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搞现代化建设 作者: 肥皂有点滑 本文文案: 古代,凉京。 一群武者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致力成为让人羡慕的大肌霸。 旁边的冷饮店,小孩子排着长队,举着手上的铜板,“冰淇淋圣代,谢谢。” 动漫城中,少年们脱去繁文缛节的长袍,抗着三米大剑高喊,“二次元少年永不为奴!” 大剧院的舞台上,正上演“唐伯虎抢梁山伯”的狗血舞台剧。 莫少珩有时候也在想,这个纯朴的世界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蝴蝶的翅膀还得继续煽动,因为他还得让搞基合法化。 ps:先抑后扬。 排雷:1,无逻辑。 2.有两章生子剧情(娃从树上掉下来,不从受肚子)。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爽文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少珩;赵棣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古代发家致富 立意:困境之中,唯有先进的思想才能劈荆斩棘 作品简评:小世子莫少珩从小去南离当了质子。以丝绸让南离富裕天下,莫少珩也如同奇迹一般,以年幼之龄官拜南离三师之一的少师。但,一夜之间,莫少珩刺杀南离小皇帝的消息震动天下。莫少珩不得不逃离南离,重还故国北凉。但对北凉来说,莫少珩是什么?他是以丝绸富了敌国,资敌卖国的卖国贼,名声臭不可闻。面临无法翻身的指责,莫少珩在金殿上,横眉冷对,“我能富南离,亦能富北凉。” 故事跌宕起伏,处处悬疑。将一个身处绝境之人,如何一步一步走出一条庄康大道,写得淋漓尽致。剧情中,对于人性的描写触动灵魂,发人深思。有少年鲜衣怒马,鹰击长空的热舞沸腾,亦有为国为民救赎苍生的浩然正气。当然,也少不了生死缠绵的爱情。行文欢快,情节紧密相连,每一章内容都十分饱满,让人不忍释卷。 第1章 戴草帽的人参 要是有人问莫少珩,耍了三年的男朋友和别人搞上了,他会怎么做? 莫少珩会答,要么祝福他们百年好合,要么让他们去死。 …… 卫城中西医结合学院,男生宿舍。 “褚刃和方晓阳今晚请客,你们去吗?” “我见过大一的方晓阳,笑起来跟小太阳一样,整一个小奶狗,粘人得很,嘴也甜,倒是和褚刃那锋利的性格挺搭。” “我以前还以为莫少珩和褚刃才是一对。” 莫少珩推开寝室的门刚好听到了几句,寝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半响,有人道,“你们可别乱说,少珩和褚刃是好哥们,那是兄弟情。”说完还看向莫少珩,“少珩,你说是吧?” 莫少珩:“……” 如鲠在喉。 其实他和褚刃的事情虽然没有公开,但大学几年一起居住在同一宿舍的同学,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他玩电脑的时候,褚刃喜欢将高大的身体挤进椅子里,从后面抱住他,一抱就是一整天。 天气冷的时候,褚刃会故意少带一床被子,然后可怜巴巴地说一声“冷”,死皮赖脸地想和他拼床,目的昭然若揭。 哪怕是买两双袜子,两个人都会一人一双,看着同一样式的袜子,总能找到其中的乐趣。 两个直男怎么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结果,现在全寝室的人都知道褚刃有了新欢,唯独他这个当事人是最后一个知道。 莫少珩没有答,他是回寝室收拾东西的,学业肯定还要继续,但他一在寝室,气氛就会像现在这般莫名的死寂,更何况晚上褚刃还会回来。 打包着行李,整个过程没人敢出声,直到他抗着行李离开,寝室里,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 晚上褚刃和方晓阳请客,莫少珩也去了。 褚刃的脸色有些阴沉,“你怎么来了?不是忙着实习?” 莫少珩喝完手上的酒这才答道,“方晓阳费了好大力气,都找到我科室的主任那里要我的联系方式了,我能不来?” 褚刃皱了一下眉,一言不发。 倒是旁边的方晓阳如同传言中一般,性格开朗,笑声不断,阳光得连气氛诡异的角落都普照到了。 “你就是莫少珩?我们卫城中西医结合学院鼎鼎大名的天才,最擅长修复中医古方,听说你修复的古方对中医有很深远的意义,不少老教授都在夸奖你,久闻大名。” “可惜比起西医,中医还是缺了些科学依据,更像是一门神秘学,不被大多数人认可。” 说完一笑,“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方晓阳,褚刃的男朋友。” 声音一落,周围的人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莫少珩答道,“中医经过了数千年的临床,很多古方都有它无法估量的价值,有些东西虽然无法解释,但人类本就不是全知全能,还需要我们继续研究开拓……” 话还没说完,方晓阳就笑了,“听说你来自泽城大山,那地方迷信得厉害,也难怪你对这些伪科学还这么笃定。” 莫少珩抬头看了一眼方晓阳,“泽城大山还没有开发,的确没有这般热闹,但胜在安宁,又是古代方士发源地之一,有一些不被理解的独特风俗……” 方晓阳摆了摆手:“不就是穷嘛,现在穷的地方怎么都喜欢夸自己安宁。” “你和褚刃关系那么好,他平时没少帮衬你吧?” 莫少珩:“……” 他大概知道方晓阳为什么非得邀请他来这次聚会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和拉踩吗? 莫少珩看向周围,昔日的同学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开。 莫少珩的确有才,名满整个学院,甚至作为医学新秀登过几次报纸,他们平时里没少结交,但那又如何?方晓阳不同,卫城最大的药业公司就是方晓阳父亲的产业,连方晓阳名下都有好几家他们想进都进不去的医院。 莫少珩嘴角带上了笑,“大家都快毕业了,我也借这次聚会祝大家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多少有些讽刺。 气氛更冷了些。 褚刃皱着眉说了一句,“不会喝酒就别喝。” 莫少珩耸了耸肩,这就嫌弃他说话不好听了? 刚才方晓阳的明嘲暗讽可没见有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莫少珩不置可否地站起身向外走去,他本来就是来看看方晓阳是何方神圣,现在他看到了,还继续留下来被人拿捏不成?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就像一只落水狗吧,明明该被人人喊打的第三者,却前拥后簇地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褚刃不知道怎么的,也站了起来,“我送你。” 却被方晓阳拉回了座位,手拉得紧紧的。 莫少珩回头,“对了,差点忘了送你们礼物。” 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递了过去,“祝你们百年好合。” 恐怕连褚刃都不知道,他莫少珩并不是什么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的性子。 莫少珩离开的时候,还能听到后面方晓阳的笑声,“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送锦囊。” 锦囊打开,是一只散发药香,戴着草帽的小人参。 众人:“……” 嬉笑声一片。 褚刃在笑声中时不时用眼睛瞟一眼出口。 他似乎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莫少珩时那惊艳的样子,就如同覆盖在山巅的白雪,不染人世间的一点尘埃,哪怕触摸一下,都是奢侈和罪孽。 可惜他只是凡夫俗子,哪怕曾到达了最接近的地方,也没能真正地将对方捧在手掌上。 …… 第二天,莫少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抚着酒后还有些胀痛的脑袋看了一眼,竟然是泽城老家打来的。 并没有第一时间接通,而是走向了房间内墙壁上挂的一副画。 画很奇怪,是一副泛黄的古画,画上是一长寿老翁,老翁脚边围着一群有手有脚嬉戏的小人参。 莫少珩点了香插在画下的香炉里。 这是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必须第一时间做。 点完香,这才接通手机。 “莫少珩,你是不是疯了?”咆哮声。 莫少珩有些懵,是泽城老家小姑的声音,声音有些尖锐,以前小姑可是最疼他的。 “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事,你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莫少珩:“……” “你自己看。” 手机上发来一段视频。 莫少珩点开看了一眼,精神不由得一震,原本宿醉后的头疼都给治好了。 只见视频上,是一间有些熟悉的KTV包间,包间中应该是一群学生在庆祝。 场面十分混乱,不断地有尖叫声传出,状似疯狂。 包间中,除了这些惊恐的学生,还有一只有手有脚,长满根须戴着草帽的小人参,正将嘴巴拉得老大,追逐惊吓着所有的人。 莫少珩身体一个哆嗦,遭了,昨晚他被人劈腿不说,还被第三者当众羞辱,多少喝了一些酒,他走的时候好像随手递出去了一只关押药童的锦囊。 要是他们将锦囊打开后没有系好…… 莫少珩问道,“那些学生没事吧?” “精神有些失常,听报道说都送去了精神科,有关部门也封锁了现场,正在调查,不少媒体也当成了灵异事件在报道,大致的结论是磁场异常,让群体同时产生了幻觉,但那视频无论如何也是解释不通的。” 莫少珩:“……” 手紧了紧,这是真的害怕了。 方士之术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代价是什么? 比如,魏征梦中斩神龙,不得善终。 比如,袁天罡推算上下五百年,《推背图》名震千古,但袁天罡本人却化作一枯骨行走在阴阳之间,不死不活永无解脱。 又比如张角以一本《太平清领书》练就黄巾力士大军横扫天下,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何其威风,但结局如何? 又比如刘邦斩白蛇…… 桩桩件件,凡是敢显法于世的,最终都没有个好结果,死亡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莫少珩以前就听太公给他说过这些故事,耳提面命了不知道多少次,结果几杯酒加上心有怨气,竟然…… 手机中传来小姑的声音,“我们药师一脉偏居一隅,平时也就种种药材不显与世才苟活到现在,你倒好,偏偏要离开老家去上什么大学,结果闹出这么大动静……” 以前还没有网络的时候,消息传播不会这么快范围不会这么广,也就是些缺胳膊少腿的天罚,但现在……莫少珩看着那上百万的点击量,一个头两个大。 半响,小姑继续道,“太公的意思,让你赶紧回泽城,看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莫少珩应了两句,挂了电话,不敢怠慢,稍微收拾一番就直接往外面跑。 外面不知何时竟是雷雨交加。 那一声又一声的雷鸣,如同轰炸在了耳边。 …… 一天后。 “早间新闻,近日天气异常,雷雨不断,卫城中西医结合学院附近发生山体滑坡,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中医天才莫少珩不幸遇难,有关部门呼吁,植树造林迫在眉睫,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第2章 救治癫病 凉京,官道。 “听说了吗?南离少师莫少珩要回我们北凉了。” “呸,他还有脸回北凉?他不是去南离当了三师之一的少师,早忘记他是北凉人了吗?” “当初圣人三道诏书送去南离,召他回北凉,他都拒而不应。” “背祖忘宗!” “骂他背祖忘宗都是轻的,知道吗?南离前些年还和我们北凉一样穷困贫瘠,但仅仅这几年,凭借卖遍各国的丝绸,硬生生的富裕了起来,你们有所不知,那丝绸就是出自莫少珩之手。” “嘶!”一片倒抽气的声音,“可是那贵比黄金的丝绸?” “我北凉和南离一向敌对,他竟然资敌卖国!”咬牙切齿,“卖国之贼,谁给他的胆量回来!” 骂声此起彼伏。 不多时,话风一转,“像莫少珩这样贪图富贵权势之人,真的肯归来?” “呵!”冷笑声起,“你真当他良心发现?他那是在南离闯了泼天的祸事,不得不回北凉。” “听说啊。”声音放低了些,似乎声音大一点都会惊吓到人似的,“听说莫少珩发了疯,竟蓄谋刺杀南离的小皇帝司马可尧,那南离皇宫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只寻到了小皇帝司马可尧焦糊的尸体……” “闯下这等弥天大祸,他能不逃?要是被南离的人抓住,还不得将他五马分尸。” 说完又是一叹,“南离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岂肯罢休,南离大军连攻我北凉洵州六地,洵州难民正向我凉京涌来……” “明明是莫少珩造的孽,却害我北凉丢失疆土,百姓流离失所,当真是个灾星。” 历史上大奸大恶之人不外如是。 去往凉京的官道上,人情激愤,莫少珩,丝绸,司马可尧,洵州六地失守,难民等字眼不绝于耳,消息如同春风吹遍北凉大地。 此时,官道上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一大一小两人。 大的不过二十上下的青年,身着降青色儒袍,怀抱一古琴,脸庞俊秀丰神,肌肤细润如玉,手指十分修长异于常人,不过最引人侧目的还是此人额间天生一只飞鸟的图案。 看着像是一颇具书香味的读书人,但似乎又多了一点什么。 小的那人十一二岁,着一身小道袍,眼仁漆黑得如同黑曜石,一股子的机灵劲儿,正有趣地将马车的窗子掀开一个小角向外面看。 “少师,他们好像在讲你。” “没想到少师在北凉的名声这么差,我怎么感觉我们这一到凉京就会被砍掉脑袋似的。” 莫少珩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瞪了一眼那道童,“可尧……” 喊完又觉不妥,改了口,“南一,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怎么样?” 小道童南一赶紧坐直了身体,“少师快讲,我最喜欢听少师讲故事了。” 南离皇宫的那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真相,柳圣师将他从大火中救出交给少师的时候说,从今以后,这世上除了少师,再亲近的人都不值得信任,他要想活着,就必须隐姓埋名跟着少师,听少师的话。 小道童心中的柳圣师正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南离琴圣柳归尘。 莫少珩当初为了跟着柳归尘学琴,曾许诺过对方一个条件。 事实证明,有些承诺还是不要轻易许下的好,因为谁也不知道付出的代价能大到何种程度。 但后悔也没用,事情都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了。 莫少珩开口讲故事,声音不快不慢,听着十分舒服,如阳光照进心涧,“古时有一男子名潘安,因为长相俊美,每次出游必被人围观,连七旬老妇都争相往他车上投掷果品以表达爱慕之情……”[注:描述引用自网络。] 故事很短,三两句就讲完了。 南一眨巴着眼睛,一会看看莫少珩俊美的脸庞,少师长得是很好看,但是不是太臭美了一点?少师该不会以为外面那些人是热情欢迎他的吧? 一会又看看窗外骂咧咧的人群,“少师,你这故事是不是讲反了?我怎么觉得我们现在要是表明身份,什么果品什么爱慕之情怕是没有,砸破脑袋的石头估计能收获一大马车。” 少师真是个怪人,时常做一些异于常人的事情,比如南离皇宫那场大火,他被救出来送到少师面前的时候,脸都吓白了,那时追兵都追到身后了,少师还不慌不忙地让他和一被乱箭射死的道童换了衣服,说什么要走也必须走得干干净净,看他暗度陈仓,金蝉脱壳。 之后南离的追兵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猛烈了。 话虽如此,但从南离一路逃到北凉境内,一途的凶险和艰辛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这一路上,他最大的感概就是,他心中如同小白兔一样的少师,人畜无害温润如玉的少师,手起刀落那个利索,阴谋诡计一次次躲过大难,也难怪柳圣师说,他只有跟着少师才有活命的机会。 也对,少师本是北凉人,却在南离身居高位,位居三师之一,肯定得谨言慎行些,将保命的绝活留到最后。 只是这绝活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他原本以为少师这样的读书人连杀鸡都不会才对。 莫少珩看向南一,“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外面的人表面上辱我骂我,但内心说不得喜欢我得紧,巴不得我早日回凉京。” 南一差点没一口口水喷出来,这还喜欢啊?外面那些人骂人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少师要是走在街上,被乱刀砍死的可能性居高。 “少师,我觉得读书人还是谦逊一点好,我们得实事求是。” 莫少珩嘴角上扬了一下。 南一有些不服气,“少师,你给我讲讲,他们还能喜欢你啥?你现在除了美貌好像啥也没有,以前你还教我美貌就是个皮囊,不值钱。” 莫少珩道,“自然是比美貌更值钱的东西。” 南一眉头皱得死紧,少师身上有什么值钱东西,这一路上他还能不知道? 莫少珩没再拐弯抹角,直接道,“丝绸。” “外面这些人自然是恨我的,但你觉得凉京的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只要有一部分人还在意丝绸的价值,定不会那么轻易让人砍了我的脑袋,这就足够了。” 南一:“……” “少师,你用丝绸富了我南离,北凉的人骂你资敌卖国,是卖国贼,现在北凉又因为你失去了洵州六地。” “就凭丝绸,北凉就不计较了?” 莫少珩横了一眼,说什么大实话。 再说那丝绸,本是他自己为了生活方便弄出来一点,结果南一这小子偷偷拿去炫耀,这才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举世震惊。 他是北凉人,却让南离因此富裕了起来,其后果他能不清楚? 就像那些有一身技术的人才,却跑到他国搞科研一样,被骂得上头条,他可没少见。 当时北凉皇室震惊,三道圣旨传唤他回国,他都没应,所以北凉人未必知道北凉大官有哪些,但肯定知道北凉有个资敌卖国贪图富贵权势的莫少珩。 他在北凉的名声之臭,贯穿大江南北,他现在却又不得不回北凉。 但可有人想过,若当时他真应诏回北凉,恐怕还没走出南离京都,就“意外”身死了,南离不可能让他将丝绸的技艺带回去的。 莫少珩说道,“所以,我们得早做打算。” 南一抓了抓脑袋,“就算我们拼命赶路,比预计的时间早三四天到凉京,但就这么三四天的时间,我们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境况。” 卖国贼之名,让北凉丢失洵州六地之过,三四天就能解决? 不解决这两个问题,怎么看少师都是要被砍脑袋的,少师被砍了脑袋,他估计也活到头了。 正要说话,这时莫少珩开口了,“你休息了这些时日,精神倒是养好了,不如我们来对对子如何?我出上句你对下句,大漠孤烟直……” 声音一出,南一脸色巨变,一双手使劲捂住耳朵。 他以前在皇宫的时候,也是个爱对对子的好少年,经常被教导他的先生夸奖,心气也是挺高的。 直到,这一路上他嫌沉闷,去找少师对对子。 他才知道被按在泥巴里面不停被碾压的虫子是什么感受…… 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对对子了。 莫少珩一笑,南一的性子本就是个没事都要惹点事情的惹祸精,但现在的情况特殊,得让他消停一点。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莫少珩眉头一皱。 外面赶马车的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商队的一个护卫犯了癫病,路被堵住了,估计得一会儿才能过得去。” 车夫是临时雇的,这样也是最安全的。 透过帘子的缝隙,勉强能看到商队中有一护卫打扮的人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口有白沫。 这商队是他们跟随的商队,古时行路多盗匪,需要缴上一点银两跟随大的商队行走才安全。 南一眼睛一转,提起旁边一箱子,跳下了马车,冲那倒地的护卫就跑了过去,“放开他,让我来。” 反正这时候只要不和少师在马车上对对子,让他干什么都行。 声音怎么听怎么激动。 莫少珩也没阻止,因为换上了小道袍挽了个搞笑的道士稽,一路上消瘦了一圈的南一,连他都差点认不出来。 他们这马车跟了商队好几天,若一直呆在车上不露面,反惹人怀疑。 第3章 他有个男人 南一推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将手上的木箱子打开,里面一条布袋上插着许多郎中用的银针。 他们这一路上躲避追杀,难免会受一些伤,这药箱倒是一直没有落下。 南一取出银针就要往那犯病的护卫身上招呼。 但他也不过十一二的少年,商队就算缺郎中也不敢让他胡来。 旁边,那犯病的护卫的同僚正要上前阻止,但却被他们护在中间的马车中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阻止了,“且看着。” 那人一愣。 马车内的人没再说话,倒是那赶马车的壮汉低声解释道,“看那少年耳朵,他每次下针前耳朵都会微不可察的动一下,有会传音入秘的内家高手在指点他施针。” “是凑巧,还是专门针对我们来的,且先看看。” 说话间,南一已经在倒地的护卫嘴里塞了帕子,避免对方无意识的咬断了舌头,然后抬手在对方身上比划着插了好几针。 他觉得他适合当一个郎中,那该死的需要对对子的读书人让别人当去,反正少师的本职是个医生,也就是郎中的意思,他这个学生继承师业也是理所当然,虽然他也搞不懂,少师什么时候学过医? 少师身上就像充满了无尽的谜团一样。 几针下去,原本身体颤抖,脸色惨白的病人,表情居然开始放松,脸上也开始有了些血色。 引得一片诧异,癫病他们多少是知道的,根本没办法治,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发病的时间过去。 啧啧称奇。 南一收起小箱子就往回跑,他得去少师那里邀功。 进了马车,偷声道,“少师,我和你商量个事,刚才我救了一个人,要不今天我们就不对对子了?” 正说着,刚才犯病的护卫向这边走了过来,应该是专门过来道谢。 拱手,“刚才多谢小郎中出手相救……” 话才说完,这时一阵风吹来,正好将马车的车帘吹开了一些。 还好南一手快,将吹起的车帘压了下去。 南一小道袍的袖子中,一把匕首落在了手掌上,身体成弓形,似要扑出马车。 却被莫少珩修长的手拉了回来。 摇了摇头。 这里是北凉,已经接近凉京,南离的追杀再猖狂,也不敢追到这里。 再说,他只需要隐藏身份三四天就够了,刚才帘子也不过是被风吹开一瞬,对方未必能看清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他离开北凉十年了,他的名字虽然恶臭得北凉人尽皆知,但能认出他相貌的怕是没有几人。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莫少珩答了一句,“本是借着贵方商队的方便一同上路,互相帮助亦是应该……” 客套了一番,那犯病的护卫这才离开。 护卫没事人一样走了回去,只是手心却冒出了冷汗。 走向中间的马车,靠近车窗,小声道,“主子,莫少珩提前回来了,我无意间看到了他额间的凰印。” 这世上,额间天生飞鸟图的,唯有他们北凉叛逆,镇北王府的小世子莫少珩,现如今正在逃亡中的南离少师。 莫少珩离开北凉十年,一个错别十年的陌生人,只是惊鸿一瞥,哪怕有那额间凰印,应该也没人会第一时间往他身上想才对。 但偏偏他们不同,他们家主子和莫少珩牵扯得十分深,所以他们平时多少会留意一些关于对方的消息。 说起这莫少珩和他们主子之间的关系,那就有些微妙和离奇了,当初在凉京可是轰动了好久。 莫少珩本是北凉镇北王府的小世子,当初莫少珩还没有出生时,镇北王妃受太后和皇后之邀去玄都观进香,才至半路,风雨交加,山体滑坡,一片大乱,更让人焦虑的是,挺着个大肚子的镇北王妃居然要临盆,这可急坏了一行人。 还好的是,太后有些接生的经验,可以说,莫少珩可是太后亲手在风雨交加之时接生下来的。 刚出生的孩子,本该是丑巴巴的,但听说这莫少珩不一样,生得乖巧漂亮,宛如山涧白雪,额间还天生飞鸟凰印,见着都让人欢喜。 当时,也不知道太后和皇后是不是被意外冲昏了头脑,还是看着孩子太过漂亮,竟然都还没有分辨清楚婴儿的性别,就心血来潮拉着镇北王妃的手,塞了一块传世玉佩,定了个娃娃亲。 镇北王府和皇室联姻,自然是天造地设。 这时那玄都观主也领着人前来救援,婴儿出生,免不了要给批个命挂。 那玄都观主一见莫少珩额间的凰印,竟然直接下了批语,“劫后余光,此子定然贵不可言。” 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笑呵呵的心照不宣,皇后现在就一个儿子,北凉太子,和太子定亲的莫少珩可不就是贵不可言。 如此看来,莫少珩的出生,也算得上是集福气,富贵和千般宠爱在身。 哪怕后来,回到凉京的镇北王妃突然发现,她生的漂亮的孩儿根本就是个男孩,这定亲岂不是天大的乌龙…… 太后和皇后知道后,听说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这乌龙的确大了一点,消息甚至传遍了整个凉京。 当然大家也都当成一个让人笑得合不拢嘴的美妙的误会,这定亲之事自然是要解除的。 但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任何人的想象。 这年,北凉之北,大漠沙匪横行,镇北王不得不带领镇北王府的儿郎前去镇压。 但谁也没想到,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沙匪猖狂,结果确是那北漠中的楼兰古国和沙匪沆瀣一气。 镇北王府一府儿郎竟然无一人活着回来,送回来的仅是沾满鲜血的铠甲。 是年,镇北王府除了留守的老弱妇孺,尽全部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凄惨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也自然不好提什么解除婚约的事情了,甚至太后和皇后怜这镇北王府只剩下莫少珩这么一个嫡系男丁,还专门将莫少珩接进了宫中养育,一是表示对为国捐躯的整个镇北王府的抚慰,二是莫少珩毕竟是她们亲手接生,实在舍不得这孩子受这苦难。 退婚之事暂缓,有太后和皇后的庇护,哪怕镇北王府凋零,莫少珩过得当也不错。 的确也是如此,莫少珩被养在了皇宫,一切待遇规格都和皇子平齐,甚至因为镇北王府的余萌,过得比一般不受宠的皇子还要舒适一些。 时间如梭,就这么过了十年。 而这世间之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转变。 北凉皇后本是南离的公主,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 但这十年来,北凉和南离的关系日益恶化,恶化到了兵戎相向,举国叫骂。 皇后的身份就开始变得微妙了。 接着两国交战不断,关系恶化到了极点,皇后甚至不得不从那后位上退下来,以平民怨。 这时候和皇后关系不错的太后,却因为身体不适,去了别宫修养,根本远水解不了近渴。 甚至连北凉太子都受到了牵连,北凉太子身体里面毕竟流着一半南离人的血,两国恨得咬牙切齿,都杀红了眼的时候,太子的身份自然也多被人诟病。 而且现在也不是十年前,皇子就那么两个,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事情的结果就是,皇后退下了后位,太子变成了前太子,事情看似有些不可思议,但它却又是各方角力的结果。 这些按理和莫少珩关系也不深,但别忘了,莫少珩身上还批着一个“贵不可言”的命理。 以前,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哪怕莫少珩是个男儿身,这“贵不可言”的命理也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但现在太子变成了废太子,他这“贵不可言”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甚至往深了想,有些大逆不道。 莫少珩因此也深陷争斗的漩涡之中。 当时的莫少珩才十岁,皇后和镇北王妃实在不忍这么小的孩子就得跟着她们面对这些残忍的争斗,正好这时,北凉似乎有意和南离和好,毕竟断断续续的交恶了十年,打了十年,两国无论是国民还是朝廷也累了。 两国之间的关系,本就无常,时好时坏。 为了避免莫少珩陷在这争斗的漩涡中,皇后和镇北王妃一合计,干脆让莫少珩跟着出使南离的使团去南离避一避风头,远离这是非之地。 皇后是南离的公主,远嫁北凉,为南离的和平也是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有她书信一封保驾护航,莫少珩就算去了南离,也不会被人为难,总比处在风尖浪头好。 她们的计划是,让莫少珩去南离呆个一年就回来,回来的时候,皇后争夺后位应该也有结果了,凉京怕也是风平浪静了。 但谁能想到,一年后,出使的使团回来了,唯独莫少珩留在了南离当了质子。 本来,一个异性王,还是一个已经阵亡的异性王的儿子,怎么也没资格当两国质子的,但那南离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什么皇子都不要,就非得留下莫少珩。 这下好了,莫少珩这个当事人不在北凉,和废太子的婚约又没了解除的契机。 当质子就当质子吧,总归是北凉人,当个几年质子总是要回北凉的。 只是后来,一个个震惊的消息传回北凉。 莫少珩以北凉人的身份,在南离官拜三师之一的少师。 那时候的莫少珩才多大? 那可是位高权重的少师之位,怕是打破脑袋也没人能猜到莫少珩在异国他乡怎么做到的。 等北凉人知道莫少珩少师之位的来历的时候,南离丝绸已经卖到四方诸国去了。 当时北凉之轰动,简直举国震惊。 北凉皇室三道诏书急诏莫少珩回国。 结果,全都石沉大海,这才坐实了莫少珩资敌卖国的罪名,举国谩骂,可惜了镇北王府一门忠良。 然后就是现在,本以为莫少珩闹出来的事情已经顶天了,但所有人还是小看了他,莫少珩居然刺杀了南离小皇帝,正逃回北凉,南离盛怒之下直接攻下了北凉洵州六地。 他以一人之力挑起了原本已经有平息之势的两国国战。 至于那乌龙一样的婚约,估计也没人当真,但阴差阳错的延续到了现在。 …… 那犯病的护卫见马车内没有回应,又问道,“主子,我们该怎么做?” 他从小跟在主子身边,其实他还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那时莫少珩被养在宫中,被一群小皇子排挤,他们家主子就爱护在莫少珩前面,干巴巴的说上一句,“不许欺负他,他是我媳妇。” 现在想想,他们家主子小时候居然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一面。 当然,他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还是那明明被众人围在中间欺负的漂亮小个头,居然正眼都没有看所有人一眼,扬着颗小脑袋,跟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嘀咕了一句,“一群小屁孩!”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幕到现在他都忘不了。 第4章 炊饼 莫少珩和他们主子怎么说都还有一纸荒唐的婚约,莫少珩此次回凉京怕是凶多吉少,所以这护卫才不免多问了一句,他们该如何行事。 如今北凉和南离战事又起,他们主子的处境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他们这次的商队运送的是在各地买到的粮食,用以安抚那些涌向凉京的难民,希望此功劳能让那些借机针对他们主子的人闭嘴。 马车上的人并没有回答。 经过这样的小插曲,商队很快从新上路。 不过没走多久又停了下来,天黑了。 古时的长途跋涉不像现代,买张车票想去哪去哪,是十分艰辛和凶险的,路途上并非随时都有驿站,大部分时间只得露宿。 夜幕降临,莫少珩和南一正吃着干粮,这时,那犯病的护卫又走了过来,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南一跳下马车,笑呵呵地迎了上前。 等重新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那个食盒,“那人也是有趣,竟然给我们送了些糕点。” 边说边拿出银针在食盒里面的糕点上插来插去。 莫少珩却皱起了眉头,突然道,“我们可能暴露了,等会我们趁夜离开,这里离凉京不远,就算不跟着商队,应当也不会遇到匪盗。” 南一微愣,“他不就是送点糕点以作答谢?” 莫少珩沉吟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有古怪,明明是你救了他,可他送糕点的时候似乎更多的是想送到我手上。” 南一:“……” 也有可能是对方热情。 当然南一赶紧点了点头,这一路上多少次的截杀埋伏,靠的就是少师奇怪的直觉和敏锐才躲过去。 夜空如洗,万物静寂,奔波了一整天的人开始熟睡,为明天养精蓄锐,此时,月光下,一辆马车悄然从商队离开。 也是这时,一个人影悄然靠近中间的营地,“主子,小世子的马车趁夜离开了。” “恩。”一个低沉的声音回了一句。 那护卫犹豫了一下,“主子,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小世子惹了这滔天大祸,这时候回凉京,无异于自投罗网。” 没了回应。 护卫心道,他们家主子是越来越铁石心肠了,小时候还小媳妇小媳妇的叫呢。 …… 马车又赶了一天的路,一座城池屹立在面前。 城墙下,排着长长的队伍,或是等待进城的商队,或是百姓,除此之外,就是涌来的洵州的难民,正等待着救济。 南一好奇的伸着个脑袋,“少师,这里就是凉京?比我们离京差远了。” 莫少珩心道,五十步笑百步,要不是丝绸卖到了四方诸国,让四方诸国的商队蜂拥而至离都,才有了后来的繁华景象。 其实凉京还是非常不错的,巍峨,宏大,热闹,比起离都也不过是少了些商业气息罢了。 莫少珩拿出两条白色束带,一条绑在自己额上,遮住额间凰印,另外一条递给南一,“等会知道该怎么做?” 南一点点头,他已经轻车熟路,这一路上,他扮过乞丐,道士,戏子,孝子……一路上学的保命的本事可比在皇宫中学的还要多。 等轮到莫少珩他们马车进城的时候,南一用手往脸上一抹,一张脸立马变成了哭丧脸,简直就是个一秒入戏的戏精。 头戴白色抹额,这是在戴孝发丧。 莫少珩倒是不担心南一露馅,别看南一平时不着调,但比想象中要坚忍聪明得多,他还记得有一次,追兵追得实在太急,他不得不将南一藏在一个角落,让他不要动等他回来。 结果等他摆脱追兵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而南一真的就一动不动在那里藏了三天,避开了满城的搜捕,整个人都饿得脱了相。 这样的忍耐能力和毅力,一般的刺客都做不到,更别说一个养尊处优之人。 递上路引。 那守城门的兵卒例行问了几句,看向莫少珩两人,特别是南一死了亲爹一样悲伤的模样,眼中竟然有些哀伤。 路引上可以看出这两人是从洵州来的,定是逃难至此,额上还绑着白布,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两人还算好的,还有亲戚可以投靠,外面那些难民就只能无家可归的等待救济了,可怜啊,都是他北凉百姓。 竟自行将莫少珩他们的身份,经历等脑补了个齐全。 等进了城,南一问道,“少师,你这路引哪里来的?” 莫少珩随口答道,“路上捡的。” 这一路都是难民,想要弄一张路引并不太难。 才一进城,“卖国贼子,滚出北凉!” “祸国殃民,害我北凉。” “……” 嘶吼声阵阵,一声接一声。 莫少珩都是一惊,南一也缩起来了脑袋,他觉得他的脑袋随时都会搬家。 不过莫少珩立马反应了过来,“别慌。” 要是身份暴露,根本等不到他们进城。 果然,等他们的马车从街道上驶过,还能听到那些面目狰狞的北凉读书人对着进城的马车挨个挨个的吼一遍,气势惊心动魄。 他们不知道莫少珩什么时候回来,但听说也就最近几日,所以…… 莫少珩:“……” 南一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怎么看他们的处境都不太妙。 到了凉京,那车夫也算完成了他的任务,南一下车将约定的银两给了对方,然后自己接过赶马的鞭子,御是六艺之一,他自然学过。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不方便让一个马夫知道了。 南一问道,“少师,我们现在去哪?” “一直向前,第六个巷口,有一株歪脖子老槐树,然后右转……” 街上,莫少珩透过窗子时不时看看这凉京风情,和他十年前离开的时候倒是没多少差别。 卖面人的,捏糖人的,卖炊饼胭脂的,酒馆布店,吆喝声不断,古代城池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明阔别了十年,这里却依旧给他一种其他地方没有的感觉,或许作为他第二个人生的起点的地方,多少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在里面吧。 不多时,马车转进了一处巷子,在巷子中一深门大宅前停了下来。 朱漆的大门,门口两只威武的石狮子,门上豪放地写着“镇北王府”四个大字。 不过比起十年前,朱漆的大门有些脱皮了,高高的院墙上也多了些破落的风霜。 也对,镇北王府就剩下一门的老弱妇孺,就算有一些功德余萌,但失去了真正的顶梁柱,又有谁能长时间撑得起这么大的门面。 离镇北王殉国已经二十年了,没落似乎成了必然。 莫少珩也就看了几眼,此时说不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他不能停留,道,“走吧。” 这时,那朱红的大门被推开了,走出来好大一群人,多是些妇人和仆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似乎行动有些不便,被人搀扶着,老夫人身边跟着一中年贵妇,手上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古琴。 老夫人被搀扶着上了马车,然后一群人也跟着扬长而去,看上去似乎有些匆忙。 等人走后,南一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莫少珩皱了皱眉,“先去吃点东西。” 所谓的吃点东西,也就是在巷口的一个摊子买了两炊饼。 边啃着炊饼莫少珩边对卖炊饼的老汉问道,“大叔,刚才见镇北王府的老夫人匆忙出门,不知发生了何事?” 老汉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旁边一同在买炊饼的读书人有些惊讶地看向莫少珩,“这你都不知道?” 说完又是一叹,“镇北王府出了个不孝子孙,给我们北凉惹了天大的麻烦。” “那南离使团气势汹汹地赶到我们凉京来兴师问罪了。” “哼,他南离攻下了我洵州六地,竟还有脸来兴师问罪,朝上的那些大人们自然和他们吵翻了天。” “可是吧,人家的确连唯一的皇室血脉都……也拿他们没办法。” “那南离使团也愈发蛮横嚣张,这次南离的使团中来的都是南离了不得的名士,一有空就四处挑战,极尽羞辱我北凉。” “他们要是蛮横无理也就罢了,这里是凉京,哪里容得他们放肆,但他们偏偏按照规矩一个个上门挑战。” “哎,真是气煞人也,我凉京竟然输多赢少,被打压得有口难言,凭地让他们在我们的地盘嚣张,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无处发。” “那南离名士中有一乐师名赵希年,擅琴,已挑遍我凉京无敌手。” 莫少珩和南一对视了一眼,居然是琴师赵希年,这人他们认识,虽已近古稀之年,但琴技精湛,鲜有敌手,曾多次进宫献技。 的确是了不得的南离名士。 “镇北王府的老夫人师承前朝著名宫廷乐师王宝常,因为那卖国贼子的原因,南离人怎么肯放过,这不就对上了嘛。” “可叹那镇北王府的老夫人突闻那不肖子孙的消息传回北凉时,听说都卧病在床了,现在还不得不出面收拾烂摊子。” 又叹了几声,“镇北王府一门忠良,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乱国贼子。” “兄台,我看你也似读书人打扮,等会要不要去城门口拦那贼子归国,非得骂到他无地自容才能甘心。” 莫少珩:“……” 婉言谢邀,等那读书人走后,莫少珩也准备离开。 南一问道,“少师,我们这是去哪?” 莫少珩说道,“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怎能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南一:“……” 第5章 莫少珩的琴 南离名士的挑战,每一次都会轰动整个凉京。 想想也是,南离人打着羞辱北凉的主意,自然恨不得人尽皆知。 这一次也不例外,等莫少珩二人到的时候,整条街都差点堵住了,人山人海。 还好的是,居然还能订到房间,都说无商不奸,果不其然,将最好的房间价格上涨了好几倍。 南一泪汪汪的递出银两,然后跑到莫少珩身边嘀咕,“我以前卖丝绸的钱全落宫里了,一个子都没能带出来,不然我刚才真想用银子砸他脸上,一副势利眼,就像我们付不起一样……” 莫少珩一笑,人生百态,这才哪跟哪。 后面的小二也在奇怪,这两人一大一小,风尘仆仆的样子,其中一人抱着古琴,奇怪的是外面明明艳阳高照,但二人偏偏戴两个斗笠,看不清脸…… 不过他们做生意的,有钱就是爷。 进了房间,莫少珩吩咐了一声,“无事莫要打扰。” 小二赶紧将茶水放下,脸上堆上了笑,“爷放心,我们做客栈生意的最重要的就是保证客官的清净,有什么吩咐,爷叫上一声便是。” 睁眼说瞎话,这里可不清净。 打发走小二,关了门,南一跑到窗口向下看去,这位置的确不错,一览无遗,难怪价格这么贵留到了最后。 莫少珩将古琴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还算不错,清香扑鼻。 外面的声音十分嘈杂,听不清在说什么。 问了一句,“情况如何?” 南一还没答,外面嘈杂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似有琴声传来。 嘈杂声越来越小,琴声竟穿透门窗清晰的传了进来。 这次的比试,对北凉人来说太重要了,这是这么多天他们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一个翻身的机会,那种被人踏上门来打脸的感觉可不好受,这些天他们心里压抑着,忍受着,连平时的交谈似乎都少了些,遇到了熟人也是相对无语沉闷,所以琴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们连呼吸都轻了很多,生怕打扰了这场比试。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比试,这关乎他们北凉人的颜面,他们甚至不想让南离使团离开他们凉京,就算要离开也得他们赢回来后再走,或许已经是一种关乎颜面的赌徒心理了吧。 这压在心口的大石不推开,他们就不能昂首挺胸畅快的呼吸一次。 莫少珩嘀咕了一句,“情况比想象的要紧迫。” 耳边,琴声悦耳,莫少珩听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幅温馨的画面,那是一个暮色的院子,一个小童正乖巧的站在一老妇人身边,听着老妇人弹奏着古朴的琴声。 的确是祖母最擅长的曲子。 不过,突然莫少珩眉头皱了一下,因为琴音稍微颤了一下。 虽然微乎其微,但专研琴道之人应听得出来。 但这怎么可能?哪怕十年前,祖母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失误。 不由得想起了那书生的话,前不久还卧病在床? 这是带着伤病上场? 南一看得起劲,“少师,你说他们谁会赢?” 莫少珩没答,因为琴声悠悠然,这一曲要结束了。 琴声落下时,四周的房檐似乎还在回响着余音。 “好!琴声环绕,余音不绝,老夫人不愧师承前朝著名乐师王宝常。” “声落余声在,这等绝技怕是当世少见。” 掌声如雷,这里是北凉的主场,整条街都在沸腾。 老夫人皱了一下眉,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南离使团那边倒是安静得很。 莫少珩若有所思,南离名士赵希年的琴他也听过,若是平时,想要分出胜负自然是难的,但刚才老夫人的琴声毕竟出现了破绽。 这等比试有专门的评判团,即便这里是北凉,也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平白让人笑话,越有才的人其实内心越骄傲。 不多时,几个宫廷老乐师组成的评判团得出了结果。 “余音绕梁,琴技绝尘,但美中不足的是,破音有一,实为遗憾。”声音又安静了下来,大部分人只觉得琴声好听,比他们平时听到的琴声不知道好听了多少倍,平凡的人也有欣赏美的灵魂,但肯定是听不出来其中的破绽的。 有些遗憾。 不过能被评为琴技绝尘,已经是十分高的评价了,或许那南离琴师达不到这等高度也说不定。 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南离那边。 南离那边,站出来的是一枯瘦的老头,手上抱着一把如同枯木一样的古琴,盘坐人前,十分小心翼翼地将琴放在了膝上,如同世间珍宝。 南一看向了莫少珩,“是我南离的那柄名琴朽木,什么人居然让赵希年将这柄琴带来这了。” 名琴朽木,是天下五大宗师琴圣柳归尘年轻时所用的琴,在南离颇具盛名。 这琴应该收藏在南离皇宫才对,看来这次南离是下了决心要让北凉面上无光了。 琴声响起,音很低,如妇人在心里哭泣,如繁花到了枯荣之时。 明明琴声不高,却绕在众人耳畔。 一国之名士,当真名不虚传,能被称为国之名士的,皆是技艺冠绝一国,不可小觑。 加上这枯木琴低沉的声音,如泣如诉在心怀。 周围都陷入了安静,如同沉醉在了琴声中。 哪怕琴声落下也没有人开口。 良久,只见那赵希年枯皮一样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划了一下。 “呜!” 非是那琴发出了声音,而是周围,一草一木在琴声落下这么久后,还呜鸣有声。 哪怕是莫少珩也是一叹,“赵希年凭借名琴朽木,加上他年近古稀,竟然弹出了寂灭的琴音,琴技更上一层楼。” 这世上,除了琴圣柳归尘,恐怕没人能说一句能稳赢他。 安静。 知道拥挤的整个街道的人都满脸紧张的等待结果,那气氛多压抑吗? 评判团的宫廷乐师久久没有做出结论,于他们而言,又何尝不是艰难到了极点。 他们北凉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打破这压抑得让人抬不起头来的局面了,不仅北凉人需要这样的一场胜利,他们也知道,朝廷上的那些大人也在等这样一场胜利,不然他们连和南离谈判的声音都小了些。 但现在看来,这一场胜利怕不在今天了,他们北凉的名士其实都很不错,但比起南离这次来的这些名士,总是差了一点点,但就是这一点点,憋屈得让人有苦难言。 艰难的开口,“琴声入微,经久不息,意境高远,已达化境。” “此次比琴,技高一筹者,南离琴师赵……” 话还没说完,“哗”的一声街道中央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原本都在等待结果的安静环境,突然发出这么大的一声巨响,自然引得无数人侧目看了过去,连宣布结果的老乐师都不由得停了下来。 只见街道中间停着一马车,马车上挂一大笼子,笼子中装一体型巨大的老鹰。 马车旁,跌坐一华服的小胖子,嘴张得老大地看着那笼子。 刚才发出巨响的就是这笼子,笼中的老鹰居然撕裂笼子向外飞了出去。 “是镇西王府的小世子!”有人喊了一声。 镇西王府的小世子赵景澄,这小胖子在凉京也是大大有名,镇西王为北凉牧守西陲,一门都是武勋,但唯独对这小儿子疼爱有加,不忍让他受那牧守边疆之苦,专门送到凉京养着,养得胖嘟嘟的,特别喜庆。 被娇生惯养的孩子嘛,多少有些无法无天。 赵景澄嘴巴都成了O形地看着那冲出去的老鹰,这是他父亲派人送来的大漠鹰王,特别的英武,他看着喜欢,听说这大漠鹰王凶猛得能生撕虎豹豺狼,所以他就带在身边耍耍威风。 但也太凶猛了吧,连笼子都给撞破了。 “世子小心。” 这时,有人大声喊道。 那大漠鹰王并没有飞走,而是一个盘旋竟然回转向小胖子抓去。 凶狠得让人心底发颤。 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一场让人触目惊心的血案怕是无法避免。 心都在颤抖。更多的人更是肝胆俱裂,那可是镇西王府的小世子赵景澄,他要是出了事,不知道今天多少人得陪葬。 说时迟那时快。 赵景澄也被凶禽的凶猛吓得脸色苍白,都没了反应,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锋利的爪子就要抓在他胖乎乎的小脸蛋上了,那利爪带着的风都让脸有些刺痛。 但…… 但就在眼前的利爪却停住了。 有什么声音在众人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口响起。 声音如春雨急至化作溪流穿越山涧,如春雷嗡鸣彻天空,震慑鬼神。 细听,是琴声。 如果说赵希年凭借名琴朽木弹奏的是寂灭之声,那么现在的声音就是春雨中的雷鸣,响彻整条大街,震慑心灵。 那大漠鹰王在众人的注视下,居然停住了,似乎也被琴声所震,然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翅膀一展,向旁边一客栈飞去,停在围栏上,伸着耳朵听起了琴声。 哪里还有刚才那股子凶戾之气。 众人:“……” 小胖子的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了:“……” 这琴声竟然能震慑狮豹凶禽! 房间内,莫少珩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如同盛开的繁花。 南一看得眼睛直眨巴,他知道少师跟着琴圣学琴,有柳圣师那样的天下宗师教导,少师的琴技自然是不会差的。 他惊讶的是,一会看看莫少珩,一会看看外面停的那只大漠鹰王:“少师,这不是你养在柳圣师琴山上的那只老鹰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6章 医生的字 房间内,莫少珩没有回答南一的提问,因为他不能分心,得将这一曲弹完。 外面人也处于震惊当中,也没有任何声音,似乎也在等他将曲子弹完。 南一偷偷看向外面等待一街的人,心里直犯嘀咕。 不对,哪里不对。 少师养的老鹰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刻刚好出现在这里? 他们一进城就一直在一起,甚至遇到镇北王府的老夫人和人比琴也是意外,少师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安排好一切? 等等,南一的眼睛突然一亮,他们的确一进城就在一起,但他们也并不是没和其他人接触。 那卖炊饼的老汉,或者那个答话的读书人一定有问题,少师应该就是借着那个空隙安排了现在这一出。 至于养在南离琴山上的大漠鹰王怎么到了北凉镇西王小世子的手上? 他们这一路逃亡的时候,跟着少师一起到南离的几个护卫原本一直在给他们断后,后来到了北凉边境的时候,却没了人影,应该是被少师安排着去干什么了。 在南离的时候,少师嫌弃离都吵闹,就住在了柳圣师的琴山上。 柳圣师作为天下五大宗师之一,为表恭敬,旁人是不允许私自上山的,所以这大漠鹰王,除了他,少师,还有柳圣师,应该是无人见过。 至于这大漠鹰王为什么这么听话?呵,天天听少师弹琴,它都快成精了,指哪打哪,以前他还有点害怕这老鹰,结果相处得久了他才发现,没少师指挥,它根本不咬人,乖得比他以前养的小鱼还听话。 这时,莫少珩的琴声也停了下来,手轻轻划过琴弦。 音虽落,但外面房梁,屋檐,依旧雷鸣不断。 作为天下五大宗师琴圣柳归尘亲自教导的琴技,炫技他自然也是会的。 等一切声音停了下来,外面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个出声的,是南离琴师赵希年,“阁下用的可是千古名琴春雷?” 莫少珩还没有回答,外面已经哗然声起,“东唐上国的千古名琴春雷?” 在诸国之中,东唐疆土最为辽阔,也最为富裕,礼乐盛行,乃是名副其实的礼仪之邦,所以诸国习惯称东唐为东唐上国,或者东唐圣国,多少是有些羡慕的。 但声音一出,又有人道,“不对,东唐皇子李垣虽然在我北凉游历,手上也的确带着名琴春雷,但李垣皇子不是没在凉京吗?” 像李垣这样的人,若是回了凉京,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 几个宫廷乐师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听那琴声引人发聩,这世间除了那千古名琴春雷有此音色,的确还没有听说过有其他琴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南一也在看着莫少珩,“少师,我们刚进北凉境内的时候,明明时间紧迫,但却专门绕了路,原来你是为了去见那东唐皇子取名琴春雷,少师你这计划是不是也太早了一点。” 莫少珩一笑,在南一脑门上点了一下,“真等回了凉京在计划,脑袋都掉地上了。” 他的确是专门绕了路去见东唐皇子,但目的倒不是为了取这春雷古琴,因为他也不可能猜到会有今天这一场比斗。 这春雷古琴不过是他和东唐皇子李垣的一个约定而已,一个能让他活命的约定。 当然能让李垣答应相助,自然得用一些方法,东唐虽昌盛,但并非什么都不缺。 外面已经有声音传来,“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莫少珩出声,“北凉人士,临江仙。” 声音一落,外面一片哗然。 “临江仙?怎么有些耳熟?” “前不久凉京有个传闻你们还记得么?” “传闻东唐皇子李垣在我北凉游历,某日路过临江之畔,偶遇一风华绝代的才子,被其才华所慑,一时间无以言表,以名琴春雷相赠以表仰慕之情,口称那人为我北凉第一才子。” 传得神乎其神。 “那传闻中的才子好像就被称为临江之仙。” “本以为是旁人编撰的故事,东唐皇子李垣本就才华横溢,怎可能有人将他震慑住,更不可能直接将春雷这等千古名琴拱手相赠,可……难道并非传说,是真的不成?” “我北凉当真有个名叫临江仙的第一才子?” 南一眼睛直眨巴地看着莫少珩。 莫少珩耸耸肩,“只是让东唐皇子瞎传几句,没想到他用力这么猛。” 南一:“少师,我们现在不该夹起尾巴做人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张狂了一点?” 莫少珩答道,“若不掀起滔天浪,怎能改得了这必死之局,现在还远远不够。” 莫少珩说话的同时也没有闲着,将笔墨铺在了桌子上,快速的写了起来。 南一看向纸上的字,眼睛都亮了,龙飞凤舞,恣意张狂。 医生的字嘛,那的确是十分有个性的,对于还没有草书记录的这个世界来说,何止是别具一格。 这字看似潦草猖狂,但又充满了难以言语的美感。 这字,莫少珩也是十分满意的,他将他前世当医生的感情全融入在了他的字中,哪怕比起前世,这字也是进步得惊人的。 南一撇了撇嘴,有一次他生病了,少师给他开了个药方,写字比较急,就是用的这种字体,他看着欢喜,本想跟着少师学,结果少师怎么也不承认,每次教导他写的字都是中规中矩的那种,甚至连那张药方都收了回去。 现在露馅了吧。 莫少珩一笑,道,“将字从窗口垂下去。” 写字的速度是很快的,特别是草书,讲究的就是流畅,一笔喝成,说话间一张字幅就写好了。 至于为什么要从窗口垂下去? 刚才莫少珩从窗口往外面看了一眼,他好歹在南离呆了十年,南离著名的名士他自然认得不少。 南离使团中,有一儒雅中年,名张注,是南离书法大家。 莫少珩说道,“快。” 外面现在的情况还被他刚才的琴声和“临江仙”三个字所震,等他们反应过来,恐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冲上来看看东唐皇子口中的北凉第一才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所以必须在他们上来之前,用新的东西震慑住他们。 果然,外面已经开始骚动,有人在往客栈内走了。 但突然,一张字幅从客栈二楼的窗口垂了下来,以及传来莫少珩的声音。 “南离多名士,近日连战我北凉,让人叹为观止。” “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有字幅几张,还请指教。” 声音一落,愣是让准备进客栈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安静! 然后是“嘶”的抽气声。 这是反过来挑战南离名士? 知道他们最近过得有多不难受吗?每天一睡醒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绝对是今天南离名士又赢了谁谁谁。 但现在…… “临江仙竟反过来挑战南离名士!” 临江仙是谁?刚才没听到吗,他们北凉人士啊。 一片哗然,手都不由得握成了拳头,似乎内心有什么被压到了极致的东西要翻过来了。 那种感觉恐怕也只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凉京的人才明白。 眼睛不由得齐刷刷地看向垂下来的字幅。 南离的书法大家张注他们也是知道的,最近可是在凉京名声大作,所以此时内心又期待又紧张,手心都捏痛了都不自知。 南离的使团也不由得看向了那垂下的字幅。 或许是赢得习惯了,一时之间对居然有人反过来挑战他们这情况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抬头这一看,眼睛都不由得缩了一下。 这是什么字…… 如同狂风过境潦草无序,又如仙人起舞,恣意洒脱,妙不可言。 这点时间,莫少珩又写了几幅让南一挂出去。 众人:“……” “看那墨迹,都没有干,难道是现写的不成?” 哪怕是书法大家,所出作品也有好坏之分,这等关乎两国颜面的比试,怎么也得小心翼翼地拿出得意之作吧? “咕噜。” 甚至有人发出了吞口水的声音,是不是也太猖狂了一点,这是现写啊,完全没有将对手放在眼里的意思。 但那字,哪怕是没有读过书的人,竟然都能看出其中的美妙来。 这或许就是艺术的感染力,以及人对美好事物天生的欣赏能力吧。 更别说那些天天和笔墨打交道的读书人了,这一看,眼睛再也移不开。 字猖狂了些,人也傲慢了一些,哪有和人比试连脸都不露的,若是常人,多半会被人诟病。 但那隔在窗子里的人是谁?那可是东唐皇子甘心将千古名琴相赠,东唐皇子口中的北凉第一才子。 若没了这猖狂和傲慢,怎对得起这北凉第一才子的称号。 更何况,对北凉人来说,这猖狂和傲慢针对的是南离人啊。 临江仙,在逆转他们凉京现如今尴尬到了极点的处境,北凉贫瘠,自然文教也弱了一点,但从没想过会被南离压得抬不起头。 一时之间,表情都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这次的咬牙切齿不再是愤怒,不再是憋屈,而是一种峰回路转的畅快。 特别是一回头,看到南离使团中名士张注那惊讶到了极点的表情,那种如同报复过后的柳暗花明之感就更加的明显了。 第7章 蚂蚁搬家 “快,快去请几位书法大家前来评判。” 不知道是谁吼出了声,声音都是颤抖的,甚至破了音。 这也是众人的声音,一刻他们都不想等了。 外面喧闹无比,南一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一回头,就见莫少珩抱起名琴春雷,飞身向另一边的窗口跳了下去。 莫少珩,“还不走?等着被围得水泄不通?” 南一哆嗦了一下,要是被围住了,什么恭维赞美之声?呵,瞬间会变成谩骂和铺天盖地扔来的石子。 脸一黑,逃命也先提醒一声啊。 手往窗外一伸,将围栏上的老鹰一把抱进怀里就跑。 这老鹰太沉了,哪里还有只鸟的样子,当真是世间唯一,也不知道少师是怎么养的。 外面评判的声音传来,哗然声震耳欲聋。 这里可是北凉主场。 莫少珩是谁?曾经中西医结合医学院的天子骄子,当之无愧的学霸学神,学习能力本就强悍得让人叹为观止,更何况这一世他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学习了,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学会融入这个世界,以这个世界的一份子生存。 别人寒窗苦读二十年,但对早智的学霸莫少珩来说,估计相当于苦心学习了四十年,他真的是很用心的在学着在这个世界生存。 所以莫少珩就算不用现代的一些特殊手段,亦能一骑绝尘,独领风骚,就比如现在,在琴和字上。 等外面的结果公布后,一群激动得满脸涨红的北凉人在小二的带领下冲进了房间。 哪怕是南离使团也伸长了脑袋,他们倒要看看这个神神秘秘的临江仙,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冲进来的人面面相觑,房间内只剩下一壶凉茶,两个茶杯。 小二面对一群满脸疑惑的人,脸上都冒汗了,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临江仙为何不在?刚才声音明明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小二,“可知道这房间住的什么人?” 小二擦了擦汗,赶紧答道,“住了两人,但两人都戴了斗笠,我实在没看清脸。” 早知道他怎么也得瞧一瞧那斗笠下的人的模样。 又到处找了找,但都没了蛛丝马迹。 不过,凉京的沸腾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因为他们北凉赢了。 在古琴比试中,宫廷乐师判定,此次比琴,临江仙技高一筹,北凉胜。 没听到最后那人的回答么?“北凉人士,临江仙。” 可不就是他们北凉胜。 南离的人也没有反驳,包括赵希年。 赵希年十分清楚,就算没有那琴声震慑大漠鹰王的诡异的一幕,他们也不过在伯仲之间,甚至可以说,有那千古名琴春雷加持,琴技甚至还在他之上。 北凉输了不敢因为是主场而颠倒结果,他们亦不敢,丢不起这个人。 还有那别具一格的字体,甚至都不用比,张注就不得不认输,那字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又是那么的优美动人心魄,如同有了灵魂一样,这世上之人见过这字体的,绝对终生难忘,赞不绝口。 那字将一个人的性格灵魂都融入到了其中。 他……做不到。 那垂在窗口的几幅墨迹都没干的字,北凉人都快抢疯了,最后落在了镇西王府的小世子赵景澄那个小胖子手上。 没办法,这小胖子一脸激动涨红,都在地上打滚了,口中还振振有词,第一他受到了惊吓,他得要点补偿。 第二,他的大漠鹰王被临江仙带走了,拿了他的大漠鹰王,他要对方几幅字怎么了? 其实大漠鹰王那凶戾的样子将他胆差点都吓出来了,就算还给他,他也是不要的,但别人不知道不是。 一群人气得牙痒痒,但也拿赵景澄这小胖子没办法,赵景澄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谁也别想犟得过他。 再说,他们还能像这小胖子一样在地上打滚不成?他们要脸。 所以最后,赵景澄抱着几幅字,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隙。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比起南离使团的沉默不语,整个凉京都陷入了欢腾的喜悦之中。 太久的压抑后的欢腾,那场面简直无法形容,跟奥运夺得了第一块金牌差不多。 喜大普奔。 两场比试的经过,也通过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凉京,传进了巍峨的皇宫。 说实话,比起欢腾的凉京,宫中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至少今天,北凉的颜面是挽回来了,明天如何,那是明天的事情。 南离的使团在一阵沉默后,也发声了,“不就是赢了两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临江仙不过一人而已,,高兴得别太早。 也不知道是说给凉京的人听还是说给他们自己听。 其实他们的话也不无道理,今日北凉有临江仙,能争一时的痛快,但明天又怎么办? 当然,忧虑这种东西在喜悦面前一文不值,街头巷尾都在讲述着今天是如何压制南离的的传奇故事。 癫狂,欢腾,甚至有人激动得笑出了眼泪。 “临江仙”三个字,在市井随处都能听到。 此时,莫少珩和南一的马车已经到了一个小巷,他们在镇北王府的对面租了一个小院暂歇。 南一趴在墙头往外面看,“少师,你不知道外面现在多疯狂,一边将临江仙捧到天上去了,一边又在破口大骂少师资敌卖国。” 他看着都觉得诡异得不得了。 “少师,我们这么戏耍北凉人,到时候一但揭破岂不是罪加一等,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莫少珩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道,“原本就是死路一条,正好让冲突来得更猛烈些,只有真正的处于风尖浪头,才能变通。” 南一似懂非懂,反正他觉得他们现在非但没有生路,反而一个劲儿的往刀口子上蹦跶,怎么看都是血淋淋的结果。 其实南一想得也没错,戏耍北凉人,自然不会给人什么好印象,但有些事情做到了极致,那结果可就又不一样了。 莫少珩收拾完行李,开始烧热水。 心情还算不错,前途虽然困难重重,但一路的亡命逃亡算是结束了。 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了,看看南一,头发都快跟鸡窝一样了。 木桶里面填满水,白汽蒸腾,躺进木桶里,舒服得浑身上下都在冒泡。 洗完澡,给身上的一些伤口重新上药,这一路上受的伤都只是简单处理,还好都是些皮外伤。 等处理完,来到院子,南一正蹲在院子的矮墙下玩蚂蚁,“少师,你们北凉的蚂蚁真多,跟军队似的。” 莫少珩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天边,此时已经是傍晚,火红的晚霞将西边的天空映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莫少珩笑了,回到房间写了一张纸条,然后交给南一,“你想办法将这张纸条交到南离使团手上,记住,一定要大张旗鼓地让凉京的人也知道。” 南一疑惑地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用今天那狂放的字体写着,“明日有雨。” 留名是临江仙。 南一微愣,“少师这是要挑战南离名士卜坤?” 星象大师卜坤就在南离使团中,他自然也是看到的。 只是,他以前在宫中的时候,那些大儒也给他讲了不少北凉时事,北凉之所以贫瘠,或多或少和雨水稀少,无法灌溉田地有些关系,现在看着不像要下雨啊。 莫少珩点了点头,“弄得人尽皆知最好。” 说完又道,“南离使团的名士,多进出过皇宫,你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被认出来了。” 南一点点头,道理他懂。 为什么守卫森严的南离皇宫会突然大火,为什么他遇到的每一个宫廷侍卫都挥着刀刺向他,为什么柳圣师救了他后,不想着等混乱结束后,让他登高一呼惩戒那些贼子,非得让他跟着少师远赴北凉。 因为啊,对现在的他来说,南离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众人口中的“少师莫少珩”能刺杀他一次,哪怕他重新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人刺杀他无数次,最后死在谁手里反正都不可能和那些贼子有任何关系。 南一拿着纸条出了门,等他到了南离使团别馆那条街道的时候,他脸上都涂满了脏兮兮的泥土,将小脸遮得看不清原样,身上也全是泥垢,那气质活脱脱一个小乞丐。 逃命的一路上他就没少假扮小乞丐,算是轻车熟路,重操旧业。 嘴里嘀咕了一句,“澡白洗了。” 现在是傍晚,温度降了下来,街道上的人反而是最多的。 南一趁着人多的当口,举着那张纸条就跑了出去。 少年独有的公鸭嗓响彻了整个大街,“号外号外,北凉第一才子临江仙再次挑战南离名士。” 声音一出,整条街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有什么能比临江仙再次挑战南离名士更加的刺激人的神经。 果然,人群一下沸腾了。 南一也的确聪明,若是他单独去送消息,说不得会被南离使团的人扣下来审问。 但他将事情闹大,哪里还有人关注他一个小乞丐。 “真的假的?”激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难道是要挑战诗词歌赋?别忘了东唐皇子李垣被临江仙折服,就是因为其才华。” 第8章 广播体操 南离使团别馆前,不一会儿就人潮涌动了起来。 “小乞丐,临江仙当真再次挑战南离名士?” 南一将脑袋垂得低低的,他就一普通小乞丐,哪有胆子回话。 将手上的纸条举得老高,样子稍显滑稽。 果然,前排有人突然大呼了一声,“你们快看那纸条,上面的字可是今天下午临江仙的字体?” 那独一无二,独此一家的字体绝对错不了。 一时间一片哗然。 这时,闻讯的南离使团也从别馆中走了出来。 正准备从南一手中将纸条抽出,结果一张张兮兮的小手哆哆嗦嗦地伸了过来,“那人说,只要我将纸条送来,你就会给我银子。” 将小乞丐为了讨一点吃食的胆大妄为也演了出来。 南离使团的人一听是临江仙前来挑战,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还有心思和一个小乞丐计较。 掏了一点碎银放那脏兮兮的小手上,甚至因为这小手实在太脏,都不敢碰触。 南一低着头,等拿到了银子,这才迫不及待地递过纸条,捂着碎银子就跑。 周围的人还在激烈的讨论着,“定是挑战诗词歌赋。” 只是,南离使团的人将字条展开,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纸条上就那么几个字,明日有雨,临江仙。 这是来挑战他们南离的天象大师卜坤? 临江仙难道还擅长天象不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周围的人也懵了,几个字,他们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不由得齐刷刷地看了看天空,天气这么热,哪里来的雨啊? 忧心忡忡,因为实在没有把握了一点。 “怎的就挑天象啊?” 直拍大腿。 但让人奇怪的是,南离使团并没有第一时间接下挑战。 当然消息依旧如风一样快速流传开了,连宫中都得到了消息,只是面面相觑者居多,今天好不容易赢了两场,怎么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天象实在太玄妙了,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宫中钦天监的大人怕是要忙活起来了。 南一走路小腿都是一跳一跳的,要是他一个人去传消息,他嘴巴都说干了也没多少人知道,啧啧,看看现在,他借助凉京人的嘴,消息传得多快。 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后,南一这才往回去的路走,路过一炊饼铺子,还买了两炊饼,“正好给少师买点吃的。” 他们这一次逃亡实在匆忙,他是一文钱都没有,少师稍微带了一些银子,但一路上为了方便逃命,不计得失的花钱,也快花光了。 想到这他又想起了他卖丝绸赚的那些钱,心都疼死了,“早知道全花掉,当什么守财奴。” 等南一回到小院,莫少珩重新烧了水让南一洗漱干净,然后就歇下了。 这是他们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了吧。 他们倒是睡得不错,只是放出的那个消息,却让凉京多少人彻夜难眠。 比如,钦天监灯火到天明。 比如,南离使团别馆,胡子花白的天象大师卜坤,在窗前望着天空站了整整一宿。 又比如,凉京千家万户,半夜醒转都忍不住看看夜空星斗。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莫少珩就被院中的声音吵醒了。 “第七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院中,南一正同手同脚有模有样地做运动。 莫少珩头疼地直揉脑门,这打鸣的小公鸡,一天精神怎么这么旺盛。 关键是南一一点也不觉得他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他觉得他正常得很。 也对,不正常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不正常。 南一,活脱脱就是一个古代和现代结合在一起的综合体,他就是这么长大的,所以他半点异样感觉都不会有。 以前在皇宫,也没有敢说他任何不是,更别说纠正他一些奇怪的行为了,但现在不同了啊,来到了民间,他以前那些习惯在别人看来,估计跟看妖怪差不多。 也怪莫少珩以前嫌南一闹腾,每次南一来折腾他的时候,他就乱七八糟教一些东西引开南一的注意力。 莫少珩开始教南一的时候,南一才六岁,这一教就是六年,当初糯米糕子一样乖巧的小孩子啊,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样了,简直二得比“二郎神”还二,莫少珩平时可没有少感叹。 莫少珩都不想回忆,以前南一在南离作妖的时候能作到什么程度,估计南离的人也懵逼得很,好好的眼皮子低下长大的人怎么一天一个样。 南一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其实莫少珩也有些责任,第一,南一靠卖丝绸赚了很多钱,这不是有些人愿意看到的。 第二,南一性格虽然二,但以十二岁的年龄,已经有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独特见解和独立性,根本超出了能掌控的范围,这也不是有些人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才有了南离皇宫的那场大火。 与其说莫少珩是因为曾经答应过柳归尘一个承诺,所以才这么艰难的将南一带回北凉,不如说,莫少珩也在为他的行为负责和买单。 再则,哪怕是养一只动物,养了六年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一个活脱脱看着长大的人,一天少师少师的叫得亲热无比。 莫少珩来到院子,南一还在喊着口号做操,“三二三四……” 看到莫少珩出来,南一赶紧喊了一声,“少师,你今天起来晚了,我刚才出门瓜都吃完了,卜坤答应应战了,一大早就让人传了消息,说今日无雨。” 莫少珩点点头,开始烧水洗漱。 等莫少珩洗完脸,南一的早操也做完了,一额头的汗水,跑过来蹭洗脸水,“少师,这天气该不会真不会下雨吧?” 莫少珩看了看南一脸上的汗水,又看了看才亮的天空,笑而不语。 南一洗完脸,干干净净的一少年,要是不开口说话,倒是和这个世界漂亮的少年郎没多少区别。 “少师,要是输了,你那北凉第一才子的名声可就撑不起来了。” 莫少珩看了过去,“正好空闲,我们来对对子。” “哐当”,南一手上的盆儿都掉地上了,掉头就跑,等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提着他的小药箱,从药箱的几本书里面拿出一本《中医基础概论》,背得振振有词。 只是边背眼光边往莫少珩这边瞟。 他那点小心思,莫少珩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现在是个郎中,郎中是不需要对对子的。 今天的凉京,似乎和以往的每一天又有些不同,走在大街上的行人,时不时喜欢抬头看看天空。 没人觉得奇怪,反而相视沉默。 除了大街上怪异的情形,连皇宫金殿上都有些异常。 今日的早朝,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有人下意识地看一眼金殿外的天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焦急,总觉得心里闷得慌,不知道擦了多少次汗水。 在金殿最尊贵位置上的人,似乎也看出了众人的心不在焉,突然开口打断了早议,对旁边伺候的一老宫人道,“去看看天色如何。” 那老宫人不敢怠慢,小碎步都匆忙了一些,不多时又回到了殿上,“无风,无雨。” 四个字,却让殿上沉默了好久。 难道又要开始了吗?短暂的欢腾终归是短暂的。 他们宁可上战场和敌人拼杀,也不愿意再忍受这软刀子戳进心窝子的感觉了。 “哎!” 不知道是谁叹了一口气,“南离以前和我北凉一样,文教不兴,也就最近这些年,出了不少这方面的名士,没想到这一步先竟能真的压到我们头上了。” 穷的时候,自然文教不兴,都想着搞民生去了,哪里来的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但偏偏,这几年南离它富起来了啊,文教也跟着上来了。 说到这个话题,立马想起了一个让人咬牙切齿的人,那个富了他国的莫少珩。 明明是他北凉人啊。 自然又是一阵气血翻腾,言语之间多了些冷哼之声。 特别是那些爱国忠臣,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气得血都能吐出来一滩。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心中越来越闷热,因为那老宫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进殿禀报了,依旧是那四个字,无风无雨。 凉京,众人的心中也变得沉闷,这种感觉他们最熟悉不过,这些天的每一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就好像昨天的欢庆不存在了一样。 “难道又要输了吗?” 不知道多少人心中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南离使团别院,倒是气氛轻松了一些,“这么热的天哪来的雨。” 倒是卜坤皱眉不言。 昨晚他看了一晚星象,但昨晚并不是一个观星的好天气,暗云遮天,根本看不明白,恐怕钦天监的人也一样弄不清今天会不会下雨吧。 之所以会答应比试,何尝不是他们南离也骑虎难下,将别人欺负得厉害了,哪可能说抽身就抽身的。 今日之比斗,更多的是在赌博,当然,到了这个时间点,特别是接近中午了,天气依然酷热无比,怎么看他们的赢面似乎都大了一点。 只是,正说着,突然,声音却停了下来。 “呼!”声音很轻,有什么东西刮在了窗子上。 第9章 风华绝代临江仙 “呼呼。” 窗子竟然接二连三的发出了轻响,且声音越来越明显。 正在闭门讨论的南离使团都不由得停了下来,转头看了过去,“怎么回事?” 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 炎热的天气实在不宜开窗,一开窗热浪就会涌进来。 只是,一打开窗,原本因为炎热无人的街道,却站满了人。 开窗的人也不由得一震,因为打开窗的那一刻,一缕风吹在了他的脸上,并非灼热的风,而是带着一股子凉意。 “起……起风了?” 这怎么可能?明明上一刻他才在外面观察,明明上一刻还酷热难挡。 其他几个南离使团的人也瞬间移动到了窗子旁。 外面大街上已经疯了。 “起风了,起风了!” 激动,难以压抑的兴奋。 他们原本以为他们会输的,从一大早他们情绪就低落到了极点,但现在…… 如果说只是吹起了一缕凉风就让人兴奋得手舞足蹈,那么在他们吼声响起的同时,“刷”…… 雨滴从天而将。 酷热中的雨,本就来得又快又急,所以叫做阵雨。 沸腾,连呆在家中不出的百姓也走了出来。 雨很大,淋在了脸上,淋不掉的是脸上那放肆到了极点的笑容。 他们北凉又赢了。 宫中,金殿之上,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竟真的下雨了。” “明明一点征兆都没有。” 甚至有人打趣道,“若你都能看出下不下雨,还有那些刻苦观星的天象大师什么事?” “临江仙当真有些让人意外。” 虽然并没有将那什么北凉第一才子的称号当真,但对方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这下南离的那些人脸上怕不好看咯。”多少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被欺负了这么久,还不许他们得意一下? 哪里还有半点上午忧心忡忡的样子。 南离使团的人,看着外面雨中欢腾的海洋,心里多少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怎么感觉和对方的处境换了一个位置一样? 他们也算感受了一番这些时日凉京人的感受。 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北凉的天气就是这样,少雨,哪怕有雨,也就是这么一阵。 南离使团的人皱着眉,多少心里有些窝囊。 然后,一群人洋洋洒洒地出门了,连败三次,面上无光,他们要去找回一点场子。 南离使团这么大一群人出行,自然引起了人的注意。 本来还兴高采烈的凉京人,脸上不由得一变,“他们该不会是……” “咕噜。” 吞了一口口水,南离人又要开始挑战他们北凉名士了,就是像现在这样,南离的使团大张旗鼓地按照规矩进行挑战,让他北凉颜面全失还只能有苦往独自吞。 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毕竟并非人人都是临江仙,他北凉一直都是输多赢少。 雨后的街道还有些湿意,街道上的石板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众人不由得跟在了南离使团身后,他们也想知道,这次又是谁倒霉了。 闭门谢客也没用,他们会直接上门,拒不应战的话可比输了还丢人。 人群走上凉京最大的主道,主道的起点有一高大的石拱门,门上石刻“走马大道”三个大字。 浩浩荡荡。 突然,一道光自石拱门上射来。 “啪”的一声击在南离使团的脚前,在石板上留下一抹剑痕。 “刺杀?” 竟有人当街刺杀南离使团的人? 但似又有些不对,哪有青天白日,在主道上刺杀的道理。 不由得抬头向石拱门上看去。 这一看让人懵得不行。 只见石拱门上,斜坐着一戴着斗笠,抱琴之人。 降青色的袍子在风中吹得猎猎作响,那黑色的长发也在风中飞扬。 看不见脸,但从身形,还有露在琴缘上修长玉润,骨节分明的手指来看,对方年龄应该不大。 风吹长发,怀抱古琴,竟给人一种风华绝代之感。 但这人在干什么? 反倒是南离的人眼睛都眯了起来。 那击在脚下石板的白光是剑气,内劲透体而出,化作剑气,这人是内家高手。 内家高手他们也没少见,让他们皱眉的是,刚才的剑气是由琴声所化,能将琴声化作剑气的,这世上唯有一人。 天下五大宗师之一,他们南离琴圣柳归尘。 但这人绝不会是柳归尘,无论是年龄还是身形都不符合,柳归尘也没来拦他们的道理。 但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琴圣柳归尘有什么传人。 不由得看向了队伍中的琴师赵希年。 赵希年也沉着眉,“琴作剑柄,声化利刃,执手写春秋,的确是琴圣柳归尘的春秋指法,只是……” 赵希年抬起了头,“只是,他手上的古琴乃是名琴春雷。” 声音一落,一片震惊。 什么?名琴春雷? 众所周知,千古名琴春雷是东唐之物,以前在皇子李垣手上,现在……在临江仙手上。 说实话,真的懵了一群人。 齐刷刷地目光看向石拱门上斜坐着的人。 这人就是临江仙? 特别是凉京的人,眼睛都亮了。 临江仙虽然连胜了南离三场,但众人才发现,他们竟然连临江仙的面都没有见过,哪怕现在,都还戴着斗笠。 连胜南离名士三场的临江仙,是不是也太年轻了一点? “阁下是何人?竟敢当街行刺。”南离使团中有人呵斥道。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虽然已有了些猜测,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希望得到回答。 莫少珩调整了一下怀里古琴的位置,声音随着风传了出去,“北凉人士,临江仙!” “哗!” 不知道为何,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人听得热血沸腾。 其实道理很简单,莫少珩一直在强调北凉人士几个字,在凉京的人耳中,自然就和他们站在一边了,就像是作为北凉人的他们自己,在和南离人对抗。 心情澎湃无法形容。 莫少珩继续道,“自然是为挑战而来,南离的诸位远道而来,怎能劳烦你们四处奔波,所以我自己来了。” 众人这才发现,刚才那道剑光是落在南离使团一腰间挂古剑的中年人脚前。 “哗!” 莫少珩的声音才落,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南离的人要去干什么,他们清楚得很,南离的人太嚣张了,这里可是他们凉京啊。 可现在,有人主动站了出来,拦在了南离人队伍的前面。 不再是被动应战,而是……主动出击,这意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回事?心里怎么这般激动。 莫少珩能从南离无尽的刺客追杀中带着南一回到北凉,靠的当然不仅仅是他的脑子,一个文弱书生就算再聪明,恐怕也无法克服其中的艰难。 莫少珩跟着琴圣柳归尘学琴,除了南一,南离也无人得知,毕竟莫少珩是北凉人,柳归尘教他琴让人知道了,多少会有些事端,而柳归尘的琴,是琴也是剑! 莫少珩花费了不少功夫,甚至还许下重诺才让柳归尘教他琴,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别忘了莫少珩上一世是怎么死的?他将药童放在了众人面前,显法于世,被天谴而死。 但他重生到了这个世界后,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这个世界的武者,其中佼佼者能练出内劲,脱体而出形成剑气。 内劲,在莫少珩眼中,就是“法”的使用。 但这些武者,显法于世,却并没有遭受天谴。 所以,莫少珩也在尝试,借助修行内劲,来试探这个世界对显法于世的容忍度有多少,毕竟药师一脉虽然只擅长养药使药,但其中也是需要一些法门的。 他能年纪轻轻就修出内劲,倒不是他天赋有多好,他这些内劲全是吃药吃出来的,他属于方士中的药师一脉,最擅长的就是种药用药。 他在南离时,时常居住在柳归尘的琴山上,一是方便学琴,二就是方便种药。 现场已经激动了起来。 “临江仙又来挑战了。” “继琴,书法,天象之后,这次竟然是挑战南离的剑道高手贺冷。” 这跨度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 说来也怪,传闻中,皇子李垣口中才华横溢的临江仙,挑战四次,偏偏都不是诗词歌赋的挑战。 若是以前,莫少珩一上来就挑战南离的剑道高手贺冷,众人怕是又觉得没有任何希望。 但经历过上午的天象挑战,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赢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中居然开始期待了起来。 本来以为是刺杀的凉京百姓也不跑了,站得远远的观看了起来。 贺冷看了一眼脚前石板上的剑痕,然后眼睛半眯地看向石拱门上之人。 这人的身形,其实并不像日日苦练的武者,但眼前的剑气却是做不得假的。 整个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贺冷的手瞬间握在了剑上,身体成一条直线冲了出去。 石拱门上,莫少珩将琴竖立在了身侧,修长的手指如同繁花一样拨在了琴弦上。 琴声起,剑光如虹。 观众中,不泛武者。 “这就是春秋指法?” 天下五大宗师之一,南离琴圣柳归尘的春秋指法自然是天下闻名,可以说在武者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真亲眼见过的却少之又少。 那手指如同在琴弦上优雅地跳舞,明明是在打斗,琴声却依旧动听到了极点。 如诗如画,如画中之仙,风华之绝代看得人心旷神怡,这才是他北凉名士的风采。 第10章 说了就不灵了 内劲通过琴声化作剑气,一道一道射向冲在半途的贺冷。 贺冷眉头皱得死紧,用剑将射来的剑气挑开,但也不得不停住了步伐。 其实他的攻击方式是正确的,无限接近莫少珩就对了,毕竟莫少珩的内劲是通过药物硬生生提升上来的,并非不断锻炼而来,莫少珩并不擅长近战。 剑气横飞,看得观战的人也懵了。 一般武者比斗,都是看准时机才出剑气给与对方致命的一击。 但现场不一样啊,琴声阵阵,剑气四溢。 愣是让人嘴巴张了又张,临江仙的内劲到底高深到了什么程度? 贺冷也懵得很,他想要靠近,但那跟不要钱一样的剑气不断的阻挡在他面前。 他本来还打算对方内劲消耗光了,他一举将对方拿下。 可怎么感觉……没完没了,就跟那连绵不断的琴声一样。 反倒是贺冷自己,体力消耗极大,躲避剑气动作幅度不小。 围观的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因为,莫少珩依旧如同兰芝玉树一般斜坐在石拱门上,长发飞舞,竖抱古琴,优雅的抚着古琴。 “这就是春秋指法,当真让人叹为观止,不愧为琴圣的绝技。” “只是临江仙为何会这春秋指法?”想不通。 而贺冷,简直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了躲避剑气,摸爬打滚,动作看在众人眼里,多少就有些不好看了。 才下过雨,衣服上全是泥土,又被剑气撕破了不少地方。 若是平时也没什么,打架比试,谁也别想干干净净。 但…… 众人一会看看莫少珩,一会儿看看贺冷,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该不会……临江仙在戏弄贺冷吧?”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现在周围的人都没出声,他这嘀咕一句可没少被人听进耳朵里。 脸上的表情愈发古怪了。 这不太好吧? 但为何心里就这么的酸爽? 其实莫少珩并没有表面那么轻松,贺冷居然能接下这么多道剑气。 他不擅长近战,必须竭尽全力阻止贺冷靠近,只是在别人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噗。” 不知道是谁,居然笑出了声,然后赶紧捂住了嘴。 这么庄严的比试,他怎么能嘲笑出声。 南离使团的人脸都黑了,在这些目光中心情可想而知。 他们想解释什么,但怎么解释?贺冷在比斗,别人临江仙就没有了?临江仙能从头到尾俊朗丰神,这就是本事。 贺冷也听到了,脸色自然不怎么好看,心里多少有些焦急,又有很多想法,这临江仙当真这么年轻? 听说有些人,明明年纪不小,却长得细皮嫩肉的,这人怕当是如此…… 心一急,就多了些急功近利的想法。 整个身体避开一道剑光,直接冲了出去。 只是琴声如同爆发的春雷,剑气齐发,硬生生将人逼得倒退了回去,在地上狼狈滚了好几圈。 等稳住身形,贺冷沉默了,因为在他身边的石板上,留下了好几道剑痕,这些剑痕在刚才他来不及回避的时候是可以斩在他身上的。 以刚才的情形来看,绝不可能是斩歪了。 贺冷的手在剑柄上握了又松,表情复杂,最终还剑入鞘,“我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任何理由都是借口罢了。 莫少珩也松了一口气,贺冷的实力在追杀他的南离刺客中,绝对能排进前五,这一次他能赢,不得不说他这位置好,居高临下,能让剑气发挥到极致。 “赢了!” “又赢了!” 走马大道,嘶吼声响起,多少人握紧了拳头,心情激荡得难以想象。 这两天就跟做梦一样,他们北凉连续在赢啊。 一种作为北凉人的骄傲让他们高昂的抬起了头,挺起了脊梁,这是发自内心的骨气。 而带给他们这样荣耀的是…… 人群涌向了石拱门。 莫少珩:“……”他这位置好也不好。 看着人头涌动的人群,跟被包围了一般。 众人目光如炬,充满了好奇,他们好像看看,那斗笠下面的面容到底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光从身形和露在袍子外面的皮肤来看,竟然都给人一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感。 人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一但对什么有了好感,总会将对方往最完美的地方想。 连南离使团的人也睁大了眼睛,他们何尝不想知道连续带给他们挫败感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这么多人拦着,临江仙的真面目怕是不得不公之于众了,他还能像仙人一样,乘风飞走不成? 莫少珩自然不会在这时暴露身份,不然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乱刀砍死他估计是所有人最快意恩仇的事情。 琴声响了起来。 众人不由得一愣。 临江仙的琴自然是好听的,但他们现在更想知道临江仙的模样。 莫少珩纵身跃下石拱门。 众人兴奋了,临江仙下来了。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嘴巴张开得怎么也合不拢。 只见,天空中一道黑影在琴声中俯冲了下来,而半空中怀抱古琴之人,脚尖点在黑影上,向远方飞去。 是那只体型巨大的大漠鹰王! 传闻,武功高强者,能凭一根芦苇而渡江河。 他们现在看到了什么? 那人怀抱古琴,踏鹰而行,衣袍猎猎作响,长发在空中飞舞,宛若仙人。 风华之绝代,闪瞎了人眼睛。 其实莫少珩也不可能真的飞行,他不过是借助了大漠鹰王滑翔而已。 街道上,有人反应过来,竟然跃上房顶,追了上去。 比试这么大阵仗,凉京的守卫其实早就到了,只是隐在暗处没有出现。 现在莫少珩居然以这种方式离开,他们自然要追上去瞧瞧。 莫少珩回头,琴声激发剑气,将跃上房顶的人又压了回去,然后身形向远处而去。 哪怕有大漠鹰王辅助,其实也飞不远的,几条街后,莫少珩就向一条巷子落了下去。 巷子中停着一辆马车,莫少珩一下钻进了马车中,“走。” 南一赶紧将马车驱出了巷子,“少师,刚才你太好看了,我看得都有点激动。” 刚才南一就一边趴在房顶观看一边等莫少珩撤退。 马车上了街,莫少珩道,“莫急,就像普通上街的马车融入人群中。” 现在急着奔跑,反而是最惹眼的,混进人群中,车水马龙的凉京,才是最好的掩护。 过了一会,刚才的那小巷子中,来了很多人,各路人马都有,只是那里只剩下一个无人的空巷子而已。 人没找到,但临江仙四战南离使团的事迹却传得家喻户晓。 特别是今日,那风姿卓越之态,被流传得神乎其神,哪怕莫少珩听了都未必敢认。 更夸张的是,今日的观众中刚好有不少画师,竟然不约而同的都作了两幅画作。 一幅,就是高居石拱门上,竖置古琴战斗的场景,被称为仙人抚琴图。 一幅,就是怀抱古琴,踏鹰而行的画面,被称为仙人踏鹰图。 画得那是极为的传神。 这两幅画一时间成了凉京最畅销的东西。 甚至有人已经在认真的考虑,那个北凉第一才子的称号了。 “世之才子,当如是。” “风华绝代第一人。” “第一才子现犹未可知,但若论名士风流,雅俊不羁,当无人能出其左右。” 临江仙之名,算是真的名满凉京了。 莫少珩知道后,嘴角都不知道抽了好久。 此时,南一正驾着马车向城外走去,“少师,我们这是去哪?” 少师最近忒猖狂了,虽然他看着也痛快,但也心惊胆战啊,他现在一想到事发后的下场,都觉得脑袋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想想他们少师,在南离的时候,那可是虚怀若谷,谦逊得很,简直就是读书人的丰碑,这低调的日子怕是一去不返了。 莫少珩答道,“天气不错,正适合郊游。” 南一差点没从马车上滚下去,今天下了一点雨,天气是不错,但他们现在是能郊游的时候吗? 死前还要吃顿断头饭享受一下不成。 莫少珩一笑,没有答。 他以临江仙之名来搅乱这淌浑水,但还不够,莫少珩臭名昭著,罪大恶极,让人深恶痛绝,临江仙为北凉争名,让北凉人重铸骨梁,让北凉人可以自信骄傲地站在所有人面前,行忠贞爱国,护民卫家之道。 但还不够,哪怕临江仙将南离使团都挑战个遍也不足以抵消莫少珩败掉的名声。 他只是将此作为一个跳板而已,他现在要去做的,才是真正能撼动结果的事情。 南一有些垂头丧气,“少师,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免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莫少珩答道,“说了就不灵了。” 南一:“……” 少师太坏了,明明在筹备着什么大事,但就不说,让人心里跟被猫一直挠一样。 不多时,马车驶出了城门。 比起他们进城的时候,城门口的难民又多了不少,还有人设了粥棚在施粥。 马车没有停,一直驾向了郊外,停在了一片槐树林前。 凉京的槐树林是十分出名的,北凉曾经出了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名士,叫槐山先生,他游历诸国,回来后兴文教,主教化,以前的北凉可比现在蛮横得多。 为了纪念槐山先生之德,每一年春天,凉京的人都喜欢来郊外种上一棵槐树以作祭奠。 莫少珩就记得小时候,跟着大人出来种槐树,热闹得厉害,算是凉京每年一度最大的盛况了。 这一年又一年,凉京郊外的槐树都形成林了。 南一泪汪汪的,因为少师真的是来郊游的,少师觉得一串串的槐花好看,让他爬上去折了好大几串。 真看不出来在干什么大事啊。 第11章 老相好 南一抗着好几串槐花回来的时候,脑门上都是汗水,虽然说刚下完雨,但北凉的天气很快就恢复了炎热。 莫少珩坐在马车里面,南一心道,看吧,少师都嫌弃天热,连马车都不下。 他们这次郊游,估计也就坐在马车上走一圈。 南一突然乐了,他想着,少师这么好看的人要是被晒黑了,那得是多搞笑的事情。 他就不提醒,让少师晒成锅灰。 结果一上马车,莫少珩就说了一句,“回去了。” 南一:“……” “少师,你好歹也下去走一圈,我们这么急迫的时间跑来郊游,都不下马车,总感觉有点亏。” 南一想让莫少珩晒黑的计划注定是失败的。 等路过城门口的时候,莫少珩让南一去问了问,是谁在施粥。 南一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古怪,“是北凉的皇子,赵棣。” 莫少珩:“……” 北凉前太子赵棣?这倒是巧了,他们身上还有一纸婚约在身,按理赵棣的年龄也不小了,但听说还未娶妻也未纳妾,多少是这阴错阳差到现在都没有解除的婚约给束缚住了。 虽然谁也没将这门婚约当真,但礼教在此,古人重礼教如同教条一般,特别是皇家,所有人都看着,更是得循规蹈矩的遵循着,所以这荒唐的婚约也得先解除,两人才能自由婚嫁。 莫少珩嘀咕了一句,“娃娃亲啊。”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锦衣玉服的小豆丁,一本正经地护在他前面。 莫少珩差点笑了,十年了,也不知道赵棣那从小就小模小样的正经脸变成什么样了。 莫少珩他们先回了一趟暂住的院子,等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食盒。 马车行驶过走马大道,转进了一宽大的巷子,这巷子比起镇北王府那条就要热闹多了。 马车停在了一高大府邸前,府邸的门楣上写着“燕王府”三个大字。 北凉燕王。 赵棣从太子位置上下来,但毕竟他也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是身体里面流淌着一半的南离皇室血脉,所以早早地就被封了个燕王,在诸位皇子中,能被封王地位自然不低,其实不论他的身份高低,因为身份的特殊性,注定身陷争斗的漩涡,活在所有人的关注和防范中,寸步难行。 赵棣被封王后,就在这里立了府。 马车停在了府邸前,那守卫正要上前询问,南一就跳下了马车,大声道,“临江仙前来拜会,请燕王殿下出来一见。” 随便递上了拜帖。 他这一声吆喝可不小,周围路过的人,齐刷刷的目光投了过来。 临江仙三个字如今在凉京绝对是最能吸引人注意力的,四战南离名士,为北凉人争了一口气,名满凉京。 就如同一个大明星,走在大街上,保证引来无数人围观。 果然,巷子中的人刷地就围了过来。 守卫也是一愣,请他们燕王出来一见? 这上门递拜帖的,可没有这种说法。 但也不敢怠慢,当临江仙三个字一出的时候,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注定要被流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他自然做不得主。 至于他们主子出不出来,这就不管他的事了。 南一也在疑惑,重新上了马车,小声道,“燕王好歹是北凉王爷,少师的名声现在虽然响亮,但说白了还是一介白衣,他真会出来?” 毕竟哪有人上门拜会,偏叫主人出来的。 莫少珩笑道,“他看了那拜帖,自然会出来。” 南一抓了抓脑袋,拜帖上到底写了什么,少师居然这么肯定,反正要是有人上门找他还摆这么大架子,他就偏不出来,将人凉外面。 燕王府内,守卫将拜帖递了上去,燕王的两个贴身侍卫对视了一眼,临江仙? 如果莫少珩看到这两人,定能认出来,就是他回凉京路上跟着的那个商队中的两个守卫。 其中一个就是那半路上犯了癫的守卫,名叫知南。 另外一个叫知北。 其实这两人,莫少珩在十岁前就认识,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这两小跟班就跟在了赵棣身边,只是一别十年,哪怕见着也认不出来了。 知南将拜帖递到了书房中赵棣的手上,表情诡异,“主子,小世子找上门来了。” 他们原本对临江仙的身份就十分怀疑,但对方隐藏得足够深,也猜不出什么。 但他们知道小世子莫少珩回凉京了,专门让人留意了一下。 通过这一线索,这才意外地发现,名声鹤起的临江仙,居然就是小世子本人。 得到消息的时候,这个意外让他们都懵了好久,谁能想到一个满负盛名和一个背负骂名的人竟是同一个人。 但小世子这是要干什么?戏耍整个北凉吗? 知南这等从小就跟在赵棣身边的亲信,自然不是那些唯唯诺诺的下人能比的,时常能说一些比较亲近和隐秘的话,但也最知道分寸。 知南继续问道,“主子,我们见是不见?” 他们主子最是铁石心肠了,毕竟只是一纸荒唐的婚约,又时隔多年,少时的情谊应该也不在了吧,而且,小世子现在的处境如何大家心里都明白,谁去淌这一滩浑水,都得惹一身污浊,别想落个好。 但突然赵棣说了一句,“不得不见。” 知南都愣住了,不是不见或者可见,而是不得不见? 看向赵棣,只见赵棣正看着手上的拜帖。 知南问道,“主子?” 赵棣将拜帖递给了知南。 知南看了一眼,拜帖上面的字并不多,但他看明白了,心里巨震。 是关于救济难民的事情。 他们主子身份特殊,这次南离夺了北凉洵州六地,恐怕会被朝上那些心有怨气或者心有不轨之人故意拿此事针对牵连。 所以他们主子先发制人,在难民未涌入凉京前,就去各地购买了不少粮食以安抚难民。 果不其然,难民涌来的时候,凉京粮价暴涨,他们提前购买的粮食就起作用了。 这当是功劳才对,也可以用此来解决朝上那些大臣的刁难。 但拜帖上却用简简单单的几行字,指出了其中的弊端。 第一,难民不断涌来,人数众多,比灾年更甚,哪怕倾他燕王府全力,也根本救济不过来。 现在燕王府大举施粥,表面上得了不少名声,但等燕王府再无余力的时候,面对不断涌来的难民当如何? 要知道斗米恩担米仇,那时候的难民恐怕未必会感恩,而是想着,为什么面对先前到来的难民能不计得失的施粥,到了他们后来这些就没有粥可以喝了? 难民中绝对有一部分应该是听到燕王府在施粥,所以才赶来凉京的,这一部分人却什么也没得到,恐怕心里多少会有些想法。 人心复杂,他们是不会考虑燕王府施粥了多久,消耗了多少,他们只会想着他们来了,却没了粥喝。 第二,若是燕王府能有那个财力和人脉购买到足够的粮食救济难民,难民自然心怀感激。 但这样的话问题更大,燕王府如此财力和人脉,朝中大臣会怎么想?甚至圣人会怎么想? 知南皱眉,“难道我们施粥还施错了?” 几行字,也让人看到了其中的危机。 明明是为了避免危机,怎么感觉又在招惹更大的麻烦上身。 赵棣起身,“去见见他。” “他让我主动见他,定是心中有了把握。” 知南:“……” 他们主子在说笑不成? 小世子才从南离逃回来,镇北王府也江河日下,不再是二十年前,没了多少影响力,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等连朝廷都未必能解决的事情? 莫少珩和南一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不多时,燕王府中有人被簇拥着走了出来。 南一惊讶道,“还真亲自出来见我们,北凉的皇室这般平易近人?” 周围也有些轰动,别看临江仙有了些名声,但也只能算名士中一人,而皇室尊贵,哪可能屈尊降贵亲自出来的。 也就这么一会儿,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还有不少闻讯之人正在赶来,恐怕这巷子要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莫少珩将马车的帘子掀起一个小角,看了出去:“……” 这一看也是一愣,当年干瘪的小豆丁大变样了。 身材修长,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身板挺拔得跟一柄剑,举止之间,流露着皇室的尊贵之气,如同鹤立鸡群。 差点没认出来,要说这人以前经常“小媳妇小媳妇”的叫,莫少珩自己都不信。 这就是男孩变成男人的差别吗?果然干瘪的小孩也有可能成为潜力股啊,倒是不能在用以前看待小屁孩的目光看待对方了。 十年,小屁孩都变成了成熟英俊的大人了,莫少珩这才有些感触,他离开这里十年了。 不过对方脸上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一如既往。 赵棣被簇拥着走了过来,站在了马车前。 莫少珩的声音也从马车上传了出来,“今日路过城门,得闻洵州难民不断涌来凉京。” “又见殿下的人在施粥,作为北凉人,我亦想献上一点绵薄之力。” 关于刚才拜帖上燕王府施粥的弊端,莫少珩一点没提,而是说被燕王府施粥的举动感动,又身为北凉人,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当真是忧国忧民。 果然,声音一出,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心中竟不约而同出现一个奇妙的想法。 临江仙四战南离名士为他们北凉人面上争了光,如今又忧心颠沛流离的难民,来燕王面前献策,品行之高洁犹如高山流水,让人肃然起敬。 不由得同时又想到了资敌卖国的莫少珩,简直就如同阴阳的两面,对比性太强了。 这世上怎么就有如此品德相反的两人。 只是,救济难民这等事,仅凭临江仙一人,又如何解决得了? 第12章 槐花饼,槐花粥 莫少珩的声音传出,周围议论纷纷。 知南和知北脸上戴着个面具,估计是莫少珩在回京的商队见过他们,所以故意遮挡,对视了一眼。 竟然在大厅广众之下说献策解决难民的问题? 众所周知,他们北凉贫瘠,粮产不丰,一但遇到灾年,都是举国难以解决的难题。 这次洵州六地难民来京,可一点不比灾年的情况差到哪来去。 要解决这一困难的根本之处,还是得有足够的粮食,临江仙再厉害,他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不是。 所以,当众说出来要献策解决难民的问题,的确足够震惊人,但一但所献之策有一点马虎,达不到效果,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果,临江仙才有的那点名声都不够败的。 知南和知北不由得看向了赵棣。 结果,赵棣的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他们主子这门处变不惊的功夫,也够厉害的,竟让人看不出任何想法来,没看到看热闹的人已经因为临江仙一句话陷入了怎样的不可思议和震惊中。 赵棣心里其实也是疑惑的,但莫少珩那漂亮的小脑袋有多聪明,他多少还有一些印象,莫少珩被送进宫里的那十年,就是和他住在同一个殿里,莫少珩不怎么爱理他,所以每次都会想方设法的摆脱他,每次都能成功,可那里可是重重守卫的皇宫,当时的小脑袋还不到十岁而已,就已经能将人耍得团团转。 现在想想,莫少珩身上就像永远蒙着一层让人看不清的面纱,所思所想天马行空到让人无法想象。 因为同住一殿,接触得自然也比旁人多。 他还记得,那小脑袋最爱爬上宫殿的房顶,像大人一样用双手托着腮,望着星空,然后对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知道吗?天上看似渺小的星星其实和我们脚下的大地一样,广阔无垠,都是一个个巨大的球。” 说完免不了还要说上一句,“忘记了你还是个小屁孩,说了你也不懂。” 当时的赵棣觉得,屋顶上拖腮坐着的小脑袋,身上就像披着星光一样,就如同天上最闪耀的星辰,让人眼前发亮。 现在想想,尽是些胡说八道,用无可考据的事情将他震得一愣一愣的,小骗子一个。 定是想寻求他的庇护而故意引起他的注意,毕竟在皇宫生活可没有那么简单,得由他护着才行。 小小年纪就狡猾到了极点,油滑得很,怎么可能在大厅广众,还是如此特殊的时期,将他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这一点还是能肯定的,但莫少珩现在又在玩哪一出他就不清楚了,现在可不是小时候,糊弄一群小孩子那么简单。 周围的人的确被震惊了,一边火热的讨论着,一边注意着那辆马车。 莫少珩依旧没有下马车,但似乎已经没有人想着这合不合礼教规矩了,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刚才的一句话吸引住了。 莫少珩也没有拐弯抹角,让南一将一个食盒送到了赵棣面前。 众人还在疑惑,怎么这马车上两人都这么神神秘秘的,看这提着食盒穿着道袍的小个子,头上还戴着斗笠进行遮掩。 估计也就燕王府的个别人知道原因,小世子现在要是光明正大地置于众人面前,怕真得掀起千层浪。 莫少珩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殿下,策在食盒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食盒。 就这一食盒能解决难民问题? 是不是也太…… 要不是临江仙先前的名声镇着,怕是已经沸腾了。 赵棣也在看着知北接过的食盒,众人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赵棣准备揭开食盒的手。 食盒被打开,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只见食盒中一无什么锦囊妙计,二无什么奇特之物。 这是个什么意思? 就如同最普通的食盒一样,里面仅有两样东西,一个饼,一碗粥。 众人不由得都愣住了。 哪怕赵棣,都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小脑袋这次怕是真的将脚往悬崖外伸了一步。 在沉默中,赵棣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何意?” 莫少珩心道,声音还挺有磁性,啧啧。 赶紧打断古怪的想法,什么儿女情长都是假的,上一辈子的教训还不够?什么海誓山盟都会有改变的一天,更何况对方还是他记忆中干巴巴本以为长大了也是个竹竿的小屁孩,他还是专心搞事业的好,恩,专心活命才对。 莫少珩继续道,“殿下何不先尝尝味道?” 众人:“……” 知南知北的表情就古怪了,也就他们知道马车上的是小世子莫少珩,和他们主子有婚约,这送粥都送到门口了,总感觉有点微妙的感觉。 眼睛一个劲朝他们主子身上瞟,如果能给他们头顶配上文字,绝对是“吃瓜群众”四个字。 赵棣身后有一中年走上前,似在检查饼和粥,应该是燕王府养的药道高手。 众人看得不由得一愣,燕王该不会真要尝吧? 他们北凉燕王,可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若是为了难民真尝了这粥,似乎燕王也不似传言中那般,身体内尽是南离人冷漠的血液,对他们北凉百姓没有感情。 那药师朝赵棣和知南知北点了点头。 知南知北其实并不怎么担心莫少珩会害他们主子,毕竟莫少珩说起来是从小被燕王的母妃带在身边养大的,这个时候害谁也论不到害他们燕王府,除非真的疯掉了。 他们也有点意外,他们主子居然真的会尝?要是以往,怕是冷冷的来一句,“多事。” 当然,知南知北也知道,他们主子当众这么一尝是有好处的,因为这是为了洵州来的难民才尝的这粗饼淡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市井之中就在流传他们主子的心是冷的,南离皇室的血统注定不会真的在意北凉子民。 传播这些消息的人简直其心可诛,但对这谣言又无计可施,谁也无法否认,他们主子的母妃是南离的公主这件事。 今日这一举动,虽然不可能破除谣言,但多少会让人看到一些其他东西。 赵棣咬了一口饼喝了一口粥,果然,围观的人表情多少有了些变化。 来历不明的饼和粥,哪怕有药师检查,但作为尊贵的皇室血统,是没必要亲自冒这个险的。 “味道如何?”莫少珩问道。 赵棣看着饼和粥,似乎在思考什么,答了一句,“饼更柔软,粥更甘甜。” 众人也没说话,若只是一道可口的食物,这笑话就闹得太大了,他们心中自己都不相信临江仙会做出这样不知轻重的事情来。 赵棣抬头,“饼和粥中只有一半米粮,另外一半是什么?” 莫少珩心道,果然看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莫少珩从缝隙里面观察了一下周围围观的人群,他的这番演出已经吸引来了足够的目光和关注。 差不多了。 这时,南一又进马车拿出一个盒子,然后在众目睽睽下递到了赵棣面前。 众人伸长了脑袋,他们大概也猜到,关键应该就在这盒子中。 盒子打开,一片鸦雀无声,只见盒子中安静的躺着一串白色的槐花。 这东西他们太熟悉了,他们年年都会去郊外种槐树祭奠槐山先生,城外的槐树林一大片一大片的,每到这个时节,槐花开满了树林,因为漂亮,不少文人雅士还经常相约郊游,欣赏槐花。 莫少珩的声音在这时也传了出来,“槐花可食。” 仅仅四个字,却掷地有声。 莫少珩继续道,“如大家所见,燕王手上的饼和粥,都是添加了一半的槐花后制成,不仅味道更加的鲜美甘甜,而且清热解暑。” “我凉京郊外拥有大片的槐花,虽然不可能完全解决难民的粮食问题,但却可大量节约粮食,为朝廷缓解压力,为难民争取时间……” “哗!” 莫少珩讲的他们自然懂,他们城外有多少槐树林他们也知道,救济难民的粮食并不需要多丰富,仅仅一碗稀粥就可以了,若槐花真可添加到粮食之中,任何人都可以想象,这相当于凭空多出来了不少粮食。 粮食对北凉太重要了,若是真的,不仅能很大程度缓解这次难民的压力,对以后北凉的生活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他们年复一年,本是祭奠槐山先生种植的槐树,竟然有这等用处? 凉京作为北凉最富裕繁华的城池,以前自然是不怎么缺粮的,所以谁也没有将主意打到观赏的槐花上,就算有人无意间发现了槐花可食,也不可能大规模传播。 一种新的食物,若不故意大面积推广,其实需要成百上千年才能普及,流传。 眼睛不由得看向了赵棣手上的饼和粥。 赵棣脸上的惊讶也不由得一闪而过,难怪他觉得饼和粥里面软软糯糯的东西有些眼熟,极可能就是蒸煮过后的槐花。 一串串原本只做欣赏用的槐花被撸下来当成了食物,可不就是这个样子。 知北和知南都不由得上前了一步,看得更仔细了一些,“竟真是槐花!” 能不能吃? 没看得他们主子亲自吃了吗?还夸了一句更加柔软甘甜。 他们主子什么身份,都能吃得,难道那些难民还吃不得了? 只是,小世子怎么当众将这法子公之于众了,他们都能想象,片刻之后,郊外的槐树林会变成什么样,偷偷地告诉他们主子多好,办好此事,对朝廷来说,这可是不小的功劳,哪怕加上郊外的槐花也不可能真正解决难民粮食的问题,但本就是相当于凭空冒出来一批粮食啊,这可是顶天的大事。 赵棣小声地对知南知北交待了起来,估计是让人去控制郊外的槐树林。 虽然这策略是献给赵棣的,但偏偏弄得人尽皆知,有些不要脸的自然会去抢功劳,甚至有些胆大贪心的说不得还想着发一笔横财。 周围已经疯狂了。 莫少珩这一策对难民涌来凉京的这个时刻的重要性,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其中的意义,这得节约多少粮食。 不知道是谁,喃语了一声,“我北凉名士当如此。” “做人当做临江仙。” 什么和南离名士比斗,那些输赢固然重要,但真正的国之名士,并不是什么争强斗狠,而是像现在这般,忧天下之民,分国之忧。 “临江仙,真名士也。” 这对莫少珩的意义也非常重大,因为哪怕斗赢了所有南离使团的名士,他固然名声高涨,但在所有人心中,也只能是一了不得的名士而已。 但现在不同了,他解了国忧,他有功于北凉。 有功于北凉,就有了争辩的可能,就有了活命的机会。 第13章 虞美人·鹊桥情人(七夕快乐) 在一片沸腾声中,莫少珩的马车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虽被人夸赞得快上了天,但也有些发愁。 他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如何离去? 这时,知北靠近了马车,“殿下让我告知一声,若不介意,可从我王府后门离开。” 马车驶进了王府,这才避开了一群充满热情和好奇的凉京百姓。 远离喧闹,连南一都不免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们实在太高调了,别看他们刚才风光无限,但稍微有一点差池,结果恐怕就是相反的场景了。 正松了一口气,突然,一道身影竟快速的射向马车中。 速度好快。 南一一惊,小身板扑了出去,可惜扑了个空,那身影居然避开他窜进了马车中。 莫少珩的手指也按在了琴弦上,不过又松开了。 透过头顶斗笠的缝隙看向端坐面前的赵棣:“……” 还好为免意外,他一直戴着斗笠,不然赵棣这么突然闯进来,见到他额头天生的飞鸟图,他的身份还不得露馅。 对马车外的南一说了一句,“无妨。” 然后看向赵棣,“殿下这是何意?” 既让他们通过王府后门避开百姓离开,却自己又闯进来。 赵棣的武功极高,莫少珩倒是没多少意外,他还没有离开北凉的时候,赵棣已经跟着玄都观主习武了,就是那个给莫少珩批了一个“贵不可言”命格的玄都观主,亦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被称为北凉仙道。 天下间,有五位奇人,武功绝世,乃是世间少有的宗师。 分别是,南离琴圣柳归尘,琴音化剑的春秋指法,让人叹为观止,一向被称为武学奇迹。 北凉仙道玄微道人,一套无量玄都剑法,飘渺若仙。 西蜀传奇公孙大娘,乃是五大宗师中唯一的女性,其剑法若舞,有一舞剑器动四方的美誉。 剩下的两位宗师,皆出自东唐。 东唐圣僧三藏,传闻此人游历诸国,去过未可知的佛国,重返东唐后,一身佛门武功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剩下的一位就更加神秘了,只知道他姓李,擅剑,但无人知晓他的其他任何信息,甚至连他活了多久都不知道,亦被列在五大宗师之一,据说此人一心只守卫东唐皇室,对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赵棣突然嘀咕了一句,“骗子。” 莫少珩差点都以为听错了,“什么?” 赵棣面无表情:“你今日献策,难道就无所求?” 莫少珩都这般处境了,回到凉京后,竟然没有联系过任何以前的故人,在独自求存,这也是赵棣没有想到的。 莫少珩身体一正,“殿下哪里的话,身为北凉人,忧我北凉,本是应该,又哪里需要什么报酬。” 大义凛然,忧国忧民。 赵棣:“……” 其实莫少珩在干什么他大致也猜到了,莫少珩在搏一个能说话的机会,不然以莫少珩的罪名,一进凉京只会是一个下场,直接被关进大狱,一但进了大狱,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传进朝中各位大人和圣人耳中。 但现在不同,临江仙有功于北凉,于国难时解国之忧,弄得整个凉京都知道了,朝中的大人乃至圣人可以不听莫少珩说什么,但怎么也得给临江仙一个开口的机会,临江仙太高调了,高调到无法让人忽视。 以挑战南离名士为契机为跳板,让凉京百姓熟知临江仙之名,然后又大厅广众地献策解决朝廷最紧急的救济难民的问题,一步一步都在这小骗子的计划中。 不过在赵棣看来,即便有了一次辩解的机会,能颠覆结果的可能也是十分渺茫的,虽自古都有以功赎过的说法,但也不看看这些难民是因为什么形成的。 赵棣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说完看了一眼莫少珩,然后直接下了马车。 莫少珩:“……” 曾经的小豆丁怎么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以前在他面前如同老母鸡护小鸡的赵棣,他可是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想法。嘀咕了一句,“长大了,心思复杂了啊。” 一个要求吗?莫少珩想了想,暂时好像不需要呢,先积攒着。 赵棣下马车后,知南和知北看赵棣的眼神诡异到了不行,人渐渐远去,这才道,“主子,这样闯进别人的马车有些不合适。” 还是和主子有婚约的人,孤男寡男的独处一个小空间,不合礼数。 说完又是一愣,好像两个都是男的,这礼数不管用啊。 知北有些八卦地道,“主子,你和小世子说了些什么?” 赵棣答了一句,“闲聊。” 知北:“……” 闲聊也得有内容吧,看他这八卦的心痒痒的,没办法,主子母妃那里隔一段时间就召他去问话啊,每次问得他都哑口无言,冷汗直冒,他总得找点内容回复不是。。 他们主子早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都急,可他真没什么话可答啊,他们主子过得那是清家寡人,跟出家了一样,有没有喜欢的人?呵,就他们主子那棺材脸,有人能看出来什么才是奇怪了。 这时,莫少珩那里,南一伸着个脑袋探了进来,“怎么没有打起来?一个是春秋指法的传人,一个是无量玄都剑的传人,我还想看看谁更厉害。” 莫少珩没好气地道:“还不快走,等会后门都堵住了,到时就将你扔给他们。” 真是个不嫌事多的祸事精。 出了王府,大街小巷的转了几圈,这才走上主道。 主道上热闹得超乎想象。 莫少珩时不时能听到一些古怪的谈话。 比如,两个聊到一起的陌生人,突然高声自我介绍,“北凉人士,高士贤,兄台来自哪里?” 对面也高喊一声,“北凉人士,张竖。” 似乎这么喊上一句,背脊骨都是挺直的。 这么高喊着介绍,这才几步路,莫少珩已经听到好几次了。 莫少珩:“……” 以前凉京可没有这习惯,怎么听这介绍的方式都有些耳熟。 更多的就是直接讨论临江仙的了,以及好奇临江仙长相的,有人说,临江仙虽然戴着斗笠,但从外形来看,定是琼玉一般的风华,若是揭了那斗笠,定是个画中的仙人。 正如莫少珩所料,临江仙之名已经名满凉京,加上今天这救济难民的良策,恐怕朝堂之上也在热闹的议论着吧。 国难之时挺身而出的高洁名士,必定引人侧目。 市井中,说得最多的,就是经常与“莫少珩”的恶名拿来一起比较。 一个忧国忧民,定是风华绝代之姿,一个祸国殃民,定是一副尖嘴猴腮献媚奸诈之相,极端的相反存在。 “那莫少珩要是有临江仙万一的品行,也不至于为我北凉惹来这等祸事。” 南一一边赶车,一边回头对马车中的莫少珩道,“少师,我们今天该不会还吃炊饼吧?” 这一路逃命,吃的都是炊饼,因为方便携带也容易买到,怎么到了凉京,还是不停地啃炊饼。 莫少珩想了想,也是,怎么也得换换口味,说道,“记得前面有一家不错的食坊,我们去看看还在不在。” 南一高兴坏了。 那家老字号食坊的确还在,不过门外热闹得厉害。 准确的说是食坊旁边的银楼。 有一群女子正在争论什么,引来不少人围观。 “这不是镇北王府的晚棠姐姐吗?怎么不呆在闺阁之中,也来买首饰啊,听说你们镇北王府的那些铺子,年年亏损,这银楼的饰品可不便宜……” 说完引得不少人面色古怪。 谁不知道,镇北王府的女子难嫁,古时都讲个门当户对,可这镇北王府门第看似很高,但实则早就江河日下。 所以想要门当户对,就高不成低不就,加上家里唯一的男丁还是个臭名昭著,举国唾骂之人,就更少有门第相对应的贵族愿意结亲了。 所以,镇北王府的贵女,一个个年龄都老大了,却依旧待字闺中,平时可没少惹闲话。 至于镇北王府的那些铺子,的确年年亏损,出了莫少珩那么一个叛逆,被波及了呗,北凉人都是有骨气的,谁去那些铺子,又不是没其他地方买东西。 这女子说出来的话看似没什么,但字里行间却将镇北王府的难堪摆在了明面上。 莫海棠本也是和几个好姐妹来逛逛银楼,她们镇北王府虽然没落,但也不至于连一件银饰也买不起,她不过觉得有些浪费,所以才空手而出,谁也没有规定,逛了银楼就必须得买不是。 可却被人堵着将话说得这么难听,让周围的人看了热闹。 一起和莫海棠来的几个女子,也皱着眉,和另外一群女子争论了起来。 一群贵女在大街人和人争论,看得让人膛目结舌,难堪的当然是话题中心的莫海棠。 周围议论纷纷,“这镇北王府的贵女,都二十出头了,这么大的大姑娘,居然还待字闺中。” “堂堂贵女,还真就仅仅逛一下银楼,好像真的什么都没买。” 不要小看这些闲言碎语的杀伤力。 莫少珩看得也是心中一叹,好歹也是北凉顶尖的贵族,却弄得连女儿都嫁不出去,还被人当街羞辱。 说到底,也是被他牵连。 想了想,拿出纸笔,简单的勾勒了一幅画,一只桃花样式的发簪,又写了一排小字,“桃之妖妖,其艳独芳,不是凡花数,今化碧玉枝,乃赠此间佳人。”(注:改自《诗经》《虞美人·碧桃天上栽和露》) 然后交给南一,“送去给她。” 南一接过,看着上面漂亮的草书,露出一口白牙。 第14章 掉马甲了 讨论声中,突然一个极为机灵的小道士挤了进来,眨巴着眼睛。 “这位姐姐,刚才有人让我将这个给你。” 脸上还有些骄怒的莫海棠心中还在想,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么倒霉遇到这些个平日和她不对付的贵女,闻言不由得一愣,什么? 条件反射地伸手接过递过来的纸张。 垂眉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画上的桃花簪看似只有寥寥几笔,但却美丽妖艳,让人见之心喜。 莫少珩自然不会设计什么银饰,但别忘了,他生活在网络时代,信息之发达是现在无法想象的,新颖奇特的饰品自然见过不少,见得多了眼界自然开阔了,而凉京银楼的饰品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款式,他这画中的桃花簪自然能让人眼前一亮。 莫海棠的目光又看向了旁边的小字,这一看精神都不由得为之一震。 这字…… 最近凉京风头最胜的是谁?当然是临江仙。 临江仙那独特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字也成了人人追捧的东西,特别是书香门第,听说都已经痴迷了。 镇西王府的小世子赵景澄不是得了几幅临江仙的字嘛,也是现在仅知的几幅,现在赵景澄那小胖子天天宴请凉京名士去他府邸观字,听说门槛都快被踩断了,门庭若市,赵景澄更是走路鼻孔都是朝天的,风光得很,让人羡慕。 莫海棠虽然没有见过临江仙的字,但也听人描述过,听别人描述的时候,说实话完全无法想象那字是什么样的,因为不像是任何已知的字体。 但现在看着画上的字,竟然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临江仙。 当然莫海棠也不敢相信,这是临江仙让人送来给她的? 不可能吧,怎么想她或者她们镇北王府也和这风头正劲的大才子没有一点关系才对。 又看向字的内容,“桃之妖妖,其艳独芳,不是凡花数……” 这似乎就是在写她啊,她二十出头未嫁,在旁人看来自是与常人不同,只是这字里行间竟是夸赞之意,将她比作桃花,其艳独芳,自然不用去和凡花相提并论。 “今化碧玉枝,乃赠此间佳人。” 莫海棠的脸刷地就红了。 这小词意思很明显,画上的桃花簪今化作碧玉枝,赠与她。 赠此间佳人…… 这桃花簪虽是画,但却比银楼中那些饰品有意思多了,她哪里还需要去购买什么银饰。 莫海棠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和她同来的几个贵女见莫海棠脸上有异,不由得担心地问道,“海棠,怎么了?” 侧目看向纸张,莫海棠明显是看了纸上的内容才变得魂不守舍的。 这一看,竟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了嘴,惊呼出声,“临江仙!” 什么? 原本还在嘈杂讨论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和莫海棠相熟的几个贵女直接围了过来,往纸上一看,同时激动得面色激动,语无伦次。 被凉京各世家贵族追捧的临江仙竟然送了一幅画。 莫海棠回过神,对几个好友道,“小心些,莫弄坏了。” 那赵景澄凭借几幅字就让门庭若市,她当然知道这幅画在凉京人眼中的意义。 刚开始讽刺莫海棠的贵女也懵了,“胡说八道,刚才明明是一小道士送来的,装什么临江仙之物,也不怕被人戳穿丢了颜面。” 莫海棠还没开口,旁边一贵女就激动道,“真的是临江仙的字,我昨日跟父兄去赵景澄小世子府上观过那几幅字作,一模一样。” 再说,现在临江仙的风头力压南离名士,谁这么不开眼敢在这个时候冒充啊,先不说冒不冒充得了这字,要是敢冒充,恐怕得被人唾骂得一生都抬不起头,仕途也得永远给毁了。 说完,还让莫海棠将纸张斜一个角给所有人看,她没有说谎。 那画那字的确独特到了极点,光是一看,众人不由得信了三分。 莫海棠脸上带上了笑,今日是个好日子呢,“这桃花簪当真漂亮,我回去后就让人制出来,倒是不用再买什么银饰。” 似在回答刚才挑衅之人的言语,说完还反讽了一句,“妹妹财大气粗,倒是得多买一点。” 气得面前的贵女脸都红了,似正要反驳一句,莫海棠这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子拼什么能得临江仙的馈赠,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赠也是赠与她才对,一定是假的,莫海棠自导自演的吧。 正要说话,但突然,有一贵女或许是刚才太激动,这时突然捂住肚子跌坐在了地上,脸露痛苦,似又有些娇羞。 旁边交好之人赶紧去扶,“这是怎么了?” 那贵女不答,也不起来,诡异得很,但明眼人一看,也能看出这贵女痛得脸上都痉挛了。 “快送去医馆。” 这些贵女虽然慌乱,但也知道该怎么做。 但那倒地的贵女明明痛得受不了了,却赶紧阻止道,“别……别去。” 脸上甚至有了哀求。 看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马车上,南一刚返回马车,往后一看,脸上激动得不得了,提起马车上的小药箱就跑,“放开她,让我来……” 不过才提起药箱,就被莫少珩拉住了,“你捣什么乱!” 少年啊,在郎中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南一有些疑惑地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看着外面的慌乱,皱着眉…… 那贵女使劲捂住肚子,明明很痛,却又娇羞的怎么也不肯让人带她去医馆,甚至也不愿让人去扶她,又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让旁人干捉急。 莫少珩突然脸色一动,面露古怪,然后对南一道,“你药箱里面有糖浆吧?” 南一紧张了:“少师,你怎么知道?我藏得那么好。” 莫少珩心道,南一嗜糖,偷偷藏了糖浆在药箱里面,他能不知道。 “去旁边的食坊要些热水,将糖浆兑水,送与这女子喝。” 南一点点头,“哦。” 他的医术就是少师教的,少师亲自出手他自然更有信心。 那贵女正羞涩的拒绝去医馆的提议,这时,南一端着兑好的糖浆挤了进去,“让开让开,郎中来了。” 众人一看,是刚才送画的小道士,不由得让开了路。 南一蹲了下去,“喝了它就好了。” 能为临江仙送画,多少还是有些可信度的,况且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坏人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北凉贵女出手。 只是吧,南一眨巴着眼睛又想去把脉,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病,喝一碗糖浆就好了。 这时,马车上莫少珩不禁摇了摇头,这少年怎么这么没眼力劲,没看到这贵女如此拒绝,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开口道,“非是病,只是饮食引起的腹痛,喝了糖浆回去好好休息就行。” 说完又让南一用银针给这贵女扎了两针,都是止痛的穴位。 众人这才发现,旁边还停了一马车。 那贵女本有些慌张,一听也松了一口气,不由得看向马车。 这人似知道她怎么了,有意在给她解围。 喝了糖浆,腹中产生了一股暖意,舒服了不少,又扎了两针,无法忍受的痛处也缓解了不少。 莫少珩又道,“叫辆马车,回去多加休息,自然就好了,不用担心。” 众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马车上的人当是郎中,既然说只需休息,应该不是什么大病。 莫少珩也是一叹,的确不是病,不过是女子都会经历的事情。 但古时对女子太过苛刻,这事发生在大厅广众之下,要是传了出去,这女子的名声也就毁了。 明明是正常的生理原因,哪怕忍痛也无法宣之于口,在莫少珩看来是很奇葩的事情,但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那贵女本就有马车随行,只不过停得有些远了。 等马车到来,女子脸色好了不少,被扶上了上去。 这时掀开窗帘,向莫少珩马车的方向问了一句,“不知这位郎中属于哪家医馆?” 多少有要感激之意。 莫少珩没答,南一已经赶着马车离开,远去的马车只传出几声琴声,似在礼貌地回答对方的问话。 众人还颇为怪异,这是什么意思? 但突然,一声惊呼声突兀地响起,“春……春雷,是名琴春雷的琴声。” 什么? 名琴春雷? “天,车上的是临江仙!” 有人突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刚才那小道士就是上了那马车,他才替临江仙送了画。” 本应该有些联想的,可是被那贵女突然“犯病”给打断了。 现在倒是没人怀疑莫海棠手上的画是假的了,临江仙本人刚才就在现场。 看着已经远去的马车,“可惜了,没能一睹我北凉第一才子的真容。” “没想到,临江仙居然还会岐黄之术。” 若是莫少珩听到,定要回他一句,这才是他的本业。 比起后面的轰动,南一就有些唉声叹气了,“少师,我们不是去食坊吃饭的吗?我连饭菜的影都没见着。” 莫少珩笑道,“你若是被一群激动的人围着也能吃得下去,倒是可以去试试。” 兜兜绕绕了几圈,回到住处,莫少珩回了房间。 南一去关门,伸着个脑袋向门外看了一圈,正准备将门关上,这时,一柄飞刀急射而来,刺在了门上。 南一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圈,这才快速的取下门上的飞刀,掉头就跑,因为飞刀上还钉着一纸条。 莫少珩看着纸条眉头皱得死紧。 他们一向行事谨慎,到底是谁竟然知道了他们的行踪? 看向纸条。 眉头皱得更紧了,纸条上只有几个字。 明日,镇北王府老夫人应召上朝。 莫少珩:“……” 祖母又不是北凉官员,为何会应召上朝? 这纸条似乎并无恶意,甚至好意地来通知这个消息。 莫少珩沉默了,召祖母上朝只有一个可能,祖母上次和南离名士比琴输了,那些因他而心生怨气的人恐怕要借机打压镇北王府。 这事多半是真的,因为只需要稍微打听就知道真假,对方没必要故弄玄虚。 莫少珩皱着眉,“看来事情拖不得了,倒是比我预计的时间快了些。” 南一疑惑道,“什么?” 莫少珩道,“该去买烧饼了。” 巷口,烧饼铺子。 还是那个卖烧饼的老汉。 南一嘴巴都翘了起来,他就说这老汉有问题,啧啧,还在装模做样的做烧饼呢,你都暴露了。 莫少珩一笑,他本就没有瞒着南一,南一能看出其中蹊跷也是自然。 莫少珩一边买烧饼,一边旁若无人地道,“替我办三件事。” “第一,让整个凉京知道,明日,莫少珩回京。” “第二,明日,临江仙将上朝晋见圣人。” “第三,……” 第15章 唇枪舌战 交代完事情,莫少珩和南一重新回住处。 南一手里拿着几个炊饼,眼睛一个劲儿往莫少珩身上使,得瑟得不得了,就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 “少师,炊饼好吃吗?” 莫少珩笑了,还知道拿捏人了,道,“你今天很闲啊?” 南一整个人跟炸毛的公鸡一样紧张了起来,“少师,你该不会又要和我对对子吧?” 每次少师说他闲,他就害怕。 莫少珩答道,“那倒不是,我出个数术题与你如何?” 南一的尾巴差点都翘起来了,“啧啧,少师你有所不知,以前教我数术的老头可是天天夸我是个天才,都将我夸成一朵花了,这次少师可是踢到铁板上了。” 双手在腰间一叉,“放马过来。” 莫少珩诡异地看向南一,直接道,“你箱子那本《中医概论》,每天看三页,以后每天比前一天多看两页,问,多少天能看完。” 南一:“……” 答案或许能强行找出来,但数术重的是其中规律。 回到住处后,南一拿出《中医概论》咬着笔杆在那里翻,手上的炊饼都不香了。 莫少珩在为明天的事情做准备,需要准备的还不少。 没多久,南一跟小苦瓜一样跑了过来,“少师,以前教我的那些先生竟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 什么天才?气死他了,随便一道题他看着都脑门疼。 说完就往外面跑,“我出去打探消息。” 他还是不要让少师觉得他很闲的好。 等南一回来的时候,心情似乎又变得舒畅了,他果然适合吃瓜。 “少师,现在整个凉京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明日少师回京的消息了,刚才还有人死活拉着我,让我明日一大早去城门口堵人,还好心的分我臭鸡蛋。” 莫少珩点点头,关于他回京的消息,只需要稍微散播就能一传十十传百,并不难。 问道,“还有么?” 南一继续道,“现在外面传得最厉害的就是你明日回京的事情,还有就是临江仙明日面圣的事情也办妥了。” 临江仙虽然是一介布衣,但四战南离名士,又于国难时献策解决救济难民的问题,有功于北凉,像这样的麒麟才子,只要操作得当,自然有人排着队将他引荐到圣人面前。 恐怕朝堂上的人,也满心好奇想要见一见这位从未露面的麒麟才子吧。 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南一继续道,“上议大夫范寇那里,也以临江仙的名义送去了谢师礼。” 这也是刚才莫少珩让那卖炊饼的老汉去办的三件事情。 南一有些疑惑,“少师为何要给范寇送什么谢师礼?平白让他占了便宜,听说上议大夫府邸现在可是风光得很。” 莫少珩摇了摇头,占便宜倒是没有,范寇十年前官居太傅,也就是教导前太子赵棣的老师。 莫少珩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基本都是和赵棣同进同出,所以也在范寇门下读书,这谢师礼也算合情合理。 赵棣失去太子之位后,范寇自然不能在居太傅之位了,范寇和赵棣有了师徒之义,别人自然而然地会将他归为赵棣党羽。 被打压基本是既定事实,从范寇现在仅仅是上议大夫就能看出一二。 莫少珩说道,“范寇有将相之才,这谢师礼不亏。” “更关键的是,范寇乃是北凉第一辩士,他那张嘴能将白的说成黑的,死的都能说活,明日我上朝,若他从中作梗,会有诸多麻烦疲于应对。” 南一张了张嘴。 莫少珩道,“如今整个凉京都知道他收了我的谢师礼,师生之名已成,明日朝上,他若是诉斥于我,定会让人看了这师生相斗于朝廷的千古笑话,有驳伦理。” 南一:“……但他好歹是北凉的上议大夫,总不可能什么也不说吧?少师这岂不是让他进退两难?” 莫少珩答道,“这就对了,与人辩驳需心念畅达,他一但犹豫,心念便会滞涩,哪怕有心与我为难,也再不副北凉第一辩士那般刁钻让人难以招架。” “这还是他以前教我的辩驳之道。” “范寇是上议大夫,北凉所有能说会道的谏议大夫都归他管,一但他本人的态度都不再坚决,他门下的那些谏议大夫自然会有所考虑,他们还敢为难他们顶头上司的门生不成。” 南一:“……” 岂不是搞定范寇一人,相当于搞定了大半个谏议院。 “少师你真阴险。” 莫少珩看了过去,南一撒腿就往外面跑,“我再出去吃吃瓜。” 此时,上议大夫的府邸的确风光得很。 所有人都在猜测临江仙是谁的时候,突然临江仙的谢师礼就送到了上议大夫范寇的府邸。 轰动了大半个凉京,他们还在想着,明天临江仙就要上朝面圣了,终于可以看到对方的姿容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风姿卓绝,冠绝天下。 没想到不用等第二天,就提前有消息漏了出来。 竟然是上议大夫范寇的得意门生,果然是北凉人士。 看看那随着谢师礼一并送达的帖子,上面的内容那才叫肉麻。 什么蜡炬成灰泪始干。(注:诗词来自李商隐(唐)) 什么刻骨师恩永难忘,什么十年离乡思断肠。 那帖子送达的时候,可是轰动得厉害,有门生如此,这老师一辈子也是值了,羡慕嫉妒酸死了不少人。 嘴里说着忒肉麻了,但心里那酸劲儿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不,好多听到消息的人都跑到上议大夫府邸打听消息去了。 只是吧,上议大夫府邸热闹是热闹,范寇却有些心事重重。 别人当官都是节节高升,他倒好,官是越做越小,没办法,谁让他是燕王赵棣的老师,燕王身份太特殊了,是个皇子都会作为假象敌,他这当老师的被各方打压也是理所当然。 自从燕王从太子位置上下来后,他这府邸多久没这般热闹了? 他不是专门的教书先生,教过的学生虽然不少,但也是数得过来的,可数来数去,似乎也没能和临江仙此人对得上号的。 至于这满府邸的来客,别人都到家门口了,他也没法将人拒之门外,这倒好,越来越多,比升官了还热闹。 当然,那帖子上写的拜名也的确是他本人,哪有蠢到连老师都能弄错的,对方是临江仙,怎么看也不是糊涂蛋。 他没弄清楚前也不好不承认,不然真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想了想,退一万步说,要真弄错了,以后最多也是被人取笑取笑,这事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广为流传的雅趣之事。 比如,前朝有一名士喜酒,有一次喝醉了,竟和家中家禽同饮,推杯换盏,闹了好大笑话,被人天天以此取乐,可名士的风流那能是笑话?反而成就了他的雅名。 范寇回过神,他先稳住局面再说,可别落个连自己学生都记不住的薄情寡义清高之名。 只是吧,这些人差不多都是来问临江仙到底是何许人的,他能怎么答? 只能推诿道,“明日他就要上朝,各位一看便知。” 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反正不管熟人还是谁,他都这么答,不然怎么办?他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自己心里都没数。 高深莫测到底。 期间,没少被人打趣,“你这老儿真的没趣,没趣得很,就不能稍微透露一点?” “我们跑了大半个凉京来一趟,最终还是得明天知道啊。” 闹了半天,见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喝了些酒后,众人这才悻悻然的离开。 招待完众人后,就剩下上议大夫一家子了。 “老爷,临江仙到底是老爷的哪位门生?贴上只说,为了准备明日上朝事宜,今日不能亲自前来,说是以后再亲自登门请罪,着实礼仪周全。” 范寇也在嘀咕,到底是谁啊。 现在就剩下自家一大家子,没了刚才的应酬,倒是可以慢慢盘算盘算。 “老爷,看那帖子上说,十年离乡,如今才返回凉京的意思,这么多年都还能记得老爷的教诲,这孩子定是不错的。” “这人啊,最怕的就是人情薄凉,看看以前那些和老爷交好的旧友,一见老爷官途不畅了,还能上门拜访的能有几个?反而巴不得撇清关系一样。” 突然,有个小辈开口说了一句,“临江仙那琴弹得可真是绝了,我还偷偷买了画师画的两幅图,一幅仙人抚琴图,一幅仙人踏鹰图,就是那天临江仙用春秋指法对战南离名士那场,有画师当场作画将那时场景画了下来。” 范寇微微顿了一下,南离琴圣柳归尘的春秋指法? 虽然没有听过柳归尘有什么传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临江仙定是去过南离,不然怎么也不可能会这春秋指法,十年,学生,还如此才华…… 突然,“噗”的一声,范寇喝到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手也开始哆嗦,该不会,该不会…… 他教过的学生其实也不算少,但谁也不知道,能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会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教学生嘛,学生要是学不会,可真得将老师气得一个头两个大。 但有一个漂亮的小脑袋,不仅学习能力让人叹为观止,还能举一反三,让人膛目结舌。 莫少珩要是知道范寇的想法,也很无辜,一个成年的灵魂假装小孩很困难的,还是一个学霸学神级的灵魂。 本来十年了,这样幼龄在他门下跟着燕王听学的,他多半是没什么记忆了,也算不上真正的门生,但那个漂亮小脑袋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范寇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该不会临江仙就是那个漂亮的小脑袋吧?天差地别的两人竟然是同一人? 这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 但他的学生都有数,他排除来排除去,怎么就…… 众人见范寇这反应,赶紧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范寇刷地站了起来,“快,快去将那什么劳子谢师礼退回去。” 众人:“……” 老爷疯了不成,送礼的人早就离开了,他们退给谁去? 再说,现在大半个凉京都知道了,酒都喝过了,哪里有退谢师礼的道理,这得是多大的笑话。 范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竟中了那小狐狸的套。” 辩驳之道,除了嘴皮子利索,思绪清明,其实还可以有一些其他手段,这还是他教给那小狐狸的。 这倒好,手段用到他这老师身上来验证了。 这算不算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范寇脑子里面一瞬间汇聚了很多消息,明日莫少珩回京,按理莫少珩之罪是直接要入大狱的,根本没了辩驳的机会,但同时,明日临江仙又要上朝面圣。 这小狐狸是知道明日朝廷上必有一番龙争虎斗,所以先下手为强。 师生唇枪舌战相斗于朝堂,斗得面红耳赤头破血流,千古之笑话。 范寇满脸的苦涩,当真是给他出了好大一难题。 但,细细想来,这一步一棋,不知不觉间竟然布下了这瞒天过海的颠覆乾坤之局,诸多学生中,将他的学问发挥到极致的怕也是他了。 有门生如此本该是十分欣慰的事情,但他怎么反而想将对方吊打一顿。 (莫少珩:“……” 以为他天生就会这些阴谋诡计啊?一个北凉人在南离官居三师之一的少师之位,多少人等着给他使绊子,他被逼着也学会了些手段。) 第16章 莫少珩就是临江淮仙? 第二日,一大早,莫少珩就开始沐浴更衣。 换了一件特别体面的衣服,南一看着忍不住称道,“这衣服真好看。” 能不好看吗?这衣服是用丝绸所织,区别于北凉的一般面料,关键这衣服还是他以前让宫里最好的织官专门给少师定制的,款式华美,每一针每一线都讲究到了极点。 锦衣玉服,华光异彩不过如此。 此时的莫少珩,多了一份华贵,加上额头猩红的飞鸟印,又添了一份妖异。 仕子风流,名士风华,似乎都体现在了身上。 莫少珩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南一答道,“我清点过了,都在马车上。” 莫少珩点点头,看了看外面已经开始放亮的天色,“差不多该出发了。” 他们的马车并没有直接入宫,而是向城外而去。 城门口,居然有人比他们还早,而且人还不少,摩拳擦掌的等了一夜,面目有多狰狞可想而知,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堵在城门口是准备干什么的。 南一都缩起了脖子,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但这仗势是否也太大了一点,“少师,我们有必要先出城再进来?” 莫少珩“恩”了一声,他给出的消息是他今日回京,那么就必须给朝堂上的人一个交代,虽然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事情,但这世上的规矩就是这般。 今日注定出城容易进城难。 出了城,马车停在稍远的路边等待。 进城的车辆也有一些,基本都是一辆一辆慢悠悠的通过,每通过一辆还被人检查了个透彻。 莫少珩想了想,干脆将马车的帘子,车窗全部都掀开,让人能将马车内看得清清楚楚。 南一:“……” 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虽然以检查的仔细程度来看,他们怎么遮掩也是无用的。 莫少珩一直在看着天色,不多时,说道,“进城。” 城门口,当真是热闹得很,气势凶凶的一群人,其中不泛一些无法无天的功勋子弟,也不顾进城的马车反对,直接将别人的车帘掀开往里面看。 “今日一只苍蝇也别想偷偷溜进去。” 那些被冒犯的马车,似乎也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竟然多了一分体谅。 不见恼怒,反而笑呵呵的嘱咐,“查仔细一些,千万别让人钻了空子。” 就差将车底都翻过来检查一遍了,似乎平日里这些惹事生非的二世祖看着也让人顺眼了不少。 带头的是个小胖子,镇西王府的小世子赵景澄,脸都是气鼓鼓的,他们镇西王府替北凉守卫边陲,可有人偏偏资敌卖国,可恶得很。 热火朝天。 只是沸腾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正在检查的几个功勋子弟不由得一愣,怎么了? 这时,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莫少珩!” 什么?车上没有啊,他们刚才明明检查得特别仔细。 回过头一看,人也跟着懵了。 只见一辆马车远远的驶来。 马车敞亮得很,一怀抱古琴,长发如丝,国色天香的华服青年端坐马车之中。 不知道为何,看见这人的第一眼,就冒出国色天香四个不应该形容男子的词来。 这人好俊,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但,那额头之间猩红的飞鸟图怎么回事? 众所周知,天下间,额间天生凰印的唯有那个叛逆。 可,那个叛逆不就小时候长得好看,长大了就长歪了吗?一副尖嘴猴腮的市侩奸党相,市井天天都这么传的啊? 这传言也忒不靠谱了,就这长相,整个北凉都别想找出第二人,这叫尖嘴猴腮? 一时间,竟然诡异得落针可闻。 等马车靠近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也看得更加的清楚了。 俊眉之修眼,顾盼之神飞,霜雪人面,桃花映红,特别是在那身华服和古琴的映衬下,好一个俊逸丰神的世家贵公子。 但那又如何?长得再好看也是个卖国贼。 再说,那华服就是丝绸面料吧,无论从光泽还是其他方面来看,似乎比他们最好的面料都更胜一筹,其他诸国或许求之若渴,但却是他们北凉人心中之痛。 莫少珩居然还敢穿着丝绸返京,他这是在挑衅炫耀戳他们痛楚吗? 见马车往城里走,赵景澄这小胖子直接跳到了马车前,脸一横,但还没开口,周围铺天盖地的“卖国贼”之声就将他淹没了。 “卖国贼子,竟还敢如此猖狂!” 本以为莫少珩会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想方设法夹着尾巴偷偷溜进凉京,他们都准备好天衣无缝的搜查了,结果……竟然是如此明目张胆,就像荣归故里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这是成亲的新郎官,多喜庆的事情啊。 “你哪来的脸!” 简直气煞他们了,如此大罪之人,竟然还妄想风光回城,怎么可能。 谩骂声起,撕心裂肺,这些人脸上的激动唾骂,让他们脸色都是涨红的。 骂得很乱,最后都化作了,“卖国贼子,伏诛正法”八个字。 声音汇聚在一起,竟然莫名的有了一股气势,雄伟的城墙都被这声浪震得落下了岁月的尘埃。 南一脖子都缩了起来,少师这名声,当真是和举世的大奸大恶之人不逞多让。 在北凉人心中,莫少珩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赵景澄也吼得气血都不畅了,像他们这样守卫边陲的功勋世家,付出了多少鲜血才保得家国安泰,最是看不得卖国贼,越想越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就砸了过去。 不得不说,的确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莫少珩好歹是镇北王府唯一的男丁,其他人实在气愤,但也是跟着谩骂出出气也就罢了,动手是肯定不敢的,还是得交给朝廷处置,但赵景澄这小胖子横行霸道惯了,心无畏惧,任性而为。 只是,突然琴声起,那抛在空中的石块应声裂成了两半,掉落在了地上。 随着石块的掉落,周围的谩骂声如同突然卡壳了一样,竟奇迹般的停顿了下来。 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莫少珩抚在琴弦上修长的手指。 “春秋指法?” 怎么回事? 一时间,脑子跟短路了一样。 刚才那琴声化作剑气劈开石块,好像是春秋指法啊,这世上能让琴声化作剑气的唯有春秋指法。 赵景澄嘴巴都张得老大,还用小胖手一个劲揉眼睛,都以为看错了。 安静,气氛突然变得诡异的安静。 脑子中不由得浮现出来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世上会春秋指法的,除了琴圣柳归尘,也就最近风声鹤起的临江仙。 这个想法一起,立马被人否定掉,不愿意再想。 莫少珩怎么可能和临江仙比,放在一块都是一种玷污,临江仙于国难时解国之忧,风华绝代,是他北凉名士的楷模典范,让他北凉人这些天好生风光,能挺着脊骨傲慢地站在南离人面前,那莫少珩算个什么玩意儿。 有这个想法都该自抽一巴掌。 但竟然没人在出声,这一琴声让人一时间实在难以消化。 这时,有一群穿着甲卫的衙役从城门中走出,是凉京卫。 还有些懵的人迷迷糊糊的让出了位置。 凉京卫中,带头的是左都卫袁付,“奉都察院,刑部,宗正司三司之令,特来押解罪人莫少珩入狱受审。” “小世子请吧。” 不卑不亢,能成为守卫凉京的左都卫,无论是家世实力自然非同一般。 一般的罪行,只需要经过三司之一就能定罪,莫少珩竟然让三司共同签署了罪令。 果然,莫少珩这等贪图富贵权势的卖国贼一回凉京只能是这样的结果,无需置疑。 听得人大快人心。 “好。” 不知道是谁高呵了一声。 随即拍掌叫绝者不断。 进了大狱,三司会审,定能将这罪人绳之以法,谁来了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一片叫好声中,凉京卫中也有人准备上前,他们今天早早的等在这里,其实也就是为的这件事。 但突然,一句平淡的声音又让所有人安静了,“我恐怕还不能跟你走。” 听得让人都懵了,这声音它温润如玉,听着还挺好听,但这说的什么话? 都察院,刑部,宗正司三司之令,哪怕是皇亲国戚都反抗不了。 莫少珩怕是在南离呆久了,异想天开吧。 左都卫袁付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他奉令而来,自然由不得人反抗。 莫少珩不紧不慢继续道,“我有圣诏在身,三司之令需延后。” 袁付眉头皱了起来,何意? 如果真有圣诏在身,三司也不可能共同签署批令,让他直接来拿人。 众人也是好笑,莫少珩简直睁眼说瞎话,你一个才回城的卖国贼,哪里来的圣诏,又怎么可能有圣诏。 莫少珩没答,而是伸手在琴弦上抚了一下。 他现在的马车正处在一棵大树下,有几片树叶从树上飘落而下。 琴声起,那一片一片的树叶竟然分成了无数段,化作柳絮一般在风中飘飞。 其中一段飘到了赵景澄的脸上,小胖子伸手将树叶抓了下来,放眼前一看,整个人都是一哆嗦,只见叶片上是整齐的切口,如同剑削过的一样。 袁付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琴作剑柄,声化利刃,执笔写春秋…… 若是刚才赵景澄扔的石子被琴声化作的剑气斩成两半太突然,众人看得不清楚,那么现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莫少珩用琴音化剑气,将树叶切割之景直接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 春秋指法……!!! 而临江仙今日也是奉圣诏入金殿面圣,整个凉京都知道,而刚才莫少珩也说他有圣诏在身。 安静,安静! 有人啪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兀自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能自欺欺人。 赵景澄也傻眼了,差点没站稳,完了完了,他因为得了几幅临江仙的字,还专门办了赏字宴,这几日他府邸可是车水马龙好不高调,要多炫耀有多炫耀,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但那字若是莫少珩的,他都能想象,别人会怎么看他,凉京贵族中的叛徒啊! 小胖子差点哭了,他被莫少珩这个祸害坑惨了。 第17章 日日思北凉 城门口,场面荒诞到了极点。 呆滞,茫然者有之。 无法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恐慌地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答案的人有之。 惊愕,惊悸,一身冷汗者有之。 更多的是,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身体摇晃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几天,他们哪一个没有盛赞过临江仙,哪一个又没有叫骂过莫少珩,结果他们又赞又骂的是同一个人? 一定是疯了。 “哈哈。”突然,一声大笑声响起,是赵景澄那个小胖子,正仰天莫名其妙的大笑。 莫少珩都愣了一下。 众人心道,看吧,疯了一个。 只见赵景澄真跟疯了一样,边仰头大笑边往城里面走,然后撒腿就跑,小胖腿甩得飞起,一溜烟就没了影。 看得人有些发懵。 赵景澄心道,他又不傻,等会这些人的矛头就要对准他这个贵族中的叛徒了,此时不趁着这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溜更待何时,他回去之后就紧闭府门,谁也不见。 果然,身后已经能听到人的暴呵声,“莫少珩,你竟……竟戏耍我等!” 愤怒,难以言表的愤怒,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们胸口爆发出来了一样,是背叛,无异于一种信仰被完全颠覆和背叛。 这几天,莫少珩竟然以临江仙之名戏耍了他们整个凉京。 是可忍熟不可忍,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估计说的就是这个时刻了。 脸上都是屈辱的凶光,众怒难平。 其实,这些人此刻,心情可比想象的复杂多了。 眼看一场流血事件即将发生,现在谁还管什么莫少珩是镇北王府世子啊。 这时,莫少珩开口了,看向袁付,“我有圣诏在身,这位大人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阻拦我面圣,渎职不成?” 袁付:“……” 所以,他拿人不成,还得护着对方? 明知道对方有圣诏在身,还袖手旁观,的确是渎职。 袁付的表情一时间也有些诡异,居然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局势扭转了。 至少这个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莫少珩的马车被凉京卫围在中间,向城内走去,现在这个时间得赶一赶了,误了圣人的召见可是大不敬之罪,他凉京卫都可能被牵连。 周围,尽是捶胸顿足之声,“莫少珩,你欺人太甚!” 拳头用力捶在胸口的梆梆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实在不敢冲击凉京卫,在凉京城中冲击凉京卫,罪同……武逆。 在城门口耽搁的时间的确久了些,不由得加快了些速度。 来到皇宫前,守卫皇宫的将军都吓了一跳,好多的人,看上去还吼声震天,手上的武器都紧张地举了起来,“戒备。” 结果一看,不由得一愣,大部分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怎么回事? 再一看,就看到走在最前面的袁付。 左都卫不是奉三司之令去城门口拿莫少珩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大狱的位置也不经过这里。 袁付上前说了几句。 皇宫的将军和这些守卫突然呆若木鸡,一个个愣是半响反应不过来。 齐刷刷地看向袁付身后的那辆马车,以及莫少珩额头的凰印,“袁都卫,你该不会在和我说笑?” 袁付心道,他也想这是在跟他开笑话,在他心中,临江仙何尝不是救民于危难之中的英雄一样的存在,可现在…… 一时半会他自己都理不清他现在内心这复杂到极点的心情是什么。 说道,“圣人召见的时间快到了,你我都耽搁不得,将军还是快些按照规矩来吧。” 等莫少珩带着南一向宫内走去的时候,皇宫门口的百姓都没有散去,他们需要等一个结果,不然意难平。 “莫少珩,不要以为这样,就洗刷得了你那些罪名。” 他们还真不信了,朝廷上的那些大人和圣人,能容得下这样的大逆之人。 身后的声音渐远,南一捧着一大堆东西跟着,之所以带上南一,就是因为得拿着这些。 今日的太阳依旧很大,金乌才上半空,就已经足够炎热,但炎热,皇宫门口等着百姓也是不会散去的。 莫少珩来到等待的偏厅,周围的人鸦雀无声。 发生了这等诡异的事情,但他们又不能闯进金殿汇报,金殿有金殿的规矩,是各位大人和圣人处理朝政的北凉最神圣之地,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闯进去打断朝议的,估计得什么边关急报,什么逆天的天灾人祸才行。 而莫少珩的事情已经众所周知,临江仙面圣的流程也已经拟定,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但还达不到打断朝议的程度。 估计也就通勤的公公,能偷偷去圣人耳边说上一句。 莫少珩没等多久,一个小公公就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声音稍显尖锐,“宣,临江仙觐见。” 金殿上,值勤的公公也同样用尖锐的声音唱着。 一群官员刚紧张地讨论完几项朝政,一听,连有些疲惫的精神都消失了,临江仙觐见也被他们当成了缓解疲惫的一个环节。 难得的休息时间,有人放松了精神,笑道,“我北凉第一才子来了呢。” 一瞬间,庄严的金殿气氛变得缓和了一些。 “市井传言,临江仙俊逸丰神,各位可要瞧仔细了,看看我北凉名士到底是何等风采。” “不怕大家笑话,我对这临江仙的才华是有些倾慕的,你们不知临江仙那手字,简直绝了……” “咦?范寇你这老儿怎么回事?自己学生来了,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范寇:“……” 该来的还是来了。 如果让莫少珩在范寇脑门上配上几个文字,一定是“莫cue他”。 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被那小狐狸坑惨了。 但事已成定局,范寇干脆闭目养神,死也让他死得安静点。 在别人看来,他这就是老神在在了。 用现代语形容,简直就是个装·逼犯。 果然不少人心里开始腹诽了起来,范寇这老儿忒清高了一点,有门生如此,怕是高兴得吃了蜂蜜一样了吧,还在这里跟他们装。 朝上气氛活跃,礼官也没有呵阻。 众人小声议论了起来,他们的确也想见见这临江仙是何等绝代的风姿,没办法,市井已经传得神乎其神了,不仅他们,他们今天出门上朝的时候,家里那些女人和小辈还专门起了个早,一个个跑到面前,千叮万嘱让他们看仔细了。 估计整个金殿,也就闭目养神的范寇还有最上位的圣人最“波澜不惊”。 其实不用通勤的公公给圣人传话,上早朝前,范寇就给圣人递了小纸条,也正如莫少珩所料,莫少珩是肯定没有开口的机会的,但临江仙有…… 圣人依旧没有改变任何的觐见安排,莫少珩差点将整个凉京闹翻了天就是为了今日能上朝,他也想瞧瞧一个罪不可赦之人是有什么可说的。 这时,莫少珩带着南一走了进来。 整个金殿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个画中走出来的琴仙。 人如琼仙,俊似皎月。 锦衣华彩,古琴在怀,青丝飞扬,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让这庄严的金殿似乎都多了一丝光彩。 但……竟没有一人开口。 因为……这怀抱古琴走上殿的青年,额头猩红妖异的凰印是怎么回事? 刚才召见的明明是临江仙,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弄错! 这人到底是谁? 莫少珩走至殿前,向殿上的一角看了过去,那里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正坐在那里,应该是老妇人行动不便,专门安排的一把椅子。 老妇人的手在莫少珩走进来的那一刻,就在不禁的颤抖。 莫少珩心道,那个消息果然是真的,祖母今日果然被召见上朝了,不过看上去比他想象的处境要好一些。 莫少珩赶紧收回目光,他在南离也当了不少年的少师,宫廷礼仪还是懂的。 拱手行了一个贵族觐见礼,贵族倒是不用像平民一样行跪拜礼。朗声道,“镇北王府莫少珩,奉圣人诏令出使南离,历经十年,为质子十年,今重返北凉,特来圣前述职。” 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人是莫少珩! 虽然在见到他额头凰印的那一刻就有所猜测,但真从对方嘴里说出来,难免还有些恍惚。 圣人召的可是临江仙,能走上金殿,也就是说弄错的概率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个不可思议到极点的想法,不断在心中萌生,一发不可收拾,特别是那些能认出来莫少珩手上抱的古琴的人。 诡异,气氛诡异到了极点,一会看看莫少珩,一会看看范寇,一会又看看高位之上珠帘之后的圣人。 圣人,是北凉最尊贵之人,所有才有了这珠帘,让人不可直视。 莫少珩刚才说回京述职?而不是前来请罪? 他还是来邀功的不成? 脸皮得厚到何等程度,才能让如此处境的莫少珩开口说出这等不要面皮的话? 他倒是真去了南离当了十年质子,但也不瞧瞧做了些什么卖国求荣的事情,一个质子,都做到敌国三师之一的少师的位置上去了,富了敌国,被千夫所指不说,还让他北凉失去了洵州六地啊,千古罪人也不为过。 莫少珩见没人开口,看向了轮椅上的老夫人,恭敬地行了一礼,柔声道,“祖母,孙儿回来了。” 老夫人实在没忍住,浑浊的眼泪淌了下来,她镇北王府唯一的男儿回来了,似有很多话要说,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最终化作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莫少珩这才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的范寇,又行了一礼,“老师。” 范寇:“……” 若不是现在不合时宜,他已经跳起来骂人了,专门喊他干什么,当初教过莫少珩的也不止他一个啊。 这不是将他在众目睽睽下,架在火上烤。 范寇想反驳,但愣是反驳不了,昨天谁人不知道,他连谢师礼都收了,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范寇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能叹他的命也太苦了,原本好好的太傅,甚至能官居将相,结果沦落成一个要上不下的上仪大夫,现在倒好,晚节都不保了。 殿上的人,估计还在消化,为什么召的是临江仙上朝,来的却是本该呆在大狱中的莫少珩,没人出声。 莫少珩也不管,直接对高位上,珠帘后的圣人再次拱手道, “日日思北凉,不见北凉。”(注释1) “夜夜思亲人,不见亲人。” “圣人,莫少珩回来了。” 第18章 莫少珩的神奇盒子 日日思北凉? 夜夜思亲人? 这句小诗,若是出自别人,一个阔别家国,十年不得归的游子之口,多半会让人动容。 诗虽简洁,但道尽了在异国他乡思念家国和亲人之情。 但,它出自莫少珩之口,所有人口中贪图富贵权势之人。 高位上,圣人的嘴角都抽动了一下。 莫少珩声音才落下,就有人爆呵了一声,“住口。” 站出来的是一位老者,满面怒容,“竖子辱国,死不足惜,安敢在圣人面前在朝堂之上放肆?” 莫少珩皱了一下眉,“这位大人,我乃北凉镇北王府世子,我镇北王府一门忠良,天下皆知,岂由得他人称一声竖子?” 那老者哼了一声,镇北王府一门忠良,但和你莫少珩有半点关系?再说,镇北王府的名声,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仅剩的那点荣光也被莫少珩败光了。 莫少珩看着老者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这人或许真是个一腔热血的爱国墨客,但现在,只能在心里说一声抱歉了。 抢先道:“或许我有罪,但至少此时还未最终定罪。” 意思很明显,从未听说过,在没定罪前就能罪责直接加身的,哪怕全天下都认为他莫少珩有罪,那也得先审过才行。 老者明显被气到了,“好,好,就让我等看看,你如何在这金殿之上颠倒黑白。” 金殿上位,圣人没有出言,似默许了。 北凉的圣人有个人尽皆知的习惯,朝议上,只要他不出口,结果就以诸位官员讨论的结果为准,算是给足了官员行使权力的机会,但他一但开口,就不容许其他的异议。 这或许就是帝王的威严和权术吧。 这时,众人看向范寇,现在该辩驳了,范寇该你上了。 范寇这老儿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能将人祖坟的棺材都说得直跳,祖宗十八代都恨不得从棺材里面爬起来和他理论。 但看去过的目光不由得懵了,范寇在干什么?他在闭目养神。 就像刚才双方提出的辩驳的提议,以及圣人的默许,他突然听不懂了一样。 范寇是上议大夫,这个时候该他上了啊,他在等什么?跟上朝的时候打瞌睡一样,一般脸皮比较厚的那些老臣遇到事情的时候就喜欢用这招。 莫少珩都愣了一下,这是何意? 他昨日让人去给范寇送了谢师礼,耍了点手段让范寇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学生,为的其实也不是范寇不站出来,毕竟范寇是上议大夫,他就算真的当堂与他为难,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他的目的,仅仅是让范寇看在师生之情上,莫要使辨士的旁门左道的口舌之术。 结果,范寇竟然连口都不开? 范寇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这人啊在朝堂上,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哪怕不想站位,但别人也会逼着你站位。 比如他,他是燕王的老师,哪怕他行得再端正,再不偏不倚,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就是燕王一系的。 而莫少珩和燕王有婚约,虽然可能谁也不将这个婚约当真,但它却是真实的存在,谁都会将它考虑进去,更可况,当初燕王的母妃争夺皇后之位时,镇北王妃是站在燕王母妃这边的,这事情虽然过去了很久了,但真当所有人心里没有数么? 镇北王府极可能也是会偏向燕王的。 当然即便这些加起来,也不可能让他在朝堂上保持缄默,而是昨晚,他收到了燕王的信,信上甚至一句莫少珩都没提,只写了一些过往的师生小事。 但是吧,时机也太巧,这师生情谊燕王什么时候不提,偏偏这个时候。 哎,范寇继续闭目养神,终归是他的学生,他即便不帮忙,至少也不能落井下石。 众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 昨天一夜之间,临江仙一封肉麻到了极点的谢师贴何人不知。 岂不就是,范寇就是莫少珩的老师? 范寇这是要避开师生驳斥于朝堂的千古丑闻。 有人气得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范寇你这个……” 莫少珩也反应过来,可不能让人将这句话说出来,范寇毕竟是北凉上议大夫,现在不站出来辩驳,自然可以推脱说,殿上这么多谏议大夫,并非非得他上场。 但多少也授了人把柄。 莫少珩直接截言,对先前那位老者抱拳道,“敢问这位老大人,是我北凉哪位大人?” 范寇看了一眼莫少珩,辩驳之道,自然也是软柿子好捏。 敢在朝堂之上首先呵斥莫少珩,身份自然不可能低,又一腔热血的爱国之情,这样的人在辩驳的时候最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也就是所谓的有份量的“软茄子”。 范寇叹了一口气,当真是将他当初教的东西融会贯通了。 那老者闻言,袖子狠狠的一甩,文人表达心中态度的时候,最喜欢这个动作,冷哼一声,答道,“礼部尚,颜温良。” 莫少珩心中一喜,正一品大员,这个官职够份量了。 颜温良深呼吸了一口气,直接道,“我且问你,你以丝绸富了南离,圣人三道圣旨召你回京,你都拒之不理,资敌卖国之罪千真万确,你还能做何辩解?” 重点来了,这是莫少珩再怎么巧辩,也绕不过去的坎。 众人不由得沉下声,开始听莫少珩的辩解之词。 莫少珩认真道,“敢问颜大人,你十岁之时在做何事?” 众人一愣,这算哪门子辩解? 莫少珩也没有等回答,而是继续道,“我以十岁幼龄便去了南离当质子。” “十岁,还是一个未知事的年龄。” “本以为也就是去涨涨见识,很快就会跟着使团一起回来,但突然有一天,一觉醒来,熟悉的人全都没有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被人抛弃,被人遗忘,那时我才十岁。” 众人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当初使团独留莫少珩一人在南离当质子,临走的时候怎么交代的已经不可考,但他们也能想象,一个十岁孩童突然间举目无亲的彷徨和恐慌。 莫少珩的那句日日思北凉,夜夜思亲人,恐怕也并非完全无的放矢,至少他年幼的时候是真诚的思恋过北凉和亲人的。 “但……这也不是你将丝绸献给南离,资敌卖国的理由,别忘了,你是北凉人,你身上的骨肉你体内流淌的血液……” 话还没说完,就听莫少珩古怪的说了一声,“谁说我将丝绸献给了南离?” 众人都被莫少珩突然暴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也有点懵了,“不是你献的?你那少师之位是怎么来的?南离人才济济,平白送你一个少师之位不成?” 莫少珩脸带苦笑:“诸位大人着实冤枉我了。” “那丝绸……分明是南离人硬生生地从我手上抢去的啊。” “想我一个北凉人,年龄尚幼,孤苦无依,周围群狼环视,如何能保得住丝绸?” 整个金殿都是莫少珩诉苦的声音。 众人:“……” 抱着一堆东西的南一眼睛直眨巴,丝绸不是他偷出去玩,被人发现后找上少师的吗? 安静,安静。 莫少珩见无人接话,他得再加一把火,“反正要怪也不能我一个人,说起来圣人也有错,当初为何不多派一些人在我身边,让我一个人守卫这等重器,这才让南离人得逞。” 殿上的人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莫少珩还真敢说,他的意思要定他的罪还得定圣人的罪不成?他还拉圣人下水。 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这么胆大的。 金殿最上方,终于传来一声重厚的威严之声,“放肆。” 莫少珩赶紧止住了话。 范寇眼底不由得一亮,他大概知道莫少珩辩驳的基础是什么了,他要将他资敌卖国的罪名转变成守卫失职之罪,这两个罪名可是天差地别。 而且守卫失职?当时的莫少珩才多大,最多一少年,怎好意思将这么大的罪名怪罪在他一个被使团抛弃在异国他乡的孤苦无依的人身上。 范寇第一次开口,“皆是你一人之言,又岂知不是你的狡辩之词?” 莫少珩笑了,这是故意递话到他嘴边啊,这个老师不错,他就等这一句。 莫少珩站直了身体,“各位诉我之罪,莫过于我资敌卖国富了南离。” “但……我能富南离,亦能富我北凉,我虽没能保住丝绸,但我保住了比丝绸更有意义的东西。” “这十年,我虽身在南离,但心在北凉。” 字字铿锵。 都说他投敌卖国? 若是真的,他又何必“千辛万苦”的将好东西留给北凉。 众人都听懵了。 一时间还以为听错了,能富南离亦能富北凉?好大的口气。 比丝绸还好的东西? 他们当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如此夸下海口。 莫少珩看向身后的南一,南一赶紧将捧着的两个盒子递了上来,他正看得起劲,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今天了。 莫少珩说道,“信与不信,看过这两个盒子便知。” 众人:“……” 当初临江仙用一个盒子提出了缓解难民之策,现在又来两个? 第19章 棉花 莫少珩能将盒子带上金殿,自然已经经过了检查。 不过站在圣人旁边的那个老宫人,在接过两个盒子后,依旧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递到圣人面前。 金殿上,众人下意思地伸长了脑袋,哪怕明知道圣人面前悬了珠帘,他们根本看不到盒子里面的东西,但莫少珩刚才夸下的海口实在太大,难免好奇。 依稀能感觉到圣人的目光在注视着那个盒子。 半响,圣人招了招手,让老宫人将其中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递给殿上的众人看。 是一条条不算大,甚至有些小的布匹。 这布匹触之手感柔和到了极点,用莫少珩的形容词来形容的话,就是“丝滑”二字,质感之美妙,只有亲自用手触摸过后才知道。 而且,哪怕北凉这么炎热的天气,这布匹摸上去竟然带点着一丝丝冰凉的感觉。 这要是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得多舒适。 “是丝绸。”有人已经认出来了。 南离的丝绸卖遍了诸国,但北凉因为莫少珩的原因,是没有人去购买的,哪怕私底下有商人去购买了些,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穿出来。 所以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正面的接触到丝绸。 随着丝绸的传递,金殿上也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这就是堪比黄金的丝绸。” 当真是极好的料子,本想赞美两句,但又忍住了。 丝绸之美,让华夏拥有了几千年的不可匹敌的美名,第一次接触,的确足够震撼人。 莫少珩的声音响起,“丝绸是由一种蚕虫结茧,然后抽丝所织。” “蚕虫前半生是虫,后半生是蝶……” 丝绸的传奇,何尝不与蚕的奇妙有关,都说鲲鹏入水化鱼,腾空而作大鹏,蚕一样是一种神奇到了极点的生物,就像在两种生物之间转变,感性的读书人恐怕仅仅因为这样美妙的故事,都会对丝绸充满了好奇。 有故事有品质,代表着什么?价格。 就像砖石,它的本质其实就是一种石头,但它因为拥有如同梦幻一般的故事,所以它价值连城,那个“砖石代表永恒的爱情”的营销传奇,颇为值得人思考。 莫少珩知道这些人更关心什么,道,“南离现在将丝绸卖到了诸国,让诸国商人络绎不绝地前往南离,但丝绸的产量有限,远远没有达到需求,这也是为什么丝绸这么昂贵的一个原因。” “也就是说,我们北凉也开始生产丝绸,一点也不会影响销量,反而因为南离已经将丝绸的名声传出,买卖会更加的顺畅。” 南离帮着打开了市场,这得省去多少广告费。 “至于诸国商人汇聚的好处,相信诸位也看到了。” 可不就是这个原因,让南里商贸起来了,一日繁荣过一日,莫少珩这才被骂是资敌的卖国贼。 殿上开始热闹了起来。 南离变得繁华,他们心里有多酸他们能不知道,以前可都是一穷二白的难兄难弟。 但因为丝绸而赦免了莫少珩之罪,这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资敌卖国的罪名,岂能与金钱相提并论,有些过错是不能用金钱来赎的,莫少珩犯的就是这样的错。 在莫少珩回京之前,他们早就想到过莫少珩会用丝绸来作为筹码。 莫少珩也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一边是爱国的情操,一边是金钱的诱惑,实在难以抉择,所以莫少珩准备了第二个盒子。 不过在此之前,莫少珩还是得拉点感情分,议论纷纷声中,莫少珩向上位拱手,“圣人,我心向北凉,天地可鉴。” “我每天都想着能将丝绸带回北凉,可我远在敌营,实在没有办法做到。” 越说越肉麻,有人赶紧咳嗽了一句,再说下去,莫少珩又要大逆不道的拉圣人下水了。 自从出使南离的使团回来后,北凉和南离的关系是越来越差了,想派人去南离也去不了,不然以莫少珩的事情,真以为圣人只是写了三道圣旨召他回来而已? 不过是偷偷派去接触的人,谁也没能再见到莫少珩而已。莫少珩收住话题,“所以,丝绸之事,非是我之全部过错。” “为证清白,也为全我这么多年在南离思念故国之情,我在敌人重重环视之下,依旧为我北凉带回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说完还加了一句,“这次没让南离的人抢了去。” 反正,丝绸不是他主动给南离的,打死他都不会认。 众人:“……” 莫少珩说的可是先前提到的,比丝绸更有意义的东西? 莫少珩不得不主动出击,因为他怕这些人详细问丝绸的事情。 丝绸是好,这里所有人的人都知道,但别忘了,莫少珩从南离离开的时候,走得十分的匆忙,只是带了些在他看来十分重要之物,连金银他都仅仅只带了够路上花的量。 蚕卵他只带了一盒回北凉,要是有人问起他丝绸的产量,他多半要尴尬,其他人估计也要吐血,莫少珩煽情了半天,不惜将圣人拖下水,结果最后……产量微不足道,怎么富他北凉?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去问南离要蚕种?别人会以为你疯了。 只得靠这一点蚕种,一年一年的育种发展,终归也能让北凉成为丝绸大国,只是这个时间可能要久一些。 上位,圣人正在看着手上的盒子,只是他没有看懂。 盒子里面依旧是一块布匹,不对,应该说是两块布扎在一起,形成了一块蓬松的布,似乎在两块布中间塞了什么东西,但拿在手上又轻巧得厉害。 圣人想了想,干脆让人将东西拿给众人看。 只见拿“布块”极为蓬松,上面被针线隔离成了一个个鼓起来的格子,触摸的话,能直接将这些格子压下去,有些奇怪,但还算好看。 众人不由得有些皱眉,布应该是麻布,也就是他们北凉普通百姓最常用的布料。 这就是莫少珩口中,历经千辛万苦带回来的比丝绸更有意义的东西? 有人问道:“这是何意?” 丝绸之美他们已经见到过了,特别是莫少珩身上那套丝绸华服,看得人眼睛直发亮,莫少珩刚进殿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还错以为,是什么琼台仙人来到了他们北凉。 但……这个缝成一块一块的麻布,他们却是看不懂了。 莫少珩上前,接过那块蓬松的麻布,“诸位请看。” 然后用力一撕。 雪白的飞絮飘在了金殿上,比雪还白,漂亮到了极点。 严肃的金殿,飘起了白色的飞絮,感觉也挺奇怪的。 莫少珩拿着一手如同白云的飞絮说道,“它的价值不是外面的麻布,而是现在各位看到的,由棉花弹成的棉……” 莫少珩能得到棉花,得益于南离引来了诸国的商人,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异域商人。 南一以前特别喜欢看稀奇,离都来了这些肤色发色怪异的异域商人,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但又不敢一个人离宫,所以每次都拖着莫少珩一起去。 莫少珩发现这些棉花,是在异域商人马匹的鬃毛上,稀稀拉拉的沾着一点。 当场惊为天人,什么东西都没卖,就要棉花,不惜高价让这些异域商人下次来的时候将棉花带来,甚至可以提前给一些定金。 据这些异域商人介绍,他们也是经商的时候路过某地,马匹不小心沾上的,这东西难清理到了极点,当地人也仅仅是当成一些野花。 要收集的话颇为麻烦,也不知道莫少珩要来干什么。 棉花在没有弹之前,其实是有些干瘪的,又因为它雪白,经常会沾上灰尘,种植的时候不注意的话反而十分难看,和经过加工后的棉是有很大区别的。 还好莫少珩阔绰,外域的商人这才答应下次路过的时候帮忙收集一些。 现在这些就是莫少珩偷偷弹出来的一部分,棉花的种子被他收集了起来,恩,数量也就一小盒子。 但和蚕不同,现在还没人知道棉花的用处,要再次收集,相对而言并不会那么困难重重。 莫少珩说道,“这是棉,如大家所见,它能被塞进衣服里,制作成棉衣。” “它看似轻薄,但却十分保暖,冬季的时候,一件棉衣能达到很好的御寒效果。” “我北凉的百姓,冬天依旧穿麻衣,不像贵族,有狐裘等御寒,棉衣的价格也远不如丝绸昂贵……” “如果说丝绸是奢侈的东西,那么棉就是平民也能买得起的东西。” 所以莫少珩才说,它比丝绸更有意义。 金殿上都是莫少珩侃侃而谈的声音。 那块棉袄也在被来回的传递,摸着轻,但捂在手上,一会竟然就捂出了汗水。 冬天穿的话定是异常的暖和的。 “当真是好东西。” 莫少珩依旧不敢提产量,无论是丝绸还是棉,其实都不可能短时间大面积生产推广。 不过莫少珩懂得扬长避短,他现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罪名。 为了不给对方提问的机会,继续道,“而且棉花的用途远远不止如此,它还可以用来制作棉被……” “它……还可以用来制作棉甲,我北凉的士兵穿上它,不仅能保持原来的机动性,还能起到铠甲的作用。” 金殿上都变成了莫少珩的声音,名士风流不过如此。 “当作铠甲?”有人疑惑了,众所周知铠甲是什么样的,这软绵绵的东西还能防御刀枪不成? 莫少珩笑了,“我给大家做一个实验,大家一看便知。” 啧啧,看看气氛多不错,等会应该不会翻脸不认人了吧? 第20章 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铠甲需要足够的坚硬沉重,才能防御住刀枪。 但现在,莫少珩正将那条棉袄绑在金殿的柱子上,然后得了圣人的允许,让人去带了一普通士兵进来。 北凉武者颇多,但军队中,还是以普通士兵为主。 在莫少珩的认知中,棉甲这种轻巧的软甲在很多朝代都有使用,算是基本的常识,当然对缝制工艺有一定的要求。 但无论如何,比起打造一副铠甲的花费,它就节约太多太多。 当然,在别人看来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金殿上,那士兵基本代表了军队中普通士兵的实力。 正拿着弓瞄准了绑在柱子上的棉袄。 “嗖。” 箭矢飞了出去。 众人不由得点了点,这士兵的胆子还算不错,没有被金殿上的气氛吓到,算是正常发挥。 霎那间,箭矢射到了棉袄上,看似势不可挡的一箭,似乎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挡住了,和射在硬物上的反弹不同,它就那么顺着棉袄软趴趴地掉在了地上。 有几位将军已经围了过去,若说文官只是看蹊跷,那么他们这些一生都在战场上和敌人厮杀的将军对此才是最有评判资格的。 只见那绑在柱子上的棉袄,似乎被射进去了一块,但又很块恢复了原状。 “这……” 看得让人不仅一愣,真的防御住了? 莫少珩本想讲解一番原理,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估计越讲越糊涂。 眼见为实。 几个将军正啧啧称奇,甚至要亲自试试。 “绑在柱子上怎能看出效果,绑我身上。”一个将军大咧咧的道。 莫少珩:“……” 用人做实验,这在莫少珩看来是人道不人道的问题,但对这些将军来说,似乎根本不是个事。 也亏得今天他带上来是这棉甲是经过特殊缝制的。 那士兵再次拿起了弓箭,这次多少有些紧张了,毕竟是射他北凉的将军。 倒是那几个将军一副没事人一样,还不忘提醒那正绑上棉袄的将军,“等会莫要用内劲抵抗。” “放心,就算将我射一个窟窿,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莫少珩:“……” 当真是皮糙肉厚的武人,若是普通人被人拿箭射,估计脸早白了。 “嗖!” 箭矢再次射出。 如同上次差不多的结果,那看似凶猛的箭矢射在身上后,居然软绵绵的掉了下来。 以及那位将军,惊讶的“咦”了一声。 几位大人围了过去,“竟然真的没有射穿。” 没射穿就伤不到皮肉,若是射在皮肉上,恐怕早是一个血窟窿了。 惊讶连连,明明是软到极点的东西,怎会有如此防御力? 赶紧又问道,“感觉如何?” 那将军也在摸着被射中的位置,“能感觉到痛处,但也是瞬间的事情。” “而且,并未真的受伤。” “甚至还比不上在锻炼的时候,打击在身上的感觉。” 嘶! 整个金殿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当真?” 他们当然知道其中的意义,他们北凉的铠甲也不过如此了吧,更何况,就算达不到铠甲全部的防御力,但棉甲轻巧啊,整整一件穿身上,估计就跟正常穿衣服一样。 其中好处,让多少将军眼睛都亮了起来,要是他北凉士兵能大量着此棉甲,实力之提升是难以想象的。 莫少珩赶紧趁热打铁,“棉的好处相信大家也看到了,它利国利民,对我北凉来说,它的价值超过了丝绸。” 众人不由得点了点头,之于北凉,无论是民生还是军事,它的确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就比如他们北凉,洵州六地被南离夺了去,这等奇耻大辱为何却迟迟不发兵去抢回来? 一是他们需要解决难民的问题,难民需要大量的粮食,而发兵的话,也需要大量的粮食,实在两难全,朝堂没少为这事争论。 二嘛,就是他们北凉的军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一但和南离发生战争,就将是旷日持久的战争,北凉耗不起,但若是有了大量的棉甲,那就不一样了,恐怕在第一时间直接杀了过去。 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棉,对北凉的作用竟然能大到如此地步。 所有人也看在眼里。 这时,莫少珩稍微提高了些声音。 “诸位大人,到现在各位还觉得我莫少珩是那资敌求荣的卖国贼?” “若我真有心背叛北凉,早就将棉献给了南离,如此功劳,让我在南离安安稳稳的富贵一生难道还不够?” “又何必几经生死,千辛万苦地将棉带回北凉。” “退一万步说,哪怕是拿着棉逃到其他诸国,也能有我莫少珩一席之地。” “我若不是心向北凉,又何必回来面对千夫所指?又何必在这金殿上被你们轻贱辱骂?” 整个金殿都安静了一瞬。 他们这才想起,莫少珩还在和他们辩驳当中,还在自证清白,刚才被棉所震撼,一时间竟然忘记了。 谁也没有开口。 范寇看了一眼莫少珩,其实莫少珩在偷换概念,因为莫少珩有没有主动将丝绸献给南离换取富贵谁也不能下定论,这事和棉本是两件事,但莫少珩将它们混在一起,以此混淆视听。 而且看上去要成功了,以棉之功压住了他资敌的可能,这也是莫少珩从一开始主导辩驳的好处,他能用他的想法强行引导所有人,让所有人跟着他的想法走。 莫少珩声音变得铿锵了起来,“天下人辱我,骂我,皆欠我一个公道。” “还请圣人,请诸位大人,还我清白。” 声音不大,却引人发聩。 众人:“……” 所以这么说来,莫少珩不仅无罪,他还有功? 所以反而是北凉百姓负了莫少珩? 能定莫少珩罪名的,也仅仅是他守卫丝绸不力而已,比起他的功劳,这些就有点微不足道了。 一时间,让人面面相觑。 因为和他们预见的结果实在相去甚远,甚至完全相反。 莫少珩真的是回来邀功的,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沉默。 莫少珩继续道,“诸位大人为何不说话,是棉不好?” 众人:“……” “还是诸位大人觉得,将棉这等重器贡献给北凉的我,依旧满心都想着背叛北凉?” 众人:“……” 至少今日,莫少珩对北凉是有大功劳的。 莫少珩拱手,“诸位大人,莫少珩之心今日全摆在了这里,是非黑白清清楚楚。” 然后束手等待。 他在等待一个公道。 其实就是想让所有人将他资敌卖国的事情做一个定论,免得日后夜长梦多。 一瞬间的安静,然后是殿上众人的讨论声。 按理,朝议的时候,也就几位大人站出来讨论,其他人附议就好,但现在,实在忍不住,都在和靠近的官员议论纷纷。 莫少珩献棉对北凉实在太重要,他们不得不认真议论出个结果。 莫少珩抱着古琴,安静地听着周围的讨论声。 似乎在乖巧地等待着审判,其实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人肯依着他的观点站在他这边,而不是一边倒,他就是成功的。 有了分歧,无法定罪的话,最后就得看圣人怎么想了。 更何况,周围帮他说话的声音,多了不少。 这么下去,他摆脱资敌卖国的罪名的希望就在眼前。 众人也在诧异,莫少珩竟真的在绝境中自证了清白?若无人再提出其他有力的证据指证莫少珩叛国,结果怕是要超乎天下人的想象。 正想着,这时前方突然有一人出列,“圣人,即便莫少珩资敌叛国的罪名不成立,他之罪也不能赦免。” “别忘了,莫少珩刺杀南离小皇帝司马可尧,导致我北凉洵州六地失守,现如今,洵地的难民正涌入凉京,灾情触目惊心……” 莫少珩皱眉地看了过去,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出列的是金殿最前方身着鱼龙服的富贵青年。莫少珩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服饰是……北凉太子。 十年前,皇子岚和莫少珩一起去的南离,听说赵岚返回北凉后,就因为此功封了太子。 当然赵岚能被封太子的主因肯定不是这个,而是他的母妃是当今北凉皇后。 其实莫少珩有一件事没有乱说,就是十年前他出使南离的时候,的确是被使团抛下的。 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了异国他乡。 他是镇北王府世子,唯一的嫡系男丁,一般人哪里敢如此对他,使团的那些官员也不敢。 唯一的可能,也只有皇子岚滥用私权,才能迫使使团的人丢下他。 莫少珩和皇子岚的恩怨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毕竟当时都是孩子,再大的恩怨能大到哪里去。 不过是莫少珩被接进皇宫养育之前,宫里那些小皇子和伴读等都因为皇子岚的优秀,天天围着皇子岚打转,而莫少珩进宫后,那些原本围在皇子岚身边的人,却围在了莫少珩身边。 说实话,莫少珩真没将小孩子间的争风吃醋当一回事,但有时候,嫉妒能将一个人变得异常的丑陋,无论年龄。 或许将他永远地留在南离,有人就能重新成为所有人的中心了吧,事实好像也的确如此,赵岚不就成了国之社稷,北凉的太子。 众人也反应过来,莫少珩之罪可远远不止资敌卖国。 以一人之力引发国战,让国土流失,此罪一点不比资敌卖国的罪轻多少。 莫少珩还没开口,这时,前方又站出来一人。 修长的身体,面无表情。 “城外洵州而来的难民聚集,但好在以槐花加粗粮作粥,暂时能缓解灾情。” 似在回答刚才太子赵岚说到的难民的问题。 莫少珩:“……” 众人:“……” 说话的是燕王赵棣。 众人一会看看燕王赵棣,一会看看莫少珩。 凉京的人皆知,那槐花作粥的办法是临江仙所出,燕王这时候站出来说上一句是什么意思? 仅仅是燕王和太子之争? 众所周知,燕王赵棣是个面冷心更冷的性格,别人的事情摆在他面前,他都未必会管,更别说插足了。 赵岚看了一眼完全看不出想法的赵棣,“燕王也说只是暂时缓解灾情,即便是莫少珩提出的槐花作粥的策略,又如何抵得了他之罪?” 结果,赵岚声音才落下,莫少珩就开口了,“难民的粮食问题我能解决。” 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就是了。 救济这些难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得消耗多少粮食? 整个北凉都办不了事情,莫少珩居然说他能解决?这可不是暂时缓解一下灾情那么简单。 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莫少珩疯了。 莫少珩心道,若无举世之功镇压下他的罪名,他又岂有翻身的可能。 或许现在这么说有些不合适,此时何尝不是他回凉京站稳脚跟的机遇。 第21章 现代思想后遗症 金殿上的这些官员,当官久了,自然见过不少夸夸其谈之人。 本以为已经能做到心无波澜,结果莫少珩声音一出,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天荒夜谈,不切实际。 赵岚都笑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我北凉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你一人就能解决?” 声音多少有些拿捏,莫少珩也太将他自己当一回事了,就像小时候一样,所有人向左,他偏要向右,以此来博取所有人的目光。 独立独行的确能突出一个人,但也能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莫少珩知道赵岚的想法,定会惊讶异常,他小时候已经尽量假装成小孩子了,怎么就独立独行了? 在赵岚的取笑中,莫少珩直接答了一句,“对。” 赵岚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权当你是口无遮拦,取乐众人。” “且不说你之言有多不切实际,哪怕你真能解决所有难民粮食的问题又如何?” “这些难民皆是因你而起,怎抵得了你之罪?” 莫少珩眼睛也半眯了一下,开口道,“解决了难民粮食的问题又如何?” “似乎在殿下眼中,治我莫少珩的罪,比难民还重要一般。” 也不等众人反应,莫少珩直接对上面拱手,“圣人,请给我七日时间,七日内必让我北凉不为难民粮食烦忧。” 安静,落针可闻的安静。 七日,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时间,莫少珩还真敢说得出来。 一时间竟然无人接话,哪怕赵岚张了张嘴,也最终没开口。 莫少珩说他能七日内解决难民的粮食问题,若此时还有人穷追猛打,置北凉百姓于何地? 半响,众人还在消化莫少珩的惊人之语。 赵岚想了想,“天下皆知,我北凉洵州丢失,起因乃是你刺杀南离小皇帝司马可尧。” “你说你能在七日内解决难民粮食问题,现犹未可知是不是你的拖延之词,但告诉众人你刺杀司马可尧的原因,总不用等上七日吧?” 诸国的人皆说,莫少珩是受了北凉的命令才行刺了司马可尧,但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他们派去的人根本接触不到莫少珩,何提指使莫少珩行刺。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莫少珩疯了,才做出这等震惊天下的大逆之事。 但他们要是相信了后面这种说法,他们才是真的疯了。 见莫少珩未答,赵岚继续道,“怎的?要我北凉还你一个公道,你却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莫少珩抬起了头,“也不是不能说明其中原因。” “只是不能说给你们听而已。” 众人:“……” 莫少珩向上位拱手,“自然只能说给圣人听。” 众人:“……” 莫少珩若是当官,一定最懂官场,看看,时时刻刻都在和圣人拉关系。 巴结得明目张胆。 圣人旁边的老宫人准备好纸笔,端到了莫少珩身边,“小世子,请。” 说完还诡异地看了一眼莫少珩,像莫少珩这样胆大妄为,不是拖圣人下水,就是和圣人拉关系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莫少珩执笔,故意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然后将纸条折叠了一下,放在托盘上,让老宫人带去给圣人。 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圣人开口,但意外的是,圣人竟然一字未说。 圣人的态度有些奇怪,为何? 珠帘后,圣人也在皱眉地看着纸条。 纸条上仅有十个字,“亲王武逆,司马可尧未死。” 亲王武逆,仅仅四个字已经透出了太多的信息,南离皇宫的那场大火也有了其他解释。 而司马可尧未死这几个字,就值得让人寻味了。 金殿上,莫少珩突然说了一句,“南一,莫要东张西望。” 南一站得笔直,他没有啊?他紧张着呢,完全就是躺枪。 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上位的圣人却投来了一道关注的目光。 南一,南方唯一吗? 莫少珩带个搬物什的少年上殿,看来是早有打算。 当然事实到底如何,也不可能完全听莫少珩的一面之词就下定论。 南一的身份,莫少珩能瞒着所有人,但却不能瞒着圣人,这本是柳归尘让他将南一带来北凉的原因。 南离的情况十分复杂,亲王掌了大势,支持司马可尧的虽然也还有一些,但想要翻盘必须借助外力。 金殿上安静了一瞬,赵岚正要说话。 但还未开口,上面就传来一威严的声音,“此事容后再议。” 众人:“……” 疑惑。 那张纸上到底写的什么? 莫少珩就在这里,竟然不能当面求证?这可是导致他们洵州失守的直接原因。 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莫少珩继续道,“是非功过如何,各位且看着。” “非是我欠诸位,而是各位欠我。” 一锤定音。 众人:“……” 这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赵岚冷哼一声,“你还是想想,如何弥补你夸下的海口吧。” 在圣人面前夸下海口,等同于立下了君令状。 那数量庞大的粮食哪里来?莫少珩无论有没有粮食都是在自己找死,罪名不同罢了。 莫少珩说的七日内解决难民粮食的问题实在让人震惊,竟让立即问罪莫少珩的想法都没那么急迫了。 有时候大话不仅能闪了自己的舌头,也能让别人哑口无言。 他们也实在不解,莫少珩到底是年轻猖狂自寻死路呢,还是真的有无双的国士之能。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这时,圣人旁边的老宫人拉开了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关于丝绸,棉,南离的事情,自然得私下商量。 但圣人甚至没有将莫少珩打下大狱再审的意思,圣人是准备先看看莫少珩如何实现他夸下的海口吗? 众人不禁摇头,莫少珩最多能活七日了。 但谁又知道,七日之后会不是莫少珩真正在凉京站稳脚跟的时候。 再看看莫少珩,竟旁若无人地扶着镇北王府的老夫人正在向外面走。 这心也太大了一些。 至于镇北王府的老夫人输了琴斗之事,的确有人想以此发难,但现在却没人开口了。 因为,老夫人虽然输了琴,但莫少珩作为镇北王府世子,他又赢回来了不是。 莫少珩走出金殿,嘴角带上了笑。 七日够了。 身后全是议论今日之事以及莫少珩的七日之约的声音。 为何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在热烈的议论声中,莫少珩和南一扶着满脸担忧的老夫人向外走去,皇宫之中不是叙旧的地方。 这时有一宫女迈着步子走了过来,“世子且慢行。” “长公主有请。” 莫少珩都愣了一下,他在北凉也不是没有故人,小朋友还是认识一堆的,特别是皇宫中的小皇子小公主,还有一些皇子的伴读。 现在应该都长大了吧。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要见他的竟然是北凉长公主。 十年前,那个性格胆怯,唯唯诺诺,只会躲在御花园哭泣的小姑娘? 没办法,他是个医生,一个偷偷抹泪的小姑凉,若是不开导开导,怕是会生出什么心里疾病,所以他就经常跑到御花园,给那胆小的小姑娘讲了些开心的故事……鼓励鼓励。 长公主召见,他自然是不得不去。 和祖母叙了几句,让南一带着祖母出宫,外面自然有镇北王府的人等着。 莫少珩跟上宫女,期间不由得问道,“长公主可还像以前一样拘谨?” 那宫女明显懵了,世子说的是她们长公主? 她怎么有些听不懂,这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穿过一个个走廊,莫少珩还在奇怪,宫女为何表情那么古怪? 来到一座宫殿,推开宫门。 在宫门打开的那一刻,莫少珩愣住了。 真的,好惊人的阵仗。 眼前是十排身着富贵服饰的女子,每一排十人,为首的是一身着红扮的女子。 竟有百人之多,什么情况? 凉京的贵女皆在此了不成? 更让莫少珩跌掉下巴的是,面前,整齐划一的女声汇聚,扑面而来。 “我北凉女子,生来便是高山而非溪流,当于群山之巅俯瞰沟壑。”(注:原句出自张桂梅女士的女高校训。) “我北凉女子,亦能身着红妆,驰骋沙场,巾帼何许让须眉。” “我北凉女子……” 一声一声,如同充满力量的洪流,在冲刷着世俗最无情的禁锢。 莫少珩:“……”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这不是当初他偷偷开导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时讲过的话吗? 最前面那身着红妆的女子,如同独立雪中的腊梅,孤傲而高绝,“莫少珩,为何回了凉京不进宫来找我,反而以临江仙之名四处招摇?” “甚是讨打,今日你若是过不了我这诗词大会女子百人团,休怪我等拿你那北凉第一才子的名头取笑。” 莫少珩:“……” 天,他以前还有没有胡说八道其他东西,他记得他隐藏得很深的啊。 完了完了,他以前在大人面前装得厉害,但在小孩子面前就没那么注意了,毕竟他觉得是一群不知事的小孩子嘛,但现在看看……好像他对小孩子有什么误解。 那个腼腆的小姑娘哪里去了?他一直以为受他影响的只有南一那个二逼。 第22章 得拿出点东西 北凉,信奉的依旧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以《女德》唯命是从。 出行之时,需父兄陪伴,需结队而行,在家中需以男子为尊,嫁人从夫,凭子而贵,等等。 莫少珩抱着琴,听着对面铿锵之声,一声接一声的声浪。 或许在他听来,没有什么,但在其他人看来,眼前这些北凉贵女在做着无法理解的惊世骇俗的事情。 莫少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按理长公主赵瑾禾的年龄比他还要大上一些,而出嫁的公主需要另行立府,是不能住在宫内的。 除非赵瑾禾还未嫁。 北凉的长公主嫁不出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莫少珩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百人团,但若是组建了一个在世人眼中无法理解的团体,那么就真的有可能嫁不出去了。 莫少珩看着那如同傲雪中独立的寒梅一样的红妆女子,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其实莫少珩不知道的是,长公主赵瑾禾未嫁,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下。 几年前,朝廷上有人提议和东唐联姻,以震慑和南离日益严峻的关系,长公主赵瑾禾是最适合的人选。 本来朝议进行得还算顺利。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日朝议结束的时候,他们走出金殿就见到了那抹红妆。 那抹红妆以北凉女子最标准的礼仪挨个见礼,但说出来的话,第一次震惊了整个北凉贵圈。 “我北凉的昌盛,靠的是圣人的守卫,靠的是诸位大人的努力,而不是用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来换取,亦不是等待它国的施舍。” “非是我不愿嫁,而是不能嫁。” “我愿意身着红妆上战场,与敌人厮杀至流干最后一滴鲜血,但我只求能嫁一个我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当时金殿前的一幕,恐怕到现在朝堂上的大人们都依旧记忆尤新吧。 所以长公主赵瑾禾别说远嫁东唐了,连北凉的贵族世家都没有一个敢求亲的。 莫少珩要是知道此事,第一反应恐怕也会是大跌眼镜。 在这个时代,赵瑾禾做的事情,只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离经叛道。 无人理解,无人明白。 自古以来,女子嫁娶,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宫廷贵女,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来的什么只嫁自己真心喜欢之人?岂不是……岂不是男女私相授受。 不知礼,不知羞,不知人伦常纲。 莫少珩在看着眼前的百人团,赵瑾禾也在看着莫少珩,一时间竟如同回到了十年前。 御花园的寒梅下,一个胆怯的小女孩仰头看着那个坐在假山上的小脑袋,听着一个个离奇又让人向往的巾帼英雄的传奇。 赵瑾禾这几年被人非议得十分厉害,但她从未后悔过,或许别人不懂,但她有她的坚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被莫少珩从小洗脑过,哪里还能回到过去。 女子百人团中,不少贵女其实是十分紧张的。 这诗词大会女子百人团,是她们真心喜欢的,和整天呆在家里绣花遵循戒条完全不同,她们终于找到了一件她们喜欢的事情。 但,她们也仅仅是偷偷的进行着,不敢宣之于口,不敢摆在任何人前。 这还是第一次,她们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她们百人团之外的人面前,而且还是一个男子。 男子,应该会诉斥于她们吧,哪怕长公主说,组建这个诗词大会百人团最初的想法就是来自莫少珩。 她们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一是应长公主之邀请。 二是,一种反抗吧,就像不被理解的一群人,前面突然出现了曙光,自然的就想伸手去抓住它。 女子百人团是她们骄傲的事情,但却见不得光,而莫少珩是唯一有可能能接受她们的。 所以她们来了。 人总有分享秘密的冲动。 但现在,真让她们以这种形式出现,她们又生出不少忐忑来。 莫少珩也是嘴角一抽,诗词大会女子百人团? 他以前到底还讲过些什么?还好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莫少珩笑了,手在古琴上抚了一下。 春雷声起,意气风发,“古人独爱飞花令,今人又做贴题诗,是比飞花令还是贴题诗?”(注:本章诗句皆是肥皂仿写的七言。) ) 他好歹也是一个学霸,来到这个世界后,更是师从各位世之大儒,都是教赵棣或者南一的老师教的他,这些大儒哪一个不是读书人的楷模? 所以他能怕一个百人团? 这世上是有很多无法言表的天才的,莫少珩因为他的经历勉强算是其中一个吧,诗词之美旷古绝今,作为一个学霸,能好好的学习领悟一番,他还真不是做做样子,而是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样,寒窗苦读。 恩,没办法,特别是他在南离的时候,举步维艰,有点时间不是在琴山上种药,就是在读书,说起来比古人学习的时间还多。 加上药师一脉一些益智健脑的药丸,硬是让他慢慢培养出了过目不忘的能力,这也是莫少珩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百人团的贵女们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莫少珩并没有生出任何一点觉得奇怪的表情。 就像理所当然? 然后,这些贵女挺起了胸膛,她们本是天之娇女,教养定是极好的,不过是在做前所未有之事,心里才有了些忐忑罢了。 眼睛也更亮了一些,莫少珩虽然名声不好,但谁也不能否认他有才,因为他是临江仙,那个在和南离名士的比斗中无一败绩的临江仙。 她们女子百人团第一次展示在外人前,第一个遇到的就是临江仙,所以内心自然有些激动。 但她们也骄傲和自信,因为……她们以前每天都无所事事,在闺阁中待嫁,直到遇到了长公主组建的这个诗词大会。 这些年,她们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这个活动上。 古时的娱乐是很少的,一个投壶都能让一群人玩得不亦乐乎。 所以诗词大会的形式一出现,她们就沉迷了,平时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和闺中密友聊聊诗词,以期待在诗词大会上玩得尽性出彩。。 当然她们和读书人也不同,她们只管熟记先贤诗词,自己做诗仅仅是个人的兴趣,因为诗词大会的本质,无论是飞花令还是贴题诗,比的其实都是明经,也就是对先贤诗词的熟记程度。 当心思只花在一件事情上时,必定会有一些成就,这也是她们信心的来源。 赵瑾禾脸上也露出了笑,她就知道当初能给她讲那些故事的莫少珩,定是不与世人同,答道,“凉京四处飞花雨,天干依旧赏槐花,今日就比飞花令。” “莫少珩,我可没少在我北凉贵女面前夸赞你,你今日若是表现不佳,定是要失了颜面的。” 诗词大会本就是莫少珩讲给赵瑾禾听的,其中规则他自然清楚。 飞花令,玩法高雅,属于雅令,也就是以先贤诗词为基础,对令人所对出的诗句要和行令人吟出的诗句格律一致,而且规定好的字出现的位置同样有着严格的要求。(规则解释用语来自百度。) 女子百人团中,最后方最上面一女子开口,“世子,我们以月字为题如何?” “且先由小女子抛砖引玉。” “青女滟滟耐霜寒,月中朦朦思貂蝉。” 莫少珩:“……” 他不过是来见见故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嘴角不免一抽。 不过和他一个过目不忘的人比熟识强记? 几乎都没有想,接口道,“一夕烟尘走马道,月明才登士子楼。” 同是先贤传世的七言诗句,“月”字出现在第八字上。 “雪落苍穹牧白马,月升羌笛戏君侯。” 女子百人团中,下一人开始接令。 一人一句,莫少珩怀抱古琴立于百人团前,颇有一番力战百人的书生意气和潇洒。 这些贵女如此着迷这个游戏,可不就是这个原因。 只是随着一来一回的对令,莫少珩越来越惊讶,这些北凉贵女竟然真的将飞花令玩得炉火纯青了。 要知道平民家庭的女子,连字都不识的,哪怕贵女,也仅仅是识字听诗而已,能记得三两诗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现在竟然以古人之诗,对答如流,文人墨客不过如此。 其实何止莫少珩惊讶,这些北凉贵女也同样惊讶,她们只专注欣赏和熟记先贤诗词,不管其他,反正她们不用科考,所以才有此成就。 没想到,百人团已经过半,莫少珩答令时,甚至连停下来思考都没有。 飞花令越到后面当然是越难的,因为耳熟能详的诗句差不多都用完了。 越后面才越能体现一个人的真才实学。 百人女子团开始慢了下来,有时候不得不跳过,由下一人接答。 莫少珩依旧不快不慢的答着。 等所有人答完,场面一度安静。 莫少珩是将先贤的书都塞进了脑子不成?博闻强识,满腹经纶形容的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也难怪连东唐皇子李垣都被折服,以千古名琴春雷相赠。 以一应百,竟然通过了挑战。 赵瑾禾也颇为惊讶,她也没有想到莫少珩竟然表现得如此的完美,或许这世上还有不少人能通过她们的百人团,但谁能像莫少珩一样,连停下来思考都没有,这才是最精彩,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 刚才的场面似梦非梦,让人如痴如醉 那怀抱古琴的青年,当真让人高山仰止,如同清风皓月一般。 半响,赵瑾禾高声道,“莫少珩,你一去南离就是十年,若是不拿出些让我们信服的东西,这一关也算不得通过。” 莫少珩:“……” 有些耍无赖啊。 但也只有将对方当成了真正的朋友才会这样毫不掩饰吧。 或许赵瑾禾也在用这种方式来找回属于小时候的两人之间的古怪情谊。 莫少珩想了想,让人信服的东西? 他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在街道上遇到的北凉贵女,也就是和莫海棠一起在银楼买银饰,然后突然羞红着脸跌坐在地上,不敢站起来也不敢去医馆的那女子。 世道艰难,那日那贵女若是被人看出些端倪,一辈子的清誉也就毁了,何其不公。 为何如此?不过是众人将女子正常的生理反应当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甚至连女子也羞于启齿,这样一来,懵懵懂懂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多半就是恐慌,就以为自己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作为一个医生,他能忍? 正好借此机会,做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当然他也不可能当众宣讲这些,他又不是傻,不然流言都能将他淹死。 第23章 异地官员流调制 莫少珩从长公主赵瑾禾那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叠纸稿。 长公主赵瑾禾还拉着他比武,要见识一番春秋指法,说什么她身着红妆,就等着有一天能像她北凉的将军一样驰骋沙场。 莫少珩抹了一把辛酸泪,都是他以前做的孽啊。 那叠纸稿,莫少珩千叮万嘱要等他离开后才能看。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莫少珩给她们留下了些字帖,毕竟临江仙的字有多精湛整个凉京都知道,听说赵景澄那个小胖子,都事发了还舍不得烧了他得到的那几幅字,还天天骗人说已经扔掉了。 字自然是好字,看得让人啧啧称奇。 在往内容上一看,不由得看得痴了。 脸也微微泛红。 莫少珩已经用最正经的文字在书写了,但这个时代的女子多少对这种事情有些害羞,这也是莫少珩选择这种方式而不是当场讲解的一个原因,他虽然是医生,但他也是男子,时代不允许。 算是最好的两全之法。 这些贵女虽然脸红,但还是移不开眼睛。 上面写了,这些东西是天下女子皆会经历的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稿的人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如同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好多事情,她们遇到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不敢与人说,担心受怕,至今都心有余悸,特别是第一次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 现在才知道,并非她们奇怪,而是天下女子都会经历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有人开口道,“殿下,等会……等会可否让我抄录一份?” 稿上说了,这书应该天下女子人手一份才对,母传女,再传孙。 这些私密的事,哪怕母女述说也多有不便,当成书稿相传就合适得多。 赵瑾禾点了点头,“他的字虽然好,但有些却难以辨认,我们一起看看,莫要认错了。” 她们读过《女戒》,看过《女德》《女书》,甚至连出嫁时嫁妆的多少都规定得死死的,但还从来没有像现在看的这些书稿,让她们觉得如此有帮助。 稿名《女医》第一册 ,内容并不多,没办法,时间不够,莫少珩只能写一些十分紧要的。 赵瑾禾说道,“应该还有其他册。” 众人一起誊写,似乎那点羞涩也不见了,原来她们一直以为的不可宣之于口的事情也不过如此,当然具体内容她们还得研究一下,因为有些内容似乎也看不太懂。 莫少珩给她们的不仅是《女医》第一册 ,而是让她们勇敢地跨出了第一步。 她们将是这个时代与众不同的风采,百人看似不少,但古时的府邸,普通人家一家子就十几口,女儿能有七八个,更别说高门显贵家族的庞大。 所以她们之于凉京的贵女,数量其实很少,更别提之于凉京的女子天下女子了,数量微不足道。 但通过她们一传十,十传百,《女医》自然能悄然的在女子中传开。 莫少珩可能都没有想到,他整理的一册《女医》将引起多大的轰动。 莫少珩离开宫殿后,由宫女带着开始向宫外走,心情还算不错。 北凉恨他的人很多,但依旧有一些有情谊的人记得他。 患难中的情谊才是最真实的,现在还能不避嫌的见他的人实在太少了,感觉还不错。 这时候,突然有三道人影堵在了前面。 的确是堵,将眼前的路都给占完了。 莫少珩眉头微微一皱,认识? “莫少珩,终于肯回来了!”说话的人是为首的一青年,身着锦袍,腰间挂一华丽的长剑和白色玉佩。 说话有些咬牙切齿,但脸白且玉面,一副富贵公子的样子,恩,就是那种被宠坏了的小白脸。 莫少珩又看向这人身后的两人,身后两人也长得一副倜傥样,不过这两人应该是双胞胎,面孔几乎一模一样。 莫少珩想了想,试探的道,“小学生?” 说完赶紧改了口,“五殿下?” 五殿下赵焰秋。 莫少珩之所以能认出来,那是十年前,他在宫内的时候,五殿下赵焰秋天天带着人堵他,一天天将他围在墙角欺负,简直是学渣中的极品,可没少让他费神。 整个皇宫都知道,赵焰秋和他莫少珩是死对头,不对付。 所以莫少珩给赵焰秋起了个外号,小学生。 以前最喜欢跟在赵焰秋身后堵他的,就是一对双胞胎,端木将军府上的端木失阳和端木失节两兄弟。 老熟人啊,没想到十年过去,这三人还一直厮混在一起,也算“情比金坚”了。 赵焰秋裂开一排白牙,“听说你今天在殿上猖狂得厉害,没想到十年了还是一点没变。” “躲了十年,今日看你往哪里跑。” 莫少珩差点翻了个白眼,十年了,这小学生怎么还这性格。 莫少珩有些无奈地道,“殿下,当初我不就是随手扔了你送我的琉璃珠……” 真的,就这点小事,这家伙惦记到现在。 赵焰秋脸色都变了,“莫少珩,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送你琉璃珠了?” 气得手抖,跟炸毛了的公鸡一样,伸手拔出了腰间长剑,一剑刺来。 莫少珩心道,你没有送你恼羞成怒什么。 躲开刺来的剑,向一旁走去。 “拦住他。” 莫少珩:“……” 这场面有些熟悉啊。 莫少珩看着眼前的两兄弟,“端木失阳?端木失节?” “我记得,你们好像也偷偷送过我东西。” 这两兄弟也是搞笑,明明是端木失阳来送他东西,偏偏称自己是端木失节。 或许是两兄弟心有灵犀,端木失节来送东西的时候也称自己是端木失阳。 双胞胎虽然长得像,但仔细分辨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两人脸都黑了,刷刷的剑都抽了出来,“胡说八道。” 真……真以为以前长得粉雕玉琢的,所有人就得喜欢啊,谁人不知他们三人和莫少珩最不对付。 莫少珩伸手在琴弦上一抚,将两人的剑荡开,然后……撒腿就跑。 这三人十年前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说理也说不清,十年前就让人头疼,他还是溜之大吉的好。 三人拿着剑,看着一股溜烟跑不见了影的莫少珩,表情颇为尴尬,气氛也有些诡异。 最先开口的是赵焰秋,“你们该不会真私下去送那家伙东西了吧?你们不臊得慌?人家以前可不屑搭理你们。” 可不是,不仅不理他们,连燕王赵棣都是不理的,现在的燕王怕也是恨莫少珩恨得咬牙切齿吧,想想以前掏肝掏肺的样子能不臊得慌。 都是年少不懂事,以为长得好看的人心眼都好。 两人如临大敌,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副画面,夜黑风高,他们将自己雕刻的小木雕,亲手捧到了那个小脑袋前。 “殿下,莫要听他挑拨离间。”端木失阳开口道,“莫少珩有多奸诈你又不是不知。” 端木失节也道,“刚才莫少珩不也说殿下送他琉璃珠,还被他扔掉了,定也是造谣,谁人不知我们殿下最是讨厌他。” 赵焰秋:“……” 怎感觉被反将了一军? 看向两兄弟,两兄弟目光有些躲闪,“再说,每次靠近莫少珩,燕王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我们就算想送东西也没有机会。” 赵焰秋点点头,可不是,别看燕王现在冷得跟六亲不认一样,呵,小时候可积极得很,还不是天天围着莫少珩转,他也就现在装深沉,听说燕王送的东西被莫少珩弄丢的更多。 赵焰秋狠声道,“来日方长,真以为躲得了。” 远处的小公公和宫女看得瑟瑟发抖,传言果然是真的,五殿下从小最厌恶的人就是莫少珩,看看,刚才在宫中就当面拔剑了。 莫少珩行了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 “三个别扭的家伙,明明喜欢和他玩来着……” 以前还“少珩少珩”的叫着,自从他弄丢了赵焰秋送的琉璃珠,一切都变了。 莫少珩正想着,这时路过一处宫殿。宫殿名为勤政殿,是北凉官员帮助圣人处理朝政的地方。 莫少珩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成熟的中年大叔,正在殿旁眺望远方,目光的方向应该是洵州。 莫少珩嘀咕了一句,“今日尽遇到些熟人。” 这人他认识,十年前也是在这里,同一个地方,他也遇到了这个有些忧郁气质的大叔。 十年,那些小伙伴已经长得大变了样,很难分辨得出来,但大人却是变化不大。 莫少珩走了过去,“大人,十年不见,怎么又在发呆?” 那中年人明显愣了一下,而正端着几盘水果路过的小宫人,手上的水果盘哐当的掉在了地上。 那中年人看了一眼,那些宫人这才捡起地上的水果盘仓皇离开。 莫少珩心道,这人应该是勤政殿中客,北凉的大臣,也不知道官居几品。 不过看那些宫人的反应,官位应该不低。 中年人声音十分温厚,还真像隔壁大叔,“听说今日殿上你舌战群臣,起死还生,连圣人都没能治你的罪,怎的才勉强脱了难,又开始生事?” 说完看了一眼莫少珩来时的路。 一个外男去见长公主,的确有些不妥,估计也就长公主那性子敢在这时召见莫少珩。 莫少珩答道,“今日殿上,也亏得那些谏官没怎么与我为难,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松。” 中年人一笑,“怎的现在少了那份愤世嫉俗的傲骨了?” 莫少珩也笑了,跟在叙家常一般,道,“我这人向来谦逊。” 中年人:“……” 谦逊? 十年前,不知道是哪个小脑袋突然跑过来和他聊天,还大言不惭的说看他忧郁得很,要给他分忧,说什么这是他的本职,医德。 这天下间敢说这话的,能有几人。 中年人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圣人真不会治你的罪?你今日在殿上所言,看似满腔抱负,精忠北凉,但何尝不是空乏之词,甚至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洗脱你的罪名。” “我见过太多吹嘘拍马阿谀奉承之辈,圣人见过的就更多了,你又何以打动得了圣人?” 莫少珩身体一正,“第一,我无罪,圣人自然不会治我的罪。” “第二,圣人舍不得治我的罪。” 中年人奇怪了,“舍不得?” 莫少珩突然转开了话题,“大人,你觉得我北凉缺什么?” 中年人一愣,北凉缺什么?什么都缺啊,缺粮缺钱,缺善战的士兵强壮的马匹,不然又怎么会被南离欺负上门了还这么窝囊。 中年人正要开口,莫少珩高声道,“北凉缺我,缺我这样一个能为万世开太平的无双国士,圣人是明君,所以定舍不得治我的罪。” 莫少珩心道,希望大叔官位足够高啊,将他的一番话传到圣人耳中,不然他这逼就白装了。 “为我北凉开万世之太平?无双的国士?” 中年看着抱着琴站在他面前的莫少珩,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以为,莫少珩在金殿上应下七日之约,已经狂妄到了举目无人的地步,现在看来,还是小瞧了他。 莫少珩一个劲向中年眨眼睛,“大叔,我们好歹也是旧相识,我刚才的话你可得时不时在圣人面前提上一提。” 中年:“……” 大叔都叫上了,忒会攀关系了。 嘴角实在忍不住抽得厉害,“且去且去,莫要在我这耍浑。” 莫少珩也不知道怎么的,和这大叔说话心里就特别轻松,也不恼,继续道,“大叔,要不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若是我能过了七日之约,大叔就在圣人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中年来了兴趣,“你当真胸有成足?而不是拖延之词?” 莫少珩直接道,“十足的把握。” 中年古怪的看向莫少珩,半响才道,“若你真能做到,也当得一声国士无双。” “为你说上一语半言也未尝不可,权当我还你十年前的人情。” 莫少珩赶紧答了一句,“一言为定。” 至于十年前的人情,莫少珩倒是不以为意,不过是十年前,这位大叔在这里伤春悲秋,苦恼北凉各地的豪绅家族在各地根深蒂固,和各地官员勾结,竟然贪墨朝廷的税钱。 地方勾结,着实让人恼怒,但又鞭长莫及。。 莫少珩就给这位忧郁得都快生出心病的大叔治了治。 古时防止这样的贪污行贿的办法多着呢,比如异地官员流调制。 也就是每几年进行一次官员调动,让这些官员不能一直在一个地方任命。 要想勾结?除非将每一任的地方官都勾结成功,不然那些假账总会暴露无遗,暴露一处朝廷就用雷霆手段治理一处,自然能杀鸡儆猴,又不会动摇国之根本。 虽不能完全杜绝,但大大的加大了难度和震慑力度,还能有效防治这些官员在同一个地方呆得久了,做了“土皇帝”,一举两得。 莫少珩得了中年的承诺,这才高兴的离开,些许力量或许微不足道,但能在圣人面前美言两句自然也是好的。 这时,宫殿的墙角,一个老宫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以莫少珩的内劲,周围有半点风吹草动应该都是能察觉的,但这老宫人在如此近的距离,竟然一点异常都没有,实在离奇。 老宫人恭敬的垂着眉。 中年的声音变得威严了起来,“查清楚了?” 哪里还有刚才邻家大叔的感觉,若是莫少珩听到这声音,定会觉得十分熟悉,因为他今日在金殿上就听到过。 老宫人答道,“十年前,确是我北凉使团将世子抛在了南离,不告而别。” 此事并不难查,当初的使团官员本就还在朝中为官。 空气都变得冷凝了起来。 中年的脸色不怒自威,半响才道,“原真是我北凉先欠了他。” 老宫人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开口,其中原因为何,相信圣人已经猜到了,他北凉使团的官员胆子再大,也不敢将一国世子独自抛下,还慌称是南离非得扣下世子当质子。 一时间,压抑得让人气都不敢喘。 半响,老宫人才道,“圣人专门在此等他,若是世子知道了,心中也定是无怨的,毕竟……世子也负了我北凉。” 中年却说了一句,“事情还未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今日殿上,莫少珩递上来的那张纸条,虽然仅有十字,但包含的信息太多了,其中真假如何,还需考量。 结果只会有两个,第一个结果,莫少珩千方百计的在狡辩,是与不是,只需要确认那个名叫“南一”的少年的真实身份便可。 第二个结果,可能要颠覆所有人的认知了,莫少珩仅是别人推出来的挡箭牌,洵州六地之失,莫少珩不应承担主要责任。 这第二个结果的真假,也只需确认那个名叫“南一”的少年的身份便可。 但偏偏那“南一”的身份若是真的,却不能宣扬出去,不然北凉会处于十分难堪的处境,甚至会引发更旷日持久的战争。 