带着它脖子上的一两银子抱走,而一个竹环只需要一文钱!”谢安澜灿烂的笑容震慑了所有人。 在这个没有经历过套路的时代,人们的头脑还是很单纯的,他们的眼睛和脑袋都在告诉他们,面前的小伙子仅仅只用一文钱就轻轻松松赚了一两银子外加一头大白鹅! 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 不少手里有闲钱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心动不如行动,错过后悔终生啊,一文钱买不了吃喝,要不了你命,试试,没准发财了呢,今天还有大酬宾活动,买十个竹环送一个竹环勒。”谢安澜见已经有人心动了,卯足劲又轻轻推了一把。 果然下一刻,就有个壮汉推开人群,嚷道,“给我来十文钱的试试水。” “好勒。”谢安澜麻利地数了十一个竹环过去。 壮汉接过竹环兴致勃勃地冲着谢安澜刚才套过的那只大白鹅套去,结果根本就没碰到白鹅。 壮汉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投不中! 谢安澜不急不躁道,“没事,可能手生,多试几次准能中。” 壮汉信了谢安澜的话,一连又投了六个,结果还是投不中,他看谢安澜的眼神都变得愤怒了。 “不要急,可能你与这头鹅没有缘分,你再试试其他的。”谢安澜依旧不慌不忙。 壮汉手中只剩四个竹环了,想了想,试着扔了一个离自己较近的物品,果然一下子就套中了。 “哎,你看这不就中了。”谢安澜没做迟疑的拾起壮汉套中的那件物品,交到了壮汉手里。 壮汉立马心花怒放起来,捏着手中仅剩的三个竹环,又兴致勃勃地去投那个挂着一两银子的大白鹅。 一连两次都不中,最后一次眼见着要套进去了,还叫大白鹅一缩头给躲过了。 “兄台,不要气馁,许是你今日与它无缘,没准明日就中了!”谢安澜好言好语地安慰道。 真真实实在谢安澜手中拿到过礼品的壮汉,也没有迟疑谢安澜的话,想了想又掏出十文钱道,“那我再试上一次,这次不要那头鹅了。” 壮汉的话一出口,后面好奇心已经被彻底调动起来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你已经试过一次了,该让我们试试了!” 一个个感兴趣,想要博上一博的,拿着银钱就往谢安澜手里塞。 “不要急,不要急,每个人都有机会的。”乐得谢安澜一边数钱,一边数竹环,很快就忙不过来了。 福伯和朝云、朝露齐齐上来帮忙,四人干得热火朝天。 套圈的人也套得乐不思蜀。 有喜欢盯着后面鸡鸭鹅脖子上值钱的东西套的,也有喜欢前面摆着的小物件套的。 不管是谁,只要有套中的,谢安澜都会毫不犹豫立马将东西送上,更是加大了后面蠢蠢欲动的人群。 谢安澜当然不止安排了一种套圈游戏,见缝插针地又推出投壶游戏,百文钱十支箭,中一支十文,中五支以上百文钱一支。 “少爷,你说王爷他咋想到的这个主意。”陆初一看谢安澜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游刃有余,佩服道。 陆乘舲抬头望天,“或许这是属于他的天赋?” 第11章 穷! 谢安澜在长街巷口愉快地摆摊赚钱,而皇宫此时却乌云密布。 天子不停地摩擦着龙袍上的云纹,脸色阴沉道,“派个人去宸王府看看宸王与王妃为何到此时还不进宫。” 大殿中有人领命退下了。 皇后看出了天子的不耐烦,柔声细语道,“陛下,宸王与王妃两人新婚燕尔,难免耽搁,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理解、这都什么时辰了,朕放下国家大事,就在这里等他,还不够理解?”往日好脾气的天子,难得发了一次脾气,吓得宫女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息怒。”冉如烟见谢苍溟脸色难看,劝解道,“不如陛下先去处理国家大事,这里交与臣妾就好,待会宸王与宸王妃来了,臣妾再派人通知陛下。” 谢苍溟闻言,阴沉的脸色好看了几分,转着拇指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谢苍溟如此,冉如烟笑笑,没有在说话,安心等待起来。 奉旨出宫的太监,快马加鞭赶到宸王府,迎接的他却是宸王府那把厚重的大锁。 顿时傻了眼。 昨儿宸王大婚,今儿新婚夫夫该进宫觐见才对,怎么宸王府还落了锁。 在宸王府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正准备打马回宫复命,却意外发现离街道不远处的小巷口,人潮涌动,把小巷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奇心使然,他坐在马上往小巷中央撇了眼。 仅仅只是一撇,就令他傻了眼。 堂堂王爷,居然在路旁摆摊,做着那下三滥的小贩勾当! 兹事体大,他即刻下马细细向路人打听了一番,了解宸王在做什么之后,不敢耽搁地回宫复命去了。 “什么!” 皇宫大殿中,谢苍溟得知谢安澜居然在街道上公然摆赌局挣钱,气得把茶杯都给摔了。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看来还是朕平日里对他太放纵了,平时去赌坊赌钱也就罢了,新婚第二日居然公然在街道上开赌局,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兄,还有没有皇家体统!”谢苍溟越说越来气。 吓得下首复命的太监肝都在颤。 就连冉如烟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心惊了一下。 不过一回想到,那个在她印象里从来都没有靠谱过的宸王,又有一种不意外的感觉。 细细冷静下来后,她倒是瞬间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 忙问道,“你确定是宸王在摆赌局挣钱吗?” 太监自然是不敢有所隐瞒,“回禀娘娘,小人亲眼所见,宸王……宸王殿下还与一干百姓亲热交谈,数钱数得甚是开心。” 太监每说一个字,谢苍溟的脸色就愈发难看。 冉如烟了解后,笑着说道,“陛下,这是好事情。” “什么好事情,他这是要把我皇家的名声给败个精光,出了宫门,随便找个人问一问,只要是听见宸王两个字的都摇头。”谢苍溟现在对谢安澜是半点好脸色都没了。 本来还为昨天给谢安澜突然换了个新娘子而愧疚,现在那点愧疚半点也没了,只剩下怒火。 冉如烟摇摇头,“陛下,宸王从前只知去赌坊赌钱,却从不考虑银钱一事,如今倒是学会了反过来利用赌博挣钱,这不正说明他开始有所改变了。” “改变?改变就是让他从赌坊里丢人,跑到大街上去丢人。”谢苍溟在气头上,自然是听什么都不顺。 “可宸王除了赌他也不会别的,骤然间让他想法子挣钱,他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已经很不错了。”冉如烟觉得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谢安澜从前就是个整天泡在赌坊里的赌徒,如今赌徒输光了家产,最先想到的办法自然也是赌,倘若他突然间去做正经的营生了,那才是不正常了呢。 兴许是冉如烟说得不错,谢苍溟深皱的眉头松了松,不过嘴上还是强硬道,“与其想这些歪门邪道,还不如多读两本书增长增长知识,去把库房里的四书五经找出几套来,作为新婚贺礼送去宸王府,原先准备的那些就算了。” 冉如烟听罢,望着大殿上摆放的各类黄金珠宝,不由得笑了,也不知那宸王若是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些,会不会后悔。 …… “十八、十九、二十!” 对于皇宫发生的一切,谢安澜都一概不知,跟福伯两人抬着装满铜钱的箩筐在王府的院子里数钱。 刨去他今天买东西的成本,他居然整整赚了二十贯,也就是二十两银子! 简直暴利。 就连陆乘舲听到净利润二十贯的时候,心脏都猛地一缩。 什么时候,钱这般好挣了。 他的商队来返与大邕和草原部之间一个月拼上几条人命才能挣得百两银子。 而谢安澜在帝都,仅仅只是一下午,就轻轻松松挣了二十贯,这让他不禁怀疑起人生来。 见众人吃惊,谢安澜也不得意,因为他知道像这种套圈,刚开始出来,出于新奇,人们大多数都是愿意尝试的,加上还没摸到窍门,钱自然是好赚。 等后面套路多了,人们也渐渐摸索到其中的窍门,钱就不好赚了,若是再遇上个套圈高手,赔本也是有的。 他也就是挣个尝鲜钱。 毕竟这个套圈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旁人一看就会,过不了多久,大街小巷都会兴起这种新颖的赚钱方法,到那时也就赚不了什么钱了。 挣到钱了,谢安澜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单独数了两贯银子出来与福伯,“福伯,这么些年王府也没给你开过什么工钱,今天你也辛苦了,这二两银子就当一个开始,以后我们还能挣更多的二两。” 福伯听完后,只觉得两眼汪汪,他伺候王爷这么多年,从未从他的嘴中听到过这些话,今儿别说是不给他钱,就算是让他去死,他也甘愿。 “拿着吧,跟我客气啥。”谢安澜见福伯不收,硬是把钱塞到了他手里。 至于陆乘舲,谢安澜倒是不好意思给钱了,毕竟这本钱还是陆乘舲借给他的。 “那个我有事出去一趟,那谁你把晚饭做一下。”谢安澜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指了指中午做饭的那个丫鬟,揣着钱独自一人出了王府。 谢安澜前脚刚一出王府,后脚皇宫那边就把赏赐给他的四书五经给抬来了。 “少爷……你说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陆初一蹲在一堆书面前,后知后觉地问。 “忘了进宫。”陆乘舲拿起一本诗经翻了翻,不咸不淡地说。 “那皇上能不生气?”陆初一拧着眉,为自家少爷担心着。 “已经生过气了。”陆乘舲垂目翻着书,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看上去静谧而美好。 “参见宸王妃。” 还未等陆乘舲看上两页书,他面前就跪了个老先生。 “你是?”陆乘舲记得王府就福伯一个管家,这位老先生是从哪里冒出来? “小人是王府的账房先生,先些日子告了病假回去修养,今日才回王府,王妃自是没有见过小人。”老先生三言两语就把话给交代清楚了。 陆乘舲拿眼神去瞧福伯,见福伯肯定地点点头,这才放松下心神,忙把老先生迎起,“既然是王府老人,就不必如此多礼,还跟以前一样就好。” “是。”老先生从地上起来,陆初一很有眼色的给他搬了个凳子。 老先生却不敢坐下,从身旁的包袱里拿出一踏纸条与账本来,交与陆乘舲,“这些都是宸王府历年来的开支与欠款,还请王妃过目。” “欠款?”陆乘舲不禁疑惑。 “是,王爷平日里不在王府用饭,喜欢去醉香楼,每每都是赊账,这已经赊了一年有余了,醉香楼的老板隔三差五就到小人这里要账,前些日子小人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告病回乡下老家躲债。”老先生不敢隐瞒,实话实说了。 陆乘舲,“……” 陆乘舲眼睛来回在老先生的身上扫过,确定他没有撒谎后,对陆初一道,“去取一把算盘过来。” 很快陆初一拿了算盘过来,陆乘舲对着账本算了算宸王府近一年的支出,缺认老先生没有说慌后,望着那堆欠条揉了揉眉心。 “初一,拿银子去醉香楼把王爷的欠款给结了。” “少爷,真要替王爷还啊。”陆初一咽了咽唾沫,“那可是整整一千一百一十一两银子,不是十两,不是一百两。” 一千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是他们幸幸苦苦跑上一年的收益,这说给王爷还了就还了? “如今我为宸王妃,与王爷乃一体,他的欠债就是我的欠债,你说这钱我们要不要还?” 陆乘舲很清楚在圣上下旨赐婚的那一刻,他与谢安澜就被绑上了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初一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钱,出馊主意道,“那少爷不如今晚去色|诱王爷吧,争取把这生米煮成熟饭,彻彻底底坐稳宸王妃的名号,这样就算是替王爷还再多的款,初一也不心疼了。” 陆乘舲,“………………” 第12章 穷! 待谢安澜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正厅已经摆好了饭食。 吃饭的时候,陆乘舲委婉地提一句天子赐书的事。 谢安澜放下筷子,神情征楞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昨天成婚了,今天应该带着陆乘舲进宫觐见才对…… 不怪他会忘记,就昨天那儿戏一般的婚礼,他是真没放在心上。 细细想来,不止成婚,就连对这个时代,他都没有真正地代入进去,还在用现代的思维来看待。 或者潜意识有在排斥和抗拒,总认为穿越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生活,只要把自己过好就行了。 所以他才会这么在乎挣钱,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根深固蒂的概念就是只要有钱,在哪儿都能过好。 但却忘了,他穿越的身份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王爷,虽然这个王爷现在有点惨,但除了穷了点、 名声差了点,身份无疑还是高贵的。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朝代,对于有身份的人来说,穷,真不算什么大事。 就比如他今天若是带着陆乘舲进宫去走一趟,太后、皇后、以及皇帝都会给赏赐的吧。 这……不比他今天累死累活挣的多吗? 瞬间错亿。 谢安澜,“…………” 谢安澜琢磨过来后,桌上只剩下了他一人,陆乘舲早已不见了踪影。 去卧室里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后,谢安澜只得把福伯唤来,问道,“你可知陆……王妃去了何处。” 福伯笑道,“上午殿下不在府时,王妃和初一两人自己收拾出了个院落,这会估计是已经搬进去了。” 谢安澜听罢,转身就找陆乘舲去了,没有注意到身后福伯意味深长的笑容。 宸王府虽说落败了,但留下的空壳宅子还是能看出曾经的底蕴。 谢安澜在后院兜弯子,找了好大一圈才找到陆乘舲居住的院落 ,一估算,正好离他的卧房最远…… 由于府里还没有下人,院外也没个人把守,谢安澜大大方方的进去了。 屋里只点着一支蜡烛,蒙蒙浓浓看不太清,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谢安澜从怀里拿出东西,放在房门前的地上,轻轻敲了门,没有打扰的离开了。 陆初一还在帮陆乘舲收拾被褥,听见声音,好奇的打开门,人没见到,倒是看见门口的地上静静放着一个白瓷小瓶,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 “怎么了?”陆乘舲站在烛光下,清点者为数不多的物资,见去开门的陆初一怔在门边,轻声问道。 “没,不知道谁给我们送了个瓷瓶过来。”陆初一捡起瓷瓶,顺手关上房门递给陆乘舲。 陆乘舲接过,打开瓶塞,放在鼻端轻轻一嗅,眼里闪过几丝惊讶,“是青囊坊的伤药散。” 转动几下瓶身,果然在瓶底看见了青囊坊特有的标识。 陆初一眼眸闪闪,十分肯定道,“一定是王爷白天瞧见了少爷你被鹅咬伤的手,所以特意给你买的!” 陆乘舲抬起右手,解开手上随意缠绕着的绷带,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几道疤痕,不在意道,“不过是几道小伤,用不上青囊坊的上好伤药,收起来,明天退还给王爷。” “别呀,哪有收人礼还给退回去的道理,况且少爷你现在是王妃,王爷送你东西,关心你不是天经地义吗?”陆初一眼疾手快地夺过药,替陆乘舲抹上药粉。 “不一样,我这个王妃不过……”不过是挂名而已。 话还未说完就戛然止住,摇摇头,闭嘴不语了。 “少爷,你就别想太多了,你这又是借钱又是替王爷还债的还受不起他一瓶十两银子的伤药钱?”陆初一上好药,见自家少爷不说话了,开解道。 “嗯。”陆乘舲垂眸应道。 晚上,谢安澜心里揣着事,没睡好,一大早就醒了,去陆乘舲院子里找他商量点事。 本以为人还没醒,还得等上一会的,没想到刚一进院子,就看见一翩翩少年,正拿着一节枯树枝在枯黄的树下来回比划。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谢安澜脑袋里瞬间就闪过了这两个词,明明是形容女性的,他却半点都没感到违和,就是那根弯弯曲曲的树枝看着有些碍眼。 “若是能换成剑就好了。”谢安澜心里想着,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陆乘舲听见声音,停下动作,微微喘着气道,“不过是随便比划两下,用不上剑,殿下客气了。” “哦。”谢安澜也没有过多的纠结,没话找话地指着陆乘舲左手上的绷带问道,“那个……你手上的伤有没有好些。” 陆乘舲顺着谢安澜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殿下送的伤药,一夜过去伤口已经结痂了。” “不用谢我,就当是我还你的利息钱。”谢安澜摆摆手,不肯接受陆乘舲的道谢。 “好。”陆乘舲也未多推迟,算是应下了。 谢安澜松了一口气,忙道出来意,“昨天没有进宫,我想让你陪我……” “殿下请稍等,容乘舲去换身衣服。”陆乘舲像是谢安澜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不待谢安澜解释完,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安澜舒心地在院子里逛了逛,不多时,听见首饰的撞击声,头一抬,一时间,竟然看呆了,感觉面前的人不似真人,倒像是那堕入凡间的仙子。 “殿下,这是你的。”陆乘舲像是没有知觉一般,手里拿着一套与自己身上穿着差不多的服饰。 “哪里来的?”谢安澜从震惊中回味过来,看着陆乘舲手中的衣服诧异。 “应该是礼部置办的,在嫁妆箱里翻出来的。”陆乘舲解释道。 “这样啊。”谢安澜没作他想,接过衣服下去换了。 等他换好衣服,天色已经大亮了,随意绑了一下长发,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陆乘舲出府。 刚一出门,就见王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陆初一正在马上旁等着他们。 “这是你准备的?”坐在马车上 ,谢安澜还觉得跟做梦似的,这种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的感觉,让他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只是凑巧,碰巧今早初一出门办了些事,顺便带回一辆马车来。”陆乘舲摇摇头,指了指谢安澜的头发转移话题道,“殿下,要不乘舲给你重新绾一下吧。” 谢安澜低头看了看还有几缕披在肩上的发丝有些尴尬道,“ 那就麻烦你了。” 陆乘舲笑笑,没有说话,顺手取下谢安澜绑头发的发带,用手指轻柔而又缓慢地一缕一缕梳整齐,再从自己的袖口拿出之前他一直带在头上的玉簪子与谢安澜绾好。 “殿下,好了。” 马车一巅一巅的 ,陆乘舲的手又来回在他发间穿插,跟按摩似的,一下子就让这两天因为胡乱绑头发而扯疼的头皮得到了解放,谢安澜舒服得都快要睡过去了。 听见陆乘舲的声音,这才抬起头,迷迷蒙蒙地问,“到了吗?” “不是……”陆乘舲刚想摇头,却被谢安澜露出来的容颜一怔。 “殿下你该多绾发的。”往日谢安澜总是乱绑头发,不少松掉的发丝就垂下来遮住半边脸,使人看着不太精神。 今日这样一绾,露出棱角分明的轮廓来,让人一眼就能看清他的五官,剑眉星眸,玉质金相,分明就是个俊朗贵气的青年。 “我也想,可惜手残。”谢安澜手一摊,显得无赖极了。 “那以后殿下有需要,可以尽管找乘舲。”陆乘舲笑道。 “好。”谢安澜立马爽口应下,反正欠陆乘舲的债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点两点了。 坐在车厢外,无意识偷听的陆初一撇撇嘴。 什么碰巧,明明就是他家少爷一大早起来吩咐他办完事买辆马车回来的,这个时辰马行还没有开门,还是他好说歹说,才买到,就被他家少爷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这才成婚第两日,又是送钱,又是送车,现在还亲手干起伺候人的活来,以后怕不是要被王爷给吃得死死的,这可怎么办呐。 就在谢安澜与陆乘舲忙着进宫的时候,威远侯府的大门口却是热闹极了。 往日整洁干净的门口,此时却突兀地放着一堆烂泥土、烂瓦片,惹得路过的百姓频频侧目、指指点点,管家惊得立马报备给了侯府的主母。 方茹看着门口的一堆东西,哪里还不明白这是陆乘舲的杰作,这些可都是她亲手为傅云婉添置的嫁妆,但知道又如何,他们侯府成亲当日算计来送贺礼的表少爷,经过昨天一天的发酵,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人家报复回来是应当的,况且还是她亲手把人送上花轿的,真是跳进延河都洗不清! 方茹压着心头怒火,吩咐道,“清理了吧。” 管家立马找了几个小厮来清理。 方茹沉着脸回了后院,对身旁的人吩咐道,“让她每个月给我送上一百本手抄佛经来,她不是说不想嫁人,愿意留在我身旁进孝嘛,那就让我看看她的孝心有多重。” 第13章 穷! 皇宫坐落帝都中心,占据半个都城,宫殿高耸,巍峨壮观,遮天蔽日压得人喘不过气。 禁卫军们披甲着胄,表情肃穆地守卫在皇宫各处,使整个皇城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穿过曲折回旋、盘结交错的阁楼,谢安澜与陆乘舲两人齐齐踏上丹陛,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声此起彼伏的通报声。 不一会,殿门大开,有一宫人卑躬屈膝的来到两人面前,领着他们进了景华殿。 天子身穿黑色龙袍,明堂高坐,见两人进来,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辩不出喜怒。 在来之前,谢安澜就在脑中反复回忆了一遍面见天子的礼仪,这会倒也不至于窘迫,和陆乘舲两人依葫芦画瓢行了礼。 谢苍溟微微挑眉,无意识地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诧异宸王何时这般懂规矩了。 谢安澜没有觉察到天子的目光,行完礼就老老实实在下首等着天子问话。 结果久久都不见天子有所动,想到原主的德行,谢安澜一咬牙,抬起头直愣愣地与天子对视。 两道眼神一触及,谢苍溟松开了转动扳指的手,敛了敛眼,声音听不出喜怒地问 ,“昨天为何没有进宫。” 谢安澜松了一口气,淡然道,“忘了。” 谢苍溟也不惊讶,先前派去给谢安澜教导规矩的人,都被谢安澜给气了回来,就连成婚前一天都在赌坊里度过的人,能指望他记得什么规矩体统。 谢苍溟垂下眼帘,沉着脸道,“吃饭怎么没忘。” “嗨呀……皇兄若是不提醒,我都忘了今早来的匆忙都忘记用早膳了!”谢安澜拍着后脑勺,作出一副懊恼的样子。 谢苍溟紧了紧手,都要被谢安澜给气笑了,本以为成了婚有人管教着,要比以前老实些了,没想到还是这个不成调的样子。 “胡闹 !”谢苍溟甩下衣袖,斥责道。 “皇兄教训得是,下次、下次一定记得。”谢安澜忙乖张认错。 谢苍溟,“…………” “去给宸王和宸王妃端点早膳上来。”谢苍溟真是拿谢安澜没了办法,挥了挥手吩咐下去。 又对着谢安澜语重心长道,“成了婚就要学着稳重些,有些事可为而不可为,毕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做事之前要多想想家里……” 谢安澜吃着皇宫的御膳,听着谢苍溟念经,止不住地点头。 谢苍溟讲完,一回头见谢安澜根本没有认真听,摇了摇头放弃了教育弟弟的想法。 又把目光落在了一旁从进来一直到现在都安安静静当摆件的陆乘舲身上。 见他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女子华服,面上平淡地问,“你可怨我。” 陆乘舲摇了摇头,后脊背挺得直直地回道,“不怨。” “为何不怨。”谢苍溟端起桌上的茶盅,轻抿了一口问道。 陆乘舲没有迟疑道,“臣身为大邕的子民,生下来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忠君爱国,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四个字已经流进了臣的骨髓,陛下是大邕的陛下 ,臣忠于大邕忠于陛下,自是不怨。” 谢苍溟听完心中五味杂陈,想到了陆国公,那样一个铮铮铁骨的将军,最后竟然因为自己的小儿子而落了个战死沙场,死无全尸的下场。 心中不免悲凉,也不知这大邕还能再维持几年,或许要不了几年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了大邕朝,眼下的繁华都将成为泡影,而他也将成为大邕的亡国之君,在史书上留下耻辱的一笔。 不过这种悲哀的心神,仅仅只是一瞬就被谢苍溟收了起来,脸上看不出喜乐道了一句,“也是。” 看了眼不成器的谢安澜,复又温和道,“以后宸王就托付于你了。” “殿下很好。”陆乘舲望着在一旁眼观心心观鼻的谢安澜肯定道。 谢苍溟满意地点点头,执笔在御案上的皇室宗卷上,写下了陆乘舲的名字。 从此陆乘舲就彻底与谢安澜分离不开了。 刚一写完,殿外就传来了一声紧急通报,“报——八百里加急,草原部南下进攻延河,威远候兵败,丢了渭城。” “什么!” 谢苍溟乍听此消息,脸色一白,手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悲愤起来。 同时陆乘舲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就连没有原主多少记忆的谢安澜也清楚,大邕朝与草原部拉锯这么多年没有亡国,全因中间有条延河挡着。 草原部人一直生活在平原,虽然他们的战力强悍,马上功夫更是了得,奈何却个个都是水鸭子,延河宽广且水域众多,马匹无法通过,无形中就削弱了敌军军力。 只要守好延河旁的渭城,草原部没了补给点,他们就攻不进来。 现在渭城一丢,草原部没了顾及,一路扫荡过来,亡国在即。 “速传——霍、李两位将军来景华殿。”谢苍溟紧握着拳头,仅仅只是慌乱了片刻,立马就振作了起来。 谢安澜与陆乘舲见此,很识趣的退了下去,也没有再去觐见太后、皇后,深知眼下这种情况谁也没有心情来搭理他们两人了。 出了皇宫,街道上已经乱了起来,不少听到消息的百姓,仓皇而逃,米粮铺子里围满了人,争先恐后的要买粮,昨日还是一两银子两石米的粮价,眨眼睛就变成了一两银子一石米。 谢安澜趴在马车的车窗上,亲眼目睹了一场乱世,明明昨天这条街上还那么的繁荣昌盛,安居乐业,一夕之间就什么都变了。 甚至昨天晚上他还做着挣钱恢复王府的美梦,谁知今天就得考虑亡国后他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而这仅仅只是穿越的第四天! 细数这四天经历的事,谢安澜觉得,恐怕再也没有比他还惨的穿越者了。 “殿下在害怕吗?”陆乘舲见谢安澜从出了皇宫就一直沉默不语,出声问道。 谢安澜摇了摇头,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已经没那么恐惧了,怎么会害怕。 他就是觉得自己好惨。 一穿越就负债累累,好不容易把外债还清,以为安心挣钱还内债就行,结果却告知他即将亡国。 普通人还能跑,他却连跑都不能跑。 好像他短暂的穿越只是来跟他同名同姓的古人还清债务的一样。 “你的钱我恐怕只能下辈子还了。”谢安澜对着陆乘舲,心中更显凄惨了。 上辈子最惨的事是,死的时候钱没花完,这辈子最惨的事是,死的时候钱还没还完。 这都是什么事啊! 陆乘舲笑了笑,安抚道,“殿下,不必悲观,只是丢了渭城,渭城离着帝都还远着,一时半会打不进来,况且在嘉州城还有一道天涧,那里地势凶险,易守难攻,我们未免没有一胜的可能。” 说着陆乘舲又停顿了片刻道,“当年,爷爷也正是靠着嘉州的天涧断了敌军援军,困死了攻入帝都的敌人……” 陆乘舲的人话还未说完,马车突然挺住了。 “怎么回事?”谢安澜看了看外面的街道,还没有到王府啊。 “从旁边的药铺里滚出来一个病人,挡住了路,马车跨不过去。”陆初一一直在车厢外面赶车,对外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立马解释道。 谢安澜掀开马车车帘,向外看去,果然瞧见道路中央横躺着一个全身血糊糊被烧伤的男人。” 周围路过人,看到他都避恐不及,像是看到了什么灾难一样。 而他的家人跪在药铺门前不停地哀求,“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救救他吧,他不是什么邪魔歪道被天雷惩罚了,只是被木炭给烧伤了。” “滚滚滚,青天白日的平地一声响,你们家就着了大火,不是老天爷惩罚是什么,况且,你这刚送来就传出渭城兵败的消息,不会是你家这个祸害惹怒了老天爷,才让渭城兵败的吧。” 医馆的学徒死死拦在门外,说什么也不让女人带他家的病人进医馆治病。 谢安澜听了会直摇头,从前只听说过古人迷信,没想到迷信到了这个程度,就连一个国家兴衰都能往病人身上按。 让陆初一去扶起那位挡路的病人,他则是跳下马车向那位妇人问询道,“能跟我仔细说说都出了什么事吗?” 妇人一看谢安澜身上的华服,直接吓得匍匐在地上,不敢有丝毫隐瞒地说,“回大人,今天早上民妇照往常一样起来煮饭,灶间积累的碎炭有些多了,就叫相公拿到库房里去存放起来,等到天再冷些好拿出来暖暖房,谁知相公刚抱着木炭去了库房,不久,就听见轰的一声惊雷响,整个房子瞬间炸碎燃烧不说,相公也因此烧伤。” 民妇说完就已泣不成声,她家公婆尚在,下面还有三个尚在幼龄的孩子,若是相公去了,这可都怎么活啊。 “这还不是老天惩罚是什么!”医馆学徒听完后,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测了。 旁边也有不少人在附和的点头,甚至其中还有与妇人一家的邻居们,纷纷表示确有其事。 “大人,求求你救救他吧,他真的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被这么多人一说,妇人脑子一乱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们一家,只能拼命哀求起来。 “初一带病人上车。” 谢安澜当然不信有什么老天爷在惩罚,不过听完妇人的描述后,倒是让他想起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第14章 穷! 大街上现在到处都是慌乱的景象 ,甚至有些店铺为了不被殃及,早早地就关了门。 谢安澜找了一圈才算找到一个还算稳定的医馆,将人抬了进去医治。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妇人见相公被医馆收下去医治了,一颗惶惶不安的心落定了下去,当即就哭跪在谢安澜面前,不停地磕着头感谢。 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叫人听着心也跟着锁紧。 谢安澜压下心头的不适,上了马车让陆初一架着驶出帝都。 找医馆的时候,谢安澜打听到妇人的丈夫姓宋,他们就住在帝都城外二十里的安定村,家中日子原本还算过得去,只是遭逢此难后,往后日子就不好说了。 出了城还能看到路上不少因为得到延河兵败消息而纷纷拖家带口往城外乡下套或是避难的人。 当然路途也变得更加颠簸了,出来城还没有行驶多久,谢安澜就又种晕车的感觉。 “殿下,靠在我身上休息会吧。”陆乘舲见谢安澜实在是难受得紧,整了整衣服。 “又麻烦你了。”谢安澜煞白着脸,不好意思道。 陆乘舲笑笑没有说话,不一会谢安澜的额头上就多了一双冰冰凉凉的手,一轻一重地给他揉着太阳穴。 谢安澜舒服多了,在心底止不住的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陆乘舲这么长得好看又温柔体贴的人。 若不是误打误撞与自己成了婚,嫁给他的人该多幸福 。 可惜了…… 谢安澜轻叹一声,阖目不再作他想。 就在谢安澜迷迷糊糊都快睡过去的时候,陆乘舲终于叫醒了他,“殿下到了。” 谢安澜睁开眼,醒醒神,利落地下了马车。 一入眼便看到一处挨着山脚被炸毁的房屋,甚至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烧焦的糊味。 不远处有三个孩子与两人老人正对着炸毁的房屋嚎啕大哭,旁边围着些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的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 “少爷,王爷,这便是那宋勇家了。”陆初一见谢安澜与陆乘舲一起出了马车,忙回道。 “嗯。”谢安澜点点了头,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查看,却被身后的人拉住。 “有危险!”陆乘舲不肯让谢安澜以身犯险。 陆初一很有眼色的朝那片废墟前进的探了探路,确定没有危险后,对陆乘舲点了点头。 谢安澜这才得以与陆乘舲一起进废墟查看。 检查的重点当然是那间被炸毁得最严重的库房。 刨开废墟上炸碎的瓦片与夯土,果然在一个炸开的大洞边缘看见了不少农家自存的木炭碎渣。 陆乘舲忍着难闻的味道轻轻皱了皱眉,既然那妇人没有说谎,那这些木炭又是怎么炸起来的呢? 况且这难闻的味道里还掺杂着一股雷电灼烧后的味道,难不成一个小小的木炭竟然能够引来九天神雷? 陆乘舲想不明白,侧眸去看谢安澜,却发现谢安澜正弯着腰在一堆夯土中寻找些什么,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谢安澜不慌不忙地在刨着夯土,没过多久就在夯土里找出一些细白的粉末,用手指捻起来凑到鼻端一闻,满意的笑了。 “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陆乘舲问道。 谢安澜将捻在了手上的白色粉末递了过去。 “地霜?”陆乘舲看见白色粉末更加疑惑了,不明白这算什么发现。 “原来它叫地霜,倒是挺符合它名字的。”谢安澜听罢后,笑着点了点头。 这……算什么发现 ? 陆乘舲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笑容,但见谢安澜很开心,便什么也没有说了。 “殿下回府吗?” 又等了会,见谢安澜没有要继续查探下去的意思,他又很识趣的开口问道。 “回吧。”谢安澜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自然是没有功夫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了。 至于那坐在废墟旁嚎啕大哭的一家子,他也没有理会。 这个国家都已经要完了,他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还尚且未知,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回去的路上,谢安澜的脑袋里止不住地冒出一行字。 一硝二磺三木炭。 任何一个穿越者都能掌握的黑火|药配方。 他刚才手里捻着的白色粉末其实就是用来制作火|药的白硝。 这种白硝在古代随处可见,一些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或者阴暗潮湿的墙底都有,只是没有碰到与它产生化学反应的东西,是不会起任何作用的。 而那宋勇家的库房偏偏就是那么不巧。 本就是老房子,又因库房没有住人,时间一长积攒了不少白硝,结果他们为了防虫还撒了些硫磺在屋角,再把还带着些许火星子的木炭一放进去,可不就引起了爆炸。 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差不多想到是这种结果,但是为了装一装样子,他还是得来探查一番。 不过,就算他知道火|药的配方,可具体的制作方法,他并不是记得很清楚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倒是给他们做过类似的化学实验,可惜那时他满脑子都是自家那小破公司的事,根本没有认真听,现在时间又过去这么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倒是有个可以兑换制作方法的系统,可那系统就是个摆设,一点用都没有。 谢安澜这般想着,系统也被他给调了出来,搜了搜火|药,果然看到就一排排各种火|药的制作方法。 随便点进去一个,毫不在意地点下了购买。 下一刻,谢安澜屏住了呼吸。 凤眸里充满了震惊。 【黑火|药制作方法初级版购买成功。】 购买成功!!! 什么时候能成功的? 前两次不还余额不足和倒欠它一千多,这次怎么就能购买呢? 谢安澜研究了一下,发现他倒欠的那一千多已经不见了,并且还成功花了二十点系统币购买了刚才那张火|药的制作方法,只不过余额又转变为零了。 谢安澜不纠结系统币的余额又转变为了零,他纠结的是,在他刚刚购买过的那张火|药制作方法后面,屹然还放着一张【火|药制作升级版】,价格也是同样二十点系统币。 这系统……它怎么不按套路来!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升级版更贵吗?怎么价格跟初级版的一样! 真——肉疼。 谢安澜捂着剧痛的胸口,关闭了系统,他感觉他再多看两眼,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御医。”回了府,陆乘舲见谢安澜一直捂着胸口,关切地问道。 “不用。”谢安澜摇了摇头,随后对上陆乘舲那双关心的眼神想了想,又道,“我这是心病犯了,你帮我准备一些硫磺、木炭、和地霜,过两天我就痊愈了。” 陆乘舲听完后,讶异道,“是要练丹吗?” “练什么丹?”谢安澜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 “长生不老丹。”陆乘舲记得只有炼丹的术士们才用得上这些东西。 “还长生不老,我看是死得快丹还差不多。”谢安澜差点没被呛死。 用化学物品练出来的丹,能吃下去的都是狼人。 不过好像古人,尤其是古代君王向往长生的人还挺多的,所以有炼丹术士也不稀奇。 “不炼丹,这些东西,我另有他用。” “好。”不知怎么的,陆乘舲突然有种感觉,谢安澜要这些东西,一定是跟今天的爆炸有关,也没多问的下去准备东西了。 整整三天过去。 边关一道道加急文件往帝都送,弄得整个帝都的人,人心惶惶。 粮价一涨再涨,百姓们都生怕这大战一起,没地方买粮给活活饿死,疯狂往家里屯粮。 就连一些达官贵人们也不例外,明里暗里的往家里屯粮。 前两天还是盛世的帝都街道,现在空荡得连个人影都不见,满城肃穆,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三天的时间里,谢安澜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火|药。 并不是说有制作流程就能准确无误的做出来,里面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摸索,这一摸索就耗费了三天的时间。 “吱嘎——” 一间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谢安澜手里拿着一节制作好的竹筒,看到正在门外等他的陆乘舲笑了笑。 “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识好东西去。” 谢安澜扯着陆乘舲就往王府院外走,让陆初一备马车,他们去京郊外实验。 现在帝都已经不让人随意进出了,好在谢安澜是王爷,宸王的手令一出,守城门的士兵立马就给了放行。 三人顺利的出了城,找到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凉地界,谢安澜才拿出他这三天研究的成果。 说实话,谢安澜也不知道成不成,他只知道他的每一个流程都是按照制作方法严格来做的。 中间一次意外也没有出,不得不说也是幸运。 在陆乘舲和陆初一好奇的目光下,谢安澜点燃残留在外面的火|药引线,远远的扔了出去,就拉着两人趴在地上,静静地等待起来。 一分钟过去…… 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安澜刚准备冒头。 “轰——” 一道惊雷震耳的声音在三人耳旁炸响,顿时间山崩地裂,一层层被炸飞的泥土,向着三人身上奔来。 第15章 穷! “呸——” 巨响后,谢安澜捂着被震聋的耳朵,抖落掉都快要把他给埋起来的土,再吐掉不小心溅进嘴里的泥土渣子,抬眼去瞧爆炸后的地方。 顿时间就傻了眼。 威力貌似比想象中的大多了。 他刚刚扔的地方靠近一个小山丘,现在那个小山丘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小土堆。 陆乘舲和陆初一趴在泥土里,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纷纷抖掉身上都快将人给掩埋起来的泥土,看了眼那炸得面无全非的地方,又用一种近乎恐惧的眼神看向谢安澜。 比起刚才发出巨响炸毁山丘的东西,他们更加害怕的是创造出这样可怕东西的人。 “殿下——” 爆炸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陆乘舲用尽平生说话的最大力气,感觉才发出蚊蝇般的声音。 “啥,你说啥呢?” 谢安澜看见陆乘舲嘴唇动了动,知道他一定是在给自己说话,奈何刚才爆炸的威力太大,出现了短时间的耳鸣 。 “少爷——我耳朵听不见了!”陆初一见谢安澜与陆乘舲两人都在动嘴唇,但耳朵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慌了神。 三人鸡同鸭讲的说了几句话,见说不通,谢安澜捡了一枝树枝在地上写道,“稍安勿躁,过一会就能听见了。” 虽然对繁体字还不够熟练,写得歪七扭八,但好歹两人都看明白了,从慌乱中安定了下来。 这时三人才相互看清了对方,来时的衣衫整洁,如今全都变成了灰头土脸。 尤其是陆乘舲,满脸的泥土不说,上面还有两条清晰的手印子,哪里还有半点翩翩少年浊世公子的样子。 “哈哈哈哈——” 谢安澜趁陆乘舲不注意的时候,又在他的另外半边脸上留下几个泥印子。 陆乘舲猝不及防下被谢安澜偷袭,当仁不让又还给了谢安澜两条。 平时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流露出了几分灵动,看得谢安澜止不住点头。 这才对了嘛。 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天天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 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发现陆乘舲总是体贴周到,虽然很享受,但总觉得对方身上没有年轻人的朝气,显得暮气沉沉的像个老人家,一点都不像他自己。 “ 少爷,少爷,我能听见了!” 没过多久,三人都能听见声音了,初一更是开心得都快蹦了起来,刚才吓得他以为以后都听不见了呢。 陆乘舲敛了刚才那无拘无束的笑容,转而看着谢安澜脸上的泥印子,颇有些抱歉,撩起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袖就要给他擦拭干净。 谢安澜顿觉意兴阑珊,拒绝道,“全身都脏了,何必在乎脸上这点地方。” 说完就跑去看炸毁的地方去了。 不得不说,这系统给的制作方法还挺靠谱的,不仅在制作过程中没有出意外,威力还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重点是,给他节约了不少时间。 如果让他靠着仅存的那点化学知识,一点一点琢磨,还不知要琢磨到什么时候去了,到时候他的性命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现在有了这个火|药,不说打退敌人,好歹也有个缓冲的时间。 只是……火|药的出现,这个时空的战争格局必定会因它而改变,到那时无数的鲜血与生命都将浇筑在它的威力之下。 谢安澜有片刻的迟疑,最后还是将那些悲天悯人的想抛之脑后。 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没有一颗坚硬如铁的心,死的就会是他自己。 历史从来都是伴随着鲜血的,就算他不制造出火|药来,也会有别人制造出来,到时候死的人也一样不会少。 就在谢安澜思考着怎么把这个东西交给他那便宜哥哥的时候,一骑尘土飞扬的人马,正向他们这儿驶来。 陆乘舲打量了一眼后,提醒谢安澜道,“城防司的人来了。” “这么快?” 谢安澜稍稍有些诧异,以刚才爆炸的动静来说,帝都那边肯定是能觉察到的,只是没有想到来这般快。 “殿下忘了,最近战事告警,帝都城里更是风声鹤唳,更别说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陆乘舲脑头很清晰,很快就跟谢安澜说清楚了情况。 “那刚才听到动静的百姓这会恐怕已经惊慌起来了吧。”谢安澜苦笑,由于错估了火|药的威力,他们实验的地点距离帝都并不是很远,刚刚的动静恐怕听到的人不少。 不多时,严阵以待的城防兵打马来到跟前,为首的一三十来岁硬朗男子,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呵斥,“何人在此引发天威,还不束手就擒!” “真是吓了你的狗眼!看不到王爷王妃在此吗?”陆初一举着谢安澜的手令当仁不让的怼了回去。 为首的城防司参将高德听罢,撇了眼谢安澜与陆乘舲身上的衣着,又疑惑地接过陆初一的手令仔细辨别了一番真伪 。 确定是真的后,立即下马跪在了谢安澜面前,“属下不知王爷王妃在此,言语有失体统,还请王爷王妃责罚。” 他这一跪,他身后数十人的队伍也纷纷下马,齐齐跪在谢安澜面前。 看着面前齐刷刷跪着的一队硬朗武将,谢安澜不适应的同时又庆幸自己穿成了一位王爷,不然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动不动就下跪,恐怕膝盖骨都是弯的。 谢安澜自是不会因人家不知情而呵斥了两句便责罚,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无知者无罪,你们且回吧,这里的事情我……本王会亲自向皇上禀明!” “多谢王爷体谅。”高德是个武将,嘴巴里说不出溜须拍马的话,在脑海想了一番感谢词,最后只吐出这么几个干巴巴的词来。 谢安澜满不在意的和陆乘舲上了上马车,命陆初一又架着回了帝都。 高德和一众城防兵打马在后面护送,别说看上去还挺气派的。 等他以后有钱了,重整王府之后,身边也要安排上十几个这样保镖,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一路风尘仆仆地回了京城,城门口还围着一圈刚刚饱受惊吓的百姓,正抱着收拾出来准备随时跑路的包袱,小心翼翼在城门口或是打探消息,或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偷溜出城去。 甚至谢安澜都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 “怎么又青天白日的一声响,不会是丢了延河,惹得老天爷不快降下神罚吧。” “八成是这样,前几天延河一丢,安定村不就出了一出神罚,恰好落在一农户家里,那户人家的男子当场就被烧个半死不活,房子也塌了。” 这事这几天已经传遍了帝都,大家听着也不觉得稀奇了,七嘴八舌问道,“那这次又是那户人家遭了神罚。” 谢安澜悄悄抬了抬马车的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材略有些富态的老者被众人围在中央,正半瞌眼睛,捏着胡须,看上去神神叨叨的,过了好一会才睁开不大的眼睛缓慢道,“依老夫看这次神罚没有降在哪户人家家里。” “怎么说?”众人的兴趣被高高吊起。 “盖因今日这道神罚降在西北方,那边都是荒山没有农户居住。” “这是好事啊!”人群中有个青年吆喝了一声。 “无知!”老者睨了那人一眼,冷冷道,“虽然这次神罚没有降临到哪户百姓身上,但却离帝都越来越近,谁知道某一天会不会降临到帝都城内!” 唰—— 围在老者身边的众人,脸色一下就白了。 刀子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所有人都是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这下一听那神罚极有可能进到皇城内,没准明儿就会落在自己家里,一个个都惴惴不安起来。 甚至有个别都不需要那老者引导,就主动往宫殿的方向撇去,抖抖索索道,“不会……下一刻,就是……” “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啊……” “或许……德不配位……” 后面的声音愈发小了,马车也离人群愈来愈远,谢安澜放下窗帘,脸上神色不变,良久才轻笑了声,“还挺有意思的。” 陆乘舲与谢安澜一同坐在马车里,方才外面那些谣言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见谢安澜笑了,揣摩道,“不用管吗” “不用,像这样的言论肯定不止城门这一处,抓一个也堵不住悠悠众口,随他们去吧,再说了我就是一个闲散王爷,也管不了这么多。”谢安澜摇头,他才不想引火烧身。 因为火|药的事,事关重大,谢安澜也没有让陆乘舲陪着他进宫,让陆初一在宫门前把他放下,也不在乎身上脏兮兮的,就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宫。 皇宫,景华殿内。 城防司总兵杨武正跟跪在天子面前,一五一十的禀告这些天,帝都城内外的情况,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今天城外的那道天罚身上,再将前几日的那次天罚联系起来一起一同说与陛下听。 “陛下,臣已经派下属去打探了,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 天子目光沉静,脸上也未流露出神情,还未开口,就听殿外传来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不用等回复了,本王现在就能将那天罚是怎么一回事,说与皇兄听。” 第16章 穷! 谢安澜背着双手,一副悠然惬意的姿态进入殿中,浑然不觉浑身泥泞,有失礼仪。 “宸王殿下。”杨武看见来人,忙趋于一礼。 谢安澜轻轻颔首,又对高坐明堂的谢苍溟行了一礼。 “又去哪儿鬼混了。”谢苍溟淡淡撇了眼,就把目光挪移开来,生怕自己多看两眼,就要被这位不着调的弟弟给气得驾崩。 谢安澜笑嘻嘻道,“闲着无聊,恰巧前些日出宫回府路上碰上那被天罚的一家在医馆门前叩救,兴趣使然,随手救下,了解些始末。” “哦……”谢苍溟俊眉一扬来了几分兴趣,昂首道,“说说。” 谢安澜为难地瞥了眼跪在侧首的杨武,微微皱眉。 谢苍溟如何不知谢安澜心中所想,权很利弊了一番,挥了挥手,“你且先去殿外等候。” “是。”杨武恭敬应声,随后畏手畏脚的退出了大殿。 “且说来听听。”杨武一走,谢苍溟对谢安澜的语气便要随意得多。 在他想来,无非就是他这贪玩的皇弟,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想在他面前讨个好,又不想让外人看见,落了面子,才禀退的臣子,心中到底没报什么希望。 谢安澜感觉出了谢苍溟的轻视,也不恼,笑呵呵道来,“皇兄,可莫要不把此时不当回事,臣弟可是亲眼所见那农户的家被炸了个粉碎。” 谢苍溟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半开玩笑道,“怎么臣弟也信了那些市井谣言,认为朕德行有亏,引来天罚。”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从谢安澜出城试火|药再到进宫总共的时间也不超过一个时辰,且他刚来的时候,那杨武才汇报了几句,连具体情况都还尚未明了,谢苍溟就已经知道帝都城内的谣言,可见他对城内动向是如何的了如指掌。 谢安澜此刻有些庆幸回城时没有自作主张去呵斥那些散播谣言者,鬼知道里面没有谢苍溟撒下的鱼饵。 果然古代不是那么好混的,稍有不慎,怎么丢命的都不知道。 心思一转而过,谢安澜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眼睛骤然一睁,满是不解道,“人为的事,怎么能与皇兄德行有亏混为一谈,乱臣贼子满口胡诌之言,岂能可信。” 不得不说,谢安澜这幅义愤填膺为他辩解的模样,让谢苍溟很是受用。 皇室众多兄弟中,谢安澜虽是最不成调的那个,却也是让他最放心,最不疑心有他的那一个。 不过他话中的意思,就很值得探究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天在帝都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天罚一事,并不是老天爷作祟,而是人为?”谢苍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平声问道。 那农户家,他也派了探子前去查看,且不说那农户当家男人被劈得只剩一口气在,就说那瞬间化为灰烬的房屋,他就想不出是什么人能够有此能耐。 如,果真这件事是人为操纵,若这样的能人落在敌人手中,就算邕朝有十个陆将军在世,也照灭不误。 “那还能有假,臣弟方才可是亲自在城外体验了一把那人为的天罚之威,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谢安澜指了指身上沾满泥土的衣服,颇有一种自豪。 蹭地一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谢苍溟,微微有些激动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凝视着谢安澜。 “那会天罚之威的人可是被臣弟给掌控了?”不久,谢苍溟便按耐住一颗激动的心,踱步来来到谢安澜面前,缓声再问。 谢安澜摇了摇头。 谢苍溟难掩失落,转而又想到谢安澜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如此能人怎会屈从与他,心又稍安,又问,“那人此时在何处?” 谢安澜再摇头。 谢苍溟不禁有些急了,如此能人如若错过,那他们邕朝便再无翻身之日,双目赤红,越过谢安澜,准备下令派人去找。 谢安澜却是笑了,笑得有些张扬,“皇兄,不用找人了,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谢苍溟的目光落在那张肆意张扬的笑颜上,明显在怀疑。 “皇兄,且听臣弟道来。”谢安澜笑过后,便将事情的起始一一细说与谢苍溟。 中间略过了系统,只说自己是如何发现的硫磺与硝石,再结合那妇人所说的木炭,如何如何制作出来的火|药。 听得谢苍溟眉头一皱,“你也真是胆大妄为,如此危险之事,怎可亲自研制,稍有不慎,那农户的下场,就是今日你的下场。” 谢安澜摆摆手,满不在乎。 若不是这火|药的制作方法不可以让外人知晓,他又怎么会以身犯险。 再有,就算他真的拿出制作方法交与别人,也无法向别人解释,这制作方法是怎么来的,还不如省点劲,自己关起门来研究几天,也有个借口,谎称是自己研制出来的。 看着谢安澜这幅混不吝的样子,谢苍溟真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感,不过转而又想,若谢安澜真成大器了,就凭借他这份心细,就该他忧愁了。 “皇兄,你看这火|药既然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只要在人前示范一次,那城里那些无知小人的闲言碎语自然就不攻而破了。”谢安澜装傻道。 “就这点出息?”谢苍溟白了眼谢安澜,旋即又道,“那些无稽之谈不足为惧,皇兄真正看重的是你这火……药的军事能力。” “皇兄英明。”谢安澜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兴致缺缺地敷衍两句,准备功成身退了。 谢苍溟看出了谢安澜的敷衍,转移话题道,“既然你以为它命名为火|药,不如就改名叫火|药王?” 谢安澜一脸抑郁,“……” “大可不必,说起来,臣弟能够研制出这火|药还多亏了那户农户,皇兄若是要赐名,不如就把这火|药一名赐予他们吧。”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不让自己以后真叫火|药王,谢安澜决定把那宋勇一家推出来做挡箭牌。 谢苍溟略作沉吟后,颔首道,“也是,没有他们一家,你也制作不出这火|药,按功行赏,也该赐他们一个火|药之家,只是前线战事紧急,火|药一事还需要保密,就只得先委屈他们一段日子。” 谢安澜静静地听着,只要不给他取一个火|药王的称呼,干啥都行。 “至于你……”谢苍溟说着说着,又说回到了谢安澜身上。 谢安澜心头一紧。 “至于你研制火|药有功,不如收拾收拾准备去做个火|药营营长吧。”谢苍溟想了想,觉得谢安澜也不是一无是处,与其让他成天泡在堵坊里无所事事,不如人尽其用,发挥他的特长。 “???” 谢安澜满头问号,就他那满身劣迹斑斑的名声,谢苍溟真不怕他玩忽职守把整个营都变成赌博场所吗? 显然谢苍溟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当然,与你同行的还有一位副营长,你们二人务必要在二十日内制作出能够装备三千人的火|药。” “皇兄,我就算了吧。”谢安澜有些抗拒,他制作火|药出来也只是不希望国破之后,落个惨死的下场。 火|药一制作出来,那就是国之利器,他一个王爷,能不参与进去就最好不要参与进去。 “就此定下,今日你先回去歇着,明日你的副营长会来你府上通知你。”谢苍溟选择让谢安澜来管火|药一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一则,既然这火|药是谢安澜研制的,交给他要比交与别人要放心。 二则,谢安澜太过顽劣,成天不是出去赌就是做一些不成调的事,这火|药他准备留作后手,作为“大礼”送与草原部,自然是要保密,就怕谢安澜成日在外,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白白浪费了机遇,把他拘在营中,在合适不过。 三则,还能磨一磨谢安澜那顽劣的性子,不求他变好,但求他不惹是生非,改一改他的赌性。 事以成定局,谢安澜也只得硬着头皮接受。 不过,要在二十天内制作出能够装备三千人的火|药,也不是一件易事。 首先第一个就是钱的问题,没有钱怎么买材料。 虽然说原材料也不怎么贵,但架不住他们量大,且白硝又不是常用之物,收集起来也需要消耗不少时间。 然而这些都不需要谢安澜忧愁,都交给他那便宜哥哥愁去吧,他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谢安澜快步回了王府,却发现王府大门紧闭着,一个人都没有,不由得瞎想,难不成陆乘舲卷了王府的款,跑了? 坐在王府大门口胡思乱想了一阵,才见陆乘舲一行人赶着一马车的货物回来。 谢安澜不禁疑惑,“你们干什么去了。” “王爷息怒,从你进宫后,少爷就带着我们到处收地霜去了,京城没有地霜矿,存量少,我们挨家挨户收,跑遍了各大药铺,就连炼丹术士家都没放过,才收来一马车的量。”陆初一怕谢安澜迁怒陆乘舲,赶紧解释。 陆乘舲却是不怕,冷静道,“殿下,京城外我知道的几家地霜矿,我已经派人去谈了,以王府的名义,我与殿下五五分账可好。” 谢安澜讶异地看了眼陆乘舲,感叹陆乘舲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赶着回王府,就正想与他商量借钱收购硝石矿的事。 这火|药营一建起来,往后要用到硝石的地方不少,趁现在硝石矿跟大白菜一样便宜,多多收购,赶上这股东风,往后好大赚特赚。 没想到一回来,陆乘舲都给他办好不说,还主动分他五分账。 说不感动是假的。 “殿下,可是乘舲有做的不妥之处。”陆乘舲说完,见谢安澜呆在原地,不由得不安起来。 “没有,你做的很好。”谢安澜摇了摇头,“只是……” 陆乘舲俊眉一皱,心也跟着紧了紧。 “只是……从今往后恐怕你要被称做为火|药王妃了。” 陆乘舲,“……” 第17章 穷! 翌日,工部侍郎兼新建火|药营副营长刘光彦一大早就来了宸王府。 说实话,他很不想来宸王府。 甚至在他接到这个任命的时候,只觉得晴天霹雳。 翻来覆去一宿都没睡好,不停地在想,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惹了陛下的厌恶,才把他打发给宸王。 毕竟他的上司工部尚书已经快要到致仕的年纪,而工部就属他最适合接任尚书之位,这两年是他最关键的时候,容不得半点差错。 而宸王…… 全帝都的人都知晓,这宸王是所有王爷中最混账,最顽劣的一个,陛下把他打发给这样一个王爷,不等同于发配边疆吗? 虽然昨夜陛下与他推心置腹,说此事如何如何慎重,说如何如何信任于他,令他大为感动,恨不得立马肝脑涂地,但只要一想到陛下居然将他发配于宸王,他就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昨夜的那番话,就像是死囚临行前的践食,看上去好吃,吞下去后才发现里面藏着剧毒。 再一想到,眼下国家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他就更应该把精力放在自己的职位上才对,而不是宸王这种无意义的人身上。 顿觉前途渺茫,心灰意冷。 揣着陛下给的五千两银子,站在一贫如洗的宸王府外,他甚至连门都不想敲。 然而,他不想敲门,门却自动开了。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早起的福伯。 昨日谢安澜交代过他,今日有客上门,因此他特意早早起来开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见对方穿着一身正四品官服,福伯赶紧见礼,将人给迎进正厅。 因为王府要来人的缘故,陆乘舲也早早地起来了,带着陆初一并朝云朝露两个丫鬟,粗略地在打扫王府。 陆初一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少爷拿着一块破抹布,亲手擦拭桌椅,气急败坏地一把夺过,“少爷,你现在是王妃了,可不能干这些粗活,得注意身份。” 陆乘舲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抽过抹布,在水桶里拧干,继续擦拭着,“还跟以前一样,不用拘谨于王妃这个身份,再说王府现在就两三个下人,也不用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 陆乘舲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只是谢安澜娶回来当摆设的,空有王妃之名,却无王妃之实,哪有什么身份。 陆初一撇撇嘴,“王府下人少,还不是少爷你顾及王爷的面子,怕王爷觉得他在吃软饭,不肯添置,不然就凭着少爷的家底,这王府何至于如此落魄。” 陆初一真是不明白他家少爷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这圣上下旨赐的婚,本身又是陆国公的遗孙,还是从侯府出的嫁,纵然中间各种误打误撞,可他们家少爷不用如此卑微吧。 论家世,论人品,论才貌,他们家少爷没有一点比宸王差的,如何就配不上这区区一个王妃之位了。 怎么他家少爷弄得自己跟王府的一个管家似的,半点没有已经成了王妃的觉悟。 “初一,不要被王妃之位迷花了眼,须知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而我与王爷盲婚哑嫁,原本就不匹配,我能顶着这个王妃的名头在王府里栖身,就很知足了。”陆乘舲看出了陆初一的想法,却并不认同。 他不认为自己嫁进王府就能方明正大的做王府的主人,恰恰相反,他比起从前还要更谨小慎微,因为从前他还是自由之身,生死由自己掌控,但从今往后,宸王的一句话,便可决定他的生与死。 生为一个男人,却要如女人一般被困在这后院中,他也有过不甘,可不甘又能怎样,事以成定局,他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一如十年前一样。 “可是……可是少爷,你已经嫁进了王府,还上了皇室玉牒,以后王府就是你的家了,你不用如此的。”陆初一歪着头,实在是没想通。 “家?”陆乘舲听到这个字,心尖突兀的犹如针扎一般疼痛,望着满是落叶的院落,目光幽远,声音又轻又沙哑道,“我早就没有家了……” 陆初一见陆乘舲不高兴了,紧抿了嘴唇,不再说话惹少爷生气了。 恰在这时,福伯领着刘光彦进门,陆乘舲瞬间收起了过往的哀思,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谢安澜打着哈欠从圆柱后面走出来。 陆乘舲瞬间脸色煞白,不知刚才他与初一的对话,谢安澜听到了几分。 “殿下……怎么起得这般早?” “刚起,还没睡醒。”谢安澜半眯着眼睛,看起来反应还有些慢。 陆乘舲放下心神道,“我去给殿下打些水来洗漱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谢安澜说着就走去了厨房。 待到谢安澜从厨房出来时,整个人都清爽了,大迈步进入前厅,面见他的副营长。 “下官工部侍郎刘光彦拜见宸王殿下。”刘光彦一见到谢安澜神情就更加灰败了,但还是让人挑不出错的行了礼。 谢安澜也不跟他客气,坐下后,直接问询道,“事情紧迫,我们就速战速决吧,营址选了吗?人备好了吗?有多少预算?” 刘光彦今年四十有五,颤颤巍巍地从地上起来,乍一听见谢安澜这么干脆的问话,还有些懵。 在官场十几年,平日里不管与上官还是下官问答话,都免不了打几句官腔,像宸王这般一上来就直接问话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征愣片刻后,如实答道,“昨夜才接到旨意,只匆忙定下了营址,并召集了一部分的工匠,另有陛下给的五千两银子作为营资。” 谢安澜点点头,表示清楚了。 谢苍溟是直接把钱给刘光彦的,那就意味着这钱不是从国库出的,而是皇帝从自己私库里拿的。 唉,都穷。 谢安澜感慨完之后,直接对刘光彦道,“把钱都给我吧。” 刘光彦立即紧了紧手,面如土色,方才他还在心底感慨这宸王办事效率挺高,好像并不如外界所说的那般,没想到,还是他太年轻! 宸王哪里是办事效率高,他这是连陛下给的银子都要黑啊。 谢安澜见刘光彦形容枯槁,一脸抗拒,晒然一笑,差点忘了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嗜赌的名头。 也不再逼那官帽都压不住抗拒的刘光彦给钱,转而把目光落在正厅外的陆乘舲身上。 感受到谢安澜的视线,陆乘舲略有些拘谨地进到正厅,见谢安澜点了点头,明白自己没有会错意,才放下心来。 “王妃。”刘光彦见到陆乘舲又是一礼。 陆乘舲轻轻颔首,后又不解地看着谢安澜。 “正好,想跟你谈谈硝石,也就是地霜的购买。”谢安澜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示意陆乘舲坐。 “殿下想怎么购买呢?”陆乘舲反应并不慢,昨天谢安澜进宫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那硝石后续肯定会有大用,这才大肆收购,这会又见来与他谈买卖的居然是谢安澜,再结合一早上门而来的工部侍郎,就知晓了负责火|药一事的肯定就是谢安澜。 “我想收购你手上所有的白硝,以及后续供货的合同。”谢安澜直接开门见山,反正陆乘舲手中的硝石有五分他的股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没有问题。”陆乘舲眉目一扬,爽朗地应下,他屯那么多硝石,就是为了赶上这股东风挣笔快钱,自然是求之不得。 “殿下,乘舲也不跟你打马虎,这白硝平日里主要是用来炼丹和药用,在京城的市价为五十文一斤,我也不要高价,就按这个市价算如何?”陆乘舲边说边察言观色。 谢安澜没有忙着砍价,转而问道,“你现在手里有多少存货?” “一千二百斤。”就这些,都快让他把京城给掏空了。 谢安澜算了算,一个□□所需要的材料为一斤(十六两)硝石,二两硫磺,三两木炭,若要配置三千人的军队,一个人至少都需要三到五个,再加上制作过程中的损耗,那就差不多要两万斤上下的硝石,也就是一千两。 “若是我订下两万斤,可否能够便宜到四十文一斤。”虽然是自家的生意,但也不能不杀价。 “别看区区只有十文钱,但这其中还得包括开旷、运旷的人工与粮食的各类支出。”陆乘舲并不因为谢安澜是王爷,就同意他的砍价,一笔笔与谢安澜算道,“再加上最近战事吃紧,能不能够招到人还难说,就算招到人,如今的粮价想必殿下也有所耳闻。” “账也不是这么算的吧,虽然市价五十文,但是你们开旷那就相当于白捡,人工物力才用得上几个钱,陆老板,赚钱可不能魅良心。” “宸王殿下,你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须知我们开旷那也是要冒着人命危险的,一个不慎赚的钱都不够赔的,再加上路途遥远,不管是走水路、陆路都需要马力人力,殿下是锦衣玉食过惯了,不知人间疾苦。” “……” “……” 两人你来我,说得口干舌燥,舌灿莲花,最终以四十五文的价格签下两万斤的硝石。 第18章 穷! 刘光彦呆呆立在一旁,亲眼见着这小两口为了五文钱而吵得不可开交,看两人的眼神都稍稍有些怪异。 同时,他又生出一股别样的感觉出来。 貌似这宸王,与传闻微微有些不同。 方才他听见宸王让他把钱都交出来时,整颗心都紧了紧,还以为宸王真会糊涂到把陛下给他的钱又拿去堵。 好在宸王并没有步步紧逼,反而调转头去与王妃谈买卖,还费心费力讲下五文钱的利。 虽然钱不多,但好歹这个举动让他放下了从进门起就一直提心吊胆着的心。 不过……也不能完全放心。 毕竟,这可是两口子,不排除两人联起手来做戏给他看的可能性。 谢安澜与陆乘舲商议好了之后,陆乘舲又持笔写下两份契书,两人都按好了手印,谢安澜这才对一直愣在一旁的刘光彦说道,“刘大人给钱吧。” 刘光彦又不可控制地紧了紧衣袖,讪笑一声,上前来,拿起两份契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问题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王妃,下官斗胆,还想再验一验货。” 昨夜从陛下处得知,宸王用地霜研制出一种可以发挥出天罚之威的火|药,但在他没有亲眼所见之见,心中还抱有存疑。 从古至今,从未见有人把地霜发挥出价值来,一个成天好赌之人,突然就能研制出如此厉害的东西,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磨叽。”谢安澜略有些不耐烦,但也清楚,原主风评误事,怪不得他。 陆乘舲没二话的,直接带着刘光彦到了后门马厩处,把昨晚收购的一马车还未来得及卸下的硝石粉给他看。 刘光彦的脸面当即就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秉承着小心为上的原则,一袋一袋的打开检查。 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老脸通红的与谢安澜致歉,“下官有愧,不该质疑王爷王妃。” “没有问题,就赶紧给钱吧。”谢安澜不再给这个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刘侍郎好脸色。 “是是是。”刘侍郎这才利落地从袖口处抽出一踏银票来,一张张数与陆乘舲。 “总共九百两,今天先拉走一千二百斤,三天后其余的货将陆陆续续抵达,到时候刘大人亲自上门来取也成,让货郎们给送上门去也成。”陆乘舲收了钱,办事也不拖拉,一应细节说得清楚明白,免了日后麻烦。 “下官派人来取就好。”刘光彦记得清楚,陛下再三叮嘱过,此时一定要密之又密,切不能让外人知晓,可不能让那些走夫贩足走漏风声。 陆乘舲颔首,让出位置,也不跟他客气道,“那这车货,就交与大人了,只是这马车还请大人卸货后归还。”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刘光彦擦了擦额角的洇出的冷汗,还在为方才敢大着胆子质疑宸王而后怕。 刘光彦前后的反应,陆乘舲都看在眼里,只是笑笑不说话。 在他第一天认知到在谢安澜那不羁的外表下,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也与他的反应差不了多少。 或许从前他们都看走了眼。 陆乘舲眉目舒展开,不带半分藏拙的笑容落在谢安澜眼中,只觉得内心一阵舒畅,仿佛连冬日里的寒冷都给驱散走了,余下一道暖阳在心田。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能带给好心情,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周幽王会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了。 “你该多笑一笑的。”谢安澜走到陆乘舲身边说道。 之前陆乘舲也有笑过,不过都是浅浅淡淡不达眼底的笑容,好是好看,但走不进人心。 “嗯?”陆乘舲没怎么听明白。 “长得这么好看,不能舒心畅快地笑,那看的人该多遗憾啊。”谢安澜一向脸皮厚,也没觉得自己说得话有什么不对。 陆乘舲如玉般的肌肤瞬间沁出一片绯红,连带耳背都在微微发热。 他……这是被人夸了? 谢安澜并没有看见陆乘舲羞赧的一面,他无意识的说完,就转头去看刘侍郎套马车。 看得出来,刘侍郎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他今日初登王府,出于礼貌并未带下人,套个马车都套得丑态百出。 惹得谢安澜一阵发笑。 最后还是陆初一看不下去了,帮忙给弄好。 与刘侍郎两人坐在车架上,两个新手,歪七扭八地赶着马车,向营地而去。 好在帝都如今人心惶惶,街道上除了禁卫军和城防司的巡逻,并没有什么人,两人也不怕会撞到人。 “刘侍郎,你说我能与王妃合离吗?”赶路也是无聊,谢安澜想到早上无意间偷听到的那番话,忍不住想要找个人聊聊。 刘侍郎正小心翼翼地赶着车,生怕把旁边这位金贵的王爷给摔了拌了,乍一听见这话,顿觉头大如斗,恨不得立马进宫去与陛下说,他不干了。 这种皇家私密,是他一个四品官能够掺和的吗? 见刘侍郎紧闭着唇不说话,装没听见,谢安澜又换了个问法,“皇家能和离吗?” 刘光彦,“……” 对谢安澜不依不挠的问话,刘光彦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斟酌半天才缓缓问道,“王爷可是想娶侧妃了?” “没有。”谢安澜摇了摇头,他才来这个世界几天,连生存法则都没摸透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是我想与王妃合离。” “是王妃哪里做的不好,惹恼了殿下?” “也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刘光彦怪怪地看了眼谢安澜,又问,“是殿下不喜欢男子?” “嗯。”谢安澜想了想,好像就只剩下这一个理由了。 刘光彦笑了,“殿下既然不喜男子,只需冷落王妃即可,怎么非要合离?” “想放他自由吧。”谢安澜看着天上掠过的鸟禽颇有些感慨。 虽然他不知道陆乘舲的过往是什么样的,但想来也与那空中无拘无束的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 谁知一场闹剧,让他与自己绑在一起,就如那鸟儿进了笼子一般,只能拘在王府的方寸之间,再也没了以前的自由。 他想,鸟儿还是在天上飞的时候好。 刘光彦对谢安澜天马行空的想法给惊到了,“殿下,王妃既然进了王府,那生就是王府的人,死也是王府的鬼,除非恼了殿下,殿下将王妃除名,死后不入皇陵,抛尸乱葬岗。” “民间不是可以和离吗?”谢安澜不解。 “和离只是一个说法,世间真正能够和离的又有几个,就算真的和离了与被休妻没什么区别,被嫁方都是要被人给戳脊梁骨的,且会殃及家中兄弟姊妹的婚姻,殿下身份尊贵,谁敢与殿下和离?” 刘光彦就差直接告诉谢安澜,不要想和离了,如果执意要和离,那不亚于一被毒酒赐死王妃。 只不过,如果王妃没有犯下滔天罪行,皇室也不会允许轻易赐死。 但王爷要实在恼了,背地里偷偷弄死,也不会有人来查就是,除非王妃背景深厚,连陛下都得罪不起。 刘光彦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谢安澜也从他的语气中摸索到了几分。 想想在他生活的社会时代,有些家庭对离婚都避恐不及,甚至有些女性离婚后更是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侮辱,更别说在这个封建社会,他还是皇室的身份,受限肯定更大。 怪不得,从认识陆乘舲那天起,他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性子,恨不得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唉,这没有人权的古代啊。 在认识到这个封面社会的残酷后,谢安澜心里总是堵堵的。 陆乘舲与他一样也是男子啊,从小也是被父母寄予厚望过的,教他习文习武,也期盼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或叱咤沙场,建功立业,再娶一和和美美的娇妻,过着举案齐眉的小日子。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硬生生折了自己的傲骨,甘心做个小媳妇,成天只围着他的一日三餐转。 十八岁呐,一个少年最恣意放纵的年纪,就被一道圣旨给硬生生毁了终生。 且懂事得令人心疼,也不哭也不闹,默默地把所有的伤痛都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察觉。 如果不是他恰巧偷听到那番话,再在刘光彦嘴里了解到这残酷的封建社会,他恐怕还要很久才会意识到这点。 “我帮殿下剃鱼刺吧。” 这两天,谢安澜总在外面与人谈火|药材料的买卖,陆乘舲担心谢安澜用脑过度,很贴心的买了些鱼回来。 但见谢安澜一直盯着碗里的鱼不下嘴,以为是谢安澜不会剃鱼刺,用没人食过的筷子揭过,细心地将鱼刺一根根的挑出来。 少年背对着光,低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用筷子剃着碗里的鱼刺,夕阳的残辉落在他如玉的侧颜上,仿佛给他渡上了一层光辉。 忽然,长长的眼睫如蝴蝶震翅般煽动,一块挑完刺还保持完美形状的鱼肉,就被他给夹回了谢安澜碗里。 “真好吃。”谢安澜毫不客气地将这块鱼肉吞下肚,心有一动,如果陆乘舲是个女孩子,他能娶到一个如此漂亮懂事又贤惠的媳妇,他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第19章 穷! 火|药作坊坐落在禁军营中,前前后后都有禁卫军把守,可谓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谢安澜跑了两天,材料、工匠等一应事物都具备齐全,终于可以开始动工。 可……新的问题却又开始了。 “殿下,真的要将制作方法传授与工人么?”刘光彦忧心忡忡地说。 这两天谢安澜不复以往的不成调,反而尽心尽力地在办事情,甚至有些地方连他这个侍郎也比不上。 再加上陛下竟然对此时如此重视,居然调了一个营的禁卫军来把守。 让他也逐渐把火|药一事给渐渐放在了心上。 但如果真如陛下所说的那样,这东西能够发出天罚之威,那它就是国之利器。 这样的东西若是传授给了匠人,匠人泄露了出去,他与宸王两人都脱不了干系啊。 “怎么了?”谢安澜观他神色凝重,不由得问道。 刘光彦叹息一声,将自己的心事道了出来,“殿下不知,这些工匠虽都是工部名下的,但他们也有家有小,万一制作方法泄露……” 谢安澜听罢,就明白了刘光彦在为何而忧愁。 古人为了保证工艺的做工精良,每每都是一件工艺品从开始到结束都是由一个人来完成,这其中就连一些零碎的活也不假于他手,做完后还会在工艺品上烙下工匠的名字,方便日后出现售后等问题可以直接找到人。 这样,工艺的品质的确是提高了,但是效率与保密性却大大的降低了。 “采取流水作业就能很好的杜绝你的问题。”谢安澜微微一笑。 “何为流水作业?”刘光彦听着稀里糊涂的。 “哦,就是劳动分工。”谢安澜担心刘光彦听不懂,又给他具体讲解了一下,什么叫劳动分工。 随着谢安澜的侃侃而谈,刘光彦看谢安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谢安澜所讲述的劳动分工与刘光彦所知道的劳动分工听起来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更细致,更清晰,更明白的划分每一个区域,让每个人都能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 让以前一直处于懵懂中的刘光彦瞬间醍醐灌醒,不亚于被人开了窍,一些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现在都骤然清晰起来。 “殿下大才。”谢安澜语毕后,刘光彦都快五体投地了。 再也不认为宸王是个草包了。 草包能有这番毒辣的见解? 谢安澜说完见刘光彦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心知自己说得有点过了。 好像有点崩人设。 打着马虎眼道,“哈哈哈,这些都是本王道听途说来的,加了一点自己的胡诌,刘侍郎觉得怎样?” 刘侍郎,“……” “殿下独具慧眼,见解独到,能够从他人言语中就能悟出此番见解,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没办法,夸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咬着牙也要继续夸下去,不然就自己打自己脸了。 “是吗?本王原来如此厉害。”谢安澜表现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刘侍郎,“……” 有了谢安澜的流水作业法,刘光彦将火|药的制作过程拆分为了几十道顺序,中间还加了些迷惑人的障眼法,可谓是小心上了头。 也让谢安澜侧面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将这事交与他来负责。 实行流水作业不到一天,刘侍郎还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那就是这种作业方式直接让效率翻了好几倍,原本一天的量,半天就做完。 这还是在匠人们并不熟练的情况下。 相信等匠人们熟能生巧后,这效率还能再快上一倍不止! 刘侍郎感慨的同时,很快就举一反三的想到,别的地方也同样能够推行这种流水作业,从而大大增加生产效率。 当然这种方法有利也有弊。 那就是不能使手艺很好的传承下去。 要知道每一种手艺那都是从古至今一代代相传下来,想要学习,得从小就开始拜师学艺,给师父打上个几年杂,表现得好,师父才会把手艺传授给你。 一旦推行这种分工制,过往的传承就会被打破,必定会引来许多人的反抗。 因此在营地的这些天,刘侍郎除了负责监工外,就是在琢磨这些事,甚至一看到谢安澜就逮着机会发问。 希望能够从谢安澜嘴里能够再听到一些独特的建议。 导致,谢安澜现在一看到他就躲。 他可没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一个草包的人设,最近已经够打眼了,若再说些什么不符合人设的言论出来,就该引来猜忌了。 所以,刘侍郎注定失望了。 好在,随着陆乘舲的硝石陆陆续续抵达,两人都没心思在想其他。 眼下前线战事吃紧,这些天过去,威远候竟又丢了一城,帝都城的百姓都闭不出户,天天关起来门来求神拜佛。 两人也加快了生产速度。 原本二十天的工期,在他们的催促下,十二天就提前完成了。 完工这天,天子大驾营地,同行的还有在帝都的各大文武百官。 谢安澜第一次体验了一把古代版的大场面。 龙纛猎猎,天子稳坐龙椅,文武百官随行其后,几千禁卫军护送。 原本空荡荡的大街,因为他们的涌入,转而变得拥挤起来。 铁甲的撞击声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很快就吸引了街道旁已经闭户十余天的百姓们。 他们偷偷打开门缝窗缝往外瞧,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看见天子龙驾出行,纷纷打开门户跪地恭迎。 如此大场面,真的很振奋人心,也让谢安澜深刻的认识到了君主社会的皇权制究竟有多震撼。 怪不得人人都想争那个位置,实在是权利熏心。 谢安澜仅仅只是感慨一番后,就不再作他想。 在他看来当个逍遥王爷挺好的,有钱有权还自由,不比当皇帝差。 就是不知道他啥时候才能富起来…… 龙驾浩浩荡荡的自帝都城内穿过,一路行驶到了京郊城外的一处宽广之地。 今天将会在这里,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试验火|药的威力,顺便,天子也想用这火|药来震慑震慑暗中的宵小,立立威。 “有把握么。”天子看似处变不惊,实际上内心也是捏了一把汗。 毕竟他到现在也没有见识过火|药之威,全凭谢安澜的一张嘴。 当然谢安澜试验火|药的地方,他已经命人去查探过,连带着火|药爆炸后周边的土都给挖了回来,请人鉴定过,确实有硝石的成分。 不然,他也不会就谢安澜的片面之词,就搞出如此大的动静。 “没有问题。”就站在谢苍溟身旁的谢安澜,脸色不见半点慌乱。 这一批火|药他都是严格按照系统给的制作步骤来的,加上有动手能力的工匠,比起他那粗糙胡乱制作出来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天子的目光在谢安澜脸上打量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这个皇弟的性格,他是再清楚不过,如果真的耍小聪明骗他的话,这会恐怕已经吓得求饶,或是干脆不争气的躲在哪个堵坊里不出来,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变不惊。 倒是刘光彦见到如此大的场面,吓得腿有些软。 不是他不相信陛下与宸王,而是在他没有亲眼所见之前,心中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疑虑的。 今天如此大的动静,要是试出来了还还说,若是试不出来,他就得把命搁在这里。 从帝都出来这一路,他心中都是惴惴不安的,几次想要与谢安澜搭话,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可以伴驾天子左右,而他只是个四品官,只能远远看着天子的龙撵,想要搭话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对上周围同僚大人的目光,他只能苦笑一声,默默等待即将迎接的命运。 正午时分,随着钦天监高亢的一声,“吉时已到——” 下首拿着火|药的禁卫军,纷纷点燃引线,或是将之绑在箭上,或是利用投石机,投掷到前方磊起来的简易战场上。 天子铺垫了如此久,又弄出如此大的阵仗,百余名文武百官早就按捺不住,看见这一幕,纷纷翘首以盼。 火|药没让人失望。 投掷出去不久后。 只听得天地间乍然间响起一声声毁天灭地的爆炸声来,由远至近,火光冲天,飞沙走石,霎那间,仿佛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 文武百官观之,无一不骇然。 征愣片刻后,有脑袋灵活的立即俯首跪在天子身后,嘴里高喊着,“天佑陛下,天佑大邕,吾皇万岁万万岁。”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很快其余百官也跟着呼啦啦地跪了下去,百官都跪了,禁卫军自然也不能幸免。 几千人高亢的呐喊声,很快就吸引了大着胆子跟在后面的百姓,百姓们还未从方才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醒悟过来,就听见这振奋人心的声音,紧随大流的也跪下去高声呼喊起来。 声音一阵一阵传回帝都城内,城内的百姓即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们也跟着呐喊。 仅仅只是片刻,皇城内外,天地之间,只剩下颂扬皇帝的声音。 第20章 穷! 面对这波澜起伏的呼声,天子仍旧神色如常,叫人看不出喜乐,只不过在看谢安澜的时候,那双睥睨天下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柔软。 别说天子了,下首跪着的刘光彦此时早已泣不成声,在心里恨不得把谢安澜给供起来。 在火|药炸响的那刻,他就知道他这辈子稳了。 千秋之功,万古留名! 以后史书上提及火|药,就会提起他刘光彦,这是何等的荣耀。 做官为的就是造福百姓,名流青史,但这世界上又有几个能做到呢? 而他刘光彦做到了! 刘光彦没有忘记带给他这一切荣耀的宸王与陛下,再也不认为陛下把他发配给宸王就是发配到边疆。 反而对陛下更是感激得五体投地。 这是陛下对他的信任啊,因为信任才会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他,因为信任才会给他这样一场滔天功劳。 一想到那天陛下在景华殿对他说得那些感人肺腑的话,他居然还质疑过,就恨不得羞愧至死。 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他这具身体就不是自己的,而是陛下的,陛下一句话,就算让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七弟,这次你做的很好,可有什么想要的。”谢苍溟并没有沉迷在那些呐喊声中,反而转头问向谢安澜,难得收敛了气势,像个寻常人家的兄长与弟弟对话一样。 他没有忘记,今日的一切都是谢安澜带给他的。 纵然谢安澜以前不成调,给他丢了不少脸,但到底还是记得他这个哥哥,每每在他危难之时总是挺身而出。 虽然这次只是误打误撞,但也抑郁不住他内心升腾起的一股暖意。 想想这些年因为忙与政务而疏忽了对谢安澜的管教,心里就愧疚得慌。 作为哥哥他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只能在其他地方进行找补。 谢安澜愣了愣,他做火|药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保命而已,还真没想过要什么赏赐。 既然谢苍溟都开了金口,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二哥也知臣弟府上如今穷得连老鼠都不曾光顾了,臣弟就厚着脸皮向二哥讨些黄白之物,装点一下门面。” 谢苍溟当然没有意见,爽快地应下,“回头就让内侍监送你府上,不过这次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拿去赌了,若不然可就再没有下次了。” 谢安澜点头应下,从前谢苍溟也不是没有接济过谢安澜,只不过接济一回就让谢安澜给输光,时间一久,谢苍溟也存了心想要谢安澜长个教训,便不再给钱。 “还有……” 谢安澜想了想,继续得寸进尺地说,“还有我成婚时,听说皇兄为我备下不少赏赐,上次与王妃两人走得匆忙忘记向皇兄讨要了,不知皇兄现在可否补上。” 谢苍溟诧异地看了眼谢安澜的脸皮,似乎在目测它究竟有多厚。 最后忍俊不禁地笑道,“你倒是个惯会趁火打劫的,行,一并给你。” 在营地忙忙碌碌十几天,谢安澜终于可以回家了。 以前住在王府的时候,没觉得王府哪里好,甚至还到处挑毛病,但出来住了几天,他就忍不住想他那破破烂烂的王府了。 王府再差,也比住在一堆全是糙汉子的营地里强多了。 何况家里还有个把他照顾得事无巨细的王妃。 一想到陆乘舲,谢安澜心中又闷闷的。 如果他不长那么好看,性格不那么好,他现在或许就不会这么有负罪感。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情了,可现在他不仅欠了陆乘舲许多人情,还欠他一份责任。 一份不知道该怎么负责的责任。 谢安澜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看着车窗外不掠过的风景,胡思乱想着。 忽然,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眼前,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接住,呢喃道,“下雪了啊。” “是啊,王爷,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陛下刚得了神兵,这就天降祥瑞,老天爷终于垂怜我们大邕了。”赶车的依旧是刘光彦,说好了要把马车还回去,这不正还着。 他这些天跟谢安澜混熟了,说起话来也没有几天前那么拘谨,两人时不时能搭个话。 谢安澜笑了笑,想想才穿越过来没多久,他就解决了原主身上的债务问题与亡国后的生命问题,顿觉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 心情大好道,“刘侍郎,我们先不回王府,你赶车去一趟王尚书家。” “王爷可是想去王尚书家赏梅。”刘光彦微微一笑,便猜到了谢安澜心中所想。 之前在营地的时候,谢安澜老找他询问陆国公府的事。 从前的国公府因国公夫人喜梅,便在国公府栽满了雪梅,每到下雪天,国公夫人就喜欢在府邸办赏梅宴。 雪与梅交织,那景色真的令人陶醉。 尤记得那时他还是一个刚刚进入官场的小人物,有幸去陆国公府参加了一场赏梅宴,便终生难忘。 可惜,后来陆国公战死,陆府没人后,那满园的梅花就再没开过。 这些年过去,梅树都已经枯死了。 王尚书也是个喜梅之人,他家里有个梅园,里面种着各类品种的梅,他家举办的赏梅宴他也去过几回,但比起从前的陆国公府来说,差得远多了。 不过除了王尚书家,别家也再也没那么大的梅园了,也算是聊以慰藉吧。 刘光彦把马车赶到王尚书家,跟着谢安澜大摇大摆了进去了。 一个时辰后,他又神色古怪地与谢安澜踏出了王尚书家的大门。 若是他提前知道谢安澜来王尚书家是来干这种事的,他说什么也不会带谢安澜来。 这……让他以后有什么颜面再去见王尚书嘛。 王尚书家的几个下人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谢安澜的马车上,看着谢安澜他们远去背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犹如灾星走了一般,大松一口气。 因马车上驼着东西,刘光彦不敢把车赶太快,一路缓慢地驶向宸王府。 一路提心吊胆的到了宸王府,见车上的东西没有损坏后,才长舒了口气。 福伯早就得知今日王爷要回府,早早地就在门口望着,远远地看见自家的马车,立即通知了王妃。 谢安澜一下马车就看到了来迎接他的陆乘舲。 “殿下一路幸苦了,府上已备好了热水、饭食,殿下看是先用餐还是先沐浴更衣。” “先沐浴吧。”听着陆乘舲妥帖的安排,谢安澜也没拒绝。 在营地待了这么长的日子,他早就想痛痛快快的洗个澡了,陆乘舲的安排很合他心意。 “先不急。”见陆乘舲就要下去打点,谢安澜忙拦住他,笑道,“先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陆乘舲这才看见,马车上有一颗开得正艳的雪梅。 温润如玉的眸子,稍显诧异,“哪里来的。” “路上看着好看,随手挖的。”谢安澜一边抬着梅树下车,一边满不在乎地说。 刘光彦听谢安澜说得如此随意,差点脚滑摔下车去。 特意去王尚书家,把人家梅园中开得最好的一株给挖了,为了能使这株梅花能够完美的挪移出来,差点出动人家一个府的下人,走的时候他甚至都看到了王尚书抽动的嘴角,就没见过那个路边这么随便的。 几人小心翼翼地把梅树抬到院中,挖坑种好,此时天色已经渐晚,刘光彦拒绝了陆乘舲的留饭,回家去了。 他怕这顿饭吃得烧心啊。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小年青,前几日还苦口婆心地说想要和离、自由一类的话,今儿就为了博人家一笑,去掘了尚书府。 “好看吗?”送走了刘侍郎,谢安澜见陆乘舲站在树下发征,问道。 “好看。”陆乘舲轻嗅着那若有似无的梅香,脑海中浮现出一段儿时在树下玩闹嬉戏的画面,嘴角噙着笑意。 “好看就行。”谢安澜没说什么,疲惫地带着沾满泥土的衣服去后院洗漱了。 “王爷,你走错地方了。”陆初一见谢安澜又去后厨下人洗漱的地方沐浴,主动带着谢安澜去了正确的地方。 谢安澜正奇怪着,就见陆初一把他领到了一处厢房外,推开门,瞪大了眼。 只见整个房间都被一股水气弥漫着,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个游泳池那么大的大理石水池,那股水气正是从水池里冒出来的。 “王爷,以后这才你的浴池,后厨那儿的就撤了吧。”陆初一就差把寒酸与不配两个字写脸上了,好在忍住了。 谢安澜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回了神,颔首,表示知道了。 不过就是把澡堂子搬在了家里独享,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陆初一退下了,见自家少爷还站在那颗梅树下发愣,忙找了件披风给他们家少爷围上,又看了眼那凌寒绽放的花朵,感慨道,“王爷今天应该是把马车开到了王尚书家的梅园,不然他怎么在路边挖到王尚书家的雪梅。” 帝都爱梅的人不多,能把梅花养得如此好的也没几个,两人都是有见识的人,一看到这梅花,便知从何而来。 陆乘舲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常年寒凉的手心,在今日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第21章 穷! 经过一天发酵,全帝都的百姓都知晓了,那个成天只会在赌坊里赌博的宸王,居然研制出了一种可以发出天雷之威的火|药,昨天城外的雷鸣之声就是在试验火|药的威力。 百姓们纷纷喜极而泣,这下国家可算是能保住了!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国破家亡了! 百姓心态一放松,帝都渐渐又恢复了些许人气,今日一大早就有不少店铺打开门做起生意来。 就连戒严的城门都放松了,人们可以正常出入。 疯涨的粮价也渐渐有在回落,让一些家中存粮不多的百姓,也逐渐放下了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就在大家商议着怎么感谢带给大家安宁的宸王时,宸王昨儿撅了尚书府的消息不经意间走漏。 整的大家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止大家不知所措,就连谢安澜自己也很懵啊。 他不过就是挖了一颗梅树,怎么一觉睡醒,整个帝都都在传他之前与王尚书结了仇,昨儿一扬眉,就带人撅了尚书府出气。 听说今早王尚书上早朝时脸色都是铁青的,更是一下朝就告了病,使得坊间传闻一下就更加真实起来。 谢安澜,“……” “不过就是一颗梅树,还真病了?” 谢安澜那个尴尬啊,昨天他骗陆乘舲是从路边随手挖的,今早谎言就被无情地戳破,丢人。 陆乘舲哑然,“不关殿下的事,是今早陛下难得心情好,当众在朝堂上打趣了王尚书两句,可能让王尚书有些羞愧,所以才请了两天病假。” 谢安澜稍稍放心了,他原本只想折一两枝梅花枝回来的,谁知那小老头拦着死活不让,说什么梅树折断了枝就不好看了。 好吧…… 最后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在保证不破坏梅树枝的情况下,把树给挖了回来。 那小老头还叫了大半个府的下人帮忙,应该不会小气到生病吧…… 好在谢安澜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多久,因为陆乘舲给了他这次硝石赚取的分成。 “两百两?”看着陆乘舲推过来的银票,谢安澜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又不是真的不通庶务,总共九百两的交易,陆乘舲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召集人手,开矿、运输,加上最近粮价物价都在疯涨,还要与自己五五分成,真的能赚这么多吗? 陆乘舲坐在梅花树下,垂眉轻抿着茶杯,脸上不露半点神情,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谢安澜起身,不动声色地说,“现在王府不缺吃喝,我拿着钱也没用,不如把这钱给账房,让他找些人来修葺修葺王府。” 陆乘舲自然没有异议。 谢安澜直接去了账房,账房的老先生一看到他,全身就处于警惕状态,把钱匣子给捂得死死的。 谢安澜把银票放在他桌上,“这次不拿钱,给你送钱的,你回头找人修葺一下王府。” 老先生看到钱才松懈下来,转而又很疑惑王爷最近怎么转性了。 谢安澜不负责解惑,想到来都来了,不如就顺手查查账,吩咐道,“你把账本拿来我看看。” 老先生不敢怠慢地把近几年的账本都给搬了出来。 由于王府从来都是只有出项,鲜少有进项的,账本就那么薄薄的几册,谢安澜翻书似的心算,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就把所有的账目都给算清楚了。 “这醉香楼的一千一百一十一两是何时销的?” 谢安澜可不曾记得他有还过这笔钱,准确地说,他都忘了还欠着这笔钱。 “回王爷,这钱是小人回府那晚王妃补上的。”老先生如实告知,心中纳罕,就王爷那翻书的速度就能把项目算得分毫不差? 谢安澜,“……” 他完全不知道此事,王府的众人谁也未曾提及过,如果不是他今天心血来潮查了查账目,这笔钱陆乘舲还要隐瞒到多久? 或许他打从心底就没想告诉自己。 一千多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那时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他就能先借自己一百两银子,又悄无声息地替自己还了这么大一笔钱。 这…… 等等…… 这一一一一的数字,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貌似那时候欠系统的钱也是这个数字。 后来他摆摊挣了二十贯钱,正好与系统的二十点系统币吻合。 所以他的钱与系统挂上了钩。 他每挣一两银子,系统就多一个系统币,同样,每欠一两银子,系统少一个系统币。 也不对啊。 他在陆乘舲哪里借的一百两银子,系统怎么没有扣? 难不成因为他们是夫妻关系,所以借的钱就不叫借? 所以陆乘舲替他还的钱也算他还的,他借给自己的钱也不算借? 谢安澜急切出了账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系统。 系统余额:100 谢安澜错愕,想到陆乘舲给的两张银票,不应该是两百吗? 踌躇片刻后,他明白了。 应该是这笔生意他与陆乘舲两人是五五分成的,而陆乘舲是直接把他挣的那份也给了自己,然而系统还是按照五五分成算的。 那么他刚才认为的那个夫妻财产共享就是错误的。 而是陆乘舲借给自己的那些钱与帮自己还的款,他打从心底里就没想过要自己还,所以系统才不纳入负额。 原本谢安澜以为弄清楚系统的计算规则他会很开心才是,没想到反而多了几分心疼。 明明成婚那天晚上,他就说得清清楚楚,往后他们明面上就是个搭伙过日子的,私底下还是各过各的。 纵使因为身份和社会的问题,他不得不依附自己,但也没义务和没必要来替自己偿还这些债务。 原本要嫁进王府的人就不是他,这一切都是一个错误,他大可以恨自己。 如果他不是一个王爷,皇帝就不会强行赐婚,他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等地步,他还是他的逍遥公子。 而今因为他这个废物王爷,他不仅要搭上自己的自由,还要搭上钱财,值得吗? 谢安澜扪心自问,换做是他,他绝对做不到陆乘舲现在对他这般无微不至。 不看笑话都算是好人了。 一个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如现在这般无论遇到什么都能温柔去面对,好似一个不会疼痛只会发笑的木偶人。 谢安澜一想到陆乘舲那张胅丽的笑颜下,藏着的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心尖骤然一紧。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这个人不要这么温柔懂事,他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脾气才对,他也应该是个会哭会闹的人才对。 “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站着。”陆乘舲见谢安澜去了账房久久没有回来,一路找寻自此,见谢安澜一个人站在一处院落中不知发呆了多久,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替他围上。 下了一夜的雪,王府人手又不足,这些没人住的院落就暂时没人打扫,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就这样傻站着,不知道有多冷。 陆乘舲正细心替谢安澜系着披风,腰间突如其来的一层力道让他猝不及防间就闯入了一个怀抱中。 一股清冽而又干净的雪松味闯入鼻间,陆乘舲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肩膀一沉,一个低哑的声音在他耳旁呢喃,“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殿下?”面对这出乎意料的拥抱,陆乘舲一时间无从适应。 “就是突然想要抱抱你,就一会儿。”谢安澜闭着眼睛嗅着陆乘舲身上清淡的梅香,感觉心都安静了下来。 “嗯。”许是谢安澜的声音太诱惑,也许是今日的雪太温柔,陆乘舲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任由谢安澜紧抱着。 听着对方的心跳,感受着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陆乘舲有那么一刻竟然荒谬地觉得自己也有被人心疼的时刻。 “少……” 陆初一刚和福伯两人清理完王府门口的积雪,就见内侍监送来了皇上的赏赐,两个下人做不了主,只好去寻两位主子。 结果梅花树下哪里还有人。 好在府里的积雪还没有清,他顺着雪地上的脚印一路找过来,正好看到两人在雪地里相拥相抱的一幕。 那还没有喊出来的声音,瞬间哑了嗓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算晴朗的天空,蓦地飘起了雪花。 雪白的天地间,一青一蓝就那么拥着,像是世间最密不可分的一块。 陆初一看着王爷紧紧地把他们家少爷搂在怀里,早已哭成一个泪人。 要不是把怕打扰到两人,他甚至都想嚎两嗓子。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多少年没人这样抱抱他们家少爷了,多少年没人这样心疼过他家少爷了,多少年没人这么关心过他家少爷。 外人都道王爷是个废物,散财童子,但只要王爷能把他家少爷捧在手心里疼,不就是钱嘛,再多的钱他也愿意给。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在两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沾了些许积雪的时候,谢安澜终于放开了陆乘舲,意犹未尽道,“怎么这么瘦。” “嗯?” “我说你太瘦了,抱起来没有肉感,你应该吃胖一点。”谢安澜郑重其事的解释。 陆乘舲,“……” 第22章 穷! 两人收拾好了情绪,才看见站在一旁哭成泪人的陆初一。 谢安澜,“……” 陆乘舲,“……” “可是出什么事了?”谢安澜扬了扬眉,这孩子平时里见谁都笑嘻嘻的,今天哭成这样,不会是遇上事了吧。 陆初一一边抽泣,一边摇头,“没……没有……就是被雪糊了眼睛,疼的。” 谢安澜疑惑地看了眼天上飘着的雪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再问。 陆乘舲递了一张手帕给陆初一,待他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才缓慢禀告,“王爷、少爷,皇上派人送来了赏赐。” 谢安澜打趣道,“怎么,被赏赐给感动哭了。” “不是……除了赏赐,还有来传圣上口谕的,这会都在前厅候着呢。”感动归感动,陆初一可没忘了他来找人的目的。 谢安澜皱了皱眉,转身快步去了前厅。 还未走近,便听见前厅里传来一阵忙忙碌碌的声音,转过回廊一瞧,八|九个内侍两两一组抬着一口红木大箱子正不停地往前厅里搬。 看样子东西还不少。 内侍们一瞧见他,都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向他行礼。 谢安澜轻轻颔首,进了前厅。 果然看见一个服饰不同于外面抬箱子的内侍。 “老奴陈桂拜见宸王。” 他一看见谢安澜就忙笑着请礼。 谢安澜看清他面目后,微微一愣,实在是这人有些古怪,明明已是满头白发,容颜却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 不知是保养得好,还是未老先衰。 “免礼了。”谢安澜抬了抬手,轻声问道,“不知皇兄有什么要陈大人代为传达的?” 虽然清楚面前这位内侍是个太监,但谢安澜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公公两个字,总觉得有些侮辱人,转而换了个称呼。 “老奴可当不起王爷的一句大人,若是王爷不嫌弃,直呼老奴名字即可。”陈桂听见谢安澜唤他大人而不是公公,胸腔一热,有一种被人尊重了的感觉,不过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如此也好。”谢安澜也觉得叫大人这个称呼不妥,叫名字既可以省去自己的尴尬,又能妥当称呼。 陈桂笑了笑,一张白得不正常的脸上,眼角露出几丝鱼尾纹,看着即觉得慈祥,又觉得渗人,说不出的古怪。 谢安澜不动声的远离了几步。 “陛下口谕,三天后火|药营由霍森将军带队出发去支援威远候,由王爷监军。” “咳咳咳咳——” 陈桂话音一落,谢安澜就被自己喝下的茶水给呛到。 开什么玩笑,让他这个仗都不会打的人去监军,是他想不开,还是皇帝想不开。 陈桂见谢安澜咳得厉害,眼疾手快地在谢安澜背后的几个穴位上按压了几下。 没多久,谢安澜想要干咳都咳不出了。 谢安澜,“……” “老奴斗胆,请王爷责罚。”治好了谢安澜,陈桂不但不邀功,反而更加毕恭毕敬了。 “算了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谢安澜挥了挥手,好奇问道,“你也通药理?” 陈桂,“在宫中学过一些,不足挂齿。” “哦。”这就能说通面前的人为何如此年轻却满头白发了,原来是保养得好。 有机会可以请教请教。 “那个陈桂啊,你可知陛下为何选择让我监军啊。”谢安澜也不避讳,反正全帝都的人都知晓他是个草包,这个内侍能来传陛下口谕,明显就不是一般人,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问一句,能不能得到答案都不吃亏。 陈桂笑道,“就是王爷不问,老奴也要将缘由说与王爷听,这是陛下嘱咐过的。” 选择谢安澜去监军,谢苍溟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一是,这火|药是谢安澜研制出的,由他带军,会比任何人都要合适。 二是,谢苍溟怕霍森压不住威远候从而让火|药营落入威远候手。 本来威远候这几年就有些一家独大了,再让他掌握了火|药那可真就是功高震主了。 谢苍溟早就想找个机会扶持一个人起来与威远候打擂台,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火|药的出现正好让他找到了机会,不过,这霍森比起傅铮来还差得远了,所以一定要找一位压得住傅铮的人。 而谢安澜亲王的身份就再合适不过了,再加上谢安澜身旁还有陆乘舲这个王妃,当年的陆家军们说什么也得买谢安澜一个面子的,这就无形中压了傅铮一头了。 除非傅铮想要造反,不然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合着除了我还不行了呗?”谢安澜无语凝噎,他好不容易造出火1药保命,结果现在又给他送最危险的战场上去,他忙活一大圈,是为了让自己扛着火|药去打仗的吗? 陈桂看出了谢安澜想法,当即表示道,“请王爷放心,老奴会与王爷共进退。” “怎么,你也要上战场?”谢安澜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你去又能干什么?” 陈桂抿嘴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谢安澜都没了兴致清点内侍们抬进来的金银珠宝。 转身离开前厅,去后院找陆乘舲商议对策去了。 谢安澜此时才发现,陆乘舲还真是一个宝藏。 总是能在各方面给予他帮助。 不管是钱财上。还是生意上,就连这次出征去监军,也同样能帮上忙。 以他的家世,放在现代那可就是妥妥的军事家庭高干子弟,而且还不是游手好闲的那种纨绔公子,没准还是正儿八经的培养人。 他要是在现代别管男女,能娶回家就能烧高香了。 陆乘舲听到谢安澜要去监军时,也明显地怔了怔,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应该是陛下的权衡之道。 他早该想到的,只是没想到陛下竟然会选择宸王。 不过一想到他自己的身世,一瞬间,就全然明白了。 “初一,你出府去打听打听消息。”陆乘舲想明白后,瞬间反应过来,对一旁的陆初一吩咐道。 陆初一领命退下了。 谢安澜见陆乘舲心中有了章程,当下也不着急了,静静地坐在梅花树下陪陆乘舲喝茶。 两人差不多等了一个时辰,陆初一才回来复命,“少爷,刚才打听到,今日陛下亲自去军营点了七千精兵,若是没有错的话,这应该就是给王爷的护卫队。” “知晓了。”陆乘舲点了点头。 谢安澜手一摊,身子自然而然地向后面的椅子仰去,显得无奈至极,“看来这次是非去不可了。” 陆乘舲打量了半响谢安澜那埋在阴影里的侧颜,眼眸一沉,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殿下,别担心,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况且皇兄已经给我派遣了一位内侍作陪,就不用麻烦你了。”谢安澜摆摆手,给拒绝了。 随后取下被风吹到脸颊上的梅花瓣,又把仰下去的身子坐直来,凑近陆乘舲,厚着脸皮道,“你要是实在是想帮忙的话,不如就给我说说这监军平日里都需要做些什么,以及行军打仗都有些什么注意事项。” 谢安澜两辈子加起来除了在学校打过二三十人的群架之外,就再没有犯过事,突然一下子赶鸭子上架让他去打仗,难免有些紧张,总想做好万全的准备。 陆乘舲,“殿下,监军其实不难,平日里只需负责日常监督即可,如若战事紧急,连霍将军也没办法指挥了,就得看殿下了。” 谢安澜明白了,说白了,就是没他啥事,除非要打败仗了,让他出个主意是逃还是守。 “至于行军的注意事项……”注意事项这几个字,陆乘舲听着耳生,但莫名其妙又觉得很简洁明了。 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将以前家中出征前需要准备些什么,都如实告知。 加上这些年,他又常常去西北跑商,知晓那里的气候环境,有需要注意的地方也一一道来。 怕谢安澜记不住,他还专门写了一张清单。 两人你来我往的商讨着,天色不知不觉就暗淡了下来。 陆初一本来是不想打扰两人的,但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那颗激动的心,带着一封信,闯了进来。 “少爷,忠叔他们给我们回信了,说是不日就会抵达京城,来给少爷贺新婚之喜。” “忠叔他们回来了?”陆乘舲眼露惊喜,从凳子上站起来,纤长的手指抽过褐色的信封,三两下的拆开,一目两行的读完信上的内容,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看得谢安好奇不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一向波澜不惊的陆乘舲都为之动容。 “谁呀,一个两个都这么开心。”谢安澜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便也这样问了。 陆乘舲听到谢安澜的声音,这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毫不掩饰地对谢安澜说道,“殿下,家中长辈不日就要抵达京城,我……我想在王府收拾两个院落出来以供他们下榻,可……可以吗?” “可以。”对上陆乘舲那双充满希翼的眼眸,以及那小心翼翼祈求的可爱语气,谢安澜的心猛地一跳,他发现他根本就拒绝不了啊! 第23章 穷! 由于答应了陆乘舲,次日,两人一大早就马不停蹄地在后院忙碌起来。 连选院子都用了小半天,更遑论整理院落。 那小雀跃的劲头,仿佛要将王府里的所有好东西都给划拉到那小院子里头。 好在,两人并没有被喜悦给冲昏头脑,装点院子的东西都是寻常之物,一些不符合规制的东西,两人都没有碰。 他们越是这样,谢安澜就越好奇,这位长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趁陆乘舲不注意,谢安澜将陆初一唤了过来,问道,“你们家少爷的那个长辈是谁啊。” 如果谢安澜没有记错的话,陆乘舲家里应该不剩下什么亲戚了吧。 “回王爷,忠叔是陆府以前的管家,老太爷出征前,把少爷托付给了他,少爷一直都拿他当亲人看待的,这些年忠叔在外面帮着少爷打理生意上的事,聚少离多,所以少爷才会如此开心。”陆初一说完算了算,自从忠叔带人去了草原部,他们差不多有两三年没见过面了,别说少爷,就连他都有些想念他了。 “这样啊。”谢安澜弄清楚后,心头莫名其妙地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见陆初一正小心翼翼地拿眼神看着他,那小模样像是生怕自己会因为忠叔是一个下人给拒绝给他们院落住一样。 不由得笑了,“本王还没那么小气,不就是两间院子嘛,王府这么大,随便你们折腾都行。” “多谢王爷,王爷是大邕王爷中最好的一位王爷了。”陆初一得到了允诺,笑眯了眼,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吐。 谢安澜无奈摇了摇头,还真当他是好人不成。 难道重点不是,他们两个越折腾得多,修葺王府的花销越小呐。 果然冤大头什么的,最可爱了。 谢安澜了解到了真相后,就没在关注陆乘舲那边,而是拿着陆乘舲写给他的清单,筹备起出征的事来。 大冬天的,帝都都冻得人不想出门,更别说西北那么冷的地方,首先要准备的自然是御寒之物。 可是当谢安澜带着钱进了皮货店,他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踏了出来。 太贵了…… 虽说他的皇帝哥哥给他送来了不少金银珠宝,但总共估价也就值八/九千两到一万两之间,买身几百两的皮裘倒也不过分。 可问题是,谢安澜觉得不值。 要不是这个世界没有棉花,他怎么会选择皮裘,明明棉花更加保暖,还经济实惠。 棉花…… 谢安澜灵光一现。 这个世界没有棉花,他有啊。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系统,搜索棉花。 果然看到各式各样的棉花种类,有棉花种、棉花被、棉制衣物。 经过上次的教训,这次谢安澜学聪明了,打算一一比价后,再选择一个性价比高的。 结果,谢安澜兴冲冲地一连翻了十几个牌子,看到的价格都是一千起步。 更可怕的是系统根本没有计算谢苍溟赏赐给他的那些钱,所以他系统的账面上还是孤零零的一百整。 连一颗棉花种子都买不到。 买不成棉花,谢安澜只好关闭了系统,先将清单上的其他东西给置办齐。 幸好,其他东西就不如衣物这样贵,花上个几两银子就能买上一大堆。 采买完最后一样东西,看着店家招呼店小二装车送去宸王府的时候,谢安澜突然想起家里的那辆马车来。 第一次坐马车,因为马车没有安装防震系统的缘故,就坐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车,就把他颠得难受。 这一次一出门可是要走十天半月的,这十天半月都得在马车生活,这样一路颠簸,颠着颠着很有可能人就颠没了。 思及此,谢安澜又重新打开系统,搜索起马车防震系统来。 最好的马车防震那就是用弹簧做一个弹簧减震器装在马车上。 可惜,就算他买了这个减震器的制作方法,以大邕的工业落后程度也制造不出来。 依稀记得,普通的钢是制造不出弹簧的,还要经过合金和特殊处理才会具有很高的弹性。 而邕朝,目前连最基本的钢都没有…… 谢安澜默默地滑走了系统板面上一排排令人眼馋的弹簧减震器。 如果不是后面那一排排的零,令谢安澜望而生却的话,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买一个。 事实证明,系统的空子并不好钻,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它的价格比起这件东西本身的价格要贵上十倍百倍不止。 当然如果谢安澜自己琢磨就能逐渐琢磨出来的东西它就会酌情给价,比如火|药,在谢安澜已知具体配方的情况下,这破系统还厚颜无耻的收了他二十两,可见天下奸商一般黑。 早知道会穿越,他当初就不该去学什么金融…… 谢安澜无聊地筛选着马车防震系统,最终在他不知道翻了多少页的时候,终于让他找了一个最简易的防震装置。 就是把支撑整个车身的那根车轴改为一个U型,如此简单,却没人能够想到。 这个主意没花钱,因为谢安澜仅仅只是看了眼图片就明白了。 成功的钻了一个系统的漏洞后,谢安澜立即去工部找刘光彦借工匠去了。 就在谢安澜带着工匠在给马车做防震系统的时候,陆乘舲也终于接到了从西北千里迢迢赶回来的商队。 好几大马车的贺婚礼往王府大门口拉,引得周围的百姓频频侧目。 但一看见那马车两边站立着的高大威猛的汉子,又胆小地挪移开目光。 陆乘舲带着陆初一两人心不在焉地接收着这一车车的贺礼,目光止不住地往车队最后望去。 直到最后一车贺礼进了王府,陆乘舲终于忍不住向最首的那个汉子问道,“忠叔呢?” “忠叔他……他没回来。”那汉子张了张嘴,最后小声嗫嚅道。 “不可能,忠叔最疼少爷了,少爷出嫁这么大的事,他接到消息能不回来看上一眼?”陆初一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觉得这大汉一定是在开玩笑。 陆乘舲倒是心有所感,眼眶一下就红了,不敢相信地沙哑着嗓子道,“忠叔……” “少爷,对不起。”大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泪水颤抖不已。 “忠叔……他……他永远的留在了草原,就在我们出草原部的头天晚上,威远候兵败延河,整个草原部的人都疯了,他们肆意虐杀大邕的商人,抢夺商人们的财货,忠叔为了我们,主动去引开了他们……” 大汉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哭着不停地给陆乘舲磕头,“少爷对不起,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忠叔死在了草原人的刀下却无能为力,连……连他的尸首也没能带回来。” 眼泪在眼眶里硬生生打了个转,最后陆乘舲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冷静而又有条理道,“不……不怨你们,你们一路走车劳顿,也累了吧,下去休息吧。” 面前的汉子张嘴又说了些什么,一旁的陆初一捂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乘舲全然听不见了。 耳朵里一片寂静,只觉得头重脚轻的,“我累了,就先回房了,初一,剩下的事你来安排吧。” 陆乘舲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插上房栓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谢安澜坐着装好简易防震装置的马车回来,就发现了府里的不对劲。 眼睛都已经哭肿了的陆初一,看见他更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 “怎么了。”他出门前不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变这样了。 陆初一不敢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谢安澜哑然,连他都看出来了这个忠叔的归来,对陆乘舲来说有多重要。 那股子从心底洋溢出来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突然接到这样的噩耗,换成谁也接受不了吧。 “你少爷人呢。” “少爷他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谁唤也不开门。”陆初一担心道。 “他不开门你们不知道踹门啊?”谢安澜难得没有以往的好脾气,甩下一句话,去了陆乘舲房间,不管不顾的就一脚踹向了大门。 好在王府年久失修,这门虽然被人简单的修葺过,但也只能勉强遮风避雨,可经不起谢安澜这一脚的力道。 门一开,谢安澜的眼神就往屋里的房梁上瞧,见房梁上并没有吊着有绳子、人一类的事物,放下心来。 又往床上,桌子等地扫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往里走了两步,这才看见有团清瘦的人影,正蹲在墙角,双手环抱住膝盖,双眼空洞无神地流着泪,就连谢安澜踹门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听见,就那么静静的、无神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连哭都没有声音。 如果不是他的眼眶还在淌着眼泪,看上去就同一个雕塑没有区别了。 谢安澜心脏猛地一缩,心疼地上前去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用从来没有哄过人的语气,低声细语地哄道,“别怕,想哭就哭出来吧,我陪着你。” 谢安澜本以为陆乘舲还得跟自己较上好一会的劲,没想到他话音一落,就听见陆乘舲细碎的哭声。 刚开始还是小声的,压抑着的,到了后面就完全放开了。 “我……我……再也没有家了。” 陆乘舲靠在谢安澜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的流,自责、懊恼、愧疚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像密密麻麻的网,将他束缚得难以呼吸。 如果不是他,或许……或许忠叔就不会走到今天。 “宸王府以后就是你家。”谢安澜一边安慰,一边替陆乘舲顺着气,怕他哭岔了气。 “不一样的。”陆乘舲摇了摇头。 “哪里不一样了?” 陆乘舲哽咽着不说话了。 其实谢安澜明白陆乘舲的那种感受。 陆乘舲是忠叔带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父子了。 有父亲在的地方就有家,如今父亲去了,这世间只剩便再也没有亲人,没有家了。 他懂这种感受,因为他也经历过,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麻木了。 望着陆乘舲那张哭花了的玉颜,谢安澜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替他揩去泪水,然后俯身亲吻在他那因为缺氧而显得异常艳丽的唇瓣上。 “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有家,好不好。” 陆乘舲睁大了眼睛,愣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沾满泪水的眼睫承受不住重量,滑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还没等陆乘舲反应过来,谢安澜又塞了一样东西到他手里。 “定情信物。” 第24章 第24章 陆乘舲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连哭都忘记了。 这…… 这算哪门子的定情信物? 谢安澜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他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唯有它是最具有意义的一样, 但不可否认也是最廉价的。 “殿下……这是要我串起来系在脖子上,还是配戴在腰间?”陆乘舲沙哑着嗓子, 拿着手里的东西茫然不知所措。 “额……” 谢安澜头疼, “或许可以串成一把小剑放在身侧辟邪?” 古人都有把定情信物佩戴在身上的习俗, 所以大多数人送的都是发簪或者玉佩, 最不济也是香囊。 然而他看了看他送的东西。 这戴在哪儿都不好看吧。 陆乘舲直接被谢安澜的话, 给弄得忍俊不禁, 又不是道士, 哪有把定情信物做成辟邪剑的。 “要不我还是重新送一样吧,反正你的也没给我,等你给我的时候, 我们再交换信物, 如何?”谢安澜有心想要把刚才头脑一热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却被陆乘舲给拒绝了。 “不用,殿下既然给乘舲此物,那它对殿下来说一定意义非凡,乘舲收下了。”陆乘舲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东西不撒手。 而后又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着谢安澜的头顶,呢喃道, “乘舲的信物早已交与殿下,只是殿下从未放在心上过。” “啊, 你说这个玉簪啊。”谢安澜抬手摸了摸头顶那根温润舒适的簪子,立马反应了过来。 陆乘舲点点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成年贺礼。”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还是取下来收起来好。”谢安澜错愕, 说着就要取下头顶的簪子来。 “不必,做成簪子就是要给人戴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将它带来身侧也未曾绾过发,说起来算是可惜了,给了殿下也不算是埋没了它。”陆乘舲摇了摇头。 谢安澜听他这样一说,霎时止住了手,只是以后肯定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意对待了,顿时觉得头上重了十斤。 想到陆乘舲才与他认识,就把如此贵重的东西送与他,谢安澜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分。 他穿越而来,就没想过要喜欢上谁,觉得古人的观念与自己的理念一定不相融合,与其找个人给自己添麻烦还不如一个人逍遥自在。 谁知误打误撞与陆乘舲成了婚,感受到他那事无巨细的照顾,谢安澜渐渐就有了好感,一直没让他突破自己的心里底线的就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直男。 直男应该是喜欢女孩子的才对。 直到他现在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喜欢其实是不分男女的。 “你把它送给我的时候就不曾后悔?”谢安澜叹了口气,毕竟那时候他实在是谈不上对陆乘舲有多好,且身上的名声也不好听,真不知道陆乘舲是怎么心甘情愿的。 “不后悔。”陆乘舲目光坚定道。 他记得在他来王府之后,太医为他解毒时,他想吐血,正窘迫间,是谢安澜用细心观察到,及时捡起地上的喜帕为他解了难。 他也记得在他饿了一天,肚子响了好几声时,是谢安澜不动声色的卷起被褥上的各类干果,招呼他吃,见他喜红枣,他就把所有的红枣都留给他。 他还记得两人同床共枕时,谢安澜为了怕压到他的头发,一个人蜷缩在墙角睡了一夜。 他更是记得当他手受伤了,谢安澜明明自己穷得饭都吃不上了,却愿意花十贯钱为他买上一瓶最好的伤药。 或许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在谢安澜看来不足挂齿,却在他的心里激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他怎么会后悔呢。 一对比,谢安澜的脸就烧得慌,因为他送给陆乘舲的东西,连人家簪子的一点碎渣子都值不上。 充其量只能算他在这个世界挣下的第一件战利品。 也可以说是唯一剩下的战利品。 谢安澜陪着陆乘舲说了好一会话,总算是把他开导了出来。 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熟睡过去的陆乘舲,谢安澜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好黏在脸颊上的青丝,一把把人给横抱起来。 这屋房门都被他给踹了,自然是不能住人了,谢安澜直接把人给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少爷……” 陆初一一直侯在门外,见王爷抱着自己少爷出来,瞳孔都震惊了。 “噤声。” 谢安澜小声呵斥。 陆初一只好紧闭着嘴巴,看着王爷将自家少爷抱回王爷的偏殿,十分好奇王爷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他们家少爷给哄好的。 闻讯赶过来的福伯看见这一幕,欣喜得不得了,他们家王爷终于开窍了! 而那些来京城送贺礼的汉子,在看到王爷为了他们家少爷急冲冲踹门的情形,一个个都将心给放进了肚子里。 忠叔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看到少爷幸福美满,他们上帝都来送贺礼就是为了探探这王爷的底子。 他们远在西北对这宸王一点都不熟悉,一路上帝都一路打听,都是一些不中听的言论,弄得他们那颗心七上八下。 现在看到王爷对他们少爷如此上心,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于外面那些不好的言论,一定是谣传! 陆乘舲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的,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晨。 睁开眼看到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房间,还有点懵,“这是哪儿?” “少爷,你醒了!”陆初一一直守在陆乘舲的榻前,见他醒了,欣喜不已。 陆乘舲缓慢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待看清屋内陈设后才知晓,他现在身在何处。 “我怎么到了殿下的住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不曾记得昨日他有来过殿下的房间啊。 “自然是王爷把少爷抱来的咯。”陆初一眨了眨眼睛,打趣道。 经过陆初一一提醒,陆乘舲想起来了,昨天他蹲在房间里自责,是谢安澜把他给劝解出来的。 一想到昨天那个吻,陆乘舲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耳根子微微发烫。 突然,陆乘舲不知想到了什么,张开自己的五指,见两手空空,慌张道,“我手里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陆初一好奇。 陆乘舲不再管他,起身在床上各处翻找起来。 他明明记得昨天他攥得死死的,怎么会丢。 “少爷,你找什么,初一帮你一起找。”陆初一见他们家少爷都快急哭了,赶紧问道。 “铜钱,十五枚铜钱。”陆乘舲红着眼眶,沙哑着嗓子道。 早知道睡着了会丢,他就该放好了再睡的。 这要是丢了,怎么与殿下交代。 “少爷是丢了钱吗?初一给你补上。”陆初一没怎么听明白,见陆乘舲不停地在找钱,解下自己的钱袋子掏出一两银子来。 “不是这个钱,是铜钱,也不是你袋子里的铜钱,是殿下给我的十五枚铜钱。”陆乘舲摇了摇头,对陆初一钱袋子里的钱不屑一顾。 陆初一都快被他们家少爷给绕晕了,那究竟是什么钱啊。 明天就要出征远行了,昨天因为陆乘舲的事,耽误了点时间,今早一早起来,谢安澜就忙着请点各类行李,查缺补漏 待到都过了朝食,还不见陆乘舲起来,便去厨房拿了两颗熟鸡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进屋就看见把房间翻找得乱七八糟的主仆二人。 “怎么,找本王的私房钱呢。”谢安澜见陆乘舲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心下一放松打趣到。 “找铜钱,少爷说他的铜钱丢了。”陆初一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初一!”陆乘舲急了,他私心里是不希望这件事叫殿下知道的。 但还是晚了一步。 被谢安澜戏谑地打趣着,他微微抿嘴,低下头,不敢与谢安澜直视。 昨天才交换的信物,今早就让他给丢了,还不知殿下会怎么看待他。 “是这个吗?”谢安澜好笑地从怀里掏出十五枚用红绳串好的铜钱,重新郑重地放在陆乘舲手中,“昨天你睡着之后,撒得满床都是,我只好先给你收起来。” 这几枚铜钱还是当初他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赌坊里赢得,原本打算给陆乘舲买药的,后来他自己买了,就一直没派上用场,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上,还成为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不得不说,缘,妙不可言。 早知道陆乘舲会因为这几枚铜钱而急成这样,他就不该收起来,而是放在他的床头。 不过那样的话,可能就看不到他如此鲜活的一面了。 信物失而复得,陆乘舲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了,认真而又庄重地收好。 免得又丢了。 陆初一是不明白,不就是几枚铜钱,怎么把少爷急成那个样子? 不会昨天王爷就靠着这几枚铜钱而把他们家少爷给哄好的吧。 那他们家少爷为未免太好哄了吧! “殿下,你的房间被我翻乱了,我重新帮你整理一下吧。”收好铜钱,陆乘舲看着这乱糟糟的屋子,脸颊都有些发烫。 他方才方寸大乱之下,丢了礼仪,在殿下面前丢人了。 再一想到昨天殿下与他互通心意时,他还在……哭! 陆乘舲整个人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 谢安澜没有在意这些小事,拿出刚才从厨房顺的鸡蛋,细心剥了壳与陆乘舲,“房子先不急着收拾,先滚一下眼睛,不然待会你可就没办法见人了。” 谢安澜趁陆乘舲滚眼睛的时候,自己主动把房间收拾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就被子有点乱,重新整理一下即可。 陆乘舲闭着眼睛感受到热鸡蛋滚在眼眶上的舒适感,再听着谢安澜没有一句怨言地在收拾房间,觉得心间都是滚烫的。 他就知道,殿下其实不差的。 “殿下,我想与你商议一点事。”陆乘舲鸡蛋滚到一半,觉得眼睛没有那么难受后,悠然慎重道。 “你说。”谢安澜重新铺好床,让陆乘舲躺下来,他接过陆乘舲手中的鸡蛋,缓慢而又节奏地替他滚起来。 “我想同殿下一同去西北,不为别的,我就想去给忠叔敬杯酒。”陆乘舲知道他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明明谢安澜都已经拒绝过了他,他现在又旧事重提,显得很无礼。 可是一想到忠叔那是从小把他带大的人啊。 不是亲人甚是亲人,这最后一程,他若不去送送,他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好,一起走吧。” 谢安澜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把陆乘舲强留在京城,他也不会开心。 甚至有可能想要自己去西北,那还不如跟着他一块走,跟着军队,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也能放心些。 陆乘舲,“……” 他原本想了好多好多的说辞,没想到殿下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 “谢谢。”陆乘舲张了张唇,千言万语最后只汇聚出这两个字。 “谢什么,说不准这一路还需要你来照顾我。”谢安澜摇了摇头,他也正好想趁此机会拉陆乘舲出去散散心。 陆乘舲与他一样也是个男人啊。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把他困在帝都的这方寸之间,就算他心悦与他,也也希望陆乘舲是那翱翔天空的鸟儿,而不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两颗的鸡蛋皮都让谢安澜给揉破后,陆乘舲的眼睛总算是看上去没有那么红肿了。 不过眼眶还是红彤彤的,看人的时候老带着一丝魅惑。 本来人就长得好看,这下更是不得了。 谢安澜不自然地挪移开目光,“咳,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没有收拾的,你也早些收拾些东西出来,免得明天走的时候太过于匆忙。” “嗯。”陆乘舲点了点头。 谢安澜这才退出房间,走了两步,复又绕回来道,“也别忘了吃朝食啊。” “知晓了。”陆乘舲乖乖应下,看着谢安澜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刚才谢安澜揉过的眼眶,嘴角泛起一抹明媚的笑意。 * 就在谢安澜他们收拾行李的时候。 一连两天没有去上朝的王尚书,此时正蹲在自家的梅园里修剪着梅花的枝桠。 原本满园皆梅的梅园,现在中间光秃秃地少了一块,看起来十分突兀。 “爹,那宸王未免也太嚣张跋扈了吧,咱家的梅花说让他挖了就挖了?”王尚书的儿子王寅一肚子怨气地跟在他爹身后抱怨。 到了这冬日,整个帝都都没有一处好景色了,到处都是枯枝败叶,白雪皑皑,唯独他家的梅园还繁花似锦,芬香馥郁。 每每到这个时候,家里文人骚客络绎不绝,留下诗词无数,歌赋百篇,成为帝都一景。 致使他的一众好友们,早就想来见识见识他家的梅园盛景,原本他们约定好了这几日就开宴。 结果被那不懂事的宸王把梅园中最漂亮的一颗梅树挖了,这下好了,不仅赏梅宴办不成了,还连带着他们家成为大街小巷的饭后茶余的谈资。 甚至还有不少好友到他这里来问,他们家究竟与宸王结了什么仇。 结了什么仇? 他还想问问,他们家好端端的怎么就招惹了那个混不吝的宸王! 害得他爹在朝堂上被陛下当众打趣,哄笑整个朝堂,不得不告病躲在家里。 已经过去两三天了,坊间传闻越来越离谱,连带着好友看他的眼色都不对了,他心中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这不就跑到自家老爹面前说诉起苦来。 王尚书是个精瘦的小老头,身高不足七尺,每次上朝夹在一群玉树临风的官僚中连个头都露不出来。 好在他官位尚可,每次站在前面两位同僚的缝隙中,也得以面见天颜,就是不太引人注目。 王尚书王勐站在木梯上拿着一把剪刀这里修修哪里修修,再听着儿子叨叨絮絮的抱怨,一点都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看上去还有几分怡然自得。 王寅抱怨了半天,见他爹连个眼神都未给他,心下有些不乐意了,“爹,你怎么都不说话,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王勐闻言抬了抬眼皮,“有什么好生气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皇家的,王爷挖一颗梅树又算得了什么。” “可……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你看看外面都把我们王府传成什么样了。”王寅年轻气盛,并不认同父亲的话。 王勐笑着捋了捋胡须,“坊间传闻不可信也,你身为我儿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总之孩儿就是气不过,若不是那宸王,爹爹也不会被人耻笑,咱们家也不至于被人奚落。”王寅胸中沟壑难平。 王勐见儿子一脸气愤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做事只看表象。 “寅儿啊,你还是需要磨砺啊,你只看到你爹我被同僚嘲笑,却没有发现陛下最近对你爹我的关注开始渐渐多了起来。”王勐捋着胡须,显得心情很好。 从前因为他的身高原因,明明是个三品官,却屡屡不得陛下重用,是所有尚书中最不受欢迎那个。 但是,自从宸王挖了他家梅树之后,最近陛下竟然有意无意的在朝堂上提及他,就连他无故请了病假在家,陛下也多有问候。 一株雪梅,能换来陛下的青睐,这买卖不亏。 “有吗?”王寅顿了顿,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王勐扯了扯胡须,看着自家的憨儿子,抽了抽嘴角,“你呀,往后还是多把心思用在读书上吧,那些不相干的少关注,我已经让你娘关了大门,你最近几个月,就静心在府里读书,什么时候能够心平气和下来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出府了。” “什么!”王寅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爹爹,竟然会将自己禁足。 而且他这次并没有犯错,反而是来帮爹爹鸣不平的,结果好话没捞着一句,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王勐看着面前上蹿下跳满是不服气的儿子,十分无奈。 看来以前还是太过宠溺这孩子,才把他宠成这副顽劣性质。 好在为时不晚,那宸王都能浪子回头,相信他从现在抓起一定也能把自己儿子调|教成一个可用之才。 谢安澜还不知他现在已经从反面教材,变成了正面教材,让不少家中有纨绔子弟的家庭看到了希望,从而引发了一场场家庭教育。 他一大早就去了城外,从谢苍溟的手中交接过军队。 总共一万精兵,其中三千是火|药营的,剩下七千全是谢安澜的护卫。 也就说安排保护谢安澜的人,比去打仗的人还要多上一倍。 看得出来,谢苍溟还是用了心的。 “七弟,皇兄预祝你们凯旋。”谢苍溟亲手为谢安澜斟上一杯凯旋酒。 “借皇兄吉言。”谢安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离别再即,谢苍溟也不禁伤感起来,“七弟,一路保重,皇兄在帝都等着给你摆接风宴。” “皇兄,也保重!” 谢安澜骑上陈桂牵来的千里马,对着谢苍溟拱了拱手,一夹马肚,扬起阵阵尘土,开始启程。 随着他的离开,他身后的七千精兵也立马调转方向,整齐划一的向他离开的方向缓慢驶离。 谢苍溟站在城墙上,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见他们为止,才摆架回宫。 谢安澜骑着马,一直驶出了两三公里外,确保谢苍溟看不见了,这才两股颤颤地下了马。 这没有马鞍的马骑起来真是折磨人。 陈桂也骑着一匹马,跟在后面保护谢安澜,见谢安澜下了马,他也跟着下马。 刚想开口询问王爷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就见大道旁驶出了两三辆马车。 “殿下。”陆乘舲从一辆车上跳了下来,看见陈桂,点头打了个招呼,“陈公公。” “王妃?”陈桂傻了眼,不会是王爷去打仗还要带上王妃吧。 谢安澜才不管陈桂的想法,把千里马的缰绳扔给了他,自己两三步就上了陆乘舲跳下来的那匹马车。 一进到用各种丝织品铺好的马车内,谢安澜就舒舒服服地坐下了。 撩起宽厚的裤腿,只见大腿内侧都蹭红了一片,相信再骑一段路,准会磨坏皮。 “王妃可是要跟随王爷一起上战场。”陈桂从最初的震惊中回味过来后现在已经转为淡定了。 陆乘舲暗暗感叹陛下身边的人心思之灵敏,遂点了点头,“从帝都到西北,路途遥远,王爷身份尊贵,不容有失,有我照料,王爷也多一分妥帖不是。” 陈桂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眼陆乘舲,也没有拒绝,“王妃此言有理,是老奴没有考虑周全。” 谢安澜在马车里都听到了那七千人即将汇拢的声音,撩起车帘对外面说话的两人道,“启程了,你们两个谈好了没。” “好了。”陆乘舲对陈桂报以歉意的笑笑,随后进入了马车。 陈桂牵着马匹来到谢安澜的马车外,好言好语地劝慰道,“王爷,出来骑马吧,虽然马车坐着一时轻松,但道路崎岖,车都颠簸,还不如骑马舒服。” 谢安澜刚才骑了一小段马,就知道了其中滋味,打死都不愿意再骑,“不了,你自己享受吧,我陪着王妃两人坐马车挺好的。” 末了,谢安澜想了想,又道,“陈桂啊,要是你骑马骑累了,本王不介意让你一个蹭个坐啊。” 陈桂笑笑,白皙的脸上露出几丝细长的鱼尾纹,在心中直道,王爷终究是没有吃过苦的,以为坐马车舒服,其实不然。 在帝都城那全是由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坐马车当然舒服。 一旦出了城,崎岖泥泞的道路,颠都能把人颠死,除非行驶缓慢。 但他们是去打仗的,每日行程都是有定数的,想要缓慢舒服地行驶,注定是不可能了。 现在王爷还没有体验到那种痛苦,他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等王爷亲身体验到了,到那时不用他说,王爷自己都会从马车里爬出来骑马的。 陈桂心里这般想着,便也不再劝解,翻身上了马车,跟在谢安澜马车的不远处一路保驾护航。 “殿下,把裤腿撩起来吧。”车内,陆乘舲早以注意到谢安澜不自在的坐姿,没有多说就从马车的内壁找出一个瓷白的小药瓶来。 “咳,我自己来就好。”谢安澜脸色微微不自然,他刚才已经自己偷偷检查过,被马腹刮蹭过的位置挺尴尬的,就不用麻烦陆乘舲了。 陆乘舲静静垂下眼睫,没有说话,靠在谢安澜的腿边,纤长的手指一节一节的卷起他的裤腿,直至最顶端。 然后目不斜视地从小白瓷瓶里用小拇指的指甲挖出指甲盖的药膏来均匀地涂抹在谢安澜的大腿内侧。 别说冰冰凉凉的药膏抹在蹭伤处还挺舒服的,极大的缓解了皮肤的灼热感。 “殿下,赶路最忌讳的就是带伤,一路舟车劳顿,伤口不能及时得到处理的话,很容易感染,那时再想医治可就难了。” 谢安澜抿了抿唇,别以为他没有看到陆乘舲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狡黠,想要窥视他的肉|体,直说。 * 队伍一直行驶到夕阳西下,这才找了个有水源的地方扎营。 谢安澜这时才堪堪转醒。 马车上装了防震装置,陆乘舲又在马车里铺上了厚厚的两层被褥,大大降低了马车内的颠簸,路途无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这会正是所有人都无精打采时,唯独谢安澜显得精神奕奕。 无所事事地在营地里闲逛着,好奇地看着他们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其实古代的扎营很简单,就是按照分层来的,级别越高的扎的营就在最里面,一层一层包围到最外面。 谢安澜他的马车就被士兵们团团围在最中心。 做饭就更简单了,几个伙夫围着一口大锅,往里面倒米、栗、豆等杂七杂八的谷物,加水,放一点点油,撒一把盐,熟了就给各个负责的军营送去。 为了满足好奇心,谢安澜还拿了两块肉干与一位看起来比较爱干净的士兵换取了一点点他们的口粮尝了尝。 那滋味……真的无法形容。 说它不好吃吧,它又有味,说它好吃的话,它又没味。 总之一言难尽。 尽管这样那些士兵们还是吃得狼吞虎咽的,好似什么人间美味一样。 “殿下,他们中多数人在没参军之前,可能一个月里头都吃不上一次盐,一年里吃不上两顿饱饭,在军营里能每天吃上一顿饱饭还带盐,对他们来说就满足了。”陆乘舲见谢安澜逛了一圈回来,心情有些低落,主动开解道。 “每天只有一顿饭?”谢安澜想了想貌似从早上出发到现在,也就只吃了一顿饭。 “这已经是陛下仁慈了,嘉禾年间,士兵们打仗都自带干粮的,没有的就干饿着。” 陆乘舲话音一落,尴尬至极,他这话就相当于指着谢安澜的鼻子说,你爹是个昏庸无能的皇帝,连将士们打仗的粮食都不肯出。 但让他道歉,他也做不到。 毕竟,他心中对嘉禾皇帝还是抱有怨气的。 只得静静地靠在马车旁,看着那火堆里跳跃的火焰,征愣出神。 谢安澜,“……” 陆乘舲要不提醒,谢安澜都快把他这位奇葩的便宜老爹给搞忘了。 这便宜老爹有多奇葩呢? 他即位三十年,从未表现出过任何才能,却异常热衷于选妃,可谓真正做到了后宫三千佳丽的第一人。 在谢安澜很模糊久远的记忆里,后宫那地方异常的热闹,各处都有嫔妃挤在一起闲话。 就连冷宫都住满了人,可想而知人有多少。 而且他那奇葩老爹还荤素不忌,后宫里除了女妃,还有男妃,当真是热闹至极。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后宫女子众多,而妃嫔位置就那么几个,可谓是肉少狼多,斗争一下就起来了。 所以尽管他那奇葩老爹的媳妇娶的多,留下子嗣却并不多,除他在内一共七位。 当然生下这七位皇嗣的娘娘们都是宫斗中的高手,包括他的母亲臻妃,听说是个和皇帝打架后还能安然无恙的狠女人,后宫中无人敢惹的狠角色,可惜在他老爹死后没两年也生病去了,不然谢安澜哪能落到今天这等田地。 如果能回现代的话,拍个嘉禾皇帝的后宫,拉八百集剧情都不带水的。 自然,能支持奇葩老爹如此挥霍的,那就是邕朝二百多年的底蕴了。 要知道邕朝除了他爹,往上一直到开国皇帝个个都是盛世明君,现在的草原部,在当年可是连给邕朝提鞋都不配的小角色。 可惜风水轮流转,短短三十年的时间,人家就崛起成为了邕朝的劲敌。 不得不说,他老爹功不可没啊。 偏偏都这样了,人家还没成亡国之君,就连敌人都打到了皇城脚下都能绝地反击的人, 真是又奇葩,又欧。 说到绝地反击,就得说到陆老将军,陆乘舲的爷爷,如果不是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没有邕朝了。 不过当初,陆子明投敌确实在朝堂吵得很凶,皇帝不仅没有维护陆老将军,反而下令斥责了一番。 说他教子无方等等。 陆老将军一面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十万将士,一面又对这个国家失去了信心,最后才存了那番死志之心。 所以陆乘舲对他那奇葩老爹有怨气是正常的。 谢安澜摸了摸鼻子,顺着陆乘舲地话向下说,“那可真是辛苦我二哥了。” 可不嘛,他爹留下的烂摊子,全让谢苍溟给接了,谢苍溟能撑到现在背后不知下了多少苦功夫。 陆乘舲回头,见谢安澜没有生气,舒了舒眉。 “殿下,要不要喝些肉汤?”恰在此时,锅里咕嘟咕嘟冒起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来,陆乘舲从车上拿了一副碗筷出来问道。 “来一碗,暖暖身子。”赶了一天的路,吃的都是肉干与糕点,胃里不饿,却总觉得全身没有热乎气。 谢安澜这里喝着肉汤,外围的那些将士们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吃完了饭就各司其职,守夜的守夜,睡觉的睡觉。 谢安澜躺在马车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残酷。 如果不是他恰好穿成一位王爷,想必现在的生活还要困难得多。 谢安澜在想,老天爷给他一个系统,是不是另有深意。 好在谢安澜是个想得开的人,一夜过去,他就把烦恼给抛之脑后,当下还是先把仗给打完再说。 第二天赶路的时候,谢安澜发现陈桂总是骑着马围着他马车边转,转得他晕头转向的。 “陈桂,你今天怎么不去找霍森了。”谢安澜手肘撑在车窗下的软垫上,问向窗外骑马的人。 他可是记得,这陈桂昨天围着霍森转了一圈,想要搞懂火|药的原理,可那霍将军是个纪律严明的,陈桂缠了他一天也没要来一点火|药渣子。 谢安澜当即就笑了,这不是舍近求远嘛。 “王爷,这马车可是坐得舒服?”陈桂假意没听出谢安澜的调侃,转而对马车感兴趣起来。 本以为昨天一天的颠簸,今天谢安澜怎么都会要求换回骑马才是,没想到一夜过去,谢安澜反而没受到影响,还精力充沛得很。 陈桂这才将目光转向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上,不着痕迹地打量起来。 “挺舒服的,你要不要上来试试?”谢安澜看了看陈桂的裤子,才跑了一天就磨损不少,恐怕也遭了不少的罪。 陈桂有几分犹豫,在他从前的认知里马车就没有不颠簸的,但看谢安澜坐得还挺舒服,或许这辆马车另有其他特殊之处? 想了想,下了马,对谢安澜拱手道,“那老奴今日又斗胆逾越一回。” 谢安澜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陈桂将马匹交与后面步行的士兵,这才健步如飞地追上谢安澜的马车,小心翼翼地坐在前室上。 忐忑地坐了一会,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碾过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坑,都没怎么觉得有太大的颠簸。 一双说不出怪诞味道的眼睛里迸射出浓浓的好奇,同时又在为他昨天小看这辆马车而懊恼。 昨天他骑了一天的马,现在整个大腿内侧都被磨破了不说,从腰到大腿那一截更是快要散架了。 毕竟他已经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了,即使学了些拳脚工夫,也架不住身体的各项机能开始走下坡路。 所以昨天他为什么要拒绝王爷的好意? 还自己给自己找了一天罪受! 陈桂自己替自己按摩着腰上穴位,心里那个懊悔啊。 要是昨天自己不那么固执己见,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罪。 “怎样,本王这马车要比你骑马舒服多了吧。”谢安澜撩起前室车帘,看了眼快要散架的陈桂笑道。 “是老奴愚钝,差点害了王爷。”陈桂苦笑着拱了拱手,“不知王爷可否为老奴解惑,这马车与寻常马车可有其他不同之处。” 虽然自讨苦吃了一天,但他还是很想知道这马车它怎么就突然不颠了呢。 谢安澜,“你看看车轴有什么不一样。” 陈桂闻言即可向车轴的部位看去,乍看之下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最后才发现这根车轴的前端是弯曲的,就能很好的起到减震效果。 就这…… 就这…… 就这么简单? 陈桂看傻了眼,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他以为要靠多精妙的手艺或者多繁杂的技术。 结果靠得仅仅只是让人看一眼就能明白的车轴。 陈桂,“……” “竟然如此简单,怎么以前就没人想到呢?”陈桂觉得那些造马车的匠人都太愚蠢了。 谢安澜笑笑,“那是因为难就难在想不到啊。” 有时候就是这样,没人戳破想破天际都想不出,一旦戳破又觉得不过如此。 陈桂一想还真是这样,心中对谢安澜更是佩服。 这又是火|药又是马车轴的,王爷这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从前没用对地方啊。 第25章 第25章 赶路其实是一件非常无聊且枯燥的事, 且大冬天的官路上也没什么行人,走了几天谢安澜就就有些厌烦了这种无休止的前进。 看了眼坐在一旁安静看书的陆乘舲,谢安澜觉得更闷了。 后背自然而然像后一仰, 后脑勺倒在翻开的书页上,顺势而下, 书和人一起落在了陆乘舲的大腿上。 “殿下?”长长的眼睫一颤, 压住心头那股莫名的的悸动。 “还有多久才到啊, 我腻了。”谢安澜枕在陆乘舲的大腿上, 从下而上仰视着那张完美无缺的容颜, 眯起眼睛舒服地蹭了蹭。 醉卧美人膝啊, 就是可惜没有酒。 陆乘舲的指尖微微一颤, 紧抿着唇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垂眸温润地看着枕在腿上的人。 踩在云端好几天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了实。 探出手, 轻轻把谢安澜枕在头下的书本抽了出来, 细细整理着那散乱在腿上的长发, “马上过嘉州了,再有三天就能到了。” 声音轻缓舒柔,让人听了烦躁都去了不少。 “还要三天啊。”谢安澜皱了皱眉,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车上待了。 连长途汽车都没有坐过的他,能在马车上忍受七八天之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过, 嘉州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耳熟啊。 “嘉州就是爷爷当年截断敌军的地方吧。”谢安澜起了兴趣。 这可是当年直接奠定邕朝生与死的地方,想想还有些憧憬。 想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天涧葬送了敌军的援军, 陆国公又是如何取胜的。 听见谢安澜直接称呼爷爷为爷爷,心尖一颤,唇角弯了弯, 不可否认的心情大好,“对,殿下可是想去瞧瞧?” “自然。”到了到了,不去见识一下,总觉得亏心。 况且…… 谢安澜的目光滑在陆乘舲那张泛起淡淡笑意的唇上,会心一笑。 况且这趟他本就有心想带他去散散心,去看看也好。 有些事,有些人也该试着去放下了。 人总是要直面面对生死的,与其一辈子活在过去那些事中郁郁不乐,还不如潇洒一点,活在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 “殿下看什么?”陆乘舲察觉到谢安澜的目光,问道。 “在看你。”谢安澜也不避讳。 “我有什么好看的?”陆乘舲笑笑。 “你好看呀,赏我心悦我目。”谢安澜用手撑着起脑袋,眼睛与之对视。 见对面那双温润的眸子闪过几丝慌张,扬起一个得逞的笑容。 陆乘舲稍稍慌乱后,看见谢安澜的笑容,顿了顿,笑道,“殿下也好看,乱我心,引我相思。” 谢安澜的脸霎时就红了。 他本以为陆乘舲是个含蓄的人,没有想到比他这个现代人还要直白。 对上谢安澜那张熟透的脸,陆乘舲狡黠地笑了。 还以为殿下早已习以为常,没想到与他也不过彼此。 马车很快就驶进了嘉州,到了当初的天涧脚下,一路都没有插手过行军的谢安澜终于下了他的第一道命令,“就在这里停顿整军一会。” 向来纪律严明的霍森接到突然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挑了挑眉。 这一路他都在提防谢安澜,生怕谢安澜半路会出些什么幺蛾子。 好在走了七八天,谢安澜还算是安分守己,逐渐让他放下心防,结果早上放心,下午就扎心了。 “霍将军,我与王妃想要在此走一走,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谢安澜刚出马车就见一身戎装表情肃穆的霍森打马来到跟前,急忙解释了一句。 霍森看到陆乘舲又看了看道路两旁天涧,心头豁然明了,点头同意了,不过还是表情严肃道,“ 半个时辰的整顿时间,还请王爷切莫耽误。” 谢安澜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一路下来他也清楚了霍森的为人,倒也不与他计较。 带着陆乘舲走到道路两旁望不到顶的天涧脚下,抬头看着那又陡又峭的天涧,不禁感慨,“这要怎么爬上去。” “用钩绳,一步步地往上爬。”陆乘舲回道。 谢安澜滚了滚喉咙,在这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古代,想要爬上去怕也是不易吧。 陆乘舲似乎猜到谢安澜的想发,“第一批人爬上去后,系好绳索,后面的就要容易得多。” 说着他又比划了两下,“你看夹在这天涧中间的道路是不是很窄,当年爷爷就是利用这点,想到草原部的骑兵没有办法大批量的过天涧,在上面给他们准备了一张天罗地网。” “这么高他们是怎么看到下面的?”谢安澜目光测量了一下,少说都有好几百米,加上还有郁郁葱葱当视线的树木。 “看不见,完全凭声音和树梢的抖动来判断。” 寥寥几句,谢安澜就听出了里面的不容易。 “殿下里看这里还有钩子滑过的痕迹。”陆乘舲在涧壁上找了一会,找到两处痕迹。 谢安澜凑近,只见山草后面的墙壁上留下两道深且有力的钩狠,十几年的时间并没有让它们消失,反而让山草有了扎根的地方,从而遮住了这些痕迹。 谢安澜心有所动,看着陆乘舲手中的山草,笑道,“我若是这山草便好了。” “为何?”陆乘舲不解,谢安澜身份高贵,怎想做这山间的野草。 谢安澜并没有解释,而是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会,显得十分爱怜。 不知陆乘舲心中的伤也如这痕迹一般,一旦烙下了,就再也去不掉了。 好在他愿做那山草,扎根在这些伤痕上,直到长出茂密的绿茵来。 不过,这些话也不必说明,时间会替他证明的,说得太多,做得少,反而显得轻浮。 谢安澜两辈子都未曾与人谈过恋爱,意外的是,他发现与陆乘舲在一起的感觉还不赖。 所以他愿意将这个人,珍而重之的放在心上。 两人沿着天涧脚下逛了会,见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去了。 活动了会身体,谢安澜躺在马车上也不那么觉得闷了,就是有点无聊。 霍森见两人按时归来,放下了心神,正准备打马回自己的军队去。 “霍将军——等等。” 谢安澜百无聊赖地看着霍森离去,突然心念一起,叫住了他。 “王爷有什么吩咐。”霍森及时拉住了马的缰绳,停了下来。 “霍将军,能否帮我找两个会木匠的。”谢安澜笑容灿烂地问道。 他知道霍森这是第一次带领火|药营出征,为了怕中间有差池,带了不少的匠人,里面就有几个木匠,问他要准没错。 对上谢安澜的笑容,霍森刚放下的心,顿时又觉得被扎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错觉才让他误会谢安澜是个安安分分的人。 霍森抽了抽眼皮,表情严峻地点了点头应下,一声不吭地调转马头向身后的军队走去。 不一会他就带着两个木匠到了谢安澜的马车前。 谢安澜看着两个自带工具的工匠兵,笑眯了眼,“霍将军,谢啦。” 霍森僵硬地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殿下找木匠做什么?”陈桂见谢安澜又要做东西,来了兴趣,自从谢安澜做出了弯曲的马车轴能使马车不再颠簸后,他就认定了谢安澜有一颗玲珑之心,比常人能思能想。 “做个东西。” 谢安澜含糊道,想把两个木匠叫到车上来,与他们细细描述一番,谁知吓得两人立即跪在地上说不敢。 最后谢安澜只得退而求其次让他们在马车的前室待着,两人这才应下。 谢安澜只是粗略的讲解了一下,两位木匠就知道怎么做了。 好在也不复杂,两位匠人就趁着赶路的空闲时间做做。 等快到目的时候,两人就差不多把东西给做好了,不过谢安澜这并不开心,反而觉得心更沉重了。 过了嘉州,气候明显变得更冷了,冷得仿佛将人心都给冻住了。 成千上万的难民聚集在官道两旁,个个神情麻木,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的活死人。 这些都是城破后逃难的难民,他们没有地方投奔,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全都盲目地聚集在官道上,求着过路的人给赏一口饭食。 在他们的身后还倒着一堆死尸,不知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也无人收敛,就那样曝尸荒野。 有饿得丧失了人形的人,如同鬣狗一般趴在这些死人身上啃噬着他们的血肉,直至露出白骨森森才堪堪罢休,然后一脸嘲笑地看着官道上不停恳求的人。 马车旁跪着一堆祈求卖儿卖女的父母,只为得到一点点可以饱腹的粮食。 尸横遍野,满目苍凉。 谢安澜终于体验到了这两个词中的那种绝望与压抑。 这还没到战场,谢安澜就切身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兵荒马乱,涂炭生灵。 可怕的是他明明看到了,却无法阻止,也没有办法解救,只能装作熟视无睹的模样走过。 晚上扎营的时候,他还看到不少士兵拿着自己的口粮到了难民中挑选自己中意的女子,与之一夜野和。 只一顿的粮食,并不足以活命,但依旧有不少人愿意,甚至还有不少争抢的。 这里早已没了秩序,沦为了地狱。 “殿下如果想做些什么就去做吧。”陆乘舲见谢安澜沉默了一天,拉起他的手,一根根扳开他攥紧的手,放了一个匣子在他手中。 “什么?”谢安澜触碰到一片冰凉,终于回神,轻轻打开匣盒,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银票。 “乘舲的身家就托付给殿下了。”陆乘舲见谢安澜诧异,笑笑。 触及陆乘舲的笑容,谢安澜才感觉世间原来还有温度的存在。 吐出一口浊气道,“不用,去请霍将军过来一趟吧。” 第26章 第26章 霍森得知被谢安澜招见, 不可控制地皱了皱眉。 明天就要进入沂城与威远侯汇合了,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节外生枝。 尤其是现在军营外面还围着不少难民,使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谁知道这些难民会不会突然发难, 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不能掉以轻心。 尤其是听到下面有人汇报, 谢安澜因为难民的事在发愁, 霍森就直打突。 他最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些常年居住在京城的贵人们, 不知人间疾苦, 以为看到那些难民们赏赐点小恩小惠就会感恩戴德, 殊不知这是惹祸上身啊。 有时候同情并不能引起别人的感激, 反而会给自己遭来灾害。 霍森忧心忡忡地来到谢安澜的马车旁。 此时谢安澜正与陆乘舲两人架着火堆在烤火, 橘黄色的火焰在两人身上跳动,忽明忽暗使人看不太清他们的表情。 “王爷。”霍森走近,行礼道。 谢安澜听见霍森的声音, 向他招了招手, “霍将军过来烤烤火吧。” 霍森忐忑走近。 “坐, 别拘谨,就是找你聊聊天,没别的事。”谢安澜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哭笑不得。 他看起来很可怕吗? 霍森顺势坐在火堆旁的一块石头上那是欲言又止,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见他这样,原本还想寒暄两句的谢安澜, 直接就进入了主题,“霍森啊, 叫你过来,也没有别的事,是有样东西想请你过目 。” 提心吊胆的霍森暗暗吐了一口气, “还请王爷但说无妨。” 跟直肠子的人打交道就是好,不用磨叽。 谢安澜从身后拿出一个类似于凳子,但又完全与凳子不一样的东西。 霍森看得一头雾水。 王爷叫他来不会就是为了给他看这个奇形怪状的凳子的吧。 这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看它都不如一张普通的凳子舒服,甚至还有些碍手碍脚。 虽然王爷为了舒适在上面缝了些花里胡哨的葛布与皮革,但霍森实在是没想明白这个奇形怪状的凳子有何作用。 被霍森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谢安澜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陈桂 ,去把我的千里马牵来。” 早就在一旁等着跃跃欲试的陈桂闻言,急不可耐地将不远处,系在一颗光秃秃树下,正优哉游哉吃着马料的马儿牵了来。 这匹千里马是谢苍溟赏赐的,除了出征那天谢安澜骑了它一段时间后,就在也没有骑过,导致一路下来,别的马儿都累得精疲力尽,它还油光水滑的 谢安澜没有耽搁地将手中那个奇形怪状的凳子,放在了千里马背上。 霎时,霍森就看明白了这张凳子的不寻常之处! 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马背处,毫不掩饰眼中的跃跃欲试。 不过一想到这是属于谢安澜的马,他就默默地收回了视线,转头问道,“ 王爷,不知此物可有名字。” “自是有的。”谢安澜笑笑,“它的名字叫马鞍。” 这个马鞍可是比霍森他们拿几块布垫在马背上高级多了。 不仅设计了防巅的座椅,侧面还设计了两个可以放脚的马镫。 在找人缝制的时候,还特意留了两个可收缩又不会妨碍到行动的放置零散东西的布袋。 不但能使骑马便得轻松,还能减轻自身的负担。 “好名字。”霍森一个大老粗也品不出这个名字好不好,反正只管夸就对了。 夸完了还不忘旁敲侧击 ,“不知王爷给下官看这马鞍所谓何事。” “自然是想送与霍将军了。”谢安澜也不打马虎眼,直言直语。 霍森明显一怔,“送与我?” 他怎么就不信这天下有这等掉馅饼的好事。 霍森的心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不过面色还是如常。 尽管霍森掩饰得很好,独具慧眼的谢安澜还是看出了他的一点怀疑,笑道,“当然,全军最辛苦的非霍将军莫属,这马鞍不送与霍将军送与谁。” 陈桂听见这话心中就不大乐意了。 他也是很幸苦的啊,每天尽职尽责保护王爷,照料马匹,做饭等一应事物,一点都不比霍森轻松,怎么王爷最先想到的不是他这个亲近之人,反而是个外人。 不提陈桂心中吃味,霍森心中也在打鼓。 他总觉得谢安澜的笑容下还藏着一层更深的,他看不透的面具。 不过王爷所赐,他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下,“那下官就多谢王爷的美意了。” 见霍森收下,谢安澜笑更深了,怂恿道,“既然霍将军都收下了,不如体验体验这马鞍。” 霍森点了点头应下,让属下将自己的马牵来,套上马鞍,就在营地周围骑了一圈。 那恒古不变的严峻面容都露出了几分柔和。 对于他们这类常年骑在马背上打仗的人来说,有个舒适的坐骑太重要了。 以往都是大家掏空心思多穿两条裤子,马背上多垫点柔软的布匹,可是这些东西都太累赘了,不打仗还好,一打起仗来,这些累赘很有可能变成送命的东西。 所以为了适应骑马,他们基本上都是能不用尽量不用。 可不用,也不代表他们愿意受这个罪,只是没有找到方法而已。 而王爷赏的这个马鞍既小巧又轻便,完美的符合了他对马鞍的所有想象。 他遛了一圈回来后,就再也舍不得放下马鞍了。 “王爷大义,解下官于水火之中,往后王爷有什么吩咐,定当义不容辞。”霍森不是个习惯拿了人家东西,就拍拍屁股就走的人,这番恩情来日他必定会报。 谢安澜见他说得如此诚恳,当下也不跟他客气,“说起来,眼下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霍森,“……” 他猜到了这是个陷阱,但没想到自己钻得这么快。 “王爷请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霍森一脸无奈。 “也没别的事……就是我见外面那些难民……” 谢安澜的话还未说完,霍森就忍不住打断他,“王爷,恕下官直言,难民一事不该王爷插手,现在迫在眉睫的事应该是尽快进入沂城与威远候汇合,守住沂城,避免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 外面为何那么多难民,还不是威远候先丢了延河渭城,后又丢了泾城,退居沂城,如果沂城也丢,像今天这样的难民还要多上一倍! 如果王爷非要解救这些难民,拖延了时间,延误了战机,那可真就是因小失大了。 如果不是顾及谢安澜王爷的身份,又拿了好处,他现在估计都已经甩脸子了。 “嗯???”谢安澜听得满头雾水,“我何时说过我要插手外面的难民了?” 霍森一脸的尴尬,“难道王爷方才不是此意?” “不是啊。” 谢安澜不傻,外面的难民如此多,根本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得完的,一个处理不好还容易引发暴/乱,怎么看都吃力不讨好。 所以…… 他决定让别人来干。 “我方才是想让霍将军点一两队可靠的下属拿着我的手令去问问这嘉州与庐州的官员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么多难民聚集在一起,连个处理的人都没有,是不是一个个都洗干净了脖子等着上断头台,限他们半个月内必须妥善处理好难民,否则全都都等着见阎王吧。” 谢安澜说话时,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过往混不吝的气息全然消失不见,转变得锋芒毕露,盛气凌人。 这才是一个王爷该有的气势。 让平日里习惯了与谢安澜平淡相处的霍森与陈桂猛然一惊,他们都差点忘了,王爷毕竟是王爷。 就算是偶尔平易近人些,那也遮盖不掉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权势。 “王爷息怒。”霍森单膝跪在谢安澜面前,想到自己刚才误会了谢安澜,十分羞愧,“属下这就差遣下属着手去办。” “再从我的护卫队里拨调五百人,胆有不从者,斩立决。”谢安澜背着手,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让人为之一寒。 “是。”霍森全身轻颤,应了一声,告退下去办事了。 这就是古人们削尖了脑袋都想往上爬的原因,因为最下层的人没人权啊。 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谢安澜庆幸自己是个王爷,除了穷了点,其他基本不用奋斗。 当夜霍森就点好了人员去往两州府各大官邸传达谢安澜的命令,相信不日这里的难民就会有结果。 如果连区区难民都解决不了话,那这些官也不必在留着了。 就在护卫队在两州府掀起滔天波澜时,谢安澜他们终于进入了沂城,与威远候汇合。 沂城城门外远远地就看见一队人马站在道路一旁,扬着旗帜在接应他们。 马车驶在跟前,谢安澜撩起车窗第一眼就看见坐在一匹枣红色马匹上的中年男子。 他目光如炬,神情坚毅,穿着一身不知道原本就是褐色,还是被血侵染成褐色的铠甲,显得十分威严。 腰间悬着一炳黑色的长刀,宽大粗糙的手掌一直握着刀柄,不曾有一刻松开。 这就是那名震朝堂的威远候了。 他见谢安澜从马车里出来,利落翻身下马,连带着他后面的一众士兵也跟着下马,齐齐跪在谢安澜面前。 “臣等拜见宸王殿下。”盔甲的声音,与将士们粗犷的迎接声融为一体在这空旷的道路上,让人心潮澎湃。 “侯爷快快请起。”谢安澜笑着将威远候傅铮给扶起,“说起来该是我与侯爷见礼才是。” 傅铮还没怎么明白谢安澜的意思,陆乘舲紧随其后的下了马车,向他行了一礼,“舅舅。” 傅铮看着面前这个许久未见的外甥,脸皮子抽了抽,极其不愿地又跪了下去,“拜见王妃。” 第27章 第27章 就在傅铮跪下去的同时, 陆乘舲也在悄然打量着这个许久未见的舅舅。 他看上去老了许多,也沧桑了许多,比起从前的意气风发来, 现在身上更多的是历经岁月的沉淀。 也变得冷淡了许多,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会把自己背在背上逗弄, 疼爱自己的舅舅了。 陆乘舲淡淡收回视线, 嘴角挂起一抹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毛病的亲昵笑容, “舅舅, 快快请起, 都是一家人, 不讲这些虚礼。” 谢安澜听见陆乘舲的话, 唇边挂起一抹玩味,煽风点火地跟着道,“是啊, 乘舲说得没有错, 都是一家人, 舅舅。” 最后的舅舅两个字,谢安澜故意咬得重了些。 傅铮从地上起来,听见谢安澜叫他舅舅,眼前一阵发黑,心中也略微发堵。 原本宸王应该称呼他为岳丈的…… 原本今天应该他们先向自己见礼的…… 傅铮瞳孔紧地一缩,面上神情不变, 拱手言笑道,“王爷王妃说得哪里话, 尊卑有序,礼不可乱。” 陆乘舲张了张唇,还想说些什么, 谢安澜立马打断了他,“侯爷说得有礼,在外面不比在京城,注重身份也是给下属做榜样,免得让他们上行下效,失了分寸,做出有失我邕朝体统的事情来。” 傅铮那张面皮直接就快绷不住了,谢安澜这话等同于一个巴掌直接扇在了他脸上,叫他脸疼得厉害,还不敢有任何怨言。 “王爷说的是,下官回去,必定会好生约束下属。”傅铮几乎是咬着牙在说。 “嗯?”谢安澜咦了一声,笑作不知,道,“本王就是随口一说,没有说侯爷下属的意思,侯爷可别见怪啊。” 对上谢安澜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傅铮心肌一梗,一口气在心里堵得不上不下的。 陆乘舲将两人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在心底暗暗发笑,他发现殿下其实挺喜欢捉弄人的。 就在陆乘舲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候,傅铮主动把话题又回到了他身上,“王妃,云婉的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傅铮现在一提到傅云婉三个字,胸口就憋屈的慌,恨不能立马回京城,把那个孽障给重新塞回娘胎里去。 就当没有生过这么一个蠢东西。 可惜他现在不旦不能回去,还得低声下气为她求情。 陆乘舲闻言展颜一笑,“舅舅说笑了,多亏了表姐成全,乘舲今日才能与王爷相知相守,说起来乘舲还要感谢表姐一番才是,怎会怨她。” 傅铮一噎,呼吸都困难了起来,顿觉心疾都快发作了。 “那就多谢王妃成全了,下官与霍将军还有些事要商议,还请王爷王妃先行进城歇息。” 傅铮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转头见在后放压阵的霍森已经打马到了跟前,寒暄了两句就退下了。 他一走,谢安澜忍俊不禁地对陆乘舲笑道,“想不到你还挺能扎人心窝子的。” “彼此彼此,殿下方才不也说得侯爷面红耳燥,气息不顺吗?”陆乘舲笑笑。 “有吗?”谢安澜一愣,厚颜无耻地不认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啊。” 陆乘舲也不点破他,“殿下有没有含沙射影在说表姐,乘舲不知,不过侯爷是把王爷的话当成指桑骂槐了,这点乘舲可以肯定。” “啊——”谢安澜后知后觉仿佛才发现一样,“我那就是顺着他的话在说,谁知道他会想这么多,显得本王很小气似的。” “殿下自然是个有气度的,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计较。”至于那没气度的,会计较的人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两人的对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传到周遭其他几人的耳中,惹来一阵阵低笑。 相信用不了多久,侯爷小气的言论就会传遍整个军营,谢安澜上了马车小声对陆乘舲笑道,“可有解气” 谢安澜知道在陆乘舲心中对傅云婉设计把他嫁给自己一事,还憋着一口气,他虽然嘴上没说,心里还是在意的。 “本就不气,何来解气一说,倒是殿下这下不用担心霍将军镇不住场了。”陆乘舲扬了扬眉,微微眯了眯眼,显得心情十分舒畅。 他是不气,但他开心谢安澜可以为了他,帮他出气,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他就是开心。 被陆乘舲戳破心思,谢安澜也不恼,就霍森那三千人的火|药营,想要在常年征战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傅铮面前抬起头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给傅铮一个下马威,挫挫他的锐气,怎么给霍森把舞台搭起来。 他可没忘,谢苍溟还想靠着霍森与傅铮两人打擂台,行帝王权衡之道。 这要是霍森开局就被灭了气焰,不就白忙活一场了。 至于霍森能不能抓住这丝机会,就看他自己的了。 “好累啊,终于可以睡床了。”马车进了城,驶向一处宽大的宅邸,谢安澜终于脱离了住了半个月的马车,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舒服地滚了一圈。 这一路劳心又劳力,总算是可以好好放下心神,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精精神神地睡上一觉。 陆乘舲耳朵里装满了一路谢安澜对他唠叨的,到了地方后他要怎样怎样的话,此刻见这处宅邸里还安排着有不少下人,即刻将那些要求一一分发下去。 谢安澜是轻松了,可城里的大军营里却一点都不轻松。 处处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原本大家得知皇上给他们派援军来了,还有亲王督军,连吃了几次败仗的将士们个个都兴致高昂,士气大涨。 可今天侯爷与霍将军两人一交接,才知晓,这次陛下总共就派了一万精兵前来,其中只有三千人是支援他们的,剩下的七千则是王爷的护卫。 这三千人是来送人头么? 他们几十万的兵力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这三千人能顶什么事。 仅仅只是一瞬间,这些将士们那颗火热的心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尽管霍将军极力用他们有神兵相助在说服他们,但在他们没有亲眼所见之前,谁也不会相信。 打了这么些年仗了,就从未听过见过有什么神兵利器,靠三千人就能打赢胜仗的。 尤其是他们现在面临的还是凶猛的草原部。 前两天高涨的军心,仅仅一个下午就回落下去,没激起半点火花。 “将军,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侯爷的傅家军似乎对我们很是排斥,将士们心里也不舒服,别仗还没打起来,我们就先内讧了。”傍晚 ,大军陆陆续续进城安顿好了后,霍森的房中,几个幕僚围成一团,正在窃窃私语。 霍森又如何不知,在下午他只说带了三千人时,威远侯的脸色当场就拉得老长,匆忙交待了几句,就打马走了,任谁都看得出他这是心里不快了。 其中一个幕僚见霍森愁眉不语,冷笑道,“威远侯之所以瞧不起咱们三千人的兵力,那是他们还没有看到火|药的威力,只要我们将火|药的威力发挥出来,那他们还不得对我们刮目相看!” 其他几个幕僚,心有所动,纷纷看向霍森 。 “不可。”霍森冷眉一竖,拒绝道,“火|药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本就数量不多,若拿来演示,人多嘴杂容易走漏风声不说,还浪费,留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才是它的本事。” 霍森又如何不想扬眉吐气呢,但他始终牢记着临走时陛下交待他的那番话。 如果这次他能抓住机会,以三千人打赢威远侯都打不赢的草原部,那他就能一下平步青云与威远侯平起平坐。 这对他来说难度太大了,他只有三千人,纵使火|药威力大,可一下子也不一定能够打赢对面十几万的敌军,蚁多咬死象这类的事屡见不鲜,所以越是个节骨眼上越要能沉住气。 “可是这威远侯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也未免欺人太甚了些,我们今日进城,除了给我们安排了住处,连个接风洗尘宴都未摆下,下面将士们憋着一肚子火,这口气要是咽不下去,一准闹出事来。” 幕僚中也有一两个火气比较重的,见自家将军不同意,当即就把傅家军是如何对他们霍家军冷言冷语的话喝了出来。 这事的确是威远侯办得不地道,霍森一时也有些犯难,他一个下官又不能去指责上官这么小的一处错。 可要处理不好,下面将士不服气,他这个将军也没脸面。 就在霍森为难时,一直在外面安顿士兵的副将,笑呵呵走了进来,“不用愁了,侯爷已经给众将士们布下了接风宴,并邀请我们过去入席呢。” 霍森皱眉,“他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好说话了起来。” 下午威远侯甩脸色的时候,他又不是没看见,他就不相信仅仅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侯爷就能改变想法。 “说起来这都要好好感谢感谢我们那位王爷了。”副将笑道。 霍森,“怎么说?” “听说是早上侯爷去迎王爷的时候闹了些不愉快。”副将眉开眼笑地说道,“听说是因为王妃被掉包一事闹得,人家王爷根本没放在心上,偏偏侯爷给放在了心上,非认为王爷与他说的话在指桑骂槐,低眉顺眼的,这不就被王爷给笑骂了一句小气。”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早上才被王爷说了小气,晚上连接风宴都不给办,不正是坐实了这小气的名头。 怪不得突然间转了性子,还不是面子上挂不住了。 霍森当即一笑,起身道,“走,赴宴去。” 众将士紧随其后,走了两步,似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命人去将自己马匹牵来。 第28章 第28章 傅铮现在别提心里有多膈应了。 今天这顿晚宴该是他给霍森准备的下马威才是, 没想到因那宸王一句话,倒成了他自己的下马威。 这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让他心里窝着一肚子火。 傅铮回想他这戎马一生, 何时受过这等憋屈,心中压着火气, 一拍案桌, 怒道, “都是那孽障给干的好事!” 若是那宸王今日是他女婿, 又怎会让他如此下不来台。 他这半生都在战场, 膝下子女也不多, 唯一一个庶女也记在了夫人名下 , 为的就是给她求个好姻缘。 宸王虽是混账些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亲王,且也是最得陛下心的亲王 , 女儿嫁进去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妃。 有了这个名头再加上他们侯府的势力, 以后谁敢给她气受。 加上陛下也有意想靠这桩婚事来笼络他, 他也想靠这桩婚事来表忠心。 本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事,却让眼皮子浅的孽障觉得宸王穷而把婚事给搅黄了。 她也不想想,宸王贵为王爷,京城里那个赌坊敢算计他,让他把整个王府都能输光的。 如今非但惹得陛下心中不快,还让人家拿着这个把柄来算计他! 傅铮想想都心肌梗塞, 他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蠢猪来。 “派人回去与夫人说说,让她给那孽障再请两个教习婆婆, 还是规矩学得少,才会弄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傅铮揉了揉气息不顺的胸口,对自己的亲卫嘱咐了两句, 这才迈出房间,来到摆下宴席的地方。 由于人多,又都是军中汉子,他也没把宴席摆在府邸 ,反而摆在了较为宽敞的习武场,好吃好喝后,大家还能较量较量武艺助兴。 一到习武场,想象中众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他到来,好入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反而见众人都围在霍森身旁正对一匹马品头论足,看那架势,好似在为骑马而争吵。 一头马有什么好骑的? 军营里又不是没有马,想骑找人牵几头过来便是,至于围着别人的马,一脸羡慕么? 傅铮心下这般想着,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王老三,你都骑了三圈了,别赖在马上不下来,也该让弟兄们试试手了。” 那叫王老三的汉子,骑在马上任凭下面的人怎么呼唤,就是不从马上下来,耍赖道,“才三圈能过什么瘾,诸位哥哥莫慌,等我再骑上个十圈八圈的过足了瘾,一定让,一定让。” “你个夯货,等你骑十圈八圈的,宴席都散了,快些下来,别让哥哥们请你下来。”