北凉和南离的关系恶化了二十年,也因此北凉被拖得倒退了二十年。 十年前,本有心修好,所以才派出了使团,可惜并不见成效。 或许,这个叫“南一”的少年,会成为北凉和南离重塑关系的关键。 更有甚者,夺回洵州六地,也并非只能依靠战争,北凉实在经不起战争了。 第24章 没收“作案”工具 莫少珩告别那位大叔,然后向皇宫外走去。 皇宫的入口,热闹非凡。 这里是不允许众人聚集的,众人不过装模做样的路过,然后见莫少珩出来,又围了过来。 今日金殿上的事情,经过这么长时间发酵,多少传了一些消息到市井之中。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奸大恶之人,这么堂而皇之的逃脱众人的审判。 莫少珩看着外面刷地一下就围过来的人头也是一愣,又来? 但在众人开口之前,一行队伍从人群中驶了过来。 队伍分两排,皆着铠甲,队伍中有一辆马车,车上挂鹰旗。 若是二十年前,北凉人应该对这鹰旗十分的熟悉,乃是北凉鹰师的旗帜。 镇北王府虽然不再领兵,但因为以前的功劳,圣人许诺,镇北王府可以继续保留鹰旗。 一时间有些轰动。 本来准备谩骂的人竟然开不了口,特别是那些老人,这鹰旗代表着那无数为国捐躯的北凉男儿,代表着死得只剩下唯一男儿的镇北王府。 喉咙堵得厉害,难听的话怎么也骂不出来。 他们怎能在鹰旗之前骂莫家唯一的遗孤。 有些人还在奇怪,“这是怎么了?” 有人叹息道,“鹰旗上,尽是我北凉男儿的鲜血,是镇北王府满门的忠魂,骂不得,辱不得。” “说起来,莫少珩若是一开始就以鹰旗开路,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麻烦。” “他是宁可面对千夫所指,也要保住鹰旗最后的尊严。” 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时,马车上的帘子掀开,伸出南一的脑袋,“少师,这里这里。” 莫少珩走了过去,上了马车,看着周围表情复杂的凉京百姓,似乎他要是不说点什么有点过不去。 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是北凉人,从我出生的那一刻,便从未辜负过这面鹰旗和我莫家满门忠烈。” 半响,百姓中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可……你去了南离后就再没有回来。” 莫少珩:“……” 从一开始,他的计划就是在圣人在朝廷面前澄清他的清白,至于这些百姓对他的误会,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因为他是镇北王府的世子,无论这些百姓怎么想,他依旧能活得潇潇洒洒。 但看着这些百姓在鹰旗之下,尽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和满腔的辱骂,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心里总感觉他莫少珩让这面鹰旗失去了本该有的色彩,虽然他问心无愧,但事实却是,让鹰旗蒙羞。 莫少珩抬起头,“我为何不回北凉?你们想要一个答案,那么现在我就给你们一个答案。” 众人一愣,什么?现在给他们答案?什么意思? 马车开始缓慢的行进,众人竟然不由自主的跟在了马车后面。 路上,莫少珩时不时在和跟在马车旁的一个老兵说话,似乎在确认什么,如果仔细看,定能发现这老兵就是前几日那个卖炊饼的。 马车并没有驶向镇北王府府邸,而是行在了走马大道上,然后转进了旁边的巷子中。 停在了礼部黄门侍郎府邸前。 众人都愣住了,莫少珩这是干什么? 莫少珩并没有下车,而是让那老兵拿了一面鹰旗去敲门。 开门的管家也懵住了,什么情况?外面好多人。 老兵将鹰旗递了过去,“交给你们家老爷,就说……当初的皱鹰带着一身的骂名回来了,你们家老爷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管家:“……” 自然知道怎么做? 管家拿着那面小旗疑惑地走了回去。 等了好一会儿,黄门侍郎也没有出来,而是…… 哭天抢地的声音从府邸内传了出来。 一门之隔,一边安静,一边已经哭声一遍。 府邸的门被那老兵推开,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缩起了眼睛。 大门上,三尺白绫,一中年悬于门上。 死了。 黄门侍郎最终没敢走出那扇大门来见莫少珩,而是自缢在了自家大门上。一片哗然。 为何?莫少珩不过是携鹰旗前来拜访,为何门都没进,主人家反而直接自缢了。 莫少珩沉默了,看着那门上吊着的尸首,最后化作了一句,“何苦来哉。” 本只是想让他出来说道说道的,听说是个重礼义廉耻之人。 众人心中惊异到了极点,有人也发现了一些端倪,“黄门侍郎好像是当初同莫少珩一起去南离的使团的主官。” 但他也没理由自缢啊? 为何? 这时莫少珩道,“你们皆问我为何去了南离就不回来了,这就是答案……” “非是我不愿意回来,而是我……被你们亲手抛弃在了南离。” “且问你们,你们让一个被抛弃的十岁的孩童,如何翻越千山万水回来这里?” “如若不信,当初的使团官员还有几个,你们看他们敢是不敢面对我和我手上这面鹰旗。” 四周落针可闻。 不信吗? 他们亲眼所见黄门侍郎就手握鹰旗,死在他们一门之隔的地方啊,更何况莫少珩说还可以去找当初剩下的使官对峙。 无论是羞愧,畏罪,还是无颜面对手持鹰旗的莫少珩,都在证明莫少珩之言非虚。 心里压抑得厉害。 他们听得最多的,是莫少珩贪图富贵,所以不回来了。 他们骂得最多的,是莫少珩背弃了忠诚。 但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结果,冲击实在太大。 莫少珩心道,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惜他必须先进皇宫澄清,正好这一出来,就直接来了却当年之事,欠他的债终是要还的。 …… 礼部二品大员自缢,消息的传播速度可想而知。 得到消息的百姓,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莫少珩虽负了北凉,却是我北凉负他在先。” “他之罪不可赦,但未必情无可原。” 消息同样传进了北凉朝廷的各位大人府邸。 “原来莫少珩今日在金殿上说的,他被抛弃在了南离,竟并非卖惨的虚言。” 礼部,掌礼义廉耻,身为礼部官员,却将莫家唯一的遗孤抛弃在了异国他乡,或许死了也好,一死百了。 也不知道黄门侍郎当初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倒没有人怀疑到太子赵岚身上,因为当初的赵岚……太小了。 莫少珩看向了一个方向,他要不要也送一面鹰旗去那里? 最后想了想了,还是算了,不然事情就真的无法收场了,当初使团的主官已经赴死,除了羞愧和无颜面对他,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吧,死无对证。 也就是说,他现在上门,不仅锤不死对方,反而还有可能惹一身骚。 他要是猜得不错,此刻,知道当年真相的其他几个礼部官员,现在多半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罢。 叹了口气。 马车重新行驶在了走马大道上。 南一正和车旁的老兵调笑,“大叔,你不卖炊饼了吗?你烙的炊饼也太硬了,咯牙。” 他从南离逃到北凉,一路上吃的都是炊饼,他最有发言权了,哪里的炊饼好吃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莫少珩伸手在南一脑门上弹了一下,好久没“收拾”南一了,这少年以前那些作天作地的妖蛾子估计又快冒头了。 这时,街道上突然凌乱了起来,马车旁的护卫拔出了刀,在空中挥砍,空中不知道怎的出现了一群群蜜蜂,见人就蛰。 南一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然后又缩了回来,“少师,是南离刺客的手段。” “南离使团中有个叫风巢的人,擅长一种极为古怪的刺杀手段,他将剧毒涂抹在蜜蜂的尾针上,用来行刺,让人防不甚防,这人平时不显山露水,但我却是认识的。” 莫少珩“哦”了一声,这人他也不知道,的确隐藏得够深,也亏得南一平时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最感兴趣。 不过,竟然用这种方法来刺杀他? 以蜜蜂为器,的确刁钻,刀剑都不容易伤,但对他毫无用处。 手抚古琴,琴声从马车上传到混乱的街道上。 琴声明明十分动听,但却如同闷雷一样听得人心口发紧,就像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爆裂开来一样。 如果众人只是感觉稍微的胸闷气短,那些蜜蜂就不行了,竟然一只只的往地上掉,在马车前掉了好大一堆。 人类能承受的声音,却能震碎它们的内脏。 混乱这才消停。 莫少珩心道,要不是十年前出了意外,他也是这凉京城中无法无天的纨绔才对,哪容得别人来刺杀他。 南离想要杀他,他这一路上逃亡的时候就清楚得很,但没想到,到了凉京,一知道他回来了,南离的人竟然猖狂到第一时间就来刺杀他。 若不表明一下态度,怕还有下次。 干脆让马车向南离使馆而去。 南一说道,“若是他们死不承认怎么办?” 莫少珩心道,也对,用蜜蜂行刺,人影都没见到一个,那叫风巢的刺客,连他这个南离少师都没有听说过,北凉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了。 想了想,让人去买了两个木桶,然后又买了一些糖饴。 糖饴也就是糖,《诗经·大雅》中早就有糖的记录,“周原膴膴,堇荼如饴”。 北凉的糖都是粟米做的,甜味稍微淡了一些,但好在价格合适,哪怕平民家里也能买一些当佐料。 南一抓了抓脑袋,“少师,我们不是去找他们麻烦吗?怎感觉像是去送礼的。” 莫少珩答道,“不仅要找他们麻烦,我连他们作案的工具都一并没收了。” 等来到南离使馆前,莫少珩并没有去叫门,而是上了使馆对面的楼。 楼上,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南一看得疑惑无比,少师这是在干什么? 只见莫少珩将糖饴全部涂到了买来的两个大木桶的内测。 然后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正是万物归巢之时。 第25章 凉京冰淇淋店(三合一) 暮色中的凉京,多了一份古生古色。 楼上,莫少珩的长发温顺的披在身后,手行云流水的抚在古琴之上。 琴声如春雷,人如珠玉琼仙。 琴声充满了独特的生机,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琴声中虫鸣惊蛰之声。 那南离刺客风巢会控制蜜蜂,其实莫少珩也会一点。 方士中药师一脉有一门十分独特的岐黄之术,以蜜蜂的尾针为器,进行针灸的古法。 其实在现代医学领域,对这一古法也有研究和文献记录,养蜂人比普通人更不容易得癌症和一些疾病。 当然,在现代医学中,都是用独特的手法将蜜蜂抓住,放在病人的穴位进行针刺,而在莫少珩的药师一脉,则是用独特的方法控制蜜蜂蛰人。 南一趴在桌子上认真听莫少珩抚琴,他以前在琴山上就喜欢听他们少师抚琴,这世上除了柳圣师,少师的琴应该是最好听的吧。 还有少师养的那只大漠鹰王也是最爱听少师抚琴,在南一心中,老鹰应该都是那般聪明的,他一点都没有怀疑其他。 这时,南一突然“咦”了一声,因为有几只小蜜蜂飞了进来,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又在涂满糖饴的木桶上空盘旋了一会儿,然后飞走了。 南一抓了抓脑袋,少师这是在干什么?说好的来找麻烦,结果却在这里抚琴。 不多时,房间内的那些护卫,手握在了刀柄上。 南一也蹦了起来,扑身就要去关窗。 因为外面肉眼可见的来了好大一路蜜蜂。 南离的刺客?风巢应该知道他的刺杀术虽然诡异,但对少师无用才对,少师的春秋指法简直就是他这门刺杀术的克星。 又或者,是刚才飞走的几只蜜蜂叫来的? 看看这一路蜜蜂,怕是拖家带口,整个家族都来了吧。 莫少珩说了一句,“别慌,看着。” 这才阻止了众人关窗的冲动,不过看着那陆陆续续飞近的蜂群,越来越多,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头皮发麻,跟捅了马蜂窝一模一样。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端倪。 蜂群并没有攻击人,而是盘旋在木桶上空,然后落了进去。 南一:“……” 哈? 这是拖家带口来抢食? 所谓方术,其实也是自然科学的一种罢了,普通的养蜂人在山上亦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发展出新的蜂群,养蜂人术语叫做招蜂。听说养蜂人互相之间是不能靠得太近的,因为他们经常用这个方法来“偷”对方的蜜蜂。 而方术不过是换了一个说法一种解释而已,换汤不换药。 莫少珩的琴声并没有停,外面蜜蜂还在陆陆续续的飞来,好一派呼朋唤友的气象,再则,想要发展出一个蜂群,必须将蜂后召来才行。 没有蜂后的的蜂群,抓了再多都没用,不会定居。 等蜜蜂稀稀落落的全部落进木桶后,莫少珩这才停下了琴声。 然后用两块黑布快速的将木桶罩住。 来到新环境的蜂群,现在还沉浸在美食中,等会就要大乱了,用黑布罩住,就能让它们安静下来,给它们足够的时间适应新的环境。 整个过程,南一看得眼珠子都差点鼓了出来,他终于明白少师说的将对方作案的工具都没收了的意思是什么了。 莫少珩让人将木桶小心翼翼地搬上马车,然后道,“该去找他们麻烦了。” 估计对方也发现了异样,可惜他们发现了也不敢出来认,才用蜜蜂行刺,现在出来说这些蜜蜂是他们的? 这个哑巴亏他们吃定了。 队伍围在了南离使馆前。 那老兵已经上前叫门。 语气自然不怎么客气,或者将叫门改成叫阵更为合适。 本来这种事情南一是最感兴趣的,可惜他怕对方认出他,只能躲在马车里面,不过,他的吼声比那老兵还嚣张。 “南离的混账玩意,赶紧给小爷滚出来,不然拆了你们的使馆。” 莫少珩:“……” 要是给南一配一只狗,完全诠释了什么叫欺行霸市。 莫少珩小时候也有一个理想啊,他要当一个快乐的纨绔,他本是北凉顶级的贵族,这个愿望本也不难实现的。 可惜了,千防万防,没想到栽在一个妒嫉成疾的小孩手上,说出来稍微有些丢人。 什么整天吃喝玩乐的纨绔啊,想想他每天在南离需要面对的阴谋诡计,明枪暗箭,他都不免有些嘘吁。 南一的声音高亢得很,整条街都是他的小公鸭嗓。 围观的人还在疑惑,这是怎么了? 南离使团的人走了出来,脸色不善,特别是其中一中年,面色阴沉得厉害。 他们是南离的使团,代表的是南离的颜面,现在居然被人叫骂到门口了。 看向队伍最前面抱琴而立的莫少珩,“世子这是何意?” 没有像南一一样称少师,因为南离早剥夺了莫少珩的官位,当然南一是不认的,他不开口,莫少珩就永远是他南离的少师。 南一在马车里面直捂脸,还问是何意?他们自己心里没有一点逼数。 莫少珩也笑了,“当街行刺北凉世子,你们问我何意?” 莫少珩也不废话,直接道,“交出刺客风巢。” 南离的人明显愣了一下,风巢此人知道的人实在太少。 想了想,或许莫少珩在南离当少师的时候,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风巢吧。 莫少珩在南离使团的人身上扫视了一遍,目光落在一脸色不好的陌生中年人身上。 围观的人也有些懵,行刺? 他们虽然不喜莫少珩,但这里是他们北凉。 南离的人有多嚣张,他们这些时日深有体会,但竟然嚣张到在他们凉京光明正大的行刺? 这是要犯众怒的。 南离使团中,有人道,“世子莫要信口开河,这等有损两国邦交的事情,岂能无凭无据就宣之于口,我等定要上禀你北凉圣人……” “你说我使团的风巢行刺与你,可有证据?” 莫少珩:“……” 还真打算死不认账了。 还好,他也不是来讲道理的。 他虽然的确不好拿南离使团怎么样,影响太大了,但他只单单抓一个风巢,就未必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莫少珩的手放在了琴弦上,“没有证据?我这不正好来找证据了,是不是你南离使团行刺,带回去审一审就知道了。” 说完,眼睛一眯,“拿下。” 非是他嚣张跋扈,而是必须如此,不然南离使团不付出代价的话,下一次还会肆无忌惮的行刺,这一次行刺的是对他没有危险的风巢,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谁了。 声音一落,鹰卫的人齐刷刷的拔出了手上的刀。 莫少珩的手在琴弦上一划,一道剑气直接斩向那阴郁的中年人。 南离使团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莫少珩竟然直接动手了,哪里有半点顾及两国邦交等问题。 当初的莫少师在南离的时候,在他们眼中可是虚怀若谷的读书人,人畜无害,没想到竟然装模做样了这么多年,反差如此之大。 有时候这样的毫无顾忌才是最让人头痛的,因为对方真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得出来。 比如现在,哪有人私自上门找他国使团麻烦的。 围观的人也是一愣,都说他们凉京最大的纨绔是镇西王府的小世子赵景澄,一天招摇过市,无法无天,连圣人都头疼到不行。 但现在看来,莫少珩也不逞多让啊。 剑气如虹,斩了过去。 这时,南离使团中,一个一直闭目的老者睁开了眼睛,这老者一直站在所有人的身后,颇没有存在感。 但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的精光竟犀利得如同剑锋。 剑出,直接挑开了莫少珩的剑气,并反刺过来。 莫少珩心中一震,剑道名宿,世上最顶级的剑客。 莫少珩正准备拉开距离,这时,那扑来的老者突然倒飞了出去,整个人如同折断的风筝,在空中喷出一口血花。 有什么东西压抑得让人开不了口,但一瞬即逝。 南离使团的人身体都紧绷了,但没人敢开口。 莫少珩也猛地回头,不知道何时,街道上竟然多了一辆牛车。 牛车前站着两个道士,一老一少。 老道士手上持一极长的拂尘,白色的拂须都拖地上了。 年轻的道士在手上恭敬的奉一剑。 莫少珩在看见那老道士的一刻,整个人都变得幽怨了。 知道为什么南离使团的人被打了还鸦雀无声吗? 因为这老道士乃是玄都观主玄微道人,天下五大宗师之一的北凉仙道。 那年轻道士手上奉着的剑,应该就是天下闻名的无量玄都剑了吧。 莫少珩之所以满脸幽怨,就是这个老神棍给他批的一个“贵不可言”的命格。 他之所以去南离,可不就是因为燕王赵棣从太子位上下来后,他这“贵不可言”的命格就不伦不类讲不通了,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他不得不去南离避开祸乱,结果这一去倒好。 老道士轻飘飘的开口说了一句,“这里是北凉,还容不得南离人在此逞能,一个剑道名宿能对一个小娃出手,我这老道士是看不过去的。” 鸦雀无声。 莫少珩赶紧让人去抓那个风巢。 南离使团的人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敢反抗,但依旧对莫少珩道,“此事定要让北凉圣人给一个公道。” 莫少珩现在哪有空管他,他其实就是来表明态度的,怎么处置风巢倒是其次,等会就让人将风巢送去凉京卫,结果如何他甚至都不太关心。 莫少珩话都没答,而是走向老道士。 如果眼睛能说话,莫少珩现在的眼睛怕是能飘出千言万语。 玄微道人看着莫少珩的眼神,不知道为何他竟然看懂了。 说起来莫少珩当初为何去南离,多少和他还是有些关系的。 难免也有些感叹,莫少珩出生的时候,还是他亲眼见证。 不禁开口道,“小居士能平安归来,可喜可贺。” 莫少珩:“……” 这有啥可恭喜的啊? 正要说话,但却打住了,为何? 因为他的目光不由得瞟了一眼老道士身后的牛车。 一牛车的石头。 莫少珩却是眼前一亮,石头很粗糙,带着一些白色纹理。 莫少珩看得都移不开眼睛,“地霜?” 玄微道人不由得一愣,“小居士也认得此我道家炼丹的丹材?” 莫少珩心道,何止认识。 地霜,顾名思义,在石头周围容易看到霜状物,特别是下雨的时候,霜晶密布,十分的神奇。 也因为这怪异的特性,经常被道家用作丹材。 或许地霜这名字大家不太熟悉,它在后世还有更多耳熟能详的名字。 芒硝,火硝,硝石。 莫少珩心道,好东西啊。 回北凉后,这天气热得他就差像哈巴狗一样吐舌头了。 莫少珩直接道,“老仙人的这车地霜予我可好?” 众人:“……” 北凉仙道,就和南离的琴圣一样,身份是十分超然的。 老道士有趣地看了一眼莫少珩,予他?而不是卖他,或者均一些给他? 老道士笑眯着眼,说了一声,“好。” 哪怕跟着的年轻道士都懵了,地霜在道家的丹材中使用量是极少的,所以开采量也特别少。 这一牛车的地霜可是他们玄都观一年的用量,这还是看在他们观主的分上,才有人顺便帮忙开采。 怎么这人一张口就要?关键是观主居然还直接答应了。 莫少珩才回北凉,和他们观主除了小时候的一卦之缘,应该没有其他交集才对,况且他们观主也不用理会莫少珩的身份。 没看懂。 莫少珩赶紧道了一声,“多谢。” 正准备让人搬石头,老道士看了一眼天色,“今日天色不早了,老道还要出城,来日世子派人将牛车送到玄都观便成。” 莫少珩点了点头,倒是省了一阵倒腾。 莫少珩这次收获了两个木桶的蜜蜂,一牛车硝石,心情不错。 玄微道人和那年轻道人出了城,年轻道人实在不解,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观主,莫少珩如此无礼,观主为何要答应他的要求?” 在他眼中,莫少珩简直和明抢没有区别。 玄微道人看向年轻道人,“牧白,你虽有道心但却未经历红尘,这红尘之中最折磨人的是孽债。” “今日看似小世子要了我一车丹材,又哪知今日后,他不会再提当初我为他批命导致他背井离乡之事。” “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他的便宜。” “他倒是一个心里明白的红尘客,在这一点上,你倒是要多跟他学学。” 年轻道士:“观主以前不是让我跟师兄学习处世之道?” 老道士嘴角都抽了一下,跟燕王学处世之道? 那是他以前瞎了眼,他可不想身边又多一个棺材脸。 不过莫少珩要他一车地霜做何用?难道莫少珩还会炼丹不成? 莫少珩要是知道老道士心中所问,一定会道,他还真会。 他药师一脉除了种药,就是炼丹起家的。 他当初在医学院的时候,众人皆说他喜欢研究古方丹方,为古医学的传承做出了巨大贡献,其实是不对了,因为他从小学习的就是这些,根本不需要研究。 凉京城内。 南一正拿着硝石翻来覆去的看,“不就是一车破石头?少师为啥非要这石头?还不如将那无量玄都剑讨来让我摸一摸。” 莫少珩看着南一额头的细汗,他们还坐在马车上都如此,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答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此时,凉京城内,关于莫少珩的事情基本也传开了。 一,莫少珩应下七日之约,说是能在七日之内让北凉再无需担心难民粮食问题。 该消息一出,将整个凉京都轰动了。 所有人都明白,莫少珩想以此来洗脱罪名,但是不是也太不切实际了一些。 很多人都说,莫少珩只有七日可活了。 他费尽手段面圣,最多也不过多活七日而已。 第二,莫少珩出使南离时,是被使团的人抛在南离,并非他不愿意回北凉,而是他有家不能回。 说实话这个消息也足够震惊人。 听到消息的时候,嘘吁者众。 第三,莫少珩途中遇刺,听说是南离的人干的,莫少珩还专门去找了对方麻烦,闹得挺凶。 第四,莫少珩强要了玄都观主一车丹材。 听说是真强要,虽然这说法不可能站住脚,因为玄都观主要是不愿意的话,再多十个莫少珩也抢不去,但现场的人说得誓言旦旦。 “莫少珩不去担心七日之约,他怎的还无所事事的到处生事?” “这活生生又是一个大纨绔啊。” “还好他只有七日可活了。”想到他们已经有一个无法无天的小胖子,要是凉京再多一个,心里都哆嗦。 这消息也传进了皇宫。 圣人:“……” 难道是真的胸有成竹?但这是不是也太没有当回事了? 当然,也可能才第一天,还没有行动,且再看看那小脑袋如何扭转乾坤。 莫少珩一行人回到镇北王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不过镇北王府大门前却灯火通明,火把将大门照得通亮。 莫少珩赶紧下了车,因为一头银发的老夫人正站在府邸门口。 今日皇宫中多有不便,无法叙旧,这时他才算真正的回家了。 莫少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祖母。” “好好,我莫家男儿长大了,长得还如此的好。”祖母颤声说道,“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外吃了多少苦。” 这么想着,眼泪都忍不住直流,她们也不断的派人去南离,但连圣人派去的人都接触不到莫少珩,她们的人就不可能了。 每一次关于莫少珩的消息,都是通过南离众人之口传过来的,每一次听到消息,她们才是最担心受怕的。 莫少珩又看向扶着祖母的中年贵妇,此时的中年妇人眼睛含泪,哭得都肿了。 莫少珩又恭敬地行了一礼,“娘。” 正是十月怀胎才生下他,他这一世的母亲,所以叫一声娘倒真情实意。 镇北王妃,北凉二品诰命,永安夫人。 永安夫人抹着泪,这些年她偷偷地哭了多少次,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但这一次却是带着喜悦的眼泪。 十年了,他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她甚至都没能看到他的儿子慢慢长大的过程。 永安夫人声音有些哽咽,“快快见过你的各位伯娘叔娘,还有这些姐姐些,她们都长大了,你怕是都认不出来了。” 身后尽是一群女人。 偌大的镇北王府,也只剩下这一群女人了,是她们撑起了这二十年的镇北王府。 莫少珩正要上前,祖母说道,“先进屋再说,哪有一大家子站在门口,让人看了笑话的道理。” “再说,珩儿今天忙了一天,怕是连茶饭都没来得及沾上一口。” 永安夫人也赶紧道,“对对,赶紧进屋,府内没什么变化,珩儿应该还是熟悉的。” 莫少珩的确饿了一天了。 进了府邸,各种菜肴端了上来,应该是时刻备着,等着他回来,所以才这么快。 莫少珩一一见过剩下的伯娘叔娘。 这些伯娘叔娘都还算眼熟。 倒也融洽。 剩下的女孩子,除了莫海棠,其他的他就分不清了,真的是女大十八变。 莫海棠还瞪了一眼莫少珩,当初那副临江仙送她的画她还收着呢,她还一直在想,临江仙分明和她没什么关系,怎么突然替她解围,现在看来,原来本就是自家人。 莫少珩也是一笑。 其他几个女子性格也挺开朗,还在问莫少珩记不记得她们。 莫少珩一边回答,心中却在叹息,这些女子其实都比他要大一些的,但今日依旧在府中迎他,要么是专门赶回府,这不怎么可能,因为他回来的消息也才传出,要么就是…… 尽皆还没有出嫁。 这个年龄,在古代已经是十分大龄的女子了,虽然在莫少珩看来,这个年龄出嫁才算是最正常的,甚至都还稍微早了点。 但在别人看来,恐怕就不是这样了,他镇北王府的这些女子遭受了多少非议,他不用想都知道。 至于为什么嫁不出去,他心里多少也是有数的。 不过,他既然回来了,自然要堵住所有人的闲言碎语,这些女子皆是他镇北王府女儿,需得嫁得好,嫁得风光才行。 祖母开始催促了,“莫要光顾着说话,赶紧让珩儿吃点东西。” 心疼到不行。 莫少珩吃饭前,先介绍了一番南一。 “这是我在南离收的学生。” 一个南离少年,多少会让人觉得生分,但若是莫少珩的学生,那就不一样了。 古时师生,和现代的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完全不同的,更情同父子,是一身的羁绊。 莫少珩又道,“这孩子从小无父无母,少了些亲人关爱,平日自由自在习惯了,性子稍微有些不同。”莫少珩先打打预防针,他以前还能自我控制,知道隐藏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但南一的情况又不同,他真的不知道他哪里异常了,何谈去故意隐藏异常。 这一句话可戳中了一屋子女人的心,这里的人要么失去了丈夫,要么失去了儿子,南一的身世瞬间让人心疼了起来。 祖母赶紧招了招手叫来一个下人,“快些给这孩子添些鹿肉,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鹿肉在贵族中算是十分稀有的,平时很少能吃到,得费心神才能买得到。 南一笑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我们一路回北凉,都是吃的炊饼,嘴巴都没有味了。” 可怜巴巴,乖巧得很,加上长得也标准,的确讨人喜欢。 莫少珩瞪了一眼,有本事装乖巧,那也得有本事一直持续下去,能装得超过三天,莫少珩将名字倒过来写。 莫少珩也时不时回答一句众人的提问,整个用餐倒也温馨。 或许这才是家的感觉吧,哪怕莫少珩都在心里感叹,他在南离的时候,因为南一卖丝绸的原因,他在物质上并不欠缺什么,但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 或许正是这种特殊的亲情吧,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的物种。 平淡,但心里却踏实。 祖母担心莫少珩两人风尘仆仆,用过餐后,就赶紧安排两人去休息。 永安夫人带着人来检查了一下还有没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然后才安心离开。 整个镇北王府这才安静了下来,位于各院落走廊的灯笼却没有熄灭,这是北凉喜庆时的习俗。 莫少珩的院子还是十年前他住的那个。 除了有些地方稍微显得老旧了一点,竟然一层不变,看来是专门让人维持着原状。 莫少珩倒是没什么陌生感。 洗过澡,窗外,南一正在打着一套拳法,颇为刻苦,南一的房间就安排在旁边,没办法,实在不敢让南一离开视线,这少年要是作妖起来,呵,除了他应该是没人压制得住。 看了一会,这才收回目光。 正准备歇下,这时屋内的一个箱子引起了莫少珩的注意,他没记错的话,以前他房间是没有这个箱子的。 箱子还不小,都快半人高了。 打开一看,不由得一愣,全是些小孩子玩的玩具,其中一些还有些眼熟。 这不是以前赵棣送给他的那些玩具嘛。 他一个成年的灵魂哪会玩这些,他扔一个,赵棣那个小子就又送他一个,居然聚集了这满满的一大箱子。 想到什么,莫少珩嘴角不由得一笑,“被人当成了小孩子了呢。” 翻了翻,各种各样男孩子玩的玩具都有,也不知道赵棣知道他以前送了这么多幼稚的东西,会不会脸黑得比锅底还黑。 想到赵棣那棺材脸,莫少珩嘴角更上扬了一些,啧啧,谁能想到这样的冰块也有那样的过往,人不可貌相。 这时,箱子底下一颗琉璃珠引起了莫少珩的注意。 拿起来一看。 “这是……” 这不就是当初赵秋焰送他的琉璃珠,因为这颗珠子,赵秋焰那小学生现在还在记仇。 都说人心难测,不过如此,谁能想到,一颗琉璃珠记仇十几年的。 还有两个雕刻得奇奇怪怪的小木雕,他就说端木兄弟曾经送过他东西,还不承认。 这一箱子,应该是永安夫人收敛起来的,他以前习惯乱丢东西,倒没有注意到。 摇了摇头,这才入睡。 第二日,在南一喊着中学生广播体操的号子声中,莫少珩打着哈欠起身。 “少师,刚才老夫人派人过来问,早饭是去她那里吃还是在院中吃。” 镇北王府的伙食都是统一的,要想开小灶,自己去厨房吩咐便是,平日里都是厨房送餐到各院,每月有固定的那么几天,得在祖母那里一起用餐。 莫少珩想了想,还是在院中吃吧,他正好有事。 第一,他一开始就发现,祖母行动颇为不便,平时都只能卧在床上,时间久了可不是好事。 昨日祖母牵他手的时候,他就顺便号了一下脉,是老年风湿引起的关节炎。 他得琢磨一下药方,让祖母重新行走自如。 不过在病好之前,他得先给祖母制作一个可以转动的轮椅,不然天天卧床上只会让病情加重。 当然制作轮椅他也是不会的,但古时的巧匠技术已经非常厉害,不可小觑,他们只是少了一些新的创意,他倒时找个巧匠试试。 第二,昨晚虽然睡得还算不错,但太热了。 他拉回来的那车硝石正好用得上,又刚好要去找巧匠,就一并让弄些制冰的器具。 第三,就是那两木桶的蜜蜂。 就这么用黑布遮着也不是事,得将蜂后找出来,只需要做个小竹编笼子,将蜂后固定在木桶里面,让它飞不出去,就可以慢慢驯养这一群蜜蜂了,让它们以此为新家。 养蜜蜂的用处就多了,可以用来针灸,也可以用来取蜂蜜。 莫少珩回到房间开始画图稿。 至于去木桶里面找蜂后的任务,就交给了南一。 南一一步三回头,“少师,你这不是坑我吧?蜜蜂里面还有王?” “再说,蜜蜂都长得差不多。” 莫少珩头都没抬,“你眼尖,抓个头最大的那只就行。” 南一:“……” 等南一跑向木桶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包裹成了密不透风的木乃伊。 不多时满脸忧愁的南一就发出了嘻嘻哈哈的声音。 莫少珩:“……” 南一的性格是那种哪怕将他独自扔进小黑屋,别人关三五天都会疯,但是南一估计能自个儿玩得特别嗨。 不然一般人经历过人生如此大的巨变,哪还能像南一现在这般毛事都没有。 这性格也难得,人活着要那么多忧愁干什么。 等吃过饭,莫少珩准备拿着图稿出门的时候,南一还真找到了两只蜂后。 “少师,我现在眼睛好花,感觉眼前全都是蜜蜂在爬,你不知道我刚才用手在一群蜜蜂里面翻来翻去有多吓人。” 莫少珩被这逗逼逗笑了。 将蜂后固定在木桶里,莫少珩又添了些清水,刚才南一惊扰了这些蜜蜂,还得让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尝试放飞它们。 出门前,莫少珩去了一趟祖母那里,他得仔细号号脉,才能开药方。 老夫人十分惊讶,“珩儿,你还会医?” 莫少珩点点头,老本行。 屋内,莫海棠也在,“少珩,你要去找匠人?” 莫少珩点点头。 莫海棠说道,“我们镇北王府就有匠人,是以前鹰师退下来的,可比一般匠人厉害。” “平时供职在我们的铺子中,可惜……可惜我们铺子没什么生意,要是找匠人的话,倒是不用去其他地方找。” 莫少珩一愣,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烦。 告别了祖母,正好让莫海棠带路。 莫海棠性格倒是颇为开朗,“上次你送的那桃花簪图案,本想着让自家匠人打造一支,结果府里的姐妹知道了,非得也要,闹得不可开交,祖母一气之下,干脆全都拒绝了。” 一人一支或许花费的确不少,但对真正的贵族应该也不算什么。 莫少珩想了想,问道,“我们府上的铺子生意不好?” 莫海棠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以后祖母也会将这些铺子交给你。” “不是生意不好,而是入不敷支。” “府里现在就靠一些田产支撑着,这些年也变卖了一些田产,这才堵住这个窟窿。” “我们铺子上的人,皆是以前鹰师退下来的,要么受了伤,要么无法维持生计,祖母心善,也不愿意随便遣散。” 莫少珩点点头,鹰师对镇北王府来说意义特殊,的确不能像普通雇佣那样不要了就直接解雇。 边说边走,马车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处稍微边缘的街道。 莫少珩知道生意会很差,但没想到差到了这等地步。 整条街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在凉京是十分怪异的,哪怕最偏僻的街道也不会如此吧。 不仅如此,附近几条街也是如此,真的,除了打开的店铺里面的伙计,就剩下一些紧闭大门的店铺了。 莫少珩皱着眉,刚才他们来的路上,上面的街道人可不少。 但到了这样就如同渭泾分明一样。 是匠人的手艺不好吗?肯定不是,刚才莫海棠还说他们铺子的匠人手艺比起其他人还要好上一些,这些匠人或许能另投他处寻个出路,但也因为鹰师的情谊在,不愿意离开吧。 所以镇北王府反而有些进退两难了。 莫海棠说道,“这条街全是我们镇北王府的铺子。” 本该是家大业大的。 莫少珩一听就明白了。 要是铺子分布得分散一些也不至于如此,偏偏他们的铺子集中在一条街上,要抵制直接被抵制一条街,还真是够彻底。 莫少珩指着旁边两条一样没人的街道,“被我们牵连的?这两条街的铺子是谁家的?” 莫海棠答了一句,“燕王。” 噗。 莫少珩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哽住。 好惨。 赵棣那小子居然没找自己麻烦,真是高风亮节,他觉得他以后就不私底下叫他棺材脸了。 不过另外两条街的铺子都是大门紧闭,应该人都解雇得差不多了。 莫少珩说道,“没关系,现在生意差不代表以后生意也差。” 莫海棠疑惑地看过来。 莫少珩还没答,南一就伸出来个脑袋,“我们家少师最会做生意了,不然南离的丝绸怎会……” 还没说完就被莫少珩捂住了嘴巴。 他这资敌卖国的罪名还没有彻底肃清,这话可不能被别人听了去。 不就是南一以前在他面前一个劲打滚,真的从琴山脚下一直滚到了琴山上,那场面莫少珩简直不想回忆,不然莫少珩也不会说南一作起妖来无人能敌。 好歹也是身份尊贵啊,从山下滚到了山上……还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人绝对以为是个没爹没娘讨饭的。 莫少珩实在没忍住,稍微支了点招而已,真的只是稍微支招,都是南一自己天赋异禀,让丝绸名满诸国,价格有增无减,供不应求。 莫少珩走进其中一家铺子。 正在打瞌睡的掌柜迎了上来,心里还在奇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有生意。 掌柜有些年纪了,少了一份商人的圆滑,多了一份粗犷。 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莫少珩额头的凰印。 身体不免一震,条件反射的行了一个鹰师军礼,又觉得不对,上前道,“世子怎的亲自来了?这大热天的,要是有什么事让人来吩咐一声,我带着人去府上就行。” 莫少珩说道,“也就到处看看,顺便需要打造点东西。” 掌柜说道,“世子随便看,我这就去叫人。” 匠师姓余,长得也挺粗犷,和一般的匠人的确有些区别。 莫少珩说道,“余叔,帮我看看这两张图纸上的东西能不能打造出来。” 余叔连称不敢,当初他从战场下来,受了很重的伤,本以为一身都废了,结果老夫人让人将他接到铺子上调养,这才慢慢好了起来,才能活到现在。 余叔接过图纸,莫少珩在一旁解说。 因为具体细节莫少珩也不可能完全清楚,他只能将模样和功用描述一遍。 余叔看了看,道,“这个轮椅倒也简单,和马车的原理差不多,只是多了些小机关。” 比如多了一个“刹车”的小工具等。 其实这就是最简单版本的,毕竟用不了多久祖母就不需要轮椅了,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十分有信心。 然后就是制冰的器具了。 莫少珩要的制冰的器具不算大,他准备分成很多个,每个就一个冰柜大小吧。 因为……这冰柜可以放在府内各房的院子里面去,当成空调用。 他那一牛车的硝石是足够的。 复杂的地方可能就是隔离层,硝石制作的冰是无法直接食用的,所以得将用将食用的水和硝石层隔离起来,其中较为麻烦的是材料问题。 这一讨论也没有讨论多久,因为在余叔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难度。 也对,对于大匠作来说的确不算什么,比如南一正在玩着的那个能自动作揖的木头道士,才算得上真正的机关,南一正掏出铜子往木头道士怀里扔,扔一下做一个揖,玩得不亦乐乎。 莫少珩问道,“大概需要多久能完工?” 余叔想了想,道,“明天。” 莫少珩都愣了一下。 余叔说了一句,“还有几个铺子的人可以帮忙,若是忙时自然不会这么快……” 莫少珩:“……” 只有他这一单,几个铺子合力,似乎明日完工也说得过来,当然也是因为他亲自来了的原因,估计今天得加班加点。 离开的时候,莫海棠还在思考,刚才莫少珩说的他能让他们铺子生意好起来是什么意思。 莫少珩看了一眼炎热的天气,又指了指图纸,“就靠它了。” 这天热得是个人都受不了,而他能让这份炎热变得冰凉一些。 此时,朝廷各位大员的府邸以及圣人那里,都在认真的问道,“莫少珩今日在干什么?” 肯定在忙着七日之约了吧,他们都能想象,忙得披头散发再不复那琼仙之姿。 来人表情十分的古怪,“他在逛他们家的铺子。” “然后呢?” “没有了。” 第26章 红伞伞,白杆杆 莫少珩逛了一会自家铺子,铺子的种类还挺齐全,只是一单生意都没有。 听莫海棠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年了。 莫少珩心道,应该是从他当上南离少师的时候开始的。 又去了一趟医馆,给祖母抓了几副药回到镇北王府煎熬。 莫少珩去后厨要了个熬药的罐子带回院子,他这贴《华公去湿秘方贴》有颇多注意的地方,得他亲自煎熬。 期间,也给南一找了点事情做。 “南一,我出个问题考考你。” 南一来劲了,自从他在对对子和数术上栽了跟头过后,天天都想着在莫少珩面前争回一点面子,他也是个天才,他也要点面子不是。 双手一叉腰,“放马过来。” 当真是尽管虐他千百遍,他待你依旧如初恋,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也挺好。 莫少珩指着院子角落堆了一地的硝石,“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地霜弄成细碎?” 这些硝石太大块了,无法和水彻底接触,制冰的能力大大不足,所以得先将它们弄碎。 南一抓了抓脑袋,跑去墙角研究了起来。 “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弄成细碎?” “这石头挺硬啊。” 乒乒乓乓的砸了起来。 “少师,不限制任何条件?” 莫少珩点点头。 只见南一突然向院外跑去,对守卫在门口的老兵道,“大叔,知道我们家少师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内劲惊人吗?” “这都是有原因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作为少师的学生,也就我知道其中的秘密。” “大叔,想不想成为内劲高手?” 莫少珩一边熬药,一边看着院内的情况。 院内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南一正带着镇北王府的一群府卫,用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打铁的铁锤,砸那些硝石。 南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人有了,工具也有了,少师,我这答案怎么样?” 倒是知道因地制宜,脑子灵活。 熬药,等火稳定后,也不用一直守着。 趁这个时间,莫少珩又将两个装蜜蜂的木桶挂在了院子中一处避雨的角落。 经过一夜熟悉环境,这些蜜蜂应该勉强适应了,将木桶上的黑布掀开一角,尝试放飞。 蜜蜂三三两两的从缝隙里面爬出来,进进出出,也没有飞远。 等过了一会儿,又将黑布掀开一点,这样慢慢持续放飞,加上蜂后被困在木桶里面的竹编笼子里面,这些蜜蜂适应后,就会将这里当成它们的新家。 持续放飞估计得持续到后天,才能真正放手。 等弄完这些,已经快中午了,熬的那罐子药也好了。 将药倒进碗中,想了想,又去抓了一些蜜蜂,这才让南一捧着琴,跟着去祖母院中。 祖母那里,除了永安夫人,其他一些伯娘居然也在。 莫少珩的孝心,老夫人是看在眼里的,脸上笑容不断,“人老了,毛病总是多的,珩儿也不必如此费心,还是紧着时间忙你的事情去吧。” 祖母也在担心莫少珩的七日之约,别看她们府里的人没说,可都急在心里。 “这老毛病应该是不好治的,我们京里好些上了年龄的人都有这毛病。” 莫少珩答了一句,“不差这点时间,而且别人不能治,可不代表我也不能。” 众人都笑了,这话颇有一些当初临江仙挑战南离名士的气势。 气氛越来越融洽。 莫少珩说道,“我给祖母弹首曲子如何,顺便针灸一番。” 老夫人一愣,如何又弹曲子又针灸?估计是口误吧,也没在意。 莫少珩让南一将春雷古琴放在了席位上,他自己将刚才带来的蜜蜂取出,一只一只的放在祖母的穴位上。 “这蜜蜂的尾针最是治疗风湿。” 众人:“……” 看得啧啧称奇,“这也是治病的法子?” 哪怕南一,都看得眼睛都不眨,刚才少师让他认真观摩治疗的手段,他怎么觉得有些诡异。 老夫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古怪的治病法子,不过年龄大了,反而对这些怪事不怎么在意了。 琴声起,如溪流绵雨。 老夫人闭眼品了起来,她本就是琴道大家,这琴抚得好不好,她一听便知。 心里不由得点点头,珩儿这琴技定是下过大功夫的,珩儿又会春秋指法,这琴技怕也是出自那琴圣柳归尘。 只是没多久,老夫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倒不是抚琴有什么问题,而是…… 眼睛不由得看向关节处的蜜蜂,这些蜜蜂也怪异,按理就这么放在那里,它们早飞走了。 但现在,它们不仅不飞,还用尾针刺进了皮肤中,一动不动。 这些都不是重点,而是……她最近经常卧病在床,关键之处每每都会作痛,有时实在难以忍受。 但现在,本该隐隐作痛的地方,居然不痛了,酥酥麻麻的,还挺舒坦。 永安夫人发现了老夫人表情有异,赶紧问了一句。 老夫人答道,“这法子见效竟如此之快,比起每日按压关节还要舒坦。” 众人不免啧啧称奇,她们原本也以为只是一片孝心,一个偏方而已。 蜂尾有毒,蜇之能让伤口红肿。 但使用得当,却是治疗风湿的利器。 屋子内,气氛也轻快了起来,充满了好奇地看着。 南一眼睛滴溜溜的转,这治病之法稀奇,他得学着,想想以后天天拿着蜜蜂蛰人就来劲。 莫少珩的琴技能战胜南离名士,自然琴技也不下于名士。 这份风雅闲趣,加上亲人之间的随意闲聊,实在温馨。 不过,不多时,有一老仆走了进来,“夫人,宫内来了一位嬷嬷,说是要见世子。” 莫少珩的琴声停了下来。 老夫人问道,“可问清那位嬷嬷身份?” 老仆答道,“说是天妃身边的侍奉,来请世子进宫一叙。” 莫少珩一愣。 天妃,也就是燕王赵棣的母妃。 当年燕王的母妃虽然争夺后位失败,但也没有完全倒了,而是被圣人封了天妃,凌驾众妃之上。 这也是燕王赵棣为何依旧让所有人如此忌惮的其中一个原因。 众人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天妃和她们镇北王府的关系还不错。 莫少珩心道,他十岁前,就一直被天妃带在身边养育,他现在回来了,于情于理也是应该前去拜见的。 招了那嬷嬷进来,确认了一番,莫少珩准备进宫。 不过在进宫前,莫少珩想了想,别看天妃名义上凌驾在众妃之上,但她上面还有一个皇后,定是处处被针对为难。 过得未必真的如表面上那么风光。 莫少珩想了想,回到院子取了一个盒子,算是见礼。 然后吩咐了一声南一,让他将剩下的硝石全碾碎。 莫少珩进宫倒也顺畅。 按理外男进宫不是这么容易的,但他从小生活在宫里,又是养育过他的天妃召见,就少了很多顾虑。 朱霞宫。 莫少珩抱琴而立。 上面是一位雍容的贵妇,一身宫妆。 “听宫里的那些宫娥说,我们珩儿长得一副琼仙之姿,她们倒也没有夸大其词。” 说完又道,“依旧和小时候一般模样,倒是我这宫中比起以前可是冷清了不少,珩儿是否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他十年前离开皇宫的时候,这里还是皇后居所,自然比现在多了些气氛。 莫少珩一笑,“娘娘哪里的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着服侍在殿中的依旧是那些人,故人依旧,人面春风,在我看来,和十年前并无任何不同。” 天妃不由得笑了,“还是珩儿会说话,哪像……” 想到他儿子赵棣那棺材脸,她也直摇头。 接着道,“落坐吧,你以前也是在这里长大,莫要生分了。” 天妃说道,“本想着在这个时间你当十分忙碌,不该这时召你进宫,但我听着宫里的宫娥们议论得厉害,你那七日之约是否有什么难处?” “我这里虽然大不如前,但也能在圣人面前说上一两句。” 边说眉头边皱了起来。 她听那些宫娥议论,说什么莫世子破罐子破摔,根本没有筹备七日之约的事情,怕是大限将至,在劫难逃,一开始她还以为听错了,等确认后,这才让人召了莫少珩前来询问。 莫少珩心道,这朱霞宫的确不像是凌驾众妃之上的天妃的居所,比想象的要冷清太多了。 莫少珩刚才说服侍的人依旧是以前那些,多少有体贴话的意味,刚才进来时也就见着两还算眼熟的老嬷嬷,其他服侍的宫娥数量却是不多的。 只能算是一般后宫的待遇。 有人时刻压着,针对着,或许这种情况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天妃是南离公主,在北凉反而并没有什么依靠。 莫少珩说道,“娘娘不必担心,我既然应下七日之约自然有把握。” 天妃看了一眼莫少珩,“你这孩子打小就十分有主见,一般人家的孩子那般大小时,哪个不紧着父母长辈安排着……” 莫少珩听着脸上一僵,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之事。 知道天妃以前最喜欢干什么事情吗?看着他长得好看,天天给做女孩子的小裙子,听说都珍藏着堆积了一大箱子了。 他一个大好青年,能眼睁睁的让自己留下这样的黑历史? 这也是天妃口中的打小就特别有主见,听着还有些惋惜的意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其中多少是莫少珩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他的“童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天天和赵棣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大人玩躲猫猫。 但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他被天妃带大,有这一层关系在,注定只能在一条战船上。 莫少珩将手上的盒子交给旁边的老嬷嬷,“不知不觉竟离开这里十年了,在外面漂泊,多少也见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这是我在南离专门为娘娘挑选的贺礼。” 看看现在朱霞宫的情况,他这盒子倒是带来得对了。 老嬷嬷将盒子交到主座上的天妃手里。 天妃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学着外人的那一套了,哎,棣儿就没有你这般心思,每次送进宫的东西都是些中规中矩的,看着都提不起兴趣。”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多了不少笑容。 一个晚辈的礼物,其实贵不贵重什么的并不重要,而是一番心意,刚才莫少珩说是专门为她挑选的,自然心情愉悦。 也不枉当初她将人接进宫里细心的养育了十年。 只是打开盒子,却是愣住了。 “这是什么?” 一颗又一颗如同沙砾一样的黑点,看上去也就比沙子大一些。 整整一盒,全是这样的颗粒。 虽然刚才莫少珩说是不一样的东西,但她也没有想到不一样到了这种程度。 没看懂,脸上疑惑。 莫少珩直接道,“蚕种。” 天妃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可是你在金殿上说的,能织出丝绸的蚕虫的蚕种?” 那还真是南离特产,其他地方都没有,这礼物特别,不免兴趣大增,怎么看这些小黑点也和贵比黄金的丝绸能牵扯不上关系。 莫少珩接口道,“这是我从南离带回来的唯一一盒蚕种。” 天妃:“……” 因为丝绸的昂贵,南离人定会将蚕种守得如同国宝一样严实,不容许任何人打注意。 也就是说,这一盒蚕种极可能是她们北凉唯一的一盒。 莫少珩的那句,他能富南离,亦能富北凉的话,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莫少珩从怀里拿出一叠手稿,“这是养蚕的具体方法。” 在南离时,这套养蚕,培茧,育种的方法已经成熟,他也仅仅需要默写出来就行。 天妃看了过来,她明白了莫少珩的意思,仅有的一盒交到了她手上。 虽然只有一盒,但年复一年,终也有富裕南离的一天,而由她来养这些蚕,她朱霞宫自然会变得极其特殊。 莫少珩说道,“圣人应该也快派人来取蚕种了,我想着反正得便宜给其他人,还不如让娘娘来养这蚕,养蚕是个细心的事情,但难度并不算大,就是得让娘娘费心了。” 天妃摆了摆手,比起蚕种,这些算得了什么,再说她在朱霞宫一天无所事事,整天和其他妃子拌嘴皮子,虽然其乐无穷,但伤神,正好找个事情养养心神。 天妃说道,“你倒是有心了。” 脸上笑意更浓了些。 莫少珩离开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提着大包小包的老嬷嬷。 未必是些多贵重的东西,但天妃觉得他才回北凉,应该什么都缺。 莫少珩:“……” 或许大人都是这般想法吧,他母亲永安夫人不就也是这般,恨不得将所有他需要的东西都买全,每天都在查漏补缺。 这两老嬷嬷,莫少珩也认识,是朱霞宫真正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莫少珩长大的。 老嬷嬷道,“娘娘说世子的礼物她很喜欢,也让老奴告诉世子一声,此事娘娘自有办法让它顺理成章,世子不用在此事上费心,专心更重要的事情便好。” 将蚕种直接交给天妃,的确会牵扯出一些麻烦,但也仅仅是一些麻烦而已。 天妃在北凉也深植了这么多年了,加上有燕王,这些麻烦自然算不得什么。 莫少珩点点头。 路过勤政殿的时候,那个忧郁的中年大叔又在那个位置。 莫少珩不免走了过去,“大叔,难道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中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莫少珩,“自然是好地方,站得高点还能看到洵州。” 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站得再高也不可能看到洵地的。 莫少珩就尴尬了,这是在拿捏他吧? 中年问道,“怎的还有空进宫?不是说对七日之约胸有成竹,我怎么看你像破罐子破摔。” 莫少珩笑道,“正是因为胸有成竹,所以才会如此悠闲。” 中年:“……” 莫少珩最近在干什么,他一清二楚。 这样都能解决所有难民的粮食问题? 他怎么觉得这小脑袋有点不靠谱了? 半响才道,“先前可是说好,你过了这七日之约,我才在圣人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莫少珩答道,“放心。” 这大叔还挺有原则啊。 中年:“……” 絮叨了几句。 中年说道,“刚才圣人让人去镇北王府取蚕种和棉种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莫少珩:“……” 这等紧要的事情,圣人自然是上心的。 临走前,中年莫名奇妙地说了一句,“当初亏欠你的,圣人自然会补偿到你们镇北王府上。” 莫少珩眼睛一亮,“大叔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中年摆手,“且去且去,休要耍浑。” 莫少珩:“……” 说也是你在说,问还不让问。 莫少珩回到镇北王府,还真有宫内来的公公在等着了。 老公人直接说明来意,像蚕种和棉种这等能影响国之社稷的东西,他之所以现在才来,还是圣人看在世子要应对七日之约的原因,解决难民粮食问题,同样的迫在眉睫。 莫少珩也没有耽搁,直接回院子取了一个盒子,“这里面装的就是棉种。” “至于蚕种,不巧,我刚送去天妃那里了。” 老宫人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莫少珩,说了一句,“世子倒是个念旧情的。” 这里面参杂了太多事情,他一个老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他只需照实回禀圣人就行。 接过盒子,然后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怂怂肩,“没了。” 老宫人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半响,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说好的,让北凉百姓有御寒的衣服穿?说好的能制作棉甲让北凉军备实力大增? 当初的天花乱坠至今尤在耳畔。 结果,就这一盒? 他突然想起,世子在金殿上的确没有撒谎,的确说的是棉的用处,但他们似乎忘记了问世子数量。 老宫人还有些愣神,“当真?” 莫少珩答道,“我还能留着自己偷偷种不成?” 老宫人:“……” 若论话语权术,世子怕是已炉火纯青。 只是等满朝文武和圣人惊闻这消息的时候,不知道脸上得多精彩。 怪莫少珩? 怕是不好意思,别人可没有说半点慌,不过是他们没在金殿上当场问清楚而已。 老宫人看了一眼莫少珩,被小世子钻了个空子呢,一脸古怪的离开了镇北王府。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凉京都在议论莫少珩的破罐子破摔。 因为莫少珩真的什么都没做。 简直将人全部整糊涂了。 “莫少珩当真不想活了?” “那他能做什么?还真相信他七日之内能解决难民的粮食问题?” 本就是天荒夜谈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结果早已经注定,他们也觉得他们关心这不可能的事情有些奇怪,但就是忍不住。 倒是镇北王府出了一些令人意外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镇北王府的老夫人卧病不起,但今日老夫人出门了。 没让人搀扶,而是坐在一种叫“轮椅”的凳子上,自己转着轮子,拜访了好些以前认识的老姐妹,特别是那些家里也有无法自由行走的老人的府邸。 叙旧的同时,逢人便说她这轮椅多好使。 看得人啧啧称奇。 一天呆在床上,或者需要他人搀扶才能出门,得多麻烦。 但人吧,要是不能到处走走,天天跟受罪一样。 所以,“轮椅”的出现简直是这类人眼中的神器。 看看镇北王府的老夫人,似乎一点都不受腿脚不便的影响了,想去哪去哪,逛逛他们凉京都行。 老夫人和她的老姐妹聊天,三句不离这是她那孙儿给她设计的。 临走的时候,自然要送上一把轮椅给同样受难的老姐妹当作上门做客的礼物。 轮椅不值几个钱,送也就送了,需要的人也不多,没什么市场,不过制作得花上一些时间。 至于有没有说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轮椅的事情被传开,它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孝心椅”。 众人皆在感慨,“先且不论莫少珩为人如何,至少是个有孝心的。” 莫少珩听道后,也知道祖母这是在为他奔波,不过是以轮椅为由,去给他走关系。 虽然在他看来,没这个必要,但为免祖母担心,他没有说什么,或许这样祖母才能安心一些。 除此之外,镇北王府内还发生了一件奇事。 一个巨大的柜子被搬进了莫少珩的院子。 的确和柜子差不多,但四四方方的,不高,但看上去又重又大。 能不重不大吗? 柜子都是带着很大的夹层,夹层里面装的全是硝石,因为这样,体重和体积可想而知。 这个奇怪的衣柜,将府里好多人都引来了。 “这是在哪买的衣柜?也太古怪了些,下次可不能去这家买了。” 莫少珩一笑,“我们自家铺子做的。” 众人:“……” 哪有将衣柜做成这样的? 莫少珩说了一句,“这是个制冰的冰柜,倒不是用来装衣服的。” 硝石制冰,其实在古代的时候就被人玩坏了,因为它真的好用,且简单。 最开始,古人用地窖藏冰的方式将冰块保存到夏季,等夏季再取出来消暑,但这种方式是一种成本极为高昂的享受。 直到,古人发现了硝石的妙用,才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 制冰不再受季节影响,哪怕夏天也能自由的制冰。 硝石制冰的难度在哪里?在于开采,古时的工具缺乏,开采技术也不行,所以才没能大规模到家家户户有冰用。 硝石制冰的速度也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和现代冰箱的速度是差不多的,它其实是一个吸热的物理过程。 用硝石制冰,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硝石可以反复使用,只需要将硝石晒干就行。 他的这个冰柜,就专门有一个机关,能打开夹层,取出硝石。 众人还笑话了一番,怎的让自家匠人做这么一个笨柜子,要是传了出去,以后怕是更没有生意了。 看完热闹,这才离开。 莫少珩让人将柜子直接放在了房间的角落,远离床榻。 然后和南一,两人开始往夹层里面灌水。 南一在那里研究了半天,“亏得她们没有看到我们往衣柜里面灌水,不然非得又笑话我们。” 莫少珩又纠正了一句,“这是冰柜。” 南一抓了抓脑袋,“它是干什么用的?” 莫少珩说道,“晚上自己看。” 其实还没到晚上,南一的惊呼声就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莫少珩正去让人烧糖水,听到声音后进房间一看,就见南一整个人都贴在冰柜上。 “少师,不得了,这个衣柜,不对,这个冰柜它生雾了。” “好凉快。” 他们南离完全没有这么热的天气,所以南一虽然不说,但一天热得汗水一把一把的。 他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面去。 莫少珩点点头,等会他房间的温度就能稍微降下来一点。 他做的这个冰柜,上面有一个推动的盖子,但自然不能像现代的冰柜一样完全隔离温度。 但漏凉气也有它的用处不是。 南一是完全舍不得从那里离开了。 莫少珩也没有管他。 等让人将烧好放凉的糖水送来,然后倒进一个个的小盒子,小盒子里面插一削得整整齐齐的小木棍。 虽然是第一次尝试,但这些膜具和小盒子做得还不少,反正以后也能用上。 快速的将冰柜的盖子推开,然后将一个个装满糖水的小盒子放了进去。 南一张了张嘴,“少师这是在做什么?” 莫少珩答了一句,“雪糕,或者叫冰棍。” 南一:“……” 雪做的糕点?冰棍子? 懵逼死他了。 莫少珩告知了南一一声,“莫要去推冰柜的盖子。” 他看南一似乎对这推拉盖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样,一天又过去了。 经过一整晚,莫少珩的房间真的凉快了不少。 南一抽了小桌子和小板凳,靠在冰柜边上写作业。 今天正好是一府邸的人和祖母一起用餐的时间。 南一眼睛幽怨到不行,“我都不想离开这里一步。” 莫少珩一笑,“这么喜欢写作业?” 南一紧张了,“那也不至于。” 莫少珩直接将冰柜打开。 南一伸长了脑袋往里面看。 “冰……是冰?” 又往外面的天空看了看,艳阳高照。 炎热的夏季,他们房间内出现了冰? 莫少珩直接取了一块雪糕,从磨具取雪糕还有点不方便,看来得改良改良,然后将雪糕塞进了南一的小嘴巴,“尝尝味道。” 嘴巴里透凉的感觉,这才让南一回过神。 条件反射的抓住雪糕一头露出来的小木棍。 “好冰。” “好甜。” 炎热夏天,连茶水都无法解凉,心里闷热无比的时候,一块能凉透心的雪糕是什么滋味,莫少珩自然知道。 南一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 他本就嗜甜到不行,这雪糕绝对是他最爱。 莫少珩说道,“正好拿去给府里的其他人尝尝。” 等莫少珩和南一去祖母的院子用餐的时候,因为要取雪糕,稍微晚了一些。 赶紧让人将雪糕取出来,“天气太热,雪糕用不了多久就得化了,大家赶紧尝尝,解解暑。” 雪糕?化了? 她们怎么有些听不懂? 直到下人们将一块块雪糕摆在她们面前。 她们才知道刚才的雾气哪里来的。 “这是?” 冰? 但怎么可能? 众人也尝试着用手拿起木棍的一端,看上去颇为精致。 等放进嘴里的时候,眼睛都不由得亮了起来。 比不断在旁边扇风都舒服,扇过来的毕竟是热风,而这冰却是直达心田。 不仅凉爽,而且味道甜美。 一时间,莺莺燕燕的声音四起。 莫少珩继续道:“你们说我们开一个雪糕铺子,生意会如何?” 他们镇北王府毕竟是北凉贵族,贵族的体面还是要有的,而不是府内的女子打一根头饰都顾虑多多了。 众人眼睛不由得一亮,夏日卖冰,这怕是前所未有。 只是,他们世子是不是太不务正业了?现在的重点可不是这个,她们急在心里,免不了要说上两句。 ……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让铺子上的匠人,多打造几个冰柜出来。 这一弄又是三天,冰柜自然是送到各房院子中。 不免又引起了好大轰动,她们屋子居然凉快了不少。 其实和空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古时候的房屋密封效果不是很好。 相当于房间里面摆放了一个大冰盆吧。 用上和没用上,差别还是挺大的。 等冻上雪糕,已经是第四天了。 加上前面消耗掉的两天,离七日之约居然只剩下一天了。 镇北王府这几天难得的温馨已经变成了紧张。 外面的议论也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莫少珩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也全部摆在了所有大人和圣人桌上。 没人能看得懂。 粮食啊,在哪里? 莫少珩在干什么? 要么是莫少珩已经疯了,要么这就是天下最离奇的事情。 而处在议论中心的莫少珩,现在正和南一待在他们新开的雪糕铺子上。 铺子里多了一个冰柜,外面多了一支幡,上面大大的写着“雪糕”二字。 莫少珩看着依旧空空无人的街道,“……” “南一,你刚才有去其他街道,在所有人面前吃雪糕?” 南一:“有啊,我一手一只啃,那些人直接将我围了起来。” “不过他们一听我是在这条街上买的,泪汪汪的转头走了。” 莫少珩:“……” 看来得想个法子让人进入这条街才行。 都说酒香也怕巷子深,他们这是知道了巷子中有好东西也不进来。 凉京人的坚持么? 本来还想用雪糕来带动和恢复整条街的生意来着。 “不过也并非没有办法。” 铺子的掌柜实在没忍住,“世子,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现在哪里还是管什么生意的时候啊。 莫少珩直接答了一句,“不急,不还有一天。” 掌柜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铺子上依旧没有生意,莫少珩带着南一,还有浩浩荡荡的护卫回到镇北王府。 在房间内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嘴角不由得上扬了起来。 拿出纸笔写了一个帖子,“南一,让人将这帖子送去给五殿下赵秋焰。” 说完,还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颗琉璃珠,“将这个也一并送去。” 南一点点头,接过帖子,结果一看…… “世上无全事,文无第一人,武无第二者……” 劈里啪啦一大堆。 重点在最后,“明日午时,带齐人马,乌衣巷中,一决雌雄。” 这是约人明天打群架。 但明天是七日之约的最后一天了,哪怕南一最是相信莫少珩,此时也跟被人当头一棒。 去和人打群架,什么时候准备粮食啊,他们少师虽然神奇,但毕竟不是真神仙。 莫少珩在南一脑门上一点,“快去,等会还得去找燕王。” 他有意让他们那几条街道兴旺起来,被他坑惨了的燕王,他得去说上一声,让他雇好人手,明天准备开业大吉。 当然一封战书,是远远不够的,不过是一个引子,还需其他手段。 南一泪汪汪的,少师的脑子真的不正常。 等完成莫少珩交代的事情,正好一起出门去燕王府邸。 结果燕王不在,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是北凉学子读书的地方,无论是皇子还是朝廷大员的子辈,都在这里读书,估计也就莫少珩一天看上去无所事事。 莫少珩不得不又多走了一圈。 等到了国子监,莫少珩的出现引起了不少轰动。 “竟然真的成天都在游手好闲。” 听到消息的时候,他们一开始还有些不相信,毕竟莫少珩现在所为和等死没有什么差别,现在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 国子监此时正是放饭的时候。 内部有供学子吃饭的食坊。 莫少珩想了想,燕王现在不知道去哪吃饭了,不好找。 刚好他肚子也饿了,先吃完饭再去找赵棣也不迟,他时间多。 要是别人知道他这想法,怕是一口茶水能喷一整天,他们都替莫少珩急。 莫少珩点了些菜,然后也不管周围投来的奇怪的目光,开始等待。 倒也没等上多久,几个饭菜就端了上来。 但,莫少珩和南一却没有动筷,而是古怪地看着饭菜。 南一更是眨巴着眼睛,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注:语句出自云南俗语。) 端菜上来的小厮卑微的问了一句,“少师,我国子监的饭菜不合你口味么?”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莫少珩却笑了。 少师? 南一叫他少师,是因为南一是南离人,合情合理。 而在北凉,一个小厮在众目睽睽之下称他为少师?怕是要刺痛不少人的神经。 果然,小厮的声音一落,就有人冷哼了一声,“我北凉的饭菜,自然不合南离少师的胃口。” 周围还有迎合者,“我国子监的饭食,连各位先生都食得,各位皇子也食得,怎的在你莫少珩面前就不能下咽了?” 莫少珩没有管这些声音,因为南一正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点了点头。 突然间,南一眼色变得凶狠了起来,像一只小恶犬,袖口一只匕首落入掌中,直接刺向那端菜的小厮。 众人一时间惊呆了。 莫少珩到底在干什么? 正准备呵斥,但又立马住了口。 因为那小厮竟然灵活地和南一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 他们国子监选内厮十分严格,因为有皇子和重臣子辈在这里就读,所以……守卫是守卫,小厮是小厮,小厮因为能特别靠近学子,所以选拔的时候有明确规定,不能习武。 但眼前的小厮好厉害,看上去还不是一般习武者。 当然莫少珩身边这个年纪不大的小道士也着实让人惊讶,小小年龄实力居然如此不俗。 这其实不难理解,教南一武功的师傅一共都有十个,每一个都能称为国手,加上南一时不时跑到琴山上,往他炼药的炉子里面钻,捞了不少药丸吃,实力自然超过同龄人。 再加上这一路的逃亡,生死搏杀也不少,所以南一平时看上去二得很,但打起架来,那也是又凶又狠。众人还在惊讶,这时周围突然有几个学子倒在了地上,身体不断抽搐,口吐白沫。 眼看是身中剧毒,毒发了。 莫少珩皱了一下眉,什么人竟然能这么短时间内,在守卫重重的国子监安排这一出。 这几个中毒的学子,不过是用来混淆视听,让人误以为不是专门针对他莫少珩。 国子监的守卫的确紧密,这才一开打,就有守卫涌了过来。 房顶,一支利箭刺破了空气,“嗖”地射来,直接射在了那小厮的肩膀上。 箭的力度很大,将人连带着射在了后面的墙上,笔直地挂在上面。 是个超一等的箭术高手。 房顶上,一背负巨弓的人影从房顶跳了下来,看上去年龄居然不大。 “燕褚,国子监侍卫首领。” 众人让开了路。 燕褚走到那被挂在墙上的小厮面前,眉头皱了起来。 人死了,他这一箭看似凶狠,但却不致命,人是服毒而死,嘴角还残留着黑血。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这卑微的小厮竟然是一名死士。 莫少珩已经走向了倒地的几个学子旁边,这毒异常凶猛,再不治估计真得死了。 第27章 忒得瑟了!!! 场面一度混乱,“郎中,快去叫郎中。” 莫少珩心道,等郎中来了,估计人都死得凉透了。 正好,他就是个郎中。 古时治病的药,多是通过煎熬,需要的时间不短。 现在的情况,等去煎好药,估计这几个学子也差不多凉透了。 莫少珩说了一声,“让我看看。” 也不管周围的混乱,独自号脉。 的确是食物中毒。 应该是吃了刚才同样参了毒蘑菇的饭菜。 莫少珩想了想,才吃下去,并未消化,之所以毒发,是因为蘑菇切碎成丁,表面的毒液渗透了出来。 这渗透出来的一点毒液,相对于蘑菇丁的毒性来说其实微不足道。 不过亦能让人倒地抽搐,可见的确是罕见的剧毒。 莫少珩心道,还好发现得早,毒发何尝不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的表现,让人知道身体发生了异常。 莫少珩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收起匕首正走过来的南一,说道,“还记得我以前教过你的催吐的方法吗?” 南一:“……” 一会看看如同朗月清风一般的莫少珩,一会看看地上的学子。 让少师催吐,怎么感觉画面特别的违和?好吧,这事还是得他来。 眼睛一闭,伸出一根手指向地上的学子喉咙捅去。 众人:“……” 倒不是莫少珩不愿意帮这些学子催吐,而是正好让南一实践实践,他刚才号脉的结果,只要催吐快,这些学子是死不了的。 旁人就看不懂了。 这是在干什么? 这几个学子已经够倒霉了,现在还虐待他们? 看看那小道士干的事情,他们都觉得喉咙发痒,难受到了极致。 身体一震,赶紧上前阻止,好歹是他们的同窗,不能让莫少珩二人如此糟蹋。 “快……快住手。”身体都气得颤抖。 只是话才出口,莫少珩的手在琴弦上一抚,声音压过其他人,“不想他们死,就莫要捣乱。” 南一也在喊道,“去取些清水来,我就是郎中。” 众人:“……” 这郎中是不是也太小了一点? 周围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其中就有燕王赵棣。 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然后对旁边的知北道,“去取水。” 一次又一次的灌水,一次又一次的催吐。 现场的气味自然不是太好。 那些学子的脸色也苍白到不行,被折磨得也没有了一丝力气,任人摆布。 若是在现代,自然是洗胃最快捷,现在这条件也只能这样了。 肉眼可见的……这些学子虽然虚弱,但竟然再没有中毒的现象,看得人面面相觑。 莫少珩再次号了号脉,细声对躺地上的学子说了一声,“没事了,回去煎些清毒的药方吃,休息一阵即可。” 有个学子虚弱地说了一句,“世子怎还会这些?” 莫少珩随口一答,“在南离的时候,时刻都得防备着,不能有一丝松懈,多少学了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是说莫少珩在南离享尽荣华富贵和权势? 怎的会时刻防备着,还学这些奇怪的东西? 莫少珩看这学子的表情,也是一愣,马上想到了对方所想,不由得一笑,“我是北凉人,在南离朝廷讨生活,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众人:“……” 似乎和他们以前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或许他们未经历,所以不知道其中苦吧。 这时候,国子监的郎中也来了,是一个药道高手。 给几个学子号了号脉,又看了看现场,脸上惊讶无比,“这等剧毒,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解了。” 然后对几个学子道,“你们倒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几人脸上复杂,刚才那小道士用手指往他们嘴里面塞的时候,亏得他们无法开口,不然什么难听的话恐怕都骂出来了吧。 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莫少珩和南一说了一句,“多谢。” 无论莫少珩如何,至少现在,的确是救了他们性命,回去之后,家里还需亲自上门道谢。 这几个学子,也是北凉官员子辈,自有他们家侍从在外候着,那郎中开了个方子,就让人将几人带回去好生休息。 莫少珩也没在意,救人本就是随手为之,他和北凉朝廷上的大人斗智,还不需要牵连到他们的后辈。 莫少珩走向那被挂在墙上的刺客前,对背负巨弓的国子监守卫统领道,“这人可否交予我?” 燕褚皱了一下眉,“人都死了,也没留下任何线索,要去何用?” 要查也只能查为何这小厮能躲过重重筛选混进来。 莫少珩一笑:“当然是送去西市口,将尸体悬于旗上。” 这事蹊跷之处很多,但查不到幕后主使又如何?他还不能让对方知道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莫少珩脸上的笑,燕褚一时间看得恍惚了,加上额头猩红的凰印,妖异得很。 似乎,莫少珩除了狂妄,才学等,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这时,一声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很闲?” 是对着莫少珩说的。 燕褚这才回过神,赶紧行礼,说话的是燕王赵棣。 莫少珩说道,“正好过来吃饭。” 赵棣:“……” 莫少珩想将那刺客悬挂于旗上的想法终是没有实现,国子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燕褚得将尸体留着,一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二是得继续查。 国子监能混进来一个这样的小厮,那么就有可能混进来更多。 经过这一阵折腾,已经过了饭点。 赵棣这样的皇子吃饭不是在这里,莫少珩正好带着南一去蹭饭。 知北去备饭菜了。 莫少珩用手拖着下巴撑在矮桌上,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赵棣。 这小苦瓜小时候也没见这么话少啊。 还有,以前“小媳妇小媳妇”的叫得可亲热了,现在怎冷得让人如同大热天呆在了冰窟一般。 “看够了?”赵棣突然开口。 “没有。”莫少珩答了一句。 还候在赵棣身后的知南,嘴角都抽了一下,都说他们家主子难以让人亲近,但他怎么看小世子一点也不嫌弃陌生。 还真是两个极端相反的性格,但又偏偏有些融洽。 这相处模式实在让人有些看不懂。 知南在打量莫少珩和赵棣的时候,南一也歪着个脑袋在看知南。 南一突然呀了一声,“我记起来了,我好像见过你。” 莫少珩一笑,他刚才看到赵棣身后这两兄弟的时候就想起来了,他们回京时跟随的那个商队,这两兄弟就在其中。 也就是说,两兄弟当时守卫在商队中间的那辆马车里面的人,很可能就是赵棣。 这么说来,他们一路上还相处了好几天。 知南抱拳道,“还没谢过世子当时的救助之情。” 莫少珩点了点头,“恰好遇到而已。” 说起来,这两兄弟他以前也是认识的,从小就跟在赵棣身边。 这时,知北也带着人进来布菜了,速度倒是挺快。 知南不禁问了一句,“世子这次来可是为了七日之约的事情?” 现在这个问题恐怕是全凉京最疑惑的事情了,就剩下明天一天了啊。 哪怕赵棣,似乎都竖起了耳朵。 这小狐狸一向不按常理办事,但这次他实在没看懂。 在圣人面前立下军令状,要是未能完成,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莫少珩答道,“那倒不是,七日之约这等小事哪用得着专门来麻烦你们家燕王。” 一桌子的人:“……” 南一都是一脸幽怨,看看,这就是他们少师,这能是个正常人的脑子?莫少珩继续道,“我这次来,是让你们家燕王赶紧雇佣些人,你们家那些铺子可以重新开张了。” “……” 赵棣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得厉害。 一顿饭,赵棣这个冰棍当真话都没有。 莫少珩还专门给赵棣夹了几次菜,结果……撩不动。 赵棣也没有回答是否会让那些铺子重新开张。 莫少珩临走的时候,也递给了赵棣一张帖子。 邀请赵棣明天去打群架,当然不是和他打,而是是邀请去给他助拳的。 莫少珩走后,屋子里,一屋子懵逼:“……” 知南实在没忍住,说道,“世子该不会明日还继续……” 游手好闲几个字他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但大家都懂。 那七日之约该怎么办?这可不是儿戏。 这时,赵棣开口了,“找些伙计,明日让那些关闭的铺子开业。” 知南知北:“……” 主子既然要顺着世子的意,可世子在场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当然这不是重点。 知南道:“可……” 可都没有生意,他们铺子重新开张,岂不是白白浪费钱财。 他们那两条街的铺子,因为关闭了,至少还能落个不进不出,作为赵棣的贴身侍卫,他们自然知道燕王府的情况。 加上上次为了免灾购买粮食救济难民,花费了不少,这要是再重新雇佣人开张进货等,恐怕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世子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总不能让他们燕王府蒙受损失,让本就不算富裕的情况雪上加霜吧。 赵棣没说什么。 那小狐狸从小都不是个干预处于逆境的性子。 就比如,小时候老觉得赵焰秋带人欺负那漂亮小脑袋,但现在想想,何尝不是赵焰秋被那小狐狸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 此时,莫少珩让人送去五殿下赵焰秋的那张挑战贴,正被送去了宫中,因为赵焰秋去了他母妃淑贵妃那里。 淑贵妃正挑着徐徐升起的燃香,她自小就有轻喘咳嗽的毛病,而这香不仅芳香养鼻,还可颐养身心、祛秽疗疾,自从有了这香,她都十年没有犯过病了。 “也亏得莫家世子当初见我忍得难受,专门找来了这甘松香,这才让我每天都过得轻松。” 不由得想到了当初跟在天妃身边的机灵小脑袋,嘴角上扬了起来,“小小年龄,懂得还挺多。” 服侍在一旁的赵焰秋,哪有平时嚣张跋扈的样子,现在倒是更像一个听话的孝子。 闻言,鼻子哼了一声,“我不是谢过他了么,专门送了他一颗琉璃珠,结果他直接扔了。” 淑贵妃没好气的道,“你这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因为一颗琉璃珠,你可没少伙同端木家兄弟找他麻烦。” “不就是一颗琉璃珠。” 听说莫少珩才回来,她儿子在宫中就已经拔剑相向了,闹得众人皆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多大的仇怨,可也就她清楚,真的就只是因为一颗琉璃珠。 赵焰秋嘀咕了一句,“娘,你不懂,这根本不是一颗琉璃珠的事情。” 淑贵妃正要说上两句,这时,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 “禀娘娘,五殿下,镇北王府的莫小世子让人送来了一张帖子给殿下。” 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赵焰秋一愣,“莫少珩让人送来的?” 伸手接过帖子,一看,整张脸黑得如同锅底。 “世上无全事,文无第一人,武无第二者……” 这他妈是找他打群架啊。 赵焰秋气得心肝都在抖,好啊,他没有找莫少珩的麻烦也就罢了,莫少珩居然先来找他晦气了。 身体刷地站了起来,哪里等得到明天,他现在就要去找莫少珩算账。 这时,老嬷嬷又递过来一件东西,“殿下,随着帖子送来的,还有这个。” 赵焰秋拿在手上一看,不由得一愣,“这……” 这不是他以前送给莫少珩那颗琉璃珠? 原来……莫少珩没有扔掉,还保存到了现在。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 淑贵妃见赵焰秋刚才怒火冲冲的,问道,“怎么了?” 赵焰秋脸上一僵,“我……我找莫少珩那小子算账去。” 说完就往外面跑。 淑贵妃:“……” 他儿子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她也不是不知道,但今日似乎又有哪里不同。 心里一叹,莫少珩小时候长得那才叫可爱,多讨人喜欢啊,她以前就因为这个原因经常跑到天妃那里逗那个小家伙,怎到了她儿子这里,就完全变了个样,天天找别人麻烦,乐此不疲。 害得她现在都有些愧疚,别给那漂亮的小人人留下了什么阴影才好。 边想着边道,“让人跟着殿下,莫让他闯祸。” 看刚才那样子,定是气着了,说话都结巴了不是。 那老嬷嬷赶紧应了一声是,她们家殿下的性子她自然也是知道的,用一句话来说,脾气一上头,绝对惹事。 只是走出殿门,原本以为应该气急败坏的五殿下,竟拿着琉璃球,对着阳光,笑得灿烂。 就那么颗琉璃球,真那么好? 那帖子上的内容,她也是看过的,不去找麻烦了? 这倒是稀奇了。 不过,她这想法也是错的,因为第二日,赵焰秋依旧气势凶凶地带着一群人去赴约了。 恩,去打群架,带的人还不少,端木将军府的那两兄弟依然在列。 远远的都能听到,她们五殿下的叫嚣声,“莫少珩那小子就是欠收拾,今日非得让他知道厉害。” 所过之处,众人回避,那气焰的确是她们五殿下无疑。 此时,镇西王府,小世子赵景澄那个小胖子,正瑟瑟发抖地躲在被子里面。 自从他用莫少珩的字高调地宴请凉京名士后,他就犯了众怒,成了凉京贵族中的叛徒。 他觉得天天都有人要来堵他镇西王府的大门。 可是过了好几天,好像也没人上门找他麻烦。 找来人一问,“莫少珩是不是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下人的表情十分古怪,照实回答。 小胖子有些懵,“什么?” 他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被人扔了石头臭鸡蛋,这要是传到西陲,他这脸往哪里搁? 结果,莫少珩跟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 莫少珩才是主犯啊,他最多算是个从犯。 被子一掀,“凭什么!” 凭什么他反而得躲在家里,莫少珩却能到处逍遥,没这个道理。 翻身就往外面跑,“走走走,我们也逛街去。” 这几天可憋死他了。 一群下人:“……” 小世子不继续自导自演的玩了?别人哪敢来他们镇西王府闹事,都是他们小世子自己在那演。 结果,赵景澄一出门,就遇到了气势凶凶带着一大堆人马路过的赵焰秋。 找人一问,赵景澄都惊呆了,“打群架?” 不得了不得了,这个莫少珩比他还嚣张,不行,他得去看看情况。 乌衣巷,也就是挑战贴上的位置,也就是镇北王府铺子所在的那条街。 今日的乌衣巷,又或者说,连带旁边的两条街,铜锣巷和皂角巷,和平日里都有些不同。 不少铺子竟然打开门做生意了,也算是稀奇事。 不仅如此,赵焰秋带着人一转进巷子,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每条巷子被分成了两段,每隔一些距离摆放了一座木头做成的高架,有些像箭塔,但十分的简陋。 “莫少珩这是在玩什么?” 没看懂。 此时,莫少珩已经在等着了,燕王赵棣也在,身后跟了不少人。 为什么燕王会来助拳?莫少珩将蚕种交给了天妃,他能不来?当然,这是燕王自己给知南和知北的解释,有没有其他原因就他自己才知道了。 赵焰秋一上来,原本一脸的疑惑,但在看到莫少珩后,裂开一口白牙,就要拔剑,“莫少珩,以前的账今日都一并算清。” 莫少珩直接道,“且慢,架不是这么打的。” 赵焰秋:“……” 众人:“……” 今日五殿下和莫少珩打群架,本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可是赵焰秋这一路上太高调了,自然有不少不嫌事大的人来看热闹。 当然,他们也实在是好奇,这七日之约的最后一天,难道莫少珩真的还是什么都不做? 也就是说,过了这最后一天,莫少珩就得去向圣人交差了啊。 他们实在想不通,莫少珩这是没有想过要活了吧? 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死到临头的样子啊,这不,还有心思像凉京的纨绔一样约人打群架闹事。 他们凉京谁不知道五殿下和莫少珩那是打小的冤家,见面就得动手那种。 众人也在疑惑,他们是来看打架的,怎的莫少珩突然叫停了? 打架不拔刀相向,还能怎么打? 莫少珩心道,就这么打一架当然不行,他还想着让这几条街长久火爆下去呢。 赵焰秋皱着眉,“怎么打?” 反正他今日是来了结旧怨的,怎么打莫少珩说了算。 后面跟来的赵景澄也偷偷露出一个脑袋,莫少珩就是事儿多,打架就打架嘛,还能打出什么花样不成。 莫少珩嘴角一笑,别说,还真得打出一点花样来。 莫少珩的身后有一块黑布遮挡住的板子,伸手就将黑布掀开。 只见板子上门贴着老大一张白色的纸张,上面画着一些路线和一些标记。 一共三条路线。 众人看得一愣,“这不就是这里的乌衣,铜锣,皂角三条街的地图。” 莫少珩对赵焰秋说道,“我给你说说我们竞技的规则。” 竞技? 赵焰秋正有点懵,忽略了这个关键字眼,他都不知道怎么站到地图前面的。 莫少珩开始讲解规则,“我们分成红蓝两方,以中间界河为界,我已经在地上画好线了,以此相争……” “三条巷子尾部汇聚之地为营地,谁先攻下对方的营地算赢。” 规则不算简单,但基础还是对抗赛。 看热闹的自然是看热闹。 而赵棣和赵焰秋看着地图上的三条线路却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中军,左路边军,和右路边军…… 古时行军,皆有三军之说。 这是军演? 但又不同,军演费时费力,消耗极大,想要组织一次都十分的困难。 应该说这是缩小板的军演。 赵焰秋皱眉地看了一眼莫少珩,莫少珩根本不是约他来打群架,而是以名士的方式,约他来进行军演比试。 神情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哪怕赵棣也认真了不少。 这次比试恐怕要变成皇子之间对战场的运筹帷幄之争了,绝不是争勇斗狠能比。 莫少珩继续在介绍规则,“双方各派出五位英雄上场,协同作战……” 赵棣和赵焰秋将规则自动转换成了,各派五路兵马,除了左,中,右三路,还有辅军和游骑两路。 也和诸国行军打仗的军事布局是一样的,只是一人代表一军。 “双方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小兵进行支援。” 小兵,相当于不断派来的增援。 “双方每一路各有三个箭塔,箭塔上安排一弓手进行阻挠,只有砍掉箭塔下方的旗帜,箭塔才会停止攻击……” 箭塔,相当于行进路上的关隘。 “在三条街道的特殊位置,会放置补给,双方需派人守卫。”莫少珩指着地图上标记出来的地方说道,“夺取补给,能加快己方小兵上场的速度。” 本来在游戏中,夺取补给是给自己加buff,但这里不实用,被莫少珩改成了加快小兵上场速度。 莫少珩不断的介绍着规则。这些大规则下,又有一些小规则,比如英雄被击败后,可以等待一段时间从营地再次上场。 这也好解释,军队败了,休养生息后,不也可以再次派出,只是真实的军队休养生息怎么也得以年为单位,莫少珩将时间缩短到了极至而已,但意义是一样的。 又比如,小兵有小兵自己的行进和追敌规则,箭塔上的弓手有他自己的规则,他就算看见自家英雄被打,也不能跑下箭塔帮忙,只能攻击他的射程内的敌人,要是箭塔下的旗帜被砍完了,也不能继续攻击人了,需要即时离场。 比起游戏,场上又添加了各方三名探子,因为没有即时通讯功能,需要探子将各路的消息和英雄的情况传递给己方。 这比较考探子的能力,因为探子就一双腿,什么样的消息需要传递都需要他进行判断,这也更符合现实军队作战。 当然除了上场的人物,场外也需要一些必要安排。 比如,得有嗓门大的人,高声的喊出,“首杀”,“双杀”等等,将战况“转播”给观众不是。 光是讲规则,莫少珩都喝了好几次水。 不过,心里却是笑眯眯的。 知道凉京贵族中最流行的游戏是什么吗? 是投壶,一群人围着一个罐子投来投去,能玩大半天。 而他,将对抗类电子竞技以微小型军演的形式搬到了现实中。 知道电子竞技游戏为什么会深受人喜爱?甚至多少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它的魅力到底在哪里? 因为它将一个人的成功缩短了,比如,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也未必有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时候。 十年,时间太过漫长,多少人因为无法坚持而放弃,这样的事情现实中太多了。 但电子竞技不同,它有竞技性,能让人通过短暂的时间的努力,亲手取得成功,并能不断重复,哪怕失败了又能短时间内再次尝试。 人总是喜欢这种成就感的。 而且莫少珩搬到现实中的电子竞技,不仅能让人短时间获取成就的快感,还能锻炼他们。 上场的人和人比斗,武学不断积累;指挥的人,经历过一场又一场的临场指挥,思维变得迅捷;哪怕是一个探子,都能锻炼到其探查消息和分析消息的能力。 莫少珩拿起笔,在双方地图营地的位置落下了两个字,“洵州”。 双方的目的皆一样,夺回洵州。 算是给这个游戏注入灵魂,身为北凉人,哪一个不想亲手夺回洵州。 他找赵焰秋比斗,本就不是真要和他打架,也不是为了就今天吸引来一些百姓,而是要让这个竞技游戏火起来,天天吸引人来不断观看。 有了人流,他们这些铺子才能有生意做。 莫少珩先前就将规则写好在了纸上,正好拿给赵棣和赵焰秋看。 毕竟规则有点多,光靠他讲恐怕记不住。 等两人仔细看了一遍,莫少珩这才道,“可了解清楚规则?” “如果了解清楚,双方开始准备上场人手。” 代表五路军队的五位英雄,守卫关隘的弓箭手,守卫物资的守备,各自的探子,小兵等等。 莫少珩加了一句,“为了公平,上场的人有年龄限制。” “比如此场比试,上场人物均不得超过30。” 这两人都是皇子,谁家里没养两个剑道名宿,要是让这样的名宿上场,这比试就没有多少意义了。 至于同龄人之间也有实力差距?但那是人家厉害,谁让你一般大小的时候,实力不如人。 莫少珩为什么让赵棣助拳?可不就是他们镇北王府,能打的都是二十年前从鹰师退下来的老兵,上场的话多少有些不合适。 赵焰秋皱了一下眉,若是赵棣上场,这个年龄段估计没人是他对手,对方会占很大便宜。 结果赵棣说了一句,“我场外指挥。” 这个职位算是军师,依靠探子传递回来的消息把控全场,不能上场。 这是弥补没有雷达地图和即时通讯专门设置的一个职位,也符合真实战场。 赵焰秋冷哼一声,谁怕谁。 死鸭子嘴硬。 值得一提的是,在双方选上场人物的时候,莫少珩看到赵焰秋的队伍中,一个小胖子抱着赵焰秋的腿直摇。 这不是赵景澄那小胖子? 在赵焰秋心中,这么重要的比试,怎么可能让赵景澄上场独挡一面。 但也实在没有倔过这小胖子。 最终……赵景澄站在了小兵的行列中,那眼睛简直横到了天上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大将军。 莫少珩看了看,手在古琴上一抚,琴声如雷,震得人精神一震。 然后大声道,“北凉第一季三街之战,青年组,比试现在开始。” 众人:“……” 怎的听着还挺正式震撼? 因为是第一次比试,众人第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莫少珩看着茫然的一群人,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这时赵棣的声音响了起来,“知南,去中路。” “知北,上路……” 知南知北正是被选中上场的人,莫少珩还有些惊讶,赵棣比他想象的更加看重这场比试。 赵棣选择的五位上场人物,也就是五路兵马,分别是知南,知北,望东,望西,余前。 赵焰秋也反应过来,他居然也没有亲自上场,而是选择了场外指挥这个职位,“失阳,中路。” “失节,上路……” 他所选的五位上场人物,分辨是端木失阳,端木失节,慕容子都,慕容且狂,澹台月野。 五个小白脸,还真是……物以类聚。 其他人也前往自己场上的位置。 突然,南一的声音传了过来,“双方第一批小兵,上场。” “对,说的就是你,小胖子,还在楞什么,赶紧上场。” 赵景澄:“?” 小兵?他是镇西王府小世子。 不过他也是有原则的,玩游戏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扛起武器就冲。 像南一这样的维持游戏规则和报幕的人还有很多,昨晚上莫少珩就将镇北王府的府卫单独训练了一番。 当然他们只能维持规则和报幕,不能出声指挥或者传递关键信息干扰游戏。 虽然只是一场小的“军演”,但人物一散开,整个三条街的气势就出来了,加上场外的维护人员,看上去竟让人心中一震。 围观的人看得那是一愣一愣的。 群架是这么打的? 不过他们对规则还不熟悉,暂时只能看一个气势和打斗的热闹。 一开打,乒乒乓乓的声音就传了出去。 还真吸引来了不少人,一开始,路过的百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那些观看的百姓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人都有聚众心理,不免也围了过来看热闹。 但这里是凉京,这人一多,立马就显得异常了。 凉京卫的人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莫少珩看了一眼正在通过探子传递消息指挥的赵棣和赵焰秋。 还是得他去应付。 左都卫袁付,看着抱琴而立的莫少珩,嘴角一抽,怎么又是他,说道,“我接到百姓线报,有人在这里聚众斗殴。” 那眼神,就是在说莫少珩生事。 莫少珩一笑,“将军误会了,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袁付皱眉,现场虽然在打斗,但的确不像斗殴一样混乱,看着颇为奇怪,这是在干什么? 莫少珩继续道,“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既然将军来了,不如帮着维护一下秩序?” 跟在袁付身后的凉京卫:“……” 他们是过来抓斗殴的。 莫少珩说道,“将军何不观察一会再说?” 这时,南一突然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声音唱道,“首杀。”“红队知南完成首杀。” 声音简洁而有力,但似乎又带了些激动的语气。 原来是端木失阳还对规则没有吃透,想要去箭塔下砍旗,结果被知南配合箭塔上的弓手击败。 众人:“……” 听着怎么还有点小激动。 首杀?第一次击败就叫首杀么?那声调也好古怪啊。 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刚才那小道士在街道两旁画出的白线外跑得飞快。 “小兵甲出局。” “说的就是你,小胖子,赶紧离开战场,去营地等着再次上场。” 赵景澄坐在地上还有些懵,他举着刀要去砍箭塔下的旗,结果被一箭射趴下了。 当然箭是没有箭头的,还在箭首包了软布头。 箭塔上的弓手实力还不错,像赵景澄这样本就是滥竽充数的小兵,基本就是一箭一个。 赵景澄眨巴着眼睛反应过来,“小兵甲?” “为什么知南胜了,你喊他名字喊那么大声,到我这怎么就小兵甲了?”嘴巴翘得老高。 他也想被高声喊出名字,没看到刚才知南多风光。 南一楞了一下:“……你就一个小兵,哪来的名字,赶紧离开战场,莫要干扰比试,不然下一批小兵不让你上场了。” 赵景澄翻身爬了起来,没门。 嘴巴还不服输,“小兵怎么了?小兵就不配有名字?” 然后撒着小胖腿就往营地跑,他还没玩够,刚才“死”得太快了,他还要上场。 像南一这样的报幕和维持人员还有很多。 众人也开始看出了一些门道,和打架的确不同,越看越起劲儿,无论是狭路相逢,还是塔下反杀,亦或者遭遇战各种情况,看得让人居然又紧张又激动。 莫少珩心道,知道为什么竞技直播那么多人喜欢看了吗? 这些百姓就是最好的诠释。 现在还是他们不完全懂规则,等他们懂了规则,呵,每个人都会有心里的一套想法和东西,到时候相互探讨,评论,争论,交流,那才是真正的电竞的魅力。 到时候,莫少珩让人每天主持那么一两场三街之战,还愁他们这里没有人流? 普通的百姓没有看过军演吧?功勋贵族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紧张的游戏吧?甚至到时候他再邀请一些知名的已经退伍闲得没事干的老将军来临场指挥,啧啧…… 还愁这三条街没人? 等过一段时间,说不得每个贵族府邸都会组建出自己的参赛队伍来,这是莫少珩的目的,他要打造出……北凉全民竞技的风潮,哪怕不能上场,也要当一个高质量观众。 还有,每个赛季得有决赛吧,年度得有年度赛吧。 可以玩的花样多着呢。 现在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当然今天临时安排这么一场或许可行,要想长久这么举办下去,还是得圣人点头,“小军演”人数虽然不多,但这里毕竟是城内。 袁付因为才到,还不了解情况,皱了一下眉,干脆上了楼,看看情况。 这一看,整个人都是一震。 是军演! 五路军马,各行其道,各司其职,又相互协作。 以箭塔为关隘,进行攻伐,以“营地”为城池,进行取夺,甚至连辅军游骑给都设置得有。 知道北凉要培养一个军事天才有多难吗? 很多明明有些天赋的年轻人,都死在了战场上了,都还没来及一展抱负。 他算是幸运的,在战场上活了下来,但还有太多太多他的同窗死了。 但不上战场,如何锻炼? 军演?消耗太大了。 但他现在看到了一场消耗可以忽略不计的军演。 手都开始哆嗦。 然后脸一黑,莫少珩居然说这仅仅是一场游戏? 他到底……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啊? 不行,他得尽快将此事禀告给圣人,还有朝中的各位将军。 莫少珩还不知道,一封极其夸张的奏文和一张地图已经被送了出去。 莫少珩现在正在往回走,经过这么一会儿,已经涌来了一些百姓了。 路上遇到了南一,问道,“我们铺子上的生意是不是爆棚了?” 南一明显楞了一下:“情况有点奇怪,少师还是自己去看吧。” 莫少珩心道,南一还要维持战场规则,他自己去看也好。 等回到乌衣巷,莫少珩:“……” 人的确多了不少,只是…… 铜锣巷,皂角巷,都站了好些人,时不时还进铺子买些东西,特别是茶水糕点类特别畅销,边吃边看。 街道上都画了线,两边留出了人行通道,所以不会干扰到街道上面的战斗,反而能近距离观战,当然最好的位置还是街道两边的楼上,视野广阔,不少人已经定了靠窗的包厢。 莫少珩再看看乌衣巷,萧瑟的树叶孤零零的飘,人就是不来这条街,哪怕仅仅一街之隔。 所以……他搞这么一出,全都便宜给赵棣那小子了? 莫少珩回到“指挥台”,赵棣和赵焰秋还在指挥着战场,两人之间似有些火药味。 战场上的交锋,何尝不是他们之间的交锋。 赵棣见莫少珩回来,居然破天荒的说了一句,“生意还不错。” 估计有人给他汇报过他家那些铺子现在的情况了。 莫少珩:“……” 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了一眼战场情况,赵棣的队伍,中路已经推到一塔了,赵焰秋在苦苦支撑,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已经落了下风。 所以赵焰秋脸色不是太好,连莫少珩回来他都没有开口叫嚣两句。 莫少珩看了一眼赵棣,心道,让你落井下石。 然后悄悄走到赵焰秋身边。 赵焰秋:“干什么?” 莫少珩小声道:“我帮你翻盘打燕王,他今天忒得瑟了。” 第28章 人菜瘾还大 赵焰秋的脸色变得特别精彩了起来。 今天是莫少珩给他下的战帖吧?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水火不容吧? 燕王是来助拳的吧? 但现在,莫少珩看他处于劣势了,居然主动过来说,帮他翻盘一起打燕王? 莫少珩什么意思? 赵焰秋有些别扭的轻声“恩”了一下。 莫少珩哪管这别扭孩子,这时,战场上的探子正好过来汇报情况。 战况的确对赵焰秋十分不利了,再这么下去必输无疑。 莫少珩小声对探子问道,“我方打野,恩,就是游骑在干什么?” 探子答道:“一直在打补给。” 游骑的职责不就是这个?打补给越多,小兵上场的速度也就越快。 莫少珩:“……” 制霸全场,最风骚的野王居然一直在刷野? 也亏得没有即时评论,不然非得全屏带脏字。 嘀咕了一句,“举报野王不参团。” 然后又问了一句,“我方辅助,恩,也就是辅军在干什么?” 探子道:“在守塔。” 莫少珩:“……” 一并将辅助也举报了,垃圾辅助。 然后小声对传递消息的探子吩咐了起来。 离得最近的赵焰秋:“……” 表情越听越古怪。 莫少珩也忒无耻奸诈了,不过心底为何这么的激动和期待? 探子去传递军令了。 旁边,赵棣皱眉地看了一眼在嘀咕的莫少珩和赵焰秋,这两人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不是走到一起就喊打喊杀? 莫少珩回了一个眼神,休想探听军情。 赵棣:“……” 这时,南一那古怪的唱声突然高亢的响了起来,“双杀!” 哗! 周围的观众也是一片哗然。 “三杀登顶!”高亢的声音继续传来。 “蓝方游骑澹台月野完成三杀,红方望东,望西,余前离场返回营地。” 观众已经疯了,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刷补给的游骑居然连杀三人? 突然间的激动声,差点没将房顶都给掀起来。 这就是看奥运现场,看竞技现场的气氛吧。 莫少珩心道,这才是属于野王的正常发挥,带动全场。 原来,刚才红方的望东望西两人前来攻打最后一个箭塔,眼看蓝方的端木失阳防守不住了,哪怕赶过来支援的辅军慕容子都赶来,也同样不改颓势,节节败退。 望东望西趁胜追击。 但……意外突发。 原本蓝方应该在刷补给的游骑澹台月野突然从一个死角冲了出来,端木失阳和慕容子都也不再逃跑,而是转身迎敌。 三打二,加上措手不及,望东和望西直接给打蒙了,都还没来得及反抗,直接被打趴下。 红方赶来支援的余前,晚来一步,正好让刚结束战斗的澹台月野完成了三杀。 诱敌,埋伏,反杀,几乎发生在瞬间。 这是一场教科书似的反击战。 所以整个现场的观众才沸腾得如此厉害。 原来看比赛,也能如此牵动人心,不仅仅是场上的人独自拼杀得激烈。 红方的探子正好回来向赵棣汇报情况,探子眼睛都红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己方三人被设套击杀。 但没办法,他就是一个探子,除了脚程快一点,隐藏厉害一点,他没什么武力啊,上去了也是送菜。 已经“死”回来的小兵赵景澄笑得才叫夸张,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因为他是蓝方的小兵。 赵焰秋都激动地站了起来,然后又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莫少珩,鼻子一哼。 赵棣看了一眼正对他眨眼睛的莫少珩,“你哪方的?” 莫少珩:“……” 额,他好像是红方的。 红方是来给他助拳的。 这就有些尴尬了。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其实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倒不是在这一场打了多久,而是一开始解释规则这些花费了太多时间。 想了想,铺子上今天依旧一单生意都没有。 莫少珩心道,不行,怎么也得开张才行。 看了看赵棣,又看了看赵焰秋,这两单怎么也跑不掉吧? 莫少珩干脆直接去让人将饭菜送过来。 走之前还小声对赵焰秋道,“好好打。” 刚才不过是一整场比试中的一个高光时刻,最后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莫少珩去让人准备饭菜的时候花了点时间。 等他回来的时候,比赛好像结束了,赵焰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莫少珩:“怎么?输了?” 赵焰秋没好气地道,“你不走,能输?” 莫少珩:“……” 还好,这时南一跑了过来,高声道,“此场比试,全场最佳,蓝队澹台月野!” 赵棣:“……” 赵焰秋:“……” 比赛都完了,还有这一处? 仗打完了,还得有个总结不是,似乎也合情合理。 不仅如此,南一又在旁边的板子上贴上了一张纸。 上面有红蓝双方的五位英雄各自的杀敌数,死亡数,辅攻数的统计,以此进行了名次排位,以名次总结了他们在场上的表现。 一目了然,看得人啧啧称奇。 光是这个奇怪的总结板,都能让人研究好久,兴趣斐然。 赵焰秋见全场最佳是他队伍里面的,这才表情好些,但明显又有些不服气,看向赵棣:“再来一场。” 莫少珩本想着,让大家吃完饭再玩,结果,无论是知南知北,还是端木失阳他们,都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或许这就是竞技游戏吸引人的地方吧,失败并不可怕,因为……马上又可以捞起袖子再战。 得,他们爱怎样怎样。 赵棣和赵焰秋倒是因为莫少珩让人将饭菜都送过来了,干脆边吃边指挥。 只是等吃完饭,看着莫少珩眼巴巴的眼神:“……” 莫少珩这是啥表情?该不会是准备让他们付饭钱吧? 好歹……好歹也是堂堂镇北王府世子! 赵棣目不斜视,赵焰秋眼神挑衅。 莫少珩:“……” 倒抽了一口凉气,该不会……该不会他一单生意没做成,还得倒亏两单? 这生意做得…… 气死他了。 现场的比试正激烈的进行着,莫少珩干脆拿出古琴抚了起来,正是一首《十面埋伏》。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情不好,这首《十面埋伏》弹得是怨气横生,反而挺适合现在场上的气氛。 听着紧张的琴声,看着刺激的比赛,众人:“……” 可不比投壶有意思千倍百倍。 估计唯一脸越来越臭的,是赵焰秋了,因为他开启了连输模式。 脸第二臭的就是莫少珩,因为还是没有生意,心里直叹,白忙活了。 中场休息。 小胖子赵景澄一脸的汗水,就差像哈巴狗一样趴在地上吐出舌头了。 结果一喊小兵上场,这小胖子灵活地抗起武器就跑。 莫少珩对回来休息的南一道,“知道他这叫什么?” 莫少珩:“人菜瘾还大。” duang! 赵景澄手上的武器都掉地上了。 这个莫少珩怎么回事?周围的人看他的是什么眼神? 南一笑得捂住了嘴巴。 一场又一场的继续着,观众竟然一个都没有离开,反倒是不断有人闻讯而来。 盛况空前啊,要是这些人能进他乌衣巷就好了,可偏偏宁可挤在另外的两条街也不进来。 莫少珩叹了一口气,他今天的活动是成功了呢还是失败了? 莫少珩抚的琴也让人啧啧称奇,不愧是战胜过南离名士的举世琴师。 不过,莫少珩抚了一会就停了下来,因为铺子上有人来通知,“清允小姐带着御宁小少爷到铺子上了。” 能被他们镇北王府的人称为小姐,又带着小孩,应是镇北王府嫁出去的女儿。 虽然嫁人了,但还是镇北王府的女儿不是,莫少珩也不会区别对待。 莫少珩告别赵棣和赵焰秋向铺子上走去。 铺子里,一个少妇带着一个十一二的少年。 莫清允是在镇北王府还有些声望的时候出嫁的,嫁得还不错,嫁给了镇南王府的第四子,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莫少珩对莫清允还有些印象,以前贼爱带上他到处玩。 莫少珩一来,莫清允就道,“本是跟着王府的人过来看看热闹,可是他们非得呆在另外两条街上,他们爱在那边挤不爱来这里,我就自己过来了,也图个清净。” 然后对身后少年道,“御宁,快来见过你小叔叔。” 那个叫御宁的少年一直低着头,看了一眼莫少珩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脑袋,并没有开口。 莫少珩皱了一下眉头,在莫少珩眼中,安静文静的孩子也仅仅是性格的一种,并没有什么,也不属于性格缺陷,安安静静的多乖巧啊,不用非得强迫成为另外一种性格,要都跟南一一个性格,那才是头痛死人。 但他这小侄子,似乎已经超出了安静性格的范畴,这是作为一个医生第一时间的判断。 莫清允也在叹气,“这孩子……” “少珩莫要见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变成了这个性子,和谁也不说话,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莫少珩点点头,心中却在道,不是从小就这样?那就是事出必有因了。 一边招呼道,“去楼上吧,楼上视野开阔些。” 反正也没生意,最好的包房直接就能用。 一边让掌柜去准备些茶水糕点,随便让准备些雪糕送过来解暑,少年人应该是最喜欢的。 又让人去将镇南王府来这的人请过来,毕竟是亲家,不能让人在那边挤着。 结果,莫清允冷哼了一声,“莫去喊他们,去了他们也不会来,平白给自己难堪。” 莫少珩心道,这姑娘倒是直接。 他们来不来是一回事,但他镇北王府的礼数却是要做周到的。 上了楼,视野果然比街道上好很多,正好街道上,知南和端木失阳打得风生水起。 赵御宁这才眼睛中透着光,但想去窗子边上看又不敢的样子。 莫少珩一笑,干脆让人搬了个小矮桌过去。 不一会儿,茶水糕点就送来了,以及一些雪糕。 莫清允惊得都出了声,“这是冰?” 大热天的,她居然看到了冰。 莫少珩说道,“府上最近弄出来的,有空多带着御宁回来,也能避避暑。” 雪糕入口,那清凉简直让人神清气爽。 两人闲聊,不免聊到赵御宁性格的问题。 做娘的,对自己儿子性格的改变,多少还是有些察觉的。 莫清允沉默了一会,这才道,“府里的孩子还有学舍的孩子都不和御宁玩到一起去了,久而久之,这孩子也不愿意和他人接触……” 徐徐道来。 说着眼睛不免有些泛红,似也有些委屈没敢说出来,镇北王府的情况本就不好,她也不想诉苦添麻烦。 莫少珩张了张嘴。 百姓能抵制他镇北王府的产业到这种地步,那么和他镇北王府有血液关系的人,恐怕也不可能没有受到影响。 比如,他府上那么多没嫁出去的女子,那么,嫁出去的又如何? 莫清允的性格算是十分开朗的,眼睛带了红也是一瞬的事情。 这时,去请镇南王府的亲家过来的人也回来了,果然,人没有请过来。 莫清允说了一句,“理他们作甚。” 莫清允毕竟是镇南王府的媳妇,估计是听说莫少珩在这边,所以过来看看,也不可能真的久留。 又聊了一会儿,准备起身离开。 莫少珩看着依在窗口,安静地吃着雪糕,看着外面的赵御宁。 安静乖巧也不错,但并不是指心里已经形成了社交障碍的问题少年。 莫少珩没说什么,而是暗自记在了心里。 莫清允离开,莫少珩让掌柜带着人提了不少雪糕跟在后面,其他糕点哪里都能买到,唯独这雪糕独此一家。 莫清允犹豫了一下,也没有拒绝,雪糕很快就会融化,御宁爱吃也不可能一下子吃完,她懂莫少珩的意思,这是让她带去给镇南王府来的人。 叹了一口气,她镇北王府倒是以礼相待。 莫清允带着赵御宁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累得实在不行,暂时没有上场的小胖子赵景澄。 赵景澄一个劲的喝茶水,可惜一点都不解渴,这游戏好是好玩,就是太容易让人口渴了。 这时,正好瞟到一手一只雪糕舔得起劲的赵御宁。 赵御宁他是认识的,和他差不多大,又刚好一个学舍,是同窗,不过赵御宁在学舍里面好像从来不说话,不注意的话都以为没这人。 赵景澄直接看傻眼了,眼睛直眨巴。 那是冰吧? 用小棍子串起来的冰? 天啦,吃进肚子里面的得多凉快。 光是想一想都舒服到了不行。 撒腿就跑了过去,身体一正,“你这冰是在哪里买的?” 赵御宁哪会想到有人会上来问道,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向后面的街指了指。 赵景澄脸色不好了,怎么偏偏是那条街。 他身上还有个凉京贵族的叛徒的称号,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不能去。 但…… 他这脚脚怎么回事?哎呀,它在自己往那条街走,不得了不得了,怎么回事? 这胖子一向是个吃货,嘴巴是管不住脚的。 赵景澄整个脑袋都是缩着的,他都能感觉到射来的目光。 但不能怪他啊,要怪也只能怪他的脚自己不听话。 莫少珩的铺子也迎来了今天的第一单。 赵景澄一手拿着两块雪糕,嘴巴都笑歪了,特别是将雪糕放进嘴里,好冰,好甜,好爽。 等回到“指挥台”那里,还一个劲朝南一得瑟,今天就是这个小道士,一个劲喊他小兵,还不报他的名字,看不馋死他。 南一:“……” 这小胖子在干什么? 南一也离开了一会儿,等他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个硕大的竹筒,正用勺子挖里面的冰吃。 赵景澄:“……” 看了看手里的小冰棍,又看了看南一怀里那个比斗碗还大的冰桶:“……” 撒腿就跑了过去:“你这是什么?” 南一看了一眼一脸羡慕的小胖子,身体突然坐得笔直,将冰桶放在旁边,“中学生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一二三四……” 赵景澄:“……” 啥玩意? 莫少珩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脑门痛。 又看了一眼那大冰桶,他告诫过,雪糕虽好,但多食无益,看来是没有听进去的。 此时,莫清允那里也是一片惊呼。 炎热夏日,突然有冰可食,的确让人诧异惊叹,甚至连周围相熟的人都过来询问了,可惜她带的雪糕也不多,只够一些小孩分。 莫少珩这里,看着正准备再次上场的小胖子,莫少珩突然道,“想不想当独当一面的五路英雄之一?” 赵景澄眼睛都亮了,小兵虽然也好玩,但英雄威风啊,每次高喊他们名字的时候,都让人激动得不行。 今日一天,怕就能声传凉京了,特别是那个打野的澹台月野,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今天却风光到了极点。 “可是……” 他都不好意思说,他这点实力独挡一面?他就是别人一刀的事情。 莫少珩笑道,“这是青年组的比赛,你实力的确稍显不足,但……我们还有少年组,想不想组建一个队伍。” 赵景澄吞了一口口水;“少……少年组?” 莫少珩点了点头,“十五岁以下,少年组。” 赵景澄羞涩的搓了搓小胖手,“可是……” 可是他在同龄中,实力也不是拔尖的,还有些靠后。 莫少珩说道,“想不想赢,一直赢,成为我北凉最威风的少年?” 赵景澄口水咕噜咕噜的咽。 莫少珩在说什么?北凉最……最威风的少年? 妈呀,他虽然平时也威风,但别人怎么评论他的他能不知道,都说他是凉京最大的纨绔,仗着家里欺行霸市。 “不可能吧?”他虽然心里激动,但他也是有自知之名的,只是心里这扑通扑通忍不住直跳啊。 莫少珩笑了,对正在那里做眼保健操的南一指了指,“只要你能将他拉进你的队伍中,你就成功了一半。” 赵景澄疑惑了:“就他?” 一个奇怪的小道士。 莫少珩一脸认真:“同龄无敌。” 赵景澄嘴巴张得老大:“……” 莫少珩又道,“不过,他是我的学生,想要让他加入你的队伍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得让镇南王府的赵御宁也加入进来。” “北凉第一少年,加油。” “想想少年怒马,鲜衣景行……” 赵景澄的眼睛散发着光,越来越亮,他都能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莫少珩心道,治病得找准原因,特别是心理问题,小侄子赵御宁的问题得让他接触同龄人才行,只要他能从新融入,自然药到病除。 把赵景澄这小胖子说得五迷三道之后,莫少珩又看向“指挥台”,他原本以为赵棣和赵焰秋还在斗,结果,指挥台上坐着的居然是两个严肃的老头。 周围的人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多了认真,少了一开始的嬉闹。 莫少珩愣了一下,换了军师? 莫少珩靠近赵棣,“这两人是谁?” 赵棣有些怪异地看了一眼莫少珩,道:“我北凉的两位老将军,虽然退了下来,但功勋卓越,声望不减。” 莫少珩眼睛都亮了。 来得好。 其实莫少珩不知道的是,他离开的这一会儿,袁付的那封夸张到极点的奏书还有那张地图都已经传到圣人手上了。 圣人这是专门让两位老将军来看看情况,结果这两位直接上手了。 年纪大,退了行伍,本以为以后都和军旅无缘,没想到…… 和这两位老将军情况相同的亦有不少。 而且这两位老将军一动,闻讯的人还不少,都跑来看热闹了,在另外两条街包了房间呢。 莫少珩还不知道,另外两条街的二楼,现在都满客了,知道了估计心里又得酸一会儿,他乌衣巷还是树叶飘零。 莫少珩想着,这样的老将军简直就是他这竞技游戏最好宣传,正准备上前。 这时,有一镇北王府的老兵跑了过来,“世子,刚才南离使团的人来送信,让世子现在过去一趟。” 莫少珩都愣住了,让他现在过去一趟? 周围的人:“……” 这里是北凉,莫少珩都离开南离了,说让过去一趟就过去一趟?南离的人以为他们是谁? 莫少珩也疑惑,问道,“南离使团那里可有什么变化?” 老兵答道,“南离使团新来了一个主事人,好像是顾九思。”声音一出,莫少珩和旁边的南一身体都站直了,特别是南一,两条腿夹得死紧,表情紧张。 “九思公?” 他以前在皇宫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九思公给他说教,现在想起都能让他眼泪直流。 赵秋焰也看了过来,“南离三师之首,南离文教的代表,顾九思?” “即便顾九思在南离声望极高,但这里是北凉,理他作甚?”还不如等会他上场的时候,在旁边给他参谋参谋。 莫少珩脸上苦笑,“不得不去。” 众人一愣,为何?莫少珩不是一直狡辩他是被迫进入南离官场的吗?怎的大庭广众之下还得听命于南离? 莫少珩说道,“在南离时,我在九思公门下学习诗文。” 这是师徒之义,哪怕分处敌国,他也拒绝不了。 不然他身上将背负一个背师弃道的骂名,被世上所有读书人所不耻。 众人:“……” …… 莫少珩离开了热闹的三街竞技现场,乘坐马车前往南离使馆。 让人意外的是,赵棣也跟来了,还有赵焰秋。 莫少珩有些意外。 赵棣面无表情。 赵焰秋只答,“反正现在玩不了,正好跟过来看看热闹。” 莫少珩:“……” 南离使馆前,莫少珩下了马车。 门口已经站了些人,倒不是九思公,而是几个南离少年。 莫少珩见到几个少年,表情复杂了起来。 因为这几个南离少年是南一的伴读,说起来也算他半个学生。 几个南离少年眼睛都是红的,因为他们的老师刺杀了他们南离的皇帝啊。 他们是小皇帝的伴读,自然也是保皇一派,少师这么做,置他们于何地? 可以说,若不是他们家里还有些势力,南离皇宫的那一场大火能将他们永远投入大狱之中,背负无尽的骂名。 所以这一次九思公来北凉,他们无论如何,哪怕以死相逼也是要跟来的。 他们要问问,他们眼中,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少师,为何要做出这样违背常理的事情来,他们在少师的眼中,到底算什么,亦或者根本什么都不是。 一路上,他们想过很多质问的话。 但当真见到莫少珩的时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眼睛红得厉害,就如同一直以来所有的委屈,不解,和不甘都在此时涌上了心头。 莫少珩也是一叹,他在南离呆了整整十年,虽然说过得与世无争的清高,但真的就没有丝毫的牵绊了吗? 莫少珩张口:“让开吧。” 几个少年固执到了极点,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为何少师还是什么都不说? 几个少年像受了更大的委屈,不仅没让开,反而就那么挡在门口,就像非得要到一个答案不可一样。 这时,屋子内传来一苍老的声音,“放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你们都忘光了,他即便弑君杀亲,他即便抛弃了师徒之义,他依旧曾经教导过你们。” 声音古板而又严厉。 众人:“……” 莫少珩:“……” 这不是在呵斥这几个少年吧?这是在骂莫少珩啊。 莫少珩赶紧站直了身体,恭敬地道,“老师!” “哼,我何德何能有你这样一个学生?” “弑君之时,你可曾想过还有我这个老师?我一生的清誉,都毁在了你这个逆徒的手上。” “莫少珩,你虽是北凉人,但你也吃了我南离十年的饭,喝了我南离十年的水,你怎能……怎能做出……” 气得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很好啊,北凉第一才子,力战我南离名士,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却从未想过,你这一身的本事是谁所教,从何而来……” 一声又一声的呵斥。 莫少珩孤单的站在门前受教,看得凉京的人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恣意狂妄到无边的临江仙,竟也…… 莫少珩在他们北凉不受待见,现在还要被自己的恩师当众责骂至此。 怎的感觉有些凄凉可怜。 南离使团的人倒是听得身心都舒畅了。 九思公,代表的是君子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注:出自《论语》) 连他们南离的皇帝都训得斥得,当然亦骂得莫少珩。 莫少珩就那么恭敬地听着。 或许是九思公训得累了,这才道,“还不进来,是要让我亲自出来迎你么?” 莫少珩走进屋,外面的人还能听到那古板苍老的训斥之声。 只是,何人又能想到,莫少珩进去后,屋子内正襟危坐的苍白老人低声开口道,“可尧在哪来?过得可好?” 莫少珩赶紧答道,“一切都好。” 老人叹息了一声,“委屈你了,是我南离负了你,让你背上这举世的骂名,哪怕现在为了不引起怀疑,我还不得不当众……” 话还没说完,莫少珩就道,“可尧也是我的学生。” 其实莫少珩一点也不在意南一的身份,他在意的是,那个走路都蹒跚时就跟在他身边少师少师叫的孩子。 终归是没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受难而不管。 或许很多人都会说他傻吧,但真的面对和自己有羁绊之人时,又有几个能做出最绝情的选择。 当时的情况,若他不带南一远遁,南一必死无疑。 说完又道,“南离的情况如何?” 顾九思答道,“亲王基本掌控了大半朝堂,经过这一些时日,亲王也相信了可尧已经身死的消息,我等保皇一派也假做归顺,毕竟他现在是南离唯一的选择,南离现在动荡得厉害,他暂时也不会对我们动手。” 但有一个前提,南一还活着的消息不能暴露,不然亲王恐怕不会管什么动荡不动荡,直接会对保皇一派出手。 一但南一失去了南离的根基,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情况并不容乐观,但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莫少珩大致了结了一下情况,然后问道,“老师这次来北凉的目的是?” 顾九思说道,“一是实在不放心可尧,想来看一眼。” “二是,和北凉圣人缔结盟约的事情,以你现在的处境恐怕实在为难。” 不然的话,在南离最需要他稳住保皇派人心的时候,他也不会抽身离开。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但单独相处的时间不能过长,为免人生疑。 莫少珩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还能听到屋内那老头气急败坏的训斥声。 众人:“……” 师徒关系如同仇人,这也是千古少有了。 路过门口站着的几个南离少年时,莫少珩犹豫了一下,终是什么也没说。 这时,南离使团中突然站出来一人,“莫少珩,前几日,你四战我南离名士而名震北凉,如今你可敢再应下一场文斗,就比你最擅长的诗词。” 莫少珩:“……” 众人:“……” 连其他比试都赢不了,南离人哪来的信心挑战莫少珩诗词? 肯定不会是顾九思出战,虽然现在关系恶劣到了极点,但毕竟师徒一场,莫少珩能背师弃义,九思公自然是不会因一时之怒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莫少珩也在诧异,这时那南离使团的人又加了一句,“莫少珩,你一身所学皆来自我南离,当着九思公的面,你还能用他所教你的诗文欺我南离不成?” 鸦雀无声。 不是,这南离人什么意思? 莫少珩的诗文就是跟顾九思学的啊,他不用这些进行文斗,难道还用莫少珩十岁之前学的来斗不成? 但对方说得其实也有点点道理,哪有拿从南离学到的东西反过来欺负南离的。 莫少珩:“……” 用现代的话来说,吃水不仅忘记了挖水人,还将挖水人洋洋得意地打死在了井边。 “可敢?”南离使团那人呵道。 莫少珩沉默了,然后嘴角向上扬了起来,“明日午时,乌衣巷静候诸位。” 嘶! 好大一片抽气声。 莫少珩又疯了,这样他都敢迎战? 比诗文,却不让他用诗文,这是必输无疑啊? 有人又想到了什么。 “或许莫少珩已经活不到明日午时了。” 是啊,今天是七日之约的最后一天了,也就是说明日早朝,莫少珩就得向圣人交差。 现在怎么看莫少珩也是交不了差的,圣人一怒,他莫少珩还真有可能活不到明日午时了。 这一场文斗,怕是要成为所有人心中的遗憾了,毕竟不论人品的话,莫少珩的才学的确是让人期待的。 莫少珩看着众人的表情,大笑出声,“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大笑声中离去。 屋子中,顾九思睁开了闭合的眼睛,“言先圣之言,行先圣之事,有徒如此,当可慰藉一生。” …… 莫少珩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也没再去乌衣巷,而是回了镇北王府。 府邸门口,南一露出个小脑袋,偷偷摸摸的往外面瞅,见莫少珩回来,使劲招手,“少师,九思公有没有跟过来?” 双腿夹得死紧。 莫少珩都笑了,“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南一心道,他倒不是怕,只是九思公也太能唠叨了,他还必须听着。 答了一句没有,南一这才松了一口气。 镇北王府,老夫人和永安夫人亲自过来了一趟。 眼看天就要黑了,她们这是在为明日早朝的事情担心。 莫少珩倒是无所谓,“祖母,娘,放心便是。” 虽然他也知道,他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打消两人的担忧。 这时,府里下人来报,宫里来通传的公公了。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 那公公直言,“圣人召见。” 祖母和永安夫人心道,估摸着圣人也是为明日七日之约的事情提前召见。 而莫少珩却有些意外,因为通传的公公说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话,“圣人说,那日金殿上跟在世子身后的小道士倒是机灵。” 公公也懵得很,圣人为何非得让他说上这么一句? 莫少珩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圣人这是要见南一。 公公说道,“世子,还请快些,圣人相召耽误不得。” 莫少珩点点头,稍做整理,带着南一进宫,果然进宫时没人因为莫少珩多带了一个人而阻拦。 原本莫少珩也以为,仅是圣人想要见南一,弄清楚事情的真伪。 但这事情说起来简单,其实也不好办,因为仅他空口白牙地说南一身份,如何取信于人? 不过到了宫中,莫少珩就不担心这件事情了。 因为……九思公居然也在。 这倒是不用他费尽心思证明南一是谁了。 莫少珩正要带着南一过去,却被一老公公拦住了,“圣人说,世子在此等着便是。” 莫少珩想了想,也好。 要是他在场,他要不要帮南一说项,让圣人答应缔结盟约,如果不说,肯定不合适,本来他一直就想促成此事,但如果说了,圣人会不会觉得他朝秦暮楚? 正好乐得清闲,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莫少珩自己沿着御花园逛了逛,这御花园倒是变化不小,比如他以前偷偷种在御花园的药植,不知道被谁当杂草给拔了,一颗不剩。 闲逛到天边落日都快看不到的时候,九思公和南一走了出来。 九思公眼睛带泪,“可尧,瘦了。” 南一飞快地答了一句,“没有,我过得可好了,现在就住在少师府上,府里的人都说我可爱。” 说完,又站得笔直,一惊一乍的。 莫少珩正好走了过来,“如何?” 顾九思答道,“虽未直接答应,但亦会认真考虑,暂时会帮忙隐藏可尧的身份。” 想了想道,“我南离答应归还洵州并结永世之好,不仅如此,还答应开放市集,罗列了一并好处,酬劳自然是够的。” 最后就看北凉的圣人如何决定了,毕竟北凉一但答应会完全得罪南离亲王。 不过达成盟约的可能很大,南离亲王可是夺了洵州,本来就得罪死了。 顾九思道,“我不能在北凉呆太久,不日即会返回南离,走时我会将南离使团一并带走,以后,可尧就靠你照顾了。” 莫少珩点点头,南离使团留在凉京的确是一个祸患,南一虽然换了装束和发型,人也消瘦了一些,但他的有些行为实在太独特怪异了,容易被亲近的人分辨出来。 这些天南一一直没怎么出门或离开他半步,但也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直困起来不是。 不过有些可惜,估计得等他和南离名士比完这最后一场文斗,南离使团才会离开,多了一桩麻烦。 莫少珩和南一不能和顾九思一起出宫,必须谨慎一些。 等顾九思离开后,莫少珩这才带着南一向外走去。 这时,一个老公公追了上来,“圣人让老奴来询问世子一声,明日早朝之时,七日之约的事情世子可有把握?” “如若没有,现在给圣人说一声,还来得及。” 莫少珩:“……” 他现在证明了南一的身份,也就是说即便天下人依旧被蒙在鼓里,但圣人却是知道,洵州之失,并非因他刺杀南离小皇帝而起,他不过是拿出来堵天下悠悠之口的借口。 也就是说,哪怕以后还是有人为难他,但至少圣人不会,甚至还有可能帮他周旋一二。 可惜了,南一的身份还不能公开,不然他用真相砸那些人脸上,砸他个五颜六色,一定特别的精彩。 莫少珩一笑,“且回圣人。” “何为国士?” 大笑而去。 老公公:“……” 差点没一口口水喷出来,也忒猖狂了,他实在没看出来世子到底哪里来的信心,明明圣人都表明愿意为他截下此事了。 先贤有云:士之才德盖一国则曰国士。 莫少珩这是让他告诉圣人,他就是那个才盖一国的国士,别人做不到的,他能,那什么七日之约,根本不用劳烦圣人。 第29章 粮食来了!!! 这一夜,镇北王府是怎么也睡不着的,连南一都趴在窗口,看着月色下的大漠鹰王直嘀咕。 他最近都没有离开过少师身边半步,到底少师口中的粮食哪里来啊? 那些难民基本都已经到凉京城外了,也就是说,立马,现在,就需要大量的粮食。 哪怕现在突然间能大量耕种作物了,也不可能立马就有粮食了不是。 想不通。 实在睡不着,干脆拿了点小肉干去喂院子中的大漠鹰王。 结果,旁边房间,莫少珩睡得香到不行。 南一:“……” 得,少师那么狡猾,恩,那么聪明的人都不担心,他担心什么。 他也回去睡觉。 大漠鹰王:“……” 你倒是将肉干留下。 其实,除了镇北王府,还有很多关心此事的人也一样,一夜难眠,明明马上这最大的疑团就要真相大白了,可时间越近越让他们上心。 第二日。 天刚放量,宫里的人就来传旨,让莫少珩入金殿面圣。 莫少珩沐浴更衣了一番,这是北凉朝廷的习俗,上朝前需要以明镜整理衣冠,以正己身,只有自己身正,才能正北凉。 出门时,是老夫人和永安夫人亲自送出门的。 老夫人和永安夫人想说点什么,最终化作了一句,“早些回来。” 因为她们说什么现在都改变不了结果,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这一句话中。 莫少珩答了一句,“放心,中午之前就能回,午时我和南离的名士还有一场文斗呢。” 众人:“……” 现在哪里是想那什么文斗的时候?不该一门心思扑在马上要到来的难关? 莫少珩上了马车,去皇宫的路上,马车上的鹰旗吸引来了颇多的目光,他们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也知道他现在是去干什么。 没有人找麻烦,甚至议论的声音都少了些,没办法,这些天能议论的都议论完了。 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等一个莫少珩七日前旷世的夸夸其谈,如今如同一个笑话一般的结果。 没有人能看到实现的可能,一点都没有。 进了皇宫,没等多久,殿上通传的公公就来叫莫少珩入金殿了,估计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个结果,圣人干脆直接先处理这事。 莫少珩依旧是一身的华袍,长发飞舞的怀抱古琴进入金殿。 朝阳的金光刚好照射进金殿,晨光中的莫少珩不知道让多少人为之瞩目。 心中不由得叹息,若不是莫少珩惹出这么多事端,这般风华怕是北凉文人雅士都要倾慕的吧。 先前,莫少珩金殿之上舌辩群臣的一幕还犹在昨日。 静若处子,艳如桃李,风华之绝代,一时无二。 众人的目光也有些古怪。 一是,莫少珩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不担心吗?今日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答复,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二是,无论是蚕种还是棉种都只有一盒的消息他们也收到了。 实在太狡诈了,竟然被他钻了一个空子。 莫少珩以北凉最标准的礼仪施了一礼,“莫少珩应召,见过圣人。” 温玉一般的声音,将所有人唤回现场。 众人回过神。 御史大夫周正安出列,“七日之约已过,敢问世子,粮食何在?” 直入主题,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莫少珩看了一眼,只答,“马上就到。” 说实话,众人还在等着莫少珩如上次一样舌绽莲花,但他们也清楚,就算今日莫少珩能将天都说出来一个窟窿,只要见不到粮食,都没用。 但谁能想到,竟然只有四个字。 还是如此让人意想不到的四个字。 粮食马上就到? 说得跟真的一样。疑惑,不解。 莫少珩在取乐他们不成? 一时间原本严肃的金殿,议论声起,宛如嘈杂的闹市。 “肃静。”还是礼部尚书出声呵斥,这才恢复了秩序。 这时,御史大夫周正安继续道,“莫少珩,你若妄言,可知该当何罪?” 莫少珩还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会是太子赵岚出来为难他,听说当初同他一起去南离的礼部使官又自缢了好几个。 死了自然一了百了,但罪魁祸首怎么也应该有一点慌乱的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过不了今日之劫。 但意外的是,赵岚今日居然仅仅是站在那里,脸色深沉,一言未发。 倒是这个周正安,和他镇北王府有过节? 莫少珩正要出声,结果一句冷漠的声音在金殿上响起,“慌什么。” “既是马上就到,也不过等上一时三刻。” 是燕王赵棣的声音,声音冷漠,连头都没有抬。 莫少珩心道,果然走到哪都是个大冰块,这是在帮他还是仅仅只是维持金殿秩序?还真让人看不明白。 莫少珩看向赵棣,笑道:“其实也不用等上一时三刻。” 众人:“……” 不知道为何,众人心中居然同时响起同样的想法,莫少珩又要发疯了。 怎么可能粮食马上就到?要真有大量粮食入城,甚至进入皇宫,他们怎会没有半点察觉。 莫少珩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时,突然,殿外,一通传公公小碎步地跑了进来,小步伐倒腾得贼快。 要知道众臣朝议的时候,非大事是不能被打断的。 所以这通传公公一但上殿,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一时间,只剩下小碎步的声音。 以及通传公公一脸古怪的表情,站定前还偷瞄了一眼莫少珩。 唱道,“启禀圣人,粮食……到了。” 瞬间,整个金殿前所未有的哗然。 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听到了什么? 甚至有人都顾不得殿上礼仪了,上前就差拎起那公公的领子,“你说什么?粮食到了?” 不少人也齐刷刷地看向莫少珩,包括赵棣,脸上都有些不可思议。 莫少珩在不可置信的瞩目中,毫无任何反应。 这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 莫少珩这几日在凉京所作所为谁人不知?说句不好听的话,简直就是游手好闲不误正业的纨绔代表,不过又听说他弄出来的那个什么三街之战的游戏颇受武勋喜欢,当然现在消息还在沉淀,具体如何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众人见莫少珩那丝毫不意外的样子,实在没好意思问他,直接又看向那通传公公。 通传公公也一脸疑惑,开口继续道,“回禀圣人,东唐皇子李垣在殿外求见,说是应世子之约,前来给我北凉送粮食来了。” 众人:“……” 东唐皇子李垣来给北凉送粮食? 他东唐不落井下石,他们都要去烧香拜佛了。 再说,东唐被称为东唐上国,虽然富裕,但这次需要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他东唐莫名其妙地愿意帮他北凉渡过难关? 再则,莫少珩和皇子李垣只有一面之缘吧,这就应世子之约来送粮食? 一时间,全是疑问。 还是高位的珠帘后,传来圣人威严的声音,“宣。” 莫少珩心里暗自道了一句,来了,他重返北凉最大的助力来了。 他曾经就跟南一说过,要真等到了凉京再布局,他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和李垣约定的时间刚刚好,这个李垣还真是会掐时间,虽然他也知道,就算天塌下来,李垣也会准时赶到。 昨日,他就让府内的人一直守在城门等消息,果然,昨日傍晚,传来了东唐皇子李垣入京的消息,当时太晚,消息都没有在凉京传开。李垣的车驾好认得很,因为他的车驾并非是用马匹拉的,而是一头白象,据说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的圣僧三藏游历未知佛国的时候带回来的。 李垣是圣僧三藏的弟子,在诸国游历时,就乘坐的这白象。 这时,有两人从殿外走来。 为首的李垣,年龄不大,比莫少珩还要小一些,整个人充满了灵动之感,富贵中带着一份神秀。 在他的额头中间,点着一点红色的朱砂,特别的引人注目,若是剃了头发,定是个清秀的小和尚。 听说东唐之人,无论男女,都喜欢在额间贴上花细,以此为美,讲究到了极点,和莫少珩额间天生的凰印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李垣身后跟着一个二十三四的青年,一身青衣,额间一朵青莲花细,腰间挂三尺长剑和一精美葫芦,长得好生飘逸。 传闻这人乃是东唐另外一位宗师的弟子,也就是那位最神秘的守卫东唐皇室的李姓宗师的嫡传弟子,人称青莲剑君,一手剑法惊觉当世,年纪轻轻就被称为宗师之下最绝顶的高手之一,是未来最有可能成为宗师之人。 但他最为人乐道的却不是他的武学,而是他的诗词,也是奇怪得很。 手持利剑,洒脱而不羁。 李垣走至大殿中间,不卑不亢地拱手,“见过北凉圣人。” 声音极为特殊,给人一种空灵纯净之感。 现在殿上的人其实有些迫不及待,但该有的礼仪还是得有,“殿下游历我北凉,可有收获?” 李垣答了一句:“北凉风土人情与我东唐相去甚多,这次游历,增长了不少见识。” 说完还看了一眼莫少珩,“更不虚此行的是,能结识世子这等风光霁月的博学同好。” 众人:“……” 好吧,莫少珩的才学的确是有些惊人的。 李垣继续道,“自临江与世子一别后,垣日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恨不能早日再见世子。” 莫少珩心道,说得他都觉得肉麻了,是啊,日日茶饭不思,但是思人还是思其他就不好说了。 自古无利不起早啊。 众人:“……” 这个李垣怎么回事? 这语气它藏着事儿啊,怎么听着有那仰慕倾羡之意? 好像也对,连春雷那等绝世的千古名琴都送给莫少珩了,一般人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众人眼睛不由得瞟向了燕王,莫少珩和燕王有婚约啊,李垣皇子这怕是不合适。 燕王今天穿的还是一身绿,本还觉得挺好看,现在…… 莫少珩也愣了一下,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目光一个劲偷偷地在他,李垣,赵棣之间瞅? 八卦之焰突然间滚滚燃烧,甚至莫少珩都能感觉到上位,圣人的目光好像都看过来了。 赶紧咳嗽了一声,“诸位,莫要忘了正事。” 居然还要他来提醒。 众人心道,他们可没忘,这不中途小插曲嘛,只是不知道燕王会不会觉得也只是一个小插曲? 虽然是个谁都没当真的婚约,但婚约毕竟没有解除不是,莫少珩长得也的确是沾花惹草危险了点。 莫少珩不知道怎的也偷偷往赵棣的方向看了一眼。 心里还奇怪,他看什么啊,根本就不会有人当真好吧,在说他也没怎么,都怪这些人眼神变这么古怪。 赵棣依旧没什么反应,倒是他周围的官员悄悄散开了一些,他们觉得冷,怕被误伤,谨慎为好。 当然这也是一个小插曲。 周安正皱眉地对李垣问道,“殿下,此次当真是为粮食而来?” 周围的目光都投向了李垣。 李垣:“这种事情岂能儿戏?” 众人:“……” 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个皇子能做得了主的吧? 李垣继续道:“有我东唐国书为凭。” 嘶,声音一落,一片抽气的声音,国书都到了? 哪怕李垣是皇子,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也开不得。 莫少珩心道,他在进入北凉边境时遇到的李垣。 他回凉京,因为一路上需要掩盖身份,多少耽误了些时间,加上他回凉京后,又拖延到现在。 这段时间,李垣让人不惜一切快马加鞭地返回东唐,特别是像他身后青莲剑君这样脚程极快的高手,的确是足够时间将国书送来的。 身后,那额头有青莲花细的青年取出一书薄,交给一公公,呈给了圣人。 国书上,东唐圣人的玉玺印记清晰可见。 李垣直接道,“我东唐圣人愿意借给北凉,足够洵州难民食用一年的粮食。” “北凉只需在五年内,逐年偿还粮食即可。” “无有利息。” 李垣的声音听在众人的耳中,如同梦幻一般。 足够难民食用一年的粮食?这几乎算是帮他们完全解决了难民粮食的问题。 还可以五年逐年归还?没有利息? 半响,有人才反应过来,问道,“我北凉需要付出什么?” 李垣答道:“自然是有条件的,对我东唐开放凉京市集,允许我东唐商人进入凉京市集做生意。” 众人:“……” 就这? 甚至可以说,这反而是有利北凉的事情,看看南离的离都为什么那么繁荣了起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诸国商人云集离都啊。 古时候因为交通不便,商品自然不可能大量涌入进来,反而会方便本国的货物售卖去更远的地方。 没其他条件了? 齐刷刷地目光看向了莫少珩,他是如何做到的? 就因为莫少珩长得好看?好看还能有这等好事? 看似简单的借粮,呵,你要是真这么认为你就是个傻子。 不信换个人去问李垣借粮试试,看他会不会理你,更别说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了。 粮食是军备物质啊,你国家遭了难,别人只会坐看笑话而已,慷慨解囊?伸出援手?只能说话本看多了。 但现在,就活生生的发生在了面前。 周安正正想开口,李垣就道,“我和世子一见如故,相交莫逆,世子哀叹难民之苦,险些担心成疾,我岂能袖手旁观?倾尽我所能,亦是要完成其愿望的。” 众人:“……” 你们就见过一面,一面。 这世上当真有一见如故就能为对方不惜一切的人? 若说莫少珩有祸国之色,那么这李垣就是个误国之种。 当然这话他们不好说出口,李垣因美色误了东唐,但便宜的是他们北凉。 当然很多人也不信这样一个借口,但实在又想出其他原因。 疑惑,满脑子都是疑惑,说实话,跟在做梦一样。 但疑惑的内容变了。 由原本的莫少珩怎么可能弄到粮食这个巨大的谜团,变成了现在他是如何忽悠李垣借粮的,还忽悠成功了。 莫少珩和李垣在临江的一面之缘,一柄千古名琴春雷为证,这才有了莫少珩临江仙名字的由来,就像话本里面的传奇故事一样。 本以为故事已经结束,但不,不可思议的故事它还在继续上演。 张了张嘴,去质疑吗?凭什么?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别人就是这样简单的解决了问题,你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一个完成了你完成不了的事情的人? 这时,莫少珩拱手,朗声道,“圣人,七日之约已结束,莫少珩前来交旨。” 掷地有声。 莫少珩用事实堵住了所有人之口。 这消息一但传出去,恐怕要震惊整个凉京。 众人看李垣的眼神越来越古怪,这样的人要是做了东唐之主,怕是……怕是…… 实在不好妄议他人。 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难民的粮食问题是解决了。” “可莫少珩导致的难民涌入凉京,无家可归又该如何解决?” 说话的依旧是御史大夫周正安,眼观鼻鼻观心,就像说话的不是他一般。 不仅莫少珩,众人也是一愣。 但周正安的话也未必不在理,莫少珩解决了难民粮食问题虽然难得,但与他引起的国战导致的难民问题,也仅仅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莫少珩也叹了一口气,南一的身份不公布,他这罪名是怎么也洗不掉的。 这时,上位,圣人威严的声音传来,“此事暂罢。” 众人没有说话,周正安刚才的话虽然在理,但七日前,莫少珩答应七日之约时,他们认为莫少珩怎么也不可能完成,所以虽然没有明说但默认了他以此来免罪。 现在人家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你又来问责,多少有些故意为难的意思。 周正安怎的能像没事人一样故意说上这么一句? 莫少珩看了看周正安,这人有些蹊跷呢,突然笑了,向对方拱了拱手,“这位大人说得在理。” 噗! 真有人口水都喷出来了。 莫少珩这又是哪根筋不对了?没看到朝中大部分人都没有提这事了,他还自己往刀尖上碰。 莫少珩心道,此时是没人提了,但大家心里的刺依旧在。 莫少珩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公布南一的身份还他一个清白,但如果不尽量拔掉众人心中的这一根刺,就算朝廷不对他问罪了,但以后他依旧寸步难行。 再说,周正安提出来的这个问题,不难啊,也就他耍耍嘴皮子的事情。 莫少珩突然对周正安道,“这位大人,我北凉贫瘠,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周正安:“……” 怎的突然转开话题有此问? 众所周知,他北凉贫瘠,是因为一向干旱少雨,水源不丰,没有足够的水源灌溉田地,产粮不够。 这是地理使然,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前朝的前朝,就有位陛下非要兴修水利,引河流入境,结果劳民伤财,水利才挖了个开头,就因众怒难平,亡国了。 前朝,也有位陛下有了这等心思,可最后也没有敢。 别说前朝,先帝也有这心思啊,毕竟是有利北凉千秋万代的事情,北凉太需要灌溉的水源了,但北凉的情况又不允许,只能望而兴叹。 莫少珩继续道,“我记得我们北凉有一条修了一个开头的运河。” 众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条前朝的前朝修了个开头的亡国之河,莫少珩该不会…… 那运河动不得,那可是有可能毁灭江山社稷的大事。 连莫少珩名义上的老师范寇脸色都变了,莫少珩这是要惹出事端来,当即呵斥:“休要在言。” 莫少珩道,“老师何必惊慌,我也不过提上一句,诸位不应我,我还能奈何这金殿上的诸位不成?” 众人一愣,好像的确有些杯弓蛇影。 莫少珩继续道:“前人不敢修运河无外乎三个原因,一,粮食不够,二,征工困难,三,付不起工钱。” 众人心道,说得倒是在理,那因修水利而导致毁灭的王朝,可不就是没有粮食没有工人没有钱,还要强行修建,抓壮丁奴役百姓搞得天怒人怨,最后国亡了,运河也不了了之。 莫少珩朗声道,“但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诸位大人想一想,现在是不是有大量的难民涌来了凉京。” “我们现在借到了粮食给他们,但若是就这么直接给他们,他们停留在凉京外,又无所事实,会不会生出一些事端?” “我们何不如召集这些难民去修那运河?让他们以工换取食物。” “一来他们有事可做,就少了生事的可能,为朝廷省了麻烦,二来,他们也有了饭吃,不用在忍受饥饿,也会感激朝廷。” “救济难民是朝廷的责任,但以工代赈未尝不可?” 三嘛,莫少珩没好意思说,作为难民,有一口饭吃就已经十分满足,这样就能活下去,工钱什么的要求极低甚至没有都有人愿意。 当然这太不人性了,莫少珩加了一句,“至于工钱,我不建议分文不给,但若是朝廷实在拿不出,可以承诺免去一些他们以后的税钱,一家子的税钱也是不少的,按照修建的时间长短来具体决定免除多少年的税收。” 凭自己的劳动活着,总比每日等着别人的接济活得有尊严。 修运河期间,朝廷也有了时间安排这些难民以后的去处,毕竟洵州什么时候能收回,他们什么时候能重返故里谁也说不清。 也算给朝廷解决问题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修建水利,对于我北凉来说,是功在千秋之事,可不可行,自然不是我莫少珩说了能算,还请各位大人自行估量。” 整个朝堂上都是莫少珩的声音。 等莫少珩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不仅解决了难民的问题,还顺带修了一条想修但谁也不敢修的运河? 莫少珩说的话有多诱惑人,恐怕连他自己都猜想不到。 虽然说其中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莫少珩却将时机二字说得明明白白,这世上之事,最难的就是时机合适啊。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没有这些涌入的难民,他们哪里来这么多工人,哪怕强行抓壮丁都抓不到这么多。 众人心里自然有一杆枰,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行性。 他们此时的确和以往的任何时刻都不同,粮有了,工人有人,工钱可以按照莫少珩说的抵税也不是不可,基本等于一文不拔…… 当然,还是因为这条运河对北凉太重要了,诱惑力不是一点半点。 莫少珩看着众人的目光,突然说了一句,“莫看我,我就随便说说。” 噗。 差点没将人气得青脉都崩出来。 你倒是随口说说,但现在这情况是收得了场的样子吗? 连周正安,几度想要开口,都不知道怎么说起,因为现在谁还关心莫少珩啊,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修建那条运河的可行性。 他这个时候要是打断这些明显有些激动的大臣的思维,怕是要惹众怒了。 这么大的工程,其中涉及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肯定是讨论不完的。 莫少珩一个劲地看外面,他中午还有一场文斗。 但现在肯定是走不了的。 果然,有人围了过来,拉他讨论。 莫少珩:“……” 他算是见识了一番北凉朝廷的风气了,都说北凉的圣人只在最关键的事情上做决断,其他时候都是任由朝臣自由发挥,现在可见一斑。 南离的朝堂就不是这样,一言堂。 但,莫少珩心道,这些人也忒不讲究了,刚才还仇视他来着。 其实他要说的也差不多说了,时不时提上一句而已。 只是他这时不时提上的一句他觉得正常人都懂的东西,很多却都是现代河道的概念,哪怕是工部的尚书都眼睛亮晃晃的。 南一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答案不言而喻,言传身教呗。 这一讨论,时间又过去了一些。 圣人直接说了一句,“散朝,下午再议。” 估计是要先找几个大臣开个小会议了。 北凉的朝议一般都是上午进行,甚至提前结束,下午在勤政殿办公。 圣人的这句下午再议,也就是说下午的朝议继续。 当然这和莫少珩没有关系,因为他又不是朝臣,是不需要参与朝议的。 周正安看向正向外走的莫少珩,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也有不少人看着莫少珩。 莫少珩就这么离开了? 虽然说莫少珩在完成七日之约时就注定他能安全走出金殿,但所有人多少还是有些恍惚。 资敌卖国,直接导致疆土丢失两大重罪,竟真的被莫少珩免罪了。 这怕是天下人也想象不到的结果。 肯定是有人不甘心的,但何人拦得住他。 也就是说,莫少珩今日从朝堂离开,哪怕天下人依旧骂他,但北凉朝廷不会再定罪于他。 但是稍微一想,贡献丝绸和棉给北凉朝廷,解决难民的粮食问题,为朝廷提案以工代赈,提出了兴修水利的可能。 每一件看似简单,但都是惊世之举啊。 这些合在一起,似乎也能勉强解释得通圣人为何不问罪于他的原因。 所以莫少珩的安全离开,虽然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当然莫少珩离开金殿,也没能直接出宫,他还得去勤政殿,和东唐皇子李垣,和北凉的大臣们,详细的将借粮的章程整理出来。 比如,虽然说的借足够难民一年的粮食,但具体多少,得有个数吧,比如五年还清,每一年还多少得清楚等等。 他不需要参言,但他是主要参与者,得起到一个中间桥梁的关系,得在旁边看着不是。 向金殿外走去,李垣和莫少珩并列着走着,看上去关系的确不错,两人交谈甚欢,脸上笑容满面。 只是要是有人听到两人在说什么,恐怕就不这么认为了。 李恒脸上带着微笑,“你承诺我东唐的事情何时兑现?” “你若有一句虚言,就算你躲在凉京不出,我东唐大军哪怕闯入你北凉国门,亦要拿你是问。” 莫少珩嘴角都抽了一下,这世上最美丽的故事和传说啊,谁又能知道它们背后的真实。 真以为他文采盖世,能让堂堂东唐皇子一见倾慕?故事之所以传奇,是因为它不现实。 莫少珩也面不改色,朗月清风地说了一句,“莫急,我凉京多风情,殿下不妨多看看。” 李垣看了一眼莫少珩,突然提高了声音,“你定要记住临江河畔的诺言,莫要负我。” 说完,昂首挺胸向外走去。 那青莲剑君也给了莫少珩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跟了出去。 莫少珩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都能感觉到整个大殿内突然凝滞了的空气。 果然,莫少珩回头,就看到不少人张大了嘴巴。 天,莫少珩和那东唐皇子都发展到这等程度了吗? 刷刷刷地眼神看向了赵棣。 好绿。 今天的赵棣这一身绿当真是时宜得很。 有人居然走了过去,说了一句,“燕王,世上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更有甚者,“强扭的瓜不甜。” 这一定是赵棣的政敌,肯定是了。 关键是赵棣还真看向了莫少珩。 莫少珩:“……” 为何他头皮有些发麻?他要是现在说上一声,本就是乌龙婚约,着不得数,赵棣会不会直接拿剑劈了他。 着不得数那可也是还存在啊,赵棣的颜面今日怕是不保。 这尴尬的境遇可咋整! 莫少珩想了想,走向赵棣,然后从怀里取出一锭碎银子交到了赵棣手上,然后转身离开。 众人都看懵了,这又是在做什么? 倒是赵棣嘴角居然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日他宫里的花台里,他喜欢的花卉被人拔了种上了奇怪的作物。 一个小脑袋就跑到他面前,递给了他一锭碎银子,“我以这锭银子发誓,花不是我拔的,你要相信我。” 赵棣心道,这是让自己相信他? 但马上,赵棣眉头又皱了起来。 因为,事后他发现,他的那些花就是那个小脑袋拔干净的。 莫少珩什么意思? 莫少珩哪管那么多,他已经跑路了,去了勤政殿。 恶狠狠看向李垣,“你的良心喂了狗。” 李垣:“世子哪里的话,难到我说得有假不成?” 承诺的确是有,他说一句莫要辜负他也无不对吧? 莫少珩:“……” 旁边的几个大臣咳嗽了一声,“我们还是将借粮的章程先理出来,两位觉得如何?” 他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就别在他们面前狗血了。 莫少珩离开勤政殿,差不多快到正午了。 李垣给他的这点小麻烦他还没有放在心上,麻烦的是曾经为了让李垣相助,相互之间进行的交易。 能让东唐主动借粮,这交易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走出勤政殿,莫少珩又停住了,那个大叔居然又在。 莫少珩不禁上前问了一句,“也不知道大叔在我北凉是什么官职?” 怎么感觉一天特别闲,每次都能在这里碰到。 中年大叔没答,而是道,“我曾经答应过你,只要你过了七日之约就在圣人面前替你美言两句。” 莫少珩来了兴趣,“圣人怎么说?” 中年大叔看向莫少珩,“圣人说,尽给他找事。” 莫少珩一愣,大概知道圣人是什么意思了,兴修水利的确是关乎北凉千秋之事,但其中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莫少珩为了脱险,在金殿上以此镇住了所有人,但只是一个可行性,实在有点不负责任了。 正如有一句话说得好,有人一句话,有人跑断腿。 估计不仅圣人,北凉六部都得忙活好长一段时间。 而且,圣人要是真打算修那条运河,需要冒非常大的风险,因为谁也不知道真的开始的时候,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而且给圣人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难民不可能永远聚集在凉京外。 后世如何评价也无人可知。 莫少珩不知道圣人的性子,也不知道圣人是守成还是进取之君,所以也不知道圣人会如何选择。 不由得问了一句,“大叔,你觉得圣人会修吗?” 大叔沉默了,半响才道,“我北凉需要这样一条运河,如果有可能……”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句先圣之言莫少珩好像昨天也说过。 莫少珩笑了,“大叔又不是圣人,可做不了这个主。” 然后看了看天色,“我得去和南离的人进行文斗了,时间要赶不上了,不然他们还以为我怕了他们。。” 中年笑了,“听说你和他们斗诗文,你却不能用诗文,这般比斗你都有把握?” 莫少珩说道,“既然答应了他们,自然是有些把握的,不然我去找虐不成?只是……” “只是这场比斗后,大叔恐怕又得在圣人面前帮我说说情了。” 中年疑惑,“为何?” 莫少珩:“因为圣人若是知道了我赢的方式,定是想要拔了我的皮的。” 中年:“……” 一场宫外的文斗,和圣人怎会牵扯上关系? 中年看了看天色,“去吧,莫要让南离人觉得,我北凉人不守信。” 说完又道,“上次答应替你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你今日回府之后,便知道效果。” 莫少珩一愣,这大叔怎么学他,还打起了哑谜来了? 告别了大叔,向皇宫外走去。 皇宫外百姓,在看到了莫少珩走出来的那一刻也就知道了结果。 也就是说,莫少珩真的完成了七日之约,朝廷不予追究了? 为何会如此? 这岂不是天下间最荒谬的事情。 一时间居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相信这样的震惊会飞速地向凉京的每一个角落传播。 似乎也不需要莫少珩解释,因为一张红榜也在这时张贴到了皇宫外的告示栏上。 大概就是莫少珩进献丝绸,进献棉,为北凉独自借到了粮食,巴拉巴拉一大推。 意思就是,以功赎罪,既往不咎。 莫少珩心道,这也是南一身份不暴露的前提下,最好的解释了吧。 无罪一身轻啊。 至于朝廷的解释,凉京的百姓私底下买不买账,这又是另说了,毕竟朝廷也不可能控制人心。 莫少珩上了马车,南一正呆在马车里面,莫少珩问道,“你怎么来了?” 南一道,“我这不是担心少师。” 莫少珩一笑,点了一下南一的脑门,“粘人。” 然后又让人去给镇北王府报信,免得担心。 这才向乌衣巷驶去。 这一场文斗他得赢得漂亮,不然南离的使团走得怕是心不甘情不愿。 第30章 这个时代的震撼 莫少珩来到乌衣巷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南离的使团已经等在那里了,为首的正是顾九思。 周围也围了不少百姓,估计是来看热闹的。 莫少珩对南一说了一句,“你留在马车上别露头。” 以南一的机灵劲,自然知道怎么做。 莫少珩这才下车。 周围也开始沸腾了起来,莫少珩真的过了七日之约来赴这场文斗了。 莫少珩对顾九思拱手,“见过老师。” 顾九思冷哼了一声,并不作答,他仅是来看热闹。 莫少珩颇为有些尴尬,然后又看向乌衣巷街道两旁的铺子。 昨日他将文斗的地方定在乌衣巷,目的就是让看热闹的人进入这条街。 看看,人的确是进来了好一些。 只是看向铺子,依旧除了掌柜小伙计,啥人也没有。 莫少珩:“……” 叹了一口气,得,也算进了一步不是,至少街道上不再是树叶飘落空无一人。 正了正身,现在天色已至正午。 这时,南离使团中一个青须文士走了出来,这人名叫王之翰,在南离也是十分了不得的名士,极其擅长诗词。 王之翰行,“午时已到,文斗是否可以开始了?” 莫少珩点了点头,“不过……我可以让南离出题,但文斗的方式由我决定如何?” 王之翰:“……” 文斗的方式? 文斗的方式其实有很多,但总体来说,也就是围绕出的题目,各自作诗词,最终都是以诗词的好坏决定结果。 让他南离出题,自然是占了极大的便宜了。 王之翰看向身后,南离使团的人点了点头。 昨日莫少珩应下不以在南离所学来比这场文斗,对他们的名声多有影响,如今又让他们南离出题,若他们还不应下对方的要求,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王之翰问道:“怎么比?” 围观的众人也竖起了耳朵。 若这样莫少珩都能赢,他们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莫少珩脸上露出了狂放的笑容,手抚在了琴弦上,是一首来自先贤巨著《霞外神品》中收录的一首《离骚》。 一时间,琴声烂漫,文人骚客,士子风流的风雅和洒脱尽展现在了莫少珩身上了一般。 放浪而不羁,纵情而不俗,如醉生梦死,超凡而洒脱,傲骨于世,是为名士风流。 声音狂放到了极点,“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我之一身所学诗文皆来自南离,今日恩师当前,若以此所学来战南离,岂是读书人所为?” 声音高亢,傲骨凌然,让众人心中震动不已。 难到莫少珩真不以诗文战诗文? 要是他输了,他那临江仙的传说,北凉第一才子的名声定是要受损的。 南离的几个少年也是心中一震,这样的少师,所有恩情都要放在心上的少师,当初为何又要做出那样的不忠不仁的事情来。 南离使团的人也张了张嘴,他们本来以此为挟,不过是想给莫少珩莫大的压力,没想到……莫少珩竟真的应了。 顾九思也是双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世间之人多薄情,真正在大难临头时还能将恩义放在心头的实在太少了。 有的人在所有人看来或许愚蠢到了极致,但又不得不承认,虽然愚蠢却拥有这世上最高贵的灵魂。 众人在莫少珩的声音中沉默了。 竟将这样的人逼到了如此的地步。 莫少珩这是要高傲的认输了吗? 有的人哪怕输了也要站着输,哪怕输了也不失读书人的风气风骨。 结果莫少珩话锋一转,“我不用在南离所学的诗文,我用自小学自先圣的圣贤之言和你们比总可以了吧。” 读书人从小学习先圣典籍,不解文不释义的话,又可以被称为是先贤亲自所传,这也算读书人的一种浪漫,自然也能称得上不算是在南离所学。 众人还在感动的表情直接凝固了。 南离使团的表情也僵硬了。 顾九思的手也不抖了,这个……这个投机取巧的小狐狸。 只比明经的确符合了这场文斗的要求,也避免了莫少珩不能作诗写词的尴尬处境。 莫少珩继续道,“我这有一专为比试明经设计的飞花令游戏。” “我邀请的百人团组成了飞花令阵,她们现在就在街道两边的楼上。” “规则很简单,我们骑马从街道上经过,闯这百人团。” “谁闯过的人数越多,算赢。” 也就是楼上之人抛令,由莫少珩和王之翰同时接令,然后楼上百人团接令,如此反复,百人团若是无法接令,可以跳至下一人继续接,但莫少珩和王之翰不能,谁答不出自然算谁输。 反正比斗的方式由莫少珩说了算,南离的人也是答应了的。 王之翰:“……” 看了一眼莫少珩,竟然被对方使用这等方式巧妙地避开了他们出的难题。 不过,由他们南离出题,他们还是占了便宜的。 莫少珩脸上带笑,不过是和南离的一场比试,他还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另有目的。 看了一眼街道两边紧闭窗户的窗口。 这时,有人牵了两匹马过来。 两人上了马,立于街头。 众人这才从莫少珩的“投机取巧”中反应过来,亏得他们刚才还稍微感动了一下,不过马上又被这新奇的游戏所吸引。 规则的确简单,哪怕他们一听也就大概懂了。 但莫少珩哪里找来的百人团? 按规则,百人团在莫少珩和王之翰接令后,也是要接令的。 若不能熟读先圣典籍,岂不是很容易就能让莫少珩和王之翰通过这个什么飞花令阵,比试就会变得没多少意义。 正想着,这时莫少珩说道,“开始吧。” 手在琴弦上划过,春雷嗡鸣,似一种开始的信号。 楼上,紧闭的窗户,缓缓打开,众人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然后整个现场都安静了一瞬间。 嘴巴张得怎么也合不拢了。 他们看错了吗? 甚至怀疑的揉了揉眼睛。 王之翰也懵了,莫少珩什么意思? 打开窗户的明明全是身着华彩衣裙的女子啊? 北凉贵女? 莫少珩的百人飞花令阵是由女子组成的? 正要哗然,这时,整齐明亮如同黄鹂一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我北凉女子,生来便是高山而非溪流,当于群山之巅俯瞰沟壑。”(注:原句出自张桂梅女士的女高校训。) “我北凉女子,亦能身着红妆,驰骋沙场,巾帼何许让须眉。” “我北凉女子……” 声浪带着独特的音色,第一次真正的在众人面前冲刷着看不见的禁锢。 赵焰秋本也是来看热闹的,但看着那窗口的一抹如寒雪中的红妆,直接懵了。 他看到了什么,这……这是他北凉长公主啊。 这要是传到了圣人耳中,还不得拔了莫少珩的皮。 也有人发出不少惊呼,因为他们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平时在他们眼中,家里温柔恰然的妹子,子女,现在……现在竟然俨然一副博学才女之姿站在窗前。 多少人,手中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都不自知。 不是吧?看错了吧?不可能吧? 但天天呆在自家府邸,天天见面的自家妹子,子女,哪有认错的可能。 但明明应该十分熟悉的人,现在这一刻,他们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还有,这明明是一群女子整齐的朗声,为何竟然让他们觉得如此的震撼人心? 或许也正是由一群女子发出,所以才有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 生来便是高山而非溪流,当于群山之巅俯瞰沟壑? 他北凉贵女,从一出生定是娇贵的,但是吧……但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大声朗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直接呆滞了。 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震撼。 莫少珩也是一叹,上次他去长公主那里,这些北凉贵女多生感叹。 她们十分喜欢她们的诗词百人团,但却只能自娱自乐,不敢示人之前,多有遗憾。 每次都只能偷偷摸摸,时间一久,心中自然颇多淤积,为何她们女子连自己小小的一个爱好都要偷偷摸摸,她们明明也没做什么违背公序良德的事情。 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 莫少珩当时听着也颇为感叹,世道艰难,对女子更甚。 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强行与整个世俗礼教抗衡,别说他做不到,连圣人都得三思。 除非……恰逢其会,做到天衣无缝,不让任何人能拿出把柄说事,一点一点的撬动这个世俗的不公。 恰好,昨天南离使团的人居然使计,让他不用诗文进行文斗,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明经,想到了长公主的女子百人团。 若是平时,拉出这个女子百人团,莫少珩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其他人怕是就不这么想了,特别是那些思想老旧的老古板。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现在这女子百人团出来是为北凉争光的,要是她们赢了,谁还敢说三道四? 要是真有人敢说,直接怼回去,你那么本事,你为北凉争光去,去和南离的名士文斗去,看看你们能不能战胜了南离名士。 要是做不到,用莫少珩的话来说,就是没本事少哔哔。 莫少珩昨日修书一封,让人送去长公主那里,本是打着询问的意思。 结果,这些北凉贵女比莫少珩还激动,她们早就不想偷偷摸摸地像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也就有了现在,这一群站在窗前,连她们的亲朋好友都差点认不出来的高岭之花。 王之翰作为比斗的人,最先反应过来,“这是我南离和北凉的名士之争,你居然让一群女子……” 话还没说完,莫少珩就道,“我北凉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再说九思公都没有反对,你为何如此气急败坏?” 顾九思:“……” 他只是还没有回过神而已。 这时,楼上,一身红妆的长公主赵瑾禾开口道,“古人独爱飞花令,今人又做贴题诗,两位今日来闯我这飞花令阵,祝两位旗开得胜,天下传名。” 言语稍显冷清,又不失从容。 倒不失一个不错的主持人。 这样的赵瑾禾也是这女子百人团的一颗定心丸。 接着道,“午时已到,比试开始,请南离使团出题,每人答题时间为三十息。” 王之翰:“……” 莫少珩说了一句:“怕了不成?” 王之翰眉头一皱,其实刚才南离使团已经商量好题目了,心中道,就算出丑也是北凉出丑,和他南离有什么关系。 既然北凉都不怕,他们怕什么。 一群女子而已,能有什么才学。 王之翰说道,“就以花为题。” 赵瑾禾的声音传来,“按照飞花令阵的规矩,由我先抛令,两位请接令。” “唯有凡花最灿烂,花开之时天下知。”(注:本章诗句皆由肥皂改写(捂脸)) 句中出现了两个花字,算是给出了选择,只要接令的诗句的“花”字在这两个位置的任一处都算对。 作为第一个抛令的句子,的确不错。 莫少珩直接答了一句,“花开时满山花开,花落时遍地花落。” 一开始,对于饱读史书的国之名士,的确显得简单。 王之翰几乎也没有思考,直接道,“芙蓉账中不知年,花香扑鼻方知春。” 楼上第二名女子,几乎也不间断地接下来了下一句,“镜中云鬓金步摇,花颜似花比花娇。” 比试开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只见街道上,莫少珩和王之翰骑在马上,都没有停留地开始往前面行进。 嘴中圣贤诗句不断。 马匹路过街道两边的小楼,楼上亦是女子独特的声音朗出诗句。 颇有一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光。 众人:“……” 原来这游戏是这么玩的啊。 闯这飞花令阵,竟然能让人意气风发到这种程度,高头大马过街巷,比成亲也差不多了。 要是表现得极好,名传凉京也是极为有可能的。 读书人嘛,无论是默默无闻者,还是名士,都是好名声的。 就比如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闯阵之人。 众人不由得跟在两匹马后。 一人一句,竟让人看得激动无比。 特别是,几乎没有任何人在犹豫的抛令接令。 赏心悦目,这就是读书人的风采。 让人惊讶的是,楼上的北凉贵女,一个个亦是作答如流,给人一种半点不落下风的感觉。 这就是他们北凉贵女? 平时一个个待在闺阁不出门,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般厉害了。 贵勋家里的女子也是会识字的,会读一些诗文作为乐趣,但也仅此而已。 有人除了看莫少珩和王之翰,也紧张地看着楼上的北凉贵女。 因为马上就要轮到他们家女儿了啊,他们这心里有些期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明明觉得这样有些不合适,但又希望自家府邸的女子能顺利的对应,这是和南离名士之争。 无论是什么心态,马都在不断的向前。 众人也越来越惊讶,特别是百人团过半的时候,这些观众中也很多都是读书人,他们何尝不是在跟着接令,但越来越吃力,甚至很多早就出现无法接令的情况了。 这个飞花令阵当真不简单,前面看似轻松,后面却越来越难。 楼上的北凉贵女虽然速度越来越慢了些,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知为何,有一种完全刷新了他们认知的感觉。 还好,随着继续前进,有部分女子因为无法接令开始跳过了,不然非得让他们怀疑人生。 但,这已经震惊得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继续向前推进,在众人越看越精彩,百人团也过了大半的时候。 这时,王之翰也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他虽然也自负强记博识,但能用的先贤诗句,还是“花”字固定在固定位置的诗句越来越少。 莫少珩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得着实让人生气,也不知道是真不在意还是装的。 王之翰想了一会继续作答,的确不愧是知名的名士。 莫少珩作答的速度不变。 众人:“……” 也太看不起人了,哪怕你假装犹豫一下也好。 但这般恣意方显潇洒。 王之翰额头带了汗,他需要思考的时间越来越久。 百人团竟要快闯过了,楼上的北凉贵女也紧张到了极点,这一次她们必须赢,这样她们才能有理由以后光明正大的玩她们的诗词大会。 莫少珩眼睛转了一下,要是被这王之翰闯过了百人团,岂不是只能算平手? 这可不行。 突然弯腰小声对旁边牵马的老兵说了一句。 老兵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莫少珩。 王之翰也通过了这一次接令,等轮到莫少珩的时候,莫少珩第一次作出了思考状。 王之翰一愣,然后心道,这才对嘛,不然他真以为莫少珩直接将书塞进了脑子里面。 这时,那牵马的老兵突然大声出声了,“三十,二九,二八……” 看热闹的人:“……” 飞花令的规则是每人的作答时间是三十息,大家一开始也是在心里默数而已。 这个老兵怎么回事?激动得都数出来了? 但……特么的你是镇北王府的人啊,现在是莫少珩作答的时间,你这岂不是…… 听得人手都在发抖,好歹莫少珩现在代表的是北凉名士斗南离啊。 你在王之翰的时候数数也好啊。 莫少珩一笑,在数到十五的时候作答。 轮到王之翰了。 老兵继续大声计时。 王之翰:“……” 众人:“……” 莫少珩还对王之翰眨了眨眼睛,“总得有人计时不是。” 众人眼睛直眨巴。 的确公平,因为无论谁答题,他都记时,这样也公允,免得有人拖延时间还不认。 只是,故意的吧。 王之翰:“……” 不知道为何,心里竟然越来越紧张,特别是报数的时候,特别是报的数越来越少的时候。 而且,莫少珩又开始丝毫不迟疑的答题了,刚才明明在寒酸人。 王之翰额头的汗水都忍不住直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天气热。 三十息……太少了。 终于在百人团还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的时候。 “十,九,八……” 竟然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一样,甚至跟着小声念了起来。 特么的也太刺激了,明明这是文斗啊。 莫少珩怎么每次弄出来的“游戏”都这么牵动人心。 “一……” 哗! 赢了,他们北凉又赢了。 虽然在莫少珩将比斗的方式变成了明经的时候,他们就觉得一场不可能赢的文斗已经有了赢的希望。 莫少珩能赢,似乎也在大家预料之中。 让他们实在意料不到的,是…… 众人不由得抬头看向了他们北凉的高岭之花。 这样的北凉贵女似乎也不错啊,为他们北凉争了光。 看看那王之翰脸都绿了。 最开心的肯定是北凉贵女,她们平时可以不在意输赢,只是当成一个乐趣,但今日她们必须赢。 莫少珩也松了一口气,差一点就被这个王之翰拖成了平局。 世之名士,无人能小觑,他能赢也亏得他过目不忘。 乌衣巷一时间都是沸腾的声音,一时间似乎也忘记了莫少珩的那些“过错”。 莫少珩看向两边的店铺,脸色反而不太好了。 牵马的老兵说了一句,“许是刚才的比试太好看,所以才没人进铺子。” 莫少珩心道,还不如不安慰他。 生意好难做啊。 旁边的赵焰秋嘀咕了一句,“又让他风光了一次,这个莫少珩一天不得瑟会死?” 正准备转身离开,这时莫少珩下了马,拦在了赵焰秋前面。 赵焰秋居然好生好气的问了一句,“作甚?” 算是上次莫少珩在三街之战的时候,帮他出谋划策打燕王的待遇吧,虽然最后他还是输了。 莫少珩笑答:“世上无全事,文无第一人,武无第二者……” 赵焰秋一口口水喷了出来。 他刚刚还好言好语的,觉得莫少珩上次和他一起打燕王,结果……莫少珩该不会又要和他下战贴吧? 特么的绝对是找他决斗啊,这话的开头他熟。 气得手都在哆嗦。 他的剑呢,他就不该给莫少珩好脸色。 莫少珩心道,他的三街之战这么好的聚集人气的方式怎么可能间断,虽然聚集来的人暂时还不进他的铺子,但万一哪一天他们就想开了呢? 现在人正好颇多,莫少珩再次和五殿下“打群架”的消息不胫而走。 人也不离开了,正好留下来继续看热闹。 赵焰秋气得哆嗦到不行,又看向莫少珩,“今日燕王不在,你还能找谁帮你代打?我府上的队伍是青年组,你镇北王府的那些鹰卫按规则不能上场。” 燕王现在估计还在进行下午的朝议。 莫少珩说道,“除了燕王,我还不能找别人助拳?” 赵焰秋都被气笑了,莫少珩还真没有自知自明,“整个凉京,现在看到你莫少珩,哪个不是有多远躲多远,生怕惹了一身骚,还给你助拳?” 莫少珩:“……” 说什么大实话。 没好气地道,“你不就还跟以前一样,明明喜欢在我眼前转悠……” 在赵焰秋发飙之前,莫少珩咽下没说完的话掉头就跑,边跑边道,“等着便是,自有人替我出战。” 三街之战的准备工作其实很简单,摆放一些木头搭建的箭塔等,箭塔原本就收纳在旁边的铺子里面。 等准备就绪也就一会儿的时间。 规则大家也都懂。 赵焰秋还在疑惑,莫少珩还能找到谁助拳,这时莫少珩已经在宣布第一季三街之战青年组竞赛开始了,双方开始选人上场。 等赵焰秋一脸不屑地看向莫少珩队伍的方向,整个人差点没一个趔趄从凳子上摔下来。 只见,五个手持红缨长枪的女子,英姿飒爽地立于五匹战马之上。 “噗……莫少珩,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请来和我对战的是,是我北凉长公主和北凉贵女吧?” 莫少珩也有些头痛,北凉贵女中的确有几个舞刀弄枪的,他回凉京第一次见长公主的时候,长公主赵瑾禾还拉着他比武,要见识一番春秋指法。 每个人的性格和爱好都不同,莫少珩也不会觉得女子舞刀弄枪就有什么不对了。 多飒爽啊。 小小的要求,莫少珩自然是不好拒绝的。 加上对手是赵焰秋,赵焰秋定会让人注意分寸。 莫少珩说道,“你还是担心一下,等会别输得太惨。” 赵焰秋脸色都不好了,还真是他想的那样。 他觉得这几个贵女的长辈,天天让人围堵莫少珩都是轻的,一看这几个贵女就是出自武勋世家。 圣人估计怕是也要找莫少珩麻烦。 莫少珩自从回了凉京,就没有一天不惹事的。 留下来看比赛的观众:“……” 天,他们一定是眼睛花了。 诗词百人团终归还是个文雅之事,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无论如何,比赛开始了。 莫少珩坐在了“指挥台”的位置。 赵焰秋愣了一下,心里突然冒出一句,可千万别给他一个惊喜,不然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还好他的队伍里面都是高手。 莫少珩看了一眼赵焰秋,嘴角带笑,突然说了一句,“竞技,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游戏。”(注:语句改自《全职高手》) 这是一个团队合作游戏,胜负从来都不是靠某个人。 但是吧,赵焰秋现在应该还没有这种觉悟,他队伍里面上场的人,莫少珩也看过他们比赛,多还是以个人表现为主。 莫少珩开始布置战术了,还故意小声地避开了赵焰秋。 赵焰秋:“……” 呵,玩什么玄机? 莫少珩对上场的几人道,“我们队的战力或许不及他们……” 几个贵女看看赵瑾禾,又古怪地看看莫少珩。 莫少珩继续道,“但我们的优势也十分明显,你们今日都骑了战马,移动速度远远超过他们,所以我这里有一套快速结束战斗的攻略……恩,策略……” “辅助直接跟着打野,快速清野后,依靠机动能力直接突袭各路……” 莫少珩交代着战术。 观众都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比赛已经开始了。 值得一说的是,莫少珩又在赵焰秋的小兵队伍中看到了赵景澄这个小胖子,正雄赳赳气昂昂的抗着武器冲。 瘾也太大了。 战场上,第一个高光时刻比莫少珩想象的来得还要快。 一匹骏马,一袭红衣,一柄长枪,直接将对方英雄推进了己方的箭塔射程,配合箭塔完成首杀。 现在镇北王府的府卫对这些报幕已经十分熟悉了。 在一声“首杀”和一片不可思议的声音中,莫少珩也愣了一下。 长公主赵瑾禾的实力竟然比他以为的还要好,意外之喜,不错,虽然是团队游戏,但个人实力越强自然也越有优势。 莫少珩看了一眼赵焰秋,还不忘说了一句,“努力。” 赵焰秋:“……” 还敢来拿捏他? 双方比赛继续。 观众惊叫连连。 机动能力十足的北凉贵女不断的奔赴各路进行突袭,进攻。 虽然很少出现“双杀”“三杀”这样的亮点,因为对方一来支援,她们就跑去另外一路了,但溜得敌人忙手忙脚,也十分精彩。 更惊喜的是,时不时配合着打野和辅助的来到,三人就能推倒一座塔。 赵焰秋:“……” 莫少珩眨了眨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观众也看懵了,为何? 赵焰秋队伍的实力不强吗? 肯定不是,但从一开局居然就一面倒了。 比赛结束得比想象的还要快。 赵焰秋:“……” 亏得他还觉得莫少珩从南离回来后,有点改过自新的迹象,一定是他眼睛瞎了。 赵景澄那小胖子抗着武器跑了过来,“怎么这么快就输了?我都还没有玩过瘾,我才死几次而已。” 赵焰秋:“……” 这个小胖子在说什么?他也坚持了不短时间好不。 莫少珩总要给赵焰秋留一点面子的,想着今天比一场也就罢了,结果长公主听说莫少珩要离开不继续指挥了,她写了个手贴让人去请一位老将军了。 莫少珩:“……” 赵焰秋:“……” 莫少珩给了赵焰秋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溜了。 观众还在消化,他北凉贵女什么时候变得……变得这么与众不同了。 其实哪里是什么与众不同,只不过是她们将她们的喜好,性格,都压抑了起来而已。 这时,一辆马车靠近莫少珩,正是他们镇北王府的马车。 南一伸出一个小脑袋,“少师,九思公带着南离使团的人出城了。” 莫少珩点了点头,走得居然这么急。 他不能亲自送老师出城,但总是可以远远地看一眼的。 上了马车,问道,“你不是很怕和九思公呆一起吗?” 南一皱起了小眉头,“可九思公要走,心里总有些舍不得。” 少年人的忧愁啊。 马车驶到城门口,刚好看到了九思公一行人离开的背影。 这么大年龄了还在两国之间奔波,莫少珩免不了有些哀叹。 等目送人离开,莫少珩对南一道,“南离的使团离开了,以后你在凉京也能自由些。” 又说了两句,这时候才发现城门口多了好多难民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的缩成一团,就那么卷曲在一个角落。 他们没有了家园,千里奔波而来,凉京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可想而知,路上遭遇了多少艰辛。 哪怕是莫少珩,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悲凉的一幕。 他一直觉得,洵州之失完全和他无关,他一直也觉得,洵州六地难民涌来凉京不过是一个名词而已。 但现在看到这一片一片充满肮脏,迷茫,虚弱的难民。 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城门口有人开始分发米粥了,难民围了过去。 米粥很稀,里面还添加了槐花,是他那个提议,以减少粮食的消耗,减轻朝廷的负担。 这时,突然一个难民竟将分到的米粥一下砸到了地上,大哭了起来。 莫少珩仔细听了听。 “这粥是那贼子献策做出来的?” “我即便是饿死也不受那贼子半点小恩小惠。” 哭声吵闹声一片。 如果说凉京的人对莫少珩恨之入骨,甚至连莫少珩家的铺子所在的街道都不愿意踏入一步,那么这些背井离乡妻离子散的洵州人呢? 南一也张了张嘴,这是他南离攻伐洵州导致的。 最终莫少珩也没能掀开马车的帘子下去看一看。 而是对南一说道,“记住这一刻吧,和平比什么都总要,你以后或许也会面对很多这样的问题,但多想一想现在你看到的景象。” 南一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莫少珩回了乌衣巷,比赛居然还在继续。 铺子中,一个满头大汗的小胖子正在一边付钱一边抱着一个硕大的竹筒,里面装着满满的冰。 莫少珩一笑,哈,居然有生意。 见有人进来,赵景澄吓得赶紧用小胖手捂住脸,“不认识我不认识我。” 见是莫少珩和南一,这才松了一口气。 莫少珩不由得问道,“你的北凉少年队组建得如何了?” 闻言,赵景澄脑袋都耷拉了下来,“别说了,本来今天我都将赵御宁那小子直接抗出了学舍了,让他和我一起来给别人当小兵,结果那小子居然趁我不注意,一股溜烟就跑了。” “从来没发现他逃跑得那么溜。” “简直油盐不进。” 说完又看向莫少珩,指了指正拿着个雪糕坐在凳子上啃的南一,“他真那么厉害?” 上次光听莫少珩吹牛了,说什么同龄无敌,他都忘记验证真的假的了。 莫少珩一笑,拿起赵景澄竹筒里面的勺子,伸手一弹,那勺子竟然像一件暗器一样射向了南一。 正在埋头啃雪糕的南一,突然伸手向上抓去,将勺子抓在了手上,有些疑惑地看向莫少珩。 干嘛偷袭他? 赵景澄嘴巴张得老大:“……” 内劲听风? 这小道士……这小道士他竟然练出了内劲,他才多大? 赵景澄虽然自己武学不怎么行,但他也知道武者的阶段,练出内劲的武者和没有内劲的武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 当然内劲武者又有不同的阶段,最开始就是体内形成内劲,再进一步就是内劲能附在武器之上,然后就是内劲能够外放的绝顶内家高手。 赵景澄撒着腿就跑了过去:“南……南一哥。” 小胖手直搓,他有听过莫少珩喊南一名字。 南一都吓了一哆嗦,这小胖子声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吓人,“干……干嘛?你把你嘴角的口水擦干净先。” 赵景澄:“南一哥,想不想成为最威风的少年?” 莫少珩一笑,赵景澄能将南一忽悠住,他将名字倒过来写。 去问了一声掌柜,生意如何。 得到回答后,莫少珩:“……” 果然是奢望啊。 不由得问了一句,“旁边两条街生意呢?” “听说又是爆满。” 莫少珩:“……” 他就知道他不该多问这一句。 算了算了。 离天黑还有一些时间,莫少珩也不能让南一整天无所事实,毕竟他现在是教育人的老师。 让南一在铺子上练了练字。 南一最想学的就是莫少珩的草书,现在倒是得偿所愿了。 莫少珩说道,“知道这门书法的秘诀是什么?” 旁边没有忽悠成功的赵景澄,原本有些唉声叹气,一听,耳朵都立起来了。 他也想学临江仙的字啊。 他这算不算偷师?不管了不管了,是耳朵自己立起来的。 莫少珩说道:“每次提笔,要有剑士刺敌的凶猛,每次收笔,要有刀客收刀入鞘的气魄……” 南一:“……” 赵景澄:“……” 难怪他偷偷练了那么久一点门路都没找到,原来秘诀在这里。 手把手教了一会儿南一练字,莫少珩带着南一准备回镇北王府。 路过另外两条街的时候,不免瞧上了一眼。 生意……真好啊。 酸死他了。 但是表情不由得一愣,赵棣居然被人簇拥着也在。 莫少珩正好有事要问,走了上前。 赵棣:“……” 他以为莫少珩要躲他一段时间,毕竟他现在好绿。 莫少珩直接道,“今日下午朝议,圣人对兴修水利的态度如何?” “你就那么希望修运河?” 莫少珩点了点头。 “为何?”赵棣问道。 “我想将运河拦起来养鱼,真的。” 赵棣:“……” 半响才道,“圣人的意思,大概是有些意动。” 没有谁能拒绝得了吧。 莫少珩问道:“有决定由谁主事?” “自然是由六部。” 莫少珩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这么大的事,圣人肯定会安排一位皇子参与。” 最有可能的就是太子赵岚,这条运河对北凉影响太大了,除非圣人准备废了赵岚,不然不可能不让他参与。 莫少珩突然道,“若是圣人让太子参与此事,你不要与他争。” 莫少珩不由得想起了刚才在城门口看到的难民对他的仇恨,都快饿死了还有人不愿吃与他有关的救济粮。 他得给赵岚挖一个坑,也算了结当初的恩怨。 若是平常修建水利,让这些洵州难民以工代赈,还真有可能,但偏偏修这条运河的提议是莫少珩提出来的。 那洵州难民若不闹出点事来,他都不信。 等太子赵岚先去将雷趟了。 莫少珩拉着赵棣在马车里面聊了好一会儿。 外面,知南知北面面相觑。 他们主子好像也没那么绿。 这时,有镇北王府的府卫找了过来,“世子,老夫人让人来传话,东唐皇子李垣递了名帖,现正在府上等世子,老夫人让世子快些回去。” 知南知北:“……” 都……都上门了?他们主子是真绿啊! 莫少珩一点也不惊讶,李垣不来他才觉得是问题。 他当初答应的事情也的确不好失信于人,就是关系太大了一点,他得运作运作,不然又是一个资敌卖国之罪,只是这一次变成了资东唐。 莫少珩正准备下马车,一抬头就看到赵棣正看着他的眼睛。 莫少珩:“……” 赶紧从怀里抽出了一锭碎银子递了过去。 小时候这招最好用了,每次他干了坏事,用这招,赵棣就会相信他。 赵棣:“……” “正好一起去见见。” 莫少珩:“……” 不合适吧。 第31章 赵棣你好绿 回去镇北王府的路上,南一驾的马车。 莫少珩和赵棣坐在马车里面。 莫少珩总觉得气氛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古怪,好吧,是古怪到了极点。 赵棣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李垣出使我北凉,我北凉当以礼相待。” 这是在解释他为什么突然要去镇北王府? 莫少珩小声嘀咕了一句,“南离的使团也出使我北凉,也没见你这么上心。” 都是扔在别馆不管不问。 赵棣看了过来,“什么?” 莫少珩赶紧掀开车帘的一角,“南一,驾快点。” 最终也没敢说一句,现在去镇北王府,也不怕掐起来。 马车外,还有百姓看着马车在偷偷的议论。 今日莫少珩骑大马闯飞花令阵,的确风光了一把,升官进爵怕是都不过如此了吧,为临江仙的名声又增加了不少色彩。 当然今日最出彩的却不是莫少珩,而是那女子百人团,还有在三街之战差点亮瞎人眼睛的五位女将。 消息传得飞快,惊讶震惊了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亲眼见一见今日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当然更多的人眉头都皱成了枯树皮,免不得要呵斥一声,“离经叛道。” “莫少珩勉强脱得大难,却又生出这些事端。” “听说那女子百人团中,为首的是我北凉长公主,三街之战上场的五位贵女中,领头的也是长公主。” “岂有此理,我北凉女子一向以各府贵女为风向,贵女又以宫中公主为样,长此以往,上行下效,怎生了得?” “圣人若是知晓了此事,定是要扒了莫少珩的皮。” 但事情恐怕未必如他们想象的那样。 莫少珩回到府邸,还没来得及去见李垣,倒是见到了宫里前来传旨的公公。 莫少珩不由得想起了今天白天在勤政殿外见到的那个大叔,那大叔说他已经按约定在圣人面前替他说了情,让他回府等着看效果。 所谓的效果,说的就是现在吧。 也不知道那大叔在北凉是什么官职,看上去似乎能随意见到圣人似的。 让人将赵棣带去大厅,莫少珩开始接旨。 “圣人浩德,圣德庇护,今有镇北王府世子德才兼备,文采斐然……” 大概就是在夸莫少珩有点才华。 夸得莫少珩都有些不好意思,这圣旨应该是在他今天文斗前拟好的,不然要是圣人知道了他今天将长公主和北凉贵女邀请出来和南离文斗,这圣旨上的内容怕是要反着写了。 圣旨上前面的内容都是套话,重点是后面。 “赐封莫家世子,四门助教之职,择日赴任……” 莫少珩一愣,四门助教? 只有在国子监任教的先生才会有朝廷赐封的这类官衔。 在凉京,一个四门助教可以说是一个芝麻绿豆一样的小官儿,在镇北王府面前,它也是什么都不是。 但……这是在莫少珩还背负一身骂名的情况下被赐予的一个官职,而且还是一个教育树人的官职,一个德行有失之人,怎可能被朝廷赐予这样的官职? 官不大,但后面的意义却了不得。 朝廷的大臣平时如何揣摩圣人的心思?可不就是通过这些蛛丝马迹。 估计这消息一出,又有人抓破脑袋也猜不到圣人的意思了。 莫少珩心道,圣人这是在向镇北王府表明态度?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宣布,但天下人误会了莫少珩,圣人心里却是明白的。 莫少珩也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以后任何人再想以此找他麻烦给他定罪,先得过了圣人这一关。 传旨的老宫人说了一句,“世子之才华冠绝凉京,盼世子为我北凉培养出更多精才绝艳之人。” 莫少珩赶紧接了旨,等送走老宫人,看着手上的圣旨,嘴角都上扬了起来。 “终于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活在凉京了。” 至于他那臭不可闻的名声,有镇北王府这面大旗压着,他就是招摇过市,也没人敢生事,他倒是不怕的。 收起圣旨,莫少珩这才前往大厅。 大厅,老夫人和永安夫人在作陪,只是……安静得连只蚊子飞过的声音都能听到。 莫少珩看了看坐得笔直的赵棣和李垣,这凝固的空气怎么回事? 永安夫人还瞪了一眼莫少珩,一副好自为之的表情。 估计今天金殿上,赵棣被绿得发光的事情也已经传到镇北王府众人的耳朵中了。 没办法,赵棣那些政敌应该很乐意散播这样的八卦,市井百姓对朝政或许没有半点兴趣,但对于这些王孙贵族的八卦,那简直是捕风捉影,津津乐道。 永安夫人一开始也是不相信这些传言的,毕竟她都习惯了关于她儿子各种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 但抵不过李垣亲自递名帖上门了啊。 上门就上门吧,说清楚就行。 但……燕王居然也在这时候来了。 她镇北王府愣是没敢坑声,总觉得在这件事上做得有点不厚道。 明明就是一纸荒唐的婚约而已。 所以莫少珩进入大厅看到的就是现在这般气氛了。 赵棣一副没有表情的冰块脸,明明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改变,但怎的有一种问罪当场的感觉,也是奇怪了。 莫少珩吞了一口口水,他就说嘛,赵棣现在上门有些不合适。 赵棣还看了一眼莫少珩。 莫少珩:“……” 这啥眼神啊? 真的,他什么也没做,怎么这一眼看得他好像真如同犯了什么大错一般。 赶紧出言道,“已经到了饭点,两位殿下要不要先用膳?” 莫少珩过了七日之约,不再被朝廷问罪,这等迈过了人生一大劫难的大喜事,镇北王府自然是要大大的庆祝一番的。 老夫人也招呼着上餐食。 今日为了庆祝,餐食自然是比平时丰富了不少。 只是连平时能吃一大斗碗主食的南一,都觉得今日的饭菜为何不香了,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这诡异的局面。 然后他突然一拍脑门,他好像有些懂了,以前在南离的时候,好大一群功勋子弟,不也天天在少师面前明枪暗箭的,跟一个个花孔雀一样,也就是现在这般气氛差不多。 莫少珩心道,为啥突然间他莫名其妙地就平白矮了赵棣一截了? 李垣也有些皱眉,他来找莫少珩有要事,现在赵棣在这里,这还怎么说? 进餐到一半,莫少珩食不知味,这时,李垣突然开口了。 “世子,等会单独聊聊如何?” 整个大厅,连咀嚼食物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南一的筷子都掉地上了,下人都震惊得没即时给换一双筷子 燕王还在呢,这个东唐的皇子在说什么。 不对,燕王不在,东唐皇子也不能…… 也不对,世子是男子,交友自然随心所欲,单独聊聊正常得很。 她们自己都开始凌乱了。 赵棣面无表情地吃着饭,似乎没有听到李垣刚才说的话。 倒是李垣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莫少珩,似乎非得等一个回答。 莫少珩心道,他知道李垣心里急,想要一个答案。 还是老夫人打破了这个僵局,“珩儿的院子颇为清净,等饭后珩儿不妨带着两位殿下参观参观。” 莫少珩:“……” 李垣,赵棣:“……” 老夫人的意思大概是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燕王在也一样,她们家珩儿满打满算和那东唐皇子李垣也就两面之缘,能有什么事。 就算李垣有什么心思,也是她们家珩儿长得好看,还能管得住别人倾慕不成? 莫少珩心里苦,关键是他和李垣还真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饭后,莫少珩带着赵棣和李垣去了他的院子。 老夫人让人送了些糕点。 南一端着个装了些肉条的碗,用一根消尖的杆子戳着肉条喂树上的大漠鹰王。 莫少珩三人坐定。 现在有赵棣在,他和李垣的事情的确没办法现在就商讨。 三人喝着杯中的茶,各怀心思,谁也没开口。 南一喂完大漠鹰王,看着三个木头人眼睛直眨巴,然后眼睛一个劲往莫少珩房间的位置瞟。 莫少珩这才开口,“去吧。” 他知道南一想干什么,现在虽然傍晚了,但依旧天气炎热,他房间放着制冰的冰柜,房间内凉快不少,若是平时他也回房间教南一学习了。 今日宴客,倒是不好带去房间。 随口说了一声,“先取些雪糕来。” 三人这才打破僵局。 赵棣开口,“你们有话要谈?” 莫少珩:“没有。” 李垣:“对。” 赵棣:“……” “用不用我回避?” 莫少珩:“不用。” 李恒:“恩。” 赵棣:“……” 还好南一端着雪糕出来了。 傍晚的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李垣自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棣也没有发话。 院外的守卫也在纠结,要不要进去提醒一声,天色晚了,要宵禁了。 但这样感觉是在赶人一样。 一般去别人家做客,哪里需要主人家提醒,都是自己估摸着时间。 最终也觉得这样太失礼数,眼睁睁的看着错过了时间。 做客的两人:“宵禁了啊,今日只得麻烦世子了。” 莫少珩:“……” 得,安排住下吧。 他镇北王府多女眷,只得安排在莫少珩的院子,也住得下。 夜晚,月色如皎。 月到中空之时,整个凉京都安静了下来一般,只有蛐蛐在安静的夜晚充满了活力。 一道身影翻身飞上了屋顶,院子没有点灯,不过月色朦胧,勉强能够视物。 莫少珩抱着古琴,坐在屋檐上,仰望天空皓月,他小时候就喜欢看天上的月亮,时刻都在想,他为何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不过时间一久,想法就变了,来了就来了吧,即来之则安之,反正也回不去了,生活还得继续不是。 没多久,一道身影也跃上了屋顶。 莫少珩一点也没有意外,来人是李垣。 院子中,一个腰间挂着三尺青峰和葫芦的青年人靠着墙壁上戒备着。 李垣看了一眼莫少珩,也学着莫少珩的样子悠闲地斜坐了下来,“你倒是不怕燕王误会?” 莫少珩瞪了对方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要不是你今日在金殿上说那一番话,燕王今日怎么会来我府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绿了燕王,莫少珩心道,要他是赵棣,他也非得上门给点眼色给人瞧瞧。 这不是婚约的事,更不管感情的事,这是男人面子的事情。 李垣倒是无所谓,“若不如此,怎么解释得通,我不计代价的为你借粮。” 莫少珩心道,也是。 李垣为此恐怕还要落一个痴狂的名声。 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李垣所做的事情,在所有人眼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少珩看向天空的皓月,“你觉得我北凉的月亮圆吗?” 李垣看了一眼:“不输我东唐。” 然后恭恭敬敬地向莫少珩行了一礼,“这一礼是为我大唐百姓,请世子履行当日临江之畔的承诺。” “世子当日也说,天下百姓,并无不同,皆是在苦难之中,当一视同仁。” 莫少珩嘴角抽了一下,他这是因为李垣是圣僧三藏的弟子,所以这才用一副悲天悯人的话来感动李垣。 不过…… 莫少珩说道,“我既然承诺于你,自然不会失言。” “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名声,若是在闹出资敌东唐的传言,恐怕就不能像这一次这般轻易脱罪了,所以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垣皱了一下眉,但似乎也理解莫少珩现在的处境。 犹豫了一下,“七日,我依旧给世子七日时间,算是我们之间的君子之约。” 莫少珩想了想,点了点头。 七日,应该可以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李垣这才露出笑容,“这次游历诸国,世子是我最大的意外。” “都说我东唐乃是上国,乃是圣国,又有何人知谁都有自家的难处。” 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这时院中的青莲剑君突然敲击了一下墙壁。 李垣说道,“世子,莫要忘记七日的君子之约。” 这才跃下屋檐离开。 莫少珩倒是没有动,大半夜的,他只要不发声,谁没事往别人屋顶一个劲瞅。 看了一会儿月亮,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这月亮和地球上的是不是同一个,世间之事果然无奇不有。” 此时,赵棣:“……” 他刚才真的就只是通过窗口的缝隙往外面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某个小脑袋老是往屋顶爬的原因,下意识地瞟得高了一点。 这一瞟,身体都僵硬了,他真的好绿。 莫少珩赏完月,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只是一进房间,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倒不是因为他房间内颇为凉爽,每次晚上冰柜夹层的冰都会被掏出来大半,只剩下能保持雪糕不融化的量,掏出来的冰一是为了晒晒硝石以便反复使用,二是将冰做成了冰盆送去了各房,比如南一房间一到晚上就摆了两冰盆,解暑到不行。 而是因为,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正好照在房间阴影里一个冰块脸上。 莫少珩手都哆嗦了一下。 第一个想法就是,事发了。 “大晚上的,燕王怎么在我房间?”莫少珩故作镇定的道,“我们虽都是男子,但终归又有些不一样,要是被人瞧见了,免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 阴影中,赵棣的声音传来,“无妨。” 莫少珩一喜,赵棣思想这么开放的吗? “都不介意大半夜和一个陌生人在屋顶闲聊,又何必介意和我呆在房间。” 莫少珩:“……” 果然事发了。 这可咋整? 若说今天金殿上,绿了燕王的事情只是李垣的一面之词。 那么现在,可是抓奸现场,毕竟婚约没有解除,这是事实,多少有些心虚。 当着燕王的面,半夜和人幽会在花前月下。 亏得房间内的光线不是特别足,不然他都害怕看到赵棣的脸色。 不行,他得解释解释。 莫少珩赶紧取出一锭碎银子,上前,往赵棣手里面塞。 赵棣:“……” 小孩子的把戏。 这次赵棣的手跟钳子一样,掰都掰不开。 “你和李垣聊了什么?” 莫少珩:“我说仅是闲聊,你信吗?” 赵棣就那么看着莫少珩,半响声音响起,“一,你和李垣的确有私情,所以李垣不惜一切代价帮你借粮,虽然看似荒唐,但世间之人本就不是人人都能按常理能揣测的。” “二,李垣帮你借粮是有条件的,所以他在完成此事后才迫不及待的上门,他表现得太急切了。” “真相只有这两个,不然你们不会明知道我还在,还冒险私下见面,你是承认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莫少珩:“……” 十年不见,那个喜欢装小大人的小豆丁,突然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莫少珩一时间都没有适应过来。 以前多好忽悠的人啊,一锭碎银子,万事都能摆平。 但现在看来,物是人非。 莫少珩嘀咕了一句,“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若我说是第一个,你会不会一剑捅死我……” 莫少珩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赶紧改了口,“第二个。” 果然,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他才说第一个,赵棣那冰冷的气息就更冷了一些。 赵棣有些疑惑:“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他说动东唐的圣人借这么多粮食?” 莫少珩沉默了。 他现在不会被赵棣当场捅死了,但他要是直接说出他和李垣交易的条件,赵棣怕是要抓他去游街,然后当街捅死。 这可怎么办? 莫少珩脑子转得飞快,不行,他得拉赵棣下水。 只有将两个人的秘密变成三个人的,甚至连赵棣也无法说出口的秘密,他就安全了。 况且他和李垣定下君子之约,若将赵棣也拖进来,事儿反而好办了。 一个绝妙的计划慢慢成型,既不会伤害北凉的利益,又能让他完成承诺。 莫少珩抬起了头,既然赵棣这么想知道他和李垣的交易,告诉他也无妨,“盐,东唐缺盐。” “我有一套制盐工艺,优于现在出盐率十倍,最重要的是并不会用到现在普遍使用的矿盐,算是完整开辟的新的盐源。” 赵棣猛地抬头看向莫少珩。 何止东唐缺盐,其他诸国同样缺盐,为了控制盐价,朝廷每年都必须大动干戈,但私盐商贩还是有不少顶风作案。 若是十倍于现在的出盐率,又和现有的制盐不冲突,其影响难以想象。 甚至不弱于当年南离获得丝绸的影响。 当然影响的方向是不同的,丝绸是为了敛财,盐是为了解决民生。 也难怪李垣无论如何都要答应为莫少珩借粮,恐怕不仅仅是出盐率,还能大规模生产。 李恒当是已经验证过莫少珩所言非虚,所以这才迫不及待地应下了这场交易。 也难怪莫少珩偷偷摸摸的不敢宣之于口,要是被人知道他和李垣做这样的交易…… 但莫少珩也没有直接将工艺直接交给李垣,看来他在丝绸上吃的亏也让他长了个心眼。 但为何现在又肯告诉他了? 这一夜,莫少珩拉着赵棣谈了很久,最后死皮赖脸地将那锭碎银子硬塞进了赵棣的手掌。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赵棣似乎很满足地离开房间,也没将莫少珩拉去游街的打算了。 莫少珩的确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莫少珩打着哈欠从房间内走出来,昨晚没怎么睡好,一身的腰酸背痛。 靠在墙边的青年剑君,高深莫测地看着莫少珩,“人不风流枉少年,世子当真是风流名士。” “不过,少年人要自律。” 莫少珩差点没一口口水喷出来,这家伙在说什么? 他还没追究,让这家伙昨晚上盯梢,他是怎么盯的,人都进他房间了。 莫少珩一大早就出了门,因为赵棣,李垣一碰头,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目光就诡异得很。 他还是先走为敬,不过他的借口是,圣人新封了他一个四门助教,他得挣点表现。 一大早,莫少珩就去国子监报道了。 虽然去得早,但国之监入职的手续繁杂得很,全靠腿跑着传递文书,这一等到了下午才办妥。 国之监那些文士看到莫少珩的时候,也诧异得很,实在想不通莫少珩为何被安了这么一个职务,哪怕是安其他职务也解释得通啊。 传道授业,首先得自己身正兼德。 不过也不敢多言,这可是圣人亲自下的旨,而不是三省六部的调职。 办好手续,由一同僚带领着。 “四门助教其实是一个闲散之职,平时就协助各位文学博士教导好学生就行。” “不过,世子这个学舍的博士最近要告假,得麻烦世子多操些心。” 同僚的表情有些古怪,因为这个学舍的博士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了,换之前都是从告假开始。 此时。 赵景澄这小胖子的学舍可是热闹得紧,大老远就能听到赵景澄咋呼咋呼的声音,和其他学舍的安静或者朗书声完全不同。 “告诉你们,我最近得了临江仙字贴的真髓。” “不是我吹牛,我现在的书法那是大有长进。” 其他同窗自然是不信,“谁不知道临江仙的书法极为难以模仿,根本就不知道其中门道。” “你就算得了几幅临江仙的字幅又如何,连好些书法大家都说只能模仿其形而不能得其境。” 赵景澄双手一叉腰,“那是你们不知道秘诀在哪里,啧啧,那天临江仙在教他身边那个小道士练字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可是将那秘诀偷听得清清楚楚,不信我写给你们看。” 学舍中的文学博士早习惯了这闹哄哄的情况,但一听不由得也来了兴趣。 只见赵景澄摆好了纸墨,闭目静心。 看得人一愣一愣,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儿。 赵景澄眼睛睁开,眼中似有精光,口中还念念有词,仔细听,似能听到什么,“提笔要有剑士刺敌的凶猛,收笔要有刀客收刀入鞘的气魄。” 然后笔冒一扔,笔往砚里面一刷,手上是龙蛇飞舞,墨水是四处飞溅。 然后在纸上大刀阔斧的落下几字,“如何?” 四周鸦雀无声。 那文学博士气得胡子直抖,胡子上一半黑一半白,袖子一甩,“有辱斯文。” 拂袖而去,他再多呆一会,都能气得躺地上去了。 其他同窗也反应过来,摸着脸上被甩了一脸的黑点,“啊!赵景澄我和你拼了。” 叫声四起。 赵景澄缩着脖子,怎么回事?他是按照那秘诀来写的啊,他觉得他特别有状态。 见自己闯了祸,赵景澄反而没有往外面跑,而是跑向学舍后面的一个角落,扛起一个人,这才往外面跑去,“赵御宁,我们去给别人当小兵,不要上这什么劳子学了。” 莫少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旁边的同僚尴尬到了极点,“世子……世子不必惊慌,正常的,正常的。” 莫少珩:“……” 有人进来,学舍内的学生这才安静了一点,齐刷刷地目光看向门口抱着琴的莫少珩。 一双双眼睛,一个劲的眨。 旁边那同僚咳嗽了一声,“还不回座位?” 让他意外的是,原本以为要咋呼咋呼地一群纨绔,竟然乖乖的回去了,还装模做样坐得笔直,要是将他们脸上的墨水擦干净,或许能更加可信一些。 一共十五个少年,国子监师资力量雄厚,一个学舍大致就是这么多人。 “这是你们新的四门助教,他以后会协助知山先生一起教你们课业。” 突然一个学生道,“老师,知山先生应该要调职了,刚才赵景澄差点将知山先生气得躺地上了。” 赵景澄瞪了一眼那说话的学生,“范慎你胡说,我才没有。” 那同僚又硬着头皮说了两句,然后走了,留下一屋子十五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和莫少珩。 “你就是临江仙?你手上的可是千古名琴春雷?以后由你当我们助教?” 莫少珩看着一个个脸上墨水一滩的少年:“……” 他大概知道刚才那同僚为什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了,也大概明白为什么国之监的文学博士说告假就告假了。 这个学舍怕是聚集了一堆问题学生。 除了赵景澄,莫少珩还见到了他那小侄子赵御宁。 莫少珩点了点头,“恩”了一声。底下的学生安静了一会,然后…… “他真是临江仙啊,北凉第一的才子。” “可威风了,昨天还骑大马闯飞花令阵,将南离的那个名士比得脸都白了。” “长得是有点好看。” “天天被人骂又怎么了,他有才啊。” 这时,那个刚才离开的同僚又回来了,脸上有些尬尴,小声道,“世子,知山先生下午怕是不能来授课了,要不你下午就代一课……,只要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到处惹事就成。” 莫少珩心道,他代教一课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他无论是经文,制艺,诗词,亦或者策论,皆是举世的名学大儒所教,教一些少年搓搓有余。 问题出在这些学生。 想了想,第一天上任,倒是不好拒绝。 点了点头。 那同僚这才松了一口气,离开。 莫少珩将琴放在学舍前面先生专用的矮桌上,盘膝坐下。 知山先生应该是一个雅儒,矮桌上还点了熏香,烹了茶,原本应该闻香识雅趣,烹茶教桃李,结果…… 莫少珩将矮桌上沾了墨点的书拿在手上,“这是?” 那个叫范慎的学生答道,“刚才赵景澄吹牛,说他能仿写你的字,结果将墨弄得到处都是。” 这个范慎说起来和莫少珩还有点关系,正是他的老师上议大夫范寇的孙子。 范慎也喜欢莫少珩的字。 所以他还专门找过他祖父,“祖父,世子是你的学生,别人家的学生要是字写得好,都会送后辈字帖,你是不是也能让世子送我一点字帖?” 结果,他祖父只给了他一个“滚”字。 吓得他差点连滚带爬。 赵景澄听着范慎告状,气得直接站了起来,这个范慎跟他祖父一个德行,那张嘴一向气死人,关键他不气别人,天天气他一个人。 莫少珩看了一眼赵景澄手上的鬼画符,说了一句,“写得还不错,意境到了。” “只是,以后不要糟蹋了书。” 原本正准备生气的赵景澄都愣住了。 何止他,其他人都愣住了,这都算写得不错? 那……他们也可以。 莫少珩继续道,“对了,知山先生今天该授你们什么课?” 一群人:“……” 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又不是真的来上课的。 倒是有学生翻了半天课本,“是《拾遗记》。” 然后是一阵唉声叹气,“世子该不会也像那些先生一样,文绉绉地给我们念一天课文吧。” “你可是我北凉的第一才子。” “就是,怎么能和他们一样。” 哀嚎一片。 莫少珩:“……” 他算是看明白了,皆是一群不爱学习,又爱惹事的小霸王。 想了想,也对,若不拿出点真本事,怕是镇不住这些刺头。 《拾遗记》讲述的是五谷由来,其实是一篇很有趣的古文。 想了想,让一名学生去将开始那位同僚找来,问了问,“今日下午如何授课是不是都由我决定?” 同僚疑惑地点了点头,如何授课?自古不都一样。 莫少珩嘴角带笑,这就好,转身对十五个少年道,“今日,带你们出去玩如何?” 噗,那同僚差点一个趔趄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莫少珩有多恣意猖狂,他们是知道的,但好歹他现在是在授课,也算是为人师表了。 结果,他第一节 课,就直接怂恿学生逃课?出去玩? 莫少珩怕不是疯了,这里可是国子监。 正要说话,只见一群学生跟打了鸡血一样,刷地就蹦了起来,“啊啊啊,谁敢拦我,谁敢拦我。” 妈呀,以为他们不想逃课啊,只是先生每次都告状啊,他们回去之后挨了不少板子。 可是…… 这次是四门助教让他们逃课出去玩的。 高兴得差点在地上打滚。 莫少珩看着一笑。 这些少年啊,规规矩矩让他们上课定是不行的。 带着十五个小恶犬向外面走,至于带出去会不会有问题? 呵,都是十一二的少年了,平时在凉京一个二个都是欺行霸市的小霸王,他们不去欺负人就算是好的了,别人欺负他们? 不过,出门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国子监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凉京卫的左都卫袁付带着一群人走向一学舍,看上去气势凶凶的。 莫少珩眉头一皱,凉京卫怎会进入国子监? 对旁边一看热闹的助教问道,“袁付这是来干什么?” 那助教叹了一口气,都没看清问他的人,答道,“来抓人,洵州六地丢失,守备郭肃难辞其咎,罪及满门,这是来抓他父亲郭老文士的,可怜郭老文士在国子监教了一辈子的书,最终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凉京卫抓人自然是凶猛异常,凶神恶煞。 那学舍中不明所以的学生吓得脸都白了,哪里见过这般仗势。 几个凉京卫正要冲进去。 这时,一阵琴声响起,几道剑光将冲进去的几人又逼了回来。 袁付黑着脸看了过来,春秋指法? 又是莫少珩! “世子这次又是什么理由拦我凉京卫?我奉刑部之令抓人,世子要罔顾国法不成?” 莫少珩叹了一口气,他的确没有理由拦凉京卫执法,但…… “别当着学舍里面学生的面抓人,让他……授完这最后一节课吧,也算是给一位一生都在传道授业的师者最后一点颜面。” “再则,这些学生,若见到他们的先生被人强行抓捕,心里得多惊恐和不知所措,恐怕会留下一生的心理阴影。 袁付都愣住了,这是什么奇怪理由? 莫少珩继续道,“将心比心,袁大人或许不曾为人师表,但总归是别人的弟子。” 众人:“……” 莫少珩真的有些与常人不同。 他考虑的问题还真是另辟蹊径。 这里都是些为人师表者,心里多少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要是有一天他们也在自己的学生面前,被人这般强行对待…… 他们都能想象,于弟子,于老师,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正僵持着,学舍中的老者走了出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莫少珩。 因为莫少珩的这一刻的阻止,保留了他最后的一点尊严。 然后对袁付道,“走吧。” 这最后一课他还是没有授完。 莫少珩也是一叹,洵州之失错在南离,但作为守备也的确责无旁贷,可祸及满门,是不是也太严苛了一点? 感叹了一番,带着一群用奇怪眼神看着他的少年向国子监外走出。 他们这个四门助教也忒奇怪了。 好像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但要他们说得具体点,他们又说不出来。 莫少珩说道,“要我带你们出去玩也可以,不过你们得保证不要乱跑,不然下次就不带你们逃课了。” 十五个少年眼睛都亮了起来,下次还带他们逃课? 他们得听话点,不然就没有下次了,天天呆在学舍里面,他们都快发霉了。 众人也反应了过来,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不好,莫少珩带着学生逃课了。” 喊完也感觉诡异得很,一个刚才还为一位先生的最后的颜面拦在凉京卫前的四门助教,现在公然带着学生逃课? 赶来的国子监祭酒,差点喘不过气来,半响才憋出四个字,“离经叛道。” 他定要向圣人那里参上一本,他国子监育人无数,还从来没见过直接大张旗鼓让学生误入歧途的。 此时,十五个少年正冲出国子监,那门卫哪里拦得住这些小魔头,本来这些小魔头平时就三两成队的逃课,这次倒好,一个不剩。 出了国子监,有学生问道,“世子,我们去哪里玩?” 莫少珩答了一句:“乌衣巷。” 最激动的是赵景澄,“我们一起去给别人当小兵。” 他可是知道,现在他们凉京的两位老将军,自己组了两个队伍,然后跑去镇北王府借了主持游戏的一群府卫,正在乌衣巷玩三街之战,听说好多武勋府邸也在组织队伍了,这三街之战在武勋世家已经越传越厉害了。 说什么想要培养将军之才,就必须得从这三街之战开始,说得神乎其神。 莫少珩没有解释,他一个助教,虽然说是代这一下午的课而已,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至少这一课他需要认真教。 与此同时,国子监祭酒已经颤巍巍地去圣人那里告状去了。 长公主赵瑾禾那里,经过一夜的发酵,也有不少人攻伐她,她也写了封手信,让人带来询问莫少珩主意。 第32章 卖包子的小货郎 莫少珩来到乌衣巷的时候,三街之战正打得热火朝天。 赵景澄眼睛都是透亮的:“我去看看他们还需不需要小兵。” 结果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气死我了,竟然嫌弃我当个小兵都不够格。” 若是别人或许还会给他镇西王府一个面子,偏偏现在正在比试的是北凉的两位老将军,对军演比旁人严格谨慎。 不仅没答应,还训了赵景澄一番,因为现在是国子监授课的时间,一看这小胖子就是逃课出来的,赵景澄解释了半天是四门助教带他们一起逃的课,但没有一个人信。 还得了一句“胡扯。” 等到了铺子上,赵焰秋居然也在。 看来是真喜欢上这个游戏了。 游戏的魅力对北凉现在的娱乐水平来说的确大了一点,关键是玩游戏还没人说他们不务正业,一举两得的事情。 不过,铺子里的情况有些微妙。 南一也在,提着一个小药箱。 此时,赵焰秋正捞起膀子,膀子上插了好些银针,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南一正边搓着针边道,“练武之人,经常会在体内留下一些瘀伤,我这套针法活血化瘀,对这种情况最是对症。” “少师说,我这套针法已经可以出师了,都是些常用的穴位,放心放心。” 赵焰秋:“……” 他被这小道士忽悠得五迷三道,本想着只是扎两针,没想到扎了一排。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以前他这只手稍微有些酸痛,被这么一扎还真舒服了一些。 但看着手膀子上长短不一的银针,多少心里还是有点虚,关键是这小道士太年轻了一点,以前给他看病的胡子都花白了,不由得问道,“真的没有问题?” 南一拍了拍胸口,“在南离的时候,少师天天让我扎猪皮,我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放心放心。” 猪……猪皮? 赵焰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堂堂五殿下,被当猪皮拿来练手? 但又不敢动弹,那些插他手臂上的针着实吓人。 正好,这时候莫少珩带着十五个少年进来。 赵焰秋赶紧道,“莫少珩,要是我的手废了,非得拿你是问。” 莫少珩看了一眼,说了一句,“扎得不错,比以前扎猪皮有进步。” 赵焰秋:“……” 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正要说话,这时赵景澄等也涌了进来,一见赵焰秋那手臂,稀奇到极点的围了过去。 别人或许碍于赵焰秋的身份不怎么说话,但赵景澄瞪着灯笼一样的两只大眼睛,问个不停。 莫少珩也问了一句,“你组建的那个青年组,比试如何?” 赵焰秋还没答,旁边的赵景澄就嘻嘻的笑了出来,“我知道,五殿下的那支队伍被人私下里说是银枪头,中看不中用。” 赵焰秋脸色更黑了,小孩子懂什么,他们也有赢好吧,只是输多赢少。 莫少珩差点笑了,赵焰秋和他的那些队员的确长得小白脸了一些,难怪有这名号。 其实他们实力还是不错的,只是现在参加三街之战的队伍还是少了一点,他们遇到的也尽是这几个实力不俗的队伍,对方的指挥又是军伍出身的老将军,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一个宫人打扮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一看这铺子的情况,老嬷嬷也是一愣,她们凉京的小纨绔怎么全在这里了? 还有五殿下那手臂也忒吓人了。 晃了一下神,这才走向莫少珩,小声说了两句,取出一张信纸。 莫少珩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有人攻伐长公主赵瑾禾昨日的女子百人团还有骑战马和人当街比武,行为不端,有违礼教。 信上说,都闹到金殿上去了,闹得还挺凶,其中也有不少人告了莫少珩一个教唆之罪。 赵瑾禾这是专门让人送来手信,问他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莫少珩想了想,取来纸笔回了一封信。 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没有避着人。 赵景澄脖子伸得老长,赵焰秋也瞟了一眼。 这一瞟愣是心里都慎了一下,莫少珩也太猖狂了一点,这是要和所有反对的声音对着干。 只见信上道,无什么要紧,他们怎么诉斥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昨日女子百人团为北凉争了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莫少珩给出的应对之法。 谁跳得最高,谁说三道四得最凶,就以女子百人团的名义给他们下战贴,让他们来闯飞花令阵。 闯不过还继续背后议论人,就继续下战贴,直到让他们输得闭嘴或者闭府为止。 赵焰秋:“……” 这是赤裸裸地挑衅和羞辱啊。 他都可以想象,那些想要呵斥人,但又闯不过别人的飞花令阵的憋屈。 莫少珩的用意只有一个,闯不过还继续说三道四,哪来的脸。 南一都说了一声,“虾仁猪心。” 莫少珩说道,“想不想等会当小兵参加三街之战?” 赵景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可是别人队伍不缺小兵。” 他刚才都去问过了。 莫少珩答道,“等会帮我做一件事,我给你们安排上。” 莫少珩直接指了指赵焰秋,“他队伍正好缺。” 赵焰秋看了过来,他凭什么帮忙? 莫少珩也没答,而是让掌柜去雪糕店取了些雪糕过来。 他们家第一批雪糕都没有卖出去,算了算时间这些雪糕也做了有些时间了,该清库存了,正好便宜了这些少年。 莫少珩不由得一叹,说好的火爆的生意呢? 结果还亏本了。 等雪糕一来,这里的人也就赵景澄和赵御宁吃过雪糕,其他人一看大夏天居然有冰,简直惊讶到了极点。 赵焰秋也拿着递过来的雪糕吃了起来,没办法这炎热的天气实在抵不住这样的诱惑。 算是默认了安排一群小兵进他的比试。 十五个少年,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赵景澄边舔雪糕边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只要不呆在学舍,干什么都行。” 莫少珩说道,“也没什么,我这铺子刚开张,正好帮我磨一些面粉,我做一些包子售卖。” “包子是啥?” “可是铺子都没有生意,卖给谁?” 莫少珩:“……” 心都凉透了,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莫少珩让他们磨面粉,一是要教《拾遗记》中关于五谷的知识,二是,他准备开一个包子铺。 从南离到北凉,他一路上吃的都是炊饼,可见炊饼是大众食物,卖得不错,但太硬实了,他开个包子铺,有一定取代性,受众应该是十分广的。 一个个捣米的石窝摆在了前面,石窝里面放着杵,莫少珩说道,“能不能上场,就看你们能不能完成任务了。” “哈。”赵景澄都笑了,“还以为是什么事,看我将它捣个稀巴烂。” 一群长在高门府邸的纨绔子弟,以前哪里干过这种事情。 “还挺好玩。” “以后带我们逃课天天来玩这个都可以。” 莫少珩:“……” 将他这当成农家乐了? 赵景澄端着他的石窝去找南一了,“看我这捣得细不细?” 南一看了一眼,伸手抓起一把麦子,用力一捏,细末从手缝洒落。 赵景澄:“再……再捏捏。” 期间,莫少珩让人去了一趟药铺,去买碱,用来发酵,相当于膨大剂。 不过药铺用来入药的碱是碱石,也就道士炼丹会用到,用作食用的话还需要处理一下。 十个少年,一会磨面一会看看莫少珩。 跟着北凉第一才子,磨个面怎么感觉都不一样了。 磨面后是和面团,和玩泥巴差不多。 莫少珩也兑现了承诺,让赵焰秋带着他们玩三街之战去了。 和好的面团需要醒面,这样蒸出来的包子才足够松软泡发。 趁这个时间,莫少珩又去弹他的《十面埋伏》了。 赵景澄正抗着武器戳着前面的赵御宁,“走快点,我们小兵的规则就是勇往直前,见谁被谁砍。” 赵御宁抱着武器,“……” 以前都没人和他说话,但赵景澄怎么回事?突然什么事情都要拉着他。 他也觉得这个三街之战特别有意思,但并不代表他要上场啊。 现场的确怪异了一些,观众都有些懵,那两个小兵怎么回事?后面一个凶狠狠地戳,前面一个戳一下走一下。 赵景澄和赵御宁两小兵还一点察觉都没有,还在那嘀咕,“等会我们两一起冲塔里面去,塔上的弓箭手他再厉害也只能一箭一个,要是运气好,我们还能砍对方一支旗,这就是我们小兵最风光的时刻。” 赵景澄开始冲塔了,埋着脑门冲那种,可惜被射翻在了半路上。 “你快去砍旗,我挡住了一箭。” 结果一回头,赵御宁才进入箭塔射程,离旗子还有十万八千里,而且直接被射趴在了起步位置,估计要不是看到赵景澄被射翻了,他都不会踏入箭塔射程。 赵景澄:“……” 一捂脑门,他脑壳痛。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以前他娘每次看到他都喊头疼了,他现在感同身受。 两个奇怪的小兵,玩的好像是另外一个游戏。 莫少珩其实也在观察着,随着赵御宁不断的跟着赵景澄上场,虽然依旧不说话,但眼睛中有了光。 他应该也是喜欢这个游戏的。 改变不可能立竿见影,但有效果就好。 莫少珩又看了看其他少年,玩得和赵景澄差不多,叫得嗷嗷的。 这个游戏就是这样,小兵也有小兵的玩法和乐趣。 一场比试也就不到一个时辰。 等比试结束,一群少年气呼呼的,因为他们输了。 但…… “刚才差点就将对方的中塔推光了。” “可不是,我还偷袭了对方英雄,可惜被对方一刀砍翻了,要是我们小兵杀了对方英雄,那得多威风。” 输是输了,但依旧热火朝天。 “再玩一场,再玩一场。” 平时让他们练武,恐怕从来没有这么积极吧,不知道他们家中的长辈见了,会作何感想,以前棒子都打断了几根也不见长记性努力的人,现在居然主动的扛起武器和人打得火热,还停都停不下来。 不过他们的第二场比试并没有继续,因为长公主赵瑾禾来借乌衣巷布飞花令阵了。 她的确按照莫少珩信中所言去给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发战贴了。 发得实在有点多。 得到消息的观众也哗然了。 昨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子百人团又来了,又来布置飞花令阵。 这次闯飞花令阵的人有点多。 虽然有点古怪,但正好昨天他们没有看够。 估计最开心的要数隔壁两条街的铺子了,生意好得都忙不过来,他们都在想着他们位置比较好的包房要不要提点价。 要是莫少珩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估计眼睛能幽怨成绿色。 飞花令阵,还是同样的规则,只是出的题目变成了双方共同提供一些,然后抓阄决定到底是什么题目。 也算是公平公正。 依旧是闯阵的人骑白马过街。 看着好不风光。 只是…… 只是第一个闯阵之人,不到五分之一的距离居然就败下阵来。 三十息的反应时间太短了。 观看的人也是一愣,他们昨日看莫少珩和南离那名士文斗,两人如同飞马踏花一样闯阵,直到快闯过的时候才停下来。 现在精彩是精彩,但闯阵之人是不是也太不济了一点,没想着你们像莫少珩和那南离名士一样,马不停蹄的闯到最后或者直接闯过去,但怎么也得闯过一半吧? 布阵的是女子,皆是不怎么念书的啊。 而闯阵之人也有些懵,昨日看文斗,也不觉得难到哪里,总有一种他上他也能行的感觉,但为何…… 周围的指指点点,让人面红耳赤,不得不退了下去。 本以为能一朝动凉京,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 其实,观看的人也在给他找借口。 “ 也许是这题太难了。” 但……第二人,第三人…… 一个个的上场,一个个的不断的败下阵来。 “许是他们都是些无名之辈?要是我凉京名士定不是这般结果。” 听得人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能对长公主说三道四的,又岂是什么等闲之辈。 其中也的确有几个出彩的,闯得较远,但最终都没能闯过。 飞花令阵和三街之战不同,它的时间短。 等所有人败下阵来,也就一个时辰不到。 长公主赵瑾禾就不怎么客气也不需要客气,是这些人一开始先招惹的她。 冷声道,“以后且莫说女子如何,你们还不如女子。” “等你们有本事闯过飞花令阵,再来说三道四也不迟。” 这就是她的目的。 周围安静到了极点。 他们都觉得今天这些闯阵的人脸好痛。 当然这也是赵瑾禾发战贴时选择过人的,有些人她也不敢这么一点颜面都不留。 今日不过是让所有敢攻伐她的人心里多些顾虑,说话之前得想一想能不能闯过她这飞花令阵。 不然被一群女子下了战贴而不敢应,多丢人。 应了,闯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更丢人。 莫少珩看着一笑,这个下马威是成功的。 众人也看着他们北凉的长公主,关于长公主这么大了还未嫁人的传闻他们多少也有些耳闻。 今日一见,这样的女子竟然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其实,其中好些贵女因为昨日的文斗都被禁足了,但长公主下帖邀请她们出来,那些贵女府邸又岂敢不应? 也就是说只要有长公主赵瑾禾在前面挡着,她们也是不惧的。 今日的飞花令阵,虽然无人闯过,但闯的人多,看的人自然也尽性。 莫少珩看着聚集而来的人还不少,想了想,他正好宣布一件事。 朗声道,“诸位。” “从明日起,我镇北王府将每日在这里举行三街之战。” “也就是说,第一季三街之战报名正式开始。” 莫少珩为什么敢这么做,在城内办这样的活动需要得到朝廷或者圣人的允许才行。 因为昨日来传旨的公公随口提了一句,“圣人觉着你那三街之战不错,能提高我北凉子民向武之心,亦能让功勋子弟学习战略战阵,虽和实际军演有些差距,但也能起到锻炼的作用,圣人想着组建一支皇子队伍,让世子将这三街之战办得出彩办得精彩。” 当时莫少珩听得愣了好久,他就搞出来一个拉点人气的竞技游戏,居然将圣人都惊动了。 这样也好,有圣人支持,省去了不少麻烦。 其实莫少珩不知道,能有这样的结果,还亏得那几个老将军在圣人面前吹嘘了一番,说得那是挥斥方遒,精彩绝伦,就像他们又回到了战场上一样,运筹帷幄,攻城略地,圣人这才生了莫大的兴趣。 有人问道,“第一季三街之战?什么意思?” 一年分四季,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但和三街之战有什么关系。莫少珩答道,“这是我们的竞技制度。” “也就是每三个月为一个赛季。” “在这个赛季期间,我们将找出最强的一支队伍。” “一年四季,每个赛季一支最强队伍,到年末,四支队伍再战,再决出最终胜者,获得年度最强战队的称号……” 莫少珩开始解释规矩。 既然圣人都有了兴趣,他自然要弄得有声有色一点。 众人:“……” 他们平时也就玩个投壶。 从来没有想过,游戏还可以这么玩,玩到这种程度。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要是哪个府里出了个年度最强队伍,不,哪怕是季度最强,也足够吹嘘好久了。 最难得的是,这是一个给武人,给谋士军师扬名的机会。 文人有诗会词宴,但武人扬名的机会就太少了,更别说谋士军师,基本都得靠异军突起才有天下知的一天,好多人都被埋没了。 莫少珩宣布完,武勋世家的人倒是挺高兴,比如他们今天想要玩这个游戏,还得去镇北王府借人来维持和主持游戏。 以后就不用了,直接来报名就是。 但他们觉得报名的人怕是有些多,不行,他们得快些将他们的队伍组建起来。 估计唯一紧张的是赵景澄,他觉得他的少年队……遥遥无期,赵御宁这小子,怎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明明性格安安静静的啊,可……就是油盐不进。 旁边,赵焰秋看向莫少珩:“你费心费力弄这么大仗势干什么?你家铺子又没生意,全便宜燕王了。” “光是出动这么多人,每天的花费都不少。” 原本还挺高兴的莫少珩,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关键是还死不承认,“说不定哪天就有生意了。” 看了看天色,带着一群少年回铺子上去了。 “我们都还没有玩够。” “就是,刚才我们竟然输了,我们得赢回来。” 莫少珩往“指挥台”指了指。 一群少年不说话了,因为在上面指挥的又变成了那两位老将军,他们是不会让他们当小兵的。 莫少珩问道,“饿了么?” 十五个少年摸了摸肚子,“好些还真有点饿了。” 莫少珩说道,“跟我回去一边蒸包子一边看比赛,还是我让人送你们回府?” 一群学生:“看比赛,时间还早。” 回到铺子,发酵的面团也差不多了,让人准备的包子馅也好了。 抽着凳子,边让这些学生学包包子边看比赛。 “这就是包子?好奇怪,还要往里面塞菜,我怎么包得和大家的不一样?” “哎呀,打过来了,打过来了,快坐进来点,别被砍着了。” 热闹得很。 还有人问莫少珩,“明天还带我们逃课吗?” 莫少珩心道,今天都还没过去呢,就开始想明天逃课的事情了。 用手指在那学生脑门上戳了一下,“今天带你们出来,我都还不知道怎么给祭酒交代。” 那学生摸了摸被戳的脑门,感觉好奇怪,以前从来没人这么对待过他。 南一看了一眼,他们家少师最喜欢点人脑门了。 眼睛一转,伸出一根手指也点了一下那学生的脑门,“粘人。” 那学生都惊呆了,然后笑呵呵地也去点别人脑门,“粘人。” 少年人的快乐很简单的。 等包子蒸好。 散发着热气,又白又好看的包子,散发着食物独特的香味。 “还挺好吃。”皮软馅香。 莫少珩心道,这些功勋子弟都觉得好吃,他的包子定是不愁卖的,普通百姓应该会喜欢。 “这个不是做炊饼那啥做的吗?怎么味道完全不同?” 炊饼太硬了,这可比炊饼好入口得多。 莫少珩看了一眼发言的学生,“是麦子,怎么五谷都不分?” 说完,开始讲了起来,“我北凉最普遍的主食有三种,粟,麦,豆。” “其中以粟饭为主,知道为什么?” “因为北凉天气热且干旱,最适合种粟,古诗有云,只有青山干死竹,未见地上旱死粟,可见粟最是耐干旱,可惜粟的产量不高,这也是我北凉贫瘠的根本原因。” “《拾遗记》中有记载……” 莫少珩又讲了讲《拾遗记》中关于五谷的记载。 吃着亲手磨的面粉,亲手和的面,亲手包的包子,一群少年居然听得津津有味,哪有半点一听课就打瞌睡就叛逆的样子。 赵焰秋愣了一下,他自然听出来莫少珩是在讲《拾遗记》。 所以,莫少珩搞了这么多事情,甚至带学生逃课,为的就是这个? 他相信,这些学生今日对这一课绝对记忆深刻,或许这一辈子都会有印象,毕竟是他们亲自参与亲自体验,都是些贵族功勋子弟,平时哪有可能亲自动手做食物。 不由得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莫少珩。 这人端是不与世人同,所作所为看似天马行空,但又意义深刻。 莫少珩在做总结,“一个包子,三两口就能吃掉,但做一个包子的过程有多不易你们也看到了,更不要说种植食材的百姓,需要一年一收割,日日背朝黄土……” “你们以后很可能会当官,当知百姓的艰辛方能真正治理好一方。” “千万别连五谷都不识,闹了笑话。” 赵焰秋的目光越来越古怪。 莫少珩说道,“怎么?” “读书最终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明道理,晓是非,辨善恶,开盛世。” “并非一定得照本宣读,本末倒置。” 一群学生一个劲地点脑袋,这可说到他们心坎里面去了。 等吃完包子,今天也差不多了,让人送这些学生回去。 一个个的差点哭了,“明天一定要来带我们逃课啊。” 莫少珩倒是没答,因为他今天闹出这一出,明天国子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莫少珩也带着南一准备回镇北王府。 走出铺子,不由得一愣。 因为原本没什么人的街道两边,居然多出来好几个人影。 几个……小乞丐,比南一还小一些。 几个小乞丐一见到有人,赶紧害怕地缩到了角落。 他们本是看这边人多,过来碰碰运气,结果其他街道都挤满了人,嫌弃他们又脏又臭,他们见这条街没什么人,这才走了进来稍作休息,然后继续乞讨。 莫少珩看着小乞丐中最小的一个,恐怕只有五六岁左右。 让南一去取些包子出来。 莫少珩将包子递了过去,几个小乞丐明显有些惊讶,有些害怕,但依旧接了过去。 或许实在太饿了,顾不得其他,往嘴巴里面就塞。 “真好吃。” 但咬了两口又停了下来。 莫少珩一愣,说道,“吃吧。” 几个小乞丐摇了摇头,“吃完就没有了,得留着明天吃。” 莫少珩:“……” 这天气,留到明天怕是都酸了。 也不好说什么,乞讨的生活或许每天都是这样的吧。 莫少珩也不是没有见过乞丐,但这么多年龄这么小的乞丐还是少见。 不由得问了两句。 或许觉得莫少珩给了他们食物,长得也好看,有一句没一句的答了起来。 “我们都是本地的乞丐,好几年了。” 又指了指最小的那个,“豆子是才来的。” 那名叫豆子的小乞丐说道,“我们家兄弟太多了,我娘说养不活我了,就不要我了。” “他们将我塞进了城里,说在城来乞讨或许还能活下来。” 用最幼嫩的声音说着这个世上最悲惨最触动灵魂的话。 莫少珩都不知道这一刻他是什么感受。他这一世出生在最顶级的公爵世家,哪怕落难去了南离,亦是生活得锦衣玉食。 莫少珩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不知道为何,问出这一句话,莫少珩心里多少有些难以理解的慌张。 豆子答道:“洵州。” 莫少珩:“……” 他终于感受到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莫少珩伸手摸在了豆子的脑袋上。 豆子有些害怕,他怕将这双白得不像话的手弄脏了,这些天他也知道了一些,乞丐是什么样的存在。 所有人都会厌恶他,不愿意靠近他,嫌弃他。 莫少珩叹了一口,“明日,你们再到这条街上来。” “如果还有和你们这般大小的小乞丐,也一并叫上。” 跟在旁边的几个鹰卫张了张嘴,他们知道他们世子心善,可在凉京这样的小乞丐实在不算少。 他们镇北王府现在的情况并不算乐观。 但最终也没有开口。 他们这些老兵为何死心塌地跟在世子身边,不就是因为世子和旁人不同。 再三和几个小乞丐约好,莫少珩这才离开。 一路上心情都有些低沉。 回到镇北王府,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国子监的传信,让他明天暂时不用去国子监了。 本来这种情况莫少珩也猜到了,也早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但此时,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 第二日,国子监。 赵景澄他们才一刚到学舍,就有人来通知他们,今日四门助教不会来了,隐约还表示怕是要被罚了。 这可将一晚上都睡不着,等着莫少珩来带他们逃课的一群小霸王惹着了。 撒腿就往外面跑。 这时正是来上课的学子进国子监的高峰时期。 他们一出门,就被隔壁学舍的文学博士拦住了。 赵景澄一个劲儿往上蹦,“凭什么?” “我们的四门助教才给我们上一天课,怎么就没了?” 那文学博士心道,凭什么? 莫少珩做出那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国子监还能容得下他? 不免诉斥了几句,连他身边一个叫许宏恩的得意门生也嘀咕了一句,“带着学子逃课,哪有老师这样授课的。” 赵景澄气得有些暴躁了,关键是他还说不赢别人。 不过没关系,赵景澄向后走了几步,拉着身后的范慎就往前面推,“该你上了,怼死他。” 他虽然和范慎不对付,但也不得不承认,范慎这家伙简直和他祖父一脉相承,那张嘴平时能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范慎身体一正,“敢问先生,临江仙堪称我北凉第一才子,他都不会教谁还会教?” 赵景澄一个劲点头,“可不是,你要是觉得你比临江仙都会教,你先去和他文斗,你赢了他再说。” “不然,你们就是没有他会教,你们自己不会教还不让别人教,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文学博士气得胡子一抖,他不会教? “我学舍的学生哪一个不是才华出众?” 他没好意思说,哪一个不比你们有才华,毕竟这些闹事的纨绔没一个身份简单的。 赵景澄:“……” 又看向范慎。 范慎看向文学博士旁边的许宏恩:“你可识得五谷?” “你可知道我北凉的主食有哪些?” “你可知我北凉为何多种粟米而不是其他?” 许宏恩有些懵,他在说什么? “我为何要知道这些,我饿了自有人将饭菜摆在面前,我等读书人读圣贤书,当有壮志帮圣人治理社稷,而不是一天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话还说完,范慎就道,“连五谷都不识,连百姓的辛苦都不知,一方土地怕是都治理不了,何谈帮圣人治理社稷,不过是空口白话的笑话罢了。” “你不过是书本读得比我们好一点而已,而忘记了,我等读书,本质是为了明道理,晓是非,辨善恶,开盛世,你……本末倒置了。” 赵景澄眼睛直眨巴,这不是昨天莫少珩说过的话吗? 他也听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用来怼人。 看看,多大义凌然。 国子监的祭酒,本也是气呼呼地闻讯而来,结果就听到许宏恩的一句,“我为何要知道这些,我饿了自有人将饭菜摆在面前,我等读书人读圣贤书,当有壮志帮圣人治理社稷,而不是一天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愣是让他停下了脚步,这是他国子监教出来的得意门生? 然后又听到了范寇家那个让人头痛到不行的小孙子的驳论。 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到底谁才是他国子监培养的栋梁之材。 他们教会了人读书,却没有教会人道理,本末……倒置。 深呼吸了一口气,出言道,“你这话是谁教你的?” …… 此时,莫少珩去了乌衣巷,乌衣巷中,铺子外除了那个写着“雪糕”的布幡在迎风招展外,又多了一面写着“包子”的布幡。 巷子里面站了不少小乞丐。 莫少珩向最小的那个名叫豆子的招了招手,看着脏兮兮的一个个的小乞丐。 然后对旁边的老兵道,“带他们下去洗干净,给他们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老兵:“世子,你这是?” 昨晚,世子让人去采购了很多款式简单的小孩衣服,让府里的绣娘连夜改了改,他还在奇怪,世子这是要干什么。 莫少珩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去吧。 等了一段时间,一群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小乞丐站在了莫少珩面前,脸上都是疑惑。 他们也是听到豆子几人说,这里有个好心人给了他们食物,他们也就跟着来碰碰运气。 莫少珩说道, “以后,你们每天都会有吃的,每天都会有地方睡。” 老兵实在没忍住,“世子!” 莫少珩摇了摇头,带着一群小乞丐向仓库走去,仓库里,匠师余叔也在,正在敲敲打打的制作一件十分奇怪的高低床。 莫少珩说道:“你们以后可以睡在这里。” 这些小乞丐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说这是一个仓库,但十分的干净宽敞,也没有漏风破洞。 比起他们以前住的破庙屋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关键是哪怕是住破庙屋檐,天天还要被人驱赶打骂,没办法,他们太小了,根本不敢反抗。 更别说,还给他们做床,加上他们身上还穿了新衣服,是他们穿过最干净最崭新的衣服了。 老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长此以往这笔开销实在太大了。 这些小乞丐也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经历了太多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一点光明都让他们感觉温度。 莫少珩也在叹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至于钱,想办法赚吧。 此时,莫少珩正拿着掌柜递上来的账本。 莫少珩:“……” 他收留这些小乞丐,一是给他们一个活着的机会,二,他也有他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每天的维持花费居然不少,现在这些花费还不包括给他们做一张高低床,每人怎么也得有一个床位,每人的换洗衣服等。 莫少珩觉得,一定会有人叫他败家子。 他突然觉得有一句话十分正确,不先自救,何以救天下! 今日,三街之战依旧在继续,前来看比赛的比想象的还多。 但也有一些和往日不同的地方。 街口,出现了几个胸前挂着小木箱的小孩子。 “包子,刚蒸好的包子!” “雪糕,又甜又凉的雪糕!” 拉长的声音传来。“包子是什么?” “这不是街头的小乞丐吗?” 结果,最小的那个小乞丐,露出一口小白牙,嘴角都笑成了月牙,“我们不是小乞丐了,我们是镇北王府的小货郎。” 一群观众都懵了,有人不由得招了招手,准备问个清楚。 第33章 煮海为盐 豆子看着有人向他招手,赶紧跑了过去,将小箱子里面,摆在麻木上一个个又白又好看的包子小心翼翼地揭开。 “要买包子吗?才出笼的包子。” 那人没答,而是道,“小乞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豆子答道,“我们在给世子卖包子。” 说到这,整张脸都忍不住笑成了团,“我们只需每天背着箱子在街道上绕上几圈,就可以去世子的包子铺上领包子吃。” “世子还给我们地方住,现在正在给我们做床呢,世子说还会给我们每天换洗的新衣服。” “我们现在不是小乞丐了,我们是世子家的小货郎。” 还显得有些幼嫩的声音,怎么听都能听出声音里面的喜悦。 告别了破庙屋檐,不需要媚笑乞讨,不需要阿谀献媚,他们有干净的衣服穿,有干净的地方住,有饭吃。 以前每一天的担心受怕,似乎都变得有了期待。 小货郎这三个字是他们新的身份,也如同赐予了他们新的希望。 豆子见眼前的人愣住,抓了抓脑袋,有些不舍的离开。 要是以前,他们定得说些好话,或许有人心善,看他们可怜会给他们一点吃的,这是他们当乞丐时必须学会的,本就是靠人施舍才能活着,哪里还能顾及其他。 但世子说,他们小货郎不用如此,只需要吆喝着从人群前路过,哪怕没人买,直接离开便是。 其实他虽然小,也懂的,强行拉着人买东西,是会被人讨厌的,就像他们以前围着人乞讨一样,甚至还会被人推到在地,被人打骂…… 只是,没人买他的包子,他多少有些失落,世子人多好啊,包子多好吃啊,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买? 他刚才出门的时候,就去领了两个大包子吃,这绝对是他吃过的最香甜最好吃的食物了。 想到这,小嘴巴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因为世子说,中午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去领包子吃,还不许他们将包子偷偷藏起来留到下顿吃,说不干净不卫生。 他们当时心里可开心了,他们一群小乞丐都开始讲干净讲卫生了。 不过也是,他们要是不爱干净,别人肯定是不会买他们的包子的,所以刚才出门前,他们将自己洗得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小手手都跟换了一双一样。 和他们凉京普通人家的小孩没有多少区别了呢。 想一想都特别开心。 而凉京的百姓,看着这些挂着个小木箱吆喝的小货郎,这才反应过来。 哗然声起,甚至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莫少珩竟然收留了凉京的小乞丐。” “知道凉京的小乞丐的数量有多少吗?” 听刚才那小乞丐说,似乎还在继续接纳前来的小乞丐。 平白养活这么多人,这一笔开销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莫少珩到底在干什么?” “哪怕镇北王府家大业大,也不够折腾的。” 凉京的小乞丐,他们已经看习惯了,好心的人或许会偶尔施舍一点,更多的人……看得已经麻木了。 莫少珩也太能败家了。 但……也有一些人,沉默了。 若……若此人不是莫少珩,他们定会买上一些这些小货郎卖的货物的。 此时,莫少珩正在那个仓库里面,看着匠师余叔做高低床。 第一张床,他得看着做出来,后面的倒是不用他操心。 床是上下三层,其实以余师傅的手艺,并不难,莫少珩在旁边提醒着,要做一个爬上爬下的小梯子,毕竟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小孩。 三层的床,只有两层可以睡人,最下面一层做成了个简单的柜子,可以用来放东西,也可以趴在柜子上面……做作业。 其实有些像现代学校学生宿舍的高低床。 余叔领着好些人在按照莫少珩的要求制作着,他们自然不敢耽搁莫少珩太多时间,尽量完成样品。 第一张高低床的架子已经搭建出来了,莫少珩正在检查牢固程度。 这床看上去还颇为好看。 余叔张了张嘴,最后化作了一句,“也就世子心善。” 其实,就是给一些小乞丐居住,哪里需要弄得这么精致。 就算人力是他们自己人,可以不计算在成本内,但买木料这些也是一笔支出。 加上世子还在继续收留小乞丐,一个仓库肯定是不够用的,做床的木料也还得继续购买。 也亏得仓库是他们镇北王府自己的,不然…… 正想着,这时候莫少珩开口了,“还得做点椅子摆在高低床的柜子前,不然平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余叔:“……” 这一弄直接到了下午。 第一张高低床大致的样子也摆在了面前,十几个巧手一起拼出一张床,时间也算合适。 三层的床,不算矮了,一根原木椅子摆在高低床前。 木头独有的原色,从未见过的样式。 余叔都有些惊讶,别看设计简单,但就像天生为多人居住设计的一样。 还挺……美观大方。 莫少珩要是知道余叔心里的想法,定会说,本就是为集体宿舍专门设计的,自然最符合空间的使用,还包含了一些美学。 莫少珩说道,“以后就按这个标准来做,特别要注意坚固问题。” 余叔点了点头。 这时,豆子等几个小货郎也正好回来了。 世子说,他们只需要固定的时间去街道上吆喝就行,不用一直停留在那里,因为别人不愿意买,怎么从他们面前路过依旧不会买,所以都是安排着,一批小货郎隔一段距离去一次。 虽然他们觉得他们一点都不累的,他们整天跑来跑去都有劲。 他们现在正在回家,是的,回家,他们有家了,能够遮风挡雨,不被人驱赶的家。 莫少珩见几个小脑袋往仓库里面瞅,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正好让他们在自己感受一下。 将豆子放在了第二层的床上,“怎么样?” 豆子眼睛直眨巴,手小心翼翼地摸着下面的木板。 很厚实,很干净,一点也不像他们以前躺的地方又脏又潮湿。 看上去还特别好看。 这就是他们以后的床吗? 其实,他们觉得哪怕让他们睡地上,他们都开心得不得了。 现在……他们居然有床了。 莫少珩让豆子试着躺床上。 豆子躺得规规矩矩的,一动不动,真舒服,他都能想想晚上睡在上面多舒坦。 真好,手轻轻地摸着床板,实在舍不得到了极点。 莫少珩点了点头,余叔的手艺的确不错,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然后又让豆子从梯子上爬下来,坐在柜子前的椅子上试了试。 梯子还挺好使,古时的榫卯结构简直就是一门传奇一样的艺术,不用铁钉,也能达到固定的作用,十分的牢固。 椅子稍微高了点,豆子得蹭着脚才能爬上去。 不过也还好,像这样的小孩长得挺快。 莫少珩交代了几句,点了一下豆子的脑门,这才离开。 离开前还问了一句,“豆子,我们的包子和雪糕卖得如何?” 得到答案后,莫少珩:“……” 好吧,卖不掉也能给这些小货郎吃掉,正好晚上不用再做了。 又吩咐了一声,让余叔给包子铺做点石磨出来,他们现在开始卖包子了,总不可能每次磨面粉还用石窝 几个孩子跟在梦里面一样,怎么也醒不过来,看着抱着古琴离开的莫少珩,他们世子一定是仙人,长得好,心还好。 身上就如同散发着光。 莫少珩此时正准备去找赵棣,因为他的小货郎现在主要是去赵棣的两条街上吆喝,去别人铺子前卖东西,不打一声招呼,怕是会被驱赶。 莫少珩心道,这里的人气全是靠他的三街之战聚集起来的,让他家小货郎在赵棣的街道去卖点东西也不过分。 此时,国子监,赵景澄等十五个小霸王还在眼巴巴地等着莫少珩来带他们逃课。 可惜,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来。 莫少珩找到赵棣的时候,赵棣正在他那两条街的包房里面喝茶。 莫少珩说明了来意。 赵棣和他身后的知南知北表情奇怪得很。 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北凉的善人也不少,但也没有人敢收留这么多小乞丐,这些小乞丐太小了,根本做不了工,这可是个长久的事情,再大的家业也能被拖垮。 莫少珩见三人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道,“这笔买卖可不亏,我特别会做生意。” 只需要包吃包住,要是在现代,哪里来这样的好事,还不得直接将他告了。 至于童工的问题,不同的时代应该有不同时代的思考方式,若用现代的观念来衡量是不太符合现状的,因为至少目前看来,若莫少珩不帮这些小乞丐的话,所有人依旧会维持现状。 当然,莫少珩的本意不是让他们当童工,自然不会安排他们做超出年龄的事情。 古时的孩子早懂事,当个小货郎,学会自力更生,而不是习惯被救济也是不错的。 赵棣:“……” 特别会做生意? 目光不由得瞟了一眼隔壁,只有一些小货郎的街道。 莫少珩:“……” 他这是被打脸了吗? 得想个法子才成,他现在明显感觉到了经济压力。 没想到,堂堂世子,最顶级的贵族,也同样有为银子发愁的时候。 这时,赵棣开始说正事了,“圣人已经决定修水利。” 看来,朝廷的大员已经商讨出来了一个结果。 赵棣看向莫少珩:“太子赵岚负责此事。” 知南和知北闻言,有些古怪地看向莫少珩,因为他们主子竟然将这等影响重大的事情拱手相让了,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按理,无论如何也要插上一手才对。 估计赵岚现在心里都全是疑惑吧,原本已经准备好的“一番厮杀”跟打在了水上一样不着力,也不知道他心里踏不踏实。。 据他们所知,是因为世子跟他们主子说了什么,他们主子才彻底放弃了这次的机会。 他们想想都着急,要真是被赵岚领着为北凉修好了一条运河,赵岚的太子之位怕是要稳固得无人可以撼动了。 他们也实在想不通,世子到底给他们主子说了什么,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 莫少珩点点头。 说来也好笑,赵岚会遇到多大的困难,居然取决于洵州百姓对莫少珩的怨恨有多大。 莫少珩想了想,“殿下,明日去城外同游如何?” “现在正是四处游玩的好时节。” 知南知北:“……” 看了一眼外面炎热的天气,游玩的好时节? 关键是他们主子哪来的空。 结果,赵棣直接点了点头。 知南知北对视了一眼:“……” 什么情况? 莫少珩正准备告别赵棣,这时候赵棣突然拿出来一个大袋子递到了莫少珩手上。 莫少珩一愣,这是什么?还挺沉。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块一块的碎银子。 莫少珩:“……” 该不会是赵棣看他生意太差,准备接济接济他? 但这些碎银子也不够啊。 赵棣说道,“你以前给我的。” 莫少珩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他以前每次都用碎银子骗取赵棣的信任。 都……都这么多了?实在有些超乎想象。 但……赵棣现在是要表达点什么意思?莫少珩多少有些心虚。 等告别后,那袋子银子还是没有给莫少珩,似乎只是专门给他看一看? 莫少珩边走边在想,该不会赵棣在警告他,不要再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了? 不会真是这样吧? 但也没有将碎银子直接还给他,自相矛盾啊。 知南和知北:“……” 他们主子现在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莫少珩回到镇北王府。 国子监居然派了人过来。 “世子,祭酒让你明日继续去国子监任教。” 莫少珩慎了一下,不是说祭酒去圣人那里告他的状了吗? 怎么又突然恢复了他四门助教的职务? 他带学生逃课都不处罚了?真是怪事。 不过…… “还劳转告祭酒一声,我得告假一段时日,时间不定。” 来人:“……” 第一天上任,作为助教,带着整个学舍的学生逃课,现在……上任一天,就要告假,时间还不定? 张了张嘴。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能质疑的,他的职责是转告祭酒。 之后,莫少珩又带着南一去了一趟祖母那里,祖母每天还在吃他熬的药,针灸也没有停过。 值得一说的是,那两木桶蜜蜂算是养家了,每天都能看到蜂群进进出出的。 南一自告奋勇的去抓蜜蜂,他最近对控蜂施针特别感兴趣。 莫少珩给祖母把了把脉,“祖母最近觉得如何?” 说起这个,老夫人就啧啧称奇了起来,“今儿个倒是发生了点怪事。” 因为莫少珩脱了大难,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成天坐在轮椅上,到处走走也方便,经常能在府中各处看到她的身影。 “今天想着琴阁的几张老琴多久没有擦了,怕铺了灰尘,我就去了琴阁一趟。” “其中一张琴放得高了些,没曾想我竟从轮椅上直接站了起来。” 当时惊讶住了好些人。 现在想想都啧啧称奇,她是从来没想过她还有能重新站起来的一天,能自由行在自然比坐着要好。 莫少珩一边给祖母针灸一边道,“这是好事。” “估计再有个十天半月,就能勉强走动试试。” 祖母简直笑开了花,“你这孩子,怎的学什么行什么。” 她这毛病看过的郎中也不少,可惜都无见树,本以为也就这样了。 南一伸出脑袋,“这是我们少师的本业,少师说,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不过是闲来无事的乐趣。” 将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北凉第一才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只是乐趣? 莫少珩也是一笑,怎么就没有人相信呢。 …… 第二日,莫少珩早早的准备去找赵棣,他们今天约好一同去城外游玩。 上了马车,里面的南一坐得规规矩矩的,手上还抱着一张琴,旁边一个小盒子里面有嗡嗡声传出,应该是抓的蜜蜂。 莫少珩不由得问道,“你这是?” “这是老夫人昨日送我的古琴,我这不是想着跟少师学用琴操控蜜蜂给人针灸。” 说完还用手在琴弦上扒拉了一下。 少师天天抱着琴,他这学生可不得有一学一,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他们是师徒。 莫少珩笑了,这少年估计是跑去祖母那卖乖了,这才讨了一张琴。 祖母收藏的琴也是十分不错的,莫少珩看了一眼,“这古琴乃是前朝名琴,名寒彻,出自先贤诗文《上堂开示颂》中的诗句,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祖母这是让你好好学习,无畏艰辛,方得始终。” 南一点点头,“少师是天下闻名的琴师,学生能差到哪里去。” 莫少珩点了一下南一脑门,“现在吹牛,以后收不了场看你怎么办。” 马车前行,莫少珩正好趁南一对古琴特别感兴趣的这个时间给他讲了讲基础。 只是初学者学拨弦,哪怕在马车里面轻轻的拨,那声音总让人脑门疼。 还好,不多时就到了城门口。 按照约定,赵棣已经在那等着了。 东唐皇子李垣也在。 李垣还在奇怪,赵棣看上去像是在等人,但在等谁? 莫少珩上前,“两位殿下久等了,我在路上耽搁了一会,来晚了。” 知南知北:“……” 什么意思?世子还约了东唐皇子李垣? 李垣也惊讶了一瞬,现在凉京市井之间传他们三人之间的趣闻,那可谓精彩得很,什么世子和李垣一见倾心,但燕王以一纸婚约棒打鸳鸯,什么版本都有,他听了都不得不称一声,简直跟真的一样。 莫少珩居然在这个时候还约他三人同游,怕是又要精彩上几分了。 倒是赵棣没什么意外的样子。 莫少珩说道,“这次出游,需要在外一些时日,两位准备好了?” 李垣犹豫了一下,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关于制盐的新工艺,只要莫少珩在君子之约的最后一天给他就可以了。 浩浩荡荡的人群向城外走去。 因为要出去好些天,莫少珩带了不少鹰卫,赵棣和李垣带的人也不少,青莲剑君赫然在列。 北凉鹰卫一出城,自然迎来了不少目光。 能使用鹰旗的马车,众人当然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 南一掀开窗子看了一眼,然后赶紧将窗帘放下了,“少师,那些难民的眼神不太友善。” “明明低着头,但……” 莫少珩心道,这些难民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罪魁祸首却大张旗鼓的出游,哪怕脸上不表现出来其他情绪,心里怕是不怎么好受的。 这时,青莲剑君走了过来,“殿下让我问问,我们这是去哪?” 他还在奇怪,这么大热的天气居然出游,这不是热得慌么?当真是古怪的爱好。 但莫少珩的邀请,因为一些原因他们又拒绝不得。 莫少珩答道,“倒也没有什么目的地,我也是才回北凉,正好到处看看,你们暂且跟着我的马车就是。” 青莲剑君:“……” 莫少珩的马车,一开始都是去难民比较多的地方。 李垣还觉得莫少珩的爱好真是特别,没看到那些难民的表情? 虽然不敢开口,但有些东西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莫少珩在这些难民面前游山玩水,岂不就是拉仇恨? 别说,还真被李垣说中了。 莫少珩专走难民多的地方,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拉一下仇恨。 当然,第二个目的就是观察难民的生活。 诸多苦难,皆在眼前,要做点什么,总得知道对方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哪怕他如何的施粥救济也于数量庞大的难民无济于事,甚至别人未必稀罕他的救济。 他需要观察,充当一个支点,然后将这场灾难用一个杠杆拗起来。 不过在他人眼中,莫少珩现在的行为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消息在凉京传开,凉京的百姓都替洵地的难民心痛。 “莫少珩怎能……怎能在他们面前一副享乐的样子。” “可不是,听说马车好几辆,后面跟了大批的鹰卫,随行的粗使婆子都走了一路,一看就是准备游山玩水。” 贵族的享乐,不管百姓死活,莫过于此。 只不过,听说燕王居然也在此列,燕王不是一向严于律己的吗? 自然有不少风向官做好了记录,准备在金殿上进言。 莫少珩这次出游,的确准备了不少东西,因为他不是别人以为的随便玩玩,而是要玩好些天。 马车逛完半个难民场地,这才驶入主道,向北凉之北行去。 莫少珩想了想,下了马车钻去了赵棣的马车上。 因为南一现在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劲在练琴,边练琴边对着他盒子里面的蜜蜂嘀咕,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勤奋自然是好的,但……也避着点人练啊。 莫少珩对赵棣说道,“这次我又得挨骂了。” 虽然他是为了坑赵岚,为了替他自己出一口气,但最后得到好处的是赵棣,他得来邀邀功。 赵棣:“所以?” 莫少珩正了正身,“所以,燕王殿下,以后我往你手掌里面塞银子的时候,你能别拒绝?” 赵棣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这是在告诉他,以后还有无数次犯事情的时候? 赵棣没说话。 莫少珩就有些尴尬了,灰溜溜的又回了马车。 天气炎热,马车在向北赶路。 李垣疑惑了,莫少珩没有告诉他目的地,只说是游山玩水。 但他看着也没有游山玩水的样子,一路都没有停,哪有游山玩水一直呆在车上的,倒像是专门直奔什么目的地而去。 第一天在赶路,第二天依旧在赶路,第三天还是在赶路。 李垣没忍住,跑去正在叮叮当当的练琴的南一那里旁敲侧击去了。 “你们家少师为何一直呆在马车上?沿途的风景也有不错的地方。” 南一正皱着小眉头,这些蜜蜂一点都不听他的话,更别说操控这些蜜蜂给人针灸了。 头都没抬的道,“我们少师怕晒,你想想将我们少师晒黑了可怎么得了?” 说完还哆嗦了一下,太可怕了。 李垣:“……” 怕晒,那还邀请他这个时节出来游玩?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依旧如此。 也亏得他们带了足够的物资,因为路上连补给的时间都没有。 一开始还走的官道,也有驿站可以休息,到后来就拐入了小道了。 甚至后来马车都无法通行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开始步行。 直到第七日,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渔村。 李垣也不纠结了,因为今日便是君子之约的最后一日,比起这个,莫少珩就算再不可理喻在他看来都没有任何干系。 北凉之北,是大漠,在大漠的旁边有一条湾海,被称为北海湾。 靠近大漠和北海湾的地方,都是无法种植任何农作物的,,影响的范围颇广,这也是北凉为何贫瘠的其中一个原因。 北凉人就经常感叹,他们的疆土要么干旱,要么不知什么原因,根本无法种植。 莫少珩估计能说出个大概原因,土地沙漠化和土壤酸碱值呗。 当然,在沙漠和海水里面种植,哪怕在现代都是一个大难题,虽然也有些突破,但能大范围推广的技术却还是没有,莫少珩自然也是解决不了的。 这里比较偏僻,除了一个以渔为生的小渔村啥都没有。 队伍在小渔村旁边扎了营。 李垣问了一句,“你的目的地就是这?” 光秃秃的,四野无人,不像是什么游玩的好地方。 莫少珩说道,“你不觉得这里的风特别舒服?凉京比较靠近北边,但却很少有风。” 这里是一条湾海,将有可能吹进凉京的风都挡了下来。 李垣:“……” 好吧,没见过海风的人,或许对这个比较稀奇,他东唐疆域辽阔,也有临海的区域,他早见识过了。 李垣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关于君子之约的事情。 莫少珩避而不答,反而去海里面打水,说是要用来做饭。 李垣跟了上去,“好歹是北凉的第一才子,难道不知海水是无法食用的?” 其他人也跟上来劝阻。 或许世子长年在南离生活,不知道海水苦涩也是正常的。 为何这么一大片海这里却仅有一个小渔村,可不就是因为可以食用的水太少了。 莫少珩脸上“惊讶”,反而来了兴趣,“我就弄着玩玩,你们别管我便是。” 众人:“……” 好吧,就算想将海水喝进肚子里面,那也是无法忍受的。 让人看得直摇头的是,莫少珩还真拿着一个锅在那里煮海水。 下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就当是在游玩,虽然这爱好,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了一些。 李垣也看了一会,只看到莫少珩将海水煮了好几次,过滤了一遍又一遍的细沙。 嘴角直抽,心道,就算你再煮多少遍,它也是不能食用的。 倒是赵棣,从来到这里后,他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莫少珩在做的事情。 甚至干脆坐到了莫少珩身边。 莫少珩看了一眼赵棣,两人心照不宣。 莫少珩煮了很久,将锅里的水都蒸发了一大半才停下来。 似乎终于觉得无趣了,将锅里的水倒在了一块带了一点凹槽,但又平坦的石头上,这才过来准备吃饭。 南一:“煮水就那么好玩?” 莫少珩:“……” 以为他想啊。 李垣看了看烈日:“这里也太热了,下午我们去哪?” 莫少珩:“……” 倒是赵棣突然说了一句,“这里不错。” 李垣:“……” 一群怪人。 然后又开始给莫少珩打眼色,君子之约的时间到了。 后面的知北和知南差点看傻眼了,这个东唐皇子在……在干什么? 忒不要脸了,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有婚约的人眉来眼去。 他们燕王还在这呢,都说东唐是礼仪之邦,他们怎么没觉得礼仪到哪里去。 赵棣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眼观鼻鼻关心,他是个瞎子,他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海边吹着风还挺舒服的,但莫少珩也知道,大太阳下的海面反光,伤害有多大。 干脆躲进马车中,将帘布全部掀开,吹着海风,顺便教一教南一最基本的指法。 这些天,关于基础的东西也给南一讲过了,正好可以开始练习一下指法了。 南一,“少师,我什么时候能够让这些蜜蜂听话?” 莫少珩说道,“等你能用琴声表达你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这其实是一个天赋问题,有的人哪怕将琴弹得有模有样,但只剩下技巧,琴声中却没有灵魂。 有的人琴声看似难听,但却已经能表达弹琴人的情绪了。 当然,这也是有捷径可以走的,等回去之后,他去借一头牛,让南一天天对着牛弹,进步应该不错。 李垣看了看莫少珩在这样的环境下教南一抚琴,直叹真是一个怪人。 夏日炎炎,正好入眠,干脆也回马车小憩。 这一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周围突然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惊呼的声音。 李垣有些疑惑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向一群围着的人走了过去。 “怎么了?” 莫少珩怎么回事,一脸惊讶的表情? 只见莫少珩向旁边的石头上一指,“盐!” “我竟然用海水煮出了盐!” 其实莫少珩也明白,这么粗暴煮出来的盐根本不能食用,他也仅仅是让人知道这个“意外”。 李垣猛地侧目,那石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层白晶,比最常用的岩盐还要白净一些。 赶紧上前,用手沾了一点,往嘴里一放。 整双眼睛都收缩了起来,虽然还有些苦涩的味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是盐。 非常细滑,干净的盐,甚至比一般盐的味道还要浓郁一些。 怎么会这样? 然后心头一震,今日是君子之约的最后一天。 回头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还在“震惊”他煮出了盐,而且……出盐量好大。 周围的士兵看向李垣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善了,青莲剑君的手也放在了剑上。 若是普通小国的皇子,在他国“意外”见到这样一幕,怕是很难再回国了。 不过,李垣倒是不怕,他东唐被称为上国,自然是有底气和原因的。 李垣一会看看莫少珩,一会看看赵棣。 结合这一路上的赶路,“……” 莫少珩这是“无意间”发现了大量出盐的工艺,正好被他瞧见了,北凉又不敢真拿他如何,所以他带着“无意间”看到的制盐工艺回东唐,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谁敢说莫少珩资敌东唐?明明是朝廷自己要放李垣回东唐。 甚至莫少珩发现盐的新工艺,还有功于北凉。 即没有损害北凉的利益,也没有资敌的嫌疑,只是多了一个无意间知道了新的制盐工艺的东唐皇子。 而赵棣是作为这次事件的足够分量的见证人。 赵棣已经在安排人封锁现场了。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得先验证清楚了,然后再向上禀报。 当然,也不能让东唐的人离开。 李垣:“……” 按理,他哪怕离开,莫少珩也会将工艺给他。 但作为一个“无意间”发现这么大秘密的人,就算赶他走,他也不会走,他得留下来弄清楚情况才是正常的表现。 莫少珩还在那里提醒,“你们别一个劲将盐往嘴里面塞,都没过滤彻底,有毒。” 李垣:“……” 才发现的制盐工艺,你就知道有毒了?能不能装得像一点。 赵棣在安排人按照莫少珩一开始煮盐的步骤重复了,莫少珩还在旁边指点,“我最开始好像是这样的……” 盐,这种东西太重要,莫少珩若是生了什么自己制盐来卖,那估计怕是活腻了,就拿北凉来说,连私卖盐都是重罪,更别说自己大规模制盐。 他只能以合适的方式和合适的时机拿出来,一是利民,而也顺便给他换点功劳,立足的资本。 第二日,一匹快马,向凉京飞奔而去。 快马上的人,手持一血红的鹰旗。 这是北凉鹰师的八百里加急旗,哪怕是凉京卫都不能拦,拦者必死! 鹰师看似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但是并没有,圣人承诺,镇北王府保留着鹰师的番号,自然这血红的鹰旗还是有效的。 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情况都能用这样的鹰旗。 官道的驿站,都时刻备着战马,为的就是有紧急情况的时候好换马。 …… 北凉,凉京,一如既往的炎热。 这时,一缕烟尘自远处官道而来。 守门的将军皱了一下眉头,刚要说话,就听急促之声从那飞奔的马上传来。 “鹰师血旗,速速让行。” 什么?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将军已经不可思议地猛地站了起来,太久了,这道声音实在太久没有听到了。 手都是颤抖的,但为何?鹰师已经不在,但为何鹰师的血旗却再次出现在了城门之前。 但已经来不得想,大喊道,“放行,快放行。” “凉京卫速为血旗开道,拦者杀无赦。” 那匹马如同入无人之境,越过城门,奔向走马大道,向皇宫而去。 前方已经有实力高深的凉京卫,用足内劲,将走马大道上的百姓呵斥到两边。 百姓也是惊恐万分,因为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洵州六地丢失的时候。 只是往那急奔的快马上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红色的鹰旗? 也只有一些稍微有些年龄的人才知道这血旗代表着什么。 但鹰师不是只剩下一些伤残了吗?鹰师的血旗为何还会出现在凉京? 急马飞驰,在皇宫前才停了下来。 那马竟然已经满口都是白沫,艰难地喘着白气。 守卫皇宫的将军快速的验证了一下身份,亲自带着向金殿而去。心中也是惊惧无比,到底是何事,竟然动用了鹰师血旗。 今日金殿上,最得意的要数赵岚了。 修建运河,这等千秋留名之事居然落在了他身上,北凉的子民都会记得他赵岚的名字,原本以为会跟他相争的燕王,连朝都没上,听说去游山玩水去了,刚在朝上,还被人参了一本。 这时,急促的声音直接从殿外传来,“报!” 众人一愣,没有通过通传的宫人就进来了? 是八百里加急! 心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或许凉京百姓是看一个热闹,但对于他们来说,是山河之动摇。 “报,鹰师血旗,奉世子奉燕王令,呈八百里急报!” 第34章 搞事情 “报,鹰师血旗,奉世子奉燕王令,呈八百里急报!” 声音在金殿上响起。 原本因为八百里加急而提起了一颗心的百官,不由得一愣。 鹰师血旗? 现在的鹰师,也就只剩下镇北王府上的那些老弱病残了,能有什么急报,还用上了血旗? 再说,莫少珩和燕王不是在游山玩水吗?这几天可没少被参,就等着回来后处罚。 虽然大家心中疑惑,殿上的老宫人却没有懈怠,赶紧去取了鹰卫手上的急报。 不免还看了一眼鹰卫,是一个老兵,干练,沉着,的确是久经沙场才会沉淀出来这样的人,一身难以想象的风尘,当是没日没夜的赶回来的。 赶紧将急报送到了圣人手上。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珠帘,实在好奇,游山玩水能有什么八百里加急的消息。 但马上一愣,因为圣人居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急报上的内容怕是不简单。 半响,圣人将急报递给旁边的老宫人,“念。” 独特的唱声响起,像他们这样的老宫人,这份能清晰的咬文嚼字,又能将声音传递到金殿的每一个角落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臣莫少珩与燕王,游玩至北海湾岛,于无意间发现煮海为盐的制盐工艺,其出盐率为现有岩盐的十倍有余。” 顺便还提了一句,“东唐皇子李垣窥视在侧,见证了整个出盐工艺的过程,臣不敢擅专,还请圣人示下。” 嘶! 整个金殿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急报的内容并不多,也就两句话,他们能从中获取到最最重要的信息。 煮海为盐?十倍有余的出盐率? 反倒是李垣,在这个消息面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煮海为盐,怎么个煮法? 要知道他们北凉靠海的疆域并不算少,而且,海水,那可是无穷无尽。 他们北凉缺盐,一是岩盐的出盐率并不高,处理起来也困难,二是岩盐的矿场本就稀少。 这就造成了百姓吃盐困难,盐价普遍居高的情况,但百姓又不得不吃盐,朝廷为了稳盐价,每年都会花费很大一部分支出去诸国购盐。 有人出列,“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立马派人去接世子和燕王回京。” 急报的信息虽然将事情说清楚了,但还有太多细节需要询问清楚。 若真能解决百姓无盐可食的问题,这可是能撼动民生的大事。 赵岚:“……” 这都行?都不在凉京了还能掀起这么大风浪。 别说等莫少珩和燕王回来的时候处罚他们了,就算他们将整个北凉都浪完,有这功劳在,也没人敢说他们半句不是。 还好,他还有修运河这件差事,不然还真被人压住了。 无论凉京有多轰动,莫少珩一行人在小渔村停留了几天,莫少珩得“无意间”将正确的出盐工艺完善不是。 海水煮盐有很多讲究的地方,不然里面的矿物质太多,少量食用或许没什么,但吃太多就会出问题。 他可不想留下这么个隐患。 等“无意间”研究出正确的制盐工艺后,一行人这才重新上路准备返回凉京。 现场倒是不用守着,因为海沿线太长了,再多的人都守不住。 马车上,南一一路上都在看着莫少珩偷笑。 莫少珩:“……” 这少年傻了? 南一举起双手,一手抓着一只晒干的鱼,这是他们在那小渔村收购的。 “少师,这就是咸鱼啊?” 莫少珩点点头。 南一笑得更加乐呵了,“可是少师以前说,少师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一条咸鱼。” “原来咸鱼长这样。” 莫少珩:“……” 难怪南一拿着两条咸鱼不放手,还乐呵了好几天。 莫少珩说道,“正好,等以后盐便宜了,我们也开一家咸鱼铺子。” 南一:“……” 他现在脑子里面全是挂了一铺子咸鱼的场景。 不过这咸鱼还挺好吃,特别是那汤,鲜美得很。 莫少珩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解决完和李垣之间的交易,他算是彻底从那两条罪名里面解脱出来了,不用在担心后续牵扯出其他问题。 等回到凉京,他就只需要安心赚钱就行,毕竟他现在除了镇北王府,又多了一群小货郎要养。 也不知道那些小货郎过得如何了。 路上不敢耽搁,朝廷应该都在等着他们回去说明情况。 才到半路,就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凉京卫。 算是彻底结束了这次“游山玩水”。 南一:“少师,怎么感觉我们都还没开始玩?” 奇怪,以前游乐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明明他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算短。 莫少珩一笑,“哪里都是风景。” 掀开窗帘,让南一看看外面沿途的风光,也不枉此行。 南一:“……” 好吧,趴在窗上,他要看过够。 又过了好几天才到凉京,都没有任何休整,就被带去了金殿上。 一朝的文武,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莫少珩和燕王。 莫少珩也不墨迹,直接让人将那几日他们弄出来的盐拿了上来。 也就一小袋子。 袋子打开,却让人看得好不惊奇。 盐……太白了,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上等的好盐。 岩盐,怎么弄都会带上些黄色,那已经是最好的了,贵族才会使用,普通百姓使用的盐,带有很多杂质。 看得人啧啧称奇。 这是如何做到的?将盐制作得这么白。 除了呈了些给圣人,剩下的就让人挨着递到每位大人面前看一看。 没有什么比眼见为实更有说服力。 几乎如出一辙的动作,用手捻了盐就往嘴巴放。 莫少珩:“……” 好像这个方法就是平时验盐的优良的通用方法。 盐一入手,细腻得堪比白沙,再一入口,纯正的咸味瞬间钻满了整个嘴巴。 这是最终的成品,自然没有了苦涩的味道。 眼睛都不由得亮了起来。 “好盐,当真是好盐。” “就算价格高些,世家大族应该也会购买。” 这么好的盐,他们觉得莫少珩一定是拿的品质最好的盐出来。 莫少珩开口了,“诸位,这不过是按照工艺制作出来的普通食盐而已。” “也就是说,价格并不会高,因为产量会很大,我北凉的百姓以后应该也是食用这种品质的盐。” 众人:“……” 他们北凉的百姓都能吃得起这种品质的盐? 莫少珩解释道,“我在急报中已经说得十分清楚。” “煮海为盐,即将海水煮成你们手上的盐,而海水源源不断。” “我们北凉……不缺盐,大量的制作出这样的盐后,自然盐价就下来了,百姓自然也能吃得起这样的盐。” 众人:“……” 因为实在太过颠覆,一步到位得太彻底,立马适应这个消息还真不容易。 莫少珩心道,除非朝廷想要以此牟利,控制盐的出产量,不然百姓真的不用在为盐担心。 想想在现代,人口何其多,但盐一大包两块钱。 盐不应该是限制民生的阻碍。 莫少珩又将整理好的制盐工艺呈给了圣人,一点犹豫都没有,留着反而是个祸害。 至于他的功劳,他一字不提,相信没有人能无视和无视不了。 等忙完朝廷上的事情,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莫少珩想了想,没有直接回镇北王府,而是去了乌衣巷,他得视察视察他的产业怎么样了。 哪怕是傍晚,三街之战还在继续。 看看围观的人,都快赶上人挤人了。 不错不错。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三街之战已经传遍了整个凉京,也火遍了所有的功勋府邸和大街小巷。 武勋府邸基本都组建了一只自己的队伍,这只队伍成了他们的门面,百姓现在都知道,谁谁家的队伍特别厉害特别的出彩了。 现在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给别人发战帖,这的确是一个武勋扬名的大好机会,既好玩又有实际的好处,自然是拒绝不了的。 一句,“世上无全事,文无第一人,武无第二者……” 也被所有人朗朗上口。 这也是莫少珩为什么能看到眼前如此火爆情况的原因。 报名参加第一季三街之战的队伍数量也超出了想象,现在打一场都得排队才行。 莫少珩来到乌衣巷,正好看到豆子双手捧着个包子,啃得像个小豚鼠一样,眼睛舒服得眯成了一条缝隙。 莫少珩走了过去。 豆子一看是莫少珩,高兴得坏了。 莫少珩问道,“味道如何?” 豆子乖巧的点头,“刚才蒸好的,顺着皮咬着馅,特别好吃。” 他们现在过得可好了,就像现在,明明天都没有黑,但是按照世子的规定,他们已经可以收工领包子吃了,剩下的时间,他们还能跟着人看看三街之战。 凉京的百姓最喜欢看三街之战了,他们也喜欢,看着别人欢呼,他们心里也开心到不行。 他们是将现在的每一天都当成是他们最幸福的一天。 豆子说道,“他们都说,我比以前长得好了,还担心我被人拐了去。” 以前天天饿肚子,现在每天都有包子吃,加上洗得干干净净的,的确更像是普通人家斯斯文文乖乖巧巧的小孩了。 莫少珩见街道上的小货郎也多了不少,这些小货郎很好认,因为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一个“货”字。 这个字,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些小孩是在为镇北王府做事。 像这样无父无母的小孩很容易被人欺负的,他们突然间有了食物,恐怕连以前的大一些的乞丐都会生出一些心思来。 人心虽美,但险恶的人也有。 但有了这个字,就代表他们背后的是镇北王府,别说乞丐,其他人想要欺负他们,也得考虑考虑会不会惹上麻烦。 算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吧。 莫少珩还去了豆子住的仓库看了看。 这个仓库里面已经安装好了高低床。 很干净,连莫少珩都有些惊讶。 其实没有人能想象,这些不大的孩子对这里有多珍惜。 家这种东西以前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但现在他们有了。 哪怕屋子里面有了一点小灰尘,他们都会皱着眉毛擦得干干净净的。 那份珍惜,看得人心疼,这明明该是所有人都该拥有的最普通的东西才对。 豆子指着床,“这个是我的,每天我都能在床上打滚。” 晚上,他老是会惊醒,等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后,又笑眯眯地抱着床睡得特别香。 这个高低床也太漂亮了,连外人都会赞美一声,每次听到有人夸他们的床好看,他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因为以前都是嫌弃和骂他们的,从来没有人会像现在这样夸他们。 “我还有一套新衣服,放在柜子里面。” 莫少珩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么小的孩子,怕是都不会洗衣服,问道,“你的衣服是谁给你洗的?” 他看豆子身上的衣服极为干净。 豆子指了指他床位的上铺,“以前和我一起乞讨的招娣哥哥,他说我们要是不爱干净,别人就不会买我们的东西。” “要是别人不买我们的东西,世子就养不起我们了,我们就又得去讨饭。” 莫少珩心道,还挺懂事。 想了想,让人去找来这个叫招娣的小货郎。 人没多久就找来了。 听人说,找到的时候,正在帮包子铺磨面粉。 招娣姓罗,年龄其实也就八九岁,他以前有一个弟弟,但硬生生的被人抢了去,应该是发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他有时候也在想,或许被卖了也好,说不定卖到一个好人家,总比跟着他一直乞讨好。 但心里总是想念着。 又正好遇到被塞进城,哭得一塌糊涂的豆子。 他清楚,像豆子这样被父母丢掉来当乞丐的小孩,多半是活不成的。 最终没能忍住,将豆子带在了身边,豆子看上去和他弟弟差不多大。 莫少珩心道,是个能共情这群小乞丐的人。 又问了罗招娣几句。 这孩子虽然胆怯了一点,但说话却是清晰的,问什么都能有条有理的答出来。 莫少珩点了点头,“以后仓库的钥匙就归你管,若是有什么事也尽管去找鹰卫,若是鹰卫都处理不了,自然会通知到我这。” 仓库不只这一间,也的确需要有个人看着。 小货郎也需要有个领头的,发生了什么事,也好来通信。 莫少珩在罗招娣脑门上一点,“以后要将所有的小货郎都当成你弟弟,当成豆子对待。” 罗招娣都傻了,额头的轻触,仿佛让他感觉到了世间最温柔的东西。 他不是豆子这般还不怎么知事的年龄,甚至因为常年的乞讨,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肮脏的事情,他比一般人懂得都还多。 所以他知道世子所做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意味着的是什么样的恩德,父母虽然生了他们,但世子给了他们能活得像一个人的机会。 有些恍惚地摸了摸额头,接过钥匙。 莫少珩离开后就去了铺子上。 对掌柜问道,“我们现在接收了多少小货郎了?” 掌柜答道,“快两百了。” 这还是严格按照世子的要求,筛选了年龄后的结果。 要是没有限制,怕是会更多。 他们现在的所有仓库都用来收留这些小货郎了。 掌柜直接将账本拿了出来。 莫少珩翻了翻:“……” 光是一天两百个小货郎需要的食物,花费都不少,加上购买的木料做床,做凳子,还有每人的衣服等。 还有就是维持铺子上的开销,也是不小的一笔。 也是,京里的大富人家,直接养两百人的都没有几个吧,更别说镇北王府的经济情况早在好几年前就不容乐观了。 太败家了。 莫少珩问了一句,“还是完全没有进项吗?” 掌柜答道,“有一点,但可以忽略不计。” 莫少珩都惊讶了,有生意? 掌柜答道,“镇西王府的小世子赵景澄,有时候会带着十多个小公子来买一些。” 莫少珩:“……” 还真是可以忽略不计,他现在卖的这些都是大众消费,需要卖的量多才有赚。 南一也在瞅账本:“少师,我们以后该不会吃不上肉了吧?” 莫少珩一笑,穷担心。 但的确得想办法改变了,原本府里就过得比较拮据,他这一折腾,怕是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而且,两百个小货郎,就三条街,根本无法使用得开。 查完账,莫少珩带着南一向外走去。 结果一出门,外面十五个少年插着腰,虎视眈眈。 看这样子,这是专门等在这里的。 赵景澄十五人还真专门等着的,他们今天得了莫少珩回来的消息,莫少珩在金殿述职,他们没有办法,所以干脆来这里等了。 知道他们一天一天的盼着莫少珩来带他们逃课,盼得多艰辛吗? 那才叫一个望眼欲穿。 结果等了大半个月,愣是没将人盼来。 听说和燕王出去游山玩水了? 他们差点哭了,也带上他们啊。 赵景澄插着腰,“这么热的天,外面好玩吗?” 莫少珩差点都笑了,怎感觉出来了一股子幽怨的气息? 说道,“想吃好吃的么?正好带了些咸鱼回来。”南一听到咸鱼两字,噗的就笑了,他也不知道为啥,光这两字他都想笑。 赵景澄:“咸……咸鱼是什么?” 不对,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哪里有一个堂堂四门助教成天在外面玩,不管学生的,你都大半个月没来国子监上课了。” 没这个道理。 “也不怕祭酒找你麻烦。” 莫少珩心道,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十六个少年其实算不得他的学生,他仅是四门助教,不是教授他们的文学博士。 也没纠正,而是道,“当真不吃?这可是我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保证你们以前没吃过。” 赵景澄舔了舔嘴唇,“也可以吃一点点。” 后面一群少年都惊呆了,赵景澄这小胖子怎么回事?说好的来兴师问罪,怎的这么快就被食物收买了。 什么咸鱼,他们才不稀罕。 一会儿后,铺子中,坐得端端正正的十五个少年,嗷嗷待哺。 南一看得直捂脸,节操简直掉了一地。 莫少珩正在亲自给他们弄吃的,因为他弄的是一种新吃食,别人还不会做。 他带回来的咸鱼并不多,所以还得辅以其他的东西。 莫少珩想了想,既然有现成的面粉,他就做一个西安美食“biangbiang面”。 到时将熬好的咸鱼汤往面上一倒,啧啧,那味道也是不错的。 “什么是biangbiang面?”赵景澄在那里问道。 莫少珩正在和面,面板上发出biang的一声,以作回答。 北凉的面食就是炊饼,像这样将面团用擀面棒擀成块,然后用刀切成条,他们也是第一次吃。 等一锅滚水将面下好,将熬好的咸鱼块和咸鱼汤往一碗碗面上一倒。 看上去还挺好看。 用筷子夹起一根宽宽平平的面,放进嘴巴一嚼,鱼汤的味道和面混合在了一起,面条劲道有力,竟然出奇的合口味。 一群少年本来因为天气热没什么胃口的,也吃得津津有味。 边吃边道,“要是明日不来带我们逃课,我们自己也会从国子监翻墙出来。” “国子监的先生要是责问我们,我就答,biangbiang面太好吃了,我们出来吃biangbiang面。” 莫少珩:“……” 呵,还想明目张胆地给他找麻烦。 不过,一碗面居然不够他们吃。 现在咸鱼也没有了,想了想,写了个单子让人去买点调料。 普通的调料他们这就有,只是其中几味,现在还在被当成草药在使用,需要去药铺购买,比如可以当作辣椒的茱萸等。 等将调料弄好,又重新给这些少年一人煮了小半碗面。 淋上酱料。 味道竟然也不错。 莫少珩想着,乌衣巷现在已经有了雪糕铺子,包子铺子,正好添加一家面铺。 都是独一无二,又是大众都消费得起的食品,按理生意应该十分火爆才对。 叹了一口气,先支棱起来吧,有备无患。 等那些人肯走进他乌衣巷的时候,乌衣巷的改变肯定会让人大吃一惊。 吃完面,天色也不早了。 “明天一定要来国子监授课啊。” “都是当先生的人了,怎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莫少珩差点笑了出来。 你们一群不爱读书的学生这样子,你们家里知道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多爱学习。 莫少珩点了点头,他这四门助教的官职是圣人亲点的,前面是因为得解决和东唐交易的事情,不得不外出,现在倒是不能怠慢的。 南一看得直摇头,“少师在南离的那些学生,也没见这么粘人。” 结果他这话一出,就被怼了回来,“你当然不粘人,你天天就跟在身边。” “哪哪都带着你,好像就你是学生,我们不是一样?” 南一:“……” 直接扒拉了一下手上的琴弦。 有模有样的,他现在能扒拉出最简单的调子了。 一群少年。 一会看看抱琴而立的莫少珩,一会看看也抱着琴跟在莫少珩身后的南一。 再看看他们自己。 好像别人的确更像学生一点。 “不……不就是也有一张琴。”嘴巴死硬。 南一:“我这古琴名寒彻,可不是普通琴,北凉前朝,有一个寒门书生,靠着自己的努力,以八十古稀之年成了丞相,名动天下,后来他的友人送了他一张琴,他为纪念他以前的寒窗苦读和艰苦磨砺,将琴取名为寒彻,” “以激励后者,需经一番寒彻骨,平生方能有始终。” 一群少年:“……” 不……不就是有个故事。 他们好歹也是最顶级的贵族,他们家没有琴一样,好吧,好些还真没有,除非是琴师大家,还真没有收藏古琴的爱好。 莫少珩原本以为这些少年还要纠缠一番,结果一个个看了一会儿南一,然后掉头就跑。 莫少珩:“……” 莫少珩带着人回到镇北王府,宫里传旨的公公也刚好到。 “圣人浩德,德佑天下,今有镇北王府世子偶经北海……” 这是他发现新的制盐之法,朝廷的封赏下来了,他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甚至就在当天,可见圣人对此事的重视。 “即日,晋升国子监文学博士,教导万方……” “赐,殿上谏议郎之职。” 莫少珩仔细听着,由四门助教升了文学博士,他这四门助教事实上也就当了一天,升得蛮快。 这其实也就是个教书育人的官职,于北凉朝廷的影响并不大。 关键在后面,四品的殿上谏议郎,四品的官衔不算低了。。 谏议郎的数量其实很多,但能上金殿的却不多。 也就是说,他以后有了在朝廷上发声的机会了。 看似简单,但到了关键时候却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比如他现在,虽然是镇北王府的世子,但想要面圣,呵,可没那么简单。 北凉有镇北,镇南,镇东,镇西四大拥有军权的王府,当然镇北王府现在的军权可以忽略不计,再加上各种各样皇室王爷的府邸,各府的世子那数目简直数都不数不过来,哪怕是世子,也没有说一声想见圣人就能见得到的。 就像他以前都被养在宫里的时候,一天跟着各位皇子厮混,不也没见着圣人的面。 谏议郎录属于谏议院,顶头上司刚好是莫少珩的老师上议大夫范寇。 只是上次他给他的老师挖了一个坑之后,范寇定是会给他一些特殊待遇的。 贵族任职谏议郎一向是一个十分微妙的事情,它就像在向所有人告示,从今以后,你已经在圣人眼皮子底下了,要么平步青云,要么泯灭于众。 能得到圣人的关注,在北凉下至寒门上至贵族,哪一个不羡慕着。 传旨的老宫人道,“世子当真是洪福齐天。” 谁能想到,出去游山玩水都能震动北凉。 老宫人是长久侍奉在陛下身边的,不由得打趣了一句,“老奴替陛下传旨,还从来没有同一个府邸来得这么勤的。” 莫少珩也笑了,焉知祸福啊。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自然要去看看祖母和永安夫人。 这一去,倒是见到了一个不算意外的意外。 祖母被人扶着,竟然能自己行走了。 莫少珩离开的时候,就给祖母换了一个调理的药方,煎熬起来倒也不麻烦。 现在看来,开始见效了。 永安夫人也高兴得满脸都是笑容,“看这凉京的人以后还敢不敢说三道四。” 祖母斥了一句,“别让外人听了去,不然还以为我们镇北王府携功自重。” 古时候就是这样,再大的功劳你都得谦虚感恩的承接天恩,哪有说三道四的权力。 不过心里也在想,要是凉京的百姓都吃上了便宜又好的盐,还在背后诋毁人,怕真是没脸没皮到了极点。 盐比莫少珩献丝绸或献棉的影响还大,毕竟丝绸和棉暂时看不到效果,而盐立竿见影,影响的还是所有百姓的民生,最贴近生活。 煮海熬波,一但开始,盐就能很快的大量生产。 …… 第二日。 关于莫少珩无意间发现新盐工艺的消息已经开始传了起来。 不过具体的的内容却不知道,一时间也没有掀起多大的浪花。 莫少珩今日是要上朝的。 像他这样不大不小的谏议郎,只需要上一周一次的大朝会,小朝会就没他的事了。 穿上谏议郎的官服,看上去还有模有样。 标准的一个英俊的北凉官员。 南一在旁边嘀咕,“少师怎么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我以前以为丝绸好,没想到少师穿这样的衣服也不差。” 莫少珩一笑。 布料的确分好坏,但穿得好不好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了一句,“我今日要去上朝,你是在家练琴还是去乌衣巷看比赛?” 南一:“我带着琴去乌衣巷,边练琴边看比赛。” 莫少珩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声出门多带些鹰卫。 南一身份特殊,走到哪都得有大量的人护卫着。 今日上朝,莫少珩专门早了一些,也算一个新晋官员的礼貌。 他很谦逊的,真的。 一身官袍,抱琴站在殿外。 陆陆续续来的官员不免都多看了一眼。 当真是一幅独特的风景。 莫少珩本是想打个招呼的,但环视一圈,除了燕王赵棣,他的老师范寇,还有几个前几次在殿上找过他麻烦的,其他都不认识。 这官当得,同朝的同僚都不认识几个,人际关系也太差了一点。 也不好唐突上前,干脆跑去范寇那见礼。 范寇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问了一句,“听说你带着我那孙儿范慎逃课?” 莫少珩:“……” 一针就见血。 莫少珩赶紧冠冕堂皇了两句,逃了。 然后跑去找燕王。 赵棣好啊,虽然话少,但他不怼人不是。 莫少珩偷偷地问,“圣人给我升了官,你那里有什么奖励没有?” 新制盐工艺虽然是莫少珩发现的,但赵棣也功不可没。 赵棣答道,“贩盐。” 莫少珩眼睛都亮了,负责替朝廷卖官盐? 这个好,莫少珩接口就道,“在我乌衣巷安排一个官盐铺子。” 赵棣看向莫少珩,这是明目张胆地让他以公济私? 莫少珩脸不红气不喘,“除了东市西市,现在就我那人流最多。” 人人都需要的盐,当然是设置在人多的地方。 官盐铺子是有限的,其他人又不许私卖盐,所以一个盐铺子负责好大一片区域,这样的话就不愁没人进他的乌衣巷,除非他们非得跑特别远的盐铺子去买。 莫少珩本以为还得磨一磨,没想到赵棣直接“恩”了一声。 莫少珩一愣,赵棣也挺好说话的嘛。 这时已经有通传的公公前来宣诸官入殿了。 今日朝议,无外乎还是围绕水利,盐,洵州,还有一些其他问题。 运河修建在莫少珩离开的这大半个月已经开始了。 所谓开始,并不是说已经开始修了,而是开始招工了。 今日是大朝会,负责运河修建的赵岚需要述职。 赵岚上前,“禀圣人,工部已经在拟定修建的章程和计算费用,礼部已经准备好祭天仪式,户部……户部的招工也正在正常进行中……” 这样大的事情,他自然不敢怠慢,兢兢业业,不敢出半点差错。 但在说到户部招工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 户部尚书看了一眼赵岚,眉头皱了起来。 有以工代赈,又有免税制,的确也招到了一部分。 但远远不够,而且据他所知,问题还不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难民中开始疯传,兴修水利这一提议是莫少珩提出来的。 别看这样小的一个消息,但却在难民中炸了锅。 莫少珩要修水利了,要千古留名了,而且还是用他们洵州难民来成就他的名声。 凭什么? 将他们害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后,还要踩在他们身上来搏取这千古美名? 没有这样的道理。 加上莫少珩先前在他们面前游山玩水的一幕,到现在都让他们心绪难平。 所以除了招收到的一小部分人,其他大部分人都是抵触的。 甚至因为赵岚心中急迫,在招工的时候多少有些急躁,造成了不少……反抗和冲突。 这些可不都是小问题。 户部尚书也理解赵岚说招工一切正常,是想慢慢解决问题。 但他有没有想过,一但解决不了,甚至难民的反抗再激烈一点,就会引起民乱…… 这样的后果他户部担不起这个责任。 太子……不该没跟他商量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述职。 正要说话,这时,赵棣站了出来。 “禀圣人,近日凉京城外,有难民不满招工事宜,多有聚众闹事。” 说得……很简洁,但却和赵岚的招工一切正常恰巧相反。 整个金殿都安静了。 太子赵岚说招工一切正常,而燕王说有难民不满招工,聚众闹事? 户部尚书都惊讶了一下,他虽然知道有不少难民心有不满,但聚众闹事? 赵岚直接冷哼了一声,“燕王才回凉京,怕是对具体情况了解得还不清楚。” “自古兴修水利,百姓心中都会有劳民伤财,强迫修建的想法,遇到些许反抗和困难也是理所当然。” 在赵岚看来,朝廷已经给了洵州难民诸多好处,他们暂时反抗,但真到了不修运河他们就无法获得救济的粮食,到时肯定就会妥协,他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摆平此事。 莫少珩看得津津有味,他原本以为他今日就是来点卯就完事,没想到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赵棣说了一句,“仅仅是些许反抗?” 说完竟然没在说话。 莫少珩都有些莫名其妙,发难的话要将对方往死里打啊,打蛇打七寸,不死也要让对方残。 众人也以为这是燕王和太子之间的“日常”较量,若真有什么大问题,太子还真敢隐瞒不报不成。 这是影响北凉千秋的大事,一个不谨慎,那个因为兴修水利而亡国的前前朝,就是前车之鉴。 圣人对此事的重视,也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正在这时,突然有小碎步跑了进来,打断了朝议。 “禀圣人,风向官梁让,有要事面见圣人。” 众人一愣,凉京风向官梁让? 凉京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都等不到下朝,现在就要来禀告。 “宣。”上面传来圣人威严的声音。 梁让走了进来,不卑不吭,“禀圣人,凉京城外,难民在城门之下喧哗,似有民乱之嫌。” “凉京卫左都卫袁付已经带人前去调谐,目前情况不明。” 已经闹到城门下了? 有人赶紧出列,“闹事之人有多少?” 梁让答道,“百余。” 众人松了一口气,难怪只说是有民乱之嫌疑,百人还构不成民乱。 当然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毕竟民乱,就代表着圣人无德,逼得百姓走投无路反抗,对圣人的名声可不好。 不过,众人一会看看燕王,一会看看太子,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莫少珩也在看着赵棣,这样也锤不死赵岚啊,最多让对方恶心得要死。 这时,小碎步又从殿外传了进来。“禀圣人,风向官余知晓,有要事面见圣人。” 整个金殿鸦雀无声。 似嗅到了一股不与寻常来的气息。 第35章 他搭起了“帐篷” 不过前后一盏茶的功夫,竟然有两个风向官入了金殿打断朝议。 莫少珩都不由得看向了赵棣,不过赵棣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上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样子。 风向官余知晓从殿外走了进来。 “禀圣人,凉京城外,难民不满修建运河招工之事在城门之下喧哗,数量已过三百之数。” 嘶! 三百,已经达到了民乱的标准了。 明明刚才的消息还是仅有百余。 民乱可不是一个好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是对圣人的问责。 招工的条件的确苛刻了一些,工钱少得可怜,但无论是以工代赈,还是以工代税,都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 难民不仅不用饿肚子,还能赚一些好处。 这种特殊的时期,处理得当,难民应该心存感激才对,这是圣人的恩德。 怎么会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赵岚也有些懵,他知道难民抵触的心理的确比想象的严重,但在他看来绝对没有到起民乱的程度。 金殿上的气氛凝固了一般。 赵岚不得不站出来,“禀圣人,儿臣……” 话还说完,上位就传来圣人带着怒意的声音,“这就是你说的招工一切正常?” “若不是有人上报,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 本是一桩利在千秋的事情,却给办成了这样。 赵岚脸都白了,“儿臣一时失察,还请圣人赎罪。” 圣人现在估计是没空问他的罪了,道,“还不如实交代。” 赵岚白着脸,一咬牙,答道,“本来招工的事情一切正常,但不知道为何在难民中开始盛传,修建水利乃是镇北王府世子莫少珩的谏议。” “难民心中有怨,开始抵抗朝廷颁布的招工文书。” “儿臣本想着派人疏导便是,我北凉的百姓也是知大义的,怎想到……” 莫少珩皱了皱眉,虽然赵岚说的是事实,但这个时候将他推出来当挡箭牌,也太不厚道了。 莫少珩站了出来,“禀圣人,招工的事宜本就该提前将我对洵州难民的影响考虑在内。” 意思很明显,本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你非得出了事再将他拉出来,你自己考虑不周还在这推卸责任。 赵岚说道:“若不是你游山玩水引起难民不满,又岂会出现现在的问题。” 莫少珩笑了,“我为北凉贡献制盐新工艺,在殿下眼中竟然是游山玩水?” 赵岚一时间竟然有些语拙,有那制盐的新工艺,没人敢指责莫少珩的北海之行。 莫少珩继续道,“殿下还是想想如何解决现在难民闹事的问题吧。” 意思就是,这个时候了,你失责之罪是跑不掉的,还是赶紧将问题解决掉才是正理,和他在这相互指责也于事无补。 这时,竟然又有小碎步的声音传了进来。 连莫少珩都愣了一下。 通传的公公直接道,“禀圣人,凉京卫左都卫袁付派人传来急报,城外难民闹事者已经超过了五百人,袁都卫请圣人示下。” 事态竟然转变得如此之快。 袁付这是在请求镇压了,怕事情越闹越大。 金殿上,面面相觑。 赵岚这事情办得,这还是圣人在位期间出现的第一起民乱,还是在天子脚下…… 赵岚也是心中巨震,怎会如此? 事情似乎有些端倪,但又看不出破绽,怎么看都是他办事不力还故意隐瞒导致的,所以矛头都会指向他。 莫少珩心中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次赵岚要倒大霉了,他应该是高兴的吧。 不由得看了一眼赵棣,这事情他有没有做那背后的推手? 当年的毛头小子,比他想象的要藏得更深呢。 殿上的大臣都看向了圣人的位置。 若是镇压民乱的话,这兴修水利的事情就变得像强迫性的一样,招工会变得更加困难。 但也不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没看到才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这就要看圣人对这次修运河的决心了,众人也在叹息,明明才开始而已。 圣人的声音传来,“百姓心中有所求,我们就去看看他们所求为何,摆驾。” 嘶! 圣人竟然要亲临。 莫少珩:“……” 他第一次正式上朝,没想到居然就遇到了这样的大事情。 他也是必须得去的,这事情本就和他关系颇大。 圣人退了朝,莫少珩出殿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一点。 装模做样地走到赵棣身边,小声道,“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即可,我懂。” 赵棣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莫少珩:“……”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得,他自己去看情况。 …… 盛大的仪仗向城门而去。 城外难民闹事,凉京的百姓也得了消息,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圣人携带百官一起去城门。 五百难民,看上去还不少。 想象一下做课间广播体操时,从楼上往下看的情况。 当然,难民站得更加的密集也更加的凌乱。 莫少珩也跟在后面上了城头。 城墙下,全是衣衫褴褛,表情激动的难民。 民乱,而不是民暴,因为他们手无寸铁,他们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诉求。 这时,城门大开,穿着北凉最精锐的铠甲的凉京卫涌了出去,站成一排一排的,将一群难民围在了中间。 难民骚乱了起来。 这时有尖锐的声音响起,“圣人至,庶民跪拜。” 嗡! 哪怕是闹事的难民都懵了。 他们只是想有人能给他们一个说法而已,没想到竟然是圣人亲至。 圣人……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城墙上,立一珠帘座塌,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难民跪了一地,眼中带了泪。 圣人亲自来了,圣人听到了他们心中的委屈。 这时有老宫人来到了难民前,“圣人天恩,德佑天下,现今圣人当前,你们有任何要说的尽可以大声说出来。” 一时间竟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几位年龄古稀的老者被带到了前面。 老人带着泪,“圣人厚德,怜我等疾苦。” “我洵州难民,失了故土,千里迢迢来到凉京,本也没有多少奢求,只盼圣人恩德,赐我们一口粥,帮我们渡过难关,但……” “但在我等遭此大难之际……” 哽咽的声音,讲述着他们的心酸和遭遇。 他们遭了大难,变成了无衣无食的难民。 来到凉京后,本期望着能得到最基本的救济。 可是等来的却是强行让他们修建水利。 强行两字说得特别重。 自古以来,强抓壮丁,也没有在难民中抓的道理。 自古以来,被抓的壮丁修建工事,都是被鞭挞苛刻,能活下来的有几个? 他们不愿应这招工的文书,那些官吏竟然告诉他们,不去修运河,就不会给他们粮食。 声泪俱下,说道最后,那委屈竟然撕心裂肺一般,他们正遭受着世间最残酷的磨难,为何还要被如此逼迫他们? 这也是他们什么也不顾了,也要来讨一个说法的原因。 城墙上鸦雀无声。 赵岚已经额头都是汗。 他为了招工,的确急迫了一些,手下的人难免会习惯性的摆点官威。 本来为了达成目的也没什么,让这些难民去修水利也是为了他们好啊,能在大难中活下来,哪曾想竟然闹到了圣人面前。 莫少珩:“……” 不去修运河,肯定是不会一直给粮食的,哪怕给,也仅仅是一丁点的救济。 但你不能这么给难民说啊。 同一件事,不同的表达方式,往往会得到不同的结果。 以工代赈,以工代税,多好的解决方案啊,愣是给办成了强迫性的。 其实也不难理解,哪怕不是赵岚来办此事,也会是差不多的情况。 因为他们是官,这个时代,阶级是十分明显的,士农工商,等级分明。 很少有服务于人民的思想觉悟。 所以期待他们像扶贫官员一样好声好气地去给每一个难民讲解以工代赈,以工代税的利民政策,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也造成了,在朝廷看来,他们是在解决难民之急,顺便修建一条利国利民的运河出来。 而在百姓眼中,就是强迫他们修运河,还没开始,他们就开始想着,在工期他们被人打死被人饿死的情况了。 更别说还有莫少珩这个因素在,他们就更加的不愿意了,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能影响一群人。 莫少珩都不由得看了一眼赵岚,这个结果其实还真不能全怪赵岚,他只是刚好是负责人,得承接着所有的后果而已。 莫少珩以前让赵棣不要去争这个差事,让赵岚先去趟雷,这不,雷趟出来了。 现在这些难民的诉求便是,他们就是不愿意应招去修水利。 面对这个难题,赵岚稍微用了一些强硬的手段,甚至威胁说,不应招就没粮食,其实都不算是威胁,因为事实也差不多。 现在,圣人也必须直面这个难题,赵岚一开始有更多的时间去解决问题,而圣人必须现在就解决这个问题。 圣人心中也是一叹,千古之事,还没开始就被阻在了第一步。 不过他也看出来问题所在,这些百姓以为,他们如同以前的那些王朝一样,是在被抓壮丁。 召来一些大臣开始商讨了起来。 这一商讨就从上午商讨到了下午。 莫少珩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没办法,圣人没有吃饭,北凉诸位大臣亦没有吃饭,他同样没有中途跑去吃饭的道理,虽然这商讨也没他什么事,就他现在的官阶,离圣人还远着呢。 让人意外的是,圣人中途居然让人依旧按平时的规格施粥。 不比平时多,也不比平时少。 莫少珩是有些惊讶的,看圣人的做派,不像是在作秀。 要知道,在古时的制度中,圣人就是天子,是北凉最尊贵的人,而圣人现在却因为百姓之忧废寝忘食,又不为了尽快解决麻烦,乱施天恩。 能做到这等程度,哪怕是在历史上,为数也不多。 商讨的结果。 大概就是拨乱反正,给百姓解释,修这条运河对北凉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必须要修它。 解释他们这次招工的以工代赈,以工代税的政策,和以前的抓壮丁是完全不同的。 还有就是,会保证在工期之内,按正常的工人对待。 反正就是将朝廷的真正想法告诉百姓,而不是他们现在曲解的意思。 派人前去给难民讲策,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百姓之中,很多都是没有读过书的。 这一讲直接就到了太阳西落。 还好,圣人让诸臣回去了,只剩下讲策之人还在摇曳的火把中通宵达旦的传递朝廷的意思。 这也是没办法的时候,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朝廷一般下达什么政策,都是贴一张告示了事,多属于直接执行那种。 莫少珩也腰酸背痛的回了镇北王府,站太久了。 他本来今天还答应去国子监带那十五个少年逃课的,结果也失言了,没办法,他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么突然的事情。 按理,明天不是大朝会,莫少珩是不用去上朝的,但圣人让人通传了一声,他明天也必须到场,他和这件事情多少有些关联,这个安排也在意料之中。 莫少珩用了饭就歇下了,为明天做准备。 第二日,去了皇宫,却被通知直接到城墙。 等莫少珩来到城墙的时候,圣人的珠帘座塌已经到了。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天才蒙蒙亮而已,他应该也没有迟到。 看了看城墙上分列的百官,莫少珩不敢怠慢,走到自己的位置,还好像他这样的“小官”暂时无人关注。 等天放亮后,经过一下午和一夜的讲策,大致应该也讲得差不多了。 那去传递消息的老宫人也回来了。 莫少珩竖起了耳朵。 老宫人答道,“难民虽然答应不再闹事,会自行散去,但依旧不愿意参与修建水利。” 说完还看了一眼莫少珩。 难民们一开始不愿意,或许是因为害怕被抓壮丁,朝廷施策没有传递到位的原因。 但究其根本的原因,还是在莫少珩身上,太子赵岚一开始所说,其实也无错。 赵岚反而松了一口气,看吧,他办不到的事情,朝廷不也办不到。 他的失责之罪反而轻很多了。 老宫人继续道,“难民们还有一愿,希望圣人让莫家世子站在城墙之上,当面回答他们一个问题。” 莫少珩都愣住了。 他也没有想到,洵州难民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对他念念不忘,甚至都闹到了圣人面前。 圣人没有出声,他自然明白莫少珩的清白,但现在多少有些骑虎难下。 这时,莫少珩站了出来,“禀圣人,莫少珩愿意回答洵州六地百姓的这一问。” 他也是受害者,他问心无愧,这是莫少珩给出的答案,所以任何的问题也不可能动摇得了他。 半响,圣人才答了一句,“允。” 莫少珩抱着古琴站在了墙头上,此时,正是朝阳初升之时,光线已经十分清楚了。 有风,风吹长发。 他在聆听。 莫少珩的出现,让城墙下有些轰动。 不多时,一位颤巍巍的老者,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妇,一个历经磨难的壮汉,一个刚到知事之年的少年走上前。 莫少珩皱了一下眉,不是说只有一问吗? 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这时,那颤巍巍的老者开口了,“看着这遍地过得猪狗不如的难民,你的心可曾痛过?” 然后是那老妇,哭出了声,“你的心可曾痛过?” 然后是壮汉和少年。 只此一问,再无其他。 风将声音吹向城头,吹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安静,似乎连所有的呼吸都停了下来。 闻者无不心颤不已。 莫少珩嘴巴都张大了。 手也颤了一下。 这些难民,是来诛他的心! 这些洵州难民对他的恨,借此诘问,将他逼上绝路。 果然,周围齐刷刷地目光看向了他。 若还算是一个人的话,还有一点良知的话,最好的交代就是从城墙上跳下去。 莫少珩:“……” 这个时代的道德绑架么? 这倒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明明是他给赵岚挖的坑,怎么有种将自己也坑了的感觉。 莫少珩沉默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给出一个交代。 想了想,正好有件事要做,干脆…… 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抚在了琴弦上。 “你们皆说我欠了你们的,那么今日,我就全部还给你们。” “希望你们以后,莫要忘了此时此景。” 众人:“……” 莫少珩在说什么? 莫少珩手上的琴弦拨得更加的急促。 声音在风中飘零,“你们无粮食可食。” “敢问你们,是谁替你们借来了粮食?再不出几日,东唐的粮食就会送来凉京。” “在粮食上,我不欠你们。” “现在剩下的问题,无外乎就是。” “你们没有房屋可以居住。” 莫少珩又不由得想起了被父母丢弃的豆子,又加了一句,“你们无法拉扯大你们的孩子。” 莫少珩的声音再大了些,“那么我就替你们解决这两个问题。” 他这样的交代,足够让他下得来台了吧。 莫少珩心中一叹,他上次“游山玩水”路过难民的地方,就发现了这两个问题。 在莫少珩心中,这些难民的确可怜,若是能够帮上一点力所能及的一点忙,自然是责无旁贷,无关对错,无关道德,只是最基本的一点人性吧。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解决这样的问题。 至于这些难民对他的恨,其实他没有放在心上,这是一个误会不是吗? 要是他是这些洵州难民,面对让自己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恐怕能做得更绝。 这些恨看似沉重,其实只要误会解除的那一天也就没有了。 说完,在众人震惊得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向圣人的方向走去。 众人还在发愣,莫少珩说的是帮难民解决住的问题?帮难民养孩子? 这不可能,这样的工程太浩大了。 还有孩子的问题,可比莫少珩收留的那些小乞丐多太多了。 以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办得道。 莫少珩上前,在众人都以为听错了的时候,拱手道,“臣见难民日夜露宿于野,臣见难民中的那些孩子,衣不遮体,小小年龄就经历此等磨难,心有不忍。” 他愿意站出来解决问题,可不是因为他愧疚或者因为做错了什么,而是心有不忍,仅此而已。 “臣有一策可解决难民住宿问题和孩子养育问题。” 当场献策。 鸦雀无声。 哪怕圣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想着,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洵州难民诘问,该怎么应对才好。 没想到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莫少珩继续道,“圣人可派人去问问那些难民,若是臣帮他们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他们是否愿意应招去修建运河了。” 这些难民不愿,自然是因为莫少珩,而莫少珩要以题破题。 众人:“……” 圣人:“……” 所以还顺带解决了招工的问题? 事关重大,圣人道,“你如何证明,你能做到这两件事。” 要是应诺了难民而做不到,修运河的事情就真的泡汤了,需要谨慎。 莫少珩答道,“此事简单,待我整理一番,不出三日圣人便知道结果。” 这? 三日就可以了? 莫少珩说得是不是太神奇了一点。 但三日他们是等得起的。 圣人答道,“且与你三日。” 赵岚:“……” 原本他还觉得,他办不到的事情,朝廷也办不到,他的失责之罪就可有可无了。 结果,莫少珩突然跑出来,随带将他遗留的问题也给解决掉? 莫少珩心里也在道,他挖的坑,掉进去了还想爬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至于城外的难民,现在也懵得不得了。 没有人能够想象,他们每天卷缩在不同的地方,餐风饮露,过的是何等猪狗不如的日子。 这还是北凉这个时节炎热,晚上不冷的情况。 若是到了冬季,他们都不敢想象,那将是怎样的灾难。 可刚才,莫少珩说,会帮他们解决住宿的问题,不可能吧? 但莫少珩可是当着众人,当着圣人的面说的,他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如此吧。 还有就是,养孩子的问题,有些人拖家带口,家里不只一个孩子,的确也是心有余力而不足。 莫少珩也能解决? 一时间,震撼得都忘记了他们是来诘问莫少珩的。 此时,那个老宫人又来了,让他们三日后再来此,圣人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结果。 现在他们明白朝廷修水利,并不是真的要强抓他们去修,而是为了解决这次灾难专门拟定的朝令。 若是他们没了理由还闹事,凉京卫怕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难民带着新的疑问离开了。 一场民乱就此而终。 不过招工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而莫少珩,已经开开心心的下朝了。 圣人给了他三天时间,只要三天内他能证明他的策略可行,这三天别人可管不到他干什么。 他得回去好好睡一觉,站得他腰疼。 在整个凉京都议论得沸腾的时候,莫少珩睡得特别香。 镇北王府的人:“……” 外面的人都在说莫少珩定是在绞尽脑汁的解决问题,只有她们知道实情。 南一倒是一点不意外,他以前每次以为都死到临头的时候,他们少师不也这样。 久而久之都习惯了。 三天时间,实在太短了。 而莫少珩在这三天里面的行为,将人迷惑得完全不明所以。 听说第一天,莫少珩去逛了布庄,买了一些布,然后没有了。 哪怕镇北王府的人,也就多知道了一点,莫少珩带着那些布回来后,找了他们府上好些成衣匠过去,又找了余叔来府上,也不知道是要做衣服还是要干嘛。 第二天,莫少珩去了东市,这次更奇葩,因为是带着府里的庖厨一起去的,买了各种各样的肉食。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镇北王府要办什么喜事。 堂堂镇北王府的世子,竟然亲自采购,也是稀奇。 然后又什么事情都没干。 镇北王府知道得多一点的是,她们世子在庖厨那呆了大半天,当晚,各房的例菜中多了好几个古怪的菜色。 听说吃过的姑娘们都夸了一句,味道不错。 众人:“……” 第三天就更奇葩了,莫少珩根本没出门。 他就是这么解决难民的住宿问题和帮难民养孩子的? 但不知道为何,凉京的百姓竟然有一些习惯莫少珩的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了。 因为莫少珩这种事情似乎没少做。 第四天,也就是莫少珩上朝的时间。 一大早,莫少珩就到了金殿外等着了。 众人的目光时不时瞟一眼莫少珩身边的一个箱子。 因为除了这个箱子,似乎再无其他。 所有疑问应该就是在这个箱子里面了。 连赵棣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莫少珩看着赵棣的目光,心道,好奇吧?那你倒是过来问我啊。 不过赵棣实在太沉得住气了,还是莫少珩主动靠过去的。 莫少珩问道,“圣人如何处置的太子赵岚的事情?” 这几天他没有上朝,对朝上的事情也没有专门去打听。 赵棣答道,“免去了他修建运河的职务,被罚了奉。” 莫少珩“哦”了一声,别小看只是免去了这么个职务,修运河对北凉影响太重要,赵岚一但不能参与,对他的打击很大。 莫少珩不由得问道,“那换成了谁?” 赵棣没答,看了一眼莫少珩。 莫少珩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你?” 眼睛刁看着赵棣,半响吐出了一句,“奸诈,你背着我都偷偷干了什么好事?” 说完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合适。 赵棣倒是无所谓,看了一眼莫少珩,这小狐狸也好意思说别人奸诈? 他现在大概明白,当初为何莫少珩非得在难民面前游山玩水了,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 埋得一手好坑。 莫少珩想了想,“这么快将这差事抗身上,你就这么确定我能解决招工的问题?” 若是解决不了,赵棣接过去的依旧是一个烫手山芋。 赵棣还没答,这时通传的公公已经朗声道,“诸臣进殿。” 莫少珩赶紧说了一句,“这次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等运河修好了,你可得帮我说话,让我将它承包了来养鱼,我还给南一说准备开一个咸鱼铺子。” 赵棣:“……” 今日早朝,基本一开场就是运河的问题。 运河中招工的问题首当其冲。 莫少珩也让人将他的箱子搬了进来。 金殿上多出这么一箱子,也挺显眼。 原本有当值的公公会按流程来宣问,结果,圣人直接开口了,“三日已过,可有收获?” 莫少珩上前,答道,“禀圣人,能供难民居住的房子,就在箱子中。” 殿上:“……” 那箱子虽然不小,但连个大人也是装不下的吧? 最多勉强能装进去一个小孩。 难民的房子,就在箱子中? 众人:“……” 也没人开口,因为莫少珩几次上朝的情况,他们都已经麻木了,况且莫少珩正将身边的箱子打开。 还对旁边的官员招了招,“且帮忙搭把手。” 箱子打开,众人竟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 莫少珩说道,“且看好。” 众人:“……” 那是一些布条?布袋? 反正应该是布和几根似乎能折叠的杆子。 莫少珩将折叠的杆子掰直,竟然还不短,然后穿过布袋。 很快一个支棱起来的布做的“房子”就出现在了金殿上。 莫少珩边支“房子”边讲解道。 “在东唐之东,有这样的一个民族,他们拥有十分辽阔的草原,所以他们以放牧为生,居无定所。” “他们看似一年四季在不同的地方飘零,但他们也是有房子的。” “他们称他们的房子为帐篷。” “正如大家所见,就是用布所做。” 金殿上的“房子”越来越大。 那折叠的杆子将布撑起来以后,看上去还挺好看。 莫少珩继续道,“为难民修建房屋,耗费实在太大,可以说肯定不可能。” “于是我就想到了那个游牧民族的帐篷。” “若是难民应招修建运河,需要流动做工,这样的帐篷也是最合适的。” “大家看,它可以随时都搭建起来,也可以随时都拆成一团,抱着就走,看似挺大的房子,其实挤压成一团之后,也就这么点大,十分方便。” “难民们现在最苦的就是风吹日晒,帐篷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帐篷的布料是最廉价的麻布,我北凉的麻布产量一向都十分丰足。” “麻布经不起雨水侵泡,容易坏掉,但偏偏我北凉少雨,只要在雨来时及时将帐篷收起来,问题也不大。” “诸位大人不妨进帐篷看看。”莫少珩指着已经搭好的“房子”说道。 众人:“……” 别说,还真有不少感兴趣的人,一脸好奇地向帐篷走去。 帐篷居然有门,拉开,里面也特别空旷,麻布不透光,正好能遮挡烈日,如果搭建在一些遮荫的地方,就更好了。 啧啧称奇。 这“房子”竟然给人一种还不错的感觉。 若是平时外出郊游或者露宿,应该都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和真正的房子比起来也肯定是无法比的,但难民的情况特殊,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况且,莫少珩也说了,正适合修建运河流动做工的情况。 想一想,在修建运河的时候,还能随时住进这样的帐篷中,其实也挺幸福的。 金殿上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每次莫少珩上朝,总能将金殿变得有些不一样。 这时有人问道,“这帐篷看起来倒是不错,也方便,只是……难民这么多,提供帐篷的话,对朝廷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的确,一顶帐篷或许不值钱,但数量一多,那就不一样了。 莫少珩:“……” 这位大人难道还想一毛不拔不成?这可是在解决难民的问题,哪朝哪代有一毛不拔就解决掉难民为题的? 莫少珩没理会,这时候又有人对他口中的游牧民族特别感兴趣,“当真有没有固定居所,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的民族?” 莫少珩答道,“当然,不信你去问问东唐皇子李垣,他应该就知道,别小看这个游牧民族,东唐被称为上国,但也经常被这个游牧民族骚扰,拿他们没办法。” 这下可引起了不少人的惊讶,“当真?一个居无定所的民族还敢骚扰东唐?” 莫少珩说了一句,“他们养出来的骏马比东唐的还好,养出来的牛羊那是一片一片的,不过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问题。” 莫少珩咳嗽了一声,赶紧打住话题,他觉得这些大人似乎对这种事情特别感兴趣。 说道,“诸位,我这房子,不对,我这帐篷如何?” 在莫少珩口中,这帐篷已经有了它自己的故事。 别的民族都能以此为流动的居所,他北凉情况特殊的难民又有什么好挑剔的。 况且,这帐篷他们看着也的确不错。 以他们北凉的天气,哪怕是冬天,在帐篷里面多放一床被子,都未必会冷。 “我觉得不错,再怎样也比卷缩在城墙下要好。”众人小声讨论了起来。 “洵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回,不可能将难民一直搁置不管,又没人力和物力给他们修房子,这帐篷倒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 这时圣人直接让人计算费用,和收购各地的麻布的可行性。 等结果出来,大致的费用虽然不算少,但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毕竟其他方案,都比现在这个花钱。 也有官员道,“我北凉本就囤积得有不少麻布,这也是麻布价格低廉的一个原因,如今正好排上用场。” “如此,竟然真的能给洵州难民一个住宿。” 众人不由得看向莫少珩。 其实何止是一个住宿,还因时制宜地解决了修运河时流动住宿的问题。 一石二鸟。 莫少珩正在给大家演示怎么将帐篷收起来。 最后看到的就是,被捧在手上的一叠大布团。 众人:“……” 也忒方便了一点。 这时圣人开口了,大概是让各部门拟一个具体的章程出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基本可以敲定了。 莫少珩的箱子里面,正好装着各种图纸,取出来一并给了工部尚书。 等安静下来,有人问道,“世子当日说的是两件事情,不知道关于难民孩子的问题?” 莫少珩说道,“这个问题就稍微复杂了一点,但我镇北王府已经决定卖掉一部分良田来帮难民养孩子了。” 噗! 场上的百官愣是没忍住。 镇北王府现在就靠那些良田维持贵族最后的体面了吧? 莫少珩居然说他镇北王府要卖掉一部分良田? 莫少珩心道,良田的确不错,但北凉有明文规定,良田只能用来种粮食,这是因为北凉缺粮,所以定下的限制,本也是好的。 但它也限制了收入。 而莫少珩他在他的那些铺子上面吃了亏,至今还没什么生意,所以他得另辟蹊径。 众人心道,就算莫少珩将镇北王府的所有良田都卖掉,那也不可能达到帮难民养孩子这个目的。 莫少珩一笑,又开始从箱子里面取东西出来,侃侃而谈了起来。 这样就过去了整整一个上午。 至于最终的结果…… 圣人已经派人去告知今天等在城外的难民了,“若是朝廷给他们住宿,给他们养孩子,他们是否愿意以工代赈,以工代税去修建运河。” 甚至还专门说道,“此次征工,全凭自愿。” 不愿意的也能得到朝廷的救济,毕竟都是北凉的百姓。 当然,肯定是吃不饱的,勉强不死人吧,以前朝廷救济难民就是这么做的,这次有了东唐借的粮食,自然能宽裕不少,但那是给应招的工人和他的家庭的。 下了朝,莫少珩走得特别慢,大概等赵棣走到他身边,莫少珩说道,“要不要将你家的良田也卖掉一些帮难民养孩子?” 赵棣:“我家铺子生意好。” 不用卖田。 莫少珩:“……”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莫少珩还没答,这时候,上议大夫范寇的声音在旁边想起,“我家良田有点多,也准备卖点。” 莫少珩:“……” 第36章 卤肉 下了朝,莫少珩想了想,他几天前答应过赵景澄等十五个少年去带他们逃课。 结果因为突发事件,不得不爽约。 现在倒是有时间去国子监看一看了。 国子监,还是那个同僚:“祭酒让我转告世子,世子以后就负责那个学舍。” 莫少珩现在由四门助教升了文学博士,按规定,是要带一个学舍的。 当然一个学舍有很多个授课的文学博士,教授不同的内容。 “祭酒还说,以后这个学舍如何授课,都由世子自行决定。” 莫少珩:“……” 不是说国子监祭酒是个老古板吗?他怎么看着思想挺开明的,连他带学生逃课都不计较不说,还让他自行决定授课方式? 国子监祭酒孙望书的确是个老古板,但他也有他的人生境遇。 孙望书年轻时读书十分刻苦,但或许因为天赋原因,在课业上并不出众。 直到遇到了他的授业恩师愚之先生,他就跟突然顿悟了一般,学业有成,功成名就。 所以他对他的老师一直心怀感激。 他一直记得他的授业恩师愚之先生的一句话,“所有的学子皆有天赋,只是他们没有遇到一个能因材施教的老师。” 孙望书觉得,赵景澄那个学舍的学子,每个虽然都是麻烦精,让人头痛得厉害,但一个个又挺机灵,只是没有将心放在学业上而已。 而国子监的文学博士,很难管教这些学子,与其每天让他们在学舍睡觉,还不如让莫少珩试试。 或许,莫少珩就是赵景澄他们的愚之先生也说不定。 莫少珩还有些惊讶地向学舍走去,果然,文人的思想看似顽固,但又是最自由的。 结果,没还没走到学舍,前面十五个少年就站那了,估计是得了他来国子监的消息,自己跑出来了。 莫少珩:“……” 眼前的情况,愣是让莫少珩愣住了,他有一种前面站了十五个南一的错觉。 十五个少年,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在莫少珩眼中,也就刚小学毕业的初一学生吧。 现在,正一人怀里抱着一张古琴,站在他面前。 还学着他平时抱琴的姿势。 赵景澄笑得整张脸都成了团子,“以后看谁还敢说我们不是你的学生。” 说完,托了托怀里的琴,“一模一样。” 他们自从上次看到南一抱着一张古琴跟在莫少珩身后,一看就是师徒,他们就想着,以前莫少珩是四门助教,其实还不能算他们的老师,这可怎么行。 他们得将关系敲定了,不然谁带他们逃课。 回去之后,那是翻箱倒柜,家里收藏得有古琴的,直接抱怀里,谁说也不听,吃饭睡觉都得抱着。 家里没古琴的,在地上打滚耍痞也得让家里买一张。 这些小霸王一但闹起来,那才叫精彩。 况且他们只是学琴,说起来还算有了点上进心。 最后,也就成了现在这副场景了。 赵景澄还在对莫少珩道:“我们像不像是北凉第一才子临江仙的学生?” 莫少珩:“……” 他看着这些古琴,皆是些有名字的名琴,叹了一口气,“莫要糟蹋了琴。” 然后带着人向国子监外走去。 一群人,莫少珩怀抱古琴在前,后面跟了一堆“小琴师”,当真是独一无二的风景,引得人频频回头。 莫少珩直接去的乌衣巷。 他得将帮难民养孩子的计划在仔细整理整理,虽然今日在金殿上已经说动了圣人和诸位大臣,但具体的章程因为太过复杂,还得斟酌斟酌。 至于如何说服的? 说起来其实也简单。 莫少珩不是将游牧民族的帐篷介绍给了所有人吗? 他就仔细讲了讲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放牧生活,洒脱而潇洒,其实未必比耕种差。 北凉因为水源问题,耕地一向不丰富。 但北凉有一片非常大的草原,就在凉京城外不远。 这片草原非常辽阔,因为杂草丛生,想要开垦成耕地都十分的困难。 北凉虽然说缺少水源,但并非一点水源都没有,还是有一些小湖泊小溪的,只是不够灌溉而已。 这处草原上就有一条非常窄的小溪流。 所以是特别适合放牧的。 莫少珩在金殿上,将游牧民族如何迁徙放牧的方式说得清清楚楚,也就是吃掉一片草,又移动到另外一片区域,等上一片被吃掉的草长好后,再回来。 如果是固定居所,自然无法适应这种游牧生活,但他们现在正好有了帐篷。 莫少珩将这种游牧方式说完,又讲了讲北凉的畜牧情况。 北凉的肉食是十分昂贵的,基本都是圈地自养。 而圈地自养,可不像在现代,直接购买饲料,直接运输就行,它的饲养数量是由周围的草料决定的。 所以饲养量受到了极大的限制,量少,哪怕是吃草的牲畜,价格也居高不下。 莫少珩又分析了一番现在的情况。 他们有大片的草原,却荒置,实在可惜了。 莫少珩想要将草原利用起来,所以……他需要大量的牧童。 这里又有一个问题,适合放牧的牲畜,牛和羊的价格太昂贵了,产量也低。 一头牛一头羊,一年生一头小牛和小羊也就顶天了,这还是正常生育不出意外的情况。 所以莫少珩向圣人和各位大臣推荐了……猪。 猪不适合放牧,但适合散养,就像现代,圈养的猪才二十来块钱一斤的价格,而散养的猪,能达到一百到两百一斤。 他们在草原上也不是天天搬迁,所以散养猪是十分合适的,只需要在固定的地方修建一些简单的猪圈就行,每天需要将散养的猪,牛,羊赶回圈里,一是为了防止走丢,二是晚上有一个保温的地方。 猪一胎能生十几个,经济效益之高是无法想象的,后世的肉食为何很长一段岁月以猪肉为主,这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但这里又有一个问题,北凉虽然各地都有养猪,但猪肉味道不好,它腥。 贵族都不吃。 百姓吃的肉倒是多为猪肉,但也不怎么爱吃,若不是实在长久没吃肉心里淘得慌,他们也是不会买猪肉的。 莫少珩为了说服圣人和诸位大臣,他上金殿时带着的那么大的一个箱子,除了一顶帐篷外,装的全是卤好的猪肉。 猪肉腥,的确是一个问题,但也和北凉的饮食习惯有关,北凉的饮食方式主要是以蒸和煮为主。 你能想象,水煮的猪肉是什么味道吗?还是在盐价高昂,百姓根本不可能将猪肉腌制后在处理的情况。 说白了,百姓觉得猪肉腥,除了它本身的原因外,就是大家都不会花费其他额外支出处理猪肉。 所以莫少珩呈上的,是掩盖腥味最厉害的卤肉。 再说,他还有养猪秘诀,能将腥味降到最低。 一开始,莫少珩将卤猪耳朵,卤猪蹄,卤猪尾巴,卤猪心猪肝这些拿出来的时候,可是愣住了好多人。 但莫少珩说得头头是道,又将卤肉要么切片,要么切块,摆了个盘,反正看上去和他们平时认识的猪肉是有些不同。 所以被莫少珩忽悠着,以一副慷概赴死的心态尝了一尝。 结果,这一尝根本就停不下来。 他们都开始怀疑他们的舌头,这真的是那百姓都嫌弃的难以下咽的猪肉? 那卤肉一咬进嘴里,是各种味道的回香,还有那肉味,并没有腥味,甚至味道一点也不比牛肉和羊肉差。 莫少珩为了去腥,的确花了不少心思,光是各种药材都用了不少,很多香料现在都还是当成的药材再用,估计也就莫少珩将它们用来做菜。 连圣人都惊讶了好久。 莫少珩将如何去腥的方式大概说了一下,其中其实使用得最多的还是盐。 而盐,他们北凉马上盐价就会降下来了。 环环相扣,莫少珩口中养猪的经济效益似乎真的能达到。 说不得……说不得以后北凉的百姓也能吃上不错的肉食了,而不是像现在,他们北凉的百姓,一年到头桌子上也未必能见到一两次肉。 这个影响实在太大了。 莫少珩阐述着养猪的各种好处,放牧牛羊反而成了其次。 而无论养猪还是放牧牛羊,都需要大量的牧童。 他们也大概明白了莫少珩说的帮难民养孩子是什么意思了。 正好缺牧童不是。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就是凭空多出来了无数能够提供经济效益的工作岗位。 他在招工,只是……是在难民中招,招收那些养不起,可能会被丢弃的孩子。 一举两得,利好各方。 当时的金殿上也是惊讶了好久。 当然,因为是从来未有过的事情,也遭到了不少质疑。 最终就变成了,愿不愿意“投资”养猪和放牧,就看莫少珩能不能拉到“投资”了。 也就有了莫少珩找赵棣卖田帮难民养孩子的事情和范寇也想参一脚的事情。 这事情不由朝廷主办,而是由莫少珩牵头。 莫少珩心道,也好,这样他的利益反而能最大化。 当然,具体事宜,还得莫少珩理出些章程,比如大概需要多少牧童,能养多少猪牛羊。 乌衣巷上,也多了一家挂着“卤”字旗的铺子。 莫少珩整理好一个大致章程出来的时候,楼下十五个少年和南一正对着一堆卤肉吃得津津有味。 莫少珩:“……” 赵景澄:“我请客我请客,随便吃。” “这真的是猪肉?也太香了。” 赵景澄这个小吃货,他自从发现了乌衣巷的包子,biangbiang面和雪糕后,就时刻关注着乌衣巷的动向,这不,卤肉铺子一出现他就去猎奇了。 又给了他新的惊喜。 其他少年也惊讶得很,他们的嘴巴有多刁他们自己是知道的。 但这卤肉香而不腻,仔细品还能品出各种各样细腻的香味来。 赵景澄让人搬了一大堆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十分惊讶,他们虽然每个月的例钱不少,但因为年龄还小,例钱也是有数的。 结果一问,价格竟然出奇的暖人心,难怪赵景澄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莫少珩也是一笑,这算是他铺子唯一的生意了吧。 赵景澄脸上都是汗水,估计是才去给别人当了小兵回来。 赵景澄吃了几口又往外面跑,“我去给别人当小兵了。” 南一都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墙都不扶,就服你。” 一群少年:“……” 这小道士在说什么? 不过很快赵景澄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估计是小兵都没当上,气得直嘀咕,“五殿下怎么回事?他自己输了比赛怪我小兵没当好,现在都不让我上场了。” “我一个小兵,我一个小兵还能决定胜负不成。” 莫少珩一笑,看着赵景澄那满头大汗,休息一下也好。 想了想,眼睛一动,他现在正在“招商”,找人和他一起帮难民养孩子,赵焰秋才是真正的肥得流油,小时候就能将琉璃珠随手送人。 叫来人,让人去请赵焰秋过来一趟。 等赵焰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估计是等比赛结束。 赵焰秋一脸警惕,“你该不会又要给我下战帖吧?” “还有你们这个三街之战怎么回事?现在想要打一场比赛,竟然要排好久的队。” “我听你们府里的鹰卫说,什么晋级赛要开始了?” 莫少珩点了点头,“第一季的三街之战,报名的队伍太多了,为了能更好的筛选出这一季的优胜者,会使用晋级赛模式。” “也就是会淘汰掉输得太多的队伍,让赢的队伍继续比试,最后决出最后的几个胜利队伍,继续这一季最后的冠军争夺。” 赵焰秋:“……” 花样还真多,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莫少珩说道,“具体的规则会过几天公布。” 他找赵焰秋来的目的可不是说这个,一边说一边将卤肉推到了他面前,“尝尝。” 赵景澄露出一个脑袋,“我买的,我请客,等会你可得让我上场。” “……” 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赵焰秋有些惊讶,“猪肉?” 莫少珩点点头,赵焰秋一天倒是过得潇洒,一点都不关心朝廷的事情。 赵焰秋皱着眉,又看了一圈吃得津津有味的十五个少年,按理都是些世家贵族家的公子,怎会…… 心中不免多了些好奇,夹起一块放进了嘴里,眼睛都不由得亮了起来。 “真是猪肉?” 果然每一个吃到的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莫少珩问道,“味道如何?有没有兴趣参一股。” 赵焰秋,“参股?什么意思?” 莫少珩开始认真讲解了起来,这也是他刚才整理出来的一个方案。 “我准备大量饲养猪,牛,羊,其中又以猪为主,也不妨告诉你,我有养猪的秘诀,能让猪肉不再腥臭……” 其实他还有能让猪长得比现在又大又肥的秘诀,只是说出来就太玄乎了,还是等他养成了再让人亲眼看看比较真实。 “所谓参股,就是你只需要出钱,我负责管理,收成后,按照你占股的多少进行分成。” 莫少珩又讲了讲牧童和那片草原,还有放牧的事情。 “朝廷答应,将那片草原免费给我使用,作为我帮难民养孩子的回报。” 这可是十分了不得的筹码,因为没有那片草原,什么都是空谈。 屋子中,十五个正在吃卤肉的少年不知道什么也围了过来,听得津津有味。 莫少珩继续说道,“这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前期投入,大概也就是买幼畜,建立猪棚和建设围栏……” 猪无法放牧,除了猪棚肯定还得建围栏,围栏的面积当然越大越好,如果能将整个草原围起来最好,当然这不可能也没必要,只需要在固定点建围栏就行。 这笔投入其实还挺大,但一但建立,后期就只需要维护了。 赵焰秋看着盘子里面的卤肉,其实猪肉的价值他已经亲自尝到了,若价格合适,百姓绝对会买,这么好吃的猪肉,哪怕是贵族都不会抵触。 又听莫少珩说什么猪一年能生多少小猪崽,经济效益有多好,反正吹得天花乱坠,他还真有一点心动。 “只需要投钱就能每年分钱?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莫少珩点点头,“商投和管理一定要分开,不然各有各的想法,最后只会出现问题。” 赵焰秋,“还不止我一个?” 莫少珩点点头,“现目前,燕王和范府都表示了会参与,具体出资多少还未定。” 莫少珩在说的时候,没看到十五个少年眼睛透亮。 赵焰秋“哦”了一声,想了想,“也好,就当是我为难民出点力,免得被人天天说,我就知道玩乐。” 莫少珩正准备说点什么,结果赵焰秋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端木兄弟,慕容兄弟,还有澹台月野也道, “算我们一个,正好我们武勋世家都不知道怎么赚钱,若是只是出资就能分成,倒也不错。” 参股分红的联合合作模式,第一次在北凉出现。 莫少珩心道,也不枉费他花费了这么多口水。 对北凉的人来说,因为是从未见过的畜养模式,当然会担心其中的风险。他本来还担心“招商”困难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几个。 赵焰秋离开的时候,一手提着好大一包卤肉:“……” 一包猪耳朵,一包猪尾巴。 是莫少珩强烈推荐给他的,“这可是我亲自去东市,将当日所有的猪耳朵和猪尾巴都买了,当时别人还不单卖,还是我费了好些口舌才让人答应。” 赵焰秋看着抱琴而立的莫少珩:“……”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怎样的一个画面。 等人走后,就只剩下赵景澄等十多个少年。 莫少珩想着,他现在是文学博士了,这些学生又一个个都捧着琴,他们的古琴一看就是家里花了大价钱才购买到的。 若不教一点什么,也说不过去。 还是那句话,至少不要辱没了这些古琴。 莫少珩开始教这些学生古琴基础,顺便让他们扒拉一下琴弦,算是一个乐趣。 旁边正在练习一首简单琴谱《采薇》的南一,听着一群琴弦的声音,直哆嗦,“天,鬼哭神嚎。” 莫少珩好笑,也不想想,他们去北海的时候,那一路上,南一的“鬼哭神嚎”可是持续了大半个月。 一群学生笑得嘻嘻哈哈的,还有点羞涩,“为啥我们这琴跟哭丧一样!” 莫少珩:“……” 心里没点逼数。 也没说什么,抚琴本就该随心所欲,是一件风雅之事,若是强迫着非要达到什么目的,考个什么等级之类,反而落了下成。 这样也不错,本就是自娱自乐的事情,没必要弄得那么严肃。 悠然自得的时间过得很快。 莫少珩想了想,刚才的卤肉还是赵景澄从他铺子里面买的,他还拿去送了赵焰秋。 说道,“走,请你们吃biangbiang面。” “哈?” 可高兴坏了一群学生,也不知道一群贵族世家的小公子,吃个biangbiang面怎么都这么兴奋。 或许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这种气氛和过程。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小货郎们收工的时候。 一群小货郎正在那里排着队伍领包子。 包子铺,几个从未见过的蒸笼重叠得老高,白色的蒸汽时而散发出来。 豆子缩着脑袋,“原来我们每天要吃掉这么多包子啊。” 正在蒸包子的小二心道,何止啊,他得蒸好几批才够。 豆子还在跟旁边的罗招娣道,“世子赚的钱该不会都用来养我们了吧。” 罗招娣:“……” 世子根本就没有赚到钱。 莫少珩他们去的面铺就在旁边。 现在面铺也改良了一下,里面是那种现代面铺的格局,也就是一排排的长形桌子和凳子。 这样能够容纳更多的人。 设计自然是好的。 一群学生一进门就发现了异样,“咦?” 他们上次来还不是这样,怎的一下就变成了这样? 眼睛不由得一亮。 这些桌子凳子看上去好独特,他们以前都没有见过。 赶紧进去坐在了凳子上,新奇到不行。 感觉竟然还不错,一点也没有其他铺子的拥挤和嘈杂。 掌柜也走了出来,刚才还在感叹,铺子是变得干净整洁了,说不出来的规整,比起别人家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但他们世子也太会花钱了。 赵景澄直接喊道,“一人一碗biangbiang面。” 掌柜笑着点头,他们这铺子也不是那些大型的饭楼,也就一普通食坊,能聚集这么多贵族世家的小公子,也是挺古怪的。 莫少珩也走了进来,想了想,道,“今天给你们留一道家庭作业。” 不留家庭作业的老师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所谓温故而知新…… 一群学生:“……” 家庭作业? 这是什么?莫少珩继续道:“今日回去,给你们父母做一碗biangbiang面,店里面就有现成擀好的面,调料也有。” 只需要烧一锅开水,下面,捞出,倒入调好的调料。 一群学生:“……” 好奇怪的家庭作业。 莫少珩看了一眼,“要不抄书也可以。” 一群学生眉头都皱得能夹死蚊子,赶紧去围观怎么煮面。 等吃完面,一群人一手提着一包干面条。 呆萌呆萌的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关键是他们要是不完成这“家庭作业”,要是世子遇到他们父母,突然问起。 …… 赵景澄回到镇西王府就去找他娘了。 仪王妃今日正好宴请了好几个贵妇人,其中镇东王府容王妃就有些讨厌了,仗着自家出了个皇后,她儿子王孝廉学业好,经常寒酸别人。 这不,明明上门做客,却偏偏吐不出好话,“听说你们家景澄又逃课了?” “十一二的孩子了呢,你们说怎么还这么让人操心。” “平时听我家孝廉说,景澄老是惹事,上次将国子监的先生都差点气晕了。” “他们那个学舍啊,这都气走了多少个文学博士了,我可是听说都是你们家景澄带的头。” 仪王妃:“……” 她儿子是让人头痛得没办法,她也一天操碎了心,但哪有上门做客,当着她的面横加指责的,还是当着其他几个夫人。 一个一个她们家景澄没有教养,惹事生非,是问为人父母的,哪一个听了心里不膈应得慌,哪怕你说话委婉一定,她还能当是好心。 其他几个夫人脸色有些尴尬了,有人打圆场道,“景澄那孩子也就闹腾了一点,平时看上去颇为乖巧。” 容王妃直接笑了出来,乖巧?赵景澄小霸王的称号,在京里的世家里,哪一个不知道,一天就知道仗着家里横行霸市。 话锋一转,“我们家孝廉,因为课业好,上次王皇后还专门召进了宫考教了功课。” “王皇后说,等再过几年,等孝廉再大一些,就到圣人面前给谋一个差事。” 拉踩完赵景澄,不忘夸一夸她儿子王孝廉。 仪王妃:“……” 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的,但没办法啊,她儿子赵景澄平时是皮了一点,不爱读书也是众所周知。 愣是让她都没办法反驳。 这时候,赵景澄正好抱着古琴懵逼懵逼地走了进来。 一看,好些人,赶紧停住了脚步。 仪王妃正想招呼他进来,就听赵景澄道,“娘,你饿了么?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说完撒腿就跑,他最怕这些娘娘啊王妃啊聚一起了,每次都拿他说事,想想都哆嗦。 仪王妃愣是没反应过来,她刚才听错了吗? 其他人也愣住了。 不过大家也没有当一回事,应该是听错了吧,然后继续听容王妃夸奖她儿子王孝廉多会读书多懂事,顺便提醒提醒仪王妃平时得多操心一点才是。 聊着聊着,这时候一群仆人在赵景澄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眉人手上端着一个食盘,上门摆放一小碗。 他带回来的干面有些多,想着她娘现在正在宴客,只给她娘一个人煮似乎有些不合适。 干脆将面分成了小份,多煮了几碗。 “娘,这是我煮的biangbiang面,快试试好不好吃。” 安静。 什么面? 这不是重点,刚才赵景澄说是他煮的? 北凉还没有将君子远庖厨这句话理解成男子不能进厨房的意思,它的本意还是,因为不忍杀生,心怀仁慈,远离屠宰现场。 像莫少珩有时候也下厨,就没有任何人说什么,只是贵族鲜少有人这么做而已。 因为鲜少有人这么做,所以才显得更加的难能可贵,特别是一个才知事的少年,亲自为父母烹饪,那感觉又完全不一样。 进来的嬷嬷也赶紧笑开花的道,“王妃,真是世子亲自做的,老奴刚才就在旁边帮着烧了锅水。” 似怕人不信,又加了一句,“这什么面,老奴也是第一次见到,自然是不会的。” 赵景澄心道,面都没有吃,怎么就这么开心了? 说道,“娘,面腻了就不好吃了,快尝尝味道。” 仪王妃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甚至偷偷地朝那老嬷嬷看了一眼。 只见那老嬷嬷点了点头,仪王妃嘴角都差点扬了起来,看向镇东王府的容王妃,“我儿景澄学业是差了些,但还算懂事。” 刚才可憋屈死她了,愣是被踩踏了半天没能还上一句。 “孝廉那么乖巧,定也经常这样敬孝心吧?说起来不怕大家笑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到我儿做的饭。” 说完看了一眼容王妃脸上一脸的不自然,这才换了个话题,“大家来尝尝景澄这傻小子做的吃食,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口,怕是要被大家笑话了。”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跟抹了蜜一样,心道,就算再难吃,她今天都要吃下去。 结果,将白嫩嫩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由得一愣。 赵景澄还有点紧张,“不好吃吗?我明明是按照铺子上的步骤来做的。” 仪王妃的惊讶一闪而过,竟然超出了她的想象,特别是这酱料,和着面一起吃,味道十分的不错。 其他几个夫人也愣住了,本以为是凑个乐趣,没想到还真是独特的味道。 就是心里有点酸,她们家儿子怎么就没有这么懂事。 学业差怎么了?人家孝顺啊,看把仪王妃高兴得,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 赵景澄也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明明很好吃,“娘,我还买了卤肉,味道和平时吃的完全不同,又香又好吃,我想着娘肯定没有尝过,就专门带了些回来给娘尝尝。” “我还会包包子,等有空我也包给娘吃,就是他们说我包得丑。” 其他几人:“……” 酸得牙都快掉了。 赵景澄还小声说了一句,“娘,等会我和你商量一个事儿,我想参股帮难民养孩子。” 仪王妃没怎么听懂,不过赵景澄已经一蹦一蹦的跑了。 仪王妃和几人又聊了起来,不过话题就轻松多了,多是夸奖赵景澄懂事孝顺的。 镇东王府的容王妃就待不下去了,客套了两句走了。 容王妃回到镇东王府,正好遇到下学回来的王孝廉。 王孝廉行了一礼,“娘,我去温课了。” 容王妃正酸着呢,闻言,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一天尽知道温课,也不知道哪一天我才能吃到你煮的biangbiang面。” 王孝廉都懵了,看着突然生气的容王妃。 他娘不是一天都盼着他埋进书里面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有那什么biangbiang面是什么? 与此同时,在十五个少年家里,也发生着这样差不多的一幕。 府里的长辈都懵了,他们家一天能气死人的小霸王,怎么突然就懂事了? 以前他们可没少受气,一是被他们家里的小祖宗气的,二是别人在她们面前炫耀孩子,她们连话都不敢接。 不行,她们也要炫一炫。 估计莫少珩都没有想到,一种名叫biangbiang面的“孝心面”在贵族世家中就这么传开了。 现在贵族家的夫人,见面都要问上一句,“你们家谁谁谁,给你煮biangbiang面了吗?啧,那味道简直……” 能不好吃吗?那可是孝心。 当然,长期被人炫孩子,压抑得太厉害了,这次她们稍微反扑得厉害了一点,况且她们还不是孤身作战,还有其他十四个府邸和她们打配合。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仪王妃笑容满面地送走宴请的几位夫人,就去了赵景澄的院子。 才靠近就发现了一些变化。 院子中,摆放了好些练武的刀剑,赵景澄正在院子里面练得汗如雨下。 仪王妃愣是确认了好久才去确定没有看错。 她们是武勋府邸,后辈子弟肯定是要练武的。 但赵景澄平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捏着耳朵都不肯认真练武。 但现在,竟然将练武的刀剑都搬了进了院子,而且连得还浑然忘我,念念有词。 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得什么,五殿下居然嫌弃他不够格当小兵,他可是要成为北凉最威风的少年。 等他练好了,可得一鸣惊人。 一剑又一剑的挥舞着,热情似火,那一股子劲儿,仪王妃竟然没忍心打扰。 赵景澄练完武,又回了房间,叮叮当当地在那练琴,虽然凌乱,但这是初学者必须经过的一个过程,谁也不是什么天生就会的妖怪,边抚琴还边笑得忍都忍不住,“哎呀,怎么还是跟在哀叫一样,这可是临江仙教的。” 仪王妃:“……” 今日的惊讶,实在将她震惊住了,她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勤奋这么自觉了?这还是别人口中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莫家世子带着她儿子逃课开始? 改变,总是发生在不经意间,恐怕连赵景澄自己都没有发现。 人,有时候缺少的不是努力也不是改变,而是缺少了动力和前进的目标。 …… 此时,莫少珩还在愁着“招商引资”。 可是掰着手指数来数去,和他关系好的……愣是没有。 不骂他的,都算是好的了。 莫少珩感叹道,“做生意果然还得搞好人际关系。” 他在国子监也不是每天都有课,好几个文学博士负责一个学舍,古时候的教课和现代不同,没有课时的说法,一天就由一个文学博士教。 所以他也好几天没有去国子监了,总不可能别的文学博士的课,他跑去带学生逃课吧,那才是真的疯了。 愁眉苦脸地,他这次的放牧计划需要的资金实在太大,不多拉几家怕是不够,毕竟不能强迫让投资人倾家荡产也要来支持他的商业。 “该不会真得卖田吧?” 愁了好几天,又轮到他去国子监授课的时间了。 这些学生自然有人教导他们诗词歌赋这些,他因为是临时插进来的,反而没有具体安排。 祭酒也让他看着授课。 所以一进学舍,莫少珩直接大手一挥,“带你们玩去。” 高兴得一学舍的少年叫得唧唧的。 不过,今天这些学生神神秘秘地,等一走出国子监,莫少珩大概就知道什么原因了。 国子监外,居然等着十五个管家打扮的人。 “老师,我们府里也要参股,帮着难民养孩子。” “老师可不能厚此薄彼,五殿下还有端木将军府等都能参股,我们也能。” 这些少年,当日回去后,也是学着莫少珩说服赵焰秋那一套去说服他们父母的,还专门买了卤肉回去。 卤肉的味道的确不错,猪肉的价值直接体现了出来,也就是说,猪肉不再是以前卖不出去的情况了。 再加上莫少珩得了那片大草原的使用权,又正好能招收到大量的牧童,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他们无论是看到了其中的利益还是被他们家这些小祖宗缠得没办法了,所以都派人来看情况了。 莫少珩:“……” 他正愁着找不到人入股。 这十五个学生,每一个家里都不简单,有他们十五个,加上先前谈妥的,足够了。 第37章 送货到家服务 莫少珩也没有想到,拉投资居然这么成功。 心里一高兴,说道,“带你们去见识见识我的养猪秘诀。” 干脆让人去将燕王,赵焰秋等也一并请了过来。 一个院子,几只足球大小的小猪仔。 众人不由得看向莫少珩。 他们还有点懵,莫少珩找他们来看什么养猪秘诀? 莫少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将南一还有十五个学生赶出去。 因为,怕他们留下心理阴影,连睡觉都会被吓醒。 剩下的人更加古怪了,这什么秘诀,小孩不能看? 正疑惑,就见一颤巍巍的老宫人走了出来,一看就是以前宫里面退下来的。 老宫人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不由得提起了注意力,只见老宫人拿出了一把勾型的奇怪小刀具,逮住了一只小猪仔,按在了地上。 猪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手起刀落。 赵棣:“……” 整个脸黑得比锅底还黑。 这就是莫少珩差点夸到天上去的养猪秘诀? 赵焰秋:“……” 整个身体都在哆嗦。 堂堂北凉第一才子,竟然……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竟让人当着他们的面,给小猪去势。 他的剑在哪里,他要砍人。 莫少珩见形势不妙,掉头就跑。 这真的是养猪最重要的秘诀啊。 不去势的猪,长个七八十斤也就了不起了,而且肉腥膻无比。 去了势的猪就不一样了,一天就知道吃,吃了睡睡了吃,肉中的腥味也能最大强度的控制。 这个伟大的发现,才让猪肉一度成为最日常的消耗品,不然那么腥又没有经济价值的猪肉,谁来投资啊。 众人虽然脸黑,但该商讨的还是得商讨。 莫少珩都不敢大声,因为众人好像对他的意见有点大。 南一和十五个学生,还一个劲的想去看热闹。 莫少珩拿出一张列好的章程说道,“我大概算了一下投资需要的资金。” “各位来看一看,资金具体的使用也列在了后面。” “我会根据各位所出资金所占的比例,最终来决定以后的分红占比。” 这一谈就谈了大概一天,各府的情况也的确不同,投资的意愿的强烈也不同。 最终敲定的结果。 莫少珩,因为说服了圣人,免费得到了大草原的使用权,又免费能招收到大量牧童。 加上后续的管理和技术支持,最终占整体股份的两成。 然后就是燕王赵棣和赵焰秋,各占两成。 赵焰秋的母妃家有商家背景,家里肥得流油,莫少珩是知道的。 没想到燕王赵棣居然也这么有钱,以前倒是小看他了。 剩下的四成,就由剩下的各家平分。 如此,利益分配大致完结。 莫少珩说道,“虽然说是由我镇北王府负责经营,但为了避免一些帐目不清等问题,各府也还是需要派些人的。” 当然,不是参与经营,而是在财务上让各府都能放心。 算是一种监督机制? 众人点点头。 等确认后,又去了一堂宗府,让各府的主事人来画了个押,在宗府的见证下,契约正式生效。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去各地购买猪牛羊的幼崽等等。 这一忙起来,还真就停不下来了。 等收到各府邸承诺的资金后。 莫少珩也开始安排人接收牧童了。 凉京城外,排起了长队。 镇北王府的人正在登记前来送孩子的难民。 一时间围观的人还不少。 “嘶,莫少珩竟然真的帮难民养孩子。” “本以为过去了几天都没有消息,还以为不了了知。” 实在太过震撼了,“莫少珩到底拿什么养啊?” 这得多少孩子啊。 想不通,但事情就发生在眼前。 整个洵州六地,那得多少孩子,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哪怕将镇北王府都给卖了,也是养不起的。 其实他们想多了,莫少珩当初说的是,若是难民养不起孩子,他可以帮着养。 这样就刷掉了一大部分。 加上父母亲情难离,若不是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情况,又有什么父母愿意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交给别人来养。 虽然也有些狠心的父母,但毕竟是少数,可以忽略不计,成不了主流,也永远不能成为主流。 加上,这些难民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选择,他们可以选择去修运河,这样就能得到粮食。 如果家里孩子太多,连修运河都养不活了,那么也就只有将孩子送来这里了。 哪怕有了上面的因素,来送孩子的还是排起了好长的队伍。 他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场面凄惨到了极点,哭声,哽咽声汇聚成了一团。 这是在不得已地斩断他们这个世间的血缘。 莫少珩也在看着。 送来的小孩,有男孩,也有女童,脸上都是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和茫然。 或面黄肌瘦,或一身肮脏凌乱。 走投无路的难民的样子,可以想象是什么样的。 眼前悲惨的画面,是无法想象的,如果说这世上什么最触动人心,现在的一幕,没有之一。 南一看着莫少珩眼眶下的湿润,“少师,你哭了么?你是为他们而哭?” 莫少珩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他的泪是为这个时代而落。 在以前在电视上也不是没有看到过如同难民一样的儿童,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如此的触目惊心。 而在这个时代,一但有任何的天灾和人祸,这样的一幕就会重复的出现。 错的,是这个时代。 莫少珩看着生离死别的难民,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道,“各位,也不用如此,我承诺你们,你们以后依然可以来看你们的孩子,若是以后不愿意了,随时都可以将你们的孩子带走。” 。 身后的老兵喊道,“世子!” 哪有……哪有将孩子送给他们养了,以后还要回去的道理。 哪怕在民间,将子女送出去给别人了,也是斩断了他们之间的血缘了。 正在哭哭啼啼分别的难民也是一愣。 以后还能见他们的子女,想带走随时都能带走? 周围围观的人也张了张嘴,鸦雀无声。 莫少珩此举,看上去愚蠢到了极点,一点好处不要,平白给人养孩子,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开口说点什么。 因为他们扪心自问,应该是做不到的。 安静,安静。 这时,凉京城外的官道上,一大批的马车自远方而来。 有人喊了一声,“东唐的粮食来了。” 嘶! 是粮食,是送粮食来的车队。 那车上一袋又一袋的粮食,让难民看到了希望。 这一次的灾难虽然煎熬,但他们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众人又看向莫少珩。 在登记的镇北王府的人,每登记几个,就发给孩子一顶名叫帐篷的东西。 然后有专门的人在旁边教这些孩子如何搭帐篷。 那高耸的帐篷搭起来后,能看到人在里面进进出出,就像……一个特别的房子。 听那些人说,的确是房子,是莫少珩承诺的,要给难民的房子,由朝廷牵头,正在各地收购麻布制作这名叫“帐篷”的房子。 第一批,就给了这些难民中的孩子。 听说,只要去应招修运河,朝廷也会发放这样的房子给工人。 难民,无衣无食,居无定所。 但……莫少珩从东唐借来了粮食,又给难民带了遮风避雨的房子,还帮着养孩子。 难民张了张嘴:“……” 他们的感情复杂到了极点,若是以前,他们对莫少珩是纯粹的恨意。 但现在,竟然有些说不清了。 若是……若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不是莫少珩,他洵州六地的百姓家家户户定是要为莫少珩立长生碑的。 这时,一个正在将孩子交出去的难民,突然说了一声,“多……多谢。” 莫少珩都愣住了,一时间都以为听错了。 然后正了正身,或许这一声“多谢”,已经值得了吧,原本心理多少是有那么一点点委屈的,但若是设身处地为这些难民想一想,他们其实也是没有错的。 如今,有了粮食,有了“住处”,这一场原本让人担心的灾难,似乎也不是那么难渡过了。 赵棣也在一旁看着,他现在负责运河修建的统筹事宜,也在旁边设得有招工的点。 难民:“……” 心中无尽的怨,不知道为何,在莫少珩那句,承诺他们以后能随时带走孩子的话后,加上看到了粮食和“房子”后,似乎那怨也消散了很多。 甚至……甚至让他们这时跑到莫少珩面前去辱骂他,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样的莫少珩太矛盾了,竟让他们不知道用何种态度去对待才是正确的。 终于,有人走向了招工点,然后是一个接一个。 心中的怨恨小了,自然更多的就该考虑以后的日子了。 这个以工代赈以工代税的朝令其实仔细想想还是不错的,能让他们度过此时的难关,他们一群难民,有这样一种靠自己就能活下去的方式,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况且,朝廷看在他们是难民的份上,承诺的代税的年限还是十分吸引人的,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度过此时的难关,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他们看到了希望。 赵棣也在看着莫少珩。 招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此时的莫少珩,就像是所有人迷途路上的一盏灯,照亮着前方。 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赵焰秋也嘀咕了一句,“这人还真是有些不同,和小时候一样,明明都没有路可以走了,硬是让他开辟出一道路来。” 莫少珩的处境有多凶险,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但他硬生生地在绝路中找到了生存的方式,还让人说不出一个不是来。 看看那些难民,当时对莫少珩的恨意到了什么程度,甚至在圣人面前,都要逼迫莫少珩赴死。 但现在呢,眼神中的怨恨似也转变成了谁也看不懂的东西。 莫少珩看着越来越多收留的孩子,招了招手,让人送去草原上了。 现在时间还早,等去了草原,在日落前就能将帐篷搭好。 有了帐篷,怎么也比他们卷曲在城墙脚下要好。 当然也不可能让一群孩子在草原独自生活,去的人除了镇北王府的人,还有燕王府,赵焰秋府上,反正加盟的府邸都会派一些人去。 牧场需要搭建管理,正好有大人在,也能管理这些孩子。 这些天,除了派人去收购猪牛羊的幼崽,也派人去收购木材了,直接运去了大草原。 莫少珩想了想,现在这里收留孩子的情况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正好跟着第一批牧童去草原上看看,他得看着临时的营地搭建起来他才安心。 莫少珩向赵棣等人走去,“要不要一起去草原上看看?” 虽然各府都会派人前去,但他们亲自去看一看,自然也是好的,毕竟可不是小投资。 几人点了点头。 赵景澄等十五个少年也跟了上来,他们眼睛都是亮的,他们的老师,刚才就像是举世无双的国士。 而他们是莫少珩的学生。 马车开始向草原的方向出发。 马车上,南一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些难民又会像那日一样闹事。” 莫少珩说道,“他们不过是有他们自己的立场而已。。” 凉京离草原其实并不远,大概大半天的时间就能到。 等绕过高山,视野一下就开阔了。 烈日下的草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辽阔感。 下了马车,莫少珩说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牧场了。” 赵景澄嘴巴都笑乐了,“我们的自然是好的。” 哪怕赵棣和赵焰秋都点点头。 以前这里因为就一条实在不起眼的小溪流,根本无法开垦出耕地来,周围也就没有人家。 但现在不同了,莫少珩提出了游牧生活的方式,这里将会有另外一种气象。 南一和十五个学生,少年心性,已经往草原上面跑了。 大片的绿草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以前人烟稀少,都没有来玩,挺好玩的啊。” “哈哈,感觉和其他玩的地方好像不一样。” “这么多的草,看不见尽头,能养很多牛羊吧?” 莫少珩也是一笑,对赵棣,赵焰秋,还有各府跟来的管家道,“这里如何?” “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草料丰富,又有一条供饮水的小溪流,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管理好他们的牲畜了。 莫少珩笑道,“以后会更好,到时候,风吹草低,能看到满地的牛羊,那才叫美,到时我们还能开放出一条旅游景点来,凉京的百姓因为这里了无人烟,也很少看到这样的风景。” 众人一愣,他们脑海中竟然出现了一幅类似“风吹草地见牛羊”的画卷来。 那画卷定是美的。 莫少珩继续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牧场了。” “各位以后就等说收钱吧。” 虽然有些夸张,但听的人也是满脸笑意,自家生意不是,武勋家族真的不富裕,他们也是看到了莫少珩提到的商机,这才下定决心投的钱。 莫少珩道,“我们去看看营地。” “以后营地都会沿着这条溪流搭建,方便取水。” 营地的位置并不远。 匠师余叔也在,他正在守着送来的木头,正有不少工人将木头削成一个个的木桩。 这些木头算是购买牲畜外的最大支出了,还好,对木头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结实就成。 余叔说道,“世子,你先前说,需要修建猪棚羊圈,我这里人手不够。” 无论是猪牛羊,晚上都是需要被赶回围栏圈里面的。 其实,大家可能不知道的一件事是,猪也是可以被放牧的,特别是在高原地区和草原地区,只是没有牛羊那么听话而已,需要费心。 哪怕不是高原和草原,在农村,小猪仔也是处于散养的情况,它们到了晚上,依然会回到自己的圈中。 之所以现代的牧场将猪都关起来养,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方便管理。 但现在的情况稍微不同,因为草料无法远距离运输,不能在固定点养猪。 莫少珩点点头,“今天先将营地搭起来,猪棚围栏的事情,我让人招些难民来帮着弄,人手不是问题。” 赵棣等人也在到处看,这些花费莫少珩在计划书上就写清楚了,他们也就看个大概。 因为第一批牧童已经过来了,所以营地也需要开始搭建了。 一个个帐篷开始立了起来。 一圈又一圈。 等搭建好,太阳都快下山了。 而搭建好的营地,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他们大概有些明白莫少珩曾经口中的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了。 生活的气息突然就出现在了草原上。 就是这些帐篷太相似了,赵景澄刚才就懵逼地走错了帐篷,尴尬地掉头就跑,正回来给其他少年讲他刚才的经历。 然后嘻嘻哈哈地过着他们的“第一次”帐篷生活。 莫少珩在检查帐篷的搭建情况。 这样一圈一圈围起来的帐篷是最安全的。 莫少珩想着,今天就在草原上露营得了,算是第一次正式郊游? 草原上是有一点风的,但北凉少风,草原周围时不时又有高山,其实风很小,帐篷完全可以将这点风阻隔在外面。 帐篷内也铺上了睡觉的毯子,能做到不潮湿,干燥和干净,在冬天来临前,暂时不需要添加其他东西。 居住环境虽然简单,但其实看上去也能过得去。 等帐篷搭建完毕,就是给这些牧童分帐篷了。 男孩女孩肯定要分开。 这些牧童因为离开父母,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和恐惧。 但在莫少珩说,“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帐篷了,除了你们自己,在没有你们允许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得私自进入你们的帐篷中。” “我会将规则给人交待清楚。” 不知道为何,他们心里居然轻松了不少。 每天幕天席地地生活,卷曲在任何可以睡觉的地方,但现在,他们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地方了。 遮了风挡了雨,安静地躺在这里面的毯子上,似乎也不错。 有一种叫做安心的东西,稍微在他们心里落了根。 当然,他们现在还对陌生的环境和处境保持着警惕,基本都是小心翼翼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莫少珩心道,等他们习惯了,情况应该就会好一些。 毕竟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忧愁不会一直伴随着他们,特别是等他们生活稳定后。 莫少珩出了帐篷,去赵赵棣他们。 赵景澄等一群学生正在帐篷里面滚得停不下来,整个营地都是他们的笑声。 还真是,快乐得完全不知道忧愁呢。 他们的出生,注定让他们体验不到一些东西,这个世间本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公平。 营地有些笑声也好,能活跃气氛。 在帐篷打闹了一会,又跟一阵风一样跑出去追逐了,草原的好处就是平坦,就是累死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老妈子。 现在天快黑了,外面也挂起了一排的锅,锅里煮着粟米。 等再黑一些,篝火也升了起来,整个营地都是粟饭的香味。 这些主要是给牧童吃的,莫少珩去看了看,分量还算不错,比城门口的救济粥好了不少,现在城门口的救济粥也就一天一碗而已,来到他这里,至少一天能喝三碗。 等条件好了些,再提供生活水平吧。 牧童们喝着粥,肉眼可见的欢乐了不少,也有活力了不少。 这时,赵景澄跑过来喊莫少珩了,他们吃得也比较简单,因为是临时起意在这里过夜,没什么准备。 赵景澄:“范慎都不会弄饭,差点将锅都烧坏了,还是我发现得早才抢救了回来。” 莫少珩在赵景澄脑门上一点,“要是被范慎知道了你打小报告,还不得怼你。” 赵景澄笑得哈哈的,“反正他今天烧的饭得他自己吃掉,我都闻到了焦味。” “早知道我们带点卤肉来,哈哈,就不用吃范慎烧焦的饭了,刚才让他不要动手,他非说他会做饭。” “南一说他翻车了,翻车是什么意思?” 等莫少珩回去,一群人正围着篝火。 吃着简单的饭,看着天空格外明亮的星辰。 星辰万里之下,心情似乎也舒畅了很多。 “我们北凉的天空原来这么干净。”莫少珩说了一句。 众人不由得抬头,抓了抓脑袋,好像……没什么区别啊? 管他呢,反正草原的感觉还真不错,特别是以前没有这样经历的学生,脸上怎么看都兴奋到不行。 火焰摇曳到了半夜,营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莫少珩也回了帐篷。 北凉天气炎热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不仅不凉,帐篷里面还有些热。 这就没办法了,睡不着啊,但至少没有蚊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在南一大声的广播体操的声音中醒了过来。 南一正在有模有样的做操,周围围了十五个懵逼到不行的少年。 南一还在奇怪,“你们都不用做早操的吗?” “我们南离的初中生都是要做早操的。” 在他心中,他是真的以为所有学生都跟他一样,每天都会做广播体操。 身边即世界。 赵景澄:“……” 这个小道士又在胡言乱语了,南离的少年也太奇怪了。 南一比他们还惊讶,“广播体操可好了,做完再练武,身体倍儿轻松。” 其实相当于剧烈运动前的热身,充分的热身自然是有好处的。 “真的?”一群学生眼睛透亮。 南一:“不然我的内劲是怎么练出来的?” 等莫少珩在小溪流旁洗漱回来,营地,跟在南一身后群魔乱舞的十五个少年。 莫少珩:“……” 南一还在那有模有样的教着,“你怎么每次都和别人不一样,同手同脚。” 莫少珩揉了揉额头也没有管他们。 上午,余叔已经带着人在建围栏和猪圈了。 因为第一批幼崽到了。 满地的小猪小羊小牛,到处乱拱,看着喜庆得很。 莫少珩还特意观察了一番,无论猪牛羊,都是群居动物,并不会突然离群跑掉。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只是单独离群的情况很少。 就比如现在这些小家伙,明明地方广阔得很,但再怎么撒欢,它们都会跑回群中。 需要警惕的是,别一群一起跑没了。 这也是牧童的主要工作,除此之外,牧童还有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每天太阳下山前,将它们赶回圈中。 说起来简单,其实牧民都有自己的技巧。 这些技巧莫少珩就不知道了,但这些牧童慢慢总结。 莫少珩正好给这些牧童讲一讲他们的任务。 一堆黑压压的小脑袋:“……” 所以,他们以后只需要每天跟着在这些可爱的小牛羊旁边,基本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了? 他们看这些小牛羊,似乎也没有到处跑的样子。 好像,并不困难。 比他们想象和担心的,要轻松很多。 草原上的一群小牛小羊小猪有多可爱? 反正莫少珩看得津津有味。 赵景澄等就更不得了,他们平时应该是很少见到这样的情况,嘻嘻哈哈地一直跟在后面,这些小牲畜也不怎么怕人,动作慢一点的话,还能扯点青草喂它们。 草原,少年,牛羊。 十分治愈的一幕。 连赵棣居然都开口说了一句,“游牧似乎也不错。” 这么大的一片草原,能让北凉多一种生活的方式。 莫少珩也伸展了一下身体,“天高地阔,五殿下,我们比一场如何?” 他大概知道游牧民族为何那么喜欢摔跤了,生在此间,不由得就有了那种肆意的感觉。 赵焰秋:“……” “你怎么不找燕王打一架?” 你一个内劲外放的内家高手,好意思。 莫少珩心道,他这不是怕打不赢嘛。 莫少珩和赵焰秋的一战,多是表演性质的。 琴声在草原上飘荡,剑气撕裂得青草乱飞,牛羊都伸出脑袋看热闹。 一群少年也是看得兴高采烈,时不时将飘到他们脸上的草屑扒拉开。 又看看自己怀里的古琴,还羞涩地偷偷划一下琴弦。 这般风华绝代,他们以后也要这样。 他们有了名师,有了目标,其实只要努力,总有名传天下的一天。 赵焰秋的武功其实不错,因为不是什么争凶斗很,打得畅快淋漓。 或许,三五好友的乐趣就在此了吧。 身在皇家,没有多少真正能放开身心的时候,哪怕他远离朝政争论,但真就没有人给他使绊子了吗? “好。” 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有鹰卫,有各府的府卫,还有一些跟来专门负责牧场的人,也有那些牧童。 人多,就热闹,这里以后应该也不会那么无聊。 等一场比斗结束,也是该回凉京的时候了。 莫少珩在这里留宿一夜,主要目的还是让他的投资者看看,他们的牧场到底是怎么样的。 一群少年居然还有些不舍,舍不得那群小牛小羊。 莫少珩说道,“等以后,还会更多,放眼望去,全部都是我们养的牛羊。” 虽然现在不可能达成,但也得有些野望不是。 一群少年眼睛都亮了,“这可是我们的牛羊,我们得经常来看看。” 莫少珩都笑了,明明是想来玩,表现得跟多关心自家生意一样,要操心生意也轮不到你们一群少年。 回到凉京,城门口的招工还在进行。 倒是登记牧童的地方,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人了。 能忍下心,舍得将孩子交给他人养的,毕竟是少数。 莫少珩过去问了问,“到现在一共有多少牧童?” 那人答道,“500余。” 莫少珩心道,还好不是靠他镇北王府一家养,还好这些父母舍不得他们家孩子,要是真一股脑儿都放他这,负担就大了。 这个数量正好,足够支撑起一个牧场了,牧童毕竟不是成年人,干不了成年人的工作量。 看了一会这才进了城。 莫少珩去了一趟乌衣巷,结果一走进去,豆子就甩着小腿跑了过来。 “世子世子,我们有生意了。” “哈?”莫少珩都以为听错了。 豆子继续道,“今天有好些人到我们街上,买了biangbiang面。” 莫少珩一愣,怎么回事? 以前不是打死都不进乌衣巷的吗?更别说买东西了。 他得去看看情况。 结果在面铺外,还真看到了来买面的人,都是来买干面条和调料回去的。 其实,莫少珩昨日在城门口所做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他兑现了他的承诺,帮难民养孩子。 凉京的人还不知道莫少珩商业合作的事情,以为这些孩子都是镇北王府在养。 在他们看来,莫少珩这是在倾家荡产。 那难民的一句“多谢”也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莫少珩不仅帮难民养孩子,还让难民随时可以带他们的孩子回去,没有斩断那血肉亲情。 他们扪心自问,他们是做不到的。 再加上难民的那句“多谢”,虽然达不到一笑泯恩仇的程度,但多少有点点那种意味了。 没看到,难民们都不再因为莫少珩的原因,抵触去修运河了。 说到运河,众人由不由得想起了,这个以工代赈以工代税修运河的提议还是莫少珩提出的。 运河对他们北凉有多重要,他们身为北凉人,能不知道。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保持了沉默。 细细想来,莫少珩回到北凉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利于北凉,利国而利民。, 似乎,莫少珩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的可恨。 若不是以往的那些事情,称一声国之名士也无不可。 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的让人觉得可恨,又那么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敬。 这种感觉除了那些难民,其实凉京的人也有。 太复杂了。 复杂到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对待。 沉默。 再加上这几日,biangbiang面的名声大涨,那些贵夫人还在继续炫耀着,她们儿子煮的biangbiang面有多好吃。 炫得没完没了。 那些也想吃一碗biangbiang面父母,就时不时要旁敲侧击一番他们家后辈了,不然她们一聚会,都不好意思开口和接话。 终于有人没有忍住,对biangbiang面下手了。 当然,他们还是不好意思亲自来买,这不,派了下人来买了呗。 事情的转变看上去十分的简单,但它却是人心理变化的一个过程。 十分的微妙,是好些事情综合下来的一个过程。 虽然不可能所有凉京人一时间都有这种改变,但和一开始的被全城抵制,还是有一点不同了。 来买biangbiang面的人不多,但莫少珩差点感动得哭了。 他容易吗? 每天看着对面两条街那火爆的生意,再看看他自家的,他酸啊。 微小得不足道的变化,但打破了一种默契,莫少珩知道这其中的意义有多大。 而且来买的人,多是贵族家的下人,这就给百姓释出了一个信号。 如果是好东西,贵族的人能买,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买? 南一还在抓脑袋,不就是卖出去了一点biangbiang面? 也不值什么钱,怎么少师看上去这么开心,少师以前还说他是个小财迷,每次卖丝绸赚了钱,都偷偷压在床底下偷偷数,他怎么觉得少师也不逞多让,这么点钱,都不够请赵景澄他们吃一顿。 莫少珩想了想,招呼来面铺的掌柜,又让人去将其他铺子的掌柜也找了来。 然后吩咐了几句。 掌柜:“……” 其实也就一件事。 等掌柜回去后,继续来人买面,递出面的时候,多说了一句,“客官,需要送货到家服务吗?” “最近七日我们搞活动,凡是在我们街上的店铺购买东西,都免费送货到家。” “等七日之后,如果还需要送货服务,会按距离收取少量的送货费用。” 来人:“……” 什么送货到家服务?听都没有听说过。 掌柜直接解释道,“就是帮你将你买的东西安全送到你的府上,活动期间暂时不收费。” 当然,一开始大家都是拒绝的,为何? 都有些担心啊,要是将他们的货物送丢了怎么办? 莫少珩一笑,在他的意料之中,新的事物的出现,接受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行。 但一旦接受了这种方便的生活方式,想要再改回来恐怕就难了。 他以前说过,他收留那些小乞丐,虽然也有一时脑袋发热的原因,但也是为这些小乞丐想过,以后要如何生活的问题,如何真正的在凉京立足,而不是收留就完事。 莫少珩想了想,正好今日没有给他的学生布置家庭作业。 …… 今日凉京,傍晚稍微有了些微风,不少百姓都趁着难得的凉爽出来散散步。 镇西王府门口,两个身着“货”字衣服的小货郎,小心翼翼地提着两个包裹,敲开了镇西王府的门。 开门的管家看着两小孩一时间也有些愣。 路过的百姓也不由得投去了目光,像这样的高门府邸,哪是寻常百姓能去敲门的。 他们也注意到了两小孩身上的衣服,这不是镇北王府的小货郎吗?以前他们凉京的小乞丐,听说现在过得还不错的样子,想到这不免又是一阵感叹。 只见敲门的两小货郎,其中比较大的一个,说道,“这是贵府景澄世子在我们铺子购买的货物,请当面清点一下。” “其中,卤肉两斤,biangbiang面一斤。” “请当面点清,若有任何问题,可拒绝收货。” “收货后如发现质量问题,也可到铺子上进行退货。” 管家都懵了,“什么?” 罗招娣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专业一点,对就是专业,世子就是这么说的,连他身后的豆子都站得乖乖巧巧的。 “这是我们乌衣巷的上门送货服务,凡是在我们乌衣巷购买货物,都可以让小货郎帮忙将货物送上门,现在是活动期间,免费配送。” 这时候,赵景澄刚好一股风的跑了出来。 边跑边乐呵,“是不是我买的东西到了?” 他早等着呢,这可是他今天的家庭作业,老师说,要走在时代的前缘,以后连送货上门都不知道,多丢人。 “让我点一点。” “卤肉一斤,biangbiang面一斤,对的对的。” “你们这个也忒方便了。” 罗招娣:“欢迎下次继续使用送货到家服务,小货郎竭诚为你服务。” 赵景澄:“……” 围观的人:“……” 怎么感觉还有模有样的?要是能让人将他们买的东西送回家,似乎感觉还不错,最近还免费? 莫少珩这不是又得亏惨? 这一幕正好也发生在凉京的其他十四个府邸前。 百姓:“……” 连贵族府邸都在使用这个什么送货到家服务? 再说,还有镇北王府在后面作保,贵族的颜面怎么也比他们买的一点小东西值钱吧。 别说,第二天,还真有人抱着尝试的心态来试试这个送货到家服务了。 只是,来人拿着在隔壁街买的东西跑来了。 负责登记的掌柜正在拒绝,“我们的服务只限在我们乌衣巷购买的货物,实在抱歉。” 来人不服气了,“有什么区别?谁不知道你们世子和燕王有婚约,都一样都一样。” 莫少珩:“……” 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第38章 员工聚餐 莫少珩的送货到家服务,在凉京掀起来了一阵讨论的热潮,因为太方便了。 别说在古代,哪怕在现代,自从有了送货上门,人们的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在街道上,时不时都能看见一两个小货郎,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小货箱,走街串巷。 因为是新奇的事物,每次将货送上门的时候,还能引得左邻右舍围观。 小货郎那句“欢迎下次继续使用送货到家服务,小货郎竭诚为你服务”也被更多的人熟知。 这些小货郎以前都是小乞丐,这时体现出来了一个优点,无论哪个犄角街道,他们都能轻车熟路的找到。 七日的免费活动,也让不少人有些心动,跟能占到一点什么便宜一样。 当然,比起另外两条街的生意,乌衣巷依旧还是显得冷清,毕竟并非所有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摒弃前嫌”走进乌巷买东西。 但是吧,稀稀落落的也总算有了点生意。 除了来买biangbiang面的,卤肉铺子也开始慢慢有生意了,将猪肉做得好吃后价值优势开始突显了。 凉京的百姓比其他城池的百姓要富裕一些,但也无法做到隔三岔五就吃上一顿肉,羊肉牛肉实在太贵了,更别说只有贵族才消费得起的鹿肉。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买得起卤肉。 一开始自然是拒绝的,猪肉什么味道他们能不清楚,但每天都看到那群小货郎给各贵族府邸送去的货物中,总会有些卤肉。 这可将他们惊讶惨了,连他们都看不上的猪肉,结果贵族在买? 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有人试了试。 这一试简直停不下来。 味道完全不比牛肉羊肉差啊,甚至还有一些独特的滋味在里面。 他们买不起牛肉羊肉,但隔三岔五地买点卤肉吃总是可以的。 莫少珩说的经济效益开始体现了,这也是他为何在养牛羊的基础上还要坚持养猪的一个原因。 卤肉也开始在小范围内传播了起来。 除此之外,包子和雪糕的生意也开始有了。 特别是雪糕,在这炎热的天气里面,实在是诱人,吃上一块,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凉爽的。 雪糕其实就是水和糖饴制成,糖饴是粟米制成,甜味虽然淡了些,但是用来做雪糕完全是够了的。 所以价格也还算亲民。 哪怕前来采购的下人,都能买上一块解解暑。 莫少珩走在街道上,旁边的豆子乖巧的跟着。 这孩子或许因为年纪小,少了些畏惧,多了些亲切。 “世子,我今天送了一单货,还有人买了我卖的包子。” 莫少珩一笑,“不怕被人给拐了?” 豆子现在真的以为他长得特别好看,走哪都会有人拐卖他。 豆子笑得乐呵呵的,“和招娣哥一起去的。” 莫少珩摸了摸豆子的脑袋,“现在天气热,莫要在大太阳下面跑。” 豆子脑袋直点,“恩。” 都有人关心他们热不热了,以前他们当小乞丐的时候,哪里管这些啊,再热也得出去乞讨,不然就会挨饿。 莫少珩去了琴楼,琴楼有两层,下面一层依旧在卖琴,上面一层被莫少珩改成摆了十几张矮桌的教室? 没办法,一但轮到他的课,他就带这些学生来乌衣巷。 以前都在面铺这些铺子里面坐着,但现在这些学生一人怀抱一张古琴,没个地儿也不是个事。 莫少珩一走上楼,一群学生正趴在窗子那看三街之战。 现在的三街之战已经是越演越烈了,因为晋级赛开始了。 晋级赛采取了积分制度,每一天都会安排报名的队伍进行比赛,保证他们的比赛场次是一样的,赢了积一分。 只有在初选赛积累够足够的积分,才能进入下一轮,这样一轮一轮的下来,决定出本赛季的冠军。 当天没比赛的战队,也可以在别人比赛的时候前来看比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至于没能来得及报名的队伍,已经被淘汰下来的队伍,依旧有比赛可以打,安排在了这些正式队伍休息的间歇。 所以,在观众眼里,三街之战从来都没有停息过。 现在他们都有自己支持的战队了,呼声最高的几个队伍,现在也算是名满凉京。 这可能也是他们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 特别是几个没落的武勋家族,竟然如同一匹黑马一样异军崛起,重新进入了所有贵族眼中。 知道从新进入贵族的眼中是一个什么概念? 现在的朝廷选拔制度还没有什么科举武举,全靠推荐制度。 想要被人推荐,你就得将你的本事你的价值让人看到。 而没落的贵族,连走进权力中心的资格都没有,又哪来的机会被人看到? 所以突然出现的三街之战就给了他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看到甜头的贵族越来越多,组建的战队自然也越来越多了。 一个战队只需要五个人,哪怕再没落的贵族,也不可能五个人都没有。 值得一说的是,现在的小兵,箭塔的弓手,还有守卫补给的单位,探子等,都是使用的招募模式。 从每天前来排队的小兵中进行挑选,基本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在充当小兵的主力,因为实力比较均衡。 赵景澄最近就老在感叹,“现在连当个小兵竞争都这么大。” 上场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每次招募小兵的时候,一群人叫得唧唧的,都开始不管他镇西王府世子的身份了,和他抢,气死他了。 不过比起别人,他依旧是小兵中的钉子户,每天基本都能看到这小胖子在场上抗着武器冲的身影。 莫少珩一上楼,赵景澄就汪地扑了过来,“老师,救命啊。” 抱着莫少珩的大腿,泪汪汪的。 莫少珩问道,“这是怎么了?” 几天不见,怎么跟遭了大难一样。 赵景澄泪汪汪地开始说他的事情了。 昨天是其他文学博士授课,他本来依旧像以前一样,该打瞌睡打瞌睡,也没什么区别。 结果,下学的时候,遇到了旁边学舍的学生。 许是赵景澄最近天天给他母妃仪王妃带吃的回去,仪王妃炫耀得厉害了些,没办法,以前都是别人在她面前炫娃,她只能默不作声的听着,现在好不容易赵景澄开始懂事了,她还不得加倍还回去。 她这一炫耀,其他贵夫人回去后,总会旁敲侧击地在她们儿子面前夸一夸赵景澄多孝顺。 容王妃的儿子王孝廉被说的次数多了,也就有些烦了,再说夸谁不好,偏偏夸一个在他眼中一无是处的赵景澄。 正好遇到从学舍中出来的赵景澄,不免就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 大概就是说赵景澄假孝心,假表演,天天使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挣表现,弄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赵景澄都听懵了,他觉得乌衣巷的东西好吃,其他地方又买不到,所以他每天都让人买一些带回去分享给他母妃,怎么了? 气得赵景澄直接跳脚,不过在国子监是没法打架的。 所以赵景澄一怒之下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来了一句,“世上无全事,文无第一人,武无第二者……” 下了战书,约架。 但等冷静下来,赵景澄差点哭了,王孝廉不仅读书好,他武功也好啊,是国子监出名的“优等生”。 物以类聚,王孝廉平时结交的几个同龄好友,也都是国子监的“优等生”,平时最是看不起他们学舍。 要是以前,赵景澄才不稀罕别人的看法,但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人家是真的厉害啊。 还好他当时虽然气,但也将挑战的时间定在了七天后。 所以这才有了赵景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莫少珩的大腿哀嚎的事情了。 赵景澄:“老师,你一定要救救我啊,输了事小,面子事大,平时王孝廉一行人就看不上我们,老是说三道四的,我们当时可没少怼他们。” “但要是输了,以后都不好意思大小声。” “再说,我们可是你的学生啊,要是输了你也没有面子不是。” 莫少珩嘴角一抽,看着死死抱着他的腿,一副不答应就要开始在地上打滚的赵景澄。 说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让你逞能,正好给你一个教训。” 赵景澄:“老师恣狂之名整个凉京谁人不知,我作为学生也不能弱了老师的名头。” 莫少珩笑了,好的不学偏偏将坏的学了个彻底。 莫少珩嘴上这么说,但也不至于真的不管。 人不轻狂枉少年。 而且,莫少珩看了一眼他的小侄子赵御宁,赵御宁因为最近老是被赵景澄抗去给别人当小兵,看上去整个人的情况都好了很多。 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已经开始安安静静地默默融入这十几个少年中间了,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抗拒集体活动。 他开始以他的方式找到了他在这个集体的位置。 这是好事。 治理成果初现。 现在也是该加强一下治疗方案了。 这样的少年人,除了平心以待的朋友外,还需要一场胜利的光芒来确定自信,才能让他真正从曾经的阴影中走出来。 莫少珩心道,对于医生来说,心理疾病果然是最难治愈的,若只是身体上的问题,最多也是开些药方了事,但心理疾病,就得一步一步解决了。 等赵景澄汪汪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莫少珩这才道,“以前不是说过,要让你成为北凉最威风的少年,这不,机会来了。” 赵景澄蹭地就爬了起来,“真的?” “可是,他们真的很厉害,我们就只有七天,怎么打得过?” 莫少珩说道,“若只是单打独斗,自然麻烦了些,但你约的是三街之战,那就没问题。” 赵景澄简直高兴坏了。 莫少珩:“你的战队组建好了?” 赵景澄脑袋又耷拉了下来,然后赶紧跑去找赵御宁去了。 说得那个才叫可怜巴巴,什么没有你,我就输定了。 赵御宁一开始是拒绝的,但这样的小孩,对于拒绝人哪有大人那么坚定,特别是被赵景澄死磨硬熬,说得那个凄惨。 最终没熬过对方,勉强答应了。 所以等赵景澄再次来到莫少珩眼前时,赵景澄的战队组建完成。 一共五人,赵景澄,赵御宁,范慎,南一,以及一个叫燕昱的少年。 燕昱是国子监守卫燕洵的儿子,听说箭法十分不错,之所以被分到赵景澄这个学舍,是因为他的文化课差得一塌糊涂。 莫少珩:“……” 赵景澄看着自己勉强组成的战队,“我们这样能行吗?” 不是他没有信心啊,但是战队中除了南一和燕昱,还有三个拖后腿的。 莫少珩笑道,“不还有七天,正好给你们来个特训。” “北凉最威风的少年们,准备好了吗?” 赵景澄:“……” 是有点激动,但他对他自己没信心啊。 莫少珩最近依旧在忙放牧的事情,但比起以前处境艰难的时候,那可是空闲得多了,训练一下这些学生的时间还是有的。 七日集训开始。 正好让他给所有人展示一番,真正的三街之战到底是该怎么打。 现在别看这些人打得热闹,其实也才刚刚入门而已。 莫少珩发现,赵景澄虽然胖,但有一股子力气,这就是天赋使然,耐力也还行。 胖壮胖壮的。 赵御宁出自镇南王府,也是武勋世家,虽然性格有点问题,但平时也有练武,只是不擅长打斗,没有实操过。 南一和燕昱也没有问题。 最有问题的是……范慎。 赵景澄嘴巴都合不拢地看着范慎,“你都不会武,你凑什么热闹?” 范慎扬着脑袋,“不是你拉我进战队的吗?” 再说,他也想当北凉最威风的少年。 赵景澄:“……” 他当时也是狗急了跳墙,眼睛瞎了,平时范慎老是怼他,他觉得颇为厉害,倒是忘记了范慎出自书香门第,他不会武啊。 脸都黑了。 这还怎么打? 莫少珩想了想,“不会武也有不会武的打法。” 赵景澄:“……” 这都可以? 莫少珩带着五人秘密训练,期间,王孝廉还带着人来打探过消息。 结果,在得知赵景澄的战队成员后,差点没有笑掉大牙。 莫少珩是厉害,但七天,还能将朽木变成天才不成? 或许没人关注一群少年之间的意气之争,但对这群少年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 七日,很快就过去了。 七日期间,莫少珩也做了很多事情。 毕竟是他的学生,他得安排妥当一些。 这一日,三街之战的晋级赛依旧激烈的进行着。 赵焰秋的战队也过了初选赛。 今日正是初选赛筛选战队的最后一天,围观的人难免多了一些。 等一场比赛结束后,莫少珩宣布,稍作休息。 然后就穿插进了赵景澄他们的这一场决斗。 赵焰秋还在奇怪,怎么还中场休息? 这时,就看到有奇怪的战队上场了。 莫少珩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一直以来,三街之战的战斗都是青年组,但我北凉,除了青年,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们。” “少年,是我北凉的未来和希望,他们勇敢,坚强,无畏……” 观众:“……” “今日,三街之战第一赛季,少年组第一场比试,拉开帷幕。” “请看,他们正迈着矫健的步伐向我们走来……” 众人:“……” 莫少珩今天好奇怪,但他们听着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激动了起来。 王孝廉一行人:“……” 好多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们,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决斗而已。 他们大概也明白,大人们口中所说的,三街之战是武勋扬名的最快捷的方式是什么意思了。 心里不自觉地有些激动。 少年人嘛,谁能抗拒得了这种荣耀。 难怪他们凉京的武勋世家,都纷纷组建了自己的战队。 握紧了手心,这一战,他们可要打得漂亮。 他们也有信心,赵景澄的队伍什么实力,除了那个南一他们不太熟悉外,其他人他们清楚得很。 更搞笑的是,赵景澄的队伍中居然还有一个根本不会武的范慎,估计一个小兵都能干翻他。 乌合之众,如何和他们比。 眼睛不由得看向了也正走上场的赵景澄的战队。 这一看,直接愣住了。 别说他们,围观的观众也愣住了。 什么情况? 只见赵景澄,胖壮胖壮的身体,穿了一件铮亮的铠甲。 铠甲估计是专门定做的,虽然显得有些臃肿但刚好合身。 虽然奇怪,但也能理解。 可赵景澄手上和他身体差不多高的大盾牌是怎么回事? 整个盾牌将赵景澄的身体都给遮挡住了。 一手提剑一手提盾,这胖子好大的力气。 沉重的步伐踩在街道上,迎面走来,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战队走上前。 赵景澄手上的盾牌跺在了地上,嗡嗡的声音从铠甲中传了出来,“铁索横大江,明月照山岗,我乃北凉少年队赵景澄。”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好JB二。 愣是让人半天反应不过来,什么情况? 莫少珩也是嘴角一抽,游戏二次元少年来了。 他就觉得他的三街之战少了点什么,少了点热血激昂的二次元文化啊,正好补上。 除了赵景澄,身后还跟着燕昱,背上背着一张黑色大弓。 “风在我耳边哭泣,我在聆听猎物的哀嚎,我乃北凉少年队燕昱。” 众人:“……” 然后是南一,两只袖子中的匕首落入手掌中:“黑暗中的暗杀者,用实力碾压一切,我叫南一。” 剩下范慎和赵御宁。 范慎和赵御宁今天古怪到了极点,他两人背上各背着一个十分硕大的长方形的木箱子,暂时看不出来干什么用的。 范慎:“唯有火焰是这世上最美丽的颜色。” 什么玩意? 赵御宁:“……” 脚在地上跺了一下,“恩”了一声。 众人:“……” 众人的表情很贴切的形容了一个字,懵。 莫少珩眼观鼻鼻观心,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太中二了。 声音合在了一起,“我们是北凉少年,鲜衣怒马,鹰击长空,锦衣夜行,韶华倾负……” 五个少年,震撼全场。 五个少年,脸脸朝天,虽然羞涩,但也激动莫名。 莫少珩问过他们,想不想一战成名,他们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们的目标,就是成为北凉最威风的少年。 没想到,战斗都还没有开始,他们就已经万众瞩目。 正应了那句话,人不中二枉少年,这个年龄都不恣意一点,得等到什么时候? 少年嘛,本就该无忧无虑,恣意天下。 至少今天,凉京的百姓会记住,这五个怪异的少年人,至于以后,且看他们。 在众人还没有从这“震撼”的一幕反应过来,能不震撼?完全没有被这么二过。 莫少珩已经宣布,竞技正式开始。 为了保证胜利,莫少珩做了场外指挥的军师,说道,“去吧,按照这七日我教你们的战术就行,不要紧张。” “如果局势实在不利,难以逆转,就用四保一战术,只需要保住南一,虽然战局会难看一点,但最后的胜利还是会属于你们。” 五个少年点点头。 赵景澄身穿重甲,手持重盾长剑去了上路。 范慎,一个不会武功的书香门第家的子弟,背着大箱子,居然去了中路。 将人看得愣了好久,现在这些观众大概也了解一些三街之战了,中路有多重要他们清楚得很。 一但中路奔溃了,整个战局也就蹦了。 莫少珩这是在干什么?居然这么布局,这是什么奇怪的战术? 看比赛的还有好几个老将军和一些往军事方面培养的北凉人才,看得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于战术上来说,这第一步就错了。 南一负责打野,不慌不忙的。 燕昱背负大弓去了下路,赵御宁也背着他那个大箱子跟了去。 到目前为止,上场的英雄,还是第一次让一个弓箭手负责一条路线。 弓箭手的弱点很明显,不能被人靠近。 至于一直羞红了脸蛋的赵御宁,应该是辅助。 但为何赵御宁除了背上的大箱子,连武器都不带? 辅助也不是这样玩的。 在所有人的迷惑中,莫少珩脸上带着笑,这才是三街之战最正规利益最大化的布局。 真正做到了各司其职,各擅所长。 上路,赵景澄呆在箭塔的范围内,配合箭塔上的射手击杀小兵。 前期猥琐到了不行。 小兵的规则是勇往直前,无论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 因为是少年组,这些小兵基本都是没有习过武的,赵景澄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砍瓜切菜,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以前他给人当小兵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别人一刀直接砍翻。 和赵景澄对线的正是王孝廉:“……” “你倒是出塔啊。” 他也聪明,知道冲塔会死,塔上安排的都是实力比他们还强上一些的弓手,毕竟箭塔代表的是关隘,是集体力量的一种体现,不是简单就能轻易夺下。 赵景澄脑袋直摇摆,“有本事你进来。” 他现在不是只知道冲锋的小兵了,他也要有策谋。 两人在那面红耳赤地挑衅着。 下路,燕昱拉着大弓,暂时看上去还安全,将想要跟着小兵冲过来的敌方英雄射退,一边看向躲在后面的赵御宁,“你倒是帮帮忙啊?” 赵御宁脚趾抓着地,低着脑袋,竟然小声回了一句,“辅助得呆在后面。” 燕昱:“……” 脑门好痛,你呆后面你也打两下呗。 他大概知道赵景澄为什么每天被赵御宁气得在地上打滚了。 其实,观众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中路。 因为在他们看来,一个不会武的范慎根本守不住中路。 支援也是问题,赵景澄那一身沉重的装备,不可能快速移动过来支援。 下路的辅助赵御宁,目前看来别说到中路支援了,他估计还得燕昱保护。 唯一可以期待的是南一,但南一也不可能一直支援中路。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在看范慎怎么守中路。 只见,范慎扬着脑袋,嘴巴里面还在念叨他那句台词,“唯有火焰是这世上最美丽的颜色。” 对面的英雄都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上战场了?这是在取笑他吗? 配合着小兵就往前面冲,看他直接砍旗,拿下一座箭塔。 只是才冲上去,就见范慎一脸激动地将手伸到了他后面的箱子里面,扯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抛射了过来。 暗器? 什么暗器也没用! 的确是暗器,像是没开封的小飞刀,小飞刀后面绑着一张黄纸。 手上的剑直接挑开了没什么力道的小飞刀。 但,猛地,眼睛都缩了起来。 何止是他,围观的人几乎同时张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 只见那小飞刀突然化作了一个火球,被剑挑得火花四射。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 莫少珩一笑,一个简单的方术而已。 看起来多神奇多神秘,其实……道理简单到不行。 不要认为方术是什么未解之谜,它是古人对一些神秘的自然现象的运用罢了。 所有的方士,其实都是最古老的化学家。 比如眼前的这道灵魂火符,道理十分简单,它的秘密在飞刀后面绑着的黄纸上。 黄纸上用处理过的朱砂,白磷,还有一些其他矿物质混合而成的涂料书写而成。 这种涂料,十分的稳定,因为含有了白磷,遇光自燃。 也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火球了。 方士称它为方术,科学家称它为化学现象。 同一种事情,不同的表述罢了。 无论是方术还是科学,都是对这个世间本质的解释,只是系统不同,各自表述。 范慎和赵御宁背上背的大箱子,就是为了隔绝阳光,免得伤到自己。 这箱子设置了一个机关,能从下面抽出飞刀,抽出一把,下一把又会跌落到预备位置。 范慎正有模有样地阻挡着敌人的进攻,甚是得意。 观众已经哗然了。 太神奇了,这是什么样的战斗方式? 若不是比赛还在继续,按照规定闲杂人等不得上场,他们已经冲上去看过究竟了。 正惊讶间,突然,报幕的护卫大声道,“首杀!” “双杀。” “红方南一,完成双杀。” 原来南一打完一边的野就直接潜伏去了下路,并没有管另外一边的野。蓝方两名英雄正压着燕昱打,正得瑟对面的辅助跟不存在一样。 结果无声无息,南一的匕首从旁边伸了出来。 三下五除二,双杀完成。 值得一说的是,赵御宁也脚底板扣地,射出了他的第一张火符。 心里还在道,他小叔叔说了,这叫迂回战术,诱敌深入,刚才对方两人都差点打到他们塔下了,这时候南一冲出来,他再用火符砸一下,对方想跑都跑不掉。 这场战斗的第一个高光时刻出现了。 然后就是…… 战场上不断地传来,“红方南一,完成击杀!” 观众刚才还在沉浸在火符的惊讶中,现在直接被场上那到处游走的小道士吸引去了注意力。 “嘶!” “这小道士不是跟在莫少珩身边的那个小孩吗?怎么这么厉害?” 潜伏在各个能遮挡身形的地方,一但出击,竟然没人能够逃得掉。 如同收割的幽灵,舞动全场。 他的闪亮,完全掩盖了火符带来的震惊。 “他才多大?” “莫少珩这么年轻就是世间少有的内家高手,他的学生竟然也这般厉害,这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王孝廉的战队,脸都黑了,怎么回事? 这个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小道士,居然带动了全场,轻易地影响了全场的节奏。 他所到之处,就是那条线路直接崩塌的时候,比如上路,他明明和赵景澄打得“难舍难分”,但这小道士莫名其妙就冲到了他身后,直接给了他一刀。 观众原本以为,也只是少年组的一场竞技,但没想到居然如此的精彩。 南一每次击杀后,就直接转战其他地方,颇有一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侠客风范。 看得让人眼睛透亮。 特别是此时正在观看比赛的少年们,心中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让他们热血沸腾。 那样的风光无限,作为同龄的少年,哪里有不羡慕的。 他们原本以为,像他们这样的少年,只有去跟别人当小兵才能上场。 但是莫少珩却宣布了,第一季少年组竞技开始了。 也就是说,他们也可以组战队了啊。 手心都抓紧了,他们也想要这满眼的风光。 莫少珩也在看着战场,顺风局呢,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很多。 这时,场上的探子正好前来汇报情况。 莫少珩想了想,直接道,“让他们直取中路……” 场上开始发生了变化。 原本各自守着各自路线的英雄,开始向中路聚集了。 又一个高光时刻来了。 只见赵景澄抗着大盾冲锋在前,他那面大盾居然挡住了来自前面的大部分攻击。 整个战场都是赵景澄笑得哈哈的声音。 身后的火符箭矢一个劲往前面射。 有想突破盾牌冲过来的人,也直接被南一解决掉。 值得一说的是,有时候火符会飞出到周围的房屋,这时,一群小货郎就立马冲过去灭火。 整个盾牌都在往前面推进,队伍推倒了一座座关隘。 王孝廉的队伍脸色黑到了极点,那面盾牌也太恶心人了。 对方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均衡,没有达到最大输出,哪怕是那怪异的火符,其实也不过和箭矢差不多而已,只要打偏就没事。 但奇怪的组合在了一起,竟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们想要翻盘,但根本没有机会,反而是一面倒。 脸黑如墨。 范慎甚至都能跳起来,身体向一旁一斜,射出一张火符,“看我飞星挂角,倒垂夕阳。” 得瑟到了不行。 赵御宁居然都蹦起了一下,笑弯着眼睛射出一张火符,“倒垂夕阳。” 赵景澄正大喊着:“夺回洵州,赶走燕贼。” 三街之战的大本营,上面挂着一面“洵”字旗,意味着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夺回这洵州。 南一也在吼,“夺回洵州,赶走燕贼。” 莫少珩:“……” 玩疯了,玩得自己是谁都忘记了,还赶走燕贼? 一场竞技,以绝对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赵景澄一头大汗,但就是笑得停不下来,“怎么就赢了呢?哈哈。” 凡尔赛到不行。 看以后谁还敢看不起他们学舍。 旁边的木板上,也帖上这场比赛的总结。 南一,获得了这场比赛的全场MVP。 醒目的21-0-0,击杀21人,死亡0次,辅助0次,因为他一出现敌人就跑不掉,居然连一次辅助别人击杀的情况都没有。 这也是三街之战开启以来,最亮眼的数据了。 周围青年组的战队也看得啧啧称奇。 莫少珩对赵景澄等人问道,“怎么样?” 几个人脑袋点得跟小鸡一样。 莫少珩一笑,“以后,你们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了。” “哈?” 赵景澄明明热到不行,还不愿意脱下他的铠甲,放下他的盾牌。 范慎和赵御宁也一样,一直背着他们的大箱子。 这对他们来说,意义不一样。 莫少珩:“……” 总感觉这条街上,多出来了点奇怪另类的东西。 但它又十分恰当地融合在了这里,看上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突兀。 旁边,十五个学生中剩下的这些学生,眼睛也是透亮地看着范慎两人背后的箱子。 他们这七天也没有闲着啊,有空就陪着战队训练。 他们也要背着这样的箱子走在大街上,他们也要成为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 莫少珩以为,中二文化只是小众,有那么一两个也就够了,但有些事情一但开了头,是他也无法控制的。 下午还有青年组的比赛。 今天是初选赛的最后一天。 等比赛结束,莫少珩直接宣布通过了初选赛的十六支战队。 每支战队,都大声念出了他们的名字。 这是属于他们的荣耀。 “明天起,就是十六强进八强的赛事了,大家再接再厉。” 也意味着比赛会越来越精彩了,因为都是脱颖而出的战队。 值得一说的是,赵焰秋的战队也进了十六强,而且赵焰秋除了他自己的战队,他还在圣人组建的皇子战队中,打下单。 这家伙钻了个空子,“一脚踏两船”。 莫少珩又总结了一番初选赛的结束词,“三街之战是竞技,我们应该遵循竞技的精神。” “在竞技面前,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不能因为对方战队的身份,而出现打假赛的情况。” 他这么说是因为看到了今天皇子战队的比赛,他们的对手明显因为一些原因,有所顾虑有所保留。 这或许不是皇子战队做了什么,但事实却是出现了假赛的情况。 莫少珩说道,“竞技就是竞技,是奋斗是努力,不应该因为其他原因而玷污了夹杂着汗水的荣耀……” “所有人都看到了,都见证了,每一个战队流过的汗水……” 他得将竞技精神讲述清楚。 众人若有所思。 所有战队看似玩得热闹,但其中的努力付出的汗水他们也看到了。 听说连老将军们,下去之后都还在研究战略战术,每一个参赛的人,也在完善着他们各自路线的打法。 所有人的努力,的确不应该被玷污了。 等说完,莫少珩就道,“今日的三街之战到此结束。” 众人不由得一愣,看看天色,时间还早啊? 以前都是打比赛到天黑才结束,虽然初选赛已经决出了十六强,但想上场的战队还多着呢。 莫少珩一笑,“不好意思,因为马上我们要用乌衣巷进行员工聚餐了。” 哈哈,他街上有生意了不是,倍儿高兴。 第一次员工聚餐得安排起来,他的小货郎还天天只有包子吃呢。 免费的小货郎,若是给他们工钱,以他们的年龄可能会有些问题,莫少珩准备折成伙食。 众人:“……” 第39章 种子 莫少珩本以为,宣布今日的三街之战到此结束,人就应该散了,结果还有不少人留下来看热闹。 “员工聚餐是什么?” “不知道,没有听说过。” “突然发现,莫少珩自从回凉京以后,弄出来了好多奇怪的东西。” “难道南离是这样的?” 古时因为交通不便,除了四处游学的大儒,行走江湖的侠客,去过异地的人其实很少。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现在开始弄,估计刚好傍晚的时候就能吃上饭。 他的员工有些多,任何一个铺子都是坐不下的。 干脆让人将桌子凳子都搬到街上来。 这条街都是他的商业,也没人说什么,不像在现代,肯定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占据了整条街。 但桌子凳子和碗筷都要差一些。 莫少珩想了想,去隔壁两条街借一些。 他也不白借,请赵棣来吃一顿,算是报酬。 精打细算,抠门得很。 忙碌正式开始。 街道上,一张一张的桌子摆成了长龙,光小货郎就有两百个,阵仗自然不小。 众人:“……” “这是在干什么?” “没看懂。” 北凉还没有什么流水席的概念,因为百姓是办不起流水席的,而贵族,都是在自家府邸宴请,是不会自降身份在大街上吃饭的。 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有看懂这是在干什么。 莫少珩正让人去蒸包子,做面条,卤猪肉。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餐,但每个人也能吃上一小份,一样一小份,大概也吃饱了。 想了想,员工聚餐嘛,得热闹才行,得准备点热闹的食物。 在现代,火遍大街小巷的串串就不错,当然每个人自己烫肯定就不现实了,锅具都没有那么多。 只得做成冷锅串串。 串串做起来也简单方便,正适合这种大型情况。 莫少珩让余叔带着人去削竹签。 又让人去买菜。 开了一个佐料的单子,让人到处跑,将佐料收集齐全。 这一忙直接到了傍晚。 莫少珩赶紧让人去将他的小货郎叫来,让他们先入座等着了。 留下来看热闹的人看着街道上乖乖巧巧坐着的一大群人:“……” 没看懂。 小货郎也懵得很,好奇怪,只说是让他们来员工聚餐,他们也没听懂。 这时,一排排的人端着食盘开始上菜了。 每人一个包子,一小碗biangbiang面,一小盘子卤肉,以及一大碗串串。 气氛一下就起来了。 一群小货郎眼睛直眨巴,这不是他们铺子上卖的东西吗? 不过,除了包子,其他的他们也没有吃过。 莫少珩心道,自己的商品,自己员工怎么能都没有尝过。 赵景澄等十五个学生居然也混在其中,眼观鼻鼻观心,准备浑水摸鱼蹭一顿,他们多半是觉得有趣。 旁边的豆子还歪着个脑袋看着赵景澄等人,“他们不是小货郎!” 赵景澄赶紧瞪了过来,吓得豆子脑袋都捂进了脖子里面。 莫少珩正安排赵棣和赵焰秋入座。 甚至还有皇子战队的其他几位皇子。 赵棣赵焰秋:“……” 面面相觑。 这是宴会?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宴会,莫少珩在干什么? 莫少珩笑道,“与民同乐,几位殿下应该还没有这么亲近过凉京的百姓吧,今天正好试试。” 周围的人:“……” 他们这才大概知道了莫少珩的员工聚餐的意思。 莫少珩这个败家子,他铺子上才开始有一点生意吧? 估计赚的钱都不够这些小货郎吃的。 但也没有人说什么,这些小货郎以前是干什么的,他们清楚得很。 说起来,这些小货郎跟了莫少珩之后,真是过上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了,干干净净,有吃有住,现在还喊他们小乞丐,怕是都没有人相信。 莫少珩真的在认真地养着这些小乞丐。 不知道为何,心中莫名的有一股佩服之感。 做他人未做之事,千万人而独往。 莫少珩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如大家所见,我们乌衣巷出了好些新的铺子。” “大家作为镇北王府的员工,这么久却连自己铺子上的食物都没有尝试过。” “今日正好,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尝尝自家的东西。” “话不多说,免得饭菜都凉了,大家动筷吃起来。” 众人:“……” 这就是员工聚餐? 若是围观的人只是看热闹,那么作为坐下来的乌衣巷的小货郎,掌柜,伙计,工匠等,又是另外一番感觉了。 除了感觉到热闹外,竟然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温暖。 员工聚餐,本就是一种凝聚力的文化。 敢问哪一个贵族,哪一个东家,能这么关心他们? 要知道,给东家做工,基本就相当于将自己卖给了东家,和为奴为仆差不了多少,一直都只能是兢兢业业战战兢兢。 一群小货郎,眼睛一个劲的眨,这真是给他们吃的? 他们觉得每天有包子吃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特别是一天还能领三次包子。 一开始还有些拘束,都不敢动筷子,拿着个包子啃得跟小硕鼠一样,呆萌呆萌的。 不过在旁边赵景澄十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带动下,慢慢的活跃了起来。 赵景澄还在那道,“biangbiang面再不吃都要腻了。” 一群小货郎看着小半碗biangbiang面。 哎呀,腻了就太浪费了。 怎么能浪费食物! 然后小手手拿起筷子将面条挑进了嘴巴里面。 调料和面条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进嘴巴,那滋味就散开了。 整个现场都是嗦面的声音。 “真好吃。” 这就是他们卖的biangbiang面啊,难怪连贵族都让人来买他们的biangbiang面。 然后是卤肉。 可以说这些小货郎能吃到肉的可能实在太小了。 将卤肉放进嘴里咀嚼。 整个脸笑得都只剩下一张裂开的嘴巴。 画面实在太美了,整整齐齐的一排一排,只有笑开的嘴巴,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他们的卤肉也太好吃了吧。 “好香。” 气氛彻底起来了。 一片的赞美之声。 然后伸手拿起竹签,竹签上串着的都是素菜。 看上去十分的特别,又十分的好看。 连赵棣赵燕秋还有几个皇子都是没有吃过的。 将串好的菜放进嘴巴里面,独特的调料的味道,混合着菜味,是他们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味道。 撸着串,吃着最近才出现的包子,biangbiang面,卤肉。 赵棣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一笑,“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过得好一点过得快乐一点。” “有人为了赚钱,变得疯狂执着,而忘记了最根本的原因。” “这样不就挺好。” 心里却在道,他也想多赚点钱,这不是赚不到嘛,他还不能自我安慰一番。 汪的,差点没哭出来,有眼泪都得往肚子吞。 几个皇子明显愣住了,看着热闹的街道。 心里居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或许,书上说的,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的清宁盛世,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吧。 看看这些小货郎,原本还是四处乞讨,卑躬屈膝的小乞丐,但现在,笑得多开心。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愣住了,此时此景,竟让他们都有一种羡慕和向往的感觉。 他凉京城中,竟然有这么温馨的一个角落。 期间,莫少珩还跑去看了看他的小货郎,“味道如何?” 一群小货郎笑得眼睛全都变成了月牙,“忒好吃了。” “我们以前觉得包子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没想到除了包子,还有这么多。” 笑声中,竟然让人有些心酸。 对现代的人来说,一个包子算得了什么,但在这群小货郎心中,却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这种想法,本来就让人听得心颤。 莫少珩叹息着说了一句,“希望以后所有的人,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天下再无孤苦之人。” 一时间,鸦雀无声。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天下再无孤苦无依之人? 此时的莫少珩,身上像是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看不清,也看不懂,但就是吸引着人去注视着。 抛开那些骂名,抛开那些成见,这才是真正的莫少珩吗? 几个皇子也张了张嘴。 他们今日本只是来参加三街之战的,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个什么员工聚餐居然给了他们一些感触。 莫少珩也是一笑,这些皇子,平时不是在宫里读书,就是参加各种皇家的活动,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人间疾苦。 书上所写,怎可能有亲眼所见触动大。 很快,欢腾的笑声将忧愁冲淡。 “这个串串真好吃。” “吃着真开心。” 明明菜还是原来那个菜,但切成小块串在竹签上,它怎么就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了呢。 晚霞照耀进这条街道,照在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的笑脸上。 莫少珩又宣布了两件事,“明日起,三街之战就开始十六强进八强的赛事了。” “我决定,给获胜者设置一些奖励,凡是进入八强的队伍,皆可获得在我乌衣巷敞吃一天的权力。” 现在这十六个战队已经有些名气了,他设置这个奖励,多是为了打广告。 包一天的伙食,哪怕敞开肚子吃,也花费不了多少,但若是将在乌衣巷敞吃一天变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荣耀时,价值就太大了。 众人:“……” 莫少珩也太能花钱了。 在他们眼中,莫少珩举办三街之战似乎也没有得到什么利益,现在还设置奖项。 然后莫少珩又宣布第二件事了,“以后每个月,我们都举行一次员工聚餐。” 哗! 将一群小货郎高兴得叫得唧唧的。 凉京的百姓:“……” 哪怕他北凉普通的百姓,一年都吃不上几次肉,这些小货郎倒是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最后,一人还分到了一块餐后的雪糕,快乐到不行。 斜阳夕照,热闹散去。 莫少珩送走几位皇子,将赵棣留下来了。 “我们来做一笔生意如何?” 赵棣:“……” 莫少珩继续道,“这两天居然有在你铺子上买了东西的人,跑来我这使用送货上门服务。” “理由一个比一个奇葩,说得头头是道。” “我家小货郎虽然现在闲得很,但也不能平白给你使唤不是。” 然后声音一变,化做两字,“给钱!” 他可以提供送货上门服务啊,但是得收钱。 莫少珩:“我拟了一个使用我小货郎上门服务的章程,你看看。” “凡是在你铺子上买了货物,来我这使用送货上门服务的,我按照距离收取你一定的费用。” “到燕子街距离,一单只收取你一个铜板,燕子街到回廊街一单收你两铜板……” “便宜吧?” 到时他还能在顾客那收取一点送货钱,也就是说,他的小货郎送货上门服务两头收钱。 虽然都不多,但积沙成塔不是。 而且,三方都能有利益,百姓享受到了便捷,赵棣不用重新组建一个送货体系,就能提高商铺的生意,给顾客提供便捷,莫少珩能收取一些报酬。 赵棣:“……” “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 用小货郎覆盖周围所有的便捷服务。 他也能看到,一但这种便捷方式推开,对他的商铺的影响。 特别是习惯了送货上门之后,恐怕百姓哪怕路远,都会选择来他们这里买东西。 莫少珩也没有隐瞒,“一开始倒是真想帮帮这群小孩,后来组建起来了,就想得更多了。” “怎么样?我这群小货郎也没有白养吧?” 赵棣看了一眼。 从小就跟狐狸一样狡猾,现在也不逞多让。 想了想,点点头,送货上门的费用并不高,完全比不上其带来的好处,很多原本只是来看三街之战热闹的人,原本因为路程的原因,不愿意提着东西回去,现在想法要变了。 莫少珩赶紧拿出一份契约,“来来来,签个名儿。” 什么一家人,还是契约靠谱,因为说不定哪天他们的婚约就没有了。 再说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就算这时候赵棣开口喊小媳妇,都没用。 赵棣:“……” 这是早有准备啊。 签完契约,莫少珩美滋滋地回镇北王府了。 一进府,有老嬷嬷来告知,让他去祖母那里一趟。 祖母最近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听说出门的时候,还看愣了好些人,特别是祖母那些老姐妹,惊讶得一个劲跟祖母要药方。 祖母见莫少珩来了,脸上笑呵呵的,最近她们府上都喜庆了不少。 祖母说道,“祖母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已经力不从心。” 说完拿出一叠账本,“你是镇北王府唯一的男丁,这些东西迟早要交到你手上,最近你又忙着铺子上的事情,正好将它们交到你手上打理。” 莫少珩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祖母的年龄的确大了,过上一些悠闲的生活更合适,而不是为这些操劳。 除了账本,就是一些商铺的房契,田地的地契等。 然后就是莫少珩最近支出的一些花费。 稍微一看,不由得又感叹了一番,败家子啊,钱没有赚到,反倒是花出去了不少,像面铺的改造,做那些桌子凳子,就花费了不少。 “对了。”这时候祖母突然说了一句,“都二十年了,和燕王的婚约拖得也太久了些。” “别人燕王到现在还未婚娶。” “虽然说燕王和天妃那还没说什么,但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耽误着人家。” “以前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处理这事,现在正好你也回凉京了,我琢磨着也该和燕王和天妃商量商量了。” 这种事情,说是退婚悔婚都算不上,毕竟是一场乌龙婚约,阴错阳差地才持续到现在。 但也不能拿到明面上让大家看了笑话,所以还是得双方商量着来办。 旁边的永安夫人脸上露出了喜色,何止燕王无法婚娶,她们家珩儿也一样啊,有这婚约在,总是一种束缚。 说道,“我最近和几位夫人走得近,听她们说起,好几家的贵女都到了嫁娶之龄。” “有几家的小娘子倒也门当户对,平时里我还无意间瞧见过几次,端是长得俊俏……” 她这无意间瞧见,怕是故意制造的机会去看的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祖母打断了,“现在莫说这些。” 婚约还没有解除呢,就到处张罗,要是传了出去,自然是不好的。 永安夫人答道,“我自然有分寸,也就心里琢磨,没说与人听。” 莫少珩:“……” 你倒是没有说与人听,但你都已经开始暗中张罗了。 这可怎么办? 要是婚约解除,他是不是要被催婚了?不行,这婚约还不能解除。 除非,给他找个人模人样的男人他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但这话要是说出来,得晕倒一地。 咳嗽了一声,嘴巴上应着,心里却开始了弯弯拐拐。 第二日,是大朝会的时间,莫少珩是要上朝的。 早朝上,依旧是以修运河的事宜为主。 赵岚眼睛都是绿的,幽怨得很,这等差事居然从他手上落到了燕王手上,他还不能惹事,现在正是他夹起尾巴做人的时候,期望圣人不要旧事重提他在此事上的失责。 他现在就是个金殿上的隐形人,身为北凉太子,却无法参与北凉最大的事件中。 莫少珩整个过程都在看着赵棣,用什么方法才能说服赵棣不解除婚约? 赵棣这个年龄,正是春天最茂盛的时刻,估计想娶媳妇都快想疯了吧。 莫少珩都觉得赵棣憋得可怜,大好青年,还得靠五指姑娘。 莫少珩心道,赵棣肯定得怨死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莫少珩的目光太炽热,赵棣居然皱眉地回头看了一眼。 莫少珩赶紧心虚的收回目光。 他好想赵棣一直拖着婚约不解除啊,最好拖一辈子。 当然,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今日早朝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因为是大朝会,都是各部在述职,和莫少珩这样的小官没有多大关系,他嘴巴都不用张一下。 下了朝,莫少珩就在金殿外等着。 等赵棣出来了,这才走了过去。 没想到这次居然是赵棣主动开口,“你在殿上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莫少珩心里一慌,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赵棣:“……” 那如芒刺背的感觉,还需要他看? 一个上午,眼睛都在他身上,以为他不知道,还装。 问道,“有事?” 莫少珩犹豫了一下,“的确有件小事,恩,大事。” “我们到一旁说去。” 现在他们正在金殿门口,出来的朝臣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朝臣还在奇怪,莫少珩和燕王关系这么好了? 燕王不是见谁都冷得冻死人? 心里不免嘀咕了一句,小媳妇果然不一样。 嘴角一笑,等会让礼部尚书来抓现场,都没过门就见面,于礼不合。 看不将两人弄得面红耳赤。 莫少珩和赵棣走到了一旁拐弯处,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莫少珩却有些踌躇了,这怎么开口? 让一个适婚年龄的大好青年先别结婚,原因是帮他拖一拖? 赵棣皱眉地看着莫少珩。 莫少珩一咬牙,“燕王,你现在有心上人么?” 赵棣:“……” 啥? 莫少珩:“要是没有,能否暂且不退婚?” 渴望巴巴。 赵棣:“……” 赵棣愣是咳嗽了一声,冰块脸都有些不自然,莫少珩什么……意思? 不想退婚? 应该是不想退婚吧?不然怎么会亲自找上他。 赵棣目光居然有些游移不定。 莫少珩正准备说些什么,赵棣开口道,“答应你也可以,但……你也得许诺一个条件。” 莫少珩赶紧问道,“什么条件?” 赵棣答道,“算是一个承诺,以后我让你兑现这个承诺的时候,你不得拒绝。” 莫少珩眉头都皱了起来。 承诺? 承诺这种东西可是不能乱许的,就像他曾经答应了琴圣柳归尘一个承诺,谁能知道这个承诺居然让他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未知的承诺,永远是最可怕的。 似乎看出了莫少珩的犹豫,赵棣一本正经地道,“放心,这个承诺不会损害你镇北王府的利益。” 莫少珩疑惑地看向赵棣,怎么都感觉赵棣在给他挖坑。 赵棣想了想,继续道,“不仅不会损害你镇北王府的利益,甚至,能让你现在的产业翻两倍。” 莫少珩都惊讶住了,他现在有一条街的产业,他的产业还能变成三条街不成? 不得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承诺,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赵棣不说话了。 莫少珩纠结了,说实话,哪怕是其他任何的困难,他甚至都能想办法渡过。 但偏偏这婚姻大事,涉及到的是最亲的人。 其中需要面对太多问题了,无奈,妥协,又或者其他,又不能硬来,大谈什么个人自由,这样的思想在现在是不可能说得通的。 赵棣加了一句话,“到时,仅是你点头或者摇头这么简单。” 莫少珩:“……” 一咬牙,“这可是你说的,不会损害我镇北王府的利益。” “若是有偏差,我定是不会兑现这个承诺的。” 赵棣点点头。 分开后。 赵棣旁边的知南和知北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他们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和世子聊完过后,就有些魂不守舍的? 正准备问上一句,这时,赵棣居然先开口了。 “两个原本要解除婚约的人,突然其中一个来说,不想解除了,为何?” 知南答道,“定是舍不得了。” 赵棣嘴角向上扬了一下,果然如此,莫少珩定是舍不得了,呵。 这时,知北说道,“也不一定,或许是有什么目的。” 赵棣眉头一皱,“这世上哪有如此奸诈的人?” 声音一落下,知北就接口道,“怎么没有?主子你想想世子小时候,可是将所有人玩得团团转。” 奸诈油滑得很。 赵棣哼了一声,没在说话。 知南知北对视了一眼,知南张了张嘴,做了一个唇语,你刚才看到世子给主子塞银子了没有? 他们主子聪明一世,但世子就像一个克星一样,每次欺骗他们主子的时候,他们都能看明白其中的蹊跷,偏偏他们主子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吧,事情都过去好久了,气都消得差不多了。 这算什么? 此时,莫少珩还在皱眉,本来他准备了很多说辞来说服赵棣,结果一律没有用上。 赵棣居然没有顾及都快成“大龄剩男”和憋久了的身心健康问题,居然直接就答应了。 麻烦的就是这个承诺。 想了想,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 好歹他和赵棣现在也勉强算一条船上的吧,他在自救的同时,也让赵棣从中获得了一些益处,比如修运河,如果没有他,赵棣或许也能争夺到一些主动权,但绝对不会这么轻松。 看在这个份上,赵棣应该也不会坑他。 疑神疑鬼。 正准备出宫,这时,一个老嬷嬷跑了过来,“世子,天妃召见。” 莫少珩一愣,看了看这老嬷嬷,是他以前小时候住皇宫就认识的一个老嬷嬷,不由得问了问。 原来是养蚕的事情。 天妃在得到蚕种和养蚕之法后,在熟悉一些时间后就开始了,那个时间就开始养,的确能收获一批秋蚕。 这是召他去看看蚕的情况,毕竟事关重大,天妃有时候心里也是悬着的。 莫少珩跟着老嬷嬷去朱霞宫。 宫门前,赵棣居然也刚好到。 赵棣也是一愣,他本是顺路来看看他母妃。 一起走进殿中。 天妃笑得特别开心,“怎么两个人一起来了?” 旁边的老嬷嬷也笑道,“刚才看见殿下和世子走进来,老奴都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殿下和世子也是形影不离。” 莫少珩心道,才不是,明明是赵棣那小苦瓜每次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以为他真能和一个小孩玩一起去啊。 老嬷嬷继续道,“也有些不同,殿下和世子现在皆是一表人才,走进来的时候连我们殿内都明媚了一些。” “不是老奴说,整个凉京,去哪里找得出我们朱霞宫这样的两位主子来。” 天妃都笑得轻遮住了嘴。 两个都是她养大的,别人夸奖,自然是开心的。 可不是,两人走进来的时候,就跟一幅画儿一样。 莫少珩和赵棣见过礼之后,天妃说道,“对了,镇北王妃今日让人传了份手书进宫,谈起你们之间那个婚约的事情。” 莫少珩身体赶紧一正,他娘行动居然这么快,还好他事先行动更快。 “眼看着你们两也这么大了,若不是出了些意外,早应该成家立业了。” “现在情况也安定了下来,镇北王妃来信询问我的意见,我琢磨着也是时候了。” “不如择个时日,将这个婚约解除了如何?” 莫少珩:“……” 赵棣:“……” 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难怪莫少珩今日找上他,原来是早得了消息。 这时,莫少珩站得笔直,答道,“一切听天妃做主,若是燕王答应解除婚约,解除了即是。” 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赵棣才答应了他不会解除婚约。 阿弥陀佛,也让赵棣知道人心是何等险恶,这是为了赵棣好。 眼观鼻鼻关心,完全不顾赵棣投来的刺人的目光。 天妃看向赵棣,“棣儿觉得如何?要不正好择个吉日?我正巧和镇北王妃瞧了些年龄家事都合适的贵女。” 赵棣:“……” 莫少珩心道,原来还不只是他娘在琢磨,是他娘和天妃一起在琢磨,连人家的贵女都偷偷去看了。 好歹……好歹他和赵棣还有婚约呢,这样做怎么感觉都有点…… 当然,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莫少珩也看向赵棣,“殿下觉得如何?” “一切都请殿下做主。” 赵棣:“……” “那个,钦天监最近有诘言,说是最近不是吉日。” 天妃一愣,她怎么不知道燕王还关注起来钦天监的事情了? 莫少珩憋着笑,他都替燕王尴尬,这什么烂借口。 莫少珩咳嗽了一声,“娘娘的蚕养得如何?我刚才在路上听嬷嬷说,已经有些火候了。” 说道这个,天妃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别小看这些小蚕虫,养起来竟然也不比养孩子轻松,好几夜我都半夜担心着起来查看……” 趁这个话头,莫少珩道,“正好带我去看看,毕竟只有一盒蚕种,出不得问题。” 天妃这才带着人向蚕房去。 虽然只有一盒蚕种,但蚕卵比芝麻还要小上很多。 孵化出来,不仅朱霞宫,周围好几个宫殿都腾出来养蚕了。 当然这点数量,对于整个北凉来说,依旧微不足道。 莫少珩看了一圈,耳朵里面都是蚕啃食桑叶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听习惯了其实还满好听。 一个个蚕宝宝,还是蚕白色的,爬在专门的簸箕里面,到处都是。 莫少珩又看了看专门让人采的桑叶,北凉多使用桑麻做麻衣,所以桑叶倒是不缺。 提醒了一两句,“桑叶定不能沾半点露水,喂食前要反复检查。” 蚕需要的水分都是通过桑叶本身获取,而不需要露水。 反而一点露水就能让蚕注水而死。 又看了看通风安静等环境。 做得都不错,都是按照他以前写的养蚕手册上规规整整的在弄。 等检查完,又交代了几句养蚕的宫女,这才离开。 出了朱霞宫,莫少珩就感觉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他的后背。 如芒刺背。 莫少珩拔腿就跑,边跑还不忘提醒道,“反正……反你答应了不退婚。”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催婚的人都找燕王去吧,是燕王死乞白赖不肯退婚,和他可没有关心。 罪过罪过。 赵棣冷哼了一声,“跑得倒是挺快。” 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然后,他也有些头痛。 这借口可怎么找?按理这婚约的确该退了,可当时莫少珩来说不想退婚,他脑子就热了一下,居然没想后果的就答应了。 苦大仇深。 此时,莫少珩正坐着马车去乌衣巷。 心中还在想,赵棣说瞬间让他产业翻两倍,怎么可能? 他这个商业天才都做不到,他们凉京的地契可贵了,别看他这里的位置不是最繁华的,但每间铺子也能值不少钱。 驶进乌衣巷,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员工聚餐的原因,给他们的产品做了宣传,此时,街上的百姓又比往日多了一些。 莫少珩就看见两个半大小孩,正在雪糕铺子前,踮起脚,将手上的铜板举得老高,“冰淇淋圣代,谢谢。” 现在他们的雪糕铺子又出了点新花样,除了老冰棍,冰桶外,又添加了加了水果的水果雪糕,加了羊奶牛奶做成火炬的冰淇淋。 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总会有适合他们的选择,虽然莫少珩觉得最解渴的还是老冰棍,当然老冰棍最不赚钱。 包子铺和卤肉铺前也有人在购买,面铺里面居然有人在吃面。 街道上,也多了一个写着“串串”的布幡。 赵景澄,南一等就在串串铺子门口。 赵景澄:“南一,我请你们吃串串,吃完一起去东市看东唐来的商人如何?” 随着东唐运粮队伍来的,还有东唐的商人。 南一:“……” 请他吃? 他在乌衣巷吃东西都是刷脸,少师都说他再嘴巴不停,铺子都要被他吃关门。 赵景澄继续道,“听说东唐的商人中还夹杂了好些外域商人,他们长得可奇怪了,有的全身黑得跟锅底一样,有的头发卷得比羊毛还卷,还有还有,有的人头发居然是金色的……” 南一答道,“黑皮肤的是尼格利陀的商人,卷头发的多是来自阿拉伯,金头发的是波斯商人吧。” 他以前老是让少师带着他出宫偷看来他们离都的外域商人,少师就是这么给他讲的。 赵景澄等:“……” 啥玩意? 这时候,莫少珩走了上去,赵御宁和范慎还背着他们的大箱子,时不时跳起来一下,“倒垂夕阳。” 时不时还能听到,什么“风在我耳边哭泣,我在聆听猎物的哀嚎……” “黑暗中的暗杀者,用实力碾压一切……” 等等类似的声音。 走到哪里二到哪里,回头率那是百分百。 保证炸翻一整条街。 莫少珩看着赵景澄身上的铠甲和手上的大盾牌,问道,“你不热?” 赵景澄脑袋直摇。 今天他去国子监的时候都是这套行头,国子监的学生看到他可是叫得唧唧的,虽然被先生训斥了一顿,不让他在国子监这样。 他来了乌衣巷,他还不得穿够本。 莫少珩又问了一句,“今天不是知山先生的课吗?你们怎么跑出来了?” 知山先生辞课没有辞掉,被祭酒说回来了。 说起这个,赵景澄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知山先生又……又被我气跑了,所以我们就出来了。” 莫少珩:“……” 赵景澄争辩道,“真的,我今天什么话都没说,我就穿着这么一身,拿着一本书,读得可认真了,结果知山先生一看我,手抖得书都拿不稳,直接拂袖而去。” “我还在奇怪,他这是怎么了呢?” 莫少珩说了两句,“以后听话一些,别每天将先生气得躺地上。” 然后由得他们玩去了。 赵景澄他们吃了串串,手上一人抱着一包卤猪蹄,嘴巴含着雪糕,往东市而去。 一路上,懵逼了好一群百姓,估计多半以为是妖怪进城了。 倒是跟了一群小孩和少年,嘻嘻哈哈的一起看热闹。 赵景澄:“南一,怎么每次你身边都跟着这么多鹰卫?” “难道在凉京城里面,还有人敢欺负我们不成?” 南一:“……” 东市。 的确比以前热闹了很多。 很多都是来看热闹的,也有专门来看看从东唐和外域来的商人带来的奇怪商品。 有时候,繁华是一种气氛,比如现在,东市给人的感觉,就比以前更有商业气息了。 赵景澄等人看得眼睛直放光,毕竟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外国人”。 南一看着一个卷头发的外域商人,却是一愣,然后跑了过去,“买买提大叔?” 赵景澄等:“……” 什么提? 南一怎么还认识外域的奇怪商人。 买买提也在惊讶,怎么有人认识他? 看了过去,仔细分别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还是南一自己道,“我是跟在我们家少师身边那小孩。” 买买提脸上惊讶,都认不出来了,然后拖着浓浓的口音,舌头卷得能卷烧饼,“小孩,你们家大人呢?你们家大人承诺过我,我帮他找来种子,他就给我等量的黄金,结果我去了南离,一问你们家少师,就被人打了。” 南一:“……” 在南离问少师的事情,被打都是小事情。 买买提拿出一个大布袋子,“种子还要不要,我找谁换黄金?” 周围的人,“……” 这一定是个骗子,一袋什么种子就想骗人黄金。 做梦呢。 第40章 文艺少年初登场 “换等量的黄金?” 周围的凉京百姓已经哗然了。 “你这外域人居然敢骗人。” “都骗到小孩身上来了。”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弄到通关文书的。” “拉去见官。” 买买提也急了,“不信问这小孩,我千里迢迢费了好些力气,才将种子带来。” 越急舌头圈得越厉害,声调古怪到了极点,完全不似北凉官话,也不似地方话。 南一已经让鹰卫去找莫少珩了。 等莫少珩来的时候,场面混乱得很,估计就差打起来了。 众人见莫少珩来了,这才分开一条路。 “看不当场揭穿这骗子。” “谁那么傻,真拿黄金来换。” 莫少珩上前,“买买提大叔,好久不见。” 众人:“……” 难道还真认识? 不过这外域商人的名字也太古怪了一些。 买买提,“这些人也太不讲理了。” 然后对莫少珩道,“当初可是说好了的,用黄金来换,我才将种子带了来。” 莫少珩没说什么,接过种子。 当初他在南离的时候,的确是说过这话。 但是吧,当初用的都是南一卖丝绸的钱,一点都不心疼,现在用的是他自己的钱,感觉又不一样了,他心肝疼。 他曾经给过买买提一个种子册子,让他在经商诸国的时候随便留意一下。 像买买提这种,一年四季在不同的国度做生意的商人,对各地域的特产最是了解。 莫少珩打开袋子,眼睛不由得都亮了。 这个袋子可不小,里面又分了四个小袋子。 第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谷子,金黄色的谷子,颗粒还算饱满。 北凉以粟为主最主要的主食,粟就是现代的小米,产量并不高,颗粒很小,所以脱壳后,能吃的部分就更少了。 口感吧,也没有大米来得香糯。 不过,大米好是好,但是得需要水田来种,北凉的情况并不适合。 但是……等运河修好了,也是可以试试种植水稻的。 第二个小袋子,里面装的是黄豆。 北凉的主食中有一种豆饭,不像粟饭那么流行,主要是在一些边缘地区种豆。 所种豆子乃是花豆,也就是那种皮是红色的豆子,颗粒还挺大,坏处是一株豆植也结不了几管豆。 和买买提带来的黄豆不是一个品种。 莫少珩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可是个好东西,作用及其多。 比如,灵魂黄豆酱,酱油等。 没有酱油的美食,它是没有灵魂的。 当然,黄豆一身都是宝,还有很多妙用。 第三个小袋子是辣椒种子,第四个袋子是花椒种子。 两种调料。 莫少珩虽然在药店和其他地方也能找到一些现代使用的香料。 但辣椒和花椒这两味灵魂酱料,始终都只能使用代替品来代替。 这下好了。 莫少珩掂着袋子,无论是水稻,黄豆,辣椒,花椒,在他看来,都是无价之宝,在古代,要想将一种作物引进,实在是困难到了极点。 一咬牙,让鹰卫回去取钱。 也亏得他最近掌了镇北王府的账,不然拿出这么多钱也不容易。 等鹰卫将一袋子黄金拿来,莫少珩交到那外域商人手上的时候。 周围的哗然声,震得整个东市都在抖一样。 “那些种子是黄金豆子做成的?” “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 “莫少珩是不是脑子被棍子敲了。” 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轰动整个凉京。 莫少珩也肝疼得厉害。 买买提已经笑得胡子飞扬,“我这里还有多的种子,你要不要?” 当初莫少珩说的用黄金收购种子,也是指这样一小袋子,不然别人拉来一大车,他还能真用一车黄金换啊。他其实也不确定,他给的那个种子册子上面的东西能不能找到,加上他的画技也不如他的琴技,画出来的种子多少会有偏差,也可能找个类似的来。 所以,他就尝试性的先让人去带点样品来,以后有需要的话在收购。 结果,买买提看到了其中的商机,觉得莫少珩能用黄金来买这些种子,别人也会。 所以,他的商队抛弃了其他商品,带了好多种子来。 