下首一个兵汉子不依,笑骂两句,说着就要往那坐在马上的王老三身上招呼。 那王老三作势要骑着马跑,奈何周围都围着人,根本就跑不出去,眼看着就要挨打了。 “不去吃饭,一个个都围在这里做甚。”傅铮板着脸到了跟前,眼见他们就要乱作一团立,马出声制止。 这些都是军营里的校尉副将的,要真看着他们打起来了,成何体统。 “侯爷。” 听到这声呵斥,围成一团准备进攻王老三的人,立马中规中矩地散开行礼。 那王老三也不敢在造次,即可从马上下来,一脸的忐忑。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傅铮走到他跟前历声问道。 王老三收敛起了方才那一脸泼皮无赖的样子,毕恭毕敬道,“回侯爷,我们在试霍将军的马鞍。” “马鞍?”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傅铮皱了皱眉。 “就是马背上的这个东西。”王老三指着马背,又解释道 ,“这马鞍着实不错,不仅不磨腿,还能减少在马背上的颠簸,一连骑上两三天的马也不会觉得累。” “哦?”傅铮眉目一挑,看着那放在马背上的马鞍起了兴趣。 如真是这样,将这马鞍装在骑兵身上,打仗岂不是要比平时轻松。 傅铮与草原部多年战斗,心中很清楚,他们的军队之所以一碰到草原部就溃不成军,那还不是因为他们的骑兵不如人家。 草原部的人那可是从小就在马背上讨生活的,对马的骑术可谓是熟烂于心,而他们邕朝没有天然的牧场,无法孕育马匹,因此马十分珍贵。 平时操练都不敢将马累得太狠,上了战场靠着那半吊子的骑术如何与人家相拼。 有了这个马鞍不说如虎添翼,在追击敌方的时候省点力,也能多杀两个敌人,或是在逃命的时候省点劲,也能少死一个将士。 心里这样想着,心下却不得劲。 只因这东西是谁的不好,偏偏是霍森的,让他张口与霍森讨东西他心里忒不舒服。 霍森乐得在一旁看热闹,见傅铮盯着马鞍沉默不已,笑道,“侯爷若是喜欢,送与侯爷如何。” “不了,君子不夺人所好,霍将军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傅铮目光凝了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现在大战在即,即使找人制作也来不及,还不如多在排兵布阵上多琢磨琢磨。 听到威远侯不要,王老三他们几个登时把目光殷切地看向霍森。 侯爷不要,能送给他们吗? 可惜霍森对于他们的眼神全当没看见,白费功夫了。 一顿说不上宾客尽欢,却也其乐融融的接风宴结束,霍森被下属搀扶着回去。 半道上就被王老三几个给截住。 “几位兄弟可是有事?”霍森微眯着眼,颤颤巍巍对几人拱了拱手。 王老三几个笑道,“也没别的事,这不霍将军喝醉了,兄弟几个来送送。” 霍森打了个酒嗝,讶异道,“那怎么好麻烦几位兄弟呢。” “以后都要在一个军营里吃饭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当下有两个机灵的汉子眼疾手快的挤开霍森身边的下属,自己上前搀扶着。 霍森见都如此了,只好点头应下,“那就拜托几位兄弟了。” 几人说说笑笑地簇拥着一起走,话里话外都在讨论马和马鞍的事。 本来他们也不怎么在乎这个马鞍的,不就是一个马垫子麻,有什么稀奇的。 可是架不住太舒服了,享受过后,回去就再也不愿意骑那光秃秃的马了。 加上大家都是当兵的,心里都清楚这马鞍上了战场能省多少劲,没准就能多杀两个敌人立军功,必要的时候还能保命。 他们能不盯上吗? 这不就来拐着弯子向霍森打听,这马鞍究竟是从何而来,看看能不能也给自己置办一套。 霍森当然清楚他们心中的小九九,也没有卖关子,直言直语道,“我这幅马鞍也是王爷赏赐的,众位兄弟若是需要,我倒是可以代为传达,只是这无功无劳的,王爷也不好赏赐啊。” 众人一听有办法可以弄到,心中大喜,一拍大腿道,“我们买,我们出钱买!” 自从先帝驾崩后,陛下就对军事这一块格外看重,每月的军饷都是足额发放的,每斩一名敌军也或多或少有赏银,这些年下来他们手里也存了些银子,虽不多,但想来买一副马鞍还是买的起的。 出些钱,少受些罪,立了战功又能升职又能得钱,这买卖不亏。 霍森点头应下,“那我明日就去向王爷讨个价格,今晚时间也不早了,众位兄弟都回去歇息吧。” 几位道谢后离开。 翌日,养足好精神的谢安澜一大早就醒了,在廊下看着比他还早起练功的陆乘舲,突然来了兴致,“我们今天吃火锅好不好 ,反正待会我的宣传大使也要过来 ,这么冷的天,大家围在一起说说话,谈谈生意再好不过了。” 陆乘舲停下脚下的动作,不懂就问,“什么是火锅,宣传大使又是谁” 谢安澜紧紧身上的披风,哈了口气搓了搓手,“火锅就是暖锅,我觉得这个说法简单点,至于宣传大使嘛……” 谢安澜话音还未落,就有下人来禀,“王爷王妃,霍将军在门外求见。” 谢安澜笑道,“宣传大使这不就来了。” 陆乘舲明白了,这是要与霍森谈马鞍的买卖了,笑着点了点头,下去给谢安澜安排他想吃的火锅去了。 没多久下人就将霍森给迎了进来,暖锅也给安排好了,谢安澜亲切地招呼道,“霍将军,坐。” “王爷、王妃。”这次霍森没有在像那次那般拘谨,行礼后,顺势而为地坐了下去。 谢安澜一边往锅中倒菜一边笑道 ,“霍将军来的正巧凑,想吃什么自己烫。” “谢王爷。”霍森倒也自然,往锅中添了几样自己喜欢的菜,而后等菜熟的时候直接说明来意,“今天来找王爷,是想与王爷商议马鞍一事的。” “怎么,霍将军想要更多的马鞍?”谢安澜的菜熟了,夹起来尝了一筷子,就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坐了半个月马车,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干粮和一些没滋没味的汤,嘴巴里淡淡的,他就想吃点重口味的东西调和一下,结果还不如不吃。 白水加了些许盐的清汤锅底,再往里面放些了,没怎么去掉腥味的羊肉,一锅好菜毁了个干净,顿时就没什么胃口了。 霍森浑然不觉锅里的味道有什么不对,羊肉吃的不就是这个味道,见谢安澜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毫不掩饰地点点头。 他早就知道王爷送他马鞍目的没那么单纯,只是不明白王爷用意罢了,直昨天看到军营里的那些汉子们在见识到了马鞍的舒适后,纷纷向他打听,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军功啊。 当兵的人,谁不喜欢军功,有了马鞍,追击敌人的时候,不至于因为脱力而追丢,只要斩下十个敌军首级就能升一级,现在大战在即,有了马鞍,正是升官的好时候。 当然若是打了败仗,也能靠着马鞍多些力气比别人跑的快点,没准还能捡条命回来。 他们要命,要军功,王爷要的自然就是钱了。 霍森慢条斯理吃完自己烫的羊肉后,又道,“王爷请放心,下官也不是白要,愿以银钱购买,还请王爷说个价格 。” 谢安澜笑了,没想到这霍森还是个难得的通透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帮他省去了他想张口要钱的步骤,刚才被羊肉毁掉的心情又逐渐好了起来。 “价格好商议,只是这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啊。”谢安澜皱皱眉,微微一叹,马鞍的制作方法虽然简单,但它步骤繁多,短时间内想要大批量的生产不太可能。 霍森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不慌不忙道,“王爷不用担心,眼下看到马鞍价值的人还不多,短时间内需求量还不大,我那里还有些工匠,一并拨调给王爷,王爷看着做即可,能做多少做多少。” 现在想要买马鞍的都是在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手里有闲钱,不会舍不得,可真要轮到下面的普通骑兵,让他们自己拿钱买,肯定会舍不得。 人命不值钱啊。 谢安澜见霍森心中都有了章程,点头应下,“此事我会尽快去办的,至于马鞍的价格,算做二两银子一个如何。” 二两? 霍森挑了挑眉,太贵了。 一个普通将士一月才发五百文的军饷,二两银子就要他们四个月的军饷,不一定有人拿得出。 霍森张了张唇想要砍价,但是一想到那马鞍上用的都是皮革和布匹,料想价格也不菲,王爷还真没赚多少,又不知如何张口。 “霍将军别着急。”谢安澜抬了抬手 ,笑眯眯道,“本王也知二两银子自是价高了,且将士们都是为邕朝在抗敌,本王也不忍心赚他们的钱,这二两银就一个本钱。” 霍森沉着脸点了点头,“那就依王爷这个价格。” “听我把话说完。”谢安澜直接打断了他,“正是因为知道将士们的不容易,所以我已经给皇上上书了,介时每个马鞍朝廷都会补贴一两银,将士们只需出一两银即可购买,霍将军以为如何。” 霍森直接怔住,愣愣地看着谢安澜,心情激动道,“王爷说得可是真的!” 谢安澜端起桌上温度适中的茶轻抿了一口,“自然,难不成本王还会说假话不成。” 霍森当下也不吃什么暖锅了,直接站起来对着谢安澜就是一礼,“霍森代将士们感谢王爷大义。” 霍森这一礼行得真诚无比。 别看区区只有一两银子的贴补,却缓了许多人的燃眉之急,况且这是私人购买的,那就等于战后,这马鞍就能带回自己家传给下一代。 这就相当于什么也没干,朝廷送了一两银子与他们。 如今陛下有多不容易,将士们心里也清楚,在如此不易的情况下,还能惦记着他们真是……真是…… 霍森已经感激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有把这份感激藏在心里,他日在战场上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誓死效忠。 送走了霍森,桌上的菜已经没剩下了什么,陆乘舲看着谢安澜碗里那就只尝了一口的青菜,问道,“殿下,可是备的不合胃口?” “不是,是我自己胃口不佳。”谢安澜摇了摇头,他知道他面前的火锅食材,已经把这个时代能拿出的都拿了出来,只是他想吃重口味的火锅而已。 陆乘舲垂眸想了想,没再提火锅的事,而是转而问道,“殿下何时给皇上上书了。” 这一路他都在殿下身旁,若殿下真给陛下上书,不可能他不知道。 谢安澜也不隐瞒,直说道,“骗他的,不这么说怎么让他感激涕零啊。” “那殿下,剩下的一两银子打算自己补贴吗?”陆乘舲起身重新给谢安澜换了个新的暖锅,吩咐下人取来一个盒子,从里面捡了些干贝出来,准备放入锅中,重新熬个锅底出来。 “我肯定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所以陆老板你能给我吃口软饭吗?”谢安澜摇了摇头,转身准备与陆乘舲商议点事,结果就猛地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等等,别放。” 眼见着陆乘舲就快把干贝给放进锅里了,谢安澜及时阻止了。 “怎么了?”陆乘舲收手,不解道。 谢安澜接过他手里的干贝,拿起来打量了片刻,问道,“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在海边收的。”陆乘舲解释道,“帝都也有卖的,只是帝都人吃不大惯海味,所以见的少,我方才见殿下对这暖锅锅底不喜,就想着用这干贝调个鲜试试。” 原本这锅底应当用鸡汤来调鲜才对,可熬一锅鸡汤起码得要一两个时辰,太久了不说,而且现在沂城也找不出一只活鸡了。 幸好他出门的时候带了些干贝,准备路上换换口味,只是一直没派上用场。 “殿下可是觉得有不妥之处?”陆乘舲有些忐忑,他刚才只想着调鲜倒是忘了问一问谢安澜喜不喜这个味道。 谢安澜环顾四周,见屋里没有下人后,悄声道,“你有没有办法将这个磨成粉?” “磨成粉?”陆乘舲皱皱眉,“能是能,只是这磨成粉后,就不剩多了,还不如直接食用。” “没事,找个时间磨成粉试试。”谢安澜满不在意道。 陆乘舲点了点头,又将干贝给装回了盒子,继续方才的话题,“殿下方才说想吃乘舲的软饭?” “嗯。”谢安澜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我想要你手上的皮子。” 他知道陆乘舲做的是皮货生意,从邕朝带一些茶叶布匹到草原上的各个小部落进行交易。 草原人都是游牧民族,他们几乎每户人家,家里都养着几十到几百头牛羊,因此并不缺皮子,所以皮子对他们来说并不值钱,反而邕朝人喝的茶叶与穿的布匹对他们有致命的吸引。 往往一匹普通的布,带到草原上,都能换取到不少的皮子,再把皮子带回邕朝高价卖出。 来回倒卖,虽然风险大,但是赚的钱也一样不少。 而制作这马鞍就需要不少皮子,所以谢安澜盯上了陆乘舲手中的货。 陆乘舲眼神闪闪,最终还是坚定了下来,“殿下想要乘舲白送的话的,我劝殿下还是别费心思了。” “不是,我就是想你给我个最低价,保证你能赚,我也能赚。”谢安澜还没有大度到拿陆乘舲的血汗钱出去撒,不过在商言商,就算是自己的王妃,也不能不讲价。 谢安澜早就算过账了,市面上最便宜的一张牛皮也要三四两银子左右,而一张牛皮也能做四五个马鞍,稍大一张的,做五六个也不是不可能,乍一算好像也不怎么亏本,就是也不会赚就是了。 而谢安澜想要赚钱就得把这皮子的价格压到三两及三两以下,这对陆乘舲来说是极为吃亏的,所以他才说想吃个软饭,走个后门,拿个最低价。 陆乘舲稍稍松了一口气,“殿下想给乘舲什么价格?” “二两一张。”都是一家人,谢安澜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最低价位,末了又加了一句道,“当然你若是觉得这个价格太低,还能再商量商量。” 陆乘舲温润的眼珠微微一转,目光落在方才的干货盒子上,停顿了会,笑道,“一两银子给你一张,你把那盒子里的买卖分我五成,另外我还想要你京城里摆摊的那个点子,还有你手中的火|药优先购买权。” “一两?”谢安澜惊讶,这草原人的皮子究竟是有多烂大街才会便宜到这个地步。 原本他觉得在大邕能卖到三四两左右,本钱也差不多在二两左右吧,毕竟大邕的法律上并没有写着可以与草原部通商,这就意味着这是走私,而走私往往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比如死去的忠叔。 这是用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人命,所以他没有把价格压得太低,当然也存了不想让陆乘舲亏得太狠的心。 没想到,倒是他太保守了。 至于陆乘舲后面的那些要求,他都没放在心上。 “殿下若是觉得乘舲提的要求太多,也可以再商议。” 这意思就是一两银子也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怪不得古往今来的人都喜欢走私,真是暴利了。 谢安澜眼红了,“要火|药也行,不过你得把你手中的股份分我一成。” “没问题。”陆乘舲爽快地应下了。 两人都很满意,当即签下了契约,表示买卖成。 陆乘舲心满意足的收好了契约,又看向谢安澜,“殿下以后莫要在说吃软饭了,殿下欠乘舲的都在这些契约中一笔勾销了。” 谢安澜笑了笑,没有认同,钱上的事情能一笔勾销,情义上的事,却一辈子都勾不掉。 “殿下现在能告知乘舲那盒子里的干贝究竟有何用处了吗?”陆乘舲知道谢安澜看上的东西就一定不会是光能吃那么简单,所以方才他故意加在了赌注里,试探了一番,现在立下了契约他就更好奇了。 第29章 第29章 “磨成粉你就知道了。”谢安澜不是有意要买关子的, 而是他讲得再好,也不如切身体会得好。 陆乘舲闭口不再言语了。 不多时,霍森就把他军营里的工匠送过来。 谢安澜也不费功夫, 就在这空旷的宅子里找了个院子将人给安排了进去。 马上就要打仗了,而威远侯又一败再败, 周边城池听到消息的富户们都纷纷搬走了, 只余下些舍不得丢了家业的小商人或是想走也走不了的百姓。 谢安澜住的宅子, 就是这样来的。 像这样的宅子, 城里还有不少, 时间紧迫, 他也懒得再耗费心神去找工坊, 大手一挥,直接把同样空了隔壁,临时充作工坊。 在城里余下的那些惶惶不安的百姓中又挑了三四十个针线紧实、手脚麻利的妇女过来帮忙缝制马鞍上的皮子。 而陆乘舲他们的聚点离沂城也不远, 来回不过一天的功夫。 就在谢安澜把这些安排好了后, 陆乘舲的皮货也刚好抵达。 两天的功夫, 马鞍工坊就正式开工。 陈桂是个闲不住的公公,见谢安澜又折腾出了一个工坊,时不时就跑去隔壁看工匠们刨木头。 他那鹤发童颜的模样,紧紧地盯着工匠做工,弄得工匠们都心里发毛,做事小心翼翼, 生怕没做好,给自己招来灾祸。 有几个工匠甚至还跟谢安澜委婉地提了提, 能不能换个人监工,他们总觉得这位管事,看上去怪怪的。 就连谢安澜也纳闷起来, 起初他以为陈桂是谢苍溟派来监视他的,可看他这架势,也不像。 为了不耽误工匠们做马鞍的速度,谢安澜只得把人叫回来,“你怎么一天天的闲不住。” “老奴在从小在宫里长大,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呐。”陈桂也不遮掩。 宫里的日子拘谨,言行举止都有定数,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看的不要看,到了宫外,倒觉得什么都新鲜了。 谢安澜啼笑皆非,“新鲜你就盯着人家木匠刨一天木头不眨眼?” 若不是亲眼所见,谢安澜还真不相信有人能够在一个地方待上一天,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那种直愣愣盯着人的目光,着实骇人,不怪工匠们害怕。 陈桂尴尬一笑,“老奴知晓了,以后一定注意。” 他一笑,眼角的鱼尾纹上扬,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行了,你若真觉得无所事事的话,不如就帮我办点事吧。”与其放任他出去吓唬别人,还不如人尽其用,打发他去做点事情。 “但凭王爷吩咐。”陈桂自是没有异议。 “去帮我收集一些奇形怪异的种子,或者鹅毛。”谢安澜知晓,大冬天的去收集种子怕是不易,又多添了个鹅毛。 陆乘舲说城里现在连鸡都买不到了,也不知鹅毛能不能给搜集到。 总之就是给陈桂找点事情干。 “是。”陈桂虽不知谢安澜要奇异的种子和鹅毛来做什么,他只管照吩咐去做就是。 “当然,收集不等于强取豪夺,该给的钱我们一分也不能少给人家。”谢安澜怕陈桂是宫里人,不太懂人情世故,又多了句嘴,先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先自己看着办。 非是谢安澜小气不肯多给钱,实在是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他出门的时候,只从账房拿了八百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在陆乘舲手里买了六百两的皮子,又花一百两订了些其他材料,目前手里就剩下了一百两。 给了陈桂十两,剩下的钱还得留着给工人开工钱。 花钱容易,挣钱难啊。 好在几天过去工坊那边已经赶制出了几十副马鞍,随着他们的熟能生巧,速度也在逐渐提高,相信要不了多久,花出去的钱就能挣回来了。 “殿下,屋外凉。”谢安澜刚从工坊那边看了进度回来,就被陆乘舲给强行拉进了屋。 算算日子已经进入腊月了,虽然没有下雪,可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人在屋外待一会,连呼吸都冒着一股白气。 “还行。”谢安澜坐在一个火炭盆边烤了烤手,把冻僵的手指烤暖和过来后,笑着说道。 起初他以为自己一定适应不了这种没有羽绒服,没有保暖衣,没有空调的冬天,没有想到这具身体格外的抗寒,除了觉得有些冷外,也没觉得有多难捱。 倒是他发现陆乘舲挺怕冷的。 一天内,除了早上练功的时候会出门外,其余时间大多数都是闷在有火炉子的屋子里,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陆乘舲就坐在谢安澜对面,用他那双温润地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在屋里闷不闷?”谢安澜的手不再僵硬后,又取了陆乘舲放在桌上治疗冻伤的蛤蜊油细细揉搓到皮肤里。 “还行。”陆乘舲用他刚才说的话回道。 谢安澜笑笑,“就一点都不像出去透透气?” 这屋里一连好些天都放着炭火,透着一股浓浓的炭味,要不是每天陆乘舲出去练功的时候,谢安澜都会打开窗户透透气,还真怕他会炭中毒。 陆乘舲闻言略略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 谢安澜倒也不逼迫他,就是怕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屋里闷,与他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待到谢安澜彻底恢复过来后,陆乘舲这才从袖口处拿出一个肚圆瓶细的小青花瓷瓶来,递与他。 “什么东西?”谢安澜也没在意,接过那稍带着体温的青花瓷瓶,心中一暖。 陆乘舲笑道,“殿下打开看看。” 谢安澜打开红布瓶塞,一股鲜香扑鼻而来,让人有一种食指大开的欲动。 “这就是那干贝粉了。”不消说,闻着味谢安澜就已经猜到了。 拿着明显重量不轻的瓶子,顿了顿,他又道,“你把自己关在屋里这些天,不会就是为了磨这个粉吧?” “没有,乘舲只是不想出门,给自己找点打发时间的事做做,没有特意不出门。”陆乘舲否决道。 他挺不好意思告诉谢安澜他怕冷,在帝都的时候还好,他还撑得住,道了西北这边,冷不说,空气中貌似还有一股寒气在往他骨子里钻,以前的冬天的,这里都由忠叔在打理着,他倒也不用来这里受寒,如今不管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忠叔他都得在这儿,把这个冬天撑过去。 对上陆乘舲那双没有丝毫闪躲的眼睛,谢安知道他没有撒谎后,笑道,“既然东西做出来,就让我们来试试它的功效吧。” 说着谢安澜让下人把暖锅给搬进了屋,又要了些清水与白菜,就用炭火,简简单单做了个清水白菜汤。 最后起锅的时候往里面放了些盐与干贝粉,端在陆乘舲面前道,“尝尝。” 陆乘舲征愣地看了看谢安澜的手,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白菜汤,勾了勾唇,“想不到王爷居然还会下厨。” 谢安澜哭笑不得,“就把白菜丢沸水里滚一下放点盐与干贝粉 ,这手艺与军中伙夫无异,算那门子的厨艺啊。” 真正的大厨就算是清水白菜,也跟做出几十种花样来,而他就会的这一种。 “也不错了。”陆乘舲想到当初他光是生个火都把厨房烧了的场景,会心一笑,殿下没有把屋烧了就比他强了。 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鲜美的味道登时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味蕾,陆乘舲的眼睛中闪过一抹讶异。 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与用干贝直接熬煮出来的味道还要鲜美上十倍。 吃了这加了干贝粉的白水青菜,恐怕他以后再也吃不下没加干贝粉的清水白菜了。 “怎样?”谢安澜在看到陆乘舲表情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错。”陆乘舲毫不吝啬地点头,“这味道真是好极了,还省去了熬煮干贝的过程,如同盐一般。” 陆乘舲越说眼波流转得越快,“如果能推广开来的话,是不是能与盐一样成为每家每户的必需品。” 光是想一想,内心都升腾起一股躁动。 可惜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成,干贝的价格太过于昂贵,何况研磨成粉又要缩水一半,根本没有办法在平明百姓中推广开来。” “且达官贵人之家,后厨里多数都吊着鸡汤,平日里也不缺调鲜之物,若是想要偶尔换换口味,直接买干贝也可。” 陆乘舲那张兴奋的眸子逐渐冷却了下来,算了一遍最后发现貌似也只能给自家人吃了。 “是不是觉得跟我做了一笔亏本生意?”谢安澜听他分析完,笑着说道。 “也没有,乘舲的目标是火|药,其他的都是添头,算起来是殿下吃亏了。”陆乘舲正了正坐姿,也不在意干贝粉能不能赚钱了。 “虽说价格昂贵没有办法推广出去,但作为配方捏在手中开个酒楼也不会亏吧,只是这事还需从长计议。”谢安澜笑着拿起桌上的筷子,尝了尝他亲手做的这份清水白菜。 本以为吃惯了各种现代调料品的他会对这种仅仅只加了一点点干贝粉的清水白菜不屑一顾。 谁知一入口,他就知道他错了。 这味道何止是不错,炸裂到都快冲淡他对辣椒的执念了。 “嗳……”陆乘舲眼睁睁地看着谢安澜拿起筷子,有心想要阻止却还是慢了一步,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音调。 “怎么了?”谢安澜从鲜美的味道中回归现实。 陆乘舲幽幽地看了眼谢安澜使用过的筷子,叹息道,“殿下,这是我用过的筷子。” “无妨。”谢安澜看了看手里的筷子,并不在意。 陆乘舲抿唇,“……” 第30章 第30章 两人正说着话, 就听见宅子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以及盔甲的撞击声。 还未待人反应过来,城墙上牛角号声也一声紧接一声响起。 声音低沉肃穆, 如诉如泣,如一片阴云突然笼罩在沂城的这片天空上, 登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本住在城里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的们, 在这时统一放下了手中的所有活计, 目露呆滞, 眼神涣散, 像是被人突然间抽干了精气神一样, 呆在原地。 就连宅子里那些原本还算听话的下人此时也忘记了主子们的命令, 纷纷停下,呆呆地看着城门口方向。 眼神里充满了死寂。 战马奔腾的铁骑声,一声声叩击着人的胸膛, 愈来愈近, 愈来愈近。 从刚开始的大地震动, 再到门窗都开始颤抖。 草原部大军压境了。 死亡的恐惧霎时间就蔓延到了全城。 城内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场仗可以打赢,包括那些身穿甲胄的士兵们。 威远侯早在斥候回来禀告时就已经披甲持锐登上了城墙,默默静候即将到来的大战。 草原部整军压境那就证明他先前准备的埋伏军全军覆灭了。 “唉……”傅铮摩挲着悬挂于腰间上大刀的刀柄,幽幽看向敌军前来的地方,轻轻一叹。 一败再败最后败无可败啊。 打仗靠得就是士气,如今士气以去了八成, 剩下两成能不能守得住沂城,他也尚未可知了。 或许, 他的命今天也得交代在这儿。 傅铮回头看了眼已经没有半点鲜活气息的大城,目光由不舍逐渐转变位坚毅。 死亡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并不可怕,马革裹尸是他的荣耀。 唯一愧疚的就是, 一旦他倒下了,这座城也会像前面几座那样,沦为炼狱。 不管如何,这场仗,非打不可! 霍森气喘吁吁地闯进宅邸,他是来找谢安澜要马鞍的,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了。 谢安澜一触及到他目光,立马反应过来,领着霍森到了隔壁宅子,亲手将这些天制作出来的一百多副马鞍交到了霍森手中。 “霍将军,凯旋!” 千言万语堵在了嗓中,最后只吐出两个字来。 “凯旋!”霍森一边指挥着下属搬马鞍,一边对谢安澜说道,“王爷,如果兵败的话,请随护卫逃离出城。” “好。”谢安澜没有反对,在这种紧急关头,他这个门外汉,最好是听从指挥,不要指手画脚,以免贻误战机。 “王爷明白就好。”最后霍森对着谢安澜一抱拳,上了马,没有半点贪生怕死地奔赴他的战场去了。 “保重!” 随着马蹄声响起,不同于平时道别的两个字,莫名地让人有些伤感。 霍森带着马鞍到骑兵营的时候,他们正在集结,不敢有误的将马鞍分发下去。 王老三依旧还如平常一样欠揍,“霍将军来的不凑巧,今日情况紧急,我们总不能带银子上战场,这钱就等着俺们活下来给你了。” 霍森轻踹了一下他的马蹄子,骂了一句,“你这泼皮算计好了等着坑我钱吧,没门,记得活着回来付钱,不然死了到了下面也别怪我堵着找你要钱。” “放心吧,死不了,大不了兄弟我下辈子投身到富贵人家再双倍还你。”王老三贱兮兮地没个正经。 “去你的,谁稀罕你那二两银。”霍森笑骂了句,不再耽搁,回自己的军营去了。 骑兵们对于马鞍早已耳熟,除了那日在霍森的接风宴上见识过的将领们,其余一律没见过,只在各自的将领嘴中听到过。 然而也仅仅只是听到而已。 一两银子,只为买一个舒适的坐垫,完全没必要。 有这钱给家里媳妇孩子们多备些粮食才是正经。 这世道见天就乱,有粮食才有活命的资本。 至于舒不舒服,没人在乎,反正一场战争下来,他们还在不在都不知。 所以尽管将军们说得天花乱坠,最后购买马鞍的寥寥无几。 霍森回了军营,立马把手下的三千兵打乱分散到了城墙的各个角落。 别看三千人很多,隐藏在这城墙上,连个水花都没冒起。 对面的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不足二十里了。 他们并没有急冲冲地厮杀过来,反而原地顿步,开始埋锅造饭。 这是草原部人惯用的伎俩,先给你一个考虑时间,看是投降还是负隅抵抗。 降者不杀,抵抗屠城。 城内的百姓受不了降者不杀的诱惑,就会纷纷向大军跪地求降。 若大军不降,他们便奋起杀人,宛若疯魔。 大军未败先竭,草原部的人自是无往而不利。 当然傅铮现在也学聪明了,每次开战前,他都会分出一批人手来把持着各个居民街道,让他们无法聚众闹事。 都是些普通百姓,只要不聚集在一起,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战争不会因为草原部的一时怜悯之心而少死一个人。 那些未败先降的人们,如今正做着草原部的奴隶,吃最少的饭,干最累的活,家中妇女还得供他们随时取乐,他们没有文明,只有暴虐,让大邕的子民活得连条狗的尊严都没有。 草原部的大军吃好喝足后,见沂城内一片祥和,不由得微微失望,不过转而又鄙夷不屑道,“即使那傅铮与前面几个将军比起来来手段要高明,不也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他一败再败,丢了两三城了,士气早已萎靡,儿郎们今天我们只用二成的力气就能把他们拿下!” “拿下!拿下!拿下!” 草原部的众将士们,战意昂然,士气高涨,兴奋地大吼道。 片刻高昂的声音随风传进城内,如一把尖刀插进每个大邕人的心头,使他们加剧了对死亡的恐惧。 “杀杀杀!” 大邕士兵明知士气不敌对方,但也不胆怯,个个拼尽全力高声呐喊着,昭示着他们宁死不屈的意志。 “垂死挣扎,不堪一击。”草原部这次带兵出征的是首领的三儿子蒙赫多,听见这声音嗤之以鼻,与傅铮的多次对战,他早已明白,那就是个纸老虎,没有延河,大邕迟早都会是他们草原部的囊中之物。 “儿郎们,攻城!” 一想到大邕那辽阔富饶的疆土,不久就属于他们草原部了,而他蒙赫多则是打下这片江山的最大功劳者,等他父亲去世后,他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胸腔火热,恨不得立马实现这美梦。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草原士兵从后方涌出,密密麻麻嘶吼着向城墙根下奔来。 “放箭!” 傅铮看着城墙下冲在最前面的是大邕曾经的子民,如今草原部的攻城奴隶,眼中没有任何的仁慈,冷血地道出命令。 城墙上登时万箭齐发,一阵乌黑的箭雨落下,下首最先遭殃的是前面那些没有任何盔甲护卫的攻城奴隶。 冰凉锋利的箭头穿透他们的身体,鲜血泊泊而出,很快染红了城墙下的土地,与天边的朝霞相映相彰,希望与绝望交织交融。 后面攻城的人继续向前冲,前面没死的人也不得不继续前进,那些伤了尚还有气的也只得喘着气往前爬,爬不动,等待他们的命运就是被后面的人活活踩死。 箭雨不停落下,呐喊声,厮杀声如海啸山崩般愈来愈近,就连在城内的谢安澜都忍不住紧张得握住了双手。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现实版的战场,即便没有登上城墙亲眼所见,光是听那震耳发聩的厮杀声,他也能想象到外面的战况有多激烈。 “殿下,不怕。”陆乘舲一袭白衣蹲在谢安澜的膝盖前,冰凉纤长的手,一手捂住谢安澜的一只耳朵,一手握住谢安澜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给予安慰道。 谢安澜勉强笑笑,努力让自己的耳朵不再去倾听外面那些惨烈的声音,反手握住陆乘舲冰凉的手,问道,“你不怕?” “不怕。”陆乘舲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的家人都死在了草原部人的手里,他若也死了,正好可以与家人一起团聚。 只可恨,没有看到草原部灭绝地那一天。 谢安澜看透了陆乘舲的想法,不同意道,“我都还未带你看遍邕朝的大好河山,海晏河清,歌舞升平,你不准有轻生的想法,况且有我在,你也不会出事的。” 现在整个宅邸外密密麻麻地围着他的护卫,如若城破,这些人会誓死护卫他出城。 再加上霍森手中的火|药,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谢安澜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噼啪,随着炭火炙裂的声音响起,低沉的牛角号,再次传出它低低呜呜的声响,哀婉的声音划破战场,传递到每个人耳中。 这是敌军开始攀城的信号。 “浇金汁。” 傅铮不慌不忙地指挥着,一桶桶加热好的粪水抬上城墙,再不停地往下倒。 不少敌军被活活烫死,但这样依旧阻挡不住他们攀城的心。 一架架木梯搭在了城墙上,敌军们像是不要命地往上攀爬,眼看着就要攻上城墙了。 早在城内等得不耐烦的骑兵,也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城门一破,就大开杀戒。 “轰——” 就在此时,一声惊天巨响不知从何而来,直接颤栗了整个战场。 “什么声音?”傅铮微微一征,旋即他就看见下首密集的敌军中,某一处,火光冲天,爆炸时飞沙走石,直接将敌军带走了几十人。 “轰——轰——轰——” 就在傅铮微微愣神间,城墙下又有数道这样的声音响连绵响起。 集结在城门处的骑兵惶恐地安慰着各自身下的马匹,城内的百姓开始躁动起来。 第31章 第31章 “怎么回事?” “天神降下惩罚了!” “老天爷不给人活路了!” “爹爹、娘, 我害怕!” 随着城外轰隆隆的巨响一声接一声的传来,原本还算平静的城内,顿时慌乱了起来。 哭声、喊声、惊慌声不绝于耳, 人们纷纷躲进家中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甚至还有不少情急之下钻进地窖枯井之人。 令人好笑又好悲。 不止普通百姓, 就连身披甲胄的将士们此刻内心也是慌乱的。 骑兵们安抚好受惊的马儿后, 相互问候, “什么情况?” 在城内等候命令防止城内百姓爆乱的步兵们听到这话哭笑不得, “我们还想问你们什么情况呢, 你们问我们, 我们问谁去。” 骑兵们, “……” 骑兵们无奈只好向高耸的城墙上望去,对着上门正在激烈守城的将士们门道,“上门的兄弟, 什么情况啊!” 守城墙的将士们表示也有点懵。 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火箭落在敌军中如一道惊雷炸起, 瞬间带走敌人数十条生命, 就连靠近的也多有受伤者。 “不知道,好像天神显灵了,用天雷之威在助我们杀敌。”城墙上的士兵一边斩杀不断涌上来的敌军,一边向城墙下的人解释道。 “什么?!” 城墙下的将士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着。 “果真有这样的好事?”听着外头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将士们嘴上说着不相信,实际上心里暗爽。 这狗.日的草原部人残害了他们多少兄弟、百姓, 现在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报应啊! “真不真的你们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上头拿着大刀的将士气喘吁吁地砍下一个敌人,血溅满脸, 用脚踢下墙去,还得回复下首的兄弟,别提多累了。 “哈哈哈哈, 那就多谢这位兄弟了,战后兄弟们请你喝酒。”骑兵们对着城墙上的将士一抱拳,响起一串爽朗的笑声。 城墙上的将士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们,他们得趁着敌人愣神的时候多杀几个。 此时满心满脑攻城的草原部人也发现了战场上的不对,回过头一看,魂都吓去了三分。 不知哪里来的天雷,正一片一片收割着他们族人的生命,眨眼间就有几百人丧生。 离得远的缺胳膊少腿还算好的,离得近的那可是尸骨无存,瞬间灰飞烟灭。 恐惧、害怕、绝望蔓延在这些草原部人的心头,浇灭了他们战前的熊熊斗志。 在这样可怕的东西面前,他们是没有胜利可言的,他们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眼见着草原部的人士气骤减,而傅铮还愣神着,霍森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鲜血,大声对傅铮吼道,“侯爷还愣着做什么,这是我们火|药营的□□,现在敌军已被火|药的威力吓住,士气大减,已有退意,快些放骑兵出来杀敌,莫让他们逃回去了。” 霍森这一嗓子可谓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不仅傅铮听见了,城墙下待命的士兵们也听见了。 所有将士们心头一顿,原来这就是火|药啊! 原来霍将军说得他们有神兵相助是真的! 顷刻间不少将士们的耳朵都红了。 羞得。 之前得知霍将军只带了三千人来支援时,他们或多或少都在背地里调侃过——他们就是来送人头的。 尤其是方才都要开战了,还见霍森往王爷宅邸跑,回来之后又把人手安插在各个城墙隐蔽性高的地方,他们还唾骂他和他的手下都是贪生怕死之人。 而如今仅靠着这三千“贪生怕死”之人,硬生生扭转了战场的局势。 或许他们今天可以不用吃败仗了。 他们也能堂堂正正赢一回草原部的人了。 傅铮愣神是因为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明白过来后,眼神逐渐清明,大声下令道, “开城门——杀敌!” “噢噢噢!” 下手的骑兵或是拿刀或是拿戕,一个个兴奋得不行,反正他们今天都是要把命丢在这沂城的,还不如出去多少杀两个敌人来得痛快。 更别说现在有了霍将军的神兵营,已经将敌人士气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他们这岂不是如虎添翼,犹如神助。 城门缓缓而开,不少就在城门下守着的敌军顺势被挤了进来。 守在城门口的骑兵们三两下就将对方给砍杀干净,策马出去一瞧。 顿时傻了眼。 他们在城内只能靠听到的声音和城墙上将士们的只字片语来描绘城外的画面。 但他们描绘的画面,如论如何也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随着火|药与箭矢一同落在密集的敌人中,敌人瞬间就像割麦子似的倒了一片,其中不少的人已经被火|药炸成了碎肉块,溅在周围的敌军身上,吓得那些人立马抱头鼠窜。 “哈哈哈哈哈。”王老三甚至还看到有个人正在往城墙上挤着,一旁被炸碎的一个人的胳膊就飞落在了他手里,这人抱着胳膊像个呆头鹅一样,愣在哪里不动了,乐得王老三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笑屁,还不快点杀敌,多一个人头多一个军功,你看看人家神兵营的,一个火|药下去瞬间数十人,到时候你就看着人家吃香喝辣的吧!” 王老三身旁的一个骑兵将领没好气地骂了声,别人都在看草原部人的笑话,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们二十万人的大军打了好几场败仗了,还没威风过一回,就被霍将军三千人抢了风头,以后他们这些骑兵还有什么面子在人家面前横。 王老三这才收敛了笑容变得正经起来,一夹马肚,率先冲了出去,手中的长刀被他耍得虎虎生风,后背一倾一仰,他马蹄踏过的地方没活下一条生命。 “好样的王老三!” 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们脸上尽显兴奋。 这王老三虽然平日里挺不正经的,但到了战场上那可是堪称绞肉机一般的存在,因此他的那些小毛病也就没人会在意了。 就在众人兴奋为他叫好时,王老三却不经意间看了眼身下的马鞍。 以前他也如现在这般杀敌,但冲刺不到几下,马就颠着腰疼,需要缓好一阵才能再施展,但今日不同,方才那一下他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王老三在敌军中给后面的骑兵冲出一条路后,没多想又策马奔腾起来,照着方才杀敌的法子准备再来一次。 “王老三你不要命了!”跟在他身后的将领是知道王老三的情况的,他那冲刺开路法根本不可能连续使用,一旦失误可就再也不回来了。 他想出言阻止,谁知王老三根本不听他的话,夹着马肚又冲了出去。 这将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王老三有个三长两短。 好在王老三下腰从马背上再直起身来的时候,又已经冲出敌军的包围圈了,身后留下一具具骇人的敌军尸体。 “你厉害!”这位将领愣了愣,对着远去后还回过头来瞧他的王老三肃起了大拇指。 他就没见王老三如此拼过命。 紧接着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王老三又在准备新一轮的冲刺了。 他挑起了眉头,背后汗毛都竖立了起来,心想,王老三不会被他刚才所说的话给刺激到了吧。 正在自责间,王老三又轻轻松松完成了新一轮的冲刺,正准备第四轮了。 这人心里已经麻木了,跳转马头去了别的方向杀敌了。 一定是王老三找到了什么轻松冲刺的窍门,所以才会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等把敌人杀得给片甲不留后,一定要向他请教请教。 先有火|药震慑住草原人,后有骑兵的英勇,一向让邕朝将士们觉得难以对付的草原部人如今变得像砍西瓜一样容易。 士气陡然间大增,战况很快就开始逆袭了。 以前是草原人追着他们打,如今是他们追着草原人打。 邕朝的士兵们何时如此扬眉吐气过,一个个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不知疲倦地在厮杀。 蒙赫多在战场的后方眼睁睁的看着,马上就要攻入邕朝城池的勇士们,被邕朝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如天雷一般的东西把他们打得弃甲丢盔,狼狈极了。 气得脸都绿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邕朝这群只会龟缩在城墙里的王八怎么可能会拥有这般厉害的东西。” 蒙赫多怎么也不相信,一向勇猛无敌的草原部勇士们会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一定是他们使用了什么巫术!”蒙赫多嘶声竭力道。 “三王子,看样子我们的勇士已经攻不进邕朝的城池了,还请三王子早定夺。”草原部的幕僚比蒙赫多显得要镇定许多,但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恐惧。 他年轻的时候跟随着他的父辈也来邕朝打过仗,见识过邕朝人的厉害,对于邕朝人他从不掉以轻心,但这次的确是出乎他意料了。 他就远远地看上一眼那可怕的东西都忍不住浑身颤栗,更别说还在战场上厮杀的勇士们了。 再勇猛的勇士那也是血肉之躯,对上那样可怕的东西,也只有白白送命的份。 他希望蒙赫多现在能够清醒一点,击鼓收兵,再从长计议。 蒙赫多阴郁着脸,一脸的不快,他都打了这么多次胜仗了,没道理这次会打败仗。 他方才一直在观察,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都是那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可怕东西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才会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不行,出征前我在父汗面前立过军立状,此次南下出征,必定拿下五个城池,如今才第三个,如何让我回去复命!” 蒙赫多一想到他上面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哥哥,如果他今日败了,灰溜溜的回去,他那两位哥哥必定不会放过他。 如此还不如放手一博。 “我就不信他们这巫术能一直施展不成!” 蒙赫多不相信邕朝人手中使用的这个可怕的东西是无穷无尽的,不然他们为何一开始不用,而是要等到他们攻在城池再使用。 只要耐心等待,一定会等到他们筋疲力尽的时候。 果然没有多久,那密集的爆炸声就逐渐平息了下来,到最后只剩下了三两声,直到一声都没有。 “哈哈哈哈,真是老天爷都不帮他们了,我们草原人才是天命所归。”蒙赫多见此,如一条毒蛇般伸出细长的芯子舔了舔唇角,猩红的眼睛里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得意。 “传我令,命骑兵踏平这座城池!” 蒙赫多手一伸指了指他早就看不顺眼的一队骑兵。 往日只有他们把邕朝的骑兵当麦子割的,没有邕朝把他们草原部的勇士当草芥砍的。 “不就是仗着会点巫术,吓住了我们的勇士,还真当自己无往不利了不成,看这下你们没了巫术,拿什么与我草原部的勇士对抗。” 牛角号声响起,一直在军营后方严阵以待的草原骑兵们听到这命令的声音,纷纷拉起缰绳,向战场奔去。 那一匹匹健硕有力的马儿,那骑在马上不惧生死英勇无敌的勇士,无一不彰显出,他们才是草原人的骄傲! 草原部人看见这些无往不利的骑兵,那消失的战意又逐渐恢复回来。 听着那熟悉整齐的马蹄声,激动得让他们忍不住大吼! “草原部必胜,草原部必胜,草原部必胜!” 一些被火|药吓得放弃攻城的胆小鬼,此刻也不知道勇气从何而来。 他们把邕朝将士们推翻的木梯重新架了起来,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无所畏惧地继续向城池上攀爬,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站在城墙上的霍森看到那奔腾过来的草原部骑兵,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一丝不苟的脸上带点儿兴奋,“总算是把他们给引出来了。” 早在他看到火|药居然能够失马儿受惊的时候,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草原部骑马身上。 对付前面这些步兵大家都还算半斤对八两,真正难对付的则是那还没有踏进战场的骑兵。 威远侯之所以一败再败,都是输在了这草原部的骑兵身上。 只要他这次能重创草原部骑兵,沂城就算保住了。 所以他没有一开始就把火|药投入战场,而是等到敌军们快要攻上城墙的时候,先使用一批,震慑住敌军,同时给我军增加士气,若草原部退兵固然好,若草原部非但不退,还要强攻,必定会出动骑兵。 这时他再使用最后的□□,惊伤马儿,那坚不可摧的草原部骑兵,自然就一触即溃。 就在所有草原部骑兵踏进火|药弓箭的射程范围内时,霍森扬了扬手中的旗帜。 霎时间,几百支绑着火|药的箭矢就齐齐射了出去,落在了还在策马奔腾的草原部骑兵队伍里。 “砰——” 霍森蠕动了一下嘴唇,竟然有些享受这种爆炸的快感了。 随着他嘴唇里的声音发出,城下草原部骑兵队伍里接二连三地传来爆炸声。 正在奔腾的马儿一受惊,前蹄往前面的上空一抬,马脖子使劲向后仰,发出贯彻长空的马叫声,坐在马背上的人差点就被马儿给甩了下去。 这都还算好的。 不好的,连人带马一块炸成了碎肉,只在地下余下一片殷红的鲜血。 然而这还没完。 一波几百支火|药箭矢爆炸完后,后面又紧接着一波。 再勇猛的草原部骑兵,此刻也没有办法安抚身下的马儿了,如果再呆下去,听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他们的马儿就要废了。 骑兵没了马,连个普通士兵都都不如。 好在战场上及时响起收兵的牛角号声,草原部骑兵们不敢耽误,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拼命地往回赶。 几波火|药虽然没有带走太多的草原部骑兵,但好歹把拧成一股绳的他们给打乱了。 傅铮打了半辈子的仗也不是白打的,见此情形,立马命令邕朝的骑兵们趁胜追击。 一个草原部骑兵的头颅可比一个步兵头颅值钱多。 王老三他们几个杀敌杀得早就不耐烦了,听到侯爷的命令,快速丢掉战场,去各个方向追击草原部骑兵了。 草原部骑兵果然名不虚传,即使在马儿受惊的情况下,也依然跑得不慢。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双方的耐力了。 你追我赶一段时间后,两方的速度都渐渐有所回落。 邕朝的将士看着要追上却怎么也追不上的草原部骑兵干瞪眼。 已经从另外一个方向斩杀了几名草原部骑兵的王老三赶过来,快马追上去,一刀终结了这位体力明显有所下降的草原骑兵。 “你怎么那么快!”一个将士惊恐地盯着王老三,揉了揉眼睛,似乎在确认面前的王老三究竟是不是真的王老三。 毕竟今天的王老三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骑术也大有长进,如同草原骑兵附体。 王老三骄傲地一抬头颅,拍了拍身下马背上的马鞍,笑嘻嘻道,“因为我有马鞍啊,早就说了这玩意戴上,骑个几天几夜的马都不会累的,谁叫你们偏不信呐,今天就看着我收割军功把,哈哈哈哈……” 王老三嘚瑟完又去了令一处收割被将士们追击得筋疲力尽的敌军头颅,再向他们炫耀一番自己的马鞍。 把其他人气得直翻白眼。 如王老三这样的人还有数百人,他们凭借了自己的一己之,每人或多或少都斩杀了将近十余名敌军骑兵,收缴近三百匹马儿。 这战绩让所有骑兵都嫉妒红了眼。 尤其是王老三,他累计的军功都够他升两三级的了,外加几十两的赏银。 有了这些钱,以后退伍归家后,都能做个闲散的富家翁了。 他家也能从赤贫一下子上升到小康之家。 嫉妒使人疯狂。 很快他们就各自开始在私底下打听关于那马鞍的事。 “最开始是王爷见霍将军骑马太累,才弄出的这玩意赏赐给霍将军,后来霍将军觉得这马鞍不错,可以用来装备到骑兵上,这才给王老三他们几个试试,这不一试之下就试出了好歹,王老三几个宁愿自己掏腰包,也要买一个马鞍,王爷没有法子,只得在城里硬着头皮弄出了个马鞍工坊。” “那这马鞍多少钱一个。”有人听到这个马鞍居然可以买,多少有些心动。 那答话的探了探两根手指,“二两。” “二两?” 所有问话的皱了皱眉,这个价格说高也不高,说低也不低,但要他们拿出来,还是有些犹豫。 “对,二两,不过……”答话的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问话的急了。 “不过王爷他说,陛下也知我们这些守卫邕朝的将士们也不容易,所以将士们只需一两银就能够买马鞍,剩下的一两由陛下出。” 刹那间,这些将士们的眼眶都感动红了,“陛下日理万机,居然还记得我们这些人,知道我们没钱,还自掏腰包给我们给我们垫钱,我们先前还老给陛下打败仗来着,陛下竟然一点都不怨我们。” 当下有两个小将士,感动得都哭了鼻子,“我们对不起陛下啊。” “知道对不起陛下,还不赶紧多杀两个敌,以报效陛下,在这里嚎丧呢。”敌军骑兵被我军骑兵追击得不堪一击,傅铮下了城墙,骑着马一边指挥将士们打扫战场,一边查缺补漏,听见这里有几道哭声,过来一探究竟,听完他们的对话,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被威远侯一骂,众人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是战场,周围还有不少落荒而逃的敌军们,他们不敢耽误地追敌去了。 草原部的步军也不傻,见自家的无往不利的骑兵都不站而败的,能逃的早就逃了,逃不掉的,有些成为了邕朝的俘虏,有些成了邕朝将士们的刀下魂。 最惨的莫过于蒙赫多,原本他损失不会这样惨重的,但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草原骑兵至少损失了两三千,这对于人本就不多的草原部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他怎么也想不到,邕朝的人居然还能二次施行那可怕的巫术,让他们的骑兵不站而败,这对他来说即是打击,又是侮辱。 “通知暗探们,我一定要知道那巫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研制出来的,我要将这人生吞活剥了再泡进酒坛子里腌着。” 蒙赫多屈辱地骑着马在护卫们的护送下回去,回头望了望那些还在被邕朝士兵追杀的草原勇士们,阴冷地愤恨道。 都是因为这个可怕的巫术才会让他的这次南下之行,丢了一个这么大的脸,回去之后,还要面对两个哥哥以及父汗的质疑,这口气他日若是不报复回来,死不瞑目。 不过这些都与谢安澜没有关系了,当他听到城墙上响起胜利的呼声时,枯坐了一天的他,终于可以放下心神回屋去睡个好觉了。 至于那充斥着血腥味的战场他没有去看,他怕看了倒胃口,此后几天都吃不下饭。 一觉睡醒,已是第二日午时,下人来报,门外围着好多将士,不知是来干嘛的。 谢安澜即刻起床,去门外迎接,结果老远就看见打头的第一个就是板着脸,一身常服的威远侯。 在他身后还排着一长串的士兵,你推我挤的都想往前面来。 谢安澜笑了笑,玉质金相的脸上,洋溢着一股自信,这是有生意上门了啊。 看着谢安澜面带笑容的走近,傅铮胸口又疼了,原本这应该是他女婿的如今……不提也罢。 之前他对马鞍的态度也算是可有可无,谁知昨晚试了一下…… ……还挺香。 第32章 第32章 “王爷。”傅铮对着谢安澜微微一礼。 谢安澜颔首, 微微诧异地看向他身后排起的一长队人,问道,“侯爷, 这是?” 傅铮神情稍稍有些不自在,对着身后毫无形象推搡的自家将士们吹胡子瞪眼, 颇有些怨念道, “都是来向王爷买马鞍的。” 傅铮的本意是他今天先来找谢安澜商议商议, 再回去与部下骑兵统计, 统一购买。 结果这些不争气的兵痞子, 大半夜的就跑到了宸王下榻的宅邸前等着购买, 生怕抢不到一样。 害得他只得拿出身份来压人, 才挤进最前面的这个位置。 谢安澜微微一笑,“买马鞍自是没问题,可现在马鞍工坊一天也生产不了多少量, 侯爷带这么多人, 本王可不保证每个人都能买到。” 谢安澜如此一说, 后面排队的将士们急了,尤其是排得位置稍微靠后的,更不得去扯前面的,自己上去。 傅铮见此情形,又抽了抽嘴角。 丢人。 以后出去不要说是他的兵,为了个马鞍, 至于么。 转而道,“那王爷手中还有多少马鞍, 傅铮全要了。” 在后面你争我抢的将士们,听到这话,暂停了争夺了位置, 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向傅铮。 脸上心里都写着四个字:忒不要脸! 他们就是知道马鞍少,才早早的来排队,要不是看着威远候是他们的顶头上官,他们会同意他插队吗?! 插队就插队,还要全买,什么人呢。 要不是这人是侯爷,他们那小暴脾气当场就发作了。 “昨天霍将军拿了一批走,打仗又惊了工人,现在只有三五个马鞍了。”谢安澜说得可是实话,就昨天城外那情况,人都傻了,更别说是做事了。 傅铮点了点头,接下腰间的钱袋子从里面倒出五个碎银子来与谢安澜,意思不言而喻。 谢安澜也不客气,收了钱,笑道,“待会就派人给侯爷送到军营里去。” “那我们呢。”眼睁睁看着这笔交易促成的众将士们,心中憋着一肚子火。 他们排了一夜的队,就……这样被人摘了桃子? “对啊,我们呢?” “王爷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不能因为侯爷是侯爷就什么都依着他。” 不甘的将士们见有人说话了,七嘴八舌地将自己的心里话给道了出来。 都是些常年守卫边疆的将士,心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想什么说什么,相处起来也简单。 傅铮脸一黑,向方才那个说他人看去,记住了他的容貌。 谢安澜却是笑着抬了抬手,压制住了他们的怨言,“大家都静一静,马鞍工坊才开不久,又因为打仗这才产量较低,现在沂城守住了,工坊也能稳定下来,陆陆续续产量就能提高,本王向你们保证,每个人都能买到。” 众将士们听到谢安澜的保证,都不约而同放下心来。 他们之所以这样急切,还不是怕王爷跑了。 王爷本就是来监军的,现在沂城守住了,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吧。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苦哈哈的沂城吧。 这马鞍是王爷弄出来的,王爷一走,他们岂不是就买不到了。 且,每做一副马鞍,陛下就要自己掏腰包补贴一两银,马鞍少还好说,马鞍一多…… 他们倒不是担心陛下赖账,实在是国库的情况,全天下人都是知道的。 现在朝政还能维持正常运转,完全是因为陛下拿着自己的私库在补贴。 这些将士们心思简单,所思所想都能表现在脸上,谢安澜如何看不出,笑道,“诸位将士们放心,你们为邕朝守卫边疆,陛下都是看在眼中的,区区五万两银子,就当是犒劳诸位了。” “誓死效忠陛下,誓死捍卫邕朝。” 诸位将士们顿时红了眼,激动地喊了出来。 他们为有这样的皇上而骄傲自豪! 刚将了属下一军还没来得及得意的傅铮此时脸黑得跟锅灰一样。 谢安澜这是当着他的面在为陛下收买人心呐,让他的脸和面子往哪儿搁? 偏偏他还不能反驳。 反驳就是他不效忠陛下! 再一想到,谢安澜该是他女婿的,胸口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越发想回去掐死那个孽女了。 远在青州的傅云婉现在也苦不堪言。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抄佛经,抄到深夜也抄不完一本,偏偏嫡母要她在一个月内抄完一百本,否则就要家法伺候。 她没日没夜的抄,每天睡觉不超过两个时辰才堪堪完成。 还未等她松口气,父亲又派人给她送来了四个教习婆婆,要她学习各种规矩。 略略出一点错,教习婆婆的藤条就抽了下来,打得她生疼生疼不说,还惩罚她不许吃饭。 偏生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她都找不到人诉苦。 她后悔了。 她若是当初乖乖嫁给了宸王,哄着他,她现在也不会遭受这些苦。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只得咬紧牙关,熬过去,只要熬出了头,今日这些让她不好过的人,他日她必定加倍奉还! “啪——” 一藤条抽在了她的胳膊上,她身旁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婆,瞪着眼睛凶狠道,“小姐想什么呢,这走路最忌讳的就是走神,这一走神呐,头顶的碗就不稳,碗一不稳,掉了下来,就坏了规矩。” 或许是为了验证婆婆说得话,她的话音一落,傅云婉头顶的碗就掉落了下来,稀里哗啦,碎成了一片。 “我……我不是有意的。”傅云婉惊慌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眸子里盈满了泪水,要落不落,看着甚是可怜。 这位凶神恶煞的婆婆这次并没有用藤条抽她,只是态度冷冷道,“小姐,规矩不用我多说吧,摔碎一个碗,就少一餐饭食,今晚的晚膳是没小姐的份了。” “是。”傅云婉垂眸,用泪水遮住了眼底的那抹怨恨。 由于骑兵见识到了马鞍的好,五万骑兵都愿意购买马鞍,就显得工坊的速度太慢了。 目前的沂城算是暂时保住了,但谁也不知草原部会不会卷土重来,毕竟泾城和渭城还在草原部的手中,没有延河的阻拦,他们想要进攻轻而易举。 不管是为了邕朝的骑兵们,还是为了防备接下来的战事,谢安澜都不得不加快工坊的进度。 加快进度就意味着需要充足的人手,他不得不放开了条件招人。 这次他打算直接招二百人。 招人陆乘舲没有意见,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对谢安澜提醒道,“殿下,工坊一次性招这么多人,良莠不齐,得再管理上找个用心之人才行。” 停了停,他又道,“另外人多也容易闹事,殿下开的工钱虽然不高也不低,但在这战乱之地却足以养活一家温饱,若是军中不再需要马鞍,遣散回家时也得妥善处理好,免得他们闹事。” 两百多人,就意味着两百个家庭,一个家庭三至五口人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一千人了,再加上煽风点火的邻居族人,闹起来未免太难堪了些。 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最后还是主家使了银子才摆平。 毕竟士农工商,请人做工的都是些普通百姓,他们一闹,做生意的自然吃亏。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忌惮着殿下的身份不敢闹事。 陆乘舲只是把这些可能会发生的坏事情提早告知谢安澜,让他好有个准备,也不至于事情发生的时候,束手无措。 谢安澜感慨,陆乘舲不愧是个生意人,把人心看得透透的,如果把他放在现代,没准两人还会成为势均力敌的对手。 不过,这次他可没猜到谢安澜的心思。 “遣散,我为什么要遣散?”谢安澜躺在陆乘舲不知从哪儿买来的躺椅上,舒服地轻摇着。 “可马鞍只要五万副,做完了就没了,难不成殿下还有其他的营生?”陆乘舲坐在谢安澜对面,细心替他剥着橘子皮,连上面白色的橘络都一缕缕的扯掉了。 谢安澜眼馋地看了眼陆乘舲手中正在剥的橘子,笑道,“谁说马鞍只做五万副了?做完了军中生意,不还有其他人的生意可以做。” 陆乘舲手中的动作一顿,略略有些懊恼,他犯了一个局限于的错误。 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没往长远的地方去看。 这马鞍军中骑兵需要,其他有马的人自然也是需要的。 放眼整个邕朝,马匹何止五万副。 “而且做其他人的生意,我可就不止收一两了,说起来还得感谢你把牛皮的价格给我压到这么低,一副马鞍卖给别人二两银子,我不仅能赚他钱,还让他对我感恩戴德。” 谢安澜有找人问过,就算是一双要不了多少皮子的牛皮靴都能卖到一二两左右,他一副马鞍开价二两银子,那些养得起马的人家,自然不会拿不出。 “况且,做完了马鞍,我还可以做皮靴,皮衣,皮包等等一系列的货物,还怕人手不够呢,怎么会遣散工坊呢。” 这些事,在谢安澜去做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原本他还害怕这个世界的百姓太过于看重士农工商的身份,不肯来工坊做工而招不到人,现在听陆乘舲一说,他就把心放进了肚子。 陆乘舲见谢安澜得意,挑了挑眉,“所以殿下从一开始就把乘舲给算计了,从我这里源源不断拿低价的皮子,充实殿下自己的腰包。” 陆乘舲原先以为少赚一万张皮子的钱,能拿到谢安澜手里的火.药也算是不亏了,谁知,谢安澜算计的是他从今往后所有的皮子钱。 一张皮子少赚一两半,十几万张…… “我看你签契约的时候挺开心的呀。”谢安澜停止了晃动躺椅,眼巴巴地看着陆乘舲手中的橘子。 “呵……”陆乘舲冷笑一声,五指紧缩,将手中刚剥好的橘子给捏成了汁,残渣放在了谢安澜面前,“殿下请吧。” 谢安澜,“………” 第33章 第33章 城中的百姓们在各自家中躲了两三天, 没有听见敌军攻进来的动静,肚子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不得已从枯井、地窖中爬出来找吃的。 发现敌军已经被打退了, 兴奋得敲锣打鼓,通知其他人。 得到消息的百姓们, 纷纷喜极而泣。 他们终于不用过那种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还提心吊胆害怕敌军攻进城来肆意杀戮的日了。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维持多久, 但能活一天赚一天。 至少这次他们看到了希望, 这次能打退敌军, 下次没准也能。 但他们没高兴多久, 新的问题又来了。 “娘, 我饿。” 何双全家的小儿子何桑捂着饥饿的肚子对着一位身材佝偻的妇女可怜兮兮道。 妇人是何双全的妻子何氏,她正在拾掇家里为数不多的家什,听到小儿子的声音, 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桑乖, 等你爹爹回来,就有吃的了。” 妇人神情温柔,眼睛里却满是忧愁。 打仗前,能跑的商户都跑了,现在街道上哪里还有卖米粮的。 别人家的存粮也不多,使银子买, 价钱都要得高,孩子他爹今年又没挣到什么钱, 家里那点存银怎么养活两个子女,以及二老。 何桑似乎是被何氏给安慰到了,不闹了, 走到门边坐下,远远地看着门外那条道,等着爹爹回来。 不多时,何双全回来了,可是却两手空空。 何桑看到了,却懂事的什么也没有问,只道,“爹爹渴不渴,小桑给爹爹倒水。” 何双全捏了捏儿子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脸蛋,收敛起一身的失落,勉强笑笑,“爹爹不渴,小桑饿不饿。” 何桑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快速摇了摇头。 何双全叹息了一声,抱起儿子,进到屋内,看到忙碌的妻子,满脸的愧疚。 “没买到粮?”何氏一看丈夫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何双全叹息地点了点头,“我把城里都走了一个遍,卖粮的铺子依旧没有人,敲了百余户人家的门,都不肯卖粮,倒是有两家同意卖粮,要一两银子一斗,我没答应。” “一两银一斗,想钱想疯了吧。”一向温柔的何氏听到这个价格都目露惊恐,可见价格高得有多离谱。 何双全放下儿子,捂住脸即是无奈又是心酸道,“今年这光景怕是那些商人不会再回来了,其他的我们还能想想办法,粮食实在是没法子了。” 何氏见丈夫这样,低声安慰道,“没事,家里我还存了些杂粮,还能再顶个三五天的,慢慢想法子,总会有活路的。” “嗯。”何双全难堪地应了一声,都是他这个当家的没用,才会让妻子孩子跟着受苦受累。 其实夫妻两心里都有数,若再想不出办法,他们一家大概只有饿死的份。 “双全家的,双全家的。” 就在两人静默无言时,屋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妇人声音。 是住在他们隔壁的花婶。 “哎,花婶进来吧。”何氏听到声音,应了一声。 花婶迈着利落的步子,踏了进来,满脸笑意地打着招呼, “双全也在家啊,快带你媳妇去东街,听说那京城来的王爷,在招工人,要针线手艺好的,我记得你媳妇的针线活,那是没得说的,去试试呗,没准就过了,十文钱一天还管一顿饭,我是眼睛不行,不然也是要去试试的。” 花婶是个热心熟络的人,一进门上下嘴皮子一碰,叽里呱啦一通就把来意给说清楚了。 何氏眼睛一亮,内心一动,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找到一份有钱又管饭的活,一家人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可是看了看丈夫孩子,她又有些犹豫,她若是走了,家里老人孩子怎么办。 多年夫妻,何双全一对上何氏的目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苦笑道,“去吧,家里一切有我呢,总比一家人待在一起饿死强。” 邕朝民风比起前朝来要开放得多,没有女子不得出门必须在家相夫教子的规定,因此何双全也接受得比较快。 并没有因为妻子养家,他操持家里而觉得难堪。 “那我去试试。”何氏也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见丈夫都答应了,利落地收拾了一下发髻,整理好了衣裳,对花婶再三感谢道,“今日谢谢花婶子告知这个消息了,我与相公先去试试,不管成与不成,回来再报答你的恩情。” 花婶笑眯了眼,甩了甩手,“不过就一句话的事,谈不上什么报答报答,你们快些去吧,快去快回。” 花婶显得比夫妻两人还急,一个劲催促两人出门。 夫妻两无奈,只得草草整理了一下屋子,掩上门向东街而去。 东街这一片原先住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最不济也是大商户,平日里是不许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进来乱逛的,现在倒是能了,可这条街上的住户也空了一半,那空荡荡的大宅子,大门敞开着,看着还有几分阴森。 夫妻两抱着孩子,来到一处人头攒动的宅子外,周围两边还围着不少披甲持锐,表情肃穆的护卫,一看就知道准是这儿不错了。 他们不敢去与那些严肃的护卫大哥对话,找了个在宅子前排队的妇人,问清楚了情况。 得知来的妇人,都得排队进去试试手艺,手艺通过后才能留下。 夫妻两人就默默排在家这人身后,身后不断有人加进来,他们也会给别人解释。 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何氏,何氏紧张地捋捋头发,整整衣角跟着一个带刀的侍卫走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有着十来个跟她一样来试手艺的人,还有两个站在一旁看手艺的女师傅。 那两个看手艺的师傅年纪约莫与她差不多大,其中一个给她们每个人发了一张很小又很厚的牛皮,要她们在牛皮上下针钱。 下针钱不难,难得是这么厚的牛皮,不使点劲穿不过。 好在何氏经常在家纳鞋底,这点力气还是有的,不多会功夫,她手上的一小块牛皮就缝制好了。 那两位师傅看了看她牛皮上的针线,满意地点了点头,“明日卯时来上工,酉时下工,午时工坊里会安排午饭,就不用了带饭了,一日十文钱,你可以选择日结,也可以选择月结。” 这位师傅给何氏说清楚后,又问了问何氏的姓名年龄,记在一张纸上,纸的最前面有个数字,登记好名字后,给了何氏一张与纸上数字一模一样的木牌,防止有人冒充。 何氏千恩万谢接了木牌,临走时还是没忍住,多了一句嘴,“请问……能不能把每日的工钱换成粮食啊,粗粮也可。” 两位师傅明显一愣,交头接耳一阵,其中一位出去了会,不一会她回来对何氏点了点头,“主家说可以,不过十文钱只能换两斤粮。” “谢谢,谢谢,谢谢。”何氏激动得热泪盈眶,十文钱两斤粮,可比外头一两银子一斗便宜太多了,这下不用担心全家人饿死了。 不提何氏是如何回去与丈夫分享的喜悦的,谢安澜也是通过下人回来禀告才想起,沂城现在的商业完全处于瘫痪状态。 街道上就没有开门做生意的,连摆摊的小商小贩都没有。 短期内大家家里都有存粮不会出岔子,时间一长,存粮耗空,没有补给,定会大乱。 “对了,城里的衙门呢?”谢安澜猛然想起他来沂城这么久了,所接触的都是军中之人,而其他官员则是一个都没见到。 “早跑了。”陈桂提着一大麻袋收好的鹅毛回来,听到谢安澜的问话,回答道。 这些天,他天天走街串巷的收鹅毛,对城内的情况可谓是摸得一清二楚。 早在知县他们得知侯爷兵败的时候,沂城的衙内们都跑了个精光。 谢安澜一愣,“知县也会跑吗?” “跑还算好的了,顶多就算作一个不作为,有些甚至还会带头投敌,也不知会不会亏心。”陈桂也知王爷从前不会过问这等小事,不疑有他,主动解释道。 谢安澜眉目一挑,长知识了,原来还能这样。 “这次守住了沂城,陛下应该会派遣新的知县,王爷不必担心。”陈桂见谢安澜不说话,还以为他在为此事忧心,劝解道。 “嗯。”谢安澜应了声,心思根本没有放在这上面。 目光一转,眼神落在陈桂抗回来的麻袋上,坐正了身姿,“这里有多少斤鹅毛。” “二十斤。”陈桂几乎跑遍了整个沂城,就收来了这些鹅毛。 其中不乏有许多脏了臭了的,都叫他给扔了,只余下最洁净的二十斤鹅毛。 谢安澜打开麻袋检查了一遍,发现陈桂还挺细心的,放心道,“再去找两个手脚干净麻利的妇人将这些鹅毛洗涤烘干分拣出里面的绒丝再洗涤烘干……” 谢安澜与陈桂说了一通处理方法,陈桂一一记下,复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油布包来呈上,“这是老奴收集的种子,请王爷过目。” “好。”谢安澜打开油布包,见里面还包着十几包各类种子,满意地笑了,“办得不错,有空继续收集。” “是。”陈桂得了谢安澜赞赏,心中一喜,干劲满满地退了下去。 五天后谢安澜终于拿到了古代第一件用鹅绒做的羽绒服。 二十斤鹅毛最后只挑选出二斤上好的鹅绒,塞了三两进白色的锦缎中,里面再用针钱一针针薄薄压平,防止跑绒,款式为现代最普通的长款羽绒服,拉链改为梅花与雪花式的盘扣,领口处做了一个斗帽,帽檐上围了一圈白色的兔毛,古风里带了点现代元素,不仅不突兀,还意外的悦目。 让谢安澜竟然开始期待陆乘舲穿上这件衣服时的模样了。 第34章 谢安澜检查了一遍衣服没有问题后, 让下人给陆乘舲送了去。 正宅子房间里烤着火清点账本的陆乘舲收到谢安澜送来的衣服怔了怔。 手中的笔一顿,一滴墨汁滴在了宣纸上,晕染成一大块墨团, 遮住了刚成行的一个隽秀字体。 “不要,送回去。” 陆乘舲心平气和的换下这张已经作废了的宣纸, 准备再重写一遍。 就见下人规规矩矩地行了行,向门外迈去,打算退下了。 他……突然有些怀念他的初一了。 “算了算了,送都送来了, 退回去算什么,端过来我瞧瞧吧。”陆乘舲放下手中的狼毫笔, 再无半点心思算账的心思。 下人复又折返回来,端着呈放衣服的托盘,到了跟前。 见托盘里的衣服是他喜欢的月白,原本心中有些不愉快的小心思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伸手触碰到衣物, 陆乘舲又轻微蹙了蹙眉, 好轻薄, 手感也与平常穿的衣物不同,不知里面用的是何材质。 站起身来,抖开衣服,款式也与他平日里所穿的不同, 像是斗篷, 又与斗篷不同,不过样式简洁明了,不繁复,倒也好看。 虽然轻薄,但一想这是谢安澜送的, 想都没想过自己怕冷的事,就下去换上了。 当他换上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一众看到他的下人都像是失了魂一般呆在原地出神,都忘了行礼。 陆乘舲一路恍若不知般穿过繁绕的走廊,从自己的房间走到谢安澜所待的前院,见谢安澜正站在庭院中背对着他,唤了声,“殿下。” 谢安澜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目光微微失神。 今天陆乘舲没有绾发,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遮住了他那略带棱角的脸型,整个人的气质骤然变得和煦起来,月白色的羽绒服虽然遮住了他的身型,但却突现出了他的高挑秀雅的身姿。 微微仰着头,就那样站在那里,半含笑意地看着谢安澜。 七分和煦,三分灵动。 让谢安澜一瞬间生出恍若隔世的错觉,仿佛他今日没有穿越,而是在现代的某个景区,遇上了一个气质类似古人的现代人,他就站在人群中,一眼就引起他的注意,而对方似乎也有注意到他,正对他报以微笑。 谢安澜的心不可抑制地挑动起来,他想如果陆乘舲生在现代就该是这幅模样。 温润不失灵气,狡黠而又聪颍。 谢安澜上前牵起陆乘舲的手,感受到他常年没有温度的手心,略略有了暖意,嘴角微扬,笑道,“以后就不用闷在屋里闻炭火的味道了,可以出来陪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 “嗯?”陆乘舲略一迟疑,旋即立马反应过来,他今天貌似还没有感受到往日那刺骨的寒冷。 往常不管穿多少衣物都抵挡不住的寒气,今日如同消失了一般,不仅如此,就连裸露在外的手竟然也是暖和的,不再冰凉。 “是这衣服。”陆乘舲反应过来后,立马想到了他身上这件不同与其他质地的衣服。 “殿下在衣服里面加了什么?”陆乘舲想不出是什么东西如此轻薄,夹在衣服里不仅没有重量,还能保暖,比起皮裘来,还要更胜一筹。 谢安澜没有卖关子,笑道,“鹅绒,全身加了不到四两的鹅绒。” “鹅绒?”陆乘舲怔了怔,旋即也跟着笑了,“是了,家禽不冬眠也能度过寒冬,靠得不正是他们有一身的绒毛,同理人也可以用绒毛来抵御寒冬,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千百年来却无人想到,不知是世人太愚笨还是殿下太聪慧。” 语毕,陆乘舲又向谢安澜道谢,“谢殿下替乘舲解了这严寒之苦。” “一家人,不言谢,你不生我气了就好。”谢安澜可没忘记那天陆乘舲捏橘子时的那股狠劲,此后还故意冷落了他五天! 陆乘舲粲然一笑,他早就不生气了,难得殿下还肯如此花心思来哄他。 陆乘舲感受到手心的暖意,顿觉心也是暖的。 被人关心着,哄着的感觉可真好。 不过,这要让初一知道,他被殿下的一件衣服就哄好了十几万两的损失,说不准又会笑他没出息。 谢安澜看见他的笑容,就知道这事翻篇了,与陆乘舲十指相扣,眼尾上挑,笑道,“来了有些时日了,我们也去逛逛这沂城如何?” 谢安澜这笑容多多少少带点蛊惑,再加上方才羽绒服一事,陆乘舲没多有多想地答应下来。 两人牵着手走出了府邸,身后跟着二三十个护卫,走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烟的大街上。 从街道上可以容纳两量马车驶过的青石板路就可以看出曾经的沂城也是及其繁华的。 更遑论在青石板的两边还林立着各类铺子,目接不暇,若是没有战乱,没有关门,此刻他们二人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上,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现在街道上就他们这一群人,所见之处,满是空寂。 “殿下,可是不喜欢这般安静。”陆乘舲的手一路都被谢安澜扣着,两人紧挨在一起,谢安澜的表情心情自然而然也落在了陆乘舲眼中。 谢安澜的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陆乘舲手心的薄茧,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陆乘舲被谢安澜撩得嗓子都在发哑,长长得眼睫一颤。 “就是可惜这么繁华的地方一夜间变得如此萧索,恐怕再过几天还得起动乱。”谢安澜看了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街轻叹,“城内真是一个商贩都没有了,我若是有钱在这里开一家小店,生意肯定好,可惜我没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爆乱。” 陆乘舲对上谢安澜的眸子,眨了眨眼,笑道,“所以殿下拉我出来逛街是又想打我钱的主意?” 谢安澜见被陆乘舲识破,脸上也不见尴尬,微微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刚才临时起意,绝对没有打你钱的主意。” 陆乘舲微笑地看着谢安澜,抿着唇不说话,仿佛在说,我看你怎么演。 “啊,当然,如果你愿意给钱给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愿意打借条。”谢安澜被陆乘舲紧盯着眼神也不闪躲,理不直气也要壮。 陆乘舲再次看了看谢安澜的脸皮,实在没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他已经好奇了很久,殿下这张脸皮是如何长的,怎的这般厚。 结果不言而喻,脸还是一样的脸,不过捏殿下的脸,还是与捏自己的脸感觉挺不一样的。 见谢安澜并不生气,他在他脸上留下了两道红印子,陆乘舲笑道,“殿下与乘舲夫夫一体,这钱本就是两人共同享用,不用说借不借的,殿下需要乘舲给就是了。” 谢安澜心中一喜,不过到底没有得寸进尺,“还是借吧,到底还是你的钱,我身为王爷,老借你的不好,或者像之前那样我与你分股份如何?” “挺好。”陆乘舲不咸不淡地回答。 “那你是答应了?”谢安澜低头问道。 陆乘舲垂了垂眸子,复又抬起,里面的温润没了,转而变得狡黠明亮起来,声音暗哑道,“不过,殿下似乎忘了乘舲也是个生意人呢。” 趁谢安澜还没反应过来,陆乘舲又继续道,“早在沂城守住那天乘舲就给初一送了信,相信不日就会有粮食等一应物品抵达沂城,殿下这个生意是做不成了呢。” “不过。”陆乘舲话锋一转,“不过,殿下与乘舲夫夫一体,这钱我两谁赚都是一样的,殿下觉得呢。” 谢安澜哑然一笑,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他本意也没有想赚沂城百姓钱的意思,不过就是想把这崩溃的商业给逐步恢复起来。 好让他们今年也能过个好年。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都快过年,城里却半点过年的气息都没有。 若不是猛然想起,恐怕整个年过去,都没人知道。 谢安澜心思一转,也不纠结被陆乘舲捷足先登的事,再看了看这空无一人的街道,顿觉得逛下去也挺没意思的,与陆乘舲商议道,“我突然觉有件事挺有意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做。” 蓦然被谢安澜郑重其事问话,陆乘舲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紧,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回答的谢安澜开心地拉着陆乘舲快步回了宅子。 将人给带进了自己的房间,直奔房间里的拔步床而去。 在拔步床的梳妆柜里找出一块包袱布,让陆乘舲捧着,捡了些从京城带过来,又不怎么用得上的东西放进了包袱布里。 陆乘舲紧缩的心脏,逐渐放开来,不解地看着谢安澜,“殿下这是做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谢安澜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实在是翻找不出什么东西了,带着他在京城只用过一次的锣鼓与陆乘舲出门去了。 找了条居民较多的街道,把包袱布往地上一扔,使里面的东西大大咧咧曝露出来,拿着锣鼓就是一阵敲,“练摊儿了,练摊儿了,有需要的出来瞧一瞧,看一看勒,便宜又实惠。” 他这么一吆喝,巷子里的居民们都被他给吆喝出来。 陆乘舲小声诧异道,“原来殿下说的有意思的事是这个?” “嗯,我刚才突然想到恢复经济也不是非要有商队,先从摆摊开始也是可以的。”谢安澜点头解释了一句,就见他的包袱摊面前已经有人问价了,笑着与人说价去了。 谢安澜从京城带的东西多且杂,看得人眼花缭乱的,且价格又不贵,东家缺的针线,西家缺的布头他都有,不多时人就多了起来,陆乘舲不得不被迫帮忙。 正好一大娘与谢安澜唠叨完,花了两个铜板买了一截丝线,谢安澜身上没地方踹钱,随手就塞给了陆乘舲,“夫郎,收钱。” 乐得那大娘笑得不见月牙,对陆乘舲打趣道,“小夫郎,你夫君还挺疼你的,都让你收钱呢。” 陆乘舲拿着两个铜板举足无措,恰在这时又有人问价,他只得把目光偏向谢安澜,“相公,那个陶罐多少钱?”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手速又慢了。 ……感谢在2020-06-15 06:57:31~2020-06-15 23:4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吸猫不足综合征 20瓶;青草 16瓶;危崖幽谷、晚安、浮生若梦 10瓶;一隅偶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听到陆乘舲的称呼, 谢安澜怔了怔,旋即笑道,“那个五文。” “好。”陆乘舲转过头去, 与其他人攀谈去了。 人群中有不少心思灵活之人,见谢安澜他们卖得也不过是一些寻常之物, 有些还是使用过的,都有人问价,是不是他们家的那些东西也能拿出来贩卖试试? 能住在城里的人,大多数都有个一技之长, 或者本身就是小商贩,因为战乱的缘故, 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让他们没有办法再操持生计。 现在一看到有人带了头,这些人的心思就止不住了,手脚麻利的回去搬东西出来, 依葫芦画瓢学着卖。 有一就有二, 其他人见他们相熟的人都出来摆摊了, 想到自己家存货也不少,与其烂在家里,还不如拿出来挣两个铜板。 很快谢安澜选择的这条巷子,陆陆续续摆起了十多个摊位。 闹哄哄的, 把其他街道上的居民们也给吸引了过来。 何双全自从妻子去工坊上工后, 毫无怨言地在家里操持家务。 以前洗衣做饭带孩子都是妻子在做,也没觉得这些有多难。 可等到他干了几天下来,顿觉得浑身都难受,明明做的事情也不多,就是得整天像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 没个歇气的时候。 比他出去摆摊还累。 想到以前在外受了气,回来没忍住与妻子拌嘴时的那些言语,顿觉心中愧疚。 又想到妻子早起贪黑的去挣钱,也不容易,内心即心疼又矛盾。 本来挣钱的事应该他来做的,现在全交给了妻子,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街坊邻居准说闲话。 说闲话倒也罢了,关键他心里也过去那道坎。 可眼下这光景,他又能去哪里讨生活呢? 正在思考间,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这种喧嚣声好长时间都没有听到了,他一时好奇,放下了他手中正在洗的衣服,推开门出去看了看。 才发现他们这条街的巷口,已经摆起了不少摊子,周边的邻居们正围在这些摊子上挑挑拣拣,远处还有不少被吸引的人往这边赶。 何双全一拍大腿,当下衣服也不洗了,从家里把他吃饭的家伙都给找出来。 坐在炕上自己玩自己的何桑见爹爹把刚才收拾好的屋子又给翻得乱七八糟,忍不住问道,“爹爹,你在找什么?” “找吃饭的家伙,爹爹带你挣钱去。”何双全心情大好,不多时就把他的那堆东西给翻了出来,抱着儿子去了巷口。 何桑看到巷口围着一大群人,小眼睛瞪得大大的。 何双全找了个空位置,放下孩子,把他的木头都一一摆了出来。 他是个做木雕的,从前沂城繁华,他就在城门口附近摆摊,专给人做木偶,一天下来虽说挣不到什么大钱,养家糊口还是没问题。 但战乱一起,百姓们饭都吃不起了,谁还有心情刻这不能吃的人偶,他的生意就一天天的衰落了下来,直至没有。 起初家里还有存银能顶着,现在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城里粮食见天就疯涨,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顶起这个家。 他想分担也无能为力。 现在家门口有人摆摊,他也不管他的木雕能不能卖得出去,先抓住机会在说。 谢安澜他们忙碌了一阵子,带来的东西就卖得七七八八了,最后还剩了点零碎的东西就一起打包卖给了一位大娘。 麻利地捡起地上的包袱布,谢安澜向陆乘舲问道,“夫郎,数数今儿我们挣了多少钱。” 陆乘舲从荷包里倒出铜钱来数数,抿了抿唇道,“二十文。” “这么少?”谢安澜觉得他们刚才这里围得人挺多的啊,他们两个人还忙忙碌碌了好一阵子,不可能才这么点啊。 陆乘舲笑笑没有解释,问的人多买得少,加上东西又少,谢安澜又喜欢半买半送,能挣很多钱才怪。 好在谢安澜也不纠结,收拾好了包袱布,带着陆乘舲在这简易得不能简易的集市上逛了逛。 发现人多是多,就是买东西的少,也理解,都是些普通百姓,能拿出钱来的少之又少,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的。 “两位天仙哥哥要不要刻个木雕。” 逛着逛着两人就来到了一个空旷的摊位前,有个长得瘦弱的小男孩,穿着一身不合适宜的大人衣服,正怯生生地向他们说话。 “小桑。”何双全见何桑随着拦下两个人,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抱歉地看着两人。 他观两人衣着,不像是能看得上他这个木雕手艺的人,但儿子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无法指责。 谢安澜打量了一眼他摊子前的一些人偶、动物等木雕,发现刻得还挺活灵活现的,问道,“多少钱?” “十文钱就好。”何双全对上面前这位贵公子,不知为何,总显些局促。 谢安澜点了点头,这个价格也不贵,向陆乘舲问道,“喜欢吗?不如我们也刻上一对?” 陆乘舲微微颔首,眼睫颤了颤,在邕朝新婚夫夫都有刻木偶的习俗,寓意为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谢安澜爽快地把刚才挣得二十文钱付了出去,“好好刻,别手抖。” 何双全没想到两位贵公子还真看上了他的手艺,欢喜地接了钱,连连直道,“两位公子放心吧,刻不好不要钱。” 谢安澜笑了笑,与陆乘舲并肩站在一起,等着他取木头雕刻。 何双全的速度很快,可能是熟能生巧,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将两人模样刻得有九分像的木偶交给谢安澜,“客人看看还满意不满意。” “不错。”谢安澜接过仔细看了一遍,除了人脸上细微的神态刻不出来,模样几乎不差,满意了。 “满意就好。”何双全见钱踹稳了,脸上的笑容笑得很灿烂。 “走了。”买好了东西,谢安澜牵着陆乘舲,对方才叫住他的小孩,打了声招呼。 何桑朝他们笑了笑,感激道,“谢谢两位哥哥。” 谢安澜摇了摇头,拉着陆乘舲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陆乘舲拿着两只木偶,一路爱不释手,谢安澜看了看空荡荡的两只手,突然有些后悔,他为什么要买一对。 从那天谢安澜他们去摆了摊后,城中陆陆续续有些铺子也开始开门了,虽说生意算不上多好,但至少让城里开了有了几分烟火气。 整天无所事事的谢安澜多了一样兴趣,带着陆乘舲逛街。 就在陆初一领着浩浩荡荡的商队来到沂城的时候,一进城门就看到了,谢安澜带着自家少爷蹲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在吃烧饼。 眼泪当场就落下来了。 王爷这是穷成啥样了才会带着自家少爷蹲在路边吃饭。 “初一。” 谢安澜吃完一个烧饼,擦拭完唇角就看见坐在一两马车上,正对他们眼泪直流的陆初一,向他招了招手。 陆初一赶紧擦了擦泪,下马车走过去见礼,“王爷、少爷。” 谢安澜挥了挥手,将手中的油纸递给陆初一,“你们家少爷特意给你留得,赶紧趁热吃。” 陆初一拿着手里的烧饼的,小声幽幽道,“王爷,你是不是很缺钱啊。” “是啊,很缺。”谢安澜想都没想应道,但很快就看到陆初一那怪异的眼神,反应过来,笑道,“想什么,我可没亏待你们家少爷,是这烧饼的缘故。” “是吗?”陆初一疑惑地低下头,咬了一口还热乎的烧饼。 眼睛顿时一亮,低头又猛塞了几口。 烧饼怎么这么好吃! 陆乘舲见陆初一吃得比他还急,默默地移了个位,想装作不认识他。 可明显陆初一没有这个觉悟,凑到陆乘舲身边,毫无形象地边吃边问,“这烧饼是城中哪家铺子做的,配方能卖吗?” 这样好吃的烧饼在帝都都没有卖的,若是买了配方到帝都开家烧饼铺子,生意肯定火爆。 陆乘舲抬眸看向谢安澜,笑道,“这你可就要问问殿下了。” “难不成这烧饼是王爷所做?”陆初一狐疑道。 谢安澜点了点头,这些天他拉着陆乘舲出门也没有白逛。 在香料铺子里和药铺里发现了不少调料,买回来简单的做了一个十三香,再加上之间的干贝粉,让下人们做了这个烧饼,味道自然不言而喻。 陆初一笑眯了眼,那岂不是说,他以后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烧饼了。 怪不得他们家少爷肯大冬天的陪王爷蹲在这路边,果真是应了那句,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瞅瞅他们家少爷,为了一个烧饼都破了冬天打死不出门的规矩。 谢安澜的注意力不在烧饼上,而是看着陆初一带领的商队,征愣出神。 这差不多过去有一百多辆马车了,怎么还没完? 这家底究竟有多大? 每当谢安澜以为他快要触碰到陆乘舲身家的时候,陆乘舲又回用实力告诉他,那只是不过是他身价上的一根小拇指。 “只有前面的十辆马车是我的,后面的是其他世家的。”陆乘舲见谢安澜愣住,主动与他解释道。 “沂城百业待兴,靠我一个人是带不起如此大一座城的,我让初一联系了其他世家,看看有没有愿意来试试水的。” “那还用说,他们当场愿意了,火药的威力,帝都百姓也是见识过的,这次霍将军又靠着火药打退了战无不胜的草原部,这些人都跟闻到腥味的猫一样,我都没多费口舌,就都跟来了。”陆初一咽下最后一口烧饼说道。 谢安澜稍稍放心了,看来赶超陆乘舲有望了。 正想着,就见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着绿官袍的中年男子,一路扶着官帽,小跑到谢安澜面前见礼,“下官冯舒冲拜见宸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5 23:49:58~2020-06-16 17:0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行白鹭 9瓶;阿森_林 5瓶;jessie、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冯知县?” 如果谢安澜没有猜错的话, 面前这人应该就是谢苍溟新派遣的沂城县新知县。 “是。”冯舒冲跪在谢安澜面前,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起来吧。”谢安澜抬了抬眼皮,对这种动不动就有人向他行跪礼的行为, 已经从不习惯转变到了习以为常。 “是。”冯舒冲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扶好头上快要掉的官帽, 又正了正衣冠。 没想到会在城门口遇见王爷,官服官帽都是在车上仓促下穿上,好在王爷不计较。 谢安澜趁此机会打量了两眼,只见他中等身材, 四方脸旁,穿着一身绿袍显得黑瘦黑瘦的, 像个煤炭。 被人目不斜视地打量着,冯舒冲也不恼,拱手笑道,“王爷, 下官之前在岭南一带上任了十年。” 谢安澜理解了, 岭南一带酷暑炎热, 怪不得肤色会变成这样。 不过也侧面反应出,这个冯舒冲应该是个能办实事的,不然也不可能把自己晒这么黑。 远远看见冯舒冲的家人正站在马车旁向这边张望,谢安澜也不多留他, “你初来乍到, 还未安置家人,沂城又有诸多事物等着你处理,你先回府衙安顿去吧。” “是,那等下官处理好公务,晚些时候再来拜见王爷。”冯舒冲也不拒绝, 眼下这么多商队进城,吃住都是问题,他得赶紧去安排,可别出岔子。 “嗯。”谢安澜颔首。 有人来管这个烂摊子了,他就可以开展他的事业了。 沂城突然涌进这么大一批商队,城中的百姓早就按耐不住了,纷纷出来打听。 商队是拉着货物来沂城做生意的,有人打听,自然热情回答。 百姓们一听到有商队拉着米粮进城售卖,且粮价与安稳时相差无几,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争相告之。 导致商队还没有完全进城,就被城中的百姓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索性也不去找商铺了,就地贩卖起来。 这下好了,进城这条路彻底被赌死了。 前面进来了的商队还好,不慌不忙,后面卡在城外的商队就开始骂娘了。 一路舟车劳顿大半月,眼看着就能进城找个地方歇歇脚,喝口热水,结果堵在城外算什么事。 再有前面的人把钱都挣完了,他们后面的这些人岂不是白白吃亏。 心中有气,自然是要闹一闹发泄的。 冯舒冲好不容易带着家人从人群中挤进到了县衙门口,前脚还没落进县衙,后脚就有眼尖的来禀告,说城门口的商队和城外的商队闹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歇气的他,赶紧带着从家里带来的十几个仆从风风火火赶去城门口疏通道路。 忙忙碌碌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微亮才算是把这些商队全部安排妥当。 累得头重脚轻的他,好不容易可以回县衙休息了,结果他的主簿又告诉他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整个沂城县县衙,别说是一分钱了,连一粒米都没有了! 因为战乱的关系,沂城的秩序基本上是处于瘫痪状态的,别看有了商队百姓们也可以买粮,可还有一部分百姓连粮都买不起,还在家里饿着。 以前官府跑了他们别无法子,现在有官府了,自然全都求上了门。 这也是为何新主簿他们刚到地都还没喘口气就忙碌起了县衙的事,实在是县衙外的饥民们等不起了啊。 “县衙的钱呢?”冯舒冲不相信偌大的沂城竟然能比他在岭南还穷。 主簿拍着桌子欲哭无泪,“都叫前任知县给卷跑了。” “什么?!”冯舒冲怒不可遏,“他弃一城百姓于不顾也就罢了,还把百姓的救命钱粮都卷跑了,什么狗屁父母官。” 主簿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面的百姓活活饿死吧。” 冯舒冲在屋内踱步一阵,叹息道,“粮食我私人先垫着,钱的事先不急,若是粮不够了,就去我夫人哪里讨些银子去买,至于前任知县,下通缉令缉拿归案吧,卷了这么多钱粮,没有放过的道理。” 冯舒冲为官十年,第一次遇见如此棘手的事情。 别的县衙再差再烂好歹还有些存银存粮能够顶上一阵子。 这沂城县到好,什么都没有,一上任就给了他一箩筐的麻烦事。 麻烦事他倒是不怕,可这没钱没粮,拿什么来建设。 总不能一直让他私人出吧,眼下还是寒冬腊月,地里没有半点产物,最快也得明年夏季才能有新的粮食出来。 他一个知县,能有多少钱养大半个城的百姓半年之久? 焦心的冯知县,躺在床上那是烙煎饼似的睡不着,谢安澜却一大早兴致勃勃地准备带着陆乘舲他们出城冬游。 上次与草原部的那一战是真的把草原部给打伤了,威远候排了不少斥候去被草原部占领的泾城打探,发现他们基本上的时间都鬼缩在城内不出,城门外戒备森严,看样子,短期内没有再进攻沂城的意思。 傅铮与霍森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对付的人,经过一场战役下来,关系已经有所缓和,正在筹备联合起来主动进攻草原部,夺回泾城。 只是眼下马上就快要过年,且将士们刚刚大战了一场,还需要时间修养,所以主动进攻的作战计划就推迟到了年后。 谢安澜能出城也正是因为沂城周围安全,不然傅铮和霍森谁都不会让他出去的。 这次出城谢安澜大张旗鼓地带了两百多护卫,走在路上的行人,远远看见就避让开来。 马车出了城,一直向东驶,沿途都是一些枯黄的草木,连户农户也没有,谢安澜不禁感到好奇,“这些土地就没有人种植吗?” 陆初一往窗外看了眼,主动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西北地区常年干旱缺水,因此种地十分不易,好多耕种人家都把家安在湖泊周围,像这种离水源远的地是没有人耕耘的。” 谢安澜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马车差不多行驶了一个时辰,他们才到了一个湖泊处,湖泊的周围果然围着不少百姓,他们看见谢安澜这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吓得全都躲了起来,村口的篱笆也给围得结结实实。 甚至谢安澜还看见村里的男人们组织起了人手,手里拿着简易的锄头等物在戒备。 看样子,是差点把他们当成敌军了。 谢安澜派了一队护卫远远地与他们说明情况,也不进村去打扰,就拉着陆乘舲准备在湖泊周围逛上一圈。 现在的湖泊非常的清澈,没有任何塑料垃圾袋的污染,纯蓝色的天空倒映在湖面上,水波一荡漾,美得那么纯粹,将人心的浮躁都给洗涤一空。 陆乘舲今日穿了一件蓝色的羽绒服,小两口手拉手,走在这美丽的湖泊上,看着水中的倒映,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还未走到一圈,他们就看到湖泊中央建着一个房子,里面有寥寥炊烟升起,两人正好奇,就见一个年轻人从里面走出,向他们行礼,“金磊见过两位贵人。” 他并不清楚两人的身份,但见两人衣着不凡,身旁又有那么多护卫保护,就知道两人的身份不一般。 且他们的护卫又没有攻击村子,清楚不是敌人后,就主动出来迎接了。 谢安澜看他的衣着穿得不差,且能把房子建在湖泊上,就知道他在这里的地位不差,直言直语问道,“为何你能把房子建在这湖泊之上。” 金磊见两位贵人并没有告知身份,也不失落,笑着解释道,“回贵人,这房子不是小人一人的,而是属于整个村共有的。” “我们村种植着一种红菜,它可以用来制糖,而这湖上的屋子就是制糖的工坊。” “可否给我看看你们的红菜和糖?”谢安澜被他说得勾起了兴趣,想要见上一见。 金磊脸色变得有些为难起来。 陆乘舲笑道,“我们不进你工坊,我们只看看你种植的甜菜和制出来的糖就行了。” 金磊这才转忧为喜,“这个可以,贵人稍等,我这就去取。” 说罢,金磊就通过湖泊上架起的木廊进到湖泊上的木屋里去了。 不多时就搬了一个竹篓出来,里面放着一种类似于红萝卜的菜,还有些褐色的糖块。 谢安澜一看乐了,这不就是现代的甜菜,怪不得被称为红菜。 “贵人可以品尝。”金磊很细心,竹篓里的甜菜都是清洗过的,还怕谢安澜他们觉得不干净,又拿出白色的丝帕当着他们的面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再把没有沾上半点污渍的丝帕递给他们看。 谢安澜正有所动,就被陈桂给拦住了,他拿起被金磊擦拭过的红菜仔细检查了一遍,又用随身带的小刀切下一块在嘴里试了试,过了好一阵子,确定后没问题后,才对谢安澜点了点头。 谢安澜,“……” 谢安澜猛地反应过来,这还是他出了帝都以后,第一次吃外面的东西,所以这一路陈桂都有在帮他试毒? 心里这样想着,谢安澜却没有表现出来,神色如常的接过被陈桂切过一块的甜菜咬了咬一口。 真甜。 像吃水果似的。 谢安澜尝了尝就把手中的甜菜递给陆乘舲,“你也尝尝。” 陆乘舲也不嫌弃是谢安澜啃过的,跟着啃了一口,眼睛亮了亮,“不错。” 紧接着谢安澜又试了试,用甜菜制出来的红糖,味道与蔗糖差不多,就是口感略有些粗糙。 略有些遗憾地问道,“没有白糖吗?”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啊,对不起今天晚了,昨天更新后,有点累就准备躺下休息一阵,结果一直睡死到今天下午,还是邻居察觉到不对,使劲敲门才把我弄醒(捂脸)感谢在2020-06-16 17:08:07~2020-06-17 23:5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640422 10瓶;一隅偶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被所有人看着, 谢安澜也察觉出了不对,咽下嘴里的糖块,微微眯了眯眼, “怎么,可有不对?” 陆乘舲咳嗽一声, 小声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糖霜得来极其不易,几千斤红糖中才产出一二斤, 只有皇室与权贵家才有享用的资格,普通百姓是没有的。” “原来如此。”谢安澜挑了挑眉, 压下了差点就要吐出来的话语。 待到几人都一一品尝后,谢安澜不再关注糖的事,转而问起农业来,“你们这儿的人都靠种植红菜生存吗?” 方才陆乘舲与谢安澜的对话虽然小声, 但金磊见他们都不怎么将白糖放在眼中, 就知道这一定是贵人中的贵人。 听到贵人问话, 态度又卑谦了几分,“回贵人的话,红菜需要种植两年才能收割,及其占地, 因此周围的农户家里也不敢多种, 寻常还以种小麦大豆为主。” 谢安澜明白了,又问,“那农户种红菜挣钱吗?” 金磊勉强笑笑,“贵人说笑了,也就能图个糊口, 挣钱是冯想了。” 说着他从竹篓里捻起一块红糖来,也不遮掩,“就拿这红糖来说,我们整个村子的红菜制成这糖也不过才堪堪两千斤左右,卖给商贩,一斤五六十文,整村一百多户人家分摊下来,每家也就一两左右。” 谢安澜点了点,每户人家两年时间才挣一两银左右,着实只够糊口。 说着金磊又叹息了声,“往年国泰民安还好,总有商人到我们村子收糖,今年就难说了。” 金磊说着就止不住地摇起头来,往年这个时候,村里制出来的糖都叫商人给收走了,村里人得了钱,也能过个好年,今年到现在都没有商人来收糖,看样子今年是不会有人来了。 这红糖放到夏天就会化成水,化成了水就不值钱了,不值钱就相当于两年的功夫全白费了。 为此他与乡亲们都愁白了头。 不是他们不想拿出去散卖,实在是这红糖在沂城也算不上什么新鲜货,别的村落也有制糖的,只是每个村落制糖的手艺不同罢了,这红糖一多,就变得不值钱了。 要卖红糖,就得去其他城。 他们一不是商人,二不是有功名在身读书人,三没有亲戚在外地,是不能出沂城的。 谢安澜听罢,微微一笑,“难道今年还没有商人来过。” 金磊点了点头,“也不怕贵人笑话,今年我们村一个商人都没来过,别说是我们村了,其他村也同样如此。” 谢安澜想想也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商人都跑光了,哪里还会有商人到乡下收糖。 略略思索后,谢安澜笑道,“你们做的红糖我刚刚品尝了一番,的确不错,我也不白吃你的糖,这样吧,你们有多少红糖都卖与我,就按你说得六十文的价格如何?” 金磊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到过去了好一会,整个人才反应过来,忙给谢安澜跪下,“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我只是同你正常的做买卖,又没予你恩情,何必谢我。”谢安澜笑了笑。 金磊道,“贵人虽只是与我做买卖,但是却救了我们全村的人,今年的日子不好过,大家都等着靠这点糖钱过年,若是贵人不买,砸在手里,明年就更卖不出了,感谢是应该的。” 说完他也不耽误,立马进村去吆喝人。 村里人一听有贵人要收糖,还按照六十文的高价收糖,呼啦啦一大波人涌了出来。 全村老少合力一起把糖坊里的糖都给搬了出来,再统一上秤。 人多力量大,不多会功夫,糖的重量就出来了,一共接近三千斤。 金磊很实一诚,把最后一百斤的零头给抹了,直接给算两千九百斤。 总共一百七十四两银子。 谢安澜也不坑他们,没有拿银票结账,用得是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卖马鞍得来的现银结的账。 由于城中的商人都走了,各大钱庄自然也没有剩下人,将士们买马鞍都是给的现银,谢安澜没地方存,就全都放在了宅子里,这不出趟门,想着在路上万一要使,就多带了些,不然今天还真不够。 白花花的银子摊在眼前,村民们都笑开了花,这下不用担心过不好年了。 三千斤红糖,一辆马车自然是装不下的,好在他们还带了两百多名护卫,加上村民们送了好些自家编制的藤筐,两人合抬一筐也能抬回城。 临走时,金磊还从自家院子里捉了只鸡硬塞给谢安澜。 他拿不出什么感谢的好东西,唯有自家养的鸡以示心意。 谢安澜原本不打算要,最后看他那么热情,只得收下。 回城的路上,原本谁也没把这只鸡当回事的,丢在马车的一角,等它自生自灭。 结果这只鸡好似察觉不到自己的命运一般,被人捆住了翅膀和脚也不闹腾。 它就是叫了两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后,屁股朝着他们,缓缓地生出了一个白生生的蛋来…… 谢安澜,“……” 陆乘舲,“……” 陆初一,“……” 陈桂,“……” 一时间,马车车厢里的气氛像是被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停顿住了。 良久,谢安澜才缓和气氛道,“原来这是一只能下蛋的母鸡啊。” “嗯,证明那金磊是真心感谢殿下的。”陆乘舲认真点了点头,“农家养的母鸡一般都是不会杀的,留着下蛋换钱,除非这只母鸡再也生不出蛋了,为了不浪费粮食才杀掉,像这只大冬天还下蛋的母鸡,就更是稀罕了,别说送人,自家宝贝都来不及。” 谢安澜没想这么深,他就是缓和一下气氛,被陆乘舲这样一说,他倒是有些不想杀这只鸡了。 很快陆乘舲的心思就不在鸡身上了,转而问道,“殿下买如此多的红糖,可是想做红糖生意?” “红糖生意赚钱吗?”谢安澜对这方面的事不是很懂。 “帝都市价上一斤红糖二钱银,总得来说从沂城运回帝都刨去运费和损耗,殿下挣个一钱银不是问题。” 这也是他刚才之所以没有拦着殿下不让买的原因。 “那霜糖又是什么价格?”谢安澜知道红糖一定能够赚钱,不过他买红糖的心思不仅仅只是为了靠倒卖挣钱。 陆乘舲虽不清楚谢安澜问糖霜的价格做什么,但还是仔细与他说了, “糖霜是红糖熬煮过程中凝结出来的,甜度比红糖更甚,往往千斤才凝结出一两,甚至有些几千斤都凝结不出一两,所以它的价格十分昂贵,十两银子一两。” “十两银子一两,这么贵?”这么说来吃一斤白糖就要花掉一百六十两银子,堪比吃金子了。 谢安澜怎么也没有想到,糖能贵到这种程度。 陆乘舲紧接着又说,“别看它这么贵,好些人家想买还买不到,几千斤糖才出一两糖霜,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红糖来霍霍,因此每每除却进贡给皇宫的糖霜,其余的全被各大权贵给刮分得干干净净,市面上是一粒糖霜都见不着。” “也就是说,这糖霜好卖得很?”谢安澜右手食指敲着左手手背问道。 “不止好卖,那是疯抢。”这话是陆初一回答的,他跟着他们家少爷走南闯北的也见识不过,曾经就见过有些大家族为了抢一斤糖霜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谢安澜翘起了唇角,破天荒的撸了一把那只下蛋的母鸡,心情显得很是愉悦,嘴上还夸道,“果然是只会下蛋的好母鸡。” 陆初一没听明白谢安澜在说什么,陆乘舲却是听明白了,微抿了抿唇,“殿下莫非是想打那糖霜的注意?” “嗯。”既然有这么好一个宰大户的机会摆在面前,他当然不会错过。 “可是,我们今儿买的糖,他也不一定能熬煮出几两糖霜来啊。”陆初一满脸疑惑,就靠那几两糖霜也顶不了什么事。 “傻,谁说红糖只有熬煮过后才能变成糖霜。”谢安澜卖了个关子,正好马车也到了宅邸,他当即下了马车。 指挥护卫把抬回来的红糖整整齐齐摆放在后厨,后又命人出去帮他寻了些东西回来。 陆乘舲和陆初一是彻底弄不明白谢安澜要做什么,好在他们也沉得住气,见谢安澜光顾着忙红糖的事,都不管带回来的那只母鸡了。 于是主仆二人亲自动手,给鸡搭了个鸡舍不说,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金子。 只因它全身绒毛都有些偏黄色,而谢安澜又比较喜欢钱,叫金子再合适不过。 这金子也挺争气,带回来三天就给下了三个鸡蛋,陆乘舲一个个收捡了起来,等谢安澜想起来的时候,由他分配。 忙忙碌碌三天,谢安澜终于把准备工作做足了,禀退了厨房里的一干人等,只让陆乘舲、陆初一、陈桂等人在厨房帮忙。 陈桂烧火,谢安澜指挥陆初一把买回来的红糖加入到锅中进行搅拌熬煮。 不多时买来的红糖又被他们重新弄成了膏体,这时再把这些红糖膏倒进一个用稻草填好底部的瓦溜中。 等红糖膏渐渐凝固后,谢安澜去掉瓦溜底部的稻草,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将一桶黄泥给淋了上去。 “王爷!”陆初一惊了一声,猛然触及到自家少爷的的目光,又默默把剩下的话给吞了下去。 “好了,把这缸子东西抬回我屋子,三天后看成效。”谢安澜做完这些,手一甩,不管了。 陆乘舲只得招呼来两个下人,把这一大缸子的红糖黄泥给搬回谢安澜的房间。 时光流逝,三天的时间弹指间就过了。 第三天,一大早,三人就迫不及待地守在了谢安澜的房门外。 他们十分好奇王爷这个法子,究竟能把红糖变成什么,总不能是白糖吧。 三人即期待又觉得不太可能,若真用这么简单的法子,就将红糖变白糖,那天底下的钱就真跟捡钱没什么区别了。 但若只是王爷一时起的玩心,也不像。 大家都跟在王爷身边如此久了,就没有见过王爷何时与他们开过玩笑。 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的,何况这次还做的这么认真,不允许所有下人窥视,一定是一件重要的事,不然王爷不会如此小心防备。 谢安澜还没睡醒,打开房门就看见面露期待的三张脸,揉了揉眼睛,站在原地清醒了会,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黄泥脱色法揭幕的时刻。 打着哈欠说道,“你们等我会,我去洗漱洗漱就来。” 说着谢安澜就让下人端了热水过来,快速洗漱后,这才带三人来到他屋子里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摆着一口大缸,缸上放着一个瓦溜。 谢安澜怕有什么脏东西落进去,还在上面盖了厚厚地一层布。 像是给缸子蒙上了一层神秘。 三人的心都不禁紧张起来,好奇那层布掀开,里面究竟会有什么东西。 谢安澜到不紧张,这其实就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实验方法。 因此不会有太大的失误,如果失误了,大不了再重新来一次就是。 心里这样想着,谢安澜就大迈步到了大缸前,也不管三人心里究竟如何做想,直接掀开那层蒙住大缸上的布,露出里面的形态来。 “咦——” 陆初一咦了一声,他没看到瓦溜,倒是看到瓦溜外面的大缸里布满了黑色的液体。 大缸没了神秘感,陆乘舲也不再紧张,上前两步,直接去看瓦溜。 绕是心中有了准备,在目光触及到那一片雪白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地惊讶住了。 “真的制出了糖霜。”陈桂不是一个含蓄的人,在他看到瓦溜中的雪白时,直接连同陆乘舲的心声一起道了出来。 陆初一这个反应慢一拍的,听到陈桂的声音,这才去看瓦溜,也忍不住想要惊呼。 实在是瓦溜中的糖霜太多了,昨天王爷在锅中熬煮的红糖差不多有三十斤,而瓦溜中的糖霜目测有十多斤。 而且还全都是雪白色,没有一点褐色。 要知道再纯正的糖霜,它熬煮出来多少都带点红褐色,不可能洁白无瑕。 而王爷做的这个糖霜已经不能称为糖霜了,该叫雪糖才对。 比糖霜更胜一筹的雪糖啊,想想吧,又该有多少人争相抢购,盆满钵满算什么,这简直就是金钱银山。 “初一。”见眼陆初一就要惊喜若狂的惊呼出来,陆乘舲及时呵斥住了。 “此事除了我们四人,绝不能再让其他知道。”陆乘舲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他很快反应过来,谢安澜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禀退了下人,那他就一定知道这个法子可行,所以现在他们一定要沉住气。 “呼——”陆初一卡在嗓子口的惊呼声,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小脸都憋得涨红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谢安澜等他们都喘匀了气息,这才把瓦溜里的白糖给盛了出来,笑道,“其实这个法子也就能产出一半的糖霜,你们看,下面的还有一半是褐色的。” 果然谢安澜刨开上面的糖霜后,下面脱色不均匀的就显露了出来。 不过他们也不失望,莫说是一半的成功率,就算是只有一二层的成功率这个法子都能让人疯狂。 唯独陆乘舲惊诧地看了眼谢安澜,“殿下说这个法子只有一半的成功率,莫非还有其他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当然有。 活性炭加漂□□,更快更便捷,可惜就目前这个落后的工业科技,还没有办法能制作出活性炭,想了想还是算了。 谢安澜没有说话了,陆乘舲也不问,等殿下想告诉他的时候,他自然就可以知道了。 陆初一和陈桂两人才不纠结有没有其他的方法,他们眼下被他五成的成功率都快砸晕了。 陆乘舲想了想,又向谢安澜问道,“殿下,是否还要继续收购其他村落的红糖。” 那天他们可是记得,那金磊说过,不止他们村,其他村落今年都没有来收糖的商人,现在去收购岂不是白捡一个便宜,不然等明年沂城缓和过来,这个便宜就再也捡不到了。 “收吧,这不仅可以使我们挣钱,也能使农户们今年能够过个好年。”谢安澜想都没有想便同意了。 再有三天就要过年了,可想那些卖不出去糖的村落,是如何的惶恐。 “那乘舲就以殿下的名义收购了。”陆乘舲没有想占谢安澜半分便宜的心思。 既然这个法子是谢安澜自己的,那钱也理因有谢安澜一个人赚才是。 谢安澜拉住他,“我的钱不够。” 陆乘舲笑笑,“就当我借给殿下的,等殿下卖了白糖再还给乘舲就是。” “我还没有人手,总不能让我这个堂堂王爷去贩卖吧。”谢安澜继续说道。 陆乘舲,“那王爷可以全权交给乘舲的商队,能帮殿下卖糖霜,乘舲的商队也能沾光。” 谢安澜偏头看了眼,不占他半点便宜的陆乘舲,笑道,“总占你便宜不好,再说如此大的生意我一个人也吃不下,今天叫他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商议。” 众人一改喜色,洗耳恭听。 “这糖霜我已经打定主意分成十成,由于配方是我出的,我一个人拿大头占四成可以吧。” 众人点头,别说是四成,就算是十成也行。 “剩下的六成,我打算分我皇兄三成,另外三成就乘舲你拿着,我可不想管贩卖这等琐碎的事情,皇兄自然也是不想管的,所以这个重任就只得交在你手里了。”谢安澜徐徐道来的话语,直接将在场的三人给炸懵了。 分三成与陛下无妨,真正让陆乘舲心悸的是,殿下居然分了三成与他? “殿下不可。”陆乘舲不接受,“殿下肯将这糖霜交与我贩卖,已经是我占了便宜,怎可还要殿下的股份。” “拿着吧,这是堵你嘴呢,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这制糖霜的法子,我不给股份,你另起灶炉我岂不是更吃亏。”谢安澜一句话,赌死陆乘舲所有的说辞。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陆乘舲不会做出另起灶炉的事来,但这句话一说出口,如果还坚持陆乘舲不收,就相当于是给人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毕竟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量的。 “好吧,那乘舲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乘舲朝谢安澜拱了拱手,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他又不能去指责谢安澜,只得自己硬生生地咽下了。 谢安澜眉梢一挑,当然看出来了陆乘舲对他刚才说得话不开心了,没有立马解释,只是让陆乘舲拟下一式三份契约,两人各盖上各自的印章,至于谢苍溟那份,只得回帝都去再让他按印章了。 收好契约谢安澜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好了,这事搞定了,我终于可以带你们进行下一项制糖法了。” “什么,还有?”陆初一惊讶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比雪糖更金贵的糖了。 “跟我到厨房就知道了。”谢安澜让陆初一端起他方才从瓦溜中盛起来的白糖,跟着他出屋。 走了两步,复又看到落在后面有些不开心的陆乘舲,特意放慢了脚步等了等他。 等两人并肩之时,将方才盖好印章的契约轻轻送入他手中。 陆乘舲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交家产,听说男人成婚后身上是不可以留财产的,都得交由妻子打理,你既以为我王妃,那我宸王府的一切财产理应有你来管理。”谢安澜说得理所应当,“以前是我穷,宸王府整个府邸都翻不出几两银来,现在有钱了,就没道理再自己管钱了。” 陆乘舲拿着手里的契约,收也不是,还也不是,如玉般的脸颊上迅速泛起了一抹潮红,好半天才对上谢安澜的眼睛道,“若是殿下以后需要用钱该怎么办。” “自是须向你说明情况,你再斟酌要不要给为夫。”谢安澜一本正经说道,末了又补上一句,“当然,若是王妃愿意给我百八十两的月钱,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陆乘舲轻应了一声,耳尖都是烫红的,哪里还会记得谢安澜方才说堵他嘴那番不信任的话。 谢安澜是眼睁睁看着陆乘舲的耳尖一点点泛红起来的,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伸出轻轻捏了捏。 “…咳,殿下,初一他们该等急。”陆乘舲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打破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 “好,我们也走吧。” 就耽误了两句说话的功夫,陆初一他们早就进了后厨,谢安澜与陆乘舲只得加快脚步。 进到厨房,谢安澜如做红糖膏一样,把白糖倒入锅中加热融化。 又取出金子这两天下的蛋,打出鸡蛋清加入到锅中,去除上面的浮沫,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再将新鲜一寸长得青竹蔑片撒进去,然后灭火,静静开始等待。 由于他们把厨房霸占了,中午下人没有地方做饭,谢安澜直接吩咐了马鞍工坊那边多做点送过来,大家凑合着对付两口就过了。 四人一直在厨房里等到快要晚上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锅中的糖液一点点的凝固成毫无杂志的冰块。 这就是谢安澜要的更高级的一种糖——冰糖。 “冰糖比起雪糖来还要甜,我敲一块与你们尝尝。”说着谢安澜就用锅铲毫不怜惜地砸向锅中那一块洁白如玉的糖块。 霎时那些糖块就四分五裂了,谢安澜率先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送入陆乘舲嘴中。 “甜不甜。”谢安澜问道。 “甜。”陆乘舲使劲点头,冰糖一入舌尖,那种不含半点杂质,口感细腻的甜味就蔓延开来,比起糖霜来甜得更纯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7 23:50:33~2020-06-18 23:4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酱 20瓶;长安某 2瓶;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冰糖的颜色纯净洁白, 像没有任何杂质的冰块,锅里还飘出娉娉袅袅的香甜气味。 再一听陆乘舲的描述,陆初一和陈桂两人眼巴巴地看着锅里, 暗暗咽口水,没有王爷的命令, 他们做下人的和做奴仆的是没有资格主动提要求的。 谢安澜见陆乘舲吃得开心,他也捡了块敲碎的冰糖块含在嘴里尝了尝,甜滋滋的还带着一丝凉意,十分不错。 “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谢安澜不是一个嗜糖之人, 看见两个还在一旁眼巴巴等着的人,大手一挥, 锅里的冰糖全赏给了他们。 “多谢王爷。”两人先谢过谢安澜,才转到锅边,一人捡了块不大不小的冰糖块放入嘴中。 甜蜜的滋味在口腔中散发开来,两人都忍不住享受地眯了眯眼。 “真甜, 比蜂蜜还甜。”陆初一的圆脸本就看着喜庆, 再一发自肺腑的笑, 看着就讨人欢喜了。 陈桂在一旁跟着点头,“老奴从小在宫中长大,可谓是尝过不少好东西,也还是头回吃到如此甘甜的糖类, 王爷这糖, 用来做贡品也不差了。” 谢安澜笑了笑,“做贡品倒也不必,反正都是自家生意,还能短了皇兄的不是,我倒是希望这糖能够在出现在市面上。” 通过红糖的事, 谢安澜更加明白了这古代的老百姓们生活得有多苦。 不谈其他的调味品,就单单说这糖,都没有多少百姓能够吃得起的。 他就希望他的白糖冰糖一出,让那些大户人家就不要再去霍霍红糖了,从而把红糖的价格压一压,让百姓们都能吃得起糖。 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慢慢来吧。 “王爷仁慈。”陈桂不是生意人,只看到了表象,以为王爷只是单纯想赚钱,而陆乘舲和陆初一两人都是生意人,脑袋一转就明白了谢安澜所思所想。 谢安澜眼尾含笑地看着陆乘舲。 越是相处他就越是喜欢这个与他心意相通的人。 原本以为他一个现代人,拥有现代先进的思想,在这里肯定找不到一个能与自己合拍的对象。 结果一穿越就遇上了,还是如此合适的。 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对方就能明白他的所思所想,甚至还能帮他处理他不想操心的琐碎工作。 人温和不古板,长得好看又有钱,这样的对象,就凭他在现代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没想到在古代的一个穷王爷,轻轻松松就能娶到。 这一瞬间,谢安澜承认他酸了。 如果他没有穿越,这样的好对象就是原主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谢安澜心尖涌起一股一股的酸水,醋得他都快把自己给淹死了。 “怎么糖不甜了,还带着点酸。”陆初一吮着糖,闻到空气中的一股酸意,没多想便道了出来。 “没有的事。”陈桂摆了摆手,他嘴里的糖还是甜的,就鼻子闻到一股酸味,也没多想,“可能是下人不小心把厨房里的醋坛子给打翻了吧。” “咳咳。”谢安澜伸出手在鼻端下稍作掩饰地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你们两个把锅中的冰糖都收敛好,再把厨房收拾一下。” “是。”听到谢安澜的吩咐,两人找了盒子与油布过来,很有分寸地装好锅中的冰糖块儿,剩下一些细碎的才两人分了。 因为雪糖和冰糖的事,原本年前就因该歇息的陆家商队又忙碌了起来。 派人去乡下收糖,还得召集人手置办糖坊,这些事陆乘舲一样一样都要理着。 除了这些他还得操心过年的事,年关将近,年夜饭这些也得他来准备。 好在初一在一旁帮忙,不然他一个人非得劈成两个人用不可。 除了陆乘舲在忙碌外,冯知县也没有闲着。 他一边操心着沂城县百姓的生计问题,一边还得亲自拜访威远侯、霍森一干人等,感谢他们替沂城县百姓守住了沂城,不然今日这些百姓可就真的全都流离失所了,也就没有他冯知县什么事了。 除了拜访,平日里他还得负责游说,跟着他一起来的商队们。 是的,他日思夜想的如何建设沂城,目光都放在了这群商人身上。 因为沂城商人都跑光了的缘故,官府是有权收回一部分商铺的,再加上官府原有的一些商铺在衙门,冯知县就做主,便宜卖给这些第一批来沂城的商队。 这些商队大多数都是抱着来赚一笔就回的想法,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加上这里又挨着边境,虽然现在暂时打退了草原部,但谁清楚草原部会不会再攻打回来,因此买商铺的人根本没有几个。 冯舒冲多精明一个人,不仅便宜大甩卖,且还允许他们用货物抵押,一来二去,这些商人们一算,一间上好的铺子,竟然以一个很低的价格就能拿到。 且冯知县的态度又做得足足的,让这些商人们挣足了面子。 一些人想,反正也没几个钱,买了就买了吧。 大商人带头买了,小商人觉得自己若是不买岂不是落了下乘,也跟着买了些。 有了钱与粮,冯舒冲好歹是把沂城这摊死水给暂时转活了起来。 他没有忘记这些商队是谁带来的,在家收拾了一番后,在年三十的头天,给谢安澜递了帖子正式拜访。 有关于冯舒冲的事,谢安澜在家每天都能听一耳朵。 什么他家夫人是个能干的,看到沂城如今没有酒楼就做主开了个酒楼。 什么冯知县今儿又带了谁谁谁去他们自己家的酒楼吃席去了。 等等一箩筐的事。 不过听得最多的还是,冯知县是个好官,他给城里许多快要饿死的百姓都送去了粮食,还组织起了人手开始修缮县里,稳了一些家里马上快要断粮人家的心。 城外的乡下他也没有落下,因为打仗跑了不少农户,他已经让人挨家挨户的去重新登记了。 一些房屋田地被损的人家,落实情况,如实补贴。 现在整个沂城的百姓都在说,冯知县是个青天大老爷,有这样的知县在,他们总算是有活路了。 “确实是有两把刷子。”谢安澜接到冯舒冲拜帖的时候,也对这个知县有所好感。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沂城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得井井有条,着实不易。 只不过,这些都只是暂时性的,一个如此大的县,因为战乱的缘故,想要恢复元气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现在靠着卖了两个商铺挣了些钱,稳住百姓,再等些日子,钱花光了,又该如何自处? 谢安澜摇了摇头,让人去请了冯知县来。 冯舒冲来时,谢安澜正抓着一把米,一粒一粒地逗着玩。 他丢一粒在地上,金子就扑腾过去啄起来吃,模样憨得令人想笑。 “王爷。”冯舒冲上前给谢安澜见礼。 谢安澜摆摆手,随意得不行,“自己找地方坐吧。” 冯舒冲也不敢拿乔,谢安澜让他坐,他就老老实实地找了张椅子坐了。 这听话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憨厚老实的人。 等谢安澜撒光了手中的米粒儿,拍了拍手心的碎末,这才转过身,仔细打量起这位新上任的知县来。 他看上去比上次来的时候清瘦了些,应该是为沂城百姓奔波劳累所致。 人还是依旧如来时那般黑,看来一时半会这肤色是养不回来了。 “冯知县近来可是幸苦了。”谢安澜跟着坐下,笑说一句。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下官份内之事,当不得王爷夸奖。”冯舒冲站起身来,可不敢受谢安澜这句夸奖。 恰好有下人端了茶上来,谢安澜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压了压手让他坐下,“本王就是一个闲王,你有什么当不起的。” “王爷说笑了。”冯舒冲笑笑,若宸王真是一个闲王,那这座宅邸里三层外三层的精兵护卫又算什么。 谢安澜不在此事上去他纠缠,转而笑说,“总之不管怎么说,冯知县你能在如此的短的时间内让沂城百姓恢复安宁,皇兄与朝中大臣知道,必定欣慰。” “王爷谬赞,下官不过是做了些举手之劳罢了。”冯舒冲再是个脸皮厚的,被谢安澜这样一通夸下来,脸皮也有些挂不住,好在他那黝黑的皮肤替他挡了,不然就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互夸了一通,最后还是冯舒冲脸皮薄,不敢再让谢安澜继续夸下去,这才缓缓道出来意,“王爷,下官此次前来拜访,另有要事相托,还请王爷成全一二。” 谢安澜剑眉微微一挑,淡淡道,“且说来听听。” “那下官就斗胆了。”冯舒冲厚着脸皮站起身来向谢安澜行了一礼“下关近些日子来听人说起王爷在城内办了一个马鞍工坊。” “怎么,冯知县也对马鞍感兴趣。”谢安澜笑道。 冯舒冲点了点头,“王爷做的马鞍下官有幸在霍将军那儿看到过,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好物,因此不少商人都托下官向王爷问了话,看看能不能等王爷给军营做完,也售卖些给他们。” 谢安澜恍然想起,商队进城那天,可是有不下于百匹的马儿,这些马都需要配置马鞍,而商人们也不差钱,主意自然而然就打了上来。 碍于身份问题不敢找上门来,但让他们找冯知县还是没有问题。 谢安澜扫了扫冯舒冲的那黝黑的面皮,他不相信他就为了这点小事而特意递拜帖拜访。 果然,冯舒冲下一句话,就应中了谢安澜所想,“下官有此感悟,或许可以靠着马鞍重建沂城。” “怎么说?”谢安澜微微眯了眯眸子。 冯舒冲稍稍停顿了片刻,略略有些筹措,半响后才咬牙说道,“下官想从王爷这里获得马鞍的代理权,还请王爷成全。” “代理权?”谢安澜第一次从古代人嘴中听到这个现代化的词,还挺新鲜。 “就是下官想从王爷手中拿到售卖马鞍的分配权。”冯舒冲担心谢安澜听不懂,又简单化的解释了一遍。 谢安澜当然明白冯舒冲的意思了,不就是想从他手里拿到销售权。 从此以后,他只管生产,冯舒冲只管卖。 谢安澜一愣神,冯舒冲担心王爷不答应,又忙解释道,“王爷也知现在沂城的情况,目前看着是稳住了,能宽百姓一时的心,但长远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始终是个隐患。” “下官、下官也是迫不得已才会把主意打到王爷身上,还请王爷惩罚。”冯舒冲说着就跪了下去。 末了又从袖口处掏出一沓银票来,红着眼睛,哽咽着道,“王爷,下官也知,无论如何也不能亏了王爷您,这是下官卖沂城商铺所得的银钱,全部交与王爷,还请王爷体谅沂城的百姓,请将马鞍的代理权交与下官。” 四十多岁的汉子跪在自己年前哽咽是一种什么感觉,谢安澜说不上来。 不过他这又是感情牌,又是同情牌的打下来,谢安澜还真有所触动。 上前把他给扶了起来,笑道,“冯知县这是说得哪里话,沂城县的百姓既为皇兄的子民,也为本王的子民,本王又怎会不体谅?” “那王爷这是答应了?”冯舒冲微微一征,大概是没有想到谢安澜如此好说话,好半天才问道。 “本王岂有不答应的道理。”谢安澜拇指摩挲着云纹袖口,淡然一笑。 冯舒冲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跪了下去,“那下官就替沂城县百姓感谢王爷的大恩大德。” 说着还跪着把手中银票呈在头顶,请谢安澜收下。 谢安澜淡淡撇了眼那薄薄一层银票,摇头道,“本王不收你的钱。” 冯舒冲傻了傻了眼,王爷不收这钱,是嫌少? 心里腹诽着却不敢说出来。 “本王不是嫌少。”谢安澜将他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直接戳破道。 被王爷点破心思,冯舒冲脸皮不禁烧烫起来,厚颜无耻地问了一句,“那王爷可有何指示。” 谢安澜垂下眼,看了眼在屋里蹦跶得欢乐的金子,想了想,笑道,“本王不仅不收你钱,还要到给你钱。” “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王爷愿意把马鞍的代理权交于下官,已经是对沂城百姓感恩戴德了,下官怎可再收王爷的钱。”冯舒冲一时没明白谢安澜的意思,还以为是谢安澜要给他钱,不敢收。 “这钱……不是白给的。”谢安澜被他给逗笑了,还真当他是菩萨心肠呐,到处撒钱。 “还请王爷明说。”冯舒冲不知谢安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索性也不猜了。 谢安澜双手背起,站在他身旁,看着门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日子出城逛了逛,觉得你这沂城人杰地灵,想在你们沂城承包点土地,不知你这知县答不答应。” “承包土地?”冯舒冲知道谢安澜前些日子出了城,还收购了乡下的不少红糖,大大地替他缓解了一部分压力,不过这承包土地四个字,他怎么也听不明白。 “就是租赁土地。”谢安澜也同样简单化解释了一遍。 冯舒冲皱了皱眉,“不知王爷要租赁什么土地,租赁多久。” 租赁土地冯舒冲同意,可是在沂城租赁土地他就有些为难了。 沂城水源少,能耕种的土地也就少,如果谢安澜租赁得多,老白姓们没有地种,只有去喝西北风了。 “就租沂城外的荒地一百顷,一百年,租金随你开。”谢安澜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一百顷?”冯舒冲听到这个数字,眉头猛地一跳,最后反应过来是荒地后,气息才有所平稳。 要知道一顷地可是五十亩地,一百顷那可就整整五千亩地,若谢安澜要赁五千亩耕地,沂城的百姓就不要活了。 “王爷有所不知,沂城常年干旱缺水,城外的荒地没有水源,根本就不能种植,若王爷想赁土地来开荒的话,还请王爷三思。” 冯舒冲考虑到谢安澜养尊处清楚,免得赁了土地后,发现不能耕种而恼羞成怒。 “这些本王都清楚,毕竟本王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谢安澜垂眸看着他,幽幽道。 冯舒冲对上谢安澜那双幽深的眼眸,蓦地后脊背一凉,全身发起冷汗来,是他把王爷想得太简单了,“是,下官清楚。” “嗯。”谢安澜应了一声,“那你就与本王算算这租金吧。” “王爷租的是荒地,下官也不敢要高价,每顷地算王爷五两银子,一百顷就是五百两,一百年也就是五万两。”冯舒冲越算越心惊,这价钱与买也没什么区别了。 “五万两就五万两吧,还请冯知县写下租契。” 谢安澜让下人去陆乘舲处拿了钱,又端来了笔墨纸砚。 冯舒冲看到桌上厚厚地一踏银票,写字的手都在抖,好在都是荒地,不然这契约他还真不敢写。 写好了契约,吹干墨汁,冯舒冲这才敢把契约递给谢安澜。 谢安澜轻轻扫了一眼,就把自己的印章盖下了。 冯舒冲也紧跟着盖上自己的印章和沂城县县衙的印章。 谢安澜把钱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点点吧。” “不了,不了,下官相信王爷。”总共就五十张银票,不用点冯舒冲也知道王爷既然都大大方方把钱拿出来了,就定然不会少他的。 谢安澜也不管他,又嘱咐了一句,“开年后,马上就开春了,我希望冯知县你能够帮本王上上心,找些农户来与本王开荒,莫要误了耕种。” “王爷明年一开春就要下种?”这是冯舒冲没有预料到的事。 五千亩地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荒出来,那几乎就得动员全县的人了。 “本王工钱照开。”谢安澜又给冯舒冲下了一剂猛药。 冯舒冲脑袋转得很快,立马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谢安澜。 王爷花了这么多银子,废了如此大的功夫,不会是在帮他重建沂城吧。 有了手里的银子,他以后想在沂城做什么做不成,农户们替王爷开荒,有活做,有钱拿,人心就不会涣散,这一切的一切,怎么看都是王爷花钱在为他排忧解难啊。 王爷还怕他不同意,才想出了个如此迂回的法子,他真是太感动了! 被冯舒冲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谢安澜心里一阵恶寒。 这黑老头心里想什么呢? 原本想留这黑老头吃饭的心思也没了,不耐烦地把他打发走了。 被谢安澜赶出王府,冯舒冲不仅没有感到羞辱,反而觉得全身充满了力气。 邕朝能够拥有这样一位王爷是邕朝的福气啊,他能够得到王爷的青睐,也算是一种福气。 所以他一定不会辜负王爷对他的期待,誓要把沂城建设得更好。 不提冯知县心里怎么想,谢安澜在陆乘舲哪里拿了五万两银银票,到底还是要解释的。 前些天才好不容易把腰杆子挺直的谢安澜,对上陆乘舲又泄了气。 真的是花钱容易挣钱难。 他投出去的本钱都还没挣回来,花的钱是越来越多了。 “没事,我信任殿下。”陆乘舲对上谢安澜那双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睛,笑了笑。 “你就不好奇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干了什么?”谢安澜见陆乘舲不在意,心态一松,坐在他对面轻声道。 “听下人说王爷赁了一百顷荒地。”谢安澜谈生意的时候又没有背着下人,陆乘舲自然清楚。 “那你给钱还给得那么爽快。”谢安澜看着陆乘舲握笔的手,征愣出神。 “殿下要,乘舲就给。”陆乘舲没想那么多,快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交给陆初一。 这是他们处理生意上的方式,与谢安澜在现代处理公事一样,只不过由合同、策划书演变成了一张张的纸条。 甚至有些还画着圈圈叉叉,陆乘舲回的也是圈圈叉叉。 想来是下面的人不识字,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信息。 轻飘飘的七个字,可谓是说到谢安澜心里去了,心窝子处一阵阵的酥麻,越看面前的人,越可心。 陆乘舲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桌上的纸张,看着谢安澜,又想了想道,“不过乘舲倒是好奇殿下开荒来种什么?众所周知,荒地周围没有水源,这西北地区都少雨多旱,种什么怕也是活不成的。” 谢安澜装傻充愣,“我前些日子不是让陈桂收集了些种子嘛,觉得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就找些地给他种上,没准有意外的收获呢?” 还在一旁帮陆乘舲整理笔墨纸砚的陆初一,被谢安澜惊世骇俗的话给惊得差点打翻了砚台。 五万两银子啊,厚厚地一沓就让王爷给霍霍出去了? 陆初一不敢埋怨王爷,直把目光恶狠狠地看向陈桂。 陆乘舲也没有怪谢安澜,也拿目光瞧着陈桂。 陈桂,“……”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背这口锅,早知道他收集的这些种子,让王爷坑了王妃五万两,打死他他也不接这个活。 真的! 可惜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叫嚣,半点都不敢吐露出来,只能默默地替王爷背下这口大黑锅。 眼见陈桂都梗红了脖子,陆乘舲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对谢安澜微微一笑,“一百顷土地怕是种不下殿下那点种子,不如我与各个商队打个招呼,让他们帮殿下收集种子如何?” “你太好了。”谢安澜握着陆乘舲的手,感动得无意复加,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殿下喜欢就好。”被谢安澜握住双手,陆乘舲心尖颤了颤,对刚花出去的银子一点都不心疼了。 没办法,自己选的相公,含着泪也要宠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8 23:48:18~2020-06-19 23: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chelleli  ,: 第39章 尽管陆乘舲很用心地在准备了, 年三十这天,谢安澜下榻的宅邸还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 “没事, 安静点也好。”谢安澜站在廊下,伸手接了片雪花, 吹落,一点都不在意。 没有谁规定过年就要热热闹闹的,现在这样也好。 “委屈殿下了。”陆乘舲看着那被吹落出去的雪花,垂了垂眼。 说到底, 还是因为他是男子的缘故,不太会操持家务, 若是换个女子来,王爷这个年或许就不会过成这般光景了。 谢安澜拉起他有些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该是我委屈了你才是, 跟了我没享一天福, 第一个年就过成这样。” 陆乘舲摇了摇头,“乘舲是男子不在乎那些繁冗缛节。” 谢安澜笑了,“那不就是了,你也是男子我也是男子, 我两谁也不讲究, 与其在这儿自艾自怨,不如……” 陆乘舲挑了挑眼尾,“不如什么?” “不如趁初一他们都在忙,我带你去过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陆乘舲声音轻了轻,像雪花一样撩着人心。 谢安澜伸出一只手来, 勾了勾他的鼻梁,笑道,“想不想去?” “想。”陆乘舲那双如贮满了清泉的眼眸轻轻眨了眨,旋即点下头来。 得到答复,谢安澜拉着陆乘舲到了后厨,指使开厨房里的下人手,放开他的手,主动替他搬来了一张椅子,让他乖乖坐好。 自己挽起宽厚的袖子,准备开干。 “殿下……这是准备做什么?”陆乘舲坐在椅子上,看着谢安澜挽起衣袖,像个厨人一样站在案板前,拿着菜刀在比划着什么。 谢安澜笑了下,“我想亲手给你做道年夜菜,你乖乖坐好,等着我做给你吃就行。” 陆乘舲坐在椅子上,摊开手,自顾自的用食指在手心画了两个相依相偎的小人,“原来王爷所说的二人世界是这样的世界啊。” 谢安澜对着案板上的肉比划好一阵子,听到陆乘舲如此一说,笑着解释道,“是啊,你看这厨房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像不像个小世界。” “嗯。”陆乘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以后你若是喜欢,我们就经常背着初一他们出来偷偷过,怎样?”谢安澜乱七八糟的切了几块肉,洗好锅,来到灶台下,准备生火。 可谢安澜两辈子加起来也没用过土灶,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才生起火来。 堂堂亲王,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别说下厨,连后厨都不曾踏进过几次的人,如今伏在灶台下,笨拙地为他洗手做羹。 陆乘舲不知怎么得,突然就觉得这样的二人世界也挺好的。 待谢安澜从灶台下,再抬起头来时,手上,脸上都沾了不少锅灰,顺便还带起一股浓浓的烟味。 “咳咳咳,可算是生起了。”谢安澜被浓烟呛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用手背揉了揉,这一揉到好,眼皮也黑了。 陆乘舲没忍出轻笑了声,“王爷还好吧,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谢安澜摆摆手,打了盆重新清洁干净手和脸,又回到灶台上,开始他艰难的做菜之旅。 好在一阵手忙脚乱后,锅里总算是飘出了肉香味。 谢安澜满意地笑了笑,找了个瓷白的碟子,将锅里焖煮得色泽鲜亮的红烧肉给盛了起来,端在了陆乘舲面前。 满是期盼道,“你尝尝。” “辛苦殿下了。”陆乘舲用洁白的衣袖替谢安澜擦拭干净他脸上的污渍后,这才执筷,尝了尝。 “怎么样。”谢安澜见陆乘舲试了试后,愣住久久不说话,有些急了。 “不行,你就吐出来,别咽下去,结果不重要,过程才是重要的。”谢安澜有些慌了,他两辈子也被怎么做过饭,好不容易心血来潮一回,不会吓到陆乘舲吧。 就在谢安澜急得都要去拍陆乘舲后背时,陆乘舲这才缓缓道,“好吃。” 谢安澜哭笑不得,倒了一杯清水与他漱口,“都这样了,你就别勉强自己违心夸我了。” “没有违心,是真的好吃,方才我只是被殿下的手艺给惊到了。”陆乘舲不接谢安澜手中的茶杯,而是亲手给他夹了一块肉,送他嘴边,“殿下若是不相信,自己尝尝便是。” 谢安澜将信将疑的吞下。 色泽红亮的红烧肉入口微甜,轻轻一抿即化,口感浓郁,肥而不腻。 谢安澜眼前一亮,“果真不错。” 竟然没有失败。 不得不说运气使然。 “殿下这道菜很不错,混合了糖霜,老少皆宜,乘舲很好奇,还有什么是殿下不会的。”陆乘舲承认他方才感到有些挫败了。 殿下好像无论什么都比旁人要做得好,心思缜密,能想旁人所不想,出其不意又往往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能与殿下为之对比的好像只有钱这一项了。 但其实身为王爷的殿下是不差钱。 且不说陛下随手赏赐一笔就是几万两,再说王爷自己本身也不差,马鞍、糖霜这些等等都能获利极大,再加上这做菜的本事,以后怎么也不会是个缺钱的。 殿下若是自己有了钱,是不是就不再会需要他了? “我会的以后再一一展现给你好不好。”陆乘舲说话虽是带着笑,谢安澜却听出了他的几分落寞,大着胆子搂住他的脖子。 陆乘舲挨着这般近,陆乘舲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好在,很快外头就传开了下人的脚步声,打破了陆乘舲的羞赧。 “王爷王妃,外头来了好多马车,说是从帝都送来的年礼。” 听到下人的声音,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番衣物,打开厨房的门,向前厅而去了。 “是你派人送的?” “是你派人送的?” 看着停在宅子外面的好几辆马车,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问道。 再一听对方都不知情,两人均是一头雾水,总不能福伯他们给准备的吧。 结果还真不是。 是谢苍溟给送的。 今年守住了沂城,谢安澜功不可没,可谢安澜已经是王爷了,没有什么可以赏赐给他的了。 正好谢苍溟想到谢安澜的封地还在敌军手里,这些年都没有进贡,于是就把宫中的进贡大半部分都赏赐给了他。 东西太多了,也不能全拉来沂城太消耗人力物力,就先捡了些过年能用上的给谢安澜送来,剩下的全堆在了他的宸王府。 谢安澜接了单子扫了两眼,送来的大多数都是边境找不着的吃食衣物,放下单子,在几个马车间找了找,找到一个用冰块冻着的木箱子,打开看了看,搬到陆乘舲面前,这才道了句,“皇兄有心了。” “是什么?”陆乘舲有些好奇,为什么那么多东西,谢安澜就偏偏搬了这个箱子。 “你喜爱的凤梨。”谢安澜打开木匣子,露出里面几个用冰块冻着黄橙橙的凤梨来。 陆乘舲微微诧异。 “是无意间听初一提到的,难得这次皇兄送了些来,今晚守夜有得消遣了。”谢安澜笑笑,吩咐下人把凤梨拿下去化冻。 在邕朝凤梨这物只有岭南一带有,帝都和沂城是没有的,而且也不是这两天的产物,能大冬天吃到的也就只有皇室了。 因为谢安澜霸占了半天厨房,又有陛下遣人来送了年礼的缘故,今天的年夜饭直接晚了。 好在都是要守夜的,晚个一时半会也没什么。 满大厅的蜡烛,照耀着中间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没有丝竹管玄,也没有歌姬起舞,甚至连伺候的下人都没两个,与别的王孙贵族家的年夜饭比起来差得远了。 谢安澜看了眼,大大方方入席,对着大厅里摇曳的烛火笑道,“烛光晚餐过年也不错嘛。” 陆乘舲坐在谢安澜身旁安慰地笑笑。 谢安澜是真不在乎,没心没肺地给陆乘舲夹了一堆菜,“就算只有我们两人,也要把这个年过得开心点,你再不吃,初一就要馋死了。” “我没有。”被王爷一打趣,站在一旁的陆初一小声地反驳一句。 的确因为陛下送了不少年礼来的缘故,今天桌上多了许多他以前都未品尝过的美食,让他暗暗咽了好几次口水,可他也没有馋到王爷说得那个地步。 “没事,我回头让陈桂给你说说味道。”对于陆初一的反驳谢安澜也不甚在意。 陆初一,“……” 陈桂是谢安澜的专用试毒人,桌上的每道菜做出来都得由他先行尝过才会端上桌,所以什么味道他都知道。 陈桂见王爷点他了,昨天为王爷背黑锅的怨气不见了,反而挺直了腰背,像是扳回了一句似的。 被他们一打岔,大厅里冷清的气氛没了,陆乘舲笑笑,将谢安澜给他夹的菜全部吞入腹中。 一桌子菜,两人敞开了吃也吃不了多少,剩下的全都赏给了下面那些眼巴巴等着的下人们。 这些下人都是生活在这边境的人,进贡给宫中的贡品他们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 做得时候还是再三请教了陈桂才敢做得。 现下得了赏一个个到谢安澜和陆乘舲面前磕头感谢。 陆乘舲给每个下人都包了一个红封,虽然相处不久,但他们认真做事的态度他都看在了眼里。 得了赏赐又得了赏钱的下人们欣喜若狂,这不仅仅是对他们做事的肯定,还是对他们的激励。 凤梨不需要像菠萝一样需要用盐水泡,撤了年夜饭后就有下人将削了皮切好的凤梨端了上来。 两人就着凤梨坐在大殿里有得没得聊了起来。 没多会,陆乘舲实在是熬不住了,靠着椅子就睡着。 “少爷。”陆初一有心想要叫醒,却被谢安澜给制止了。 “你们家少爷这些天也累,让他休息吧,这夜守不守都无所谓。”谢安澜说着就来到了陆乘舲身边,小心翼翼横抱起,出了大厅。 “唔……” 谢安澜刚把人给抱回房间,人就自己悠悠转醒了。 “累了就睡吧,我陪着你。”谢安澜细心把人放在床上,轻轻笑道。 “不守夜不好。”陆乘舲意识还有些游离,在谢安澜抽手的时候,无意识的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肘。 谢安澜还是第一次见到陆乘舲撒娇的一面,心跳都微微漏了一拍。 凑近他的脸哄道,“那你想怎样?” 陆乘舲想了想伸出手来搂住谢安澜的腰,让彼此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这样就好。” 呼出的热气,微微带了些许的酒气,打在谢安澜脸上,使他脸上一时间竟然有些意乱情迷。 过了好一会才逐渐恢复清明。 谢安澜垂下眼睑,打量着陆乘舲那细的几乎看不见毛孔的瓷白肌肤,低下头来忍不住轻轻蹭了蹭他的鼻端,笑问道,“沂城这么天寒地冻的地方,你的肌肤怎么还是如此招人妒忌。” 两人的眸子对视不过一寸,陆乘舲的眼睫一扫就能触到谢安澜的眼睫,看着平日里那双幽深的眼瞳里满心满眼倒影的都是自己,陆乘舲的手不仅攥紧了身下的被子。 想微微偏头,躲避尴尬,没想到唇瓣却触碰到另一片柔软之处。 征愣出神,不知该如何自处,就这样停在原地,不动不动。 谢安澜笑了笑,用手捂住陆乘舲的眼睛,主动加深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 除了上次安慰陆乘舲那次,谢安澜也是两辈子第一次吻人,吻技比起陆乘舲来说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片刻的时间,谢安澜便放开了身下这个呼吸都快忘了的人。 脱了鞋,主动跨过他,进到床铺的里面,准备拉过被子躺下。 “殿下……”陆乘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应极大的从床上蹭了起来,想要阻止,却没有阻止住。 谢安澜拉来被子一看,被褥下面躺着两个被陆乘舲放在一起睡觉的木偶人。 陆乘舲,“……” 陆乘舲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 谢安澜笑笑,将两个木偶挪移了个位置,原样放好,又给盖上被子,自己也跟着躺下,伸出一只胳膊来,意思不言而喻。 陆乘舲垂着眸,愣了愣,不紧不慢地躺在了谢安澜的胳膊上。 刚一躺下,身下的人就主动拥过来,给了他一个暖呼呼的怀抱。 “抱一会儿。”谢安澜搂着陆乘舲的腰,头埋在他的颈间,闻着他身上传来若有似无的幽香,顿觉全身的疲惫都被放松了下来。 两人就此抱着,谁也无心睡眠。 最后还是陆乘舲撑不下去了,主动聊起,“殿下当真要等工坊赶制完军队的马鞍后把马鞍卖给商人吗?” “嗯。”谢安澜轻应一声,知道陆乘舲在担心什么,淡淡阖了阖眼,“防不住的,草原部人现在多半已经知道了马鞍的存在。” 上次守沂城那次,邕朝骑兵可是追下了不少草原部的草原部骑兵,他们不可能没有看出端倪。 加上草原部常年与邕朝开战互相之间暗探不知凡几,邕朝这次拿出了□□就已经够让他们警惕了,更别说是马鞍了。 紧接着谢安澜又道,“加上马鞍的制作方法简单,旁人拿到手就一看就能仿制,根本防不住,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人能够仿制,一是看在我王爷的身份上不敢,二是我的价格太低了,一副马鞍的成本都不止二两,说起来这都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么一个低的皮子价格。” 谢安澜说着又把陆乘舲抱得紧了些,“明天,威远侯和霍将军他们就要出征了,就是想在草原部人还没有完全制作出马鞍来的时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明天初一啊,新年的头一天,就有千千万万的人担负起守护这座王朝的命运。 “殿下……如果如果乘舲说能防住呢?”陆乘舲说着转过身来,数着谢安澜的睫毛。 “嗯?”谢安澜抬起了眸子,不解地看着他。 “做马鞍最需要的是什么?”陆乘舲淡淡一笑。 “皮子。”谢安澜回答完,猛然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陆乘舲。 “你把整个草原的皮子都给收购了?”谢安澜陡然道。 “草原那么大,我一家收不完的。”陆乘舲摇了摇头,转而又笑着说道,“不过把草原部周围的皮子都收了还是行的。” “那得花多少钱?”谢安澜心中一惊。 “大概也就是殿下买两片荒地的银子吧。”陆乘舲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这么廉价?”就算草原人不拿皮子当回事,也不至于便宜到白菜价的地步吧。 陆乘舲笑笑,“草原人根本不懂皮革鞣制,他们只会用粗浅的用粗盐搓一搓,或者拿到太阳下暴晒,这样的皮子根本就顶不上两年,但是布匹却不一样,能一直保存十几年,我原来能用一匹布换一户草原人家所有的皮子,自从王爷做出马鞍以来,我把一匹布加到了两匹布,整个草原都疯了,我敢保证,他们拿到了马鞍的制作方法,短时间内也做不出。” 陆乘舲说话的时候,眼眸里泛起了浓浓的自信,像是布满星辰的夜空,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不亏是宸王妃,有魄力,有远见。”谢安澜没有忍住,吻上了这双叫人挪移不开视线的眸子。 陆乘舲顿了顿,耳背一阵滚烫,缓了好一会,才有些可怜的看着谢安澜,“可是……可是……我没有钱了。” 二十万两银子,他的全部身家,如今已经霍霍得所剩无几。 “你想要我怎么偿还?”谢安澜挑起眼尾,等待陆乘舲给他一个答复。 结果回给他的是一串长眠的呼吸声。 谢安澜戳了戳他的脸,眼皮子都没抖动一下,看样子是真的累到睡过去了。 “哎……”这次轮到谢安澜悠悠地叹了一声,把陆乘舲搂在怀里抱着,也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就在两人熟睡的时候,草原部的人简直是彻夜难眠。 他们在邕朝的探子得知,那个上次把他们草原部人打得七零八散的天雷并不是什么巫术,而是他们邕朝的一位王爷发明出来的火|药。 而且他们的探子还打听到这位王爷不仅发明了威力巨大的火|药,还发明了可以与他们草原部骑术并驾齐驱的马鞍。 这一个又一个消息,直接把草原部的人都给砸懵了。 要知道他们草原部致胜的法宝那可就是远胜于邕朝人的骑术,如今邕朝人的骑术比他们与他们差不多,他们还有什么胜仗可以打。 并且他们还有那么厉害的火|药! “难道说天命又回到了邕朝人身上?”草原部首领蒙赫威坐在龙椅上,端着酒杯愁眉不已。 “不可能父汗,国师大人说了未来的三百年的天命都是属于我们草原部的。”蒙赫多赤红着眼,不接受这个说法。 蒙赫威撇了眼这个三儿子,心中微微有些不快,这些年与邕朝交站下来,还是第一次在邕朝人手里吃这么大一个亏,都是这个三儿子一意孤行所致,对他到底还是低看了一眼。 被父汗不悦地打量着,蒙赫多纵使有再多不快,都不敢再言,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苦酒,眉头都不皱一下,将一大碗苦酒咽了下去。 草原部没有粮食酿酒,他们就用草原上特有的一种苦草来酿,纵使苦了些,也好过没有酒喝。 不过像这么涩苦的酒,能一大碗眉头的不皱一下就咽下去的人,着实不多。 看得出来,蒙赫多身上有一股狠劲儿。 这原先是蒙赫威最喜欢蒙赫多的一点,但这次犯错后,他的这个优点,就被蒙赫威给无限放大成缺点了。 当然蒙赫多除了犯了这个错误之外,他还攻破了延河,占了邕朝两个城池,这也是蒙赫威没有惩罚蒙赫多的缘故。 功过相抵了。 “父汗,我们在邕朝的探子不仅打听出了这点,他们还把那个叫做马鞍的东西的制作方法给学了下来,只要我们草原人也掌握了这个马鞍,他们邕朝人就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蒙赫威的二儿子见蒙赫多失了宠了,立马跳出来道。 “嗯,铭儿这次做得不错。”蒙赫威听罢,对二儿子蒙赫铭毫不吝啬夸奖。 想了想,末了又说道,“那马鞍的事情就交给铭儿你去做,务必要在邕朝人攻打过来的时候,让我们的军队都装备上。” “是。”三个儿子中,一向没有存在感的蒙赫铭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般,对着三弟蒙赫多挑衅地挑了挑眉。 “小人得志。”蒙赫多看都不看蒙赫铭一眼,不过是个手中没有军权的二哥而已,就算是做出来马鞍,也威胁不到他。 他真正需要忌惮的是那个一直坐在父汗身旁,默默给父汗斟着酒不说话的大哥蒙赫乌。 “父亲,马鞍的事解决了,火|药的事怎么办,那火|药邕朝藏得死死得,半点消息也打听不到。”蒙赫多又饮下一被苦酒,气不顺问道。 蒙赫威看都没有看三儿子一眼,而是侧眸看着身侧的蒙赫乌问道,“乌儿,你怎么看。” 蒙赫乌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仿佛一个没有一点喜怒哀乐的人,“谁研制的,将人掳来就是。” 蒙赫威旋即哈哈一笑,“乌儿说得不错,只要把这研制的人掳来,他们把东西藏得再死,不也于事无补。” 蒙赫铭听着父亲大哥弟弟的话,觉得没自己的事了,就悄悄告退去办父汗交给他的事去了。 三个兄弟中就他一人没有军权,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件能够与军权沾上边的事,他一定竭尽全力办好,让父汗对他另眼看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9 23:56:16~2020-06-20 23:5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俞言 20瓶;老秃秃酱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蒙赫铭拿到暗探好不容易送出来的马鞍图纸, 欣喜若狂地让属下人去准备材料。 又亲自去邕朝人的俘虏中挑选了一批会点手艺的工匠。 在制作这行,邕朝人就是比他们草原人要强,一根草都能让他们玩出各种各样的花样。 而他们草原人只会在马背上讨生活, 穿着厚重腥臭的皮子,吃着粗糙的食物, 喝着涩苦的苦酒,被邕朝人骂为没有开化的蛮子。 不过这又怎样? 他们邕朝人再强再厉害如今还不是被他们这群野蛮的草原人打得苟延残喘,沦为他们的奴隶。 现在只是邕朝的几座城池,但早晚有一天整个整个邕朝的人都会沦为他们的奴隶。 到了那时就再也没有人会看不起他们草原人! 蒙赫铭想着, 深深地看了眼属于父汗的帐篷。 只要有一天他能堂而皇之的登入进去,坐在那个主位上, 也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他。 蒙赫铭深吸了一口夜晚的凉气,压下眼眸中浓浓的,转身踏入了夜色中。 这晚因为草原部二王子的一句话,注定会让整个草原无眠。 一群一群的人马奔驰在草原上, 他们朝着各个方向准备去草原人的居民中收集制作马鞍的材料。 这些都是二王子的心腹, 他们怀揣着对二王子的期盼, 踏上了这条他们自认为是希望的道路。 一队人马深夜来到了就近的一户草原人的帐篷中,惊醒了这户人家的男主人。 男主人得知他们是来收集皮子的,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前些天有商队路过, 我家的皮子都已经出售了。” 这群人并不相信这家男主人的话, 他们暴戾地闯入男主人家中,惊吓了这家男主人的妻儿老小,肆意在他们家搜刮了一通。 果真发现没有收获后,这才信了男主人的话,恶狠狠的扬长而去, 留下遍地狼藉。 这群人很速度,很快就找到了下家,然而还是如同上家一样,没有,都卖给商队了。 一家,两家,三家,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整个草原部周围一张皮子都收不到了。 有家商队几天前,用两匹布的价格把他们整个草原部的皮子都给收走了。 察觉到不对的他们,只能打马回去,将这事禀告给二王子。 “给我查!是那家的商队!”心中刚升起一簇希望火苗的蒙赫铭得知消息脸都气绿了。 他这火都还没烧起来,就有人拿凉水给他灭了个干净,如何叫他不气。 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桌,心中怒火一阵一阵往头上涌。 叫他知道是那家的商队,他非得生吞活剥了他们不成。 “是路家商队做的。”很快就有人查到了信息。 “给我把这家商队的人都给抓起来,我要让他们看不见明天的太阳。”蒙赫铭现在只想把这团怒火给发泄出来,其他的一律不想去想。 蒙赫铭虽然丧失了理智,但他的下属却还清醒着,闻言委婉地提醒道,“二王子,这个路家可不一般。” “什么不一般,一个商人还能跟我叫板不成。”蒙赫铭根本没有听出属下的言外之意,一味的自大自狂。 下属面色一尬,不得不再把话说得简单直白点,“二王子,这个路家是草原上唯一的一支大汗认定的商队,轻易动不得啊。” 听到大汗两个字,蒙赫铭才稍稍镇定下来,睨着眼问道,“什么意思?” “这个路家原本只是草原东部的一个小部落,靠着与邕朝人互商给我们草原人带来便利崛起的,每年还会上供许多茶叶、精美的陶瓷布匹与大汗,若二王子一意孤行,大汗哪里怎么交代?” 蒙赫铭听罢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暴戾地抽出腰间的一炳弯刀,狠狠地在他踢翻了的矮桌上砍了几刀,怒道,“难道我堂堂一个二王子竟然连一只商队都奈何不了吗?” 蒙赫铭又恼又气。 父汗好不容易交给他一件事,出了这样的状况,他去禀告,父汗肯定认为是他办事不利,对他更为失望,可若不禀告父汗,一个商队都能爬到他头上,他忍不下这口气。 若不是、若不是他手中没有军权,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下属看着对着矮桌发泄的蒙赫铭,跪下哀求道,“二王子,邕朝人有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请二王子三思。” “我忍,我忍得还不够多吗?”蒙赫铭咬牙切齿地砍着矮桌,眼睛泛红,“我忍了这么些年我得到了什么,父汗不喜也就算了,如今一个我拿一个商队都能办法,我这二王子还不如不当。” 蒙赫铭狠狠地发泄一通后,还是收敛起了脾气,老老实实去给蒙赫威禀告这件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蒙赫威对蒙赫铭失望透顶了,看都没在看这个二儿子一眼,转而吩咐人将路家商队的负责人叫来。 路家商队的负责人是个快接近六十岁的老头,他有些草原人特有的黝黑皮肤,白发苍苍,卑谦地匍匐在大汗脚下,诚恐惶恐地问,“不知大汗深夜召小人前来所谓何事?” “听说你家的商队把我们整个草原的皮子都给收走了?”蒙赫威端着一碗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跪着的老头,谁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老人听罢后,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大汗,确有此事。” “你们收购这么多皮子做什么?”蒙赫威放下酒碗,周身的气质抖然一变,整个帐篷中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看着叫人胆寒。 老头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匍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大汗饶命啊,是邕朝商人不知为何突然间加大了收购皮子的力度,从原来的一匹布增加到了两匹布,此事小人先前也有察觉到不对,禀明过大汗,是大汗您说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皮子,不用特意来禀告你,小人才自做的主张。” “是吗?”蒙赫威的目光一禀,完全不记得有此事。 “大汗忘了,前些日子小人给大汗送年礼的时候有给大汗提过……”老头的话点到即止,后面的话再没说出口,满是褶皱的脸上已经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一脸的恐惧和茫然不知所措。 蒙赫威眯起眼想了想,好像过年之前确有其事,不过那时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打仗上,对这个商人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映像。 但,那又怎样? 蒙赫威看着地上颤抖的老头儿,眼中没有半点同情,冷漠道,“路家资敌,其罪当诛,念其为草原部所付,免除其罪,只罚没家产。” 老头惊恐,“大汗冤枉啊,我们路家向来对草原部忠心耿耿,何时资过敌。” “你把我们草原人的皮子都卖给了邕朝人还不算资敌?”蒙赫威目光一冷,屹然已没了耐心。 “可皮子根本就不值钱啊。”老头觉得冤枉,觉得难以置信,草原上的人都不稀罕那腥臭的皮子,能用它换精美的布匹,是每个家庭梦寐以求的事,如今怎么就被大汗说成了资敌? 马鞍的事,蒙赫威不想与老头解释,看着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蒙赫威没了兴致,挥了挥手,让人把他拖了出去。 能留他们路家商队人的几条贱命,已经算的上他仁慈了,还轮不到他们在他面前来撒野。 压下心中火气,蒙赫威又看了眼那个半点不惹他喜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儿子,冷声道,“你可有补救的法子?” “回父汗,儿子已经派人去更远的草原部落收购皮子了,只是需要时间,不如就先用布匹做一匹试试?”蒙赫铭也只是拿到了马鞍的图纸,并不清楚马鞍用皮子做和用布匹做有什么不同,暗探也并没说明什么,料想用布匹也应该是可以的吧…… 蒙赫威目光一敛,微微思索后,决定还是再给这个儿子一个机会,“嗯,就这么办吧,这次可不能再有任何差错了。” “是,儿子这次一定做好,不辜负父汗的期望。” 在草原人忙碌的时候,邕朝的士兵过完年三十,年初一就整军离合,向被草原部占领的泾城而去。 这一次是邕朝主动向草原部人开战,为了保证谢安澜的安全,谢苍溟没有让他再跟随军监军,而是让他待在沂城待命。 城墙上哀婉的牛角号声呜呜地响着,在给城墙下离去的军队送行。 谢安澜站在城墙上,目送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沉默不语。 直到他们远去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慢慢从城墙上渡了下去。 因为即将要开战的缘故,这个年过得寡淡极了,整个沂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阴沉沉的像个死城。 冯知县也深知这样下去不行,为了调动沂城百姓的积极性,他和谢安澜商议了一下,年初三就在组织人手为开荒做准备。 宸王的那么大一片荒地要在开春前就开荒出来,这个工程量可不小。 他几乎是派人到各个乡下挨家挨户的通知。 现在离春耕还远着,不少农户都闲在家里无所事事,正好能抽派出人手来帮忙开荒。 正好沂城周围还有些从泾城渭城逃难来的难民,这一开荒也同样能给他们一个活路。 他财大气粗的大手一挥,号召只要是能劳作的人都收。 于是沂城彻底的热闹了起来了,每天城门外都有从四面八方听到消息的难民们聚拢过来,再由衙役们统一分配到各个划分出来的荒地上,进行劳作。 他们在劳作时,谢安澜打开了他许久没打开的系统,悄悄地购买了一批种子,混在陈桂收集的那些种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身体不好,严重低血糖,脑袋昏昏沉沉的,更得有点少,对不起大家了,等过两天身体好点了,再加更回哈。 感谢在2020-06-20 23:53:17~2020-06-22 22:0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舞清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安 10瓶;沈俞言 5瓶;每天都在等更 3瓶;长河沉星晓、裴臻唐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五千亩地开荒的事, 可不是一件小事,加上冯知县到处宣扬,引得附近的难民农户们纷纷口口相传。 不久, 挨着沂城周围几个城池州县的人,都知晓了宸王财大气粗的挥袖撒下了五万两白银, 包下了那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荒地来,还大肆招人开荒。 此消息一出,直接炸晕了几个州县的人。 五千亩荒地啊! 这得需要多少人去开荒! 而且开荒出来,能不能耕种东西还不一定呢。 听说这开荒, 每天还给粮食给工钱。 这宸王莫不是搁沂城撒钱玩吧。 不管当官的和那些世家心里怎么想,反正过不下去日子的百姓和难民们是疯了一般往沂城涌。 这一刻他们早忘了沂城的危险,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到了沂城就有活命的机会。 况且堂堂亲王都在沂城,能有什么危险,果真有危险的话,王爷也不会不管他们的。 不得不说古时候的百姓对皇权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盲目信任。 仅仅只是一句宸王在沂城撒钱, 也不管事情的真实性如何, 不少百姓就蜂拥而来。 可苦了冯知县, 每天为了安排这些百姓忙得脚不沾地。 还没到开春,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原本他人就又瘦又黑,这下可好了, 扒了那身官服扔在难民堆里, 比难民还像难民。 不过,他瘦归瘦,看上去精气神很足,似乎很乐意如此忙碌,让原本有心劝他注意点身体的谢安澜, 默默地打消了念头。 对于难民们疯狂往沂城跑的现象,其他州县的官员们与世家是极力支持的,甚至不惜动用人力物力在帮他们在自己的州县里宣传。 要知道他们为了这批难民早就焦头难额了,若不是先前谢安澜下了死命让他们安置难民,他们那会管这些,如今有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就让他们忙活去吧。 至于谢安澜在沂城撒钱的事,大多数的人还是抱着一种看热闹不显事大的心态。 毕竟这西北的情况,谁不清楚,少雨多旱,百姓们都是靠着湖泊赖以生存,五千亩荒地得需要多少水源来灌溉?沂城哪有那么多水源? 不必说,宸王最后砸下去的那些钱,必定收不回本。 血本无归都是轻的,重点是,宸王亏本后,那些满怀希望拖家带口奔去沂城的难民们怎么办?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宸王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难民们却不可以。 当希望被人高高举起,再被人狠狠摔下去,就到了人疯狂的时候。 到时候几个州县的难民都聚在沂城外,这要是闹起来,看他宸王怎么收场。 先前谢安澜让护卫拿着他的手令逼迫几个州县的官员强制安置难民,已经将这批官员给得罪狠了,如今他们是巴不得想快些看谢安澜笑话的。 不管别人是怎么等着看笑话,反正谢安澜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因为大批难民到来的缘故,人工一时间变得不值钱起,战乱后的沂城在他们的建设下每天都在飞速发展中。 以前如同一座死城的沂城县,现在每天天不见亮就能听见街道上开始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不少商人也闻腥似的从各个州县赶来,看看能不能从宸王手中薅点羊毛。 毕竟难民们如此多,宸王每天又给发工钱,这么多人,总有人有需求吧。 家里缺个瓶瓶罐罐,少个针头针线啊,都是商机。 一个人赚一个铜板,整个沂城下来岂不就是盆满钵满。 之前跟着陆初一到沂城的商队们,他们的货物都售罄了,原本打算打道回府了,一看沂城如今的发展了,得了,别走了,反正商铺都买了,就在此地驻扎吧。 派人回去调集货物,一来二去的,又吸引了不少商队前来。 这么多商队中,总能有一两家大商队。 谢安澜只稍稍在市面上露了一点点的糖霜,瞬间就把他们的目光给吸住了。 每天都在市面上打听这糖霜究竟是哪里来的。 最后就打听到了陆乘舲这里。 加上陆乘舲有意放出话去,说是要处理手上的一批糖霜,这不南来北往的商人都想要这批货,有事没事就往宅邸送礼。 可不就便宜了谢安澜。 吃着南边早春的樱桃,谢安澜惬意地看着在身边忙忙碌碌的陆乘舲,眯了眯眼,伸了个懒腰,再坚持一段日子,他就可以重回人生巅峰了。 “殿下,我们的糖霜比市面上的糖霜成色还要好得多,我不打算涨价,还按照十两银子一两卖,你意下如何?”陆乘舲一手拨弄着算盘,一边向谢安澜汇报。 “都听你的,你决定就好。”谢安澜不在意地捻起一颗水灵灵的樱桃,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在算盘上起舞,听着那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只觉得赏心悦目。 陆乘舲闻言,没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转而又道,“沂城如今还贫瘠,我也不打算出售太多白糖,只拿出五百斤来售卖,总共八万两银子,殿下可有意见。” 五百斤这个数目是陆乘舲想了又想的。 太多,沂城吃不下,太少,又不够吸引人,五百斤不多不少正好。 当然他也不敢私自做主,还得看看谢安澜是个什么想法。 “没有意见,你决定好了就好。”谢安澜吃着桌上又大又甜的樱桃,没有一点干涉的想法。 陆乘舲停下打算盘珠子的手,抬眸凝视了谢安澜片刻,见他真的只打算做个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没辙了,微微叹息一声,叫来陆初一,让他去接恰商人。 几两丝毫没有杂质的糖霜出现在沂城的市面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为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如此纯净的糖霜,因此私底下这不管这糖霜叫糖霜而是直接给它取了个更加文雅的名字——雪糖。 这就意味着,雪糖比糖霜更加的珍贵。 陆初一还没走到商人们洽谈的包厢里,就听见里面的几个商人都快为此给打起来。 “姓杨的,这雪糖是我们关中吕氏先看中的,凭什么要让给你们汉东杨氏。” “哼,还称关中吕氏呢,现如今当家的是那个姓苏的寡妇吧,干脆你们直接改名叫关中苏氏好了。” 那自称为关中吕氏的男子,后槽牙咬得狠狠的,看上去脾气也不好,听这人一说,立马拍桌子怒道,“姓杨的,我在跟你说雪糖的事,你别给我扯其他的。” 这人不慌不忙睨了他一眼,讥笑道,“姓氏都快要叫别人给霸占了,连个寡妇都争不过,还来争什么雪糖。” “你别欺人太甚!”吕氏男子气得往前冲了两步,一副做势要吃人的模样。 好在他旁边的一个人及时拉住他,和稀泥道,“吕大哥,杨大哥,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为了几斤雪糖大打出手,闹出去徒惹笑话,有话坐下来好好说嘛。” “姓杜的,你少和稀泥,谁不知道你花花肠子最多,有什么主意直接报上来就是。”那姓杨的端起茶杯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那方才劝架的男子。 那老好人杜氏男被杨氏男子盯着,脸上也不见尴尬神情,脾气好好的笑笑,“和气生财嘛,与其我们在这里争论不休,不如价高者所得如何?” 他这话一出,屋里霎那间没了声音,所有人都纷纷古怪地看着他。 广陵杜氏,专做运河生意,南来北往的商人哪家都要用到他们家的商船,甚至有时候为了赶时间,皇家都会赁用他们家商船,生意大,人脉广。 在如今这个逐渐落没的邕朝,就属他们家还算中挺,其他世家该落没的也跟着落没下去了。 拼财力,在场的谁拼得过他们杜家?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怎么,几位哥哥不同意?”杜氏老好人眯着眼睛笑说道。 当然不同意! 可这话谁也没脸说出口,毕竟大家都是生意人,拼财力的确是个好法子,对谁都有利。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这话一说出口,岂不是就在等于说,这雪糖他们广陵杜氏包了。 叫他们的脸往哪里搁。 眼见里头就快闹起来,陆初一很有眼色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张稚嫩的圆脸上露出让人觉得亲切的笑容,“诸位老板稍安勿躁,既然我家王妃把诸位老板请在此地,定然不是为了让诸位老板来争吵的嘛。” “那陆管家说说,这糖王妃是个怎么出售法?”那姓吕的冲动汉子对上陆初一还算是把性格稍微收敛了点。 虽然陆初一在他们眼中就只是个奶娃娃,但架不住人家少爷会嫁人,一朝嫁给了王爷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他这个下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现在他们面前站个五岁小娃娃,该低头时还是得低头。 陆初一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王妃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想着这些年大家都不容易,这雪糖啊,也不要大家高价,就把这雪糖的价格定的与糖霜的价格一样,诸位老板没意见吧。” 此言一出,屋里的人除了杜氏商人,其他商人都纷纷兴奋起来。 “好!” “没意见!” “王妃深明大义!” 要知道十两银子一两糖霜那只是市面上的价格,有时候糖少时,这个价格还能往上翻上一翻。 如今雪糖的品质比糖霜的品质好,价格却与糖霜一样,这岂不是白给他们挣钱的机会。 如何不叫他们惊喜。 唯独那杜氏商人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等他们嚷嚷完,这才上前拱了拱手,“陆管家,虽说王妃此举深明大义,可这雪糖就那么点,我们却有这么多家,该如何分配呢?” 总不能他们抱着银子来,就一家称个几斤几两回去吧,丢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躺了两天,身体好些了,起来更文了(捂脸)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感谢在2020-06-22 22:03:28~2020-06-26 23:4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生若衹如初見 50瓶;君 7瓶;十四啊啊啊 3瓶;占l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广陵杜氏商人的话一出口, 屋里其他高兴的商人瞬间琢磨过来,不说话了。 虽说这上好的雪糖不涨价,的确能让他们赚上一笔, 但那也得数量大才行,不然一家一两斤, 他们至多也就赚个几两银子,为这几两银子高兴,委实没有必要。 陆初一眼神在他们身上打了转,就清楚了这些人心中的心思, 当下只装糊涂笑道,“既然是我们家王妃出手, 小打小闹的怎好惊动诸位老板。” 语毕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位杜氏老板,找了个椅子,不慌不忙地坐下,及其天真地扔下一句话, “就是不知道我家王妃要出手的五百斤雪糖, 诸位老板那位能够吃下。” “什么?” “五百斤!” 诸位老板见陆初一都坐下了, 也跟着要坐下去,又蓦地被他这句话给炸得站了起来。 就连那位财大气粗的杜老板听罢,也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五百斤糖霜是什么概念呢? 相当于整个邕朝一年在市面上的供应了。 糖霜得来极其不易,这是众所周知的, 所以他们听到宸王妃要出手一批糖霜, 也就抱着撑死一二十斤的量在算。 别看只有一二十斤,那也是几千两银子的交易了,算下来也算是笔不大不小的买卖了,所以大家才会吵起来。 要早知道五百斤这么大的份额,他们还吵个什么劲。 这可是好几万两银子的买卖, 他们是商人不错,可也没有富裕到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少不得还得几家合作才行。 这下众人不吵不闹了,个个欢天喜地起来。 就连方才那个脾气暴躁的吕老板,听罢都气定神闲了下来,不再闹腾。 场中唯有那为杜老板面皮有些挂不住,与陆初一对视了眼。 见对方眼睛里全是清澈,心思微微一转,不经意间提了一句,“王妃如此大的手笔,也不知道这王爷是否知晓。” 毕竟五百斤雪糖啊。 他们这些商人平时见过最好的糖就是那微微带了些褐色的糖霜,这半点没有沾染杂质的雪糖保不齐就是那宫中的贡品。 过年那会陛下把今年的贡品大半都给宸王送了来,但凡消息精通一点的都是知晓此事的,因此得知宸王有如此大一笔雪糖他们倒不惊讶。 惊讶的是,如此大手笔的买卖王妃能够做得了主? 若是王妃私自做主,事后王爷责备起来,他们这些商人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此言一出,其他人又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陆初一敛了敛眼皮,淡淡地笑了笑,“杜老板你就放心吧,若没有王爷受意,我家王妃岂敢如此大胆。” 说着他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怕诸位老板笑话,我们王爷花钱大手脚惯了,一下子砸了不少银赁下一块荒地,还得每天给难民们开工钱,这不就捉襟见肘了起来,没了法子才让王妃出来倒腾这些雪糖,若不然这雪糖,我们是一两也舍不得卖的。” 陆初一的话很快便说服了他们,毕竟沂城的情况他们也是清楚的,想要养活这群人可是不易,难免捉襟见肘。 不过,这皇家就是皇家,随随便便拔根毛下来,就快十万两银子了,也足以让人乍舌了。 杜氏商人不在挑事,众位老板也都不是什么多事之人,很快就相熟的几家凑在一起商量。 这家要几十斤,那家要几十斤,很快便把五百斤雪糖给刮分了干净。 八万两银子也就轻轻松松入了陆初一的口袋。 送走了几位老板,陆初一对着那位杜老板的背影黯了黯眸子,转身回了府,去给王妃交差,同时给王爷负荆请罪。 谢安澜看着陆乘舲手中厚厚地一踏银票,在听着陆初一跪在自己面前交代事情的起因经过,撑着下颌的手抬了抬,笑道,“本王的确花钱大手大脚,你说得都是事实,我有什么好责怪你的,起来吧。” 陆初一不敢起,拿眼神去瞧陆乘舲,见陆乘舲点了点头,这才欢天喜地道谢,“多谢王爷恩典。” 谢安澜晒笑一声,不再关注这小孩,低头继续看他方才看的书去。 陆乘舲却是把银票中属于谢苍溟的那份单独数了出来,放进一个匣子里锁好,剩下的五万六千两放在桌上,推在谢安澜面前。 谢安澜抬了抬眼帘,摇了摇头,表示不收。 “殿下贵为亲王,身上怎可没有银子傍身。”陆乘舲知道谢安澜这些日子,为了难民把卖给军队的马鞍挣得那点钱都给花得七七八八了,如今身上已不剩多少钱了,主动给他找补。 谢安澜唇角弯了弯,知道陆乘舲是在为他考虑,不过想到除夕夜那晚,听到对方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句没钱了的话,又主动把钱给推了回去。 “这钱放在我这里不过几日就被我给霍霍了出去,还是请王妃帮我管着吧,一个月给些月钱与我便是。” 陆乘舲见谢安澜当真不收,也没有强求,拧着眉想了想又问,“那殿下看这月钱一月给多少合适。” 拾起桌上的银票,斟酌地数了一万两过去,“如此可够?” 谢安澜被他那谨小慎微的表情给逗乐了,“我又不是饕鬄,那用得着这么多。” 目光在桌上一转,正好看到陆乘舲算账时没找到压宣纸的,就拿了一枚五两的碎银子压在上面,伸出拿过那五两银子,笑道,“以后每月月钱就五两吧。” 陆乘舲和陆初一两人皆是一惊,然后强烈反对,“殿下万万不可,五两银子也未免太少了。” “够了。”谢安澜捏着银子笑了笑,“我现在一应吃穿用度皆是花你的,如今还能每月从你手底下讨五两银子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来到邕朝如此久了,谢安澜对于钱的概念也没有那么模糊了。 五两银子虽然不多,可也不少了,不去开销大的地方根本就花不完,放在普通百姓家,更是够一家五口嚼用一两年了。 他现在衣食住行都不用花钱,打赏下人也用不着他亲自来,五两一个月他还花不完呢。 说完,见陆乘舲张了张唇,又要说出拒绝的话来,挑眉道,“况且我还欠你不少银子,你把钱都给我了,我花钱又没给章数,你叫我何时能够还清债务。” 陆乘舲眸色一沉,轻轻吐道,“殿下不用还的。” 谢安澜当然知道,陆乘舲打从一开始就是把钱给予自己的,压根没想过他还,不然系统也不会不记他账。 正是因为这样,每当他想起他除夕夜嘀咕的那句我没钱了,他就想把这个傻得可爱的人儿好好放在怀里抱着。 有时候,钱能让人看清一些人,却也能让人看明白一个人的心。 “不用我还,你就留着自己花,正好马上要开春了,天气也马上就要暖和起来,你也给自己多置办些衣物,全都按照王妃的规制来办。” 他们二人的婚礼就是一个闹剧,原本威远侯府送来的嫁妆里面有不少做成王妃规制的衣物,可那些都是女子服饰,并不适合陆乘舲穿。 而他这个王爷又穷,自己都吃不饱饭,那有闲钱做衣服,因此陆乘舲穿得还是他平时里穿得那些,虽说不寒酸,可也算不上奢华。 唯一奢侈的恐怕就是他送得那几件羽绒服。 那怎么行,王妃就该有个王妃的样子,总不能他天天绫罗绸缎穿着,却让陆乘舲还跟以前一样吧。 陆乘舲看着谢安澜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让他花钱的话,眸光柔了柔,不自觉地跟着点了点头。 谢安澜在心里算了算,要按照王妃的规制来做衣服的话,一件衣服的价格就不菲,再加上衣服都做了,总不能没有配饰吧,玉带,玉佩,玉冠,这些统统都要配置。 而且不能只做一套吧,怎么也得来个十几二十套,刚挣得钱瞬间又得缩水一大半。 凝了凝眉,刚升起的那股马上就要重回人生巅峰的话又被他给压了下去。 还得继续挣钱才行,在苦不能苦媳妇。 “殿下在愁什么。”陆乘舲把钱收起来,见谢安澜又皱起了眉头,问道。 谢安澜苦笑一声,也不隐瞒,“在想挣钱的事。” “已经够花了殿下。”陆乘舲宽慰道,“今年在沂城总共收了一万斤红糖,能够产出将近五千斤的雪糖来,再匀一半出来做冰糖,殿下欠乘舲的钱绰绰有余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买红糖不过才花几百两银子,被殿下随手这么一番就轻轻松松能赚百万两。 陆乘舲心中挫败不已,他引以为傲的挣钱天赋,在谢安澜面前不堪一击。 谢安澜没把这点钱放在眼中,百万而已,而且还要三个人均分,算下来也没有多少。 就只够在系统哪儿买一包种子的钱,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时间不早了,天色见晚,谢安澜就打算回自己屋睡去了。 陆初一见状,大着胆子戳了戳陆乘舲的后背。 他对自家少爷和王爷不温不火的相处态度都要急上火了。 既然王爷待少爷不差,那少爷就不如一把火点到底啊。 可他们家少爷貌似缺根筋,没有那方面的天赋。 被陆初一提醒,陆乘舲也是尴尬不已。 他倒是想要让殿下留宿,可殿下好像并不往那方面想过,这种事光他一个人努力有什么用。 想归想,但就在谢安澜即将要离开椅子时,陆乘舲咬了咬唇,大着胆子,轻轻攥住了谢安澜的衣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6 23:48:31~2020-06-27 23:5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所以因为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所以因为 30瓶;41640422 10瓶;皈 5瓶;晋江白iao会会长 3瓶;长河沉星晓、小爪哥、亦复如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衣角被人拽住, 谢安澜一回头,对上了一双柔软得不像话的黑眸。 纵然对方什么都没说,但仅仅只是刹那间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霎时那一双即将要离去的腿, 就不想动了。 陆初一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满脸笑意地遛了出去, 还很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谢安澜转身抱起了面前这个已经微微呆滞的人。 蓦地被人抱起,陆乘舲第一反应想说,他自己可以走。 但不知晓为何,这话堵在嗓子口, 怎么也没吐出来,把头埋在谢安澜怀里, 任由他抱去偏殿的卧室。 两人的身体挨得极近,呼吸喷洒,相互交织在一起,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驱使着他们。 摇曳的烛火映在陆乘舲那光洁如玉的侧颜上, 有股淡淡的朦胧美, 很容易让人失了分寸。 往日淡淡的唇色, 却在此时显得殷红,在那白皙的皮肤上,尤唯显眼。 谢安澜轻轻在那唇瓣上摩挲了一下,看着那白皙的肌肤一寸寸泛红, 如那桃花一朵朵绽放。 谢安澜再也按耐不住, 附身一点点靠近,而后者不知怎的,紧张攥住了衣角,却没有躲开,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两片冰冷的唇瓣相贴, 竟然意外的柔软,再配上那温柔缱绻的动作,凉意一点点被暖化,最后只剩下了炙热。 紧闭眼的人被吻得忘乎了所以,黑羽般的眼睫颤了颤,紧攥着衣角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没了安全感,慌乱在空中一抓。 最后不知怎的,就两只手就自然而然地勾上了谢安澜的脖子,沉沦在了那唇上的**之中。 两人吻着吻着,谢安澜一时不知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唇瓣一灼,舌尖从陆乘舲微启的口中长驱直入,两片柔软自然而然地缠绕在一起。 