结果,别说有人买了,根本就连瞧上一眼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拿黄金来换。 这一路上,他好多次甚至都想将他这几马车的种子给扔了算了,但心里又不甘心。 他跑一趟,短则一年,多则数年,要是就这么卖不出去,就真的打水漂了,他还有好大一个商队的人要养。 现在见到莫少珩,就跟见到救星一样。 拉着莫少珩就去看他的货物。 莫少珩走到商队前。 好几辆马车,上面堆满了装得满满的麻布袋子。 袋子打开,以谷子和黄豆为主。 辣椒和花椒种子也各有一大麻袋。 莫少珩:“……” 果然,商人都如同嗅到腥味的猫。 买买提居然将机遇都压到了这些种子上。 不过,莫少珩看了一眼商队,商队应该是从南离经过了东唐,才到了北凉。 绕了这么大一圈也没有卖出去。 莫少珩又看了看买买提其他货物,占比很少。 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买买提大叔,这价格我们来商量商量。” 最后,鹰卫去叫了马车,将一袋一袋的种子往府里搬。 看热闹的人,也看得沸沸扬扬。 买买提的表情跟死了爹一样,“不待这么做生意的。” “哪有一小袋种子价比黄金,剩下的同样的种子,却按照粮食的价格来算。” 莫少珩好声的道,“至少卖给我还能回收些成本。” “加上我给你的黄金,你这一趟可是有赚没赔。” 买买提也是一叹,他也清楚,他今天也算是峰回路转了,要不是又遇到了莫少珩,他这一趟可是亏得只能喝西北风了。 莫少珩说了一句,“以后我们还是以这种方式交易,我依旧以黄金的价格收购一袋子种子,但前提是,你也必须得一车一车的将种子拉来。” 这可不是一个亏本买卖,拉其他货品的话,货品的成本太高了,除去成本,其实很难赚到这么多。 莫少珩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财大气粗,但哪有人知道他心跟滴血一样。 今天真的是大出血。 又说了几句,在沸沸扬扬的声音中离开。 赵景澄等人还在那不可思议地议论着,“真有人叫买买提这样古怪的名字啊,你们说为啥异域商人的名字就这么搞笑?” 南一看向赵景澄,他以前也这么问过少师。 南一正了正身体,他要用少师的话回答这个问题。 “世界很大,没事多看看。” “不然,就会当一辈子的小学生,青春永驻。” 赵景澄等:“……” 这小道士又开始说他们听不懂的话了。 一群人开始跟着莫少珩去看那些种子了。 刚才莫少珩用黄金换种子的一幕,实在太震惊人了。 看着莫少珩有些严肃的表情,赵景澄不由得问道,“你这是这么了?” 莫少珩:“别说话,我现在肝疼。” 赵景澄赶紧道,“肝疼得看郎中,旁边就有一个医馆。” 莫少珩:“……” 南一:“……” 好不容易打发走十万个为什么的学生,一回到府邸,莫少珩就开始了行动了起来。 谷子,他得拿出一点脱了壳弄成大米,他好久没有尝到米饭的香味了。 这一想,也许是神经对某些记忆开始复苏了,胃部居然对久违的米饭产生了说不出的渴望。 除了米饭,黄豆也得做一些大酱出来。 当然,黄豆做大酱,需要发酵等过程,一时半会是弄不出来的。 辣椒和花椒种子,他得收敛好,他的脑子中似又想起了炒菜的味道,北凉的饭菜以蒸煮为主,根本没有炒菜的说法,连炒菜的锅都没有。 炒菜香啊,他以后得开个炒菜馆。 当然这都是后话。 今日的主题是,他要吃到大米饭。 让人来帮着脱壳。 南一就在那捣乱。 莫少珩想了想,出去了一趟,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框子,里面装的全部都是切成细块的药材。 递给南一,“好久没玩这个游戏了,将框子里面混在一起的药材,按照名字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 南一:“……” “少师,我怎么想起了以前你给我讲的一个故事。” 真的,那个故事里面的后妈就让一个小女孩干这样的事情。 不过这事儿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以前在琴山上,少师就经常让他玩这“游戏”。 不一会儿,院子中,除了帮着脱壳的下人,就剩下南一哼着古怪的调子。 “不要以为被切成了块,穿了品如的衣服我就不认识你了,车前子。” “你化了妆,我也认得你,婆婆丁。” 下人:“……” 莫少珩:“……” 一天怎么尽学些糟粕。 没多久,香喷喷的米饭就弄出来了。 有一锅米饭,和一大锅稀饭。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莫少珩让人给祖母和他娘,还有各房都送去了一点。 然后叫来已经将一大框子药材都分好的南一。 南一一边吃米饭,一边喝粥,“还挺清香。” 比粟饭吃着更有感觉,粟米太细了。 就像这大米饭大米粥,天生就应该是用来做主食的一样。 “就是这一勺子,感觉吃的不是饭,是钱。” 莫少珩:“……” 谁说不是。 不过吃到久违的米饭,也值得了。 心里都在飙泪。 一碗米饭,一碗稀饭,加上一些小菜,莫少珩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过瘾。 这才是他以前的日常饮食啊,意义完全不同。 等吃过饭,天色都已经黑了。 莫少珩看了看收在仓库的种子,除了谷子,其他的其实可以种植一部分,种子,本就是用来种植的。 不过,现在早过了播种的时节了。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夜深人静。 莫少珩坐在房间内。 他的面前摆放着两个盒子。 莫少珩伸手打开第一个盒子,怎么看态度都有些恭敬。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幅小心翼翼卷起来的画。 将画打开,画上是一长寿老翁,老翁脚边围着一群有手有脚嬉戏的小人参。 这是他药师一脉的祖师。 莫少珩将画挂在了墙壁上,找来香炉,恭敬地上了一炷香。 他药师一脉,在历史的岁月中,都是仗着祖师传授的方术技艺存活生存,这一拜是肯定要的。 他跟着人学了一段时间画画,其实也就一个目的,将祖师的图像画出来。 现在他也慢慢安定了下来,也有时间祭拜一下祖师了。 等拜完祖师,莫少珩走到窗前的第二个盒子前。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根……人参,还戴着个小草帽,安静的躺着。 莫少珩也不管,拿了一本书在旁边安静的看书。 月光飞洒,照进窗台,像极了古时候读书人倚窗而立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盒子里面的那只人参,光滑的身体上,突然露出两条细小的缝隙,两颗黑豆子一样的眼珠子在缝隙里面滴溜溜的转。 似乎在谨慎地观察着周围。 莫少珩看了一眼,那人参警惕得很,细缝立马闭上了,和一根普通人参没有任何区别。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再次睁开眼睛到处瞄。 人参的身体上,闭得死死的小手小脚也伸展了开来。 似确认了旁边的人是莫少珩,这才从盒子爬了起来。 甩着小短腿,巴掌大小,气呼呼地跑到莫少珩面前,将头顶的小草帽直接扔到了莫少珩面前。 气鼓鼓。 莫少珩一笑,这是他药师一脉最核心的存在,药童。 可以说,因为祖师发现了药童这种生物的存在,才有了他药师一脉。 当然药童看似神奇了一点,但也是可以理解的,也不是什么封建迷信或者神秘来客。 它仅仅是……生物中的一种。 世上的生物种类是十分的繁多的,哪怕在现代,也没有人敢称,所有的生物都已经记录在册。 有两个地方的未知生物是最多的,一是海洋,二就是深山老林。 至于植物为何有生命,这或许就要归功于大自然的神奇了。 就像世上为何会有生命,人到底是从何而来,等等这等类似的大自然的奥秘。 谁也不是全知全能,这世上总有些未知的东西。 祖师发现药童以后,就一直相依为命,发展出来了药师一脉。 可以说是药童成就了药师一脉,也可以说药师一脉保护着药童。 人类的劣根性,让地球上多少物种灭绝了,像药童这么神奇的存在,一但被发现,恐怕早毁灭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莫少珩在现代的最后一天,他惹了祸本是准备回大山中的泽城老家的,结果路上遇到山体滑坡。 在他被泥石流掩盖的前一刻,大雨中,一道小人参冲向了他。 他变成了这个世间的一个婴儿,而药童化作了他院子假山缝隙里面的一株人参苗。 直到他三岁的时候,药童爬上他的窗户,爬到了他的床边,“咿咿呀呀”的好不欢快。 当时他都惊讶惨了。 莫少珩看着桌子上,正扔掉小草帽生气的药童。 最近因为处境太过复杂,的确将这小家伙关太久了。 连草织的小草帽都干枯了。 莫少珩指了指外面,“我给你编一个更漂亮的草帽。” 药童脑袋一歪,生气。 莫少珩一笑,将削好的水果,切成小丁递到药童面前。 药童本质上是植物,它是不需要吃固体食物的,但它会吸水果里面的汁。 抱着果丁,眯着眼睛嚼了起来,嚼干后就将果渣吐在身边放好的纸张上。 莫少珩又开始看书了。 月光皎洁,一人一书一窗台,药童边啃着果丁边歪着脑袋打量着莫少珩。 温馨而治愈。 第二日,一大早,南一又跟打鸣的小公鸡一样在做广播体操。 只是才开始没多久,突然,“哎哟”了一声。 摸了摸脑袋,在地上找到了刚才袭击他的凶器,一颗小果核。 南一张了张嘴,疑惑得四周打量了起来。 “这感觉怎么有一种熟悉感?” 以前,他在琴山上的时候,也老是莫名其妙的被果核砸。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都有内劲了,内劲听风,一般暗器可砸不到他。 他当时还以为撞鬼了,瑟瑟发抖地在被子里面呆了好久。 但时间一久,愣是让他习惯了。 不得不说,粗枝大叶到了极点。 此时,院子中间的假山上,一只小人参笑得在地上打滚。 它本来在追院子树上的老鹰,拿着个小树棍准备爬树上戳,结果就被出来做早操的南一吓了一跳。 这小脾气还不得报复回来。 莫少珩起床的时候,南一还在院子里面翻箱倒柜。 莫少珩看了一眼墙壁上坐着的小人参,不禁摇了摇头,南一能找到那就稀奇了,在琴山上,连柳归尘好几次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都一无所获。 药童,是大自然的恩宠,被大自然保护着。 当然,性格也恶劣到了极点,最喜欢的就是捉弄人,小小的恶作剧都能让它开心得在地上打滚。 莫少珩也不太担心药童被人发现,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啊,就算被发现了,消息也不可能传播得那么恐怖那么快。 再加上药童的本能是避世,隐藏的技巧登峰造极。 吃了早饭,莫少珩今天主要是开发院子。 现在已经过了种植的时令,但这对自古最擅长种植的药师一脉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问题。 药童所在的范围内,能够形成一种奇怪的环境。 用方士的话来讲,就是形成了一种气场,能干扰时令对植物的影响。 用科学的方法来讲,就是通过不同植物的混合种植,形成了独立的一个生态环境。 药童,最擅长的就是,将周围的植物种得特别的好。 现在无法将水稻和黄豆种地里,但在药童笼罩的镇北王府种一些植物还是可以的。 除了辣椒和花椒,莫少珩还会种一些北凉的药材。 药童将周围的环境形成特殊的气场,也就是形成特殊的生态环境,也不是凭空就行的,它需要慢慢地调节周围所有的植物,互相作用,相当于农业中的混合种植,并不难理解。 莫少珩都可以想象,以后的镇北王府将变成什么样子,就像是凉京城中一座四季常青的绿色花园。 这才是他和药童的大本营。 莫少珩正带着人在院子里面开垦地,现在主要是育种,等他将各种植物和药材育种好后,就移植到各房的院子中去。 到时候,院子的墙壁上到处都爬满了绿色的藤曼,头顶是搭建的绿荫,药材散发着最自然的味道。 他药师一脉是出了名的长寿,原因就是因为常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不过现在,院子中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一切还得从零开始。 因为天气热,南一又跑去莫少珩的房间内写作业了。 一进房间,南一就“咦”了一声。 他看到了墙壁上挂的祖师图。 赶紧跑过去上了一炷香,“祖师的排面怎么能少。” 莫少珩看得直摇头。 药师一脉的传承不是那么随便的。 但在琴山的时候,当时还小的南一,居然跑到祖师图面前,翘着个屁股在那里自己拜了起来。 莫少珩当时也懵了好久。 每一个方士派系都有自己的规矩,而药师一脉的规矩就是,无人引导的情况下,即拜祖师,便是药师门人。 讲究的是一个随缘。 南一就是这么歪打误撞,被莫少珩承认的,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吧,他药师一脉总不能没了传承。 当然,非是嫡传的药师门人,想要养自己的药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加上南一身份特殊,莫少珩也有些犹豫,所以一直还在磨砺南一的基础知识。 别看莫少珩不怎么让南一出手给人看病治病,但若真论起医术和见识,南一已经能超出普通药铺的郎中很多了。 南一给祖师上了香过后,就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少师说,初中生文凭太低了,怎么也得当个高中生,他得努力努力。 这样,莫少珩一直忙碌着带人改造院子,用了好几天时间。 期间,让人到处去购买药材种子,因为是北凉常见的药材,种子的价格就没那么夸张了。 等播下种子,又用了好几天。 戴着绿色小草帽的药童高兴坏了,“咿咿呀呀”的在莫少珩面前跳来跳去。 它喜欢居住的环境是药香四溢,绿植遍布的那种。 还拿着个棍子,戳了一小肉块,去喂老鹰,因为老鹰马上要变成它的“看门狗”了,得给它赶走有可能入侵它地盘的老鼠黄鼠狼之类。 它倒是不怕这些,但他的植物怕。 又拿着棍子,在开垦的地里面戳来戳去。 如同一个巡逻的老农民。 莫少珩买的药材种子是十分繁杂的,因为种类越多,药童更容易搭建出来它的居住环境。 比较名贵的有,黄精,地精,何首乌,人参,虫草等等。 普通的有,车前子,胖大海,云霄等等。 反正这几天将能找到的都找了一点来。 哪怕是辣椒和花椒,其实都是中药材中的一种。 吩咐完下人浇水的情况。 这几天莫少珩改造院子,祖母,永安夫人,还有各房的人都跑来看了看。 还疑惑莫少珩这是在干什么? 莫少珩也道,种些药草。 只是他这一种,也种得太多了。 小苗是十分密集的,等分苗后,这一院子的苗种,就会变成好几个院子。 莫少珩一点都不担心种不活,因为有药童在。 除了种药材,这些天莫少珩也做了几大缸黄豆酱。 等弄完这些,赵棣府上的人居然来了。 莫少珩一问,原来是北海那边,已经开始加班加点的开始产盐了。 盐,太过重要了,所以用最快的时间在生产。 第一批盐,已经运到了凉京。 赵棣负责朝廷的盐售,曾经答应过莫少珩,会在乌衣巷开一个官盐铺子。 莫少珩:“燕王倒是上心,第一个铺子就想到乌衣巷。” 啧啧,有了这唯一有售盐权的铺子,周围好大范围内的人,每一个月怎么也得进乌衣巷一次吧,除非他们不吃盐。 这是为乌衣巷带来长久客流的大事,不能怠慢。 莫少珩换了一身衣服,想了想,带了一罐子黄豆酱,带着南一向乌衣巷而去。 南一这些天,要么在分辨药材,要么在做作业练琴,莫少珩估摸着南一马上要开始磨皮擦氧惹事情了,得带他出去缓解缓解。 对于南一这样的学生,堵不如疏,一但课业繁重,他本能的就开始搞事情。 乌衣巷上的铺子都是镇北王府的,朝廷要开官盐铺子,也得在他手上买一个铺子。 铺子价格可不低,莫少珩可不会白送。 位置定在了乌衣巷的最中间,无论从哪边进,都得经过大半条街。 莫少珩对赵棣道,“这个位置好,保证生意兴隆。” 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莫少珩那点小心思,他哪能不知道。 莫少珩就有些尴尬了,说道,“今日我带了我珍藏的黄豆酱,正好给燕王尝尝。” 看不堵住你的嘴。 铺子还有些手续要办,等待期间正好吃点东西。 直接去了面铺。 莫少珩还在吹嘘,“别小看我的黄豆酱,这可是调料中的灵魂,万物皆可蘸。” “无论是清淡的,还是寡淡无味的,只要蘸上一点,就能变得美味无比。” 等面条上来,蘸上黄豆酱,一入口,味道的确不一样了。 赵棣也有些惊讶,因为黄豆酱看上去十分简单,百姓家里是很少有什么好酱料的,食物多少清淡了一些,若是清淡的食物配上这样的黄豆酱,不能说所有人都会喜欢,但大部分人应该是会爱上的。 莫少珩还在道,“现在盐铺子有了,盐价也会得到极大的控制,我准备在街上开一个咸鱼铺子。” 正在嗦面的南一:“哈?” 少师还真是整天想着他的咸鱼。 南一想到了什么,合不拢嘴,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咸鱼的样子就想笑。 北凉缺水,但也有些小池塘小溪流,只是无法满足更大面积的浇灌。 所以也有人利用这少量的水资源养了鱼。 但炎热的天气,等将鱼弄到凉京来,都已经死得臭了。 所以凉京人吃鱼,一向都是一种奢侈。 莫少珩想着,将鱼做成咸鱼拿来铺子卖,应该也是有些生意的。 当然腌制咸鱼味太大,这里是商业街,不可能在这里腌,只能腌制好了,包装好,拿来这里卖。 正说着,这时一群人走进了面铺。 为首的正是赵景澄,正带着三街之战的十六强进八强的战队,来享受荣耀,也就是莫少珩承诺的,赢了的战队可以在乌衣巷畅快的吃一顿。 赵景澄这小吃货,居然成了向导。 一人手上捧着一个冰桶,“怎么样?刚才的串串好吃吧?吃完串串,再来这里吃一小碗biangbiang面,啧啧……” 口水直流。 一进来就看得了莫少珩和燕王。 赵景澄眼睛那叫一个尖锐,一下看到了今日的biangbiang面有些不同,“你们这是什么酱,怎么和我们以往的吃的不同?” 莫少珩:“……” 得,他带来的一大罐子的黄豆酱怕是保不住了。 等吧唧吧唧吃完新酱的biangbiang面,赵景澄还头头是道的点评了一番。 然后小胖手一挥,带着一群人如同风一样转移阵地,“我们现在去卤肉铺子,一人拿一包猪拱嘴,告诉你们,猪拱嘴是才上的新品,你们肯定没吃过,等吃完,我们再吃一圈回去……” 莫少珩:“……” 这小胖子不错啊,都知道给他打广告了。 看这熟练的业务程度。 莫少珩不由得想到了他镇北王府的资金现状。 不行,他也得努力一点。 他也得主动打打广告。 不过再打广告之前,官盐铺子迎来了一个大单生意。 莫少珩买的。 赵棣:“你买这么多盐干什么?” 又不许私卖盐。 莫少珩答道,“盐开始便宜了,我想着做点酸菜。” 以前盐太贵,酸菜自然因为要用盐的原因,而没有流行起来。 莫少珩想着,他要让人收咸鱼了,他正好又有个让活鱼入城的法子。 到时候他开一个酸菜鱼酒楼也是不错的。 现在,他的街道上都是平价的铺子,平价商品的铺子赚钱吗? 赚钱,但前提是买的人多。 现在他的铺子上是有了些生意,但完全达不到“买的人多”这个优势。 所以他转变了一下思维,中高消费的生意也得有。 鱼要是做得好,百姓或许因为鱼的成本太高吃不起,但贵族定是会有人来的。 一天做上那么些单子,就能赚点钱。 当然,首先他得将酸菜弄出来。 然后莫少珩就跑去准备打广告了,宣传宣传他的这些新铺子,新商品。 这一弄,就到了下午。 今日的凉京,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现在讨论得最多的,就是东市来的稀奇古怪的商人,和他们手上稀奇古怪的商品,以及莫少珩组织的长盛不衰的三街之战。 这时,一条小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十分奇怪的一幕。 只见,二十来个小货郎,站成了两排,脚儿在地上跺得啪啪地,走上了街道。 豆子手上抗着一张旗幡,上面写着“包子”两个字,后面跟着抗“雪糕”旗,“biangbiang面”,卤肉旗等的小货郎。 豆子一脸羞涩。 他现在在干什么?他在什么地方? 哎呀,不管了,世子说,以后他就是乌衣巷广告宣传大使了。 羞答答地抬起脑袋,跺着小腿,张开了嘴,“一,一,一二一,炎炎夏日,清凉一夏……” 口号喊得特别有节奏。 “一,一,一二一,早上包子,晚餐卤……” 凉京的百姓:“……” 噗! 什么情况? 莫少珩家的小货郎这是在干什么? 古代版走马车,正式上线。 豆子小腿跺得特别起劲,不要问他在干什么,世子说他以后就干这个了,每天早上和晚上,到人多的街道这么走一圈就行。 但……感觉好羞耻。 以后整个凉京的人怕都认得他了。 莫少珩乌衣巷的商品,虽然在小范围内传播,但因为进乌衣巷的人数有限,传播的速度并没有多快。 但从今天起,恐怕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古代版人形走马灯能将他的商品,快速传播到每一个角落。 当然,“人形走马灯”也只能在这样的街道上走,不能走上主道,不然凉京卫该上门找麻烦了。 此时,莫少珩正在铺子上。 十五个学生也在,估计是从赵景澄那里得了莫少珩来了的消息,过来凑热闹。 赵景澄还在那说,“他们都不知道在乌衣巷怎么吃才吃得最痛快,还是我带着他们走了一圈。” “其他战队的人看着可羡慕了,放开了肚皮吃,不要钱。” 莫少珩:“……” 八个战队的人也不少了,放开肚皮吃一天…… 好吧,为了宣传,为了名声,这些都是投资,他要将在乌衣巷畅吃一天做成一种口碑一种荣耀。 但他心肝好痛。 这时,镇北王府的一位老管家找了过来。 “世子,刚才城外一个庄子上的管事来了一趟府里,说是今年的粟米收成可能不佳。” 老管家补充道,“这个庄子的田地都是十年前朝廷新开垦的,当时老夫人觉得便宜,就趁机购买了一些。” “没想到,收成一年比一年差。” “起先,还觉得可能是庄子上的佃农不老实,专门排了府上的老管事去守着,结果情况还是一样,据老管事说,那些佃农也没有偷懒,亦没有偷奸耍滑监守自盗,但产量还是一年不如一年。” 莫少珩愣了一下。 产量一年不如一年? 想了想,然后对赵景澄等学生道,“要不带你们出城玩玩?正好去庄子上看一看。” 赵景澄等高兴坏了,他们就喜欢跟着莫少珩到处跑。 这个时间,去了庄子,晚上估计不够时间回城了。 让人去这些学生的府上通知一声,免得担心。 “就说是跟着我去上户外实践课了。” 等得到消息的各府:“……” 户外实践课? 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也没有说什么,现在他们只要敢在这些小祖宗面前质疑一句,这些小祖宗能跳得三丈高,“你们那么能,你们怎么不是北凉的第一才子?” 气得人头顶烟都要冒出来。 但又不得不承认,自从他们家的这些祖宗跟着莫少珩后,居然很少听说到处闹事了。 甚至,回到家中,还能主动安排一些时间练武和练琴,看得他们都以为自家子辈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但也没高兴太早,因为听说在国子监依旧将先生气得吹鼻子瞪眼。 莫少珩一行人到了庄子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趁着傍晚太阳不晒人,莫少珩正好带着人去地里看看。 地是好地,就是被隔离得太开了。 老是有一些山脚拐弯将土地分开。 莫少珩看了看,他或许知道为何产量一年不如一年了。 问了一句庄子上跟随来的老管事,“每年的种子,用的都是这些地里的?” 老管事赶紧点点头,“正是。” 农家种地,都是自家留种,所有人都是这般。 莫少珩心道,这就是最不妥的地方,初中的课程上就有说明原因。 这种小范围种植,造成了小群体自授粉的情况,种子的品质会以十分快的速度退化。 自然一年的产量差过一年。 有人会问,古代没有优选的种子公司,没有基因技术,为何依旧能数百年数千年的耕种,不见种子退化得多厉害? 其实这是因为大面积种植的原因,也就是形成了杂·交,一定程度上免去了亲近后代的产生。 当然杂·交的结果是不定向的,有可能出现好种子也有可能出现更劣质的种子。古代的粮食为何产量低,和现代的产量完全没办法比?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没有定向培养。 甚至像现在这样,小群体自授粉,种子一年比一年退化得厉害。 莫少珩对十多个学生招了招手,“今天给你们讲一些常识……” “顺便,我们也定下我们学习的第一个大课题,种子的定向培养。” 或许这些学生,也有震惊世人的一天。 这些东西,若是在课堂上讲,那是无聊透顶,但在田野上,迎着夕阳,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这些都是常识。” 一群学生“哦”了一句,他们也觉得这是常识,他们之所以不知道,孤陋寡闻呗。 时间很快过去。 第二天,各回各家。 赵景澄打着哈欠,他得回家补瞌睡,庄子上是好玩,就是晚上蚊虫太多了。 路过大厅,仪王妃正在和管事嬷嬷说什么。 “王妃,今年庄子上的收成怕是又要少了。” “说来也怪,一年比一年少,我们府上当初新耕地买太多了……” 赵景澄刚走过门口,又倒着退了回来,眼睛直眨巴,“娘,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赵景澄走了进去,手上拿着一个线装本子。 仪王妃不由得拿过来看了看,本子里面夹着一束粟,上面写着什么“单倍体”“双倍体”,愣是没有看懂。 赵景澄见仪王妃在看他的笔记,居然有点害羞,“这是我昨天课上的时候,跟着做的标本。” “以前范慎老是说我是个憨憨,昨天看了我做的标本后,竟然夸了我一句,说我还有点文艺呢。” 第41章 染布 “娘,我这个叫笔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还有这个,是标本,夹在书本里面,可文艺了。” “恩,文艺就是文化人,读书人的意思,南一告诉我们的。” 仪王妃:“……” 这孩子,最近怎么老说些稀奇古怪的词儿。 听下人们说,老是被说得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景澄继续道,“娘,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庄子上的庄稼收成不好?” 说道这个,仪王妃就叹了一口气,“刚才庄子上的主事来了,说今年的收成可能比去年还差。” “想当初,我们可是卖了好些铺子才买的这些新开垦的耕地。” “谁知道这庄稼是越种越差。” “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 声音一落,就见赵景澄一拍小胖腿,“娘,我知道原因啊。” “娘,我给你说,是种子的问题,因为新开垦的耕地都是一块块的,周围又有些山,阻碍在其他耕地之间,耕地的粮食就只能小群落自授粉……” “这样一年接一年,种子就退化了……” 巴拉巴拉。 “啧啧啧,我以前都不知道,花得互相授粉,才能结出种子。” “反正明年不要自己留种子了,去外面买,还要挑着买,专门去那些产量大的地方买。” 仪王妃:“……” “娘,给你说,种子跟人一样的。” 仪王妃:“……” 赵景澄说得嘴巴都有些干渴了,喝了一口茶,“这些都是常识。” 仪王妃张了张嘴,“我怎么不知道?” 赵景澄鼻子一抬,“娘,你一天尽看那些话本,话本上当然没有了。” 说完,见仪王妃举手欲打,赵景澄撒开腿就跑。 边跑边道,“娘,庄子上的地给我一块。” “我们的新课题叫种子的定向培育,得有一块地做研究。” 仪王妃:“……” 其他十四个学生,也在家中要地。 “做研究用的啦。” “就是我们选种自己种一块地,看看和其他人种的有什么不同。” 此时,莫少珩已经回了镇北王府。 药童正拿着个棍子戳树上的老鹰,性子恶劣到不行,戳得老鹰时不时从树上起飞,半天才重新落下来。 见莫少珩回来,小人参赶紧跑了过来。 莫少珩说道,“你不是要它给你看家?怎么老是去欺负它。” 药童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用棍子戳上肉条,去喂老鹰了。 莫少珩:“……” 没事戳别人,有事直接去舔,世界驰名双标不过如此。 莫少珩没有限制药童在府内的行动,因为药童的隐匿本事那是宗师级别的。 这时,南一提着一个篓子走了进来,“少师,刚才庄子上送了好些梨过来。” “听说太酸了。” 眼睛一转,不行,他也得给少师尝尝,不能只酸他一个人。 跑去洗了一盘子梨,切了切。 然后去洗刀。 此时药童爬到了切好的梨旁边,抱着就啃,结果酸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等南一洗完刀回来端梨的时候,不由得一愣,因为他切好的梨,上面怎么多了几个小缺口,就像是被什么小嘴巴咬过的一样。 莫名其妙地抓了抓脑袋,将被啃过的移开,这才端去给莫少珩。 莫少珩尝了一块:“……” 难怪刚才药童气呼呼地跑过来告状,小腿一蹬就躺地上。 这也太酸了一点。 不过,莫少珩又仔细尝了尝,“正好可以用来做点果醋试试。。” 现在他们有了黄豆酱,怎么能没有醋,酸有酸的好。 这时,有老仆走了进来,原来是昨天买的盐全部送过来了。 府里的人还在诧异,盐也买太多了,这得吃到什么时候。 莫少珩心道,正好,他的泡菜也可以开始制作了。 第二日,莫少珩又出了一趟城。 他制作泡菜,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做酸菜鱼,开一个中高档的鱼楼,这样他乌衣巷除了平民商品,也能有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消费场所。 他要去的是最近的鱼塘。 虽然说是最近,其实马车也得驶上半天。 这鱼塘是凉京城外一个叫赵家村的村子拥有。 听到凉京的贵族少爷来看他们养的鱼,村子里面的人还愣了好久。 私下里没少偷偷议论。 “凉京城里来的?” “这里离凉京城,怎么也得半天时间,鱼送到城内早臭了。” 他们的鱼主要是卖给十里八乡,从来没有想过进城卖,城里人不吃死鱼,更别说发臭的鱼了。 “估计是城里来的少爷吧,等他弄清楚情况也就走了。” 大家也就看一个热闹而已,并没有上心。 莫少珩去看了看鱼塘,居然不小。 地理环境使然,他们村子在一座大山下面,下面刚好有好些连续不断的池子,平时哪怕有一点雨水,都从山上流到了池子中。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村子比其他村子可富裕多了。 加上鱼池是他们整个村子的命根子,平时打理得还挺干净。 莫少珩绕了一圈,又让人去将村长叫来问了问情况,大致问的就是出鱼数量这类问题。 村长不敢怠慢,哪怕明知道对方仅仅是脑袋发热还是什么,但对于凉京的贵族,他们可得罪不起。 莫少珩想了想,道,“不错。” “我派些人专门来你们村子收鱼,以后尽量先满足我这的需求,你觉得如何?” 派人来收鱼,分两种情况,一,他得在村子附近建一个专门晒咸鱼的小作坊,收来的鱼主要是用来做咸鱼。 二,就是收活鱼,运去他的鱼楼。 村长都愣住了,然后赶紧说清楚情况,他可不想以后出了问题来说他坑人,“鱼和其他牲畜有些不同,出水即死,等运去凉京,早已经腐臭了……” 话才落下,莫少珩就道,“这事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组织好你的族人,在我需要鱼的时候,将鱼打捞起来。” 村长:“这,这……” 莫少珩考察完毕,就带着人往回走。 旁边的老兵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世子,其实刚才那老汉说得也没错,鱼是运不进凉京城的,不然凉京城的鱼也不会卖得那么贵,这还是冬天天气冷了,鱼勉强能进城的情况。” 莫少珩一笑,“我自有办法。” 收购鱼的事情开始安排上日程了。 莫少珩让府里一老管事去弄那咸鱼小作坊,主要先租几间当地连在一起的房子,稍微改装一下,应该就可以使用了。 反正他现在也就只打算开一家咸鱼铺子,小作坊不用太大,而且那个村子的鱼也仅能支撑起这么一个咸鱼铺子。 要想扩产,只有等运河修好后,他自己拦河大量养鱼了。 莫少珩自己去找了工匠余叔,咸鱼可以在那个村子晒干再送进城,活鱼就得当天送了。 需要一些设备才行。 “余叔,我想改造一辆专门用来运鱼的鱼车。” 余叔:“……” 他对莫少珩制作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免疫了。 比如,那蒸包子的蒸笼,重叠得又高又好看,一次就能蒸好多包子出来。 有了这蒸笼,包子铺才轻松了好多,不然一天光是给那些小货郎蒸包子都得忙死人,更别说卖包子了。 还有那些奇怪的桌子凳子之类,虽然第一时间未必能接受,但仔细一看,都是最实用的。 莫少珩虽然不会做这些,但他能将成品画出来。 余叔结合莫少珩的画,和描述的功能,也能和其他匠师商量着将东西弄出来。 莫少珩这次改装的鱼车,直接是用马车来改。 也就是将马车上的棚子撤掉,换成一个装鱼的水箱。 “因为是用来运鱼,水箱不能漏水。” 莫少珩说着要求。 “然后就是添加一个供氧装置。” 鱼之所以用水运输也会死,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水里的氧气不够,溶氧率下降。 余叔,“……” 供氧装置? 莫少珩开始解释了起来,水里有氧气这些理论恐怕是解释不清的,所以莫少珩换了一种解释方式。 “也就是水箱的底部,放上能往水里吹气的管道。” “看看我这张图,马车在行进的时候,车轮会旋转,我们或许能让车轮带动一个吹气装置……” 余叔虽然有些地方没有听懂,但莫少珩要一个什么东西,他确是明白了。 “还挺有趣。” 用转动的车轮来带动其他器械的运动。 想了想,道,“我回去和他们研究研究,等有了结果,就让人来告知世子。” 莫少珩点点头,将几张图纸交给余叔。 然后就去改整他的咸鱼铺子了。 虽然说咸鱼晒干后,味道小了很多,但靠得近了,还是能问到味道的。 南一估计是最快乐的,他们真要有一家咸鱼铺子了啊。 还有就是鱼楼,他们本来就有一座酒楼,这倒是不用改动什么。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等了大概两个星期。 莫少珩又再次出城了。 这一次,队伍的后面,跟了一辆十分奇怪的马车。 城里的人还在奇怪,莫少珩这次又是在鼓弄什么新东西? 还真有人偷偷跑来对镇北王府的人询问了几句。 被问的人也没有隐瞒,世子说做生意自然传播得越广越好。 答道,“我们出城运鱼回来,运咸鱼和活鱼。” 咸鱼是什么?暂时还没人知道。 但…… “活鱼?” 声音都提了起来。 周围的人也是惊讶无比。 莫少珩带着这么奇怪的一个马车出城,是为了去运活鱼? 不可能,活鱼怎么可能运得进城来,哪怕是死鱼,也得冬天才能见到。 等莫少珩他们出城的时候,消息都开始传开了。 “真的假的?” “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稀奇。 还有人专门等在城门口,准备看热闹。 莫少珩去到赵家村,咸鱼已经晒出来一批了,正好拿去铺子卖。 南一有模有样的帮着检查咸鱼,然后一手抓了一只,“少师,我们今天吃咸鱼?” 他也好久没吃到鱼了。 莫少珩摇了摇头,“今天我们吃酸菜鱼片。” 他连酒楼的锅都给换了一个,因为酸菜鱼需要炒料,酸菜放在锅里炒一炒,煮出来的鱼烫那才叫香。 现在的锅是不适合炒的。 然后就去看现场捞鱼了。 村长:“……”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贵族少爷竟然说的是真的,不仅办了一个什么咸鱼作坊,现在还来收鱼了,要求他们现捞。 那个咸鱼作坊他们是喜欢的,因为买了他们好多鱼。 但……运活鱼,他们多少有些担心,他们担心要是没有成功,被牵连。 莫少珩可没时间管他们的心理活动,将捞上来的鱼就赶紧放进水箱里面,还吩咐捞鱼的时候尽量别伤到鱼。 水箱有盖子,盖子还挺厚,这是为了避免太阳直晒。 水箱的旁边留了气孔。 第一时间将鱼放进水箱,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启程回城。 村长:“……” 就算速度再快,那鱼也是会死的。 马车走动了起来。 南一跑去坐在了驾马车的大叔旁边,然后一个劲儿通过水箱的孔隙往里面瞅。 似乎……能看到一个个气泡在往上面冒。 一路上,别说南一,连镇北王府的管事等,隔三岔五都要去问南一一声。 “鱼还活着吗?” 虽然对他们镇北王府来说,一车鱼,哪怕死了,他们也是亏得起的。 但稀奇和疑惑啊。 南一答道,“没有没有,活得好好的。” 每次得到这个消息,他们都要愣半响。 甚至还有人怀疑,“看清楚了么?让我也看看。” 等亲自看过之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一路上,都在围着那个水箱。 等到了城门口,居然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有胆大的问道,“你们真在运活鱼?活鱼呢?” 南一拍了拍水箱。 “真的假的?” “还活着?” “不可能吧。” 议论纷纷,热闹得很。 莫少珩想了想,让人去给南一稍了一句话。 南一得到消息后,大声道,“不信我抓起来给你们看看。” 水箱的盖子是推拉式的,这样方便快速的打开和关闭。 南一将盖子推开,直接从水里抱了一条鱼出来。 白色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鱼尾还在摇摆。 哗! “天,真的是活的。” “你们看,它还在动。” “这怎么可能?真的将活鱼运进城了。” 一片哗然。 死鱼和活鱼区别很大,哪怕鱼不动,也是和死鱼完全不同的。 但也有人道,“该不会是你故意捏着尾巴让它动的吧?我家乡就有卖鱼的人,用这个方法让死鱼装活鱼。” 这时,出了一点意外,南一以前也没抓过鱼,这鱼一开始在手上没怎么挣扎,南一正看向说话的人,这时突然……鱼扭着腰从南一手上蹦飞,跌落在了地上。 鱼在地上,在众目睽睽下,一个劲弹跳,充满了活力。 众人:“……” 这要是都是死鱼的话,那怕是要吓死个人。 南一赶紧跳下马车,“我的鱼,惨了惨了,我们运了这么久才运到这里,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这么高摔下去,怕是直接给摔死了。” 众人:“……” 莫少珩也是一叹,这条鱼怕是活不成了,怎么也运不到鱼楼。 想了想,干脆问了一声,有没有住附近的百姓。 还挺多。 莫少珩将鱼送给了一个老翁,“现在拿回去,抓紧一点时间还能吃一口新鲜。” 一个小意外,但也证明了莫少珩真的将活鱼运进城了。 他们还伸长了脑袋,看到那水箱里面白花花的,还有好多鱼,可惜被那小道士很快将盖子又盖上了。 镇北王府的管事,笑眯眯地道,“各位,明天起,我们乌衣巷的鱼楼就开业了,要是有人想尝个鲜,请早。” 众人:“……” 消息开始小范围传播了起来。 运鱼的车也向乌衣巷而去。 今日鱼楼是不开业的,不过,莫少珩让人去通知府里,今日在自家鱼楼吃饭,算是提前庆祝明日鱼楼开业。 当然,也是因为,今日是尝试运鱼,运的鱼也不算多,但现在鱼运进来了,这些鱼肯定没法过夜,正好自行消化。 到了乌衣巷,莫少珩就去鱼楼指导厨子做鱼了。 酸菜鱼有很多讲究的地方,光是杀鱼切鱼片,都会对味道有影响,更别说腌制,炒料,熬汤等等步骤。 此时,赵景澄等十五个少年也在乌衣巷玩。 见到南一,赵景澄这个财大气粗的小胖子就道,“我请你吃猪拱嘴,今天的猪拱嘴特别入味,我听卖卤肉的小伙计说,他们掌柜今天去东市买肉,猪拱嘴都涨价了,谁让你们老是买一些奇怪的部位。” 南一摇了摇头,“我得留着肚子,我们府里今晚上吃酸菜鱼。” 声音一落,刷刷地十五双眼睛看了过来。 南一都吓了一跳,“咋……咋了?” “给你们说,我们的鱼都是新鲜的,胡蹦乱跳,才不是那些死鱼。” 十五个少年眼睛滴溜溜的转,答道,“没什么。” 傍晚很快来临。 老夫人,永安夫人,还有府里的各位伯母叔娘,还有一大家子姑娘都到了。 还在奇怪,怎么今天不在家吃饭了? 边说边笑的进了楼,然后跑去看杀鱼了。 还被几个伯娘笑骂了一阵,“杀鱼有什么好看?全是味儿,一个个的,怎么跟猴子一样。” 不过一大家子一起来外面吃饭,气氛似乎很不一样了,跟过年一样。 这次,以酸菜鱼为主,酒楼其他的菜色也弄了些。 热闹了没多久,就开始布菜了。 莫少珩正想说,今天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随便吃。 这时,就有管家走了进来,“世子,有人递了名帖,说是来庆祝我们鱼楼开业。” 莫少珩:“……” 对于镇北王府来说,一个鱼楼开业,还没到大肆庆祝的程度。 况且,明天才开业不是。 况且,哪有刚好在饭点来上门递名帖的。 莫少珩接过名帖,烫金的名帖,还挺正式。 只是打开一看,却是笑了。 永安夫人问道,“来的是谁?” 虽然有点不合礼数,但也不能将人凉在外面。 莫少珩一笑,“没事,一个小吃货,这是专门赶着点来蹭饭的。” 然后对管家道,“我估摸着,可能不只他一个人,等会还有人来,直接带进来就是。” 此时,鱼楼外,赵景澄和范慎大眼瞪小眼。 赵景澄:“你不是说你今天早早的回家温课?” 范慎:“你不也说你今日家中有事?” 两人:“……” 赵景澄“都……都是来混吃的,谁也莫说谁。” 等管家将赵景澄范慎接了进去。 没多久,燕昱等十五个学生也陆陆续续的到了,连赵御宁都羞红着脸,乖乖巧巧坐在了位置上。 十五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都说家里有事吗?有事到全都绕了一圈来这里了? 好尴尬。 这时,莫少珩介绍道,“都是我在国子监的学生。” “我们那个牧场,他们家里也都有参与。” 气氛又热闹了起来,既然是莫少珩的学生,那么这场家宴也还算是家宴。 这时,布菜的人也正好开始布菜。 “咦?好香。” 浓烈的鱼香一个劲往鼻子里面钻。 他们也不是没有吃过鱼,但这香味也太香了吧。 光是闻闻,食欲都起来了。 莫少珩一笑,鱼类食物的确和其他肉类不同,光是香味都能飘好远。 莫少珩说道,“自家鱼楼明天就要开业了,来,先尝尝自家鱼楼卖的是什么,心里也好有个数,能不能有生意就靠它了。” 众人也笑了。 不免有人调笑了两句,“费了这么大劲才将活鱼运回鱼楼,味道怎么也是好的。” 说完这才看向盛鱼的碗里。 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同。 鱼肉是一片片的,嫩白到不行,和以前吃过的,要么是一块一块的,要么是一整条蒸的鱼完全不同。 “还颇有些特别。” 夹起一片鱼,光是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往嘴里一放。 首先是鱼独特的香味,然后是细腻的口感。 惊讶一闪而过,鱼居然能做出这样的口感。 竟然完全感觉不到一丁点的鱼腥味。 无论是品相还是口感,都无可挑剔,定是能受人欢迎的。 莫少珩说道,“大家不妨试试汤,这酸菜鱼最大的亮点,除了鱼本身,就在这汤里了。” 众人这才发现,每个碗里面都多放了一把勺子。 勺起汤,喝进嘴里。 那味道实在太鲜了,也只有新鲜的鱼配上酸菜,才能熬出这独特的味道来。 赵景澄小喝了一口,又赶紧多喝了两口,怎么就这么好喝? 比他们府里做的那些汤好喝多了。 明明有酸味,但却是一种让人喜欢的酸。 这汤是怎么做的啊,看着似乎也就多了一些切成丁的菜杆。 真好喝。 停都停不下来。 酸菜鱼开胃,连老夫人今天都多吃了小半碗饭。 布的菜,酸菜鱼是一点都没有剩下。 饭后,十五个少年摸着肚皮。 他们可是真来对了。 莫少珩心道,亏得他们今天运的鱼足够,不然都不够吃。 赵景澄还在那嘀咕,“我得带我娘也来吃,自从我给我娘带过卤肉回去后,她就老是问我乌衣巷有没有出什么新的合她胃口的吃的。” 一场家宴结束。 一行人开始回府。 莫少珩回到院子,现在院子中有些不一样了。 开垦出来的地块,已经冒出了各种各样的绿苗。 绿油油的,还挺好看。 药童像个小农民一样,在巡逻着,这可都是它的家当,它是一只有理想的小人参,它要住豪宅。 莫少珩洗漱过后,就睡觉了,药童推开窗爬了进来,看了看睡着的莫少珩,又乖乖地跑出去惹南一去了。 小道士,休想睡觉。 第二日,鱼楼开业,运鱼的队伍一大早就出了门。 倒是不用莫少珩跟着。 鱼楼竟然有了生意,莫少珩一打听,原来是昨晚上自己那些学生嘴馋,居然安利他们的长辈来尝鲜。 现在莫少珩和这些府邸有合作牧场,他们倒是不介意到鱼楼吃饭。 莫少珩看了看,已经订出去了好几个包厢,不错。 想了想,跑去找他的小货郎了。 鱼楼也得打打广告。 豆子正带着人抗着旗走街串巷呢,一天乐得都停不下来。 莫少珩摸了摸豆子头顶柔软的头发,“累不累?” 豆子笑眯着眼睛,“一点都不累。” 只是在街上走,哪里会累。 现在他可出名了,走到哪里别人都认识他,就是老是有人想逗他,他有点羞涩。 豆子又举了举腰间的水袋,“鹰卫还给我们准备了水袋,也渴不着。” 莫少珩看着开开心心的豆子,心道,这样才是小孩子该有的童年嘛。 然后将制作好的“酸菜鱼”旗幡交给了豆子。 除了“酸菜鱼”旗幡,还有一张“咸鱼”旗幡,一共二十几个人,足够扛旗。 一群小货郎,将地跺得啪啪地响。 以及整齐的号子声,“一,一,一二一,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两咸鱼。” 现在,凉京百姓,差不多也习惯了这些小货郎的存在了吧。 路上,时不时也能看到正在送货的小货郎,他们也算步入了正轨。 莫少珩回了乌衣巷,他的咸鱼铺子也是今天开张。 铺子中,两边的柜子上摆满了咸鱼,连门口都挂了一些。 只要路过,定能知道这里就是卖咸鱼的。 不过,以前众人都没有吃过咸鱼,想要推广怕也不容易,毕竟鱼可不便宜,不像包子面这些,买来尝尝也无所谓。 等豆子将那句,“收礼只收两咸鱼”的顺口溜传遍大街小巷之后,咸鱼应该也能有些名声。 南一正拿着两条咸鱼,让它们嘴巴对着嘴巴,玩得起劲。 铺子中,赵景澄等学生也在。 将铺子撑得还算热闹,恩,不是一般的热闹。 “这就是咸鱼啊?看上去……是有点搞笑。” 他们时不时能听南一提到咸鱼,现在算是真见到了。 “怎么能长得这么滑稽呢?” 莫少珩想了想,干脆一个学生送了一条咸鱼,让他们带回去。 相当于打广告了,就像昨天的酸菜鱼,不就是这些学生安利出去的。 等吃过他们鱼楼的酸菜鱼之后,那味道一定能让人念念不忘,又会去安利给其他人。 这样一波一波的传递出去,做生意就是这样,万事开头难。 赵景澄等一人提着一条咸鱼,走出铺子。 他们怎么觉得他们现在的样子有那么一点点搞笑?特别是低头看看提着的咸鱼。 一群贵族少年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时不时能听到讨论声。 “他们手上提的什么?看着像是鱼,和平时的又有些不同。” “这么大热天,这鱼还能吃吗?” “莫少珩不是又新整了两个铺子嘛,除了那个鱼楼,另外一个好像是什么咸鱼铺子。” “他们手上提的应该就是咸鱼吧。” 一群学生没有管,他们还在想着刚才南一给他们安利的咸鱼的吃法。 等回去后他们也得试试,不然和南一聊天,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这时,赵景澄突然往咸鱼铺子跑了回去。 范慎问道,“你干什么?” 赵景澄:“我再去买两条,明天得去国子监啊,国子监的饭菜太难吃了,我得带一条咸鱼去让他们弄给我吃。” 几人:“……” 说得也是,国子监的饭菜其实还算不错的,但一年到头就固定的那几个菜,吃得他们没在地上打滚都是好的。 他们也去买两条。 咸鱼铺子的生意也是从国子监开始的。 莫少珩知道后:“……” 寓意好像不是特别好啊,让祭酒头疼去吧。 莫少珩这些时日,不是在养他院子中的药材,就是在愁生意。 因为……要开始换季了。 再换季之前,按照以前镇北王府的规矩,府里的姑娘们,是得购置新衣服的,甚至还得置办一点首饰之类。 这算是贵族的门面吧,其他贵族府里也都是这样。 说不上攀比,但什么样的爵位什么样的规格,其实大致都是有数的。 低过这个标准,也就是表示真的没落了。 莫少珩看着送来的采购单子,“……” 果然以前不掌家,不知道材米油盐有多贵。 不仅仅如此,一但换季,莫少珩还得给他的两百个小货郎准备被子。 小货郎是他自己养的,不像牧童,用的是集资。 莫少珩感叹了一声,“怎么感觉这生意越做越亏。” 明明已经开始有些进项了才对。 正在写作业的南一,抬起头,“没事,饿不死我,我能当乞丐。” 说完还学起了他逃亡时伪装成乞丐讨饭时的唱腔,“小白菜,菜里没有一滴油,眼泪流……” 莫少珩一个手指戳南一脑门上,又开始作妖了。 莫少珩看着采购单子,然后叫上南一,又叫了两管事嬷嬷,他也去逛逛这凉京的铺子,顺便看看采购的问题。 首先去的布店。 麻布是最便宜的,莫少珩进的这家布店是不卖麻布的。 比起麻布,其他布料就一匹比一匹贵。 最近采购布料的府邸还挺多。 掌柜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着,“苏锦就剩下这一小部分了,今年苏锦产量低,能进到的货也少了,价格也稍微贵了些。” “以往,镇北王府买的皆是这个类型的苏锦,世子,你看?” 莫少珩不知道这掌柜背后的主家是谁,但能在凉京将生意做这么大,定也是不简单的。 莫少珩看了看采购单,这点苏锦完全不够,而且价格何止贵了一点,比去年贵了四成,说了一句,“其他布店还有苏锦卖?” 掌柜:“这……” “整个凉京,也唯有我们小店能进到苏锦。” 莫少珩看了一眼掌柜。 掌柜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不世子考虑一下杭锦?” “杭锦的工艺和苏锦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在染色方面稍差了一些。” 声音才落,旁边的管事嬷嬷对莫少珩道,“世子,杭锦恐怕不行,苏锦已经是王府的最低要求了,要是府里的姑娘们突然换了布料,这一出门定是会被人看出来。” 莫少珩明白管事嬷嬷的意思。 这些糟粕或许在莫少珩看来,根本没有多少意义。 但毕竟会影响到府里的姑娘,他也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管事嬷嬷说完就没在开口,在等莫少珩的决定。 而莫少珩在看着布料,“苏锦和杭锦的质地的确差不多,不过杭锦的色泽暗沉了一些。” 无论是苏锦还是杭锦,在莫少珩看来,其实颜色也就那么几个,色彩也未见得有多好看。 然后道,“像杭锦这样未染色的布料价格如何?” 掌柜都不由得一愣,“未染色的布料价格至少会少一半,但没人会买……” 莫少珩道,“先给我几匹,我回去自己染。” 掌柜:“……” 世子莫不是在说笑? 管事嬷嬷也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说道:“就算没成功,我们再来购买其他的布料就是,现在离换季还有些时日。” 几匹未染色的布料被搬上了马车,倒是引来了不少人啧啧称奇,当然他们也不会觉得镇北王府真会用这些未染色的布料做衣服,再没落也还没没落到这地步。 莫少珩又去了银楼转了转,他本也不是专门出来采购的,也就是闲逛着玩。 毕竟他离开北凉的时候才十岁,还真没大街小巷的逛过。 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莫少珩就回了镇北王府。 而莫少珩要自己染布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没办法,当时那个布店是凉京最大的布料铺子,进进出出的各贵族府邸的人都有。 这消息传播得还挺快,因为太过惊讶了。 “莫少珩还会染布?” “染布的技艺一向只在苏杭两地流行,我们凉京都没有,所以稍微好看一点的布料,每次运到凉京后,价格都会飞涨。” 运输费都是好大一笔,自然价格涨得厉害。 连府里的伯母叔娘都过来问了问情况。 莫少珩一笑,“我也就试试,大家就当我弄着玩,怎么消息都传开了?” 几个伯母叔娘心道,凉京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们镇北王府,出了这个府门,一有点风吹草动,还不得闹得沸沸扬扬的。 之后,莫少珩似乎忘记了染布的事情,因为他又带着学舍的学生去上什么“户外实践”课了。 户外实践课,现在在国子监已经流传开了,不知道羡慕死了多少天天只能呆在学舍的学生。 当然,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不就是偷懒找的借口,哼,天天游山玩水还要扯个学习的名号。 这一次外出,每人背上背了一个小背篓。 赵景澄:“……” 怎么感觉忒奇怪了一点? 他们不走文艺路线了?他连做标本的本子都准备好了。 不过很快,这个问题就被抛之脑后。 因为…… 漫山遍野的采花玩,也忒好玩了一点。 一群学生,疯得跟进了山的猴子一样。 莫少珩让他们将不同颜色的花分开。 清风徐来,山花灿烂。 莫少珩都有了一种,以前秋游的感觉。 这个时节正好是漫山遍野的菊花盛开的时节。 躺在菊花堆里,闻着花香。 莫少珩问道,“好玩么?” 一群学生已经在草上滚成了一团,沾在衣服上的草屑都顾不上了。 以前,读书上课,简直跟拿着刀子在他们脖子上面磨一样。 现在,能一样? 他们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原来他们北凉也是这么的漂亮。 莫少珩也笑道,“换一种心情,是不是觉得我北凉也是山河壮丽,繁花似锦?” 一群学生一个劲点头,“以前老是听别人说,我们北凉又穷又苦,听得烦闷得很。” 莫少珩心道,又穷又苦倒是真的,但什么样的环境,也得生活出自己的精彩不是。 整整玩了一天。 这才用马车拉了好大两车花往回走,其中大部分都是鹰卫帮着采的。 主要是黄灿灿的菊花,还有一部分其他的花色,比如那种古时用来涂手指甲的凤仙花,以及一些杂色花。 学生们回去后,一身的草屑。 家里长辈不禁就要问了,“又去上那什么户外实践课?怎么弄得跟个进了草堆的猴子似的。” “今天学了什么?” 学生:“今天,我们看到了我北凉的山河壮丽,繁花似锦。” “我们老师说,要将繁花映在锦上,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北凉并非一穷二白,也有漂亮的地方。” 第42章 长得”奇怪“的猪 植物染布,分了很多种,花染,茶染,杂染等等。 莫少珩要做的就是花染。 步骤其实并不难,动手能力稍微强一点的,都可以完成,只是染得好不好看,就看个人了。 第一步,就是将无色锦布放在热水侵泡。 第二布,提取花中的色素,将花侵泡一晚上,然后煎熬就可以了,熬的时候放点醋,色素的出色率会大大增加。 正好,莫少珩用梨做的果醋也差不多好了,正好用上。 第三步,将泡好的锦布放到豆浆中上浆,这样更容易上色。 豆浆需要黄豆磨粉来做,刚好他也有一车黄豆。 第四步,将泡好的锦布放明矾水中,这样上色后,色素才不会脱落。 明矾是一种炼丹的丹材,需要专门去购买。 第五步,就是将处理好的锦布放在提取的色素液体里面煮。 第六步,出锅,洗干净,避免太阳直射晒干。 这样植物染布的工艺就完成了。 莫少珩整理完步骤,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期间,熬煮花朵出色的时候,药童跑得远远的,一脸嫌弃。 南一一开始还以为在弄什么好吃的,擦着流出来的口水,在旁边守着。 这次煮出来的色素,有三种,一种是菊花的黄色,一种是凤仙花的红色,一种是杂色花煮出来的杂色。 其实所有颜色都是三原色组成,它们混合一下,又能出现新的色彩。 莫少珩在染布的消息,府里的人是知道的,莫海棠带着府里的姑娘还专门跑来看了好几次。 “布都是这样染出来的?” 莫少珩点了点头,“植物染布的工艺是这样的。” “看起来简单,其实要染出一块好布可不容易,特别是这样人工手染,稍微有点差池,染出来的颜色就会不一样。” 莫少珩看了看剩下的一点色素,干脆让莫海棠拿去,“你们可以尝试将它们按照不同的比例兑在一起,说不定误打误撞能兑出世上最美丽的颜色。” “不过每次兑的时候,将比例记清楚,不然下次就兑不出来了。” 算是颜色DIY吧。 莫少珩也不知道怎么兑才能兑出心中想要的色彩,所以干脆让姑娘们帮着试。 一群姑娘来了兴趣,“布店卖的布,也就那么几个颜色而已,我们要是能兑出不一样的颜色,说不得我们还能开一个染坊。” 莫少珩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实际上,不经过无数次的尝试,恐怕很难得到漂亮的色彩。 几天后,莫少珩的第一批布料也染好了。 闻讯而来的莫海棠等,看着挂在院子中的几匹布。 颜色最多的是鹅黄色的,其次是红色,然后是杂色。 “竟都是布店没有的颜色。” 北凉最常见的衣服颜色,都是素色,比如蓝色,青色等。 “这鹅黄色做成裙子定是漂亮的。”眼睛中都透着光。 “色彩一点都不暗沉,还透着明亮的光。” 这就是浸泡过豆浆后,上色的好处了。 其实还有一个大家现在没有发现的好处。 北凉的衣服,在第一次洗的时候,基本都会脱色。 再好看的衣服,多洗几次,就会变淡变旧。 但莫少珩这些布料,因为侵泡过明矾,至少水洗是洗不掉色的。 “红色也不错,就是太艳丽了一点,穿出去是不是太造谣了?” 莫少珩一笑,“总会有适合的人穿。” 每个人的性子不同,适合穿的衣服也不同。 莫海棠捂嘴笑了,“我北凉,怕也只有临江仙那样恣意狂傲的人,才能驾驭得了这颜色。” 莫少珩:“……” 红色怎么了?红色的锦袍方显邪魅。 其实杂色更加的鲜艳,五颜六色的,做成衣服,穿上去跟只花孔雀一样,莫少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赵焰秋,肯定适合他。 光是布料,还看不出成衣的效果。 干脆让府中绣娘做成衣服试试。 几日后,凉京。 现在的凉京,已经有了些凉爽的微风。 赶着时间,前往布店购买布料的人更多了。 这时,几辆马车停在了凉京最大的布店前。 这也没什么,稍微人口多一点的世家贵族,哪个不是几车几车的布料往府里拉的。 只是,马车上突然走出来几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 在一片素色的世界,突然飞进来了漂亮的蝴蝶一样,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了生机和活力。 鹅黄,素淡而又高雅,又不像周围统一深色服饰那么深沉,穿在女子身上,竟然平白添加了几分美丽,如同黑白画染上了颜色。 一瞬间,似乎就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莫海棠带着人走进了布店,她们今天是来负责采买的。 “店家,你们这未染色的杭锦还剩下多少?” 这时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有认识莫家姑娘的,赶紧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情况。 “你们这鹅黄的布料在哪里买的?我们以前怎么没有见过,跟花儿一样。”眼睛中都是光。 莫海棠几个姑娘相视一笑,“买不到的,这是我们府上自己染的。” 众人一愣,这才想起,莫少珩好像说过自己染布。 难道……难道这就是莫少珩染出来的布? 这样颜色做出来的罗裙也太好看了吧。 莫海棠几个姑娘,本是准备买了布料就回去的,马上就要换季了,得赶着一点才能将布染出来将衣服制出来。 结果愣是被拉着聊了起来。 “你们府里的这种布料卖不卖啊,也均一点给我们。” 莫海棠也是无法,“不卖的,我们自己都不够,我们府里姑娘多,也不能厚此薄彼,每个姑娘都得做新衣服。” 她倒是没有乱说。 花染使用的原料是花,量并不大,做不出来多少布。 加上又要使用豆浆泡布,黄豆莫少珩是准备留着当种子的,也不可能大量使用。 所以,莫少珩想开一个染坊的想法,短时间无法完成。 现在也就是在府里的院子,各房自己染布,只够自己府里用。 但哪怕莫海棠这么说了,还是有些不死心的,一个劲拉着莫海棠想要均点布,这鹅黄的裙子也太漂亮了。 此时,莫少珩和南一,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今天是大朝会,莫少珩一身大红色的锦袍,陪上他怀里的古琴,额头的凰印,那才叫一个邪魅。 和莫少珩以往琼台仙人的形象完全颠覆了一样。 但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的确能驾驭住很多别人都驾驭不了的服饰。 此时的莫少珩,就像金殿上一抹猩红的妖月,让人移不开眼,连圣人都看了好久。 而等在金殿外的南一,穿了一身如同海洋般蓝色的小道袍,迎来频繁的目光。 北凉的衣服也有蓝色的,但是那种深沉的蓝,和这明亮的海洋色完全不同,南一的小道袍就像泛着蓝色的水光,海浪汹涌。 这颜色是莫海棠一群姑娘鼓捣出来的,当时莫少珩都惊讶了好久,有时候,无意间也能产生无法想象的美来。 今日朝议最大的事情,也就是燕王赵棣要带着人去修运河了。 莫少珩心道,难怪永安夫人没跟他提解除婚约的事情了,原来是燕王赵棣要离开凉京一段时间。 修运河,当然不需要燕王随时守着,自有人监工,但开工,祭奠河神之类,却是需要皇家之人亲自去。 莫少珩看了一眼前面的赵棣,他这是赶巧正好要出发修运河,还是为了暂时不解除婚约所想出来的办法? 要是后者,他罪过可就大了,远赴这么远的地方,哪怕仅仅是来回一趟,这一路上也颇多颠簸。 朝议很快就结束,并没有其他大事。 莫少珩出了金殿,在外等着赵棣。 “燕王何日启程?” 赵棣答道,“明日。” 莫少珩一愣,竟然这么急。 也对,要是不急的话,说不得永安夫人,天妃得让他们解除了婚约再出发。 莫少珩想了想,道,“这一路上怕是没有在凉京舒坦,我让人送些咸鱼,你一并带在路上。” 咸鱼的保存时间长,正合适。 说完又道,“我府上最近出了些新布料,其他地方买不到,我想着你答应暂时不解除婚约,需要顶着极大的压力,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无论如何我也该感谢一番,所以将做好的成衣也给你带来了一件。” 莫少珩眼睛直滴溜,他的确是来示好的,因为他答应过赵棣一个承诺,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他多示示好,以后赵棣也不好为难他。 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 莫少珩向南一招了招手,带南一来,就是为了将衣服拿来。 南一将盒子捧了过来。 盒子打开,也是一件红色的锦袍。 “你要不要到偏殿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身上的红袍,又看了看盒子里的红袍,竟然没有拒绝。 等赵棣从偏殿走出来的时候,莫少珩眼睛都不由得一亮。 他就说,大红色怎么了,也有人能驾驭得住。 赵棣穿上这另外一个款式的大红锦袍,和莫少珩给人的感觉又有些不同,稳重,严厉,将成熟青年的魅力展现无遗。 合身到不行。 从金殿走出的大臣,频频侧目。 干嘛呢这是?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金殿前拜堂。 礼部尚书在哪里,赶紧来看看合不合礼数。 不过,两个不同风格的俊美人儿,站在一起,竟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赵棣说了一声,“正好合适。” 莫少珩一笑,“我让人专门打听了你的尺寸,让人做的。” 这时,旁边一个酸不溜的声音响起,“大庭广众,你们害不害臊,你看看多少人在看盯着你们。” 说话的是赵焰秋,这家伙难得上一次朝。 莫少珩向后一看:“……” 天,什么时候围了这么多人,他明明拉着赵棣去了拐角,避开了视线。 赵焰秋继续阴阳怪气地道,“不就是一件衣服,还专门带来金殿。” 哼,还在所有人面前这么得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有婚约在啊? 还都是红色,酸谁呢? 他可是听说,天妃和镇北王妃似有意要解除婚约了,你们就算穿同一样的衣服,也走不到一起。 赵棣正要说话,这时,莫少珩看向赵焰秋,“正好,我也有一件衣服要送给五殿下。” 赵焰秋正准备继续酸两句,闻言不由得一愣,“我也有?” 莫少珩心道,他用杂色花也染了几匹布料,实在太艳丽了一些,除了赵焰秋,还没几个人能穿出它的风采。 干脆一并带来了。 莫少珩取来南一手上的另外一个盒子,“要不殿下也穿上试试?” 赵焰秋:“……” 盒子里的衣服要比莫少珩和赵棣身上的要复杂一些,布料上竟然染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和针织上去的完全不同。 浑然一体。 看上去新奇得很。 一会看看莫少珩,一会看看赵棣。 嘴角一扬,“试试就试试。” 等待期间,莫少珩还在奇怪,为何赵棣突然一句话都不说了。 等赵焰秋从偏殿出来。 宛若人间的一只傲娇的花孔雀。 点点花朵点缀在得体的锦袍上,就如同孔雀开屏时的绚丽多彩,世界一切繁花都在袍子上了一样,也是好看的。莫少珩都不由得道,“我这布料如何?” 赵焰秋答道,“竟还不错。” 周围的大臣看着赵焰秋也在啧啧称奇。 “我儿在莫少珩门下念书,前几日听我儿说,莫少珩要将繁花映在锦上。” “当时还没有听懂。” “现在看看,这繁花可不就在锦上了。” “五殿下穿上这衣袍,竟多了一分别样风华。” “这布也着实好看,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鲜艳的,看看那一朵朵花儿,跟生在了布上一样。” 莫少珩说了一句,“喜欢就好。” 现在人实在太多,估计礼部尚书真得赶过来抓人了。 说了两句,莫少珩就赶紧带着南一离开。 等莫少珩离开后,赵焰秋看向赵棣,“听说你们在准备解除婚约了?” 赵棣:“没有。” 赵焰秋:“……” 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以为他不知道,他专门让人打听过了。 赵棣看了一眼赵焰秋,“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莫少珩,他送的衣服你也穿?” 赵焰秋哼了一声,“我不仅要穿,我还每天招摇过市。” 赵棣:“……” 莫少珩刚回北凉的时候,赵焰秋可是喊打喊杀最厉害的,这才多久,就举了反旗,也太不坚定了。 此时,莫少珩正离了皇宫,准备去给赵棣准备点咸鱼,让他带路上吃。 这时,知北突然追了上来,“世子,燕王让我带一句话给世子。” “燕王让世子不要忘了承诺。” 莫少珩:“……” 果然赵棣一定是给他挖了一个坑,不然不会这么紧迫地提醒他。 吓得莫少珩赶紧去多准备些咸鱼,吃了他的咸鱼,总不会为难他了吧? 今日的事情还有些多,莫少珩让人给小货郎们采购的被子也到了。 早买晚买迟早都要买。 莫少珩来到乌衣巷的时候,小货郎们正在排着队领被子。 其中一个小个子,抱着比他脑袋还高一节的被子,在队伍中撞来撞去的。 “豆子你干嘛呢?” 豆子笑得咯咯的,“这被子太厚了,我都看不见前面的路。” 以前,他们睡破庙睡别人屋檐下,哪里来的被子盖啊。 但现在,他们的被子好厚,光是抱着都感觉特别的暖和。 小脸脸蹭在被子上,舒服到了极点。 被子有两床呢,世子说,一床用来铺,一床用来盖,这样,到了冬天就不怕冷了。 两百个小货郎排队领被子,自然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莫少珩对这些小货郎,哪怕是凉京的百姓都没有话说。 看看,原本干瘦枯黄的一个个小货郎,现在都长得白嫩嫩的了,看着讨喜得很。 听说现在这些无父无母的小货郎,每次出门都得结伴而行,因为……生怕被人牙子拐卖了去,长这样的孩子好卖得很。 现在又给买了这么多被子,被子可不是普通麻衣,贵着呢。 这怕又是一大笔钱。 这时,有人道,“你们知道吗?乌衣巷中间开了一间官盐铺子。” “我二伯昨天绕路,刚好路过,看着那铺子里面的盐,愣是不敢靠近,因为太好了,又白又细,甚至比贵族世家用的盐还好,想着定是买不起的。” “结果,还是铺子里的官爷招呼着我二伯前去看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明明是上等好盐,结果价格比我们买的粗盐还便宜。” 周围的人一愣,“这怎么可能?” 那人哼了一声,“怎么不可能?我二伯当场就买了好多,回来后,还来通知我家也去买。” “若不是我也低价买到了那好盐,我会这么笃定地说这么仔细给你们听?” “给你们说,那盐细得跟白沙一样,一点苦涩的味道都没有。” “说一句实在话,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的盐。” 周围的人哗然了,“这不可能,我们吃了一辈子的盐,盐价如何我们能还不知道?” 那人道,“那是以前,现在啊,我们不仅能吃得起盐,还能吃好盐。” “以前,不是有消息说莫少珩发现了一种新的制盐工艺吗?当时没见着盐也不知道盐价,议论了几天也就没有了消息。” “我听卖盐的官爷说,这盐就是用莫少珩发现的新制盐工艺制出来的,产量超乎想象,所以才这么便宜。” “以后,凉京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官盐铺子,我北凉是真的不缺盐了,省下的买盐的钱,能买好多其他东西。” 周围一片安静。 那人也在感叹,“吃着这盐,心里多少有些堵得慌,以前我可没少偷偷骂莫少珩。” “莫少珩自从回了北凉,之于北凉,倒是从来没有亏欠过什么,反而……” 莫少珩做过些什么,他们也是看得见的。 周围也是沉默。 “吃着便宜又上好的盐,若还肆无忌惮地骂莫少珩,怕真是没脸没皮了。” 那人继续道,“我昨日买完盐,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跑去旁边的卤肉铺买了些卤肉,似乎若不买点莫少珩卖的其他东西,心里跟欠了人似的。” “不过,那卤肉当真跟别人说的那样,味道好到了极点,完全不敢相信,卤肉都是用猪肉做出来的。” 当然,也有人还是不相信。 那人嘀咕了一句,“官盐铺子就在那里,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若不是以后都能买到这样的好盐了,我才不会讲出来,我偷偷的买不好么?” 无论是相信不相信的人,自然都是要去看个明白的。 官盐铺子,第一次排起了长队。 乌衣巷也第一次出现了排队的迹象。 买完盐的人,看着提在手上价格低廉又极好的盐。 可以说,没有莫少珩,他们就吃不上这样的盐。 这对于整个北凉的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多少也懂。 其中不少人,默默地走向了旁边的铺子。 莫少珩能改变,他们何尝不是。 对于乌衣巷的抵制,进一步松动了。 莫少珩得到消息后,心情都愉悦了不少,主动说了一句,“晚上将账本送到府上,我要翻看翻看。” 掌柜都笑了。 心中也充满了喜悦,这么多年,他乌衣巷终于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第二日,莫少珩让人抬着一箱子咸鱼去送赵棣。 城外。 密密麻麻的难民已经在迁移了,估计要不了两天,凉京城外就很少能见到难民了。 莫少珩让人将咸鱼搬上车,镇北王府的管事嬷嬷也在教燕王的人,烹制咸鱼的方法。 “这咸鱼煮起来简单,在路上吃的话,也能添加个滋味,是个好东西……” 莫少珩走向赵棣,“这一去得多长时间?” 燕王答道,“一月有余。” 主要是前期工作的安排,等安排稳当后,他也只需要呆在府中,按时听工作汇报就行。 莫少珩点了点头,一个月时间也不长,眨眼功夫就过去了。 莫少珩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小声道,“等你回来后,这婚约又怎么办?” 赵棣也在愁,“到时候再想办法。” 路过的知南和知北:“……” 他们听到了什么? 主子和世子在合谋阻碍解除婚约? 咕噜。 两人吞了口口水,对视一眼。 真是在偷偷合谋啊。 为什么不愿意解除婚约,搞……搞一起了?没什么征兆啊。 送走赵棣后,莫少珩就回了镇北王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来镇北王府的人多了起来。 因为,镇北王府的姑娘们,穿的衣服太漂亮了,走到哪都是所有人瞩目的存在,赞美声不断。 他们很快也发现,想要买这样的布料,根本买不到,无论哪一个布店都没得卖。 所以,时不时就有各府的夫人上门来了。 府里染出来的布也不多,但是吧,总有些人情是避不开的,老夫人和永安夫人怎么也得均出来一点送人。 莫少珩也没有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人情,就让祖母和永安夫人应对着去。 镇北王府似也热闹了不少,有些像一个正常的贵勋府邸了。 莫少珩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今日,是小朝会,按理莫少珩是不会上朝的。 但他还是去金殿外等着了。 因为今日朝上,有和他有些关系的事情 洵州战败,守备郭肃及被牵连的一家子的审判结果要出来了。 无论什么原因,作为守备,没有守住洵州,自然是罪不可赦。 但这惩罚有大有小,朝上正在议论着如何处置郭肃一家。 武勋中,有同情郭肃的,觉得洵州之失,郭肃虽然有罪,但罪不至祸及满门。 也有人觉得,若是轻罚,以后还有谁誓死守卫疆土。 谁都有理,一时间争论不休。 圣人没有开口,也就是说,如何处置郭肃及一家,需要朝上大臣讨论出一个结果。 莫少珩在金殿外等消息。 朝议暂歇的时候,莫少珩通过赵焰秋了解了一些情况。 赵焰秋说道,“这事你好不容易脱了干系,你该不会又往里面钻吧?” 莫少珩:“……” 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但若说郭肃遭受的这场灾难和他完全无关,也不对。 要是来个满门处斩以儆效尤,他心里会留下一个遗憾。 这时,有公公来宣,让诸官进殿了,马上要继续进行朝议了。 莫少珩想了想,手抚在了琴弦上。 金殿上,众臣:“……” 谁竟然在金殿外抚琴? 现在朝议虽然还没有开始,但多少也是有些不和礼数的。 琴声还挺好听,刚才他们好像看到了莫少珩候在殿外。 莫少珩该不会又来惹事了吧?最近不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了嘛。 倒是殿上文臣一方,细听这琴声,脸上变得古怪到了极点,目光不由得看向了上位,珠帘后的圣人。 有和文臣关系还算不错的武勋小声问道,“怎么回事?我看你们脸色怎么这么奇怪。” 那人答道,“也没什么,只是……莫少珩弹的是《广陵散》。” “在前朝,有一位极擅《广陵散》的大儒,这位大儒名声极高,但因被家中牵连上了刑场,在行刑当日,有三百太学生奏响《广陵散》,为其求情。” 这在前朝,可是惊觉天下的事情。 问话的武勋愣了愣,哪怕不解释,他也明白莫少珩在干什么了。 这些文人就是这样,明明白白的一件事,非得遮遮掩掩搞些谁都看不懂的名堂来。 不由得也看向了圣人。 圣人若是不开口,自然有人去诉斥莫少珩,估计还要治一个殿外失仪的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殿外弄出这些动静。 这个莫少珩也是奇怪,今日并非他上朝的时候,他好不容易将罪名摘干净了,却又来弄这么一出,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时,有公公向殿外走去,“宣,镇北王府世子莫少珩进殿。” 众臣不由得一愣,圣人竟然真的召莫少珩入殿了。 不由得又想起来,圣人曾经封赏了莫少珩一个极为不合适的官职,教书育人的四门助教,如今的文学博士。 因为这两个官职,虽然官不大,但对道德口碑要求极高,身上不能有污点的人才能担任。 怎么看也不该给莫少珩这样的封赏。 实在猜不透圣人的心思。 又比如现在,要是换了其他人,怕是得打了板子才许入殿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少珩什么时候这么得宠了?他们竟一无所知。 莫少珩进了殿,走到殿中间,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圣人威严的声音响起,“何事在殿外喧哗?” 众人:“……” 在他们耳中,圣人就像在无关痛痒地随口问了一句,你刚在殿外干什么? 莫少珩拱手,“禀圣人,臣突然想起一件要事,需来禀告圣人。” 众人:“……” 一件要事?刚才抚的《广陵散》,难道不是为了守备郭肃的事情? 莫少珩继续道,“关于臣所进奉的棉种,虽然只有一盒,但臣却知道在外域之地还有很多这样的种子,如果现在派人出发,或许在明年开春,就能带回大量棉种回来。” 莫少珩继续道,“棉种事关重大,还请陛下早下决断,现在棉的用处还没有传播开,但以防万一,被人去取了棉种捷足先登。” 众人:“……” 外域还有棉种?不是就那一盒吗? 莫少珩继续道,“只是这外域之地,一向神秘莫测,我北凉之人甚少踏足,此去必定是千辛万苦,九死一生。” 在古时候,长途跋涉,特别远去西域,的确是九死一生,因为没有路,翻山跃岭,古时的野兽凶禽可不是关在动物园里面,随时都有可能遇险。 莫少珩道,“所以,臣进言,让郭肃以功代罪,去外域取回棉种。”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大概知道莫少珩要干什么了。 莫少珩要用此法保郭肃一家。 但,外域何其艰险,郭肃就算免了死罪,但这一去能不能完好回来也未可知。 但的确是一个保命赎罪的法子。 众人沉默了,郭肃为了免满门之罪,定会拼尽全力,的确是现在最好的人选。 莫少珩说完就开始等待。 圣人开口道,“众卿觉得如何?” 金殿上,众人讨论了起来。 对于郭肃,他们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定论,现在不过是出一个结果。 半响,六部各尚书站了出来,“喏。” 莫少珩这才松了一开口气。 第二日。 凉京城门口。 郭肃带着一队人马准备远行。 这世间之事,实在难料,他因为莫少珩引起的一场骚乱丢失了洵州,本以为满门都在劫难逃了。 却没想到,竟然是莫少珩在金殿外奏响了《广陵散》,为他满门求情,这才有了一线存活的生机。 对着前来送行的家中父辈子辈道,“你们安心在家中,等我将棉种取回。” “以后虽不能再像以前富贵,但终归能安安生生的生活。” 这时有一快马向城外而来,是一老兵,镇北王府的鹰卫。 鹰卫下马,走到郭肃面前,“郭将军,我家世子有一物要我交给将军。” 郭肃一愣,赶紧道,“现在哪还是什么将军。” 接过递过来的东西,是一张……地图。 老兵道,“外域虽然艰险,但此地图是当初给世子棉种的外域商人所绘,将军只需要沿着地图上标好的路线走,便不会有失。” “望将军早日带回棉种,保得一家平安。” 郭肃:“……” 在金殿上,莫少珩不是将此行描述得九死一生吗?现在却拿出了具体的地图。 心中一震,莫少珩如不是将此行说得这么艰难,他郭家又怎么能轻易脱险。 赶紧将地图收好。 心中复杂到了极点,按理他郭家落到这等田地,莫少珩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但现在…… 终是抱了一拳,道了一声“多谢”。 长长的队伍,这才离开凉京,向远方而去。 此时,莫少珩正在教他的那些学生,关于种子定向培育的课题。 既然要实践,每人种一块实验地,那么开始种地之前,选种就是关键了。 莫少珩正在教怎么选优良种子。 这一天,十五个学生,跑遍了凉京所有的米铺。进铺子就挨个挨个的往别人米袋子里面看。 看得还有模有样的,嘴巴里面叨叨,“这个不够饱满,肥力不够。” “这个色泽不好,一定是老师说的光照出了问题。” 铺子的掌柜也奇怪得很,这些贵族少爷怎么有心情跑他铺子上来了? 就听进来的学生兴奋地问,“这个袋子里面的米产自哪里?” 掌柜:“……” 什么情况?买米还问产地? 看米的品质好不好不就得了。 掌柜也不敢怠慢,一一回答了起来。 结果,这个学生走后,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将……将最好的米拿出来给我看看。” 等这些学生回府的时候,后面跟着的下人一人提了一麻袋粮食。 愣是将人看懵了,他们家少爷什么时候还学会采购了? 看这些袋子,还不是在同一个铺子买的,这是跑遍了整个凉京的米铺? 还不仅如此,一回到府上,就开始召集府里的下人了,无论粗使婆子,还是端茶送水的丫鬟都叫来了。 指着袋子道,“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挑种子,将其中大颗的,颜色鲜亮的,全部挑出来。” “那些歪瓜劣枣都不要。” 一群下人:“……” 有府中老人问道,“这粟米每一颗看上去都差不多,还分优劣?” 她们看着也没什么不同。 那学生一叉腰,“怎么就没有优劣了?给你们瞧瞧,像这样比较饱满的,色泽又好的,一看就是一颗好种子……” 老师就是这么教他们的,矮个子中也是有高个的。 弄得鸡飞狗跳。 府里闹腾得这么厉害,府里的长辈自然要来看看了。 “又在胡闹什么?” 这些学生就不服气了,“怎么就胡闹了?我们是在给我们的实验地选种。” “老师说了,别看是简简单单的选种,说不得以后能改变我们整个北凉。” “以后我们都是北凉的大功臣。”开心到不行。 愣是将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又有些好笑,“就挑一些种子就能成为我北凉的大功臣了?我看着这些种子不都一样,种下去还都是长出一根苗来。” 学生赶紧道,“不一样不一样,基因不同,就像人一样,你看父母长得高的,他们的子女是不是大概率也长得特别高,植物也是一样的,我们得将优良基因的种子选出来,这样它们一代一代的繁衍下去,再选出更加优良的,这叫种子的定向培育……” 众人:“……” “我觉得我得派人去延州和治州买点种子回来,我们老师说,我们北凉就延州和治州的粟种得最好,定是有原因的。” “可我去米铺问了,延州和治州因为离凉京较远,都没什么人去进货。” “最好让人去东唐买种子,老师说他们的粟的产量在诸国第一。” 鸡飞狗跳的闹得没个停歇,不给他们买种子,能哭得汪汪的。 反正离开春播种的时间还长着,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想办法选种。 一群家长,“……” 以前让这些小祖宗读个书,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现在这些小祖宗开始认真学起来了,但…… 他们怎么觉得,没有要了这些小祖宗的命,反而在要他们的命。 还专门让人跨越州县,甚至跨越诸国,就为了买一点粟米? 这是没事闲着折腾他们吧? 莫少珩一天教的都是些什么啊? 这样晃晃悠悠,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天气开始转凉,小风吹得特别舒服,街上的行人都多了不少。 莫少珩心情也不错,铺子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等赵棣回来后,他一定要拉赵棣去乌衣巷看看,一洗他不会做生意的污名。 不过,也遇到了一点问题。 草原上的管事派人来,让莫少珩去一趟,好像是猪出了问题,长得奇怪了一点。 莫少珩得到消息的时候,脑门上全是问号。 猪长得奇怪了一点? 就算阉了它们,再怎么长也不会长得奇怪吧? 第43章 火凳火炕 莫少珩听到来人通报,说他们草原上的猪出了点问题的时候,正在用葫芦瓢给院子里面的药材浇水。 离种下这些药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有的植株都长到膝盖这么高了,当然物种使然,像那些矮的植株,也才巴掌大小。 自从莫少珩将这些药苗给各房都移植了一些过去后,整个镇北王府现在都变了一个模样。 道路旁边,绿油油,青丛丛的,跟一个凉京城中的小花园一样。 一开始,各房的人还有些疑惑,在院子里面种药材干什么? 不过,听说移植过来的,其中有地精,黄精,何首乌,甚至还有一点人参苗的时候,惊讶了好久。 这些药材可都是特别名贵的。 种就种吧,反正她们平时也是用来种种花花草草,还因为天气原因,老是种不活。 结果没想到,变成了现在这样。 走在小路上,两边都是绿植,时不时能看见绿植中一棵名贵的药草。 免不了要顿足欣赏一番,还和旁边的下人讨论几句。 “这地精苗怎么长得这么好?” “可不是,听说这些地精都是生长在野外,平时都是去山里采,没想到现在我们院中,时不时就能看见一株,每次见着都觉得神奇,这可是好兆头。” “恩,平时让人注意着,可别伤着了,也让人看紧些,莫要让人顺了去。” 想了想道,“不行,我得将它们记下来,心里得有数,不然少了都不知道。” 各房的人,竟然开始自己关心了起来,每天还提醒着,让院子里的人浇浇水之类。 由原来的种种花花草草,开始变成了种药材,而且,似乎这些药材比花花草草还好种活,也是奇怪了。 莫少珩那里,他得去看看草原上,猪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可是大投资,耽搁不得。 想了想,干脆将其他股东也叫上,要真出了问题,也得让大家都知道不是。 十几辆马车出了城。 结果一出城,正好遇到风尘仆仆回京的赵棣。 赵棣这一走就是一个月,莫少珩也只在每次大朝会上听到赵棣的一些消息。 应该是吃了一些苦,从赵棣身上直接能看到一些风吹日晒的痕迹。 这下好了,将赵棣也叫上,所有参股的股东也全了。 路上,莫少珩跑去赵棣的马车,“运河修得可顺利?” 赵棣点了点头。 工地上,主要由工部的匠师负责,他要做的也是让人管理着,调和匠师,官吏,工人,别闹出什么事来。 现在难民有了工作,有了饭吃,又有帐篷住,也算安分,只要别闹出什么酷吏鞭打工人的事情来,运河就能一步一步的修好。 现在想一想,他们北凉竟然要有一条运河了,还有些不可思议。 莫少珩又问了两句,“我给你的咸鱼,吃完了么?” 赵棣点点头,在工地上,吃食都清淡得很。 那些咸鱼倒成了好东西。 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而车外,知南和知北有些焦急,两人就这么呆在马车里,可别小别胜新婚。 还好没多久,穿得跟孔雀开屏一样的赵焰秋跑了过来。 这家伙一身的花纹锦袍,腰间挂着白玉和长剑,颇有些风姿。 赵焰秋:“你那些学生又在闹事了,非说别人种的粟不好。” 莫少珩:“……” 现在正是粮食收割的时节,一路上都能看到百姓将地里的粟米割成一捆一捆的。 赵景澄等学生也学着老农的样子,将粟放在手心一搓,搓出颗粒来,边看边放在嘴里爵。 有模有样的。 这样也就罢了,一群世家少爷,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但他们边爵别人的粟还边说别人没种好。 “肉都不够饱满,吃在嘴里没货,全是壳。” “啧啧,去了壳都没剩下什么了。” 这不是当面埋汰人吗? 莫少珩赶紧去将一个个学生赶回马车。 今日的天气不热,甚至还有点微风。 十几辆马车排成一条线,一路上嘻嘻哈哈的,倒也有些乐趣。 赵景澄等人时不时要来问莫少珩一声,“我们的猪出什么问题了?” 莫少珩没有看到情况,哪里知道啊。 草原离凉京也就半天的路程。 等到了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和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 帐篷围成的营地连成了一片,能看出明显的生活气息。 远处,围栏围起来的棚圈也排了好远,棚圈上也盖上了遮风挡雨的木板。 现在营地里面没什么人,棚圈里面也没有牲畜,应该被放牧出去了。 负责这里的管事迎了上来。 莫少珩直接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管事张了张嘴,“我也说不清,世子还是亲自看看。” 莫少珩“哦”了一声,这倒是有趣了。 带着人向营地外的草原走去。 为了保证营地的清洁,是不让牲畜靠近这里的。 也没走一盏茶的时间,眼前,才是草原上最大的改变。 赵景澄等学生,嘴巴张得都合不拢。 哪怕赵棣赵焰火秋也是心里一震。 他们府上负责牧场的管事,也有按时给他们汇报,莫少珩收购了多少猪崽羊崽牛崽到草原上,他们看了一眼,似乎也就那么一回事,数字而已。 但现在…… 风吹草低,满眼都是看不到尽头的猪牛羊,一堆一堆,或者埋头吃草,或在打闹玩耍。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幕。 这一幕他们永远都忘不了。 真的,那画面太震撼了,眼中所见都是。 震惊过后,一群学生尖叫着就往前面跑。 “这就是我们的牧场?” “都是我们养的?” “妈呀,也太多了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北凉肥得流油。 “不行了不行了,我突然觉得我太富有了。” “都是我们的。” 笑声随着风传得老远。 一看就知道,等它们长大了,得卖不少钱。 赵景澄等跑了过去,引起了不小的混乱,但这些猪牛羊也怎么不怕人,只是挪动了一下,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甚至拿着青草去喂它们,它们都会自己靠过来。 将一群学生笑得缩着小脖子,高兴坏了。 莫少珩和赵焰秋赵棣也走上前,拿着草喂一喂,看着吃着自己手上青草的猪牛羊,居然十分的治愈。 有牧童跑了过来,看了看情况,这才离开。 这些牧童也和一开始到这的沉闷不同了,迎着风,跟在牛羊后面撒欢,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脸上的笑,是那种孩子单纯的笑容,是真的自由自在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也是草原上的一大变化。 莫少珩这才将目光移动满地的猪身上。 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得道,“也没觉得长得奇怪。” 结果,赵景澄等围了过来,“奇怪的,猪不是长这样的。” 莫少珩:“……” 赵景澄还拉着一头猪,扯着耳朵,“你看看这猪的脑袋,都长成方形了,肥头大耳的,猪可不是这样。” “这有这猪身体,妈呀,它怎么长得这么粗了,跟水桶一样,都圆了。” “还有这腿,跟树柱子一样。” “猪不都是干瘦干瘦小只小只的嘛。” 旁边的管事也道,“这才养多久就这么大了,比别人养了一年的猪还大,着实吓人,我实在有些担心怕是出了什么妖孽,这才不得不让人通知世子一声。” 莫少珩:“……” 赵景澄还在那扯着猪耳朵,“难道真成精了?这……难道是头猪精?” 莫少珩弹了一下赵景澄的脑门,“胡说什么。” 他这才想起,北凉的猪的确长得“干练”了一些。 和他们现在养的肥嘟嘟的猪,是有些“不一样”。 猪如果不阉割,是会强烈抑制生长激素的分泌的,体型差距的确比较大。 莫少珩说道,“没事。” “继续养,还能长得更大,等过年的时候差不多才算长够。” 管事都吞了一口口水,“还……还能长?” 妈呀,那还是猪吗? 莫少珩点了点头,“大致能长到一百五到两百斤。” 然后又是一笑,“我当初不就给你们说过,用我的养猪秘诀养大的猪,肯定赚钱。” 众人:“……” 难怪莫少珩非得顶着他们的质疑,也要将收购来的猪都阉割掉。 原来都在莫少珩的预料之中。 不过,莫少珩一个名士,哪里来的这么奇怪的偏方。 赵景澄等一脸问号,什么养猪秘诀啊?怎么就是不肯告诉他们。 莫少珩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真出了什么问题。 难得来草原一趟,自然要玩个够。 赵景澄这少年似乎特别喜欢小动物,又跑去牵小牛犊。 现在已经不能称为小牛犊了,半大的牛犊已经能看出一些体魄来了。 一群小牛走在一起,悠闲的圈着尾巴,看上去也颇为壮观。 还有遍地的小羊,比起猪和牛,它们就活泼多了,叫得咩咩的。 逗得一群学生笑趴在地上打滚。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开心。 面向草原,似乎连心胸都广阔了一点。 这些学生的府邸跟来的管事,也是笑呵呵的,怎么看他们的牧场应该都有得赚。 他们这次的投资,看样子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好些。 心中还在想着,早知道当初多投一点钱,也能多分一点那什么股份。 他们真的完全不用超心牧场的事情,等着收钱就行,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等赵景澄等学生,在草原上跑得疯了,玩得累了这才围过来。 嘴巴里面还在嘀咕,“我们的猪牛羊怎么长得这么好呢!” 一脸的凡尔赛。 今天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要凉快一点,加上有点小风,自然是舒坦的。 看着这些玩得畅快淋漓的学生,莫少珩不由得道,“你们要是在国子监学习也这么用心,哪会时不时将先生气跑。” 赵景澄缩起了脖子,他知道说的是他,因为就在昨天,知山先生又被他气跑了,说是要辞行回老家。 这老先生都辞行好几次了,心眼小得跟针眼一样。 莫少珩之所以知道这事,还是祭酒告诉他的,给他说,要是知山先生真的走了,莫少珩就得负责多教一门课业了,八股制艺。 莫少珩吓得都一哆嗦,这些学生是真的闹腾啊,他还忙着做生意赚钱养家,还得上朝,教一课都是让这些学生跟着他到处跑,哪有空教文化课。 所以他这才提了这么一句。 赵景澄有些不服气,“这一次也不是我一个人气着了知山先生,还有范慎……” “先生课上教制艺,他一个字都不写,将先生气得胡子都拔掉了好几根,还说范慎,他这样制艺,连个丁都评不上。” 范慎哼了一声,“我以前也是一个天才,做的制艺都是甲等。” 赵景澄:“那是以前,哪个不知道范府的小神童,但你现在不是不行了嘛,不然也不会分到我们学舍,我制艺还能评个丁。” 莫少珩:“……”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莫少珩也发现,范慎的文化课是十分不错的,但为何也分到了这个学舍? 更不应该,制艺连最低的丁也评不上。 刚才赵景澄还说范慎以前是个了不得的小神童。。 赵景澄看莫少珩看向他,说道,“范慎忒古怪了,他一拿笔写字,他眼睛就会变成灯笼一样,又红又肿,睁都睁不开。” 莫少珩都愣住了,还有这样的怪事? 赵景澄拿出一个线装本子,“上面就有知山先生昨天的制艺题,不信让范慎写。” 范慎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拿着笔杆子写了起来。 一篇制艺才写了个开头,结果,范慎的眼睛直接红肿了。 南一愣是看了好久,拿出他箱子的医书,“怪事怪事,我的《疑难杂症三百例》里面都没有这样的记录。” 莫少珩也是惊讶,“神经性过敏症。” 由神经紧张引起的局部过敏性症状。 这病比什么花粉过敏,灰尘过敏还罕见。 它本质上来说,是一种精神类疾病。 范慎以前是一个名传凉京的神童,但少年成名未必是什么好事。 范慎在享受名声的同时也承受着他这个年龄无法想象的压力,一但压力超过了阈值,问题就来了。 有的性格大变,有的就如同范慎这般,开始出现抗拒现象,抗拒得实在厉害的时候,身体就会本能的拼命抵抗。 就比如范慎的眼睛,其实就是一种恐怕连他都不清楚的抗拒反应。 莫少珩说道,“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慢慢就会好起来。” 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清楚,范慎要是过不了这一关,这病恐怕会伴随一生。 一个书香门第家的子辈,却不能提笔,怕是要遭不少非议的,特别是范慎这病情况特殊,那些喜欢神神鬼鬼的人,多少会传一些不好的话。 莫少珩说了一句,“小病而已,不用担心。” 这时,赵景澄突然道,“那我也有病。” “我每次走进国子监,我浑身上下哪哪都不适,就像有人在用刀子磨我的肉一样。” 莫少珩:“……你这纯粹是不爱读书。” 赵景澄:“真不是病啊?” 他还想着,他回去给他娘说说,以后就不用去国子监了,他一听先生讲课,他脑瓜子就疼。 又玩了一会,既然猪没有什么问题,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返回凉京。 赵景澄等学生还趴在车窗上不舍地往后面看,“什么时候还来看又白又胖的胖嘟嘟?” 莫少珩说了一句,“等过年的时候就能再看到了,到时候我让人将猪赶进城。” 赵景澄一喜:“真的?” 莫少珩心道,当然是真的,过年的杀猪饭当然是要吃的。 只是到时候,可能不是又白又胖的胖嘟嘟了,而是肥头大耳,满身的肉。 秋风转凉。 现在赵棣回来了,莫少珩又开始担心婚约的事情了。 结果,过了好几天,居然都没有人来催他,不由得有些疑惑。 以天妃和永安夫人都偷偷跑去看贵女了这么心热的情况,不可能赵棣回来了还不赶着来事儿。 莫少珩让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得到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赵棣病了,一提解除婚约的事情,他就生病。 莫少珩:“……” 听说天妃已经找了个钦天监的人去看情况,钦天监的人只说,婚约暂时不能退,一但退了,燕王的病怕是好不了。 天妃因此还颇为有些歉意地召见了永安夫人,“这事儿恐怕得缓缓。” 说得还有些实在对不住人的样子。 莫少珩:“……” 赵棣“病”了,莫少珩自然是要上门去看看的。 到了燕王府邸,上上下下的确感觉紧张了不少。 只是,等莫少珩见着赵棣的时候,赵棣啥事儿没有地在书房练字。 莫少珩说道,“你这借口妥是不妥?” 赵棣答了一句,“暂时是妥的,但也不能拖太久,不然会惊动圣人。” 站在赵棣身后的知南知北,眼观鼻鼻关心,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刚才天妃才招了他们去问情况呢。 赵棣看了两人一眼,两人这才出了书房,将门带上。 莫少珩愁得脑门疼。 赵棣看了一眼突然没了形象的莫少珩,道,“你就这么不想解除婚约?” 莫少珩没什么注意力的点了点头,“嗯。” 赵棣:“……” 怎……怎么能这么直接,他怪不好意思。 莫少珩又道,“要是你撑不住了,解除就解除了便是。” 终归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能拖着别人共沉沦。 赵棣:“……” 探望完赵棣,莫少珩去了乌衣巷。 琴楼,南一正在用蜜蜂给范慎和赵景澄针灸,周围围了一群学生看热闹。 “少师说,你这个一写字眼睛就肿的毛病不是什么大事,天天来我这针灸一番就好了,正好让我练练手,我用蜜蜂给人做针灸还是第一次。” 让范慎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大毛病,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暗示的治疗法。 至于赵景澄,他是看着好玩,也让南一给他针两下,都是普通的活血化瘀的穴位,正好治一下他这越来越胖的毛病。 蜜蜂的尾针刺进穴位,看着还挺神奇。 只是没一会儿,赵景澄突然“啊”了一声。 “南一南一,你快看看,我这手臂怎么了,怎么跟个猪蹄子一样?” 南一看了一眼,“没事,我这不是手生,蜜蜂尾针的毒素没把握好,手臂中了点毒而已。” “要不,我将你另外一只手臂也扎成一样?对称点好看。” 赵景澄:“……” 他只知道他中毒了。 眼睛一转,“那你将我另外一个手臂也扎两针,我也不用写什么制艺了。” 莫少珩上来的时候,赵景澄直接举着两只肿了一圈的手臂跑了过来,“老师,要不你去给知山先生说一声,我都变猪蹄了,怕是没办法完成制艺了。” 莫少珩看了一眼,“没事,明天就好了。” 家养蜂尾的毒性是很弱的,弱毒性刺激皮肤,反而能提高免疫能力。 赵景澄:“……” 所以,白扎了? 那,他这两猪蹄怎么办? 气鼓鼓。 见莫少珩来了,赵景澄又开始诉苦,“今天忒气人了。” 莫少珩:“今天是知山先生的课吧?你们又早退了?” 赵景澄缩了缩脖子,“今天还真不是我们故意逃课,而是……” “我们在学舍讨论种子定向培育的事情,结果,隔壁学舍的王孝廉,就是镇东王府那个,上次三街之战输给我们过后,天天找我们麻烦。” “竟然跑到我们学舍,说我们一天不学无术,还引了好多人来围观。” “我们解释了半天,他们愣是没听懂,还一个劲说我们是国子监之耻,没有个读书人的样子。” “气死我了,一群败军之将,还那么嚣张,我看他是输了过后人都疯了。” “难得和他扯皮,所以我们干脆就跑出来了。” 其他学生也直点头,“国子监那些学生就是看不起我们,说我们独立独行,哼,我们还看不上他们呢,不就是会念书了一点。” 莫少珩皱了一下眉,已经开始出现无法融入集体的情况了? 这些学生不像他,他本身就有成熟的思想,所以能很好的处理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情况。 但他们不行。 他们现在或许只是说一些气话,但被整个国子监的学生孤立得太久,还是会出问题的,赵御宁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其实现在的问题是,国子监的学生开始不理解他们了,所有才了所谓地看不起这些说法。 莫少珩想了想,的确得想过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而且,也要让这些学生明白,他们做的的确是十分有意义的事情,可以高傲地抬起头,面对任何的置疑和责问。 他们应该更加的拥有少年人的自信,而不是觉得别人看不起他们。 过了两日,大朝会上。 莫少珩看向金殿前方,赵棣居然没有来上朝,这病装得还真够像。 现在冬季很快要到了,朝廷也在筹备各地过冬的事宜。 北凉还算好的,冬天不是特别冷,听说其他诸国,有的冬天能冻死好多人。 等诸位大人讨论完,这时莫少珩站了出来。 “禀圣人,臣有本奏。” 像莫少珩这样的小官,哪怕上殿,一般也是不会说话的,算是越级上禀圣人了,只要出现一次这种情况,恐怕都会得罪好多人。 但莫少珩情况有些不同,他是镇北王府世子,加上他的直属上司是他的老师上议大夫,别人范寇都没说什么,他们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再加上,每次莫少珩殿上开口,总会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人特别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莫少珩继续道,“如今马上就要入冬,冬后就是春季春耕。” “臣如今正在研究种子的定向培育这个课题,请圣人允许臣挪用几块土地作为实验地来进行研究。” 北凉因为耕地稀少,擅自将耕地挪作他用,是重罪。 圣人还没有反应,倒是殿上的几位大臣面露惊讶。 种子的定向培育? 这不是他们家小祖宗说的那个?为了这事,他们家里的小祖宗差点没将房顶都给掀了,硬是偷偷派了人,各地去收购什么优良种子了,要不是花费实在太高,他们都将人喊去东唐给他们买种子了。 最近因为这事,家里可是鸡飞狗跳得厉害。 他们也不只这一个后辈不是,小小年纪就如此动用府中力量,其他房的人能服气? 府里现在那才叫争得个厉害。 莫少珩继续道,“种子的定向培育若是成功,至少让我北凉的粟的产量提升三成。” “这一研究利国利民,研究和花费的代价却很小……” 众臣:“……” 都没听清楚莫少珩后面在说什么了,他们耳朵里面还在回荡着那句,让北凉的粟的产量提升三成? 北凉最主要的粮食就是粟,提升三成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概念? 况且,莫少珩也说了,只是需要一些耕地作那什么实验地。 忽略不计的代价就能换来这么大的利益,无论成不成功肯定都是要试了,不仅要试,朝廷还必须大力支持。 莫少珩这人是有点妖的,要是他真成功了,那可是整个北凉之幸啊,将是震惊天下的壮举。 殿上好些大臣张了张嘴,所以他们家子辈真没有乱来,而是在做着如此重要,甚至会影响整个北凉的事情? 然后眼睛一亮,要是成功了,岂不是他们家小祖宗搭上了莫少珩这一场东风。 哪怕仅仅是和提高粟米产量沾上一点边,也是有功于北凉,以后的仕途肯定顺畅得多。 莫少珩继续道,“这个课题需要一些人力,我正好在国子监开了这一课,想让已经有些基础的学生协助研究。” “所以,请圣人允许,让我学生所在的府邸,空出一块耕地来,方便他们作为实验地进行研究。” “当然,若是各府有困难,那块实验地的损失可以算在我镇北王府身上。” 众人:“……” 别说一块地,现在有人巴不得能沾一点边。 但……莫少珩竟然故意提了他那些学生一嘴,这是提前将他的那些学生推到朝廷面前啊,为何? 莫少珩的要求,圣人自然是直接允了,这一点微乎其微的代价换一个可能都是值的。 至于占用各府的耕地,圣人直接让朝廷进行补偿。 但没有一人应,要真是让圣人补偿了,这功劳就没有他们的份了。 以后说起,他们府里可是出了地的,这一两块地的收益对他们来说,芝麻绿豆都算不上,他们可不傻。 下了朝,莫少珩还对他学生的这些长辈说了一声,“以后还要劳烦各位配合一下我那些学生。” 不多时,消息就传到了国子监,整个国子监都沸腾了起来。 赵景澄等也是傻眼了。 说他们不务正业?说他们游手好闲? 现在再说试试,他们可是在为北凉而努力,连圣人都承认了的。 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所以就轻视他们,哼,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做的事情多有意义了吧,才不是闹着玩。 笑得整个脖子都缩了起来,他们还这么小啊,但……他们这算是已经参与朝政了吧? 说出去怕是都要惊掉人的下巴。 心中不由得想到了莫少珩,老师这是在让所有人承认他们的意义吗? 第一次感觉,原来他们也不是人人口中一无是处的存在,不是只知道纨绔玩乐。 他们是为了北凉而努力的国之栋梁。 国子监的气氛也变得不一样了,赵景澄等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但现在的指指点点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王孝廉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赵景澄他们面前,因为就是王孝廉,带着人跑到赵景澄的学舍,仗着成绩好,就差指着别人的鼻子训斥了。 秋天快要过去了。 莫少珩每天抱着账本,扣着字眼在算账。 进账居然还不错。 要不是前期花费了不少,说不得都开始赚钱了。 是个好迹象,总比以前年年亏损好。 莫少珩正想着,以后赚了钱,他就当一条咸鱼,这小日子过得舒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心的当一个纨绔。 这时候,宫里来人了,一个老嬷嬷,说是天妃召见。 莫少珩都紧张了,他现在怕天妃召他去商量婚约的事情。 但又不可能不去。 莫少珩去了朱霞宫的时候,在门口还正好遇到了赵棣。 两人对视一眼。 恐怕今天凶多吉少。 还好,天妃召见赵棣,好像只是关心赵棣的“病情”。 赵棣“病”了好些天,也只得硬着头皮说,病好得差不多了。 至于召见莫少珩,因为天妃养的那些蚕已经结茧了,让他来看看情况。 莫少珩去了养蚕的宫殿,现在蚕已经不是养在簸箕里面了。 而是在一个个用竹枝扎起来的大扫帚上。 白色的蚕茧就挂在张牙舞爪的大扫帚上,看上去像是满天繁星。 莫少珩摘了几个,对着光看了看,答道,“可以抽丝了。” 抽丝剥茧,里面的蚕蛹是会死的。 如果想要留蚕种的话,还得留一些蚕茧继续养着。 莫少珩早将抽丝剥茧的方法一并交给了天妃。 天妃让人将抽丝的手工车搬了来,这东西她养蚕边让人做好的。 第一次抽丝,莫少珩得看着,需要确认不出错。 宫女们也特别的小心翼翼,这蚕丝,可和金丝是一个价格。 抽丝是个细腻的活儿,抽丝剥茧之所以蚕蛹会死,是因为需要将蚕茧泡水,蚕蛹会被闷死在里面。 蚕丝自然是好看的,只是剩下的蚕蛹就有些吓人了。 一些小宫女吓得脸都白了。 明明蚕挺可爱的啊,怎么变成蚕蛹后就这么吓人。 莫少珩一笑,“别看它们丑,但它们还能吃,全是蛋白质。” 一群人:“……” 这就实在难以接受了。 所以莫少珩离开的时候,身后跟着几个下人,一人提着好大几包蚕蛹,“天妃说,以后这些蚕蛹都让送到世子府上。” 莫少珩:“……” 好吧,虽然他也不吃,但真是好东西啊。 莫少珩和赵棣走得特别快,因为怕天妃问他们婚约的事情。 果然,天妃回过神,也是一愣,“被那蚕蛹一吓,都给忘记了正事。” 想着下次召见再问也不迟,她现在还得按照莫少珩给他的手册,将蚕丝织成绸,第一次肯定是得更加小心翼翼才行。 走出皇宫,莫少珩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对赵棣说,“要不我均一点蚕蛹给你?” 赵棣头都没有回。 莫少珩:“……” 得,他拿回去给府里的姑娘们吃。 结果,等莫少珩拿回府,差点没将姑娘们吓得花颜失色。 莫少珩:“……” 真是好东西啊,大补。 看了看蚕蛹,好吧,他也下不了口。 扔了又实在可惜,想了想,带去乌衣巷,让厨子炸了给小货郎们送去,正好补一补。 豆子拿着一个炸好的蚕蛹,啃得有劲,边啃边看向莫少珩,“世子不吃吗?” 莫少珩摇了摇头,问道,“好吃吗?” 豆子点了点头,“好吃,全是肉。” 他最近吃了好几次肉了,招娣哥给他说,其他地方的百姓,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肉呢,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可好了。 莫少珩心道,也算物有所值。 不过,蚕蛹到底是啥味儿啊?鸡肉味儿?还是虾味儿? 季节转变说来就来。 感觉没过几天,天气就开始转凉了。 永安夫人派人给莫少珩和南一送来了好些厚衣服。 若是穿得单薄了,还有些冷。 莫少珩让人去了一趟牧场,棚圈里面得铺上干草,晚上冷,这些牲畜睡在干草上挤在一块才不会冷着。 府里的雪糕也停止制作了,原本秋末的时候还赚了不少钱的。 这一换季吧,又是花钱的时候。 除了府里的姑娘,莫少珩的小货郎也得制点厚衣服,不然再冷些,一个个冻得发抖也可怜,更别说还得走家串巷的继续做生意。 听说小货郎现在反而忙了起来,习惯了送货的这一部分百姓,天气冷了反而更想让小货郎送货上门了,方便。 祖母看着莫少珩又划了一笔钱给小货郎们制衣服,也没说什么。 她们家珩儿会花钱,现在全凉京人都知道的。 又过了些时日,街上的人走路的时候都开始搓手了。 莫少珩也开始感觉到了一点冷,特别是晚上。 北凉的冬天的确比其他诸国要暖和一些,但莫少珩忽略了一个事情。 就是古时候的房屋,并非是钢筋水泥,房子密闭不够,就算不漏风,但冷意还是会传递进来。 莫少珩想着,等再过一段时间,怕是会更冷一些。 贵族世家,会烧一些昂贵的少烟的木材,做成火盆取暖,自然不会特别怕冬天。 但普通百姓就不行了。 比如他的那些小货郎,哪怕有了被子,但住的是仓库,仓库更不保暖。 莫少珩眼睛一亮,或许……有一笔大生意等着他。 正好趁现在还不太冷,搞起来。 莫少珩兴冲冲去找匠师余叔了。 然后花了好大一笔钱,开始买砖头。 北凉的房子,都是底部是砖头砌的,上面是木头作为主体建筑,城墙也是砖头砌的。 砖并不难买到。 凉京人就纳闷了,莫少珩怎么能这么花钱? 简直是赚多少,恨不得加倍花出去。 买这么多砖头,修房子不成? 但也没听说镇北王府买了什么地契之类。 莫少珩和余叔商量了好几天,砖头也开始慢慢运进了城。 “余叔,我说的这个能实现吗?” 余叔答道,“将砖头交错着,能行,但不能太大,不然一上人就会塌。” 莫少珩点点头,“能行就成。” 首先开工的是祖母的房间。 祖母年纪大了,加上有风湿,最是受不得冷。 祖母还在奇怪,“砖头砌在屋子里面是个什么意思?” 莫少珩说道,“我给祖母砌一排最好的火凳。” “平日里,伯娘叔娘不是最喜欢来祖母这里,等我这火凳一砌好,往上面一坐,又暖和又舒服,闲聊一整天都不会觉得冷。” “再砌一火炕,晚上睡上面,也是暖和的。” 祖母笑了,“什么火凳火炕,说着还挺稀奇。” 第44章 请圣人吃杀猪饭 火炕盘在祖母的卧室里,这样每天晚上就能暖和安静的睡上一整晚。 火凳盘在了大厅,大厅宽敞,镇北王府的姑娘们都来了,也坐得下。 火凳其实和火墙差不多,在较冷的地区,有人将一整面墙壁中间留了空隙,等柴火热气烧起来的时候,整面墙都是暖和的。 往上面一靠,每天的日子赛过活神仙。 当然,镇北王府的建筑不适合做火墙,相当于重新塑一面墙,太费时费力了。 所以莫少珩改成了火凳。 也就是在大厅的内部边缘,砌上一圈联通的“小矮炕”,大概只有膝盖高。 能直接当成凳子坐,被称为火凳,因为围了大厅一圈,自然能坐下很多人。 大厅的风格肯定是变了一些,但火凳占的面积并不大,变化也是可以接受的。 当然火凳是用砖头砌的,看上去冷冰冰的,并不怎么好看。 莫少珩干脆让府内的绣娘用锦布绣了些如同沙发罩子一样的套子,铺点布在火凳上,然后用大方得体的罩子罩起来,愣是让大厅多了一圈沙发的感觉。 莫少珩搞这么大仗势,府内的伯娘叔娘,还有一府的小姑娘,基本天天都来看情况。 “咦?这是用来坐的凳子么?” “感觉还挺舒适,坐上去软绵绵的。” 估计就是沙发的感觉。 莫少珩心道,这才哪跟哪。 正好,府内的绣娘将缝制好的抱枕也送了过来。 这抱枕的布料有些特殊,是天妃将蚕丝织成了丝绸让人送来了一些,不多。 莫少珩想着,将丝绸给任何一个姑娘,都有些不公平,干脆让绣娘缝制成了抱枕,放在大厅里面,这样谁都可以抱着玩玩。 果然,四四方方的抱枕一放在火凳上,就有姑娘不自觉地抱在了怀里。 “这是什么?跟枕头一样,但好像又不是。” 丝绸上面绣了一些花色,看上去的确漂亮。 “咦?这布料好像有些不同。”有人发现了不一样。 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这该不会是天妃前两天让人送来的那匹丝绸吧?” 一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抱着抱枕,坐在火凳上,一群姑娘跟找到了什么新话题一样,唠嗑了起来。 这时,莫海棠从厅外走了进来,“我怎么看着我们堂屋外立了好大一个烟囱?” 她有些不确定,这里又不是后厨,立一个大烟囱干什么。 莫海棠身边跟着一个管事嬷嬷,管事嬷嬷走向莫少珩:“世子,现在天气渐冷,我们府上得添些火盆了,我们今年是购买余州的白桦木,还是经州的兰丝木?” 无论是余州的白桦木,还是经州的兰丝木,都是一般的无烟木,但价格可都不便宜。 再好一些的无烟木,镇北王府是不用的,节约开支。 “老奴打听了一番,听说今年经州的兰丝木价格偏贵了一些。” 莫少珩说道,“且等等。” 老嬷嬷一愣,要是再等等,就只能买到一些质量差的了。 莫少珩心道,现在火凳砌好了,正好试试。 刚才就让人去烧炕了,效果应该快来了。 想了想,让人去将祖母也叫来。 祖母来的时候,永安夫人还有几个伯娘叔娘也跟在后面。 “珩儿,找祖母可是有什么事情?”祖母问道。 莫少珩答道,“也无甚要事,只是这大厅的火凳砌好了,让祖母来掌掌眼。” 祖母的目光瞟向大厅周围的一圈“沙发”。 “咦?看上去还挺好看,就是感觉怪怪的。” 毕竟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东西,第一次看到肯定会觉得古怪,等看习惯了就好了。 莫少珩扶着祖母走向火凳。 “还挺软和。” 跟凳子上垫了个垫子一样,而且看上去更加的漂亮。 祖母突然道,“你这布用的什么料子,我怎么摸着好像透着火气。”祖母刚从外面进来,稍微一点温度差就能感觉到。 莫少珩笑道,“就是普通的杭锦。” “不过祖母倒是没有说错,这火凳里面流通着火气呢,传递到这布料上,自然能感觉到暖意。” 莫少珩继续道,“我想着,府上每年都使用火盆,但火盆让人闷得慌,稍微有些烟气就熏眼,容易呛着人。” “况且每年的无烟木的开支也不小,我干脆就弄了这么个火凳试试,安静暖和又安全。” 火盆不仅容易闷人,燃烧的时候还吱吱喳喳的响,还得时常让人守着,使用起来其实挺麻烦。 这时,突然又有好几个姑娘发出了声音,“咦,这凳子……这凳子竟真透着火气。” 估计是炕烧了一会儿了,温度透过砖头直接传递上来了。 一片惊讶声。 永安夫人和几个伯娘叔娘也走上前,一会摸摸“沙发”,一会坐上去试试,惊讶到不行。 “刚才在屋外身上还带了点寒气,这一坐整个人都暖和了。” 暖意传递到身上,让人暖洋洋的。 一时间,怕是都要忘记这是冬天了。 惊讶一片,所以她们世子做的火凳,不仅仅是一圈奇怪的凳子,最大的用处在这里。 莫少珩也摸了摸,温度差不多了,让人去将正在烧的火膛的门关上,只需要留一点缝隙就可以了,这样控制氧气的流入,直接就能控制火膛里面火的大小。 放上一灶膛的木材,控制着烧的话,就能烧一整天。 一群人还在那啧啧称奇,稀奇到了极点。 怎么看都比火盆好,不仅无烟无噪,还比火盆舒适。 离火盆远了,跟没烧一样,离得近了,又被那火灼得疼。 这个火凳就不一样,坐在上面,暖意直接往身体里面钻。 火凳因为隔了砖头,又铺了一层锦,温度的确温和得多。 没过一会,整个大厅都暖和了起来。 因为烧火盆,门窗是不能全关闭的,所以哪怕烧着火盆,冷风也一个劲往屋子里面透,但火凳就可以将门窗关严实了,保温效果增加了不少。 稀奇地感受了一番,不免又对火凳本身好奇了起来。 莫少珩不免要带着人去看看烟囱,火膛之类。 然后道,“现在正在给祖母盘火炕,和火凳差不多,不过要大一些,可以睡人。” 众人:“……” 睡在上面得多舒服,怕是都不想起床。 莫少珩说道,“等祖母屋子的火炕盘好,各房也给安排上。” 各房的确也得将炕盘上,当然火凳就不用了,一个大厅堂屋有就足够了,白天要是没事,也可以自己到堂屋,一大家子也热闹。 “以后倒是不用买无烟木了。” 各房都盘火炕的话,一次花费不少,但长久来看,节约得不是一星半点,当然也不全是因为节省,而是它真的好用。 几日,祖母房间的火炕也盘好了。 祖母笑得合不拢嘴,“以前每到冬天,我这胳膊就疼得厉害,今年倒是一点征兆都没有。” “这炕啊,被子里面全是热气,睡一晚上整个身子都是暖洋洋的。” 哪怕是世家贵族,以前也没有这么舒坦的过冬。 晚上有火炕,白天有火凳。 莫少珩也赶紧让匠工们给各房给他自己以及南一的房间的火炕也盘上,眼看天气是愈发的凉了。 砖头一个劲往府内搬,让凉京的百姓还在惊讶,镇北王府这是在大兴土木?也没看修什么啊。 而此时,莫少珩正在炕他的冬辣椒。 他种得整个镇北王府都是的辣椒,因为播种的时间晚了些,所以到现在才收获。 现在正好放在火膛上面烤,烤成干辣椒好收敛。 收获的确多了一点,有姑娘还在奇怪这是些什么,好奇的咬了一口,然后脸都辣红了,眼泪直流。 莫少珩赶紧让人去端些茶水来,这些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就算种满了所有院子,肯定不是毒药,但也不能直接往嘴巴里面放。 还好只是咬了一口,多喝点茶就缓过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吓人。” 莫少珩一笑,“这可是好东西。” 想了想,全部烤成干辣椒自然是可以的,但新鲜的辣椒的用处更多,可以炒来吃,可以做辣椒酱。 正好让人去买点羊肉牛肉,趁辣椒新鲜,爆炒试试。 只是府内没有炒锅,得重新改一个炒菜的灶台出来。 几天后,乌衣巷。 南一正抱着一罐子蜂蜜吃得起劲。 这蜂蜜是他们院子养的那两箱子蜜蜂酿的,现在天气微冷,蜜蜂都不怎么出门了。 南一去抓蜜蜂练习针灸的时候,就发现了木桶里面好多的蜂蜜。 高兴坏了,捂得严严实实的,将两木桶的蜂蜜都给掏了出来。 说来也怪,要是野蜂,被掏了蜂蜜过后,蜂群就散了,不知道飞去哪里重新筑巢了,但他们这两桶蜜蜂古怪得很,依旧没有飞走。 赵景澄看着吃着蜂蜜的南一,“啥味?给我也尝尝呗?” 蜂蜜稀有,每年也就宫里能有一两桶贡品,但看看南一,吃得跟不要钱一样。 南一:“……” 赵景澄:“等会我请你吃酸菜鱼。” 南一:“不去,今天我们府里吃爆炒羊肉和爆炒牛肉。” 刷! 周围十多个学生,头顶的雷达跟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一样。 要是他们头顶有个感叹号,一定在不停的闪。 爆炒羊肉,爆炒牛肉,是什么? 南一都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回事?你们该不会……” 赵景澄羞答答的,“学生去老师家玩,天经地义。” 南一:“……” 半响,几个学生围着南一带来的蜂蜜吃得有劲。 南一:“……” 这一群小吃货,他的蜂蜜是准备吃好几天的量,“好吃吧,这可是真蜂蜜,一点都没有掺假。” 赵景澄等:“……” 这小道士又在胡言乱语了,难道还有假蜂蜜不成?不过真的好吃,甜中还带着花香。 “要是我们也能养蜜蜂就好了,就能经常吃到蜂蜜。” 莫少珩看着一群学生也是无奈的摇头,怎么就变成了一群小吃货了? 不过…… “要想养蜜蜂也不是不可以。” 正好,他那两箱蜂群出现新的蜂王了,不分巢的话就会打架。 现在天气渐冷,分巢后,这个时节蜜蜂也是最懒得逃跑的时节。 当然也得注意保暖,不然得将蜜蜂冷死。 一群正将蜂蜜喂进嘴巴的学生:“……” 吞了口口水,“我们也能养蜜蜂?” 妈呀,怎么突然感觉这么兴奋。 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想到自己也能养蜜蜂,那兴奋劲儿是无法想象的,估计和第一次养宠物时的心情差不多吧,就是这宠物独特了一点。 莫少珩“恩”了一声,然后道,“不过也就能多分出来两个蜂巢。” “还有人想养的话,就得等一等了。” 最后,赵景澄和范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一群嗷嗷叫的学生中拔得头筹。 其他学生泪汪汪的,特别是赵御宁,他真想养啊。 莫少珩正好给他们讲讲养蜜蜂的注意事项,其他没有分到蜜蜂的人居然也听得特别认真,当成是预备学习,反正他们以后也是能养的,只是时间要晚一点。 果然,在感兴趣的东西面前,就没有不努力的学生。 一会儿后,十多辆马车向镇北王府而去。 一群蹭饭的小吃货,顺便去拿蜜蜂。 离开饭还有一点时间,莫少珩对南一道,“带他们去大厅,那里暖和。” 一群学生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没一会儿,整个大厅都传来惊喜的叫声。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一群学生简直恨不得抱在火凳上。 “也太暖和了。” “这凳子……这凳子居然是暖和的。” 南一:“……” 他们的火凳的确好,但这些少年也太激动了一点了吧? 估计就跟家里有暖气和没有暖气的区别吧。 抱着丝绸的抱枕,坐在火凳上,小屁股一个劲的感受着温度。 搞笑到不行。 “也太好了吧。” “南一,你是不是天天都坐在上面舍不得抬屁股。” “还有这个枕头,抱着真舒服。” 南一摇了摇头,“不用,我屋子里面有火炕,睡上面比这还暖和。” 一群学生:“……” 哈? 那是什么神仙屋子? 眼睛滴溜溜的转,等会他们可得去瞧瞧,现在他们实在挪不开屁股啊。 一个个的,对什么都好奇,连手上的抱枕,都得一人抱一会儿,不给抱非得气鼓鼓好久。 “这个枕头是丝绸做的?我们家也得了一块,我娘都舍不得用来做衣服。” 其实也就外面的套子是丝绸,里面塞的锦布。 一群穿着小袍子,坐在“沙发”上的小少年,看着呆萌呆萌的。 等莫少珩让他们吃饭的时候,都还舍不得走。 火凳留给他们的惊喜实在太大了。 莫少珩说道,“喜欢火凳?” “到乌衣巷的铺子上去找余匠师,他能给你们安排上。” 莫少珩本来就打算将盘炕做成生意。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相信见过火凳火炕的人,定是抗拒不了它的好处的。 世家贵族也能在大厅里面盘个火凳,房间里面盘个火炕,普通百姓,稍微富裕一点的,火凳或许没必要,但炕也是需要的。 等这些学生府里盘上了,贵夫人们经常互相走动,有了火凳,见客总得安排在火凳上了吧。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他就不愁没有生意。 甚至,家里的大厅如果没有会客的火凳,都不好意思自称是世家贵族。 有钱人家哪里有不安暖气的道理。 这时,布菜的嬷嬷们也上来了。 府里的人对莫少珩的这些学生也熟悉,上次酸菜鱼的时候就蹭过一次饭了。 祖母笑呵呵的问了两句,琢磨着让这些少年多吃点。 饭菜布上来,就发现了两道香味扑鼻的新菜色。 爆炒的羊肉和牛肉,味道的确香,和平时水煮的大不一样。 完全属于另外的一个菜系了。 因为是第一次用辣椒炒菜,莫少珩怕大家不适应,所以放得并不多。 还将辣椒完全爆炒了一番,尽量让它更辛香。 夹起一块油滋滋香喷喷的肉放进嘴里,一嚼,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味道就出来了。 炒菜的一个特点就是,锅气,香,入味。 羊肉和牛肉独特的嚼感,被激发出来的肉香,加上辣椒的辛香,还有一点其他调料的香味,直接刺激在味蕾上。 羊肉和牛肉算是世家贵族最常见的肉食了,但这种吃法却是他们第一次。 一群学生小嘴巴塞得鼓鼓的,太好吃了。 府里的姑娘们也是眼睛一亮,这吃法倒是奇特,美味,最近她们在她们闺中好友面前总是要说上一两句她们府上的新吃食,羡慕了不少人。 莫少珩也是感叹,终于吃上了炒菜了。 南一边吃边看向莫少珩,他记得少师说过,水煮都是减肥的人才吃,味道不好,他以前还不怎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现在,他懂了。 炒起来吃,才有滋有味啊。 吃过饭,一群学生还吧唧着小嘴巴回味味道。 然后嚷嚷着,要去看南一的火炕了。 现在还没到烧炕的时间,南一不得不去将人叫来,烧上炕给这些叫得唧唧的少年看看。 南一的房间就在莫少珩的院子中。 炕烧了起来,暖意被捂在了被子中。 将手伸进被子中,就能感觉到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南一还在道,“我们府上,都盘了这样的炕,暖和吧?坏处就是睡着太舒服了,早上一点都不想起床。” 一群学生:“……” 他们也想要这坏处。 赵景澄都已经将他的脑袋钻进被子里面去了,他不要出去。 南一正将人往外面拉,也忒不讲究了。 南一还在道,“烧炕用的是普通柴火,特别节约钱,少师说,普通百姓家烧不起昂贵的无烟木,盘一个炕也是好的。” 一群学生眼睛透亮,他们不仅要火炕,火凳他们也要。 这才是冬天该过的日子啊。 本来莫少珩准备让赵景澄和范慎将分好巢的蜜蜂带回去,但想了想,他还是明天去他们府上帮忙将蜂箱弄好保险。 本来蜜蜂就不多,养没了就可惜了。 这群学生走的时候,还有点舍不得,舍不得那暖和的火凳和火炕。 第二日,莫少珩按约定让人搬着蜂箱去镇西王府赵景澄家里。 没想到一群学生也在,“我们也得学学养蜜蜂。” 多半是来看热闹的。 特别的热闹。 莫少珩作为赵景澄的老师,到府上来,仪王妃自然不会怠慢。 莫少珩客套了两句,然后就开始给赵景澄装蜂箱了。 镇西王府的人:“……” 他们昨天听他们小世子说,要养蜜蜂,他们还惊讶了好久,也有些不敢相信,蜜蜂还能家养? 可他们小世子说得振振有词,还说已经吃过家养的蜜蜂产的蜂蜜了,特别好吃,还带着花香。 听得他们一愣一愣,连仪王妃都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现在莫少珩直接来安养蜜蜂的箱子了。 莫少珩在赵景澄的院子里面看了一圈,然后选了一个光线不错,又不会被冷风吹太阳晒的屋檐角落,让人用木材钉了一个木架,然后将蜂箱摆了上去。 莫少珩对赵景澄说道,“里面的蜂王被困在小竹笼里面,别将它放跑了。” “平时也别让人太打扰到它们。” “蜜蜂冬天不会出巢穴,容易饿死,得兑一些糖汁喂它们,它们食量很小,一次别放太多,等天气暖和了,它们自己会飞出去采蜜。” 蜂箱里面是莫少珩分巢分出来的蜜蜂,不算太多,但等它们定居后,繁殖起来的速度是非常惊人的。 赵景澄高兴坏了,跟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赵景澄的确喜欢养这些小动物,比如……以前的那只大漠鹰王。 又比如,赵景澄院子中的一只大公鸡。 莫少珩一开始还奇怪着,怎么在院子中养这么大一只大公鸡。 就听赵景澄在跟南一讲传奇故事一样,“这只大公鸡是我逛东市的时候买的,当时它还是一个鸡蛋。” “真的,那人就摆在地上卖,结果我路过的时候,愣是从鸡蛋里面蹦出来了一只小鸡崽。” “我就把它买了回来,你们说神不神奇?” 听得一群学生一愣一愣的。 赵景澄是真的将他的大公鸡当成宠物在养,看这长得威武雄壮的样子,就可以知道平时吃得不错。 给赵景澄安装完蜂箱,莫少珩还得去给范慎安。 镇西王府的人看着院子中多出来的一个蜂箱:“……” 他们府里真开始养蜜蜂了,感觉……好奇怪。 莫少珩去了上议大夫府,众人的表情也差不多。 莫少珩见到了老师范寇,说道,“蜂蜜对身体好,等产蜜了,老师不妨试试味道。” 范寇看着屋檐下那个蜂箱,一愣一愣的。 接下来的日子,盘炕的生意也开始接单了,听说都安排着好几单了。 这些学生回去后,可没有少吹嘘火凳火炕的好处。 “又暖和还没有烟,比火盆好太多了,火盆晚上还得留窗,那冷风嗖嗖的。” “再说,烧普通柴火就行,还能节约买无烟木的钱。” “你们不知道,镇北王府大厅的那一群火凳,看上去太漂亮了。” 将大人说得都晕乎乎的。 “你们不信,去镇北王府看看,反正娘天天都到处串门。” 一群长辈:“……” 听着怎么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这火炕火凳当真有那么神奇有那么好? 不免要找个由头去镇北王府走走门。 这一去,往那大厅上一呆,火凳上一坐,体面。 回去之后二话没说就安排上。 想着以后,约着贵夫人们唠嗑,也体面舒服得紧。 而且火凳火炕是真的好,生活都能变得舒适不少。 火凳火炕在贵族之间悄然火爆了起来。 其实除了贵族,市井之间也开始有消息开始流传开了。 因为莫少珩给小货郎的仓库也安上火凳了。 因为小货郎们睡的是上下铺,火炕肯定就不合适了。 安一圈火凳的话,晚上整个屋子也要暖和很多,再在上面坐一坐,也是暖和的。 凉京的百姓对这些小货郎已经十分熟悉,看着小货郎,时不时都会逗笑地问上一两句,世子对他们好不好之类的话题。 这不,莫少珩见天气渐凉,但生意还得继续,一群小货郎天天在外面跑,又给他们制了袜子和手套。 冬天里,穿上袜子戴上手套,和不穿那差别可大了。 袜子大家都见过,但手套就稀奇了。 凉京的人免不得就要问上两句。 豆子笑得哈哈的,回答着别人的疑惑,“这是手套,我们世子说我们在外面跑容易冷,专门给我们做的,戴着可暖和了,一点都不冷。” “我们世子恨不得将我们整个人都裹在衣服里面,老是怕我们冻着了,对我们可好了。” 笑得贼开心。 百姓也是感叹,“你们呀也是好命,我以前见着那些乞丐过冬的时候,实在太可怜了。” 豆子直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世子收留了他们,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他清楚,所以这手套才显得格外的暖和,心都是暖的。 豆子继续道,“不仅仅手套,世子还给我们屋子里面安了火凳,可暖和了。” “我昨晚上就抱着被子睡在火凳上。” 他个子小,刚好能睡上面。 有些羞涩,“就是睡得太好了,半夜从火凳上滚了下来,吓到了好多人。” 火凳? 暖和? 众人不由得疑惑了,这是什么? 豆子赶紧解释了起来,世子在接火凳火炕的生意,他们小货郎也是知道的,得让更多的人知道,世子才能赚更多的钱。 不知不觉,盘炕的单子就越来越多了起来。 因为正好是冬天来临的时候,大家最关注保暖问题的时候,消息不断地在传开。 也导致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问题。 比如,凉京的柴火都开始涨价了。 不过都是小问题,柴火的需求高了,城外的樵夫自然会打更多的柴火来卖,说不得更远的地方的人也会挑着柴火来卖。 只要不是突然毁灭性地冲断市场,供需关系能自然调整,达成平衡。 凉京人口众多,为凉京提供柴火的樵夫的数量可想而知,古时候,樵夫可是一个能养家糊口的职业,特别是城镇旁边的樵夫。 也算是促进了消费,拉动了内需。 最近,赵景澄等学生,小日子是过得有模有样的。 在国子监,现在没有人找他们麻烦了。 在家里,又有了火凳火炕,要是不出门,都不知道冬天来了,现在他们家里啊,也对火凳火炕喜欢得不得了。 告别了火盆的烟熏火燎和昂贵的无烟木,说起来,除了盘火凳火炕花了些钱,他们还节约了一大笔。 现在正被这些学生唆使着,也要将他们的火凳上铺上漂亮的布垫布套子,还要放上绣着漂亮图案的抱枕。 没有漂亮抱枕的火凳它不是一个完美的火凳,听说城里的绣娘生意都好了起来。 “要是……国子监的先生也不嫌我们烦人就更好了。”赵景澄几个学生正摇头晃恼的讨论着。 这日子过得舒坦了,就想更上一层。 但是吧,他们课业差啊,先生们看见他们就头痛,这事儿就实在没办法了。 “可不是,上次先生又去告状了,堵在了金殿外面等着我家大人告的状,众目睽睽啊,我屁股都给打开花了。” 莫少珩听着这些十一二少年,说着他们自以为的忧愁也是好笑。 他们没有大人的烦恼,但也有他们自己的忧愁呢。 这样才是少年人吧,等他们以后长大,想起这些的时候,或许也会会心一笑。 莫少珩想了想,现在接近年关了。 说道,“想不想给你们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让你们先生少罚你们?” 一群学生立马来了兴趣,“可是,先生们太古板了,我们课业那么差,他们看着估计都觉得碍眼,怎么可能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莫少珩心道,倒是挺有自知自明。 不得不说,大部分先生,对好学生自然是要多一分喜欢的,人非圣贤,都是有喜好的,特别是这群学生的确闹腾,老是惹那些老先生生气。 莫少珩说道,“现在接近年关了,正好我准备了点礼物送给我的老师,要不你们也一起?” 赵景澄:“我们去买点礼品?” 莫少珩弹了一下赵景澄的脑门,古时的先生那可都是风骨之家,哪怕再清贫,一身读书人的风骨傲气也是不容人诋毁的。 读书人,行的是先贤之道,重名声重风骨。 要是赵景澄真大包小包的买着礼品去送礼。 呵,怕是要直接被打出来。 莫少珩道,“学生给老师送礼,重在心意,莫要沾了俗气。” 送礼是人情世故,但参杂了利益就不好了。 “我准备亲自做一些红豆糕点,你们也可以学一学。” 北凉三大主食中的豆饭就是红豆,正好可以用上。 之所以做红豆糕,这不是冬天没办法卖雪糕了,莫少珩正好补上一种产品。 红豆糕的制作并不难。 需要一个好的摸具,按照步骤来,就能做出一款漂亮的红豆糕来。 一群学生学得嘻嘻哈哈的。 “看看我做的这个,竟有模有样的。” 年关将近,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烈了。 街道上都是充满了喜庆的声音。 当然也有些例外,比如一些清贫的书香门第,他们喜欢清净,不太爱那些咋咋呼呼的,这样才是一个读书的环境。 但今年,怕是清净不下来了。 比如知山先生的府邸。 知山先生的府邸有些没落了,门前鲜少有人上门,估计也就附近的人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国子监的教书先生。 这一日,一辆马车停在了府门前,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锦衣小胖子,手里提着一个漂亮的食盒。 众人不由得有些好奇,看这马车当是了不得的功勋世家吧,怎么来这偏僻小巷了? 只见那小胖子敲了敲门。 出来的是一个老管家,说了两句,老管家似乎表情有些的激动,然后往屋里跑,边跑边嚷嚷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 看热闹的人不由得靠近了一些。 知山先生也是纳闷地走了出来,只听老管家说,是他的学生来了。 他还纳闷着,他的学生? 平日里不都在国子监见着,怎么跑他府上来了? 一出来,就看到赵景澄缩着个小脖子往里面瞅。 赵景澄赶紧将手上的食盒往知山先生手上递。 知山先生太古板了,平时隔三岔五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几次差点气躺地上去了。 关键这老先生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身份,该训的时候训,他也害怕。 赵景澄大声道,“先生,年关快到了,这是学生的礼物。” 知山先生皱了一下眉。 赵景澄赶紧道,“是我自己做的红豆糕,这是我第一次学着做,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说完,埋着脑门就跑,有些羞涩。 知山先生一愣,将食盒打开看了一眼,的确是用普通红豆做的糕点,样子还蛮好看。 再看向赵景澄,小胖子都爬上马车了,跑得飞快。 知山先生张了张嘴,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看热闹的人已经围过来了。 “刚才那是老先生的学生啊?这是过年了来送谢师礼的吧。” 知山先生答了一句,“算不得什么谢师礼,就是学生自己做了点点心拿过来给我尝尝。” “还说什么第一次做,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口。” 众人:“……” 旁边的老管家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家老爷啊。 有人道,“这糕点模样倒是好看,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我看着刚才那学生好像是镇西王府的小世子?” “听说这小世子顽劣得很,在我凉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我怎么看着,挺尊师重道的啊。” “是啊,哪个世家子弟还会亲自做糕点送给先生,至少是个知礼的。” “老先生可真是教得好,我听说这小世子在国子监可是气走了不少先生,可,我看刚才小世子在老先生面前乖巧得很。” 知山先生:“……” 还没说话,这时,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驶了进来。 走下来的皆是些看上去家世不凡的少年。 看看这一个个标志得,怀抱古琴,文雅得很,跟一个个小名士一样。 看得左邻右舍膛目结舌。 他们只知道他们邻居是一位在国子监任教的老先生,颇有些文风,没想到竟然这么受学生尊敬,教的都还是些王孙贵族。 实在太了不得,这位老先生平时也忒低调了些。 知山先生:“……” 要不是这一学舍的学生实在气走了不少先生,又哪里轮得到他这个落魄的先生来教。 陆陆续续来的学生越来越多,府邸的门一会关一会开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周围的人也看得啧啧称奇。 这一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看看多受学生尊敬。 有人眼睛透亮,他们有这样一个老先生当邻居,平时他们得带着家中子辈多去老先生面前“碰碰瓷”,说不得听老先生讲上两句,他们家子辈也能成才。 除了知山先生这里,城里好几个先生府邸也变得热闹了起来,没了往日的冷清。 更有不知道多少国子监的先生,羡慕得心里都酸了。 好酸好酸。 当先生当成这样,怕是要多活几年。 此时,莫少珩也去上议大夫府邸送完糕点回来。 结果一回来,收到了赵景澄等送来的糕点。 莫少珩:“……” 呵! 还真是自己的学生,从谁身上学的用谁身上。 不过,感觉似乎还不错。 相信收到这些礼物的先生,心情应该也是好的吧,珍贵之处在于是学生亲自做的,有什么东西能比情谊更重? 几日后,年末的大朝会。 金殿前,居然有人偷偷来莫少珩这里,问一问什么时候轮到给他们家盘火炕。 现在排队排太长了。 莫少珩也没有办法,工人不够可以请,但购买砖头的速度跟不上,他不可能去开个砖场。 过年前的大朝会,一般不会有什么大事,事情都会安排在年后。 关于莫少珩挪用耕地另做他用的文书也下来了。 莫少珩干脆自己去了一趟勤政殿取文书,免得心里一直惦记着。 从勤政殿出来,居然又遇到了那个大叔。 莫少珩想了想,上前,“大叔,我府中今天在乌衣巷吃杀猪饭,还请大人务必来凑个热闹。” 算起来和这个大叔也是老熟人了,过年嘛,图个人多热闹开心。 周围:“……” 鸦雀无声。 此时,凉京城中,一群小货郎也一个劲往城门口跑。 有过来准备让送货的,只听小货郎道,“今天我们吃杀猪饭,暂停营业。” 不营业就不营业吧,往城门口跑干什么? 豆子笑得脸上的眼睛都看不到了,“世子让我们去城门口赶猪,世子要杀猪给我们过年呢。” 第45章 粉蒸肥肠 莫少珩邀请大叔去吃杀猪饭的时候,大叔的表情特别的古怪。 莫少珩还疑惑了一阵,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过年串门,在北凉算是一种热闹的习俗吧。 再说,他和这大叔,十年前就认识了,回来后,这大叔还帮他在圣人面前说过情。 按理,邀请这位大叔过年来吃杀猪饭,并无任何不妥。 莫少珩问道,“还不知道大叔出自我北凉哪一世家?” 大叔犹豫了一下,“你到时就知道了。” 莫少珩:“……” 搞得还挺神秘。 莫少珩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说了两句,让大叔务必前来凑热闹,然后就离开了。 勤政殿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老公公,“圣人,当真应了?这……” 大叔不置可否,心道,也好,也当去看看那个叫南一的少年过得如何。 关于和南离联盟之事,其实也差不多该有个定论了。 那南离亲王出于一些原因,别说归还他洵州了,竟然张狂叫嚣着要让北凉交出莫少珩,否则将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 让他看了一番,什么叫贼喊抓贼,当真是不要脸皮。 他北凉无辜失了洵州,没有找他南离麻烦,倒是被倒打一耙。 既然如此,自然也是要让对方,为攻陷洵州付出代价的。 莫少珩出了皇宫,就去东市等着了。 他的小货郎会将猪赶来东市,这里有专门杀牛羊的屠夫,正好让他们帮着将猪杀了。 …… 凉京城门口,现在热闹得超乎想象。 二百来个小货郎,笑得唧唧地跑在街道上,那场面可想而知。 过年的喜庆气氛,一下就出来了。 跑出城门,从牧场将猪赶来的人也刚好到。 一共有接近二十头猪。 参股的人一共有十几家,现在大批的猪养好了,又正逢过年,每一家肯定要先分上一头猪喜庆一下的。 除此之外,莫少珩还自己掏钱买了两头,专门为了今天的杀猪饭,他们镇北王府人多。 自己牧场的生意,第一单居然是莫少珩自己,感觉也挺奇怪的。 但这是合商不是单独一家养殖,他肯定得带个好头,不然谁都私自时不时去牵一头猪,他这生意就没办法做了。 二十头猪,拉着好长的队伍,在城门口等着进城。 赵景澄等学生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家也会分到一头猪,也是来将猪赶去东市的。 结果,一看到这二十多头猪,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了。 “我又白又胖的小猪猪呢?” “这是个什么啊?” 天啊,这是猪? 真正的肥头大耳,看看那猪脑袋胖得,跟整个被蜜蜂蛰过的一样,也太肥了,看上去蠢头蠢脑的。 看看那大耳朵,都快赶上小一号的蒲扇了。 还有胖得离谱的圆滚滚的身体,反而让它们的腿看上去短小了一些。 赵景澄:“……” 他可爱的小猪猪,怎么就变这样了? 有些小动物吧,小时候是顶可爱的,但一但长大…… 赵景澄现在估计就是这样的体会吧。 周围看热闹的凉京百姓,看得也是直揉眼睛,兀自有些不敢相信。 “这也太肥了吧,吃的什么啊?” “不知道啊,我见别人家养的猪,一年到头也才一半大小而已,还瘦小好多。” 议论纷纷。 豆子等已经冲了上前,“我们赶,我们赶,世子让我们赶去东市。” “哈哈,这就是我们世子养的猪呢。” “也忒肥了。” “猪儿进城了,大家让一让。” 周围的百姓似乎也融入了这种气氛中,一边看这肥得离谱的猪,一边互相说上一声喜庆的话,沾沾年味的喜庆。 有时候吧,这猪不听话,往旁边的巷子钻。 豆子缩着小脖子,笑得脸都揉成了一团,又想上去拉猪尾巴,又不敢。 这猪太肥了,他怕被踢。 只得跑到旁边,鼓着腮帮子,跺着小脚脚一个劲喊着,“听话,听话。” 脖子都喊红了。 看得人:“……” 一群小货郎赶着二十只大肥猪,路过哪里哪里就传来惊呼声。 “这就是莫少珩养的那些猪?” “怎么就长成这样了?” 惊呼声不断。 一头猪重量有两百来斤左右,走在一起,气势也不小。 向东市而去。 今日的凉京,最大的热闹就在此了。 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百姓,对小货郎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货郎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世子让我们将猪赶去东市,杀了给我们过年。” “世子说,忙碌了一年,过年的时候要吃一顿好的,让我们吃饱吃好,喜庆。” “今天我们吃杀猪饭呢。” 众人:“……” 这些小货郎的日子过得还真是…… 普通百姓都过得没他们欢快,没他们好,没他们满足。 一群小货郎,走路脚儿都是蹦起来的。 形成了一路的风景,凉京最独特的风景,看得人心里居然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等到了东市,莫少珩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着人群,也是一愣,来看杀猪的人也太多了,这热闹得。 然后也脸上带笑,这就是过年啊。 豆子看到莫少珩,赶紧跑了上来,小嘴巴还吐着白气,“世子,这些猪刚才不听话,到处乱跑。” “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赶过来的,刚才招娣哥还去拉猪耳朵了,那猪拉着都不走,在地上赖着,可气人了。” “我在旁边跺了半天的腿,我不敢拉猪耳朵。” 路上发生了不少小意外。 莫少珩一笑,“好,等会多吃一点,力气不能白花。” 豆子笑得直点脑袋。 莫少珩还遇到了一些熟人,哪怕不是太熟的,免不得也要说上一声,“过年好。” 热热闹闹的。 早就准备好的屠夫,也赶紧拿起了屠刀,往烧好的水边牵猪。 这么肥的猪,他也是第一次见,嘴里还在念叨,“也太肥了,按都按不动。” 喊道,“各位,麻烦搭把手,这猪实在膘了一些,我还真奈何不了它。” 引得周围一阵大笑。 杀了一辈子牲畜的屠夫,居然奈何不了一头猪。 不过笑归笑,也有一些力气大的百姓,上前帮忙。 周围的人围观得热火朝天。 莫少珩不由得想起了在现代,农村也有这种过年杀猪的习俗,甚至听说为了看杀猪,一些学生还专门逃课。 莫少珩当时还在想,不就杀头猪,真有那么好看? 现在看来,无论大人小孩,图的就是这个气氛和热闹。 屠夫的确有些本事,也没让猪受什么痛苦,一刀了事。 莫少珩赶紧喊了一声,“猪血别浪费了。” 屠夫和周围的人一愣。 有人说道,“世子,这猪血最腥,没人要的。” 他们估摸着,莫少珩世家贵族子弟,不知道这个。 莫少珩一笑,“我们牧场养的猪和别人养的不同,猪血不腥,这可是好东西。” “对了,桶里面放点盐,猪血凝得好。” 众人:“……” 别说,等将桶拿来,接好猪血,没过多久,那猪血竟然凝成了工工整整的一块一块的,看着还颇为好看。 众人还在啧啧称奇,以前总觉得猪血臊得慌,现在看上去,似乎也不那么臊了,也是奇怪。 屠夫有好几个。 让莫少珩见识了一番以前只有在书上才能见识到的庖丁解牛的技巧。 屠夫,在古时候是一个常见的职业。 杀羊杀牛在现代的人看来,或许有些人会有些抵触,毕竟从来没亲自见过,只能凭借想象。 但对凉京的人来说,平常都看习惯了,所以莫少珩也没有阻止小货郎们观看,因为以前没看过,现在没看过,将来也会看到的。 这样的场面在古代实在太常见了,莫少珩也不能将一些现代想法灌输给他们,让人产生心理障碍。 这在医学上来说,算是一种条件性心理障碍,也就是通过一些心理暗示,让人产生以前没有的想法。 莫少珩看了看豆子,豆子正躲在罗招娣后面,看热闹。 猪杀了一头,让屠夫解好,就让府里的人往乌衣巷搬,他们杀猪饭安排在乌衣巷,因为人实在多。 这时,赵景澄跑了过来,道,“将我们府上那头猪也搬乌衣巷,我们镇西王府也在乌衣巷凑个热闹。” “我娘说,我们镇西王府人少,正好也不用重新张罗了,省事。” 眼睛滴溜溜的转。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赵景澄刚才听南一说,他们今天的杀猪饭好多个菜色,他听都没有听过,一想着就直流口水。 这小吃货实在没忍住,正好他娘也在犯愁,这两百斤的大肥猪,一时半会怕是吃不完,这剩下的怎么办。 赵景澄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提了个建议。 结果,赵景澄刚说完,燕王府上的知南和知北也走了过来,“世子,我们家主子的意思,府里的这头猪也送去乌衣巷办了得了,反正是一家人……” 后面的话没说完,又改了口,“图个热闹。” 莫少珩心道,这是麻烦吃不完怎么处理? 其实吧,可以做腊肉啊,腊肉多香多好吃,收藏的时间又十分的久。 莫少珩早就想好了,他们现在不是每天都烧火炕了嘛,火膛那里就可以炕好多腊肉。 莫少珩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 本来这大过年的,他就要让人去请天妃的。 现在好了,有祖母,他母亲,镇西王府的仪王妃,天妃等等女眷凑一起,女眷那边也不会冷了场。 而且,现在天气冷,不适合在街上摆桌子了,光是坐乌衣巷的食坊,怕是挤了一些,现在正好将燕王的另外两条街的食坊也征用了,宽敞得很。 莫少珩算了一算,除了他分到了那一头猪,他另外买了两头,现在加上赵景澄家和赵棣那的一头,一共都五头猪了。 怎么也够吃了。 吃不完的他拿回去炕腊肉,然后给赵景澄和赵棣送去。 结果,莫少珩正算账呢,赵焰秋也走了过来,同样的要求。 莫少珩:“……” 北凉肉食昂贵,平时没什么多余的,贵族买肉都是买新鲜的,倒是没有形成大规模储备肉的习惯。 得,又多了一个搭伙的。 再多的话,三条街都不够坐了,毕竟三条街的食坊加起来也没多少。 其他学生府上,吃不完的就让他们送人吧,谁家没两个亲戚不是。 一共六头猪,欢欢喜喜的往乌衣巷搬。 一群小货郎也围着搬猪肉的府卫,跑得停不下来,“吃杀猪饭了,吃杀猪饭了。” 热闹前所未见。 这份欢乐,将路过的街道,渲染得分外的美好。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 “别说,我们凉京有了这些小货郎,还真热闹得紧。” “我看啊,其他城池可没有我们这份热闹。” “莫家世子也是舍得,看看那一头头猪,一个劲往乌衣巷搬,虽然猪肉不比羊肉牛肉贵,但那猪扎实啊,一头也得值不少钱。” “可不是,要是别的府邸这般大摇大摆的奢侈,风向官怕是直接要告到圣人面前了,偏偏莫家世子为的又不是他自己,他养的是我凉京的小乞丐。” “说起来,今年我凉京变化的确好大,在街上都见不到小乞丐了,全去了莫家世子那里当小货郎了,一个个的生活得多欢乐,我凉京竟然给人一种没有小乞丐了的感觉,这在哪里都是不可能的。” “刚听说,莫家世子养的这些猪,味道一点都不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呵,哪怕是以前有腥味的猪,你看去了一趟乌衣巷,弄成卤肉后,那味道哪里还有半点腥味,不过似乎卤肉只卖一些猪耳猪尾猪蹄之类。” “当真?我也只是听大家说起,那卤肉不腥了,还没有去尝试过,以前自己买的猪肉回家弄,那味道实在……” “呵,那你可得试试了,那卤肉的味道绝对超乎想象。” 此时,莫少珩安排着人去统计镇西王府,赵棣还有赵焰秋府上会来多少人,他好安排妥善。 其实也就是莫少珩自家人多了些,光小货郎就两百多。 又得去后厨看着,今天的菜色的确多了很多新花样,保证让人眼前一亮,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 莫少珩忙得不可开交。 一群小货郎也帮着摆放桌凳,摆放碗筷等。 整个乌衣巷,连着旁边的铜锣巷,皂角巷也热闹得停不下来。 莫少珩这一忙,简直昏天暗地,还好安排得还算妥当,他们镇北王府也算家大业大,人手充足。 该请的人也该让人去请了,比如,祖母那里,就有好些个经常串门的,得邀请。 莫少珩想着,邀请了天妃,那么长公主那里肯定是也要递一个请帖的。 祖母今天也特别的开心,她们镇北王府多久没有这么的热闹过了? 有二十年了吧。 这凉京啊,多少人怕是都忘记了她们镇北王府也是这北凉最顶级的贵族了呢。 莫少珩也时刻关注着时间,赵景澄,赵棣,赵焰秋府上的人也该来了。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莫少珩就让人招呼着入座了,因为冬天天黑得早,布菜什么的一耽搁,怕是要四点半左右才吃得上饭。 一群小货郎也被喊去坐在了桌子上。 一个个裂开嘴,露出一派小白牙。 “今天也太高兴了。” “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过年真好,要是天天都过年就好了。” 小孩的梦想,可不就是期待着过年。 耍得好,玩得好,吃得好。 这时,布菜的人,开始端着食盘一桌一桌的布菜了。 一上来,张口唱到,“梅菜扣肉来呢!” 原本热闹的众人:“……” 什么情况? 只见布菜的人,带着笑,将食盘上的一个碗摆在了桌上。 梅菜扣肉? 没有听说过啊? 往碗里面一看,倒扣的肉,切成大小均匀的一块一块的,上面酱色的肉看上去特别有食欲,下面似乎还扣着菜。 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有布菜的人喊道,“粉蒸排骨来呢!” 布菜并不是一个一个人布,而是一排人排着队在布,这样能最快的布完整一桌菜,也不容易弄混。 粉蒸排骨,是用粟米做的粉,看上去黄沙沙的,也特别好看。 众人惊讶莫名,又是一道从未见过的菜色,看上去也很好吃的样子。 只是惊讶还没有落下。 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布菜的声音。 “夹沙肉来呢!” “炖猪蹄来呢!” “红烧肉来呢!” “青椒小炒肉来呢!” “猪头肉来呢!” “猪血汪……” 一声接着一声。 愣是没有一个重复的菜。 直到桌子上摆满一桌子,甚至碗叠着碗,因为摆不下。 哪怕赵景澄,赵棣,赵焰秋等,也看得愣住了。 没有……任何一个菜是他们见过的。 这一桌子的菜看上去也太丰富了一点。 对莫少珩来说,这只是普通的过年的菜色,再正常不过。 但对于没有吃过这些菜色的人来说,那种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种惊喜惊讶惊奇是无法形容的。 他们原本以为,也就是热热闹的的大家聚在一起过一个年。 没想到,莫少珩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祖母和永安夫人那里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旁人问着,镇北王府平时里都吃着这么稀奇的菜色啊,她们都不知道怎么答,以笑容应对。 莫少珩心中也道,猪肉浑身上下都是宝啊。 他也正好趁机给他的猪打打广告,以后好卖钱,相信这一顿饭后,凡是参与者,回去之后还不得津津乐道讲给别人听。 一群小货郎看着满桌的菜,张大了小嘴巴。 妈呀,过年也太好了吧。 世子说他们一年辛苦了,怎么也要让他们过年的时候吃饱吃好。 但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么的丰富啊。 赶紧擦了擦小嘴巴的口水,他们可不能给世子丢人,现在可不只是他们镇北王府的人在。 罗招娣小声道,“刚才世子让一个菜尝一口。” “不然吃得快了,肚子填饱了就吃不下后面的菜了。” 豆子笑得哈哈的,“一个菜尝一口,不然太饱了后面的菜就吃不下去了,要是别人问我这菜是什么味道,我要是因为太饱了没有尝,都不知道怎么说给别人听。” 一天担心的事情还挺奇怪。 这一顿在北凉来说,也是丰富的,一年一次嘛,难得的过年,多余的问题就不要想了。 莫少珩和赵棣他们,还有莫少珩的学生坐的一个大厢房。 这些学生一听南一说了几个他们今天的杀猪饭的菜色,哪里还忍得住,自然也跑来了。 这也在莫少珩的预料之中。 布完菜,莫少珩不停的往外面看。 赵棣道,“可是请了什么人还未到?” 莫少珩点点头,“还请了一个大叔,按约定的时间也该到了才对。” 众人:“……” 大叔? 莫少珩这结交的是什么怪人? 莫少珩正要说,边吃边等,也不能让所有人等着。 这时一个着便装的老叟走了进来,“世子,我们家主子应约来了,楼下人实在太多,还请世子接待一下,莫要引起骚乱。” 莫少珩:“……” 引起骚乱? 什么意思啊? 他镇北王府宴请,哪怕来了王孙贵族也理所当然。 而且,他看这进来的老叟,走路时这小碎步怎么这么眼熟。 莫少珩说道,“我先去看看。” 莫少珩下了楼,在食坊的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周围跟着几个人。 莫少珩的心突然缩了一下,本能地手指曲成了抚琴的手势,但又发现他现在没带琴。 他本是世间少有的内劲高手,这马车周围几人竟然给了他一种难以想象的压迫感。 这几人怕都是世上最顶尖的高手。 甚至,赶马车那老翁,他竟然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一样,这样的感觉,他还只是在琴圣柳归尘和玄都观主身上感觉过。 这位大叔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惊讶也仅仅是一闪而过,能经常出没在勤政殿那,定也是北凉重臣,在这凉京城中,倒也不用太过提防。 莫少珩的想法飞速的从脑海中略过,北凉的三师三相三公三司马中的一人吗? 但年龄不服。 莫少珩上前,那大叔也从马车中走了一下。 一身的便服,倒像是邻家的普通大叔。 莫少珩一笑,管他是谁,今天就是他邀请来吃杀猪饭过年的。 他可不是势利眼,因为对方的身份就另眼相看。 说道,“大叔,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要开始,我还想着,大叔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马车周围的几人,身体愣是哆了一下。 大叔说道,“的确耽搁了一会儿,不过也正好赶巧,带路吧。” 莫少珩点点头,“请。” 几人上了楼,莫少珩边走还边在道,“大叔定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但这次这杀猪饭的菜色,大叔怕是没有吃过。” 周围几人都笑了,他们圣人什么菜色没有见过,莫少珩也忒会吹牛了。 进了厢房。 厢房中原本正嘻嘻哈哈地等着。 结果,赵棣,赵焰秋突然站了起来。 一群学生也是一愣,怎么了? 莫少珩:“……” 怎么回事? 赵棣一向是棺材脸,市井就差将赵棣说成是什么斩六情灭七欲的灭情灭性的人了。 还有赵焰秋,这家伙一直傲娇得很,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且,身为皇子,天生就是世上最尊贵的身份,哪怕三师三相三公三司马当前,也得对方先行礼他们才会回礼。 这是礼教,也是君臣有别。 但现在…… 莫少珩心里都哆嗦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神经上狠狠地戳了一下,就像一层窗户纸,在被手指一个劲的戳。 那大叔似乎对赵棣和赵焰秋在这里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平淡地道,“吃个热闹的饭而已,坐。” 赵棣和赵焰秋对视了一眼,莫少珩怎么回事? 莫少珩眼睛也死死地盯着赵棣和赵焰秋。 只见大叔让他们坐,他们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等大叔坐下了,这才落座。 莫少珩:“……” 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一些小细节,往往能暴露出很多的问题。 他以前老是觉得这大叔跟邻家的大叔一般,也是先入为主,也是因为每次见这大叔都是大叔独自一人,实在无法从其他的人反应来看出来一些什么。 再加上,大叔的形象,和珠帘后那威严不容质疑的气质,甚至连声音也相差太多了。 所以他才误以为是北凉的重臣。 莫少珩不由得有些苦笑,完了,他可没少在这大叔面前胡说八道。 甚至十年前,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就已经舞到对方面前去了,作天作地,还自以为聪明。 最终,莫少珩看向南一,眼睛向那大叔瞟了一眼,算是最后的确认。 南一微愣,竟看懂了莫少珩眼神的意思,点了点头。 莫少珩:“……” 差点没有汪地一声哭出来。 早知道他表现好一点啊。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还跑去和别人勾肩搭背来着,一副同龄人的样子。 莫少珩:“……” 后悔的眼泪差点没包住。 这时,赵景澄突然没心没肺的道,“老师,等的大叔就是他啊?” “大叔,你可是来晚了,得罚酒,我见别人来晚了就是这样的。” 安静。 鸦雀无声。 赵景澄抓了抓脑袋,“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莫少珩咳嗽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赵景澄要顶在前面堵枪眼他也拦不住不是。 当学生的给他分担一点罪孽,也……也好。 赵景澄还在那里道,“大叔,不喝酒也行,我给你推荐一道菜,你怎么也得吃下去两筷子才算过。” 然后笑哈哈地指向一道菜,“就是这道,粉蒸肥肠。” “哈哈,大叔你肯定不知道这道菜是什么做的,我可是守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莫少珩大概懂了,什么叫不做死就不会死是什么道理。 赵景澄正要大声宣布,直接被赵焰秋捂住了嘴。 嘴巴呜呜的,眼睛直眨巴,怎么了啊? 圣人脸上倒是轻松,甚至带了些笑容,让莫少珩坐下后,这才看向赵景澄,“你就是镇西王的幼子?” “当初你刚来京的时候,我也看过你一眼,不过你那时还小,应该记不得了。” 赵景澄扒开赵焰秋的手,“哈?” 然后歪着脑袋仔细看着对方,“我北凉称得上数的官员我都认得,连圣人我娘说我小时候也是见过的,为何我对大叔却没有什么印象?” 莫少珩直接想捂脸。 赶紧说道,“今日过年,当是喜庆,大家都等着开宴呢。” 然后对圣人道,“您看?” 圣人点点头。 莫少珩这才吩咐人去通知。 只听一声声的,“开宴了”传得特别远特别喜庆。 宴会正式开始,哪怕莫少珩他们坐在二楼的厢房,也能听得楼下喜悦的声音。 圣人看了一眼饭桌,也是一愣,这一大桌子菜,愣是叫不出名,最后说了一句,“倒是丰盛。” 不用莫少珩接话,赵景澄等一个个就开心地道,“这是我们牧场养的猪。” “大叔你是没有见着,我们的猪养得有多肥,刚才一路上,百姓都出来看热闹,看得直揉眼睛。” “大叔,来来来,尝尝我们牧场养的猪味道如何,吃个夹沙肉!” 安利自家牧场的猪,这些少年特别的起劲,没办法,怎么看这里就大叔一个人不是股东。 连赵御宁都偷偷一个劲指“炖猪蹄”,他也要安利安利。 赵景澄今天是不停的作死,一个劲安利他的蒸肥肠。 莫少珩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赵景澄:“……怎么了嘛?是真的好吃啊。” “大叔,我给你夹一块。” 看着圣人还真将赵景澄用公筷夹过去的蒸肥肠放进了嘴里。 莫少珩:“……” 他觉得他还是得解释解释,不然赵景澄回去后,眼泪要流下来几桶,屁股都要被打开花。 莫少珩说道,“这猪一身上下都是宝,又是杂食动物,吃草为生,长得又肥又大,好养。” “之于我北凉来说,不亚于提高民生的祥瑞。” “猪的价格又远远低于牛养,繁殖量也大,若是大量推广,我北凉百姓的生活能好上很多。” “百姓家里不像牧场那么广阔,但每家擂一个简单的猪圈却是可以的。” “以前,猪肉腥,猪长不大,这些问题现在也解决了……” 圣人也在惊讶,这一桌子竟然全是猪肉做的,猪肉的吃法居然能丰富到了这种程度。 而且吃进嘴里,当真是一点都不腥,反而不下于任何牛羊肉的味道。 不由得想起刚才赵景澄说的,他们的猪长得又大又肥,问道,“现在猪能长多大?” 莫少珩答道,“一头大致在200斤左右。” 圣人明显愣了一下,因为实在太不可思议,还看向了赵棣。 赵棣点点头,“并非特例,而是使用……养猪秘诀后,每一头都差不多。” 他自然也看到了养猪的价值所在。 牛羊繁殖困难,饲养也困难,导致价格高昂,百姓根本吃不起。 但猪不同。 北凉真的有可能,让百姓的生活提上一个台阶,只要人不懒。 莫少珩道,“现在北凉可以用来养殖的猪仔还是太少,光是我们这个牧场,差不多就收购完了周围所有的猪崽。” “要想家家户户都饲养,恐怕得花些时间。” “不过,等我们牧场在扩大一些,养的猪多了,就可以对外出售猪崽。” 圣人看了一眼莫少珩,收购光附近所有的猪崽,这就变成了独门生意。 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利民的事情,谁来做都一样,最终实惠都会落在百姓身上。 圣人点了点头,“百姓能吃上肉,自然是好的。” 赵景澄一会看看莫少珩赵棣赵焰秋,一会看看圣人。 怎么回事? 冰块脸赵棣什么性子他也知道啊,可现在……在这个大叔面前,问一句就会认真的答一句。 从来没有见过冰块脸这样。 这大叔到底谁啊? 赵景澄的目光实在太炙热了,圣人都不由得看了一眼,“你有什么话要说?” 赵景澄:“我觉得大叔肯定是个特别大的官。” “你都不知道,燕王从来都不理人的,我们老师就说燕王是个冰疙瘩,冷得人嗖嗖的。” “但燕王今天说了好多话了。” 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 莫少珩眼观鼻鼻关心,他说的是实话啊。 圣人嘴角上扬,“那你觉得我应该是多大的官?” 赵景澄皱起了眉头,“我还在想。” “我觉着我北凉的三师三相三公三司马都不能让燕王这样,这官怕是不小。” “可比这些人官大的还有谁?” 莫少珩心道,果然世家贵族出来的都不是蠢货,通过一些迹象也能猜出一些东西来。 圣人似乎也并没有在意,道,“那你再想想。” 赵景澄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向上空看了一眼,再不给这娃一点提示,怕真是什么话都敢口无遮拦的说出来,都敢给圣人安利肥肠了。 赵景澄抓着脑门,什么意思? 夹起一块肉正要往碗里面放,他每一道菜也要尝一遍,只是才夹在空中,整个人突然定住了,跟中了定身咒一样。 身后筷子收了回去,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团,脑袋都要捂到了桌子下面去了。 圣人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赵景澄:“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这是不是就是我最后一顿饭了。” “我还想着,这么好吃的饭,以后顿顿都吃来着。” 莫少珩心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大叔大叔地叫得可欢快了。 圣人半响说了一句,“刚才你推荐这什么菜还不错。” 本是安慰的一句话,赵景澄汪地就哭出来了。 悔恨的眼泪吧嗒吧嗒的。 旁边,范慎还有几个学生还一个劲去戳赵景澄,“这大叔谁啊?看把你吓得。” 平时的赵景澄那可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要惹一下。 赵景澄小声道,“圣人。” 圣人也没让人阻止,当然消息肯定不能传出这个包厢,不然得乱。 几人没有听清楚,“谁?” 赵景澄泪巴巴地,突然乖乖巧巧地看向圣人,“圣人,我现在负荆请罪还来得及吗?我听南一给我讲故事,犯了错的人,只要背上树条子去认错,都是能被原谅的。” 莫少珩:“……” 南一一天倒是给这些少年讲了些他以前讲过的故事。 圣人开口说了一句,“今日无君臣,仅是来吃一顿年饭。” 莫少珩:“……” 嘤嘤嘤。 自己请,圣人就来啊。 他到现在还有些恍然。 这时,圣人岔开话题,“怎么没有见着最近特别热闹的三街之战?” 莫少珩一愣,赶紧让人安排上。 莫少珩说道,“现在三街之战已经进行到第四季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年度总决赛,现在已经决出了前三个赛季的冠军,也就是获胜者……” 赵焰秋已经向外走去,他是皇子队的一员,是第一季赛的获胜战队,圣人要看,自然不能拿出一些歪瓜裂枣的队伍,正好提前让两个季度冠军队比赛上一场,也算是预热了。 边说着,街道外的战斗就开始了。 吃着过年饭,看着三街之战,那才叫享受。 这个年和以往的任何一个年都有些不一样呢。 光是这三条街的景象来说的话,是勉强能称得上一声海晏河清的。 房间内。 一个个学生变得小心翼翼的,但眼睛又是透亮透亮的。 哪怕是朝廷的重臣,要想见到圣人的真颜,都是十分不容易的。 但他们见到了。 而且还不是隔着珠帘那种,他们看得可清楚了。 等他们回去,府里整夜都要挂上灯笼。 在北凉,晚上灯火通明,是表示无上的喜庆。 像莫少珩,经历十年重返北凉,镇北王府就灯火通明了一晚。 他们刚才还给圣人安利了美食。 想想都兴奋。 眼睛滴溜溜的转。 还有胆子大的,拿起公筷,哆哆嗦嗦地挑了菜,“圣人,我给你布菜。” 这不是圣人今天没有带布菜的人嘛,可不就得他们布。 连赵御宁都低着脑袋,“圣……圣人,这……这个好吃。” 赵景澄:“……” 这些娃怎么回事? 光天白日,大庭广众,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了阿谀奉承,不得了不得了。 然后赶紧道,“圣人,我再给你推荐一道菜,这道菜是真的好吃,看看这大猪蹄膀炖得多好……” 第46章 自由恋爱开始 包房中,一群小狗腿正在“谄媚”的时候。 赵焰秋也让人去找其他战队的人了。 首先让人去的镇东王府,镇东王府的战队是第二赛季的冠军。 结果,镇东王府的公子哥们,得到消息后委婉的拒绝了。 这大过年的,让他们去打比赛给一群小货郎看? 他们镇东王府,有王皇后在,凭地丢了身份。 赵焰秋得到的消息是,镇东王府的战队现在人员不齐,实在抱歉没办法来打这一场。 赵焰秋:“……” 这大过年的,好好的人不在凉京呆着,突然去了其他地方? 赵焰秋眉头皱了一下,看了一眼一起前来说明情况的镇东王府的管家。 镇东王府仗着王皇后的势,倒是嚣张跋扈得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赵焰秋却是突然笑了,要是他们知道,是比赛给圣人看,他们错失了这个机会,怕是要哭得肠子都悔青。 也没有半点要提醒的意思,既然扫了他的面子,他不给对方穿小鞋都是宽宏大量了。 赵焰秋对那管家说了一声,“既然镇东王府的世子们这么忙,那就不劳烦他们了。” 管家的汗水都滴落下来了,明明天气挺冷了,说道,“实在扫了五殿下的性,等主子们过完年回来聚在一起了,定上门给五殿下赔罪,但现在实在是有事才来不了,我们世子被皇后娘娘召进了宫呢……” 赵焰秋嘴角都扬了起来,跟他提什么王皇后,“哦”了一声,“倒是我的不是了,没像着这大过年的,宫里召见得频繁。” “既然如此,你回去就说,这里不劳烦镇东王府费心了。” 管家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是是。” 赵焰秋这才对下人道,“去让安定都卫府的战队来。” 安定都卫府的战队,是第三赛季的冠军。 说起安定都卫府,怕是很多人都不记得了,以前安定都卫府也曾经风光过,可惜慢慢没落了,在朝廷上越来越说不上话,渐渐远离了所有人的视线。 前不久,才以一匹黑马的身份,获得了第三赛季的冠军,让人惊讶了好久,借着三街之战,重新崭露头角。 安定都卫府虽然没落,但凭借家传的武学,那些府中的公子又都沉得住气,踏踏实实的习武,这才有了那一赛季的一鸣惊人。 等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直接就答应了。 知道现在三街之战要排上一场得多久吗?哪怕是他们第三赛季的冠军,想要打练习赛,也得排上一两天。 他们又没有显耀的身份,能让镇北王府给他们特别安排练习赛。 所以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 他们是真心的喜欢这竞技的战场,喜欢那热血沸腾的感觉。 赵焰秋看到安定都卫府的战队,不由得又和镇东王府的人对比了一下。 心里呵了一声,提醒了一句,“虽然只是热身赛,但这一场比赛打得漂亮的话,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安定都卫府的人不由得看向了赵焰秋,“五殿下何出此言?” 不是说仅仅是年度决赛前的热身吗?为何会专门说一声有天大的好处。 赵焰秋笑道,“安定都卫府沉寂了太久了,能不能重拾昔日的风光,说不得就看这一场比赛了。” “不然这大过年的,我没事闲得慌将你们找来啊。” 安定都卫府的人微微一愣,问道,“难道有什么贵人专门来看我们的比赛?” 说完又有些古怪,在五殿下面前,什么人能被称为贵人? 赵焰秋今儿个被镇东王府的人气着了,所以看着这么积极的安定都卫府的人,也有心提点一下,没有说话,但手指向上方指了一下。 安定都卫府的人:“……” 心里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然后又吞了一口口水。 所以,他们现在是舞到了圣人当前了? 天。 要知道,只有三年一次的武选,在武选上夺魁,才能在圣人面前一展拳脚。 而武选,需要人推荐,他们连上武选的资格都没有。 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估计和毫无征兆地中了五百万彩票差不多。 赶紧抱拳,“多……多谢五殿下提点。” 赵焰秋感叹,有的人啊,还看不上这好处呢。 三街之战,第一个和第三个季度的赛季冠军战队对上了。 竞技开始。 包厢内。 窗子被打开,能直接看到下面的街道,视野十分的不错。 能获取赛季冠军,战队里面的每一个人实力都相当的了得。 所以,哪怕是一开始,单线的对抗也是精彩无比,更何况知道点内情有意表现得更好的人。 街道上,对抗的两人,打得那才叫热火朝天。 赵焰秋激起了对方战队的气势,他们这一场,打得怕也是十分艰辛。 赵景澄搓着小胖手,实在没忍住,说道,“圣人,你看,你看那个举大盾牌的,他是跟着我学的,真的,以前就只有我们少年队用这个战术,他们都是觉着我们的战术好,才跟着用的。” 现在的三街之战,已经不再是一开始的瞎子摸象,连观众都对比赛规则一清二楚了,更别说参赛的战队。 各种各样的战术也开始兴起,让人看得耳目一新,目不暇接。 哪怕是莫少珩,现在想要靠战术轻松的获胜,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圣人,圣人,你看那小兵,他要去砍箭塔的旗了,这个小兵玩得不错,居然知道在英雄双方纠缠的时候去砍旗,这本是个攻城掠地的游戏,不能逞一时之勇。” 话音才落,那小兵就被射翻在了半路上。 一群学生:“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箭塔上的射手反应了过来,先解决了小兵再去帮己方英雄。” 边说还边看向圣人,当起了解说员。 小屁屁一个劲往圣人身边靠。 赵景澄:“……” 哈? 忒不要脸。 屁股一拱,将挤过来的学生拱开,自己蹭过去了一点。 这时,圣人伸手向外面房子的一个角落指了一下,角落的阴影里面正伏着一个人,说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赵景澄差点都跳起来了,伸出小胖手就想去捂圣人的嘴巴,然后反应过来。 吓死他了,他居然胆儿肥到想去捂圣人的嘴巴。 说道,“是红方的打野,他在找时机突袭。” “我们观众也有观众的游戏规则的,就像下棋,观棋不语,如果不小心看到了战场上的埋伏突袭,定要装作若无其事,不然就暴露了,对别人不公平。” 圣人点点头,“这游戏有趣。” 竟然连观众都这么有参与感。 不得不说,一部分老观众,现在个个都是演员。 “圣人,是不是特别紧张,每次我看到埋伏起来突袭的时候,心里跟有小鹿在跳一样。” 窗外的伏击战开始了。 如同夜间的狩猎者,找准了时机就扑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埋伏,一下让战斗变成了二V一,还是偷袭。 但……红方的打野才冲出去,蓝方竟然从阴影中冲出两人,是蓝方的打野和辅助。 赵景澄兴奋了,“他们在蹲点,他们在等红方的打野出来,他们竟然算到了红方打野要来偷袭。” 一场经典的伏击与反伏击就出现在眼前。 圣人都面露惊讶。 这可不是简单的争勇斗狠和比武。 其中包含了复杂地谋略和心计。 是战场上一次各方综合地交锋。 街上,战事激烈无比。 观众也终于没忍住发出喝彩的声音,此起彼伏。 太精彩了。 伏击的人变成了被伏击。 场面一度激烈到了极点。 圣人突然说了一句,“策划这场反伏击的人是谁?” 莫少珩答道,“安定都卫府的人,他们是第三季度赛的冠军。” 圣人哦了一声,想了想,“倒是不错。” 此时,场上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赵焰秋被“击杀”,离场,但也保住了他们一方的打野撤退,借助箭塔继续抵抗。 赵景澄又开始解说了,“只损失了一个人,也忒厉害了,要是我们少年队,肯定全军覆没了。” 莫少珩也点点头,“五殿下刚才没有后撤,而是拖住了对方三人,这是将损失降低到最低的办法了。” 圣人也在看着几个皇子,“临危不乱,也不错。” 莫少珩一笑,“三街之战是夺城之战,一场遭遇战说明不了什么,最后鹿死谁手还无定论。” 圣人点点头。 若是作为指挥全军的将领,的确应该如此,在一场遭遇战中落了下风虽然可惜,但更重要的是考虑对全局的影响。 此时,赵焰秋已经回了营地,等待重新上场。 心里也纳闷,他是不是提点得过了,对方也太凶残了一点,表现得太好了,光是刚才那一场反伏击,安定都卫府的人恐怕就能在圣人面前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赵焰火秋心道,不行,怎么也不能丢了颜面不是。 面色一正,认真了起来。 因为三街之战的重新开始,街道上陆陆续续地聚集来了一些闻讯而来的百姓。 通过窗口,能看到此时的热闹景象。 圣人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倒是有一番热闹繁华之景。” 赵景澄笑眯眯地,“圣人,这还是人少的时候,平日里这里人还要多一些,那才热闹呢。” “现在我们凉京,就三个地方最热闹,东市,西市,还有就是这里了。” 莫少珩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圣人边上去的一群学生:“……” 太狗腿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遮掩。 一群学生偷笑得脸都烂了,还要装作平时从来没有过的乖巧。 圣人:“……” 估计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吧。 一个威严习惯了的人,或许突然有这么一刻的感觉,似乎也是不错的。 当然,也不能期待一直这样。 圣人今日似乎的确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时不时要提上一句场上正在战斗的皇子。 这些都是他的儿子呢,但忙不完的国事,应该很久都没有和这些皇子说上什么话了吧。 “焰秋这武学倒是没有落下。” 谁还给他说,五殿下不学无术来着? 看看这战场上,英姿勃发的样子,就是这锦袍,也太花哨了一点。 看得颇为满意。 期间,一边吃上一些食物,一边看着比赛。 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一阵一阵地沸腾声,定又是战场上出现了高光时刻了。 赵景澄,“五殿下今天好像也比以前厉害了。” “圣人,我要告状,五殿下自己也有个战队,可是他嫌弃我们,我们去给他当小兵,他还不愿意。” “还有,五殿下每天都穿得花里胡哨的,我们凉京的姑娘魂都被他吸去了。” 莫少珩点了一下赵景澄的脑门,“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在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只有优秀的人才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赵景澄看看莫少珩,“好像也是。” 推杯换盏。 一场激烈的三街之战也落下了帷幕。 以皇子队险胜。 也亏得皇子战队后面拿出了实力,不然今天还真得翻车。 像这样实力相当的比赛,看得最是刺激。 连圣人都有些没看够,当然一场竞技一个小时,他也没有时间再看一场了。 想了想,让人去将几个皇子全部叫来,“顺便也将安定都卫府的几个小子也带来。” 等赵焰秋等来的时候,包间就显得有些挤了。 赵景澄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就挤,反正他们是不会出去的。 安定都卫府的几个年轻人,激动到了极点。 五殿下说的是真的,而且……圣人居然召见他们了。 圣人说了一声,“不错。” “当是我北凉年轻人的模范。” 安定都卫府的几人更激动了。 光是这几个字,代表的就是何等的荣耀。 圣人想了想,“明年刚好是三年一次的武选,你们也参加吧,希望也能像今日这般精彩,不负这一身的武学。” 莫少珩心里都嘶了一声,这相当于圣人亲自举荐。 安定都卫府的这几个年轻人,只要不出现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已经注定要重新光耀门楣了。 几人激动不已,“多谢圣人。” 等这个消息传开,明日定会震惊整个凉京。 是圣人亲许的他们参加武选。 注定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 拳头也握得紧紧的,是机遇,也是考验,他们被圣人亲自举荐,若是表现不好,恐怕还得丢了圣人的颜面。 圣人说了一声,“下去吧。” 不严厉但也不亲近。 赵焰秋嘴角也上扬了一下,不知道镇东王府的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什么王皇后召见?以为他不知道,王皇后是在今日召见了,但那是上午的事情,不信王皇后还留他们在宫中吃饭不成,不合礼数。 几人走后,圣人看向几个皇子,“不错。” “平时里的功课倒是没有落下。” “也让凉京百姓看看,我皇室无慵懒之人,你们起了个好头。” 几个皇子也是一愣,评价居然这么高。 圣人继续道,“你们经常参加三街之战,将你们置身在百姓面前。” “百姓看到了什么,他们或许不敢说,但他们心里却清楚得很。” “身为皇室,就要有皇室的样子,要以身作则。” 几人赶紧称是。 莫少珩作为此间主人,也答了一句,“如今凉京百姓,对几位殿下的风评颇高,都称几位殿下英武,凉京百姓对几位殿下的战队夺得年度冠军的呼声可是最高的。” 莫少珩也没有乱说,凉京百姓的确看到了几个皇子的英姿飒爽,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皇室。 那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自然每天的话题也有不少在围绕着这些殿下。 再加上,现在凉京百姓都开始有自己推崇的战队了,而皇子战队,简直就是明星战队,呼声自然是高的。 赵焰秋等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个情况,闻言嘴角竟露出了笑意。 那种感觉太独特了,被所有人注视着,推崇着,他们就像成了百姓眼睛中的星星。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愣是让他们改掉了一些他们以前的坏毛病。 要是以前,有人让他们改掉这些,呵,那怎么可能。 但现在,没人喊他们改,他们自己就改了。 就像……就像是无法辜负百姓眼中透露出来的光一样。 比如赵焰秋,以前傲娇得要死,和别人撕·起逼来,才不管是在大街上还是在哪里,但你看他现在,他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就是……凉京出现了偶像团体了呢。 就差正式出道了。 圣人想了想,道,“不错。” 这时候,用餐也差不多结束了。 一群小货郎已经摸着小肚皮走上了街。 一群一群的,看上去人可不少。 圣人对莫少珩问了一声,“这就是你养的那些我凉京的小乞儿?” 莫少珩点点头,“我也仅是给他们提供了工作,他们是靠他们自己养活的自己。” 圣人看了一眼莫少珩,这说法倒是奇怪。 然后道,“下去看看他们吧,本是我北凉的孩子。” 莫少珩一愣,圣人今天这是感概得有点多啊。 不敢怠慢。 楼下,豆子见莫少珩出来,甩着小腿跑了过来。 “世子世子,我今天听你的话,一道菜尝了一口,直接就吃饱了,也太丰盛了,还有好些小货郎,有几道菜都没有肚子尝了。” 莫少珩一笑,“哪一道菜最好吃?” 豆子舔了一下小嘴巴,“夹沙肉?” “不对不对,蒸排骨?” “哎呀,都好吃,我都分不出来了。” 愁死他了。 莫少珩看着豆子的小肚皮,又看了看豆子的小油嘴,“怎的吃了饭嘴巴都不擦?” 豆子抓了抓脑袋,“嘴巴上都沾了油,招娣哥哥说擦袖子上不好洗,我们准备回去用水洗掉。” 莫少珩道,“正好,好久没去看你们住的地方了。” 圣人要看看这些小货郎生活得如何,肯定是会去仓库的。 浩浩荡荡的向仓库而去。 罗招娣拿出挂在胸口的钥匙,将仓库打开。 现在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火凳刚开始烧上。 仓库一打开,就有微微的热气透出来。 走进仓库。 十分的整洁,莫少珩对仓库没多大要求,就希望他们能住得干干净净的。 这些小货郎倒也听话。 圣人是第一次看到高低床还有床下储物的柜台,也愣了一下。 看着居然还不错,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豆子已经高高兴兴地打开了他的柜子,“这个柜子是我和招娣哥哥的。” “我现在都有四件衣服了,两件薄的,两件厚的,还有两双小鞋子和袜子手套。” 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可舒坦了,招娣哥哥还偷偷给他说,他以前做梦都没有想着能活得这么好。 柜子里面的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的。 莫少珩看了看,就差柜子上面这个柜台没有用上了。 他原本打算是让这些小货郎没事的时候,趴在上面看看书之类的。 倒是忘记了他们大部分都不认识字。 不过可以请个教书先生,来教他们一些简单的,也免得成了文盲,以后也有大用,算是提前投资。 圣人也看了看,点点头。 然后走向了仓库四周的火凳。 豆子:“火凳才烧上,都还没怎么热,等一会就更暖和了。” 圣人摸了摸,有些惊讶。 最近各世家贵族争相盘火炕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原来就是这么个东西,看上去的确比火盆好。 莫少珩眼观鼻鼻观心。 按理,有了好东西第一个该想到圣人。 但是吧,你要是主动去了,那叫献媚。 但现在不同了,是圣人主动看到的。 莫少珩道,“的确比火盆要好,而且节约了无烟木的钱。” “要不,圣人也节约节约?” 众人:“……” 圣人旁边的几个老宫人都不由得看了一眼莫少珩,真会顺着杆子往上面爬,见针插缝呢,是个当官的料子。 也难怪刚才吃饭的时候,那一群小郎君偷偷地往圣人边上凑,当他们没看到?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徒弟,就能看出老师是什么样的。 只是这老师,做得隐秘了些。 莫少珩正在说着火炕节约钱的事情。 看看,说得好像是让圣人以身作则一样,其实明明就是想让圣人用上他家的好东西。 莫少珩心道,官越大脸皮就要越厚。 他这官现在还没到位,但脸皮得到位。 一本正经地,说着阿谀之词。 赵棣嘴角都抽了起来,恐怕也只有这个小狐狸能说得如此的大义凌然。 圣人都被说得古怪了,咳嗽了一声,“从皇室内库出资吧,宫里各殿每年的无烟木使用的支出的确多了些。” 如果说普通贵族用的是白桦木血丝木,已经算十分贵的了,宫里的娘娘用的金丝木就更加昂贵了。 莫少珩说的节约支出,其实也不是打胡乱说。 至于圣人用皇室内库的钱盘炕,这是圣人的小金库,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莫少珩答了一句,“喏。” 出了库房,圣人竟然对莫少珩说了一句,“你做得不错。” 能让他北凉的孩子过上好日子,自然是好的。 只是,除了凉京,北凉还有太多的城池有这样的小乞丐了,可惜那里没有莫少珩。 莫少珩也是感叹,时代如此,他也有心无力,他能帮的也仅是眼前所见。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 圣人回宫。 莫少珩也松了一口气。 这年过得,又开心有刺激。 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 莫少珩都在嘀咕,“谁知道,曾经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大叔,竟然是圣人。” 想起这个,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赵棣。 他小时候真去勾肩搭背过圣人,当时他自以为是成年人嘛。 当时,圣人听他讲异地官员流调制度防止地方官员贪污的事情,似乎听得入神了些,也没有在意一个小萝卜头“拉拉扯扯”,说不得当成了沸腾的孩子折腾。 但事实就是事实。 莫少珩心道,当初他在圣人面前“称兄道弟”,岂不是他还能叫一声赵棣大侄子? 这关系复杂得,这辈分也忒乱了一点。 那他和大侄子的婚约岂不是…… 赶紧打住想法,太违背伦理了。 当然,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要真拿去赵棣面前说,他一定是疯了。 赵棣看向莫少珩:“……” 这人的表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古怪?心不在焉的? 不由得问道,“你如何请来圣人的?” 这将是凉京最大的谜团,当时圣人出现,他都有些懵。 别说莫少珩,还没有听说过圣人过年的时候,去过哪个臣子家吃过年饭的。 镇北王府,在凉京的风向要变了。 莫少珩回过神,说实话他也是惊讶,这算是圣人对他镇北王府的一种补偿吗?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算是无上的天恩了。 他都能想象,明天消息传开后,镇北王府将如何从新踏进北凉最顶尖的贵族之列。 镇北王府没落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哪怕以前,有人还记得镇北王府,也皆是因为莫少珩那些不好的名声。 但现在,它将以任何人都没有预料的方式,进入最顶尖的贵族之列。 莫少珩也是一叹,圣人此举,对他镇北王府有好处也有坏处。 表面上,应该没有人再来戳他们了,但暗地里,怕是要被人惦记了。 以前,镇北王府还能游离在凉京的争斗漩涡之外,那么今天之后就不行了。 当然,利大于弊,至少表面的荣光回来了。 莫少珩答道,“我要是说,我就随口邀请了一下,圣人就来了,你信吗?” 赵棣:“……” 莫少珩心道,真的啊,他真的就是偶然遇到,然后随口邀请。 估计除了他,也没有人相信。 此时,赵景澄正跑去找他娘仪王妃。 一群女眷也正好从食坊走出来。 还能听到讨论着今日这些没有见过的菜品。 赵景澄跑了上去,“娘,娘,我刚才见到圣人了,我就离圣人这么近。” 激动得不得了,用手比划着距离。 仪王妃没好气的道,“说什么胡话。” 圣人岂是能随便宣之于口的。 赵景澄答道,“我没有乱说,我还给圣人推荐了菜。” 然后缩了缩脖子,“粉蒸肥肠和炖猪蹄膀。” 仪王妃伸手作打,平日里口无遮拦惯了,现在在外面也敢如此肆无忌惮了。 特别是那粉蒸肥肠,她们也在桌子上见着了,看着其实也还好,但推荐给谁也……也没推荐到圣人面前的道理。 要是被人听了去,有心人针对的话,说不定要惹上麻烦。 赵景澄眼见要挨揍,赶紧道,“圣人都没有怪我,圣人还说我推荐的菜不错。” “不信你去问燕王,刚才燕王,五殿下,我老师,还有我那些同窗都在呢,哦哦,后来还有好几位殿下,还有安定都卫府战队的几个人也看到了。” “我还给圣人解说三街之战。” 仪王妃一愣,说得还有模有样了。 然后又皱眉,不可能。 这时刚要离开的天妃,掀开车帘子说了一句,“圣人今日应是在这里过年。”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这怎么可能? 但赵景澄说得有模有样,天妃也证实了。 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准备见圣驾,一瞬间就混乱了起来。 赵景澄嘀咕了一句,“圣人都回宫了,不然我也不敢跑过来泄露圣人行踪。” 众人:“……” 仪王妃,“你当真……当真给圣人推荐了……” 赵景澄羞涩地点点头,“我这不是觉着好吃嘛。” 仪王妃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拿棍子来,我非得……” 赵景澄赶紧抱着脑袋掉头就跑。 多喜庆啊,干嘛打他,那范慎推荐的回锅肉,圣人都只吃了一口,他推荐的可是吃了两口呢。 消息都没有到第二日,就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向大街小巷。 得到消息的人,第一时间也是觉得不可能。 “圣人在莫少珩那里吃杀猪饭?” 听听,这像话吗? “可……现在消息都传遍了,好几位皇子都在。” “还召见了安定都卫府战队的几个年轻人,听说几个人得了圣人的亲自举荐,参与明年的武选。” 嘶。 这事儿可不能乱说,不然谁也别想脱得了干系。 “当时的那一场比赛,就是专门安排着给圣人看的。” “圣人还去了莫少珩收留那些小货郎的仓库。” 懵了,真的。 各府邸愣是懵得无以言表。 “早知道圣人会亲自去看那些小货郎,还不如当初我们收留那些小货郎。” 钱是问题吗?再多的钱也请不来圣人亲临啊。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无论什么原因,大家都会记得,圣人去了镇北王府那里过年。 最伤心的估计是镇东王府。 所以,他们眼睁睁的让这么一个在圣人面前表现的机会溜走了? 看看那安定都卫府的战队,竟然被圣人亲自举荐参加明年的武选。 一夜成名天下知啊。 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小货郎那里,也是懵得直接掐脸上的肉肉。 世子带着来看他们的大叔,是他们北凉的圣人? 豆子捂住小脸脸,他还……还让圣人看了他的臭袜子。 一夜风波不停。 这个年末注定是不平静的,持续了好几天。 到镇北王府来串门还是打探消息的贵夫人也多了好多。 都是由祖母和永安夫人在接待。 莫少珩安排着人去宫里给圣人和各宫的娘娘盘火炕了。 结果,有人回来后,还带来了消息,“天妃娘娘问,世子怎么没有进宫?” 莫少珩心道,现在年一过,他这一去还不得问他婚约的事情。 就算要去他也得和赵棣一起去,他一个人可应付不过来。 但天妃娘娘都问起了,他也得正经的回答一声。 现如今,镇北王府院子中的那些药材,也跟休眠了一样,停止了生长。 莫少珩其实是没什么事情做的。 想了想,让人回复了一句,“现在北凉一年一度的庙会开始了,府里的姑娘们吵着要去看庙会,等过了庙会,我就去宫里看天妃。” 能拖一日是一日。 不过,用了这借口,自然也得让府里的姑娘去看看庙会,热闹热闹的。 免得被人抓了把柄。 莫少珩让人去通知了一声,愿意去看庙会的准备准备。 这一年一度的庙会算是北凉最热闹的时候了,凉京唯一不宵禁的一天,特别热闹。 府里的姑娘们听说莫少珩要出去,这可不得凑个热闹,准备出去玩的还挺多。 连祖母都专门出来吩咐了一声,“人多眼杂,多带些鹰卫。” 祖母这么说,是因为有一年庙会出现了贵女走失的案件,心有余悸。 莫少珩点点头。 傍晚,出门的时候浩浩荡荡的好一群人。 像这么大一府邸的人一起游玩,也不多见。 莫海棠在旁边道,“以往的几年,庙会上玩得都不尽性,老是遇到一些挑事的其他府邸的贵女。” 现在好了,谁不知道圣人来她们镇北王府吃了杀猪饭,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她们不说别人风凉话就是好的了,哪里还轮得到别人说三到四。 等到了庙会,灯火已经点燃。 整条街都是卖花灯猜灯谜的。 也是图一个过年的热闹,这花灯啊谁猜中就能直接拿走。 莫少珩倒是没有猜,在沿路看着这些制作得十分古声古色的花灯。 倒是一群姑娘,拖着南一去猜了好几个了。 手里提着花灯,热闹得很。 时不时还能遇到敲锣打鼓踩着高跷,装扮成河神的队伍,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还有喷火表演,看得一群姑娘直拍手。 南一估计也没有看过庙会,高高兴兴地一边帮着猜灯谜,一边看热闹。 走至街中,莫少珩不由得一愣,因为他看到了酒肆的二楼,赵棣居然在那里独自喝酒。 可怜的娃,到现在都没有成亲,看着街上一家子一家子热热闹闹的,他却只能独自饮酒。 啧啧啧,简直是对单身狗的暴击。 作为罪魁祸首,同样也作为一只单身狗,莫少珩想了想,两只单身狗怎么也要喝上一杯。 对鹰卫吩咐了一声,让看紧一点府里的姑娘和南一。 莫少珩向酒肆而去。 赵棣正喝着酒,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他已经习惯了每一年,别人最热闹的时候,就是他最寂寞的时候。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燕王殿下怎么独自一人借酒消愁,想姑娘呢?” 赵棣:“……” 手上的酒都撒了些。 旁边的知南知北赶紧给赵棣换了一个酒杯,重新满上。 然后有些幽怨地看向走进来的莫少珩。 世子……世子说什么呢?说他们主子想姑娘? 要是传了出去,像话吗? 莫少珩无所谓,直接坐了下来,“酒满上,我以前在南离的时候,也没有心思喝酒,如今回了北凉,也没有空,今日正好,两只单身狗喝上一杯,共度良宵。” 赵棣垂眉说了一声,“这酒烈。” 莫少珩:“那可得喝点。” 举杯喝了下去,酒味十分独特,稍微有点辛辣,但十分顺口。 不错的好酒。 莫少珩问道,“别人都在逛庙会,你怎么独自坐这里?” “没人陪你逛?” “这庙会啊,就得和人一起逛才有意思。” 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这才一杯下肚,眼角就带了红晕,这叫酒量不错? 他都怀疑莫少珩以前喝没有喝过酒。 赵棣问道,“你怎么来了?” 莫少珩向下一指,“喏,一大家子一起来的,热闹。” “倒是你,哪有独自一人过节的道理。” 赵棣没有理会,让人叫来了一些糕点。 莫少珩正准备说点什么,这时,街道上突然哄乱了起来。 人群甚至出现了拥挤。 莫少珩有些担心,站了起来,结果脑袋一晕。 莫少珩:“……” 一杯倒? 赵棣已经让人去问情况了。 知北回来后,道,“翰林府的一位姑娘刚才跳了井,听说是不满从小定下的一门婚约,眼看是活不成了。” 莫少珩嘀咕了一句,“娃娃亲害人,还是自由恋爱好。”赵棣知南知北看了过来,世子和他们主子不也是娃娃亲?世子这么当面说是什么意思? 莫少珩可管不了这些,刚跳井溺死之人未必是真死,说不得还有救。 溺水性假死的现象,甚至能持续两到三个小时。 但一起身,脑袋发晕,喝酒果然耽误事情,对知北道,“去找南一,让他救人,他看了病人自然知道怎么救。” “记得让人拉了布,将现场遮挡起来,不要让人瞧见南一是如何救人的。” 第47章 凉京图书馆 莫少珩吩咐让南一去救人。 他自己也不敢耽搁,让店家打了一盆水,洗了洗脸,然后喝了好几杯茶,醒了醒神,赶紧往街上走。 街道上围了很多人。 “可怜啊,大好的贵女,看上去还挺知书达理,怎么就想不开跳了井?” “我听说,李翰林家是有这么一门亲事,从小就定下的,亲家是御史大夫周府的小郎君。” “本是门当户对的喜事,可谁知道,这御史大夫周府的小郎君,从小就是个病根。” “若是个病根也就罢了,还偏偏喜欢留恋风月之地,弄得面黄肌瘦的,怕是染了什么病。” “可这亲事定都定下了,哪有说解除就解除的,御史大夫家大业大,他不开口,李翰林怕是也没有办法。” “这不,亲事将近,这贵女直接就……” 莫少珩边走边听了几句,感叹了一声,这从小定下的亲事变数太多了,谁知道对方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若是遇到了一个根正苗红的,那也就罢了,哪怕没有感情,至少也能相敬如冰,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但若遇上刚才百姓口中这个御史大夫周府的小郎君这样的人,呵,想要反悔,晚了。 这不是直接将人往火坑里面推嘛。 莫少珩到的时候,南一刚好从一家铺子出来,南一也聪明,直接将人抬进铺子里面救的,将门窗一关,比扯布围起来还方便快捷,让鹰卫守在门前窗前,也无人敢乱看。 莫少珩问道,“如何?” 南一答道,“活过来了。” 也亏得少师以前教过他好多急救的方法,处理各种情况的都有,没想到紧急时刻还真好用,刚才好多人都在说人已经去了,没得救了。 南一继续道,“不过,人是救过来了,但我看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现在救过来,但一转眼要是又跳了井,那可就没办法了。 莫少珩心道,跳井自然是因为心中有了魔障,魔障不除,怕是…… 这时,周围离得近的百姓也听到了南一的回答,惊讶了起来。 “活过来了?这怎么可能,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人都死了。” “嘶,怎么听着这么吓人,这大过年的。” “死……死而复生啊。” 百姓开始哗然。 莫少珩赶紧说了一声,“你们可别乱说,什么死而复生,刚才人不过是暂时昏迷了过去,现在人醒了而已。” 众人:“……” 莫少珩:“你们是郎中?” “又不是你们给看的病,就敢给人断言生啊死的?” 要是扯上神鬼之说,这贵女以后怕是麻烦了,虽然弄这么一出后,这贵女的名声本也就没了。 这时,旁边两个面色苍白的小丫鬟,哆哆嗦嗦地焦急地问道,“我们家小姐真的没事了?” 她们刚才可是吓坏了,她们家小姐,刚才甩开了后面跟着的粗使婆子,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跳了井。 莫少珩说道,“没事了,拿些干净的衣服进去给你们家小姐换上。” 然后又对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道,“没事了,大家也别围着,庙会才开始,赶紧逛庙会去。” 那两丫鬟回马车取了衣服就冲进了紧闭的铺子中,两丫鬟哭得那个伤心。 没多久,一丫鬟又有些焦急的走了出来,有些害怕的小声道,“我们家小姐,为何……为何不说话?” 就跟……失了魂一样。 她们可是听过很多水鬼索魂的事情,要是她们家小姐以后都这样了,可怎么办。 莫少珩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房间中,换上干净衣服的贵女,就那么抱膝地缩在角落里,头发还有些湿意,对外界不听不闻,可不就是和失了魂一样。 两丫鬟焦急得不得了,“世子,我们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现在翰林府的粗使婆子也跟了进来,同样急得没办法。 一是,小姐要是出了事情,她们肯定脱不了干系,二是,毕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贵女,怎么就…… 感叹万千。 莫少珩没有回答,而是抽了根凳子坐在贵女面前,小声说了起来。 “这从小定下的婚约啊最是害人害己。” “以前我也听说过好多这样的例子,比如……” “又比如我和燕王,看看,我和燕王都这么大了还连个媳妇都没有。” 进来看情况的赵棣,知南知北:“……” 知南知北心道,世子和自己主子还偷偷合谋不想解除婚约呢,怎么就害人害己了,他们看着挺自得其乐的。 莫少珩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是打死不认的。 赵棣心中也在想,不知道是谁赶着不让解除婚约的?现在又在别人面前说什么害人害己。 莫少珩的声音如同温玉一样落入人的心间。 那没有什么反应的贵女,竟然缓慢地抬起了头。 人人都说,她不知好歹,不知礼数,婚约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她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 她听到的都是各种指责,埋怨,但又有什么人处在她的处境想过? 她偷偷去看过那个御史大夫周府的小郎君,那人一身的病也就罢了,还每日留恋烟花酒地,她都可以想象她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有人同情她,但仅仅是同情而已,一说到解除婚约,所有人都沉默了。 从小定下的婚约解不得,别说那小郎君怎么样,就算死了也不能解。 这是信,这是义,这是世间约定俗成的伦理纲常。 但现在,有人跟她说,从小定下的亲事,害人害己。 “呜”的一声竟然哭了起来。 不被周围的人理解,但突然听到了一个能站在她的立场为她着想的声音。 抽泣得厉害。 莫少珩心道,哭吧,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容易让人魔障,让人出问题,哭出来反而轻松一些,这是身体的一种自我缓解压力的方式。 那两小丫鬟见她们家小姐哭了,两人也汪地哭了起来。 哭成了一片,此起彼伏。 莫少珩:“……” 等哭得差不多了,莫少珩才对她们道,“外面的人少了,将你们家小姐带回去吧。” 然后又小声地对粗使的婆子道,“要时刻守着你们家小姐,莫要再做傻事。” 粗使婆子点点头,她们懂的,她们家小姐今天虽然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侥幸回了头,但这婚约一天在身,这样的事情就有可能还会发生。 可怜啊。 但又能有什么办法。 李家贵女被扶着,匆匆上了马车,向府邸而去。 莫少珩哀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一去,是得了解脱,还是再入泥沼。” 医者,能救的也仅仅是人的身躯罢了。 站在旁边的赵棣,“御史大夫周正安的小儿子的情况,想要找一门亲事不容易,估计会死抓着不放。” 莫少珩:“忒不要脸了,只想着给他儿子完婚,却不曾想,毁了别人家姑娘一辈子。” 等等,莫少珩突然一愣,周正安? 这不是以前天天在朝廷上与他为难的那个老家伙? 旁边,镇北王府的姑娘们,也目睹了全程,眼睛都是红的,实在太可怜了。 莫少珩看了一眼,道,“以后你们嫁人,定会让你们嫁一个你们愿意的,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那些看不上眼的,门都没有。” 一群姑娘这才开心了些,“可怜了李家姑娘,我听说这李家姑娘平时最是知书达理,是个才女呢。” 等气氛散去,莫少珩这才让她们继续逛庙会去。 他自己拉着赵棣继续喝酒。 赵棣:“你对从小定亲很有意见?” 莫少珩因为心情的原因,酒一口接一口的喝,完全忘记了他刚才晕酒的事情。 闻言,来劲儿了,“人是善变的,更何况是从小定下的亲事,谁知道对方长到大的过程,会变成什么样,变数太大了。” “听上去美好,浪漫,其实就跟赌博开盲盒一样。” “开出来个歪瓜裂枣,还得闷着认了。” “最关键的是,这盲盒还不是自己买的,是别人硬塞到手里,连退货的机会都不给,你说冤不冤?” 知南知北没怎么听懂,但大概也明白了莫少珩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道,“但向来这姻缘之事都是父母安排,不然还能怎么办?” 莫少珩抬头:“你们两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看着是两聪明人,其实楞头楞脑得厉害。”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自由恋爱。” “男子娶妻,当娶自己喜欢的人,女子嫁人,自然也只嫁心上之人,和父母和他人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他们婚娶,又不是他们和别人过一辈子,凭地管得多。” 父母介绍个对象帮着参谋,也没什么,但要强迫着就必须和谁结婚过日子,呵,哪里来的道理。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 知南和知北嘴巴张得老大:“……” 就差说上一句大逆不道。 世子这话,可比那跳井的贵女还要惊世骇俗,完全……完全脱离了礼教。 …… 莫少珩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晕沉沉的。 有下人正用温热的帕子给他擦额头。 见莫少珩醒来,那老嬷嬷道,“世子也喝得太多了。” 南一在旁边比着三根手指,“三杯,小杯子。” 祖母也在,“本想着让你带着一府的姑娘出去凑热闹,结果你自己晕乎乎地被燕王送了回来。” 昨晚上,府里可是忙活了一大晚上。 莫少珩一愣,他好像就喝了一点。 赵棣送他回来的吗? 众人见莫少珩醒来,也松了一口气,祖母说道,“你好生休息,以后莫要再和人喝酒了,也亏得是燕王送你回来,算得上是自家人,没被别人听去了你那些胡言乱语。” 说完,带着人离开。 莫少珩一愣,看向南一,“我昨晚说什么了?” 南一直接就笑了,“少师,你昨晚一会说要和燕王解除婚约,说什么娃娃亲害人,一会又抱着别人燕王不放,说要立马洞房。” “啧啧,你不知道,燕王当时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莫少珩:“……” 这叫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将我拖走?任由我丢人。” 南一:“拖了啊,但拖不动,抱得死紧。” “别人知南知北比我还紧张,跟少师占了他们家燕王什么便宜似的,四只手都用上了,也没将你从燕王身上扒下来。” 莫少珩:“……” 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社死。 南一:“回了镇北王府大门口,还是好些粗使婆子一起,生拽才将少师拽下来的。” 莫少珩:“……” 别说了,再说他得找个洞钻进去了。 南一说道,“少师,你今天还上朝吗?老夫人说让人去给你告假,但因为醉酒而误了早朝,多少有些不妥。” 莫少珩看了看外面,今天大朝会呢,但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迟到了。 但去了总比不去好。 说道,“还是去一趟吧。” 莫少珩到金殿的时候,早朝都进行了一半了。 没办法去他原来的位置,只得吊在最后。 这最后的位置,甚至连前面讨论什么都听不清楚,这官当得。 好处就是,打个瞌睡也没人能发现。 等早朝结束,莫少珩的瞌睡也醒了。 他是没脸见赵棣的,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没办法,硬着头皮等赵棣出来。 “昨晚上,我醉酒后都是些胡话,要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你别在意。” 赵棣看不出喜怒,“恩”了一声,然后道,“以后别沾酒了,抱着人就要圆房,终归不好。” 莫少珩:“……” 什么叫做无地自容,这就是了。 这时,有两中年从金殿内走出来。 一个是御史大夫周正安,一个是翰林府的李望舒。 李望舒正小声地道,“小女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有辱家门,也辱没了周大人家的小郎君,我实在无颜再面对周大人。” “周大人,你看这婚事要不就……就……” 周正安停了下来:“无事,人嫁过来就行,早年我们就定下的亲事,我周正安岂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背信弃义?倒是你家那小女,的确该找一个女嬷嬷好生管教管教了,多大的事情啊,就弄得满城皆知,寻死觅活的让人看了笑话。” 李望舒:“……”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原来寻死觅活,人命关天在周大人看来,都是些小事啊,今日我算是长见识了。” 周正安看向莫少珩,眉头都皱了起来,“世子不在家醒酒,怎的还要管他人闲事不成?” 莫少珩:“……” 天,到底多少人知道他昨晚喝醉酒的事情? 也怪莫少珩倒霉,昨晚庙会,刚好有个风向官在场。 今天朝会,那风向官可是好好参了莫少珩一本,身为朝廷官员,于市井之间放浪形骸。 将莫少珩昨日非要跟燕王洞房的场景描述得淋漓尽致。 也亏得莫少珩来早朝来晚了,不然非得挖个洞钻进去。 可怜所有的目光都盯在燕王身上,早朝那气氛,简直无法言语。 果然,周正安一句话,惹来周围好多的目光,那眼神来回地在莫少珩和赵棣身上扫。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莫少珩甚至都能听到一些议论声。 “听说差一点就当街洞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嘿,没想到燕王一向严肃,结果……” “那场面,话本里面都不敢这么写。” 莫少珩都哆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周大人,刚才我听着,李大人似乎是想要退婚啊,你怎么一副揣着明白当糊涂?” 救人救到底,也算是自救,现在不转移一下话题,他怕被人盯出花儿来。 周正安眉头深锁,这个莫少珩怎么回事? 非得戳破这一层窗户纸。 莫少珩继续道,“还让人家李大人找女嬷嬷教育自己女儿,你怎么自己不教育教育你家儿子?” “都将别人家女儿逼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还能一副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差喷一句,没脸没皮。 嘶! 周围的人差点倒抽了一口凉气,莫少珩还真敢说,这是大庭广众下撕破脸。 莫少珩心道,以前这周正安在他刚回北凉的时候,可没有少落井下石,早想找对方晦气了。 至于撕破脸? 哈,对方都不在意,自己还在意这些?找罪受不成。 莫少珩继续道,“我要是你啊,巴不得赶紧将婚退了,免得被人说,为了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昧了良心。” 周正安整张脸都黑了,“世子倒是管得挺宽,这从小定下的亲事,有婚书为凭,怎么就变成了世子口中,我周正安逼着别人嫁女儿了?” “正好,各位大人也在,都来评评,是世子无理取闹,还是我周正安无礼了?免得还真被人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众人:“……” 他们也就吃个瓜而已。 莫少珩也道,“若是两家都愿意,若是人家姑娘不反对,我自然也无话可说。” “但现在,明摆着,人家李大人想要退婚,人家姑娘都已经走投无路了,是你周正安周大人,死抓着这个婚约不放手。” “至于什么原因,大家心里都明白。” 周围议论纷纷。 其实情况如何,他们大概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无外乎就是周正安想要给他儿子找一门好的亲事,但偏偏他儿子不争气,周正安也明白,错过了这一门亲事,他儿子怕是与婚姻无缘了,这才不顾往日的交情,怎么也不可能松手。 但周正安也是有理的,他儿子有婚书在手,只要不答应解除,这婚就得结。 周正安继续道,“世子当众玷污我周府清誉,我定要告到圣人当前。” 莫少珩来劲了,将人都要逼死了,还有理了。 说道,“话虽如此,但周大人真的准备不要脸皮了?好歹也是我北凉的御史大夫,这是要让整个凉京都见识一下,一个人能没脸没皮到什么程度?” “什么玷污你周府的清誉?你周府还有清誉可言吗?将别人家的姑娘往火坑里面推,这事儿也就你周大人办得这么地道。” 周正安脸黑如墨,莫少珩说话太难听了。 气得额头的青脉都鼓了起来。 “世俗伦理如此,这世间的礼仪,莫说我周府得遵循,你镇北王府同样得如此。” “今儿个我周正安将话就摆在这里,这婚约休想退。” “不仅如此。” 周正安突然瞪向莫少珩,还看了一眼赵棣,“不仅如此,按照礼教规矩,你和燕王的婚约也退不得。” “你和燕王的婚约,乃是太后亲自定下,没有太后的亲允,哪怕是圣人都做不得主将你们的婚约给退了。” 太后已经先去,这婚约想要解除,没门。 以为他不知道,最近镇北王府和天妃正在商议着解除婚约的事情。 本来,也没有人关注这个,解除了也就解除了,但这莫少珩非要舞到他面前,将话说得难听至极,气得他鬼火直冒,那就别怪他,将此事拉到明面上来。 莫少珩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不想让他好过,让他丢尽颜面,那么他莫少珩也别想好过。 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话虽如此,但没人会和这门婚约较真,毕竟是一门乌龙婚约。 但要是真有人较真了呢?比如在他们看来,已经疯了的周正安。 周正安这是准备将莫少珩和燕王的婚约置与礼教之前。 按照……按照礼教定下的伦理纲常,理论上这婚约是……解不了的,圣人都不行。 莫少珩都给听懵了。 什么情况? 他本来是“行正义之举”,怎么反而将他自己给牵扯进去了? 等等,这年一过,永安夫人和天妃肯定要给他们解除婚约了,赵棣连装病的招数都用过了,这事儿怕是拖不下去了。 莫少珩吞一口口水,有些傻眼地看着周正安。 还有……这等好事? 不行,周正安估计也是一时间被气惨了,这才突然想出了这么一出。 等他清醒过来,怕是要后悔刚才的这番话,毕竟牵扯到的可不只是他莫少珩一人,还牵扯到了赵棣,牵扯到了皇室。 这周正安定是会退缩的,现在也就是嘴皮上逞能,真让他将事情闹大,他定是不敢。 不行,不能让他退缩。 莫少珩心道,他得加把火,就算周正安不想将事情闹大,他也得推波助澜。 想想心里都跟抹了蜜一样,这样一闹,这婚约怎么也得等风浪过去后才能偷偷解除,又能拖延老长一段时间了。 莫少珩有些“焦急”地道,“周大人胡说什么?我和燕王的婚约不一样,我们皆为男子,这婚约本就是不做数的。” 周正安高兴了,心道,现在知道害怕了? 晚了,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说道,“怎么着不得数?这事情当初是太后定下的,整个凉京何人不知。” “当初定下婚约,用的是一块传世玉佩,敢问世子,那块作为信物的传世玉佩可还在你镇北王府?你和燕王的生成八字定也还在互相手上吧,你们的婚书应该也还完整无缺地收敛着吧?” “玄都观主是这场婚约的见证人,是媒妁之言。” “敢问世子,有父母之命,有媒妁之言,信物尚存,婚书尚在,这婚约怎么就做不得数了?” 莫少珩:“……” 这家伙知道得还挺多。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但他们也知道,周正安最多也就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真让他当真,他自己都不敢。 就当看一场笑话,能在金殿外看上这么一场,难得啊。 看把莫少珩吓得,一个劲擦汗水了。 莫少珩借“擦汗水”的动作,提着脸皮,可千万别高兴得笑出来,实在不雅。 手“哆嗦”地指向周正安,“休要胡说,照你们说,我还不能娶媳妇了?我天天做梦都……” 后面的话赶紧打住,太过了。 只听莫少珩突然道,“我得找礼部尚书温老大人来评评理,这婚约是解还是不能解了。” 周围的人猛地顿了一下,周正安也是一样,几乎异口同声,“不行。” 谁不知道,礼部尚书温守则那老古板,守旧到了何种程度,一辈子都守着那些成规教条。 死板顽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这老家伙也令人敬佩,因为他为了那些成旧的条条款款,甚至能在金殿上和威严的圣人硬杠,圣人都杠不过他,每次都得妥协。 明明颤巍巍的身体,却如同这世上最坚固的教条一般,墨守成规,无惧无畏,不可打破。 若真将温守则那老头叫来,他真能一条一款的给你将这些规矩理个清清白白。 而按照礼教旧制,莫少珩和燕王的婚约还真解不了。 让莫少珩打一辈子光棍也就罢了,但让燕王也打一辈子光棍?燕王可是皇家子嗣。 别人会顾及这些,但温守则不会啊,他只认教条,要是温守则来了,这事儿就大条了,就他那死古板性子,怕是非得看到莫少珩和燕王成了婚进了洞房才闭得上眼。 莫少珩已经在人群中找温守则那颤巍巍的身影了。 温守则走得慢,每次都是最后出金殿。 周围的人直接傻眼了,周正安也一样。 天,这事情要闹大,本来这事情哪怕闹到圣人那里,最多也是各挨一板子了事,但要是闹到温守则那里,怕是要朝一个让人惊恐的方向发展了。 周正安也是懵得很,莫少珩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 现在找温守则过来,你还想娶个狗屁的媳妇。 你娶不到媳妇也就罢了,连累燕王也娶不到,圣人会怎么想?还不得将他这个罪魁祸首给惦记着。 身体一哆,因为他已经看到莫少珩“气呼呼”地向正走出金殿的温守则去了。 这架势,周围的人拦都拦不住,一个劲将自己往火坑里面推。 果然年轻气盛,做事情不瞻前顾后,连是个什么后果都没想明白,就愣头青一样去撞南山了。 这可怎么办? 傻眼了! “拦……拦住他,快拦住他。”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世子,周大人只是一时的气话,千万不要当真,你和燕王的婚约,解,马上就解。” 旁边的赵棣:“……” 装得还真像,明明就不想解除婚约。 现在倒成了,他莫少珩一心想要解除婚约,是别人千阻万挠一样,看把他委屈得。 还有人对赵棣道,“燕王,你赶紧去劝劝世子,莫要让他做傻事。” 赵棣:“……” 莫少珩做傻事?呵,看看他现在激动得,手都开心得哆嗦了,哪里像在做傻事的样子。 “世子,你糊涂啊!”有人已经在劝了。 这时,突然一声苍老古板的声音传来,“何事在殿外喧哗?成何体统?” 所有人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完了。 周正安也暗道了一声,完了,摊上大事了。 温守则环视了一圈,如同枯木树皮一样的面皮立即沉了下来,“来人,众人殿外喧哗,皆按殿外失仪罪处。”什么法不责众,无论官大的官小的,在他这里都没用,他活了一辈子,早已经到了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礼教制度在,岂能叫人放肆。 “且慢。”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温守则的眉头皱了起来。 周围的人:“……” 世子当真是猪油蒙了心,平时多聪明的人啊。 只见莫少珩走到温守则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温老大人来得正好,世人皆说温老大人是我北凉礼教的丰碑,是行走在我北凉的礼节和规矩。” “莫少珩今日想请温老大人给评个理。” “刚才御史大夫周大人说,我与燕王的婚约解不得,也无法可解,想让我当一辈子的光棍。” “温老大人你说说,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落针可闻。 温守则都诡异地看向了莫少珩。 这孩子傻了? 他这到底是想当光棍还是不想当光棍? 找他评这理? 他虽然人老了,但事情看得明白得很。 但看得明白又如何,世上千万事,敢独行者,能有几人。 所以,别人不敢,他却是敢的。 温守则目光扫了一圈,“不管此处有多少魑魅魍魉,不管你们打着什么心思,但……” “但,既然事情摆在了我面前,我今日就来说一说这礼仪论纲,正一正这世间的清源。” 温守则的声音,让莫少珩的灵魂都震了一下。 或许这个老人的坚持,在莫少珩看来也有很多错误的地方,每一个时代的思想,道德等的评判标准都是不一样的。 但这样一个老人,正用他颤巍巍的身体,守卫着属于这个时代的正道。 无畏,无惧,正本清源。 消息也传到了圣人那里。 圣人都不由得站了起来,“怎么就闹到了温守则面前去了?” 来传信的宫人也无语得很,“事情是这样的……” “圣人,你看现在怎么办?” 圣人:“……” 还能怎么办?先去看看情况。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北凉朝廷,如果要挑出来一个他最想杀的人,非温守则莫属。 但若是让他挑出一个他最不想杀之人,也非温守则莫属。 圣人到的时候,莫少珩正在那里一脸“不可置信”,“所以,这婚约还……还真无法可解了?” 众人:“……” 你要是不这么闹腾,这婚约自然是可以解的。 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第一,让事情慢慢淡去,然后偷偷解除婚约,别再声张了。 第二,等温守则闭了眼,就没人再管这些事情了。 莫少珩有些“气急败坏”,“温老大人,你对礼制解读得好像有点问题,我还想娶媳妇,我不想打单身……” 说话间,圣人已经让人将莫少珩以殿外失仪的罪名推出宫门了。 不想着温守则老糊涂点,尽快忘记了这事,居然还一个劲往对方身前凑。 还真打算被这婚约耽搁一辈子不成。 金殿外的一场闹剧,愣是让二十年前的一场乌龙婚约摆在了台面上,如同死灰复燃一般,消息向凉京传去。 而莫少珩,虽然落了个殿外失仪的罪名,但走路都欢快了一些,心里开心得冒泡。 意外之喜啊。 去了一趟乌衣巷,然后回了镇北王府。 得到消息的永安夫人,第一时间找了过来。 “那周正安忒不是人,怎么能……怎么能将事情闹到温守则那里去,这可如何是好?” “本来我和天妃将解除婚约的日子都商量好了。” 莫少珩:“……” 赶紧道,“可不是,要不我们趁消息还没有传开,赶紧将婚约给解除了,一不做二不休。” 急不可耐。 永安夫人:“这……” “有些不妥,事情正在风头上,我们这么做岂不是得直面温守则那老古板。” “温守则这人,连圣人都拿他没办法,要真是闹起来,说不得……说不得这婚约还真解不了。” 永安夫人想了想,道,“还是等风声过了再做打算,温守则身为礼部尚书,一天要处理的事情多得焦头烂额,他年纪又大了,时间一久,这点小事自然也就忘记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风平浪静。” 莫少珩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想要风平浪静,没门。 没有风浪,他也得浪起来。 得想个法子,这事情不能就这么沉了。 莫少珩向院子走去,路过书房,南一正在帮着一群下人晒书。 见莫少珩路过,下人忙道,“最近府里的书籍受了潮,长了书虫,正好趁今日出了太阳,拿出来晒晒。” 南一也道,“府里的书也太陈旧了,听说都二十多年了,装订的线都快脱落了,不过,好些书特别有意思,现在都看不到买不到了。” 这小子其实是来找奇怪的书看的,不然哪里这么勤快来帮着晒书。 莫少珩点点头,府里的书的确是以前镇北王府收集的,颇有一些孤本名著,十分的珍贵。 可惜这么多年都蒙了尘。 莫少珩准备回院子,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看着晒了一地的书,眼睛中精光一闪。 他要借温守则让他的婚约暂时退不了,但如果表现得太过,定会被人看出来点什么。 而且,李翰林家贵女的事情,他既然开了一个头,怎么也得有始有终,不然人也是白救了,活着还未必有死了痛快。 看着一地的书,莫少珩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法子。 说道,“这些书就这么放着实在可惜了。” “我准备在乌衣巷开一个图书室,让寒门学子也能有个抄书读书的地方。” 一群下人:“……” 啥? 古时的书籍是很昂贵的,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书。 而寒门子弟,多是去别人家里借书抄。 这借书吧,哪怕再珍惜,抄的人多了,书也是会弄旧弄破。 所以肯借书给寒门子弟的,那还真是好心惜才之人。 再说,莫少珩先前不是准备找个教书先生教他的小货郎读书识数。 有个图书室的话,也能让这些小货郎有个看书学习的地方。 莫少珩忙碌了起来。 让人去将匠师余叔叫了来。 图书室摆放书籍的架子有些不同,还是要现代那种能分明别类的架子才方便,和私人收藏放书的架子是不一样的。 还有读书的座凳也和普通使用的不一样,怎么也得有一个能调整坡度的机关,这样将书放在桌子上,调整成一个最习惯的坡度,看书才舒服。 余叔:“……” 他们家世子又开始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而且这次的花费也不见得少。 莫少珩将图书室要用到的东西给余叔说清楚后,然后自己铺上笔墨写了起来。 写得……特别的开心。 南一都来看了好几次,“少师,这是在写什么?都写了好大半天了。” 莫少珩一笑,“话本。” 南一:“……” 堂堂北凉第一才子写话本? 往纸张上一看,只见前面写了一个书名,《虞娘传》。 再看签言。 “我虞娘一生,只嫁给心仪之人……” 内容俗套得很,大概就是世家贵女为追求自由的爱情,几经波折,最终终得圆满的故事。 但对于北凉来说,光是这个想法都已经惊世骇俗。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话本正经得很平淡得很,哪里有莫少珩写得狗血曲折,奇葩亲戚一大堆,保证看过之人终生难忘,必定大火。 这么离经叛道的内容,还不得直接传到温守则那里,莫少珩才不担心温守则三两天就将他忘记了。 这本书也能作为开导李翰林家女儿的书籍,追求自由的爱情非但没有错,它还光荣,所以莫要想着跳井了。 莫少珩写得是稀里哗啦地流畅。 此时,礼部尚书府邸。 温守则的儿子温重节看着他的老父亲,“爹,你这又是何必,你明知道这事牵扯到了燕王,这婚约本就是阴错阳差,现在解除了本也应该……” 温守则看了一眼温重节:“古时旧制沿用到现在的很多,但也有不少发生了更改。”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世间遵守的规则,能被轻易地改变。” “昨日还守卫着的正义,今天就变成了人人讨伐的罪恶,这样的世间将是多么的可怕。” 总是需要有人来捍卫这些千百年的成规旧矩,直到有人能真正的撼动它们。 第48章 火遍凉京的话本 莫少珩蒙头盖脸的写话本写了七天左右。 《虞娘传》也算完成了,大概有8万字的内容。 在莫少珩看来,只能算是一篇小小说,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大长篇了。 内容还算丰富,一个贵女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苦难和曲折,反正普通人不可能这么倒霉经历这些。 不过结局happy end,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或许苦尽甘来的甜才是真的甜。 这几天,莫少珩也让下人将府中的书籍搬去了乌衣巷。 祖母还过来看了一次。 “这些书能有些用也好,放在我们府中,都生书虫了。” 在祖母看来,莫少珩这是在做大好事,积德的事情,自然不会反对。 莫少珩带着《虞娘传》去了乌衣巷。 图书室也整改得差不多了。 上下两层楼,宽敞明亮。 因为北凉的习俗是男女不同室,这样的男女大防,莫少珩是不敢去打破的。 但,将上面一层提供给女子,下面一层提供给男子,这样的事情莫少珩还是干得出来,虽然在凉京人看来,恐怕也足够的惊世骇俗了。 毕竟来来往往,都是陌生的男女,看上去多有些不合礼教。 莫少珩到的时候,楼前正在挂牌,“图书馆”三个大字的门匾,让人疑惑到不行。 完全看不懂是干什么的。 为了保持风格一致,莫少珩依旧让人做了一个旗幡插在门外,上面大大地写了一个“书”字。 “这是书铺吧,卖书的?” “应该是了,莫少珩居然专门开了一个书铺。” “以他的才学,定有不少人会慕名前来买书。” 也能沾一点文气。 莫少珩没有解释,而是进了楼内。 楼内的书架,桌凳已经差不多了。 从镇北王府搬过来的书籍,也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书架上。 莫少珩上了二楼,将手里的《虞娘传》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想了想,也是时候发挥图书馆的作用了。 调来了两位会读书识字的老管事当管理员。 然后,莫少珩给长公主赵瑾禾发了一封邀请帖,让她邀请她的女子百人团,前来图书室看书。 也算给她们一个消遣的地方。 当然,请帖上,务必让长公主将李翰林家的小姑娘带上。 这小姑娘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恐怕也只有长公主出面,才能将人带出来。 莫少珩干脆等了起来,自个儿坐在图书室里面,拿了一本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图书馆外,停了几辆马车。 赵瑾禾走下马车,抬头看了看门匾,“就是这里?” 请帖上只是简单的说,有一个看书消遣打磨时间的地方,邀请她来看看,具体怎样也没有详说。 后面的几辆马车,也走下来几个女子,李翰林家的小姑娘就在其中,郁郁寡欢,呆闷得很。 她们是结伴而来。 抬头一看,也没看明白这楼是干什么的,倒是看到了贴在楼外的公示。 是图书室的规矩。 大概内容是,第一,图书室的书籍只能在楼内借阅,不得外带。 第二,图书室内的书籍皆可以誊写,但作为免费誊写的代价,需要抄录两本,一本自己带走,一本留给图书室。 第三,图书室为会员制度,需要办理会员卡才能入内。 后面的规则,大概就是营业世间和室内不得喧哗之内的规矩。 “不是卖书的吗?” 还有些疑惑。 其实莫少珩也卖书,有寒门弟子来抄誊留下的书籍,若是数量多了,也是需要卖掉的。 莫少珩见赵瑾禾等来了,出门将人迎了进来。 解释道,“就是一个休闲看书的地方,也方便寒门子弟誊写一些书籍。” 赵瑾禾笑道,“倒是有趣。” 以前,她们皆是在自家看书,还从来没有过一起到一个地方看书的经历。 莫少珩说道,“若是各位有什么闲书,也可以放在图书室,等有人抄录了,我再将原本还给你们,也算给我北凉读书人做一点小贡献。” 众人一愣。 她们似乎感觉到了这个图书室的真正用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们一样,家里都收集着不少好书。 况且,若是更多的人,将自家的书在这里留下拓本,这个图书馆一天一天的发展,到最后得汇聚多少书籍啊,怕是没有哪个府邸能收集这么齐全的书籍吧。 莫少珩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毕竟光是他镇北王府的书籍,还是有限的。 