两人皆是一怔,但谁都没有打破这股旖旎,继续了下去。 不知多久后,谢安澜放开了陆乘舲的唇瓣,在他的喘息声中,顺着他的唇角,慢慢轻吻到了下颌。 一个又一个的吻落下,洁白的皮肤上瞬间桃花朵朵,留下一片片靡丽。 陆乘舲侧过头,微微喘息着,脸颊上已经热起了红潮,艳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背,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微颤,温热的指尖紧紧攥住谢安澜后背的衣,心跳紧张地等等待着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 但,谢安澜的动作却戛然而止,喘息着从陆乘舲的脸庞移开,到了床的里间,轻轻抱住陆乘舲,不再有所动作。 感受到身旁人的动作,陆乘舲颤了颤眼睫,微微睁开眼来,露出一双缠绵的眸子,不解地看向他。 谢安澜细心替他整理好凌乱的衣物和发丝,搂着他的肩膀躺下,吻了吻他的眸子,声音低沉而温柔,“乖,睡觉。” “嗯。”陆乘舲舔了舔被吻得微微有些红肿的唇瓣,也不问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乖乖躺在了谢安澜的臂弯中,感受到打在颈脖处的呼吸,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谢安澜喘着呼吸,看着人睡着了,苦笑了一声,打开系统看了某物一眼,又狠狠地关掉,关掉后又不甘心的再次打开,数了数上面的零,长长地叹气一声,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征愣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最后不知道是眼涩还是身体上的那股灼热感消退了下去,才慢慢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中。 半月后,那些买了雪糖的商人回去一宣传,谢安澜又入账了八万两银子,使得原本已经饱合了的沂城又引来了新一拨难民。 这些难民们以前也就是普通百姓,别说是八万两银子,就连八两银子都没见过,一听说王爷如此有钱,这下有些已经在别的州县勉强安家的难民们都来了沂城。 “哼,准是那个不怀好意的杜氏商人干的。”陆初一得知这个消息,暗暗咬了咬牙,他那天就看那个笑眯眯的杜老板及其不顺眼,处处挑拨离间,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本以为是他们商队间的矛盾,也没怎么插手,没想到竟然是冲着王爷来的。 沂城如今已经饱合了,再来这么大一批难民,很难再安置了。 “别自乱了阵脚,既然已经清楚他的目的,现在他在明我们在暗,对策还不好想?”陆乘舲心中不慌,是因为红糖已经陆陆续续变成了雪糖,他已让人运回各个州府去卖了,届时钱一回拢,安置些难民还是没有问题。 “话是如此说没错,可我就是气不过。”陆初一想想被人算计心里就来气。 普天之下,那有商人做了买卖,连交易多少钱都给宣扬得到处都是。 这分明就是没把他们家王爷放在眼中,在打他们王爷的脸。 “嗯。”陆乘舲感同身受,微微抬了抬眼皮,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弹了两下,在心中思索着对策。 “这杜氏因为船造得好,掌管着南来北往的漕运,与众多世家商人都有来往,想要对付还真是不易。”陆乘舲揉了揉眉心,有些发愁。 陆初一鼓着腮帮子,撑在桌上,气得像个河豚,要不是因为杜氏这块骨头才难啃,他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谢安澜心中倒是不气,不过见两人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没什么好气的,没准我们还要感觉他们给我们送来了如此多的人工。”谢安澜笑着安慰道。 “荒地都开垦得差不多,沂城其他地方的建设也步入收尾阶段,再来这么大一批人,还能怎么安置?”沂城已经陆陆续续接纳了十万难民,这一次恐怕又要再来三五万,这么多张口,日日都要王爷供着,金山银山也不够供的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路我们就给他造一条嘛。”谢安澜撑着下巴到显得毫不在意。 “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哒。” 在屋里扑愣着翅膀的金子,听谢安澜说完后,特别应景凑到谢安澜脚边叫了两声,像是在附和他一样。 谢安澜躬下身把被下人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金子给抱在大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理了理它蓉黄的羽毛,舒服得它闭着眼睛缩着脖子在享受。 “我们金子都开尊口了,想必今天一定有好事发生。”谢安澜笑道。 陆乘舲没说什么,从随身携带的囊袋中抓了一把白米,凑到金子嘴边,让它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慢啄着吃。 金子十分知趣,一粒一粒啄着,力道也不大,并不会啄伤陆乘舲的手。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下人来禀告,冯知县带着一个人来求见王爷。 “你看看,我就说有好事发生吧,这不好事就上门来了。”谢安澜笑着揉了揉金子的小脑袋,又把它给重新放在了地上,让它自个蹦跶着玩去。 陆乘舲好笑,“殿下怎知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直觉。”谢安澜狭长的凤眸一眯,神秘一笑。 说着就起身拉过陆乘舲的手,笑道,“王妃陪我去会会冯知县。” 说完就拉着陆乘舲往前厅而去了。 “下官拜见王爷王妃。”冯知县一见到他们就行跪拜之礼,他身后的另外一人也跟着跪了下去,头伏得低低的,都快贴地上去了,看上去很是拘谨,又很是害怕。 “免礼。”谢安澜拉着陆乘舲跨过他俩直接进入正厅坐在了主椅上。 看着两人慢悠悠地起身,笑道,“冯知县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呐,说罢今日来找本王所谓何事啊。” 冯舒冲与谢安澜混久了,也知谢安澜并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因此听他这样一说,也不绕弯子,直言直语道,“回王爷,却是有事。” 冯舒冲指着他带来的人缓慢说来,“王爷,此人是下官特意找来寻水源之人,沂城少雨多旱,可地下深处却暗河众多,因此小人寻来此人,想让他找到暗河,利用暗河来修建水库,让沂城更多的百姓能够耕种。” “那暗河找到了吗?”谢安澜问。 “找到了。”冯舒冲点了点头,“源头就在王爷所购买荒地的范围内,因此特来请教王爷。” 谢安澜凤眸微挑,含笑与陆乘舲对视一眼,仿佛在与他炫耀他的直觉。 对上谢安澜的眸子,陆乘舲无奈极了,心底却也替他开心着。 “既然如此,那就把那快地划分出来修建水库吧,这样本王开垦的荒地也能获利,一举两得,挺好的。”谢安澜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反对的地方,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多谢王爷成全。”冯舒冲见谢安澜答应了,松了一口气。 倒是他旁边那位寻水人有些欲言又止。 谢安澜淡淡看了他眼,疑惑地问道,“这位高人可是有所顾忌,不妨直言。” 柴进被谢安澜一点名,浑身一颤,脸色煞白,全身有些恐惧,身子不自主地滑落了下去,跪在了谢安澜面前。 谢安澜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俊颜,他看起来像个十恶不赦的王爷吗? “启……禀……王……爷……”说话结结巴巴还在打颤,一副吓得不行的样子。 “有什么事细细道来,本王恕你无罪就是。”谢安澜挥了挥手,颇有些不耐烦。 “是。”柴进听到谢安澜如此一说,倒是冷静了许多,不过身上还是有些轻微的紧张。 颤颤巍巍地从腰间取出一个布袋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地上,紧张说道,“王爷……小人在找水源的时候发现了这种沙子,此沙绵延暗河周围千亩……及其不易耕种,王爷开垦的荒地……” 结结巴巴的前言不搭后语,谢安澜听了好半天才算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说,在他的荒地上,起码有上千亩地存在这种不容易耕种的沙子,恐怕就是害怕他因为这个而责罚他吧。 谢安澜轻飘飘地撇了眼那倒在地上的沙子,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7 23:54:13~2020-06-28 23:5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 4瓶;占l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乳白色中又参杂着许多半透明的大颗粒沙子, 贝壳状断口,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这不就是现代常见的石英砂。 可以用作,烧玻璃, 铸造,陶瓷, 建筑等等一系列用途。 谢安澜每想起一个词,呼吸就乱一分。 这些东西随便做出一件都是惊世之宝,价值无可估量。 果然还是吃了首次穿越的亏。 为了怕自己看错,谢安澜搁下心中的懊恼, 踱步来到柴进面前,捻起一捧砂子来仔细瞧了瞧, 确认没有出错后,满意了。 “你是说我赁的荒地上差不多千亩都有这种沙子?” “是的。”柴进摸不透王爷的想法,颇有些忐忑地回答。 谢安澜挑了挑眉,那就是有石英石矿了。 本想随便租个地来种东西, 没想到还有如此意外之喜。 真是应了他那句, 车到山前必有路, 没路也能修条路。 “走,我们去看看?”谢安澜回头,对陆乘舲笑道。 “殿下可是有所发现。”陆乘舲并不笨见谢安澜如此一说,琢磨过来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说起来谢安澜已经许久未曾出过城了, 至多就在城里转转, 今天出去转悠一下,还能顺便看看他的荒地开垦得怎样了。 “王爷……王妃……”柴进听着这对夫妻的对话二丈摸不着头脑,王爷这究竟是罚他还是不罚他啊。 毕竟这好好的地,他一来就有上千亩不能耕种,王爷一怒, 随便治他个什么罪,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谢安澜与陆乘舲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不用多说,都能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 “你找到暗河有功,王爷怎么会罚你,不仅不罚,还赏银百两,你可有意见。”陆乘舲笑问道。 柴进一时间脑袋没转过弯来愣在当场,还是冯舒冲踢了他一脚,“还不快感谢王爷王妃。” “多谢王爷王妃。”柴进听了这话明白过来,王爷这是不会罚他了,欣喜若狂地俯首在地,高声感谢。 不多时,陆初一就从库房拿了百两白银赏赐与他。 真金白银的到手,柴进喜不自胜。 谢安澜却是不在管他,带着陆乘舲他们几个和护卫出城去了。 五千亩地说起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走起来那就大了,相当于半个沂城了。 这也是当初谢安澜为什么不买地,而是选择赁地的原因。 他一个王爷在边境买如此大一块地,就算是荒地,也太惹人猜忌了。 赁地就不一样,地还是属于官服的,虽然赁了一百年,但官服有随时收回的权利。 至多就被人不痛不痒的骂两句,钱多得烧得慌,却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马车在众多难民中缓慢行驶而过,撩起车窗可以看到荒地上到处都是人,或是拿着自己自制的工具,或许拿着自家带来的工具,在荒芜的土地上奋力的开垦着。 看到他们一行人穿梭而过,都各自把头埋得低低的,悄无声息的挪移开去,生怕一个不慎冲撞了贵人丢了性命。 谢安澜有在观察这些难民的神情,见他们大多面色蜡黄,身形枯槁,但气色还好,手上也有劲,止不住地点了点头,“皇兄挑冯知县来沂城来真是挑对了。” 有这么能干实事的知县在,他也省了不少功夫。 陆乘舲古怪地看了眼谢安澜,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冯舒冲之前在岭南一带上任十年干得也是知县,十年间勤勤恳恳把岭南那个他上任的穷县经营得有声有色,虽说算不上人人都能吃饱饭,但起码也饿不死人。 比起他才去的时候,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听说走得时候,几乎是万民相送了。 原本这次他应该上任知府的,结果因为沂城这边守住了,缺个知县,就把他给派了来。 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主要还是因为谢安澜。 毕竟谢安澜在京城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虽然最近这段日子他克己本分不惹事生非,可陛下也担心他万一那天又脑抽了,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事来,因此特派冯舒冲这个稳重的人来看住他,顺便也能帮他收拾收拾烂摊子。 又走了会,谢安澜看到了安置那些难民的居所。 就是用一些木头和干草配合着黄泥糊起来的茅草屋,虽然简陋,但遮风避雨是没什么问题了。 当然这些不是谢安澜满意的点,另谢安澜满意的是,他看到有不少妇人在这些茅草屋旁边打扫,打扫完了之后,还洒了些掺了石灰粉的水。 空气中一股子呛鼻的石灰味道。 谢安澜没忍住捂起了鼻子,脸上却没有嫌弃。 眯了眯眼,骤然间想到冯舒冲之前在岭南上任了十年了。 他能把难民如此多的沂城管理得仅仅有条,没道理在岭南就碌碌无为,不至于十年还在知县这个位置上吧。 心思一转,想到自己,当下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摇了摇头,也什么都没有说。 马车摇摇晃晃将近行了一个半时辰才走到柴进说得全是石英砂的地。 果然这里比起前面那些难民们开荒的地方还要荒凉得多。 前面那些地,地里还长着不少枯草,而这里已经见不到枯草了,一望无际的荒凉,可谓是寸草不生。 不少黄沙裹挟着乳白色的石头,风一吹,就露出一个石头尖来。 谢安澜命人刨出一块石头来,果然是石英石,在往下刨了几米,就刨不动了,下面全是砂子与石头。 谢安澜勾了勾唇,高兴地牵住了陆乘舲的手,十指紧扣,“我家王妃愿不愿帮为夫找些会筑窑的匠人来啊。” “殿下准备要做什么。”陆乘舲没有异议,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好奇,谢安澜拿这些石头砂子准备做什么。 “准备修一条通天大道来。”谢安澜豪气冲天地说。 他在来时,坐着那摇摇晃晃的马车时就有这个想法了。 这时候的路,也就是官道,多数还是用石子与泥土夯实做成,晴天还好,相对平稳,但到了雨天,尤其是暴雨连连的时候,那路就泥泞得没法看。 有了这石英石,烧成混凝土修成马路,不说方便自己,也能方便南来北往的商人。 就连行军打仗也能比敌方快些调兵遣将。 陆乘舲抿了抿唇,他想不出这样的石头怎么去修路,不过他识趣的什么都没有问,殿下这样做,就有他这样做的道理。 就像马鞍、白糖那样。 “好,回去之后我就找人安排,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陆乘舲在心中成算好,又问。 “有。”谢安澜想了想,一股脑地又说了一堆东西,“还需要铁矿粉、粘土。” “铁粉?”陆乘舲皱了皱眉,铁粉这个东西可不好弄。 “那就换成,火山灰和石灰粉吧。”谢安澜脑袋转了转,现在的铁矿及其稀有,难民们都用石头、木头瓦片等材料自制工具,就是因为铁少,没有多余的铁出来打造农具,就只好用这些代替,陆乘舲想要弄到铁粉怕也是极其不易,于是换了换材料。 火山灰加石灰粉就是古罗马的水泥材料,虽然简陋了些,但放在这个时代也是够用了。 “好。”陆乘舲细细记下谢安澜要的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虽然麻烦了些,但要弄到不是什么难事。 有了材料,谢安澜当然也想造玻璃,可惜他只知道玻璃能用石英石烧,但具体怎么做,他早就忘了,还是等白糖挣了钱之后再想办法吧。 谁叫他之前把所有挣得钱都拿去买了种子。 回去之后,陆乘舲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找到了几位筑窑匠人,按照谢安澜的吩咐在城外的一片荒地上筑起高窑来。 这还惹得周围不少的难民过来围观,以为王爷要筑窑烧瓦呢,窃喜了好一阵,最后发现不是,都悻悻而归了。 为了怕这些难民中有心怀不轨之人知晓,谢安澜不得不又在高窑外筑起层层防卫。 圈出一个安全范围来,只要过了这个安全范围,一律当斩。 这下可就没人敢往这边跑了,即使看到也远远绕开,像是这里有什么凶猛怪兽一样。 另外那些筑窑的匠人们为了防止他们把所见所闻说出去,也跟他们签订了协议。 能不出这个防护范围就不出这个防护范围,就算见家人周围也必须有守着。 谢安澜深知水泥这个东西一旦出世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轰动,因此把有可能泄密的源头,统统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到也不是要把混凝土配方保守一辈子,只是目前邕朝国弱,这些东西多攥在手里一分,就少一分亡国的危险。 没了难民们捣乱,一切事物都在井井有条的进行着,不久谢安澜所需要的东西都筹备好了。 他按照混凝土的比例试着做了一堵墙,放在了太阳底下曝晒,晾干。 “王爷这不就是把石头磨成粉再做回石头,这有什么稀奇的。”陆初一抬头望着谢安澜做出来放在太阳下晒的一赌灰墙,不解地说道。 这次陈桂学聪明了,不在质疑谢安澜,“我相信王爷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事情,安心等待便是,你看王爷那次做的事情是儿戏。” “也是。”陆初一想了想,王爷虽然每次都抱着玩和花钱的心态在做事情,但还真没有吃过亏,做出来的东西那都是能挣大钱的,这次如此兴师动众,想必也不例外吧。 现在刚刚开春,气温还i回暖,天气还尚冷着,混凝土没有那么快成型,索性谢安澜也不着急,等了差不多有三四天,估摸着快干透了,这才带着陆乘舲他们几个来验收成果。 作者有话要说:过12点了…… 大家都好聪明,猜到了。 ——感谢在2020-06-28 23:54:30~2020-06-30 00:3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酱 20瓶;白亦、富贵、一行白鹭 10瓶;寒酥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拆开架在混凝土外面的木板, 里面的墙面已经成型。 灰色的墙面像顽石一样立在地面上,给这个时代的人带起了一股新鲜感。 陆初一用手指戳了戳,惊奇道, “果真变成了石头。” 陈桂反复在墙的正反面检查了一遍,听到陆初一如此一说, 笑了笑,“怕不止是石头那么简单。” 谢安澜撇了他一眼,从身后的护卫处借了一柄长刀,在墙面上点了点, “那么我们现在就来实验一下这个它的坚固性。” 从刀鞘中抽出冰冷锋利的铁刀,刃口对准墙面, 稍稍用力向墙面一砍。 利刃与墙面相碰撞,擦出了些许火星子,但墙面上除了留下一点点浅淡印子外,一点损伤都没有。 这下几人吃惊了, 围着那个浅淡印子, 观摩了片刻。 “这……未免也太坚固了吧。”陆初一一会看看墙面, 一会又看看谢安澜手中的铁刀。 连铁器都无法撼动,那用来修筑城墙岂不是坚不可摧。 “再试试其他的。”谢安澜并没有因此而满意,而是让身后的护卫们抬了一箩筐的工具上来。 斧子、锤子、铁钎,每一样都挨个试上了一遍。 最后结果毫不例外, 除了在墙面上留下一点斑斑点点的痕迹外, 根本没有给墙面带去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太厉害了,这都可以用来筑城墙了,还省去了人工开采石头的力气。”陆初一那天可是看到了王爷就指挥着几个护卫拿着一堆石子沙子用水搅拌搅拌就筑起了这面墙,这可比筑城墙简单得多。 “不止可以筑城墙,用来修路、造房子、造桥、修河道等等都行。”陆乘舲的眼波微动, 很快便举一反三的想到。 “聪明。”谢安澜忍不住赞赏了一句,不愧是他媳妇,这脑袋转得就是快。 对上谢安澜夸赞的目光,陆乘舲浅笑一下,不自然地挪移开眼睛,随后又慢慢挪移回来,顿了顿回道,“不及殿下万分之一。” 谢安澜征松片刻,才回味过来他这是变着法又他夸了回来。 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没在吭声。 其他人都围着水泥看不个停,还真没有注意到两人眉来眼去的目光。 过了许久,陆初一才想起,王爷貌似说过要用这东西修路来着。 “王爷,真要用这东西修一条通到帝都的路吗?” 谢安澜点点头,“那是自然,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想要富先修路,所以这路非修不可。” 谢安澜都已经计划好了。 沂城本身就有官道,他倒也不用去开山修路,直接把这混凝土往那官道上一铺就行,省事又省力,至多就多出一点人工。 也刚好可以缓解多出来的难民。 修好这条路,也可以让天下人看到这混凝土的价值,他都不用去宣传,自然就会有人争相来购买。 况且有了水泥路,南来北往的商人们也就不用顾忌天气,即使是瓢泼大雨的季节,只要做好货物的防潮措施,一样可以行商。 大大方便了贸易。 到时候他就在官道上修满驿站,专给商人行人们歇脚,也可以作为贸易的中转站运行。 总之不会白修这条路就是。 陆初一在心底算了算,忍不住皱起了小脸,从沂城到帝都的距离可不远,就算只是一些成本不高的沙子石子,那也不是一个小工程,这得需要多少钱啊。 陆初一知道自家少爷手头上没多少钱了,不禁有些担忧。 “修。”面对陆初一担忧的目光,陆乘舲倒是坦诚,想都没想,便一锤定音下来。 陆初一小脸苍白,心中一紧,紧了紧指尖,紧抿了唇,当下什么都没有说。 等回去之后,才找了个合适的时间,私下里偷偷问道,“少爷可是想动用国公府里封存的那些东西?” “嗯。”陆乘舲面色倒是淡然,不见得有什么不舍。 “可是……可是……可是……”陆初一张了张唇,喃喃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陆乘舲淡淡阖了阖眼,“没什么好可是的,那些东西本就是死物,放在那暗无天日的库房里也是放着,时间一久还会腐朽,还不如拿出来做点事。” “可那是少爷你最后的保障啊。”陆初一心尖紧攥,过往王爷花了他们家少爷多少钱,他都不心疼,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少爷自己挣的沧海一粟罢了。 真正的大头还在国公府的库房里放着。 陆氏一门从邕朝开国起,传承两百多年,也辉煌了两百多年,这两百年积累下的财富不是自家少爷自己奋斗个十年就能比肩的。 所以王爷平日里怎么折腾,他都当没看到。 但这次不同,少爷可是要把他的所有底蕴都拿出来。 若是…… “若是以后王爷负了少爷,初一就算是拼了这条贱命,也要把他堂堂亲王给扒下一层皮来。” 陆初一狠狠地咬了咬牙,虽然现在王爷待自家少爷不错,但谁都无法保证以后不是。 “殿下他……很好。”陆乘舲的指尖不经意描摹过自己的嘴唇,回味着那夜里,缱绻而不自知的温柔,眼尾上扬。 莫名的相信,殿下不是那般喜新厌旧的人。 “少爷开心就好。”触及到陆乘舲明媚的笑容,陆初一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自从国公府出事后,他家少爷虽然也会笑,但那笑容多是不达眼底的,有时候还透露着一股子冷意。 像这般明媚的笑容,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看到了。 罢了,只要他们家少爷开心就好。 反正陆氏一门就只剩下少爷一个了,少爷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子嗣,那些死物花了也就花了。 人活匆匆百年,不就是图个开心麻。 陆初一想开了,也不劝了,揉了揉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出去处理事务去了。 陆乘舲等他出去后,无奈笑笑,初一还是太年轻了,只看到了花钱,却没有看到这路一旦修建起来该是何等光景。 而且,修了路让天下人看到了混凝土的价值,那修路的人就会只多不少,有了路,必定会对那杜氏的漕运有所冲击。 也不知那杜氏往后若是回味过来会不会后悔,毕竟若不是他给殿下送来了如此多的人,殿下还真不一定率先想到修路。 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自作自受了吧。 陆乘舲浅浅勾了勾唇角,显然心情不错。 混凝土做出来了,谢安澜就把冯知县找了过来,带他见识过混凝土的妙用后,想让他安排人手着手修路一事。 “王爷此举功在千秋啊。”冯舒冲见识过水泥后,当即就附身跪在了谢安澜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谢安澜忙把他扶起,“你这是做什么?” 冯舒冲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痕,“王爷有所不知,这不管是修筑城墙也好,还是建筑房屋也罢,都需要用糯米佐以粘性,近些年,年年战乱,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饿狠了就去扒那些掺了糯米的房屋来啃,有了王爷的这个混凝土,以后世人就可以再也不必用糯米来修建房屋,这天底下又少了许多饿死之人,就是不知王爷这混凝土作价几何?” 问到价钱,谢安澜就愣住了。 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想要购买。 稍作琢磨,这沙子、石子都是从他那地里产出的,委实花不了多少钱,就是烧水泥所用的粘土、灰石还有煤炭麻烦了些。 这些东西里面除了煤炭稍微贵些外,剩下的也值不了几个钱,一一折算下来倒也不贵。 “就占定一贯钱一百斤吧。”这个价格对谢安澜来说还是能赚不少的。 冯舒冲心中一凛,这个价格对比糯米来说便宜太多,且就连一些普通百姓家也能接受,心中有了主意,脱口而出道,“王爷,那下官就先定上个一百吨。” 谢安澜一惊,“你买如此多水泥做甚。” 冯舒冲微微一笑,“王爷忘了,下官是要在这沂城修建水库的,原本还担心沂城的土常年干旱会积不住水,糯米的价格又太昂贵,下官手中的钱会不够,如今有了王爷这混凝土,倒是给了下官不少信心。” 他这么一说,谢安澜倒是想起来了,若不是他找人寻暗河水源,也不会发现这石英砂,就不会使他想到这混凝土。 说起来还真是缘分。 不过这冯舒冲也是个聪明人,看到了混凝土的价值,立马就想到了先下手为强。 等他用混凝土修建好了水库,能使整个沂城的百姓灌溉,那百姓们还不得把他当神供着。 经他一提醒,谢安澜瞬间惊觉,这混凝土对当官的来说有多重要。 造桥铺路新建水利,那一件都是造福百姓的好事 ,过往只要做好了一件,都是可以著在史书上名留青史的。 只不过以前做这些一般没有点毅力之人是没有这个魄力的,如今他弄出了水泥,使得造价、工程都可以简单化,那那些做官的还不都跟疯了一样想抓住这个机会。 谢安澜心中有了计量,宽慰冯舒冲道,“你也先别急,水泥和混凝土的事事关重大,待我与皇兄商量一二后,再与你答复,你看如何?” 冯舒冲当然没意见,就是心头止不住地萦绕起一股失落感。 他原本还想赶着宸王这股东风,把水库修建起来,捞个功名,等沂城事了,他也好再往上走走。 宸王一与陛下商议,这股东风他自然就赶不上,说没有失意那是假的。 毕竟天降的功劳,谁不想抓住。 冯知县的失落,谢安澜看在了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不管他有没有利用水泥修建水库的功劳,他为沂城所做的,也够他下半辈子仕途顺当了。 回去之后,谢安澜准备写上一封信与水泥一起托人交给谢苍冥。 才握着毛笔写个十个大字,他就把笔丢了,捏着眉心,看着那宣纸上乌漆墨黑的几个大字,惨不忍睹。 他家是属于暴发户一类,他爸运气好赶上了下海经商的好时候,挣了大钱回来开的公司,从小也没怎么教育他。 若不是最后公司出了事,他爸跳了楼,他现在还当着他的纨绔富二代呢,哪里会写什么毛笔字。 如今一朝穿越,握个毛笔,不知道是握笔姿势不对,还是着力点不对,笔端写出来的字,总是散成一团墨。 除非写大字,不然像钢笔字那般的小字,写出来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墨团。 现在让他再像小时候那般耐下性子去学写字,也不太可能了。 谢安澜捏着疼痛的眉心,面如沉水,想了想,拾起桌上的纸,直接去找了陆乘舲。 他决定不难为自己了。 穿过回廊,来到陆乘舲的卧室,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陆乘舲如往常一样坐在案几上处理事物,而陆初一则是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正皱着眉头在挑选些什么。 “殿下。”见谢安澜进来,陆乘舲放下手中的笔墨,准备起身迎接。 谢安澜摆了摆手,示意免了,拿着自己写得那糟糕成一团的字迹,来到陆乘舲面前。 陆乘舲略感兴趣的接过,看到那字迹也忍俊不禁。 “殿下这是从何处来的。”这字迹与他手下那些不识字的人有得一拼了。 陆初一听他家少爷如此一说,凑过头来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笑。 谢安澜面色一沉,倒也不撒谎,“我自己写得。” 两人均是一怔,看清谢安澜的表情后,狂忍住笑。 “殿下这字迹不拘一格,写得很有风范。”陆乘舲睫羽低垂,掩饰住眼角的笑意,违心地夸赞道。 “想笑就笑吧,本王生来就没写过几天字,此次想给皇兄写封信,却发现这字迹不堪入目,只好来求助与你。”谢安澜微微一叹,并不介意被他两耻笑一事。 他这番话倒是提醒了陆乘舲,“殿下也是该找几位幕僚了。” “此事以后再说,你先帮我把写完这封信。”谢安澜不想找幕僚,找了幕僚以后像这种写信的小事,都交给了他们去办,他还怎么去陆乘舲亲近呢。 难不成还真要像他其他几位哥哥家那样,平时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然后算计着日子,初一十五到王妃的屋子躺一躺,聊些有的没的,那样的日子多无趣啊。 “好。”陆乘舲垂首,再次看了眼谢安澜递给他的那张纸,微微弯了弯唇。 抱歉,他真的没看出这些字,写得是一封信。 重新持笔,蘸了墨汁,略微思量片刻开始下笔。 “兄长在上,近来可安好……” 谢安澜仔细观察着陆乘舲那双握着笔的清瘦手指,百看不厌。 再看看他落笔出来的那一个又一个的字体,字迹工整俊秀,话也说得漂亮得体。 一时间竟然看入了迷。 “殿下还需要交待些什么。”陆乘舲写了一串问候的话语后,又交待些最近的事情,复又问道。 谢安澜看他写字看入了迷,直到陆乘舲都唤了三次,他才回神。 “把混凝土的事情说一说,看皇兄对此有什么安排。”谢安澜将冯知县要修水库的事简单交待了一下。 陆乘舲点了点头,又去蘸墨,见谢安澜紧紧盯着自己的字迹,不肯挪移开视线。 嘴角微微上扬,“殿下可是也想写。” 谢安澜摇了摇头,“我写得不好看。” “无妨,我带着殿下,不会写差的。”陆乘舲嗓音略带魅惑道。 “那我试试。”谢安澜心有所动,蹭到陆乘舲身旁。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揽入在了怀中,手背传来一点点微凉的触感。 耳根处一阵热风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殿下,握笔。” 谢安澜顺着他的话低头,白皙清瘦的手正握着一只狼毫笔,向他递来。 接住那只笔,随意握了个姿势。 “殿下错了。”陆乘舲注意到谢安澜握笔的姿势不对,牵起他的手,耐心地一根一根替他矫正过来。 最后微凉的手指附上他那双略有些烧烫的手,牵引着他在一张白纸上试着写了两个字。 “殿下看这样行吗?”耳根处又是一股湿热,两人贴得极近,陆乘舲的呼吸声、心跳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安澜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至于纸上的字,他是一个都没看清。 顿了会,想到系统上那一串的零,心中那些旖旎心思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才看清楚那落在字上的字。 “可以 。”虽然比起陆乘舲单独写得要稍微差上一点,但也比他那狗爬的字体强得多多了。 “那殿下我们现在开始写信,手要稳,切记心无杂念。”陆乘舲又交待两句,裹着谢安澜的手缓缓到了信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看着一个又一个清隽的字体从自己的手中冒出,谢安澜也不再有其他心思,专心跟着陆乘舲写起来。 写到后面,谢安澜甚至都还有些意犹未尽,“不如我们把白糖的事,也写在信里告诉皇兄吧,反正他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好。”陆乘舲没有意见。 春日阳光正好,斜斜地透过院中斑驳的树荫洒落进来,落在那白色的宣纸上,映着那纸上的字都鲜亮了几分。 陆初一看着自家少爷拥着王爷,满意地笑笑,抱起手中厚得都能遮住他脑袋的国公府库册,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门。 一封信写了将近半个时辰,写好后,谢安澜也不耽搁,吹干上面的墨迹,装入信封中,连同着水泥一起派遣人给送回到了帝都去。 独留下陆乘舲感受着那被谢安澜滚烫的手给附得微热的手心,发呆。 信笺快马加鞭入了京,第一时间就送到了谢苍冥手中。 喜得谢苍冥立马丢开了手头上的公务,拆来信笺看了起来。 看到开头的问候,还笑骂了句,“这小子,终于想起我这个哥哥来了,还以为他在外面给玩野了呢。” 当然这都是些玩笑话,谢安澜在沂城的所作所为,谢苍冥都是知道的。 知道他这个弟弟没有在外面胡来,还替他缓解了不少难民,他心中也是颇为欣慰。 早知道成家后就能让他收心,他当初就该早点给他娶个王妃。 不过一想到他曾经给谢安澜推荐王妃人选之时,他把那些画册给丢进火堆的顽劣样子,摇头笑了笑。 原来他喜爱的是男子。 怪不得会把那些女眷画册丢进火堆里。 在往信上看,信上事无巨细的向他交待了不少事情,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 看到最后他隐约有些诧异,谢安澜折腾出了马鞍这事他知晓,他已经让冯知县把代理权牢牢的握在手里,这就相当于是变相的把马鞍握在自己手里。 毕竟这是谢安澜折腾出来的东西,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明目张胆的要,只能通过这种委婉的方式去掌控。 没想到除了马鞍,他还折腾出了可以使红糖变白糖的方法,还有可以扬名立万的水泥。 谢苍冥的指关节在御桌上轻敲了几下,不禁有些迷惑,随后猛然想起谢安澜可是连火|药都能制作出来的人,像白糖、水泥这类东西有算什么呢。 天底下就是有这种天才,能通过接触某样事务,而联想到一系列有趣的事,从而做出让世人震惊的东西。 比如做出九连环这类的人。 他这个皇弟从小就不爱习文弄武,没准心思都在那独具匠心了上面。 也是可惜,生为皇子,谁能想到他具有匠心,所以便没人开发他的爱好,他又不喜欢读书写字,最后才会彻沉迷赌博。 谢苍冥想到这些,内心唏嘘了一阵,他上位后,也因谢安澜整日沉迷赌博一事而大发雷霆过,最后为了矫正他,不得不让李有财使诈让他败光王府,嘱咐所有兄弟姐妹不准帮他,好使他能够幡然醒悟,自强自立起来。 好在没有适得其反,使他找回了匠心。 现在这样也不错。 成了家,自己也收心了,还能时不时的给他制造一些惊喜。 看到桌上的几万两白糖赚的银票,还有三份等着他盖戳的契约,以及字迹工整的书信。 一看那契约上的字和书信上的字就知晓是同一个人,这定然不是谢安澜所为,那就只能是他那新晋皇弟婿所为。 想到陆乘舲,他就想到那日他们夫妻两进宫时,他穿的那身不合身的女子王妃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招来贴身侍卫,嘱咐了两句,“让内侍省那边多给宸王妃备些王妃服饰,记住要改为男制的。” “还有。”谢苍冥又扫了眼,那放在御案上用水泥做的坚不可摧的一大块石头,思量片刻又道,“再让他们拨给宸王十万两银子买水泥。” 谢安澜修这条路的目的也清清楚楚写在了信里,但谢苍冥知道他根本就没什么钱,要修这么长的一截路,只能是从陆乘舲那里拿。 身为王爷就该有王爷的气度,一直吃软饭挺不像样的,他又不是没有兄弟姐妹,一直靠王妃算什么男人。 至于谢安澜提出来的水泥股份制,他没有要,而是选择从谢安澜手中购买水泥,也算是变相的支助这个弟弟了。 省得他天天吃王妃软饭,这要是以后在王妃面前抬不起头来,夜里不让他进房睡觉,到他面前哭也是丢人。 谢苍冥吩咐了下去,内侍省那边很快便把东西筹备好了,各类东西装了一大马车,连同钱又给谢安澜他们送了去 。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出城后不久,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也远远地跟在身后,像个不惹人注目的小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30 00:31:36~2020-07-01 19: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幽子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带毛的虫 5瓶;zy、暖星、幽幽子墨 4瓶;阳台君 3瓶;宋城、d、春秋一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春日细雨绵绵, 官道上的路很是不好走,送钱的队伍在路上耽搁了好些日子。 抵达沂城的时候已经三月了,荒地已经开垦得差不多了, 无事可做的难民们又被冯知县给组织起来修建水库和修官道。 修官道和修水库不同与往日的工程,为此谢安澜又从难民中挑选了些手巧的年轻小伙, 特意培训了下怎么调剂混凝土,以及倒混凝土的方法。 谢安澜自己也是个门外汉,他就把他知道的那点知识告诉了几人,剩下的只能靠他们慢慢摸索了。 好在水泥便宜也不怕他们霍霍, 刚开始倒出来的混凝土还凝胶不均,多试了几次后就渐渐有所好转, 达标之后,就把他们调遣出去教别人。 一个教一个下来,水库工程和道路工程每日都在突飞猛进。 送钱的队伍抵达沂城的时候,就已经铺好了半里的路程。 马车行驶在平缓的道路上, 没有泥泞, 也没有突如其来的水坑, 更没有东一块西一块的小石子挡路,那种如履平地的舒适感让在泥水里行驶了大半个月的他们,突如其来地感受到了一种幸福。 就连马儿都忍不住舒服地甩了甩马尾,不紧不慢地行驶在银带般的水泥路上, 听着那马蹄嘚嘚嘚的声音, 无比悠闲。 甚至还有不少来行商的商人,不急着进城卖货,就堵在施工队旁,孜孜不倦地看着他们施工,眼睛一眨不眨, 像看不腻似的。 偶尔有好奇的人,会向施工队问上一句,用来修路的是什么,施工队也不避讳,直说是朝廷新研发的水泥。 再问能不能购买,施工队就让他们回去问冯知县。 半里的水泥路让人围个水泄不通,行程慢了下来,却没有人不耐烦,马儿慢慢地走,他们也就慢慢地在打量这条新奇的路。 直到进了城再也看不见水泥路时,还有好多人怅然若失。 甚至心中止不住地想,若是以后天下都是这种道路该多好,他们就再也不用忍受那泥泞颠簸之苦。 再一想到施工队说的,这水泥路会一直修到帝都,瞬间让不少商人起了心思。 路虽然只通到帝都,可中间能途径不少州县,等路修好了,他们就往返这条道路上做生意,没准还能去见识见识帝都的繁华。 别看沂城的商人不少,但好多都没有去过帝都,从前是山高路远不方便,现在有了水泥路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这么好走的路,不走完一趟都觉得枉度了此生。 送钱的队伍跟在商人屁股后面,一路挤进了城,再打听到了宸王的下榻地就直奔了过来。 谢安澜此时正在城中一片被拆掉的居民区里指挥着工人搞建筑,听到消息立马赶了回来。 “王爷。”来送钱的是几个内侍省的人,见到谢安澜立马行跪拜大礼。 谢安澜见他们个个都风尘仆仆,早没了在京城时的焕发,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 让下人们开了侧门,好快些让他们进宅子进去歇息。 “谢王爷。”几人虽被免了跪礼,但还是老老实实行了谢礼。 刚行完礼,正准备拉着马车进宅子时,宅门前很突兀地跑出来了一辆黑色的小马车。 看起来灰不溜秋的,还风尘仆仆,马车和马身上都是泥泞,马儿停蹄,轻轻甩了甩身子,不少泥星子就溅到了几位内侍省的身上、脸上。 几位内侍一脸懵,脸色怪异地看着这辆小马车。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路上时,他们也影影绰绰地见过这辆马车,只是出现的频率并不高,致使他们没有注意。 现在看来这辆马车分明就是一路跟着他们而来。 “怎么了?”谢安澜已经转身准备进府了,见几人不为所动,转过头来问道。 还未待几人回答,只见马车里跳下来一个身材消瘦,不修边幅,灰头土脸的十二三岁的男孩,一溜烟地冲到谢安澜面,抱着他的胳膊,泪眼汪汪嚎道,“哇——皇叔——可算是见到你了。” 小孩子一哭,两颗硕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在满是尘土的小脸上留下及其难看的两道印子。 听小孩的声音有些熟悉,但谢安澜一时间还没回想起来是谁。 好在几位内侍反应极快,试探地问候了一句,“可是世子殿下。” 谢安澜一下子想起来,这不正是他穿越过来时的第一位小债主,由于好长时间没见到了,他都快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谢安澜掰起他埋在自己胳膊处嚎啕大哭的头,仔细确认了一下眉眼,没有认错后,放心了,问道,“明义,你怎么在这儿。” 谢明义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眼中润着水气,眨了眨眼,将糊在眼睫上的泪珠抖落后,才吞吞吐吐地道,“皇叔……我……我带着姐姐离家……出走了。” 说完还一脸忐忑地看着谢安澜。 “嗯?”谢安澜见他这模样就已经猜到了大半,听他说完后,皱了皱眉心,不解道,“你离家出走,为什么要带着你姐。” “我……”谢明义瑟缩了一下,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实情告诉谢安澜。 谢安澜眉目一凝,挣脱开被他抓着的胳膊,严肃道,“你若是敢对我撒谎,我就立马把你遣回帝都。” 谢明义这下老实了,低垂着脑袋,不情不愿道,“姐姐才刚刚及笄,母亲就要在为姐姐挑选夫婿了,我不想姐姐嫁人,正好姐姐也不想嫁人,我就带着姐姐一起来投奔皇叔你了。” 对上谢明义明亮又略带期盼的眼睛,谢安澜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他不知道他是哪里给了这孩子他可靠的错觉,让他不远千里来投靠他。 出了此变故,谢安澜也不好在大门口质问这熊孩子,只好先把人给安排进宅子。 谢明义见谢安澜答应收留他们姐弟,高高兴兴地去牵他的小马车去了。 进了宅子,谢明义的姐姐谢明芮才从马车里慢吞吞地爬出来,对着谢安澜盈盈一拜,“明芮谢皇叔收留之情。” 谢安澜见他们姐弟两衣着都有些不修边幅,不禁问道,“这一路你们都是如何过来的?” 两个半大的孩子,又都是娇生惯养的,身边又没个大人看护,也没有丫鬟婆子伺候着,这一路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也不知道就为了跟父母呕气这点事,吃这么多苦头值不值。 谢安澜的目光落在谢明芮那还没到自己胸膛高的小姑娘身上,楞了楞神。 这都没发育完就要嫁人了? 谢明义这会倒是乖巧了,老老实实回道,“我们是跟着来给皇叔送东西的几个内侍过来的。” 谢安澜又那眼神去瞧几位内侍,几位内侍你看我,我看你茫然了会,良久,为首的那位才出来回答道,“我们的确是见到过世子与郡主的马车,不过一路上都没见到过世子与郡主的身影。” 说着几位内侍就齐齐与谢安澜跪下,“还请王爷惩罚,是奴们的疏忽才让世子与郡主遭此大罪。” 谢明义忙道,“是我与姐姐故意躲着你们,你们能发现我们才怪,起来吧,不怨你们。” “谢世子谅解。”几位内侍谢过谢明义后,依然跪在原地不敢起。 谢安澜没有管他们几个,虽然知道这事不能怪罪与他们,但堂堂世子与郡主就跟在他们身后,身为皇家奴才的他们竟然都没有发觉,那就是他们的失职。 罚跪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今日要换作其他王爷在这儿,那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人头落地了。 “你们两个倒是聪明知道跟着他们几个过来找我。”谢安澜收回视线,看着站在旁边乖乖挨骂的两姐弟,破有些讥讽。 知道跟着几位内侍,若是路上遇见危险,他们不会不管。 “不过你两是怎么知道这几位内侍是来找我的。”谢安澜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像这种调配,应该不是他们两个孩子能够掌控行踪的。 谢明义抬起头来,冲谢安澜局促地笑了下,“是我在书房不经意听到父亲母亲在书房为购买皇叔的水泥而在争吵,偷偷跟着府中下人而知道的。” 谢安澜听罢,眉心皱得更甚了,“你父亲买水泥做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谢明义茫然地摇了摇头。 倒是底下有个聪明的内侍知晓情况,主动为谢安澜解惑道,“王爷,这是陛下安排的,小人们此次前来也正是为给王爷送这买水泥的钱而来。” 说着那位内侍就从自己的贴身衣物处,拿出一踏银票来,呈到谢安澜面前,“整整二十万两,除却陛下给的十万两,剩下的十万两是其他五位王爷凑的。” 这时谢名义似乎想起了什么,偏这脑袋道,“ 对了,我听父亲母亲吵架说,要给钱给皇叔,不能让皇叔在皇婶面前抬不起头来,皇叔为什么没有钱你就会在皇婶面前抬不起头来?” 小孩子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谢安澜,“……” 好在谢明芮在家跟着淮南王妃学了些管家的本事,很快便明白了里面的意思,及时拉住弟弟。 捂住他的嘴,抱歉地对谢安澜笑笑。 捏着手中的银票,再一听谢明义如此一说,谢安澜再傻也明白了。 这是他的六位哥哥借着买水泥之事在暗中补贴他呢。 心中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些许的感动。 毕竟当年他们七位的母妃各自为了皇位而明争暗斗不少,现在还能放下成见对他伸出援手,已是极为难得。 至于吃软饭什么的,他就当没听到。 正沉默间,陆乘舲也赶了过来,他今日也不在宅邸,在外面处理事物,还不知道来了两位熊孩子的事。 “殿下。”陆乘舲看见谢安澜轻唤了声。 谢明义和谢明芮两姐弟看见陆乘舲眼睛均是一亮,嘴上跟抹了蜜似的,齐声甜甜唤道,“皇婶。” “皇婶?” 初次听见这个称呼陆乘舲还有些不适应,征了征。 谢安澜笑着解释了一句,“大哥家的两熊孩子跟家里闹了些别扭,偷偷跑了出来。” 陆乘舲听罢,这才注意到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原本白净的脸也是灰头土脸的。 立马向下人吩咐道,“去给世子和郡主两人备些干净的衣服来,再备好热水好让世子与郡主沐浴。” 随后陆乘舲又目光柔和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温声问道,“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备些吃食?” 瞬间两个孩子眼波中就荡漾起了水纹,他们没有出过远门,离家出走也只是一时兴起,马车上根本就没准备什么吃食。 身上所带的钱也不多,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挨了不少饿,好不容易找到七皇叔,还没来得及说饿,就被问了一大堆的问题。 只好忍饥挨饿的开始回答。 这下听到七皇婶的温言温语,心中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两小孩一边拉着陆乘舲的一个衣袖,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道,“皇婶,你真好。” 仔细算起来陆乘舲也没比他们打几岁,听着他两左一句皇婶右一句皇婶的,心中有些别扭。 但辈分又搁这儿,也不好让他们称呼哥哥。 至于叔叔这个称呼…… 陆乘舲觉得还不如皇婶好听。 索性也就不再纠结称呼问题。 有了陆乘舲的吩咐,下人们很快就备好了衣裳和热水。 让两个小的先去沐浴更衣,又嘱咐厨房熬了些好消化的细粥出来,至于荤腥一类,就免了。 怕两个孩子在路上颠簸这么久,肠胃弱,还是先养两天胃,再慢慢选择性的进食。 能考虑到的,陆乘舲都考虑到了,最后还是不放心,又让陆初一去城里请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看看。 这万一要是在路上染上个什么小毛病也能及时治疗。 见陆乘舲为两个孩子忙得团团转,谢安澜心里泛起一股子酸水,不自在地问了句,“就这么喜欢孩子啊?” 陆乘舲还在想有什么没有安排到的地方,猛地听谢安澜如此一说,琢磨过来,哭笑不得,“殿下,这可是你的亲侄儿侄女,是邕朝的王世子,郡主,若是在我们这里出了什么好歹,殿下该怎么与淮南王爷交待?” “也是。”谢安澜捏着揣着怀中的银票,想到方才谢明义说大哥两口子为了给他钱的事都吵架了。 就冲着这份情谊,他也得把两个侄儿侄女照顾好。 摸到钱,谢安澜就又想起大家都说他吃软饭的事来。 也不在意。 从怀中掏出银票交在陆乘舲手中,“ 这是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给的买水泥的钱,回头你看看该给他们多少水泥就给多少水泥。” “那剩下的钱?”水泥真不值钱,粗粗算下来一斤水泥也就两三文钱左右,而殿下卖得却是十文,已经算得上是暴利了,二十万两银子,除去成本和运费还能剩一半多。 “你看着花,能修路修路,能造桥造桥,花不完你就全换成银子打水漂也行,总之我说了以后宸王府的钱归你管就真的归你管。”这事谢安澜已经说过多次了,但好像陆乘舲还未进入到状态,总是事事都要与他商量。 许是谢安澜这次说得十分认真,陆乘舲听罢后,把钱一收,当真不问了。 不久,两个孩子沐浴出来。 还别说,不愧是皇家的子嗣,没了那灰头土面的映象,两个孩子都出落得亭亭玉立,器宇轩昂。 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皇叔、皇婶。” 两个孩子一出来看见谢安澜和陆乘舲已经在正厅等着他们用膳了。 良好的皇家教养并没有让他们因为饥饿,看到吃食就往上扑,而是见过礼后,默默在一旁等待。 “过来用膳罢,这里不是帝都不用守那些繁冗缛节。”陆乘舲见俩孩子明明都已经饿得偷偷咽口水了,却还克制地站在一旁,笑笑。 得了陆乘舲的话,俩孩子这才快步来到餐桌前,端起属于自己的碗筷,有礼仪地吃得飞快。 “慢一点,刚挨过饿,不宜暴饮暴食。”谢安澜见他们吃饭的动作虽然优雅,动作却飞快,就知道这是饿狠了,好心提醒道。 两人这才慢下速度来,一人用了两小碗米粥就不再进食了。 他们刚一吃完,正好陆初一也带了个大夫过来。 他们平日里娇生惯养,好在年轻,底子不错,纵然忍饥挨饿了一路,也没有伤到身体,就是有些体虚和气血不足,稍微养上一阵子就好了。 见他两身体没有问题后,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用过饭,肚中不再饥肠辘辘,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赶路,身心一放松,舒心的环境让姐弟两忍不住靠在桌椅旁虚虚地打着盹。 怕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还有问题要问,又不敢睡。 两副想睡又不敢睡的模样,到底还是让谢安澜动了恻隐之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想睡就下去睡吧,有什么事睡饱了再说。” 闻言两人像是得到了什么赦令一样,在下人们的带领下,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此事殿下打算怎么办?”待他两一走,陆乘舲问道。 谢安澜微微叹气,“还能怎么办,好吃好喝养着,等他们身体一好送回帝都去。” 说着谢安澜就招来了一个护卫,让他找人快马加鞭回京城给淮南王带了个话,孩子在他们这儿。 熊孩子不听话,也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 还真让谢安澜猜到了,两个孩子在帝都失踪,整个帝都都被震了三震。 起初淮南王妃没想过是两个孩子自己要离家的,还以为是被人贩子给拐了,进宫求了陛下派了三支军队全城搜捕人贩子。 结果京城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这才觉得不对劲起来。 回府一查,查出了些蛛丝马迹,得知两人是为了逃婚而自己离家出走的,很有可能已经出了帝都好几百里了,淮南王妃气的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醒来,迎接她的就是淮南王一阵劈头盖脸的辱骂。 才醒来不到一刻,又气背过去。 好在两孩子不是被人给拐走的,顺着痕迹找也能找到。 谢安澜派去帝都送口信的人,不到半天就回来了,两拨人正好在路上相遇。 得知世子与郡主都安然无恙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派了几个人回去送信,其余的则跟着回了宸王这里,留下来看护世子与郡主。 这下好了,本来这间不宽广的宅邸周围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七千护卫,已经把这一片给割据成了一个禁区,现在又增加了一千多人手,直接把这条街都给堵死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看着宅邸外的巷道里站满了披甲执锐,威风凛凛的士兵,谢安澜揉着发胀的额头,头疼不已。 谢安澜头疼时,草原部安插在城内准备向他下手的间谍们也头疼不已。 他们已经在沂城蹲点蹲了三个月了,大王子说要把这宸王给活捉回去,可这宸王的住处每天都围着如此多人,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而且宸王平日里也不怎么外出,外出也随时带着几百号人,就他们几个,根本就奈何不了。 还没等他们想出一个办法来,突然间见宸王处又多出一千士兵来,吓得脸都白了。 不提间谍怎么想的,谢明义与谢明芮这两姐弟休养了几天,缓过神来,在这没有人管教着的边境,那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一会溜到马鞍坊里看工人们制作马鞍,一会又跟着冯知县他们去坝上看那成千上万人同时修水库的震撼场景。 没事还可以跟在陆乘舲身后,女扮男装去见识见识形形色色的商人,或是跟着谢安澜去见识正在修建的沂城第一座纯水泥筑建的酒楼。 几天下来,两姐弟从头到脚都是兴奋的,只觉得这趟出门是值得的。 不过,这些只能让他们感觉到兴奋,体验过新鲜感后就平复了下来,真正让他们不解是另外一件事。 “皇叔皇婶你们夜里不睡在一起吗?” 吃过晚饭后,谢安澜就带着他们在宅子里逛着消食。 正好三月春暖花开,原主人是个有闲情逸致的,在宅子后面的花园里围了个小花圃。 又可以赏花又可以消食,一举两得。 猛得听见谢明义这说不出是童言无忌的话,还是故意的话,谢安澜与陆乘舲两人皆是脚步一错。 “怎么想起问这个。”谢安澜神色古怪地着他。 “母亲教过,夫妻两人就该睡在一起,皇叔你也没有小皇婶,平日里不住皇婶屋里也就罢了,怎么初一、十五也不住皇婶屋里,你这是对皇婶的不尊重。”对于睡觉这个问题原本谢明义也没有主意到 ,但谢明芮根个人精似的,昨天十五,还特意少用了饭,故意留时间让他两相处。 结果用过膳,消完食,两人还跟往常一样各回各屋睡觉,这姐弟两就不禁嘀咕了起来。 在他们家,不管父亲多忙,有多喜欢姨娘,每月的初一、十五都必定会留宿到母亲房中,母亲说这是父亲对她的尊重,反之则就意味着父亲彻底厌恶了母亲,连夫妻之间最后情面都不留了。 可这些天他们与皇叔皇婶相处下来也不觉得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啊。 谢安澜睨了他一眼,“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就不要过问。” “我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娶妻了。”谢明义稍稍有些不服气,赌气道。 “嗯,不小了还耍什么小孩子脾气离家出走,有什么事不能跟你母亲商议的?”谢安澜讥讽道。 谢明义低头不说话了,与谢安澜不欢而散。 这番话,虽然谢安澜没有放在心上,但晚上睡觉时,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时不时的从他脑海里冒出来刺他一下,使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最后也不知心里如何作想,鬼使神差地抱起自己的枕头出了房门,还没走上两步,就看见对面同样抱着枕头向他走来的陆乘舲。 两人搁着月色倾撒的回廊,极默契地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太棒啦,又猜对了。 ——感谢在2020-07-01 19:58:05~2020-07-02 23:5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鸦是我最爱的崽儿 3瓶;wulioky 2瓶;落日余晖、爱糖的小猪、皈、长河沉星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姣姣月光下, 谢安澜抱着枕头缓步向陆乘舲走去,见他只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里衣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不披件衣服。”他抽出一只手,握了握陆乘舲的手, 果然冰冰凉凉的。 这人也不知身体怎么回事,身上就没有热乎过的时候, 一双手常年寒凉。 偏偏自己还不爱惜自己,春寒料峭的夜里,还穿着如此单薄跑出来。 谢安澜捂住他的双手,朝他手心吹了一口暖气, 好好地替他暖着。 手心里有一丝暖意,酥酥麻麻的, 再被如此呵护着,全身的凉意都被驱散了,像徜徉在温暖的太阳底下。 “殿下也该多穿点。”陆乘舲的目光滑落在谢安澜的身上,见他也是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 微微蹙了蹙眉。 “没事, 我不冷。”谢安澜摇了摇头, 测过身,让陆乘舲的后背抵着他的胸膛,揽着人往走廊的尽头而去。 “殿下不回自己的房间吗?”陆乘舲看清楚是自己房间的位置后,稍稍诧异道。 谢安澜轻挑了一下眉, 凤眸眼尾跟着上挑, 含笑道,“不回了,以后都不回了,明儿就让下人把我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搬过来,你说好不好。” 男人低沉的语调魅惑着陆乘舲。 空荡荡的心像是被人惯满了暖意, 柔软成一片。 脚下步子乱了一拍,睫羽微颤,嗓音有些暗哑,张唇半天,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字。 “好。” 见他答应了,谢安澜笑笑,眉梢眼角都泛着一股子春情。 感谢他的哥哥们,二十万两银子,终于让他攒够了可以抱得美人归的药物。 在这之前,他不是没想过要与他的王妃同房,他私下里曾经问过陈桂。 了解到这男子承欢与女子不同,稍有不慎就会伤及身体,因此必须佐以药物辅助。 皇宫里以前也出过男贵人,内侍省里存放着不少此类香膏,还有男子同房后用于日常保养的玉势、药势。 但即使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少男贵人年过三十后,身体还是避免不了走下坡路,尤其是身后那处容易犯病,大多数的寿数都活不过五十。 当然也有保养得当,得以颐养天年的,但那都是极少数身体特殊之人。 因此谢安澜不敢以身犯险。 他要的是与陆乘舲长长久久下去,又不是贪图那一时的欢愉。 他在系统里搜了搜,直接跳过前面那些物美价廉的,拉到最后一页,他只要最贵最好的。 纵然那一长串的零,让人望而生怯,但谢安澜不在乎,只要有,他就能想办法买到。 不就是钱,挣就行了。 与陆乘舲的身体比起,钱这个东西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谢安澜一路拉着人进了房间,将自己的枕头,放在了陆乘舲的枕头旁边。 这意味着什么,两人都心知杜明。 陆乘舲一路紧张得手心都微微冒汗了,看见这一幕,更是指尖蓦然绷紧,手指轻颤着垂放在腰间,轻轻拽了拽腰间上的绫带。 蓦地,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白,紧抿着唇,松下了手,走到烛火旁,黯了黯神色,“殿下,我熄灯了。” “好。”谢安澜整理着床铺也没多想。 话音一落,屋里的烛火就一盏一盏地灭了下去,就连留着用来起夜的灯也都被熄灭了。 由于窗户都是用木板做的,外面的夜色也透不进来,屋里登时漆黑一片,伸手都不见五指。 陆乘舲满意了,摸索着上了床,紧张地靠在了谢安澜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旖旎的氛围不言而喻。 谢安澜好笑地在黑暗中捏了捏来人的脸颊,轻轻在上面印上一个吻,把人揽入到了怀中,勾着他的青丝,哄道,“等两个小家伙走了再圆房好不好。” 感受到怀中的人身体一征,谢安澜微微有些愧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抱歉。” 那两孩子,年纪不大懂得到挺多,谢安澜也不想明早起来就让陆乘舲被打趣。 再则,算计着日子,再过两天大哥那边恐怕就会派人来接人了,他可不想两孩子回去之后,万一再说些像今日这般童言无忌的话…… 他不知道陆乘舲的脸皮厚不厚,但能为他多考虑一分的,他都会考虑到。 “殿下无需道歉。”听见这声抱歉,陆乘舲身体也放松开来,转过身,第一次主动吻上了谢安澜的唇,像点水的蜻蜓,一触即离。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但这种不同与以往的触感,还是让谢安澜的大脑忍不住颤栗一下。 不再舍得放人离开,扣住他的脑袋,俯身向下,加深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吻。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紧紧缠绕在一起,耳中只能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声,鼻间只能嗅到对方的身上的气味。 尽管只有亲吻,但也足以使两人心满意足了。 漫漫黑夜里,床幔间的这一小片天地里,连空气都被蜜糖包裹着,甜沁了人心尖。 一夜好眠。 第二日,陆初一来服侍自家少爷起床的时候,推开房门,就见自家少爷被王爷拥在怀里,鸦青的发丝散了一床,身上的衣物略有些凌乱,露出一小节白皙的皮肤,剩下的全被王爷用被子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陆初一仅仅是这么不经意地撇了眼,便双颊通红地挪移开目光,手脚慌忙却井然有序地关上房门。 将屋外刺人眼的春光给挡住,同时也将屋内的春光隔绝开来。 府上还有两位小祖宗,陆初一也不敢怠慢,直径去了厨房,让下人不用等人了直接上膳。 饭桌上少了两个人,两姐弟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用过早膳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床上,陆乘舲率先醒了,微微颤了颤眼,睁开眼,见屋内还是一片漆黑,沙哑着嗓子颤声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安澜慵懒地睁开眼,向窗外看了一眼,见天还黑着,微眯着眼又亲了亲了怀中的人,不在意地道,“还早着,再睡会。” “嗯。”昨晚两人不知吻了多久,唇上与舌根都还微微发麻,现在又被如此舒服的拥着,浑身都懒洋洋的,委实不想起,现在有个声音告诉他时间还早,心底的那点担忧没了,恬逸地用头蹭了蹭面前这个惬意的怀抱,放心地睡去。 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谢安澜勾了勾唇角,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掖好被角继续睡。 待两人再次醒来时都已经日上三竿了,炙热的阳光透过门缝窗缝影影绰绰散落进来。 两人这才觉得不对劲,骨碌着从床上爬起来。 一个穿衣,一个穿鞋,相互问到,“什么时辰了?” 见对方皆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得了谁也不问了,穿好衣服推开门。 屋外的阳光刺得人根本就睁不来眼,两人俱是眼睛一闭,待适应了这阵强光后,再缓缓睁开眼来。 “这都午时吧。”谢安澜探头看了眼外面的日头。 “嗯。”陆乘舲点了点头,眸色有些不自然,不太敢往谢安澜身上瞧。 殿下昨夜过来得突然,没有带外衣,现在只穿了件里衣,衣领处松着,露出白皙的肩膀,上面有个小小的牙印。 是他昨夜咬的。 谢安澜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肩膀,碰到那个牙印,浅笑了一下,嗓音低沉,“ 下次我再咬回来。” 顷刻间,陆乘舲的脸上就泛起一片绯红,从耳根到脖颈,在皓白的肌肤上看起来颇为刺眼。 “我……去让下人给殿下拿衣服。”被谢安澜灼灼的目光看着,陆乘舲终究还是面皮薄,红着耳朵出了门,找了个下人吩咐两句。 随后就马不停蹄去找陆初一去了。 看着那如同被狼追赶一般离去的背影,谢安澜好笑地勾起了唇角。 随着生意的做大,每天等着两人处理的事务还真不少,像这样能够睡懒觉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少,今天都是特例了。 匆匆吃过陆初一嘱咐厨房留的午饭,两人就各自忙碌去了。 谢安澜找冯知县买了块沂城的贫民窟地皮,等住户都搬走后,打算在这里盖一座七层楼高的酒楼。 混凝土浇灌,就需要用到不少的钢筋,可这个时代明显还没发明出炼钢技术。 谢安澜倒是想练钢,可是他看了眼系统上面那些炼钢法的价格,就默默打了退堂鼓。 这两天正琢磨着要不就放弃这个想法,就建个古色古香的阁楼酒楼算了。 毕竟,他的这个酒楼就开在沂城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真不一定有什么客源。 大家都没报太大的希望,也就是看个热闹。 谢安澜正琢磨着。 忽然沂城的城墙上响起了一阵欢愉的牛角号声,城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后就有人到谢安澜面前禀告,“王爷,侯爷和霍将军带兵出征三月,不辱皇命,已经正式收复泾城了。” 来报喜的是个年轻不算太大的护卫,谢安澜也只见过一两面,算不上熟悉,但见他说完那满脸都抑制不住的喜色,也跟着高兴起来。 最近忙忙碌碌的过日子,都快忘了在外打仗的傅铮与霍森两人了,如今好不容易又收回一城,他身为邕朝的王爷自然是要高兴高兴的, “今儿在场的,人人有赏。” 意外的是,谢安澜说出这句话,非但没有人道谢,反而不少人红了眼眶,落下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来。 “怎么给钱了还不高兴。”谢安澜为看缓和气氛,半开玩笑道。 那个年纪不大的护卫,在笑过后也被众人的情绪所感染,跟着红了红眼,“王爷有所不知,这些难民中有不少人都是从泾城逃出来的,如今听到家乡收复,这是喜极而立呢。” 谢安澜恍惚想起,这些难民们可不正是因为打仗而流离失所,现如今泾城收复了,叫他们如何不感慨。 另一边,陆乘舲寻到陆初一就是一阵顿责备,“怎么早上不来唤醒我。” 陆初一想到早上推开门看到的那番场景,脸颊不禁再次泛红,低垂着脑袋不敢看自己少爷,对于少爷对他的责备,全当没听见。 待陆乘舲责备完后,陆初一这才从自己房里抱出一个锦盒来,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陆乘舲不解,端起盒子,仅打开看了一眼,白皙的面皮霎时烧红,手指微颤地盖好盒子,放了回去。 脸色愠怒地瞪了陆初一一眼,“初一,你胆子愈发大了。” 陆初一脸皮厚得可以,对于自家少爷的怒火全然视而不见,笑着低声道,“少爷,这可是初一托了不少人才买到的韩夫人秘制的香膏,记得用啊。 ” 这韩夫人也是一名男子,嫁给了江南富商之首韩家,因此而被世人称呼为韩夫人。 除了这个身份外,韩夫人还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医者。 他深知男子承欢之苦,于是苦心专研了五年,终于秘制出了一种香膏,可极大程度的缓解男子欢愉的苦楚。 不过因为此香膏造价不菲,且极其消耗精力,所以研制不多,有市无价。 陆初一从他家少爷嫁进王府的第一天起,就在找人打听,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用钱砸了几盒出来。 “不需要。”陆乘舲此刻脸色已经冷淡了下来,将桌上的东西还给了他,冷淡道。 陆初一一怔,担心自家少爷意气用事不顾及自己身体,委婉地提醒道,“少爷跟面子比起来,身体要紧。” 陆乘舲冷冷地撇了他一眼,清瘦的手掌不自然地摸到了腹部,冷声道,“我与殿下昨夜并未圆房。” 陆初一心中一紧。 都那样了,还未圆房,这王爷未免也太能憋了吧! 还是说…… 王爷有那方面的隐疾。 陆初一在记忆里翻找了下,当初自家少爷与王爷成婚时,他打听过。 王爷嗜赌又喜爱去烟花之地,但却没听说过宠幸过那个姑娘,也没听说过留宿在谁房里。 而王爷府上连个通房与侍妾都没有。 这一条条的,让他不禁为自家少爷捏起了一把冷汗。 “少爷……” 陆初一幽怨的声音响起,陆乘舲忍不住叹了口气,解释道,“殿下不是你想得那样。” 两人该说不多说,同床而寝了好几晚,夜里又靠得那么近,殿下的反应他都能感受到,是绝对不可能有那方面的隐疾的。 他担心的是,他自己。 陆乘舲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也不知殿下看到如此丑陋的他,会不会嫌弃。 陆乘舲心里很清楚,殿下会喜欢他,大抵是因为他生得好。 他的容貌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势,就连母亲那怎么晒也晒不黑的体质也叫他给继承了。 是以小时候总是能比其他的兄弟姐妹博得大人们的喜爱。 所以小时候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喜欢他。 人是一种复杂的东西,小时候他曾经厌恶过他这张脸,然而长大后,有了殿下他却又曾窃喜过父母把他生得这般好。 但同时又深深恐惧着,他生得这般好,那万一殿下接受不了他身上的瑕疵呢? 毕竟人都是喜欢完美的。 一块再美的玉,身上若是有了裂痕,再美便也没人喜欢了。 陆初一听自家少爷说王爷身体没有问题后,蓦然松了一口气。 复又见少爷手掌捂住腹部,抿嘴面色冷白。 心下了然了少爷的担忧。 “王爷他应该不是那种只看重外表的肤浅男子……吧。”陆初一有些不确定道。 陆初一说完,陆乘舲的面色又苍白了一分。 从前他见殿下不与他同房,以为殿下不喜欢男子,对他好也是出于对他这个王妃的一份义务。 他想能与殿下做个相敬如宾的夫妻也好。 但现如今明显情况变了。 殿下……好像开始对他动情了。 他除了暗喜之余,内心又止不住的恐惧。 恐惧现在的美好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化为一片泡影。 陆乘舲嘴角微微泛苦。 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了。 如果不是除夕夜里 ,他主动打破他与殿下之间的旖旎气氛,或许他们还能像先前那样相敬如宾,不咸不淡地过着。 不像现在糖里裹着砒霜,哪天外面的蜜糖舔舐干净,等待他的将会无穷无尽的黑暗。 “要不少爷你与殿下坦白吧,没准王爷他能接受呢。”陆初一自己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偏偏不少权贵之家对此忌讳不已。 陆乘舲眸色沉了沉,抿着苍白的唇色,拒绝地摇了摇头,“再说吧。” 正说着,他们也听见城墙上传来的牛角号声。 陆乘舲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大获全胜的号角声。 “泾城攻下来了!” 陆乘舲与陆初一两人皆是面色一喜。 他们来这边境是来悼念忠叔的,可现在渭城还在敌国手里,自然是悼念不成。 攻下了泾城,那就意味这下一步的渭城也快了。 只要攻下了渭城,他们就能去延河悼念忠叔了。 陆乘舲很快便从方才的恐惧中挣脱开来,站起来身来,浅笑道,“今儿整府有赏,每人赏上一贯钱。” “是。”陆初一听罢,立马下去给下人下发赏赐了。 别看只是一贯钱,可府上除了下人,还有八千的护卫,这一个一个的赏赐发下来也得近万两了。 难得少爷开心,别说是万两,就算是十万两,那也是花得的。 两边都赏了钱,冯知县那边不赏钱也不好看,但他没有那么多钱赏给难民,干脆就给全城的人放了一天假,让他们今天好好狂欢一下泾城的胜利。 近些年来,邕朝一直落后于草原部,打又打不过,只能割据着延河做防守,年前,威远侯的一败再败,导致十几万百姓流离失所。 虽然后来守住了沂城,但也仅仅只是守住,后面草原部还会不会再来犯,谁心里也没有底。 好在宸王座守沂城给沂城的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后陛下又派了冯知县如此得力的知县来治理,才使得百姓们没有慌乱起来。 不然如今的沂城怕也是荒城一座了。 说实话,年初侯爷主动进攻草原部的策略,不少人并不看好,但国家战事,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也不好说什么 。 只能在心底里期盼着能够胜利,至于究竟能不能胜利,多年来草原部的强大已经根深固蒂的映入人心,还真让人没多少底。 现在乍一听见侯爷胜了,邕朝胜了,所有人呆住后,都忍不住喜极而泣起来。 这可是他们邕朝自陆国公去世后对抗草原部的第一次胜利。 十年了! 被草原部压着打了十年,丢了好几座城池,只能缩在延河以北,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一动不动的生活了五年。 在今天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吐出一口气。 “看来这草原部也不是不可以战胜的!” 虽然只是一场胜利,但好歹让久居阴霾里的人们感受到了一丝希望。 只要那草原人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那邕朝的士兵就可以战胜他们。 人最怕的不是逆境,而是绝望。 那种长久压在人心上的绝望,真的很容易逼疯一个人。 现在有人撕开这层绝望的壳子,渗透进一缕光芒来,纵然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缕,但也足以让人们心中一颗叫做希望的种子发芽。 沂城的百姓沉寂在泾城胜利的喜悦中,而草原部安插在沂城的暗探却愁眉苦脸了起来。 早在三天前,他们就接到了泾城大败的消息,同时还收到了大皇子的死命,要他们在半个月内务必将宸王给绑到草原部去。 就算绑不去活的,死的也行! 这次草原部大败就败在了这个宸王发明的马鞍与火药上,只要把这个源头除了,剩下的不足为惧。 暗探们面如死水,他们接近宸王都难,更别说是掳人了,搞暗杀了。 这可是邕朝的亲王,要能那么容易得手,他们何至于到现在还是一个暗探。 但不做也不行,他们的小命,连同他们家人的小命都攥在大皇子手里,不做就是一个字,死。 反正做不做都逃脱不了一个死字,还不如博上一博,成功了他们就不用再做暗探,而是连同家人一起升为人上人。 想想那花不完的金银,再想想那从未享受过的绫罗绸缎,以及那美滋滋的人上人生活,拼了! 三月二十,是个好日子,傅铮与霍森两人凯旋而归,谢安澜在冯知县夫人开的祥和酒楼摆下宴席,宴请两位大英雄,顺便听一听此次战役是怎么获胜的。 傅铮还是老样子,在谢安澜面前放不开,也不爱讲话,倒是霍森泄下了那一身纪律严明后,变得健谈起来。 一边吃酒,一边与谢安澜眉飞色舞地说道,“王爷不知那草原部究竟又多蠢,竟然用布匹来做马鞍,在战场上厮杀时我见他方将士被布匹缠住,我都替他们捏了把汗。” 话是如此说,霍森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谢安澜听见敌方竟然相出用布匹来做马鞍的想法也不由得一笑,一只手从桌上搁在了桌底,轻轻捏了捏了陆乘舲那紧实的大腿,表示感谢。 陆乘舲不慌不忙地举起酒杯,浅饮了一口,借着饮酒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谢安澜唇角微勾,笑意藏在眼底。 待陆乘舲准备放下酒杯时,杯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极淡的银光,仅仅只是弹指的时间,陆乘舲就反应极快将谢安澜给按在身下。 “殿下小心。” 银光从侧面闪烁而来,是一柄极轻极薄的利刃,如果不是瓷白的茶杯正好对光,它闪烁过来,还真没有人能够发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2 23:55:37~2020-07-03 23:5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所以因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四啊啊啊 2瓶;落日余晖、宋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谢安澜猝不及防掉进陆乘舲的怀抱,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头顶就传来一声闷哼。 想抬头却被按得死死。 “有刺客。” 不知谁喊了一句,霍森与傅铮两人也是反应极快地起身朝利刃来的方向赶去。 傅铮跳窗离去的时候,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还是朝陆乘舲看了眼。 那一眼饱含太多复杂情绪, 本不该是他这个常年历经沙场的铁血侯爷该拥有的情绪。 陆乘舲脸色苍白如纸 ,对上他这一眼,忽然萦绕在心头的那些怨恨都如云烟一般散了去,浅笑着轻轻点了头。 傅铮的身影这才消失在了窗口。 一滴, 两滴,三滴。 暗红色的鲜血顺着那苍白如纸的唇角滑落, 隽秀的眉目因疼痛而蹙起,鸦羽般的眼睫乱颤着,原本紧紧攥着谢安澜的手也渐渐虚软。 “少爷……” “王妃……” 听见有刺客,在转角等候和负责试菜的陆初一和陈桂急忙侧身闪了出来。 一出来便看见陆乘舲嘴角挂血的一幕, 陆初一直接吓得跪在地上, 面色煞白。 陈桂也同样如此, 满头白发都气得翘了起来。 谢安澜听见两人凄厉的声音,犹觉得不对,微微抬头,发现禁锢在身上的桎梏已经没了。 猛地抬头, 便看见陆乘舲嘴角挂得那抹艳红, 以及那疼得乱皱在一起的俊眉。 目光下滑,原本应该冲他而来的利刃,此刻直直地叉在陆乘舲的肩上,只留下一截短短的刃尾。 伤口处已经侵染了一大片的血迹,那暗黑的颜色明显就与鲜血不同。 “王爷, 有毒。”,陈桂只扫了一眼,便颤声道,“而且是剧毒,沾上只需片刻便能要人性命。” 不然王妃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发作了。 “有毒你还不快想办法解毒!”谢安澜眼前空白了一刻,听见陈桂此话,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那凌厉的眼神就仿佛要吃人似的。 “是,老奴只能尽力一试。”陈桂应声,尽管知道自己的医术不太可能解得了此剧毒,但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在身上掏出一叠针包来,从里面取出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来,扎在了陆乘舲的伤口处。 扎完后,又从针包里取出稍短一些的银针扎在了陆乘舲身上的其他穴位处。 陆乘舲此刻已经疼得咬紧了牙关,连痛吟声都呻不出来,眉目紧蹙,如白纸般的脸上,冒出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珠。 即使这样痛苦,但他还是颤抖着指尖,摸索到了谢安澜的手,极力地想在他手心写些什么。 但可能太疼了,即便拼尽了全力也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谢安澜第一次心疼得眼睛都红了,鼻腔酸涩不已,反手握住他那双颤抖的手,声音暗哑,“乖,别写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陆乘舲却是不依,极力地在轻微挣扎着。 “王爷,不能让王妃再动了,这毒本身就发作巨快,挣扎只会加剧毒素的蔓延。”陈桂不敢拨弄伤口处的利刃,怕牵引毒素散发得更快,一种解药,一种解药的在试。 谢安澜闻言,将人搂进怀里,痛苦地按压住他的肩膀,使人不再动弹后,迅速打开系统。 在系统里飞快地找寻着解毒药和止痛药,那一目十行的动作快极了,致使原本就通红的眼睛都有些充血。 他也不知道陆乘舲中的是什么毒,也不知到现在毒素蔓延到全身哪儿了,该用什么药来解,他没有时间慢慢找药,略过那些有长篇大论介绍的药物。 直接往后翻,用最快的速度找寻着那些介绍少的解毒药,最好只有一句话就能让他了解到作用的解毒药。 也不知这系统是那个世界的产物,里面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谢安澜不敢乱用,翻找了会,才找到一颗简介一目了然的解毒丸,上面只有一句话:这是一粒可解百毒的解毒丸,无任何副作用。 下面标着一长串的零,谢安澜数也没数,直接点了购买。 没成想还真购买成功了,一阵温润的触感自掌心传来,谢安澜微微抬手,只见一只玉瓶子,凭空出现在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中。 他想也没想的,把玉瓶递给陈桂,“把这个药给王妃服下。” “这……” 陈桂骤然接到玉瓶子,打量了两眼,单看玉瓶的材质就知里面的药丸造价不菲,可…… “殿下……眼下还没试出王妃中的那种毒,切不可胡乱用药啊。” 陈桂不敢拿王妃的性命开玩笑,握着手中的玉瓶踌蹴不已。 “让你用,你就用,出了事我担着。”谢安舲握着陆乘舲的手,发觉他的手心已经开始没有温度了,气息也渐渐微若。 心下一慌,心脏都骤然紧缩到一气,气血一股一股上涌,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握着陆乘舲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以往他的手虽然也凉,但好歹还有属于人的温度,但现在这双手上那点残存的余温都快留不住了,如何叫他不害怕。 毒发得这般快,根本就没有时间找大夫解毒,陈桂又是半吊子,谁都靠不住,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快点!”谢安澜通红着眼框,又催促着怒吼了一声,死死握着陆乘舲的手,像是要把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给他一样。 如果这粒解毒丸不行,他还有钱,还可以买,只要能够把陆乘舲的命保住,就算是试便系统里所有的药又有何妨! “敢问殿下这是何药?”被王爷下死命地催促着,陈桂也急,鬓角冷汗直流,又出于谨慎地问了一句。 “艹。”谢安澜情急之下直接飙了个脏字,一双凤眸如看死人一样睨着陈桂,但不得不压下心中怒火解释了一句,“是一粒解毒丸,快给王妃服下。” 陈桂皱了皱眉,他在皇宫这么多年,见识过的东西也不少,却从未听说过有解毒丸这个东西,王爷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不会是一些江湖术士用来哄骗王爷的吧。 陈桂新下这般想着,摩挲着手中的玉瓶更加不敢用药了。 见陈桂这样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的样子,谢安澜眼中窜起一股怒火来,若早知这人如此摇摆不定,他方才绝对不会把药交到他手中。 双腿瘫软在地上的陆初一,面对着这僵持的局面,看看已经疼得快失去意识的少爷,又看了看踌蹴不前的陈桂和都快急疯了的王爷。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从地方爬起来,一把夺过陈桂手中的玉瓶,二话不说打开玉瓶倒出药丸,就往自家少爷嘴里喂去。 少爷的牙关咬得死死得,牙龈处都渗了不少血丝,打不开,他不得不用力捏了捏少爷的下颌,迫使他嘴唇吃痛张开一条缝来,把药丸给塞了进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陈桂还没反应过来,药丸已经进了陆乘舲嘴中,只余下满室的药香味。 “咽不下去。”然而陆初一虽然把药给陆初一喂了下去,意识不清的陆乘舲已经没有了吞咽的力气。 谢安澜眉头微挑,凤眸扫视了一眼饭桌,从上面端起一杯茶来大饮一口,捏着陆乘舲的下颌,半点都不嫌弃他嘴里的血腥,叩开他紧闭的牙关,用自己的唇给他渡水。 舌尖扫过那含在唇齿间的药丸,一点一点往前送,再用茶水佐以润滑,终于把陆乘舲的喉咙撬开一条缝,使药丸顺利的滑了下去 茶水染着鲜血,自两人触碰在一起的下颌滑落,红白与欲交织在一起,带给人的冲击力几大。 陆初一与陈桂两人一个还未成婚,一个又是太监,直面面对这靡丽又香艳的场景,脑袋都要炸裂了。 谢安澜可没闲情逸致管他们。紧接着,又在系统里购买一颗快速止疼丸,如炮制法的又给他喂了下去。 这一接连的动作看得陈桂和陆初一两人一脸懵。 “王爷,这喂的这药真的管用吗?”陆初一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刚才情急之下究竟做了什么。 当时他见少爷脸上已经没有血气了,整个人脑袋都乱成了一团浆糊,又见王爷是真心在为少爷着想,想也不想的夺过药去喂。 喂完了才回味过来,他根本就不知这是什么药! 万一这药会加剧少爷的毒性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起,陆初一的整个身子都开始轻颤起来,连嘴唇都无意识开始抖起来。 他的初衷是救少爷,而不是害少爷啊! 谢安澜没有急着回答,药喂了下去后,他也不敢放松,一直注意着陆乘舲的神色与体温。 这样一旦有任何异常,他都可以及时做出反应。 好在紧张地等了两炷香后,可能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 体温有回暖的迹象,就连那因疼痛而紧蹙在一起的眉目也有松开的迹象。 谢安澜那晦暗不明的神色才渐渐有所好转,额间沁出薄薄一层汗来,凤眸微眯地撇了眼还在一旁试解药的陈桂,历声道,“还不快滚过来给王妃重新诊断。” 方才被陆初一一打乱,陈桂慌了一刻后,又老老实实试解药去了,不管如何,只有找到这利刃上淬的是何毒,才能解毒救王妃。 时间拖得俞久,王妃的性命愈发危险。 他正焦急地解着毒,乍一听见王爷唤他,迷茫地抬起头,愣了会,才反应过来王爷说得话什么意思。 端量着王爷神色,心跳如雷,不安地上前,老老实实给王妃把了把脉,又看了看伤口处。 脸色骤然大变。 “可是我家少爷出什么事了。” 陆初一没有得到王爷的回答,整颗心都是悬着的,又跪坐了下去,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王爷抱着自家少爷,无声地哭。 在这两炷香内,他想了很多,想到他与少爷从小相依为命的长大,他们天南地北的走过,前面无数困难都挺过去了,怎么唯独到了今天就挺不过去了。 再想到少爷从小命运多舛,上天从未优待过他,他却每每温柔待人,遇上什么危险、苦难总是自己扛。 这样好的一个人,上天怎么能够忍心收走他的性命! 想着想着他不禁又想着王爷给的那颗药丸上,在心里疯狂地乞求那可药丸一定要又用啊。 不然他自裁也对不起少爷。 这会看到陈桂脸色大变,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小脸煞白,整个身子都如坠冰窟。 “奇了怪了。” 被陆初一一问,陈桂摇了摇头,捏了鬓边一缕银发,皱眉沉思道。 陆初一整颗心都是忽上忽下的,闻言更是迫声道,“什么奇了怪了的,你倒是个我说清楚我们家少爷现在情况究竟如何了!” 陆初一越说越急,若不是身体还发着虚,他都想上前去撬陈桂的脑袋了。 “王爷这药真是奇了,王妃服下这药后,身上的毒素全解了。”陈桂说着指了指陆乘舲的伤口处,那里已经不再沁黑红的鲜血,转而变成正常的艳红来,不禁满脸的疑惑。 虽然不知这解毒丸王爷不知从何得来,但好歹是保住了王妃的性命。 陆初一听罢后,又探头看了看自家少爷的伤口处,露出一股劫后余生真诚的笑容来。 被抽干力气的身子,仿佛瞬间又被人填满了力量。 起身整了整衣服,双膝跪下给谢安澜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初一代少爷谢王爷救命之恩。” 谢安澜抱着陆乘舲,神色淡淡,“起来吧,你也不必谢我,你家少爷的命是你救的。” 说完他还似笑非笑地睨了眼陈桂。 陈桂这才想起他迟疑了半天,拿不定注意的愚蠢模样,差一点就害了王妃。 全身起了一层细细麻麻的冷汗来。 双膝一软,跪在了谢安澜面前,“老奴愚笨,恳请王爷责罚。” “罚的事再说,你先帮王妃把这柄利刃给取出来。”谢安澜神色晦暗地看了眼那直直插入伤口的利刃尾,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陈桂擦了擦了额角的冷汗,从一旁的桌上拿过自己的工具,剪开伤口处的的衣服,开始替陆乘舲取出利刃,处理起伤口来。 祥和酒楼出了这等事,在酒楼里的一律人等均都被护卫们看押了起来。 包括这间酒楼也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冯知县接到消息,带了沂城的数十位大夫赶了过来。 这会见陈桂要给王妃取利刃,这些大夫们便各自忙碌了起来。 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调配止血药的调配止血药,总之陈桂主刀,他们只需要打下手,身上的压力一下就小了许多。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王妃! 纵使是男子,那也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大夫能够窥见容颜的,更何况是去医治呢。 一个医治不好那都是要掉脑袋的事。 若不是冯知县的命令不可违 ,他们还真不想蹚这趟浑水。 现下见有人代劳,那些打下手的事,做起来得心应手。 毒一解,剩下的是都是小事。 半晌后,伤口里的那柄细长利刃就被取了出来,放在了一个白瓷盘中。 谢安澜眸色深沉地打量着白瓷盘中,那被血液包裹住的利刃。 长约三寸,宽约半寸,在尾端处有个小小的卡口,看着就如一柄细长的刀片一样。 如此细长,两面的刃口,都被磨得锋利无比,如果不是陆乘舲替他挡了住,那位置分明就是冲着他心脏处来得。 又淬了剧毒,不消几个呼吸他就会毒发身亡。 看来对方是想对他一击毙命啊。 可惜,棋差一招,他命大没死成。 “王爷,这利刃是用于一种特制的弩上面的,威力较大,且能做到无声无息,还方便携带,是刺客们常用的暗器之一。” 谢安澜颔首。 冯舒冲观谢安澜面无表情,暗自捏了把汗,鬓角的汗珠似水般在淌。 事发生在他家的酒楼里,细究起来他也逃脱不干系。 谢安澜静静等了会,见陆乘舲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活动了一下微僵的手臂,小心把人环抱起。 陆初一很有眼色的找来一件披风替自家少爷遮住那看起来略有些不雅观的伤口处。 “一天内,我要看见所有刺客的尸体。” 谢安澜抱着昏睡过去的陆乘舲路过冯舒冲脚边的时候,脚步一顿,声音辩不出喜怒道了一句。 “是。”冯知县心中一喜,急忙应道。 这是王爷给他的一个期限,如果一个天内,他们能找出那刺客便万事大吉,如若找不出,那他们就跟刺客的下场一样。 不管如何,王爷机会是给了,能不能够抓得住,就看这一个天的时间了。 冯舒冲领了命,交待下去,全程搜捕。 那暗杀的刺客由侯爷和霍将军去追了,一定跑不掉,但那刺客一定还有同伙。 没有精密的布局,这样的刺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这里面的事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今儿要不是王妃替王爷挡了一遭,堂堂亲王在他们的眼皮子下面被暗杀,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宸王虽然是个闲王,却是陛下最喜爱的一个弟弟,现如今宸王又发明的马鞍、火药、水泥等利国利民的事物,陛下更是将王爷看在眼珠子里。 光是护卫都调遣了七千,可想而知重视的程度。 冯舒冲身着一身绿色官袍,在谢安澜他们的包厢外转了转,二楼的包间正对着是外面的街道。 街面上不消说,定然不是藏身之所,那就只能对面的商铺楼瓦间。 冯知县头往上抬了抬。 眯起了眼睛,现在是大白天,刺客不可能是大白天出现的,那样侯爷和霍将军他们不至于发现不了。 那就只能是,提前埋伏。 王爷宴请这事知晓的人根本不多,刺客又是怎么知晓王特的行踪和坐的方位呢。 冯知县稍稍一琢磨,冷笑一声,就朝酒楼后面看押得一众酒楼里的伙计走去。 谢安澜抱着陆乘舲回了府,府里一众下人前来迎接。 “滚。”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面前这些人,谢安澜平静道了声。 他声音也不像是发怒的样子,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让前来迎接的这些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纷纷退避三舍。 谢安澜踏过他们,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卫,冷着脸交待了一句,“这府里的人,全都押起来,严加看管,待会冯知县过来,交给他处理。” 谢安澜交待完,看也不看这些面色煞白,立马就要跪地求饶的下人们,直径抱着人进了府。 将人放在床上,好好的守着。 吃了止疼丸,陆乘舲倒也没有在拧着眉,像是熟睡了过去一样,只不过面色太过苍白。 他原本皮肤就十分白皙,如今褪去了血色,白得近乎透明,像个水做的娃娃,碰一下就会消失。 嘴角还沾染着不少血迹,谢安澜伸出手,用指腹轻柔的一点点替他擦拭干净。 “王爷……”陆初一赶回来,就看见谢安澜俯身在替他家少爷身前擦拭血液的这一幕。 那眉情温柔得都可以融化一冬的冰了。 陆初一突然替自家少爷松了口气,或许少爷担忧的那件事,王爷根本就不会介意。 “说。”谢安澜擦拭完,这才不咸不淡地看了眼他。 陆初一立马正声道,“王爷,陈总管自行领罚了五十大板。” “知晓了。”谢安澜敛了敛眼,神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可还有事?”见他说完还怵在门边,又问了一句。 “没有了。”陆初一摇了摇头。 “嗯。”谢安澜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待会冯知县过来了,你可以去旁观一下,好好替你们家少爷报仇。” 陆初一眸光一黯,深呼吸了一口,强压下心中的酸涩,红着眼睛沙哑道,“谢王爷。” 陆初一道了谢就转身出了他家少爷的院门,往日见人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笑容的他,此刻脸上屹然没了笑容。 板着一张脸,眉眼颇为冷淡。 少爷平日里待这些下人不错,就连皇宫的贡品都拿来赏赐,逢年过节更是礼钱不断,相处小半年了,就算是条狗也会对主人摇尾巴了吧。 结果这群吃里扒外的,不但不不心存感激,还出卖少爷王爷。 他倒要看看这条反咬的毒蛇究竟是谁。 恰好,就在陆初一转身进前厅的时候,冯知县就从他的酒楼里揪了个被严刑拷打得浑身鲜血淋淋,几近昏迷的人过来。 陆初一目光凌厉如刀扫过这人,冷声道,“这就是你祥和酒楼里出的判国贼。” 对上平日里对他总是带着三分笑,今天直接就冷嘲热讽的的陆初一,冯舒冲不可遏制地尴尬笑笑。 陆初一抿了抿唇,小身板拖起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就带到看押下人的地方,直接把这个受过酷刑气息微弱的人,往人群里丢。 这些下人何时看到过如此骇人的一幕,吓得到处乱窜。 陆初一冷眼瞅着,“你们最好老实交代究竟是谁出卖了王爷王妃,不然……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人的下场!” 陆初一微眯着眼,也是气狠了。 他这一手本意识起个震慑作用,结果还未等冯知县上刑具 ,后厨采买的一中年男子就当众尿了裤子,吓得瘫坐在地上,嘴里呢喃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陆初一眉目一凝,行云流水般抽出身后一个侍卫放在腰间的铁刀,挥向他脖颈间,“说。” 侍卫看着只剩下刀柄的腰间,茫然无措。 陆乘舲这一昏睡就昏睡了三天三夜,期间高烧不断,幸好有大夫日夜守着,再三确认没事后,谢安澜才稍稍放心。 他是真怕他买的药不对口,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照顾了三天三夜。 陆乘舲醒的时候,手背正好碰到一阵密密麻麻既刺痛又舒服的触感。 长长的眼睫紧颤了一下,就缓缓睁开来,向手背上的痛觉处看去。 只见谢安澜的头枕在他的手背上,眼底泛着青色,下颌处长出一层浅浅的青茬,此前刺痛他的正是这一层青茬。 作者有话要说:谁猜的双性呀,猜错啦(捂脸) 怕大家误会就排个雷吧。 本文无生子,无双性,从头到尾都是男男恋,两个人的身体构造都一模一样的啊。 双性的话得放在海棠里才好看呀,放晋江里哈哈哈少点味道。 ————感谢在2020-07-03 23:54:42~2020-07-04 23: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看见这一幕, 陆乘舲微微蹙眉,脑袋停顿了好一会,才混沌想起自己受伤中毒昏了过去。 后面的事, 他是半点映象也没。 料想来应该是殿下救了他,还衣不解带的在照顾他。 思及此, 陆乘舲瞧见谢安澜那疲惫不堪的容颜,心下一软,轻轻抽了抽手,准备拿锦被给他垫一垫, 他的手太消瘦容易硌人。 却不想,他动得这般轻柔, 还是惊醒了正在熟睡之人。 谢安澜近几日没怎么睡好,方才眼皮有些沉重,没忍住靠在陆乘舲身旁浅浅的休憩一下,潜意识里还是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陆乘舲一动, 他自然也就被惊醒, 本以为是下人来唤他。 骤然睁开眼, 见床上熟睡的人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一双清瞳看着他,几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醒了,可感觉身体有没有不适。”出于谨慎, 谢安澜起身问道。 床上的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那视线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似的,听见他的问候,细细感受了一下身上,最后朝他晃了晃脑袋。 “那……”感受着那股黏人的视线,谢安澜忍不住哑笑一声, 声心都是满足的,“那可有感觉饿了,我让厨房熬些清粥来。” 昏睡这三日,普通食物是没办法喂的,只能喂些滋补的汤汤水水供养身体养分。 怕他醒来饿,谢安澜一直有吩咐着厨房时时刻刻留人热着锅,确保他醒来第一时间就能吃上吃食。 听着谢安澜温柔细致的安排,陆乘舲抿了抿有些许干渴的嘴唇,张了张唇,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哑得厉害。 还未待他有其他动作,一个白瓷的茶杯就递在了他唇边,上面正冒着温热水气。 “你肩膀上的伤没好,就别抬手,我喂你。”谢安澜不知何时已经从榻沿边来到了他身旁,单手扶起他上半身,搂着他的细腰,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喂到他唇边,陆乘舲不禁有些出神。 谢安澜见陆乘舲看着茶杯上的水气出神,低低笑笑,“怕烫啊,我先替你试试。” 说着自顾自地把茶杯凑都自己的唇边,轻呷一口,发现确实有些烫口,又轻抿着唇吹凉些,待水温合适后,复又送回到陆乘舲的唇边,温和笑笑,“现在好了,喝吧。” 陆乘舲呆呆看他做完这一切,顺从地垂首,大口大口饮完杯中的水,看来是渴得不轻。 “你慢些,别呛到。”谢安澜见他如此有劲,放心了,看来身体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满心满意地柔声提醒道。 陆乘舲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喝光了杯中的水后,舔了舔湿润的唇,抬头看了眼谢安澜。 想也不想的仰头吻上那双,方才替他试过水温的唇瓣。 温润略带着水气的柔软小舌,一下又一下轻柔而又热情的扫过谢安澜的唇畔,霸道地叩开唇缝,什么也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如此主动而又热情的陆乘舲是谢安澜没有见识过的,愣了一瞬后,感受到唇齿间的火热柔情,握着茶杯的手一松,扔由它从榻上滚落到地下。 身子微微侧过,双手环抱住陆乘舲的细腰,由上直下,一点一点夺回主动权。 这种事怎么能让伤者出力,他就负责享受就好,剩下的他来就行。 顾及着怀中人的伤口,他的动作自始至终都是轻柔缱绻的,但好像身下的人对此并不满意,总是想要的更多,动作也微微带了点霸道。 谢安澜轻笑一声,稍稍分离两人的唇畔,果真对上一双并不满足的眼神,微微一笑,嗓音低沉诱人。 这才张开唇,用贝齿一下又一下轻咬着身下人的唇瓣,直把那略略苍白的唇咬得艳红还不算完。 下颌下的青茬还会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那洁白的下巴。 酥酥麻麻的触感,再配上唇齿间的无穷无尽的缠绵,不禁让陆乘舲浑身都颤栗起来。 全身的筋脉血液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雀跃。 陆乘舲清楚的明白,他这是爱上面前的这个人了,爱得不可自拔,爱得甘愿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沉沦。 不再像以前只单纯地期盼做他名正言顺的王妃,他要面前这个人的,要这人从今往后只属于陆乘舲一个人的! 吻这吻着,谢安澜就发现了陆乘舲的不对劲,那啃噬在他唇上的力道,仿佛是要把他拆分吞下肚一般。 “怎么……嗯?”谢安澜松开陆乘舲的唇,蹭了蹭他的鼻尖,眉眼含笑地说。 那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饱含**后的喘息气息,喷洒在陆乘舲脸上,让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即便这样,陆乘舲还是沉着着没有躲开,颇为大胆的勾上谢安澜的肩膀,湿热地含住他的耳朵,直白火辣道,“我想要你!” “咳咳咳——” 谢安澜征愣了会,直接就被他这直言不讳的告白给惊呛到。 一直以来,陆乘舲在他面前都是都是冷静沉着而又含蓄的,就连一个主动亲吻都是小心翼翼地轻啄,从不越雷池半步,有时他亲吻得过分,他都会稍稍偏头阻止。 每次都是他主导着他,没想到中了个毒,醒来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改从前的含蓄,变得这么露骨直白。 谢安澜的脸瞬间就红了,从耳朵到颈脖无一不烫红。 他虽然有时也挺不要脸的,但这种事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心里是既紧张又渴望的,他想再顺其自然一点,没想到倒是陆乘舲率先开了口。 陆乘舲感受到自己唇中的滚烫,放开谢安澜的耳朵,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 偏头想了会。 好像他的话,让殿下误会了? 他说的要,不是那个要啊…… 他要的是殿下的人,而不是殿下的欲。 想着他的目光往两人身下看了一眼,说不清现在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咳。”谢安澜掩饰地咳嗽一声,眼神不自在地扫过陆乘舲受伤的肩膀,安抚地揉了揉他柔顺的发丝,“乖,伤还没好。” 言下之意就是等伤好。 这下轮到陆乘舲从里到外弄红透了,但话是他说出的,越解释越说不清,还不如闭眼认了。 无力地躺在床榻上,把脸埋在枕头下,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又回归到了从前的含蓄模样,谢安澜眯眼笑起来,他刚才还以为是他喂的解毒药出现了一些别的药性呢,才导致的他变得直白起来,现在看来并不是。 修长的指尖穿过那凌乱的鸦青发丝,想替他重新梳理好。 结果刚一触碰到发丝,就发现锦被下的人身体在轻颤,咬着牙在隐忍着什么。 谢安澜吓了一跳,轻轻把他埋在枕头下的头给抬起来,发现他白皙的脸上已经沁出了不少细密的汗珠,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牵扯到了伤口。” 陆乘舲微喘着气,白皙的脸上微微憋红,慌乱地摇了摇头,艰难地翻起身上想要下床。 谢安澜一把拉住他,见他右肩上的包扎处还完好无损着,眉间一松,按下他,急忙道,“你别动,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别……”陆乘舲反手拉住谢安澜准备离去的宽袖,顿了顿,踌蹴半天才支支吾吾说了两个字。 谢安澜眉头微挑,凤眸里闪过一抹笑意,“要我抱你去?” 陆乘舲摇了摇头,挣扎着自己从床上起来,他伤的是手,又不是腿,可以自己走的。 心里是这样想着,然而双脚一落地,就虚浮一软,后仰着向床上倒去。 好在谢安澜就在旁边,手腕一伸就揽住了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将要摔倒的人抱到了自己胸膛上。 然后二话不说 ,直接横抱起人,将人抱去了房间的角落处。 “殿下……放我下来。”陆乘舲梗红了脖子,“我自己可以的。” “腿都站不直,怎么可以。”谢安澜好笑地看着怀中的人,不容置喙道。 陆乘舲尴尬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 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 算了,破罐子破摔了。 陆乘舲咬了咬唇,把头埋在谢安澜胸膛里,死活不愿意抬起来。 谢安澜微微勾了勾唇角,喂了三天的汤汤水水,能不憋麻,这个小傻瓜醒来第一件事想得居然不是如厕,也亏他能忍到这个时候。 抱着人来到房间角落专门隔开的雅间里,谢安澜轻轻将人放下。 陆乘舲羞赧地撇了眼谢安澜,手指飞快地解着腰间的锦带,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见谢安澜还在他身边怵着,紧张得呼吸都紊乱了。 “你能出去一下吗。”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尴尬的时候,陆乘舲简直都想原地去世了。 “没事,你做你的。”谢安澜唇角弯起,忍住笑,“我就扶着,不看。” 不看两个字还特意咬重了一下。 什么叫……就不看! 那意思是不是他不提醒,他还要光明正大的看? 陆乘舲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那你闭上眼。”偏偏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反驳,只能一做二不休,退后一步商量道。 “行。”这次谢安澜没有在为难陆乘舲,眼睛一阖,将所有的视线都给阻绝开来。 陆乘舲这才耳尖薄红地褪下亵裤,淅淅沥沥地释放出来。 期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谢安澜,生怕他突然睁开眼来。 好在谢安澜不是那般没品的人,直至陆乘舲完事,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这才缓缓睁开眼,重新把人抱回了床上。 吩咐下人端来热水,洗漱过后,上了些清粥来。 这一番动作下来,所有人都知道陆乘舲醒了。 第一个最欢喜的,不用问自然是陆初一。 这些天有王爷照顾着他们家少爷,他也放心,就一直在帮少爷处理手头上的事务。 得知自家少爷醒了,纸笔一丢,搁下手头上要紧的事,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又很不凑巧地目睹到,王爷端着碗正一口一口地在喂他们家少爷喝粥,那温柔细心的样子,像是真心把他们家少爷放在了心上。 陆初一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这次他们家少爷肯定会爱死了王爷。 毕竟他们家少爷从小就没了亲人,从在家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一下沦为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心里怎么会没有落差。 尤其是生病的时候,心路会渴望有人疼爱,只是他家少爷从来不说,也从来不念。 一个人默默地养好伤,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下去。 他们做下人的,就算看出了少爷的失落,但除了尽到做下人的义务外,别得什么也帮不了。 所以,那时候他就知道,如果少爷的生命里出现一个但凡能够对他好一丁点的人,他可能会把命都掏给对方。 如今,那个人就是王爷了吧。 真好,王爷心里也是有少爷的。 休养了一天,陆乘舲身体也恢复了些许力气,想到他昏迷了几天,也不知初一哪儿堆了多少事,索性伤到了肩膀也不用练剑,一大早就起来了。 “少爷,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会。”陆初一看了眼门外的天色,显然时间还早,面色有些不悦,病人就该多休息。 陆乘舲眉眼带笑,“不过就是个伤了个肩膀,还真拿我当泥娃娃了,想当初我可是半条……” 陆乘舲说着说着,自己掐断了后面的话语。 那些过去的事情他不想再提了。 陆初一听闻此言,目光滑落到陆乘舲的腹部,眼中又浮现出那天少爷受伤时王爷焦急的模样,笑笑,“ 少爷现在可以把那件事放肚子里了吧,王爷他在乎的是少爷你的人,而不是外表。” 陆乘舲眉眼稍垂,没了来时的笑意,唇线抿直,心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犹疑。 最后晃了晃脑袋,把这些纷乱的杂念都抛开,“顺其自然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不看一步,现在还没到那份上,等到了再说。” 陆乘舲自诩自己也不是一个,等到了那日再看殿下他的反应吧。 陆初一见自家少爷如此一说,就把嘴巴闭了个严实,这是王爷和少爷之间的事,他们做下人的不要掺和太多。 陆乘舲活动了一下手脚,坐回自己的位置,心情颇好道,“我昏睡这几天积压了不少事吧,都摆上来,今天都给它清理干净了。” 陆初一,“……” “没有了少爷,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陆乘舲不悦了,“拿来。” 陆初一摊手,“是真的没了。” 随后又解释了一句,“少爷昏睡这些日子,那些生意上的杂事,王爷都给少爷处理干净了。” 陆乘舲,“???” 见自家少爷不相信,陆初一没了折,把最近这几天王爷处理好过的纸条放在了他面前。 “王爷写不好字,这些都是由王爷口述,我代写的,少爷你过目。” 陆乘舲怀着怀疑地态度一张一张看下去,然后再茫然抬起头来。 “这些当真是王爷处理的?” 陆初一真得不能再真的点点头,他起初也以为王爷要帮忙处理生意上的事一定是捣乱,但出于他是王爷,又是少爷拿命都要护着的人,他怀揣着陪王爷玩的心态,还是没有拒绝。 想着要是王爷儿戏了,回头他在纠正过来就行。 结果就看王爷处理了一两件事,他的心态就发生转变了。 以往就连少爷处理起来都觉得棘手的事情到了王爷手上,仅仅只是扫了一两眼就能解决掉 。 “少爷,你看这是王爷给我们的生意写得策划书,如果按照王爷这个策划书上的计划来办的,我们的生意用不了三年就能翻上几翻。” 陆初一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晶亮晶亮的。 他此生没有别的爱好,唯独爱挣钱,王爷的策划书给了他许多灵感,让他突然觉得前路有了奔头。 陆乘舲又垂首翻了翻策划书,再抬起头来,神情如同见了鬼一样。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生性散漫,只爱玩乐的殿下吗? 他可是记得殿下他连他自己的生意都不爱管,直接交给他来管。 他原本以为殿下是不会这些杂事的,还真没有想过原本是殿下他自己不爱做而已。 陆初一望着自家少爷那惊诧的表情,偷偷笑笑,“ 少爷,还不止呢。” “王爷说,平时我们处理事务太繁杂太慢,在小事上耗费了太多精力,反而一些真正的大事情容易耽搁,所以王爷他就给我们的条子都编好了颜好,让下人们以后凭颜色来递条子。” 说着陆初一拿出一堆三个颜料来,继续道,“朱色显眼是为最紧急,最需要马上处理的事务,靛青色视为不那么紧急却又很重要的事,普通的墨色就普普通通的事,这样少爷你以后就能有选择的处理事情了。” 陆初一唠唠叨叨完一大堆,陆乘舲彻底摊了。 他就是在床上躺着不舒服了,想找点事情做做,结果现在连打发时间的事情都没得做了。 郁闷,“……” 不过一想到这些都是殿下替他做的,心里又甜滋滋的。 “对了,暗探的事情解决了吗?”想了想,既然府里的事没了,那就去干点府外的事吧。 若是暗探还没有抓到的话,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也好啊。 “找抓完了,就在少爷你昏迷的那天,冯知县连同侯爷和霍将军将沂城给翻了个底朝天,可是看了一出大戏呢。”陆初一看了眼自家少爷的肩头,要他真放了少爷出去,再给伤到,王爷怕是要提刀来把他给砍了。 那天王爷发怒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 “什么大戏,快给我说说。”陆乘舲实在是无聊,一只手趴在桌上,满含期盼。 陆初一饮了口茶,慢慢给陆乘舲讲起来,“那天少爷你不是晕了过去吗,王爷发了狠要冯知县他们一日内让他看到所有暗探的尸体。” “冯知县在自家酒楼里揪出了个被暗探买通了伙计,然后顺着这个暗探抖出来的痕迹,查到那些暗探的住处,虽然去的时候那些暗探都已经跑光了,但他们生活的痕迹却没有变 ,又顺着这些痕迹查下去,零零总总揪出来三十多位在邕朝潜伏了十多年的暗探。” “这么多?”陆乘舲蹙了蹙眉, 光是沂城就这么多,那起他城池呢。 “不全都是沂城的暗探,是霍将军用了火药后,他们查到火药是王爷制造出来的,这些都是来除掉王爷的暗探。”若是邕朝每一城都有如此多暗探的话,那草原部还不早就只手通天。 陆乘舲稍稍放心了。 “有意思的是,经过严刑拷打,又在这些草原部的暗探中找到三个不同国家的暗探。”陆初一说着掰起了手指头,“东北的雪国,南边的南越国,北边的楚国,还真是一锅乱炖。” 陆乘舲隽眉紧蹙,“形式怎么如此复杂?” “还不都是冲着王爷来的。”陆初一说着叹了口气,“王爷弄出了火药,如今火药又加入了战场还大获全胜了草原部,这就相当于未来的战局要发生改变了,不仅草原部的人慌了,其他国家也都开始慌了,他们惧怕火药,但又想得到火药,几国暗地里都通了气,这次刺杀的事,就是他们一起策划的。” “那以后殿下岂不是很危险?”陆乘舲的心蓦地就揪在一起。 这才刚开始殿下就被四个国家个盯上了,以后肯定还会又更多,那像那天那样的暗杀一定只多不少。 “谁说不是呢。”陆初一也跟着揪心起来,王爷有危险第一个上的肯定是自家少爷。 “好在王爷好像也意识到了沂城这边的危险,已经打算过两天跟着世子与郡主回帝都去了。”帝都怎么说也比沂城的安全系数高,那些暗探再厉害也摸不进皇宫和王府去。 陆乘舲点了点头,现在外面不安全还是回帝都的好。 “那王爷最近在忙什么。”自那天殿下说要与他同房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在回他自己的房间睡过,昨晚他也是与殿下睡在一起的,然而今早一早起来,人就不见了。 他还没见过如此勤快的殿下。 “不知道,好像是那些暗探把王爷气狠了,王爷为此憋着气在折腾些什么。”陆初一摇了摇头,他隐约猜测是这样,但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 陆乘舲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了会,最后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便不再想了。 低头仔仔细细又把谢安澜给他写的策划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在心中默默回味着那股子甜味。 “对了少爷,你出事那天,是因为我们府上的一个后厨采买贪杯走漏的消息,少爷你看……” 后厨采买啊。 陆乘舲琢磨过来了,他们要去祥和酒楼宴请的事,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告诉下人,只是知会了后厨一声,让他们那天不用准备他与殿下的膳食,这就让暗探们抓住了机会。 陆乘舲垂下眉眼,眼神黯淡,这也侧面证明,他在管家一事上是真的不行。 换个会管家的人来,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种因下人贪杯而泄露消息而被暗杀的可笑事情。 “打断一条腿,驱逐出府吧。”陆乘舲眉头紧蹙,这样管不住嘴的人,他是不敢再留,幸好这次伤的人是他,换成殿下,今日的后果不堪设想。 听见他家少爷这话,陆初一一怔,最后露出个了然的笑容来,嘀咕一句,“不愧是小两口 ,连惩罚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不过那名采买的腿已经断了一条了,他是在断的那条基础上再断一次呢,还是把他另外一条腿打断呢。 嗯,这个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4 23:55:35~2020-07-05 23:5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所以因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城、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陆乘舲中毒的事, 不仅吓到了谢安澜,也同样吓到了谢明义这对姐弟。 他们在帝都被家里人保护得好好的,加上出行身边随时都跟着一堆扈从, 在帝都也没人敢行事如此放肆,一直不知世间险恶。 现在亲眼目睹皇叔皇婶差点被杀, 两只胆大得没边敢离家出走的半大孩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们貌似命挺大的。 从帝都到沂城,除了挨了些饿,受了些颠簸之苦, 却连半点危险都没有遇到。 不得不说也是运气好。 “皇婶,你还疼不疼。” 陆乘舲昏迷的时候, 两姐弟不敢添乱,这会见他醒了,两姐弟吩咐厨房炖了些滋养补汤品,拿过来探望。 “不疼了。”陆乘舲笑笑, 两个孩子的心意他领了。 但这次不知为何, 除了昏迷前有那噬骨的疼痛外, 醒来后伤口处是一点痛感都没有察觉到。 若不是换药的时候发现伤口还没愈合,他都以为他伤好了。 两姐弟对视一眼,都觉得陆乘舲这是在宽慰他们。 那么长的利刃,都快穿透肩膀了, 加上利刃上又被淬了毒, 又昏迷了三天三夜,期间汤药不断,到现在伤口都还没有愈合的迹象,怎么可能会不疼。 谢明义想到自己平时摔上一跤跌破了皮都要疼好久,而陆乘舲身上那么大一个伤口, 得疼成什么样啊。 谢明义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尽管陆乘舲的笑容带了些安抚的笑容,却也多了些勉强的意味。 “皇婶,要不你还是躺着去休息吧,府里整理的事,交给我就好。” 谢安澜已经告知过他们两姐弟不日就要回帝都,现在看着陆乘舲带伤“吃力”的在整理府上的杂事,谢明芮想着她跟母亲学了多年的管家本事,现在终于能派上点用场了。 “不用。”陆乘舲唇角线弧微扯了一下,略有些僵硬地拒绝了。 他现在是自己生意上的事插不上手,其他杂事也用不了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点事做,还要被两个小萝卜头抢? 经谢明芮如此一提醒,谢明义眼睛一亮,顺着他姐的话道,“对啊皇婶,你就让我姐帮你吧,我姐管家很厉害的,之前母亲与父亲去避暑山庄的时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我姐姐在管理,不仅没有出岔子,还把淮南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让父亲夸赞了好久呢。” 陆乘舲的唇线抿得更加僵直了,后背微微挺直,心里有些发闷。 所以……他的管家能力连个十五岁的孩子都比不上吗?! “皇婶,你就放心把此事交于我姐吧。”谢明义找到能为陆乘舲分担的事,很是开心。 谢明芮也在一旁帮腔道,“这段时间多亏皇叔和皇婶收留了,我们姐弟没有其他能够报答的,这些杂事还能帮忙分担一二的,还请皇婶放心。” 就这样陆乘舲好不容易在扣出来的最后一点做事情的权利,也被两个孩子给抢了。 成为全府上下最没用之人。 看着下人们忙忙碌碌在整理府上的事务,羡慕了一阵,自觉自己站在回廊上有些碍事,无奈只好拖着一点都不疼的肩膀回了房间。 谢安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见陆乘舲一个人爬在窗沿下的桌子上,拿着一堆金子与银子,在玩两军对阵的游戏。 银子代表一方,金子代表一方,不停变换两方阵型,自己与自己厮杀,玩得还挺开心。 他在门边都站了这么会了,一点都没察觉。 谢安澜扫了眼,那搁在桌上占据了整个桌面有些刺眼的黄白之物。 低声嘀咕了一句,“ 这爱好还挺特别。” 声音虽小,但还是惊动了在窗沿下玩乐的人。 陆乘舲敛了敛容,朝门边抬眸撇了眼,看见是谢安澜回来了,嘴角蔓延出一丝浅浅地笑意。 那模样像是看见他回来,很开心一样。 谢安澜抬了抬眉梢,不置可否心情愉悦了起来。 走上前,不经意扫过那些金银,问道,“怎么,喜欢这些东西?” “不喜欢。”陆乘舲抬眼,直视他的眼睛,否认道,“无聊。” 把管家之权交出去后,他在谢明芮身旁待了会,小姑娘确实管家不错,身为郡主的气势一拿出来,原本因他们要回帝都而引起的下人慌乱,登时就被镇压。 一团散沙的府上也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陆乘舲此刻就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名门闺秀。 现在才十五岁就如此优秀,等她长大了主管一府必定更优秀。 甚至他在她身上还看到些祖母的影子。 但不可否认,显得他没用极了。 只能躲在这屋里,玩着小孩子的把戏。 谢安澜笑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带点安抚的意味,“你伤还未好,就马上要回帝都了,大家也是想让你多休息两天,养好身体,在路上可不好休息。” 按谢安澜的想法是想等水泥路修到帝都时再回去,顺便带上他在这里播下收获的东西一起。 但现在出了这事,让他没有办法再执行原定计划。 他是王爷,他有任性的资本,清楚即使他遇到任何危险,身边随时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替他抵挡。 譬如这次陆乘舲这样。 可他却不能不为他们考虑,这里不是游戏,他面对的也不是什么nc,死了还能复活。 不管是谁,他们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若因为他而去世的话,他做不到这个时代的上位者那样完全的波澜无惊,把人命当草芥。 所以,为了他的安全,也为了他身边人的安全,必须回去了。 “嗯。”陆乘舲应了一声,紧抿了一下唇,他感受到了谢安澜的心情略有些沉重。 “不要想太多,若是为你而死的话,是我的荣耀。” 虽然不清楚殿下为什么心情会不好,但想来多半都是因为他受伤这件事。 他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张了张唇,只吐出干巴巴的这句话来。 他真不觉得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如果这次真为殿下而死的话,貌似也挺不错的。 至少不是一个人躺在雪地里,籍籍无名而死。 至少,殿下应该还会记住他,能够在每年他的忌日上替他送上一枝梅花。 想想,就觉得死亡不可怕了。 谢安澜稍稍垂眉,对上陆乘舲那双坚定不移地清瞳,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有点酸,有点涩,带点苦,却又莫名其妙的回甘。 眼见对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谢安澜沉默了片刻,悠的笑了,“什么荣耀,你又不是我的死士下属。” 笑过后,蓦地,他神情又变得肃穆起来,眉眼认真极了,“你死了,我会难受、会痛、会麻木、会再也不会倾心于别人。” 陆乘舲的心骤然绷紧,指尖微颤。 所以,殿下只倾心他一个吗? “所以。”谢安澜又再次揉了揉陆乘舲的头你为我死是荣耀这样的话,知道吗?” 陆乘舲呆呆矗立着,感受到额间那股炽热而轻柔的吻,一遍又一遍回味着谢安澜方才那般的话。 嘴唇微启,想问个明白,最后却是选择什么都没问。 谢安澜苦笑,原本他只是想造个火药保住国家,顺便也能保全自己,没成想最后,国家保住了,却把自己推向了危险地境。 有得必有失吧。 谢安澜笑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双全法,想要安逸的活着,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好在他身边还有个可以让他栖息可靠的人。 想到这儿,谢安澜的目光温柔了些许。 其实对于陆乘舲受伤到现在,他都没多大感觉。 毕竟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痛的。 他除了替他心疼,照顾他,帮他做一些分类之事外,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疼痛又不能共享。 真正令他感到震撼地是,一个人究竟是得多爱另外一个人呐,才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把对方推开。 当时情况那么紧急,稍微反应慢一点的人,都做不出反应,而陆乘舲是怎么在那么及短的时间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 他就是那这个时候认识到的。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 爱他胜过爱自己的人。 谢安澜的视线有些模糊,莫名地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来。 那时候他还在读高中,家里有些小钱,爸妈也不怎么管他,反正每个月都给几万块的生活费,让他自己潇洒去。 反正从小都是这么过来,他呢,也不在意。 又觉得自己是男孩子,也不把父母的冷漠看在眼里,毕竟又不是□□岁大的孩子,还吵着要什么父爱母爱矫情。 有钱就行。 男孩子嘛,手里有了钱,胆子也大,读书的时候翘课,通宵上网,喝酒,抽烟这些都是常态。 反正浑浑噩噩在高中混了两年,也不知道自己一天在做什么,成绩一塌糊涂,家里有钱,老师也不怎么管。 直到高三那年,有一天啊,他就那么坐在教室里,百无聊赖地听着课,打着哈欠琢磨着下节课要不要翘。 然后下一秒,一群人冲进教室,把他围个水泄不通。 有老爸公司的工人,有拿着话筒举着摄像机的人。 他们赤红着眼,他们声嘶力竭,他们孜孜不倦地问,他对他老爸跳楼的事有什么看法,他们的工钱什么时候发,他知不知道他老爸拖欠了工人的工资去炒股,他们问了好多好多的问题。 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就那样敛着眉,默默听着那些答不上来的问题,最后不知惹恼了谁,有人扑到他身上,想要厮打他。 嘴里喊着要他父债子偿。 他生生挨了两拳,还没等还手,警察就来了。 他又被带到了警察局。 又被追问了一堆他答不上来的问题。 然后,警察叹息着告诉他。 他的妈妈,上午在家吞安眠药自杀了。 一天内,他最亲的两个人。 一个跳楼,一个吞药,谁也没有告诉他。 连条遗言都没有。 手机里只有一条上个月银行转账记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他就清楚。 这个世界,貌似没有人爱他。 好在他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一个爱他之人。 一个意愿用生命来爱他的人。 把沂城这里的事情交待完,府里这里东西也收拾利落后,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准备启程回帝都了。 临走时,谢安澜陪着陆乘舲去了趟泾城。 泾城的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了,但情况有些惨烈。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有些是被草原部人给摧毁的,有些是被火药给炸毁的。 总之好好的一个县城,现在变得跟废墟没什么区别了。 陆乘舲和陆初一两人在泾城外的道路上,摆上了供品,点上香烛,烧了些纸钱。 “忠叔,谢谢你把我抚养长大,也谢谢你教会我许多,如今殿下在沂城四面楚歌,举步维艰,我们等不到看到渭城被夺回的那天就要回帝都了,对不起,不能到渭城送你上路了,只能在这里潦草祭拜,希望你不要介怀,也希望你路上慢点,相信不久的将来,你就又能看见邕朝重新马踏草原的盛景,到那时我在亲自上草原为忠叔你送上一壶你喜爱的酒。” 说完一杯祭酒撒在泾城外的道路上,黄褐色的纸钱也随之在风中飘扬开来。 陆乘舲的神色肃穆,看不出有多伤心。 谢安澜清楚那是因为他已经伤心过了,没说什么,只是问陆初一要了根香,点燃,插在了道路旁。 回去之后,陆乘舲在半路上想到谢安澜的这个举动,道了句,“谢谢。” “谢什么?”谢安澜坐在马车里有些昏昏欲睡,骤然听见他的道谢,有些莫名其妙。 陆乘舲弯了弯唇角,却没有解释。 他感谢殿下能够放得下身段来替他为一个下人祭拜。 或许在殿下眼里只是举手之劳,却与他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尊重。 尊重照顾了他的家人,也尊重了他。 谢安澜等不到他的解释,又阖上眼沉沉睡去。 到沂城后,他们也没有进城,直接顺着城外才铺好的水泥路,向回京的官道而去。 官道上谢明义他们正等着他。 一看到他们,谢明义就把一个笼子扔到他们的马车上。 颇有些怨气道,“皇叔,你这金丝鸡未免也太娇气了些吧,我好心把他放在笼子里,它居然啄我。” 说着他委屈巴巴地把手伸出来,递给他们看。 只见一双白皙的小手上,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红色啄痕。 谢安澜半抬了眼,淡淡道了句,“活该。” 他可没忘记,这小子刚来的时候,看到金子,第一个想法就是把它捉了煲汤。 如今他又捉金子,金子不啄他啄谁。 谢安澜他们在说话,陆乘舲把鸡笼子抱过来,直接打开了,把金子放了出来,任由它在马车上蹲着,然后又从腰间的香囊里抓出一把米来喂。 看得谢明义直扯唇,“皇叔的鸡都与别人的鸡不同,金贵着呢。” “嗯。”谢安澜像是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酸话一样,一本正经道,“这可是一只能下蛋的母鸡,当然金贵了。” “咯咯咯。” 正在啄米的金子,突然抬起它小小的鸡冠子,愉悦地叫了两声,像是在表达被人表扬后的开心。 “你就叫吧,半路上没准就被人给抓去做了叫花鸡,到时候没准你还想着当初或许被我用来炖汤也不错,毕竟一个外面裹泥,一个里面放当归,价值都不一样。” 金子一叫,谢明义就来气,对着它恐吓了两句。 金子抖了抖绒毛,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转身对着谢明义,露出了它的屁股 好似在说,你放屁。 “哈哈哈……” 这一幕直接逗乐了车上的其他人。 就连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都浅浅地扯了扯嘴角。 让那祭拜后的沉重气氛消失得干干净净,大家又重新回归到了之前的相处态度。 临快要出沂城的时候,谢安澜看到了骑马追上来相送的霍森与傅铮。 不得已又让队伍停了下来。 在沂城也待了半年了,谢安澜筹备了不少东西,除了有些带不走的之外,其他的大多数都给带走了,浩浩荡荡装了不少马车,最后马车不够,还租用了几家商队的马车。 这一停下来,还挺壮观的。 “有什么事?”谢安澜也没下马车,神情慵懒地倚在车窗上,与两位对话。 又不是生离死别,大家又都是男人,也不用哭哭啼啼,怎么舒服怎么来。 霍森笑说,“王爷,就此别过,一路平安,到了帝都可别忘了多帮我向陛下那里催促催促火药营那边动作。” 谢安澜颔首,明白霍森迫不及待想建功立业的心情,但,有些事也是急不来的,临别在即,他也不好说丧气话,只得敷衍了事。 霍森见谢安澜极为敷衍的点头,就知道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中,笑了笑,又道,“ 王爷,只有火药充足了,我们才能打过收复渭城,最后过了延河帮王爷你收复封地。” 他不提还好,一提谢安澜猛然想起,他的封地还在敌国手中。 最近这些日子也不怎么缺钱,有没有封地对他来说无所谓,但只要一想到他堂堂王爷的封地还在敌国手中,平白惹人耻笑,他心中也颇有些不悦。 脸上没有方才的敷衍,认真道,“ 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的。” 得了准确答复,霍森心满意足,让开了位置。 傅铮不是来找谢安澜的,他的目光穿过谢安澜,直落到陆乘舲身上,酝酿了许久,最后只只长长喟叹了一句,“回去去祭拜一下你母亲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乘舲听到这话,后背一僵,挺直了腰背,脸上露出一抹错愕的表情后,随后嘴角又挂起一抹喜悦的笑容来。 十年了,他终于可以进傅家的墓园祭拜自己的母亲了。 谢安澜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启程的路上,陆乘舲也没对谢安澜隐瞒,“当年我四叔陆子明投敌一事,致使邕朝十万将士命陨战场,举国上下都要爷爷给个说法,爷爷没了法子,只好带着全家妇孺出征,遭到了我舅舅的强烈反对,他不愿意让我娘上战场,但我母亲性子强烈并没有听从舅舅的安排,而是跟着父亲他们一起去了战场。” “最后舅舅得知消息,带兵去赶去战场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他是在死人堆里把我母亲的尸体扒出来的,安置回了傅家的墓,却并不允许我去祭拜。” 陆乘舲此时都还记得在那全是死人的战场上,傅铮血红着眼睛看他那一眼,宛如在看一个死人,那样的恐怖与愤恨。 谢安澜大概有些理解傅铮的心情,那时候他岳母应该年纪还不大吧,正值风华月貌,就此消香玉陨…… 换位思考,他要有个从小疼爱的妹妹,嫁到夫家,没过几年,因为夫家犯的错误,陪着夫家一起死了,换他他也火大,恨死这家人的心都有了。 “那爷爷当年是怎么狠心带着你全家上战场去送死的呢。”这句话谢安澜想问很久了。 陆乘舲静默片刻,眸色沉沉,张了张唇,沙哑道,“因为爷爷说,我们的命是命,将士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我们陆家已经享受了两百年的荣华富贵了,都是靠着这些将士们的鲜血供养出来的,现如今陆家出了反骨,坑害了十万将士的命,得还。” 陆乘舲犹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他爷爷把他抱在膝盖上,摸着他的头,看着外面的雪花,跟他说了好多好多。 这些事是他一直都不愿意去回忆的。 他也不明白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为何只单单留下了他。 就像一夜之间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 仿佛他们去的是天堂,独留下他一个人在地狱。 “殿下,你知道吗?”陆乘舲凑到谢安澜耳畔,带了一丝哭腔,眼睛里却没有泪花,“这么些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活着。” “我告诉我自己,我活下去是代替陆家二百八十八口人命在活,所以我得活得肆意活得潇洒,因为我的一条命抵两百多条命啊,多值钱啊。” 陆乘舲说完仰躺在马车里,像全身都没了力气似的,看着外面飞快掠过的风景,嘴角扯出一个极度讽刺的容。 “然而实际上,我其实就是被他们抛弃不要的,什么值钱,潇洒的活着,不过都是我自己骗我自己的理由罢了。” 这些话,藏在他心里很久,谁也没告诉,今天是第一次吐露。 谢安澜也跟着他顺趟下去。 马车很宽敞,里面垫了不少软垫,累了一伸腿就可以睡觉,很方便。 他将陆乘舲搂在怀中,静默着没有说话。 他理解他的感受。 他曾经也这样被抛弃过,没有通知,也没有预告,就像纯粹地被人给遗忘了一样。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活着不好吗? 活着当然好,能看尽人生百态,见识世界变化万千。 可是他们想要的活下去,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而是有人陪伴着,有人理解着,有人爱着活下去。 而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像个幽灵一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以后有我陪着你,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谁也不抛弃谁好不好。”谢安澜看着埋着在胳膊上,敛着眉眼,眼中没有半点悲伤的人,轻声道。 “好。”陆乘舲的眼睫微颤,眼睛里闪烁了一下泪花,对上谢安澜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好,既然决定要活着,那就把着白捡的人生给活出一朵花来吧。”谢安澜不愿意陆乘舲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一把拉起他,从马车的角落里拿出一叠纸来,又翻出一截自制的炭笔来,在纸上随意画了几笔。 见纸上能呈现出他想要的线条,轻挑着眉,勾唇笑道,“ 想不想给生活增加点刺激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5 23:55:12~2020-07-06 23:5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所以因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星 2瓶;落日余晖、wulioky、琑:逍遥公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谢安澜的手穿过陆乘舲柔顺的墨发, 揽过他的细腰,将他禁锢在怀中,另一只手握着炭笔, 轻轻在纸上书写着。 陆乘舲眉眼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怔怔出神。 细细的炭笔被他用一种不同于寻常握笔的姿势握着, 怪异却也好看。 落在纸上的字,不如聿笔清晰醒目,浅淡纤细却也遒劲有力,力透纸背, 字迹行云流水,隽逸非凡。 原来殿下他不是不会写字。 陆乘舲呼吸一滞, 抬眸凝视着谢安澜弧线好看的侧颜,发现眼前隔着重重叠叠迷雾,叫人怎么也看不清面前人的真实容颜。 “怎么,”谢安澜注意到他神情, 微微一笑, “会写两个字就把你吓到了?” 陆乘舲闻言, 摇了摇头,“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在想殿下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话落,又顿了顿, 微眯着眼睛, 慢吞吞道,“就好像连环锁一样,解了一层还有一层,新奇又让人沉迷,引人想探究。” “想知道?”谢安澜低眸, 轻声问。 陆乘舲没有应声,扬颈,反问道,“殿下会说吗?” 被陆乘舲注视着,谢安澜轻轻笑笑,笑声富有磁性,听得人耳红。 “不会。” 笑过后,谢安澜还是肯定的给了答复。 陆乘舲敛了敛眉睫,也不失落,然而转瞬他又竖起了耳朵。 “不过……”谢安澜使坏,尾音拖长,故意吊人胃口。 待陆乘舲快要忘记的时候,才缓慢地说道,“不过,我允许你用一生的时间来慢慢了解。” 这句话,谢安澜褪去了轻浮,语气无比真诚。 他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 穿越、系统。 每一样说出来都会震惊到他。 何况还是两样。 心里随时压着不能告诉别人的两座大山,也是一种负担。 尤其是还在各个对鬼神敬重而又害怕的时代,他身上的那些事,他恐怕更不理解。 “好。”谢安澜不肯说,陆乘舲也不想问,反正他原本就没有打算问的必要。 殿下是人也好,是鬼也罢,他这辈子跟定了。 想赖也赖不掉了。 谁叫他先招惹的他。 “嗯。”谢安澜心满意足了,直接将人抱进怀里,让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手中的笔继续在纸上游走着。 “这就是那刺激的事?”陆乘舲静静看着他书写着。 虽然有不少字简写了,但并不妨碍他读通句子。 何况殿下写完,还在旁边配了插图。 看上去不过就是殿下重新设计了一种怪异的窑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刺激的事呢。 “喜欢琉璃吗?”谢安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左顾而言他道。 “琉璃。”陆乘舲轻吟了一声,不知殿下问他这个问题做甚,神情淡淡,“还行吧,挺值钱的。” 他们国公府库房里就有一对琉璃盏,也就是看着好看,实际上用普通杯子喝酒喝茶也是一样。 除了值钱好像也没别的用处了。 “你说我们拿琉璃盏去挣别国的钱如何?”谢安澜环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颈脖上,亲昵地问道。 “好是好。”陆乘舲滚了滚藏在衣服下的喉结,强行让自己不去想颈脖处的暧昧,皱了皱眉,“可邕朝并不盛产琉璃。” 话毕,他的眼前抓住一丝光亮,咬了咬舌尖,颇为惊诧地指着桌上的插图,“殿下是说这个窑子能做琉璃?” “应该吧。”谢安澜偏了偏头,玻璃的工艺挺复杂的,没有机械,烧出液态玻璃,在没有机械的条件下,还需要人工吹制。 比起水泥,白糖这些来说,难度系数大了不止一个度。 好在它挺值钱的,尤其是别国的王孙贵族们,更是喜欢拿它当什么稀世珍宝。 有难度也是值得的。 “南越国最喜琉璃,殿下做出琉璃不妨拿到南越试试。”陆乘舲眨眨眼,纵使谢安澜没有说肯定的话,但他相信他能够做得出来。 “嗯。”谢安澜眉头微挑,不经意间又问了一句,“那雪国又喜什么?” “雪国寒冷,当然最喜的是防寒之物。”陆乘舲想也没想的回答道。 谢安澜点点头,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再问,“楚国?” “楚国除了没有冬季,其他气候倒是与我们邕朝差不多,因此盛产粮食,草原部掠夺了我们的物资,就会到楚国换取粮食,其他国家也多多少少与楚国有粮食上的交易。” 陆乘舲没想太多,谢安澜问,他就耐心的与他讲解。 谢安澜边听边在纸上写些什么,待陆乘舲说完,偏过头逐字逐句的瞧完。 内心掀起惊涛巨浪来。 “殿下,你是想公然向四国开战吗?” 那纸上一个又一个的计划,看得陆乘舲心惊肉跳,这一刻,他终于有些明白谢安澜方才说得那话。 要不要来点刺激! 这确实够刺激了! 以一人之力,挑起五国纷争,确实够刺激。 谢安澜闻言,停笔,突然笑了笑,“怎么能说是我们向他们开战呢,明明就是给他们送温暖嘛。” 送温暖 陆乘舲再次看了一眼那纸上的字迹。 确实,如果不看殿下后面写得那些,仅仅只看前面的只字片语的确像是在给他们送温暖。 给南越国送去他们喜爱的琉璃,给雪国送御寒物,至于楚国,殿下写得他有些看不太懂。 什么叫土豆、什么叫玉米? 虽然看得不太明白,但并不妨碍他看清楚殿下的谋算。 陆乘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处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不禁蹙眉。 殿下不会是因为他受的这点小伤而有的这些计划吧。 陆乘舲心中有些不安。 为他不值得。 “值得。” 谢安澜见他蹙眉盯着伤口处直看,就猜到了他心里所想。 “当然我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你,还有皇兄,还有我自己。”通过这次行刺之事,谢安明认知到,他已经进入到了其他四国的眼中。 那他后续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被盯上,稍有不慎就会命悬一线。 哪有等着挨打,日日防贼的道理 。 既然是他们先动的手,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谢安澜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但是事惹到他头上他也不怕。 原先他的想法很简单,保住邕朝,保住自己的小命,再挣点小钱,够他潇潇洒洒的在这个朝代过完此生就行了。 至于几个国家之间的纷争,他是半点插手的想法也没有了。 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他有能力让自己的国家,以及自己过得更好,为什么不去做呢。 谢安澜修长的手,无意识地转起了手中的笔。 他的手型原本就好看,这会转起笔来更是使人迷恋。 “那殿下就去做吧。”陆乘舲得知不全是为了他后,心下放心不少。 “嗯。”谢安澜轻轻应着,恰好马车到了时间也停下来休息了。 谢安澜顺手抱过一个药盒,笑笑,“该换药了。” 陆乘舲抿了抿唇,松了松锦带,让肩上的衣物稍稍滑落一点,露出上面的伤处来。 揭下纱布,就看见雪白的肌肤上,有个突兀的地方。 谢安澜用勺柄轻轻刮下伤口处没了药性的药物,露出里面快要结痂的伤口来。 谢安澜一边打量着伤口,一边轻柔上药,“估计到京城这伤就能好了。” 现在正值四月初,春暖花开的时候,气温不冷不热,也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陆乘舲不在意自己的伤口,反而看着专心上药的谢安澜,很突兀地问了一句,“殿下觉得有疤痕丑吗?” “什么?”谢安澜一时间没明白陆乘舲的意思。 见他一只侧头看伤口,明白了,笑道,“我先前已经找大夫问询过了,你这伤口不大,只要按时敷药,不使伤口反复,后面恢复得好,再用些祛疤的药物,应该不会留疤,你放心。” 见谢安澜笑得开心,陆乘舲的唇线僵直了一下,那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又默默咽了下去。 心里闷闷的。 谢安澜专心致志的替他敷药,也没看见他那转瞬即逝的失落表情。 “王爷,少爷,膳食已经筹备妥当,可以下来用餐了。” 上好药,陆初一就来敲马车车门了,陆乘舲麻利的系好衣服,跟着谢安澜下了马车。 不得不说,谢明芮能干啊,沂城的那些下人,有家有室不愿意离开的,她就留在了宅邸,让他们继续打理着宅子,然后在愿意跟随他们去帝都的下人中,选出了一个有家室,并且沉熟稳重的中年男子留下来当管家。 准许他每两个月回一趟帝都交代沂城的事,顺便看望家人。 这样谢安澜不仅能够继续操控沂城的情况,手里捏着这个下人的家人也不怕他有二心。 当然谢明芮也怕这位管家有二心欺上瞒下,又在府里安插了好多钉子,做到相互掣肘。 剩下的跟着他们回帝都,顺便在路上能够照料他们的生活起居。 现在他们能够舒舒服服在路上随时吃到可口的饭菜,都是谢明芮的功劳。 陆乘舲想到他与殿下来时,一路上就啃些干粮糕点,最好的时候不过就是一碗肉汤,把头埋得低低头。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他们一出马车,把头窝在角落里昏睡的金子也立马站起身来。 舒展开翅膀,昂首挺胸地跳下马车,在马车周围到处啄虫子。 谢明义看见它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嘀咕一声,“跑了最好。” 谢安澜也不管他与鸡之间的那些斗争,接过被陈桂试过毒后的膳食用起膳来。 不得不说,这一路幸苦陈桂了,那日他自己罚了自己五十大板子,把自己打得皮开肉绽,结果谢安澜又说要回帝都了。 他就只好拖着还没好完的身体上路,这一路的颠簸可把他折腾得不轻。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也不得不拖着病体帮谢安澜试毒。 谢安澜用完膳,看都不看陈桂一眼,显然他还在为那日陈桂差点害死陆乘舲的事而耿耿于怀。 用过膳后,谢安澜没有立马上马车,而是在周围附近转了转,活动一下坐马车坐僵硬的身体。 忽然,他就听到他的金子咯咯咯叫得凄厉的声音。 朝声音来源处快走了两步,发现有几个人正跟着金子身后跑,明显是要抓它。 谢安澜哭笑不得地出来喊到,“住手!” 那几个人听见声音,脚下步子一顿,慢了一拍。 眼看就要被人捉的金子就这样逃脱开来,嘚吧嘚吧跑回到了谢安澜脚下,缩着脖子不动弹了。 显然是被吓到了。 谢安澜把它抱在怀中,睨着眼问这几人,“你们干嘛呢。” 那几个人见谢安澜身后跟着一队带刀侍卫就知他的身份不一般。 忙作揖赔礼,“回……回贵人的话,我们是这条道上商人的奴仆,家主人说要歇息,我们下车来打点水,无意间碰见您的这只鸡……宠物,误以为是野鸡,就……就想捉来打个牙祭,惊扰贵人了,求贵人开恩。” 这几个奴仆越说,越发现周围的带刀的侍卫多了起来,渐渐就把他们几个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吓得冷汗频频,直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 “噗。”谢明义听罢,没忍住直接笑了,“我就说他要被人抓起来做叫花鸡吃吧。” “啄我,是要遭报应的。”谢明义看着谢安澜怀里的金子笑得张扬,总是出了一口恶气。 金子伸长伸脖子,还想去啄气焰高涨的谢明义,被谢安澜死死按着,施展不开,只能作罢。 谢安澜了解事情因果后,啼笑皆非地看了眼怀中被喂得油光水滑的金子。 如果是他在野外看到这么一只鸡,也会存了想捡便宜的心思。 这事还真不怪人家。 “下次看你还乱不乱跑。”谢安澜把怀里的金子交给陆乘舲,让它给关回笼子里去,省得真叫人捉了去成为一只烤鸡。 对着这几个捉鸡贼,也没存心计较,“你们回去吧,下次眼睛放亮一点,不是什么便宜都可以占的。” 他的金子全身上下的绒毛都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又被养得这么好,这几人不会看不出来,分明就是抱着想占便宜的心理。 也盼他们今儿吃了亏,下次能够精明几分,别什么时候丢了性命都不知。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几个仆人见谢安澜没有与他们计较,嘴中连连道谢。 谢安澜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回去之后,靠在马车上歇息,等下人们收拾妥当,再启程。 还没靠多大会功夫,就听一个护卫来禀告,“王爷,外面有几个商人说是来亲自向王爷赔礼道歉的。” “不用,就说一点小事本王没放在心上。”谢安澜摇了摇头,不打算召见。 谁知眼睛却撇见他们送来的几框赔礼的荔枝。 又改主意,“那就见上一见吧。” “是。”护卫没问王爷为何改变主意了,下去通报了。 不多时,谢安澜面前就站了五位形态各异的商人。 他们见谢安澜随性地靠在马车车沿上休憩,也不敢大意。 恭恭敬敬的行了行礼。 然后又各自态度良好的代自家下人诚恳地道了歉。 谢安澜抬了抬手,表示对此事并不在意,转而问道,“你们中谁是负责这荔枝的商人。” 很快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就站了出来,“回王爷,正是小人,王爷可是有吩咐。” 谢安澜摆摆手,“本王见你这果子新鲜得紧,像是刚采摘下来的,起了个猎奇心,你不必拘谨。” 这水果商人姓姜单名一个参字,年纪约莫二十岁上下,被谢安澜一夸,肥嘟嘟的脸笑成一张大饼,“多谢王爷夸赞,我们姜家的果子新鲜就新鲜在我们快,家里养了好些马,每每到果子成熟日,当天夜里摘,第二日一早就能快马加鞭送到其他州县去。” 谢安澜明悟,家里有马啊,怪不得能把自己养的那么壮。 在这个时代,家里能够养得起马的都不会是什么小户人家,能够养很多马的,自然就是巨富之家。 “再快,也只能在附近的州县卖卖,去到帝都再快也得要个十天半月,这期间又如何存鲜?”谢安澜又问了一句。 姜参胖嘟嘟的笑颜放松了下来,认真道,“那就得用上冰块了。” 用了冰块,这荔枝的成本也就高了,莫说是普通人家,就是一些权贵之家也吃不起。 谢安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不打算再追问了。 可能这姜参觉得谢安澜这个王爷还挺好说话,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王爷可是在沂城造出水泥的那位宸王。” 谢安澜竟不知他这水泥如此有名,连沂城外的商人都知晓了。 不过,也不稀奇,毕竟商人靠路吃饭,这关系到他们吃饭的事,上点心也是应该的。 谢安澜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姜参,轻轻颔首。 姜参拙劣地惊讶了一下,随后颇为有些为难道,“不知王爷的水泥可否卖些与我们这些商人。” 姜参的手揣在两个衣袖里,紧张得汗水都冒了出来。 他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这水泥一事。 原本他们对这水泥也不上心,毕竟不知名为何物,但在沂城见识过那平整宽阔的水泥路后。 他们很快便意识到这水泥路对他们商人的巨大好处。 尤其是像他们家这样赶时间的商人,有了水泥路,运送荔枝的速度还能快上两倍不止。 但是当他们打听到水泥只售卖给朝廷后,失望无比。 朝廷的办事效率太慢了,水泥每天就产那么多,各个州县分摊下来,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到他们这儿。 这路早修他们早赚钱啊。 早些年乡里修路,他们又不是没出过钱,对修路他们倒也不抵触,何况这水泥价格还挺便宜,一人修一段路,也能把他们的商道给修起来。 结果却不卖给他们,走投无路之下想着去求见求见造水泥的宸王,看他肯不肯卖,结果他们找上门去的时候,宸王已经带着家眷回帝都了。 本以为没希望了,带着货物回程路上,停下歇息的时候,下人却回来说禀告说,他们刚刚在林子里得罪了一位贵人。 这一路上都是些商人,哪里来的什么贵人,还带着众多护卫。 几人一合计,怕不是遇上了宸王回帝都的队伍了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稍稍一打听,还真是。 这不就带着重礼过来赔罪来了,顺便看看能不能在宸王这里买到水泥。 谢安澜摇了摇头,“这水泥现在产出量并不多,只售卖给朝廷,恐怕并不能单独卖给你们。” 谢安澜自从在冯知县哪里得知这水泥对工部有极大的用处后,就与谢苍溟商议好了,这水泥暂时不对外出售。 尤其是对商人。 邕朝现在鱼龙混杂,上次那些暗探中,就有几个打着商人的名义,所以在自己国家还没建设好的情况下,这水泥绝不能卖给他人。 听到这话,姜参一行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 朝廷这些年来入不敷出,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等到朝廷把这路修起来恐怕他们都老胳膊老腿了。 而且这朝廷和王爷怕不是傻了吧,若这水泥卖给他们,朝廷不仅不需要出钱修路,还能白挣一笔卖水泥的钱,岂不是一举两得。 谢安澜见他们脸色不对,心念一转,明白他们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了。 凤眸轻挑,笑道,“虽然这水泥的买卖与你们做不成了,但我这里有个一本万利的水泥路买卖你们想不想做。” 水泥路? 众商人对视一眼,这水泥路怎么做买卖啊? 难不成把水泥路敲回去售卖? “还请王爷详细告知。”姜参几人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再次看向谢安澜。 “你们以为朝廷为何要修这条路?”谢安澜对着他们轻笑了声,“仅仅是为了帮你们行商方便吗?朝廷的物资运送便捷吗?使各地的消息传达得更迅速吗?” 姜参几人一愣:难道不是这样吗? 然而下一秒,几人又反应过来,貌似这条路是王爷自己出资修的,以上这些没有一个可以让王爷有利所图的地方。 这下姜参几人开始深思,王爷他图啥呢。 谢安澜见他们几人实在愚笨,也不打算与他们继续绕弯子,直言道:“等路修好我打算在全国各地推行一个长途车行。” “长途车行是什么?” 姜参几人一愣,他们听说过车行,马行,商行,却唯独没有听过这长途车行。 字面意思倒是有些像镖局,也不知他们猜测的对不对。 谢安澜解释道,“长途车行就是可以载人载货去很远地方的马车,你们可以理解为民用可载人镖局,也就是普通百姓都雇佣得起的镖局。” “例如帝都到沂城,你们行商需要自己雇马车,雇镖师,雇赶车人,路途中还要打点官、匪,一次的花销最低也得十两左右,且路途还要花费十天半月左右,可我建立的长途车行,不用你们额外雇人,雇车,只需花费一两银子左右,可能还不到,就能让你们的货物与人顺利的从帝都到沂城。” 姜参几人大吃一惊,“还有如此便利之事?” 这可比他们自己跑商便宜多了。 正当他们吸气之时,谢安澜又抛出一个更加让他们窒息之事,“而且,有了这条水泥路,以往你们十天半月才能抵达的货物,加急七天内准时到达,如货物未能在指定时间内到达,我们长途车行,会按照契约的双倍赔偿金赔付。” 姜参同其他三位商人,心脏砰砰砰地跳,心中有些激动,如真有这么一家商行的话,前景一定广阔不已! 唯独有个人在心底冷笑不已,天底下那有这么好事,怕不是朝廷想要钱想疯了,想了个法子出来骗钱吧。 果然谢安澜下一刻得话,证实了他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重修好了,下午不知怎么回事,手一直抖一直抖,都码不好字,给大家带来不好的体验,抱歉了。 感谢在2020-07-06 23:58:04~2020-07-07 23: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所以因为、有闲人、怀璧其罪,泱泱其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日余晖、45531191、琑:逍遥公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不过现在朝廷对水泥路的修建还是太慢, 不说全国,就说从沂城到帝都这条路,想要修成, 都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想要实行长途马行, 等待的时间太长了。” 此话一出这位商人就有些听不下去了,朝廷又不愿意卖水泥与他们,王爷又不停地暗示他们修路的时间太长,这不就是在忽悠他们掏钱修路。 至于那长途车行, 听起来的确是挺诱人,但做起来那有那么容易, 光是修路就要费上不少时间,修好了路再来组建长途车行,车哪里来,马哪里来? 王爷上下嘴皮一动说得倒是轻巧, 如此大一个长途马行, 得需要多少马匹? 朝廷自己都没多少马, 难不成马匹与车还要他们商户自己出? 如此算下来,投资这般大,他们商户的皮被剥了一层又一层,别最后什么好处都没落到, 反而落败了家业。 他心中有了计较, 谢安澜的话是半点计较都听不下去了。 深呼吸了一口,朝谢安澜拱手歉意道,“王爷,小人忽然想起商队里还有杂事尚待小人处理,就不叨扰王爷雅兴, 先行告退了。” 姜参正听得起劲,见此人要走,劝慰道,“江云,我觉得王爷说得这个长途马车很有趣,你要不再听听,商队里的那些杂事晚些时候在处理也是一样啊。” 江云回头看了一眼姜参那胖胖的圆脸,只觉得他傻得天真。 古往今来,跟朝廷做买卖的能有几个落得了好处,更何况宸王根本就是在信口开河。 偏生他还听不出来。 果然家大业大就是好,不在乎那两个小钱,可以随便挥霍。 江云想到姜参家里养的三十多匹马,胸腔里升起浓浓的妒忌,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笑着摆摆手道,“不了不了,实在是商队里的事紧急,我怕处理不好,下人们乱了岔子,就不打扰姜兄与王爷兴致了。” 姜参那被肥肉挤得都快看不清眼睛的小眼睛微微眨了眨,想了想道,“那好吧。” 江云冲他和煦的笑了笑,转身就变了脸色。 这几个傻子,等着被王爷坑得身无分文吧。 谢安澜对江云的离去,脸上也并浮现出什么波澜,只淡淡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王爷,江兄家里是做水产生意的,估计是真有什么急事吧。”江云离去,姜参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了一句。 “王爷也知,我家是做生鲜生意的,对王爷所说的这个长途马行能够缩短减少运输时间与路费很感兴趣,可否能请王爷再多讲讲。” 姜参的感兴趣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感兴趣。 他们家最大的生意就是生鲜了,手头上有不少的果园,一年四季的水果都有,再加上他们家有马匹,也能去远一些的地方收购水果。 往常他们都是用冰块来存鲜,运输成本十分巨大。 如果能够缩短运输时间,就能大大减少他们的运输成本,这也是他们当初强烈想要购买水泥的初衷。 现在水泥买不成,但王爷的这个新生意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因此很想再接着听下去。 谢安澜点了点头,继续道,“长途马车的作用他不仅仅是载人载货缩短时效,还能让你们足不出户就能把生意做到全国,甚至是邻国。” 紧接着谢安澜又道,“像你的这生鲜生意,若是夏季要用不少的冰块吧,等我们得长途车行组建起来,就不用你们的冰块了,车行会有专门的生鲜冷冻库运输,从出发到目的地一路冰冻过去,不用像现在这样一个驿站换一次冰,费时又费力。” 姜参听到有专门的生鲜冷冻库,不可扼制的心动了。 其实他们的果子成本还真没多少钱,但贵就贵在这运输的成本和保鲜的冰块上。 王爷一下把这两个问题都给解决了,那以后他们的生意做起来岂不是更加便捷。 每年不用再为挂在果树上因运输问题而眼睁睁地看着果子坏掉发愁。 怎么看这个马行都是可以做的。 “那王爷这个长途马行,要怎么投呢。”姜参几人经过一翻眼神交流后,都有些心动。 当然他们能这么快选择谢安澜也不是没有考究的。 他们在沂城待了一段时间,对于这位宸王的事可听了不少,什么大肆购买红糖,撒钱买地,造水泥、马鞍等等一系列的事,看似玩味,却实实在在的利国利民。 且,如果宸王真的要坑他们这些商户,有的法子,不用如此拐弯抹角,甩个水泥的影子出来,他们都会乖乖上当。 因此也不太相信,宸王会大费周折想出个如此吸引人的生意,来骗他们钱。 谢安澜笑笑,“不用投钱,只要能让这路早点修起来就行,只有路通了,马行才能组建起来。” “我们捐钱修路。”既然王爷说水泥暂不对外出售,那就只能是他们向朝廷捐钱了。 这种事,他们倒也不排斥,以前乡里修路,他们这些商户也没少捐钱。 不过,单单只靠他们几个商人,就能把路修起来明显不现实。 “我们回去再找其他商人说说。”几人咬了咬牙,在心里计算着能说服那些商人捐钱修路。 他们能这么快接受王爷的这个长途车行,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这水泥路对他们生意的好处。 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有些商人他们的货物,并不赶时间,也不怕腐坏,反正这路早晚都是要修的,想让他们主动捐钱,恐怕不太可能。 “不急。”谢安澜唇角微弯,又道,“你们如此有诚意,本王倒也不好让你们白白出钱。” 双手环抱着,换了个靠马车的姿势,想了想到,“这样吧谁出资修的这条道,道上的过路费每年分你们四成,另外长途马行也将实行股份制,根据修路的金额来参股。” “参股?” 姜参几人听见这个词,一阵茫然。 “嗯,我准备将长途车行的五成股份拿出来分成千万股,每个出资修了路的人,都能根据出资的多少拿到一定份额的股份。”谢安澜简单解释道。 几人眼前还是一片茫然,就算长途车行铺到了全国,一年又能挣多少钱呢? 再分成千万股,就靠载人拉货挣的那点钱,一个人一年也就只分得几个铜板吧。 唯有那一年四成的过路费让他们心里有些安慰。 收个十年八年的也能回本,这样他们出资修路倒也不亏,没准后面还能赚钱。 这样修路不仅全了他们名声,还能方便了自己的生意,还能挣钱,一举三得。 谢安澜见几人没把马行的股份看在眼中,凤眸微挑,“糖霜和水泥你们知道吧。” 几人点了点头。 “后面我会把这水泥与糖霜的买卖放在这长途车行中,所产生的利益,每个持有车行股份的人,都享有分红。” 几人眼睛骤然睁大,脑袋一滞,瞬间感觉自己都不会算术了。 水泥有多赚钱,这些商人还没接触过,但想来不会亏就是,糖霜他们可是实实在在的知道很值钱。 之前在沂城他们就听说过,王爷卖了五百斤的糖霜…… 不,应该说是比糖霜更胜一筹的雪糖,挣了八万两银子! “王爷说得可是雪糖?”姜参脑袋晕乎乎的问了一句。 谢安澜点了点头。 姜参咽了咽唾沫,又问道,“那王爷手中多少雪糖?” 谢安澜摸了摸下巴,估摸了一下,“每年上万斤还是有的。” 除了红菜制出来的红糖能过滤成白糖外,蔗糖制出来的红糖也能过滤成白糖。 南方不少地区都以种甘蔗为生,因此红糖并不稀缺,弄个上万斤白糖也不会崩乱市场。 姜参听到上万斤,霎时双腿一软,有向地上倒去的趋向,好在他身边的几人及时扶助了,不然一顿出丑是避免不了的。 不过他的吨位也让旁边扶他的几人有些吃力。 光是五百斤雪糖就卖了八万两银子,那上万斤雪糖该是多少钱! 况且,他听王爷这个口气,上万斤都还是个保守值。 这路修得值! “王爷,回去之后我们就捐钱修路!”姜参豪气冲天地说。 “不急。”谢安澜扯了扯嘴角,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怎么可能不急,上万斤雪糖的分红啊,哪怕一年只有千分之一股,分个几百上千两银子也不亏,再加上还有水泥等等的收益。 这修路投的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所以这路,修必须修! 姜参几人走后,陆乘舲看了眼谢安澜,“殿下当真要把白糖和水泥的利润分出去吗?” “嗯。”谢安澜应了一声,怕他心疼钱又安抚道,“天底下的钱是挣不完的,这么多钱,其实放在我们手上也花不完,还不如把这钱作为诱饵拿出来,让全天下的钱都转起来。” 陆乘舲低头给谢安澜剥着荔枝,长长的眼睫下垂着,“我没有心疼钱,就是觉得殿下这个想法很新奇,殿下看似是把利润分出去吃了亏,但实际上貌似并不是这样。” 只有商人们向朝廷捐钱修路,朝廷才有钱向殿下购买水泥修路,不然就靠朝廷的那点钱,就能卖出去多少水泥呢。 殿下看似亏了,实际上,殿下就动了动嘴皮子,水泥卖出去了,路也修好了,车行也能顺利组建起来,最后钱还挣到了。 “聪明。”谢安澜夸赞了一句,低头含住陆乘舲手中剥好壳的荔枝。 头微微往上一扬,两双眼眸对视,两唇自然相接,唇上那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自然就滑落进陆乘舲嘴中。 “殿下不吃?”陆乘舲一口咬破唇中的荔枝,任由甜蜜的汁水在嘴中崩裂开来,问道。 谢安澜凤眸上扬,自带一股风情,“别人说这样吃荔枝甜,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帮我试试。” 陆乘舲咀嚼的动作一顿,感受到唇齿间的那股荔枝特有的甘甜,舔了舔唇角,微微一笑,“是挺甜的。” “那你喂我。”谢安澜见他舔唇角,心里有些酥麻,也想尝尝那荔枝的味道。 陆乘舲闻言,低着头,又重新去拿筐里的荔枝。 正待他伸手的时候,谢安澜已经俯身到了他面前,低头噙住他的双唇,舌尖扫过柔软的唇瓣,将沾染在上面的甘甜尽数吞入腹中。 一个漫长的吻毕,谢安澜这才起身,学着陆乘舲舔舔唇角,道了一句,“ 这荔枝确实甜。” 陆乘舲,“……” 姜参几人从谢安澜这里离去后,每人脸上都带了点兴奋。 早早离去的江云见他们个个兴奋回来,出于谨慎问了一句,“王爷他同意卖给你们水泥了。” 几人摇了摇头,“没有啊。” 江云不解,“那为何你们笑得这般开心。” 姜参笑眯了眼解释道,“因为我们打算捐钱修路!” 江云一脸惊恐,“王爷还真逼你们捐钱了。” “不是。”姜参几人齐齐摇头,“是我们自愿捐的。” 王爷从头到尾就没提过让他们出钱的事,反而还给他们送了不少钱。 可以说着这修路不仅不亏,还大赚特赚。 心里对没买到水泥的那点怨念,一点都没有了,反而还在心里感谢王爷。 江云看到姜参几人的笑容如同见了鬼,没见过被人坑了钱还笑得这么开心的。 这不会是被宸王给忽悠傻了吧。 “江云,你要不要也捐钱修路啊,王爷他人很好……”姜参知道江云家这几年的水产生意做得不是很好,有意带着他一起发财。 何况多个人修路,也是多一份力量。 “不了,不了,我家中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没处理好,就先不掺和了。”江云见他们几个被人骗了,还要帮着宸王拉他下水,脸色如同便秘一样,说了两句话,脚底抹油,彻底溜了。 姜参见他跑得飞快,与同伴嘀咕了一声,“他今天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不知道。”其他三人不知江云心中在想些什么,摇了摇头,自个回了自家商队。 他们得赶着回去捐钱,要是晚了这路都被别人修完了,可就没有他们什么份了。 帝都。 谢沧溟也正在为水泥的事而忧心忡忡。 谢安澜的水泥拉回了帝都,找人试着在帝都城外的官道上试铺了一段,那宽阔平整的道路,直接震惊了帝都的百姓和商户们。 反响非常强烈。 他们恨不得全天下的道路都修成这样平整的水泥路。 朝廷上,各大衙门也上书赞同推广水泥路。 其中工部的反应最是强烈。 水泥到了他们手中,除了按照谢安澜的配剂法弄出了混凝土,修了路,他们居然还自己试着弄出了预制板。 一块块如同铁一般坚固的预制板摆放在工部,那是相当的震撼。 “除了用水泥铺路,也可以用水泥修桥,你们看这块水泥板,多坚固,比用石头和黏土修桥牢固多了。” 工部的一干人等围在一起集思广益。 “还可以用于修河道,这些年南边的各个州县,一到夏季,江河里就发大水,冲垮堤坝,淹没周边的村庄农户,有时竟然连县城都会遭殃,如今有了这个水泥,比石头坚固,这下堤坝不会再决堤了吧。” “而且这水泥运输轻便,不像石头那般笨重,需要耗时耗力,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水泥充足的情况下,单修延河的话,几万民夫几个月内就能修好,而这在以前是五年十年都不可能完成的事。” 不断有人加入话题,也使得工部这边热闹极了。 “是啊,这水泥对我们工部有莫大的好处,只要水泥一到位,工部这边立马就能施展起来。” 只可惜…… 朝廷没钱。 就帝都城外的那一截水泥路,还在陛下自己掏腰包修的。 总不能这天下所有的建设,都让陛下掏自己腰包吧。 眼看这建功立业,名留青史的事情就在眼前,看得见却摸不着,一众工部的官员别提心里多憋屈了。 工部尚书为了水泥一事,都跟户部的尚书吵了好几架,如果不是户部没钱,他们何至于不能施展抱负。 而户部尚书气不过,跑去找兵部理论,正是因为他们兵部连连打仗,还打败仗,才把国家的财政打空的,害得他现在,上对不起陛下,下对不起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 兵部尚书是个火爆性子,嘴皮子又不如人家的溜,被户部尚书一刺,直接撸起袖子,两人打起了架来。 最后还是陛下出面,才把他两给拉开。 劝完架 ,谢苍溟为了这钱的事,头疼得几宿都没睡好觉。 自从打仗以来,这国家的财政是一年不如一年,除了勉强维朝政和打仗外,几乎就不剩什么了。 现在想要全了工部的心思还真不可能。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甘心,不甘心一个做千古一帝的机会就此从自己的眼前溜走。 这些日子正在心里憋着气呢。 就在他气不顺之时,好些封夹着银票从各州县发来的文书,彻底解了他心结。 居然有商人主动向朝廷捐钱修路! 满朝的文武百官都被这些文书给震了三震,震惊之后,又都免不了一喜。 尤其是工部这边的官员,嘴角都裂到了耳后根子去。 只要有钱,他们的营造就能实施起来,他们才不管这钱是捐的还是朝廷拨的。 谢苍溟本也在为钱的事发愁,如今看到有人捐钱修路的奏折,还有谢安澜加急送与他的信笺,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大手一挥,准了。 诏书一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姜参几个商人捐钱修路的事。 不少商户颇为震动,跑来问询他们几人,究竟为何要白白捐钱给朝廷修路。 姜参几人又把王爷说得那番话与众位商人说了说。 这些商人中有不少心动的,又有不少如江云那般固执己见的。 总得来说还是心动的多,毕竟这路修好了以后,可以得一部分过路费不说,还能白捡一些长途车行的股份,何乐而不为。 一时间邕朝各地修路的文书如雪花一般纷飞进帝都,举国上下掀起一股修路热潮。 对于这股浪潮,赶热闹的人有之,看热闹的人也有之。 这其中看热闹的就有杜氏商人。 他们手中掌握着漕运,对这路运一事,完全不关心,但也怕这路运兴起,会对他们漕运产生冲击,因此巴不得这些捐钱修路的商人,狠狠地栽个跟头,亏个血本无归。 而像杨氏、吕氏这类逐渐走向落寞的商人,则是准备抓住这个机遇,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来修路,只要有路,商业发达起来,不愁没生意做。 谢安澜和陆乘舲在路上就接到了谢苍溟一封接一封催水泥的信笺。 “好在殿下走的时候,已经料到了这水泥即将被大肆购买的场景,又紧急开了两个烧水泥的窑子,不然这会肯定够手忙脚乱的。” 因为这天气不冷不热,谢安澜又想多见识一下邕朝的大好河山,他们回帝都的路程放得特别缓。 因此帝都那边都忙碌了起来,他们还在路上晃悠着。 前几天陆乘舲还能得以休息,这些天催货的信笺一封接一封的来,陆乘舲不得已在马车上都得起来处理事务。 谢安澜新开的两个水泥窑帮了大忙,但也只能缓解一时的催货压力,看着这些要货的单子,一天比一天多起来。 再过些日子,就算再开十个窑子也不够交货的。 陆乘舲忍不住有些发愁。 “殿下,不如在京城也开家水泥厂吧。”陆乘舲翻着面前的一堆单子,与正靠在马车车沿上正闭目养神的谢安澜说道。 “行。”谢安澜微微睁开了眼,撇了眼陆乘舲手中的一沓单子,笑了笑,“也别就开一家,反正最近我们都不缺钱了,这水泥厂就多开几家,也别拘着京城,全国都可以开。” 随着加入修路的商人越多,谢安澜手中的钱也就愈多,到现在已经累积起来一个恐怖的数字。 原本陆乘舲还想着卖国公府的库存来修这路,现如今这个计划算是彻底搁置了,因为手中的钱,已经多到了根本用不完的地步。 “嗯。”陆乘舲得了谢安澜准信,就筹备了起来。 他这一筹备就彻底忙碌了起来,水泥的事就够他好一阵忙活了,偏偏他还得统计加入修路的商人,给他们计算股份。 那双清瘦的手在马车上从早到晚都是拿着笔和打着算盘的,偶尔马车一停一顿,打错了算盘珠子还得重新来过。 漂亮的眼瞳下,泛着乌青,又要赶路又要忙碌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肚子上就没有二两肉的腰,现在瘦得更加细了,那系腰的袊带都能绕好几圈。 谢安澜看得心疼不已,马车一抵达京城,就把他那些办公的东西一律给收拾了起来,也不管王府上下来迎接他的下人,抱着人直接进了自己偏殿,勒令他休息。 陆乘舲躺在谢安澜的寝殿大床上,望着床顶征愣出神,方才在宸王府门前,殿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把他给抱回了房! 所有人中还不完全包括下人! 如今殿下可是在帝都出名了,水泥一物造福了天下人,商人们争相捐钱修路的事,每天都是帝都百姓津津乐道的事。 眼下殿下一回京,登时就吸引了全帝都百姓的目光,原本门可罗雀的宸王府,算是彻底的热闹了起来,被百姓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这样的情况下。 殿下直接抱着他就出了马车!!! 这…… 陆乘舲偷偷拉过被子,把自己的头给盖了起来,盖住那烫得根本不能看的脸。 不用说,不消几个时辰,这事一定会传遍整个帝都的! 到了明天,殿下抱他下马车进府的事情,就会成为帝都另一件令人津津乐道的事。 这叫他以后怎么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7 23:57:30~2020-07-08 23:5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杜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弄巧成拙、富贵 10瓶;39364701 4瓶;没有耳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睡觉别用被子盖头, 会闷。” 谢安澜见陆乘舲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给捂得严严实实,怕他喘不过气, 又帮他把被子给拉了下来。 浅蓝色镶金边的锦被一拉下,入目, 一张紧闭着眼双颊烧得绯红的脸蛋。 陆乘舲长长的眼睫一颤,缓缓睁开眼,扯住即将要划走的被子,触及眼前一双正打量他的眼眸, 瞳孔不自然地瑟缩了一下,头偏向一边, 露出一节微红的侧颈和薄红的耳尖。 谢安澜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扬,眼尾带着笑意, 勾唇低低笑笑。 听见这笑声, 陆乘舲侧颈的绯红又艳了一个度, 一双清澈的瞳孔,略带恼怒地瞪了瞪谢安澜。 可惜,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凶意,不但没使谢安澜的笑意停止下来, 反而还是他笑得更加爽朗了。 笑过后, 谢安澜修长的手,摸了摸陆乘舲那烫红的脸颊,俯身在他耳边使坏道,“我抱你下车的时候,还看到了大皇嫂带着其他几位嫂嫂过来 。” 陆乘舲只觉得眼前一白, 恨不得把头埋在床缝里去,咬了咬艳红的唇,挣扎着爬起来,要去接待几位王妃。 “躺着,没事。”谢安澜一把按下他,玩味笑笑,“大皇嫂也就是来接明义明芮的,估计这会都已经回去了。” 就算是来迎接他们,看到他抱着人下车的那一幕,也应该不会进府叨唠了。 果然,不一会,就有下人在偏殿外禀告,“启禀王爷王妃,淮南王妃接了世子与郡主回去,说府里还有些事处理,就不进府麻烦了,让王爷王妃好生歇着。” “听见了吧。”谢安澜捏了捏陆乘舲那清瘦的脸颊,略有些心疼,“好好歇着,直到把肉养回来再起来做事。” “我不累。”陆乘舲摇了摇头,他每天帮谢安澜做事的时候心里都是开心的,只是在路上颠簸得有些食欲不振,才瘦的。 “你这一瘦倒是提心我了。”谢安澜的指尖在陆乘舲的脸上划过,眼眸黯了黯,低吟道,“宸王府也该扩充些人了。” “殿下是嫌我做得不好吗?”闻听此言,陆乘舲面上的潮红退了去,心里有些发凉。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帮谢安澜打理生意上的事务,虽然累,但他觉得能够帮到他,那点累也不算什么。 现如今,殿下说要换人,他心里确有些不愿。 垂下眼睫,将所有情绪都收拢了起来。 不过,他也清楚,现在殿下的摊子是越铺也大了,靠他一个人也分身乏术,交出也好。 陆乘舲抿了抿唇,他不是不愿,他或许就是微微有那么一丝不甘吧。 谢安澜好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尖,“没人说你做得不好,是想给你多找两个帮手呢。” 说着谢安澜掰起了手指头,一笔一笔账与他算道,“你自己想想自从这水泥单子多起来后,你有多少天没有理我了,我若不给你多找两个帮手,你是想一整年都冷落吗?” 他们是四月初从沂城回帝都的,路上路程慢,走了将近一个半月,眼下已经五月底了。 这一个半月,虽说两个人每天都待在一起,可每天说的话总共也不超过十句。 他每天在马车上醒来就看见陆乘舲拿着笔皱着眉头在打算盘,到晚上入睡时还得听着他的算盘声入睡。 谢安澜自认自己也不是一个喜欢把伴侣圈起来做金丝雀的人,他也很喜欢看陆乘舲认真做事的那股态度。 只是,这认真过了头,把自己晾在一旁的事可以暂且不论,但把他自己累瘦就有些不能忍了。 听着谢安澜一字一句颇有些怨念的话语,陆乘舲忍不住摸了摸下颌。 他有冷落殿下一月之久? 没有吧,不是每天都待在马车上吗? 偶尔殿下还会动手动脚,打乱他的思路,难道那些被殿下叩在马车上一遍又一遍亲吻的画面都是他的错觉? 但看谢安澜认认真真的在数落,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颇为无奈地认同了那些话。 “殿下说得是,乘舲这就补偿回给殿下。” 陆乘舲不再听谢安澜絮絮叨叨抱怨的话,手臂从锦被中伸出,揽上那有力的颈脖,微微一使劲就把面前的人给带了下来。 唇瓣封住那些喋喋不休的话语,呼吸交缠,柔软的舌尖舔吻描摹着另一片唇瓣,轻柔又带着两分霸道。 两只手下滑,两人的十指紧扣,彼此感受到彼此的热情,双方都闭上了眼睛,享受起这片刻的温柔乡。 自谢安澜不缺钱来,他们在外这半年,宸王府被福伯翻修了又翻修,如今谢安澜的这间寝殿再也不复他刚穿越过来的落魄寒酸,已俱一个王爷寝殿该有的样子。 尤其是两人身下的这床榻,也做得宽阔无比,无论他们怎么在上面翻来覆去都不会跌落下床。 两人在床上唇舌交缠得难舍难分,忽然有下人来报,“王爷王妃,方才宫中传话来,陛下在琼华阁设下宴席为王爷王妃接风洗尘。” 来传话的下人,也是福伯新招进府的丫鬟,第一次面对这个王府的两位正主,内心忐忑不已,说话都带着一股紧张。 话毕了好久,见寝殿里半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拿捏不准里面的人是休息了还是没休息。 正在心里打着鼓,要不要再复述一遍的时候。 里面终于传出一道清澈中又带点暗哑的声音,“知晓了……唔……” 听到尾音那饱含**的音调,丫鬟的脸速即红了一片。 蓦地想到王爷下马车的时候,抱着王妃看也不看他们这些新下人一面,就快步回了府的模样。 在心里感慨一句,王爷王妃可真恩爱啊 。 门外的影子离去,陆乘舲终于忍不住,轻轻咬了咬谢安澜的强势扫入的舌尖。 使得谢安澜不得不吃痛放开他的唇。 “殿下,一天内害我出丑了两次。”陆乘舲想到方才他回丫鬟话的时候,谢安澜那片刻也不愿分离又强势扣住他的头,锁住他唇的模样,脸色有些不自然。 谢安澜抬起了陆乘舲的下巴,好笑地看着他,“如果我们记错的话,貌似方才是你先引诱的我。” “怎么,只负责点火,不负责灭火?”谢安澜抿了一下微微被咬疼的舌尖,捏着手中光滑的下颌,拇指不停地上面摩挲,眸色暗沉。 此刻陆乘舲被谢安澜压在了身下,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对彼此身体上的律动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现在不是在赶路,也不是在那逼仄的马车上,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纵使心中早就有了准备,陆乘舲还是不可遏制地紧张了起来。 指尖悠然绷紧,血液加速,心尖高高悬起,感受着那摩挲在自己下颌的温度,呼吸都紊乱了。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长,不多时,谢安澜就附身向他而来。 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取豪夺,只蜻蜓点水般的在他唇上留下两个清浅的吻。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陆乘舲脸上,谢安澜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悸动,轻轻笑笑,“我先去洗漱了。” 陆乘舲绷紧的指尖骤然一松,缓缓睁开眼来,不解地看着走下床去的谢安澜。 明明他都感受到了殿下的情动,为何殿下他还是不为所动? 陆乘舲想不明白的同时,心中又松了一口气,转头望着窗外,摸了摸腹部。 幸好没有让殿下在白天看到那可怖的疤痕,不然,他怕吓到殿下。 陆乘舲的眸光微黯,微微叹了叹气,抬着被吻得微软的长腿,也跟着下了床。 也准备去沐浴洗漱一番,洗去一身的风尘后,好进宫面圣。 陆初一此刻还在侧门忙碌抬从沂城搬运回来的货物,府里添了不少的下人,倒不用他亲自上阵,可他得一样一样理着,然后造册入库。 陆乘舲见他忙碌得劲,也没打扰着,随意找了个丫鬟,让她帮忙给准备个沐浴池。 恰好这个丫鬟就是方才禀告的那个丫鬟,她想到方才在寝殿外的那一声暗哑,极力的想在新主人面前表现自己,想也没想的就把王妃带去了王爷正在沐浴的浴池处。 走进浴池,陆乘舲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水气氤氲,热气烟雾缭绕的。 心下还在想,这些王府新进的下人们还挺得体的,他这还没吩咐,就准备好了浴池。 赤着脚,穿过那用来隔绝视线的纱布,来到浴池边,蓦然愣住。 只见谢安澜半个身子都隐藏在浴池下,只裸露出白皙的臂膀,靠在浴池边缘,阖着目,眉间紧蹙,不知在隐忍些什么。 温热的水气上升,使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渺茫起来。 偌大的浴池除了水流的声音,静悄悄的 ,谢安澜静静地靠在浴池边,感受着水流冲刷去身体里的那股躁动。 忽然感觉面前有股视线,半睁开眼,看见陆乘舲赤着脚,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站在浴池前端,正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我走错了……”陆乘舲咬了咬舌尖,脚步慌乱,抬手挽起身后的幔帐,就要出去。 谢安澜滚了滚喉结,凤眸微红,及时留住了人,“过来。” 暗沉低哑,又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乘舲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丫鬟领错了路,我去别的浴池就好。” 宸王府偌大,别说是一个浴池,十个浴池也是有的,他就不跟谢安澜挤一个浴池了。 看着那清瘦的背影即将离去,谢安澜又不耐烦地道了一句,“过来。” 陆乘舲即将离去的步子一顿,带着点羞赧,又带着点慌张,磨磨蹭蹭向谢安澜靠着的浴池沿而来。 浴池沿外的青石板上沾染了不少水渍,踩在这些水渍上,看着那愈来愈近的身影,陆乘舲只觉得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看着那艰难靠近的步子,谢安澜挑了挑眉,也不催他,安静等待起。 少倾,即将靠近的步子一转,绕到了他的身后,蹲下身道,“我服侍殿下沐浴。” 谢安澜弯了弯唇,在水中转过身,凤眸微挑,在他耳畔咬耳朵道,“ 你勾起的火,就真不打算灭了?” 陆乘舲拿着浴巾正准备帮谢安澜擦拭的手一顿,还未说话,唇畔就被人给封住了。 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倾,水花四溅,他整个人就被谢安澜给抱进了浴池中 。 里衣的布料十分轻薄,一沾水就若隐若现,加上谢安澜身上又什么都没有穿,两人贴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陆乘舲垂眸向下看了一眼,谢安澜笑笑将身子向他贴近了些,在他耳边颇为放荡地说,“怎么怕我满足不了你吗?” 陆乘舲见自己的腰身都隐藏在了水池下,还未放下心弦,就听见谢安澜这及其不要脸的话。 以及感受到的那股灼热,白皙的脸上瞬间涨红。 被误会也没有解释。 “放心,你夫君我本钱还是很足的。”见陆乘舲抿唇不说话,谢安澜睨着凤眸,勾过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蹭了蹭,舔舐着他烫红的耳廓,暧昧道,“你感受感受,这样够合你意了吗?” 陆乘舲整个身子都烫红了起来,呼吸都快停滞了,身上身下都被谢安澜撩着,身上像是着了火一般,又泡在温水池中,灼热得不到解脱,难受极了。 执拗地偏过头,不敢再与谢安澜的眼睛对视 ,也不回答他的问话。 谢安澜也不介意他回答不回答,舌尖自顾自地顺着他的耳廓游走,低哑着嗓子,笑吟吟地引诱道,“不说话是不满意的意思吗?” 感受到水中的灼热又扩散了一圈,再听着谢安澜的话,陆乘舲的脑袋都快爆炸了。 这种话…… 这种话…… 这种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没有。” 嗓子被烫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开口否认道。 “嗯?”谢安澜听到这声回答,停在颈脖处的动作一顿,复又坏笑一声,旖旎地勾着他的青丝,低笑又缥缈地追问道,“没有,那究竟是满意了还是没满意呢,嗯?” 陆乘舲眼尾绯红,撇了眼正贴着他坏笑的谢安澜,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戏谑异常的笑容,又飞快地扭回头去。 不想面对这羞人又难以启齿的话题,想装作听不懂,或是没听见。 偏偏谢安澜不想放过他,捉住他想隐藏的下巴,轻轻一抬,让两人的视线对视,藏无可藏,躲无可躲。 陆乘舲,“……” 端谢安澜那大有他若不回答就不会放过他的趋势,陆乘舲只好磕磕绊绊,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音来,“……满……意……” 此话一说话口,那双白皙的脸皮都快被烫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剪了。 这种话…… 他是怎么答出来的啊! 从水池里捧了两捧水,快速地打在自己脸上,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这水是热的,越浇越使人心头火热,越浇脸皮就越烫。 谢安澜见他这样,哂笑一声,主动放开了被他禁锢在怀中的人,重新回到方才他靠着的地方,主动背过身去,道,“你下去再让下人们准备个浴池吧。” 陆乘舲洗脸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眼睫上沾染的水珠,如雨般落下。 那股禁锢在周身的热气散去,心头不可遏制地蔓延起一股失落感。 方才他明明感受到了殿下那灼灼如火山般的**,而他也没有拒绝。 殿下他…… 为何不碰他。 陆乘舲的眼眸暗淡了下去,紧抿了一下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主动向谢安澜的靠近了些。 胸膛贴上谢安澜的后背,双手环抱过那劲瘦的腰肢,从后背抱住他。 “怎么,还不走。” 谢安澜感受到身后人的动作,低声问道。 “帮殿下……”陆乘舲的唇停在谢安澜的耳畔处,学着他方才的动作,轻描着耳廓,微微吐出两个字,“灭火。”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一双微凉的手,穿过温热的水,给他带了一抹清凉。 顿时他身上那股令他头疼的燥热就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谢安澜转过身,凤眸朝上斜飞,黑眸深若秋潭,语气魅惑问道,“会吗?” 陆乘舲紧张颔首,末了又脸颊薄红解释道,“不是很熟练。” 会就行了。 谢安澜不说话了,把自己交给了他。 陆乘舲的动作很温柔,微凉的手,让谢安澜能感受到他的每一根手指,掌心上有着常年练剑的厚茧,指节上也有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新奇的触感,让谢安澜靠在水池边,舒服地扬起了脖子,微眯着眼,享受着这青涩而又颤栗的触感。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浴池里的水有些微凉了,谢安澜那凸起的喉结蠕动了一下,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香甜的味道。 陆乘舲在水中洗了洗自己酸涩不堪的手,趁着谢安澜还处于涣散的状态下,麻溜地从浴池中溜了出去。 他没看到在他起身的片刻,谢安澜朝他看了一眼。 打湿的里衣下,身上的一切都显得若有若现,谢安澜的目光在陆乘舲那明显不同与其他地方肤色的腹部转了一圈。 挑了挑眉,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陆乘舲起身见谢安澜并没有看他,松了一口气,带着满身的水气出了浴池。 候在外面的丫鬟,见王妃裹着外衣,一身湿漉漉的出来,惊讶了一下。 “再重新准备一个浴池。”陆乘舲倒也没有跟她一个小丫鬟计较,垂了垂眼,淡声吩咐道。 丫鬟看辩不出他的喜怒,只好忐忑地重新找了个浴池。 等谢安澜穿戴好走出来时,那丫鬟正忐忑不安地站在陆乘舲的浴池外默默等候。 “你叫什么名字?”谢安澜捏了捏下巴问道。 “奴婢秋棠。”丫鬟看见谢安澜恭恭敬敬行了礼,心下更是忐忑。 谢安澜又问,“是你把王妃带到我这儿的?” 秋棠惊恐着一双眼,局促地点了点头。 谢安澜想到方才陆乘舲的所作所为,嘴角带着一丝餍足的笑意,“小丫头还挺机灵的,以后就跟着王妃身边吧。” “啊?”秋棠征愣住。 半响后才明白过来,她这是被王爷看重了,成了王妃身边的一等丫鬟。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就给王妃带了个路,她就被看重,但还是很真心实意地给谢安澜磕头谢了恩。 “起来吧,以后好好做事。”谢安澜见她磕完了头,又漫不经心道说了句,“尤其是多做像今天这样的事。” “今天这样的事?”秋棠在心里呢喃着王爷这句话,眨了眨眼睛,有些似懂非懂。 最后在谢安澜直视的目光下,勉强点了点头。 管他呢,先答应下来再说。 正说着话,陆乘舲已经重新沐浴好,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出浴池,看见谢安澜和秋棠两人。 眼神忍不住飘忽起来。 “王妃,我带你去梳妆。”小丫鬟很有眼色,陆乘舲一出来就自动带入到了贴身丫鬟的角色。 陆乘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方才已经把她提拔你身边的贴身丫鬟,以后就留在你身边做事吧。”谢安澜嘴角带笑地解释道。 陆乘舲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准备跟着丫鬟下去梳洗的时候,谢安澜又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今天多亏了这小丫鬟。” 陆乘舲的耳尖霎时又薄红了起来,快步跟着丫鬟身后离开了。 那逃似般的步伐,估计此后几天都不会再想来浴池这边了。 傍晚,两人收拾好,跟着宫里来接的人上了马车,进宫去了。 琼华阁,是宫中一处鲜花最多的阁楼,家宴就摆在了琼华阁的水榭上。 天色还未暗,远远地就看见一群宫婢在水榭处忙忙碌碌穿梭来穿梭去。 水榭两边各类鲜花锦簇,还有不少不知名的藤蔓花从水榭的栏杆上往外垂着,落在水面上,姹紫嫣红铺满了水面,霎是好看得紧。 在那花影重叠的水榭中,谢安澜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本以为他们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还有比他们来得更早的。 “七皇叔,七皇婶。”谢明义与谢明芮看到谢安澜陆乘舲,眼睛晶亮的喊道。 “看来回家没有挨打。”谢安澜见他两活蹦乱跳的在水榭上跑来跑去,脸上笑盈盈的也没有伤痕,与陆乘舲笑说了一句。 陆乘舲,“估计王妃也是被两个孩子的逆反之心给吓到了,反思自己和疼爱孩子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惩罚。” 谢明义和谢明芮俩孩子,一看就知被教的很好的,估计淮南王妃也没想到她不过就是选个亲事就把两个孩子吓得如惊弓之鸟。 两人走近,立刻收了声,陆乘舲整了整衣服,向淮南王妃行了一个见礼,“大皇嫂。” 淮南王妃一见到陆乘舲,眼眸中就闪过一抹惊艳,嘴角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七弟婿生得好生标志,怪不得我那两个孩子回家,嘴里左一句右一句的都是七皇婶。” 说完还撇了眼与他站在一起的谢安澜,眼神在两人身子来回流转了一下,又笑道,“我若是七弟啊,有这么个标志的夫郎也会藏起来不给别人看的。” 谢安澜知她这是在打趣,今儿回来进府那一幕,摸了摸鼻子,替陆乘舲解围,“大皇嫂说笑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乘舲有些身体不适,怠慢了众位嫂嫂,是安澜的不对。” 淮南王妃也识趣,打趣了两句见后面又来了一对弟妹,起身接待去了。 谢安澜带着陆乘舲找了个位坐下。 陆乘舲神色有些不自然在谢安澜耳边低声道,“这种场合我不太熟练。” 谢安澜自顾自的在剥蜜桔,加上他声音又小,只模模糊糊地听了一个什么熟练,勾唇笑道,“我看你挺熟练的。” 陆乘舲一愣,谢安澜又凑到他耳边暧昧道,“这火灭得我很满意。” 陆乘舲,“……”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解锁了脱衣骚话模式。 ——感谢在2020-07-08 23:56:48~2020-07-09 23:5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白格 10瓶;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谢安澜戏弄过陆乘舲后, 还是老老实实给他介绍起来。 “大嫂性格比较温和,就是有些好面子,只要你不当面拆她台, 她一般都好说话。” “嗯。”陆乘舲边听边接过谢安澜手中的蜜桔帮他剥起来。 “二嫂,也就是当今的皇后, 她的性格嗯……比较贤惠吧。” 谢安澜眯眼在脑中想了想皇后的性格,最后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贤惠是什么意思?”陆乘舲撕了蜜桔上的络子,喂到谢安澜嘴里。 “就是有点抠门吧。”谢安澜歪头想了想,“也不能说皇后抠门, 应该说皇上皇后两口子都抠门。”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国家太穷了, 他们不得不抠门。”谢安澜说完又解释了一句。 陆乘舲听到谢安澜如此形容皇上皇后,没忍住笑出了声,“百姓们都夸陛下勤政节俭,怎么到你这儿就给形容成了抠门。” 谢安澜一把夺过陆乘舲手中剥好的蜜桔, 不让他再撕那些络子, 全喂到嘴里, “渍,不抠门他会让李有乾把我宸王府的家产都给撬光?” “……原来殿下知道那胜安赌坊是陛下开的啊。”陆乘舲微微眯了眯眼,他还以为殿下一直不清楚呢。 “取个名字叫胜安,用的契纸上印着梧桐花, 凤栖梧桐, 陛下圣安,这么明目昭然,我又不是傻子。”谢安澜想到他烧欠条的时候看到那朵梧桐花,晃了晃头。 若不是那朵梧桐花给了他警示,他还真的动了要让赌坊破产的想法。 “堂堂一国天子, 跑去开赌坊,还弄得那么明目张胆,也不怕天下人耻笑。”谢安澜勾唇反讽了一句。 “我也是看他实在缺钱缺得厉害,给他送点钱,让他别干这么丢脸的事。”谢安澜随口胡诌了一个解释。 陆乘舲清浅一笑,准备夫唱夫随,“那回头我多交点税给朝廷?” 水泥大卖,盈利高,交的税也高。 谢安澜摇头,“不用,那水泥我已经让利很多了,再多交税,别人就该不乐意了,该交多少交多少,我要做个守纪奉公,不惹事的好王爷。” 按照他王爷的身份,不交税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这水泥的生意实在是太大了,若不交税,恐怕整个邕朝的税收体系都会崩溃。 “好。”陆乘舲没在说什么,点头应下。 跪在两人身后,跟着进宫来服侍的秋棠听着王爷王妃左一句右一句地在议论皇上皇后,还说出抠门这种如此不雅观的话,身上背后的冷汗不停直流。 跪着的那双腿都在发软,恨不得她今日的耳朵是聋的,没有听到这样的言语。 更令人惧怕的是,在她的身后还跪着一位宫中的宫女,这宫女倒是比她沉得住气,眼观鼻鼻观心,默默跪着像是没有听见这些话的似的,可谁知道她会不会把王爷王妃的话传到皇上耳中去。 她有心想要提醒,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丫鬟,在这样的场合里,别说是出声,就连呼吸声都要随时控制好。 只能一边恐惧,一边硬着头皮听下去。 此时淮南王妃正与一名身着艳红鸾凤服,头戴花钗凤冠的明艳女子说说笑笑。 “那就是三嫂康靖王妃,性子最是张扬了,倒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有时候说话不中听,所以她若是说了什么不顺耳的话,你就当没听到。” 陆乘舲向康靖王妃望过去,见她从头到脚都有股子新娘子味道,点头认同道,“确实挺张扬的。” “在她们身后喝茶的那位是四嫂长乐王妃,她性格最淡泊,凡事都不想管,每天的爱好就是喝茶看书,谁若上门去寻她,她烦得不行。” 陆乘舲此时已经看到她了,只见她坐在水榭的最角落处,一个人喝着茶看着手中的书,像是要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一样。 “知道当初四嫂为什么要嫁给四哥吗?”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当王妃,就不用理会太多俗事,不然她现在很有可能就是皇后了。” 谢安澜说着嘴角弯了弯,“说起来二嫂还是四嫂胞妹,当年冉家是想让她嫁给二哥的,但她选择了四哥,冉家只好让她胞妹她们私下怎么称呼。” 陆乘舲挑了挑眉,不接这个话茬。 谢安澜哂笑,又继续与他讲解,“五嫂六嫂来没来,不过她两很好辨认,五嫂表面端庄,实际上有些善妒,六嫂呢,有点小,她嫁给六哥的时候,才十岁,被六哥当女儿养着呢,待会你见到了,一眼就能认出。” “是不是长得娇滴滴的,眼睛红红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陆乘舲问道。 “嗯。”谢安澜应了一声,反问,“你怎么知道?” 陆乘舲指了指对面的水榭,只见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女孩正被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抱在怀里,坐在石凳上,把玩着手中的九连环。 那贵气的青年男子时不时宠溺地帮怀中的女孩,解她不会解的地方,正符合谢安澜说得六王爷。 谢安澜看出去,突然意识到他要叫这个小女孩一声嫂子,“……” “殿下,要不要去景华宫与其他几位王爷叙旧?”陆乘舲笑笑,问道。 方才陆乘舲已经找人问过,其他几位王爷都在景华宫那边,这里就一些女眷,六王爷为了避嫌一直都在对面水榭没有过来。 谢安澜摇了摇头,“我就不过去了,恐怕现在几位哥哥对我很是咬牙,就不去惹他们眼了。” “殿下此话何意。”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好会话,发现茶壶里的水已经没了,陆乘舲招了个宫女过来添水。 谢安澜笑道,“你忘了,在沂城的时候几位哥哥怕我没钱,一起凑了二十万两买了水泥,为此大嫂与大哥两人还吵了一架,其他哥哥家里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水泥大卖,一夜之间,我比他们都富足了,这还不够招人恨的。” 陆乘舲,“……” 说起来,他当初也没有料到殿下能这么快把水泥大卖出去,为了让殿下的路能有钱修起来,他还准备了不少后手,到现在一个都没派上用场,估计以后也排不上用场了。 不过,殿下这话说得不对。 既然六位王爷肯拿钱出来帮他,就断不可能为了这点钱坏了兄弟情义。 陆乘舲扫视了眼全是女眷的水榭,心下明白了。 七位王妃中,就他一人是男子,让他与其他王妃坐在一起谈笑也不现实,但若独留他一人在这里也是尴尬。 谢安澜这是在不着痕迹地替他着想。 陆乘舲垂眼看着谢安澜,无声地弯了弯眉。 他们在说别人的时候,殊不知别人也在打量着他们。 “七弟小两口可真恩爱,从进来到现在都腻歪在一起。”张扬的康靖王妃撇了眼两人,红唇一勾,笑道。 淮南王妃温和笑笑,“两人才成婚没多久,甜蜜些也不打紧,何况听说在沂城七弟婿还救过七弟的命,现在正是蜜里调油时呢。” 康靖王妃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细钗,不在乎地随口说道,“救过命又怎样,终究是个男子,过些年,七弟想要子嗣了,这点救命之恩又不算什么了。” 尽管已经熟悉了康靖王妃的口无遮拦,但再次听到她施展,淮南王妃还是没忍住心头一梗。 何况他们离着七弟那边也不远,她这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想来多半都会传到七弟那边去。 一向好面的淮南王妃,此刻真是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她没有与康靖王妃在对话。 淮南王妃的目光忍不住向谢安澜他们望去。 谢安澜和陆乘舲当然听到这话了,陆乘舲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慢慢恢复正常。 “三嫂她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她的话不必放在心上。”谢安澜拉过陆乘舲的手,紧握着。 “嗯,我没在意。”陆乘舲淡淡笑笑,默默把手从谢安澜的手中抽出来,“当着这么多嫂子的面,拉扯不好。” 谢安澜又给他紧扣回去,“没事,我脸皮厚,不在乎,你也不用在乎她们,我们是我们,她们是她们,现在都分府各过各的了,当嫂子的手再长,还能伸到我们宸王府来不成。” 谢安澜的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最后一句更是放开了在说。 听得淮南王妃面红耳燥,羞愧不已,若不是今天这家宴大家都在,她这个做大嫂的不好缺席,她都想回府了。 康靖王妃就不一样了,她神经大条,根本没有发现谢安澜话里有话,也没发现谢安澜在说她,扶好了插得满头的钗珠,见淮南王妃面红耳躁的,退后一步,一脸夸张地惊道,“呀,大嫂你这不会是得了热症吧,脸热得这么快,可别传染给我。” 淮南王妃,“……” 气炸了,好脾气的她直接丢给康靖王妃一个白眼,也不理会这蠢得出奇的三弟妹,转头招呼过两个孩儿,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席去了。 这边两人不欢而散,那坐在她们后面淡定喝茶的长乐王妃,半点都没关注到,又轻抿了口淡茶,换了个姿势,翻了一页书页。 倒是那对面水榭的六王爷,广陵王抱着他的小妻子向谢安澜他们走来。 陆乘舲眼珠转了转,玩味道,“殿下,我发现你的这几位哥哥都挺有趣的,连带着几位嫂嫂都各有各的妙处。” “怎么有趣了?”谢安澜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反而觉得个个奇葩。 也是,有那样的爹,上梁不正下梁歪。 “没什么。”陆乘舲没有回答,反而笑道,“我算是明白,当年二皇子不显山不显水,就连母妃也早早去世,不得不得交由殿下的母妃抚养,为何最后登上帝位的人却是他。” “为何?”谢安澜挑了挑眉。 “因为七个皇子中,就属陛下最正常吧。”陆乘舲顿了顿,给出一个肯定回答。 “嗯。”谢安澜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矮个子里拔高个,七个兄弟中算起来还真是谢苍溟最笑时,广陵王已经来到了跟前,他怀里的小妻子一看到陆乘舲,就甜甜的叫道,“漂亮哥哥。” “六哥……六……嫂……” 谢安澜和陆乘舲起身见礼。 “七弟,七弟婿。”广陵王是个贵气温润的人,温和着回礼。 他怀里的小妻子,看看广陵王又看看谢安澜他们,很是别扭的从广陵王的怀中挣脱,中规中矩地回了一礼,嗓音稚气道,“七弟,七弟婿。” 谢安澜、陆乘舲,“……” “铃儿过来吧,别惹七弟和七弟婿不自在。”广陵王谢穹溪看出了谢安澜他们的不自然,找了个位置,撩起衣摆坐下,把他的小妻子叫了过去。 广陵王妃杜铃只得讷讷过去,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谢安澜扯了扯嘴角,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六哥你注意点,六……嫂还小。” 谢穹溪闻言,无声地挑了挑眉,看着怀中的人,眉眼温柔道,“我知道,我等她长大。” “你这……太过于溺爱了。”谢安澜本不想管旁人的事,可看谢穹溪连路都不让小姑娘走,怕他把人养废。 谢穹溪温柔笑笑,“铃儿她今天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才……” 谢安澜明白了,颔首,不再多言了。 一时间,兄弟两静坐无言,气氛尴尬到了顶点。 谢穹溪一手捂住杜铃的腹部,一手环抱着她的腰,见气氛实在是尴尬得厉害,笑着开口道,“铃儿是在对面看到七弟婿,觉得七弟婿长得好看,我就抱她过来看看,正好也好久没见到七弟了,七弟近来可好?” 谢安澜,“挺好的。” 可能谢穹溪自己也觉得这话问得尴尬,最后只得转移话题道,“确实,自从七弟你成婚以来,改变颇大。” “成家了和没成家总归是不一样的。”谢安澜摸了摸鼻子,勉强解释了一句。 “嗯。”谢穹溪看着怀中的人,莫名认同。 “听二哥说,七弟有颗玲珑之心,总能有异与常人的奇思妙想。”谢穹溪揉了揉杜铃的头顶,对谢安澜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七弟可否能够做些可供孩子戏耍之物出来。” “嗯……”谢安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了一圈,牵强地点了点头,“行吧,不知六哥想要何种类型的。” 被谢安澜戳破心思,谢穹溪也只是微微笑笑,“女孩子喜欢的就好。” “行,我回去琢磨一下。”一个小要求罢了,谢安澜爽快地应下了。 刚一应下,就又有个爽朗的声音响起,“老六老七,你们两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有什么发财的生意也好带带哥哥我啊。” 穿着一身玄色蟒服,墨发飞扬的青年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五哥。”谢安澜与谢穹溪两人齐齐见礼。 “还知道叫哥呢,老七你发财的时候怎么不带着点哥哥我。”北济王谢观潮一踏进来,就毫不客气地数落到。 还未待谢安澜回答,跟在谢观潮身后的两人就插话了。 “老五,你这样说就不地道了,那老七去沂城监军的时候,你咋不替老七去呢。”康靖王谢云渊睨了眼谢观潮,不屑地说。 “那不是没想起来。”谢观潮死猪不怕开水烫,手一摊无奈道。 “渍。”谢云渊丢了让他自行领会的眼神,找了个地方坐下。 长乐王谢广池,素来性子软弱,跟在三哥五弟身后,一来就自己找地方坐下,也不说话。 “三哥,四哥。”谢安澜看见多出来的两人,礼貌地喊道。 “嗯。”谢云渊轻应了声。 倒是谢广池对谢安澜笑了笑,“小七这一成家,也懂事了。” “可能王妃教得好?”谢安澜见谁都说他成家之后变了,半开了句玩笑。 面前的哥哥们一愣,随后齐齐笑了笑。 “那就好,以后跟七弟婿两人好好过日子。”谢广池笑过后,又抿着唇劝了句,“可别再像以前那般混账了。” 谢安澜颔首,“知道了,四哥。” 这边才刚说了两句话,那边谢苍溟跟着淮南王谢霄潭也过来了。 五人正准备见礼,谢苍溟就挥手免了,“今天是家宴,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寻常称呼就好。” “大哥、二哥。”众人依言称呼道。 谢安澜扫视了一圈六个性子不一的哥哥们,低头感慨道,“这下好了,葫芦娃全齐了。” 谢安澜的声音很小,旁人听不到,陆乘舲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葫芦娃是个什么东西。 还没琢磨出来,就见一个和煦如沐春风的男子来到跟前,向他道谢道,“七弟婿,这次明芮和明义两姐弟的事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多谢了,回头我让王妃再亲自登门感谢。” “大哥客气了,明芮与明义都很好,并没有添麻烦,不用再劳烦大嫂跑一趟。”陆乘舲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谢霄潭见他这样说,和煦道,“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往后有什么招呼一声。” 陆乘舲只得客气地点头应着。 说话间,其他人都已经入了席,谢霄潭道完谢,也回到了自己的席间。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琼华阁这边盏盏华灯亮起,霎时间整个湖面都亮了起来,周围的其他水榭也都围满了人。 钟、萧、笛、瑟、琴、埙、笙、鼓等乐器一摆上来,琼华阁瞬间变得雅致了起来。 形形色色的宫女手中端着美酒佳肴来回穿梭于几位王爷的席间。 看着桌上一道道佳肴,谢安澜正待下筷,不知从那儿传来一阵好听的琴瑟声,闻声望去。 来时还空荡荡的湖面,不知什么时候上面已经布满了各类小舟,有舞女在上面翩翩起舞。 正宗的古典舞,谢安澜还没欣赏过,眯着眼欣赏了会。 “殿下若是喜欢,回头我们宸王府也可以招些歌姬。”陆乘舲见谢安澜喜欢,低声说道。 “不喜欢。”谢安澜回头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下意识的回答道。 “哦。”陆乘舲应了一声,垂下眼自顾自地吃着面前的佳肴,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七弟,二哥敬你一杯,感谢你制造出火药,救国家于危难。”还未待谢安澜问个究竟,谢苍溟的话打乱他的思路。 谢安澜只得举起酒杯,隔空与谢苍溟对饮,“二哥客气了,那火药也是小弟误打误撞弄出来的,二哥要感谢就感谢那被炸毁的夫妇一家,若没有他们,小弟也做不出火药来。” “他们要感谢,七弟你也要感谢。”谢苍溟闻言,畅快一笑。 谢安澜不再客气了,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杯一放下,身后就有宫女主动续上。 谢苍溟这时又对他举起酒杯,“这第二杯酒,二哥依旧要感谢的是七弟,无论是你做的马鞍也好,还是水泥也好,都对国家有莫大的贡献,也给二哥我缓解了不少压力,二哥拿不出什么感谢你的,只有把情义都放在了这酒中。” 谢安澜只好举杯再饮。 本以为完事了,结果刚放下酒杯,那添酒的宫女又给他续上一杯。 果然,谢苍溟又举起第三杯酒,向他道,“这第三杯酒,二哥依旧要感谢七弟,谢谢七弟一直以来对二哥的支持。” 这句话说得含糊不已,在场的不少人都没听明白。 谢安澜原本也没听明白,但他听出谢苍溟说到一直两个字的时候,微微加重了些。 再一想到他与陆乘舲坐着谈话的时候,一直坐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宫女早在谢穹溪过来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顿时就明白了。 微微一笑,再次仰头饮尽杯中酒。 这下谢苍溟可算是安静了,又招呼众人吃吃喝喝。 谢安澜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去与陆乘舲说话,那不安分的谢观潮对他挤眉弄眼道,“七弟,如今众位哥哥都知道你能耐了,能发财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带着哥哥几个也能发发财。” “咳,五弟。”谢苍溟咳嗽一声,朝他凝了凝眸。 “二哥,你不能偏着七弟啊。”谢观潮有些不乐意,耍赖道。 谢苍溟皱了皱眉,声音略略有些不悦,“不是我这个做二哥的偏着七弟,而是七弟没有封地,我们这些做哥哥就是要让着点。” 谢观潮不乐意了,“二哥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当哥哥的不帮衬了?我倒是也想带着七弟吃香喝辣的,可我那鸟不拉屎的封地不长草,也不长树,就喜欢长那铜钱似的藤蔓,它长得像铜钱,可却一文钱都不给我,如何帮衬。” 说完谢观潮没好气地看了眼谢安澜,“我这有封地的跟没封地的又有什么区别。” “胡闹。”谢苍溟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微眯起眼,“你那封地除了那块荒地外,其他地方没有产出吗?” 谢观潮不说话了。 谢安澜的目光在六位哥哥的脸上一一扫过,笑着看向谢观潮,“五哥当真想挣钱?” “当然。”谢观潮想也不想地点了头。 邕朝不似以前繁华了,近些年来,封地产出一年比一年差,税收一年比一年少,别看王爷不愁吃不愁喝,但要与以前的繁荣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 谢安澜这一发达,其他几人都眼红得紧,只是碍于面子问题不肯明说罢了,他天生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只要能挣到钱,丢些脸算什么。 “我手里倒是有桩生意能交给五哥,不过……”谢安澜挺顿了下。 “七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见谢安澜答应,谢观潮喜不自胜,大手一挥豪气道。 谢安澜凤眸微挑,勾了勾唇,“不过我要五哥方才说得那块荒地。”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我昨天没锁,床戏的时候就能过审了。 ——感谢在2020-07-09 23:55:26~2020-07-10 23: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水 6瓶;长河沉星晓、占l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听到谢安澜的条件, 谢观潮微微怔了怔,蹙了蹙眉。 若不是那块荒地确确实实寸草不生,他都要以为那是块宝地了。 “七弟, 你可想好,那地不值钱。”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他可以换个条件。 谢安澜挑了挑眉, 微微一笑,“不用了,五哥,我现在又不缺钱, 也不缺别的,就想要那块地。” “额……” 谢观潮被谢安澜的话说得一噎。 明明半年前, 七弟还是个需要他们这些兄弟接济的穷赌鬼,这才过去半年,钱也有了,王妃也有了, 什么都不缺了。 跟他一比, 反观他们变得跟个穷光蛋似的。 顿时, 嘴里的贡品佳肴就变得如同蜡嚼。 他这嚼着东西,心思神游,也没发觉过了多少时间,直到身边的王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才惊觉过来。 发现其他几位兄弟,正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他这才咳嗽一声,“那行,就依七弟所言, 那地就送与七弟了,回头我让王妃把地契送你府上,七弟莫要反悔就好。” 谢安澜似笑非笑地挑起好看得凤眸,意味深长地道了句,“五哥不后悔就好。” 后悔? 谢观潮摇了摇头,一块寸草不生的荒地,能换一个挣钱的买卖,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后悔。 “那就如此说定了。” 谢观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闹腾了,端起酒杯,对着谢安澜隔空敬了一下,一仰头,一饮而尽。 谢安澜也笑笑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垂着眸子,眼底浮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殿下……” 谢安澜正待在饮一口的时候,旁边的陆乘舲开口了。 “吃些菜垫垫肚再饮酒,空腹不好。” 陆乘舲已经将矮桌上带壳的带刺的东西都给剥好了,整洁漂亮的摆放在白瓷盘内,推到了他的面前。 谢安澜眉心微蹙,向他身后的秋棠扫了一眼,眼底带着一丝责备。 “不怪她,是我自己要做的。”陆乘舲抬眸看了看他的眼神,低头解释道。 谢安澜没有说话,拿出一旁用来净手的绢布,细细替他擦拭掉手上的油渍。 当着众多人的面,陆乘舲面露羞赧,指尖微微瑟缩了一下。 手腕处却被谢安澜握得死死得,无奈只得由他去了。 等他们这边完事,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把目光定格在他们身上。 陆乘舲,“……” “七弟婿,七弟待你可真好。”北济王妃,也就是谢观潮的王妃,见陆乘舲的目光与她对上,端庄地道了句。 只是那语气总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那可不,七弟婿那可是七弟现在放在心尖上的人,可不得宠着点。”康靖王妃把玩着手指上的寇丹,红唇轻笑。 难得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好话,几位嫂嫂正待要附和她,就听她下一句,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声,“再过个几年可就不一定了,外头的那些狐媚子啊,勾一勾就把那心给勾跑了。” 众人,“……” “三嫂,你是在抱怨三哥么?”谢安澜眯了眯眼,实在是没想通,他三哥挺精明一人,怎么娶了个管不住嘴的媳妇。 “啊?”康靖王妃听到谢安澜唤她,顿了顿,有些迟疑道,“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有。”谢云渊立马失口否认,看着她手上那艳红的寇丹,还违心地夸道,“你今天的寇丹做的很好看,但也不要忘了用膳。” 说着还举箸挟了些桌上的糕点,喂到她嘴里。 康靖王妃顺从地咬了口,末了又蹙起秀眉,边吃边说,“真难吃,二嫂就是这样抠搜,什么好食材到了宫里都让她给践踏了。” 众人,“……” 谢安澜昂首向上位上的皇后看去。 皇后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垂首看着宫人添菜,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一点都看不出生气的迹象。 “勉强吃些吧,回府我让人再给你重新备一份。”谢云渊宠溺地喂道。 “我不要。”康靖王妃拒绝了,又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谢安澜他们隔得远没有听到。 最后只见谢云渊低声下气的哄着她吃东西,身上哪里还有方才教训谢观潮的架子。 陆乘舲挑了挑眉,总算是明白三嫂为何能那么张扬了,都是宠出来的啊! “三嫂,也是个福气好的。” 北济王妃幽幽看了眼谢观潮,嘴里说着好话,可那酸水都要冒出天际了。 偏偏谢观潮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还沉浸在与谢安澜的交易中。 淮南王妃笑笑,看着自家的两个孩儿,不接茬。 长乐王妃低头慢条斯理地着吃东西,根本不参与他们,全程打酱油。 最小的广陵王妃老老实实坐在谢穹溪怀里,一口又一小口的被喂吃东西,她腮帮子鼓鼓的,嚼东西很是可爱,导致谢穹溪只顾着看她,对其他人,不屑于一顾。 “真是个奇葩的大家庭啊。” 谢安澜的眼神在众人怀里转了一圈,徐徐收回视线,对着陆乘舲轻轻笑了笑。 一顿家宴没多久进入到了尾声。 琼华阁那悠悠扬扬的琴声渐渐落幕了,众人吃好喝好,收拾了一番,都起身向谢苍溟告辞。 谢苍溟今天难得高兴,多喝了两杯,脚步有些虚浮,被皇后给劝着回去休息了。 几人就一前一后地出了宫。 宫门外,六位王爷的马车并排停在一起,有内侍看守着,这会见几位王爷相继出来,忙躬身上前来搀扶。 可几位王爷都没搭理这些内侍,齐齐停下脚步,等了等在后面的谢安澜。 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喝得都不多,两人难得如此轻松的进宫一趟,正食指相扣的漫步走在这夜下的宫廊间,欣赏着这浩瀚无垠的宫墙。 几位王爷见谢安澜他们走近,眼看就要上马车离开了,最终还是谢云渊率先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咳咳,七弟。”谢云渊叫住谢安澜。 “三哥有事?” 谢安澜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几位哥哥的不同寻常,只装作不知罢了,这会被唤住,也顺势停下。 “没事。”谢云渊先让内侍把康靖王妃给搀扶进马车,这才扯了扯不自然的嘴角,略微有些尴尬地说,“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三哥的封地也挺辽阔的,若是你有看上的地,尽管开口。”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几位王爷也跟着附和。 谢广池弱弱道,“对,七弟我们的封地都挺广阔的,你若有看上的千万别客气。” 谢霄潭眼神有些飘忽,“大哥哪儿还有不少空着的。” 谢穹溪抱着已经睡过去的广陵王妃,嗓音轻柔道,“广陵送你都行。” 唯独已经得了好处的谢观潮没吭声。 谢安澜哭笑不得,但一次性面对四位哥哥,他也不好一口应下,模模糊糊道,“几位哥哥待我回去琢磨琢磨,再给答复?” “行,慢慢来,不着急。”谢云渊得了谢安澜的准话,松了口气,做哥哥的向弟弟讨要好处,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其他几位王爷也是如此,见谢安澜答应,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主要是他们都比谢安澜大,怎么开口都有些欺负人的感觉,就老五那个没脸没皮的说得出口。 “那几位哥哥,七弟就先行告退了。”谢安澜明白了几位哥哥的意思后,心中也没有拒绝。 他的那个计划,靠他一人也成不了事,称这个时机,把几位哥哥拉上船也不错。 “路上慢些。”几位哥哥点了点头,朝给他赶马车的内侍交代了几句,个个目送他们离去后,才踏上自家的马车。 “殿下,要不要醒醒酒。” 上了马车,马车上备了些醒酒之物,陆乘舲一一递到谢安澜面前问道。 “不用。”谢安澜摇了摇头,他除了开头喝了几杯,到后面基本上就没怎么碰过酒杯了。 见谢安澜拒绝,陆乘舲也不强求。 两人静默了会,陆乘舲才绕有兴趣地问了一句,“殿下准备将那块的生意交于北济王?” 谢安澜头靠在马车上,轻轻合上眼,想了想,又蓦然睁开笑了笑,“将马鞍的生意交与五哥吧。” 反正现在有了糖和水泥两大金山,马鞍那点钱的收益,他也看不上了。 “殿下可是要将马鞍工坊那边的一应后续都交与北济王?”陆乘舲记得谢安澜的策划书中,就策划到了马鞍做完后,后续还会做皮革有关的一应事务。 当时陆乘舲与谢安澜签订的皮子价格及其低,又在草原肆意收购了一番,如今皮子积压了好些仓库,够北济王用上个三五年了。 一年算下来,怎么也能挣个七八万两,若是北济王自己善于经营得话,一年上十万两也是可以的。 一说起这个,谢安澜扬了扬凤眸,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朗声道,“交,全都交于他,人家给我们送来了一座金山,这点钱我还是舍得的。” “金山?”纵使知道殿下不会吃亏,但听到金山两个字的时候,陆乘舲还是忍不住疑惑了。 难不成那荒地下面有金矿不成? “现在还不能肯定,等我派人去查探一番,再给你答复。”谢安澜唇角微勾,倒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当他听到谢观潮说他那荒地上长着一种类似铜钱的藤蔓时,他心中就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只是终究没有亲眼看到,也不敢妄下结论。 还是先派人去查探过后,再说比较好。 万一不是他想的那样,也不至于让自己落个尴尬的地步。 至于一个生意,让了也就让了。 也当还清了谢观潮送钱来买水泥的恩情。 陆乘舲又问,“那其他几位王爷,殿下可有想法。” 谢安澜暂时还没有头绪,“不急。” “我手里还有些生意,如果殿下需要的话……” 陆乘舲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谢安澜就已经堵住了他的唇。 “傻。”谢安澜咬住他的唇,只轻声说了一个字,剩下的意思全都淹没在了唇齿之间。 回了帝都,谢安澜并没有就此清闲下来,反而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 他让陆乘舲休息,自己却把那些事务接了过来,每天忙个不停外,还得挤出时间给王府招人。 除了招一些能写能算的谋士外,还得招一些暗卫。 他这个宸王已经被不少盯上了,那宸王府在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恐怕都不会平静。 谢安澜找谢苍溟要了几个暗卫后,还打算自己训练一批出来。 早做打算,早有准备。 上次让陆乘舲受了伤,就是吃了没有准备的亏。 如果那时候就有暗探在,替他挡刀的就不会是陆乘舲了。 再加上他还得筹备琉璃厂的事,还得实行他的那个计划。 得空还得抽出时间出来找人替谢穹溪做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 每天十二个时辰,他都恨不得过成二十四个时辰,因此也没有注意到陆乘舲不对劲。 “少爷,你吃一口,就吃一口。” 陆初一端着一碗冰糖燕窝粥,跪在陆乘舲身边,把勺子送到脸色形容枯槁的陆乘舲唇边,劝慰道。 “初一,我没胃口。” 陆乘舲苍白着脸色,看了眼碗里的东西,胸口处隐隐约约有做呕的趋势,实在是难以下咽。 “少爷,你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陆初一说着小脸上已经挂起了两道泪痕。 秋棠也是胆战心惊地捧着一果盘的水果,跪在陆乘舲的另外一条腿旁,“王妃,要不吃个果子试试。” “奴婢给你剥个荔枝?”秋棠在果盘里挑了挑,挑出一个果皮颜色饱满诱人的荔枝来,试探地问道。 陆乘舲看到荔枝,想起他与谢安澜在马车上的那个荔枝吻来,勉强点了点头。 秋棠和陆初一一喜,动作迅速地剥出那颗诱人的荔枝来。 谁知甘甜的荔枝一入口,陆乘舲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蔓延出一丝苦涩,连带着嘴里那些甘甜都尽数变苦了。 咽不下去,慌忙吐出。 “都撤了吧,不要浪费。”陆乘舲实在是吃不下,摇了摇头,彻底打算放弃了。 “少爷,你怎么了,要不要找个御医来看看。”陆初一看着陆乘舲那比回来时还要清瘦得多的下巴,实在是担心得紧。 陆乘舲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有些事情一时想不开,等我想开了就好了。” 陆乘舲知道他这不是病,只是心思郁结罢了。 陆初一见他家少爷这样,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少爷可是为了王爷的事在忧愁?” 陆乘舲默了一瞬,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对上陆初一担心的目光,喟叹了一声,声音轻得轻不可闻,目光也有些游离,“初一,殿下他喜欢的是女子。” “嗯?” 陆初一征愣住,觉得不太可能啊。 王爷对少爷如何,全府上下都是看在眼中的,若王爷喜欢女子的话,大可以纳侧妃,或者找姬妾。 可这些王爷都没有,从始至终眼光都是追随着自家少爷的。 “正是因为殿下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愧疚得慌。”陆乘舲蹙了蹙眉,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得病态了。 之前他就一直想不通,殿下为什么不碰他,直到在宫宴上,见殿下看到那些舞姬翩翩起舞面露欣赏后。 他才猛然惊觉,或许殿下他此生从未想过要与男子成婚,也从未想过要与男子相爱。 所以才一直过不去心里那关,所以才会宁肯自己憋着也不打算碰他。 想明白后,他是即理解又愧疚。 心里时常在想,为什么自己不是一个殿下喜欢的女孩。 最痛苦的莫过如此。 明明两人心里都有着彼此,却跨不过性别这关。 这一刻,他开始憎恨自己的性别了。 “少爷,你别多想,或许……或许王爷不是这个意思。”陆初一听明白后,皱着眉头开解道,“或许……或许王爷他也正在尝试着接受你,也不一定。” “嗯,我知道。”陆乘舲轻轻颔首。 他没有怪殿下的意思,他只是厌恶自己罢了。 可能因为把心里的事说了出来,陆乘舲心里好受几分了,好些天没有睡过好觉的他,靠在罗汉床上进入了浅浅的睡眠。 经过一个月的筛选,谢安澜终于选择出了八十多名合格的暗卫,已经安插进了宸王府各处,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安排好了此事后,谢安澜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份,放下手中的杂事,又转身去了府里的另外一间院子。 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他从工部借来的各类能匠。 前有火药,后有水泥,现在工部的人对谢安澜那叫一个热情。 不怕他来找他们,就怕他不来找他们。 谢安澜只是稍稍跟工部那边提了一句,第二天他要的人就全到了他府上。 如今在他府上已经待了一个多月,赶制出了不少新奇的玩意,会自己飞的竹蜻蜓和蝴蝶,还有女孩子喜欢的布娃娃,等等。 做出一批,就送往了广陵王府。 让这些能工巧匠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也是浪费,有时间谢安澜又让他们另外做了另外一样东西。 谢安澜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确保他们没有失误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爷放心,我们一定能在七日后赶制出你需要的数量。”为了实验这个东西,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做出各类不同的花色。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停下了手头上的活,在全力帮王爷赶工。 没办法,谢安澜所需要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个东西又不好泄露出去,只好由他们这些人没日没夜的做,才能在预定的时间,做出王爷所需要的数量。 谢安澜轻轻颔首,站在院中看了会,管家福伯就来通报了,“王爷,北济王爷来了。” 谢安澜只得离开院子,去接待他这个五哥。 “让七弟久等了,五哥这给你送地期来了。”谢观潮一看到谢安澜就爽朗地上来拉着谢安澜的手,把手中的地契硬塞给了谢安澜,生怕他不要似的。 不是他非要耽搁这一个月,实在是他的北济离着帝都有些遥远,来回还要丈地过户这些,能一个月弄好已经是极快了。 “五哥,稍等。”谢安澜接过地契看了一眼,确认没有错后,就从书架上找出一摞早就准备的资料,抱给他。 谢观潮既紧张又期待的接过。 在过去的一个月内,他无数次的幻想过谢安澜会后悔,然后都被他给坚定地否决了。 现在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发现谢安澜并没有后悔,反而很爽快的就把一笔能够挣钱的生意交给他,脸上的喜气,连掩饰都掩饰不住。 “五哥看看,还合不合心意。” 谢安澜看他笑得嘴都裂到耳后根去了,恶趣味地弯了弯唇角。 “好。” 谢观潮也不跟谢安澜客气,把厚重的一摞宣纸放下,一张接一张的看过。 马鞍生意。 他知道,貌似七弟就是靠着这个首先赚到的钱,但具体赚了多少就不清楚了。 他看下去,每张宣纸上都计算着有亏盈等等,他想得知的信息全都一目了然。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这马鞍生意在七弟手中,每个月都大概有一万两左右的盈利。 一年就能挣个十几万两啊! “五哥,这个马鞍生意前期是因为有军队才能挣如此多,现在代理权在二哥手中,因此后面大概率是挣不了多少钱了,不过我已经帮你做好了改行计划,按照我的这个计划来,挣的钱只多不少。” 谢安澜也没打算坑他,把他之前写的策划书从一踏宣纸中找出来,摆在了他面前。 “好的,我看看。” 毕竟这以后就将是自己的产业了,谢观潮秉持着认真的态度看完。 看完后十分激动。 “七弟,真的就把这么大的生意交在我手上了?”谢观潮的手有些抖。 一年十万两银子左右的收益啊,就拿他那一块什么都不值钱的荒地给换来了? 说出去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嗯。”谢安澜点了点头,又玩味了一句,“五哥若是不想要的话,也可以换成其他的。” 谢观潮非常识时务,抱紧怀中的策划书,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我就要这个了。” 说完还挺担心谢安澜后悔,抱起桌上的一摞宣纸就往外走,“那我就不打扰七弟忙了,先行回去了。” 看着他逃似得遛走,谢安澜的唇角翘了翘,凤眸微勾,带着点坏意,“五哥,还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啊。” 自那天从宫中回来,谢安澜就派人去他封地上的那片荒地打探过,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长得像铜钱的藤蔓就是铜钱白叶珠,一种及其喜欢依附铁矿生存的植物。 不出意外的话,那片荒地下,定然有丰富的铁矿资源。 铁是什么,铁在这个朝代,那可是相当于钱的矿物,谢观潮这不亚于送了他一座金矿。 谢安澜心情大好,急需找个人分享喜悦。 日子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七,七夕节这日。 谢安澜一早就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带着工部的那些工匠们在整个帝都城布置。 从早忙到晚,他就啃了两个冷馒头,总算是在日落之前布置完毕。 夜幕刚降临的时候,谢安澜回府沐浴一番后,才来到前厅与陆乘舲共进晚膳。 只,他刚一走近,就看到又瘦了些的陆乘舲。 谢安澜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养身体吗?” 谢安澜一怒,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有些胆战心惊。 “我没事,最近天太热了,有些苦夏。”陆乘舲笑了笑,看起来除了瘦了些,气色貌似还挺好。 谢安澜狐疑地打量着他,似乎在怀疑他说这话的真实性。 陆乘舲坦诚地对上他的眼睛。 见他似乎没说慌,谢安澜才放心地坐下,带着歉意道,“最近这些日子忙,疏忽你了。” 谢安澜最近这一个月是真的忙,天不见亮人就不见了,夜晚也是很晚才回来,因此两人虽然同床共枕,但却一直没碰上面。 “无妨。”陆乘舲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平静地帮着谢安澜布菜。 谢安澜原本想与陆乘舲分享的喜悦,也因为他的再次暴瘦而沉寂下来。 谢安澜是愧疚的,愧疚他没有早点发现陆乘舲苦夏,而陆乘舲则是装做一脸平静的样子。 两人各怀鬼胎吃完了这顿饭。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外面漆黑的夜空被百姓们放的孔明灯点彻底点亮。 谢安澜才猛地想起了什么,拉着陆乘舲往宸王府里最高处的阁楼奔跑而去。 沿途的下人,看到府上两个主子如此奔跑,都惊了一跳。 终于在那些孔明灯彻底布满星空前,谢安澜拉着气喘吁吁的陆乘舲抵达到了最高处的阁楼。 “殿下……”陆乘舲微微喘了喘气,想问他这是做什么呢。 “嘘。”谢安澜的指腹抵在了陆乘舲的唇上,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看天上。” 陆乘舲顺从地向天上望去,除了百姓放的孔明灯,什么也没有啊。 就在他心神还未落定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声巨响。 甚至他都听到了城内百姓惊恐的叫声。 然而这些巨响过后,颜色各异的火树银花在漆黑的夜空中迅速绽放,花开满天,照耀了整个帝都城。 方才那些惊恐的百姓此刻已经完全震惊了,从巨大的恐惧转变成了巨大的惊喜。 他们何时看过如此绚丽的场景,一个个都愣在了当场,仿佛在想是不是有神仙下凡了。 别说是那些百姓,就连陆乘舲也惊到了。 见他吃惊到嘴唇微启,谢安澜从身后搂住他,在他耳边旖旎地问道,“喜欢吗?” 他征愣了片刻,才一字一句,不敢相信道,“这是为我准备的。” 谢安澜凤眸稍扬,勾唇否认道,“不,这是我们准备的。” “嗯?”陆乘舲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谢安澜就把他横抱了起来,带着漫天的烟火,向寝殿而去。 陆乘舲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勾在谢安澜的脖子,眼睫微颤,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所以殿下为了这刻就一直忍到现在吗?” 谢安澜用脚踹开房门,只见寝殿内已经重新布置成了新房的模样,满意地把怀中的人放在床上,用指腹揉了揉他有些微红的眼尾,再次否认,“只是怕委屈了你。” 见陆乘舲有些恍惚,谢安澜又轻声笑笑,“没能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但我想给你一个像样的花烛夜。” “还满意吗?”谢安澜低头轻轻舔舐着陆乘舲的唇瓣,眼尾微勾,带了点勾人的蛊惑。 陆乘舲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不平静,也极力把呼吸放平缓,让他那完全不听使唤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极快地扫视了眼,这间重新布置得像婚房的寝殿,然后下床,一盏一盏地吹灭点得灯火透亮的烛火。 直到寝殿内彻底漆黑,伸手看不见五指,他才带着几分忐忑回到床榻上,摸索到谢安澜,勾着他的脖子,重新索吻。 两唇相贴,就如般不发不可收拾。 谢安澜的手总算是不老实了,自然下滑,像是拆礼盒包装似的扯掉外面的礼绳,展示出里面精美的礼品。 手放在他腰间的位置,明显感觉到一阵粗糙的触感。 陆乘舲的大脑突然一个颤栗,从谢安澜的唇舌间分离出来,带着点痛苦的哀求,“求你……不要问……” 谢安澜停顿了一下,从身下的人身上起来,指腹上那些粗糙的触感前游走了一圈,最终还是起身下了床。 被谢安澜灼热的指腹摩挲过那些疤痕,陆乘舲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栗,然而还未等他兴奋。 谢安澜的动作,让他心凉了一片。 果然…… 还是会被嫌弃么…… 嘴角的苦涩蔓延,鼻头一酸,心如绞痛,却没有眼泪要掉落下来。 只有那颗被人填得没有一丝缝隙的心,在这一刻全部都轰然崩塌。 那被人点亮的人生,也全部暗淡了下去,从此他的世界再也没了光明。 陆乘舲抱着自己的腿蜷缩着,一动不动,以前那双满是清澈的眸子,像是被人抽干水,逐渐变得干渴,到最后彻底地暗沉下去。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或许仅仅只是一瞬,也或许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忽然,有一丝橘黄的灯光在眼前亮起。 陆乘舲蓦然起身,怔愣地看着那个举着烛火,正对着他笑的人。 他有一双及其好看的凤眸,笑的时候像浴火归来的凤凰,一眼就让人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0 23:55:35~2020-07-11 23: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俟 2瓶;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你……” 怎么又回来了? 感受到眼前的光芒和那个曾经带给自己无数温暖的笑容, 陆乘舲的睫毛微颤,嗓音带着点沙哑,即期待又唯恐。 但终究不敢问出口, 刚吐了一个音,又默默地咽了回去,无声地阖上眼,默默等待接下来即将面临的风暴。 听着那沙哑颤抖的声音, 谢安澜无声地挑了挑眉, 这小傻瓜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举着手中刚点好的烛火,快步来到床前,看清那无力地蜷缩在被子里的人, 修长的手指撩起那遮住脸庞的青丝,温热的指腹在他的脸上轻轻抚过,柔身道, “怎么了。” 谢安澜把烛台放在床边, 轻轻柔柔将人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让他的头抵在胸膛上,掌心轻柔地拍哄着他背后, 吻了吻那不愿意睁开的眼睛。 “我……” 鼻端嗅到一股熟悉的青松味,再感受到那温暖的怀抱, 以及那没有半点嫌弃意味还充满安抚意味的话。 陆乘舲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眸,头顶无意识地蹭了蹭身上人的下颌, 语气结结巴巴的,却半天都蹦不出两个字。 “嗯?”谢安澜听他吞吞吐吐地,嗓音轻轻地应了声,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 陆乘舲深呼吸了一口气, 或许是谢安澜的温柔给了他些许勇气,沉吟了会,才一字一顿,颤声道,“我怕你不要我了。” 谢安澜声音略低沉地笑了笑,手指抬起怀中人的下颌,让彼此的目光交汇,好笑地问,“我为什么会不要你?” 谢安澜一笑,那双凤眸就会往上扬,看陆乘舲的时候眼尾时不时还会带些勾人的魅惑。 陆乘舲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下颌移开他的手指,带着几分晦涩的目光,一下又一下地扫过自己的腹部。 意思不言而喻。 这个有个丑陋的疤痕,所以你会嫌弃我,不要我。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谢安澜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眉稍微扬,在身后轻轻拍打着他后背的手,自然滑落下来。 顺着衣角,探入了进去,指腹刚一触碰到那粗糙的皮肤,陆乘舲就反应极大的按住他的手。 “不要……” 又是那痛苦且哀求的语调,双眸无神且充满恐惧。 谢安澜凝了凝眉,指尖动作一顿,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沉着地向他解释道,“我没有不要你,我去点灯了。” “让我看看你的疤痕好不好。” 又一个吻落在他的眼角,语气是谢安澜从未有过的轻柔。 有些伤痛一直藏着掖着非但不会愈合,反而还会加剧恶化,谢安澜清楚,他其实恐惧的不是这块疤痕,而是这块疤痕给他留下的心灵创伤。 才会让他现在如此抗拒,无法去直面面对。 “不……要……” 尽管谢安澜的语气很温柔,但陆乘舲还是木然地摇头拒绝,双眼空洞地又去抱双腿,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只是在他那拒绝的话音还未吐出前,谢安澜就扣住住了他的头颅,附身亲吻在了他的唇上,堵住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话。 身体被惯性带着往后躺,那蜷缩的身体自然而然被人打平,无法在缩在一起,独留下一双凌空落空的手。 “不要抱自己,抱我。” 谢安澜噙着他的唇瓣,在他唇边轻笑道。 陆乘舲垂眸沉默,过了一会,还是十分顺从地抱住了谢安澜。 温热的,舒适的,熟悉的味道,抱在怀里舒舒服服的,心中的阴霾都像是被驱逐开了一样。 陆乘舲贪恋地抱着谢安澜,不愿意撒手。 感受到陆乘舲的依恋,谢安澜笑了笑,又低头继续亲吻着他。 唇瓣…… 下颌…… 颈脖…… 锁骨…… 一个又一个轻柔缱绻的吻落下。 舒服得陆乘舲忍不住闭上眼睛,好好享受起来。 慢慢的,最终还是来到了他竭尽全力想要藏起来的地方。 借着烛光,谢安澜也终于看清了那块疤痕的模样。 从腹部一直蔓延到侧腰,有一条又一条拼接起来的烫伤。 皱皱巴巴的将那白皙的皮肤都烫得卷皱起来,微红中又带着点儿白,吓人又不吓人。 疤痕足足有一块手掌那么宽的痕迹。 陆乘舲的腰本就纤瘦,这一块疤,直接占据了他三分之二的腹部。 与旁边白皙光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谢安澜扫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含着疼惜。 指腹轻柔在上面摩挲着,像是在替他抚平伤口。 隐隐约约细腻的酥麻感在那丑陋可怖的疤痕处蔓延开来,带着无尽的爱怜。 陆乘舲颤栗着在眼角溢出一滴泪来,无声地哭泣着。 殿下他…… 没有嫌弃他…… “不哭。” 谢安澜用手指替他揩去这滴泪水,安抚道。 “不丑吗?”鼻腔里带了点压迫的哭声,陆乘舲对上谢安澜的目光,问道。 “不丑。”谢安澜目光又挪移回了疤痕处,用自己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了上面,发现恰好可以盖住。 勾了勾唇道,“很可爱。” “嗯?”低哼声从陆乘舲的嗓音溢出,很明显还没有明白谢安澜的意思。 谢安澜也不解释,俯身到了那疤痕处,在上面轻轻一咬,留下一个浅淡的印子,低低笑道,“舲舲你好可爱啊。” 可爱到想把你藏起来。 谢安澜低沉的嗓音夹杂着浓浓的**,尾音微扬,十分魅惑撩人。 陆乘舲全身心一阵颤栗,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白皙的脸颊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 不好意思地扯过一旁的大红枕头盖在了脸上,努力掩盖住那股压都压不住的羞赧还有喜悦。 谢安澜没忍住,笑出了声,戳了戳他的皮肤,“你这意思,是在暗示我掩耳盗舲吗?” 舲字被特意咬重了一下,还稍有停顿。 陆乘舲一下便听出谢安澜说是自己名字中含有的舲,而不是铃铛的铃。 此情此景,再配合这样一个成语。 陆乘舲秒懂了。 咬了咬唇,轻轻点了点在暴露出大红枕头下的下颌。 谢安澜舔了舔唇,拿开他盖在头上的枕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用来遮挡的枕头一被拿开,再被谢安澜看着,整个人都红透了。 谢安澜双手抱住滚烫的他,凑到他身旁,在他耳廓处轻轻亲吻描摹着,坏笑一声,“原来你这么着急啊,这倒是我的不对了,让你久等了。” 陆乘舲听到这话整个人如遭雷劈般顿了顿。 虽然知道谢安澜脸皮厚,不要脸,可这种话他究竟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的? 什么叫让他久等了?! 他明明今天就没想过…… 被陆乘舲震惊般地盯着,谢安澜似乎更加没脸没皮了,牵过他的手,还一边坏笑着说,“没事,我这就来满足你,不过得让你先验验这货,足不足。” 谢安澜刚劲有力的手钳往他滚烫的手腕,往他那红得发烫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暧昧的气息,凤眸微翘,在他手心里拍打了两下,嗓音暗哑低沉,“你看这劲行吗?。” 陆乘舲发红着眼,吸了吸快要窒息的鼻子,终于忍不住,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 “谢安澜!” “咋啦?”被陆乘舲凶巴巴地叫着,谢安澜也不恼。 “你……”陆乘舲深呼吸一口,“你不要脸!” 谢安澜悠地笑了,“这就不要脸了?待会还有更不要脸的呢。” 说完谢安澜又在他那带有薄茧的掌心蹭了蹭。 又紧接着笑了一下,“再说,我没记错的话,某人方才可是求着我不要脸来着,怎么翻脸无情啊。” 被他倒打一耙,陆乘舲又羞又恼,呼吸乱了乱又乱,否认道,“我哪有。” “没有吗?”谢安澜主动贴近了陆乘舲,让两人彼此之间更近了一些,轻笑道,“方才的掩耳盗舲是谁点的头,在这之前是谁先吹的灯,哦,还有一个月前在浴池的那次,谁勾引的我,更久之前还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陆乘舲的脸羞得都恨不得钻进床缝里去,睨着红得发艳的眼尾,实在是没忍住去扯了扯谢安澜的脸皮,十分好奇,这是真脸吗? 被陆乘舲扯着脸,谢安澜也只是笑笑,将身下的人抱起来,两人面对面的贴紧,十分贴心道,“这样你看得更清楚些。” “谢安澜,我发现你不仅没有脸,连嘴巴也没了。”陆乘舲的手重重地在谢安澜的唇角上按了一下,连殿下这个称呼都懒得叫了。 实在是有待怀疑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谢安澜。 这…… 真的,很臭不要脸啊。 “是吗?”谢安澜挑了挑眉,指腹在轻轻划过他的嘴唇。 嘴角噙着笑意,“我这张嘴啊,它不仅能够说出让你觉得不要脸的话来,它还做得出不要脸来的事,你要不要试试?” “你……” “简直可怕的很!” 陆乘舲抬眸看了眼笑得肆意张扬的谢安澜,又飞快地把眼眸垂下。 实在是,没脸看了。 早知道! 早知道,面前这人是如此的放纵。 他就,他就不该与他同房! “你说对了。”陆乘舲这两句模棱两可,轻描淡写的话,根本就奈何不了他,谢安澜非凡不恼,还捉住他闪躲的脸,直接贴上了那滚烫得都可以灼人的唇畔。 直接承认,“我不仅上面简直可怕,我下面也简直可怕啊,接下来还要让你觉得更可怕,你怕不怕啊。” “我……” 陆乘舲哑口无言,百口莫辩。 他发现了,他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谢安澜。 这个男人他没脸没皮,嘴巴又如何能说,他以后还有活路吗? 就在陆乘舲犹豫着要不要后悔的时候,谢安澜用比平常霸道得多的力道,直接侵占他的唇。 那灼灼的目光,凌厉的眉眼,以及烫人的热气,无一不在告诉他。 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感受到喷洒在自己身上的热气,陆乘舲愣了一顺。 咦…… 我衣服呢? 陆乘舲此刻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没了。 还没想起身上的衣物去了哪儿,他的眉心就骤然拧起。 唇齿见蔓延出一股无意识的轻吟声,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点柔媚,与他平时的发出的声音并不相同。 “还行吗?”谢安澜搂着着他,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唇角。 看着面前人那熟悉温柔的眉眼,陆乘舲的手细细在上面拂过。 自己主动向谢安澜靠了靠,憋红了脸,道了一句,“我可以的!” “舲舲啊,你咋这么可爱。”谢安澜的手指在他那红得都可以沁血的脸皮上轻轻拂过,都舍不得有一点动作了。 “谢……谢安澜!” 陆乘舲现在是被谢安澜直接吊着的,见他摸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起来了。 他…… 他都这样主动了! 谢安澜居然停在了临门一脚上! “别急,我这就来喂饱你。”谢安澜的手指在陆乘舲的唇角上揩过,勾唇笑了笑。 陆乘舲恼羞成怒地咬住他的手指,眼睛赤红地瞪了瞪他。 不过到底还是没舍得下重口咬,只在手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谢安澜被他如此不痛不痒的咬了一口,满不在乎,甩了甩手,抱紧了他,头靠在了他的耳边轻轻道,“舲舲,你这就不懂了吧。” “这叫情趣。” 说着谢安澜喘了一口粗气,呼吸喷洒在他耳朵里,靡丽又暧昧。 “你看这样是不是,比单纯的不出声要好?” 陆乘舲咬着唇,感受到谢安澜的喘气声,躺在床上无声地拉过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重点是捂住耳朵! 然而谢安澜又忙中偷闲地给他拉了下来,还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不累吗?” 陆乘舲侧过头,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垂下遮住眼眸,闭上眼睛,打算眼不见为净。 “不累啊。” 谢安澜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累吗?” 陆乘舲抬眸看了眼谢安澜身上的汗渍,再看看就基本上没有使过劲的自己,摇了摇头。 谢安澜的动作虽然看起来霸道,却每一下都温柔至极,把他方方面面照顾得都好。 初时还有点轻微的疼,到现在除了酥酥麻麻的舒适感,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不适感了。 “那我累了。”谢安澜见陆乘舲摇头,停下,耍起无赖道,“舲舲,你来主动。” 陆乘舲,“???” “我怎么主动?” 陆乘舲对上谢安澜这个不要脸到极致的男人,所有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 他主动他怎么主动? 学谢安澜吗? “我教你。”谢安澜舔了舔唇角,唇角泛起一抹得意。 将怀中的人一把捞起,引导着他。 “不……不行。” 陆乘舲被谢安澜这大胆的动作给惊到了,慌张地抱住他的肩膀。 紧紧搂着他,一动不动。 “怎么就不行了呢?刚刚不是还说你可以的吗?” 谢安澜凤眸睨起,话说得轻轻的,动作却不轻。 “…………” 陆乘舲嘴角溢出勾人的呻吟,清透的嗓音夹杂着绵延的**,勾得谢安澜心痒难受。 “谢!安!澜!你放我下去!” 陆乘舲眼角都沁湿润了,扬起颈脖,又羞又怒地吼道,然而嗓音早已沙哑,话语也不成调。 这样根本没有办法威胁到谢安澜,反而让他更加兴奋。 陆乘舲紧咬着唇,用力掐了掐谢安澜的肩膀,又用力推了推他,想把他推开。 然而身上的力气早已所剩无几,现在怎么可能还推得动面对的人,只得沙哑着嗓子,又轻吼了句,“谢安澜!” “我听着呢,有事您吩咐。”谢安澜勾起眼眸,饶有兴致地回了一声。 陆乘舲气得整个人都在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唇齿间有半点声音传出。 此刻寝殿外已经长月悬挂,宸王府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只夏日蝉鸣声响起,与寝殿内摇曳的烛火相映相辉。 陆乘舲喘息着,细腻的汗珠从额角滚过,从隽秀的侧颜滑落,脸颊泛着潮红,看都不敢看谢安澜一眼。 两人濡湿散乱的青丝缠绕在一起,陆乘舲躺在谢安澜怀里,无措地垂下了眸子。 他…… 都干了些什么! “没事,除了我没人会知道。”谢安澜替他整理了一下后背的青丝,免得躺下的时候压到他,在他耳旁轻轻笑笑。 “我……你……” 陆乘舲试着说了两个字,发现嗓音有些沙哑,是似想到了什么,又把嘴巴紧闭了起来。 说得再多也会被谢安澜气死,不如不说。 谢安澜见他如此,笑了笑,抱着他,就这样躺着什么都不做,都觉得岁月静好。 “殿下……” 过了好会,陆乘舲的嗓音好些了,轻轻推了推谢安澜。 “嗯?”谢安澜应了一声,见他又换回了称呼,又笑道,“怎么不叫谢安澜了呢,你叫得还挺好听的。” 陆乘舲的面皮瞬间薄红恨不得再给谢安澜身上咬几下。 可看了眼谢安澜那全身上下都快没有几个完好的地方了,只得磨了磨牙,堪堪作罢。 再抬眼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没有几个完好无损的地方了,罢了罢了,就当扯平了。 只不过。 陆乘舲的手垂到腹部,感受到那些疤痕上细细麻麻的齿痕,心间沁起一股甘甜来。 靠在谢安澜怀里的身子也放松了不少。 “谢谢。” 陆乘舲靠在谢安澜耳畔,轻轻道了声谢。 “谢什么?” 谢安澜笑了笑,这事后说谢真的有种他被白嫖了的感觉。 “没什么。”陆乘舲摇了摇头,“就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嗯,那就说呗。”谢安澜无所谓,只要他觉得开心就好。 手拦过他的腰,又摩挲到了那个疤痕处。 尽管他在上面留下了不少的齿痕的,但一想起来,曾经他受过这样的伤,心里还是会稍微有些难受,“疼不疼。” 陆乘舲愣了一舜,才明白谢安澜问的是他疤痕疼不疼。 “不疼了。” “那以前疼吗?”这么大个疤痕就在腹部,在这个没有麻醉剂,又没有植皮的时代,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疼。”陆乘舲翻过身,把身下的被子往上扯了扯,侧过颈子,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以后不疼就行。”谢安澜也没想一次性问出来,见他不说,也不逼迫他。 过了好一会,陆乘舲才转过身来,对上谢安澜的眼睛,眼角有些湿润,“我自己用烧火棍烫的时候,不疼,别人烫的时候,疼。” 谢安澜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下来,拾起地上的烛火,又认认真真打量了一遍陆乘舲的疤痕。 这才发现在那些一条一条的紧挨着的烫伤下面,似乎还有一层烫伤。 那一层烫伤似乎有些像什么印记,只不过被外面的这层烫伤覆盖住了,不太能够看得出来。 “这是奴隶的标记。”陆乘舲吸了吸鼻子,觉得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主动道了出来。 “嗯?”谢安澜强行压下心中的酸涩,准备耐心地听他讲下去。 陆乘舲抬了抬眼,发现谢安澜的眼中除了心疼之外,没有嫌弃与厌恶,也没有震惊等神色。 那不安的情绪,有得到安抚。 躺下看着被烛光映得火红的床顶,意识逐渐回到了十年前,开始慢慢地讲解起来。 “那年祖父在出征前,准备把我送回陆家族宅读书,全家人都来相送我,包括平时看不顺眼的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他们对着我哭,拉着我的衣袖像是舍不得我离开似的,那一刻我很开心,我以为我们就算是平日里打打闹闹,但到底还是有几分血脉在的。”陆乘舲说着嘴角不自觉地蔓延起一丝笑容,看得出来是真的开心。 “那时候我还特别傻气地跟他们说,我就是回去读几个月书,过些天就能回来了。” 陆乘舲脸上的笑容渐沉了下去,又变成了嘲讽,“我高高兴兴回了族宅,刚读了两个月的书,谁知就传来祖父战死沙场的噩耗,还未从这个震惊中醒来神来,紧接着。” 陆乘舲的眼中有些空洞,“紧接着是就是四叔投敌,爹爹娘亲,大伯二伯……一个又一个的噩耗传来。” “最后陆家嫡系一脉,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谢安澜发现的手已经逐渐冰凉,两只手交错握住他的手,替他暖着,耐心聆听。 “爷爷他们还在战场上,打的又是败仗,朝廷没人愿意去收尸,而陆家的旁支们只想着分国公府的财产,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愿意去战场上收尸。” 陆乘舲想到这里,重重咬了咬牙,“爷爷平时里待他们不薄,如今尸骨未寒,他们却只想着霸占财产,若是他们但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去为陆家收尸,我也不会绝情到一文钱都不分给他们。” “殿下会不会觉得我很冷漠。”陆乘舲说道这里意识总算是有些回拢,不安地看着谢安澜。 “没有,你做得很好,你家的财产理因由你这个嫡子嫡孙继承,他们做事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你,你做事的时候也不必考虑到他们很公平。”谢安澜摇了摇头,揉了揉陆乘舲的脑袋,觉得这样做,完全合情合理。 “嗯,他们把我绑在了柴房,在外面争吵,我自己解开了绳子,一把火烧了陆宅,逃了出来。” 陆乘舲眼神逐渐有些低落了,“我当掉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回了陆宅,接管了国公府,与陆家旁支彻底断了关系。” “他们就没来闹?”如果没算错的话,陆乘舲那时候应该也只有岁吧,他一个孩子虽然没有承爵,但继承了偌大的国公府,相当于小儿持金,陆家旁支那边能不闹? “闹了,我联系了一些爷爷的旧部,把闹事的都捉起来打了一顿,闹得最凶的打断了腿,丢了出去。”陆乘舲嗓子有些发干,“那闹得最凶的是与我爹爹平时里走得最近的一个位叔叔,以前爹爹还在的时候,他时常带我到他家玩耍,他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对我也极为要好。” 陆乘舲垂了垂眸,“可我打断他腿的时候,半点怜惜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1 23:55:06~2020-07-12 23: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631592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璀璨青春放肆挥霍、浮生若梦、命定戏中难画、刘春燕、3669417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20432 60瓶;仰望须弥 14瓶;46055427 10瓶;零、忘归尘 5瓶;满月十八、宵夜走吗、45971094 3瓶;(w) 2瓶;南城、皈、长河沉星晓、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不怨你。” 谢安澜吻了吻他的额角, 用行动安抚着他。 这个天底下的人,为了财产而姐妹成仇,兄弟反目的多了去了, 就连一些普通家庭里这种例子也屡见不鲜。 何况荣华了两百多年的国公府,那积攒下来的财富很难不让人眼红。 从前是国公府强,陆家旁支们不敢造次,也不敢动那份心思。 如今国公府一朝旁落, 嫡系一脉只剩下陆乘舲一个稚子, 人人都有机会继承。 与钱财比起来,过往的那点情分又算什么。 他们不仁在先,不能陆乘舲不义在后。 再说那时候陆乘舲才多大? □□岁的孩子, 若是不手段狠历一点,如何能够保得住家产。 陆乘舲不置可否地被谢安澜地安慰到了,手指轻轻抚过那被谢安澜吻过还有些微微发烫的额角, 嘴角泛起一丝舒心的笑意。 还带着丝丝□□的眼角微扬, 抬起下颌,对上谢安澜的视线。 一字一顿道, “那些财产,如果殿下要的话, 乘舲愿意把自己和它们一起托付给殿下。” 谢安澜凤眸微颤,心尖仿若被羽毛拂过, 即酥麻又颤栗。 只这一句,就胜过所有的海誓山盟, 甜言蜜语。 不过。 他搞错了对象吧。 貌似这话应该由他来说才对吧。 谢安澜唇角一抿,反客为主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眉梢微扬道, “应该是我把我连同宸王府一起交给你才是。” 相同话,由自己和对方说出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陆乘舲自己说的时候,是没什么感觉的,但此刻听谢安澜如此一说。 只觉得整个胸腔中都被人罐满了暖意。 明明也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让他莫名地一阵心悸。 略略掩饰地撇开目光,又紧接着道,“我处理好了陆家的事,想着爷爷爹爹他们还在战场上尸骨未寒,陆家已经没有人了,能把他们带回来的只有我。” 说着陆乘舲有些痛苦地蹙起眉,“正好舅舅也要去战场找回娘的尸体,我就偷偷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去了蒹葭城。” “战场上早已变得满目苍夷,我们邕朝将士们的尸体,就那样堆在一个巨大的死人坑中,我娘就是舅舅从死人堆里找出来的。” 陆乘舲时至今日都还深深地记着傅铮在那鲜血淋漓,肢体遍野的死人堆里抱起他娘,双目发红地睨他那一眼。 “不害怕吗?” 虽然陆乘舲并没有描述死人堆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但谢安澜想来那样的场景,对一个只有□□岁的孩子来说,冲击力都不会太小。 “还好。”陆乘舲神情淡淡的。 那些死人与全家战死的噩耗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 加上从帝都一路到蒹葭城,在路上他也见识过了不少死在路边的难民,该害怕的,该恐惧的早就在路上害怕恐惧完了。 但他见谢安澜神情有些郁郁,像是在为他担忧,笑着解释了一句,“还好那时候还是大雪纷飞的冬天,尸体全都是冻僵的,除了有些横肢断臂外,也不是那么可怕。” 他一个人扑进雪堆里,一具一具翻找家人们的尸体,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翻找了几万具尸体,林林总总就找出了两百来具,剩下的不知是死骨无存了,还是被草原部的铁蹄彻底踏成了肉泥,永远和战场沦为一体。 他一个孩子要带这么多人的尸体回家显然不太现实,好在他们陆家世代为将,不如文人那般遵守繁冗缛节。 找了块看起来是风水宝地的山坡,将家人一一掩埋好,用木板刻了碑,没有找到尸体的,他也立下了衣冠冢。 猎猎风雪,肆意地凌厉着他的脸,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中,学着祭祖时用到的礼节,三步九叩,为全家发丧。 做完这些,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只知最后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草原部的奴隶群中。 身上还被烙印下了一个奴隶的印记。 陆乘舲说着闭上了眼,遮住了眼底的那些伤痛,手指一点点地在那些疤痕上拂过,仿佛在在回味着什么。 下颌下的喉结轻微蠕动一下。 仿佛把所有的痛苦都硬生生地咽回了肚中。 “生为一个邕朝人,还是一个全家都为对抗草原部而战死的邕朝人,身上却有一个草原部的奴隶印记,这是比杀了我还要难受的耻辱。” 陆乘舲痛苦地轻叹了声,硬生生地把那些痛苦淹没在了喉咙处。 “但这还好,他们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印记烙印在我的脸上或者是侧颈上,而是腹部,这样我有机会还可以弄掉。” “呵呵呵呵……” 陆乘舲说到这里,紧闭着眼睛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嘲讽,喉咙处溢出丝丝讥讽的笑声。 那轻微的癫狂,是谢安澜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的。 谢安澜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伤痛才会把一个温和的人给折磨成这样,仅仅是想想都会如此痛苦。 “不说了,不说了。” 谢安澜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已经不想再去听他那些自揭伤疤的事。 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眼眶泛着红,哽咽道,“不说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怀中紧抱着的人,苍白着脸,闭着眼,痛苦地蹙了蹙眉,平复了良久,这才又悠悠道,“我一直以为我是幸运的,因为只要我把腹部的烙印去掉,就一辈子没人知道我曾经有过这么屈辱的一面。” “唔……” 见他还要再说下去,谢安澜立马堵住了他的唇,柔声劝慰道,“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话音未落,谢安澜就觉唇瓣上处痛感。 是陆乘舲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唇瓣上沁出了丝丝鲜血,散落在了两人唇齿间。 血腥味一延伸,两人都品尝到了对方嘴中的酸涩。 谢安澜放开了他,并没有责怪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无声地抚慰着他。 “我只是不想再对你有隐瞒了。” 陆乘舲睁开眼,抬眸看着谢安澜那不断沁出鲜血的嘴唇,伸出舌头,一下又一下地在咬破的唇瓣上舔舐起来。 直到那里不再有鲜血溢出,才罢休。 “殿下可知他们为只把烙印打在我的腹部而不是其他显眼处?”陆乘舲眸光暗淡道。 谢安澜的目光落在陆乘舲那白皙的皮肤上,打量着他那隽秀轮廓上及其精致的五官,眼神晦涩不明。 陆乘舲笑笑。 不愧是殿下,他一说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把我充作了男军妓,安排到女兵营去,负责伺候那些女兵。” 草原部没有大邕人口众多,因此他们打仗是不分男女的,军营里男男女女都有。 既然有女妓,那就得有男妓。 陆乘舲垂下头,他长得白净,被沦为此下场,也无可厚非。 “我抱着我年纪小,就算……就算……那也得等我再长两三岁再说。”陆乘舲无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直至咬破皮后,才用手背重重地一擦,“我原先想着两三年的时间,怎么都够我从军营里逃脱了。” “谁知晓,我刚到军营的那天晚上……”陆乘舲握紧了拳头,清瘦的手背上,青筋鼓气,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谢安澜的心也随之揪起,抱着陆乘舲的手更加紧了紧。 那双时常映熠着光辉的眸子,此刻里面早已没了光芒,眼尾处渗着点点水渍。 努力压制着鼻腔里的那股酸涩。 “乖,没事的,都过去了,不说了。” 谢安澜不想再听下去了,去论如何,那都是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事了。 谢安澜那尾音微颤的音调,陆乘舲如何听不出他的异样,他转过头,看到身后人那眼尾处的水渍。 愣了一顺。 除却小时候与家人相处地那几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除了初一以外的人,为他而哭。 “殿下,不哭,我没事。”陆乘舲学着谢安澜给他揩泪的模样,轻轻揩去他眼角的泪水。 “我……只是从那以后很厌恶女人。” 陆乘舲吸了吸鼻子,别扭地扭过头,“她们冲进我的帐篷,带着一身的羊膻味,脱掉我外面的衣服,按着我,用那满是腥味的血口大盆,舔舐着我的脸。” 陆乘舲此刻说起,胸口都隐隐约约有作呕的趋势,那些场景都还仿佛历历在目。 “若不是我逃窜间无意打翻了碳盆,烧起了帐篷,我恐怕……恐怕……” 陆乘舲的手轻微地颤着捂住了脸。 这道疤才是埋在他心里最恐惧的一道,最不敢直视自己的一道疤。 只要一想起那曾经,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被草原部的女蛮子给侮辱了,他就恨不得自己就该死在那些家人的坟前。 可是…… 可是他又不甘心。 家人去世了,还有他负责敛尸。 那他呢? 就这样籍籍无名地死去吗? 死在一堆坟前化为一具无人知道姓名的枯骨吗? “我打翻炭火烧了帐篷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他们救火的时候,带着火把,烧了他们的粮仓。” 陆乘舲看着地上快要燃尽的烛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所在的军营只是草原部中负责押运粮草的一只小军营,人数不多,粮草却多,烧了他们粮,只要能饿死一个草原部人就值了。”陆乘舲咳嗽了一声。 “可惜,粮草太多了,我只放了两三把火就被抓住了,他们把我关在了那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粮草中,想要把我这个罪魁祸首给活活烧死或者。” 谢安澜心疼拍了拍他的背,主动替他倒了一杯水。 “我当时确实快要死了,但是死之前也不知从哪里拿的勇气,觉得自己身上不能拥有草原部人的烙印,拿着那烧得通红的木棍,一下又一下地烫去了印在这里的痕迹。” 陆乘舲的手掌滑落到腹部,眉间蹙起,到现在他都还能感受到那被木棍上烧得通红的木炭灼烧过皮肤的焦疼感。 那种痛中又莫名地带了点爽的感觉,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有点兴奋。 只要一想到当时那群烧他的草原人,看到他自己灼自己那一幕,眼中流露出来的,震惊、害怕、恐惧的神情。 他心里就愉悦得紧。 当时的痛感全都被兴奋感代替,只记得爽了,哪里还会记得痛。 “后来,也不知道他们是被我吓到了,还是接到紧急命令,当天晚上他们就带着剩下没有被烧毁的粮食走了,独留下我一个人在烈烈大火中。”陆乘舲舔了舔唇角,将过往的伤痛都卷进了嘴里。 “最后可能上苍也不忍见我死吧,他们走后不久,天下忽然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裹挟着雨水淅沥沥地砸来,火势很快就被扑灭,而我冻晕了过去。” 身上的大衣都被扒了,只余下一件里衣,在大火中还好,不会觉得冷,可被这雪与雨水一泡,那滋味可以想象。 谢安澜垂下眸子,他总算是明白陆乘舲为何好好的一个人,常年手脚冰凉,明明每天练剑,身体也很好,一到冬天,却比他这个不常运动的人都还要畏寒。 原来根源在这里。 陆乘舲见谢安澜沉默着不说话,又继续说道,“我昏死了过去后,有个靠着与邕朝通商的游牧小部落的人救了我,由于我把身上的印记去掉了,他们没有发现我是奴隶,还以为我身上的伤是被火烧伤的。” “我骗他们我是跟着父母来草原行商的,遇上狼群,走散了,碰到押运粮草的军营,结果军营半夜起火,没逃出来,他们相信了。”陆乘舲低头饮了一口谢安澜倒过来的茶,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 “他们把我误以为是邕朝的大商人之子,好吃好喝招待一番后,还打算送我回邕朝。”陆乘舲抿了抿濡湿的嘴唇,那咬破的地方还带着点刺痛,他浑然未觉,“目的麻,自然就是想靠着我这条线,做通商的买卖。” “所以你就这样干起了走私?” 谢安澜听完后,只觉得心里一阵惆怅,胸口处闷得慌,但见陆乘舲这会都镇定了下来,又不想说那些安慰他的话,撩拨他的神经。 “嗯。”陆乘舲点点头,末了又抬起头认真地向他解释道,“不过我可没有与他们走私朝廷管辖的那些,我就卖些布匹与陶瓷,与他们交易些牛羊马还有皮子。” 见谢安澜只是盯着他不说话,陆乘舲内心有些忐忑。 毕竟邕朝是属于谢氏一族的,谢安澜虽不是皇帝,可这邕朝的江山也是冠他姓。 他如此明目张胆地偷他家的东西拿出去卖,貌似也不好。 当下讪然笑笑,“若是殿下不喜,以后我收手不做了就是,正好去年那路氏一族因帮我们肆虐收购皮子被草原部大汗罚没了家产,如今想要靠我们东山再起呢,我还没答应。” 谢安澜与他对视着,见他任然喋喋不休地说着,耳朵根本就没有在听他在说些什么。 只想好好的再把这个人抱进怀里好好的爱怜一番。 但目光触及陆乘舲那身上密密麻麻的吻痕,就连剩下完好的嘴唇也被他自己给咬破了。 又努力把脑中的那些旖旎景色剔除出去,努力去听陆乘舲的话,转移着注意力。 “若是你不答应的话,那路氏游牧一族必然会恼羞成怒,毕竟他们是帮你得罪了大汗。”谢安澜很快分析道,“若你以后还要在草原上做生意的话,必定会遭到他们一族的强烈反噬,毕竟他们也在草原上纵横了十多年,就算被罚没了家产,从前积累的那些底蕴还在,而你一个外人只有站着挨打的份。” 说着谢安澜扬了扬眸,“所以我跟你签订那个皮子契约的时候,你跟我要火药的购买权,就是为了防着今天?” 被谢安澜点破,陆乘舲直接点了点头,“有火药的话,我手下的人如果与草原上的人发生摩擦,也能减少些伤亡,这些年与草原打交道,死了不少人了,我不想再看到伤亡了。” “可这样一来你们就彻底没办法在草原上立足了,火药的事,不是小事情,一旦你们用了,必定会惹来草原大汗的目光,到时候你们更加寸步难行。”谢安澜目光一错,不认同陆乘舲的这个作法。 陆乘舲抬了抬下巴,“所以只能选择收手了。” “不用。”谢安澜忙拉住他,弯了弯唇,“让那路氏游牧一族东山再起,并且我还要让他们的规模做到比之前还要大上几倍,最后能够通商整个草原。” “通商整个草原?” 陆乘舲被谢安澜的大气魄给吓到了,要知道草原可是极其辽阔的,他们的疆土比邕朝的疆土大得多了,因此草原上也分布着各个部落。 草原部只不过是目前草原上稍大一点的部落罢了。 要通商整个草原谈何容易。 “不着急,可以先指定个五年十年计划,就像你上次让路氏游牧一族收购皮子,坑了草原部一把一样,这些商人平日里或许没什么作用,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能排上点作用的。” 听谢安澜这么一安排,陆乘舲明白了,点头同意了。 他今夜累了一番又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心中的心结打开了,心情一放松,靠着谢安澜的肩头有些疲惫地打起哈欠来。 “睡吧。” 谢安澜睨了眼逐渐明亮起来的窗外,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有几声下人早起打扫的声音,扶着陆乘舲的后背倒下,顺势放下挂在床上的大红床幔,遮住了外面那丝丝亮光。 “嗯。”陆乘舲在谢安澜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自己舒服得姿势,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进入了睡眠。 谢安澜一直抱着他,替他理了理那凌乱的发丝,避免他睡觉的时候自己压到自己,等他睡熟后,轻轻把人放在枕头上。 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吩咐了几个下人今天不要打扰他,就自己去了书房。 等陆乘舲醒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沐浴更衣一番后,心情大好的走出了房门。 “少爷,你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我都要去找御医了。” 陆初一见到陆乘舲,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这些日子以来,陆乘舲日渐消瘦,东西也吃不进,加上他平日里又不偷懒晚起,这睡到午时还未起的日子,陆初一跟了他十多年,屈指可数。 这一担心就不免想得有些多。 陆乘舲想到昨晚的事,抿了抿唇角,耳尖微红,慢吞吞地解释了一句,“昨晚跟殿下谈了一笔大生意,聊得有些晚,所以才起晚了,以后不会了。” “大生意?”陆初一狐疑了一句,“什么大生意?” 陆乘舲耳根子红了红,只好拿昨夜谢安澜说过的话来搪塞,“就殿下打算支持路氏游牧一族东山再起的事啊。” 陆初一皱了皱眉,“这算什么大生意?” 跟着谢安澜时间久了,陆初一的眼界也逐渐放开了,低于五十万两以下的生意都有些看不太上。 而那路氏一族与少爷来回互商十年之久,也不过才帮少爷挣了个二三十万两。 就算再怎么东山再起也就这样了,三两句话的事,也不至于聊到天亮吧。 陆乘舲伸手放在唇边,掩饰地咳嗽一声,“初一,王爷做事自有他自己的一番目的,你看王爷他何时亏本过,你只管相信王爷就是。” 陆乘舲说话的时候嗓音还有些暗哑,陆初一起初也没在意,以为是少爷睡得晚所导致的。 结果陆乘舲这掩饰性地一咳嗽,嘴唇上那被咬破了一块皮的地方,就彻底暴露在了陆初一眼前。 陆初一眨了眨眼睛,早上在书房里与王爷报备的时候,貌似王爷的嘴唇上也有一处破皮的地方。 所以,陆初一笑了笑,圆圆地脸上扬起一个亲和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大胆向自己少爷问道,“究竟是什么生意,能把两个人的嘴皮子都说破,少爷不防也给初一讲讲,回头初一也好帮着少爷做事啊。” 陆乘舲,“……” “讨打是不是!”陆乘舲扬了扬手,却没有要打下的趋势。 只他一动,落在肩上遮住颈脖的发丝也跟着一动,暴露出那侧颈上几个轻轻浅浅的吻痕和牙印。 陆初一撇了一眼,就恍然大悟了,嘴角笑笑,“原来少爷说得大生意是这个大生意。” 末了又意味深长道了一句,“这生意确实大,够少爷和王爷谈一个晚上的了。” 陆乘舲赏给了陆初一一个爆栗,不再搭理他,长腿一迈,正打算去正厅。 后面的陆初一见自己少爷走路跟没事人似的,皱了皱眉,逾越地问了一句,“少爷,难道你们昨晚又没圆房?” 陆乘舲面色一红,否定地摇了摇头。 “那少爷是用了我给你的香膏了?”陆初一眉心再次一皱。 陆乘舲再次摇了摇头,昨夜那样的情况下,他根本就把那香膏的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哪里还记得起来。 “身体就一点都没有不适?” 陆初一上下打量着陆乘舲,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难不成是他们家少爷成婚没有走正常的婚序,不懂圆房的事,被王爷给忽悠了? 那有男子承欢后,第二日还如一个正常人的模样走出来。 而且还是在没有用香膏的情况下。 “没有。” 陆乘舲被陆初一一提心,想起来了,那些陆初一曾经给他科普过的事,一点都没有发生。 他非但没有觉得不适,反而那觉得有些愉悦,起初是谢安澜引导着他,可到了后来完全完全就是他缠着谢安澜。 而且醒来后,身体也一如往常,并没有酸涩疼痛难忍等等。 “可能我天赋异禀?” 陆乘舲想不明白,索性就归根到了自己身体原因上。 陆初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2 23:56:16~2020-07-13 23:5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1001224 3个;所以因为、39572781、璀璨青春放肆挥霍、4544118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572781 10瓶;满月十八 3瓶;染柒 2瓶;长河沉星晓、我很想念他、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陆乘舲没想太多, 揉揉了空空如也的肚子,直径去了正厅。 正厅里此时已经有下人在陆陆续续上菜了,陆乘舲抬眸在正厅里搜索了一圈, 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头向陆初一问道,“殿下吃了吗?” “没,王爷早上就匆匆用了一碗粥, 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没出来过。”陆初一如实答道。 “一早?” 陆乘舲眯了眯眼眸,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昨夜他两可是折腾到天亮。 谢安澜一早就去了书房…… 那他岂不是整夜没睡? 陆乘舲捏起了自己的下颌,微微蹙眉, 所有所思。 “少爷,我去唤王爷?”陆初一见他这样,在他背后问了一句。 “不用了, 我自己用膳就行。”陆乘舲摇了摇头, “待会还是照旧给殿下的书房送些膳食吧。” 之前谢安澜忙的时候,就自己在书房用餐, 那时他也吃不下东西,也不去打扰。 一个月下来, 他都习惯了自己一个人。 餐桌上,此时已经上了四五道精致可口的佳肴, 看得陆乘舲食欲大振,执箸每样都尝了尝。 美味在味蕾上绽放, 陆乘舲眼睛一亮,侧头又问,“如此佳肴,可是殿下给府里招了个大厨?” 他现在口味被谢安澜的干贝粉养叼了, 寻常美食难入他眼,而今天这桌饭菜,美味得有些上头。 让人尝过之后,就连皇宫里的御膳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上次皇宫的那顿家宴,其实也没有康靖王妃说得那般差,反正陆乘舲吃着就还挺不错,如果不是自己胡思乱想,乱了心神,他还能品尝更多。 但今天尝过自己府上的膳食后,那御膳他就不太能看得上了。 “不是。”陆初一神秘笑笑,“少爷可以猜猜这膳食是何人所做。” “难不成是殿下?” 陆乘舲想起在沂城谢安澜给他做的那盘红烧肉来。 虽然卖相差了点,但味道尚佳。 今日的这膳食,比起那盘红烧肉来说精致得多多了,美味上也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不太像殿下能够做出来的东西。 但他观陆初一神情,一定是他想象不到的一个人。 所以…… 陆初一哭笑不得,“少爷,感情你心里除了王爷,就再也没别的人了?” 陆乘舲睨了他一眼,又猜测道,“总不能是你吧。” 陆初一的那厨艺,与他不差上下,况且他又天天在自己跟前转悠,还得忙着打理生意上的杂事,应该是没有时间去学厨艺的。 “是朝露。”陆初一见陆乘舲实在是是猜不着,主动说出了答案。 “是她?”陆乘舲面露惊讶。 朝云朝露两个丫鬟,正是当初陪着他从侯府出嫁的两个贴身丫鬟。 谢安澜去沂城的时候,那时候宸王府还没下人,就只好留她们两个下来看管王府,没成想如今才堪堪半年过去,倒像是变了一番造化。 陆乘舲还能回想起,朝露在这府里手忙脚乱做出的第一顿饭。 那味道也就堪堪能食的层度,如今手艺都变得这般好了? “少爷想不到吧,我们去了沂城后,这两个丫鬟在府里也是清闲得紧,于是朝露就跟人学起了厨艺,而朝云则跟着福伯学管家,如今两人一个是府里的厨娘,一个是管家。”陆初一说起来也是唏嘘不已。 “是吗,我怎么没有注意到?”陆乘舲愣了愣,回王府也有一个月了,他却对这些事,半点察觉都没。 “少爷,你自回来后,每天都食欲不振,郁郁寡断,连颗果子都吃不下,更别说是这些膳食了。”陆初一担忧地看了看陆乘舲瘦得尖尖的下巴,解释道。 “哦。”陆乘舲垂眸扒了几口饭,想起来了,貌似还真是这样。 “原来这朝露手艺也没有这般好的,是王爷发现她有做厨娘的潜质后,到后厨去指点了她几次,每次做了新吃食,王爷都吩咐下人给少爷你送来一份,结果少爷你一口都吃不下,真是可惜了。”陆初一见陆乘舲今天难得心情好,能吃下东西,在一旁絮絮叨叨又说了些。 陆乘舲的动作顿了顿,神情也有些不自然,过去的一个月,他每天都活得浑浑噩噩,对于这些事还真是不太清楚。 现在知道真相后…… 后悔…… 十分后悔。 早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殿下指点出来与他品尝的,他就算是撑死也要吃下去。 “初一,再添一碗。” 陆乘舲压下心头的悔意,把手中的碗向陆初一推了推,颇有些不甘道。 “少爷,已经第四碗了。” 陆初一看了看那又空掉的饭碗,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陆乘舲揉了揉毫无感觉的肚子,有些委屈道,“可是我好饿……” “少爷,不能再添了。” 陆初一皱了皱眉,狠心拒绝了陆乘舲的要求,过去的一个月里少爷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如今一下如此暴饮暴食,会伤及到胃。 陆乘舲不满地蹙了蹙眉,他是真的觉得很饿。 “下去让厨房备些清粥吧。” 见他们二人僵持,谢安澜从门外抬腿走了进来,主动打破了僵局。 陆乘舲和陆初一两人脸色均是一僵。 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到谢安澜的存在,也不知他们二人的对话,他都听了多少。 “王爷。”陆初一脸色苍白地向谢安澜行礼。 谢安澜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二人的尴尬一样,笑着来到陆乘舲面前,把自己手里端着的一个碗放下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陆乘舲不敢与谢安澜对视,低头看着面前的一碗,转移话题道,“这是什么?” “你不是说你苦夏,食欲不振,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备的,你尝尝。”谢安澜的目光在陆乘舲那瘦得尖尖的下巴扫了眼,平静地说道。 “好。”陆乘舲应了一声,紧张地拿起碗中的勺子,往嘴里急急送了两口。 谢安澜给他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一碗刨冰,上面浇着各类果碎。 冰冰凉凉的冰碎一入口,带着水果特有的香甜,把夏日里的那点闷热都给驱逐掉了。 陆乘舲本身因为体寒的原因,就不怎么怕热,但能在炎炎夏日吃到如此凉爽之物,也觉得浑身舒坦。 “谢殿下。”陆乘舲尝了一口,眼睛晶亮地看向谢安澜道了一句谢,末了还略有些讨好的重新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意思不言而喻。 谢安澜看了他一眼,对上那双晶亮又略带些讨好的眸子,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低头,吞过他喂过来的刨冰。 伸手在他清瘦的下颌处摩挲了一下,感受了一下那有些硌人的骨骼,眼眸暗了暗,温声道,“以后再怎么也要记得吃饭。” 陆乘舲眼睫颤了颤,心下道了一句果然。 方才谢安澜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恐怕把他与初一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如果不舒服的话,或者有什么事,也可告之我一声。”谢安澜说到这里,斜视了站在他身后战战兢兢的陆初一,冷声道了句,“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就是聪明劲没用对。” 陆初一很快便听明白了谢安澜的意思。 如果他们家少爷生病的这段日子,他能早些告诉王爷,少爷也不至于清瘦这么多。 “是。”陆初一低下了头,下次他知道怎么做了。 “是我让他不告诉你的。。”陆乘舲见陆初一最吓得瑟瑟发抖,主动认错。 谢安澜又把眼神收了回来,也没跟他置气,他就是心疼,心疼这个人怎么就不懂得好好爱自己。 “吃饭。”谢安澜接过下人添上的新碗筷,坐在陆乘舲身边,挟了几筷子菜吃了起来。 这时下人也把谢安澜安排的清粥端了上来,陆乘舲小心翼翼地抱着清粥,看一眼谢安澜低头吃一口。 “不饿了?”谢安澜胡乱塞了几口,见他如此,侧过头,挑着凤眸问道。 “饿……” 陆乘舲应了声,一仰头把碗里的粥都给吞吃了。 “……你慢点,”谢安澜怕他呛着一把夺过他的碗,“我又不跟你抢,你急什么?” “饿……” 陆乘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似的,怎么吃都感觉不到饱。 谢安澜挑了挑眉,把手中的碗给放到一边,“先别吃了,初一你去找福伯,让他去请个御医过来瞧瞧。” “应该没事,我除了饿,身体也没别的不适。”见谢安澜为了这点小事就要请御医,陆乘舲忙阻止。 谢安澜却是不依他,“没事,找个大夫过来瞧瞧也可安心。” 陆乘舲见谢安澜坚持,便也不再阻止,随他去了。 不多时,福伯就把御医请了来。 诊过脉后,御医笑了笑,“王爷,王妃无碍,他应当是前段时间心思郁结,食欲不振,自己封闭了胃口,如今心气一开,胃口一开,自然食物大振,多食些好克化的食物,也不伤身体。” 御医说完又写了一张养气补胃的方子,便告辞离开了。 陆初一细心收下方子,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道,什么药啊,补品啊,方子啊,都不如少爷与王爷睡一觉。 看看前段时间死活吃不下东西的少爷,才跟王爷睡了一晚上,起来就能塞得下一头牛了——多好。 听御医说自己没事,陆乘舲终于可以敞开肚皮吃了。 他又端起谢安澜特意给他做那碗刨冰,小口小口的食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恍然觉得不对,抬头看向正在慢条斯理吃饭的谢安澜,突然问道,“殿下,这冰你在哪里买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宸王府并没有修冰窖,是没有存冰的。 而其他王爷府上的存冰也应该不多,就连宫里的冰块供应都是定额的,那他手里这些冰是从哪里来的? “芒硝制的。”谢安澜吃好,从容不破地用绢布擦拭了一下唇角,不在意地回答道。 “芒硝还可以制冰!” 陆乘舲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谢安澜。 “怎么了?”谢安澜见他如此激动,凤眸微抬,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被谢安澜看着,陆乘舲也反应过来自己太过于激动,在正厅里踱步走了走,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 这才又坐回谢安澜身边,一脸认真地与谢安澜说到,“殿下知道我之前有在做皮货生意吧。” “嗯。”谢安澜点了点头。 “那殿下知道我的皮子都是怎么鞣制的吗?”陆乘舲又问。 谢安澜凤眸微眯,认真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怎么鞣制的?” “皮革鞣制的办法很多,我们陆家就掌握了其中一种,硝制,通过芒硝来加工皮毛。”陆乘舲略带有激动的缓缓道来。 “每年要从草原收购不少的皮子,我当然不满足于从单纯的购买芒硝,于是顺手就收购了几个芒硝矿。”反正这芒硝也不贵,买矿也花不了几个钱。 谢安澜多聪明的人,一下就想通了所有的关窍,眯起了眼睛,“所以上次制作火药那硝石,你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弄到那么大的剂量。” 火药与制冰所用的硝石虽然不同,但又有相似之处,找起来也算是不难。 他那时候就觉得陆乘舲的反应怎么那么快,他还没来的及与他说收购硝石的事,他就办好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殿下,有了这个硝石制冰,我买的那些芒硝可算是派上用场了。”陆乘舲面上带了些喜意。 当初买这些芒硝矿的时候,年纪还小,买得有些多,后来发现用来加工皮毛的芒硝根本用不了太多,他买的那些芒硝大部分搁置了时,还沮丧了好久。 如今猛地听到谢安澜一说,那些芒硝可以制冰,心间猛地一颤,遏制不住喜色。 皮子与冰的价格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 况且如果主用芒硝的话,那制出来的冰块,成本是相当廉价。 如此一算,那他岂不是也有一个可以与谢安澜的白糖、水泥并肩的一门生意。 陆初一都在他耳朵旁念叨了好几次了,说他与草原人做的那些生意,都是小生意。 一年得死上几条人命,累死累活才赚几千两到几万两不等,而王爷翻手间就是一年百万两起步,说得他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可让他想出个能与谢安澜并肩的生意,他还真想不出来,只能低着头做人。 现在听到他也能有个一年赚个百万两银子的生意,陆乘舲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 陆乘舲说完,抬眸去瞧陆初一,果然看到陆初一满脸惊愕的神情,心情瞬间大好,比三伏天里吃上一大口刨冰还要爽。 谢安澜难得见他如此雀跃一回,眯了眯眸子,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勾了勾唇,点头向他确定道,“是啊,我确实有芒硝制冰的法子。” “那……”陆乘舲张了张唇,压下心口的喜悦,秀眉一扬,与谢安澜道,“那殿下可以把这法子卖给我吗?” “可以。”谢安澜弯了弯唇。 “还请殿下开个价。”陆乘舲对谢安澜抬了抬手,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 谢安澜抿唇一笑,眉梢微扬,看起来心情好及了,说出来的话,却让陆乘舲如坠冰窟。 “可我并不缺钱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并不缺钱为何要卖给你。 陆乘舲嘴角的笑容,暗淡了下来,咬了咬唇,略有些苦恼地问道,“那殿下是准备自己制冰卖吗?我可以把我的芒硝卖给你。” 陆乘舲想了想也对,这么大一比生意,卖给别人多可惜啊,是谁都会选择自己干。 稍稍气馁后,他觉得能把他的芒硝都卖给殿下也不错,至少不用在像先前一样积压在自己手中,成了没用的东西。 邕朝盛产芒硝,这东西到处都是,卖了之后,也不好再转手,如今把他们转到殿下手中也不错。 陆乘舲逐渐信心重燃,然而谢安澜又给他浇了一盆凉水,“我也并未打算做制冰生意。” 陆乘舲呼吸一滞,脸上的笑容都呈现了裂痕,实在是没明白谢安澜是怎么想的。 谢安澜见他表情变换好玩,端起桌上的茶杯,冲他笑了笑,玩味道,“要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陆乘舲明白,谢安澜这是准备加价了,“殿下有话请直言,只要是乘舲能够给得起的,乘舲都愿意给殿下。” 谢安澜抿下一口茶水,凤眸微翘,凑到陆乘舲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说完也不看陆乘舲的表情变化,离开了正厅去书房忙碌去了。 然后陆初一就看到他们家少爷的脸色,由正常的肤色一点一点的变红,最后更是红得跟那天边的晚霞一样,红中还带了点紫。 陆初一没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少爷,王爷他究竟要什么?” “没……没什么?”陆乘舲慌乱之下,摸索到餐桌上的茶杯,端过,仰头全喝了下去。 好不容易压下心头那片火热,却又听陆初一道,“少爷,那是王爷方才喝剩的。” “啊……是吗?”陆乘舲抬起茶杯看了看,还真是谢安澜方才拿到手里把玩的茶杯,面色微窘,“我没注意。” 这下陆初一更是好奇,王爷究竟与他们家少爷说了什么,让他们家少爷如此心神大乱。 不过既然他们家少爷不愿意说,而王爷也明显不想让他们这些下人知道,那他也很识相地选择不问了。 谢安澜回了书房,也并未把那制冰的方子看在眼里,与陆乘舲说得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逗一逗他罢了。 他皱起了眉头,看着面前纸张上的字,思索着不合理的地方。 “王爷。” 此刻门外进来一个人,正是他最近新招募的幕僚阚鸣。 他负责帮谢安澜在外面打探消息,既然决定了要掺和国家政治中去,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晓。 掌握眼下时局,才能对时局的变化做出有效的对应,因此耳目十分重要。 “说。”谢安澜揉了揉略有些发涨的额头,停下他的头脑风暴,对阚鸣点了点头。 阚鸣二十四的年纪,比谢安澜小两岁,性子却是沉稳极了,对谢安澜拱了拱手,不慌不忙地道,“王爷,最新的朝堂消息,不日威远候与霍将军就会攻下渭城,夺回延河。” 谢安澜眉头微挑,点了点头,一点都没意外,火药在手,一个渭城都夺不回来,那傅铮得是个多废物的人。 “只是……”阚鸣说着看了看谢安澜的脸色。 “讲。”谢安澜凝了凝眉。 “只是这次夺下延河之后,短时间内朝廷恐怕不会再出征了,邕朝需要修生养息,而草原部也需要修生养息,所以两国之间可能会签订休战协议,王爷您的封地……” 阚鸣说到此处却是不愿再说了,一直打量着谢安澜的神色。 谢安澜面上并无什么神色,他那封地从一开始就没得到过,拿不回来就拿不回来吧,反正也是他那抽风的老爹与他娘打架,没打赢后,恼羞成怒给他赐下的边境封地。 细数他其他哥哥的封地,那个有他这么惨的,封地在敌国手中。 “还有其他的吗?”谢安澜又问。 阚鸣见谢安澜并未生气后,紧接着又道,“还有就是王爷昨夜布下的那场漫天火树银花,震惊了全帝都的人,今早朝堂上为了此事还争吵了一番。” “吵什么?”一个烟花而已,有什么好吵的。 阚鸣笑了笑,“礼部的人认为像此盛景应该留在国家祭祀大典上使用方才为正道,而昨夜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七夕节,他们认为王爷此举委实……浪费。” “我看是败家吧。”谢安澜抽了抽嘴角,他做事还需要向他们打招呼不成,好笑。 阚鸣笑了笑没接话茬,“陛下没有搭理他们,倒是工部认为此类有颜色的烟火可以用于行军作战传递情报。” 谢安澜点了点头,这工部人的脑袋一个个转得有点快,这么快就有人想到这个用处,比起那礼部来说,靠谱一点。 “剩下的就是百姓们的议论了,今早大街小巷都在说此事,个个神情颇为激动,听说昨夜里还有不少百姓下跪,高呼陛下是上天选择的明君。” 谢安澜笑了笑,“有用了就是明君,没用了就是德行有亏,看来这皇帝也不好当。” 谢安澜此刻庆幸自己是个王爷,不用理会那些民生大计,也不用因为做错一点事,行错一步而招天下人耻笑。 谢安澜说得好笑,阚鸣却不敢笑,苦笑了一下。 起初听到王爷要招幕僚的时候,他是冲着做王府账房来的,毕竟天下都知晓王爷卖水泥挣了大钱,他在算数造诣上还算是有所成就,帮王爷打理点生意场的事,绰绰有余,还能结交认识不少的商人。 倘若有一天,王爷不需要他了,这样他也能有自己的人脉。 没想到,王爷一听他精通算数,丢了一个算章给他,倒是把他给难倒了。 他此时才猛然醒悟,他这是在鲁班门前班门造斧啊。 不说王爷给他的这个算章,他得参悟许久才能参悟得透,就说王爷此前在胜安堵坊所用的那个堵钱法子也是秒不可言。 最后账房先生的事不了了之,他到做成了王爷的耳目,以求能够在王爷这里时不时得些算数新知识。 阚鸣把今天的消息汇报给谢安澜出来后,书房门外又来了两三个人,都是来向谢安澜汇报的。 整个下午就在这些人中忙碌来忙碌去,直到夜幕降临,最后一个人离去后,陆乘舲想到白天谢安澜说得那个要求,这才磨磨蹭蹭进了书房。 谢安澜看到陆乘舲还愣了一顺。 而后想到陆乘舲是为什么而来后,耳尖瞬间薄红,他就那么随口一说,他还当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圆房前王爷以为乘舲是含蓄的,圆房后,才发现夜夜活在刺激中。 作者小声bb :“快去养肾!” ————感谢在2020-07-13 23:55:09~2020-07-14 23:5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29718、连英华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情 5瓶;满月十八、落日余晖、开车是必须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点着透亮烛火的书房里, 不知不觉间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 不易让人察觉的。 此事时间还尚早,书房门外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下人们来去匆匆的脚步声。 两人不知待了多久,最后陆乘舲是跌跌撞撞走出的书房,头上的青丝有些许凌乱, 面颊潮红, 艳红的唇上沾着点水渍。 谢安澜半摊在椅子上,目光有些许涣散。 只要一想到陆乘舲那么清润的一个人,方才半跪在自己面前, 扬头看着自己。 他的耳尖就忍不住透红到发烫起来,连呼吸都微微有些急促。 这跟他想象的陆乘舲有些出入啊。 他一直以为陆乘舲在这方面应该是挺含蓄的,所以总是喜欢言语戏弄他, 看他表情变幻来给自己找些乐趣。 但他没想过…… 他其实一点不都含蓄! 谢安澜稍稍归拢思绪, 忽然想起陆乘舲方才离开的方向,眉心一皱, 稍稍整理了一下,就追着出去了。 陆乘舲一路脚步虚浮地来到厨房。 这种事, 他也不好让下人打水来给他洗漱。 此时厨房里的下人们正在忙碌的准备晚膳,见陆乘舲进来, 都纷纷行礼。 他摆了摆手,自己打了一盆清水, 到厨房的角落,一点一点的清洗起来。 从发丝到眉睫再到脸颊,每一个地方似乎都沁着一股灼热,用冰凉的井水镇了镇, 才有所有缓解。 最后他握着手帕的手来到唇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唇,将上面沾染的水渍,全都吞进了腹中。 虽然羞赧,但他莫名地还有些喜欢这种感觉。 “王妃,可有什么吩咐。”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虽然背对着下人,可下人们却吓得不轻,不知要不要上前帮忙。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清洗一番后,陆乘舲呼吸逐渐放平缓,人也恢复正常了。 众位下人听他这样一说,逐渐放心了,各自下去忙自己的去了。 陆乘舲也准备离开厨房了,忽然他的眼睛停顿在,两个丫鬟从一个屋子里抬出一桶冰来。 错愕地停下步子,转而向她们问道,“这冰是从哪里来的?” 朝露听见陆乘舲的声音,忙从那间紧闭着的屋子里出来,向他解释道,“是王爷用芒硝制出来的。” 陆乘舲眯起了眸子,“你知晓制作的法子?” 朝露点了点头,带着他进屋,对着那摆满木桶,堆满芒硝的地方,一一与他讲解起来。 陆乘舲抿紧了唇线,长长的眼睫下眸光晦暗,神情略略有些阴暗。 “王妃?”朝露见他神色不好,说话的语气都弱了弱。 “嗯?”陆乘舲回神,应了一声。 “没……没事吧。”朝露有些颤颤巍巍地看向他,她还是第一见陆乘舲神情也有如此阴郁的时候。 “没事。”陆乘舲呼出了一口浊气,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谢安澜赶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陆乘舲与朝露两人有说有笑的从制冰的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我错了。”谢安澜牵过他的手,想也没想的率先认错。 陆乘舲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抬眸对上那双收敛起光芒的凤眸,平淡地说,“殿下何错之有,是我会错了意,做出了错误的举措,还打扰了殿下。” 说着陆乘舲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垂下眼睫,像个没事人似的。 两人一同走在回正厅的回廊上,谁都没有说话,看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越是平静,谢安澜心中就越是不安,觉得周围的氛围都有点儿暴雨前宁静的意味。 待两人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时,谢安澜终究忍不住了,把人按在墙面上,抬起凤眸,语气无措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陆乘舲微微有些错愕地看向他,耳背有些发热,轻轻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没有。” 是他先不由分说将人按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的,先动手的人也是他,他为什么要生气。 再说中午谢安澜也只是对他说了一句,晚上到他书房去的话,也没有说什么露骨的话,是他自己会错的意,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再一想到殿下昨夜本就被他折腾得不轻,又两天一夜未睡,他方才还…… 就有种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想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静默无言的。 “那你为什么……”谢安澜感受到陆乘舲口中的气息,微微一愣,剩下的话却是默默地咽了回去。 两人此刻脸贴得十分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陆乘舲见谢安澜盯着他的唇,不再言语了,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微微偏了偏头。 却被谢安澜扼住下颌。 一点点地凑近他的唇。 “别……” 陆乘舲稍稍推了推他,脸红都快滴血了,早知道如此,他方才就不该任性。 “无妨。”谢安澜的唇瓣落在他烫红的唇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轻柔语调道,“我不介意,尝尝我自己的……” 剩下的话语尽数堵在喉中。 陆乘舲闭上眼,是彻底对他的没脸没皮没辙了。 再一想到他自己在书房的时候,也没比谢安澜脸皮薄多少,索性摊手不管了。 反正他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就是了。 到最后,谢安澜是抱着陆乘舲回房的,两人谁都没用晚膳。 本以为的吵架,就在半推半就间,无声无息地化解了。 有了制冰的方子,陆乘舲也算是与谢安澜一样忙碌起来。 七月初夏,天气就逐渐灼热起来,正是卖冰的好时候。 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商人贩足,在这炎炎夏日,谁不想家里有能让人凉爽的冰块。 可这冰实在是太贵了,能够修得起冰窖的人都不会是普通人,小商人和普通百姓,哪里敢肖想。 就在整个帝都都被酷夏晒得有些恹恹的时候,在帝都的各个不起眼的角落处,好几家冰店无声无息地开了起来。 开业的时候也没有招呼街坊邻居,更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 导致开业好几天过去了,冰店里的生意还是冷冷清清。 直到某日,街上的行人匆匆路过之时,忽然发现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店,抬头看了看店招。 一个偌大的冰字映入眼帘。 看到这个冰字,此人呢喃了一声,“莫非这家店是卖冰的?” 随后又自说自话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有冰卖。” 叹息了一声,就打算离去。 此时冰店里的伙计正好看到此人,笑盈盈地从店内迎了出来,“客官,小店出售冰块,要进来看看吗?” “咦?”正要离去这行人,听到这伙计的话,惊疑了片刻,有些不敢相信道,“这世间还真有卖冰的店?” “有的,小店就正是。”那伙计笑盈盈地诱哄道,“客官不妨进来看看,若是我欺骗你,你大可不买就是。” 此人一想,此话有理,与是爽快地跟着这伙计进了店。 刚一踏进店门,那从店里渗透出来的寒气,瞬间就把他身上的炎热给带走了,全身一个激灵,发出舒服的喟叹。 “还真有冰。” 虽然还没有看见冰块,但就凭借这股寒气,他也万分确定这家店的存冰量不低。 “客官请随我来。”陆初一笑了笑,领着这人过了靠门边的柜台,揭开包得严严实实的木桶,露出里面寒气袭人的冰块来。 看到冰块,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面露羞涩地呐呐问道,“敢问小店家,这冰块如何出售?” 这冰块若是放在冬天,分文不值,但在这三伏天里,那可是价值黄金,他刚才也就是在店门外感叹一声,并未存购买的心思,如今被这小店家一带进来,见了货,不买些似乎不合情理。 就是不知这价格他是否能够承担得起,若是承担不起,他今天大不了就不要这张老脸了。 “一贯钱一桶,盖不讲价。”陆初一大大方方说出价格。 此人正在心中斟酌着待会该用什么托词离去,听到陆初一的报价,舌头打了卷,“多……多少?”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耳背听差了。 这木桶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桶少说也有几十斤,怎么可能一贯钱一桶。 陆初一又笑了笑,态度恭敬道,“客官你没有听错,一贯钱一桶,童叟无欺。” 此人即刻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陆初一,这伙计怕不是听岔了主家的吩咐,弄错了价格吧。 几十斤的冰块,就卖个一贯钱,回去确定不会被主家打死吗? 杜文仅仅只是犹豫了片刻,就不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这个价格终归是这个小店家自己说出来的,就算被主家罚了,也怨不得他。 抱着占便宜的负罪感,很是爽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串用麻绳串好的铜钱来,递交与陆初一,“来一桶。” “好的客官。”陆初一收下了钱,去柜台入了账,这才给他提出一桶未开过封的冰块来,交代道,“客官,这存冰用的木桶是特制的,用完冰后,可以再拿到小店回收一百文。” 杜文听到这木桶还能回收一百文,眉心挑了挑,这样算下来,这桶冰总共才花九百文? 想想都有种做梦的感觉。 再看这小店家态度也好,从进店就对他笑盈盈,还给了他一桶未开封的冰块,心中终究有些愧疚,“小店家,我是东街三巷杜氏茶肆的杜老板,你若是回去受到主家责罚,可以到茶肆来寻我。” 陆初一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也没解释,只点头应允了,就送他出了门。 杜文提着一桶冰,尽量挑没有阳光照晒的偏僻巷子走,走了一半路程才猛然想起,他是出来买茶叶啊。 他家茶肆的茶叶就快用尽了,家中妻子还在等他买了茶叶回去招待客人,这会没买到茶叶回去,该如何与妻子交代呢。 有心想提着冰桶回去退了,但又拉不下来那个脸,最后只得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提着冰桶回了茶肆。 “回来了?”他的妻子刘氏见他回来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利落地走过来,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说,“这次你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有好几桌的客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下次你可得麻利点。” 刘氏擦干净了手,伸手去接丈夫买回来的茶叶,却扑了个空,茶叶没见到,倒看到丈夫提了个桶回来,问道,“茶叶呢?” 杜文讪讪一笑,老实答道,“茶叶没买到,中途被一家冰店吸引,买了桶冰回来。” “冰?”杜氏皱了皱眉,有些怀疑地说,“我给你的那一贯银子,不够买一桶冰的吧。” “是真的。”杜文怕妻子不相信,主动揭开木桶的盖子,让那里面的寒气飘了出来。 刘氏看到冰后,定了定神,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丈夫花了一贯钱买了一桶无用冰回来。 他们这茶肆也不大,只能够勉强容纳十桌客人,而茶水走的又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幸苦一月下来,除却店租与成本,也就挣些辛苦钱。 以前日子倒也过得,可自从去年家里孩子上了学堂后,日子就过得紧巴巴起来。 一两银子恨不得劈成两半花。 如今丈夫轻飘飘地就花出去了一两银。 杜文见妻子的脸色阴沉下去,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老板娘,添茶啊,你们茶肆再这么磨蹭,下次就不来光顾了。” 就在刘氏快要发作的时候,茶肆的客人闹了起来,刘氏只得应了一声,先行招呼客人去。 由于没了茶叶,刘氏无法只好拿过贮藏在灶头上的红糖罐子,往只剩茶渣的茶壶里倒了些红糖。 这红糖贵,想必用这个来招待客人,客人也不会埋怨。 可她心底到底还是有些气的,气丈夫买回来的那桶冰。 这东西除了能给人带点凉意,过了今天明儿就化了,有什么用! 等等,凉意。 刘氏看了看茶壶,又看了看冰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冰桶里敲了些冰块丢到茶壶里,待茶壶都有些冰凉了,这才将这壶茶上给外间等得不耐烦的客人们。 “抱歉久等了。”刘氏一个劲的道歉,把冰冰凉凉的茶壶往客人桌上一放,略有些歉意地说道,“这是小店新出的凉茶,几位客人若是不嫌弃的话,这壶茶就送你们品尝了。” “凉茶?”一桌三个等得不耐烦的客人,听到她这个说法,有些迷茫。 其中一个抽了抽嘴角,颇有些不屑道,“凉茶,难不成你这茶壶里还掺了冰不成?” 说着这人就去接刘氏推过来的茶水,触碰到一阵冰凉,惊讶道,“呀,还真有冰!” 他这一嚷嚷,旁桌的其他人,都纷纷向他望去。 揭开茶壶盖子果真见里面沁着几块将化未化的冰块。 “老板娘可莫要说谎,这壶茶送与我们几个品尝。”这客人抱着冰冰凉凉的茶壶不愿意撒手,咄咄地看向杜氏。 “不说慌,怠慢了客人,这是小店赔罪的。”杜氏见这个难缠的客人总算是不闹,松了一口气。 这人见刘氏是诚心相送,当下轻飘飘丢下一句,“这还差不多。”也不闹了,执起茶壶与同行的其他两人斟茶。 在这炎炎让人心情有些暴躁的夏日,一壶带着丝丝甜意的凉茶下肚,浑身的燥热都解了,哪里还有那些烦躁。 周桌几人见这三人凉爽了下来,心下有些羡慕,向刘氏问道,“老板娘,这凉茶多少钱一壶。” 刘氏微微一怔,她适才只想到安抚客人,还没想过靠这茶赚钱,被客人一问,愣了愣才不确定吐出一个数字来,“五十文。” “来一壶吧。” “啊?” 刘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个什么数字后,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还真有人买,心下真是又惊又惧。 “还愣着做什么,上茶啊。” 被客人一催,刘氏惊醒了过来,转身去了后厨,照着先前的步骤又冲泡了一壶凉茶出来。 凉茶一入口,这位客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值这个价。” 周遭的其他客人,见他评价了,也跟着纷纷点道,“老板娘,我们这边也要来一壶。” “还有我们。” 大夏天的能出来喝茶的都是手里有点闲钱的人,原本一壶茶也就十文钱,但这加了冰,价格提到五十文也无可厚非,天一天比一天热了,多花两个钱解解暑气也好,当然也抱着尝尝鲜的心思。 生意的火爆让刘氏喜上眉梢,忙前忙后的,哪里还记得去骂丈夫,转而一脸喜气对丈夫道,“还不快过来帮忙,杵在哪里做木头啊。” 杜文一喜,跟在妻子后面忙碌了起来。 晚上,冰桶里还剩了下冰碎,刘氏掺在凉粥里,也给自家人解解暑气。 杜文在一旁算了算账,今日除却一斤红糖的钱和一桶冰的钱,还剩下了半贯钱。 也就是说,只今日一天他们就挣了半贯钱。 这可是他们以往七八天的收益啊。 刘氏这会也彻底不生丈夫的气了,还特意数了一贯钱出来放在杜文的手中,“明日一早,再去那冰店提一桶冰回来。” 杜文应着,这时又想起那小店家的话来,与刘氏道,“那店家说了,一个冰桶还能回收一百文呢,我明儿提着去看看,能不能收。” 刘氏挑了挑眉,如此算来,只今儿一天他们家就挣了六百文? 这可真是误打误撞。 次日一早,夫妻两人都有些兴奋,早早就起来开门了,杜文则是提着冰桶去昨日那家冰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够再用一两银子买到一桶冰。 结果还未靠近,便看见冰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冰桶。 杜文反应迟钝了一顺,那长队上又增加了两人,他便也学着其他人,加入到了长长的队伍上去了。 向前后的人左右打探了几句,听他们也是用一贯钱买的一桶冰,放下担忧的心神来。 不多时,冰店开门了,大家都一窝蜂地挤了进去,杜文也不例外,见到昨日的那个小店家,还冲他笑了笑,贺了一句,“小店家生意兴隆啊。” 陆初一还记得他,也朝他点了点头,“也祝杜老板生意兴隆。” 谢安澜看着被挤得爆满的冰店,抬手戳了戳怀里困得眼睛都睁不太开的人,好笑道,“现在放心了吧,生意好着呢,不用宣传也不愁买。” “嗯。”陆乘舲打了个哈欠靠在谢安澜怀里,身上有气无力的,眼睫一下又一下的下滑,恨不得立马倒头睡过去。 听完谢安澜说的话,又立马自己醒了醒神,看清楚那店外长长的队伍后,满意地笑了笑。 这店已经开了好些天,没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里也在暗暗发急,今天没有忍住让谢安澜带着他出来悄悄是什么个情况,看到这一排排的长龙他就放心了。 “殿下,回去吧。”陆乘舲从谢安澜怀里起来,拍了拍脸颊,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不困了?”谢安澜好笑地看着他。 “不困了。”陆乘舲摇完头,又浅浅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又开始困倦。 但天都亮了,他也不好意思再睡下去了。 “睡吧,待会我抱你回去。”谢安澜看他那么辛苦,让车夫尽量把马车赶得平稳一点。 陆乘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彻彻底底让自己清醒过来,满脸好奇地看向谢安澜,“你为什么不困?” 昨夜他与谢安澜一同在寅时睡的,这才过去两个时辰,为什么谢安澜身上半点睡意都无,还是那么有精神。 谢安澜看着他,笑了一下,“我可能体力比较好吧。” 陆乘舲,“……” 陆乘舲羞赧地不理他,撩起车窗,绕有兴致地看向这帝都的早市。 自从跟了谢安澜之后,他就很少早起,也就很少看到过这么繁华的早市。 只是在那繁华的角落里,总是会出现几只零星的,与这个繁华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他们身上穿着脏得不能再脏的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 蹲缩在那卖早点的摊前,闻着那早点的香味,暗暗咽口水。 陆乘舲忍不住蹙起了眉。 “怎么?”谢安澜向他的目光看去,低头问道,“不忍心?” 陆乘舲点了点头,“还都是些孩子啊,没准那天就饿死在街头了。” “想帮就帮呗,现在王府又不是没钱。”谢安澜算了算,他们手头上的钱已经十分多了,这么多钱捏在手中是会出事,还不如想办法花些出去。 “不知道怎么帮。”陆乘舲摇了摇头,都是些小孩子,总不能让他们去烧水泥,或者去草原行商吧。 他总觉得不管是给自己给钱也好,或者弄个慈幼局收养他们,都不如教他们自食其力来得好。 “先组建一个校舍,把这些孩童乞丐集中在一起来,统一培训改掉他们身上的一些恶习,等到他们与正常人无异时,你就可以让他们替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你现在不是有个冰店,回头做些冰棍,让这些孩子去到大街小巷卖也可,卖来的钱可以你给他们存上,也可让他们自己保管。”谢安澜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 “回头你若有心想培养他们成人,也可以请些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等他们长大后,没准还能助你一臂之力。”谢安澜低头娓娓道来,觉得这些只要有钱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陆乘舲静静听着,越听越入迷,越听越对谢安澜崇拜。 等谢安澜讲得口干舌燥,再一抬头时,对上他那双看自己时泛着星光的眼眸,蠕动了一下微微有些发痒的喉结,轻咳一声,“别这样看我,我怕我养不起你。” “我吃又不多,为什么养不起?”陆乘舲微微蹙眉。 谢安澜没有回答,侧过头看到一队尘土飞扬的加急士兵从他们的马车旁掠过,用手指敲了敲马车车壁,“渭城夺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能浪(拍脸) 推荐一下基友文文,有喜欢的小天使可以过去收藏哟。 《死亡小本本总在记仇》by苏莉清 一句话简介:老攻是个笔记本 文案:赵里一在知道妹妹失踪的第二天,收到两份死亡通知书,一份是医院寄来的脑瘤诊断书,一份是妹妹寄给他的、上了锁的笔记本。 拿着两份死亡通知书的赵里一疲于奔命,一次又一次躲过死神、恶鬼、世界末日……有一天,那本死亡通知书变成人惹…… —— 程年眠: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翻下一页?是不是不让你撬锁?是不是让你不要撕本本上的纸?皮这一下你很开心吗? 赵里一:开心,少见的开心嘻嘻嘻。 1v1,赵里一x程年眠,身娇体弱快病死了蛇精病受x一本正经超级记仇死亡本攻,沙雕文,找个乐子。 ——感谢在2020-07-14 23:55:29~2020-07-15 23:5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所以因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29718、妩沅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安、诶,怎么了 5瓶;爱糖的小猪、37839621、染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果然, 待两人回府不久后,阚鸣就来向谢安澜禀告,渭城收复一事。 谢安澜见他行事如此迅速, 笑了笑道,“你消息倒挺灵敏,那八百里家急的传信兵才入城不到一刻钟,就就收到消息。” 面对谢安澜的夸奖, 阚鸣也不敢居功自傲, 顿了顿,又慢慢地向谢安澜说道,“王爷, 这战事一平,虽说两国会签订休战协议,但我看那草原部并不会就此罢休, 肯定还会把主意重新打回到王爷身上来的。” “嗯。”谢安澜点头认同, 在沂城的时候他们就不安份,如今又因为他而丢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渭城, 龟缩在帝都虽然安全系数比沂城大了不少,但对于草原部那群疯子来说, 再危险的地方他们也要想方设法,深入虎穴。 “总之还请王爷接下来多加小心, 别上了贼人的道。”阚鸣深深地为谢安澜担忧着。 宸王现在可是个香饽饽,不论是与他而言, 还是与邕朝而言,现在都不太离得开他。 陛下想靠宸王造福邕朝,朝臣们想靠宸王名留青史,商人们想靠宸王发财, 而他则是想靠宸王多学习一些精妙的算术。 所以宸王不能有事。 谢安澜见他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不由得牵了牵唇角。 一个个以为他就想死吗? “回头我会把王府的防御再提高一倍。”谢安澜也不能拂了下面人的好意,只得顺从地说道。 阚鸣点了点头,十分认同王爷这个决定。 想了想,又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观王爷身边还没个贴身护卫,可是王爷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谢安澜就来气。 之前给王府找的暗卫,要不就是太嫩,要不就是过于老练。 这太嫩的还需要操练,而太老练的让他们做暗卫还行,做护卫就有些不太合适。 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谢安澜清楚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因此这个贴身护卫一定要信得过的,并且还能够闭上嘴巴眼睛的。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 阚鸣笑笑,拱了拱手,“王爷,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王爷要不要见见?” 谢安澜挑了挑眉,“哦?” “我这兄弟先前是做城防卫的,大小也升到了个统领,人品是没得说,就是他那人太过迂腐,不太会迎合上司,也不太会看人脸色,前段时间得罪了河间郡王被罢了官,现在闲赋在家。”阚鸣见王爷来兴趣了,又主动的向他说了说情况。 谢安澜摸摸了下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那就让他明儿到王府来一趟吧。” 阚鸣明白谢安澜这是存了考验的心思,当下又起身拱了拱手道,“属下待他谢过王爷。” 谢安澜没有应声,成与不成,还得看那人明天的表现。 捏了捏下颌,转而又问起另一件事来,“你说,这次两国签订休战协议的条件是什么?” 阚鸣不是一个笨人,他人脉广,各个领域上都有认识的人,平常私下也有讨论朝政,这会见谢安澜问起,自然是知无不言。 “属下分析,那草原部除了不放心王爷外,也怕邕朝修身养息个一两年,又突然进攻,所以他们必定会派个质子来邕朝坐阵。” 谢安澜眯了眯眼,“有理。” “恐怕这质子来邕朝不仅是为了坐阵,还会带着别的目的。” 阚鸣笑了笑,“不管他带着何种目的来,他之心路人皆知,因此必定会寸步难行。” “也是。”谢安澜想了想,就把此事给放一边去了。 再怎么说,那质子的事,也与他扯不上关系,等人来了,让谢苍溟头疼去吧。 眼下他需要头疼的是,谢观潮那一片铁矿的事。 那么大一片铁矿若开采出来,他该怎么向谢苍溟解释呢。 邕朝有规定,盐铁一类是不得私人经营的。 虽然下面偶有官商勾结,那铁矿,盐矿也相当于是另类的私人拥有。 人家能够做的隐蔽,是由于官官相护,而且他们再厉害也就捞些钱,对谢苍溟的地位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可他一个王爷,若是拥有这么大一块铁矿那就不得了。 他放个烟花那群朝臣都要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一番,他要有个铁矿,那群朝臣岂不是得指着鼻子骂他要造反。 谢安澜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他无意与谢苍溟抢那个位置,但也架不住悠悠众口。 况且他确实要需要用铁矿来赚钱。 他后续的一系列计划都要用到铁,所以这铁对他也至关重要。 他在思考该怎么向谢苍溟说明,虽然我拥有铁矿,但我坚决不会造反。 这种话,想想都不可能会得到认可。 “王爷可还有吩咐。”阚鸣见谢安澜手指不停按压着太阳穴,眉心紧锁,主动开口道。 谢安澜摇了摇头,不准备与他说此事。 抬头见他都禀告完事情还赖着不走,忽然会心一笑,“先前给你的那些题可都会做了。” 阚鸣见谢安澜终于想起了这事,从怀中把他这段时间做好的题都拿了出来,呈放在他面前,“还请王爷过目,看看有没有错题的。” 谢安澜的目光在那些纸上很快的扫过。 都是一些简单的应用题,扫上两眼就能算出答案。 厚厚的一踏纸很快便被他看完。 没有一道错误的。 看来小阚同学学习很认真。 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特制的铅笔,在宣纸上出了些题。 这次阚鸣就在谢安澜身边,又看到谢安澜在写一些鸡兔同笼的算题。 脸色微微难看了些,“王爷,能不能不要再用鸡兔同笼了,我现在看见这几个字就有些晕。” 谢安澜一怔,随后脸上止不住地泛起笑意。 阚鸣不明白王爷在笑什么,默默等他笑完。 谢安澜收敛了些笑意,果然没有在写鸡兔同笼的题。 而是换成了小明,小红的人名。 没有再看到鸡兔同笼,阚鸣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一看到这四个字就想吐,如今王爷换了人名,回去之后他做起题来,也会轻松一点。 此时的阚鸣,还不知知道,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活在被小明、小红支配的恐惧中,喜滋滋地带着一堆谢安澜重新写的题,恭敬地告退了。 小小的整蛊了一下阚鸣,谢安澜的心情得到放松,也不再想那些让他头疼的,转头去处理其他事情去了。 恰好,工部的刘光彦来与他商议烟火一事。 都是老熟人了,谢安澜也不跟他客气,让下人摆了晚膳两人边吃边说。 “王爷。”刘光彦也有大半年没有见谢安澜了,这会见到还是如以往一样毕恭毕敬。 “刘侍郎……”谢安澜笑着称呼了一声,又觉不对,略有些迟疑道,“不对,现在该称呼为刘尚书了。” 刘光彦听到谢安澜的称呼,可谓是满面红光,乐呵呵地笑道,“王爷,只是一个称呼罢了,还跟以往一样称呼也可。” “都升职了,那能再像以前那般称呼,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庆贺你升官。”谢安澜说着与他斟了一杯酒。 “可不敢劳烦王爷。”刘光彦有心阻止,奈何谢安澜手速太快,已经替他斟好了酒,他只得颤颤巍巍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放下酒杯后,就主动把酒壶抢了回来,又给谢安澜斟上,脸上带着点谦卑,“说起来,此事还得下官感谢王爷才是,若没有王爷的火药,下官也不能如此顺利地就坐上尚书之位。” 谢安澜主动与他斟酒是感谢他当初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对陆乘舲产生出了责任,才会有今天两人的甜蜜。 这会见他反过来感谢自己,却是不依了,“刘尚书你这话可是说错了,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我皇兄才对,要不是皇兄把你调给我,你也没机会感谢我不是。” 刘光彦一听谢安澜这话,愣了愣,旋即很快反应过来,王爷这是在向陛下表忠心,脑袋一转也跟着附和,“是是是,下官最应该感谢的人是陛下,可这不是见不着陛下,也不能陛下一同共饮,只能把对陛下那份感激之情,转移放在王爷身上。” 谢安澜勾唇一笑,这刘光彦倒是个有趣得紧的人。 瞧瞧这马屁拍得,方方面面俱到。 即不落了谢苍溟面子,还不忘感谢了他。 “行了行了,你我之间不用讲那些虚礼,你今天是为了那烟火一事而来?”谢安澜与他共进晚膳,可不是为了让他给拍马屁来的,这些话听了两耳朵,便放弃了。 刘光彦低笑一声,“王爷的直接还是一如既往。” 之前两人在一起做火药的时候,谢安澜就是这副直言直语的模样,现在还是,刘光彦不由得笑了笑。 王爷还是从前那个王爷,没有变。 来之前他还忐忑,如今王爷的地位可与从前有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不知还会不会像从前那般好说话。 现在听到王爷依旧如此直言直语,放心了。 “你也不是还跟以前一样。”谢安澜撇了他一眼。 都升官了这多疑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两人相视一笑,端起酒杯,对饮一杯后,刘光彦这才说道,“下官确实是来与王爷谈那烟火一事,只是下官委实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谢安澜胡乱吃了些菜,笑笑,“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想必王爷也有所耳闻,我们工部与兵部一致认为,王爷这个烟火可以作为军中的信息传递,因此下官特意跑上一趟,就是厚着脸皮来向王爷讨要这烟火的法子。”刘光彦知晓谢安澜喜欢爽快的,也不多费口舌绕那没用的弯子,直言道来。 “当然,我们工部也不白要王爷的方子,一点薄礼还请王爷不要嫌弃。”刘光彦说到此话锋一转,拍了拍手,让他带来的下属抬上一块石头。 谢安澜眉梢一挑,“这是?”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刘光彦举起桌边的烛火,到石头上一照。 顿时那普通的石头就在烛火中盈出点点绿光来。 “翡翠?”谢安澜丢下手中的筷子,凑到那块石头上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也幸亏这块石头被切割得很好,用烛火一照便能看清那翠绿,不然谢安澜还真认不出这是一块翡翠。 把石头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谢安澜发现这是块极品冰种翡翠,放在后世这么大一块,能值好几个亿。 “王爷,这是我们工部以前开山开河找到的翡翠脉遗留下来的,还请不要嫌弃。”刘光彦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底气都有些不足。 邕朝现在不比从前了,经济的衰落,也导致这些翡翠的价格有所跌落,价格大不如从前。 本来像烟火这类的方子,应该由他们工部买下来才对。 可工部的账上哪里还有什么钱啊,更何况王爷又不是普通百姓。 若是普通百姓研制出这烟火,随意给个百八十两,或者给他个官职,就可打发。 但王爷不行。 好在他翻阅账本,在工部的库房里找到几块都快积灰的翡翠。 王爷如今是个不缺钱的,送钱没准他还觉得俗,还不如送些这类雅致的东西,没准就喜欢上了呢。 谢安澜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翡翠,听刘光彦说完,点了点头,“行吧。” 谢安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独吞这烟火,他请的都是工部的工匠,等他们忙完,回去之后,这烟火的方子依旧留不住。 现在能够白得一块冰种翡翠,他也是见好就收。 “那就多谢王爷了。”刘光彦见事情办成,心中喜不自胜,吃喝起来都比来时放开了许多。 与刘光彦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月上枝头,他才告辞离开。 谢安澜一个人在正厅里对着月光独酌了两杯,又看了看那块翡翠。 忽然想起一直戴在他头上的簪子。 伸手微微一抽,霎那间,如墨的青丝就从头顶散乱下来,谢安澜的手中多了一根莹白的簪子来。 借着月光握在手中,微微紧了紧。 直到那簪子被掌心的温度沁热,谢安澜才缓缓吐出一口酒气。 唤来现如今帮着福伯管家的朝云,向她吩咐道,“明儿你找人把这块翡翠切了,做成我能与王妃相配的配饰挂件。” “切了?”朝云看着那放在地上一块硕大的圆石翡翠,心头一梗。 像这般大又品相如此完整的翡翠,就算是其他权贵家都舍不得切割的,要留起来用作传家宝。 不然为何工部不把它打磨成首饰去贩卖,而是留在库房里积灰,还不是舍不得。 “嗯,你有意见?”谢安澜狭长的凤眸眯起,眸光微凉。 “没有意见。”朝云顿觉一股凉意从脚一直冰冻到头顶,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不再有,慌忙答道。 “嗯,那就这么定了。”谢安澜摇摇晃晃从椅子上起来,起身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重复了一遍,“记住一定是要与王妃相配的,要让别人一看就是一对的那种。” 朝云听王爷这样一说,瞬间抖了个机灵,“那……王爷的衣服也要不要做成与王妃相配的。” “可以。”谢安澜满意地看了她一眼。 纵使有些小家子气,但好在头脑还算聪明,就暂且不换管家了。 朝云不知在刚才的那一瞬,谢安澜都动了要把她给换掉的念头,招呼过两个力气大的下人把那块翡翠给搬了下去,准备明天找人问问,看看帝都那家首饰铺的手艺好。 由于宸王府一直以来都只有两位男主人,府上还一次都没打过首饰,她还真不清楚,那家首饰铺子的手艺更好。 谢安澜披头散发着,握着手中的五簪,带着微醺的酒气,去寝殿找陆乘舲了。 今天因为是跟刘光彦用膳,陆乘舲便自己在寝殿用的膳,没有出来。 尽管谢安澜一再强调,陆乘舲与自己并为男子,像这种见外男的事不必忌讳,但他该注意的还是会注意。 走近寝殿陆乘舲已经沐浴过了,披着略带湿气墨发,坐在靠窗的烛火下,正在翻看些什么。 谢安澜想也没想的上前,从后背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迷蒙着眼睛去看他手中的东西。 “殿下?”陆乘舲感受到他那全身上下都弥漫着的酒气,转过身来,看到他那被酒气熏得微红而又魅惑勾人的凤眸,正灿若星河的看着他。 陆乘舲顿觉呼吸一滞。 双腿都有些发软。 被谢安澜这样看着,他他他他他顶不住…… “殿下你喝醉了。” 陆乘舲站起身来扶住他,想唤个下人去煮些醒酒药来,却被谢安澜给抱了个满怀。 熏天的酒气带着点青松的味道,顿时铺满他的鼻腔,让他呼吸都有些微喘。 还未待他有所反应,谢安澜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嗓音带着点沙哑,语气有些自怨,“我对你不好。” “嗯?”陆乘舲听到这话,挣扎着从他怀里挤出一个脑袋,微微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比他只高一点点的男人。 他第一次见醉酒的谢安澜。 竟然意外的觉得有些可爱。 逗着他问道,“你哪里对我不好了?” 谢安澜低头,从手心摊出那根玉簪来,“你送我的……值钱,我送你的……不值钱。” 陆乘舲直接被谢安澜的话给逗乐,从腰间取出按照谢安澜意愿做成的铜钱剑来,与那块玉簪放在一起,左右看看,安慰道,“我不觉得不值钱啊。” 谢安澜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抬着下颌,睨了眼那铜钱剑,“好丑,你都没办法带出去。” 陆乘舲瞬间明白了谢安澜的意思,“所以,你觉得我没有办法把定情信物带出去,就觉得对我不好?” 谢安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不因该是我对你不好吗?”陆乘舲没想通谢安澜怎么想的。 “不是……”谢安澜摇了摇头,“是我送得太丑……太廉价,才让你没有办法带出来。” “那我以后都带上好不好。”说着陆乘舲把那柄铜钱剑拿过就要往自己腰上系。 又被谢安澜一把夺过,“不用了……我让朝云,去切翡翠了……我要做好多好多与你相配的首饰,以后我们每天带一套好不好,弥补这个。” 谢安澜说着又嫌弃地拿起那串铜钱晃了晃。 陆乘舲对上谢安澜认真的眼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 没忍住抬起手来学着谢安澜哄他那样,揉了揉他的头顶,给予他承诺道,“好。” “嗯。”谢安澜似乎是被安慰到了,微微眯了眯眼,又重新把他抱回怀里,又用刚才的语气道,“我……我还吃你软饭。” “没事的,现在你让我吃回来就好。”陆乘舲全身心都快被谢安澜给萌化了。 明明平时看着那么一个不正经的人,怎么喝醉了,这么的…… 这么的可爱…… “嗯,都给你。”谢安澜抱紧了怀里的人,“我以后挣的钱谁都不给,只给你一个人花,只给你。” 说完,谢安澜又松开陆乘舲,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他的额头,嗓音苏苏地问,“好不好。” “好。”陆乘舲觉得自己的鼻血都要被他给蹭出来了,心尖一阵又一阵的酥麻,喉咙处也痒痒的,有一股颤栗从脚底直冲头顶。 得到陆乘舲的回答的谢安澜似乎很开心,低头碰了碰陆乘舲的嘴唇。 然后顿住,半天后,皱眉悠悠道了一句,“不会了。” 还在等他动作的陆乘舲,听到这话,顿时乐得眉开眼笑,“原来还有你不会的时候。” 谢安澜垂了垂眼睫,遮住了那双星光灿烂的凤眸,愣住,似乎在回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没关系,我带你。”陆乘舲见谢安澜愣住,主动扬头,附上那张满是酒气的唇辨。 舌尖在上面轻轻描摹着,一边教他,一边抬眸看他神情。 他的举动似乎让谢安澜有些呆,静静地垂着眸,不动弹了。 但下一刻,他又像是恍惚过来,把他刚才所教的,又全都还给了他。 亲吻完了后,谢安澜又愣住,颇有些无措地看向他。 陆乘舲被他萌到只想尖叫,捏了捏他的耳朵,扣上他的手,牵引着他走到床边。 一把把人给推到床上。 附身在他额头,脸颊,鼻尖,下颌,唇边,亲吻着。 陆乘舲的动作很轻柔,谢安澜忍不住闭眼享受了起来。 他似乎也不太明白,他自己为什么要这闭眼,但就是归寻着本能的闭上眼睛。 陆乘舲吻着吻着,见人不动弹了,呼吸匀称,像睡着了。 咬了咬唇,唇角微微泛苦。 难得见到也拥有如此乖巧一面的谢安澜。 他实在是不想错过。 咬了咬牙,趁着谢安澜熟睡,通红着脸,大着胆子,拉开了那缠绕着的袊带。 一颗,两颗,三颗,盘结的扣子被他颤手解开。 自己爬到了谢安澜上面,用尽半身力气与勇气,一点点的靠近他。 “嘶……” 顿时那疼得撕心裂肺的感觉就在他头顶传开。 冷汗在额头凝结成珠。 怎么会? 陆乘舲想不明白,怎么会跟平时不一样呢。 此刻,正在熟睡的谢安澜抖然睁开了眼眸,那片刻的清澈,让陆乘舲还恍然他酒醒了。 羞得他想找床缝。 “笨。” 直到谢安澜那略有些迟钝的声音传出,陆乘舲才得以喘息。 酒没醒就好。 “要这样才不会痛啊。”谢安澜起身,指尖在他身上一抹。 也不知道怎么会事,顿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谢安澜已经将他翻身压下,嘴里嚷着,“不能浪费。” “什么?”陆乘舲没听明白,问了一句。 “二十万两银子一次,不能浪费。”谢安澜呆呆地答了一句,然后附身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陆乘舲:我的天赋异禀没了??? ——感谢在2020-07-15 23:50:00~2020-07-16 23:5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初琳 3个;4192971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初琳 47瓶;5082893 30瓶;斯特拉 20瓶;汐 10瓶;一行白鹭 5瓶;circle 4瓶;42841080、染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 高德一大早便起来。 自从得罪了河间郡王被赶出城防司后,他已经闲赋在家两三月了。 家里哥哥嫂嫂虽不是那等刻薄恩寡,说他吃闲饭之人。 可家里上有两个逐渐老迈的父母, 下还有嗷嗷待哺的侄儿侄女。 就靠哥哥嫂嫂两人支撑以是及其艰难,在加上他,日子过得更加紧巴了。 哥哥嫂嫂虽说没有嫌弃他,可他一个好手好脚, 有一身力气与武力的人也不再愿靠他们的接济了。 可是他得罪的是河间郡王, 能够让他能施展一身抱负的地方,全都被拒之门外。 大家伙不愿意因为他得罪一位郡王他也理解,可他也需要一份职务, 一份能够领薪水的职务来养活家里。 他甚至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再找不到一份称职的职务,他就收拾包袱离开帝都, 去外地碰碰运气。 只要有手有脚还怕养不活自己不成。 就是有些对不起家中年迈的双亲。 父母在, 不远游。 他却不得不远游。 就在他收拾行李,准备走的时候, 昨晚结交已久的好友,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宸王身边缺个贴身护卫, 而好友举荐了他。 高德抿了抿唇,宸王可是近来帝都百姓时常挂在嘴边的人物。 制造出火药, 让边境力挽狂澜战胜草原部,重新夺回渭城。 制造出水泥, 能造桥修路,造福天下百姓。 还有前段时间,那震惊世人的火树银花,听说也是宸王弄来的。 这一桩桩, 一件件细数下来,帝都已经有不少百姓在私底下称呼宸王为福王了。 甚至不少百姓,尤其是那些军户家里,已经给宸王立起了长生牌,他们每天求神拜佛,希翼宸王能够活得长长久久,制造出更多对邕朝士兵有利的武器,让邕朝将士们,战无不胜。 这样他们家的儿郎才能完好无损的从战场上回来。 关于宸王的这些事迹,他在城防司的时候,耳朵就听得起茧子了,如何不知。 何况他还见过宸王本人。 至今他还尤记得那天他在城墙上值班的时候,忽听得城外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随后他即刻接到了去探查的命令。 他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本以为会碰上什么不可思议之事,结果一靠近却发现是三个活生生的人。 正当他命下属缉拿之时,那三人的其中一人却掏出一块宸王手令。 手令是真的,他抬眸悄悄打量了一眼,那被泥土糊得灰头土脸的一人。 只见那人身穿玄色蟒袍,虽满身污秽,周身气度却气宇轩昂,贵气不凡。 他就知这定不是假冒的,立即带着下属,下跪认错。 好在宸王大人有大量,并没有跟他们这些小喽啰计较,还特意进宫去与陛下说明了情况。 才让他们免了一阵责罚。 不然对亲王不敬的帽子一扣下来,他与他手下那些人,不死也得脱成皮。 从前只道听途说宸王混账不堪,只那次后他心里对这位“混账”的王爷,倒是有了不同的看法。 果然,之后宸王一系列的事情,都认证了他心中那个想法。 得知他要去与这样一位王爷做护卫,高德是有些愣的。 得罪了郡王,去与亲王做护卫,好像是条路子。 只是王爷会收下他吗? 毕竟河间郡王算与王爷也算是堂兄弟。 为了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得罪堂兄值得吗? 高德睁着眼睛看着房顶一夜没睡着。 外面鸡刚叫了一声,他就起来了。 与其在家自我怀疑,还不如去碰碰运气。 成与不成总得试试才行。 不能辜负好友的一番心意。 于是宸王府侧门,一大早的就多了一个求见王爷的人。 门房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接到王爷说今儿有人求见的命令啊。 但让人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只得把此事通报给管家小娘子。 朝云正打算去找人问问翡翠的事,被这人一耽搁,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去了王爷的偏殿。 只她刚一踏进,就被初一与秋棠两人齐齐拦住。 “王爷王妃昨儿闹了一夜,才刚睡下,你确定你要进去?” 对上陆初一那张认真的脸,朝云想到王爷昨晚的吩咐,红了红脸,慌张道,“不……不进了。” 宸王府的众下人们谁不知王爷王妃感情好,这种时候去打搅,岂不是不要命了。 “我……我等王爷王妃醒了再来通报吧。”朝云转了转眼珠,便离开了偏殿。 刚一走出,在外等候的门房,就殷勤地上来问道,“朝云姑姑,王爷如何说。” “王爷都还未醒,且让他等着吧。”朝云一天也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闲工夫耗在这种小事上,随口打发了两句,便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就这样宸王府的人,就好像把这号人物给彻底遗忘了一样。 谢安澜醒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下来,后脑勺还隐隐作痛着。 “唔……” 谢安澜捂着宿醉后的脑袋,微微撑起半个身子来,幽幽睁了睁眼眸。 感受到身上还压着个人,谢安澜顿了顿,没敢再乱动,怕惊醒了他。 待看清两人此刻都没穿衣服,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痕迹,再嗅到整个寝殿中都透着浓郁的说不清道不明气味后。 昨晚那些片段,就如胶片一般,一帧一帧在脑海里播放出来。 谢安澜停顿的脸瞬间裂开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浮起。 他忙打开系统,查了查自己的余额。 原本里面有一长串零的,现在只剩下孤零零的四个,仿佛在嘲笑他。 谢安澜的手轻微有些颤抖,他们昨晚究竟是有多疯狂? 谢安澜疯了,陆乘舲也陪着疯。 一次…… 三次…… 直到系统再也购买不出药物,两人也累到精疲力竭才睡过去。 直到现在都还没分开。 谢安澜哑了哑喉咙,出于惯性,隐隐约约又有苗头起来。 “疼……” 睡梦中的陆乘舲轻轻地呓语一声。 谢安澜不敢惊动他,小心翼翼地把人给抱下来。 细细替他整理着那些凌乱到身上各处的发丝。 “咳……我自己来就好。”谢安澜抱他的时候,陆乘舲就已经醒了。 这会实在是睡不下去了,一出声,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到一个十分严重的地步。 “别说话,我看看有没有发烧。”谢安澜听到他那几乎都发不出声音的嗓子,揪了揪心,附身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 “还好。”感受到那与自己相差无几的体温后,谢安澜彻底放心了。 不愧是二十万两银子买的药,昨晚他那么疯狂,也没伤到陆乘舲半分。 就是有些费嗓子。 “昨晚……辛苦你了。”谢安澜讷讷半天,才道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实在是自己也没有想到。 他喝醉了之后,会如此不管不顾。 平时他都隐忍着,小心地顾及着他。 但是喝醉了,脑袋不受控制,只记得不能让他疼,却没记得让自己轻点。 陆乘舲怔了怔,神情有些怪异。 见他如此,谢安澜语气又低了低,认错态度良好,“我……我以后再也不喝醉了。” “就……”陆乘舲伸出手揉了揉谢安澜的头顶,嗓子的不舒服让他挺顿了下来。 谢安澜默默等着他下句。 陆乘舲缓了缓,滚动了两下喉结,稍稍舒服了点,才缓慢道,“还挺想……为殿下开家酒肆。” 陆乘舲说完,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捞起地上的衣物,颤颤巍巍地穿上。 膝盖处早以磨红,这会被衣物一摩擦更是疼得他直拧眉。 但他觉得没什么,吸了吸气,穿好衣服,不太敢看谢安澜。 他其实挺怕谢安澜发现他,他其实享受的。 不然昨夜也不会陪着他一起疯那么久。 是的,他享受谢安澜那种全身心想占有自己的样子。 就算是那种过分的要求,他也甘之如饴。 谢安澜确实被陆乘舲的话惊到了。 昨夜,两人玩疯了,他更是囚着陆乘舲一次又一次。 及其霸道的不准他离开,即使后面他都哭得嗓子都沙哑了,他依旧没有停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使他哭得那么凶狠。 现在脑海里只要一回忆起,他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都抽抽疼。 醒来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现下听到陆乘舲的话,他的思绪有片刻得凝滞。 “你……”谢安澜张了张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乘舲低头坐在床边攥紧了自己的手,使得上面的青筋都有些凸起,暗哑的声音轻柔得不能再轻柔,“殿下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奇怪?” 就像小时候,那拿炭火炙烤自己的时候,明明是疼的,他却恍若未觉,心中甚至还隐隐约约有些暗爽。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可怕,却又无可自拔。 “不会。”谢安澜抱过他,吻了吻他的额头,认真地看着他,“你喜欢我就陪着你。” 就是以后得更加努力挣钱了。 谢安澜想到那一晚上耗尽的系统余额,隐隐皱了皱眉。 陆乘舲眉睫微微颤了颤,眉心都舒展开来,藏在心中那块石头落了地。 见谢安澜回答完他,又蹙起眉头,他抬头轻轻替他抚平,轻声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想挣钱的事。”谢安澜倒也没有隐瞒,捏了捏他的下颌,笑了笑,“不挣钱,养不起你啊。” 本以为娶了个贤惠的媳妇,没想到骨子里倒是个挺会玩的小妖精。 陆乘舲想到谢安澜往他身上抹的药膏,脸色悠地绯红一片。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来着。 “就不好奇那药膏的事?”谢安澜见他红了脸,挑了挑眉问道。 陆乘舲摇了摇头,“我早就说过,殿下是人也好,是鬼也罢,乘舲都认了。” 说着陆乘舲抓了抓床单,十分小声道,“只求殿下别嫌弃我就好。” “你这么可爱,谁会嫌弃你。”他说得小声,谢安澜却听得轻轻楚楚,起身跪在他面前,一点点轻柔地撸起他的裤腿,看了看膝盖上那红肿的一片。 用剩下的钱,兑换消炎止肿的药膏,给他涂抹上。 没过多久,那红肿的膝盖就逐渐消退下去,不多会就恢复了原样。 谢安澜又施展那神奇的法术,陆乘舲也没感到好奇,通过昨晚的话,他知道殿下手中的东西也不是白得的。 憋了半天,讷讷道出一句,“我……我以后会很努力帮殿下赚钱的。” “你挣的钱没用。”谢安澜抬头,眼尾微挑,觉得他可爱极了。 “那我……”陆乘舲抿了抿唇,“以后尽量克制点我自己。” 谢安澜,“……” 两个主子一起,王府的下人彻底忙碌了起来。 上水的上水,传膳的传膳,一时间竟然比白天还显得热闹。 两人收拾一番,从寝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月上枝头了。 好在宸王府如今不差钱,三步一盏透亮的灯笼,下人们少说也有上百人,又明亮又有人气的府邸,再也不像以前阴森森的鬼屋。 陆乘舲出寝殿的时候,还十分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正在帮他们换床单被褥的秋棠和陆初一。 但两人就好像没有知觉一般,脸不红,手也不抖,麻利的换好,还不忘把门窗打开,使屋子里那股味道散去。 陆乘舲见罢,也只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谢安澜去正厅用膳。 昨晚折腾了一夜,两人都累得不轻,腹中仅有的那点食物早就消耗一空。 这会两人都有些狼吞虎咽,已经顾不得平日的餐桌礼仪。 吃得差不多了,谢安澜招呼过,早早在一旁候着的朝云,用绢布擦拭了一下唇角,不咸不淡地问道,“今天府上可有什么事。” 朝云老老实实答道,“阚幕僚来过一趟见王爷没醒,又回去了,剩下的几位幕僚倒是留了条子放王爷书房了。” “嗯?”谢安澜应了一声,又问,“还有呢?” “沂城的白管家来了,给殿下带来了上百辆马车的东西,说是殿下特意嘱咐的。”朝云又道。 为了这上百辆马车的东西,今儿王府的下人可是累得不轻。 东西重倒是不重,就是来来回回一趟一趟搬进库房,麻烦。 再说如今宸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大众的眼皮子底下。 今天这么大的阵仗,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他们又要搬东西,又要顾及着那些看热闹的人,防止他们因为好奇而偷偷拿了马车上的东西。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王爷是不是又弄出了什么好东西。 甚至有不少人开了赌盘,在赌王爷这次弄出的东西究竟是那方面的。 就连陆乘舲听朝云说完后,都默默停了停筷子,好奇谢安澜这次又弄出了什么。 “已经采摘了啊。”谢安澜听到朝云的话,呢喃一句,“我以为还需要一阵子呢。” 他这句话是彻底把陆乘舲他们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一个个都在心里打着鼓,王爷这次又弄出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谢安澜见他们感兴趣,勾了勾唇,站起身来,准备去库房验收他的东西。 陆乘舲紧随其后。 一行人走了几步,朝云看到转角处有几位暗自着急的门房,才突然想起早上的事。 遂向谢安澜启禀道,“王爷,早上侧门处有位说是从城防司退下来的参将,特来求见王爷。” “城防司?”谢安澜微微蹙眉,有些熟悉,好像谁给他提过一句。 在脑海里翻了翻,才想起这似乎是阚鸣举荐的人,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那人从早上站到现在都还未曾离开。”朝云道。 “嗯?”谢安澜有些惊讶,“从早上一直站到现在,期间没有离开过一步?” 朝云点了点头,“期间也不曾吃喝。” “下午搬运东西的时候,不少人都来看热闹,河间郡王也来了,看见他,还指使下人言语侮辱了一番,即使这样那人也未曾皱过眉头。”朝云想了想,还是把她下午看到的实情与谢安澜说了说。 “如此有毅力,那就见见吧。”谢安澜本来是没有把此人放在心上的,但听朝云一说,来了兴趣。 朝云福了福身,去门房那边嘱咐了几句。 不多时,朝云身后就跟了个面部线条有些硬朗的男子进来。 谢安澜莫名地看着有些眼熟。 “咦,是你?”倒是陆初一认出了此人,呼出了声。 “谁?”陆乘舲也已经不记得了,就是看人有些眼熟。 “王爷,少爷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帝都城外试火药,准备抓我们得那个城防司参将吗?”陆初一提醒道。 “哦,是他。”陆乘舲想起来了,点了点头,没放在心上。 倒是谢安澜挑了挑眉,看着面前跪着的男子,轻笑一声,“你怎么就得罪了河间郡王。” 谢华容可是与他一样出了名的顽劣,别人见着都要绕道走的。 高德敛了敛眉,老实回答道,“郡王他半夜回城,不接受检查。” “所以你就这样被撤了职?”谢安澜略感到有些滑稽。 “郡王他马车藏个了女子,是一位礼部尚书家的庶女。”高德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谢安澜瞬间明白过来,“这不就是前段时间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河间郡王养了个外室的丑闻一事,怪不得你会被撤职。” 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丑闻,毕竟堂堂一个郡王养个外室还真算不得什么事。 但…… 但他养的这个外室可是他庶弟即将迎娶进门的妻子。 兄弟阋墙的事,瞬间就将这件事给发酵到成为大街小巷津津乐道的话题。 河间郡王谢华容肯定是把面前这个把他丑闻捅破的人给恨得牙痒痒。 怪不得会被城防司的人给辞退,恐怕其他地方也不会再收留他。 听到谢安澜的调侃,高德也只是抿了抿唇,不言语。 把沉默寡言发挥到了极致。 谢安澜见他这样无趣,也没了心思打趣,平淡问道,“叫什么名字来着?” “高德。”高德应了一声。 “方向感好吗?认得路吧,就算到了野外,也能够分清方向不?”谢安澜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高德愣了愣,虽然他是被举荐来做侍卫的,但王爷若是有其他需要的地方能够用到他,也也义不容辞。 他不想离开帝都,是怕他一走,河间郡王会拿他家人撒气。 可他若不走,帝都也没有他的生存之地,堂堂一七尺男儿,竟然沦落到要哥嫂接济。 他昨日已经把家人教给了好友代为看管,原定的今天就离都,是好友向王爷举荐,才使得他改变主意的。 有了王爷的庇佑,想来那郡王也不会再不依不牢咬着他不放了。 遂重重地点了点头,向来不善言语的他,破天荒向谢安澜道了一句,“还请王爷尽管吩咐。” “那就留在我身边做个侍卫吧。”谢安澜淡淡道了一句。 “啊?”高德惊住,方才被王爷问了一通关于方向感的事,他还以为自己要被外派,没想到还是成为了侍卫。 做王爷身边的亲卫和被外派出去的地位可不一样。 这点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但,我对你有一个要求。”谢安澜没有管他如惊讶,蹲下身来,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他句话说得极小声,连旁边的陆乘舲等人都没有听到。 “做不做得到。”谢安澜说完后,又问。 高德想也不想点了点头,声音响亮到,“做得到!” “那就起来吧。”谢安澜满意了,拍了拍他肩膀。 陆乘舲虽然好奇谢安澜对高德说了些什么,但见谢安澜没有想与他说得必要,也没有问。 他们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高德起身后,神情突然变得微窘。 谢安澜眯了眯眼,“可还有什么事?” “还请王爷恕罪,属下想斗胆问一句茅厕怎么走。”高德脸色憋红。 他在侧门站了一天了,可以不吃不喝,神经紧绷着,这生理上的事,也可暂时淡忘。 这会一放松下来,感知什么都来了。 谢安澜和陆乘舲轻轻笑笑,陆初一更是给他指了个位置。 高德向陆初一道了声谢,就以光速向茅厕的位置冲去。 眨眼间就人就不见了。 谢安澜摇了摇头,继续带着陆乘舲他们去库房看从沂城带来的东西了。 一踏进王府的库房,谢安澜脑中就闪过两个字,宽阔。 几乎占据了王府里两个宅院那么大的面积。 少说也得有三十多个房间。 可即便这样,它也没堆下那上百辆马车的货物,每个房间都被塞得鼓鼓囊囊不说,院子里,走廊上,到处都是麻布袋子。 就连库房外都还堆着一摞摞高耸的麻布袋。 “王爷。”白管家,也就是被谢明芮留在沂城的老实管家,看到谢安澜忙上来见礼。 谢安澜嗯了一声,淡淡地问了一句,“可都全拉来了帝都。” “全拉来了,一个都没剩。”白管家擦了擦额角上的热汗,忙说道。 陆乘舲好奇打开一个麻布袋子,顿时那袋子里被压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没了挤压就一股一股冒了出来。 白色的,柔软的,像小花儿一样,一朵一朵的紧挨在一起,好看极了。 陆乘舲从地上捡起一朵,捏了捏,手感颇好,拉了拉柔韧性也很好。 “王爷,这些是新品种的花吗?还挺好看。”陆初一他们也跟着好奇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把玩。 “不是。”谢安澜撇了眼,就挪移开目光,否认到。 陆乘舲拉了拉,看见里面的丝,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道亮光,看向谢安澜,弯了弯唇,“这倒是与苎麻有些相似,殿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物是用于做衣裳的。” 作者有话要说:做x一时爽,事后余额火葬场。 小谢,小陆你们克制点,不然读者以为我是个很“黄”的作者。 ——感谢在2020-07-16 23:55:05~2020-07-17 23:5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闲人、90后大姐姐最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王霸! 5瓶;晚安 2瓶;染柒、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谢安澜目光落在陆乘舲的笑容上, 又止不住滚了滚喉咙。 昨夜那哭得凶狠过的眼睛还未消肿,眼尾上挑,带了些绯红, 就那样冲他自信一笑。 顿时撩得他心尖痒痒的。 “不错。”谢安澜暗暗压了压心头的躁动,唇角一勾,回答他道。 “此物名叫棉花,可用来纺线制衣, 最重要的是, 它还可以用来做衣服里的填充物,充作保暖。”谢安澜上前,蹲下身把那散落到地上的棉花, 一一捡起来。 陆乘舲也跟着蹲下身去捡,双手触碰到一大片柔软,似乎都带了些暖意。 略带惊讶地道, “殿下, 这棉花竟是比丝绸等物还要保暖?” “嗯,有了此物, 我邕朝百姓可再不惧寒冷。”谢安澜抬眸看了看他,随即点了点头。 谢安澜至今还记得他穿越来的时候, 去成一铺子试的那件透心凉的麻衣。 从那时候起,他就想种棉花, 只是苦与没有地。 他不能拿百姓种地的地去种棉花,只能另辟蹊径。 好在沂城的天气土壤都很适合种棉花, 重要的是那些地还大部分都是荒地,大大给了他利用的空间。 听他如此一说。 库房外面的几人神情各有不同不是。 白管家首先白了白脸色,旋即又立马兴高采烈起来。 沉浸在那能让邕朝百姓能够彻底脱离寒冷的棉花,居然是他种出来的, 巨大惊喜中。 陆初一则是眼珠子转得如同算盘一样快,盘算起这棉花一物究竟是多大的买卖。 朝云和秋棠两人则就纯属看稀奇了。 她们纵然也清楚棉花的出现,会给邕朝带来多大的滔天巨浪,不过这些事与她们都没有干系。 跟着激动完事。 陆乘舲捡着捡着,指尖与谢安澜的指尖触碰到一起。 微微顿了顿,趁没人发现,悄悄在他手指尖上轻轻点了点。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剩下的棉花都给捡起来。 手指上的触感,谢安澜当然能够感受到,凤眸上扬,唇角微翘,显得心情大好。 旁人以为谢安澜在为棉花此物开心,而陆乘舲却知道并不是。 这种偷偷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感知,让陆乘舲心底升起别样的喜悦来。 不易让人觉察地舔了舔嘴唇,独自享受独属于他一个人喜悦。 过了会,平复了心中激动,他才清浅地一笑,缓慢道,“殿下,棉花此物,虽对我们邕朝有巨大作用,但想必对雪国的作用更大。” 谢安澜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此刻听他说话,注意力更是集中了些。 微微错愕后,眼前抓住一抹精光。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正愁拿什么去哄他的皇帝哥哥安心把铁矿交给他。 有了棉花此物,就算两人谈不成,也应该不会闹太僵。 再说推广种棉花一事,也可让其他几位哥哥参与进来,也算是全了他们想挣钱的心思。 谢安澜心中一喜,拉过陆乘舲不顾及旁人的抱住了他。 “舲舲,你可真……可爱。”谢安澜原本想夸他一下,但那些词到了唇边,又悄悄改了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拥抱,即便最近已经放开了不少的陆乘舲,耳梢还是没忍住红了红。 众下人可不敢直视王爷王妃温存的一幕,都笑了笑,各自背过身,把空间留给他们。 独独归来的高德,看见两人相拥在一起,目光沉了沉,他算是明白王爷为何要对他提那样的要求了。 由于棉花采摘得急,且邕朝的人对这此新鲜物并不知晓其作用。 因此一朵一朵的棉花拉到帝都来,都还没有去籽。 谢安澜找了些下人,命他们他们加点工,把这些棉花的籽都给去了。 近四千亩的棉花产量那是巨大,足足拉了上百辆马车,这工程量也是巨大。 好在,他也不是很急,只让他们做着便是。 这种棉花里挑出来的棉花籽也不能丢了,可以充作种子再次播种。 看到那些棉花种,谢安澜就不再心疼系统卖给他的价格高了。 五天的时间,王府下人就处理出上百斤的棉花。 谢安澜拿着这些棉花,又让人给做了几件用棉花充作填充物的衣裳,又给府上找了些纺织娘,让她们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够把这棉花给纺成绵线。 一个月过去,谢安澜都在同这棉花打交道。 每天起床先去书房处理其他事情,下午或者晚上有空就会来纺织院看看这棉花的纺得如何了。 再者就是去工匠院,看看工匠们有没有办法弹出棉絮来。 他对弹棉花的那些技巧,都是在一部喜剧片里看到的,只因那部喜剧十分深入人心才能记到现在。 但也只能说个大慨,剩下的则需要工匠们自己摸索。 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 一个月过去,他们靠着谢安澜那些只字片句,还真摸索出了一些弹棉花的技巧,虽然还不如近现代那样的技术,但让棉花做到柔软蓬松还是不成问题。 甚至这些工匠得到启发,还做出了纺棉花的防捶,两个人操作,一人去籽,一人捻线。 效率和速度都大有提高。 谢安澜在书房,拿到他们送过来的棉线,还有棉衣大喜,“让账房给这两个院,再加一倍的赏银。” 谢安澜向来是个大方的人,对于这类有用的人,从不吝啬钱财。 在金钱的刺激下,这些匠人纺娘们干起来活来就会更加卖力。 陆乘舲站在谢安澜身旁,默默打量着手中的棉衣棉线。 白皙的手指一点点的摩挲而过,而后满意地笑笑,“殿下,这棉花还真是好物,比起苎麻来坚韧又保暖,却又不如丝绸那般珍贵。” 谢安澜见他感兴趣,动了动手指,伸出手,拦住他的腰,就把人给带进了自己怀里,让他坐在他大腿上。 “殿下。”陆乘舲惊了一声。 他就是见这棉制品出来了,来书房看看,没有其他想法。 “别动。”谢安澜按了按他的肩膀,让他消停下来。 陆乘舲果真不动了。 谢安澜满意地挑了挑眉,从一旁拿起一床用棉花弹成的棉絮。 送到他面前,抱着他,在在耳旁颇为亲呢的笑笑,“最近是不是在为那冰棍的事发愁?” “嗯。” 大白天的坐在谢安澜腿上,书房的门还开着,门外还站着看守的高德,以及不少路过的下人。 如此亲近,让陆乘舲呼吸一滞,耳背红了红,但听到谢安澜的话还是点了点头。 上个月,他按照谢安澜的意见,组建了一个校舍,收拢了不少乞丐孩童,给他们提供吃喝之余,还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告诉他们校舍并不是让他们白吃白喝的,不想一辈子做乞丐的话,就要跟着识字,学规矩。 学的好可以不用交校舍钱,若不然,就要他们自己干活来抵吃住校舍的钱。 这样几年下来,这些孩子也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不至于出了校舍后,再次落魄为乞丐。 一个月过去,这些常年没有稳饱的孩子还挺珍惜机会,学得有模有样。 他就想试试谢安澜那个卖冰棍的法子,一,可以推销他的冰店,二,还能给这些孩子找点事情干干,三,也是想测试测试这些孩童的品质。 他是在做善事,但又不想做那冤大头,养一堆白眼狼出来。 通过测试的孩童自然可以留在校舍,没有通过的他会再给一次改过机会,就这样还不能教导好他们身上那些坏脾性的话,就别怪他无情了。 可他与初一试了各种方法,都没有能让冰棍保持长时间不化的方法。 按照谢安澜的意思,因该是由这些孩童拿着冰棍到大街小巷去叫卖才是。 可那冰棍上的冰就那么一点,一个孩童也就只能够拿得动二三十支,这点冰到了外面的酷热下,不消半个时辰就全化了。 “你用这个棉絮裹着试试。”谢安澜指了指桌上的棉絮说道。 “不行。”陆乘舲摇了摇头,“太珍贵了。” 谢安澜这些日子为了这些棉花有多呕心沥血,他都是看在眼中的。 如此珍贵的东西,他怎可拿去做这等儿戏的事。 “给你,你就拿着。”不过几斤棉花罢了,这点棉花也暖不了几个人,做什么不是做。 自己辛辛苦苦种的东西,连自己人都不能享用,成何道理。 顾天下人之前,也得先顾自己。 谢安澜的语气不容置喙,陆乘舲迟疑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好,那我就收下了。” “嗯,待会我要进宫一趟,可能要与皇兄起争执,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慌,安心等我回来。”谢安澜拉过他的手,低垂着头,细细交代起来。 陆乘舲指尖蓦然一紧,眉心跳了跳,第一次说出了反对的话,“就不能不不去?” 一直以来,谢安澜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只要不造反,天底下就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他。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这次陆乘舲听到他要与皇帝起争执,心中一慌,就知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算不是与造反有关的,也与造反打了个擦边。 陆乘舲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想让他去。 “没事。”谢安澜轻松笑笑,十指与他紧扣,安抚他道,“皇兄不会拿我怎样的,我只是先给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事,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 谢安澜说是这样说,陆乘舲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揪了起来。 “殿下,”陆乘舲唤了声,转过头来,抬眸看着他,眼眸有些湿润,鼻腔有些堵,尾音不自觉地有些发颤,“我不要那个药膏了,你别进宫好不好。” 他知道,他这么拼都是为了他。 可是,比起谢安澜的安危来说,那些身体上的疼痛又算什么。 旁人,旁人也不是那么过来的。 就他娇贵个什么劲。 为他不值得。 谢安澜第一次见他这样,吓了一跳,慌忙抱住他,“瞎想什么呢,我……我当然不是为了你,我是……我是为了这大邕的子民,没有你,这件事我也是要去做的。” 谢安澜抱着他,拍了拍他后背,“且安心,等我回来就是。” “嗯。”陆乘舲心知自己劝不住,拥了一下谢安澜的肩膀,从他怀中站起身来,“殿下,你待会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说着他人就急忙跑了出去。 “王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方才就有下人来报,高德见王爷王妃正搂在一起说着话,也没让打扰。 这会见王妃跑了出去,他即刻踏进来禀告。 “嗯,你拿着这些东西跟我出府。”谢安澜起身整了整衣服,让高德抱着桌上的一堆棉制品走出了书房。 一出府,还没踏上马车。 陆乘舲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铁卷。 “殿下,这个你拿着。” 他可能是跑得有些急,气喘吁吁的,把东西塞进谢安澜手里,弯下腰喘起气来。 “这是?”谢安澜把铁卷翻过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块免死金牌。 陆乘舲靠着谢安澜的手臂,弯腰轻喘了会,这才抬起头来,额头上还有些许薄汗,说话还有些大喘气,“如果……如果殿下你有什么意外,就把这个陛下。” 看他这样,也知道他刚才找这东西的时候有多急。 谢安澜看了看手中的免死金牌,又看了看正在喘气的他,凝着眉,指尖在上面敲了敲 在心中斟酌了一下。 直接把人给抱起来,抱进了马车。 “殿下?”陆乘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是做什么。 谢安澜把人放在马车的软垫上,俯身在他唇上吻了吻了,眉眼带了些锋利,语气森然道,“陪我一起进宫,要死一块死,怕不怕。” 陆乘舲悠地笑了,眼眸中像是有万千星辰,语气肯定道,“不怕。” 与其在王府里生不如死地等着,还不如陪着殿下。 有个什么事也好相互照应。 “嗤……” 对上他那双笑得开怀的眼睛,谢安澜没忍住笑出了声,“就没见过赴死比你赴得还开心的人。” “我也没见过送死比殿下送得还开心的人。”陆乘舲豪不客气地反击道。 谢安澜睨了他一眼,“伶牙俐齿。” 陆乘舲不甘示弱,“没脸没皮。” “……” 陆初一追着陆乘舲出王府的时候,发现王府前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气得直跺脚。 