莫少珩说道,“先上楼,楼上是专供女子看书的地方,你们以后来了,直接上二楼就行,无需担心。” 图书管理的柜台就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由一老嬷嬷和一老先生把守着,把守得严严实实的。 莫少珩将赵瑾禾留了留,小声说了一句,“楼上第一个架子,有本叫《虞娘传》的书籍,你想办法交到李翰林家的小姑娘手上。” 赵瑾禾一愣,她原本就在奇怪,为什么非得让她将李翰林家的小姑娘带上,要知道莫少珩作为一个男子,私自邀约贵女,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并非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对这些完全不在乎。 莫少珩小声道,“那书能治那小姑娘的病。” 赵瑾禾点点头,原来如此,她看着那小姑娘也是可怜,都变得痴痴呆呆的了,但怎么劝也听不进去,现在也只能帮多少是多少。 莫少珩就没有跟上楼了,因为柜台上的老嬷嬷一直用眼睛盯着他,意思,世子也是男子。 莫少珩:“……” 这管理员称职。 重新去看他未看完的书。 赵瑾禾等上了楼,没有人介绍,但楼内的摆设等一目了然,什么功能似乎只是看看都知道该怎么用。 几人走向书架,看着上面一本本放得整整齐齐的书。 “倒是方便寻找和取阅。” 书名一目了然。 若是对哪本书感兴趣,自行取下便是。 颇为新奇,的确是一个看书的好地方。 赵瑾禾走向第一个架子,也不用寻找,第一眼就看到了《虞娘传》,因为其他书都放得规规矩矩的,唯有这一本,十分散乱地放在了最上面。 能治那小姑娘的病? 赵瑾禾不由得翻到了第一页,看了看箴言。 “我虞娘一生,只求嫁心仪之人……” 赵瑾禾心中一震,就像有什么东西敲打在她的灵魂上。 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敢勇敢地说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这样的话,怕是要被人说上一声,不知廉耻。 女子婚嫁,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就比如她,为了不和亲,不过是说上了两句,直接就变成了所有男子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就像是什么不容于世的存在一般,别说有人上门求亲,不私底下诋毁她两句,还是因为她身份尊贵的原因。 又有些疑惑,这书不像是什么先贤典籍,倒像是话本。 正准备看下去,这时,其他贵女已经选好书了。 “殿下,我们去旁边坐着看可好,旁边的桌凳看上去颇为新奇。” 赵瑾禾点点头,又在书架上选了一本书,这才走过去。 李翰林家的那小娘子,跟失魂的木头一样,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手上也没选书,看着怪让人心疼。 赵瑾禾将那本《虞娘传》递了过去,“正好多取了一本,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味。” 然后坐了下来。 这图书室的桌椅的确奇特,桌子上有一块奇特的板子,将书放在上面,能调节板子的坡度。 感觉看书都变得悠闲了起来。 小小的意外了一把。这样一人一个放书的板子,也让相互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哪怕坐满了人,互相之间似乎也不会干扰。 的确是一个看书的好地方,得闲了来这里坐一坐,似乎也不错。 赵瑾禾也在观察李翰林家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痴痴呆呆地拿着书,如同木偶一样翻开,甚至都没有去调整那有趣的放书的板子。 只是,明明痴痴的表情,在翻开书页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谁也劝不进去,跟没了灵魂的小姑娘,居然有反应了。 这或许就是莫少珩说的这书能治病吧。 不过她也只看了一句箴言,书中到底写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不免多关注了起来。 只见那小姑娘一时间竟然凝起了神看了起来,还真是颇为神奇。 只是没过一会儿,小姑娘眉头皱了起来,眼睛竟然泛起了泪光。 李翰林家的这小姑娘名叫李香凝,看着手上的书,竟然心都痛了起来。 这个叫虞娘的贵女也太可怜了。 怎么能接二连三地经历这么多曲折的事情,她身边怎么都是些如此恶毒的亲戚朋友。 这样处境的她,当如何摆脱这不公的命运啊。 她以前觉得她自己太惨了,但现在和书里的虞娘比起来,她的遭遇算得了什么。 其实,她还算是幸运的,虽然大家都责备她,说她不知道好歹,她爹有时候也会气得诉斥她,但至少她爹还在到处想办法,为了给她解除婚约,低声下气,至少还是有一点点心疼她的。 不像虞娘,她的父母为了官场高升,甚至恨不得卖女儿一样。 实在太可怜了,心疼得实在忍不住,眼泪一个劲地落。 但又忍不住看下去,因为每出现一个磨难,眼看走投无路,在她看来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的时候,偏偏又出现了那么一点点的转机。 让人忍不住去看看,虞娘是不是能抓住这样的机会扭转处境。 甚至心里都在呐喊,虞娘,一定要挺过难关,活下去啊。 不知不觉,都不知道这呐喊是为了书中的虞娘,还是为了她自己。 赵瑾禾都看迷糊了,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一会伤心得眼泪直落,一会又松了一口气般的笑。 其他姑娘也发现了情况,因为李香凝哭的时候抽泣得太伤心了,笑的时候也太让人心酸了。 不由得看向赵瑾禾,怎么回事?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赵瑾禾也赶紧问道,“香凝,你没事吧?若是觉得呆在这里不舒服,我让人送你回去。” 李香凝竟然抬起了头,答道,“没事。” 几人:“……” 一根失了魂的木头,居然对外界的问话有反应了。 抱着书,甚至露出了一个如同雨后彩虹一般的笑容,因为她刚好看到了书中的虞娘又度过了一重磨难。 那笑容看得都让人有些失神,明明眼眉上还带着湿润的泪珠。 李香凝又埋头看了起来,虞娘经历过前期那些抓心挠肺的曲折遭遇,现在已经写道,虞娘遇到了来府中赴宴的贵家公子,一场离奇的偶遇,似乎让那贵公子心疼起虞娘起来。 但这怎么可以,这不和礼数,但为什么心里又特别希望,这贵公子能带着虞娘逃离这魔窟,过上幸福的生活。 赵瑾禾等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书到底有何魔力? 楼上的人在看书,楼下,莫少珩也迎来新的光临者。 赵景澄等几个学生,正伸长了脑袋往里面瞅。 现在乌衣巷一但出现了一个新的铺子,赵景澄等学生绝对是第一个前来猎奇的。 见莫少珩在里面看书,赵景澄等赶紧往里面跑。 莫少珩向门口挂着的告示指了指,“室内禁止喧哗。” “你们也来看书?”莫少珩问道,告示上也写清楚了,这里就是个看书和誊书的地方。 赵景澄不知道为何,竟然也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一样,“啥意思?我们也是读书人不是。” 他们怎么就不能来看书了? 莫少珩也是一笑,“现在知道自己是读书人了?” 平日里让看书,跟刀架脖子上一样。 莫少珩也没说什么,向书架指了指,“自己去挑一本书,找个位置坐下安心看,记得莫要喧哗。” 赵景澄看着室内,眼睛滴溜溜地转,这个地方看起来好古怪啊。 然后装模做样地去挑书,手里抱了好几本,跑到座位上,在那玩升降的放书的木板。 然后规规整整地将书放上面,看上去倒也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只是他那贼头贼恼的眼睛,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怎么也没静下心的样子。 莫少珩也不管这些学生,只要不吵不闹就行,哪个图书室没有几个摸鱼打瞌睡的。 一楼,临街。 时不时有路过的行人,通过半开的窗子向里面看上一眼。 正看到莫少珩还有赵景澄等几个学生在看书。 “什么时候这里有了一个学舍?” “但似乎也不像在授课的样子。” 挺古怪的一座楼。 这时,有个寒门读书人,提着一书箱路过。 此人名叫季李,家中贫寒,但尤其喜欢读书,也颇有些文名。 向门匾上了一眼,“图书馆?” 没看懂。 但也是一愣,因为他看到了张贴的公示。 “可供学子抄誊书籍?” 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像他这样的寒门学子,去别人府上借书,怎么说呢,别人若是愿意借,自然是好的,但若是别人不愿意,就实在尴尬了。 但没办法,书籍太贵了,很多书他们都买不起看不起。 而且抄誊书籍,哪怕再爱惜,抄誊得多了,书也会折旧的,因此很多府邸外借了一两次书后,也不愿意再借了。 像他们这样的寒门子弟,给别人带来不了什么好处,除非是真的心善惜才之人,不然也不会借书给他们。 季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通过窗子看了进去,隐约看到几个贵族的少年在磨皮擦痒地看书,特别是那小胖子,整个下巴都放在桌子上,眼睛昏昏欲睡,说他是在睡觉,又不完全是,说他在看书,那也是扯谈,这样看书怕也只是在脑子中过一遍,看完之后估计也是什么也记不得了。 皆是贵族吗? 季李犹豫了一下,又看向告示。 半响,最终没有忍住,还是向楼内走去。 终归是要问一问的。 若真能看到一些书,哪怕丢人一次,也是值得的。 季李走了进去,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楼内的安静和外面格外的不同。 然后瞟了一眼,立马就注意到了那些书架。 好多……的书。 哪怕他们去别人府上借书,最多也就一两本而已。 心中一叹,定与他们寒门子弟无缘了。 这时,那柜台上像掌柜一样的老者开口了,“可是来图书室看书?” 季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那老者拿出一个册子,“若是来看书的,需要在我这里办理一个图书室的会员才行,我们图书室只有会员才能进。” 季李:“……” 没有要他的名帖? 这名帖就如同贵族的身份,是辨别一个人出身世家的信物。 反而说什么会员? 老者再次问道,“是来看书的么?” 季李条件反射地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正要说话。 结果,那老者已经埋头写了起来,“会员一年的费用是一两银。” “我需要做一个登记,姓名,哪里人士?” 季李心道,果然还是要贵族的身份。 其实莫少珩让登记这些,也是因为来图书室的人多杂乱,又有女子,还是要家事清白才行,什么作奸犯科之人,肯定是不行的。 掌柜见季李没答,不由得抬起了头,疑惑地看了过去。 季李还算大方得体,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节,“学生来自寒门……” 掌柜直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这需要你的基本信息,给你办理会员卡。” “凭借会员卡,你可以在我们图书馆营业的任何时间进来看书,期限是一年,满一年后,如果还想来看书,需要续费,依旧是一两银一年。” 一两银,对于贵族来说,连九牛一毛都不算,对于寒门子弟,也不多不少,当也是拿得出来的,毕竟一本书得好几两银了。 季李实在懵得很,不是问他家世吗? 还未反应过来,掌柜又开始问他姓名,哪里人士了,甚至还问他要了户籍文书。 户籍文书就和现代的身份证一样,算是确定是本人的一个过程。 等季李反应过来,掌柜已经递过来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牌子,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他的名字,后面有一个编号。 “这是你的会员卡,你收好,以后来看书只需要出示它就可以了。” “对了,我们图书馆分两层,楼上是我北凉女子专用,男子不得上楼,若有违背,立即报官。” 季李交了那个什么会员费,手里拿着什么会员卡,还有些兀自不敢相信。 “所以……我以后一年内都可以来看书?那些书架上的书都可以?” 天,那里得有多少书啊。 要是以往,借到一本书他都能开心好长一段时间。 掌柜答道,“只要是营业时间内,凭会员卡都可以,这里是图书馆,就是开放给读书人看书的地方。” 季李:“……” 拿着那张在他看来已经不是一两银子的事情的会员卡,向书架走去。 那几个贵族少年还有趣地在看了看他。 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也没有任何人呵斥。 似乎对一个寒门子弟的进入,并没有……排斥,这是十分古怪的,一向寒门有寒门的圈子,贵族有贵族的圈子,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混在一起。 甚至,他看到了坐在角落都没有抬头的莫少珩。 心都颤了一下,临江仙! 要说这凉京的读书人,不认识临江仙的人怕是没有,何等的文采斐然,风华北凉。 他北凉的第一才子,竟然也在这里看书! 而他,也可以同临江仙一样,坐在这里看书? 走到了书架,离得近了,才发现,书籍真的好多。 他不像赵景澄等半灌水,一看书架上的书,手都不由自主地哆了一下。 除了先贤的诗书子集,好多他想抄誊都借不到的书外,甚至还有一些前朝珍本。 这样的书,光是一两银子,连摸一下都是摸不到的。 吞了一口口水。 心颤抖得厉害。 唯一的问题就是,好多书都是他特别想看的,现在突然摆在他面前,他都有点不知道如何取舍了。 艰难地挑了一本珍品,真的,他碰到那本书的时候,都有点不敢伸手。 拿着书,走向旁边的座位。 没有人管他,似乎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是贵族还是寒门子弟,只需要自己选书自己看书,仅此而已。 就像,它仅仅是一个看书的地方。 这样也好,因为如果现在有人来搭讪,他怕是要紧张得要死。 见无人关注他,季李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书放在奇怪的板子上,也学着调节了一个方便看书的坡度。 向四周看了看,这才看了起来。 只是,这么珍贵的书,他今日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今后的一年,他都能在这里看书? 图书馆,这就是图书馆吗? 这时,似有人从楼上走下来。 是女子,北凉贵女,但让人疑惑地是,几个女子……眼睛都哭肿了。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二楼也是看书的地方吗?怎么看书哭成了这样。 不过,非礼勿视,季李赶紧低下了头。 赵瑾禾等几人走了下来,莫少珩迎了上前,“不多看一会儿?” 赵瑾禾有些幽怨,“本是想多呆一会儿的,但……” 一群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扰了这看书的安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也就上马车整顿一下情绪,等恢复好了再进来,也不是真的现在离开。” 《虞娘传》她们还没有看到结尾呢,她们才舍不得走。 那虞娘怎么就那么让人心疼,但又那么地坚强,如同任何地磨难都打不倒她一样,明明经历了在她们看来,难以想象的一件接一件的苦难啊。 一时间看得痴了,看得入了魂,她们就像化生成了书中的虞娘一样。 忍不住哭得止不住,她们这才下楼一起缓缓神,然后再来继续看,免得闹出来笑话。 莫少珩:“……” 女子果然多愁善感,这也太共情入戏了。 亏得他写的还是happy end的爽文,居然都看得跟一个个泪人儿一样。 他这爽文写手,是成功了呢,还是失败了呢? 现在让她们出去散散心也好。 莫少珩也看了一眼李翰林家的李香凝,眼睛肿得厉害,但眼中有了灵光。 效果应该还是有了,再怎么样也比沉浸在自己的魔障中要好。 等她看到结局,应该会治愈一些伤痛吧。 莫少珩从柜台取出已经写好名字的会员卡,“这是图书馆的会员卡,以后我不在,你们也可以凭借此卡到这里看书。” 规矩就是规矩,图书馆也不能成为随便进进出出的地方,这也是为了保护她们。 当然,会员费就免了,这一点钱他还是出得起的。 漂亮的小卡,随身就能携带,倒是好看。 几个女子向外走去,还能听到讨论剧情的声音,“虞娘的命也太苦了,她爹娘怎么就能那么狠的心。” “也不知道那贵公子能不能帮助虞娘脱离苦海。” “怕是不行,虞娘和别人定了婚,她爹娘巴不得将她卖了,那贵公子和她即便是真心以待,也不可能有结果。” “可……忒气人,也不知道这话本是谁写的,每每到了绝望的时候,又峰回路转,但又总是带着遗憾……” 声音远去。 赵景澄几人小声地嘀咕,“她们到底看的什么书?什么苦命的虞娘?” “感觉还颇为好看。” 眼睛看向趴桌子上睡觉的南一。 南一半耷拉着眼皮子,“没什么好看,都是些狗血剧情,奇葩得很,我也就看了五遍而已,套路我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几人:“……” 莫少珩进来,敲了敲几人的桌子,“安静,忒不懂规矩,没看到有人在看书。” 季李一开始的确看不进去,但毕竟是个爱读书的读书人,慢慢地也沉浸了进去。 当然,也是因为他选的这本珍品的确值得品读。 就如同忘记了外面的所有,安静地看着书,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直到,管理图书馆的掌柜前来提醒道,“后生,我们今日营业时间到了,若要看书,明日再来。” 季李抬头,看向窗外,不知不觉竟然真的快傍晚了。 虽然有些遗憾,应该还能看一段时间的,但人家打烊了,他也不可能说让他多看一会。 有些不舍地将书放回原处,还珍惜地整理了一下,这才离开。 不过经过柜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老先生,我看外面的告示上写到,允许学生誊写楼内的书籍?” 毕竟看书也只是看一遍,没有人能记得住,若要仔细品读,还是需要拿回去慢慢一字一句的斟酌。 掌柜点点头,“只要是图书室内的书籍,皆允许誊写带走。” 嘶! 季李呼吸都差点停滞了,“那些……那些珍本也可以?” 珍本之所以是珍本,除了内容好以外,也有它们是孤本的原因。 掌柜点点头,“我们世子说,书本该是用来让人读的,藏着捏着算什么,所以才办了这么个图书馆。” “不过图书馆也有图书馆的规矩,图书馆会为想誊书的学生提供笔墨,但学生必须誊写两份,一份可以带走,另外一份需要留在图书馆。” “我们世子说,读书人当知书本和知识来之不易才行,且行且珍惜。” 季李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的书,不仅能每日都去看,没有人会用怪异地眼神看他,甚至没有人管他看的什么书,还允许他们抄誊。 按那老先生的意思,他们抄誊的书也会装订成册,放在书架上让人观阅,这样就避免了多人抄誊一本书,将那书弄得破损,最后甚至消失的遗憾。 季李离开的时候,二十来个小货郎刚好呆萌呆萌地往图书馆进。 世子给他们找了教书先生,他们每天工作后,趁天还没有黑,他们要进图书馆,跟着先生学文识字一个小时。 二十来个小货郎为一批,每个星期也能上一到两次的课。 一群小货郎乖巧得很,他们以前也是听说过别人去私塾上课,但如何上课他们还不知道。 但他们却知道,贫苦人家的孩子是上不起学的。 但他们,从今天起,居然要上学了。 读书人,是会被人尊敬的呢。 季李提着书箱,也回了他的住处。 手里的会员卡,小心翼翼地捧着,如同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这时,一个和他同住的同窗不由得问道,“季李,你今天上哪里去了?一天都不见人。” “我们今天和几位同窗一起去李员外家借书,但李员外将我们轰出来了,哎。” 季李这才回过神,看着唉声叹气的同窗,“其实……也不用求上门去。” 那同窗一愣,“什么?” 不求上门去,怎么有书看? 虽说读书人当有读书人的气节,但有时候,为看书,多少也是要受些气的,谁让他们是寒门子弟,自己买不起书,只能看别人的。 季李拿出那张会员卡,他问过那掌柜了,只要家世清白,都是可以去那里看书的。 季李说道,“乌衣巷,镇北王府的世子在那里开了一家名叫图书馆的铺子,里面有很多的书,只需要去那里办一张这样的会员卡,就可以在那里看一年的书,无论是寒门还是贵族,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可以……” 那同窗都听懵了,季李疯了不成?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这样疯狂的事。 季李继续道,“不仅如此,图书馆还允许我们抄誊书籍带走,我明天就准备带些书纸去誊写一些,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本完整的《公羊传》么?图书馆里面就有,你明日也可和我一起去誊写,甚至都不用带笔墨,图书馆会免费为我们提供……” 那名叫周章的同窗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季李一定是脑子糊涂了。 也对,听说前几日,季李去借书,也被人轰出来了,估计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哎。 第二日,一大早,季李就拉着周章一起去乌衣巷。 周章:“……” 也好,得让季李看清现实,不然非得一直魔怔下去。 只是到了乌衣巷,还真有一个名叫图书馆的地方,颇大。 周章还在惊讶,就被季李拉了进去。 季李:“我去誊书了,你去办一张会员卡,图书馆得凭会员卡才让进。” 周章:“……” 只看到季李给柜台的掌柜出示了一下一个小卡片,甚至那掌柜还递给了季李笔墨,然后季李直接去了书架,拿起书,在旁边的找了个位置,直接誊写了起来。 没有人阻止,没有人打扰,一气呵成。 就像不可思议的一幕,本就该是这样。 面前的掌柜:“后生,来看书么?” “我们这里需要办理会员卡才能看,一年一两银……” 周章:“……” 等周章拿着一张差不多的小卡片,卡片上用簪花小楷写着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回过神。 走到季李旁边,正想说话。 这时,季李在嘴前竖起手指,“嘘,室内禁止喧哗。” “你要的《公羊传》就在书架的第二排那个架子,不过我觉得你去看之后,应该很难做出选择。” 周章:“……” 哪怕周章从书架拿到了想看的书,坐到了书桌前,依旧是懵的。 他们竟然……自由自在地,在这样的环境看书? 无问出身,唯有手中的书。 周章也如季李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心里忐忑得厉害。 他们是来得最早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真的有女子,北凉的贵女,也同样出示了一下小卡片,然后就向楼上走去。 不多时,又有些闲散的贵族少年走了进来,同样的出示着小卡片,然后……找了个位置趴着睡觉,睡得特别香。 周章:“……” 也有同样迷迷糊糊地寒门子弟,走到了柜台,或谦卑或拘谨地询问着外面公示上面的内容的真实性。 周章连忙甩了甩脑袋,看了一眼带着笑意埋头誊写的季李,似这一刻他才清楚,不是季李魔怔了,而是他也一起魔怔了。 此时,莫少珩正在赵棣府邸。 “你府上的书籍挺多啊,要不要为我北凉的读书人贡献一份力量?” “我给你说,我新开的图书馆生意特别火爆,要不了多久,定要名满凉京。” 埋头看着公文的赵棣抬头,“赚了多少钱?” 莫少珩:“……” 一击必杀。 莫少珩:“现在……现在是还没有开始赚钱,但等替我誊书的人多了,那也是能赚钱的。” 他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吗? 虽然最后也没有说服赵棣,但离开的时候,一担又一担子的挑着书往乌衣巷去。 这些书算是他借的,等新抄誊的书摆上铺子了,他就可以将书还回来了。 图书馆的藏书,又多了不少。 他还得去其他府邸借点书,图书馆嘛,自然是以书籍的丰富著称才行。 这样忙碌了几天。 也的确借到了不少书。 而图书馆的消息也开始流传开了,特别是在寒门子弟当中。 在他们的描述中,那里已经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莫少珩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愣,“……” 其实真的就是一个图书馆而已。 而随着图书馆的名声渐起,被人津津乐道的同时,一本名叫《虞娘传》的话本也开始传开了。 “那话本的内容,当真是惊世骇俗,离经叛道不过如此。” “当是一本禁书才行。” 当然,也有不少女子将它奉为圣典。 因为书里的虞娘,做了她们女子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她们看到的并非离经叛道,而是勇敢,坚强。 以及自由地选择了自己的爱情,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那是她们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啊。 哪一个女子,不想着嫁一个良人。 但她们做不到,因为婚姻根本不是由她们自己做主。 那一是一份她们在内心渴望的美好。 因为内容实在太过离奇,思想太过大胆,一时间火遍了大街小巷。 特别是在贵圈夫人小姐之中,每天都在讨论那书中名叫虞娘的女子。 各种各样的评论都有。 莫少珩得到消息后,心里乐开了花。 按理,这样的书籍出现后,凉京衙门会直接上门封书。 但他们不敢,因为这书是莫少珩写的,北凉镇北王府世子,北凉的第一次才子。 他们只得上报,最终肯定得报到礼部尚书温守责那里,由他来定夺这书该如何处置。 莫少珩心道,温守责怕是快要忘记他了,正好去戳他一下,提醒提醒。 至于封书,封就封呗,没了一本《虞娘传》,还有其他,他的手长他身上。 再说,人的思想啊,一但脱了缰,还想束缚住,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49章 莫少珩要结婚了? 图书馆的会员小卡片,现在已经成了一种口口相传的东西。 寒门家的子弟,若是没有这么一张小卡片,怕都会引来奇怪的目光。 或许对世家贵族来说,图书馆只是一个新奇的地方,但对寒门子弟,那里能满足他们以前无法想象的的方便。 随着看书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图书馆的书籍,莫少珩东凑凑西借借,数量和种类也越来越夸张,被人津津乐道。 莫少珩也让图书馆开启了,书籍可以外借的规则。 没办法,一天来看书的人太多了,根本坐不下。 现在天都没有亮,都有寒门子弟来候着等着了,一坐就是一整天,后面来的根本没有位置。 太拥挤嘈杂的话,就影响了图书馆的质量了,所以莫少珩的规矩是,按室内的位置多少放人进去。 这样就大大减少了容纳人的数量。 所以莫少珩才开启了可以外借书籍的模式。 外借书籍是有惩罚制度的,比如迟还,比如损坏,每一次都会被扣除一定的积分,当积分达到一定数量了,就会收回对方手上的会员卡。 一次两次损坏,或许可以说是意外,但次数多了,恐怕就不仅仅是意外,而是根本不懂得珍惜。 随着图书馆前车水马龙,莫少珩的那本《虞娘传》也终于传到了温守责的手上。 果不其然,第二天,凉京衙门的人就上门封书了。 众人皱眉不已。 图书馆是读书人的高雅的地方,是多少读书人心慕之地。 莫少珩此举,在他们看来,已经颇有当年槐山先生在北凉推广文教的气势了。 所以衙门的人上门封书,让人颇有些不适应。 但是……二楼的那本《虞娘传》他们也听了一些,的确有一点不符合伦理。 要是说将图书馆当作圣地的人只是觉得封书有些让人不适的话。 凉京的贵夫人和小姐们,就觉得在割她们的肉了。 虞娘在她们心中,非常的不一样,虽然命苦,但却活成了她们想要的样子。 她们看那话本的时候,就像化生成了书里面的虞娘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找到感同身受的地方。 其实,莫少珩笔下的虞娘,本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化身,她汇聚了所有女子可能经历的事情。 能从她身上找到共情的地方,并不奇怪。 但现在,居然要被封了? 幽怨声四起。 她们不好说温守责的不是,但她们敢和衙门叫嚣。 “一天尽不干人事。” 听说现在衙门的人,走在街上,连八旬的老妇人都要去戳他们两句。 “你们家是没母亲还是没女儿啊?” “看不得别人过得好。” 听得让人爆跳。 但敢上前嘀咕的,多少都是些不怕他们的。 她们也只嘀咕,没人能拿她们有什么办法。 众人讨论的话题,也渐渐从虞娘本身,开始向女子的婚嫁问题转变。 虞娘的那句“虞娘一生,只愿嫁心仪之人……” 太过动人心魄和心酸。 她们女子,难道真的只有被安排着婚姻过完不确定的一生这么一个选择吗? 虞娘能终得圆满,为什么她们不可以? 莫少珩也关注着外面的风向,这才是他要想要的。 以前连讨论这样的问题都不敢,但现在敢了,这就是进步…… 虽然这样的进步只是一小步,但日积月累,稳扎稳打,总有积灰成塔之时。 图书馆里面少了一本名叫《虞娘传》的书籍,一群贵女还在感叹呢。 莫少珩又拿着一本叫《恒娘传》的话本,让那老嬷嬷放上了二楼。 将一群贵女看得一愣一愣的。 莫少珩只道:“话本嘛,我能写一本就能写第二本,我这里还有千千万。” “除非朝廷吃饱了没事干,专门出一个不让人写话本的律条来。” 一群人:“……” 这次的《恒娘传》又有些不同。 如果说,虞娘代表的是命运坎坷的贵女,那么恒娘,代表的就是广大普通百姓家的女子。 恒娘出自贫寒之家,但人美心善,小家碧玉,特别是一手厨艺,让人称道赞不绝口。 这是因为莫少珩专门卖猪肉菜品的食坊要开张了,他夹带了一点私活。 在书里,恒娘会的几道菜,被写得特别的清楚,美味得跟天上的菜肴一般,还附加了菜谱。 莫少珩这算是推销猪肉了。 但……福兮祸之所伏,恒娘也遇到了北凉女子都有可能遭遇的不幸。 她心里暗暗喜欢的人,要去京里赶考,她的父亲将她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地痞。 哪怕在出嫁的前一刻,恒娘都还完全不知情,都还在满心地等着心仪之人回来,她的命运已经被别人主宰,她根本做不得住,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 这本话本更加的狗血。 恒娘的母亲是疼她的,在恒娘被迫嫁人的当天,恒母终于鼓起勇气,反抗。 但一个老母亲能有多大的能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抢走夺走,恒母无奈,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悲痛,一头撞死在了井口。 看到这里,不知道多人,心头都是一震。 天下间有多少母亲,也与这恒母一样,忍受着这不甘的命运,连反抗都那么的微不足道。 一种无力感,一种被命运摆弄的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那地痞,连看都没看一眼那撞死在井口的老母。 自撞井口,连衙门都只是草草的敛尸,没有激起哪怕一丝的波澜,看得人心里堵得慌。 她们觉得这话本似乎在表达着什么,但她们又说不上来,但她们能感觉到,她们和书中的恒娘,恒母是一体的。 恒娘被强嫁了人,日子过得更惨了,那地痞根本就是个人渣,哪里是什么良人,吃货嫖赌,样样精通。 看得实在让人揪心,心口痛得难以言语。 不过,事情的转机也来了,恒娘心仪的对象,当了官,回来找那个心灵手巧,心善人美的恒娘了。 但恒娘已经嫁作人妇了啊。 不知道多少人在遗憾,在苦涩,怎么就这么阴差阳错呢。 但……心中又没有来由的在期待着什么。 这本书,的确比《虞娘传》更加的大胆。 在莫少珩心中,嫁作人妇又如何? 若婚姻如此不满,还继续作什么? 人,无论男人女人,都应该为了幸福而活着。 所以后面的内容,一群女子,简直是在提心吊胆地看着。 觉得有些不对,但又看得爽到不行。 特别是看到恒娘最终和那地痞解除了婚姻,再嫁良人,过上了让人羡慕的幸福美满的生活。 吞了口口水,女子再嫁,多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但为什么书中的恒娘,她们看着怎么就这么的舒爽呢。 就好像,这样也十分的不错,本就该是这样。 这是一种思想的冲击。 《恒娘传》一出,讨论的声音比《虞娘传》还多。 毕竟虞娘代表的贵女,而这天下女子,数量最多的,还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恒娘代表的就是她们啊。 讨论的话题,在凉京掀起了难以想象的浪潮。 有很多百姓,还在举例,“我们村子,以前就有一个像恒娘一样的姑娘,本也是一个好姑娘,结果被逼着嫁了村里的地痞。” “她就没有恒娘好命,最终没有挨过去,投了井。” “我们村也有,直接上了吊……” “我们女子啊,就是命苦。” “书里的恒娘,命运虽苦,但也让人羡慕。” “她终是敢踏出了那一步。” 沉闷,压抑,又似乎有什么风暴在酝酿。 不过在这些讨论声中,又有些不和谐的声音。 “莫少珩该不会与哪家定了亲的姑娘私相授受了吧,所以才写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莫少珩得到消息的时候,这个传闻都在市井中传开了。 莫少珩皱了一下眉。 传得这么快,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这凉京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似总有一股针对他势力在。 每次见到有可为的时候,就会冒出来推他一把,将他推到悬崖的边上。 不过对这样的传言,莫少珩哼之以鼻,甚至正面做出了回答。 “无论是恒娘还是虞娘,写的都是我北凉女子,和任何人都无关。” 听到的人,都不由得一愣,话本还能这么写?不是专指一人? 但想想,那恒娘虞娘,似乎真的经历着北凉所有女子的经历,她们是单独的个体,也是北凉女子的代表。 消息再度发酵,被推向了高·潮,推向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方向。。 而李翰林府和御史大夫周府的婚期也到了。 若说这凉京的女子,有很多人的命运都如同恒娘虞娘一般,那么李凝香就是其中的代表。 李凝香那井口的一跳,弄得整个凉京都知道了。 现在在《虞娘传》和《恒娘传》出现后,李凝香又被迫要嫁给周府那个不当人的小郎君。 这可不就是恒娘虞娘在世。 只可惜,李凝香没有书中那样的良人,带她走出厄运。 这一日,喜轿从李府出发。 让人没有想到了的是,沿路,街上围观的北凉女子,有老妇,又有中妇,也有少女。 明明人很多,但却安静得让人可怕。 看着那在喜号中前进的轿子,不知道多少人死死地抓紧了心口。 一种难以言语的痛,自内而外,就像有针刺在了她们的心口。 虞娘和恒娘,让她们哭得痛不欲生,彻夜难眠。 而现在,她们就像是在亲眼看着虞娘恒娘出嫁。 喜轿一点一点的前进,她们终是没有等到李凝香的良人前来帮她解脱。 喜轿前,骑在马上,一脸病秧子的周家小郎君,满脸都是嘲讽。 什么虞娘恒娘,女子本该就是如此。 婚书在手,岂有反悔的道理。 自古以来,女子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想什么自由恋爱,自选良人,亏那莫少珩想得出来。 女子,本就该老老实实的听话,然后嫁人,传宗接代,恪守妇规。 已经接近周府了。 不知道为何,所有人,心中的撕裂感越来越强烈。 话本终归还是话本,那些美好的结局,永远不能在现实中发生。 这时,二楼上也在看着喜轿的莫少珩:“……” 旁边的老兵皱了一下眉,“世子,莫做傻事。” 若是他们家世子出头,就坐实了世子写的两本书都是有目的,与人私相授受。 这麻烦就大了。 但,那李凝香,一但被抬进了周府,也就没有回头路了。 莫少珩一笑,“看我来添上这最后一把火。” 手抚在了琴弦上。 喜轿眼看就要被抬进周府。 这时,突然琴声响起,越来越大声,震得周围的房梁都在颤抖一样,琴声传得老远。 仔细一听,弹的是《诗经·葛覃》。 这是一首女子出嫁时的祝福之曲。 带着世上最美好的祝愿呢。 琴声一起。 “呜!”有女子竟然捂住了嘴巴呜咽了起来。 这哪里是最美好的祝愿,明明……明明只要进了这门,喜轿上的新娘就泥沼深陷,再无出头之日了啊。 讽刺,实在太讽刺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良心的琴师,竟然在这个时候来弹这样的曲子。 “呜!” 呜咽声,连成了一片。 实在难以想象现在的画面。 万象空港送喜轿,人人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这么多时日,这些女子累积在心中的郁闷,憋屈,不甘,尽数在此刻被宣泄了出来。 这弹琴的人,太不是人了,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更让她们悲痛的是,喜轿开始入府了。 不,不可以! 心中撕裂的呐喊,那是对命运的不甘和无力。 若是……若是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力量,定要上前,定要上前阻止这女子如同梦魇一样的命运。 这样的想法,不知道在多少人心中想起。 这时,突然一声感叹声起,一个处着拐杖的老妇人,竟然就那么站在了喜轿前。 所有人的声音额然而止,唯有琴声激荡在长街之上。 那老妇人处着拐杖,就那么站着。 周家的新郎官面色一恶,“哪个老不死的敢拦路,来人,还不将她拖下去。” 但周围没有人应声。 只见旁边一个小侍,吓得一个哆嗦,“少……少爷,莫要乱说。” “这……这是槐山先生之女,前朝追封的一品诰命,荣华夫人。” 前朝的敕封,本朝也承认的,唯荣华夫人一人。 槐山先生之于北凉是什么? 凉京城外那一片连着一片的槐树林就是见证,那是凉京人,一人一棵,在城外种下的,为怀恋槐山先生的恩德而种。 而如今,槐山先生之女当面,怎可辱得?哪怕是圣人,也需要敬仰三分。 只见那老妇人看了一眼马上的新郎官,也没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停在前面的喜轿。 半响,开口道,“姑娘,今日你怕是等不到你的良人了。” 周围的人心中一揪,痛得厉害。 那老妇人继续道,“但……你也等到了。” 手上的拐杖在地上一跺,发出嗡的一声。 “只需你今日说上一声不字,老妇人愿以这一品的诰命,换你一生自由。” 嘶! 安静,安静! 这老妇人竟然要将诰命的敕封归还朝廷。 为了,仅仅是阻止这样的一场婚姻。 琴声更加地急切了起来。 风吹起了车帘。 现在就看,喜轿上的李凝香,敢不敢走出这一步了。 众人看向喜轿,心中却是剧震。 只见喜轿之中,一大红衣袍的新娘,手中锋利的剪刀,早抵在了脖子上。 眼泪如同散落的珠帘。 李凝香如同嘶吼,沙哑的声音传出。 “我不愿嫁入此门,进门之时,便是我赴死之时。” “我李凝香,只嫁心愿之人。” 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此时,却如同疯魔了一般。 嗡! 琴声,将房檐的灰尘都震得落了下来。 哗! 她……踏出了那一步,如同那话本中的虞娘恒娘一般。 而比书本上见着的,眼前的一幕更加的震撼人心。 是赔上了槐山先生之女的一品诰命的敕封,和以死明志的无畏贞烈,才走到现在的这一步啊。 太难得了,也太艰辛了。 马上的周家小郎君愣住了,脸都黑了下来,将他当成了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的笑话吗? 大声道,“我有婚书在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今日这婚不成也得成。” “我周府是按照礼教规矩迎亲,你们……” 话还没说完,如同扯断了众人心中的弦。 周围的妇人,一个个竟然挡在了府门前。 是无声的抗议。 周家小郎君:“你们……你们这群刁妇……” 后面两个字,在看了一眼那老妇人后,又咽气了下去。 若槐山先生之女都是刁妇的话,他北凉的女子又是什么? 老妇人说道,“将轿子抬回去吧,这婚成不成,今日你说了不算。” 琴声也停了下来。 旁边的老兵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莫少珩倒是一笑,“李凝香的确没有等到她的良人,但……她也等到了。” “这天下和她有着共同命运的女子,皆是她的良人。” “这场婚姻,现在的确不是他周府或者李府说了就能算的了。” 老兵:“……” 莫少珩又道,“准备准备,真正的麻烦要开始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宫人找了过来,“圣人金召,召谏议郎莫少珩速上金殿。” 莫少珩苦笑,圣人金召,凡北凉人,哪怕都要死在床上了,也得抬上金殿。 刚才他弹那一曲,虽然没有露面,但千古名琴春雷的琴音,肯定是会被人认出来的。 更何况,《虞娘传》《恒娘传》出自他手,终是免不了要走上这一遭的。 莫少珩看了一眼窗外,喜轿肯定是没办法进府了,而是被抬着向金殿而去。 荣华夫人也上了轿,向金殿而去。 匆匆出门的御史大人周正安,也上了轿。 他恐怕也没有想过,他一心为他儿子筹备的婚宴,竟然有闹到圣人当前的一刻。 此时,李翰林也一样,走向金殿。 莫少珩不敢怠慢,说了一句,“我让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老兵让人取来一盒子,“都在这里了。” 莫少珩接过盒子,深呼吸了一口气。 闹了这么久,也该是风浪拍岸之时了。 …… 今日的金殿。 鸦雀无声。 因为这应该是他们见过的最诡异的一场朝议了。 一场在所有人心中,平平常常的婚姻,居然直接闹上了金殿。 但也不得不如此,民声已起,没有个结论,不以平民怨,加上此时居然还牵扯上了槐山先生之女。 那一品的诰命,哪里是朝廷说收回就能收回的,它代表的意义太大了,当初北凉刚立,是这位荣华夫人稳住了读书人。 当事人都到场了,包括一身嫁衣的李凝香。 荣华夫人正安慰着李凝香,“莫怕,这金殿之上自有分说,再不济,也不会让你嫁给周府。” 李凝香咬着牙,但似乎比想象的要坚定不少。 恐怕连莫少珩都没有想到,是他书中的虞娘和恒娘,给了她这样的勇气。 此时,那御史大夫周正安上前,“禀圣人,臣今日状告镇北王府世子莫少珩,恣意狂妄,不顾礼教,不尊伦理,私自破坏他人婚姻,若此风不灭,我北凉伦纲败坏,道德不存,何以颜面立足诸国之中……” 莫少珩一愣,怎么只状告他一人?怎么不将荣华夫人也给告上。 还真是柿子找软的捏。 上位,传来圣人的声音,“由礼部受理,诸臣听审。” 周正安高兴了,由礼部受理,他还不信,莫少珩能掰得过这世间礼教和规矩。 今日他周府受了这奇耻大辱,婚礼当日闹了这么大的笑话,这婚不结也得结了。 周正安看向温守责,“敢问温大人,按照我北凉礼教,我儿与李翰林家小女的婚约可有任何不妥?” “如若没有不妥,按期举行,当是不当?” 温守责看了一眼周正安,这事情哪里还是一家婚亲这么简单。 他天天和成规教条打交道,也只有他看得清楚,莫少珩在借着这个由头做着怎样的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隐藏在表面下,想要掀起的风浪,他看着都心惊胆战。 甚至不由得看了一眼莫少珩,皆说莫少珩才华横溢,风华天下,但他看着,那颗不与世人同的心,才是北凉最大的变数。 莫少珩也注意到了温守责的目光。 这老头的眼色……好古怪。 但竟然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睿智,就好像超脱了这世人一般,让人灵魂都为之一颤。 莫少珩拱手,也不能让周正安一个人在那里大谈道理。 况且,周正安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哪有人家办婚礼,你去给人家搅黄了,还不得将人气得三尸暴跳。 莫少珩说道,“敢问温大人,这世间伦理,世间礼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继续道,“无论是伦理还是礼教,皆是为了让我们行之有礼,遵守道德。” “读书人锤炼道德品质、恪守德行规范,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也是为了正天性,明人伦,开教化。” “但现如今,我北凉,父母包办婚姻,以一言定一生,让多少女子惨淡一生收场。” “北凉女子,也是我北凉子民,她们是不配过上好日子,还是如何?” “明明不愿嫁与之人,父母却为了一己之私,强行逼迫,在我看来,这可不是开了教化的表现。” 鸦雀无声。 连温守责都愣了愣。 在现代人看来很好理解的东西,但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新的思想。 思想这个东西,是最难说得清的。 周正安都笑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父母替子女安排婚姻天经地义,怎么到了你嘴里,这世上的父母是恨不得一个劲将自家子女往火坑里面推一样?” “岂有此理。” 如此离经叛道之言,居然也敢拿在金殿之上大放厥词。 莫少珩也笑了,对圣人的方向供了供手,又对温守责拱了手,然后道,“父母为子女安排美满姻缘,自然是好的。” “我也相信,这天下父母皆是为了子女好。” “但若是其中不小心出了差错,又当如何?” 莫少珩也不等其他人回答,继续道,“比如,李翰林家李香凝。” “李香凝不愿嫁人,已经到了以死明志的地步。” “李家也有意要退婚。” “可偏偏有人要仗着婚约,毁人一生,这也是伦理教化想要的结果?” “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对伦理教化的玷污。” “伦理教化,遵循的是以人为本,而不是曲解成了害人东西。” 众人:“……” 周正安,“呵,照世子的意思,人不守信用,还是一件了不得的好事了?” 莫少珩答道:“人当守信,言出必行。” “但这婚约既然已经走到了撕破脸的地步,当解还是得解。” “李翰林失信,当付出代价,但不应牺牲一女子来成全他的忠信。” 众人一愣,他们还以为莫少珩会一直偏帮李翰林,没想到…… 莫少珩继续道,“不知道我说得是否有理?人之忠信固然重要,但也没有拿一个女子的一生来成全的道理。” “这……” 众人心道,这叫他们回答?他们答为了忠信,牺牲一个女子算什么? 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这么答。 这时,温守责开口了,“以一家之事,抨击千百年来的规矩,不以为据。” 一针见血。 就周正安和李翰林家的事情,说白了也是他们的家务事,在伦理教条面前,屁都不是。 莫少珩心道,来了。 他莫少珩惧怕的是和一个御史大夫抗争吗?不,他惧怕的是,这滚滚洪流,无法阻挡的教条。 要撼动这洪流,跟撼动天地一样。 他莫少珩做不到撼天动地,但他可以在洪流旁边开一个小溪流出来。 徐徐图之,步子太大,会崴着脚的道理,谁都懂,大跨越虽然来得震撼人心,但也能将人直接推向万丈深渊。 莫少珩直接将手上的盒子打开,然后取出其中的纸张。 一叠一叠的纸张,又臭又长。 莫少珩取出一张叠了好长的纸张,让值事公公交给圣人。 然后又亲自将剩下的,一张一张地交给温守责,交给荣华夫人,交给殿上大臣,甚至也给了一张给李凝香。 纸张上,列得清清楚楚。 “正元三年,凉京霜路巷李家,幼女出嫁之日,吊死梁上。” “正元三年,凉京夕霞巷赵家,三女出嫁之日,自缢而死。” “……” 密密麻麻,写满了整整一张纸张。 莫少珩说道,“这还仅仅是正元三年,发生在凉京的惨案。” “更别说,每一年,北凉各地,得有多少这样的案例。” “这些都是我北凉女子被迫出嫁,最终落得的下场。” 莫少珩加重了一些声音,“各位,你们觉得你们手上的纸沉吗?” “一个个的名字,都是我北凉女子的冤魂。” “都是……人命啊。” 旁边,李凝香呜咽了起来。 本来,今天她也将是这纸上的一个名字而已。 和这些带着不甘而死的女子一样,默默无闻。 荣华夫人也叹了一口气。 数目竟然如此之多,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也不为过。 殿上,竟然安静得没人敢说话。 若是平时,发生一桩命案,已经是京东府衙的大案了。 而这里,密密麻麻。 因为皆是被压抑得自·杀,最多仅是到衙门入个册,说明一下死因也就了事。 莫少珩说道,“这些都是摘自衙门的户册,若是不信,各位大人可以亲自去查看。” 众人:“……” 都敢拿到金殿上来了,莫少珩所言怕是非虚。 这数量也太多了一点。 突然,有人低语了一句,“这有什么办法,是她们自己选择……” 话还没说完,莫少珩就狠声道,“这位大人是家里没有女眷吗?还是事情没有发生在你府上?” “都说殿上的各位,是我北凉的父母官员,面对这么多条性命,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的是哪门子父母官。” “她们选择了死亡,但……就不能看看她们为什么要结束她们年轻的生命?” 那官员满脸通红,“莫少珩,你……” 莫少珩深吸了一口气,“蝼蚁尚有苟且生命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个的人,若不是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们何至于此,可悲可叹。” 莫少珩又看向温守责,“温大人,你觉得她们也该死吗?” 温守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敢在此时践踏这些女子的生命。 道德礼教并非是用来迫害人命的东西。 莫少珩直接对圣人的方向拱手,“还请圣人为李香凝主持公道,解了这不合时宜的婚约,免得这白纸之上,在圣人,在诸位大人的眼前,再多一抹冤魂。” 李香凝的委屈也到了极致,哭得都站不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此时的李香凝,也不在是李香凝,她代表的是北凉,拥有共同的命运的女子,哭到了这金殿之上。 一声凄惨过一声。 众人也看向了圣人。 他们也知道,这已经不是解除一桩婚约这样的事情了,开了这个头,以后,这北凉定下的姻亲,就有了可以解除的先例了,而不是姻亲一但定下,哪怕一方想要解除,只要另外一方不同意,就必须继续执行下去,到死也别想解脱。 安静。 强行解除婚约,这是无先例的事情。 这时,莫少珩看了一眼李翰林。 李翰林张了张嘴,最后一叹。 他为了他女儿这婚约,也是焦头烂额,闹得家宅鸡犬不宁。 看了一眼哭得起不来的女儿,又想起女儿在轿中身穿婚袍,手持剪刀的一幕来。 终是走上前,“圣人,我李酿失信在先,愿以一半的家财为小女解这婚约,我只后悔当初太过孟浪,为小女过早定下这门亲事,才导致今日这般凄凉下场……” 身形都佝偻了一些。 落针可闻。 李凝香哭得更厉害了,她爹爹终是疼她的,脑中不由得想起,她爹爹抱着小时候的她,买糖人的场景,那时候的爹爹,是那么的高大伟岸。 她何其的幸运。 这时,圣人的声音传来,“周李两家,从此了无牵挂。” 莫少珩呈上来的纸张太沉重的,都是人命啊。 都是他北凉的子民。 死得实在太冤枉了一点。 可悲可叹。 周正安张了张嘴,“圣人……” 这婚约竟然真的解了? 他儿子怎么办? 但圣人做下的决断,哪里是他能质疑的。 周正安又看向温守责。 温守责也是一叹,李翰林失信,已经付出了一半家财的代价。 而李凝香此时,代表的是北凉万千不幸的女子,哪怕他仅仅开一个口,就代表着无数的女子还得死在这一条路上。 他,开不了这个口,手上的纸张太沉了。 压住了他的嘴,更何况,这还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他都不敢相信,因此而死的女子还有多少。 而那些没死了,过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生活。 这时,圣人道,“周卿可有什么话说?” 周正安:“……” 半响,周正安一咬牙,“我与李府心生间隙,这婚约解也就解了。” “但世人忠信不能罔顾,岂能是钱财能说得清的。” 忠信面前,钱财算个狗屁。 周正安突然看向莫少珩,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莫少珩推波助澜捣的鬼。 他丢了这么大脸,他儿子不好过,他莫少珩也休想。 周正安继续道,“但……镇北王府和燕王府关系融洽,别说什么间隙,他们还共同开了牧场。” 莫少珩一愣,周正安什么意思? “所以,镇北王府和燕王府之间的忠信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破的。” “也没了解除婚约的由头。” “而莫少珩和燕王早过了正常婚嫁的年龄。” “为证忠信,为证这世间礼教,还请圣人让莫少珩和燕王早日完婚。” 说得咬牙切齿,他现在也什么都不管了,他就要拖莫少珩下水,他御史周府又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噗!” 莫少珩愣是差点一口口水喷了出来。 周正安在说什么胡话? 莫少珩正要开口。 周正安就对温守责道,“敢问温大人,镇北王府和燕王府的婚约,可有解除的理由?” 温守责看了一眼似乎癫狂的周正安,常人要是受了这么大刺激,怕也是要如周正安一般。 想了想,周府和李府今日强行解除婚约,可以用一个忠信已失为由,人要有信,无信无以立。 答了一个字,“无。” 即便要解除,也得当初定下该婚约的太后来解,而太后已经先去。 除非莫少珩再能拿出像他手上的纸张这样沉重的东西,来说服所有人,不然这婚约按理是不能解的。 周正安又道,“莫少珩和燕王按照礼教规矩,是否早已经该完婚?” 温守责,“恩”了一声。 从年龄来说,莫少珩和燕王都已过二十,早过了成家立业的年龄。 众人:“……” 这画风怎么有点不对? 莫少珩也张了张嘴,管他什么事情? 赶紧道,“周大人,这是我自家事,倒是不劳烦你费心。” 众人:“……” 这殿上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唯有你莫少珩没有,你才管过别人的闲事,就想自扫门前雪? 毫无说服力。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他这就是双标,世界驰名双标。 周正安今天是铁了心了,“还请温大人给挑一个吉日,还请圣人让两人即日完婚。” 莫少珩心都在哆,这个该死的周正安。 众人:“……” 周正安今日当真是受刺激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让莫少珩和燕王即日完婚? 看周正安那样子,怕是不守着这两人完婚,是没完没了,死都不能瞑目了。 莫少珩也是心里慌得一逼。 因为按照现在北凉的礼教,他和燕王还真非得成婚不可。 看了一眼前方的燕王,赵棣似乎也有点懵,什么情况? 愣是回头看了一眼莫少珩。 两人:“……” 赶紧错开目光,以前哪怕有婚约在身,也没有这般尴尬过。 说好的,大家都不当真呢? 可现在,这周正安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啊。 莫少珩吞了口口水,赶紧道,“圣人,我这有个想法要说说,我觉得无论男子还是女子,还是自由恋爱的好,我和燕王没有感情啊,这婚结不得。” 赵棣:“……” 结果,莫少珩以殿前失仪被驱逐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还听到周正安还在一个劲地说哪一天就是良辰吉日。 第50章 成亲?我是被逼的 莫少珩出了金殿,本以为周正安也仅仅是一时间上了头。 结果,接下来的几天,听说周正安天天早朝前,就会去堵礼部尚书温守责。 早朝后,拿着个黄历去找圣人。 听说,手里都做好了笔记,什么良辰吉日,什么礼规教条,了如指掌。 怕是要朝着北凉第二个温守责发展。 比当事人,镇北王府和燕王府还要积极。 莫少珩:“……” 他是烧了一把火,让他和燕王的婚约暂时解不了,但这火是不是烧得猛烈了一点,总有一种惹火上身的心惊胆战。 这时,永安夫人正好气呼呼地回府。 “娘,你这是怎么了?”莫少珩问道,因为他看着永安夫人是被扶回来的。 永安夫人一听就来气,“我这不是去找周正安那老匹夫说理去了,怎么说也是我镇北王府和燕王府的事情,他瞎操什么心。” “结果我这一去,人家门都不让我进。” 莫少珩:“……” 都撕破脸到这种程度了,还能好声好气请你喝茶? 永安夫人直接道,“在大门口就吵起来了。” 莫少珩问道:“结果如何?” 永安夫人答道:“那老匹夫平时看着还算正经,结果嘴皮子挺利索。” 她这不是没吵赢,气得被扶回来了嘛。 “那老匹夫说,就算死也要看着你和燕王成亲,道理还一大堆,把我说得愣是还不上嘴,看把我气得……” 莫少珩一愣:“当真?” 周正安是不是也太上头了一点。 永安夫人道,“不行,我得去查查礼记和诗经子集,明儿个我再去和他评评理。” 莫少珩:“……” 人家好歹是御史大夫,你这临时抱佛脚怕是作用不大。 莫少珩想了想,他也得准备上一手,免得真阴沟里面翻了船,那就太难看了。 莫少珩回了院子,埋头苦写了起来。 依旧是写话本,歌颂两情相悦的自由爱情的甜美。 他和燕王,你不情我不愿,哪能在一起啊,虽然燕王身板挺结实,力气应该不小,看上去长得也好看,啧啧……应该能性运美满下半身…… 莫少珩赶紧打住,一脑子黄料,要是被燕王知道了,还不得将他按在地上打。 他要找也得找个弯的,燕王太直了,用一句话来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莫少珩以前写话本,都是写一会就去干别的事情,这一次他其他的事情什么也不干,就埋头写。 别说,被他鼓捣了好几本出来,什么款式的都有,最终都是浪漫美好的结局,绝对让人向往到不行。 每写完一本,就让人送去图书馆。 写完最后一本,莫少珩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自由恋爱的风吹遍凉京的每一个角落,就是时候,以他和燕王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为由,退婚的时候。 水到渠成。 啧啧,这计划好,即能拖延退婚的时间,到时又能各自安好,一别两宽。 莫少珩拿着最后刚完成的话本朝图书馆走去,刚好遇到了来看书的长公主赵瑾禾和几个同行的贵女。 有两胆大的贵女问道,“世子什么时候和燕王成婚啊?” 惹得几人掩嘴而笑,最近市井传得风生水起,说莫少珩和赵棣大婚将近,传得那是有声有色,跟真的一样。 莫少珩:“……” 这几个没良心的,磕CP呢? 也不怕将真人磕进洞房,看还有人笑得出来不。 莫少珩的自由恋爱的话本子写得的确不错,现在也开始流行起来了。 那美好的两情相悦的爱情,浪漫得让人充满了幻想,让人憧憬向往。 但,和莫少珩以前写的《虞娘传》和《恒娘传》又有一些不同。 结合市井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一看就知道,莫少珩是在为以后和燕王解除婚约做准备。 失了初心,意义就不一样了。 以前,莫少珩是为了北凉的女子,才激得这凉京满城的女子自报不平,才让槐山先生之女荣华夫人都站出来给莫少珩背书。 但这一次莫少珩是为了他自己,话本虽然好看,也让人羡慕得紧,但却少了一些让人脑袋发热到无法自己的共情在里面。 当然,效果也是有的,哪一个女子不想像莫少珩话本里面的女子一样,和自己喜欢的人,幸福美满。 比如,就有贵女将话本从图书馆外借了出去,拿回去给她娘看。 她娘还在纳闷,自己女儿怎么天天给她带话本子了,不过话本子的确好看。 等反应过来,那些自由恋爱的想法已经生根发芽了。 眼神古怪地看向自己女儿,“你是不是……是不是自个儿看上哪家郎君了?” 要是以往,这样的话是问不出来的,但天天拿这样的话本子给她,可不就是在旁敲侧击的暗示嘛。 结果,将人问得面红耳赤。 追问之下,还真问出一些端倪来。 “哎,那卫家的公子也……也是不错的。” 反正女儿都要嫁人,若真是个门当户对不错的,让自己女儿嫁给她喜欢的人,也未必是坏事。 不得不说,莫少珩的话本,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不少人。 让那些不敢开口的女子,有了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气,也让当父母的理解,除了他们自以为是的包办婚姻,有了其他能两全的可能。 莫少珩和长公主几人说了两句后分开,远远地还能听到几个贵女在讨论着他写的话本的内容。 “其实,我觉得那大将军和小郎中也挺配的,软软糯糯的小郎中多讨人喜欢啊。” 莫少珩:“……” 他百分百确定,他写的是言情。 书中的小郎中也不过给遇难的大将军包扎了伤口而已。 莫少珩:“……” 怎么感觉这走向有点歪? 莫少珩狠狠地道,下次的话本,书里面除了男主角,其他都是女子,看还能乱组CP不。 走在路上,还有一本正经地过来问他和燕王婚事的。 莫少珩:“……” 掩面而逃。 但也没有逃多远,有宫内的宫人找了过来,“世子,圣人私召,让世子入宫一趟。” 莫少珩一愣,圣人私召? 莫少珩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一进宫,居然还是他和赵棣的婚事。 圣人也是天天被周正安缠得烦了,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一门心思非得让人成亲不可。 所以将莫少珩召进宫问了问。 莫少珩:“……” 什么情况? 要知道,整个北凉,皇室才是最守这些礼规教条的,要以身作则,为天下先。 圣人……该不会以身作则,让他和燕王当了这天下的表率吧? 看看,哪怕是皇室,哪怕是两个男子,在礼教面前,也必须尊规守责,更何况是其他人,多好的表率作用。 莫少珩心里是真的慌了,慌得一逼,一咬牙,说道,“圣人,这有些不妥。” “圣人可还记得,我身上还有个贵不可言的批命,我这要是和燕王成了亲,置太子于何地?” 他这算是拼了。 圣人看向莫少珩的目光古怪到了不行,为了不成亲,这理由都敢用? 他现在看莫少珩,就像在看,莫少珩自己拿着刀在往自己身上插,他看着都疼。 圣人也是一叹,的确是个麻烦事。 一方非得让双方立马成亲,一方自损八百也不想成亲。 但风向官来报,凉京之中,关于莫少珩和燕王的婚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百姓都睁大着眼睛等结果呢。 有没人推波助澜还不知道,但皇室肯定得给出一个合理的处理结果。 莫少珩是心惊胆战地答了圣人几个问题。 他有一种预感,事情好像要玩脱了。 等莫少珩出了皇宫,心中想啊,这事儿怎么能他一个人提心吊胆的,另外还有一个当事人呢。 他得去找赵棣商量商量。 赵棣定也是不愿意和一个男子成亲的,这其中牵扯的东西太多了,赵棣是皇子,现在虽然已经不是太子了,但要说完全没有那些心思,估计谁也是不会信的。 若是和一男子成亲,怕是真的和哪个位置无缘了,哪有一国的圣人和一男子玩得这么刺激的,怕是要震惊天下。 那些什么为了美人舍弃江山的传说,也只有话本里面有了,莫少珩脑子清晰得很。 等到了燕王府,莫少珩只说,是来找燕王喝酒的。 毕竟说是来商量婚事,他脸皮再厚也会有些不好意思。 结果,知南和知北,跟拉响了警报一样。 莫少珩:“……” 这两人什么表情? “喝个小酒还不行?” 知南知北:“……” 行肯定行啊,他们也管不着。 但……世子哪来的脸还来找他们主子喝酒?上一次喝酒后强行想和他们主子当街洞房的事情给忘记了? 也怪莫少珩,可不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断片了,不然他哪来的脸。 莫少珩和赵棣去了酒肆,凉京最好的酒肆。 莫少珩其实也不是专门来喝酒的,他是来吐苦水的。 “你说现在怎么办?” 莫少珩苦闷着一边喝酒一边问道。 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手上的酒杯,并没有回答。 因为……三杯了。 果然,莫少珩开始甩脑袋,眼睛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的。 “你是个皇子,要是成了亲,以后肯定三妻四妾,不行不行,我得重新找一个。” 赵棣:“……” 果然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得,才来酒肆,又得送人回去。 将莫少珩扶起,向外面走。 知南知北:“殿下,你就不该答应和世子出来喝酒,世子这酒品,还真是我见过最差的。” 没有之一。 还好,这次没有扒在他们主子身上喊洞房。 但没过多久,知南和知北就后悔了。 因为赵棣扶莫少珩上马车后,马车开始摇晃了起来。 剧烈的摇晃。 知南知北:“……” 天,这可是在大街上。 吞了吞口水,也……太荒唐了。 他们都可以想象,要是被人看出了什么端倪,那还得了。 一咬牙,“将马车赶进小胡同。” 爱怎么摇怎么摇。 马车内,莫少珩双手抓住赵棣,一个劲摇晃,“我要成亲,马上,立刻。” 赵棣的手都抓在了车厢的两边,魂都给他摇出来了。 谁能想到,一个人喝了酒过后,能判若两人。 这时,莫少珩突然说了一句,“赵棣,你长得还挺结实,让我摸摸是不是虚有其表,有人说大小不能只看外观。” 赵棣的手使劲抓住了车厢边缘,身体都是僵直的。 过了好一会儿,身体才如同泄洪之提,松懈了下来。 看着已经醉酒晕过去的莫少珩。 都说酒后吐真言,这莫少珩是真想和他成亲啊。 这事儿有点麻烦,他以前也没有想过,会和一个男子成亲这种事情。 什么情啊爱的,估计也就莫少珩会成天挂在嘴边,幼稚着呢。 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被抓得凌乱的衣服,看了一眼莫少珩。 亏得他不动如山,心如磐石。 莫少珩被送回镇北王府的时候,知南和知北脸色特青,跟他们主子失身了一样。 镇北王府的人看得都战战兢兢的,这是怎么了?出事儿了吧? 知南和知北直道,“以后,千万莫再让你们世子饮酒。” 亏得他们机警,将马车赶进了没人的胡同,不然,无论是世子还是他们主子,一世的英明都给毁在那三杯酒上了。 赵棣离开的时候,还让人给莫少珩留了一句话,“就给你们家世子说,他的心意我懂了,但不太合适。” 莫少珩醒了之后:“……” 莫名其妙。 什么心意他就懂了?还不太合适? 不过这酒以后是真不能喝了,不然自己做过什么都不知道。 莫少珩对传话的老嬷嬷问道,“燕王这是何意?” 老嬷嬷眼观鼻鼻观心,“老奴是过来人,我看燕王是在婉拒世子。” 莫少珩一愣。 老嬷嬷继续道,“老奴听燕王府上知北和知南说,世子醉酒时,非……非让燕王成亲,还要立刻马上。” “噗!” 莫少珩愣是清醒了过来。 然后一脑子捂进了被子里面,完了,真的没脸见人了。 更可悲的是,还被人直接给拒绝了。 乌鸡鲅鱼。 他以后可怎么出门。 莫少珩心中又道,他以前在南离的时候,追他的人可多着呢,他都不搭理的,燕王也忒没有眼光了。 接下来几天,莫少珩是真没出门,没那脸。 甚至上早朝,也是下朝直接离开,以前还要等赵棣说上两句,现在……能走多快走多快。 赵棣:“……” 人果然得喝了酒胆子才大。 至于周正安一天依旧不停的撮合,莫少珩也不管了,他还不信,他周正安能替镇北王府选定吉日不成。 就算要成亲,日子总得自己选。 凉京的风声,依旧高涨,似乎并没有因为莫少珩的消停也停止这个话题,莫少珩一猜都知道是周正安搞的鬼。 但……燕王都不慌他慌什么。 燕王比他还怕成亲。 此时,莫少珩的牧场,那些猪也开始陆陆续续地被运进城,运到东市宰杀了开始售卖了。 比如,李翰林家,李凝香就让人去买了些,她亲自做了一个粉蒸肉。 粉蒸肉的做法,还是莫少珩写在了话本里面,夹带的私货,被人学了去。 李凝香说道,“爹爹,这是我跟着书里面学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李翰林看着他的女儿,生生瘦了一圈,如同生过什么大病一般,实在心疼。 但终也算大病过去了。 说了一句,“以后好好的过日子,莫要去理会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爹好歹是个翰林,就算养你一辈子也是养得起的。” 李凝香点点头,她爹是疼她的,要是换了其他府里的姑娘,恐怕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这时,李翰林突然“咦”了一声。 “这什么粉蒸肉,味道竟然不错。” 他女儿从小乖巧伶俐,知书达理,但也没见会做饭。 李凝香一笑,“自然是了,连圣人都说好吃呢。” 李翰林一愣。 李凝香解释道,“乌衣巷开了一家专卖猪肉菜品的食坊,外面就摆着老大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圣人都夸味道好”。” “现在人人都争相往那食坊里面挤,因为那牌子挂了出来,竟然没有人上门找麻烦,也就是说,圣人应该真说过这句话,而且也不介意食坊用这句话做招牌。” 圣人想要推广猪肉,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莫少珩也趁机打一打广告,为他自己的生意赚一下口碑。 圣人的这一句话,可比他的三街之战的效果还要好。 想想也是,在现代,连明星进过一家餐厅,都直接能将餐厅变成网红打卡点,更何况是北凉的天子。 李凝香继续道,“这道粉蒸肉,就是那食坊中的一道招牌菜。” 李翰林还在惊讶,“这是猪肉?竟然一点腥味都没有。”李凝香继续道,“爹,你是没有去逛东市,现在那里的人都知道,镇北王府养的那些猪,是完全没有腥味的,卖得特别好。” “有些富户家里,都是一整只一整只的买,算是过一个晚年。” 猪肉价格便宜,以前舍不得买肉吃的百姓,都已经上手了,没办法,连圣人都吃,还觉得好吃。 喜气洋洋地买一大头猪回去,别提多风光。 当然,想要吃到最齐全美味的菜品,还是得去乌衣巷的食坊。 此时,乌衣巷,莫少珩看着食坊外排着的长队,也欣慰得不行。 现在,凉京的百姓都是闻风而来,肯定是最火爆的时候。 等风口一过,就要平静一些。 不过,只要吃过他食坊的那些菜品,莫少珩完全不担心没有回头客。 现在光是他们食坊,每天都要用一头猪。 莫少珩自己买自己牧场的猪,然后再来加工卖,也能赚不少。 猪的生意在凉京,算是打开了门路。 一群学生每天也笑呵呵的,猪卖得好,连他们的月例钱都涨了。 赵景澄正喊南一,等会去隔壁食坊吃饭,现在他们都不怎么在府里吃了,食坊成了他们的新据点。 南一摇了摇头,“今天我自己带了饭。” 赵景澄一愣,食坊的饭不好吃吗?一天换着花样吃都不会重复,怎么还自己带饭? 只见南一拿出食盒,“这是府里做的婆婆丁炖猪肚,食坊没得卖,一头大肥猪才一个猪肚,我们自己都不够吃。” 赵景澄“……我帮你嚼一嚼,看看好不好吃。” 南一:“……” 赵景澄:“我就嚼一块。” 南一:“我信你个邪。” 不多时,两人你一块我一块的吃了起来。 赵景澄:“味道苦苦的,但怎么越嚼越有劲。” 此时,莫少珩正在让人熬猪油。 要说拉去东市的猪,唯一卖不掉的就是猪板肉了。 以前说猪肉腥臭,那也仅仅是腥臭而已,还能吃。 但一说起猪油,那就是让人闻风色变。 那真是腥到恶心,反胃啊。 所以根深蒂固的思想,用来熬油的猪板肉是没有人买的。 莫少珩想了想,干脆自己熬,熬了自己用,剩下的卖掉。 豆子和罗招娣在旁边等着,因为世子说,让他们来搬什么熬油后的油渣,搬回去给小货郎们分着吃。 每次熬油,肯定会剩下很多油渣,正好撒点盐在上面,给他的小货郎补一补油水。 对于缺少油水的小货郎们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东西。 被炸得有些发黄的油渣被捞了出来。 莫少珩撒了盐,等冷了冷,抓了一把塞豆子和罗招娣手里,“试试味道。” 豆子呆萌呆萌的往嘴巴塞,眼睛一亮,“是肉。” 嚼着好香脆,加上淡淡的咸味,真好吃。 嘴巴里面,嘎吱嘎吱的清脆的响。 莫少珩说道,“抬去给小货郎,分着吃。” 熬油的大叔也是一笑,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没这么频繁地吃到一点油水的。 别看只是一些油渣,但对于小货郎们来说,已经算十分不错的东西。 …… 很快,百姓们就发现,乌衣巷铺子卖的食物,比其他地方卖的,油都要放得多一些。 比如,便宜的面条,都能看到油滋滋的感觉。 惊讶无比,要知道油可不便宜,他们都在怀疑,莫少珩这么做生意能不能回本。 其实,莫少珩还节约了不少成本呢,以前都是用羊油和牛油,那是真的贵。 多了些油水的饭食,味道似乎又上了一层,来铺子里面吃碗小面,买点包子的普通百姓也多了起来。 而乌衣巷,一个猪油铺子也开了起来。 一开始是没什么生意的,不过在得知其他铺子的食物也是用的这种猪油后,也有三三两两的人来购买尝试了。 毕竟价格比羊油牛油便宜,而且味道他们也见到了。 相信生意也会慢慢好起来。 而莫少珩已经在回家炕腊肉了。 他的腊肉已经炕了一段时间,每次烧炕的时候,就将腊肉摆到火膛上面。 腊肉炕得又干又好看。 因为盐价便宜了,肉上面还抹了盐。 不仅保存时间更久,还能更具风味。 这次的腊肉是上次杀猪饭没有用完的猪肉。 所以莫少珩让人也给赵景澄,赵棣,赵焰秋也送去了一些,上次的猪也有他们家提供的一份。 赵景澄懵逼懵逼地抱着一块腊肉回家。 仪王妃看着也有些发愣,“你这是从哪抱的肉,怎么看着有些奇怪?” 赵景澄答道,“这是腊肉,上次杀猪饭没吃完的,老师炕成了腊肉,正好分了我一些。” “听说味道贼香,和平时做的味道有些不同。” 到底啥味啊?肯定得试试。 干脆让人拿去,按照莫少珩说的法子做出来试试。 其实也就用水煮熟,什么调料都不用放,煮好切成片就成。 等赵景澄将一片切好的腊肉放进嘴里的时候,那种腊肉独特的香味就出来了。 特别的香。 风味的确十分的不同。 仪王妃也是惊讶,“看着硬得跟石块一样,煮出来味道竟十分不错。” 赵景澄说道,“这腊肉特别能存放,从今年放到明年都没问题。” “要不,我们也炕一些,到时候我再去乌衣巷的咸鱼铺子买些咸鱼,让人给爹一并捎去。” 边疆苦寒,想吃啥没啥。 以前也就军粮能运得过去。 说完,赵景澄又笑了,“要是爹回凉京,他都快认不出来我们府邸了,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吃的是什么东西,还有我们的火坑他也不认得……” 仪王妃也是一笑,她对腊肉也真上了心,这东西好啊。 第二日,莫少珩的学生就上门学炕腊肉了。 什么理由的都有,什么送父兄的,送亲戚的。 莫少珩心道,年货的魅力,的确如此了吧。 不过,要说这些学生全是上门学炕腊肉的,也不完全对。 比如,范慎等几人,搓着小手手,“听说,那什么婆婆丁炖猪肚特别好吃……” 莫少珩:“……” 得,让人去买些猪肚回来。 院子中,嘻嘻哈哈,闹腾得很。 莫少珩最近是不怎么出门的,闲着也是闲着。 他开始鼓弄出来了一个小东西。 猪毛牙刷! 以前,刷牙都是用杨柳枝,嘴巴放点盐,用杨柳枝涮一涮。 至于好不好用,北凉的人倒是觉得没什么,因为从小就这样,习惯了。 但莫少珩…… 他早就想将牙刷弄出来了。 选上好的猪毛,热水杀菌,再加醋,温水浸泡,加醋是为了除去猪毛上的蛋白质,也能让猪毛变柔软。 然后牙刷杆上打孔,用麻线缝上整整齐齐的猪毛。 缝得好不好看,就要看手艺和处理方式了。 比如将牙刷杆上凿缝,将麻线埋进缝里面。 从外表上来看,根本看不到麻线的存在。 这样的一把牙刷又好看又好用。 一群学生:“……” 看着莫少珩用着抹上盐的牙刷,再想想他们自己的杨柳枝。 莫少珩:“……” 得,正好一人送上一把,广告先打起来。 他做出牙刷,肯定会开一个生活用品的杂货铺,这些小东西也放铺子里面卖一卖。 生活用品嘛,价格未必贵,但用的人多啊。 别看只是一件小东西,但凡是改变人生活习惯的小东西,也能提高人们的生活品质不是。 生活的品质,往往就是由这些平常,一件又一件的小事务组成的。 这仅仅是一个小插曲。 本来,莫少珩以为,他除了周正安和燕王,也没什么糟心的事情了。 结果,有些意想不到的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 有鹰卫来报,“世子,凉京城中,有人在模仿着我们的三街之战,新开了个战场,吸引走了我们不少人。” 莫少珩:“……” 抢生意? 三街之战也举行了这么久了,那些规则什么的肯定也被人学了去了。 加上乌衣巷的位置有限,战队都得排好久才能上场,观看的人也拥挤得很。 莫少珩本想着,等时机成熟,他再扩大一下,没想到,居然有人替他做了,只是直接将他的人流给分走了。 三街之战唯一的用处就是吸引人流,其本身是不赚钱的,反而是花钱赚吆喝。 想了想,道,“他们的位置在哪里,那里的街道属于谁的产业?” 鹰卫答道,“在东市附近的浆洗街,比我们这的位置还好,属于太子产业。” 莫少珩愣了一下:“……” 赵岚沉寂了这么久,终于又开始露面了么? 没想到一出来就拿自己开刀。 鹰卫继续道,“他几乎沿用了我们所有规则,连季度赛和年度赛都学得一模一样。” “世子,他们会不会影响我们生意?” 莫少珩心道,影响是肯定会影响的。 但莫少珩现在做的都是独门生意,影响也是有限,除非赵岚真不要脸到将乌衣巷的所有生意都复制一遍。 这种行为,哪怕是在古代,也是会被人唾弃的。 莫少珩说道,“先去打探一下他们的动向再做决定。” 几日后,莫少珩脸色阴沉得厉害。 对方的商业,开始覆盖面食,包子,红豆糕,甚至卤肉,咸鱼这些行业了。 除了酸菜鱼,他们无法运活鱼进城,猪肉食坊的菜品过多,他们还学不过来外,竟然都来了一份,甚至也开始组建送货上门的服务了,他们用的成人,比莫少珩的小货郎还快捷一些。 哪怕是调料,太子府上定有用药的高手,也能分辨过七七八八。 鹰卫说道,“甚至,价格比我们还低上一些。” 莫少珩:“……” 这就是专门针对和打压了。 莫少珩想了想,“让人去将他们的商品,一样购买一份回来。” 等鹰卫带着东西回来后。 莫少珩挨着尝了尝,还好,并没有他们的味道好。 比如,包子,光外观就没有他们的好看,死瘪瘪的,味道也粗硬了很多。 莫少珩有些侥幸,还好他让做包子面条的师傅注意,莫要将一些关键工艺传了出去。 铺子里面的掌柜和伙计,都是鹰师退下来的或者他们的家属,忠心这一点倒是无需置疑,要有异心的话,这二十年早就有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又比如卤肉,看似差不多,但吃起来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不过,莫少珩也清楚,鹰卫刚才说的,他们的价格比自己的商品低,这一点的冲击有多大,对于不富裕的顾客来说,这一点就尤为致命了。 鹰卫问道,“世子,要不要我们也降价?” 莫少珩摇了摇头。 他镇北王府的财力,哪里可能和太子府打价格战。 拼的还是质量,至少核心客户流失不会那么多。 哪怕是看上去对方占了优势的送货郎,太子招的那些人,仗着太子的势,能有他的小货郎可爱,服务周到? 古时,宰相门前七品官的思想是十分严重的。 不然,莫少珩也不会专门培训他的小货郎一些送货礼仪。 莫少珩说了一句,“可够糟心的。”说起来,赵岚除了抢了他的生意,也抢了赵棣的生意。 赵岚和赵棣本就是死对头,平时就互相咬得紧,这般争锋似也平常得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被赵棣“拒绝”后,莫少珩多少有些心塞,这可不得重新找一个借口去找赵棣,将对方拉上战船。 他一个镇北王府的世子和太子对着干,多半要被人说闲话,但加上赵棣就不一样了。 赵棣和太子对着干,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懂。 莫少珩正准备出门,这时祖母和永安夫人来了,估计也是得了消息,过来询问情况。 “眼看我们铺子有了生意,怎么尽遇到这样的糟心事。”永安夫人嘀咕了一句。 祖母看了一眼,然后道,“这事情上莫要犯了忌讳,让人抓了把柄。” 莫少珩点了点头,道理他自然懂,并不能像对付一般商人那般。 又聊了聊。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今日去找赵棣上船,时间晚了些,只得明天再去了。 晚上,莫少珩摩拳擦掌地想着应对的办法。 别看对方是太子,但在商业的见识和方法上,莫少珩能将对方的脸打得比猪头还肿。 正兴致勃勃地拟计划呢,这时,外面的天空突然一亮。 莫少珩一愣,抬头。 “好漂亮,流星雨啊。” 天空竟然滑过经久不息的流星雨。 这时,南一也推开了窗,“群星陨落,妖星现世,少师,你们北凉惨了,有乱世妖星出现了。” 莫少珩说了一句,“瞎说什么。” 南一答道,“史书上有记载的那些乱世妖人,每逢出世,都会降下这样的星雨,贤臣陨落,妖星当道,乱世将起。” 莫少珩笑了,“我看你都可以去道观当一个真道士了。” “这北凉哪来的妖星,要说妖,你老师……” 话还没说完,莫少珩就愣住了。 南一也是一愣,张了张嘴,“少师,我觉得你有麻烦了。” 这北凉,最妖之人,可不就是莫少珩。 莫少珩不信这些,哪怕方士中的占星一脉,也没有将人的命运和天上的星星挂钩,那是封建迷信。 但莫少珩不信,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信。 第二日,莫少珩准备去燕王府,路上,莫少珩又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泗水居士死了。” 泗水居士,前朝遗老,因辱骂赵氏颠覆皇权,被关进了大牢三十年,不见天日。 但这人的确是一个治世的贤臣,天下闻名,哪怕是赵氏皇族,也仅仅只能关他,而不能杀他。 将赵氏辱骂得那么惨,哪怕是什么丞相贤能,恐怕也早被想着法子处死了,但赵氏皇族就是不敢杀他,可想而知这人的名声得多厉害。 但,于昨日,群星陨落之时,死于牢中。 街上的人形色匆匆。 莫少珩眉头也皱了起来。 当真死得这么巧? 又或者刚刚……被人利用了起来。 再厉害的人,被人关了三十年,恐怕也是英雄末路了。 可悲可叹。 莫少珩的心中也蒙上一层隐晦。 他不是怕这天象,他是怕有人作妖,将他牵扯其中。 到了燕王府,赵棣十分古怪地看着莫少珩。 莫少珩心道,怎么了? 就算他被拒绝了,现在上门是有点尴尬,但是吧,他这不是事出有因。 还真眼巴巴地看着赵岚将他们的生意抢走啊,门都没有。 莫少珩还没有开口,赵棣就道,“刚才母妃让人传来消息。” “昨夜钦天监夜观天象,得了一关乎我北凉命运的卜卦。” “群星落,贤臣陨,妖星入世乱北凉。” 莫少珩心里有些慌,“和我有什么关系?” 赵棣道,“钦天监的卦象说,妖星近日才出现在我北凉,独自悬挂于天空,当还未婚。” “噗!” 莫少珩愣是没有忍住。 哪个死不要脸,针对他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提一嘴什么未婚。 单身狗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人挂墙头。 侮辱性也忒大了。 莫少珩有些强词夺理,“这定说的不是我。” “我也是定过婚的。” 什么独自悬挂于天空? 他是独自吗?才不是。 赵棣:“……” 这婚约不也没人当真,所以说独自悬挂,依旧直指莫少珩。 赵棣说道,“你当作何应对?” 莫少珩:“……” 现在破局的最好办法,也是最简单的一个,那就是立马成亲,送入洞房,破了这卜卦,谁也别想往他身上泼脏水。 莫少珩:“……” 他怎么觉得,最近不仅有人,连老天都逼着他赶紧成亲。 第51章 压水井来了(中秋快乐!) 关于钦天监,群星陨落,妖星乱世,霍乱北凉的卜卦,很快便传到了市井之中。 莫少珩离开燕王府,马车行驶在街道上,都能听到街上的百姓讨论得沸沸扬扬的。 而那妖星,直指莫少珩。 莫少珩有些皱眉,在古时,不要小看这样的天命之说,特别是还有明确天相昭示的卜卦。 多少冤屈,历史上多少惊天动地的悲剧,皆是由这样的在莫少珩看来完全不靠谱的神鬼之说造成的。 但连圣人都是天之子,你去诉斥这是封建迷信?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拿出证据来,甚至可以被视为动摇皇权,古时候,皇权和神权是不分家的。 “到底是谁在陷害我。”莫少珩嘀咕了一句。 他和钦天监无冤无仇,而这样的天象,有很多种解说的可能,但偏偏一个劲儿往他身上引。 能左右钦天监的卜卦,这人的身份恐怕有些不简单。 莫少珩本来想去乌衣巷的,但这时的情况,他去了也是给人当猴看。 干脆直接回镇北王府。 只是,镇北王府的大门口特别热闹。 莫少珩也是一愣,怎么围了这么多人,看上去好像还在吵架。 就算那卜卦一个劲往他身上指,但他好歹是镇北王府的世子,哪有人敢在还没有确定之前,就上门闹事的,更别说一群百姓。 莫少珩上前,然后就知道原因了。 和永安夫人吵架的,是周正安。 周正安现在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那妖星指的就是莫少珩。” 永安夫人气都脸都白了,“胡说八道,堂堂御史竟然和街头小民一般,搬弄是非,亏得你还是个知道事理的读书人。” 莫少珩心道,可不是,这周正安怕是恨及了自己,所以才不菲余力,亲自下场来撕他。 莫少珩正准备上前,就听周正安道,“妖星异相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莫少珩回了北凉后现世,指的可不就是莫少珩。” 说得头头是道,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议论纷纷。 “妖星独悬,注定这妖星一辈子都无命定姻缘,莫少珩多大了?在我北凉,如莫少珩这般年龄,还未婚娶的男子不多。”周正安越说越大声。 周围的百姓点点头,这么大年龄没有婚娶的男子,要么是身体残缺,要么就是穷困潦倒。 怎么看莫少珩都不沾这些,但为何还是如此,可不就是天命使然。 这时,周正安突然加大了声音,“要么,你镇北王府承认莫少珩就是卜卦中的妖星,要么,就让莫少珩和燕王即日成婚,破此卜卦,向圣人向所有人证明,莫少珩不会给北凉带来灾祸。” 二选一,没得退路。 看是惜命还是成亲,要真被认定为了妖星,怕是活不成的,至于成亲,呵……双方都是男子,在周正安看来,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报应更让他痛快了。 莫少珩:“……” 愣是将他都给听懵了。 没见过这么执著的,赶鸭子上架呢,这周正安怕是一根筋到底了,有时候聪明人反而更容易陷入这样的魔障之中。 围观的百姓也是一愣,“好像的确如此。” 天命就是天命,无论什么方法都不可违,世子若是成亲,自然就不是天相所指的妖星。 在他们看来,男大当婚,多简单的事情啊。 周正安也是脸上带笑,是啊,男大当婚,本该是普普通通的一件事,但偏偏莫少珩做不到,进退两难。 因为莫少珩身上有婚约,这婚约暂时还退不掉,他要成亲,对象就必须是燕王。 莫少珩:“……” 身旁的老兵问道,“世子?” 莫少珩说道,“我们从后门入府。” “也让人去告知我娘,莫要和人争。” 这越争对方越来劲,平白让人看了热闹。 莫少珩从后门入府,正好遇到返回府中的永安夫人。 永安夫人气不过,“但那周正安说得其实也不无道理,其实最简单的摆脱妖星的嫌疑的办法就是成亲。” 莫少珩:“……” 这个卜卦未必就是全在针对他,同时也在针对赵棣,非得让赵棣完成这婚约,一但婚约完成,就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也不知道是谁布的这局,还挺一石二鸟。 永安夫人继续道,“我得去找天妃商量商量,干脆就此将这婚退了,娘再给你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即日成婚,看谁还能说闲话。” 莫少珩:“……” 那也得先过了礼部尚书温守责那一关,这婚以前退也就罢了,现在可没这么容易。 莫少珩也有些骑虎难下,要是真将婚退了,他还真立马娶一个素未蒙面的贵女啊? 这岂不是耽误了别人,再说,娶进门来,他也不可能喜欢得上啊。 永安夫人已经兴致勃勃地准备去找天妃了。 莫少珩心里嘀咕,不行,这事儿还是得他想办法解决,不能按着永安夫人的办法来。 想了想,看了看天色,天色尚早,说道,“安排车驾,我们去玄都观上香。” 老兵:“……” 现在不该忧心这卜卦之事,去上什么香? 莫少珩心道,除了立马成亲破卜卦,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就是他身上的贵不可言的批命。 这批命可是玄都观主批的,一个贵不可言之人怎么可能是妖星。 其中的冲突,自然由玄都观主和钦天监去争论呗。 钦天监它再牛逼,他也牛逼不过天下五大宗师之一的玄都观主,谁叫别人是宗师,地位超然。 玄都观在城外十里,向来香火鼎盛到无法形容。 无论是凉京城的百姓,还是周围的户农,一但有点什么红白之事,总是喜欢去烧一炷香拜拜。 现在又正值开年,正是车水马龙的时候。 一路上,香客不断,看着热闹非凡。 莫少珩掀开窗帘,有些诧异地看着前面一辆马车,“那是不是燕王的车驾?” 马车旁的老兵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莫少珩:“……” 这也太凑巧了,赵棣也去玄都观进香。 让马车行得快了一些,追上去。 莫少珩打了个招呼,“燕王这是何事,赶着去进香?” 赵棣:“……” 知南知北:“……” 天妃让他们燕王去玄都观求个姻缘。 但这话他们怎么开口?他们主子和世子有婚约呢,当面说这个总是不合适的。 赵棣咳嗽了一声,怎么回事?怎么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 说道,“也就赶巧,祈求我北凉风调雨顺。” 知南知北:“……” 怕甚,就算……就算去求姻缘又怎么了,反正和世子的婚约也不可能成的。 莫少珩有些疑惑,这三人的表情怎么一个比一个古怪? 说道,“你们该不会是去道观会姑娘吧?” 电视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男女大防比较严谨的年代,心系的男女要见一面特别的不容易,而去道观上香就成了他们巧遇的难得的一个机会。 知南知北赶紧答道,“世子莫要胡说。” 赵棣:“胡想些什么。” 跟……跟抓奸似的。 莫少珩一笑,“不是就不是呗,紧张什么。” “就算是,我也不会告发你们,理解理解。” 赵棣眉头一皱,“说了不是。” 理解? 怎么感觉莫少珩并不当成一回事。 明明,想要逼着他成亲才没过去几天。 装的吧? 莫少珩眨眨眼,一副他懂的样子,“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要是赵棣真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这撞见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 放下车帘,让马夫将车赶得快了一些。 知南知北看着离开得有些焦急的马车,“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好像巴不得没遇到我们一样。” 赵棣:“……” 怎么有点看不懂了,莫少珩不介意吗? 他得介意才对啊,得跟着他的马车,防贼一样防着外人靠近才对。 这时,知北说了一句,“我看世子才像是去会姑娘,看这赶路赶得。” 知南赶紧拉了一下知北,在主子面前说什么胡话。 赵棣:“……” 莫少珩到底能有什么急事,竟然甩下他们直接先走了。 哪怕是普通熟人相遇,也……也要说上一声,结伴而行才对。 赵棣沉着声,说了一句,“跟上。” 知北小声对知南道,“我怎么觉着,我们主子有些怪怪的。” 知南心道,要是你家媳妇将你甩半路上,自己跑去道观,你也怪怪的。 莫少珩去了道观。 玄都观建在半山腰,颇有一番神仙气象。 占地面积极广,好一个神仙道场,哪怕放在现代,也是一了不得的旅游圣地。 观中,有一给人算命的道师。 莫少珩想了想,上前,让人添了些灯油钱。 然后对那算命的道师道,“还劳烦仙长给我算上一卦,就算吉凶和姻缘。” 那道师看了一眼莫少珩出手颇丰的香钱,伸手就要卜上一卦。 但才拿起的卦桶就被人按了下去,“这卦算不得。” 说话的是一年轻道士,莫少珩也有过一面之缘,曾经跟在玄都观主身边的那个叫牧白的年轻道士。 算命道师一愣,看向牧白。 牧白摇了摇头,看向莫少珩。 现在钦天监的卜卦直指莫少珩,谁在这个时候给莫少珩算命,谁倒霉,无论卦象如何,都将被直接牵扯进这场漩涡中。 莫少珩也忒奸诈了一点,竟然想以这么轻易的方式拉他玄都观下水。 莫少珩心中一叹,就差一点。 不过来日方长。 也不好为难卦师,直接问道,“敢问两位仙长,贵观主可在?” 牧白答道,“不巧,观主进山采药,明日方回。” 莫少珩点点头,“那就有劳仙长给我准备香房了。” 他打听过了,只要香火钱足够,是可以在观内留宿的。 不然,他那么抠门,刚才才不会给那么多香火钱。 莫少珩走后,赵棣等也进来了。 赵棣向知南知北使了个眼色。 知北眼睛直眨巴,什么意思?以前他们主子不这么意会的啊。 还是知南上前,对那卦师道,“刚才镇北王府的世来干什么?” 那卦师一愣,看了一眼赵棣,赵棣是观主亲传弟子,他自然认得,这才道,“世子来算卦。” 知南:“算的什么?” 卦师道,“算吉凶和求姻缘。” 赵棣愣是嘴角抽了一下,他来求姻缘,刚才遇到莫少珩的时候,他还偷偷摸摸地,扭扭捏捏地藏得死死的。 结果可好,莫少珩大摇大摆地算姻缘呢。 知南知北看向赵棣:“主子,世子这……这是没将你放在眼里吗?你们有婚约在身,他就明目张胆地来求姻缘,他是不是太急切了一点?”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们好像也是来求姻缘的,凭什么指责别人。 这就有些尴尬了。 好像他们主子和世子,都“别有二心”啊。 这要是正常男女,都算得上红杏出墙,被抓当场了。 赵棣沉着脸,这个莫少珩怎么回事? 变心也变得太快了,也不知道是谁,搂着抱着嚷着,想和他成亲的。 他这才一拒绝,莫少珩就想着梅开二度了。 怎么也得多伤心几天吧。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太渣了,大猪蹄子。 赵棣沉着声道,“给我们安排香房,就安排在莫少珩旁边。” 知南知北:“……” 怎么感觉,他们主子有点……怎么形容呢,就像一个知道了自己媳妇出墙的丈夫,心有不甘,想要亲自抓现场。 莫少珩难得来一次道观,自然是要到处走走的。 心态还算平和,就当是来游玩上香。 此时,旁边的房间,知北端着素食进来,“刚才在外面看到世子,似乎在闲逛,又似乎在找什么人,这道观颇大,也不知道世子找到他要找的人没有。” 知南:“……” 赵棣:“……” 哪壶不开提哪壶。 知南说道,“你盯着他人干什么,这玄都观上香的香客这么多,谁还不能有点自己的事情。” 知北耸耸肩,“我就刚好看到,不过世子往那一走,这道观跟来了一位神仙一样,自然是所有的目光都往他身上去了。” “世子是长得好看了些,不想留意都不行。” 知北还在那道,“我听说,世子在南离的时候,每次出行,仰慕者都能将两旁的街道塞满,挤得脚步都抬不动。” 赵棣恩了一声,那又怎样,还不是和他有婚约,仰慕者再多,也只能看着。 知北道,“等世子和我们家主子的婚事一解,啧啧,镇北王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媒婆踩烂了。” “我听府里的下人说,现在各府都在观望着呢,就等世子和我们主子解除婚约。” “我看他们也快盼到头了,天妃和镇北王妃,似有意要避开温守责,强行解除婚约了。” 温守责,他再厉害,他也抵不过两个不讲理的女人。 到时候闹就闹呗,反正婚约已经解开了,最多被圣人惩罚一番,也就了事了。 “我看镇北王妃是想让世子尽快成亲,一举两得,这不,都直接来求姻缘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温大人还能强行拆散别人?” “你们说是不是?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知南:“……” 赵棣:“……” 知南赶紧道,“就是有些不厚道,再怎么说……再怎么说这婚约不是还没有解嘛,看把他们急切得。” 知北:“世子年龄也不小了,急一点也正常。” 知南愣是想将知北的嘴巴捂上。 哪一边的啊,没看到他们主子话都不说了,一看就是气着了。 生闷气。 知南咳嗽了一声,安慰道,“反……反正这婚约迟早是要解的,早晚都一样,这不,我们主子不也是来求姻缘的。” 谁也没落下谁。 反正都渣,一起渣呗。 赵棣:“……”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莫少珩是不是……也太不计较了一点。 就真当没一回事一样? 心里这滋味怎么有点怪怪的。 莫少珩逛了一大圈,等回来的时候,天色都晚了。 一走进香房的院子,不由得一愣。 院子,赵棣正笔直地坐在院中一棵大树下。 莫少珩走了过去,“赶巧了,这都能碰到燕王,山中微凉,燕王坐这不冷吗?” 知南知北:“……” 他们主子坐这已经有一点时间了,至于冷不冷?他们反正小手冰凉。 赵棣恩了一声,问道,“玩得可开心?” 莫少珩点点头,“自然是开心的,这玄都观名不虚传,像这样香火鼎盛之地,我也是第一次见。” 赵棣心道,你倒是玩得开心了,他都快冻死了。 心里怎么还有点委屈。 赵棣正准备说点什么,这时莫少珩搓了搓手,“有些冷了,我先回房了,就不打扰燕王独自欣赏美景了。” 赵棣有点懵,就……就这么走了? 知北,“我怎么觉着,世子完全没将我们主子当回事?” 知南心道,说什么大实话。 赶紧道,“未必,也不看看,以前世子还往我们主子身上扑呢。” 知北:“那可不一样,以前是世子醉了酒,醉酒的话怎么能信,我喝醉了还说能捞起水里的月亮呢,当不得真。” 知南看了一样赵棣,然后对知北道,“酒后吐真言你懂不懂,好多事情,都是清醒的时候不敢说,只有喝了酒才敢说出来。” 赵棣心里直点头,可不是。 知北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喝醉了酒,说胡话而已,当不得真。” “只有傻子才将别人喝醉酒后说的话当真。” 赵棣,如被人打了一闷棍,说谁傻子? 知北还毫无察觉,还在和知南争论,道,“上次我们主子还让人拒绝了世子,说不得世子还在笑话我们主子自作多情。” 知南:“……” 这个愣头青。 知南赶紧道,“主子莫要当真,知北从小就这样,一上头,就分不清场合。” “世子也就长得好看了点,才气风华高了一点,追求的人多了点,见过的青年才俊多了一点,也……也就这些,哪能配得上我们主子。” 赵棣脑门直嗡嗡。 莫少珩这样的,好像的确不缺追求者。 一退婚,莫少珩怕是立马就和其他人成亲了,都不带等待的,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估计真排着队等着和莫少珩成婚。 赵棣看向莫少珩的香房,眉头皱得死紧。 莫少珩,该不会真将他的那个拒绝,当成了自作多情了吧。 …… 第二日,一大早,牧白就来通知莫少珩,玄都观主回来了。 莫少珩整理了一番,就去看了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一见面,莫少珩就道,“观主,现在如何是好,那钦天监非得跟观主作对,说你批命不准,要真被他们得逞,观主这道观的香火怕是不保。” 玄都观主都笑了,“没想到堂堂临江仙竟然是个赖皮,人家钦天监观他的天象,可没有提起我。” 莫少珩那点小心思,他哪里能不知道,这是想让他站出来,给他背书,小狐狸一只。 这事情比较麻烦,钦天监看似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存在,甚至都不在六部之内。 但它却十分特殊,在某些事情上,甚至连六部都未必有它重要。 而能动用钦天监来布局,除了圣人,怕是整个北凉,也找不出几个了。 这是一滩浑水,不好趟。 莫少珩也是感叹,“观主真不为自己香火考虑考虑,他们这可是在打你的脸。” “当初可是观主说的,我的命格贵不可言。” 玄都观主嘴角都抽了一下,“我也是按周易上所记载的命理所言。” 谁能知道,好好的太子,他就直接不是太子了,又岂知道,好好的婚约,两人皆是男子。 这乌龙闹得,二十年都过去了,都还不得消停。 车翻了,翻得有点直接,他现在都觉得脸疼,这一辈子的清誉哦,就坏在了当初一时嘴快。 莫少珩直接道,“管它是按什么书上记载,反正人人都知道我这命是你批的。” “我就算真应了那妖星的诘言,观主怕也是晚节不保,这事儿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得一致对外。” 玄都观主一边烧着丹药炉子,一边答道,“到时我再编一个由头圆回去,也不难。” “噗!” 莫少珩愣是没有忍住,编? 亏得一身仙风道骨,这话都能说得出来。 果然是个老神棍,北凉最大的神棍。 玄都观主倒是无所谓,“这卜卦,自古都颇为神奇,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只要能解释得过去,它就是一好卦。 他现在就已经在想,怎么善后了。 莫少珩心道,倒是一个想得明白的老道士,没有直接给他讲那些什么神神鬼鬼的道理。 但,也让莫少珩犯愁,这老道士一看就是人老成精那种,想要施点手段,人家油盐不进。 想要用武力,呵,你还打不赢人家,再加几个他这样的也打不赢。莫少珩愁得很。 这时,玄都观主也在皱眉,“这丹是按照古籍残卷所载,怎就练不成了?” 莫少珩看了过去,“麻浮止痛丹?” 玄都观主一愣,“你识得此丹?” 莫少珩心道,古方丹药,他可是行家,家学渊源。 眼睛滴溜溜地转,“不就是麻浮散炼制成止痛的丹药,这个简单得很。” 玄都观主:“……” 简单?知道他研究这残本多久了吗? 如今才得一点进展而已,这残本精妙得很,堪称开辟了一个流派,甚至对其他金石所练之丹哼之以鼻,直接打成了砒霜等见血封喉的毒药一等。 关键,他经过研究,真的……信了。 莫少珩看向玄都观主,手在琴弦上一抚,一道剑气直接划在了旁边的石头上,留下一道白痕。 春秋指法! 玄都观主看了一眼,若是旁人,或是觉得神奇稀罕,但对他来说,也就不过如此。 莫少珩说道,“观主看我可像习武之人?” 玄都观主一愣,说实话,这也是他的一大疑惑,自从上次见了莫少珩之后,他就在奇怪,莫少珩明明没有练武的迹象,他那一身的内劲哪里来的? 内劲,是人体通过不断的锻炼滋生而来,锻炼习武,会在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是怎么也不可能遮挡得住的。 莫少珩直接道,“我的内劲皆是通过吃丹药得来,丹药皆是我自己所练。” 玄都观主张了张嘴:“这不可能?世上哪来这般神奇的丹药?” 要是有,怎么可能还有人每日勤学苦练,磨砺武艺。 莫少珩一笑,“若论武功,观主自然是无人能出左右,但若论炼丹,我,莫少珩才是此道宗师……” 说完,也不等反应,直接离开。 玄都观主愣了愣,然后笑道,“小狐狸一只。” 不过,以后怕真得日思夜想了,这小狐狸给他布了个阳谋。 莫少珩离开后,还专门去找了牧白,旁敲侧击地问道,“你们家观主特别喜欢炼丹?” 牧白点点头,“我们家观众隔三岔五就亲自去山上采药,有时为了采到一株稀少的药材,一进山就是好些天。” “我们家观主练制的丹药和别家的不同,为了研究,经常废寝忘食。” 莫少珩心道,废寝忘食好啊。 得,钦天监布的局,就让他们和玄都观主打擂台去。 这一趟,倒也没算白来。 莫少珩离开的时候,还让人搬了一口炼丹的炉子走,当然是给了钱的。 他回去就将麻浮止痛丹练出来,给玄都观主送去。 一个人研究了很长时间都研究不出来的东西,突然别人就送到了他面前。 呵,不信不主动来找他。 即便麻浮止痛丹的吸引力不够,他会的其他丹方还多得数不清。 隔三岔五送一颗,哈哈。 罪过罪过。 似乎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了,把别人的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简直罪大恶极。 莫少珩正准备离开,这时赵棣居然找上门来了。 直接道,“关于钦天监的卜卦,你可找到应对的方法?” 也不等莫少珩答复,赵棣就道,“你若是需要帮助,只需开口,我都可以考虑。” 然后一副,你赶紧开口的样子。 莫少珩一愣,什么要求,都可以考虑? 解决卜卦的最直接办法,就是成亲,比让玄都观主给他背书都还有效果,这都可以考虑? 赵棣今日怕是脑袋上长包了,要是和他成亲,岂不是就是代表着,赵棣为了他,甚至可以放弃那个位置? 这不可能。 莫少珩笑道,“就不劳烦殿下了,我自己在想他法。” 赵棣直接在风中凌乱了。 他昨晚没睡着,怎么想委屈的都是他自己,所以这才一大早来试探口风,若是莫少珩真巴不得和他成亲,还不得趁机将要求提出来。 可结果…… 对方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 旁边,知北道,“我就说是主子误会了吧。” “世子那样的人,只会有人对他爱得死去活来,纠缠不休,哪里可能有倒过来这样的说法。” 果不其然,是他们家主子自作多情了。 赵棣脸黑,“就你聪明。” 对,他就是个大傻子,还让人给莫少珩说什么,他们不合适。 莫少珩怕是笑得都要捂被子里面了。 别人需要他这句不合适么? 排着队等他们解除婚约呢。 哼,真解除了婚约,不知道便宜给了谁。 知北:“……” 他们主子,刚才是嫌弃他了吗? 说实话都不行啊?本来就是他们主子误会了嘛。 赵棣回去的路上,一路都没有说话。 空气冷得掉冰渣。 知北一个劲给知南使眼色,怎么回事? 知南心道,怎么回事你心里没点逼数,看将他们主子打击得。 知南还知道安慰人,“主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世子不心悦你也是好事。” “要真心悦你,那可就麻烦了。” 赵棣恩了一声,话是这么说,但自家媳妇不心悦自己,去心悦别人,这还正常了? 他怎么觉着,就他委屈。 知南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主子想得明白就好,道,“也不知道世子这样的人物,喜悦的到底会是什么人,主子是不是心里也特别好奇?” 赵棣:“……”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莫少珩应该去喜欢别人。 就算是个假婚约,那也是个婚约。 莫少珩就算要喜欢上他人,怎么也得等婚约解除了吧? 赵棣回到王府,五殿下赵焰秋居然等在府门前。 见赵棣回来,赵焰秋上前,“皇兄,你和世子的婚约到底什么时候解除?” 赵棣愣是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怎么现在尽是些盼着他们赶紧退婚的人舞到他面前? 这是巴不得他们快点退婚吧? 眼巴巴地盼着啊。 赵棣没好气地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莫少珩,怎么现在这么上心了?” 赵焰秋一本正经地道,“以前我是烦他弄丢了我送给他的琉璃珠,可他回凉京后,将那颗琉璃珠又找了出来,非但没丢,保存得好好的呢。” “误会解除了,而且,我觉得莫少珩这人其实还不错的,又有才华长得又好看,我北凉绝对找不出第二人……” 赵棣:“……” 原来你还偷偷送过莫少珩琉璃珠啊,藏得还挺深。 赵棣又看向赵焰秋身后的端木失阳和端木失节两兄弟,这两人又是怎么回事?以前不也一个劲和莫少珩作对。 端木兄弟有些尴尬,“我们……我们以前送莫少珩的木雕,他也没有弄丢,收藏得好好的。” “这不,以前误会他了,现在还挺不好意思。” “殿下,为了世子的幸福,你们还是早些退婚吧,这么拖着,别人世子什么时候才能婚娶。” “再说,现在情况特殊,让世子成亲,也好直接破了那诘言。” 赵棣:“……” 直接进府,懒得理人,说得好像是他拖着不让退婚一样。 嘀咕了一句,“那是莫少珩非得不退婚不是。” 这一点可是莫少珩没喝酒的时候说的。 知北:“难道是世子已经有了心上人,一但退婚就得婚娶,就等不到他的心上人,所以这才让主子帮这个忙。” “这就是世子不对了,这样的忙找谁帮也不能找主子帮,这不是……这不是……” 直接绿了他们主子。 情况怎么就这么复杂。 知北道,“我也就看世子的那些话本,话本上就是这么写的。” “当时看着还挺刺激,但怎么发生在我们主子身上,就有些不对味了。” 赵棣:“……” 是啊,莫少珩让他帮这样的忙,他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也有其他可能。 这个莫少珩,感情怎么这么复杂!都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 忒不讲究了点。 看他,他因为有婚约在身,连旁人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此时,莫少珩正让人将炼丹炉子抬进院子。 南一围着丹炉转了好几圈,“少师,你又要开始炼丹了?” 以前在琴山上,少师就最喜欢炼丹了。 他以前不懂事,偷吃了好多。 莫少珩点点头。 正好他院子中种的这些药材,到了春天,有些也能用上了。 说了一句,“你也差不多可以学学炼丹了。” 比起需要煎熬的中药,他炼制的丹药可以更及时的应对一些情况。 什么预防小感冒,什么治疗一些吃坏了东西肚子疼,风寒感冒,这些小病,都可以用事先准备好的丹药。 别看莫少珩眼中的这些小感冒,在古时,很多都会致命,连简单的一个发烧,都有可能将人烧成肺炎脑炎,毁人一生。 钦天监不是说他是妖星嘛,正好看他悬壶济世,打脸打回去。 保证将他们的脸打得肿得妈都不认。 这事儿也是赶巧,莫少珩种植药材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古时,太需要一个有正经本事的郎中了,能避免很多的遗憾和悲剧发生。 这个时间,正好是一举两得的时候。 莫少珩先打算炼制些麻浮止痛丹给玄都观主送去,他这是双管齐下。 再加上,这种事情,拉一个宗师参与,呵,看谁敢出来乱哔哔。 莫少珩正在清洗着丹炉,这时候一个鹰卫走了进来。 “世子,小货郎那出了一点事情。” 莫少珩一愣。 鹰卫道,“一小货郎掉井里了,亏得当时有大人在场,才将人从井里面捞起来。” 莫少珩不敢怠慢,虽然说人救起来了,但他还是得去看看。 来到仓库,那小货郎正围在被子里面,身上盖了好几床,压得严严实实的。 豆子正在旁边照顾。 莫少珩上前问了问。 那小货郎似乎已经没事了,答道,“我今天去打水,可是那水桶太重了,反而将我拖了进去,噗通一声就掉下去了。” 吓死他了,他当时连反应都没有,就跟着水桶栽了进去。 他当时的唯一想法就是,今天还有油渣没吃呢。 莫少珩也是一笑,这小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把了一下脉,也的确不用吃什么药,仅仅是受到了惊吓,休息好就行。 安慰了一番,让豆子好好照顾好人。 出了仓库,莫少珩问道,“像这样的水井多么?” 老兵点点头,“城里都是这样的水井。” “别说小货郎,时常有大人一个不注意,也因此掉进了井里。” “还有些就是,人迷糊,对路不熟悉,直接掉进去的。” 整个凉京,都是靠水井的水生活,这样的水井的确多了些,遍布在各种稀奇古怪让人防不甚防的地方。 老兵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以后我让打水的小货郎们注意一些。” 莫少珩想了想,“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老兵一愣。 莫少珩说道,“既然发现了问题,也不能当没有看到。” “只不过,这水井实在多了些,也不能光是我镇北王府出人出力。” 再说,他现在正是需要点名声来压过钦天监卜卦的时候。 不是说他是妖星么? 呵,非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污蔑人后抬不起来头是个什么感觉。 莫少珩直接去找匠师余叔,“余叔,我又要弄点新东西了。” 余叔:“……” 好一个又字,这才几天。 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愣是期待着他们世子弄新东西出来。 新东西好啊,看看他们世子鼓弄出来的,哪一样不让人喜欢,生活都方便了好多。 余叔说道,“世子这次准备弄什么?” (祝福各位咕咕,中秋快乐,头顶中秋大月饼,求收藏肥皂的预收文《异界代购》。) 第52章 大婚!!! 莫少珩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家里就有一口压水井。 井口被密封住,能保证井水的干净,又能防止意外发生。 只需要在上面压下一个类似杠杆的轴,就能将水直接抽上来,用水桶在管道处接水就行。 其原理其实很简单,利用的就是大气压强,通过挤压出管道中的空气,造成压力差,管道就会吸井中的水,从而喷涌而出,就像小时候玩的玩具水枪吸水一样。 不过余叔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行不可行,还是得先做出来看看才行。 几日后,早朝。 朝堂上,依旧对那妖星异相议论纷纷,眼睛的余光时不时看一眼莫少珩。 其实他们也惊讶得很,发生这样的事情,莫少珩居然照常上朝,似一点也没有被影响一样。 要是自己,恐怕早忧心忡忡地关闭府门,在家心惊胆战了吧。 莫少珩看着最激动的周正安,这事看上去是由他牵头,一个劲往莫少珩身上泼脏水。 但莫少珩不太敢肯定,周正安在这次事件中到底充当的是什么角色,份量有多大。 因为,周正安不仅在将妖星的卜卦往他身上引,还一个劲逼迫莫少珩,和燕王成亲,破了卜卦。 看上去似乎是在为以前的事情报复。 但仅仅是报复,还是借报复之名正大光明的陷害,连莫少珩都分不清。 事情经过这几日的发酵,已经有不少官员请圣人定夺了。 在他们看来,这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马虎不得。 这时,莫少珩突然站了出来。 众人不由得一愣,莫少珩这几日在朝上,对所有人的言语充耳不闻,似无奈又是认命。 现在怎么到了基本要盖棺定论的时候,突然站了出来。 只见莫少珩直接拱手,“禀圣人,臣近日在凉京城中四处走动之时,常听闻城中百姓言及,每一年,我凉京百姓,多有意外跌落井口陨命的惨剧。” “臣闻之,心疼万分。” “更心疼的是,无知百姓将这意外之事说成是水鬼索命等耸人听闻的诡异之事,让无辜死者连死后都落得一个污名。” 莫少珩说的的确是事实,落水而死在古代可不是一个好名声,人死了已经足够憋屈了,家人足够伤心了,还要被人污言秽语的诋毁一番。 众人:“……” 莫少珩现在还有心思心疼城中落水之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那模样就像先贤在世了一般。 莫少珩这是在干什么? 有人道,“这是常事,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还能让凉京百姓不喝水了?” 别说凉京城内经常有意外落水的事情发生,连皇宫内也有。 这样的事情多半不愿意被人提及,晦气。 莫少珩答道,“臣听闻此事后,彻夜难眠,茶饭不思,痛彻心扉。” 众人:“……” 听得他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莫少珩继续道,“臣想着,既然发现了问题,作为我北凉的官员总不能视而不见。” “臣苦思冥想,竟也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应对方法。” “臣有一法,能将井口封闭起来,但依旧能从井中提水,并不影响正常的用水和生活,从而解决我凉京每年意外落水身亡的惨剧。” 众人:“……” 将井口封起来,还能继续提水?这是什么说法? 但若是能解决意外落井的惨剧,的确是一重大的事情。 他们也大概看清楚了莫少珩要干什么了,莫少珩这是要制造新的舆情来压过妖星的传言。 有人道,“世子此言当真?怎么听着不合常理?” 莫少珩答道,“通过我改造的水井名叫压水井,并不需将水桶扔进井中提水。” “至于是否属实,可让工部的匠人去乌衣巷查看,我已经改造出来了两口井。” “这井连我北凉小孩都可轻易使用,而毫无危险可言。” 众人:“……” 都已经弄出现成的了,看来莫少珩对此十分的有把握。 莫少珩继续道,“若诸位现在就要看,也可,我今日带了一些匠人,已经准备好了工具,就在殿外候着,可以立即改造一口井供大家参考。” 众人:“……” 这是有了完全的准备啊。 圣人想了想,说了一个字,“准。” 因为这金殿外就有一口老井,并不费事。 莫少珩早让人将东西准备完善,剩下的就是安装而已。 只是看效果的话,也就一两刻钟的事情,当然要长久使用,还需要加固处理一下。 莫少珩也不敢耽搁圣人和各位大臣的时间,先让大家看看效果再说。 两刻钟后,一口封好井口的奇怪水井就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莫少珩找到了工部尚书,“还请大人上前一试。” 本来找圣人效果最好,但是吧,莫少珩多少没敢让圣人干苦力。 工部尚书走上前,好奇了半响,只见那封好的井上有一个铁铸器,后粗前细的露在井上,尾部似连接进了井里。 铁铸器上,有一个二三十公分的压手柄。 看上去怪模怪样的。 莫少珩先是倒了些水在铁铸器里面,目的是密封,让井内形成一个密闭空间,这样才能形成压力差,不然井里和外部空气连通的话,压强就是一样的,水压不上来。 莫少珩示意了一下,对工部尚书道,“请。” 工部尚书将官袍往腰上一卷,扎了个马步,开始压那压手柄。 莫少珩:“……” 看着一个古人压压水井,也挺有画面感的,还有一种穿越了时代的诡异感觉。 “咕噜咕噜。” 井中似发出了古怪的声音。 铁铸器里面也有破喉咙一样的“吼吼”声,似风声,又似什么怪兽的声音。 众人正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这时候,一道白色的水花直接从铁铸器的管道中喷洒了出来。 白花花的,在冬日里面带着一股寒意。 莫少珩赶紧将准备好的水桶,去接喷出来的水。 哪怕工部尚书惊讶得忘记了继续压,那水依旧不停的往外面流。 众人:“……” 这个奇怪的工具,还……还挺神奇。 从花费上来看,改造一口井的花费似乎也并不太大。 这可是个好东西,一看就方便了好多。 特别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难免被其神奇的效果所吸引。 想一想,要是他凉京都是这样的水井,旁人看了怕是都要惊奇羡慕,但实际的花费却完全没有想象那么多。 众人还在惊讶,看出水小了,时不时让工部尚书再压一压,甚至有几个老官儿,挽起袖子,亲自上手了。 这压力柄竟然也不是太沉,使用起来贼方便。 莫少珩:“……” 一群多大的人了,竟然玩上瘾了。 要是让北凉的百姓知道,朝堂上的百官现在是什么样子,他可就罪过大了。 莫少珩赶紧对圣人道,“恳请圣人在凉京推行此井,以减少意外落井的惨剧。” 圣人都伸着脑袋看了好半响,这才道,“的确是一个解决忧患的好办法。” 都将井口给封了,看谁还能掉井里面去。 看似小小的改动,却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圣人看了莫少珩一眼,然后道,“着谏议郎莫少珩推行此事,工部从旁协助。” 莫少珩一愣,原本他以为是工部推行,他从旁协助。 脸上一喜,由他推行的话,他就可以大大的在凉京百姓面前露露脸了。 百姓自然能看到此井的好处,在他流言蜚语不断的时候,正是洗白的好机会。 乱世的妖星却在做好事,哪有这个可能嘛。 众人重新入了金殿。 莫少珩还在暗自欢喜,这时有人嘀咕了一句,“就一些小恩小惠,怕是依旧抵不了妖星的嫌疑。” 莫少珩看了过去,这谁啊? 有些好笑的道,“敢问这位大人,你对北凉又做过什么天大的贡献?” “自己什么贡献都没有,还诋毁他人的功劳,怎么开得了这口。” 哪来的脸! 说得那人面红耳赤。 莫少珩嘀咕了一句,“哪有妖星天天为北凉做好事的,要这样,我还巴不得我北凉多一些这样的妖星。” 众人:“……” 本以为莫少珩对此事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他居然敢当众评论。 莫少珩正高兴呢,看吧,让你们哑口无言,他这都叫乱世妖星,其他人还不得被称上一句碌碌无为的庸才。 这时,周正安看了一眼莫少珩,道,“你既想洗脱妖星的嫌疑,早日和燕王成亲便是,不然也怪不得他人猜疑。” 莫少珩脸都黑了,不提这一茬他会死?这个周正安,没见过这么死脑筋,一磕到底的。 莫少珩道,“周大人还是多花点心思,看能不能再找个亲家吧。” 这就是直接戳人伤口了。 周正安府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哪里还可能有点门脸的人和他成亲家。 两人直接在殿上喷了起来。 众人:“……” 他们北凉的朝廷,愣是被这两人弄得变了个样,以前,多严肃啊。 结果,两人各被罚俸一月。 莫少珩:“……” 虽然他的俸禄少得可怜,但好歹是他的工资啊,平白被拖累着罚了一月。 下了朝,莫少珩向金殿外走去。 这时候,五殿下赵焰秋走了过来,“其实,周正安说得也没错,与其被这样胡乱猜忌,还不如早日完婚。” 莫少珩一愣,什么时候行事荒唐的赵焰秋也这么迂腐了? 赵焰秋目光有些闪烁,“要是……要是你需要,我也是可以帮得上忙的。” “你和燕王退了婚,我可以暂时……我是说,为了破了这卜卦,可以暂时入……入我府上,等风声过去了你再回镇北王府……” “当然这也是权宜之计。” 结结巴巴。 莫少珩都被逗笑了,正要说一句,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办法。 这时,突然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 莫少珩回头,就看到了赵棣那双莫名阴沉的目光。 莫少珩:“……” 该不会听见了吧? 看这表情,八成是没得跑了。 赵棣脑门的青脉都在鼓动。 当着他的面,竟然有人说,等他们退了婚,迎莫少珩入门? 他们还没有退婚呢。 赵棣沉着声说了一句,“你们继续。” 睁大着眼睛盯着,看还能说出点什么来。 赵焰秋一咬牙,“反正你们是假婚约,反正你们迟早都要退婚,你肯定不会帮莫少珩破了卜卦,那么我来。” 迟早都是没关系的两人,他这也算成人之美。 赵棣脸黑如墨,当着他的面,当着他的面竟然…… 赵棣看见莫少珩,“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这办法特别好?” 莫少珩:“……” 管他什么事情啊。 他这不也正在震惊赵焰秋这奇葩的脑回路。 为了摆脱妖星的身份,连假成亲都想得出来,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皇子,真办了这假婚事,可是要被人记住一辈子的,哪有说起来那么简单。 小孩子心性。 莫少珩答道,“除非万不得已,这法子还是不考虑的好。” 他回答得算十分的委婉了,照顾了各方的感受。 赵棣:“……” 意思是……还真考虑过啊? 好你个莫少珩,婚约还没有解呢,一天就想着红杏出墙。 忒渣了,他都还没有计较上次去求姻缘的事情,现在居然变本加厉了起来。 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和赵焰秋,话都没说,退回了金殿。 莫少珩也正跟赵焰秋道,你这法子何止是自损八百,简直是将简单的事情往复杂了整。 才说两句,这时候赵棣又出来了,扶着颤巍巍的礼部尚书温守责。 莫少珩和赵焰秋都是一愣。 赵焰秋手指着赵棣,半响才吐出一句话来,“你个小人。” 居然……居然去找温守责。 莫少珩和赵焰秋被罚了,被罚的罪名实在难以启齿。 温守责也是气得身体直颤抖,他刚才听燕王所言,差点都以为听错了。 “你们一个是皇家五殿下,一个是我北凉世子,你们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 莫少珩也是一脸乌漆嘛黑,赵棣这个小人。 赵棣看着莫少珩瞪来的目光,哼了一声,怪他? 他听着温守责训人,特别的爽,让他们知道,干的是什么错事,看以后还敢不敢背着他鼓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莫少珩一回到家,直接捂进了被子中,太他妈丢人了。 真的,就像红杏出墙被抓了个正着,被训了一顿一样。 “赵棣这家伙也忒幼稚了,他怎么想得出来,居然去找温守责。” “要是温守责当了真,来了劲儿可怎么办。” 温守责要是也催促他们成亲,免得闹出什么红杏出墙的皇室丑事来,他的催促,完全不是周正安能比得了的。 愁死他,这个节骨眼,赵棣添什么乱。 气得莫少珩直咬牙,没想到平时不言不语的赵棣,居然从背后捅了他一刀,痛死他了。 果然是乱吠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乱吠。 此时,赵棣也回了府邸。 明明报复了一番,但为何也并没有特别开心。 特别有一种,赵焰秋在趁机打劫的感觉,要是莫少珩真动了这心思,还不得将他绿得头顶长出一片草原。 还好,温守责逼迫两人许诺,暂时不会再见面,才放他们离开。 但…… 没了一个赵焰秋,还有其他的王孙公子。 他怎么突然觉得,知北曾经的一句话特别的有道理,多少人排着队等着他们退婚,眼睛等绿了的都有。 路过书房,书房外,知南和知北正在聊天。 知北眼睛有些湿润:“这本话本,里面的男二也太可怜了,明明那么喜欢女主还不自知,天天以虐女主为乐,结果等女主都嫁人了,他才明白过来,哭得哭天抢地的,可惜为时已晚。” 莫少珩话本中的男二光环开始发挥效果了。 要说一本书里面,最让人心疼的就是男二了,有时候甚至能抢走男主的光环。 比如知北手上这本,莫少珩用力过猛,男二太秀了,秀到最后让人心疼到了不行。 知南看了一眼,“让你一天别看这些话本,昨日府内的绣娘因为看话本,眼睛都哭肿了,误了给天妃娘娘的绣品,现在还在受罚。” 知北答道,“你说的是吴娘啊,他看的话本就是我这本,明明是美满结局,偏偏让吴娘都哭得起不来床。” “给你说,那男二是真心喜欢女主啊,可是他就是跟开不了窍一样,将人急死了都。” “哎,错过了,就直接没了,最后打了一辈子光棍。” “特别是,躲在墙角,看男女主成亲的那一幕,啧啧,我看得眼泪都包不住,太心酸了。” 赵棣刚好走过来,看了一眼知北一脸的眼泪,一个大老爷们哭成这样也挺稀奇的,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知北答道,“没什么,就是一个蠢货,从小和一女子定了婚,可是太作了,结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嫁给了别人,还得口是心非地送上祝福。” “殿下,你说这人是不是太蠢了?” 赵棣点了点头。 可不是蠢,若是他,都有婚约了,凭什么放手。 旁边的知南说道,“话本都是假的,现实哪里会有这么蠢的人。” 知北这才开心了些,“也是,蠢成这样也是活该,活该自己媳妇变成了别人的。” 赵棣进了书房,但身体突然一僵。 自己媳妇变成了别人的? 看向知北,这个从小没心没肺的小侍卫,确定不是在讽刺人? 赵棣心里有些烦,在书房看书也总是看不进去。 半响抬起头,“莫少珩该不会真有别的心思吧?” 他怎么敢,好歹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最懂礼教规矩。 但……莫少珩也是最离经叛道之人,全凉京都知道。 赵棣揉了一下额头,莫少珩要是为了摆脱妖星嫌疑,是有可能和人成亲的,而且这个可能性很大。 这时,有府上的人来报,“禀殿下,天妃身边的嬷嬷来了。” 赵棣正了正神,让人将那嬷嬷叫来书房。 嬷嬷道,“殿下,天妃和镇北王妃已经商议好,尽快背着温守责解除婚约,还请殿下选个时日,将事情办妥了。” 赵棣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事情莫少珩知不知道?” 嬷嬷想了想,“世子应该是知道的。” 这么大事情,镇北王妃应该告诉过世子的吧,是吧。 赵棣脸都黑了。 好你个莫少珩,巴不得解除婚约,还在他面前装模做样。 装得可真像。 就这么急着和人成亲? 今日在金殿外,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亏得他以为,莫少珩还一直是那个不想退婚的态度。 世事无常,果然情况一变,任何的态度都可能发生改变。 赵棣眼睛一转,答了一句,“就安排在三日之后。” 嬷嬷也松了一口气,这乌龙了二十年的婚约,终是要解除了。 他们殿下也终于可以婚娶了,天妃娘娘定是高兴坏了。 嬷嬷手上拿出一叠仕女画像来,“这是天妃还有镇北王妃筛选出来的一些适龄贵女的画像,请殿下先看一看,世子那里也得了一份。” 然后一笑,“听说镇北王妃可是花了好些功夫呢。” 赵棣也笑了,莫少珩选得一定很开心吧,说不得天天躲在房间里面选。 婚约都还没有解呢,他不信镇北王妃收集这些仕女图,没有给莫少珩看过。 等嬷嬷走后,赵棣的脸沉了下来,叫来知南。 “去一趟镇北王府,告知莫少珩,当初他欠下我的那个承诺,该他兑现的时候了。” “告诉他,无论如何,阻止退婚。” 当初莫少珩求到他这里,想暂时不退亲,他答应了。 现在,原封不动的条件,他还给他。 公平公正。 此时,镇北王府。 莫少珩看着他娘永安夫人,震惊得都站了起来,“什么?三日后退婚?” 永安夫人说道,“这事情可不能伸张,我也是刚才得了消息,天妃已经询问过燕王了,答应三日后退婚。” “这事情本就阴错阳差地蹉跎了二十年,能解决掉也是好的。” 莫少珩心道,你倒是巴不得早日这样。 问道,“燕王已经答应了?” 永安夫人点点头,“我们镇北王府和天妃的关系一向不错,这才如此顺利。” 说完又是一笑,这顺利二字好像有些不妥。 莫少珩沉了一下眉。 既然赵棣都已经答应了,他也不好为了自己而一直拖着别人。 再说,退了婚,他也未必就必须得立马成亲,应该可以的吧? 但想一想就知道,得多难,因为他这年龄没有合理的借口拒绝了。 永安夫人笑眯眯地留下一堆仕女图后,这才离开。 莫少珩头发都愁得掉了。 这时,有人来通报,“世子,燕王府的知南求见。” 莫少珩一愣,这个时候知南来干什么? 让人将人带了过来。 莫少珩问道,“可是燕王有什么事?” 知南道,“主子让我告知世子一声,说是世子曾经的许诺是时候兑现了。” 莫少珩身体一正,麻烦来了。 “主子让世子,务必在三日后的退婚宴上,阻止退婚。” “噗!” 莫少珩愣是没有忍住,“你说什么?” “不是燕王答应的退婚吗?怎么又让我务必保证不能退婚?” 这个赵棣,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看不懂了。 知南:“……” 他也想知道,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都给他弄迷糊了,他怎么觉得这婚约绕来绕去,依旧还是在原点,一步未动,一点改变都没有。 关键是啥改变没有,事儿还特别折腾,简直就是两事儿精。 让人送走了知南,莫少珩愁得头发都白了。 不管赵棣怎么想的,但他三日后用什么阻止退婚? 好想用脑袋撞墙。 接下来的三天,莫少珩连带着工部的人改造压水井都没精打采的。 原本是准备让凉京百姓都看到他的贡献的,他都做好大势宣传了。 结果,愣是被弄得焦头烂额没了心情。 井旁,豆子正努力的压着水,将他的小水桶装满。 豆子的作用,就是告知大家,压水井连小孩都可以使用,安全方便。 现成的教学,保证一看就会,一看就知道其中的妙处。 多好的宣传手段啊,可是现在没心情吆喝了。 豆子笑眯眯地提着他的小水桶,他现在都可以自己打水了,贼方便。 “世子世子,你今天怎么不爱说话。” 莫少珩心道,他这不是说不出来。 揉了揉豆子松软的头发,“压水井好用吗?” 豆子点点头,“特别好用。” “这几日,老是有人说世子的坏话,我们小货郎可生气了。” “现在他们一说坏话,我们就答上一声,你们家的压水井是谁给弄的啊,他们就不说话了。” 莫少珩一笑,“干得漂亮。” “不过,也莫要和别人吵架。” 豆子点点头,他懂的,他们打不赢别人,他们现在可会讲理了,世子给他们请了一个教书先生不是。 “世子,我都会写两个字了,我会写“豆子”这两字。” 童言童语,倒是让莫少珩心情好了不少。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三日后。 一家人,莫少珩,永安夫人,还有祖母,一并进了宫。 去了天妃的朱霞宫。 名义上是天妃设宴,宴请一些贵门夫人和各府贵女。 估摸着,一是为了掩人耳目。 二是,退婚的同时,还能让赵棣和莫少珩看看这些贵女。 简直是一石二鸟。 算盘打得啪啪响。 按理,宴请贵夫人和贵女,是不能让男子参与的。 但燕王和莫少珩不同,燕王是天妃所出,莫少珩小时候是天妃养大,他们也算朱霞宫的主人了,所以作为主人参加的话,也能说得过去。 等莫少珩到的时候,赵棣和天妃已经高坐主位。 见莫少珩一家子前来,天妃赶紧让人张罗,也坐到了最上位。 莫少珩和赵棣一左一右地坐在天妃两旁,引得一群贵女频频偷偷地观看。 两人儿当真跟在画里面的王孙公子一样,太让人赏心悦目了。 天妃看着也是一笑,不是她吹牛,哪一个宫殿内也比不上她养大的这两人儿。 莫少珩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只是时不时装作自然地看一眼赵棣。 结果,干瞪眼,赵棣闷头喝酒,一身轻松。 莫少珩心道,今日可是难为死他了。 但曾经答应的承诺,他又不可能不完成。 本还想着和赵棣商议商议,可赵棣这家伙,这三日居然避而不见。 那么……也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就是别怪他的方法有些卑鄙啊。 罪过罪过,一切都是为了兑现承诺,两不相欠。 天妃还在夸着各贵女,夸的时候似有意声音提高了那么一点点。 各府贵女被夸,心里自然是开心的,估计也就莫少珩赵棣等清楚,这是让他两好好瞧一瞧呢。 这事儿办得,赵棣有没有乐在其中,莫少珩不知道,反正他颇有些尴尬。 丝竹之声不断。 饭过三巡。 天妃说道,“今日,让大家进宫一趟,除了多日未见,想看看各府的贵女外,也是想让大家来做一个见证。” 莫少珩心道,来了。 赵棣也抬头看了一眼莫少珩,眉头一皱,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一群贵夫人和贵女:“……” 什么见证? 不是单纯的一次宫廷宴请吗? 天妃继续道,“想必大家也知道,二十年前的一场乌龙婚约。” “本也是一场让人津津乐道的传奇佳话,但奈何两人实为男儿。” 说到这,不仅有些好笑,“当初明明那么多人在场,偏生大家都高兴坏了,愣是没有先弄个清楚就定了亲,这才闹了这么大笑话。” “好在,笑话虽然是笑话,但我和镇北王府的关系一向和睦,也没闹出半点间隙来。” “燕王和珩儿也如同亲兄弟一般,兄亲弟恭。” 莫少珩:“……” 大可不必,关系也没那么好,燕王才让他被训了一顿呢。 天妃继续道,“但终归两人都长大了,也到了各自成家立业的时候了,这婚约在身多少有些不方便,也有些不妥。” “所以今日请各位来,也是为了见证一番,两人婚约就此解除,也算为二十年前闹的笑话做一个美满的了结。” 说完看向祖母和永安夫人。 祖母和永安夫人笑眯眯地点点头。 谁说不是一个美满的结局,看看,谁家退婚不是闹得天翻地覆的,再看看她们,多和睦。 天妃道,“今日就当着众人的面,退还双方的婚书和信物,归还各自的生辰八字。” “从此姻缘石上无姓名,红尘之中仍是兄弟。” 莫少珩差点都笑了,赤条条地耽美变成社会主义兄弟情,皆大欢喜。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这宴请是假,退婚是真。 天妃和镇北王府,这是要背着温守责直接退婚,先下手为强,硬拖着她们当了个见证。 当然,这和她们本也没什么关系,就当看个热闹。 甚至有人还暗自欢喜,燕王和莫少珩没了婚约,岂不是…… 而且,天妃还非得将各府贵女也叫上,现在看来,目的简直昭然若揭,就差直接宣之于口了。 眼睛都不由得亮了。 永安夫人已经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上摆放着三物,一是那块当作信物的传世玉佩,一是一封太后当年所书婚书,一是赵棣的生辰八字。 天妃也将东西拿了出来,除了同样的一封婚书,莫少珩的生辰八字外,还有一块当作信物的玉牌。 只要双方将东西归还,这婚约就算解除了。 仪式实在简陋了一点,但没办法,也不能让宗祠走流程不是,以后补上。 现在是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赵棣眼睛都眯了起来,莫少珩怎么回事?为何还不阻止? 这小狐狸平时不是最是狡诈,擅长这些。 心里没有来由的一紧。 莫少珩……该不会顺着杆子往上面爬,根本没有将那个承诺当回事,就此借机……将婚约给解除了吧? 看向莫少珩,果然还能看到莫少珩脸上的笑容。 笑得特别的舒坦得逞的样子。 赵棣捏紧了手上的杯子,该不会…… “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婚娶。”天妃的声音传来。 就像斩断了两人二十年来的羁绊。 那利剑挥下,赵棣阴狠地看向莫少珩。 天妃和镇北王妃正准备交换信物。 “啪!” 赵棣手上的杯子应声而碎,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好得很。 众人不由得看了过去。 怎么回事? 下人正慌乱地帮赵棣清理手上的酒渍。 赵棣看向莫少珩,“你没有什么话要说?” 众人:“……” 怎么回事? 何意? 不是美满和睦地商量好了来解除婚约吗? 怎么看着,燕王像有点不甘心啊。 天妃也是一愣:“……” 燕王的状态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甚至都能感觉到一丝丝莫名的愤怒。 莫少珩也是懵得很。 赵棣干什么? 你这样弄得他有点下不来台,搞得他们好像有点什么不清不楚,剪不断理还乱一样。 莫少珩心道,他们可是清白的,手都没有牵过,就算摸了,也是意外。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怎么看着,燕王和世子之间,好像…… 这时,突然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温大人,你不能进去,今日……今日朱霞宫只招待女眷。” 温守责已经走了进来,没有人敢真的拦他,温守责看向上方的赵棣和莫少珩,“只招待女眷?” 莫少珩心道,来了。 就是比预计的晚了一点。 能阻止两个不顾一切解除婚约的,也只有温守责了。 莫少珩这招虽然后患无穷,相当于自己将自己往火坑里面推,但也是短时间内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哪怕让圣人来,圣人估计都巴不得退婚呢。 温守责说道,“我今日是来讨一杯喜酒喝的,听说燕王和世子正在拟定成亲的吉日。” “我看着这么热闹,定也是了。” 众人:“……” 天妃脸都黑了,“温大人听谁说的?” 温守责还没有回答,后面又传来了声音,“回娘娘,我说的。” 只见,周正安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仅仅如此,后面还跟着赵焰秋,还有一众大臣。 莫少珩:“……” what? 他也仅仅将消息“意外”地透露给了温守责,是让温守责来捣乱,怎的来了这么多? 懵得很,什么情况? 事情的确有些超出莫少珩的预料。 本来,温守责也的确是一个人进宫。 但好死不死,赵焰秋刚好在他母妃那里,朱霞宫发生的事情传不到宫外去,但宫内还是有些小道消息的。 赵焰秋得了消息,还不得去阻止温守责入宫。 结果在宫门口一闹,周正安就知道了。 周正安怎么可能让燕王和莫少珩就这么轻易解除婚约。 干脆大势折腾了起来,都闹到圣人那里去了。 圣人都不得不同意,让众人一起前来正本清源,看看是谁胆敢罔顾伦纲礼教,说退婚就退婚。 其实宫里发生的事情,圣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还在想着,这婚终于是退了。 可……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竟然向温守责告了秘。 这事情就又变得有些不受掌控了。 一群人没有圣人的允许,也是走不到这朱霞宫的。 周正安,“不知道殿下和世子的婚期可定好?” “我这正好带了黄历,上面的吉日我都标了出来。” 莫少珩:“……” 还真随身带黄历。 周正安似乎怕旁人不信他这么好心,将黄历往温守责手上一递,“温大人给瞧瞧,这吉日对是不对。” 落针可闻。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莫少珩:“……” 这事儿发展的苗头有点不对。 温守责说道,“祖宗先贤定下的规矩,定是不能改的。” “皇室需为天下人做表率,天妃娘娘,你说是吧?” 然后又看向祖母,“镇北王府一门忠烈,定也是不会未必祖宗制度的,老夫人觉得呢?” 温守责看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皇室联姻,关乎我北凉社稷,马虎不得,早非皇室一人之事,一家之言。” “不若今日,我们就将燕王和世子的婚期定下。” “以正清源,以肃伦纲。” 莫少珩倒抽了一口凉气。 惨了,事情玩脱了,这老头是准备拿他开刀,拨……拨乱反正。 第53章 牛皮纸来了 明明是解除婚约,非得被温守责说成了是在商量婚期。 关键是还反驳不得,本来就是偷偷摸摸,不怎么正当。 被抓了个现场,气氛一下就凝固了。 莫少珩看这架势,连其他大臣都来了,这怕是要在今日,彻底敲定此事。 赶紧站了起来,他也不好说他们正在偷偷解除婚约,道,“诸位,虽说皇室婚嫁关乎社稷,但毕竟是两家私事。” “不如等我们商议出来一个结果告知大家如何?” 温守责说道,“按礼记规则来办。” 莫少珩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据礼记中记载……儿女婚事,全凭父母做主。 也就是说,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还得了。 赶紧反驳了起来。 结果,温守责今日似乎也铁了心将这桩婚约做一个了断。 莫少珩因为争论得过厉害被请了出去。 这么多大臣都在,莫少珩也反驳不得。 他就算有十张嘴,这时候不让他开口,也没有了任何用处。 出去前,莫少珩对赵棣一个劲使眼色,一定要顽抗到底,加油,看你的了。 赵棣:“……” 他也得理一理,现在这情况太微妙了,他好像真得和莫少珩成婚了。 莫少珩焦急地在朱霞宫外等待。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棣走了出来。 莫少珩迎了上去,“怎么样?” 在他心中,赵棣定是不可能答应成亲的,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得将这些人给打发了,再不济也会进行拖延。 赵棣面色有些不自然,“婚礼定在三日后。” 莫少珩脑子都是懵的。 什么? 莫少珩还兀自不敢相信,“这不可能,我祖母,还有我娘,绝不可能答应。” 是啊,按照常理,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但现在情况特殊,莫少珩若是不成亲,在她们看来,莫少珩很可能得应了那妖星的卦象。 刚才温守责只是拿礼记说事,但周定安是字字暗示。 是想活命还是成亲,二选一。 可以说,祖母和永安夫人就算再不愿意,也没得选。 至于天妃和燕王,一顶皇室必须为天下人做表率的大帽子压下来,愣是有苦难言。 加上,赵棣还在懵,他和莫少珩真要成婚了? 等反应过来,天妃独木难支,婚期都给定在了三日后。 莫少珩:“……” 其实他是无所谓的,反正赵棣长得还挺好看,便宜了他这个颜狗也是不错的。 但…… 别人燕王是被逼迫的,得多心不甘情不愿。 赵棣目光有些游移,怎么回事? 心里居然有点美滋滋。 莫少珩心道,不行,他得进去,据理力争。 结果,赵棣说道,“来不及了,已经上报宗祠。” 莫少珩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朱霞宫。 赵棣没多久也出了宫,知南和知北看着心情似乎不错的赵棣。 “主子,你还开心得起来?” “主子,你可是和一男子成亲啊,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再和太子之位无缘。” 这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但此时又不得不说。 莫少珩觉得赵棣不可能答应成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谁知道,赵棣居然没有阻止得了。 赵棣突然愣住了。 完了,他竟然将这事给忘记了,一脑子想着都是居然要和莫少珩成亲了,不知道怎的,一时间其他什么都给忘记了。 这说来有些无法置信,但刚才的确如此。 赵棣回头,他现在回去反对还来得及吗? 刚才赵棣面对莫少珩的时候,脸色有些不自然,多少是有些心虚,因为刚才在朱霞宫里面,他并没有极力反对,让天妃一个人面对那一群人辩理,没辨赢,这才不得不定下婚期。 知北见赵棣出神,问道,“主子,我们府内的灯笼还点吗?” 像皇室贵族这样的婚姻大事,为表喜庆,都是要通宵达旦地点亮灯笼三日的。 赵棣恩了一声,“点。” 此时,镇北王府,祖母和永安夫人也在安慰莫少珩。 “就当……就当冲喜免灾。” 莫少珩:“……” 一开始,莫少珩是在纠结,赵棣得多不情不愿。 到后来,就变成了惊讶,他居然要成亲了。 还是和一个男子。 这特么也太刺激了一点。 心里有些紧张,但似乎又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自我安慰道,“可不是自己坑蒙拐骗欺得来的,这是……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向来是由父母做主。” 完全忘记了什么自由恋爱甜蜜蜜。 世界驰名双标狗。 有老嬷嬷问道,“世子,我们府上的灯笼还点吗?” 莫少珩答道,“点,按照最好的点。” 妈呀,他居然骗到了一个男人。 这三天,莫少珩都是在偷偷傻乐的状态。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燕王府和镇北王府点亮了灯笼,御史府居然也点了。 莫少珩:“……” 周正安估计能开心得连宴三天吧,这报复足够成功的。 整个凉京也哗然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莫少珩和燕王的婚约,但真的要成婚了? 两个大男人成婚,头一回啊。 有些不可置信,但朝廷的解释是,诚信,人之本,礼教,人之基。 哪怕是两个男子,双方定下了亲事,也得信守承诺。 哪怕是皇室,也一样得尊守礼教。 一时间,竟然有些当初槐山先生在北凉推行文教的意思了。 不得不说,古时候有些朝代,反而对男男之事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三日后,两个身着新郎官喜袍的男子。 没有花轿,皆骑戴着大红花的大马,走在热闹的街头。 众人:“……” 好奇怪。 但看着马上两人。 “看上去竟然十分的登对。” “关键是两人都长得太俊朗了些,看上去太赏心悦目了。” “就是不知道,两个男人如何洞房。” 莫少珩:“……” 赵棣:“……” 两人一副,他们这是在哪,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的样子。 新郎官,骑大马,头一回。 两个新郎官搞在了一起,没有新娘,感觉还挺刺激…… 整条街道,从未有过的热闹,喜号和锣鼓敲得咚咚的响。 两旁,充当喜童的人实在多了一些些,南一,豆子,一群小货郎,还有赵景澄等学生,嘻嘻哈哈的欢腾得不得了。 凉京百姓也是,万人空巷,皆来看这迎亲了,一场二十年前开始,人尽皆知的婚约,今日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若不是只有两个新郎官的婚礼实在古怪了一点,这算得上十分浩大的一场婚礼了。 宴请四方,连那周正安都上门喝喜酒了,完全没有闹事,还送了十分丰厚的礼,出尽了风头,喜宴上,开心得多喝了几杯。 繁华落幕,剩下的,估计就是最尴尬的洞房花烛。 莫少珩倒是知道两个男人怎么洞房,但是他觉得赵棣应该不会。 只是谁能想到,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睡得笔直的两人,也有些意外呢。 月上中空。 莫少珩在想,这有老公和没老公一样啊,两人中间都能摆一排酒碗了,亏得赵棣因为练武,一身爆发的腱子肉。。 赵棣也在想,这有媳妇和没媳妇一样啊,还是得靠手。 两个人,僵硬着身体,大概趟了一个时辰。 或许是开始睡得迷糊了,赵棣的身体一个侧身,自然地压在了莫少珩的身上,莫少珩是这么想的,肯定是睡迷糊了。 只是床嘎吱嘎吱地开始摇晃。 一摇到天明。 莫少珩:“……” 赵棣也没有想的那么直,呸,应该说比他还弯。 第二日,两人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床。 第一次,莫少珩没有被南一做早操的号子声给吵醒。 下人们看向莫少珩和赵棣,眼神也透着笑意。 原来,两个新郎官也可以。 甚至有个严厉的老嬷嬷还说了一句,“两位主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莫要伤了身子。” 莫少珩不知道赵棣是什么表情,反正他是目不斜视。 也……也不能怪他啊,又不是他主动的。 全程他都是承受着的那一个。 这么说起来,赵棣对这场婚事也没有那么拒绝的样子,他都以为赵棣要睡书房呢。 结果,还挺能干…… 莫少珩看了一眼赵棣,“我……我去看看南一。” 赵棣恩了一声。 莫少珩离开房间,两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妈呀,这气氛,怎么这么让人不自在。 这就是成亲吗? 都是头一回,都有些搞不懂。 莫少珩出了门,这才发现,这里不是镇北王府了,稍微有些陌生。 不由得一愣,还没有适应成亲的现实。 院中,南一正在喂大漠鹰王。 南一说道,“少师,你都成婚了,要是让南离的那些公子们知道了,还不得伤心欲绝。” 莫少珩一笑,“就你话多。” 在王府内逛了逛。 其实王府的人何尝不是,也得适应多出来了一位主子。 这时,南一突然“哎呀”了一声,“少师,你的产业岂不是由一条街瞬间变成了三条。” “我听赵景澄说,现在乌衣巷连带附近两条街的生意都比以前差了一些。” “以前,赵岚只占了你一条街的便宜,现在可不是占了你三条街的便宜。” 莫少珩:“……” 这奇葩的脑回路,但是……好像有一点点道理。 最近一直忙着妖星卜卦的事情,都还没来及跟对方计较。 现在他用成亲破了这卜卦中妖星的孤寡之命,倒是要和对方好好算算账了。 莫少珩想了想,这才刚成亲,也不好就这么回镇北王府。 他虽然不忌讳这些,但能避免外面的风言风语也是好的。 想了想,道,“我本来准备好了法子对付他们,现在倒是能排上用场了。” 不过,先得弄出来一些东西。 这里是燕王府,似乎得先给赵棣说一声? 莫少珩去书房找赵棣,赵棣本来在看文书,结果,腰杆立马挺得笔直。 知南知北:“……” 他们主子这是怎么了? 在府里还这么正经危坐。 莫少珩也有些脸红,一见到赵棣,就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上,练武之人,体力不是一般的好,招式还复杂。 就是有点羞耻,没怎么敢出声,闷声办事。 莫少珩说明来意。 赵棣答道,“且吩咐府里的人办就是。” 半响,居然还说了一句,“将这里当成镇北王府。” 莫少珩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赵棣,“要不我吩咐府里给殿下炖点滋补的药膳?” 说完掉头就走。 赵棣心里美滋滋,看看,有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 但马上,脸上一僵,什么意思? 滋补的药膳? 这是在暗示他昨晚耕地不够努力吗? 脸一黑,莫少珩这人,才老实了一天,又开始原形毕露了。 莫少珩那性子,看似温顺,其实走到哪哪里都是鸡飞狗跳。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下人来报,“殿下,世子……世子在院子中突然立了一口大锅,在那里熬树皮,看着怪吓人。”莫少珩以前在镇北王府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因为过度的疼爱,谁也不会说他。 但燕王府是一个什么地方,以前严肃冰冷,连说话都得压着声音的地方。 莫少珩这一进来,燕王府愣是变化了一点。 要是莫少珩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定会道,这才哪里跟哪里。 倒是赵棣,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小时候在朱霞宫,莫少珩还用锅煮过石头,翘着个屁股,吹一脸的锅灰,明明火都不会升,他都见怪不怪了。 不过想了想,还是准备去看一看,没事熬什么树皮。 莫少珩“调戏”了一番赵棣,离开书房后,就让人去准备他要的东西了。 赵棣来的时候,南一正用一根棍子在锅里面搅动,莫少珩在添柴火。 两人脸上戴着口罩,遮住口鼻。 整个院子乌烟瘴气的。 莫少珩听到脚步声,说了一声,“不是说了,别靠近这院子,这里味重。” 回头一看,就看到了赵棣。 赵棣往大锅里面看了一眼。 天,这是什么魔鬼。 千万别说是给他熬的滋补汤,他怕他活不过明天。 赵棣正想发问,就见莫少珩对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想不想出一口恶气?赵岚抢了你和我的生意,怎么也得让他难受一下才行。” 赵棣一愣,“你该不会……想下毒吧?” 这汤送去给赵岚,他倒是想赵岚一锅都喝下去,但怕是还没有送到嘴边,就被这味道熏晕了。 莫少珩一笑,他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也拿了个口罩给赵棣,“来来来,一起熬,我给你讲讲我这锅汤的妙处。” 一群下人。 他们主子过来了,非但没有劝住世子,还一起开始熬树皮了。 怎么都觉得他们燕王府,被带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莫少珩说道,“赵岚现在模仿我的商品,做得还有模有样的。” “虽然我的商品比赵岚的要好很多,但因为价格原因,百姓现在可能觉得,买我的和去赵岚那里买差不多。” “但……等我将这锅里面的东西熬好,那就不一样了,我的商品就能明显和赵岚的区分开。” 怎么说呢,都是包子,十块钱一屉的包子能和一百块一屉的狗不理一样? 一个仅仅是商品,另外一个已经是门面和产品。 莫少珩要做的,就是让百姓觉得,用他的商品,那才是正宗的,用赵岚的,估计都还得偷偷摸摸的,因为……嫌弃伪劣产品。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 莫少珩又说了说,赵棣居然听懂了一点,大概就是百年老字号和普通铺子的区别,甚至更甚,看莫少珩的架势,似乎准备赶尽杀绝。 说道,“你这是做口碑?” 做生意口碑最重要,但又最难做。 莫少珩说道,“差不多吧。” 赵棣有些困惑,就凭锅里的树皮? 然后,除了树皮,莫少珩又添加起了碳灰,草根。 树皮,碳灰这些,最好收购,因为平时大家都是用了扔,根本是无用之物,处理起来还嫌弃麻烦。 对,莫少珩正在熬纸浆做纸。 他也不强求能制作成什么精良的纸张来,哪怕制造一些粗糙的纸,用来做包装也好。 商品的价值,一取决于商品本身,二取决于商品的品牌,三就取决于商品的包装。 这三点,赵岚没有任何一点赶得上自己,看他拿什么和自己抢生意。 古时候,纸张的昂贵是超乎想象的,这也是读书人数量稀少的最大原因。 但若是莫少珩用这些简易的材料,制作出来了便宜的纸张,用来做商品包装,恐怕要惊讶住所有凉京人,震惊天下也不为过。 当然,要是能弄出来能够书写的好纸,那就更好了,卖纸可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大买卖,也能造福读书人。 赵棣有些惊讶,“你是说,锅里的……恩……浆糊能做纸?” 莫少珩嘘了一声,没看到他将所有下人都赶出了院子,这可是独门工艺,不能让人看了去。 莫少珩道,“我们要不要打个赌,要是我做出了纸,你让我……让我在上面。” 赵棣一开始没听懂,等反应过来,两人目光对视,赶紧分开。 妈的,好刺激。 他……好像有点喜欢。 点了点头,不管能不能制作出纸,今晚都让莫少珩在上面。 他私藏的皇宫秘籍中,正好有好几式这样的。 这皇宫秘籍,还是前两天府里的老嬷嬷塞给他的,说是什么了不得的武功秘笈,让他多研习研习,学会了,家和万事兴。 他当时还疑惑,什么武功秘笈能家和万事兴? 等他打开秘籍,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秘籍上两个男子招式稀奇,当真是绝世的秘籍,好些招式还挺难,需要认真琢磨。 赵棣干脆让人将院子守了起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莫少珩也在做着尝试,他虽然知道古法造纸的煮浆,洗浆,晒浆,出纸,压纸等工艺。 但真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是白天忙完晚上还得忙。 以前都是深更半夜才开始,但渐渐的时间越来越早。 刚成亲,食髓知味,多半是有些不知道节制的。 甚至,提前到了天未黑的时候,地点也开始有了些变化。 莫少珩呸了一声,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以前真的以为赵棣多直的。 结果一本正经地干起事情来,毫不含糊。 莫少珩都有点沉迷在贪婪的美色之中了。 这就是成亲啊,感觉也不错。 赵棣现在出现在莫少珩面前越来越频繁了,一是因为纸张的制作,他自然看到了那些廉价材料要是做出纸张的话,对北凉来说会是怎样的意义。 二嘛,食色男男,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开始,纸张无法成型,这是最大的问题。 莫少珩在添加了一点猪油后,倒是弄出了一种奇怪的纸张来。 黄褐色的,看上去有些粗糙,纸皮有些硬,一打湿水,就能看到一点油渍。 莫少珩都愣了一会儿,“牛皮纸啊。” 好东西,用来做包装再好不过。 赵棣和南一:“……” 居然真弄出来纸来了,虽然这纸怪了一些。 但,“怎么叫牛皮纸?我们好像也没有用牛皮,哪怕用了一点油,也是猪油。” 哈哈。 莫少珩心道,他怎么知道,反正看着就像牛皮纸,它就叫这名了。 做包装,也不是随便包一下就可以,那叫乱包。 莫少珩见过的包装实在多了,随便整理出来几个。 最常见的,就是折叠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又漂亮又上档次。 莫少珩又刻了一个如同官员的印信一样的章,上刻“乌衣巷出品”五个大字。 章很大,直接印在牛皮纸上。 一般的印章,都是使用的朱砂,莫少珩使用的墨。 等纸张上的墨干后,莫少珩将它折叠成礼盒。 漂亮的礼盒上面,“乌衣巷出品”五个大字特别显眼。 这样的纸盒因为是古法制作,没有添加什么化学用品,不仅符合食品安全,而且也环保,哪怕是丢在泥里面,要不了多久也直接化作了泥土了。 “怎么样?”莫少珩问道。 赵棣:“……” 这么奇特方便漂亮的盒子,他也是第一次见。 关键是价格可以忽略不计。 谁能想到,有一天,简单的食物也能用纸盒子装起来。 要是以前,这个想法都是不可能的。 比如,买一个炊饼,要是用纸包起来,那纸都比炊饼贵好多了。 他都可以想象,这样的纸盒子,将在凉京引起多大的轰动。 现在,“牛皮纸”的工艺已经成熟,可以开始生产了。 肯定得在郊外去弄一个作坊,其中的工序其实还是挺麻烦的,比如收购材料等。 当然,这点麻烦,比起它能带来的好处,可以忽略不计。 除了“牛皮纸”,莫少珩还会继续研究能用来书写的宣纸,也算是为北凉的读书人做一点贡献吧。 若是以前,莫少珩执掌镇北王府,一个造纸的作坊,他也就做主开了。 现在却是得和赵棣说上一声,“等赚了钱,我们五五分?” 赵棣:“……” 媳妇有点没有摆正身份啊。 晚上得好好教导教导,什么是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家人。 莫少珩:“……” 好像也对,他们都成亲了,该干的事情基本都干完了,好像在这么计较,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他,现在也是燕王府的主人! 造纸作坊有序地建设了起来,正好燕王府在郊外有一处不错的庄子。 莫少珩除了继续研究宣纸,刻章也弄了好些。 “牛皮纸”一弄出来,分割成整整齐齐的一叠一叠的纸张,送往小货郎那里。 小货郎们一天没事的时候,就往那纸上盖章。 又过了半月,这日,凉京城中,小货郎们依旧在送货。 凉京的百姓其实最喜欢这些小货郎送货了,又礼貌嘴还甜。 不像太子赵岚招揽的那些送货人,送货上门的时候,反倒像自己欠了他们银子一样。 以前的流氓地痞闲散之人,摇身一变,变成了太子府的人,那德行简直无法言语。 不仅如此,送来的货物,有时候都直接坏掉了,甚至有时候还莫名其妙的少一点,你和他们理论,他们还不耐烦地还你几句。 他们给贵族府邸送货定不敢如此,但给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送货,呵,那嘴脸没谁了。 哪像小货郎,每次都乖乖巧巧地先让他们当面清点货物,甚至发现了问题,主动帮着退货,还能带来一点小小的物品当赔礼 小小的物品,也不值什么钱,但那态度好得实在让人心里欢喜得很。 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服务,没见过也就罢了,但现在见过了,就愈发觉得太子赵岚的那些送货人怎么看怎么让人生厌。 以前他们还以为是一样的,都是送货人嘛,结果,外表似乎一样,里子完全不同。 今日,小货郎也乖乖巧巧将货物提到了门口。 有了对比,愈发觉得这些小货郎可爱了。 这时,突然发现,今日的货物和往日的有些不同。 往日的,也就是用一个送货箱子装起来,保证里面的货品不会在运输的过程中坏掉,这也是小货郎名字的由来。 但今日,那送货的箱子中,整整齐齐的摆着漂亮的纸盒子。 那盒子的样子哦,才叫漂亮,方方正正的,上面折叠得严丝密缝的。 看着就像是什么特别昂贵的东西一样。 小货郎将箱子里面的纸盒子提了起来,“这是你定的卤猪蹄儿,请当面验收,如有任何问题,小货郎会替你分忧,保证后顾无忧。” 看看这小甜嘴。 关键是别人还真能说到做到,听说有些不要脸的故意找事,小货郎们也不恼,直接退钱,货物他们自己带回去。 那镇北王府的世子也是大方,没有问题的商品,要是有人挑事退货,他们也直接退,退回来的东西还不重新卖给别人,都分给小货郎们吃掉了。 还笑呵呵地称,吃亏是福,一笔买卖不在,信用得在嘛。 看这生意做得。 只是今日,看着递过来的漂亮纸盒子,他们愣是没敢接。 一只卤猪蹄也不算太贵,但加上这纸盒子,他们怎么觉得有点买不起的感觉。 问道,“这是什么?我只是定的卤猪蹄,没有这个。” 小货郎笑道,“这就是卤猪蹄儿,以后我们乌衣巷的铺子,所有外带或者外送的商品都用这样漂亮的礼盒进行包装。” “礼盒只是包装,不收钱的。” 赶紧加了一句,“以后看准我们的包装,这才是乌衣巷的正品,其他地方的都是假的,假冒产品多少是不符合规格的,比如在食材选材上,比如卫生问题上,要是吃出了问题,我们乌衣巷是不负责的。” 那百姓:“……” 不……不收钱? 这么漂亮的纸盒子,当成包装不收钱? 他觉得这包装比他买的卤猪蹄还要贵才对,怎么也得是贵族世家送礼用的吧。 还有什么正品,假冒产品,听着还挺新奇。 有些惊喜地接过纸盒子。 硬是觉得他买的这猪蹄值钱了不少,真的,明明猪蹄还是那猪蹄。 小货郎道,“请认准正品哟,礼盒上面印有我们“乌衣巷出品”几个字样呢。” “只有正品,才能保证质量,保证卫生,保证健康。”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各个角落。 连在乌衣巷,买两个包子,都会用一个纸口袋,包装得漂漂亮亮的。 以前的凉京,哪里有这些啊,都是抓手上,直接吃。 一时间,突然就变得有了档次了一样。 乌衣巷精美的纸盒包装,也如同风一样传遍了凉京。 甚至有些人为一睹这漂亮的礼盒,还专门去买了东西。 走在街道上,提着这礼盒,还能迎来旁人的目光呢。 大大小小,样式各异的纸盒,用来装不同大小和体重的商品,一夜之间,入侵凉京。 说实话,谁也没有想到,纸……居然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之中。 在莫少珩看来,仅仅是一个小改变,但在凉京人眼中,那种震惊是无法形容的。 消息也传到了赵岚耳朵中。 赵岚笑了,“他们也就趁一时风光,纸张昂贵,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在他看来,这简直愚蠢至极,亏本也不能这样亏,哪怕燕王府和镇北王府加一起,也经不起这样经年累月的亏损。 不过也不能坐以待毙,“将我们商品的价格再压一些。” 百姓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哪怕他们的商品味道和质量都不如莫少珩的好,但只要价格足够低,依旧能让他们做出选择。 在百姓看来,不就是差不多的东西,他们能分辨出来什么好坏来。 “这……”管事犹豫了一下,“为了抢他们的生意,我们的价格已经比他们低一些了,再压价,恐怕利润就降下来了。” 赵岚皱了一些眉,然后又舒展开了,“朝廷不是每一隔一段时间就会替换掉一批旧粮,用我的关系,去买那一批旧粮。” 他自然也有他的优势。 管事犹豫了一下。 周所周知,朝廷更替旧粮是十分麻烦的,所以更替的周期比较长,也就是说,有些储粮都是快腐烂了才会换。 其中,甚至有因为收储不小心,已经腐了的。 但价格也的确比市面上的便宜很多,以此做材料的话,没有人能与他们的商品竞争。 管事点点头,心道,终归腐烂的是一小部分,剩下的还是能吃的。 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也不是他们能预料到的。 赵岚的那些商品开始降价了,引起了不少轰动。 的确有百姓赶过去捡便宜。 莫少珩和赵棣知道后,皱起来了眉头。 莫少珩:“我北凉对食品的价格控制得及严,所以我卖的东西都不敢将价格定得太高。” 因为粮食是朝廷严格控制价格的东西,并不像在现代,几块钱的成本能卖上几百上千。 在北凉,这样是会入狱的。 莫少珩继续道,“虽然有赚,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赵岚将价格压得这么低,他如何盈利?” 赵棣也是皱眉,“以赵岚的性子,绝不可能做亏本买卖。” 那这就奇怪了。 当真是为了打压他们,不顾成本了? 这样的疑惑没有过去几天,商品出事了。 有人吃包子吃出问题了。 而且还不止是一人,而是……一群,数十人。 莫少珩都愣住了,怎么回事? 在生意上他不敢说什么,但他绝对是北凉少见的特别注重食品卫生的人。 每次去铺子,他都要再三叮嘱卫生问题,民以食为天,食物是要入口的,而病,往往从口而入,甚至每次都会亲自看看后厨。 他去乌衣巷十分的频繁,就是铺子的伙计想要偷懒,都没有这个机会。 莫少珩疑惑地出去了一趟。 看着满地躺着捂住肚子痛苦呻吟的人,也是惊讶,居然这么多。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有人要谔他,但现在看来,的确是出了问题。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这是真吃出了问题啊。” “听说是吃包子吃的。” “也是奇怪,我也天天吃包子,怎么就没事?” “可不是,我也天天吃,现在吃两包子当早饭,都成习惯了,那包子看着干干净净,又白又好吃,也没见什么问题啊。” 莫少珩皱着眉,对旁边的南一道,“去将他们吃过的包子拿过来瞧瞧。” 这事情闹大了可不是小事。 然后蹲下身子,给病人号脉。 这一号,莫少珩就发现了问题。 食物中毒。 并非什么疑难杂症,一上手就能看出来的病。 简单来说,就是麦子腐烂后,会形成一种叫米酵菌酸的毒素,吃了之后就会出现上吐下泻,肚子疼痛的中毒现象。 未及时治疗的话,是会致死的。 莫少珩又号了几人的脉,皆是如此。 看来真是吃了腐烂食材制作的食物,照成的集体中毒了。 这时,南一也拿着一些包子过来了,“少师,不是我们乌衣巷卖出去的包子。” 莫少珩一愣。 接过一看。 包子干瘪得很,仔细看的话,还能稍微发现带了一点粉色。 和他们的包子的确有很大的区别。 莫少珩眼睛一转,然后对看热闹的人说道。 “好了,现在已经查清楚情况。” “的确是食物中毒,也就是吃包子引发的大范围中毒。” 哗! 声音一落,引得一片哗然。 有些人甚至脸都白了,他们也吃包子啊,有的人还天天吃。 包子有毒,这还了得。 莫少珩压了压声音,说道,“也不必惊慌。” “这包子并非我乌衣巷所售,当是在其他地方买的吧。” 众人:“……” 除了乌衣巷,也只有太子…… 这生意可不是任何人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镇北王府和燕王府手上抢得了的。 莫少珩继续道,“这次的包子中毒,是因为使用了腐烂的食材,吃过这些腐烂的食材的人自然就这样了。” “想必大家也经常听我乌衣巷的小货郎说,买东西得买正品,只有我乌衣巷的正品商品,才是经过精心选择食材,严格把控食品卫生做出来的。” 众人:“……” 他们的确经常听到那些小货郎说这些,但也没怎么当回事,不都是用同样的食材做出来的,只不过乌衣巷的做得好吃不少,但也贵一些。 人群之中,也有不少人点点头,“还好,我就是吃的乌衣巷的包子。” “我看那乌衣巷的包子的确是干净。” “可不是,他们铺子和别人的看上去就不一样,灶台擦得一尘不染,那蒸笼也是干干净净。” 还好他们没有贪便宜。 也有人庆幸到了不行,他们原本也打算去买便宜包子的,结果实在舍不得那漂亮的纸盒子。莫少珩继续道,“至于在其他地方购买的伪劣商品,我乌衣巷概不负责。” 都不是吃的他的商品出的问题,没道理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找谁去。 一时半会,人是死不了的,上次让南一学炼丹,刚好炼了些治食物中毒的,也正好趁这个时间差让人去取来,他的家庭常备药品店也该开业了。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道,“世子可不要乱说,你这是在说我们太子的不是了?空口白牙就污蔑太子,世子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脏水一定不能泼到太子身上,出了这么大事,一但传开,连累生意不说,还连累太子名声。 莫少珩还没说话,那些躺地上的病人就呻吟了起来,“我们就是吃了太子……就是吃了你们东市那里卖的包子才如此。” 那管事,“包子都一样,你们说是在我们那买的就是在我们那买的了?” 莫少珩都笑了,“虽然都是包子,但还真不一样。” 随便指了一个人,“你告诉他,正品包子和伪劣产品有什么不同。” 那人一愣,以前他也觉得包子是一样的,但这么一说,他好像还真知道正品包子和伪劣产品的不同在哪里。 第54章 北凉小记者 周围的人也是一愣,要说包子,的确是同一个东西,但乌衣巷的包子和太子卖的,还真不同。 被问那人想了想,答道。 “乌衣巷的包子,松软好吃,也好看一些。”这是商品本身的差别。 “乌衣巷的包子,都有纸盒。”这是商品包装。 “乌衣巷卖的包子的盒子上面都印有“乌衣巷出品”的字样。”这就是商品的品牌。 莫少珩也不和那管事扯,因为和一个管事闹,怎么也打不到太子脸上。 说道,“既然是你们铺子上的东西让人吃出了问题,合情合理怎么也应该给这些人出点医药费吧。” 众人也在点头。 又不是什么敲诈勒索,也就一点本就应该的看病钱。 那管家倒是明白一点,这哪里是什么看病的钱这么简单。 地上的病人:“……” 古时候,看病是十分昂贵的,诊金药材的费用加一起,一般老百姓都不愿意花这个钱,哪怕是得了病,除非到了快死的时候,不然都是靠拖延,靠身体素质自行康复。 但现在,有人替他们出医药费的话,那又不一样,这病也是可以看一看的。 莫少珩道,“如此,我带你们去要看病钱。” 这些百姓应该没有胆子去太子府要钱,所以得莫少珩牵个头。 那管事脸都变了,张了张嘴,他一个管事无论如何也是拦不住莫少珩的,干脆往太子府跑去,去汇报情况。 地上的病人还有些犹豫,就被莫少珩让人搀扶着往太子府去了。 别人不敢得罪赵岚,莫少珩敢,都明目张胆地抢他生意,还不许他哔哔几句,当然君臣有别,他也知道分寸在哪里,不然有理也变成了无理。 浩浩荡荡的人群向太子府而去,多数都是看热闹的。 来到太子府前,太子府已经严阵以待。 莫少珩上前,好声好气地说了一句,“还劳烦通知一声太子,就说镇北王府世子莫少珩求见。” “这些百姓贫困,没钱看病,但对太子来说,也仅仅是小事而已。” 有理有据,此时的莫少珩,又有了些临江仙的姿态了。 为北凉先的临江仙啊。 守卫在太子府前的门卫,面面相觑。 他们得了消息,莫少珩带人来找麻烦。 但现在,别人就恭恭敬敬地求见,他们也没有办法。 有人进去汇报了一声。 莫少珩带着人就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等得稍微久了一些。 众人议论纷纷。 这医疗费,太子肯定是不会出的,一但他负责,也就相当于承认了他的铺子有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 莫少珩也是皱眉,居然不出来! 不露面的话,也不可能报官,别说是现在,哪怕是在现代,你去地方部门举报当地的大官试试,看有人敢受理不,更何况是堂堂太子。 莫少珩看了看因为病痛在呻·吟的病人。 也不能为了打脸太子,就直接拖着不给人治病。 食物中毒拖得久了会出人命的。 这时,莫少珩让人去取的丹药也拿来了。 嘴角一扬,不出来,他也有办法。 莫少珩说道,“哎,既然这样,这看病的钱先由我替太子垫付,这病拖下去也不是个事,什么事情也比不上身体人命重要。” 众人都懵了。 太子惹出来的事情,闭门不出,反而让莫少珩来解决? 怎么感觉莫少珩都挺委屈,那可是差一点牵连到了莫少珩的生意啊,明明是飞来横祸才对。 莫少珩使用的是对比法,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嘛。 莫少珩说道,“我这里有专门治疗食物中毒的丹药。” 莫少珩手里拿着一个纸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放着六颗圆滚滚的,被纸张包裹起来的药丸,每一颗大小和小荔枝差不多。 莫少珩说道,“这是清毒丸,一盒六颗,一次服用一粒,一日三次,这样一盒就能将身体调理好。” 已经有人给病人挨个挨个的发药了。 将药盒拿在手上,一看,虽然古怪了点,以前都是抓药熬药,但它包装好,样子精美,上面印着“乌衣巷清毒丸”几个清晰字样。 看上去……跟仙丹一样。 莫少珩说道,“诸位不必有负担,用不着你们付药费,这笔钱你们就当作是太子替你们付的,我自会问太子要。” 众人:“……” 不可能,太子现在的态度,莫少珩不可能要回这笔钱。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少珩继续道,“我准备在乌衣巷开一个药铺,其中除了卖清毒丸外,还会卖一些治疗风寒感冒等常见病症的药丸。” “这药丸存放得当,能放一年,所以大家若是有必要,可以买一些放家里,以备不时之需,也免去了去找郎中的来回折腾,算是家庭常备药。” “至于价格,也比找郎中便宜很多,算是免去了郎中出诊和诊断的费用。” “当然,疑难杂症,还请及时就医。” 打了一波广告。 莫少珩又苦口婆心地道,“以后买东西,一定要看准正品。” “不然吃出了问题,可没人站出来给你们负责。” 众人心道,可不是。 连找上门了,都死不承认。 商品又不好,甚至还出了问题,服务态度还差,哪怕价格便宜,也够让人心梗的。 莫少珩道,“莫要以为贪了小便宜,岂知是自己花了钱买了毒药往自己嘴巴里面喂。” 掷地有声。 让听的人为之一震。 看看这些病人,可不就是自己花钱买了毒药喂给自己吃,花钱找罪受。 太子府的人也是身体巨震。 莫少珩这句话要是传了出去,岂……岂不是说,他们太子的铺子卖的是毒药不成。 这名声他们还要不要了。 这一句话,看似苦口婆心地劝百姓,估计百姓也觉得莫少珩是在为他们好,但对太子府来说,也太恶毒了。 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可不就是自己找罪受。” “小便宜贪不得。” 此时,南一已经在教病人怎么服药了。 简单得很,将纸剥开,将药丸往嘴巴里面塞就行。 若是有白水,也可以和着水吞服。 药丸入口,一股子中药独特的味道就钻满了嘴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们一吃这药丸,心里就安定了不少,感觉身体也没有那么难受了一样。 其实还真是心里作用,哪怕神药也没这么快见效的。 南一吩咐道,“记得回家多休息,多喝白开水,按时服药。” 一场闹剧,正式收场。 但它引起的风波,并没有就这么完结。 一种可以自备在家里,方便的药丸开始传开,有个头痛风寒闹肚子的小毛病,都可以自己吃药治疗。 叫什么家庭必备药。 听说,价格也不贵。 当然,莫少珩那句,就差直接说太子的铺子里面卖的伪劣产品是毒药的话,也传开了。 看着手里便宜的商品,它怎么看就怎么不是滋味了。 甚至前去购买的时候,都生怕被人看见,生怕被人说上一句,贪小便宜连命都不要了。 要是中了毒,看太子给你治病不。 有时候,毁掉一件商品,也就仅仅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至少,现在还去太子铺子上买东西的,多少得面对点异样的目光。 对于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也是不肯再去的,当然,也有人还是会去买,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购买的人都少了很多。 而乌衣巷,吃着正品食物的百姓,都吃出了一份自豪感来了。 这种心理转变,来得十分的奇妙,反正他们拿着漂亮的纸盒子,就是要光明正大一点,腰杆也挺得直一点。 甚至都不用莫少珩,都不用莫少珩的小货郎推销,他们就在帮着打广告了。 “还是乌衣巷的正品好,吃着放心。” “可不是,味道本来就比别人的好太多了。” 更有刻薄一些的,说话就难听了一点点,“买不起正品,去买伪劣产品,也不怕丢人,反正我是不好意思。” 莫少珩这一顿操作,见效极猛。 莫少珩心情也难得的好到不行。 想了想,他们牧场的羊也开始赶来凉京售卖了,这种传统肉食,也是十分好卖的。 干脆自己买一头羊庆祝一下,“我弄个羊肉火锅来吃。” 赵棣:“……” 火锅? 那是什么锅? 莫少珩忙碌了起来,羊肉火锅,首先他得有一个做羊肉汤的铜炉。 等像一座小假山一样的铜炉打造好,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铜炉下宽上尖,分两层。。 下面还做了一个炉子,用来烧柴火用的,上面立铜炉。 这一天,燕王府外。赵景澄等十五个学生,干巴巴地来到府门口。 燕王府的守卫:“……” 他们燕王府向来冷清得很,突然来了一群各府的小公子,还挺……还挺奇怪。 赵景澄在前,“我们来蹭饭。” 后面的范慎咳嗽了一声。 赵景澄这才道,“说错了,我们来找老师温习功课。” 怎么就一时口快了呢,都怪南一,这两天老是说什么吃羊肉火锅,害得他们老是惦记着。 算着日子,该是今天了,这不,眼巴巴地来了。 守卫:“……” 等赵棣回来的时候,他都以为进错了府。 只见府中,热闹得跟过节一样。 南一正带着一群各府的小公子,在那里做着奇怪的动作,口里还在喊着什么“时代在召唤”。 府里的下人知道得多一点,听说是什么师门秘籍,广播体操。 莫少珩也在脑门疼,全被南一给带偏了。 这一次吃火锅的消息,是南一故意散播出去的。 他就知道,赵景澄等肯定会上门,才顾不上什么燕王府冷清森严不好相处的传言。 南一的目的也很简单,他不是在学炼丹了嘛,每次练出来的丹泥,需要搓成丹丸,他一个人手都搓麻了。 他得拉些人来体验生活。 丹炉已经被运来了燕王府,今天他就烧了好大一炉子丹泥,早就准备好了。 果然,广播体操一做完,就安排着人给他搓丹丸了。 羊肉火锅都还没有吃上呢。 “南一,这是你练的丹啊?你居然会炼丹。” “这丹药什么用?” 南一随口答道,“舒筋活络,练武之前服用一颗,能防止淤血残留在经脉中。” 听得一群学生眼睛贼亮,偷偷的就将药丸子往嘴巴舔。 南一一捂脑门,怎么跟他小时候一样,老是去偷少师的丹药吃。 这药啊,可不是随便就能乱吃的,“现在吃了没用,得剧烈运动前吃才有效。” 说完,又有些骄傲,“知道我们少师为什么内劲这么强吗?一开始就是吃的这个舒筋活络丹。” 一群学生,眼睛就差冒出光了。 莫少珩也在一旁立了铜炉。 府中四面有墙,遮挡住了风,也不会冷。 这炉子烧的木材有烟,的确不适合在室内。 将事先熬好的羊骨汤倒进铜炉里面,白色的羊汤,看上去像奶一样,上面点缀一些其他熬汤的大料。 切好的羊肉也开始上了。 羊肉羊杂,切成片儿,摆在盘子里面,一盘一盘的,看上去特别好看。 赵棣都看得一愣一愣的,没见过吃饭,吃得如此精致的。 真的,连食材都必须经过专门的……摆放。 将羊肉羊杂倒进汤里面煮了起来。 白色的烟雾升腾,将羊肉汤独特的香味传播得到处都是。 赵景澄等围在周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嘴角的口水,嘶嘶的。 莫少珩:“……” 真的是一群的吃货。 调好蘸料,锅里的羊肉也差不多了,羊肉事先处理过,熟得快。 莫少珩说道,“可以开吃了。” 将羊肉夹起来,蘸上一点蘸料,放进嘴里,羊肉独特的味道,简直美妙到了极点。 特别是在冬天,这样一锅羊肉火锅,简直赛过神仙,暖和得很。 这种吃法,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吃起来又新奇又好吃。 一个个小嘴巴,吃得吧唧吧唧的。 赵棣:“……” 他这府里,突然就多了这么多张吃得特别香的小嘴巴,也是开府以来头一回。 不过,感觉似乎也还不错。 特别是这什么羊肉火锅,围起来吃,愣是要香一些。 赵景澄还在那道,“我上次让人给我爹带了好多腊肉和咸鱼去。” “我爹回信说,喜欢得紧,还让我做一些给他带去呢。” “嘻嘻,他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吃饭的花样可多着呢。” 范慎也在道,“前几天,我家在金陵的表亲来串门,愣是都不适应了,说我们凉京的生活变化好大。” “这么一说,不知不觉,好像是变了好多。” “这个羊肉火锅,老师一定要开个铺子啊,我得带我们府里的人一起吃,吃起来真带劲,肯定又要火遍凉京。” 莫少珩心道,那是肯定的,只不过开铺子,每个灶台得立烟筒,不然室内的烟雾散不出去,得看匠师怎么处理了。 说道,“对了,一年过去,去年牧场的收益账本也让人送去你们府上了,可还满意?” 说起这个,一群人笑得哈哈的。 其实去年的收益并没有多少,因为前期的花费的确不少,现在卖得最好的也是猪而已,羊才开始卖,牛都还没有出栏。 但那账本看着喜庆得很,上面将没出栏的猪牛羊的数量也写得清清楚楚,是个人都能看到其中赚钱的可能,他们府里大人都在说,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莫少珩让人喝了一点羊肉汤。 这汤才是精华。 一口奶白的羊汤下肚,就像在体内产生了一股子热气一般,舒服到了极点。 “真暖和。” 赵景澄还在劝赵御宁吃羊杂,“吃一口,真的,特别好吃。” 赵御宁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就吃羊肉,他从小就不敢吃内脏之内的东西,看着害怕。 赵景澄:“你不吃我吃,你这娃不知道什么才是好东西。” 热闹到不行。 赵棣胃口不错,吃了不少,的确吃着舒坦。 莫少珩说道,“等明日,我让人给镇北王府的姑娘们也送这么一口锅过去,想必她们也喜欢围一起吃上一口。” 莫少珩现在的身份其实挺奇怪的,他和赵棣成了亲,但又是镇北王府的唯一继承人,所以两边都得顾着。 因为他也是新郎官嘛,不像女子,嫁出去后,多就以夫家为重了。 赵棣嗯了一声。 吃完火锅,愣是在冬日里面出了一些汗,舒服到了极点。 下午,莫少珩用猪膀胱做了一个足球。 赵景澄等学生一共十五人,加上南一,十六个,还不足够对抗的两个足球队,但也有这样人数的玩法。 踢足球,在古时候叫做蹴鞠,当然在北凉,还没有这样的玩法,听说在东唐有些耳闻。不过,蹴鞠用的球和莫少珩做的这个“皮球”大不一样。 莫少珩做的这个足球,在地上滚得那才叫一个激烈。 就一个足球的游戏,愣是让一群少年玩得怎么也停不下来。 小袍子挽在腰间一扎,莫少珩看得都一愣一愣的。 神采飞扬的追逐着足球,肆意飞洒着青春的活力。 笑声怎么也停不下来。 特别是射门的时候,球射向四周的墙壁,被反弹回来,引得一群笑声。 “这个足球也忒好玩了。” “哈哈。” 明明就是追着球跑而已,但那种乐趣却特别的感染人。 愣是引来了好多下人都跑来围观这些少年踢球。 赵棣:“……” 一群燕王府的人:“……” 谁还说他们燕王府大白天府里连个声音都没有,跟鬼宅一样。 也不知道以前是谁传的这样的消息,简直太恶毒了。 日光偏西,等晚霞出现,一群学生又趁机了蹭一顿才离开。 “老师,你的羊肉火锅铺子一定要开啊。” 他们也不好意思天天来蹭饭,就等着开铺子。 南一唉声叹气,“本想着骗他们来给我搓药丸,结果愣是玩了一下午。” 莫少珩一笑,的确该给南一安排些人,帮着搓药丸,包装药丸了。 夜幕降临,今日休息得颇早,卧室。 赵棣:“比剑?” 莫少珩看了一眼,“放……放马过来,刀剑无眼,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床咯吱咯吱地响到深夜。 莫少珩败下阵来。 赵棣,“我的剑法如何?” 莫少珩呸了一声,以为他不知道,赵棣在枕头低下藏了秘籍。 招式是犀利了一点。 莫少珩说道,“我也不差。” 赵棣看向莫少珩的嘴巴,是有点厉害。 害得他将床缘都抓出了一个手指印。 莫少珩说道,“这床老响,下次别在这家定床了,要不我们将它换掉?” 赵棣心道,他还挺喜欢这声音。 结果,第二场比试,床塌了。 在来换床的老嬷嬷们安静得窒息的空气中,赵棣一言不发,当什么事都没有。 莫少珩:“……” 说了让换床不信,尴尬死他了。 还好这些老嬷嬷没吭声,不然以他这么厚的脸皮,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第二日,莫少珩继续研究他的宣纸。 太子赵岚那里,听说生意每况愈下,当初可是投了不少本钱在里面的,光是送货郎都招了三百个。 每一天的开支其实也不少。 唯一还有点生意,还是他复制了莫少珩的三街之战,引了一些人流过去。 在那比赛,地盘是赵岚的,主持比赛的也是赵岚的人,这些都是免费的,所以多少得消费一下,意思意思,至于吃不吃得下去,就只有他们心里自己清楚了。 莫少珩一笑,还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他的宣纸研究出来,就让赵岚知道,抢他生意的后果。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莫少珩的乌衣巷又多了一个“羊肉汤”的旗幡。 站在街上看过去,一排的旗幡,还颇有些特别。 说实话,乌衣巷现在已经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现代古镇的感觉了。 羊肉火锅的生意还颇为不错,羊肉价高,进去消费的皆是些贵族,但的确好吃。 贵族有贵族的圈子,口口相传之下,贵族世家子弟,多是会呼朋唤友来尝试一下的。 而且,莫少珩乌衣巷的口碑也开始有了些立竿见影的效果了,一出现一个新的铺子,也有不少人闻讯而来。 街上,也有个挂了个“药”字旗的药店,和其他药铺大不相同。 里面没有各种不认识的草药,而是一盒又一盒的药丸,摆放在一个一个架子上。 每种药丸治疗哪些病情,写得清清楚楚,哪怕不认识字也没有关系,药铺的掌柜和小伙计对这些药丸的效果了如指掌。 要么给掌柜和伙计说上一声,他们就知道给你什么药丸。 要么,自己根据自己的情况,去架子上选药。 十分……奇特,从未有过的体验,就像自己给自己看病一样。 奇妙得很。 其实小感冒这些,的确不用专门找郎中。 当然,若是这些药丸都治不了的,掌柜和小伙计还好心地告诉你,凉京的医馆,哪一个郎中不错。 这些药丸的效果,也开始传播了起来。 首先,是先前那些食物中毒的病人,真的很快就好了起来。 还有就是,一些小感冒,风寒发热之内的病症,以前要拖很久才好,但现在,吃上几颗,很快就好了。 当然,还是因为看病太贵了,而这些药丸的价格,反而在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看病难,就医难,乌衣巷的药铺,算是给了他们另外一个选择。 这一日,乌衣巷的三街之战,依旧火热,不知道怎么的,他们总觉得还是乌衣巷这里打得舒坦热闹,累了还能和战队的队友,安心地在一旁享受美食。 没有任何顾虑,不需要去讨好谁,只为竞技,不像太子那里,对太子一系的人时,要是赢了,还得被阴阳怪气两句。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一天的竞技结束后,主持比赛的镇北王府的人,居然递给了他们一张名叫“三街战报”的东西。 一个卷起来的小纸桶,用一根细线打了一个活节绑着。 看上去还挺奇妙。 抽掉细线一看。 战报上,罗列着今日最精彩的一场比试的汇总。 这样的汇总他们已经十分熟悉了,一个奇怪的列表,谁击杀了多少人,死了多少次,辅助了多少次,谁是战队MVP信息的汇总。 不过以前都是写在街头的一块板子上,看的人实在太多了,经常挤不进去。 现在居然直接写在这什么“三街战报”上,当日上场的参赛战队,各一份。 不用去挤那看板了,倒是方便。 还不仅仅如此,下面是本次战斗的分析。 这第一版是莫少珩亲自写的。 写得是精彩至极,看得人眼前一亮。 比如哪里是高光时刻,谁谁谁表现如何。 哪里出了问题,谁谁谁出现了失误。 看着战报上熟悉的名字,都是一愣一愣的。 这…… 只要上了战报,岂不都是一个扬名的机会? 被人从嘴巴说出来,和写在纸上让人看,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竟然……有一种青史传名的感觉,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在以前,有谁会被写在纸上供人传名啊,非得是先贤了吧。 但现在…… 咕噜,甚至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这要是谁上了“三街战报”,还不得将当期的战报收藏一辈子。 而且,刚才送战报给他们的人说,这是今日的三街战报。 也就是说,很可能以后每天都要出这样的战报?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莫少珩得花费多大的成本搞这些了,而是内心的激动难以言喻。 除了这每日最精彩的一场竞技的分析,下面还有一些战场趣闻和周边。 比如,第一期战报,有一个排名榜单。 又菜瘾还大,排名第一:镇西王府小世子赵景澄。 下面还说明了对方为什么上榜的原因。 当然还有其他各种排名,都写出了他们的名字和上榜原因。 其实也是在替人传名。 赵景澄在看到战报的时候,手上的卤猪拱嘴都掉在了地上。 “又……又菜瘾还大?年度排名第一。” “这这这……” 太……羞耻了。 袖子捂脸,缩着脖子就跑,但……内心怎么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美滋滋呢。 至少……至少上了报不是,还排名第一呢。 没……没点本事,也不能排第一不是。 又羞耻又暗自开心,手里的战报捂得死死的,他要放进他的宝库里面收藏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人物访问。 比如第一期,访问的就是……赵焰秋。 “作为我北凉皇子,你为何如此热衷三街之战?” “赵焰秋:我觉得三街之战不仅仅是游戏,它是竞技,激发我北凉男儿向武之心,它是小型的军演,为我北凉培养战场上的栋梁……” 长编大论,回答得倒是规规矩矩,看的人,有的表示十分赞同,但也有对其中一些回答有异议的。 但无论如何,这是北凉第一次出现的人物访谈。 新奇到了极点。 特别是,从来没有,也不可能听到皇子谈论事件的百姓,居然第一次萌生出了,“原来我们的五殿下是这样的人啊,我看着五殿下也挺不错,分析得头头是道。” “谁说五殿下从来不关心我北凉政事,只知道游玩的。” 就像第一次和皇室有了交流一般。 那种感觉是无法想象的,恐怕连莫少珩都无法体会到,因为在百姓心中,皇室太过遥不可及了,皇室的想法更不是他们这些百姓可以了解的。 竟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光这一点,他们都能和别人吹一辈子的牛。。 赵焰秋拿着战报也是看得一愣一愣,莫少珩早上在他旁边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也就随口答了几句。 怎么……怎么还就写战报上了? 还……还拿给那么多人看。 哪怕是脸皮厚到无底线的赵焰秋,愣是面皮都红了。 不过,战报写得……还挺好的。 扑面而来的一个皇家有修养的皇子,大好北凉青年。 身子在别人投来的目光中,都挺直了一些。 不得不挺直啊,因为他听到一个小货郎,举着一张战报,大声喊道。 “卖报卖报,三街战报,五殿下亲自点评三街之战……” 从街头喊到了街尾,那脚儿蹦得,欢快到了不行。 赵焰秋有一种社死的感觉。 所以……不仅仅让今日参加三街之战的战队看,还……还要卖给凉京的百姓看。 天,他就随口说的几句,要被整个凉京知道了。 什么叫现场处刑,估计是了。 “这个莫少珩,你倒是提醒一句啊。” 他也好组织语言。 果然,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了赵焰秋。 赵焰秋脸皮这么厚的人,最终都没有忍住,用袖子捂住脸,逃跑了。 只是手里捂住的战报,怎么也没放。 三街战报的内容其实也就这些,不多。 但对凉京的百姓来说,实在新奇精彩了一些。 特别是小货郎卖出去的战报越来越多,讨论的人也越来越多。 以前虽然大家也讨论,但讨论的话题十分的分散,但现在都在讨论战报上的内容,那种感觉又完全不一样的。 激烈到了不行,各自有各自的一些想法和看法,都和周围的人探讨了起来。 当然,战报能这么快卖出去,是因为,一张战报实在太便宜了。 他们都有些不敢置信,远远不够一张纸张的钱啊,莫少珩这是在干什么?他们刚才可是看那些小货郎卖了不少了,这不得亏死。 其实,莫少珩不仅不亏,他还有赚。 他就看赵岚敢不敢连他的三街战报也模仿了去,不亏死他。 议论纷纷。 一张战报,愣是让人都沸腾了起来,讨论得乐意不觉。 而此时,莫少珩正在教一群学生,还有几个镇北王府对三街之战十分熟悉,会识字的人写战报。这战报不可能每一期都由他来写。 所以,他得培养一些三街之战的战地记者出来。 本来是只教镇北王府的人的,结果一群学生也来凑热闹。 “一张战报,点评要准,排名要服众,人物访谈的对象要有足够的影响力。” “要是再有些有争议的话题就更好了。” 讲座继续。 “你们先按照我的要求,先试试写吧,谁写得精彩,就采用谁的文案。” “若是表现得好,正式提升为三街之战的战地记者。” 前几期可能还是得莫少珩来写,但这些人要是有写得精彩的部分,也可以直接采用。 莫少珩会将撰写者的名字,也写上去。 赵景澄整个过程都是缩着脑袋的,他现在实在太出名了,这个战报……这个战报也太有意思了。 他要当战地记者。 但……他课业不是太好,怎么才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 刚才莫少珩将战报分成了好几个板块,每个人负责其中一个板块就行。 战场分析,他虽然自喻对规则十分的了解,但他最熟悉的却只有当小兵的经验,肯定不够。 那些什么排名,得擅于观察和总结,他属于看热闹那种,吃瓜他行,但让他做,可能就差了一点。 赵景澄眼睛直眨巴,也就剩下人物访谈了。 访谈一个足够有影响力的人,要是话题有一定的争议性就更好了。 赵景澄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他这人啊,没什么长处,但身为镇西王府的小世子,有影响力的人物他还是认识一些的。 但要说最有影响力。 赵景澄吞了口口水,左右看了看,所有人都跟防贼一样,都是竞争对手,守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赵景澄装模做样地道,“这可如何是好,我都还没有想好怎么弄,你们呢?” 才没有人回答他,都在摩拳擦掌呢。 等众人走出去,赵景澄撒腿就跑,那小胖腿倒腾得,愣是看不出来是一个小胖子。 莫少珩看得都一愣一愣的,这是不是有些兴奋过头了,看他的样子,已经有了方案了? 莫少珩也没管,反正是放手让他们自由发挥。 赵景澄一回到镇西王府,满头大汗。 仪王妃都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只见赵景澄喊道,“娘,我要面圣,我要给圣人做采访。” 仪王妃:“……” 这孩子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面圣? 你一个小孩,你以为是走亲戚串门呢,虽然说镇西王的确是圣人的亲兄弟,但圣人岂是普通亲戚,说串门就串门的。 赵景澄,“我见不到圣人我就当不成战地记者。” “我们家不是有一块面圣的令牌嘛。” 他爹见圣人,是不需要什么令牌的,所以这令牌如同虚设,但现在……能用他身上啊。 第二日,莫少珩还在奇怪,怎么没见到最爱凑热闹的赵景澄。 不过想了想,也许赵景澄今天特别乖,没有逃课也说不定。 抛之脑后。 他在研究一个东西。 现在他的宣纸弄出来了,纸张的质量和现在北凉用的普通的纸张差不多,但成本不能同日而语。 纸张慢慢的有了。 但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比如他的三街战报,现在全是靠人抄誊。 战报是不费钱,但是请人抄誊太费钱和费精力了。 也就是说,他每多卖一张战报,反而还是亏的。 现在为了防止亏损,每天的战报的数量其实还是限制得比较少,还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为了达到快速出版,又节省人力的效果,他得将活字印刷弄出来。 活字印刷看似简单,但要印出没有杂乱的字,也没那么容易。 再说,雕刻字体还得反着雕,印出来的字才是正的。 莫少珩找来了匠师余叔,先得尝试和确定雕版使用什么材料合适。 有木刻,有泥刻,各有各的好处,也有坏处。 同时,也让燕王府的先生,先将北凉全部的字整理出来,每一个字都写一遍,写得要方正,像莫少珩以前的狂草就不合适了,每一个字的大小也必须统一。 期间,莫少珩还得去乌衣巷写战报,其实时间十分的紧。 至于他培养的战地记者,正在努力。 比如,赵景澄。 他现在就站在了圣人面前,乖乖巧巧的。 仪王妃终是没有犟过赵景澄,想了想,赵景澄也大了,入朝的事情也得提前准备着了,能见一见圣人也是好的。 本来赵景澄就是圣人的侄子,一年见一次圣人,谁也不能说他镇西王府的不是。 圣人也是有趣地看着这个小侄子,都说天家无情,也对也不对,当忙于政务的时候,的确没时间见这些子辈,自然就显得有些绝情了。 圣人问道,“听说你是求着你母妃来的,可是有什么事?今日你就当是晚辈见长辈,无需拘束。” 才说完,就见那小胖子抬起了脑袋,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从手中拿出纸笔,扭着小屁股。 “圣人,我是三街战报的战地记者赵景澄,请问,方便做一个专访吗?” 圣人:“……” 再说一遍? 第55章 圣人你登报纸上了 什么专访? 什么记者? 圣人反应都慢了半拍,看着拿着纸和笔,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赵景澄。 赵景澄的小胖脸都是朝前的,就像讨糖吃的孩子。 圣人一笑,让赵景澄坐了下来。 赵景澄将纸铺在了桌子上,小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的,然后开始了。 莫少珩给他们开了小灶,讲过一个专访先得从轻松的话题开始。 “圣人,我这个人物访谈,就是问一些小问题。让百姓了解我们北凉的圣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比如,圣人,你喜欢甜食还是咸食?” 圣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不过难得清闲,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结果赵景澄还认真的记录了起来。 但慢慢的,问题变得深入了起来。 “圣人,你平时下朝后,都干些什么?” “圣人,请你说说,前朝和本朝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为何前朝衰而本朝兴?” 赵景澄心道,得问一个有争议性的话题嘛。 伺候在旁边的老宫人,整个人都紧张了。 本朝是在推翻了前朝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才有了现在的赵氏皇族。 一向,对于这些问题,所有人都是避之而唯恐不及,毕竟这样来的皇权,听上去是有些不妥的。 当初北凉初建,可没有现在这么太平,反党猖獗到了不行,各地甚至都有声援反党的。 哪怕到了现在,都时常能听到一些异动的消息,百姓经常有被鼓动的情况。 圣人也不知道为何,回答前面那些小问题,回答得顺口了,竟然开口答了两句。 圣人道,“我北凉贫瘠,粮产不丰,百姓生活向来艰辛。” “但,前朝皇室为了享乐,不断增加赋税,一年胜过一年。” “赋税重时,达到了十税九,百姓苦不堪言。” “而我北凉,哪怕赋税最重的时候,也才十税四。” 这是在回到赵景澄刚才问的前朝和北凉的区别。 圣人也在感叹,现在很多人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甚至是他,当时的年龄也很小。 但,他也看到了百姓遍地尸骸,路有冻尸,而皇室依旧歌舞升平之景。 “百姓孱弱如乞,兵马自然不丰,诸国践踏若泥,我赵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北凉。” 别看现在北凉依旧又穷又贫的样子,但至少百姓能吃上一口饭了,能安心睡一个好觉了,要是前朝,那诸国的兵马时刻窥伺,毫无国门可言。 这还是赵氏这么多年努力治理,才艰辛换来的。 “前朝皇室糜烂,未将百姓置于心中。” “而我北凉,奉行的则是民安而国定,只有百姓安定,北凉才会安定。” 算是回答赵景澄的另外一个问题,为何前朝衰而本朝兴。 圣人回答完,也是一愣,怎么就随口答了起来? 一个毛头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问题,哪里懂这些。 哪怕是那些自喻正义的读书人,都未必懂,不然也不会经常有复兴前朝的消息传来。 赵景澄的确不太懂,但他埋头苦写。 …… 此时,莫少珩正在和赵棣在郊区外,为新的宣纸厂选址。 说实话,赵棣看到那些被制作出来的白净的宣纸的时候,惊讶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以前的牛皮纸也就罢了,虽然产量高,成本低,但也仅仅只是用来做包装。 用毛笔写字的话,墨会晕开,将字浸成一团,也只有用刻章盖上简单的字样,勉强能用。 但现在,眼前的宣纸…… 赵棣十分清楚,这样的成本低廉,但和普通纸张已经没有区别的宣纸出现,对所有的读书人,对整个北凉会有怎样影响,意味着什么。 莫少珩说道,“我准备印一批《论语》。” “啧啧,我那些小货郎连个课本都没有呢,怎么也得人手一本。” 古有赵则平一本《论语》治天下的说法,可见《论语》在古时读书人心中所占的地位。 赵棣:“……” 要是以前,有人说这话,每一个小货郎人手一本《论语》,他估计都要认为,对方是不是也太天马行空了,不是做不到,而是完全没有意义,将书给更有意义的人不是更好。 但现在…… 他看到了宣纸,也看到过莫少珩的那个活字印刷。 书籍,或许真的将不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 北凉,将发生难以想象的巨变。 莫少珩还在道,“殿下,你要不要投资一点?” 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答了一句,“回去之后,我将府里的账本给你。” 投,为何不投,多开几个宣纸作坊,富了自己又能强了北凉,何乐而不为。 莫少珩:“……” 等回了凉京,莫少珩去了乌衣巷,今天的三街战报还没有写呢。 一群学生已经等着了。 手上记录的人物专访递交了上来。 写得都挺有意思,还有人有模有样采访自己府里长辈的。 “不错。”莫少珩答了一句。 然后,在接过其中一份专访的时候,眼睛都不由得亮了。 有些惊讶地抬头,正好看到赵景澄扭扭捏捏的样子。 这小胖子,好强的业务能力。 让采访一个有影响能力的人物,他还真…… 说实话,要见圣人,莫少珩都知道其中的难度,但赵景澄做到了,无论赵景澄用的什么方法,但他做到了。 非但如此,他提的问题,还非常的犀利。 值得夸奖,“非常不错,是一个合格的新闻人。” 其他学生不服气了,为什么只夸赵景澄? 伸长了脑袋,往赵景澄递交的笔录上一看。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鸦雀无声。 都……都专访到圣人那里去了? 妈呀,赵景澄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吧,他怎么想到的啊。 赵景澄骄傲得跟一只小公鸡一样。 莫少珩说道,“作为新闻人,我们要有捕捉新闻的敏感度,在新闻真实的前提下,紧抓热点,时事,赵景澄专访提的这两个问题就不错。” “今日的三街战报,就采用赵景澄的这篇报道。” 莫少珩将赵景澄的内容整理了一下。 最后在这篇报道的最后,加上了一句,记者赵景澄采访撰写。 也实现了莫少珩一开始的承若,“赵景澄正式成为三街战报的记者。” 当然,还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算是具有鼓励意义。 赵景澄激动了。 其他学生更加激动,他们也要。 莫少珩一笑,还给这些学生讲了讲一些笑话,比如新闻人就堪比最出色的刺客一样,为了获取一手的咨询,什么昼夜潜伏,什么不畏艰险手段施尽。 不畏暴力,不具强权,为百姓发声,为世间正道发声。 莫少珩口中的新闻人,简直伟大光荣到了极点,是身赋使命的职业。 是天职。 说得一个个学生,都快找不到北了。 莫少珩其实就当笑话在讲,只是他赋予的新闻人的意义,却深深印在了这些小脑袋瓜里面。 产生的影响,是莫少珩也完全没有想到的,到时,他都有种想要自抽巴掌的冲动。 莫少珩说道,“继续努力。” 一个个学生抓紧了小手掌。 他们也要搞大新闻,他们也要不畏强权,为百姓为世间正道说出真实的声音。 莫少珩将稿子让人拿去印刷,然后就去忙其他事情了。 而一群学生,眼睛滴溜溜地转,也去搞他们的大新闻了,只是大新闻哪里有那么容易,绞尽脑子的在那想办法。 傍晚,同样是在三街之战结束后,一份用细线绑起来的三街战报如时到来。 只是,正看到报上的内容的时候,差点没有拿稳。 然后又赶紧将战报抓得紧紧的,就像将它掉在了地上,都是什么大罪一样。 小货郎们,也举着战报,叫卖了起来,“卖报卖报,圣人亲自点评北凉建业之艰辛……” 鸦雀无声。 然后是集体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该不会……该不会今日的人物访谈,是访问的圣人吧? 吞了一口口水。 声音都有些哆嗦,“小货郎,来……来一份报纸。” 拿着买来的报纸,手都是哆嗦的。 特别是看到人物专访板块时,圣人那些答复,如闻圣训。 愣是有人将战报举过了头顶。 然后才敢仔细看内容。 一开始,圣人的喜好啊,日常啊什么的,也看得让人津津有味。 愣是感觉,圣人亲民了一些。 这战报是莫少珩弄出来的,涉及到圣人,定是不敢乱写的。 有人甚至还赶紧记录了起来,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 当然,对于百姓来说,这么近距离的了解圣人的喜好,那种感觉无法言语。 就像……他们和那至高无上的圣人又贴近了一些一样。 哪怕是金殿上的大臣,能站得靠近一点圣人的位置,也是无上的荣耀,更何况是百姓。 以前他们完全不了解圣人,现在,哪怕透露出一丁点“私人消息”,都贪婪地吸收着。 怎么形容呢,就像粉丝看到了偶像的生活日常照。 当然,比这个更加的疯狂。 莫少珩都不得不让加印了好几次,因为得到消息的人,根本不用小货郎去街上吆喝卖报,他们自己上门买了。 不卖?铺子都要给砸了那么凶残。 这也是莫少珩始料未及的,他想到了会畅销,但没有想到畅销到了几乎达到了强买的地步。 然后就是专访上面剩下的两个问题了。 “百姓孱弱如乞,兵马自然不丰,诸国践踏若泥……” 有些年纪大的,身体都是颤抖的,眼泪忍不住往外掉。 现在的年轻人,哪里知道他们当初过的什么日子。 辛辛苦苦种的庄稼,需要上缴九成,明明是丰年,依旧饿尸遍野。 完全不知道,那种每天都吃不饱饭是什么感觉。 酷吏不去对付诸国的践踏,专门苛待他们这些百姓。 听说现在都还有人指责赵氏皇族篡权夺位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简直丧尽天良,反正他们是不想再回到过去的日子了。 这世上本是如此,总有些不知道民间疾苦的贵族,还在怀念前朝的虚假繁荣。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百姓的日子,自然不会有任何感同身受的地方,自然复兴前朝在他们心中,或许真是什么正义的事情。 有些百姓也容易被他们鼓动,毕竟北凉之人,也都是前朝子民,拥护赵氏皇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失了忠义道德的。 “民安则国定……” 原来圣人的想法是这样的啊。 后面虽然只有“民安则国定”五个字,但似乎也将圣人治理北凉的思想道清楚说明白了。 这就是前朝衰而北凉兴的原因么。 北凉的确是和前朝不一样。 其实,很多百姓,对北凉取代前朝的想法都是朦朦胧胧的。 一是,朝廷不许谈论此事。 二是,他们没有经历过前朝,所以感受不到其中的区别。 但现在,圣人给他们说清楚了。 有些东西,避而不谈或许是好事,但也留下了不少祸患。 今日,注定是不一样的一天,凉京似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变得安享太平,不再那么浮躁,但似乎又没有什么改变,因为依旧是照常的那么生活。 一夜之间,一张小小的战报,传进千家万户。 最后那几个字“记者赵景澄撰”也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虽然没有看懂。 而一群学生,对这几个字却羡慕得不得了,也不看看,赵景澄今天走路眼睛都是朝天的,因为不看路摔了好几次,依旧没有将小孔雀一样的脑袋低下来。 第二日,金殿。 入殿前,百官居然也在对昨日的战报议论纷纷。 圣人之言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进入民间,这也是他们从来想象到的。 今日是小朝会,金殿上并无大事发生,甚至圣人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金殿的气氛,好像都要开明了很多。 圣人的确心情不错,在这个位置上,至高无上的权力什么的都有了,但总也会有些让人郁闷的事情。 比如时不时传来的一些光复前朝的消息。 他兢兢业业地治理北凉,难道不比前朝好? 可偏偏有些人,拿这事来堵他的心。 现在好了,你们那么喜欢前朝,甚至不顾性命想要复兴前朝,还有那些被鼓动的百姓,你们自己看看前朝是个什么玩意。 争着抢着去过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这下开心了吧? 虽然这么挤兑自己的子民,有点那啥,但圣人就是忍不住心里爽。 让你们一天天,隔三岔五地来堵他的心。 跟除了一口恶气一样,暗爽暗爽的。 这个什么战报不错,上上报也挺好。 只是圣人也是开心得太早了,以后有够他堵心的时候,一群不畏强权的新闻人正在嗷嗷嗷地等着他呢。 退朝后,百官如同往日一般,陆陆续续向皇宫外走去。 只是,才出皇宫的大门。 突然……一群唧唧叫的少年冲了过来。 知道那架势有多吓人吗?一个个少年那小腿甩得,跟不着地一样,生怕跑得慢了。 要不是这些少年他们大部分都认识,还以为……还以为是什么凶悍的刺客朝他们冲来了。 真的,跟一群不要命的死士一样,死士都未必有他们这么激动。 心里一突,这是个什么情况? 吓了他们一跳。 怎么见他们出来,就激动成了这样? 一群学生已经冲了上去,各自奔向自己的目标,“朱大人,我是三街战报的记者,方便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就耽误一会儿的时间。” 众人:“……” 怎么感觉,被一群小狼狗给盯上了的错觉。 三街战报的记者? 就是昨日将圣人言传遍了整个凉京的那小纸张? 不知道为何,被问的人愣是站直了身体。 脸上也变得笑眯眯了起来。 朝臣嘛,肯定有想对百姓讲的话。 只是他们现在觉得,被采访挺高心,没看到连圣人心情都不错,只是……以后有他们哭不出来的时候。 这一群学生是来搞新闻的,的确激动了一点点。 甚至还有人跑去采访太子赵岚了,将不畏强权的新闻人的觉悟发挥到了极致。 范慎,“殿下,能回答一下,关于三年前,我北凉三公引导的官员制度变革,你是持支持态度还是反对态度?” 不得不说,范慎很会搞新闻。 三年前,以北凉三公为首,引导的官员制度变法,轰动一时。 北凉官制,一向是贵族推举制度。 由贵族自行推举,然后由朝廷决定任命。 但三公觉得,此制度限制了北凉发展,决定变法。 只可惜,哪怕三公这样的人物联手,轰动了整个朝廷,但此次变法依旧失败了。虽然失败,但影响深远,范慎此时旧事重提,看似时过境迁,但以当时的轰动程度来说,这一问未必不能再掀起话题。 这事,牵扯的人太广,太多了。 新闻嘛,可不得越刺激越敏感越好。 这是他们老师说的。 赵岚一脸晦气。 范慎是莫少珩的学生,他是知道的,居然跑过来问他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现在因为这个三街战报,原本在他那里玩竞技的战队也来问他,问他有没有和莫少珩那里一样的三街战报,说什么打完比赛,没有战报看,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问他会不会弄一个。 他怎么弄? 纸张昂贵不说,光是雇读书人来抄誊,都是好大一笔花费。 要真按莫少珩的三街战报的价格来卖,他每一天还不得亏死,本来最近生意就差。 但现在百官皆在,也不好表现得太过。 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官员制度变革失败,自然是因为它不可取,我北凉朝廷需要的官员数量是有限的,连贵族子弟都安排不过来,什么时候轮到寒门?” “北凉是由贵族打下来的,本就和寒门无关。” 本属于贵族的利益,凭什么分给别人,贵族又不傻。 所以才注定是失败的变法,根本没有谈论的意义。 他说得其实也对,父辈靠功劳得来的东西,子辈享受其成,有什么不对? 站在贵族的角度,他的想法的确无措,赵岚本就是贵族,这么说不足为怪。 但…… 他是北凉太子,最应该站的是发展北凉的角度。 此时,赵景澄也守在皇宫后面的一个小门外。 以为他不想去皇宫大门前搞采访啊,他这不是知道一些无人得知的小秘密嘛。 这时,一个儒袍老人从后门走了出来。 赵景澄跟身上按了警报一样,刷地立了起来。 撒腿就跑了过去,“灵石公……” 他知道个小秘密,他北凉三师三相三公三司马中的灵石公,每天都会从皇宫后门离开。 果然,他这蹲点没有白蹲。 灵石公:“……” 那个飞奔而来,脸都挤成一团的小胖子,是镇西王家的赵景澄? 怎感觉,喊得也忒肉麻了一点。 那声音,愣是让他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再说,他和镇西王府好像也没有什么交情。 赵景澄跑上前,“灵石公,这旁边有个不错的茶楼,我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儿茶怎么样?” 噗。 灵石公愣是没有忍住,这小胖子在说甚? 十一二的少年,跑过来……喊他一起喝一杯茶? 这合适吗? 赵景澄说道,“不知道灵石公有没有空,我想给灵石公做一个关于三年前官员制度变革的专访。” 灵石公不由得一愣,“那个三街战报?” 赵景澄眼睛都笑眯了,“对的对的,关于圣人的人物专访就是由我做的,现在可火了。” 灵石公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道,“旧事重提难免嘘吁,不过也好,总是要让人知道,我三公所推崇的官员制度变革虽然失败,但无愧于心。” “不过,你怎么不找顽石公,顽石公平日也从后门走。” 他也看出来赵景澄是专门守在这里等他。 赵景澄有些羞涩,“你觉得顽石公会理会我一个小孩吗?” 灵石公一笑,“镇西王倒是生了一个小滑头。” 顽石公的性格的确…… 然后,一老一少还真跑去旁边的茶楼了。 赵景澄有模有样地点了一壶茶。 连送茶的小二都懵得很,平日里品茗论道的怪人他也没有少见,只是这一对…… 是不是差距也太大了。 灵石公说道,“我说的,你切莫记差了,这文字啊,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赵景澄拍拍小胸口,“灵石公你放心,我是专业的,我们老师还夸我业务能力强。” 灵石公有些好笑,“莫少珩……倒是我北凉的一股异流,谁也不知道他会带领着你们这些小溪流向何方。” 然后道,“我北凉想要发展,需要广纳贤才,这天下贤才,未必就只在贵族之中,比如……” 举了一些古时出生寒门的将相之才。 “而且,糜烂往往来源于贵族后代的不知进取,坐享其成……” “我北凉开国不久,或许这种现象还不明显,但长此以往,习惯了坐享其成之后,就会少了些进取之心。” “若连我北凉官员都没有了进取之心,又有谁来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 “引寒门入朝廷,就如同在鱼池里面放进了一条鲢鱼,驱使着鱼群努力生存……” 灵石公说的其实是鲢鱼效应。 鱼池缺了鲢鱼,就如同是一滩死水一般。 鱼池变成了死水,或许鱼还能活,但朝廷一片死寂安于现状的话,恐怕…… 赵景澄一个劲的记,好兴奋,虽然听求听不懂。 莫少珩收到今天这些学生递上来的专访的时候,也是一愣。 特别是范慎关于太子赵岚的专访和赵景澄关于灵石公的专访。 居然都是同一个问题。 而且,这两人的回答……相反。 赵岚的回答,是为了贵族的利益,贵族仗着父辈的功劳,理所当然能享受这样的特权,说得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 父辈打下的江山,凭什么要将利益让给别人。 相信能得到大部分贵族的赞同。 而灵石公的回答,是为北凉长远发展,也指出了贵族推举制的弊端。 现在的北凉还有些进取之心,但一代二代之后呢,习惯了坐享其成之后,会不会也会变成前朝一样。 所以得引进寒门,来做那驱使鱼群的鲢鱼。 至于寒门中有没有贤才,古史可鉴。 莫少珩心道,这就有趣了。 若是单独放出来其中一个,或许也没什么,但两个放在一起…… 莫少珩嘴角上扬。 赵岚啊赵岚,可别怪我给你找不痛快,这话可是你说的,这也是你所想。 身为一国太子,所思所想也应拿出来被人斟酌考量。 今日的三街战报,篇幅长了一些。 莫少珩取了两人的专访同时登于一栏。 甚至最后,莫少珩自己也做了结语。 “官员制度变法之败,其根本不在于法之好恶,而在利益。” “此变法虽利在北凉但不利于贵族,失败几乎是必然的结果,所以三公也不必为之懊恼。” “以上仅个人观点,不代表任何人,不做为任何参考。。” 留名是莫少珩。 新一期的三街战报很快就开始售卖。 果不其然,一点也没有让人失望。 内容看得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这一期的专访,多少有些争论的地方。 灵石公还专门让人去购买了这一期的三街战报。 等拿着战报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皱眉,“太子当真是这么说的?” 那人道,“当时采访的时候人员众多,的确是一字不差。” 灵石公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最后叹了一口气,若是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他最多也就一笑了之,毕竟立场不同,但北凉的太子,难道不该以北凉为先吗? 赵岚的母后王皇后,出自镇东王府,已经是势力最大的北凉贵族了,占尽了所有的利益,还不嫌够吗? 有些叹息,又有些失望。 一国太子尚且都是这样的想法,其他人恐怕…… 也难怪他们三公联阙,依旧变法失败。 呜呼哀哉,悲呼。 继续往下面看。 直接就看到了莫少珩的结语。 眉头又深锁了起来。 此变法必定失败?三公不必懊恼? 莫少珩在说什么? 虽然变法是失败了,但他们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继续看下去,“此法之败不在于好法恶法,而在于利益。” “此法利于北凉而不利于贵族……” 灵石公:“……” 其实对于变法的失败,他们多少也知道原因,只是短短两句,却直指关键。 就像将还有些朦胧的东西,直接剖析到了他们面前一般。 一时间,灵石公脸上全是哀叹,或许是当局者迷吧,连一个旁观者,都将他们的失败的原因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却自欺欺人的不愿意相信。 “不是恶法啊,不是法不好,而是输在了人心。” 最后莫少珩说了一句,仅是个观点,不代表任何人,不作为任何参考。 但其实可以看出来,莫少珩字句之间,也是有些惋惜的。 莫少珩,隐约的竟然是变法派。 要知道,变法失败后,变法派的日子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过。 “莫少珩也是贵族,他怎的就能理得清,而赵岚却……” 灵石公又叹了好几声。 莫少珩这人不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倒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这是灵石公现在的想法,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因为过不了多久,他就觉得莫少珩简直不是人,将他堂堂三公当盾牌,舞得风生水起。 此时,外面的讨论已经炸了锅。 “我怎么看着太子和灵石公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可不是,你们看这战报上,两人的说法是反着的吧。” 两个相反的观点同时发布,可不就是跟在吵架一样。 而且,还是在整个凉京人的面前吵。 不得不说,莫少珩这一手是有点狠,搞事情。 但怪他么? 怪不到他头上啊,两人的专访,话都是他们自己说的。 卷起的风波自然不小。 连上朝的时候,灵石公和赵岚两人都变得不自然了,说不自然,都是轻的,若不是君臣的关系在,还得维持表面的样子,简直形同陌路。 赵岚自然是不愿意将灵石公推走的,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灵石公的政见不和,难道他堂堂太子还赶着笑脸上去套近乎不成? 若是一个大度的人,或许也就政见不和,但人还是可以相处的,但就赵岚那性子,他能做到的话,莫少珩将名字倒过来写。 莫少珩的目的,是让赵岚难受。 但有时候,事情的发展也会脱离他原先的预设。 因为一群紧记他的教诲的“小记者”,如同闻到了腥味的猫。 莫少珩不是说,要紧抓热点,紧跟时事,才是一个好新闻嘛。 现在官员制度变法热闹了起来了啊。 他们得抓一波,将新闻搞起来。 现在,赵岚的府邸外面,时刻守着几个激动的学生,手上拿着干粮在那里蹲点。 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他们是北凉新闻人,这是莫少珩教他们的。 他们要传递人民的声音,世间正道的声音,最先进的思想和理念。 赵岚一出现,一窝蜂地就围了上去。 都是关于官员制度变法的一些问题。 现在百姓喜欢听这个啊,喜欢听赵岚表述观点。 灵石公府那里也差不多,随时随刻都蹲着一群学生,眼睛都绿了的吃着干粮,人一出现,就嗷嗷叫的冲上去。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有一点狗仔的样子了。 而与人辩论,是最容易上头的。 特别是……还不是面对面,而是赵岚和灵石公在三街战报上激辨。 若是让两人面对面辩论,以两人的身份,多少都是有些顾虑的。 但现在这种辩论法,就相当于网络上的两个人,通过网线在聊天。 网络上两个人争论了起来,嘿,得多精彩相信大家也清楚。 莫少珩看着也是一笑。 两个人要“打擂台”,他也拦不住啊,成全他们。 百姓们看着赵岚和灵石公两人每天在战报上面辩来辩去,也是越看越过瘾,跟看连续剧一样。 不仅百姓,百官也得看看两人争得如何了。 事情的发展愈演愈烈,小记者们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他们终于搞了一个大新闻了,开门红。 赵岚和灵石公,一是辨得上了头,二是,现在事情的发展,恐怕他们不辩出个结果怕是下不来台了。 慢慢地,用词开始犀利了起来。 都是读书人,知道怎么绵里藏针地攻击对方的薄弱点。 赵岚弱了一点,但他身为太子,替他出谋划策的西席数量不少。 但随着辩论的激烈,莫少珩也发觉了不好的苗头。 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事,而且他们的战圈开始扩大了。 一开始,赵岚还是依靠他的西席,但慢慢的开始拉支持他的朝廷官员下场了。 而灵石公那里,也开始拉他的学生下场了,而他的学生,多在朝堂为官。 眼看,一场辩论,硬生生地要变成朝廷的政党之争了。 作为始作俑者,又或者推波助澜的莫少珩:“……” 他怎么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 再看看还兴奋激动的一群小记者,在他们心中,自然是事情搞得越大他们越成功。 莫少珩心道,不行。 他得抽身。 这种政党之争,最先死的,往往就是他这种两边都不站的。 但事情,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抽身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莫少珩想了想。 得给这一场风波来个休止符了,他反正得抽身,至于赵岚和灵石公要发展到什么程度,他可管不着。 招来一群小记者,讲了一番什么叫了事拂衣去,不留功与名的大道理。 在风潮浪尖的时候,功成身退,那才是最厉害的。 也不管这些学生听懂没有,道,“以后就不在追这个新闻了。” “不过在抽身之前,还得做一件事情。” “你们去通知,赵岚和灵石公,分别给他们组织一场记者发布会。” “让他们将想说的话,想表达的观点,尽数在记者发布会上表述清楚。” “我们三街战报,也会专门为他们开一期特刊,专门用来撰写他们在发布会上所阐述的观点。” 赵岚的记者发布会,安排在三天后。 灵石公的记者发布会安排在第四天。 这样也给他们足够的准备时间。 而且这几天,小记者们也有事情要做。 “你们去收集在记者发布会上,要问的问题。” “这些问题可以来源于百姓,来源于世家或者百官,总之就是不同阶级都想问的问题,越全面越好。” 吩咐完,这一期的三街战报也没有直接登两人的专访了。 而是做了一个通知,关于赵岚和灵石公的记者发布会的通知。 “记者发布会?” “这是什么?” 凉京的百姓,愣是懵得不行。 “我倒是知道,一天守在太子府和灵石公府邸前的那些贵族少年,好像自称记者。” 说起那些小记者,凉京的百姓愣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简直就跟放出栏的猪仔一样。 但时间一久,他们好像也就习惯了。 他们还不知道,这些小记者,会给他们北凉带来怎样难以想象的变化。 三日,风浪似乎平静了不少。 但似乎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爆发。 三日后。 发布会安排在了乌衣巷。 时间很早,人就陆陆续续地来了。 今日是赵岚的记者发布会,他自然是今日的主角。 莫少珩看向赵岚,眼睛都眯了一下。 因为赵岚身后跟了好大一群人,若是普通太子西席也就罢了。 但他身后的人莫少珩认识不少,都是金殿之臣。 若是平常,这样拉帮结派定是不妥,但现在不同,他们并非就真是选择了站队,站队支撑赵岚,他们今日仅仅是支持了关于赵岚在官员制度变法中的态度。 但依旧让莫少珩眼神一沉。 金殿之臣来得越多,引起的波澜也就越大。 莫少珩将赵岚引到上面的位置坐下。 赵岚不由得一愣,这位置最是显眼,怎么看都是众星拱月一般。 若不是和莫少珩的关系不可挽回,他都以为莫少珩有意巴结他。 在他位置的正前方,又摆放了半圈凳子。 一个个小记者正坐在凳子上,手上拿着纸笔,小脸激动地蓄势待发。 第56章 第 56 章 乌衣巷,今日为了新闻发布会,暂停了三街之战。 此时,除了赵岚,小记者,还有很多围观的人。 以及,一辆一辆的马车,停在了周围。 莫少珩也认不全,不过,灵石公那辆带有家徽的马车莫少珩是认识的。 也对,灵石公作为这次事件的当事人,肯定是要来看看的。 明天的记者发布会,相信赵岚也同样忍不住,会去观看。 也不知道这些马车上,又有多少朝臣,又有多少举足轻重的世家贵族。 这时,议论纷纷中,赵景澄站了起来,开始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殿下,上次百姓吃包子中毒事件,是镇北王府莫少珩替你为那些病人给的药钱,请问,你将药钱还他了吗?” 嘶! 明明还嘈杂无比的街道,愣是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空气都如同凝固了一样。 上次的事件其实闹得挺大的,因为赵岚是太子,事情反而更容易传播。 赵景澄:“……” 怎么了嘛? 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这是他去调查百姓想要问的问题中,排在很前面的问题呢。 赵岚的脸都黑了。 估计和被人当众揭短是一样的。 众人:“……” 没想到,这个新闻发布会,居然如此的犀利。 莫少珩赶紧站了起来,赵景澄这娃激动过头了,这要是被赵岚惦记上,有他好果子吃? 说道,“诸位,记者发布会上的提问,皆是收集自凉京的不同阶层的人,是为百姓为某个集体发声,并不代表记者自己的观点。” 说完又道,“刚才的流程错。” 赵景澄这娃太激动了,现在还没有到提问的时间。 莫少珩说道,“记者发布会大至分为两个环节。” “第一,发布环节。” “今日由殿下发布他自己的观点。” “无论殿下的观点是什么,无论观点是对是错,无论观点有无道理,在发布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断。” “也请殿下将你所要发布的内容,尽量说清楚。” “第二环节,就是记者提问时间。” “为了维持秩序,在记者提问时间,其他人是不能随意提问的。” “记者所提的问题,都是来自市井调查,也就是百姓最想问的问题。” “当然,也可能会有临时的问题加入。” 众人:“……” 他们大概听明白了,就是让赵岚说明官员制度变法为什么不合适,然后小记者替所有人所有声音提问题。 莫少珩说道,“现在,记者发布会正式开始,请殿下进行阐述。” 赵岚阴着脸。 不过,他也早有准备。 开始讲了起来。 “我北凉朝廷,在贵族中选拔官员,由贵族治理百姓。” “贵族,是我北凉社稷的基石,若是基石动摇,必定使我北凉不稳……” “北凉最重要的,首先在于稳定……” 不得不说,赵岚这几天的辩论也没有白辩。 观点从一开始的贵族利益,转变成了现在,官员制度的变法会动摇北凉的稳定。 不得不说,他从这个观点出发,其实十分的有道理。 他身后的那些西席和官员,也没有白出谋划策。 恐怕,圣人最担心的官员制度变法可能导致的问题,也是这个。 赵岚将他的观点整理得还不错。 长篇大论,引经据典。 这一讲就是大半个上午,似乎真的要将所有的观点都在此时表述出来。 最后,依旧落在了,北凉官员只能在贵族中产生这么一个结论。 莫少珩一叹,或许赵岚的顾虑的确有他的道理。 但…… 发现了问题,不去解决问题,而是一刀切掉,为了贵族的蝇头小利,罔顾北凉的发展。 或许赵岚自己也清楚,官员制度变革的好处,但因为身不正,心自然也不正了。 赵岚本就是贵族,他将自己摆在贵族的立场而非北凉太子的立场,其实也并非完全不对。 莫少珩确认了一番赵岚是否讲完。 然后道,“下面进入第二个环节,请记者提问。” 众人精神立马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赵景澄的第一个犀利的问题所影响,耳朵都竖立了起来。 按照莫少珩的说法,这些小记者,现在代表的可是北凉的百姓对太子提问和质疑。 依旧是赵景澄,“敢问殿下,在殿下心中,北凉和贵族,孰轻孰重?” 众人:“……” 咕噜。 玩得都这么大吗? 又是一个直指本质的问题。 所有人看出,他们北凉的太子站贵族。 所以问题来了,在太子心中,是北凉重要还是贵族重要。 赵岚自然也不傻,答道,“自然是我北凉更总要,身为太子……” 巴拉巴拉一大堆,大概就是他的老师教导他的那些,身为太子的责任了吧。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这个问题回答得太官方了。 回答跟没回答一样,是最无聊但也最保险,不会出错的回答。 街道上,灵石公的马车动了一下。 赵岚在说着,北凉更为重要,可他自己又在做什么? 口是心非。 但最终也没有开口,记者发布会的规则是,记者代表众人提问。 规则就是规则,他此时要是开口质疑,恐怕又是一场辩论。 等赵岚答完,赵景澄说道,“刚才的问题,来自我北凉三公。” 这是莫少珩临时给他们说的,将提的问题的出处,大概说上一句。 他也是怕他的学生被人惦记上。 也在告诉所有人,他的学生只是提供了一张嘴。 虽然是脱了裤子放屁的事情,但至少也要表一个态不是。 一群小记者一个劲的记录着。 赵景澄再次张嘴,结果被范慎拉住了,“你这个小记者怎么回事儿?你已经提了两个问题了,该我了。” 赵景澄:“……” 明明就一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太子不是没有回答嘛。 不过,按规则,的确不能他一个人提问。 