刚才他们家少爷把陆家祖传的免死金牌给翻了出来,也不知拿去做什么。 那可是陆家第一任开国国公传下来的,传到现在都没人使用。 他们家少爷翻出来也就翻来了。 可那些金银珠宝散了一地不说,珊瑚翡翠也叫他们家少爷随意扔到地上。 现在那放少爷东西的院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那些看管的下人,看到那些值钱的东西一个个都要疯了。 陆初一气得心口疼,跳脚在宸王府门口,破口大骂,“败家子,败家子,真是个大败家子。” 他翻来覆去就嘴里就这一个词,也不肯说谁是败家子,弄得门房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 “看什么看。”陆初一察觉到那门房看他不对劲的眼神,狠狠地瞪了眼,“没见过骂人啊。” 门房被他瞪得缩了缩头。 陆初一这才解气跑回去,可别让那些下人把那些好东西给摸了去。 一想起,他现在要回去面对那被少爷打碎的翡翠珊瑚他心口就又疼了。 宸王夫夫在马车上,一路吵进宫,随行的侍卫们都快憋不住发笑了。 没见过吵架,四个字成语一蹦一蹦的,知道这是在吵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 两人一路吵进宫,见到谢苍溟的时候,还拉拉扯扯。 “咳咳。”谢苍溟看着面前这对在自己面皮子底下还打情骂俏的两个弟弟,放下手中的朱笔咳嗽一声,示作提醒。 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这时才算有所收敛,各自退后一步。 “皇兄。”谢安澜恢复了正常,向谢苍溟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 “嗯。”谢苍溟挑了挑眉,见谢安澜今天行的是跪拜大礼,不禁有些惊讶。 陆乘舲跪在谢安澜身旁,手轻微的有些抖,刚才与谢安澜吵架,虽然缓解了些许紧张,但事关谢安澜的安危,他做不到像个没事人一样。 谢安澜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伸手握住他的手,无声地给予他安抚。 两人跪在一起,手拉手,容貌气质相当,身上的衣服也是一黑一白,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苍溟紧抿着唇,眉心紧皱,心中有些不悦了。 感情这小两口跑自己面前拜堂成亲来了? 埋汰谁呢。 当我没有媳妇吗? “传……”皇后。 谢苍溟的话都到了唇边,忽听得跪在下首的谢安澜出声道,“皇兄,臣弟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向皇兄说明。” “何事?”谢苍溟凝了凝眉,眼波微微两在两人身上流转。 御桌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不知再猜些什么。 “皇兄可还记得上次家宴臣弟与五哥打赌的那块地?”谢安澜抬起了头,与谢苍溟对视着。 “记得。”谢苍溟那无意识敲着的手一停,锐利的眉峰一顿,薄唇缓缓道出。 “嗯。”谢安澜点了点头,又给了陆乘舲安心的眼神,不急不慢地说道,“臣弟在那块地底下发现了大量的铁矿,如今那块地已经归了臣弟,还请皇兄成全。” 谢苍溟眉心皱了皱,似乎在消化谢安澜所说出的信息。 下首的谢安澜和陆乘舲见他如此,都不由得心中一紧。 主要是谢苍溟的反应太反常了。 一般人听到有大量铁矿,不应该很激动吗? 尤其是在邕朝这个可以把铁当钱使的朝代。 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把它据为国有吗? 在听到他一个王爷想要铁矿的时候,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大胆,你想造反吗? 结果谢苍溟就微微皱了皱眉,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谢苍溟感觉自己反应得有些慢了,良久后才缓缓道了一个字出来,“哦。” 哦是什么意思!? 谢安澜看向谢苍溟的眼神彻底迷茫起来。 “就这?”谢苍溟看见谢安澜疑惑的眼神,反问了一句。 “嗯呐,”谢安澜应了一声,更加迷惘了,“不然呢?” “知道了。”谢苍溟又看了看他两紧拉在一起的手,垂了垂眸,淡淡颔首。 “???” 这没头没脑的对话,让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满头问号。 “没事,你们就回去吧。”谢苍溟现在不想看他们秀恩爱,“朕要批奏折了。” “那铁矿……” 谢安澜真是摸不清谢苍溟心里咋想的,又提心吊胆地问了一句。 他还没问完,谢苍溟那颇具威严的声音就幽幽传来。 “归你。” 那随意的语气,仿佛就是一个小事。 “皇兄就不怕我造反?”谢安澜心都卡到了嗓子眼,虽然听谢苍溟说归他的时候,他还高兴了下,但理智却告诉他,高兴得太早了。 谢安澜这句造反的词一出口,景华殿内外跪了一地的内侍宫女,个个静若寒蝉。 “那你造吗?”谢苍溟倒是没有生气,轻轻问了一句。 谢安澜觉得他自己一定是疯了,他怎么还从谢苍溟的语气中听出了些兴奋的味道。 “不造。” 谢安澜摇了摇头,他吃饱了撑的,好好的逍遥王爷不做,做什么累死累活的皇帝。 看看他面前的这位皇兄每天卯时不到就要起来上朝,白天还要不停的批奏折,还得会揣摩臣子的意思,还要防着下面有人搞小动作,最重要的是,防着他们这些弟弟们造反,一辈子不能离开帝都,连帝都城外的景色都没怎么见过。 他喝多了,才去造反。 况且谢苍溟这个皇兄也挺好的。 “哦。”谢苍溟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谢安澜挠了挠头,这不按套路出牌,把他准备的托词全给胎死腹中,难受。 “对了皇兄,臣弟在沂城发现了一种叫棉花的产物,用它制作出来的棉线虽不如丝绸顺滑,却难得的保暖。”说着谢安澜就嘱咐一个内侍把他放在殿外的那些棉制品搬了上来。 谢苍溟这才收敛起那股无所谓的态度,饶有兴致的一一查看起来。 谢安澜原本是想等谢苍溟不同意的时候,再抛出棉花,结果人家没接招,弄得他现在只能够直接拿出来。 哎,委屈了棉花。 “不错。”谢苍溟一一看过后,确实觉得不错,点了点头,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后续的推广播种,朕会让户部那边与你接洽。” “臣弟听闻皇兄最近在为国事忧愁,臣弟有一计。”有了耳目,谢安澜对眼下时局也了解多了。 最近邕朝因为他频繁运作的关系,已经惹起了别国注意,尤其是火药一事,更让他国忌惮。 而邕朝年年战争,虽然打了几场胜仗,但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其他国家联合起来伐邕的话,邕朝即便有火国也支撑不住。 最近朝堂之上,为了此事已经吵过好几回了,谢安澜今日有胆子来说铁矿的事,正是因为有此计。 在谢苍溟首肯的目光中,谢安澜侃侃道来,“众所周知,雪国苦寒,他们生活在天寒地冻的环境内,除了生存艰难外,防寒也艰难,皇兄不如试着用这棉花与雪国结盟。” 为什么要选雪国呢,因为雪国根本没有办法种植棉花,而草原部也不行,楚国气候倒是勉强可行,但让他们放弃耕种他们赖以生存的粮食,明显不可能,唯一能够大批量的供应雪国,唯有他们邕朝。 邕朝的地大物博,是劣势也是优势。 而雪国为了防寒必定不会拒绝这个条件,即使他们清楚到了后期邕朝很有可能会用棉花控制来控制他们国。 但他们别无选择,因为只有防寒保暖才会使他们雪国的子民壮大起来,才能不居与其他几国之下,不然等待他们的也只有自取灭亡。 谢安澜也不知他这个建议会不会被谢苍溟采纳,总之他们走出皇宫的时候。 两人都颇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本以为的危机,结果根本不存在,这都算什么事。 直到夜晚两人睡觉时,都还有些难眠。 谢安澜总觉得谢苍溟有些不对劲,但又实在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陆乘舲则是难受得睡不着,他与殿下已经一月不曾…… 他有心想要,但又想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私心里觉得不合适。 两种想法在心里掐架,翻了好久,他幽幽叹息一声,准备起身去冲个凉,去去身上的燥气。 谢安澜在一旁看他翻了许久,眼尾忍着笑意,就等着他开口,结果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他起身离去。 “过来。”谢安澜一把把人捞过来。 意味不言而喻。 陆乘舲愣愣地推了推他,讷讷道,“殿下,省钱。” 谢安澜抱过他来,手指在他身上轻轻游走。 “我不进,”谢安澜顿了顿,勾起唇角,眉眼魅惑,“也能满足你。” 下一刻,一双骨节分明而又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他,陆乘舲瞬间觉得脑中一阵颤意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7 23:55:00~2020-07-18 23: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l帝洛、41640422、咪呼 10瓶;满月十八、墟相寂菱 5瓶;烧麦麦 2瓶;42841080、落日余晖、安然于飞、暮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卖冰棍了, 卖冰棍了~” 时间进入到九月,帝都的天气依然炎热,不知从何时开始, 帝都的大街小巷里总有一群穿着深蓝色长服的孩童,肩上背着木箱子,嘴里嚷着冰棍这个新名词。 他们全身上下干干净净,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让路过的行人都不禁驻足。 “小孩, 这冰棍是为何物。” 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让路过的行人没忍住问了一句。 “大叔,是用冰做的消暑品, 两文钱一支,要不要买一支试试。”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听见有人问话,忙停下脚步, 稍稍打开了一下自己的木箱, 揭开里面包裹厚实的棉絮,给这位问话的客人看。 “嚯, 还真是冰。”木箱子一打开,在炎热的天气下, 就冒出一串白气来,不大不小的木箱子里, 放着整整齐齐十来用木棍冻好的冰块。 大小差不多有巴掌大小,两文钱一支, 很划算,毕竟街边的凉茶也要一文钱一碗,这冰棍可比那凉茶要划算多了。 “来一支试试吧。”面对这孩子希翼的目光,这人终究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两文钱。 孩子很懂礼, 并没有直接用手去拿木箱子里的冰棍,而是手拿一方干净的手帕捻着木棍尾端递与给客人。 “天热,冰棍容易化,还请客人尽快食用。”小孩卖了冰棍后,也并没有离开,而是默默注视着客人,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冰凉的冰棍一入手,虽然只是捏着木棍子,这人也感觉手心的燥热去了不少,冲这孩子笑了笑,在冰棍上咬了一口,霎时间,那股冰凉的感觉从头顶蔓延到了脚心,透心的凉爽,让人精神一振。 “哟,还带着甜味。”冰融化后,唇齿间还留着一股淡淡的甜味,让这客人忍不住一脸笑意,嘴里直嚷嚷,“这两文钱没白花。” “多谢客人赞赏。”卖冰棍的孩童,向这人行了行礼,这才满意地准备离开。 “孩子,先别走,也给我来一支呗。” 他正准备走,其他被调起好奇心的行人却是不乐意了。 这孩子只好停下步子,一一把东西卖给其他客人。 “丁宇,佳。” 陆乘舲和陆初一站在不远处,默默目睹了这一切,在记录册上记下这个孩童的名字,转而又去了其他方向。 现在校舍总共就收留了三十多名乞丐孩童,他们每天除了读书识字外,抽空就会出来帮陆乘舲卖冰棍。 陆乘舲承诺,每卖十支,他们就能自己得一文。 在这期间他也会考察他们学习的用功程度以及人品。 考察了一圈下来,除了有两个耍小聪明偷奸耍滑的小孩被打了劣以外,其他都还好。 “这两个孩子回头再教育一番,如果实在屡教不改就放弃吧。”陆乘舲在陆初一的册子上扫了一眼,点了点上面那明晃晃写着劣字的孩童。 陆初一点头应允,从怀里掏出一方娟帕来擦了擦额角的汗渍,呼出了一口浊气,有些羡慕地看着没有出半点汗的陆乘舲。 “走了,回去了。”陆乘舲恍若未觉,办完了事也不想在外久留,早些回府也好。 “嗯。”陆初一想念王府里的冰块,忙不迭地跟上。 两人都是大男人,出府也没那些排场,穿着普通衣裳,走在大街上,只要不嚷嚷,没有谁会知道他是宸王妃。 “七弟妹……呸呸呸。” 东来酒楼二楼的包厢内,谢观潮正与其他几位兄弟畅聊着,忽然撇见下方的陆乘舲,嘴一急,道错了称呼。 “七弟婿……”他卷了卷舌头,又重新唤了声。 然而下方的陆乘舲像是没有听见,只快步向前走着。 谢观潮面露尬色,不得已又重新唤了声,“宸王妃!” 他这一嗓子吼出去,喧闹的大街都凝固了片刻。 陆乘舲这才后知后觉地扬了扬头,看见谢观潮正对他招手,微微错愕后,还是朝东来酒楼的方向而来。 谢观潮见陆乘舲过来了,一张俊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与对面的谢穹溪还有谢广池炫耀道,“不得不说,这七弟和七弟婿两口子就是大方,那马鞍的生意说给就给了,你们五嫂在家帮我算了算这几月的收益,每月都足足有一万两、一万两银子呢!” 这生意谢安澜是七月初给他的,到现在整整三月,三月就挣了三万两。 三万两什么概念呢。 就他那封地的产出,一年也就挣个上万两银子左右。 三万两可抵他三年的税收了。 现在两夫妻在家每天都抱着银子喜滋滋的睡觉。 谢观潮更是多了一项爱好,时不时的就约其他兄弟到这东来酒楼坐坐,顺便给他们炫耀炫耀。 对面坐着的谢广池与谢穹溪两人都对谢观潮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有些许磨牙。 “五弟,你四嫂的书看完了,我是出来替她买书的,就不陪你唠叨了。”谢广池生性有些懦弱,他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反正就是有些不乐意待了。 谢观潮这才炫耀到一半,那肯放他走,“四哥,这七弟婿马上就到了,你这就抬脚走,回去七弟婿一说,七弟还以为是你不欢迎他王妃呢。” “是……是吗?”听到这话的谢广池想了想好像有理,那站起来都要走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五哥就别吓四哥了,七弟与七弟婿向来很好说话,定不会为此等小事而计较。”谢穹溪儒雅地坐在一旁,蹙了蹙眉,不悦道。 听了谢穹溪的话,谢广池也觉得有理,又想站起来离开,但眼角却撇见已经上楼梯的陆乘舲。 就坐着不动了。 方才谢观潮那一嗓子吼得老大,导致眼下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认识陆乘舲了。 东来酒楼的掌柜更是亲自出来迎接这位宸王妃。 点头哈腰的把他给迎上了几位王爷的包厢。 “长乐王爷、北济王爷、广陵王爷。”陆乘舲一进包厢,便一一向他们行礼。 “都是一家人,唤我一声四哥即可,不必如此见外。”谢广池挥了挥手,让陆乘舲放下客气。 其他两位也齐齐点头。 “那我就不与四哥、五哥、六哥客气了。”陆乘舲倒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听他们一说,大大方方找了个空位坐下。 “这样就对了,客气啥。”谢观潮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对那迎着陆乘舲上楼的掌柜说道,“把你们店里的好酒好菜都给上上来,可不能怠慢了宸王妃。” “是是是。”掌柜的连连应声,陪笑两声,就轻手轻脚下了楼,亲自去后厨打点。 “五哥,不用了,我从府里吃了才出来的。”陆乘舲笑了笑,有心拒绝。 “你吃了是你的事,你来了请不请又是我的事,在五哥这儿,别跟五哥客气。”谢观潮却是不依他,也没拿酒壶,而是拿了茶壶给他斟了杯茶。 陆乘舲推脱不掉,只得接过茶杯,道了声谢,“谢五哥。” “谢啥,”谢观潮摇了摇头,又执起箸,自顾自地夹着花生米边吃边说,“该是五哥谢谢你们,多亏你们给的这个生意,才让五哥我现在有这么潇洒恣意的生活。” 说着他又美滋滋地饮了口酒,微微眯了眯眼,“你们是不知道你们五嫂,太小家子气,眼里见不得别人好,以前,从不肯多给我钱,让我出来请兄弟们吃吃酒,现在你五哥我出息了,你五嫂连个屁都不敢放,这都多亏了七弟婿你的功劳,让我用一块荒地就换来了今天的好日子。” 谢观潮心里清楚,区区一个马鞍能挣这么多钱,都是因为陆乘舲的皮子价格给的低,因此话里话外都对他有些感谢。 陆乘舲端着茶杯正准备浅饮一口,听见他的感谢,饮也不是,不饮也不是。 他可是知道为数不多的人知晓那块荒地下是铁矿的人。 一笔不入流的生意与一座铁矿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谢安澜找人估算过,那么大一座矿,起码可以开采上百年,就以邕朝现在的购买力,一年几百万两银子的进账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个一年十几万两的生意,换一个一年几百万两的生意,不亏。 不日殿下就会召集人手开矿了,介时这个消息一传出,面前现在感谢自己的人,恐怕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手中这杯谢茶,顿时就成了烫手山芋。 “七弟婿喝啊,这可是上好的贡茶,是我自己封地上产出的。”谢观潮见陆乘舲端着茶杯不饮,还以为他是与他一样,喝不惯外面的茶,特意解释了一句。 “……谢五哥。”陆乘舲无奈只得幽幽道了句谢,饮下了手中这杯极品贡茶。 “又客气了不是。”谢观潮没明白陆乘舲在谢什么,还以为他在谢茶的事,脸上笑得开心极了。 “咳咳,五弟,收一收那嘚瑟的劲吧,你晃着四哥我眼了。”谢广池实在是对谢观潮的无耻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道。 “四哥瞧你这话说得,五弟我高兴,我高兴不就等于四哥高兴,所以我得多高兴。”谢观潮面皮也不薄,被谢广池一说,不痛不痒,反而还得寸进尺。 让陆乘舲不禁感慨,不亏是殿下的兄弟,都一样的没脸没皮,不过殿下没有他这么喜欢得意就是。 “……七弟婿。”那两人在说话着,一直沉默着没有吭声的谢穹溪突然把目光对准了陆乘舲,朝他温润地笑了笑。 “六哥可有何吩咐?”看见他的笑容,想到他照顾他那位小媳妇的时候也是这种笑容,陆乘舲顿觉头皮发麻。 “没事。”谢穹溪浅浅一笑,人显得温柔极了,“就也想向你道声谢,上次七弟给玲儿做的那些东西,玲儿很喜欢。” “六哥客气了。”陆乘舲不太擅长应付这类家庭场合,显得有些拘谨。 谢穹溪看出来,换了话题与他聊,“七弟婿,七弟近日可是得空了,我广陵地界也有不少荒地,七弟若是不嫌弃……”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明,陆乘舲他明白他的意思,想到谢安澜要筹备开矿的事,想也不想地说道,“殿下,最近这段日子应该都挺忙的。” “哦。”这话就相当于是拒绝了,谢穹溪温和的眼眸暗了暗,但还是没说什么,勉励笑了笑。 旁边说话的两人,听到荒地两个字神经都有些紧绷,这会已经停下了说话。 谢广池本来也想问的,听到陆乘舲如此一说,也跟谢穹溪一样,有些失落。 倒是谢观潮愣了愣,旋即又笑了起来,不知是打圆场还是得意地劝道,“挣钱的事多难啊,人家老七也不容易,我们这儿除了二哥与我外,可还有四个哥哥,四个哥哥四笔生意,你们让老七一时半会怎么想得出来嘛,来来来,喝酒吃菜,别想那些事,你们若是馋了,尽管与我说,这东方酒楼尽管报我名。” 谢广池撇了他一眼,心道,就是不想看你在得意下去了,所以才想压你一头。 不过这话他不太敢说得出来。 陆乘舲瞧着好玩,清了清嗓子,复又说了一个字,“但……” 原本觉得没希望的谢广池与谢穹溪眼眸又亮了亮,目露希翼地看着他。 “咳……”就谢观潮面上有些挂不住,喋喋不休的话语顿时一呛,咳嗽了起来。 “但殿下最近新发现了一个新物种,此物名叫棉花,可以用来纺线织布,还能防寒保暖,比苎麻好种植,还比苎麻做出来的衣物好。”陆乘舲细细与他们说了棉花的作用,笑道,“几位哥哥若是觉得不错,明年可以试着在自己封地种植些棉花,一年下来收益绝对可观。” 棉花比苎麻好,但价格却与苎麻差不多,仅这一条,面前的三人就清楚。 若这棉花真的如陆乘舲所说比苎麻好,以后棉花就将取代苎麻成为新型的制衣必须品。 而这衣又是全天下人都需要的,需求量只大不小,他们种得越多挣得就越多。 虽然比不上谢观潮见现银强,但他们终究也没想占谢安澜太多便宜,能有个生钱的法子,就已经很知足了。 “劳你们费心了。”谢穹溪端起酒杯,向陆乘舲道谢。 谢广池也不甘示弱,跟着道,“多谢了。” 陆乘舲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这本来就是殿下的计划,恰好今天碰上了就与他们先行说明了,省得还要殿下百忙之中再抽时间出来单独应付。 谢观潮听完,觉得这个棉花他也可以种,而马鞍生意还是他的,也就相当于他又能多个挣钱的渠道,适才脸上的尴尬没了,又恢复那副滚刀肉的模样,甚至更甚了。 三人就当没看到。 陆乘舲怕他们不相信棉花此物,紧接着又道,“几位哥哥要是有空也可到府上去看看那棉花,前些日子沂城可是送了不少的来。” “难不成上次那上百辆马车运的就是棉花?”谢广池忽然惊了一声。 陆乘舲,“正是。” “我的钱……”谢广池幽幽地捶了捶胸。 “四哥怎么了?”陆乘舲不解。 谢广池捶完胸后,面色泛苦,“那天你们宸王府那么大动静,市面上就有人开了盘,都在猜七弟这次又折腾出来什么东西,衣食住行我压了一个行。” 因为那些麻布袋子看起来有点像水泥袋子,他才这么压的。 陆乘舲啼笑皆非,但还是劝了一句,“四哥往后还是别赌了,你看我家殿下,从前把王府都给赌没了。” “嗯,我也就赌了几两银子,没赌多少。”谢广池略有些心疼地点了点头。 只有几两银子,不是个好赌的,陆乘舲便不再劝了。 正好三位哥哥对棉花都挺感兴趣的,这会也有时间,他们便约着一起去宸王府看棉花。 就在他们走在大街上时,五王妃与三王妃正带着眼睛都哭得红肿的六王妃在找他们。 今日本是谢观潮去谢穹溪府上找他炫耀的,正巧碰到谢穹溪与谢广池在一起,索性就拉着两人一起出来喝酒了。 而五王妃是追着谢观潮跑的,到了谢穹溪府上没找到人,倒是被午睡醒来没看到谢穹溪的杜铃给缠上了。 没办法就只好带着她一起找人。 几个王府她都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一个人又要找人,又要哄孩子,实在是忙不过来,还好三王妃跟着一起来了。 “这个谢观潮究竟死哪儿去了。”五王妃坐在马车里,找人找得满头大汗,急得直上火。 三王妃刚把杜铃给安抚好,见她如此上火,劝了一句,“五弟妹你也别急,没准五弟就在那个青楼待着喝花酒,没事的,别担心。” 五王妃心口一噎,要是人在青楼她才担心吧。 杜铃弱弱地看了眼三王妃,在心里小心翼翼的感叹一句,三嫂这嘴真的长刀子了,尽往五嫂心上捅。 “还有你,也别哭了。”被杜铃一打量,三王妃动了动红唇,安慰道,“没准六弟此时又蹲在那个街角捡娃娃,你不就是他捡回来的,别慌。” “哇……” 本来不哭了的杜铃,没忍住眼珠子又掉了下来,这话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哎呀,你怎么又哭了,六弟捡娃娃总比五弟喝花酒强吧,只要你比那新捡的娃娃长得漂亮,六王妃的位置就还是你的,别怕哈,三嫂给你撑腰,到时候多给六弟塞几个娃娃,不让六弟宠幸新捡回来的那个,气死她。”三王妃不知杜铃哭什么,说了一通好话。 杜铃直接想哭晕过去。 “三嫂你还是别说了。”五王妃一个头两个大,心头憋着火不说,又被三王妃扎刀,杜铃还在一旁哭哭啼啼,她真是烦躁死了。 纵使知道前些年三嫂为了救三哥摔坏了脑子,说话不清不楚,但每次听她说话,还是有被气到升天的感觉。 “我能不说,看看你们两个一个哭哭啼啼像个怨妇,一个急急躁躁像个泼妇,我不说,你们能心平气和下来吗?”三王妃恍若未觉自己说了什么,皱着眉头,一脸义愤填膺。 五王妃都要气爆了,无比后悔拉了三王妃一路,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气受么。 一边在心里念叨,不跟傻子置气,一边对车夫催促道,“赶傻子快……” “呸……” 一急嘴瓢了,又急忙重新道了一句,“快赶傻子!” “啊……”五王妃连着两句嘴瓢,直接自闭了。 一路鸡飞狗跳的,把谢观潮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后才在东来酒楼的掌柜口中得知他们去了宸王府。 三人又一路杀到宸王府。 此刻陆乘舲正带着三人在库房看棉花。 三人将新做出来的棉衣棉线棉絮都看过一遍后,十分满意。 “这棉花竟然比丝绸还暖和,有了此物,相信以后冬天,天下百姓都不用再受寒冬之苦。”谢观潮说完,又在心底补了一句,当然他们也更赚钱。 “五弟说得不错。”谢广池在一旁附和地点头。 谢穹溪看到这些棉花,温润的眼睛一亮,心念一动,向陆乘舲讨要道,“不知七弟婿可否能给我一些棉花,前段时间七弟给铃儿做了不少的布娃娃,她嫌不够软,我看用这些棉花填充倒是不错。” “可以,待会我让库房给六哥多装一些。”陆乘舲想也没想答应下来,也不冷落其他两位,“四哥、五哥是要自己带回去,还是让乘舲给你们送上府。” 两人没什么意见,“你看着安排就好。” 陆乘舲点了点头,这倒是提醒他了,也要给其他几位哥哥送些棉花去。 棉花看完了,陆乘舲正送他们出府。 谢安澜恰好从书房出来,看到他的背影,叫住他,“舲舲,你能帮我再招些熟练的旷工吗,北济那铁矿实在是太大了,我这儿人手不够……” 谢安澜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陆乘舲身边还站着三个人,话音一下顿住。 “四哥,五哥,六哥,你们怎么来了。”谢安澜有些错愕,他这几个哥哥向来不轻易登他门的,而府里平日里也没有外人来,所以他与陆乘舲说话也没那么多忌讳。 谢穹溪眯了眯眼,温声道,“来看棉花。” 谢广池附和地点了点头。 谢观潮反应慢了半拍,“铁矿?什么铁矿?我北济有铁矿吗?” 一连三个问题问出,谢安澜对他笑了笑,笑容前所未有的和煦,“这不是五哥你亲自送的,说起来我还得向五哥你道声谢呢。” 谢观潮有些懵,他何时送谢安澜铁矿了。 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谢安澜说得是他那块荒地!!! 谢观潮登时整个人都石化了,脸上出现各种裂痕,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事实。 “谢观潮,你干的好事,你知不知道你把咱家的铁矿白白送了人,就换了个一年只能挣十几万两的小生意!”五王妃一路压着火气过来,这会看到谢观潮直接憋不住爆发了。 她酸死了,酸破天际了。 “你……你怎么知道?”谢观潮还未从谢安澜话语中的震惊醒神,又遭自家王妃暴击,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还我怎么知道,今儿朝堂上为了这事都吵翻了天,我爹下了朝就指着我鼻子骂了一通,你除了花天酒地,你还知道个啥。”五王妃都快要气哭了。 铁矿啊,那可是铁矿啊,那是她家的铁矿,如今就眼睁睁变成别人家的了! “我缓缓,我缓缓,你让我缓缓。”谢观潮捂着胸,坐在地上,显然还未从荒地怎么就变成铁矿的事实中回味过来。 陆乘舲悄悄往谢安澜身后躲了躲,小声道,“今儿五哥还在东来酒楼谢我来着,现在……” 东来? 谢安澜皱了皱眉,紫气东来,又是谢苍溟。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文文: 《在万人迷修罗场里种田[穿书]》by云初棠 云洛穿越了,穿成了一本星际文中与万人迷弟弟作对的炮灰哥哥。 面对全家的不喜、楚楚可怜的万人迷弟弟、全帝星人民的厌恶…… 云洛只想说:“滚,没毛的动物不配接近我。” 得罪了万人迷弟弟被发配到偏远贫瘠的星球,云洛挑了挑眉,欣然接受,决定在这里重操老本行——种田。 凶猛变异的植物经过他手变得温顺异常,还心甘情愿为他送上果实。 充斥着狂暴能量不可食用的异兽经过他手变成了一道道蕴含灵力的美食佳肴。 乖戾凶悍的兽人在他手下也变成了温顺爱卖萌的毛茸茸。 慢慢的这贫瘠的星球被他改造成了星际中的世外桃源,价值不可估量。 就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他的毛茸茸爱卖萌的银色小猫咪,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霸道乖戾的男人。 云洛眯起眼:“你是谁?” 帝国最年轻的帝王:“……我是你的小可爱?” 云洛:“滚,我的小可爱只有毛茸茸!” 【存稿丰富,v后日六,不生子】 ——感谢在2020-07-18 23:55:02~2020-07-19 23:5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所以因为、盛夏遇见冷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兔子乖乖 22瓶;缪斯小猫 16瓶;斯特拉 10瓶;玉青染 9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5瓶;circle 3瓶;暮暮 2瓶;满月十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遍地都是他的产业。 怪不得能够从一直从私库补贴国库。 看来他这个二哥才是个隐藏的商业天才, 面前的这些哥哥若是早有警觉,也不至于来他这里讨饭吃。 谢安澜顿了顿,看着按着胸, 在地上缓劲的谢观潮,问了一句,“五哥,还好吧。” 谢观潮缓缓睁大眼, 略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慢吞吞道,“别……别叫我哥。” 还未待谢安澜说完,他又白了白脸色, “我叫你哥好了。” 末了,他还肯定地点了点头,“对, 从今往后我就叫你哥了, 七哥。” “别……”谢安澜被他这句哥叫得浑身不自在,“五哥, 不至于。” “至于。”谢观潮仿佛已经从方才的打击中,回味过来, 站起身来,拉着谢安澜的衣袖, 渴求道,“七哥啊, 要不你看我把马鞍生意还给你,你把我那荒地还回来?” 只要你能把我的铁矿还回来,别说是叫哥了,叫爹也行。 对上他那双充满希冀的目光, 谢安澜毫不留情斩断他的念想,“五哥,你觉得有可能吗?” 当然…… 不可能! 谢观潮又不是傻子,如果他白得一座铁矿,那肯定也会紧紧攥在手里,谁也不给。 但……这不心里还存着点可能的念想嘛。 “就没啥其他商量的余地……”谢观潮觉得谢安澜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马鞍那么大的生意,他都二话不说给自己了,如此大一座铁矿,没道理,会一个人独吞吧。 那荒地是他亲自派人丈量的,有多大心里是有数的,谢安澜想要一个独吞不太现实。 再说,二哥能同意? “不能。”谢安澜十分无情,“二哥他已经亲口允诺将铁矿与我了,五哥,你死心吧。” 谢观潮听到就连谢苍溟都同意了,只觉得两耳惊雷震震,两眼无神,嘴中呢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要是别的东西谢苍溟会答应还好说,可这是铁矿啊。 邕朝连连打仗,朝廷有多缺铁,他又不是不清楚,一座如此巨大的铁矿,谢苍溟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谢观潮实在是想不明白。 不仅他没想明白,谢安澜还有其他兄弟,甚至整个朝堂都没想明白。 今早陛下在朝堂上,说出棉花与铁矿的事时,直接把朝堂上的人给炸了。 先是恭贺陛下喜得棉花此物,紧接着听到陛下把铁矿送与宸王时,他们立马就想对陛下口吐芬芳。 连铁矿都能白白拱手送人的帝王,他能是明君吗? 比他爹那个喜欢酒池肉林的皇帝,还要昏君啊。 但他们才夸了陛下,上任勤勤恳恳,励精图治,是为一代明君,现在再骂回去,岂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脸? 一众朝臣那是心里相当憋闷,那忧郁的小眼神,看得谢苍溟浑身不舒服,早早的就退了朝。 “陛下。” 谢苍溟下了朝,皇后冉如烟就闻讯赶了过来,此事谢苍溟还未同她说明,她也是云里雾里的。 “烟儿来了。”谢苍溟看到皇后浑身一松,拉过来她,挑了挑眉,略有些高兴道,“正好李有乾送了前段时间的赌册过来,陪我一起看看。” 冉如烟本想问他铁矿一事,听他这样一说,只好把此事放下,陪他一起看起账册来。 “这是在赌七弟这次又弄了什么东西?”冉如烟惊讶了一声,翻了翻厚厚的账本,“赌得人还挺多。” “嗯,这次七弟这个棉花可是打得不少人措手不及,有赌军事的,有赌行的,唯独赌这衣的人少,押一赔三,我们又大赚了一笔。”谢苍溟说话时,唇角微微翘着,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冉如烟也不想扫他的兴,但想到父亲托人问的话,还是咬了咬牙,“陛下,那铁矿为何……” “铁矿的事,我心中自有一番计较。”谢苍溟抬了抬手,打断了她的问话。 “烟儿,”谢苍溟唤了声,随后缓缓道,“你想想自去年七弟成婚以来,他可有做过无用之物?” 冉如烟垂首想了想,还真没有,虽然每一样东西他做出来都是为了赚钱,但也大大便利了邕朝百姓。 “七弟他有一颗七巧玲珑之心,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谢苍溟见她如此,轻笑了下,“这次是他主动向我提要求,要这铁矿,我想他恐怕又要在这铁上折腾一番了。” “他即有心给他便是,总比我们拿到手里,这铁还是铁的强。”谢苍溟说着眼尾微微上挑,有种运筹在握的感觉。 铁除了能造一堆铁制品,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冉如烟轻轻皱了皱秀眉,深吸一口气,试探道,“可……陛下就不担心……担心……” 造反,那两个字,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这有挑拨陛下手足的嫌疑,只能说得含糊不清。 “不担心。”谢苍溟摇了摇头,“他若有那等心思也不用等到今天,我看他无非就是与他兄弟一样想多挣些钱罢了。” “也好,”说着谢苍溟笑了笑,完全不似人前那么冷淡,像个冷酷无情的天子,“还了他火药的人情,还能让他给邕朝的国库增增税。” “增税?”冉如烟彻底不明白谢苍溟在说什么了。 谢苍溟从御桌上抽出一本册子来,递与她看,“这是户部整理出来的近几个月七弟他们交的商税,还有全国各地的商税,你看看。” 谢苍溟此时完全没有没了后宫不可干政的想法,而是像一对平常夫妻一样,与自己的妻子说着家里家外不大不小的事。 冉如烟翻开厚厚的奏折,看到里面那一长串的数字,微不可闻的蹙了一下眉。 她再不通国事,也是知情国库如今损耗一空的,每年户部收上来的那点税,也就紧够着朝野上下发薪水,如今才短短一年的时间,这上面的税收好似活了一般,足足翻了一倍有余。 “鼓动天下商人修水泥路,如今邕朝各地都在修路,这大大带动了商业的发展,不说外地,就说帝都城外那条水泥路一修好,不少帝都郊外的百姓,都在水泥路两旁摆摊贩卖些自家的果蔬,更别说这路一通,又有多少商人闻风而动?这商税自然就增长了起来。”谢苍溟见她不解,心情大好的主动与她说了起来。 听他一解释,冉如烟瞬间明白过来了,从前邕朝的经济不景气,是因为邕朝商场如一滩死水,一动不动,而如今这一修路,彻底把这摊死水给搅活了,税收也跟着活了。 冉如烟转了转眼珠,“陛下把铁矿给七弟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谢苍溟淡淡地嗯了一声,“铁矿到了我手,也是交由下面人去负责,他们那群人,向来都是沆瀣一气,上下串通,心思都用在了如何对我瞒天过海中,细算起来还不如交给七弟,起码铁矿到了他手中,他不会对我有任何隐瞒。” 谢苍溟微微凝了凝眸,邕朝的官僚体系早就从根子里烂透了。 想要把这些烂肉挖去,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他身为九五至尊,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年辛苦陛下了。”冉如烟心里有些泛酸,为了这个风雨飘摇的朝代,这些年陛下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不……辛苦。”谢苍溟眼眸暗了暗,略略有些咬牙地回了一句。 迅速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再过两天那草原部的质子就将抵达帝都,还要劳烦你安排一番。” 宸王府,谢观潮抱着谢安澜胳膊求了一天,也没让谢安澜松动嘴皮子。 彻底耍起了无赖,谢安澜走到哪儿,他就跟在哪儿。 “五哥,地是你自己送的,还是你亲自送上门的,你就大方一回,别缠着七弟了。”谢穹溪抱着好不容易哄好杜铃,看谢观潮吃鳖的样子,乐得眉开眼笑。 整整三个月,三个月,谢观潮都拿着那一月一万两银子的事,到他们跟前轮流炫耀。 如今风水轮流转了,那没人的荒地成了值钱的铁矿,他曾经炫耀的那些话,都像是一个又一个巴掌,在狠狠抽他的脸,看他以后还拿不拿此事说事。 “是啊,五弟,你想想你若是不与七弟交易,你现在还抱着那块荒地无所事事,现在好歹还有个一年几十万两银子的进账,不错了,我们想要还没有。”谢广池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谢观潮也不是很吃亏。 毕竟那铁矿到了谢观潮手中,二哥也不一定给,说不准还没有现在的待遇。 “你说得轻巧,那可是铁矿,铁矿,铁矿,你们没有,当然能轻飘飘地说这些话出来,换作有,我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谢观潮心尖都在泛着血,恨不能时光倒流,把那个当初拱手让出铁矿的自己给掐死。 “五哥事已至此,节哀。”谢安澜默默听着,任凭他口水说尽,屹然不动摇。 “你这样会失去我这个哥哥的。”磨了一天谢安澜都不松口,谢观潮心里也清楚,这铁矿大概率是要不回来,可他就是隐隐约约的不甘心。 三王妃第一次来谢安澜府上,陌生的环境让她拘谨,一直没怎么说话,听到谢观潮这话,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哥哥多的是,又不差你一个,失去一两个都无碍的。” 这一刀,直直地捅到谢观潮心窝上。 “总之,七弟你若不换回来,以后我走哪儿我跟哪儿,烦死你。”谢观潮没了办法,只能这样威逼利诱。 然而谢安澜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五哥不闲烦的话,请便。” 此刻天色渐暗,谢安澜也不好让这些帮着他说了一天谢观潮的哥哥嫂嫂们空腹回去,于是在正厅摆了饭。 吃过饭后,几位哥嫂都相继离开了,唯独谢观潮坐着一动不动。 “五哥真不回?”谢安澜睨了他一眼。 “不回。”谢观潮吃定了他。 五王妃经过一天的时间,已经酸过了,对谢观潮这不要脸的行为也略觉得有些丢人,劝道,“要不,殿下回吧,我们就当从来没有过这铁矿好了。” 说着她有忍不住酸红了眼,心如绞痛,但好在她还要点脸,没谢观潮这么无赖。 “要回你回,反正我是不回的。”谢观潮是铁了心要跟着谢安澜,跟到他烦,跟到他把铁矿还给他为止。 “那……那我就先回府了。”五王妃实在是劝不动他,天色越来越暗,宸王府的众下人看他们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她脸皮实在是挂不住了,多待一刻都觉得臊得慌。 谢观潮嗯了一声,也不去管她,只管盯着谢安澜。 “殿下……”陆乘舲见五王妃真的不管五王爷走了,有些慌了,这可怎么处理。 谢安澜不慌不忙地抬了抬眼皮,淡淡道,“不用管他,看他能跟到几时。” 说完,谢安澜就放下茶杯,起身拉着陆乘舲准备去沐浴。 果不其然,他们一动,谢观潮也跟着他们动,把什么叫狗皮膏药发挥到了极致。 到了浴池门外,谢安澜顿下脚步,看着跟在他后面准备跟着他们进去的人嗤笑了声,“五哥,我与我家王妃一同沐浴你也要跟着。” 谢观潮的脸霎时红成一片,闷闷道,“我就算不进去,我也要在门外黏着你。” “行。”谢安澜挑了挑眉,丢下一个字,真带着陆乘舲进了浴池。 陆乘舲推了推他,讷讷道,“殿下,我们这样欺负五哥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对付这样的人还就得这样。”谢安澜觉得没什么,顺手扯掉身上衣带,进了浴池。 陆乘舲垂下眼睫,沉默半响,最终也没想出来好办法来,只好跟着谢安澜一同进了浴池。 两人洗好,出浴池的时候,谢安澜忽然在陆乘舲耳畔低语了两句。 陆乘舲的眼睫颤了颤,耳背烫红,低头喃喃道,“真要这么做啊。” “嗯。”谢安澜点了点头,“要想让这种没脸没皮的人离开,就只能比他更没脸没皮,反正这是在我们宸王府,不用怕他。” “好。”陆乘舲乖乖点了点头,旋即醒悟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滚烫顺着着耳背直往脸颊而来。 两人出了浴池,谢观潮果真还在浴池外守着他们,见他们出来,还朝他们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谢安澜,“五哥,你真不回去也行,我让下人给你准备个房间,你去歇息如何。” “不,我就跟着你。”谢观潮不依不饶地拒绝了,大有跟到谢安澜寝殿去,同他同吃同睡的架势。 谢安澜朝他眯了眯眼,他都不要脸了,他还能怕他不成。 揽过一旁低头装鹌鹑的陆乘舲,附身吻在了他额头上。 他这一大胆的举措,吓的谢观潮一脸错愕,张着唇好半天道,“你……你知不知廉耻……” 谢安澜没忍住轻笑了声,“五哥,这是我宸王府,今晚花好月圆,我与我家王妃在自己的府邸共度良宵,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倒是五哥你,如此晚了还赖在别人家不走,才算是不知廉耻吧。” 谢观潮磨了磨牙,知道谢安澜说得在理,有些气不过,也不接他的茬,他就待在这儿,他就不信,谢安澜还真能当着他的面做些什么。 谢安澜见他这样,无声地挑了挑眉,而后就真当他不存在一般,拉过陆乘舲,捧着他脸亲吻了起来。 刚开始陆乘舲还有些拘谨,毕竟旁边还有个大活人在,实在无法让他忽视。 然而今晚谢安澜的攻势十分强劲,不得不让他羞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在心里默默地说,闭上了眼睛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然而眼睛闭上的坏处就是,感官无线放大。 唇齿间那火热的触碰感,两人呼吸交缠的声音,舌尖辗转的暧昧声,都在刺激着他。 渐渐,陆乘舲就沉沦在了谢安澜的攻势下,双腿一软,瘫在了谢安澜怀里。 感受到怀中人的举动,谢安澜轻轻一笑,抱起人来,让他架在自己的腰上,一路吻着回寝殿,连个眼神都不曾赏给谢观潮。 谢观潮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底板,在心里大骂谢安澜不要脸的同时,又怔怔的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他就不信有他这个外人在,两人真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八成是做戏给他看呢。 到了寝殿,谢安澜一脚踹开寝殿的门,也不关上,任由谢观潮观看,两人一路吻上了床,身上刚穿上去的衣服还松垮着。 陆乘舲的手指轻轻在谢安澜的衣领边缘处一勾,那衣服就滑落了下来,露出劲瘦的上身。 谢安澜则是撩起陆乘舲的青丝,顺着他的耳背一路往下,用自己的上身遮住谢观潮的视线,轻吻着他的后背。 谢观潮跟在他们身后,见两人真没有停下的趋势,彻底呆愣住。 “咳咳咳——” 实在是没忍住用咳嗽声来提醒两人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呢。 床上的两人抱在一起,难舍难分,恍若未觉,不管他怎么咳嗽,就是不管他。 直到谢安澜身上的衣物都快掉到腰了,谢观潮终于受不了。 涨红着脸出了寝殿,及其不甘心地踢了踢寝殿外的门,怒道,“谢安澜算你狠,那铁矿就当我送你的成了吧,你狠,你赢了!” 谢观潮说完,人就朝宸王府外而去了,他再不要脸,也没有看自己弟弟活春宫的爱好,谢安澜比他豁得出去,他甘拜下风。 待他一走,谢安澜即可从床上撑起身来,将衣服重新披回肩上,而他身下的陆乘舲除了衣服有些乱以外,根本就没松动过一点。 陆乘舲用手背无力地捂着自己的眼皮,始终不敢睁开眼睛。 谢安澜穿好衣服,瞧着谢观潮是真的走了,呼出了一口气,关上了寝殿的大门,对着床上的陆乘舲沉默半响。 “还好吗?”谢安澜温柔问道。 “还行。”陆乘舲颤颤巍巍地睁开双眼,脸颊上还带着点灼热,他用微凉的手心镇了镇,好半天才有消退的迹象。 然而一想起他与殿下当着谢观潮的面,一路从浴池吻回寝殿,他的脸又不受控制的朝热起来。 他吸了吸几口空气,强迫自己去遗忘那些画面,好不容易有所好转,却被谢安澜的一句话破空。 “你脸红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谢安澜早在一旁看了半天陆乘舲那红了又退,退了又红的脸颊,忍不住用指腹碰了碰,又红又烫。 不用谢安澜说,陆乘舲都能感受到那逐渐在被自己躺红的手指。 “睡觉……”憋了好半点,陆乘舲憋出这两个字来。 “……睡。”谢安澜同意,低头贴上了那滚烫的唇辨。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陆乘舲从枕头下取出一条丝带来,绑住自己眼睛。 他想再体验一下,那更加清晰的触感。 铁矿的事情彻底解决了,谢安澜正在到处招募矿工。 古代的矿工可不好招募,他们没有任何保险,甚至挖矿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死了也就几两银打发的事,因此这一行一直以来都被称为下苦力,不受世人待见。 除了那些家里实在是活不下去的下苦人家会去做矿工,一般人没人愿意。 因此不少黑心的矿老板,在实在招不到人的情况下,甚至还会伙同人贩子去骗人。 这些骗进去的人,命就苦了。 每天除了能够勉强饱腹外,根本没有工钱一说,死了也没人收尸,随意地扔在矿洞里或者是山野中,任由山狗虎狼食吃。 谢安澜再是个商人,也不会冷血无情到那种地步。 因此在开采特意找人对矿山进行过分析,力求开采的过程能够保证矿工的生命安全。 而不是像其他商人那样随着乱开采,不把人命当回事。 随后又给矿工们了些简单的防护措施。 每一个招进来的矿工都会经过为期七天的逃生自救培训。 甚至每个矿工的待遇也做出了调整,为了不乱市场,工钱不变,只是每个月多了一种叫福利的补贴。 就连矿工意外身亡的赔偿都想好了。 而这些都将写在契约里,与矿工们签字画押。 弄得一众幕僚,直说谢安澜心善,这哪里是在挣钱,这分明就是在行善。 谢安澜只是笑笑,弄这些虽然会让他少挣一点,但力求一个心安。 安排好了这些,谢安澜挥了挥手,就把这些事都交代给了手下人去办。 而他则是单独弄了些生铁,跑去了他许久未踏进过的烧琉璃的窑子。 从沂城回来,他就在帝都城外弄个窑子用石英砂烧琉璃。 然而几个月过去进展十分缓慢,谢安澜也不催。 知道在这个工艺什么都达不到的条件下,要想烧出晶莹剔透的玻璃来说,难度不小。 需要匠人师傅们一点一点的去琢磨,等把技术都吃透了,就能批量生产。 他今天过来则是有另一件事,他想把这铁重新玩点花样出来。 等从琉璃厂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陆乘舲正站在王府大门口等他。 进入十月帝都的气温骤然降了下来,谢安澜知他是个怕冷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握住他的冰冷的手,皱了皱眉,“怎么不在府里等,跑出来做什么。” “我有事同你说。”陆乘舲咬了咬唇,没管身上的寒冷。 “什么事?”谢安澜挑眉。 陆乘舲,“今天那草原部的质子抵达帝都了。” “就这?”谢安澜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值得他需要在门口迫不及待的与自己说。 “质子不是王子,而是公主。”陆乘舲感受到手心的温暖,心底也一暖,“同时抵达的还有雪国送来的一位公主。” “那又怎么了?”谢安澜拉着他的手进了府,浑然不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9 23:54:59~2020-07-20 23:5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又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陆乘舲稍抬头看着谢安澜。 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怎么了?”谢安澜见他这样, 停下脚步,看着他,轻声问道。 “陛下已经决定与雪国联盟了, 公主是来联姻的。”陆乘舲微微一叹。 谢安澜,“联就联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谢安澜顿了顿, 略略皱眉, “不会是皇兄糊涂到要把那公主塞给我吧。” 陆乘舲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听说雪国国君指名点姓要殿下做他的女婿, 陛下没说同意,但也没拒绝。” 谢安澜眉心一皱,毫不客气道, “那雪国国君是脑子进水了吗, 联姻不应该找皇兄更好,待得他日公主诞下麟儿, 也总比嫁给我这个闲散王爷强吧。” 陆乘舲垂下眸,声音轻轻的, “可能他们觉得殿下比陛下更具潜力。” 毕竟他们是因那棉花而来联姻的,而那棉花又是从谢安澜这里出来的, 如果公主与他联姻,那他会不会看在夫妻情分上, 多给雪国出些主意。 想到这里,陆乘舲抿了抿唇,而且他只是男子,并不能为殿下诞子, 不过就是占了个王妃名头,往后这宸王府终究还是要人继承的。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宣之于口。 在谢安澜一天比一天优秀的时候,陆乘舲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样一天。 他…… 他只不过想再多贪恋贪恋谢安澜给予的温柔,所以潜意识里并不去这个问题。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潜力?”谢安澜沉吟一声,忽然笑了,“如果他们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话,那皇兄必定不会同意。” 谢苍溟再蠢也不会让他去帮他国的。 别看两国现在联盟,明面上看似亲密,私底下都有自己各自的打算。 谢苍溟是不会把他往外推。 “别担心。”谢安澜与陆乘舲注视,抬手在陆乘舲头发上温柔抚摸,“皇兄他不答应也不拒绝,是想给雪国一个模糊的态度,他是不会答应的。” “嗯。”许是谢安澜的语气太坚定,目光太温柔,陆乘舲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说着话,到了正厅,已经有下人上好了膳,谢安澜与他并肩坐下,忽地又问,“那草原部又是怎么会事,总不能也是来联姻的吧。” “这就不知了,倒是没说来联姻,但我看着挺像。”陆乘舲一边与他布菜,一边说。 谢安澜一顿,问,“你见过人了?” 陆乘舲嗯了一声,眼眸里流露出一抹惊艳,“今天他们进帝都城的时候阵仗都挺大的,我远远地看了一眼,那草原部公主身段美极了。” 只是远远地看到一个背影,就有一种让人沉沦的美,可以想象她揭下面纱时,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这样美貌的公主怎么看也不可像是放出来做质子的。 谢安澜眸色一沉,“那草原部的人不都是风吹日晒马背上讨生活的吗,怎么可能养得出这般水灵的人,你定是看错了。” 谢安澜尖酸的语气,让陆乘舲顿了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因为他夸赞了别的女子吃醋了。 唇边不禁露出一个莞尔的笑容,原本有些没胃口的食欲,只因这一句话,多吃了半碗。 晚上,谢安澜还有些要处理,就先去了书房。 陆乘舲则是独自在寝殿里,怀里抱着一个用棉花絮的枕头,半个身子窝在床榻上,一页一页翻着王府的进账。 谢安澜说把宸王府的交给他,就真的交给他了,现在谢安澜只处理事务,不管账务 。 所有的账务都在陆乘舲手中,甚至谢安澜那边要用钱,也得从他手中走账才行。 随着宸王府的资产越来越多,账面上的钱也一月一月往上翻,如此庞大的一笔钱捏在手中,陆乘舲在考虑该怎么合理花出去。 “把宸王府重新翻修一遍吧,再多买些古董字画摆上。”陆乘舲在脑海里想了想花钱的法子,最后实在是想不到了,只得又把目光打在宸王府身上。 陆初一在床踏下候着,眼睛有些虚浮地看了眼,如今已经被自家少爷装璜得金碧辉煌的宸王府,有些气弱道,“少爷,再装下去都比皇宫辉煌了。” “是吗?”陆乘舲抬眼,在四周打量了一下,浑然不觉。 可是看到秋棠与初一使劲点头,他不得不沉思,是不是当初宸王府的落魄给了他映像太过于深刻,所以总是有一点钱,就止不住往这方面想。 “那钱还能怎么花?”他向来都是想方设法赚钱的,如今让他花钱,对他来说有些为难了。 总觉得这钱他是越花越多。 初一和秋棠对视一眼,两人均是摇头,如今的宸王府可是彻底告别了寒酸。 庭院深深,黄山假石,临湖水榭,碧树琼花,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奢华非凡。 光是打理每日打理这些的下人就有三百多位,更别说其他的了。 他们能想到的花钱方法,都想到了,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谢安澜从书房处理事情回来,听到他们几个在一本正经讨论花钱的事,有些忍俊不禁。 “花钱不还简单,明儿我带你出去花。”谢安澜靠在门边笑笑了,眼底些许的疲惫,他今夜把该处理的杂事都处理掉了,明天正好可以给自己放个假。 “行。”陆乘舲知道他是个花钱的行家,此时交给他错不了,爽快地点头同意。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两人早早的就起来了,不过不是去花钱,而是尊太后旨意进宫。 这邕朝的太后就是摆设,毕竟七个子嗣中,没有一个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且她娘家也不显赫,别说是皇帝皇后,就连谢安澜他们这些王爷,她也奈何不了。 今儿她的召见也不是她自己的意愿,而是帮皇后代召见。 这不是,草原部和雪国的公主来了邕朝,该说不说,一顿设宴款待是不能少的。 今天谢安澜与陆乘舲穿着同色系的明黄衣物,头上的簪子,腰间的玉佩都是同款,他们二人气质又相当,让人一看就知这是一对。 这次设的筵席在摘星阁,没有上次的琼华阁繁华,但剩在宽敞。 只因今日不光有几位王爷,甚至朝中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也会到场,不找个宽敞点的阁楼,塞不下。 谢安澜带着陆乘舲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也不去与其他人打招呼。 他不去与其他人打招呼,其他人倒是想与他打招呼得紧。 他们夫夫二人一进来,在场的不少人就眼睛一亮。 不是被他们那亮眼的同色系衣裳吸引,也不是被两人容貌不相上下而吸引。 而是纯粹的就想巴结宸王。 如今邕朝上下的有钱人不多,谢安澜这位宸王凭一己之力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把落败的宸王府给重新兴旺起来。 不仅有那生钱的水泥,还有一座令人艳羡的铁矿啊。 他们这些人中不乏也有想去分一杯羹的,奈何宸王府根本不接纳他们。 想找个机会接近谢安澜吧,谢安澜又基本上不出府,出府也是去忙,想遇都遇不上。 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了,他们可不想再错过这次机会。 于是谢安澜这里刚一座下,就有人到了他们跟前。 “宸王殿下,别来无恙啊。”站在二人面前的行礼的,还是谢安澜的老相识。 当初被他挖了梅树的户部尚书王勐。 五短身材的他,笑得一脸憨厚,仿佛谢安澜不曾挖过他家梅树一样。 “王尚书,你家的梅花今年可还好。”谢安澜端起酒樽,笑盈盈地看着他。 王尚书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尚好,再过两月又到了梅花盛开的季节,宸王殿下若是喜欢,回头下官再给您送上些。” 有人送礼上门,谢安澜向来来者不拒,笑道,“那感情好。” “那就如此说定了。”王猛听见谢安澜应下了,一脸喜意,仿佛能把他心爱的梅花送给谢安澜是一件特别荣耀的事一样。 谢安澜,“成,那本王就静候王尚书大驾了。” 王勐脸上的喜色骗不了人,他的成功,让其他人看到了希望。 觉得这宸王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陆陆续续的都过来想在谢安澜面前混个脸熟。 可惜这次谢安澜直接就翻脸无情了。 不管这些人再怎么打招呼,他都低着头剥着手中的橘子,连眼皮子都未曾抬起过。 剥完了橘子皮,他就一瓣一瓣地喂到他那位男王妃的嘴里,还语气宠溺地问道,“甜不甜。” “甜吧。”陆乘舲吃着是甜的,但他看了看面前脸色尴尬的几位朝臣,他都替他们酸得慌。 几人甩袖而去,陆乘舲好笑地看着谢安澜,“殿下为何不给这几位大人面子。” “其中有两个是礼部的,就那些个说我不该放烟花的。”谢安澜把剩下几瓣橘子吃了,又重新拿了一个。 陆乘舲顿了顿,唇角牵了牵,止不住地笑了起来,“我竟不知殿下如此记仇。” “那是当然,我心眼可小了。”谢安澜直接承认,“小到只能装得下你一个人,所以除了你以外的人我都记仇得很。” 还在捧腹忍笑的陆乘舲顿时被谢安澜这句话,撩得面红耳赤。 明明两人都已经彼此熟悉对方,可他还是会在对方不经意间吐露的话语中,心跳得厉害。 “你呢?”谢安澜说完又凑到陆乘舲耳畔问道,“你的心有多大。” “殿下多大,乘舲的心就有大。”陆乘舲夺过谢安澜手中的橘子,帮他剥起来。 剥好了又放在谢安澜手中。 谢安澜却是不依,扬头,“喂我。” 陆乘舲看看周围不少在打量他们的人,神情有些不自然,打商量道,“能不能……回家喂。” “不能。” 谢安澜的语气不容置喙,陆乘舲轻叹一声,把橘子放在自己唇瓣,一点点的喂到谢安澜唇中。 “吧嗒——” 他们这一举措,直接又震惊了周围不少的朝臣,不少官员惊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了。 临座的谢观潮看见这一幕,倒是神色如常了,谢安澜更不要脸的事,他都见过。 不就喂个橘子而已,在他这里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 谢安澜心满意足地吃到了橘子,眼神稍斜,看向某个打量了他许久的角落,轻轻弯了弯唇。 此刻那角落处,雪国公主的侍女凝冬,站在她身后,揪着衣角,神情有些紧张,“公主好了吗?看到宸王了吗?” 她们是好不容易买通一个宫女才能知道宸王坐哪里的,此刻公主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再看下去,恐怕就要惹人注目了。 和亲公主如此不知羞,偷偷来看未来夫婿,传出去还不知道如何被编排。 “看……看到了。”雪国公主雪翎在侍女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将头探回来,肤如凝脂的脸上还有一抹朝红,说话的语气支支吾吾。 “那宸王长得怎样?”凝冬有些好奇。 “挺好的看得,就是……”雪翎看到谢安澜容貌的时候,还是比较满意的,那金相玉质的容貌,一举一动间都透着股贵气。 就是回忆起她看到的那一幕,雪翎忍不住低头蹙了蹙眉,暗暗咬了咬殷红的嘴唇,缓缓吐出几个没头没脑的字,“不……不太好。” 长得好看。 就是不太好。 这两句话让凝冬彻底迷茫了,那这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或者是好看但身体不太好? 可也没听人传过宸王身体不好啊。 “走了,回去换舞衣了。”凝冬还在思量,雪翎已经缓过神来,冷静了下来。 才走两步,她又想到昨天进帝都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碰到的那位草原部质子的公主,抿抿唇,秀眉又是一蹙。 “公主怎么了?”凝冬见她们家公主停步蹙眉,还以为公主旧疾复发,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雪翎柔柔一笑,“我就是想到昨日同我一同进宫的那位妹妹,有些心疼她罢了。” “心疼她?”凝冬不解。 雪翎哀伤道,“我两都是苦命的人,看似贵为公主,实际上呢,一个被父亲拿来联姻,一个被父亲送来做质子。” “公主……” 凝冬听她如此一说,心都揪了揪,她家公主从小就患有心疾,如今还被君主送来和亲,真不知君主如何想的。 “没什么。”雪翎淡淡笑笑,“能为父皇分忧是我的福分。” “只是……”雪翎说道这里又微微蹙起眉,看起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只是什么?”凝冬忙问。 雪翎淡淡地苦笑一声,“只是那宸王已有王妃,还是位男王妃,容貌倾国倾城,而那草原部的公主妹妹容貌也倾城,若我今日不能惊艳那宸王的话,恐怕父命难成。” 凝冬也跟着皱眉起来。 确实,她们家公主其实长得也不差,但与昨儿那惊鸿一瞥的草原部公主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听说今夜,那草原部的公主也会献艺,若让她献艺在前,自家公主必定会被比下去,若是不能获得那宸王的青睐…… 凝冬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公主,紧锁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主回去吧,我待会去打听打听,看看那位草原部的公主献的是何艺。”凝冬思索了一会,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搀扶着雪翎回了她们的寝殿。 此时,相隔不远的草原部公主寝殿内,下人们正在紧锣密鼓地检查着今晚用来献艺的乐器。 一切都很正常,几个检查的下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而她们这口气还未松下去,就发现她们家公主今晚要献艺的胡琴坏了。 “公主……” 草原部公主的贴身侍女茜草拿着那把断掉琴弦的胡琴来到跟前,神色有些焦急。 草原部公主蒙赫幽正拿着一炳邕朝特有的精美铜镜在照自己,就算是略有些模糊的铜镜都遮不住那倾国倾城的五官。 一颦一笑,都勾人心弦。 更别说那美到极致的身段,配合着她们草原部特有的服饰,隐隐约约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腹,根本让人挪移不开眼。 “什么事,如此慌张。” 蒙赫幽不慌不忙地从拿开铜镜,轻瞥了眼侍女,后又把目光落在她心爱的胡琴上。 “断了?”蒙赫幽凝了凝眸,看不出有多慌乱。 “公主……这可怎么办?”茜草有些急切,她家公主最擅长胡琴了,一手琴艺让人惊叹,如今这琴弦一断,光是重新换弦调音都要耗费不少时间,显然是来不及了。 “慌什么。”蒙赫幽淡淡垂下似蝴蝶羽翼般的眼睫,脸上没有半点慌张。 “先去查这弦怎么断的,再把献琴艺改成舞艺吧。”蒙赫幽稍稍一顿,便给出了解决办法。 茜草脸色苍白的应允,“看来也能这样了。” 她家公主琴艺高超,舞技也是毫不逊色的,就是这舞技不如琴技那样惊艳罢了,但就凭公主的姿色用来震惊这群邕朝人,应该还是够用的。 就是这琴弦,究竟是怎么断的呢? 茜草想不明白,准备下去仔仔细细查上一番,还未退下,却又被蒙赫幽拦住,“等等。” “公主可还有吩咐?”茜草顿住。 “那雪国公主是来联姻的,你可知是与谁联姻?”昨天她们才匆匆进帝都,又是敌国质子的身份,与那雪国公主只是擦肩而过,就被邕朝的皇后安排到了这寝殿内,什么消息都不知。 但那雪国公主既然是来联姻的,就应该安排到邕朝皇帝的后宫去才是,怎么会与她的寝殿相聚不远。 茜草笑了笑,回道,“奴婢昨日路过他们寝殿时,听见他们再找宫女打听一个叫宸王的王爷,奴婢没估错的话,他们要联姻的应该就是这宸王。” “宸王,怎么又是他。”蒙赫幽听见宸王这两个字,向来淡定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不淡定。 茜草一愣,“公主知道这宸王。” 何止知道。 蒙赫幽暗暗咬了咬牙,临行前大哥与他说得那些话,她都记在心里,恨不得把这个叫宸王的给碎尸万段了。 但她得忍住,她现在只是一个质子,不能轻举妄动。 “不认识,就是听父汗和几位哥哥们提过一句,有些好奇罢了。”蒙赫幽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又重新拿过铜镜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宸王的名字。 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了下来,外面的筵席也进行得差不多了。 两位他国来的公主终于被传唤到了摘星阁。 “雪国公主雪翎献舞曲,祝愿邕朝与雪国永结好邻,友谊长存。”有内侍奸细的嗓子高声唱贺,原本来有些喧闹的宴会,顿时寂静了下来。 他们可没忘记他们来参加这筵席是为了给雪国一个面子。 有清澈的奏乐声响起,与邕朝的奏乐有些不同,雪国的乐声带点自然的味道,给人一种静心的感觉。 前奏的乐曲差不多弹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身羽白的女子才从回廊中惊鸿入阁。 莲步翩翩,亦步亦趋都有一种韵动的美,踩着乐点缓缓而来,此时宴上的所有人都放下手中酒杯,被这女子的舞姿吸引而去。 其中不乏有面露欣赏之色的。 谢安澜看了两眼就把目光收回了,他可没忘记上次他家王妃就因为他在家宴上欣赏了一下舞女的舞姿,回去之后就半个月没用膳。 谢安澜是不打算看了,可那雪翎像是缠上了他一般,到了他跟前就停下了。 面朝着他,翩翩起舞起来,那眼神里仿佛长了勾子,每一眼都在勾魂,可惜容貌不行。 总给人一种清苦的感觉。 谢安澜顿觉无趣,搂过陆乘舲,撩了撩他身后的青丝,看着他那隽秀轮廓出神。 面前雪国的公主在向他们献舞,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她而来,而他又被谢安澜如此目光灼灼地看着,陆乘舲轻轻推了推他,让他注意点。 “怕什么,方才更大胆的都做过了,现在我看你怎么了,你比她好看。” 谢安澜说这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那面前跳舞的雪国公主听到后,一顿,踩错了两个舞步,却又不得不咬牙继续跳下去。 蒙赫幽站在回廊角落,看到雪翎就一直在一对男子面前跳舞,就知那其中一个必定是宸王,徐徐眯了眯眼,仅仅只是一瞬后,复又恢复原本那副勾人心魄的魅惑美人样。 雪翎一曲毕后,向谢苍溟他们行了个告退礼就脸色苍白的下去了。 随后是蒙赫幽上来。 众朝臣听到草原部三个字,面色都俱一变,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两国间,二十多年的战争,邕朝士兵死亡无数,早已结下了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会他们好脸色。 蒙赫幽当然能感觉到整个邕朝的人都不欢迎她。 但她人都到了邕朝,已经没有退路了,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须走上去。 蒙上面纱,听着草原部特有的鼓乐,蒙赫幽深吸了一口气,**着雪白的脚,踏着柔劲的舞步,进入了邕朝所有人的视线中。 朝臣们根本就没拿这位公主当回事,连个眼神都未曾赏给她,几个凑在一起自顾自地说着话,看也不看她的舞姿。 即使这位公主,确实比前面那位公主跳得好多了,甚至当他们觥筹交错的时候,粗略扫过一眼,眼中也有闪过惊艳之色。 但这也不能洗刷他们对草原部的憎恨。 一舞毕,蒙赫幽的脸上的面纱随着最后一声奏乐而落下,恰好所有人都以为完事了,纷纷抬起头来,刚好看到她落纱这一幕。 顿时怔住。 她那张脸本就魅惑,这会跳过舞后,面颊上带着点潮红,更是给她的魅惑增色不少。 红唇微张,眼波媚意荡漾,一呼一吸都牵引着人心弦。 她眨了眨眼,像是没察觉宴中人的转变一样,朝上首的谢苍溟行了行礼,准备退场了。 陆乘舲看着她赤脚离去,那落在他们桌前的一方面纱,皱了皱眉,喊住她,“公主请慢。” “嗯?”蒙赫幽回神,看到陆乘舲的脸,顿了一下。 “公主你的面纱落了。”陆乘舲躬身捡起地上的面纱,递还给她。 复又在她那双洁白的脚丫上一顿,及其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两方用来擦拭秽物的手帕,盖住她的脚丫,语气略有些僵硬道, “深冬地面寒凉,还请公主保重身体。” 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席座,表情有些冷漠。 蒙赫幽手中攥着那被陆乘舲捡起来的面纱,感受到脚背上那柔软的骑丝巾,神情略略呆滞,最后是跟着她的侍女走下去的。 早早跳完舞,在下方席坐着的雪国公主看见这一幕,捏紧了自己的衣角,眉心一拧,眼眸幽深。 不止她,谢安澜此刻也是眸色一沉,凤眸微挑,神情有些阴郁地拉过陆乘舲的手,用净手的帕子,一根一根仔细给他擦干净。 低哑问道,“为什么要给她捡面纱。” 陆乘舲抿了抿唇,“她面纱掉我们桌前了,脏。” 谢安澜愣了愣,“那你又为什么给她遮脚。” “污眼。”陆乘舲抬了抬眸,看清谢安澜神情后,才后知后觉他好像误会了,“我用的是给金子擦过屁股的帕子。” 谢安澜本来很生气的,却被他的解释给逗乐了。 两人说说笑笑,那雪国的公主和草原部的公主时不时就会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而后又迅速的挪开,各自若有所思。 宴会结束的时候,陆乘舲故意落后了谢安澜一步,与陆初一吩咐道,“明日跑一趟候府,请姑母把表姐送回帝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0 23:55:28~2020-07-21 23:5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82043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饼饼喵的一声、一缕清欢 10瓶;覆水难收我就不收了、dl帝洛 5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3瓶;满月十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啊?” 陆初一直接被陆乘舲的话给惊到了, 完全不明白他家少爷这又是做什么。 陆乘舲的目光在身旁纷纷往宫外散去的朝臣们身上顿了顿。 眼眸有些暗沉,从手中摊出一堆纸条来。 这些都是他适才在宴会上离席的时候收到的。 字条上全是那些大人家中适婚少女的姓名排行。 他不能生育,宸王府如今又没个侧妃, 不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呢。 只要能为殿下诞下子嗣,继承宸王府,就算是做侧妃,也有不少人愿意前仆后继。 再加上, 宴会上的那两个公主, 一整晚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谢安澜。 陆乘舲的太阳穴顿痛着,连心尖都泛着一股噬疼,偏偏他又不能不为谢安澜考虑。 紧紧抿了抿唇, 声音有些沙哑,“我不喜欢那两位公主,而宸王府又需要一位侧妃, 所以……” 陆初一小脸一紧, 张了张唇,半天才讷讷道, “可……可表小姐她脑袋有些不正常,少爷你确定要接表小姐回来?” 陆初一可没有忘记当初傅云婉陷害他们家少爷的事。 如今真要把她纳给王爷做妾的话, 以后宸王府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表姐她其实还好。”陆乘舲垂了垂眸,“就是有些嫌贫爱富罢了, 如今宸王府已经不是当初的宸王府了,想必她是愿意的。” “何况。”说着陆乘舲痛苦闭上了眼睛, 彻底遮住眼眸里的落寞,不想让外人窥探他内心深处的伤痕,“我……我私心里也想要一个拥有我与殿下共同血脉的孩子。” 陆乘舲说完再睁开眼,双眸悲痛而又坚决, “表姐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初一见自家少爷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明明他只需要负责照办就是,但心里莫名其妙的觉得很不爽。 心底某处还隐隐约约为少爷心疼着,甚至脑海里还闪过一抹对傅云婉的怨恨。 如果当初她没有陷害少爷,少爷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了。 但…… 那样的话,好像又遇不上王爷。 陆初一抓了抓头,他心里有些矛盾。 一时觉得少爷能够遇上王爷是幸运的,一时又觉得遇上王爷是不幸的。 天人交织了会,也没弄清楚,他究竟在矛盾什么。 总之就是很矛盾。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谢安澜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才发觉身边的人不见了,回头一看,陆乘舲和陆初一两人落在后面不知在说些什么,又只好折返回来。 “没。”突然听到谢安澜的声音,陆乘舲还惊了一下,慌张地摇了摇头,又掩饰道,“就是一些生意的上事需要交代罢了。” 谢安澜挑了挑眉,显然陆乘舲拙劣的演技并没有骗到他,不过他也不打算深究。 两个人在一起最讲究的就是信任,既然对方不想说,他不问就是。 搂着他的肩轻声问道,“那讲完了没。” “讲……完了。”陆乘舲木木的回了一句,就被谢安澜拉着向宫门口而去。 “初一,别忘了。”上马车前,陆乘舲还担心陆初一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又交代了一遍。 “嗯。”陆初一沉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少爷别无选择,他是真的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表小姐! “什么事,弄得这么郑重。”上了马车,谢安澜看了一眼两人的神情,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陆乘舲躬身进马车的动作一顿,缓缓回道,“没什么,殿下过些日子就知晓了。” 谢安澜嗯了一声,便彻底不再问了,阖上眼睛,闭目养神起来。 第二日,陆初一早早的就出了府,去了趟威远候府。 方茹听清陆初一的来意后,还愣了好半天。 “王妃他就真不介意?”方茹怔怔的,毕竟当初傅云婉那么陷害他,现在就当真一点都不计前嫌。 陆初一收起心底那点厌恶,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侯夫人这话说得,再怎么说我家少爷与表小姐也是血亲的姐弟,这姐弟间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哪里会记仇。” 陆初一这话说得漂亮,让方茹无法反驳,但她又不相信陆乘舲真有那么好心。 过去十年里他们侯府对这孩子一向不闻不问,就算那孩子不计较,但也不会如此来亲近就是。 方茹微微敛容沉思了会,良久才缓缓道,“那就多谢王妃他抬举我们家云婉了,不日我就会派人将她接回帝都,陆管家只管回去等消息便是。” 陆初一得了确信回去向陆乘舲交代了。 方茹却一直坐在侯府的正厅里没动弹。 她的大儿媳陪了她好大一会,有些怯弱地问,“母亲,就真的让妹妹回来嫁进王府做侧妃?” “妹妹曾经那样陷害过宸王妃,宸王妃怎么可能如此好心,八成憋着其他主意呢。”侯府大娘子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是男子遭人如此陷害,简直想喝了对方血吃了对方肉的心思都有了,怎么可能还会如此好心。 方茹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当初把云婉送去青州,虽然是我心里有气所致,但也是为了保全她,她闯下如此祸事,如果不送得远远的,怕是要不了几日就命上黄泉。” “如今……”方茹皱了皱眉,想到陆初一的那番话,她实在是猜不透陆乘舲的心意,“罢了罢了,个人有个人的命,她自己造的孽让她自己去还吧,从今往后的造化就看她自己的了,我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方茹说完,瞬间全身的精气神都掉了半截,靠在主母椅上揉着发涨的额头。 侯府大娘子站起来身,主动替她按揉着。 消息传回青州,傅云婉正揉着酸胀的手腕,抄写着本月的佛经。 经过一年时间的摧残打磨,她身上的那股戾气已经消失了大半。 从前她还会对管教她的几个教习婆婆面露怨恨,想法设法地在心里想,等她出去以后出人头地了她就要如何如何叫她们生不如死。 但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她就不敢再有这种想法了。 这座禅院又建立在高山之上,是一座清修院,院里只住着几个女道士,一年到头都没有其他人来。 而她也不出去。 原本她想着父亲母亲就算再狠心,也就关她个几个月,就会接她回去。 再不济,大哥二哥他们也不会忍心看她在这里受苦的。 结果她每日等,日日等,等来的都是青州山上的清风。 如今马上就快一年了。 家里人别说是来接她的,连封音信都没有。 她……好像被家人彻底给遗忘了。 一旦接受这个事实,她那些怨恨的念头就不敢再有了,每天老老实实抄佛经学规矩。 她害怕了。 害怕有朝一日父亲母亲连佛经也不让抄了,规矩也不学了,这些教习婆婆也不见了,从此只留下她一个人在此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每每想到这些,她夜里就恐惧得睡不着,白天起来,一日比一日的用心抄佛经,再没了之前的敷衍了事,佛经上的字一天比一天写得工整,学规矩也一天比一天学得认真,到现在教习婆婆们已经都不再教导她了。 她希望她的努力能够让父亲母亲看到,从而把她接回去。 然而等来的只不过是一天又一天的失望。 今日也不例外,傅云婉再次从噩梦中醒来,躺在床上睁了好大一会眼睛,才窸窸窣窣从床上起来,整理好被褥后,缓步出了房门,自己去厨房打水洗漱了一番。 随意吃了点清粥后,她就进了抄佛经的禅院,研磨蘸笔开始一字一划抄写起来。 佛经抄来抄去也就那几本,她日日抄,夜夜抄,基本上都已经会背了。 现在更是看一眼,就能全都默写下来,因此抄写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一百本以前她抄一个月都抄不完,现在勉勉强强写完还能有点剩余时间。 多出来的时间,她还给方茹和傅铮一人做了几件衣裳,可惜帝都没来过人,也没人回帝都,就一直没送回去。 她正抄着佛经,突然有人推开了她的房门。 她微微有些错愕,自从教习婆婆不再教她规矩之后,她这房门就再没有人可以随意这样闯入了。 她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蹙了蹙眉,转过神来,有些不悦道,“什么事。” “小姐,主母让我来接您回帝都。”进来的是一个一直跟在方茹身边的婆子,这会她看到有些清瘦人也变得跟从前不太像的傅云婉也愣住了。 傅云婉再次听到这声久违的小姐,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她还是强行忍住了,颤声问了句,“母亲真的让你来接我回去了?” 语气几乎不敢相信,红枣甚至还看到她伸出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掐,疼得她直抽气后,仿佛才相信这不是梦。 “是真的。”红枣点了点头,“还是小姐收拾收拾东西跟着奴婢回帝都吧。” “好。”傅云婉当下就站起身来要去收拾东西,但才走了一步,又很快从巨大的喜悦中冷静下来,“母亲为何突然又同意让我回帝都了。” 通过一年的反思,傅云婉也意识到她当初办的事情有多么错误。 如今她无论做什么恐怕也弥补不了这份错误,所以母亲不可能这么快原谅她,一定是还有别的事。 红枣倒也不对她隐瞒,将方茹告诉她的话,尽数告诉了傅云婉。 傅云婉听完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宸王当真在一年内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兴旺起了宸王府?”傅云婉的语气仿佛在听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她当初在帝都时,可是一点一点的看着宸王府落败的。 所以才会那么恐惧嫁过去。 一想到她以后要跟一个烂赌的夫君相伴一生,她当时的恐惧不比现在少。 “是的,小姐,千真万确。”红枣肯定地点了点头,“青州就有不少商人捐钱修路,回帝都的时候,小姐能够乘坐一段修好的水泥路,到时候小姐就知奴婢说得话是真是假了。” “知道了。”傅云婉垂下了头,她住在这山上,山下的消息都传不上来,更别说远在帝都的事。 明明只是被关了一年,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真不知道再多待两年下去,她会不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傅云婉放下马车车帘,看了眼那条平整而又坚不可摧的水泥路,在心中感叹了一声。 这次回帝都,说什么她都不要再犯傻事了,任由表弟处置就是,只要别在把她关在那与世隔绝的地方就好。 从宫里回去,谢安澜又忙碌了几日才得空,一大早的两人就穿戴好衣服,准备今天好好的去花一花钱。 “殿下,先从哪里开始?”走出王府不远,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陆乘舲左右看看,向谢安澜问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只需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就能瞬间把身上的钱花光。”谢安澜笑了笑,看了看两人身上穿得工工整整的衣服。 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去谈买卖的。 “什么地方。”陆乘舲好奇。 “跟我来就是。”谢安澜牵着他,也不管旁人看他们怪异的眼神,向一条有些僻静的街巷而去。 不多时,他们就停在了胜安赌坊的面前。 陆乘舲抬头凝视了会赌坊的店招,好半天才忽地一笑,“殿下这个花钱的地方可真是选得妙。” “那是自然。”谢安澜得意地挑了挑眉,带着他进了赌坊。 早晨的赌坊不如晚上的那般喧嚣,那些地痞流氓一类如今还在家里呼呼大睡。 赌坊里也是冷冷清清的,除了些从昨夜赌到现在还在赌的赌徒们,就剩下一些哈欠连连的小厮。 怕污了陆乘舲的眼,谢安澜也是刻意挑的这个时间段。 他们刚一进去,在柜台上垂头打哈欠的李有乾晃了晃脑袋,准备迎接客人,当抬起头看见是谢安澜的时候,懵了懵。 “李掌柜,有段时间不见了,怎么不认识了?”谢安澜朝他笑了笑。 “宸王殿下。”李有乾瞬间清醒了,朝谢安澜躬身行礼,末了又对陆乘舲行了一礼,“王妃殿下。” “无须客气。”谢安澜甩了甩袖,看起来潇洒极了,“闲来无事,我们到李掌柜这里消遣消遣,李掌柜看着安排安排。” 李有乾听完脸色变了又变,前些日子他送账册入宫的时候,才听陛下唠叨过,宸王那么大的赌瘾都能戒掉,可见这天底下的赌徒们也是可以戒掉赌瘾的,就看他们想或不想。 结果陛下这话还没说几天,宸王又旧病复发了,这次甚至还带着他的王妃一起前来,这……这不是等同于在打陛下的脸么。 李有乾有心想张口劝一劝,但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怎么李掌柜这是不欢迎本王了?”谢安澜见他呆着迟迟不动,眉梢一挑,有些不悦。 “没有,没有,宸王殿下请跟我来。”李有乾心头大跳,哪里敢得罪谢安澜,忙压下心头的杂念,躬身抬手迎着谢安澜往里走。 两人还未走上两步,赌坊门口的帘子却又被一人撩起。 三人听到动静,齐齐转了转身,随后几人皆是一愣。 “哟,皇兄,今儿稀客啊。”河间郡王谢华容见到谢安澜带着陆乘舲,呆滞片刻后,笑了一声,复又去撩门上的车帘,像是在迎接什么人。 不多时,就看到两道倩影从门外进来。 这下整个赌坊变得可好看了。 谢安澜狭长的凤眸一挑,脸上带着淡淡的冷漠。 陆乘舲则是直接毫不客气地凝了凝眉,紧抿着唇不想说话。 “雪翎见过宸王殿下。”雪国公主雪翎看到谢安澜时也是一愣,旋即立马行礼。 “蒙赫幽见过宸王……王妃殿下。”草原公主蒙赫幽一进来注意力就全放在了陆乘舲身上,直到旁边的雪翎行礼,她才紧跟着不紧不慢地行礼。 “嗯。”谢安澜淡淡应了声,根本没有想搭理的想法。 奈何谢华容的眼睛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像是没有发现尴尬一般,笑道,“皇兄可有段日子没来赌坊了,今儿怎么有兴致来耍耍。” “想来就来了。”谢安澜斜视了他一眼,语气极为敷衍。 “来都来了,正好这几日皇后娘娘命我带着两位公主在帝都转转,能去的地方都去了,最后无奈只得带她们来此处寻个乐子,皇兄不如一起做个伴。”谢华容语气有些骄傲,像是招待两位公主的事落在他头上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一样。 殊不知,谢安澜和陆乘舲听到冉如烟找了他接待两位公主时,都在心里憋着笑呢。 谢华容是个什么无赖性子,全帝都的百姓都知晓,找他接待两位公主,分明就是没有把这两位公主给看在眼中,当然也没有把他看在眼中,才会把这个烫手山芋给他。 而谢华容也果真没有辜负冉如烟所托,带着两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来赌坊这等肮脏之地,可真是……做得好极了。 谢安澜在心里笑过后,偏头看了看陆乘舲,他都听他的。 陆乘舲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碰上也就算了,碰都碰上了,老躲着也没意思。 几人协商好,李有乾就把他们这几尊大佛给全都安排到了天字号包厢,任由他们玩。 “两位公主可有喜欢的。”天字号包厢里什么赌钱的都有,谢华容秉持着他一惯的“风度”让两位公主先挑。 两位公主从小都是在深宫中长大,又都是初入这等地方,对赌技一类,完全不熟,这会被那些花花绿绿的迷花了眼,两人都指了指最简单的骰子,“就这个吧。” “好。”看到骰子,谢华容脸色白了白,想到上次与谢安澜玩的也是骰子,脸色略略难看地看向谢安澜,“皇兄,这次可不能再像上次那个赌法了。” “这是自然。”谢安澜躺在椅子上,抬起一条腿,神情随意得不行。 看得谢华容切齿,自从上次被谢安澜坑了后,他看到骰子就想吐,今天他若不能靠着这骰子把钱赢回来,他心有不甘。 陆乘舲站在谢安澜身后,看清楚了谢华容那咬肌的蠕动,俊眉微挑,沉了沉眸子。 两位公主各自占据了赌桌左右两边,谢安澜坐上首,下首谢华容。 为了公平起见,骰子由庄家摇,但庄家不下注。 谢安澜今天是来花钱的,又不是来赢钱的,随手就掏出一踏银票放在桌上,也不等庄家落骰,就往大字上面扔了一万两。 他这一掷,直接就震慑了在场的三人。 两位公主出身皇室,见过的金银珠宝无数,但也无法做到像谢安澜这般一掷万金。 一时间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她们若是不跟显得有些玩不起,若是跟身上带的那点钱却又玩不了几次。 谢华容又再次磨了磨牙,他当然知道谢安澜最近有钱,可也没想到他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万两银子,他全身上下加起来就带了几千两,这岂不是故意为难他。 谢安澜的眼神在几人身上转过,将几人的心思都看在了眼里,手托在下巴下面,无所谓地说道,“我押我的,你们随意。”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三人神色一松,各自押了一百两在小上。 谢华容甚至暗自挑了挑得意的眉头,谢安澜今天这么大方,看他不把他给输给底朝天。 果然庄家打开骰盅,一个一,两个三,是为小。 谢华容毫不客气地将谢安澜扔在桌上的银票刨过来,与两位公主分了,一脸得意道,“那皇兄我就却之不恭了。” 谢安澜挑眉嗯了一声,没把一万两银子看在眼里,又从怀里掏出一万两来,丢在“小”字上。 谢华容前脚刚分完一万两,自己得了三千多两,还没来得及高兴,复又看见桌上的厚厚地一踏银票,面色一尬。 谢安澜这样显得他很小家子气。 蒙赫幽刚赢了谢安澜钱,心里还是高兴的,也算是小小地报复了一下这位宸王,结果看到他眼睛都不眨又掏出一两万来,显得她特别蠢。 唯独雪翎没有赢钱的喜悦的,有些钦慕地看着谢安澜,但是触及到谢安澜身后陆乘舲的目光后,复又蹙起了眉头。 她总觉得这位王妃不好对付,更重要的是,有这位珠玉在前,她的容貌本就不得宸王喜欢,旁边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草原公主,她该怎么移开面前的两座大山引起宸王注意? 蒙赫幽此刻的确是在看谢安澜,不过她的眼神根本就没放在谢安澜身上,而是放在了谢安澜后面的陆乘舲身上。 一想到宴会那晚,在所有人都对她这个草原公主厌恶的时候,只有这一人温柔替她捡起面纱,还拿他自己的手帕细心替她盖脚的举措,她的脸就微不可闻地红了一下。 见桌上的两位公主都只对谢安澜“暗送秋波”,谢华容心底更加不耐烦了,加剧了想让输光谢安澜的心态。 “再来再来。”谢华容嚷嚷着又往桌上下了一千两银子的赌注,提醒庄家继续。 就这样十把,谢安澜已经输了十万银子。 谢华容分得了三万两银子,彻底赢红了眼,一次比一次笑得开心,已经顾及不到旁边两位公主了,眼中只有赢字。 两位公主再傻也明白了,这位宸王赌运太差,只要与他押相反的点数准赢。 钱谁不喜欢,即使是皇室公主也不可能拒绝这送钱上门的诱惑。 随后又玩了会,在谢安澜将近输了快五十万两银子的时候,陆乘舲终究坐不住了。 清咳一声,“看你们玩得开心,不如加我一个。”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他,谢安澜抬颌笑了笑,“玩呗。” “比大小没意思,我想做庄。”陆乘舲看向庄家手中的骰盅,兴致盎然。 “那就让陆哥……王妃哥哥摇呗。”陆乘舲一说话,蒙赫幽心跳停了一顺,差点就说错了话。 谢安澜是没有意见的,谢华容也没有意见,雪翎倒是挺不欢迎陆乘舲的,但大家都同意,她一个人也不好拒绝。 陆乘舲接过庄家手中的骰子,一出手就放了二十万两银子放在了自己面前。 嘴角浅浅地笑了笑下,“你们随意。” 谢安澜挑了挑眉,跟押了二十万两在“大”字上。 陆乘舲一笑,蒙赫幽心跳就止不住地跳,她原本就在谢安澜手中赢了十八万两银子,这会不仅全部拿了出来,还自己添了两万两,押在了“小”上。 雪翎原本不想赌这么大,但她见蒙赫幽都押了,她身为雪国公主可不能落后与她,与是也咬牙凑了二十万两跟押上。 在心中默念着,不心疼不心疼,待会又能全部赢回来。 谢华容一看大家都押了二十万两,他也不能落后不是,可是他面前只有赢了谢安澜的十八万银票,而身上只带了两千两,无奈,只得找李有乾借了两万两银子。 想着反正待会就赢回来了,一会就能还上。 “那我动了。”大家都下了注,陆乘舲清瘦的骨节握住漆黑的骰盅,及其有韵律地摇了起来。 在场的四人各有心思。 不多时,陆乘舲手中的骰盅落下,大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漆黑的骰盅下,谁也没有注意到陆乘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痕。 谜底很快便揭晓了。 “三个一,豹子。”站在一旁的观看的庄家十分激动,“庄家通吃!” 看到三个一,是为小,还等着分钱的三人,还没高兴起来,耳边就听到庄家的这句,庄家通吃。 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可能?!”最先不能接受的就是谢华容,他可是借钱来赌的,就等着这把赢个大的,结果全被陆乘舲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1 23:56:02~2020-07-22 23:3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简单 6瓶;偏执 5瓶;42841080、coe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不可能, 这把不算不算。”谢华容一脸难以置信,就想耍无赖。 陆乘舲眉睫微蹙,撇了眼桌上两位苍白着脸, 但却没有开口的两位公主,语气生硬道,“想不到,堂堂河间郡王, 如此没有风度, 还没有女子来得大度。” 陆乘舲此话一说出口,原本也期许这把不作数的两位公主,皆是一凛。 他都这样说了, 她们若是再说些什么,岂不是坐实了不大度的言论。 蒙赫幽率先反应过来,一脸笑意地把自己身前的赌注推到陆乘舲身前, 像是一点都不心疼似的。 雪翎见蒙赫幽又比她抢先一步, 在桌下揪了揪自己的衣服,也装作一脸大方的把钱推了过去。 谢华容气得双手捏拳, 上面青筋暴起,什么叫他没风度! 二十万两银子啊! 二十万两银子就叫他给全部输了出去, 他怎么手就那么贱呐。 视线在谢安澜和陆乘舲身上来回扫过,一拳头砸在了赌桌上, 暴怒道,“你们夫夫两不会是合起伙来诈我们吧。” 谢华容越说越觉得在理, 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一把就把他们所赢的堵住全给赢回去了,肯定是他们算计好了。 谢安澜听得不乐意了,“为了这点钱来诈你还不至于。” “怎么就不至于了。”谢华容听得心头窝火, “我们三个加起来足足六十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谁知道你们夫夫两是不是一早就商量好了。” 谢安澜下巴微抬,眉梢稍扬,扫了眼桌上堆积成山的银票,语气讥讽,“六十万两银子中,其中五十四万两银子都是我自己出的,我是差你那六万两银子的人?” “没准……”谢华容有些许气若,顿了顿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些勇气,大声道,“没准你就是在用大钱钓我们小钱,谁知道的你的钱是不是就是这样挣来的。” 陆乘舲嗤笑一声,从宽大的衣袖中甩出比桌上所有的银票加起来更多更厚的银票来。 “河间郡王放心,我们家什么不多,就是钱多,你这几万两银子,我们还真没有看在眼里。” 陆乘舲这厚厚地一沓砸在赌桌上,赌桌都觉得自己颤了颤。 更是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尽管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穷人,但一座金山就这样直直地砸在他们面前,他们俱都心尖一颤,不可遏制地在心里尖叫。 这未免也太有钱了吧! 两位公主看陆乘舲的眼神都飘了。 谢华容也是被这厚厚地一沓钱给震懵了。 他料到了谢安澜不缺钱,但没料到谢安澜如此有钱。 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油然而生。 去年谢安澜还是个把宸王府给输得干干净净,连块地皮都没留下的赌徒,可以任由他不屑的人,怎么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之间就调转了个。 他吃饭都赶不上谢安澜挣钱的速度。 陆乘舲注意到谢华容迅速充血的眼睛,想了想,不屑道,“若是郡王赌不起,乘舲把这些钱还给郡王就是。” 说着陆乘舲就把他们各自的赌注往他们各自身前推了推。 蒙赫幽立马道,“王妃哥哥不用了,这点钱我还是赌得起的。” 雪翎,“……我也是。” 陆乘舲肯把钱还给他,谢华容心中一喜,刚想伸手去接,就听到两位公主此话,气得把那伸出去的手又颤颤巍巍地收了回来。 两个白痴,给钱都不要,还往外推。 “没人要,那我就收起来了。”陆乘舲看见他收回了手,眉梢一斜,手快地捡起了桌上所有钱,手拢到了衣袖里。 “嗳——” 谢华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乘舲把钱都收了,又气又心疼。 “郡王可还有别的吩咐。”陆乘舲扎了扎袖口,偏头看向他。 他这一问,其他几人也全都向他看去。 谢华容心尖都在滴着血,手指有些微微抽搐,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他就能把钱给拿回来,现在说什么都完了,还显得他特别丢人。 “没……没什么。” 谢华容衣袖下,指尖掐着掌心,几乎是吐血说出的这几个字。 “嗯。”陆乘舲也像什么也没发觉一样,扎好广袖,微微朝他们笑了笑,“那乘舲就不打扰郡王与两位公主的雅兴,与夫君两人失陪了。” 谢安澜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陆乘舲身边,理了理外袍,眼尾带着点笑意,声音轻柔,“走吧。” 陆乘舲嗯了一声,与谢安澜并肩走出了天字号包厢。 “王妃哥哥。”蒙赫幽不知为何,突然唤了他一声。 陆乘舲回头,低眉看了看她,似乎在疑惑为何叫住他。 “宫宴那天的事,谢谢了。”被陆乘舲看着,蒙赫幽突然心头一紧,她也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叫住他,只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只好胡编乱造了个理由。 陆乘舲面色一尬,而后又掩饰地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公主不必记挂。” 说完就跟着谢安澜下了楼,出了赌坊。 这么一搅和,他们三人谁也没了赌的兴致,谢华容更是没了心情继续带着两位公主逛下去。 于是出了赌坊,三人就有些不欢而散。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蒙赫幽从怀中抽出陆乘舲给她盖过脚的那两方丝帕来,凑到秀挺的鼻端下嗅了嗅,回味着陆乘舲离开时冲她的那一笑。 心又忍不住慌乱起来。 慌乱过后,又不可避免地蹙起了眉。 只要一想到那样丰神俊朗的男子,委身与另外一个男子身下,她就心生不忿。 像陆乘舲那样的男子,就该堂堂正正活在人前,像今日在赌坊里这般大放异彩,而不是像个妇人一样居于后宅,苦闷一生。 茜草看着她家公主,又拿出那带有异味的丝帕来嗅,面露些许嫌弃,好心劝道,“公主,要不回宫奴婢把这丝帕洗一洗吧。” “不行。”蒙赫幽眼眸一冷,“洗了这上面的幽香就没了。” “幽香?”茜草皱了皱眉,她闻到的明明就是难闻的异味,有些像粪便,怎么可能是幽香。 “就是幽香。”蒙赫幽肯定地点头,复又低头重新嗅了嗅,与她闻到陆乘舲身上的那股极淡幽香是一致的。 “……好吧。”茜草见她们家公主冥顽不灵,也不劝了,左右不过就是一点有味道的丝帕罢了,她家公主爱闻就闻着吧。 另外一辆马车中的雪翎,上了马车脸色就腊白了起来。 她这一次又一次被蒙赫幽带着走,弄得她不像个雪国公主,倒像个那草原公主的跟班。 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容颜,更是气得苍白不已。 “公主,是不是心疾犯了。”凝冬一看她们家公主上车,就脸色不太好,主动从身上翻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一粒褐色圆粒的药丸在,送到雪翎唇边。 雪翎极淡地瞥了她一眼,而后吞下药丸,闭着眼睛歇息了片刻。 直到马车快要行驶到宫门口的时候,她才缓缓睁开眼来,整个眼眸都湿漉漉的,眼泪将落不落,配合着她那张没有血色的容颜,看着惹人心情极了。 “公主怎么了?”凝冬心疼地问了一句。 “没事。”雪翎用躲了躲她目光,偷偷用手背揩去眼眸里的湿润,声音轻之又轻的自责一句,“我太没用了,不能为父皇分忧。” “公主,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能主动……来联姻就是为国君在分忧了。”凝冬不太同意雪翎的看法。 “可是……”雪翎咬着唇期期艾艾半天,才低头哽咽一声,“可是那宸王根本就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又住在邕朝皇宫里,邕朝天子也不迟迟下旨意赐婚,我……我……” 说着她就啜泣的说不下去了,眼泪似珠子般从脸颊滑落。 “是啊。”凝冬听完也止不住地皱眉,“这邕朝天子简直欺人太甚,都这么久了,还迟迟不下婚旨。” 言罢凝冬又转了转眼珠,安慰雪翎道,“公主你且安心等待便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真的吗?”雪翎抹了抹眼泪,语气有些不敢相信。 凝冬不再说话了,雪翎便也不再问,吸了吸鼻子低下头,看起来还在伤心。 实际上唇角几不可闻地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谢安澜与陆乘舲一同出了赌坊的门,也没有回宸王府,而是在帝都的街道上随意逛着。 谢安澜有意无意地瞥过那被陆乘舲塞得鼓鼓囊囊的袖口,略略有些好笑,“不是说好今天出来花钱的,怎么钱没花出去,反倒是挣了不少。” 陆乘舲脚步一顿,好半天似乎才想起来他们今天出门是来花钱的。 “对不起,我忘了。”陆乘舲懊恼。 “没事。”谢安澜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半点都不在乎。 “你说过手中的钱太多不花出去会出事的。”陆乘舲一直牢记着谢安澜曾经给他说过的这句话,有些沮丧。 原本今天有个花钱的机会,却被他给搅和了。 “无妨。”谢安澜侧过头看着他侧颜,笑了笑,“你想想我们花钱是想让这钱在世面上流通,从而让邕朝更加繁华,而不是留在我们手中积灰,而今天如果这钱落在谢华容和那两位公主手上,我们岂不是成了为虎作伥,资敌的坏人。” “在理。”陆乘舲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谢安澜,“所以你没有做错。” “那现在还要花钱吗?”被谢安澜说开,陆乘舲也不纠结了,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问了一声。 “不了。”谢安澜摇了摇头,“我已经想到另外一种既能让钱花出去,又能让钱还是我的钱的办法。” “嗯?”陆乘舲疑惑。 什么叫钱花出去了,钱还是他们自己的,他怎么听得稀里糊涂的。 “过段时间你就明白了。”谢安澜不是不给他解释,而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陆乘舲点了点头,不再想花钱的事,与谢安澜走在喧闹的街道上,左右逛逛,体会这帝都的繁华。 两人买了一串糖人分着吃,陆乘舲还感慨了一句,“好似帝都比起前两年来说繁华了不少,店铺小贩都多了起来。” 谢安澜不爱吃甜,从他手中只咬了一点点的糖,抬眸看着那摩肩擦踵的街道,嗯了一声,附和道,“往后只会越来越繁华的。” 两人逛了会,甚至还看到不少套圈的,模式跟谢安澜当初做的如出一辙。 “你的人?”谢安澜想起陆乘舲曾经特意向他要过这个点子,问道。 陆乘舲咬碎竹签上的最后一点糖,摇了摇头,“不是,我的人只在帝都城以外的地方摆摊,这些恐怕都是后面跟着有学有样的。” “哦。”谢安澜挑了挑眉,来了兴致,想带着陆乘舲上前去玩两把。 就见陆初一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在陆乘舲耳边低语几句。 陆乘舲皱了皱眉。 “怎么了。”谢安澜停下问道。 “没。”陆乘舲脸色腊白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强,“我带殿下去见一个人吧。” “去见人?”谢安澜第一次听见陆乘舲也有人要介绍与他,兴趣更浓了,挑了挑眉,“行啊,人在哪儿。” 陆乘舲带着谢安澜,一路上神情都有郁郁,一副诸多心事的样子。 谢安澜凝了凝眉,察觉有些不对了,停下脚步,语气肃穆地问道,“什么人?” 被谢安澜凛若冰霜地看着,陆乘舲低下头,抿了抿唇,缓缓道,“我表姐。” 谢安澜一愣,还没想起来他何时有个表姐了,“你表姐谁?” “你原本要娶的王妃。”陆乘舲见谢安澜都想不起来有这号人了,微微错愕。 “哦。”谢安澜微微眯了眯眼,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害陆乘舲嫁给他的女人,“所以你带我见她做什么。” “我想……”陆乘舲嗓子有些痒,眼神也有些散躲,“我想把她纳给殿下做侧妃。” “侧妃,”谢安澜面色一沉,眸光冰冷,冷笑一声,“所以你今天是让我去相亲的?” “我若是看上了如何,我若是看不上又如何?”谢安澜双手抱胸,说话刻薄得不行,完全已经没了平日的温柔。 陆乘舲硬着头皮,“看上了就纳,看不上就再另择良妾。” “哈哈哈哈哈……”谢安澜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好一个另择良妾。” 陆乘舲闭上了眼睛,心若寒灰,他知道这次是他伤了殿下的心,后果他已经想到了,无论什么,受着就是。 “人在哪儿。”谢安澜笑过后,眸凤微红,看都不看陆乘舲一眼,直接向陆初一问道。 “……在梧桐茶肆。”陆初一第一次目睹两人吵架,怔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地名。 谢安澜挑了挑眉,面色阴沉的直奔梧桐茶肆而去。 “少爷?”陆初一有些呆呆地看着陆乘舲,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没事。”陆乘舲吸了吸鼻子,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跟上谢安澜的步伐。 谢安澜找了会才找到梧桐茶肆,不由分说直接大跨步迈了进去,直接上了二楼,在二楼看到曾经在陆乘舲身边眼熟的下人。 阴沉着脸过去,直接一脚踢开了茶肆的房门。 果真在里面看到一个身形与陆乘舲不相上下的女子,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被他踹开房门的力度直接吓呛到,屋里仅有的一个婆子下人,直接吓得腿一软。 “叫什么名字。”谢安澜睨了那下人一眼,直接来到傅云婉面前,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咳咳咳……傅云婉……”傅云婉那口茶还卡在喉咙中,这会边呛边回答。 “嗯。”谢安澜根本没记住她的名字,又再问了一句,“你可是要做我侧妃?” “你是宸王谢安澜?”傅云婉听到他说侧妃两个字,才有些恍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进来抢劫的。 “嗯。”谢安澜攒眉。 不怪傅云婉不认识谢安澜,实在是谢安澜现在的模样和一年前大相近庭,不再是从前那个沉迷赌色的王爷,反倒是有股意气风发的贵气。 面对曾经被她逃过婚的前未婚夫,傅云婉还紧张了一下,好在很快就反应过来,朝谢安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做足礼数后,才缓缓道,“宸王殿下,请恕云婉先前逃婚的事无理,今日受表弟邀约……” 谢安澜心中已是不耐,直接出声打断了她那些繁冗的话“姑娘脸面可真不小,当初既已选择逃婚,心中想必就做好了决定,今日又何必回来吃我这回头草,天下好男儿不计其数,何必委屈着自己上赶着来我府上做妾,平白惹人耻笑不说,还自己把自己看低贱了……” 谢安澜说完后,心里舒服多了,抬脚就要离去。 傅云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谢安澜这一通羞辱下来,脸色又红转白,再由白转紫,好看极了。 她堂堂一个侯府女,虽不是嫡女,但也与嫡女无异了,何时受过这等直白的屈辱。 “宸王殿下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严重了些,云婉从未有过这种心思。”傅云婉见谢安澜要走,快言快语出声道。 “若姑娘不上赶着,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谢安澜真是一点都不想搭理她,奈何有些话得说直白说清楚,才能斩断这人面前的心思。 傅云婉被气得胸口微微起伏,使劲咬了咬舌尖才致使自己没有暴怒,“宸王殿下言重了,云婉确实是受表弟所托才能得以回京,但回京多日,已经想清楚了,云婉日后想过自己的日子,所以今日特意来向王爷表弟说明情况的,至于王爷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云婉委实受不起。” “哦?”谢安澜挑了挑眉。 “还请宸王殿下宽心。”傅云婉见谢安澜不是很相信,眼神又定了定,语气坚定道,“从前云婉没有嫁进宸王府的心思,现在依然没有。” 谢安澜顿了顿,“如此甚好。” 傅云婉说清楚后,点了点头,向谢安澜行了个告退礼,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婆子,两人出了包厢,先谢安澜一步下了楼梯。 只她才刚抬脚,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下方的陆乘舲,面上神情一尬。 脑中又回想起她一年前办得那些蠢事来,咬了咬唇羞愧红了脸。 深呼吸了一口,但她还是一步一步来到了陆乘舲面前,态度严谨地向他躬了躬身,“表弟对不起。” 陆乘舲微微错开,没有接受她的道歉。 傅云婉看清楚他的动作后,也没有懊恼,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没奢求你的原谅,我做错了就做错了,这声对不起本就是我欠你的,不管你接不接受。” 陆乘舲沉着脸没有说话。 “……还有。”傅云婉说着语气又低了低,“还有表弟你也知道我从前是个自私的人,现在我依旧自私,你说得那个条件,恕我不能答应。” 傅云婉说完把头低了下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陆乘舲下去。 她是靠着表弟这个条件回京的,也不知道拒绝了之后,还会不会再被送回去。 陆乘舲没有回答她,而是向楼上的谢安澜看去,只见他正低着头,神情阴沉得可怕,心中蓦地一窒。 也顾不得傅云婉都说了些什么,直接上了楼。 傅云婉微微错愕地看了眼陆乘舲的背影,而后摇了摇头。 时至今日她依旧不觉得自己当初逃婚是个错误的决定,所嫁非良人,怎么就不能替自己多谋算谋算,她错就错在逃婚不该算计别人,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家人。 所幸在被关在青州的这一年,她已经想清楚了,这次回来能够亲自对陆乘舲说上一声道歉,她也算是对过去所犯下的错误做了个交代,也能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点。 傅云婉与侯府的婆子回了侯府,向方茹说清楚情况后,自己主动请罚,去祠堂为祖先们抄经祈福,只要不让她再回青州那个冷清的地方,她愿意在祠堂里一辈子不出来。 “殿下……”陆乘舲上了楼,看着神情阴郁的谢安澜,有些不知所措。 “陆乘舲。”谢安澜回了回神,看清面前的人,冷笑了一声,直呼了他大名。 陆乘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下脑袋,一副认打认骂的模样。 气得谢安澜眼睛都赤红了,紧攥他手腕,头也不回地拉着他,出了已经聚集起不少人看热闹的茶肆。 好在陆初一聪明,见势不对回去赶了马车来。 谢安澜直接拉着陆乘舲上了上马,彻底隔绝了那些看热闹人的目光。 “……我错了。”一上马车陆乘舲就主动认错。 “呵——”谢安澜依旧冷笑,赤红的双眸看上去有些吓人,又再一次直呼了他大名,“陆乘舲。” “……在。”陆乘舲气弱。 谢安澜气极了,冷声问道,“陆乘舲,你当我是回形针吗,你想扳弯就扳弯,你想扳直就扳直?” “说话啊!”谢安澜等了会,见他垂着眸不说话,低吼了一声。 陆乘舲心有戚戚,“……回形针是什么?” 谢安澜直接被他给气笑了,凤眸通红,手指紧紧抬起他的下颌,让他与自己对视。 另一只手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间,阖上目破为无奈地解释了一句,“回形针的意思是,就算你要给我找个侧妃,也只得是个男的!” “还得是比你还要漂亮、能干的男人。”谢安澜说着又睁开眼睨了他一眼,在能干两个字上加重了些许。 陆乘舲整个脑袋都是混混沌沌的,完全不知该如何运转了。 “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的。”谢安澜一点点地靠近他,语气不容置喙,“你得对我负责。” “……那孩子?” 又听见这气人的三个字,谢安澜直接没控制住自己,撕破了陆乘舲的衣服,要命地直接占有了他。 疼得陆乘舲眉心直抽搐,嘴唇也被咬破了。 谢安澜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痛一般,直接将人抱起来,两人靠得更近。 痛感也愈发强烈。 谢安澜吻了吻他的耳廓,语气极为张扬,“我死后,管它什么洪水滔天,我没有,你也不准有,我若下地狱,也要拉着你一起陪着,明白了吗?” 陆乘舲一愣,旋即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剧烈的疼痛下,额头的汗珠一粒接一粒冒着,不过他不敢呼出声来。 影影绰绰的车帘还能看到外面的行人,马车每颠簸一下,都能疼得他拧眉。 “你得受着。”谢安澜心里也在滴着血,仿佛有人拿着尖刀,一刀一刀扎在他心口,然而他只是淡淡垂下眸,搂紧怀中的人,无情道,“这是你自找的。” “好,我受着。”陆乘舲疼得几乎是从牙缝从吐出这几个低哑的字来,身上是痛的,心理上却是解脱的。 因为他知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任何刺能够梗在他们二人心上。 别说是这轻微的疼,就算是比这疼千百倍他也受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地方没处理好,重新修了修,抱歉又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感谢在2020-07-22 23:39:54~2020-07-23 20:1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90后大姐姐最可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3297040、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 3瓶;coe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陆乘舲最后是在马车上晕过去的。 没了药物的辅助, 他也就堪堪撑了三四次,最后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伏在谢安澜腿上沉沉地入睡了。 他身上的衣物全都被谢安澜给扯得破破烂烂, 若隐若现的肌肤上斑斑点点全是谢安澜留下的痕迹,靠在谢安澜身上熟睡的时候,全身缩成一团,连眉头都是皱着的, 看上去惹人心疼极了。 谢安澜发泄了一通, 心中那股无名火终于发泄了出来,气也消了,看着怀中被自己折腾得不成样子的人, 心尖一窒,拿出药膏,一点一点, 轻柔地替他上药。 上完药后,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将人给包裹得严严实实,打横抱出了马车。 此刻天色已晚, 宸王府门前一片肃静,不少侍卫在马车不远处, 围城一个圈,将马车团团圈住, 给他们留出了一片空地。 赶车的陆初一和侍卫高德早就不见了。 谢安澜将人给抱回寝殿,安置好了, 随手找了件外衣穿上,去了书房。 “影子,都讲讲王妃这些天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谢安澜坐在书房上首,手中拿了支毛笔, 无意识地转着,神情淡淡的,对着空气道了一声。 “是。” 不多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存在感极弱的人跪在谢安澜面前。 此刻书房里就点着两盏灯,此人跪在灯影下,不注意看,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八月十五,王妃受邀参加中秋宴,席间,张、王、刘、陈几位大人的夫人曾多次向王妃提起子嗣一事,王妃没有搭理,而后就有几位太妃出面,话里话外向王妃言语侧妃、子嗣一事,王妃甩袖离席。” “九月初九重阳,几位王妃在东来阁摆下筵席,不少侯夫人老太妃受邀前来,原本之前还其乐融融的,席间段老太妃又有意无意说起子嗣,更大言如今的皇室子嗣单薄,从陛下一直说到王妃,还言王妃身为男子理应大度,该主动为王爷考虑才是,王妃一介男子不屑与女子斗嘴,被这些夫人们说得沉默寡言,而后还是三王妃听不下去,骂了一句,你们都当皇室男子是种猪么,是头母猪都想上,怼得那些夫人哑口无言,后筵席不欢而散。” “至此以后,王妃不再参加任何筵席,但……”说到这里影子停顿了一下,“但每次王妃出门总是能遇见各类妙龄女子,茶肆、酒铺只要王妃所到之地总会有人无孔不入。” “甚至……还有人大言不惭向王妃提过,其实王妃也是可以留下子嗣的。” 影子在下面赘述着,谢安澜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些事陆乘舲不曾向他说过,而他之前的状态都还很好,不像是在意的样子。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谢安澜手中转着的毛笔一顿,忽然想到,好像是从那什么什么公主来的那天,才开始逐渐不对的。 “上次宫宴回来后,王妃是不是交代了人去侯府?”谢安澜想到此又问了一句。 下方还在赘述的影子一顿,然后迅速回道,“是。” “那天宴会上发生了什么?”谢安澜心下了然了。 影子却不再答话了,宫外的事他都清楚,宫里却不是他这等影卫能够进去的。 “下去吧。”谢安澜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禀退了影子,独自在书房坐了会,才回寝殿。 兴许是这次谢安澜发了狠的缘故,半夜陆乘舲就发起了高烧,来势汹汹的,喂了不少退烧药,直到天亮才有所好转。 谢安澜抱着人一夜都没怎么阖眼,直到人退烧了,才吩咐陆初一和秋棠,“照顾好王妃,我进宫一趟。” 谢安澜稍稍洗漱一番后,带着满身的疲惫进了宫。 谢苍溟刚下早朝,昨天宸王夫妇在他茶肆大闹一场,下面人见势不对早就向他禀告了,这会看见谢安澜,再是严肃的帝王,也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会玩。” “什么会玩。”谢安澜听到他这声嘀咕,不由得好奇。 谢苍溟眼眸中闪过一丝艳羡,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又恢复了帝王的模样,声音平淡道,“七弟不在家中陪伴王妃,跑我这景华宫来有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谢安澜向来有事说事,“臣弟想知道宫宴那日,我家王妃在宫里发生了何事。” 谢苍溟眉挑了挑眉,心下了然,招来一个内侍,吩咐了两句。 不多时,内侍就带来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影卫。 他向谢苍溟和谢安澜行礼后,用沙哑的嗓子平淡地叙述了那天谢安澜所不知道的事。 谢安澜平静的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 倒是谢苍溟面色一沉,薄唇讥讽道,“是我平时让这些大臣太闲了,一个个都不关心朝政了,竟然想改行做媒公。” “那皇兄可以让他们忙起来了。”谢安澜以前从不插手朝廷,今天却破天荒地插了一句话。 谢苍溟后背朝龙椅上靠了靠,脸上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神情,淡淡地嗯了声。 “那就拜托皇兄了。”谢苍溟愿意帮忙,谢安澜会省很多事,当下心中也是一松。 “无妨。”谢苍溟没放在心上,反正对于这类把门思都放在别人后宅的大臣他也不太能看得上,前些年因为后宫单薄刚整治过一批,现在又故态复萌,是时候也该加深一下他们的记忆了。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七弟若是没事的话,就早些回去吧。”谢苍溟见谢安澜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主动下了逐客令。 “还有。” 谢安澜并未起身,反而又道,“还有我看那两个什么公主,已经不爽很久了,皇兄你什么时候能够解决。” 如果不是这两人的出现,给了陆乘舲危机感,他又怎么会如此。 谢安澜向来心眼小。 “还得再等等。”谢苍溟皱了皱眉,朝内的事情好解决,但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谢安澜微微有些不悦,“还请皇兄尽快。” 谢苍溟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谢安澜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帝都的气候一日比一日寒冷,阳光倒是一日比一日明媚,就是打在人身上没什么温度。 “王爷。”谢安澜刚一出宫,高德就凑了过来。 谢安澜看他一脸喜色,猜到了两分,“可是琉璃窑那边有了新发现。” “嗯。”宫门口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高德应了一声,把剩下的言语都藏了起来。 谢安澜也面露喜色,一步踏上了马车,“走,去瞧瞧。” 区区一个琉璃还不值得谢安澜如此高兴,真正能够让他高兴的当然是另有他物。 马车一路驶出帝都城,停在某个忙碌的窑厂前,谢安澜下了马车,进了窑厂,却并没有往那烧制琉璃的地方而去,而是转了个圈,去到琉璃窑背靠着的一处山坡处,顺着山坡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山洞钻了进去。 刹那间,就像是从严冬进入了酷夏。 显然这座山的内壁都已经掏空,就留下了一个山壳子,里面有些近百人在一个又一个的高炉面前忙碌着,每个人都裸着上半身,露出被火光炙烤得精壮的腰身,脸上身上布满汗渍,熏天的热气与木炭味让谢安澜忍不住眉间一皱。 好在这里的负责人吴骏眼尖瞧见了谢安澜,忙把他领到一个离高炉较远又比较干净的小屋内。 “王爷。”吴骏用自己的衣袖使劲擦拭着一张简陋的条凳,恨不得把它给擦得油光发亮才好。 “行了。”谢安澜虽然爱干净,可来到这种地方,他就没想过讲究,差不多就行了。 “哎,好好好。”吴骏点头哈腰,将谢安澜迎上这张条凳上。 “把东西拿来吧。”谢安澜颔首,揉了揉有些昏昏欲睡的额头。 昨天到现在消耗的精力太多,这会又到了一个如此暖和的地方,很容易滋生出困意。 吴骏二话不说,下去拿谢安澜所要的东西上来。 一共两个盒子,谢安澜看过后,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让高德拿走其中一个,看着另一个盒子对吴骏道,“剩下的这盒给皇宫那边送去。” 说完想了想又道,“快要过年了,近几个月大家都辛苦点,赶赶工,争取在年前完成这一批的货。” “是是是。”负责人点头应道。 “辛苦你了。”谢安澜说完又拍了拍负责人的肩膀,把他感动得都忘了问王爷要赏赐。 “既然已经初步达到了我的要求,接下来,我还要……”谢安澜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寒暄,又把他后续的思路与吴骏提了提。 吴骏听罢,皱起了眉,“王爷,我们做是能做,但是材料不够啊。” “年后就能有源源不断的材料。”谢安澜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说道。 “那就没问题了。”吴骏点了点头。 从琉璃窑出来,时间已经接近下午,浑身充斥着一股汗水和煤炭的味道。 谢安澜回了府,先去沐浴了一番,才让高德拿着盒子,进了寝殿去找陆乘舲。 此刻陆乘舲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殿下……”看到谢安澜,陆乘舲面色微窘。 “以后别叫殿下了。”谢安澜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一样,自顾自地说道。 陆乘舲微征。 “直接称呼我名就好。”谢安澜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私底下我不是王爷你也不是王妃,以后就别在因为这个身份而有负担,好不好。” “安澜?”陆乘舲点了点头,试着叫了一声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挺好听的。”谢安澜发现他的烧已经彻底退了,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笑道。 “在外还是叫殿下吧。”陆乘舲很快便垂下脑袋,“是我自己想岔了,我以后不会再有那种心思了。” “那种心思?”谢安澜挑了挑眉。 “想要个孩子……”陆乘舲自己说起来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他其实一开始也没有这种心思的,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就不停的有人给他念叨什么血脉延续,传宗接代,好像谢安澜没有个孩子,就是他这个做王妃十恶不赦,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逐渐的这种想法就有点影响到他了。 尤其是当和亲公主来的时候,还指名点姓要嫁给谢安澜的时候。 他当时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告诉自己,就因为你自私不肯给谢安澜纳侧妃,所以才导致人人都觊觎这个位置,现在好了,连别国都要来插一脚,与其把这个位置让给别国,还不如让给本国的女子,起码可以挑个称心如意的。 他这才想到的傅云婉,觉得她身上有自己的一半血脉,如果与殿下诞下孩子,也算是他与殿下之间的孩子了。 现在想想这个想法简直太蠢了。 他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念头。 陆乘舲几乎都要把头埋到被子里去了。 一想到他曾经差点把谢安澜推得离自己更远,就窒息不已。 “不怨你。”谢安澜已经气过了,这会也看开了。 认真说起来,其实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在这个传宗接代大于天的朝代,像他们二人这样的结合,子嗣问题肯定是要考虑的。 从前没人说是因为他这个王爷无权无势,甚至还有些窝囊,没人关注,可是他现在有权有势了,还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怎么可能会没有算计。 也好,这次经历了,就能避免下次。 陆乘舲正准备羞愧地抬起头,认认真真的再道歉,却又听到谢安澜下一句话,顿时臊红了脸。 “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生孩子。”谢安澜轻轻笑了一下,“毕竟我的子子孙孙可都是要留给你……” 谢安澜停顿了一下,视线在陆乘舲的唇上轻轻扫过,“享用的。” “填饱你都不够,哪里还有残余的给别人……”谢安澜边说边欣赏着陆乘舲那快要冒烟的头顶,甚觉有趣。 “身上还疼不疼。”谢安澜逗了他一会,便停了,转而问道。 陆乘舲摇了摇头。 “能起来吗?”谢安澜试着问道。 陆乘舲翻身从床上下来,试着走了两步,除了有一点点不舒服外,没别的。 “过来,送你个东西。”谢安澜招了招手,陆乘舲就自己坐在了谢安澜怀里。 “什么?”陆乘舲好奇。 谢安澜打了个响指,让高德把东西送了进来。 高德捧了个三尺长的盒子进来了,恭恭谨谨送到陆乘舲面前。 陆乘舲本以为是副画也没有在意,谁知打开盒子,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剑安安静静地糖在里面。 陆乘舲看了一眼,便挪不开目光了,“这是……” “送我的?”陆乘舲疑惑万分。 就看这剑身的寒光,他也清楚,这绝非一把普通的剑。 这样的剑应该珍藏起来,或者用于战场杀敌,送给他做什么? “送你斩尽天下多嘴之人。”谢安澜的头看在陆乘舲肩上,微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以后若是谁再给你嚼那些耳根子,尽管抹了他脖子。” “杀鸡焉用牛刀。”陆乘舲看了看盒子里的宝剑,心神一敛,“给我一把普通的剑就行了,这柄宝剑殿下还是收起来吧。” “宝剑?”谢安澜低低笑笑,语气缥缈道,“再过些日子恐怕就是烂大街的货色了,拿着吧,别心疼,坏了有的是。” 谢安澜手指卷着一节陆乘舲的青丝把玩,豪气地说道。 陆乘舲微微顿了顿,舔了舔唇角,似有所悟,“这是殿下用普通的铁打造出来的?” 谢安澜嗯了一声,“这剑也不能再说是铁剑了,这是从铁里面冶炼出来的钢。” “钢?”对于这个新名词,陆乘舲感到有些陌生。 “这柄剑用纯钢打造的,不易生锈,也比铁刀锋利,能轻易做到一剑封喉,你要不要试试。”谢安澜说着,将方才卷到自己手指上的青丝凑到刃口处。 只稍稍一触碰,手上的那截青丝就断成了两半。 虽然在那山壁间,高德已经见识过一次,这剑的吹毛利刃,但这会再看到还是忍不住再次震惊。 陆乘舲听谢安澜如此一说,也不再纠结,握住剑盒中冰凉的剑柄,轻轻一抬,挑了挑眉,“比铁剑轻。” “你舞一下试试。” 谢安澜还记得初见陆乘舲时,他拿着一支枯树枝带给自己的惊艳。 那时候,他就想送他一柄剑,想看看他舞剑的时候,能不能更惊艳。 陆乘舲莞尔,提着剑出了寝殿,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完全变样院落,轻轻抬了抬眉梢。 缓缓闭上了眼睛。 还记得一年前他在这里比划时,满地的枯枝落叶,现在却处处充满生机。 一样的寒冬,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看似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或许他也该像这满园的翠青一样,重新绽放自我。 剑随心而动,剑尖寒芒乍现,一个挽花,剑刃随人游走,穿梭在这方寸之间,所到之处,处处有剑影留下,剑锋凌厉,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要开天辟地。 谢安澜看着看着,不仅看入了迷。 拿剑的陆乘舲和拿树枝的陆乘舲全然不一样。 一个惊鸿婉约,一个凌厉豪放。 不管那一个都让谢安澜为之沉迷。 一剑毕,陆乘舲微微喘着气,收好剑,眉间尽现畅快。 他冲谢安澜扬了扬手,“殿下要不要来试试舞一剑。” 谢安澜微微晃头,“我不会。” “我带你。”陆乘舲把剑放在谢安澜手中,前胸贴上他后背,掌心也贴上他手背,两人步伐统一,手上的动作也整齐划一。 虽然很缓慢,但有那么一刻,两人仿佛融为了一体。 两人在家中温存时,帝都的天气却变得十分微妙起来。 明明还未进入凛冬,明明天上还有太阳,但人们心里像是住着一朵乌云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连几日,皇帝手提一柄寒剑上朝,还时不时的从拿起来观摩一番。 离得较近的朝臣们甚至都能感受到那摄人的寒气与剑芒。 毫无疑问,这把剑它锋利无比,落在人身不说能去半条命,一个削肉断骨定是少不的。 皇帝这反常的行为,让一众大臣背脊一凉。 尤记得五年前,皇帝刚登基时也是这般,手提一把铁剑上朝,那一日,景华宫外落了十来个贪官污吏的头颅。 如今皇帝又提剑上朝,不知这把刀又要落在谁的头上。 群臣这几日上朝都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下了朝之后,也不敢掉以轻心,比起往常来,更是尽心尽责。 尽管这样,早朝上,还是不消停。 “严实,贪污受贿白银三千两,证据确凿,罚没家产,革去职位永不录取。” 一声通报后,一个六品官被侍卫们给拖了出去。 “又一个!” 朝臣们心头一凛,浑身上下有种遍体生凉的感觉。 这些日子上朝,皇帝天天都会抄没一位朝臣的家产,然后革职。 虽说被革职的朝臣,都是些五六品,且不怎么入流的小官。 可每天来一个,也够让他们惶恐不安的了。 现在只是清查一些小官,谁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开始往上清查,贪几千两就被革职,那贪更大数额,会不会被抹脖子? 再一想到陛下登基时,那血染景华宫的场景,他们个个诚恐惶恐,每日兢兢业业,唯恐惹怒陛下。 下朝前,谢苍溟神色平常地站了起来,如往常一样稀松平常地道了句,“还望尔等能够克己奉公,忠于职守。” 说完他却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提起那柄剑,在御案前挥了挥,复又道,“而不是把心思都放在钻研旁门左道上。” 他说完眼神颇有意味地在前面几个大臣身上停顿了片刻,才提着剑缓步退了朝。 这几位大人吓得了冷汗涔涔,双腿一软,由后面的各自下属搀扶着,在心里盘算着他们究竟是哪里触怒了陛下。 复又猛然想到,五年前陛下大开杀戒前,貌似是从有人提议扩充后宫后开始的,直到无人在议论此事后,陛下才消停下来,当时陛下说得话,与今日一般无二! 当然这其中也与先帝确实糊涂,养了不少贪赃枉法之徒,不听陛下教诲,陛下暴怒之下所为,但陛下未必没有私心。 联想起他们最近的所作所为,众人面面相觑一番,各自心有余悸的下了朝。 谢苍溟一通整顿下来,朝野上下,恪尽职守,不敢有人再起异心。 陆乘舲这边也彻底清静下来,纵使还有一两个不懂事的在他耳边念叨,他就直接拔剑相向。 他手中的这把剑,与皇帝手中的那把,一模一样,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提那些话。 时间一长,全帝都的人都知晓了宸王妃手中有把天子剑,可先斩后奏。 想要惹宸王妃的可要先掂量掂量那天子剑的重量。 那可是下可斩平民百姓,上可诛诸侯将相的天子剑,谁赶往跟前凑。 那些曾经在陆乘舲耳边嚼过舌根的太妃、夫人们,如今看到陆乘舲就躲,生怕他肆意寻机报复。 谢安澜和陆乘舲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两人约了几位开钱庄的幕后老板,在梧桐茶肆商议要事。 人还没来,谢安澜捻着块梅花糕逗着陆乘舲吃。 “甜不甜。”谢安澜只准他咬一小口,根本就尝不出什么滋味。 但陆乘舲还是回了一句,“甜。” 忽地,一抹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前,看见陆乘舲坐在谢安澜的大腿上,正嘴对嘴的咬着块糕点,脸色慕地一红,支支吾吾道,“王妃哥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陆乘舲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口咬下了谢安澜叼在唇上的梅花糕,末了还舔了舔上面沾着的糕末子,一脸不在乎的说,“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3 20:11:48~2020-07-24 23:3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碉堡rghh 10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 5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个;雯子、晚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venu、huangyuzhi1991、雯子、the child 10瓶;xz超级赞 9瓶;洛鸾舟 6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2瓶;45952836、满月十八、南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谢安澜只是稍一愣神, 就见陆乘舲把他叼在唇上的梅花糕全吞了,垂了垂眸,神情微微有些不悦, 本来还能玩好久的来着。 抿了抿唇,将唇上沾染的甜腻拭去,凤眸微挑,看着面前的人, 声音微凉, “有事?” “……没。”谢安澜的目光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蒙赫幽被盯得浑身不舒服,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旋即瞳孔一红, 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却又轻咬着唇,隐忍不发, 配合着她那张略带魅惑的脸,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对面包厢的人都不禁一叹, 究竟是何事惹得美人如此伤神。 “公主既然无事,就请离去吧。”谢安澜收回看她的目光, 视线落在陆乘舲那垂直在背后的青丝上。 乌发细长且根根分明,随意又不凌乱, 服帖在那挺直的后背上,赏心悦目极了。 陆乘舲坐在谢安澜腿上, 低垂着眼看着茶肆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目光随着街道上有趣的人而有所动,时不时的轻轻笑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蒙赫幽见两人都拿她不存在, 藏在衣袖下的手攥了攥,眼眶沁红,微抿着唇,看上去可怜极了,声音委委屈屈地向陆乘舲问道,“王妃哥哥,王爷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陆乘舲听到这声音,愣了一顺,才缓慢地偏过头,看向她,眉梢微挑,仿佛是在疑惑她怎么还没走,半晌才颇有些无语地回答她的话,“这么明显的事,还要我亲口告诉你吗?” 紧接着在蒙赫幽震惊,泫然欲泣的神情中,陆乘舲又道,“不光王爷不喜你,整个邕朝上下的百姓都不喜你呢,还请公主有点自知自明。” “……我。”蒙赫幽被说得浑身上下陡然一凉,但很快又收敛起了神色,垂下眼睑,极为乖巧道,“我……知道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茶肆。 等人走后,谢安澜才觉得周围的空气清新起来,似笑非笑地捏起陆乘舲的下颌,“看你招惹的什么东西,隔着老远都能闻道一股子绿茶味。” 陆乘舲蹙眉,还在想谢安澜为什么要把蒙赫幽比作绿茶,谢安澜又开口,“还是一盅带着股羊膻味的绿茶,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骚劲。” 陆乘舲没忍住低低发笑起来,笑过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肚子,学着谢安澜的比喻向茶肆下方的某处,挑眉道,“你不也招惹了一朵白莲,还是带着冰碴子味的白莲。” 谢安澜顺着他看过去,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落在对面正对着他们包厢的一处茶楼中。 那里坐着一个白衣女子,下巴撑在手背上,正痴痴地看着他们这边,见谢安澜看来,眼眸一亮,满脸的喜气遮都遮不住。 像谢安澜能看她一眼是她天大的福分一样。 “……太丑。”谢安澜看了眼就急忙把目光落在陆乘舲的侧脸上,洗了洗眼。 那雪国公主长相本就清苦,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让谢安澜有种被鬼盯了上的感觉。 陆乘舲又一次被谢安澜逗得捧腹大笑,“那雪国公主长得也不差,高眉大眼,挺好看的,你怎么总说人家丑。” 谢安澜捉起陆乘舲又要捂肚子的手,皱了皱眉,“她的五官我没注意,但你看她肤色白得没有一丝雪色,偏偏又喜欢穿一身白,这在白天还好,要在夜间,碰上这么个人……” “原来殿下就没把人家当人看,怪不得一直说人丑。”陆乘舲想想也觉得挺渗人的,瞬间明白过来,笑了笑。 他笑的时候,眉梢微扬,眼睛泛着点点星辰,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 谢安澜也跟着他笑笑。 两人坐了会,那些钱庄的老板才姗姗而来。 陆乘舲看了眼走在楼梯口的磨磨蹭蹭的几人,在谢安澜身边耳语道,“恐怕今天这笔生意不好谈了。” 谢安澜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早在这些人晾了他大半天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此结局。 若真心实意想谈,或者感兴趣的话,也不至于晾他如此久。 甚至谢安澜都在怀疑,他身上没这个王爷的身份,这些人都不会来见他。 谢安澜猜得**不离十,这些老板就还真不想来。 他们的钱庄开得好好的,却收到了宸王的帖子,说是邀请他们在这梧桐茶肆商议新开钱庄的事。 几位钱庄老板,收到消息的时候,脸色均是一白。 这宸王当真是挣了些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名了,竟然打起来钱庄的生意来了。 当真以为这钱庄好开? 他们这些经营了几十上百年的老字号钱庄,有时候还玩不转,宸王不过就是丈着手头有些钱,就敢大言不惭开钱庄,听说还有弄什么创新,谁给他的勇气? 若不是看在他身上这层王爷的身份,今儿这茶肆他们都懒得来。 “王爷。” 几位钱庄老板,缓慢地来到谢安澜这间包厢门口,个个拱手笑道。 “几位老板架子可真大,连本王想请几位喝喝茶,都得三请四请。”谢安澜后背向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神情慵懒。 陆乘舲早已从谢安澜身上下去,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淡定地喝着茶。 “王爷说笑了,只是今儿碰巧有事耽搁了。”几位老板笑笑,各自向谢安澜道明了情况。 谢安澜眉梢一挑,微微勾了勾唇,语气有些懒散,“我竟不知几位老板连忙的时辰都是一样。” “碰巧、碰巧罢了。”几位钱庄老板再次笑笑。 谢安澜,“那就是本王的不对了,竟让几位老板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本王喝茶。” “哪里哪里,能陪王爷喝茶是我们几位的荣幸。” 谢安澜抿了抿唇,轻吟下一口淡茶,眸光沉了沉,果然都是些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的。 “那就都进来同本王一同品品这梧桐茶肆的一绝茶吧。”谢安澜语气淡然道。 “谢王爷赐茶。” 几人先后进入包厢,一一入座,很快便有小厮,送上茶水。 几位老板端起茶杯,个个轻抿一口,嘴中赞叹道,“好茶。” 谢安澜轻轻笑了笑,嘴唇都没沾湿,哪里能品出这茶的意味。 这茶喝得如同来见他一般,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 谢安澜低头将自己手中的茶水饮尽,回味着唇齿间那淡淡的茶韵,既然旁人不欣赏彼此茶,那他就自己欣赏。 几位老板坐了会,见谢安澜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都不禁疑惑起来。 不是约他们到这梧桐茶肆谈钱庄的事吗? 怎么这会又闭口不言了? 几位老板面面相觑一番后,万贯钱庄的木老板就向谢安澜拱了拱手,试探地问道,“不知王爷这钱庄还开吗?” 谢安澜微微一笑,掷地有声道,“开,当然要开了。” 几位老板面色一白,木老板尴尬朝谢安澜笑了笑,“王爷请恕小人失言几句。” 谢安澜微微颔首。 木老板,“古来今往的钱庄都不像王爷所想象中的那么好开,且不提里面牵扯到的财力物力人力,就单单只说一个信誉问题,就难死了无数人。” 谢安澜点了点头。 木老板侃侃而谈,“就单说我们万贯钱庄,能够屹立百年不倒,靠的就是这信誉二字,这信誉说起来简单,做起却难,邕朝地大物博,我们万贯钱庄遍布全国各地,每天各地的银票兑换,调拨,每一桩每一件,都得细细理着,一旦有一个细微的细节弄错,都会导致我们万贯钱庄的信誉崩塌。” 言罢,木老板觉得有些口渴,牛嚼牡丹似的喝光了茶杯里的茶,沉声道,“可能小人这样说,王爷还是会觉得简单,可只有做过的人才知,这最简单的往往是最难的,里面牵扯的因素太多,那怕是小小一两银子的账,很有可能导致所有账房重新演算半月乃至两三月之久才。” “然而这些都还是小事,只需耗些人力物力即可,复杂的是,这银票上的防伪,还有几国间来往的货币兑换,稍有不慎便很有可能引起钱庄关门。”富贵钱庄的王老板又中肯的附和了一句。 “王爷何必想不开去开钱庄,把钱存放在我荣华钱庄,我荣华钱庄不仅分文不取王爷的银耗费,还每年分一成息与王爷如何?”荣华钱庄的万老板,等大家都说得口干舌燥之时,突然笑眯眯地说道。 其余钱庄老板皆是一震,暗骂一句老狐狸。 现在谁不知宸王有钱,手里握着金银无数也就罢了,还握着他们几家钱庄不少银票。 若宸王把钱存放在他们钱庄,那不得先从他们这些钱庄中取出金银,再存放到他荣华钱庄。 如此放个几年,他们荣华钱庄还不得一家独大。 “王爷,也可放到我们富贵钱庄,我们富贵钱庄愿意每年分一成半的息。”王老板不乐意了,直接加了价。 万贯钱庄的木老板有些气结,他方才说了一大通,结果倒叫富贵钱庄和荣华钱庄的人截胡了,气得唇上的胡子都在抖。 在心中权衡利弊一番,咬牙道,“我愿意分给王爷两成息!” “哦?”谢安澜饶有兴致地看着几家钱庄地老板为了他手中的金银争吵,心中冷笑。 他就说这几位老板怎么好心替他讲解起开钱庄的诸多不易,原来是这儿等着他。 “殿下喝茶。”陆乘舲剥着面前的一碟葵花籽,看戏了半天,还不忘给谢安澜的茶杯里添茶。 谢安澜接过添好茶水的茶杯,捧在手里暖手,即不喝,也不说话。 这倒让几位老板心有余悸起来。 他们可没忘他们来此间是来与宸王商议他新开钱庄一事的,如今被他们这么一搅和,也不知会不会暴怒。 “王爷,您不是说要开一家新式的钱庄么,可否与小人们说说。”关键时候还是万贯昌的木老板拉得下来脸,主动出声缓解了这包厢里的尴尬。 谢安澜撇了眼他那吸人眼球的小胡子,坐直了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脖子,朝他们笑了笑,“方才诸位老板的话,可是让本王醍醐灌顶,深深明白了这钱庄的不易,就暂时打消了这开钱庄的想法,我那些粗浅的想法不提也罢,就不在几位老板面前卖弄了。” 几位老板见谢安澜打消了开钱庄的念头,个个心头一松。 那荣华钱庄万老板心念一动,又将刚才提之事,提了上来,“那……适才提议之事,王爷你看如何?” 谢安澜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看向一旁的陆乘舲,微微笑道,“诸位恐怕不知,我家的钱财都由王妃保管,此事我还得回去与王妃商议一二才行。” 几位老板此时才把目光放在了陆乘舲身上,从进来到现在他们就不曾注意到这个人。 此刻才发现,此人面如冠玉,身长玉立,绝非普通人。 “王妃。”几位老板很有眼色的补上一礼。 陆乘舲点了点头,手上剥着的葵花籽顿时不香了。 不同于陆乘舲的风轻云淡,几位老板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宸王府能做主的居然不是宸王谢安澜,而是他的王妃陆乘舲。 那他们刚才那一出岂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也是,宸王从前混账不堪,真正立起来也是成婚后,宸王妃要是个没手段的,怎么降得住宸王。 几人如此一想,对陆乘舲的态度愈发恭敬起来。 “王妃,不知……”荣华钱庄的老板又旧事重提。 陆乘舲拍了拍手上的灰屑,站起身来,又整了整身上的衣物,神情淡淡道,“今儿也耽误几位老板不少时间了,午时已过,我与殿下都还空着腹,旁的事,改日再谈吧。” 几位老板这才注意到,已经到了末时了。 实在是这大冷天的,天上也没个太阳,暗沉暗沉的,稍不留神,还真不知现在是晨是晚。 几位老板面色有些尴尬,要不是他们故意来晚了些时辰,也不会耽搁到这个时辰。 误了王爷、王妃的用膳,惹得王妃不快,不愿意与他们商议存取金银一事。 “王妃,我富贵钱庄旁边有家富贵酒楼,菜色俱佳,不知可否赏个面。”富贵钱庄的王老板笑呵呵地上前说道。 “不了,我与王爷吃不惯府外的食物,就不打搅几位老板了。”陆乘舲直接拒绝,转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钢剑,准备带着谢安澜离开了。 剩下两人原本还想再说两句,拉拉好感,看到陆乘舲手中的剑,猛然想起这可是把天子剑,默默地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中。 虽说他们做钱庄的,背后都靠着几个世家,平日只要不犯事,天子也管不到他们头上,可这要惹怒了皇家,他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就是。 “那就改日再谈,该日再谈。” 几人毕恭毕敬地将二人送出茶肆后,各自看了眼对方,然后冷哼一声,不欢而散。 “可是饿了?”谢安澜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想到陆乘舲刚才的话,柔声问道。 “不饿。”陆乘舲摇了摇头,他喝了不少的茶,又吃了不少糕点、葵花籽哪里会饿。 “殿下饿吗?”陆乘舲反问。 今儿他们约的是早茶,结果两个人在茶肆等了一上午,等来的就是这结果。 谢安澜挑眉,轻笑一声,“气都气饱了,哪里会饿。” “商人逐利,殿下何须与他们置气。”陆乘舲劝了一句,而后又转了转手腕,“殿下要实在气不过的话,我现在就让人,把府上所有的银票都给兑了。” 谢安澜也就那么一说,心中还真不怎么生气,不过他还是很享受陆乘舲为他义愤填膺的样子。 “不用了,我们是出了气,可外面那些百姓和普通商人可就遭了秧。”谢安澜凝了凝眉,还是摇头拒绝了。 金银的大量流失,肯定会对市场产生一定的波动,让原本这个逐渐活络起来的商业,又重回之前那一滩死水的模样,得不偿失。 这也是谢安澜为什么不直接从钱庄兑了金银自己开钱庄,而是要找几位老板商议的原因。 他们既然不想革新,他也不勉强,再重新想法子就是。 谢安澜蹙了蹙眉。 “殿下何必舍近求远。”陆乘舲一直看着他,见他蹙眉,想了想,没忍住开了口。 “嗯?”谢安澜抬起凤眸看向他。 “我国公府显赫两百余年,累积的财富虽比上那些百年钱庄,可要供殿下开一家钱庄也是绰绰有余了。” 陆乘舲说完不敢再看谢安澜,转过头去,看着马车外。 他知道谢安澜不喜欢用他的东西,可他又实在不忍心。 谢安澜微怔了片刻,挑了挑眼尾,问道,“你就不怕我都给败光了?” “无妨。”陆乘舲再次摇头,“反正我与殿下百年后,那些东西都不知要便宜谁,与其便宜给别人,还不如自己花了,好歹能落个舒心。” “也是。”谢安澜十分认同,因为他就有过,人死了钱还没花完的悲痛经历。 现在想起来,心还是好痛。 陆乘舲见他答应了,心下欢喜,“那我回去让初一整理一下再给殿下。” “行。”谢安澜也不跟陆乘舲客气了。 马车一路行驶到宸王府门前,忽然不知道撞到了什么,马匹一个趔趄,车身剧烈晃动,原本还在马车上有说有笑的两人,被这忽如其来的反应给打得措手不及,差一点从马车上滚下去。 陆乘舲反应迅捷,双手抱住谢安澜,两人滚在车帘前,他长腿一勾,一使劲,勾住了车帘,才让两人没从马车上直接摔出去。 好在,谢安澜身边的侍卫也多,两人刚一稳住,侍卫们就按下了受惊的马匹,使马车平稳了下来。 谢安澜一直被陆乘舲抱在怀里,这会马车一安定下来,立马抬头看向他,“有没有磕到哪儿。” “还好。”陆乘舲揉了揉右额角,方才不小心磕马车门沿上,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咚的一声,谢安澜听了都疼,怎么可能还好,掰开他的手道,“我看看。” 只见挨着鬓角的雪白额头上,现在已经多了块拇指大小的淤青,里面掺了些血丝,就这么片刻功夫,已经鼓起来了一点点。 谢安澜有些微怒,“这叫没事吗?” “没事,过两天就消了。”陆乘舲真没觉得有什么,磕磕碰碰本就是难免的事。 谢安澜没理他,手上多出来一盒膏药,轻柔地擦在了那额头上的淤青处,擦完还学着哄小孩的模样吹了吹,“包包散。” 不多时,药效就起了作用,看着那个鼓起的小包包有了消退的痕迹,谢安澜放心了,放下药膏,才看见,陆乘舲腿上还扎着不少竹签,正在渗血。 谢安澜转过头去看了眼,门上那破破烂烂的竹帘。 天冷为了防止跑风,马车车门上都挂了一卷竹帘,方才两人滚过来的时候,是陆乘舲情急之下用腿卷住竹帘才没让他两掉下去。 可竹帘上的竹签尽数折断全都扎在了他腿上。 谢安澜冷笑一声,“这叫没事?” 陆乘舲看了看被竹签扎破的腿,其实也没几根,剩下的都被布料给挡住了。 “都是些小伤,我自己能处理,你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陆乘舲把那些折断贴在裤腿上的竹签扫了下来,不慌不忙地要去取那些扎在肉里的。 “别动。“”谢安澜及时握住了陆乘舲的手,朝外面吩咐了一句,“传御医。” “……不用。”陆乘舲看了看已经快要止住血的大腿,有些哭笑不得,等御医来他伤都能好了。 “这些竹签整日风吹日晒的谁知道有没有脏东西在上面,等御医看过后我也能放心。”谢安澜沉了沉声,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 陆乘舲无奈,只得依他。 谢安澜这才跳下马车,向周围看了看。 只见不知何时,宸王府门前多了一匹疯马,在到处乱窜,侍卫们正试图将他它围住,不让它往人群多的街道和谢安澜这边来。 高德在旁边站了会,摸清楚疯马的轨迹后,抽出腰间的蹭亮的钢刀,冲上去行云流水一砍,马的痛鸣声还有没有嘶吼出来,它的身子就被从中劈成了两节,血涧了一地。 碰地一声,摔在血泊中,彻底没气息了。 谢安澜眯了眯眼,捂住鼻子,向一旁的侍卫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哪儿来的疯马?” 这头疯马来得蹊跷,帝都戒备森严,一个时辰两波城卫军巡逻,它是怎么躲过城卫军冲到宸王府门口开的,还恰好撞了他的马车。 “从街道那边突然发疯闯进来的。”一个侍卫看得真切,给谢安澜汇报道。 谢安澜向侍卫指的街道看去,此刻街道上的百姓商贩都被疯马给惊得四下乱窜,宸王府的侍卫们全部出动,将那些百姓商贩给团团围住。 谢安澜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没有仁慈,声音里像是裹挟着冰块,“彻查清楚,严惩不贷!” “是。”侍卫们齐声应道。 王府一众下人也被惊到,听到王爷说传御医,陆初一跑得最快。 他出府而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王爷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家少爷从马车里抱出来。 眼泪一下糊了眼,快步上前,急切地问道,“少爷,你没事吧,你伤哪儿了?” 陆乘舲窝在谢安澜怀里,看着自己腿上的几支竹签,抿了抿唇,不语。 陆初一见陆乘舲不说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少爷,你别吓我。” “闭嘴。”陆乘舲被他吵得脑仁疼,闭上了眼,直接把头埋在谢安澜怀里,闷声闷气的说,“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下基友文,日六日九的包藏猛男作者 主攻 《天师问鼎[娱乐圈]》by吃汉来采菊 文案一: 洛十方自出生起便被算出是“天煞孤星”命,终身无妻,注定孤独一生。 其养父在临终之前施展逆天改命玄术,为他缓解了命煞,但这并非没有代价: 他需得以信仰维持玄术运转,并且要不时从具有紫微命格之人身边吸取命气,方能彻底破除此命格。 某一日在老家的电视上,洛十方在电视上看到了身穿肃整黑色西装、器宇轩昂的严氏新锐总裁——严渊,对方正是那紫微命格之人。 于是,怀着“不想这辈子都讨不到老婆”的单纯想法,一个乡下土天师离开了山村,前往大城市谋生…… 从成为偶像练习生并且c位出道开始。 却不想最终,洛十方不仅一不小心成了巨星,问鼎整个娱乐圈,还收获了一个拥有紫微命格的酷帅狂霸拽总裁老婆。 文案二: 洛十方第一次见严渊,测算出其明日将有血光之灾。 于是次日,严渊遭遇抢劫,并被歹徒挟持为人质,洛十方一出“见义勇为”,令其大名人尽皆知。 洛十方第二次见严渊,握手时探出其一周后会命犯水难。 于是一周后,严渊于海岸遭遇水鬼,洛十方挺身而出,恰巧被海滩上的某位知名导演相中。 就这样,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后来…… 《号外!扒一扒那个站在洛十方背后的男人!》 《知名总裁那些年重复的女主套路是为哪般!》 《巨星与霸总不得不说的一二事!》 《论那些年终于圆满的c!!!》 洛十方:“你的意中人是个盖世天师,总有一天,他会穿着黄金圣甲,脚踏七彩祥云来救你。” 严渊:“……” 洛十方:“是的,那个人就是我。” 感谢在2020-07-24 23:38:40~2020-07-25 23:5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奕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忘羡家的小叶子 50瓶;叶枫红霜 10瓶;circle 4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安之若素 2瓶;皈、长河沉星晓、想要学霸给我押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谢安澜传御医, 福伯老胳膊老腿跑不动了,最后是朝云去的。 就这么大会功夫,宸王府门前的动静就传遍了整个帝都。 谢苍溟得知消息, 直接在景华宫砸了茶杯,听到谢安澜传了御医,唯恐有人受了重伤,沉声吩咐道, “多派些人去宸王府看看, 万一有个什么,也好及时医治。” 皇帝的一句吩咐下去,下面人不断臆想, 是不是那宸王妃受了重伤快不行了。 御医院会治伤病的,大半都跟着朝云去了宸王府。 此刻宸王府门前乱糟糟的,有看热闹的, 有之前被侍卫们围起来一一排查的百姓, 城防司那边也派了人过来,帝都衙门的人也混在其中。 一众御医是从人群中给挤进宸王府的, 全都一脸肃然,跟在朝云身后, 进到王爷的寝殿内。 陆乘舲坐在床上看着腿上逐渐干涸的血迹,对着一脸紧张的陆初一和谢安澜两人, 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好在御医的到来,打破他的尴尬。 只是…… 当他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一排御医后, 缩了缩瞳孔,彻底震惊了。 不止他,陆初一也是瞠目结舌地看向谢安澜,在心里嘀咕, 王爷不至于吧,一点小伤而已。 谢安澜也微微惊了一下,好在他只是挑了挑眉,便没在意。 一众御医走进寝殿,左右看看,并未找到重伤患者,神情略有疑惑地向谢安澜问道,“还请王爷告知究竟是何人需要医治。” 谢安澜颔首,“自然是王妃需要医治了,不然叫你们来做甚。” “……”御医们把目光落在半靠在榻上,正一脸精神看向他们的陆乘舲身上。 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重伤患者。 秉持着一颗医者仁心的操守,一个御医上前,向陆乘舲温声问道,“还请王妃告知伤在那处了。” 陆乘舲脸颊微红地指了指自己的腿上。 只见一只修长笔直的腿上,从大腿到小腿处,扎着十来支长短不一的竹签,有些许的血迹凝固在血白的裤腿上。 御医上前仔细查探了一番,发现没有伤到任何筋脉,也未曾有别别的损伤,面色一哂,而后还是尽职尽责地把这些竹签都给取了下来。 细致涂抹上消炎止肿的药膏,包扎好,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王爷。 “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谢安澜看了眼,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完事了? 众御医皆淡淡苦笑了一下,各自又神色肃然的出了宸王府。 其他王爷得知谢安澜出事了,都派了下人在宸王府外候着等消息。 下人们一看见,众多御医一脸淡漠地从宸王府出来,心头立马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忙拦住两个御医问道,“我们是康靖王府的人和广陵王府的人,敢问这位太医,里面的伤者情况如何了。” 众多御医中,只有一名御医替陆乘舲诊治过,其余人都在殿外候着,这位御医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对他们说,他们自然也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 这会被人问及,也只得茫然地摇了摇头。 一连问了好几个,都是闭口不言,下人们内心一慌,不敢耽搁,全都回去向各自的主子禀告了。 “什么?病危?” 几位王爷听到消息,俱是一惊,只是在马车里翻了个跟头,就病危了。 这得伤得有多重!? 几位王爷也不拖拉,从库房里找了些有利伤病的药材,带着各自家属向宸王府而来。 就连谢观潮都暂时放下了对谢安澜的成见,抱了根百年人参前来。 谢安澜看着面前一字排开,全都神色紧张地关心着自己的哥哥们,揉了揉发胀的额头,不禁啼笑皆非。 “没事吧。”谢穹溪一见到谢安澜,就上上下下把他给打量了一遍,见他毫发无损后,温柔地问了一声。 “没事。”谢安澜摇了摇头。 “那……七弟婿呢?”几人见谢安澜神情还好,但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也没事。”还未待谢安澜回答,陆乘舲就自己走了出来。 此刻除了他脸上那被撞的额角还微微泛着青外,身上换了件干净的衣裳,一点都看不出别的异样。 “那我就放心了。”谢观潮拍了拍胸脯,忙把肉疼拿出来送礼的那支百年人参给收了起来。 面对其他人怪异的目光,他也不尴不尬,“七弟都那么有钱了,人参这类不值钱的他定然也是不缺的,既然没事了,我就收回去了。” 边收还边说,“我们北济可穷了,我这个王爷不得不精打细算啊,谁叫我们唯一值钱的铁矿,都叫人给坑了去。” 三王妃想了没想地说道,“不是你自己双手奉上的吗?怎么这会又变人家坑你了。” 谢观潮顿觉膝盖中了一箭。 “好了,五弟,别拿铁矿说事了。”站在一旁的三王爷云渊拍了拍谢观潮的肩膀,“谁不清楚七弟在你那荒地上开矿,你也是跟着沾了些光的,往后你们北济靠着这座大铁矿也穷不了,你再成天把那些话放在嘴上,有伤兄弟情分。” 虽说谢安澜的确是一个人独占了铁矿,可开采那么大一个铁矿需要的人力物力也是庞大的,就围绕着这些人的消耗,以后那片地都不会太穷,谢观潮占大便宜了,不然就凭他自己怎么都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开采铁矿一事支楞起。 谢观潮从小就怕他这个三哥,这会听他一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嘴上到底是没在嚷嚷了。 “可查出了,是何人所为?”大王爷谢霄潭,没关注几位弟弟的打闹,他是所有人的兄长,早过了而立之年,膝下两个儿女都要长大成人了,心智早已成熟,这会皱了皱眉,向谢安澜问道。 “暂时还没有消息。”谢安澜偏了偏头,“此事查起来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大街上人多,再加上事发时,又跑了不少,一个个排查起来,也是废时。” “何须如此麻烦。”谢穹溪温柔地笑了笑,“凡是进入帝都的马匹,都是有过备案的,只需派人去查一查,这马究竟是从谁家跑出来的,查起来就快了。” “已经让人去查了。”谢安澜点了点头,“但恐怕没那么容易,正是因为这些马都是有过备案,那作案之人,肯定不会那么傻到用自家的马。” 四王爷谢广池坐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弱弱道了一句,“那就没有可能是意外吗?” “绝无可能。”谢霄潭深邃的眼眸凝了凝,否定地摇了摇头,“帝都向来戒备森严,马匹又是珍贵之物,若是出现异常,早就带去医治了,怎么还可能放在大街上来,还好巧不巧的撞上了七弟刚回府的马车,一件事不可能出现两次巧合,定是人为。” 谢霄潭言罢,看着谢安澜叹了口气。 从前他这位七弟混账也就罢了,现如今精明了起来,还如此有出息,可不各方算计都放在了他身上,此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谢安澜没有注意到谢霄潭的复杂的眼神,低头琢磨着什么。 在脑中反复的咀嚼着谢霄潭方才说得那些话。 忽然有一抹精光,从他眼前闪过,支着下巴问了一句,“这马好端端的有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被人弄疯?” 谢穹溪蹙眉问了一句,“那匹疯马身上可有伤痕?” “并无。”高德斩马的时候,谢安澜看得真真切切,那匹马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太小的伤口也应该无法将马刺激成那个疯样。 “那有没有可能下毒?”谢穹溪又问。 “剂量太小的毒也对马匹起不了多大作用,剂量太大的毒又很有可能让马立即死亡,除非……”谢安澜随口说着,忽然顿住,皱起了眉头。 “除非什么?”陆乘舲疑惑地问道。 “除非那个下毒的人,对马的习性了如指掌,才会让这匹马在恰好的时间疯掉,撞上我们的马车。”谢安澜说着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转着杯子玩,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乘舲。 陆乘舲的视线在他手中的杯子上停顿了片刻,蓦地一顿,抿了抿唇,吐出两个字,“绿茶。” 谢安澜点了点头。 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啊,在茶肆的时候,两人联手气跑的那个草原部公主,她寻机肆意报复也是合情合理。 思想想去也对,邕朝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来暗杀他这个王爷,至多也就给他下下套,或者想办法攀攀交情在他这里弄些钱,绝无要他命的可能。 能够要他命的人只能是邕朝以外的人。 他们夫夫两人打什么哑谜,旁人猜不透,就只见陆乘舲唤来陆初一,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陆初一就神情凝重地出去了。 “七弟可是有了线索?”谢霄潭问道。 谢安澜捧着手中的茶杯,手指无意识的在上面掸了掸,“线索谈不上,就是一些猜测罢了。” 谢霄潭不再说话了。 几人在谢安澜府上说着话,谢苍溟草草地处理完御案上的奏折后,帝后二人一同摆架宸王府。 皇帝出宫不是一件小事,很快此事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蒙赫幽又坐在那面铜镜前,细细端详着自己,听见外面有人在窃窃私语,向自己身旁的侍女茜草,悠悠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吵吵闹闹的。” 茜草出门打听了会,回来禀报,“听那些宫女们说,末时宸王夫夫回府的时候,街道上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头疯马,惊了马车,给摔伤了,听说伤得还不轻,御医院大半的御医去了都束手无策,这会儿恐怕是不行了,帝后都摆驾出宫去探望了。” 蒙赫幽眼睛里闪过一抹焦急,“可有探听出究竟是谁受伤了。” “是宸王妃。”茜草老实回答道。 蒙赫幽脸色一白,咬了咬唇,揪紧了手中的手帕,不合时宜的咬牙问了一句,“那宸王就半点事都没有?” “听说没有。”茜草低了低头,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 蒙赫幽听罢,手中的帕子都快要被她给搅烂了,而后她又慢慢平复下来,将手帕给扔进炭火盆里,一点一点平静地看它化为灰烬。 另一边的宫殿里,雪翎也正好听到这个消息。 “那宸王妃死了也好,省得碍事。”凝冬在雪翎身旁说道。 “别这么说,王妃若是受伤,宸王怕也是要悲痛好久,如若这样,我倒希望宸王妃无事。”雪翎苍白着脸说道。 凝冬心念一动,“那公主不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不太好吧。”雪翎垂着眸,有些抗拒。 “有什么不好的,公主别忘了自己的使命。”凝冬的语气冷了冷。 “知道了。”雪翎垂了眼眸,眼里的凶光一闪而过。 谢苍溟和冉如烟的到来,让宸王府的一众人都起身去迎接。 人还没走出正厅,就见谢苍溟已经到了跟前。 “免了。”谢苍溟抬了抬手,免去了他们的礼。 颇具威严的眸色在谢安澜和陆乘舲身上打量片刻,见两人都没事,放下了心神。 “没事就好,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今天在这里只有兄弟,没有君臣,就不讲那些虚礼了。”谢苍溟坐在正厅主位上,看着下方的兄弟们,淡淡笑了笑。 “些许小事,还要惊扰二哥……”谢安澜神情微露尬色。 他让那治病的御医不要多言,但也没让他不告诉谢苍溟。 谢苍溟薄唇抿了抿,眼眶有些微微泛红,语气低沉道,“七弟婿病危,怎么能说是小事。” “……”谢安澜张了张唇,看向一旁完好无损的陆乘舲,沉思了片刻。 “二哥,七弟婿不是没事吗,好着呢,能跑能跳。”谢观潮见谢苍溟眼眶泛红,以为他刚才是没有看见陆乘舲,忙把陆乘舲拉到他跟前给他看。 谢苍溟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转过头去看其他几位兄弟,只见他们都在垂首沉思后,沉重的心情稍有缓和。 还好,不是一傻傻一窝。 “二哥是想趁此机会……”谢安澜点到为止。 谢苍溟轻嗯了一声。 “可这事也并不能就说明是两位公主的其中一人做的,如何……”谢穹溪温润的眉头蹙起。 谢云渊端坐在一旁,眼光了带了些冷光,轻轻道,“谁说没有就不能变成有的。” “也是。”谢穹溪凝眉想了想,后笑着道了一句。 “何况,还不一定没有。”谢安澜抬着下巴,又继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额……” 谢观潮看着几位兄弟讨论来讨论去,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脑袋一阵发懵。 “不是在说七弟婿生病的事吗?怎么又绕到了外邦公主身上。” “五哥,你尝尝桌上的葵花籽,这是我府上厨娘炒的五香葵花籽,味道挺不错的,你多吃点。”谢安澜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而是把自己桌上的五香葵花籽给他端了过去。 “是吗?”谢观潮挑了挑眉,“那我尝尝。” 谢观潮剥了一颗葵花籽放在唇间,咸香的味道溢满口腔,眼眸一亮,“果然滋味不俗。” 谢安澜笑了笑,“五哥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多装上些。” “成,还是你仗义。”谢观潮点了点头。 三王妃听谢安澜说可以装走,反应最快,“我也要。” “好。”谢安澜看向她桌上不剩多少的葵花籽,让下人们又添了。 她今天没有插话,很大程度得归功于这五香葵花籽。 三王妃心满意足了,又低下头去剥葵花籽去了。 谢云渊见她喜欢,抓了一小把,在手中慢慢地剥着,剥成一座小山再送到她面前。 三王妃面色一沉,“我不要,这个要自己剥得才美味。” 谢云渊神情稍稍一僵,旋即又将那座小山似的葵花籽端了回来,自己一粒一粒吃了。 五王妃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到谢穹溪剥一颗给他的小媳妇喂一颗,再看看独占一碟葵花籽自己吃得开心的谢观潮。 牙龈都气磨出了血。 “我宠殿下。”陆乘舲早在一旁剥了一堆,推到谢安澜面前。 谢安澜笑了一下,捻起一颗,丢进嘴里,笑得开心。 谢广池弱弱地看了看周围,悄悄向他的四王妃也塞了把瓜子。 四王妃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忽然被谢广池打断,及其不悦,但还是没有说什么的,一颗一颗剥了。 不过她自己没吃,而是全丢了喂谢安澜养的那只叫金子的鸡。 一时间,正厅气氛有些微妙。 好在陆初一及时回来,打破了屋里沉闷的气氛。 “如何。”陆乘舲小声问道。 “果然不出少爷所料。”陆初一真是佩服他们家少爷,这么快就想到了其中关窍。 不待谢安澜问,陆乘舲又主动说与他听,“我让初一去查了查那马胃,在里面找到了疯草的残渣。” “疯草?”谢安澜皱了皱眉。 “就是一种牛马吃了会发疯的草。”陆乘舲解释了一句,“极少有人知晓这种草的功效,因为它并不常见。” 谢安澜皱了皱眉,“可这马匹它又是如何撞凑巧撞我们马车上的?” “马车被人动过手脚。”陆乘舲眼眸一冷。 “什么手脚?”谢安澜的马车周围随时都有人把守,不可能有人接近,每次出门进门都有人检查,要想动手脚因该很难。 “不一定是破坏马车,是气味。”陆乘舲蹙了蹙眉,“马的嗅觉本来就灵敏,发了疯的马就更加灵敏了,如果我们马车上有让马喜欢的气味,它向我们冲来也不是不可能。” “气味?”谢安澜眉心皱得更紧了,他与陆乘舲两人都是男子,府里从不用熏香一物,哪里会有什么气味。 “并非是熏香一类,是草的味道也可以。”陆乘舲忍不住想去抚平谢安澜蹙起的眉头,但一想到他这一屋子的人,便作了罢。 这些言语就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凶手了,但并没有足够证据就能够证明就是那个人。 “所以我让初一走访不少周围的街道,果然有人看到过那草原公主的贴身侍女这两天都在王府门前的大街上晃悠过,而后王府门前的大街上就出现了零星的马贩子。” 王府大街,这一片都住着不少权贵,马贩子喜欢到这周围贩马并不奇怪。 可在短短几天内出现过好几个贩马的就奇怪了,毕竟这马它又不是什么便宜货,也不可能天天有人来买。 “陆一私下里去问了些马贩子,得知一个消息,有人最近在马市上开出高价求好马,可买主并不现身,只让他们把马拉到王府大街前,若是看重会在大街小巷里留下一条手帕,若是没有看中,则只有一颗石子。”陆乘舲说着把那条手帕拿了出来。 谢安澜接过细细端量,很普通,上面也没有绣任何花纹,市面上随手一买就能买到。 查不出什么东西。 “但是……”陆乘舲说到这里狡黠一笑,“是人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幸好初一去的快,他们交易的银票还没有花出去,我让他把那张银票也买了回来,果然有所发现。”陆乘舲说着从自己的广袖里掏出几张银票来。 “这些是之前我在赌坊赢得那两位公主的银票,她们初入邕朝,肯定会去钱庄兑换金银,她们兑换的数额大,因此银票的票根上的号数一定都是连号的。” 说着陆乘舲把那些银票的号数都一一摆在了一起,谢安澜凑过去一看,果然是连号。 再看陆初一拿回来的那张银票,除了尾数对不上,前面全部都是一样的。 “这一摞是那草原部公主的,只要把她身上所有的银票凑在一起,前后都能对上这个数字……”陆乘舲这样一说,就相当于真据确凿了。 “佩服。”谢安澜眼中写满了惊艳。 在这个没有监控的朝代,对方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足了,就算你能看到他的身影,没有证据依旧你依旧无可奈何。 而现在陆乘舲是直接把证据给揪了出来,对方恐怕也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有人心细如发,居然连他们使用过的银票号数都会留意。 其他的证据可以摧毁,唯独这银票,想必没人会摧毁吧。 不仅谢安澜惊艳,谢苍溟也惊艳到了,第一次对陆乘舲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如此甚好,有了确凿证据,有些事实施起来,也方便得多。” 说完他的眼神不经意间在其他几个兄弟的媳妇身上扫过,又暗了暗。 “那此事就全程交与二哥处理了。”谢安澜把手中所有的银票都给了谢苍溟。 谢苍溟点头接过,眼眶又红了,低沉的语气中带了些许哀伤,“快要过年了,你就在府上多陪陪七弟婿,让他好好养伤。” “……好的。”谢安澜觉得他这个二哥不去演戏简直浪费天赋。 把这些哥哥都送走的时候,已经都夜幕降临了,弯月高高悬挂,给这漆黑寂静的夜晚带来了些许光亮。 谢安澜回了房,陆乘舲正弯着腰在铺床,谢安澜走过去,从后背抱住他,头靠在他的后背上,气语气里带了些酸意,“你是不是对那两个公主有意?” “嗯?”陆乘舲被谢安澜问得莫名其妙。 “不然,你为什么要留着她们的银票。”谢安澜边说,边反手解他身上的腰带。 陆乘舲按住他的手,“没有,之前只是想通过银票来留意她们的动向罢了,你别动,我好好说给你听。”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腿上的伤,又不做什么。”谢安澜说完,又觉得有些些委屈,“你现在都不相信我了,还说你不喜欢那两个公主。” “我真没有。”陆乘舲无奈,只得放开按压住他的手。 随着衣服落地,陆乘舲眼尾逐渐发了红,嗓子低哑地骂了一声,“谢安澜,你骗……” 后面的话,全被人给堵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5 23:54:33~2020-07-26 23: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奶茶、无言、饼饼喵的一声 10瓶;辛西娅的小甜甜 9瓶;玻璃心的腐女 5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2瓶;沫|雅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临近年关, 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就下半年稍稍平稳,邕朝各方面也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原本今年帝都的百姓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个好年,不用像去年那般惶惶不安。 谁知青天白日里竟然出了宸王遭疯马遇刺一事,眼下宸王妃病重,宸王府的大门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打开过了。 一众正在兴致盎然准备过年的帝都百姓们, 顿时就觉得这个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帝都能维持今日的太平, 在过去的一年里,全都依仗宸王。 若没有宸王的火药,那草原部的铁蹄恐怕现在已经踏平了帝都。 若没有宸王的水泥, 帝都的城外的路恐怕还如以往一样泥泞不堪,商业也不会有现在这般繁荣, 听说, 明年朝廷还会联合几位王爷推行一种叫棉花的种植。 据小道消息说, 那棉花比皮裘还要暖和,能做衣裳, 又能做被褥,若是能种植开来, 用不了几年,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也能用上。 那到了冬日, 就再不惧怕寒冬了,能少冻死多少人。 这日子啊, 一天比一天有盼头,都是宸王给带来的。 下头的这些百姓们,是个个都盼着宸王好,宸王和宸王妃感情好, 他们自是也盼着王妃好的。 这会猛地听到王妃病重,宸王一蹶不振,连王府大门都关了,御医每天进一波出一波,就是不见好。 百姓们那还有心思过年,个个都去香火铺子买了香烟纸钱上寺庙为王妃祈福。 可愁哭了香火铺子的掌柜,只要宸王妃好好的,他宁肯不赚这个钱。 整个帝都就像是笼罩在一片阴云中,压着人心里透不过气来,做什么都没劲。 弄得各地来送年礼、贡品的队伍,看着这比往年戒备森严了好几倍的帝都,连大气都不敢喘。 尤其是牵着马车从街道走过时,两旁的百姓们纷纷用一种阴恻恻如刀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他们身上来来回回的刮,像是要把他们给大卸八块了一样。 大冬天的,这些送礼的队伍,背后浮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仿佛他们来的不是帝都,而是一座地狱鬼城。 岭南的送礼队伍,疲于跋山涉水,进城被帝都百姓一吓,精神有些失常,实在坚持不住,路过一家茶肆的时候,停下来整顿,顺便喝喝茶,打探打探消息。 “店家,能问问帝都出了何事吗?”岭南的负责人陈回,在一家普通的茶肆,喝了茶,润了嘴,打起笑脸向茶肆的老板问道。 杜文听着他那一口的外地口音皱了皱眉,有心不想搭理。 陈回极有眼色的又道了句,“我是岭南州府的,此次进京是来给陛下送贡礼的,这不进宫前,想打听点消息,免得进宫触怒了龙颜。” 杜文见对方拿出官府腰牌,又塞了锭不轻的银子过来,勉为其难地收在衣袖里,这才把帝都最近发生的事说了说。 “现在别说是你们外地人,就连帝都本地人,不相识的,都少不了受几个冷眼子。” 杜文说着一叹,他又何尝不想着宸王妃好呢,今年夏季,正是因为误打误撞买了王妃冰店铺子里的一桶冰,妻子灵机一动做出了秘制的红糖冰茶,让他们这家半死不活的茶肆,一跃成为夏季帝都所有茶肆中最为红火的茶肆。 即使是到了冬天,这生意依旧没有消退,让家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 如今宸王妃病危,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自是没资格上府探望,能做的不过就是到庙里烧香拜佛,或是在心里祈祷几句,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陈回听完后,大惊失色地问了句,“可是那做出水泥的宸王?” “正是。” 陈回听到这肯定的回答,心里一个咯噔,额角急出了不少汗水,模样比起杜文来还要义愤填膺,眼眶湿润地骂道,“究竟是何人行凶要加害王爷王妃,若是找出了凶手,定要将他五马分尸了,挂在城墙上曝晒一月,以儆效尤!” 杜文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忙问道,“兄台何处此言。” 陈回抹了抹眼,缓缓说道,“店家有所不知,我们岭南一带苦啊,常年泡在瘴气里,夏日苦闷,冬日刺骨也就罢了,偏偏夏季多雨,河道堵塞,洪流决堤乃常有之事,两岸百姓叫苦不迭,官府年年修河道,年年不顶用,人力物力耗进去半点水花都没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曾想,今年宸王做出了水泥。” 陈回越说来越来劲,都没有注意茶肆周围的客人都放轻了动作,纷纷侧耳倾听。 “这水泥修筑河堤坚不可摧,走在堤坝上也如履平地,往年一冲即散的河堤,今年却破天荒守住了!”陈回说着眼睛里迸射出激动的光芒,嘴唇也有些哆嗦,“多少年了,我们岭南在苦水里泡了这么些年,总算是看到点希望了。” “这些都是宸王给带来的,我们岭南百姓无一不感激这位王爷,岭南苦没甚好东西,就一家凑了一把咸菜,满满当当拉了十两马车带进京来。”陈回说着又抹了把眼泪,“谁知……谁知竟听闻此噩耗。” 周围有不少眼窝浅的客人,也跟着流起眼泪来,“可不是,王爷王妃那都是顶好的人,还记得九月份在帝都卖冰棍的那群孩子不,那群孩子都是王妃收留的乞丐儿,教他们读书写字,还教他们生存的本事,这样心善的人究竟是何人要下此毒手。” 听此人这样一说,好多人猛地一怔,是啊,今年的帝都城里好像少了许多乞丐,就连这冬日里也没在听闻,那家店铺前有冻死过乞丐骂晦气的。 之前没人说,是没人在意,这会听人一说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孩子都叫王妃给收留了去,怪不得。 又人插话问道,“你又是怎知那些乞丐孩童是被王妃收留的。” “王妃租的宅院是我家的,我能不知?”这人回呛了一句,“王妃人是真的好,教这些孩子明事理,通世故,还请了教习先生过来教读书识字,只要认真肯学,以后准能出人头地。” “这样的好人,”这人说着也与陈回一同表情狰狞起来,“如今竟生死不知。” 旁边有不少附和之人,等凶手揪出来,不管是谁,定要生吞活剥了他,才能泄他们心头之愤。 朝堂上,也不太平。 因宸王一事,可能宸王妃真的快不行了,皇帝眼眶一日比一日红的上朝,也发了几次狠,誓要将那行凶做恶之人给揪出来。 朝堂上下一阵肃穆,所有人齐心协力一番,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蒙赫幽的寝殿大门被几个带刀侍卫无情地推开,一众侍卫窝峰而上,团团围住了这群草原人。 一众草原侍女吓得四处讨窜,全都被捉了回来,刀架在脖子上压制住,不敢再乱动了。 “你们做什么?”被刀架住,茜草倒是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句,而后又冷笑道,“都说邕朝是礼仪之邦,礼仪之邦有把刀放在客人脖子上待客的。” “对待客人,我们肯定是以礼相待,但是对待敌人,就不要怪我们以铁刀相向。”皇后冉如烟见里面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进来。 蒙赫幽坐在铜镜前,低垂着头,也不说话,也不看冉如烟。 茜草冷静地又道,“或许我们曾经是敌人,但既然两国之间已经签订了休战协议,我们公主作为质子带着诚意来到邕朝,你们邕朝不能这么欺负人,难不成邕朝想撕毁盟约。” “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可惜要撕毁盟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草原部。”冉如烟轻撇了眼茜草,冷笑一声。 茜草捏着拳,双颊胀红,“我们自来到帝都以后,一直老老实实,从未做过什么伤害邕朝的事,怎么可能会撕毁盟约,分明就是你们栽赃诬蔑!” 冉如烟,“一直老老实实,会用疯马加害宸王,还害得宸王妃病重?” 茜草,“皇后娘娘在说什么,茜草听不明白。” “现在听不明白没关系待会你就能明白了。”冉如烟不再搭理她一个小角色,而是看向坐在铜镜前,始终一脸淡定的蒙赫幽。 蒙赫幽缓缓抬起头来,与这位邕朝皇后对视了一眼,不急不慢的说道,“皇后娘娘竟然说我是那买马加害宸王的,可有何证据,若没有证据,那幽儿能不能认为邕朝是趁机想撕毁盟约。” “证据自然是有的。”冉如烟的眼睛都这寝殿四周扫了一眼,意味深长。 蒙赫幽笑了笑,“皇后娘娘是觉得那证据会在我的寝殿里面。” 蒙赫幽说着便让开了自己的位置,“还请皇后娘娘搜查一番,还我们一个清白。” 就算她不让开,冉如烟今天也是要搜查上一番的,反正她已经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了,再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来,与其与他们硬扛到底,还不如自己主动。 蒙赫幽定了定心神,看着面前的一众搜查证据的侍卫,内心一阵淡然。 侍卫们在寝殿里到处都搜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疯草的迹象,也没有找出其他能够吸引马匹的气味。 “皇后娘娘,这下能否能给幽儿一个解释了。”蒙赫幽见这些侍卫们一无所获,一步步朝冉如烟紧逼着道,“若是给不出我一个解释,此事定要叫父皇知晓。” 冉如烟就站在那面铜镜的不远处,她的眼神若有事务的在上面扫了一眼,面对着步步紧逼的蒙赫幽也全然不惧。 反而眼疾手快的,捞过梳妆台上的一个小匣子。 还想再为自己声讨两句的蒙赫幽,看见冉如烟的东西,顿了顿,十分不明白冉如烟拿自己的钱匣子做什么。 “难道邕朝都已经穷到了,需要强抢敌国质子财产的地步了?”蒙赫幽嘲讽一句。 冉如烟得到了这个钱匣,也没在管蒙赫幽说了些什么。 打开钱匣子,将里面所有的银票都拿了出来,每一张都仔仔细细查看起来。 蒙赫幽起初还想再嘲讽两句,但见冉如烟越看越仔细,而且看的位置还是票号的位置处,猛的一下想起了什么,脸色唰地一白,脚下移动,想把那些银票抢过来,却被冉如烟身边的两个侍卫给死死按住。 果不其然,不久冉如烟就找到了两张与那张买马银票上下连号的银票,在蒙赫幽面前掸了掸,神情平静道地笑笑,“公主殿下,这不就是证据?” “你……”蒙赫幽目光如火地看向冉如烟,紧咬了咬唇,低头呢喃,“不……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冉如烟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蒙赫幽紧咬了咬唇,脸色腊白,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银票的事,但此罪她不能认,她一认,她就成了草原部的罪人。 手指微动,茜草眼睛一闭,双腿跪了下去,“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公主与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冉如烟抿了抿唇,如何看不出这个小丫头就是出来顶罪的,弯了弯唇角,“我劝你们别废那些没用的心思,你们这次伤着的是我邕朝的王妃,也是陆宏邈唯一存活与世的嫡孙,他的舅舅乃现在的威远侯傅铮,他性命如今危在旦夕,你说当初的那些陆家军还有现在的傅家军,会听此事究竟是一个草原部的公主所为还是侍女所为?” “……怎么可能?”蒙赫幽一双魅惑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恐,“他……他是傅铮的侄儿?” 陆宏邈,蒙赫幽不太识得,毕竟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傅铮她却是知道的,那个打得他两位哥哥丢盔弃甲名声赫赫的威远侯。 冉如烟惊疑地看着她,“你不会是连人家什么身份都没弄出清楚?” 蒙赫幽脸色白了又白,脑袋里面乱糟糟的,心气上涌,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冉如烟见人晕了,挥了挥手,让人把她们带到牢狱里去。 有了确凿的证据,朝堂上直接向草原部发起了攻击,而在渭河镇守的傅铮和曾经的陆家军旧部听到陆乘舲命在旦夕,果然有所触动。 草原部一连打了好几个败仗,元气大伤,此时不宜出兵,对于咄咄逼人的邕朝只得一让再让。 而“生死不明,危在旦夕”的陆乘舲,此刻正精神抖擞地站在那开得正艳的梅花树下,绕有兴致地看着亭子里的谢安澜和一群御医,围着一个小盒子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 “张御医,都多少天了,就一点头绪都没有?”谢安澜手中抓着一把米,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地上丢着,皱了皱眉,看向坐在一旁石凳上的中年人,问道。 张御医乃御医院院首,这会儿对着谢安澜给的那盒小药膏,是看了又看,就是看不明白里面的明堂。 “王爷这盒药膏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不论是用料,还是制作手法,都妙不可及。”张御医已经对着这盒药膏钻研了将近一个月,除了钻研出里面的几位药材以外,其他的成分,一概不知。 谢安澜将手中的米,尽数投给了在地上到处找食的金子,拍了拍手,敷衍道,“一位高人所赐。” “高人?”张御医皱了皱眉,他身为御医院院首,自认为也接触过不少民间高人,可从来没有哪一位高人,能够制作出如此精妙的药膏出来。 难不成这世间,还真的有闭世不出的隐士高人? 可他要真隐世不出,他又是如何把医术修炼到这种地步。 张御医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这世间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事事都要追究个刨根问底,那便成天都不用干其他事情了。”谢安澜见他还在想那高人的事,笑着开解了一句。 “也是,”经谢安澜一提醒,张御医又自己想开了,“或许这位高人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高人世家,这就说得通他为何能够研制出这么精妙的药膏,很有可能是一代又一代人努力专研的结果。” 谢安澜错愕地听着他自圆其说的话,扯了扯唇角的弧线,却什么都没有解释。 很快,张御医身旁的另外一位御医,发出了不一样的观点,“这个世家怎么看上去怪怪的,为何别的药物不专研,偏偏钻研着男子承欢之物?” “或许,他还有别的用处?”又一位御医说道。 “嗯。”其他几人深深的点了点头。 “可惜这药膏,太少了,不然我们也能一一验证一番。”张御医看着那指甲壳大小的药膏哭笑不得。 觉得这位世家高人未免也太抠了些,就给这么一点点,糊弄人呢。 “你们不是试出了几位药材的成分么,试着把那些药材混合在一起,看看能发生些什么。”谢安澜也觉得这二十万两银子一盒的药膏没有没么简单,曾经想过去系统里购买这个方子,可那比二十万还要多好倍数字的零,直接让他打消了念头。 这个系统就是这样,只要是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所有物,一切东西都贵得不合常理。 “回御医院试试。”张御医有些心动,他们今天在宸王府待得时间也够久了,可以回去了。 “终于可以走了。”一众御医听到张御医这话,浑身都舒展开来。 习惯了每日在御医院里忙碌,让他们每天跑宸王府这里清闲,只觉得浑身哪儿都不舒服。 是《黄帝内经》不好看,还是《千金方》琢磨透了,让他们能够有时间出来消磨。 “走吧,走吧。”谢安澜见他们一个个把来他这宸王府当惩罚,也是哭笑不得。 目送几位御医远去,谢安澜去梅花树下,接了陆乘舲。 “怎么不回房。”谢安澜碰了碰他手,是温的,放心了。 “不冷。”陆乘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笑了一声。 自从有了棉花,谢安澜让人做了不少棉布出来,再做成衣服,贴身穿在身上,外面再套上羽绒服,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陆乘舲看了看那凌寒绽放的梅花,说,“宫里送了不少东西来,有些我看着没办法处理,只得来寻你。” “有什么不好处理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把宸王府教给你我放心。”谢安澜也顺陆乘舲的目光看去,复又笑了下,“王尚书那个骗子,不是说找个时间给我把梅花送来么,再过两天梅花都谢了。” “能得一株足矣,何况这是殿下从王尚书哪里刨得最好的一株了。”陆乘舲看着谢安澜说梅。 不知在说人,还是在说梅。 两人赏了会梅,谢安澜跟着陆乘舲去了库房,看他所说得那些无法处理的东西。 才一靠近库房,他就看到那摆得满地都是的,一缸又一缸的泡菜坛子,在雪地里如同一个个坚守岗位的士兵。 “这是……”谢安澜疑惑了下。 “是咸菜。”陆乘舲如实说道。 “这么多,恐怕够我吃十年之久了。”谢安澜看着那库房都塞不下的坛子,静默无语。 “都是岭南老百姓的心意。”陆乘舲指着一个坛子说道,“这里,每一口坛子里都装着数百个家庭对殿下的感谢。” 谢安澜听得有些迷糊。 “殿下的水泥,修好了困扰岭南已久的水患,老百姓们感恩殿下,却又送出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这咸菜里面有盐,是他们认为最能送得出手的东西,于是自发的组织起,一家一把,整个岭南下来,十几万户人家整整凑了十马车,从岭南到帝都跋山涉水,一坛未破,全数在这里了。”陆乘舲看向谢安澜逐字逐句给他解说道。 谢安澜听着听着,眼眶不禁睁大,脑袋有些发懵,“这……这……都是感谢我的?” 陆乘舲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也震撼了一下。 “我……我也没做什么,水坝不是我修的,钱也不是我出的,他们感谢我做什么。”谢安澜第一次觉得脸热。 他烧水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挣钱,真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想法。 他自私的付出,换来的却是如此庞大的感激,不禁让他自行惭愧。 “可殿下不是烧出了水泥吗?”陆乘舲看向他,“正是因为有了殿下的水泥,才给他们带去了希望,不是吗?” 陆乘舲说完,弯下腰,主动揭开一个坛子,顿时满满的咸香就从坛口处溢了出来,风一吹,飘散在周围的空气里,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陆乘舲从秋棠的手中接过一筷子,挑起一丝被腌制得橘黄而又晶莹剔透的咸菜,送到谢安澜唇边,“要不要尝尝。” 谢安澜一口咬掉,陆乘舲送过来的咸菜,味道除了咸还是咸,但那满满的心意他却是收到了。 第一次,忽然有了种,即使不赚钱也值得的想法。 一连揭开了几个泡菜坛子尝了尝,谢安澜觉得自己都要齁死了,停下喝了些水,微微蹙眉道,“好是好吃,就是味道太过于单一了,总觉得少点什么。” “咸菜除了咸味,难不成还能做成酸甜苦辣味的。”陆乘舲笑笑,转过身,又把那些泡菜坛子一一盖好。 谢安澜正在喝水的手一顿,看着陆乘舲忙碌的身影道,定格须臾,“你说对了,咸菜还真的能做出酸甜苦辣各种味。” 谢安澜说着打开了系统,指尖微动,输入了两个字,视线里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火红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6 23:56:17~2020-07-27 23:5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宁 3个;小萍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瑟 30瓶;你智商很低 10瓶;项鱼 6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2瓶;292576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谢安澜回了房, 关紧了门,与陆乘舲两人看着桌上红彤彤的几个辣椒,半晌静默无言。 陆乘舲捻起一根细长的红辣椒, 看了半天,“此为何物?” 谢安澜答道,“辣椒。” 光是听这名字,陆乘舲就挑了挑眉, “一种辛辣的调味品。” “是。”谢安澜点头。 陆乘舲想了想, 将小红辣椒的一角,凑到唇边,准备试试味道。 “别吃, 太辣。”谢安澜忙拦住他。 系统的辣椒种子太贵,他买不了太多,索性辣椒不贵, 他买了些出来, 既可以吃,又能把辣椒里面的籽留下来做种。 谢安澜小心用剪刀剪开手指长细的小红辣椒, 留出里面的籽。 七八个辣椒,弄了一小碟辣椒籽, 存活率高的话,能种出不少辣椒来。 这具身体没有接触过辣椒此类辛辣之物, 剪开辣椒的时候,不少汁水溅在了手上, 火辣火辣的不舒服。 就这么片刻功夫,桌上这小片地方,隐隐约约都透着股呛鼻的味道。 陆乘舲皱了皱眉,适应了片刻, 眼中带着浓浓的兴味,跃跃欲试地问,“现在可以吃了吗?” “生得,很辣,又很呛。” 谢安澜有些拒绝,陆乘舲只听到能吃,就捡了个小的,咬了一口。 顿时,舌尖像是着了火似的,麻麻的,又滚烫滚烫的,味觉被刺激得无限放大,头顶一热,隐隐约约有冒汗的迹象。 谢安澜见陆乘舲面无表情地嚼着辣椒,好奇问道,“不辣么。” “还好。”陆乘舲淡淡道。 “兴许是我买的不够辣。”谢安澜道了声,也学着陆乘舲挑个根不大不小的辣椒,轻咬了一口。 顿时…… 辣得他满脸通红,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嘴里嚷着,“好辣好辣。” 边嚷边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连连饮了数十口,才勉强压制住那股辣意。 鬓边已经被辣出了汗水,舌尖上还带着火辣辣的疼痛。 陆乘舲见谢安澜狼狈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才不慌不忙给自己沏了杯茶,附和他,“嗯,的确很辣。” 要不是陆乘舲喝水的动作也很急切,谢安澜都快被他给骗过去了。 “……你诈我。”谢安澜彻底服了他,为了诈他,那么辣都能忍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陆乘舲笑笑,连喝了两三茶杯水,才舒缓掉口腔里的那些炙热感,用手背擦拭掉额间的汗珠,“虽然很辣,但在这冬日里吃上一点,从头到脚,浑身都暖洋洋的,若是能种植开来,邕朝不仅能多出一种种植物,还能多一种御寒之物。” 陆乘舲不禁想到天寒地冻的西北,若是外有棉花御寒,内有辣椒防寒,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那些镇守边境的将士们,会好过得多。 “它的作用可不止这些。”谢安澜凤眸上扬,带着些几分得意,“它还能驱逐人身上的湿气,岭南多瘴气,导致环境十分湿冷,到了冬日竟然比我们这冰天雪地的北方还要严寒刺骨,有了此物,也可缓解他们常年忍受瘴气之苦。” 陆乘舲想到库房那震撼人心的咸菜坛子,心下明了了,“原来殿下是为了他们。” 谢安澜没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他很少主动去为这个朝代的人做什么,他所做的,不过都是为了挣钱而已。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他想主动为那群傻得可爱的百姓们做点什么,来回报他们满腔的谢意。 “就是不知,这辣椒该如何推广。”谢安澜微蹙起眉头。 总不能棉花也是他发现的,辣椒也是他发现的。 怎么全天下的好物,都是出自他手。 “殿下,莫忘了你还有陈桂。”谢安澜一皱眉,陆乘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很快就给出了提示。 陈桂自他们从沂城回来后,就彻底地被他给抛之脑后。 当初他犹豫着不救陆乘舲的事,到底还是让谢安澜心中留了疙瘩。 回来之后,他也没有回宫,一直在王府里做个隐形的试毒人。 他也知他在王爷面前失了宠,寻常不往人前凑,今天若不是陆乘舲提及,谢安澜都快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谢安澜笑了笑。 “对了,这棉花种子是他给我的,这辣椒种子也是他给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要问这种子哪里来的,找陈桂去。”谢安澜低垂着头,自我式催眠地道了一句。 陆乘舲朝谢安澜眨了眨眼,两人相视一笑。 有了辣椒,谢安澜也不亏待自己,尝试着用辣椒腌制了一坛咸菜,留着过年用。 “……陈桂。” 腌好了辣咸菜,谢安澜在厨房里抓出了一个隐形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爷。”突然被王爷召见,陈桂内心有些惶恐,不知王爷所谓何事。 他自知在沂城触怒了王爷,宫里他是回不去了,反正他现在年纪也大了,就想在王府颐养天年,还能每天吃到朝露厨娘新做出的美味,即使不被王爷所喜,他也满足了。 “没事。”谢安澜见他诚恐惶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了一下,“就是这天寒地冻的,突然想起来,你找到棉花种子有功,不知你可有何想要的赏赐。” “棉花种子?”陈桂自回来后就待在后厨哪里也没去,王府主子不多,后厨倒也不忙,只他也不爱打听八卦,对这棉花生疏得很。 “就前几个月从沂城拉回来那上百两马车的东西,那些可都是你的功劳。”谢安澜及有耐心地给他解释道。 谢安澜这样一说,陈桂想起来了,抬起一脸迷茫的脸,深深皱了皱眉,“那些东西是我找到的种子种出来的?” “是。”谢安澜肯定地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忙没顾上你,这不最近清闲下来了……” 谢安澜点到即止。 陈桂自是不敢让王爷对自己说出抱歉的话来,忙躬身,“能为王爷效劳,是老奴的本分,王爷可莫要折煞老奴。” 谢安澜,“那奖赏……” “王爷能让老奴继续待在王府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老奴知足了。”陈桂对于棉花的事,还稀里糊涂的,那敢要什么赏赐。 “那好吧。”谢安澜见他坚持不要赏赐,也不强求,“不过我看你留在后厨,也是屈才了,不如继续替我去寻找种子如何,我看你挺有天分的,万一再找到些像棉花这类的种子,赏赐定然少不了你的。” “……”说实话陈桂并不想答应,他在后厨待得挺开心的,每天吃好喝好,还没有什么烦心事。 到外面去寻种子,走运找到有用的种子还好说,要是没走运,找到的都是一些无用的种子,那就是吃力不讨好。 但,王爷他都这么说了,他能不答应么。 陈桂躬了躬身,“愿为王爷效全马之力。” “很好。”谢安澜再次种种地拍了拍他肩膀,怕他心里负担大,还特意叮嘱了两句,“我也知想要再找到像棉花那样的种子不易,你放轻松,就像在沂城时那样做就好,平时里若喜欢待在后厨就待在后厨,没钱了就去账房支钱,只需每隔一段日子给我上交一批奇异的种子即可。” 陈桂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邕朝的百姓得知,宸王妃遭疯马所害一事,是草原部来的质子公主所为,一个个义愤填膺得不行。 非要闹得草原部给个交代。 朝堂和傅铮那边的态度也很坚决。 民怨、国怨堆积在一起,又是草原部先损坏的两国之间的协议,草原部最近焦头烂额得不行。 若换做以前,他们何须如此憋屈,不服直接开战就行,还给交代,给什么交代。 可现在不行了。 邕朝人有火药那等利器相助,又和雪国结为盟国,不再是以前任由他们欺负的王八了。 “父汗,让妹妹回来吧。”大王子蒙赫乌坐在下首猛不丁的道了一句。 “说得容易,你妹妹做出这等事,那邕朝人能轻易放人?”蒙赫威喝了一口苦酒,越想心里越是气,嘴里的酒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只得吐了出来。 如果不是蒙赫幽一时犯蠢,做出这种让邕朝人拿捏住把柄的事,他们草原部何须受今日之气。 “我们让出所占领邕朝的所有城池,把妹妹换回来。”蒙赫乌双眼赤红地说道。 “大哥,你疯了,把那些城池让出去,以后再想要回来恐怕就更难了。”蒙赫多猛地站起身来,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蒙赫乌。 “你以为我们现在占着这些城池又能占多久呢,邕朝人如今有火药这等利器在手,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亮出他们的獠牙,重新收复他们的山河。”蒙赫乌闭了闭眼遮住眼眸里浓浓地不甘,“与其让他们来夺,还不如把城池归还与他们,他们想要恢复那些城池的生机,没个十年八年办不成,这十年八年的时间还不够我们做足准备么?” 草原部大汗蒙赫威沉默了下来。 “把妹妹换回来,嫁去草原深处,他们邕朝人能与雪国联姻,我们草原部也能寻求外援。”蒙赫乌睁开眼一脸坚决地说。 “邕朝人夺回了自己的城池,一时半会顾不上我们草原部,父汗虽然邕朝繁华,但草原也同样广阔。”蒙赫乌说完一脸决然地看着蒙赫威。 蒙赫威听出了他这个大儿子的意思。 可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甘。 就这么把他曾经辛辛苦苦打下的城池让出去? “父汗壮士断腕!”蒙赫乌心里也不甘心,可不甘心又如何,如今人为刀俎,他们为鱼肉,不割肉不行。 蒙赫威沉默了很久,良久才幽幽道了一句,“那就依你所言吧。” “只不要像你三弟那个蠢货那样让我失望就好!”一说起蒙赫铭来,蒙赫威的胸口又犯起疼来。 上次那个蠢货用布匹做的马鞍,不仅没在战场上起到作用,反而还拖累了他们草原部的骑兵,让他们错失了良机,大败于邕朝人。 奇耻大辱啊! “定不会叫父汗失望!”蒙赫乌起身,以拳击胸,宣誓。 草原部让了步,不代表邕朝会让步,邕朝使者以宸王妃命在旦夕为由,又活生生从草原部手中硬啃下了五千头马匹,双方才罢了休。 消息传回帝都的时候,正值小年,谢安澜和陆乘舲正在试吃,新鲜出坛的辣椒咸菜。 咸辣的味道,十分开胃,两人就着米饭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谢安澜猛地听到自己的封地夺了回来还失神了好一会。 “殿下……”陆乘舲推了推谢安澜的胳膊。 谢安澜回神,放下碗筷,侧身抱住面前的人,把头埋在他肩颈处,“真好。” “什么?”陆乘舲迷茫片刻。 “我的封地回来了,你就能去看你的家人了,真好。”谢安澜闭着眼睛再次感叹一声。 吧嗒。 陆乘舲手中的筷子落了地。 一颗空荡荡的心顿时被塞得满满的。 “你……还记得啊。”陆乘舲侧头看着谢安澜的埋在他肩膀的上脸,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谢安澜轻嗯一声,从陆乘舲怀里出来,躬身替他捡起地上的筷子。 陆乘舲重新拿了一双筷子过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吃饭吧。” “不想去看看么?”谢安澜问。 “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当初那块地。”陆乘舲眼眸暗了暗,当年他不过就是个**岁的孩子,要掩埋全家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什么都做得很敷衍。 如今那地方在草原部手中摧残了十年,还不在不在谁也说不清。 谢安澜肯定道,“一定还在的,我派人去找,找到了我们一同去祭拜好不好。” “好。”陆乘舲点了点头,眼眸里聚集起了一团薄雾,但脸上却溢满笑意。 “其实找不到也没有关系。”陆乘舲塞了一节辣椒在自己嘴里,强迫自己不要落泪,“他们的坟住在我心里,有没有都一样。” 说完,陆乘舲又觉得不对劲,抬头果然看到谢安澜微微带着酸意的脸色。 “他们在我心底,而你在我身侧。” 陆乘舲的手握住谢安澜的手,清澈的眼眸里闪烁起万千星辉,“从此以后,我的家人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也只有你。”谢安澜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安抚好了谢安澜后,陆乘舲又执筷继续就餐。 谢安澜见他对辣椒情有独钟,忍不住提醒道,“今天小年,少吃一点。” “为何。”陆乘舲不解。 谢安澜抿了抿唇,视线在他的身线上轻轻一滑,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算了,他开心就好。 邕朝的所有城池失而复得,这个消息一出,终于冲淡了帝都百姓心中的阴霾。 他们扯着嗓子发出喜悦的呐喊声,他们在街上狂奔雀跃,他们敲锣打鼓争相奔告。 有那么一刻,一些老人仿佛自己回到了邕朝鼎盛的时候,那时候的帝都百姓,天天都像今日这般喜悦。 没有草原部人的铁蹄,帝都万邦来贺,纸醉金迷。 多美。 蒙赫幽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回望着这座正在狂欢的繁华城池,咬了咬唇,不带半分眷恋地放下马车车帘。 她最终没有完成哥哥给她的任务。 不知回去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想当初她盛气凌人而来,如今却要灰溜溜的回去,实属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一步踏错,就将陷入万劫深渊。 蒙赫幽从怀里掏出那两张丝帕,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如果不是这两张丝帕,或许她今天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蒙赫幽丢完东西,就像是丢掉了所有包袱,淡淡嘱咐一声,“起程。” 马车穿过喧嚣拥挤的人群,出了帝都,使向无尽的群山之中。 过年,又出了如此大的喜事,谢安澜听到外面欢呼的百姓也挺开心,让人搬出不少烟花,放了大半夜。 使得原本就喧嚣的帝都夜晚,更加喧闹繁华了。 因为陆乘舲“病重”一事,谢安澜也不便去宫里吃年夜饭。 两人就在府里摆饭。 宸王府虽然人多,但认真的主人就他们两人,因此这个年过起来,还是感觉有些冷清。 “委屈殿下了,跟我在一起过了两个冷冷清清的年。”陆乘舲一边布菜,一边暗了暗眼眸。 “我就喜欢这样清清静静。” 大过年的,府上也没有别人,谢安澜才不讲究那些规矩,直接把人给抱进怀里,两人同坐一张椅子吃饭。 陆乘舲猝不及防跌进谢安澜怀里,慌了片刻,就冷静下来,半开玩笑道,“若是没有我这病,府里也可以请些歌姬前来,跳个舞,唱个曲助助兴,不像现在,只能让殿下与我一同坐冷板凳。” “一个人的板凳冷,两个人的板凳就暖和。”谢安澜搂着他的腰,手也不去拿筷子,垂下眸子道,“喂我。” 陆乘舲的眼神在桌上扫了会,略略有些疑惑,“今日没有辣椒吗?” 谢安澜的脸色稍稍一顿,“过年了,不吃辣。” 陆乘舲反驳,“吃辣才好,明年红红火火。” “今天不吃。”谢安澜固执道。 他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陆乘舲喜欢吃辣,他就不拿辣椒出来了。 结果现在倒好,弄得他骑虎难下。 “好。”陆乘舲抿了抿唇,不清楚谢安澜在固执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与他再争执下去。 持起桌上的筷子,喂一口谢安澜,自己吃一口。 两人就这样对着月光,虽然冷清,竟也温馨十足。 “哟,吃着呢。” 饭吃到一半来了不少不速之客。 谢观潮一走进宸王府的正厅,就见怪不怪地看到两人搂搂抱抱在一起吃饭,随意地打了声招呼。 谢安澜看着面前鱼贯而入的哥哥嫂嫂们,蹙起了眉头,向下人问道,“怎么,现在宸王府来人都不需要人通报了?” “是我们让他们不必通报的。”谢观潮见谢安澜要对下人们出气,忙道,“大过年的,也别太为难人家。” “这才过去多少日子,五哥竟然也学起了做好人。”谢安澜抱着要挣扎起身的陆乘舲不撒手,就这么任由他坐在自己身上,睨着眼,看着面前的人。 “嘿……”谢观潮咦了声,“别不识好人心啊,我们哥几个这不是见你这大过年的,府上都冷冷清清的,连宫宴都没吃两口,就来给你贺年。” 谢安澜嗤笑了声,“你不来,我这个年还过得舒坦些。” “七弟,我们就是来送个礼,贺个年就走,不打扰你们。”谢广池面皮薄,咳嗽一声,缓慢道。 “那四哥送了礼,就快些回吧。”谢安澜看了看谢广池身后都快一脸不耐烦的四王妃,声音淡淡的。 “这就走,这就走。”谢广池让下人放下他送的礼,带着自己的王妃,略有些羡慕地看了眼紧挨在一起的两人,再落魄地看了眼身侧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王妃,叹息着出了宸王府。 他也想对自己的王妃好好的。 可他的王妃啥都不在乎。 甚至已经跟他提过很多回,他可以纳妾的事。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简洁的明月,略带希翼地看向身侧的王妃,“云儿,今晚我能不能回房……” “不行,今夜可以守夜,我想挑灯把那本《圣君风流传》看完。”冉如云二话不说拒绝了谢广池。 “……那好吧。”谢广池撇了撇唇,难掩失落地点了点头。 “你要觉得一个人睡觉冷,我房里的丫头或者府上的丫鬟你看上了那个尽管挑。”一想到可以回去看书了,冉如云难得心情好,多说了两句。 “不冷,不冷,挺好。”谢广池猛地摇了摇头,他小时见过太多女人为了争宠、争正宫的位置不折手段,现在一想起那画面还头疼得厉害。 “那随便你。”冉如云见他不同意,一点都不在意,只要不打扰她就行。 谢广池走了,谢安澜的目光又在其他几位哥哥身上扫过。 他最小,几位王爷也依着他,依次放下东西,就都走了。 唯独三王妃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画册塞陆乘舲手中。 “三嫂,这是……”陆乘舲随意翻了翻画册,手快的把它合上,话音也戛然而止。 “我见前段时间那两个公主的手段对七弟层出不穷,怕你吃亏,花高价从华贵楼买的,你学着点,虽然你贵为男子,但也不能让两个女子比下去不是。” 难得今天三王妃没有扎刀,只是这话,陆乘舲听着怎么还是不对劲呢。 又翻了翻画册,毫无兴趣地摇了摇头,还给了三王妃,“用不着。” “为什么?”王王妃一头雾水。 陆乘舲悄悄看了眼谢安澜,小声道,“太简单了。” 三王妃拿着画册手一抖,第一次有种被人扎了一刀的感觉。 送走了这些烦人的哥哥嫂嫂们,谢安澜也没有胃口了,看向陆乘舲问道,“方才三嫂找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乘舲随意敷衍了两句。 “还吃吗?”谢安澜看着桌上逐渐冷掉食物,问了一声。 “不吃了。”被人一打岔,陆乘舲也没胃口了。 “那去守夜?”谢安澜试探地问了一声。 陆乘舲头还没点完,人就被谢安澜给抱了起来。 陆乘舲在他怀里,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不是去守夜?” “是守夜啊。”谢安澜将人放在床上,低垂下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肯定道,“守一夜。” 帝都城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绚丽绽放,映得黑夜如昼,谢安澜在陆乘舲的耳畔喘息着,亲呢道,“补上去年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7 23:55:59~2020-07-28 23:5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二郎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咪 80瓶;紫木佐希溪、仰望须弥 10瓶;or、玻璃心的腐女、临、xz超级赞 5瓶;小尘尘 3瓶;jesica、满月十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年一过, 就迎来了昭华七年。 草原部的事,都已尘埃落定,尘封了一个冬的宸王府, 终于打开了大门。 门前还有不少在帮忙清理积雪的百姓,随着宸王府大门厚重的开门声传来,引来不少人侧目。 两个侍卫从门内走了出来,朝手心哈了一口气, 搓了搓手后, 分别站在宸王府大门两侧。 有好奇的百姓,大着胆子过来问候,“敢问两位军爷, 王妃身子骨可是好些了。” 宸王府封闭了一个冬,不曾听闻半点喜讯,当然也没有半点噩耗就是。 一众想要打听消息的人, 也没地方打听, 这会好不容易见宸王府大门开了,怎么都要问上一问。 侍卫早有应对之词, 这会一脸木然道,“经过御医院不眠不休一月的医治, 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但这身子骨……” 侍卫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剩下的全靠这些百姓自己想象去。 问话的人听到前头保住了一条命时,脸上一喜, 再一听到后头的话脸色又白了白,嘴里骂咧道,“天杀的草原部,在边境霍霍我们大邕还不够, 还要到帝都来霍霍我们王妃,只让他们赔了五千匹马,真是便宜他们了!” “可不是,他们还回来的城池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五千匹马至多也就够王妃的汤药费,翟大人气魄还是不够大,若换成寇大人没准能要两万匹马回来。” 住在帝都的百姓,多少都有些关心当下的时政。 这会竟大言不惭议论起朝堂来,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两个侍卫听了一耳朵就不再关注了。 朝堂上的水可深着,远远不是他们这等侍卫和平民百姓能够参悟透的,他们所讨所议不过都是些表象。 在府里被关了一个冬的陆乘舲,这会看到大门开了,轻松地松了口气。 撑了把油纸伞,遮住裹挟在空中的风雪,准备出门透透气去。 谢安澜拦住他,往他身上披了件松鹤大氅。 陆乘舲偏了偏头,拒绝道,“我不冷。” “你是不冷,可你现在不是大病初愈,出门在外,装也得装得冷点。”谢安澜细心给他把大氅系好,笑了笑。 陆乘舲身姿本就高挑清瘦,这会在大氅的包裹下,倒还真有几分弱柳扶风之姿。 陆乘舲默了一瞬,倏地一笑,“那是不是怀中再抱个汤婆子,更好。” 谢安澜摸了摸下巴,“这主意不错。” 陆初一看看自家少爷,又看看王爷,期期艾艾地递出他一直拢在手中的一个汤婆子。 “……”陆乘舲,“我就是那么一说。” “拿着,效果好。”谢安澜二话不说夺过陆初一手中的汤婆子塞在陆乘舲手中,左右看看,觉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点了点头,“出去吧,早点回府。” 陆乘舲无奈,只得披着这副全副武装出了宸王府。 一出府,身后还跟着二十个来侍卫,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出门去透气的,反而有点像是去找谁打架似的。 “少爷,去哪儿?” 陆初一看了看宸王府外,好多还没开门的店铺,问道。 帝都这些日子,夜里总下鹅毛大雪,往日摆摊的早点铺子都停了,好些不赶早的铺子,也不急着开门,街道上闲得有些冷清。 “先去校舍看看。”陆乘舲的目光在一片白雪皑皑的店铺中眺望了下,说道。 做戏做全套,为了让他这伤显得更加真实,他手上的一应杂事全都停了,无人打理。 生意上的事他不担心,毕竟平日里没他,也自会有人运转。 就是不知校舍里那些孩童们,得知他病重的消息会不会全跑了。 靴子踏在白雪上,留下一长串醒目的脚印,街道两旁有不少正在铲雪的百姓和店家。这会看到宸王府的侍卫拥着一个清贵清瘦的人正走在街道中央,都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微微张大唇。 回了帝都后,陆乘舲经常与帝都的一些店家们打交道,因此也认识了不少人。 这会看见他们,陆乘舲也是微微笑着点头示意。 “王妃……王妃这是好了?”有位老人家看到陆乘舲对他虚虚笑了下,放下手中的铲子,站在道路不远处,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侥幸保住一条命。”陆乘舲朝他点了点头,“让老人家担忧了。” “不打紧,不打紧。”老人听到他没事,摆摆了手,又疑惑道,“怎么不在府里养病,这天寒地冻地跑出来做什么,可别又伤了身子。” “府里待得有些闷了,正好手头上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不放心出来看看。”陆乘舲好脾气地耐心与他解释。 老人家脸色沉了下去,“大病初愈,切忌劳心劳力。” 陆乘舲颔首,“只是出来透透气,去去就回。”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似放心了。 一路走,一路碰到不少此类打招呼问候的,陆乘舲都一一作答。 等到校舍的时候,街道上都已经热闹了起来。 陆初一替他掸去了身上的风雪,小脸上满是笑意,“从前待在帝都就像个过客,来来匆匆都无人关注,如今越待倒越觉得有烟火气息了。” “是啊。”陆乘舲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听到他这话,冁然一笑,“如今不一样了,我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 不再是那飘荡的风雪,来去匆匆,至始至终留不下任何痕迹。 “是是是,少爷现在有王爷了,当然不一样了。”陆初一打趣了一句,笑着推开了校舍的门。 门里并不如陆乘舲想象的那般孩童都跑光了,一片凄凉。 反而炭火缭绕,映得满室生暖,那些孩童乞丐们相互依偎在一起读书识字。 陆乘舲请的教书先生,正背着手一个又一个的抽查这些孩童的学问。 听到院门声响,先生和学生们一起朝门边张望而来,看见陆乘舲均是眼睛一亮。 “王妃。”教书先生忙上前来见礼。 “近些日子辛苦先生了。”陆乘舲颔首,见校舍里的孩子一个不少。 只是看上去貌似炭火有些不够,大家并没有中规中矩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反而都偎在一个炭火盆旁。 就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这里并没有出岔子,定是有人在帮着管理。 教书先生说着陆乘舲的目光看了眼,爽朗地笑了一声,“当不得王妃这声辛苦,我只不过还跟往常一样来此教书,其余的可是半点没做。” “哦?”陆乘舲眉梢微挑。 “是丁宇那孩子。”教书先生主动解了陆乘舲的疑惑,“他在打听到王妃病重后就主动地组织起这些孩子节俭,卖了些炭火,不仅没有拖欠我的教习费,还主动送了年礼,是个可造之材。” 陆乘舲也略感意外,他本以为他这一病重,这些还没养成性的孩子,会惊恐得卷了校舍的财产跑掉,没想到还真出了个能成事的。 好歹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许的欣慰。 “王妃可是要召那孩子过来问话。”教书先生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些孩子身上,笑问道。 “不必了。”陆乘舲抬手拒绝了,说到底这些孩子长生什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他多加干涉,反而会打破现在的平衡,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 教书先生过过脑子,就明白了陆乘舲意思,笑笑便不再说话了。 既然校舍这边没什么大事了,陆乘舲吩咐陆初一把这些日子所欠缺的东西补上,就准备回府了。 谁知,这时校舍外却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教书先生的脸色一白。 “怎么了。”陆乘舲问。 “……没。”教书先生摇了摇头,一脸苦笑,“还不是这帝都周围的百姓们,最近这段日子不知从哪儿得知王妃在这里办了个收留孩童的校舍,可以免费教读书识字后,就起了心思。” 这些平头百姓,不敢去王府惊扰,全都跑来找他这个教书的,明里暗里想把自家的孩子塞进这校舍读书。 这校舍又不是他开的,这口子他可开不得。 陆乘舲略一沉吟,便明白过来了。 古往今来,这读书就不是一件小事,寻常私塾不算一年不算笔墨纸砚,也得交上五到十两银子左右的束脩,再算上先生的年礼,以及自己所要用到的笔墨纸砚下来,一年得花个二十两银子左右。 这还是帝都城里普通的私塾,若是要进那些名院私塾,没个几十上百两,连门槛都摸不到。 而他这里,笔墨纸砚一应免费,还有炭火供应,也不需要给先生束脩,当然让人眼馋得紧。 恐怕还有不少人想,凭什么那些无爹无娘的乞丐儿都能有一番这样的造化,而他家的孩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少爷,怎么办?”听着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愈来愈大,陆初一不禁有些急了。 陆乘舲眉间平静,“去看看,左右不过是钱的事,慌什么。” 陆初一想了想,点了点下巴,“也是,王爷说过,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叫事。” 说完,心里也不急了,跟着陆乘舲的步伐,出了校舍。 校舍外已经聚集起不少百姓,人头攒动的,一看到陆乘舲出来,纷纷跪下见礼。 “王妃。”一个满身都打着布丁的妇人看到陆乘舲,忙拉扯着她身边同样穿着满身布丁的七八岁孩子下跪,恳求道,“求王妃开开恩,可怜可怜我家孩子吧。” 妇人说着就已经清泪涕零了,她摸了摸她家孩子的头道,“他从小就是个读书的,从会走路起就喜到学堂外玩耍,到了该上学的年纪更是求着妇人让他上学,奈何妇人家境委实艰难,实在是是供不起学堂的束脩,只能苦了孩子。” 陆乘舲冷眼听着,面上看不出太大的表情。 天下像这样的家庭何其多,若都要他一个人兼顾的话,他也兼顾不过来。 这妇人是可怜,觉得他身为王妃,有取之不竭,享之不尽的繁华,觉得不过是收稚子罢了,也不会从他身上掉块肉。 可她有没有想过,他若是开了这个口子,若是全帝都的人都来求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一个校舍是装不下如此多人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陆乘舲侧眸去瞧那被妇人抚摸着的孩子。 孩童双眼清澈,眼瞳里写满了求知欲。 若他今日不答应的话,或许要不了多久,这个孩子就会同他母亲一样,双眼不再清澈,心里眼里写满了市侩。 这妇人说完后,后面又有不少人牵着自家孩童,一字一句如诉如泣地诉说着。 他们完全意识不到,他们这样的做法叫威逼。 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同情,反而令人厌恶得紧。 要不是陆乘舲是个好脾气的人,这会已经恼羞成怒地让侍卫赶他们走了。 陆乘舲微微蹙眉,他在权衡,权衡值不值得。 这群人为何如此愚昧,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读书识字,眼里心里只有他们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旁得再多却是想不到了。 若是没个契机改变,他们的下代,乃至下下代,都会与他们一般无二。 按了按有些发涨的额头,暗示了陆初一一眼。 陆初一瞬间心领神会,“王妃才大病初愈,劳心劳力不得,诸位的心思王妃都明白了,会妥善考虑的,且先回去等候消息吧。” 说到此陆初一眼神一转,严肃道,“不然,王妃今儿要是有个好歹,你们谁能担得起这个责。” 众人脸色惨白下来,显然想到了陆乘舲刚从鬼门关而过,这会身体正弱着,纷纷赔了罪,就告退了。 也是他们被鬼迷了心窍,先前见那校舍,有吃有喝还有新衣裳穿,这天寒地冻的冬日,王妃还供应炭火。 就起了嫉妒心思,想着若是自家的孩儿也能在这样的地方读书写字…… 那心思就如火焰一样一节一节拔高。 方才在坊间听到王妃往校舍这边来了,想着王妃连那些叫花子也肯收留,没道理不肯收留他们家的孩子。 与是纷纷拉了自家孩童过来叩见,却是忘了王妃身子骨还弱着。 走在回府的路上,陆乘舲一直低头想着事。 倒是陆初一劝了句,“少爷,升米恩、斗米斗何必跟那些刁民一般见识。” “嗯,我心情清楚的。”走了会,陆乘舲心里已经有了章数,也不再为此事伤心神。 与陆初一吩咐道,“回头,你看看帝都哪些地段清静,租下来改成学堂。” 陆初一睁大了眼,“少爷,你还真要帮那群人成不成。” “当然不是白帮。”陆乘舲摇了摇头,“还是按照校舍制,一种以工抵学费,另一类可以实行贷款制。” “贷款?”陆初一头一次听见这个词,还有些新鲜。 “就是学费先欠着,等到他们家里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什么时候再还也不迟,若是实在还不上就等孩子学成之后再还。”陆乘舲解释了一句,这词他也是跟谢安澜学的,现在只不过拿出来活学活用罢了。 “那利息怎么算?”陆初一不傻,他对数字及其敏锐,欠款时间如此长,而物价每年的波动都不一样,如果不要利息,现在欠的钱,很有可能几年后就不值什么钱了。 “按市价波动来。”陆乘舲淡淡道了句。 陆初一沉吟道,“如此一来,肯定很多人不愿意了,毕竟他们都是冲着不要钱来的。” 陆乘舲笑了一下,却并不在意,“总会机会我是给了,他们抓不抓得住,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总不能一辈子奢求别人的好心吧。” 陆初一点头称是,真的希望自家孩子出人头地的肯定愿意抓住这个机会,若只是想捡便宜的话,世间哪有那么多便宜给他们捡。 陆乘舲说完一抬头,正好看见一家谢安澜喜食的糕点铺子开门了,自觉地过去排起了队。 谢安澜不喜甜,太甜腻的糕点他尝都不尝一口,唯独这家茶食糕点铺做的糕点清香淡雅,佐以茗茶别有一番风味,是他喜欢的。 这会时间尚早,前面排了两三个人就轮到陆乘舲,他每样都捡了点,付过钱后,一转身就碰到一位不速之客。 “陆王妃好巧。”雪翎对着他柔柔一笑。 “不巧。”陆乘舲收好糕点,语气淡淡的。 雪翎对陆乘舲冷淡的态度倒也不在意,视线在他脸上停顿片刻,笑着道,“看陆王妃气色不错,雪翎就放心了。” 陆乘舲抿了抿唇线,没有说话,摸不清这雪翎究竟在打什么注意。 “对了,陆王妃,再过两月春暖花开的时候,陛下貌似会组织春蒐,宫里都议论纷纷了,陆王妃和王爷也会来吧。”雪翎说着也掏钱捡了几样糕点,像是普通认识的朋友一样与陆乘舲说着话,不亲近,也不疏远。 陆乘舲并不接她的话,踏着厚厚的积雪,远离了茶食铺。 雪翎见陆乘舲连个脸色都不甩给她,脸上也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开了。 陆初一跟在陆乘舲身后,语气阴阳怪气的,“少爷,那公主在学你呢。” “学我?”陆乘舲讶异了一下,“我有什么好学的。” 陆初一看着自家少爷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不该精明的时候处处精明。 “她今日的衣着与少爷你往日的衣着一般无二,只不过少爷你穿得是男款的,她穿得是女款的,就连那腰间的钱袋子花色都是相同的,”陆初一落后陆乘舲半步,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起来,“还有她还买了少爷相同款式相同数量的糕点。” 这些陆乘舲不曾留意的细节,陆初一都留意到了,越说他越气,“她这分明就是盼着少爷去了,好代替少爷到王爷身边去呢,还买一模一样的糕点,八成是想摸清楚王爷的喜好。” “嗯。”陆乘舲听完后,脸上半点反应也无,“所以呢?” “所以……”陆初一尾音拖了好长,也没想起他要所以什么。 心头一噎。 他怎么觉得少爷最近与三王妃一样有些噎人。 “对付这样的人直接无视就好。”陆乘舲停下等了陆初一两步,目光平视,“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让她永远也无法达到我能做到的高度即可。” 这话太深奥了,陆初一觉得自己参悟不了,转而问道,“少爷不怕王爷被她吸引去。” “不怕了。”陆乘舲手中的汤婆子已经冷了,他丢在了陆初一怀中,自己朝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气,暖了暖有些微凉的手,眼神语气坚定道,“我相信殿下,也相信我自己。” 说完他就快走了两步,走到正倚在宸王府门口等他的谢安澜面前。 谢安澜就这样看着陆乘舲一步步在雪地里朝自己奔来,翘了翘唇角。 “等多久了?”陆乘舲上前问道。 谢安澜双手环抱,“刚出门,算不算心有灵犀。” “算。” 陆乘舲答完,从怀里掏出他一路捂着带回来糕点,递给谢安澜。 谢安澜拆了外面的油纸,捻起一块,叼在嘴里与陆乘舲一同进了府。 “你那校舍还好吧。”谢安澜边吃边问。 “一切都好,没出岔子。”陆乘舲笑了笑,反问,“殿下这边呢。”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谢安澜苦笑一声,“不太好呢。” “怎么了。”陆乘舲停下。 “忙,忙得头疼。”谢安澜说起来就觉得太阳穴疼了起来,“原本府上的产业就多,现在封地又回来了,又得忙封地的事,偏偏皇兄还弄什么春蒐,他怎么不把我劈成两块。” 陆乘舲思量了片刻,“今年收回了邕朝所有的城池,本就应该举国同庆,陛下弄个春蒐已经很克制了。” 如果举办别的国宴的话,势必更麻烦,更忙。 谢安澜一口吞掉手中所有的糕点,看着正在说话的陆乘舲,提议道,“要不舲舲你帮帮我,不然春蒐我肯定是抽不开身的。” “抽不开就抽不开。”陆乘舲反正也不想去春蒐,觉得谢安澜还是忙点好。 “帮个忙呗。”谢安澜用手肘蹭了蹭陆乘舲的胳膊肘,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然后陆乘舲自己就稀里糊涂地到了谢安澜的书房,坐在他的椅子上,看着案桌上足足有一个人头高的待处理事项,整个人都处于懵懂的状态。 谢安澜把糕点放在一旁,再把面前人头高的事务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陆乘舲颓废地嗯了声,低头翻来一本,认认真真咀嚼起来。 谢安澜看了一会他认真的侧颜,便也低下头处理公务起来。 没过多久,他感觉头顶传来一个灼热的视线,抬头看向陆乘舲问道,“怎么了。” “这个不会。”陆乘舲指了指册子上的某一处,他来回读了十几遍,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谢安澜伸了伸脖颈,看清楚后,主动与他讲解起来,“会了吗?” 陆乘舲点了点头,又低头继续去了。 不多时,阚鸣来汇报,看到屋里的陆乘舲犹豫着该不该进。 谢安澜朝他点了点头,阚鸣才走了进来,看到在帮谢安澜处理公务的陆乘舲,心下一惊,不过到底什么都没有说,认真汇报起来。 他刚一说话,陆乘舲就顿住了,不知道要不要回避。 谢安澜朝他摇了摇头,他便就安心坐着了。 一连两个月的时间,陆乘舲都在谢安澜书房里帮忙,时间久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就连陆初一也是有事直接到书房找人。 屋外不知不觉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了,谢安澜伸了伸忙碌了两个月的身子,撑着下巴看着面前认真做事的人,只觉得怎么看都好看。 “殿下这下可以去春蒐收了,可是开心了。”陆乘舲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子,瘫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谢安澜。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了可以看在我这个月这么努力的份上,求个快要过期的营养液吗 感谢在2020-07-28 23:56:02~2020-07-29 23:5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宁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呜君 3瓶;满月十八、皈、coe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不知是不是谢安澜的错觉, 他总觉得陆乘舲这话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想去春蒐?”谢安澜揣摩道。 “没有。”陆乘舲晃了晃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身子,“我去准备些春蒐需要的东西, 殿下可有什么特意要带的?” 谢安澜从未参加过此类活动,抬头看他,“你看着准备就好。” 陆乘舲点了点头,在心中计算了一番所需要准备的东西, 心里有了章程, 下去跟陆初一商量去了。 谢安澜坐在书房里,也转了转有些酸胀的手腕子,看着清理一空的桌面, 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可算是忙完了。 在这个没有电脑没有复印机的时代,做什么都需要手写,无形中工作量就加大了不少, 要不是有陆乘舲帮忙, 他还不知道要忙到几时去。 活动了一下身子,从书房出来时, 正好看到外面庭院里的树都抽了芽儿,处处透着一股勃勃生机的景象。 谢安澜想起自己的棉花和辣椒, 招来阚鸣问道,“朝廷最近有在商议播种棉花之事吗?” “有。”阚鸣点了点头, “不过王爷给的棉花种子太少,户部那边几个州县因为这个种子分配问题而大闹了一场。” “哦?”谢安澜挑了挑眉。 这可不能怨他啊, 他总共就租了五千亩地,其中一千亩还被石英石给占了,剩下的四千亩地稀稀拉拉种了些杂草和棉花,收获的种子也就只有那么一点。 要自己留一点今年继续播种沂城的地不说, 还得分给他的五位哥哥,算下来能留个给朝廷的自然就不多。 阚鸣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说,“王爷,我看那户部尚书不日就会来找你。” “找本王做什么?”谢安澜愣了一瞬,“来找本王要棉花种子?” 还未待阚鸣点头,就有下人呈上了户部尚书王勐的拜帖。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谢安澜指尖捏着拜帖,颇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对下人道了句,“让他进来吧。” 王尚书来的时候,谢安澜正站在回廊下,端着一盘鱼食逗弄着王府鱼池里新养的红白锦鲤。 一团鱼食下去,池子里四散的锦鲤都涌了过来,霎时间将面前清澈的池水都给染红了,争相夺食的画面看得谢安澜好不欢乐。 “王爷。”王尚书朝着谢安澜背影躬了躬身。 “王尚书遛得本王一手好鸽子啊。”谢安澜转身,一手端着鱼食盘,一手捻着鱼食,朝他冁然一笑。 王尚书心尖骤然一紧,脸色也变得尴尬起来。 上回国宴他答应要给王爷送梅花,回去之后他也的的确确准备让人开挖了,谁知陛下忽然弄了一出持剑上朝,整得人心惶惶。 又出了朝中几位大臣胡乱谄媚宸王后宅一事,被陛下狠狠敲打了一通。 他这个户部尚书因为近些年来财政收入不佳,导致国库空虚,本就不得朝中其他大臣和陛下所喜,经此一事,那敢再惹是非。 所以答应宸王的事就此耽搁了下来。 “王爷……此事下官也实属无奈啊。”王勐咬了咬牙,勉力解释道,“那日宫宴回去后,下官在梅园左右挑选,想给王爷送些绝品,奈何今年的绝品梅委实开得有些不好,下官一时不大送得出手……” 光是这一出解释下来,王尚书的额间都沁出了不少冷汗。 他蓄意巴结宸王一事,肯定是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的,不然 ,明儿朝堂上又不知要多出多少弹劾他的奏折。 “不就是要你两颗梅花,看把你给小气的。”谢安澜是眼睁睁看着面前这小老头一颗一颗起的冷汗,他倒也没想拿他怎样,就是吓唬吓唬他,吓唬够了自然见好就收。 “是下官小气了。”王勐端谢安澜没把此事放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渍。 从前他也没觉得宸王有多么可怖,就前年他到自家梅园挖梅的时候,他都还能与他理直气壮地置气一两句,最后实在是扭不过他,才让他把那株雪梅给挖了去。 但到了今年,他别说是与宸王据理力争,就连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了。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皇家的人,别管他什么性格,个个都得罪不起。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尚书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宸王府来。”谢安澜把手中的鱼食都撒了,扯过一旁下人准备好的绢帕擦了擦手,问道。 “为了棉种一事。”说起公事,王勐立即进入到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没了方才的畏畏缩缩。 谢安澜蹙了蹙眉,“能给朝廷的棉种本王都已经给朝廷了,剩下的本王留着要自己种植的,总不能还要让本王大公无私地把自己手中的这份也给让出来,你们朝廷的地是地,本王的地就不是地了。” 谢安澜这一通问责下来,压得王尚书心口一闷,忙否定道,“当然不是。” “王爷能替朝廷找到棉种,并发掘它的用处,对邕朝来说已是大恩,我们户部那是那么不讲情理之地,那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王勐这一通又是抬谢安澜又是贬自己的话语来下,让谢安澜稍稍松了松神色,语气也有所缓和,“那你为何说来本王府上是为了棉种。” 王勐微微松了松气,道出来意,“王爷是这样的,眼下朝廷的棉种根本就不够分,经下官们一通商量想向王爷打听打听,王爷手中的这棉种究竟是从何而来,只要找到出处,没准就能找到更多棉种,来年邕朝百姓也能多几身棉衣。” 谢安澜眉梢一挑,脸上不见丝毫慌乱的神情,微微眯眼想了想,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半晌后,才答复道,“此事你们可就问错了人,本王并不知这棉种是从而来,都是属下人经办的,本王也是见这棉花开得好看像花骨朵一样,偶然间起了奇思妙想。” 谢安澜说着停顿了一下,直视他又道,“你们也是清楚本王的,总是时不时就能想到一些常人想象不到之事,然后将它实现,这算是本王的一种天赋吧。” “是是是。”王尚书听着直点头。 现在整个邕朝的人,谁人不知,宸王殿下有颗玲珑之心,所以才能制造出像水泥、火药那等利国利民之物。 这发现棉花的用途是再和情理不过了。 只是,这棉种…… 王尚书皱了皱眉,朝谢安澜又拱了拱手,“不知王爷可否让我见见找到棉花此物的下人。” “可。”谢安澜没什么好拒绝的,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下人道,“去把陈桂找来。” 下人去的时间有点久,彼时正值万物复苏的季节,正是寻找种子的好时候,陈桂在外面忙着呢,王府的下人们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他。 谢安澜索性也不急,让下人给王尚书奉了茶,两人就在挨着鱼池的回廊中静坐着等候。 王勐倒是心急,他户部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可是一想到回去不仅要处理那些公务,还要面对下属无休止讨论棉种的事,也是心烦,还不如坐在王爷这儿讨个清净。 于是两人就这么坐着,品着清茶,吹着春日里的微风倒也怡然自得。 嗯,如果再把王尚书这个小老头忽略的话,单看谢安澜与这满庭的春色不仅会怡然自得,还会觉得心旷神怡。 “王尚书,你们户部是不是不行,我听闻近些年都是陛下在拿自己的私库补贴国库,连陛下的私库都能有充盈的,怎么国库就充盈不起来?”坐着也是坐着,谢安澜不介意与他聊聊天。 王尚书听了这话,面色也是尴尬,不仅仅是王爷一个人说他们户部不行了,而是整个邕朝都在说他们户部不行,然而他们又怎会懂得他的艰辛与苦涩。 王尚书嘴角泛苦,“王爷有所不知,邕朝连连战乱,先皇又是个喜好骄奢的,在位几十年修建了不少园林楼台,耗空了国库,我们户部也是艰难,外要维系军需,内要维持安定,而国家又连连战乱,民不聊生,一年下来国库能剩余多少?” 王勐说着顿觉手中的清茶都是苦涩的,他在户部这么多年,也是知晓边境将士苦的,勒紧了裤腰带,没拖欠过边境将士一分粮一分饷,若换先帝在位时那样,恐怕邕朝早就不复存在了。 诚然他们户部是拿了不少陛下的私库,可他们与陛下本就是一体的,邕朝前些年烂成那个样子,若陛下不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 ,如何保得住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 陛下理解他们户部的苦,可别人不理解啊。 “那现在呢?”谢安澜不相信他做了那么多,户部这边依旧那样半死不活。 说起这个王尚书眉目中多了几分喜色,“今年靠着商税,倒是比起往年在财政上好看得多,这都多亏了宸王殿下。” 王勐至今都忘不了在账册上惊鸿一瞥那串宸王交上的巨额税。 “哪里,我也不过是为多挣些钱罢了。”谢安澜端起茶盏轻抿了口,浑然不在意。 “相信今年有了棉花,在农税上又会好看得多,如此往复邕朝会越来越好的。”说起这个王勐就不仅感慨,他是亲眼见过这个王朝是如何从鼎盛走向衰弱再逐渐复苏的一个人。 “这些都是王爷的功劳,邕朝上下的百姓无一不感谢王爷的。”王勐说着起身朝谢安澜深深行了个礼。 谢安澜忙拦住他,“可别,我可没有你们说得那般伟大,我不过就是见我这宸王府穷得连蚂蚁都不肯光顾了,想办法挣点钱罢了,当不得你们一声谢。” 谢安澜就差明说,我赚了你们的钱,还要你们感谢我,真没那个脸。 王勐笑笑,倒也不强求。 正闲谈着,陈桂回来了。 “王爷。”陈桂风尘仆仆而回,身上沾着不少绿叶,银发上沁着不少汗渍,朝谢安澜行礼。 谢安澜正了正身,抬手向他指了指王勐,“这位王尚书有些话像向你询问,你如实告知就成。” 陈桂又向王勐一礼,“王尚书。” “陈管事客气了。”王勐笑笑,问道,“今日前来,是特意想向陈管事打听打听,你手上的棉种是从何收集而来。” 陈桂没想到堂堂尚书跑来宸王府,竟然只是询问他这个,眼神飘浮地看了眼谢安澜,答道,“在沂城收集而来。” “陈管事能否在说得详细一点。”适才他与谢安澜闲聊的时候,谢安澜也说了这种子是陈桂偶然间在沂城收集到的。 现在春耕在即,种子一事刻不容缓,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缓慢地寻找,只能把希望奢求在陈桂身上。 陈桂到现在还对棉花一事稀里糊涂的,当时他也以为王爷收集种子只是为了玩。 毕竟沂城那荒地一看就是种不出东西的,他的确是收集了不少种子,可其中大多数都是些连他都不知晓是什么的种子。 奈何王尚书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热,他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把他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一一说了遍。 王尚书朝谢安澜借了纸笔,将陈桂所诉一一记录了下来,直到写满了十几张纸才堪堪罢休。 “多谢陈管事了,若是能找到更多棉种,我们户部必有重谢,天色已暗,王爷我就不多叨扰了。”王尚书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收好手中的纸张,急着回去找棉花,朝谢安澜拱了拱手,便退出了王府。 送走了王尚书,陈桂看向谢安澜,整张老脸还有所迷惑。 “干得不错。”谢安澜拍了拍他肩膀,笑了笑。 “王爷我什么都没有干啊。”陈桂一摊手,实在是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谢安澜直视着他,定定道,“你找到了棉花种不是吗?” 陈桂低下了头,到现在他还没想起那棉花种究竟是何时找到的,那天听王爷说了后,他特意去库房看了眼棉花种,就肯定自己没用见过这个种子。 回去之后苦思冥想一番也没有想起来,今儿王尚书问起,他更是又回忆了一遍,还是没回忆起。 可王爷一脸笃定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这么大的功劳,总不能还有人平白送给他不成。 陈桂想不通,只得点头应着。 “继续保持。”谢安澜安抚了两句,又问道,“对了,你最近可有收集到其他种子。” “有的。”陈桂说着从他带回来放在脚边的包袱里取出一包袱种子来。 谢安澜看到包袱里不仅有种子,还多了几本账册,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老奴用来记录的,老奴人老了,好多事容易忘记,就像这次棉花的事,老奴就不记得在哪儿收集的,于是弄了个册子,把这些都一一记录下来,下次若还有什么发现,王爷和旁人问起来,老奴也能对答如流。”陈桂如实回答道。 “……”谢安澜无言地拿起册子翻了翻,见他写得十分详细,从谁手中收集的,连人家的籍贯,种子长什么模样都写得一清二楚。 “陈桂啊。”谢安澜翻着手中的册子,朝他喃了一声。 “王爷怎么了?”陈桂被他这声呢喃,呢喃得头皮发麻。 “不用记录如此详细吧,找种子不就是找个惊喜感,再说你上次走大运才找到的棉花种子,像这种大运人一辈子可能就一次,绝不二次的可能,你写得这么详细,费时费力的。”谢安澜翻了翻就放下了册子,意味难明的说了一句。 “那我不记档了?”陈桂顺着他的话说。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谢安澜摇了摇头,模棱两可地说,“记档肯定还是要记档的。” 陈桂被王爷说得话,更显得迷茫了,好像自从被王爷冷落了一段时间下来,他就有些跟不上王爷的思路了。 难不成是他老了,脑袋不够用了。 谢安澜没管在廊下揣摩他话的陈桂,提着陈桂给的种子包袱走了。 回房找到他这段时间悄悄留起来的辣椒种子,找下人要了一把花锄,去到王府后院特意开辟出来种东西的一小块地上,准备将这些种子种下。 然而…… 刚挥舞了两下锄头,他手心就被锄头磨得有些微微疼痛。 “王爷,我们来吧。” 有下人看不下去了,提出主动帮忙。 “没事,我动一动也好。”谢安澜两辈子第一次种地,还感觉得挺新鲜。 只是不知这锄头这般磨人,才挥几下,手心就有股火辣辣的疼痛。 “我来吧。”陆乘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谢安澜面前,轻声对他道。 谢安澜,“磨手。” 陆乘舲伸出双手,手心朝上,露出里面的一排老茧来,“我开垦,你播种就好。” 谢安澜看了看他的掌心,再听他这话,没忍住轻轻笑了笑,挑着凤眸,一语双关地说:“好,我播种。” 播种两个字咬得极重。 陆乘舲也没在意,接过锄头,在前面锄地,谢安澜在后面撒着种子,最后两人再一起盖上泥土。 这时陆乘舲才想起那被咬得极重的播种两个字,貌似两人在床笫之间谢安澜也如此逗弄过他,只是那时的意识总是迷糊的,一时间没想起来。 耳背轻微地红了红,抿了抿唇,终究什么都说。 谢安澜还以为陆乘舲没听明白呢,看见他耳后的薄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勾起唇角笑了笑。 四月初,春回大地,百花齐放,春光照耀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帝都城门口聚齐起一众百官,一眼望不到头的禁卫军列立在皇城两旁,全都是在等龙撵的。 谢安澜百无聊赖地在马车里候着,看着在禁卫军身后只露出隐隐约约几个身影的马匹,笑了笑:“我还以为这群当官都喜静,不喜动呢,没想到个个家里都养着好马。” “从前国家在打仗,这些官员倒是想放纵,可陛下都在隐忍,他们哪里敢,这下好不容易可以狂欢了,自然是要带着自己的马去玩个尽兴。”陆乘舲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谢安澜嗯了一声,抬头见他眼中有浓浓地兴味,挑眉问道:“你也想去纵马?” “好久没骑了,不知骑术可还在。”陆乘舲没有否认。 “可惜,我不会。”谢安澜扯了扯嘴角,他对这个春蒐完全不敢兴趣了。 陆乘舲奇道,“殿下不是赶着事务要出来春蒐吗?” “我那不过就是想踏踏青,郊游一番,我还以为文臣都跟我有一样的心思呢,谁知道他们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打猎上。”谢安澜后背倚在马车车壁上,颇有些无奈地说。 他方才还看到不少头发虚白的老臣都满脸笑意地牵着一匹马,大有跃跃欲试的架势。 陆乘舲安慰道,“那我陪殿下踏青。” “不用,你玩得开心就好。”谢安澜摇了摇头,不喜欢陆乘舲总是过分将就他。 不多时,龙撵从皇城里驶了出来,后面跟着不少禁军,声势赫赫,波澜壮阔。 那雪国的公主也在后面,正撩起车窗朝他们这边笑呢。 谢安澜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挪开了,朝其几位王爷打了招呼。 这次春蒐的地方定在了帝都城外不远处的鹿鸣山,早在两个月前,鹿鸣山就被禁卫军们给团团把手住了,日夜有人巡逻,谨防有人布下陷阱。 山脚下的营寨也搭好了,一到地就有侍卫领着他们各自进入了各自的营寨。 谢安澜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还算干净整洁,怕野外蚊虫多,让陆乘舲点了艾叶熏了熏。 他们这一熏,就把周围其他几个哥哥的目光给吸引过来了。 “老七,也给哥哥一点。”谢观潮从来都不是一个拉不下脸的人,看到了就直接要。 他们也好多年没有春蒐过了,一些准备工作就连下面人知道的都不是很清楚,这会看见谢安澜点艾叶熏蚊虫,才乍然想起。 好在陆乘舲常年行走与野外,备惯了这些东西,带的量也大,拿来不少出来给几位王爷一人分了点。 那边雪翎也眼馋得紧,厚着脸皮过来讨要,“能不能也给一点。” 陆乘舲看了她一眼,还是抱了一堆艾草给她。 “谢谢。”雪翎小声道了谢。 只她一走,陆乘舲就轻轻皱了皱眉。 谢安澜还在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见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太香了。”陆乘舲屏住呼吸,来到谢安澜身旁,才放松开来,呼吸了一下周围的新鲜空气。 尽管都这样了,都还感觉空气的周围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花香。 他一靠近,不用说话,谢安澜也闻到那股香得刺鼻的花香味,拧眉吐槽道,“这公主没毛病吧,身上弄这么浓的花香,也不怕遭马蜂。” 陆乘舲轻嗯了一声,朝他笑了笑,“我看她是想招殿下这只大马蜂。” 谢安澜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过,取笑道,“可惜,我这只马蜂呐,就只盯着你一个叮。” 说着谢安澜像是想到了什么,朝身旁一个侍卫说道,“找些人去采集些鲜花回来,量要大。” 侍卫应声,带着几个侍从去采花去了。 此事正值山花烂漫时,谢安澜在路上就看到了不少不知名的野花,到了这物产丰富的鹿鸣山,这花就更不缺了。 陆乘舲好笑道,“你难道也想学人招马蜂。” 谢安澜回看他,“我倒是想招你,可你不行啊。” 陆乘舲耳背又出现了薄红,支着脖颈吶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谢安澜不逗他了,捏了捏他烫红的耳垂,转身进了营寨,找到一口灶,吩咐人给收拾出来,他自己则是在马车里翻了翻,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又去了其他几位王爷哪里找了找。 最后,还是从谢苍溟哪儿满载而归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9 23:56:12~2020-07-30 23:5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公子序、离线线、幽幽子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0 93瓶;北渊凉 90瓶;兔子球球 60瓶;雪芸瑶 57瓶;绯月 40瓶;空城听暖、奕 30瓶;叶yii南 25瓶;影、相柳、忘羡家的小叶子、1608 20瓶;一时百年 18瓶;宁稚 16瓶;君泽、池崽、dl帝洛 15瓶;白森 14瓶;帅、咸鱼王霸!、白泽喵喵、灵芝_凌之、玮玮、ffdd、ka、泊烟渚、你真美、子衿、君、阿森_林、妮丝莱、一行白鹭、鲤鲤鱼鱼、雨巷 10瓶;斐悦、不出意外的话、弄巧成拙 9瓶;吧唧、郁离 8瓶;wulioky、白袍屠夫 7瓶;我是bong、吴雪雪雪雪 6瓶;39364701、娜娜、罗生萌天魔、浅言、幽幽子墨、空白格、茉莉 5瓶;项鱼、黑白色调、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o、circle 3瓶;晓静、24992304、建个小号犯花痴、琴声悠悠、龙猫 2瓶;皈、妩沅芷、30397757、2925767、爱糖的小猪、南城、一只原耽果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谢安澜从谢苍溟哪儿拿了一堆东西回来, 后面还跟着一直在嚷嚷的谢观潮。 “谢安澜你个强盗,没事就知道来霍霍我们这些哥哥。” 谢观潮看着谢安澜手上的东西,气就不打一出来。 这人怎么就这么惯会打劫呢。 “五哥, 别小气,等东西做出来了,加倍还你就是。”谢安澜低头看着怀中从几位哥哥那里翻找来的各类琉璃,冲他不好意思笑笑。 营寨这儿不比帝都什么都有, 出来玩也没备太多东西, 谁知道他突然心血来潮了,只能求助于几位哥哥了。 “这可是你说的,加倍还啊。”听闻有好处, 谢观潮心里舒服,强调道,“你拿了我两个琉璃杯, 你得还我四个!” “成。”谢安澜一口应下, 抱着东西进了自己的营寨。 营寨内的灶已经让人给收拾好了,这会谢安澜正指挥着他们架起柴禾, 把侍卫们采来的鲜花瓣扯下来,撕碎了往锅里丢, 然后盖上盖子,再把他从各位哥哥哪儿讨来的各类琉璃拿出来一一摆好。 找出合适的往盖子上面上放。 陆乘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刚开始还没看明白,直到看着他用琉璃盘去接锅中冒起来的水汽时, 才恍然大悟,“殿下,可是要蒸花?” “嗯?”谢安澜一边忙碌着一边回他,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陆乘舲解释道, “我看你这法子倒挺像蒸酒的,故有此一问。” “蒸酒……”谢安澜半眯起眼眸恍惚了会,忽然惊醒,“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陆乘舲见他能用得上,笑说道,“那我让人快马加鞭去帝都取一套蒸酒器过来。” 谢安澜点了点头,既然有现成的,他也就不必在这儿瞎折腾了,就是可惜了他刚花了点钱在系统哪儿买了个简易的蒸馏器制作方法。 好在,也不是很贵,不至于心疼。 陆乘舲找外头的侍卫吩咐了两句,谢安澜又把各类刚从几位哥哥手中打劫来的琉璃给还了回去。 谢观潮却是不依了,“你拿着用呗,想用多久用多久,哥哥也不是小气之人。” “装什么大方,你就图人家借一还二,就你那性子,整得跟谁不知道一样。” 恰好谢云渊的住所就在周围,叫三王妃看见了这一幕,幽幽道了句。 “三哥,你管管你媳妇!”谢观潮被戳到了痛处,实在是忍不了,这三嫂瞎说什么大实话,次次都往他心口上扎刀子。 谢云渊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处于暴怒状态的谢观潮,朝他无奈笑笑,“你嫂子狠起来,连我都不放过……” 他话音还未落,三王妃紧接着又冲他道,“少拿我说事,明明你也是乐见其成的。” 谢云渊的笑意一下僵在了脸上。 谢观潮都要气炸了,瞧瞧这两口子,一个比一个气人。 “五哥,我就先走了啊。”周围的气氛中带着点微妙的尴尬,谢安澜放下东西就开遛了。 “唉,说好的借一还二呢。”谢观潮看着谢安澜离去的背影,心有不甘地吼了一句。 谢安澜回了自己的处所,侍卫们已经把一套铁做的蒸馏器给拿来了。 可能要的急,器皿中还带着点酒香。 清洗干净后架在灶上,可比适才他所用的笨法子好用多了。 不多时,就有水蒸气顺着支在外面的流管一滴一滴出来了。 “好香。” 帐篷里霎时间就被花香味给弥漫住了。 陆乘舲有些受不住,潮红着脸,出去透气了。 “初一,再去找侍卫们要个帐篷,今儿这帐篷是住不了人了。”谢安澜见陆乘舲不喜这香味,朝陆初一吩咐道。 陆初一点头出去办事去了。 谢安澜找了几个下人看着,也跟着出了帐篷,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花香,怕陆乘舲不喜,特意去换了身衣服。 找到在外面透气的陆乘舲。 “怎么,闻不惯?”谢安澜见他面颊朝红,关心地问道。 “还好,”陆乘舲摇了摇头,“就是太浓郁了,闻着有些闷。” 言毕他又笑了笑,“不过此物应该很讨女人欢喜,殿下若是做出来了,给几位嫂嫂送些去,想必她们喜欢得紧。” “正有此意。”谢安澜点了点头,他也是临时起意,从那雪国公主身上得到的灵感。 从古至今的女人,就没有不喜打扮的,几位嫂嫂虽然不如那雪国公主那般夸张,身上的衣物却也经常用熏香薰过的。 只那熏香薰过的衣物,香味并不持久,不多时就去散去,因此从前他倒也不曾留意过。 眼下有了这便于携带的香水,想必她们也会喜欢的。 不止他们,全帝都的乃至全天下的女性,相信大部分都是喜欢的。 他们扎营的地方有条不大不小的小溪,彼时溪水潺潺,陆乘舲身上还带着股浓郁的花香,看到小溪,主动上前了两步,掬了两捧清凉的溪水,洗了洗脸上的燥热。 然而仅仅只是得到了片刻的缓解,雪白的皮肤依旧像是沁了血一般红。 谢安澜不放心的摸了摸,滚烫滚烫的,眉间深皱,“你这不会是过敏了吧。” “过敏?”陆乘舲不解。 “有没有觉得身上哪儿不舒服?”谢安澜说着便攥起他手腕,发现手上也是滚烫的,滚烫中还带着点绯红。 直接撩起他的衣袖,见身上并没有起红疹子,放心不少。 陆乘舲见他如此小心翼翼,摇了摇头,“除了感觉到热以外,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谢安澜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发现他明显烫得不正常,慌忙攥住他,“不行,得找个御医看一下。” 说着便把人强行带回了帐篷,让人去找了御医过来,把他身上带有花香的衣服给换了。 不多时,御医过来,诊过脉后,眉头皱得深深的,“王妃这应该是不服于某种花草,起了热症。” “可有医治之法。”谢安澜问。 御医沉思了片刻,蓦然道,“用药浴试试,若是药浴都还不行的话,就只能等它自然消退。” 说着御医开了几贴药浴给谢安澜。 谢安澜忙吩咐人下去烧水,备好浴桶,放上药浴,一点一点给陆乘舲洗。 “有没有好点。”几乎把他全身都搓揉了一遍后,谢安澜都快分不清究竟是人烫还是水烫了。 “还是热。”陆乘舲摸了摸脸,并没有感觉到消散的迹象,“要不用冷水试试吧。” “不行。”谢安澜一脸拒绝,冷水若是有用的话,方才在溪边洗得那把脸,就应该凑效了。 这才刚开春,说是不冷了,可也还透着一股寒气,冷热交替更要人命。 “那就等它自然消退。”陆乘舲感觉这也不是多大点事,就是觉得有些热罢了。 从浴桶里出来,披了件轻薄的里衣,趿着一双木屐,找了个榻躺下,静静等着身上的潮热散去。 “都怨我。”谢安澜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一脸自责。 “怨你什么。”陆乘舲反手握住他的手,“是我身体的事,事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若不弄这个香水和香油就好了。”谢安澜的手被陆乘舲滚烫的手握着,都感觉要被烫化了,这得多难受。 陆乘舲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应该与你无关。” 谢安澜前前后后,又是找琉璃,又是吩咐人取蒸馏器,耽搁不少时间。 而他先前身上就有一股淡淡的灼热感,只是不明显,也没怎么在意。 “我去找那公主算账去。”谢安澜脑袋一转,便明白了前因后果,直接站起身,一脸的阴郁。 陆乘舲忙拉住他,“我也没说是她,这鹿鸣山上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本就多,万一是我不小心沾染上的……” 陆乘舲自己也不确定自己不服于那种花草,要是冤枉了人也不好。 “那我们就回帝都。”谢安澜说着大有要吩咐人收拾东西走人的架势。 “也不用。”陆乘舲扯住他的衣袖,“我没事,原本我身体就常年严寒,这会被这热气一冲,身体里的寒气倒驱散不少,除了有点热外,也不难受。” 陆乘舲说得都是实话,再说他们这一走,必定会惊动旁人,旁得不说,几位哥哥肯定是要来探望的,好好的春蒐肯定是办不成了,扫了所有人的兴。 谢安澜紧抿着唇线,沉默着,脸上喜怒难辨。 陆乘舲抬起被烫得泛红的眼尾看着他,“就当是我想玩。” “两天。”谢安澜最终妥协了,“如果两天后你身上的热症还没有散的话,我们就回帝都。” “不用两天。”陆乘舲见他妥协了,眼尾上挑,“睡上一觉就能好。” “那你休息。”谢安澜找了件薄衫盖他身上,遮住那件轻薄里衣勾勒出来的曲线,吩咐陆初一看着点,自己出来帐篷,去把那未弄完的香水给弄完。 这个铁质的蒸馏器虽然不错,但蒸馏出来的纯度不高,香味也不浓郁,反复了好几次才达到谢安澜所需要的效果。 当香水冷却下来后,水面上还漂浮起一层薄薄的油脂,这就是精油了。 把香水一一装好,给几位嫂子送了去,精油却是自己留了起来。 几位王妃收到谢安澜送来的香水,个个喜不自胜。 白天她们也闻到了那雪国公主身上的花香,知她在这方面费了不少工服,羡慕归羡慕,可她们个个都有家有室,哪有闲情放在这上面。 谢安澜给的香水,方便快捷不说,香味还持久,让她们省去了不少时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谢安澜忙完这些,都已经后半夜了,洗去了身上的香味后,才回了帐篷。 这时,陆初一正拿着帕子在替陆乘舲擦拭身上的汗珠,忍不住蹙起了眉,“热症还没有消?” “消了点了,就是恐怕太热了,少爷睡得有点不踏实。”陆初一老实答道。 谢安澜摸了摸他额头,果然比起白天来,消退了不少,松了口气,接过陆初一手中的帕子,“我来吧。” “嗯。”陆初一也没拒绝,他虽与少爷同为男子,但眼下少爷毕竟已经成了王妃,他除了能替少爷擦擦额头和脖颈之外,旁的地方是再也兼顾不了。 陆初一退了出去,谢安澜轻手轻脚解开陆乘舲身上被汗水沁湿的里衣,一点一点替他擦拭干净,直到屋外天光渐白之时,陆乘舲身上的热症才全部散去,皮肤逐渐恢复了正常。 谢安澜等了会,见没有复发的症状后,才靠在榻边稍稍打了个盹,待到外间旭日东升,人们也喧闹起来之时,才缓缓清醒过来。 又摸了摸陆乘舲的额头,发现彻底没事后,放心了,见人还在睡也没有打扰,轻手轻脚出了帐篷去洗漱。 帐篷外已经聚集起不少官员,昨天大家都安顿好了,今天全都在兴奋地等着陛下一声令下,他们就冲进山林里好好的肆意一场,将这些年心中被草原部压迫的郁气全都抒发出来。 群臣们本以为陛下也是这般想的。 结果这会都日上三竿了,龙帐里却还没有半点迹象。 不止龙帐,连其他几位王爷的帐篷里也是悄无声息的。 “这……” 几位官员交头接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恰在这时,谢安澜从帐篷里出来了,有几位大臣就上前向谢安澜问道道,“王爷,不知陛下与几位王爷……” 谢安澜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了句,“恐怕昨日赶路累着了,今日起晚了,你们也别太担心。” “赶路累着了?”问话的这位大臣像是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当今陛下与几位王爷那可都是身强体魄的,何况从帝都到鹿鸣山也不过二三十里地,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大臣都没觉得累,陛下与几位王爷竟会觉得累,这不有些扯淡么。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道出来,脸色怪异地退了下去安抚其他官员,让他们稍安勿躁。 果不其然,不久谢苍溟与其他王爷就陆陆续续从帐篷里出来了。 只不过他们各自的王妃,却还没有出来。 妇人家家就是麻烦,这些大臣家也有夫人还未起的,因此也没放在心上。 唯有谢安澜似笑非笑的扫过几位哥哥,“诸位哥哥昨夜可还睡得安稳。” 几位王爷面色各异,各自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看地,最后皆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唯有谢观潮不要脸,伸手勾住谢安澜的肩膀,脸上盈满笑意,“七弟,过些日子再送些香水到五哥府上呗。” 两人离得这般近,谢安澜一下就被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给呛住了,咳嗽了两声。 “五哥,这香水是给五嫂的,不会全叫你拿去给喷了吧。”谢安澜呛了两声,一抬头,十分怀疑地看向他。 “那哪能。”谢观潮摆了摆手,“娘们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喜欢,就是一时好奇,试用了一点一点。” 一点点。 谢安澜闻着他身上呛人的味道,严重怀疑他的一点点是小半瓶。 谢观潮根本就没看懂谢安澜眼眸里的深意,继续搭着谢安澜的肩膀道,“不过,五哥不得不夸夸你这香水好,从昨夜到现在,这香味居然还浓郁着,不错,不错。” 谢安澜生怕自己身上也沾染起香水味,使劲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给甩了下来,远离了他两步,“五哥喜欢就好。” 他们正说着话,皇后与其他几位王妃才姗姗从帐篷里出来,看到谢安澜脸色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然。 除了谢穹溪与杜铃两人。 雪翎今日也是同昨日一样,往身上弄了不少花香。 她们雪国常年寒冷,像邕朝这般得天独厚春暖花开时根本就没有。 御花园里开了不少鲜花,争相斗艳漂亮得紧,她见不少宫女摘了些花瓣回去做香囊,也起了猎奇心,摘了不少带着浓郁的花香的花儿回去,榨成汁涂抹在衣服上,比香囊熏香的香味来得更加浓烈。 昨日看到几位王妃和皇后都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打量,自觉自己把其他人都给比了下去。 今日更是又在衣物上涂抹得浓烈了点。 结果一出帐篷,看到其他人顿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好像除了她,其他几位王妃身上,今日也多了股香味。 且每个人身上的味道还不一样,即不像她这般浓烈,又不至于淡到不凑近根本闻不到。 大家混在一起,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味,瞬间就变得俗气起来。 雪翎的脸色一白。 她本就生得白,这会脸色再一白,看上去就白得吓人了。 谢苍溟看在她是盟国公主的份上,出于礼貌,问候了一声,“雪翎公主,可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找御医看看。” “谢陛下,”雪翎忙福了福礼谢恩,“雪翎没事。” “嗯,没事就好。”她既然说没事,谢苍溟就不强求了。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谢苍溟在营地给百官赐下朝食。 在外不比在帝都城内拘束,很多官员都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聊天用饭。 谢安澜自己盛了碗八宝粥,用汤匙一点点食着,他昨夜没睡好,今日食欲也有些不佳,半点油星都不想沾。 正慢吞细咽着,忽觉周围的氛围一滞,方才还有些喧闹的营地,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一抬头,一身猩红劲袍,身长玉立的男子背光而来。 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祗,踏破晨曦而来。 猩红的衣物,衬得他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白如皓玉,如墨般的青丝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腰间紧紧系着一根黑色束腰,显得盈盈一握。 他对上谢安澜的目光,眼尾微挑,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缓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谢安澜双眸微敛,遮住眼眸里的深邃,喉间微动。 适才还没有口腹之欲的胃,瞬间变得饥饿起来。 陆乘舲的出现直接让整个营地静默了半晌。 他以前都是给人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身上的衣着大多也是蓝白为主,除非各类重大宴会会穿得华贵一点外,像今日这般张扬是从未有过的。 再加上他容貌气质本就上层,这一身下来,直接就让人移不开眼了。 莫说他们移不开,就连谢安澜也目不转睛地盯着。 除了大婚那日,他也如其他人一般,未曾见过陆乘舲穿得这般肆意张扬过。 手中的汤匙掉了地,也无暇顾及,目光紧盯着面前的人,踏步上前。 “殿下,腾个地。”陆乘舲也端了碗八宝粥,顺便帮谢安澜重新拿了支汤匙,见他一个人坐两人位,笑说道。 谢安澜忙腾出一个位置来,在对方坐下来时,他竟然奇怪地听到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明明他对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却还是会被对方一件衣服弄得心跳加速。 谢安澜接过陆乘舲递过来的汤匙,猛吃了两口,才勉强压制住内心的心悸。 用眼尾悄悄打量着身边人的侧颜。 陆乘舲此刻正低头慢条斯理地喝粥,有晨光落在他的侧颜在,显得像是在肌肤上莹出一道微光,美得让人不敢侵犯。 察觉到谢安澜偷偷打量他的眼神,他侧头,冲谢安澜轻轻笑了笑。 谢安澜急忙收回目光,木讷食粥,食了两口,恍觉不对啊。 这是我媳妇,我为什么要像旁人一样偷偷打量。 他因该侧过身去,光明正大的看! 心里这般想的,身体也是这般动的,只是他这一动,遮住了不少其他人的目光。 导致有不少视线都落在了他背后。 谢安澜心中微微泛酸,“今日怎么穿得这般张扬。” “为了帮殿下挡桃花。”陆乘舲毫不掩饰地说。 “我有什么桃花,你这一身一出,我看是你想招桃花才对。”谢安澜摸着下巴,眼眸深沉。 陆乘舲的目光不经意在对面席坐上扫视了眼,翘了翘唇角,“能招到殿下这朵桃花,我就心满意足了。” 方才陆乘舲那一扫,谢安澜看得清清楚楚,也跟着看去。 只见对面今日穿得与陆乘舲往日有些相像的雪翎,正低头搅着自己手中的帕子。 顿时像明白了什么。 收回视线,回看着陆乘舲,轻声道,“她在学你。” “嗯,让她学呗。”陆乘舲端着粥碗,漫不经心吃了一口,觉得不过瘾,一仰头将碗中剩下的粥都给一口吞了。 白瓷般的脖颈微扬,喉结蠕动,将粥一口一口的吞咽下,陆乘舲吃完放下碗,舔了舔唇角,扫去唇上的粘腻。 谢安澜只觉得要命,连人喝口粥的动作都像是在勾引他。 吃过朝食,春蒐终于进入了正规,一众群臣在谢苍溟的一声命下,早就迫不及待的翻上上马,奔入山林,猎狩各自的猎物去了。 难得尽心,谢苍溟还设置了奖赏。 弄得群臣就更加心痒难耐了,有不少想引起陛下注意的,更是卯足了劲。 连几位王妃都不例外各自带了马。 唯有谢安澜兴致缺缺,看着陆乘舲去马厩牵了他自己马出来,笑对他说,“玩得尽心一点。” “宸王殿下也不去吗?”陆乘舲刚翻身上马,就听到一个略有些雀跃的声音。 谢安澜抿了抿唇,不想搭理她,尤其是她一靠近一身浓郁的花香呛得人想咳嗽。 “殿下,”陆乘舲翻身上了马,也没有搭理她,而是朝谢安澜伸了伸手,温声诱惑道,“我带你。” 美人高坐马上朝自己邀约,谢安澜没禁受住诱惑,一把握上他的手,借力上了马。 只是姿势有些不对,他应该是背朝陆乘舲才是,怎么一上来就面朝他了。 这样看起来有点怪,谢安澜有心想要跳下去,重新上。 却被陆乘舲一把按住,纵马使了出去。 雪翎就这样在原地,吃了一脸的马尾气,气得直跺脚。 作者有话要说:啊~月底了。 ——感谢在2020-07-30 23:56:01~2020-07-31 23:5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v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山雾罩、蒲公英的约定 20瓶;岁岁长安 15瓶;42609621、嘟嘟、青、zyl 10瓶;我还没吃饭 8瓶;长安又雨、bks、墟相寂菱 5瓶;爱糖的小猪、人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驶出一段距离后, 马速才逐渐平稳下来。 谢安澜从陆乘舲的怀中钻出来头,稍稍低头与他对视,朝他笑了笑, “怎么,跑得这么急,怕我被她迷上。” 陆乘舲正在看路,恍然间对上一双戏谑的凤眸, 轻轻一笑, 语气坚定道,“不怕。” “为什么不怕。”谢安澜逗弄着他,“我突然觉得那雪国公主长得还挺好看的, 五官挺精致,肌肤也白,身型好像也不错……” 谢安澜正胡乱说着, 后腰骤然被他抱住, 身体不受控制地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脸贴脸。 “我不够白,我五官不够精致, 我身型不比她好?”陆乘舲的唇贴在谢安澜的耳畔,目光直视着前方, 呼出的热气都打在了谢安澜耳蜗里。 两人贴得这般近,耳廓处又受着他这般撩拨, 谢安澜身上霎时间就升腾起一股热意。 陆乘舲像是置若罔闻一般,红衣劲装下穿得是一件紧身裤, 很好的勾勒出他漂亮笔直的长腿。 此刻这双长腿,正一点一点的在马背上缠着谢安澜,随着马身的起伏,一下又一下地蹭着他。 虽然隔着布料, 但彼此身上的热度,都相互传递着。 心照不宣地沉默了须臾,谢安澜不甘示弱地含糊着,“她拥有的身型你没有。” 陆乘舲低头,见谢安澜的目光正顺着他脖颈处的衣领往里探,倏尔一笑,微微启唇,半含着面前人的耳廓,低喃道,“可是我比她更能带给你刺激不是吗?” 黏稠的湿热感通过耳背传递全身,谢安澜向来都知道陆乘舲不是什么含蓄的人。 可今天的他太不一样了。 以前他的开放仅限于暗示,或者半推半就,向今天这般明目张胆,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时间,谢安澜竟然觉得自己无从招架,却又为这样耀眼的他而挪不开目光。 见谢安澜不说话了,陆乘舲眉梢一扬,舌尖顺着他的耳廓游走了一圈,自信又张扬道,“我相信,在这个世间,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够配得上了你了,所以我不会给旁人任何机会了。” 谢安澜侧头过,看着他的红衣少年郎,眉目间写满了轻狂,纵马时恣意潇洒,一时间竟然看呆了,顺着他话,不经意间轻嗯了声。 的确,不知不觉间,这个人已经占据他全部心神,这世间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够与自己相配。 谢安澜的手从后背攥紧了面前的人,把人紧紧地拽在了手上,手指勾着他的青丝,在他耳边轻声问询道,“可以吗?” 陆乘舲恍惚了片刻,耳畔不仅有谢安澜的声音,还有纵马时的风声,他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谢安澜的指腹顺着他的后颈向下滑着,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纵使听不清,如此带有明示意味的动作,对于彼此之间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来说,再明白不过。 陆乘舲放缓纵马的速度,极速撩开自己腰间的衣袍,贴近谢安澜,蛊惑道,“可以,殿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两唇相贴,交颈而吻。 所有的渴望与暧昧都藏在了衣袍下,在树枝影绰的山林间,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双方都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情绪交给对方。 马匹的起伏很好的给了谢安澜借力,在风声中他咬着陆乘舲的唇,允吸着唇齿间的甘甜,抬眸看着他逐渐泛红的眼尾,坏心眼地将他所有的喘息声吞入腹中。 陆乘舲额间的青丝逐渐被汗湿透,顺着眉梢、脸颊、侧颈再滑落进那深不见底的红衣里去。 不知跑了多久,陆乘舲的眼睛有些发涩,眼尾的红已经沁到了眼珠上,每眨一下,那眼底的波澜都沁在了谢安澜的心口上。 谢安澜吻上了他的眼,用手腹揩去他额间的汗珠,贴着他,在他耳边肆虐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中参杂着**过后的餍足,却又舒心得令人心旷神怡。 陆乘舲停下马,不解地看着他,声音低哑地问,“你笑什么?” “我开心。”谢安澜眉眼都上扬着,目光里的深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朗朗星辰。 “开心什么?”陆乘舲被他的目光灼得无处可藏,却又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开心你的改变。”谢安澜的指腹在陆乘舲的眉宇间划过,凤眸微敛着,思绪拉到很久远以前。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见你的眉间总酝着一股哀愁,那时候我就在想……” 谢安澜说到此处突然顿住,陆乘舲迫不及待地问,“在想什么?” “在想,十**岁的少年郎,就应该像今日这般眉间写满了洒脱与潇洒,而不是满腹郁气。”谢安澜蹭掉陆乘舲鼻尖的汗珠,笑了笑道。 “嗯。”陆乘舲发红的眼眶抬眸看着谢安澜,一字一顿道,“所以你做到了,把我从那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拉了出来,洗干净,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你得负责。” “我现在不正在负责。”谢安澜坏笑着,又朝他怀里蹭了蹭。 陆乘舲扬颈,刚想喟叹一声,却硬生生地被人打断。 “七弟,七弟婿,你们两个躲这里干啥。”谢观潮骑着马,不知从那个山林间钻了出来,马背上还拴着几只他刚打的猎物。 有那么一刻,陆乘舲攥紧了缰绳,想要奔逃出去。 实在是这样太难以启齿了。 谢安澜握住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别怕,都藏在衣服下,他看不见的。” “嗯。”陆乘舲低垂了脑袋,拽紧僵绳,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沁起了几丝不太正常的绯红。 谢观潮走近,才发现谢安澜倒骑在马背上,看上去就像是被陆乘舲抱在怀里,莫名地觉得滑稽,在马背上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七弟,你居然不会骑马。” 谢安澜确实不太会骑马,这也没什么好反驳的,直接点头承认了,“是啊,五哥,我不太会骑,这不我们家乘舲正在教我骑。” 骑字被谢安澜轻轻咬重了一下,除了陆乘舲,谢观潮并未听出任何不同。 “那七弟婿你可得好好教。”谢观潮脸上笑意止不住,指了指自己马背上的猎物,炫耀道,“可别最后什么猎物都没打到,今晚饿肚子。” 早上谢苍溟有交代,晚上就不摆宴了,各自打的猎物各自烤,打得多的有奖赏。 谢安澜的视线在谢观潮的战利品上停顿片刻,轻笑道,“五哥,打猎归打猎,可别打有孕的,春蒐打有孕的有伤天和。” “我没有。”谢观潮不服气地喊了声,“这只有孕的野兔子我要带回去,你五嫂说想养。” “嗯。”谢安澜见那马背上的灰兔子还能动,便不再关注了。 “你们慢慢学,我把这兔子给你们五嫂送回去。”在谢安澜这里讨了个无趣,谢观潮也不想久待了,提着兔子,跨着马,离开了。 谢安澜挑起陆乘舲绯红的脸颊,凤眸轻佻,“适才还说做什么都可以,怎么一遇见人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咳……这不一样。”陆乘舲咳嗽了一声,将自己的下颌从谢安澜的手指间移开。 “哪里不一样了?”谢安澜低头看着身下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袍子,漫不经心地说,“方才我们跑过的山林,一路上我不知有多少见过……” “……别说了。”陆乘舲脸皮到底没有谢安澜那么厚,无法想象那样尴尬的场景。 想翻身从马背上下去,却被谢安澜一手把住,“让我再好好抱抱,今天的你真可爱。” “该打猎了,不然今晚可就真的饿肚子了。”陆乘舲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天色,正阳高升,午时已过半。 “饿不着你。”谢安澜把陆乘舲跑马跑得有些散乱的发丝,重新拢好,又揉了揉那烫红的耳垂,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察觉到谢安澜的意犹未尽,陆乘舲想了想,颇有些无奈地说,“我再带着你跑一程吧。” “身体吃得消么。”谢安澜有些担忧地问,在马背上他最省力,而陆乘舲最吃力,他不仅要承受着他,还得承受着马背的颠簸,眼睛还得看路。 陆乘舲抿了抿唇,“还好,就是腰有些酸,回去你帮我揉揉就好。” 说着他就已经纵马出去了,谢安澜吻着他灼热的耳垂,两人相互配合着,呼啸着奔驰在这光影交错的山林间。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一处幽静的水潭处,陆乘舲身上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 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的时候,脚都是虚浮的。 靠在水潭边的桃树下,清理了一番,陆乘舲就躺在花瓣缤纷的桃花树下歇息。 谢安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叹了句,“真美。” 陆乘舲抬了抬眼皮,“什么?” “人美,景也美。”谢安澜笑说道。 陆乘舲抬头看了看开得正艳的桃花,在微风中婆娑,在烈日下灼灼,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谢安澜也给他的感觉是什么了。 正是这灼灼其华的桃花,惊艳了山林,韶华了岁月,灼亮了他的人生。 谢安澜是看着陆乘舲的脸一点一点变红的,刚开始还以为他热潮未散,等了会,却见他皮肤越来越红,逐渐红成了昨日那般沁血的模样。 惊地一下起身,把额头贴上去,果然,滚烫得烧人。 “乘舲醒醒,你热症又犯了,得回去了。”谢安澜见他累得昏昏欲睡,轻轻把人晃醒。 “嗯,我知道。”陆乘舲轻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之前在马背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不对劲了。 “你知道还胡来。”谢安澜气得眼睛发红,这人怎么就不知道爱惜点自己。 “睡一觉就好了。”陆乘舲拉耸着眼皮,轻声道。 “回去再睡。”谢安澜已经把人抱起来了,他腰间有联系影卫的信号,只要一拉,就会有人过来。 “不用。”陆乘舲按住谢安澜的手,“让我躺一会就好,这里有风,吹着舒服。” 谢安澜见他神情不似做假,复又问了一句,“真的?” “嗯,真的舒服。”回帐篷又闷又热,还有好多人巡逻的侍卫走来走去,吵得慌。 谢安澜把人放下,让人枕在自己膝上睡,手指张来一点一点替他梳着青丝,温声问道,“在哪儿开始觉得不舒服的?” “不记得了。”陆乘舲此刻意识有些混沌,眼皮使劲打架,好想睡过去。 谢安澜拍了拍他背,轻声哄道,“睡吧。” “嗯。”陆乘舲应了一声,眼前一黑,彻底睡了过去。 谢安澜在脑中反反复复回忆了一遍,他们在马上根本就没有下来过,不存在接触到什么东西。 除了,从马厩拉马出来的时候,接触到了那雪国公主身上浓郁的花香就在没接触到过旁的。 谢安澜眉心深皱,心里这般想着,却又不敢确定。 陆乘舲身上烫得吓人,谢安澜不得不拿出手绢,在水潭边沁了水,一点一点给他擦拭着。 擦到最后帕子连同上面的水都变得灼热起来,谢安澜紧抿了唇线,目光变得阴郁起来。 好在陆乘舲睡了会,就被热醒了,脖颈处沁着一堆汗渍,黏糊糊的不舒服,他刚醒伸手摸了把汗,就对上了谢安澜深沉地目光。 “我没事。”声音烧哑了。 “怎么比昨天严重了。”陆乘舲一开口,就觉得不对劲了。 昨天没有这么热的。 “回去再找御医看看。”谢安澜攥过他滚烫的手,强行把人给拉上马,拉开了信号。 “御医也没办法,只能等它自然消退。”陆乘舲躺在马背上,有些无奈。 身上的红衣被汗水打湿透了,沁出了他后背的轮廓线。 谢安澜脱下外衫给他遮住,顺便在系统里给他兑换了两颗过敏药喂了下去。 “那也比待在外面好。”谢安澜表情森然。 陆乘舲心有不甘,“还没打猎。”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打猎。”谢安澜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冷笑两声。 突然陆乘舲从马背上坐直了身,速度极快的抽过挂在马身上的弓箭,搭弓拉箭,片刻间箭矢就从谢安澜的耳畔穿了过去。 “陆、乘、舲!”谢安澜反应过来后暴怒,“想谋杀亲夫吗?” “没有。”陆乘舲瞪着双无辜地大眼,指了指谢安澜身后。 谢安澜一回头,猛地窜了起来,“妈耶,哪儿来的蛇。” 只见一只胳膊粗细的黑蛇,正在树枝上对着谢安澜吐腥红的蛇信子,距离他们不到两米的样子,幸好陆乘舲反应快,把它钉死在了树上,不然它顺着树枝爬过来,咬的正好是谢安澜的脖子。 谢安澜一跳,陆乘舲也吓到了,从马背上跳下来,接住了他。 气氛静置了片刻。 陆乘舲抱着谢安澜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原来你怕蛇。” 谢安澜从陆乘舲身上下来,身上还沾了些他的汗水,双腿都是虚软的,看都不敢看那蛇一眼。 “没事,它已经死了。”陆乘舲用自己灼热的手安抚着谢安澜,感觉好笑又好气。 谢安澜轻瞥了眼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它尾巴还在动。” “那我把它砍了。”陆乘舲说着抽出谢安澜送他那把剑,一剑斩断了蛇尾。 蛇尾从树上掉落下来,蠕动了两下,谢安澜吓得后背一缩,脸色都白了一分。 他是真怕蛇! 陆乘舲无奈只得把蛇尾和蛇身用剑挑得远远的,不让谢安澜看见。 在水潭边把剑身洗干净,回头看着被吓得一脸苍白的谢安澜,笑得乐不可支。 “我们快些回去吧。”谢安澜此刻看着这处幽静的山林,只要一想到这个地方被蛇爬过,他就浑身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大意了,忘了这些山林里是蛇虫最喜出没的地方。 “等会影卫就来了,殿下别怕,我保护你。”陆乘舲收起了剑,靠在谢安澜身边,看着天边的夕阳染红了树上的桃花。 “还热吗?”谢安澜反手握住陆乘舲的手,轻声问了句。 “比之前好些了。”陆乘舲从马背上解下水囊,自己饮了口稍稍缓解了一下喉咙处的干渴,又递给谢安澜。 谢安澜本来不渴,看他喝水就觉得有些渴了,也饮了口。 “我没事,就是有些热,回去看看是何物引起的。”陆乘舲是真没事,他先前想睡觉不过是太累了,这会已经缓过劲来了,“就是可惜了,一只猎物都没打到。” 谢安澜抿了抿唇,“不是打了只蛇。” 陆乘舲好笑地看着他,“那殿下吃蛇羹吗?” “……不。”谢安澜想到那恐怖的蛇,隐隐约约有些反胃,忙拒绝,“不吃。” “烤蛇肉吃吗?”陆乘舲隐忍着笑意,舔了舔唇角,“说起来,蛇肉羹可鲜美了。” “你吃过?”谢安澜看他舔嘴唇,感觉下一刻那润滑的舌尖就会变成猩红的蛇信子。 “吃过。”陆乘舲点头,“以前在草原行商的时候,经常能捉到蛇,剥了蛇皮丟在陶罐里闷上一夜,不用放盐,味道都鲜美着。” “不觉得恶心?”谢安澜光是想想那一段一段的,胃里一阵反胃。 “没有吃的时候,别说是蛇,就连土都吃得下去,怎么会觉得恶心。”陆乘舲笑着摇了摇头。 “以后有我,不会让你饿着的。”谢安澜握紧了陆乘舲的手。 “殿下要去草原吗?”陆乘舲没有接这话,而是想到在书房帮谢安澜处理那些事的时候,所看到的那些东西。 “也不一定。”谢安澜也还没确定,“草原部狼子野心,他们对邕朝觊觎已久,不会那么快放弃的,而在草原上我们的火药其实作用不是很大,作战对邕朝的士兵们也不利,如果我们不主动,就只能等着他们来打,十年二十年后,之前的历史又会重新上演。” “所以我想通过商业来蚕食他们。”谢安澜靠在陆乘舲身边,“草原部人也不是生来就生性好斗的,恶劣的环境迫使他们不得不争,这就导致了他们生来身上就带着一股狼性,所以草原部人才会那么骁勇好战。” “他们争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罢了,如果不用争就能活命呢?”谢安澜说得有些口渴,饮了口水囊里的水,“把草原部变成邕朝天然的牧场,一点点用商业磨掉他们身上的狼性,让他们变成给块肉就能冲我们摇尾巴的狗。” 陆乘舲被谢安澜的雄心壮志给惊到了。 “当然这个想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实现的,可能需要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的时间去实现。”谢安澜见陆乘舲惊掉了下巴,在他下巴上轻轻点了点。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实现的。”陆乘舲张了张唇,半天后才吐出这样肯定的话语来。 “其实不止草原部,雪国也对邕朝觊觎以久。”陆乘舲顺着谢安澜的思路想了想,“邕朝拥有着得天独厚的气候,是他们没有的,从前邕朝太过于强大,他们只能依附,如今邕朝式微,他们未必没有那心思。” “不然那雪国的公主为何只缠着你,不缠着陛下。”陆乘舲说到最后话锋一转,“邕朝因殿下而强大,我猜他们想在殿下这里套些东西。” “火药呗。”谢安澜不用想都明白,“难不成还真冲我这个人而来啊,天底下又不是没男人了。” “倒也是。”陆乘舲的下颌被谢安澜捏得有些发疼,掰开他的手,笑了笑。 “殿下若是需要的话,回去之后我替你走一趟草原吧。”陆乘舲觉得去草原的话,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了,他与草原打了十年的交道,又在草原上生存过一段时间,重要的是他在草原上还养着一条狼狗,总比让谢安澜这个亲王以身涉险的强。 “再说吧。”谢安澜眸光暗了暗,暂时不想提及这个问题,如果可以他希望谁都不用去涉险。 “影卫来了。”正说着他们听到了一阵马蹄身,两人站起身来,在一阵影卫的簇拥下,回了营地。 这会天色已暗,有不少人已经打猎回来了,在营地上架起火堆炙烤着自己打的猎物。 见谢安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而归,却还两手空空都不禁有些疑惑。 “宸王殿下,我这里有些猎物,不介意地话拿去享用吧。”鹿鸣山野味众多,一些不喜欢骑猎的家眷在周围设下陷阱也能猎到猎物,雪翎一看到谢安澜就眼睛一亮,从自己身旁拎了些猎物过来。 “不用了。”谢安澜还担忧着陆乘舲的热症是因她身上的花香而起,隔着人老远就把陆乘舲给带走了。 路过谢观潮身边,见他打了一堆猎物,谢安澜顿住脚,朝他笑了笑,讨要道,“五哥,给点呗。” 谢观潮缓慢地抬头看了眼谢安澜,手忙脚乱地用衣衫遮住自己的猎物,吞吞吐吐道,“我……我也没打多少。” “五哥,”谢安澜放低了语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好饿啊。” 谢观潮见他实在可怜,半推半就地给了他一只野兔子,语气极为不舍,“就一只啊,多了没有。” “乘舲也饿。”谢安澜又摸了摸陆乘舲的肚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谢观潮抬眸看了看陆乘舲,思索片刻,肉疼地从衣衫下摸出一只野鸡,“真没有啊。” “谢五哥。”谢安澜得了猎物,道了声谢,回去让陆初一架起火堆,他则辛苦点,去其他几位哥哥身旁转了转,最后提着一身的猎物回来。 陆乘舲数了数,好几十只,足够他们宸王府所有人食用了,对谢安澜比了个大拇指,“殿下这打猎方式与众不同啊,佩服!” 作者有话要说:揪头发,又12点才发文。 ——感谢在2020-07-31 23:56:07~2020-08-01 23:5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nshe、你草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子酱 19瓶;sunshe、无意苦争春、天照萌神、狗子远离 10瓶;虎虎、空白格、砂砂砂、huangyuzhi1991 5瓶;o 3瓶;洛知晓 2瓶;蕊公子、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说了, 不会饿着你。” 谢安澜把猎物放下,净了手,抬手摸了摸陆乘舲的脑袋, 还有些微微发烫,不禁皱起了眉头。 趁他们在炙烤食物时,又去谢苍溟那边拉了几位御医过来。 “回王爷,王妃身体没有大碍, 等热症自然消退就好。”几位御医细细把脉一番, 都没有发现其他问题。 是药三分毒,也没有盲目开药。 “可能瞧出是因何而起?”谢安澜忧心忡忡,虽说对身体没什么伤害, 可总这样热着也不是个办法。 御医也不太确定,“因当是王妃的身体不服于某种花草所引起的,王爷若是有心, 不妨留意留意王妃最近接触过何物, 找出根源,日后再碰到也可避免。” 谢安澜只得点头应着。 送走御医后, 谢安澜去帐篷里拿了昨天做香水所以采集的花到火堆旁来,对陆乘舲道, “把手给我。” 陆乘舲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火堆上炙烤的食物,火光摇曳在他微红的肌肤上, 显得有些瑰丽,乍听见谢安澜的话, 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 谢安澜随手捻起一朵花,在手中揉搓出花汁来,心疼地在陆乘舲的手腕上抹了一小点,“待会可能还会起一遍热, 难受就跟我说,别自己忍着。” “嗯。”陆乘舲应了声,由着谢安澜一朵花一朵花捏碎,涂抹在自己手腕各处。 “留意一下哪里最先起反应。”谢安澜信心替他扎好衣袖,看着那只被自己涂抹得花花绿绿的皓腕,略略错愕。 “好。”陆乘舲到不怎么在意,看着火堆上炙烤的野物已经好了,取下来与谢安澜一人分了一半。 两人在山林中待了一天,这会腹中早就饥肠辘辘,谁也没跟谁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用过餐,那边百官们还围着火堆,吟诗作对,甚至不少兴致上来了,还行起酒令来。 围着春日夜晚的微风,在这缭缭烟火中,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听着他们肆无忌惮地行酒令,谢安澜后背自然往后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抬头看着满天的星辰,只觉得身心都是放松的。 陆乘舲也跟着躺了下去,枕在谢安澜的臂弯间,同他一同看着星空。 “起反应了吗?”谢安澜弯起手腕,揉了揉怀中人柔顺的黑发。 陆乘舲抬手看了看,除了闻到一股子花香,什么感觉也没有,遂摇了摇头。 谢安澜拧起了眉头,深思了片刻,半撑起身来,“我出去转一圈,你等我会。” 陆乘舲点了点头。 谢安澜说着就从草起地上起身,朝雪翎帐篷的方向而去。 陆乘舲挑了挑眉,便收回了视线。 雪翎看到谢安澜朝她的方向而来,眼眸不禁亮了起来,忙起身迎接,“宸王殿下。” 谢安澜在距离她三米远的位置就停了下来,不咸不淡地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不知宸王殿下深夜造访所谓何事。”雪翎起身,主动上前了两步。 她一动,谢安澜也朝后退了退,铁了心不与她靠在一起,“也没别的事,就是来向公主讨些公主身上所使用的花汁。” 雪翎眼睛更亮了,大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两步,“殿下可是喜欢雪翎身上这花香?” “没有。”谢安澜一退再退,这次更是离着她有五米远了。 雪翎眼眸暗淡了下去,定在原地不再动了,失魂落魄地让侍女去帐篷内取了花汁。 呈着花汁想亲手给谢安澜送上。 谢安澜立即道,“还请公主放在地上即可。” “好。”雪翎咬了咬唇,看上去委屈万分,只得把装着花汁的白瓷瓶儿放在地上,后腿两步。 “多谢。”谢安澜拾起地上的白瓷瓶,轻声道了谢,就再也没有言语地离开了。 “欸……”雪翎有心还想再说两句,却见谢安澜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懊恼万分。 谢安澜拿了花汁回来,陆乘舲身边已经聚起一堆人了。 全是几位王妃带来的夫人。 谢安澜靠在一旁听了会。 还是香水惹的祸。 几位嫂嫂今日把那香水往身上一喷,再出去溜达了一圈,顿时就引起了其他大臣夫人的注意。 旁敲侧击了一天,才旁敲到是从宸王这里漏出去。 众人白天找一天都未曾找到宸王夫夫,直到晚膳时他们才珊珊而归,这不用了餐,有心思的都过来打招呼了。 谢安澜在一旁好笑地看着陆乘舲被一群花花绿绿的女人给围住,一袭红衣的他,围在这群夫人中倒也进退有度,招架游刃有余。 陆乘舲围在一群大臣夫人中,侃侃而谈,“众位夫人莫急,香水一物乃是我家殿下偶然奇思妙想,现如今还在试验阶段,等我家殿下完善了以后,乘舲定会给诸位夫人送些上府。” 他这话一出,这些大臣夫人虽然今日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但也不恼,个个嘴里嚷着,“怎好劳驾王妃。” “使得的。”陆乘舲笑笑,“往后我家殿下若是要开铺子,少不得还须诸位夫人赏个脸面。” “这是自然,只要宸王把这铺子一开,我王张氏定是常客。”陆乘舲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就是给这些妇人甩脸子也没什么,这会众人见他好说话,也不拿王妃的架子,待人也温煦谦和,不少家里大人官位不高的小官夫人就表足了态。 “那乘舲就先行谢过王夫人了。”陆乘舲朝她笑了笑。 他生得俊朗,这一笑,直接把对面的王夫人笑得心慌了一下,“宸王妃……不必言谢。” “谢字还是要说得,开门做生意,来着皆是客,不论身份,王夫人谦逊了。”陆乘舲又道。 “是是是。”对面的王夫人被他一通言语下来,已经被他迷得三五四道了。 “那宸王妃就如此说定了,待到你们这香水铺子一开,可别忘了给我们送个帖子,到时候定会捧场。”谢安澜此刻已不知不觉出现在了陆乘舲身后,那些夫人见他脸色有些阴沉,即刻收了说说笑笑的言语,三言两语告退了。 方才还说得好好的,一下子人全散了,陆乘舲当然察觉不对劲了,转过身,果然看到就眉眼略有些不悦的谢安澜。 谢安澜上前挑起陆乘舲的下颌,凤眸直视着他,冷淡道,“我竟不知你还敢背着我勾引有夫之妇。” “当不得殿下当着我面私会情人。”陆乘舲直视着他,眼睛里没有半分心虚。 “我只不过去讨花汁,连人都没碰到。”谢安澜放下手,从宽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 陆乘舲耸了茸肩,一脸无辜道,“我也只是在帮殿下拉拢顾客。” 谢安澜斜眼睨他,讽刺道,“我在晚些回来,那好几位夫人都要被你拉拢得上榻了。” 陆乘舲也不恼,反讽回去,“我看殿下若再晚些回来,今晚怕就是回不来了,明儿乘舲可就要多位妹妹了……” 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住了。 谢安澜重重在他舌尖上咬了一下,眼神带着浓浓地挑衅意味,你再说一句试试。 陆乘舲败下阵来,垂下眼眸不语了。 谢安澜这才把人放开,拿出从雪翎哪儿拿来的花汁,打开瓶封,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飘散了出来。 试着抹了一点点在陆乘舲左手手腕上,沉眸道,“若还是不行,那就是这鹿鸣山上的其他之物,鹿鸣山如此广阔,一样一样试也不现实,为了避免再犯,明天就回帝都去。” 陆乘舲动了动唇,还未开口,就听谢安澜下一句凶狠道,“拒绝也没用,绑也得把你绑回去。” 陆乘舲讪然一笑,不敢再说话了。 谢安澜的指腹在他这两天因为热症又消瘦下去的脸轮廓上游走了一圈,消沉道,“好不容易养起来一点肉,又没了。” 陆乘舲摸了摸脸,他怎么没觉得自己瘦了,还跟以前一样啊。 刚摸了脸,抬手下来,手腕上一阵刺痛感传来,一股炎热从手腕刹那间蔓延到全身,刚才还好好的脸,瞬间像是被人强行充了血。 谢安澜的手还在陆乘舲脸上,指腹传来的灼热感,也把他给烫到了。 忙扼过陆乘舲的左手,果然看到他刚才滴玫瑰花汁的地方不仅红了,还起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疹子。 “果然是她。”谢安澜磨了磨牙。 他就觉得不对,陆乘舲常年在外行商,去过的荒野无数,从未有过热症,怎么就来了鹿鸣山就不对劲了。 也是,像玫瑰这等娇贵之物,怎么可能生存在野外,发现不了过敏,也在常理。 “帐篷里有药,我抱你进去。”可能这次是直接接触,陆乘舲发作起来,比前两次还要厉害,谢安澜顾不得其他,把人抱进屋里,慌忙找了些过敏药给他喂下,又是拿温水给他清洗手腕处。 折腾了好久,手腕处的疹子才消失,可身上的热症又得等它自然消退才行。 谢安澜看着躺在床上汗涔涔地人儿,手心覆上他滚烫的额头,心疼地问,“难受吗?” “还好,就是热。”陆乘舲摇了摇头,额间的汗水似水一般被甩落,说话间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嘴唇被烫得殷红似血,眼眶通红,汗溶溶地躺在榻间,好不可怜。 谢安澜气得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直接站起身来,“我去找皇兄,把人打包丢回雪国去。” 谁知他才刚一起身,陆乘舲就忽然伸腿来勾他,腰间失力,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谢安澜撑在陆乘舲面前,拢了拢他湿润的发丝,眼睛里压抑着怒意,“陆乘舲,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陆乘舲咬了咬染血的嘴唇,通红的眼眶里全是清明,“雪国不同于草原部,邕朝与雪国之间没有血海仇深,雪国公主来邕朝如此久,殿下晾了她那么久,雪国国君已有所不满,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无心之举,就破坏两国之间的结盟,得不偿失。” 谢安澜发了怒,“我管他得不得偿失。” 陆乘舲微微仰头,吻上谢安澜的唇,“殿下,邕朝不能再开战了,这仗已经打了二十年了,百姓需要修身养息,如果雪国与我们决裂,草原部与雪国定会结盟,那样的结局,是现在邕朝所不能承受的。” 谢安澜沉眸不语。 陆乘舲的脸贴上谢安澜的脸颊,“殿下就当是为我吧,我们陆家已经让邕朝平白无故折了十万将士,如果再因为我挑起战争,那我们陆氏一门享誉两百年的忠烈名誉,就再不复存在了。” 陆乘舲太清楚了,就依着谢安澜现在对邕朝的所作所为,闹起来,陛下还真有可能把雪国公主送回去。 仅仅只是因为他身体不服于人家身上的花香,这理由太扯了。 人家怀着诚意来结盟,他们却如此欺负人,想想也知雪国国君会暴怒成什么样。 谢安澜的拳头捏了捏又捏,最终紧抿着唇线,一言不发。 “不生气不生气。”陆乘舲察觉到谢安澜的怒意,亲了亲他的侧颜,温声哄道,“我没事,睡一会就好了,真的。” 滚烫的吻,密密麻麻落在谢安澜脸颊上,纵然心有再有怨气,这会也发泄不出。 五指张开,插入陆乘舲湿漉漉的头发中,闭着眼睛揉了揉,低头衔住陆乘舲火热的唇,含住了那滚烫又滑动的舌。 霸道的力道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气都揉碎在这唇齿间。 陆乘舲吞咽着谢安澜渡过来的津液,竟得意外地得到了片刻清凉,不由得想要更多。 呼吸里的热气相互缠绵交织,连带着身体不正常的热度,顷刻间就熏红了两人的眸子。 水雾迷蒙了眼,他们遵循着本能亲吻着对方,片刻也不想放开。 陆乘舲的体温不断升温,分不清究竟是热症还是红潮。 谢安澜捏着他的寸寸肌肤,只觉得捏着的是一团团炽热的火,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烤化。 汗水打湿了两人衣服,濡湿的发丝贴在面颊上,空气里酝着无尽的暧昧。 “乘舲,你好热。”谢安澜跪贴在陆乘舲身侧,被他身上的热度,灼得几乎寸步难行。 “嗯。”陆乘舲抬起湿漉漉的红眸,眨了眨。 这一眨,把谢安澜心都眨没了。 什么燥热,什么湿汗,什么怨恨,他都不记得了。 陆乘舲攥紧了谢安澜后背的衣,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他扬着脖颈,温柔眷恋地喊着,“……安澜。” “嗯,我在。”谢安澜附身蹭去他脸上迷蒙住眼睛的汗珠,缠绵地回应着。 陆乘舲眼前全是水雾,看不太清谢安澜的模样,只得不停地念着,“殿下……安澜。” “嗯,我在。”他喊一声,谢安澜就不厌其烦地回一声。 只有得到谢安澜的回答,陆乘舲才会安心。 潮热里,陆乘舲翻了个身,全身蜷缩在湿热的就被褥里,谢安澜从他背后吻着他耳垂,诱哄道,“乘舲,唤声哥哥来听。” “……哥哥。”陆乘舲打颤地唤了声。 谢安澜揉了揉他湿润的发,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然而陆乘舲像是受到什么启发一样,接下来在破碎里,不停地喊着,“……哥哥……安澜哥哥……七哥……殿下哥哥。” 声音又轻又喃,带点颠簸的破碎,还不带重样,直接把谢安澜魂都喊没了。 “哥哥,在。”谢安澜吻着他,一遍又一遍回答着。 “在就好。”陆乘舲最后是打着颤,揪着谢安澜的衣角睡过去的,生怕他一睡,人就会跑似的。 两人身上的衣服早就湿得不成样子,谢安澜托着疲惫的身子,换了被褥衣衫,抱着人,熟睡过去。 翌日早晨的山林,静谧无比,有各类鸟儿在头顶掠过,寻食,叽叽喳喳显得很开心似的。 谢安澜早早地就醒了,摸了摸枕边人的额头,热症已经消退了,手臂上的疹子印也没了。 起身穿衣,吩咐下人烧了水,方便人醒过来沐浴更衣。 他则出来帐篷,呼吸了口帐篷外的新鲜空气。 今日起来晚了,谢苍溟和百官们早就出发去打猎了,只有他们这里还没有人动,谢安澜也不急,他本就不是抱着打猎的心态来的,拿不拿第一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稍稍清醒过后,洗漱了一番,谢安澜又转身进了隔壁帐篷,看王府下人们蒸馏香水。 营地还是太简陋了,即便下人日夜不停,产出也就那么点,还是得回帝都才行。 谢安澜看了会,心里有了章程,出了帐篷,发现陆乘舲已经醒了。 两人相视一笑。 谢安澜拿帕子给人把青丝擦拭干,笑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去打猎吧。”陆乘舲眼眸亮了亮,他昨天没打成,今日可是惦记着。 “行。”谢安澜餍足过后,向来好说话,“只不过,你今天若是看到那劳什子的公主就跑,听到没。” “嗯。”陆乘舲应允了。 两人收拾了一番,用了些粥,就一人骑着一匹马出去打猎了。 陆乘舲今日依旧张扬,直接穿了一身银白的服饰,腰间坠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端得一副人如玉的模样,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穿梭在山林,像一只灵动的银狐。 谢安澜骑着马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喜欢打扮自己的媳妇。 实在是,每天体验不一样的伴侣,也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乐趣。 张弓搭箭,一箭穿破山林,再打马上前,陆初一惊喜刨开灌木,从里面提出一只灰兔子来,“少爷,王爷又一只!” “嗯。”陆乘舲已经预料到结果了,心中没有多大的欢喜。 倒是谢安澜看着自己和陆初一的马背上挂满的猎物寻思,再打下去搞不好还真能拿个第一。 原本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一下就被勾了起来,看着马背上悬挂的弓,心也有所动。 他试着取下来,拉了拉,太重,拉不开。 “殿下,想试吗?”陆乘舲打马到了跟前,与他并列,问道。 “嗯。”谢安澜点了点头。 陆乘舲翻身下了马,谢安澜也跟着翻身下了马。 一阵风吹过,谢安澜被陆乘舲半揽在怀中,弓箭已经搭在了手臂上,一手张弓,一手搭箭。 两人肩靠在一起,谢安澜的胳膊顺着陆乘舲的手上的力道而动,不知对准了那个点,手上的箭倏地一声,飞奔了出去。 “啊~~” 一声尖叫忽然响彻了山林,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山林中窜了出来。 正是那雪国公主,而陆乘舲和谢安澜共同射出来的那只箭就钉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树木上,箭尾还在轻颤着。 看箭的高度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从她的耳朵后面擦过去的,怪不得吓成那个样子。 “公主?”陆乘舲装模作样地惊了一下,而后又镇定下来,“实在抱歉,我还以为是这山林间的野物。” “你……” 雪翎狼狈地从灌木中窜出来,明知道陆乘舲是故意的,却半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宸王妃也不是故意的,雪翎并不在意。”雪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想要上前来说话。 谢安澜急忙拦住,“就站在原地吧,你身上的花香太浓郁,呛人。” 今日这雪翎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身上的玫瑰花香喷得又更浓郁了些,隔着老远谢安澜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玫瑰味,拉着陆乘舲迅速后腿了几十步。 被谢安澜这么直白的说呛人,雪翎脸色白了又白,抿着唇,呢喃道,“可是,可是宸王殿下昨夜来向雪翎讨要花汁,雪翎以为……以为宸王殿下喜欢呢。” 她那句昨夜咬得稍重了些,说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乘舲,打得什么把戏,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乘舲稍仰着头,好笑地看着谢安澜,看他怎么解释。 “……”谢安澜一头黑线,看也不看雪翎转而向陆乘舲问道,“乘舲,昨夜那花香可闻得欢喜。” “欢喜。”陆乘舲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就是七哥稍微再用点力就更喜欢了。” 谢安澜挑了挑眉,“我还不够卖力,这会腰还酸着呢。” “那你不行了。”陆乘舲等着陆初一把马牵过来,放好弓箭翻身上马,又补了一句,“得补补了,鹿鞭七哥可还喜欢?” “喜欢,只要是你打的都喜欢。”谢安澜也跟着翻身上了马,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 昨夜……用力……腰酸……鹿鞭,这些话一出口,雪翎顿时就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小脸又白又红,小脸低喃了句,“真不害臊。” 她刚一说完,就察觉周围头顶传来一阵嗡嗡的叫声,抬头看了看,等明白过来是时候,不得不捂着脸,在山林间乱窜着躲避。 可是她身上的花香太浓郁了,一群马蜂就像是黏上了她,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怎么甩都甩不掉。 傍晚回去的时候,陆乘舲还真给谢安澜打了一头鹿,昨晚热潮过后眼尾的红还未完全消散,朝谢安澜挑衅地挑了挑眼。 谢安澜抿了抿唇没说话,让陆初一把猎物都拿去处理,谢苍溟他们才陆陆续续而归。 看到谢安澜还在营地,以为他今儿没有打猎,想也不想的从马背上卸下来两只猎物,“小七,接着。” 六位哥哥每人都给了点,谢安澜面前又堆起一座小山,今天谢观潮大显身手,几位哥哥中就他马背上猎物最多,难得大方,直接给了谢安澜一大半,“小七,接着,可别又饿着你媳妇。” 谢安澜笑眯眯地接着,笑道,“谢过六位哥哥。”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大家挥了挥手,浑然不在意。 忽然一道白色臃肿的身影从众人面前一闪而过,谢安澜拧了拧眉,“那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1 23:56:23~2020-08-02 23:5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829359 10瓶;玻璃心的孩子~zz、黑白色调 3瓶;啵啵赞赞今日安否!、沫|雅轩 2瓶;落日余晖、锦瑟年华、蕊公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谢苍溟他们顺着谢安澜的目光看过去。 只看见一道白色臃肿的人影, 水哒哒地往他们这边疾驰奔来。 谢观潮毫不犹豫地张弓搭箭,“哪儿来的熊,居然还学会穿人衣了。” 就在箭矢即将射出去的刹那, 谢安澜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再看那白色类熊的人型物身上的衣服,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拦住谢观潮,“五哥, 等等, 那貌似好像是雪国公主。” 谢观潮箭都要射出去了,忽听得谢安澜这话,又不得不把双手放下来, 仔细打量着那道身影,“好像那身衣服还真是。” 谢穹溪在谢观潮身旁温柔笑了笑,“什么叫还真是, 明明就是。” 谢苍溟皱了皱眉, 向身后的侍卫打了个眼色,“找两个侍女过去看看, 究竟出了何事。” “是。”侍卫应声。 不多时,就有两个身手敏捷的侍女, 将那正在逃窜的雪雪国公主接回了帐篷。 紧接着,一众御医也跟着进了帐篷。 谢苍溟招来一个侍女问道, 厉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启禀陛下, 那雪国公主在山林里遇见了马蜂,所以才狼狈出逃。”侍女跪在谢苍溟身前回道。 “马蜂?”谢苍溟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觉得荒诞滑稽,“朕在山林间也遇见过, 怎么不见马蜂来蜇朕。” 出来打猎,在山林间遇见野蜂等物挺常见的,及时避免就好,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 跪地的侍女脸色一尬,顿了顿缓慢地解释道,“雪国公主生□□美,在衣物上涂抹了不少花汁,可能花汁上沾染上了花粉,所以野蜂才会穷追不舍,幸好公主聪明躲进水里,才没使情况变得更遭。” 这个理由让一众王爷们啼笑皆非不得。 谢观潮更是撇了撇嘴,不屑道,“这雪国公主莫非是傻子不成,明明知道春蒐正是野蜂采蜜的好时候,还把自己弄得那么花枝招展,是怕野蜂蛰得太轻吧。” 一众王爷看向谢安澜笑而不语。 谢安澜无奈摊手,“这事可怨不得我,我一般看见她就躲着她走,是傻子也不明白我不待见她了。” 谢苍溟沉着脸,又问道,“那她身边的护卫侍女呢。” 堂堂一国公主,遇上这事身边竟然还没个人照看,还差一点被谢观潮当熊射杀了,这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是他们邕朝照顾不周。 侍女看向谢安澜,“公主的侍女说,公主看到宸王殿下,就把她们给打发了,一直跟在宸王殿下身后。” 谢安澜,“……” “是有这么事,当时还差点被乘舲当野物给猎杀了,幸好我家乘舲箭术不精,射偏了。”谢安澜敷衍解释道。 谢苍溟眸色一沉,斥责了一声,“胡闹!” 谢安澜乖张地应道,“皇兄是我胡闹了,与我家乘舲无关,我下次记得了。” 谢苍溟撇了他一眼,气道,“没说你们。” “那公主是挺胡闹的。”谢安澜尴尬笑笑,提起哥哥们给的猎物,撂下一句话,走了。 谢苍溟看着谢安澜远去的背影,想了想对跪在地上的侍女吩咐道,“嘱咐御医好生照料着。” 又对身后的侍卫吩咐了声,“去把内阁的几位大人找来。” 接到命令,谢苍溟身边的一众人开始行动。 原本这个春蒐,大家都放下了手头上的政务,一心放松,却因为雪国公主的这事,不得不又忙碌起来。 “陛下,两国结盟与结两姓之好无异,既然宸王已经娶妃,何必委屈雪国公主再为侧妃,我大邕好男儿无数,公主国色天香,都愿意争相相娶。” 对于这桩婚事,群臣们心中都跟明镜似的,联姻可以,但绝对不可以联姻宸王。 陛下连他们这些大臣与宸王联姻都不乐意,更何况是旁国公主。 有些心思缜密的大臣早在私底下讨论过,恐怕陛下是担心宸王所作所为功高盖主,所以才特意防备着宸王纳侧妃一事。 只要宸王一日未有子嗣,陛下就一日不需要提防宸王。 这种推测一出,群臣们瞬间就歇了给宸王府送人的心思,不能为了钱,不要命。 谢苍溟也正有此意,雪国国君指明要谢安澜做他的女婿,其中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一清二楚,这桩婚事拖到现在也是为了卖雪国国君面子。 可如今那雪国公主行事愈发嚣张,再拖下去恐还要再生事端,由不得他不多想。 “可雪国国君那边,又要如何说服呢。”谢苍溟把拇指上的扳指取下来,无意识地在手上转着。 要让那雪国国君死心,恐怕没那么容易。 谢安澜手中有火药,水泥,还有棉花,说不准还有更多的惊喜,他就像是一个宝藏不断地着人去发掘,谢苍溟想如果谢安澜不是他的弟弟,这样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 “陛下,老臣认为,既然两国诚心结盟,又是诚心联姻,而宸王又与宸王妃恩爱两不疑,何不与雪国国君说清楚。”内阁首辅冯松泰佝偻着身子,稍稍思索一番后,向谢苍溟拱手笑道。 谢苍溟转着扳指的手一顿,眉间顿时一松。 冯松泰有个词说得好。 诚心。 既然两国之间都是诚心,就别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他装作不知雪国的算盘,诚心与雪国结盟,邕朝这边谢安澜的情况也与他说清楚,若雪国国君还是不依不挠的话,那就是他们心不诚,有着别的算盘。 “好,就依冯阁老所言,速派人去雪国与雪国国君交谈。”谢苍溟重新把扳指戴好,同意了他的观点。 冯松泰见谢苍溟答应了,脸上也没有欢喜之色,反而又道,“陛下,此法一出,只要雪国与邕朝结盟一日,宸王殿下就一日不得再行纳妃之事,不然,一旦宸王纳妃,雪国国君必定暴怒,陛下可对此有把握。” 冯松泰旁的倒是不担心,就唯独担心那谢安澜。 谢安澜从前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现在虽说浪子回头了,看上去比起从前靠谱多了,可言行举止依旧轻浮浪荡。 今日他能对宸王妃宠爱有加,他日没准也能对旁人如此。 若不是他具有一颗玲珑之心,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今日倒也与那雪国公主甚为相配。 但,若他没有这颗巧心,没有创造出那么多东西出来,今日的邕朝也不可能与雪国联盟。 冯松泰皱了皱眉,身为内阁首辅,他看人一向很准,却唯独看不透宸王谢安澜。 谢苍溟听到此话无声地笑了笑,上次谢安澜与陆乘舲两人因为侧妃的事还闹过一场,此事虽未传扬开来,他却是清楚的,就凭他们现在黏糊的劲,旁人想插手都插不进,沉声道,“冯阁老放心,朕在一日,定不让宸王纳一侧妃。” 谢苍溟都把话说得如此肯定了,冯松泰当然不会再纠缠下去,朝谢苍溟躬了躬身,下去吩咐人办事去了。 谢安澜回了帐篷,雪国公主被马蜂蛰了一事,不禁在营地走漏。 其实也算不上走漏,她被侍女搀扶着回去,营地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众人可不得私下议论一番。 陆初一在帐篷里与陆乘舲说起此事时,都笑痛了肚子,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说道,“少爷你是没看到那雪国公主浑身都被叮肿的模样,脸像个猪头,身子像头熊。” 陆乘舲闻言莞尔,“你就那么讨厌她?” “当然讨厌了,她不仅想跟少爷争王爷,还处处模仿少爷,从穿衣打扮再到饮食喜好上都学了遍,看着就倒胃口,如今她招蜂招了一堆大马蜂,看她还怎么做个学人精。”陆初一一说起雪翎来就止不住地皱眉,如果说从前那个草原部公主让人厌烦的话,这个雪国公主就纯粹在恶心人了。 陆乘舲笑笑,“我倒觉得无所谓,她若是不学我,我竟不知我从前如此素净,她就像是我的一面镜子,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陆初一接话道,“那是少爷你心胸宽广,不与人计较,你要是换上个外面的夫人们试试,遇上这种事,没上去用指甲化花她脸,都算仁慈了。” 陆乘舲笑笑,不再搭话了。 谢安澜在帐篷外,静静等他们说完,这才提着几位哥哥送的猎物进去。 陆乘舲看到他手中的一堆猎物,眉梢一挑,问,“又找几位哥哥要了?” “没,他们主动给的。”谢安澜把这些猎物放在陆乘舲打的一堆一起,解释了一句。 看着帐篷里堆成小山似的猎物,陆乘舲抿了抿唇,笑说,“待会记录官过来,没准这次我们还真能拿个第一。” “那还不是我这个媳妇厉害。”谢安澜洗干净了手,没忍住捏了捏陆乘舲顺滑的脸颊。 “没。”陆乘舲稍稍偏头,看着谢安澜提回来的猎物,恭维道,“是殿下有一群好哥哥。” “是啊,我若没有个好二哥,我媳妇就没了。”谢安澜揽上陆乘舲的细腰,环抱住他,在他耳边笑说道。 陆乘舲瞥了眼在一旁偷笑的陆初一,清咳一声,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出声了。 果然没多久,记录官就过来记录猎物了,看到帐篷里那堆成小山的猎物,率先就惊了一声。 待到侍卫们清点完后,更是惊讶了一下,将所有东西在纸上记录下,又去了别的帐篷。 夜晚,营地里又升腾起簇簇篝火,一众大臣连同一众王孙贵族,都围在篝火处炙烤食物,内心暗自激动着。 纵使出了雪国公主那事,却依然没有打消一众群臣热情。 他们静静期待着待会陛下公布打猎名次。 其中谢观潮最为得意,他别的不行,打猎却是一把好手,几个兄弟中他打得最多,再加上手下人打的,怎么也能轮上个前几名。 看到谢安澜拉着陆乘舲出帐篷了,得意地朝谢安澜挑了挑眉,“七弟,可还够吃,若是不够,尽管朝哥哥开口,哥哥别的给不了你,但这猎物绝对能管够。” “不用了,”谢安澜朝他摆了摆手,“几位哥哥给的已经够食用了。” 谢观潮对谢安澜拉着陆乘舲在他面前喊饿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笑话他道,“够就行,可别又把你加王妃给饿着,可怜巴巴地到处讨食,一个大男人养不起媳妇,看着也怪可怜的。” 今天没有那个雪国公主在面前晃着碍眼,谢安澜心情大好,难得不与谢观潮计较,点了点头,就带着陆乘舲到自己的篝火处,拿了被陆初一处理好的猎物出来炙烤。 两人靠在一起,看着火堆上的逐渐成熟滴油的野物,撒上谢安澜秘制的烧烤调料,顿时烤肉的香味飘出好几里地去。 谢观潮就在谢安澜旁边,率先闻到,看到谢安澜手中不断撒下的调料粉末,眼馋得紧,“七弟,你那香料也给我一点吧。” “给。”谢安澜大大方方给他递过去一包用油纸包好的烧烤调料。 “谢了。”谢观潮接过调料,匆匆道了声谢,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学着谢安澜的手法撒了下去。 早知道要出来打猎,谢安澜准备的烧烤调料也多,看着身旁还有一堆的调料,一边撒着调料一边对身旁的人说道,“乘舲,帮我把剩下的调料给其他几位哥哥送去。” “好。”陆乘舲拿了六个油纸包,起身去了其他几个王爷的篝火处。 此时,谢安澜这里的香味都已传了出去,其他几位王爷都好奇地看向谢安澜,还未开口问,就见陆乘舲抱着调料包出现在他们面前。 陆乘舲不仅送了调料包给他们还温声教会了他们怎么撒,撒多少合适。 导致他回去的时候,其他几位王爷王妃对他赞不绝口。 谢安澜看着他脸颊通红的回来,挑眉笑道,“怎样,哥哥们待你还不错吧。” “嗯。”陆乘舲蹲下身,摊开手,把怀中其他王爷回赠的东西一一放在草地上。 谢安澜看了看,有些是在山林间采摘的野果子,有些是从帝都带的糕点饮品。 火架上野物还需要烤一会才能熟,谢安澜怕他饿着,“饿了吧,饿了就先捡些裹腹,待会就好了。” “还好,不是很饿。”陆乘舲嘴上这样说着,手却握起一个青绿的野果子,用手帕擦拭干净了,咬了一口。 谢安澜刚想问酸不酸,就听见陆乘舲瞪大了眼,惊喜地嚷了一声,“好甜。” “真的?”谢安澜原本没兴趣也被他勾起了兴趣,“也给我尝尝。” 陆乘舲二话不说就将野果子凑到谢安澜唇边。 谢安澜咬了一口,刹那间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蔓延直整个口腔。 谢安澜吐掉嘴中涩苦的果肉,看向在一旁坏笑的陆乘舲,沉默半晌,然后抬起自己满是调料油渍的手,涂抹到他脸上,“让你又诈我,这是惩罚。” “兵不厌诈。”陆乘舲丢掉手中又涩又苦的果子,饮了些清水,涮了涮嘴,并不在意已经花掉的脸。 “演技挺好啊,陆乘舲。”这时烤架上的野物已经烤好了,谢安澜撕了条腿与他,“演得跟真的很好吃一样。” 陆乘舲接过谢安澜的嘉奖,三两口吞下肚,朝谢安澜笑笑,暧昧道,“我不仅演技好,口技更好,殿下要不要试试。” 谢安澜猝不及防间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低头啃了两口自己烤的野味,“都跟谁学的一些乱七八糟的。” “你。”陆乘舲看着谢安澜的眼睛,十分肯定地说。 “我哪有?”谢安澜觉得陆乘舲简直就是在污蔑他。 “那需要我给你回忆回忆吗?”陆乘舲凑到谢安澜身旁的,低声笑道,“正月十五,花厅,二月初八,浴池,三月初……” 陆乘舲还没说完,谢安澜就脸色潮红地立即打断了他,“咳,别说了……” 陆乘舲看着谢安澜偏过去的耳尖都是通红的,勾了勾唇。 终于明白谢安澜为什么总喜欢逗他了,原来看人脸红、惊慌失措,竟然如此的愉悦。 “七弟,是不是烤得不好吃。”旁边的谢观潮见他两烤了野物却不吃,却头挨着头说着悄悄话,忍不住出声问道。 “……咳”五王妃尴尬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真的要被谢观潮给蠢死了,明显人家的心思没放在吃上,他上去打什么岔。 “你拉我衣服做什么?”谢观潮刚出完声,就见自家王妃拉着他的衣服,不悦地问道。 五王妃被他的语气,气得怒气腾升,松开他的衣服,直接拿起烤架上的野物,她还是吃东西吧,搭理这个傻得掉渣的榆木脑袋做什么。 刚咬了一口木棍上的烤肉,眼睛就蓦地一亮,手又不听使换地拉住了谢观潮的衣角,激动道,“殿下,殿下,好好吃,太好吃了。” 听到吃,谢观潮也暂时遗忘了谢安澜,从五王妃手中接过属于他的那一份,迫不及待咬了一口,也与五王妃一样,瞬间激动起来,“真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烤肉。” “嗯嗯嗯。”五王妃使劲赞同点头,玉指拿着木棍,根本停不下来说话。 仔细享受着,这麻中又带点辛辣的新鲜烤肉口味。 谢安澜看着这对活宝夫妻,笑了笑,竟然也觉得饿了,又撕了些烤肉与陆乘舲,两人也不闹腾了,专心饱腹。 不知是不是现场有吃播带着,谢安澜竟然也觉得今晚的烤肉格外的美味。 皇室七兄弟的烤肉香味混合在一起,直接传播到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勾起了一众大臣肚子里的馋虫,甚至就连营地外守卫的侍卫们,都在暗自吞咽口水。 谢安澜也不小气,直接把调料包给了营地内的伙夫,让他们烤了肉,也给侍卫们和其他大臣们分一分。 吃得差不多了,谢苍溟才颁布今天的重头戏。 这次春蒐的名次。 “我肯定第一!” 谢观潮信心满满地对一旁的谢安澜肯定道。 谢安澜好奇心上来了,“五哥何以见得。” “我刚才悄悄打听了一圈,他们都没我打得多,这次肯定我第一。” 谢观潮吃饱后,就跑到一堆大臣中到处拉话,原来是在问这个。 谢安澜笑了笑,奉承他道,“那就提前恭喜五哥喜得桂冠了。” “哪里,哪里,也是侥幸。”谢观潮最喜别人捧着他,听到谢安澜这样一说,笑得心花怒放,末了还不忘勉励谢安澜一番,“七弟回去也可以多练练骑射,没准三五年之后,就可以超越我。” “得练三五年?”谢安澜听到这时长就放弃了,有这三五年的时间,干点什么不好。 “三五年都是短的,要想练得更好,得十年如一日。”谢观潮见谢安澜兴致缺缺,又道。 “哦?”谢安澜挑了挑眉,看向谢观潮的臂膀,问,“那五哥如此厉害,练了多少年了。” “没。”谢观潮摇了摇头,嘿嘿一笑,“就偶尔练练,天赋,天赋,都是天赋。” “五哥这天赋挺强啊,比一些武将都厉害。”谢安澜顺着他的话说。 谢观潮笑容停顿了片刻,他是王爷看上的猎物谁敢抢,甚至有些武将还帮他打,他打的猎物自然最多,不过这话他不告诉谢安澜,嘴上附和道,“也就一般般吧。” 这时谢苍溟那里的宦官已经念到前十了。 谢观潮立即收了声,捏着拳紧张地听着。 他早问过谢苍溟了,第一能得一柄玉如意。 玉如意啊,自从谢苍溟登基以来,他何时如此大方过,所以这次春蒐他也是卯足劲。 “第二,北济王殿下。” 宦官念出谢观潮时,谢观潮愣了好一会,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憋红了脸向念名的宦官问道,“谁,谁第一。” 宦官看了看谢观潮身旁的谢安澜,朝谢观潮笑笑,“回殿下,第一是宸王殿下的。” “啥?”谢观潮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幻听了,掏了掏耳朵,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次,第一是谁?” “回殿下,是宸王殿下。”宦官无所畏惧地又回了一遍,“宸王殿下不仅打足了猎物,还猎到一头鹿。” 这下不光谢观潮惊了,就连谢苍溟他们都惊了一下。 谢观潮还没从第一掉第二中的劲中缓过来,质问谢安澜道,“你昨天是不是不会骑马?” 谢安澜点头,“是。” 谢观潮又问,“你昨天是不是一只猎物都没有打到,连媳妇都养不起了。” 谢安澜没有反驳,“是。” 谢观潮隐约有些怒了,“那你告诉我,一个昨天还不会骑马打猎的人,究竟是如何做到一夜之间,把骑猎练得如此好的。” 谢安澜搂住面前的陆乘舲,笑道,“五哥说得都对,我就是一个养不起媳妇的废物,所以我都靠媳妇养的。” 陆乘舲不好意思地谢观潮笑了笑,“五哥,那些猎物都是我打的,当然也多亏五哥送得多,不然这桂冠定是五哥的。” 陆乘舲说得都是实话,他适才认真听了,他们与谢观潮之间也没差多少,如果他不送他们的话,再去掉一头鹿,第一一定是谢观潮的。 谢观潮看看陆乘舲,又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还在慢条斯理烤着烤肉的王妃,直接气红了眼。 “要不玉如意让给五哥?”对于这类东西陆乘舲有的是,也不在乎,见谢观潮又坐回了篝火旁,对着火苗发呆,不忍心地说。 “不用。”谢观潮没有抢弟弟东西的爱好,转头对着谢安澜问道,“七弟打个商量行吗?” 谢安澜,“什么商量?” 谢观潮抿了抿唇,“我两能交换一下王妃吗?” 谢安澜一头黑线,抱紧了怀中的人,历声道,“不行!” “谢、观、潮!”五王妃就在一旁,亲耳听到谢观潮要把她换出去的话,气得直接炸了。 恰好五王妃的父兄都在营地,见自家闺女、妹子受了欺负,直接与谢苍溟打了报告。 谢苍溟以清官不断家务事为由,让他们自行处理。 鹿鸣山的最后一晚,就在谢观潮被五王妃追着打的闹剧中落幕了。 第79章 第二日离开营地的时候, 陆乘舲是被谢安澜抱着上的马车。 昨夜做得太狠,这会人还没醒。 马车上铺着柔软的棉花垫子,谢安澜轻轻把人放下, 给他盖了个薄被。 戳了戳他白里还透着红潮的肌肤, 勾了勾唇, 唇边仿佛在残留着一股血腥味。 此刻阳光正好,晨曦的微光从车窗缝隙洒落进来, 落在他姣好的侧颜上, 整个人看上去更柔和了几分。 百官们还在陆陆续续地忙碌着, 不少人看着宸王这边已经完事了, 有几位夫人打着胆子朝谢安澜这边过来了。 人还在睡, 谢安澜用双手捂住他的耳朵, 隔着车窗挑眉看着马车外的几位官员夫人:“有事?” 几位夫人见陆乘舲还在睡,迎上谢安澜深沉的眼眸, 面上也出现了些许的尴尬。 但她们人来都来了, 什么都不说就走的话, 好像也不太好。 “宸王殿下。”夫人匆匆行礼。 谢安澜颔首。 “我们是来找王妃商议香水一事的。”顶着谢安澜略带威严的目光,几位夫人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出来着。 “哦?”谢安澜挑了挑眼角,手指无意识地在陆乘舲的耳垂上轻轻摩挲着,“前日夜里不是已经商议过了, 怎的今日还要商议。”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 不得不再次解释,“王爷, 前日夜里我等并未出现在王妃身边。” 几位王妃身上的花香确实在夫人圈里引起了一阵轰动, 但最初心动的人却并不多。 这香水的香味也不过就是持久了点,可味道还是太过于单调,她们这些深闺中的夫人, 平日里无事也能自己调剂花香,每人手中都有自己的一手独门绝技,偶尔还会举办品香会,评选谁调剂的香味最独特。 因此一开始,她们除了有点好奇之外,并未想过求取。 可是昨儿出了那雪国公主被野蜂蛰了一事,这些夫人们去探望了一番后,回来顿时惊觉。 她们手中的香水也是通过花瓣榨汁而来,会不会里面也有残留的花粉,从而招来野蜂。 一想起她们往后稍不注意也会变成雪国公主那般恐怖的模样,被所有人耻笑,这些夫人们就不禁浑身难受,寝食难安。 这才想起谢安澜手中的香水来,听其他王妃说,这香水清澈,如净水一般不含半点杂质,却又保留浓郁的花香味,想来定是通过特殊手法从花汁中提取出来的,定然不会再残留着有花粉。 而且这两日几位王妃都穿梭在山林间打猎,也并未出现被野蜂蛰一事,让这些夫人放心不少,然后就后悔起前夜她们没有同其他夫人一起来拜会宸王妃一事。 今日就要回帝都了,宸王府向来不接外客,递了拜帖大都石沉大海,今日若是不争取最后一点机会,回帝都之后再想碰到宸王妃可就难了。 谢安澜温热的指腹顺着陆乘舲的耳背游走了一圈,瞬间就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谢安澜点了点头,淡声道,“回去之后往宸王府递拜帖,本王会让门房留意的。” “多谢王爷。”几位夫人均面上一喜,福了福礼,让开了道,不再打扰车上正在沉睡的人。 龙撵起驾,谢安澜他们的马车也缓缓而动。 春日旭阳正好,加上今年又没了外敌来犯的压迫感,田野间的百姓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见龙撵行过,纷纷丢掉手中的农具,匆匆行礼。 行完礼还不忘悄悄抬起头,偷偷打量两眼那龙撵上年轻的天子。 谢安澜撩起车帘看得好笑,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 “殿下,在笑什么。”马车的颠簸使得陆乘舲睡得不是特别沉稳,听见谢安澜的笑声,抖了抖眼睫,缓缓睁开眼来。 “醒了?”谢安澜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笑望着他。 “嗯。”陆乘舲半撑身子,宽大的袖口顺着手腕蜿蜒滑落,上面密密麻麻落着些牙印。 光是手腕上都这么多痕迹,更别说其他地方。 陆乘舲想坐起身来,腰腹的位置却传来难言的酸涩,一个劲没缓上来,又软了下去。 谢安澜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又深了几分,调笑地问,“下次还给我喝鹿血不?” 陆乘舲抿了抿微肿的唇,沉默着不说话,耳根子却是通红的。 昨天猎的那头鹿,到底还是拿出了来分了,谢安澜没要鹿鞭,陆乘舲就给了他留了一碗血。 二十三岁的年纪正值年轻气盛时,这一碗鹿血下去,谢安澜犹如兜头被人点了一把火。 最后这把火,又被他尽数施展到了陆乘舲身上。 陆乘舲躺在软垫上,迎上谢安澜戏谑的眼睛,在软垫上餍足地打了个滚,不急不慢地回道,“若以后殿下夜夜都能像昨晚那般,乘舲定然安分守己。” 谢安澜手肘撑在窗沿上,嗤笑了一声,以前面前这人究竟是给了他何等错觉,才会认为这人是个冷清含蓄的人。 这分明就是个想要吸干人精魄的狐狸精。 心里这般想着,谢安澜还是耐着性子,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用温热的手掌给他揉着酸涩的腰。 陆乘舲倚靠在谢安澜胸膛上,半抬眼眸从下自上凝望着还精神抖擞的他,张了张唇,不得不钦佩地夸赞了一句,“殿下好体力。” 谢安澜好笑地弯了弯唇,他身强体壮的一碗鹿血下去,纵使昨晚发泄了一夜,可身体的兴奋度却告诉他,回去之后没个两三天别想睡觉了。 “能满足你就行。”谢安澜环抱着他,又换了只手给他揉腰。 两人依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正在耕种的农田,吹着和煦的春风,静谧舒适不已。 “棉花该下种了吧。”被谢安澜按舒服的陆乘舲在他胸膛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忽然问道。 “差不多。”谢安澜算了算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殿下今年的棉花可以卖给我一些吗?”陆乘舲眨了眨眼睛里的困意,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想用来做什么?”谢安澜手上的东西一顿,没有直接回答。 “我想用棉花给军队里的老兵们做些袄子。”陆乘舲指尖微微颤了下。 现如今还待在军队里的老兵,大多数都是当年残存的陆家军。 虽然这都是他爷爷辈的事,与他无关,可他如今还承着陆家军的情,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良心难安。 “想做就去做吧,陆老板。”谢安澜半揽着他的腰,用下巴在他柔顺的头发上轻点了两下,并没有拒绝。 明知道军队的事,不用他们管,谢苍溟会处理好的,但谢安澜不想因此而困住他,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陆乘舲微微扬首,对上谢安澜那双宠溺到近乎溺毙的温柔眼眸中,想了想暗哑着嗓子道,“那殿下开个价?” “不用。”谢安澜笑了笑,不待他张口,又道,“陆老板一夜千金,不过是些棉花,你多陪我几夜就够了。” 陆乘舲哑然失笑,扬头吻住谢安澜的下颌,“夜夜笙箫本就是我该履行的责任,买棉花的钱,只能从其他地方找补了。” “好,我等你补给我。”谢安澜搂紧了怀中人的腰,稍稍低头,主动附上对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金钱衡量不了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意,只能把这份情感揉碎在身体里,毫无保留地交与对方,才不辜负这春意正浓的韶韶年华。 他们在此轻松地就商量了这季棉花的去处,陈桂却因为棉花的事快要疯了。 户部的人根据陈桂的描述,派出了大量人手去找棉花种子,沂城那边冯舒冲看到棉花的价值,也想把棉花在沂城推广开来,可朝廷根本没有给他们太多种子,想到陈桂是在沂城找到的种子,联合整个沂城的人,两波人,差不多都快把沂城给翻了个底朝天,别说棉花种子,连个棉花的影子都没看到。 户部找不到种子,只能来找陈桂,一遍又一遍询问他是在哪儿找到的棉花种子。 陈桂把自己的记忆都翻了个遍,能说的他都说了,户部还是不肯放过他。 本来就白了头的他,没办法再白下去,只得一把一把地开始掉头发。 谢安澜与陆乘舲一回府,陈桂就憔悴万分地跪在他们面前,“王爷、王妃救救命吧。” 他是真的快要被户部的人给问死了。 他们也不用刑,也不逼迫,就是每天把他请到户部去喝茶,一遍一遍问他有没有想起是在哪儿找到的棉花种子。 谢安澜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陈桂只好把他这些天在户部所遭受的待遇,细细与谢安澜说了。 谢安澜与陆乘舲对视一眼,暗自压制住眼眸里的笑意,脸上流露出对陈桂的同情来。 谢安澜饮了口茶,装模作样地问,“你就真想不起来这棉花种子在哪儿寻到的?” “真的想不起来了。”陈桂现在听到棉花种子几个字头都是大的,浑身如同条件反射一般,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王爷,我把能说的都说了,真的,我连找种子那些天,吃了几粒饭,上了几次茅厕都毫无保留地说了,他们还是不放过我。”年近五十的陈桂,跪在谢安澜面前,说着都快落泪了。 实在是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简直比上刑还要可怕。 谢安澜沉思着放下手中的茶盏,静了须臾,在陈桂紧张的神色中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吧。” 有了谢安澜这句话,陈桂松了一口气,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是可以松懈下来了,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不动声色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安澜皱了皱眉:“还有何事?” “……王爷,”陈桂颤颤巍巍地说,“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让我找种子了,只要不让我再去找种子,让我在王府做个倒夜壶的下人都行。” 经此一事,陈桂深深地觉得,他与种子二字天生八字不合,这两个字就是命里克他的。 谢安澜脸色一沉:“王府里不缺倒夜壶的人,我看你找种子挺有天赋的,这次棉花的事,就做得很好。” “王爷,可别折煞老奴了,老奴到现在还对这棉花种子一事稀里糊涂的,若不是此事完全是由老奴一手经办的,老奴都要以为这功劳王爷给错了人。”陈桂最近这段日子,过得很不踏实,人看着都消瘦了许多。 “不要妄自菲薄,”谢安澜拨弄着茶盖,薄唇轻抿,“本王确定这棉花就是你找到的,不信你问王妃。” 陈桂下意识偏头向陆乘舲看去,陆乘舲肯定万分地向他点了点头:“在沂城的时候,殿下只嘱咐了你一人找种子,这棉花种子确实出自你手。” “那……那老奴也不想再收集种子了,”陈桂无奈只得接受这个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事实,总不能堂堂王爷王妃因为这点小事而来蒙骗自己吧,“就像王爷所说,能找到棉花种子已经是走大运了,人不可能再走第二次大运,王爷还是把此事托付给别人吧。” 谢安澜睨了他一眼,表情略有些不悦:“都跟你说了,不要有心里负担,你就随意收集些种子就成,你别总想着还能找出类似棉花一样的种子,自己给自己压力。” 陈桂面如死灰。 陆乘舲坐在茶桌另一边,抬起修长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笑意吟吟道:“殿下这是在体恤你,你找到棉花,于殿下于陛下于邕朝所有的百姓都有功,你是有功之人,殿下自然不能再放任你在王府里干那些下人所做的事,但若不给你安排事,旁人还以为你在我们宸王府不受待见,殿下才安排了这个找种子的任务与你,正好你也擅长不是吗?” “我……” 陆乘舲面带笑意与旁边面色沉重的谢安澜形成鲜明对比,温言温语的腔调把话打开了来说,直说得陈桂热泪盈眶,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要给自己心里太大负担,种子随便找找就好,实在找不到歇着也行,有什么困难与我和王爷说就是,就冲你找到棉花一事,宸王府往后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你。”陆乘舲的手搁在桌上,脸上笑容更是和煦,他生得好看,一笑,自带一股明媚,仿佛要吹散人心底的阴霾。 “是。”被陆乘舲如此推心置腹的一番话下来,陈桂心里头竟升腾起一股羞愧感来,自我怀疑,最近他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加上上次喂药那事,他更是愈发不敢反驳陆乘舲,只得点头应允着,“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地上凉,也别在地上跪着了,快起来吧,”陆乘舲抬了抬手,又道,“户部的事,也别放在心上,待会王爷自会去与他们说清楚,他们这也是春耕在即,一时着急了。” 堂堂王妃都如此低声下气与他说话了,陈桂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拼命点头。 陈桂告退后,谢安澜亲自沏了杯茶与陆乘舲润嘴,笑道,“白脸唱得不错啊。” 陆乘舲接过茶饮了一口,微微一笑,“殿下的红脸唱得也挺好。” 谢安澜勾了勾唇,起身整了整衣衫:“我去一趟户部,这些天你留意一下门房,有些夫人们可能需要上门拜访。” “夫人们?”陆乘舲皱了皱眉。 谢安澜,“我已经许诺过她们可以上门与你商议香水一事。” 陆乘舲紧张地放下茶盏,目光清明地看向他,弯唇笑道,“殿下不怕我把那些夫人们勾上榻了?” “如果你想的话,倒也未尝不可。”谢安澜轻松地说着这话,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温度。 “我不会。”陆乘舲摊了摊手,侧脸薄红,“此生的柔软都给了殿下一人,再也……咳给不了别人。” “我知道。”谢安澜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地吻,笑了笑,“走了。” 陆乘舲望着谢安澜远去的背影,无声地松开了指尖攥紧的衣角。 他知道谢安澜说的不是我知道,而是我相信你,因为信任,所以放心他。 这比任何甜言蜜语来得都要甘甜。 “少爷,你脸好红,是不是热症又犯了。”陆初一拿着王府近些日子的账目来给陆乘舲过眼,入眼便看到他们家少爷通红着一张脸,靠在椅子上发呆,不禁出声道。 “……没。”陆乘舲手背贴在脸颊上,声音低喃。 “哦,那要不要找个御医看看,别怕是在鹿鸣山落了寒。”陆初一担忧道。 “我没事,把账薄拿来。”陆乘舲摇摇头,散去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吩咐了一句。 陆初一见他在顷刻间就恢复了正常,忙送上账本,圆溜溜地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陆乘舲也不解释,低头细心查看起王府的账本,现在正值四月,天气尚还未暖来,许多冰店还空置着。 陆乘舲拧起了眉,指着大半年都没有过营收的冰店铺子,对陆初一吩咐道,“把这些铺子全关了。” “关了?”陆初一有点傻眼,“虽然冰店从去年入秋以来就没有过进账,可它在月的盈利已经达到一年的铺子租金钱,还有盈余。” “太过于浪费。”陆乘舲抿了抿唇,“夏季总共也就那么两月,却要霸占铺子十个月的时间,太不划算了。” 陆初一听罢也觉得有理,重新提议道,“那不如找个位置居中的地方,开一家冰厂。” 说着陆初一就已经翻出帝都城的大概布局图来,要去找地。 陆乘舲抬手阻止了他,“不用找地方了,开冰厂的时效也不过只有两三月,也不划算。” “那少爷打算如何?” “找人入伙。”陆乘舲笑了笑,“找有店铺的人入伙,直接把冰铺到入伙人的铺子里去,我们往后只需要找些人手送货即可。” 陆初一点了点头,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是……找谁入伙呢。” 陆乘舲端起那杯谢安澜亲手给他沏得已经冷掉的茶,想了想道:“给几位嫂嫂下拜帖吧,请她们到宸王府小聚。” 陆初一明白了,这还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顺便把空出来的铺子全都改成香水铺子。”陆乘舲放下饮尽的茶盏,手指无意识在账本上点着,“貌似单卖香水也太单调了些,不如再加点胭脂水粉?” “少爷,帝都的胭脂水粉铺已经够多了。”陆初一觉得这个点子实在是没什么新意。 “那你可有什么主意?” 两人男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对这类女人家的事,毫无头绪。 陆初一期期艾艾歪头想了想,“不如少爷向几位王妃请教请教?” 陆氏一族,他们早就不走动了,陆乘舲也没有个兄弟姐妹,现在能求助的也就只有剩下的几位王妃了。 陆乘舲应下了:“好。” 谢安澜出了王府,带着高德去了趟户部,与户部尚书王勐说清楚陈桂的情况。 王勐脸色略略难看:“王爷不是下官有意刁蛮陈管事,实在是这棉花一事,兹事体大,多一颗种子,明年或许就能少冻死一人。” “王尚书,你不觉得你操之过急了吗,棉花种子本就是偶然得之,短时间内要普及整个邕朝也不现实,再说如今春耕即将过去,就算寻到棉花种子也来不及种下了,与其把时间精力耗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身上,不如细心呵护好现有的棉花种。” 谢安澜扯了扯唇角,不疾不徐地又提醒了一句,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你们户部不是研究出这棉花最为娇贵,怕涝怕宅,还不防虫,如果不从现在准备起,一旦在棉花成熟前有所损失,那损失的就不止一颗棉花种了。” 谢安澜这一通话下来,王勐背后已经是冷汗淋漓,确实,现在的棉种稀少,只有把现有的棉种都保护好,来年他们才有更多的棉种。 另外除了防洪防虫外,还得堤防小人作祟。 他们邕朝靠着棉花与雪国结了盟,落在有心人眼里,恐怕有人按耐不住作乱的心思。 考虑这些因素,确实再把精力耗费在找棉种上不划算了。 “宸王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明白过来后的王勐朝谢安澜躬了躬身。 “本王也未说什么。”谢安澜弯了弯唇,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户部。 之前他并不参与朝政,是一步都不曾踏入这办事的衙门,如今来了,好奇心自然是有的。 他曾经以为的户部,都是一群书呆子抱着一对账本在打算盘,来了这里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各有其司不说,他们不仅不呆,还进进出出的十分活跃,甚至谢安澜还看到不少人在从外面往里面忙忙碌碌地抬着东西。 王勐见谢安澜的目光止不住地在侧门边打量,主动带着谢安澜过去了两步,让他看个究竟。 谢安澜走过一瞧,只见他们正在往户部里抬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好奇地问,“这些是用来装点吗?” “非也非也。”王尚书笑笑,“这还是从王爷身上受到的启发,听说王爷为了找有用的种物,不惜收集世上所有种子,我们户部也东施效颦一把,收集些不知明的花草,看看能不能从中寻出一两样有用之物。” 谢安澜止不住地点头,忽然觉得这小老头儿还挺精明的。 “正值春季,万物复苏,也是好收集的好时候。”王勐笑了笑又添了句。 “不错。”谢安澜敷衍地夸赞两句,目光忽然落在他们搬运的一颗小树上,还未靠近便能闻到那树叶上带着的淡淡清香味。 谢安澜朝王勐讨要道,“不知王尚书这次能否大气点,把这颗树送与本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3 23:57:05~2020-08-04 23: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龙偃月、4676463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奕 20瓶;然也 10瓶;哎呀呀熊猫君 9瓶;下自成蹊 3瓶;伊诺轩、啵啵赞赞今日安否!、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2瓶;落日余晖、沫|雅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王勐回头, 见谢安澜站在树下指尖摩挲着那树叶,忍不住皱眉问道:“王爷,可是这树有什么奇异之地。” “并无, ”谢安澜摘了片叶子, 轻嗅着上面的清香, 淡然一笑,“本王就是喜欢这叶子上清香味罢了。” “……”谢安澜越是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王勐就越觉得此树不简单, 略略有些犹豫。 “大人, 此树在山间有的是, 结出来的果子也被百姓们称为酸果, 确实没甚大用。”一直跟在王勐后面的官员, 见他与宸王为了一个出胶着,忙上前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 王勐一听此树甚多, 便不再犹豫, “既然王爷喜欢, 那这颗树便赠与王爷了。” 适才王勐的犹豫不决,谢安澜都看在眼中,此时再听他大方的言语,顿觉好笑, “难得王大人大方一回, 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王勐被这么一打趣,老脸一红, 扯着嘴角直打哈哈, “王爷说笑了。” 事情办妥,又得到了自己想要东西,谢安澜便没在理会他了, 转身吩咐高德,“把树搬回去。” “是。”高德应声,点了两个侍卫来搬树。 王勐恭送着他们出了户部,直到街面上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从袖口掏出一张娟帕来来擦了擦额角的汗,转身对方才在他耳旁提醒的官员道,“多多收集此树。” “……这。”这位官员皱了皱眉,不得不再次提醒,“大人,此树却无大用,下面人收集回来不过也是见它带有清香,有凝神静气之功效……” 王勐抬手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神情严肃道,“你觉得宸王看上的东西,能有普通的?” 这位官员眉心拧得更深了。 王勐捏紧了帕子,目光深邃,“不要用你固有的思维去揣摩宸王的思维,要知道宸王可是有一颗巧心的,总能无用之物变有用之物,这次他主动讨要此树必有深意。” 这位官员听上司如此一说,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是下官愚昧了,下官这就安排下去,多找些此树回来。” “嗯。”王勐深深地点了点头。 谢安澜带着树回府的时候,不止王勐有此树不简单的想法,就连高德也没忍住好奇,向谢安澜问了句,“王爷,此树搬回王府有何用处?” “用处?”谢安澜攥着手中的青叶,直言道,“没有用处,非要说用处的话,等它结了果,用来泡水还不错。” “那王爷为何……”高德有些不解,既然没有用处,搬回王府做什么。 “本王不是说了,本王喜欢这叶子上的清香。”谢安澜拿着叶子在高德面前扬了扬。 高德无言:“只是这样?” 谢安澜肯定:“只是这样。” 高德:“……” 谢安澜觉得高德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一颗青柠树,还能发挥出什么天大的功效不成。 谢安澜在树上采集了些叶子,去了王府里单独开辟出来做香水的院子,准备试着自己调剂一款香水出来。 今年四月一整月都是好日子,除了下场两场不大不小的春雨外,其余时间几乎阳光明媚。 六月中旬接近七月,陆乘舲终于把所有冰店都撤了出来,改成了香水铺子,主动做东在东来酒楼邀请其他几位王妃小聚。 其他几位王妃收到消息的时候,还诧异了一下,再三向下人询问是七王妃在邀请她们吗? 直到得到下人们肯定的回答,几位王妃才接受这个事实。 不是她们不想与陆乘舲亲近,也不是陆乘舲不想与她们亲近,实在是这自古以来男女有别,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妯娌,可到底是男子,过多接触,难免惹来闲言碎语,所以大家都彼此心照不宣的神交着。 这次破天荒地接到陆乘舲的邀约,几位还纳闷了一下是不是宸王府出了什么事,匆匆收拾了一番,就赶来了东来酒楼。 最先抵达的是大王妃,大王妃还惦记着陆乘舲在沂城时照顾了她一双儿女之情,一进到包厢内,便急冲冲地问询,“可是遇上什么急事了?” “并未。”陆乘舲起身将大王妃迎上了主位,轻轻笑笑,“只是有些小事,想与几位嫂嫂相商,大嫂不必惊慌。” 大王妃听见没事就放心了,淡定坐在下来,饮了口茶,“没事就好。” 有了人,包厢的门再关着就不合适,陆乘舲朝陆初一递了个眼神,陆初一心领神会的把包厢的大门全都打开了,大大方方的让酒楼里的其他人瞧。 不多时,三王妃、四王妃、五王妃、六王妃都齐齐抵达了东来酒楼。 一众王妃在此齐聚,包厢门又是敞开的,还惹来了不少人关注。 东来酒楼的掌柜不得不得亲自上来,仔细接待着。 其余王妃一到,见陆乘舲正在和大王妃淡定的喝茶,心里猜到了多半没什么大事,各自见礼过后便坐了下来。 陆乘舲让下人给几位王妃奉茶后,淡然笑笑,“今日宴请几位嫂嫂也无旁的事,就是有桩有生意想与几位嫂嫂相商一番,还请嫂嫂们别怪罪乘舲无礼。” “谈别的事,有可能还要跟你翻脸,但这谈买卖的谁,谁会怪罪你。”三王妃今日来得急,手上的指甲还未做好,听到陆乘舲此话,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指甲,一边想也不想的率先开口了。 其余王妃脸上都闪过一抹尬色。 六王妃年纪最小,生得也娇小,坐在一众王妃中间倒显得像她们的女儿,她左右看看,声音小小的,“我……我不太会做生意。” 陆乘舲见她眼眶红红,像一只受了某种惊吓的兔子,温和笑笑,“没关系,今日你就坐着喝茶吃点心旁听就行,有什么需要对掌柜地说就好。” 杜铃乖巧地点了点头,朝一旁的掌柜点了一堆自己爱吃的食物。 五王妃对生意上的事最为上心,在杜铃点菜的时候,没忍住问道,“我能问问究竟是怎样的生意吗?” “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几位嫂嫂是知道我去年开了家冰店的,今年我把冰店关了。”陆乘舲也不隐瞒,缓缓道出来意。 五王妃匆忙把茶水咽了下去,可惜道,“你那冰店生意挺好的,关了干嘛,我还想今年在你家多购一点冰呢。” 陆乘舲卖的冰价格便宜,而今年他们北济王府靠着皮货生意和北济铁矿着实富裕了一把,五王妃难得想大方一回,让北济王府上上下下过个凉爽的夏日。 同时其他几位王妃脸上也流露出可惜之色。 “冰店时效太短,只能开两三月,余下时间只能关门,我嫌太过于浪费,想倒腾出来做香水铺子,几位嫂嫂如果有铺子可以铺冰话,那就再好不过了。”陆乘舲的座位离着这些王妃们最远,也最能将她们的神情一扫入眼,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明情况。 “原来这么简单啊。”陆乘舲说得很清楚,连杜铃都听明白了,她刚开始开以为做生意就像谢穹溪和谢安澜说话那样,尽说些她听不懂的词,现在听明白了后,主动开口道,“那我可以帮忙。” 三王妃没忍住渍笑了一声,“老六把钱都用来养你了,还有几个铺子?” 杜铃咬着汤匙,委屈巴巴地看了眼三王妃,“三嫂,我们杜氏一门还留着不少铺子的。” 三王妃抿了抿红唇,笑得更肆意了,“小娇娇也想挣钱养男人啊。” 杜铃心好累,咬着汤匙,不愿意再与三王妃说话,免得被她气死。 她两在说话的时候,其余王妃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名下有哪些铺子可以拿出来卖冰。 虽然陆乘舲并未给她们说利润如何,但就凭去年冰店那火爆的程度来说,这钱就亏不了。 “几位嫂嫂不急,回去慢慢盘查也可,这利润乘舲不会亏了你们的就是。”陆乘舲说着拿出了几份早就拟好的契约与几位王妃看。 “半贯钱一桶!” 几位王妃拿到契约看到上面标注给她们的价格,都纷纷诧异了一下。 陆乘舲去年卖的冰是一贯钱一桶,这已经够便宜了,再分给她们一半,他自己赚什么钱。 “乘舲,你让利太多了。”大王妃怕陆乘舲吃亏,忙推迟。 陆乘舲笑笑,“大嫂放心,乘舲亏着谁都不会亏到自己。” 他有大量的芒硝,这些芒硝堆积在一起,一时半会也用不完,在夏日里他也能造个大型冰库出来,再把装满水的冰桶放进去,一晚上时间就能冻成冰,这水变成冰并不需要钱,就算是卖一百文一桶,他也是赚的。 听他如此一说,几位王妃心头一跳,内心不禁好奇,陆乘舲手中的冰究竟为何这般便宜。 好奇归好奇,众人都没有再问了。 半贯钱的利润,已经够让她们心动眼红不已了,见好就收。 “那我们就恭之不却了。”几位王妃把契纸交给下人收妥,待回去查验过铺子之后,再填写契书。 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四王妃忽然幽幽道了句,“我名下只有两间书铺,不知这书铺也可铺冰吗?” 四王妃一向淡薄名利,只喜看书喝茶,不理俗事,名下除了两间书铺,旁得铺子一概没有,这会见其他妯娌心中都有成算,内心慌了一下,出声问道。 “当然可以。”陆乘舲朝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只要四嫂的铺子有空余的地能放下冰桶,到时候四嫂只需让下人在书铺外树立一个‘此店售冰’的牌子即可。” 四王妃听见陆乘舲的话,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书铺,她是冉的女儿,陪嫁的两个书铺都不是小书铺,地方宽着呢,放些冰桶还是不成问题的,书铺人来人往的都是识字之人,看到这牌子,定然有人相问,有问自然有买。 四王妃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朝陆乘舲笑了笑,以示感谢。 原本淡泊的美人忽然笑颜如花,让再场的其余王妃都惊了一下。 这是她们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老四,你不地道,你都没冲我笑过。”三王妃当场就不干了,以前四王妃跟谁在一起都一副我要看书,别理我的模样,如今到了陆乘舲这儿怎么就变了。 四王妃抿了一口茶,看都没看三王妃一眼,只管低头看手中的契书。 三王妃在四王妃这儿自讨个没趣,抿抿唇,不说话了。 “此事就如此说定了。”陆乘舲见气氛不对,忙把话题岔过去,“乘舲今天相邀几位嫂嫂,另有要事相问。” “你问。”大王妃赶忙开口,俗话说拿人手短,如今她们拿了陆乘舲的好处,别管他要问什么,只要她们能答的定然知无不言。 “我那冰店不是改成了香水铺子,可只售香水未免也太过单一,想卖些胭脂水粉,帝都的胭脂水粉铺又太多,不占优势,所以乘舲想向几位嫂嫂请教一番,这香水铺子还能摆些什么买卖。”陆乘舲垂着眸平淡问道。 几位王妃也表示理解,他一个男人不了解女人家的事也正常。 “帝都的胭脂水粉铺看着多,其实大多都没什么新意,除了几家老字号还行,其余的都做普通官员夫人和商人夫人的生意。”对于这点三王妃最有发言权,她可是这些胭脂水粉铺的常客。 谁家出新品,她定然是第一个先买的,而且她本人喜好张扬,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精致着。 “你若是想摆卖女人家的东西,就一定要做出比别家更有新意的东西才行。” 陆乘舲皱了皱眉,这可就难到他了。 他连胭脂水粉铺都没有踏进去过,如何比得过那些常年专营此道的铺子。 “其实你又何必想要铺其他东西呢,做杂不如做精,你那香水挺好的,不过是香味单一罢了,你想办法让香味不那么单一不就行了。”三王妃低头看着下人给她弄好的指甲,满足地说道。 陆乘舲眉心一舒,觉得三王妃说得也有道理,点了点头,“多谢三嫂,乘舲知道该如何做了。” 三王妃缓缓抬了抬头,迷茫地看了眼陆乘舲,诧异道:“我方才有说什么吗?” “……”陆乘舲沉默半晌。 最后还是五王妃替他解围,“三嫂曾经从马上摔下来过,摔伤了脑子,说话时好时坏,别放心上。” “老五,”三王妃双眼一眯,眼神冷冷地看了眼五王妃,把五王妃吓得一缩,最后来了句,“我要说什么来着。” “……”五王妃刚松了一口气。 三王妃眼睛正对着五王妃,在她身上打量片刻,嗤笑道,“最近究竟是吃了多少啊,整个腰身都叫你吃胖了,你家老五不会又骂你猪吧。” 五王妃气得整个腮帮子都鼓起来,在心里把谢观潮给骂了个半死,未出嫁前她的脸有些圆圆的,老是被谢观潮说成胖猪,没想到三王妃脑子都不清楚了居然都还得记得这事。 揪着衣角,正气得胸口起伏着,坐在她旁边的四王妃夹了一筷子鱼,还味凑到唇边,腹中就一阵汹涌,一股恶心感直往上涌来,丢掉筷子,顾不得其他,靠在桌旁,低头干呕起来。 见她呕得突然,五王妃也顾不上生气了,忙转头去帮她抚背,“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另一旁的大王妃急得给她倒了被茶,可四王妃呕着根本停不下来喝茶。 陆乘舲眼见不行,吩咐道,“初一,赶紧去请大夫。” 陆初一还未走出包厢,在外头伺候着的掌柜见势不对,已经冲出去找大夫了。 几位王妃都是金枝玉叶,要是在他酒楼出了事,他这个掌柜的也别想跑。 过了好片刻,四王妃才缓缓停住干呕,只见她小脸煞白,眼角边还挂着几颗泪珠,五王妃忙掏出自己手帕去帮她擦拭狼狈。 她刚一把手帕递出去,不知为何,顿觉腹中也是一阵翻涌,胸口发闷,一个没忍住靠在椅子边缘也干呕起来。 “一个个这是怎么了。”大王妃急得手忙脚乱。 陆乘舲也从桌子边缘站起来,不知从哪里抽了根银针出来,正挨个试这些菜,看有没有有毒的。 结果都试了一遍,发现并没有毒后,脸色也唰地一下煞白起来,这饭局今日是他邀请的,如果两位嫂嫂出了事,他脱不了干系。 杜铃已经吓得整个人缩在了一起,只有大王妃和三王妃在帮两位王妃顺背。 三王妃给五王妃顺着顺着,突然道了句,“老五你别吐了,你一吐我也想吐。” 话还没说话,就跑到角落里偷偷干呕起来。 陆乘舲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清瘦的手指攥成拳,默默看向门外,在心里祈祷大夫快点来。 一下三个弟妹都在干呕,大王妃一个人又要顾这个又要顾那个,六月的天更是被她给过成了七八月,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好在没多久,大夫就来了。 大夫先给四王妃把了把脉,本来紧皱的眉头,骤然一松,面带喜色地道,“恭喜恭喜,这位夫人身体并不大碍,这是有了身孕后的正常反应。” 屋里众人一凛,杜铃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说,“四嫂这是有宝宝了?” 大夫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那边吐得浑身发软的三王妃,听见四王妃有了身孕,忍不住嘲讽道,“某些人可是曾经为了看书,连房都不跟丈夫圆的,如今却连身孕都有了,渍渍渍。” 直说得四王妃面红耳臊,咬着唇,低头搅着手中的帕子,沉默不语。 “大夫,那你再给我五嫂和三嫂看看。”四王妃没事了,杜铃松了一口气,没有刚才那么吓得狠了,忙又让大夫给其他两个人看。 大夫给剩下的两个王妃把过脉后,直把自己的胡须捋着,笑声张扬道,“这两位夫人也都是有了身孕。” “啊?!” 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惊。 陆乘舲的脸更是又白转红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 五王妃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她就说她最近的衣服有些小了,原来不是自己胖了啊。 三王妃倒是挺无所谓的,半开玩笑地朝四、五王妃笑道,“你们也是在春蒐的时候……嗯?” “……才不是。”五王妃脸色倏地一下红了。 这欲盖欲彰把戏,像谁不知道一样,三王妃拍了拍她肩膀,“老五虽然床下不会哄人,但这床上哄人的功夫还挺不错嘛。” 五王妃羞得直想把自己钻桌子底下去,狭红着眼撇了眼陆乘舲,赌气道,“还不是七弟那香水……” 话说到一半,深知自己说漏了嘴,又忙捂住。 “哦……”三王妃似笑非笑了眼。 大王妃知道几人是有身孕后,这会也不忙了,让下人们把桌上带有鱼腥味的菜都给撤了下去,笑眯眯地看着三位弟媳,神清气爽地说,“今天可是三喜临门啊。” 其实三王妃和五王妃两人怀孕,大家都不奇怪,但四王妃怀孕,众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 都是妯娌,谁没听说过,这位可是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都是抱着书睡觉的,四王爷还是在书房将就的一晚。 陆乘舲深知今天这饭定是吃不成了,让陆初一去各大王府把几位王爷找来。 四王妃见几位妯娌都盯着她看,从衣袖里掏出本书,把脸给遮住,太难堪了。 “别遮了,看到了。”三王妃站在四王妃面前,盯着她那本拿来遮脸书,开始念道,“圣、君、风、流、传。” 四王妃一听自己拿的这本书,急急忙忙收起来,又重新掏出一本来。 “这不就是华贵楼这两年盛行的闺中密书嘛,有什么好藏的。”三王妃嘟囔一声,“我记得其中有一段圣君误食情欢果,误把月郎认萧郎,写得可香艳了。” 三王妃说一句,四王妃的脸红一寸。 “后面萧郎发现了圣君和月郎的事后,怎么着来着。”三王妃有些记不清了。 五王妃替她补充道,“两凰一龙同翻被,共赴天明时。” “对对对。”三王妃想起来。 四王妃低头在找地缝,陆乘舲和杜铃两人一人手捧一个果子,边吃边精精有味地听她们讨论。 待到几位王爷来接人时,陆乘舲还特意嘱咐陆初一,也去华贵楼帮他买一本,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书,引得四嫂那么心如止水的人,也止不住动了情。 几位王爷得知自己的王妃,怀孕了,个个都震惊了。 皇室近些年来,子嗣单薄,除了大王妃膝下有一双儿女外,其余几位王爷连同陛下均没有子嗣,民间都在猜测,是不是先帝做孽太多报应到了下代身上。 这下三位王妃同时怀孕,这个谣言就能不攻自破了。 其中最高兴的就要属四王爷了,他以为他这辈子都只能与他家王妃做个相近如宾的陌生夫妻,谁知春蒐的时候,他家王妃看了本书后,那夜就变得不太正常起来。 如今更是给他把孩子都给揣上了。 他以后再也不嫌弃他家王妃爱看书了,不就是书,要多少有多少,尽管看。 由于心中太过于激动,导致他一来东来酒楼见到冉如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云儿,你今天还去买书吗?” 冉如云刚因为书的事,被两位妯娌轮番打趣,这会听到书这个字只想羞愤致死,直接甩了四王爷一个冷眼,上了马车,吩咐下人头也不回的赶车走了。 四王爷无奈坐了三王爷的马车回去。 谢安澜刚从宫中与谢苍溟商议完事出来,就看见陆乘舲回府的马车,跟车夫使了个眼神,偷偷上去了。 陆乘舲正在坐在马车一角,面红耳赤地看着放在膝间的书本,忽然看见谢安澜闯了进来,忙要把书本收起。 但已经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4 23:56:22~2020-08-05 23: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行白鹭、晚安 10瓶;june、池胤、天照萌神、清平乐 5瓶;伊诺轩、19948258、啵啵赞赞今日安否! 3瓶;表白太太们、洛知晓 2瓶;落日余晖、蕊公子、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谢安澜目光一沉, 直面迎上整个侧颜薄红到近乎绯色的人,“在看什么。” “……没。”陆乘舲攥紧了手中的书本,下意识地抗拒地回答。 谢安澜也不逼迫他, 伸出了手, 下巴微抬, 目光直视着他,意味不言而喻。 陆乘舲抿了抿唇, 耳廓都红得烧烫起来, 抬起手肘, 把手中那本被他捏得微微发皱的书本, 颤颤巍巍地交在了谢安澜手中。 谢安澜带浓浓的好奇心, 翻开了书页, 随着扫了两眼,手背撑在下颌下, 唇边渍笑一声。 “陆乘舲。”谢安澜挑着凤眸, 好笑地看着面上缩在马车一角脸红得不成样子的人, 轻轻唤了声。 “嗯。”陆乘舲低下头,看着马车车垫,数着上面的纹络,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不就是看了话本, 就把你惊成这样了?”谢安澜略感好笑地抬起手, 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顿觉这人怎么这么可爱。 “欸……” 陆乘舲满眼疑惑地抬起头, 他都已经做好了被训的准备, 怎么就这么轻拿轻放了。 谢安澜捏了捏他烫红的耳垂,忽然问道,“今年多大了?” 陆乘舲脱口而出, “二十一。” “成年了啊。”谢安澜低喃一声,凤眸里写满了好笑。 陆乘舲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问起年龄的事,盲目地点了点头。 “成年了怎么还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似的。”谢安澜唇角微微上扬,好笑地说道。 陆乘舲微囧,“……” “哪儿来的?”谢安澜把书还给他,顺便又问了句。 “华贵楼买的。”陆乘舲手快的把书收好,回答完后似乎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又补充道,“四嫂因为这本书怀孕了,所以我才一时好奇。” “四嫂也怀孕了?”谢安澜惊了一下。 陆乘舲点了点头,“不仅四嫂怀孕了,三嫂五嫂也怀孕了。” 谢安澜蓦然错愕了好一下,“怎么都怀孕了。” “都?”陆乘舲这时才注意到谢安澜话语里的不对劲,联系到上句那个也字,蹙起眉,“还有谁怀孕了。” “二嫂。”谢安澜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刚在皇宫与二哥商量点事,凤鸾宫那边就有人来报皇后也怀孕了。” 这下轮到陆乘舲吃惊了,“怎么都在今天。” 谢安澜推算了日子,勾了勾唇,“可能春蒐的时候大家都放开了玩吧,这没有烦心事,心一放松,自然而然就怀上了。” 陆乘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这个小动物自然躲不过谢安澜的眼神,谢安澜眉尾一扬,戏谑道,“怎么,你也想给我生个孩子?” 陆乘舲木然,“我又生不出。” “那你摸肚子干嘛。”谢安澜笑问道。 陆乘舲瞥了他一眼,“我在想,如果我是女子的话,这会是不是也怀上了。” 谢安澜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唇角的笑意蔓延得更深了。 “喜欢孩子吗?”谢安澜笑过后,突然问道。 陆乘舲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顿了须臾,他望向谢安澜,“那殿下呢,喜欢吗?” 谢安澜喉间微滑,想也不想地道,“不喜欢。” “为什么?”陆乘舲诧异。 “吵、闹、烦。”谢安澜平淡地回答。 陆乘舲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不过老一辈的人都说,孩子大了就好。” 谢安澜嗤笑一声,“大了更烦。” 陆乘舲抿唇,“通常这种时候,就会又说成家了就好。” “成了家,又生孩子?”谢安澜回看他,冷笑一声,“周而复始,这样的日子过得多没劲呐。” “那殿下觉得怎样有劲?”陆乘舲好奇。 谢安澜看着他,突然笑了,“像你我这样就有劲。” 陆乘舲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忽然马车骤然一停,陆乘舲挑帘看向外面,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少爷,我们家香水铺子有人闹事。”陆初一在马车下回道。 陆乘舲眉心一拧,“出了何事?” 陆初一靠近车窗,往里探了探头,小声道,“李大人家的夫人在我们家买了蔷薇香水,结果第二日却在李大人身上闻到了茉莉花的香味,才发现原来李大人在外面养了个外室,李夫人气不过,就来香水铺子闹事。” “……这,”陆乘舲听罢后哭笑不得,“她家大人养外室,与我家的香水何干。” “李夫人心气傲,气不过,讲歪理,觉得如果不是我家的香水,她也就不会发现她家大人养外室的事。”陆初一笑话道。 陆乘舲冷笑一声,“那她应该好好感谢我才是,如果不是香水,她也不会发现她家大人养外室不是。” “是这个理。”陆初一也是拿这事当笑话讲给陆乘舲听。 “让人撵出去即可,下次若要再闹,所有香水铺子一律不对她家开放。”陆乘舲说完,放下车帘,看也不看那正在吵闹中的香水铺子。 回到车内,陆乘舲看到谢安澜,又止不住地笑了,“想不到殿下的香水还有捉奸的功效。” 谢安澜耸肩,“这可不能怨我。” “当然不怨殿下。”陆乘舲翘起了唇角,“不过往后的帝都就有不少乐子看了。” 据他所知,像李大人这类养外室的人并不再少数,今日能有李夫人闻出别的香水味,他日也会有别的夫人闻出。 谢安澜笑了笑,觉得陆乘舲还是不够了解男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杜绝,只要让外室们都与正妻用同一种花香的香味就能避免。” 陆乘舲怔了片刻,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对谢安澜的疑惑。 “咳……”谢安澜咳嗽一声,忙解释,“我可没有办过这种事,你别瞎想。” “殿下在慌什么,我还什么都没有说。”陆乘舲眼神在谢安澜的脸上飘忽片刻,忽然笑了,“我方才在想有没有办法,即使用同样的香味,也能让人分辨出不是一个人的,这样不就能杜绝殿下所说的那种事。” “……嗯。”谢安澜沉吟了会,眸光深沉,“还真有。” “什么?”陆乘舲颤了颤耳尖。 “还真有用同样的香水也能让人分辨出不同的味道。”谢安澜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淡黄色琉璃瓶来。 “这是……”陆乘舲疑惑。 “为你做的。”谢安澜打开淡黄色的琉璃瓶,轻轻在陆乘舲头顶按压了几下,一股淡淡的青柠香味就溢满了整个车厢。 闻着散落在自己衣服上的味道,陆乘舲惊疑了一下,“不是花香。” “你再仔细闻闻。”谢安澜稍稍抬了抬下颌。 陆乘舲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又品出不同的味道来,“树叶的清香中又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可能察觉出是什么香。” “太淡了,抓不住。”