这时,又有小记者道,“你们看旁边,是不是也有人像我们一样,在记录刚才太子说的话。” “他们该不会想要抢我们的新闻吧?” 莫少珩看了一眼,心道,连朝堂之上的记录官都来了,这几人莫少珩看着眼熟,因为就是金殿上的记录官。 关注新闻发布会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多。 莫少珩说道,“请记者继续提问。” 范慎站了起来,“敢问太子殿下,刚才殿下说我北凉官员只能在贵族中选拔。” “可,在北凉之前的渊,硕,梁,周等时候,都有寒门在殿上为官的先例。” “为何,它们可以,而我北凉却不行?” 范慎说道,“这个问题,来自寒门子弟。” 可以说官员制度的变法,和寒门读书人才是最息息相关的。 以前,寒门永远是寒门,出生决定了一切,人命天定。 无论他们多努力,无论他们多上进,也永远突破不了他们出生时禁锢在他们身上的枷锁。 或许有很多人已经习惯了这中命运。 但它让整个社会,如同一滩死水。 士农工商,可不仅仅是几个字,他代表着比钢铁还坚硬的无法打破的壁。。 所以,官员制度变法,在寒门眼中的意义有多大,可想而知,那是突破阶级的一个契机。 所以才有此一问。 是啊,史上的寒门官员不少,但为什么到了北凉,就完全堵住了这个口子。 其实,史上的那些寒门官员,个个都是能被载入史册的传奇,数百年才那么几个而已。 和官员制度变法想要直接引寒门入仕,还真有些不一样。 官员制度变法一但成功,是要改北凉律法的,形成常规。 但寒门的这一问也不无道理,若寒门有贤才,北凉真的弃之不顾吗? 其实,其本质还是利益输送的问题。 赵岚皱了皱眉,和身后的人商量了一番。 这才答道,“寒门之中,读书人稀少,为了一两个所谓的贤才,大动干戈地修改北凉律法,不值。” “若是连书都没读过,以何为我北凉治理百姓?” 他说的其实是一个现实问题。 古时读书,是十分花钱的。 寒门中,读书人比起贵族,那就少了太多了。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现实永远比理想残酷,人又不得不认清现实。 就比如现在,在修律法,大动干戈面前,几个所谓的寒门读书人,根本……微不足道。 所以,这官员制度变法依旧不现实。 说得其实不无道理。 理想是美,但现实不允许啊。 范慎之后,又是下一个记者提问。 “敢问殿下,朝中尸位素餐者众,是否能让贵族在推举的时候推贤而非推亲?” “该问题……来自世家贵族。” 众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莫少珩也是一笑,推贤而非推亲? 贵族内部也有矛盾呢。 明明有些职位更适合有些能力的人,但被举荐上去的,说不定是尸位素餐之人。 这其实是贵族推举制度最大的弊端。 敢问这些世家贵族,他们不推举他们自己的人去推举谁? 你有才能又如何?你家族不够强大,关系网络不够好,依旧没你的份。 贵族推举制,造成的问题其实很多,只不过利益使然,既得利益者哪怕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也不会去改变。 古时的朝代,很多都无法长久,能度过一百年的都少之又少。 和内部腐烂得极快,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而贵族推举制,将这一腐烂的进度大大的提高了。 贵族推举制度,能很快的让某些世家根深蒂固,变得强大起来,造成世家势力乃至皇家势力失衡,从而再起纷争也有关。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听得人触目惊心。 回答的人,也胆战心惊。 贵族推举制的一些弊端,也在一问一答的过程中,暴露出来不少。 这是不同阶级,不同立场的人的一场交流。 以前,这些问题或许大家多多少少也知道,但从来没有这样被毫无遮掩地剖析到所有人面前。 那些记录官员,手都是颤抖的。 本以为仅仅是来做个记录,结果…… 北凉,要起大风浪了。 莫少珩之所以急着抽身,可不就是因为,他怕被即将到来的大浪,给掀翻在地上。 那些马车,一辆也没有离开。 记者和赵岚的一问一答之间,也给了他们太多的启发。 此时的赵岚,其实代表的就是现有的官员制度,在接受各方的审视和质疑。 新闻发布会,持续得比想象的要久得多。 等结束的时候,别说一群小记者,莫少珩都有一种昏天暗地的感觉。 莫少珩对一群学生道,“去吃饭,休息。” “你们的记录交给其他人,他们会整理出来,印成特刊。” 一群学生赶紧点点头。 他们必须得吃东西休息了,不然真会晕过去。 又累又疲惫,但……又忍不住心底的兴奋。 就是因为艰难,让他们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他们干成了一件大事。 脸上的兴奋怎么也遮挡不住。 莫少珩摇了摇头,真是一群不知道畏惧的少年啊,初生牛犊不怕虎。 给他们腾出来一个包厢,让他们先吃饭。 其实比起这些学生,最累的应该是赵岚。 他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回答。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也挺高兴。 身为太子,有太多的东西要顾及了。 但今日,回答问题都忙不过来了,他放肆地做了一会他自己,将他心中所想,尽数倾诉了出来。 这就是他的观点。 而观看的人,也看得精彩到了极点。 从未有过的经历,就像……上了一次朝一样。 莫少珩也在和一群学生吃饭。 “活过来了。” “看我这小嘴巴,刚才都说干了。” “从来没有觉得,饭居然这么好吃。” “啊,我居然都忘记了我问了哪些问题了。” 脑子都忙糊涂了。 莫少珩说道,“吃了饭,你们就回去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 “明日还有一场记者发布会,有你们忙的。” 一群学生点点头,手心握得死死的,他们一定要圆满收场。 本来他们是睡不着的,但小脑瓜实在累了,一倒床上,竟然直接睡熟了。 而他们府上的大人就没有这么没心没肺了,愣是面面相觑了好久。 他们家的孩子,居然卷起了这凉京的风云。 这场正在酝酿的风云之巨,实在难以预料。 莫少珩的今日特刊,也加班加点的印刷了出来。 用了比平时的三街战报更大的纸张,而且一张还不够,整整好几张。 内容也没了以前的有趣,而是中规中矩地一问一答的方式列了出来。 甚至莫少珩都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只是稍做整理,就原封不动的发了出来。 这一期的报纸少了花里胡哨,多了一份严谨。 看上去没什么乐趣可言,但根本不够卖。 印多少卖多少,还有一大批人在等着购买。 哪怕是参加过今天发布会的人,也不可能记住这么多的内容,有些内容也需要他们下去后反复复盘推敲。 没有参加过的,更是要买一份了。 除了下午,晚上也是通宵达旦地在印报纸。 引得不少人惊奇万分。 这么多的报纸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弄出来的? 而且,每一张报纸上面的字迹居然是一样的。 神奇到了极点。 若是以往,肯定要追根问底一番,但现在却有些顾不上了,因为第二日,灵石公的新闻发布会开始了。 一群学生,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不同的是,无论是灵石公的桌凳还是小记者们的,上面都多了一杯水。 昨日都是下人不断的递水,现在干脆直接放上面,想喝就喝,也让记者会更流畅一些。 恩,有些老干部开大会的感觉了。 依旧是昨日的流程。 第一个环节,先由灵石公进行发表观点。 灵石公的确稳妥不少。 先是将贵族推举制的弊端剖析了一番,有了昨日那些问题的暴露,他今日的剖析的确直达人心底。 每说一向弊端,都让人有一种冷汗直流的感觉。 用一句话来形容,在这么下去,迟早要完。 当然,没那么喷青。 但也让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灵石公自然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的厉害之处就是,恰到好处,让人知道问题所在,又不触碰禁忌。 比起赵岚昨天的阐述,灵石公的阐述,明显更具体了很多。 “所以,为了北凉的长治久安,官员制度改革,势在必行。” 莫少珩都有一种听了一课的感觉。 竟然有些先贤宣道的意思。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不过,莫少珩也皱起了眉。 灵石公讲得的确好,发人深思,居安思危,一心为了北凉的昌盛久治。 但…… 莫少珩发现了一个问题,灵石公的官员制度变法,在贵族推举制度上的改动都没有达到革命性的,颠覆性的。 当然,这也和莫少珩见识过历史上不同的制度有关。 不过在别人看来,或许已经算得上是天翻地覆了吧。 至少那些贵族世家,脸上可不怎么好看,因为灵石公说到了核心上了,但又偏偏和他们的利益相违背。 然后,就是记者提问环节。 今日的提问……依旧犀利无比。 这才让众人知道,昨日可不是莫少珩针对赵岚。 甚至有些问题更加的让人难以招架。 比如第一个问题。 “敢问灵石公,官员制度变法,动摇了整个贵族,你如何确保,在变法的同时,让我北凉安稳?” “此问题来自,北凉贵族。” 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各自有各自的问题,昨日针对赵岚是如此,今日针对灵石公也一样。 其实也不是针对他们两人,而是针对的他们所代表的两种制度。 一问一答,围观的人已经有些习惯这种简单明了地解决事情的方式了。 新闻发布会,依旧持续到了下午。 等结束后,一群学生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 依旧是在包厢吃饭,莫少珩说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新闻人是不能有自己的观点的。” “我们所发之声,乃是社会之声,恩,也就是大众之声,而非我们自己。” “当然,抛下新闻人的身份之后,你们爱站哪种观点站那种观点。” 其实,这是一种理想状态,而文字本身又是一种带有主观意识的东西,所以在撰写的时候,经常会带有一些自己的感情色彩在字里行间。 莫少珩说道,“所以,从今日特刊出来后,官员制度变法再与我们战报无关。” 一群学生听得似懂非懂。 “那我们是不是得找其他大新闻去?” 莫少珩嘴角一抽,“差不多。” 能比得上变法这样的大新闻,恐怕不多了。 莫少珩说道,“反正,先回去好好休息,恢复到以前的生活,该干嘛干嘛。” 随着特刊的发布,两种观点的交锋也达到了极点。 莫少珩印完特刊,也算清净了。 只是,他是清净了,朝堂上已经火热了。 时隔三年的官员制度改革,再次以比三年前还要火爆的形式搬上了金殿。 今日大朝会,莫少珩也是要上朝的。 看着朝上争论得面红耳赤的一群大臣,莫少珩:“……” 作为始作俑者,他愣是不敢往这些人面前蹭。 倒是上位,圣人的目光时不时瞟来,让他心底虚得很。 说实话,整个过程,他也就排了个头,让赵岚和灵石公打擂台。 后面,他也就提供了一个平台,他们可是自己争到现在这种地步的,争论嘛,争得厉害了,总……总是伤感情的。 圣人可得明察秋毫,这事和他无关。 金殿上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变法,他们深有体悟,不说让北凉变得更好,但若依旧是贵族推举制度,北凉怕是要步以前所有朝代的后尘。 以前比他们北凉强大的朝代不知道凡几,但都不过百年而衰,他们还没自大到觉得北凉比这些朝代还要强大。 反对派,大致都是根深蒂固的世家贵族,是不是从他们本身的利益出发而反对,看不出来,他们也不可能直接用这个原因。 而是用的,如此变法,前所未见,别好处还没来,北凉的根基先被动摇了。 各有各的道理。 “寒门有才能的人才几何?我北凉岂能为了这么几人就冒这么大的风险。” 现在正讨论到这,这时,圣人突然开口了,“不知谏议郎有什么看法!” 莫少珩:“……” 他已经尽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了,真的,他连一句话都没敢提,还偷偷站在了前面一位官员的阴影中。 他这么小的官儿,在金殿上的小蚂蚁,岂劳烦圣人亲自点名啊。 众人:“……” 倒是忘记了莫少珩这个始作俑者。 若不是莫少珩搞什么人物访谈,将太子和灵石公两人相反的观点同时登上了报,哪有这些事情。 灵石公也看向莫少珩。 以前他觉得莫少珩是个好青年啊。 但现在,他都在前面和北凉的储君撕破脸皮了,要是用打架来形容,已经打得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的了,莫少珩还在旁边看热闹。 没见过这么能将人当锤子轮的,锤子都快轮坏了,他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灵石公心道,不行,虽说被人当锤子轮,多少也是因为他甘愿,但轮锤子的人怎么说也是他这边的,多一个帮手总比少一个好。 莫少珩出列。 他……也是北凉人呢。 说道,“敢问诸位大人,先是有国,还是先有家?” “诸位大人觉得,变法损坏了你们的利益,但是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北凉的昌盛,你们的世家贵族又如何发展?” 一句话,立马让所有人知道了莫少珩的立场。 莫少珩是变法派。 莫少珩也没有等人回答,而是道,“在你们看来,你们已经是北凉了不得的贵族了。” “但,你们可知道,像你们这样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贵族,哪怕是在南离,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毫不起眼的小世家而已。” “更别说和东唐的世家贵族相比。”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就差说他们自以为是,目光短浅,固守在自己的小地盘,没有任何远见,拿出去也见不了人了。 说得,忒气人。 但怎么办?北凉就这样,他们北凉的贵族自然也就这样了。 他们大概懂,莫少珩在说什么了。 莫少珩道,“东唐的贵族之所以那么强大荣光,岂不就是因为东唐的强大?” “各位若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先考虑考虑,将北凉发展起来吧。” “北凉不繁盛起来,你们争这些蝇头小利只会让人看了笑话。” 然后退了回去。 别人听了他这拿捏高不高兴,他不知道,但圣人应该是高兴的。 没看到他一口一个先发展北凉。 世家争来争去而罔顾北凉,将圣人置于何地。 众人:“……” 这个莫少珩,还真是每每都让人下不来台。 关键是你还不好反驳他。 不相信有人敢说,他们就要先发展自己的家族,然后再考虑北凉。 用大道理压着所有反对派。 变法派的人开心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先有国才有家啊。 莫少珩说的这个道理,哪怕有人心里不满,也绝不敢表现出来,他们……是北凉之臣,光这一个身份,就注定反驳不得。 这时,有人出列,“世子的道理自然是高山仰止,但我北凉什么情况世子也该明白。” 变法派:“……” 有时候还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那人继续道,“寒门读书的人都很少,世子觉得为了几个可以忽略不计的读书人,让我北凉做出前所未有的变法,值得吗?” “退一万步说,即便寒门有贤才,但变法要是出了一点差错,世子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因为变法而动荡,甚至覆灭的王朝也不是没有。 未知之法,就有未知的危险。 莫少珩看了一眼这人,“这位大人,还没有开始的事情,怎么就先考虑担责任的问题了?” “若是人人都惧于担责不思进取,北凉又如何进步?” 说完直接道,“刚才诸位说,寒门也就那么几个读书人,不值得冒这个风险。”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寒门的读书人要是多了起来,是不是就可以考虑冒这个险了?” 有人笑了,“寒门读书人要是多了,自然能冒出不少贤才来。” “但……读书所需要的花费,岂是寒门负担得起的?” 个别的寒门能闲钱读书,毕竟是少数。 莫少珩也笑了,“我的问题是,若是寒门读书人多了起来,是不是就可以冒险了?” 众人:“……” 莫少珩在说什么?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完全不符合现实。 莫少珩直接看向反对派中具有代表性的几人,“几位大人以为呢?” 几人皱眉,为何莫少珩一直追问这个问题? 几人商议一番,做出共同回答,“若寒门真能有足够的读书人,引些寒门入仕,我贵族世家也不至于小气到那种地步,我贵族子弟从小都是名师教授,还比不过寒门不成。” 莫少珩笑了,赶紧道,“几位乃是我北凉重臣,相信说话定是算数的。” 前方的赵棣看了一眼莫少珩,他媳妇在给人下套。 还不知道实情的人绝对防不胜防,这几位大人等会要里外不是人了。 莫少珩对上位拱手道,“启禀圣人,我北凉寒门之所以读书人稀少,多是因为买不起纸张和书籍。” “而我有制作便宜纸张的工艺和快速印刷书籍的工艺。” “相信各位也知道我售卖的三街战报了,三街战报价格那么低,就是因为使用了便宜但质量并不差的纸张和快速印刷的工艺。” “各位或许觉得我卖一张三街战报就会亏损一份的钱。” “其实不然,我每份还赚了不少。” 嘶! 三街战报多便宜他们是知道的,那么便宜都还能赚钱,那……那用来书写的纸得多便宜?那个什么印刷工艺得多不费力气? 他们这才发现,他们最近忽略了什么。 莫少珩的三街战报,卖得太多了。 要真是有这么便宜的纸出现,对整个北凉的影响是无法想象的。 也……也就是说,寒门的人,能有更多的人读得起书了,这个数量对于整个北凉需要的官员来说,怕是有些惊人。 齐刷刷地目光看向刚才回答莫少珩问题的几人。 几人张了张嘴:“……” 被下套了。 莫少珩在这挖坑等着他们。 莫少珩继续道,“我都印好了一些《论语》,准备给我的小货郎每人一本。” 众人:“……” 莫少珩继续道,“我在郊外已经有了两家宣纸场,每日的产量还不错,至于效果嘛,明日在乌衣巷,将有新的纸张和书籍出售,各位去看看价格就知道了。” 众人:“……” 你倒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他们都还没有从消息中缓解过来。 这时,才有人惊呼道,“此话当真?” 莫少珩:“圣人当前,岂容胡编乱造。” 问话的人也是一时激动,这种立马就能被戳破的谎言,的确没人蠢到舞到金殿上来。 金殿上直接激烈的议论了起来。 “以三街战报的价格来推断,纸张的价格怕是低得超乎意料。” “寒门真的要开始读书了。” 这时,赵棣出列,“禀圣人,我将在各地建设一些纸坊,将低价的纸推向各地百姓。” “若是有余,也会按照朝廷的税赋,将纸张出售给诸国,诸国纸张价格昂贵,相信我北凉的便宜的纸张一定能像丝绸一样,卖到诸国去。” 这是莫少珩和赵棣一早就决定好的。 纸张肯定要推广,与其利益给了别人,还不如他们自己做。 纸张不如丝绸赚钱,但它用量多啊。 出口到诸国,需要给朝廷缴税,按照北凉律,税赋可不少,朝廷也能赚不少。 众人:“……” 这两人,偷偷摸摸地竟然什么都算计好了。 他们都可以想象,将纸张卖到诸国的话,得赚多少钱。 因为影响太大,其中具体事宜还得和朝廷商议。 现在的重点是,刚才反对派的几个代表说,要是寒门的读书人多起来了,他们一点也不建引一些寒门入仕。 入仕的寒门多少其实并不重要,而是开了这个头,定了律法常规啊。 一片鸦雀无声。 哪怕明知道这是莫少珩给他们挖的坑,但他们刚才跳了,在文武百官面前,在圣人面前跳了。 这叫他们如何反驳。 但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个坑,就真答应变法了,贵族世家还不得恨死他们。 所以说,里外不是人。 莫少珩其实也十分清楚,变法直接影响了这些贵族的利益,绝不是这么简单一个套就让人同意的。 莫少珩说道,“一边是北凉的长治久安,一边是贵族世家的权益,不如……” 莫少珩看了看三公,又看了看反对派的几人。 “不如,我们折中一下如何?” “我们可以实行双规制。” “贵族推举制度依旧有效,而不是完全改变了原有的律法。” “我们要改变的,仅仅是给寒门再立一条入仕的规则。” “让寒门子弟可以通过这个规则,进入朝廷,入仕为官。” 众人:“……” 贵族推举制度依旧有效? 也就是说,保住了贵族的基本权益。 寒门通过另外一套规则进入朝廷,让寒门有个盼头,算是召贤纳仕,为北凉的长治久安做努力。 “双规同时作用于我北凉朝廷,你们觉得如何?” 无论是变法派,还是反对派都开始议论了起来。 以前变法不成功,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双方都没有变通的可能,但莫少珩给他们找了一个变通的渠道。 变法,从来都是凶险无比,并非是好法就一定能顺利的推行下去的。 要想让各方都满意,实在太难了。 哪怕是莫少珩现在提出的折中一下,也是在贵族推举制度的弊端被完全暴露出来的情况下,大家不得不思考一些可行性的这种特殊时候。 不然的话,别说莫少珩,三公都无法动摇根深蒂固的贵族。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这时候,有人道,“说起来简单,但重新拟一套适合寒门的入仕的规则,哪有那么简单。” “况且,寒门入仕的数量,又当如何?” 多了,就占据了贵族的该有的权益。 少了,又称不上召贤纳仕,如何防止贵族推举制度产生的不思进取,尸位素餐,内部腐败等问题。 贵族其实也明白,只有北凉强大,他们才能强大,北凉不发展,他们依旧是诸国眼中不起眼的小世家。 这就形成了一种矛盾,除非进行合理得当的调控。 莫少珩犹豫了一下。 “我这里倒是有一套适合寒门入仕的规则,就是难免苛刻了一些。” 众人心道,苛刻好啊,哪有那么容易就让寒门轻易进入他们的圈子这样的好事。 连圣人都开口了,“说来听听。” 莫少珩说道,“我这套规则被称为科举。” “我北凉各地,分为洲,洲下有郡,郡下有县。” “首先以县为单位,以三年为期设置一次县考,在县考中脱颖而出的寒门子弟,需要进一步参与郡考。” “依旧以三年为期,再次脱颖而出的参加洲考。” “洲考中获胜者,再聚集凉京,参加最后的京考。” “如若能在京考中脱颖而出,方才能入仕。” 众人:“……” 咕噜。 这何止是苛刻?这简直是重重险阻,跟过三关斩五将一样。 能……能顺利通过京考的人,那得是怎样人。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对于没有科举概念的人来说,的确足够震惊的。 以前都是推举,只需要几个人说你有才能,你就有才能,直接上位就行。 但这科举制度,一层又一层的筛选,跟过独木桥一样。 他们甚至都觉得,莫少珩不是给寒门寻了一条入仕的道路,而是在故意刁难吧。 莫少珩道,“每三年选拔一次,寒门入仕的数量也由圣人和诸位决定。” “而且,你们就不想看看,这么选拔出来的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咕噜。 他们觉得选出来的还是人吗? “你们就不想看看,从千军万马杀出来的贤才,会将我北凉带领向何等繁荣昌盛之景?” “北凉,从未见过山顶的风光,你们就不想去看看吗?” 第57章 天子门生 金殿上。 所有人都在看着莫少珩。 包括变法派,他们一心想着官员制度变法,改善贵族推举制度。 也的确修改了贵族推举制度,所以才导致贵族反抗那么激烈。 但现在…… 莫少珩说依旧保留原制度,在此基础上,为寒门添加了一个科举制度。 北凉施行双规制,两条规则同时生效,最大程度保证了贵族的利益不受侵害。 关键是这个什么科举制度,从莫少珩嘴里说出来,还有模有样的,让人眼前一亮,心神都能沉进去一样。 说实话,还真有点想看看从科举之中脱颖而出的寒门子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莫少珩继续道,“以前,凉京的贵族,最怕去远的地方当官,地方官又苦又累。” “如果选拔出了寒门子弟,可以直接将他们发放到地方上,你们不愿意去的,让寒门子弟去,也算是对他们的一个考验。” “等他们在地方上做出了政绩,再以政绩调升他们的官职,直到调他们回京。” 寒门入仕,的确艰辛,特别是让贵族放开这个口子,更加艰难。 想要打破阶级的壁,注定是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才行。 所以,莫少珩往艰难的方向说。 这样,才有可能让贵族松口,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打破阶级的途径。 当然,一但贵族肯放开这个口子,恐怕科举带来的影响,是他们也绝对始料未及的。 众人:“……” 别人千军万马杀出来,结果,莫少珩说,将人放地方上去。 没有政绩,连个回京的机会都没有? 咕噜。 也……也太苛刻了。 怎么感觉,不是让寒门来当官,是让他们来吃苦,当牛当马使啊。 像发配到地方当官,特别是比较偏远的地方,贵族的确是不怎么愿意的,越偏远的地方,生活越艰难。 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若是……若是控制寒门子弟入仕的数量,让他们去干贵族不愿意干的这些苦差事,也未必不可。 其实,莫少珩却知道,在他们看来的苦差事,在寒门子弟心中,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身在不同的阶级,对一件事物的价值的判断,也是截然不同的。 莫少珩见众人有些意动,趁热打铁的道,“诸位,不若我们今年先尝试一届科举,看看效果如何?” “再说。”莫少珩看向几位反对派的代表,“再说刚才几位可是答应,只要寒门的读书人数量足够,你们是不建议引一些寒门子弟入仕的。” 后面一句话,就有些堵人的嘴的意思了。 众人:“……” 议论纷纷。 若说科举制度,的确功在北凉。 这种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自然有它的可取之处,对读书人来说,每三年就是一次“鱼跃龙门”的机会,甚至比现代一生直接由一次考试来决定命运,还善意一些。 当然,各有各的优缺点,莫少珩不做置评。 众人:“……” 莫少珩口中的科举制度,的确震撼住了他们。 其中的智慧,他们也能管中窥豹,看到一二。 按理,是十分复杂的制度,莫少珩居然说得一清二楚,将制度完善得如此彻底。 其实,莫少珩也有点不好意思,这可不是他完善的,而是千百年来,老祖宗慢慢完善出来的。 只是,老祖宗的智慧,最后却被钉在了耻辱柱子上,被所有人嫌弃,似乎没有了一点可取之处。 但在莫少珩看来,这种制度,还是十分适合现在的北凉的。 众人沉默了,现在有一种既能发展北凉,又能保住贵族权益的制度当前,他们的确很难反驳得了。 还是那句话,只有北凉昌盛了,世家贵族也才能更上一个台阶。 议论停了下来,并没有人出来反驳。 这时,圣人的声音传来,“着六部完善科举制度,莫少珩从旁协助。” “务必在今年,让我北凉看到此制度的效果。” 六部尚书和莫少珩赶紧出列,领旨。 不过,今年就要看到效果? 看来圣人也有些意动呢。 不对,应该是十分意动。 莫少珩口中的科举制度,的确需要六部合作,完善成适合北凉,能被真正运转起来的规章制度。 需要花的时间可不少。 但现在圣人一句话,他们可能要忙得昏天暗地了。 接下来的时间,在勤政殿中,给莫少珩安排了一个位置。 说实话,勤政殿是三公三师三相三司马,还有六部尚书办公的地方,突然临时多出来莫少珩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哪怕只是一个临时的位置,也挺诡异的。 不过,莫少珩已经没有时间去关注外面的评论了。 他从进入勤政殿的那一刻,就是昏天暗地的开始。 就差直接住进勤政殿了。 除了他,六部也差不多。 北凉的机器,运转了起来。 一条一条制度的拟定,一条一条的审核。 各地官员得如何配合,等等都得写进新制度中。 还有,为了防止作弊,为了防止官员互相沟通,防备制度也得完善。 莫少珩整整一个月,没有看到午时的太阳,整个月都在勤政殿里面,抬起头看看窗外的景色的时间都很少。 这还是在莫少珩熟悉科举制度的运作方式的情况下。 可见,要完善一种未知的制度,到底得多难。 莫少珩走出勤政殿的那刻,如同重新活了过来一样。 外面,春色明媚,树木绿叶舒展。 “都开春了呢。”莫少珩嘀咕了一句,恍若隔世。 当官,特别是当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官,果然不容易。 “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情。” 还好,在开春时完善了制度,如果执行得当的话,明年的春天,刚好可以进行第一次春闱。 莫少珩向宫外走去。 皇宫的门口,一辆马车正等在那里。 赶车的正是南一,“少师,这里这里。” 莫少珩走了过去,上了马车,赵棣居然也在马车上。 莫少珩累得不想说法,直接趴在了赵棣的大腿上。 赵棣用手抚着莫少珩的头发,“回家了。” 莫少珩“恩”了一声,舒服地合上了眼睛,实在太累了,他得睡一会儿。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在燕王府的床上。 这一觉是这一个月以来,最舒服的。 伸了伸腰,走了出去。 结果,院子中,十几个学生,正在满院子踢足球。 那猪膀胱做的足球,愣是都被踢得破了几道口子,看来平时没有少玩。 见莫少珩出来,啊啊啊叫唤地冲了过来。 莫少珩:“……” 感觉……真现实。 好久没有听到这些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学生的声音了。 赵景澄等激动得差点哭了,莫少珩去了勤政殿一个月,没办法给他们上课,所以……他们没有逃课的理由了啊。 他们也在国子监呆了一个月。 野习惯了的一群学生,跟坐大牢一样。 现在看到莫少珩,简直比见到亲爹还亲,他们也解放了。 “老师,我们快要被憋死了。” “以后再也不想去国子监了。” “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激动到不行。 一个劲儿地诉苦,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们过什么艰苦岁月去了。 莫少珩说道,“好了,今天杀一头牛吃牛肉火锅。” 也算犒劳犒劳自己,这一个月的幸苦。 北凉基本上没有水田,所以用不上牛耕田,牛也是作为肉食饲养的。 咕噜。 一群学生口水都流出来了,“是不是和羊肉火锅一样?” 现在,乌衣巷的羊肉火锅铺子已经成了他们经常去的地方,那味道,实在让人忍不住。 莫少珩说道,“还是有些差别的。” 今日,专门让人去赶的牛回来。 等吃到牛肉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燕王府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牛肉火锅和羊肉火锅的确不同,看着被切成一片一片,卷起来的牛肉,一群学生:“……” 肉质红嫩,看着像是能透光一样。 整整齐齐地堆在盘子里面的一个个卷儿,看上去特别有意思。 吃法也十分不同,羊肉火锅是直接将羊肉羊杂倒进锅里煮。 而这鲜嫩的牛肉卷,烫几秒就能吃。 锅底也不同,羊肉是白烫,牛肉火锅自然是红汤好吃。 莫少珩在做示范,“烫卷了就可以吃了。” “别烫太久,不然肉就老了。” 一群学生:“……” 赵棣南一:“……” 怎么就这么会吃呢? 这种吃法也太新奇了。 光是这一锅,红色的锅底,看着都稀奇。 锅底散发的香味,也和羊肉火锅完全不同。 就像完全不一样的,崭新的东西一样。 也学着莫少珩,将烫好的肉沾上一点酱料,往嘴巴一放。 独特的香味,将牛肉的味道最大程度的激发了出来。 这是在草原上养的牛,从来没有喂过饲料,牛的运动量也是足够的。 连莫少珩都惊讶了一番,这牛肉的味道好棒,和那些饲料饲养出来的,完全没有牛肉味的牛肉,是完全不一样的。 “嘶。” “也忒好吃了。” 一群学生小嘴巴不停。 莫少珩说了一句,“别辣着了。” 毕竟加了很多辣椒,不是所有人都吃得了辣。 今天用来做火锅的锅具,同样是两层,上面一层就放的清汤。 选择自己舒适的味道就行。 比如赵御宁就烫的清汤,他烫完还沾一点红烫再吃。 赵景澄:“……” “你这是个什么吃法?清汤都没啥味道,红烫多香啊。” 他就不理解吃清汤的人。 十分丰富的晚宴。 饭后,一群学生在问,“老师,什么时候在乌衣巷开牛肉火锅铺子?” 怎么也要带他们家人去尝一尝,忒好吃了。 莫少珩心道,肯定是要开的。 火锅店多赚钱啊,在现代,那是开得满街都是。 第二日,莫少珩准备回一趟镇北王府,说起来他成亲后都好久没有回去了。 也是因为推行科举制度的原因将他困了一个月,不然早该回去了。 赵棣也上了马车。 莫少珩:“……” 只要赵棣不嫌尴尬,他也不怕。 就是怎么感觉……像是回娘家一样,赵棣这家伙该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古时习俗,嫁出去的女子回娘家,丈夫必须陪同。 莫少珩用狐疑地目光看着赵棣,他要是敢说是,非没完没了。 他也是新郎官,可不是新娘。 赵棣没答,倒是让人准备了好多礼品。 莫少珩:“……” 得,他爱折腾折腾去吧。 靠近镇北王府,莫少珩愣是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还是那府邸那墙,只是从墙上往外漫出来了不少绿色的藤曼。 这是一座花园,凉京城中的花园。 有仆人正在将漫出来的藤曼用杆子往院子里面戳。 莫少珩一愣,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今日,镇北王府是知道莫少珩要回来的。 那仆人道,“也不知道是谁,认出来了漫出院子的藤曼是何首乌的藤,竟偷偷摸摸扯去了好多。” “这不,老夫人让我们将藤曼赶院子里面去,这样别人就扯不到了。” “现在周围的人,最喜欢到我们府邸外面转悠了,说是闻着点点药香,都能健康一些,还问我们是怎么种出来的。” “他们说我们府里的姑娘现在都因为这个变得好看了。” 莫少珩:“……”仆人继续道,“世子,快回府吧,老夫人正等着呢。” 莫少珩点点头,让马车继续。 南一也有些懵,好像也没多久啊,怎么镇北王府都变了一个样子了。 才到大门口,祖母和永安夫人等就出来了,估计是得了消息。 说实话,她们到现在都还有点迷糊,莫少珩和燕王真的成亲了啊! 不过,等莫少珩和赵棣从马车上下来,两人往那里一站,似乎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也是奇怪了。 本来两男子成亲,还感觉挺奇怪的。 但怎么轮到莫少珩和燕王,看上去就十分般配了呢。 絮叨了一番,这才进府。 一进府,那又是一番景相了。 绿意盎然。 各种药材,生长得特别茂盛。 老夫人笑呵呵的道,“这可是祥瑞之景,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着呢。” “说来也怪,以前春天,也没见哪里的花花草草,像我们附中的长得这么好。” “看着都赏心悦目。” “别说,我们府里的姑娘们都长得好看了一些,水灵灵的。” 莫少珩一笑,对于北凉的天气来说,像这般景色的确少见,跟住进了花园一样。 这般景色,哪怕是在现代的别墅中,也是见不到的。 而且,住在这里,的确有益身心健康。 莫少珩向一个方向瞟了一眼,一只小人参正将嘴巴拉得老大,对他挤眉弄眼。 看来,药童这日子过得也挺潇洒。 仆人们正在搬赵棣带来的那些礼品。 莫少珩让府里的姑娘们自己去选,看上什么直接拿去便是。 莫少珩这次回来,一是准备来接药童的。 别看这小家伙现在过得有滋有味的,但离开他太久,药童也会变得狂暴,到时会引起什么轰动,他也预料不到。 二就是回来拿些种子,以及移植一些药材去燕王府邸。 药童是喜欢现在这种环境的,就跟住别墅一样吧,而燕王府就显得光秃秃的了。 太久没有回来,倒也热闹。 祖母也十分想念莫少珩。 莫少珩说道,“本就都在城中,也不远,随时都可以走动。” “祖母,娘,你们也可以经常来燕王府,燕王府尽是些管事,平时规规矩矩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莫少珩说的是实话,要不是有南一跟着,燕王府还真有点阴森森的。 也不能说是阴森,就是大家平时脸上好像都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赵棣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吐槽了一番。 祖母和永安夫人有些无奈,“你这孩子!” 心里也在道,是得去看看,怎么好好的府邸,冷清成这样。 愉快的吃了一顿饭。 下午,就开始移植一些药材了,并洒上一些新种子。 离开的时候,药童直接钻进了莫少珩的袖子中,抓着袖子,一个劲荡秋千,得瑟到不行。 莫少珩一笑,居然没有哭鼻子,这小家伙长进了啊。 今天挺忙碌的,两边跑,还要移植药材。 燕王府也忙碌了起来,看着移植过来的药材,府里愣是变了个样子。 现在正值开春,正是春种的好时期。 莫少珩心道,现在的计划是绿色燕王府,等时机一到,他定要来个绿色凉京的计划。 到时候,整座城都可以让药童到处玩。 药童正在院子中,巡视它的新领地,玩得不亦乐乎。 第二日,凉京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科举制度……公布了。 朝廷的公文贴在了告示栏上。 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直到第一个读书人认真地看完告示。 几乎瞬间,消息就炸开了锅。 “朝廷……朝廷要在寒门中取仕了。” 什么? 听到消息的人都以为听错了。 寒门取仕,这怎么可能? “但……朝廷的公文都贴出来了啊。” “听说,除了凉京,也已经开始在各地开始张贴公文了。” 他们都可以想象,在各地,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不过半日,公告栏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基本以寒门读书人为主。 哪怕是他们,都兀自不敢相信。 “是官员制度变法!” “三公的官员制度变法成功了!” 因为莫少珩的三街战报和记者发布会,可以说。凉京大部分人都知道官员制度变法。 手心都抓痛了,尤未察觉,心中的激动,是任何人都无法形容的。 身为寒门,一生寒门啊,这是一辈子,世世代代都无法改变的枷锁。 但现在,他们看到了希望。 就像有光明在前方亮了起来。 他们的激动或许无人懂,但他们自知,这是怎样的一条新法。 今天的告示特别长,因为上面还罗列了科举制度。 前面的读书人在激动地解说新法。 “朝廷为了引寒门入仕,设置了科举制度。” “在各地设置了县试,郡试,洲试,以及京试。” “通过了县试后,方可进行郡试,从下往上进行。” “每三年为一个循环。” 其实,看似繁杂的筛选制度,但若是时间抓紧,一年内就能完成整个过程。 比如,三月参加县试,六月参加郡试,九月参加洲试,十二月赴京赶考。 只是因为路途的原因,这个安排就非常的吃紧了。 “凡北凉读书人,皆可参加报名,一切以考试成绩为准。” 嘶! 凡北凉读书人皆可参加! 不分寒门贵族,没有阶级之别。 看上去仅仅几个字,但却是这次变法最大改变的体现。 朝廷为寒门开了一个入仕的口子。 激动得难以言喻。 告示上还有一些内容。 “通过县试者,可免人头税赋。” 这是在激励寒门子弟读书了。 北凉的税赋中,除了土地税,还有人头税。 不过人头税,占比并不多。 “通过郡试者,可完全免税。” 这些好处,或许在贵族看来一文不值。 但对寒门的激励是无法想象的。 也算是读书人的一种荣耀。 “通过洲试者,可见官不跪。” “通过京试者,可自称……天子门生。” 嗡! 如同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开。 天……天子门生? 圣人的学生? 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一条是莫少珩专门提出的,为了这一条,莫少珩和人争得可是面红耳赤。 前面的那些好处,贵族可以视而不见,对他们来说,屁都不是。 但……天子门生的称号,哪怕是贵族,他们也眼红啊。 他们贵族也想要这个称号啊,想一想,以后对人说,我是圣人的学生,这得多光宗耀祖。 就……就这么给了寒门? 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答应。 莫少珩给他们说,“科举,凡北凉读书人皆可参与,你们想要,也可以参与嘛。” 贵族:“……” 不是说好的,科举是专门给寒门立的制度吗? 莫少珩当时也是心惊胆战的。 专门给寒门的制度? 他也就说说而已。 他的目的是……全民科举啊,只有真正的用真本事当上了北凉的官,北凉才会有一个转折性的发展。 当然因为形式不允许,他就折中了一下,说成是科举只是针对寒门。 双规制度,科举制和贵族推举制双法并行。 但……谁会成为主流,还犹未可知,就像历朝历代,除了科举,也有恩科,所谓恩科,其实就是贵族推举制度的一种变种,只是当不当得成官的话语权,完全落在了圣人手上。 而在历朝历代中,从来都是以科举为重呢,反倒是恩科,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莫少珩提出“天子门生”的概念,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贵族也参与到科举中来。 若没有这个称号,贵族有推举制度,他们才不会管科举。 不得不说,莫少珩挖的这个坑,实在有点深。 他自己也是走得心惊胆战。 或许贵族没有看出他最终的目的,但将“天子门生”的称谓放出来,他们也是不愿意的,让他们去和寒门争? 他们是贵族,他们放不下这个脸。 最后还是莫少珩去找了圣人。 圣人的立场是北凉,他会在贵族和寒门之间端平一碗水。 只要是对北凉好的,最能说服的对象,反而是圣人,而不是贵族。 莫少珩讲了一番大道理。 也透露了一些,朝廷之上,要是大部分都是圣人的学生,也是对皇权的巩固。 综合起来,圣人最终才独断,许下了这一条。 此时,不仅寒门,连贵族世家皆是震惊的。 天子门生? 他们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但这四个字,就是这个意思啊。 沸腾。 无论是科举制度的完善,还是寒门即将入仕,都比不过这四个字来得震撼人心。 相信,除了凉京,各地也同样会处在无法言语的震惊之中。 这才是读书人的终极目标吧。 这也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开始。 这句话其实是有些贬义的。 就像说是读书不是为自己而读一样。 但现实就是这样,大部分读书人从学校走出来,一身本事不也是卖给了资本家? 都是为了生活生存,也莫看不起古人,也莫说别人志短或者甘愿被奴役。 或许被帝王奴役,比被资本奴役还要高尚一些呢。 随着告示的解读。 也开始有人传开,说这科举制度是莫少珩提出来的。 三公变法,莫少珩为寒门提出了科举选仕。 寒门子弟,其实对莫少珩是有一些好感的,为何? 因为图书馆。 现在凉京的寒门子弟,手上的书,多数都是他们自己去图书馆抄写的。 以前买不起的书,他们有了,以前被收藏在贵族之中的书,他们也能看到了。 莫少珩的图书馆现在可不是一开始的样子了,只有他镇北王府的书籍。 现在,收录的书籍已经十分的广阔和充分了,真正有了图书馆的意义。 现在莫少珩又为寒门找到了科举制度的出路。 莫少珩在寒门中的名声,倒是开始崛起了。 此时,莫少珩正好路过告示处,他这是去勤政殿。 科举制度是完善了,但圣人不是想早点看到效果嘛。 所以,今年三月,就要开始北凉第一届的县试了,六月郡试…… 若是不出意外,十二月的时候,就是各地学子赴京赶考的时候,也是第一批寒门仕子出现的时候。 其实,这个时间并不好,因为冬天赴京赶考更加不易,天冷。 所以历史上一般都设置在春天或者秋天,即春闱秋试。 但现在除了圣人,各贵族也在翘首以盼,等不得了。 等这第一届后,再调整也不迟。 既然今年就要经历县试郡试洲试京试,那得有考题啊。 在这么赶的时间内,出合适的考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莫少珩还有一个身份,临江仙,北凉第一才子。 所以,他这是被圣人抓了壮丁,去出题的。 他还得在勤政殿待着,当然不用像拟定科举制度时,和不同人争得面红耳赤了,轻松很多。 首先要弄出来的就是,北凉全国统一的,县试题。 莫少珩的马车路过告示的时候,围在那里的人正在解读,“今年三月十五,北凉各县,正式县试,各地学子请抓紧时间报名,做好准备工作。” 县试,自然是在各县进行。 凉京的读书人其实是最幸福的,无论县试还是后面的考试,都是在凉京进行。作为第一次新制度的实施,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各县官员就得配合,得安排考场,监考之类。 这些东西,包括入场学子搜身,监考的官员,莫少珩都写在了制度之中。 这一个月他可不是白忙活的。 这么完善的制度,也亏得莫少珩是穿越者,不然真从头费脑子想?呵,能想出来那真是神仙。 朝廷也已经派人去各地指导工作。 都是第一次,哪怕制度完善,但执行起来,多少还都是瞎子摸象。 所以这第一年的制度试行,尤为重要。 莫少珩的马车路过,直接被认了出来,被堵得水泄不通。 寒门子弟看向莫少珩的目光,就特别不同了。 莫少珩:“……” 这马车,它走不动了啊。 他还得去勤政殿,和一群大人,给全国各地的学子出县试题。 也不好让一群胡子花白的老官儿等着。 莫少珩干脆掀开车帘,站在了马车驾驶的位置上。 今日的莫少珩,依旧一身的锦袍,怀中古琴常伴。 琴是他的武器,古人刀剑不离身,因为……可不比现代太平,随时都有可能有意外。 所以,他这古琴也是一样,能不离身自然是要带在身上的。 一出马车,顾盼生辉。 寒门中的读书人,竟然朝莫少珩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 此行为,由衷而发,由心而起。 作为寒门读书人,他们也是知事明理的,莫少珩所作,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也是清清楚楚。 有了这个科举制度,他们才有了鱼跃大海,鸟翔天空的可能。 莫少珩看着不由得一愣。 然后嘴角向上扬起,伸手指向皇宫的位置,“诸位,莫少珩将在此间,等着诸位的到来。” “希望诸位,不要让我久等才是。” 众人一愣,看向莫少珩手指的方向。 那是金殿的位置。 心都哆嗦了一下,莫少珩在对他们说,在那里等着他们,让他们不要让人久等。 有什么,比这样的一句话,更激励人,更让人激动的。 身体都在哆嗦,此时,他们才相信,告示上的内容是真实的。 有人在等着他们入仕呢。 莫少珩继续道,“希望以后,诸位鱼跃此间,仕途无阻。” “不过现在嘛,还请劳烦诸位让出一条路来,我还得去勤政殿出这次的县试题,要是耽搁了,罪过就大了。” 众人也是一愣,这才发现,密密麻麻的人,将路都给堵住了,行了一礼,答道,“借君吉言。” 这才让出了一条道。 莫少珩离开,只留下绝代的风华,让人乐此不疲的讨论着。 莫少珩来到勤政殿。 灵石公抬头一笑,“世子当真是风姿卓绝,时刻都在激励寒门学子。” 莫少珩一愣,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勤政殿? 答道,“也就随便说了两句。” 灵石公摇了摇头,你这随便两句,倒是让那些学子激动得不成样子了。 然后道,“无论什么原因,来得晚了些,顽石公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快些入座吧。” 莫少珩点点头,因为路上堵,的确晚了些。 这次出题,是为科举的第一试,县试出题,相对于后面的题目,应该是最简单的题目。 还算轻松。 虽然以前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但这里的人出个题还是没有问题的。 科举出题的规则,莫少珩也写在了制度之中。 因为是全国统一卷,题目泄露的话,影响就太大了。 所以,出题分成了好几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就是众人出题,比如诗词,每人各出一题。 第二个环节,抽题。 最终使用哪个考题,需要抽题人从他们的题中抽取,也就是说,连出题人都不知道会考哪一题。 第一届的抽题人,自然是圣人。 第三个环节,封题。将抽出来的各个题目,组成完整的试卷,这就是学子们需要答的题目了。 这一个环节就是将试卷封起来。 当然,其中得用到莫少珩的活字印刷,大量的印刷出来一模一样的试卷,然后用牛皮纸做成的密封的袋子,将试卷封起来。 第三个环节,就是将封起来的考题,在合适的时间,送往各地了。 送题的官员,亦是监考官,他们要在考试当天,和当地官员当着所有人考生的面一同验证,密封袋是否提前被打开过。 并需送题的监考官和当地官员一同签字确认。 如果出了问题,自然知道找谁了。 虽然不可能完全杜绝问题,但尽量规避了问题。 莫少珩他们每人是要出一套完整的题的,然后让圣人在他们出的题中来进行挑选。 比如明经题,说不定一人里面选一题,总共的题数不变,但题的内容来源不定。 试卷分成了几个大部分。 第一部 分,明经。 其实就是考,学子对先贤的诗经子集的熟悉程度,有些像莫少珩的飞花令游戏,只是搬到了纸上。 这一题是最好出的。 因为是县考,不能太难,出的基本都是名诗名句。 结果,等各种的初版考题收上来,一看。 众人出的题也差不多。 但…… 看向莫少珩的出题。 众人:“……” 题还是那些题,但莫少珩的题全是让答出的诗句的上一句。 众人:“……” 这不是为难人嘛,故意的吧。 抽到莫少珩出的题,那估计是倒了八辈子霉,这才是县试而已。 莫少珩说道,“虽然是县试,但总得有点难题,才能拉开距离。” “在说明经部分,圣人也不可能全抽中我的题。” 众人:“……” 好吧,你说什么都有理。 也是,得多倒霉才全抽中莫少珩出的题。 第一天,主要就是明经题。 他们先要相互看一遍,将其中一些不适合,或者有问题的题目剔除出去。 试卷的第二部 分,是常识题。 和明经题有些类似,但又不同。 因为考的不是诗词歌赋,而是一些生活常识,北凉常识。 对于这一部分的考题,一开始各位大人是颇为疑惑的。 莫少珩的解释是,“我们要选的是北凉的官员,如果连常识都不懂,连北凉最基本的情况都不知道,如何为官?” 众人:“……” 他们开始发现一些不对劲的苗头了。 这样选拔出来的人,怕是有点厉害啊。 但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又数十年如一日的在朝廷为官,也明白了一点,光读书还真治理不好地方。 那些平时啥都不懂的贵族,被派出去当官,可没少闹笑话。 其实莫少珩也很无奈,若是在现代,自然不用考什么常识,因为读书后从事的工作太多了,不懂一些甚至都无所谓。 但现在,选的是官员啊。 众人:“……” 好吧,他们以前也没有用过这种方式选拔过官员,莫少珩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常识题安排上。 莫少珩出的题又让人有些无语了。 什么北凉一共有多少个洲,多少条河流,北凉主要的粮食有哪些,甚至还有不少算术题…… 他们觉得,要是连这些都能答上来,真算得上是人才了。 只是,县试后面还有好几关才道京试呢,后面的题还不得难上天。 莫少珩的解释是,“我北凉遍地尽是人才,放心出题,难不住他们。” 其实,这也是因为是第一次县试,基本包括了所有的寒门读书人,还没有被筛选出来层次。 当然也有人担心,“要是题太难,到京试的时候人都没有几个,你让我北凉的脸往哪里搁?圣人怕……” 怕都要面上无光。 那时候可就要尴尬死人了。 莫少珩你现在出题玩得这么大,到时候真丢了人,你也跑不掉。 莫少珩:“……没事,我们矮子中间找高个,反正……反正我会将数量凑足。” 想让他丢人,没门。 众人:“……” 好吧,反正圣人抽题也不可能全抽莫少珩的。 继续出题。 第三部 分,是八股制艺。 第四部 分是,贴题诗,就是出个题目,让人写诗。 第五部 分是,策论。 有些人说,古人答题死板得很,呵呵,那是只看到了古人八股文的死板,而没有看别人的论策部分。 说实话,比现代的小作文,可要有意义得多了。 当然现代不是以培养官员为目的,古代读书,基本就是为了入仕,所以策论才会遍地开花,必考之一。 最后第六部 分是一个附加题。 是莫少珩提议的,考的是北凉律法。 为什么要考? 当官的不懂法,那还得了,至少也得有一个概念才行。 众人:“……” 他们觉得,就算他们现在各地的官员,都未必看得懂最后这一个附加题。 莫少珩:“……我们是选人才不是?” “所谓人才,自然……自然是要比其他人厉害才行。” 再说,这也不是童考。 再说,北凉律法其实也就一本书,还没有现代那么复杂。 只是,等圣人拿着题的时候,听说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愣是派人去勤政殿问了问,是不是拿错了。 第58章 员工食堂 圣人派去勤政殿询问的公公很快就回来了。 得到的回答是,“我北凉人才遍地,圣人随便抽题便是。” “勤政殿的诸位大人还说,让圣人往难的选,独木行舟,千帆竞流,我北凉的官员哪里是那么容易当的,凡是我北凉官员都得是有本事的。” 圣人:“……” 他都怀疑,他们说的北凉和自己的北凉,是不是同一个。 不过,心中也有点激动。 他北凉的官员,哪能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的确……应该题越难越好,也让天下百姓看看,朝廷的优异之处。 往难的选就往难的选。 此时,勤政殿,一群出题的人已经有点嗨了。 没办法,莫少珩带的头,正在鼓吹科举选仕的厉害之处。 气氛到了啊,勤政殿的诸位不免也有点上头,“我北凉官员定是与众不同。” 当然,也有看着一群嗨过头的官员道,“是不是太过了些?要是圣人当真往难了选,以后的几次选试还怎么出题?” 总不可能越往后,出题反而越简单。 众人:“放心,我们让圣人往难了选,圣人就往难了选啊?” “圣人心中自有分晓。” 说完,又开始和莫少珩吹牛逼去了。 一群人中,但凡有一个将出题的标准提高,其实其他人下意识的也会提高,不然感觉自己出题水平不行。 第一次出题,瞎子摸象,其实他们也未必知道出题的深浅。 而圣人那里,等他将题选出来后,自己看了一遍:“……” 有些庆幸,还好他不用参加这个什么科举。 也为北凉贵族庆幸,有贵族推举制度,多幸福啊。 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改选,勤政殿给出的建议,往难了选,定是有分寸的。 然后让人封题,拿去印刷了。 也就是说,圣人选的什么题,到县试之前,连出题人,都不知道。 印刷也是圣人借的莫少珩的人,在县试之前,这些人是不会被放出来的。 不得不说,圣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不错。 第二日,大朝会。 出题的人在金殿上,甚至和圣人都眉目交换了一下意见。 双方都在点头,一切都在计划中。 莫少珩也在和人嘀咕,“也不知道圣人选了哪些题,选到我出的题没有?” “可不是,这还是我第一次给这么多学子出题。” 寒门读书人相对来说不多,但放眼整个北凉来看,那数量也是惊人的。 想想,全国学子,冥思苦想地做着自己出的题,还是有些成就感的。 接下来,就是各地学子的报名情况了。 按理,单单一个县试,还轮不到圣人操心,甚至,这样的消息连上金殿的资格都没有。 但毕竟是第一次,众人都在关心着。 所以,按照莫少珩他们拟定的制度,规定时间内报名结束后,有专门的官员在金殿上汇报情况。 “禀圣人,今次县试的报名时间已经截至。” 说完犹豫了一下,也皱着眉,“只是,报名的情况和预计的相差甚多。” 朝上众人不由得一愣。 “难道报名的人很少?” “不可能啊,我们给出的选仕利益,对寒门子弟来说,颇具吸引力才对。” 甚至可以说,是基本无法抵抗得住这样的诱惑才对。 怎么就和预计的相差甚多了? 连圣人都一脸的疑惑。 唯有莫少珩,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样子。 那人苦笑,“非是报名人数少,而是……太多了。” “完全超出了预计。” “除了各地寒门,商贾,乃至贵族都有大量学子报名,数量比预计的多了整整十倍。” “噗!” 众人愣是没有忍住,“多了多少?”“贵族也报名了?” 莫少珩甚至都缩了缩脖子。 他们给出的公示是,凡北凉读书人,皆可报名。 虽然在金殿上的众人看来,这是针对寒门的一项政策。 但,想想那天子门生的称谓,连金殿上的人都有些羡慕,那普通贵族呢? 那地方上的贵族呢? 仅仅这一个称谓,就能让地方上的小贵族争破脑袋。 还是那个道理,不同阶层的人,对同一事物的价值,判定是有出入的。 尤其是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站在光芒处,不知井底寒啊。 再说,世家贵族子弟的数量有多少?北凉需要的官员有多少? 那些没有被推举的贵族子弟,当真就肯甘心? 科举的出现,不仅仅是寒门的机会,也是他们这些在世家贵族中,被忽略的子弟的一条出路。 莫少珩当初的一个“凡北凉读书人皆可报名”是钻了空子的,无论是寒门,商贾,还是贵族,皆放在了同一起跑线。 在金殿上的诸位觉得,科举的蝇头小利,定是不会有贵族下场的。 他们的感觉也对,像他们这样的大贵族自然不放在眼里,但站在高山上,山底的风光也就看不清了。 齐刷刷地目光看向莫少珩。 比预计多出十倍的人数,当初预估人数的时候还是往多了算的。 这才第一步,怎么就出了意外了?当初莫少珩说得可是誓言旦旦。 莫少珩咳嗽了一声,看来想要装死是不可能的。 不行,他得先发制人。 出列,道,“禀圣人,各地方的贵族也忒无耻了,这明明是给寒门子弟的机会,他们怎么……怎么能也来霸占名额。” 莫少珩觉得他说这话都脸红。 众人:“……” 怎么感觉莫少珩在倒打一耙。 莫少珩继续道,“要不将贵族剔除这次县试?” 话一落下,众人就觉得不妥,报名之人如此之多,且遍布全国各县,现在无缘无故取消了别人的资格,怕是要引起大问题。 但不取消,似乎也有些不妥。 寒门和贵族竟然沦为一谈。 莫少珩还在那里说,“贵族自小就读书识字,这般和寒门子弟一起竞争,对寒门实在太不公平了。” “不过,我朝堂设立的科举选拔人才,好像更看重的是人才,也不能……剥夺了有才能的贵族的入仕途径。” 众人:“……” 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 但也不无道理,寒门有才的人都能通过科举入仕,那些被埋没的贵族为何不能? 总不可能又弄一个类似科举的制度,专门为这些贵族进行选拔吧。 双规制度已经十分离奇了,三规制绝无可能。 议论纷纷,实在出人意料。 本是个专门针对寒门的制度,现在参加的贵族比寒门还多。 莫少珩那句霸占寒门名额,其实也不无道理。 其实莫少珩要实现的,是全民科举选仕,只论能力,无问出身,不能说贤才皆在寒门吧,别人贵族中也是有不少能人的。 莫少珩说完,就等着众人讨论的结果。 其实众人就算察觉到了不妥,也不可能让报名的贵族退出了,朝令夕改不说,波及范围也太广了一些。 十倍的报名人数,这还是在很多贵族还在观望的情况下。 一但科举制度稳定下来,报名的人……会更多。 影响之巨大,会慢慢改变整个北凉的官员选拔制度,到时候也是科举将成为入仕的主要途径的时候,反而是贵族推举制度,将占比变少。 北凉,将变得……和这个时代都不一样,独立于世,也将真正迎来它高速发展的时候。 最终,金殿上的众人,也只能赶紧让圣人加印试卷,三月十五的全国县试不远了。 莫少珩也松了一口气。 一但科举开始推行,绝对停不下来,寒门不会让它停,贵族中大部分人也不会,毕竟贵族推举制度,惠及的其实也仅仅是贵族中一小部分。 与其毫无机会,还不如拉着所有人共沉沦,站在同一起跑线。 有这个想法的,绝对会比想象中的多得多。 圣人又让人调了大批的宣纸日夜不停地进行印试卷,莫少珩倒是赚了一笔。 等待三月十五县试期间,凉京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座专门供考生考试的贡院加班加点的落成了。 其他的地方倒是不急,找个不受打扰的公开场合就能进行县试。 但凉京作为地方看齐的标准,它得起一个带头作用,然后让各地效仿施政。 县试,其实各地都不用修考场,用各县的私塾就可以了。 但后面的郡试,洲试等,为了以示公正,肯定得在指定之地考试才行。 为了公正,同时也能加大作弊的难度。 时间飞逝,草长莺飞。 三月正春时,算得上是北凉天气最好的时间了,不冷不热。 这一日,凉京和往日有所不同。 在刚修好的贡院前,聚集了一群又一群的读书人。 三月十五到了,今日正好是县试当日。 除了读书人,还有自发前来送人的父母。 虽然是第一次,但这些父母倒是和历史上的父母一样,非得守在贡院外不可。 除了这些人,莫少珩,以及好些朝廷官员都在观看。 “境况之盛,超出想象。” “热闹程度竟然比我凉京一年一度的庙会也不逞多让。” 莫少珩和几个出题官,在贡院外的酒楼包了个厢房,看着外面,讨论着。 他们出题官为了避嫌,是不能做监考的。 此时,贡院前,一群小货郎正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包子,红豆糕!” 厢房中,众人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尴尬的一笑,“也……也不能让外面等着的父母饿着不是。” 有人调笑道,“你倒是会见缝插针。” 不得不说,这些小货郎,今天的生意贼好。 贡院已经在开始放考生入场了。 按照莫少珩他们拟定的规章制度,正在一个个核对身份,一个个搜身。 因为制度完善,倒也秩序井然。 厢房内,几人看得频频点头。 到目前看来,这个科举制度,推行得还算顺利。 这么大规模的全国性变法,能进行得如此顺利,是十分难以想象的。 若科举影响深远,此次变法之人怕是要名留青史。 莫少珩想了想,“我去贡院门口看看,莫要出了什么大批漏。” 等莫少珩到了门口,多少引起了一些轰动。 负责入场的官员就有些幽怨了,他们今天这差事可不轻松,唯一庆幸的是,秩序井然,没出什么乱子,结果,莫少珩来了,一下就乱了。 莫少珩:“……” 赶紧说了两句,什么独木行舟,千帆竞流的激励的话,灰溜溜的走了。 他倒是忘记了,他现在在寒门中的声望,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了,的确不好在这个时候在贡院前逛一圈。 厢房内,几人看着灰溜溜回来的莫少珩,笑而不语。 莫少珩总算知道,为何古人喜欢以袖遮脸了。 不过他脸皮厚,“我刚才去看了一眼,一切顺利。” 几人:“……” 贡院的大门在嘈杂的声音中关闭。 莫少珩都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到了。” 似乎,让这次考试都神圣庄严了一些。 几人看向高墙环绕的贡院:“……” 想了想,好像对某些人来说,特别是寒门子弟,的确如此。 “出此院时,有多少人能今非昔比,从此君郎非寒门。” 县试的时间是整整一天。贡院虽然大门紧闭,但外面等待的人依旧人群如潮。 莫少珩说道,“走吧,也该我们准备的时候。” 县试只有一天,县试的结果会在三天后张榜公布。 也就是说,三天内,得将所有人考生的试卷评完。 莫少珩他们作为出题官,得去指导评卷。 边走还在边道,“也不知道各地的情况如何。” 也是,此时此刻,可并非凉京一处在考试。 想想,还挺宏大。 路上,还能听到人议论,“这个县试,到底考什么啊?” “寒门和贵族竟然争相参加,也是绝了。” “可不是,看看那仗势,我都以为我北凉读书人都在此处了。” “是啊,平时读书人颇为受人尊敬,但也看不到多少,但今日那密密麻麻的场景,愣是让我怀疑,以前的说法对与不对。” 读书人是少数人,但聚在一起,数量未必就少了。 “倒有些盛世之景的感觉了。” 盛世养人,读书人自然就多,比如东唐,听说大部分人都是读书的,这在北凉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整个凉京都在议论纷纷。 其实,这才是开始而已,毕竟,还有很多人不了解科举的意义。 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龙门,天下人的龙门,百姓为鱼,越过此门,就不在与世人同。 等他们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那才是天下盛景之时,凡北凉之人,无不侧目关注。 一国之人,同时关注同一件事情的时候,是非常之恐怖的。 莫少珩他们作为评卷人,按照制度这三天都是不能私自离开和外面接触的。 一整天,对于凉京的人来说,或许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但等贡院的大门打开的时候,陆陆续续出来的学生,恍若隔世。 表情……古怪到了极点。 他们来参加县试,自然是对科举制度专门了解了一番。 县试后面还有郡试,洲试,京试,一关比一关难。 但……仅仅一个县试,他们都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 那些题目当真有人会吗? 眼睛审视地看向周围。 被看到的人赶紧身体一正,神秘莫测了起来。 要是别人都会,而他不会,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 说实话,他们以前也就在小圈子里面比一比,也都是一些熟人中分过高低。 但现在,依次要在县,郡,洲,京,和全国的学子比起来了,那种压力是从来没有过的。 但也有些兴奋,要是能脱颖而出,名传天下的可能都有。 若能一步一步的力压全国,称一声北凉名士不为过吧。 一切结果,皆在三天后的张榜。 这时,在贡院打开的那一刻,赵景澄等十五个学生,手拿纸笔冲了出去。 “朱辛梓同学,听说你从小就是神童,是这次凉京县试的热门人选,对于此次县考,你有没有信心夺得佳冠?” 众人:“……” 三街战报的记者。 还是要上报啊。 还有……县试的热门人选? 这个朱辛梓乃是朱氏公子,的确有些文名传出,没想到竟然也来参加科举。 旁边也有采访寒门子弟的,“季李,作为寒门代表,你觉得这次考题如何?” 无论是朱辛梓还是季李,以前多少都是有些自信的。 但现在愣是话都不敢答。 “要不,你们互相对一对答案,看看考得如何?” 贡院外,愣是热闹到了不行。 那些考生也竖起了耳朵。 他们也想知道他们考得如何啊。 赵景澄已经在起稿了,“此次县考,神童落泪……” 此时,莫少珩一行人,也来到了评卷室。 他们也是得在县试结束后,才能得到当期的考卷。 “也不知道圣人都选了些什么题?” “应该都是简单的吧,毕竟是县试。” “虽然是这样,但这几天我老是忍不住好奇这问题,也是奇怪。” “莫少珩的这个规则倒是公平。” 等考卷送来,拆开封袋。 莫少珩手上也拿了一份,只是一看,表情都怪异了起来。 然后看向几人。 几人也抬起了头。 一时间,安静到了极点。 莫少珩说道,“不是说圣人会选简单的吗?” 几人脸都黑了,“你还有脸说,不是你让圣人往难了的选吗?” 莫少珩:“……” 他也就说说啊。 “那也是你们同意了的,要是……要是县试将人全刷了下去,你们也要担责任。” 几人:“……” 呸,莫少珩这死不要脸,现在居然推卸责任。 咕噜,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看了看试卷,“圣人怎么想的啊?” 有人没好气地道,“也不看看你们当时怎么跟圣人说的,什么我北凉人才遍地,怎么难怎么出题。” 几人:“……” 按照评卷规则,有一个最低标准要求,也就是说考生得过了这一个最低标准,然后才根据各县分配到的名额择优录取。 现在这个最低标准,已经发放全国各县了,想改都来不及了。 莫少珩硬着头皮道,“我们要相信我们北凉的读书人,总……总是有人能脱颖而出的。” “现在还有一个麻烦事,圣人如此选题,也就奠定了一个基调,也就是说后面的郡试出题定是要更难。” 几人:“……” 其实,肯定是有人能通过县试的,他们怕的是,筛选这么多人下去,能走到京试的人还能不能有。 别忙活了一年,结果京试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通过,打脸打得啪啪的,鼻青脸肿。 “还是先看看学子们考得如何吧。” 试卷被一批一批的送了过来。 采取的是糊名制,但不需要重新抄誊。 莫少珩说道,“批卷吧。” 果不其然,学子们答题并不理想。 试卷一共六个部分,需要至少平均乙等才能过最低标准,然后在择优满足分配到的名额。 像明经,常识题这些,是有标准答案的,你就算想放水都不行。 再说,考卷是给过指导答案的,若是莫少珩他们放水,对其他县是不公平的。 “常识题不行啊,好多学生只能得一个最低等的丁。” 丁等的话,会极大的拉低平均得分。 莫少珩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古时候,读书人讲究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对读书人来说,一心沉醉在书本之中,也未必不妥。 但,他们现在选的北凉的官员,相当于现代的公务员,看看现代公务员的考试题,莫少珩出的这些,甚至都是十分简单的了。 “最后一道律法题也不行,好多人都留了空白。” 莫少珩,“……” 有这两道题拖后腿,的确会刷下去不少。 莫少珩是不准备改变出题的规则的,常识和律法必须占三分之一的份量,剩下的诗词歌赋八股论策占三分之二,也算是大头了。 当公务员,和纯读书还是有差别的。 现在,贡院外,正在对题的学子,也对常识题和最后的律法题抱有最大疑惑。 特别是那些课业好,但这两项弱的,就特别有意见了。 “这些常识题,皆出自一些地括志等杂书,平日里谁会去翻阅这些。” “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读书读这些的。” “可不是,这样的题,谁会啊。” 闹得不可开交。 “还有律法,哪有读书人去看北凉律的。” “我读书还得懂律法?荒谬。” 此时,莫少珩等对外面的情况还一无所知,埋头批卷。 这一批就是三日。 经历过批卷的一群阅卷官也是面面相觑。 意外出现了。 他们没有丝毫放水,但……通过标准的考生数量还是不少,甚至因为名额的限制,还得刷下去数量惊人的一大批。 莫少珩贼高兴,“我北凉人才遍地都是,你们非不信,你们看你们看,我跟你们说什么来着,刚才你们担心什么啊。” “莫道我北凉无人才,只是以前无人问津,被埋没了而已。” 大言不惭地又开始嗨了起来,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 众人:“……” 马后炮。 但真的有些意外。 北凉的能人,似乎真的比想象的要多,要……厉害。 甚至连最难的常识题和律法题,都有人得满分的,被评甲上。 让人叹为观止。 或许这就是,考不上大学的人,永远都不知道那些能考上清华北大的人,到底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考上清华北大的,又完全无法理解那些获得各种科学奖的人是如何做到的。 世上的能人,可能……要比想象的还要多,比想象的还要厉害。 三日后,也是张榜的日子。 贡院外,人潮涌动,从一大早就开始等待了。 原本以为,贵族没有寒门那么在意这次考试。 但……让寒门子弟意外的是,贵族也没有缺席这次张榜,而且声势比他们还要大,拖家带口。 莫少珩也和几位大人前来看张榜。 其实,一个县试,也就是张榜就完事。 大概太阳东挂半空的时候,张榜的人就来了。 刷白的纸张,贴满了一面墙。 凉京的读书人是最多的,名额被分配得也就最多。 墙上,黑字白底。 “这就是这次通过县试的名单了?” “这些人能参加六月份的郡试了?” “数量好多啊,这还是我们凉京的,其他各地的加起来的话,这数量惊人啊。” “不是说题很难吗?” 墙上,是名字,也是一种荣耀。 是科举的第一次体现。 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无论是贵族或者寒门,都激动无比。 贵族,这个名字是对他的肯定。 寒门,这是迈向仕途的第一步。 一片热闹。 莫少珩说道,“怎么样,比起庙会如何?” 和莫少珩一起来的几位官员,“光是一个县试就让人这么开心,以后要是通过了京试,那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莫少珩心道,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自然是人生最喜庆的时候。 现在还无人知道,科举在一个人的人生中,将重要到什么程度。 这时,张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莫少珩皱了皱眉,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们过去看看。” 科举是由他主导,自然不能出意外。 走过去,果然有人闹事,而且人还不少。 说来也好笑,引火线是赵景澄。 赵景澄挤进去看榜,“哎呀,前三甲居然没有朱氏的神童朱辛梓。” “快快快,今天就用我撰写的那篇文章,神童落泪县试当场。” 结果旁边的朱辛梓,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赵景澄缩了缩脖子,“我这不是没看到你在场。” 不然他也不这么嚷嚷啊。 有些理亏,说道,“要不改成范慎写的那篇,寒门子弟,勇夺榜首?” 众人这才发现,榜首之人,竟然是寒门季李。 季李这人爱读书,有些文名,凉京的人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在众多贵族参与的情况下,竟然夺了榜首。 贵族什么时候被一个寒门踩在脚下过。 朱辛梓和一些名次不佳,甚至落榜的贵族就闹了起来。 “他一个寒门凭什么就能得到榜首?” “考试的内容,常识和律法题,和我读书人有何关系,为何要考这样的题来排名次?” 莫少珩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赵景澄正懵逼呢,他不就为了写个新闻稿?问他这些问题,他怎么知道? 腰杆一叉,欺负到他头上来了,也不看看他是谁。 正准备说话,这时莫少珩的声音传来。 “第一个问题,为何寒门季李排在榜首?” 莫少珩指向季李的名字,“因为这次凉京县试考卷的六个部分,唯有季李一人,获得六个甲上的评分。” “六个甲上,排在第一有何不可?” “考卷是采用的糊名制,也就是说在评分的时候,评卷官并不知道所评考卷属于何人。” “公平公正,皆凭本事。” “再说,季李出生寒门,就算要偏心也偏心不到他头上。” 众人:“……” 这才发现,还有这样的制度。 也就是说,所有人当真只能完全靠本事。 莫少珩继续道,“还是说,你们觉得,得给贵族一些优待?” “但贵族这么多,这优待给谁好?” 众人张了张嘴,“……” 好像也是,这优待未必就能落到他们身上,与其如此,还不如公平公正。 莫少珩说了一句,“科举不问出身,若是不服这一条,可以不走科举这条路,我北凉双规并行,还有贵族推举制度等着你们,你们可比寒门多一条出路,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既然选择了科举,那么一切就以成绩为准。” 这就是科举的意义吗? 众人似乎对科举有多了一些了解。 寒门的人更是激动无比,公平公正,不问出身,他们缺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啊。 而且寒门季李获得凉京县考榜首,他们竟然有种荣辱与共的感觉。 让所有人看一看,他们寒门也不缺会读书的人。 莫少珩也看到了众人的表情,也看到了旁边的季李。 季李是第一个在他图书馆办理会员卡的寒门子弟,他还有一点印象。 说道,“不过也莫要骄傲自满,现在也仅仅是县试,我北凉每一个县也都有一个县试榜首。” “若能在之后的郡试洲试京试中,均夺得榜首,那才是我北凉第一寒门。” 咕噜! 不知道多少人吞了一口口水。 北凉……第一寒门? 季李赶紧拱了拱手。 莫少珩虽然这么说,其实对这个季李也是有些惊讶的,县试六个甲上,不说其他县没有,但绝对算得上是名列前茅了。 莫少珩又看向朱辛梓等闹事的人,“科举规则如此,若是你们有什么不满,可向六部反应,若你们真说得有理,六部自然会斟酌。” “所以莫要自持贵族身份,在这里闹事,科举是朝廷颁布的法令,相信你们也不想落得个违抗朝廷法令的罪名。” 众人:“……” 软硬兼施啊。 但莫少珩的确说得有理,这是北凉法令,考试没考好,在这闹也没用。 莫少珩继续道,“至于你问为何要考常识题和律法题?” “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合理的说法。” “科举选仕,不是选读书人。” “朝廷不会管读书人看什么书。” “但,要在北凉为官,就得熟悉我北凉的情况,这些最简单的常识还是需要了解的。” “至于律法?当官者不知法,如何让百姓守法?如何以法治百姓?” “我北凉很多地方慌乱,皆是因为地方官员,凭个人喜好治理,让百姓心中无凭,哪怕有怨也不知道如何申,有法不知道如何依法。” “读书人需明理,为官者需知法,才能庇佑一方,造福一方。” “才能让循规蹈矩的守法者得到他们该有的保障,才能让那些无视王法之辈再不猖狂。” “北凉,需要是一个法治的北凉,官员依法治国,百姓尊法守法。” “这样的北凉才能真正脱离混乱,开创出属于自己的盛世。” 众人:“……” 哪怕和莫少珩一起来的几个官员,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莫少珩。 依法治国,开创盛世! 咕噜,莫少珩每次总能让人心情澎湃。 明知道哪可能这么容易,但依旧被莫少珩口中的美好所沉迷得不可自拔。 莫少珩继续道,“所以,可明白科举选仕,为何必考常识和律法了?”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狗屁,那得看读书人读的什么书,学的是什么东西。 一片鸦雀无声。 原来科举的目的,是为选仕,开创属于北凉的盛世啊。 一场小意外就此落幕。 而朝廷上,各县通过县试的结果也陆陆续续传回了朝廷。 考题之难,让朝廷上的官员也吞了一口口水。 就算他们下场参考,都未必考得赢别人。 但,通过的人数,居然如此之多。 圣人也惊讶了好久,心里突然道,原来我北凉真有这么多人才啊。 下次郡试,题再出难一点。 让天下人都知道,治理北凉的官员,都是些怎样的栋梁,没有比他们更会治理的了。 心气都高了不少。 科举的风吹得比想象的还要猛烈。 北凉也将迎来属于它最大的改变。 千帆竞流,一个“竞”字,能让整个北凉动起来。 而此时,乌衣巷子。 莫少珩正准备改造出来一个员工食堂出来。 一是,小货郎们一天到头都在吃包子,虽然这些小货郎满足得不得了,一天吃包子都能吃出无限的幸福感来。 但在莫少珩看来却不行,都还是些孩子,营养太不均衡了。 他又刚好赚了点钱。 改出来一个个员工餐厅给这些小货郎改善一下生活。 二是,他的产业现在变成了三条街,员工多了不少。 也需要这么一个员工餐厅了。 莫少珩要改员工餐厅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听说是专门给那些小货郎,还有三条街的掌柜小伙计等吃饭的地方。” “那等花多少钱啊?” “也从来没听说过其他主家这样。” 莫少珩太能折腾了,真的。 不过,一群小货郎笑得眯眯甜,“世子专门给我们改的吃饭的地方。” 专门两个字说得特别大声。 “世子说我们拿着包子,坐在门槛上啃,太不像话了,吃饭得在桌子上吃,哈哈。” 员工食堂的改造花了一些时间。 一群人虽然听说了员工食堂的事情,但到底是怎么样的,却没有人知道。 等修好的那一刻。 莫少珩派了两个管事在门口,让小货郎们陆续排队进去。 进去之前,每人拿到了一个挂在胸口的精致牌子,说是什么员工的工牌,以后凭这个员工的工牌,就能进食堂吃饭。 只见牌子上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 单位:镇北王府 工号:XX 姓名:XX 职位:小货郎/掌柜/小伙计/学生/记者…… 之所以有学生/记者,还不是因为一群学生也来凑热闹。 工牌上方钻了孔,用一根绳子串了起来,挂在脖子上,漂漂亮亮的。 一群小货郎将胸前的工牌捧在手上,不停地对发工牌的管事问道,“有了这个工牌,我们就是镇北王府的人了啊?” 管事也笑呵呵的点点头,“看到第一排写的单位没有,上面这几个字就是镇北王府几个字。” 可将一群小货郎高兴坏了。 以前别人也叫他们镇北王府的小货郎,但有了这个工牌之后,他们更加有了一种归属感。 对于一群流浪习惯的孩子来说,归属感太重要了。 挨个进了员工食堂。 里面又快又亮,一排排的长条桌子,一排排的凳子,整整齐齐的。 莫少珩安排了人引导进餐,毕竟是第一次,怕他们不会使用。 “到这边来拿拖盘。” 一个个小货郎,拿着大大的木托盘,乖乖巧巧的。 然后走向打饭的区域。 “这个窗口是打饭区,每人可以取一碗饭。” 饭是粟米饭。 “这个窗口是打菜区域,每人可以选择三个菜色,每天的菜色不同,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 三个菜,一个一大勺子,又装了一大碗。 “这里是打汤区域。” 汤只有一个,但莫少珩准备了好几个汤类,每天可以换着弄。 比如今天,熬的海带骨头汤。 海带是北海弯岛制盐那里运回来的,莫少珩一开始也只是让人注意,能不能弄到海带,没想到还真运了回来。 这可是好东西,补充碘和铁等等元素。 骨头是铺子卖肉剩下的,骨头没人会买,莫少珩正好用来熬汤,熬出来的汤味道十分不错。 一个个小货郎,端着餐盘坐在了用餐区。 豆子:“我们现在吃饭……都要用三个碗了?” 第59章 招聘会,双选会(修) 员工食堂,和学校的学生食堂差不多。 豆子正看着他托盘上碗里的食物,“刚才那个打菜的婶子,让我选三个自己喜欢的菜,一个菜给我打一大菜勺子。” “我都不知道怎么选。” “还有好多菜,看上去也好吃。” 罗招娣道,“等下次,我们再试试其他菜。” 世子说,他们以后都在这个什么员工食堂吃饭了。 豆子露出一口小白牙,恩了一声。 他现在坐在凳子上,脚都还不能着地。 乖乖巧巧地拿起筷子,夹着一筷子菜,放到饭上,然后刨进嘴里。 再喝上一口汤。 “真好吃。” “这个海带汤也太好喝了。” 莫少珩没办法每天给他们提供肉食,除了时不时可以用油渣炒菜外,估计也就一周能吃上两片肉。 不过,菜里面的猪油,却是一点没有偷工减料。 加上用的是北凉还没有盛行的炒的方式,这些菜色吃起来的确香。 “要是……要是我爹和我娘知道我现在长得这么好了,当时肯定就不会将我扔掉了。” 不知道为何,豆子吃着饭,竟然哭了,明明三个碗吃饭,比他以前模糊的生活,过得还要好。 一边吃一边擦着大滴大滴的眼泪。 不过毕竟是孩子,很快又大口大口埋头刨饭,这么实诚的干饭,和他以前吃过的连米都没有几颗的稀饭,完全不同。 吃饭,是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 因为是员工食堂第一次营业,莫少珩今天也在食堂吃,他来得稍微晚了一些。 来的时候,正好豆子正抱着胸口的员工工牌,挺着小圆肚皮走出食堂。 见到莫少珩来,赶紧跑了过来,“世子世子,看,这是我的工牌。” 这小家伙欢快得很。 莫少珩问道,“吃饱了么?” 豆子摸着小肚皮一个劲点头,“我一碗饭都没有吃完就吃饱了,看我小肚皮都圆了,剩下的都给招娣哥吃掉了。” “打饭的大叔说,饭不够吃,还能再去添,招娣哥就去添了一次。” “招娣哥给我说,他以后肯定会长成一个胖子。” 想吃多少吃多少,实在太幸福了。 以前天天担心吃不饱,现在竟担心,别吃撑着了。 莫少珩揉了揉豆子的小脑袋,这才走进食堂。 食堂的管事,也有些感叹地看向莫少珩。 粟米干饭,竟然放开了让这些小货郎吃,也只有他们世子这么好心的人才能做到了。 这些小货郎,以前饿怕了,食量可都不小。 两百多人,加上三条街道上的其他员工,这笔开销可不小,况且还是每天如此,这笔账就已经足够惊人了。 一天还三顿,除了午餐,晚餐也是如此,早餐稍微有些不一样,早餐是稀饭包子酸菜,或者面条,面条还附加各种臊子。 他北凉的普通百姓,也没过上这样的日子。 实在让人感叹。 其实,在莫少珩看来,至少让人吃饱吧,这是最低最低的要求了,但在别人看来,十分的不可思议。 一群小货郎,正在满足的摸着小肚皮。 以前,包子虽然好吃,但也仅仅是解决了温饱问题,现在,是吃得真好了,普通家的百姓,一顿也就一个菜而已。 食堂内,莫少珩的那些学生也在。 赵景澄正抱着一大碗加塞的饭,吃得呼呼的,面前还摆着一些他在隔壁买的卤猪蹄之类。 他们是三街战报的记者,为三街战报提供了不少新闻素材,也算是莫少珩的员工? 这已经是赵景澄第三大碗饭了。 莫少珩看了一眼赵景澄面前的油腻的肉食,又看了一眼胖得有点过分的赵景澄。 这少年怎么变这么胖了? 好像从赵景澄每天泡在乌衣巷开始,体型就开始变了。 每天手里的食物就没有停过,这吃货根本忍不住。 胖一点,在莫少珩看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反而那些什么极端的瘦腰瘦身,瘦得跟排骨一样,那才是和三寸金莲一样的病态审美。 每个时代,都有奇怪的病态审美呢。 胖一点虽然没问题,他也不想引起什么肥胖忧虑,但作为一个医生,太胖……是病,会引起身体的很多疾病。 赵景澄现在的样子,已经超过了普通肥胖了,这少年太能吃了。 莫少珩也没说什么。 而是等下午的时候,专门让南一带着赵景澄去东市看了看。 看什么? 当然是专门去那些满脸横肉,又肥又胖的屠夫。 赵景澄眼睛直眨巴:“突然感觉,我们凉京的胖子怎么这么多了?” 南一说道,“你在这么下去,就会长得和这些满脸肥肉的屠夫一模一样。” 赵景澄都哆嗦了一下。 不,他要和他们老师一样,风姿卓绝,走到哪里都让人脸红的遮住脸。 但这吃货根本不可能完全戒掉肉食。 所以,莫少珩给他开了个方子。 “第一,除了正餐,平时不离手的那些小食必须停了。” 赵景澄肥胖的根本原因还是这个,必须有一定的摄入控制。 “第二,你那套铠甲和大盾牌,没事的时候就穿上。” 赵景澄的那一套装备,简直就是减肥神器。 对于这一点,赵景澄倒是完全没有问题。 “第三,我开了一个平时没事就喝喝的汤方给你。” 于是,乌衣巷中,经常能看到一个提着盾牌的小骑士,停在各种铺子面前流口水,手里拿着奇怪的杯子喝着奇怪的水。 减肥,想要立马见效,那是不健康的,也很难坚持。 像赵景澄这样,能让他慢慢变得壮实起来,而非肥胖。 为了不让赵景澄偷吃,其他学生就成了监督。 赵景澄:“……” 员工食堂有序的运行了起来。 凉京的百姓很快也发现了这么一处特殊的存在。 就不由得要问问小货郎们,这个员工食堂是干什么的。 这时,一群小货郎们就会变得特别幸福。 什么一天三顿饭,吃饭用三个碗开始传开。 凉京的百姓:“……” 甚至都有一点羡慕了。 听说吃得也不差,光是粟米饭管饱,就已经十分不错了,更别说还有菜有汤。 说起来,这些小货郎,还是他们以前看着的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呢。 变化真的好大。 这日,莫少珩在乌衣巷,居然没有发现赵景澄等学生的迹象。 一问,这才知道,是赵景澄的爹,镇西王近日回来述职了,今日正好抵达凉京。 一群学生跟着赵景澄去凑热闹了。 城门口。 远远地就能看到镇西王的队伍了。 “你穿着这一身去见你爹,保证你爹都不认识你了。”一群学生正在对赵景澄道。 赵景澄笑得憨憨的,可不是,也让他爹见一见中二少年的热血。 只是,队伍靠近,还在让他千万别将铠甲脱下来的学生,突然拿出了纸笔,哗地就往队伍跑。 “王爷,有空和我喝一杯儿茶?” “王爷,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做一个简单的个人访谈,就耽搁你一会儿的时间。” 赵景澄:“……” 哈? 赶紧也往队伍跑,可惜身上的铠甲,手上的大盾牌太沉了。 这些死不要脸的娃简直忒心黑了,居然套路他,难怪一个劲让他不要将铠甲脱下来。 赵景澄边跑边喊,“爹,我是景澄啊,我才是亲生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等他跑到的时候,还能听到一群学生在道,“王爷,亲生的未必香,做专访我们才是专业的。” 赵景澄:“……” 以及懵逼了的队伍。 什么情况? 这不是他们凉京世家贵族家里的一些小公子么? 怎么一看到他们就这么激动,还说一堆谁也听不懂的话。 镇西王要去述职,哪有空做什么人物专访。 不过,一群学生完全没有放弃,这不,去皇宫的路上也能问些问题,一群学生就跟在队伍旁边,一脸兴奋的问队伍里面的士兵,乱七八糟的问题。 跟……小狼狗在狩猎绵羊一样。 凉京的百姓似乎已经习惯了跟着人屁股后面追的这群学生,恩,记者。 此时,镇西王也在看着赵景澄。 这个一身铠甲,看上去稍微“魁梧”了一点的大铁疙瘩,是他儿子? 他儿子什么样,他能不知道,别说习武的时候怎么偷奸耍滑了,平时连让他拿一下武器,都能倔半天。 现在,居然穿着稍微有点,恩,特别夸张的一套,一看就特别沉重的装备来迎接他。 赵景澄的这套装备的样式,是莫少珩给他提供的,的确古怪了一些。 完全就是一个沉重的钢铁机器,跟一大铁桶一样。 赵景澄将遮住脸部的头盔往上面一推,这头盔上面有个机关,平时将头部保护得严实得很,但脸部的部分能直接推上去,露出半张脸。 赵景澄露出脸,“爹,真是我啊。” “这些狗仔问什么问题你都别答,他们套路深,会上报纸的。” 镇西王:“……” 太久未见,难免要说上两句。 什么腊肉咸鱼好不好吃啊,乱七八糟。 赵景澄是有点怕他爹的。 然后目光又落在了他爹后面,一个身形壮硕的骑士身上。 这人和赵景澄长得有些像,就是年龄大上一些,是赵景澄的兄长,赵景行。 赵景澄和他哥关系不错,赶紧道,“这些狗仔请你去喝杯儿茶什么的,千万别答应,他们最会忽悠人了。” “上次,朱家发了一笔大财,结果愣是被这群小狗仔发现了猫腻,弄上了报,现在都被抄家了。” 赵景澄热情得很,让人将他准备的食物也递给他哥。 “哥,待会我带你去逛逛,啧啧,你估计都不认识我们凉京了。” 赵景澄一个劲吞口水。 赵景行:“……你不吃?” 他这弟弟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 旁边就有人学生笑了起来,“他要减肥,他只能看着。” 这时,队伍已经在城里走了一会儿了。 的确发现了一些不一样。 街道上,一群十几二十个小孩组成的队伍,嘴里喊着什么“一二一”,走着整齐的步伐,在街道上穿过,最前面的那个孩子实在太小了,走路特别滑稽,脚儿都甩胸口了,但小口号喊得贼亮,走得特别自信。 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 更诡异的是,他们似乎能听到城里的街道,传来……打斗声。 但周围的百姓,每一个脸上都没有慌乱的表情。 太……不可思议了。 听声音,像是大型械斗啊,凉京卫路过的时候,甚至仅仅是伸长了脑袋看了几眼? 赵景澄看着他哥的懵样,差点笑了出来,“哥,别人在打比赛呢,没事没事。” 赵景行,甚至连镇西王:“……” 城内的械斗声,从来都是圣人最忌讳的,怎么现在…… 镇西王要去述职,赵景澄就拉上了他哥,“哥,我带你去乌衣巷玩,今天有五殿下战队的比赛,我去给他当小兵,你才回来,我让老师去给五殿下说说,让你替代他们战队里面的人上场,当英雄。” “我们三街之战特别好玩。” 这时,赵景行身后露出一个和赵景澄差不多的小兵:“凉京能有什么好玩的,投壶?” 这人是武侯府的小侯爷楚佑,是赵景澄母妃家的人,表亲,也在军中任职,平时最是看不起在京中贪逸享受的贵族子弟。 对楚佑,赵景澄也熟悉,从小玩到大,道,“去了你就知道了,你当我们现在的凉京,还是以前的凉京吗?” 以至于,下午结束的时候,楚佑抱住赵景澄的大腿,“我还想当小兵,我还要上场。” 赵景澄直捂脸,忒丢人了。 以为现在的三街之战是想上场就上场的啊,连五殿下今天都只有一场比赛,还因为他哥不熟悉战场规则,输掉了。 输一场比赛,是要掉星级的,去年,五殿下自己的战队没能进入四强,听说生了好久的气,他等会还要去给五殿下撸撸毛,不然下次小兵都不让他当了。 赵景澄带着他哥还有小侯爷楚佑逛了一下午的乌衣巷,看了一下午的三街之战。 天都黑了,两人都不肯走。 赵景澄:“……” 莫少珩现在也在面临一个问题。 三街之战已经不是一开始的时候那样了。 现在,报名的战队实在太多了。 就他们乌衣巷这么一个战场,连赵焰秋,作为皇子组建的战队,要打一场都要排好几天。 而且,街道上看三街之战的人也太多了,挤得水泄不通的。 也难怪有人跑去东市。 这个问题,莫少珩其实早就想解决了,结果遇到了科举的事情。 耽搁到了现在。 听说,赵岚的生意开始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了。 大家这么不长记性么?包子中毒事件闹得那么沸沸扬扬。 不,大家是记得的,但又不得不买,因为被赵岚的三街之战吸引过去的人,要吃要喝吧,怎么也会买一些的。 莫少珩听到消息的时候,心中一笑。 不过是因为推行科举耽搁了,真以为抢了他生意,就这么轻松放过了? 看他釜底抽薪,彻底绝了赵岚的生意。 莫少珩找到赵景澄等学生的时候,一群学生正带着赵景行和楚佑满大街玩呢,最近他们最喜欢看赵景行和楚佑玩不够的样子了。 莫少珩直接道,“你们家里在凉京都有铺子吧?” “想不想在自家街道也组一个三街战场。” 像他们这样的贵族的产业,基本都是一条街一条街的算。 这么多学生,家里产业刚好能组成三条街的,肯定不少,就算单独一家组不成,总有刚好产业临街的。 一群学生:“……” 三街之战能给铺子上带来多少生意,他们天天都能看到,其中的好处,整个凉京的人怕都是知道的。 组织三街之战的那一点花费和带来的人潮的好处,完全没法比。 但他们也不可能像赵岚一样无耻,看到好的就去复制。 其他地方没有复制同样的三街之战,一是实在没那脸,二是看在镇北王府和燕王府的面子上,不然三街之战都开展一年多了,什么规矩也都摸透了。 现在,莫少珩主动提出来,让他们在自家铺子的街道组建三街之战的战场,又不一样了。 他们铺子的生意,怕也要火爆起来了。 一群学生叫得唧唧的,果然抵挡不住。 当然,莫少珩帮他们组建新的三街之战的战场,也不仅仅是为了打压赵岚的冒牌货。 他在扩展生意。 莫少珩说道,“我们乌衣巷的商品不错吧,你们铺子上有没有兴趣卖我们的商品?” 他这是在改变商业模式。 自己做生意,虽然也赚钱,但铺子就这些,再去购买新铺子,花费就实在太大了。 他这是分销模式。 他镇北王府,提供商品,让其他人来进货,分销售卖。 这样才是最赚钱的。 这样才能脱离小打小闹,将生意真正的做大做强。 北凉的商业,都是家族模式,真正的大商业,在莫少珩看来还没有。 或许官盐能算上一个,但那是朝廷为保民生的措施,并不能拿来赚钱。 一群学生:“……” 乌衣巷的商品有多好,不仅他们知道,整个凉京都知道啊。 听说有些人为了来买乌衣巷的东西,从早上出发,穿过整个城市,都要来一趟。 凉京城非常大,加上城内马车不能急行,城东想要买城西的东西,得花整整一天时间。 市场太大,供不应求,这也是莫少珩决定分销模式的一个原因。 光顾他乌衣巷生意的,其实还是靠乌衣巷周围的百姓和贵族。 并非所有人的,都能整天无所事事地,花一天的时间往乌衣巷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忙碌。 所以,为了方便,就近购买,而不是择优购买,就成了大家的选择。 哪怕乌衣巷有送货服务,但也是规定了范围的,太远了不送。 但,一但乌衣巷的商品,在全城的其他铺子也开始售卖,就能解决现在这个问题。 到时候,乌衣巷的商品遍布全城了,看他赵岚还能有生意不。 一群学生张了张嘴。 他们铺子上现在的生意,其实也就一般般,要真是卖和乌衣巷一样的商品,他们原来的生意,有些都可以不要,特别是那些亏钱的生意,还留着干什么。 这样的事情,一群学生肯定是做不了主的。 莫少珩的目的也是让他们给家里传递一个消息。 果然,第二天,各府的主事人带着管事,找上门来了。 他们看着乌衣巷的生意,不羡慕吗? 羡慕啊,乌衣巷的生意由死转生,靠的就是三街之战和商品啊。 “世子,昨日说的可是当真?” 光是帮他们组建三街之战的战场,就已经足够让他们疯狂了。 莫少珩答道,“自然,只要是能提供三条街的,都可以,我会让人带你们的人,包学包会。” “你们也可以购买我乌衣的商品进行售卖,价格方面会给你们优惠,自然也是有赚。” “不过,为了保证乌衣巷的名誉,你们的铺子得统一装修,价格也会有限制。” 其实就是加盟店的概念。 统一的装修,统一的销售方式喝价格,同样的品质,同样的品牌。 这也是现在最快打开市场,为商品赚取名声,做大做强的最佳方式。 众人:“……” 乌衣巷的这些铺子,装修的确十分新颖方便,而且干净卫生得不像话。 因为它从格局上就是最方便打扫清理的。 凉京的百姓没少拿来和其他铺子比较,其中的好处他们都不用想,就已经从百姓那里得知了。 用百姓的话来说,哪怕进店体验一下,什么都不卖,都是一种享受。 若是花这一点钱,将他们的铺子也改成这样,他们自然也是愿意的。 这一天,莫少珩和这些人谈论了很久。 等谈完,签订完契约,都依旧是傍晚了。 赵棣的马车等在外面。 莫少珩一愣,上了马车。 赵棣问道,“办好了?” 莫少珩点点头,“就是以后有得忙了。” 组建三街之战的战场,得让人花精力教吧。 统一装修,得让人去指导和监督吧。 其实,这些都还是好的。 他现在开始分销了,就靠铺子里面做那点商品,说实话,连他们自己卖有时候都不够。 得改成大规模生产模式。 也就是说,得在城内或者城外租房子,甚至建房子当工坊。 工坊有了,得需要工人吧。 而且,在别人看来,乌衣巷的商品,似乎已经十分丰富了,但在莫少珩看来,实在单薄了一些。 还有就是,乌衣巷的铺子,以前的装修其实都是简陋的,趁这个机会,能改善的地方肯定也一并改善了。 这些事情加起来,说实话,让人头皮都有些发麻。 赵棣说道,“府里的管事,你也别让他们闲下来。” 莫少珩现在用得最多的人,还是镇北王府的人,用起来顺手。 但现在,也不太够用了,燕王府的管事,怕也是要被他抓壮丁了。 莫少珩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朝廷上最近没什么事情吧?” 他只上大朝会,小朝会是不用上的,赵棣倒是每天都得上朝,处理一些政务,比莫少珩一天到处跑可忙得多。 赵棣答道,“无甚大事,最近也就忙着各地春耕。” 莫少珩点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凉京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因为在城西,一夜之间,一个新的三街之战的战场开始了。 百姓还在惊讶的同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第三个,一共九个新的战场,如同雨后春笋,突然就冒了出来。 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连贵族都震惊了。 什么人竟然这么大胆子,敢明目张胆地抢镇北王府和燕王府的生意,跟商量好的一样。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赵岚那样,不怕得罪莫少珩和赵棣。 莫少珩现在官位不大,但是圣人面前的红人,燕王就更不用说了,母妃是天妃,本身也是赵岚之下势力最大的皇子。 但一打听消息,整个凉京都懵了。 新出现的九个战场也是正品? 镇北王府的人亲自教导指点,组建的战场。 什么情况? 多一个战场,不就要分一份乌衣巷的人潮吗? 虽然乌衣巷早装不下那么多人了,但谁会嫌弃铺子的客人多? 莫少珩的这一步棋的确让人看不懂。 果不其然,因为有镇北王府的宣称,这些地方的三街之战也是正宗的。 原本的战队,就没有任何顾虑地可以就近参加竞赛了。 由好几天才能排上一场,变成了一天能打好几场。 打了个痛快。 周围的百姓,也就近观看比赛了。 平时嫌弃路途远的,现在不远了,闲暇的时间就能看。 以前去乌衣巷,一看就是一天,为什么?因为机会难得啊,都是攒了好久的空闲时间聚在一起的。 现在不用那么麻烦了,因为近。 特别是那些离乌衣巷远的,高兴坏了。 他们以前想看比赛,容易吗?得穿过整个城池啊,但又忍不住看,麻烦也只能忍着。 现在就不一样,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 唯一郁闷得差点吐血的,估计就是赵岚了。 他组建的战场还在那里,但没人来他这打比赛了,光是一个场子,有毛用。 大家怎么说的,他也知道,说他这个就是个伪冒的,不是正品,还是看正牌的三街之战有感觉。 说实话,他的三街之战真的模仿得一模一样,怎么就有区别了? 气得整天脸都是黑的。 不过还好的是,他花大力气组建的送货服务,还有些作用。 他不信,除了莫少珩意外的组建了一群小货郎,还有人敢这么舍得花钱组建送货服务的。 送货服务只是象征性的收取费用而已,在别人看来,完全是亏本买卖。 但赵岚缺却到了其中的甜头,送货服务赚钱的地方根本不在于送货本身收取的那点费用。 这还亏得莫少珩的小货郎将送货服务做得这么好,让凉京百姓习惯了使用这项服务。 莫少珩让新的九个战场建立了起来,这些加盟商都还没有开始卖他的商品呢,算是见面礼吧。 哪怕还没有开始卖乌衣巷的商品,这些加盟商已经看到了好处,因为……三街之战吸引来了好多客源啊。 愣是让他们现在的生意都好了好多。 难怪莫少珩为大家组织比赛,一点也不觉得累。 此时,莫少珩除了加班加点的让人改造或者建设工坊外,他还在升级小货郎服务。 赵岚现在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送货服务了。 莫少珩升级自己的小货郎服务的同时,顺便给赵岚挖了一个大坑,击垮他最后的一点优势。 这一天,小货郎们照常送货。 只是,将货送到顾客手上的时候后,道,“鉴于你府上经常在乌衣巷使用送货服务,又没有退单和毁单的记录,现在正式升级为我们乌衣巷的信誉用户。” 那人一愣,信誉用户? 顾名思义,就是很有信用的意思? 他的确从来没有故意为难过这些小货郎,当然也是小货郎们的确不错。 不由得一笑,说他有信用呢,听的人自然开心,这小嘴真甜。 小货郎继续道,“凡是我乌衣巷的信誉用户,现在可以享受货到.付.款的服务。” “也就是说,你以前买东西,得先到乌衣巷一趟,付钱买了东西后,才能让小货郎送货到家。” “但是现在,你想买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告诉小货郎,小货郎会直接按你的要求将东西送上门。” “然后,你检查无误后,再付款就行。” “如商品有任何问题,可直接拒绝收.货.付.款。” “这就是我们专门为信誉用户定制的货.到.付.款服务。” 那人:“……” 买东西不用付钱?送到家了再给? 想买东西,都不用出门?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的人,愣是反应了好久。 这也未免太方便了吧。 还专门为信誉用户定制的。 也对,像那些没有信用的,要是人家小货郎幸幸苦苦将货送来了,却无缘无故又不要了,人家钱没赚到,还费时费力,肯定是不适合这个服务的。 嘴巴都笑开了花。 怎么也得试试这个新服务。 不像太子那些送货郎,因为买的东西是散装的,连个包装都没有,经常到货的时候少这少那的。 乌衣巷的商品,到货的时候首先看包装,稍微有一点点没有封口或者破损,小货郎都可帮着退货拿回钱。 现在好了,钱都不用先给了,若真是商品有问题,直接拒收就行了,没有后面去乌衣巷拿钱这个步骤了。 怎么想,这个服务简直都方便到心坎上去了。 当然,小货郎没说的是,如果无故拒收,或者故意刁难,次数达到一定数的话,就会直接取消信誉用户的资格。 信誉用户其实不是指的人,而是府邸,和现代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莫少珩升级的货.到.付.款的服务,瞬间火遍了这一片区域。 想要买什么东西,只需要跟小货郎说一声就行,甚至还在和邻居闲聊,遇到送货的小货郎,都能招来,预定一点东西,让送来。 别提有多恰意,连普通人家的小妇人,此时都变成了贵族家里的阔太太了一样。 服务嘛,总是得不卑不吭,但又让人感觉到舒适才行,很多服务行业都忘记了这样的初衷和文字的含义,要么做得过了,要么不够。 方便的生活方式的改变,是传播得最快的。 没过多久,货.到.付.款的服务就火爆了起来。 至于那些以前故意刁难过小货郎的,就让他们从新积累信用吧,暂时是用不上这项服务的。 消息也传到了赵岚那里。 赵岚:“……” 这个莫少珩,花样还挺多。 关键是,每次都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听说现在连没空出门的百姓,都开始在乌衣巷买东西了。 生意得多好。 管事问道,“殿下,我们该如何?这事儿其实对我们并没有多少影响,莫少珩的小货郎的服务区域,并没有覆盖到我们这里来。” 赵岚皱着眉。 莫少珩不计后果,没有半点好处的扩展出了九个新的三街之战的战场,其中一个还就在他铺子不远的地方 这可不就是在针对他,莫少珩不直说,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这么做的理由。 赵岚一咬牙,“我们也做这个货.到.付.款的服务。” 莫少珩得到消息的时候,嘴角都上扬了起来。 赵棣看着莫少珩小狐狸一样的笑容问道,“你这是?” 莫少珩说道,“赵岚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也没有过多久。 赵岚的那些送货郎……开始吃官司了。 货.到.付.款,钱是需要直接交给送货郎带回铺子上入账的。 赵岚的那些送货郎,都是招的一些平时里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赌博什么都会。 又不像莫少珩的小货郎,平时都会培训培训。 一但钱到了他们手上走一回,呵。 他们不敢骗太子的钱,但……他们敢骗买货的百姓的钱。 百姓受了骗,不敢告太子,但总有些气急了的,要去官府告这些送货郎。 此事牵扯到了赵岚,凉京的风向官闻风而动。 这不,事情都捅到金殿上去了。 “君子,即便爱钱也当取之有道。” “太子如此纵容下人敛财,自毁名声,让百姓怨气横生,臣实在不知道太子这是何用意?” 就差直接说,赵岚被金钱蒙蔽了双眼了。 北凉太子,因为一些蝇头小利,如同商贾一样骗取百姓钱财,不自爱,不自尊。 殿上的百官,甚至都羞耻得捂脸。 圣人也没有说话,被气的。 赵岚也有些委屈,他真没赚到钱,而且也是那些送货郎胆子包了天,居然私自借货.到.付.款的空子,骗百姓的钱。 数目不大,但波及的百姓十分广。 道理很简单,只要有一个人用这样的方式获了利,其他地痞流氓般的送货郎怎么可能忍得住。 有了第一次自然有第二次,加上打着太子的名号,大范围作案,事情自然就闹大了。 赵岚还无法抵赖,因为这些人本也算他的人,也本是他雇佣来赚钱的。 堂堂一国太子啊。 赵岚的手掌握得都咯吱咯吱响。 除了这样的事情,赵岚的送货郎肯定要解散的。 他还要去赔偿那些被骗的百姓。 还得受到来自圣人的惩罚。 百官静默,无人敢替赵岚说话,哪怕是那些太子派系,现在谁替赵岚说话,只会让赵岚招惹更大的恶意。 “心不正,何以正天下。” “身为北凉太子,我北凉的储君,竟……” 圣人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响才道,“罚你重入国子监,学习先贤之道以定心性,未得诏不得再入金殿。” 嘶! 金殿上一片的到抽气声音。 甚至连赵岚都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圣人……剥夺了他参政之权。 莫少珩本来心里也爽翻了,但也意外到不行。 一国太子,竟然没有了参政之权,岂不是…… 整个金殿都颤颤巍巍了起来,不敢发一言,圣人这是何意啊? 太子这次做得虽然让人看不起了一些,但也罪不至此。 其实,这个决定和莫少珩还有一些关系。 莫少珩当初是被谁丢在南离的? 小小年龄,心性就如此恶毒,本就让人不喜。 但这事情因为过去太久,百官并不能确定其真实性。 但圣人知道其中因果啊。 本也是看在镇东王府和王皇后的份上,大概是留待观察,可没曾想…… 依旧是因为心性问题,闹上金殿。 安静! 整个金殿都处在一种不安和未知的气氛中。 被罚重入国子监,被剥夺再入金殿的权力,时间不定。 这个时间不定,到底会持续到多久,这才是关键的。 下了朝,众人的脚步声都轻了些。 莫少珩也高兴坏了,他本也就是挖个坑让赵岚跳,没想到能将对方坑得鼻青脸肿满头包,什么时候能爬起来都未可知。 他这坑也忒厉害了一点。 接下来,等莫少珩的那些工坊弄好,就是招聘工人的时候了。 大量的商品,自然需要大量的工人来生产。 其实,整体的发展,都是靠这样带动周围,慢慢起来的。 他准备弄一个招聘会。 北凉招工,都是去人家家里问,或者别人上门问,需不需要什么下人,绣娘。 招少量的人或许这办法也行得通。 但他大量招工的话,就需要一场专门的招聘会了。 也正好给凉京百姓提供一个双选平台,也算给凉京商业运转做贡献。 第60章 新笔和笔记本 莫少珩需要大量招人,是非常急切的。 所以,直接就给安排上了。 小货郎们送货的时候要提上一句,“七日之后,在我们乌衣巷有个招聘会,如果家里需要招长工,或者有什么人想要找一份事做,都可以来看看。” “双向选择,自主自愿。” 除了小货郎,三街战报上也登了招聘会的事情。 三街战报,现在在凉京可是卖得十分不错的,没事看看三街战报,已经成了很多人的习惯,特别是喜欢三街之战的人,当日份的战报怎么也是少不了的。 很快,七日后的招聘会的事情就传开了。 大型招聘会?双向选择? 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以前,无论是找长工,还是找事做,都是靠熟人介绍。 无论是哪一边,都不容易,还得给介绍人大大的礼钱。 介绍的人或者工作吧,不满意,还不好直说。 现在,这些小货郎口中和报纸上的招聘会,任挑任选? 不需要去麻烦别人,只需要双方看对眼就成,根本没有什么明明没看上,还不好意思拒绝的情况。 还说什么,有几百个工作岗位等着人来应聘。 其实都是莫少珩工坊要招的人的数量。 乌衣巷每天流通的人本来就多,免不得就要问一问情况。 这一问,才弄了个清清楚楚。 谁家没有点没事做闲在家里的人,自家没有,亲戚家也有,以前想找点事做,麻烦啊。 现在来这个招聘会就行了。 谁家不缺两个趁手的工人,特别是大户人家,找来找去也不称心。 现在来招聘会就行了。 哪怕没有需求的,来看看这个奇怪的招聘会也好。 莫少珩也让人开始登记需要招人的府邸的信息了。 到时得给他们设置一个单位展台不是。 没想到,来报名的人还挺多。 一是真的有需要,二是稀奇。 比如,赵景澄府邸,要招绣娘和炕腊肉的。 莫少珩:“……” 闻讯而来报名的也不少。 招聘会还没有开始,竟然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七日后。 乌衣巷的三街之战暂停了一天。 现在乌衣巷暂停比赛,影响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因为还有九个战场呢,稍微多走一点距离也能看。 一大早。 按照要求,需要招人的府邸,就提前来了。 赵景澄等学生,还有一些小货郎被抓来当了壮丁。 “各单位请注意,入场后,请到你们自己的展位等待。” 众人:“……” 陆陆续续地走进乌衣巷。 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两旁,每隔一段距离,放了一些桌凳。 桌上摆放着一块贴着白纸的板子。 上面写着: 招聘单位:XXXX 招聘对象:绣娘,厨娘,小伙计,掌柜,账户,小侍…… 等等。 这么一看,招聘需要的各种类型还挺多。 这就是那个什么单位展台了? 在赵景澄等学生还有一群小货郎的带领下,各自走向自己的展台。 感觉……还挺怪怪的。 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多少也不知道怎么办。 和旁边的展台上的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随着天色大亮,乌衣巷外面开始聚集越来越多的人。 莫少珩开始放人进去了。 “大家请依次进入,靠右行,保持秩序。” 众人:“……” 走进去的人:“……” 似乎也没有多大区别,就跟逛街一样,只是逛的不是店铺,而是周围的展台。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方便的地方。 因为这些展台将要招什么人,招多少个,写得清清楚楚。 带路的小货郎还在道,“需要找事做的人可以多看几个,自由选择,选满意的,选给的条件好的。” 众人:“……” 以前哪里轮得到他们选啊,别人能给他们事做,他们就得感恩戴德。 现在,居然可以挑自己想做的,还看条件好不好在决定愿不愿意? 招聘的人也一样,进来找事做的人好多啊,他们好像可以尽情地挑自己觉得满意的。 有一种要挑花眼的感觉。 似乎突然明白,这个双选会的意思是什么了。 一开始,大家还有点陌生,都不敢上前说话。 但总有些急切的需要找事做的人,踏出了第一步。 有些谨慎小心地走到展台前,恭敬地行礼,“是贵府要教书的西席吗?” 对方答了一句,“恩。” 然后面面相觑。 莫少珩给他们说的是,想要招什么人,现场问答就是,尽量了解情况,找到最合适的。 但,头一回啊。 不过,总有些自来熟的,开始左一句右一句的聊了起来。 慢慢的,竟然也进入了状态,自己要招什么样的人,其实大概也是有一些印象的。 还有薪资问题。 莫少珩说,薪资得透明,得当场说清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愿不愿意,就看双方了。 双选嘛,总得双方满意才行。 这样的挑选方式,新奇到了不行。 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热火朝天。 一个展位上,有些还围了好多人。 以前,待遇不透明啊,各府给的待遇相差很多的都有。 这不,招聘会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待遇好的,去应聘的人自然就多了,对方也可以从中挑到更好的。 待遇差的,自然就无人问津了一些。 这是一个……利好双方的平台。 很快,众人也发现了这些问题。 原来同样的工种,待遇差距可以如此之大啊。 他们家谁谁谁,在哪一个府邸做工,签了一年的契呢,早知道来这招聘会看看了,愣是比别人少了一半还多的工钱,还干得特别开心。 这些,都是能识字的人,自己就能根据展台的招聘信息上前询问。 不识字的,也没有关系。 莫少珩安排了不少小货郎当志愿者。 “有想到铺子上当小伙计的吗?请跟我去4号,18号,23号展台,他们在找小伙计,要求机灵懂事儿。” “镇西王府招收两个炕腊肉的,有愿意的可以跟我去看看,要求吃苦耐劳力气大。” 一个小货郎负责好几个展台。 他们只需要将不识字的人带过去就行。 有一技之长的人,自然是好找工作的。 他们以前只是没有找工作的途径而已,好多都被埋没了。 现在才知道,他们会的这点东西,人家就是需要啊,需要的人还挺多。 哪怕没有一技之长的的泥腿子,只要有一把子力气,居然也有人要。 此时,莫少珩那也在招人。 不同工种的要求自然也不同,有的需要力气大的,有的需要手巧的。 忙得不可开交。 他要招的人实在多了一点。 后面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人。 来过现场的,也赶紧回家,将自己或者亲戚家需要找工作的人带来。 是真的能找到满意的事情做。 热热闹闹的忙活了一天,整个乌衣巷的生意也没有落下。 莫少珩需要的人居然还没有招够。 招聘会干脆再延续了两天,一共三天。 因为第一天的火热,消息的传播,第二第三天来的单位和应聘的人,比第一天还多。 传得也神乎其神。 只要有心,就没有找不到工作的。 只要用心找,就保证能找到诚心如意的。 这个招聘会似乎特别的不错,打破了以前的小范围,不透明,招人难,找工作更难的问题。 属于资源整合的好处吧。 三天,意犹未尽。 莫少珩想了想,以后每个季度办一次招聘会得了。 一来,促进人员的合理利用,只有人人有事做,努力做事实,GDP才会有所提升嘛。 二来,招聘会也能聚集人潮啊,他的铺子又没有停业,也能促进自家生意。 想法是好的,只是…… 莫少珩办的这场轰轰烈烈的招聘会,甚至都传到了金殿上去了。 莫少珩也免不了要在各位大人面前吹牛,他这招聘会有多好,能促进凉京的发展。 结果,还真被金殿上的各位大人听进去了。 可不就是人人要是有事情做,百姓的生活也能提高啊。 这等利于民生的事情,干脆由朝廷来组织。 而且还不仅仅是在凉京,其他北凉各地,也得有这样的招聘会,怎么也得一年办一次。 办招聘会需要的花费也不多,只是需要一些人而已,比起带来的好处,根本不算什么。 金殿上的大人有这样的认识,其实还是因为他们府上,大多数自己就参加过这次的招聘会,招到的人,那是挑来挑去,连个粗使婆子,都是不知道从多少个优胜者中挑到的,自然满意。 莫少珩:“……” 好吧,他还是认真做生意。 这种事情,就交给朝廷来办。 其实,莫少珩在举报招聘会的同时,还在做其他的事情。 他觉得他乌衣巷的商品少了些。 于是,他又开始在院子中架了一口锅,烧了起来。 有了上次莫少珩制作宣纸,在院中煮树皮的经历,燕王府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反而,期待了起来,上次宣纸的影响,到现在他们记忆犹新。 乌衣巷的图书馆外,现在已经在开始卖宣纸了,卖得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基本是一有货,才摆出来就能被卖光。 这是因为宣纸的质量十分不错,价格却平价得很。 以前,贵族家都觉得用纸花费不菲,一见有便宜的宣纸,还不得买一点囤起来。 这是被纸贵吓的,哪怕莫少珩说了,以后纸的价格会降下来也无用。 莫少珩这次招聘,就招了很多去纸坊制作宣纸的工人。 以前的量的确不够卖,更别说,以后还会在其他加盟商的铺子里面卖。 还有就是,图书馆也开始卖书了。 印的都是最常用的诗词子集。 因为价格原因,买的人也是连绵不绝。 印书的工人也得扩展。 从此就可以看出,莫少珩这三天,到底得招多少人了。 听说当日,带着招到的工人走的时候,愣是震惊住了凉京百姓。 这么多人,光是工钱,都是无法想象的。 以前哪里见过,一个府邸需要这么多工人的?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好多人都在讨论,莫少珩这是要做什么。 莫少珩的作坊式工业发展,开始初露水面。 他现在锅里面煮的,是炭灰,还加了猪油。 和制作牛皮纸的时候差不多,但也大有不同。 他这一次要做的是,肥皂。 以现在的条件,成本低廉,又容易制作,用处又广的,肥皂绝对是其中之一。 肥皂的熬制相对来说,比制作纸张还简单,毕竟分纸晒纸的工艺,可不容易。 但肥皂只需要能成功制作成皂化液,将皂化液倒进制作好的膜具中,等凝固后,就是一块肥皂了。 果然,莫少珩摸索了三天,就摸索出来一点门道了。 皂化液熬出来了。 皂化后的液体,不再是乌漆嘛黑,而是淡黄色的。 继续煮,将水分煮干一些。 然后装进膜具中。 膜具底部,并非平坦的,而是刻有“乌衣巷制品”几个凹进去的几个字样。 等肥皂倒出来,就会在一面上,突出这几个字。 工艺很简单,但没见过的人,定会惊讶一番。 等莫少珩制作出能用的肥皂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十分的有成就感。 拿着肥皂就去找赵棣。 书房。 莫少珩将肥皂掉在了地上。 赵棣:“……” 捡起。 不知道为何,莫少珩笑得停不下来。 赵棣:“……” “这是什么?” 拿着看了半天,也没有察觉出来任何问题。 以前,莫少珩的那些学生,一提到咸鱼,也会笑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但至少咸鱼的样子的确有那么一点点滑稽。 可这个透明如胶的黄色块,看上去还挺好看。 若不是手感问题,就跟一块奇怪的黄玉一样。 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莫少珩上前,让人打了一盆水,然后道,“试试好不好用,这个是洗手洗衣服用的。” 赵棣愣了一下,洗手洗衣服,不是用皂角吗? 将手伸进水里,莫少珩给他摸的肥皂。 肥皂的确不是黄玉,遇水后似乎能摸到手上。 轻轻一搓,滑不溜秋的。 然后,赵棣就感觉到了其中的好处。 他的手刚才不小心沾了一些墨,若是以前,无论如何也是洗不干净的,得等慢慢脱色。 但现在,也就是轻轻一搓,不怎么用力,居然就洗得干干净净的。 不仅仅如此,洗过的手,感觉十分的清爽。 莫少珩说道,“这其实是专门用来洗衣服的。” “洗手洗脸的,我准备加一点花香进去,可惜现在槐花还没有开。” 想要提炼大量的香精,只有城外大片大片的槐树林能够满足。 如今没有难民了,周围的人就算吃槐花,也用不完,毕竟它不是主食,不缺粮食的情况下,它仅仅是一种乐趣吧。 赵棣:“……” 实在难以想象,一块这样的肥皂,散发槐花香是什么情况。 不过,肥皂的好处他也看到了。 莫少珩这几天在院子熬肥皂,他肯定是知道的,成本几何瞬间就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 这东西比皂角方便太多,好用太多了,肯定会取代皂角,市场不言而喻。 赵棣说道,“你招收那么多工人,就是为了生产这个?” 莫少珩点点头,“这东西经得起存放,十分适合在其他加盟商的铺子里面售卖。” 莫少珩大言不惭的道,“我们以后要一统整个北凉洗衣界。” 赵棣嘴角都上扬了起来,他现在相信了一句会,莫少珩是会做生意的。 说道,“不过,肥皂是好,但也得让人知道才行。” 莫少珩点点头,“我准备,以后有新商品,都在三街战报上登一次。” “现在嘛,先给各府邸的人送点礼。” 每个贵族世家,送它一袋子肥皂。 只要用过了肥皂,不信还能回到使用皂角的时候。 要赚钱,先得花钱。 等世家贵族开始使用肥皂,百姓自然会跟谁,平民用品,并不会太贵。 只是,莫少珩也没有想到,肥皂的使用,反而是从百姓开始的。 原因也有点意外。 因为一群学生见莫少珩用麦秆来吹肥皂水,吹出漫天的彩色泡泡后,简直惊为天人。 然后就发展到,这些学生走一路吹一路的泡泡,后面的小货郎开心得尖叫着跟着追。 那画面简直欢腾到了极点。 百姓第一次接触肥皂,就是通过这些彩色的泡泡。 神秘,神奇,如同带着说不清的快乐。 不仅凉京的孩子,连大人看到这些泡泡的时候,都要顿足观看好久。 北凉属于孩子和少年的玩具很少,肥皂泡泡的出现,连现代人见识过那么多的玩具都能玩得停不下来,更别说凉京的人了。 很长一段时间,莫少珩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天空的泡泡,最开始卖出去的肥皂,竟然是被当成了大人买给孩子的玩具。 浪费吗? 在莫少珩看来,不算浪费,因为它带给了太多人快乐。 有时候,快乐本身就超过了金钱的价值。 这些都是后话。 莫少珩开始整理制作肥皂的工艺,将他们整理成固定的流程。 肥皂作坊开始使用了起来,莫少珩招收的那些工人也正式有了事情做。 而乌衣巷,也飘起了七彩的泡泡雨。 一群学生呆在琴室,趴在窗口,向外面吹泡泡呢。 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震惊吗? 连正在进行的三街之战都暂时停滞了。 小货郎们张大了小嘴巴,呆得跟木鸡一样,看着飞在天空的彩色泡泡。 “好……好漂亮。” 等泡泡飞到他们身旁,下意识地伸手捧了上去。 才一捧场,泡泡就破了。 还没来得及懊悔,又看到一个个飘飞的泡泡。 如同梦幻一般。 然后这才看向上方吹泡泡的人。 等看到是赵景澄等的杰作,这些小货郎立马放开了矜持。 张开嘴,笑得怎么也停不下来,跟着泡泡就追。 “这是什么呀?” “啊啊啊,要撞上我了。” “这一个,这一个也太大了。” 几乎一瞬间,美丽的东西,快乐的情绪,就占据了这些孩子的心房。 快乐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乌衣巷。 然后,豆子获得了赵景澄的馈赠,得到了一盒子泡泡水。 拿着麦秆吹出泡泡后,整个人都笑得只能看见张开的嘴巴里面的小舌头,怎么也停不下来。 莫少珩也看到了,似乎这个作为肥皂的广告也不错。 干脆多弄了一些泡泡水,让豆子他们满大街吹。 给了豆子泡泡水,不给其他小货郎,就不太公平了。 所以才有了后面,满大街的泡泡的浪漫景象。 等作坊的肥皂开始飞速的生产,各加盟商的铺子,也摆上了肥皂后,就变成了……满城的泡泡。 悠悠古城,浪漫到了极点,快乐到了极点。 整座城池都处在了这样欢喜的情绪中。 凉京的孩子,有了他们喜欢又玩得起的玩具。 百姓们一开始是将它们当成了小孩的玩具,然后才发现的它真正的用途。 这时,百姓才发现,新赠加的九个三街之战的战场,不仅仅是打比赛,它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售卖乌衣巷的商品了。 因为在同一天,这些铺子的外面,开始挂上了和乌衣巷一模一样的布幡。 走进铺子,甚至连装修,连掌柜和小伙计的服务模式都是一模一样。 惊讶到了极点。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名叫“加盟店”的运营方式。 感觉……还不错。 以前,虽然能就近看比赛了,自然是开心的,但买不到乌衣巷那些商品啊。 现在好了。 除了肥皂,还有猪毛做的牙刷,也开始被众人接受。 以前用杨柳枝漱口,太麻烦了,每天都要去摘新的,但牙刷不同,又好用又方便。 肥皂和牙刷的工坊都在城外。 但食物的工坊,都是在城内。 分成了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四处。 比如,每天工坊都会做大量的卤肉,各加盟店就近进货,然后拿去铺子售卖就行。 又比如,包子,面条,腊肉等等。 又比如,羊肉火锅店,牛肉火锅店,工厂卖料包,一大包可以煮一锅。 甚至连咸鱼,都设立了铺子,不过因为产量的原因,进不进得到货,就不好说了,但铺子也没有浪费,同时在卖腊肉。 莫少珩也扩展了咸鱼工坊。 总的来说,乌衣巷有的,其他同样模式的街道都有。 唯一的问题就是,有时候供不上货,这得莫少珩想办法解决。 现在货源稍微还不稳定,但等一段时间,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几乎和想象中的一样,这些商品一开始售卖,生意就好到不行。 将加盟商开心得一见到莫少珩就笑口常开。 加上,莫少珩也开始让各区域推广送货服务了。 赵岚都看到了送货服务的好处,莫少珩给这些加盟商一说,他们自然能看清楚。 当然,有赵岚因为送货郎吃了官司的前车之鉴,在招收送货郎和运营模式的时候,也十分的谨慎了起来。 反正用的也是小货郎的那一套。 只不过,不需要他们像莫少珩一样养这些货郎,又是提供住宿又是提供食堂,还给安排教书先生,送《论语》课本。 只需要按工人给工钱就行。 一时间,送货服务基本覆盖了整个凉京,各自的货郎负责各自的区域,因为是统一调配,连一点摩擦都没有。 凉京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发生了改变。 是品质的提升。 是生活方便的体现。 大量的人也开始有了工作,凉京的生活面貌变化之快,让人乍舌。 当初,南离能因丝绸,在几年之间发生巨大的改变,凉京有了这么多新东西,自然也会有些改变的。 一座城池,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所谓繁华,或许这就是初时之景吧。 莫少珩又开始每天看账本了。 别说他,赵棣都看得心惊胆战的。 大量的工坊建设和购买,大量的食材的囤积,每天的工人的工钱等,加一起,那花费实在有些伤眼睛。 他总有一种错觉,一但哪里出了问题,他燕王府和镇北王府将同时连裤衩都不会剩下一条。 莫少珩弄这些,光是镇北王府的钱是不够的,还加上了燕王府的。 真的差不多掏空了。 还好,除了巨大的开销以外,同时也是有进项的,不然真撑不了多久。 媳妇会赚钱,但也太会花钱了。 他是不是跟着,也算家大业大了? 莫少珩有多会花钱,赵棣立马又见到了。 东市中,那个叫买买提的外域商人又来了。 莫少珩是带着两袋子黄金出府邸的,听说是那个叫买买提的外域商人,又带来了新的种子。 莫少珩会做生意,现在基本是个凉京人都知道。 其他的不说赚了还是亏了,但莫少珩在买种子上,大家都觉得是亏了的,亏惨了。 比如,莫少珩上一次用好几袋子黄金买的种子,也就一种叫辣椒的,被制作成了调料,味道的确香和独特。 但要说辣椒赚回来了本钱,他们是打死都不信的。 更别说,上次用黄金换的水稻,花椒,黄豆,连影子都没看到了。 现在竟然又拿这么多黄金去换。 莫少珩是怎么想的啊。 果不其然,第二日,莫少珩因为奢侈之风,被直接参了一本。 莫少珩:“……”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他正拿着两袋子黄金,笑眯眯地换买买提带来的种子。 买买提也特别开心,他觉得专门做莫少珩的生意,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虽然翻越千山万水,但这些种子成本低啊,比带其他货来卖,还要赚。 这一次一共两种种子。 一种是甜菜种子。 一种是白萝卜种子。 莫少珩心道,发了发了。 北凉因为没有足够的灌溉的水源,缺粮,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 但在莫少珩看来,导致这个的,还有一个原因。 没有经济效益十分高的作物。 像北凉的主食粟米,颗粒极小,产量很低。 在古代,这种经济效益低的农作物,早就被淘汰了,至少不可能作为主食种植。用有限的土地,种低效的作物,自然也就缺粮食了。 但,他去年得到了水稻的种子。 现在就等运河一修好,他就种水稻,水稻有多高产,相信它能一步步取代其他作物而持续到现代来看,就知道一二。 也就是说,经济高效的作物有了。 但北凉还缺什么? 缺油缺好的糖。 他去年得到了黄豆,但错过了播种的时节,今年也可以将黄豆种上。 黄豆出油率是十分可观的,大豆植物油的美好,相信无人不知。 现在,莫少珩用猪肉熬油,看上去是便宜了不少,但也只是相对便宜而已,而且数量十分有限。 还有就是糖,北凉现在的糖稀,甜度太低了。 在莫少珩看来,并非优质糖。 但刚才他又得到了甜菜。 也就是说,高产主食作物,高产油作物,高产糖作物的种子他都有了。 民生最基本的四样东西,粮食,油,糖,盐。 盐的问题已经解决,现在其他三种也有了眉目。 “发了发了。” 不仅能带动北凉走向更好的生活,他也能大赚一笔。 加上,去年圣人承诺的,他研究种子的定向培育,让他可以自由使用土地进行种植。 一切都准备就绪,连东风都不欠。 莫少珩将两袋子黄金交给买买提。 按照和买买提的约定,想要用种子换黄金,除了这两袋种子外,还至少得提供一马车的种子,剩下的种子就按实际价格来算。 所以莫少珩离开东市的时候,运了两辆马车走,一车的甜菜种子,一车的白萝卜种子。 白萝卜是一种高效的菜,对北凉来说,亦是十分不错的东西。 路上,遇到相熟的贵族,有人问道,“世子,你这是赚了多少钱了?花钱也……”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也太没有数了吧。 简直就是败家子,北凉第一纨绔非你莫少珩莫数。 莫少珩:“……” 他不想说话。 他现在大饼虽然画得大,但钱还没有赚到。 裤带空空,说话都没有底气。 现在账本上的盈余,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打哈哈的回答了两句,赶紧走人。 周围的人也在议论纷纷,未必有什么恶意,就像是对一个一投千金的纨绔的饭后谈论吧。 不过,莫少珩也就郁闷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乐呵了起来。 等将两马车种子运进燕王府,赵棣都过来看了一会儿。 见莫少珩一副捡到了便宜的样子,不由得问道,“花了多少?” 莫少珩正沉浸在得到新种子的兴奋之中,不在意的道,“没花多少,两袋子黄金。” 赵棣:“……” 差点没站稳。 两袋子黄金,要是算成他的俸禄的话,好多年的积蓄没有了,也亏得他还有一些产业,不然这媳妇可怎么养得起。 莫少珩抬头,“怎么了?” 赵棣咳嗽了一声,“没事。” “只是这粮食是怎么吃的?” 莫少珩:“……” “你也忒奢侈了。” 居然想吃掉他的种子。 一口吃下去,可不得跟直接吞银子似的。 “以后节约点,我们家当不多了。”他得教育教育赵棣,怎么能养成奢侈之风,等上了金殿上还不得被人参一本。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被参了一本的是他自己。 赵棣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莫少珩:“……” 赶紧转移话题,再被那几个老官儿口沫直喷地说下去,他都觉得他自己简直罪大恶极,罪不可赦了。 “禀圣人,臣日日苦心在家钻研种子定向培养的学问,终于有了小小的突破。” 愣是将所有声音都压了下来。 日日在家钻研? 那是谁搞得满城风雨,是谁弄的那个什么加盟店,一刻也没有消停过? 听说天天往乌衣巷跑,什么时候变成了在家钻研学问了? 赵棣也是嘴角一抽,莫少珩一天在干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莫少珩硬着头皮道,“如今正值春耕的时节,若是将播种的种子换成优良品种,来年的收益定能增加不少。” “所以,臣谏言,让各地加紧优选良种,并推广良种。” “若当地无良种的,也由官府负责,去外地调用。” 金殿上,众人皱起了眉头。 先不说莫少珩的良种说,有没有问题。 百姓种地,都是自留种,现在让他们换种子,恐怕没那么容易。 再说,更换种子,肯定得出钱购买,若是外地调种,价格就更不用说了,肯定远高于当地的种子。 这法子,短时间内绝对推行不了,因为百姓不会愿意花这个钱,他们手里明明有种子不是,凭什么还花钱买别人的。 一项政策的实施,特别是打破原来固有政策的实施,比想象的要难得多。 莫少珩其实也有些准备,没想到,直接被否定了,关键别人说得还十分的有理。 有时候,非是政策不好,而是根本实施不了。 必须得让百姓看到其中的利益和好处,才能水到渠成的实施,不然费力不讨好。 莫少珩也是感叹,看来还是得他将优良种的产量真实地展现给大家切切实实地看到才行。 下朝后,莫少珩自己去准备自家耕地的播种问题了。 他现在的耕地稍微有点多,赵棣以前买了不少耕地。 正好带上一群学生,进行户外实践课,毕竟这些学生跟着他做种子的定向培育的课题,也是人尽皆知。 若不做出点成绩来,这些学生以前吹出去的牛逼怕是收不回来了。 陆陆续续的马车,向城外而去。 马车后都是肥皂泡泡,追逐的孩子跑得哈哈大笑。 莫少珩:“……” 玩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没有玩够。 不过看着城里的孩子跟着泡泡起舞,心情也好了很多。 孩提,本就该快快乐乐的,而不是受饥饿所困。 半路上遇到了豆子的宣传队伍,那泡泡吹得,简直专业极了。 莫少珩这次去农庄,主要是吩咐必须使用他买来的良种播种。 以及,他的辣椒,黄豆,甜菜,萝卜种子也都得大面积的种上。 反倒是粟,象征性的种了一点点而已。 然后就是查看一些耕地情况。 路上,还问了问一群学生,“你们的良种选好了吗?” 一群学生一个劲点头。 他们花了足够多的时间去选种,都是让家里去各地收的种子回来。 然后,一颗一颗的选出来的。 莫少珩:“……” 这次出来,主要是看看耕地,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一群学生就玩得不亦乐乎的。 郊外有微风,那七彩的泡泡能飞得更远。 玩得都不想回家。 当然一回到家,他们也跑去提醒他们父母,他们庄子上也得用他们买回来的优良种子。 父母:“优良种子……” 这些学生让人去各地买的那些种子本就很多,哪怕被这些学生筛选过后,依旧剩了不少。 反正都是播种,用什么种子似乎也没区别,被这些学生耳提面命,也就答应了。 接下来的时间,莫少珩基本每天都去农庄。 耕地播种前,需要肥土。 这样,去年流失的肥力才能补上,再能满足这一年作物的生长所需。 肥土也简单,洒上烧过的柴火的碳灰就行。 古时候做饭什么的都用柴火,这些碳灰以前都没有用处,所以现在完全是够的。 “碳灰不仅仅是最好的磷钾肥,它还能杀死地里面的很多细菌。” 一群学生笔记记录得哗哗的。 他们在国子监,现在不被人看不起了,就是因为他们帮朝廷研究种子定向培育。 他们对这些新奇的东西也颇为有兴趣,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还算上心。 他们自己也分到了一块实验地,他们家里的其他地,他们不管,但他们那块,肯定是得按照学到了来耕种。 认真到不行。 所以只要是不用去国子监的时间,他们基本都跟着莫少珩在地里面到处跑。 成了凉京十分奇特的风景。 他们在做什么,凉京的百姓大概也知道,虽然可能没怎么听懂什么叫种子的定向培育。 似乎,他们北凉,连以前的一群小纨绔小霸王,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而莫少珩,却看着一群学生手上的纸笔,有些皱眉。 毛笔,太不适合做笔记了。 线装的软趴趴的本子,也不适合现在这种情况。 第61章 义务教育(国庆快乐) 要制作随时都能方便使用的笔和本子。 本子还好说,将牛皮纸在制作过程中,分纸的工艺时,将纸分得厚一点。 这样就能得到一块黄褐色的,又硬又结实的纸板子,用来制作书壳,保护里面的宣纸就行。 装订依旧可以使用线装,只是在钉上书壳的时候需要特别处理,因为书壳坚硬,钉得太死,就不方便翻开了。 这样,哪怕没有桌子,也能就着书壳书写,十分方便随时随地做笔记。 难的是笔。 莫少珩最先想到的是铅笔和钢笔。 铅笔的难点在笔芯,需要石墨和粘土。 粘土还好说,总能找到,但石墨,自然界是没有纯正的石墨的,需要从矿石中提取。 以现在的炼铁工艺来说,提取倒是能提取出来,但无论是寻找矿石,还是提取,都相当的麻烦。 笔杆也一样,笔杆其实是一种树胶和木灰的混合体,高温加热胶化成一体,然后在它们还是胶状的时候,包裹在笔芯上,冷却变得坚硬后,就是大家看到的笔杆包裹笔芯的样子了。 笔杆其实还好制作,树胶花点时间也是能收集到的,像松树等,砍开一个伤口,就能凝固出树胶。 然后是钢笔。 钢笔的工艺就复杂了很多。 锻炼钢,需要的温度,以现在的冶炼技术,很难达到。 但也可以用其他材料代替,铁就行,为了防止生锈,可以在铁外面镀一层银。 镀银工艺是现成的,北凉有一种银箔,就在使用镀银工艺。 难点在于,钢笔十分的精巧,无论是笔杆,笔尖,笔尖上的墨线和触点,都不是随便弄两下就可以的。 特别是触点,若是铁尖的话,恐怕会刮纸,还得选择适合的金属包裹在笔尖上才行。 只有技艺高超的匠师才能制作得出来,也就注定无法像铅笔一样批量生产。 还有就是钢笔的吸管也是问题。 柔软的胶管,理论上其实也是可以通过冶炼树胶来得到的,只是制作起来相当的麻烦就是了。 最后就是墨水,现在毛笔使用的墨,是通过砚加水研磨而来。 它的质地是十分粗的,甚至有明显的颗粒,会堵塞吸管和笔线。 无论是铅笔还是钢笔,需要解决的问题都很多。 但也不能这么放弃,总是要试一试的。 莫少珩将铅笔和钢笔的制作过程用几天的时间整理了出来,然后……交给了匠师余叔。 让余叔一群匠师去折腾了,他镇北王府的匠师除了余叔这样的木匠,也是有铁匠,制作首饰等的巧匠的,精美的首饰都能制作出来,一些特殊形状的笔筒笔尖之内,耐着性子,应该也是能弄出来的。 古时的匠师,因为一生都没有使用过现代化机器,靠的全是手工,一生都在磨砺手上的功夫,他们的技巧技艺如何,是超乎想象的。 现代科技发展,但也因为生活方式的改变遗失了很多东西和技术,很多古人的东西拿到现代,一样能让人感觉震撼和不可思议。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或许在莫少珩看来,特别难以解决的问题,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是个事儿也说不定。 莫少珩也没有当甩手掌柜。 一,让人开始选择含有石墨的矿石。 二,收集树胶,无论是制作铅笔的笔杆,还是钢笔的吸管,都是需要树胶的。 三,尝试找到一种适合做钢笔笔尖触点的金属,越圆滑耐磨越好。 除此之外,莫少珩也开始制作本子需要的书壳了。 这个就比较简单,多尝试就能弄出来。 一边春耕,将甜菜,黄豆,萝卜,辣椒都播了一大片,然后一边做这些,时间过得飞快。 最先弄出来的也是厚度足够的纸板。 莫少珩得到通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 专门去了一趟制纸的工坊。 管事拿了好几种不同厚度的纸板,“世子,按照你的吩咐,我们尝试着改变工艺,弄出来了这几种厚度的纸板,你看有你用得上的么?” 莫少珩都有些惊讶,“不错。” 眼睛一转,像这种稍厚,但还达不到书壳厚度的纸板,他也有用处啊。 几日后,乌衣巷新的商品上架了。 一种……圆筒纸杯装着的饮料。 捧在手上,插上一根切得整整齐齐的麦杆就能喝。 以前,乌衣巷的雪糕自然是名声大震,但它无法携带太远,根本不能带回去给家人,现在好了,这种纸杯子的饮料,满足了这个要求。 现在还是春季,不算太热。 所以饮料分了三种。 第一种,牛奶。 第二种,羊奶。 第三种,糖水。 值得一说的是,莫少珩他们牧场的牛羊,开始进入哺乳期了,正是大量牛奶和羊奶产出的时候。 牛奶和羊奶,煮沸消毒,兑上糖,就是最纯正的奶质饮料了,味道十分的纯正。 而且,营养价值来说,也是十分可观的,从小到大喝牛奶羊奶长大的孩子,身体素质是肉眼可见的。 就是价格贵了些。 当然,平民也能无负担消费得起的,是第三种,糖水。 乌衣巷中,最先来消费的,还是赵景澄等学生。 穿着锦袍,一人捧一个大大的纸杯,插着麦秆,走在大街上。 莫少珩:“……” 若不是那身古人的锦袍,莫少珩都以为自己穿越回去了。 就像,大街小巷,端着杯奶茶的现代人,差不了多少。 眼睛所看到的撕裂感,估计没有人能理解莫少珩此时的感受。 捧着杯饮料看比赛,也是十分悠闲的。 每一种新产品上架,莫少珩自然会在三街战报上打广告。 没过几天。 街上,就能看到好些捧着纸杯子的古人,多是贵族世家的一些公子。 莫少珩:“……” 现在,其他加盟商也来问,这饮料什么时候能进货了。 因为有人已经在他们那问上门了,“不是说乌衣巷的商品,这里也都有卖吗?” 莫少珩又得加班加点的安排上。 除了牛奶和羊奶。 莫少珩准备在弄出点新花样。 北凉是有茶馆的,也就是说有茶叶。 他准备弄出一些奶茶来。 让口味丰富起来。 加上渐渐的,北凉独有的一些水果,应该也会陆续出现了,水果奶茶也可以安排上。 奶茶的种类开始变得繁多了起来。 赵景澄等现在每天苦恼的事情,变成了……到底喝哪一种饮料。 不得不说,贵族比起普通百姓来,在这个时代的生活,差距是十分大的。 赵景澄因为要减肥的原因,多数时间都是在其他同学那里蹭一口喝,一天为了蹭上一口奶茶,什么花招都能想出来。 他的减肥效果其实还不错,身上的铠甲手上的盾牌除了睡觉从来不离身,变得结实了不少,力气也是巨增。 现在凉京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街道上这么一个大铁桶,跑来跑去的。 随着时间推移,雪糕也开始重新上架了。 奶茶,除了加热,常温,也迎来了加冰款。 整个凉京的大街小巷,也都时常能看到捧着纸杯的人了,不再限于乌衣巷周围。 算得上是凉京的一种时尚元素? 走在凉京的街道上,很容易就能发现去年和今年的区别。 一座城池,一年一个样,体现的……是改变和发展。 每天,去奶茶店买一杯奶茶,去图书馆看看书,也成了很多人的日常。 这种改变的撕裂感也同样出现在凉京百姓的脑海中。 特别是老人,数百年都没什么改变的古城,短短一年发生了这些变化,实在明显,但他们又非常适当地融入其中。 在他们眼中的年轻人的生活,变得和以往的,大不一样了呢,估计也只有身处其中的年轻人,还没有多少察觉吧。 北凉除了和南离继续有不少摩擦,除了运河继续在加班加点的修这等要事,似乎也无什么大事。 开春的时候,南离的军队居然骚扰了一阵北凉疆土。 有了防备的北凉,倒是没有像上次他们占领洵地那样,让他们占了便宜。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也恶心到了不少人。 莫少珩也有些脸黑,因为南离依旧使用的老借口。 莫少珩暗杀了他们南离的小皇帝,如今却活得好好的,南离岂会善罢干休。 让金殿上的群臣有些意外的是,先前南离占领洵地,北凉或许有些“理亏”,无论怎么愤怒,或者又是因为实力的原因,没有报复南离也就罢了。 如今,南离又来生事,圣人为何还是没有应对的反应?只是加强了防御。 或许也只有莫少珩猜到了一些原因。 南离那边,九思公以亲王没有传国玉玺为由,拖延了亲王即位的时间,九思公是南离文教之首,他死拿着这一条规矩不放,亲王就算在不满,也得顾及整个南离文人的态度。 所以,亲王现在的名义,依旧是代天子监国的身份。 但他也有所行动,现在执掌南离三军军权的人,已经被亲王换成了他自己的人,为一切可能做准备。 其中上位执掌军权的一人叫司徒剑南,亲王的嫡系。 莫少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或许别人不清楚司徒剑南的底细,但莫少珩知道啊,因为司徒剑南曾几次偷偷上过琴山。 是超然出尘的琴圣柳归尘的……亲外甥,看来琴圣和九思公的计划也进行得不错。 也就是说,亲王将南离三分之一的军权,亲手又还给了南一。 现在看上去亲王和九思公的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但转机也出现了,亲王为了收拢军权,从中立派手上夺了军权,偏偏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现在也就等司徒剑南真正的掌稳军权了。 以南离三分之一的兵力,加上九思公和琴圣登高一呼,加上北凉这股外力的协助,事有可为。 圣人估计也在隐忍着等待机会吧。 这是取回洵地,付出代价最小的办法了,也是改善二十年来,和南离不断恶化的关系的机会。 北凉要发展,就必须先安定。 北凉朝廷上的情况,现在也就是这样了。 直到夏季来临时,莫少珩的两种笔,也有了不少的进展了。 莫少珩去了一趟铁匠铺。 “世子,你看看,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石墨?” 铁匠铺杂乱了一点,炉火烧得很旺,炉中猩红的铁水流淌,热得很,四周还摆放着一些打造到一半的铁器。 北凉,因为武者众多,经常需要购买剑器等,不会武的人,也多以剑为饰品佩戴在腰间。 佩戴武器的江湖人,贵族,随处可见,所以北凉的铁匠铺可不少,发展得十分兴隆。 朝廷对武器的控制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严格,这是一个武者的时代。 朝廷控制的主要是矿源,只要不是大量矿源流入同一个人之手,朝廷一般不会过问。 莫少珩仗着镇北王府和燕王府的势力,让人去朝廷的各个矿场找想要的矿石。 他也不是要犯什么事,矿场自然会给这个面子,行个方便。 莫少珩看向一个方向,那里堆积着不少黑沙,质地黝黑。 这是铁匠按照他的要求,提炼出来的。 莫少珩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眼睛不由得一亮。 是了,就是它了。 只需要将它和粘土按照5:5的比例混合,高温加热,倒模,就能得到笔芯。 忙活了这么久,终于有些收获了。 这段时间,树胶也收集了不少,树胶和木灰混合,压缩成的木质的笔杆,制作起来就简单多了。 莫少珩又吩咐了一番,“按照我以前给的方法,尝试将我要的东西做出来。” 本以为今天已经足够开心了,没想到双喜临门,莫少珩才回到燕王府,又有人送来了东西。 是巧匠师傅送过来的。 莫少珩打开一看,是一只十分精致的银色笔筒。 拿在手上稍微有些沉,铁的,上门镀了银。 十分精致的钢笔壳,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堪比巧匠做出来的精美的首饰了吧。 镀银的表面摸上去还挺光滑。 钢笔壳是由上下两截组成,由螺旋结构严丝密缝地组合在一起,稍微一拧,就能拧开,露出里面的中空。 上半的笔壳,上面还刻着“乌衣巷”三个字。 手感十分不错。 莫少珩又看向旁边摆放着的笔尖。 笔尖依旧是镀银铁器,上面能看到细小的墨线,尖端的笔触,颜色稍微深一些,似圆非圆。 莫少珩拿着在纸上划了划,一点也没有金属的锋利感,走笔非常的流畅圆润。 果然,古时的匠师,缺少的并非是技艺,而是超越时代的一些奇思妙想。 很多东西,并非古代人做不出来,而是他们没有想到而已。 莫少珩又看向旁边的吸管,吸管很软,用手一捏,能明显感觉到吸附的感觉。 也十分不错。 匠师问道,“世子,是否达到了你要求?” 莫少珩点了点头,何止达到要求啊,这样的艺术品,它不比现代工艺漂亮好看啊。 说道,“尝试按照我的要求,将它们组合起来。” 剩下的,就是墨水了。 墨水使用的矿煤,北凉少煤矿,但不是没有。 用来制作墨水,怎么也是足够的。 墨水的主要成分,就是煤烟,有些像锅底灰,树胶,水,若是想要墨水有香味,还可以加入龙脑,麝香等,后面的是中药材,不难取得。 又过了半月。 北凉的天气转变之快是难以想象的,似乎眨眼的功夫就炎热了起来。 莫少珩又去购买了不少硝石,现在随着饮料的大卖,原来的制冰的冰柜已经完全不够了。 也必须得安排一个专门的制冰厂了,特别是到了夏天,冰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 就是硝石的开采实在少了些,以前硝被用来炼丹,使用量不多,没有需求,自然别人也不会专门开采。 现在不同了,莫少珩需要啊,这事还得让赵棣去走走关系,尽快开采,反正他又不是不给钱。 同时,莫少珩也收到了送过来的,铅笔和钢笔。 铅笔有些多,摆放了整整一个托盘。 钢笔就一只。 莫少珩拿起一只圆滚滚的铅笔,因为没有上漆,看上去还是木质的样子。 找来一把小刀,开始削,削出适合的笔尖。 然后在白纸上划下。 纸上,相比于毛笔字不知道小了多少倍的字出现,但清晰,黝黑。 毛笔其实也能写小的字,但太麻烦了,没有人会故意往小了写,最小的也就簪花小楷,但哪怕如此,一张纸也写不了多少。 但这铅笔,能在一张纸上写非常多的字,关键还清晰。 笔感十足,字体的笔锋也特别好把控。 莫少珩脸上露出了笑容,可不就是现代的最简单的一只铅笔。 然后又拿起钢笔,拧开,捏住胶管,在旁边的一罐子墨水里面吸了几下。 吸满大半管后,重新拧上。 一开始,出墨不是太好,但等墨水完全沿着墨线传递到笔尖上后。 钢笔的质感就出来了。 莫少珩上一世当医生,是最习惯使用钢笔的。 一开始有些手生,然后慢慢龙飞凤舞了起来。 字体飘然若仙,又狂舞若龙。 不用反复沾墨,一气呵成之感,简直太爽了。 还有,字迹不同于铅笔,更加的清晰可辨。 就像世间最黑之墨,落在了最洁白的东西上。 心中不免狂喜,这钢笔好。 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这才停了下来。 旁边的赵棣:“……” 那铅笔也就算了,有些像少数地区使用的炭笔,只是更加的紧致好使用,炭笔使用后,一手漆黑,实在不太雅观。 但这铅笔,外面包裹了一层木材一样的东西,握之有力,也不用担心脏手的问题。 关键是写的字,也不像炭笔,时而清晰时而浅淡,是十分均匀的。 但这钢笔是怎么回事? 写出的字,比毛笔还要细腻,还要清晰。 莫少珩见赵棣一脸好奇的样子,将钢笔递了过去,“你要不试试看?” 赵棣接过笔,从来没有使用过钢笔的人,第一次使用,其实是有些笨拙的。 莫少珩在一旁纠正着姿势,然后,赵棣慢慢地开始有一些感觉了。 “竟然不需要沾墨,就能写这么多字。” 莫少珩心道,这才哪跟哪啊,要一次性写完一整管墨,手都得给你写酸了不可。 赵棣立马感觉到了钢笔的好处。 以前毛笔写字,长袍上沾些砚墨,特别是长袖上,是经常的事情,但使用钢笔,完全不用担心这个。 而且,随着书写,他也发现,钢笔要比毛笔好掌控得多。 毛笔写不了多久,手就会酸就会累,所以古时候抄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坚持得下来的,古有抄佛经以表孝心等说法,其实考的就是耐力。 赵棣越写越流畅,由先前笨拙的字体,竟然慢慢开始有了写他写毛笔字时的风格了。 说到底还是一个熟练度的问题。 莫少珩看赵棣似乎颇为喜欢,说道,“我让人给你也打造一只。” 有了第一支,第二支制作起来就要快捷很多了,就和制作一支首饰差不多? 旁边正在玩铅笔的南一,“我也要。” 莫少珩心道,得,再做两支。 数日后。 莫少珩去了一趟乌衣巷。 一是,给赵景澄等学生,一人一套厚书壳的本子,一人几只铅笔,还有一个书包。 北凉的读书人,都是使用书箱,但书箱本身沉重就不说了,因为是单手提,从小就这样的话,容易形成长短手。 琴楼上,赵景澄等人,背着书包:“……” 莫少珩:“……” 是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奇怪,说是初中生吧,有点像,但又一身的小袍子。 感觉怪怪的。 赵景澄等拿着手上的本子和铅笔,翻来覆去的看。 莫少珩说道,“怎么样?以后上户外实践课,是不是方便了很多?” 他给这些学生的,就像是一个套装。 赵景澄等正拿着铅笔,在手上打开的本子上划。 以前,用毛笔的时候,这个姿势的话,连笔都拿不稳,本子也一样,软绵绵的。 但现在…… 如同得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玩得不易乐乎。 莫少珩教了一会铅笔的使用,然后让一群学生要么在琴楼要么去图书馆练习铅笔字。 他还得去给他的小货郎送笔。 他的小货郎虽然有了教书先生,但无笔可用。 正好,现在也给配上。 加上以前给他们的书本《论语》,以及现在的铅笔和宣纸,也算凑齐了一套了。 给两百个小货郎发笔发纸,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莫少珩在给他小货郎提供笔墨纸砚?” “嘶!” 大部分百姓家的孩子都还读不起书呢。 莫少珩也是感叹,生为现代人,其实很难想象,一个城池里面,大部分孩子没书读是一个什么情况。 现在纸便宜了,铅笔也不会太贵,墨水更是都不用了。 百姓,差的也就是教书的先生了。 莫少珩去了一趟小货郎们的宿舍。 豆子正将书摆在高低床最下面一层的柜子上,现在又摆上了纸和笔。 莫少珩最开始的这个设计,这时候才算真正的起作用了,以后,可以像一个学生一样,在这里学习练字。 豆子高兴坏了,“世子,我以后是不是也是个读书人了?” 莫少珩都笑了,“恩,小读书人。” 莫少珩逗了一会儿豆子,这才离开。 外面,还有不少人围观。 羡慕! 他们作为凉京的百姓,居然在羡慕一群无父无母的小货郎。 特别是凉京的孩子,他们都没书读呢。 其实这些孩子,这么点大,一天也帮不上家里什么事情,干不了啥活,只会满大街调皮捣蛋。 莫少珩看着这些孩子眼中的光,沉默了。 读书,在他看来,当是最基本的,但对这些孩子来说,却是奢望。 莫少珩想了想,现在百姓未必买不起纸笔,甚至书籍了。 缺的……其实也就是教书先生。 莫少珩看向皇宫的方向,或许该是让圣人抓抓北凉教育的时候了,正好,科举郡试也要开始了,通过了郡试的寒门子弟,应该不介意当个教书先生赚点钱吧。 寒门子弟,一边读书一边赚钱养家糊口的本就不是,当个教书先生,反而体面。 只是不知道,他若是提出义务教育的概念,朝廷上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第二日,大朝会。 等众人都说得差不多了,莫少珩站了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众人的心神一震,第一个想法就是,莫少珩又要搞事情。 他们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抱歉,这章字数少了一点,晚上补一章。) 第62章 改革的春风吹 (上一章字数不够一万,这一章补齐,依旧祝国庆快乐!) 金殿上。 莫少珩拱手道,“启禀圣人,臣近日观我凉京百姓,男耕女织,安居乐业,是国泰明安之相。” “但,我北凉的小孩却多在街上游荡,无所事事。” 众人:“……” 小孩嘛,一天不跟猴子一样到处跑,还能怎么样? 莫少珩继续道,“自古以来,国昌而文盛,又或者说,文盛而国昌。” “所以臣建议,让我北凉的小孩,哪怕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小孩,也能从小有书读,不求他们将来有多大的成就,但至少能识字算数,明理而不被人欺。” “若是北凉,连小孩尽都能读书识字,北凉繁华盛景可期。” 众人:“……” 莫少珩的话也就那么几句,但却描述了一个难以想象之景。 举国上下,连小孩都能识文算数,估计东唐都没有办法做到。 莫少珩所描述的理想国,美是美,让人向往,但……理想终究是理想,东唐都做不到,更何况他北凉。 莫少珩,竟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主义者,也对,文人多浪漫,老是想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 有人站了出来,“我北凉自槐山先生起,一直在大力推行文教。” “但……” 但有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思哪有力气读书。 莫少珩也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百姓一天忙天忙地为了生活生存,根本没有时间读书。 所以莫少珩才将对象定在了小孩身上。 第一,小孩是教育的最佳时期,等长大了,反而被生活所累,没有了读书的时间。 第二,小孩给家里干的那点活,不是说不重要,而是并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反而小孩活泼好动,父母费心照顾,花费的精力更多一些。 若是上学读书,反而能让家长做事的效率更高。 莫少珩没说话,而是直接拿出了三样东西。 一本《论语》。 一叠宣纸。 一支铅笔。 前两样,殿上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莫少珩纸坊生产的宣纸和印刷厂印的书籍《论语》,买的人很多。 最后的小树棍是什么? 莫少珩说道,“百姓读不起书,无外乎笔墨纸砚的价格昂贵。” “但,圣人请看,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以往。” 莫少珩让人将东西陈上去给了圣人。 “相信大家都知道,我的纸坊有制作价格低廉,而质量又不错的宣纸的工艺。” “我印刷厂,能快速地印出价格合适的书籍。” “也就是说,无论是纸张还是书籍,百姓现在并非买不起。” “至于笔墨……” “大家请看这笔杆,我称之为铅笔。” “它是一种新型的十分好使用的笔,最关键的是……” “此笔,根本不使用墨,价格也十分的平价。” 众人:“……” 不使用墨的笔?古时用刀刻竹简,倒是不使用墨,但费时费力。 莫少珩也知道,不给他们看看肯定不行。 他准备了很多铅笔和一些纸张。 询问了一番圣人,这才让人抬了进来。 拿到东西的人,用握毛笔的手势握着笔。 虽然有些怪怪的。 但依旧在纸上落下了字迹。 炭笔吗? 但比炭笔清晰多了,也不脏手。 就是这笔画稍微小了一些,不像毛笔,下笔极粗。 莫少珩说道,“这样一支笔,不用墨,但足够写上数万字。” 嘶! 什么? 这么一支小笔杆就能写数万字? 要知道写数万字,得花多少墨水钱吗? 莫少珩继续道,“而且书写的字体小而清晰,也就是说,一张纸可以当成原来的好几张使用。” 众人:“……” 纸张本来价格就降下来了,现在一张纸还能当几张用。 等众人消化了一会儿,莫少珩说道,“众位大人,现在书籍,纸张,和不用墨的笔都有了,百姓也买得起了。” “该是我北凉文教大兴的时候了。” “超越东唐,指日可待。” “繁华盛世,未来可期。” 咕噜。 超……超越东唐?莫少珩还真敢说得出口。 说得也太激烈了一点,让他们心都扑通扑通的跳。 有时候,那些浪漫主义的理想家,最是可恨,让人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但突然又一棒子将人打死。 可…… 莫少珩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以前百姓读不起书的困难,现在……似乎不是困难了啊。 莫少珩继续道,“所以臣建议,让我北凉小孩都有书可读,有学可上,一来小孩受到了教育,二来也不会耽搁我北凉的农事等。” 咕噜。 要真是这样,我的天,北凉要天下出名了。 敢问哪一国哪一朝,能让百姓的小孩尽数都有学可上的。 这将是,任何一个身为北凉人的骄傲,从骨子里面透出了的骄傲。 金殿上的气氛被莫少珩带了起来,明明很冷静,但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砰砰的跳。 当然,也有人在激动的同时,皱着眉,道,“即便笔墨纸砚都不是问题,但哪里来的教书先生,教这么多的孩子?” 莫少珩一笑,“怎么没有?” “我北凉第一次的科举,郡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科举的考题怎么样,相信朝上的诸位都清楚。” “是问,通过郡试的学子,给一群孩童启蒙,有何不能胜任的?” 说完,莫少珩拱手,“圣人,我北凉寒门子弟读书艰辛,一边要读书一边又被生活所累。” “臣恳请圣人,对这些有上进心的寒门子弟进行扶持,由朝廷出束脩让他们当一个教书的先生来维持生计,让他们为我北凉培育可用的栋梁之材。” 一点束脩,换来的是北凉文教大兴,换来的是治国安邦的贤才。 这笔买卖划算得很,对于朝廷来说,这笔钱也不算多。 众人:“……” 甚至连圣人都愣了一下,所以,不仅能让北凉的孩童读书,还能顺便帮扶一下寒门子弟。 圣人想得其实更多,被朝廷帮扶起来的读书人,良心只要不是被狗吃了,多少对朝廷对皇室也是心存感激的吧。 莫少珩继续道,“据我所知,各县为了举行科举,现在已经修好了不少贡院。” “贡院若是只是用来科举考试,三年才能用上那么一次,实在可惜。” “何不如将这些贡院也作私塾之用,正好用来教导孩子,一来避免长时间不使用荒废了,二来,物尽所用,都不用另外大兴土木。” 众人:“……” 环环相扣啊,现在连私塾的地点都有了。 众人心中不免波动得厉害。 推行文教的困难,似乎……全被解决了。 莫少珩说道,“我将此称为义务教育。” “教育我北凉孩子,是我北凉朝廷的责任,从小读书识字则是我北凉人的义务。” 咕噜。 好一个义务教育。 这要是真能实施起来,诸国都得向北凉看奇,东唐怕也要震惊于北凉这惊人之举。 当然,问题还是很多。 有人道,“如此,天下读书人突然间猛增,所用书籍纸张还有笔,必定大量增加。” “世子真能提供足够的量?” 百姓买得起的,也只有莫少珩卖的书,纸和笔。 但据他们所知,莫少珩现在的那纸坊,印刷厂的产量,连凉京都满足不了,每每出货都直接被哄抢得一干二净。更别提满足整个北凉。 莫少珩也是嘴角一抽,这也的确是一个必须得解决的问题。 莫少珩说道,“所以,请朝廷再主持一次招聘会。” “我会尽量扩大产量,扩建工坊,但需要大量工人。” 纸坊印刷厂得飞速扩建了,还有制笔的作坊也一样。 “而且,义务教育也得有一个试行期,我建议先从凉京开始试行,若凉京试行没有问题,再向各地推广也不迟。” 再好的政策,都可能遇到问题,莫少珩都不可能完全肯定地说,义务教育就完全适合现在的北凉了,所以必须先试行再推广。 有这么一个缓冲期,也正好给他商业发展的时间。 众人:“……” 试行吗? 莫少珩的这个义务教育的确吸引人,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真突然就全国推广,的确心里又七上八下。 如果仅仅是在凉京试行,哪怕出了再大的问题,他们都应付得了。 金殿上,又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时不时提出一些疑惑和问题。 比如,朝廷给通过了郡试的读书人先生的资格是否合适之类。 毕竟,这么算起来,这些教书先生虽不在朝廷任职,但领的朝廷俸禄,已经算是吃皇粮的半个朝廷的人了。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公务员中的编外人员。 莫少珩答道,“科举其实也是在激励我北凉人读书,但能走到京试,走到圣人当前的又能几个?” 竞争太激烈了。 “这最后的目标虽然美好,但多少人是看不到这最后的风景的。” “那么,也让他们看看半路的风景也好。” “不然,读一辈子的书,也见不到其中的美好,实在让人惋惜。” “再则,科举原来设立的那些好处,基本都是针对寒门,贵族多少不屑一顾。” “现在有这么一个当先生的选项,也是好的。” 教书先生,在读书人稀少的年代,也是十分尊贵的,算得上是有身份的人了,要是出名的先生,各地贵族都得争相拜访,名望很高,对于贵族来说,家里缺少的反而就是名望。 所以,对于普通贵族来说,当一个教书先生,也未尝不可。 边教书边读书,也免得将人读书读傻了。 今日的朝会,莫少珩就这么答了一上午的问题。 连续几天的小朝会,莫少珩也被宣上了殿,继续讨论这个义务教育的可行性。 最终,圣人决定,先在凉京试行。 莫少珩就忙碌了起来。 一是,朝廷准备重新开一次招聘会。 上一次莫少珩组织的招聘会,虽然持续了三天,但还是太冲忙了,有很多人都没有顾得上,或者观望的时候直接错过了。 所以,上一次的招聘会成了众人口中络绎不绝的事情,但多少也有些遗憾。 这一次,朝廷早早的开始宣传了,莫少珩的三街战报也帮着宣传。 消息一出,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加上有朝廷作保证,在招聘会上找工作和招人,更加的有保障。 听到消息,有些意向的人,都在摩拳擦掌。 听说,连城外户籍的县的人都赶过来了,盛事空前。 二是,扩建工坊,因为规模巨大,肯定得在郊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租借农户的房子,稍微修改一下,就是一个快捷的小作坊了。 得重新大规模的建。 莫少珩的确准备大搞一场。 因为……莫少珩得了一个消息。 来凉京的外国商人也在哄抢他的纸张书籍。 其实北凉没什么特别值钱的特产,但现在不同了,价格远远低于诸国的纸张书籍,就是最好的特产。 等铅笔批量生产后,估计也能成为北凉特产卖往诸国。 他听说,这些外国商人抢纸的时候可凶残了,愣是将几个不明所以的小货郎都给吓哭了,哭得哇哇的。 生意得多好,可想而知,不光是国内的需求,国外也有需求。 所以,小作坊生产,肯定是不行的。 莫少珩正拉着赵棣选地址呢。 结果等选好纸厂,印刷厂,笔场的地,回到王府一算。 两人脸都黑了。 买地,建厂,招人,工人的工资,直接超出了预算。 他们前面不是大花了一笔嘛,每天还得为加盟上提供大量的商品,手上的钱愣是不够。 但,这几个厂能不能赚钱? 瞎子都看得出来可以啊,全国人民等着他们的纸笔和书呢。 莫少珩有些傻眼,“这可怎么办?钱不够。” 他都在金殿上将牛逼吹出去了。 赵棣一咬牙,“向朝廷借,我可以将利压到最低。” 莫少珩一愣,“还能问朝廷借钱?” 赵棣点点头,“并非没有先例,再说义务教育也是朝廷的事情。” 莫少珩:“……” 他的厂子的利益可没有分给朝廷,最多也就交税钱,虽然在莫少珩看来,税可真不算低,当然比起前朝,甚至好些朝代都算低的。 他吃了独食,有点不好意思去向朝廷借钱。 这事儿就只得让赵棣出马了,赵棣是皇子,也好办事。 几天后,赵棣办事也利索,直接将银票都带回来了。 以及带回来的还有借条。 莫少珩:“……” 妈呀,负债累累。 …… 此时,义务教育法,也开始向市井传播,这是朝廷故意传播出去的,试试百姓口风。 乌衣巷。 一个全身铠甲的小胖子,正等在奶茶店外,抬着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价目表。 后面排队的人也没有催,一是他们知道这“小铁桶”是谁,二是,他们自己每次也会犹豫,因为现在奶茶的种类太多了,选择困难。 赵景澄一咬牙,“来一杯冰水,什么都不加,糖也不要。” 众人:“……” 你选了半天,你选了一杯冰水。 赵景澄眼泪巴巴的,以为他不想选其他的啊,可是老师说,奶茶简直就是肥胖的催化剂。 倒是卖奶茶的小伙计一点意外都没有,每天都会上演这么一场。 赵景澄捧着冰水,依旧用麦秆喝得爽到不行,“甜的,不骗你们。” 然后扭头向琴楼走去。 这一次,是莫少珩召他们来的。 赵景澄到的时候,其他学生都在了。 莫少珩说道,“这一次叫你们来,是因为我在朝廷给你们谋了一个差事。” 一群学生都愣住了。 朝廷的差事? 他们还这么小?他们就要给朝廷办差了? 莫少珩继续道,“朝廷准备推行义务教育。” “其中会使用到新的铅笔。” “但铅笔和毛笔的使用和书写方法都不相同。” “所以,等郡试过后,得有人去教导有意当先生的人,铅笔的书写。” 毛笔和铅笔都是笔,但用写毛笔字的手法写铅笔字,是十分困难的。 得有人教,然后再由这些先生教给学生。 “所以,你们得好生练习铅笔字了。” “别到时候去了地方上出丑。” 十几个学生:“……” 将桌上的古琴抱在了怀里,站得笔直。 等莫少珩指导完一群学生练字后,走出楼。 外面,已经被朝廷准备推行的义务教育法掀翻了天。 “什么?朝廷准备让我北凉的孩子……全……全部免费读书?” 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什么人在传谣。 “听说先从我们凉京试行,然后在各地推广。” “也就是说,我凉京的小孩都要读书了?” “假的吧。” 不可置信。 他们还在感叹,莫少珩的小货郎都有书读了,特别是一些百姓有时候喜欢逗这些小货郎,让这些小货郎写几个字给他们看看之类。 结果,这些小货郎还真能有模有样的写出来。 当时的震惊,现在都记忆尤新。 可是现在,他们的小孩也可以,而且还是免费读书? 也有人将规则解释得很清楚,还是需要父母给买纸笔课本的。 但纸笔课本,他们买得起了啊。 再一想。 读书人,哪怕寒门的读书人,都是可以通过科举入仕的啊。 咕噜。 就像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扇透着光的门。 哗然之声如风吹过凉京的每一个角落,风过而留痕。 第63章 黑板,粉笔(一更) 凉京,义务教育法将百姓的热情推到了最高。 他们亲眼看到了小货郎的改变,小货郎彬彬有礼,哪里像他们自己家的野孩子啊。 再加上,读书人受人尊敬。 心里,莫名的有些期待。 当然,现在也仅仅是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甚至因为太过离奇,依旧无法置信。 直到,官府的告示贴了出来,让适龄的孩子开始报名。 一时间,整个凉京都轰动了起来。 那种高涨的气氛是无法想象的,如同能掀起房顶的瓦。 “竟然是真的,我的天,我北凉的适龄小孩竟然真的都要开始读书了。” “告示上可是说了,义务教务,务必要落实到家家户户,让我北凉下一代争做有文化的人。” “三街战报上也响应了,说什么文能安邦,文能治国兴天下。” “还说,读书是每一个北凉人的权力和义务,哪怕是父母也无权剥夺孩子读书的机会。” “这是其他诸国都没有的事情,说是要提升我北凉百姓的幸福感。” 什么权力和义务,幸福感,词儿有些新鲜,但也不是听不懂。 此时,消息也传到了准备郡试的学子那里:“……” 特别是对于寒门学子,这何尝不是天大的事情。 当先生是十分体面的事情,怎么也比平时做苦力活贴补家计要好。 再说,一边当先生,还能一边读书学习,不再像以前那样,忙起来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哪怕最终无法入仕,也是一门稳当的又能兼顾爱好的生计。 朝廷先是科举,后是义务教育,惠及的人十分的多,竟让人看到了一点文教大兴的征兆。 三街战报上,还有一条消息。 乌衣巷开了一家书包店。 听说和读书人用的书箱一样,都是用来装笔墨纸砚的。 不过,听说价格要便宜很多,也方便使用,还能纠正小孩弯腰驼背的坏习惯什么的。 当然,这条广告也只有一部分人关注了起来,基本都是家中有适龄小孩的普通家庭。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自然是能省一个铜子是一个。 书包是什么? 其实不少人也知道,赵景澄等学生一天背着漂亮的小书包,招摇过市,十分的引人瞩目。 这群贵族少年的言行,自然会引起百姓的好奇,会旁敲侧击的进行打听和询问。 当然,书包店的款式和赵景澄他们的又不同,多是以麻布制作而成,毕竟是面向义务教育的家庭。 虽然是麻布书包,但款式却十分漂亮,跟大人腰间的佩剑一样,甚至能称得上是小孩的实用的装饰品。 “莫少珩还真是会做生意,看着点机会就见缝插针一样。” “可不是,听说有不少人已经闻讯去给家里的孩子看书包了,这要是所有小孩都上义务教育,到时候还未必买得到书包。” 讨论着这个,不免又要说到莫少珩欠了一大笔钱的事情。 因为莫少珩大规模的找泥瓦匠在郊外大兴土木,自然引起了百姓的注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棣和莫少珩向朝廷借了巨款的事情,也传开了。 那笔钱,对于百姓来说,可是天文数字。 “按理说,世子应该赚了不少钱才对,但怎么感觉……” 看看,乌衣巷的生意多火爆啊,又是各种工坊什么的。 结果不仅没赚,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你说,他这到底是赚钱还是没赚钱?” “说不清。” 其实,莫少珩现在的状态,有些像建国初期的企业家,多少都欠着国·家的钱,最后才能做大做强,甚至进入世界前500强企业,不然单凭个人,太难了。 当然,作为单个的个人,这种超前消费是十分不可取的,在现代,因为超前消费引起了十分多的悲剧,毁了无数的家庭,让不知道多少原本能平平淡淡度过一生的人,从此走上了另外一条不归路,痛不欲生。 百姓或许也就谈论一番莫少珩的情况,小货郎就不一样了。 脚儿都跑得快些了。 “我们世子欠太多钱了,我们得多卖一点东西,让世子早日还清债务。” 一群小货郎,乖巧得很,就是担心的东西,奇奇怪怪的。 看在百姓眼中,这群小货郎简直太懂事了,不愧是跟着先生读过书的,不像自家那些没心没肺的讨债鬼。 百姓逗这些小货郎,更加的频繁了。 时不时都能看到小货郎被百姓拉着,有些羞涩地,摇头晃脑地读上一段,“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在莫少珩修建工厂的时候,凉京城内也开始在各大街头设置了义务教育的报名点。 义务教育法,是朝廷推行的新法,朝廷自然会负责相关事宜。 带着孩子前来询问报名的,还挺多。 负责的官吏也说得十分清楚,除了纸笔,还需要自行购买课本,课本一共两本,一本是启蒙的《千字文》。 《千字文》是古时启蒙最好的书籍,由千个不同的字组成,而且每一句都十分押韵,朗朗上口,还带有教育意义。 哪怕在莫少珩看来,这都是一本神书,能将一千个不同的字按韵脚组合在一起,还能每一句都是一个故事,没有天纵之才,根本编写不出来这样的书。 只可惜,这等奇书,在现代却被埋没了,悲哉。 另外一本,就是《论语》。 读书,哪里能不读圣人言的。 以此两本,让适龄孩子习字启蒙,自然是足够的。 至于算术,需要在下学期购买课本。 不然堆在一起同时购买,对百姓还是有压力的。 城中,热火朝天的报名,与此同时,赵景澄等学生拿着本子和笔,去了东市和西市。 他们是帮莫少珩做市场调查,主要是询问东唐和外域的商人。 “东唐的纸张,书籍价格几何?” “你们有意向购买我北凉的纸张书籍还有铅笔吗?” 类似这样的问题。 毕竟先前东唐和外域商人虽然抢购纸张等,但需求如何,莫少珩并不能肯定。 他得确定,除了内需,外需有多少。 一开始,被问的商人还有点担心。 他们知道这群在凉京十分奇特的贵族少年,被称为记者。 被询问的话,很可能是要上那个什么报纸的。 上报好吗? 有些人巴不得上报,但…… 也因为这些小记者的揭露,让不少人吃了牢饭,所以这群小记者是又让人喜欢又让人胆颤心惊。 结果,不是作为记者来挖新闻的,而是来做什么市场调查。 好像问的问题,也的确正常。 莫少珩回来的时候,就得到了这群学生递交回来的市场调查卷。 “这个市场调查卷太有意思了,有些事情竟然和我们想象的不同。” 莫少珩也是一笑,很多事情,其实都是靠个人臆想,也就是,我觉得,我以为…… 认为自个的想法即所有人的想法。 但事实,可能会出人意料。 而市场调查卷,就能很好解决这个问题,弄清楚真实的情况和臆想的差距。 莫少珩说道,“你们以后也可以善用这个方法。” 一群学生赶紧在本子上将这个方法记上了。 也导致了以后,凉京城中,经常有人上百姓家敲门,来搞什么民意调查,针对的都是时事要事,让人新奇得不得了,也用这调查卷封住了不知道多少自以为是之人的嘴。 莫少珩看着调查卷。 果然,东唐的纸张书籍,也是昂贵的,东唐的人或许买得起,但也是相当大的一笔支出。 若是商人从北凉进货,其中差价也能让他们赚不少。 甚至连路途遥远的外域商人都有意大量购买纸张,可见其中的利润。 别看小小的几张纸,却让莫少珩将行情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一群学生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调查这些问题,现在一看,他们也看到了这个市场调查卷的厉害之处。 莫少珩想了想,又去逛了逛城中各个报名点。 又用一些时间去了解了一下其他诸国的纸张的价格。 然后,接下来的大朝会,莫少珩再次站了出来。 群臣:“……” 他们也摸清楚莫少珩的性子了,上朝的时候,你要是不提莫少珩的名字,他能直接站到下朝。 但,莫少珩要是主动站出来,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莫少珩拱手,“禀圣人,臣近日在城中游走时,发现凉京适龄孩子报名的虽多,但依旧有一部分百姓并未替自己的适龄孩子报名。” 这事情,的确是莫少珩在闲逛的时候发现的。 本来,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情,义务教育的推行,完成率也不可能直接就达到100%,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困难。 莫少珩本也是不想管的。 买纸笔课本,虽然便宜了,但对普通百姓而已,也不能说是一笔微不足道的开销。 有的父母就是不愿意为孩子付这一个钱,他们觉得将自己孩子留在家里干活多划算啊,什么冤枉钱都不用花,活也帮着干了。 对于这样生而不愿意教养,不愿意为孩子付出哪怕一点基础教育费用的父母,以莫少珩的性子,恐怕会劝他们,养不起就别生,孩子生下来不是为了满足父母的私欲的。 对于父母将自己的压力转移到孩子身上这种做法,莫少珩是有些不耻的。 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他手也不可能伸那么长。 但,近日在街上,他看到了很多已经报了名的孩子,快快乐乐的背上了父母给他们买的小书包。 以及……一群用羡慕地眼神,看着这一幕的其他孩子。 他们甚至都不敢看太久,因为他们还得回家帮父母做事情。 那羡慕的眼神,莫少珩见着的时候,实在难以从脑子中抹去,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莫少珩说道,“百姓似乎并没有完全看懂义务教育法的条例。” “即便是父母,也不能剥夺孩子上学受教育的权力。” “这是我朝赋予北凉每一个人的基本权力,不应也不该被任何人侵害。” “所以,臣恳请陛下,派凉京衙门的小吏,挨家挨户去还没有报名的百姓家,提醒和督促这些为人父母者,让他们送孩子上学,履行作为父母的职责。” “若依旧还有不尊法者。” 莫少珩抬头,“法不严则无以服众,臣请圣人治他们生而不教之罪。” 枉为人父母 金殿之上,落针可闻。 当初立下义务教育法,众人是充满了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觉得北凉的孩子全都上学多美好啊。 所以才同意了莫少珩那句,义务教育是每个北凉人的权力,任何人包括父母都不能剥夺属于北凉人的基本权。 但他们心里也清楚,不可能完全达到的。 但现在…… 莫少珩要用此法治人的罪。 人家自家的孩子,不让上学,还有罪了?这时脑子清醒了一点,倒是觉得那条浪漫主义的法条,似乎的确有一些问题了。 但……它现在的确是北凉律啊,除非废除,不然……没人反驳得了莫少珩,反驳莫少珩,就是在反驳北凉律。 义务教育法都还没有开始实施,就废法条?他们自己打自己的脸?让天下人都看看他们脸能肿成什么样。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咳。”有人站了出来,“世子,话虽如此,但百姓也有百姓的苦衷,也许别人真就没钱买学习用具呢?也不能……也不能……” 莫少珩头都不抬,“管我何事,律法如此。” 气得一群人,脑门青筋都冒了出来。 哪有……哪有如此罔顾事实的。 当初立法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莫少珩道,“养不起就少生点,生了就要负责,孩子无辜。” 气得一群人嘴角直抽。 这个莫少珩,无理取闹起来,好想让人打他一顿。 亏得现在是在金殿上,不然真有人得动手。 莫少珩也是一叹,百姓舍不得给孩子花教育的钱,这是其中一部分父母,但也的确有些家庭,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是事实。 莫少珩说道,“臣有一法,可解此困。” 众人:“……” 莫少珩继续道,“我北凉既然要推行义务教育,让我北凉文教领先诸国,震慑天下,也当拿出态度和行动来。” “臣希望朝廷能为义务教育,专门设立一个贫困家庭助学贷·款。” “也就是说,由朝廷以极低的利息放款给这些供不起学生上学的百姓,帮学生购买纸笔课本。” “这笔钱,可规定一个合理的期限,让百姓偿还。” “如此,百姓便没有理由再不让孩子上学。” “若还是不让,这样的父母当得上一个生而不教的罪名,用法治他们,不冤。” 有人正要说话,朝廷也没啥钱啊。 莫少珩继续道,“可先在凉京试行,凉京是北凉最富裕的都城,相信给学生买不起纸笔课本的百姓也只是少数,只着眼于凉京这一城,朝廷这点钱还是不缺的。” “等朝廷以后富裕了,再在各地试行此法也不迟。” “而且将钱借与百姓,还有少量利息,朝廷也不亏,总比放在银库里面,生锈发霉要好。” 古代就是有一个特别严重的情况,钱的流通非常的呆滞,让商业一片死气沉沉。 只有让钱流通起来,才会产生GDP才会产生效益。 众人:“……” 连朝廷没钱这个借口,都被莫少珩堵住了。 而且,这个助学贷·款,感觉还有点意思。 若不是情况特殊,他们都在以为,莫少珩在给朝廷出赚钱的方法。 当然,就这么轻易的说服众臣,还没这么简单。 还得打一阵子嘴·炮。 莫少珩又开始说第二件事情。 莫少珩道,“禀圣人,臣近日去了东市,因为有东唐商人的到来,市场颇为繁荣。” “今年,我北凉的丝绸当也有一点产量了。” “臣建议,向诸国和外域商人打开市集,为以后做准备。” 打开市集的好处,南离的离都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离都以前也和凉京差不多,没什么活力,更别说什么商业气氛了。 但现在,诸国和外域商人入驻,带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丝绸,留下了大量的白银黄金。 离都几年之间,变得繁华,天下有目可睹。 现在,凉京只是对东唐开放了市集,外域的商人也仅有几个,而且这些外域商人还是用曲线的方式进来的,他们是用的东唐商人的身份,取得了东唐文书。 不得不说,外域的商人为了做生意,手段也挺厉害。 莫少珩提出这个方案,一是深知闭关锁国的危害,二是,北凉想要发展商业,想要拥有繁荣之景,诸国商人必不可少,三,当然是为了卖他的纸张书籍笔。 朝上众人商议了起来。 南离离都之繁荣景象,他们以前可是酸了好久,求而不得都快成心病了。 现在,他们今年养的蚕,的确不少。 一只蚕能下数百的卵,专心育种的话,增长得十分迅捷,不然南离也不可能几年之间就有那么多丝绸卖出去。 不过,北凉养的蚕数量还是太少,毕竟织出一匹丝绸,都得抽几筐子蚕茧才行。 有南离开放市场,获取繁荣的前车之鉴,这一项反而容易通过。 当然开放市场的弊端也十分明显,要是他国商人向北凉倾注低价商品,会打压北凉此行业的发展。 但这种情况和现代又不同,因为……古代的跨国交易,最大的费用在……运输上。 想要倾倒低价商品,不太可能。 所以除非是独一无二,压倒性的商品,还真影响不到本国的市场。 不过,为了防备,莫少珩希望圣人派遣使臣前往诸国,争取一下互市。 北凉开放都城,争取一下诸国的一个小城的市场,这等好事,相信也能让不少诸国动心。 众人:“……” 北凉竟然要走向诸国了,对于以前封闭的北凉来说,感觉是十分不同的。 到时候,凉京诸国商人云集,那样的热闹和繁华,是难以想象的。 的确会和以往不同,莫少珩走的路子,和以前只重视本国农业生产的路子是有些不同的。 他重农业的同时,也重商业。 甚至可以说,他更重商业,为何? 北凉的地理环境和天气,限制了农业的发展。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平白变出耕地和水源来。 哪怕是运河修好了,北凉水源大增,的确是千秋之事,但……也仅仅是对运河沿途的百姓来说。 他也不可能在北凉境内,将运河修个十横八纵来。 理论上,这样的确能解决北凉的水源问题了,但这么多运河,哪怕在现代都不可能完成得了。 对于北凉,修一条运河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还是在情况特殊的时候,才有机会修建的这条运河。 所以,北凉之路,在保证自身农业的同时,发展商业。 而商业,只有与诸国互市,才能真正地让北凉成为商业重国。 莫少珩时不时结合北凉的情况说上一句互市的好处,他这是站在无数先辈的肩膀上,用上帝的视觉俯瞰,所以很多观点,自然能让重臣耳目一新。 用新思维轰·炸了一番金殿后,莫少珩跑路了,和诸国打交道的后续,就交给朝堂上的这些大人了,他现在忙着赚钱还债,朝廷是他的大债主。 接下来每次上朝,就是关于义务教育的事情了,天天和一群人打嘴仗,欢快得很。 众人:“……” 愣是将金殿变成了菜市场。 莫少珩还有理得很,每每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让人气得牙痒痒,还拿他没办法。 最终,众人还是没脸这么快就修改法条。 按照莫少珩所言,开始在凉京推行了起来。 一是,助学贷·款。 二是,凉京衙去有适龄孩子但没有报名的百姓家,挨家挨户游说。 其实在现代,建国初期推行义务教育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村官,天天跑去百姓家游说,让他们将孩子送去上学。 这些基层的官员,为国家的教育做出了太多的努力了。 正是有他们,国家的义务教育率才在短时间内不断攀升,最终几近100%。 国家后来的飞速发展,也正是因为有了义务教育才奠定了基础。 可以想象,要是没有义务教育,全国一大片的文盲,怎么可能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强大。 感谢他们的付出。 第三,自然就是……对于游说未听者,依法治罪了。 谁让都写进了北凉律了呢,有法得依不是,不然立法的意义何在? 以莫少珩的想法,这样的父母,连助学贷·款都上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都不用他们还了,朝廷等着他们家孩子,以后自己赚钱还呢,相当于这些孩子自己在给自己搏未来,作为父母他们已经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了。 若还是想着孩子在家给他们干活,罚他们到倾家荡产,莫少珩都觉得是痛快的。 可惜,没争赢朝上的大人。 最终罚款落实下来,大概是购买一套纸笔课本一半的钱。 莫少珩:“……” 好吧,也足够恶心这些父母的了,也让这些势利的父母彻底想一想,是白白交了这罚款,还是干脆拿一半出来,让他们家孩子上学。 还有就是,莫少珩也在三街战报上评点了几句义务教育。 说得不是太明显,三街战报是他的,但他若敢为了一己之私用来制造舆论,朝廷自然会警觉,也不傻。 但评点得,也让人能看懂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谴责了一番,生而不教的可耻吧。 别小看这个点评,一但认可了他的观点,自然会对那些不愿意让孩子上学的父母有些看法了。 “朝廷都解决了后顾之忧,让你们暂时不用为纸笔课本的费用担心了,为啥还不让孩子上学啊?” “天天将孩子留在家里干活,这孩子才多大点啊,哪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还没有那些没有父母的小货郎过得好。” 就差直接说,不配为人父母了,这样的父母要着有什么用。 都是左邻右舍,要是还能顶住这些言语,莫少珩算他们厉害,也为他们家的孩子难过,投错了胎。 随之而来的,就是朝廷组织的招聘会了。 招聘会之鼎盛,完全超乎了人的想象。 凉京居然有如此多的工作岗位,还有如此多的想要找事情做的人。 一时间,连朝廷都惊讶了好久。 正是因为有了这场招聘会,才让信息透明化,才让整座城池真正的运作了起来。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莫少珩。 他招的工人太多了,甚至还要招收大量的女工。 女工是用来做书包的,都不用出门,在乌衣巷交点押金领了布料,按照要求,在家完成就行。 按件计费。 同时顾及了北凉的礼教,没让女子进工坊,不少莫少珩不愿意,而是没有挑战礼教的能力,走了曲线的方式,让女子有事可做。 一时间也轰动了好久。 当然,招收的女工,都得是有针线活基数的。 可见,有一门手艺在身的好处,至少努力一点,自己也能养活自己,而不是原来的完全依靠男人。 靠自己养活自己,才能真正的有自尊和自主。 除此之外,招收的其他工人就更多了。 疯狂的招人,一时间,愣是让人有了一种感觉,就像凉京城内,只要肯吃苦耐劳的,只要到这招聘会,都能有差事做了一样。 而且,不仅仅如此,众人还在招聘会上发现了一个情况。 会识字算术的岗位,总是招不满人。 为何? 因为能读得起书的人,多少是对这些岗位不屑一顾的,毕竟看得上这些岗位的寒门子弟还是在少数。 百姓:“……” 这些岗位可比那些苦力甚至技工岗位要轻松多了,报酬也高不少。 他们甚至生出一种想法,要是以前,他们父母肯给他们投资一点,让他们读个书识个字,这样的岗位就是他们的了啊。 怎么也能将这份读书的钱赚回来。 悔之晚已。 让人触动很深。 而现在,读书的成本低了,连先生都由朝廷请了,他们没办法再去读书,但他们的孩子可以。 竟也意外的让百姓生出了一股子必须让孩子读书的念头来。 招聘会同样持续了三天。 莫少珩的工人竟然没有招满。 百姓:“……” 朝廷:“……” 不得不又将招聘会延续了几天。 没开工之前,肯定是不会有工资的。 但也有一部分人直接开工了,比如莫少珩招的女工。 现在太多小孩突然上学,需要太多书包了。 还有一部分也被分到了纸场印刷厂笔厂。 排着队等着买呢。 莫少珩也操碎了心,因为经过他这么一顿凶猛的操作,要上学的小孩太多了。 他怎么也得在开学之前,让这些小孩有一套学习工具,不然上学连课本都没有像什么话。 所以,莫少珩的忙碌可想而至。 朝廷也忙,因为学生的突然大增,原来的贡院作为私塾,地方根本是不够的。 不得不在凉京城内,挑选一些大点的废宅,修缮一番,来作为义务教育的私塾来弄。 这些废宅,有些是被抄家后本就属于朝廷的,有些就得靠在百姓手上买了。 他们倒是想全部使用抄家后的大宅子,因为属于朝廷,可以一分钱都不花。 但莫少珩建议将私塾分布在凉京各方位,越均匀越好。 百姓的孩子可以就近入学,也免得起早摸黑,将精力都用在学习上,而不是这些外在影响上。 街道上,现在虽然没有开学,但已经能看到一群群的孩子,背着个小书包,到处跑了。 那些不愿意让孩子上学的父母,出于朝廷的罚款,又或者其他人的压力,也少了。 大趋势,是会碾压人的,将阻挡在前者碾轧得粉碎。 有些残忍,但现实就是如此,无论是现在的北凉,还是以后的任何时代。 至少在莫少珩看来,北凉的车轮是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北凉的新法,让城内呈现了新的气象。 多少百姓还在夜里感叹,“我们家竟然要出一个读书人了。” “可不是,跟做梦一样,要是儿子出息了,以后我们家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就到了六月,不得不说,一但有事情做,时间就更不存在一样。 郡试……开始了。 莫少珩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也在想着即将开学的这些凉京的学生。 为了减少朝廷的支出,朝廷招收的先生数量不会太多,朝廷也在摸索着最佳的施行之法。 莫少珩给出的建议是一个先生负责七十个学生。 这是极限了,莫少珩在大学的时候没少上集体大课,超出七十个人的话,老师的讲课效果会直线下降。 无论是声音的传达,还是对学生的管理,这个数量已经算是多的了。 而且…… 还能利用上一些教学工具,才能达到同时教育七十个学生的。 比如,黑板。 比如,粉笔。 (晚上继续补上一章) 第64章 城中一片读书声(第二更) 对于莫少珩来说,在没有电气设备的情况下,一个教室如果连黑板和粉笔都没有,都不能称是一个合格的教室。 很多人可能都无法想象,光靠老师用嘴巴讲,而无法呈现内容,是怎样让学生学会课本上的知识的。 黑板和粉笔,看上去只是小小的不起眼的东西,但他的作用却巨大无比。 也是一种时代发展后的产物呢。 所以,莫少珩正在努力地研究这两样东西。 务必在开学之前,制作出来。 此时,凉京,已经汇聚来了不少读书人。 因为凉京的郡试,就在凉京的贡院内。 与上次不同的是,凉京周围的县,通过县试的读书人,也会到凉京贡院参考。 众多的读书人,一涌进凉京城。 到处都是捧着个漂亮杯子喝着奶茶的人。 有的人手上,还拿着奇怪的装着食物的袋子。 四周都能听到打斗声。 小孩儿背着漂亮的小包包在巷子中串来串去。 还有穿着一个“货”字衣服的小孩,走路的时候开心得脚儿都是甩起来的,无忧无虑。 奇怪的是,无论谁招手,他们就裂开一口小白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能听到奇怪的对话,“铜锣巷李府,天黑之前能送来一箱子咸鱼么?” 怎么感觉,和他们的县,乃至和其他的城池,差距这么大呢? 凉京的百姓,是一点一点的看着城内的变化,所以那种撕裂感其实还不怎么明显,但对于初入凉京的人来说,那种感觉就太显著了。 当然也有人听说过一些关于凉京的事情,“那些打斗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三街之战?凉京贵族最新的玩法。” 传说中的…… 周围的百姓:“……” 也怪古时候的信息传播乏力,只能口口相传,而口口相传的结果就是,多经过几轮传播,真相往往面目全非。 才进城的读书人,免不了要体验一把什么叫做新奇。 找了一个合适的客栈住下。 古人来到一个新地方,比现代人还能逛,因为平时出远门的机会少。 他们也知道凉京肯定比他们县热闹,但没想到能热闹成这个样子。 看看那几个街道,人都挤不进去了,还要往里面挤。 当然,也有热心的当地百姓告诉他们,“别看那里挤,但你们来一趟凉京,若是不挤进去看一看,这凉京也白来了。” “看看挤在那里的,还是我们凉京的贵族呢。” “……” 惊讶无比,不是说凉京的贵族金贵得很?怎么跟普通百姓一样,挤来挤去的。 “呵,那是因为周围的房间都被其他贵族订完了。” “像他们这样想看三街之战,又菜瘾又大的,自然也只能挤在街上看了。” 说得骄傲到了不行,哪里能有他们凉京这份热闹啊。 当然他们对这些前来参加郡试的读书人也是十分尊敬的,谁知道其中什么人以后就成了官老爷了。 凉京的热闹依旧,郡试也正式开始了。 比起上一次,这一次场面更加的宏大。 各位读书人也在相互打量着。 都是经历过上一次统考的人,感觉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惺惺相惜的同时,又有些心有凄焉。 也有特别多的共同的话题,这或许就是同期的一种感觉吧。 在古时科举,同期考生,感情的确要深厚一些,有多少传奇的友情,都是在这样的同期考试中结下的。 “也不知道今次的考题如何?” “怕是依旧……” 但哪怕如此,还是有这么多人通过了县试。 人才之多,何尝没有井底之蛙长了一番见识的感觉。 这一次郡试的考题的确难,因为……出题人都是硬着头皮出的,再怎么也不能比县试简单。 考生已经开始入贡院,和上次的规矩一样。等他们拿到考卷的时候,“……” 不过比起上次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这次还是好了不少。 至少他们知道考卷会分成六个部分,除了他们平时经常学习的,还会考常识和律法。 他们这三个月,可没少补这两方面的课,可以说,人手一本《北凉地志括》和《北凉律》。 不得不说,将读书无用完全归咎与读书人,是十分不适当的。 因为读书人读什么书,是朝廷引导的。 与其说读书无用,还不如想想,改变一下考试的结构,很多人都忽略了本质上的东西,而怪罪到受害人头上。 但,他们虽然知道要考的大致方向,但一拿到考卷,还是心中一震。 明经,诗词,八股制艺也就罢了,考得深了不少,必是熟读诗书之人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但往论策题上一看。 用语是古句式,有些拗口。 “朝之政,义务而教,为何?” 大概意思就是,“朝廷有一政策,名义务教育,请阐述朝廷为何要实施此策。” 竟然是时政。 若是不知道义务教育的人,怕是连题目都看不懂。 莫少珩出此题的时候,也说明了原由,“义务教育的法令已经贴到了各县,甚至也让传递了,朝廷会在通过郡试的学子中,挑选出来一批教书先生为朝廷效力。” “普通百姓也就罢了,但科举选仕,若是连北凉发生了什么大事都不关心,如何期待他以后时刻关注朝廷动向,配合朝廷施政。” 大概就是,现代学生刚好遇到了考题是新闻联播里面的内容吧。 若是不关心的,也就看一个题的表面。 若是关心的,自然更加心有成竹一些。 甚至仔细看过公告的,哪怕只是阐述公告的内容,都能得一个不错的分数。 当然,你要是有真本事,能引经据殿讲出个一二三四五来,自然也是高分伺候。 唯一绝对不能通过的,就是反着讲的。 就比如现代公务员考试,你去批评体制一样。 义务教育,国之重器,可以质疑和提出问题,能有独到的见解更好,但绝不允许反着来。 然后就是律法题,直接上的实案。 考试的内容,就是让用《北凉律》去判此案。 学生:“……” 他们也才因为上次的考试,多留意了一下《北凉律》。 其实此题还真不是莫少珩出的。 但对所有学子来说也是公平的,大家都只有三个月接触《北凉律》。 若是有人,能用《北凉律》判案,自然能脱颖而出。 六道题中,有四道题是他们熟悉的,哪怕偏科,也未必不会有机会,依旧是平均分数乙等以上,作为标准线,然后在标准线之上,择优选择。 今次考题,对大部分学生来说,恐怕又是哀嚎连天。 但总有一部分学生,能够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 当初莫少珩用“千军万马”来形容科举,其实一点儿也不夸张。 整整一天的考试。 当晚霞出现时,众学子这才从贡院出来。 莫少珩这次没有当评卷官,自从上次因为好奇去当了一次,简直感觉跟犯人一样,被关三天呢。 也是在今天,莫少珩将黑板和粉笔弄了出来。 莫少珩从匠师们那里出来的时候,也正好遇到学子考试完。 “有些像高考学子出校园。”嘀咕了一句。 还能听到一些学子在谈论,“今次不中,也只有等三年后了。” “也不知道那论策题是谁出的,忒为难人,我思遍了圣贤典籍,也没有寻得类似的句子。” 莫少珩嘴角一抽,圣人要选他的题,他能怎么办?反正出题的又不是他一个,要怪得怪选题人。 也不用莫少珩解释,就有人直接用手指向贡院的墙壁,结果上面直接就有朝廷贴的义务教育法的公告。 纸张便宜了嘛,朝廷自然也大方了一回,将告示贴得到处都是。 这些读书人,基本都提前了十天半个月来到了凉京,就算他们没在他们县里看到告示,也应该在凉京看到告示了才对。 这也公平,因为是分郡考试,当地郡的大致情况都是一样的,现在都是同郡竞争,各郡相互之间其实没有多大竞争。 莫少珩一笑,他也是在引导,入仕当官就要有入仕当官的觉悟,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还是有差别的。 学子们在辛辛苦苦地等待着三天后的张榜。 莫少珩也在加大黑板和粉笔的出产了。 等郡试结束,朝廷就会开始选先生了。 莫少珩想让前去各地教铅笔字的学生,将黑板和粉笔也带去宣传宣传。 时间过得飞快。 朝廷传了令到各郡,让他们自行根据当地孩童需要上学的数量,挑选出合适数量的先生。 莫少珩也抱着黑板和粉笔上了朝。 “诸位大人,你们觉得我这黑板和粉笔如何?”莫少珩展示完教学方式后,问道。 众人:“……” 看着黑板上写的粉笔字,轻轻一擦,又能重复写上去。 都是读书人,这种直观教学的好处自然一目了然。 比他们以前读书的时候,老是不知道先生讲到哪里了,方便得多。 先生可以直接将要讲的句子写在黑板上,清晰明了,又让易懂。 莫少珩这个脑袋瓜是怎么长的啊。 正要夸上一句,就见莫少珩笑眯眯地道,“若是各位大人觉得好的话。” “朝廷要不要在我这里订上一些?各地的私塾,还有我们的义务教育的学舍,都缺黑板和粉笔呢。” 噗! 莫少珩居然将生意做到了金殿上来了。 他是疯了不成。 结果,莫少珩被一脸漆黑的礼部官员参了一本,直接被轰出了金殿。 还被罚了一个月俸禄。 莫少珩:“……”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以为他想啊,这不是债务压身,趁机赚点钱嘛,再说他拿黑板和粉笔上朝,也不完全是为了生意,这么好的东西自然得由朝廷推广开。 还好的是,朝廷最终还是订了不少黑板和粉笔。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莫少珩还不起钱。 又过了几天。 凉京城,城门口。 一群马车聚集在城门。 莫少珩也在其中。 看着即将出城的一群学生,他的这些学生将远离凉京,去往各洲,教导那些被朝廷选拔出来的先生铅笔的使用。 莫少珩本来觉得离别多少有些忧伤的。 结果看着一个个抱着古琴的学生,脑门直抽,“你们出远门,就不能不带琴?” 一群学生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不带琴,岂能让各地读书人见到临江仙弟子的风采?” 莫少珩:“……” 得,就是想要去得瑟。 这心情他理解,毕竟是少年人,估计觉得这差事好玩。 呵,这一路的奔波,有得他们受的。 莫少珩说道,“办完事情,早些回来,别再外面逗留。” 其他人他都不担心,莫少珩看向赵御宁。 这娃现在已经融入了一群学生中,但还是不怎么和陌生人说话。 都不知道他怎么教别人。 还好的是,都是两个学生去同一个洲,然后下郡下县。 学生的家长也来送行,感觉……微妙得很。 孩子才多大啊,居然就为了朝廷的法令,开始行走在他北凉的各地了,比他们好些人去过的地方还要远。 正在吩咐着仆人照顾好人。 马车开始向城外行去。 莫少珩忍不住说了一句,“等你们回来之日,就是你们……上金殿封赏之时。” 众人:“……” 一群学生:“吱?” 如此功能,加上他们的身份,足够得一个朝廷的封赏了。 说不定,金殿之上,要多两个小官儿了。 古有甘罗十二为相,他这些学生年龄也十二左右了,虽不能堪比甘罗,但其中一两个,在金殿之末,靠一下门槛应该是足够的。 就是不知道,这么小的官儿,朝廷百官会不会懵掉。 随着这些学生的马车,还有带着一点黑板和粉笔,凉京以外暂时还不会推广义务教育,但也得让人学会使用黑板和粉笔。 莫少珩送完学生,回了府邸。 现在他的几个工厂,经过几个月的加班加点,也修得差不多了。 工人也可以上工了。 没过多久。 原本还在愁给自己孩子买不到读书用具的百姓,突然发现,乌衣巷,还有加盟的街道,开始大批出售纸笔,课本,还有书包了。 数量之多,愣是让人回不过来神。 又没过多久,莫少珩的学生还没有回来呢,凉京城中各处,开始传来了朗朗之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凉京城的百姓,听着隐约的读书声,一时之间如在梦境。 悠悠古城,满城书香。 第65章 素质教育 凉京城,似乎少了些往日的浮躁,多了些平心静气。 满城的热闹繁华,听取读书声一片。 连朝廷的官员,路过的时候,都能抚着胡须,摇头晃尾一番。 齐声的朗读,有一种十分独特的韵味,这是凉京之韵,以后也将是整个北凉之韵。 私塾的先生,在学舍前的黑板上,写下一个个标准的白色的字,教导着下方数量稍微有些多的学生。 学生虽然多,但有了黑板和粉笔,似乎也并不十分吃力。 每一个字也能够教得特别的仔细。 这些先生,其实也是才通过郡试的读书人,看着下面一个个小脑袋,他们居然已经桃李满园。 哪怕以前有些浮躁的贵族,现在担负起了教导北凉下一代的重任,成了修剪枝叶的园丁,竟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至少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庄肃,稳重,更加的像一个读书人了。 环境改变人,这句话是没有错的。 这些学生放了学,一群一群的,背着书包走在街道上,这时候也是凉京看上去变化最大的时候,不是那种表面上多了几种新奇的商品的变化,而是整座城池的氛围之变。 百姓都不免要多看上几眼,因为……如此多的……小读书人啊。 那种感觉是难以想象的。 路上,还能遇到豆子的广告大队,正抗着宣传的布条满大街跑。 这时,有个小学生突然对豆子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节。 豆子呆萌呆萌地,竟然也停了下来,还了一礼。 周围的百姓:“……” 豆子半响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向小货郎,“刚才那小孩是不是骗了我一个礼?” 一群小货郎都笑歪了,“估计是他们在学舍,先生刚教了他们礼节,他拿你练手呢。” 读书人,都是先贤弟子,是为同道。 读书人,施礼还礼,是刻印在骨子里面的礼节。 社会礼节有序,人类尊礼守法,才显得文明,穷山恶水多刁民,其实也是因为少了教化的原因。 豆子也笑出一口小白牙,“世子说,我们要讲文明讲礼貌,要做有素质的北凉好少年。” “我这不是没忍住,直接就还了一礼。” 读书人的确和闲散的游荡人士,有非常大的区别,哪怕在现代,你看在学校的学生,和街头的小混混,也是区别十分巨大的。 这些学生回到家,大部分得帮家里干活。 抗些柴火等,这些活儿他们是经常干的。 只是看着脏了的衣服,赶紧跑去告诉父母,“我这衣服脏了,明天没办法穿了。” “先生说,我们的衣服可以旧可以破,但不能脏不能乱。” “这是对己之礼,也是对他人之礼。” 父母:“……” 不就是让他们洗衣服嘛,怎么还一堆大道理。 家里孩子的变化,有目可堵。 比起凉京城的这种教化上的改变,赵景澄等学生的境遇又大不一样了。 在路上边走边哭,哭得汪汪的。 古时,县与县之间,多是泥坑路,很多地方,马车都是无法通过的。 他们现在正抱着一块小黑板,深一脚浅一脚,满身的泥丁。 和出发时的意气风发,心怀锦绣,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但十一二的少年,也正是最重责任亦脱不了任性的时候。 所以,正边哭边往目的地走。 对于大人来说,走遍一洲的各郡各县,都是十分辛苦的,更别说一群从未吃过苦的贵族少年。 所以才有了莫少珩告别时的那句,等他们回来,就会在金殿上为他们请功之言,多少是有些心痛这些学生的。 莫少珩的各个工厂初开工,多少也会有一些管理上的问题,所以十分的忙碌。 期间,时不时还有想起赵景澄等,也不知道吃不吃得了这一份苦,可别半途而废了才好,难得的磨砺。 赵景澄他们这一去,竟然直接从夏初,到了秋末。 整整两个季度,半年之久。 首先回来的,是赵景澄和赵御宁。 因为有些担心赵御宁,所以安排着负责比较近的洲。 得到两人要回来的消息,莫少珩和南一亲自去了城门口迎接。 城门口,远远的马车驶来。 赵景澄和赵御宁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莫少珩的时候,委屈得不得了。 “外面的路也太难走了,还经常露宿,半夜还能听到野兽的叫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每天都跟在泥里面滚过一样。” “连好吃的都没有,嘴巴都半年没有味道了。” 赵御宁还在那告状,“赵景澄半路还哭了好几次,可惨了,路过的人还以为他是被拐卖的。” 赵景澄:“……” 这娃在说什么? 明明是赵御宁先哭的,被狼的叫声吓得缩成了一团,哭得嘤嘤嘤的,他才跟着哭的。 说好了回来不许提这事儿的。 忒丢人了。 看着两人有些抱怨,但似乎又有些兴奋和怀恋的样子,莫少珩也是一笑。 有时候,当时经历的苦,再后来看来,却是甜的呢。 莫少珩也再打量两人,赵景澄看上去整整瘦了一圈,估计是真没有吃好,又苦又累。 这倒好,意外的减肥成功,光是这一点收获,也十分不错了。 连赵御宁都多了一丝干练。 洗去表面的尘埃,方显珍珠的明亮。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豆子的广告队。 赵景澄愣是趴在马车上一个劲问豆子,“豆子,我们离开这半年,乌衣巷出什么新的好吃的没有?” 豆子如数家珍,“有啊,很多。” “我们现在多了蒸大白馒头,蒸饺,蒸花卷。” “阳春面,炸酱面,牛肉面,羊肉面。” “还有酸菜鱼面,这个可好吃了,来吃的人连一滴汤都不会剩下。” 他们世子每弄一种新菜,都会在员工食堂,让他们小货郎先帮着尝味道。 世子说,他们小货郎都说不出自家的商品是什么味道的话,怎么说给别人听。 哈哈。 他们最喜欢出新品了。 “还有应季的青枣味道的奶茶,多加些冰,喝着又凉快又清香。” 说得赵景澄和赵御宁一个劲的擦嘴角的口水。 他们苦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没有他们凉京的美食啊。 以前还不觉得,这出去了半年,妈呀,吃的东西都没有了灵魂一样。 莫少珩笑道,“等其他人回来,我给你们弄一样好东西,保证你们吃的苦都不再觉得苦了。” 吃的苦都不觉得苦了? 时间到了秋末,秋收的时节了。 其他的学生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一个个半年不见,十一二的少年,正是长个的时候,好几个都跟拔高了一节一般。 一回来,莫少珩身边突然就热闹了。 一个个都在诉说着这半年的经历,路上的见闻。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多少都是有些收获的。 莫少珩也准备给这些学生弄点好东西接风洗尘。 看了看天色,“正好时节差不多。” “跟我去一趟庄子上。” 一群学生:“……” 不是说要给他们弄好吃的吗? 不管了,反正,他们觉得跟在莫少珩身边,那日子真的是过得跟神仙一样,特别是和这半年的时光比起来,以前每天往乌衣巷跑的日子,实在太幸福了。 到了庄子上,一群学生,一人手上拿了一把镰刀。 被抓壮丁了。 帮莫少珩收割甜菜。 苦哈哈的一群学生,但马上又边干活边笑了起来。 “哈哈,为啥回了凉京,连干活都不累了。” “可不是嘛,还特别快乐。” 莫少珩都给逗笑了。 苦的程度,其实也是由心态决定的。 这群同龄的学生,因为经常一起做着同样的事情,建立起来了他们可能都还不清楚的友谊。 现在又能重聚在一起,自然是快乐的。 他乡思故人,那才是最折磨人的。 “不过,这个是菜吗?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莫少珩说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他用黄金购买的甜菜种子,现在终于长好了。 它最大的用途,就是用来制糖。 甜菜的出糖率是十分高的,在现代,都是用来制糖的最主要作物。 甜菜制糖,和其他植物制糖的工艺差不多。 第一步,榨汁。 第二步,慢煮。 第三步,提糖。 看似简单的步骤,其实也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比如慢煮,需要耐心地将水分全部煮得蒸发掉,剩下足够粘度的糖浆。 若是火大了,糖就会焦化。 粘度不够,也无法凝固成快状。 甜菜制糖,可以制作出如同晶体一样的白砂糖,可惜现在的工艺无法达到这样的纯度。 所以莫少珩最终弄出来的糖,看上去带着一些褐色。 莫少珩拿起一块糖,放进嘴里,甜度完全不是北凉的糖稀能比较的,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褐色的糖块,自然也有它的用法。 一是,可以用来做焦糖奶茶。 喜欢甜度高的,肯定会对这一款茶情有独钟。 二是,莫少珩准备用来做牛轧糖。 颜色刚刚好。 牛轧糖最好的辅料,其实应该是花生。 但现在没有,只得用红色的豆子来取代。 将红色的豆子煮熟,弄成泥,然后混进融化的糖里面。 等糖凝固,切成一块一块的,包裹在牛皮纸做的糖纸里面,就是颜色纯正,味道甜美的牛轧糖了。 之所以做这个,是因为北凉缺少高品质的糖,而且,诸国的商人应该对此十分的感兴趣。 莫少珩和一群学生在庄子上呆了好几天。 等准备回去的时候,莫少珩给一群学生一人塞了一大包牛轧糖。 看着牛皮纸包成的奇怪的小长方形,“这是什么?” 莫少珩答道,“糖,牛轧糖。” 一群学生:“……” 糖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取出一颗,将糖纸拧开,“这糖还挺好看。” 甚至可以说,实在太精致了。 因为产量的原因,莫少珩的确是准备走精品路线。 往嘴巴一放。 一群学生直接愣住了。 这是……什么味道? 好甜。 妈呀,这才是糖啊。 也太好吃了。 莫少珩问道,“还苦么?” 一群学生一愣,这才想起,莫少珩说的,让他们不再觉得苦的事情。 可不是,这么甜,哪里还觉得苦啊。 真的,太好吃了。 眼睛都甜得眯成了一条缝,太幸福了。 “我得拿回去给我娘也尝尝,让她也感觉感觉,生活有多甜。” 莫少珩笑了。 他种的甜菜是有些多的,一马车的种子呢。 说道,“要不了多久,市场上也会开始售卖牛轧糖。” 一群学生一愣,他们以为,这么好的东西,就跟蜂蜜一样,稀少得很。 但……能在市场上流通,说明,量不会少。 当然,整体来说,还是少的,所以莫少珩不准备直接卖原糖,而是做成牛轧糖。 想了想,又带了一些回去,除了给燕王府和镇北王府外,也得让小货郎们尝尝生活的甜。 等去了乌衣巷,每个小货郎分到了两颗糖。 “这个漂亮的小家伙,叫牛轧糖么?” 看着也太精致了。 都有些舍不得吃。 等放进嘴里的时候,赵景澄等学生还在逗小货郎,“怎么样?” “是不是感觉到了生活的甜?” 一群小货郎眼睛都甜眯了,“这也太好吃了。” “生活也太甜了。” 莫少珩都给逗笑了。 几日后,一种小货郎口中,能让人感觉到生活的甜美的牛轧糖开始上市了。 贵族家里,能抓出一大把糖来散给客人和小孩的,都算得上体面。 牛轧糖的名声,也飞快的传开。 没有吃过牛轧糖,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甜。 东唐和外域的商人,也开始询问了起来。 不过,他们应该是买不到的,哪怕是买到,也是零散的一小点,因为,北凉自己内部都不够。 但名声肯定要传播起来,为以后售卖向诸国做准备。 此时,莫少珩已经在金殿上了。 他的学生现在都回来了,也是时候兑现,这些学生离开时他许下的承诺了。 今日的朝议,似乎和往日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不过,殿外等着一群贵族家的小少年,穿得十分的得体,就像精心打扮过的一样,让他们有些意外也有些皱眉。 金殿是什么地方,是北凉最神圣最威严的地方,可不是各世家自家府邸,过家家呢,这么小的少年居然带来殿外。 不过,能来到这里,定是事先禀告过的。 疑惑的是,他们为何被允许来这里。 莫少珩早上的时候,看到这群学生一身标准的小锦袍的时候,也是一愣,跟一个个小花孔雀一样,爱美到不行。 不过,也能理解,今日的精心准备,毕竟是第一次,正式进入金殿。 金殿上,莫少珩出列。 “禀圣人,外出历时半年,在各县推广义务教育的子弟已经回京,现正侯在殿外。” 众人嘴角一抽。 说实话,这些少年,这么小的年龄,居然为了朝廷推行新法,就在各地奔波了整整半年,他们也是有些刮目相看的。 每一洲下面有数郡,郡下又有数县,他们也不是没有去过各县上,那路途有多艰难,他们心里自然清楚。 他们都没像这些少年一般,跑遍每一个县。 但……依旧不足以让这些少年直接越级上金殿才对。 只是,圣人直接开口,“宣!” 十五个学生,排着队,走进了金殿。 殿上众臣:“……” 这一幕感觉实在太诡异了一点。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金殿是某府邸的大堂,一群后辈见长辈呢。 赵景澄等人,小模小样的,愣是要装成小大人。 看着古怪得很。 脸上又兴奋又激动。 他们虽然是贵族,但……这金殿上的都是什么人啊。 三师三相三公三司马在前,六部尚书次之,百官分列两旁。 他们走在中间,心都哆嗦。 这些人中,不乏他们家族长辈,现在表情也是微妙得很。 这般年龄,便上得金殿,实在……实在也太小了点,史书上怕是都要记上一笔了。 赵景澄等学着大人的样子,“禀圣人,臣等前来述职。” 鸦雀无声。 连圣人都咳嗽了一声。 但今日,这些小功臣,的确有资格上殿。 “臣等十五人,历时半年,走遍我北凉各县,将义务教育中,铅笔,黑板,粉笔的使用,传递到位……” 众人:“……” 居然有些,当年槐山先生推行文教,游走北凉每一个角落的感觉。 也是有这些学生,才能将莫少珩口中的国之重器的义务教育,更好的推行开来。 “臣等不辱使命,完成朝廷之令,特来述职。” 妈呀,赵景澄等激动得都想缩小脖子,但又立马保持最标准的姿势。 太威风了。 按理,这些人述职完毕,确认无误后,圣人该进行赏罚了。 但,圣人并没有,似还在等着什么。 众人也继续疑惑,莫少珩将人带上殿,但莫少珩应该十分清楚,仅仅是这事的话,还是不够的。 这时,莫少珩又站了出来。 “启禀圣人,莫少珩携十五名学生,前来交旨。” 交旨? 众人一愣。 倒是不少人眼睛一闪,莫少珩去年的确在圣人这领了旨,研究那什么种子定向培育,圣人还专批了莫少珩可以自由使用土地耕种。 结果,莫少珩种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数量之巨让人有些乍舌,这事儿还被人参过一本,不过莫少珩以土地使用权是圣人亲批,朝廷也同意了的,他爱种什么别人管不着为由,挡了回来。 莫少珩继续道,“种子定向培育,已经有些成果。” “如今已经整理成册,请陛下过目。” 莫少珩递上一册子,让人传给圣人。 圣人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知晓上面的内容,然后让人递给众臣查看。 哪怕如此,圣人在看着册子的时候,眼睛也眯了一下。 册子开始传递。 莫少珩递上的这册子和一般的参本有些不同。 上面是横竖交叉的线。 其实就是现代常用的统计表,就像打印出来的excel表格。 内容也十分简单明了。 上面有,姓名,土地面积,上年产量,以及……今年产量。 也就是统计的莫少珩,以及十五个学生负责的实验地的产出情况。 十分古怪的表格,但稍微提点一句,竟然让人立马就看懂了。 甚至十分的一目了然。 比他们传统的,一笔账写一条记录,竟然要实用得多。 要是用来记账,朝廷的官员,每年统计和查账的时候,也不用那么幸苦。 哪怕是商铺用来记账,也方便得多。 这个表格新鲜。 一开始,还在惊讶这种简单的记录方式。 但立马又被表格里面的内容所吸引,或者说惊讶,震惊。 因为,同样的土地,去年的产量和今年的产量,是写在相邻的。 对比……太明显了。 甚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两列,分别写的就是同一块土地,去年和今年的产量吧?” 莫少珩答道,“是。” 嘶! “但为何……有的产量整整差了一倍。” 这不可能,这岂不是意味着,同样的耕地,产量却直接翻了一倍。 金殿上,皆是不可思议的声音。 作假? 他们不是没见过好大喜功,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官员。 但别人再夸大其词,也不敢将产量翻一倍。 再说,莫少珩的那些什么实验地,就在凉京城外,这谎言太夸张了,一戳就破,莫少珩还不会傻到这种程度。 莫少珩说道,“这是因为,实验地使用的都是最优良的品种作为种子。” “再加上,都有使用碳灰育肥,因为是实验地,更是精心照顾……” 莫少珩在金殿上侃侃而谈了起来。 “以往,这些土地使用的都是退化后的种子,产量本就低下,这才能突然将让它们的产量翻上一倍……” 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但…… 知道这对北凉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哪怕正如莫少珩所言,是因为实验地的原因,精心照顾的原因,其他百姓的地不可能像实验地这样照顾得面面俱到。 但哪怕是将百姓的地的产量提升个两三成,也是举世之功。 他们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圣人允许这些小少年来到金殿了。 莫少珩也是感叹,一群人竟然有些不相信。 莫少珩道,“诸位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庄子上看看,地里种的庄家总是骗不了人的。” 正好,他也让一群学生,将实验地的庄稼留到最后再收割,免得让人说他夸大其词。 不过,庄稼得尽快收割了,不然会烂在地里,还得被朝廷惩罚。 一群学生也一个劲点头,庄稼都还在地里呢。 莫少珩本想着,圣人会安排人去确认。 结果,圣人直接说了一声,“摆驾,就让我们去看看,这产量猛赠的粮食到底是什么样。” 莫少珩心道,也是,对于一向重视农业,但又农业不丰的北凉来说,粮食亩产增加,的确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一群学生激动得搓手手,圣人和百官居然要去看他们种的粮食。 圣人和百官出游,声势自然浩大。 大致规划了一下路线,因为实验地并非全都挨在一起,每个学生都是种的自家地。 凉京城外,正是丰收之时,农户在炎热中忙碌,但因为收成之时,似乎这忙碌也显得不累人了。 莫少珩靠近圣驾旁边行走,一群学生也屁颠屁颠地靠在旁边。 莫少珩一看,也是好笑,忒会生幺蛾子。 他们作为这次事件的主角,自然也没有人拦着。 只是这些学生眼睛一个劲往圣人身上瞅,还以为别人没看见。。 不多时,到了实验地。 实验地已经有一小块庄稼被收割了,这是为了统计产量,用等比法算出整块实验地的产量。 百官一到,眼巴巴的看着圣人。 等圣人掐了几根粟穗后,他们这才动手。 “这穗看上去的确好了不少。” 将穗在手中一撮。 “你们看这穗中的颗粒,竟然比普通的粟米要大颗不少。” 还有将搓出来的粟往嘴巴塞的。 “似真的要比别人种的产量高。” 其实用肉眼就能看出区别,这一路上他们也看了不少别人种的粟。 议论纷纷。 啧啧称奇。 “这地,好像和周围的也无不同。” 赵景澄靠在圣人旁边,整个脸都笑得合不拢,“圣人,这是我种的,我的实验地。” 众人:“……” 凉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纨绔景澄小世子居然会种地了,而且种得还特别好。 赵景澄的确是乐开了花,圣人和百官都在看他种的地。 还拿出个本子,道,“圣人圣人,地里的黑灰就是碳灰,不仅可以肥地,还能杀死地里的细菌害虫,避免庄稼的根部起虫害。” “不过,碳灰肥地也得小心,因为它是生肥,如果不经过地里发酵就播种,它们连种子生出来的根都能烧死。” “我们老师教的,我都记在本子上呢。” 为了证明他种得多好,赵景澄还让人将这块地往几年的产量的账本都拿来了。 不得不让人感叹,因为往几年,这块地的产量是一年比一年差。 赵景澄说道,“圣人,种地得科学种植,这可是一门了不起的学问。” 圣人:“……” 众臣:“……” 其实,众人心里的激动何尝比这些学生少。 他们亲眼看到了具体的产量啊。 当然,一块实验地是无法概括全貌的。 又或者根本没看够。 继续去看其他实验地。 一群学生简直激动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圣人圣人,这块实验地是我种的……” “这块是我的。” 走一路看一路。 虽然每块实验地的产量都有偏差,但比一路上其他人种的好太多了。 最后来到了莫少珩的那块实验地。 “所以,你要了耕地的自由种植权,结果就只种了这一块粟米地?” 莫少珩就有些尴尬了。 其实他这一块实验地可不小,比其他学生的都大,但…… 对比他种的其他耕地,他甚至将燕王府的耕地,都用来种其他的了。 实在微不足道了一点。 莫少珩敷衍了两句,然后说道,“种子的定向培育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只有将优良的品种,不断相互培育下去,才可能得到更加优良的品种,这将是一个长久的课题。” 种子定向培育其实有很多的方向,莫少珩选择的是杂·交育种法。 真正想要取得成效,需要经年累月的积累,不断的尝试。 甚至一年两年数年都不会有任何成效,但总是需要人去不断的研究付出,才有可能取得进步。 圣人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所以看到这些实验地现在的产量,才会如此的震撼人心。 百官也在议论着。 当初,春耕时,莫少珩就提出过,让朝廷收购优良品种,然后当成种子卖给百姓种植。 但当时考虑到,百姓自己留种,不会再花钱购买,所以没有实施。 但现在,实验地的效果他们看到,朝廷自然会大势宣传。 这样产量的提升,对他们北凉的百姓来说,亦是无法拒绝得了的,现在推行起来,也就更有信心也更容易了很多。 圣人已经在吩咐,明年春耕,让各地官府加紧宣传和选种的事宜了。 田园上一片喜庆。 莫少珩见圣人和百官暂时不想走,怕是想多看看实验地中庄稼,看着喜人。 那种欢喜是整个民族发自内心的,无论是贤臣奸臣,至少这一刻,心都生欢喜。 莫少珩想了想,干脆让人来收割庄稼了。 百官们,以及圣人,怕是都太久没有仔细看过丰收了吧。 让管事去安排人。 不多时,地里就热闹了起来。 一群学生提着个篮子,在地里拾着收割时掉地里的粟穗。 嘻嘻哈哈的笑得好不畅快。 那场景十分温馨。 连百官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些学生以前多能惹事啊,他们平时可没有少听闻。 但现在…… 在田里欢快的拾着穗,比起那些呆在世家府邸的其他贵族少爷来,竟让人有一种奇怪的错觉。 到底谁才是北凉的栋梁。 “我们以前的户外实践课都是这样,特别开心。” “我最喜欢上我们老师的课了。” 这时,百官也发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 以往,收割粟,都是割地上堆起来,然后连穗带杆运回去,再脱粒。 但……他们现在看到的好像不一样。 割的穗依旧一把一把地放在耕地里,但有人推着一个奇怪四方形的“木桶”,“木桶”三面被立起来的布帘挡着,拾起地上一把一把的粟,在“木桶”上有节奏的挥铲。 “这是在干什么?” 引得不少人前去围观。 只见木桶里面,已经装了好些粟粒。 不由得一愣。 “这是在脱粒?” 而且脱得还如此干净。 脱粒的速度也好快。 莫少珩解释道,“粟搬运的时候,容易遗落,造成浪费。” “连杆一起搬,也费时费力。” “所以就有了这绊桶,直接在地里将粟脱下来,只需要运粟回去晒就行了。” 小小的改动,却让效率提升了不少。 不得不说,看似平常的一些东西,却是古人智慧的结晶。 “这绊桶好。” “速度好快。” “以往有时候会误了收成,有了这绊桶倒是能节约时间。” 莫少珩:“其实我也可以开一个专门卖绊桶的铺子。” 众人:“……” 呵,你怕不得亏死,这绊桶一看就知道怎么制作,别人还不得直接学去。 莫少珩:“……” 也对,北凉律不保护独立产品。 一直持续到下午,圣人才带着人重新回了金殿。 都没有吃饭,但连赵景澄这个小吃货都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饿。 金殿上,还在为今天所见,议论纷纷。 北凉的粮产要增加了啊。 哪怕得等明年春播后再看到实际情况,但这……依旧是天大的事情。 激动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时,上位,圣人旁边的老宫人,拿着一纸文书,唱了起来。 “滋令,谏议郎莫少珩,品德兼优,德行天下,有大功德与我北凉……” “特敕封殿上开议侍郎一职,加封国子监传学翰林之职。” 开议侍郎,比莫少珩以前的谏议郎高了两品。 这是跨品晋升了,在北凉史上,这种情况可不多。 传学翰林是国子监的职位,翰林分了好多种,传学翰林一般都是七老八十,育人有方的声望老儒。 莫少珩谢了圣恩。 那老宫人继续拿出一份文书。 这次的名单有些长。 “敕封,镇西王府世子赵景澄,上议大夫府范慎,门下舍郎之职……” 门下舍郎,就是金殿最末,守门员。 这职位不高,各地都有比这官职更高的,但……却已经是这金殿之臣,意义完全不同,不能光是以官职类比。 一时间,金殿上众人都有些恍惚。 赵景澄和范慎才多大,居然以后大朝会的时候,要上金殿了。 和两个十一二的孩子同朝为官。 众人:“……” 但也反驳不了,若只是以功劳来论的话,若不是两人年龄太小,敕封的官职都算小的。 老宫人的声音继续唱道,“敕封镇南王府赵御宁……” 剩下的学生的名字念了一个遍。 “儒林郎之职。” 儒林郎,是散官,代表着品学兼优的读书人,是一种朝廷承认的荣耀。 是朝廷正式的编制,每月都会领朝廷的俸禄。 估计也是看在一群学生年龄太小,实在不能挂实职的原因,不然以他们的家势,怎么也会安排一个有实职的位置。 一群学生高兴坏了。 他们……当官了? 虽然他们知道,他们以后多半会入仕,但这是不是也……也忒早了一点。 以后看还有没有人敢说,他们只是仗着家势的纨绔。 领旨谢恩。 一群学生这才笑得合不拢嘴的离开金殿。 赵景澄和范慎站在金殿的最末,门口的位置,他们是殿上之臣了,没下朝是不能走的。 不过没多久,两人就被赶了出去,因为殿上失仪。 两人没忍住,时不时笑得“唧”的一声。 莫少珩走出来的时候,两人正排排坐地坐在台阶上。 唉声叹气,第一天上朝啊,就被赶了出来。 “可就是忍不住。” “我都将嘴巴捂死了,声音还漏出来。” 范慎,“要不是你笑出来,我也不会没忍住。” 愁死了,他们算不算身败名裂了? 莫少珩:“……” 他好像也经常被赶出金殿。 安慰了一番。 今天终归是喜庆的,很快将烦恼抛在了脑后。 莫少珩说道,“叫上其他学生,今天请你们吃牛肉火锅,正好出了一款牛肉丸子,又嫩又好吃。” 咕噜。 晚上,牛肉火锅殿的包厢,也就是莫少珩,南一,还有一群学生,连赵棣都因为有事没有来。 圆圆的牛肉丸子,煮在汤里面,等浮上来后,夹起来咬上一口。 简直好吃得停不下来。 赵景澄也好久没见南一了,对莫少珩问道,“南一不是也和我们一起种的实验地,怎么没有封赏?” 莫少珩一笑,北凉的圣人是封赏不了他的。 找了个由头避开这个话题。 好久没有这么聚餐了,这种感觉特别的舒坦。 第二日,莫少珩去了国子监。 他以前是国子监的博士,但却很少来国子监。想想还有些对不起祭酒,这一次来,也是因为换了职位,由文学博士升了传学翰林,有一些手要办。 等办完手续,有人前来告知,祭酒有请。 莫少珩一愣,去了一趟。 老祭酒道,“作为传学翰林,除了正常的授课外,还有一个职责。” “需要为国子监和现在的义务教育的学生定制教学计划。” “现在刚好是这期的教学计划定制的时间。” 莫少珩:“……” 以前好像的确对国子监的事情少了些关心。 现在他的工厂什么的都走上日程了,要做的也是秋收,地里的黄豆之类的也得一并收割了。 不过,让庄上的管事多操心着就行。 莫少珩点了点头。 然后专门去了传学翰林办公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和一群文学博士一起。 莫少珩在桌子上铺上了纸笔。 教学计划么? 然后落笔写下,“素质教育”几个字。 他现在是传学翰林了,写下的可不仅仅是几个字,而是会被……执行下去。 莫少珩脸上带着笑,讲文明,树新风,争当北凉好少年,让北凉的人看一看,一个个五讲四美的好少年是什么样子吧。 第66章 大豆油 五讲四美。 即讲文明,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语言美,心灵美,行为美,环境美。(注:资料来自百度) 它是符合北凉的传统文明和精神文明的。 是礼教发展了数千年后,向好的一方面的缩影。 这样的倡导,在现代已经好多年没有被提及了,反而去约束什么人必须要阳刚,批判娘炮。 似乎,给人一种对外貌的约束,超过了对心灵的约束、 就像是回到了以前,非要让安静性格的小孩,变得阳光,非要让不擅长交际的小孩,强迫进行交际,这样的结果,不过是为了满足大人自以为是的美好,而忽略了对小孩造成的阴影。 莫少珩将素质教育中的五讲四美写成了文章,其中又引用了先贤文章来印证每一个点。 等交到祭酒手上的时候,祭酒的手都有点抖。 先贤的思想,引导着精神的文明,自然是好的。 有的思想也十分的唯美。 但……它也是一种思想的概括,有时候虽然让人理解了,但却不知道在现实中该怎么做,才能弘扬先贤的美德。 莫少珩写的这个五讲四美,就像是将先贤的思想具体化了一般,让人有了方向。 莫少珩手上看似简单的一篇文章,它却是几千年文明发展的浓缩。 自然,字里行间都有一种震慑灵魂之感。 加上莫少珩的文章,本就花团锦秀得厉害,看得人精神荡漾。 老祭酒,干脆让人将莫少珩的文章贴了出来,让人观看。 莫少珩:“……” 这就有点让人羞耻了。 不过,该干的事情,依旧得干。 第二天。 国子监和义务教育的学舍的学生。 放了学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拿着扫帚开始去扫大街了。 凉京百姓:“……” 看着被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街道:“……” 古时候,对于城市的文创建设,可没有现代那么厉害。 往往街道上,随处可见脏乱差,街道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莫少珩就有很多次差点没忍住。 正好通过这些学生,倡导一下文明建设。 凉京的商品,现在是多了不少,但精神文明上面,还是欠缺了一些,他也抓一抓,让凉京变成这个时代的灯塔。 精神文明这种东西,若是没有人引导,其实是很难有所突破的,比物质还难。 百姓不由得问道,“你们不回家干活,怎么跑出来扫大街?” 一群学生回答道:“我们私塾在搞素质教育。” “大街是我凉京的公共基础设施,我们扫干净了,自己也会走在上面,也方便了大家走。” “美化了城池,美化了心灵。” 小孩子一本正经的说这些的时候,和大人的虚假敷衍是完全不同的,能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将此事当一回事。 这也是莫少珩为什么搞义务教育,专门锁定小孩子的其中一个原因。 他们……是最好雕琢的白纸。 像大人,哪怕你将道理讲得再清楚,他们的思想和行为已经定性了,根本改不过来。 而小孩子不同,认真,且拥有一颗大人没有的赤子之心。 或许在大人眼中,这些小孩这么认真的说这些,感觉有些可笑,甚至这些小孩长大了,回忆起他们现在的行为,也会感觉到一点羞涩。 但……正是因为有现在的这些行为,才有了他们长大后,心中道德的准则,和文明的种子。 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孩子,不说百分比,但绝大多数比什么都不懂的人,更懂礼貌,更知道尊重人,也更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帮着百姓扫大街,体现了五讲四美中的讲文明讲卫生。 然后,还有一部分学生,开始帮凉京的孤寡老人提水去了。 小小的年龄,力气都不够大,从压水井中压出水,两两抬着,路上难免淌出来了一路的水痕,将孤寡老人的水缸装得满满的。 还有,买东西的时候,时常能看到,一群小孩,乖巧的排着队伍。 以前,凉京的人也会排队,但更大一部分人,是凭着谁力气大,谁气势更盛谁就能挤到最前面,还为此洋洋得意。 挤得混乱无比,大热天的,人挤人,看上去都难受,关键是这么挤,还不是得花差不多的时间才能买到东西。 静下心来排队,不好么? 当然,这种行为在现代,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触目惊心,也是通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规范,才变得文明了起来。 现在看着一群小孩子在排队,还说什么插队不文明,没有素质,愣是将一群还在乱挤乱插位置的大人,听得脸皮臊得慌。 心里也古怪得很,怎么感觉……突然间,他们凉京的小孩有些不一样了? 甚至连豆子都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 有一次,他和罗招娣去送货,手上的货箱稍微重了一些。 愣是有小学生跑过来帮着他提。 豆子都在感概,他们凉京的小孩也太乖了,不过他也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先生,也在给他们讲素质教育。 这是五讲四美中的讲秩序和讲道德。 “我们是北凉最美的少年。” 现在走在凉京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学生们的这些行为,他们充满了活力,自信而神采飞扬。 凉京的新气象新面貌,让人为之耳目一新。 凉京之变,可不仅仅是变得繁荣了一些。 它注定举世瞩目。 在现代,建·国初期,也是因为搞文明建设后,人们的思想水平和文明素质才走上了一个新台阶。 或许很多人都不清楚,以前,在国外的报纸上,国·民是如何的不堪,如何的被人看不起。 那个时期,多少会有一点自卑,总觉得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 这种想法是时代造成的,但你看国内生活水平和文明建设起来后,还有没有人这么想,自信源自与生活。 此时,莫少珩正在金殿上。 这些学生这么努力的搞文明建设,在他看来,朝廷怎么能够不跟上脚步。 “启禀圣人,我凉京最近风气向好,礼乐盛行。” “走在大街上,都感觉干净了不少,百姓也和善了不少。” 众人也不由得点点头。 这种感觉,他们也感觉十分的明显。 连大街上肉眼能看到的垃圾都少了很多,随处可见的小学生,成了凉京最漂亮的风景线。 莫少珩继续道,“但……学生们辛苦扫干净的大街,却很难维持半天的时间。” 众人:“……” 这就有些羞耻了。 作为大人,还不如一群小孩,没有起到以身作则的作用。 但大人的习惯已经养成,手上有一点垃圾,随手仍在地上,也已经成了常事。 约束起来,可就不像小孩那么简单了,强行约束的话,甚至可能弄出事情来。 莫少珩继续道,“除了我北凉的礼教建设还不完善以外,其实与凉京城内的基础设施还不健全有关。” “臣建议,在我凉京各个街道,投放垃圾桶,以便百姓日常倾倒垃圾所用。” “如此,垃圾有了固定的去处,也能让我凉京城干净明亮漂亮。” 众人不由得一愣。 “垃圾桶?” 这又是个什么? 莫少珩都准备好了,让人将一个,侧面带着一个口的,刷了漆的木桶搬上了大殿。 漆就是各府邸用来刷大门的漆,可以防水防腐。 垃圾桶半人高,其实也不算大。 莫少珩说道,“这就是垃圾桶,可以从这个口子,将垃圾扔进去,这样密闭的设计,能减少垃圾味道的散发。” “桶的下面,有个可以打开的门,方便垃圾处理。”十分的简单。 “将此桶放置在街道上,经引导,定能让我凉京,变得清洁起来。” 众人:“……” 看上去好像有点道理。 有时候,随处扔垃圾的行为,可不就是没有一个固定的处理垃圾的方式。 但…… 很快就有人看出了问题,“这样的木桶,要是装满了,该如何?” 莫少珩一笑,“臣希望朝廷建一个清洁司,每日固定的时间,清洁街道,处理这些垃圾桶中的垃圾。” 学生毕竟是要读书的,他们最多也就隔三岔五的,当一个引导的作用。 众人:“……” 这是让朝廷招聘工人,花钱啊。 莫少珩还真是,自己花钱厉害到不行,现在还带着朝廷一起花钱。 在莫少珩心中,钱流动起来才是钱,放在仓库里面,那就是金属。 只有市场活跃起来了,钱才会生钱。 但是,一想到得花钱,众臣多少有些犹豫,北凉并不富裕。 莫少珩心道,北凉是不富裕,但收着全国各地的税呢。 用这些钱,来为凉京一城做文明建设,也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而凉京,作为北凉首都,其他城池一向是向凉京看齐的。 其他城池看到了凉京的效果,自然会效仿和跟谁。 谁不想自己住的城池变得更好一些。 莫少珩继续道,“为开放市场,朝廷已经派遣使臣前往诸国。” “也就是说,诸国的商人很快就会抵达凉京了。” “诸位想一想,他们回去后,会如何告诉别人所见所闻。” 众人:“……” 嘶! 生为北凉的官员,治理着北凉。 谁不想被人传一个好的名声,而且,这名声怕是要被诸国商人传遍天下。 哪怕是圣人都是心动。 甚至都在想象,诸国商人们,如何传颂他们所见到的,一个干净,独立于世的凉京城。 莫少珩说完,就没再说话,他心里明白,这些百官甚至圣人,在意的是什么。 金殿上,百官已经对那个垃圾桶反复观看了起来。 “这样一个桶的花费并不高。” 对木材没有特殊要求,不使用那些昂贵的木料的话,这样的垃圾桶的确花不了什么钱,特别是在朝廷这样的国·家机器面前。 至于,专门建立一个清洁司。 说是清洁司,其实也就是由朝廷招聘长工而已,属各衙门管辖。 他们也见到了大量百姓有工作的好处。 闹事的少了,工人赚了钱,开始消费了,凉京肉眼可见的繁荣,就有他们贡献的功劳。 百姓有了工作,安居乐业,太平得很。 众人议论纷纷,讨论着其中的利弊。 甚至还让人拟了一个花费的单子来。 莫少珩也说了说,清洁司的责任和章程。 其实有了垃圾桶,一大条街也只需要一个清洁人员负责就行。 就是……需要起早摸黑了一些。 在百姓没有起来之前,他们就得将街道清扫干净。 在一天的热闹繁华结束后,他们也得将这些繁华背后留下的痕迹扫除。 百姓,看到的总是干净的凉京城,肮脏的一面只留给了这些清洁的工人。 向他们致敬。 工作比较累,但工资合理的话,应该也能够招收到人。 商议的结果,依旧是在凉京试行。 仅仅是建设一个凉京,朝廷还是储备得有这么有点钱的。 下了朝。 没多久。 大街小巷就开始立起这么一个个“奇怪”的木桶。 凉京的百姓,自然会好奇,朝廷摆这些干什么? 被抓来当壮丁的国子监和义务教育的学生,就负责讲解垃圾桶的使用了。 与此同时,街道上也出现了,手持扫帚,一天不停歇扫地的清洁工人。 最开始,是足够的幸苦。 但百姓养成了不随手扔垃圾的习惯,他们更多的工作也就会在清理垃圾桶上,反而会轻松不少。 凉京的变化,太明显了。 甚至百姓一大早走在街道上,都有些出神。 看着干干净净的街道,愣是不敢认。 “这就是三街战报上说的,朝廷和百姓携手,共建文明城池?” 感觉,似乎还不错。 当然一时间,要改掉坏习惯,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但现在,乱扔垃圾,会被清洁的工人幽怨地盯着,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更不好意思的是,还有小学生跑过来,将他们扔地上的垃圾捡起来,礼貌的说上一声,“垃圾得扔进垃圾桶里面,不然我们凉京就不漂亮了。” 人和人不同,但至少的确让大部分凉京百姓开始注意他们的一些行为了。 这么干净美好的城池,谁不喜欢。 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呢,这是他们的凉京。 与此同时,莫少珩农庄上的庄稼也收割完了。 莫少珩和赵棣,正坐在马车上,去查账。 莫少珩剥开牛轧糖的糖纸,往赵棣嘴巴塞,“甜吧?” 牛轧糖现在已经成了贵族中最流行的东西了,特别是贵族的少爷小姐,兜里怎么也得揣着一把。 一种新糖的出现,名声传得飞快。 赵棣点了点头。 莫少珩继续道,“糖的销量极好,因为是稀缺商品,经济效益极高,比种粟米这些值钱多了。” 赵棣看向莫少珩,他就知道莫少珩在想什么,但……他们的地用来种甜菜,还是莫少珩得了圣人的特批的原因。 想要扩产,就得让其他人,用耕地帮着种。 这就要显得麻烦一些了。 莫少珩的目的的确如此,别看仅仅是让其他人跟着帮种甜菜,他直接进行收购。 看似一件小事,但却是和国情背道而驰,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莫少珩这是要拉着赵棣,一起去说通圣人和朝廷百官。 莫少珩说道,“以糖的价值来说,我用高于粟米的价格收购百姓手中的甜菜,依旧能赚很大一笔,那些东唐的商人还有外域的商人,早就想找我收购糖了,但产量实在不足,暂时没有理会。” “更别说,一但凉京互市进行得顺利,诸国商人也涌入凉京,糖绝对会成为他们的首选。” 当然,想让北凉大范围都种植甜菜是不可能也不可取的。 要是遇上什么天灾人祸,糖再好也是比不上粮食的,得保证北凉粮食的基础需求。 莫少珩继续道,“哪怕是卖了糖的钱,去诸国买一部分粮食,都是划算的。” 赵棣点点头,但这必须是在和平时期,一但打仗,诸国都不会出售粮食,价格再高都不会卖。 莫少珩的目的也不大,也就让凉京附近的农户帮着种。 边谈论边前行,不多时就到了农庄。 今日他们得抓紧一些时间,因为除了镇北王府的庄子,燕王府的庄子,他们也得去一淌。 管事早已经将账本准备好。 账本上也不全是账,还有收成等记录。 收割好的农作物,都收藏进了仓库中。 耕地才是贵族的根本,就比如镇北王府,以前情况那么不好,商业天天亏损,但有这些耕地,依旧能够保持最基本的贵族体面。 莫少珩看着记录的库存,颇为欣喜。 特别是黄豆,产量颇高,光是仓库,都装了好几仓。 还有辣椒,晒干的干辣椒也收集了好大一仓库。 莫少珩最开始种的那些花椒树,也被他移植到了田坎上,也有了一些收成。 还有大白萝卜,现在,乌衣巷和加盟街道上的食坊,大白萝卜炖排骨,可是深受欢迎。 辣椒,黄豆,花椒可以做什么? 当然是……莫少珩等待了很久的辣椒酱。 以前用的猪油,辣椒酱是没办法的,哪怕是黄豆酱,因为黄豆要留种,也没敢多做,都是做来自己吃。 现在无论是辣椒酱还是黄豆酱,都可以提上日程了。 特别是黄豆酱,现在用黄豆来榨油,肯定不如现代用机器榨油,能将黄豆中的油全部榨出来。 所以,剩下的豆渣,用来做黄豆酱,完全是没有问题的,哪怕是脱了油,黄豆的营养价值依旧是很高的。 镇北王府的耕地和燕王府的耕地,全部被莫少珩用来种这些了。 莫少珩心道,不行,不仅得让周围农户帮他种甜菜,连黄豆都得帮着种。 回去的路上,赵棣道,“你准备如何说服朝廷百官和圣人?” 莫少珩笑道,“当然是用实际效益。” 回去之后,莫少珩的行为,在赵棣看来,又变得诡异了起来。 因为莫少珩在研究黄豆的榨油工艺。 每天都在那里炒豆子。 有时候炒得多了,还得拿去分给小货郎们吃。 炒好的豆子,非常的香。 豆子就坐在门槛上吃得特别香。 有人问豆子在干嘛呢? 豆子每次身体都是一震,“在……吃豆子。” 大家都在吃豆子,太可怕了。 但是真的香啊。 几日后。 乌衣巷又有新品上市了。 第一,凉菜。 以前没有香油,猪油是无法做凉菜的了。 所以,豆油一弄出来,莫少珩就将凉菜准备上了。 加上,磨细的辣椒和花椒,往上面淋上滚油,就是香味浓烈的辣椒酱。 搅拌进凉菜里面,味道实在太好了。 什么凉拌猪耳朵,凉拌素菜,都开始上架了。 以及,黄豆的两种经典吃法。 第一豆花饭。 一碗白嫩嫩的豆花,沾上红红的辣椒酱,再加上一碗米饭,绝对是最美味的早餐。 第二,豆粉。 主要是用来炸酥肉。 酥肉无论是直接吃,还是用来煮汤,都美味到了极点。 一碗菜汤,只需要丢进去几块酥肉,就是一道十分美味的美食。 豆花饭一弄出来,赵景澄等学生就跑来员工食堂尝鲜了。 豆子等小货郎笑得哈哈的,连他们凉京的贵族少爷都羡慕他们呢。 每次新品上市,都是他们最先吃到,景澄小世子他们都是过来蹭着他们吃的。 一碗白如雪的豆花,这是手工豆花,和现代机器打出来的豆粉做的豆花不同。 很多人估计都没有吃过这种,有些粗糙,但吃进嘴巴的质感十足,和那种在上面铺上豆子鱼腥草的吃法不同,更适合配饭吃。 一群小货郎,将雪白的豆花沾上一点辣椒酱,然后放嘴里。 整双眼睛都眯了起来。 “真好吃。” 和以往吃过的东西完全不同的味道,但一样的美味。 再刨上一口饭,满足得不得了。 赵棣,南一,也被莫少珩拉来尝味道,莫少珩问道,“怎么样?” 两人:“……” 十分精美的食物,哪怕对于贵族来说,也是十分合适摆上桌的。 干净,漂亮,美味,精致。 赵景澄等也是赞不绝口,“这些小货郎也太幸福了,每次都能最先吃到。” 员工食堂的早餐,也多了一份豆花饭,隔三岔五会吃上一会。 然后是酥肉,凉菜。 酥肉清香干脆。 煮汤的酥肉又细滑,满是肉香。 凉菜看似简单,但吃起来却让人欲罢不能。 大街小巷的凉菜为什么那么畅销,因为他满足大众口味,好吃。 一群小货郎吃得嘴巴鼓鼓的,今天也太丰富了。 “世子世子,这个豆花饭也是豆子做的么?”豆子问道。 得到回答后,豆子简直开心坏了,原来豆子这么有用。 得到大家的肯定,新的豆花馆子也提上日程,其他菜品,在原有的馆子卖就行。 现在只需要在馆子外,摆放一块“新品上市”的牌子,就有人络绎不绝地前来品尝,哪怕他们都不知道新品是什么。 这就是口碑和品牌做出来之后的好处。 至于做豆花剩下来的豆渣,莫少珩准备用来喂鸡鸭。 牧场也是可以养鸡鸭的。 以前之所以不养,是因为鸡鸭吃粮食,消耗太高了。 现在有了豆渣,倒是可以先养一些,等以后黄豆大量种植,也可以扩大养殖,加上草原上本来多昆虫,补充了黄豆被榨取后流失的蛋白质和脂肪,鸡鸭在草原上养肥不是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牧场养殖的规模变大了,附近的一片草原的青草被吃得差不多了。 牧童们要开始他们第一次的游牧生活了。 营地准备向大草原的其他草叶丰盛的地方迁徙了。 当然不会全部迁徙走,还得留人养鸡鸭。 牧场的管事已经将消息传给了莫少珩,莫少珩得找个时间去一趟牧场才行。 不过现在,莫少珩正站在金殿上,据理力争,让朝廷和圣人答应,让凉京周围的农户,帮他种甜菜和黄豆,这两样东西,消耗是最大的,其他作物,比如辣椒花椒,莫少珩自己的那些庄子种就足够了。 今日的金殿,异常的诡异。 因为……每人手上,包括圣人手上都拿了几颗牛轧糖。 以及金殿中间,摆放着一大壶油。 牛轧糖,殿上的人差不多也认识,最近可是火遍了凉京。 最高兴的估计是赵景澄和范慎,上了金殿,他们都还能明目张胆地吃糖。 莫少珩正在侃侃而谈糖的价值,“牛轧糖,其中糖的部分,是由我种植的甜菜而来。” “也就是我以前用黄金换来的种子。” “品质如何,相信大家也知道了。” 哪怕不知道,现场尝尝也就是了。 “它的品质远远高于我北凉,甚至诸国所产糖。” 然后莫少珩又让人给圣人和诸位大人发了一张纸。 “这是市场调查报告,主要询问的东唐和外域商人,他们购买糖的意愿和量。” “按现在我出售的糖的价格,他们的答案基本是,最大限度地能收购多少就收购多少。” “所以,我愿意以比粟米高出一半的价格,收购甜菜。” “请圣人还有诸位大人,允许凉京周围的农户,使用他们的农田种植甜菜。” “如此,农户的收入几乎能提高五成。” 众人:“……” 莫少珩要扩产,但北凉的耕地是不允许种植出农作物以外的东西的。 但……糖的价值他们也看到了。 莫少珩卖糖,朝廷收税,农户收入提高。 看起来,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问题也不是没有。 破了以往的基本国情。 莫少珩一不做二不休。 继续道,“也请圣人允许,凉京周围的百姓种植新的产品,黄豆,依旧由我来进行以高出粟米的价格收购。” 众人:“……” 糖也就罢了,的确是稀罕物,这黄豆又是什么? 还是莫少珩用黄金在外域商人那买的种子? 莫少珩说道,“我北凉百姓的食用油,向来价格高昂,哪怕最近猪油崛起,但在我看来,依旧价格颇高,影响了百姓的生活品质。” 动物油,因为肉食的昂贵,的确价高,在现代是日常用品,在现在却是奢侈品。 众人不由得一愣,因为猪油的出现,百姓用油已经便宜了不少了。 莫少珩继续道,“……臣发现了一种新的食用油,和以往的动物油不同,它是从食物中提取的。” “诸位请看,金殿中间摆放的这一壶,就是从黄豆中压榨而出的大豆油,也称为香油。” “虽然是植物油,但依旧香味浓郁……” 莫少珩觉得,他快要成为超市的推销员了。 不过效果还不错,众人都不由得伸长了脖子。 莫少珩甚至还准备了一口锅,当场表演了起来。 烧热的锅,倒进去大豆油后,冒出一阵青烟。 也不过一瞬的时间,整个金殿都充满了浓郁了油香。 “这味道,好香。” 植物油的特点就是这样,香飘几条街。 “难怪叫香油,竟然能香成这样。” 莫少珩说道,“要不我给诸位做个菜试试?” 众人:“……” 噗! 这里是金殿。 怎么每次莫少珩搞起事情来,都会让金殿变得莫名其妙来。 但…… 食用油,自然是得吃进嘴里才知道好不好。 而且……从豆子里面榨出来的油? 殿上百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价格,再怎么也不可能贵过动物油,百姓饲养的牲畜太少了,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肉,导致油价高昂。 不多时,御膳房的人就将菜送来了,切好的。 莫少珩直接炒了起来。 赵景澄:“……” 范慎:“……” 他们老师也太牛逼了,在金殿上炒菜。 传出去也没有人会信。 众人也看得啧啧称奇,“这就是最近新冒出来的炒菜法吧?” “看上去是比传统的蒸煮水煮要香。” 炒菜的味道,的确开始在凉京流行了,不过,暂时还只能在莫少珩的乌衣巷和加盟的街道上吃到。 不过名声已经起来了。 “原来炒菜是这样的。” 莫少珩其实也就炒个素菜,放了一些调料在油里面爆炒一下,很快就好了。 连圣人那都送去了一份,由药道高手检查了一番。 莫少珩也让人给其他大臣准备了一点。 看上去油滋滋的,闻起来也香。 在往嘴巴一放。 香油将香料的香味完全激发了出来,在炒进菜里,吃起来味道特别丰富。 十分的不错。 这油是上好的油。 一点也不比他们以前使用的动物油差。 莫少珩说道,“黄豆的产量十分的不错,只需要大规模种植,百姓就能吃到便宜的油。” “而且,大豆油价格低廉,诸国商人相信也是不会错过的。” 众人也是惊讶无比。 一种价格低廉的油的出现,对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清楚得很。 可以说,比糖还要有价值,毕竟糖不是民生必需品,但油是。 一种利于民生的作物,他们甚至觉得,莫少珩当初用黄金换黄豆,一点都不亏。 瞬间。 议论纷纷。 “可叹我北凉耕地不丰,不然大规模种植黄豆的话,百姓很快就能吃上又便宜价格又合适的油了。” “是啊,我北凉还得保粮产。” 但,仅是在凉京周围种植的话,并不会影响粮食的产量。 再说,有了莫少珩先前的种植定向培育的结果,明年用优良品种播种的话,本来粮产就有所提高。 无论是甜菜还是黄豆,价值的确可观。 莫少珩用一种标新立异的方式,说服了圣人和诸位大臣。 但……周围的农户愿不愿意帮着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种粟米稳定,甜菜和黄豆他们没有种过,哪怕莫少珩承诺,会用比粟更高的价格收购,也未必有人会愿意。 未知的风险啊。 不过,这个问题根本不用莫少珩担心。 因为……赵景澄等一群学生跑来了,“老师老师,我们帮你种啊,我们府里也有不少耕地。” 别人没有种过甜菜和黄豆,但莫少珩种的时候是带着这些学生的。 与其继续种粟米,还不如种甜菜和黄豆。 一来,能比种粟收成高出五成呢,跟捡便宜一样。 二来,也能帮他们老师的忙不是。 便宜给了别人,还不如便宜给他们啊。 这钱让他们府邸赚。 莫少珩一愣。 十多个学生,他们府里的的耕地加起来的话,可不少。 如此的话,再能发动一些农户帮着种一些,满足凉京和周围的市场都足够了。 问题就是,收购别人种出来的农作物,得花一大笔钱,而且还是“天文数字”。 他还欠着朝廷的钱呢。 不过,莫少珩既然提出这个扩产的方法,自然也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莫少珩让这些学生回去,将他们家的话事人请来。 这样的事情,也并非这些学生说了就能算的。 一天后,大家又齐聚一堂。 各府的话事人,也大概明白莫少珩的目的。 “别人不相信世子,我们却是相信的,种植甜菜和黄豆的事情,可以交给我们。” 能不相信吗? 现在他们看着牧场的收益,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关键是,好像他们什么都不用做,每一个月看上去都有不少收益。 牧场的分红是一年一次,但每月是有账本送到各府上的,大致情况,他们心里自然也是有数。 再说,种甜菜和黄豆,因为他们家后辈的原因,他们多少也比别人了解得多一些。 说起来,还是赚钱的买卖,还是他们占了便宜。 莫少珩笑着点点头,“如此,协议还是要签的。” 也就是莫少珩会承诺,会以什么价格收购全部的甜菜和黄豆。 各府话事人:“……” 这样的人他们喜欢,也避免了以后出了问题扯皮。 等签完了契约,莫少珩这才道,“诸位,觉得凉京试行的义务教育效果如何?” 众人:“……” 凉京的变化谁不知道啊,配合凉京城的文明建设,现在天天都在被人津津乐道。 朝廷上的官员也乐开了花,这可是在他们在职期间,凉京发生的变化。 文教之兴,指日可待,未来可期。 他们甚至有一种错觉,北凉的盛世要来了。 莫少珩说道,“以凉京城现在的情况来看,朝廷在各地推广义务教育的可能性极大。” “但前提条件是,各地的百姓,能够为他们的孩子购买得起纸笔课本,不能完全依赖助学贷·款。” 不然朝廷的压力会剧增。 而纸笔课本,只有莫少珩弄出来的那些,价格才足够低。 但就他们所知,莫少珩应该没有足够的钱财去各地办他的那些工厂了,他才欠了朝廷好大一笔债务。 莫少珩说道,“诸位觉得我的造纸厂,制笔厂,印刷厂的利润如何?” 众人心中不免一动。 利润自然是可观的。 因为义务教育的推行,需要买纸笔书籍的人太多了。 市场虽然在这里了,但那些工艺却在莫少珩手上,也就是说,别人再眼馋,也只能看着。 莫少珩说道,“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在各地办些造纸制笔印刷的工厂。” “一是为我北凉的文教做一些贡献,二是,招收当地的工人,也能带动当地的发展,三嘛,自然也是能赚一点。” 众人不由得看向莫少珩。 想了想,“加盟?” 莫少珩笑着点点头。 有了先前牧场的加盟,和三街之战的加盟,这些人倒是想到了莫少珩要干什么。 也就是说,由莫少珩提供技术和管理,他们只需要出钱就行。 眼睛都不由得亮了起来。 义务教育一但推广起来,这些厂子绝对是赚钱的。 甚至,就算没有义务教育,这些厂子依旧赚钱,因为没有人能和莫少珩掌握的工艺竞争,赚多赚少而已。 而且,他们也明白莫少珩为什么要将利益让出来,莫少珩缺钱,对其他地方根本鞭长莫及,若是想趁着推广义务教育法,又能兼顾自身利益,最快的方式就是和人合作。 想了想,怎么看都是好事。 道,“为了我北凉的繁荣昌盛,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莫少珩:“……” 其实莫少珩占领凉京的市场的时候,也是心惊胆战的,吃独食固然能赚得盆满钵满,但导致的问题也很多。 所以他占领凉京市场后,也急着拉人入伙,这样利益联动之下,反而更加的稳固。 与此同时,香气满大街的大豆油,也开始售卖了。 第67章 商船 大豆油一上市,第一时间就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像这样和百姓息息相关的民生用品,的确比多了一样食品,传播得更快。 特别是……价格! 因为太过低价,还引起了不少人的怀疑。 但一问,才知道,最近出的凉菜系列,皆是用的这种大豆油。 凉菜独特的油香,不少人也是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有不少人购买了一些回家试试。 当然,大豆油是生油,在购买的时候,会被告知在热锅里面烧一会儿,弄成熟油才能食用。 大豆油有多香? 乌衣巷又新出了一种极为火热的美食,从这种美食中,完全能看出大豆油的好处。 那就是……烧烤! 烤串,作为火遍大街小巷的美食,以前只有动物油,烤串十分的不合适。 但现在有了大豆油,莫少珩第一时间就弄了出来。 烤上几串烧烤,放在牛皮袋里,边吃边逛乌衣巷,为这条街道又平添了几分热闹。 除了烤串,还有一种特别漂亮的小吃也弄出来了,糖葫芦。 北凉有一种红色的,有些酸涩的果子,正好是这个季节成熟,上面裹上一成糖衣,漂亮到了极点。 一串串的,插在特制的小木架子上,由小货郎抱着架子,走街串巷,“糖葫芦呢,买糖葫芦!” 每次声音一起,后面准能跟着一群小朋友,口水流个不停。 酸酸甜甜的味道,加上漂亮的外表,的确十分满足小孩子的口味。 热闹到了不行。 除了食物,还有一种小玩具也上市了。 莫少珩觉得,他的小货郎没有什么娱乐,专门准备的。 虽然在小货郎心中,他们一天没事就看看三街之战,好玩到不行了,因为他们都是早上九点开始工作,中午吃完饭能休息两个小时,晚上五点下班,玩的时间特别多。 的确是一个小玩具,一只小陀螺。 北凉产桑麻,将桑条上的皮剥下来,绑在小木棍上,用力地在陀螺上面一铲,陀螺就会马不停蹄的转动起来。 找一个人少的地方,一群小货郎围在一起,中间的陀螺转得飞快。 欢笑的声音也像陀螺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小玩具好使,连豆子都能将它铲得动起来。 玩具虽然小,但带来的欢乐却不少。 比如豆子,哪怕他不铲,拿在手上都能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见人都要说上一两句,“这是我们世子,怕我们小货郎没有玩具,才弄出来的。” “可好玩了。” 赵景澄等学生就有些眼巴巴的了,“这个陀螺,真的就只有小孩子玩啊?我们这么大的就不能玩了?” 还有点羡慕呢。 凉京城一天一个样,似乎随时都会出现一些稀奇的玩意一样。 此时,莫少珩正带着赵景澄他们去牧场。 牧场的牧童要迁徙了,他得去看看。 来到牧场,牧童们已经在整理行当了。 莫少珩吩咐了几句管事,一定要注意迁徙路途上的完全问题。 路线早已经确定,也派人远途探过路了。 准备妥当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等莫少珩吩咐完,外面赵景澄等人已经玩疯了。 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 小猪仔,满地满地的小猪仔。 实在太多了。 这都是他们牧场自己的猪下的,一胎能生十来个,一年能有三胎,由此就可知,这些猪仔有多少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还没有达到草原的容量的上限,等容纳量达到顶峰的时候,自然就需要控制。 赵景澄愣是抱着一只都不敢动的小猪仔,“哈哈,还是小的可爱。” 他的小猪猪长大了,简直无法直视,但小的时候,看上去可聪明了。 莫少珩以前说过,牧场总有一天会达成“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盛景,现在牛羊的数量虽然也多了起来,但还达不到这种效果。 但小猪仔,却是漫山遍野都是了。 那场景看上去极为的夸张。 莫少珩看了看草原的情况,周围的确被吃得快秃了,剩下一地的草根,浅浅的。 只要有这些草根植被在,明年春天,又将是一片茂盛的绿色。 因为它们不缺肥料,这些牲畜会为它们提供天然的肥料。 因为北凉天气的原因,哪怕养这么多牲畜,草原上的味道其实也不臭,因为很快就晒成了没什么味道的屎饼。 算是一种天然的循环吧。 当然,不能让它们将草根都供出来吃了,不然会破坏植被,长此以往,草原都会受到破坏。 若想长期发展,就必须严格执行迁徙计划。 莫少珩又去看了看新买的鸡鸭。 一只只小鸡小鸭,正欢快地在草原上扑杀昆虫。 赵景澄等:“……” 像这么毛绒绒,黄嫩嫩的小家伙,他们估计也没怎么见过。 特别是一大群一大群地,看上去心都化了,太治愈了。 小鸡仔活泼好动,小鸭子摇摆着小屁股。 “我们要养这么多啊?” 莫少珩点点头。 有场地,现在榨油制作豆粉剩下的豆渣也有,自然也可以将鸡鸭大规模地养起来了。 “哈哈,每次来到草原,感觉都好开心。” 玩得畅快。 莫少珩心道,估计跟旅游差不多吧。 不同的心情,看不同的风景。 等回去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现在是秋末,莫少珩还有一件大事情要做。 一是,他的蜜蜂又可以分箱子了,一群学生还在等着分了箱,他们也养蜜蜂。 赵景澄和范慎是最先分到的,他们现在养的蜜蜂都产蜜了,没少在其他学生面前炫耀。经常带一点自家产的蜂蜜,来给大家尝尝,羡慕死其他学生了。 现在好了,又分出好几箱。 二是,莫少珩准备大量收集野花种子。 什么样的花种都收,不过得分门别类好。 倒不是因为等蜜蜂多起来,需要大片大片的花海,因为城外的槐树林,完全满足养蜜蜂所需。 他收集这么多野花种子,是因为他准备提取香精,制作香皂和提取色素,开染布厂。 无论是香皂和染布,都需要太多的花了,只靠天然的野花的话,完全不够。 他得种出花海来。 现在洗脸还用的肥皂呢,莫少珩总感觉怪怪的。 莫少珩收集野花种子,可惊讶住了不少人,因为收购的价格可不低。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专门组织人采集的话,太费精力了,只得发动周围的农户一起帮着收集。 但农户也有事情忙,不可能闲得没事干,漫山遍野的等野花的种子。 所以得花钱购买,他们才会上心才会有动力。 野花,在凉京百姓看来,虽然漂亮,但是没什么用不是。 又被莫少珩的大手脚惊讶了一番。 不过效果还算不错,莫少珩就在城门口设置了一个收购点,前来卖花种的络绎不绝,有的农户收集得多有的收集得少。 莫少珩来者不拒。 也亏得他镇北王府世子的身份,不然城门的守将早赶人了。 现在他们凉京的城门口热闹到了不行,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运鱼的鱼车,送去三街之战的鱼府做成鲜美的食物。 隔三岔五,一群群的猪牛羊,往东市赶。 现在又有了收购野花种子的摊位。 城内的热闹也不逞多让,因为……科举洲试开始了。 上一次还是各县的学子前来郡试,现在已经是各郡的读书人前来洲试了。 相信其他洲也一样,都在迎接着本州各郡的学子。 能走到这一步的学子,随便叫出一人,都是当地的才子了。 所以,等他们进城的时候,还引起了好大的轰动,特别是一些特别出名的学子,连入驻的酒楼都张灯结彩的。 科举之风,恐怕超出了朝廷上的贵族的想象,在百姓之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浪花。 一群读书人进了凉京,第一时间就是不适应。 生活方式的不适应,因为和他们以前的地方太不一样了。 还有就是风气的不适应,连乱丢个垃圾,感觉都会损了人品。 都是奔着仕途去的,这些方面多少都必须注意。 还有就是那群无处不在的小学生,让人耳目一新。 他们对这些小学生也不陌生,因为……上次郡试的策论题,就是义务教育。 能通过郡试之人,多少都对义务教育有些了解,哪怕当时不了解,仅仅凭自身强大的才华通过郡试的,后来也会因为此题了解一番。 这些小学生,就是义务教育法的产物了吧。 说实话,上次的考试,他们多少对义务教育产生的影响还有些模糊和未知。 但现在,他们看到这些小学生,才真正明白,义务教育的意义何在。 就像是一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巨轮,将凉京推向了和任何城池都不相同的高度。 凉京的百姓,都对他们天天都见到的小孩的改变,看在眼里,感到惊讶。 更别说,这些突然入京的读书人,恍然间见到这些彬彬有礼,行为准则如同先贤书籍中刻画的一般的小学生,此时的震惊了。 义务教育,在凉京试行的效果可见一斑。 赵景澄等,也拿着纸笔,去采访那些读书人中的名人了。 莫少珩都为被采访的人担心,读书人多少心里都是有些骄傲的,要是傲慢了一些答了什么不该答的问题上了报,在洲试中又没有达到同样的效果,怕是无脸见江东父老。 凉京城的热闹,被科举洲试推向了高峰。 等张榜那天,不仅考生和他们的家人父母去看榜了,凉京的好多百姓也去看了。 在他们心中,能上榜者,能被称为天上的文曲星都不为过了。 莫少珩听后也是觉得好笑,若这都是文曲星了,那……等京试的结果一出来,在京试中脱颖而出的读书人又该被称为什么? 当日场面之热闹,竟有史官去现场做了笔录。 莫少珩:“……” 等以后,诸国商人前来,估计凉京又将上一个新的台阶。 此时的凉京,在凉京百姓看来,已经是他们前所未见的景象了。 莫少珩也在为诸国的商人入凉京做准备,大力生产着纸笔书籍,糖。 赵景澄他们府邸,也派人去了其他洲,开拓他们的工厂,莫少珩从自家的厂子里面派了老人前去协助,技术支持得到位。 不出意外的话,来年,就要尝试在其他地方推行义务教育了。 赵棣最近也特别忙碌,因为……不知不觉,运河已经修了两年了。 莫少珩还专门去问过赵棣运河修建的进度。 赵棣说了一句,“今年冬,应该就能修到凉京城外了。” 莫少珩都惊讶了好久,但仔细一想。 修到凉京城外,也不过是计划中运河的一半工程,还会继续修下去。 修一条运河,四年的时间,也差不多。 不要忘了,是举一洲之力在修建,参与的工人不是任何朝代抓壮丁的人数能够比拟的。 惊讶肯定还是要惊讶的,也就是说,来年的时候,他们城外就要有一条运河了。 运河的好处实在太多了,除了灌溉周围的田地,它还是最好的运输途径。 古时候山路崎岖,除了官道,其他地方都不太好走。 可以说,河运在古时候,比陆运要方便得多。 莫少珩想了想,不行。 他得提前准备着。 莫少珩说道,“你下次去看运河情况的时候,将我也带上。” 赵棣一愣,莫少珩以前不是都不过问这事吗?有时候说起,也就随口说上两句而已。 不过,现在运河已经修过来了,去看看也用不了几天的时间。 莫少珩想去看运河,为什么? 他想借助河运,就得知道运河的宽度还有深度,才能弄出合适在运河上运行的商船。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天就出发?”莫少珩说道。 赵棣:“……” 你这简直是说一码是一码,毫无征兆地突然就热心起来了。 莫少珩:“好歹你也是修建运河的主官,怎么能这么不关心!” 赵棣:“……” 他一天处理一大堆关于运河的文书,这还不关心? 得,让准备准备,亲自去看看呗。 莫少珩的这次出行来得突然,所以除了赵棣,南一,还有护卫等,也就没有其他人了。 赵棣也以为,这一去也最多不过来回不到一月的时间,他向朝廷给莫少珩告假,也是告的一个月的时间。 结果,整整去了两个月。 莫少珩在工地上呆得都不想走了。 等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冬末了。 莫少珩一回来,就对赵棣道,“我准备建一条商船。” “噗!” 赵棣愣是将才喝进嘴里的茶都给喷了出来。 “当真?一条商船的花费估计都赶得上建一工厂了。” 而且,北凉少河流,并没有建大型商船的经验,倒是南离,河流众多,听说画舫商舫特别流行。 比如,他们现在建设的这条运河,就是从通往南离的一条大河引流。 那条大河名叫济河,面积之庞大,站在河边看对岸,都是模糊的,勉强只能看见对岸的人影。 凉京离那条大河的距离可不近,修两年修到凉京,还是因为这条运河,是前朝的前朝已经修建了好几年,修进北凉不小的一段距离了,前朝的前朝还因为修这条运河,直接被推翻了,最后不了了知。 莫少珩点点头,“我们现在修的运河,是按照以前的运河的规格来修的。” “我考察了这么久,足够一条大商船运行。” “以前北凉无这样能运行大商船的河流,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河运。” “但……你想想,这条运河沿途经过我北凉三个洲,光是将商品卖到这三个洲就已经十分有期待了,更别说,运河直通济河。” “济河下通南离,上通楼兰古国。” “诸国的商人和外域商人,不惜跋山涉水都要买我的商品回去卖,可见其中的利润,我们如果有了一条商船,开辟出来商路,节省了爬山涉水的运输费,岂不是能更赚。” 赵棣:“……” 说得好像颇为有理。 “不过光是修商船的花费就是不菲。” “运行商船的花费更是巨大。” 古时的这种远航的商船,顺水也就罢了,如果是逆水,因为没有动力发动机,都是通过水手一起划桨。 一条商船,光是水手的人数,都是无法想象的。 莫少珩笑眯眯的,花费不菲他当然知道。 莫少珩让人将府上的账本拿来,“我们来理理账。” 赵棣一愣,自从将账本交给莫少珩,他就没怎么管账了,他也只知道,欠了朝廷不少钱。 结果这一理账。 赵棣都有些愣,因为除了按时需要归还朝廷的钱外,竟然还剩下了好大一笔,完全足够修建一条商船的了。 莫少珩说道,“怎么样?” 都看着他花钱,却不知道,也在不停的进账。 光是批发给加盟商的商品,都能赚一大笔。 加上牧场的盈利也是极大的,没看到赵景澄等一个个现在富得流油,分红都分得乐开花了,还有闲钱去各洲加盟纸厂这些。 赵棣:“……” 他也想过会赚钱,没想到这么赚钱,这还是纸笔厂和印刷厂因为投资修建还没有回本的情况。 得,有钱就去折腾吧。 只要别饿得讨口就行。 其实,他有时候就觉得,像莫少珩这么折腾,要是没点商业头脑,真得讨口不可,到时候只有去圣人那里讨饭吃了。 莫少珩要修商船的消息,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的。 没办法,修一条商船,光靠镇北王府的工匠就完全不够了。 莫少珩甚至还高价请来了一个匠师,这人曾经在南离呆过大半辈子,专门修商船的。 古时的商船大都是木质结构,如果用铁的话,消费实在太高了,也因为太过笨重,水手未必能逆水划得动。 别看木质结构的船,其工艺也是超乎想象的,古时的战船就不说了,光是商船,都有远渡重洋的能力。 当然,也不全是木质的,一条普通的船,都要用三千铁钉呢。 商船的话,也会加一些防撞的铁皮。 莫少珩对这门工艺不是特别熟悉,但他会提需求啊。 老工匠姓徐,看着莫少珩的需求图:“……” “世子,你这该不会是想在河上修一栋楼罢?” 莫少珩问道,“这样不行么?” “行倒是行,只是没人这么修。” 样式有些像南离的画舫,就是庞大了很多,对坚固程度的要求更是大了好几倍。 莫少珩笑道,“能行就成。” “修船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会让人尽量满足。” 老匠人:“……” 百姓都传开了,莫少珩这败家子,欠朝廷的钱都还没有还上,又开始败家了,他们觉得,迟早有一天,莫少珩得将赚的钱全败光。 一般人,都无法想象,莫少珩能多花钱。 赵棣对此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他能看到花费的流水,他现在开始有些心如止水了,都不是钱,是数字。 无论如何,在质疑议论声中,莫少珩的商船也开始修建了。 花费也的确跟流水一样,莫少珩看着都心痛。 想一想以后的效益,这才好受了一点。 时间一转,竟然快到京试了。 凉京的百姓都有点懵,也有点激动。 也就是说,他北凉,最厉害的读书人要齐聚凉京了。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朝代,能将举国最厉害的读书人齐聚一堂的。 光是想想,都兴奋得不得了。 这将是北凉最盛大的盛事了吧。 其实何止他们,朝廷的大人也同样的兴奋。 当初,也仅仅是在脑海中的科举之景而已,但现在……整个北凉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读书人,都要来到凉京了。 文教之盛,举世难见。 而赴京赶考的读书人,何尝不是抱着一颗激动的心情。 无论是出身寒门,还是贵族家的读书人,走到这一步,被称一声北凉名士都不为过了吧? 以前,独居一方,多少有些井底之蛙的感觉,现在走了出来,大开了眼界,原来北凉其他地方,还有很多,像他们一般读书这么厉害的。 的确有一种涨了见识,从新认识了一番的感觉。 更何况…… 一但通过了京试,他们就是……圣人门生了啊。 哪怕入仕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官员,但和其他官员能一样吗? 他们是圣人学生,他们的老师就是当今的圣人,去到哪里,哪怕对方的官职再高,敢忽略他们这个身份? 寒门将一跃成为凤凰,贵族家里出了一个圣人门生,也将荣耀四方。 凉京上下,无论是百姓还是百官,都在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情等待入京赶考的学生。 这一等就到了冬末。 而今年,还有一件极为特殊的事情。 今年是圣人的寿辰。 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本命年,四十之寿。 皇宫之中,已经匆忙地准备了起来,准备宴请四方。 市井之中,似乎也沾染了这等喜气。 如果时间不差的话,圣人的寿辰,刚好是在京试之后的几天。 同时也是过年的时节。 三重的喜庆呢,所以凉京一片的欢腾。 莫少珩就有些发愁,他这官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圣人会不会邀请他啊? 能被邀请进皇宫参加寿宴的,自然不可能是所有的官员。 不上不下的官员最是纠结。 不过也没纠结多久,寿宴的帖子就到了。 莫少珩去找赵棣,因为他是第一次参加圣人的寿宴,不知道要送点什么。 赵棣达到,“不能奢侈,但越有意义的越好。” 莫少珩,“为何?” 不应该精心准备?毕竟这么难得的一次抱大腿的机会,说不得准备的礼物合了圣人的胃口,以后仕途就畅通了。 赵棣古怪地看了一眼莫少珩说道,“圣人讨厌奢侈。” 像莫少珩这样的,以前就是拿来杀鸡给猴看的标准。 莫少珩:“……” 只需要有意义的礼物么? 他得好好想想。 莫少珩闲着无事,去了一趟乌衣巷。 豆子等一群小货郎也喜庆到了不行,因为全城的人都高兴啊,大家都喜气洋洋的,脸上都堆着笑意呢。 再说,他们最喜欢过年了,一天天都期盼着过年呢,因为世子说了,今年还一起吃杀猪饭。 他们现在都还记得,去年过年,那一大桌子吃都吃不完的美食,全都是肉。 莫少珩一到,豆子就跑了过来,豆子现在长得乖巧得很,特别的惹人心疼,“世子,我今天吃饺子了,猪肉馅的,我一个人吃了好大一碗。” 莫少珩笑了,揉了揉豆子柔软的头发,“真是个宝贝儿。” 豆子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却突然红了,眼泪一滴一滴的往外面滚。 莫少珩一愣,“这是怎么了?” 豆子擦了擦眼泪,“以前从来没有人叫过我宝贝儿。” 莫少珩:“……” 看似不起眼的一点关心,对这些缺少关怀的小货郎来说,却是最能让他们触动的。 莫少珩看了看周围一大群小货郎,果然一个个都是渴望的眼神。 莫少珩说道,“大家都是宝贝儿。” “都是重要的人呢,以后得过得好好的。” 周围汪地就哭了起来。 他们比豆子懂得更多,他们以前为了讨一点吃的,被人辱骂过,被人殴打过,见过太多的冰冷。 几曾何时,也能……也能被人捧在手心上,被叫上一声宝贝儿了啊。 莫少珩:“……” 怎的就哭成了一大圈。 说道,“现在可喜庆着呢,别哭了。” 看着着实惹人可怜。 想了想,道,“你们现在比我凉京的孩子还幸福,你们想不想在今年圣人的寿辰上去见一见圣人?” 哭声愕然而止。 连豆子的小嘴巴都忘记了合拢。 见……见圣人? 豆子:“……” 就是,去年来他们宿舍,还看过他臭袜子的,他们北凉的圣人啊。 想想都还有些羞耻。 他们今年也可以见到圣人吗? 那也太幸福了,北凉的大官儿们都见不到圣人呢。有些不敢置信,“真……真的吗?” 莫少珩点点头。 他已经想到了送什么寿礼了。 不过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 莫少珩又让人去将他的学生找来。 基本同样的话,“想不想参加圣人的寿宴?” 一群学生都惊呆了:“……” 估计除了赵景澄,他们也是不可能进宫参加寿宴的,他们长辈根本不可能带着他们一个孩子去。 “可是……我们没有请帖。” 莫少珩一笑,“我有。” “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不仅你们,我还能将两百个小货郎一起带进去。” 一群学生:“……” 带一个人进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才可以。 还……还能带两百个小货郎? 这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做到? 莫少珩笑道,“这就得看你们努不努力了。”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天,赵景澄等学生都偷偷摸摸地跑到燕王府来找莫少珩。 莫少珩让人将院子腾了出来,一天弄得动静颇大。 赵棣都不知道莫少珩在干什么,来看了几次,都被莫少珩轰了出去,说是以后就知道了。 搞得神神秘秘的。 隔一段时间也去一趟小货郎们的仓库。 每次都是等小货郎们下班了过后,都在的时候。 莫少珩还开始向各府借一些小孩穿的铠甲,贵族家的小孩,小时候其实都穿过这样只是款式像铠甲,材料却完全不是铠甲的衣服。 就想现代的孩子,多少都穿过小军装一样。 或许穿两次就没穿了,压箱低了。 正好被莫少珩借来用用。 一天神神秘秘的,赵棣狐疑到了极点。 到底是在干什么? 时间过得飞快。 北凉各地的读书人,也都陆陆续续进了凉京。 各酒楼的生意,好到了不行。 但让人意外的是,没有人涨价,反而对这些读书人特别的优待。 不仅不会因为没赚到钱而懊恼,而是以入驻的读书人的数量的多少骄傲到了不行。 古时,商人的生活看上去或许不错,但地位稍低。 或许平时唯利是图,但对于这些各地来的文曲星,多少还是有些敬意的。 特别是,要是他们酒楼能出一个天子门生,他们估计都得放鞭炮庆祝一番。 他们都想好了,如果他们酒楼真出了个天子门生,他们也在门前挂一块门匾。 天子门生入驻过的酒楼。 这一招还是跟莫少珩学的,莫少珩的食坊前面,那块写着“圣人都觉得好吃”的牌子还在那呢。 吸引了多少生意啊,又荣光又有面子,还赚钱。 所以别看他们现在没赚这些读书人的钱,但算盘打得精着呢。 除此之外,还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经常有富家府邸的妇人的马车停在客栈外观察一阵出入的读书人。 不露面,不出声,看似也就路过或者停留。 凉京百姓:“……” 莫少珩:“……” 榜下捉婿啊。 别以为这是一句笑话,是真的有凉京富家府邸打着这一主意。 要是他们眼力好,给找到一个好女婿,女婿当了官,他们就从富家直升仕官之家了,一举破了阶级。 莫少珩:“……” 也不知道是谁想到的,别说这心思玲珑得着实让人称赞一声。 莫少珩只想着科举让人突破阶级的限制,但也有人研究出其他门道来。 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说官府管不着,莫少珩更管不着了。 所以在考试前,经常“路过”学子居住的酒楼的马车就实在有些多了。 一时间成了凉京人热门的话题。哪个学子长得好,哪个学子素质高,哪个学子有才华,就差将别人祖籍都翻出来谈论了。 莫少珩:“……” 果然,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八卦之心都一样浓烈啊。 莫少珩也当看个乐趣,一起热闹呗。 凉京城中的气氛,推到了最高点。 这一次的京试很快也开始了。 莫少珩参与了这次的出题,所以依旧不能监考。 有些可惜,没能看到贡院中学子考试到底是如何场景。 他的马车也就在外面路过了一圈,没有靠近。 因为根本靠近不了,太多人在外面等着了。 莫少珩摇了摇头,等着也没用,又不能帮学子考,再说,三天后才放榜。 不过,他现在在寒门中的名声十分的高,若是不表现一番,似乎也不合适。 干脆龙飞凤舞的用那独特的字体写了一帘子,让南一贴在贡院墙上。 南一这去贴帘,贴到了考生出贡院,人太多了,挤都挤不进去。 南一摸着额头的汗,“太可怕了,差一点都将我挤坏了。” “他们怎么能无动于衷的这样等这么久?” 莫少珩心道,因为期待不同。 这一点苦,比起入仕和家里出一个天子门生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科举影响之大,哪怕朝廷上的贵族发现了他们的利益可能会受到极大的波及,也无力回天了。 因为天下人都不会让科举终止。 有些事情一但跨出了一步,就已经不可能回头。 贡院出来的学生,一出来就看到了墙壁上贴着字联。 估计都想着三日后,就是这墙上张榜的地方决定着他们的荣辱了吧,不免会下意识地看向这个方向。 只见字联上写道,“书山有路,学海无涯,心存高远,其志不坠。” “祝愿诸生,寒窗苦读在昨日,金榜题名看今朝。” 出来的学子,手都握紧了。 多少年的苦读,终于有了期盼。 金榜题名看今朝。 其实,莫少珩还含了一层意思,学海无涯啊。 考试考完了,但学子们不会急着离开凉京,还得等放榜。 每一日,贡院前都挤满了人。 莫少珩:“……” 科举是他弄出来的,但看到这一幕,又心生凄凉。 人,活得太辛苦了。 上了这一艘千帆竞流的船,恐怕就再也下不来了。 虽然这是推进北凉的快速发展,但…… 莫少珩一叹,去了一趟国子监。 他能为这些在科举中沉浮的学子们做的,也就这些了。 三日后,莫少珩也十分好奇,谁会取得榜首。 要知道,这次的题,哪怕是他,看着都有些触目惊心。 举全国之力,取一人之才。 万众的瞩目,他值得拥有,这次科举后,按照规定,得三年后才进行下一次科举了,除非有特殊要求,圣人加试恩科。 总的来说,这次取仕,一共会录取一百人。 人数已经不少了,这是因为,要推行义务教育,需要不少有才学的官员,前往各地,最终朝廷才决定,这一届科举,朝廷录取一百人。 莫少珩本来准备让南一这小机灵鬼去看看榜的,结果看着窜动的人头,还是算了,他直接等结果吧。 现场说不出的沸腾。 特别是在金榜上找到自己名字的,无论名次如何,都激动到了极点。 圣人门生啊。 那场面,是无法形容的。 更别说,通过了京试,会……面圣。 这将是何等的荣耀,这或许是他们这一生唯一的一次见圣人的机会,但也足够了。 贡院前,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人太多了,很多参考的学生……没有挤进去,看不到榜。 所以,一种新的职业自动诞生了,有在前排看清名次的,赶紧想办法往外面挤。 “季李,季李,你在哪里,你名列榜首了。” “季李好像在喜来客栈。” 莫少珩听到的时候也是一愣。 季李? 那个寒门? 莫少珩曾经在县试的时候说过,若是季李能在以后的郡洲京试中,都取得榜首,被称一声寒门第一人也不为过。 没想到……! 还真是让莫少珩都惊喜了一把。 自古才子出寒门啊! 这一下寒门要崛起了。 他将成为所有寒门子弟的榜样和目标。 人一但有了目标,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莫少珩之所以惊讶,是北凉寒门子弟读书太不容易了,如果他记得不错,季李还因为没书看,经常跑到他的图书馆看书。 这人的学习能力,恐怕有些恐怖。 莫少珩有些感叹,看上去明明是一个有些安静的年青人,没想到却是一个宝藏。 下面的名次,就多被贵族子弟占据了,稀稀拉拉的有一些寒门,但名次不高。 这也是可以想象的,贵族子弟的资源得天独厚。 但只要有科举在,至少他们的起跑线,不考虑外因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同一条线上了。 有人悲喜有人愁。 比如,有消息传出,仕子面圣,圣人决定安排在寿宴上。 当真是喜上加喜,能吃一次圣人的寿宴,这是什么概念?没看到莫少珩一开始都在担心圣人不邀请他。 愁的人,就是那些落榜的人了。 人生一大喜事,金榜题名在今朝,人生最大的悲哀,金榜之上无姓名啊。 不过,才愁苦,金榜旁边又贴了一告示。 “国子监招聘公告?” “国子监要在京考的学生中招聘一些助教?” 嘶! 国子监是什么,那是北凉最好的学府,里面的学生全是达官贵族的子弟,甚至连皇子都在里面读书。。 就算没能入仕,进国子监教书也行啊。 哗然。 莫少珩看着好笑,好差事的确是好差事,但要是遇到像赵景澄等这样的学生,有得他们痛彻心扉的时候,估计都得震惊,同是读书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不要怀疑,像赵景澄这样的学生,国子监还有……很多。 仕子们在激动地等着面圣,参加圣人的寿宴。 莫少珩也在等着,带着赵景澄等学生,还有他的两百小货郎,给圣人一个惊喜的生日礼。 第68章 开封有个包青天 圣人的生辰没过几日就如期而至。 因为这次要同时宴请金榜题名的学子,规模自然是十分庞大的。 市井之中自然也是议论纷纷。 天子门生果然不愧是天子门生,才一入仕居然就能参加圣人的宴会。 羡慕死人。 一时间,科举制度也被推到了新的高度。 那些赴宴的学子,自也是激动到了极点,早早的沐浴更衣。 莫少珩也去内制官那里报备了。 内制官看着莫少珩报备的人数,愣是以为莫少珩写错了。 “世子,你这是不是将人数弄错了?” 肯定是弄错了,他看了好几遍,绝对不是眼花。 莫少珩说道,“没错,早就报备过的,要不你查一查?” 内制度官不得不层层上报,最后听说还是去圣人那里请示了,这才批了下来 莫少珩为了这事可没少走动。 虽然只是两百个孩子,但数量也太多了。 莫少珩带着一群人进去的时候:“……” 一群小货郎也激动到不行。 “这就是我们北凉的皇宫啊?” “这阶梯好长,一梯一梯的真好看。” 莫少珩心道,当然长了,这可是皇权的象征。 一群小货郎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周围。 以后要是有人问起,他们也是进过皇宫的小货郎了。 莫少珩带着人早早的去准备。 然后又去接赵景澄等一群学生。 等忙完,都快到宴会的点了。 宴会的地点就设置在皇宫的御花园内,因为人数太多了。 仕子们正襟危坐,生怕失了礼节。 莫少珩也坐在赵棣旁边。 赵棣狐疑地看着莫少珩,“忙了一天,在忙些什么?” 莫少珩答道,“给圣人准备寿礼。” “今日保证让圣人都大吃一惊。” 灯火阑珊。 没多久,通报的宫人就大声道,“圣人到!” 众人站了起来,恭迎圣人。 圣人今日看上去没有往日那么的严厉,但同样的严肃。 龙行虎步的走了过来。 “大家都坐吧。” 然后问道,“怎么还没有传菜?” 按理,会在他来之前就传好菜,他一来,正好宴会就开始。 当职的宫人看了一眼莫少珩,然后答道,“世子说,今日由他主持,恩,当值。” 他也急得莫法,但世子拦着不让传菜,他也没办法啊。 还说出了事情他担着。 世子现在是圣人眼前的红人,他也得罪不起,这不,他心惊胆战地等到现在呢。 圣人一边入座一边愣了一下,眼睛的余光瞟向莫少珩。 只见莫少珩正好向圣人行了一礼,然后走向了中间。 因为圣人的到来,虽然人多,但特别的安静,此时目光不由得看向唯一还敢在场上走动的莫少珩。 怎么回事? 莫少珩拱手,说道,“圣人至,晚宴起。” “诸位,让我们一起为晚宴的开启倒计时,共同庆祝圣人的寿辰。” 众人:“……” 啥玩意儿? 莫少珩又在搞事情。 连圣人都绕有兴趣地看着莫少珩在干什么。 当然也有人巴不得莫少珩翻了车,这么多人面前,这么折腾,一但出了纰漏,非得有莫少珩好果子吃。 “咚!” 突然,有鼓声响起。 鼓点很轻,但因为大家都很安静,所以听得一清二楚。 “咚咚!” 鼓声渐大,渐急。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了过去。 “……” 那里不知道何时,已经占满了一群穿着铠甲的小兵! 的确是小兵,一个个幼稚未脱,小脸脸激动得都是朝前伸着。 怎么看怎么滑稽。 众人:“……” “咚咚咚!” 鼓声渐急。敲鼓的人霍然是赵景澄等学生。 他们跟着莫少珩学了快两年的琴了,哪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于节奏已经十分的熟悉。 “咚!”急促的鼓声,突然剩下了一声,就如同断点了一样。 “咚。”又是一声。 只是,齐刷刷的孩童的声音传来,“十!” 什么? 众人脑子都有些懵了。 因为站得整整齐齐,如同。"军队。"的小人儿队伍,突然有人蹲了下去。 刚好,这些人的位置又比他们的位置要低一些,所以他们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整只队伍,凸起来的部分,呈现出了一个文字“十”。 还有反应过来。 “咚!” “九!” 鼓声,如同敲击在人的心跳之间。 “咚!” “八!” 人影此起彼伏,有人站起,有人蹲下,将文字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中。 愣是让无数人张开了嘴巴,发不出声来。 刚才莫少珩说什么大家一起倒计时,迎接宴会的开始。 他们现在懂了。 看着,还有点激动。 愣是将还没有开始的晚宴,直接推到了热点。 圣人嘴角都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这个莫少珩,脑子里面一天想的什么。 不过,感觉还挺特别,今天本来就是为了让大家热闹一番。 呵,看看周围被震得嘴巴都合不拢的人,可不热闹得有些过头。 两百个小货郎,伴随鼓点,竟然也有一股子让人说不出的气势来,有些沙场点将的热血呢。 鼓声和小货郎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 “五,四,三,二!” “一!” “咚!” 声音闭,全场愣是在没有半点其他声音。 “宴会开始,传菜。”作为当值的莫少珩,声音传来。 “请诸位大人入座。”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一时间,都不知道说莫少珩什么,也太会搞事情了。 不过,竟然也有一种别开生面的感觉,以前宴会他们也没少参加,但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开始。 菜肴被布了上来。 原来当值的宫人,不自觉地抹了一把冷汗,总算是完成任务。 按照流程。 应该是献礼的时候了。 按理应该是太子赵岚开头。 被罚在国子监读书的赵岚,好久没有露过面了,今日倒是也在场。 赵岚上前,让人抬上来一箱子书籍。 和他一起上前的是太子妃。 “圣人,这是儿臣日夜抄写的先贤典籍,祝圣人身体安康,寿比南山,祝我北凉,安泰永昌。” 莫少珩都不由得伸长了脑袋,这么大一箱子书籍,要真是赵岚抄写的,他这大半年算是真的下了苦功夫了。 这手怕是都要抄废了。 圣人不喜奢侈,他这礼也在表达他已经反思己过了。 看上去还有点可伶巴巴的。 圣人旁边坐的是赵岚的生母王皇后,王皇后看向圣人,“圣人,你看这孩子多有孝心,这么一箱子书籍,怕是日夜不停地得抄大半年。” 圣人这才点点头,“耐心倒是有了,就是别只有抄书的功利心,而没有真正理解先贤字句的用意。” 赵岚赶紧拱手,“儿臣紧记圣人教诲。” 莫少珩一个劲给赵棣使眼色,看看别人,多会顺着杆子往上面爬。 当初犯的事情,这么大半年过去了,圣人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正好借着今日圣人寿宴的喜庆,一举来献殷呢。 说不得圣人一开心,就解除了他当初的惩罚。 毕竟赵岚是太子,被剥夺了大半年参政的权力,一直在国子监安静地呆着,惩罚也足够大到让人反思己过了,再加上王皇后和太子党系从旁协调。 莫少珩皱了一下眉,赵岚好不容易被“关”了大半年,没有出来作妖,他也清净了大半年,该不会真要被放出来了吧? 感叹了一番。 赵岚之后,自然是赵棣献礼。 赵棣上前,还没开口。 这时,御史大夫周正安道,“燕王怎么一个人上前?” “这献礼,未婚的皇子自然独自上前,但燕王如此,老臣就有些不理解了?” 众人:“……” 莫少珩嘴角也是一抽,这个周正安,巴不得是要看着他和赵棣“夫妻和睦”,“形影不离”啊。 估计饭都能多吃两碗。 别说,周正安的确看到赵棣和莫少珩两人“不情不愿”地在一起,他就能多活几年。 莫少珩不得不站了起来,他准备的礼物本是准备放在后面才献的,因为他的礼物有些长,会打断其他皇子献礼,所以才没有和赵棣一起。 两人站在中间。 众人:“……” 真的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好一幅和美的画面。 感觉,似乎……也不错啊,也没听燕王和莫少珩之间闹出一点什么事情来,反而道听途说,听说床都弄坍了好几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有那些工厂是越修越多。 家大业大的,不断在扩展。 周正安看得脸上“欣慰”到了不行。 赵棣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是一张奏章。 上面写着,运河修建的进度,开春的时候,就能修到凉京城外了。 圣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众臣也是眉开眼笑。 他们为北凉修了一条运河呢,前朝的前朝,未完成,前朝同样没有做到,但在他们的时候,做到了。 千秋万代的事情啊。 现在,都要修到他们凉京门口了,能不开心吗? 也就是说,按计划,运河已经修完一半了。 估计也就赵岚脸色不自然了一点,原本这样的荣耀,该属于他,该是他和圣人和诸位大人一起庆祝的。 “燕王这事儿办得稳妥。” “是啊,从未听说修运河那里出过什么乱子。” “若不是燕王今日述报,我们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件需要我们操心的事情。” 将差事交到燕王手上,安安静静地就办好了,可不像其他邀功的,没事儿都喜欢惹出点事情来,搏人眼球。 活脱脱的,爱闹的小孩有奶吃。 然后目光落在了莫少珩身上。 莫少珩和赵棣一起,按理一件礼物也就够了。 但莫少珩又是镇北王府世子,他以后是要继承镇北王的封号的。 所以还得准备一件礼物。 莫少珩犹豫了一下,道,“禀圣人,我准备的礼物有些长,原本是打算放在最后献上的。” “若此时献上,怕是要耽搁其他皇子献礼。” 众人:“……” 礼物……有些长? 这话如何讲? 圣人也一愣,说道,“无妨。” 能有多长?还能从庭内延伸到外面去不成。 就算如此,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众人也好奇到了不行。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莫少珩说的礼物有些长,直接花了一个多小时。 莫少珩心道,圣人都说了无妨了,他就没有理由拖延了。 说道,“那就请圣人和诸位大人,边用餐边观看臣的礼物。”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周围的光线稍微暗了一些,因为莫少珩让人灭了一些,只留下能够视物的一些灯笼。 反倒是,前面的一个台子,亮堂堂的,让人看得清楚得不行。 还是那群小货郎,整整齐齐地站在上面,这一次,他们是当背景板的。 本来这个节目是不需要这些的,但难得来一次皇宫嘛,让他们站在对面多看一看圣人。 在他们之前,是赵景澄等学生。 众人:“……” 这又是在干什么? 连圣人都不由得充满了疑惑。 “当!” 这时,有声音从台上传来,是铜锣的声音。 “请欣赏话剧,《包公办案》。”莫少珩的声音传来。 他准备这个话剧,也是因为科举仕子也要参加圣人的宴会,他们这一次之后,就会被朝廷分配到各个地方任职了。 莫少珩的本意是,一是为圣人贺寿,二是让他们知道,官是怎么当的。 众人:“……” 什么话剧? 只听莫少珩的声音继续道,“话说在我北凉,开封地界,有一父母官,名包拯,此人为人廉洁,擅断奇案,庇佑一方平安。” “今日,开封县衙门前,有一妇人击鼓鸣冤,不知是为何事?” 随着莫少珩的声音,台上有鼓声敲响。 这鼓,和北凉县衙外的冤鼓声音是一样的。 众人的心思不由得放在了台上。 《包公办案》,是根据《三侠五义》改编而来。 其中主要围绕包拯替百姓伸冤办奇案展开,除了包拯,还有展昭,王朝马汉,锦毛鼠白展堂等鲜明的人物。 比如今日这一出,是由一妇人丢失孩童为引,牵扯出的一惊天奇案。 豆子扮演的被拐卖的儿童,演得活灵活现的。 台上这种类型的表演,众人还是第一次看。 所以一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 但立马又被剧情给吸引住了。 因为……实在太精彩了。 由单一的妇人丢失儿童的《拐卖儿童案》,竟然牵扯出了幕后集体作案组织,让人深恶痛绝。 这集体作案组织牵扯到了朝廷命官,由此转向《买卖官职案》。 《买卖官职案》还涉及到了《科举冒名顶替案》,也算劲抓时事,也让朝廷长个心眼,科举制度是有很多空子可以钻的。 一环扣一环。 最后……竟然转到了朝廷之上,《众臣贪污案》这等惊世骇俗的惊世大案上。 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如何顺藤摸瓜,将真相一步一步揭露给世人。 如何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在罪恶面前,不畏强权,只求正义。 将一个青天父母官的形象,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灵魂。 一是,为故事的离奇悬疑扣人心弦而震惊。 二是,为这包青天的一身大公无私而震惊。 官,一位好的父母官,原来该是这样的啊。 似乎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父母官。 舞台上已经在谢幕。 整齐而又震撼人心的歌声大合唱,“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震撼灵魂! 等谢幕的歌声结束,整个现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本来应该是边吃边看的节目,结果,桌上的饭菜,愣是没有人动一筷子。 都怪故事太离奇,实在太沉入进去了。 好人是真的好,恶人是坏得让人咬牙切齿。 莫少珩心道,得,还等让人去将饭菜热一遍,不然好好的宴会,大家都得吃冷饭。 他就说,将他的节目放在最后嘛。 莫少珩开口,“圣人,这就是我准备的寿礼。” “祝圣人万寿无疆,祝我北凉为官者清正廉明,能真正的当一个为百姓办好事做实事,庇佑一方的父母官。” “这也是,我送给我北凉第一届科举取仕的仕子们的礼物,望以此为鉴,莫要辜负了你们寒窗苦读所学的圣贤教诲。” 众人这才回过神。 “好。”圣人竟大声称赞了一声。 似还有些不够,又道,“好一个擅断奇案的包青天。” “若我北凉的官员,人人如此,我北凉岂愁海晏河清,国泰明安的一天。” 实在是心情激动。 莫少珩:“……” 亏得他没敢将什么《狸猫换太子案》弄上台,不然圣人恐怕就不是这个表情了。 剧情中,开封御赐的专斩犯罪的黎明百姓的狗头铡,为犯法的文武大臣准备的虎头铡也有,唯独缺了龙头铡。 龙头铡那可是上斩皇亲国戚,代表的是皇子犯法于庶民同罪的思想。 莫少珩只要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就不敢提半点。 众臣和圣人的激动也是一样的。 哪怕是个奸臣,恐怕也会被这样的表现形式和角色的人格魅力所震撼吧。 就像是看电视剧,坏人也看英雄剧啊。 圣人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刚才说这包拯是北凉开封地界的父母官?” “我北凉什么时候有个开封地界了?” 莫少珩嘴角一抽,答道,“回禀圣人,此为话剧,也就是和市井话本一样。” “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圣人恩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还在想,若真是有这么一个官,他怎么会不知道。 实在有些可惜,这样的父母官,却不在北凉。 但这场话剧的意义之大,圣人也是心里明白的,看看那些呆若木鸡的仕子就知道,绝对在他们心中落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原来,北凉的官员,该如此啊! 甚至让其他官员都挺直了背脊。 他们也得给这些才入门的仕子做一个榜样不是,虽然他们平时说不得跟话剧里面的坏人是一样的。 但现在,那些仕子正崇拜地看着他们呢。 他们腰杆得挺直一点,当官都是有骨气的。 圣人还在感慨,“话剧么!” 然后对暗下去的舞台道,“让那……那包拯上前。” 莫少珩:“……” 在他的计划里面是没有这一出的。 但既然圣人要见,他去安排就是。 就怕,破坏了包青天包大人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啊。 一个……黑得有些过分的小胖子走上前。 刚才舞台上,灯光摇曳,众人只觉得这包拯长得黑了一些,唯额头的半月特别的耀眼,但也没觉得什么。 结果这走近了一看,这黑得跟锅底一样。 “包拯”明显有些激动,“圣人,是我啊,景澄。” 小胖手直搓。 圣人:“……” 众人:“……” 赵景澄? 赵景澄有些羞涩:“我脸上涂了锅底灰,是不是都看不真切了,老师说这是主角光环,旁人都没有的。” 同时还不忘记他的小伙伴,“演展昭的是南一,王朝马汉是范慎和赵御宁……” 赵景澄这小胖子外貌形象,的确适合包拯这个角色,反正锅底灰一抹,亲妈都不认。 圣人半响才道,“你不错。” “都不错。” 甚至知道后面的背景板是莫少珩的小货郎,还有那个演被拐卖的孩子,也是一个叫豆子的小货郎后,圣人还专门吩咐人,去给这些小货郎做一道菜。 莫少珩也是一笑。 得了御赐呢。 以后够这些小货郎吹嘘一辈子了。 今日没有白来。 又赏赐了一番主演,圣人这才对莫少珩道,“以后每次科举选仕,你这个……这个话剧,都给他们安排上一场。” “也让他们知晓,何为父母官。” 莫少珩赶紧接旨。 没想到还混了这么一个差事。 这差事好吗? 自然是好的,相当于……和所有科举入仕的仕子有了接触,还是引导他们如何当官的身份。 话剧虽然谢幕,但众人却没有从话剧中脱离,议论纷纷。 有讨论剧情的离奇的,有讨论人品为官之道的。 也有讨论这个稀奇的话剧形式,感觉太有意思了一点。 场面热闹无比。 莫少珩既然接过了今日当值的差事,自然要负责到底,让人去热饭菜。 众人怕是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呢。 顺便,莫少珩也去看看他的小货郎。 按理小货郎表演完,就得离宫,但现在圣人不是赏赐了嘛,他们得吃了饭才走。 一个个小货郎激动得语无伦次,伸着小脸脸看着莫少珩。 “世子,世子,我们刚才看到圣人了呢。” “世子,圣人刚才是不是也在看我们。” 莫少珩都笑了,“恩”了一声,“圣人刚才还夸你们,都不错。” 一群小货郎,“哈?” 莫少珩笑道,“等会乖乖的吃饭,等我来送你们出宫。” 又说了几句,莫少珩这才返回宴会,宴会其实也才开始而已。 他还有个十分有意义的事情,需要在今天提出来。 第69章 没羞没臊 宴会继续,其他皇子继续献礼。 等莫少珩回来的时候,赵焰秋刚好献了一只玉带,也不知道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按理,宴会进行一两个小时,就差不多结束了,结果莫少珩的这台话剧,直接让时间延长到现在才开始。 天色……晚了呢。 不过有圣人的特赦,这凉京宵禁自然不起作用。 莫少珩坐回原来的位置,对赵棣道,“我的话剧如何?” 赵棣:“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竟将话本让人演出来。” 北凉的酒楼里面,也有讲话本的,不过,还是第一次用真人来演。 边说边将食物往莫少珩身边推,都还没吃点东西。 莫少珩答道,“这话说来就长了,我学到的东西可多了。” 赵棣嘴角上扬,“比如,天上的星星本是不发光的?地上的大地是圆的?” 莫少珩:“……” 这不是他小时候坐在房顶给赵棣说的嘛,这家伙居然还记得。 莫少珩来劲了,“说了你还不信,我说的可是真的。” 赵棣正要说什么,这时,赵岚居然走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 莫少珩心道,赵岚不觉得难受得慌? 结果别人脸上还带着笑,赵岚道,“今日圣人寿辰,我也来敬两位一杯。” 说完,又对赵棣道,“不知道燕王什么时候纳妾?圣人和天妃都等着燕王后继有人呢。” 莫少珩:“……” 果然是过来恶心人的。 也不用赵棣回答,莫少珩接口道,“殿下喝多了吧,与其关心别人的事情,还不如操心操心,还要在国子监抄多久的书。” 圣人还没有开口放你出来,你就开始过来作妖,是不是早了些。 这话就没什么情面了。 赵岚脸色都冷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世子倒是快人快语,但莫要忘记了,北凉始终需要后继有人,皇室不能无后。” 这是在提醒莫少珩,燕王和他成了亲,注定不可能在肖想那个位置了。 也就是说那个位置注定是他赵岚的,现在将他得罪得这么死,以后谁落在谁手上还不一定。 当初,他被罚进国子监重新读书,被剥夺了参政的权力。 但他也赢了,因为他绕了好几条路,让赵棣和莫少珩成婚,断了燕王的前路。 本以为燕王会因此恶了莫少珩,只是没想到,不情不愿成婚的两个男人,过得还能太平。 莫少珩眉头都皱了起来,“殿下此话,说得就早了些。” 赵岚一愣,何意? 哪怕赵棣真的纳妾生了儿子也不可能得到那个位置了,除非废了莫少珩,将那妾室扶正。 但这样会恶了镇北王府,身上娶一男子的历史也洗不清。 北凉应该接受不了这样的皇储。 莫少珩心道,看把赵岚得瑟得。 好好的宴会,愣是弄得他都没有了心情。 不行,不让他好过,赵岚也别好受到哪里去。 这时候,其他皇子献礼也差不多结束了。 莫少珩看了一眼赵岚,然后站了起来。 对圣人道,“禀圣人,如今我北凉太子在国子监读书,朝廷上却无太子监国。” “长此以往,恐动摇我北凉社稷。” “还请圣人指定一名皇子,代太子监国,处理政事。” 不管指定哪一位皇子,反正不是赵岚就行。 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赵岚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住了。 今日圣人的心情大好,眼看他就要从国子监出来,从新上金殿理政了。 但毕竟圣人还没有口头说出来不是。 莫少珩现在居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来,可不就是恶心他。 北凉大半年无太子监国,的确是个大问题。 各皇子跃跃欲试,必将引起动乱。 其实在莫少珩之前,就有大臣向圣人提过这样的意见。 要么将赵岚放出来,要么让其他皇子代为执行太子之权,以安社稷。 但,圣人似乎并不想太早让赵岚出国子监,又对另外一个建议犹豫不决。 没想到,莫少珩竟然再提此事。 而且,还是当着赵岚的面提。 “放肆。” 说话的是王皇后。 “皇家宗事,也是你一个外姓世子能置评的?” 莫少珩不紧不慢,“本来太子监国,以安天下,事关江山社稷。” “但……” 但太子自己不争气,被罚国子监,怪得了谁。 “此事已过大半年,还请圣人早做决断。” 莫少珩抬头,“不过是暂代太子之职罢了,一稳朝廷,二安民心,诸位大人觉得呢?” 赵岚:“……” 说得好听,暂代太子之职,但将他这个太子置于何地? 他将成为北凉的笑话。 莫少珩在等其他大臣的反应。 果然,有人站了出来,“禀圣人,世子此言并非毫无道理,如今我北凉无太子监国,市井之中早已经议论纷纷,还请圣人早做决断。” 又有好几位大臣站出来附议。 莫少珩嘴角上扬。 果然,早就有其他皇子坐不住了。 而莫少珩就是要让圣人看到,只要有大臣出来附议,就表明,皇室因为太子之事,私底下已经乱了。 皇室之乱,必定动摇社稷。 圣人最关心的还是北凉,哪怕他以前不忍做出决定,但为了北凉,现在也得有一个选择的时候了。 圣人看着站出来附议的大臣不少,眉头也皱了一下。 因为赵岚被罚的原因,有些大臣的心思就没有在处理朝政上面了,各种小心思不断。 长此以往,的确不是个事。 这时候,王皇后开口了,“圣人,岚儿在国子监也呆了大半年了,性子已经稳重了不少。” 这何尝不是赵岚重入金殿的机会。 所以她才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现场气氛就微妙了起来,等待着圣人做决定。 安静中,赵棣突然开口道,“刚才太子劝我纳妾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落针可闻。 他们刚才还在好奇,赵岚和赵棣关系不是差到了极点,怎么还上去敬酒。 原来是去落井下石啊。 赵棣无缘那个位置,赵岚自然是欢喜的,没想到好不容易出一次国子监,居然就忍不住去讥讽嘲弄了呢。 怎么说他们也是亲兄弟,赵岚手上还没有权力呢,要是等他有了权力,这落井下石还不得直接变成…… 圣人冷哼了一声。 王皇后愣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赵岚为何被罚入国子监?不就是因为圣人觉得他心性不行。 本来,在国子监抄书抄了大半年,怎么也该有些长进了,看上去性子似乎也的确稳重了。 结果呢,第一时间去嘲弄自己兄弟了。 莫少珩就差给赵棣点一个赞。 就算圣人有意让赵岚出来,现在也不成了,因为赵岚自己让圣人下不来台。 圣人以何理由让赵岚重新掌权?说他知道错了?这不是硬着头皮自己打自己的脸。 不知道多少大臣心里一喜。 现在他们想的估计都差不多,只要不是赵岚重新以太子身份监国,其他哪个皇子都行。 这代表着,太子的身份动摇了,他们支持的皇子才会有机会。 这种事情,哪怕明面上圣人不允许站队,但人心里的想法,谁又说得准。 圣人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赵岚,心中也是感叹,扶都扶不起来。 又看了看诸臣。 心思浮动了啊。 国无储君监国,的确是一件大事。 想了想,半响才道,“即日起,由燕王赵棣,暂代太子之职。”鸦雀无声。 有的大臣张了张嘴,但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心道,若是其他哪一个皇子,恐怕未必能服众。 但燕王和莫少珩成了亲,注定无缘那个位置。 这或许是现在最好也最能稳住所有皇子的一个结果了。 莫少珩也愣了一下。 还有这样的好事? 赵棣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谢恩。 旁边,赵岚的手指都掐进了掌心。 本以为,今日是他重新执掌太子权力之时,这大半年的静寂他受够了。 一个一直被所有人簇拥着的人,捧着的人,突然失去了周围的一切,那种折磨可想而知。 谁曾想,本该是喜庆的一日,竟然是他最大羞辱的一日。 堂堂北凉太子,被架空了所有权力,他算什么? 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他? 无用无能? 手心的血都顺着掌心流了下来。 眼睛阴森地看着赵棣和莫少珩。 莫少珩也感觉到了赵棣的目光。 感叹了一句,要让人灭亡,必先让人疯狂。 赵岚……已经在疯狂的边缘了。 有些事情虽然过去了很久,但他并没有遗忘。 当初故意将他遗留在南离,若他仅仅是一个正常的十岁的孩子,会造成如何的阴影可想而知。 现场活络了起来。 还有大臣上来恭喜赵棣。 是真心恭喜,还是上来给赵棣拉仇恨,这就不得而知了。 说起来,赵棣是前太子呢,现在居然又重新代了太子之职。 还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赵棣现在的处境也古怪得很。 若是以前,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现在偏偏和莫少珩成了亲。 事情就复杂了一些。 但至少,明面上,北凉重新走上了正轨。 酒过三巡。 推杯换盏。 后面倒是没有出什么妖蛾子了,毕竟今日是圣人的寿辰,谁也不敢当真坏了这气氛。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今日有圣人特赦的免除宵禁,自然也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 甚至凉京城中,因为难得的免除宵禁,加上圣人寿辰,也正在欢庆着呢。 今夜的凉京,尤为热闹。 御花园的位置十分的特殊,在御花园的一角,有一位置修得特别高,就能眺望外面的凉京城,是皇权至高无上的象征。 不少大臣趁着气氛,还在圣人旁边美言着,“圣人,你看我凉京,可有盛世繁华的气象?” 莫少珩:“……” 吹什么牛逼。 他也不能落下。 “圣人,这不夜凉京,当真是漂亮。” “只是,仅仅是这一夜,实在可惜了一点。” 圣人笑道,“光是这一夜,都已近足够凉京卫忙碌的了,你还想着天天如此不成?” 本也是打趣的一句话,结果莫少珩直接站了起来,特别认真的道: “禀圣人,等开春之时,去往诸国的使臣也该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若是顺利,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有诸国的商人。” “圣人难道就不想让诸国的商人,看看我凉京这么美丽的夜景?” 圣人还有众人不由得都愣住了,莫少珩这是何意? 这也是莫少珩准备在今日提出了一个重大的建议。 说道,“请圣人考虑,让我凉京取消宵禁。” 在现代,宵禁是十分古怪的。 夜晚,才是生活的开始呢,再不济推迟宵禁也成。 众人:“……” 圣人:“……” 莫少珩一定是疯了,宵禁是历代传下来的规矩。 晚上易生乱子,所以才有了宵禁的规矩。 莫少珩开始描述了起来。 描述着一个不夜凉京的神话。 繁华之景,让人听得都出了神。 其实在古代,也不是所有人时代都有宵禁的。 比如不夜长安的记载,就常见于史书之上。 那等盛景,实在令人向往。 那也是盛世的象征。 如今诸国的商人即将到来,甚至后面陆陆续续的商人还会不断赶来。 莫少珩提出这样的建议,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想让凉京成为一个与诸国所有城池都不一样的商业重城。 北凉因为地理条件的原因,注定只有成为贸易的中心,成为商业重城,才能真正繁荣起来,不然光靠自己的农业,限制太大了。 而成为诸国贸易的中心,哪里那么容易。 想要让诸国的商人记住凉京,自然得让凉京显得不一样一些。 众人听着莫少珩的描述,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了一幅,夜晚之中,万家灯火的凉京。 那得多美。 等莫少珩声音落下,不知道多少人在感叹。 美是美,但太不现实了,哪怕现在莫少珩弄出来的植物油便宜了,晚上点油灯的消费也不再那么昂贵。 说道,“其他的不说,光是需要维持夜间的秩序,就需要不少的衙役和侍卫。” 莫少珩答道,“所以,恳请圣人开武举,为我北凉选拔人才。” 众人:“……” 等等,武举? 他们北凉才推行科举,选拔的是治理地方的文官。 现在又要推行武举? 莫少珩也在感叹,科举选仕,选的都是文官,长此以往,必定文盛武衰。 若是太平时期也就罢了,但偏偏现在世道它不太平啊。 历史上,多少朝代都是因为武功衰落,而被外族欺凌,百年国耻,不可忘却。 前车可鉴。 所以,莫少珩借不夜凉京的计划,准备推行武举。 科举和武举并行,才能真正强大北凉。 这也是他真正的目的。 不少武勋世家的人眼睛都亮了。 知道他们有多羡慕科举吗? 科举选仕,给读书人指明了一条出路。 但偏偏他们武勋出生的人,读书都不怎么行。 若是有科举一样的武举,那就是他们的主场了啊。 而且,莫少珩不是在说,什么不夜凉京,也的确需要不少负责秩序的武勋。 这是一个机会。 其实,北凉开始发展,需要的人的确会越来越多,就比如推行义务教育法,在各地办工厂,哪一件不是需要大量人手,只是现在,变成了武勋方面也需要人手罢了。 原来的体系,会越来越不满足北凉发展的步伐。 本来莫少珩口中的什么贸易中心商业中心,让凉京成为世界的消费中心,赚取诸国之财壮大北凉,他们还有点听不懂。 但现在,他们觉得似乎……有点点道理。 此事太过重大,仅是宴会上说上这么两句,自然不足以说服圣人和所有人。 不过,能给他们一个印象就行,因为这一次,武勋世家应该是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以前,武勋世家只能有一人出仕的话,莫少珩的这个建议,就让他们家中可能多出一个出仕的人。 对他们来说,意义太重大了。 宴会上,甚至有不少武勋都来和莫少珩喝上两杯,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关于武举的具体情况。 所以,等宴会结束后,赵棣让人去送那群小货郎回去,因为……莫少珩喝酒了。 马车上,莫少珩醉醺醺的,多少有些眼神朦胧。 赵棣:“……” 他就知道,莫少珩是无法喝酒了,喝完就断片。 他觉得,要是莫少珩记得他喝酒后做过什么,估计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个小妖精,比他藏在枕头下面的武林秘籍还厉害。 快到燕王府的时候,赵棣抱起迷糊了一路的莫少珩,将对方脑袋埋在胸口进府。 这可不怪他,是莫少珩现在身上完全没有劲儿。 夜,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莫少珩起床的时候,身体有些无力。 “怎么感觉好累人?” 难得的,赵棣今天居然在睡懒觉。 莫少珩推了推赵棣,“你好歹代掌太子之权,第一天就睡懒觉。” 赵棣迷糊地恩了一声,继续睡。 昨晚上蒙头大睡了一晚上。 莫少珩:“……” 不管了不管了,现在其他事情重要。 其实他隐约还是有些记忆的,就是趁着酒劲懵头大睡,好像什么也没有管发生了什么。 莫少珩也不想动,软绵绵的。 有一句没一句的问道,“你说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众多皇子中,你现在应该不适合再掌太子之权才对。” 赵棣是前太子,母亲又是天妃。 身份太敏感了。 哪怕现在有和莫少珩成婚了这个挡箭牌,但能起到多少作用,暂时还无法确定。 若真无缘那个位置,现在这危险可不就是白担了。 赵棣“恩”了一声。 莫少珩:“……” 半响,莫少珩又去推了推赵棣,“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后悔?” 生为皇储,却因为娶了一男子,身份变得微妙了起来,多少应该有些想法吧? 这是人之常情,毕竟那位置又不是什么白菜萝卜,随处可见。 而且,莫少珩以前一直以为赵棣笔直,因为长相就是特别笔直那种。 虽然现在弯得妈都不认了,还乐此不疲,看看,若是一个直的,能像昨天晚上那样对一个男人那么温柔,态度可好了。 若这都算还是直的,打死莫少珩都不信,嘿嘿,这可都是志趣相投啊。 赵棣又“恩”了一声。 莫少珩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其实你再努力一点,也……也不是生不出娃。” 办事情勤快一点,还是有希望的,嘿。 赵棣愣了愣,什么意思?这是在说他还不够努力? 也不知道是谁,每次进行到一半,就开始各种理由说不行了,好多次都是用其他方式解决。 莫少珩本就没有考虑清楚,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药师一脉,其实有些不为常人道的本事。 休息了一会儿,赵棣去上朝了。 莫少珩想了想,去了一趟乌衣巷。 一个个小货郎倒是精神抖擞。 还有不少百姓拉着这些小货郎在问,“你们昨晚上真去皇宫赴宴了?” 小货郎小脑袋直点,“我们还瞧见圣人了。” “圣人还赐了我们御宴。” 百姓惊讶到了极点,就像这些小货郎身上沾染了什么了不得的气息一样,一个劲要让他们孩子也来蹭蹭喜气。 一群见过圣人的小货郎,消息也传开了。 如果说,以前仅仅是被小货郎的生活态度,和慢慢变得好起来的生活,所羡慕。 现在是真的羡慕了啊。 还有人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圣人为什么见你们啊?” 一群小货郎笑得甜到了极点,“因为我们是北凉最美的少年。” 时不时,还能听到小货郎们哼上两句,“开封有个包青天……” 生活的滋味,快乐不过如此了吧。 豆子跑到莫少珩面前,“世子,我早上吃的豌豆面。” 一碗面条,上面铺上煮好的豌豆,太幸福了。 豆子现在看到别人特别喜欢豆制品,他就特别高兴。 他觉得,他也能像豌豆一样,特别有用,特别讨人喜欢。 莫少珩逗了逗豆子,这才去了郊外的工厂。 因为……随着开春,凉京真的要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是说以前的凉京是封闭的凉京,那么以后的凉京,就将是与诸国接壤的开放的凉京。 第70章 运河修到家门口 冬天,往往显得比较漫长。 小货郎们又戴上了他们的小手套,每次从宿舍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红扑扑的,因为宿舍里面有火炕烧。 现在是一年末,这一年凉京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科举,义务教育,城池文明建设等等。 本来,喜庆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没想到在翻过年之前,北凉又迎来了另外一件喜事。 守备郭肃,也就是那个因为丢失洵洲,差点满门抄斩的郭肃,后来因为莫少珩的求情,以代罪之身,前往外域寻找棉种。 经历一年多,居然在翻年前回来了。 回来的同时,还运回来了一车的棉种。 棉花,朝廷上的众人尤还记得莫少珩当初展示棉花用处的场景。 一是,能用于民生,穿上暖和的棉衣帮百姓度过冬天。 二是,可用于军事,制作成能防弓箭刀枪的棉甲。 无论是第一还是第二个作用,可以说,重要性都太大了。 莫少珩得到消息的时候,也破例在小朝会的时候上了朝。 那一大车的棉种也拉进了金殿中,让莫少珩来确认是否对版。 为了确认,守备郭肃除了棉种,还运回来了好几车压实的棉花。 这就是他这一年多,翻山越岭,前往外域的收获。 也亏得有莫少珩给他的地图,不然根本不可能找到,外域……太大了,超乎了想象,哪怕他走了一年多,也感觉不过是才走了一个开始。 莫少珩对圣人道,“没错,正是棉种。” 朝上热闹了起来。 守备郭肃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当初圣人答应,只要他能带回棉种,就以功代罪,免了他丢失洵洲之的死罪。 被贬为庶民,但至少偌大的家族不用吊胆的生活。 圣人自然也是高兴的,因为根据探子回报的关于南离的近况,要不了多久,就应该是北凉出兵和南离大将军司徒剑南执掌的军·队里应外合,为小皇帝司马可尧拨乱反正的时候了,也是北凉收回南离的时候了。 到时侯出兵,若是有棉甲相助,自然是事半功倍。 莫少珩看了看一车的棉种和几车的棉花,道,“圣人,还请将这几车棉花与我。” “我将它们弹成棉,也好制作成成品给大家看。” 特别是棉甲,上一次在金殿上展示的,不过是塞了棉絮的棉衣,其实防御能力并没有完全展示出来棉甲的厉害之处。 因为棉甲的缝制,是需要特殊的针法,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圣人应了下来。 莫少珩直接让人将几车棉花送到了燕王府。 因为是替朝廷办事,就方便了很多,比如制作弹棉花的棉车,就直接使用的六部中工部的大匠。 想要什么人手,也直接从六部调遣。 因为棉花事关重大,没有人敢推诿,也没人敢不上心。 很快,一台弹棉花的棉车就制作了出来。 其实,就是一台车床,和一个“弓形”的弹棉花的器具,看上去就是一张绷紧的弓。 用手拉弦,让弦回弹,弹在车床上摆放的棉花上。 以及,工作人员每人发了一个口罩,因为弹棉花的时候飞絮很多,需要将口鼻保护起来。 一开始,众人完全没有看懂,这是在干什么。 但当按照莫少珩的要求,不停地震弦弹在棉花上后。 白色的棉花,被弹成了絮状。 棉花和棉絮的差别是极大的。 棉花,其实还是最原始的花,堆在一起,也就是一坨一坨的,看上去颇为杂乱,而且棉花多少带着些土黄色。 但经过震弹之后,就变得洁白无比,变成了一丝又一丝的膨胀起来的絮状,也不再是一坨一坨的,而是均匀丝滑。。 看着整个过程变化的工人,惊讶到了极点。 这样洁白暖和的东西,竟然就这么简单的出现在了他们手下。 莫少珩也没有闲着,让绣娘将弹好的棉絮织在衣服里面。 一是织成普通的小棉袄。 他的小货郎还在冬天里面送货呢,要是穿上这样的小棉袄,定能暖和不少。 肯定无法满足所有小货郎,也就不到一百件小棉袄,只能换着穿了。 二是棉甲。 也就织了几件,主要是展示用。 这几车压得实实的棉花,就算完全织成棉甲,对于北凉的军·队来说,也是九牛一毛,所以干脆出几件展示的样品就成。 莫少珩也不敢耽搁,等将棉甲制好之后,直接带到了殿上。 独特的针织,让棉甲看上去牢实了不少。 但依旧轻巧。 不免又要实验一番。 刀剑砍上去,虽然能砍破棉衣,但也是露出里面的棉絮来,并不会砍到肉上。 箭矢射上去,虽然能感觉到痛楚,但根本射不穿。 当然,这是在不使用内劲的情况下,如果是武道高手,自然是挡不住对方的攻击的。 但军·队中,会内劲的毕竟是少数,多数人还是普通人。 不免又惊讶了好多人。 殿上众臣热情高涨。 因为只要他们将棉花大面积种出来,他们北凉的军·队实力就将提升一大截。 没有实力,就要挨打啊,看看东唐,有谁敢用什么借口去占领对方的领土。 圣人下了禁口令,除了在朝堂上,私下里任何时候不得谈论关于棉甲的事情。 圣人这是准备用小棉袄来掩盖棉甲的存在。 因为小棉袄是民生用品,哪怕惊奇,也不会引起诸国太多的关注,但棉甲就不一样了。 要是泄露了出去,恐生变故。 众臣自然是惊恐接令。 下了朝,莫少珩就去了乌衣巷,同时带去了制作好的几十件小棉袄。 来到小货郎们的宿舍。 宿舍的火炕正烧得暖暖和和的。 豆子正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练字,小脸红扑扑的。 今儿是休息日,小货郎们上班也是上五天休息两天,这在凉京百姓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本来小货郎们每天五点下班,天都没黑,他们已经觉得太安逸了。 但对莫少珩来说,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小货郎们无时无刻都在工作,也得有自己的时间。 莫少珩让人将小棉袄拿了出来。 豆子因为个子最矮,所以专门还给他制作了一件特小号。 豆子呆萌呆萌地穿上小棉袄。 整个人都变得圆滚滚的了。 豆子:“哈?” 没一会儿,豆子摸着棉袄,“也太暖和了。” 要是送货的时候穿上,恐怕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莫少珩一笑,暖和就好。 让其他小货郎也试了试。 小棉袄除了豆子的特小号,还有两个号码,能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 穿上小棉袄的小货郎,一个个喜庆得很。 “哎呀,我们宿舍烧着火炕,都感觉有些热。” 凡尔赛到了不行。 还有人专门出门跑了一圈。 等吐着白气回来的时候,小脸上都是激动,“一点都不冷,真的。” 他们冬天的衣服,其实还是有些薄的,在外面呆久了多少还是有些冷,只是他们习惯了罢了。 现在,穿上小棉袄,才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冬日里面身体都暖洋洋的。 莫少珩心道,保暖就行。 几日后,凉京的百姓就发现,送货的小货郎,一个个跟小皮球一样。 看着小货郎身上的衣服,惊讶到了不行,“你们这是什么衣服,怎么这么厚?” 看上去好像也不沉重的样子,这些小货郎的行动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小货郎笑得开心到不行,“这叫小棉袄,特别的暖和。” “是我们家世子,觉得我们小货郎冷,专门给我们做的。” “穿着特别特别的舒服。”百姓:“……” 不免要上上手。 看上去厚重的衣服,一抓上去,竟然是软绵绵的,就像……就像是鼓起来的泡泡。 神奇得很,将寒意完全抵抗在了衣服外面。 手感软和,又能抓实。 小货郎时不时还要炫耀上两声。 一群小货郎,在百姓眼中,又变得奇特了起来。 接下来,莫少珩主要还是在朝廷上推行武举的事情。 “文武并举,方是我北凉发展之道。” 振振有词。 经过这几日的沉淀,金殿上,武勋也开始附和莫少珩之言。 他们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圣人的考虑更多,要不了多久,北凉就需要出兵南离了,的确需要大量的武勋入仕,更需要军事人才。 这一事情经过几天的商讨,终于也定下来了。 当然,理由肯定不是要出兵了,所以需要兴武举。 而是……凉京准备取消宵禁了,需要大量的维持秩序的武勋,这是百姓能看到的表面上的东西。 消息传出去的时候,武勋世家自然是高兴,家里又能多一些当官的了,能不开心。 而百姓:“……” 解除宵禁? 天,也就是说,连大半夜他们都能上街游玩出行了。 以前,天一黑就得呆家里,有时候很不方便,比如回家晚了些,就差不远就能到家了,但不行,你不能在外面行走,你得找一个客栈住下来,明天再回去,可明明家就在不远处。 当然,百姓也仅仅是觉得方便了很多,惊奇了一下,其他的,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差距。 直到,乌衣巷和相邻的两条街,每一个铺子外面挂上了漂亮的灯笼。 他们才真正知道,什么叫繁华,什么叫不夜凉京。 莫少珩准备这些灯笼可花了不少时间,北凉的灯笼,样式稀少了些,他亲自画了几个样式,让人制作出来的。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凉京。 “乌衣巷,将不分白天和黑夜,持续不断的营业。” 只是,晚上不进行三街之战而已。 毕竟夜晚的打斗声,太敏感了,莫少珩也怕出事,不敢担这个责任。 百姓:“……” 晚上也营业? 这是个什么玩法? 而且,晚上哪里来的顾客? 但当他们看到晚上灯火通明,从未见过的乌衣巷的时候,沉默了。 街上,好多逛街的人。 真的,新奇地看着一盏盏漂亮的灯笼,还有周围依旧大门打开的铺子。 灯笼也出售,有贵族买了花灯,提着灯笼走在街道上,享受着这从未出现过的夜晚的繁华。 最热闹的,还是街道旁边的烧烤摊子,卤肉铺子,拌菜铺子…… 提着漂亮的灯笼,吃着手里用牛皮纸袋装起来的美食,悠然闲暇到了不行。 一时间,白天的忙碌之后,去逛逛夜市,逛逛花灯,休息一下的百姓越来越多。 哪怕家里穷了些,不买东西光是带着一家子逛一逛,也开心到了极点。 以前,可从来没有想过日子能过得这么欢乐。 接下来,是加盟的那些街道,也开始陆陆续续在晚上点燃了灯笼,让就近的百姓也能有一个晚上热闹的地方。 不过数日,凉京的夜晚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从皇宫的高处俯瞰凉京,灯火阑珊,万家灯火之景,哪怕圣人都激动无比。 这就是莫少珩口中的,不夜城。 唯一就是,随着点亮灯笼的街道越来越多,晚上出来逛街的人也越来越多,凉京卫和衙门的巡游开始不够用了。 要维持一座城池的安全,白天黑夜的运行,需要的人手果然不少。 武举也被朝廷的大员们加班加点的推进着。 让人意外的是,武举的方式有所改变了。 除了个人的比试,竟还要参与三街之战。 朝廷专门在武举的地方,开辟出来一个三街之战的战场。 莫少珩:“……” 也……也挺诡异的。 他真的只是弄出来一个真人游戏而已。 不过,朝廷的武举,除了选武功高强之人,最重的反而是有军事能力的人。 毕竟,个人武力再高,也不能带领军·队取得胜利。 而在朝廷官员的认知中,三街之战就是投入很少的,变相的小军演,的确能从中找到一些颇具天赋的军事人才。 莫少珩摸了摸鼻子,“……” 好像玩大了。 不过,朝廷有朝廷的考量,就看他们如何合理的选出自己需要的人才来了。 武举举办得有些仓促,因为时间有点紧迫。 虽然仓促,但那气势可惊人得很。 莫少珩也去看了。 凡是功勋家族,适龄的年轻人,又可能没有推举资格的人,基本都来参加了。 这其实也是他们难得的机会。 所以,人数之众,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仓促,但又是北凉的一大盛事。 通过武举,也涌现了不少黑马。 好些贵族,本已经没有了入仕的机会,也通过武举展露了头角。 莫少珩心道,这样选出来的武勋,怎么也比推举出来的多些真本事吧。 在莫少珩看来,贵族推举制的本质,其实就是靠关系。 靠关系走上朝廷,不能说都是些无能之辈,但若说一个草包都没有,莫少珩是不信的。 朝廷,似乎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因为武举取仕,凉京的秩序再次得到稳定。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规律在进行着,明明发生了很多改变,但并没有出任何的乱子。 冬日虽有寒意,但凉京的这个冬天却不一般。 哪怕是在夜晚,也充满了灯火的温暖。 就是灯油消耗得着实快。 不过,它们带来的价值却不是几盏灯油就能比得上的。 更何况,莫少珩准备大势扩大黄豆的种植,灯油的消耗并不是问题。 莫少珩和赵棣,还有南一,也经常逛夜市。 只是他们每一次逛,声势就浩大了一些。 因为赵景澄等学生,非得来凑热闹。 小货郎们,晚上也是不上班的,也会跟在后面,欢快到不行,明明他们就住在街道上的宿舍,灯火阑珊之景每晚都能看到。 莫少珩也是摇了摇头,让人抄了些豆子,一人放一把在兜里,边逛边吃豆子。 时间飞逝,东去春来。 莫少珩又开始留意春耕的事情了,因为今年,算是大规模扩大种植的第一年。 朝廷也十分关注春耕,因为他们得种棉花。 当然,除此之外,最让朝廷,让百姓,也让莫少珩最激动的事情,运河……修过来了。 站在凉京城的城墙上,都能看到一个个搭建的帐篷。 那帐篷连绵,又十分有规律,跟军·队一样。 是修建运河的洵州百姓。 整个凉京都震惊了。 虽然他们知道他们北凉在修运河,但真修到家门口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有人远远的看着工地。 有人则是干脆跑去观看。 除了那连绵的帐篷,后面还跟着一条十分宽敞的沟渠。 是运河。 激动,难以形容的激动。 一但引水,他们周围的耕地,根本就不愁浇灌的水源的问题了。 以前,为了浇灌土地,可没少和人发生争执。 工地的工人也在感叹,两年前,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还是衣不遮体的难民。 现在他们又来了,这一次却是作为修建北凉唯一一条运河的功臣。 这条运河,是他们洵州百姓修建的。 燕王说,朝廷将这条运河命名为洵河,是为纪念他们洵州百姓为修这条运河的付出。 不仅仅如此,在洵河修建完毕之后,还会立碑,上面会记载他们洵洲百姓的贡献,千秋万世的流传下去。 消息传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哭了。 朝廷还记得他们。 修运河苦吗? 虽然不再愁吃穿,也有少量的报酬,还有免税的政策在,但还是苦的,每天都在风吹日晒呢,整整两年了。 但,值得了。 而且,他们再路过凉京,在出来观看他们的百姓面前,他们高傲地抬起来头。 他们靠自己养活了自己,非是乞讨和无度的索取。 凉京的百姓看他们的目光,也不再是看难民的目光,而是多了些敬重。 等运河修到凉京门口的时候,连朝廷的大臣,还有圣人都亲自来了。 整个工地,激动无比。 莫少珩也去了。 看着工地的工人,虽然皮肤黝黑了不少,但看上去十分的健康和健壮。 身上的衣服虽然朴素,但不破也不旧。 赵棣倒是没有亏待他们。 赵棣要负责这么多人的生活,可不像莫少珩负责两百个小货郎那么简单。 现在看来,赵棣做得还不错。 圣人的驾到,让工人们休息了一天。 圣人还进行了“慰问讲话”。 莫少珩:“……” 果然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领导都好这一口啊。 莫少珩看了看运河,然后道,“圣人,现在春耕在即。” “何不先将这半段运河先通水?” 分成两截修,只需要在中间隔上一段,倒是可以先通水的,等完结的时候再打通。 莫少珩又看向赵棣,“可具备通水的条件?” 众人也不免看向赵棣。 其实谁不想尽早看到河水充满运河。 赵棣想了想,“需将这末尾处理一番,即可通水。” 哗! 莫少珩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场的人的表情。 圣人点了点头,“也好,若是有了运河,倒是可以多开垦出来一些土地,今年也正好多种上一些。” 他凉京周围其实还有不少地是可以开垦出来的,以前因为没有水源,开垦出来也是白费劲,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再说,朝廷准备种棉花,也是需要地的。 接下来的时间,朝廷开始组织百姓开垦新地。 赵棣再忙着这一节运河的收尾。 莫少珩则是忙着去看老匠人的商船修得如何了。 现在不是马上要通水了嘛,他的商船也能排上用场了。 他可是花了巨资才修起来的。 与此同时,莫少珩也在赵棣旁边转得勤快了。 赵棣,“怎么?” 莫少珩笑眯眯地,“你那收尾工作,能不能随便帮着修一个码头?” 要是让莫少珩自己修,又得招工人,又得是一阵折腾和花费。 但若是由现在的这些工人修,就简单多了。 “反正你都要收尾,只是换一种方式,有一个码头,也能利于我凉京发展。” 其实是有点公器私用的,但莫少珩也没有乱说,这码头也不是给他一个人修的,是为凉京而修。 一个码头也就一个停靠之地,方便运货,工程并不大,不然莫少珩也不敢提这样的要求。 赵棣问道,“倒也并非不可以,但得给朝廷足够的理由。” 莫少珩赶紧点点头,“理由充足着呢。” 第71章 水稻和水车灌溉 莫少珩除了想让赵棣帮着修一个码头。 他自己也在忙着春耕的事情。 无论是黄豆,甜菜,还是辣椒,花椒,白萝卜,都需要扩大种植。 还有就是去年秋天他花费了不少精力收购的野花种子,也得洒出去了。 当然,野花种子不能占用耕地,莫少珩准备洒在附近的几个山头。 野花嘛,生存和适应能力是难以想象的。 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他们运河就等通水了,也就是运河周围的耕地都将不缺水。 莫少珩第一次在外域商人那收购种子的时候,其中有一车水稻,到现在都还收藏在仓库里面纹丝不动。 水稻是什么? 是一种能代替粟米成为主食的高产作物。 粟米无论如何定向培育,如何提高产量,也不可能改变它基因的定性。 颗粒小,收成低。 一粟穗,大部分都是壳。 所以,水稻对于北凉来说,才是真正的能改变北凉吃不饱饭这一现象的根源所在。 在莫少珩收购的那么多种子中,甚至是棉种,又或者是丝绸的重要性,也比不上水稻来得重要。 民以食为天,能吃饱饭,才是真正的关乎天下的大事。 别看凉京现在看上去繁华了不少,但是各地,依旧和以前一样,根本发展不起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连吃饱饭这一点都还没有解决呢。 北凉穷苦,贫瘠,天下皆知,情况和字面上这几个字分毫不差。 莫少珩又去找了赵棣,“听说圣人准备大势开垦耕地?” 这事儿已经有了定论,圣人准备沿着运河周围,将能利用的土地都利用起来。 莫少珩说道,“我们也去买一些开垦的地,最好能买到越靠近运河周围的越好,方便灌溉。” 赵棣:“……” 耕地十分的的有价值,是贵族财富多少的一种象征。 赵棣说道,“越靠近运河的耕地自然是越好,最近凉京各府邸都在争着购买,听说价格已经不便宜了。” 莫少珩:“……” 现在买耕地估计就跟现代买房子一样,现代买房还有一定的限制,但买耕地,就看谁更加财大气粗了。 对于买耕地,赵棣是不反对的。 在赵棣看来,买耕地是最稳定的,反而比建一些让人看不到结果的商船更让人省心。 赵棣说道,“你看看我们账本上还有多少盈余。” 莫少珩点点头,上次的钱除了还朝廷的,都拿去修商船了。 但这不又过了这么久了,陆陆续续应该又有些进账。 莫少珩查了一番账,又让赵棣去打听了一番新耕地的价格。 结果…… 现在摆着两个选择在赵棣和莫少珩面前。 一是,大家都知道离运河越近的耕地自然越好,所以价格炒得有点高了。 以莫少珩他们现在账本上的进账,买不了多少。 二是,购买稍微离运河远一些的,倒是可以买不少。 赵棣说道,“远一些,就需要更多的农户抬水浇灌,需要消耗十分多的人力。” 利益自然被分淡了,所以价格便宜了不少。 莫少珩眼睛一转,“那倒不一定。” 麻烦是麻烦了一些,但未必真就灌溉困难了。 莫少珩说道,“我们就买离运河远一点的,说不得我们还占便宜了。” 赵棣一愣。 也由得莫少珩了,反正都是地,不会亏。 莫少珩大手一划,叫来管事,将所有的钱都拿去买耕地。 “不过,在开垦耕地的时候,给他们说一声,我们买这么多,价格也没让朝廷少,让朝廷在开垦的时候将地稍微挖得深一些。” 他这是准备直接开垦成农田。 管事:“……” 很快,莫少珩大手笔买耕地的消息就传开了。大手笔买耕地的也不止莫少珩和赵棣他们,但别人买的都是靠近运河的。 “世子这是什么打算?” “看不懂啊。” “每年都费那么大力气浇灌,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看到稍微有些钱的贵族都没买这样的。” “可不是,莫少珩一买还买这么多。” 收成好或许是有利益的,但若是收成不好,除去人力费用,未必能赚钱吧。 议论纷纷。 莫少珩买这么多耕地,朝廷一咬牙,也答应了莫少珩的要求,稍微挖深一点就挖深一点,按照莫少珩的要求,也不算太费事。 现在朝廷招人挖耕地,工人的工资其实并不会太高,朝廷卖耕地可是大赚特赚。 值得一说的是,工人的工资比起以前还是要高上一些,为什么? 因为好多工人都去了莫少珩的工厂,来应聘开垦耕地的,硬是少了好多。 所以,市场需求原因,工资也相应的提高了一点。 不过没关系,这次开垦的耕地比以前的贵不少,因为……靠近水源啊。 在凉京百姓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赵景澄等如同闻到腥味的猫,上门了。 “老师老师,你买这样的耕地有什么用啊?” 眼睛贼溜溜的。 莫少珩心道,果然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 从一点点异常的消息中,就看到了事出必有妖。 莫少珩想了想,道,“反正是稳赚不亏的买卖,你们家里要是有闲钱,也可以买一些。” 就算不种水稻,种其他的也是赚的。 一群学生眼睛亮晶晶的,但又有些疑惑,“可是……灌溉怎么办?怎么算这笔花费都不小。” 莫少珩笑道,“我自然有办法解决。” 一群学生愣住了。 有办法解决? 岂不是这样的耕地和靠近运河的那些也差不多了? 就现在这价,那得多赚。 一群学生笑得跟做贼一样。 心照不宣,然后撒腿往家里面跑。 要是别人告诉他们,能解决浇灌问题,他们自然是不信的,但莫少珩在他们心中,跟一根定海神针一样,他们半点怀疑都没有。 然后,凉京的人就开始纳闷了,因为凉京好多个贵族府邸也开始买这样的耕地了,买的数量还不少。 完全看不懂。 莫少珩买耕地,是准备弄出水田种水稻,可不能错过了今年的春耕。 于是……他亲自去监督了,还让赵棣去套了套关系,先将他的耕地给弄出来。 堂堂世子,跑到开垦土地的工地上,天天守着,估计也是没谁了。 朝堂上的大臣都纳闷了,不就是一些耕地,等着开垦好不就成了?晚一些就晚一些吧,有这么急? 不过听说,其他贵族购买耕地,也是莫少珩发动起来的,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没多少利益的耕地,一般都不怎么好卖,砸在了朝廷手上,那就亏了。 莫少珩亲自去监督,也是因为农田和耕地还是有些差距的,需要注意一些地方。 加上莫少珩给朝廷拉了这么多“客户”的关系,负责开垦土地的官员倒也痛快,直接按照莫少珩的要求来。 这一弄就过去了好久。 赵棣的运河,到凉京这一段也收尾了。 一个还算不错的码头,也出现在运河旁。 其实十分的简单,也就是从最近的官道,铺设了路到运河边上,运河边上这一节,又铺上了一大截平坦的石板。 看上去像一条通往运河的走马大道。 一开始,众人也不知道这路是用来开什么的。 直到,运河这一截收尾,开始通水了。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驶向运河边上,他们这才发现,这路可真好使,原本马车是过不去到不了河边的。 对于没怎么见过河流的凉京百姓来说,运河通水,自然是天大的稀奇的事情。 连小货郎们,因为是双休日,都成群结队的跑去看热闹。 莫少珩吩咐了一声,注意安全,别靠运河太近。 小货郎们平时都是几个人一组在一起,因为年龄小,他们怕被人牙子给哄了去,都是相互看着对方,已经习惯了。 几个人只要互相注意着,哪怕有意外,也能第一时间救助。 今日,运河边上的码头,车水马龙。 一群小货郎手里捧着莫少珩给他们准备的小零食,脑袋伸得长长的往运河望。 “怎么还没有水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河呢,世子说运河虽好但也危险,让我们注意别掉下去了。” 周围的人也在议论纷纷,时不时还能和这些小货郎答上一两句话。 小货郎们已经是凉京城的一部分,他们也是凉京人了。 莫少珩是下午的时候到的,虽然文书说的是今天通水,但这路途遥远着呢,哪怕是澎湃的河水,也不可能这么快流到这里。 莫少珩一到,一群小货郎就围了过来,“世子,还没有水呢。”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一直在这里等?没有吃饭?” 一群小货郎羞耻地缩了缩脖子,“我们回去员工食堂,吃了饭又来的。” 他们可贪吃了,才不会错过吃饭。 “倒是有些百姓,饭都没吃呢。” 莫少珩都笑了。 一群小机灵鬼。 其实,哪怕没有等到水,也玩得特别开心。 似乎意义已经不完全是在等待通水了。 下午,连上完朝的官员,都来看热闹了。 “我们应该将我们的小货屉也带上,来卖包子糕点,生意肯定不错。”小货郎们还在讨论。 好多人呢,只要一吆喝,定是有人买的,就是路远了些。 莫少珩上了赵棣的马车,“今天能看到河水吗?” 赵棣其实也不是很肯定,因为运河通水,他也是第一次,说道,“其实早就传了文书上去了,按照文书上书,十天前就开始打开了闸口。” “只是为了安全,闸口是一个一个打开的。” 莫少珩点点头,这样才不会被突然涌入的河水造成意外。 赵棣继续道,“按照老匠师所言,今日是能看见水的。” 莫少珩恩了一声。 就当是出城春游了。 草长鹰飞,正是凉京天气最好的时候,再过一段时间又该热起来了。 傍晚,天空出现了晚霞。 这时,原本依旧热闹的码头,突然喧哗了起来。 “水,我看到水了。”不知道是谁高喊了起来。 什么? 瞬间哗然了起来。 踮脚的踮脚,伸脑袋的伸脑袋。 往运河里面一看,远处,白花花的水,不多,如同慢悠悠的小溪流,流淌而来。 那画面,恐怕要留在在场的每一个的心中,驻留一辈子。 “通水了,通水了。” 激动的吼声,震天响。 他们北凉的运河,通水了。 有人向码头外跑去,运河边缘很长的。 甚至不顾地面的颠簸,跟着水流跑。 “来了,来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动,比如莫少珩的小货郎,他们生怕被挤掉了,他们现在生活这么美好,可不想被人给拐了,所以乖乖巧巧地按照莫少珩的吩咐,站在那里,伸着脑袋望。 当然,毕竟是孩子,也不可能真站着不动,而是一个抱一个,抬高。 “啊啊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的是河水来了。” 激动到了不行。 “改你举我了,让我也看看。” 春水如流。 说不出来的兴高采烈。 其实也不用专门跑过去挤,因为河水很快就沿着河道流了过来。 最终汇聚在尾部。 速度很慢,甚至感觉不到水位线的上涨,但所有人都知道,河水在源源不断的涌来。 按照老匠师的计划,闸口会连开十五日,然后再一天天关闭,直到剩下三个大闸。 这样,只剩下三个补充水源的闸口,是能抵消掉,每日被蒸发和沿途消耗的河水量的。 然后在根据具体的水位线,进行控制闸口,调节水位。 在运河的结尾,是连接入了几条小溪流的,一是能为小溪流周围的耕地也提供充足的水源,二是这样只要控制住水流的速度,就能让运河看上去一直是流淌的状态。 别看这些小溪流虽然小,但它们细水长流,也是通向北凉外的另外一条大河的,只是平时因为太气热经常断流了而已,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循环。 现在天色已晚。 兴奋的百姓不得回城内了,这还是因为凉京不宵禁,不然很多人都回不去。 一路上还在不停的讨论着。 接下来的几日,百姓还是天天来看运河,因为水位一天高过一天,直到形成宽大的河流,直到水位线超过预定,多出来的水开始向小溪流漫去。 水位线的增长也慢了下来,应该是源头位置开始节流了,让涌入的河水变得慢了。 一条大河,波浪宽之景,第一次出现在了凉京百姓面前。 再不是以前,他们见到的经常断流的小溪小流。 这么多的河水,得灌溉多少耕地啊。 甚至有百姓都哭了起来,知道以前,守着耕地却无法耕种的心情吗? 或许没有经历过,就永远无法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吧。 朝堂上也是热情一片。 以前每到春耕,最担心的就是水源短缺问题。 但现在,这个问题,从根源上解决了。 “护水源,力保春耕。”圣人的声音也有些异常。 赵棣答道,“沿途皆有官员监督运河,一有情况,会立即飞马传信来报。” “在运河源头,也有几位老匠师随时待命,确保运河川流不息。” 百官不由得点点头。 燕王办事还是十分让人放心的。 此时,莫少珩也激动无比。 他在晒农田。 新开垦的农田需要晒田,这样能杀死怕温度的害虫和细菌,让作物减少虫害。 别小看这一步,尤其的重要,是现代耕种的流程中必不可少的步骤。 然后是肥田杀菌。 新开垦出来的田是十分贫瘠的,也就是没有肥力。 必须肥田,不然种出来的作物,甚至可能不挂果实。 这一步依旧是将平时做饭用的木炭灰倒入田里,一是肥田,二是杀菌。 现在还有两个问题。 他买的农田,朝廷现在只交给了他几块,其他的还在开垦呢。 这倒不是大问题,因为水稻得先育种生苗,他可以先用这几块田先将秧苗弄出来。 只要在秧苗长好前,将剩下的农田给他就行。 现在的问题是,灌溉。 农田可不是普通耕地,它需要的水量更多。 靠一桶一桶的让农户将水抬来灌溉,估计人都累死了,都满足不了。 路过运河边上的时候,还有前来训练田地的贵族问莫少珩,“世子,你那些奇怪的耕地如何浇灌?” 在他们眼中,莫少珩那些凹下去的耕地,的确古怪了一点。 “世子当初就该买运河边上的,虽然贵了些,但方便啊。” “看看我们的,都已经开始灌溉上了,今年就能种。” 的确,已经有农户将水桶扔进运河,将水提上来,开始灌溉土地了。 因为离得不远,的确方便。 算是他们凉京周围条件最优越的耕地了。 莫少珩一笑,“自然是有办法的,我的农田,恩,耕地,今年也要种上。” 来人不由得一愣:“……” 不可能吧? 莫少珩的那些耕地,路可不近,现在正是春耕时期,大量找农户来帮忙浇灌都未必找得到人。别人也要浇灌他们自己的地。 莫少珩没答,而是回了乌衣巷,找到了余叔。 “余叔,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我得弄一个利用运河浇灌耕地的水车出来。” 莫少珩一开始决定买这些农田,就是因为想到了水车。 水车,几千年的历史,浇灌的利器。 它是勤劳和智慧的象征。 以前,只要是在有水源,需要灌溉土地的地方,就会有水车。 这样的利器也成就了华夏的耕种文明。 它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这样的利器,按理莫少珩应该先找朝廷的。 但现在实在太急迫了,要是先上书朝廷,在朝堂上一讨论,在六部走一圈文书和流程,春耕早就过去了。 而且,光是用嘴说水车,未免太空乏了一些。 先还是弄出来一个,先将他的几块农田浇灌上,把秧苗弄出来。 这样也好最直接地向朝廷展示水车的具体用处。 莫少珩说道,“余叔请看。” “水车是这样的,它就像马车的轮·子,但巨大很多……” “它也不靠马来拉,而是通过运河的河水的流动。” “河水推动水车的扇叶,扇叶上带有一定倾斜度的水槽,这样每次转动,水槽就将水舀起来,流向运河旁边的地里。” 这里其实还需要在运河的边上挖小的水沟,让水车带起来的水,沿着水沟流向农田,这才是水车的整体灌溉系统。 但……运河周围,哪里允许私自挖。 要是将运河的河堤给挖坏了,呵,死罪。 当然运河是由赵棣负责,这就方便多了,合理的挖水沟,莫少珩去赵棣就行。 莫少珩一边画图,一边给余叔讲解他的需求,“余叔,你看能成不?” 余叔有些惊讶,倒不是这水车有多难,而是莫少珩的想法。 这水车其实也就是大型的马车轮·子的原理,但在上面改造一下,居然能用来灌溉。 余叔眼睛都亮了,他大概知道莫少珩为什么非要买那么多离运河不近的耕地了。 因为有了这水车,似乎远近都不是什么问题了呢。 余叔说道,“我先参详参详,主要是这么大一个轮·子,如何固定,如何安装在运河里面。” 莫少珩点点头,因为余叔的两个问题,并非是水车本身不能制作的问题,而是其他难点。 然后,莫少珩就去找赵棣,关于挖水沟的问题。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莫少珩也有些捉急了。 他买的农田,朝廷开始一块一块的交给他了,但水车还没有弄出来。 若是错过了时节,就只能明年才能种水稻了。 还好的是,没过几天余叔就让人通知他了,让他去一趟造船厂。 水车就是在造船厂弄,因为离运河近。 莫少珩到的时候,余叔直接迎接了上来,“好了。” “耽搁了一些时日,主要是防水防蛀的漆短缺了,若是贸然下水,很容易被浸蚀。” 莫少珩点点头,“能及时弄出来就行。” “现在什么进度?” 余叔答道,“就等着安装了。” “我已经找好会水之人。” 莫少珩点点头。 来到河边,庞大的水车已经在那里了。 安装水车,需要在水下打桩,其实还挺麻烦。 余叔是直接用小木船,将木船用绳子绑在河岸上。 然后由水手带着消尖的木桩,站在小木船上,直接往河里打固定用的桩。 当然在河中央打·桩是不可能的,水太深了。 也没有必要,不然水车如何将舀起来的水倒入河边的水沟里。 是在河边上进行作业。 河边上水浅,加上有小木船,就十分方便了。 消尖的木桩打进河底,然后搭成架子,水车就架在这些架子上。 只要架子搭建得稳定,水车自然也是稳定的。 光是打木桩进河底,哪怕仅仅是在河边上,也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 然后就是架上去水车了,水车的轴架在稳固的架子上,反而简单了很多。 等水车架好,将一个拴子使劲的打出去,这个栓子是让水车不转动的,不然一边架水车,水车还一边转动,就太难了。 等将栓子取出。 水车的扇叶晃动了两下,这是受力不均,导致水力不够。 不过马上,水车就像马车的轮·子一样,转动了起来。 白花花的水花随着水车的扇叶被提到了空中,在阳光下洒落,流成了珠帘一样的线。 水车扇叶转动得并不快,但十分的稳定,匀速。 除了扇叶上滴落的白花花的水珠,扇叶上的水槽也舀起了大槽大槽的水。 因为水槽是向外稍微倾斜的,水槽里面的水自然也随着水槽升起时向运河一边流去。 正好流进运河边上挖好的水沟。 看着一股股的水流,不急不慢的流入水沟,哪怕是安装作业的人,也都愣了愣。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水沟是流向何方的。 小小的水沟,通往的是,以往需要无数人力才能灌溉到的耕地啊。 甚至都不需要人力了,土地就被灌溉了,因为可以在这些水沟周围又开一些小支流,流去需要的地方。 只要不是在运河周围挖水沟,其他地方就没有这般严格的要求了,仅仅需要规划的是,这些靠近运河的水沟不影响河堤而已。 莫少珩也露出了笑容,“成了。” 水车灌溉体系。 现在这条水沟,通往的正是他的农田。 他马上就可以种水稻了。 不过,他得先去一趟朝廷,将水车灌溉体系汇报上去。 莫少珩看了看他的农田后,这才离开。 细水长流啊,不错不错,很快就能将他的田灌溉好。 莫少珩去朝廷的时候,周围的百姓也去看莫少珩的水车了。 因为运河的热度,时不时都有百姓来看运河,莫少珩他们安装水车动静那么大,自然有人注意到了。 等他们走进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河边的大轮·子,慢悠悠地转动着,水花四溅。 “世子这些天就忙着弄这个稀奇玩意?” “看上去还挺有意思,有些好看。” “就是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再走近些。 观看的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水车将水源源不尽地灌溉着周围的土地。 甚至都没有使用任何人力。 特别是正在巡地的贵族,这里周围靠近运河的耕地就是他新买的。 结果一看,他的地根本就不用去河里提水了啊。 在这个水沟里面舀点水,就能将他的耕地灌溉了。 而且,耕地其实离运河有一段距离了,也就是说只需要在这条水沟上开一个小支流,都不用人去水沟里面舀水,就直接将他的地给灌溉了,比人灌溉还要好,毕竟人力不可能每天都来灌溉不是,但这个水沟可以啊。 “……” 愣是将他看懵了。 等等。 有了这个水沟,岂不是离运河的远近,并不影响耕地的方便了? 一拍大腿,“早知道我也买些远一点的耕地了。” 便宜啊。 但无论如何,这条水沟也能帮他灌溉,似乎也并没有吃亏。 此时,金殿上,莫少珩正在侃侃而谈。 “水车灌溉体系,是由水车自动提供的灌溉模式。” “它将大大解放人力的使用。” “它能灌溉到以前不能灌溉的土地。” “比起人力,它能无时无刻地为土地提供水源。” 众人:“……” 哪怕圣人都给听懵了。 自动灌溉?不要人力? 知道每一年,北凉花在灌溉上的人力需要多少吗? 北凉炎热,需要灌溉的次数就越多。 每一次,都是人提着水桶,然后用舀子,一舀一舀的将水浇到作物的根部。 累么? 那种累是无法想象的。 但此时,莫少珩说,解放劳动力,以后不需要这样了,连浇灌不到的土地都能浇灌到了。 莫少珩看着安静的金殿,“诸位如果不信,可以去运河旁边看一看。” “那里已经架起来了一辆水车,正在无时无刻,不知疲惫地不停地浇灌着周围的耕地。” 众人:“……” 无时无刻,不知疲惫? 他们还真得看看这水车为何如此神奇。 莫少珩心道,水车的确神奇,但看一看其实就明白了。 因为事关重大,圣人亲自带着百官前去。 这都是圣人几次带百官出行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不知道多少百姓了。 远远地都能听到稀奇之声。 等圣人和百官看到莫少珩口中的水车灌溉体系,“……” 好像真的是在不停息地灌溉啊。 这得为百姓省去多少力气。 称它为农耕的神器也不为过。 莫少珩说道,“请圣人允许,让工部制作水车,在运河的合适位置安装水车,好为周围的耕地浇灌。” 众人,百姓:“……” 鸦雀无声。 他们本以为,有一条运河,已经是北凉最大的喜庆的事情了。 但现在看看水车,就像是和运河最完美的组合一样,天生就是为了耕种而生。 这是国之神器。 天佑北凉。 一片哗然声起。 有了运河和水车,沿途的粮产恐怕要大增了。 丰产指日可待。 丰产? 在北凉说这个词,以前都是一种不可思议。 但现在,或许真的能够实现了。 圣人又看了看,说了一声,“着工部修建水车。”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但熟悉的人,还是能从圣人的声音中听到一丝激动。 众人都舍不得离开,还在那看不断转动的水车。 赵景澄等来的时候,挤了好久才挤进来。 看了一会儿水车就跑到莫少珩面前,“发了发了,我们府里这次买了好多便宜耕地。” 也有学生一拍大腿,“让府里多买些,偏不听,有了这水车,哪里还有远近和灌溉难的区别,亏了亏了,让他们不听我的话。” 莫少珩也是一笑,“你们怎么来了?” 赵景澄答道,“消息都传到凉京了,传得神乎其神,听到消息的人估计都还分不清真假,估计等会来的人更多。” 可不是,等莫少珩他们一行人回凉京的时候,路上就遇到了络绎不绝的百姓。 也能听到一起返回的百姓的一些讨论。 “天佑我北凉,如今我北凉有了运河,又有了水车,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是那种,肉眼都可以看到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可惜了,要是能多修几条运河,流遍我北凉的每一个角落就好了。” 百官:“……” 以前哪一个朝代修运河,百姓不都是要死要活的。 现在倒好,百姓自己想修运河。 但也的确可惜,光现在这条运河,其实也才完成一半,至少还得修两年呢。 以后恐怕都不会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修运河的时候了。 实在感叹。 百姓又在道,“说起来,这运河是燕王负责修的。” “这水车是莫少珩弄出来的。” “都是一家人呢。” “以前我觉得两个男子成亲还颇为怪异。” “但现在,我觉得也不错啊。” “看看,简直珠联璧合。” 百官:“……” 你们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以前可没少看笑话。心里也是奇怪,莫少珩和燕王这一对,好像还真让人看得颇为顺眼,原本因为两个男子结合的怪异感,似乎都没有了。 这世间之事还真是难料。 只是可惜…… 两个男子生不出娃啊,终归不是正道。 也可惜了燕王,皇子中像燕王这么能干的人,还真少见。 回了金殿。 百官瞩目。 圣人的声音从上位传来,“燕王兴修水利,成效已现。” “莫少珩贡献水车灌溉之法,利在我北凉。” “授燕王赵棣监国玉印。” 嘶! 金殿上一片抽气的声音。 燕王先前还是代太子监国,但这监国玉印,乃是太子之物啊。 这…… 是实打实的监国之权了。 好……微妙。 太子赵岚怎么办? 一朝两监国? 关键是赵岚也就占了个太子之名,还没有监国之权。 但反驳吗? 那修建的运河对北凉有多大的好处,现在就已经开始体现了,更别说以后。 圣人继续道,“授予莫少珩少师少监之职。” 众人不由得一愣,少师少监? 这可是北凉三师之一少师的前置官职。 因为莫少珩曾经是南离三师之一的南离少师,所以这个职位多少也有点微妙。 莫少珩也是一愣,又是连晋升两级。 北凉的官制是十分刻板的,晋升可没那么容易,不像南离,以前南一不懂事,非要打破体制进行敕封,也没人拦得住他。 莫少珩谢恩。 如果说以前的官职仅仅是不大不小的话,而少师少监,已经可以站在金殿十分靠前了。 等下了朝。 还有人前来恭喜,“两位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 莫少珩脸上带着笑。 但是看着围过来恭喜的众人,心里却是一紧。 朝廷上的风向在变了。 以前,因为赵棣性格跟个冰块一样,根本没人会上前恭喜。 监国……玉印的原因吗? 有了监国玉印,位同……太子。 这是本质上的改变。 莫少珩边应付着边瞟了一眼皇宫的位置。 众臣也在猜想,圣人的想法可能有变,所以才赶着来恭喜的吧。 无论如何今日都是喜庆的事情,估计燕王府和镇北王府得到消息后,都开始准备庆祝了吧。 等应付完人,莫少珩和赵棣向外走去,莫少珩问道,“以后府上的门槛怕是要被人踩坏了,对于圣人授予你监国玉印的事情,你如何看?” 赵棣眉头深锁,“似乎有什么事情让圣人改变了一些想法。” 连百官都感觉到了,他这个当事人自然也不例外。 莫少珩眉头一动。 什么事情改变了圣人的一些想法? 当初赵棣如何从太子之位下来的? 因为北凉和南离关系破裂,愈演愈烈。 百姓民愤起,矛头直指拥有南离皇室血脉的赵棣。 国与国之间的交锋造成的民怨实在太大,就像是一种能颠覆一切的意志,无可抵挡,连圣人都未必承受得住。 所以,天妃才不得不从后位上下来,赵棣也不得不失去了太子之位。 但现在…… 圣人是想和南离修复关系的,而且也有计划再进行着。 也就是说,赵棣的情况就复杂了。 所以今天才有了,圣人授予赵棣监国玉印这样的事情。 风向有变呢。 莫少珩说道,“无论如何,最闹心的应该是赵岚。” “我要是他,估计能气得上吊。” 赵棣说了一句,“赵岚有镇东王府为凭,镇东王府是四方王中势力最大的,以后还是小心一点。” 莫少珩点点头,北凉四方王,除了镇北王府的鹰师只剩下了一个番号,其他三王都是执掌得有庞大军权的,像这种执掌军权的势力,最让人忌惮。 此时,东宫,赵岚阴沉到了极点。 堂堂太子,被剥夺了上金殿参政的权力也就罢了,本属于他的监国玉印居然给了别人。 下面的人小心翼翼的,“太子,燕王刚修建成运河,正是势大之时,莫少珩又献上了水车灌溉之法,利在民生,功在北凉。” “此时,正是我们需要避其锋芒之时。” 赵岚一掌击打了在了桌上。 “让我堂堂太子避其锋芒?” 下面的人:“……” 虽然有失身份,但事实如此啊。 以前还能拿身份压燕王,让对方忌惮。 但现在,燕王手上有了监国玉印,说句不好听的话,玉印一出,他就代表了北凉朝廷的意志,太子若是这时候被对方抓了把柄,还不得…… 第72章 牛的妙用 莫少珩荣升少师少监,赵棣得了监国玉印。 前来燕王府的人就多了起来。 “以前冷清的时候,盼着有人来。” “现在人来了,又发愁。” 燕王府的属官现在的想法估计就是这个吧。 一开始,莫少珩还能热心的接待,但实在熬不住别人络绎不绝地上门。 “抱大腿啊,难道不觉得晚?” 不过别人都不觉得尴尬,莫少珩自然也不觉得了。 最后,当了甩手掌柜,让赵棣一个人去应付吧,反正别人上门也不是为了他。 莫少珩去了农田上,经过这几天的浇灌,他的几块农田已经有不少水了。 因为是第一次蓄水,其实是十分耗水的,泥土会吸收水分,只有当泥土吸收够了水分,田里面的水位才会上来。 路过的人还在奇怪。 地不是这么种的啊。 就算现在不缺水了,也不用……将地里关这么多水吧? 北凉还没有出现水田种植,所以看见这样的农田多少觉得古怪了些。 此时,莫少珩和一群学生正站在田坎上。 以及,一头壮牛。 牛是从牧场专门送过来的。 一群学生还在奇怪,“老师,我们今天吃牛肉吗?” 看着牛的眼神都不对了。 莫少珩嘴角一抽,“这牛不是用来吃的。” 然后道,“我们今天用它耕地。” 一群学生:“哈?” 耕地?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一开始对耕地农作一无所知的时候了。 “没听说过谁家耕地用牛耕啊?” 都是用耙子,一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耙地,特别累人,这也是农户最累的活计之一。 然后看向南一,“南一,难道你弹琴能让牛听话的耕地?” 南一现在可厉害了,弹的琴连蜜蜂都能听懂,蜜蜂能根据南一琴声去蜇人,恩,是去针灸。 他们为什么知道? 因为他们天天被南一拿来练手,美其名曰舒筋活络,没少被蛰得跟猪蹄子一样。 如果在街上看到一群鼻青脸肿的少年,不要奇怪,就是他们了,没有挨打,蜜蜂蛰的。 没办法,一开始南一控制得不够精准。 听说南一练成这门绝活,就是因为去牧场牵了一头牛回去,天天对着牛弹。 南一也懵得很,牛还能耕地啊? 要是这样,他们吃了那么多牛肉火锅,实在太罪过了。 莫少珩笑道,“普通的耕地自然不行,但我这农田却是可以的。” 边说边给牛上犁。 这牛天天跟牧童在一起,一点也不怕人。 犁是莫少珩去铁器铺,让铁匠专门打造的。 莫少珩说道,“犁地,让土地变得松软。” “能让作物的根系生长更加轻松,生长得更加的茂密,提供充足的氧气。” “从而让作物生长得更好。” 一群学生,“记起来记起来。” 以前,他们也看到农户每年春耕,都会将地耙一遍,但是为什么却是不清楚。 莫少珩已经将犁架好,然后下了田。 农耕时代的利器,牛和犁,几千年的智慧呢。 看上去简单,但第一个这么使用的人,绝对是天才。 所谓的智慧,可不就是想到了他人所不能想。 牛开始稳健地向前走,看上去并没有怎么用力,但已经将插在泥里面的犁拉着向前走了。 犁分开泥水,形成翻开的泥土。 这也是因为被水浸泡过的泥土比较好耕,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用牛耕干地的原因。 牛走得慢悠悠的,在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翻地。 只需要到田的末尾,调转个头,再往回犁就行。 一群学生嘴巴都张成了O形,看上去好简单的样子。 关键是根本不需要人出多大的力气,耕的地比人挖的还好,看上去慢悠悠的,但速度一点都不慢。 “要是能犁干地就好了,又将是我北凉一大利器。” 莫少珩心道,想得倒是美。 一群学生已经忍不住了,扎起裤腿下了田,“老师,让我试试呢?” 一群穿着袍子的少年,将裤腿扎得高高的,扶着犁,跟着牛溜达。 连南一都没忍住。 嘻嘻哈哈地,体验着犁地的快乐。 “该我了,该我了,让我来犁他一块地。” 莫少珩:“……” 也亏得是隔三岔五地出来劳动,要真像农户一样,每天劳动个不停,莫少珩觉得,气氛就不是这样的了。 有这群学生帮忙,犁得还挺快。 犁得还算平整。 育苗的农田,是需要一些特殊处理的。 需要在地里挖环形的水沟,水蓄在水沟里面就可以了,洒种的地方,地需要平,且只需要几毫米高度的水位就行。 大概就是,种子一半在泥里,一半在空气里面。 莫少珩见一群学生帮着犁地,找了人挖水沟,他自己找了个扁担,将地碾平。 因为是水田,碾平并不难。 这样洒上去的种子才均匀。 莫少珩也仅仅是在示范,因为这么多水田,靠他一个播种,根本不可能。 等将水稻的种子,均匀地洒在碾平的泥表,一群学生还在奇怪,“这是在种什么?” “好像和以前的种法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因为不同的农作物有不同的种植方法。 莫少珩说道,“这是水生作物,名叫水稻。” “你们要记清楚怎么种的,因为……” “我们北凉能不能真正脱贫致富吃饱饭,靠的就是它了。” 一群学生:“……” 哪怕以前培育优良种子,老师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不由得观察着铺在水田泥面上的种子。 “颗粒好大,一颗都相当于好几颗粟了。” 这些稻子,是用带有一点温度的水浸泡过半天才下的种,看上去的确颗粒饱满得厉害。 “就是不知道产量如何,还有口感如何。” “要让百姓吃饱,得能做主食才行。” 莫少珩听着一群学生嘀嘀咕咕的讨论着,这可是一群贵族的少年呢,若是以前,怕是连五谷都未必分得清。 将种子洒在泥面,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莫少珩又拿来削的长条小树棍,弯曲成“弓形”,插在洒好种子的泥面上。 这样插了一排,就像搭起来的弓形房架。 然后用麻布做的布,盖在了弓形的木棍架子上。 这是标准的农村育秧苗的方式。 遮光,保温,保持湿度。 其实哪怕不用布遮挡,也能生根发芽,但时间需要很长,而且发芽也不够充分,不能完全吸收胚芽中的养分。 当然,这样的育苗方式,也有弊端,需要时刻注意,因为当种子抽芽长出叶片后,如果温度过高,或者因为太过密闭氧气不足,会使叶片发黄而死。 莫少珩示范了一遍,就让庄子上的农户,完全按照他刚才做的,弄剩下的部分了。 一群学生看得有劲,手上的笔记做得哗哗的。 等傍晚的时候,农田里,就是一个个被水沟隔开的麻布棚子,整整齐齐的。 在莫少珩看来十分熟悉的一幕,但在其他人看来就显得怪异了。 “有些像……小房子。” “给种子盖的小房子。” 莫少珩:“……” 其实说得也没错,温室里,才能茁壮成长呢。 今天只是弄了一部分,明天还要继续。 莫少珩也担心出问题,所以每天都得来。还有就是,除了育种的农田,其他的农田,也开垦好陆陆续续交到莫少珩手上了。 于是,莫少珩让人去牧场多赶了些牛来耕地。 奇怪的一幕,还让不少人跑来围观。 没看懂,但看了个惊讶。 原来牛还可以这么用,还有那个叫“犁”的东西,也太好使了吧。 可惜不能耕干地,不然得节约多少精力啊。 莫少珩每天都往地里跑。 白天气温高了,需要将棚子打开一个口子,保持里面的温度不太高。 晚上冷了,又得密闭好,不至于让种子冻着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种子发芽,绿色的苗长了出来。 密密麻麻,整个水田,四四方方的都是秧苗,看上去还挺好看。 这些秧苗涨势也差不多,连高矮都一样似的。 等长到中指高度,就得将遮挡的麻布撤掉了。 “这样高度的苗,已经足够适应外面的天气和环境,不再需要呵护在棚子里面,棚子里面过高的温度反而不适合它们了,它们需要更加明媚的阳光。” 一群学生笑得哈哈的,“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莫少珩一愣,可不就是这样。 小孩,自然也是越幼小的时候越需要照顾。 放眼望去,连片的绿色块状秧苗,这是北凉的希望。 或许别人仅仅是觉得好看,而莫少珩:“这是希望的田野。” “我们正走在希望的田野上。” 一群学生:“……” 他们发现了他们老师的一个秘密。 有时候贼煽情。 “这水稻真有这么好吗?” 莫少珩肯定地点点头,因为他经历过啊,别人还在期待的时候,他早就体验过结果了。 说道,“等丰收的时候,你们又要升官了。” 说道这个,赵景澄和范慎两个哈的就笑了出来,他们两个大朝会的时候也是要上朝的,可是站在最末尾,金殿的门口,根本听不清前面在讨论什么。 所以两人每次都挤眉弄眼的打发时间,甚至仗着他们小,能被前面的人挡住身影,没少惹出事来,莫少珩都数不清他们被赶出金殿多少次了。 其他学生也差不多,他们感觉他们才封了个官没多久的样子,怎么又要升官了? 不过想一想,他们老师升官才叫快,他们这算不算也挺正常? 看着田里面的秧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隙。 老师都这么说了,他们可得对这些小绿苗认真一点。 他们下去之后还会对笔记,生怕记错了。 莫少珩除了育秧苗,其他春播自然也没有懈怠。 今年凉京周围的春耕情况与以往是大不相同的。 比如,赵景澄等学生的府邸,答应过莫少珩,帮着种植甜菜和黄豆。 还有朝廷也挺忙碌,因为今天要推行优良品种种植,听说农部的人已经忙翻了天,基本倾巢而出,去各州指导工作去了。 莫少珩也得了一些消息,有些洲推广得十分顺利,有些洲就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但在莫少珩看来,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只要秋收一到,收成足够打肿那些守旧的人的脸。 朝廷还在忙的一件事情是,除了继续在沿着运河开垦新耕地卖地外,也预留了一些耕地没有卖,留着种棉花,莫少珩也去看了,棉种都已经生根发芽了。 还有就是,工部的人,加班加点的在不停的造水车。 在耕地密集的地方,都开始架上水车了。 这是要力保今年的春耕,以及后面的灌溉问题。 虽然忙碌,但却十分的踏实。 人有了希望,能活得精神,朝廷也一样,有了希望,干劲十足,能没有干劲吗?眼巴巴地按部就班就能拿到手的功劳呢。 过了一段时间,秧苗长到巴掌高时候,莫少珩又带着赵景澄等学生,还有农户开始插秧了。 这一次,赵棣也来了,没办法,莫少珩吹嘘得太厉害了,赵棣都忍不住来看看这水稻到底是何方神物。 农田中,一群人捧着秧苗,沿着拉得笔直的标绳插着秧。 所谓标绳,其实就是一根绳子,从田坎的一端横跨整个水田,拉到另外一端。 插秧的时候顺着绳子插,就不会插得乱七八糟的。 “老师种的地,每次都是规规整整的,不是成块,就是成排成行,到丰收的时候,特别好看。” 完全不像别人家的,乱七八糟。 莫少珩一笑,“这样,一是肥力均衡不遮挡阳光,二是收割的时候方便。” “老师,我们是不是第一个插秧的人,别人都不会?” 莫少珩点了点头,“应该算是吧。” 一群学生直接激动了。 赵棣也在插秧,看上去,恩,有点格格不入。 赵景澄等还在旁边小声的笑,“一看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光荣的农民。” “看看我们,标准农户。” 不过,他们也就嘴巴厉害。 也就小半天的时间,就有学生受不了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这腰杆怎么直不起来了。” “好酸。” 插秧,大部分时间都是弯着腰。 那酸爽可以想象。 一群学生趴在田坎上,“要是能吹点凉风就好了。” “我们该带点卤肉来。” 莫少珩看得直摇头。 春游呢? 农民劳作,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知道其中的辛苦也好 莫少珩又插了一会儿,然后叫上赵棣,一起上了田坎,喝了点水。 然后看着一群揉着腰杆直叫唤的学生道,“今天将这几块田插完的话,晚上我请你们吃新菜品。” 一群学生的雷达滴就响起了来了。 “新……新菜品?” 嘴角的口水直流。 莫少珩点了点头。 一群学生直接嗷嗷叫了起来,“插秧一点都不累,真的。” 等晚霞西落,终于将附近几块田插完,剩下的就靠庄子上的农户了。 水稻的种植,其实也就前面需要注意的事项最多。 后面,多是注意水田的水位,还有抽穗的时候需要补充一次肥,果实才饱满。 然后收割的时候还会累一次。 伴随着嬉笑声,马车向凉京城而去。 一群学生身上还全是泥点子。 偷偷在马车上换了衣服,又是风光霁月的北凉美少年。 “老师,我们晚上吃什么新菜品?” “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上新菜品了,我娘还问我来着。” 莫少珩一笑,此时,他们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也不等莫少珩回答,就被城门口的热闹吸引住了。 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一群学生:“……” 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了。 “啊?那是什么?” 都等不及了,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就往城门口跑。 只见城门口,一群的鸭子,摇摆着屁股,等着进城。 一群小货郎,正笑得跟暖阳一样赶着鸭子。 除了鸭子,还有几辆平板车,上面摆放着笼子和筐子。 笼子里面关着大公鸡,筐子里面装着满满的鸡蛋和鸭蛋。 小货郎正在答着百姓的问话,“世子让我们来赶鸭子进城,说是今天我们有新菜品,让我们小货郎给尝尝味道。” “世子说,要我们小货郎觉得好吃,才会售卖。” 笑得嘎嘎的。 百姓:“……” 看把这些小货郎开心得。 其实每次有新菜品百姓也高兴,现在去试试乌衣巷时不时出的新菜品,已经成了凉京生活的一种旋律。 莫少珩上前,“鸡,鸭子,还有鸡蛋鸭蛋,各府都送去一些。” 这些都是牧场,用豆渣养出来的,加上草原上不缺昆虫,长得是真肥。 “剩下的全部赶去员工食堂。” 现在做饭,晚上正好吃上。 鸡和鸭子也就算了,鸡蛋鸭蛋也太多了。 各府邸买鸡蛋鸭蛋,也不会一次买这么多。 莫少珩笑道,“一天吃一只鸡蛋,对身体好,也吃不了多久。” 以前贵族虽然也买鸡蛋鸭蛋,但并没有每一天都吃一只的习惯。 “再说,吃不完我也有办法。” 现在牧场的鸡蛋鸭蛋产出的确不少,若是卖不完,莫少珩一点都不担心,还可以做成皮蛋和咸蛋。 小货郎赶紧将鸭子往乌衣巷赶。 一路上,百姓:“……” 鸭子进城,他们凉京又要添一奇观了,而且百姓似乎可以预见,恐怕马上,他们市场上就要开始大量的卖鸡卖鸭了。 莫少珩说的新菜品,一共有两种。 第一,酸萝卜鸭汤。 萝卜还是去年的,因为是新品种,一时间还没有完全被百姓接受,莫少珩就将剩下的腌成了酸萝卜,还剩下好多缸。 现在可是酸味十足,用来炖鸭汤,味道可想而知。 第二,大盘鸡。 这可是个大餐,硬菜。 口感十足,特别管饱。 剩下的,每一个小货郎还能得到一个煮鸡蛋,一小碗蒸蛋羹。 小货郎们乖乖巧巧地坐在员工食堂等着。 还没弄好,就已经闻到了香味。 “太香了。” “我……我以前都没有吃过鸡肉还有鸭肉。” 等弄好后,小货郎们端着餐盘,开始排队了。 餐盘上,一碗酸萝卜鸭汤,里面小半碗鸭肉。 一碗大盘鸡。 一个鸡蛋,一碗蒸蛋,以及满满的一碗饭。 莫少珩和赵棣,赵景澄等,今天也是这吃法。 用勺子舀起一勺子鸭汤,那独特的味道实在太绝了,特别的开胃。 再吃一口大盘鸡,香。 还有蛋羹,滑嫩无比,上面还点了几滴酱油,味道妙极了。 特别是将蛋羹泡在饭上面,又是一番味道。 小货郎一手握着煮鸡蛋,一手拿筷子吃饭,每吃一口眼睛都要眯一下,看上去就像一只小豚鼠一样。 他们又吃肉了呢,还这么多。 比起大部分百姓,他们更加的幸福。 赵景澄等也惊讶无比,特别是酸萝卜鸭汤,这也太好喝了,还有大盘鸡,能吃两大碗饭。 莫少珩说道,“有空教你们做咸鸭蛋还有皮蛋,这两样可以放不少时间。” 而且,卤菜也可以添加新品了,卤鸡爪卤鸭掌,还有泡椒鸡爪都得安排上,街头美食,YYDS。 这一顿,依然吃得热闹无比。 第二天,一大早,赵景澄等学生就上门了,来找莫少珩教做咸鸭蛋和皮蛋。 上一次从莫少珩这里学了炕腊肉,现在各府都自己炕不少,都成习惯了。 莫少珩:“……” 一群小吃货。 莫少珩心道,也好。 比起马上会进市场的鸡鸭,其实鸡蛋和鸭蛋更多。 若是咸鸭蛋和皮蛋流行起来,也不愁卖了。 而且,等莫少珩的商船好了,又可以添加两样可以运去其他地方售卖的商品。 咸鸭蛋,制作起来十分简单。 主要是盐和香料,甚至没有香料,光是盐都能做。 当然,也需要注意一些地方。 比如鸭蛋洗干净之后,必须晾干水分,不然蛋会坏。 然后就是盐水的制作,必须烧开,放的盐也必须充足。再添加一些香料在盐水里面,将晾干的鸭蛋放进冷却的盐水里面就可以了,最好是能轻微的压实,不要露出水面,也不要压坏了。 这种方法制作的咸鸭蛋,时间需要久一些,大概需要一个月到一个半月。 还有一种快捷的,就是在凉干净的鸭蛋上面直接裹盐,用罐子密封起来。 半个月左右就可以了。 当然第一种方法做出来的咸鸭蛋更加的可口。 皮蛋就稍微复杂一些,需要用到草木灰。 草木灰发酵后成碱性,将蛋包裹好后,放置一个月就行。 当然,皮蛋不能多吃。 莫少珩教赵景澄等,跟上课外兴趣课一样。 这些学生对这样的小乐趣,特别感兴趣。 下午的时候,正教学着呢,造船厂的人来了一趟府里。 “世子,商船好了。” 莫少珩惊喜莫名,终于,赶在诸国商人来凉京前,将商船打造了出来。 第73章 棉花被偷了 莫少珩准备去看看商船。 一群学生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可是……” 赵景澄举起手上黑不溜秋的皮蛋,“这个蛋蛋,我们什么时候下锅煮?” “这一下午,我都搓了好多个。” 其他学生也懵逼地将皮蛋捧手上,总感觉他们不是在做食物,而是在玩泥巴。 黑不溜秋的,真能吃啊。 莫少珩:“……” 还停留在食物必须煮了才能吃的阶段。 莫少珩道,“先放这吧,等能吃了我再通知你们。” 其实,他们今天包的皮蛋,也仅仅是一部分而已,莫少珩还准备包不少呢,可以远售其他城池。 等莫少珩一行人来到运河边上,造船厂就在运河边上,这是为了船好下水。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矗立在那里。 赵景澄等学生还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在运河上修房子了?” 莫少珩一笑,哪里是什么房子啊。 走近一看。 对于北凉来说,它就是一座河上的堡垒。 莫少珩给出图纸的时候,老匠师还再三的确认过,哪里有将船修成这样的。 结果,等一造出来,老匠师也激动了。 看上去十分沉重的船体,和以往的轻飘飘的感觉完全不同,更不是那一叶孤舟的单薄。 在船体的关键位置,都贴了防撞的铁皮。 所以,它看上去有些像一只装甲船。 如果看过电影《狄仁杰之神都龙王》,大概就能想象船的样子。 恩,和明代的战船差不多吧。 船就停靠在岸边。 赵景澄等看得都傻眼了。 “这……是船?” 老匠师已经迎接了上来,“世子,你看看是否合你的要求。” 多少是有些自傲和兴奋的。 莫少珩点点头。 首先是船体,厚重感十足,就如同一只威武的怪兽。 再是吃水,吃水颇深,这是因为船设计出来是用来运货物的,仓要大。 吃水深能稳固船体。 现在船在河里,或许是因为河水并不湍急的原因,似乎都看不出晃动。 老匠师已经让人从甲板上放了梯子下来。 莫少珩上了甲板,甲板十分宽大,平坦得像一个小坝子。 走在上面,稍微有些声响,这是因为木质甲板的特性,加上甲板下应该是仓库,所以并不意外。 上了甲板,似乎并没有因为人的走动有太大的摇晃的感觉,当然,若是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也不可能。 或许是莫少珩比较熟悉船上的感觉,所以感觉不出来晃吧。 比如赵景澄等,第一次上船,那反应就挺大。 只见一群学生,整个身子都是趴在梯子上爬上来的。 “哎呀,为啥我这腰杆就不敢站直?” “好像也不晃啊。” 莫少珩:“……” 北凉少河流,这些学生自然都是一群旱鸭子。 站在河上,别说旱鸭子,哪怕会水的人,也会有一阵眩晕的感觉。 赵景澄等上了甲板,这才好了一些,但往运河上看去。 整个人就跟面条一样,咕咚又要往甲板上面坐,赶紧用手抱住船舷。 “哈哈,我们这是在水上漂浮着吗?” 虽然因为第一次上船,有些不适应,但依旧无法遮盖激动的心情。 有的学生接受能力就比较强,很快就适应了,都开始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了。 而有些,比如赵御宁,整个人趴在甲板上怎么也不起来。 赵景澄还在一旁一个劲问,“御宁,你这是杂了啊?怎么感觉整个身子都软掉了啊。” 赵御宁:“……” 别和他说话啊,他慌,他现在就想当一条躺着的咸鱼。不过,哪怕身体不适应,心情却是欢喜到了不行,“你们先玩,等我慢慢爬过来。” 赵景澄:“……” 有这么夸张? 也没多大感觉啊? 莫少珩摇了摇头,让人看着点这些学生,然后跟着老匠师进了船仓。 船其实也就是一层的,或者说两层。 下面一层是船板下的仓库,空间颇大,专门有一个梯式楼梯可以下去。。 只是现在仓库什么都没有装,空荡荡的。 莫少珩一眼就能将仓库尽收眼底。 这样的仓库还是能够装不少货物的。 然后是上面一层,隔成了几个房间。 船的动力,靠的是人力划动两旁的两排船桨,所以船上常备的人不会少。 需要有休息的地方,所以就有了上面隔出来的房间。 房间里面摆放的是高低木架床,这样一个房间就能住多人,也算在船上有一个勉强算舒适的休息的地方。 水上的生活,很苦的。 上面这一层是不会运货的。 一是船的承重其实还是有限度的,二是如果上面一层装货的话,稍微不注意,就会破坏船的重心,容易造成侧翻。 在底下一层装货,有稳重心的效果,上面一层效果就相反了,现在的造船技术,还不能冒险。 莫少珩几个房间都看了一眼,房间大概有一个半人高。 所以在外面看船,可不就像是河上的城堡。 赵景澄屁颠屁颠的跟了进来,“咦?这不是小货郎的宿舍一样的床?” 其实还真差不多。 赵景澄:“让我试试呢,以前老听豆子说,他们的床特别舒服,也没有试过。” 边说边往高低床上爬。 “好像……还真不错的样子。” 莫少珩:“……” 也就图个新鲜,其实哪里有家里的大床来得舒服。 又有一些学生跑了进来,好奇的到处乱摸。 莫少珩问了一声,“御宁呢?” “还在甲板上爬,有人守着他。” 莫少珩:“……” 正要说点什么,赵御宁的声音传来了,“没有在甲板上了,我也爬进来了。” 地板上,一个人影正跟条毛毛虫一样,蠕动进来。 好不容易扶着墙站了起来,腼腆地笑着,跟完成了什么伟大的事情一样。 莫少珩:“……” 船的外表这些看过了,自然需要试试航行能力。 莫少珩问了问一群学生,“你们要不要下船?等会划动起来,不适应的话,估计会难受。” 一群学生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赵御宁都想坐坐船。 莫少珩想了想,老匠师按照他的要求,已经招够了会水的水手。 这段时间,除了造船以外,这些水手也在练习如何操船。 老匠师是南离人,他给莫少珩找了个经验老道的船长,听说以前在南离一辈子都是干这一行的。 哪怕是出了意外,有这些会水的水手在,这些学生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找外人掌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北凉的确没有这样的人才。 当然,掌船是掌船,管理船上的事情还是会安排自己的人,不会交与他人之手。 莫少珩想了想,让老匠师去让那船长准备了。 赵景澄等已经开心得差点在地上打滚。 等船长将水手组织上船,又花费了一点时间。 不过也还好,在船上看风景,别有一番滋味,特别是有赵景澄这群快乐的少年在,哪里可能有无聊的时候。 船长的年龄大概有五十左右了,皮肤黝黑得厉害。 经验倒是丰富,指挥得有条不紊。 将沉重的几个船锚拖上了船,这时能明显的感觉到船晃动了两下。 然后将绑在岸上桩上的线索也解开了。 锚和线索,都是为了防止船被水流冲走。 一排水手,手持长杆,同时用力将长杆在河岸上推,利用反作用力将船推向河中央。 没有动力机的时代,大型船都是这般启动的。 水手开始在船舷的两排船桨就位。 船长指挥着人,用什么角度,将船划向河中间,摆正船体。 整齐的艄公的号子声,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赵景澄等学生,“……” 一开始还有点害怕,因为感觉周围的山在转动一样,其实是船在转。 现在这号子声一起,竟然给人一种宏大的感觉。 古时划船,那场面的确十分的宏大,特别是水流急,且逆行的时候,还得有人在岸上拉船。 史书上不就有记载,被奴役的百姓,拉着豪华的大船,肩膀上都勒出了血痕。 所谓奴役,自然是没有报酬的,或者报酬少到了完全不匹配所贡献的劳动,若是正常雇佣,纤夫其实也是讨生活的一种职业罢了,哪个时代其实都有纤夫这样出售体力赚钱的人。 等船正常运行了起来,号子声这才停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船的运动,竟然感觉到了河风的存在。 莫少珩站在甲板上,靠在船舷上,有一种游船的闲暇之感。 当然,时间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刚开始还嗷嗷叫的学生,有几个突然趴在船舷上吐了起来。 赵景澄都看懵了,“天,你们这是怎么了?” 感觉跟突然中了什么剧毒一样,可自从上船后,什么东西也没吃,连水都没有喝过。 赵御宁也懵,这几个人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嘛?就他怂得很,一到甲板就往地上趴,但他也没有觉得怎么样啊。 莫少珩说道,“没什么大碍,晕船而已,等会下船就好了。” 试船,并不会开太远。 赵景澄等:“……” 为啥他们一点感觉都没有? 坐船多好玩啊,这是多享受的事情啊。 结果,这几个娃,愣是不拘一格。 估计是第一次看到人晕船,还好奇得很,跑过去问,“什么感觉?” 晕船的人:“天翻地覆。” 不过,吐过之后,好像稍微又好了一些。 赵景澄:“……” 又跑去问赵御宁,“你怎么不晕?” 要晕也是赵御宁这个小弱鸡第一个晕才对。 赵御宁抓了抓脑袋,他也疑惑。 他就是纯害怕,他不晕。 晕船,和个人的体质有关。 不管以后还会不会坐船,这一次,也算是他们人生中别样的体验了吧。 只可惜,他们无心欣赏这河风徐来,两岸风景如同扑光捉影般的畅快了。 甲板上热闹得很,晕船的晕船,害怕得趴甲板上的趴甲板上。 今日,运河那个码头上,依旧有不少百姓在那里游乐,现在码头已经成了凉京百姓出游的必去之地。 看看他们北凉的运河,看看运河边上的水车,他们到现在依旧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快了。 这时,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 周围的人还疑惑,甚至有人还以为有人落水了。 看向那人,只见那人手都是捂着嘴巴的,身体都在颤抖,然后伸出手指指向运河的一端。 “那……那是什么?” 该不会是什么河兽吧? 他们北凉少河流,但也听说过一些河兽的传说。 庞大,凶恶。 众人不由得看向那人手指的方向,“……” 嘶! “一座小楼在河上乘风破浪。”有眼尖的人说道。 惊讶声不断。 “等等,上面好像有人。” 眼力不好的人:“……” 他们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等靠得近了,还能听到那“小楼”上,似乎有少年人明朗的喊叫声。 赵景澄等发现,他们快到码头了,也看到了码头上的人。 这不,隔了大老远就喊了起来。 等在靠近了些。 “是船!” “好大的船!” “船上面好像有不少人。” “看那些划船的汉子,也太壮观了。” 他们心目中的划船,也就一只船,一对船桨而已。 但现在,那一排此起彼伏的船桨,跟蜈蚣的腿一样,密密麻麻,整整齐齐。 码头一下就沸腾了起来。 原本还在害怕河兽的人也不害怕了。 “船竟然可以这么大?” 已经有人向船奔跑而去。 河岸上跟开·火车一样,好长的队伍。 赵景澄等还在和岸上的人交流,虽然说的什么,双方估计都没听清楚。 船开始慢慢靠向码头。 晕船的学生被搀扶了下去。 看得百姓都懵了,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晕船的学生,脚踏大地,这才舒服了不少。 “哈哈,又活过来了。” “这船太可怕了。” 赵景澄:“……” 多好玩啊,他一点都没玩够。 赵御宁一个劲点头,一点都没玩够。 “你都一直趴甲板上。” 赵御宁:“那我也没有晕船。” 船被围得水泄不通,看的人眼睛都在放光,有人在问,“这是谁家的船啊?” 有人答道,“乌衣巷的商船。” 哈? 莫少珩的? 这船也太了不得了。 莫少珩在和老匠师还有船长谈话,“可有什么问题?” 他其实也是一个外行,试船结果,还是得看老匠师和船长的回馈。 老匠师说道,“还得试几次,才能保准远航。” 船长也在道,“水手也得多练习,运河的情况不复杂,若是驶离了运河,就需要面对更复杂的情况了。” 莫少珩点点头,“这一节路太短了,试试长一点的吧。” “先到昙洲试试。” 昙洲是运河线上,离凉京最近的洲了。 莫少珩说道,“正好我有一批货物,可以试试送去昙洲。” 商船是用来运货的,自然得试试运货能力。 莫少珩说的货物,是一批牛扎糖。 他就等着商船好了,将他的牛轧糖卖去其他洲试试。 看了看天色,正好安排人将厂里的牛轧糖送来。 百姓:“……” 所以,莫少珩的商品都要卖去其他洲了? 等看到一箱箱的糖装上船的时候,不可思议的感觉特别明显。 以前,跨洲经商的情况不是没有,但并不多。 因为各洲拥有的商品都差不多,哪怕有质量差距,但不足够抵消来回的运费。 但现在…… 有了这船,似乎……好像,运费不会那么昂贵了。 怎么看莫少珩的势头都是要延长到其他洲去了。 莫少珩要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定要答上一句,“不是其他洲,而是要走向诸国。” 要让凉京变成商业重城,必须得走出国门才行。 就如同世贸组织的重要性吧。 这一弄就到了大半个下午。 等商船再次启航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不可思议中。 今日所见,如同在做梦一样。 赵景澄等,哪怕那些晕船的学生,现在也在乐此不疲地互相交谈着这一次坐船的经历。 嘴巴里面还包着牛轧糖,刚才搬糖的时候,这些学生哪里忍得住。 莫少珩看着远去的商船,“得加大产量了。” 以前是受材料的限制,但今年,凉京周围都种满了甜菜。 其他商品也得加把劲。 等来回几趟其他洲后,也可以试试将商品运去其他诸国试试。 夕阳西下,莫少珩带着一群学生回城。 赵景澄一步一回头,“我怎么感觉我们北凉,有点什么不一样了?” 莫少珩一笑。 以前的北凉,玩来玩去都是自己关起门来玩。 现在,可不一样了。 天下很广阔的。 回到凉京,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一条如同怪兽一样的巨船的传说…… 莫少珩听到的时候,嘴角抽得特别厉害。 亏得这些人吹牛吹得飞起来了。 连小货郎遇到莫少珩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世子,我们真的有一条特别特别大的商船了吗?” 莫少珩只答了一句,“等有空了,也带你们去船上玩玩。” 商船,运河,新的运输方式,在凉京疯传。 河运的好处其实十分的明显,百姓自然看得见。 以前,百姓还在担心莫少珩还不还得起朝廷的钱,结果,莫少珩的生意都做到其他洲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莫少珩一是在等商船回来。 二是,盐蛋皮蛋还是得继续做。 这些蛋因为是牧场的商品,也不算全是莫少珩的。 等待期间,莫少珩原本以为,去年派往诸国商量互市的使团,差不多这个时间该回来了。 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 想了想。互市的情况诸国虽然有,比如南离,因为丝绸而互市天下。 但毕竟是少数情况,其中也有很多条件需要商榷,耽搁一些也正常。 朝廷倒是一片喜气洋洋,因为运河水车的原因,今年运河沿途的耕地都不缺水了,眼看会有不错的收成。 因为这份喜气,朝廷决定,在周围比较富裕的洲,开始推行义务教育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在凉京试点的效果,还不错的原因。 朝廷需要付出的是,付先生的工资,以及提供助学·贷·款的钱。 学舍都是地方自建,也算是朝廷的钱。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赵景澄等府邸,在各州开办的造纸造笔印刷厂,终于支立了起来,让当地的百姓,能够买得起了纸笔书本,这才满足了义务教育推广的条件。 当然,这些都不用莫少珩管,他现在正忙着加大生产,等诸国商人的到来。 以前东唐的商人来了都不知道买什么回去,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莫少珩一边忙着搞生产,一边等着。 过了一段时间。 商船的运行还算顺利。 等商船回来的时候,莫少珩专门将老匠师还有负责这次去卖牛轧糖的管事叫来问了问。 老匠师说道,“商船运行得十分平稳,下一次可以尝试去更远的地方。” 莫少珩心道,正好,下次去更远的洲。 那管事也道,“我们这次运去的牛轧糖看似不少,结果一到昙洲,直接就被哄抢了个干净。” “我原本以为还要费点时间,结果,昙洲的人竟然早已经听说过我们凉京的牛轧糖了,一点都不愁卖。” 莫少珩也是一愣。 想了想,昙洲离凉京近,凉京的贵族或者百姓多有亲戚在昙洲,估计是觉得牛轧糖稀奇,早给昙洲的亲戚带去过,所以这才传出了名声。 一船的糖,对于一洲而言,的确太微不足道了。 莫少珩点点头,“等我们现在种的甜菜收获了,糖的产量就能大大提高。” 就不需要这么拘谨了。 接下来,皮蛋和咸蛋熟了。 莫少珩让人给各府邸送去了一些。 皮蛋又叫松花蛋,因为拨开壳后,它内里有明显的松花花纹而得名。 看上去十分的漂亮。 切一个皮蛋,浇上一些辣椒油,这就是一份标准的凉拌皮蛋。 咸蛋就更不用说了,煮熟过后,因为带了咸味,比白水蛋口感更好,特别是蛋黄,如同膏一样的口感,十分的美味。 一时间,整个凉京都刮起了皮蛋和咸蛋之风。 当然,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由朝廷负责种植的棉花,失窃了。 莫少珩得到消息的时候,都懵了,偷棉花? 谁这么无聊? 棉花现在市面上的用处,也仅仅是用来做小棉袄。 应该还没有让人顶风作案去偷朝廷种的棉花吧? 莫少珩原本以为,这事儿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棉花现在是朝廷在种不是。 结果,等偷窃贼被朝廷抓到的时候,莫少珩被宣去了皇宫。 在莫少珩的疑惑中,圣人道,“偷窃者抓到了。” “并非我北凉人。” 莫少珩眼睛都缩了起来。 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偷窃事件。 莫少珩问道,“因为棉甲?圣人当初下了禁口令,若是违反,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将这样的机密泄露出去?” 圣人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 圣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怪异的眼神。 莫少珩突然心中一动,苦笑道,“抓到的人该不会……指认的是我吧?” 第74章 废太子 莫少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偷窃者还当真指认的自己? 圣人直接道,“你自己审吧。” 偷窃者被带来了皇宫。 莫少珩第一眼看到此人,就知道不是北凉人,因为长相。 虽然打扮得和北凉的百姓无二,但是鹰钩鼻子,头发微卷,脸是常年累月被晒的干黑。 北凉天气虽然炎热,但还不至于将人晒城这样。 最明显的是眼睛,带着一丝蓝色的浑浊。 莫少珩直接问道,“楼兰古国的人?” 沙漠中的楼兰人,长得就是这般模样。 这人似乎已经受过刑,现在乖巧得很,问什么答什么,点了点头。 莫少珩问道,“你为何要盗取棉花?” “棉甲。” 莫少珩:“……” 果然。 “是谁告诉你关于棉甲的事情?” 这时,偷窃者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莫少珩,一咬牙,道,“镇北王府的人传信告知于我。” “传信的人也没有说出身份,是我派人跟踪的他。” “他传完信,迂回地在凉京城中转了很久,最后回了镇北王府。” 莫少珩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人,看似竟然没有说谎的样子。 一本正经地指证他,若是这偷窃者本身都认为是他,而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之人,这才是让人郁闷的。 莫少珩问道,“你的人亲自看到那人进了镇北王府?” “是。” 莫少珩:“……” 又问了一些问题,但目标直指莫少珩。 莫少珩看了一眼圣人。 圣人也纳闷,按理,莫少珩现在是最怕和“通敌叛国”这四个字挂钩的人。 每天都在鼓弄他的生意,而且棉花的作用还是莫少珩告知北凉的,怎么看,通敌楼兰古国,对莫少珩也没有半点好处。 莫少珩想了想,又问道,“除了你,还有什么人知道棉甲的事情?” 那人犹豫了一下,“镇北王府来传言之人,警告过我,此事仅我楼兰可知。” 莫少珩:“然后呢?” 那人不说话了,镇北王府的警告,管他楼兰什么事。 莫少珩看向圣人,圣人估计也问过这个问题了,“正派人去抓捕其他人。” 莫少珩想了想,道,“告密者似乎并不想将棉甲的事情弄得众所周知。” “但还是将此事告知了楼兰的人。” “也就是说,此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在乎北凉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未考虑过结果而已。” 或者说,考虑过结果,但为了栽赃莫少珩,还是这么做了。 这人有点意思。 莫少珩又问了一些问题,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这才让人将人带走。 然后对圣人拱手道,“虽然看似做得密不透风,但也未尝没有留下线索。” “第一,此人位居高位,能够进得金殿,知道金殿上朝会议论的内容。” “第二,此人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也要栽赃于我,与我定是有莫大的仇恨。” “第三,刚才这人说,传信的人进了我镇北王府。” “我镇北王府除了鹰师的老弱,剩下的皆是女子,连唤使之人都皆是老嬷子,也就是说,真有外人进入我镇北王府,必定得有合理的理由和身份。” “要查出此人是谁,并不难。” 镇北王府,平时可不是什么外姓男子都进得去的。 这就是新的线索。 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此人是鹰师的人,所以能够轻松进入镇北王府。 要么这人用了什么能进去的借口。 莫少珩说道,“请容我盘查一番。” 圣人点了点头。 莫少珩的盘查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因为那人供认了具体的时间。 莫少珩也只是让镇北王府的守门人,也就是门房回忆了一下,是否在这个时间点,有外人有什么事情入过府。 因为事情发生得并不久,门房直接道,“平日里,为了避嫌,上门的很少有男子,所以我记得十分清楚,这个时间,也就宗政·府的人来过府上。” “当时说是关于世子和燕王的婚书入宗政·府出了点问题。” “事关重大,所以我第一时间将人请了进去,老夫人亲自接待。” 莫少珩:“……” 圣人:“……” 宗政·府的人? 皇家的人? 宗政·府平时里就管皇家宗祠之事,当然也审批皇室有罪之人,皇家的人犯罪,是不走六部审核的。 情况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所以是皇室栽赃莫少珩? 圣人的表情也诡异得很,因为……皮球竟然踢到他这里了。 圣人看向莫少珩疑惑的眼神,说道,“既然线索到了这里,那么就继续查一查,你和燕王的婚书怎么就出了问题,又是宗政·府的什么官员去的镇北王府。” 圣人直接派人去了一趟宗政·府。 结果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只是……人昨天就死了,现在估计都凉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宗政·府官员,而是一个内侍。 一个内侍,假借了宗政·府的名义进了镇北王府,刚好有意让那跟踪的人看到,所以让人误以为是莫少珩指使的。 “仅是一个内侍,估计查不出什么更深的东西。” 莫少珩说道,“也未必,这内侍死的时间……太凑巧了。” “若我猜得不错,他正好死在圣人抓到了偷窃者的时候。” 圣人脸色沉了一下。 莫少珩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此人的身份,能知道他的动向。 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偷窃者被抓到了,能在第一时间安排宗政·府这等皇室相关的部门内死一个侍者。 光是这一点,就能排除朝廷上大部分人了。 圣人表情莫名,会是谁? 估计脑海中锁定了一些人,只是在进行排除或者犹豫。 当然,依旧只是猜想而已。 还是得继续查下去。 莫少珩说道,“得查一查这个侍者的身份,以及他平时和什么人接触得颇多,看能否查到他到底是谁的人,又或者受何人收买。” 等了一段时间,关于该侍者的一切信息,都送进了皇宫。 莫少珩拿着资料看了起来。 似乎并没有什么疑点,一个普通的小侍者而已,资料上说,此人深居简出,平时里竟然从不与外人接触,是一个性格十分怪异之人。 莫少珩:“……” “这人肯定有问题,只是做得滴水不漏而已。” “从不与外人接触,也就是说,从表面上杜绝了和任何人有关的可能。” “然后再出其不意的完成他的任务,不拖累幕后之人。” “这人……受过训。” 莫少珩就有些诡异地看向圣人了。 有人居然将这样的人送进了宗政·府,要知道,这差不多等于在圣人身边安插探子了。 犯了禁忌呢。 圣人反而没什么表情。 或许莫少珩不知道,宗政·府因为太过特殊,哪怕一个小小的内侍,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进宗政·府做事情的。 莫少珩继续道,“至于他进宗政·府之前的经历,似乎也平平,三代以内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线索断在了这里。 莫少珩想了想,道“能第一时间得知抓捕到偷窃者的消息。” “不知道此次负责抓捕的人,是什么人?” 圣人答道,“凉京卫。” 莫少珩:“……凉京卫?” 直属圣人的凉京卫? 也就是说,凉京卫负责抓捕人的消息,除了圣人,是不用向任何人汇报的,并不走六部的程序。 那么此人又是如何能获取凉京卫的第一手的消息? 莫少珩甚至都觉得,若不是圣人让他亲自来皇宫查此事,他都以为是不是圣人在陷害他。 但若不是圣人,这人能将手伸进宗政·府,又能将将手伸进凉京卫,两个都是圣人最信任最私有的存在,这手段未免……太高端了一点,手也伸得太长了一点。 能做到此的,整个北凉屈指可数。 三师三相三公三司马吗? 莫少珩眼睛也眯了起来,他应该没有得罪这样的人吧,而且…… 坐到这等位置的人,为了栽赃他,不惜到了这地步? 要知道这事情一但暴露,他们将直面圣人的愤怒。 他们挑战的可不是莫少珩,而是圣人的信任。 一直持续到了华灯初上,莫少珩才从皇宫离开。 莫少珩出了宫,凉京城内灯火阑珊,若是以往,现在都宵禁了,外面连个人影都不会有。 但现在,似乎热闹才刚刚开始。 莫少珩却无心这些,因为他刚才离开皇宫的时候,圣人的表情有些阴沉,也不知道圣人在想什么。 或是已经有了什么线索,但为何不告知他? 想不通,只得明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进展。 莫少珩离开后,圣人在御花园坐了很久。 阴影中,一老宫人站了出来,“圣人,天凉了。” 圣人没答,而是问道,“是不是我以前太纵容他们了,才让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了私怨对付一个人,连我北凉的厉害都不管不顾了。” 老宫人沉默了。 有很多皇家秘辛,莫少珩是不知道的,比如宗政·府的内侍,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必须皇室之人作保。 也就是说,这个小侍无论是谁做的保,甚至此事很可能和作保之人也无关,但能让这小侍听话的,必是皇室中人,因为宗政·府事关皇室,任何皇室都不可能让无相关之人插足进来。 陷害莫少珩的,必是皇室中人无疑。 圣人继续道,“明知棉甲之事关乎我北凉根基,还义无反顾地将秘密告知楼兰。” “是觉得楼兰地处沙漠,根本种不出棉花,还是傻到以为,楼兰的人真会信守承诺,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 御花园中安静到了极点。 圣人的声音也阴沉到了极点。 最终还是那老宫人打破了沉默,“或许是一时糊涂,并非心无北凉。” 圣人叹了一口气,“若是别人犯了糊涂也就罢了,可他……” 再次沉默,明明是一个不能也不许犯糊涂的人。 夜,有些凉,但圣人似乎完全察觉不到。 深呼吸了一口气,“能从凉京卫神不知鬼不觉地第一时间获取消息,除了我,还有谁?” 老宫人:“……” 圣人这是明知故问。 圣人明明知道,凉京卫直属圣人一人,除了他,也……也就凉京卫本身。 而凉京卫本身,是由镇东王府负责。 与镇东王府有关,又与宗祠皇室有关,这样的人也不过两人而已。 王皇后以及太子赵岚。 王皇后这人,平时谨慎得很,也隐忍得很,绝不会将自己置于这等危险的境地。 而另外一人,刚好又和莫少珩有不小的过节。 赵岚,是能够借助镇东王府之势,插手到凉京卫中的。 平时赵岚就和镇东王府走得十分近,这也不能怪他,因为镇东王府能为他提供很多。 而镇东王府是四方王,武勋,最是擅长培养死士,探子等,所以赵岚将一个经过训练的侍者安排进宗政·府也并非不可能。 圣人曾经告诫过赵岚,死士,探子,这些看似厉害,但终归是武勋的事情和手段,身为皇储,不应该沉迷于这些。 但似乎,有人并没有听进去。 还玩得风生水起。 圣人沉默了很久。 御花园也安静了很久,安静得如同死寂了一般,和能看到的皇宫外的灯火阑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夜都深了,依旧能看到皇宫外的不夜城的繁华和热闹。 “圣人?”老宫人再次提醒道。 他知道这次对圣人的打击很大,但还是要保重身体,北凉现在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候。 圣人深呼吸了一口气,“都这么晚了。” 然后道,“去吧,宣太子赵岚,宣王皇后,还有镇东王立即入宫。” 老宫人的眼睛都缩了一下,然后称了一声,“喏。” 深夜的凉京,依旧的热闹。 只是无人知道,怎么的风暴正在无声无息的发生着。 依旧是御花园。 镇东王名王镇国,和王皇后面面相觑,这么晚了,为何圣人会召他们觐见? 太子赵岚也谨慎地站在那里。 没有人说话。 似乎有一股说不清的暗流在涌动着。 还是圣人开的口,对镇东王道,“我记得,你的名字还是先皇所赠。” 王镇国有些恐慌地拱手,“得先皇错爱,赐了这镇国之名,但臣实在恐慌。” 圣人恩了一声,“还知道恐慌就好。” 不然这第一四方王的称谓,也做到头了。 三人:“……” 哪怕还有些惊讶的王镇国,现在也知道,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正要说话,这时圣人又看向了王皇后,“皇后一向谨言慎行,小心得体。” “只是……因为太过看重,反而失去了本该有的主见。” 王镇国和王皇后有些坐不住了,圣人以前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这话里明显压抑着怒气。 两人道,“请圣人息怒。” 圣人笑了,“你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有什么可以惹怒我的?” 两人:“……” “要说错,也不过是教出了一个……卖国的贼子罢了。” “卖国之人都能安稳无事的站着,你们怎么倒是吓得跪下了?” 嘶! 王镇国和王皇后心里剧震,什么意思? 这里除了他俩,还有太子赵岚。 教导无方?卖国? 赵岚也懵了。 一时间竟然半点反应也没有了。 只是也不用他反应,圣人直接站了起来,拿起早准备好的棍子一棍子挥了过去。 “堂堂太子,为私卖国,你怎么还有脸站着。”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御花园。 赵岚被打得直接耳鸣,跌坐在地。 王皇后看着嘴角都冒了血,狼狈地坐在那里的赵岚,甚至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赶紧哀求道,“圣人,圣人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岚儿,岚儿平时品学兼优,在学问上是其他皇子都比不上的,从小都是如此,圣人是知道的,岚儿饱读圣贤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出有损我北凉之事。” 圣人气得都笑了,“饱读圣贤书,从小如此?” “他从小就懂得将比他优异之人丢在异国他乡?” “他饱读圣贤之书,圣贤书上是这般教他心肠歹毒?” “不做有损我北凉之事?” “莫少珩是我北凉忠良之后,是镇北王府唯一的男儿,他都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叫其他的满朝文武如何看?你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我皇室?” “我甚至都不敢将此事公之于众,为何?” “因为实在没有脸。” “本想着,找个机会补偿镇北王府,也好缓解这一段过节。” “结果呢,死不悔改,变本加厉。” 不然,剥夺一国储君的参政之权,让社稷动摇,是儿戏吗? 但这样的教训完全不够。 赵岚根本看不到他自己错在了哪里。 “这些归根结底,还可以说是私怨。” “但千不该万不该,身为我北凉皇储,竟然私通外国。” 王皇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镇国也是脸色苍白。眼睛看向赵岚,当……当真有此事? 赵岚是北凉太子啊,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干,安安静静地等着就好了。 他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赵岚估计也知道事发了。 就像所有人一样,总是存在侥幸心理。 他也不是没有想到,圣人会查到他身上,因为时间紧迫,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善后。 但,他以为,他是北凉的太子,是圣人的儿子,身后更有四方王中第一的镇东王府。 就算圣人查到了他身上,也不过是再一次的惩罚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棍子,直接将他打懵了,甚至还捅出了他以前做的事情。 还得了圣人一个心肠歹毒的评论。 圣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棉甲之事,告知楼兰探子,你认是不认?” 赵岚擦了擦嘴角的血,苦笑,不认行吗? “楼兰地处沙漠,就算知道了棉甲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种出棉花。” 嘶! 哪怕王镇国和王皇后身体都在颤抖。 当真……当真…… 赵岚继续道,“莫少珩不过一臣子,但屡次三番与我作对,不将我皇室威严放在眼里。” “他在南离贡献丝绸,富了敌国,这等事实面前,他都能不获罪。” “我不过仅仅是将一个无用的消息告知楼兰,我的罪过难道还能大过莫少珩?” 圣人都有些陌生地看着赵岚。 赵岚的功课的确不错,在外人面前也表现得礼节有度,作为北凉太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勉强算足够了。 但现在的赵岚,在圣人眼中,变得好陌生。 他这是在比谁卖国卖得更彻底吗? 莫少珩为何无罪?他回国后所作所为,所有的点点滴滴,整个凉京整个朝廷都看得请清清楚楚。 所以这才在绝境之中摆脱了罪名啊。 而你赵岚,又凭什么和别人相提并论? “就凭你是我北凉太子?”圣人都忍不住问出了声,“你以为这就是你的免死牌?” 赵岚还没有反应,王皇后就直接哭了出来,“请圣人息怒,岚儿只是一时糊涂,他以后不敢了。” 王镇国也脸色苍白,一瞬间苍老了好多,他比谁都懂,赵岚犯了禁忌。 以前,赵岚是太子,内斗得再厉害,也可以理解成,为了稳固他太子的位置。 但若是为了稳固太子之位,置北凉的利益与不顾,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更何况,赵岚还仅仅是为了对付一个莫少珩就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在王镇国看来,简直是疯了。 圣人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么,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了。” 声音一落,赵岚终于算是清新了一点。 有些不可思议,上一次太子易位置,还是因为举国上下民愤已起,闹到了这等地步,才不得不易储。 可见,易储对于江山社稷影响的重要性。 结果,他仅仅是将一个消息告诉了一个根本种不出棉花的楼兰古国,圣人就要剥夺他的太子之位? 赵岚抬起头,“圣人,我是你的儿子啊,你不能……你不能……” 圣人就这么看着赵岚。 正是还有这么一点血脉亲情在,所以赵岚至少不用死。 但也仅此而已。 然后看向王镇国和王皇后,“你们二人可有什么异议?” 王镇国和王皇后:“……” 原来……原来深夜叫他们两人前来,是为了废太子。 第75章 个性教育开始 王皇后哭得十分凄惨。 但圣人似乎已经下了决定,充耳不闻。 王镇国更是一言不发,赵岚做出这样的事情,甚至将手伸进了宗府和凉京卫。 圣人还能深夜召见他们,已经……已经算是看在先皇看重他镇东王府的功劳的份上了。 若镇东王府还想保住这最后的一点颜面和荣光,根本就没有任何不服的可能。 圣人说道,“赵岚行为不端,德不配位,即日起,废除太子之位。” 王皇后茫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王镇国扶了扶王皇后,一国之后啊,儿子却不是太子,这皇后又是哪门子奇怪的皇后。 小声道,“还有谡儿,谡儿虽然还小,但毕竟是你和圣人的皇子。” 王皇后一震,“对,我还有谡儿,我还有谡儿。” 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的稻草。 王镇国却是面色一暗,谡儿太小了,前面还有那么多优秀的皇子,困难度可想而知。 实在叹息,明明赵岚才是那个根本用不着努力就能得到一切的人啊。 赵岚也面色凄惨。 真的被废了。 而且,他的母后,他的外祖的话他也不是没有听到。 他被放弃了。 昔日的尊敬和疼爱,在他失去太子之位的这一刻,似乎就突然不存在了一般。 赵岚似乎这时才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求到圣人面前,“圣人,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以后定好好读圣贤书,礼贤下士,不再嫉妒生恨,埋怨他人。” 可惜,悔悟得太晚了。 有些错并不是嘴上说上一两句就能被饶恕的,而且若是轻易地饶恕了,谁又能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圣人对王皇后和王镇国说道,“将赵岚带回去吧,以后严加看管,莫要再惹出事端。” “如此,或许还能……冷清地作为一个普通人度过余生。” 对于一个身处过遥不可及的高位的人,对一个以前被众星拱月一样环绕着的人,这样的惩罚,比杀了他还要让人难受。 赵岚近似疯狂。 “一个……普通人?” 他是北凉的太子啊,他不甘心。 赵岚几乎是被拖拽着出去的。 王镇国脸色惊恐得厉害,因为圣人最后对他说了一句,“凉京卫什么时候变成了镇东王府的凉京卫了,被你们予取予求?若是先皇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赠予你镇国的名字?” 这话不可谓不重。 王镇国当场就跪下了,“岚儿私自插手凉京卫的事情,此事臣实在不知情,请圣人明察。” 圣人就这么看着他。 王镇国身体颤抖得厉害,最终哀叹了一声。 错了就是错了,若是不付出代价,又怎能平息圣人之怒,况且,还涉及到直属圣人,保卫圣人的凉京卫。 王镇国一叹,艰难地说道,“臣……罪不可赦,愿……愿交出管辖凉京卫之权。” 出了这样的事,再执掌凉京卫,就有些不合适了。 镇东王府之所以被称为四方王中最势大的一方,正是因为他在掌握北凉一方兵马之外,还执掌着凉京卫。 如今,失去了凉京卫,也落得和其他四方王平起平坐了。 这是……先皇亲手交到他手上的凉京卫啊。 他镇东王府,辜负了这份信任。 看向赵岚,表情多少也有些懊悔,因为赵岚是太子,又是出自他女儿王皇后,所以难免多了些骄纵,因为赵岚喜权势,所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赵岚和凉京卫接触。 这样才让赵岚的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直接插手凉京卫的事情。 自大,自负,私情,直接毁了赵岚,也毁了皇室对他镇东王府的信任。 圣人又对王皇后说了一句,“身为皇后,教子无方。” “以后多花些时间在教导谡儿身上,莫要再想着争荣斗宠。” 她和天妃斗得你死我活,这一斗多少年了? 恐怕都忘记了自己皇后的本分了。 三人受罚,算是将赵岚引起的这场波澜作了一个了结。 看似平静的一夜,北凉贵族结构却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巨变。 圣人在御花园呆了很久,对他而言,皇家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何尝又是他愿意看到的,可有人不争气,奈何。 第二日,大朝会。 莫少珩觉得,等下了朝,他得去见一见圣人,将事情说清楚了。 结果,朝上,一纸圣旨,像惊雷一样,在莫少珩脑子中响得嗡嗡嗡的。 “太子赵岚,德行有失,现剥夺其太子之位,以儆效尤,以振朝纲。” 劈里啪啦一大堆,但都不及最后这几句话来得震撼人心。 易储了,北凉再次易储了,虽然还不知道下一个太子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赵岚再不是北凉太子。 “奉圣人诏令,镇东王府失职在先,有负皇恩,现收回凉京卫掌控之权。”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朝廷上的群臣,估计都被震得身体巨震了。 这是朝廷最大的一次职位变动了。 凉京卫可是先皇亲手交到镇东王府手上的啊,那是多大的天恩和荣宠。 现在,竟然以这种方式收回了。 莫少珩也是一愣,但立马又似乎懂了。 看来,那卖国之人,圣人已经知道是谁了。 圣人之怒如同雷霆,手段之坚决,也的确惊人。 一时间,朝廷上,鸦雀无声。 当然这么大的变动,肯定会给出合理的解释,以安群臣和天下百姓的心。 金殿上,只剩下值日宫人的声音。 “经查,十三年前,北凉使团出使南离。” “皇子赵岚因一己私利,罔顾君臣伦纲,私自下令抛弃镇北王府世子莫少珩于南离,独自返回北凉。” 哗! 赵岚,可是因为出使南离之功,才坐上太子之位的,结果…… 原来莫少珩当初说的是真的,非是他抛弃了北凉不回来了,而是北凉抛弃了他。 堂堂皇子,竟然将功臣之后抛弃在异国他乡,实在让人心寒。 如此德行,如何配坐在太子之位上。 原本因为事情过去了太久,已经不可查,莫少珩当初提起此事,多有为他自己狡辩的嫌疑,众人自然也不敢真的就当了真,毕竟那时的赵岚还是太子。 如今真相大白,实在让人嘘吁。 如此说来,真是北凉先亏欠了莫少珩在先。 本以为,赵岚被废,也就是这个原因了,毕竟诏书上刚才说的理由也是,赵岚德行有失,德不配位。 结果,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值日的宫人继续唱道,“赵岚罔顾国恩,一手导致近日棉种失窃一事。” “一是,在宗府安插内应,扰乱宗府秩序。” “二是,借由镇北王府之便,操控凉京卫,公器私用,罪不可赦。” “三是,通敌……” 众人:“……” 实在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岚完了。 哪怕刚才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赵岚还有回旋的余地的人,此时也脸色苍白了起来。 要怪,就怪站错了队吧。 好好的太子,明明十拿九稳的啊。 世间之事,果然充满了变数。 他们也明白,为何圣人要收回镇东王府掌控的凉京卫了。 太子插手凉京卫,镇东王府因私行了方便,犯了禁忌。 凉京卫,护卫凉京,保卫圣人,是圣人最后的屏障啊,哪怕太子,也是染指不得的。 甚至用一句严重一点的话来说,圣人若是愿意,甚至能定赵岚和镇东王府一个武逆之罪。 这样的结果,还是圣人看在镇东王府以前的功劳和先皇的份上,谁也说不得什么,也不敢有任何人敢求情。 莫少珩:“……” 哎呀,他得忍住,千万别高兴得出了声。 此事,他本来都以为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还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沉冤昭雪的一天。 事情还没有完。 值日宫人继续大声唱道。 “镇北王府莫少珩接旨。” 莫少珩:“……” “镇北王府满门忠良,为守卫北凉,战至最后一人。” “如今鹰师血旗只余番号,实在难以重建。” “现令镇北王府执掌凉京卫,守卫凉京,守卫圣人……” 哗! 这次是真的轰动了。 镇北王府没落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甚至,无论莫少珩赚了多钱,或者在金殿上坐到什么位置,都掩盖不了的事实。 因为镇北王府没有了真正的鹰师啊,作为四方王,名存实亡。 但现在……镇北王府要掌凉京卫了。 凉京卫是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圣人最后的屏障。 凉京卫人数虽然不及各路军队,但它里面个个都是武功高手,且就在凉京。 影响之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各路番军对朝廷的影响还大一些。 镇北王府,要重新崛起了。 而且还是以这种,掌握了真正的实权的崛起。 可以说,莫少珩无论被封了什么官职,都比不上掌了凉京卫来得直接。 这才是北凉四方王该有的仗势。 二十多年了,镇北王府再次站上了权力的中心。 一时间,羡慕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但……似乎又理所当然。 当初,赵岚将莫少珩抛弃在南离,虽然说是一己之私,但赵岚代表的可是皇室,天下百姓只会觉得是皇室抛弃了忠良之后。 那得多让人心寒。 也只有如此,才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给镇北王府一个交代。 莫少珩也是一愣。 这算是朝廷对镇北王府的补偿吗? 赶紧谢了恩。 无论如何,以后的镇北王府在这凉京,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了,甚至不知道得多少人仰镇北王府的鼻息。 凉京卫,就相当于……锦衣卫啊。 锦衣夜行,如同圣人的手臂所至。 今日朝廷,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人震惊。 哪怕下了朝,依旧议论得热火朝天。 赵棣走到莫少珩身边,“恭喜。” 莫少珩也是一笑,“同喜同喜。” 为何同喜? 因为……虽然废了太子赵岚,但却并没有直接重立太子。 而赵棣,现在掌着监国玉印呢。 不过,赵棣因为和莫少珩成了亲,所以这太子之位就变得微妙了一点。 到底会落在谁身上? 莫少珩和赵棣还没说上两句,周围百官中已经有不少人围上来恭贺了。 莫少珩一笑,这般被围着恭维,实在还是头一回。 果然,位置不同了,周围的人的态度也变得不一样了。 客套了几句。 莫少珩今日是要回镇北王府的,这毕竟是镇北王府天大的事情。 等回到镇北王府,得到消息的镇北王府简直无法言喻。 祖母甚至都有些喜极而泣,“好好好,我镇北王府也有再次站直的一天,让那些势利之人看看,往日的阴阳怪气有多么的可笑。” 以往的镇北王府,维持着表面的体面,多少是被人在后面说着闲话和看着笑话的。 出门在外,被人酸几句,也是经常的事情。 但现在不同了,名副其实的四方王,看谁还能说出一点什么。 光耀门楣,不过如此。 莫少珩见着众人眼中的泪光,也知道这是喜极而泣,也没怎么劝阻。 而是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庆祝的时间了。 上门送礼的人那是络绎不绝。 当然,为了避嫌,朝廷官员是不会亲自上门的,都是让人备了礼品送来。 值得一说的是,以前,镇北王府嫁出的姑娘的亲家,也都开始一一登门了。 因为这层关系在,他们倒是不用像其他人一样避嫌。 以前啊,可是恨不得没有这门亲事来着。 莫少珩也是笑笑,好生接待着。 这些亲家势利眼了些,但至少也让他们清楚的知道,镇北王府如今的势。 至少,那些嫁出去的姑娘,日子会好过很多。 还有就是……上门的媒婆,实在多了些。 镇北王府还未出嫁的姑娘,年龄在其他人看来,其实是大了不少的。 但这是事儿? 有四方王这一招牌在,别人只会赶着上门。 各房的伯娘姨娘忙得不可开交,但反而不急了,这么多年担心得也都够了。 她们得好好挑选,再说,她们也清楚,掌了凉京卫的镇北王府,哪里还是以前被人挑三拣四的镇北王府。 普通人家她们还看不上了呢,现在可是别人想攀她们的高枝。 想想,眼泪都有些包不住,以前实在有些委屈了。 莫少珩的态度还是和从前一样,怎么也得嫁自己喜欢的,不然还不如不嫁,他镇北王府还不需要靠嫁女儿来维持荣光。 不过也有些犯愁。 按照这个事态,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有很多姑娘要嫁人了。 他嫁妆需要准备的份数有点多啊。 一咬牙,喜事嘛,钱财都不算什么。 喜庆的气氛围绕着镇北王府好多天,经久不散。 过了几天,莫少珩去了一趟凉京卫办事处,来迎接的是一群都卫,比如左都卫袁付就在此列。 左都卫袁付也有些感叹,他还犹记得,莫少珩回北凉的时候,还是他到的城门口,准备捉拿莫少珩归案。 现在,原本要抓拿之人,现在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莫少珩说了几句官面上的话。 大概就是,以后都是为圣人办事,要谨守职责,严于律己,不要再出现赵岚这样的事情了。 他们凉京卫,除了圣人,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能看任何人的脸色。 一群都卫:“……” 莫少珩将事情看得倒是透彻,他们原本以为,莫少珩初掌凉京卫,多少还不知道凉京卫的独特性,需要委婉地告知一些原则上的问题。 结果……心里明明白白着呢。 掌了凉京卫,也意味着,不能和朝廷百官走得太近了。 但…… 似乎对莫少珩来说,有点难。 第一,他现在也是燕王府的人,难道还有人能让他和赵棣划清关系不成? 说起来,莫少珩掌凉京卫,最大的难关应该就是这个,但圣人都不介意,执掌凉京卫的人和赵棣走得太近,其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第二,他是国子监的传学博士,学生……各府邸的都有点。 也不可能让他和自己的学生都划清关系吧。 这些学生,就是官员府上的少爷公子,这肯定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莫少珩想了想,也只能自行划开了,也就是学生还是学生,和他们背后的府邸没有关系。 当然,人是复杂的,这层关系也不是说没有他就没有的。 莫少珩连续在凉京卫呆了好几天,为了熟悉事务。 凉京卫有好几个职责。 一是随时待命,听候圣人的差遣,这也是最根本的一点,其他任何事情在这一点面前,都是弟弟。 二是守卫皇宫。 三是守卫凉京。 有时候刑部也会调用凉京卫的人,因为高手都在凉京卫了,有时候有特殊需求,但也有硬性规定,除非圣人特许,刑部每次调用凉京卫,不得超过一卫队之人。 一卫队,对于整个凉京卫来说,九牛一毛。 关键是凉京卫觉得不合适,还可以拒绝调用,若是不服,自己找圣人说理去。 这规定,还挺有意思。 莫少珩心里还在感叹,这可不就是锦衣卫。 以后他可得威风一点,不要坠了凉京卫的名头。 结果还在想着,他以后也是这凉京城中的一哥了,看他不尾巴翘得老高。 结果,国子监祭酒就让人来找他了。 莫少珩:“……” 好像这尾巴翘不起来,他还是个文人。 国子监传学博士,为北凉传承往圣绝学之人,他得谦虚,虚怀若谷。 这就有点矛盾了啊。 莫少珩去了国子监。 原来是新的一轮传学博士履行职责的时候到了,又该是为下一次的教学计划做准备写教案的时候了。 上一次,莫少珩弄出那个素质教育,效果惊人。 从而延申出来的,文明北凉,清洁司等,也肉眼可见的起了奇效。 现在凉京的风气多少都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街道干净,穿着小袍子的读书人,斯斯文文的。 气质拿捏得那是恰当好处。 春天的时候,一群小读书人要恣意笑春风,多欢喜。 秋天的时候,要皱着眉头,悲秋风画扇,多忧愁。 看得凉京的百姓,都能愣好久。 这些也是浮于表面的东西,素质教育,让这些小读书人,天生生出了一副热心心肠,经常能看到主动帮助他人,礼貌他人的小同学。 人的善恶,无论是天生决定还是后来决定,但至少这些小学鸡,将少年虔诚赤子之心表现得还算不错。 一个人的行为,会影响周围其他人,一群执着的小读书人,同样也可以。 凉京在改变,变得……文明了不少。 莫少珩想了想,上一次的课题是文明凉京。 那么这一次,就来个魅力凉京。 人有魅力,自信放光芒,一座城池有了魅力,自然光彩夺目。 祭酒看着莫少珩留下的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 “魅力来源于个性,在追求素质教育的同时,亦要让学生保持个性……” “所以学生建议,教学应该丰富多彩,而不仅仅只局限于书本。” “我这里有很多课外兴趣小组的内容,希望我凉京的学子,能根据个人爱好,都选择一门兴趣参与。” “书法,音乐,茶道,棋道,剪纸,泥塑……” “兴趣能陶冶情操,张扬个性。” “等百花齐放时,自然是我凉京魅力独立于世,超然于世之时。” 祭酒:“……” 他怎么有一种错觉,这是要培育出无数个小莫少珩出来。 独立于世,不与世同,但又超然于众人。 接下来的时间,莫少珩就在补充他的课外兴趣小组的课题内容了。 这些内容,其实都挺有意义的,以后的凉京定然更加的丰富多彩。 结果,正忙着写教案呢。 赵景澄等学生找上门来了。 今天赵景澄有点奇怪,怀里抱了一只公鸡。 招摇过市,进了国子监。 这简直就是玩物丧志的典范,这里可是国子监,蛐蛐都不能带进来玩,哪里能让抱一只大公鸡。 莫少珩见到赵景澄的时候,正和国子监管纪律的博士争得面红耳赤:“……” 莫少珩不由得走过去问了问。 原来,赵景澄今天来国子监上学的路上,路过一百姓家门口。 那百姓正抓着这只公鸡卖给门口的小贩,只是百姓家的孩子哭得死去活来不让卖。 原来这家的父母经常不在家,这孩子每日都和这公鸡长期为伴。 一听说要卖了,这才如此疯癫。 “为了一只公鸡,你连爹妈都不认了?” 围观的人有些多,议论纷纷,那父母也是脸黑到了不行。 “不就是一只扁毛的畜生,生来就是要被人杀来吃肉的,还比不得生你养你的父母?” “亏还得送你去上什么义务教育,书都白读了。” 那孩子也只是哭,抱着大公鸡死活不松手。 赵景澄实在看不下去,缺这么一只卖鸡的钱? 用他老师,莫少珩的话来说,这得给这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不得不说,跟着莫少珩,一言一行,甚至连想法都会发生着改变,他们还不觉得他们的想法有任何的问题。 或许是赵景澄也想起了他自己养的那只大公鸡,也就是他路过集市的摊位,看到摊位上的一个鸡蛋直接蹦出来了一只小鸡崽,他觉得十分有缘,所以买回家养了好几年那只。 赵景澄觉得,要是有人也想杀了他养的那只大公鸡吃肉,他也得跟人拼命。 想了想,干脆上前,将小孩手上的大公鸡买了下来,并承诺不会杀鸡,反而会养到它自然老去。 那小孩这才松手。 一时之间,让百姓看得都懵了。 所以才有了赵景澄抱着一只大公鸡来国子监的事情。 莫少珩看了一眼那管纪律的博士,说道,“此事交给我处理。” 赵景澄还有些茫然,“老师,我做错了么?所有人都说,不过是一只扁毛畜生而已。” 莫少珩心中一叹,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则新闻。 有一农村老妇人,将养了十年的狗,直接砸死地上,还笑呵呵地以狗肉待客。 那新闻配了图,那老妇人笑得都皱起了折子的脸,让莫少珩现在想想都有些心生寒意。 人心太冷漠了。 此刻,莫少珩觉得,作为传学博士,或许不仅仅是一个职务而已。 第76章 数理化 莫少珩看向赵景澄怀里抱着的大公鸡,说道,“你没做错。” “非但如此,你帮那孩子养着它,还拯救了一个可能永远陷入阴暗的灵魂。” 连最在意的东西都可以无情地抹灭,父母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但他们永远不明白,他们亲手磨灭了孩子心中的温暖。 所以,又有什么颜面期盼孩子长大了心存阳光,温柔待人。 古语有云,子女不言父母之过错。 当真如此吗? 至少在莫少珩看来,哪怕是孝心也得是双向的,当然这有驳伦理,莫少珩是不敢说的。 赵景澄嘴巴都张大了,“我有这么厉害?” 他其实也就有些共情而已,所以帮那小孩养这只大公鸡。 莫少珩一笑。 有些东西,就表现在这些平常的一举一动之中。 莫少珩表扬了一番赵景澄,想了想,还在三街战报上发了一片文章。 莫少珩其实很少发表文章的。 内容大概就是表扬赵景澄心性善良,少年有为,有先贤悲悯天下之心。 最后结语点了一下题,不要亲手掐灭孩子心中的光,以免因果报应,到老来怪子女心性恶毒不孝。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在意的东西,比如孩子养大的大公鸡,只是每个人在意的东西不同罢了,是不容许被轻易践踏的。 这结语说得就有些严重了。 但也直指灵魂,设身处地地想想,别人如果也毫不在意地毁掉你在意的,是否世界就暗淡了下来呢。 三街战报一出。 赵景澄简直乐呵到了不行。 他上报了,他被表扬了。 仪王妃来看赵景澄的时候,赵景澄正左手抱一只大公鸡,右手抱一只大公鸡,看着桌子上的三街战报。 仪王妃:“……” 赵景澄还有点羞涩,“娘,我是不是特别善良?” 仪王妃没好气地道,“一天到晚尽知道惹事,别人没找上门来说理,我就烧香拜佛了。” 赵景澄有些不服气,“我都上报了,夸我……夸我有先贤的悲悯之心。” 羞死他了。 仪王妃一愣,接过三街战报一看,“……” 撰文的还是莫少珩? “不就是救下了一只大公鸡?也就你老师抬举着你,给你搏一个名声。” 赵景澄嘴巴都翘起来了,“才不仅仅是一只大公鸡。” “老师说,对那孩子来说,这只大公鸡就是他的亲人,是有感情的。” “当着他的面将鸡卖了,宰杀了,会阴暗一辈子的。” “现在那孩子知道,我将他的亲人养得很好,他心中的光才不会熄灭。” “我以后还准备让他来府上,看看我将他的鸡养得多好。” “就像我养的这只,它是有名字的,是我的小伙伴,谁也别想伤害它。” 仪王妃:“……” 道理还一大堆一大堆的。 但……她似乎也觉得,赵景澄和一般孩子是有点不同,哪有人对养的鸡付出感情,当成小伙伴的。 不免又看了看三街战报上的文章。 难道真如报纸上所言,她感觉到的赵景澄的不同,是因为他有一颗悲悯天下的心? 这种感觉是很微妙的,说不清楚,这是因为赵景澄跟在莫少珩身边学习,三观潜移默化的在转变,和这个时代出现了差距。 但……自己孩子有一颗纯善之心,自然是好事,说出去名声也好。 难道还像报纸上说的,因为小时候的阴影,长大了心中都是阴暗的回忆才好啊。 心里美滋滋的,“你这报纸与我。” 她得去吹嘘吹嘘,她最近好像老是在别人面前夸赵景澄,这都维持多久了? 赵景澄点点头,“拿去拿去。” 反正这期的报纸他买了一盒子,他得保存起来,以后没事就拿出来看看。 外面看三街战报的人也很多。 看着这篇文章多少也有些怪异之感。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那只公鸡之于那个孩子,就像最重要的东西之于自己吗? 若是自己最亲的人嘻嘻哈哈地在自己面前毁掉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想到这里,身体竟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就是先贤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着的道理吧? 当然,大部分人也仅仅是当成看了一则趣闻。 “没想到,赵景澄小世子居然会同情一只公鸡,这倒是以前没有想到的。” “但我觉得好像并非仅仅是同情那只公鸡。” “还又有那个孩子,或许赵景澄对他而言,就是那道生命中的光芒。” 议论得还颇为激烈,因为其中似乎又暗藏了什么道不明说不清的道理一样。 这则文章一出,还有一个莫少珩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凉京城中的孩子,养宠物的多了起来。 又或者以前已经养着宠物的小孩,终于鼓起了勇气,抱着他们的宠物走到他们的父母面前,“它不是畜生,它不同。” 把一群家长弄得脸漆黑。 关键是这些上过义务教育的孩子,还有条有理的,“这是人性的真善美,读书人当心怀悲悯,就像镇西王府的小世子一样,不然你给我花费的读书的钱,都白花了。” 这是他们在学舍,先生们分析这篇文章时说的,他们原话照搬。 “读书人得心存温柔,少些偏执。” 莫少珩的文章,虽然看上去怪异,但又和先贤的一些道理是相通的。 加上莫少珩是传学博士,他的文章就直接被用来教化众生了。 一篇文章掀起了凉京城的一个话题。 这个话题还没有持续多久。 凉京城中,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有小学童,下午没事的时候,坐在街边,在一张显得有些宽大的牛皮纸上,拿起一个个圆形的木块,玩得特别认真。 那圆形的木块上,写着什么,“车马相”等等。 牛皮纸上划着奇怪的交叉的线条,中间写着“界河”二字。 一开始,对这些小学童在玩的东西,也没什么人上心。 但看着看着,似乎觉得其中有什么道理一般。 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学童答道,“这是象棋,可有意思了,我们是象棋小组的学生。” 莫少珩的课外兴趣小组已经展开了。 “象棋?” 现在的学舍都教这么奇怪的东西? 小学童答道,“知道三街之战吗?三街之战是小型的军演,那么象棋就是纸上谈兵的军演。” 其实,莫少珩也没有想到,那些先生对象棋的评价这么高。 他本来弄出来也当是一个娱乐。 物质文明的发展是离不开精神文明的,一但失衡,就会造成很多可怕的结果。 莫少珩弄出这些,也是为了丰富一下凉京百姓的生活。 生活的美好分两种嘛,物质和精神,齐头并进才是理想状态。 听到的人都愣住了,纸上谈兵? 别看纸上谈兵似乎是一个贬义词。 但那也得是读书人,得会谈才行。 对读书人稀少的凉京来说,这可是个稀奇事情。 不由得专心看了起来,这一看可不得了。 棋盘以“界河”分成了两部分,每一部分是多个九宫图组成。 难道还暗合道家的奇门八卦? 看似简单的一张图,竟然暗藏玄机。 双方有“帅”坐镇,双相分列,百官星罗棋布。 这不就是整个朝廷嘛,又如行兵打仗。 每个棋子有自己的行走规则,和现实打仗有颇多相似之处。 越看越惊讶,其中的智慧实在太惊人了。 每走一步都得思考如何应对,以及后招。 “莫少珩是如何想到的?” 莫少珩要是知道百姓在想什么,一定会说一声惭愧,这可不是他的智慧,他不过是按部就班罢了。 算是让华夏的文明,在这个平横的时代,再现光芒吧。 华夏文明,始于炎黄,贤于尧舜,烈于商,礼于周,太多璀璨的光辉震惊上下五千年。。 对于凉京的百姓来说,如果说三街之战是动态的军演,那么象棋就是静态的军演,只需纸上相斗。 可不就是纸上谈兵。 一时之间竟然看得出了神。 也看得入了迷。 在现代,大爷们围在一起下一盘象棋,那也是声势浩大得很。 这下棋观棋,似乎都各自有各自的乐趣。 一时之间,纸上谈兵的游戏,在凉京城中议论纷纷。 规则稍微有些复杂,但也只要认真学学,也并非多难。 只是,仅仅的一张不大的棋盘,却有着千般的变化,万般的应对手段。 实在容易让人沉醉。 原本还仅仅是看小学童下棋的凉京百姓学会规则后,就有些忍不住了。 三街之战,他们不可能组得起战队,每次看看也就罢了,但这个象棋他们可以啊。 这绝对是一个更加进一步的全民娱乐节目,他们还不知道,连朝廷的百官和圣人,现在都在开始研究这个象棋了。 古时的朝代,有很多旗风颇盛的朝代,都是有棋官的,主要职责,就是陪圣人下棋。 棋,是一件十分雅趣的事情,还能提高思考能力呢,算是一种有趣又能锻炼脑力的项目,作为学生的话,课余下下棋其实是十分不错的,就怕有些老师连这一点乐趣都禁止掉,成天让人背课文。 而这时,乌衣巷的杂货铺也开始传出了有象棋出售的消息。 众人:“……” 莫少珩还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赚钱的机会。 其实莫少珩也没有想到,象棋能这么快被接受,估计是有三街之战这个真实的小型军演在前的愿意,有抛砖引玉的效果在,后面的象棋才这么快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他的课外兴趣小组,好像发展得有点迅猛了,都走出学舍了,所以干脆多做了一些象棋来卖。 出售的象棋,分成了两款。 普通款,这是提供给普通百姓的。 还有就是典藏款,这是专门给贵族设计的,材质和制作的精细度有所区别。 没过多久,经常就能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下象棋的场景。 有时候,小学童们会被拉去下棋,看着年老和年幼者对弈,也挺诡异的。 与此同时,“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规则也传开了,一开始,观看的人多了,总会有人指指点点,多少影响了观看和下棋。 凉京吹起了一股子雅趣之风。 其实不仅仅是象棋,莫少珩设计的其他课外兴趣小组的内容,也慢慢走上了街头。 比如音乐。 因为古琴昂贵,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 所以莫少珩折中了一下,让朝廷提供了笛子。 笛子不像古琴在贵族中地位那么高,但笛声十分的悠扬,也是十分不错的传统乐器。 在北凉,它只流行在个别小地方。 莫少珩选中它,是因为它制作简单,价格便宜。 在街道上,时常就能看到,背着书包的学童,腰间挂着一根竹笛的样子。 这是竹笛学习小组的学生。 还有书法小组,剪纸小组这样更加安静的兴趣小组,适合性格稍微内敛一点的学生。 当然,学生的主要任务还是读书,这些仅仅是课外的延申。 整个凉京城,因为莫少珩这一年的兴趣小组的学习教案,又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城市,最大的魅力在哪里? 在人。 所以莫少珩继文明凉京之后的魅力凉京,也在平稳的发展着。 而莫少珩此时,正在……开咸蛋和皮蛋。 上次弄的咸蛋和皮蛋差不多好了。 赵景澄等一群学生,“真的还能吃啊?” 咸蛋可是在水里面泡了一个月? 在他们的印象中,什么东西都给泡坏了。 这就是盐的神奇的地方,若是不放盐,估计得到的就是恶臭无比的蛋了。 “还有这个皮蛋,在黑不溜秋的泥里面裹了一个月了。” 莫少珩一笑,能不能吃,看效果。 将咸蛋让人拿去煮了。 皮蛋直接让这些学生敲壳。 首先看到的是皮蛋。 当将外面的泥灰敲掉,拨开蛋壳,露出里面的晶莹剔透。 上面点点的松花点缀,看上去特别漂亮。 因为松花在蛋里面,看上去特别的神奇。 莫少珩将皮蛋切开,摆了盘,里面滴上一些辣椒油。 等将一块皮蛋放进嘴里,十分特别的味道散开。 “怎么样?”莫少珩问道。 一群学生正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还挺好吃。” 但怎么变成这样的蛋了,好奇怪啊? 惊奇连连。 “皮蛋不易多吃。”莫少珩说道。 吃多了味道也会变得不那么美味了。 最关键的是,皮蛋的保质期是比较久的,适合长途运输。 当然,放太久了,蛋心会硬化,也会变得不那么好吃,当然哪怕是硬化后的皮蛋,用来做皮蛋汤,也一样是美味的。 然后就是咸蛋了。 咸蛋的惊喜超过了皮蛋。 蛋白入了味,味道好到了极点。 蛋黄如同膏一样,稍微带着一点“沙”感。 “是要比水煮蛋味道好。” “这蛋下饭。” 吃得开心得不得了。 现在这群学生,都快成美食家了。 手动腌制的咸蛋,和那种大规模工业化腌制的味道差距很大,工业腌制因为存放的时间长到难以想象,为了保证蛋不坏,都是高盐腌制,会使得蛋白偏咸,口感不佳。 莫少珩准备在这些学生走的时候,让他们一人带一些回去,这是上次做咸蛋和松花蛋的时候答应他们的。 不过现在嘛,莫少珩有其他事情做。 他准备给乌衣巷上一种街头小吃。 乌衣巷,现在的烧烤摊是火爆了极点。 特别是晚上,撸串,不知道成了多少凉京百姓的夜生活。 别说百姓,贵族都会在晚上出门溜达一圈,吃上一点美味的烧烤。 凉京的夜生活,可不仅仅是看看点燃的花灯。 但烧烤这种类型的街头小吃,也只有这么一种,实在单一了一点。 所以,莫少珩准备将臭豆腐,沙冰弄出来。 一条小吃街,若是没有臭豆腐和沙冰,都不好意思称是夜市的美食街。 美食街,在现代也是一种文化,有大型的文创夜市,这样的夜市比较有气氛,也有各地小型的夜市,生活气息十足。 臭豆腐需要发酵,不过莫少珩已经提前发酵好了。 发酵后的豆腐,一开始是有点不怎么美观的。 它们被一块一块地平摊在簸箕上,用粗布盖住,等它们发霉。 这就是人工发酵发霉,所谓发霉,就是上面长霉斑。 等长好霉斑之后,在用酒裹一下,杀死霉斑,继续发酵,这样就是一块标准的臭豆腐了。 如果再继续发酵,就是……豆腐乳。 臭豆腐因为发酵不充分,所以需要油炸后才能食用。 莫少珩将一簸箕臭豆腐拿出来的时候,一群学生直接捂住了鼻孔,“妈呀,什么味道?” “臭臭的。” 莫少珩一笑,“等会你们就知道这是何等美食了。” 一群学生眼睛直眨巴。 开玩笑的吧? 但明明这么难闻,为何他们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烧了油锅,开始炸臭豆腐。 炸的时候油温不能太大,不能炸得太干,不然就不好吃了。外面炸苏,里面炸熟就可以了。 捞起来,需要用牙签戳孔,方便入味。 臭豆腐的汁也是十分重要的。 浇上汁,稍微泡一泡就可以了。 等用牙签挑起一块臭豆腐,放进嘴里,一咬,汁从臭豆腐里面透出来,味道美妙到了极点。 加上被炸得香味十足的臭豆腐,绝对广受人好评。 一开始,赵景澄等吞毒·药一样,眼睛都是闭着往嘴巴塞。 但一吃进去,眼睛都亮了起来。 “哈?怎么这么香,明明闻着臭,吃起来却是香的。” 莫少珩一笑,可算体会到了臭豆腐的精髓了,越臭越香。 作为小吃,边逛街边端上一小碗,绝对满足到不行。 逛街嘛,体会的就是其中的乐趣。 然后是沙冰。 莫少珩一开始是准备弄冰粉的,但冰粉需要特殊材料做成果冻状,这一点暂时还不满足。 就只能改成沙冰了。 沙冰需要一个“沙冰机”,将冰打成沙。 因为没有电动的,就只能去铁匠铺打造了一个手动。 一个筒子,上面有一个摇杆,筒体里面是旋转的锋利的螺旋刀片。 将小块的冰放进筒里面,不停的用手摇动杆摇,出来的就是沙状的冰了。 最简单的沙冰,就是在上面浇上糖。 复杂一点的,可以放各种干果,还有水果。 一勺一勺的舀着吃,那才是痛快。 赵景澄他们已经习惯吃雪糕,奶茶,但沙冰又如同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 “口感和雪糕好像不一样。” 大勺大勺的往嘴巴舀,“太好吃了。” 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正是吃沙冰的大好时机。 燕王府,一群人,一边下着象棋,一边吃着沙冰。 等赵棣回来的时候:“……” 呵,他燕王府可是热闹得厉害。 一看就知道,又在鼓弄什么新品。 莫少珩将几样东西给赵棣准备上。 赵景澄也在起哄,“吃这个,这个臭豆腐,特别好吃。” 赵棣:“……” 怎么看着不怀好意的样子。 而且……这也太臭了,能吃? 不过马上,真香。 赵景澄:“好吃吧?哈哈。” “这可是我们这一期的主打商品。”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人。” 赵棣:“……” 应该需要点时间适应吧?虽然味道是真的不错。 赵棣是小瞧了人的猎奇心理。 莫少珩敢打赌,一但传开,就会络绎不绝地有人来尝鲜。 等天快黑了的时候,莫少珩看着一群一天都想来找他玩的一群学生。 说实话,这样耽搁他们正常的读书吗? 的确是耽搁的,一天心思都没有在国子监的课堂上。 圣贤文章估计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也是因为莫少珩教的东西,异于这个时代,再加上教学的方式,他们才会这么喜欢。 偏偏,越喜欢莫少珩的授课方式,就越抵触国子监的照本宣科。 影响其实还是挺大的。 莫少珩想了想,道,“你们正是读书的时候,一天这么无所事事也不成。” “我给你们准备些新的课程,也能学些安身立命的真本事。” 别成了混吃等死的贵族。 一群学生眼睛亮晶晶的,“什么真本事?” 莫少珩答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第77章 北凉糖酒会 赵景澄现在对他们的新课程感兴趣到不行。 “数理化是什么?” “是不是特别好玩?就像我们现在玩的象棋一样。” 旁边的南一看得直摇脑袋。 看不把你们脑袋都学秃,他突然觉得,赵景澄这群学生说不得要不了多久或许会喜欢回国子监上课了。 赵景澄:“啥?” 莫少珩对南一说道,“将你以前的课本给他们看看。” 南一跑去抱出来他的小药箱。 箱子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最后在压箱底的位置翻出来三本书,“我这是我的小学课本,以后就靠你们继承老师的这一门绝技了。” 他已经秃了,他当个郎中就够了,每次少师给他出的数理化题目,他都拿不到满分,像他这样的天才,简直太失败了。 一群学生围着课本,翻来覆去的看,里面的符号,看都看不懂。 “南一,你不是个道士吗?你怎么还需要学这些?” 南一:“……” 嘿,他今天要教教这些小学生,穿道袍的未必就是道士。 莫少珩看着好笑,说道,“我让人将课本拿去印刷。” “以后要认真学习。” 赵景澄等拿着三本书,在那里向南一讨教,“这到底是什么厉害的学问?” 南一一脸的高深莫测,“自然是厉害的学问,包含了天地的奥秘,万物的始源……” 一群学生嘴巴都张大能塞下鸡蛋,“好……好厉害,我们可得认真学。” 等打发走了一群学生,莫少珩现在想着,有两件事还要做。 第一,他现在有了不少农田了,农田里面种着水稻。 水田稀少,只是种水稻的话,稍微有些利用得不充分。 比如,水稻收割后,就只得一直空着。 莫少珩想了想,以现在的条件来说,倒是可以等水稻收割后养一些田螺。 田螺对水稻是有一定影响的,主要是影响还没有长到足够的幼苗。 所以,水稻插秧之前,需要将田里大个的田螺全部打捞一遍,小个头的影响不大,等它们长大的时候,水稻也已经差不多成熟了,不受它们影响。 只要错开危害期养殖,是可以达到共生的。 不过北凉的田螺稀少,想要养殖的话,还得到处收购小田螺。 等以后,炒田螺安排上,也是一道十分不错的美食。 还有螺蛳粉,别人卖的螺蛳粉都没有螺蛳,他的可以有。 多一种可以食用的肉食,自然也是好的。 第二,现在运河已经在运行了,莫少珩老早就想着,在运河里面养鱼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乌衣巷和其他加盟街卖的鱼类产品,无论是鲜鱼菜品,还是咸鱼,老是处于缺货的状态。 这是因为都是在外收购的鱼,而对方基本都是小规模饲养。 考虑到成本等问题,太远的地方也不可能去收购,所以,鱼始终供不应求。 当然,两件事最主要的还是养鱼,养螺蛳也就养着玩,虽然美味,但螺蛳肉少,对提高民生的作用并不大,仅仅是提高农田的利用罢了,随带的事情。 莫少珩安排了起来。 首先是让人去各地收集螺蛳种。 被叫来的管事:“……” 螺蛳味腥,比以前的猪肉还腥,而且,肉也不多,倒是听说小部分地区的确会食用螺蛳,但也仅仅是很少的一部分人而已。 他们世子还专门养螺蛳不成? 莫少珩说了两句,养着玩而已,管事这才释然。 养着玩就养着玩吧,他们世子说了算,带着人去打听消息了,哪个地区的螺蛳多,他去收购些回来。 然后莫少珩开始为在运河里面养鱼做准备去了。 他的规模,可能会比较大。 拦一截运河是拦,他多拦点也是拦,反正现在朝廷仅仅是将运河当成是灌溉来用,他通一通关系,都不需要支付承包的费用,所以,他得多养一点。 莫少珩去找了赵棣。 赵棣:“你要在运河里面养鱼?” 虽然说看似似乎不错,但别人养鱼都是养在小鱼塘里面。 “运河那么大,以后如何打捞?” 可不是小鱼塘那么简单,在运河捞鱼,如同大海捞针。 莫少珩说道,“我自然有办法。” 赵棣想了想,点了点头,“只要不破坏运河,影响灌溉,私下跟圣人说一声,应该没有问题。” “你准备养多少?” 莫少珩答道,“直接在志县那里拉网,志县到凉京这一截的运河,都是我的养鱼场。” 赵棣都以为听错了,因为路线太长了,养的鱼在这么长一截运河里面到处跑,想要捞的时候,怕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莫少珩爱折腾就让他折腾去。 在赵棣看来,这一次莫少珩估计也是一时兴起,等养的鱼打捞不起来,也就失去了兴趣。 只是,等莫少珩在账本上划账的时候,赵棣都肉疼到不行。 怎么看也不像是闹着玩啊? 其实主要是买鱼种的钱,一条小鱼估计也就小柳叶那么丁点大小,价格自然不贵。 但……耐不住买太多了。 剩下的还有两个难点。 第一,就是拦运河的网,北凉因为少河流,渔网这种东西的使用率十分低。 莫少珩不确定,有现成的可以用来拦运河的网。 不过,南离肯定有,南离多河流,渔网的制造工艺十分的发达。 所以这也不算是一个太大的难题,莫少珩准备去问问造商船的老匠师和船长,他们一辈子和水打交道,又是南离人,应该知道这种作用的网在哪里能买到。 正好趁机收购鱼苗期间,让人去买渔网。 一开始收购的鱼苗,其实可以直接往下游的河流倒,因为拦的距离太远了,小鱼苗还游不出去这么长的距离。 第二个难题,就是鱼的饲料问题。 鱼也是需要吃东西才能长身体。 运河因为是新挖的,里面能够供鱼吃的菌体其实是不够的。 而莫少珩今年刚好种了非常多的黄豆。 黄豆榨油后,又过滤出来豆粉,剩下的就是豆渣。 豆渣现在都是在喂牧场的鸡鸭。 今年的豆渣估计会有点超量,正好用来喂鱼。 而且,莫少珩准备在运河边上也养一些鸭子和大鹅。 鸭子和大鹅吃豆渣,然后它们会排泄,鱼又会以它们的排泄物为食。 听上去有些恶心,但这是一种最好的循环养殖技术。 在一些养殖场,都是在池塘上面搭建鸡棚鸭棚,下面的池塘养鱼。 莫少珩的运河较大,反而不会像这些养殖场一样出现污水脏水的情况,是一种较为自然有机的生态养殖。 敲定好难题,莫少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赵景澄等学生,现在的课本还没有印刷出来,也一天跟着莫少珩到处跑。 等看着小螺蛳倒进农田,在那里惊讶到不行。 “螺蛳也可以养殖吗?” “这些螺蛳也太小了吧。” 莫少珩说道,“螺蛳吃细菌,然后排泄,将细菌转化成了水稻需要的肥力,对水稻是有好处的。” “当然,螺蛳也会啃食水稻的根茎叶片,所以得等水稻的根深扎进泥里面,才能下螺蛳。” “才开垦的农田,生态太单一了,也需要它们来丰富农田生态。” “螺蛳如果长期不打捞的话,数量过多会成为农田之害。” 才说完,一群学生就笑了起来,“在我们北凉,它们肯定成不了农田之害。” “都会被我们吃掉。” 莫少珩:“……”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估计等莫少珩将炒螺蛳的吃法弄出来后,还得先担心它们会不会灭种。 一种平民也能弄出来的美食,一但兴起,特别是在北凉肉食还不算丰富的情况下,结果可想而知。 赵景澄等还在那拿着小螺丝玩,“看着还挺好看。” 小小的螺蛳,以前都没有注意过。 少年人的乐趣,往往都是这般,哪怕再普通的东西,也能成为他们手上兴趣的源泉。 养螺蛳比较方便,只需要将收购来的螺种往田里倒就行。 等莫少珩带着赵景澄等去放鱼苗的时候。 赵景澄等都懵了。 看着用运鱼车运回来的小鱼,一车一车地往河里面倒,“这……” 还不得是肉包子打狗,倒进运河里面,还能捞得回来? 哪怕南一,生活在渔业比较发达的南离,也看得眼睛直眨巴,没见过这么养鱼的。 一倒进河里,没一会儿,小鱼就不见了踪影。 众人:“……” 不由得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正将做好的木牌插在运河边上,木牌上写着,“未经允许,不得私自打捞河里的鱼,违者罚款。” 众人:“……” 还是想想,鱼还能不能打捞回来吧,竟然在想着有人来偷鱼。 莫少珩看着一群疑惑的眼睛,说道,“哪怕是在南离,渔业虽然发达,但其实都是小规模养殖,而想要经济效益达到最高,无论是农业还是养殖,都需要大规模。” “一片鱼塘,养这么一车的鱼苗,自然是足够了,等鱼养肥的时候,自然一鱼塘看上去都是鱼,也好打捞。” “但……我们拦了这么长的一截运河,自然需要更多的鱼苗,不过是面积实在太大,所以倒鱼苗的时候看上去就跟放生一样。” 其根本原理,还是单位面积容鱼量的问题。 一群学生:“……” 虽然是这个道理吧,但…… 真的感觉是在肉包子打狗。 莫少珩不断地在收购鱼苗,钱跟水一样花了出去。 而拦运河的渔网,老匠师那直接解决了,都不用去南离买,老匠师知道一种制作渔网的方法,能够满足莫少珩的要求,能经得起长期的河水的侵泡。 渔网的制作,能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的确制作工艺是相对先进和完善的。 等渔网制作好。 莫少珩看了看,细度足够拦住鱼群。 然后去了一趟志县,在渔网的底部,绑上石头,方便沉底。 然后拦江拉了一条绳子。 毕竟是运河,宽度有限,不是济河那种宽大到无法拉绳的河流。 渔网的上端就绑在绳子上,然后横跨整条运河。 放眼望去,运河就被这样一张巨大的网给拦住了。 “以后,这条网拦住的后面这一段的运河,就是我们的渔场了。” 都……看不到头。 规模是真的大。 养鱼,当然不可能是将鱼苗倒进去就完事了。 莫少珩每隔一段距离就要插上那么一块木牌,就是上面写着,非法打捞罚款的木牌。 上面留了燕王府和镇北王府的名号。 在阶级分明的时代,这样一块牌子比现代的电网什么的警示作用还强。 至少一般百姓应该是不敢冒着被打断腿的危险,去私自打捞的,至于贵族,他们敢不敢得罪燕王府和镇北王府先不说,他们首先得放下颜面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莫少珩安排了人留守渔网。 每天继续让人收购鱼苗。 等过一段时间,鱼苗收购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安排人,每天按时向运河投放豆渣当饲料了。 至于养在运河边上的鸭子,去牧场拿些小鸭子回来就行,大鹅,倒是需要去各地收购了。 鱼是莫少珩的产业,因为他未必能说服其他人和他这样养鱼,但鸭子和大鹅,属于牧场的生意,是在共同经营的范围,这也为莫少珩相形见拙的荷包,减轻了一些压力。 看似麻烦,但一点一点的来完成就行。 养鱼,是需要人手的,莫少珩不得不又招了些人,这些人除了喂鱼,大概就是巡河了,巡逻着别有人偷鱼。 这一忙活,直接就到了夏天。 河边一群群小鸭子和刚长出筒子毛的大鹅,成了凉京城外的又一道风景。 凉京的百姓,逛运河的时候,看着这些鸭子和大鹅,喜庆得很。 “莫少珩买了那么多鱼苗,每天还洒进去那么多豆渣,怎么河里连一条鱼都没有看到?” “可不是,该不会跑掉了吧?” 莫少珩:“……” 河水那么深,哪里那么容易看到鱼。 再说,鱼虽然吃着豆渣,肯定比自然生长要长得快得多,但这也没养多久,哪那么快就看到大鱼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莫少珩一天倒是十分愉快,现在他没事也喜欢往运河跑。 