陆乘舲摇了摇头,这幽香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总是一闪而过,让他回想不起来。 “是梅花味道。”谢安澜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出了答案。 陆乘舲缓缓睁开眼,“怪不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嗯,”谢安澜轻应了声,把这个过份精致的琉璃瓶放在陆乘舲手中,问道,“喜欢吗?” 陆乘舲摩挲着琉璃瓶上的花纹,澄清的眼波流转,问了句,“殿下请手做的?” 谢安澜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可陆乘舲仔细观察到谢安澜的手心有几个微不起眼的小烫伤。 心里明白,这瓶香水不管是瓶身也好,还是里面的香水也好,谢安澜一定都没有假借他手。 “喜欢。”陆乘舲垂下眼睫,嗓音低哑地回道。 “喜欢就好。”谢安澜笑了笑。 陆乘舲捏着手中精巧的琉璃瓶仔细观摩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道,“殿下的琉璃做出来了?” 手中的这个琉璃瓶,与南越国的琉璃有所不同,清澈透明得能看清瓶内的水质。 而南越国的琉璃虽然也能做到,但总带着一股蒙蒙浓浓的感觉,除非是带有色泽的酒水,不然根本无法透过瓶身看清杯中所盛之物。 “是啊,一年了,他们终于烧出了我满意的程度。”谢安澜也是颇为感慨地点了点头。 “那我手中的这个……”陆乘舲握着琉璃瓶内心激荡了一下。 “是第一个做出来的。”谢安澜毫不掩饰地说出陆乘舲心中想的那个答案。 陆乘舲微微张了张唇,觉得不可思议但又在意料之中。 谢安澜什么都会给他最好的。 “那这个瓶子我可得好好收着。”陆乘舲握紧了手,抬首笑了笑。 谢安澜挺无所谓地,“收不收都一样,以后没有还可以再做。” “那不一样。”陆乘舲知道往后不论在做多少个,都不如这个最初的好了。 谢安澜见他开心,也就由他去了。 “殿下给我做的这个香水,倒是给我开阔了思路,香水不一定要用花香,用草木也行。”陆乘舲细心收好香水瓶后,眼前的思路一下子就浑然开朗起来。 “而且还可以多种花香和草木香混合,这就跟其他夫人调剂花香一样。”陆乘舲越说眼眸越亮,“甚至还可以根据不同的人定制不同的香味,这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味道。” “再配合殿下这类精致的琉璃瓶,还可以把价格再往上提高,像那些精致的胭脂水粉店一样,专做士大夫夫人的买卖。” 谢安澜见他越说越开心,忍不住插嘴道,“就这点出息啊。” 陆乘舲停下话语,不解地看着他。 “何不把这些精致的香水运到他国去贩卖呢?”谢安澜转了转手腕子,“南越国既然那么喜欢琉璃,想必也是个攀比心重的国家,你说如此精致的东西一出,会不会争相购买?” 陆乘舲肯定地回答,“会。” 谢安澜后背向马车车厢上靠了靠,手撑在大腿上,整个人显得十分慵懒,“你说草原部人一身都是羊膻味和青草味,突然闻到此类幽香,会不会因此沉迷。” 陆乘舲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会。” “那香水对我们邕朝有损失吗?”谢安澜微抬凤眸,看向他。 陆乘舲摇了摇头,“没有,至多损失一点花草树木。” 陆乘舲喉间微动,“所以……” 谢安澜抬起脸来,正视着他,“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啊?”陆乘舲的手颤了颤,“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是这个意思。”谢安澜凤眸上挑,此时马车已经到了宸王府门口,他躬身率先跳下了马车。 陆乘舲在车厢里坐了好一会,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激动,才撩开车帘走出去,发现谢安澜还在车厢边等着他。 主动伸手牵上他的手,跳下马车,眼中没有任何畏惧之色的回答道,“好。” 他们回了宸王府没多久,宫里就传来了今晚设宴的消息。 谢安澜和陆乘舲都清楚,这是谢苍溟初为人父,高兴所致,笑了笑收拾了一番就进宫去了。 今天的谢苍溟高兴得连朝政都处理不下去了,一下午时间都陪在皇后宫中。 直到几个兄弟都来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来到设宴处,像个平常人家的哥哥一样,一一接待起几位兄弟。 首先接待的就是大王爷,谢苍溟免了大王爷的礼,不经意地道了句,“今儿御医诊断出皇后有孕了。” 大王爷此时还未从其他三位弟妹有孕的震惊中回味过来,此刻又听到谢苍溟有了孩子,脸上的喜色掩盖不住,嘴里直嚷着,“恭喜、恭喜。” 谢苍溟看见大王爷震惊的表情,内心如吃了蜜一般甜,脸上却还收敛着。 恰在此时,三四王爷也到了,谢苍溟放下茶盏,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御医说皇后有孕了。” 三四王爷今天一天都在一起商讨育儿经,这会听见谢苍溟的话,两人均是一愣,然后拱手不咸不淡地道了句恭喜,又低下头去商量他们自己的事去了。 见两位弟弟并没有对他当爹的事表现得太过于惊讶,谢苍溟挑了挑眉,顿觉口中的茶不甜了。 谢安澜与五王爷六王爷是在宫门口碰到的,碰都碰到了,便一起进宫了。 路上五王爷还不忘给六王爷打听育儿经,毕竟谁都清楚,六王爷可是养了好几年的娃娃,虽然这娃娃是被他当媳妇养的,但也比他们这些初手有经验多了。 六王爷知五王爷此时正在兴头上,也不搅他兴,事无巨细地一一答了他。 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听得兴致缺缺,甚至隐隐约约想打哈欠。 好不容易抵达到了今天设宴的宫殿,就听谢苍溟幽幽来了句,“今儿御医诊断出皇后怀孕了。” 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对视了一眼,面上带笑道,“恭喜二哥二嫂。” “嗯。”谢苍溟心里舒服了,偏头去看还在说话的五六王爷,剑眉一蹙。 直接拿一向最无礼的谢观潮开刀,语气冷漠道,“五弟,皇后怀孕了。” 谢观潮可能是要当爹了,整个人都有些飘,听见谢苍溟的话,挥了挥手道,“二哥,不止你要当爹了,我们也要当爹了啊!” 谢苍溟眸色一沉,眉心紧蹙,为何他不知道。 “也是今天才发现的。”谢观潮及没有眼色的得意一笑,“可是赶巧了,不仅我家王妃怀孕了,就连三嫂四嫂也都怀了,现在再加上二嫂,可不就是四喜临门。” 谢观潮说一句,谢苍溟的脸色就沉一分。 方才还觉得如蜜般甜的心间,现在发苦得厉害,想给兄弟们的喜悦感瞬间没了。 就连今日特意让御厨去宸王府学的手艺摆下的佳肴也有些吃不下去了。 “你个憨货。”五王妃是眼见着谢苍溟的脸色暗沉下去的,踩了踩谢观潮的脚,起身对谢苍溟祝贺道,“恭喜二哥,贺喜二哥。” “嗯。”谢苍溟冷淡地应了声,明显不吃这套了。 五王妃神情有些尴尬,“二哥可否准许我去看看二嫂。” “去吧。”谢苍溟没有拦着。 五王妃溜之大吉后,其余王妃也跟着起身而去,她们坐在这里也是尴尬,还不如去与皇后说说话。 一时间,殿内就剩下了一群男人。 谢观潮也明显觉得气氛不对了,他挠挠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好木讷地坐下去。 “用膳吧。”谢苍溟抬了抬手,招呼几位兄弟吃饭。 只是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蜡一般,期间没有任何的欢声笑语,都默默吃着自己桌前的佳肴。 “都开心点,四喜临门的好日子呢。”最后谢苍溟觉得这样挺没滋没味的,主动举杯道。 “就是啊,大喜的日子,得开心起来,二哥我敬你。”谢观潮可能是琢磨过来了,听见谢苍溟的话,忙举杯,笑嘻嘻地祝贺。 谢苍溟微微勾了勾唇,敛了神色,举杯饮下了杯中的酒。 谢安澜好笑地给陆乘舲夹了一筷子菜,小声与他嘀咕着,“看到没,这才刚怀孕就掐起来,等孩子出来,还不知道要掐成什么样,还是我两好,不孕不育保平安。” 陆乘舲本来没觉得多好笑,直接被谢安澜最后一句话,给整笑岔气了。 刚饮在唇边的美酒,一个没忍住洒出来,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事,”谢安澜放下筷子给陆乘舲轻轻抚着背,对一众哥哥解释道,“没事,没事,太高兴,一下子呛到了。” 陆乘舲伏在暗桌边,肚子笑得一抽一抽的,根本不敢抬起头来与众人直视。 “……”众人,这未免也高兴得有点过了头。 被这么一打岔,刚才的不愉快,彻底被人给遗忘了,大家又恢复了以往的气氛。 大王爷甚至难得心情好给几位弟弟科普了一点隐秘的孕期知识,直把几位弟弟说得面红耳臊。 谢安澜在一旁听了一耳朵,深觉得对他两没用,便不再听了。 谢苍溟有了子嗣,对于邕朝上下的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大事,皇上已经快到而立之年,若还是没有储君的话,架不住底下人心浮动。 如今陛下有了子嗣,顿时给朝臣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诸位朝臣翘首以盼,就等着看皇后这胎是皇子还是公主。 谢安澜是不管这些的,做出了琉璃,他最近在忙着整个新物件。 陆乘舲也挺忙的,谢安澜把香水这么大个买卖交给他,他得负责起来。 好在,他现在也不算是单打独斗,几位王妃最近无所事事,总约着一起喝茶,喝着喝着,就会把话题往女人家家身上引。 尤其是怀孕的女人,对美貌更是重视,人一旦重视起某件事来,脑袋里就会多出一些奇思妙想。 陆乘舲没办法与这些王妃久待,就打发秋棠去旁听着,把她们所说记录下来,回来再整理出有用的东西来。 陆乘舲从中还真找到一个好点子。 他在香水铺子里装修出一个雅致的小隔间来,里面摆满了各类香水,让一些总有奇思妙想的夫人,在隔间里自己调香。 这一举措受到了一众夫人,还有闺中待嫁小姐的吹捧,每天帝都的各大香水铺子里人都是满的。 有好些夫人小姐甚至家中已经积攒下不少香水,还是会为此乐不疲此。 可能这个时代能给她们消遣的东西太少。 为了不使太多香水浪费,陆乘舲甚至还特意开出了一个香水回收专柜,只要这个柜台上的香水被客人买走,谁调的这瓶香水就能与铺子五五对分利润。 这下更是惹得这些夫人小姐们追捧不已,导致帝都今年一整个夏季都弥漫在一股香味中。 香水的火爆也让陆乘舲心头升腾起一股火热,经过一个夏天的筹备,他攒下了不少存货,也物色了一个两个他国商人。 正准备去与他们商谈生意的时候,却被谢安澜拦住。 “别慌,等他们主动上门。”谢安澜抬着腿,把玩着手中的小物件,不慌不忙道。 “可是我听说,这两个他国商人不日就要回去了。”谢安澜一拦,陆乘舲也就顺势坐下了。 邕朝虽然禁了与草原部的互市,但其他国家的互市还是开着的,但邕朝近些年来年年战乱,经济不好,商人们也挣不到钱,现在还在往返与两国之间行商的,都是一些早些年在邕朝留有底蕴的大商人。 陆乘舲物色的两个商人正是此类。 “他们会找上门的。”谢安澜并不着急,“如果他们不找上门,你还可以多找找我们邕朝的商人嘛,除了帝都相信其他地方也会盛行的。” 陆乘舲想想也是,不急于这一时。 谢安澜见他坐下来了,手中正在把玩着的小物件顺势停了下来,朝陆乘舲扬了扬,“陆老板,不好奇我手中的东西吗?” “好奇。”陆乘舲撇了眼那巴掌大的东西,点了点头,他是好奇的,可谢安澜不说,他也猜不着。 “你坐过来一点就给你。”谢安澜笑道。 陆乘舲靠近,谢安澜也并未骗他,直接把手中的东西给了他。 见他真的大大方方把东西交到了自己手里,陆乘舲还十分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仔细打量起手上这个物件来。 它从外面看来就是个做工十分精致的圆行摆件,很讨女孩子喜欢,尾端有个卡扣,陆乘舲小心翼翼地抬起卡扣,缓缓开启。 一丝微弱的白光闪过,只见手中的物件中正倒映着一个明晰的自己,他的五官容貌全部分毫不差的烙印了出来,清晰地连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可以看见。 比起铜镜银镜金镜来说不知强上了多少倍。 “这是用琉璃做的?”陆乘舲仔仔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镜子,怎么也看不出哪里有琉璃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苍溟:我当爹了! 三四五王爷:我们也当爹了! 皇帝:…… —感谢在2020-08-05 23:56:54~2020-08-06 23:5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 40瓶;鹿 20瓶;岑笙、岚樂 10瓶;墟相寂菱 5瓶;circle、阳台君 3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2瓶;洛知晓、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谢安澜肯定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用琉璃做的,不过已经不能称之为琉璃了。” 陆乘舲问,“那叫什么。” “玻璃吧。”谢安澜抬眼看他, 手撑在侧颜上, 慵懒道了句。 “玻璃。”陆乘舲低喃一声, 笑笑,“倒也不失为个好名字。” 把手中的小玩意来回把玩了会, 陆乘舲又好奇地问, “这玻璃镜只能做如此大吗?” 谢安澜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 它想做多大就做多大, 做成你手中的这个, 只不过是我拿着方便而已。” 陆乘舲眼眸一亮,忍不住又问, “那比起铜镜来说造价如何。” 铜是用来铸钱的, 普通百姓家中能拥有一面铜镜都算得上是顶好的家庭了, 如果玻璃镜的价格能比铜镜低廉的话,就能用玻璃镜全面取代铜镜。 谢安澜轻轻笑笑,显得十分随意,“用沙子烧出来的玩意罢了, 能值几个钱。” “那也就是意味着普通百姓家也能拥有?”陆乘舲攥紧了手中的镜子, 在心里估算着把镜子推广开来的话,大慨有多大的利润。 “确实。”谢安澜摸了摸下巴, 没有否认。 陆乘舲面上一喜, 然而还没等他开心多久,谢安澜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为什么非要让它走平民百姓的销路呢?” 陆乘舲的笑容瞬间一滞, 不太明白谢安澜的意思。 “玻璃看起来比琉璃更精致,更精美,玻璃镜也比铜镜等镜子来得更明亮,它有理由比铜镜价格更贵不是吗?”谢安澜挑眸凝视着陆乘舲,嘴唇勾了勾,“再说又有琉璃昂贵的价钱在前,玻璃为什么就一定要廉价。” 陆乘舲紧抿了一下唇线,眉心一蹙,他好像有点明白谢安澜的意思,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见陆乘舲低头沉思,谢安澜从他手中抽过那面小圆镜自己照了一下自己,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弯了弯唇,“南越国既然那么崇尚琉璃,那么玻璃他们就更为追崇才是,我要得也不多,比琉璃多三倍的价格,不过份吧。” 明明现在正是夏季中最炎热的一个季节,明明谢安澜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和煦,可有那么一刻,陆乘舲却觉得遍体生寒。 “不过份。”陆乘舲哑了哑嗓,很违心地顺从道。 如果他忽略掉谢安澜之前那句,不过是些沙子烧出来的玩意,那这玻璃看起来确实比琉璃好。 “……只是。”陆乘舲顿了须臾,视线落在那面小镜子上,犹疑片刻说道,“只是光有这玻璃镜未免也太单调了吧。” “当然不止,你忘了先前的香水瓶了吗?”谢安澜把镜子还给陆乘舲,“它既然是烧出来的,那它就可以做成任何模样,玻璃杯,玻璃盏,只要是你像的样子都可以。” 陆乘舲这下没话说了,只在心里微微替南越国可怜了一下,要花如此多的钱来买如此不值钱的玻璃。 “我知道怎么做了。”陆乘舲读懂了谢安澜字里行间的意思,深吐出一口浊气。 “别有心里负担,这个世界向来弱肉强食,就算今日我不先下为强,他日他们也会对我们下毒手的。”谢安澜自陆乘舲受伤那件事后,就看明白了,他虽然没有想踏入几国拉锯战中的想法,但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为了漩涡的中心,要想不受制于人,就得先发制人,仁慈这种东西,只能留给身边人,对外还是冷血一点好。 “我知道的。”陆乘舲点头表示明白,站起身来眸光明亮,语气坚定道,“我会替殿下做好这个先锋的。” “我相信你。”谢安澜唇边流转一抹舒心的笑意,他就知道他的乘舲不会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把事情交给他,他很放心,他希望他们既是最亲密的伴侣,又相互是对方的伞,能各自为对方撑起一片天。 比起笼中的金丝雀,他更喜欢翱翔在天空的鹰。 果然陆乘舲不着急去找那些邻国商人谈事情后,那些邻国商人倒是慌了。 香水在帝都的火爆程度他们也是看在眼中的,里面如此大的利润他们怎么可能不眼红。 邕朝的商人不会允许他们在邕朝染指这些生意,但他们完全可以把香水运回自己国家贩卖。 先前他们抛出要回国的诱饵也不过是为了引陆乘舲来找他们,如今陆乘舲不慌不忙,他们开始着急起来。 尤其是他们打听到陆乘舲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与一些往返与其他国家的商人在东来酒楼谈买卖时,内心就更慌了。 他们能来邕朝,邕朝的商人自然也能进入他们的国家,如果让这些商人抢先了,他们就率先失去了优势了。 几位商人商量了一番,连续给陆乘舲下了几道拜帖,最后陆乘舲推迟不过,才受了他们的邀约。 谢安澜也没有闲着,通过大半年的时间,他终于将国公府的那些东西给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光是兑现出来的黄金白银几乎都快淹没宸王府了。 谢安澜不敢把这些钱放在宸王府,而是重新找了地,用纯钢打造了个超大的钱库。 看着那占地面积不扉的地下钱库,以及能够闪瞎人眼的黄金白银,谢安澜不禁感慨,“这回可真是软饭吃到底了。” 阚鸣就站在谢安澜面前,听见谢安澜轻叹的话,抽了抽唇角,拱手笑道,“王妃对王爷情根深种,王爷王妃又伉俪情深,王爷这怎么能算是吃软饭呢。” 谢安澜听完他恭维的话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欠陆乘舲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所以他把自己抵押给了他。 看着面前数不清的金银,谢安澜不禁又感慨,“仅仅只是繁荣了两百多年的国公府就有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那那些繁荣昌盛了更久的世家财富又有多少呢?” 阚鸣沉默不语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半个世家子,所以有些问题他并不能回答谢安澜。 好在谢安澜也不是想跟那些世家们掰腕子,他仅仅只是好奇而已,“邕朝其实缺的不是钱,缺得是钱的流动性,有太多太多人如国公府一样,宁愿把这些珍宝放在库里给耗子做窝,也不愿意拿出来流通,最后导致市面上没有钱,商业运转不走。” 这点阚鸣不否认,“老一辈的总喜欢留一手,想着给儿孙多积攒一点,留来留去,最后就留成这样了。” “迂腐。”谢安澜摇了摇头,并不赞同这个观点,“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这样的做法只会溺毙后代,从而加剧自取灭亡。” 阚鸣抬眼看了看谢安澜,总觉得王爷这话有些惊世骇俗,不敢苟同,却也不敢反驳。 谢安澜也不与他多理论,从古至今传下来的观念,不是他一两句话就可以打破的。 好在他家曾经是个暴发户,没有喜欢珍藏古玩字画一类的爱好,不然让他把那些古董字画全换成钱,他可能还会不舍。 “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样了。”谢安澜清点完钱库后,让侍卫落了锁,一步步从地下台阶走了上去。 阚鸣神色有些木然,“王爷,世间如小人这般精通算术的人并不多,小人联系了些曾经的同窗,也不过才找到寥寥数十人。” 谢安澜点了点头,面上没多大的失落,早在让阚鸣去办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料定了这类结局,能找到数十人都算是超出他预料了。 “不着急,”好在谢安澜也不急于求成,要开钱庄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起来,这才筹备不到一年,还有很多东西有待商榷,想了想,停下脚步,对阚鸣道,“那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一点,把前段时间我交你的那些算术,一一交会他们。” 说起这个阚鸣就满脸喜色,他已经被王爷的鸡兔同笼以及小明小红整疯了一年,现在也终于能够让这些师弟们享受一下他曾经的快乐了。 “王爷放心,我会好好交这些师弟的。”阚鸣摩拳擦掌,浑身充满了干劲。 谢安澜抿唇笑了笑,如何看不出他心里的那些算盘,好在他早有准备,又从袖口掏出一踏裁剪好的宣纸递给他,“这些就算是对你最近辛苦的嘉奖。” 阚鸣大喜,激动地接过,扫了眼纸面,一连看了好几张都没有看到曾经熟悉的人名,心中顿时一松,抬眼正准备要与谢安澜说谢,就从谢安澜的凤眸里看到几丝戏谑。 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再低下头去一张张仔细查阅着这些习题,果然,他就知道王爷的恶趣味不会变。 这次确实是没有人名了,但全是一些关水放水的题,阚鸣捏着宣纸的手微微泛青,他就知道他从今往后要与这些习题打很长一段时间的交道了。 “不喜么?”谢安澜明明看出了阚鸣的难堪,却还是故意问了一句。 “没有。”阚鸣忙把这沓宣纸收起来,虽然王爷的这些题名千篇一律,可题里总蕴含着奇妙的知识,正是他可求的,就算是这些题目做得厌烦,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做下去。 谢安澜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笑作不知,“喜欢就好。” 查看完钱库,谢安澜又去了琉璃坊后面的练钢厂,在北济源源不断的铁矿做储备的条件下,钢铁厂每日的产量也在突飞猛进。 如今分出一批人来打造武器与铠甲,另一批人则是在研究谢安澜偶尔的奇思妙想。 谢安澜看了眼,见他们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退了出来,实在是大热天的,还没靠近这些高炉,一股灼热的气息就铺面而来,熏得人冒汗,更别说再里面待上一刻。 这回不用吴骏开口,谢安澜主动给这些辛苦人又涨了一倍的工钱。 钢铁厂的工钱本就很高,还时常翻倍,喜得这些工人们干起活来更卖力。 能干这类苦力的都是些穷苦人家,没别的本事,就是有一把子力气,从前使力挣上个好几年也挣不着如今一个月的钱,纵使大热天的被火炉炙烤得汗流浃背,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减。 谢安澜见他们开心,自己也开心,自钢铁厂出来后,身上起了一层薄汗,掏出娟帕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突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陆乘舲了,忙向身边的高德问道,“王妃在哪儿?” 由于谢安澜经常会向高德问询陆乘舲的下落,所以高德每天出门的时候,都会向陆初一打听一下陆乘舲的行程。 这会听见谢安澜的问询,高德稍微回想了回就答道,“王妃此时应该在东来酒楼与邻国商人们商讨生意。” “那去东来酒楼吧。”谢安澜跳上了马车,马车上有陆乘舲特意叮嘱下人放的冰块,一进入车厢浑身的炎热都被冰块染发出来的凉意给驱散了。 马车抵达东来酒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东来酒楼的大堂里只剩下几桌稀稀拉拉还未吃完的客人。 掌柜的与谢安澜已经熟得不能再熟,这会看到谢安澜进门而来,微微躬身地打了个招呼,指了指楼上的某处。 谢安澜笑了笑,就朝他所指的二楼包厢而去。 包厢的房门此时敞开着,有几位商人的奴仆候在外面,陆初一也候在外面,他一看见谢安澜就作势要行礼。 谢安澜朝他摇了摇头,陆初一遂就不动了。 今日出去走访了一圈,谢安澜也没有穿太过于显眼的衣服,看起来与陆初一身上的差不多,边上的商户奴仆们还以为他同陆初一一样是王府下人,就是外貌过份英俊了点,总是忍不住偷偷用眼神来打量。 谢安澜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而是默默听着包厢里谈话的内容。 “陆老板,你给的这个价格实在是太离谱了些,要知道我们从邕朝运回楚国,山高水远、长途跋涉,耗费的人力物力也不可小觑,你这个价格再加上人力物力的损耗,如果我们还想盈利的话,价格就高出天际去了,这如何卖得出去。”一个声音浑厚的楚国商人微微有些不悦道。 陆乘舲一脸平淡,“方老板莫急,我也并那类漫天要价之人,只是几位老板也清楚,我陆乘舲给本朝的商人都是这个价,没道理到了几位老板这里就降价不是,这做生意就讲究一个诚字,不能坏了规矩。” 陆乘舲的话音一落,包厢里沉寂了会,好半天才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听陆老板的意思是这生意就没得谈了?” 陆乘舲笑了笑,“瞧马老板这话说得,如果我陆乘舲不想与几位老板谈生意的话,今日就便不会付这个约了。” “那陆老板究竟何意,给我们一个痛快吧。”听得出来,方才的那个方老板是个急性子的人,按耐不住心性。 陆乘舲举杯饮了口茶,润了润唇,淡笑道,“这生意自然是有的谈的,只要几位老板出得起价钱,这一百瓶香水的价格与一千瓶香水的价格自然不一样。” 几位商人面目一皱,各自在心里权衡着。 单看这香水在邕朝的火爆程度是值得的,但他们谁也没有拿回去过本国,万一遇上水土不服怎么办。 在其他人思考的时候,那位声音略带几分苍老的马老板直接出声了,“陆老板只管价格报来就是。” 这位马老板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香水来的,他则是看上了那用来盛香水的琉璃瓶。 他们南越国有许多金矿,不缺金银,因此对金银一物看得不是很重,反而对那琉璃十分热衷。 家家户户以能拥有琉璃为荣耀,但琉璃太难得了到了,南越国的琉璃窑烧制一年下来完好的成品也不过几千件,供给了皇室和贩卖去其他几国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而邕朝居然能拿如此精致的琉璃瓶来盛放香水,不得不让他好奇。 陆乘舲像是看出了马老板的心思,指着桌上那用琉璃瓶盛放着的香水,又刻意解释了一句,“马老板,我说得瓶,不是指这个瓶。” 马老板骨瘦嶙峋的手抖了抖,脸上微微泛起了怒容。 “马老板别急啊,这琉璃得来极为不易,要制成这样的香水瓶就更不容易了,我陆乘舲还没糊涂到把如此精致的瓶子贱卖。”面对对方的怒颜,陆乘舲也不生气,风轻云淡地解释了一句。 马老板听完解释后,这才从怒转为皱眉。 他想也是,就连他们南越国都制造不出如此精致的瓶子,他们邕朝想要得到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如果老朽要买这种带琉璃瓶的香水,陆老板给得起多少瓶?”马老板想了想委婉地问道。 “一个月至多能出一百瓶,烧制琉璃及其不易,马老板也是清楚的,能给出一百瓶以是极限。”陆乘舲端着茶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盖,就像是在撩拨人的心。 马老板点了点头,“价格……” 陆乘舲放下茶盏,掷地有声道,“一千两一瓶。” “嚯”地一声,包厢内的一众老板起身,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陆乘舲,讥讽道,“陆老板,你这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呢,一千两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陆乘舲抬眸直面迎上这些老板的怒火,不咸不淡道,“诸位老板接受不了可以不买。”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一个巴掌扇在了他们脸上。 陆乘舲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就是在说他们没钱。 作为一个商人,他们可以把尊严放得很低,但就是不能被人说没钱。 拳头上的青筋鼓起,偏偏还没有办法反驳,一千两银子一瓶这个价钱确实是他们接受不起的。 这就像是逼着自己承认自己没钱一样难受。 陆乘舲冷淡地瞥了眼包厢里唯一没有发火的马老板一眼,不屑道,“如果马老板也觉得这个价格不可接受的话,也无妨,我邕朝也不缺能够买得起之人。” 马老板浑浊的眼睛来回陆乘舲脸上打量,半点都看不出他的慌张,好似并不在意他们买不买一样。 拇指摩挲着手中的翠玉扳指,沉了片刻,一捶定音道,“每月一百瓶老朽全要了。” 陆乘舲这时才稍微错愕了一下,但很快又收敛起,抿了抿唇,赞叹道,“马老板好魄力。” “不过,”马老板停了手上的动作,浑浊的眼神在包厢里扫了眼,轻声道,“陆老板卖了我,就不得再卖给其他人。” 其他人脸色铁青了一下。 什么意思,当我们买得起一样。 陆乘舲将他们的神情都尽扫眼底,微微笑了笑,“这是自然,但有一点还望马老板谅解,在本朝我也有些人情往来,所以……” 马老板心想人情往来能有个几瓶,没在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也请马老板谅解,我不收银票,只收黄金白银,马老板看能接受吗?”陆乘舲推了推面前的茶盏,神情轻松,仿佛一点都不将这桩百万两银子的生意看在眼中。 马老板皱了皱眉,用黄金交易太麻烦了,如此巨额的黄金,邕朝的钱庄必定不会给他们兑换,那就得从南岳国往邕朝拉,一年上百万两银子,路上及其不安全。 但他又看了看那晶莹剔透得不含半点杂质的琉璃瓶,最终还是咬牙点头答应了。 只要把这琉璃运回南越国,必定会引起南越皇室的注意,只要能巴结上一两位南越皇亲,他们马家很有可能一跃成为皇商。 相对以后家族的前途来说,运送黄金那点危险什么。 生意谈妥了,马老板当场就与陆乘舲签订了契约,约定半个月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诸位老板看看这不带琉璃瓶的香水还要吗?”陆乘舲收好契约,回眸看着其余几位老板。 “要。”其他几位老板被南越国的马老板刺激得不轻,想要挣钱的无比强烈。 陆乘舲唇角微不可查地勾勒了一下,很快就与其他几位老板签订了数十万两的普通香水契约。 抱着一堆契约,陆乘舲从椅子上起身,正要向诸位老板告退,忽然挂在他腰间的一个精致挂件不小心滑落到了地上。 那小物件本就做得精致非凡,如此一滑落,自然吸引了其他所有人的目光。 陆乘舲神色自若地弯腰捡起那掉落在地上的小物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起身打算离去了。 才走到包厢门口,那位马老板忍不住开口了,“陆老板,等等。” “马老板可还有事。”陆乘舲转身问道。 “不知陆老板手中这个精致物件是何物,我看着有些像琉璃又不像。”刚才那东西掉落的时候,马老板就那么轻撇了眼,最终还是没有抵住内心的诱惑,开头问道。 “这当然不是琉璃。”陆乘舲捏着手中的小镜子笑了笑,从容不迫道,“这是比琉璃更好的玻璃。” 陆乘舲一句比琉璃更好,顷刻间就在马老板内心掀起起了巨大波澜,偏偏他还作没看见似的,朝其余的几位商人行了行了礼,出了包厢。 一出包厢就惊喜地看到在外面等候的谢安澜,一时间没压制住自己,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回家。”谢安澜自然牵上了陆乘舲的手,带着他往外走了两步,又解释道,“下人们说,我们种在院子里植物结出了一片火红的果子,一起回去看看如何。” 陆乘舲略略惊疑了一下,“还有这事?” “嗯。”谢安澜应了声,牵着陆乘舲下了楼梯。 留下身后一众万分诧异的商人奴仆。 这宸王妃胆子这么大的吗? 公然养面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6 23:57:07~2020-08-07 23:5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宁 7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霖 80瓶;啾啾 20瓶;陌上初雪晴、哈哈 10瓶;啵啵赞赞今日安否! 3瓶;一只原耽果子、鲸鱼鱼、谢桥、落日余晖、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陈桂蹲在王府后院特意开辟出来种植的院子里, 看着面前的一株株长势十分喜人的辣椒,满脸迷茫。 他何时找过此类植物? 他有找过此类植物吗? 抱着他的记档册,把册角都翻得微微卷起, 也没有找到一种果实火红如弯月的植物。 “这真的是我拿回来的那些种子种植的?”陈桂在记档册上翻个遍没有翻到后,又不停地向负责打理这片院子的几位下人们询问。 下人们再三点头, “陈管事,每次你拿回来的种子,王爷都吩咐我等种在这里了, 除了这类火红的果实,那边还有其他呢。” 说着下人又指了指周围。 陈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确实周围也郁郁葱葱地长着不少其他植物, 不过与这火红的果实比起来,看起来颇像杂草。 陈桂又翻了翻记档册, 有些植物能对上,有些植物又对不上。 抓了抓头发上的银丝,隐隐约约又有掉落的趋势。 “陈桂, ”谢安澜带着陆乘舲走近的时候, 正好看见陈桂站在毒辣的日头下,扯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银发,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王爷。” 陈桂看见谢安澜也顾不得想其他, 忙躬身行礼。 “嗯。”谢安澜颔首走近他,身后有撑伞的下人,顷刻间就替陈桂挡去了毒辣的日头。 “王爷,你来看看此物。”陈桂看到谢安澜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忙把地里的辣椒指给他看。 辣椒在王府下人的照料下,长得很好, 一株上结了不少的小辣椒,不用陈桂指,谢安澜也能一眼看到。 “看到了,怎么了。”但谢安澜还是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了。 “老奴……”陈桂脸色憋得涨红,额间急得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老奴不记得自己找过此物了。” 辣椒一变红,即刻引起了种植院一众下人的注意,他们不敢盲目去找王爷,就只好先找到陈桂,想向他打听打听此物。 陈桂听完描述后,在记忆里翻找了一番,并没有找出相关记忆,最后只得抱着记档册来挨个挨个对比。 结果记档册上也没有记录。 这会看到谢安澜心中更是慌了,上次被请去户部喝茶的事,还历历在目,他现在特别害怕,面对别人的询问,他答不上。 “会不会此物不是老奴找的?”陈桂急得满头大汗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按道理这么有特征的植物他应该有印象才是,偏生半点印象也无。 谢安澜平淡地看着他急得手忙脚乱,倏地笑了,“陈桂你应该对自己自信一点,此物绝对是你找的,我记得这一小片地,还是我跟王妃两人亲自耕种呢。” 陈桂眉心深皱。 陆乘舲沿着周围走了一圈,看到一处用石头做好的标记,朝陈桂肯定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我与王爷耕种的那块地。” 说着他还指了指旁边的几块地,“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都是我与王爷拿着你给的种子耕种的。” “可……可老奴半点记忆也没了。”陈桂知道这种事,王爷王妃没道理骗他,可他真的不记得了。 “没关系。”谢安澜轻抿了下唇,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就是几株植物,不记得了就不记得了吧。” 谢安澜不在意的态度,倒是让陈桂稍微松懈了点,但很快又吊起一口气来,“老奴也不知此物究竟有何用处。” “不知就不知,有什么害怕的。”谢安澜看着手足无措的陈桂有些好笑,“左右不是吃的,就是用的,再不济就只能用作观赏,一样一样试不就行了。” 谢安澜站在伞下,那轻描淡写不在意的气度,仿佛一阵微风,吹散了陈桂心底的阴霾。 “摘几个过来我瞧瞧。”谢安澜见陈桂呆在原地不动了,目光又移回到那一个个可爱的小辣椒身上。 陈桂听见谢安澜的吩咐,才恍然惊觉,忙俯身摘了两个火红的辣椒,双手捧着呈在谢安澜身前。 谢安澜捻起一个辣椒左右看看,看不出什么名堂,准备试着扳断,却被陈桂拦住,“王爷,听说颜色越是鲜艳的果实,越是有毒,还是让老奴来吧。” 谢安澜知道他是试毒高手,也不推迟,忙把手中的辣椒递给了他。 陈桂接过辣椒左右瞧瞧没事后,尝试着扳断,辣椒上有点点辣汁溢了出来,溅落在手指上,瞬间就有一股火辣辣的触感从指尖上传来。 陈桂眉心紧锁,用指腹试着蹭了蹭,结果火辣辣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少,连带着指腹也带了一点灼烧感。 陈桂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拍了拍宽大的袖袍,不多时一条食指粗细的小黑蛇就从陈桂的手腕上爬了出来,探出拇指大小的圆脑袋,爬到陈桂的手背上,伸出细小的蛇信子舔了舔陈桂那被辣椒汁溅到的指尖。 一条蛇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谢安澜的眼中,他的瞳孔骤然间紧缩,紧张得连喉咙都不会滑动了,全身上下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站在边上的陆乘舲急时察觉出了谢安澜的紧张,身子微微朝前探了探,挡在了谢安澜面前,替他遮住了视线。 小蛇舔了一下陈桂手上的辣汁,身子顿时小小的抽搐了一下,迅速缩回袖中不再出来了。 陈桂观察了会,见小蛇没有任何不适后,才放松道,“回王爷,此物应当是没毒。” 谢安澜,“……” 从未见过用蛇来试吃辣椒的。 谢安澜咳嗽了声,稍稍掩饰住自己的窘迫,心有余悸地指了指陈桂的衣袖,“你那小蛇在沂城的时候,怎么不拿出来试毒。” 要不是他今日露了一手,他还不知道他身边藏着个养蛇人! 陈桂纳罕地看了眼谢安澜,但还是耐心地解释了,“王爷,去沂城的时候是冬季,那会蛇已经冬眠了。” 谢安澜扯了扯唇角,“……” “此物既然没毒,那殿下看看它可有其他用处。”陆乘舲及时出声缓解了谢安澜的尴尬。 谢安澜视线落在地里那些辣椒上,语气随意道,“既然是植物拿去厨房炒了,看看能不能吃。” 陆乘舲点了点头,正要吩咐下人。 陈桂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了,“王爷,此物落在肌肤上有强烈的灼烧感,恐怕不易入腹。” “无妨,做出来先找些动物试上一试。”谢安澜抬了抬手,脚步不自觉地远离了陈桂。 他这一动,头顶的大伞也跟着动,陈桂就又暴露在了强烈的日光下。 谢安澜吩咐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陆乘舲按耐住心底的好笑,吩咐下人采摘了些辣椒送去厨房。 之前谢安澜所拿出来的辣椒,都是两人偷偷摸摸在私底下吃得,偶尔陆乘舲嘴馋也是在菜里加一些不惹人注意的辣椒酱。 这辣椒一进入到厨房,朝露也懵了,她从未见过此物,该如何做也是个问题。 想了想,蒸炒闷烹十八般厨艺都用上了一遍。 于是这天宸王府的后厨下人们遭了央。 一整天都被辣椒呛得眼泪鼻涕横流,甚至还有不少下人在怀疑此物究竟能不能吃。 朝露鼻端下裹着防止呛鼻的面巾,一连用辣椒做了十几道菜,喂了些鸡鸭,观察一天见它们没事后,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也试试。 “我先来试试。”已经在厨房观察了一天的陈桂对这辣椒也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见他的蛇和鸡鸭吃了都没事,就按耐不住了。 朝露知他是个会解毒的,遂把面前的辣椒都端给了他。 陈桂夹了一筷子,纵使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了,但辣椒一入口,还是被那灼热到舌尖起火的辣意惊到。 “水水水。”陈桂吐出口腔中残存的辣椒,慌忙唤道。 朝露忙给他倒了好几杯茶水,半刻钟过去,那从口腔蔓延到肠胃的辣意才堪堪压制住。 “陈管事,怎样?”朝露等他平复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辣了,像火烧一样。”陈桂伸了伸舌头,有种舌头都不是自己的错觉。 朝露好奇地挑了一点点,轻轻尝了尝,眉间一皱,确实有些辣,但好像也不是不可食用。 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想法,她又取了两个辣椒,试着把它当配料炒了个兔肉。 她记得兔肉上总是会带一点点腥味,王爷不喜吃,王府也不怎么采买,只有每月初一十五给王府下人加餐的时候,会买一点,明天正好十五,刚好府里有两只兔子。 她想试试能不能用辣味压制兔肉上那股腥味。 厨房又一阵呛鼻的辣椒味传出,外面的下人纷纷打起了喷嚏。 不多时,厨房的动静终于安静了下来,朝露端着一盘炒好的兔肉出来。 “陈管事,要不要试试。”朝露笑盈盈地看着陈桂。 陈桂还未从刚才的辣味中回味过来,这会看到那盘被朝云露用辣椒炒得红彤彤的兔肉,使劲摇了摇头。 朝露也不勉强,自己拿起筷子,挑了一点点又试了试。 入口还是辣,但是没有干吃辣椒那般辣得狠了,反而辣中带着点香,那股淡淡的腥味被辣椒压得半点都没了,兔肉的嚼劲配合着这香辣的味道,酸爽得让人停不下来。 于是陈桂就看见朝露食了一筷子后,手上的筷子就没停下来过,即使她已经吃到浑身香汗淋漓,却依然止不住口。 “不辣了?”陈桂疑惑地问了句。 “陈管事,试试不就知了。”朝露朝他神秘一笑。 陈桂的好奇心被勾得足足的,拿筷子尝试着夹了筷兔肉,顿时眼前一亮。 两人就着这盘兔肉,吃了个底朝天,即便辣椒辣到肠胃微微有些不舒服,仍然阻挡不了他们。 朝露从辣炒兔肉的灵感中受到启发,晚上用辣椒做辅料又炒了好些菜,端上了王爷的桌。 谢安澜倒是无所谓,他本身就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吃辣的人,有也行,没有也行。 但陆乘舲喜欢,以前辣椒没有种出来的时候,他只能偷偷摸摸吃一点,现在种出来了,终于敞开来吃,吃饭的时候,眉间的笑意就没停过。 “既然王妃喜欢,你们把辣椒种子留着,明年再多种一点。”谢安澜见他喜欢微微一笑,对在一旁候着的朝露说道。 “是。”朝露福了福礼,内心的忐忑骤然没了,她做出的口味她自己喜欢,但并不代表王爷王妃喜欢,这会听到谢安澜的吩咐,心里总算是有底了。 大夏天的,吃了点辣,到了夜间,谢安澜都还感觉身上带着股躁热,用手微微扇了扇颈间的炎热。 陆乘舲见此,随意擦了擦还未干透的青丝,走到案间,执起笔,蘸了蘸墨,闭目凝神静气了会,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清明,嘴角带笑,手中笔走龙蛇。 谢安澜的角度只能看到陆乘舲在案边写着什么,靠在窗沿下,略略有些有不悦,“晚上就不要处理事物了,伤眼睛。” 说了句,见他不听,也就由他去了,此刻窗边有微风吹过,吹散了些谢安澜身上的躁热。 谢安澜靠在窗沿下的罗汉榻上,不知不觉间阖了上眼。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后半夜,身边有丝丝凉风传来。 缓缓睁开眼,只见陆乘舲坐在他身边,手上拿着把十分亮眼的扇子,正在给他扇风。 “还不睡?”谢安澜撑起身,把人搂在怀里,用下巴蹭着他的下巴,低声问道。 “给殿下扇风。”陆乘舲纤长的手指握着扇柄煞是好看,一下又一下地扇着,凉风在两人身上流转着,身后的墨发被吹得撩起。 谢安澜抱着他,抬眸与他对视了眼,弯了弯唇,笑道,“我看你不是再给我扇风,而是在给我点火。” 陆乘舲躺在谢安澜怀里,微微抬了抬眼皮,眼底一片无辜。 谢安澜也仅仅只是抱了他一会,这才把视线挪移在那柄十分亮眼的桃花扇上,挑眉问道,“哪儿来的?” 陆乘舲微微抬了抬下颌,“你猜。” 谢安澜看到他眼眸里的小得意,想到他睡前的那番动作,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伸手握住他那捏着扇柄的手,一把把扇子收拢起。 握着他的手用扇尖挑起他下颌,睨着凤眸问道,“不睡觉,就是在做这玩意?” “嗯。”迎上谢安澜质问的眼眸,陆乘舲没有否认。 谢安澜这才松他的手,从他手中抽出这柄扇子,细细打量起来。 上面的每朵桃花都画得十分入骨,仿佛跟真的一样,入眼十分吸睛。 谢安澜打量了两眼,好笑道,“做扇子就做扇子,干嘛画桃花,是想让我出去招桃花?” “当然不是,”陆乘舲反手搂住谢安澜的腰,把自己的头垂在他的肩窝上,低喃道,“是因为我的殿下啊,他像桃花一样恣意又多情。” 一句我的殿下啊,让谢安澜心尖颤了颤,收起了折扇,又挑起他的下颌,低声问道,“我多情?” 陆乘舲没有回答,他知道谢安澜清楚他说的多情不是这个意思。 “我多情?”谢安澜靠近他又问了一遍。 两人鼻尖相抵,鼻息相闻,陆乘舲抿着唇,依旧没有回答他。 谢安澜就着扇子,俯身一点点逼迫陆乘舲的后背往罗汉榻上趟去。 只能供一人入睡的罗汉榻上,两人的青丝杂糅在一起,垂了满榻。 从这日起,谢安澜手中多了一把扇子。 他本就是个不喜累赘之人,男人爱的扇子、扳指、玉佩他半点也不喜沾,但陆乘舲给的,他愿意拿在手中。 大夏天的,能有把扇子在手,确实方便很多。 由于去年谢安澜给商人们开出了诱惑让他们募捐修路,把水泥和糖霜的股份分成了千万股,根据每个商人募捐的数额入股。 在这些商人们大量砸钱的情况下,邕朝不少地方的路已经修好,就连从沂城到帝都的路都修了一半了。 也到谢安澜兑现他诺言的时候了。 当初入股的那些商人资料都是陆乘舲帮忙整理的,现在自然也得他来。 可宸王府眼下产业众多,陆乘舲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抽得出大量的时间来整理。 而阚鸣手中的那些精通算术的同门师兄弟还不成气候,谢安澜也不能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他们。 最后只得自己撸起袖子上了。 一手拿着笔一手扇着扇子,坐在书房里给每个人清算股份,好歹减少了些心里烦躁。 他烦躁的时候,商人们也烦躁。 这捐钱修路修了一年,说好的股份还没有看到影,一众募捐了钱的商人们不禁心有戚戚起来。 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收到了盖有宸王私印的契约,可那是宸王,就算是有契约在手,他们敢上门去要债么? 商人们心里揣着事,睡觉睡不踏实,就隔三差五上当初第一个募捐的商人姜参家里明里暗里打听。 对于此事姜参到不是很急,一句话堵住悠悠众口,“宸王把契约都给了我们,还能违约不成?” 当初他们募捐,募捐没多久宸王府就派人挨家挨户送来看契纸,就冲这态度,更是吸引了大批的商人。 且这路修好,确实给一众商人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南来北往的运输不知快了多少倍。 虽说这马在水泥路上跑久了对马蹄有一定的损伤,但也减少了马身上的负担,只要多注意点就没什么大碍,比起从前跑几趟就把马给累死来说,这点损耗就微不足道了。 尤其是姜参,他家做水果生意的,今年这路一修好,运输快了,他家果园里的果子都没余下几个坏的,钱更是比起往年来说多赚了一倍。 挣到了钱,就更让他相信坚信,宸王不会蒙骗他们。 他坚信,但架不住有心人煽风点火。 江云就是那煽风点火一类,皇家这两年来都自顾不暇了,邕朝的经济一日比一日落后,他们江家在前些年的时候,还勉强排得上是个大商人,现在只能算个末等商人。 因此他对皇家一直报有很深的戒备心,认为宸王这次煽动商人募捐就是在骗他们这些商人的钱,榨干他们这些商人身上最后一丝价值。 虽然草原部主动归还了侵占了他们的城池,可谁知道草原部还会不会再次席卷再来。 而且到现在宸王也没派人把今年分红送来,他就更加认定宸王在忽悠人了。 他对一众跟他一样想法的商人渍笑道,“诸位,亏得我们没有见风使舵,不然我们今日把自己的半身身价都募捐出去了,也会如外面那些商人一样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江兄说得不错,幸亏之前我们听了江兄的劝,没有入那宸王的圈套,现在外面那些商人出钱把路修好了,我们不仅没有损失,还能白用这修好的路,可真是捡着大便宜了。”坐在江云下首的一位商人端起酒杯,脸上笑意盈盈,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得意。 其余几位商人,见他端起酒杯,也跟着举杯,相互隔空敬了一下,跟着附和道,“说起来这事,我不得不感谢江兄,当初募捐的势头那么火,我差一点就把自己的全部身家给捐了出去,得亏最后江兄拦住了我。” 这人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当初被江云拦下,他看着势头那么火,也动过后悔的念头,最终还是听了江云再观望观望风向的话语,没有头脑发热。 到了今年果然不出江云所料,宸王府根本没有半点动静,他要是把全部身家都搭进去,今年一家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幸好幸好。 “来我敬江兄一杯。”叶济一想起当初的冲动还后怕不已,举杯真心实意地与江云碰了碰杯。 江云笑着接受了。 谢安澜在书房一连待了三天,手腕子都要写断了,才清算出三分之一,摇着扇子,难免心浮气躁。 陆乘舲忙完自己的事,一回来就看见谢安澜靠在椅子上摇着扇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用自己微凉的小心,镇了镇谢安澜的脸,轻声问道,“累了?” “嗯。”谢安澜抬了抬眼,不耐烦道,“又累又烦。” “歇着吧。”陆乘舲替谢安澜揉了揉他酸胀的胳膊和手肘,主动坐下把谢安澜面前所有的资料都抱在了自己面前。 谢安澜扫了眼他眼皮下的淤青,沉默了会问道,“你忙完了?” “嗯,忙完了。”陆乘舲眼皮都没抬,一手握笔,一手把着算盘珠子,漫不经心道。 陆初一在他身后撇了撇嘴,熬了三天没合眼就是赶着来帮王爷算账,能不快么。 “过来,我抱抱。”谢安澜当然看得出陆乘舲的疲惫,但他什么都没说,伸出手搂了一下面前的人,深嗅了一口他身上的青柠香,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现在又觉得不累了。” 陆乘舲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仙丹妙药,那能吸一口就能让人精神百倍。” “你是。”谢安澜抱了会,依依不舍地松来怀中的人,万分肯定地说。 陆乘舲轻抿唇,轻轻笑笑,低头不再管谢安澜,继续打算盘去了。 谢安澜揉了揉手腕子,也加入到了他们中。 两人统一算完,又核对了一遍没问题后,陆乘舲抱出一口装满银票的大匣子,“用这些花不出去的银票给分红吧,以后除了皇兄这边所有生意一律收金银。” 陆乘舲知道谢安澜缺金子,方方面面都替他考虑到了。 “好。”谢安澜起身帮着他把箱子抬出来,等他起身就一把把人给抱了起来。 陆乘舲惊了一声,“…欸” “抱你去睡觉。”谢安澜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不容置喙道,“我的王妃,你需要休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7 23:57:24~2020-08-08 23:5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兔斯基、走 20瓶;鹿 12瓶;晚安、渔余鱼 10瓶;huangyuzhi1991 5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长河沉星晓 3瓶;25497973、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谢安澜抱着陆乘舲睡了几个时辰, 醒来时窗边透着蒙蒙浓浓的亮光,已是第二日了。 努力睁了睁眼,散去眼眶里的那股困倦, 小心翼翼把怀中人枕着的胳膊抽出来。 陆乘舲似有所查,脑袋在他的肩窝上轻轻蹭了蹭, 搭在他腰上的手也攥了他的衣服,小声地呓语了几句。 谢安澜凑近听了听,他说得含糊不清, 没听明白。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做完了再回来陪你睡好不好。”谢安澜虽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陆乘舲对他的依赖, 低声哄了哄。 果然陆乘舲听罢,眉心紧蹙了一下, 但下一刻那攥紧他衣物的手无端地松了,自己翻了个身,逃离了他的臂弯。 谢安澜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伏在他耳边, 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乘舲是个小、可、爱啊。” 抱着被子的人不动弹了,谢安澜也不去追究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起身下了床, 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出去洗漱了。 此时宸王府的一众下人也才刚刚起,看到谢安澜纷纷行礼。 谢安澜颔首,在门外洗漱后,洗去一脸的困倦,又变成那个带有朝气的王爷。 去了书房, 书房中的陆初一和阚鸣两人彻夜未眠。 谢安澜和陆乘舲做了甩手掌柜,剩下的扫尾的工作就得他两来。 好在最难的王爷王妃已经做好了,他们只需要照着王爷王妃写得单子装钱就好。 实在是捐钱修路的商人太多,他两仅仅只是把银票装进信封,逐一填写地址,都忙活了一夜。 “还剩多少。”谢安澜推开书房的门,里面的烛火还透亮着。 陆初一瞧了瞧竹筐里纸张,面色泛苦道,“王爷,还有半筐。” 谢安澜颔首,又问了句,“银票够吗?” “够的。”陆初一看了看那只少了三分之一的大钱匣子,不得不为自家少爷看得长远而佩服。 之前王府的银票太多了,王爷总说花出去一点,少爷原也是打算花的,但自从知道王爷要开钱庄后,就绝了这个心思,把所有的银票都收了起来。 现在不就派上了用场,用这些别的钱庄的银票支付分红,不仅不会扰乱市场,也不用动用王府的储备金银。 谢安澜点了点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放下扇子也加入到他装钱的举措中。 谢安澜修长的手指折好拟好的契纸和相对应的银票,干净利落装入信封,忽然抬头问陆初一,“我之前交代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陆初一点了点头,“办好了,第一批一共找了一千名,都是些家里不剩下什么人的老兵。” 陆初一想起他去找这些人的时候,所看到所听到的那些心酸场景,难免有些惆怅。 他们曾经都是个顶个的好儿郎啊,可在战场患伤下来后,拿着朝廷不多的恤银回乡后,却活得猪狗不如。 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重活干不了,轻活又养不活自己,有些家里邻里肯帮衬的还好,不肯的过得那就真的于猪狗无异了。 “幸好王爷肯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不然……”陆初一说起这事来,又不得不佩服起谢安澜来。 王爷是真的不嫌弃这些人缺胳膊少腿,还愿意花钱给他们看病,真得很有魄力了。 换成别人,有这钱不如请些有手有脚的健全人。 谢安澜面上没什么表情,“我愿意给他们花钱,也是看到这些人身上还有价值,当过兵的身上都带着股血性,纪律比起普通人来说也严明,给他们治病的钱正好省去了我花样培养的钱,一样的。” 陆初一抿了抿唇,心知王爷这是心善不愿意表现出来,不然也不会放着手脚健全的老兵不用,非要用这些缺胳膊少腿的。 谢安澜又折好了一个信封,指尖在上面掸了掸,眼眸沉了沉,薄唇轻启道,“既然他们的伤好得也差不多了,这次送钱的任务就让他们去吧,十人为一队,分成百队,一月之内,我要他们把所有的钱分毫不差的送到每个捐钱的商人手中。” “如果这次他们办得好话,第二批也可以筹备起来了。” 陆初一头还没点下去,又见谢安澜冲他笑了笑,“对了,此事也不要告诉你家少爷。” “为什么?”陆初一疑惑,在他看来,王爷做这些不正是为了他们家少爷,如果不告诉少爷,岂不是白做了。 谢安澜凤眼里弥漫着无尽的缱绻,勾了勾唇笑道,“因为我怕你家少爷知道后,又要献身,我怕他献不起。” 陆初一胸中一噎,虽然已经习惯了王爷时不时的拓跋不羁,但还是会被王爷时不时撩拨他家少爷而感到梗塞。 就连在一旁一直安静写地址的阚鸣,听到谢安澜的话,笔尖也是一顿,划出了好长一个墨痕。 咳嗽一声,将手中写到一半的信封扔掉,重新拿了一个,第一次对谢安澜这个王爷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王爷,你与王妃之间的恩爱,我们做下属的都是看在眼里的,还请王爷顾及一下我们这些还未成家的下属。” 谢安澜摸了摸下颌,好奇地看了眼阚鸣,“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你比本王长了两岁,为何还不成婚?” 谢安澜二十三,阚鸣就二十五,在这个平均寿命五十的年代,都算得上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不成婚,挺稀罕。 阚鸣无奈地放在笔,抬了抬眼皮,幽怨道,“不是每个人都如王爷这般有个好哥哥,愿意给弟弟操办婚事。” “因为没人给操办婚事就不成婚吗?”谢安澜觉得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些。 阚鸣无奈地抿了抿唇,他是阚家的庶子,早年间父亲宠妻灭妾,得罪了嫡母,后来父亲一去世,他与母亲就被赶出了家门,赶出家门后不久,被宠了一生的母亲,心高气傲的没多久就去世了。 他幸得早年间拜了个好师父,有群好同门,同门见他算学学得不错,又给他推荐了不少商人,试着做生意才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他虽是个读书人,行得却是经商之道,无形中就低了别人一等,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好说亲,而家中也没有个张罗的人,浑浑噩噩的就过到了现在。 谢安澜见阚鸣不说话了,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要是有看上的人,尽管开头,回头我和王妃替你提亲去。” 阚鸣被谢安澜拍得直咳嗽,他倒是也想有个中意的人,可他又不好男风,大街上一眼望去除了成了亲的妇人能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 就算有,也是见到他这个外男就跑,话都说不上,更别说认识了。 阚鸣不想跟谢安澜讨论,无奈又执笔继续写了起来。 三人一直从清晨忙碌到午时后才把所有的收尾做好,就连朝食和午食都是匆匆用的。 谢安澜回了房,兑现他忙完回去陪陆乘舲睡觉的诺言。 陆初一用冰块镇了镇脸,让下人们抬着一箩筐一箩筐装满银票的信封跟他走。 他要把这些信封送到安置老兵们的院子,然后再让识字的人挑出相近的地址,安排好人去送。 反正今日是别睡觉了。 老兵们安排在帝都城外一处宽广的院子里,这里周围都是农田,他们也不怎么跟村里人接触,就算偶尔有好奇的,看到他们这些缺胳膊少腿的一大帮人也被吓走了。 除了给他们送食材的和治病的大夫就没别人了,过得也挺清静的,就是心中有些不得劲,总觉得他们在白吃白喝王爷的。 陆初一的到来,让一众老兵们欣喜不已。 “陆管家,是不是王爷有吩咐了。”这些老兵们已经在这处院子里待了有几个月,天天闲着也是闲着,又操练起了军营里那一套,这会看到陆初一过来,都纷纷丢了手中的家什,凑过来问道。 以往陆初一每次来,面对他们期盼的眼神都是摇头,这次陆初一没有再叫他们失望,肯定地点了点头。 喜得一众心里没怎么抱希望的老兵,惊呼一声,忙都围了过来,惊喜地问,“真的吗?王爷真的肯用我们了?” 被一众老兵们团团围住,陆初一实在是招架不住,只得再次点头,“不错,这次王爷有了吩咐。” 一众老兵们再次欢呼,一千人的欢呼声可不小,都差点惊动周围的农户。 好在跟在陆初一身后的护卫见势不对,忙出去跟周围的农户打了声招呼,让他们稍安勿躁,才没引起恐慌。 “陆管家,是什么样的吩咐。”欢呼过后,有一个两个比较理智的忍不住问道。 “走镖。”陆初一清了清嗓,让众人安静后,缓缓道出两个字。 老兵们点了点头,对此事他们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就是不知这次要压送的是何物。 陆初一拍了拍手,让外头的侍卫们把马车上的箩筐搬了下来,又道,“你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信封送到安全无恙地送到信纸上的地址去,亲手交给信封上的人。” 出于谨慎,陆初一并没有告诉他们信封里夹着是什么,这些老兵从前忙与生计或许听说过商人捐钱修路的事,但里面的弯弯绕绕,未必清楚。 这信最后能不能送到商人手中,是王爷给他们考验,也是陆初一给他们的考验。 老兵们一看几箩筐的信件都惊呆了,这下他们全部人都得上阵了吧。 “王爷说了,十人一组,这里我已经给你们分好了一百组,抽签组队,外面的马车上有干粮盘缠,组好一队就能拿着信封启程了。”由于此事已经拖了有一段时间了,陆初一也怕外头那些商人闹,决定速战速决,抽签组队也是为了防止这些老兵拉帮结派。 众人见陆初一如此急,一个个都收敛了神色,各自抽了一根竹签,找到竹签上对应的数字组队。 军队的素质在这一刻得到了很好的展现,半个时辰不到,一千人就组好了队,纷纷拿着自己那组的信封从陆初一手中接过干粮盘缠以及一把武器。 陆初一每给一把武器,都要叮嘱一遍,“信在人在。” “是。”老兵们铿锵有力地应了一声,接过武器,问清楚了信上的地址就出发了。 眼看都八月中旬了,宸王府还没有派人来,商人们一个个都急得上火了。 有些沉不住气得家里,甚至都为了此事吵闹了好几场。 这世上没有谁挣钱容易,即使是不缺吃喝的商人之家,挣些银钱也不容易。 这不,江南一家姓周的蚕丝商人家,正上演着一出家庭闹剧。 他妻子王氏正声泪俱下地诉控着他,“你有钱拿去捐路,今年的蚕都病死了,出不了丝,欠了外头那些商人的钱,你拿什么来抵押!” 周柄这两天上火,嘴角上起了不少泡,这会听到妻子的诉控心下也是烦躁不堪,吼了句,“这不是还有房子在。” “房子房子,你就知道拿房子说事,这可是我们半身积蓄置办下的,抵押了出去,往后你让我们这一大家子住哪儿去,没了房子,两个孩儿读书怎么办?”王氏眼泪一滴一滴止不住的落,他们家这房子才置办不到两年,屋后就是江南最好的学府,家里孩子在里头上学,学问也比外头的好。 即使不能做官,以后投身做个幕僚,也总比他们这个做商人父母的强。 为着这事,周柄也没少犯愁,若不是今年出了这事,那修路的钱捐了也就捐了,偏偏今年流年不利,养的蚕死了大半,去年去别的商人签订好了契约,到期交不上货是要赔钱的。 他想拿钱先去别家买些丝,把这漏洞补上,可家里的钱叫他去年捐了大半,所剩也不多了,这会哪里拿得出钱来。 “若是……若是你没受那蛊惑就好了。”王氏拿帕子抹了泪,哭得哽咽不已,“你当初说旁人都捐了,你不捐不好,况且那宸王今年还会给分红,分红呢,到现在一个子都没有看到,当初那些同你一伙捐钱的如今见你落难了,怎的不来帮帮你。”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周柄气得吹胡子瞪眼,与他交好的商人们去年都捐了钱修路,家里也不剩几个钱,不是他们不想帮,而是他们也有心无力。 “那你就甘心把这房子抵出去。”王氏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直直地看着周柄。 把周柄看得心里一阵发寒。 恰在此时,有下人来报,“老爷,外头有一批人说是宸王府派来送信的,要求见老爷。” 听到宸王府三个字,周柄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飞奔般跑出宅子。 率先看到的就是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兵痞子,皱了皱眉,左右打量片刻,问向身后的下人,“宸王府的人呢。” 下人上前,面色微尬地指着面前几个残缺不全的人说道,“老爷,他们就是宸王府派来送信的人。” 周柄看着面前几人,诧异不已,他记得宸王府去年派来送信的人还长得周正,今年怎么就落空到这等田地? 心下不由得更加忐忑了,心里猜想他捐出去的那些钱,多半都打了水漂,面上也泛苦起来。 “你就是蚕丝商人周柄?”一个老兵看着周柄,问道。 “正是。”周柄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然而老兵们并不放心,还去敲了敲周围邻居的门,直到三到五个确保他就是周柄后,他们才从怀里掏出属于周柄的信封。 起初,他们也没把送信一事看在眼中,以为只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一封信,送到就好。 直到送到了第一封信,那商人当着他们面拆开信封发现里面裹着有银票后,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这时他们才深刻的明白,陆初一临走时交代他们的那句信在人在的意义。 一路上抱着信封的老兵们手都在抖,整整一包袱的信啊,那就是整整一包袱的钱! 如此多的钱,他们别说是抱着,就连见都没见过,如今就这么直愣愣地抱在怀里,这王爷该对他们有多信任! 一个缺了胳膊的老兵抱着包袱,哭得稀里哗啦,他们这些没人要的老骨头,居然也有被看得起的一天。 为了不让眼泪打湿包袱湿了里面的信,这人只能把包袱顶在头上哭,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谁也不会嫌弃,这是在钱底下哭啊,这辈子能在如此多的钱底下哭一回,死也值了。 然后这个装信封的包袱就被他们所有人顶在头顶上哭了回。 至此之后,他们就不敢随意对待装信的包裹了,晚上路上都是抱着睡觉,生怕丢了被人抢了,每封信送到必须得有人作保才肯把信封拿出来交到当事人手中。 周柄接过信也并未抱什么希望,就在门边把信封拆开了来,手一抖一张银票滑落了下来。 周柄看着地上的银票,错愕片刻,快速捡起,浏览了一下信上的内容,瞬间激动得手都在抖。 王爷,真的把今年的分红给他们了! 他一共捐了三千两,今年的分红就分了一千两! 如若往后每年都是这个分红的话,最差每年也是一千两,三年就可回本! 以后就算自己不做蚕丝生意了,每年都有如此多的分红,甚至还可以传给子孙后代。 周柄想到此,心中一片火热。 这时他的妻子,王氏哭哭啼啼地也跟了出来,见到他手中拿着的银票,顿时收了眼泪。 周柄得意地把钱扬在妻子面前,“看到没,宸王府没有食言,真的把分红送来了,这下不用抵押房子了,以后还能每年多一笔收入。” 王氏抿了抿唇,还未张口,倏地大门外又出现了几个往日与周柄玩得好的商人,抱拳上前而来,“周兄。” “几位可也是收到分红前来报喜。”周柄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起话来都顾不得唇上的泡了。 “正是。”几位商人笑逐颜开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笑说道,“我们听闻周兄家中生意遭了难,而今这分红一下来,手头也宽裕了,特来助周兄一臂之力。” 周柄听到几位商人的话,心下贴慰,无声地对妻子挑了挑眉。 王氏这下彻底没了话说,也不哭闹了,迈腿走到边上吩咐下人去买些好酒好菜回来招待客人。 又拿了铜钱出来要打赏与送信这几人。 老兵们很有素质的没要,他们出来时,陆初一是给够了他们来回盘缠的,不缺钱的他们,也不想丢了宸王府的排面。 这家送到了,他们还赶着去下家送,收了周柄签字画押的信笺后,走了。 这样送信的人,陆陆续续出现在全国各地,消息像雪花一样传开,原本着急上火的商人们瞬间不急了,在家安心等着钱送上门。 他们是不急了,江云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如遭雷劈,瞬间裂开了几个豁大的口子。 “怎么可能!”江云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是真的,那姜参等人都收到银票了。”叶济见江云不愿意相信,又往他心口上捶了一记重拳。 江云顿觉胸中一窒,有种呼吸都喘不上来的感觉。 曾经,也有一个这样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但他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今天上真的掉馅饼了,他追悔莫及。 “江兄,既然此事是真的,我们赶紧去县衙募捐吧。”叶济听闻此事倒也没多责怪江云,不就损失了一年,现在还来得及。 听到叶济此话,江云眼前一朗,匆忙卷起家中所有的钱财,急冲冲赶到县衙去募捐。 结果两把大刀横在了他们面前,江云不解,“我们是来募捐修路的也要拦吗?” 县衙的捕快,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募捐可以,但宸王府说了不再参与分红,几位还要募捐吗?” “什么!”叶济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炸了,“怎么就不要了,全国不是还有好多路没修吗?” 捕快再次冷声道,“这你别来问我,问王爷去,我们只负责秉公办事。” 叶济身子摇摇欲坠,心情一落再落,原本他也是有机会获得股份的,原本他不会错过的。 “江云,可算是逮着你了!”这时,同他们一起喝酒的那位得意商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他怒气冲冲地冲上来,拽起江云的衣服就怒吼道,“你害得我们好苦,如今宸王府不给股份了,你知不知道!” 江云此刻还没从双重打击中回味过来,头脑晕晕乎乎的,呼吸也有些喘不过来,再被这人拎起,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被这人一提醒,叶济也想起来了,当然如果不是江云拦着他,他如今也能和别人一样,美滋滋地抱着分红,畅享将来,如今这一切都成了幻影泡沫,如何叫他不气。 “江兄,你坏我一撞好生意,我不怨你,我只怪我自己信心不坚定,但从此以后我们江叶两家就此分道扬镳,以后别在有来往了。”叶济的脸微微有些扭曲,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叶……兄……等等。”江云被人拽着,听到叶济的话,心中顿时一慌,他们的水产可都是从叶济手中拿的,一旦两家不合作了,岂不是就彻底断了他财路,他想挽留,可是被人拽着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济越走越远。 谢安澜不清楚外面因他的一句话,产生了何等血雨腥风,他此刻正舒服地躺在椅子上,享受着他家王妃,亲手剥亲手喂的一颗颗饱满的龙眼。 “没了。”吃到一半,陆乘舲净了手,不给喂了。 谢安澜抬眼看了看桌上,还有小半筐呢。 “不能再食了,吃多了上火。”陆乘舲用帕子擦干净手,笑着让下人把东西撤了下去。 “上了火,你给我灭不就行了。”谢安澜微挑着眼,打趣他。 陆乘舲垂了垂眸,直接当没听到,恰好陆初一来禀告,南越国的商人带着金银上门来交易了。 谢安澜渍了一声,“他倒是沉得住气啊,真忍了大半月。”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昨天那章他们没有doi,他们只是在罗汉榻上,用扇子酝酝酿酿了一下(一本正经.jpg) 看到龙眼,我脑袋里居然鬼使神差出现了一个舔一舔的动图,我一定是坏掉了。 --ps,我在胡言乱语不用理我。 --感谢在2020-08-08 23:56:07~2020-08-09 23:5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497562 50瓶;爱吃鱼的喵 40瓶;千叶暲目、Dl帝洛 20瓶;我还没吃饭....、宿霭未干 10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5瓶;鹿 4瓶;2925767、囡囡8888、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陆乘舲手背撑在下颌下, 惬意地看着谢安澜躺在回廊栏台上盯着廊下鱼池里正在嬉戏的锦鲤们,无声笑笑,“没准, 人家是在凑钱呢。” “谁知道呢。”谢安澜耸了耸肩,往鱼池里撒了一把鱼饵, 看着荷叶下的锦鲤们争相出来抢食,唇角微微弯了弯,“反正诱饵以下, 剩下的就看有没有鱼来抢了。” 陆乘舲嗯了一声,整了整衣服,取下一直佩戴在腰间的玉佩, 换上那个特别精致的小镜子,起身跟着陆初一出去接待了。 大半月过去, 马老板终于将购买香水的金子从南越国运了来。 可他并不开心。 他这半个月,日思夜想的都是那天从陆乘舲腰上滑落下来惊鸿一撇的小镜子。 那个被陆乘舲称呼为比琉璃更好的玻璃。 他好想见识一下此物,又深恐这是一个陷阱, 毕竟陆乘舲那镜子掉得实在是太巧合了, 让他不得不深思熟虑。 但大半个月过去,市面上关于玻璃的消息半点也没有,宸王府也静悄悄的,仿佛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此物一般。 如果不是那天他亲眼所见, 亲耳所闻,就宛如是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一般。 马老板靠在装钱的马车上,顶着火辣的日头,神情有些郁郁的。 “马老板,别来无恙啊。”陆乘舲从侧门走了出来,朝他笑了笑。 他国的商人是不会被正大光明邀请进宸王府的, 陆乘舲能在侧门亲自迎接他,已经算得上是给他面子了。 “陆老板。”马老板见着陆乘舲,朝他拱了拱手,算是回礼,目光却不自觉地滑向他的腰间处。 那里果然还挂着那面精致的小镜子,十分亮眼,明明白白地昭示他,这半个月以来朝思暮想的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实实有这东西存在的。 “初一,去把货点给马老板。”陆乘舲像是没有察觉马老板探究的目光一般,视线落在那一马车的箱子上,朝身旁的陆初一吩咐了句。 货早就已经备好了,这会陆初一听见陆乘舲的吩咐,再朝后面的下人使唤个眼神,很快就有下人从门房里把一箱箱包装得精致的玻璃香水搬了出来。 “马老板,点货吧。”陆乘舲上前,走到木箱旁,下颌轻点,微笑地看着马老板。 马老板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陆乘舲的腰间挪开,转而去看那一箱箱打开让他查阅的香水箱子。 每一瓶香水都用丝绸做的盒子包裹着,里面还垫了不少软物防碎,可见是用了心的。 马老板一一看过,又点了点数量,没问题后才走到马车旁,拍了拍马车上的箱子,“金子都在这里了,还请陆老板点点。” “嗯。”陆乘舲颔首,陆初一上前挑起木箱盖子,每个都翻了翻,对了一下数目没有错后,朝陆乘舲肯定的点了点头。 “搬进去吧。”陆乘舲朝下人们淡淡吩咐一声,就有几个下人联手把车上的金银都搬进了王府。 顺便还帮马老板把香水箱子给搬上了他的马车。 “马老板,期待下次再合作啊。”陆乘舲那收了钱,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进府去了。 “陆老板,等等。”马老板看着陆乘舲腰间悬挂着的小镜子消失,忍了又忍,最终在陆乘舲要进府时,叫住了他。 陆乘舲回身,“马老板可还有事?” 马老板狠狠咬了咬牙,似有些不甘心,又似自己没经受住诱惑,蠕动嘴唇问道,“不知陆老板上次所说的玻璃,能谈买卖不。” 陆乘舲靠在王府侧门边,微微凝神,顿了顿后,轻轻朝马老板说道,“玻璃一物,也是我家殿下偶然巧得,比起琉璃来还要更为难得。” 说完,陆乘舲不禁莞尔,“我劝马老板还是绝了此心思的好,毕竟玻璃与琉璃不同,这里面涉及的金额可就不是百万两那么简单了。” 马老板被火辣日头晒得黝黑的老脸一顿,突然就体会到了半月前,其他几位老板的心情。 被这位陆老板明晃晃地说没钱,真的好打脸。 谁不知道他们南越国是最有钱的一个国家,作为一个南越国的大商人,怎么可能连百万两以上的钱都拿不出。 马老板难堪地笑笑,“陆老板未免也太小看了老朽,这生意都还没谈,陆老板怎知老朽给不起价格。” 马老板说完挺直了背,虽说宸王府如今家大业大,再没有以前的落魄,可他们南越马氏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真要比起来,没准他们宸王府还不如他们南越的一个小商人。 陆乘舲听完他的话蹙了蹙眉,顿了须臾,有所妥协般幽幽叹了叹气,“马老板,想怎么谈。” 见陆乘舲妥协了,马老板心头一喜,指了指陆乘舲腰间的小镜子,说,“陆老板可否借此物与老朽长长眼。” 陆乘舲低头看向腰间坠着的小镜子,抿了抿唇,有些拒绝,但触及马老板那双渴望的眼神,又不情不愿地解了下来,递给陆初一。 陆初一双手接过,送到马老板面前,给他过目。 马老板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从陆初一手中接过这面精巧的小镜子,左右端量片刻,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缓缓打开。 一面光滑得没丝毫杂质的镜子出现在眼前,透过这面明亮的镜子他能清晰地看到现如今他的容颜,比起微微泛黄的铜镜来说,又轻又薄还亮。 他没有关注镜子里的自己,而是顺着镜子的边缘摸了摸,没有摸到一个不平滑的地方,甚至没有一点加工的痕迹,就像是它天然就长成这般一样。 “巧夺天工。”马老板打量完后,忍不住赞了声,“确实比琉璃还要好。” 即便再好的琉璃,也做不到如此轻薄透亮不含杂质,更别说打磨成镜子。 陆乘舲当然地挑了挑眉,“若没有琉璃好,我怎么夸得下海口。” “陆老板说得是。”马老板这会已经彻底被玻璃折服,心服口服,拿在手里细细把玩了会这面小镜子,最后依依不舍地还给陆初一。 陆初一捧回到了陆乘舲面前,陆乘舲轻轻摇了摇头,却是不愿意再挂回腰间了。 马老板思索了会,“这玻璃不知陆老板如何开价。” “这就要看马老板财力了。”陆乘舲淡淡笑笑,站在被下人撑着遮阳伞的府门下,不疾不徐。 马老板浅浅地皱了皱眉,然后坦然一笑,“陆老板说笑了,虽然这玻璃确实难得,若都如陆老板手中这个玻璃镜这般小巧精致的话,再贵价格又能贵到哪里去呢。” 马老板越说,心胸越是宽阔,认定陆乘舲想用天价吓退他。 陆乘舲挑眉望着有几分得意之色的马老板,气质不落下乘,勾了勾唇,“我可没说过,这玻璃只有小镜子这般大,我做成这面小镜子,也仅仅只是我带着方便罢了。” 陆乘舲在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谢安澜,不自觉地就模仿起谢安澜说这话时的神情语气。 得意的马老板被陆乘舲的话噎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 “莫非这玻璃还能同琉璃一样,做成杯盏等物。”马老板在心里打着鼓,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做成简单的小镜子都这般精致,若做成杯盏又该是何等的漂亮。 陆乘舲没有让他失望,点了点头,肯定道,“正是。” 马老板嶙峋的手一抖,呼吸有些急促,激昂地上前两步,问:“老朽能否先见识见识。” “自然。”陆乘舲神情平淡,“如果马老板出得价格的话。” “要都如陆老板手中的镜子那般精巧,老朽倾家荡产又有何妨。”马老板说这话的时候,按紧了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后背挺得直直的。 南越国崇尚琉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偿若这玻璃做的杯盏比琉璃精致的话,运回南越必定引起皇室注意,靠着这玻璃他们马氏一跃成为皇商已是马上钉钉的事。 陆乘舲与马老板对视了须臾,不见他眼里的慌乱,转身对陆初一道,“初一,去把那盒玻璃抱过来。” 陆初一转身回了府,脚下步子飞快地去库房随意抱了一小匣子的玻璃,快走到门边时,抱着小匣子的手不自觉地变得紧张且小心翼翼起来。 匣子方方正正的,看着不大,陆乘舲当着马老板的面打开匣盖,只见里面有着一整套的玻璃杯盏,个个雪白透明,拿起来居然能透过器具看清对面的人。 神奇又妙不可言。 马老板此刻瞧着匣子里的杯盏,觉得自己就像个从见过市面的乡下人一样,眼睛瞪溜圆,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匣子抱回南越去。 陆乘舲笑问他道,“如何?” “这……”马老板支支吾吾半晌,心头一片火热,但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朝陆乘舲木然道,“还请陆老板开个价格吧。” 马老板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无论多少价格他都必须得到这套玻璃的准备。 陆乘舲从袖口伸出纤细的手指,比划了两下,道:“不知这个价马老板可否接受。” 马老板盯着陆乘舲那漂亮的手指,沉默少顷,皱眉深皱,眼神也微微有些不悦,“陆老板这价开得未免也太天价了,老朽还没有老糊涂到任由人漫天要价的地步。” “马老板,我可没有说要卖呐。”陆乘舲并不在意他的怒气,微微笑道,“是马老板先问陆某这生意做不做得的。” “做自然是做得的。”陆乘舲收回了手,唇边带笑,“毕竟陆某也自认是个爱钱之人,只要马老板给得起价,忍痛割爱又有何不可。” 陆乘舲每说一句,马老板的脸上就难看一分,的确是他求着购买的,可他也想不到陆乘舲要价如此狠,一出手就是上千万两银子。 这简直就是再挖他们马氏的命根子。 马老板沉了沉脸,“陆老板,老朽是诚心来与你谈生意的,还请陆老板也拿出点诚心来。” 陆乘舲睨着他,语气冷了冷,“既然马老板认为陆某不诚心,那这桩生意想来也不必再谈了,初一把东西抱回去吧。” 陆初一抱着匣子就要走,马老板却是慌了,忙按住陆初一,讨好地看着陆乘舲,“别,陆老板有事好商量。” 陆乘舲眼神冷漠,“我想我与马老板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陆老板,你这个价格委实太高了,打个折如何。”马老板有心去拉马上就要转身入府的陆乘舲,却被门里忽然冒出来的一个人拦住,连人家一片衣角都没碰着。 谢安澜拦下马老板,把手中端着的茶杯凑到陆乘舲面前,温声问,“怎么用了如此久?” 陆乘舲接过茶杯,挑盖润了润唇,摇了摇头没说话。 “你是?”马老板并不认识谢安澜,见他与陆乘舲这般亲呢,心下疑惑。 谢安澜从陆乘舲手中端过茶盏,在他嘴唇碰过的地方,也跟着饮了口茶,并不解释。 谢安澜并未穿蟒服,人虽然长得玉质金相,但马老板想起半月前奴仆与他闲说陆乘舲公然养了个面首一事,不敢妄下结论。 “完事没?”谢安澜喝完茶,随手把茶盏递给身旁的一个下人,问道。 “马上。”陆乘舲说完,朝马老板歉意地笑了笑。 马老板见陆乘舲这次真要进府了,内心一慌,忙脱口而出,“陆老板,再商量商量吧。” 陆乘舲顿步,“马老板既然出不是价格,我们之间也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陆老板就非卡死了这个价格,半点也不肯让步?”这天热得马老板心急火燎的。 陆乘舲嗯了一声,不再吭声了。 “陆老板,你只要你让一步,只要你让一步,这匣子玻璃老朽就买了。”马老板狠狠跺了跺脚,一脸期盼地看着陆乘舲。 陆乘舲依旧不为所动,冷漠吐出两个字,“不行。” 马老板身子摇摇欲坠,既然陆乘舲咬死了,那这生意就是没得谈了,心灰意冷地佝偻起背,颤颤巍巍地要离开。 谢安澜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笑着道了句,“价格上不能让步,难不成其他地方也不能让步?” 马老板要离开的脚步一顿,又缩了回来。 陆乘舲抬眸看着谢安澜,“其他地方怎么让步?” 谢安澜轻轻笑了笑,“库房里不还有一面半人高的玻璃镜,不如拿出来与马老板做个添头。” “那可是……”陆乘舲瞪了瞪眼,触及谢安澜的目光又忙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马老板听到半人高的玻璃镜,瞬间眸光一亮,如此大的玻璃镜运回南越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如果陆乘舲不让步,用这面镜子抵也是行的。 但马老板与陆乘舲打过几次交道下来,知道陆乘舲是个很固执的人,一旦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就他刚才咽下去的话语来看,这面半身镜肯定也是留有大用的,因此心头并不抱什么希望。 就在马老板心越来越下沉的时候,陆乘舲破天荒地道了句,“行吧。” 马老板登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陆乘舲转头,笑道,“马老板对这个让步可还满意。 马老板点了点头,知道能让陆乘舲让步一次不容易,他若这次再不答应,这生意就永远都没得谈了。 陆乘舲轻轻颔首,“老规矩,只收金银,不收银票。” 马老板脸色难看了,“陆老板,数额如此大的金银,我一时半会也运不来邕朝。” 这次他已经带了百万两黄金出境,再带数额更大的黄金,势必要引来皇家的注意。 “那就是马老板你的事了。”陆乘舲不在乎地说。 马老板看了看匣子里的玻璃,心下一狠,“陆老板非要金银的话,那老朽只能分批付给陆老板了,陆老板可要想好,这意味着你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拿到现银。” 陆乘舲轻轻点头,表示清楚。 商议好了后,陆初一又跑了一趟,取了笔墨纸砚,两人拟好契约签字画押。 跟着马老板来的两个奴仆,亲眼见自家主子与陆乘舲商谈了许久都没把生意谈妥,而陆乘舲的面首一出面,说了两句话,就把事情办妥了,震惊得不行。 在马车后面窃窃私语道,“陆老板的这个面首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不仅可以随意出入宸王府,还能随意左右陆老板的决策,而是旁边那些下人都豪无异色,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 另一个奴仆小声道,“可能那宸王不行吧,你忘了我们南越的那位,不也是不行,最后公然支持那位养面首,还帮着物色。” “也是,这皇家自古以来就乱着,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内里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奴仆们声音小小地躲在马车后面讨论,自以为没人听见,谢安澜和陆乘舲却在马车的另一边听得黑起了脸。 签完了契约,马老板有心想再观摩观摩玻璃,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无所事事,正好见这南越的马车奇特与他们邕朝的马车并不相同,起了猎奇心想过来瞧瞧,没成想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殿下……” 陆乘舲有心想要出声解释,谢安澜却抬手阻拦了他,静静地听着这些仆人,看他们还能如何编排他。 最后直到马老板依依不舍地放下玻璃,带着香水离开,谢安澜也没让陆乘舲解释。 陆乘舲一路忐忑地跟着谢安澜进了府。 谢安澜看着身后小心翼翼地陆乘舲,好笑地弯起唇,“不就是两句被编排的话,我还没那么小心眼。” 陆乘舲斜抬起眼,心想那是两句编排的话么,就差没把谢安澜的雄威按在地上踩了。 这殿下都能忍? “坑了他们如此大一笔钱,被说两句我不在乎。”谢安澜端起桌上的茶杯,畅饮了一口,把胸口的郁气都给压了下去。 然后揽过在一旁莫不吭声的陆乘,胸膛抵着他的后背,朝他耳蜗里吹了一口热气,“反正我行不行,这世间也只有你一人最清楚,不是吗?” 陆乘舲感受耳蜗处那酥酥麻麻的触感,耳尖烫红了起来,轻轻抿了抿唇,他就知道最后会演变成这样。 但他愿意这样哄着谢安澜,因为这是属于他两间,最亲密,最能帮彼此纾解的方式。 陆乘舲微微侧扬着头,回吻着谢安澜的下巴,轻轻浅浅的像小猫一样蹭着他,一下又一下帮谢安澜抚平他内心的烦躁。 “等马老板的金银全部到位,钱庄的事就能筹备起了。”谢安澜反手解着手中的带子,在陆乘舲耳边一语双关道,“陆乘舲,你挺能干啊。” “我能不能干,殿下不都看到了,感受到了。”陆乘舲微微喘息,侧脸薄红,扶着桌角,眼前像是聚齐起一团雾,使他整个人都陷在一片水雾中。 轻轻的一声闷哼后,谢安澜赞叹道,“特别能干,几块玻璃就换了上千万两黄金,你说他们回头知道那玩意根本不值钱,会不会想把你我给生吞活剥了。” 陆乘舲按着桌角的指尖微微泛红,滑动喉结,将喘息尽数吞入腹中,破碎着声音道,“这……就要……看殿下……什么时候……收手了。” “捞够了就收手。”谢安澜轻轻笑笑,带几分微喘,“反正南越不缺钱,我不介意多捞一点。” “嗯……”陆乘舲尾音颤了颤,“等马老板……尝到甜头……他还会再来找我。” “不急,”谢安澜搂着他,更近了一步,“钱庄的事没那么快,人才太少了,还有钱币的事没解决呢。” 谢安澜想造纸币,可纸币需要大量的棉花,如今棉花全国紧缺,起码得等到明年后年才能全国内推广。 陆乘舲被谢安澜搂着整个人都在颤,漂亮的眼睛里不仅漫起水雾,还长起红潮来,好看得让人忍不住沉迷进去。 他微微眯起眼,用剩余不多的理智,想了想,“银票用的桑皮纸不行吗?” “不行。”谢安澜把人掰了过来,亲吻着他的唇瓣,“我要做比银票更简洁明了的钱币,桑皮纸就有些看不上了。” “那用什么?”陆乘舲挑着泛红的眼尾问他。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谢安澜不知道怎么与他解释,索性就不解释,把人抱到屋内一人高的镜子前,欣赏着镜中的两人。 “谢安澜!”陆乘舲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掐了掐谢安澜的肩膀。 他怎么可以这样坏! 谢安澜咬着他耳垂,低喃道,“这可是价值千万两的玻璃,你不试试吗?” 陆乘舲清瘦的指节按在玻璃镜上,跪坐在镜前,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谢安澜。 谢安澜抵着他的背后,亲吻着他的侧脸,哄道,“乘舲,睁开眼看看,很美。” 陆乘舲信了他的邪,颤巍巍地睁开眼。 仅一眼就深到了骨髓,他仿佛被禁锢在了镜子中,挣不开,也逃不脱,只能任由谢安澜折腾。 透过镜子他能看清自己此刻的容颜,也能看清他身后的谢安澜,两人的视线在镜子中相汇,然后镜子的镜面就被他所呼出的热气,变得水蒙蒙起来。 按在镜子上的指节一点点的弯曲,由白变红,全身没有一个着力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谢安澜,喘息声弥漫了整个卧室。 在仅剩一点理智的时候,陆乘舲听到谢安澜问他,“乘舲,你说我行不行。” 陆乘舲在心里笑了笑,还记得这茬呢,抵在镜子上的喉结动了动,缓慢道,“你—可—真—是—太—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9 23:56:07~2020-08-10 23:5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澜歌清浅 2个;你草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草哥、30067 18瓶;Milk呀、晚安 10瓶;澜歌清浅 5瓶;扫晴 3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2瓶;爱糖的小猪、落日余晖、啵啵赞赞今日安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时间进入到九月, 天上的骄阳依然似火,宛若要将地上的人儿全都给炙烤化一般。 户部今年大量种植了青柠,就种在户部屯田的田梗上, 此刻已经到了青柠成熟时, 黄橙橙的一个个挂在青色的叶子间, 看着十分诱人。 引来了附近许多孩童的瞩目, 胆小的只敢远远地望着那诱人的果子,暗自吞咽口水,胆大的却是趁四下无人,偷偷钻进草丛里,顺着草丛爬过去,迅速摘了几个果子藏在衣兜里,再悄无身息地爬回去,准备与其余小伙伴们共享这甘甜的果子。 摘到果子的调皮男孩儿, 从草丛里爬出去,登时身边围起一众孩子, 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群胆小鬼, 最后还不是要靠狗蛋儿我。”狗蛋儿没有叫他们失望,从衣兜里掏出几个黄橙橙的果子来, 飞快地剥了皮,一个分食了点。 拿到果肉的孩子们, 都纷纷迫不及待的放入嘴中,等不及要品尝这甘甜了。 乡下孩子,没有太多的嘴零,一年到头能品尝到的东西,除了村里那为数不多的几颗果树外,就靠着他们漫山遍野的找野果子来润润嘴。 这些孩子虽没进过学堂, 一个个却都是贼精,知道这被人大量种子且精心照料的青柠树定然不凡,早早地就盯上了。 谁知这果肉进入到嘴中时,想象中的甘甜并没有出现,反而酸得他们一个个直翻白眼打颤。 “呸呸呸……” 众孩子们忙把嘴中的果肉吐出来,一个个狂吐酸水,“这什么果子,怎的酸成这样。” “太酸了,是不是没有熟?”另一孩子眨巴着被酸得泛红的眼眶,讷讷道。 狗蛋儿从怀中掏出最后一个准备带回去给妹妹的果子,捏了捏外面有些微皱的果皮,小脸一沉,“不应该啊,这果子我看着都要掉落了,不可能没有成熟。” “这果子这般酸涩,那些大官人何苦要种它。”在这群天真的孩子眼里,认为果子种来只有吃和卖,这果子酸涩无比,吃都吃不下,怎么卖出去。 一群孩子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看着那黄橙橙诱人不已的果子,嘴里泛起了酸水。 别说是这些小孩子,就连户部的一众官员看着案桌上摆着的几盘青中泛着黄的柠檬,都愁苦起了一片脸。 “大人,此果究竟有何用处?”户部的几位大人实在是不想再尝试这酸涩的果子了,纷纷吞咽着被酸得止不住汹涌的唾液,再次看望王尚书,问道。 王勐捏着手中的一个柠檬,蹙了蹙眉,他也不知这果子究竟有何用处,只是见宸王在意,就下意识的吩咐手下人多种些罢了。 但宸王貌似把那颗树要回去后,并没有对那颗树做出什么举措,找下人打听了几句,下人也只说王爷剪了些枝叶后,就再没管过。 如今这果子已经成熟,甚至都快要落果了,如果再找不出这果子的妙用,下面这些官员就该质疑他这个尚书大人了。 “此果既然种出来了,就定当有它的用处,尔等莫急。”王尚书随意安抚了几句下面的官员,捏了几个柠檬藏在袖口,起身出了户部的大门。 与其在这里毫无意义地试吃这酸果,他还不如拿着这酸果去找谢安澜,在王爷面前丢脸,总比在下官们面前丢脸要好得多。 宸王府。 谢安澜这时正在陆乘舲的服侍下,穿戴着一身华贵非凡黑金蟒服,以往随意束着的头发也被打散开来,重新梳上换上了一顶玉冠。 他本就长得玉质金相,这会褪去身上的那股潇洒不羁,换上庄严的蟒服,一举一动自带一股威严,站在镜子前好似换了个人。 陆乘舲纤长的指尖围着衣领边缘,低垂着眼睫,一丝不苟地替他整理好,转过身去瞧镜中的人,也不由得一怔。 谢安澜剑眉一轻扬,薄唇轻抿,透过镜面看清陆乘舲此刻的呆滞,调笑道,“怎么,不认识了。” 看着那熟悉的凤眸,听着那熟悉的语气,以及站在这熟悉的镜子前,陆乘舲的脸倏地一红。 忙退后两步,逃离出了镜子,滑动喉结,解释道,“没,只是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这般的殿下。” 谢安澜怕蛇,所以也不喜欢穿蟒服,平常的衣物也不过是寻常富家子弟的打扮,再配上那落括不羁的性格,身上难免带着几分风流,看起来与王爷两个字半点也不沾边。 也不怪南越的奴仆会那样想他。 不过,自那日后谢安澜像是受了刺激一样,一连让下人赶制了不少蟒服出来。 谢安澜站在镜中,上下端量了一下自己,觉得除了比平时带了点威压外,也没多大区别,也并不在意。 勾唇笑了笑,“这下总不会有人还把本王认成是面首了吧。” 陆乘舲抿了抿唇,强行把眼眸里的笑意压制下去,怎么还记得这茬。 谢安澜拿起放在镜边的桃花扇扬开,扇了扇,金线黑袍勾着他微弯的唇,风流中流转着一股威凛,让人不敢直视。 “王爷,王尚书的拜帖。” 此时卧房门紧闭,外面的下人只敢在门外通传。 谢安澜收了扇,扇尖在手心敲了敲,心下疑惑,“他怎么又来了,难不成又为了棉花。” 算算时间,还真到了快要采摘棉花的季节了。 “兴许是吧。”陆乘舲拿起玉簪,扬手把它插入谢安澜的玉冠中,朝他的眉眼笑了笑,“殿下就在府里招待王大人吧,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 谢安澜轻嗯了一声,由着陆乘舲出去了。 不多时,王尚书被请到正厅,他见到高坐堂上的谢安澜也是一愣。 极少见王爷穿蟒服,这会乍一看见,不禁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明明王爷唇边是带笑的,但那笑意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仅王尚书如此,就连府上的下人今日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没了往日的随意。 “王尚书,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谢安澜像是没察觉到他们不同一般,用着与往常无异的语气神情。 王尚书行了礼起身,听见谢安澜这话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己没有察觉的谨慎,“王爷说笑了。” 谢安澜轻撇他眼,淡笑道,“说吧,来本王这宸王府有何事。” 谢安澜向来不喜客套,王勐也是清楚的,也没有打官腔,从袖中拿出两个柠檬来,呈在谢安澜面前,“下官今日为了此物而来。” 谢安澜看到柠檬的时候掖了掖唇角,手中的扇子又无意识地拍打着手心。 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敲击王尚书的心脏 王尚书不敢抬头直视谢安澜,心下揣摩须臾,缓缓开口道,“此事说起来,还请王爷恕下官无礼。” 谢安澜拍打手心的扇尖一顿,看向他咦了声。 王尚书勉励笑笑,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惧怕感,实话实说道,“先前王爷在下官处带走了此树,下官私自揣测王爷要此树有大用,因此让手下种植了不少……” 王勐说到此,谢安澜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以你今天特意来本王府上,为得就是想询问本王此物究竟有何用处。”不待他再解释下去,谢安澜先一步说出了口。 王勐脸色稍滞,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谢安澜扬开手中的扇子,扇着凉风,他怎么觉得面前的小老头,可爱得紧。 正厅里一时间只能听见谢安澜扇扇的声音,王尚书的内心却在打着鼓,他知道谢安澜在笑,可他琢磨不出谢安澜因何在笑。 好在谢安澜笑了会,看着桌上的几个柠檬,也不与他卖关子,“本王此前就说了,本王要你的树,只是喜欢那树叶上的清香,摘了叶子调剂了瓶香水,谁知……” 谁知道你居然想得那么长远。 王尚书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此前已经在下属面前夸下海口,说此树定有大用,把希望押注在了王爷身上,如今这希望被王爷亲手抽去,再是自持冷静的人,不免也慌了慌。 谢安澜摇着扇子,看王勐的神色变幻好玩,玩够了,勾了勾唇,轻语了句,“不过……” 王勐听到这声轻语,攥紧了身上的官服,抬起他今日从进宸王府开始的第一个头,对上谢安澜那双略带威压的星眸,暗自压下心慌,紧张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这果子也并非没有其他的用处。”谢安澜看够了王尚书的惶恐,还是解了他的不安。 果真王勐听到谢安澜这话,心头顿松,犹如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慌急的神色稍敛,看上去正常了许多。 对着谢安澜拱了拱手,“还请王爷告知下官此物究竟有何用处。” “告诉了你,本王还挣什么钱。”谢安澜轻撇了他眼,桃花扇角度极好的遮住了他唇角处的淡笑,“你也是知本王素来是个爱钱的,既然此物能赚钱,那用处本王自然不会轻易示人。” 王勐看不清谢安澜的神情,便不自觉地跟随着谢安澜的话点头。 点完头后,他不仅问道,“那这果子……” “这果子本王自会派人去收购,如此王大人可还满意。”谢安澜看着手中的扇子,不疾不徐地说道。 王勐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比这更满意的事了。 如此他不仅能够在下官面前保住威严,王爷也能赚钱,这果树也不算白种。 “这果子,我记得不错的话,及其适合在南方种植,若王尚书有心的话,可以在岭南等地试着种植试试。”谢安澜捏起一个柠檬,用好看的手指摩挲着果皮上的纹路。 王勐心头大凛,王爷开了此口,怕是有意想助岭南一臂之力。 岭南一带向来清苦,没什么产出,而这果子本身就是酸涩的,不用刻意去维护,及容易种活,还不用多占用农田。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是给岭南百姓多开辟一条财路。 “下官清楚了。”王勐理清楚前因后果后,又深深朝谢安澜拱了拱手。 “这次可别在给那些百姓吹嘘本王了。”谢安澜放下柠檬轻轻看了眼王勐,“本王府上的咸菜到现在还没吃上几坛,可别又给本王再送上一批。” 去年岭南百姓们给谢安澜送了几车咸菜一事,早以成为帝都百姓津津乐道之事。 王勐自然也是清楚,这会听见谢安澜再提这话,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笑过后又不得不赞叹王爷淡泊名利,这世人都是爱名的,做了一点好事,唯恐天下人不知,唯独王爷对名利二字满不在乎。 当真把闲王二字做到了极致。 敲定此事,谢安澜吩咐朝云去库房支了钱,跟着王尚书一块去了趟户部,让她把户部的那些果子都给收回来。 经王尚书如此一提醒,谢安澜乍然想起那颗种在宸王府柠檬树来。 问寻了好几个下人,谢安澜才在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找到。 由于谢安澜长期的不闻不问,下人们对这颗树也不太尽心,长势与刚送回府时差不多,稀稀拉拉结着几个果,果肉太酸也没有鸟儿来啄食。 谢安澜把这几个为数不多的果子摘了,用蟒袍兜着去了厨房,再出来时,他手中端着一个玻璃杯,杯中用冰块泡着几块柠檬。 轻轻饮了口,冰凉中带着一点点酸,又有些微微的甜,好喝又解暑。 陆乘舲回来时,小脸晒得微红,谢安澜坐在廊下,又在看锦鲤嬉戏。 一旁已经被冷落了许久的金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池子里的锦鲤,恨不得下去啄两条上来以泄它失宠之愤。 “去哪儿了,晒成这样。”谢安澜看到陆乘舲回来,忙放下手中的杯子,用扇子替他扇了扇。 “去了趟糖坊。”陆乘舲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来擦拭脸上的汗渍。 “打伞的呢?”谢安澜微怒地看着陆乘舲身后的陆初一问了句。 陆初一还未回答,陆乘舲就率先开口了,“糖坊那边不易去太多人,我就没有让他们跟着。” 从糖坊出来,陆乘舲身上还粘着不少甜味,他见谢安澜神色不好,从怀中掏出一包冰糖来,捻了颗喂进谢安澜唇中。 “好端端给我吃糖做什么。”谢安澜猝不及防被陆乘舲喂了一颗糖,也没吐出来,含在唇齿间,轻抿着。 “降生气。”陆乘舲笑了笑,从谢安澜手中夺过他的扇子,自己扇了起来,“我又不是女子,没那么娇气。” 陆乘舲身上寒气重,因此一热身上就汗涔涔的,这会鬓边的青丝都已濡湿。 扇了会去了身上的热气,看到桌上谢安澜喝水的杯子,也不嫌弃端过饮了口。 “欸……”谢安澜有心提醒他,却见他已经仰首吞了半杯下去。 带着冰的柠檬水,初时不觉得酸,饮下去后那股酸味就涌了上来。 陆乘舲扶着桌角,面部表情微微扭曲,酸得隐隐约约还有一股作呕感。 “我想提醒来着,你手太快了。”谢安澜轻轻给他顺着背,担忧地问,“没事吧。” “没事。”陆乘舲摇了摇头,微抬下颌看着面前的水杯,问道,“加了什么,怎得如此酸。” “酸果。”谢安澜抬起水杯露出里面的柠檬片给他看。 桌上正好还摆这两个王尚书没拿走得柠檬,陆乘舲瞬间就明白了。 朝谢安澜轻轻笑笑,“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最近吃梅子吃太多酸到了,竟然连喝口水都觉得酸。” 谢安澜挑了挑眉,“好端端的你吃梅子做甚。” 陆乘舲没有说话了,陆初一替他说了下去,“少爷出门总能遇上几位王妃,王妃们喜欢看少爷被酸到的表情,就老是请少爷吃酸梅子。” “初一,多嘴。”陆乘舲自己丢了颗冰糖扔进嘴里,给陆初一甩了个不悦的眼神。 “不想吃就不吃,不用惯着她们。”谢安澜坐下来沉声道。 “没事,就一两颗,也不碍事。”陆乘舲扬了扬手中的冰糖,“我随身带了糖。” “就是这酸和甜能中和一下就好了。”陆乘舲口中含着糖,略微有些可惜道。 那梅子虽然也用糖沁过,但只有外层是甜的,咬开里面依旧是酸的,如果能二者结合一下就好了。 谢安澜看着陆乘舲手中的冰糖笑了笑,“你把酸梅汁混在糖里不就行了。” “嗯……” 原本还在低头沉思的陆乘舲,听到谢安澜的话,瞬间坐直了身。 看着手中的冰糖,心思瞬间活络了。 是他愚钝了,只想到有麦芽糖、饴糖却忘了果糖。 “顺便,也帮我做些酸糖。”谢安澜把桌上的柠檬推了过去。 陆乘舲愣了愣,旋即笑笑,“原来殿下喜吃酸的。” 谢安澜不嗜甜,也不爱辣,更不吃苦,原来他喜欢酸味。 谢安澜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陆乘舲默默记在了心中,顿时不觉得他刚才喝的水酸了,反而还觉得有些甜。 “试着把糖做成一粒粒的小糖,用不同颜色的油纸包裹,如此也能分辨味道。”谢安澜把自己的想法都与陆乘舲说了说。 陆乘舲止不住颔首,“殿下这个想法很好,市面上的麦芽糖和饴糖都太容易化了,尤其是在夏天,而我手中的这冰糖只要封存的好,并不容易化,小粒的糖也方便百姓买回家中哄孩子,且口味多变,不愁销路。” 陆乘舲说着已经翻出他用来记录事情的小本本,随着宸王府如今的事情越来越多,记忆力再好的人也有忘事的时候。 他受陈桂记档的启发,也随身弄个本子,学着谢安澜用起碳笔来,由于握惯了毛笔,突然一下握这种笔,十分不适应,字写得不是很好,但勉强够看。 “如此一来,糖坊又得扩大了,明年也得让蜀地多种些甘蔗,现在的甘蔗好像还是太少了。”陆乘舲一笔一划写着,慢慢捋着思路。 有了糖坊以来,陆乘舲几乎就把蜀地滞销的甘蔗给包圆了,还与当地的几户以种植甘蔗为生的官绅说好,让他们今年再多种些。 眼见甘蔗就要熟了,又出一个果糖,想也知,是不够的。 “不急,慢慢来。”谢安澜拾起桌上的扇子,亲自给陆乘舲扇着,看着他一笔一划在纸写得认真,淡然道。 “是不急。”陆乘舲慢吞吞地写完,翻了翻小本本前面记录着一堆密密麻麻的事,对谢安澜道,“就是多且杂。” “烦不烦。”谢安澜接过他的小本本,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陆乘舲摇了摇头,“我做得还挺开心的。” “开心就好。”谢安澜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内容,又把小本本还给了他。 陆乘舲接过收好,看向谢安澜问道,“殿下呢,王大人可是找你商量棉花的事。” 陆乘舲可还记得今年的棉花早就被他预定了。 “不是。”谢安澜拿起一个柠檬在空中抛了抛,“他是来找我我说这个的。” 陆乘舲好奇,“这个有什么好说。” “他今年见我从他哪儿讨了此树回来,以为此事有大用,种了不少。” 谢安澜稍稍一解释,陆乘舲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顿时与谢安澜一样,止不住笑起来。 “那殿下最后怎么解决的。”陆乘舲笑过后,问道。 谢安澜平淡道,“我把他的果子都收了。” “全部?”陆乘舲眉梢扬了扬。 “嗯,全部。”谢安澜点了点头。 “泡茶喝也喝不完啊。”陆乘舲盯着面前玻璃内的柠檬片,心想就这么一片两片的得喝到什么时候去了。 谢安澜望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谁说它只能用来吃的。” 陆乘舲抿了抿唇,“那还能用来做什么。” “可以切片晒干泡茶,也可以用来做糖,还可以用来做清洁剂……”谢安澜一口气说了数十个用处。 听得陆乘舲目瞪口呆,木讷半天,缓缓道,“这么多用处,那可真是宝了。” “嗯。”谢安澜点了点头,又让下人泡了一杯柠檬水过来,润润了唇,“没事的时候,你也可以试着喝点,对身体好。” 陆乘舲凑过去,饮了口谢安澜杯中的水,虽然还是酸,但这次下人放得量少,也能勉强接受了。 想了想问道,“嫂子们可以喝吗?我看她们最近嗜酸,这味道她们应该最能接受了。” 谢安澜颔首,“可以。” 说到此,朝云正好指挥着下人们把去户部摘来的柠檬搬回府。 谢安澜手中的扇子在桌上敲了敲,笑着对朝云吩咐道,“待会单出留几筐出来,给三王妃四王妃五王妃送过去,嘱咐她们每天至少得喝三杯,对腹中胎儿好。” “三杯会不会有些多。”陆乘舲又饮了一口,酸得小脸微皱。 谢安澜看得忍俊不禁,用扇尖挑着他的下颌,笑道,“多吗?” 陆乘舲想点头,奈何下巴被谢安澜牢牢挑着,只得朝他垂下了眼,轻嗯了一声。 一口都如此酸了,三杯下去可想而知那得酸成什么样。 “我觉得不多。”谢安澜收回扇子,打开扇面,抬眼看着他,轻轻笑笑,“你不是说这个味道她们喜欢嘛,没准三杯她们都闲少。” “殿下何不如用这些果子做成糖果,再给几位嫂嫂送过去。”陆乘舲品味着唇中的酸涩,想着反正谢安澜都是要做成糖的,为何不直接送糖,反正糖中也一定是有酸味的,反而直接送这果子。 谢安澜用扇尖敲着手心,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勾了勾唇角,“我这叫礼尚往来。” 陆乘舲下意识还想反驳,忽然想起几位嫂子请他吃酸梅一事,突然就明白了,谢安澜为何要说礼尚往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微量的柠檬对孕妇有意,王爷没有想害人哈。感谢在2020-08-10 23:56:24~2020-08-11 23:5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二郎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酒 42瓶;Mag 30瓶;gogu 20瓶;虎虎、Milk呀、白衣卿相 10瓶;Circle 7瓶;砂砂砂、琉璃惊梦、项鱼 5瓶;扫晴、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3瓶;啵啵赞赞今日安否!、落日余晖、一只原耽果子、蕊公子、沫|*雅轩、1088353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陆乘舲记下了谢安澜喜欢的味道, 大热天的也不闲热,日日顶着烈阳出去筹备果糖坊的事。 整日晒得小脸通红回来,每天都要鬼鬼祟祟地先去浴池洗漱过后, 才会出现在谢安澜面前。 陆乘舲从浴池出来, 洗去了一身燥热, 从陆初一手中接过帕子, 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闭上眼微微张唇,意味显而易见。 陆初一看着手中的一包才做好的柠檬糖,犹犹豫豫,“少爷,还吃啊?” “嗯。”陆乘舲应了声,用眼神示意陆初一快些。 陆初一这才不情不愿的捻了颗柠檬糖递到陆乘舲唇中。 又酸又涩的滋味在唇中蔓延开来,陆乘舲酸得眉心一蹙, 正在擦拭头发上的手微微一颤,手上的帕子差点落了地。 “王妃, 我来吧。”秋棠眼疾手快地接下从陆乘舲手中滑落的帕子, 垫起脚尖要去帮他擦拭。 陆乘舲没在坚持,找了个椅子坐下, 任由秋棠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头发,细细品味着唇齿间的那股酸意。 “这味道不对。”一颗糖品完, 陆乘舲摇了摇头,伸出手又朝陆初一要了一颗。 陆初一颤巍巍地看了眼他,又不太情愿地掏出另外一包糖来。 陆乘舲接过迫不及待地丢了一颗进唇,这颗更是酸得他小脸皱了皱。 “少爷,试了这么多比例的糖还是不行吗?”陆初一是真替陆乘舲酸啊,本来他们家少爷的味觉就吃不得酸, 这接连几日下来,一直在嗜酸,味觉还能尝得出其他味道吗。 “不行。”陆乘舲端起桌边的茶杯,大饮了几口,淡去唇中的酸意,肯定地说道。 陆初一看了看手中的糖,嘟囔道,“这不味道都差不多,再怎么做,它也还是这个味啊。” 陆乘舲放下茶杯,看向他,“不一样,殿下是喜欢这个味道,可他也不喜欢这类的。” “那王爷喜欢的究竟是何种味道。”陆初一皱了皱眉,想不难道酸还得分很多种吗。 “殿下喜欢的是那种初入口时微酸,待一会微苦,余韵却能带一点点回甘的酸味。”陆乘舲细细品味着这些天他偷偷喝谢安澜柠檬水时品尝过来的味道,笑了笑说道。 陆初一愁苦了脸,看着桌上被陆乘舲试过的一包又一包糖,“这一颗颗试下去,得试到什么时候去。” “总能试出来。”陆乘舲抿了抿唇,将桌上一一试过的糖,朝立在一旁的秋棠推了推,“这些拿下去给下人们分了吧。” “是。”秋棠福了福礼,抱起桌上的糖,下去与众下人分食了。 虽然这糖酸,可它也是糖,外面的一斤红糖有多贵,下人们都是清楚的,更别说王妃赏赐的还是只供权贵之家的冰糖,因此这糖再酸,下面也有的是人抢着要。 陆乘舲吩咐完,又看了看陆初一,想了想道,“果糖坊那边剩余的此糖也都让他们分了吧。” “还分……”陆初一皱了皱眉,不同意,“少爷,这果糖坊才开没多少日子,你就分了好几次糖了,固然这糖在我们手中不值什么钱,可在那些工人的前中就值钱多了,比开给他们的工钱还要多。” “也就这几批了,等我要的味道出来,就是想分也没得分了。”陆乘舲不傻,这用柠檬做的糖总共也没做多少,工人如此多,一人至多也就分得一两颗罢了。 一两颗糖能换得工人卖力干活,值了。 陆初一纵使心里再不愿意,但他们家少爷发话了,他也得照例去做。 果糖坊才开办没几日,工人都是从帝都郊外的平民百姓中招来的。 有士农工商这个阶级地位在此,工坊想招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多数愿意来的百姓,还是冲着宸王府的名头。 随着宸王府开办得产业越来越多,需要的工人也越来越多,而谢安澜和陆乘舲都不是什么小气喜欢剥削之人,工钱给得大方不说,遇上节日还能有额外的福利,因此不少百姓不仅不觉得自降身份做工匠有什么不妥,反而还以能进宸王府名下的工坊为荣。 这不才开没几日的果糖坊就惹来了瞩目,实在是这果糖坊的待遇太好了些。 这才几日,王妃就给工人们分了好几次糖,尽管这糖酸涩不堪,但细细品味还是能品出丝丝甘甜的。 尤其是酸过后再品味到甜味,那甘甜比起吃蜜还要舒爽。 况且这糖还不是普通的糖,而是这两年新起来的冰糖,冰糖此物比糖霜还要珍贵,见者甚少。 乍一出现在这些工人的手中,聚集在帝都的不少商人瞬间就盯上了。 他们不缺钱,就是想见识见识冰糖此物,于是没花多少钱就从工人手中买到了。 品尝过后惊为天人。 这果糖比起果饯来要好太多了,也比果饯的甘甜来得纯粹,虽然工人手中的这糖它酸,但他们听工人描述,这酸糖他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都是别的果糖。 这些商人很快就把目光盯上了其他的果糖。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这果糖坊还没开几日,陆乘舲手中就接到纷至沓来的果糖订单。 这其中下订单最多的还是别国的商人。 得益于邕朝得天独厚的天然环境,一年四季都有果树,而别国可就不一定了。 像雪国的百姓如果不来邕朝的话,从出生到死恐怕都见不着几颗果树。 而像果子这类生鲜品又是最不容易运输的,因此别国的商人有心想要做这类生意,却找不到门路,至多也就买些果蜜饯回去,但带的数量也不多。 因为果蜜饯这类货物也不容易储存,带太多了,他们也怕砸在手中。 但果糖不一样,他们发现即使在如此高温的环境下,只要不剥开外面包裹的油纸,在烈阳下暴晒一天一夜,也没有丝毫要化的迹象。 这就意味着,果糖可以经受住路途的遥远和长途跋涉,可以让他们带回到自己国家去。 想想,糖在他们国家也是珍贵之物,而这混合了果子口味的糖就更显得珍贵了。 他国商人内心颤栗不已,这果糖生意他们必须要做。 陆乘舲手中拿着一摞订单,也觉得惊奇不已,朝一旁的陆初一问道,“初一,我们的果糖坊开了多久了?” “不足一月。”果糖坊是由陆乘舲亲手操办的,陆初一自然也在。 “我怎么觉得,我这开了好几年了。”陆乘舲一张张翻看着果糖坊那边递过来的订单,每一张所需要的数额都不菲,略略震惊地说。 “这是少爷心善所致。”对于外面的事,陆乘舲可以不用去打听,但陆初一作为陆乘舲的耳目,不得不去打听。 当得知少爷赏给那些工人的糖被商人们争相购买的时候,他也是震惊了好一会。 震惊过后,他一边敲打工人,一边推波助澜,有如此多的订单并不稀奇。 逐一翻完订单后,陆乘舲摇摇头,“不成,数额太大,我们工坊吃不下不说,邕朝也产不出如此量大的甘蔗。” 邕朝现在生产力低下,如果他要接下如此多的订单,势必就要占用百姓们的农田来种,此法并不可取。 陆初一听他家少爷说完,小脸一白,确实,他当时推波助澜的时候,只想着多吸引些人的注意,好多更多的人来下订单,却没有往民生上想过。 思维还停留在商人的思维上。 完全忘了,他们宸王府如此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商人了,而是已经发展成了庞然大物,跺跺脚帝都都能震三震的那种,考虑的东西不得不长远。 “什么事,愁眉苦脸成这样。”谢安澜今天心情大好,买了个风筝在王府里放着玩,没风风筝吹不起来,玩了会觉得索然无味,正好看见在凉亭里商议事情的主仆两,带着风筝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却见陆初一面色发白,问了一句。 “王爷。”陆初一赶紧行礼。 “免了免了。”谢安澜摆摆手,把风筝放在凉亭栏上,走到陆乘舲身边看了看他手上的单子,乐道,“这不生意挺好,苦着脸做甚。” 陆乘舲没他的话,先看了看凉亭外的日头,再看了看谢安澜有些微汗的脸,从衣袖中掏出帕子来与他擦汗,“热不热。” “还行,”谢安澜扬开扇子扇了扇风,指了指身上的蟒袍,抿了抿唇,“就是这衣服若不是玄的就好了。” 黑色太吸热了。 陆乘舲笑了笑,“殿下,邕朝位立与南,南尚水,水以黑为尊,所以这蟒服都是玄色,若殿下觉得这蟒服穿着不舒服,何不如换一件常服。” 谢安澜抿了抿唇看他,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不想换。 陆乘舲劝了两句,对上谢安澜不肯的眼神,讷讷笑笑,抽过他手中的扇子,替他扇着,由他去了。 坐在这凉亭中,四周都是湖面,静下心来,再由陆乘替他打扇子,不一会身上的热气就散了去,凉爽了下来。 陆乘舲一边扇扇子,一边将手中不大不小的订单挑选出来。 谢安澜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不打算接的吗?” “不是,”陆乘舲否认,“这些都是打算接下来的,剩下的才是不接的。” “大单不做,做小单,有意思啊。”谢安澜修长的手指挑起几张单子,挑眉说道。 “工坊才开没多久,一是吃不下,二是生产力也更不上,不能为了钱,都不管老百姓死活了吧。”陆乘舲说起来也无奈叹了气。 谢安澜抱过陆乘舲手中不要的大单,逐一算了算,眉眼带笑道,“这也没多少,接吧。” “不成,不成,不成。”陆乘舲摇了摇头,“今年的塘坊我已经让不少官绅种甘蔗了,能余出一点来做果糖以是不易,若是加上这些单子,那岭南等地势必要大规模占用农田来种植,岭南多水患,若不多存粮,到了灾年必浮尸遍地。” “而且,开了这个头,订单只会越来越多,这才哪儿到哪儿。”好几个国家呢,糖又是人生活中的必须品,口子一开势必引来无数商人争相购买。 谢安澜呼出一口热气,抬眸看着一脸认真的陆乘舲,指尖在凉亭的石桌上敲了敲,“谁跟你说甘蔗只能由我们的百姓种植了。” 陆乘舲双眸微眯,顺着谢安澜的思路想下去,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找楚国种植?” 雪国常常寒冬明显不适合,草原部更不可能,南越国不缺钱,不会为了这点钱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其余国家太远,那就只剩下楚国了。 谢安澜颔首,“为什么不呢。” 楚国地势好,常年夏季,没有寒冬,许多作物都能一年两季,但…… 陆乘舲抿紧了唇,“殿下就不担心资敌么。” 谢安澜好笑道,“怎么能说是资敌呢。” “一旦他们大量种植了,邕朝的金银势必会向楚国流通,这不加速了楚国的发展,且一旦他们停了供应,我们势必也会受到牵制。”陆乘舲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划算。 谢安澜从手中一沓单子中挑出一堆单子来,把他们放在陆乘舲面前,手指在上面前点了点,“可我们有这些,邕朝的金银并不会因此而减少不是吗?” 陆乘舲拿起谢安澜替他挑出来的一摞单子看了看,全都是他国商人的订单。 “初一,算盘。”陆乘舲心中隐隐约约有个懵懵懂懂的想法,即刻朝陆初一要了算盘。 陆初一常年袖中带着一把袖珍算盘,此刻听见吩咐,立马取了出来,恭恭敬敬递上。 陆乘舲清瘦的指节按压一颗颗细小的算盘上,看上去好看极了,动作飞快地拨动着。 谢安澜不快不慢地摇着扇子,使两人都能感受到凉风,惬意地看着他埋头打算盘。 “如果糖果能够在别国高价出售,就能完美抵消流通去楚国的金银,甚至还有富裕。”陆乘舲算了一出后,得到这个结论并不意外,可他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些不快。 总有一种在帮楚国的感觉,且楚国比起他们邕朝来并不弱,他们有大量的粮食,与草原部和雪国都保持着良好关系,一旦他们强大起来,第一个盯上的定然是邕朝。 谢安澜见他眉间郁郁,猜出他心里所想,指尖轻轻在订单上的糖果二字上一划,留下一行醒目的划痕,“你不还有糖果么,你拿出去的金银,再用糖果换回来不就行了。” 陆乘舲眸光微微顿了顿,虽说可以这样操作,可里面还是有些不少的难度。 “不要怕,大胆地去做。”谢安澜用扇尖点了点陆乘舲的手心,给予他信心。 陆乘舲握紧了手,歪头想了想,“我倒没有在怕,我只是在想,殿下这手好像也可以用到别的地方。” “嗯?”谢安澜似是疑惑,又似是惊讶与他能如此快的想到,惊了一声。 陆乘舲目光灼灼道,“只要他国商人源源不断地向邕朝输送类似甘蔗这类可加工之物,我们再把加工后的成品高价卖与他们,长此以往是不是就能做到消减他国财力之势,且随着邕朝的产物越来越丰盛,他国就越离不开我邕朝的供给,无形中就能让他们依附邕朝,从而做到不战而胜。” “不错。”谢安澜颔首,“可这不是几年就能完成的,需要的时间很长,而是还得长到他国没有你这么聪明的人出现才行。” 陆乘舲眼尾微挑,“只要在这期间,邕朝能够利用机会,重新强大起来,不就可以不怕了,况且商人逐利,这生意挖得是国家的墙角肥得却是商人的腰包,即使有那聪明人,那些商人怎么会允许有人来宰他下蛋的鸡。” 陆乘舲一说到鸡字,正在凉亭边上寻食的金子,立马伸长了脖子,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哒地叫个不停。 逗得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齐齐大笑。 笑过后,陆乘舲把所有订单都收好,朝陆初一道,“去多联系些楚国商人。” 陆初一在边上听着陆乘舲与谢安澜的对话,已经听呆了,甚至都有些不敢直视那小小的糖果了。 那是糖果么? 那可是少爷和王爷的千军万马,一把撒下去,就能让其他国家不攻自破。 陆初一走时,想了想又道,“这样算来,果糖坊还是小了,要扩建么。” “扩吧。”陆乘舲点了点头。 “好勒。”陆初一这下眉开眼笑了,家国大事他不懂,但让他把生意做大做广他却是懂的,满脸兴奋地下去办了。 陆乘舲瞥了眼那放在亭栏上颇为显眼的风筝,问向谢安澜道,“殿下,还玩么。” “不玩了,没风。”谢安澜伸出手去凉亭外探了探,也就些许微风,带不起来。 “我带你去放。”陆乘舲起身拾起风筝,豪气冲天道。 难得见他这么有自信,谢安澜扬了扬眉,起身跟着他,看他怎么在大夏天的把风筝给放起来。 然后…… 两人就爬墙上了宸王府屋顶,谢安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到陆乘舲在屋顶上跑着放风筝,生怕他脚滑给摔下去。 “别放了,乘舲。”谢安澜坐在屋顶上,手脚有些发虚地看着下面。 陆乘舲此刻已经把风筝放了起来,虽然飞得不是很高,但至少看起来就像从地面上飞起来的一样,扯着线来到谢安澜身边,把线轴交给了谢安澜。 谢安澜看了看那比他在地上放得差不多高度的风筝,无语半晌,“这就是你说得放风筝,不要命了。” “没事,宸王府才翻新没多久,坚固着。”陆乘舲拍了拍手,并排与谢安澜坐在一起,看着天边快要落下的夕阳,以及那飞得并不高的风筝信心满满地说。 “你可真能。”谢安澜扯着风筝的线,睨了眼身旁的人。 “不是殿下想放么,我这不帮殿下放起来了。”陆乘舲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谢安澜彻底拿他没办法了,看了看下面被他们的风筝吸引来的无数目光。 不仅有府中的下人,就连府外不少路过的平民百姓都在观望,翘了翘唇笑道,“你这风筝放得够高调啊。” 陆乘舲朝下看了眼,他没看到那些好奇的百姓和下人,反而看到那些隐藏在房梁上房檐间的暗卫们。 此刻暗卫们也在悄悄打量他们,骤不及防与陆乘舲的视线对上,陆乘舲朝他们笑了笑。 谢安澜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挑了挑眉,“怎么看上我那个暗卫了?” 陆乘舲收回视线,轻轻捏捏谢安澜的手背。 谢安澜也就是与他开开玩笑,没有当真,看着夕阳逐渐泛红,把手中风筝线轴交到陆乘舲手中,自己颤颤巍巍站起来。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拿个东西。”谢安澜扶着陆乘舲的肩膀,说道。 “殿下要什么,我去取。”陆乘舲见谢安澜脚下有些虚浮,担忧道。 “没事,我适应一下就行。”谢安澜不是很恐高,他就是太久没爬这么高,一时有些不适应,活动了一下手脚后,缓慢地顺着上来的路,翻了下去。 谢安澜先去了库房抱了一个装满柠檬皮的玻璃罐子,又吩咐人去找了些细小的竹管来,一个人在厨房里捣鼓了一阵,再出来时,手中就剩一个装满水的玻璃罐子和几只长短不一的细竹管。 再带着这些东西,慢慢地爬上房顶,刚爬到一半,一只熟悉的手就伸了过来,谢安澜想也没想的搭了上去,借力上了房顶。 “喝的?”陆乘舲看清楚谢安澜手中的东西后,问了声。 他刚才在房顶上亲眼看见谢安澜去厨房折腾了。 “不是。”谢安澜否认,把竹管放在自己的膝间,缓缓扭开玻璃瓶,一股很浓郁的柠檬清香味就飘了出来,还带着一点点的胰子香。 谢安澜把玻璃瓶递给好奇的陆乘舲,拿竹管在里面沾了沾,凑到唇边轻轻一吹,不一会儿一个个透明且脆弱的气泡就从竹管里跑了出来。 在光线的折射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或是从屋顶缓缓下落,或是被微风吹得在空中荡漾,好看的紧。 “漂亮吗?”谢安澜对上陆乘舲那双漂亮且带着熠熠光辉的眸子,笑了笑,问道。 “漂亮。”陆乘舲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 “给你。”谢安澜将手中的竹管分了一根与陆乘舲,两人就着夕阳,坐在屋顶上吹起泡泡玩。 一旁的风筝早就落了下来,垂在屋顶上无人关注。 “柠檬加了胰子就有这个功效么?”两人吹了会,身旁聚集起不少的彩色泡泡,有些顺着风飘了出去,引得宸王府外一些小孩子,争相在下面碰着玩,陆乘舲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也不是那么简单。”谢安澜伸出手指戳破了一个泡泡,“这是我用柠檬皮新做的清洁剂,加了一点胰子做出来的。” 陆乘舲不是第一次听到清洁剂了,这会听谢安澜说脸上也没有讶异的表情,稍稍有些好奇地问,“清洁剂有何作用。” “与胰子一样,不过不能用在身上,用来洗碗洗衣还是可以的。”谢安澜解释道。 陆乘舲点了点头,又问,“那一次所用到的柠檬多吗?” “不多,一罐能反复用好久。”谢安澜拿竹管蘸了点水,点在陆乘舲的鼻子上。 陆乘舲也不介意,吹着泡泡笑道,“那造价就比胰子便宜多了。” “嗯。”谢安澜应了一声,捏着下巴看着陆乘舲舒服地吹着泡泡。 陆乘舲察觉谢安澜的目光,侧过头来,朝他笑了笑,彼时夕阳的余光正在落在他脸上,映着他的笑容无限明媚。 作者有话要说:回复一下评论里有个天天问生子的小可爱,之前在评论里回复你了,可能你没看到,这本不生子啦,而且我没有生过孩子,之前写过生子文,但……一言难尽。 ————感谢在2020-08-11 23:56:08~2020-08-12 23:5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大今天更新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幼稚鬼来了 20瓶;鹿 12瓶;攻受分明 10瓶;啵啵赞赞今日安否! 2瓶;君陌、锦瑟年华、司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从屋顶下来, 陆乘舲对清洁剂好奇不已,正好调剂泡泡的时候,谢安澜还没来得及实验, 两人一起去了厨房。 此刻已经到了晚间, 厨房正在准备晚膳, 下人们忙忙碌碌, 烟熏火燎的。 谢安澜用玻璃罐子泡的柠檬皮,被下人好好放在厨房的窗沿下,一进去就能看,十分显眼。 “去抱过来。”谢安澜抬了抬手,压下了厨房里即将要行礼的下人,看着玻璃瓶,随意吩咐了句。 朝露放下手中的锅铲,在围裙上擦拭干净手上的油渍, 麻利地抱过装满柠檬皮的罐子,来到谢安澜面前。 谢安澜目光在厨房里转了一圈, 见到角落里正在洗洗刷刷的两个下人, 抬脚走了过去。 吓得两个正在洗碗的下人,拿着抹布的手都在抖,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想,他们今儿也没打碎碗碟, 应该没有惹到王爷吧。 谢安澜来到两个下人面前,还未有所行动,两个下人就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谢安澜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人,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他越过两个下人,来到他们正在洗刷的盆中观察了片刻, 指一个看起来油渍比较多的碟子,对朝露吩咐道,“用玻璃瓶里面的水滴在上面,清洗试试。” 朝露福了福礼,抱着玻璃瓶来到盆边,蹲下身,轻轻放下,挑过那个被王爷指认的盘子,从玻璃瓶中舀了一点柠檬水,浇在盘子上,拿抹布一点一点擦拭起来。 不愧是做过大丫鬟的人,在厨房一众下人面对王爷瑟瑟发抖的时候,只有她从容不迫,一点都不害怕。 一个碟子,不一会就擦拭好了,用清水冲干净,登时亮洁如新。 朝露不由得面前一亮,她在厨房也待了有一两年了,知道这带有油渍的碟子有多难清理。 得先用草木灰去掉上面的油渍,再用皂角清洗一遍,最后还得上锅蒸一蒸才行,尤其是王爷王妃平时用的碗碟更要细心清理。 每天光是整理这些碗碟都需要不少时间,这还是在王府只有两个主子的情况下,若主子再多些就更费时了。 而这柠檬皮泡的水,居然比皂角还好用,一遍就能清洗干净! “如何?”朝露低着头,谢安澜没看见她表情,见她洗完不吭声,问了一声。 “回王爷,比皂角好用。”听见王爷的声音,朝露即刻回神,将手中焕然一新的碟子恭敬地呈上。 碟子被朝露擦拭得不染半点水渍,谢安澜接过,端量片刻,确定不剩下污渍后,才递给陆乘舲。 陆乘舲接过后,轻轻嗅了嗅,他的嗅觉很灵敏,有时碗碟放久了会自带一股很淡的腥味,洗都洗不掉,他闻出后,那一餐都会食欲不振。 这个碟子方才上面沾满油渍,只用柠檬水稍稍清洁了一下,还未上蒸锅,上面的油腥味便祛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淡淡的柠檬清香。 陆乘舲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谢安澜见他喜欢,朝朝露吩咐道,“那这罐子就留在厨房了,以后就用这罐子里的水清洗碗碟。” “是。”朝露应了一声。 谢安澜吩咐完,正要抬脚出去,不吓唬这一厨房的下人了,眼角余光正好看到朝云前些日子从户部收来的柠檬,正一筐一筐地摆在厨房院子的角落。 这才想起,他只吩咐人把东西收回来,除了自己捡了些泡水和陆乘舲拿了些去做糖外,剩下的还没落到用处。 要离开的脚步一顿,等朝露收拾完,指着堆在院子里的柠檬说道,“留些放在冰窖里备用,剩下的你找人切片晒干风封存起来,其余的你试着看看能不能用来做菜,既然辣能做菜,酸为什么不能能。” 谢安澜的话点到即止,这做个大丫鬟的下人,头脑并不笨,上次的辣椒被她开发出了许多菜式,相信一个小小的柠檬,难不倒她。 朝露被谢安澜一提点,顿时脑袋就活络起来。 都怪她最近太沉迷研发辣菜,把这酸果给遗忘了。 酸果、酸菜…… 朝云眼前一亮,朝谢安澜深鞠了一下,忙碌地从厨房角落抓出一把咸菜来。 她想试试这咸菜加上酸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谢安澜见她已经有了头绪,弯了弯唇,带着陆乘舲离开了,相信不久后餐桌上又能多不少新菜式。 王爷王妃一走,厨房里的下人们立刻放松下来,一个个崇拜地看着朝露。 “朝露姐,你为什么不怕王爷。”下人们一个个好奇佩服得不行。 朝露手中拿着一个柠檬在削皮,面对这些喋喋不休的同伴们,也没有不耐烦,转而问道,“为什么要怕?” “王爷他最近看上去好凶。”有下人直言道。 从前王爷从来不穿蟒服,人也看上去和和气气,最近不知怎么了,面上没了笑容不说,身上还时常带着一股威压,弄得一群下人,大气都不敢喘。 “我没觉得王爷凶啊。”朝露回忆了一下,没觉得谢安澜最近有什么不对劲,还不是与从前一样。 今天还又提点了她。 “……”一众下人见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王爷的可怕,悻悻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别胡乱猜测。”朝露把削好的柠檬皮收拾起来,看着身边围着的一众同伴,提醒道,“与其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得,还不如把自己的手上的活做好,皮懒的小心被朝云管家给发卖出去,到了外间可就别想在宸王府这般恣意了。” 经朝露一提醒,这些围成一团的下人顷刻间就散开了,各自回到各自的位子上继续工作了。 都是做下人,在宸王府做下人和在别府做下人完全不一样。 宸王府就两个主子,且主子待下人也温和,也不折腾人,不像别的府这个主子那个主子的,就连一个小小的厨房里都要分成几派,若是不小心站错了队,吃苦受罚都是轻的,怕就怕随便寻个由头发卖出去。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发卖也是要留案底的,多发卖几次,留的案地多了,便不会再有人要了,只能沦为低等苦力,最后活活累死。 这样一想,众人便不敢再胡思乱想,安心做事。 有了谢安澜的提点,接下来几天中,餐桌上果然多了些用柠檬做的菜式。 朝露发现这柠檬好像具有保鲜的功效,试着用柠檬重新腌制了一坛咸菜,酸咸的口味她觉得不过瘾,又丢了些辣椒下去。 加了辣椒又想着辣咸酸都有了,何不如再大胆些,又试着放了些糖。 这下一坛具有酸辣咸甜的泡菜就新鲜出炉了,端上桌的时候,谢安澜都惊艳到了。 品尝过味后,更是极难得地赞赏道,“挺好。” 纵使是陆乘舲这个不爱吃酸的,在酸辣的口味下也多食了半碗饭,还让陆初一给了赏。 “继续努力,这才第一道,后面我相信你还能开发出无数道,以后菜式多了,说不得能在全国推广开来,那些种植酸果的百姓不愁销路后,也会对你感激涕零的。” 朝露接了赏赐还未来不及得谢赏,又听见王爷这话,面上的喜色没了,转而变得严肃起来。 “何必如此逼迫她,眼下酸果还未大批量种植开来,光是供给宸王府都不够,何况是供给全国。”朝露一走,陆乘舲用娟帕擦拭了一下嘴角,与谢安澜说道。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宸王府让他们待得太悠闲了,得给她们找些事做。”谢安澜抿掉唇角上的油渍,说得平淡。 私心其实是希望朝露给力点,这样就能多多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陆乘舲似是看出了谢安澜的打算,轻轻笑了笑,没在说话了。 “对了,你那清洁剂是怎么做的,我糖坊里也剩下了不少用过的酸果皮,试着泡过后,却没有你那罐的效果好。” 用过饭,两人坐在凉亭下赏着月,消食,陆乘舲忽然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忍不住问道。 自从知道酸果皮还能用来做清洁剂后,他就把糖坊处用剩的酸果收集起来,也如谢安澜这般一样放在瓶子里泡。 可泡了几天下来,提出来的水却没有谢安澜泡的水有功效。 晚上吃了不少泡菜,有点咸,谢安澜饮了些茶,散去那股咸味后笑了笑,“干泡肯定不行,还需要加一点东西才行。” “加什么?”陆乘舲蹙了蹙眉,他见谢安澜的瓶子里也没有放有他物。 谢安澜放下茶杯,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我加了烧酒,怎么你没有闻到酒味?” “没有。”陆乘舲摇了摇头,若谢安澜不说,他还真没有察觉出来里面有酒,回头让人朝那些罐子里加些烧酒试试。 “泡一天后,别忘了在里面在加些粗盐,效果会更好。”谢安澜又提醒了一句。 陆乘舲点头记下了。 “说起来,柠檬泡酒貌似还不错,要不要试试。”谢安澜撑着下巴,忽然想到上一世在一家私房菜品尝到的柠檬酒,不禁抿了抿唇。 “好啊。”陆乘舲眼眸一亮,想也不想地同意了。 谢安澜极少喝酒,更遑论喝醉了,唯一一次醉酒,还是去年的事。 喝醉后的谢安澜和现在的谢安澜完全判若两人,陆乘舲觉得新鲜极了,可惜从那之后,再怎么诱哄他喝酒,他都不喝了。 现在难得见他提出来,陆乘舲忙不迭地一口答应下来。 由于他答应得太爽快,根本就没发现谢安澜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得逞。 谢安澜是个说做就就做的性子,正好今晚两人吃得都有些撑,让下人去库房取了个玻璃罐过来,又亲自去地窖提了两罐都落了不少灰的好酒上来。 陆乘舲给柠檬切好片,整整齐齐地放在玻璃罐内,谢安澜揭开酒罐上的红布,往玻璃罐里倒酒。 霎时两人就被一股浓郁的酒香包围,心思各异地看着玻璃罐被灌满。 谢安澜最后还记得陆乘舲吃不得酸,又往玻璃罐中加了些冰糖,这样泡出来的酒就不酸了。 “大慨需要多久。”陆乘舲透过玻璃罐,望着里面酒沁着的冰糖和柠檬,问了一句。 谢安澜也没有泡过,想了想,“可能需要个三四五六天吧。” 陆乘舲颔首,“正好再过些日子是下元节,我们就把这酒留到那时再饮好不好。” 眼下已经十月初了,下元节是十月十五,算算日子也就十来天,谢安澜欣然应允,抱着装满酒的罐子去放好。 陆乘舲想看他喝醉,他又何尝不想看陆乘舲醉一次。 谢安澜回想了一下,陆乘舲酒品挺好,一般喝到微醺就不会再饮下去,他想见识一下,他喝到烂醉后又是何等模样。 * **月棉花成熟,沂城的白管家按照谢安澜的吩咐,把所有棉花统一采摘下来,用麻袋装好,如去年一般雇好商队的马车,运送回帝都去。 现在的沂城在冯知县的发展下,已不在如从前那般荒芜,而是变得生机勃勃,南来北往的商人络绎不绝。 白管家他正指挥着下人们往马车上装货,忙得满头大汗,偏偏周围还有一群“苍蝇”在捣乱。 “白管家,你就行行好,给我们留一点棉花种吧。” “白管家,你通融通融,私自留下一些棉种,我们拿钱买。” “要不你开个价?” 一群人围在白管家身后,拿着钱,各种好话说尽,只求能够在白管家这里能够买到一点棉花种子。 他们都是别城官员们派来买种子的亲属,受到那些官员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来磨白管家。 可这白管家不是普通管家,而是宸王府留守在沂城的管家,不是他们这些外派官员亲属能够得罪得起的。 只敢用软的,不敢来硬的。 白管家才不管这些人如何哀求,只是催促着下人们速度快些,他还赶着去帝都见家人。 这棉花有多重要,他心里都是清楚的,他一家老小的命都揣在王爷手中,像这种私下卖棉种的事,可不敢做。 丢了钱事小,没了命事大。 何况王爷并未亏待他,也并未亏待他的家人,每月的月钱都比别府多得多去了。 他可不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出卖王爷,这棉种他得一颗不少的给王爷运回帝都去。 “白管家,你别那么轴,我们就买一点,王爷他发现不了的。”有个官员亲属孜孜不倦在白管家耳旁诱惑着,“再说你也能拿点好处何乐而不为。” 白管家看了眼从他袖口处掏出来的银票金额,渍笑一声,“你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那官员亲属听罢,不甘心地咬了咬牙,“那我再加一张。” “你再加十张也是打发叫花子,你家主子定是没有出去打听过吧,如今我们宸王府钱多得花不完,就凭你这点钱就想买通我,没门。”白管家摆了摆手,直接绕过这人,上前去斥责一个毛手毛脚差点把马车上装满棉花的麻木袋给翻下来的下人。 那官员亲属见白管家油盐不进,气得咬破了嘴皮子。 天下人谁不知道宸王有钱,谁不想搭上宸王府的路子多挣些钱,可他们这地离着帝都天远地远,除了沂城的这个白管家,哪里还有宸王府的路子。 且家里的主子,前些年得罪了宸王。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二五二六的宸王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崛起成了这样。 如早知如此,家里主子也不至于把宸王给得罪死。 这还是前年的事了。 前年宸王跟随着霍将军来沂城监军,人还没到,半道就派一众侍卫让家里主子负责赈灾。 彼时好几个城的难民们聚集在一起,那可是十几万人呐,哪里有那么容易安置,宸王一开口,主子们不好不从,咬着牙捏着鼻子认了。 可一个个心里都把宸王给恨个半死,后来宸王租下沂城五千亩地肆意招人时,家里主子记着前面的仇,推波助澜地把那些难民们又给忽悠来了沂城,就等着看沂城笑话。 结果笑话没看成,倒是看着沂城一天天如日中天的起来了。 主子们慌了,再想和宸王冰释前嫌已然不可能了,好在宸王也没多计较。 事情原本就该如此相安无事下去,谁知宸王租地里出了一种叫做棉花的作物。 及其适合旱地。 沂城的地是旱地,主子们所管辖的区域也是旱地,这棉花主子们也想种。 一是这棉花能挣钱,二是这棉花也可增加主子们的任职考评。 可朝廷根本没有给他们派发棉种,主子们写了信去帝都,帝都也没有人回信。 今年能不能派发棉种还未知,只得把主意打到沂城这五千亩的棉花上。 沂城有冯知县修的水库,又有棉花,发展如火如荼,要不了多久冯知县恐怕就会升官,而他们家主子还在知县的位置上坐着一动不动,岂不是等同于被人把脸按在地上碾。 主子们坐不住了,就派他们这些下人来磨白管家,可白管家根本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软磨了他几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叫他们如何回去交差。 这些官员亲属怎么回去交差白管家不知,反正他是要去帝都交差了。 棉花一个不剩的装好后,白管家就带着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以及护送马车的一众侍卫们回帝都了。 今年夏天,棉花树刚长起来那会,有伙不知从哪儿摸来的歹人想要焚烧王爷的棉花,幸得王爷早有先见之明,在棉花地周围安插了不少侍卫,这火还没有烧起来,人就被侍卫们手起刀落给砍死了。 连审都不用审。 尸体就挂在棉花树周围,震慑宵小。 也亏得沂城现如今的百姓们,都是当初经历过战争的,死人见得多了,那被砍死的人就那样直咧咧挂在树上根本没有人感觉到害怕,还有百姓朝尸体扔石子咒骂。 没几日,扔得石子土块就把人给埋了,在棉花地外垒成一个人形的堡垒,让那些有异心的人看着就害怕。 白管家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十月初把棉花全须全尾的送到了宸王府。 今年大家伙知道了棉花的价值,不像去年任由它自然生长,精心照料着产量比起去年来翻了一倍,雇的马车自然也翻了倍。 帝都城的人见到宸王府外停着数不清的马车就知道这是沂城送的棉花到了。 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站在侧门边看着下人们忙进忙出的搬棉花,听着白管家的汇报。 “王爷,那几个官员家属……” 那些官员家属死也没有想到白管家会忠厚老实到把这些事全告诉王爷。 “你做得很好,不用管他们,这些事自有他们的上峰去处理。”谢安澜听罢后,嘴唇勾起了不易让人觉察的弧度。 他早已得到消息,冯舒冲这两年在沂城干得不错,不日就会擢升为嘉州知州,到时候这些人就会有好戏看了。 白管家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点了点头后,又道,“王爷,冯大人也向小人问询过棉花种子,不过他没有拿钱买,他是托小人向王爷问询,今年的棉花种子有剩余的,可否匀他一点。” 谢安澜颔首,冯舒冲这人还是不错的,棉种交到他手里,比交到别人手中让他放心。 “再说吧。”不过谢安澜也没有把话说死,他可没忘今年他还多了一个封地。 虽然这个封地才刚回归,被草原部人霍霍得杂乱不堪,朝廷正在派人清点,也不知何时能够清点完,但他不能不考虑。 白管家这里交代完了,向谢安澜告了退,就下去看自己的家人去了。 谢安澜早答应了陆乘舲给他一批棉花做军装,这会陆乘舲早就把府里的针线房给聚集了起来,就等着其余下人把棉花籽挑出来,她们好动起来。 两人正椅在侧门边,细细商量着做军衣的细节,门外就来了几辆看热闹的马车。 来得正是几位王爷和他们大着肚子的王妃。 谢安澜看见人,停了与陆乘舲说话,向几位笑了笑,“哥哥嫂嫂今日好雅兴,有空到我府上来串门子了。” “不串你门,谁不知道你宸王府向来不接客,连我们这些哥哥嫂嫂都不接待的。”谢观潮扶着五王妃,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上前,“我们问几句话就走。” “要问什么?”谢安澜挑着眼看着他。 “当然是关于这棉花的事了。”谢观潮想也不想的指着门外不停在搬运的棉花说道。 谢安澜颔首,心下明白了,他的棉花成熟了,几位哥哥的棉花自然也成熟了,这是找他问怎么用棉花的方法来了。 “回头我让我府上的工匠去你们府上一趟。”谢安澜双手抱胸,倚在门边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小七,大气。”谢观潮朝谢安澜赞了一句,然后围着谢安澜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突然道了句,“最近你怎么变得人模人样起来了。” 谢安澜唇角掖了掖,“五哥,没你府上的份了。” “没就没吧。”谢观潮不在意地摆摆手,反正其他哥哥府上的工匠学会了,他再派人去学也是一样的。 “我还会叮嘱其他几位哥哥的。”谢安澜早猜到了他的打算,又添了一句。 谢观潮立马变脸,“瞧你五哥这张臭嘴,我的意思是说,你最近怎么变得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了起来。” 谢安澜抿了抿唇,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五哥,你说了只说一句话就走,你现在可以走了。” “别啊,再请我喝杯茶,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谢观潮赖上谢安澜了。 “我不想听。”谢安澜觉得从谢观潮嘴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消息。 亏得三王妃给力,忙拆谢观潮的台,不紧不慢地说,“他是想告诉你猪头要成婚了。” “猪头是谁。”谢安澜被三王妃的话说得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2 23:56:21~2020-08-13 23: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l帝洛、绘梨衣、大大今天更新了吗、晚安、41640422 10瓶;妩沅芷 8瓶;晴天娃娃、皈、我才不是吃货 5瓶;落日余晖 2瓶;啵啵赞赞今日安否!、一只原耽果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应当是雪国公主吧。”陆乘舲沉吟须臾, 淡声道。 几位王妃齐齐点头。 谢安澜乍然想起了这个号人物来,皱了皱眉,“她要成婚了, 与谁?” 从春蒐回来后, 谢安澜就彻底把这号人给忘了, 不过她当初被蜜蜂蛰成那样, 当真不负这个猪头的名号。 “你猜猜。”谢观潮神秘一笑。 谢安澜目光沉了沉,“不猜,不是嫁给我就行。” “皇兄自是不会让她嫁给你的。”谢观潮摆摆手,看不到谢安澜惊讶的神情,觉得有些无趣。 “那就与我无关了。”谢安澜双眸一松,只要不嫁给自己,她想嫁给谁都行。 三王爷谢云渊低低笑笑,“恐怕她也没有想到, 她父皇千方百计把她送来邕朝,最后居然会给她挑个如此不成气的夫婿。” 几位王妃脸上均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名字取得丑也是有好处的。”五王妃挺着稍稍圆润的肚子, 朝谢观潮咧了咧嘴。 她如今怀孕了, 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原本消瘦下去的圆脸又鼓了起来, 一笑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十分可爱。 谢观潮不自在地瞥过脸, 梗着脖子不服气道,“不是我名字不好,是那雪国国君不识货,我们邕朝尚水,所以名字中都有水,他自个认为水煞他们雪国, 挑了个不带水的郡王,怎么能怨我名字取得丑。” 五王妃踹了踹谢观潮的腿,弯弯的眼睛微眯,“难不成你还想取那雪国公主。” “没有,我只说名字的事。”谢观潮早在五王妃动脚的时候,就闪开了,导致五王妃扑了个空,气得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谢安澜也就是说说,真没有打算不请几位哥哥进府的意思,这会几人已经踏进了宸王府。 路上说说笑笑的,原本没有半点好奇心的他,也被几人把兴趣吊得足足。 “怎么办,我有些好奇她要嫁给谁了。”谢安澜朝身边的陆乘舲问去。 陆乘舲颔首,“我也好奇。” 最近两人都有些忙,且感情深厚着,下人也识趣,不把破坏两人感情的消息往他们耳朵里传,导致他们对这一消息的闭塞。 陆乘舲没有意见后,谢安澜朝三位哥哥投去好奇的神色。 不待三位哥哥说话,三王妃抢先道,“她要嫁的是一位天之骄子,天之骄子配猪头,绝配。” “三嫂的这张嘴,绝了。”谢观潮听完三王妃的描述,低声对周围人笑道。 几人来到宸王府的凉亭,早有下人很有颜色的沏了热茶过来,给几位王爷王妃上茶。 谢安澜抬手打断了正在给几位王妃上茶的下人,“茶就不用给几位王妃上了,去热些酸果茶过来吧。” 几位下人听罢,手上的动作一顿,抱着茶壶下去了。 几位王妃听到酸果两个字,顿时牙后根涌起一股酸意,面色微苦,“七弟,这酸果茶就免了吧,我们在家每日三杯没有少过。” 几位王妃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前些日子害喜,嘴里没味老想饮些酸的。 谢安澜给她们送来了酸果她们自然欢喜。 可这害喜的劲头一过,再喝这酸果茶,只觉得又酸又苦,难以下咽,偏偏谢安澜叮嘱了每日三杯对腹中胎儿有益,就连御医也是如此说得,她们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每日三杯已经够她们煎熬了,如今来了这宸王府再喝,只怕回去整个人都是酸的了。 谢安澜微微笑了笑,在桌下轻轻捏了捏陆乘舲的手背,又让下人撤了酸果茶,换上热水,几位王妃面色这才渐好。 陆乘舲当然明白谢安澜是什么意思,眼神瞥向凉亭外的浴池,不敢直视庭内的几人。 “三嫂说得天骄之子是谁?”谢安澜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的热气,复又问道。 “此人嘛……”谢云渊故意卖了个关子,“此人说起来还与七弟是老相识,七弟不妨猜猜是谁。” 帝都能与谢安澜是老相识的勋贵也没几人,谢安澜在记忆里翻了翻,再结合三王妃说得天骄之子,最后定格在一张微微扭曲的面容上,脱口而出道,“谢华容。” “可不正是他。”谢观潮没想到谢安澜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只得点头承认。 “怎么会选上他。”谢安澜微微蹙眉,他还记得去年谢华容传得沸沸扬扬的养外室一事。 “自是因为他名字取得好听,且也是帝都勋贵中唯一没有正妻的一位郡王。”谢广池细细给他家四王妃吹温了水,缓缓说道,“那雪国国君与我国使者拉扯大半年,眼见嫁你不成,最后在一堆使者拟上去的名单中选中了他。” 谢观潮也直点头,“我还特意向那使者打听了,听说那雪国国君一看到谢华容的名字,就直说这名字好,有福气。” “他这是矮个子里挑高个呢。”谢云渊中肯地说,“嫁不成七弟这联盟也得结下去,而帝都唯一没有婚配的就只剩下他一人了,不选他选谁,至于名字一事,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托词罢了。” 谢安澜也觉得谢云渊的话在理,想起雪翎初入帝都时谢华容那兴奋的劲,不由得笑了,“这下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婚期定在何时,我到时候给他送份贺礼去。” 三王妃听到得偿所愿这几个字,噗呲笑出了声,差点打翻茶盏,伏在谢云渊身上颤颤地笑,“他算什么得偿所愿,若是没有春蒐一事,这会恐怕还有两分真心,可惜自从出了春蒐一事后,他接到这消息,当场脸色大变,在府里闹呢。” 三王爷的府邸离着谢华容的府邸不远,两府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听得一清二楚,三王妃怀孕这段日子没少站在墙根下,听两府下人说闲话解闷。 谢安澜咂咂舌,“怎么就不愿意了,当初可就属他最为殷勤,现在给他一个抱美人归的机会还不好。” “哈哈哈,还美人,抱头猪回家呢。”三王妃一说起雪翎来,嘴上的笑容就没见少过。 春蒐的时候大半个勋贵都去了,不少人是眼睁睁看着雪翎被叮成那个熊壮样,即使是现在治好了,容貌恢复如初,可她当初的丑样早已深入人心,很难让人看到她不想起此事。 加上谢华容心气本就够高,他要娶了雪翎势必会惹来全帝都勋贵的耻笑,心里肯定不乐意。 “那不答应也没办法,人家雪国国君指名点姓了,他一个郡王还能跟一国国君叫板不成。”谢安澜摊了摊手。 “可不,最后还是得捏着鼻子认了,谁让他一天花花肠子多,总在外面勾三搭四,不肯取妻,这回遭报应了吧。”五王妃简直想拍手叫好了。 这两人一人喜欢勾三搭四,一人喜欢招蜂引蝶,简直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的一对。 谢安澜轻轻笑了笑,在心里想,还是得强国,若今天的邕朝不强大,捏着鼻子认栽的就是邕朝了。 介时,就算谢苍溟再怎么偏向他也没用,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事,就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轻易能解决的了。 送走了几位王爷王妃后,谢安澜让下人们在府中库房挑选了一堆华而不实的礼品出来,打上宸王府的名头,准备等到谢华容成婚那日,浩浩荡荡地给他送去。 好以此来感谢他,为国“捐躯”。 皇宫中,修养了大半年的雪翎此刻容貌身材已经恢复正常,但她依然不敢照镜子,也不敢踏出寝殿半步。 她害怕外面的阳光,更害怕外面说她的流言蜚语,整日把自己关在寝殿里,闭门不出。 也不让人出去打听消息。 想完完全全把自己的形象从那日春蒐的糗事中摘除出去。 以至于她连她即将要出嫁的消息都不曾得知。 最后还是皇后见婚期将近,派了人过来告知,顺便给她送来了不少缝制嫁衣的布匹让她挑选。 “我要出嫁了,嫁给宸王?” 雪翎抱着双腿看着面前的一匹匹红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道。 “额……”侍女凝冬面泛难色,最后含糊其辞地说道,“公主要嫁之人,自然是国君亲自指定之人。” 雪翎听到指定之人心下放心了,除了宸王,父皇不会再指定其他人了,那她要嫁的自然就是宸王了。 她来邕朝也有一年了,邕朝的勋贵中,除了皇帝与宸王二人就再无可靠之人。 而皇帝已有皇后,来日也断不可能让她这个邻国公主怀有身孕,甚至去肖想那个权位。 那就只剩下宸王了,父皇说邕朝能够拥有今天都是宸王一手拉起来的。 而宸王府只有一个不可有孕的男王妃,只要她能获得宸王宠爱,为他诞下子嗣,来日宸王必定会将自己所有的奇思妙想传与这孩儿。 待孩子学成之后,再用这些所学的知识连同宸王府的财力一同带回雪国,那雪国的强大指日可待。 即使孩子不能令宸王心软,她在宸王府也更容易打探到宸王府的一些机密。 所以雪翎一直以来都不像草原部公主那般处心积虑地想要害人,而是想接近宸王。 奈何次次弄巧成拙,上次春蒐更是让她丢了个大脸。 好在这些都过去了,现在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嫁入宸王府了,至于宸王对她的冷淡,她不怎么担心,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人都进了宸王府,其他事情办起来岂不是比在外面更得心应手。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雪翎终于暂时将那些不好的记忆遗忘,强打起精神来筹备自己的婚事。 从嫁衣到嫁妆每一样她都亲力亲为,最终赶在婚事前一天,将所有的事情都完善完毕。 成婚这日,更是早早地就起了,与侍女两人折腾大半天,化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妆容,大红喜服一穿,盖头一盖安心等着待嫁。 邕朝的成婚规矩雪翎不是很懂,虽然成婚前礼部有特意派人过来教导,可雪翎还是学了个一知半解,只能跟着唱礼之人的声音行礼,最后稀里糊涂地被送入洞房。 洞房里寂静无声,除了自己带来的侍女外就没别人了。 她这时脑袋才慢慢琢磨过来,今日她与宸王的婚礼,那位男宸王妃居然没有出来闹事。 而是貌似今日的宸王好像配合得也十分顺遂。 难不成在她闭关的这半年里,父皇对邕朝施压了,让他们都接受了自己。 还是说那位宸王已经对宸王妃厌倦了。 消息闭塞了大半年,现在又在洞房,雪翎没有急着问询侍女,过了今晚一切都能揭晓了。 雪翎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新郎官姗姗来迟。 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透过盖头的缝隙,雪翎能看到新郎官喝得虚浮的脚步,慢慢靠近。 他没有太过于客气,上前来就直接扯掉了雪翎的盖头。 雪翎惊得一抬头,她记得礼官说过揭盖头的步骤,貌似不是这样的。 结果一抬头,她就傻了眼。 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宸王谢安澜,而是她初来邕朝接待过她的河间郡王谢华容! “怎么会是你!”雪翎当时就惊得出了声。 谢华容打了一个酒嗝,涨红着一张脸,努力睁了睁眼,不屑道,“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我要嫁的人,不是你。”雪翎秀眉一蹙,隐隐约约已经觉得不对劲起来。 谢华容听到这话也不恼,不紧不慢道,“你当我想娶你啊,还不是你那个当皇帝的爹,非要把你指给我,我不娶还不行。” “不……不可能!”雪翎瞪大了眼,她从雪国出发的时候,父皇再三交代她的话还历历在目,这才过去多久,父皇怎么可能会改变心意。 谢华容见她不相信,撇了撇嘴,“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你爹把你指给了我的事,是人尽皆知的,现在礼也成了,盖头也揭了,我也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谢华容也难得与雪翎解释,纵使雪翎现在模样长得不错,可春蒐她那被叮得像个熊一样的模样,还在他脑袋里挥之不去,不管面前的这张脸有多倾国倾城,这会他都下不去口。 “小六子,扶我去如夫人哪儿去歇着。”谢华容豪不给雪翎面子,当着她的面就要去他先前占取的庶弟媳妇哪儿。 小六子看了眼还在震惊中的河间郡王妃,又看了看郡王,最后还是选择搀扶郡王去如夫人处。 雪翎坐在新房里,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好的状态,颤巍巍地看向一旁的凝冬,质问道,“怎么回事?” 凝冬无奈只好把实情道了出来了。 “所以说,父皇放弃了我?”雪翎听罢后,攥着血红的嫁衣,通红着一双眼看向凝冬。 凝冬咽了咽口水,“也不算是放弃吧,公主我们当初来邕朝为得不就是联姻吗,既然是联姻那嫁谁不是嫁。” “一个郡王一个亲王,你与我说嫁谁不是嫁。”雪翎双眸赤红着眼,想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宸王与河间郡王之间的差距怎么能一样。 况且当初如果不是父皇与她说得那番话,这联姻本就不该她来,如今她把自己搭进去了,就嫁了个什么都不是的郡王。 雪翎攥着嫁衣的手心都被她的指甲划破了,鲜血渗在了血红的嫁衣上,无人看得见。 谢华容成婚,谢安澜没有去吃酒,反而陪着陆乘舲面见楚国的商人。 楚地盛产粮食,有些作物能一年两季甚至三季,说为天下粮仓也不为过。 来邕朝的商人多为粮食商人,且他们的地理位置与邕朝差距不多,不像其他几国各有各的劣势,这买卖的事并不好谈。 “陆老板想收购我们楚地的蔗糖没有问题,只要陆老板给得起价钱。”楚国商人常年游走于几国之间做粮食生意,也不缺钱,面对陆乘舲刨出来的橄榄枝并不心动。 “几位看陆某像是个给不起价钱的人么。”陆乘舲已经猜到今天有场硬仗要打,气势也不居于人。 楚国的几位商人当然知晓陆乘舲不缺钱,只是在心中权衡要不要与他做生意罢了。 毕竟往返与两国之间费时又费力,别看蔗糖轻,可中间路途遥远,且楚国又常年处于夏日,极不容易储存,别他们折腾一通最后就赚几个歪瓜裂枣,得不偿失。 “陆老板想如何合作。” 屋里沉吟了会,有人还是决定想听听条件,反正决定权在他们手中,听过后答不答应再说。 “既然我都请了几位老板,这生意自然不是小打小闹,几位老板能收购多少蔗糖,我照单全收。”陆乘舲扬了扬眉梢,说得颇为大气。 “陆老板好大的口气,我们楚国别的不多,就是地多,你确定你吃得下如此大的量。”几位老板瞥了眼陆乘舲,觉得他在大放厥词。 甘蔗在他们楚国一年能种两季,分为秋冬二季,且糖又是人们生活中的必需品,种植的人并不在少数。 陆乘舲张口就照单全收,他收得起么。 “陆某说得出这话,自然就收得起,就看几位老板敢不敢接陆某这单了。”陆乘舲摇着谢安澜的扇子,面上看上去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里也捏了把汗。 在来之前他也打听过,楚国的甘蔗产量并不低,且糖一类的价格也不低,一时间要如此大的量,恐怕宸王府的钱还不够支付。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一次性让这些人吃到甜头,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放弃种粮食而改为种甘蔗。 所以这钱必须花。 桌下,谢安澜的手握着陆乘舲的另外一只手,用指腹一点点揩去他手心的汗渍,让他安心。 几位老板相互间传递了一个眼神,给陆乘舲报出了一个惊天的数字,“如此大的量,陆老板也觉得没有问题吗?” 陆乘舲的手心一颤,这个数字比他之前预估的数字还多了五倍,根本就不是宸王府现在能够承担得起的。 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在心中思索着对策。 谢安澜拍了拍他的手背,替他出声道,“当然没问题,就算是再多上十倍,我们宸王府也吃得下。” “你能做宸王府的主?”几人见谢安澜气度不凡,已经在心里猜测他的身份了。 “我当然不能做宸王府的主。”谢安澜当即否认,“不过这点生意的买卖我还是能做主的。” 几位商人眉心一蹙,现如今宸王府已经庞大到这种地步了吗。 “怎么,几位老板怕吃不下。”谢安澜见几人皱眉,微微眯了眯眼。 “当然吃得下……”几位楚国商人再次眼神交换,如此大的量,里面的利润自然也是一个天价,这可比他们卖粮食挣得多多了。 剩下的就一个问题,运输。 楚国没有邕朝的水泥,道路崎岖,更要命的是楚国一年四季几乎都处于烈阳之中,在这样的环境下如何把蔗糖完好无损的运送过来。 糖与粮食不同,受不得一点点潮,即使用瓦罐和油纸包裹得再严实,但只要长时间处在在高温下,一样会化为糖浆,而变成糖浆后,运输无疑变得更为困难。 在运输上耽搁太多成本,这钱挣得也没意思。 几位老板在窃窃私语,有些认为可以一试,有些认为运输成本太大不值得。 谢安澜悄悄听到了几个词,装模作样的与陆乘舲两人商量了一番,轻轻咳嗽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来,淡声道,“既然成品的糖运输困难,何不如直接运输甘蔗。” “嗯……” 几位老板听罢后心中一振,正常甘蔗的保质期长达两至三月之久,这个时间足够他们把甘蔗从楚地运输到邕朝了。 “这也确实是个办法。”几位老板点了点头,赞同了这个提议。 “但既然我们要的不是成品的糖,而是未加工过的甘蔗,那这价钱方面几位老板是不是也该让让步。”谢安澜不急不慢地又抛出一句话。 这半成品和成品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总不能用成品的价格去购买半成品,谁也不是那冤大头。 几位老板眉心皱了皱,话是这样说没错,可这从成品降为半成品中间的利润也要降好几个度,所挣的钱也要打不少折扣。 几位老板又在算了。 毕竟甘蔗运输也不容易,它又重又占地,只是相对比糖省些事罢了。 但陆乘舲要的数额巨大,即使里面的钱缩水了七八成,依旧有不少的钱赚。 几人商量过后,最终点了点头,愿意接下这笔巨额生意。 大半夜的河间郡王府在吃喜酒,谢安澜与陆乘舲两人陪着这几位老板敲了一夜的契约协议。 各方面都谈妥后,已到了深夜,此时已经入秋,酒楼外面吹起了阵阵凉风。 这次两人没选在东来酒楼,而是选在离宸王府不远的一处酒楼里,除了几个贴身侍卫,马车也没牵,谢安澜吃了酒脚步有些虚浮,一出门被冷风一吹,脑袋清醒了,拉过陆乘舲的手摸了摸,冰凉冰凉的,要脱下自己的外衣与他披上。 “你把衣服给了我,你怎么办。”陆乘舲及时拦住了他。 这天,白天还不冷,两人白天出来的,衣服穿的都不是很厚,谁知到了夜间突然降温。 “没事,左右不过两步路,冻不着我。”谢安澜不在意地继续脱衣。 “你都说了两步路了,我也可以自己走回去。”陆乘舲又固执地给他穿上。 两人推来推去,谁都不让谁最后陆乘舲手一摊,“我有个方法,既可以让你不脱衣,也能让我暖和起来,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谢安澜正迷茫着,就见陆乘舲到了他面前微微躬身, “上来,我背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3 23:56:42~2020-08-14 23:5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贰与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狗子远离 20瓶;妩沅芷 5瓶;咕噜咕噜布噜布噜爆炸 2瓶;司郡、落日余晖、修、爱糖的小猪、3056169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皎洁的月光, 映衬着陆乘舲的后背,清瘦而又有力。 再听着他那温润铿锵的声音,有那么一刻, 谢安澜还真想过手脚并用的攀附上去。 他眼底闪过一抹好笑, 微微探出手,从后背将人圈在怀里, 趁其不备,抱了起来。 “欸……”陆乘舲的身体一腾空,明显慌了一下。 谢安澜轻轻咳嗽一声,稍作安抚,看向怀里的人,轻轻笑笑, “我这样也可让你不受风寒。” 陆乘舲的手腕自然勾上谢安澜的脖颈, 眼神朝他略略有些轻浮的下盘看去,微微有些质疑,“你能行吗?” 谢安澜挑了挑眉,语气不容置喙, “当然行。” 男人就没有什么不行的。 陆乘舲欣然笑笑, 不再言语,安静地卧在谢安澜怀里,透过月光的倾洒,从下自上地打量着谢安澜弧线好看的下颌,以及那隐藏在衣领间微微凸起的喉结。 陆乘舲其实不是很重,他个子高挑,身上却没多少肉,骨头都是轻的,谢安澜平日抱着也不吃力。 然, 今天恐怕多喝了两杯,脚下步子不稳,走起路来轻微打摆,手也有些发软,抱着怀中的人不住地往下沉。 “能行?”陆乘舲感觉到身体的下滑,又再一次出声问询。 “能。”谢安澜低头,瞥见他眼中还未隐去的笑意,手往上抬了抬,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似是肯定又似是赌气地又道了句,“就没有我不行的。” “嗯,你最行了。”被谢安澜搂紧,陆乘舲的脸已经贴到了他的脖颈,说出的话虽是赞赏,语气却带着几分调侃。 谢安澜抿紧了唇线,沉了沉呼吸,抱着人缓慢地向宸王府走去。 今晚的月光无限温柔,将两人的影子映得像是一体,陆乘舲在谢安澜时不时颠簸的怀中,忽然仰首问道,“安澜,如果有一天钱挣够了,邕朝也不用你操心了,你最想做什么啊。” 陆乘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在氛围如此好的情形下,问出这个问题。 问完后,就莫名地有些心悸,不安地攥住谢安澜后颈上的衣领。 谢安澜顿了顿步子,紧抿的唇缝中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来,稍稍喘息后,好笑地看着怀中的人,扬了扬眉,“这还用问吗?” “嗯?”陆乘舲后背挺直,不太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 谢安澜左手在陆乘舲的手背上紧紧收拢,似是要将人给搂紧自己身体里一样,轻轻在他耳边道,“到了那时,我想我除了与你共流年外,再不会有别的事了。” 谢安澜从不说情话,也从未对他许诺过什么,但这一次,仅仅只是共流年三个字,就像那朴实无华的月光,一丝丝一缕缕渗透到了他心间,填满了他心上所有的缝隙。 “我也是。”陆乘舲费劲攀上谢安澜的肩膀,在他耳畔回应道。 谢安澜笑笑,提起最后一口气,抱着人踏进了宸王府。 一进到府内,陆乘舲在谢安澜最后一根绳即将崩断的情况下,不着痕迹地吞咽掉一颗滑落到他喉结上的汗水,从他怀中跳了下去。 有眼色的下人立马给他披上了一件大氅。 谢安澜甩了甩有些脱力的手腕,感受到颈上传来的一抹细细的黏稠,眼底浮现出一抹不易让人觉察的笑意。 * 一众楚国商人从谢安澜手中接了定金,都纷纷回去收购甘蔗了。 此时正值秋季,回去正好赶上甘蔗和粮食的收割,若他们速度快些,就能在邕朝过年前,挣上一波卖粮食的钱和卖甘蔗的钱。 何乐而不为。 而彼时楚国也在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 粮食实在是太多了。 相较于别国的多灾多难,楚国这两年风调雨顺,地里庄稼长势也好,连着几季都是大丰收,百姓家里的粮仓都堆满了粮食,有些陈年的粮食甚至都开始发霉了。 而今年不出往年的意外,又是一个丰收年,地里的庄稼长势良好。 一群百姓顶着烈日在田地里收割着,面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粮食长得好,他们这些庄稼汉当然开心,不开心的是,这庄稼长得再好,卖不出去也是犯愁。 因为楚国不缺粮的缘故,粮价压得特别低,而这两年风调雨顺的,以往一些来乡下收购的粮食的大商人,已经好几年不来了。 没了这些商人,百姓们种再多的粮食也没有销路,最后只能堆在粮仓里发霉。 这不缺吃,百姓不应该犯愁才是,可那是建立在饿过的情况下,楚国的人就没挨过饿,没挨饿的人,在吃饱饭后更渴望其他方面的富足。 他们开始奢望修好看的房子,穿好看的衣服等等。 但这些的前提条件都是建立在粮食好卖的情况下,若粮食不好卖,没有钱,依然买不是好看的衣裳,修不起更好的房屋。 楚国君主当然也清楚楚国百姓的处境,但他没有办法,他不能给别国大肆开放出售粮食的口子。 别看他现在与别国交好,可楚国的地理位置太好了,好到让人羡慕到发狂。 如果把其他几国的人喂饱,一旦他们吃饱了饭,有力气了,就该把矛头对准他们楚国了。 所以楚国粮食多,但却一直有在控制售出。 但这些年似乎太顺风顺水了些,楚国一年好几年都是丰收年,百姓家中的粮食越积越多,再找不到解决方法,这下下去迟早出事。 楚国朝政已经为了此事吵了好些天了,尤其是临近秋收,吵得更是汹涌。 楚国君主为了此事,也愁得焦头烂额。 已经有不少大臣动摇了,想要把粮食低价卖给别国的想法。 这个想法简直愚蠢至极,草原部狼子野心,这群人是绝对不能喂肥的,不紧不慢地让他们与邕朝对抗着,他们楚国才能安然无虞。 雪国倒是可行,可雪国才与邕朝结了盟,若把雪国喂肥,邕朝和雪国反过来打他们楚国呢。 邕朝如今今非昔比了,他们手中有新式的火.药连草原部都奈何不了。 一旦与雪国狼狈为奸盯上他们楚国,楚国有没有招架之力很难说。 甚至有些大臣,吃饱了脑袋里全是干饭,居然说邕朝可以与雪国结盟,他们为何不能与草原部结盟。 没见草原部现如今都落后邕朝一步,被人家打得撵回了草原,一旦他们与草原部结盟,邕朝第一个就会把矛头对准他们楚国。 如果邕朝没有火.药,这个提议到还不错,可如今邕朝有了火.药,他们楚国能不与邕朝交恶,就不要交恶为妙。 至少有草原部这个吸引邕朝的敌人在前,邕朝还不会顾及他们楚国。 楚国君主愁得好些日子没睡好觉了。 恰在此时,从邕朝回来的商人回归了,正在大肆收购甘蔗。 楚国限制粮食的出口,可没有限制这些东西的出口,因此商人们并不是很担心。 原本他们收购甘蔗的事,谁也没放在心上,眼下粮食的事才是大事,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实在是不算什么。 可他们要的量实在是太大了,好些家里种植了甘蔗的百姓,今年赚到了钱,到处宣扬。 百姓们种植粮食,已经好些年已经没有赚到过钱了,现如今乍一看别家种植甘蔗赚到钱了,一个个都不禁眼红起来。 纷纷去商人家询问明年他们还收不收甘蔗。 商人与宸王府签订的是长期契约,起初还陆陆续续答应了一些农户,可后来来询问的人愈来愈多,也都缄默不言了。 毕竟谁也不清楚,宸王府究竟吃不吃得下如此量大的甘蔗。 但不管这些商人们答不答应,百姓们已经决定明年不种粮食,反正粮仓里的粮食已经够食一两年了,明年种些别的说不准还能赚些钱。 此事引起一些有心人的主意,很快就上报给了君主。 楚国君主微微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反对,种植甘蔗卖给邕朝,壮大的是他们楚国的国力,且甘蔗不是粮食,喂不肥邕朝百姓,也能随便缓解一下楚国百姓的种粮食的压力,可行。 通过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让楚国君主意识到他们除了种植粮食外,还能种植其他作物。 随着楚国一条条新政的发布,楚国的百姓逐渐安定了下来。 商人们也载着少量的粮食和大量的甘蔗启程了。 楚国所发生的事情,谢安澜不清楚,他此刻正与陆乘舲在家数金条玩。 几个月过去,马老板终于送来了第一披玻璃钱,把那面半人高的玻璃镜给要走了。 马老板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镜子,第一次从镜子里全须全尾地把自己看清,都忍不住震惊了。 他们南越国,除了南越国主有一面如此大的金镜外,就再没有人拥有过如此大的镜子。 至多就是稍稍大些的铜镜,只能照清楚上半身,全身就不要奢想了。 马老板付了钱,胆战心惊地抱着这面半身镜走了,留下一地的金银。 “他怎么把如此多的金银运出南越国的?”谢安澜不禁感到好奇。 如同楚国禁止出口粮食一样,南越也同样禁止金银对外输出。 陆乘舲薄薄的唇微微一抿,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谢安澜没有听到声音,但是通过陆乘舲的口型,也知道了是那两个字。 走、私。 金银不同于别的东西,它价值大体积小,只要用心,及其容易走私。 谢安澜轻轻弯了弯唇,想想也是。 不过这点金银流失会不会让钱多的南越国伤筋动骨还真不好说。 “把金子都搬去金库,银子留下吧。” 清点完所有钱后,谢安澜吩咐人把钱都搬去他又新打造出的一个纯钢金库中。 “留下银子做什么。”陆乘舲让开位置,使侍卫们搬运起来更方便。 “自然是留下来等着付甘蔗钱。”谢安澜点了点陆乘舲的额头,笑说道。 “宸王府的钱不够吗?”陆乘舲是知谢安澜缺金银的,寻常生意能不收银票就不收票,当然有时候也没办法,必须收。 这些收来的银票就可以对付这类不时之需。 “不成。”谢安澜摇了摇头,“我们收购的甘蔗太多,如果用银票付的话,那些外国商人就会去钱庄大量兑换金银,一旦钱庄的金银兑换完,遭殃的还是我国的商人和百姓。” 平时一些小打小闹的生意用银票也就算了,但这次不一样,与楚地签了大量的甘蔗,不是一些小打小闹的钱能够解决的。 他的钱庄也不是目前短时间内就能开起来的,腾出一点金银来也无妨。 陆乘舲沉吟片刻,微微眯了眯眼睛,最后点头认同了。 马老板抱着镜子回了南越,一块镜子被他里三层外层的用各种软物裹着,路上生怕磕了碎了,如此大的一面镜子,磕坏一个角,都能让他气得吐血三升。 一路上行程十分缓慢,每走一截路他都要扒开马车上的软物,看看他的镜子是否还完 而他不知,在谢安澜的卧室里还静悄悄地躺着一面一人高的镜子,根本无人问津。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十月十五下元节这日。 下元节正值秋收后,百姓借着这个闲时,既可以祭拜亡灵,又能恭贺秋收。 宸王府一众下人更是早早就起来准备吃食,朝露还带着一众厨房的下人在厨房里祭拜了灶王爷。 陆乘舲一大早就准备香火纸钱,去了趟旧陆国公府,哪里摆着陆氏一门所有人的牌位。 久不归家,此处甚是荒凉,院里野草成木,蜘蛛结网,处处充斥着一股**的味道。 陆乘舲提了纸钱,不惹人瞩目的从陆国公府的后门进入,踩着一人高的野草丛,寻着记忆找到祠堂。 祠堂的门年久失修,摇摇晃晃的如同要散架了一般,陆乘舲一推一声厚重且难听的声音在这幽静的院子里传出,旋即里面的灰就扑面而来。 他及有经验的立马闪躲开,等里面的灰尘都散去后,才和提鞋香火纸钱的陆初一,用手帕捂着口鼻进入。 祠堂里又黑又静,两人甚至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嘎吱,一声风吹得门响。 两人一回头,看到微微摇晃的门在摆,以及从门口延到脚下的脚印,看起来有几分渗人。 陆乘舲徐徐收回目光,淡定地从陆初一手中的篮子里拿出香火纸钱,一一摆放在早就被灰蒙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牌位面前。 “陆家列祖列宗在上,陆氏不肖子孙陆乘舲敬上。” 陆乘舲点燃几根蜡烛,屋里霎那间亮堂了起来,他拿着三只香火,朝牌位前拜了拜,随后在地上点燃一堆纸钱。 地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纸钱的残骸,都是过往他来祭拜时留下的。 陆乘舲在一旁烧纸钱,陆初一就在一旁作揖。 作揖完,陆初一就过来帮陆乘舲一同烧纸钱,边烧还边看自家少爷,弱弱地问,“少爷,你不同祖先们说说话啊。” 一般祭祀,人们总是喜欢与祖先说说话,祈求他们保佑儿孙后代,或者来年风调雨顺等等,他家少爷每次都是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 陆乘舲也不怕犯了忌讳,丢着纸钱笑了笑,“说什么,让他们保佑我儿孙满堂,还是祈求下半辈子富贵荣华。” 陆初一抓了抓脑袋,儿孙满堂少爷自是没了,富贵荣华少爷现在有了,当真没有什么可以可以说的。 “烧纸钱吧,烧完我们赶着去侯府。”陆乘舲看他抓脑袋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加快了手中烧纸的速度。 “怎么还要去侯府。”陆初一皱了皱眉。 “去给我娘烧纸。”陆乘舲不疾不徐道,“舅舅已经准许我看她了。” “对喔。”陆初一想起来了,在沂城的时候,侯爷答应了少爷。 两人买的纸钱有些多,不加快速度一时半会很难烧得完。 谢安澜这里就简单多了,皇陵那边不用他操心,什么事都有礼部准备好,他们这些王爷过去走个过场就好。 回府时见陆乘舲还没回来,不由起了好奇心,向身旁的高德问道,“王妃呢?” “这会应该在陆府。”高德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在心里计算着王妃前些日子买的纸钱应该还能再烧一会。 “那就去陆府。”谢安澜颔首,又跳上了马车,吩咐了一句。 高德抿了抿唇,颇有些无奈,自从做了王爷的贴身侍卫后,护驾没护几回。 反倒是日日被王爷追问王妃在哪儿。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陆府。 看得出来陆府已经荒废很久了,厚重的大门都被雨水侵蚀坏了,露出几个被虫子啃咬出的洞口来。 透过这些洞口,隐隐约约能看清陆府里面,自然生长成人高的草木。 “王爷,门还落着锁。”高德上前检查了一番,发现锁根本没有被人打开过。 “去后门看看。”谢安澜又吩咐了一句,车夫赶着马去了后门。 果不其然,后门此刻正虚掩着。 谢安澜跳下马车,推开后门,看到几个新鲜的脚印,跟随着这些才被人踩断的野草进去。 一路上有不少蜘蛛网缠身,甚至有个没注意还沾他头发上了。 谢安澜皱着眉头,一边将头发上的网丝去掉,一边跟着这些脚印走。 最后来到陆府位置最靠后的小院子,抬头看了看这初院子曾经的装潢,一看就是祠堂。 祠堂里隐约有火光传出,谢安澜快走了两步,果然看见在祠堂里烧纸钱的主仆两。 “烧着呢,怎么不叫我。”谢安澜抬脚走了进去,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 “王爷。”陆初一起身行礼。 谢安澜颔首,走到陆乘舲身边蹲下身,从篮子里拿过一沓纸钱替他烧起来。 “你那边完事了?”陆乘舲手中的一沓纸钱烧完,又拿了几金银元宝丢进火堆里。 “我就走个过场,没你这边这么麻烦。”谢安澜的目光在祠堂里打量片刻,说道,“你也知礼部那边有人烧纸,我只需要点个香就成。” “嗯。”陆乘舲点头,眼神落在谢安澜身上的几丝蜘蛛网身上,起身,细细替他捡去。 “在外面等着就好,干嘛进来受罪。”陆乘舲把手中的蜘蛛网丢进火堆里,皱了皱眉说道。 谢安澜笑了笑,“等你也是无聊,不如干脆进来帮你一起烧,三个人快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很快就把一大篮子的纸钱都烧个精光。 等地上的火堆都燃烧完毕之后,三人才离开。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接近午时,两人在马车上匆匆吃了几口糕点果腹,又赶去侯府。 侯府,谢安澜还是第一次踏入,不愧是大将军家,庭院里的陈设都十分气派。 主母方茹亲自出来迎接两人。 听见两人的要求,脸上也并出现什么讶异的神情,让管家带了他们去祠堂。 陆乘舲的母亲葬在傅氏祖坟,只有牌位在祠堂。 两人进了祠堂,看到牌位前的一堆灰烬,显然是侯府的人已经率先祭拜过了。 陆乘舲抿了抿唇,从篮子里拿出祭祀所用之物,找到他母亲的牌位,一一摆放好,点燃香烛,烧起纸钱来。 来时他原本有好多话想对母亲说,到了这里他却突然说不出了。 最后只得同谢安澜两人默默地烧起纸钱来。 “不说点什么。”谢安澜烧完手中的最后一点纸钱,抬了抬眼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我过得开心就是告慰我母亲在天之灵了。”陆乘舲摇了摇头,起身,拿出帕子擦拭了一下母亲的牌位,然后又将它端端正正地放回原位,笑着对谢安澜说道。 谢安澜见他真没有太多伤心的神色,心下一松,回去的气氛都轻松不少。 甚至路上两人还去了道场看了几场道士做法,直到暮色沉沉,才回府。 晚上宸王府外挂了三盏天灯,朝露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谢安澜把两人泡得柠檬酒搬了出来。 此刻玻璃罐中的冰糖已经完全融化,只剩下了些柠檬片,酒罐子一打开,一股掺杂柠檬的酒香就从罐子里溢了出来。 “好香。”陆乘舲闻到也是一喜,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酒杯凑了过去。 谢安澜立刻给他满上,“尝尝看苦不苦。” 陆乘舲闻言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双眸晶亮,“不苦,甜的。” 冰糖的味道已经完全盖去了柠檬的酸涩,就连酒中的辣味也被缓冲掉了,只余下淡淡的酒香味。 “我尝尝。”谢安澜一说,陆乘舲把自己杯子凑到他唇边,喂他。 “好甜。”谢安澜饮了一口,深知他这是冰糖放得有点多,不过没事,不影响使用。 谢安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就着美酒,坐在月下享用着美食,只觉得岁月静好。 “今日这酒难得你喜欢,再饮几杯。”谢安澜有心罐醉陆乘舲,席间一直劝他喝酒。 结果陆乘舲喝到微醺便不动了,薄红着一张侧脸,“你也喝。” “我两一起喝。”谢安澜的酒量要比陆乘舲的好一点,这会见他一个劲的喂自己,暗暗笑笑,趁他举杯时偷偷换了酒杯。 不多时,在谢安澜一杯又一杯的劝慰下,陆乘舲果然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支着下巴看着没有半点事的谢安澜,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着了谢安澜的道。 旋即,他勾了勾唇,伏在谢安澜肩头上,浓浓的酒气还带着柠檬特有的清香喷洒在谢安澜脸上,笑道,“要让你失望了,我喝醉了,一点都不好玩。” 还没待谢安澜反应过来,陆乘舲的身体就一点点的下滑,落在了谢安澜的腿上,眼睛一闭,呼吸沉稳的睡了过去。 谢安澜:“……” 谢安澜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戳了戳他的脸颊,一动不动,真的睡了过去。 无奈笑笑,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睡个好觉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好梦。感谢在2020-08-14 23:55:37~2020-08-15 23: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lcss 30瓶;鷇子啊 10瓶;浅言、huangyuzhi1991 5瓶;窈窕淑女 4瓶;咸鱼不翻身、文墅、落日余晖、啵啵赞赞今日安否!、司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天气逐渐转凉, 宸王府也彻底忙碌起来。 最忙碌地就属宸王府里的针线房,一众绣娘手上针线就没停过,她们要赶在西北冬季来临前做出几万老兵过冬的棉服。 棉服的款式是王爷设计的, 与邕朝寻常棉服不同, 类似大氅,却又与大氅大同。 从头到脚都能被包裹处,人被裹在里面暖和着呢,且样式简单,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能脱下来当被褥盖着,比被子盖着暖和。 又因样式简单,绣娘们做起来也不费劲,只把衣服做好,往里面填充进棉花,钉上几个圆润的木扣就成。 但再简单的活,宸王府总共就十来位绣娘,她们即使再勤奋, 每日能够缝制的衣物就那么几件。 陆乘舲没了法子,把宸王府其他能够做衣服的丫鬟召集起来, 所有人一有空就来绣园帮着赶制棉衣。 即使这样还是显得人手不足。 毕竟西北的天马上就要冷下来了, 这里还有大半的棉衣没有制作出来,路上路途又遥远。 “愁什么?”谢安澜站在廊下看着忙忙碌碌地整个绣园,向身旁低头蹙眉的陆乘舲问道。 “愁到了预定的时间缝制不完。”陆乘舲也没有隐瞒,直接道出自己的心忧。 谢安澜下了廊台, 朝绣园里走去, 一众下人看见他,急忙起身要行礼。 谢安澜摆了摆手,让她们忙自己的去。 自己在秀园里走了一圈, 细细观察着她们忙碌的活。 看了会,找了个角落沉思会。 “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陆乘舲跟着追上来问道。 “问题很大。”谢安澜想也不想地道出,“你仔细观察一下她们,看似每个人都在忙,可有些忙得手忙脚乱,有些却又都是在瞎忙。” 陆乘舲顺着谢安澜的话语望去,还真是,这些丫鬟有些坐在园子里,恨不得有十双手,把手上的衣服缝得再快一些,有些却又在园子里碌碌而为,不知在忙些什么。 陆乘舲蹙了蹙眉。 谢安澜没说什么,走到绣园中间,让一众下人停了下来。 指着一个正在裁剪布料的丫鬟道,“你把东西搬到我这里来。” 丫鬟颤颤巍巍地把桌子布料搬到了谢安澜面前。 谢安澜又指了指一个正在缝制的丫鬟道,“你到她后面去。” 那个正在缝制的丫鬟依言照作。 旋即,谢安澜又陆陆续续点了几人,让一众丫鬟排成一条直线。 陆乘舲观察到,谢安澜这一安排正好把一件衣服从头到尾都给安排好了,双眸一亮。 “剩下的所有人,都按照这个顺序来各自排位。”谢安澜安排好了一队后,清了清嗓子又道。 这些丫鬟不敢忤逆他,全都照做,不多时,绣园内就工工整整地坐了几排人。 剩下没有安排到的人,都是一些慌乱打杂的人,被孤立在一旁。 “一列去两个负责帮忙的,剩下的该回去做什么就回去做什么。”谢安澜瞥了这些人一眼,淡声道了句。 愿意留下来帮忙的丫鬟都各自选了队伍,剩下的你看我我看你,回去忙碌自己的事去了。 “现在,你们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从第一个人开始,做完自己的步骤往后传,那个步骤忙不过来帮忙的人顶上,要保证从头到尾的线不要断。” 谢安澜等一些丫鬟走后,站在绣园最前端,历声说道。 “是。”丫鬟们齐齐应声后,便都低下头去各自忙碌自己手中的活来。 明明还跟刚才做的是一样的活,速度却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 前面的人不敢让后面的人歇着,后面的人不敢让自己堆积,怕被王爷王妃说偷懒。 “这样可还行,不行的话,你再加几条线。”谢安澜安排好了,观察了会见没有出什么岔子后,转头看向陆乘舲。 “可行。”陆乘舲望着那不断快起来的效率,面色一松,这两天愁得他差点都想自己拿着针线上去缝制了。 “那就这么着。”谢安澜笑了笑,又想伸手去勾别在腰间的扇子,勾了半天没勾到,才恍然想起,天气转凉,他用不着这玩意了。 心下感慨,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以前他闲手上带着东西累赘,现在却也慢慢适应了。 谢安澜没有勾到扇子,自然地垂下手,抬脚就要出这满是脂粉气的绣园。 “等等……”陆乘舲却突然追上来,望向他,笑了笑,“殿下的这个法子,别的地方也能作用。” 谢安澜颔首,“嗯。” “那我与殿下一起走。”陆乘舲转身嘱咐身后的秋棠,让她看着点这些丫鬟绣娘后,与谢安澜并肩在了一块。 “我去趟钢铁坊,你要跟着我去?”两人一同朝着宸王府外走,谢安澜好奇地问了句。 “不去,我去趟糖坊,楚国的甘蔗陆陆续续送来了,我得过去看着点。”陆乘舲接过身后陆初一递过来的大氅,利落地替自己围好。 “人手够不够。”谢安澜替他系紧了大氅,又摸了摸他微热的手,问道。 “暂时够的,不够可以再招,现在农闲,不少百姓都愿意出来做帮工挣些钱。”走到宸王府门口,陆乘舲朝手中呼了一口热气。 随着大量的甘蔗进入帝都,塘坊的工量也再逐日增加,原本就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塘坊,被谢安澜如此一操作后,居然一跃成为了帝都最大的工坊。 楚国每天都有甘蔗运送而来,帝都城外的甘蔗已经堆积成山了,日日都有百姓过来看热闹。 偶尔还能遇上塘坊的工人忙不过来,有管事过来雇佣人工搬运甘蔗,不少有力气的百姓都抢着干。 “那你自己注意点,不要染了风寒。”谢安澜见他处理得得心应手,也就不再操心他了,就是担心他的身体。 这人原本身体就寒凉,到了夜间就像抱了个冰块似的,须得谢安澜夜夜抱着,才能睡得安稳。 “严实着。”陆乘舲说着要扯大氅领里的一件件衣物与他看。 谢安澜笑着按住他的手,又把他扯松的大氅给系严实了,嘱咐陆初一道,“到了外头盯着点你家少爷,别让他的大氅松了。” 陆初一使劲点头。 谢安澜这才放心地要做上去钢铁坊的车。 “等等。”人还没上马车,衣角又被陆乘舲给拉住。 “还有事?”谢安澜挑眉望向他。 陆乘舲从腰间摸出一粒小小的糖来,剥了外面的油纸,喂给谢安澜。 “好端端给我喂糖做甚。”谢安澜嘴上这样这样说着,却还是低头含过。 一股淡淡的酸涩味道混着唾液弥漫整个口腔,谢安澜不由得一怔。 “这味道……” 正是他最喜欢的那款。 “塘坊做出来的,我给你多备了些,你放身上,乏了可以拿出来解解闷。”陆乘舲说着又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把糖来。 谢安澜捧着一把带着陆乘舲淡淡体温的糖果,放进自己的衣袖中,朝他笑了笑上了马车。 陆乘舲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谢安澜的马车远去,这才对身后的陆初一道,“我们也走吧。” 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琉璃坊门口,老规矩,先穿过琉璃坊,才能绕路走到钢铁坊。 外面寒冬腊月,钢铁坊里却如灼灼夏日,一踏进,一股滔天的热气直直地扑面而来。 谢安澜脱掉外面的大衣,丢给身后的高德,才稍稍缓解了些那股难以接受的热气。 朝早早就在一旁等着的吴骏问道,“如何了。” “王爷请随小人来。”吴骏恭敬地把谢安澜带到一个盛放钢铁的屋子里。 还没有进入,谢安澜就闻到了那股钢与铁的混合味,不适应地用帕子捂住口鼻,在吴骏挑起的帘子中,躬身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被掏空的山壁,里面堆满了寒光闪闪的钢铁武器,数量不下于十万件。 除了各式各样的武器,还有新式的盔甲。 谢安澜每个都拿在手中掂量了下,他不懂武器,每个都看看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最后一个来到那件新打造出来的盔甲上,端量了片刻,对身后的高德说道,“高德你去试试。” 高德拎起一把铁刀朝盔甲上砍了砍,使得劲有些大,盔甲上有些许火星冒出,盔甲上被砍的部位也稍稍凹陷,不过盔甲却丝毫不见损伤。 谢安澜上前看了看,极为满意,“不错。” 转而又道,“拿钢刀试试。” 高德只好又捡了把钢刀,朝盔甲上砍了几刀,这次盔甲和钢刀产生出了极为难听的碰撞声,火花也比刚才多了些。 盔甲被钢刀砍出了几道缺口,钢刀也好不到哪儿去,刀刃上出现了几个缺口。 谢安澜挑了挑眉,“也还行。” 吴骏心疼那被砍坏的钢刀和盔甲,但看了看高德冷峻的面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这盔甲一共有多少。”谢安澜实在是受不了那钢与铁的混合味,有些像血腥味,验收过后急急捂着口鼻从屋里出来了。 “目前一共就造了五千副。”吴骏神情有些忐忑。 不是他们不想多造,实在是王爷要的太急了,过去的这一年,又要打造各式各样的武器,又要打造盔甲。 他们钢铁坊里就这么多人,把人掰成两半,也只有这些产量了。 谢安澜听完后,神情平淡地点了点头,嘱咐道,“十一月十五日之前,把这些盔甲连同那些武器藏在王妃所做棉衣中,一同运去西北。” “王爷,棉衣轻,而武器重,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去西北万分困难。”吴骏一听谢安澜的安排,就猜到了此事多半要秘密进行了。 “那是你们的事。”谢安澜抬了抬手,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还要说的话,“这次秘密换武器是皇兄的主意,你也不想抗旨不尊吧。” 吴骏听到皇兄两个字,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只得咬着牙认了。 “是,我们一定想办法让边境将士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武器。” “嗯。”谢安澜相信他们可以处理好此事,再不济后面还有谢苍溟帮忙遮拦。 当初要下铁矿的时候,谢安澜就与谢苍溟说好了,可以无偿给他一批武器。 这次陆乘舲要与老兵们棉服,新兵也不能落后不是,邕朝的棉花还要供应雪国,空不出太多棉花给每位将士都做一件棉服,棉服就先紧些年老的来,年青的人就一人换一把新式武器。 趁着这个机会把东西一同送过去也省去了麻烦。 这钢铁坊谢苍溟不方便来,大多数都是谢安澜在帮着打理,吴骏看似是谢安澜的人,实际上上谢苍溟的人。 “武器的事完事了,我要的东西呢,什么时候能开工。”这一次给西北将士们换了武器,就轮到做他的东西了。 “王爷的东西简单,等忙完这阵子,就能全力着手了。”吴骏闻言脸上一松,立马回道。 谢安澜颔首,他也不是很着急,在钢铁坊里巡视了一圈,没有什么可操心的后,才原路返回。 临踏上马车的时候,谢安澜顺手摸到衣袖间藏着的糖果,朝高德看了眼。 高德冷硬的唇线微抿,向谢安澜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牵着马车就埋就走。 谢安澜坐进了马车,看着高德在前面闷声牵马车的样子,笑了笑,剥了颗糖扔进嘴里细细品味着。 从琉璃坊到帝都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谢安澜靠在马车上,浅浅地小憩了会。 再醒来时,高德果然把马车赶到了陆乘舲的糖坊内。 “人呢。”谢安澜在糖坊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旋即看向高德。 “王妃应当是处理甘蔗的残渣去了。”高德闷声闷气地说。 谢安澜微微眯了眯眼,“残渣怎么了?” “方才属下牵马过来时,听闻街道上有妇人嚼舌根在说,王妃这糖坊哪儿都好,就是残渣太多,堵塞了附近的下水道,害得下雨天城里的淤水排不出去,淹了不少人家。” 不用高德再继续说下去,谢安澜也知道,陆乘舲一定是去处理此事去了。 朝附近的街坊打听了一下陆乘舲的位置,谢安澜就和高德几人直奔而去。 拔开人群,果然见到陆乘舲正带领着一群人在通下水道。 “如何了。”谢安澜走近问道。 “还通着。”陆乘舲皱了皱眉,先前甘蔗少,他和工人们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将甘蔗残渣堆积在水房的一处,谁知下雨水房涨了水,冲了不少残渣在下水道里,导致了堵塞了一条街的下水道。 “待会让人清点损失,该补给被淹人家的钱,我们一分不少的赔偿。”谢安澜看了看那还在清洗下水道的下人,道了句。 “我已经让初一去清点了。”陆乘舲点了点头,只要用钱能解决的事都好办。 “水房里的甘蔗渣也要清理出来,别一下雨又冲下水道里去了。”谢安想了想又道。 “我省得,已经让人去处理了。”陆乘舲再道。 谢安澜见他都安排好了,放心了。 看了会正在疏通的下水道,忽然问了一句,“那些甘蔗渣一般你们都怎么处理的。” “晒干,当柴禾烧掉。”陆乘舲没有在意的回道。 “只是当柴禾烧么?”谢安澜哈了一口气,再次问道 陆乘舲见谢安澜问了两遍,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抬了抬头,眸光微亮,“难不成,这些残渣还有其他妙用不成。” 谢安澜对上陆乘舲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陆乘舲指尖微拢,急道,“我去让他们把甘蔗渣留下。” 由于水房里的甘蔗渣堆积得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半会也晒不干,陆乘舲已经让人去找了马车,准备把这些残渣运送出城,拿去掩埋了。 “我同你一起。”谢安澜快步跟上陆乘舲的步伐。 两人一起去了糖坊后面的水房,这里果然已经聚集起不少的马车,有下人和工人正在铲水房里的残渣。 陆乘舲眼看已经运输出去一小半了,抬手阻止道,“停下,不用铲了。” 一众下人和工人,迷茫不解地看向他,“王妃……” “这些残渣我另有安排,你们先歇着吧,待会工钱照付。”被他们注视着,陆乘舲也不怯胆,不紧不慢地安排着。 “不用,让他们铲,留在这里又堵塞下水道,也是麻烦。”谢安澜跟在陆乘舲身后,摇了摇头。 “王爷……”工人们和下人们见王妃和王爷产生了不同的意见,犹豫着不知道该听谁的。 “铲出来运到哪儿去。”陆乘舲没有反驳谢安澜,低声问道。 帝都现在人满为患,他们已经没有宅院能够容纳这些残渣了,且随着糖坊里的残渣愈来愈多,太小的宅院定然装不下。 “先运送回宸王府,我记得后院不还空着几个宅子,堆里面去。”谢安澜很快做出了回答。 陆乘舲蹙了蹙眉,“那些宅子……” 那些宅子是用来安置谢安澜妻妾的,现在陆乘舲日日与谢安澜住在同一屋檐下。 谢安澜也没个妾室通房,自然用不上了。 “好。”想到那些院子的用处,陆乘舲二话不说点头同意了,朝在铲残渣的下人道,“你们继续吧,待会拉回宸王府,可别在往城外拉了。” 从糖坊到宸王府几乎要横穿整个帝都,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拉着甘蔗残渣往宸王府里运。 惹来了不少非议。 “王爷这又是在做什么,难不成这甘蔗残渣还有妙用。”有人坐在羊肉汤铺子里,看着从他们面前路过的一车又一车甘蔗残渣,不禁纳闷了。 “除了烧火,还能有啥妙用。”羊肉汤铺子的老板,一边朝灶里添火,一边回着客人的话,“没准宸王府就是想拉回去当柴禾烧,还能剩些柴禾钱。” 那正在喝汤的客人笑了笑,“我看不像,王爷又不是缺钱之人,怎么会为了区区几个柴禾钱而如此大费周章。” 就给外面那些下人的工钱都能抵宸王府多少柴禾钱了。 “那这残渣还能变废为宝不成。”羊肉汤铺子的老板,蹲在灶前,瞪圆了眼睛。 “或许吧。”客人喝完碗底最后一口羊肉汤,浑身都是暖洋洋,沉吟道,“大家伙又不是不知道,落在王爷手中的东西,就没有不是宝的。” 众人齐齐点头,王爷那可是连泥土都能变成金子的人,没准这甘蔗渣也能变成金子呢。 “呸,什么金子。”人群中一人听罢百姓们的议论,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没准谢安澜就是穷得买不起柴禾了。” “殿下何以见得。”小六子跟谢华容身后,听见谢华容的不屑的声音,不由得疑惑。 他觉得那些百姓说得挺有理的。 “他那败家王妃买了那么多甘蔗,楚国可是好几大船的往帝都送,我找那些商人打听过,他们现在送得不过是沧海一粟,你想想这么甘蔗,那得花多少钱,他宸王府再有钱,能比国库钱多。” 谢华容说着就往人群后面退,不再关注那连成排的马车。 “等宸王妃把糖果卖出去,不就有钱了。”小六子跟在谢华容身后,含含糊糊地说。 “那么多甘蔗呢,一时半会哪儿卖得完,他就是被商人们一时的订单冲昏了头脑,待商人们都买得差不多后,我看他的糖卖给谁去。”谢华容曾经也偷偷摸摸经过商,知晓做生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容易就亏个血本无归,就算累死累活苦心经营着,一个月下来还不如他在赌坊里小赢一把挣得多。 陆乘舲一上来就铺这么大一个摊子,不玩砸了才怪。 “是吗?”小六子觉得有宸王在,多半也玩不砸吧。 “是,”谢华容无比肯定地说道,“你就等着看宸王府哭穷的时候吧。” 小六子对他家郡王说的话报有不同的意见,但他看他家郡王得意洋洋的样子,到底还是没有在说出那些扫兴的话来。 甘蔗渣堆进了宸王府,谢安澜为了不让这些残渣堆着生霉,只得召集人收,整日在王府后院泡着,争取早日把这些残渣用到它该用的地方上去。 “少爷,王爷这又是要水,又是蒸馏的,会不会要做一款甘蔗香水出来啊。” 最近朝露做出了一款新吃食,叫泡椒鸡爪,宸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爱不释手,陆初一这会忙完了,怀里抱着几个泡椒鸡爪啃着,与他们家少爷坐看宸王府后院烟熏火燎。 陆乘舲坐在院外抬眸看了眼那从后院生起的燎燎烟火,淡定地翻了一页账册,“我觉得不像。” “那少爷觉得王爷这次会做出什么新鲜事物出来。”陆初一把啃过的鸡骨头用油纸包好,王爷和少爷都不喜欢随地乱扔脏东西,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得注意点。 “不猜,”陆乘舲抬了抬眼帘,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反正王爷做出来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少爷,要不你试探试探王爷这次究竟是那一方面的。”陆初一伏在陆乘舲面前,把怀中还剩几个鸡爪子的碗往陆乘舲面前推了推。 陆乘舲挑了挑眉,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陆初一讪讪,“外面开了赌盘在压王爷这次做的东西,我……压了一百两。” 陆乘舲又好笑又气地看着他,“是我平时里给你的工钱太少,还是宸王府养不起你这个人了,竟然让你这个宸王府赫赫有名的陆管家需要靠下注来挣钱。” “少爷……”陆初一气弱,默默等着挨罚。 陆乘舲拿账册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赌的那方面?” “吃。”陆初一不敢隐瞒。 陆乘舲琢磨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帮我压用上。” 作者有话要说:啊,忘记问大家喜不喜欢现代番外了,写了几个才想起来,啊我这个金鱼脑袋。 --感谢在2020-08-15 23:56:06~2020-08-16 23: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90后大姐姐最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池崽 68瓶;拌骄阳给小猫 40瓶;长夜明、小尘尘、黄曦玥影 20瓶;绘梨衣 5瓶;幽幽子墨 2瓶;啵啵赞赞今日安否!、似华年、水清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陆初一从陆乘舲手中接过银票的时候, 还微微有些懵。 方才不还说他们宸王府钱多得花不完,不必去弄这些吗? 怎么少爷还带头押注。 陆乘舲看出了陆初一的疑惑,却什么都没有多, 只淡声问了句,“你怎么突然想起压吃来了。” 他可是记得适才陆初一还在说谢安澜有可能弄一款甘蔗香水来着。 陆初一面容微僵,老实交代, “我先前偷偷去过后院, 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我猜想王爷很有可能再用甘蔗残渣酿酒。” “酿酒……” 陆乘舲眉心一紧, 稍稍沉吟, 他倒觉得不像。 谢安澜要用甘蔗酿酒的话, 一定会用新鲜的甘蔗, 绝对不会用糖坊里的甘蔗残渣。 “少爷还要压用吗?”陆初一咂摸了下,颤巍巍地问道。 陆乘舲“嗯”了声,没有改变自己想法的念头。 陆初一见他笃定,也不再劝了, 拿着钱出门找人押注去了。 押注的时候想了想,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少爷与王爷日日同床同枕,如此笃定, 没准率先从王爷口中听到了些什么。 于是,下注的时候, 陆初一又自己偷偷压了两百两下去。 “陆管家,也帮我们压一点。”待他回府的时候,府里一众闻信的丫鬟小厮围了过来, 个个睁着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王府的下人工钱并不低,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个世界又有谁会嫌钱多。 陆初一稍微犹豫了一下, 便接下了这些下人的赌金又跑了趟。 * 谢安澜在家闭门造东西的时候,宸王府给边境将士们做好的棉衣已经装车出发了。 用的正是谢安澜养得那些残兵。 同行的还有谢苍溟安排运送新式武器的人,两拨人都是遵守纪律之人,就算看到了什么,也个个都把牙关给咬死了。 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如此重的武器沿路硬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像拉着一车又一车轻飘飘的棉花一样,没惹起任何人注意。 待棉花和新式武器抵达边境的时候,就连傅铮和霍森两人都不清楚帝都还给他们额外送了东西。 为了确保这次武器的安然送到,吴骏更是亲自押送,见到傅铮和霍森的时候,把他两单独叫到一旁,“侯爷,霍将军,借一步说话。” “怎么,你这棉花还不让人看不成。”霍森他们驻扎在这寒冷的边境,早就对这能够御寒的棉花一物向往已久。 如今听到宸王府送他们一些用棉花做好的棉服给军营里的老兵,早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早早的就在此等着。 结果轮到交接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难不成邕朝又恢复到了以前,有人想吞吃军饷? 傅铮和霍森两人微微眯了眯眼,对着吴骏没什么好脸色。 最好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不然…… “侯爷,霍将军你们误会了。”对上两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吴骏也招架不住,额间冒起了豆大的汗珠,急忙替自己解释道。 “那你把我俩叫到这儿来,所谓何事?”霍森冷着一张脸道。 “自然是有机密要事与二位说清楚。”吴骏擦了擦汗水,从袖中拿出谢苍溟的亲笔私信。 两人看见信上盖着的印章,当即就要下跪,吴骏拦住,“隐秘行事,不用如此。” 二人收敛神色,神情严肃地拆开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内容。 两人瞳孔俱是一缩。 “这么多,你们都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运来的。”霍森看到信上的数量,惊愕道。 吴骏笑道,“这都多亏了王爷修的水泥路,水泥路平稳不易发出声响,配合特制的马车,让马拉起来一点都不吃力,旁人看不出运送的重物,自然也就不会引起注意。” “水泥路还有这个好处。”霍森咦了声。 吴骏笑着点点头。 “那没修好的一截路你们是如何遮掩的。”傅铮记得路还有一小段没有修到帝都。 “那节官道,我们算好时辰,挑晚上走,前面的人运,后面的负责清理痕迹。”吴骏解释道。 官道都是用泥土和石子加一点煤渣混合修的,看似坚固,一旦运送重物必定会留下很深的痕迹。 只有晚上没有行人的时候他们才敢运作。 傅铮明白了,不再追问。 吴骏提醒道,“侯爷,将军,此事一定切记保密,不能让有心之人泄露出去。” 新式钢铁武器比铁器强了不知多少倍,这可是可以留做杀手锏给敌人致命一击的东西,若是提前泄露出去,让人有了防备,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自是省得。”傅铮和霍森两人严肃颔首。 陛下如此大费周章,里面的是非曲折他们如何不知。 不过内心到底还是一片火热,有了御寒的棉花又有新式的武器,他们这些边境的将士命又能多一分保障。 陛下有心了。 吴骏小心翼翼与两人交接完,看着马车一辆一辆地运进军营,再一辆一辆的空着出来,内心骤然一松。 而军营里面的士兵们不淡定了,这次给他们运送棉服的居然有他们曾经认识的人。 “老东头,你怎么回来了。”有几个帮着搬棉服的将士,看到马车上的人,揉了揉眼睛,确定好半天,才问道。 “没有,我就是来给你们送棉服。”名叫老东头的男子,瘸着一条腿从马车上下来,帮着他们一起搬。 “谁家商队用的你们,回头弟兄们照顾照顾他们家生意去。”军营里的将士看着他一瘸一拐的忙上忙下,狐疑地问道。 “去去去,商队我能进得来这儿?”老东头用脚踢了踢这些打趣的将士们,解释道,“我现在跟着宸王府,帮王爷做事。” “王爷收留了你们。”有将士插话道。 “什么收留不收留,说得跟我们是叫花子一样,”老东头睨了那人一眼,骄傲道,“是王爷雇佣的我们,一月半吊钱,还包宿食,有伤免费治。” “待遇不错啊。”将士们听完后粲然笑道,由衷替他感到开心。 从军营里带着伤出去的,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朝廷确实是给了恤银,可那些恤银要长期的治疗常年征战遗留下来的暗伤根本不够,所以很多人宁愿在军营里做个伙夫,也不愿意拿着恤银还乡。 在军营起码军医还给医治,回到家,就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 “待遇如此好,你们平常都做些什么。”有人不禁好奇道。 “押运,送信,天南地北的跑。”老东头抿抿干渴的嘴唇,嘿嘿笑道,“今年我上去过江南,下又去过岭南,见识到了不少稀奇事。” 老东头说着就把他的所见所闻说给与众人听,听得这一帮没怎么出过军营的将士们,羡慕不已。 “好好打仗,在军营里立个功,比什么都强,你看看这棉服就是你们最先享受到。”老东头说完,又拍了拍一个将士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现在棉花才刚刚兴起,帝都好些勋贵家都没有享用的资格,他们这些军营里的兵痞子能够率先享用到,多好。 “也是。”原本有些羡慕的人听见老东头的话,瞬间就不羡慕了。 正在搬棉服的将士们笑笑,继续搬,这棉服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众人搬起来也不吃力。 谁知搬到下面的时候,却怎么都搬不动了。 “这是什么,居然搬不动。”一个将士拍拍那被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箩筐,听到里面哐当一声铁器撞击的声响,顿时吓到了。 “嘘,”老东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道,“你们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搬进库房里就好,你们将军会给你们说清楚的。” 将士们面面相觑一番,几人莫不吭声地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轻手轻脚地放进库房。 有军营里的将士帮忙,这些货物很快便搬完了,吴俊和这些残兵们也即将要打道回府了。 傅铮忽然拦住他。 “傅将军可还有事。”吴骏朝他拱了拱手。 “不知你可不可以带些将士回京。”傅铮眼神在吴骏身后空掉的马车上扫过。 “带将士回京?”吴骏傻眼,“为何要带将士回京。” “他们都是受了伤之人,军营里的军医治不好,我想让你顺便把他们带回去,看看京城里的御医能不能够治好。”傅铮微微叹息道。 这受伤的人中有一个是他的大儿子,前不久出去探查的时候,中了草原部的埋伏,背上被草原部人砍了两刀,刀口道也不深,就是迟迟不见好,现在更是开始化脓,军医把外面的脓肉刮掉也不见好,整日发烧,眼看就没多少日子的活头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傅铮心里如何不痛,想着趁这个机会,让儿子回京城医治看看能不能行,不行的话,在妻子的照料下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也比死在军营里强。 吴骏不是笨人,能让傅铮拉下脸来与他说话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小人物。 没有过多的犹豫,点头答应下。 吴骏的马车拉着一群伤员回京了,军营里的人这才知晓这次帝都不仅给他们送来了棉服,还给他们送来了新式武器。 新兵们每个人到校练场领了一把新式武器,试了试,比铁刀不知强了多少倍。 老兵们每个人领到一身暖和的棉服,能从头包到脚那种,暖呼呼的,浑身都有劲了。 到了夜间甚至还有不少人兴奋得睡不着觉,在校练场里试着新武器。 “别试了,回去睡吧,明天一早还得出操。”有老兵看不下去了,呵斥道。 “再让我耍上一回,这刀轻还好使,侯爷教我的刀法,我居然能耍出来了。”这新兵眉飞色舞的,之前的铁刀重,侯爷耍的那套刀法,他总是不得要领,今天换了刀,一下子就能使出来了,正在兴头上。 老兵骂道,“你那是手上没劲握不起刀所致,多练练就好了,快去睡觉,明儿早操起不来可是要挨军棍的。” 新兵挨了骂,老实下来,收刀回军营去,结果军营里的人也没睡,一众人借着月光在打量新棉服呢。 “瞅瞅这布料,够结实。”两三个人围在一起,一人一下地摸着棉服,恋恋不舍。 “还暖和,我穿在身上就跟躺火堆旁似的,半点也不冷,身上的老寒病都不疼了。”得了衣服的老兵炫耀道。 “真好。”新兵们目光羡慕。 “等明年棉花产量多了,一定有你们的份。”老兵翻身将棉服盖在身上,心窝子都是暖的。 从前当兵的看不到希望,如今这兵倒是越当越有盼头了。 * 谢安澜在后院待些日子,一些下人还在院子里研究,而他则是守着蒸馏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蒸馏管中滴出来的透明液体。 谢安澜从前只知道甘蔗渣可以用来造纸,结果他去系统兑换甘蔗渣造纸术的时候,意外看到一本甘蔗渣的利用一书,才发现它的妙用还挺多的。 跟着几个下人试着做了几天纸后,他就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这蒸馏器上。 毕竟纸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出现,用甘蔗做不也就是节省些木料罢了,算不得多稀奇。 而真正稀奇的则是他这锅里正在蒸馏的东西,做出来了不仅能用到的地方多,还能救人命。 谢安澜正想着,恍然间蒸馏管中就凝结出了一滴晶莹的水珠。 “滴”的一声,落入了谢安澜特意找出来盛放它的玻璃瓶中。 谢安澜的眼睫稍垂,视线凝结在那只有一滴液体的玻璃瓶中。 这一滴出来后,蒸馏管像是被人骤然间疏通了一般,后面一滴紧接一滴的如下雨般涌了出来。 不多时就装满了玻璃瓶的底部,谢安澜换了个玻璃瓶接着,把这小半瓶挪移出来,放凉后,倒了一点在手背试了试。 凉凉的,挥发的速度也及其快。 谢安澜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又抱着玻璃瓶出了蒸馏房,找了个火折子点燃扔进了玻璃瓶中。 火星一触碰到瓶中的液体,液体也跟着燃烧起来,幽蓝色的火焰在玻璃瓶中绽放,吓得院中的下人身子一缩。 “鬼……鬼火?” 下人们望着那玻璃瓶中的火焰,一脸恐惧,抖动着嘴唇,支支吾吾地说道。 “且安心,不是什么鬼火。”对这群一惊一乍的下人,谢安澜也是颇为头疼。 这个时代,正常的火焰的是红色的,偶尔在野外发现青白色的磷火,他们就称为鬼火。 而谢安澜这个幽蓝色的火焰与磷火的燃烧出来的颜色接近,被他们称为鬼火也不例外。 谢安澜嘴上安抚着下人,可下人们内心还是会止不住地害怕。 鬼火一般出现在坟地,被人认为是不祥之兆。 如今这不祥之兆出现在王府后院…… 谢安澜劝了一句,见他们还在害怕,也不再劝了,惊喜地看着那即将快要熄灭的玻璃瓶,勾了勾唇。 可算是做出来了。 不容易。 这几天为了做出这东西,天天都泡在后院,看着甘蔗渣解酶、过滤,发酵蒸馏的,期间失败了无数次,谢安澜觉得他都像是被人分解过了一遍一样。 终于在今日得出了酒精。 酒精是糖经过发酵而变成的,直接用糖或者用甘蔗都比用甘蔗渣做方便。 这不是邕朝生产力底下,而谢安澜又恰好兑换了甘蔗渣的利用一书,就只好废物利用到底了。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让他给折腾了出来。 最先蒸馏出来的酒精含醇量高,不能食用,谢安澜把他们收集起来放在一边。 剩下的酒精则是留下来备用。 忙忙碌碌好些天,外面的纸还没有做好,谢安澜已经扛不住了,抱着一罐子酒精出了后院,打算先回房些会。 “殿下。”谢安澜一出后院,就看见在院外等他的陆乘舲。 陆乘舲看出了谢安澜的疲惫,接过他手中抱着的一个玻璃罐子,温声道,“水已经备好了,洗漱过后去歇会。”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谢安澜手上的东西一空,空出手在摸了摸陆乘舲的小脸,发现冰凉冰凉的,沉声问道。 “就一会,”陆乘舲抬起眼眸与谢安澜的眼神相碰,“我刚从外面回来,脸还没暖过来。” 说着陆乘舲伸出自己的手与谢安澜的手碰了会,“你看,手心是热的。” 触碰到那温热的手心,谢安澜表情略略转好的颔首。 “王爷,这就是你用甘蔗渣折腾出来的东西吗?”陆初一在他两身后,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陆乘舲怀中抱着的玻璃瓶,嗅了嗅,有酒的味道,惊喜道,“难不成真让我猜对了,是酒。” “不是酒。”谢安澜听见他的嘀咕笑了笑,“当然你想认成为酒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喝。” 这蒸馏出来的酒精,至少有七十五度,在这个含酒度普遍只有二三十度的时代,一杯下去绝对人要人命。 而且他做的也不是食用酒精,所以并不能喝。 “哦,”陆初一恹恹地点了点头,“不能喝的酒,就不能称为酒。” 他压的一百两飞了。 “这酒既然不能喝,那能用来做什么。”很快陆初一又强打起精神来,他可没忘记他还跟着他家少爷压了点。 “可以用在很多地方,比如我上次用柠檬做的清洁剂,加这个酒效果会更好。”谢安澜耐心地回答了他,同时也想起了他当时做清洁剂的时候,由于没有酒精就用烧酒代替的事来。 陆初一点了点头,“那就是此物不能吃,能用对吧。” 还不待谢安澜回答,陆乘舲蹙了蹙眉,“初一,王爷已经很累了,你让王爷歇歇。” “哦。”陆初一小心翼翼地抬头,瞥见了谢安澜眼底的乌黑,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今天的陆初一热情得有些过头,开始谢安澜还没怎么在意,通过陆乘舲的提醒,倒让他开始疑惑起来,“怎么了。” “没事,”陆乘舲带谢安澜到了浴池,向他解释道,“就外面开了赌盘在压殿下最近又做了什么,府里不少人都下注了,他也压了。” 谢安澜闻言笑了,问陆初一道,“你压了什么。” “吃。”陆初一如实答道,“不过后来少爷压了用,我也跟着压了,算下来我不仅不亏,还小赚。” “居然连你都下场了。”谢安澜听见陆乘舲下注,惊讶道。 “小赌怡情。”陆乘舲把换洗的衣服塞他手中,将人给推进了浴池,无情地关上房门。 “无情。”谢安澜猝不及防对上被关上的房门,抱紧了怀中的衣物,低声道。 洗去了一身疲惫,再舒服的睡上一觉,顿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醒了,摆饭吧。” 陆乘舲一见谢安澜醒了,立马吩咐下人上菜,也不去正厅,就在屋内用。 谢安澜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随意捡了些东西吃。 饭才刚刚用到一半,就有人下人来报,“王爷,后院那边说你要的东西做出来了。” “这么快?”谢安澜手中捧着才吃了不到一半的饭碗,听完下人汇报后,道了句。 “要不吃完再去。”陆乘舲见谢安澜就没怎么动过的碗,轻声说道。 “我先去看看,饭什么时候都能吃。”谢安澜摇了摇头,放下碗筷,手忙脚乱地拿过一旁的外衣穿上,随意拢了拢发,出了房门。 谢安澜不吃了,陆乘舲也没了食欲,索性跟着他一块去了后院。 原本给人住的后院,已经被人折腾得不成样子,摆满各种器具,不少下人在中间忙碌着。 陆乘舲跟着谢安澜的脚步踏进这里,看到不少正在打浆的下人。 惊讶道,“我怎么看着有些像造纸。” “就是造纸。”谢安澜过来匆忙,头发没梳好,这会散乱着,他又重新在归拢,听见陆乘舲的话,朝他点头认可道。 刚好下人也把做出来晾晒干的纸给递到了他们面前。 陆乘舲上前两步,接过谢安澜手中的发绳给他绑头发,一边打量着下人们手中的纸张。 “比起宣纸来略有不如,但又比黄麻纸等稍强,不知用来写字如何。”陆乘舲绑好谢安澜的头发,接过下人手中的纸,细细打量。 “试试。”烦人的头发不再乱散,谢安澜舒服了,吩咐下人去拿笔墨纸砚。 陆乘舲蘸了墨,试着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发现它不跑墨,也不沁墨,双眸一亮,“不错。” “我们糖坊已经跟楚国商人签订了不少协议,接下来几年都会有源源不断的甘蔗流入,甘蔗渣自然也少不了,如此算下来能够造出的纸不少,且价格也不会太贵,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能用得上。”陆乘舲打量着手中的纸张,发现它还白,不容易伤眼,大量推广,销路一定广。 买一份甘蔗,赚两份钱,这买卖不亏。 谢安澜看到这纸到没多大惊喜,转而又向下人问道,“另一种纸呢。” 下人不敢怠慢,很快便把谢安澜要的另外一种纸给呈了上来。 “这纸……” 陆乘舲看到这纸,眉心紧缩。 这纸未免也太过柔软了些,跟棉花似的,拿起来揉一揉就能揉成团,稍微用点力就能扯断。 陆乘舲拿着这纸把玩了会,滴了一滴墨汁上去,很快墨汁便在纸上染起一大团墨汁,根本无法用于书写。 谢安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陆乘舲把玩纸张,忍不住笑了,笑声十分爽朗。 “乘舲,你也太可爱了,”谢安澜笑道,“这纸不是用来写字的。” “纸做来不是用来写字的,那是用来做什么的。”陆乘舲疑惑道。 谢安澜凑近陆乘舲的耳朵,小声说了三个字。 陆乘舲的耳尖瞬间红了。 重新打量起这柔软的纸张,颔首道,“如此倒也不错。”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话,却不知耳尖的一抹绯红早以将他出卖,逗得谢安澜忍俊不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6 23:56:03~2020-08-17 23: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大今天更新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雪 20瓶;鹿 18瓶;玻璃心的孩子~zZ、Dl帝洛、祁醉今天做人了吗? 10瓶;绘梨衣 5瓶;琑:逍遥公子 3瓶;啵啵赞赞今日安否!、落日余晖、我才不是吃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谢安澜带着陆乘舲在后院参观了一圈, 又将做酒精的事,细细交代给这些天下来一直跟在他身后打杂的两个下人。 “你们两个仔细些,且莫让这水沾了火星,也切勿污了这些水, 否则……” 谢安澜眼睛一凛并未将剩下的话语挑明, 相信两位下人并不是蠢人。 “是。”两位下人逐一将谢安澜的吩咐记在了心, 不敢违逆。 王爷性子虽然好, 但狠起来也是真的狠,之前有两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摸了王府一个两个不值钱的东西藏起来, 被暗卫发现,王爷直接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赶了出去。 两个几乎成了废人的人被赶出王府,别的地方也无人敢收留,活活在冻死在王府后门边。 最后还是王妃心善用草席替他们收敛尸身,葬在了京郊城外, 不然莫说入土为安, 不沦为孤魂野鬼都是好的。 这一通收拾下来,王府里的下人再也不敢造次,这两人位下人也一样, 可不敢赴了被赶出王府下人的后尘。 从后院出来,谢安澜心里挂着事,对一直候在后院的高德吩咐道, “去御医院请院首张御医过来一趟。” 高德得了吩咐,快步出府去了。 “可是病了。”陆乘舲在谢安澜身后, 听见他要请御医,心尖不免揪了一下。 “没有,”谢安澜否认,回头朝他笑了笑, “可还记得我昨日做的那罐子酒精。” “嗯。”陆乘舲颔首,顿了顿惊道,“那东西叫酒精?” “是。”谢安澜点头,带着他一同去往正厅,“你昨日抱得那瓶,正好是我特意留出来的,它有些特别的功效。” “特别的功效……”陆乘舲深思,联想到谢安澜让高德去请张御医的事,微笑道,“不会它还能用来治病吧。” “聪明。”谢安澜停下脚步轻轻抚摸了一下陆乘舲的头顶,赞叹道。 陆乘舲稍稍低头,享受着谢安澜的温柔,眼底生起一股浓浓的兴趣,问,“那要如何医治。” “嗯……”谢安澜低头沉吟片刻,想了想,要去正厅的步子突然变了道,转而向王府的库房而去。 王府的库房里堆积了不少东西,一时半会想把他要的东西找不出来还真不容易。 “殿下,要找何物。”陆乘舲见谢安澜翻来覆去的没找到他想找的,问道。 “找一块圆圆的还有些厚的玻璃。”谢安澜一边翻找一边回答。 “是不是中间厚边缘薄的一块玻璃。”陆乘舲还有些印象,求证道。 “对,就是那个。”谢安澜点头。 陆乘舲心里有数,视线在谢安澜翻找得乱七八糟的库房里搜寻着,不多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匣子。 上前两步,打开匣子,果然在里面找出一块谢安澜说得那块玻璃来。 “是不是这个。”陆乘舲拿出这块玻璃镜,递到谢安澜面前问道。 “是。”谢安澜眼前一亮。 拿着这块玻璃,又从库房顺了些棉花,抱着这些东西又返回了正厅。 正厅里,张御医正在焦急地等在着谢安澜。 “王爷府上的患者在哪儿?”张御医抱着医药箱朝谢安澜行礼过后,匆匆问道。 “没有患者,本王请你过来另有要事相商。”谢安澜摆了摆手,撩开衣袍坐下,淡然道。 “没有患者……”张御医心口一梗,朝谢安澜歉意地抱了抱拳,“既然王府没有患者,还请王爷恕罪,御医院近来忙碌,下官实在是脱不开身,这就告退。” 张御医一脸急意。 他能不急么,前两天威武侯的嫡子重伤送回京城,陛下得知消息命他们御医院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医治好。 毕竟那可是威远侯的嫡子,威远侯一门三父子,兢兢业业为邕朝守卫边境数年,劳苦功高,陛下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儿子去世的。 可世子被送回来时,就剩一口气在掉着,要治好并不容易,整个太医院为了此事,忙碌不已,他这个院首更是抽不开身,偏偏王爷还要开插一脚。 若是府里有患者也罢。 若是其他闲事,他现在可真是耽搁不起。 谢安澜见他如此焦急,忍不住皱了皱眉,“何时如此紧急,连耽误你这个院首一时半会的功夫都没有。” 张御医见谢安澜愠怒,迫不得已只得简单交代了两句御医院的事。 谢安澜听罢蹙了蹙眉,他这些天一直蹲在后院弄他的酒精,并未出府,府上的杂事也由陆乘舲在打理,并未听闻此事。 陆乘舲对上谢安澜的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也是前几日得知的消息,亲自去御医院探望一番。 虽然他现在与舅舅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两家终究还是没怎么来往。 况且他又不会治病,守着也是给傅家人填堵,放下些治病的珍品良药就回了。 “医治得如何了。”谢安澜眉心紧拧地问道。 陆乘舲摇摇头,“不太好,尚在旦夕,恐怕……” 后面的虽然没有说明,谢安澜心底也是一沉。 傅昭他也见过一会,还是在沂城的时候,隔着车窗远远地看了一眼,模样与傅铮有七分相似,可能因为年青的缘故,身上带着几分倔性,没有傅铮那般沉淀。 “王爷,下官真不能多待了。”张御医看着这小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浑身上下都急得在冒汗。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多耽搁一分,傅昭的命就多一分危险。 “走罢。”谢安澜见他如此焦急,挥了挥衣袖,放过了他。 原本想请他来观摩观摩他酒精的想法也转瞬即逝。 张御医得了谢安澜的话,犹如大赦,背起医药箱急急走出了正厅。 谢安澜看了眼桌上的酒精不知想起了什么,倏地又叫住了他,“等等。” “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张御医人都走出了正厅,又听见谢安澜这话,顿觉自己走得太慢了。 “我跟你一起去。”谢安澜抱起桌上的一堆东西,用眼神示意陆乘舲跟上。 张御医眼睁睁地看着谢安澜走在他前面,心下一叹,王爷这不是舔乱么。 心里这样说着,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背着医药箱,脚步急促地回了御医院。 御医院里此刻充斥着一股忙碌,他们正在专心做事,也没人注意到张御医身后的谢安澜。 谢安澜也不在乎,跟着张御医的脚步踏进了傅昭所在的病房。 “怎样了?”张御医还没靠近就开始问道。 先前他走时已经让人煎了一罐药给傅昭喂下,现在药效应该开始发挥作用了。 “不行。”其他御医均摇头。 这些天什么伤药都给傅昭喂下了,却半点效果也不见好。 傅昭现在完全就是凭着一股毅力,吊着最后一口气。 方茹带着两个儿媳没日没夜地守在御医院,再次听到这不知听了多少遍的绝望话语,脸色转瞬变白,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 这可是御医院院首,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昭儿、昭儿今生恐怕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他还未到而立之年,犹记得他跟着他爹上战场时才十七岁,如今不过才过了七年,老天就要把他给收走吗? 方茹浑身颤抖着上前,不顾礼仪地抓住张御医的衣袖,“张御医,我求求你,求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把昭儿给救回来。” 方茹也是没有办法了,张御医是她最后一根稻绳,她必须牢牢攥在手心。 张御医幽幽叹了口气,到底没说出那绝望的话语来,轻声道,“侯夫人请放心,下官定殚精竭虑医治世子。” “那就好,那就好。”没有在张御医口中听到那绝望的话,方茹心里就还抱有希望,默默松开攥住张御医的衣袖,揩去脸上的泪痕。 谢安澜抱着一堆东西,目光透过人群朝那躺在病床上的人望去,前些年见着还人高马大的人此刻已经受成了皮包骨,爬躺在病床上,小麦色的肌肤都掩饰不住他的病态白。 人还昏迷着,呼吸羸弱得不行,眼见就要断气了。 “要不试试我这个药吧。”谢安澜见一众御医在一旁商议着如何用药,抱着一罐子酒精过去。 先前屋里人的注意力都在傅昭身上,这会听见谢安澜的声音,才注意到他。 “王爷这是何意。”张御医看着谢安澜抱着一罐子水,不解地皱了皱眉。 “我这可不是什么水,而是货真价实能救人命的东西。”谢安澜注视着他的目光,一眼便道出他心中所想。 张御医拧起了眉,“王爷这药下官可否先查验一番。” 谢安澜把手中的罐子递过去,张御医拧开灌盖,霎时就闻到一股呛人的浓酒味,疑惑道,“烧酒?” “不是,是比烧酒还要列的酒精。”谢安澜摇头,“张御医也知晓,这酒有解退烧之效,没准我这酒也能救傅昭一命。” “胡闹。”张御医还未开口,在一旁站着的方茹忍不住斥了句。 斥责完,才发现她斥责的究竟是何人,朝谢安澜躬身,“还请王爷恕罪,命妇这也是忧心儿子所致。” 谢安澜抬手并不与她计较,换个处境的话,他想他也会如方茹这般斥责。 “张御医,傅昭现在浑身发烧,不如你试试用酒精与他擦拭全身试试。”谢安澜说着从罐子里揩了一点酒精涂抹在张御医手背上。 不会儿酒精挥发,张御医感觉手背那被涂了酒精的地方泛起淡淡的凉意。 “这……” 张御医望着手背泛凉的地方,略略吃惊,他做御医也有十几年,当然清楚酒有祛热之效,但挥发速度这般快的酒还是第一次见。 张御医沉默着,在心中天人交战一番,最终在手指触碰到傅昭那滚烫得灼热的肌肤上,下定了决心,“试试吧。” “张御医……” 方茹有些不同意。 “侯夫人,下官方才试了试王爷这药水,确有降温之效,令郎现如今高烧不退,光靠喝药敷水远远不够,或可一试。” 张御医内心也捏了把汗,照傅昭现在的情形,如再找不到医治的方法,至多再撑三日。 能从西北熬到现在下来,已是毅力非长远之人了,但毅力再强的人也经不住这反反复复的折磨。 “我若想要你儿子的命,有的是法子,何须如此拐弯抹角。”谢安澜淡淡瞥了眼方茹。 她不会还以为他会陆乘舲的事给记恨他们一家吧。 早忘了。 方茹苍白着脸看了看一旁的陆乘舲,陆乘舲没有出声,但脸上也没有别的神情。 最后眼睛一闭,苍白无力地点了点头。 “母亲……” 傅昭的妻子见方茹答应了,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昭儿已经这样了,让他们试吧。”方茹说出这句话,浑身的精气神都仿佛被人抽干,瞬间苍老好几倍。 待得她们同意后,张御医也不敢耽搁,让御医院的小御医用帕子蘸了酒精要给傅昭擦拭。 “用这个吧。”帕子都是丝织品,存不住挥发太快的酒精,谢安澜把带来的棉花推让了出去。 小御医看了眼谢安澜手中的棉花,又看看张御医。 见张御医点头了,才敢接下棉花,用棉花沾着酒精,一点点的在傅昭身上擦拭着。 酒精擦拭完傅昭的滚烫的额头,他好似得到了片刻的缓解一般,眉心都舒了舒。 众人等了会,见他无碍后轻轻褪下他身上的衣物,继续用酒精擦拭,谢安澜这时才看清他的伤口。 宽阔的后背上被草原部人的弯刀砍上了两道又深又厚的伤口,虽说伤口上敷着治疗外伤的伤药,可那伤药根本就遮不住化脓的伤口,有不少脓水顺着药粉沫往外冒,看上去分外骇人。 小御医捏着一团棉花小心翼翼地不触碰到傅昭的伤口,动作轻柔而缓慢地擦拭着。 “把药膏去了,用它擦拭伤口。”谢安澜清楚像这种大型外伤用酒精擦拭伤口不仅是在折磨病人,而且也根本不可取。 可没有办法,人都要死了,不死马当活马医一会,怎知他会挺不过。 “啊?”小御医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敢再继续下去。 “王爷……”张御医不解地看着谢安澜,能答应他用酒精擦拭傅昭已经算他纵容王爷胡闹了,如今再用这不知有没有药效的酒擦拭伤口,很有可能会出人命。 “你们御医院开的药就管用了?”谢安澜指着那流得满背都是的脓水,明显他们的药不仅没起到医治的作用,还在加剧伤口恶化。 张御医的脸色一白。 “试吧。”最终还是方茹吓定了决心。 她适才就在傅昭身边,看清楚了,谢安澜那酒精擦拭在他身上,他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轻松容颜。 现在这种时候,只要能够让昭儿能感觉到片刻的轻松,就算是毒药她也认了。 两位能做主的发话了,张御医没了拒绝的理由,叹息了口气,就拿着工具拨开了傅昭伤口处的药膏。 谢安澜看清那伤口后,都不禁替他敢到疼,原本他的伤口就深,在他伤口化脓后还有人特意刮去了那伤口处的腐肉。 那得多疼。 “找快布,或者找根棍子让他咬着。”好歹谢安澜还记得酒精擦拭伤口是何等的疼痛,怕傅昭忍耐不住疼痛自己咬了舌头,提醒道。 傅昭的妻子拿出自己贴身的干净帕子,捏开傅昭的下颌将帕子塞入了他口中。 一切准备后续后,小御医拿着棉花一点点的把酒精擦拭在伤口处。 酒精一触碰到伤口,傅昭身上就开始起反应了,微微开始颤动起来。 小御医吓得整个人一缩。 “按住他,继续。”谢安澜不仅自己上前按住了傅昭的肩部,还让其他人按住了他的四肢。 “王爷,你确定这样能行?”方茹看着不停颤抖的儿子,内心升起一股恐惧来。 谢安澜没有看她,淡声道,“能不能行,也得试过后才知道。” 方茹蹙起了眉。 “不要停,一停就更疼得狠了。”谢安澜见那位小御医听见他们说话居然停止了动作,不悦道。 “是。”小御医手脚麻利地换了块干净的棉花,继续擦拭起来。 傅昭的身子抖动也愈来愈厉害,刚开始三四人还能勉强按着他,到了后面按住他的人增加到了五六人,大冬天的,在昏迷的情况下,身上更是疼得起了一层薄汗。 张御医怕他坚持不住,彻底昏迷过去,拿银针封闭了他穴脉,都没能封住那因疼痛而产生反应的肌肤。 好不容易等小御医擦拭完,张御医去掉傅昭身上的银针,颔首表示没事后,众人神情皆是一松。 张御医收好银针,又要拿药敷在伤口处,谢安澜又打断了他,“照这样敷药,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 “那王爷可有法子。”张御医心累不想再跟谢安澜犟了。 谢安澜从怀中拿出一团白色的棉线,“拿这个用针给它缝起来。” “缝缝缝……起来?”张御医直接被谢安澜的胆大给吓到了,这人又不是衣服,哪能如此粗暴地对待。 “试一试,你这样给他敞着伤口也不行。”谢安澜看着那被酒精清洗过后稍微能看的伤口,脸色有所缓和。 一众人,“……” 王爷真是一步步得寸进尺,他准备得如此周全而来,恐怕早就想到了用此法。 偏偏他一开始不说清楚,一点点地逼迫他们继续下去。 “缝……” 一通折腾下来,再是铁打的人也被折腾醒了,听见他们的僵持,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地这个字。 “昭儿,你醒了。”方茹听见傅昭这句微不可闻的话语,激动起来。 “让他缝……”傅昭的口中还咬着他妻子的帕子,声音只能通过喉咙发出,每吐一个字,额间都有汗滴落下。 “缝吧。”方茹闭了闭眼,沉声道。 张御医别无他法,只得取了针线,用明火烧了烧,在傅昭背上的伤口处缝合起来。 行医多年,他除了银针就没摸过别的针,第一次摸绣花针,没想到还是用到人身上。 幸而他见多识广,缝着皮肉倒也没多害怕,手上也不抖,倒是一旁看他缝的人,个个胆战心惊。 两条三四寸的伤口不多时就缝合好了。 谢安澜颔首,“这会把你那些药给他敷上吧。” 张御医照做。 “行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记得每日拿酒精替他擦拭伤口处后再上药。”谢安澜看了看还在一旁紧咬着帕子,浑身湿透,全程没有嘶喊出一丝声音的傅昭,眼睛里全是钦佩。 张御医净完手,担忧道,“这就行了。” 谢安澜“嗯”了一声,“不然还想怎样,究竟你是御医还是我是御医。” “……”张御医被谢安澜噎得说不出话来。 “回了,几天后,人是死是活给我回个话。”御医院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药味,方才谢安澜太过于紧张,并未察觉,这会一放松下来,那股浓郁的药味钻鼻而来,使他再也待不下去。 谢安澜说完,扬了扬手,带着陆乘舲就走了。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 他们来时是走着来的,回去自然也是走着回去。 才走到一半,谢安澜发觉眼前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用手接了接,不多时手心就飘荡起几片又薄又轻的雪花。 “下雪了。”雪花落在温热的手心,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融不见。 陆乘舲抬头望天,看见不少簌簌落下的雪花,笑道,“下了雪,就离过年不了,殿下今年想怎么过。” “还跟往年一样过呗。”谢安澜觉得清清静静过年也好,不像别府还要搞些什么歌姬舞姬的,糟心。 “行。”陆乘舲一口应下。 两人踏雪而归,王府门前站了个陌生人,谢安澜和陆乘舲一走近,这人就给他们跪下磕头。 “你是?”谢安澜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也没搜寻出这人是谁。 “王爷,小人是从岭南来的陈回。”陈回见谢安澜不认识也不恼,笑嘻嘻地介绍道。 谢安澜稍稍挑眉,“岭南?本王不曾去过岭南,也不记得认识你。” 陈回点头,“是小人孟浪了,王爷可还记得小人去年给王爷送的咸菜。” 不说咸菜还好,一说起咸菜,谢安澜就觉得有些咸。 过去一年,宸王府上上下下也没吃多少,看样子还得吃上过几年。 “你不会又给本王送咸菜来了吧。”谢安澜想起了这是那号人物后,提起警惕,他实在是不想再吃咸菜了。 “不不不,没有。”陈回跪在地上止不住地摆手,他们去年送了那么多咸菜也是一时兴起,今年还送咸菜,会惹人笑话的。 谢安澜脸色好看不少,只要不是来送咸菜的就好,又问道,“你到我府上可是有事。” “王爷不必管小人,小人是来给王爷磕头的。”陈回说着额头又触到地面上去,“咚”地一声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谢安澜面色一沉,“这是做什么。” “王爷的水泥,前年去年让岭南深受水患的百姓过了两个好年,大伙们记得王爷的恩情,他们没有办法来帝都,就让我来替他们给王爷磕头感谢。”陈回笑得有些憨。 谢安澜看着他脑袋上刚才磕红的一片痕迹,沉默半响,“头也磕了,先起来吧。” 陈回颤颤巍巍地不敢起。 “起来,跟我到王府,我带你认识一个人。”谢安澜厉声道,“说起来此人还是你本家,在寻物种方面颇有天赋。” “王爷说得可是陈桂陈管家。”陈回颤巍巍地起身,接话道。 “正是。”谢安澜颔首,“怎的你认识。” “不认识。”陈回摇摇头,“不过,陈管家的大名如雷贯耳,棉花一物,天下谁人不知,可惜我岭南并不适合种植。” 谢安澜暗笑一声,“很快就有你岭南可以种植之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7 23:56:16~2020-08-18 23:5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宁、连英华萍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油干活鸭 20瓶;虎虎、林隐 10瓶;落日余晖、琑:逍遥公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陈回听见谢安澜的话, 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道,“什么?” 谢安澜边迈着步子进府, 边笑着道, “今年初, 陈桂又找到一种作物,我找户部的人看过, 很适合你们岭南, 原本想着明年年初在岭南试着推广的, 既然你来了, 正好府上还留存着一些种子, 你带回去吧。” 谢安澜讲得是地地道道的帝都话, 而陈回常年居住岭南, 虽会一些帝都话,但不是很熟练, 说话还夹带着浓厚的岭南口音, 一大串话下来, 陈回站在原地捋了会,才捋清楚王爷说了什么。 “王爷……”陈回声音有些发颤, “王爷的意思是说, 陈管事找到新物种了,而且还很适合在我们岭南种植?” “是啊,”谢安澜停下脚步等了他会, 明知故问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陈回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怎么会有问题呢,这对他们岭南来说简直太好了。 “不过此物只可用作食用, 相对棉花来说,作用可能不会很大。”谢安澜也怕他期望太高,最后以失望收场,把话给他说清楚。 “能找到新的食用物种,已经很厉害了,我们不嫌弃的。”陈回一点都不嫌弃,邕朝的人谁不清楚,他们岭南是出了名的穷,除了山就是水,偏偏山不好水也不好,夏季经常引发山洪,百姓不是被水淹就是被山埋,流离失所的百姓经常逃到邻州,邻州人都耻笑他们岭南人是一群叫花子。 谁想被人称呼为叫花子,这不是没办法。 谁能替他们解决岭南的山洪,让他们摆脱叫花子的称号,谁就是他们祖宗! 而王爷的水泥做到了,这两年因为有水泥,工部的人用水泥在他们岭南大修水道,使得以前经常被大水淹没冲垮的河堤牢固了,不再去冲那些山体,山洪已经两年没有大规模的发生了。 百姓们终于可以安居乐业,再不会如之前,一到雨季就跑到邻州逃难,被人称呼为叫花子。 这些都是王爷带给他们,如何不叫他们感恩。 别说这个新物种能食用还及其适合在他们岭南种植,就算它没有半点用,王爷叫他们种,他们就种。 谢安澜有心还想与他说些话,只见他满眼晶亮,一脸异常崇拜地看着自己,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得了,这幅模样还有什么好说的,恐怕现在自己让他立马去死他都甘愿。 正好此时陈桂被唤了过来,谢安澜不再搭理陈回,转身对陈桂吩咐道,“这位是从岭南来的管事,与你是本家,岭南正好适合种植辣椒,辣椒一物你也熟悉,你就带着他好好地去了解了解辣椒。” 陈桂面无表情地点头,过去这一年,不管是王爷王妃也好,还是府里府外的都在说棉花和辣椒是他找到的。 起初他还狐疑觉得不是自己,但时间一久,他也就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陈管事。”陈回对着陈桂就没有对着谢安澜那般崇拜,却也不失恭敬。 那棉花可是能让天下人不再忍受寒冷之苦,他们岭南虽不能种植,但少不得以后也要买棉花来做衣服,这份情他们也得承。 “你我同为管事,不必客气。”陈桂见陈回对他恭敬有佳挺不适应的。 “不一样,不一样的。” 陈回夹杂着浓浓岭南口音的帝都话,说这几个字,十分好笑惹得还未走远的谢安澜都止不住翘起了唇角。 陈桂对上陈回那上真挚且不打算改的倔强眼神,只得由它去了。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见辣椒。”陈桂转身准备带着陈回去暖房。 玻璃做出来了,由于一时半会还不能对外出售,谢安澜就用剩下的玻璃在王府里造了个超大的暖房,种植了些反季节的作物,以保证他们在冬日也能品尝到自己想吃的食物。 不缺玻璃,暖房全部都由玻璃建造,走进去不仅明亮,还暖洋洋的。 陈桂一带陈回进入到暖房里,陈回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碰都不敢碰一下这偌大的全用琉璃建造起来的暖房。 “这……这么多琉璃,就用来种菜!”陈回说完顿觉得自己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样。 王爷那可是千金之躯,别说是用琉璃来建造暖房,就算是拿琉璃来扔着完也是可以的。 陈桂没有被他的一惊一乍吓到,而是径直找到种植辣椒的地方,平淡地给他解释道,“这不是琉璃,这是我们王爷自己造出来的比琉璃还要好的玻璃。” “玻璃……”陈回第一次听见这个新鲜词,在嘴中呢喃了好一会,最终缓缓道,“是个好名字。” 陈桂“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出声道,“既然王爷把你带进了王府,那就是信任你,你出了王府之后就要把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忘得一干二净,若是在外面传出点什么消息,仔细着你的脑袋。” 能在宸王府做事的下人,无一不遵循两个守则,第一就是听话,第二就是闭嘴。 宸王府的好东西多,一些机密事也多,如果谁都能撬开这些下人的嘴,他们宸王府岂不是个摆设。 所以宸王府不怎么欢迎外人,也不会在府里设宴。 陈回立马心领神会地做了一个紧闭嘴巴的动作。 王爷不仅对他有大恩,还如此信任他,他怎么可以辜负王爷的信任。 陈桂见他还算识趣,没有想给他下毒的想法,指着脚边的一株才结出青色的小尖椒道,“这个就是辣椒了。” 陈回蹲下身去瞧那辣椒,尖尖的像一道弯月,笑眯了眼,“长得还挺好看的 ,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陈桂见他说起味道,脸上闪过一道微妙的神情,“味道当然十分独特,待会我领你去厨房尝尝。” “好好好。”能品尝到这新式物种的味道,陈回喜不自胜,伸出手指数了数这株辣椒上的辣椒,笑眯了眼,“一株产量还不少呢。” “这种在暖房里的终究比不过种在外面的,这才到哪儿,而且这辣椒结了多少花苞就会长多少辣椒出来,有些先长有些后长,可以采摘很久。”因为去年被户部请去喝了次茶,陈桂便对辣椒额外的上心,没事就蹲在地里研究,别人问起就不怕答不上。 “辣椒种子你拿回去之后也可以不用农田来种,找些沙土或者山地种植都可以,记得勤奋些就行。”陈桂将自己这半年下来所观察到的,事无巨细地一一说给了陈回听。 “这么好。”听得陈回止不住地点头。 “当然,”陈桂拍了拍他肩膀,“青辣椒它的籽没有办法留种,但也可以吃,留种的话要等到它变红。” “它还可以变红?”陈回惊讶了一下,青辣椒都如此好看了,变成红辣椒那不更好看。 陈桂笑笑没有回答他,转而起身道,“走,我带你去厨房见见红辣椒,顺便尝尝它的味道。” “好。”陈回依依不舍地出了暖房,跟着陈桂去到王府后厨。 两人还未走进厨房,就远远地看见那挂在厨房门外,被串成串像一条条姑娘家辫子似的火红辣椒。 “好漂亮。”辣椒红如火焰,第一眼看去就十分惹眼,更别说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挂在门上,在这冷寂的冬日里,像一团火焰照耀人的胸膛,喜庆又亮眼。 “漂亮吧,吃起来更漂亮。”陈桂带着陈回直接找到厨房忙碌的朝露,向她说明了来意。 朝露瞥了眼看着辣椒挪不开眼的陈回,没说什么的就去忙碌。 少顷,厨房里就传出一阵呛人的味道来,陈桂和厨房的一众下人,早已适应这呛人的味道,面不改色地站在厨房门外。 刚来的陈回何时闻过如此呛人的味道,被辣椒味一呛,顿时满脸涨红,喷嚏连连。 “陈……陈管事……这是什么……为何如此呛人。”陈回向外跑了几步,远离厨房后,一边打着喷嚏,一边问道。 陈桂被他的模样逗的忍俊不禁,“这就是那辣椒。” “怪不得叫辣椒,”陈回又小小打了几个喷嚏,“如此呛人,一定很辣。” 陈桂惊讶他居然自己悟出来了,原本想小小整蛊一下他的乐趣没了。 没等多久,朝露就用辣椒炒了不少菜出来,做得多了,她也吸取不少经验,这次做了微辣、中辣、特辣三个口味出来,朝陈回笑道,“你试试你能接受那个味道。” 陈回最初试的是微辣的,感觉还好,中辣也能勉强接受,到了特辣他的额头就开始冒汗了。 “刚开始不要吃太辣。”朝露见他一个劲地吃特辣,额间辣出不少汗都不肯停下,善意地提醒道。 “这个最好次~”陈回舌尖都被辣得蜷缩起来,说话吐字不清晰,再夹杂着他浓重的口音,瞬间就逗乐了陈桂和朝露。 “好次你也要少次点,不然到了夜间有你好受的。”朝露学着他说话又劝一句。 然而常年忍受瘴气之苦的陈回,一接触到辣椒就根本停不下来,这股辣意像是顺着四肢百骸,将他身体里的瘴气排挤了出去,浑身酣畅淋漓,不要太舒爽,哪里听得进去朝露的话 。 于是一盘特辣的菜就被陈回一个人三两口给吞吃了。 惊得朝露和陈桂两人微微张唇,“你身上可以什么地方不适。” “除了有点辣和热之外 ,并没有任何不适。”陈回放下碗筷,用衣袖揩去鬓边被辣出的汗水。 “肚子呢,”朝露担忧地看着他的腹部,“肚子不辣的疼,吗?”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吃辣椒的时候,肚子辣得直直疼了一天,若不是确认无毒,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毒了。 “暖洋洋的,不辣。”陈回摆摆手,他是真觉没什么感觉。 “你小子行啊,吃辣跟我们王妃有得一拼了。”陈桂勾上陈回的肩膀,赞叹道。 陈回嘿嘿笑过,问道,“王妃也能如此吃辣吗?” “那可不,辣椒刚出来那会,王妃就特能吃辣。”陈桂回忆了一下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吃起这辣椒来就浑身舒爽,根本停不下来。”陈回抓了抓头发,“可能王妃与我一样吧。” 朝露和陈桂不得其中要领只得点头赞同道。 白天一整天陈桂都在与陈回说辣椒的事,他白天一整天都没事,到了夜间忽然小腹坠痛,急急找茅厕。 陈桂在他跑出去的时候就追了出去,他就知道这小子不靠谱,吃起辣来没数。 “难受吧,接着。”陈桂在茅厕外朝茅厕里的陈回轻笑了声,扔了卷纸与他 。 借着月光陈回看清手中的软物惊诧道,“这是何物。” 陈桂告知陈回纸的用处后,陈回微微张大了唇,“如此好的动静竟然……竟然是用来如厕的……” “这也是王爷最近折腾出来的,”陈桂骄傲道,“你也别心疼,你看着它柔软,其实它是用甘蔗渣做出来的。” “甘蔗渣!”陈回翻来覆去都看不出这柔软的纸巾上又甘蔗渣的痕迹。 心下感慨宸王府果然不是一般的地方,吃穿用度一应与外面皆不同。 陈桂带着陈回在宸王府住了几日,了解到更多种植辣椒的技术,也见识到了更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五日后,谢安澜终于等到了御医院传来的消息,傅昭醒了。 大病一场,身体虽然还羸弱着,但比起前些天,那只剩一口气吊着的模样,不知精神多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安澜背着手踏进御医院,看见气色明显有所好转正在进食的傅昭笑道。 “王爷。”傅昭即刻停了进食,微微起身抱拳,“这次多谢王爷救命之恩了。” 谢安澜身体朝一边挪了挪,不接受他的谢意,“不要谢我,本王什么都没有做,救你的是张御医,要谢谢他去。” 傅昭见谢安澜不接受他的谢意,神情一尬,再听他这话内心释然了。 眼神锁定在谢安澜身上,虽嘴上不再说谢字,心里却一直在说的。 “可有什么不适。”谢安澜这两天见多了这样的眼神,倒也没有最开始那般尬,低咳一声问道。 “除了伤口处还有些疼和痒之外,并无其他不适。”傅昭摇头。 “痒是伤口在愈合,是正常的。”傅昭穿着衣服谢安澜看不见伤口,听他说痒,唇角微弯。 好在傅昭也知道这个道理,点点头。 张御医听人汇报谢安澜来了,立马停了手上的活,赶了过来。 “王爷。”张御医拱手。 谢安澜朝他颔首,“张御医可是个大忙人啊。” “在忙也没有王爷忙。”张御医摇摇头,他这个做御医的能救得就御医院这些人,而王爷要救的却是天下千千万万的人。 谢安澜笑笑,不接他话。 “王爷,不知这酒精得来可珍贵。”张御医见王爷不说话了,转而又问道。 谢安澜抬眼看他,“怎么。” “是这样的,”张御医顿了顿,缓缓道,“那天救治过世子后,下官见这酒精颇有奇效,于是试着给其他人试用。” 谢安澜抬了抬眼,等待他下文。 张御医道,“下官发现这酒精对治疗小伤有奇效,寻常一条小伤口若是用酒精擦拭一下再上药,愈合起来竟然比直接上药愈合得要快,但若是大伤用起来则反之,稍有不慎还会加剧伤口的恶化。” 谢安澜疑惑地向傅昭看去,真如张御医所说,傅昭这会应该好不了才是。 毕竟他又不是学医的,对酒精的运用仅限与能消毒,那天也是一时情急,想到或可一试。 张御医见谢安澜疑惑地看着傅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笑道,“那天世子的伤口用过酒精后确实出现了一点点恶化,但过后用酒精擦拭伤口边缘,不直接接触伤口,伤口竟也奇迹般地开始愈合了,而且也不再化脓。” “应当是王爷将伤口缝合在一起所致,但这酒精不接触伤口却能加剧伤口的愈合是个什么道理,下官不解。” 谢安澜抿唇,问,“这些天,你就这研究出了这些。” 张御医斟酌片刻,又道,“下官还发现王爷这用酒精擦拭身体的方式其实也有不妥。” 说完后,他抬头见谢安澜并未生气,继续道,“直接用王爷拿过来的酒精,挥发速度太快,人也容易缺水,稀释后小面积地擦拭脖颈腋窝效果更好。” 谢安澜扯了扯唇角看向傅昭 ,“如此说来,你就更不用谢我了,全赖你命大。” “没有王爷缝合伤口之法,傅昭也撑不了多少时日。”傅昭轻轻一笑。 不管如何,要是没有谢安澜这一通折腾下来,或许今日他就不在人世间了,这份情他傅昭得认。 谢安澜言至于此,他还是不听,也就由他去了。 “王爷这酒精造价可高。”张御医说完后复又问起最初的话题,“若是造价不高,我想倒是可以在军中或者药铺推广,虽然下官对这酒精的作用还是有些迷糊,但简单地试验后发现它能预防瘟疫,如同石灰粉一样。” 谢安澜不禁感慨,这学医的就是比他这个门外汉强,这才几天过去就把酒精的作用给摸得差不多了。 都不需要他费尽心思去讲解了,心中一舒,笑道,“这酒精是本王从甘蔗渣中提炼出来的,造价委实不贵。” 张御医听罢恍然大悟,“原来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甘蔗渣被王爷发现可医用的酒精。” “张御医也下注了?”谢安澜见他这个大忙人都知晓此事,不禁问道。 张御医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下官不曾下注,但恐怕有不少人要输掉赌注咯。” 张御医的话一说完,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几位御医变了变脸色。 谢安澜见到他们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笑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切莫赴了本王先前的后尘。” “王爷教训得是。”几位御医听罢后,正了正神色。 趴在病床上的傅昭听他们说着说着就说到赌博一事上,纳闷道,“这正说酒精的事怎么又牵扯到赌博上面去了。” “本王前段时间拉了些甘蔗渣进府,外面的人瞎凑热闹开了赌盘都在赌本王这次又能造出什么。”谢安澜随意解释道。 傅昭明悟了,又问,“那大家赌得最多的是什么。” “吃。”众御医面色难看,“王爷不出府的这些日子,宸王府内总是会飘出一股浓郁的酒香,且甘蔗本就有酿酒的作用,所以不少人把赌注压在‘吃’上。” “这就是本王的不是了,早早遮掩住味道,也不会教你们赌输钱。”谢安澜听出他们语气里的幽怨,打趣道。 “不敢、不敢。”众御医立即收声。 谢安澜也就是笑话他们一二,谁知他们这般无趣,便不再搭理他们,转向傅昭问道,“你是怎么受的伤。” 傅昭可是威远侯的嫡世子,就小就跟着傅铮舞枪弄棒,本身自己武艺过人,身边还跟着一群保驾护航的人,怎么会伤得如此重。 “说起来一言难尽。”傅昭面色一沉,他的肤色本就是小麦色,一沉看上去有些黑,“草原部狼子野心,虽然已经让回了我邕朝边境所有的城池,但贼心不死,时不时还会派人打探着邕朝最近的情况。” “边境才刚恢复安定,父亲为了不让这些草原部人打扰边境的安宁,安排我们时常在外巡视,出了边境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人狡猾把衣服都用草汁染上色,藏在草丛里,待我们走近他们的包围圈内,就对我们大开杀戮。” 傅昭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讲解了一遍,手心都攥了成拳。 “那你们经过他们包围圈的时候,就一点都不曾察觉。”谢安澜觉得奇怪。 “草原不是我们所熟悉的战场,加上一眼忘过去都是草色,眼睛很容易花,他们对地形熟,藏得又好……”傅昭说起这个来也是无力,陆国公还在的时候都没怎么去草原部打过仗,到了他们这带都是与草原人在邕朝的底盘上作战,未曾踏入过草原,对地形的不熟悉,很吃亏。 谢安澜颔首表示理解了,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一个长筒的物件来,在手中把玩了会,又放在眼睛边把玩会,递给傅昭,“你看看这东西能不能对你们作战起到作用。” “这是什么。”傅昭接过这件长筒的物件,学着谢安澜把玩的模样放在眼睛边,顿觉一阵眼花,赶紧挪移开。 “别看近的地方,你向远的地方看去。”谢安澜提醒道。 傅昭只好又把这个长行的东西架在眼睛上,朝病床正对着的窗户外往外望去。 这一望就不得了,他居然清晰地看见了病房外屋顶上的一些灰屑。 他以为是他看错了,放下物件,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架上,换了个地方继续,这次他的目标是墙角的一簇落叶,他清楚地看到那爬在落叶上的蚂蚁。 傅昭再次放下手中的物件用眼睛向窗外往去,他能看到他方才透过手中物件看见的那片落叶,但想看清楚落叶上的蚂蚁却不太可能。 “这是……千里镜?” 傅昭的手都在抖,这样存在与传说中的东西如今就他手中! “没有千里那般夸张,至多也就能望个千米。”谢安澜摇摇头,先前他本是打算看能不能用玻璃调试出一台显微镜的,但由于难度太大,放弃了。 正好磨了不少玻璃片,尝试着做了个望远镜,竟然还行,想到这东西有利于行军打仗,就拿过来给傅昭瞧瞧,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8 23:55:29~2020-08-19 23:5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l帝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殷肆离 18瓶;一行白鹭 15瓶;Yii 14瓶;爱逛西湖的霸小貂呀、耶比耶比~、Circle 10瓶;咸鱼不翻身 6瓶;?Ms.贺、玻璃心的孩子~zZ、长河沉星晓、窈窕淑女 5瓶;桥上听雨 3瓶;琑:逍遥公子、洛洛、落日余晖、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千米……” 傅昭张了张唇, 千米也很厉害了,在行军打仗上别说是获胜千米,就算是获胜百米也能抢占先机, 救无数将士的性命。 “千米还是不行吗?”谢安澜听他低喃以为他嫌弃千米太近, “还想调远的话,可能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更远的镜片不好磨。” 距离越远对镜片的要求越高, 王府的工匠们一时半会还参悟不透。 “还能更远?”傅昭惊得眼珠子都错了错, 他以为千米就是极限了, 没想到这才是个开始! 如果能在受伤前拿到千里镜的话, 或许这次就不会中草原部的埋伏, 毕竟他刚才连树叶上的蚂蚁都能清晰的看见, 那隐藏在草丛里的人, 就更逃不过千里镜的法眼了。 谢安澜颔首, “就是麻烦。” “没关系,千米已经够用了, 更远的王爷你慢慢做。”傅昭也不挑, 仔细打量着手中这个精致的物件。 看到前面的镜片是由琉璃打造的, 甚至比起琉璃来更加精致, 心想这东西应该造价不菲。 “够用就好。”谢安澜方才一直在想怎样能够再把倍数调高,猛地听见傅昭说够用了,无声笑笑, 感情是他误会了。 实在是傅昭这张小麦色的肌肤看不太出他的表情变化,很容易把人带偏。 “王爷, 我想在你这里订购几个千里镜,你看这价格……”傅昭打量完手中的千里镜后,觉得此物若是给斥候用是再好不过。 但军中斥候太多, 如此珍贵之物,就算抵上他全部身家也应该买不了多少,斟酌再三开口道。 “行啊。”谢安澜就是来做买卖的,这会买卖促成了,乐意至极,“一百两银子一个,你要多少。” “一百两?”傅昭再次被谢安澜的话给惊到,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有些颤抖。 “贵了?”谢安澜也是随口说的价格,见傅昭被吓到,低头想了想好像是有点贵,毕竟玻璃又不值钱,就是磨的时候废点功夫。 “要不再给你便宜点?”谢安澜摸了摸下巴,说道。 “还能便宜……”傅昭看了看病床外的天,怎么都觉得今天太过于玄幻。 若不是背上的伤口还隐隐约约在疼痛,他都要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梦中了。 “一百两已经承王爷大恩,傅昭不敢得寸进尺。”傅昭忙摆手,如此珍惜之物,可不敢叫王爷折本。 “你需要多少。”谢安澜笑笑,第一次见人买东西还不用讲价的。 傅昭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先来二十个行吗?” “行,过几天给你送来。”谢安澜颔首,二十而已,几天就能做出来。 不过,他还是有意提醒了句,“此物若是带到战场上,切不能落入敌手,若实在是没有办法,拼尽全力也要毁掉。” 傅昭严肃地点头,他当然清楚这样的好东西,要是落入敌人手中,他们就会失去原有的优势。 谢安澜见他听进去了,也不再病房久待,回去让下人们磨镜片去了。 没过几天,谢安澜就让人给傅昭把二十个望远镜给全部送来了。 工匠们磨多了也熟练,多做了几个,谢安澜就当添头一起给了他。 惊得还在养伤的傅昭都想下床来亲自感谢,幸得被家人和御医们拦住。 下了场雪后,帝都的气温也越来越冷,一冷人就喜欢扎堆,一扎堆年味就愈来愈浓。 谢安澜用甘蔗渣做出酒精的消息不禁从御医院走漏,这场拉锯了一个冬的赌注终于开盘了。 不少人都赌输了钱,只有少部分的人赢了钱,把开赌盘的人乐得眉开眼笑。 到了冬日百姓们无所事事,全都扎堆在一起讨论输赢之事。 陆初一去赌坊取了宸王府的盈利后,时间也进入到了过年。 谢安澜今年难得开心,给几位哥哥府上送去不少好东西,把他们开心得直夸谢安澜大方。 大方的谢安澜表示,只要你们今年不来打扰他与陆乘舲的小日子,什么事都好说。 几位王爷当即笑了,今年就算是谢安澜求着他们打扰,他们也不会去的。 因为过了年几位王妃就即将步入临盆,各王府上下都紧张着,哪里抽得出身来。 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即将临盆,谢苍溟为了不出意外,连今年的宫宴都免了。 皇室这边过年异常安静,而百姓们就热闹多了,经过两年的修身养息,百姓这两年的日子比起前些年来说要好过得多,连宸王府厚重的墙壁都挡不住外面的欢声笑语。 “又是一年。” 谢安澜与陆乘舲两人坐在开得正艳的梅树下,听着府外的嬉闹声,对饮。 “真希望年年如此。”陆乘舲听着墙外的声音,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帝都了。 “会的,往后一年只会比一年更好。”谢安澜端起酒壶给陆乘舲添上一杯新酒,笑道。 “嗯。”陆乘舲重重的点头。 邕朝一天比一天繁茂,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虽微不足道,但也够让他与有荣焉。 他没有给陆家人丢脸,纵使不能仗剑驰骋疆场,也能保家卫国。 “过了年,我替殿下去蒹葭城。”今日的酒不烈,两人连饮数杯不仅不醉,反而越喝越清醒,陆乘舲放下酒杯,斟酌道。 谢安澜握在手中的酒杯一不稳,酒水顺着指缝溢了出来,表情略有些不悦。 “沂城到帝都的路已修通,蒹葭城乃殿下封地,固然这么多年一直在敌国手中,但敌国已经归还,殿下不能置之不理。”陆乘舲知道这个时候提这个话题会让谢安澜不高兴,但他不得不提。 蒹葭城回归一年,作为它的主人却对他不闻不问,会让封地上的百姓不安的。 尤其是这些百姓之前还在草原部手中经受过摧残,谢安澜要是再不管不顾下去,他们会更加担心受怕。 之前谢安澜不提是因为帝都这边还有许多事未了,空不出手来,现在帝都这里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帝都到沂城的路经过两年的时间也修通了,再不处理就说不过去了。 “随便派个人去不行?”谢安澜挑了挑眉峰,深邃的眼眸里溢满了不舍。 他放下酒杯,用绢布擦拭干净手中的酒渍,调整坐姿,揽过陆乘舲的腰,让他依靠在自己的胸膛 ,下颌一下又一下蹭着他的青丝。 “不行,”感受到谢安澜的失落不舍,陆乘舲有那么一刻真想脱口而出说好,好在理智坚持住了,他回头对上那双沮丧的眼眸,固执道,“其他人未必有你我上心,也未必有你我这般能安抚人心。” 谢安澜低垂下眼眸,将不舍的情绪都隐藏起来,薄唇轻启道,“那我去,你留在京城。” “不成,”陆乘舲再次否决,“殿下,蒹葭城位于边境,你去太危险不说,帝都这边的事你就不管了?” “能有什么事。”谢安澜搂紧了怀中的人,生怕他没抱紧,让人给遛跑了。 “殿下的钱庄不管了?”陆乘舲被谢安澜搂得喘不过气,脸颊上韵起红晕,艰难地交待道,“年后马老板还有一批金银要送到,上次的镜子运回南越,大受欢迎,他又向我订购了一批小镜子,还有糖坊这边也需要有人盯着……” “陆乘舲,你好狠。”陆乘舲的话还没有说完,谢安澜靠在他肩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哪有。”陆乘舲觉得冤枉,他什么时候狠过 。 “你不要我了,你连家业都不要了,你让我一个人管这么多事,跑那么远,你说你是不是很狠。”谢安澜每说一句,怀中的力道就更紧一分,好似要把人永远给禁锢住。 陆乘舲静静听着谢安澜的声讨,心突地一揪,伸出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谢安澜头顶。 他又何尝舍得离开。 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吧。 “我相信殿下可以把这些事做好的对吧。”最终陆乘舲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坚定地看着谢安澜。 谢安澜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默默松开了怀中这个被自己搂得快要不能呼吸的人。 “过了年再走,跟傅昭一起。”谢安澜替陆乘舲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衣物,撩出那不小心掉落进衣服里的青丝,眼眸沉了沉。 “好。”只要谢安澜答应,陆乘舲便什么都依着他。 “什么时候归来。”谢安澜替人把衣服整理好,顿了顿缓慢地问道。 陆乘舲怔了一瞬,缓慢道,“等蒹葭城安定下来,就回来。” 谢安澜凝望着他的双眸,知道他在骗人,他哪里是想去安定,分明是想去解决草原部。 但谢安澜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计划是他指定的,陆乘舲去帮他实施,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早点回来,不然我就在帝都娶一堆侧妃。”谢安澜凝视着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来。 “要不趁我还在,我帮殿下物色 。”陆乘舲并不生气,反调侃道,“殿下喜欢男子,我觉得李大人家的三子温良敦厚,为殿下侧妃再合适不过。” 李大人家的三子…… 胖成球了。 温良不温良谢安澜不清楚,厚肯定是很厚的。 陆乘舲眼见谢安澜脸黑,莞尔笑笑,转而又道,“不喜欢这款啊,张大人家的嫡子也不错,潇洒恣意,殿下纳了他,往后在帝都不愁没乐子。” 张大人家的嫡子,整天遛狗斗鸡,日日闯祸惹得家宅不宁,他是潇洒了,可苦了张夫人给他擦屁股。 谢安澜脸色黑得已经不能再看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陆乘舲,你想挨打吗?” 陆乘舲挑了挑眉,全然不惧,“只要殿下舍得。” “你看我舍不舍得。”谢安澜手腕上的青筋鼓起,发了狠。 然后,陆乘舲就挨了打,整整三天没下床,吃饭都是由谢安澜一口一口给喂的。 “行礼收拾好了吗?”陆乘舲浑身无力地躺在榻上,挑着通红地眼尾看向一旁正在交接的陆初一问道。 “收拾好了。”陆初一胆战心惊地瞥了眼在一旁喂饭的谢安澜,小声说道。 “还有一天才过完年,陆乘舲我是不是没把你打疼。”谢安澜放下碗,看着屋里骤然减少的东西,语气不善道。 陆乘舲拉了拉谢安澜的衣角,垂下眸子,柔声道,“疼,你打得我好疼。” “疼了就要长记性。”谢安澜点了点他的额头,叹气道,“出门在外自己注意点。” 陆乘舲忙不迭地点头。 这夜谢安澜抱着人,什么都没做,也整宿都没合眼。 陆乘舲亦然,指腹在谢安澜的面部轮廓上一遍又一遍地游走,仿佛要将这个人永远地刻在心里。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分开过,突地一下要分离,还是不知归期的分离,谁都舍不得。 “睡吧,你明天还要赶路。”夜深了,谢安澜一把握住陆乘舲的手,压在身下,温声道。 “睡不着。”陆乘舲抖了都眼皮,眼眸里没有半点睡意。 “睡不着就闭着眼睛。”谢安澜温热的手掌附上陆乘舲的眼眸,强迫他阖上眼。 “让我再看看你,明天就看不见了。”陆乘舲移开谢安澜的手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谢安澜挑了挑眉,“这会知道不舍了,你说走的时候,心肠可是硬得很。” “嗯,我硬。”陆乘舲不想这会跟谢安澜抬杠,只想留住这最后的一点温存。 谢安澜拿他没了办法,两人十指交叉紧握着,对视到了天明。 屋外天光大亮,早早就养好伤的傅昭,迫不及待地带着他从谢安澜这儿购买的千里镜准备出发了。 之前谢安澜有派人告知过他,陆乘舲要去蒹葭城,让他一路上照看着点。 拿了谢安澜好处的傅昭自无不可,只他在宸王府外等了都快将近半个时辰了,宸王府内还没有半点动静,逐渐有些着急。 再耗下去,就赶不上路程了。 “阿昭,这是我给你做的鞋子还有衣服,你一定要记得穿。”傅昭的妻子一路从侯府追到宸王府,期间一直絮絮叨叨,听得傅昭一脸不耐烦。 “知晓了,知晓了。”傅昭一边接过妻子递过来的包袱,一边心不在意地应着。 天上的红日都快出来了,陆乘舲再不出来,他就只好先带着人走了。 好在傅昭没等多久,宸王府的门终于打开了。 谢安澜牵着陆乘舲的手走了出来,陆乘舲的嘴唇是殷红的,眼尾也是通红的,看上去像是刚刚哭过。 “王爷、王妃。”傅昭下马,抱拳行了行礼。 谢安澜颔首,没怎么理他,把陆乘舲依依不舍地送上马车,从来不啰嗦的他,靠在马车车窗边,唠唠叨叨说了好些话。 “不就是出趟远门至于这么……” 傅昭见不得人含情脉脉的样子,嘀咕一声,翻身上马。 跟在他身后的妻子,看看谢安澜那边,再看看自己这边,委屈得手中的帕子都要搅烂了。 “殿下,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即将启程的时候,陆乘舲的心没由来的一慌,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抱了谢安澜一下。 “你把自己照顾就成,王府里这么多下人,还能饿着我,冻着我不成。”谢安澜被他突然的动作给吓到,紧紧接住人,害怕他从马车里摔了下来。 “那我走了。”陆乘舲咬了咬唇,被谢安澜给塞回了马车。 “路上注意点,再见的时候不能瘦了。”谢安澜再三交待,不知说到了那句,突然哽咽一下,眼眶都红了。 “你也是。”陆乘舲坐在马车里,眼睫颤动,努力不让自己情绪外泄。 马车顺着宸王府门前的大街,缓缓启动,在青石板上留下一行浅浅的马车印子,两个刚刚还靠在一起的人逐渐拉扯得愈来愈远,最终直至不见。 谢安澜在宸王府外站立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渐晚,他都没有等到他想等回来的人。 “王爷……” 高德一直跟在谢安澜身后,见他站了一天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不禁担忧道。 “回府。”谢安澜站得全身血液僵硬,缓慢地回了卧房。 卧房里还残留着陆乘舲的味道,但人都不知道行驶到哪儿去了。 谢安澜全身无力地趟回榻上,闭上眼睛在那熟悉的味道中沉沉的睡去。 过了年,谢安澜彻底地忙碌了起来,日初出府,日落而归,整个宸王府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中。 相较于宸王府的寂静,其他府上可就热闹多了,在过年的时候,三位王妃相继诞下世子,就连宫里的皇后也诞下了太子。 举国欢庆。 谢安澜给各府都送去了贺礼,人没去,他得会会从南越国来的马老板。 上次的玻璃品和玻璃镜在南越大受欢迎,甚至那面半人高的玻璃镜还被收录进了南越皇宫,让马老板身后的马氏一跃成为南越勋贵眼中的红人。 马老板想一举坐稳马氏皇商的名头,少不得还要多购买些玻璃。 玻璃这个东西向来都是物以稀为贵,他已经在陆乘舲手中买了不少了,再买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果然,这次陆乘舲直接都没出现,来与他见面的则是宸王本人。 上次谢安澜没有穿蟒服,马老板还能装作不识,这次谢安澜一身标准的蟒服出现在他面前,那压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马老板恨不得把自己给缩到地底去。 “宸王殿下。”马老板躬身客客气气地行礼。 谢安澜轻“嗯”一声,直径坐上主位上,看也不看门外两个吓得脸色苍白的仆人。 “马老板,别来无恙啊。”谢安澜端起茶盏,拨弄着茶盏,眉峰锋利,压迫感极强。 马老板讪讪,看着自己的位置敢坐又不敢坐。 “坐吧。”谢安澜不参杂一丝情绪的眼眸,轻轻瞥了他一眼。 马老板这才虚坐下,都不敢坐实。 “你的来意,我家王妃都已给我交代清楚了。”谢安澜拨弄了两下茶盖,并未饮,把茶盏又放回桌上。 “叩”地一声轻响,像是一拳重击,打在马老板胸口。 “本王不如我家王妃好说话,实话实说,马老板你买的玻璃已经够多了,再多的宸王府给不了。”谢安澜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直言道。 马老板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不给你几个字,眼看离南越皇商就差临门一脚了,这个时候卡住岂不是让他不上不下。 “王爷,有事好商议是不是,这钱……”说到钱字,马老板也不由得顿了顿,在心中权很利弊一番,咬咬牙,狠狠道,“这钱不是问题。”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谢安澜摇摇头,“何况我宸王府并不缺钱。” 马老板当然清楚宸王府不缺钱,可他就缺这么一个机会。 南越皇室看上了玻璃,正准备多收一点玻璃回去专研,以后也好卖去别国。 只要他能抓住这最后一个机会,一跃成为皇商,以后他们马氏就能在南越抬着头走人。 可他们能给的只有钱,而宸王府又不缺钱,这桩买卖实在不好谈了。 谢安澜见马老板不说话了,整了整衣袍,利落起身,“该交待的本王都已交待清楚,就不奉陪了。” 谢安澜是真的很忙,自陆乘舲走后,帝都所有的事物都压在了他身上,加上他刻意让自己忙碌,每天能挤出的时间很少。 “两倍。” 谢安澜的脚刚迈过门槛,马老板的声音就响起了。 “我给上次的两倍价格。”马老板肉疼地伸出两根手指。 谢安澜脚步顿了顿,当没听到继续往外走。 “三倍!”马老板又肉疼地加了一根手指。 谢安澜回身笑了笑,“三倍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马老板确定拿得出。” 马老板重重地点了点头。 去年的玻璃带回南越研制,听琉璃窑那边在说已经有了新进展。 相信再有更多的玻璃,他们一定能够参透,到时候再把玻璃反卖给邕朝,现在的损失又都能回来。 谢安澜顿足,蹙眉沉思须臾,最终抿了抿唇,点头道,“行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下次再来宸王府也不会再有了。” 马老板兴高采烈地点头。 只要这最后一批玻璃卖给他,什么都好说。 谢安澜与马老板协议好,出了门,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朝高德吩咐道,“回去之后告之琉璃坊的人可以肆意开工了。” “是。”高德应声,亲自给谢安澜挑起马车的车帘。 马老板前头的钱已经全部到位了,谢安澜也开始着手准备钱庄的事。 首先要造的就纸币,谢安澜想造的纸币可不是银票那样的纸币。 而是比银票更加光滑,坚韧,耐折,并且未来能够全面取代铜钱的纸币。 要造纸币并不容易,它的材质需要用到短棉绒和少量的木浆。 木浆好办,随时都有,短棉绒谢安澜这两年也有在收集棉籽上的残留的棉绒,纵使不多,但也够造一批纸币材质出来了。 剩下的就是印刷与防伪。 为了使人仿制不出,谢安澜所有的印刷模板都是用的纯钢雕刻。 做模板的时候,他还想了很久,要不要把谢苍溟的模样印上去,最终考虑到谢苍溟还比较年青,万一他那天心血来潮想搞个微服私访,结果天下百姓都拿着他的“画像”,这就不太好了。 且随着邕朝越来越强大,树敌也多,万一他微服私访的时候被邻国的暗探或者杀手发现,一刀解决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出于谢苍溟的安全考虑,谢安澜最终还是选择了比较安全的山水画来做纸币的背景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9 23:56:08~2020-08-20 23:5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叶子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宁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晚安 10瓶;Circle 6瓶;啊~兔、晴天娃娃 5瓶;啵啵赞赞今日安否! 2瓶;落日余晖、蕊公子、洛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谢安澜在筹备钱庄的时候, 陆乘舲也终于抵达了蒹葭城。 看得出来蒹葭城被草原部摧毁得厉害,以前巍峨的城墙,现在变得只剩残垣断壁, 即使邕朝接管过一年, 用心维护也抚平不了它上面的伤痕。 陆乘舲挑起车帘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城池,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表弟,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我还赶着去军营报到, 就此别过。” 傅昭理解陆乘舲的心情, 他的父亲母亲, 兄弟姐妹, 均葬身于此, 现在如何不感慨。 但战争就是这样, 经过几年的军旅生涯, 他已经将生死看得很淡很淡,或许有天, 他、父亲还有弟弟都会葬身在这样荒芜残破的城池或者荒野中, 说怕也怕, 说不怕也不怕。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对于他们这类将领世家出身的人来说,能死在战场上不耻辱,反而是荣耀。 就像当年的陆国公一样, 宁肯带着全家人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窝囊地引咎自裁。 “就此别过。”陆乘舲从马车上跳下来, 双眸被风沙吹得微微睁不开眼,身体的惯性使他自然伸出手,想去拉身边的人。 结果却扑了个空。 猛然想起, 谢安澜并未跟着他一起来,手心处空落落的,心里某处也像跟着空了一块一样。 傅昭一行人骑着马在浩浩荡荡的灰尘中离开了,只余下陆乘舲从宸王府带出的几百号人。 “少爷,要先去王府吗?”蒹葭城作为谢安澜的封地,封地内自然也有个王府,只是不知这些年过去,还在不在。 陆乘舲除了小时候替家人收尸来过一次蒹葭城,其实对它也陌生得很,此刻也没有去处,只得同意了。 马车缓缓驶进城,城中三三两两骨瘦如柴的百姓偶尔会从角落里探出头来打量,在心里纳罕,究竟是什么人物来蒹葭城了。 马车一进城,陆乘舲就忍不住蹙眉,“朝廷明明已经派官员来清理过了,为何城里还是这般残破。” “不知道,我待会找人打听打听。”陆初一看到街道两旁到处残破的房屋,以及隐藏在犄角旮旯里蓬头垢面的百姓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应该啊,之前朝廷有特意派人来接管过,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没多会,一行人大张旗鼓从城中街道上而过,陆初一拿着福伯特意交给他的封地划分图,找到王府的位置。 王府旧址还好,不像周围那些房屋尽量破烂,看上去还保持着一定的完好,只不过陆乘舲和陆初一见过后都不由得眉心一皱。 正打量间,朝廷那边终于得知消息,派了个官员过来接待。 “下官蒹葭知府彭向年参见王妃。”一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神情略有些沧桑的中年男子看见陆乘舲急忙行礼。 陆乘舲轻轻颔首。 彭向年拜见过后,急忙起身从衣服里拿出王府的钥匙,打开了王府的大门,一边推开王府的门,一边讪笑道,“王妃莫怪,实在是蒹葭城诸事太多,方才下官在城中处理要事,耽搁了王妃。” 陆乘舲没有在意这些小事,而是把目光往王府里探了探,脸色瞬间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王府里显然是有人刻意打扫过,虽然里面空荡荡的,但也比外面显得干净整洁太多。 正因为太干净整洁,陆乘舲的神色才会显得难看。 想也知道王府还保留得如此完整,定是先前草原部的重臣在里面驻扎过。 就算里面已经把他们生活过的痕迹给清理干净了,但陆乘舲还是觉得有些犯恶心。 尤其是这座王府还是谢安澜的,就这样被草原部人糟蹋过,心里又气又闷,像是有人拿着针在扎他心尖一般难受。 “少爷……” 陆初一了解陆乘舲,这会见陆乘舲一步都不肯往王府里踏,小声低喃一句。 “去拿两个帐篷来驻扎,再去找些人,过些天把这王府给我拆了。”陆乘舲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王府,朝身后的陆初一吩咐道。 他这一吩咐可是把一旁的彭知府给吓的不轻,惴惴道,“可是下官有做得不周到之处。” “你做得很好。”陆初一知道陆乘舲现在心情不好,主动替他回话了,“只是这被草原部人住过的王府,我们家王妃是无论如何也住不下去的。” 这么一提醒,彭知府立马反应过来了,这位王妃可是陆家人,与草原部有着血海深仇,如今叫他住在草原部人曾经霸占过的王府里岂不是形同在侮辱他。 “是下官考虑不周,”彭向年连忙赔罪,将功补过道,“要不下官这就去把驿站收拾出来,供王妃下榻,驿站是新修建的,就是有些挤。” 陆初一看了看陆乘舲的神色,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无妨,你且去收拾吧。” 彭知府见他同意了,眉间一松,忙向身后跟来的几位官差吩咐几句 ,官差领命去办了。 陆初一这才转而问道,“朝廷派你们来接管蒹葭城已有一年,怎的蒹葭城还如此破烂。” 这话戳到彭知府痛处了,脸色难看了又难看,嗫嚅着唇,正不知该如何说时忙,陆乘舲已经带着人,拐到了另一条街,他立刻脸色大变,想上前去拦,却已经晚了。 另一条街上,就比这条街上要热闹得多,到处都蹲着穿着破破烂烂,浑身泥泞得像乞丐的百姓。 他们聚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听着高台上与他们打扮一样人的讲话。 “朝廷是不会接纳像我们这种被草原部俘虏过的人,我们是被抛弃的,我们满怀着希望蒹葭城被收复,结果呢,朝廷对我们不闻不问,一年过去了,蒹葭城还是一年前的样子,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在草原部人手中讨生活,起码还能有口肉吃!” “王妃……”彭知府冲到陆乘舲身旁时,恰好听到那高台上的人,洋洋洒洒的一通话,吓得魂都没了。 “这是……”陆乘舲皱了皱眉。 “这些是城内的不服管教派,成天无所事事,就知道煽动百姓。”彭知府起了一身的冷汗,向陆乘舲解释一番后,朝身后的官差吩咐道,“去把那个讲话的抓了,剩余的百姓撵走。” “等等。”陆乘舲拦着那些官差,拧眉看向彭知府,“把人抓了又用?” 彭知府脸色难看地摇头,当然没用了,人抓了一批又一批,牢房里都快蹲不下了,但每过段时间像这种煽动人心的人又会出来一批。 “他们因何要闹,总得有个说法不是。”陆乘舲方才听那高台之上人的话语,好似是对朝廷不满。 “他们闹着要吃肉,要蒹葭城恢复以往的模样。”彭知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把事情细细说来。 蒹葭城在草原部手中的时候其实也不如现在这般残破,毕竟城池都已经归他们了,弄坏了他们也是需要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去修补的。 所以城中的邕朝俘虏们虽然过得不如人意,好歹还有个栖身之所。 但当草原部决定归还城池的那一刻开始,草原部人就开启了无休止的肆虐破坏,原本的“安宁”骤然间被打破,住处没了,什么都没了,他们一夜之间沦为了乞丐儿,接受不了这种落差的百姓,就把怨气全都撒在了邕朝朝廷身上。 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挽回不了这些人的心,除非一夕之间把蒹葭城复原。 这怎么可能。 蒹葭城被破坏得如此厉害,要是城内百姓齐心协力,没准还能在三五年内恢复些许生机,可这些百姓不仅不听劝,反而还带头搞破坏。 陆乘舲听罢,蹙了蹙眉,“那就由着他们如此闹事下去。” “先前杀了两个带头的,不仅不管事,反而惹得他们更加抵抗。”彭知府说起来也是无奈,他早已将此事禀告给皇上,皇上让他采取怀柔措施。 这下,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最后就只得这样僵持着。 陆乘舲了解前因后果后,点了点头,没在言语地转身走了。 “王妃……那这些……”彭知府又追上来问道。 通过刚才的接触,他觉得这位王妃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人,说话都带着几分忐忑。 “不用管他们。”陆乘舲摇摇头,“随他们去吧。” “随他们去……”彭知府被陆乘舲这话弄得莫名其妙,回到府衙时都还一头雾水。 驿站收拾好了,陆乘舲晚上就下榻在驿站内。 由于人手不足或是朝廷缺钱的原因这处驿站修建得十分逼仄,连陆初一看了都起皱眉,“委屈少爷了。”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以前再差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住过。”陆乘舲并不觉得委屈,从包袱里翻出酒精,让陆初一用酒精把屋里屋外都擦拭一遍。 陆初一用帕子蘸了酒精,急忙擦出一张凳子给陆乘舲坐,“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嘛。” “没什么不一样的。”陆乘舲摇摇头,再从包袱里翻出纸笔,开始写信。 他先凝眉给沂城的冯知县写了一封信,这会才刚开春,冯知县的任命还没下来,他还在沂城。 写完了给冯知县的信,他又陆陆续续写了一堆,直至驿站外天色昏暗下来,陆初一点亮琉璃盏,他才拿出一张不一样的信纸,开始给谢安澜写信。 住在驿站就是方便,陆乘舲一写完信,就能直接交由他们。 刚过完年,气温都还未回暖,躺在驿站的榻上,陆乘舲翻来覆去一夜都未曾睡好。 他睡得不好,另一边的军营里倒是挺欢乐的。 对于傅铮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傅昭完好无损归来还要高兴的事。 再说傅昭不仅回来了,还给他们带来了能够治伤的良药和能够协助作战的千里镜。 治病上面的事,傅铮不懂,面无表情地点头表示知晓了,唯独那千里镜勾起了他的兴趣。 架在眼上把玩,不肯松开。 这会已经是夜晚,能看到的远处不多,试了会念念不舍的放下。 “既然有了这等千金镜,从明日开始,边境的巡防都交给你了。”傅铮将千里镜归还给傅昭,沉声道。 “是。”傅昭激动应声,他在京城的时候就想着回来一雪前耻,现在有了千里镜在手,更是如虎添翼。 傅昭有了千里镜在手,果然在草原上无所不利,以前看草色,稍近一点的地方还好,稍远一点的地方就完全没了办法。 现在这个劣势彻底被打破了,草原部的埋伏对他们来说,一入眼底,远远地就能发现他们的动向,草原部想伏杀他们的想法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改为他们去伏杀草原部了。 草原部吃了几次大亏后,学乖了,不再靠近邕朝边境周围,邕朝边境终于平静下来。 * 时间进入到二月中旬,陆乘舲来蒹葭城已经半个月了,这里到底不抵京城繁华,他整个人瘦了不少,但每天的精气神很足。 从三日前开始,沂城那边就有大批量的人赶来蒹葭城。 在见到如此荒废的城池后,陆乘舲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既然都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何必再花心思去修复,直接推了重建,还省心。 他不缺钱也不缺物,唯独缺的就是人,重建一座城需要的人力太庞大了,而蒹葭城的百姓又不愿意配合,他只得寻求外援。 恰好沂城离着蒹葭城不远,中间只隔着一道延河,走水路两三日便可抵达。 当初沂城的那些难民们还有好些记得谢安澜的恩情,听说王爷要重建蒹葭城需要人手,家里不忙的全都赶来了。 有了人手,陆乘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蒹葭城的王府给推了。 不管是他也好,还是谢安澜也好,都不会接受一座曾经住过敌军的王府。 他宁肯多花些心思重建一座。 随着他写下的信一封封抵达,一应物资也全部往蒹葭城运送。 每天蒹葭城外都能见到一大批一大批运送物资和收拾包袱前来帮忙的人。 彭向年站在蒹葭城那被人毁得不足半米高的城墙上,看着那不断进进出出的人,愕然张大了唇。 从前只知道宸王府有钱,但没想过有钱到如此地步,说重建一座城就重建一座城,都不带给他商量的。 陆乘舲没空去理会惊讶的彭向年,随着蒹葭城来的人愈来愈多,他也渐渐没心思想别的,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建城上。 要建就要建好,他特意在邕朝托人找了好些会修筑城池的大匠,这会正与这些大匠蹲在逼仄的驿站内讨论蒹葭城究竟该怎么重新修建。 还如过去那般定然不行。 好在留给他们的时间还很富裕,这个可以后面逐渐完善,他想率先把宸王府修建出来。 这会正在讨论的就是宸王府的修建。 “要一个能贯穿全府的鱼池,还要一个能登高的楼台,不加设后院……”他记得谢安澜喜欢锦鲤,喜欢登高望远对月举杯。 他要这座新王府到处都充斥着谢安澜的喜好。 随着他一个又一个要求的提出,宸王府的图形也跃然于这些大匠的纸上。 陆乘舲看过后,修改了些细微不满意的地方,让大匠们领着前来帮忙的百姓开工去了。 “少爷,外面有些人找你。”陆乘舲好不容易得空喝了点水,陆初一就支支吾吾进来禀告。 “什么人?”陆乘舲放下茶杯,跟着起身。 “是蒹葭城的百姓们。”陆初一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变了变。 他还记得他们初来蒹葭城的时候,这些百姓看见他们就躲,甚至仇视的目光,对他们没有过多的好感。 陆乘舲倒是一脸无所谓,像是猜到了这个结局一般,出了驿站。 驿站外稀稀拉拉站了不少蓬头跣足,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蒹葭城原百姓,这会看见一个天仙似的人物从驿站里走出来,原本心里壮起来的那点胆子,消失得一干二净。 甚至站在前面的几个,还主动往后退了退,怕熏着这位天仙似的人物。 “不要怕,”陆乘舲出得驿站见他们往后退了退,以为他们害怕了,温和笑笑,“我不会让人抓你们的。” 这话说得半点气势也无,蒹葭的百姓们却偏偏十分信服。 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他们发现这位大人对他们真是半分心思也没有,好几次见他从他们聚会的地方路过,都没有来打扰他们。 而且自他来过蒹葭城后,知府也再没有派人来抓过他们,只当他们不存在。 起初他们还很开心,没有人来管他们了,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了。 可是逐渐到了后面他们就笑不出了。 这位大人召集了许多许多的外乡人,听说是要重建蒹葭城,蒹葭城内好多没人居住的地方都被人拆了。 有人居住的地方占时还没有碰,不过已经派人在谈恰了,愿意拆的人家,他们会给足银子,同时承诺在新的城池修好后,愿意再给他们一个住处,不愿意拆的则就算了,他们会重新划分城池。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以后他们都不算蒹葭城内的百姓,而是城外的百姓。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坐不住了,这无论如何也要选择拆啊。 他们的房屋已经被草原部毁坏得不能住人了。,这时候有人愿意花钱买下来,怎会不答应。 更何况,还承诺信城池修建好之后,给他们安排一个住处。 他们听闻这个消息,恨不得立马就有人来找他们洽谈,可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消息。 有些人心里难免犯起了嘀咕,难不成是因为他们老不配合官府,所以这位大人物也觉得他们是刺头,直接把他们给忽略了。 这人就是经不住多想,一多想就会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心就会慌,心慌就自然会寻求解决方法。 最后大家一拍板,决定来问问这位大人,看看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来之前他们都打好了无数说词,可到了跟前,见到一个这么漂亮似谪仙般的人物,话到嘴边却问不出了。 “没事,你们有什么事尽管道来。”陆乘舲见他们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温声说道。 “我……”最前头的一个胆怯地张了张唇,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了。 “嗯?”陆乘舲寻声看向他,静静等待他下文。 被这位大人直视着,这人顿时羞赧地低下头,看到自己裸露在外脏兮兮的脚指头缩了缩,再看看自己身上脏得不能再看的衣服,羞愤难当。 早知道就该换身衣服再找双能遮脚的鞋子再来。 然事已至此,现在说后悔也晚了,这人顿了片刻,一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的模样,抬起头来,艰难地与陆乘舲对视。 “大人……我们听说……”这人说话都打着颤,磕磕绊绊地道,“听说城池要重建了,特来问问您。” 问完他头脑就一片煞白,觉得待会面前这位大人一定会命令他的侍卫把他给赶出去的,他这都是问的什么。 陆乘舲以为他们要问很重要的事呢,没想到就是问这个,轻轻笑笑,颔首道,“确有此事。” “……”这人没想到陆乘舲如此好说话,大着胆子又问道,“那我们的房屋……” “你们的房屋若是同意拆就拆,若是不同意谁也不会强迫你们。”陆乘舲听他问出这话算是明白了他们为何而来。 “我们自是愿意的。”听见他发话,人群中不少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愿意。 “愿意就好,回头我会让下属找你们记档的。”陆乘舲含笑地点头。 亲口听到这位大人说出肯定的话,一众人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一个个脸上掩饰不住喜色。 陆乘舲又道,“可还有什么要询问的吗?” “没有了,没有了。”众人摆摆手,都不太敢与他直视。 陆乘舲点点头,转身要回驿站了,这时一位站得较远的妇人,忽然开口问道,“大人,我想问问,你那工地还招人吗?” 这位妇人老早就想问了,她看到那些外地人来蒹葭城干活,每人每天都有三个铜板的工钱,以及早晚两餐伙食,虽然都是些糙米粥配点咸菜,但管饱。 自从草原部撤走后,朝廷归还了他们的田地,也每户人口都分发了粮食,可这一年他们老是抵制朝廷,地里庄稼没怎么顾上,收成不好,也就只够吃够半饱,饿不死可也饿得难受,能有两顿饱饭的诱惑太大了。 这位妇人大胆问出话后,其余人这才想起这事,全都木讷地看着陆乘舲。 陆乘舲笑了笑,肯定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们愿意去工地,都会有人要的。” “大人太好了。”一众人瞬间由来质问转变成真挚的感谢,好些人都想给陆乘舲下跪了。 然而陆乘舲说完就进了驿站,面上的笑容淡了去。 他们自以为的馅饼,不过都是陆乘舲提前找人散布出去的谣言罢了。 目的当然还是要收服这些人给他做人工,马上就要开春了,沂城过来的人至多也就忙活这一阵子,开春后他们都需要回去播种,蒹葭城这边没人可不行。 至于答应给他们的钱和房屋,他也会给,不过就是从把他们身上扒下来的羊毛还给他们而已。 彭向年见陆乘舲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困扰了他一年的刺头,不得不心生佩服,但让他学却是学不来,没有这个财力支撑。 每天闲下来一有空,陆乘舲就爱给谢安澜写信,陆初一偶尔好奇瞄上一两眼,只见信的开端写着两行短诗。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0 23:56:14~2020-08-21 23: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殷肆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汐 17瓶;莫听宫前水 13瓶;晚安、玉青染、殷肆离 10瓶;千叶暲目 6瓶;?Ms.贺 5瓶;啊~兔 3瓶;琑:逍遥公子、啵啵赞赞今日安否!、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谢安澜收到的信的时候, 正在工地上看一群工人施工。 钱币的事筹备得差不多了,剩下就是钱庄了。 为了防止各类意外,谢安澜的钱庄用的都是钢精水泥建筑。 这还是帝都第一座完完全全用水泥修建的房屋, 周围每天都聚集起不少看热闹的人。 而匠人们也是第一次接受这类新奇的建筑方式,有很多不明所以的地方都需要向谢安澜请教。 谢安澜一袭黑袍,手中拿着一张帕子掩住口鼻在看匠人们灌溉混凝土, 驿站那边就有官员给他送来一封信。 这些天,隔三差五,谢安澜就能收到陆乘舲从蒹葭城送来的信, 早已习惯。 指尖微颤,按捺住心底那股悸动, 接过信封迫不及待地拆开来。 按照陆乘舲先交代事情的习惯,谢安澜只是轻轻瞥了眼开端就要向信封末端看去。 只这轻轻一撇, 他倏地一下红了脸。 平时多正经的一个人,怎么才离开没多久, 就这般的…… 谢安澜看完通篇都是情话的信,轻轻笑笑,修长的手指细心把信封叠好,原封不动地装回信封里去。 朝高德要了一个崭新的信封, 将方才捏在手中的帕子塞了进去,“送去驿站。” 高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王妃离开王爷身边了, 他们这些没有成婚的属下会好过一点,结果经过这段时间下来, 他们发现,王爷王妃在不在一起对于他们这些属下来说都一样。 千山万水根本隔绝不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意。 待得高德送完帕子回来,谢安澜见工地这边没事了,这才打道回府。 正好琉璃窑那边送来了不少这段时间制造的玻璃, 谢安澜也没有像以往那般藏着掖着,而是捡了些较为精致的给各个王府送去。 几位王爷与谢安澜几年默契下来,也逐渐摸透了他的性子。 有事哥哥,没事莫来挨我。 好端端的,无缘无故的送的东西定是有事。 这事嘛,自然就是替他推广玻璃。 在帝都论影响力,谁比得过几位王爷王妃,他们只要拿着玻璃在人前露一手,明儿就有不少钱往宸王府送。 当然几位王爷也早就眼馋宸王府内那用纯玻璃打造的暖房,这会见他终于舍得把玻璃拿出来了,还未替他先推广,自己就先买了一批。 他们可不像谢安澜那般不把钱放在眼里,就谢安澜那暖房里的东西,找人细心打理着,到了冬日也一笔不小的财富。 偏生就他不把这点钱看在眼里,一心只想种来自己吃。 于是谢安澜的玻璃还没有推广道市面上,就被几位王爷给买得一干二净。 谢安澜也不管他们,安心修筑钱庄。 谢安澜铁心要开钱庄的事一传开,几位邕朝钱庄的老板坐不住了,齐聚一堂。 “两位都明白,今日我们为何坐在这里吧。”荣华钱庄的万老板睨了眼互相不太对付的两位老板,淡淡道。 两位老板不轻不淡地点头。 “既然知道,今日就请诸位先占时放下个人成见。”荣华钱庄的万老板沉声道。 大家都是同行,平日里少不得有些许摩擦,相互看不顺眼也正常,但这都是小事,眼前的事才是大事。 诸位老板听他一说,心下一凛,各自敛了神色。 “距离那宸王说要开钱庄的事已过去一年之久,我见他没有动静还以为他歇了心思,没成想是我等大意了。”无人说话,万贯钱庄的木老板率先开口了。 富贵钱庄王老板瞥了他一眼,“你大意不大意都没有用,那宸王铁了心要开钱庄,你还能阻拦不成。” 木老板一脸木然,“我自是阻拦不了,可他这一年之久并未到我等钱庄兑换金银,他这开钱庄的钱……” 木老板说起这事还觉得玄幻,开钱庄若没有大量的金银做储备银,这钱庄究竟如何开起来。 “王爷手中定然是有一批金银的,只是这数量摸不透。”荣华钱庄的万老板摇摇头,他知晓过去一年里,陆乘舲就不怎么收银票了,恐怕就是再为此事做准备。 可数量方面还真是摸不透,就算收拢的金银再多,刨去每年给商人们的分红,还有付给楚国商人的钱又能剩下多少呢。 “总之不管怎么说,眼看着王爷这钱庄就开起来了,我们得想想对策。”富贵钱庄的王老板扫视了眼在座的其他几位老板,“以宸王如今的名气,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宸王这两个字在如今的邕朝谁人不知,只这一个名头放出去就会引来无数人追捧,更别说他要开钱庄,还不知有多人人捧着金银想去给他送钱。 介时他们这些钱庄可还有什么活路。 “先别急,我倒觉得宸王这钱庄想要开起来没那么容易。”万贯钱庄的木老板抬手压了压王老板心中的烦躁。 王老板,“此话怎讲。” “古来今晚开国钱庄的人无数,大大小小我们也接触过不少,为何当世只有我们几家钱庄存活下来。”木老板低淳的缓缓道,“因为钱庄不像别的生意,运转起来何其复杂就不用我来给几位老板做表速了,我们也是一代又一代人坚持不懈的摸索下来才有今天的成就,那宸王的一时兴趣又如何比得过我们百年的底蕴。” “话是如此说没错,可那宸王如今的名气容不得我等小觑。”王老板听罢赞同的点头,“今天要是换个人说要开钱庄,我定笑他黄毛小儿也敢信口雌黄,可换做宸王我这心里隐隐约约竟有些不安。” 王老板总觉得宸王这个人混身上下透着股邪气,就好像天底下只要他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这次的钱庄也不例外。 “所以我们不能再静观其变下去了。”万老板曲指敲了敲桌面,打断其他两位的沉思。 “万老板心中可是有了对策。”木、王两位老板朝他瞧去,心中一顿。 万老板颔首,“有是有,可这法子光我一个家使用也没用。” 听到这这话两位老板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抿了抿唇,“万老板尽管道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法子。”万老板声音低了低,“无非就是我们几家联合做一个折扣以此来冲击宸王的钱庄。” “折扣?”两位老板皱眉。 “两位也清楚,我们三家钱庄的换取都需要支付金银,我想在这方面做些折扣以此来抵消宸王钱庄的开业的冲击。”万老板稍稍一思索,就把自己的目的道了出来。 “宸王眼下就开帝都一家钱庄,就算名气在大又能对我们造成多大冲击呢。”木老板不太同意万老板的提议,换取银子进进出出都有损耗,要他们给折扣不就相当于要自己垫付这些银子的损耗。 “诚如王老板所说,别看宸王眼下只有一家钱庄,不足为据,但他绝有能力在不知不觉间蚕食我们,所以我们不能给他机会,要在一开始就给他致命一击。”王老板对谢安澜有所忌惮,万老板也不例外。 “且这折扣也不是永久性的,只在宸王开业前一个月开始到宸王开业后两月,为期三月而已。”亏损三个月的利润抵消掉一个潜在的强力同行,万老板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王老板和木老板两人低眉沉思,良久后,才点头同意。 “那就如此说定了。”万老板见两人同意,喜不自胜,举杯与二人碰杯,“祝我们这次顺利。” 三位老板饮下杯中酒,心下百感,想不到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阚鸣自从知道谢安澜要开钱庄后,耳目就往钱庄的消息上多留意了些,几位钱庄老板密会的消息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很快就禀告给了谢安澜。 谢安澜听罢后,满不在乎地笑笑,“随他们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爷就不怕他们三家联合起来对付您。”阚鸣蹙了蹙眉。 “怕啊。”谢安澜轻应了声,转身看向他,“怕你就能探听到他们谈了什么吗?” 阚鸣,“……” 他只能打听到三位老板密会过,但密会的内容却不是他能探听到的,他若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混得这般惨。 “那不就成了。”开了春渐渐暖和起来,谢安澜又翻出陆乘舲送给他的折扇来,敲了敲阚鸣的肩膀,“一切按计划行事就成,不用管他们,他们有什么计策,等我们开业不就能清楚了。” 见王爷心中有了章程,阚鸣也就不再劝了。 春天,是冰雪消融万物欣欣向荣的好季节。 今天的岭南显得格外的繁忙,一开春个各家各户就在官府的带领下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要大规模的种植柠檬,这种无用的酸果树在山里很是常见,以前只觉得它果子酸涩难吃,谁都没有关注过,现在知道它居然还能卖钱后,一个个岭南百姓都风靡了。 山上的酸果树看上一颗就带回一颗,种植在自家院里或者田埂上,反正不占地,也不用精心去打理,来年收获了,自会有官府的人来收,十个八个铜板不嫌多,一个两个铜板也不会嫌少。 在一众岭南百姓种植柠檬的热情中,陈回捧着他从宸王府抱回来的辣椒种子也开始种植了。 自从在宸王府吃过用辣椒炒的菜后,再吃其他的,他就觉得吃什么都没味,恨不得种在地里的辣椒一夜之间就能长大。 他有预感,保不齐这辣椒往后能成为让他们岭南富裕起来的好东西。 尽管陈桂告诉他也不用照料得太精心,他还是找了最好的地,日日精心照料的,舍不得有一颗浪费了。 * 转眼半年过去,谢安澜的钱庄终于要迎来开业了。 钱庄原本早就建造好了,可谢安澜说要搞个什么装修,这一搞就是两三个月,耽误了不少功夫。 为了不让围观的百姓凑热闹,新建的钱庄都用麻布遮挡着,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 这座用纯水泥打造的钱庄,吊人胃口一吊就是大半年。 刚开始还有人伸着脖子往里面使劲瞅,后面发现半点也看不见后,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每日听着里面叮叮当当的声响,都能面不改色的路过。 直到突然某天他们再路过时,里面再没有半点声响发出,外面的粗麻木上挂了条准备开业的横幅,众人才停下来驻足。 “王爷的钱庄终于要开了,也不知道里面究竟长什么样。” “好奇,不过用水泥修建的应该会很结实,年初那会我看见水泥里加了不少铁棍子。” “结实是结实,但黑黢黢的定然不好看。” 这话众人点头,那水泥除了灰色就是灰色,修路还好,跟石头没什么两样,但修房子,肯定没有木头修筑的房子好看。 大家也就是好奇好奇这一座用水泥修建的房屋究竟长什么模样,好奇过后该怎样就怎样。 “你们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好奇这水泥钱庄,听说其他钱庄出折扣的消息了吗?以前换取金银收的费,现在少收一半呢,家里有银票的快去取出来,再存进去,能挣不少呢。” “还有这好事?”众人不信,“这些钱庄疯了,白白给我们送钱。” “我骗你们又没有好处,你们自己到钱庄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众人一想也是,也不在谢安澜的神秘钱庄前看热闹了,全都跑去其他钱庄探听虚实。 还未等他们走近钱庄就发现钱庄外已经排起老长的队伍了,一探听到事实后,一些家中有银票的都纷纷回去找银票兑换去。一些家中没有银票但有银子的想着这样一个省钱的机会不能错过,毕竟银子放久了会氧化,会掉称,不如换成银票保险,也纷纷回家抱银子换银票。 就这样几家钱庄外排起了长龙,占据了半个帝都。 谢安澜站在离钱庄老远的茶馆里都能看到那不断增长的队伍。 阚鸣就站在谢安澜身后,看着外面那排起的长龙,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开业的钱庄,小声担忧道,“王爷……” “无妨。”谢安澜的折扇在手心一下又一下点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看不出半点忧愁。 “还是随他们去吗?”阚鸣心里没底地问道。 “嗯,随他们去。”谢安澜朝外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淡声吩咐道,“你与其有空关注他们,还不如考究考究你那些师兄弟,别等钱庄开业后因不严谨可出了岔子。” “是。”阚鸣被谢安澜说了两句,老实了下来。 “去跟你们师兄弟喝茶吧,也就这两天能休息了,往后想要休息恐怕都不得空。”谢安澜见他老实了,语气缓了两分。 这两年下来多亏了阚鸣帮他打听消息和培养人才,些许小事,谢安澜也不与他计较。 几日后,谢安澜的钱庄终于迎来了开业,但通过其他钱庄的一番动作后,百姓们的激情消退了许多,来看开业典礼的人还不如最初来看修钱庄的人多。 谢安澜也不在意,只让人抽了红布,放了鞭炮。 这鞭炮一放,尤如晴空霹雳,不少其他街上的百姓听到这响声,都涌过来看热闹。 甚至连其他几位钱庄的老板都隐藏在人群中,想看看这位宸王究竟有何能耐。 谢安澜见钱庄前人头攒动,这才对已经早已在钱庄顶上等候的侍卫点点头。 几个侍卫得令,一点点的将钱庄外遮盖的麻布揭了下来。 随着麻布的滑落,钱庄的模样彻底地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霎时,原本还喧嚣的街道即可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看着面前这座漂亮得泛着洁白光晕的建筑张大了唇。 想象中黑漆漆灰扑扑的模样根本就不存在,反而它的外面贴着一张张带着花纹的洁白瓷贴,再配合着那透明得一眼就能看清钱庄内摆设的玻璃。 在这个只见过木质结构房屋的时代,出现一座充斥着现代风的建筑,让人感觉十分新奇,漂亮,眼前一亮。 “好漂亮。” 人群在寂静片刻够终于爆发了。 这样一座新式的建筑风格彻底震惊到大家了。 就连阚鸣眼中都闪过了一抹惊艳,原本这钱庄早就要开业的,临开业前王爷力排众议说是要装修一番。 他就在想再怎么装也不就那样,没想到这一装就彻底变了个样。 透过透明的玻璃,还能看到早就在钱庄里等候的一众师兄弟,他们全都穿着清一色的蓝白色衣服,严阵以待地坐在用玻璃框起来的柜台后面,手边备着笔墨纸砚和算盘,一看就给人一种严谨肃穆的态度。 推开用玻璃制造的大门,里面的地面也是用白瓷铺就而成,白得不染纤尘,让人都不忍踏上去糟蹋。 再抬头,屋顶上挂着一盏盏漂亮的琉璃盏。 阚鸣数了数,至少有三十盏,把整个钱庄内照耀得金碧辉煌,明镜亮堂。 谢安澜没有管他,待得外面鞭炮放完后,在一声吉时已到的敲锣声中,兀自揭开了那盖在钱庄牌匾上的红布。 几个龙飞凤舞地字露出出来,上面书写着大邕银行四个大字。 人群中有些官员和读书人一眼就看出,这正是当今皇上的字迹。 但眼下谁都没空去讨论皇上的字迹,而是围着银行二字窃窃私语。 听说过昌行、宝行这银行二字还是头回听说,不过这银行二字也却十分符合钱庄,还比钱庄听上去更好听。 “万老板,你说王爷这银行二字如何。”隐藏在人群中的三位老板,看到这银行二字脸色黯了黯。 这银行一听就比他们的钱庄好,在名字上他们就输了一筹。 即使是老谋深算的万老板也不得不承认银行二字取得好,他眼眸微动,低低道,“名字取得好并不能证明什么,主要还是看他的银行如何运作。” “此言有理。”其他两位老板齐齐点头,一个好听的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还是且再看看。 到此时开业的全部步骤已经弄完,却没有一个人敢踏进这座明亮的钱庄。 谢安澜苦笑一声,打扫得太干净也是愁人。 幸好对此情形他也是早有遇见,还提前安排了托。 一号托,大王爷家的两个萝卜头。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谢明芮谢明义两个孩子今天打扮得像个富家子弟,他们接收道谢安澜的眼色,小心往人前挤了挤,踏上台阶,探头探脑地进了银行,在雪白的瓷砖上留下几个轻轻浅浅的脚印子。 初时还有点不自在,但没见银行里的人有半点异色后,也逐渐放开了。 才进入没多久,银行里就有人来询问他们,他们身上揣着几个谢安澜准备的金元宝是来换钱的,银行的下人看到金元宝后,把他们引入相对于的柜台。 白色的玻璃使他们能看清柜台后面的所有动作,让人很有安全感。 柜台后面清一色的年轻男子,此刻均都按照谢安澜吩咐的流程给两位换钱。 一个金元宝是折成白银是一百两,柜台不收取分文,一张一百两的钱币一文不少的送到了姐弟俩的手中。 两人看着手中写着一百两的小钱币,皱了皱眉,向柜台里坐着的人问道,“如果我要用这张纸笔换金银呢。” “也是一百两银子。”柜台里的年轻人对他们温和笑笑,“黄金白银都可。” 谢明芮和谢明义两姐弟深吸一口气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皇叔疯了”几个大字。 谁家钱庄免费给人换取,皇叔还赚不赚钱了。 只是今天他俩就一托,眼下这身份也不好去追问,只得收了那张精致的钱币,出了银行。 他俩浦一出门就被三三两两的人团团围住问东问西,两人耐心的解答了,只是说话的底气略略不足,老往谢安澜那边瞄。 众人在问话的时候,谢安澜准备的二号三号托都陆陆续续进来了。 待得这些托们震惊地从银行出来后,一群人也终于从谢明芮和谢明义两姐弟的嘴中探听出这家银行兑换银钱居然不收取分文的消息。 众人惊呆了,嘴中呢喃着不相信,但宸王就站在边上,并没有出来解释。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不仅兑换银钱不收取分文,若你长期存蓄的话,银行还会倒给你钱。 这一消息直接让人炸了锅,好些人都不相信,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好的事情发生。 可进过银行的人都在说确有此事,一个两个可能还会被人说成托,人数多了,就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不少人怀着探究竟的心情进去,出来时个个手中都拿着一张张数额颜色不一样的精致钱币。 甚至有些人还蹲在银行门口后悔起来,前些日子没经受住其他钱庄的诱惑,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到其他钱庄去兑换了银票。 这一进一出得损失多少钱啊! 有些忿忿不平的人就忍不住在银行门口骂起其他钱庄来。 个别还说得分外难听,听得隐藏在人群中的三位老板面色黑成煤炭了都。 “万老板这可怎么办。”三位钱庄老板一慌。 他们以为谢安澜开的钱庄也应该跟他们差不多,就算谢安澜有名气,但他们的百年老字号也不是吃素的,再结合最近他们的折扣,怎么也不会差道哪儿去。 谁知道他一上来就整个如此大的,相信这事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帝都乃至整个邕朝,到时候那还有他们的生存之地。 万老板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咬牙狠狠道,“不急,他这招定然不会长久,现在可劲撒纸币,待得那些要用钱的人来兑换了,兑换不出金银我看他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1 23:57:30~2020-08-22 23:5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猹猹吃瓜瓜 14瓶;雾肃 5瓶;洛知晓 3瓶;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平常钱庄的的主营是换取金银, 但这也不是盈利的大头,真正盈利的大头是放贷。 这时代,老百姓身上能有几个钱,大多数人攒一辈子, 恐怕都攒不下来一张银票钱, 钱庄要是靠他们吃饭, 恐怕得饿死。 真正的盈利都放在了商户身上,只有商人才会频繁地兑换金银, 需要便于携带的银票,也只有商人们会借贷。 万老板不相信谢安澜做银行,就不放贷了。 放贷是需要大量的金银做储备的, 他就不信谢安澜拿得出那么多金银。 果然, 没多久, 进银行的商人们就主动问起了借贷一事。 外面的钱庄当铺实行的都是九出十三归制, 不知王爷这新式钱庄的借贷方式如何。 做银行当然避免不了这个,谢安澜早有考虑,并没有赚黑心钱的想法, 走正规的放贷方式。 借多少是多少,利息根据借款的额度和时长还有市价的波动来算。 当商人在银行的工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手都在轻微的发颤。 太实惠了, 没有利滚利,也不倾家荡产要人命,即使短时间内还不上, 都还有可商量的余地。 一些手头上并不宽裕的商人, 只觉得他们找到了他们的福音。 银行开业当天就放了不少贷出去。 并随着消息的扩散,到银行来的人越来越多,每天从天亮到天黑, 就不见人少过。 一个月过去,谢安澜的银行不仅没有出现金银缺失的纰漏,反而越来越红火,甚至有不少外地的百姓和商户在呼吁,请宸王把银行也开到他们那儿去。 三位老板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谢安澜开业的一个月他们的生意可以用惨淡来形容,甚至已经有不少商人主动拿着银票来兑换金银,转而存进谢安澜的银行。 市面上对宸王发行的纸币也开始正式流行起来。 更可怕的是宸王今年的分红直接用的他钱庄发行的纸币发放的,且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就相当于不止帝都,整个邕朝都开始在接受宸王这新式银行的模式。 这对他们钱庄的打压是碾压性的。 三位老板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的钱庄做了百年,还不抵人家刚开业一个月,这叫他们心里如何服气,每天都在心里盼着宸王的储备金银快些耗尽。 然而这个愿望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谢安澜的金银不但没有消耗多少,还逐渐有所在增加。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消耗了一批,可随着银行信誉的不断提高,不少百姓和勋贵都逐渐认可和接受这类模式。 试着把存放在家里的铜钱和金银都投进了银行,毕竟金银这东西放久了会消耗,但放在谢安澜的银行里,半年或一年后还能多一些盈利何乐不为。 于是在三位老板的焦虑中,谢安澜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在全国各地修建银行了。 帝都不过是谢安澜的一个试营点,其主要目的就是想试探试探百姓们的可接受度。 事实证明他们的接受度很高,那就没必要再耽误时间了,银行早一点修建起来,邕朝的百姓也早一天享受便利。 这一消息一公布,其余地方的百姓和商户们自是喜不自胜,但三位老板就面如土色了。 “他……” 万老板捂住隐隐有些作痛的胸口,他了半天才打直舌头道,“宸王究竟是有多少储备金银敢大肆开银行。” 对于他的困惑,恐怕只有阚鸣能够回答了,因为只有他是为数不多见过谢安澜金库的人。 谢安澜现如今的囤积的金银已经不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整个邕朝加起来的钱恐怕都没有他的钱多,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这一问题。 三位钱庄老板的痛苦谢安澜是体会不到了,他当初找他们说得就是银行的事,那时候他手头上的钱还不多,想着都是邕朝人,一家独大还不如大家有钱一起赚。 结果三位老板放了他半天鸽子不说,一进门还左顾而言其他,甚至到了最后还打起他的主意来了。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他谢安澜脾气再好也不能任由人欺负到这份上。 事实证明,自己一家独大挺好的,没有人指手画脚,他的计划能够更好的发展下去。 要在全国修建银行可不是一件小事,好在有了帝都这个模板,其他地方只需要依葫芦画瓢照做就行,实施起来速度还是挺快的。 万万令人没想的是,银行还未在全国推广开来,玻璃倒是率先火了。 银行那用玻璃做柜台做门的主意彻底惊艳到了各大商铺的老板。 固然很多人都不认为自己有谢安澜那般财大气粗能够用玻璃做门,但兴许做个小点的玻璃匣子,或者玻璃柜还是可行的。 可市面上还没有卖玻璃的地方,想要买到玻璃,就只得去寻宸王了。 这日谢安澜约了人在东来酒楼谈事情,他人还未到包厢里,就被几位老板给团团围住。 谢安澜在帝都待得久了,接触的商人也逐渐多起来,这几位中就有一两个熟面孔,当下挑了挑眉。 “王爷勿怪勿怪,小人们找王爷说些事情,往宸王府投递了拜帖无果,这才出此下策。”一个与谢安澜还算熟识的商人上前请罪道。 谢安澜朝他们的包厢走去,顺势坐下,看到桌上摆放着的一盘果干愣了愣。 那商人是个极有眼色的,见谢安澜对着桌上的果干发呆,忙解释道,“王爷,这是从南边运送过来的凤梨干,您尝尝。” 谢安澜颔首,却并没有想尝试的意思,那商人也不恼,转而笑笑,“这起这凤梨干来还要多亏王爷的白糖,这凤梨干没有白糖还储存不了这么长时间,南边那些以种植凤梨为生的百姓可是有了活路。” 不着痕迹的拍马屁,谢安澜眉梢轻轻挑挑,到底还是没戳破,只淡声道,“哦,那本王可得好好尝尝。” 在高德试过一两块确认无毒后,谢安澜捡了块不大不小的捻在手里,尝了一小口,觉得味道还不错,舒了舒眉。 那商人见他喜欢,又道,“王爷若是喜欢,小人这里还有好些,一并送与王爷。” “君子不夺人所好。”谢安澜品尝完一块凤梨干,摇摇头。 “不过是一些吃食罢了,算什么喜好,王爷若是喜欢,叫小人日日送也可。” 谢安澜唇角微微勾了勾,沉吟道,“如此也好。” 那商人猝不及防地被谢安澜噎了一下,但也没有生气,知晓王爷一般只与亲近之人这样,忙让仆人把家中剩余的那些凤梨干包来给王爷。 高德接过手中的一匣子凤梨干,微微叹了叹气,转身下楼把东西亲手送往了驿站。 众商人不明所以,谢安澜也不解释,轻吟了口茶,问道,“诸位找本王可是有事。” 经谢安澜这一提醒,大家才想起来找王爷所谓何事,回神清了清嗓子道,“王爷,小人们此番前来是想找王爷买些玻璃。” “王爷也知,我们都是做吃食生意的,若果干这类,寻常敞开放在铺子容易生潮不说,还容易落灰,放在布袋里或匣子里客人又看不见,及其不方便,有王爷这玻璃就方便多了。” 谢安澜莞尔,他们这脑袋反应还挺快的,都是做生意,没有什么不可答应的,“自无不可。” 众人见王爷爽快地答应了,松气的同时,不免又担忧起来,“只这价格……” 他们做这行挣得不算多但也不少,不知道这玻璃的价格是否是他们所能够承担得起的。 “这价格……”谢安澜笑了下,曲指在放着果干的桌上轻轻敲了敲,“十两银子这面桌子这般大的玻璃,可还接受。” “十两?”一众商人听到这个价格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贵得,而是因为太便宜了,便宜得犹如地里的小白菜,跟不要钱似的。 “王爷这话是否当真。”好在那商人还没有被谢安澜的话给冲昏头脑,知晓王爷偶尔会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没准此话也是如此,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自然,”谢安澜撇了他眼,“ 本王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那商人听到谢安澜无比确信的话,双腿有些发软。 他们做商人的谁人不知琉璃的珍贵,一块巴掌大小的琉璃就要上千两,王爷的玻璃比那琉璃还要好,就算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儿去才是,没成想竟然如此便宜。 谢安澜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自顾自地起身了,“若没有别的事话,本王还约了人,就不再这里喝茶消遣了。” 一众商人闻言,纷纷苦笑,他们自以为天大的一件事,还费尽心思斟酌了又斟酌,在王爷看来就是一件消遣的事。 想想也是,一块玻璃就十两银子,就算他们买得再多也不过千两银子的买卖,这点钱还没有王爷出门吃个点心喝点茶的钱多。 谢安澜从酒楼谈了事情出来,又碰到了另外一批来找他买玻璃的商人,勾了勾鼻子,微微蹙眉。 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他的时间实在是没有必要,大手一挥,找了间铺子装修后,直接改成玻璃铺,让那些有需要的人,直接去玻璃铺买玻璃去。 众商人有了买玻璃的去处,也就不来麻烦谢安澜,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去玻璃铺下订单去了 。 玻璃铺不仅仅能够买玻璃,还可以把玻璃做成他们所需要的样式,给他可能省去了不少功夫。 甚至他们还在玻璃铺看到了许多用玻璃制成的小玩意,什么玻璃镜,玻璃窗,玻璃摆件都有,且价格都不贵。 一块一人高的玻璃镜才百两银子,这可比铜镜实惠多了,且铜镜也没有办法做到一人高。 不少商人就动了心思了 ,南越国不是喜欢琉璃,那把这些比琉璃更好的玻璃运送去南越卖会不会大受欢迎。 有这个想法的商人一合计,在玻璃铺肆意订购了一批玻璃品,准备运去南越国。 南越国此刻也在高兴着,经过一年时光的努力,他们终于在玻璃镜上找到一个突破口。 原来玻璃镜之所以能成为玻璃镜是因为它的背面加了水银,正是因为这层水银的缘故,玻璃才能成为镜子。 且玻璃的烧制应该只比琉璃多了某种材质,只要把这种材质找出来,以后大批量制造玻璃就不成问题了。 有了这个发现马老板大喜过望,他花费了那么大的价钱,几乎抵上了他们整个马氏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那就把所有能烧制的材质,一样一样试,总能试出来的。”那么多钱都花出去了,马老板不会在最后这紧要关头松懈。 只要把玻璃烧制出来,不仅能把他给邕朝送的那些金子挣回来,还能把所有的欠款还上。 是的,在谢安澜一次又一次的狮子大张口中,马老板不仅抵上他的全部身家,还额外负了不少债。 但他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 因为他现如今已经成为南越的皇商了,因为有玻璃的缘故,不仅皇室勋贵对他另眼相待,就连一些瞧不上他们马氏的商户也对他们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有了权,钱还会远吗? 马老板想得很长远,钱放在自己手中只会越来越少,花出去一部分,再挣回来只会是双倍。 南越这边有了重大突破后,琉璃窑日日都在试烧玻璃,黄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某日还真叫他们给试出来了。 看着桌上那冷却过后晶莹剔透的玻璃,马老板忍不住得意地一笑。 终于让他给等到了今天。 “主子,大事不好了。”就在此时,马老板的贴身仆人闯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马老板正在兴头上,见仆人毛毛躁躁的样子,不免有些不耐烦。 被马老板呵斥后,仆人也没有收敛,反而脸色煞白道,“主子,有商人……有商人带着大量的玻璃来南越贩卖。” “什么?!”马老板自是不信。 “是真的,”仆人盯着马老板凶神恶煞的表情,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而且他们卖得还十分便宜,半人高的玻璃镜才卖两百两。” 马老板听到这价格瞬间坐不住了,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面部表情狰狞不已。 他人本来就瘦,做出如此狰狞的表情,更显恐怖,把周遭的一众仆人吓得不轻,大气都不敢喘。 马老板这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被人耍了,他就是个蠢货。 “快快快,去把那些商人给我截下来。”马老板心中暴怒不已,如何不清楚他这是中了谢安澜的计。 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必须在这些商人进入南越京都之前把人拦下来,把这个消息压下去。 不然皇室必定会震怒。 “来不及了……”仆人脸色更显苍白地跪在地上,“小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进入京都在街头贩卖了。” “什么!你们都是猪吗?见到此事不知阻拦。”马老板怒吼一声,不顾及形象地往仆人下巴下踢了一脚,直把仆人踢得下颌脱臼,倒地不敢呼痛。 “他们是直奔京都而来的,到了京都也没有找商人谈生意,而是直接在街头贩卖的,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百姓们都在疯抢了。” 仆人跪在地上捂着逐渐红肿的下巴,迅速说道。 马老板后槽牙都叫他给咬出血来了,脑中思索片刻后,不敢耽误地回房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然而还是晚了。 马老板虽说是皇商了,可他毕竟只是个商人,眼线定是不如皇家的。 早在商人们在街头卖玻璃的时候,就有人买了玻璃进宫去与君上说了。 此时的君上正与君后两人在后宫中欣赏那面半人身高的镜子,忽见一侍卫又捧出一面一模一样的镜子来,顿时惊了,“你这镜子从何而来。” “回君上,在京都街头花费两百两银子买来的。” 南越国君听完暴怒不已,想到那马氏捧着镜子进宫来进献的时候可是说了,这一面镜子价值千万金,世上仅此一面。 结果他当宝一样东西,不过就是个烂大街的货色,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这是被人给耍了,登时暴怒不已,砸了镜子,让人去把马老板给捉了。 马老板被捉进宫后,不敢有所隐瞒,将谢安澜如何算计他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南越国君更是恼羞成怒,这都被人给欺负到家门口了,这口气不能忍,一旦忍了还不得叫别国看笑话给笑话死。 召集朝臣向邕朝下了战书。 此前谢安澜算计南越的时候,就曾向谢苍溟通过气,这会接到南越的战书也在意料之中。 回了四个大字,要战便战。 南越不缺钱,论起军事储备来说不比别国差,再说邕朝与草原部交站多年,即使有火.药在手,他们未必没有胜算。 两国之间弩拔弓张,大战一触即发,陆乘舲待得蒹葭城却一片祥和。 一年的时间说快也快,说不快也不快。 蒹葭城让他给全部推翻了,王府也叫他给重新修筑起来,他也终于可以从逼仄的驿站搬进王府居住了。 只收拾起来有些麻烦,不大的驿站里堆满了东西。 全都是谢安澜这一年里送来的。 有他用过的手帕,穿过的衣裳,盖过的被褥,喝过水的水杯,每一件都是从帝都送来的,全都被他一样一样堆积在这件不大的屋子里。 这样,夜晚睡觉的时候,就不至于思念一个人,思念到发狂。 用陆初一的话说,他家少爷这是在絮窝。 “少爷,王爷送来的。”陆初一从外面捧着一个匣子进来,把东西放下帮陆乘舲收拾。 陆乘舲冷若冰霜的脸瞬间融化,转到桌边满怀期待地打开匣子,里面有个不大不小的油纸包,撕开油纸里面躺着些金黄的凤梨干。 陆乘舲小心翼翼地捧着油纸出门进食去了。 陆初一咂咂嘴,“怎么王爷送的东西越来越奇怪。” 一开始送些贴身衣物他还能理解,毕竟少爷一个人在这里总得找些慰藉。 可到现在送得东西愈发不正常了,有时候是一块咬了一口的糕点,送到的时候都干得可以打死人了,有时候又会像今日这般只是几块干饯。 偏偏不管是什么,少爷都一副如视珍宝的样子。 陆初一想不通,就不想,把屋里所有东西一一打包好,小心翼翼地堆上马车运回新王府。 “初一,你去联系一下草原路氏,让他们想办法来蒹葭城一趟,要事相商。”这时陆乘舲不知从什么地方偷偷进食完,又恢复正常模样,找到陆初一。 “什么要事。”蒹葭城离着草原部不远,这一年陆乘舲靠着与草原部路氏商人的那点情分,偷偷给蒹葭城弄了不少牛羊,让城中这些干活的百姓时不时能吃上一顿肉。 陆初一以为少爷这次又有什么大动作,两人谨慎地找了个无人角落处,商量着。 “我想要马。”陆乘舲叹了叹气。 陆初一瞪大了眼,“草原部对马匹的管制也十分严格,恐怕不是一件易事,少爷你不会是想买马给邕朝去打仗吧。” 南越和邕朝要开战的事早就传遍了五国,这会陆乘舲要买马,陆初一很难不跟战争联系到一起。 “没有,”陆乘舲摇摇头,“我就觉得驿站运送货物太过于缓慢,正好殿下前些的车马行也要开始筹备了,有备无患。” “这个节骨眼,难办。”陆初一沉吟了下,不觉得少爷能办到。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联系他们,成不成再说。”陆乘舲拍了拍陆初一的肩膀,语气稀松平常。 陆初一回安置好王府这边的事,出门想办法去联系路氏了。 路氏那边果然没多久就派了人来。 之前路氏跟陆乘舲做生意虽然惨遭草原部大汗抄家,但他们并不甘心就此平庸下去,又搭上了陆乘舲的线,这两年下来又陆陆续续起来了,只是比起以往来更加小心了。 “陆老板。”草原路氏乔装打扮混进蒹葭城,在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碰面。 说起来他们合作这么多年,除了十几年前在草原的那次相聚外,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陆乘舲转身看到面前的男主有些熟悉,皱眉使劲想了想,“路戈?” “正是。”路戈点头笑笑,“没想到陆小老板还记得我。” “路大哥一家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陆乘舲与他打着太极。 路戈勉强笑笑,当年不过就随手捡了个人以此来挟恩图报,双方各持所需,能算什么没齿难忘。 “不知陆老板这次有什么要事相商。”自从他们路氏上次惨遭草原大汗抄家后,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过得很是憋屈,幸得陆乘舲还记得当年的那点情分,时常暗中相助,才让他们路氏最近又逐渐活跃过来,只不过到底不比当年草原第一商人的名头了。 “马,你们路氏能办到吗?”陆乘舲稍一顿后,问道。 路戈挑了挑眉,苦笑一声,“陆小老板打趣我呢,自上次我们帮小老板你肆虐收购皮子后,已经被大汗给盯上了,如今给你们交易些牛马都不得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被抓到什么把柄。” “草原上又不是草原部一家独大,听说在草原的深处还有几个部落,比草原部还要强悍。”陆乘舲没想让路氏去打草原部的主意 “那也很难办到。”路戈再次摇头,叹气道,“前年草原部与草原深处的一个部落联姻了,眼下草原部正春风得意着呢,我们路氏的日子尤为艰难,别的东西还好说,但这马…” 陆乘舲挑了挑眉,不悦道,“难道你们就甘心一辈子这样居与人下,像个草原鼹鼠,一辈子东躲西藏,弄两头马都小心翼翼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2 23:57:17~2020-08-23 23:5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狗子远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漠.然 20瓶;929230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陆乘舲的话, 像一把刀子直扎路戈的心,路戈拳头握了又握,心中积蓄起一把无名火。 但他不得不承认陆乘舲说得有道理, 他们路氏如今已成为丧家之犬, 再不甘心又能怎样。 “那又怎样。”路戈梗着脖子, 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不怎样, 就是有些失望。”陆乘舲平静地回答。 陆乘舲无波无澜的平淡,更像是一双手扼住路戈的脖子,使他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再不甘心又能怎样,总不能再把我们整个路氏搭进去吧。”路戈充血的眼睛, 闷闷道。 他们路氏就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部落, 如何与已经成为参天大树的草原部相比。 人家一根小指头就能把他们路氏灭族。 陆乘舲对上他不甘又无可奈何的视线,轻轻嗤笑一声,“既然你们办法弄来我想要的,那今天的交易就到此为止吧。” 顿了顿,又轻缓地道了句, “我看你们路氏也存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路戈听到他前面的话, 心里还微微松气,马不仅在草原上是重要物资, 在其他几国也同样是,且听说邕朝和南越即将开战,这个时候要马实在是他们路氏无法办到的, 能躲过一劫,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陆乘舲下一句,直接就把路戈心头的无名火给挑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语气不善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陆乘舲对他那如同饿狼一般的眼神,全然不惧,反讽道,“都说草原人好战骁勇,不畏惧,不退缩,我看也不过如此。” “你……”路戈的拳头紧攥,要不是陆乘舲身后还跟着几个练家子,他真想一拳给他呼去。 “怎么,”陆乘舲轻轻笑笑,“我这才说两句实话就受不了,以后像我这样的实话只会越来越多。” 路戈的目光更加深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陆乘舲撕碎。 陆乘舲笑,“路大哥也别这样看我,毕竟刚才你自己都接受了你们路甘于平庸不是吗?” 路戈眉心一皱,微微一征。 “真正不甘心的人,是不会屈于平庸的,即使是堕入万丈深渊,他也会想方设法爬出来,而不是被迫接受,去等待一个可有可无的机会。”陆乘舲双手抱胸,“机会从来都是靠自己去争取的,与其暗无天日的等待下去,还不如搏上一搏,没准另有一番天地。” 陆乘舲这番话太深奥,路戈听完,在心里反复斟酌,良久后,才算听了个一知半解。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路戈收敛起眼中的凶光,深皱着眉头问他。 陆乘舲正了正神色,“这就要看你们路氏如何选择了,如果你们路氏觉得现在这样的情形也不错,就当我今天没有见过你们,你们也没有进过蒹葭城,往后,我与你们之间,就只做些平常生意。” “平常生意?”路戈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从里面探出了些很不平常的深意,“你是说我们现在的生意都是些平常生意,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平常的生意?” “当然,”陆乘舲挑起眉梢,“不过这些应该都与你们路氏无关了,毕竟你们连马都弄不来,又如何与我做不寻常的生意。” 路戈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陆乘舲的话给气得头脑发热。 “你先说说,究竟有何不寻常的生意。”路戈平复了很久,才将胸口搓起得那团火焰给强行压了下去。 “不想说了,”陆乘舲双手一摊,“毕竟你们都接受了现在这个事实,我又何必说一些有的没的,来撩拨你们。” 陆乘舲说完就摇了摇头,要带着护卫离开了。 路戈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陆乘舲整个人都已经踏出这间小院了,他才深呼吸一口,充血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沙哑道,“如果我们选择奋起一搏,你会帮我们吗?” 路戈进城的时候,有特意找人打听过,陆乘舲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他现在可是一句话就能重建蒹葭城的大人物。 如果有这样的大人物愿意帮他们,那他们今后的路自然会顺遂。 陆乘舲离去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回望他,微微勾了勾唇,“当然,只要你们能弄来我想要的,我为什么要拒绝你们。” 路戈吐出一口浊气,右手握拳放在胸膛上,“给我些时间,我再给你答复。” “一个月,一个月内若你们没有给我答复,那就没有下次了。”陆乘舲颔首,给了他一个时间。 路戈颤抖道,“一言为定。” 陆乘舲平静应声,“一言为定。” 从这偏僻的小院出来,陆初一双腿有些发软,小小声地问陆乘舲,“少爷你不是说就买一些马,怎么最后玩了一把这么大的。” 早知道少爷要与路氏谈这么机密的事情,他应该准备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才对。 “我等不起了。”陆乘舲舔了舔唇角,内心深处莫名其妙的躁动着,一颗心,归心似箭。 原本此事不应该如此急躁的,而且他也打算好了,等蒹葭城修建好了,再与路氏慢慢谈这件事。 可那太漫长了,三年?五年? 一想到他要与谢安澜分离这么长的时间,他胸膛里的那颗心,就莫名其妙的烦躁不已,正好这件事情早晚都要谈的,还不如就趁这个时机把话说开了来,如果他们路氏没有这份心思,也不敢有这份心思,也省得浪费他时间。 “那路氏敢么,那可是草原部。”陆初一捂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他一直以为少爷只是想与路氏做些生意赚些钱罢了,从来没有想过少爷居然有这番心思。 “不甘心的人自然会敢。”陆乘舲回想了一下路戈那双极度不甘心的狼眼,嘴唇不禁翘了起来。 “就算他们敢,在短时间内应该也应该扳不倒草原部的吧。”陆初一想了想,路氏不过就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部落,想要与强大的草原部对抗怎么可能。 陆乘舲摇摇头,不赞同道,“你忘了当初的草原部不也是一个小部落吗,从他们崛起到与我们邕朝对抗,也不过只用了短短的十年时间,何况草原上又不是只有草原部一家独大。” 陆初一眉头深锁,“少爷的意思是让路氏去投靠草原上别的部落。” 陆乘舲笑笑,“也不一定是投靠,并吞也行。” 陆初一脑袋有些发蒙,只觉得这里面的水太深太浑,他摸不透,最后只能总结道,“总之,若是他们路氏有那个心的话,一个月后,少爷要的马就是他们投诚的决心。” 陆乘舲“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路戈回去之后,把陆乘舲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路氏族长。 路氏族长浑浊的眼睛里面闪过一抹精光。 早在那日他被蒙赫威深夜赶出草原部帐篷的时候,他就知晓,靠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还是得靠自己。 但他们路氏实在是太过渺小了,纵使过去十几年内不断的在壮大,与草原部比起来还是不足挂齿。 尤其是在草原部抄他们路氏后,路氏人心涣散,散了不少人,现在不得不隐忍蛰伏,以期盼再次崛起。 那陆乘舲的话说得好,机会从来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别人给的始终不安全。 就比如十几年前他投靠草原部那般,一着差错,十几年的家业说没就没了。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证家业,壮大部落。 “备马,随我去趟草原深处。”路氏族长苍老的手捂在唇边,低低的咳嗽一声,对面前的路戈艰难说道。 路戈震惊,“父亲,你真的要……” “不然呢,”路氏族长凝视他,“你情愿这样东躲西藏过一辈子,让路氏一辈子在草原部的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儿子当然不甘心。”路戈咬咬牙,“过去十几年我们帮草原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说把我们抄了就抄了。” 路氏族长深叹了口气,眼中到底没多少怨愤,“这就是作为商人的悲哀,商人是无权无势的,除了投靠和拥护,没有人会看得起我们,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成狗,有钱的时候我们是他们的看门狗,没钱的时候就把我们杀了吃肉,我们得自己立起来,只要我们手中有了权势,就不会再有人看不起了。” 路氏族老说完握着手仗,咳的更加厉害了。 “不要觉得草原部强悍无比。”路氏族长咳嗽完,撇了眼路戈,“曾经的他们也不过是个小部落,小到还没有我们路氏部落大,他们都能崛起,我们路氏为何又不能崛起。” “也不要觉得他们太过于强大,曾经的邕朝不够强大吗,还不是说落没就落没了,可见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族氏族长越说眼眸越亮,“不去试一试怎知不行。” “儿子知道了。”路戈稳住稍稍有些发颤的手,尽量平复道。 一个月过后,路戈真的给陆乘舲弄了一千匹马,不过不能在蒹葭城交易,太显眼了。 他们横穿了整个草原,从草原部与雪国相邻的边境交易。 陆乘舲接收到马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少爷,他们可真有能耐。”陆初一去看了那些马,除了路上病死的几匹外,无一不是好马,不用来打仗都太可惜。 陆乘舲神情淡淡的,“让人给王爷送去吧,也不知南越那边情况如何了。” 陆初一笑嘻嘻道,“不巧今天早上刚来的消息,一个月前南越与我朝正式打了一仗,少爷你猜怎么着。” 陆乘舲一见他乐得眉开眼笑的模样,心下就已经了然了。 “南越大败。”陆初一眉飞色舞,“还以为他们有多大阵势,雄赳赳气昂昂的与我们开战,结果第一战,一个月都没有熬过就败得一塌糊涂。” 陆乘舲想了想问道,“是因为火.药吗?” “没有,这次与南越开战,根本就没用上火.药,地形太窄,火.药施展不开,就没用。” 陆初一说得陆乘舲起了好奇心,“那是怎么打赢的。” “靠王爷砸钱砸赢的。”陆初一笑呵呵道,“咱们王爷可是在开战前放了豪言,一个南越普通士兵的人头一两银子,小领将十两,军官五十两,再往上一百两,将士们何曾见过这么多钱,一个个士气大涨,在战场上如虎添翼,可不就把那南越打得屁滚尿流。” 陆初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有钱能使鬼推磨,说的真没错。” 陆乘舲摇头失笑,并不认为这场仗是靠砸钱打赢的。 事实上的确也不是靠砸钱打赢的,钱固然能够调动军心,可钱那有命重要,如果是一场必败的战争,就算是再多的钱这场仗他也打不赢。 南越大败,败在了他们的自大身上,邕朝落寞之后,南越应该是几国之间国力最强的一个国家,他们有金矿,不缺钱财,在军事储备上与邕朝也不相上下。 然他们不思进取,以为邕朝与草原部对抗多年,国力衰弱,若没有火.药的优势,必不会败。 所以他们选择了地势较为狭窄的地方进行开战,届时两方士兵在此地嘶战,邕朝的□□就没了用武之地。 可如今的邕朝与前几年的邕朝早就不一样了,士兵们换了武器盔甲,而南越国还用着老旧的武器,在战场上杀一个士兵得使老大的劲才能砍死一个。 多砍两个就浑身没劲了,在战场上脱力了,两方又隔得如此近,最后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 再加上开战前为了鼓舞士气,邕朝这边又拿了大批量的银子出来作为奖赏,将士们上了战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南越自然不敌。 且最令南越将士军心溃散的地方在于,谢安澜用来奖赏邕朝士兵们的钱,是他们南越国的钱。 自己花钱买自己的人头,这场仗打的可真是憋屈不已,能赢才怪。 邕朝这边的将士们打仗从来没有打得这么酣畅淋漓过,拿着敌军的钱打敌军的人,士气一涨再涨,最后南越只得潦草收场。 一场仗打完,时间就进入到了秋收,岭南的百姓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丰收的笑容。 今年风调雨顺既没有发洪水,也没有山洪,地里庄稼长势好,能过一个肥年不说,年前他们种下的柠檬树,也挂了不少果。 不用担心果子甜不甜,只要挂果就能卖,一棵树至少也能挣上个百八十文文,多两棵树就能给家里小孩扯上一匹布做上一件新衣裳。 新衣裳啊,在过去的岭南百姓眼中,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年年山洪,使得他们连个温饱都没有数,何来有钱去做衣裳,如今竟然也能够展望未来,设想以前那些从来都不敢想的东西。 个个高兴的合不拢嘴。 他们高兴的同时,陈回也十分高兴,从宸王府带回来的辣椒种子在他的细心照料下,长势也十分好,地里红彤彤的一片,在火红太阳的照耀下,是那样的喜庆,就像一把希望之火,给岭南百姓照亮了前途的一道光。 通过不断的吃辣椒,陈回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吃辣椒了,因为这辣椒,能够缓解他们身体里面因瘴气而产生的湿气。 辣是辣了点,但辣得舒适,这点辣也就不算什么了。 且陈回也在宸王府学到了许多用辣椒做菜的方式,他在岭南开了一家辣菜馆,初时因为太太太呛生意不好,可当有猎奇心强的人试过后,惊为天人,辣菜馆就这样不知不觉火了起来。 甚至辣椒一物,还惹来了不少外地人,争相订购。 除了岭南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都挺喜欢的辣椒的,比如寒冷的西北。 他们觉得有了此物,冬天用辣椒做了菜,吃上一口整个冬日都不怕冷了。 辣椒就这样在岭南,红火了起来,岭南百姓纷纷种植,日子也如那红彤彤的辣椒一样,越过越红火。 有了陆乘舲送来的马匹,谢安澜当即把这些马匹投入到车马行中,邕朝这两年大肆修路,好些地方的路段都已修通,有了马,他的马行自然就能运转起来。 就好比这次岭南收获的柠檬一行,就是用谢安澜的马行运送的,原本从岭南到帝都得需要耗费小半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在路上不下雨的情况下,但有了水泥路和谢安澜的快马,竟然真的只用了七天时间就到了帝都,好些柠檬叶子都还是绿的。 只这一趟就让不少商人看到了马行的价值,平时他们运送货物去远处,得自己租车押运,路上还要防着货物丢失损耗,一趟下来挣不着几个钱不说,人还累个半死,在马匹紧缺的时候,想租还租不到。 有了王爷的马行,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只需要花少量的钱,就能把他们的货物安全无误的送到,就算路途中出了什么事故,马行也会照价赔付,这不比他们亲力亲为强多了。 甚至有些人见马行的速度比驿站快,试着朝马行投递信笺,也能行。 发现马行什么都能运送后,马行的股份一涨再涨,谢安澜最初定的价格是一千两一股,如今它的市价直接翻了好几倍,炒到了五千两一股。 也就说那些曾经募捐修了路的人,什么都不用做,缺钱的时候只要把自己手头上的股份转卖出去,就能翻上五倍的价钱。 没有什么买**这个更轻松了,而且股价还再不停地涨,有人预计很有可能涨到万两封顶。 让不少曾经没有募捐修路的人,捶胸顿足,大呼后悔。 柠檬运送回帝都也没有闲着,切片晒干,在成批量的给陆乘舲送去,卖给草原人。 草原人物资匮乏,草原深处物资就更匮乏了,路氏想要并吞草原深处的一些小部落以此来扩大自己的部落,少不了需要大量的物资。 好在陆乘舲愿意帮助他们,不让他们用真金白银购买,而是以物易物。 牛羊马,牛皮、羊皮、羊毛、牛奶、马奶甚至连他们草原上的苦草都可以用来抵付金钱。 这些东西中除了马,其余的在他们草原都不值钱,用一堆不值钱的东西,换取一堆值钱且有用的东西,对路氏来说,没有什么买**这更划算了。 春去秋来,又是两年,新的蒹葭城此时已初具规模,陆初一站在城门口,看着那从草原上源源不断运送来的羊毛,略略犯愁,“少爷,他们也知道羊毛最不值钱,就一个劲的给我们送。” “没事,把羊毛做成毛衣,再卖给雪国能赚更多。”陆乘舲端坐在一旁,打着算盘算着账。 “也是。”陆初一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他们以为他们给我们送来最不值钱的东西,其实送来的是最值钱的东西。” “明明他们离着雪国也不远,却没有办法赚雪国钱,哎呀呀,亏大了呀。”陆初一一边算账,一边自言自语。 陆乘舲手心抵眉,轻轻笑笑,“快些算完,好给路氏把货备足,听说他们已经与一个草原部深处的部落约好,在明年开春对草原部发起边缘攻击。” “这么快就要打起来了。”陆初一的手上的算盘珠子一错,惊愕不已。 “不是他们跟草原部打,是草原深处的一个部落与草原部打。”陆乘舲面不改色。 “还记得先前的蒙赫幽么,她被她哥哥送去草原深处联姻了,其目的不言而喻,草原部有想并吞草原深处部落的意思,草原深处的部落哪里得同意,路氏在里面浇混水呢。” “哦,”陆初一这下听明白了,“这就是书上说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陆乘舲颔首,“所以你速度得快点,不能耽误时间,好让他们这仗打得漂亮点。” “糖果、柠檬干、烧烤料,这草原怎么什么都要。”陆初一一边算账,一边嘀咕着一些琐碎的东西。 陆乘舲听着他嘀咕的声音莞尔。 第四年了,他已经四年没见过谢安澜了,真希望这次草原部和草原深处的这一战能够两败俱伤,这样他就能把早些回帝都了。 帝都宸王府,谢安澜看着王府院落里种下的那颗欲含苞待放的梅树,朝身旁的高德问道,“几年了。” “四年了,开了年,就是五年。”高德早已熟悉谢安澜的问话方式,这会对答如心。 “四年了啊,南越打下来了吗?”谢安澜愣了一顺,恍然问道。 “应该就是这几日了。”高德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四年间,南越拒不投降,邕朝只好用南越边境一路打到南越京都,一路打一路顺,要不是邕朝因为早些年与草原部打仗,国力弱了点,只能一边打一边修养,不然早两年就该一口气打到南越京都了。 果然没几日,南越打下来的消息就传回了帝都,举国欢庆。 谢安澜却没有高兴的地方,陆乘舲走了四年,宸王府安静了四年。 其他几位哥哥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整天围着他屁股后面讨糖吃。 “终于都完事了。”谢安澜在书房里捋了一遍所有事,发现没有什么遗漏后,伸了个懒腰。 出门,王府院子里的梅花即将要盛开了,可惜身边却少了一个与他一同观赏之人。 谢安澜望着那颗梅树,不悦地眯了眯眼,朝身后吩咐道,“来人把这颗树给我撅了。” “啊?”王府众人一惊,都知这是王爷最宝贵的树,一时间无人敢动。 “撅得小心一点,别把花苞都掉落了。”谢安澜又轻声吩咐了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七夕啦,可以见面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我想咳咳咳咳咳) 感谢在2020-08-23 23:58:18~2020-08-24 23: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有闲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家贫 220瓶;弄晴小雨、宁稚.、叶子 10瓶;20020819 8瓶;?Ms.贺、青悠 5瓶;茉莉 4瓶;(/≧▽≦/) 2瓶;落日余晖、云中仙鹤、啵啵赞赞今日安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下人们听到王爷说轻点, 这才松了口气,手脚并用地上去挖树,尽量不使树颤动得把花苞掉落。 “再去找个马车, 给我种车上。”谢安澜这边安排好了,又吩咐道。 高德稍稍一沉吟就明白王爷这是要做什么了, 下去办事去了。 谢安澜撅树的消息一出, 别府都震惊了,个个带着自家孩子来探望。 “皇叔你这是怎么了。” 三四个萝卜头跟在谢安澜脚步, 软萌软语地问道。 “没,”谢安澜低头看了看只到自己膝盖处的萝卜头,微微弯腰揉了揉他的发顶, 轻轻笑笑,“皇叔要去找你皇婶。” “皇婶……” 萝卜头没见过陆乘舲,迷茫了会,懵懂地点了点头。 谢安澜也没有过多地给他解释, 待得高德把马车找好, 这边梅树也被下人们完好无损地挖了出来, 再小心翼翼地装上马车。 “走啦。” 谢安澜坐上马车的时候,回望了一下站在宸王府门口各自带着孩子的哥哥嫂嫂们, 露出了四年来最最灿烂的一次笑容。 三王妃挥了挥衣袖, “你早就该去了,让人家独守空房四年。” 谢安澜脸上的笑容一僵。 “咳咳,”三王爷已经习惯自家王妃这哪壶不开提哪壶,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语,咳嗽一声,缓解气氛道,“早些回来。” 谢安澜轻轻颔首。 “早些回来啊。” 谢苍溟站在皇宫城墙上, 身边是他的皇后和太子,手上架着一辆新式的望远镜,焦点正对着宸王府的大门,看到谢安澜脸上的笑容,唇边勾起浅浅的微笑。 “从前陛下总是叹息天家无亲情,现在陛下终于可以放下这心结了。”皇后抱着太子,看着谢苍溟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笑。 “是,”谢苍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站在皇城上,皇城下是一片盛世,笑容绚烂,“朕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不是做了坐上这龙椅,享受那至高无上的权势,而是朕有一群好兄弟,因为有他们才有邕朝如今的繁华盛世,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也是他们的天下,这盛世也是他们的盛世。” 马车缓缓驶出宸王府,一如陆乘舲当初离开时那样,在宸王府门前的青石板上留下轻轻浅浅的车轱辘印子,向着他的方向驶去。 “七弟,我们在帝都等你们回来啊。” 王爷们眼见谢安澜要从他们面前消失了,抱着自己娃的手伸出来,朝他晃了晃,喊得大声。 “知道了。”谢安澜甩甩手,回应道。 谢安澜在路上的时候,草原部和草原部深处的几个部落最终决裂,发生了战乱。 这场在陆乘舲以为开年才会登上场的战戏,提前拉开了序幕,并且上演得十分激烈。 草原几大部落相互厮杀,草原上一片混乱,一些遭了央的小部落争相逃跑,路氏趁乱并吞了他们。 路氏这些年背靠着陆乘舲,不缺物资,唯一缺的就是人,这会有人送上门,全都照收不误。 路氏安逸舒心的环境,吸引了不少不喜战争的牧民,一户带一户走,渐渐的缓慢的,到最后草原几大部落厮杀得筋疲力竭的时候,才发现后勤跟不上了。 一查就查到了路氏。 “路翼,你好大的胆子。” 蒙赫威骑着高大的黑马,浑身是血地出现在路氏族长的面前,面目怒不可遏。 路翼站在苍茫茫绿海中,天地间的风刮过,吹起一波又一波的绿浪。 他手握着一根黑色拐杖,微微佝偻着后背,身上穿着普通牧民的服侍,明明白发苍苍却半点也不显老,精神抖擞地冲草原部大汗蒙赫威打招呼,“大汗,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蒙赫威威严地眼瞳微闪,想到几年间赶走路的地那个夜晚,沉声道,“是许久未见了。” 但旋即,蒙赫威的瞳孔里就闪过一抹悲痛,他的二子、三子全都战死了,大儿子也在战场上被人斩断了双腿,而这一切的起因居然都是因为他面前这个小小的商人,“如果几年前我早知道我们草原部会落到这样的下场,那夜我定然要扒了你们路氏的皮,放了你们路氏的血,再扔进油锅里烹炸。” 蒙赫威全身煞血,咬牙切齿地想把路翼生吞活剥的表情并未吓到路翼。 路翼苍老的容颜轻轻笑笑,“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草原终究不是你草原部的天下。” “但那恐怕也未必是你路氏的天下。”蒙赫威鹰隼般的眼瞳扫过那滚滚浪草,讽刺道。 路翼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面上的笑容笑得勉强。 邕朝的将士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将他们给包围住了,银色的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生生刺痛人眼。 蒙赫威坐在马头上,看见路翼僵硬吃惊的笑容,俯天长笑,笑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你路氏机关算尽,以为自己可以坐收渔利之利,却没成想硬生生做了人家的螳螂吧。” 路翼面色悚然,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局。 “如此也罢,”蒙赫威笑过后揩去面颊上血泪,“被邕朝人算计总比算计在你这个商人手中强,我蒙赫威这辈子辉煌过,落没过,死而无憾,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说到最后,蒙赫威的语气透着无尽的凄凉,手上的弯刀不知不觉间架起,最后凝望了一眼那无穷无尽的草原,回忆着他这半生戎马的日子,最后画面定格在路翼的面前,了然地抹了脖子。 鲜血喷溅在乌黑的马背上,再顺着马背蜿蜒滴落在草原的草丛上。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结束了。 傅铮从马背上下来,取下了头上的头盔,右手握拳抵在胸膛上朝着马背上的人鞠了一躬。 这一礼不敬敌人,敬军人。 “父亲……” 迟迟骑马赶来的蒙赫乌看着那血溅马背的人,凄婉地喊了一声。 然而他的父亲再也不会转过身,凝视着他了。 蒙赫乌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他的双腿以折,只能以手代脚,慢慢地爬到蒙赫威的马旁,不敢伸手把马背上的人接下来。 死在马背上是父亲最大荣耀,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蒙赫乌头抵在马腹上哭得像个小孩子。 傅铮静静等他哭干了眼泪,硬朗的面目,不参杂丝毫情感地道,“带走。” 他说的带走自然是所有人都带走,也包括路翼。 路翼面如死灰,本就苍老的他,一瞬间像是进入到了风烛残年。 “父亲。”路戈被邕朝将士抓住,担忧地看着路翼。 “我没事。”路翼咳得鲜血都出来了,但还是朝着路戈勉强笑了笑。 “阿戈,我们也没有输,尽管我们路氏渺小,但也凭着一己之力斗到了草原……草原上的所有部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要感到悲伤。”路翼擦拭干净唇角的鲜血,沙哑道,“毕竟我们本就是蝼蚁啊。” “嗯。”路戈抹干眼泪,挺起了胸膛。 路翼满意地笑了。 邕朝与草原部前后拉锯了三十多年的战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幕了。 蒹葭城的城墙上,陆乘舲站在最高处,一袭白衣眺望着那远在天边的草原,嘴中呢喃道,“结束了。” “什么?”陆初一站在陆乘舲身后,风太大没有听清自家少爷说得话语。 “你听,”狂风吹得陆乘舲的白色广袍猎猎作响,他把手搭在耳边,聆听着风带来的声音。 “听什么。”陆初一学着自家少爷的姿势,也把手搭在耳边,但什么也没有听到。 “仔细听,有号角的声音。”陆乘舲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那是胜利的声音。” 陆初一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果然在阵阵风中听到了轻微的号角声,那音调是嘹亮的,欢愉的,是胜利后特有的声音。 “真的有耶,真的有耶,真的有耶。”陆初一害怕是自己的幻觉又换了个耳朵,仔细聆听了遍,发现不是幻觉后,高兴得蹦了起来。 “少爷,是我们的计策成功了吗?是吗?”陆初一很快就想到了陆乘舲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眼眸亮晶晶的。 陆乘舲摇摇头,否决道,“不是我们的计策,是这天下千千万万人的计策。” 说完,陆乘舲凝望着城墙下,正在忙忙碌碌地百姓说道,“没有他们日以夜继的付出,就不会有今天的胜利,所以不是我们的计策,而是这天下千千万万人共同努力的结局。” 陆初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团结,齐心协力,就能创造奇迹。” 陆乘舲看到城墙下有一百姓能汗如雨下地拉着一车货物,可能由于货物太重,他也可能由于他步子不稳,脚下一滑不小心摔倒了,周遭的人并没有冷漠的路过,反而齐齐放下手上的活计纷纷帮他把地上的货物捡起来,将他搀扶起来,担心地问他身体又没有事。 得知这人确定没事后,大家劝慰了两句,才放心的回去各自干各自的活计。 他看完这一幕由衷地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被风沙迷了眼,清澈的眼眸中蕴育起了水雾,在空荡荡的左边看了看。 若是这会与他站在这城墙上的还有一人,他此生就圆满了。 厚重的车轱辘声音出现在水泥路上,远处有一颗开满花的树在缓慢地移动着,一点点由远至近出现在陆乘舲的眼底。 “那是……” 陆乘舲止住了眼底的水雾,收敛起神色,目不斜视地看着那颗会移动的树越来越近,低喃一声,目光朝着树下的人看去。 此刻坐在马车车厢外的谢安澜也同样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一抹白影,朝他笑了笑。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陆乘舲差一点就开心得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幸得陆初一反应快,及时拉住了他。 “少爷,快下城墙。”陆初一此时也看到了赶马而来的谢安澜,顾不得害怕陆乘舲方才吓死他的举措,激动地催促着。 陆乘舲这时大脑才反应过来,忙从城楼上的阶梯飞奔下来。 看着那抹白影从城楼上消失,谢安澜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前方那个迎风飞奔向自己的人。 谢安澜刚一伸出手,一个如风般的身影就落入了自己的怀抱,稳稳当当接住。 “瘦了。”感受到怀中人的重量,谢安澜轻叹一声。 “嗯,是我不好,没有听你的话,不好好吃饭。”感受到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语调,陆乘舲的眼睫颤了又颤,不敢睁开眼来。 谢安澜的手附在他手背被风吹得撩起的青丝上,并没有责骂他,“那我来了,你会好好吃饭吗?” “会。”陆乘舲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喂我。” 谢安澜忍不住笑了,“几岁了。” 陆乘舲沉默了一顺,缓慢答道,“二十五。” “二十五还要我喂。”谢安澜挑了挑眉,调侃道。 “等你五十二的时候,就该我来喂你了。”被谢安澜调侃了,陆乘舲也不羞,反说道。 “这么快就嫌我老了?”谢安澜松开怀中的人,仔细看着他的眉眼。 比起离开的时候成熟了不少,但还是如以前一样好看。 陆乘舲颤巍巍地睁开眼,确定眼前人不是自己的幻觉后,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起来,认真道,“不老。” 谢安澜低低笑笑,“我老了,你不也老了。” “嗯。”陆乘舲无法反驳,主动拦上谢安澜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 “梅花开了,我把它带来了。”谢安澜这时才想起放在马车上的梅花树,转身带他看去。 “真好看。”陆乘舲凝视片刻那迎风招展,开得正艳的梅花,又回神正视着谢安澜的容颜,倏地笑了,“人比花更好看。” “你也是。”谢安澜替他捋了捋被风吹到他脸上的青丝,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他的侧脸,眼眸深沉,用风告诉他,“我想你了。” “我也是。”陆乘舲深深点头,四年来,没有一天他不想。 两人彼此注视着对方,都很默契地不问,这四年来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因为都知道,看上一眼,就再不舍得离开,都把那份深沉的爱放在心底,默默舔.舐。 谢安澜不再控制自己,牵住身边的人十指相扣,大迈步地朝着新建的城中走去。 两人气质绝尘,出现在城门口就已经够惹人眼了,这会看到谢安澜牵起他们大人的手朝城中走去,而他们的大人还没拒绝时,不少人都惊呆了。 陆初一一直跟在陆乘舲身后,看见这一幕也没多惊讶,只是对谢安澜带来的高德道,“高大哥跟我走吧。” 高德点头,让一众侍卫牵着马车,缓缓跟着陆初一进了城。 进了城,谢安澜整个就两眼一抹黑了,他也是第一次来,如何认得城中的路。 “一直朝前走。”陆乘舲被他牵着,也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气定神闲地给谢安澜指路。 谢安澜顺着他的指令走,接街道上全都是打量他两的人,当然如果不是谢安澜手里牵着的是陆乘舲根本就没有人来打量他们。 谢安澜低头看了看身旁的陆乘舲,陆乘舲摇了摇头,“无事,他们就是看个稀奇罢了。” 众人看见陆乘舲与谢安澜好好地说着话,有不少人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转而去瞧谢安澜。 谢安澜脸皮厚,任人怎么看,都不在乎。 “这城有点意思啊。” 谢安澜牵着陆乘舲在城里走了一段路后,注意到周围的建筑笑了笑。 “刚到的时候,这城已经烂得不能看了,我就推了重建,全用的水泥。”陆乘舲耐心地谢安澜解释道,“水泥比青砖便宜还解释。” “不错。”谢安澜边走边打量,见每个区域都划分得好,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漫步街头,忽然有个极没有眼里见的人走到陆乘舲身旁,朝陆乘舲问道,“大人这位是?” “是我相好的。”陆乘舲握紧了谢安澜的手,清了清嗓子,淡定道。 那人明显一惊,他们都知道陆乘舲是宸王妃的事,只是边境人不喜叫他王妃,,都管他家叫大人,但这会突然冒出个相好的,顿觉宸王头上有一片草原。 那人被虎得愣住了,谢安澜和陆乘舲走远了都不知道。 “怎样,打听到那是谁了吗?”彭向年见他愣住,上前来问道。 “大人……大人说是他相好的。”这人结结巴巴,闪闪躲躲地说道。 “相好的。”彭向年捏了捏下巴,想了想反应过来,“那不就是王爷吗?” “啊?王爷?”这人瞬间反应了过来。 彭向年狐疑地看了他眼,然后冷笑着踢了他两脚,“你想什么呢,王妃能是那种人?!” 这人挨了踹也不敢造次,忙摇摇头。 谢安澜跟着陆乘舲七拐八拐地找到王府,王府明显也是重建的,不过与外面水泥建筑不同,还是保留着古色古香的建筑。 谢安澜调笑地看了眼陆乘舲,就在家门口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惊得一众下人惊呼。 “咳,”陆乘舲脸颊微红地给谢安澜指路,“左边。” 谢安澜了然,抱着人穿过游廊,朝着左边的卧室而去。 门被踹开,再被踹关上。 谢安澜抱着人到床榻边,一时间却不知怎么把人放下。 只见榻上密密麻麻堆满了东西,都是他这些年陆陆续续送来的,每一样都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床榻的一边,榻上只留出可供一人入睡的地方。 “忘记收拾了。”陆乘舲攥着谢安澜的衣服,脸更红了,“要不去侧房吧。” “可是我等不及了。”谢安澜低头看着怀中的人,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了。 眼尾挑起,眼神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一把交椅上,抱起人轻轻地放在交椅上。 陆乘舲刚一坐下,唇就被谢安澜给封住了。 两人太久太久没见面,一点即着,都舍不得分离对方片刻。 直至陆乘舲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谢安澜才放开他,但使坏地拿着手指搅着他的柔软的舌头。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谢安澜一边搅着他,一边自上而下地欣赏着他迷离又喘不过气的样子笑话他道,“你这模样也不像是思之如狂啊。” 陆乘舲口中的银丝裹满了谢安澜的指节,媚眼如丝地看着他,轻轻咬了咬唇中使坏的手指。 四年间,陆乘舲前前后后与谢安澜写了一千多封信,每一封信上面都写满了绵密的情话。 指节上不痛不痛的触感,并未使谢安澜将手指抽离,反而搅动得更狠了些,人也靠紧了些他,含住他的耳垂,轻声道,“乘舲,把你信上的内容再给我读读,我想亲口听你说给我听。” 谢安澜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安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他。 直把陆乘舲撩得浑身发热。 喘息声不断。 两只漂亮的手,握住交椅的把手,额间的汗顺着喘息声落下。 谢安澜松开他,在他衣服上擦拭着,笑道,“看来确实想得不轻。” 陆乘舲微微别过脸去,不敢去瞧谢安澜的手。 “害羞了。”谢安澜欣赏着坐在交椅上,整个红透的人。 “没有。”陆乘舲摇摇头,汗随着他的东作甩去,结巴道,“我只是……只是……太久……没……” 谢安澜愕然,朝床上他送的那些东西瞧去,“我给你送的这些东西,你就一个都没用?” “……没。”陆乘舲错愕一顺,强行解释道,“它们都不如你。” 谢安澜的指腹在他额头游走了一圈,像是看穿了他一样,笑道,“乘舲,你怎么这么可爱,可爱到我都不想欺负你了。” “不要。”陆乘舲慌了一下,“不要不欺负我。” 谢安澜笑笑,在交椅上握住他的手,凑近他,却故意不给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想我欺负你,就把你在信上对我写得那些话说出来,我想听你说。” 陆乘舲难受地看着他,头靠在谢安澜的肩膀处,声不可闻道,“谢安澜,我好爱你啊……” 话还没说完,谢安澜就封住了他。 然,谢安澜又不继续了,颁过他的脸来,挑眉问道,“你是爱我,还是等着我来爱你,想清楚再回答。” 这不上不下的,陆乘舲咬咬唇,“等着你来爱我。” 谢安澜满意了,吻上他的唇,只把他吻得汗水蒸腾,双眼朦胧。 陆乘舲觉得谢安澜好凶好凶,凶到连他的喘息声都要拆吞入腹,使他不得不紧紧揪着他的后背的衣物来承受他这如骤雨般的凶。 不过,这般凶残的谢安澜倒使他心安了,他以为四年的时光会令彼此变得生疏,不再像年青时候那般如火如柴,结果却是他想多了,四年的时间只会让他们彼此更为渴望,也更加珍惜。 时光磨灭不了他们的爱意,只会把这份情越烧越旺。 “谢安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陆乘舲在颠簸中,靠在谢安澜的胸口中,突然间问道。 谢安澜停了一顿,吻了吻他的额头,笑着回答道,“可能老天看你前半生过得太苦,派我来给你送糖的。” 说完谢安澜又低头吻在了陆乘舲的唇上,止住他那颗悸动的心,问道,“甜不甜。” 陆乘舲当真在谢安澜唇上舔了舔,勾起唇角,满心满意地回答,“好甜。” 谢安澜搂紧他,使两人的心贴在一起,吻着他鬓边的发丝,闭了闭眼,声音低哑道,“甜了就好好享受,知道吗?” “嗯。”陆乘舲乖乖点头,任凭谢安澜对他胡作非为。 屋外冰雪消融,只等春风来,吹起那连绵不绝的春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王爷王妃到此为止了喔,把时光停在最美的时候,不然再写只能写到老死了qwq。 写这本真是感触良多,中间身体也是断断续续不好,很多地方都没写好,中间很多时候都想隔笔,好在咬牙坚持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支持我写下来的动力就是我想磕王爷王妃的cp(比如各种普雷,女装、小黑屋、等等,晋江不允许就算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理会我的胡言乱语,毕竟作者脑袋不太好使,经常转不过弯来,迷迷糊糊,不过还是特别感谢大家一路来的相伴,看到很多老读者一直追,很感动,知道我写得不好,还安慰我,经常被羞得脸红耳赤,当然说我写得不好,我也看,也会羞得面红耳赤,总之就是日常想挖坑把自己埋起来,好几回都是躲在衣柜码字的,觉得这样会有安全感一点。 接下来就是现代番外了,番外只有甜腻腻的日常,没什么剧情,喜欢剧情的可以不用买啦。 对啦,下本写《我在古代当猎户》这个,已经开始存稿啦。 (啊啊啊啊啊,又说了一堆杂七杂八的,要不要删除呢,啊不要理我好了,不然今晚又要去躲衣柜了。)感谢在2020-08-24 23:57:13~2020-08-25 23: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二郎神、言子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子白 30瓶;书虫、小猫咪不加糖也甜 10瓶;绘梨衣、长安又雨 5瓶;170、扫晴 3瓶;沫|*雅轩、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