这里面都是他洒进去的钱啊。 只要不出现大规模死鱼,他觉得鱼都还在河底。 其实,也没有过多久,效果就……肉眼可见了。 第一,喂养鱼的时候,当端着一盆豆渣,将豆渣洒向河里的时候。 鱼群开始出现了,争抢洒进河里的食物。 原本风平浪静的运河,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跟炸了锅一样。 看热闹的人,也跟炸了锅一样。 “天,好多的鱼。” 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样大量的鱼群。 那场面实在太壮观了。 去养鱼的水库钓过鱼的朋友,估计能感受到这是怎样的一幕。 第二,就是早上和傍晚的时候,因为水底氧气变化的原因,鱼群也会浮出水面。 满眼都是鱼,跟军队一样。 引来了好多人的围观。 莫少珩也去看了,的确壮观。 消息也在凉京城传开。 现在,除了凉京城外大片大片的槐树林的景观外,又添加了这运河鱼群的奇景。 凉京双景,无论是本地的百姓还是外地来的,都是必看的景观。 莫少珩现在是乐开了花,都是钱。 没事就拉着赵棣去看看他们的产业。 赵棣:“……” 他现在好像也变富裕了,琢磨着,等鱼可以打捞了,估计能还上以前借朝廷的钱了。 不过,只是怎么感觉…… 忙活了这么久,刚好抵消欠债? 其实好处他自然也看到了,等还完朝廷的钱,以后都是利润了。 而且……还给百姓提供了事情做,让凉京百姓生活品质不断地在提高。 可以想想,三年前,凉京的百姓还吃不起肉呢,但现在,隔三岔五的吃一次猪肉,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平时还能买些鸡蛋鸭蛋吃,逢年过节也能炖鸡炖鸭。 现在……要不了多久,连属于高消费的鱼估计也能吃上了。 凉京三年的改变,实在太大了,不注意的话或许还感觉不到,但稍微一留心,就能将这种改变说上一二。 凉京,如同在不断的焕发着荣光。 北凉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城外的槐树林开满了槐花。 经常能看到有百姓,敲落一两串槐花,拿回去熬粥。 槐花粥以前被用来救济灾民,但味道其实十分不错。 特别是放凉之后,冰冰凉凉的,还有一股独特的花香。 成了凉京百姓,一种闲趣时候的消暑的食品。 除此之外,凉京第三景也出现了。 在凉京城外,周围有好几个山头。 以前,这些山头长满了野草,因为地势原因,哪怕有运河了,也不方便灌溉,所以朝廷也没有想着去开垦它们。 但今年不一样,原本应该满山野草的山头,如今开满了野花。 遍地的野花,让几个山头变成了花的海洋。 太漂亮了。 一开始,百姓都还没有发现,直到夏日的风一吹,将几座山头的花都吹开了,将花香吹进了凉京城中。 知道那画面有多美吗? 就像现代的公园种植的花田,每到这个时节,游园的人都能络绎不绝。 所以城外的花海一出现,整个凉京都轰动了。 “怎么回事?” “漫山遍野的野花。” 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景。 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去年莫少珩不是在城门口收购了很多野花种子吗?” “听说开春的时候,就让人洒到了周围的山头上。” “天,是莫少珩种的。” 花的海洋,蜜蜂飞舞。 家里养了蜜蜂的学生,最近可是收获满满。 专门做了一身密不透风的衣服,用来收割蜂蜜。 隔三岔五带一罐子,和其他还没有养蜂蜜的同学分享。 实在太过漂亮,所以凉京的百姓,将这几个山头组成的花海,称为凉京城外第三景。 第一景,槐林。 第二景,运河鱼群。 第三景,山巅花海。 莫少珩都没有忍住,趁赵棣刚好有空,带着一群人去野炊。 马车就停在山下,人走上山巅。 在花丛中铺上一块布,上面摆上带来的食物,人盘膝坐在上面,欣赏着美景,吃着美食。 天地风光,唯美大自然,那感觉太治愈了。 当然,这是莫少珩,而南一和赵景澄他们,已经在花丛中滚成了一团,笑声随着风传得到处都是。 “也太好玩了。” “这里真的好漂亮。” 每次跟着他们老师出来,他们都觉得全身心的,都高兴快乐得冒泡,这是为什么呢? 反正就是忍不住在地上滚,笑得哈哈的。 连最腼腆的赵御宁,都裂开一口白牙,怎么也合不拢。 赵棣:“……” 他也有些恍惚,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 除了勾心斗角,除了争权夺利,原来还有如此美好的东西。 不由得看了一眼正舒服的闻着一朵野花的莫少珩。 如果他的人生中没有莫少珩,或许也就是那么阴沉的过一生了吧。 莫少珩带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惊喜,还有……看似平淡,但又无法言喻的美好。 赵景澄已经滚了满身的草屑,“要是永远都能这样就太好了。” 其他学生,包括南一都在点头。 特别是南一,他的经历实在丰富了些,要不是他从小受莫少珩的影响,看得开得很,现在都不知道正处于怎样的低沉和失落之中。 莫少珩说道,“只要保持好心态,每一天都是春暖花开。” 幸福其实非常的简单,少一点欲望和不切实际的执着,开心就容易得多。 也不知道南一等听懂没有,正哎呀哎呀地和其他学生滚成一团。 赵棣今日也无比地放松,这对他来说实在太难得了。 等玩得累了,就围成一圈,喝着带来的饮料,闲散的聊天。 什么都聊,自由自在。 不过,等莫少珩说,“等这些野花再长成熟一些,就得让人来收割了,我准备炼制花精和提取色素。” “花精可以用来制作香水等,色素用来染布。” 结果,一群学生嚎了起来。 愣是不让割了这满山的野花。 莫少珩一笑。 就算他不让人收割,等时节一过,也就浪费了。 欢快地玩了一整天。 等回去的时候,晚霞都快落山了。 而在城门口,却出现了一点意外。 络绎不绝的马车,太多了。 莫少珩推开窗口看了一眼。 南一也“咦”了一声,“这些人看上去,好像不是北凉服饰?” 莫少珩眼睛却亮了起来,是商队,诸国的商队。 朝廷去年派出去的使团,终于将诸国的商队带回来了。外面商队的人还有些茫然,不是说北凉的凉京又穷又破,穷困潦倒,民风彪悍吗? 那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五皇子赵焰秋作为这次负责商队事宜的负责人,正对等待着进城的诸国商队道,“不夜凉京欢迎你们!” 莫少珩眼睛亮闪闪的,“商队来了,那么……糖酒会可以开始了。” 他现在有了糖,还差酒,当然酿酒需要粮食,这比较麻烦,因为朝廷不会允许将粮食做它用。 朝廷现在估计也特别高兴,因为朝廷要卖丝绸,卖盐。 莫少珩心道,一个大型糖酒会是必须的。 第78章 美酒和香水 赵焰秋正带着诸国商队进城。 陆陆续续的马车,排了好长的队伍。 以前,凉京城门口也挺热闹的,但今天不同,来的皆不是北凉人。 这还是诸国商队中的一部分而已,后面陆陆续续还有更多。 互市,对于诸国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这些国家要答应互市?来的商队还这么多? 因为……丝绸。 天下皆知,莫少珩刺杀南离小皇帝司马可尧后逃回了北凉。 丝绸本就是出自莫少珩之手,莫少珩回了北凉,为了居功,定是会将丝绸献给北凉朝廷的。 而且,他们也得了消息,北凉皇室的确囤积了一些丝绸,准备售卖。 以前,就南离卖丝绸,那真是有价无市,想买?呵呵,慢慢等有货吧。 现在多了北凉,他们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商队运输的马车他们都准备好了。 当然,北凉穷啊,天下皆知,根本没有什么好东西,所以除了丝绸,他们没有任何其他期待。 可是…… 一走进城。 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的街道,让人简直无法置信。 真的,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地上一点垃圾都没有的城池。 但现在,他们看到了。 惊讶,惊奇,这是如何做到的? 街道边上,每隔一段距离都立着一个封闭的木桶,这又是干什么的? 他们看到有人将手上拿着的小零碎,往那木桶一塞,木桶开了个“口”。 原来这木桶也不完全是封闭的,还有一个灵活的门,可以让人将东西扔进去,扔完之后它又自己关上。 太……奇怪了。 长途跋涉,有人手上不免有些垃圾要扔,习惯性的往地上丢去。 看着那孤零零的垃圾,好突兀啊。 这时,一个孩童刷地跑了过来,气呼呼地将垃圾捡起来。 他们北凉美少年,是要维护环境和卫生的,先生说,凉京是他们的家,是大家的家,需要大家一起维护。 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将捡起的垃圾扔到了垃圾桶里面。 一群商人:“……” 赵焰秋:“……” 他北凉的少年教养是真的好。 听说天天喊着,“爱环境,讲卫生,我是北凉美少年。” 赵焰秋咳嗽了一声,因为他觉得刚才扔垃圾的人估计尴尬得要死。 不过,作为皇子,接待诸国商人,已经算是礼贤下士了,倒是用不着放低姿态。 只是介绍了一下,“我们凉京有个清洁司,每天负责凉京的卫生。” “这些小少年心疼清洁司的人辛苦,见到地上有垃圾都会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面。” “我们凉京正在搞文创,争做文明城池,文明人,所以平时要求严格了一些。” 说完继续往前走。 一群商人:“……” 啥玩意? 文明城市文明人? 这个皇子什么意思?说得好像他们诸国来的商人不文明一样。 呵,北凉那么穷,明明才是最不开化的吧? 但随着他们沿街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惊讶。 连小孩,都穿着整整齐齐的小袍子。 不是这小袍子有多名贵,而是……干干净净得厉害。 每一个小孩都是如此,让人感觉十分的突兀,在他们的国度,或者他们经过的其他国度,贵族的小孩自然是干干净净十分的讲究,但百姓的小孩,衣服上的污渍,那是一块一块的。 但,现在他们看到的这些小孩,似乎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吧? 不知道为何,总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腹有才气气自华。 就像是一个个的小读书人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 现在天气有些炎热了,经常看到人,手里捧着一个奇怪的纸杯子,插着麦杆,时不时喝上一口,露出舒服的表情,就像如此天气就不热了一样。原本还在惊讶,因为实在不知道他们在喝什么。 但马上,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看到路过的几个小孩,人手一只小木棍,小木棍上是冰吧?正往嘴巴里面啃。 感受了一下炎热的空气,这么热怎么可能有冰? 还有人,端着一个奇怪的纸碗,里面是磨成沙的冰沙,上面铺了一些果仁,正一勺子一勺子地往嘴巴舀。 张了张嘴:“……” 愣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些都是表面的。 凉京城中,老人,小孩,悠闲地坐在街边下着棋,其乐融融地讨论着一些奇怪的话题。 这是传言中民风彪悍的北凉? 他们怎么感觉和他们以前去过的国度都不一样,似乎更加的平和安乐。 赵焰秋将人带去了东市,他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正要离开,一群商人又战战兢兢地道,“怎么到处都能听到打斗声?我们在城中是否安全?” 赵焰秋:“……”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热闹的环境,习以为常了,所以都忘记了介绍。 说道,“恩……算是小型的军演,每天都是如此,不碍事,你们若是得闲,也可以自己去看看。” 一群商人:“……” 哪有军演让别人观看的,好奇怪啊。 赵焰秋说道,“我们凉京有很多与其他城池不同的地方,你们不妨多逛逛。” “对了,我们凉京晚上不会宵禁,晚上有灯光的街道是夜市,会售卖各种宵夜,也能观看花灯,你们不要错过了。” 一群商人惊讶到了不行。 哪一国的首都,都是戒严得非常厉害,生怕发生点什么事情。 而凉京,不宵禁,还允许百姓去什么夜市? 这这这…… 他们要是知道,维持凉京运行的巡逻,保持凉京安全和秩序的史吏有多少,估计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还不仅仅如此,等他们熟悉了,估计有百姓会建议他们去看看凉京城外的三景。 当然,他们是商人,最关心的还是有无利益可图。 如果没有利益,估计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来凉京了。 在赵焰秋离开之前,旁敲侧击地问道,“不知道贵国的丝绸怎么售卖?” 赵焰秋一笑,果然是冲着丝绸来的。 他们却不知道,除了丝绸,他们凉京还有很多其他的好东西呢。 莫少珩做的那个什么市场调查他也看过,就是关于诸国物价的调查。 以前或许也仅仅是觉得有趣,现在这些商人来了,他才知道那市场调查的重要性。 说道,“朝廷会尽快安排,你们多留意就行。” “在这之前,你们就安心地逛一逛凉京吧。” 连凉京有什么好东西都不知道,的确得多逛一逛。 第二日。 大朝会。 朝廷上也在商讨怎么应对这些商人。 其实,卖丝绸还是其次,因为丝绸的产量还是太少了一些。 丝绸的价格也比较固定,价同黄金,一直没有下跌的趋势。 他们主要讨论的是盐的售卖。 经过三年,北凉通过晒盐法得到的盐已经可以大规模产出了。 这生意要是做起来,规模大,销量足,光是盐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朝廷不上心都不行,赚的还是其他诸国的钱。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说起来是互市,但也只有我北凉的商品能有足够的价值销售往其他诸国,也就是聚集天下的钱财,来养北凉,北凉农业不丰,以后可能得走这一条路线了。 虽然莫少珩的这个建议,还有很多需要斟酌的地方,但也不妨试一试,毕竟赚钱谁不喜欢。 议论纷纷。 现在讨论的,大概就是朝廷如何和这些商人交易。 这时候,莫少珩站了出来,“启禀圣人,现在诸国商人陆续来我凉京,规模巨大,多是冲着丝绸而来。” “然而丝绸数量有限,定然不能满足所有人。”“若是有商人兴致而来,但却败兴而归,多少有损我北凉声誉,也为我北凉以后将商品销往各国留下隐患。” “所以臣建议,由朝廷牵头,开一个糖酒大会。” “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在糖酒大会上,向这些商人展示。” “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得让他们知道,我们北凉有什么好东西。” 圣人:“……” 百官:“……” “说说你这个什么……糖酒大会?” 莫少珩说道,“其实就是一种大型的展销会,以后我们北凉每年都可以开这么一次……” 侃侃而谈地将糖酒会的概念提了出来。 众人商量了起来。 他们现在本来就在想,如何向诸国商人推销他们的商品,若是让诸国商人自己去发现,难免零碎了一些。 “这个方法似乎不错。” “只是为何叫糖酒大会?” “糖也就罢了,牛轧糖的确稀罕,诸国估计也会络绎不绝地收购,但酒……” “诸国的酒其实都差不多,利益实在太低,如果从北凉购酒去其他诸国售卖,估计会亏本。” 莫少珩一笑,“现在的酒的确清淡浑浊了一些,但我有一个方子,能够得到质量俱佳的美酒。” “至于价格,对于嗜酒,喜欢美酒的人来说,斗酒千金也是值得的。” 嗡! 莫少珩在说什么?斗酒千金? 怕不是疯了,有人会花这么多钱买酒才怪。 莫少珩心道,斗酒千金自然是夸张的说法,但一壶好酒,卖上现在数十倍的价格,还是可行的。 北凉粮食的确稀少,所以不可能大规模的酿酒,估计也就能办一个酒厂吧,这也注定了,要想靠酒赚钱,就只得走奢侈品路线。 卖出一瓶就能大赚一瓶的钱。 莫少珩说道,“请圣人允许臣,开一个酒坊尝试酿酒。” 酒得和朝廷合作,酿酒太费粮食,必须得朝廷监督,不然各地看到酿酒暴利,会纷纷效仿,反而动摇了国之根本。 莫少珩说道,“为了保证不消化我北凉的粮食,我们可以酿酒消耗了多少粮食,就用卖酒的钱去诸国买多少粮食。” 在混乱的时代,并非有钱就能买到粮食的,但没打仗的话,少量的粮食还是能买到。 众臣:“……” 不惜去他国买粮酿酒? 这酒当真有这样的价值? 圣人想了想,反正也只是尝试,哪怕没有达到赚钱的目的,这样的亏损他们还是承担得起的。 点了点头。 莫少珩也松了一口气,糖酒会也算名副其实了。 又商讨了两天,糖酒会的计划定了下来,正式对诸国商人宣布,北凉的丝绸会在糖酒会上进行售卖。 一是安他们的心,别让他们白跑一趟。 二是,继续等其他诸国的商人到来。 至于糖酒会,朝廷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外贸事务小组”来负责,莫少珩和赵焰秋作为负责人,因为皇子中就赵焰秋对这些商品最熟悉,丝绸做的华服早就穿在身上了。 不得不说,会享受的人,走在时尚最前缘的人,也有可用之处。 接下来的时间,外贸事务小组基本都是赵焰秋在管理,在对诸国商人宣传糖酒会的事情。 而莫少珩,他在酿酒。 除了酿酒,莫少珩还在提炼花精,他要做香水和香皂,都是好东西,特别适合商贸,远航。 同时也在提取色素,染好的漂亮的锦布,虽然不如丝绸值钱,但也是好东西啊,糖酒会上也得拿出来展示。 一边忙碌,一边等待诸国商人的到来。 市井之中,关于糖酒会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没太弄明白糖酒会的意思,但大概知道是朝廷和诸国专门做生意开设的。 酿酒,莫少珩使用的古法酿酒和蒸馏法。 先将一部分粟米发酵成酒曲,需要发酵到要腐烂不腐烂的程度,透露出酒味方可。 然后将其和侵泡十天到十五天的其他粟米,放在巨大的蒸笼里面用慢火蒸。 侵泡粟米,是为了让水分完全补充在果肉里面,通过酒曲的激发,和蒸汽慢蒸,就能将蒸出酒的原液来。 路过酒厂,老远就能闻到酒香,这就是已经将粮食蒸得成了酒糟散发的味道。 酒的原液是十分浑浊的,需要加水反复蒸馏。 这样得出来的酒,不仅纯白如水,而且度数也高。 然后根据要求,用水稀释到想要的度数就可。 因为是第一次用这种方法酿酒,无论是蒸粮食的蒸笼,还是蒸馏的容器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反倒是花精和色素的提取,方便很多。 色素提取,以前就做过,只需要重复就行,只是规模变得大了。 提取花精,也需要蒸馏器,不过需要的块头要小很多,莫少珩画好图,拿去工部打造,花费的时间也不算太多。 但这一忙活,就到了秋天。 凉京城中,诸国的商队也聚集得差不多了。 凉京城的百姓就有一种奇怪的说不清的感觉,用莫少珩的话来说,他们凉京现在国际化了。 糖酒大会的时间也定了下来,就定在秋中。 原本有些不耐烦的诸国商人也沉下了心,毕竟做生意不可能一直等待。 地点,定在东市,因为东市足够大,能够容纳下来足够多的人。 朝廷开始向诸国商人发请柬了,不仅诸国商人,北凉自己的商人也发。 除此之外,也向一些贵族发放了请柬。 没有请柬,不好意思,是不能入内的。 说白了,糖酒大会,是商贸活动,和逛市集还是不一样的,为了是促成买卖。 受到请柬的人还有些惊讶。 烫金的请柬啊。 他们是商人,在任何一国,地位都不够高。 但烫金请柬,传达出了足够的尊敬。 这也是莫少珩向朝廷建议的,既然北凉要走商业的路线,那么就不能完全不把商人当一回事。 他想让诸国的商人,一想起凉京,就能想到贸易的中心,商人的天堂这几个字。 这事情还争论了好几天,说这烫金贴是不是过了? 没有哪一个国家将商人看得如此之重的。 最后,还是莫少珩以,这一次的商贸事务是由他负责,他说了算,才强行将其他声音暂时压下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根深蒂固的观念。 等他们知道,通过这些商人可以赚多少钱后,观念自然会慢慢改变。 古时重农轻商,是因为农业是各国的根本利益所在,但北凉的情况有所不同了,当商人制造的利益大了起来,地位自然也会高不少。 只见烫金贴上写着,诚邀XX商行,于秋中时节在东市参加北凉第一届秋季糖酒大会…… 大概就是一张现代的商务请柬。 用词古语话了一点,但也让人感觉足够新颖。 离秋中,已经没有几天了。 他们还在疑惑着,这个糖酒大会到底是什么。 突然感觉,正式了不少。 以往做生意,好像也就私下谈一谈,谈妥了完事。 议论纷纷。 而此时,莫少珩提着一个盒子上朝。 每次莫少珩拿盒子上朝,总会给人不小的惊喜。 所以一开始,不少大臣的目光一个劲往莫少珩身上瞟。 圣人干脆说了一句,“少师少监,今日有何要事启奏?” 莫少珩本来准备所有人的事情弄完了,他再开始,现在看来,是准备让他先上。 莫少珩出列,“臣有几样东西要呈给圣人和诸位大臣观看。” 众人:“……” 哦? 不由得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莫少珩从盒子里面取出一精美的小木盒子,小木盒子实在漂亮,看着竟然是金丝楠木,怕是要值不少钱。 然后从木盒子里面又取出一个精致的瓶子。 众人:“……” 套娃呢? 莫少珩心道,既然走奢侈路线,包装自然高贵。 瓶子不大,但等莫少珩将瓶子的塞子解开,一股子酒香就散发了出来。 “这酒……” 金殿上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这酒好香。” “仅仅一瓶,怎么跟走进了酒肆一样,闻着好纯。” “不是听说莫少珩一沾酒就醉吗?他当真酿制出了斗酒千金的美酒?” 莫少珩答道,“正是斗酒千金的美酒。” 众人:“……” 心里想着不可能,但为何就这么好奇,斗酒千金的美酒到底长什么样,什么味道啊? 要是能尝上一口就好了,可惜好奢侈啊,肯定会被风向官参一本的。 莫少珩干脆让值日的宫人将酒拿给圣人看。 圣人看着托盘上的酒瓶,这瓶子倒是好材料。 离得近了更见其精美,怕是没少在上面花功夫,瓶子上画得有一青色的粟穗,逼真得很,这是如何做到的? 因为距离更近了,闻到的酒香也就更加的浓烈纯厚。 圣人都不由得将托盘上的酒瓶拿在了手上。 “咦?”突然发出了一声惊讶声。 诸国的美酒其实都是带有杂质的,偏黄色。 但这瓶中的酒,竟然没有一丝半点的杂色。 无论是嗅觉,还是视觉上,都美妙到了极点。 美酒,自然得尝试过才知道是好是坏。 那小盒子里面就直接备得有一晶莹剔透的酒杯。 将酒倒入酒杯中,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空的。 莫少珩看了一眼道,“这酒劲道十足,还请圣人小酌。” 圣人一笑,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莫少珩的酒量。 心道,可不是人人都是莫少珩一样三杯倒。 有些不以为意地一口饮尽。 喝酒自然是要豪爽。 北凉多侠客剑士,侠客剑士喜酒,因为练武之后喝上一碗,能通经活络,舒坦得很。 圣人才将酒喝进嘴里,咕噜吞了下去。 突然整张脸都火红了,喉咙跟火烧了一样。 众人:“……” 圣人这是怎么了? 莫少珩:“……” 这表情他熟悉,被酒呛着了,还要故作镇定,那滋味。 他就说小酌一口,不信邪,偏偏要一杯饮尽。 圣人的确心都跟燃烧了起来一样。 但灼·烧感过去之后,传来的是辛辣和干香。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种感觉实在太舒爽了,就像突然瞬间打通了全身的筋脉一样,体内的内劲运转的速度都不由得加快了不少。 圣人也是惊讶莫名,半响吐出两字,“好酒。” “果然不愧是斗酒千金的好酒。” 说得竟然有些豪气干云。 众臣都愣住了。 要知道,圣人是最提倡节俭的。 斗酒千金,以往圣人怕是直接要摔杯子了。 结果,居然还夸上了。 到底是怎样的酒啊? 圣人看着脖子伸得跟鹅脖子一样的众臣,有些不舍地将酒瓶放在托盘上,让端去给百官看。 莫少珩:“……” 也不必如此,他本来准备了好大一酒桶的酒给圣人呢,真不可能价值千金,附加价值都在包装和品牌上了,光是酒的话,也就是粟米酿出来的。 等那托盘从百官面前经过的时候,惊讶连连,好想尝一尝啊,特别是平时有些爱酒的武勋,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这酒得多好,才能让圣人都忍不住称赞。 在众人观酒的时候,莫少珩又从盒子里面拿出了小瓶子,这次的瓶子更小了。 第79章 十六个小名士 莫少珩说道,“诸位大人,觉得我们凉京城外的花海漂亮吗?” 众人不由得一愣,刚才不还在说酒吗? 城外的花海有多漂亮,现在凉京的百姓没有去看过的人估计很少了吧。 哪怕他们这些朝官,平时虽然忙碌,但休沐的时候,也会陪家人去看了看。 那是真的漂亮,哪怕圣贤的书籍,或者民间的话本子都写不出来的漂亮。 也不等人回答,莫少珩就道,“花海虽然漂亮,但遗憾的是时节一过,万花枯萎,美景不再,实在让人遗憾。” 众人:“……” 遗憾肯定是遗憾的,但草木枯荣有时,又不是神仙,还能让花开不败不成? 莫少珩道,“不过,花虽然不在了,但我却将花香留在了这瓶子中,让我北凉的百姓冬日亦能闻到芳香扑鼻的味道。” 众人:“……” 莫少珩在说什么? 没能让花开不败,所以将花香留住了? 这这这…… 若不是莫少珩一脸的认真,他们都以为莫少珩在讲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怎么可能? 莫少珩直接将小瓶子放在托盘上,让值日的宫人端上去给圣人瞧一瞧。 圣人也疑惑,但等打开那小瓶子,鼻子中就嗅到了怡人的花香。 清新而脱俗,淡雅而不浓烈。 真的……是花的幽香,还是十分好闻的那种。 竟真的将花的香味留在了一个小小的瓶子中。 光是这一闻,就似乎能回忆起身处花海的感觉。 圣人都不由得拿着瓶子端详了起来,这可是个宝贝啊,跟话本子里面那些不切实际的神仙宝贝一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瓶子里面种着什么奇花异草吧。 往瓶子一看,似乎也仅仅是清水而已。 莫少珩继续道,“这叫香水,是由花之精华制成。” “若是保存得当,数年都依旧能保持花的香味。” “不过,这么小小的一瓶,却要消耗很多的鲜花才能制成。” 圣人:“……” 他大概明白,莫少珩为何去年要到处收购野花种子了,又为何要在城外种出花海。 原本还以为,莫少珩是那高雅之士,兴趣爱好特别了一点。 结果没想到,竟然能弄出这样的花香来。 这花香扑鼻,还能长久保存,也就是说,定不缺欣赏之人花大价钱购买。 特别是,听说东唐男子爱美,人人额间都要贴花细,女子更是不用说,每日都要精致的贴黄花梳云鬓。 若是这香水传入东唐,怕是要引起难以想象的疯抢。 圣人让值日宫人将香水拿给诸臣看。 惊讶之声一时间充满了整个金殿。 用一句不切实际地话来说,这个小瓶子就跟花仙子的神仙宝贝差不多。 特别是赵焰秋,这臭美的家伙拿着瓶子都不想放手了。 还小心地倒出一点往身上抹。 香喷喷的。 莫少珩:“……” 香水的确可以用来熏衣,而且仅仅需要一点点就够了,将一点香水抹在衣服内里,从人群中一经过,那淡淡的花香,若有若无,恐怕要引起无数人四顾寻找,估计以为是花仙子入了凡尘了吧。 赵焰秋嘀咕了一句,“真是好东西,花再多钱我都愿意。” 整个金殿为之一静。 赵焰秋也是一愣,赶紧咳嗽了一声,“刚才不过是夸张之言,谬论谬论。” 众人:“……”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你个败家皇子。 但也说出了很多同样爱好之人的心声。 一群人竟然又往莫少珩的盒子里面望,似乎要看一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好东西。 莫少珩摊手,“今日带上殿的也就这两件。” 众人:“……” 还真有其他的啊,只是没有带来。 莫少珩说道,“无论是酒还是香水,都是为了糖酒会准备。”“这些都是我北凉的特产,在其他地方绝对买不到,加上原来准备的商品,能给诸国的商人留下特别的印象。” “以后,将会有更多的商人到我凉京。” 众人也被说得气血沸腾,因为……诸国的商人来了,肯定也带来了大量的黄金。 或许莫少珩说的,让凉京成为天下的商贸中心的说法,未必不能实现。 以商业为主,以农业为辅,富家天下。 当然,这必须有一个大前提,天下不能乱。 若是乱了,怕是没有心情来凉京经商了,路途上也将变得凶险万分,还不如回家种庄稼。 当然,现在百官脑子中,都在想着万商来凉的盛世之景。 原来,他们北凉因为地域问题,农业不丰,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 一阵热闹过后,下了早朝。 莫少珩和赵焰秋的商贸事务小组要负责糖酒会的事情,莫少珩干脆将那瓶子香水送给了赵焰秋,圣人那里肯定得送瓶新的。 赵焰秋原本一天就跟个花孔雀一样,现在更是不得了。 以前是凡间的花孔雀,那么现在,就是天上的。 其实除了赵焰秋,莫少珩还准备了一些香水送给其他人,比如他母妃,比如天妃和长公主那里。 所以,导致的结果就是,糖酒会还没有开始,一种名叫“花仙子的小白瓶”的宝贝就在凉京传开了。 “听说那小白瓶,就是天上花仙子收集花香的瓶子。” “一年四季都散发着花香。” “带在身上,走到哪里身上都自带花香,跟花仙子入了凡尘一样。” 一开始众人还不信,神仙的宝贝哪里能入得了凡人的手里,结果突然有百姓在大街上闻到了隐约的花香。 追逐,寻找,轰动了大半个凉京。 “该不会真是花仙子投身到了我们凉京吧?” “我闻着那花香,若有若无,但绝对不是幻觉。” 越传越神。 而平时喜欢去乌衣巷看比赛打比赛的赵焰秋:“……” 他现在走到哪里,都会突然有人停下来,到处寻找。 当真将他当成了花仙子转世。 他听莫少珩说,这香水产量不高,都是限量售卖,也就是说,能自带花香的人不会太多。 这注定,谁买到了香水,就将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目标啊。 香水,或许会引起难以想象的哄抢。 香水的确产量不高,但另外一件东西,产量就高太多了。 此时,乌衣巷,一群小货郎真萌哒哒地端着个洗脸盆在打水洗脸。 手上,拿着一块散发着好闻的味道的香皂,香皂的花精不像香水需要十分的精良浓郁,自然产量高了不少。 特别是,槐花也可以用来提炼花精,就是味道相对来说,太淡了一些。 所以,那大片的槐花林,自然也成了莫少珩最心仪的地方,这是无数年种植出来的,光是一树的槐花数量都十分的惊人,不是他临时种的野花能比的。 “我们以后洗手手都不用肥皂了?”一群小货郎还在讨论着。 他们觉得肥皂就特别好,每天能将他们的手和脸洗得又白又干净,凉京的百姓都夸他们呢,因此连他们杂货铺的肥皂生意都好了不少。 但现在,世子告诉他们,以后洗手洗脸不用肥皂了,那是洗洗衣服用的。 他们得改用香皂了。 还有些疑惑,等将香皂涂抹在手上和脸上,惊讶得忘记了继续抹水。 “是……是花香。” “我闻到了,是淡淡的槐花的香味。” 一时间,惊喜的声音四起。 “真的也,这香皂太好闻了。” “哈哈,我身上我身上也有花香,我是小花仙子。” 莫少珩的香皂,还没有开始售卖,就已经因为这群小货郎的提前试用而走红了。 小货郎现在最大的困扰就是,老是有百姓将他们拉过去闻一闻。还说他们跟树上的花骨朵儿一样。 消息传得十分厉害,所以,花仙子的小白瓶他们买不到,但他们可以买到带着淡淡槐花香的香皂? 听那些小货郎透露出来的意思,莫少珩是准备在大量生产后,就将香皂在杂货铺售卖。 这东西实在好啊,看看那些白白嫩嫩,散发着花香的小货郎,真跟天上的小仙童一样。 不仅凉京的孩子羡慕,大人也羡慕。 诸国的商人,如今就住在凉京城中,闻讯后不免也打听了起来。 要说什么东西最赚钱?当然是稀奇而又有价值的了。 这一打听还真不得了,除了这个什么传得神乎其神的神仙小白瓶外,还有斗酒千金的美酒。 所以,这北凉,除了丝绸,还真有不少好东西啊。 但是,得到的回复都是,糖酒会上见真章。 糖酒会虽然没有几日就要开始了,但更加的让人期待了起来。 莫少珩和赵焰秋正在布置糖酒会的现场。 看着每天都花姿招展的赵焰秋,莫少珩都不由得打趣了几句,“你一天没事就到处勾搭人,海王的称号非你莫属了。” “啧啧,惹得多少闺阁贵女和小郎君争风吃醋。” 赵焰秋哼了一句,“某些人啊,也就是现在成了亲了,也不想想以前是谁,一副风华绝代的样子招摇过市,也没少到处招惹人。” 所以,大哥莫说二哥。 说完还加了一句,“听说你在南离的时候,每天都有人为你争风吃醋打破了脑袋?” “啧啧,我都为燕王捏了一把汗,这一天得多提心吊胆。” 莫少珩:“……” 消息都传到北凉了吗?他以前在南离的时候更加的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有翡君子。 谦谦君子,自然……更加让人想要靠近,结交,反而是回了北凉后,强势了一些,让人望而生畏,竟然都没有什么人为了他争得撕破脸什么的了。 莫少珩说道,“你听谁胡说八道?我在南离的时候,结交的都是些读书人,你可别将别人想得那么龌龊。” 赵焰秋都笑了,“听说连南离朝廷,争风吃醋得每天都要在金殿上闹一出才会善罢甘休。” 莫少珩:“……” 他在南离的生活是刺激了一点点。 以前在北凉,他个子小啊,还是个小孩,所以和他玩在一起的人也只是喜欢亲近他而已,别无其它。 但在南离,慢慢由稚嫩未脱的少年长成了谦谦君子,这一个过程,接触的同窗,同朝为官的年轻官员,以及金殿上官员的子辈,也就多了。 其中不乏就有些,特别想要和他走得更亲近一点的人。 恩,数量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 但,莫少珩敢发誓,他绝对都是清冷以待,无关紧要的话绝对不会多说上几句。 但是吧,他越是这样,那些人就越想靠近他。 这……他也没有办法不是。 莫少珩和赵焰秋对视了一眼,两人识趣地没在继续这个话题。 都是惹事生非的狐狸,装什么纯情小奶狗。 几日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糖酒会也开始了。 这一日,凉京的百姓发现,东市被封了起来,需要什么请帖才能入内。 这应该就是朝廷搞的那个什么糖酒会吧,专门为诸国和本国的商人举办的,主要是为了什么跨国商贸? 没办法,糖酒会发酵太久了,他们都从中学会一些新名词了。 哪怕进不去,看热闹围观的人也不少。 在入口的上方,拉着一块长条红布,上面写着一行大字,“凉京第一届糖酒大会”。 诸国的商人,拿出烫金的请帖走进去的时候,感觉……倍儿的有面子。 只是一走进去,却是愣住了。 肥皂泡泡飘了过来。 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梦如幻。 豆子等小货郎正一人拿着一盒肥皂水,吹得起劲。本来糖酒会是朝廷举办的,和这些小货郎没什么关系,莫少珩也就让他们来长长见识,随便帮点小忙。 比如,展台旁都提供了桌椅,方便谈生意签订契约,桌上有茶有红豆糕,小货郎们就需要提着茶壶倒倒茶水,看看红豆糕是否需要补充,等等这些轻松的事情。 在漂亮的泡泡中,继续往前面走,然后又愣住了。 他们看见的是第一个展台。 每一个展台都备有能说会道的介绍人员,以及拟定契约的文书,还有算账的账房先生。 除此之外,让他们愣住的是,在展台上,堆满商品的中间,正站着一个锦衣玉服的小少年,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小少年一看就是那种贵族家庭长大的,形象佳,气质好。 但…… 他们在干什么? 比如第一个展台,赵御宁正手提着一篮子皮蛋,然后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就跟定格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似乎默数了几个数,然后又换成另外一个好看的姿势。 众人:“……” 这是在干什么啊? 感觉好奇怪。 但也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赵御宁手上的商品。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平面模特啊。 现在看看,是不是像赵御宁这样的贵族小公子手上的皮蛋都上档次了一些? 看看进来的商人,第一时间就被震住了不是。 旁边展台的赵景澄也在看热闹,“不行了不行了,居然被御宁装到了,看看这破势摆得好熟练。” “看看这乖乖巧巧的小模样,跟个小名士一样,连手上的皮蛋,感觉都变厉害了。” 他也要努力装起来。 他们凉京十六小名士,可不是浪得虚名。 加上南一,他们一共十六人。 自从他们上次因为种子定向培育和去各地推广义务教育,小小年纪就被朝廷封了散官,领了朝廷的俸禄了呢。 不知道怎么就传出了凉京十六小名士的称号。 现在一个个的可是自持身份,偶像包袱重到不行,莫少珩有时候在外面见着了他们,都以为这些学生被人附身了。 也是笑了好久,这种事情,也只有等他们习惯了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名声是好东西,但若是被名声所累就不好了。 现在就让他们小傲娇一把也不错,少年人嘛,自然应该活成少年人的样子。 赵景澄今天代言的是辣椒酱。 有牛肉辣椒酱,羊肉的,猪肉的,鸡肉,鸭肉,还有豆豉酱。 小小的肉丁,搅拌在油辣子里面,香到了极点。 哪怕是赵景澄,他都能不吃菜,光用辣椒酱都能下一大碗饭。 可见味道如何,简直堪称下饭神器。 而且,辣椒酱还有皮蛋,对这些诸国的商人来说,有一个任何人也无法无视的好处。 他们长途跋涉,很多地方都是没有歇脚的地方的,他们得露宿。 吃饭怎么办?总不可能将菜也带上。 所以都是用自带的锅,煮一点粮食,简单的吃一顿就行,不图什么好吃,只求能吃饱有力气赶路。 所以路途上的艰辛可想而知。 但是……有了各种风味的辣椒酱还有皮蛋就不一样了。 绝对会为他们路途上添加难以想象的滋味。 而且无论是皮蛋还是辣椒酱,都十分好携带,存放时间也久。 果不其然,有商人懵懵懂懂地跑去展台看情况,就被讲解的工作人员安利到了。 特别是在尝试了一下味道后,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倒是不用赵御宁他们去讲解,不然以赵御宁的性子,估计只会说两个字,好吃,然后大眼瞪小眼。 各司其职。 整个糖酒会,除了开幕致辞,大致的流程就是这样的,商人们可以自行到自己感兴趣的展台去观看。 若是有兴趣,觉得能够赚钱的,可以当场签订契约。 这是朝廷主办的活动,所以不用担心契约的合法问题,有官员直接坐镇呢。 而且,今日就签订契约的话,还有一点小优惠。 现在让他们困惑的是,商品好像都不错,每一样都有购买的理由,似乎都能赚钱。 甚至都不用他们考虑赚不赚钱,介绍的人直接在给他们算其中的利润,比他们这些跨国商人还专业。 有点难以抉择啊。 今日的商品的确都不错。 除了镇场子的丝绸,盐,酒,糖,香水。 还有书籍,纸张,笔,锦布,肥皂,香皂,腊肉,咸鱼等等。 连猪毛牙刷这些小杂货都有商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值得一说的是书籍和锦布。 书籍和现在卖的书籍还有一点不同,是经藏版的。 厚厚的牛皮纸书封,上门印着书名作者,甚至还有一幅简单又不失文雅的图案。 这和以前卖的书籍大不相同,看上去有趣到了极点。 打开书封,里面是洁白的纸页,上面的文字干净简练。 经藏版,品质看上去的确要精致不少。 主打的是,读书人,怎么也得收藏一本经典的书籍吧。 这样书籍,利润是十分可观的,诸国商人拿回去,也能当成稀有的东西,卖一个不错的价格。 当然,哪怕是普通书籍,相对于他们国度的纸张价格,他们运回去都是能赚的,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锦布,其实质量和诸国的都差不多。 但不同的地方是,染布的色彩。 漂亮得见所未见,各种从未见过的,又适合的颜色都有。 商人们从一进来其实就发现了一些不同,那些展台上的小公子,身上的锦衣袍子实在太好看了。 就如同点缀在绿色草丛中的鲜花。 为这些小名士添彩了不少。 商人们眼睛刁专得很,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心里还在想着,哪怕不能带回去丝绸,进购一些这样的锦布回去,也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莫少珩走上高台,手上的古琴用内劲拔了一下,引来所有人的注意,然后道。 “欢迎各位的到来,凉京第一届糖酒大会正式开始。” “各位可以看到,周围都是各种商品的展台,那里摆放得有一些茶水和点心,有需要的话可以自取。” “能搬上糖酒大会的商品,都有其独到的地方,相信定不会让诸位失望。” 说完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废话也不多说,我也知道诸位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的目的。” 众人:“……” 若是以前,他们自然是奔着丝绸来的。 但现在……多少都有些其他想法了。 北凉的好东西,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啊。 莫少珩倒是没有犹豫,直接让人将丝绸抬了上来,“首先是我北凉的丝绸,诸位可以先看看质量如何。” 已经有人开始将丝绸展示了起来。 台下也轰动了,毕竟,他们这一路的奔波,没有少吃苦头,为的就是丝绸。 莫少珩说道,“现在市面上丝绸的需求非常之大,但因为产量不丰,一直无法大量供应。” “我北凉也不愿做那抬价之人,就按照以往南离的价格进行售卖。” 第80章 商业帝国雏形 丝绸按照南离的价格来售卖,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但……卖给谁? 来的商人多了些,最初的目的都是为了丝绸。 莫少珩说道,“相信大家也知道,北凉才开始生产丝绸,在量上肯定有所不足。” “所以,这一批丝绸就只能按先后顺序来了,相信大家也不愿意我北凉弄一个价高者得。” 众人:“……” 心好痛,特别是看着展示出来的丝绸,只需要运回去,就能赚大把的钱。 现在不仅仅他们这些商队,连诸国的个体户,现在都跑去南离了,通过人力带货回去,只需要爬山涉水的走一趟,就能赚不少。 现在在南离,都形成了一条固有的运货的路线,被称为丝绸之路,沿途都开始有卖茶水卖饭食的当地居民的摊位了,形成了一条安全的商路。 也正是因为竞争太激烈,他们这才不得不来北凉看看情况。 结果…… 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如,最开始和北凉互市的东唐就开心了,他们来得早,所以天天跑去问朝廷官员丝绸的事情。 先来后到的话,自然是他们优先了。 满脸红光的东唐商人赶紧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众人:“……” 东唐被称为上国,圣国,连带他们的商人似乎也比其他人身份高一些。 丝绸若是被其他诸国的商人得了去,他们多少还会有些怨言,但一见是东唐的人,一时间也没谁先开这个口。 这时,莫少珩继续道,“诸位也不必失望。” “丝绸虽然无法管够,但我北凉有的是足够独特的商品满足你们。” “保证各位绝不会白来一趟。” 这话说得好生狂妄。 哪怕是他们常年跨国经商的商队,都不敢说带回去的商品,百分百能够赚钱。 莫少珩继续道,“各位且看看我北凉的雪花盐。” 丝绸和盐是朝廷的生意,莫少珩自然懂什么叫不能喧宾夺主,肯定首推的就是丝绸和盐。 赵焰秋也在仔细的观摩着,因为以后朝廷和诸国商人打交道的事情就得由他负责了。 一开始,赵焰秋还不怎么以为然,但莫少珩给他说,若是北凉以后真的走商业的路线,掌握了朝廷的商贸事务,就相当于握住了北凉的命脉,掌控了北凉最至关重要的关节。 只要死不撒手,以后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他赵焰秋就等于是一个无人能动得了的富贵王爷。 当然前提是他不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 赵焰秋也的确看得透彻,还真有这个可能,所以认真学习着。 莫少珩现在估计就像是一个卖货的up主,就差直接喊出,“oh my gad,买买买,亲人们,买到就是赚到。” 随着莫少珩的声音,先前安排好的人员已经将盐带了出来。 一群老实巴交的汉子,手上捧着一个碗,碗里面堆积着垒起来的盐。 一开始,诸国商人还奇怪,盐? 让他们运盐回去,那能有什么赚的啊。 但,随着这些老实巴交的汉子捧着盐出来,商人们直接就愣住了。 雪白无痕,没有丝毫的杂色。 诸国使用的盐都差不多,别说百姓使用得最多的粗盐,连贵族使用的精盐,多少都带有一些杂质,颜色会有一点黄色。 但,眼前的盐,别出一格。 雪花盐么? 当真跟铺在地上无痕的雪花一般。 还兀自有些不敢置信,用手小心捻起碗里面的盐,好细。 那种晶体的沙质感特别的强烈。 然后往嘴巴里面一放,明显愣了一下。 “好纯的味道,一点杂味都没有。” 的确是前所未见的好盐。 这样的盐,价格应该十分昂贵吧?也不知道运回去还能剩下多少的利润,如果太贵了,这种民生消耗品买的人也不会太多。 莫少珩说道,“我北凉盐价低廉,各位可以放心购买。” 然后说了一个价格。 一时间,商人们都愣住了。 莫少珩说的是粗盐的价格吧? 这样的好盐,怎么可能才这个价格? 这要是运回去,也能大赚一笔。 莫少珩笑道,“我说的正是雪花盐的价格,各位不用怀疑。” “其中利润如何,相信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也不用我在为各位算这一笔账。” “若是对雪花盐感兴趣。”莫少珩对一个大型展台一指,“可以自行去这个展台位置商洽,他们皆是官府的官吏,自然能给你们一个准确的答复。” 声音一落,竟然一窝蜂地向那边涌去。 莫少珩也是一愣,说道,“各位不用拥挤,一个个的来,丝绸无法供应给你们所有人,但盐是可以的。” 也就是先挤进去和后挤进去是没有区别的。 这次邀请的名单中,除了这些商人,还有不少朝廷的官员。 见着此景,均是脸上带着笑容。 都在抢着买他们北凉的盐,他们能不高兴。 莫少珩的这个糖酒会果然有意思,若是让这些商人零散的去购买,恐怕都是小单子。 而且,没有莫少珩这么精确地介绍,他们未必会有这般热情和积极。 啧啧,他们朝廷这笔大生意,看来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盐是民生用品,需求量是十分大的,本来他们还在担心,像这种太过普通的东西,怕是不好卖,没想到,竟然是这般蜂拥的情况。 其实,这也是一开始,丝绸没有捞到,这些商人多半也是怕空手而归,现在眼看有一笔能赚不少的买卖,自然显得额外的积极。 展台上,负责卖盐的官员也反应过来,赶紧道,“一个个的来,我们详细商洽。” 出售给诸国的盐价其实已经定好,但还需要商讨购买量,出货时间,定金等,这些都得一字不差地记录起来,并写在契约里面。 莫少珩说,既然是朝廷和诸国做生意,那么就更加马虎不得,任何可能产生争议的条款,都得写进契约里面。 这样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能让天下商人看明白,哪怕是北凉朝廷,也是按照契约上双方拟定好的条款在进行,并不会因为是地主国,就强行刁难他国商人。 他们去过太多的国家,这种事情可没有少见,甚至有些国度不待见他们,手段简直丧心病狂到能让人作呕。 看似简单的东西,却重要之极。 莫少珩要传递的信息就是,凉京是一个公平的交易市场。 仅仅公平交易四个字,莫少珩就知道,这对诸国的商人的诱惑有多大。 盐的展位就在最前面,离莫少珩并不算太远。 所以莫少珩用内劲提高了音量继续讲自己的,这样商人们能一边在贩盐的展位等待,一边听到莫少珩的声音。 也亏得莫少珩内劲深厚,不然说几句就没气了,那就尴尬了。 内劲发音,和张开嗓子嘶吼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声音听上去有些嗡鸣,但并不像嘶吼那样破音和刺耳。 莫少珩继续道,“接下来是一件真正的稀世之物,各位应该会感兴趣。” “此乃我北凉独有的酒,名唤“灼血”,有斗酒千金的美名。” 原本还在关注盐售的商人,瞬间都懵了。 斗酒千金? 前些时日,流出来的传言是真的。 真的惊讶住了,他们仅仅也只是当那传言是空穴来风,以讹传讹罢了。 但现在,莫少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真的有斗酒千金的美酒。 那得是怎样的酒啊? 这时,已经有一群风流俊才的青年读书人,整整齐齐地走上来了。 这些读书人是国子监的学生,莫少珩专门借来的。 自古以来,除了剑士侠客,文人骚客也和美酒分不开。 这个时代,最出名的文武双全之人莫过于东唐的青莲剑君,一把剑一杯酒一首诗,震惊天下,被称为五大宗师之下第一人。 这些长相俊美的青年人,双手将手上精美的盒子置于右胸前。 众人:“……” 莫少珩的过场也太多了,关键是仕子,美酒,一瞬间似乎就在表达着一种什么意境一般。 这时也已经有人惊呼出了声,“这盒子,都是金丝楠木。” 光是金丝楠木的盒子,都已经价值不菲了,其价得用黄金来结算。 嘶! 酒都还没有看到,光是这么一个盒子,就已经让人觉得,连盒子都这么珍贵,里面的东西怎么也得比盒子值钱不少。 这就是包装的意义所在吧。 档次这种东西,本就是通过各种各样的细节来体现的,就比如大闸蟹,同样的大闸蟹,用网兜装的和用礼盒装的,价格能相差几倍。 当然这个类比可能不恰当,更直接的比较是茅台,一瓶稍微好一点的茅台就大几万,它就当真比别的酒的滋味好上了数千倍不成? 但依旧还是有人能乐此不疲地购买着。 这些仕子将手上的盒子展示了一番,这才从盒子里面取出一个小瓶子来,盒子里面似乎还配套得有一个同样精致的杯子。 在没有包装概念的北凉,这种感觉是十分奇特的。 对于商人来说,或许能受到一些启发也说不定。 众人:“……” 跟百官当初看到此景时的想法差不多。 套娃呢,一个套一个。 这些小酒瓶取出来,也不可能所有都打开。 仅仅是打开了其中一瓶。 几乎是一瞬间,浓郁的酒香就飘得四处都是。 众人:“……” 光是酒香就已经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了,至少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酒,一小瓶就能散发出这样的味道。 而且,酒香好纯正啊。 不少人深呼吸了起来,若这酒真斗酒千金,他们光是闻一闻,都得值不少银子。 莫少珩将酒排在这个位置来介绍,自然是酿酒需要粮食,得和朝廷合作,所以酒也算是朝廷的商品。 而且,酒的确和盐这些平价商品不同。 走的是稀少和昂贵的奢侈品路线。 奢侈品往往是不可理喻的,莫少珩的目的是,诸国的百姓哪怕记不住北凉的所有商品,但一提起北凉,就会想起这斗酒千金的“灼血”美酒,和现代奢侈品走的路线差不多。 当然作为奢侈品,产量自然少得可怜,不然就烂大街,奢侈不起来了。 莫少珩说道,“这酒名“灼血”,是因为喝下它之后,全身的血液就跟沸腾了起来一般,如同火焰在身体内灼烧。” “若是练武之人喝下,能通经活络,助长内劲修行。” 莫少珩也没有乱说,他这酒肯定还是得名副其实才能卖高价,所以它不仅仅是粟米炼制出来的酒,莫少珩还在里面添加了一个丹方,用的是药童种出来的人参为引。 的确是能助长内劲的修行。 众人:“……” 怎么越说越神奇? 但这如果仅仅是惊讶的话,莫少珩接下来的话,就让人震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莫少珩说道,“当今世上,“灼血”美酒,一共就大家眼前看到的十二瓶。” 声音一落,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看向那被打开的那瓶。 天,所以仅有的十二瓶,直接就被莫少珩没事人一样打开了一瓶? 想想都心疼。 哪怕是北凉的官员,也心疼得厉害,莫少珩这个败家子,那得是多少钱啊。 他们也得了莫少珩提前透露出来的消息,这类型的美酒其实还有一些,但能提升内劲修行的“灼血”的确就只有这十二瓶。 又或者说,今年只有这十二瓶。 所以莫少珩的话也没有说错,至少到现在,当今世上,“灼血”就眼前这十二瓶。 这酒,在所有人的眼中,它就已经不是酒了。 哪怕买回去,也不是用来喝,而是供奉起来。 这或许就是奢侈瓶的意义。 连原本准备下单买盐的商人,都盯着那个瓶子移不开眼。 太可惜了,莫少珩这个败家子,就这么毁了一瓶。 莫少珩都不让人将酒端去给每一个人看了,而是道,“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到旁边酒的展台商洽。” 仅有的十二瓶,不对,现在只有十一瓶了。 光是想一想,价格定然是昂贵到不行。 但众人没有立马行动,而是看着开了的那一瓶。 众所周知,开了的酒,一但放久了,它会酸啊。 这一瓶难道就这么不管了? 这这这……反正他们没见着怎么处理这小瓶子酒,一时之间是移不开眼睛的。 莫少珩一笑,没说什么。 这时,莫少珩身后走出来一个小道士,手上也如莫少珩一般捧着一古琴。 直接走到那打开的酒瓶前,一仰头,一饮而尽。 知道现场是什么反应吗? 这小道士,简直就是……简直就是牛爵牡丹。 你好歹也仔细品一品这酒是什么味道啊。 这个杀千刀的小道士。 别说这些商人,连赵景澄一群学生嘴巴都在哆。 “南一,南一他真的一口就喝掉了啊?” 惊讶得正厉害,就发现了南一的异常。 只见南一脸色涨红,额头上竟然密布出了细汗。 可不就像是有火在他身体里面灼热一般。 突然,南一的手抚在怀里的古琴之上,琴声惊鸣,如仙音炸裂,一道白光自琴上射出,直击地面,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剑痕。 安静,安静! 然后,“啊”的惊叫声。 “春秋……指法!” 以琴为剑柄,以琴声化利刃,内劲外放,春秋指法无疑。 当初莫少珩一手春秋指法,内劲之深已经让整个凉京震惊得无以复加。 现在,这个小道士居然…… 这小道士才多大啊。 对了,这小道士好像是莫少珩的嫡传弟子,好像是从南离带回来的,平时不显山露水,也就在乌衣巷的三街之战有时候能看到,有时候还能听到他说一些乱七八糟听都听不懂的话。 结果,这惊鸿一瞥,居然已经是内劲外放的不世高手了?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被喝光了的小瓶子,如果眼光可以抢东西,那小瓶子估计已经被抢了千八百遍了。 莫少珩倒是不怎么意外,以前南一就经常在琴山上他的丹室偷吃丹药,早早的在体内形成了内劲,只是无法外放而已。 这三年,南一每天做完广播体操都要练功,加上药童种好那些药材后,莫少珩时不时教南一炼丹。 他有时候也会练一些,多半都进了南一肚子里面了。 如今加上这烈酒和酒中的药性一激,自然而然,内劲猛烈激荡之下,透体而出,加上琴圣柳归尘并不忌讳自己将春秋指法传给任何人。 当初柳归尘就在遗憾,他不愿意收弟子,等他仙逝以后,这春秋指法就要绝迹了,实在遗憾。 所以曾经也隐晦地在莫少珩面前提起过,若是以后遇到合适的人,将他的春秋指法这门绝技传下去,也是可以的,也让世人记得,有他这么一位别出心裁的传奇宗师。 再说,就算莫少珩不教南一,以南以的身份,柳归尘也不会拒绝教的,只不过现在南一呆在了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在琴山上。 南一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古琴放于膝上,引导激荡的内劲。 赵景澄等一群学生已经疯了。 和他们天天逛街吃美食的南一,居然都成为能传唱天下的顶尖高手了。 同样是学生啊,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也没见南一是那种刻苦到废寝忘食的武痴啊。 倒是一天都在做那什么广播体操,眼保健操,雷打不动。 激动得,两两抱在一起,叫得唧唧的。 莫少珩:“……” 实在辣眼睛,看看范慎,都跨赵景澄身上去了,拉着赵景澄的脑袋一个劲的摇。 这两娃平时不是最喜欢互怼吗? 莫少珩咳嗽了一声,“除了“灼血”,还有一种美酒,名叫“阳春白雪”,味道和“灼血”的口感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提升内劲的功效,价格自然相对要便宜不少。” “若是各位有兴趣,也可以去展台咨询一番,“阳春白雪”的数量倒是多一些。” 现场直接热闹了起来了。 南一刚才那一道激发的剑气如同能惊动天上的仙人一般让人震惊。 若是一老翁或者哪怕是一中年,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么个花样少年。 那种冲击感实在太大了。 诸国和北凉也一样,剑士侠客之风是十分盛行的,所以这么一个花样少年当着他们的面突破成了惊世的高手,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所以莫少珩推出的酒,在他们心中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哪怕买不到“灼血”,那么……同样口感的“阳春白雪”他们总不会错过。 这样的消息一但传开,“阳春白雪”还愁卖? 莫少珩等了一会儿,一是给南一护法,二是等场上的酒味消散。 也没等多久,南一就醒转了过来,机灵的就蹦了起来,“少师,我好像可以内劲离体了。” 要是当初他有这本事,也不至于他和少师两人在逃跑的路上那么艰难。 那些追杀的人还都是冲着少师去的,只是将易容后的他当成了一个随行的人,不然他未必能来北凉。 莫少珩点点头,吃了他那么多药师一脉的丹药,算算时间本也差不多这个时候突破了。 南一曾经在药师一脉的祖师图前上过香,莫少珩自然会悉心教导一番。 又等了一会,等场上的酒味散去,手按在了琴弦上,让琴音压过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然后道,“下面,是接下来的一件商品。” 丝绸,盐,酒都是和朝廷有关的商品,现在也该轮到他自己的了。 “我最近听说,市井上流传着一个传言,说是花仙子转生到了我凉京。” “这就实在离奇了一点。”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百姓口中,花仙子收敛花香的小白瓶还真有。” 众人:“……” 他们多少也得了一些消息,那传说中的神仙的宝贝就是莫少珩弄出来的。 理智告诉他们,肯定没这么神奇。 但想一想,能将花香收在瓶子中,四季也能闻到鲜花的香味,的确离奇了一点。 莫少珩见所有人的注意力投了过来。 小白瓶也被安排好的人放在托盘上带了上来。 商人们愣是伸长了脑袋。 他们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虽然去过不少国度,但从来没有像凉京这一次,给他们这么多意外。 第81章 水稻和北凉烤鸭 白色的小瓶子被打开。 一开始,众人还没有多少感觉。 但没一会儿,一股奇特的暗香就流过鼻尖。 若有若无,似真似幻。 竟让人有一种不断地去寻找它的感觉。 莫少珩说道,“此为香水,香味分了好几种。” “至于它的用处,相信也不用我介绍了。” “我仅强调一点,它的味道,保存得当,能保持数年之久。” 众人:“……” 原来,市井最近的传闻,竟然是真的啊。 这宝贝小白瓶现在就在他们眼前。 连北凉的贵族眼睛都亮了起来,听说这小白瓶,现在也仅仅只有赵焰秋,天妃,长公主,还有莫少珩的母亲永安夫人那里有。 连王皇后旁敲侧击地提过好几次,莫少珩都没有任何眼力劲儿要送上一瓶的意思。 可见,这小白瓶稀有到了什么程度。 若是有这么一瓶,估计要在贵圈出尽风头了,实在让人心痒得厉害。 今日邀请来的贵宾,除了商人,其实还有一部分北凉的贵夫人。 一开始众人还在疑惑,一个商贸交易的活动,邀请这些夫人前来,是不是古怪了一点。 现在看来,他们有些懂莫少珩的意思了。 美酒之于男子,之于习武之人,那吸引力达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 那么香水,对于这些贵夫人而言,也是一样,甚至比男子对美酒的渴望更让人痴狂。 女子爱美,天性使然,又或者说,人皆有爱美之心,也正是有爱美之心,人类才能正衣冠,才能行之有矩,待人有礼。 莫少珩说道,“对小白瓶感兴趣的,可以去对面这个展台商洽。” 至于价格如何,莫少珩就没有直接说出口,因为走的依旧是奢侈品路线,若不是主要客户是诸国的商人,恐怕圣人看了价格都要脸黑。 简直是被打击的奢靡的典范。 代言香水的是范慎。 赵景澄看着范慎那娇柔造作的样子,一个劲嘀咕,“装到了,装到了,被范慎装到了。” 范慎平时怼他怼得太厉害了,这时候反倒跟个书香门第极为有教养的才华横溢的读书人。 莫少珩又开始介绍剩下来的商品。 每一样出现的时候,都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 比如典藏版本的书籍,实在太好看了,这绝对是送给尊敬的读书人,或者买来自己收藏的最好的礼物。 是个读书人,怕是都忍不住这样的诱惑。 又比如,各种颜色漂亮的锦布。 在凉京,镇北王府的姑娘时常会穿着这样的衣服去赴一些宴会,但在其他地方就见所未见了。 所以,这样的布匹一出现,商人们有多惊喜,可想而知。 还有就是又好又便宜的纸张,奇怪但好用的笔等。 他们突然发现,每一样东西似乎只要带回去,怎么都会赚一笔钱。 至于如何才能价值最大化,他们作为经验丰富的商人,自然有判断的标准。 莫少珩这一介绍,直接一上午都过去了。 等介绍完,这才口干舌燥地喝了好些水。 莫少珩的介绍虽然结束了,但糖酒会才刚开始一样,火热得很。 毕竟莫少珩介绍的时候,商品都是展示在一个高台上,离得近的或许还能勉强看得清楚,离得远的,大都是听莫少珩吹嘘,看过大致罢了。 想要真真切切的体会就需要到展台去询问了。 现场的热闹,是难以形容的。 莫少珩对赵焰秋道,“怎么样?现在不过是闻讯而来的诸国的一部分商人而已,等我们北凉独特的商品的名声传出去的时候,会有更多的商人蜂拥而至。” “到时候的热闹可不是现在能比的。” 赵焰秋还有一旁好些北凉的官员:“……” 他们觉得,现在已经是难得的繁华之景了。 但莫少珩说得也没有错,现在还仅仅是前来观望的商人而已,真正闻到金钱味道的商人,还会络绎不绝的到来。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对于有没有其他商人前来,他们还是十分肯定的,也不看看他们的商品有多好。 连他们觉得应该无人问津的陀螺,居然都有商人在那里下单,果然是什么东西都有市场,不同的商人判断也不同,更别说最好携带的肥皂香皂,腊肉咸鱼,围了不少商人在那里排队。 肥皂,现在凉京的百姓都已经习惯用来洗衣服了,皂角什么的差不多都被淘汰了,但其他国度,绝对还觉得是了不起的新鲜玩意。 官员们看着这份景象和对未来的展望,脸上都带着笑容,对莫少珩以前说的,将凉京变成天下的商贸中心的想法更加感兴趣了。 北凉想要发展农业,太困难了,除非多修几条运河,但修一条运河就已经足够的劳师动众,让人提心吊胆了,这种事情要是修上瘾了,呵,那些因为兴修水利而亡国的历史就是前车之鉴。 这时候,有人来告诉莫少珩,有几位宫廷画师闻讯而来,说是要将今日的繁华之景画下来。 莫少珩一愣,点了点头,这糖酒会也不差多几个画师。 接下来的时间就轻松了很多,主要是维持秩序,剩下的事情,皆在展台上完成就行。 等傍晚的时候,人群依旧灼灼。 不过工作人员已经累得不行,连作为模特的一群学生,脚都站得麻木了,还得装得一幅名士的曲高和寡的样子,他们还是站一会休息一会,更别说其他手头工作一刻没停的工作人员。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然后走上高台,说道,“诸位,今日天色已晚,北凉第一届糖酒大会也要落下帷幕了。” “不过,诸位也不用担心,糖酒大会虽然结束,但我们北凉有一个专门对外的贸易事务小组。” “诸位若是今日没有选好商品下单的,以后依旧可以来东市下单,贸易事务小组会在东市开设一个办公点,专门展示我北凉特色商品,和保证公平交易。” 今日的确还有些没有下定决心,或者已经下定决心,但排队太长还没轮到他们的人,这一听,也松了一口气。 商品太多,实在难以抉择,这下好了,有足够多的时间让他们计算利润。 莫少珩说道,“今日下单的商户,也不要忘了去领取你们的小礼品。” 莫少珩说的小礼品,算是糖酒会的赠品吧,一个漂亮的牛皮袋子,上面有两条长长的绳,提在手上:“……” 感觉新奇得很,虽然未必值多少钱,但又精致又好看。 里面装着的,也就是现场的小商品,一个皮蛋一个咸蛋一个陀螺。 东西不多,但意义很不一般。 莫少珩虽然宣布了结束,工作人员也开始整理收拾展位了,但诸国的商人居然还有些念念不舍。 作为商人,这样的浩大的商贸活动,他们也是第一次参加。 感觉的确十分的不一样。 都是做生意,但那商业的气氛实在太浓烈了。 还有一点好处,商人也看在眼里,那就是……价格透明了。 以往,来到一个新地方,想要做成一单,那可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因为老是有人欺负他们新来不懂市场,乱开价。 为了不付高价,他们得下不少功夫。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个商贸会,对所有人的商人的价格都是一致的。 平白省去了好多功夫,还有官府直接以契约作保,怎么感觉都让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那种感觉就是纯粹的商业活动,少了一些勾心斗角。 莫少珩看着依依不舍的商人,也没说什么,反正他们凉京不宵禁,爱呆多久呆多久。 不过,还是说了一句,“诸位,很多还是新到凉京城吧?不妨晚上去亮着花灯的街道逛一逛,我凉京独到的美食,定不会让诸位失望。” “哪怕是已经来了凉京一段时间的朋友,今日也可以去看看,我们今日刚好会上架一新菜品,名叫北凉烤鸭,味道十分的独特。” 正是秋季,鸭子最肥的时候,莫少珩就将这一道十分具有特色的菜品弄上了。 相信去吃过的这些商人,定会记得它的味道。 众人:“……” 这凉京城就是好。 他们大概也明白在城门口,五殿下赵焰秋接待他们的时候,说的那句不夜凉京是什么意思了。 前所未见的夜景啊。 他们一时间都有些恍惚,这凉京城的繁华,可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白天热闹得超乎想象,商业的气息也十分的浓重,特别是有三街之战的街道,每个铺子面前都有排队的人。 买了东西,小牛皮袋子提在手上,边吃边看比赛,每一天都跟其他国度过节时一样。 甚至连晚上,这份热闹和繁华都依旧在延续。 只不过,经历过白日的喧嚣,晚上一家子悠闲地观看着花灯吃着夜宵,就显得温馨和平得多了。 凉京,在这些外国商人看来是有些神奇的,他们不像凉京的百姓,是看着现在的凉京是如何一步一步变成这样的,贸然地直接就接触到了这样的凉京,相信他们以后走到哪里,都会将看到的凉京宣传出去。 凉京会在天下人的口中成为如何的存在,拥有怎么的名声,拭目以待。 糖酒会结束,赵棣也刚好来接莫少珩。 莫少珩问道,“你来多久了?” 赵棣:“也就一会,正好赶上末尾。” 莫少珩道,“你觉得,我们凉京持续这样的商业气氛如何?” 赵棣眼睛一亮,他知道莫少珩的意思,还是在说凉京的商业路线。 但凡见过今日之景的人,恐怕以前的质疑和不确定,都要少很多了吧。 莫少珩,让北凉拥有了另外一个可能。 点了点头,“一时无二。” 相信,哪怕以丝绸商通诸国的南离的离都,也不过如此了吧。 若是能持续这份繁华,凉京的发展指日可待。 光是现在来的这些商人,就已经促进了凉京的发展了,别的不说,这么多的商人,让客栈大赚了一笔,这些商人初到凉京,肯定也是满怀好奇,要去体验一下凉京风情的,走到哪里都会消费。 莫少珩一笑,赵棣倒是看得透彻。 繁荣的首要现象,人流聚集。 莫少珩也没有直接回燕王府,而是…… 今日糖酒会圆满成功,总是要庆祝一下的。 正好带着赵景澄南一等学生,还有赵焰秋赵棣等,去乌衣巷尝尝他们今天上的新菜品,北凉烤鸭。 一进包间,赵景澄等学生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行了不行了,装不下去了,累死了。” 今天关注着他们的人太多了,经常听到别人说什么凉京十六小名士,愣是让他们半刻都没敢松懈。 连喝口水都得矫揉造作得要死。 莫少珩看着一群打回原形的学生:“……” 享受这份虚荣吧,等以后长大了,还有你们装模做样的时候。 赵景澄等说了一会,又去围着南一了。 赵景澄一只手捂住脸,一只手去戳南一,“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比我们还玩得疯,怎么就内劲离体了?” 说好的一起吃喝玩乐当纨绔来着,结果你一个人独自起飞了,让他们的脸往哪里搁。 难道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 南一小脑袋一摆,“顺其自然,然后就这样了。” 赵景澄等:“……” 好打击人,你倒是顺其自然什么都没做,但你这么说,老凡尔赛了。 不过很快,一群学生就化悲愤为食欲。 切好的鸭脯,蘸上一点酱,裹在薄薄的薄饼里面,卷起来,放在嘴巴一咬,愣是让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鸭脯酥软入味,口感也太好了。 “这个北凉烤鸭也太好吃了。” “这种吃法也新奇。” 莫少珩一笑,他本就准备将北凉烤鸭弄成一种特色,味道自然得好了。 现在,牧场的鸭子大量出栏,正是吃鸭肉的最好时节,北凉烤鸭的名声一出来,就能卖掉好些鸭子。 加上现在是秋季,等冬季到来快过年的时候,也是百姓购买鸭子等较之猪肉更贵的肉品最频繁的时候。 所以,一点也不用担心销量。 “还有这个什么鸭骨架,没什么肉,但啃着真带劲。” 莫少珩说道,“先庆祝我们今天的糖酒会圆满成功。” 一群学生:“……” 哎呀,怎么听着这么痛快,没办法,今天他们为了糖酒会,也是累得快趴下了,所以一句圆满成功,值得了。 莫少珩继续道,“你们家里在各地的纸厂笔厂印刷厂,也可以加大生产了,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光是凉京我的那几个厂子是完全不够的。” 因为首先得满足凉京百姓的需求,然后再考虑诸国商人,凉京百姓的消耗本就大,剩下的仓存并不多。 加上陆陆续续还会不断有诸国商人前来,的确需要各地的工厂加大生产,才能满足后续需求。 一群学生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我听府里负责的管事说,现在的产量也勉强满足当地的需求而已,若是要卖给诸国商人,就得再招人和扩地了。” 莫少珩点点头,“工厂招人,收集材料等等,会形成一条稳定的产业线,自然也就能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这对北凉来说是好事。” 赵棣和赵焰秋都不禁点点头,因为他们看得清楚,比如凉京,因为莫少珩的工厂,招聘了太多的工人,导致凉京的家庭开始有收入了,现在凉京的百姓,连消费力度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这其实是一个自然现象,没钱的时候自然不舍得花钱,但手上一但有了钱,不自觉地就会去买一些喜欢的东西,生活品质得到提升。 消费一但起来,整个凉京城的金钱就开始流通了起来,一但金钱流通,就会变得繁华。 赵棣和赵焰秋看到的就是,让北凉富裕昌盛的途径,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因为效果肉眼可见。 相信朝廷上的官员和圣人,也会有所触动吧,理论上来说,工厂开得越多,覆盖面积越广,北凉就会越富裕,当然前提就是,生产出来的商品,必须有销路,但现在……至少是不愁销的。 贵族建厂,自我富裕的同时带动百姓富裕,而朝廷通过收税,自然也富裕了起来,并非必须得将所有人的产业都握在朝廷手上,太难也不实际,历朝历代也没有看到什么赚钱的好东西都抢到手里这样的先例。 朝廷只需要将牵动民生的产业掌控住就行,以免动摇根本,况且,最赚钱的丝绸现在正好在皇室手上,他们一点也不需要羡慕其他贵族。 一顿聚餐之后,莫少珩和赵棣回到燕王府。 也没有直接入睡,因为管事将今日糖酒会上就签订的商业订单提交了上来。 莫少珩正好看一看,这一看,赶紧将账单捂得死死的。 赵棣:“怎么了?” 莫少珩:“……” 只说了一句,“诸国的商人,果然肥得流油。” 赵棣有些疑惑,接过账本看了一眼,然后也不淡定了。 他知道,这一次肯定会赚钱,但看着账本上整理出来的盈利数目,还是吞了一口口水。 莫少珩已经笑得开心到不行,“你说,我是不是马上就要变成有钱人了?”赵棣:“……” 这个小财迷。 他们的账单,自然是他们自己的生意,朝廷的账单估计也送到了圣人那里。 赵棣觉得,圣人应该也是不淡定的,毕竟他们自己的工厂有限,很多商品在提供给百姓后,存货都是有限的,而朝廷的盐,那可是数量庞大,量变必定引起质变。 这时候,圣人的确得到了今日的账单。 圣人也派人去看了今日的糖酒会,如何的盛景他大概也有个数。 只是等打开账本后,目光停在利润那里愣是半响没有动。 咳嗽了一声,这才合上了账本,还装模做样地说了一句“还行。” 这可是仅仅一天的利润啊,后续还会有更多的诸国的商人前来。 他算是明白了,莫少珩那句“以天下之财养我北凉”的份量了。 原来,商业竟然这么赚钱。 圣人都不由得感叹,天下可得太平啊,要是打仗,这商业定是会被影响,无以为续,这得少赚多少钱。 圣人又将目光移动到桌上的一张奏章上。 这奏章是诸位大臣让圣人早日立新储君的折子。 自赵岚被废之后,太子之位空悬,自然不是个事。 大臣们的建议也有很多,虽然隐晦,但多少也表达了一些意思。 比如,有些人觉得,按照规矩,王皇后的幼子当被立为新太子。 但又有人觉得,王皇后的幼子实在太小了,希望圣人三思。 当然,虽然立储事关社稷,但依旧得圣人说了算,只要立的这个皇子没有明星的不妥,大臣再多的意见都没有用。 但不知道为何,圣人却将折子压下来了。 似乎有些悬而不决,这也造成了,除了赵棣,因为和莫少珩成亲这样的事情作梗,以及无心皇位的赵焰秋,其他各皇子现在明争暗斗得颇为厉害。 圣人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诸位大臣也无法揣摩圣意。 倒是燕王府,没有半点这方面的压力,就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莫少珩忙完糖酒会的事情,现在正忙着秋收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事情是,莫少珩和赵棣,去将欠朝廷的钱,一次性还清了。 以前,还有不少人担心莫少珩还不上钱呢。 今年的秋收,太不一样了。 因为……莫少珩种得太多了。 原本还因为赚了钱,美滋滋的莫少珩和赵棣看着又跟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钱:“……” 因为莫少珩去年承诺,别人帮他种甜菜,黄豆这些,他会用市场价进行全部收购。 别人,种得有点多啊。 莫少珩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等卖出去后,我们又是有钱人。” 赵棣:“……” 他们昨晚还关起门来偷偷数钱来着。 富裕的滋味都还没捂热。 莫少珩心道,账面上的确那啥不好看了一点,但仓库里面满满的了嘛。 光是这么多的甜菜和黄豆,得产出多少的糖和油,也是钱不是。 况且,莫少珩已经提着一筐子稻穗上朝去了,他得在心理上找一点平衡。 这些水稻,是当初莫少珩和他的学生一起牵着水牛犁地,一起挽起裤脚插秧弄出来的,所以莫少珩也带上了十五个学生。 至于水稻的意义,相信用震惊天下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 第82章 力是相互的 金殿之上,画面有些微妙。 莫少珩,以及赵景澄等十五个学生站在金殿中间。 这一幕有些眼熟,以前也有这样的一幕,也是那一次,十五个少年人被封了官职,开始领取朝廷的俸禄,其中两个还直接做了金殿之臣,每到大朝会都会和他们一起上朝。 每次看到门口的两个小官,他们都有点愣神。 这事情还直接记入了北凉史册之中,一次性封赏这么多小官员是前所未见的。 现在,莫少珩又带着他的学生站金殿上了。 该不会……又有什么新的了不得的发现吧? 这种想法明明很不可思议,但他们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赵景澄等小学生也笑得裂开一口的白牙,伸着脸脸朝着前方,看着多少是有点滑稽的。 但现在连礼部的人都没有关注这个了,而是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直接开口道,“恭喜圣人,贺喜北凉,我北凉气运绵长,得天独厚。” 众人:“……” 有人问道,“不知少师少监,有何喜可贺?” 莫少珩道,“我北凉粮产不丰,天下皆知,这是因为地理原因和气候使然,人力不可抗天。” “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种植的农作物经济效益底下,产量低下。” 说起这个,百官就有些不服气了。 若是以往这么说,还有些道理,但现在,他们北凉的粟米种植不是已经按照莫少珩的方法,开始进行优良优种了,地里还使用了草木灰育肥之法。 今年的收成,他们刚才还喜气洋洋高兴了好久,从各地汇报的信息来看,比之往年,总产量提高了三成到四成。 这是总产量提高了三四成啊,已经难以想象了,按理圣人都得开宗祠祭天了。 怎么还说产量低下,经济效益低? 经济效益低这个名词他们也听莫少珩说过几次了,大概有了一个笼统的印象。 诸国的主食,差不多都是粟米,按今年北凉的亩产量来看,可未必输给其他诸国的亩产,这还是北凉没有其他诸国那么优越的条件的情况下。 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向莫少珩,“少师少监此话怎讲?” 莫少珩答道,“我北凉主要种粟,以此为主食。” “但粟的颗粒小,壳厚,一粟穗脱壳后,可食用的部分就并不多了。” “听说某些地区,为了减少粮食的消耗,甚至脱壳的时候不脱干净,混着壳一起吃。” 有官员接口道,“这种情况的确时有发生,但和粟产量低下有什么关系?难道少师少监又发现了什么能大量提高粟的产量的办法不成?” 这就有些轰动了。 不过莫少珩直接就否定了,“非也,粟的基因如此,想要有大的提高,实属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做到的,但……” 莫少珩一拱手,“臣之所以说粟的产量低,经济效益不高,是因为发现了一种完全可以取代粟作为主食的农作物。” 整个金殿都安静了下来。 可以取代粟的农作物? 莫少珩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自古以来,诸国以粟为主食,都可以追溯到三皇时期了。 粟种植了这么长久的时期,并被诸国接受,就能看出,它的价值和不可取代性。 莫少珩也不啰嗦,直接道,“请允许臣将新发现的农作物让人抬上金殿。” 圣人直接说了一句,“准。” 何止百官,圣人也好奇到了极点,这种事情可不能随口乱说,不然容易被人扣一个好大喜功的帽子。 当值的宫人将莫少珩早就准备好的水稻抬了进来。 一共两个箩筐,其中一个箩筐是稻穗,另外一个是脱壳后的大米。 才一抬上来,百官已经忍不住围了上去。 这都实打实的抬上金殿了,也就是说,莫少珩至少是有几分把握的。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更加的不可思议。 等看到稻穗后,直接就愣住了。 因为稻穗和粟穗其实是有一些相似的,只是……个头大太多了。 光是肉眼所见,就如同放大了三四倍的粟。 莫少珩也让人将东西送去给圣人看。 已经有脸老得得枯树皮一样的老官儿,颤巍巍地靠向两个箩筐,都等不及圣人发话了。 因为以他们看到的表面的情况来看,若是莫少珩说的是真的,北凉要变天了。 手都有哆嗦的拿起稻穗,满脸的惊讶,光是手感,都能感觉到其重量。 若是壳厚,是不可能这么重的。 果然,放在手上一撮,里面饱满的谷粒就直接被搓了出来。 喃喃自语,“颗粒竟然如此之大?” 粟又圆又小,比较起来,实在太明显了。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谷子往嘴巴里面塞了。 莫少珩说道,“这稻谷还没有经过曝晒,不太容易脱壳,各位不妨看看旁边这一箩筐,就是稻谷脱壳后,能够食用的部分,称之为大米。” 大米? 粟向来有小米之称,颗粒小而色黄。 看向另外一个箩筐,他们立马就明白为什么要叫这新作物大米了。 颗粒饱满,形大,每一刻都如同玉籽,洁白得都有些不真实了。 惊讶地抓上一把,看来看去。 竟然这般好看,如同祥瑞一般。 不得不说,食物的外貌很重要,若是长得奇丑无比,还会影响食欲。 但这大米明显属于颜值爆表队。 金殿上已经轰动了起来。 “也就是说,若是莫少珩能证明这些大米能如同小米一样作为主食食用话,岂不是……岂不是……” 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懂。 连圣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递去给圣人的稻穗和大米只是一小部分,没有直接看着箩筐里面堆积起来的来得真切。 圣人直接道,“吩咐御厨,将它们做出来试试。” 莫少珩:“……” 其实即便圣人不说,莫少珩也会如此提议。 食物嘛,最最重要的是要吃过才知道真正的价值。 莫少珩说道,“大米的烹饪方式,跟粟米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同样可以用来熬粥和煮成干饭。” “也就是说,推广起来完全没有阻力。” 莫少珩将大米的好处说得一清二楚。 不过毕竟是新的食物,莫少珩不得不跟去了一趟御厨房。 等回来的时候,值日的宫人也一起抬着蒸好的两大桶白米饭回来了。 为了这一刻,莫少珩还专门将辣椒酱都带来了。 值日的宫人,先给圣人盛了一碗,然后又开始给百官盛。 莫少珩也将辣椒酱介绍了一番,“现在没办法提供菜食,大家先将就一些,用辣椒酱裹着米饭试试。” “吃不了辣的,这里还有豆豉。” 一碗白白的大米饭,上面铺上一点红红的辣椒酱,酱里面是小粒的猪肉牛肉这些,份量不多,但看上去颇有食欲。 味道如何?反正赵景澄都能用辣椒酱下一大碗米饭下去。 端着大米饭,上面还有蒸汽。 蒸汽入鼻,直接就是食物最原始的清香。 饭香的味道啊。 看着太漂亮了,闻着也十分的不错。 将米饭喂进嘴里,第一感觉就是,好实在,好有口感。 这种感觉,是能吃饱的感觉。 米饭管饱,那是出了名的。 每一颗米粒因为蒸过的原因,更加的充实了。 再一咀嚼,满嘴的食物满足感。 配上辣椒酱的味道,简直就是绝配。 “竟比粟还有主食的感觉。” 金殿上惊讶声连连,“吃起来味道竟然这么好。”莫少珩心道,大米能取代粟,自然是有原因的,无论产量还是口感,都胜上一筹。 特别是在粮食稀奇的古代,出现一种完全能取代粟,并产量大增的农作物,意义如何不言而喻。 莫少珩说道,“这些稻谷,是我和学生开春的时候,一起开垦农田,一起插秧种植出来。” 金殿上也有赵景澄他们的长辈,赵景澄等也小声的跟他们长辈解释着,“开垦农田得用到水牛,还有犁,不然犁田太麻烦了,我觉得我们牧场的牛怕是要涨价了。” “插秧的时候比较累,其他就和种粟差不多。” 莫少珩也道,“不过也有比较可惜的地方。” 众人一愣,正激动着呢,莫少珩这又是何意?可惜?这不是出现了一种被称之为祥瑞的农作物也不为过吧。 莫少珩道,“水稻的种植必须配套水田,也就是农田里得长期有至少一掌深的水,因为它是水生之物。” “也就是说,即便我们全力改造水田,最多也只能沿着运河线路和一些小溪流湖泊地区,不然依旧没有灌溉的水源。” 农田的开垦,依旧受到水源的限制,这是北凉绕不过去的困难 众人:“……” 愣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你再说说这个水田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水稻的种植方式?” 水稻,水稻,他们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新作物起名为水稻了。 莫少珩又仔细讲了一讲。 一时间,整个金殿鸦雀无声。 半响,才有人咬牙切齿地拍了一下膝盖,莫少珩都吓了一跳。 但大家都知道这人为何如此。 若是……若是北凉有南离那样水土富饶的土地,光是这么一个水稻种好了,就能让北凉的国力凌驾于诸国之上啊。 所以能不感叹? 时也命也,一时间气得手都在哆嗦。 其实,各国有各国难念的经,比如,莫少珩在南离生存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清楚,南离虽然水源丰富,但它的最大问题也是水,常年发生洪涝。 不然南离以前也不会和北凉,并列诸国贫穷之列,一穷二白的典范。 莫少珩安慰道,“不过我们北凉的运河正在继续延长,又有水车相助,亦能开垦出十分多的农田来。” “等以后秋收,运河一带,连绵的黄金色的稻田,定是我北凉又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众人这才高兴了些,特别是想到莫少珩说的新的美丽的风景线。 众人碗里的米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嘴里还有食物的香味在回甘。 水稻的作用虽然因为北凉的地理环境打了点折扣,但它对北凉的影响依旧十分的重要,正如莫少珩说的,运河沿途是可以种的,各地水资源稍微丰富一点的,也可以种一些。 莫少珩贡献影响民生的新农作物,自然要赏赐。 赵景澄等学生,帮助种植水稻,让水稻能顺利抵达金殿,献到圣人面前,自然也得赏赐。 众人不由得看向了圣人。 圣人回到了龙椅后,半响,道,“晋升少师少监莫少珩,为我北凉少师。” 嘶! 声音一落,整个金殿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北凉……少师啊。 北凉三师中的少师。 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位高权重了。 以前,莫少珩成了南离少师,是因为南一仗着年纪小,恣意无度,一意孤行,谁也拦不住他。 所以,位居那样的高位,才让人震惊莫名。 现在,在北凉,莫少珩却是凭借着他的贡献,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的,是真材实料。 就是,未免也太年轻了一点。 北凉,除了那些身份特殊的王爷,四方王,按朝廷的排列来说,三师三公三相三司马,是最顶尖的官职了。 少师虽然位居这十二人之末,但已经是和六部的尚书平起平坐的官位了。 当然,莫少珩这次被封北凉少师,也不仅仅是他贡献水稻这么一项功劳,还有他为北凉走出了一条商贸之路的贡献。 总之一句话,百官虽然震惊,但却没有一个人说出任何一个阻拦的借口来。 莫少珩也是一愣,他和这个少师的职位杠上了。 听说上一任的北凉少师,年纪实在大了,辞官了好几次都没有辞掉,因为圣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现在正好由莫少珩补上。 莫少珩赶紧出列谢恩。 哪怕如此,百官依旧有些愣神。 要知道莫少珩那个镇北王府世子的名号也就罢了,怎么说呢,是一个富贵象征,象征着荣华富贵和身份尊贵,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 但现在,莫少珩手上可是掌握得有凉京卫,现在又升了少师。 可谓风光一时无二。 然后就轮到赵景澄等一群学生了。 这就有点问题了。 赵景澄和范慎也就罢了,他们本是金殿之臣,按照功劳晋升就可以了。 但其他学生…… 按他们累计的功劳,会有两种晋升的方式。 一是,封官到各地,去当一个地方官。 但这些学生都是功勋世家的小公子,分去地方上肯定是不愿意的,再加上年纪小,去地方上当一方父母官,怎么感觉都有点不像话。 他们都还是一群孩子,哪里有那当父母官的心性。 第二个晋升方式,就是封为金殿之臣。 这就更加不妥了。 能想象,北凉的金殿上站十几个少年小孩是什么画面? 现在赵景澄和范慎两个小少年,每次上朝都躲在后面呲牙咧嘴的,一下朝,跑得比狗还快,那小腿甩得,就差飞起来,当真以往他们没有看见? 不过是眼不见心不烦,不和两人一般见识。 要是再多十几个这样的,想到这,身体都不由得哆了一下。 半响,圣人才道,“门下郎赵景澄,门下郎范慎,晋升为金殿风向郎。” 金殿风向郎,和风向官差不多,可禀市井风气,可参贪官污吏,算是金殿和市井的一种联通官。 圣人继续道,“其余诸生,皆晋升为,凉京队吾。” 队吾,即小队长,可领一队兵马了。 既然不能让这些学生去地方当官,不又能让他们上金殿,圣人干脆居中了一下,让他们在凉京城中胡闹去吧。 当了凉京卫的一个小队长,守卫凉京。 反正凉京卫现在是由莫少珩在管,正要也能让他约束好他的这群学生。 莫少珩都愣了一下,圣人这甩手掌柜当得可真好。 奶孩子的工作又扔给他了。 一群学生赶紧谢恩,他们现在都能带兵在凉京城中巡逻了,他们觉得比赵景澄和范慎还要威风。 下了朝。 莫少珩和一群学生走在一起。 百官看向这一群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这竟然已经是一股子不容小觑的势力了啊,这还不包括莫少珩的这些学生所代表的府邸的势力。 莫少珩升了少师,自然有官员络绎不绝地来恭贺。 若要说凉京最近风头最劲的人是谁,估计非莫少珩莫属了。 莫少珩应对了一番,一群学生已经一个劲给他使眼色了。 “我们去乌衣巷庆祝吧?正好今天约了南一去吃小笨鸡。” 昨天吃北凉烤鸭的时候,听说除了北凉烤鸭还有一道新菜,名字叫做小笨鸡。 鸭子大量上市的时候,自然也是牧场的那些鸡大量上市的时候。 可惜昨天吃太饱了,就没有点小笨鸡。 所以一群吃货哪里忍得住,直接就约好南一,今天补上。 现在理由更是充足了,他们得去好好看看,小笨鸡得有多笨。 莫少珩有些好笑,按理晋升了官职,应该去办理入职。 不过明天去也是可以的。顺便叫上赵棣赵焰秋一起去庆祝,等他们庆祝完,估计镇北王府和燕王府也得安排上。 这时,也有不少人在奇怪。 “莫少珩那个学生南一,今日为什么没上殿?听说这种水稻也有他的份?” 以前南一也就和莫少珩的学生走得比较近,闹得比较厉害,在外人面前反而不显山不露水的,他倒是清楚他不能太过招摇以免惹出事端。 但上一次,南一内劲出体,春秋指法震惊凉京,多少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也有人道,“估计因为是南离人,不好带上金殿吧。” 众人想了想,也对,虽然是莫少珩的学生,但毕竟身份特殊了一些,不带来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莫少珩去接南一,然后向乌衣巷而去。 路上,莫少珩说道,“最近注意一些,现在有人将目光注意到你身上了。” 南一点点头,“我最近没事就在家炼丹,最多也就去乌衣巷吃个饭。” 莫少珩恩了一声,“自从我们凉京巡逻增多之后,诸国的探子也不容易混进来了。” 入城是需要户籍或者官碟,并非什么想进就能进,加上守卫森严,有人想要贸然靠近南一,也没有那么容易。 等到了乌衣巷。 装小笨鸡的碗都有脸盆子那么大,可把一群小吃货逗得口水直流。 “哈哈,这就是小笨鸡啊,这名字真逗。” 莫少珩说道,“这可是一道名菜,以份量充实味道实在而出名。” 一群人:“……” 这么大一锅,的确实在。 “让我尝尝这小笨鸡好不好吃呢,哈哈。” 桌子上高兴得不行,庆祝嘛,总是喜庆的。 莫少珩对赵棣道,“朝廷种的棉花是不是也在收成了?” 赵棣点点头,“正在安排人,这事儿圣人亲自在处理,其他人倒是插不上手。” 莫少珩恩了一声,软甲的重要性可想而知,道,“不过名义上是用来提高民生的,还是得做做样子,掩耳盗铃。” 正好他要点棉花来,做一些棉被。 虽然有火炕,但祖母年纪大了,盖棉被试试能不能舒服一点。 贵族是不缺冬季保暖的用品,但棉可是好东西,哪怕在现代,标上一个100%棉的标识,也是上等的好物,有些黑心商家还会乱标成分,以其他材质来充当棉织品来卖。 莫少珩又道,“商船已经试航得差不多了,试航的同时也派人去打探了更远的航路的情况。” “我准备让商船尝试运一些商品去东唐卖。” 北凉和东唐最早互市,自然能将商品卖去东唐。 值得一说的是,运河因为养鱼,被拦网了。 不过使用的双网拦法。 也就是在相邻的位置拦了两张网。 每次商船通过的时候,需要人工驱赶一下附近的鱼群,免得撤网让商船通行的时候,鱼群跑出去了。 双网法,先撤前面一张,驱赶一次鱼群,再撤后面一张,驱赶一次。 虽然麻烦,但商船运输路途遥远,一个月这么一次都不错了,更别说远航他国。 再加上喂食鱼的时候,也会远离渔网,形成习惯后,靠近渔网附近的鱼本来就少了。 开开心心地吃了小笨鸡,莫少珩看了看天色,还早,本来准备带着一群学生去田里摸螺蛳。 结果,居然下雨了。 不得不作罢,各自回府。 赵景澄回到府中,仪王妃正靠在窗边,“真奇怪,我凉京的雨什么时候会下这么久了?” 原本只是路过的赵景澄,硬是倒了回来,屁颠屁颠地跑向仪王妃。 “娘,你想不想知道原因?我最近刚好在跟老师学这个。” “天上下的雨,其实是地上的水蒸发成水汽,挂在了天空的云上面。” “等云上的雨水挂得太重,自然就化作雨掉落下来了。” “我凉京外面不是新修了运河嘛,这蒸发的水汽就比以前多了,所以现在下雨自然比以前要久一些。” 仪王妃愣是听懵了,举手作打,“你一天都学的些什么?” 赵景澄抱头就跑,“娘,你打我,你手也要痛,力都是相互的。” 仪王妃远远地喊了一声,“对了,你哥回来了,你将课本拿去你哥那,让他给你温习一下课业。” 第83章 要致富,先修路 镇西王府。 赵景澄正拿着课本去他哥赵景行那里温习功课。 赵景澄将脑袋耷拉在书桌上,望着他哥,“哥,你回来也不早说,不然今天带你一起去吃小笨鸡。” “哥,你要吃啥你一定要告诉我,没有谁比我了解我们凉京的美食了。” “你知道吗?那些诸国的商人,现在因为我们的美食,都不想离开了。” “我们商品的好处还没有名声远播呢,倒是我们的美食,现在那可是交口相传,美名远播,来了凉京,若不是吃一个遍,那简直就是白来了,他们现在在直接称我们那些商业街叫美食街,也就我们凉京人自己还在叫商业街。” 他哥赵景行现在可没空听他一边擦口水一边说美食,正在看着手里的课本:“……” 愣是反应了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是他长时间呆在西锤没回来,现在凉京的课业都……变得这么奇怪了吗? 好歹他曾经也是凉京出了名的品学兼优,但怎么这课本上的东西,他愣是看不懂了。 实在没忍住,翻开一页,指了指,“这是什么?” 赵景澄看了一眼,来劲儿了,“哥,你要是问别人,别人还真不知道,我们都还没有学到这里来,但……” “我们班有个叫范慎的,一天忒得意了,为了在老师面前挣表现,还专门偷偷跑去找南一开小灶提前学习后面的内容,想当我们班上第一,哼,以为我不知道。” “我岂能让他得逞,他能找南一教他后面的,我也能。” “哥,你弟已经不是以前的你弟了,我现在也是热爱学习的好学生。” 嘴巴哔哔得不行,一直没有停下来。 然后看了一眼书页,说道,“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赵景行:“……” 赵景澄继续道,“哥,你知道南一吧?就是我们老师的嫡传学生,简直文武双全跟开了挂一样,自从他当众露了一手春秋指法,现在都传出小临江仙的名声了。” “他有个奇怪的小药箱,里面什么都有,除了什么银针,还有三角板,直尺,圆规,可好用了,还有一只钢笔,那钢笔太漂亮了,精致得很,平时都不借我们……” 赵景行:“……” 赵景澄说得累了,“哥,我去给你泡一杯儿蜂蜜茶,啧啧,我昨天从蜂箱里面割的,娘都说我现在泡茶厉害。” 赵景行:“……” 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怎么听不懂,难道自家弟弟还是一个被埋没的天才,学问这么厉害? 等赵景澄屁颠屁颠地泡了蜂蜜茶回来,赵景行随口问道,“你们明天学什么?” 赵景澄歪着个脑袋,“明天我们约着下田摸螺蛳。” 赵景行:“……” 好像比以前更不务正业啊? …… 第二日。 莫少珩带着一行人去摸螺蛳。 一群学生挽起裤脚,咚就往田里跳。 莫少珩看得直皱眉,“小心,别割伤了脚。” 一群学生腰间挂着个小笼子,已经在田里到处摸了,看着还有模有样的。 田里面的水稻已经收割完,留下一些浅桩。 “这螺蛳好像没长大。” 莫少珩看了一眼,已经有桂圆大小了,这种田螺也就长这么大了,那种能长大一些的螺蛳,倒是需要再养养。 赵景澄和范慎两人正在鼻子哼哼的,暗自较劲谁摸得多。 莫少珩问道,“他两这又是怎么了?” 平时关系不是挺融洽了嘛。 “早上赵景澄见范慎买了奶茶,就跑去喝了一口,一口喝见底了。” 莫少珩:“……” 这两小作精还真是,堂堂凉京的小公子,为了一杯奶茶都能较劲上。 莫少珩摇了摇头,以后他们就会知道同窗之谊到底如何的珍贵。 田园风光,自有一番滋味,特别是时不时来体验一番,颇为有趣。 就是天气稍微热了一点。 在不远处的树下,搭建了一个临时的营地,若是觉得晒了,跑去搭好的帐篷里面躲一躲太阳,也是不错的。 没多久,赵景澄和范慎又开始勾肩搭背了,“昨晚我哥回来了,我娘叫他给我温习课业,我哥表情可奇怪了。” 范慎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每次去我祖父那问作业,他每次也古怪地看着我,然后叫我滚蛋,我觉得我祖父都没以前喜欢我了,以前还恨不得手把手教我呢。” 田里的螺蛳因为是专门养殖的,数量颇多,所以没有摸多久,一人就摸了小半笼子了。 莫少珩让粗使的婆子搭了一个野炊用的灶台,然后道,“今天给你们做一个爆炒田螺。” 他们今天本来就是出来游玩的,野炊就是项目之一,顺便看看田螺能不能收获了。 现在看来,爆炒田螺这道街道美食,也可以准备上市了。 这里离庄子不远,让人抬了些清水来,清洗田螺。 清洗干净的田螺,看上去还挺好看。 爆炒田螺的窍诀在哪里? 一是体现在一个爆炒上,二是料汁,可以说,爆炒田螺的口感好不好,八分看料汁炒得好不好了。 值得一说的是,现在炒锅已经在凉京开始流行起来了。 别说贵族家庭,连普通百姓,很多都改了灶台,买了炒锅。 这和商业街的炒菜行业的兴起还有大豆油的大量使用脱不了干系,炒菜独特的鲜香入味,实在太深得人心了。 百姓不可能每天都下馆子去吃,时间一久,也大概了解了一些炒菜的诀窍,于是干脆自己安排上了。 凉京城中,每到做饭的时间,总能听到锅里面滋滋的炒菜声。 莫少珩现在爆炒的这个田螺,更是需要热锅热油。 等将洗好温水烫过的田螺倒进锅里面后,那油烟猛然升腾,气氛一下就来了。 爆炒一番后,需要加点温水闷一下,然后收汁。 等出锅后,就是一锅味道绝美的爆炒田螺了。 一群人看着还在冒热气的田螺:“……” 可……这怎么吃? 全都是壳。 这就不得不用到一件神器了,牙签。 细小尖锐的牙签,往里面一戳一挑,肉直接就出来了。 往嘴巴一放,浓烈的味道掩盖了腥味,加上田螺独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虽然肉少,但那滋味绝对是最上等的美食。 再吸一吸壳里面的汤汁,味道就更绝了。 一开始,一群学生还是带着尝试的心态,可学着莫少珩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吃起来之后,整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田螺的味道好特别。” “明明肉很少,怎么味道这么好吃。” 莫少珩一笑,很多食物,都不是以肉多肉少来判定好不好吃的。 加上,炒田螺这种街头美食,本就更受年轻人喜欢。 一群人小嘴嘴吃得都停不下来。 本就是一群小公子,吃饭的礼仪深入骨髓,哪怕一手拿着田螺一手牙签,看上去也斯文得很。 别有一番趣味。 “这要是放在我们凉京卖,买的人估计都得排好长的队。” “我们凉京的百姓,现在都会经常消费了。” “老师,我们在炒点,这一锅都不够我们吃。” 莫少珩:“……” 莫少珩本打算是今天一天就在田园上玩,结果,下午的时候,突然有皇宫的宫人来了。 “圣人金召,召少师即刻进宫。” 莫少珩都愣住了,竟然是圣人金召。 圣人金召一出,即便是躺在床上或者已经死在了床上,都得抬去给圣人看一眼才行。 莫少珩皱了皱眉,什么事情竟然这么紧急? 不敢耽搁,直接向外走去。 别走边吩咐随行的队伍,让他们护送这些学生回城。 他肯定得先一步了,不能等这些学生一起回去。 二就是让庄子上抓紧摸螺蛳,将这道新菜提供给凉京百姓。 莫少珩骑的快马。 等进了宫,到了勤政殿,却是一愣。 因为既然是圣人金召,肯定是十分严重的事情,莫少珩以为,圣人定召见着大臣一起在商议。 结果,竟然只有圣人一人。 正在疑惑,圣人就道,“南离那边负责联络的探子传来消息,不出一年,就需要我北凉军队协助。” 莫少珩眼睛都缩了起来。 当初圣人和九思公秘谈如何合作的事情,莫少珩虽然知道,但其中如何联络如何行事,却是不知道的。 三年了,南离那边终于有消息了。 圣人继续道,“司徒剑南已经牢牢掌控住了南离三分之一的兵权,虽然只有三分之一,但有顾九思有柳归尘的支持,实力不可小觑。” 莫少珩点点头,“到时候,九思公和柳归尘只需要登高一呼,将司马可尧未死,当年被迫害的真相道出,南离必定大乱。” “若再有南一亲自盖了玉玺的讨贼缴文,失去了道义的亲王,未必能得到剩下的人的全力支持。” 玉玺就在南一身上,亲王无法名正言顺的登基,其中一点就是他没有传国玉玺。 “这时候也是人心最不齐的时候,也是亲王最薄弱的时候。” “南离一部分的百姓怕是也要哗变。” “这个时候,我北凉派兵压境,亲自护送南一回南离,他们是拦还是不拦,恐怕就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 直接让南离的人站队,有了司马剑南的军队,有了九思公柳归尘,有了北凉这一个外援,南离那些墙头草,未必就都会站做出这等忤逆的事情的亲王一派。 不得不说,以前亲王势大,很多官员选择了中立,南一处境尴尬,但偏偏亲王急于求成,又以为南一已经死了,皇室就他一个选择了,竟将三分之一的兵权给了司马剑南。 圣人点了点头,这事情本就隐秘得很,所以他才只宣了和此事密切相关的莫少珩前来商量。 在尘埃落定之前,定是不能有半点消息泄露的。 这时,圣人却皱了皱眉,“但,这里有一个极大的问题。” “虽然离九思公说的时间还有一年之久,足够我们派兵前去南离边境。” “但一但派兵,南离必定心生警觉,时间一长,说不定司马剑南手上的兵权还会发生变动。” 与南离接壤的边军肯定是不够,若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就威胁不到南离亲王,就不能让那些中立派选择站他们这边。 若是审时度势的中立派选择了南离亲王,这就麻烦了。 “调兵时间太长,恐会生变,除非出其不意。” 莫少珩也皱着眉。 也就是说,得突袭的形式调兵,给南离来一个措手不及,也让那些中立派没有思考的时间。 但,这几乎不可能。 古时候不像现代,军队是用火车运输,用汽车运输,一股溜儿就能让无数人大迁移,数天就能穿过大半个国度。 古时候行军,得靠脚步走。 像这么大规模的调兵,时间一长,南离肯定会发现的。 莫少珩皱着眉,“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行军艰难,费事绵长,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道路太难走了。” “若我北凉有几条好路,也能让军队快速移动,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莫少珩抬头,继续道,“而且,我北凉现在重商,诸国商人来我凉京,商队爬山涉水,额外消耗的精力和金钱也颇多,我北凉想要发展商业,也的确需要几条像样的道路。” “若是有了方便的道路,车马运行无阻,来我北凉的商队就会更多。” 这是一个良性发展,也是一个商业重国的基础。 圣人犹豫了一下。 莫少珩所言,他自然明白,商队运输,多是靠马车,对道路的依赖十分严重,若是道路好了,商队一次都能多带几辆马车行走,又能节约时间的话,效益自然高。 可修路,特别是能供马车行走的道路,是需要一部分石子的。 泥路很容易就坍塌了,或许为了一次行军,泥路自然也是可以的,但太不值得了,除非是修了之后能长久使用的商路。 但,石子,一般来源于两处,一是河道附近运输而来。 但北凉这样的石子太少了,运输也困难。 二是,就近打石头。 但困难是,打石头太费人力了。 北凉正在修运河,哪里来这么多的人力和金钱。 莫少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修路,除了石子,花费的金钱可不在少数。 其实有了金钱,人力反而不是问题了,只要工资高,只要不是强行抓壮丁,是不愁找不到工人的。 总的来说,也就两个难题,一,修路的材料,二,招工的钱。 其实莫少珩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只有一年时间,就实在有些紧迫了。 莫少珩说道,“请圣人允许,将工部交由我一段时间,或许现在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圣人直接都愣住了。 就算莫少珩是少师,但直接就借去一个工部? 这怕是要闹得满堂皆惊。 朝堂向来都是各司其职。 但此事非同小可,关乎洵州六地的归属。 思量了半响,最后答了一个字,“允。” 莫少珩现在是少师了,按理,连小朝会他都必须参加。 就跟上班一样,每天都必须打卡。 只不过朝廷的官员吧,当官是主职,而莫少珩似乎将当官当成了副业,做生意才是主业。 第二日,朝廷上,果然因为莫少珩暂领工部的事情,闹翻了天。 不过,皇帝的专制这时候就显出了那么一点点优势了。 圣人决定的事情,百官都反驳不了,这一向是圣人的作风。 百官面面相觑,关键是,莫少珩他要一个工部是为了什么? 疑惑,更加的疑惑,因为……莫少珩连朝都不上了,每一天都往工部跑。 一开始也只是整天的在工部呆着。 没过多久,竟然带着工部的人往城外跑,从早上出门,晚上才归。 莫少珩那群学生,也一天拿着个本子,跟在屁股后面,嘴里念叨着什么,“物理,化学,石灰石,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一开始,莫少珩还仅仅是带着人在凉京城外到处转悠,但慢慢地越走越远。 好几天才回一次凉京。 都不用去打听,每一次回凉京,都是声势浩大,在城门口就能听到莫少珩那群学生冲得飞快,嘴巴里面还不停的叫唤着,“我的火锅,我的串串,我的冰淇淋,我终于回来了。” “这以后离开了凉京可怎么办。” 这句话说出了凉京百姓,甚至来过凉京的商人的内心,一但适应了凉京的生活,再到其他地方,简直……无法忍受。 凉京的生活方式,实在太舒适了。 一个个看着,跟从深山老林回来一样。 连小货郎看着都直接抓脑袋,“这是怎么了啊?好像……好像好几天没吃饭。” 别说,莫少珩还真带着人去深山老林去了。 特别是一些矿厂,最近挨个挨个的去了个遍。 那日子,能有口饭吃就了不得了,所以别提什么吃好。 这才有了一群学生一回到凉京就嗷嗷叫。 矿厂,都是朝廷的生意,所以莫少珩去深山矿厂也没有多少阻碍。 但这还没完,一回来,畅快地玩了一天之后,又开始往城外跑。 每次回来的时间间隔都在延长。 以前,莫少珩带学生出去上什么户外实践课,凉京的百姓也是知道的,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奔波的。 这份奔波直到,莫少珩带着一车灰白色的石头回来,才算结束。 赵景澄他们本子上都密密麻麻写了好多东西。 谁也看不懂,若是以前,写的至少还是字,现在变成了一些古怪的符号,比道士画的符还要深奥。 路途上,莫少珩带着他们实践,空闲的时间正好教学,这倒是将断断续续的不少课程补上了。 因为只教数理化,没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课程干扰,进度还算不错。 拉着一车石头回了凉京后,莫少珩和这群学生就差住在工部了。 这次倒是没用多少时间,一群学生重新出现在了凉京街道上。 他们都穿上了定制的小铠甲,带着队伍……巡逻。 他们的官职现在是凉京队吾,职责是守卫凉京的秩序才对。 人不大,却带着队伍,小模小样的,别提多引人注意,有时候和豆子带着的广告队擦肩而过,大眼瞪小眼,有趣得很。 有熟悉地人会问,他们最近在干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们也仅答,在做大事。 表情多少有些激动。 因为,他们老师说,让他们畅快的玩几天,然后就要再次带他们上金殿了。 而莫少珩,带着人,将凉京城外的道路封了一半,出行难免麻烦了一些,但至少还留了一半的道路,加上有工部的封文,一开始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时间一久,自然会闹出一些问题来。 比如凉京风向官,已经好几本折子参莫少珩扰民了。 被参的人,当然不只莫少珩,还有工部的人。 工部现在变成了莫少珩执掌,原工部尚书多少应该心有怨言的。 但……不,工部尚书现在高兴得很,天天也往城外的道路跑。 至于风向官的折子,无论是莫少珩还是工部的人,都没有人搭理。 这太离谱了。 朝廷的风向官,是十分特殊的一种存在,他们官职未必高,但他们是市井和朝廷之间的喉舌。 风向官的折子,是民意的一种体现,一向都是牵一发动全身。 莫少珩和工部,这是在无视民意? 甚至暗潮都开始涌动了,不要以为,莫少珩现在就没有政敌了,哪怕仅仅因为他和赵棣成了亲,对付赵棣的人也会对付他的,甚至拿他为突破口,去对付赵棣。 不过,也没等暗潮酝酿好,莫少珩直接带着一群学生站在了金殿上。 这一次,不仅一群学生兴奋得脸都忍不住笑成了菊花,连工部的人脸上也实在没忍住,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满朝文武:“……” 这是怎么了? 怎么看都有些不合常理? 这些天,参他们的折子听说都堆得老高了,若不是圣人压了下来,恐怕早问罪了。 莫少珩直接出列,“启禀圣人,莫少珩暂领工部事毕,前来归还工部。” 一片鸦雀无声。 折腾了这么久,他们还没有看出个所以然,直接就完事了? 还有,莫少珩可是带着他的那群学生上金殿的,按照惯例,怕是没这么简单。 果然,莫少珩说完继续道,‘圣人,臣有本奏。’ 第84章 鸭绒羽绒服 金殿之上,莫少珩慷慨激昂。 “如今我凉京,商人满城,看似繁华一片。” “但臣近日发现,商人来我凉京,路途艰辛,满路都是荆棘。” “这严重阻碍了我凉京的发展,阻碍了凉京将货物销往诸国。” 百官越听越清楚莫少珩在说什么。 果然,莫少珩道,“继前年和去年,我凉京开展文明凉京和魅力凉京的活动之后,臣希望今年,我凉京能变成一个交通顺畅,四通八达的凉京。” 众人都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莫少珩该不会…… 莫少珩继续道,“所以,臣建议,修缮通往诸国的道路。” 声音一落,都不等圣人反应,金殿上就热闹了起来。 有人站了出来,“这不妥,我凉京才有好转,当稳步前行,根本没有人力和财力去修路。” 众人也不由得点点头,修路,消耗虽然比不上修运河,但那花费也是十分巨大的。 莫少珩说道,“诸位,修路的确花费巨大,但若是我北凉能用商业抵消这一部分花费的话,修路岂不是好事?” “诸位只见到了修路需要的人力财力,却没有计算一下,对我北凉商业增长的好处。” 正有人准备说话,莫少珩直接道,“而且,我发现了一种新的修路材料。” “不仅仅能节约成本,而且,还能让我北凉的路成为天下最好的路。” 众人:“……” 天下最好的路? 这口气是不是大了一点,哪怕他们凉京城,走马大道铺设的石板路,也不敢称什么天下第一。 这还是城内的主干道,更别说城外的道路了。 能有一条勉强能走的泥路都已经是十分不错的了。 议论纷纷。 莫少珩说道,“启禀圣人,臣已经在城外修建了这么一段路,不知能否派官员前去查看是否属实。” 众人:“……” 圣人也是一愣,他知道莫少珩想用商路来掩盖他们行军的目的,但说什么天下第一好的路,也是将他说得一愣一愣。 如此重要的事情,或许别人还真以为是为了方便经商,但圣人怎么可能小觑。 说道,“且让我们去看看少师口中这天下最好的路。” 这也能打消那堆得老高,参莫少珩和参工部的折子。 百官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因为他们自己心里也好奇,为何莫少珩能说出这般妄言。 圣人和百官出行。 凉京的百姓发现,这样的事情都不稀奇了,原本只在金殿之上的百官,这都是第几次一起出行了? 等来到城门口,继续往前面走。 也没有走多远。 远远就看见前面有一条白色的东西。 如同玉带,又如同镶嵌在大地上的一条河流。 众人不由得一愣。 但因为隔得还有些距离,看得不太真切。 但他们也知道,他们凉京城外的道路,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不是工部最近拦得死死的那一段路吗? 继续前进。 前面的队伍已经发出了“嘶”的一声。 连圣人的表情,都露出了古怪。 他也仅仅是期待,莫少珩能弄出一条,勉强能行军的路线而已。 结果……眼前的道路是什么? 从未见过的白皙的地面,平整得如同河面。 就像镶嵌在地面的玉石,那种既视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这……是路?” 队伍已经哗然了起来。 连圣人都不由得加快了一些脚步,等走到“玉带”的前面,这才看清楚这条路的真面目。 太平坦了。 难怪莫少珩说他修的路是天下第一的路。 光是一个平坦,就无可匹敌。 这样的路,甚至都不用试,都知道肯定没有半点的颠簸。当然,路,肯定是要试了。 圣人率先踏上了路面。 结实。 那种触感奇妙到极点。 百官也跟在圣人身后踏了上去。 “这是我北凉的道路?” 在他们的记忆中,哪怕是主道管道,也都是坑坑洼洼的。 在上面跑马车,可不敢跑得太快,为什么? 跑太快,随便经过一个坑,都能将人掀飞出去。 但现在这路,光是感觉,就给人一种畅通无阻的感觉。 圣人都没忍住,直接道,“让马车来试试。” 马车被驱来,圣人直接上了马车。 等马车冲出去的时候,众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太快了。 但马车上的圣人,竟然一点颠簸感都没有,那种通畅之感,是无法形容的。 不一会人马车就跑得有些远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护卫了上去。 从圣人脸上的惊讶,就能看出这路有多好。 其他大臣在圣人下来后,也迫不及待到马车上感受了一番。 估计也是第一次感觉“云霄飞车”一般的感觉。 也是这条路并不太长,仅仅是用来展示,不然他们怕是要滴滴滴地不知道跑多远。 莫少珩说道,“诸位觉得这路如何?若是我北凉的路皆变成这般,恐怕原本需要运输一月的时间,将缩短到十日。” 路上少了阻力,马车跑起来自然轻松,不会像以前那么吃力,光是惯性都能让马省力不知道多少倍。 “在先贤的书籍中有云,朝游北海暮苍梧。” “虽然不会如此的夸张,但将远远缩短我北凉各地城池之间的通勤时间。” 众人:“……” 莫少珩还真敢说,让北凉所有的路都变成这样? 这路好啊,但他们也知道这是奢望。 不过心里他就是不由自主的激动啊。 光是想一想那场景,都让人有一种魂不归体的兴奋。 那样的北凉,无数奔驰的商队走在天下间最好的道路上,那将是怎么一幅画面啊。 莫少珩还在道,“等以后,我北凉四通八达,条条大道通凉京,诸位大人,你们还觉得这样的道路不值得修吗?” 众人:“……” 莫少珩又开始煽情了。 连圣人在莫少珩每次煽情的时候都有些忍不住。 说实话,就跟有魔鬼在前面不断的诱惑一样。 就比如现在,哪怕理智告诉他们困难重重,但就是忍不住被莫少珩所描述的东西所打动,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去实现啊。 莫少珩说道,“如诸位所见,这就是我这段时间,携工部,携我的这些学生,做出来的成果。”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其实,无论莫少珩说的能不能实现,那些弹劾他的折子都不起作用了。 哪怕是浪漫主义的幻想,但莫少珩也给他们看了一个伟大的畅想不是。 畅想未必好,但若是没有畅想,就没有前进的目标啊。 有人正准备说话,莫少珩也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说道,“至于修路的人力和费用。” “诸位且跟我来看看。” 走到一堆准备好的沙面前。 沙现在堆积成了一个“山”字形,在中间的位置挖了一个“凹”状,里面围着水,搅拌着灰色的粉尘。 莫少珩指着其中灰色的粉尘说道,“这就是修路的主要材料,我称之为水泥。” 众人不由得一愣,等等,这些沙子是修路的材料? 不对吧。 那白色的路坚硬,劳实,他们是亲自试过的,连马车都能在上面顺畅的奔跑,甚至都没有激起一丝的灰尘。 也就是说,连脱皮都没有,这路怎么可能是沙子组成的? 都说积沙成塔,但那塔也是一击必溃。 这明显不合理。 现在百官都在,加上议论纷纷,莫少珩一个人想要将想法传递给所有人,其实还是有些困难的。 招呼了一声跟来的学生。 一群学生已经笑眯眯地拿起本子,去跟各位大人解释了。 “这个是水泥,神奇异常。” “能在空气中硬化,或者在水中硬化,并能将沙,石头等胶结在一起。” 一个胶结在一起,或许还让人听不懂,但往水泥路一指,大概就知道,胶结是一个什么意思了。 “是不是特别神奇?特别适合用来修路。” “这都是物理和化学的结合,其中的学问深奥无比,我们老师说,这是实用科学和学问,我们以后都要尽量学习这种实用科学,才能我北凉快速发展起来。” 众人:“……” 说实话,他们依旧有些无法置信。 莫少珩说道,“水泥的关键是石灰石,除此之外,泥沙各地都有。” “所以,我们仅仅需要的只是运输石灰石,而不再需要去搬运石头,打石头。” “而搬运石头和打石头,正好是修路时,最大的难点。” 众人不由得一惊。 也就是说,莫少珩解决了修路中材料的问题。 这样,需要的人力和财力就大大降低了。 莫少珩说道,“我最近去了很多矿山,我北凉这些矿山,其他矿石先不说,偏偏盛产石灰石。” 谁说贫瘠的山头就一无是处的,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使用方法罢了。 “我也派人去各地的矿厂打探了一下消息,也多有石灰石产出。” “也就是说,材料完全可以就近得到解决。” “我凉京四通八达地被这样的道路联通起来,并非没有可能。” 有人道,“但即便如此,开采矿石,矿石研磨成粉,挖掘沙土,修建道路,依旧会消耗很多劳动力。” 成本是降下来了,说实话,这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好处了,但北凉穷啊,哪怕降低成本后的施工条件,也不具备。 莫少珩笑了,“其实,现在秋收已经差不多了,也就是说百姓是闲下来了的。” “也就是说,人力完全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朝廷没有足够的钱招工。” 这稍微让人有些尴尬。 莫少珩继续道,“虽然说我们这水泥路是为了北凉的商业发展而修,但我们这水泥路也不能白修,朝廷也是花了大价钱的不是。” 众人一愣,什么意思?这路修来本来就是给人走的,本就相当于是白修。 莫少珩说道,“我们给商队节约了大量的运输时间,商队每一次也能运输数倍与以前的商品。” “我们给他们节约了成本,让他们赚取了更多的利润。” “那么,我们适当的收取一点水泥路的过路费,应该不过分吧?” 过分吗?哪怕是在现代,也都是要收过路费的,更别说苛捐杂税更多的古代。 再说,水泥路收费主要针对的商队,肯定是按照马车通过的数量来收取,这些费用也可以用作水泥路的维修。 对本地百姓,反而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们只要不坐马车,这过路费就收不到他们头上,反而让他们依旧享受了这好路的福利。 当然,能坐得起马车的人,应该也不会介意这么一点点的费用的,的确方便了他们不是。 莫少珩已经开始在给百官和圣人算账了:“别看这过路费收取得不多,还要用来维护道路,但长久以往,说不定还能赚一点,只是这一个时间稍微久了一点,但我们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通过这个赚钱。” 而是激活商业,收取商业税,大头在这里,诸国作生意,都是会收取商业税的,而且还不算低,哪怕是在现代也一样,只不过改了名字,什么进口税,消费税等。 众人:“……” 也就说,他们修这路,不仅不会花钱,还……还能赚一点,还能促进商业,促进朝廷收入? 虽然听上去荒谬了一点,但莫少珩他说得头头是道啊。 若是真按照莫少珩说的施行,似乎…… 心里这股子突然沸腾起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其实莫少珩也知道,想要在北凉各地都开始修水泥路,那是不可能的。 就如同莫少珩所言,哪怕收过路费,也得非常长的时间才能回一点本钱,得不偿失,哪怕促进商业,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所以,朝廷的前期投入还是不会少。 只是未来可期罢了。 莫少珩之所以一开始说什么,全北凉都修水泥路,不过是一个以进为退的说法。 莫少珩将周围的人情绪都调动得差不多了,“各位大人,要不我们还是用以前的办法,我们先规整出来一两条道路修一修,先试点?” 这样也能让朝廷不用一次性支付出去天文一样的数字。 众人:“……” 现在他们对莫少珩这个试点的方式也算熟悉了,比如义务教育,就是从凉京开始试点,等看到效果后,这才开始向其他富裕城池推广,然后再覆盖其他地方。 这个方法的好处就是,哪怕施政错误,也能将损失降低到最低。 众人议论纷纷。 专门算账的官员,已经聚在一起飞快地算了起来。 专门管理运营的官员,已经在推敲运营的方式了。 朝廷其实就像是一个各司其职的大型的团队? 莫少珩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它的可行性。 因为圣人需要这样的一条道路来运军队,不仅仅是现在需要,以后,若是发生什么战争,有了这样的道路,也能支援得十分及时,这对北凉来说,太重要了。 就比如丢失的洵州,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消息因为道路艰难的原因,没有及时传回凉京,没能及时派兵支援。 若是支援迅捷,南离想要夺取洵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然,现在都是在用商业目的,掩盖着军用目的,毕竟这样的路还没有修好,到底会给北凉带来怎样的影响,别说其他诸国,连北凉自己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又过了几天,经过朝廷百官的推算,最终由圣人敲板,先由朝廷拿出这一笔钱来,修一条水泥路试试。 这可亏得今年北凉各地,相对往年丰收了不少,加上朝廷现在做生意,陆陆续续也见到了一些收益,这才有了些底气,才没有朝臣出来说什么劳民伤财。 当然,也是因为莫少珩将水泥路展示在了他们面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没什么人能抵挡得住。 至于修哪一条路线,如何规划? 莫少珩一笑,圣人自然会引导百官做出决定,哪怕和预期不同,圣人也会硬生生的掰过来,毕竟这第一条水泥路,它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快速向北凉边境运输军队,路线不能有误。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是有一些虚招的。 比如,这条道路明面上是要通往凉京的,所以从两头一起往中间修,凉京城外的道路也会修缮成水泥路。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眼皮子底下修路的话,容易看到效果,太远了,仅凭通报文书,多少是有些瞎子摸象的感觉。 想一想,凉京城外就要有一条水泥路了,多少还有些激动。 修路的事情,就完全交给工部尚书了,也算是莫少珩平白执掌了工部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补偿。 工部尚书现在可是跟打了鸡血一样,若说谁最支持莫少珩修路,除了圣人,恐怕就是工部尚书了。 这是他工部何等的功劳啊。 凉京城大招工又开始了,百姓的富裕其实就是靠有事情做有钱赚。 朝廷的钱花给百姓,相当于藏富于民,也只有这样的国度,看上去才是富裕的。等这事盖棺定论,莫少珩又被赏赐了。 不过这次没有升官,而是封赏了一些新开垦的土地。 一是因为莫少珩升官升得未免也太快了,二是,水泥路才开始修,还没有看到最终成果不是。 赵景澄他们也被封赏了耕地,或许也就那么一两块耕地,但和购买的意义完全不同,那可是朝廷因功劳而封赏的。 等以后水泥路修好了,还会有其他封赏吧。 不知不觉,都快要入冬了。 一群学生,现在最喜欢的就是,手上拿着一包卤鸡爪卤鸭掌啃。 连以前从来不吃内脏的赵御宁,现在都啃得有劲。 没办法,太有滋有味了,加上身边都是一群怂恿他的吃货,一不小心就沦陷了。 “现在东市我们卖的鸡鸭,有鸡爪鸭掌和脖子的,价格都要卖得贵不少了。” 莫少珩也是一笑,这种小吃太流行了,导致百姓买的鸡鸭,都要少一些部件。 “以前最不喜欢的爪爪,现在愣是火了起来,我们铺子天天都要卤好多,不然都不够卖,也亏得要过年了,百姓买鸡买鸭多起来了,我们每天才能供应出来这么多爪爪。” 莫少珩想了想,道,“差点忘记了,其实我们还可以做一门子大生意。” 一群学生一愣。 莫少珩笑道,“现在每天杀这么多鸡鸭,量已经起来了。” “杀鸡鸭时的鸡毛和鸭毛让他们处理干净留下来。” 正好冬天也快到了。 而鸡柔和鸭绒可是好东西啊。 用得最多的,应该是鸡绒鸭绒羽绒服了吧。 鸡绒鸭绒鹅绒的羽绒服,在现代比起一般羽绒服价格是十分贵的。 它们的好处就是,看似轻盈,但却十分的保暖。 当然,鸡鸭是牧场的,所以这门生意也算是大家一起合伙。 一群学生:“什么是羽绒服?” 莫少珩一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莫少珩开始行动了起来。 而最先弄出来的,却不是羽绒服,因为处理鸡绒和鸭绒比较麻烦,得杀菌去蛋白角质等。 首先弄出来的有两件东西。 第一,毽子。 这种小玩具,简单,但它其中的乐趣却是无法估量了。 现在,小货郎除了肥皂泡泡和陀螺,又有了新玩具了。 对于普通小孩来说,凉京最大的乐趣三街之战他们只能看一个乐趣,虽然也看得开心到不行,但能有一些亲自参与的小玩法也是不错的。 等毽子一出来,一群小货郎就玩疯了,捂着脸脸踢得哎呀哎呀的。 快乐的笑声喜庆到不行。 而小货郎们玩上后,凉凉的小孩自然也会跟风。 凉京城,怎么看都是一座充满温馨和幸福的城池,那种画面感是十分冲击视觉的,特别是经历过很多苦难的老人,现在能看到这样的一幕,脸上的皱纹都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鸡毛枕头和抱枕。 因为经过这么久,凉京的火炕火凳的安装普及率已经十分不错了,抱枕也成了一种特别时尚的用品。 莫少珩的铺子就长时间在收绣娘绣得好的布绢,用来做抱枕,漂亮异常,往如同沙发的火凳上一摆,是十分不错的装饰品。 这样,也能让绣娘有些收益。 以前的抱枕都是用其他布料进行填充,现在改成鸡绒,又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还有枕头也是一样,这么泡酥的枕头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吧。 赵景澄等已经抱着抱枕,在那里睁大着眼睛挤压得起劲。 心灵苏畅了,随时随地总能找到快乐的源泉。 在入冬后没多久,羽绒服也弄了出来。 莫少珩准备让赵景澄等先穿上街,试试百姓的反应。 第85章 新话本《西游记之生娃》 羽绒服的外套,依旧是用锦布制成。 只是里面被缝成了一个一个的小空间,每一个小空间里面都装得有处理好的鸭绒。 鸭绒十分轻巧,但膨胀的体积极大。 所以等赵景澄等穿着羽绒服走上街头的时候,就跟一个个充了气的大胖子一样。 赵景澄等也惊讶得很,时不时用手将自己身上鼓起来的位置按压一下,然后笑得哈哈的。 “这个羽绒服,竟然比貂皮还要保暖。” 貂皮大衣太贵了,哪怕是贵族想要买到都不容易。 呆在家里也就罢了,但一但出门,冷风一吹,还是冷得飕飕的。 但这个羽绒服不一样,穿着轻巧得很,又十分的抗寒。 走一路,回头率实在太高了。 莫少珩也看了看,的确保暖。 本来还想着,等棉花种得多了,百姓就能穿上棉衣御寒了。 结果,第一批棉花,却被偷偷用来制作棉甲了。 说不得,这羽绒服还要先于棉花流行起来,他鸭绒多。 路上,时不时有百姓往赵景澄他们身上打量。 明明很新奇的款式,看上去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很奇怪才对。 但百姓似乎都习惯了他们凉京时不时出现一些新东西,最多也就是惊讶而已,并没有太多的大惊小怪。 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培养出来了呢。 贵族也在看赵景澄等,心里想着,看上去好像真的不冷,说不得要给自己府邸的孩子买来穿试试。 街道上,今天除了赵景澄等一群学生古怪了点,还有一群人也挺古怪。 豆子的宣传队,已经穿上了小棉袄,和去年冬天不同的是,他们脑袋上还戴上了棉帽。 就是那种军绿色的,耳朵两边多长两个跺跺那种棉帽,以前在东北地区特别流行。 厚厚的棉帽,将最容易冻着的耳朵遮在帽子里面,看上去特别暖和。 宣传队和赵景澄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双方还好奇地往对方身上盯。 莫少珩对豆子招了招手。 豆子甩着小腿就跑了过来。 莫少珩问道,“冷不冷?” 豆子摇了摇头,然后道,“我今天帮招娣哥给别人送腊肉,回来晚了,差点都没有吃到饭,还是员工食堂的大叔去我们隔壁面馆给我端了一大碗面条儿。” “我还喝了一大碗牛骨高汤,特别暖和。” 他最喜欢和他们家世子唠嗑了。 “就是这个棉帽稍微大了一点,招娣哥说等我再长两岁,这帽子就更合适了。” 边说边用手拉着帽子两边的跺跺,乖巧得很。 莫少珩一笑,“这棉袄棉帽虽然暖和,但容易让人发热发汗,注意不要跑动,免得汗水湿了背感冒了。” 这些小货郎都没有大人照顾的,小小年龄就得自力更生,像感冒这样的事情,还得他们自己互相注意。 也亏得他们自己有药铺,伤风感冒好治。 豆子开心地点点头,“我们走得很慢。” 莫少珩揉了揉豆子的小脑袋,“去吧。” 豆子这才开心地甩着腿离开,远远的还能听见宣传队如同小百灵鸟一样的声音。 “要致富,先修路。” “讲文明,树新风。” 莫少珩听着一笑,这宣传队不错。 现在是冬天,百姓的活动其实比平时要少了,哪怕朝廷,冬日的事务都要少很多。 不过,城外的水泥路,却是修得如火如荼。 工部的人,这次是真的卯足了劲儿,莫少珩就经常看到工部尚书往城外跑。 一般的事情,可不劳烦工部尚书亲自去。 效果也十分的明显。 凉京城门口,运石灰石,运泥沙的队伍,每一天都络绎不绝。 修路的工人也是,如果站在城墙上往外面看,都能看到老长的队伍。 工人们也特别开心,能够在冬日里面为家里挣一些补贴呢。 招工和抓壮丁的区别就出来,一是压迫,让人深恶痛绝,一是给百姓提供工作赚钱的岗位,不能同日而语。 人手足够,修建的速度就十分的快。 每隔几日,莫少珩就能在金殿上听到工部尚书汇报一次修建的进度。 其实,他不汇报,圣人也会询问。 当然,圣人询问的目的,在意的并非是凉京城外这一段水泥路的修建,而是另外一段,那一段才是急迫需要的。 莫少珩也在关注着,随便关注着南离的情况。 在路修好前,南离不得有什么变数才好。 还好的是,得到的消息都是风平浪静。 冬日显得有些漫长。 随着天气渐冷,愿意出门的人又少了些,都呆在屋子里面烧火炕。 莫少珩现在也差不多,每天跑去赵棣的书房,因为赵棣的书房有火凳,跟沙发一样围了房间一圈。 坐在火凳上,抱着抱枕看看书,悠闲得很。 知南和知北,看着书房内的莫少珩和赵棣,竟然都感觉出来一股子岁月静好之感。 当然不能往窗外看,窗外,南一正寒暑不坠地做着那一套广播体操,口号喊得响亮得很。 知南和知北还找过南一比武,现在都打不赢南一了,不得不说,这小道士简直就是外挂一样的存在。 南一边做操边看一眼院子中间丹炉。 这口丹炉有些特殊,是按照莫少珩的要求,特殊打造的。 外形十分奇特,八只青蛙驮着一只丹炉,每只青蛙的嘴巴就是出丹的位置。 他今天练了不少丹。 随着他跟着莫少珩学习炼丹的知识的增长,他也开始有些发现,他们药师一脉厉害的所在了。 正想着,一颗干果就从天而降,砸在了他脑门上。 南一看着地上的干果:“……” 这种事情每天要发生无数次,但每次他都抓不到罪魁祸首,但他能肯定的是,他身边一定有什么东西,老是和他开玩笑。 但,这毫无遮挡的天空,上面除了一只飞翔的大漠鹰王,什么都没有。 此时,大漠鹰王的背上,药童正笑得露出两颗小嫩牙。 书房内,知南和知北站在赵棣身后,犹豫了一下,道,“主子,圣人对太子之位犹豫不决,我们就真的不争取一下?” 赵棣现在每天都会帮圣人处理很多折子,实行监国之权。 看似威风无二,但谁都知道,也仅仅是代太子监国,并非真正的太子。 知南和知北继续道,“现目前,也就五殿下势力庞大一些,也更有真才实学一些。” “但五殿下无心那个位置,也是众所周知。” “剩下的皇子,要么年龄太小,要么就是些……”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都是些酒囊饭袋,肯定也不适合当太子。 也亏得是这小小的书房,他们说这话倒也不用避嫌。 怎么看,也就只剩下他们主子最合适了。 哎。 但圣人,还有百官也是顾虑重重,因为他们主子没有子嗣,这北凉总归得有皇家子嗣传承不是。 莫少珩看书的眼睛抬了一下,表情摸棱两可地道,“要不燕王纳个妾?” 赵棣头都没有抬,莫少珩那性子他能不知道,说得好听纳妾,但真他有半点这个意思,呵。 知南和知北赶紧闭了嘴。 说实话,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最好的时机,太子之位空悬,百官都在催着圣人立储。 他们主子哪怕只要表个态,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就是他们主子的了。 可是…… 莫少珩看着埋头看折子的赵棣,嘴角一笑。 还挺知趣。 他可不想和别人平分什么男人,哪怕仅仅是为了延续子嗣也不行。 无论这个时代如何,他终是过不了他自己这一关。 继续埋头看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抽走了他手上的书,“天晚了。” 莫少珩一愣,没想到看得入了神,居然就晚上了。 这火凳暖洋洋的,的确舒服。 莫少珩说道,“你的折子批完了?” 说完嘀咕了一句,“圣人这是想当甩手掌柜啊,我记得一开始也就几本折子送过来,现在是越来越多了。” 以莫少珩的性子,这没日没夜的操劳,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每一天过得轻轻松松自由自在的。 所以,他对赵棣是否争取太子之位,一直没有提出任何自己的意见。 人各有志,也许赵棣就喜欢这种每日为天下计的感觉呢。 赵棣不怎么干涉他做生意的事情,莫少珩自然也不想左右赵棣的志向。 但现在吧…… 的确是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刻。 若是赵棣能当上太子,他们以后的日子肯定就能好过很多。 莫少珩对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思考了。 问题在于,赵棣必须得有子嗣才能坐上太子之位,无论是皇室,圣人,还是百官,都绕不过这个问题,这是莫少珩不可能打破得了的一种规则。 莫少珩看向外面院子中间的丹炉,到底要不要使用这个禁忌。 …… 晚饭之后,莫少珩将南一叫到了房间。 最多一年,南离就会发生巨变,也就是说,最多一年,南一就要回南离了。 虽然说,如果北凉和南离的关系缓和的话,北凉的商船就可以通过济河驶入南离,其实南离才是最适合漕运的国度。 到时候要去南离找南一,也十分的方便。 但是……终归不能像现在这般,天天带在身边。 莫少珩对这个学生的感情也是十分深厚的,毕竟是从南一走路都蹒跚的时候就看着长大的,后面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悉心教导。 南一正在给房间内的祖师图上香。 莫少珩看着也是一笑。 他们药师一脉的门户之见很大,不会轻易教人收人。 但门户之见也不大,只要不是在人为提醒下,自行给祖师上香者,皆可称为药师门人。 莫少珩想了想,道,“南一,你跟我学了这么久的炼丹,其实,从本质上说,你还不能算是药师门人,因为你还缺一样东西。” 南一都愣住了,他可是嫡传。 莫少珩慎重了一些,“我们药师一脉,有一样视作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哪怕我们不学习任何医道,也必须拼尽生命也要守卫的东西。” “你可考虑好了接受我们药师一脉的天命。” 南一抓了抓脑袋。 天命? 见莫少珩如此慎重,南一也正经了不少。 他跟着少师学了很多学问,什么诗词歌赋,什么数理化都学。 但从始至终,他都觉得他是一个郎中。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像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会入这一行似的,甚至那什么皇位,都没有来得如此重要。 莫少珩说道“人类太过自私,让太多的生物从这世上消失了。” 南一疑惑地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直接道,“我药师一脉门人,必须有自己的药童,才能算真正的入了门。” 南一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一个干果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南一摸了摸,想以前一样,朝干果扔过来的位置看了看。 本来也以为,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不可能有任何的发现。 可是…… 这一看过去,南一直接傻眼了。 他看到了什么? 在桌子上,一只人参,正插着腰对他吐舌头,调皮到了极点。 戴着草帽,有手有脚,活灵活现。 南一都以往自己看错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然后一手指向药童,一边看向莫少珩,“少……少师,不得了,我眼睛花了。” “我居然看到一只会走路的人参,在朝我吐口水。” “人参儿都成精了。” 莫少珩都笑了,“什么成精,这是药童。” 对药童招了招,“过来让你小师侄看看。” 那药童肚皮超前,双手叉腰,走到了南一面前,抬着头,望着。 似乎觉得不合适,又爬到了莫少珩肩膀上,低头俯视。 看着南一张大着嘴巴的傻样,摇了摇小脑袋,师门不幸,将手上的干果砸南一脑门上。 南一这才反应过来,“该不会……该不会……” 该不会以前在琴山上,甚至来了北凉,天天砸他的都是这人参精吧。 这么说起来,他们还是老熟人啊。 他以前路都走不稳的时候,这小人参精就砸他玩呢。 眼睛铮亮铮亮地,“好……好神奇。” 莫少珩说道,“这就是药童,我药师一脉的标志。” “作为药师门人,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药童。” “它是一种神奇的,不能别外人知晓的生物。” “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我们药师一脉的天命吗?” “哪怕付出我们的生命,我们也要保证它们生存下去。” 这一夜,莫少珩跟南一说了很多。 药童太过神奇,会被人类自私毁掉,加上药童从不出现在非相关的人之前,它们热爱的是绿色的大自然,所以以后尽可能的保密。 这就是莫少珩他们药师一脉肩膀上的责任。 第二日,南一两个眼睛都是黑眼圈,因为没有睡着,昨晚上药童就在他房间玩跑酷,他想当成做梦都不行。 甚至,后面,药童还掀开他的被子,睡在了他脖子的位置,用脚踢了他的脸好多次。 太真实了。 也太神奇了。 心中也太激动了。 莫少珩大概知道南一的心情,因为他第一次知道药童的存在后,大概也差不多。 莫少珩给南一准备了一个小花盆。 药童从身上分裂出来一根根须,插在了花盆里面。 “以后,你每一天都要給它浇水,悉心照顾,不出一年,你就能养出属于你自己的药童,陪伴你的一生,成为你一生真正不离不弃的伙伴和朋友。” 南一抱着花盆使劲地点点头,手上的花盆怎么也舍不得放下,估计跟马上要有儿子了差不多的心情吧。 花盆中,已经不单纯是人参的一根根须了,它是一个生命,和他未来的责任。 养药童,都是口口相传,因为怕被人看了去,连字迹笔录都不会有。 他们燕王府,现在种了不少的药材,也正是养药童的一个好地方。 除此之外,莫少珩还传了一张祖师图給南一。 以后,南一也得负责起药师一脉的传承了。 南一看着祖师图上面的老者,以及老者身边围着一群有手有脚的小人参,他以前还奇怪呢,祖师图上为何有这么奇怪的存在。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莫少珩又交代了一番就离开了,因为剩下的时间该药童交代南一了。 至于南一听不听得懂。 恩,反正莫少珩自己都从来没有听懂过药童咿咿呀呀地在说什么。 很多东西超越了语言,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房间内,药童正插着腰杆训着南一。 院子中,莫少珩也犹豫的将十几种药材嫁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棵奇怪的新植物。 赵棣刚好走了进来,“你这是种的什么?” 莫少珩一笑,“这树叫子母树。” “你听说过子母河的故事吗?” “那写书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了子母树的传闻,竟然硬生生的改成了子母河。” “你说,我北凉就你和我两个男子得以成亲,这还是我们从下定下了阴错阳差的婚约的原因。” “但,就真的没有其他男子互相爱慕的存在了吗?” “或许是有的,或许还有很多,只不过这世俗不允许他们在一起罢了。” “最庸俗的理由,竟然是两个男子不能繁育子嗣,似乎世间的感情,就是为了繁育子嗣一般。” “但,如果我打破了他们的理由,这样的规定是否就不在是约束了。” 赵棣都愣了一下,莫少珩在说什么? 莫少珩也没有说什么,他得等这子母树长成参天的巨树。 莫少珩又回房间写话本了。 《西游记之子母河篇》。 他得給所有人打一个预防针,不然太突兀地出现,一时半会怕会接受无能。 《西游记》篇幅极长,哪怕莫少珩现在只准备写子母河篇。 但要想让故事合理,逻辑通顺,所以前面的《西游记》篇幅也得写出来,不过是将九九八十一难的第一难,安排成了女儿国。 有人或许说,《西游记》有推翻统治的嫌疑在。 但那也是隐晦的存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至少大部分人在看电视剧的时候,不会想到这个吧,都是为其中精彩的故事着迷而已。 甚至别人作者可能真的就是在写精彩的故事,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也说不定,谁知道呢,作者自己不承认,那么所谓的深意都是猜测而已。 《西游记》实在太长了。 莫少珩这一写,就写了好几久。 等将《西游记》印刷出来,又过去了好长时间。 市井中,豆子的宣传队已经开始吆喝了起来。 “临江仙新话本《西游记之子母河》上新啦。” 这一吆喝,可就热闹了起来。 莫少珩以前写的那些话本,到现在还热闹着呢。 只不过,太久没有新的作品,让好多人唉声叹气。 可莫少珩作为北凉少师,也没有人敢让堂堂少师去写话本。 所以这新话本一出,直接围了好多人过来打听消息。 “我们图书馆门口就有卖。” “也可以去图书馆内借阅。”豆子赶紧吆喝起来了自家生意。 莫少珩这次印的数量可不少,北凉的娱乐文学太少了,其实莫少珩若是静下心来,专门写话本都能赚不少钱。 果然,几乎是一窝蜂的,好多人都去购买了。 没过几天,整个凉京都开始讨论莫少珩的新话本了。 以前,莫少珩写的那些言情小说,多少都有些狗血。 但这一次不一样。 四大名著之一啊。 其实哪怕放在现代,谁能想到,古人的思想是如此的天马行空? 想一想,这是数百数千年前的作品了,是不是就有一种,以往小瞧了古人的智慧的感觉。 在现代,太过强调自己的成就和了不起了,甚至经常去诋毁古人。 但若是仔细想想,古人的有些东西,难道还不够惊世骇俗吗? 他们的物资生活未必有现代那么丰富,但在精神生活上,还真未必。 一时间,神奇的内容,让凉京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和尚怎么叫三藏?天啊,还不会写的就是五大宗师中的东唐的三藏圣师的经历吧?不是说三藏圣师就游历到了未可知的佛国吗?” “三藏圣师的出生好曲折啊。” “哎呀,石猴子都成精了。” “还有,这个世上真的有子母河这么神奇的存在?” 第86章 特色 以前,莫少珩的言情话本还是偏现实的。 现在的《西游记》就有些天马行空,放飞思想了。 但……它更加的吸引人。 在科学这个词进入人们生活中之前,人类总是喜欢将自己无法解释的现象归于神啊鬼啊之类。 也经常喜欢,将身份崇高之人,和神鬼联系在一起。 造成的悲剧不少,但也塑造了很多至高无上的存在。 比如,状元郎,那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比如,圣人,那是天之子,是天赋神权来到人间治理人间的存在。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皇室为了维护他们至高无上的存在,是不允许别人推翻这种说法的。 古时候治国,是人治,也是神治。 向来至高无上的权力都是和神权区分不开的。 别小看这一点,影响了数千年呢,任何重大的事情,任何重要的时节,都需要祭天等。 没有人想过这些东西是虚假的吗? 数千年的命运长河里面,肯定有吧,只是没那个能力去推翻。 而莫少珩,其实……是神权派。 他药师一脉,属于方士一脉,本就是神话传说中的一种。 只不过,到了近现代,传承千年的方士,也被科学影响了。 除了他药师一脉,还有很多方士门派,都发现,很多传说中的方术,竟然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 只不过,对一件事物,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诠释而已。 但事物的本质,是没有半点改变。 近现代的方士派系,也已经开始接受,一种事物,两种表述的体系。 谁也不能说谁错了。 莫少珩种下的各种药材嫁接的“子母树”也开始生长,速度有些惊人。 说它是树,也对,其实它的本质是一种药方。 只是这种药方,是从小慢慢生长,各种药性混合在了一起。 科学中也有这种“药方”现象,比如人体器·官培养,将器·官培养在绿色的液体中,慢慢成长,慢慢成型。 只不过这一技术,在现代还是比较禁忌的科学,还没有大规模使用,但也有用来培养一些干细胞之类,用来治疗一些疾病。 看似十分先进的科学技术,其实在药师一脉,这种技术早就有了,并留下了各种各样的传说。 在“子母树”长到手掌高度后,莫少珩又加入了药童的根须。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以前的子母树,不过是各种药材的混合生长。 但加入了药童的根须后,这树就有了生命。 若是这树以后受了伤,也是会流血,会疼痛。 只不过,它的智慧表现在其他方面。 传说中,也有不少关于它的故事。 什么世界树,生命树,精灵树。 任何传奇的故事,谁又能说得清,背后没有一个或许相差甚远的真实存在。 加入了药童的根须之后,这棵树生长的速度就更快了。 莫少珩又开始写他的《西游记》第二卷 了。 这一回,写的是五庄观人参果树的故事。 如果说,子母河的故事只是接近了真实,那么人参果树故事,就更加的明显了。 因为《西游记》的故事太过离奇,在凉京已经轰动了起来。 成为了人人必读的书籍。 其中,那些妖魔鬼怪更是大家谈论的重点对象,毕竟这个时代的背景还是神权时代,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十分的敬畏。 连先贤都有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还有就是,《西游记》中出现的一些物品,也成了人们日常讨论的东西。 什么治水的定海神针,什么九齿钉耙,什么子母河的水,什么人参果树上的果子。 当然内容也改了一些,没有写什么吃了人参果树的果子能长生不老。 而是将人参果树的果子,写得神圣无比,五庄观也成了世间那些虔诚的没有子嗣的夫妻,希望之所在。 莫少珩现在除了养子母树,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 想了想,干脆开始炕香肠。 在腊肉系列中,若是缺了香肠怎么行。 香肠,大部分是瘦肉,夹杂一丁点的肥肉更好。 在炕的时候,肥肉的油脂会渗透进廋肉里面,炕出来的香肠味道会变得更好。 现在正是冬天,每天都会烧火炕,正是炕香肠的最佳时候。 赵景澄等学生依旧每天都跑来找莫少珩。 这炕香肠肯定也有他们的份。 一群少年,按理是最坐不住的,但也不知道为何,他们跟在莫少珩身边做事情,就是觉得特别的起劲。 哪怕是看上去特别无聊的事情,都能变得其乐无穷。 莫少珩一笑,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在一起的人不同。 任何事情要和对的人在一起,那才有趣。 一人抽着根板凳,灌香肠灌得贼开心。 “这个香肠真的有我们的腊肉好吃么?” 他们的腊肉现在可是远近驰名,只需要将腊肉煮熟,用刀片成小片,放进嘴里,那香味简直无法形容。 特别有嚼劲儿。 现在一到冬天,买他们腊肉的可多了,现在腊肉都已经买出城了,附近的城池,好些商家都跑来凉京城买腊肉呢。 莫少珩想了想,道,“味道和腊肉还真的不同,更香更好吃。” 腊肉基本都是靠盐腌制烘烤出来的,然后就没有其他的了,靠的还是肉本身的回香。 而香肠不同,里面又添加了各种的香料。 煮一节香肠,或切成片或直接整根啃,那混合着肉香和各种香料的味道,的确是十分奇特的,和腊肉和新鲜的肉味道都不一样。 算是一种,独特的美好的味道。 一群学生简直被说得口水直流。 香肠被绳子绑成一节一节的,看上去还颇为有趣。 赵景澄他们唯一不适应的,就是现在南一不让他们进房间玩了。 神神秘秘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南一现在正专心养他的药童,为避免意外,大白天的都将房间的门锁得死死的,更别说主动邀请人进他的房间了。 赵景澄等也就嘀咕了几句,然后就被其他事情吸引去了乐趣。 冬日,本就是安静的日子,但燕王府却不同,每日都欢歌笑语。 有人还说,赵景澄等也不知道避嫌,莫少珩现在执掌凉京卫,又是北凉少师,赵景澄他们的身份又比较特殊,每日走这么近,总是要被人说闲话。 赵景澄等一开始也有些顾虑,别人说的也是事实,没有人愿意看到朝官之间拉帮结派。 但也就坚持了不超过两天,他们不去找莫少珩,一天浑身上下都难受,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每时每刻就跟在煎熬一样。 现在一来到燕王府,一起灌香肠,浑身上下都舒坦了,笑得都停不下来。 别人说闲话,他们也直接回复,“我们找老师,还需要避嫌?” “再怎么避嫌,难道避得连老师都不认了?” 反正他们不管了,这日子就得这么过。 其他人爱说什么说什么,什么拉帮结派,他们……他们现在就是燕王府的。 已经到了油盐不进的地步。 莫少珩也是好笑,以后啊,这一帮学生定是跟拧紧成了一股绳子一样,哪怕不让他们互相见面,这绳子也是解不开的。 勉强行事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 当然,如果赵棣能当上太子,这些问题就完全不存在了。 一国的储君,其他大臣的子嗣本就应该围着太子转,拥护储君名正言顺。 所以,等赵棣来的时候,一群学生的目光,那是幽怨得很,他们也不想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啊。 赵棣:“……” 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感觉莫少珩的这些学生,每次看他,眼神都变了一样。 赵景澄还在那里旁敲侧击,“殿下,你再不努力,以后我们炕的香肠都不给你吃。” 愣是将赵棣说得反应不过来。 一群整天耍得能脱一层皮的人,还督促他努力? 时间过得很快。 凉京城,冬日的变化不大。 变化最大的,应该是城外的水泥路。 在工部尚书,每日不懈的坚持下,已经初现成果了。 这日,赵景澄等来的时候,就兴高采烈的。 “老师,城外的水泥路已经通了一节了,通到了旁边的临城,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莫少珩也有些惊讶,居然这么快? 其实也很好理解,在现代,修路的队伍人数其实不多的,但工部尚书这次为了尽快看到效果,招收的人可不少。 加上冬日百姓家也没什么事情,都在全力修路。 这才修好了这么一节。 莫少珩想了想,去看看也好。 怎么说,也是他们北凉最正规的一条道路了。 去书房叫上赵棣,赵棣最近的折子是越来越多了,很多时候,一整天都离不开书房。 赵棣犹豫了一下地看着折子。 莫少珩干脆去拉人,“要劳逸结合。” “这可是我北凉的大事,怎么能错过。” 这才将赵棣拉出书房。 然后又去拉南一,南一现在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以前哪都待不住的性子,硬生生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坐着马车向城外而去。 城门外,已经大变样了。 笔直的水泥路,延长向远方,就像一条白色的河流。 水泥是十分奇特的,在还没有胶结凝固之前,颜色是褐色的,和泥巴差不多。 但一但胶结,就会变成灰白色。 和周围的泥土形成天差地别的区别。 以往的官道,都是和周围融入一体的,但现在…… 就像用玉石镶嵌出来了一条白玉带。 实在太漂亮了。 平坦,整洁。 莫少珩看了看,“现在唯一缺的就是绿化带和一条中线,水泥路速度快,若还是像以往并驾齐驱,恐怕和对面来的马车撞一起。” 在莫少珩看来,没有绿化带的公路,怎么看怎么怪异。 莫少珩想到,等他找个时间去跟工部尚书说一说。 在莫少珩看来还差了点东西的水泥路,在别人看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哪怕赵棣,表情都变了变。 他已经预料过他们凉京城外出现这么一条水泥路的情况,但当真正看到,还是震惊莫名。 天下间最好的道路,赵棣不由得想起了莫少珩以前说过的话。 或许不像青石板一块一块铺上的那种庄严神圣,但路的本质是什么,是用来行走运输。 从这方面来说,的确已经天下无敌。 莫少珩他们来的时候,水泥路上已经有不少凉京百姓了。 凉京的小孩,也已经在水泥路上跑得嘻嘻哈哈的。 这就是他们凉京的道路。 也太好,太漂亮了。 特别是老人,他们走过太多泥泞的道路,这样连接两城的如此好的路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凉京,将要被举世瞩目。 现在水泥路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来看热闹看稀奇的络绎不绝。 等习惯了,情况就会好很多。 莫少珩的队伍驾着马车向临城而去。 马车上,一群学生也在惊讶,“竟然一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这路也太平了。” 以前,出了凉京城,甚至出了城内的主道拐进小巷,坐马车的时候,屁股都能抖得跟坐在石烁上一样。 但现在,完全不一样。 马车的速度还不慢,从两边后移的景色就可以看出。 “我怎么感觉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到临城?” “以前走走停停,怎么也得半日吧。” “这简直就是将两座城连接成了一座城。” 要是花费的时间变得少了,说不得临城的百姓,白天都能跑到凉京来玩了。 莫少珩一笑,道路的最大用途,可不就是如此。 连接互通,让百姓的出行变得更加的方便。 莫少珩,赵棣,南一坐的一辆马车,掀开窗子,边和旁边马车上的学生聊天,边讨论着这水泥路的厉害之处。 不知不觉,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座城池。 “天,临城离我们凉京原来这么近?” “这才花了多长时间,就到了。” 差不多节约了二分之一的时间,这还是他们没有拼命赶路的情况。 赵棣也是眼睛一亮,他也想过,肯定能节省不少时间,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能节省这么多。 平坦的道路,畅通无阻,太神奇了。 到了临城,就感觉出来和凉京的差距了。 无论从精神面貌,还是市容市景。 这也是因为凉京发展实在太快了,周围城池很难赶上。 若是一般的发展速度,周围城池也会逐步同化。 不过,一点也没有打消众人的热情。 临城的百姓也是欢天喜地,外面的水泥路实在太好了。 不过在看到凉京的队伍,竟然跑到他们临城来游玩,也是一愣一愣。 以前,城与城之间的跨越,可不容易。 但以后,怕是要经常如此了。 莫少珩逛了一会,和赵棣找了一个茶楼休息。 赵景澄等倒是精神劲儿十足,完全没逛够,约着南一继续逛。 莫少珩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些府邸的小公子出行,身边随时都跟着不少人。 赵景澄他们一边逛还在一边道,“都没有我们凉京干净。” “也没有我们凉京那么多吃的。” 更别说繁荣程度了。 明明就是相邻的城池,却不能同日而语。 不过他们老师说了,因为不能互通,所以各城的同化程度就会变慢,也就说各城都会保留一些自己的特色。 他们主要就是找一找有别于凉京的临城的特色,这也是游玩的乐趣。 结果,特色还没有找到,赵景澄他们就遇到事情了。 原来是临城一家百姓,不愿意送自家孩子去上义务教育,都闹到县衙了。 “我这是个女儿啊,我就是不愿意让她读书怎么了?” “女子读书有什么用,你们说说?” “还不如让她在嫁人前,多给家里干一点活。” “赔钱货一个。” 如今义务教育,都免去了学费了,课本费甚至都能通过助学贷·款。 按理,凡北凉子民,差不多都有能力让自家孩子识数读点书了。 但有些家长,若自家是个儿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儿,就有些情况了。 他们就觉得女子不应该读书。 周围的百姓也在议论纷纷,有不少还在附和。 “可不是,我们北凉的这个义务教育本也是好的。” “可偏偏,那公文上写着,凡我北凉的孩子都必须接受义务教育。” “它没有写清楚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所以这个歧义的地方经常发生问题。” 每个城池的解读也不一样,弄得不少闹上了公堂。 就比如今天这一起。 “女儿读什么书,我看那公文上写的凡我北凉孩子,指的就是男孩。” 那家长更得意了,“道理本来就是如此,这死丫头见别人家的孩子在读书,竟然也生了心思,你怎么敢……” 不知好歹。 县令也皱着眉,这公文的确和平时女子无才便是德相违背的。 但公文上的凡北凉孩子,又让人无法解读清楚。 赵景澄等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经常跟在莫少珩身边,自然明白这公文的意思。 既然说的是北凉的孩子,那就是不分男孩女孩。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看看他们凉京的女子百人团,个个都是才女,现在凉京的贵族女子,都以此为荣呢。 那家长继续道,“我这女儿现在不读书,以后也不会读书,今天我就在这里说清楚了。” 还是赵景澄站了出来。 他是金殿风向官,也算职责所在。 “你这家长好生无礼。” “我朝廷好不容易克服万难,才让我北凉孩子有书可读,这在繁盛的其他诸国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你不思感激朝廷也就罢了,竟然还和朝廷对着干。” 突然的声音,一时间鸦雀无声。 那家长也是一愣,嘀咕了一句。,“我的女儿我说了算,平地管别人家闲事。” 他也不敢大声,因为见赵景澄等穿着,怕不是一般百姓人家。 赵景澄也懒得理会他,而是掏出一个牌子,对向县令,“我是金殿风向官。” “县令大人,为何有人公然违反我朝律令,你还不依法办事?” 县令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么年轻的金殿风向官? 赵景澄嘀咕了一句,“果然没有经过科举的官员,连北凉律都没能熟背就来当官了。” 要是从科举出来的,北凉律那是读得滚瓜烂熟,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赵景澄说了一句,“看来我得将这事禀告给圣人。” 那县令直接都哆嗦了一下。 在他看来,这本也是寻常事,但若是闹到了圣人面前,他怎么也得落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这乌纱帽是别想保住了。 赶紧道,“依这位……大人之见,该如何处置?” 赵景澄嘴角都抽了一下,“不是依我所见,而是根据北凉律该如何,我说了又不算,得北凉律说了算。” 那县令连连称是。 赵景澄居然还学大人感慨了一句,“我北凉的科举任重而道远啊,得让圣人多用科举取仕才对。” 然后道,“依照我北凉律,凡我北凉适龄孩子,都享有义务教育的权力,无人能剥夺他们的这份权力,包括他们的父母。” “所以,这人不让自家女儿上学,已经触犯了律法。” “我看他不像是初犯啊?” 的确不是触犯,去年的时候就闹过这么一出了,这女孩去年就没能入学。 “按照我北凉律,初犯者以罚金银为处罚。” “再犯者,入狱半月。” 众人:“……” 那家长被衙役抓下去的时候还有些懵,他不就是不让自家女儿上学,竟然……要入狱? 赵景澄拿出一个本子,“得记下来,这情况连离凉京这么近的城池都有发生,其他城池肯定也有,我得在上朝的时候,让圣人和百官都知道。” 不得不说,科举出来的那些官员,都被派去了边远城池,反而是靠近凉京的,依旧是贵族推举制度。 他们可不像科举中脱颖而出的官员,对北凉律那么熟悉,都是靠感觉在治理。 那县令已经一头冷汗。 赵景澄等见事了,还要去找临城的特色呢。 那县令赶紧派人来接待。 赵景澄嘀咕了一句,“平时不熟读北凉律,拍马屁倒是熟练。” 将安排来的一堆接待人员打发走,留下了一个本地的老户。 赵景澄说道,“临城有什么比较有特色的东西?” “不需要多珍贵,只要是其他城池没有就行。” 老户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临城生活了一辈子,最是了解临城的情况。 犹豫了一下,“倒真有这么个东西。” 第87章 羊皮筏子和码头鱼市 莫少珩和赵棣在茶楼喝茶,等了半天,赵景澄等还没有回来。 正准备让人去找人,这时,赵景澄等学生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老师,我们找到好东西了。” 一个个的,大冬天的鞋子都没穿,裤脚也捞得老高。 莫少珩心道,这是怎么了?看把一个个激动得。 下了楼,就看到一人手上提着一个小石头大小的种子。 “老师,这叫芋母,在临城外面有一片池塘,里面长满了这样的芋母,临城的人每年都要去挖来吃。” “刚才,那老户还给我们煮了几个,味道还不错呢。” 莫少珩:“……” 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好东西呢。 “老师,这算不算特色产品?” 莫少珩点点头,说道,“要是临城的芋母每年的产量足够,我可以全部收购。” 一群学生:“……” 他们老师做生意,连窝边草都不放过。 不过,这可是他们发现的,高兴到了不行。 莫少珩赶紧让他们将脚冲洗了,将鞋穿上,免得感冒。 跟随的一群下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就是一个地方小吃吗?怎么感觉他们家小公子比发现了什么金银财宝还开心。 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地往凉京走。 “没想到现在在凉京和临城走一趟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岂不是说以后我们还可以经常来临城玩。” 莫少珩说道,“要致富,先修路可不是说着玩的,有了这一条路,我们凉京的商品就可以很方便的卖到临城。” “临城的一些特色也可以卖到凉京。” “互通有无,带动发展。” …… 不多日,乌衣巷又有了一样新的产品。 路过奶茶店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小朋友举着铜板,奶声奶气的道,“一杯奶茶,多加点芋泥波波。” 波波两个字,还要翘着嘴巴说,这样才正宗。 都怪那些小货郎,每次喊芋泥波波的时候都这样,将所有人都带偏了。 莫少珩也在忙着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赵景澄发现的,义务教育中,对所有北凉孩子的诠释,有很多地方都误解为仅仅是男孩,依旧限制女孩上学。 北凉的教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莫少珩既然见到了,就不可能不管。 金殿上,莫少珩提出了由朝廷释法的概念。 “所谓释法,就是在朝廷颁布的律法中,有一部分容易让人产生误读的内容,这时候,就需要我北凉最高机构,也就是朝廷,就律法进行最公正和正确的解释。” “我北凉,尊的是北凉律,只有这一部法典,而不是各地方,根据自己的理解,各自设置自己的律法。” 莫少珩又强调了一番律法的重要性,“合理的律法,是我北凉稳定的基石,绝不能被地方官员滥用。” “各地方官员,在判案之时,也必须依照律法的条款来进行,而不是凭借个人的喜好,想当然的,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莫少珩说的这种情况,在各地可不少见。 读书人以前是不学律法的,这些被举荐去各地当官的贵族,要是还算是个清明的,或许还会看看北凉律。 但要是个不知道上进的,呵,都是凭借自己的好恶在判案。 这也导致了,百姓受了委屈也不敢报官,官民勾结的事情常有发生。 “我北凉必须有法可依,有律可守,如此,我北凉才能长治久安。” 金殿上也是议论纷纷。 莫少珩的思想,有一些先贤们的影子。 历史上,也并非没有以法为根本的王朝。 但脱离人治的王朝,总给人感觉太冷酷了一点。 果然,有人提出了这一个观点。 莫少珩说道,“之所以有人觉得律法太过严苛,并非律法之错。” “而是制定律法的人太严苛,一厢情愿地制定了太多的酷法恶法。” “所以臣建议,重修我北凉律。” “事无巨细,一点一滴,皆要符合我北凉国情。” “但律法一但通过,也需要严格执行。” 金殿上:“……” 重修律法? 他们北凉的律法都是沿用的历朝的版本。 况且,重修律法,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但若是要真想要做到莫少珩说的,有法可依,有律可守,天下太平,那么律法肯定是要从新整顿一番的。 比如他们北凉的律法,还有一些严苛得,现在都不实施的条款,什么斩首,挖舌,五马分尸之刑都有。 莫少珩也是一叹,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大工程。 说道,“我北凉百姓,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是圣人的子民。” “我希望诸位大人,还有圣人,能够给他们一个公平的世道,哪怕犯了错,也不会被区别对待,未犯错者,北凉律也能成为守卫他们的存在。” 众人:“……” 公平。 这已经不是莫少珩第一次这么说了,在和诸国商人经商时,也这么说过,希望诸国来凉京的商人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 那时的对象还是北凉以外的人呢。 效果如何? 如今来凉京的商人是越来越多了,而且来的时候都是满脸的笑意,十分愿意和北凉做生意,因为北凉保证着他们的权益,给了他们公平的对待。 现在,轮到自己的百姓了。 莫少珩又讲了讲法治社会的好处。 “法制,依旧是以人为本,以人为先,不仅能使百姓安分守己。” “也能使这世上少一些恶官,庸官……” “有了合适的律法,才能方便地治理地方,才能更好的管束官员……” 对朝廷来说,一但建立了法制体系,也能轻松很多。 对百姓来说,律法将是他们守卫自己的工具。 金殿上,众人听到的,是一个理想的社会情况。 无论能不能实现,但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一天就能将百官说服,莫少珩是准备持久战。 与此同时,朝廷关于义务教育的释法也开始了。 朝廷突然发现,他们好像十分缺少这方面的人才,目光又不由得投向了科举取仕。 因为科举的考题就有律法题,现在的读书人还真是人手一本北凉律。 不由得看向了莫少珩,莫少珩该不会建立科举制度之初就在等着这一刻吧? 莫少珩咳嗽了一声,其实,朝廷缺人才,凉京也缺读书人。 现在凉京各种工厂不是大扩招么,结果发现无论是记账的,算数的,都特别难招到人。 这都是文教不兴,突然又需要这样的人才,所以导致了这样的缺口。 除此之外,莫少珩还在忙着水泥路画线的问题。 听说现在水泥路上车马越来越多了,已经出现混乱的情况了。 早上,甚至还听说两辆马车撞一起了,伤员抬进了城,闹了好大的轰动。 第一,是百姓还没有习惯这么快速的水泥路,像以前那么赶马车,多数是收不住步伐的。 第二,水泥路上的确需要规范一下使用规则。 莫少珩和工部尚书正站在水泥路的开端。 工部尚书还在看着立在路端的公示石碑,上面写着靠右而行的规则,问道,“你确定这样能行?” 莫少珩答道,“光是将规则写在这里,肯定是不够的。” 毕竟好些百姓都不认识字。 工部尚书:“那?” 莫少珩向后面一指,就见南一,赵景澄等学生,还有豆子等小货郎,手腕上戴着一个红袖套,气势汹汹地,适机待发。 莫少珩说道,“当然需要合理的指导,我称他们为,交通疏导员。” 说完就对这群“交通疏导员”道,“现在,你们是替朝廷办事,遇到不听话的,直接记下来他们是什么商队,什么府邸的人,朝廷自会去找他们麻烦。” 这话主要是对小货郎说的,一个个胆子小着呢,平时被欺负了也只会偷偷抹眼泪。 豆子缩着脑袋,“我……我还是有点不敢。” 莫少珩一笑,好歹也是镇北王府的小货郎,有什么不敢的,再说,现在还高举朝廷的大旗。 莫少珩手一挥,“去吧,按照我教你们的规则执行就可以了。” 水泥路被画了中线,这是为了方便车辆靠右行,这样尽量避免了对撞。 两旁也画了人行道的线,两边留出来了一些位置,供行人行走。 在莫少珩看来最简单的使用规则,在凉京百姓看来,就稀奇到了极点。 当然也有不少不理解的,这就需要这些“交通疏导员”解释一下了,今天早上的撞车事故就成了现场教学。 “以后我们这条路上的商队会越来越多,也就是说,马车会络绎不绝。” “水泥路又让马车奔跑得极快,若是从对面奔来,根本都来不及避让。” “马车多了,速度快了,也容易撞到行人。” “现在,车行车道,人行人道,就安全得多。” 小货郎们现在已经在履行他们的职责了,羞答答地跑去走错道的行人和马车那讲解。 莫少珩也不担心他们,因为这些小货郎都是分给赵景澄等学生带着的,一人带一堆。 比起小货郎们羞答答的礼貌的样子,赵景澄等可就是另外一个画风了。 说不听? 呵,他们比一比谁更恶。 别看赵景澄等现在一个个老实了不少,但都是凉京的小霸王,和他们倔?那还真得有点本事才能倔得过他们。 恶人还需恶人磨。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占理,有了朝廷这面大旗,他们还真谁都不怕。 当然,一开始还是比较混乱的。 因为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规则,适应起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但也就几天,凉京城外的水泥路就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工部尚书看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了。 因为他以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规则,所以也无法想到结果。 现在一看,那车辆行之有矩,百姓也不用担心被马车撞了,马车也不用担心撞到人了。 比一开始混乱的时候的效率高了好多。 一开始,城门口经常堵住,出城的和进城的对碰对,谁也别想进,谁也别想出。 但现在,通行无阻。 百姓也惊讶得很,看似也不算复杂的规则,只需要记住“靠右而行”四个字就成,居然能让瘫痪的交通大变样。 “这这这……简直就是奇景。” “估计外来的人,看到这一慕,都会震惊吧。” 莫少珩看着还算满意,“交通规则”的推行还算顺利。 莫少珩对南一,赵景澄,豆子等招了招手。 他们其实也就是来打个样的,毕竟水泥路得朝廷来运行,莫少珩将人借出来,也是给朝廷做过模范。 朝廷只需要按照他们做的继续下去,水泥路的运行就完全不是问题。 结果,朝廷直接征用了莫少珩凉京卫中的那些学生,让他们教导出一些朝廷的“交通指导员”。 这是后话,现在,莫少珩对一群人道,“这几天累吧?” 豆子点点脑袋,“世子,我喉咙都哑了,我这几天说太多话了,我还是轻声细语地说的。” 说完,还看了一眼赵景澄等。 赵景澄等可是吼得震天响,训起人来可吓人了,他们都躲在后面看。 赵景澄已经不说话了,因为都说不出来了,没想到说话居然也这么费劲。 莫少珩一笑,道,“这几天幸苦了,今天带你们去玩。” 声音一落,一群人开心得就差蹦了起来,特别是豆子等小货郎,这还是莫少珩第一次带他们去玩。 大手一挥,带着人群向运河走去。 “我们这是要去逛运河吗?” 他们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去运河边上玩,但看一看莫少珩,感觉今天又特别不一样。 莫少珩没说话,等到了运河边上,这才道,“今天我们捕鱼,正好给你们补补身体。” “哈?” “捕鱼?” 他们到运河边上玩,一是看河水,二就是看河里面的鱼。 有时候,那鱼直接就飞出水面,引得一片惊呼,不仅他们喜欢看,凉京的百姓都喜欢。 运河的鱼,都长得老大了呢。 可是怎么捕? 运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像放干水捕鱼,恐怕是不可能的。 莫少珩还没有解释,就已经有不少人走了过来。 手上还带着东西。 “世子,你要的羊皮筏子带来了。” 羊皮筏子啊,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有很多很多年的历史了。 它在一些地区,是当地出了名的特色。 将羊皮缝制成密封的口袋,然后将这些口袋绑在一起,只需要充满气就形成一个大大的筏子。 莫少珩养了那么多羊,自然要运用上了。 一个个的羊皮筏子被搬运了过来。 还有就是,用同样原理做成的羊皮救生衣。 莫少珩说道,“想不想体验一下打鱼的乐趣?” “等会穿上救生衣上羊皮筏子,听从上面的大人安排就行。” 有救生衣,又有这些会水的大人在,哪怕是一群旱鸭子,掉进水里也能第一时间捞上来。 就是这天气,估计要受冷了。 交代了一句,“一定听上面的人指挥。” 莫少珩本就是带他们来玩的,倒也不是专门为了捕鱼。 羊皮筏子上,还放置得有渔网。 一群学生,还有小货郎简直开心坏了。 “感觉有点刺激呢。” “是不是和我们的商船一样?” 莫少珩嘴角上场,差距还是很大的。 已经有人忍不住要去尝试了。 豆子这小家伙,看着胆子小,结果屁颠屁颠地穿上救生衣,也跟着爬了上去。 阳光下。 羊皮筏子开始向水中间而去。 “哎呀?好晃。” “晃得好厉害。” “和我们的商船一点也不像。” 刺激声,叫得唧唧叫的声音,连成一片。 不过,马上又变成了“哈哈哈”的停不下来的笑声。 连豆子都趴在羊皮筏子上,由一开始都不敢睁开眼,变成了用手去划水玩。 “豆子,你倒是站起来啊,站起来特别好玩。” 豆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因为旁边那个羊皮筏子上的赵御宁和他一样,也只敢趴着玩水。 岸边,没有上去的孩子,使劲地问,“好不好玩啊?害不害怕啊?” 跟着羊皮筏子跑。 此时,羊皮筏子上的大人,已经将渔网洒下。 也不管网没有网到鱼,用竹竿撑着筏子,拖着渔网缓慢前行。 水光,笑声。 如果玩过漂流的小伙伴,应该能感觉到这是一种怎样的快乐。 船划了一刻钟的样子,就开始靠岸。 等船上的学生和小货郎下了船,还开心得合不拢嘴。 “太刺激了,就像就像要掉水里了。” 豆子夹着小腿,害羞地道,“我刚才差点都被吓尿了,明明世子说穿了救生衣就不用怕。” 又害怕又开心。 或许这是他们玩过的第一个刺激类游戏吧。 刺激类的游戏,有的人害怕,有的人却喜欢得不行,就像游乐园的云霄飞车,总是有无数人的在尝试,或者正在去尝试的路上。 那些大人看着这群刚才还叫得唧唧的小孩也感觉好笑,刚才可吓得小脸都白了,现在上了岸,倒是欢喜得很。 他们还有事情做,吆喝着旁边的孩子,一起将渔网拖上来。 世子交代他们,让这些孩子感受一下打鱼,在船上,撒网的时候就有让这些孩子搭把手,当然若着实害怕得都站不起来,他们也不勉强。 豆子脚都有些软,但还是开心地去一起拖渔网。 他觉得,今天真的太快乐了。 而随着渔网往上面拖,还吓了人一跳。 “有什么东西在网里面。” “我感觉到了动静,好像在挣扎。” 立马就吸引来了好多的目光。 等在往上面拖了些。 渔网中,白花花的东西在翻腾。 “是鱼。” “好……好多的鱼。” 入眼的全是白色,因为鱼的肚皮是白色的。 豆子眼睛都睁圆了。 好……好多,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鱼。 哪怕是大人,也是面色一喜。 渔网被合力拖上了岸。 一群人都围了过去。 “这得是多少啊。” 莫少珩也松了一口气,他花了大价钱养的鱼,终于有成果了。 看捕获量,算得上丰收了。 让人将桶抬来,将渔网的鱼装进桶里。 捕鱼还没有结束,这些鱼打上来直接可以做成咸鱼,并不会多。 咸鱼本来就不够卖,现在正好缓解了需求,现在临城的路也修好了,卖去临城也方便了很多。 羊皮筏子再次出发,上面带上了第二批小货郎。 豆子在岸边笑得哈哈的,眼睛都看不见了,笑成了一条缝,“他们刚才还笑我呢,他们现在也吓得直叫。” 笑声,怎么也停不下来。 连凉京城中,都听到了消息。 “莫少珩在运河里面打鱼了?” “我就说他的那些鱼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上次窜出水面的时候就十分大了。” 一开始,他们还觉得莫少珩在运河养鱼,一定是疯了,运河那么长,还不得跑掉。 结果,莫少珩直接倒了好多好多的鱼苗进去,时不时还往河里倒豆渣和酒糟。 “这鱼长得有些快啊?” “能不快吗?可不是野生的没有吃食的鱼,莫少珩可是费了好多的食物,光是成本都无法估计。” “也不知道莫少珩这次会不会亏本。” “刚听说收获好像颇丰。” 不多时,看热闹的百姓就来到了运河边上。 莫少珩他们已经打捞上来不少鱼了。 看着岸边摆满了的木桶,百姓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看过鱼,莫少珩的运鱼车每天都要从老远的地方运活鱼去鱼府做成新鲜的鱼售卖,听说每次都要预定才能吃到鲜鱼,毕竟拉进来的活鱼对于整个凉京城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也从来没有见过像现在这般,一桶一桶的,摆满了河堤。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些水桶没有盖子,里面的鱼又装太多了,得一个个小货郎守在水桶边上,用手当盖子,免得鱼跳出去了。 时常能听到小货郎,“哎呀哎呀”的尖叫声,因为鱼太狡猾了,明明上一刻还安静到不行,结果下一刻就从水桶发射了出去。 赶紧气呼呼地去将鱼抓回鱼桶,抓还抓不稳,滑不溜秋的,以前没抓过鱼。 也亏得鱼桶离运河有一段距离,不然鱼又逃回河里面去了。 豆子差点哭了,他的鱼最不听话了,抓一条鱼回来,又跳出来一条,累死他了。莫少珩看着来的人越来越多,眼睛一转。 码头嘛,可以形成一个卖活鱼的市场。 在现代,码头的鱼是最新鲜的,也是最便宜的。 因为没有场地门面费用,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又因为刚才河里打捞上来最新鲜,深受老百姓喜欢。 招了两人,说了几句。 不多时,就有人吆喝了起来,“各位乡亲,今日我们镇北王府出鱼,趁着是个喜庆的日子,便宜出售了。” “刚从河里面打捞上来的,看看,活蹦乱跳。” “快来购买了,价格便宜。” 众人:“……” 不由得上前询问了两句,结果还真被价格惊喜到了。 这是因为,莫少珩原本是准备用这些鱼来做咸鱼的,咸鱼价格肯定比不上新鲜的活鱼。 所以,稍微降价,在百姓看来是赚了便宜,但其实莫少珩要是能卖掉,还是赚了的呢。 “快过年了,祝福大家年年有余啊。” 喜庆的话一说,气氛一到,还真有不少人欢天喜地的购买了起来。 莫少珩看着现场的火热,现在也仅仅是一部分来看热闹的而已,等消息传开,来买鱼的人就会越来越多,特别是贵族,贵族有时候在意的本来就不是价格,而是食物本身。 以前莫少珩运回城的活鱼都是自己的鱼府在使用,他们想买都没地方买,但现在不同了。 再说,现在的鱼价更加的合理了。 莫少珩心道,码头鱼市应该不成问题。 这时,豆子跑了过来,气呼呼,“世子,我刚才被鱼欺负了,还好好些人看我守鱼困难,都过来买我的鱼,都卖光了。” 莫少珩都给逗笑了,“今天辛苦了,等会我们员工食堂也吃鱼,红烧鱼怎么样?” 第88章 给圣人送礼 码头鱼市的事情,甚至都传到了圣人面前。 圣人桌上摆了一张图,图上画的一个穿着写着一个“货”字衣服的小孩,怀里正抱着一条大鱼,笑得一脸的明媚。 画师的技术很好,将意境完全表达了出来,光是一看这画,就能感觉到其中的欢快气氛。 “莫少珩主动降低了鱼价,今日凉京百姓买鱼者众。” “听说,莫少珩会将鱼市持续下去,也就是说我凉京百姓以后的生活愈发的丰富了。” 圣人“恩”了一声,“这小货郎今日倒是开心。” 此时,乌衣巷,员工食堂。 豆子和罗招娣正自告奋勇地帮着杀鱼。 豆子两只手将鱼按在地上,“招娣哥,趁它没有挣扎了,我们快点杀了它,好做红烧鱼。” 罗招娣比划了好久,“可是我以前没杀过鱼。” 两人:“……” 结果两人因为帮倒忙,被赶出了厨房,垂头丧气地来到大厅,和一群小货郎乖乖巧巧地等着吃饭。 今日的晚餐,就是一碗米饭,一碗红烧鱼,还有个菜汤。 等烧好的红烧鱼端上来后,那入口即化的口感,那鱼肉独特的味道,立刻征服了一群人。 一群小货郎吃得特别认真,慢慢地理着鱼刺,跟一群小豚鼠一样。 鲜鱼,哪怕降价了一些,普通百姓都舍不得买。 像这样一人好大一碗,这群小货郎,简直幸福到了极点。 “真好吃。” “红烧鱼太入味了。” “我觉得我们员工食堂的大叔,比别人饭馆的大厨还厉害。” 一夜冬带雨。 莫少珩现在的事情,除了每天细心种植子母树,其实都是药童在照顾,莫少珩也就每天看一次。 子母树的成长实在太快了,基本肉眼可见的每天都在拔高一点。 然后就是说服圣人和百官,修订北凉律。 进展得还算顺利。 还有一件事,莫少珩用城外的槐树花做的香皂,售卖得太好了。 香皂洗脸洗手,不仅洗得干干净净,还能留下淡淡的槐花香。 当香皂上架的时候,就直接深受百姓的喜爱。 更是吸引了大量的诸国商人,前来下单。 这东西稀奇,又好运输保存,优点太多了,自然成了诸国商人心仪的商品。 莫少珩想了想,香皂的技术是自己的,但那城外的槐树林是凉京百姓种下的。 莫少珩现在仗着身份在使用,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长此以往,总也不能心安理得。 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将卖香皂一半的利润用来支持义务教育。 也就是说,莫少珩准备成立一个助学基金,为那些实在读书困难的人家,免费提供课本。 因为朝廷已经免了学费,现在又免了一部分人的课本费用的话,这一部分人相当于真正的全免了。 消息一出的时候,可是轰动了好久。 “听说,是因为莫少珩的香皂使用了城外的槐树花,所以拿出卖香皂的一半的利益来促成此事。” “没想到,我们早年在城外种植的槐树,居然还能为我北凉做这等好事。” “可不是,我每年都要去种一棵槐树呢,明年我种两棵。” “也亏得是莫少珩。” 朝廷上也是震惊莫名。 这等壮举,属实难得。 什么使用了城外的槐花,换作其他人,占了这等便宜,怕是只会闷声话都不说一句。 莫少珩此举的好处,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因为……关于修订律法的提议,阻碍的人竟然少了。 “或许……莫少珩说的法制社会,是在为天下先。” “其实修订律法也就费事了一些,若真是修改得不合理,也不可能通过的。” 一时间,竟然不少人都松了口。 莫少珩当时也愣了好半响,深深地鞠了一躬。 其实修律法哪里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他们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是日,开春之际,北凉准备重修北凉律。 由北凉少师,传学博士莫少珩,以及三公,还有几位律法博士主导。 等莫少珩走出金殿的时候,就觉得外面的阳光都明媚了不少。 北凉律他也看过。 其中很多条款,要求百姓做得跟圣贤一样。 虽然出发点可能是好的,但不现实也不太可能。 律法不应该是要求百姓做到什么道德的标杆,而是规定一个底线。 这个底线就是一条红线,明确的犯罪的红线,触之必罚。 还有一些条款太过严苛了,也需要适当修缮。 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每一条每一款都需要仔细斟酌才行。 走出皇宫,结果一群学生手里拿着纸和笔,直接围了过来。 “这里是三街战报的记者,请问你对这次修订北凉律有什么看法?” 莫少珩:“……” 还真是……一本正经。 若仅仅是一些学生胡闹,莫少珩也不会理他们。 但,现场居然还围了很多百姓。 百姓对修订律法还是有些心慌的。 正竖起耳朵,想要听一点风声。 莫少珩想了想,是得给百姓一个交代,免得人心浮动。 也正好借三街战报,来传递一下这次为何要修北凉律的初衷。 莫少珩想了想,道,“之所以修订宪法,是因为……” “希望这个世界能对善良的人温柔以待。” “并真正的做到,惩奸除恶。” 莫少珩以此为论点讲解了起来。 什么是律,什么是法,为什么百姓才是最需要律法的。 律法应该是普通百姓,捍卫自己权益的最好也是最有力的工具。 若是循规守纪的百姓,最期盼的应该也是律法的完善。 “一个法制的社会,才能让百姓得到公平的对待,才能幸福安康,踏踏实实毫无顾忌地认真生活……” 一群学生认真记了起来。 百姓也认真的听着。 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眼睛放出了光明。 真的有这样的世界吗? 比起朝廷上拥有特权的贵族,其实更能感同身受,感觉到莫少珩说的律法的好处的,反而就是这些百姓。 慢慢的,除了百姓,又有一些走出来的官员,也在顿足聆听。 莫少珩这一讲,没想到竟然讲到了傍晚。 抬头一看,也被听讲的人数吓到了。 拱了拱手,这才上了赵棣早就等在一旁的马车离开。 众人这才苏醒过来,恍若隔世。 用这个时代读书人的话来说,有些听圣贤讲书的意味,沉迷而不自知,多少人竟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就是邪·教头子开大会,将人说得五迷三道的。 马车上,赵棣表情也古怪得很。 他觉得,让莫少珩去煽动舆情,一定是一把好手。 看看,刚才那些听讲的人,一个个跟着魔了一样。 莫少珩其实有些理解,他们为什么会那样。 因为……利益攸关。 很多事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一但和自己相关,共情能力就会变得特别强烈。 再说,他们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太需要像律法这样的工具保护他们了。 等三街战报一出,肯定会引起更大的轰动。 金殿上,很多官员不愿意修订律法,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今,依莫少珩所讲的内容,虽然会引起轰动,却是朝着的是好的方面,百姓都期待的方面。 莫少珩倒是为朝廷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赵棣问道,“你为何这么关心百姓的死活?” 看似有些奇怪的话,但问得一点都不奇怪。 莫少珩是镇北王府的世子,从一出生就不是普通的百姓,是贵族中的贵族。 按理是接触不到普通百姓的生活的,也就不可能站在普通百姓的角度想问题。 莫少珩一愣,然后嘴角带笑,“其实,我曾经也是一名普通的百姓。” 见过美好之后,哪里还能继续在淤泥里面翻腾打滚。 为百姓多争取一丝光,这是他力所能及,无关道德,无关其他。 赵棣:“……” …… 接下来的日子,莫少珩很长时间都呆在了勤政殿,和三公,还有几位律法博士,一起修订律法。 比想象的难。 因为这是一个阶级的世界,贵族本身就拥有很多很多的特权。 经历几千年才能推翻的三座大山,是莫少珩献出生命也无法做到的,他也不会那么傻,明知道必死还去赴死,没有意义。 但他能做到的就是,尽量让百姓得到公平的律法的保护。 比如,什么刑不上仕大夫这些特权,莫少珩连半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他提出修订律法能够成功,前提条件就是,他没有表示出半点会动贵族利益的意思。 哪怕圣人答应了让他修法,他也不敢去动有些不能触碰的东西。 他要做的,就是将一些现代的有利律法条款,夹带进来。 一开始,莫少珩还乖乖巧巧地跟着三公和律法博士们修法,但时间一久,莫少珩的那些奇怪想法,或者另开途径的一些想法,将三公和律法博主都震惊得心情澎拜。 人类最宝贵的是什么? 是思想,是先进的正确的思想。 三公和几个律法博士,每天都要被莫少珩的一些想法震惊一番。 新世界的大门都被打开了。 他们大概明白,莫少珩为什么能被称为北凉的第一名士了。 想常人之所不能想,突破了当下世人的范畴啊。 能做到这一点的,在历史上被称为先贤。 莫少珩就有些惭愧了,这些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人看得更高更远罢了,不值得被人夸赞和称道。 修法在一天一天的进行着。 朝廷今年也特别忙。 因为……三年一度的科举又要开始了。 第二届的北凉科举。 有了第一届科举的成功,相信第二届会更上一层楼。 其实也是可以想象的,毕竟第一届,观望的读书人居多,特别是贵族,很多人还放不下身段来和寒门弟子争呢。 可是第一届,朝廷直接录取了一百名官员,这一百名官员被分配去了各地,主要负责义务教育,听说都是做得有声有色,眼看其中不少都能因为功劳而高升了,羡慕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当各地将报考县试的人数报上来后,满朝文武和圣人都愣住了。 “有多少人报名?” 统计的人再次答了一次,众人:“……” 面面相觑。 一个针对寒门的选拔入仕的科举,竟然发展成了全民选拔制度。 莫少珩赶紧咳嗽了一声,“恭喜圣人,贺喜圣人,从报名的人数来看,我北凉文教大兴啊。” “正可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众人:“……” 话是这么说,也的确是难以想象的文教大兴之相。 但…… 有人问道,“敢问少师,你当初提出科举制度之时,是否就已经想到了今日之景?” 莫少珩是打死不会承认的,只得含糊道,“当时,当时也没有想到,我北凉的读书人居然如此的热情。” 众人:“……” 信你个鬼。 但现在怎么办?触及天下人的利益,还有人敢撤销科举制度不成。 谁敢提,天下人的唾沫都能直接淹死他。 莫少珩赶紧转移话题,“禀圣人,我北凉日益发展,所需要的人才却远远不够,无论是市井需要更多的读书人,还是朝廷,也需要及时补充人员才是。” 这话其实不用莫少珩说,金殿上的百官也感觉到了,特别是六部的人,以往还能维持北凉运转的人手,现在随着北凉变得繁华,人手竟然吃紧得很,每一个部门,一个人现在都当成两个人在用。 累死累活得厉害。 六部的尚书也站了出来。 大概就是诉苦,想要圣人添加人手。 人手从哪里来? 一是从贵族推举制度,二就是科举。 而六部尚书现在的感觉也微妙得很,因为……通过贵族推举制度而来的人,一点都不好用,毛病多得不得了,架子还大,关键是办事情也不给力。 反倒是科举出生的官员,一个人能顶几个用,还任劳任怨。 金殿上百官:“……” 怎么他们听六部尚书的意思,是想向圣人要科举考上来的官员? 看看这六部尚书,嘴里的话,跟软刀子一样,怎么还争抢起来了? 六部尚书心道,科举三年才一次,他们这次不抢一点好用的人才,又得累死累活当牛当马三年。 而且,以北凉现在发展的势头,只会更累。 他们当然想多抢一点人。 当然这话不能说得太明了。 都是些老狐狸,所以笑呵呵的话里暗藏的,就多了些唇枪舌战了。 圣人:“……” 他还记得一开始推行科举的时候,可是艰难得很,反对得特别厉害。 现在倒好,直接成了香馍馍了。 想了想道,“各部门将所需人员一一列出来,斟酌后再做决定。” 现在离京考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未雨绸缪。 每次京考入仕的人数,都由圣人决定,倒是方便根据情况调整。 下了朝,莫少珩没有离开,而是去了一趟皇宫。 他上次炕的香肠不是好了嘛,正好给圣人和天妃都送一些。 赵棣:“……” 莫少珩:“你这是什么眼神?这可是好东西,在其他地方可买不到。” 赵棣倒是不介意这个,莫少珩每次弄出来的东西必定是好东西。 只是,“这个节骨眼,太子之位空悬依旧未定,我们给圣人送礼,怕是要引起别人的猜忌。” 莫少珩一摆手,“管他的,你不送礼别人就不猜忌了?” 赵棣:“……” 好像也是。 莫少珩继续道,“再说,你生为皇子,给圣人送点小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说完疑惑地看向赵棣,“该不会你以前都没有送过圣人东西吧?” 赵棣:“……” 莫少珩一看赵棣的表情就知道了结果。 这人际关系搞定。 长辈哪怕嘴里说着不喜欢什么送礼,但你要是真送了,长辈心里还不得想着,这孩子心里是有自己的。 当然送礼也是有讲究的,若是送什么名贵的东西,目的就太强了。 反而是送点微不足道的香肠啊什么的,才是人情的体现。 怎么说圣人和赵棣都是父子,怎么能关系僵到这种程度。 等莫少珩和赵棣提着一箱子香肠走到御花园圣人面前的时候。 圣人看着一箱子香肠,表情也古怪得很:“……” 莫少珩说道,“圣人,这是我们才炕的香肠,市面上都还没有卖,只需要煮熟了切片,味道十分的独特,平时累了当成零食吃也是不错的。” 圣人:“……” 旁边的宫人:“……” 怎么跟去邻居家串门一样? 用现代人的话来讲,怕不是得了社交牛·逼症。 圣人咳嗽了一声,让人将东西收了起来,然后道,“这个时候入宫,可是有什么事?” 莫少珩答道,“无甚,就是来给圣人还有天妃送刚炕好的香肠。” 圣人:“……” 等莫少珩和赵棣走远了才反应过来,“还真无事啊?” 感觉…… 好奇怪。 旁边提着香肠的宫人,“那这香肠?” 圣人想了半响,“让人煮了试试。” 专门送来的,难道味道真有那么奇特? 天妃那里,得知莫少珩和赵棣刚去给圣人送了香肠,也是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莫少珩问道,“娘娘,今年的蚕种开始养了么?” 天妃闻言,脸上带上了笑意,她对养蚕居然喜欢上了,说道,“今年养得实在多了不少,早早的就安排上了。” “这皇宫能腾出来养蚕的地方怕是都不够了,连别院都得安排上。” 赵棣说了一句,“母妃要注意休息。” 天妃笑道,“不碍事,谁能想到这小东西越养越有趣,能有些事情做,我在这宫里也自在些。” 聊了一会,这才离开。 路上,莫少珩小声对赵棣道,“天妃现在手握养殖蚕的权力,别人想要对她怎么样,也得考虑后果。” 后宫如何争斗,其实都无什么大事,但一但影响到了朝政,就不可能视而不见了。 “不过,王皇后始终是一个威胁。” 赵棣抬头,“慎言。” 莫少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王皇后最近活动频繁。 她儿子赵岚虽然不可能东山再起了,但她还有一个儿子,年岁虽然小,但她和镇东王府势大。 从她最近活动频繁的迹象来看,怕是想要借助皇后的名分,为她儿子谋取那太子之位了。 偏偏,赵岚被废储,和莫少珩有直接关系。 加上成年旧怨,这就比较麻烦了。 可以说,任谁得了太子之位,都比落到王皇后和镇东王府手上好。 赵棣问道,“你还没有说,今天为何专门来给圣人送礼?” 以前也不是没有新品上市,也没见莫少珩这么积极。 莫少珩咳嗽了一声,“我这是未雨绸缪。” 赵棣:“……” 圣人那里,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夹起一片香肠。 “没想到,看似其貌不扬,味道还真不错。” 慢慢一品,竟然能品出其中各种不同的香味来。 的确适合当个悠闲的时候吃上一片的小吃。 “你说,燕王是个什么意思?” 旁边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作答。 圣人放下了笔,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 燕王府,赵棣总觉得莫少珩最近在谋划着什么。 但仔细一看,除了养养树,去勤政殿当值,好像也没什么。 恩,还有就是,莫少珩给圣人送一些小礼的节奏越发勤快了。 今天什么运河里面捞起来了一条大鱼,要给圣人送去,明日里,纸厂出了一批好的宣纸要给圣人送去。 赵棣:“……” 圣人缺这些么? 圣人面前的小东西都快变成莫少珩送的了。 今日莫少珩又做了两个鎏金球,里面放着熏干的香花。 一个给了赵棣,一个也送去了圣人那里。 赵棣:“……” 莫少珩笑眯眯地。 这人心啊,都是肉长的,哪怕是圣人也一样。 天天看着身边的一堆小东西,做任何决定前,恐怕怎么也会想起赵棣一下吧。 要是真像赵棣以前,打死都不在圣人面前露一下面,那才是完蛋了,久而久之,圣人连有没有这么一个儿子,估计都记不得了。 莫少珩心里美滋滋的,直到,金殿上,工部尚书汇报,在修的水泥路,另外一段已经修建的进度,按照这个速度…… 莫少珩眼睛都眯了一下,过不了多久要开始了吗?如果莫少珩记得不错,去年大批收获的棉花都被圣人暗地里调走了,调去干什么不言而喻,圣人也借开采石灰石为由,开采了不少铁矿。 看似平静的表面,早已经暗潮涌动。 第89章 家家户户养猪崽 因为水泥路越修越长。 凉京的商品也开始向其他城池蔓延。 而其他城池的百姓来凉京玩的也越来越多。 这是一种虹吸效应,让整座凉京看上去都拥挤了起来。 因为客源的增多,莫少珩又不得不增加工厂的工人的数量了,以此来提高产量。 这还是水泥路初步连通了几座临近的城池而已,等以后,修的水泥路越来越多,需要流通的商品还会更多。 以前莫少珩也不是没有想过扩产,但是因为道路不通的原因,运输实在太过麻烦了。 开春,朝廷举办的第一场招聘会,莫少珩又成了甲方大户。 这一次,连临城的百姓,都有好多来应聘的,现在道路方便了嘛,以前觉得十分远的距离,现在似乎也不远了。 第一次来凉京,估计就跟第一次进大都市的感觉差不多。 漂亮的环境,欢快的气氛,繁荣的商业。 经常能看到一群小货郎在商铺的门口排队。 走过去一问。 小货郎乐呵呵地答道,“这是员工福利,我们每个星期都可以凭员工牌领取,我们在排队领奶茶呢。” “我们上周每人一人领了一包鸡爪。” “哎呀,不和你说了,轮到我了。” 小小的人儿,都还没有柜台高,举起胸口挂着的员工牌子,“常温,多加糖,谢谢。” 然后捧着奶茶,插上麦秆,吸一口就要露出舒服的表情,就像大多数凉京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一样,享受着生活。 “还是我们的奶茶最好喝。” 这样的画面,多少会让人外来者顿足观看很久,在他们看来,凉京真的和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样。 能生活在这里一定很幸福吧,就像这些小货郎一样,走到哪里都笑声不断。 凉京城还有一个巨大的变化。 因为水泥路的画线,分出了车行道和人行的道路,靠右而行的效果实在太好了。 都不用莫少珩提出,凉京衙居然也想将这一套规则运用到凉京城中。 莫少珩得到消息的时候,不由得都愣了一下,不得不说这个凉京衙真的是个人才。 能在京都当县令,身份定也不是地方官员能比的,这是瞧见了立功的机会了。 不过,凉京城的道路和水泥路还是有些不同的,因为多了很多需要横穿道路的需求。 若是按照水泥路的规则来,城内马车的速度肯定也是要提速的,若是有人横穿马路,就太容易发生意外了。 有了这样的问题,凉京衙的人都找到莫少珩当面了,希望能帮着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莫少珩说道:“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设置斑马线就行。” 来人:“……” 莫少珩:“……” 得,还是得他亲自去画出来,示范才行。 这日,一大早。 凉京城的百姓一出门,就发现他们的街道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街道还是那个街道,但道路上画上了陌生又熟悉的线。 “这不是我们城外水泥路上的指导线吗?” “这是怎么了?” 和凉京衙有些关系的人道,“听说是我们凉京城现在人口越来越密集了,为了提高什么效率,也要实施水泥路上那套靠右行的规则了。” 面面相觑。 不过有了水泥路的前车之鉴,百姓似乎也就惊讶了一番,甚至都知道这些线是什么用。 稍微注意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就是了。 只是在横穿马路的时候,就有手腕上戴着红袖套的小货郎赶紧跑了过来。 “过马路得走斑马线,不然容易被马车撞到,现在马车速度可快了。” “那,就是那很多条纹线那里就是斑马线。” “我们凉京现在有新的交通法了,走在斑马线上,要是被马车撞了,根据新的交通法马车可是要负责的。”“若是横穿马路被撞了,那你可找不着别人的不是了。” 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反正只要遵循交通法,出了事都可以找对方要赔偿。” 斑马线那里,也有戴着红袖套的小货郎在那引导着,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旗子,嘴里还含着一个叫口哨的小玩意儿,吹起来跟知了一样,特别清脆。 正观察着来往的马车,然后指导着行人过街道。 场面一时间有趣到了极点,只见马车到了斑马线的位置,就减速停了下来,等这些小货郎让行人通过街道之后,这才让马车继续前行。 看似复杂了一些,但因为诸国商人和各地商人的涌入,导致每天街道上都有大量马车堵塞的情况,现在这种情况居然减少了。 也少了很多,每天惊恐地看着路人要被撞的尖叫声。 一时间,整个凉京都变得不一样了。 节奏变……快了。 但在变快的节奏中,又充满了悠闲。 两者兼备。 当然,一开始,也并没有那么顺利,经常能看到小货郎们气呼呼地跺着小腿引导着那些一时间忘记了规则的人。 “哎呀哎呀,怎么又走错了?” “我们交通法马上就要正式实施了哦,再记不住,下次要被抓来做社会服务了。” “你问我社会服务是什么?” “嘿,就是像我们一样,戴着红袖套在这里指挥交通,得做够半个时辰的社会服务才能放你走。” 新的规则,就需要新的维护规则的人。 凉京城现在人口密度大增,也的确需要增加这样的人手了。 当然,这事情就得凉京衙自己想办法了,莫少珩最多让自己培训出来的小货郎,给凉京衙的人培训培养。 听说凉京衙将需求都提到六部去了。 而六部:“……” 他们自己还缺人得不得了。 各有各的忧愁。 但就目前看来,这套规则的确缓解了凉京城中的混乱。 站之有礼,行之有规。 连以前时不时发生的马车撞人事件都少了好多。 这样的变化,在一开始肯定还是有人不适应的。 但等习惯之后,就能很明显地体会到其中的好处。 少了拥堵,少了事故,加快了速度。 坏处就是,对新来凉京城的人,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适应。 但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不是。 庞大的城池的运行,也的确需要这样的规则来进行规范。 莫少珩帮凉京衙敲定好交通规则后,就去忙他自己的了。 今年是新的一年,凉京的丝绸,糖,酒,香水,盐,纸,书籍,等等一系列的商品的名声也传往诸国了。 可以预料的是,诸国今年前来的商人,恐怕会多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现在刚好开春,正是商人行商最佳的时节。 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大批商队就要来了。 依靠原来的这些商品,吸引力肯定也是足够的。 但,若是想让这种吸引力经久不衰,那么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有新奇的商品出现。 这样能让诸国的商人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凉京。 这样凉京才能成为天下商业的中心。 所以,莫少珩在金殿上提醒朝廷,“今年来凉京的商队会暴增,朝廷应该也加大产量。” 分析了一番,商品名声传出去后的结果。 金殿上,众人:“……” 这个莫少珩,偏偏在朝廷组织的招聘会后才说此事,莫少珩招了大批的人,那么他们现在上哪招人去? 没办法,估计还得加办一次招聘会。 单独去招人,真没有开一场招聘会来得快捷,现在凉京的招聘会也有些名声了,早早的宣传好,定能吸引来不少人,比单独到处招人,花费的时间少,也方便得多。 莫少珩自己跑去研究新的商品了。 因为已经有这么多特色商品了,所以,新商品不在多,在足够吸引人,就像上一次的仅有的十二瓶酒,香水这种能被传为天下奇闻的东西。 莫少珩又忙碌了起来,也变得神神秘秘了起来。 一开始,南一天天跟着莫少珩身后跑。 慢慢地,赵景澄等学生,也跟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 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生怕错过了什么。 莫少珩:“……” 得,正好给他们上上课。 于是,凉京的百姓发现,莫少珩除了上朝和每天固定去勤政殿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都是带着他的学生往城外跑。 每天回来,都弄得沙尘扑扑的,一看身上就沾了不少细沙。 这是在干什么? 没事一整天玩沙子去了? 别说他们,连南一他们都没看懂,虽然本子上记录了很多内容,比如什么沙子高温后会琉璃化。 记录是记录起来了,但……琉璃化是什么意思? 因为从未见,所以哪怕连想象都是不能的。 莫少珩现在在建火窑。 让沙子琉璃化的温度在1300度到1600度。 按理,用沙子烧制玻璃的工艺是十分简单的,但为何古时候却很难发现这门工艺?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温度达不到。 而要想达到温度,需要解决两个问题。 第一,燃料。 第二,特制的火窑。 莫少珩现在忙的也就是这两件事情。 光是寻找燃料,若是没有目的,恐怕一辈子都未必会有突破。 莫少珩的优点就是,拥有上帝视角吧。 加上上次开采石灰石做水泥,和各地的矿厂也有了一点联系。 这一次办起事情来,就要简单得多。 莫少珩要找的是煤矿。 煤自然燃烧的温度在500到600左右,供氧充足的话,能到达800到1000。 哪怕这样,依旧达不到让沙子琉璃化的高温,所以还得辅以特殊的火窑。 煤矿因为颜色漆黑,若是有发现,定会有印象。 还有烧制玻璃的沙子,也是有要求的,若是沙子中含有石英等物质多的话,烧制的玻璃就会越好。 这样的沙子也好分别,在阳光下容易发亮的沙子就是了。 莫少珩一边在深山老林中建火窑,一边在寻找煤矿。 还好,没过多少时间,煤矿的消息就传来了。 煤矿因为无法直接燃烧,发现煤矿的人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因为外形奇特,所以莫少珩一打听消息,常年从事开采矿石的工人,就回了消息。 接下来,莫少珩一边研究着玻璃的烧制,一边等着赵焰秋组织的新的一届的糖酒大会。 赵景澄等学生,也由原来的迷惑,变得眼睛铮亮铮亮的。 别人问他们,他们也不答,将自己的笔记本捂得严实得不得了,一脸的兴奋。 随着时间推移。 凉京城中的商队肉眼可见的变多了。 除了南离的商队,怕是诸国的商队都来了。 城门口,都能听到新来的商队的讨论声。 “去年来凉京的商队,可是赚了不少。” “可不是,本来还觉得北凉嘛,又穷又破,没想到第一批来吃螃蟹的人,还真赚大了。” “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喝点汤,现在生意不好做啊。” 有期待,有担心。 他们还没有进城,但已经被震撼过一次了,因为水泥路。 走过太多坑坑洼洼的道路,等走上这样的好路时,那种震惊可想而知。 “听说这路是专门为我们诸国的商人修建的,为了让我们方便的运输商品。” “我看着都修了好长了。” “听说,北凉朝廷的计划是,要让这样的路连通诸国。” “啧啧,实在难以想象。” “这样的路一看就特别费时费力吧?也不知道最穷的北凉哪里来的人力和财力。” 议论纷纷。 等进城的时候,守卫的士兵还会提醒一句,“进城后,需要尊守我们凉京的交通法,不要引起混乱。” 商队:“……” 作为走南闯北的商人,随遇而安,他们已经习惯了,各国有各国不同的律法,他们也懂。 但交通法是个什么法?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随着他们进城,就立马明白了。 车必须走在车道里面,人必须走人的道路,都得走右边。 看到有条纹的线条的时候,得根据路口的戴红袖套的人指挥走停。 “好……奇怪!” 从来没有见过遇到过的奇怪。 倒是凉京的百姓,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规律,连小孩上街,只要遵守规则,都不用担心被车撞了。 不守规矩的,凉京衙会请你去喝茶的。 他们其实也从其他商人那里听过了一些关于凉京的传闻,说得离奇到了极点。 但,也只有真正走进这座城池的时候,才能发现这座城池的与众不同。 凉京的百姓看着呆若木鸡的商队,身板本能地挺直。 他们内心是骄傲的,这是他们的凉京。 用莫少珩的话来说,这是一种民族自豪感的体现。 当然作为传学博士,莫少珩还是希望凉京百姓谦逊一点。 越涌越多的商队。 有匆忙的商队,直接去了东市,那里有朝廷的商贸接待处,现在就可以直接下单购买商品,选择运回其他国度售卖,一点时间也不用耽搁。 当然,哪怕再忙的商队,恐怕也会流连好几天的吧,太多见所未见的东西需要他们前去体验了。 越待得久越不想离开。 除了这些匆忙的商队,也有愿意等一下的。 “听说,凉京准备召开一个春季糖酒会?” 这些人,更多的是去年来过一次凉京的商队。 上一次的糖酒会,实在太让人记忆深刻了。 “说不得今年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可不是,我听说,去年买到那仅有的十一瓶美酒的商队,回去之后简直一夜暴富。” “还有那花仙子的小白瓶,现在诸国的贵族,都是求而不得,真当成了神仙的宝贝在卖啊。” “别看进价贵,但售卖得更贵。” “也不知道这次的糖酒会,还有没有这样的商品。” “再等等看看情况吧,反正也不远了。” 凉京的气氛,暴涨得厉害。 听说圣人都着便服微服私访过了,当然,莫少珩得到消息的时候,圣人早回皇宫了。 凉京百姓也是感叹,“我们凉京,怎么就这么热闹了呢?” 凡尔赛到了不行。 春天,本是春耕的时节。 除了忙碌着春播,商业也是昌盛。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莫少珩将水稻的好处在朝堂上讲过了,所以今年春播,沿着运河开垦的土地大部分都被改成了水田,用来种植水稻。 圣人甚至还亲自去观看了插秧。 还有就是,帮莫少珩种植甜菜,大豆的佃农也更多了。 这是莫少珩去年实现了他的承诺,会完全回收别人帮忙种植的作物。 怎么看,都比种粟米要赚钱,正应了莫少珩那句话,种经济作物。 圣人也是看在,莫少珩种的大豆,使百姓的油价大大降低,方便了民生,这才愿意让莫少珩继续扩大种植。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对北凉百姓来说,影响十分巨大的事情。 莫少珩和他的那些学生共同经营的牧场,开始对百姓售卖小猪崽了。 让百姓家庭自己开始养猪。 最理想的状态是,希望百姓家家户户都能养一头猪,过年了,也能吃个杀猪饭。 一年一头猪,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饲养的困难并不大,并不会过多的加重农活。 但却能让百姓真正的能吃得起肉,真正的,明显的,将生活品质大大提升一节。 这对牧场的生意有影响吗? 肯定是有的,百姓买了猪崽,虽然花了钱,但购买猪肉的需求就降低了。 但,朝廷当初答应将那一片草原免费让莫少珩使用,条件就是,莫少珩推广猪的养殖。 经历了这么几年,牧场的养殖已经稳定了,也是时候实现莫少珩当初的承诺了。 所以,莫少珩在金殿上向圣人提出,“全民养猪计划可以开始了”的时候,整个金殿都震惊了。 当初,猪肉腥臭,猪长不大,莫少珩是顶着这样的难题建设的牧场,百官也在疑虑,莫少珩的全民养猪计划不可能成功,因为实在太不划算了,那样腥臭的猪肉,哪怕养大了都没有人吃。 但现在……有人还会质疑吗? 不可能,哪怕高居朝廷的他们都知道,现在凉京最好卖的就是猪肉。 不仅便宜,还好吃,深受百姓喜爱。 别说普通百姓家庭,贵族家庭都不嫌弃猪肉了,连他们自己,隔三岔五地桌子上都会有一道猪肉菜,他们家子辈,最喜欢吃什么猪拱嘴,猪耳朵了。 现在,很少还会听到说什么猪肉低一等的话了。 也就是说,现在推广“全民养猪”,完全没有任何助力了,连百姓也会悻然接受。 莫少珩说道,“现在牧场有大量的猪崽出售。” “请朝廷协助,让百姓前来购买猪崽回去饲养。” “现在唯一的难点,可能就是各家各户猪圈的修建。” 猪圈,其实就是搭建一个棚子。 在凉京城内的百姓肯定就没办法了,没那个地儿,也影响环境,凉京城内的百姓是养不成猪的,最多也就在自己院子养点鸡鸭。 但城外的百姓,完全可以。 他们的房子都是一栋一栋的,不像现代,一个单元上百户人家。 只需要靠着他们的房子的墙壁,在外搭建一个猪棚就可以养殖猪了。 搭建猪棚,需要各地官员引导,不然会乱七八糟。 甚至莫少珩将猪棚的设计图都带上了金殿。 “只需要根据我的设计图进行搭建,就是一个稳固的科学的猪棚。” “大家请看,这里是猪的食槽和水槽,这里是猪的茅坑……” “饲养的时候,冬天需要铺设干草,这是猪睡觉的区域。” 众人:“……” 这设计得跟人的房子一样,功能还挺齐全。 不得不说,莫少珩办事还挺周全,因为每一次他都将能想到的问题全都给你罗列得规规矩矩的。 莫少珩再声明了一遍养猪的好处。 其实百官和圣人都明白,若是都这样了百姓还不愿意养猪,那就是真正的所谓懒民,朝廷想扶都扶不起来。 莫少珩说道,“如此,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不出几年,百姓家家户户每年至少都能吃上一头猪。” 金殿上,一阵沉默之后。 圣人开口道,“牧场的猪崽是否够量?” 莫少珩答道,“满足周围几座城池的百姓,完全不成问题。” “以后,养猪的计划就需要不断地向其他城池扩展就行。” 哪怕如此,金殿上的百官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满足周围几座城池的百姓? 要知道,这得多少猪崽? 莫少珩敢说这话自然是有把握的,因为他最近烧制玻璃,就正巧去牧场看过了,那一眼都望不尽的猪崽,莫少珩自己现在想想都头皮发麻。 当时,赵景澄等学生可是一屁股凳坐地上,看得都傻眼了。 风吹草低,尽是牲口,当初莫少珩给他们描述的如同理想一般的无法想象的画面,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第90章 玻璃制品 “圣人可以派人去牧场看看情况。” 金殿上,莫少珩建议道。 不亲眼看到那一幕,应该实在难以想象那画面是怎样的。 众人:“……” 每次莫少珩提出,让圣人派人去看看情况,圣人都忍不住要亲自去看。 而圣人去了,他们自然也是会跟去看的。 所以…… 凉京城,百姓又看到了百官跟随圣人出游的场景。 “这都是第几次了?” “每年好像都有这么一两次。” “不知道是去码头的鱼市还是去哪里?” 出了城,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牧场而去。 莫少珩作为凉京卫的首领,也得负责圣人的安全。 还好这里是凉京城外,也不太可能发生什么。 不多时,还没有靠近草原,就有人惊呼出了声,因为……颜色不对。 本应该是春季绿色的大草原,远远地,却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白点。 移动的白点。 赵景澄等学生笑得哈哈的,跑得也是最快的。 等圣人和百官走近的时候,赵景澄等一人手腕里面抱着一只猪崽。 也不顾小猪崽叫得哼哼地,就往圣人身边跑。 “圣人,圣人,草原上全是我们的小猪。” “我们老师说,要是百姓不买,我们就得将它们赶去更远的地方了,因为再长大一些,这里草原上的青草就不够它们吃了,它们会拱开泥土,吃根茎破坏草原的。” 圣人:“……” 百官:“……” 好歹也是朝廷的命官了,抱着两只猪崽的样子,实在辣眼睛。 一手夹一个。 不过,抬头一看,眼前的场景,也让众人没了责备人的心情了。 小猪崽,太多了。 他们大概也知道,赵景澄等学生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抓到猪崽了。 因为,随便用脚一趟,就能从草丛里面趟出猪崽来。 耳朵里面,也是哼哼唧唧的声音。 莫少珩当初说,草原是个好地方啊,他们还不信,草原上即不可以开垦土地,又没有什么矿石。 但现在,看看眼前之景,谁敢说这不是一块宝地? 连圣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有了这些猪崽,他北凉百姓的生活品质,定也是要大大地提升一个档次的。 这等功劳,和贡献水稻的功劳也不差了。 其他百官也清楚,现在只需要将这些猪崽分到百姓家庭,莫少珩的功劳也就稳了。 春季,是有一些微风的。 众人向草原走去。 风吹草低。 议论纷纷。 如今的牧童,早已经习惯了他们游牧的生活。 还能看到骑着牛的牧童,悠闲地赶着猪崽。 这或许就是他们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吧。 走了一段距离,硬是看不到猪崽的尽头。 但已经能看到小羊糕和小牛崽了。 圣人都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的牧场,经营得倒是有声有色。” 赵景澄等学生乐呵了起来,这是他们合伙经营的。 他们早期的投资早就赚回来了,现在每年就等着分红,他们是股东。 那分红的钱,府里每年可都是喜庆得不得了,他们这些小公子,在同辈中那可是富得流油,想买什么都不用问府里要例钱了。 赵景澄道,“朝廷开春的时候还征用了我们的牛去犁地呢,我们都没有收钱。” 百官:“……” 圣人:“……” 这牛可是个好东西,若不是有这么多牛,他们沿着运河开垦的水田,还未必能够种上水稻。 每卖出一头牲口,朝廷也是要征收不少税的,也就说,朝廷的税收恐怕也多了不少。 又走了一段距离,这才打道回京。 回到京城,就是安排各地官员去百姓家里宣传了。 第一,愿意养猪的,朝廷会提供猪崽,价格合理。 第二,朝廷会辅助修建猪圈和指导饲养。 一开始,肯定是要花一点成本的,就比如修猪圈的花费,但一但修好,就可以年年久久,每年都可以饲养了。 百姓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朝廷也不强迫百姓饲养,都是自愿。 好处也说得清清楚楚,猪吃草,并不会浪费粮食,只需要勤勤恳恳地饲养一年,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得到一头大肥猪。 一头大肥猪,节约一点吃,都够吃一年的了,比起以前,一年到头吃不上一两顿肉,生活的提升有多大,可想而知。 以前,肉食还不方便储存,但现在不同了,盐价降下来了,好存储得很。 又或者,炕在灶头也行,熏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措施,在相对远一点的地方,百姓或许还会犹豫,因为毕竟需要前期投入。 但在凉京周围的百姓就不一样了。 这几年,他们已经尝到了猪肉的红利了。 他们本就会购买一些价格合适味道又十分不错的猪肉。 如今,让他们从小猪崽开始养起,细心一算,心里就火热了起来。 那从牧场每天赶往凉京城东市的大肥猪,他们也是看见过的,肥头大耳实在喜人。 一想到,自家只需要付出一些劳动力,年末的时候就能得到这么一头大肥猪,眼睛都是亮的,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等朝廷一宣传开,他们直接就报名了。 朝廷会统一送猪崽。 这是因为,离草原毕竟有一段距离,百姓基本都没有运输的马车牛车,虽然说春季温度还不算太高,但若是没有运输的车,极容易让猪崽中暑。 而且,统一运输也省事,不用耽搁所有百姓的事情。 就是,朝廷又觉得缺人手了,连登记的人手都缺。 凉京,还有临近的几座城池都行动了起来。 首先,需要给登记的家庭,修好猪圈。 统一修建的好处也体现了出来,无论是运输材料,还是人工搭建,都有规有矩的。 朝廷也能根据修建的猪圈的数量,来了解百姓养猪的情况。 这一行动,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住在城里的百姓,眼睛里面都是羡慕,因为他们城里不许养猪啊,眼睁睁地看着城外的百姓,过年就要有大肥猪了。 他们缺修猪圈的钱吗?他们才不是。 所以,城外的百姓,看到城里人羡慕的目光的时候,多少内心就有些得意。 城里好啊,特别是凉京,现在变得跟世外桃园一样,但他们想要吃猪肉还是得靠买不是。 莫少珩想了想,干脆多孵化一些鸡崽和鸭崽。 城里人虽然不能养猪,但是百姓的房子基本都是带院子的,院子里面养点鸡鸭完全没有问题。 只需要在角落里面修一个小鸡圈。 鸡圈很好修的,就跟堆起来的一个小火炕,留一个入口,里面铺上炭灰。 鸡鸭稍微训一训,到了晚上,它们自己就会钻进鸡圈里面。 唯一多出来的事情,估计就是每天要洒点粮食喂一喂,每天需要做一做清洁。 对于百姓来说,这也是顺手的事情罢了。 在莫少珩心中,这些百姓比想象中的可要勤劳得多,或许是因为苦日子的原因吧,一但见到了有好生活的趋势,都会发自内心的不懈努力。 至于孵化鸡崽鸭崽,这也不难,都是用古法孵化,也就是将鸡蛋鸭蛋放窝里面,将不下蛋的老母鸡关窝里面,让它们蹲在蛋上面孵就行。 也不用担心蛋的受卵问题,因为是散养的鸡鸭,不像现代,养在狭小的空间,都无法自由移动,那样是无法受卵的。 没过多久,第一批猪崽就开始向凉京城外的百姓运输去了。 莫少珩也跑去看了看热闹。 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了。 猪崽是用平板的马车和牛车拉的,在平板上加了一个围栏。 看着车上满满当当的猪崽,着实喜人。 赵景澄等都不坐他们的马车了,在路上跟着这些猪崽车跑。 那欢天喜地的气氛,跟过大年差不多。 对百姓来说,今天也的确和过大年一样了吧。 等到了村子,村子上的百姓早等着了。 负责的人已经拿出早先登记的名单,一个个喊名字了,“来交钱领猪崽了,都是经过挑选的猪崽,个头都差不多,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 随便还说了两句,“带回去后,直接放进猪圈,不要去打扰它们,让它们适应一段时间。” 村口的热闹劲儿可不得了。 因为一头小猪崽,价格其实并不算高,比起一头肥头大耳的成猪,那简直就不算什么了。 而且,官员还明确地告诉过他们,这些猪崽啊,和莫少珩牧场的猪崽一样,是经过养猪秘法处理过的,等养大了,和以前那些长不大,肉还腥的猪是完全不同的。 有幸见过赶进凉京城东市的猪的百姓,自然懂其中的区别。 欢天喜地将猪崽抱回家。 这是来年能不能吃上肉的希望。 脸上的笑,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看得都不仅让人有些恍神。 其实还是有一部分百姓,出于其他某些原因,还是没有选择养猪,只是现在看到村里其他户那份喜庆,多少还是有些动摇。 气氛,本就容易感染人。 一个勤快的村子,那么全村的人都勤快的概率更大,反之亦然。 官员还会说上一些喜庆的话,“好好的养,来年就能吃上大肥猪了。” 官员也开心啊,因为百姓过上了好日子的话,这功劳也得算他们一份,他们做起事情来自然也起劲,不然这每天到处跑,不累吗?肯定是累的,但同样充满了期待,只不过和百姓的期待稍微有点不同罢了。 赵景澄等学生跑到莫少珩身边,“这些百姓笑得可真开心。” 莫少珩道,“我们也应该开心,我们卖掉一只猪崽,也能赚钱。” 赵景澄等学生立马也笑了起来,“说得也是,按照这个势头,我们卖得可不少。”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在恭喜着这个村子。 “恭喜啊,眼看你们年末就能吃上肉了。” “这整整一头,能够一家子吃好长一段时间了。” 老村长脸上的皱纹都笑得皱了,“以前的日子不好过啊,能吃上肉的日子太难得了。” “我也是因为经常去凉京,每次看到那赶进城的猪都要羡慕好久,顿足观看好久。” “这不一有机会,我就发动全村的人都来养猪。” “一开始本来还有些担心的,结果朝廷直接派人来给我们修猪圈,来指导我们养猪,听说每过一两个月还会来观察情况,方便纠正饲养得不对的地方。” “我这才放下心来,解决了我们的后顾之忧啊。” “朝廷的政策是一年比一年好。” 生活,似乎都变得多了些生机一般,因为他们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 送猪的队伍还要去下一个村。 莫少珩和赵景澄他们也跟着走了好几个村。 一路上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唯一不好的是,赵景澄等喜欢去逗车上的猪崽,运猪崽的官员简直操碎了心,生怕将他运的猪崽逗坏了。 围观的人中,还有诸国的一些商人,他们也是跟着来看热闹。 看得面面相觑。 总觉得,北凉变得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那种活力太感染人了。 一但一个国·家都充满了活力,那种面貌是不一样的。 没过多久,凉京城中卖鸡崽和鸭崽的也开始了。 这些本是孵化出来准备牧场自己养的。 但现在忙着配合朝廷运输猪崽的事情,牧童们也忙不过来,就先拿来卖掉。牧场自己养的,以后再孵吧。 那场面实在有些夸张。 用围子围了老大一块地,里面全是黄嫩嫩毛茸茸的鸡崽和鸭崽。 知道小鸡崽和小鸭崽有多漂亮吗? 特别是一大群放在一块的时候,看上去心都能化了。 售卖的人还在道,“这些鸡崽和鸭崽,我们都帮着养大了不少,这样你们买回去后成活率要高很多。” 围观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变多,看着这些鸡崽和鸭崽,也的确感觉充满了生命力。 赵景澄等也在凑热闹。 “先买先得,先买就能挑大个的。” 莫少珩:“……” 这群学生还真是。 不过,这样也不错,贴近生活,享受生活。 听到的人也是一愣,说得好像有理。 这鸡鸭养一些,下了蛋自家吃,也是不错的。 加上他们本就羡慕城外的百姓能养猪了,现在下手试试也不错。 “若是愿意,朝廷也会派人指导你们修建鸡圈鸭圈,还有饲养的方式。” “保证不会耽搁事情,生活还更有乐趣。” 连赵景澄听得都直点头,自从他养了两只大公鸡之后,生活变得多有趣啊,每天回家逗鸡,不好玩么? 当然,他养鸡和别人养鸡,目的可能就不一样了。 一时间,闻讯前来的百姓还真不少。 城里的百姓比普通百姓还是要有钱一些的,买上几只完全没有问题。 售卖的人也完全不介意,哪怕只买一只都没有问题。 当然,因为凉京城的百姓养了鸡,还是出现了一些新问题。 经常就能听到小货郎提着嗓子的声音,“这是谁家的小鸡跑出来了,都跑马路上来了。” “快些抓回去,鸡都要被车吓晕了。” “马路上是不能养鸡的,影响环境,不文明。” “再不来抓回去,我去通知凉京衙,抓了充公了哦。” 凉京,似乎也增加了一些另类的活力。 特别是,县考也开始了,凉京的人流就更加多了。 在这热闹的城市,赵焰秋组织的新的一届的糖酒会也开始了。 这日,整个凉京都是沸腾的。 因为上一届的糖酒会实在太轰动了,听说都传到了诸国去了。 可惜的是,依旧需要请帖才能进入糖酒会。 赵焰秋这些时日就有些忙碌了。 因为今年的商队,比起去年,多了何止数倍,都是慕名而来,或者为了分一杯羹而来。 翘首以待了这么久。 赵焰秋光是分配邀请帖都费了不少精力。 以为都是商队前来参加吗? 不,自从有了上次的名声后,这一次,各府邸的夫人,甚至朝廷上的百官都找上了门,都想要这么一张烫金的请帖。 无论如何,错过了上一次的糖酒会,这一次是怎么也不愿意错过的。 再加上现场的布置等,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莫少珩看着现场,“怎么感觉有些拥挤?” 赵焰秋表情就有些幽怨了,“那也得人手足够,我才能将场子搭建得更大一些。” 这不是莫少珩那个百姓家家户户养猪崽的计划,分去了太多的人手,加上六部自己一天忙得昏天暗地的,他的这些人手,还是挤出来的。 莫少珩:“……” 难怪六部尚书在金上就差直接问圣人要人,都在等着今年科举入仕的官员,看来真的是缺人。 莫少珩有些庆幸,还好他这官当得还算自主,不然估计也得眼睛绿油油地等着补人。 莫少珩还不知道,来县考的考生,朝廷上的官员都已经去慰问他们了,让他们一定要好好考。 那些考生简直受宠若惊,他们一个县考的考生就这么受重视了? 不是说,当上的官过后,多少都是低眼看人的吗?怎么和他们以前认为的有些不一样? 心里不由得暗自给自己鼓劲,一定要努力,不负众人的期待。 只是,要是他们知道实情,不知道作何感想,别人都等着他们考上去做牛做马呢,这样他们才能轻松一些。 今年的糖酒会,和去年的也差不多,都是通过展位来展示商品。 但也有很多的不同。 今年多了很多其他展位,这些展位不是朝廷的,也不是莫少珩的,而是北凉商人的。 他们也将商品搬上了糖酒会,希望借此机会,也能大卖一笔。 莫少珩看得直点头,“糖酒会本来就是帮商人卖货买货。” “若能让我北凉的商人也借此发展起来,得到好处,自然是好的。” 这才是糖酒会发展的正确方向,而不仅仅是为了给莫少珩自己获取利益。 也只有这样,糖酒会才会越办越好,规模越来越大。 赵焰秋绿着脸,“照这架势,我也得向圣人多要些人,我是不是也得和六部尚书一样,去抢人?我看他们最近明争暗斗得厉害。” 莫少珩咳嗽了一声,心道,这可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想要在那群老狐狸手指缝里面抢人,可没有那么容易,莫少珩说了一句,“我觉得,你还是多向圣人诉诉苦,或许比去抢人更实在一些。” 赵焰秋:“……” 现场的确拥挤了一些。 但也显得更加的热闹繁华。 莫少珩就看到,早早的就有画师选择了一个好地方,准备将这繁华的一幕画下来。 赵焰秋抱怨归抱怨,但看到眼前盛大的一幕,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自豪,“这等盛景,北凉以前实在少见。” “别说北凉,以前历代应该也是少见的。” 说完,神神秘秘地,小声地对莫少珩说了一句,“今日,圣人也会来。” 莫少珩都是一惊,正准备四处巡视一番,赵焰秋就道,“莫要露出异常。” 莫少珩点点头,圣人应该不会像这些商人一样,拥挤在过道上,不方便也太过冒险。 所以…… 莫少珩看了一眼周围,果然看到了一间窗口半开,视线位置都相当不错的房间。 房间门口,隐约有守卫得十分严实的着便衣的宫廷护卫。 只是,让莫少珩意外的是,赵景澄,范慎,赵御宁,燕褚四个学生,正歪着个脑袋往那个房间里面看。 估计是发现了异常,正好奇。 莫少珩:“……” 下一刻,四个娃直接被抓进了房间内,再没有出来,一丝波澜都没有引起。 莫少珩:“……” 估计得等糖酒会结束,才会被放出来了,还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现在,糖酒会也正式开始了。 莫少珩看了两眼也不再关注,赵景澄等学生作是作了一点,但还是知道分寸的,小作精怎么也不会胆大到得罪圣人。 锣声响起。 今年依旧有一个高台。 高台上,已经摆上了东西,用红布遮挡着,神秘到不行。 莫少珩走上了高台。 周围的目光不由得看了上去。 莫少珩说道,“各位,今年又见面了。” “也欢迎新来的朋友。” 下面的人都笑了,倒是像老朋友见面一样。 说起来也算老朋友了吧,多少都买过莫少珩的商品。 有人直接道,“不知道今年,北凉又有什么震惊天下的好东西,我等可是准备好足够的金银,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莫少珩一笑,“自然是有的,也定不会让各位白跑一趟。” 众人不由得一愣。 刚才这人问的可是有没有震惊天下的好东西,莫少珩居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震惊天下,谁敢放此狂言? 目光不由得看向高台上,被红布遮挡的物件。 到底是什么? 莫少珩说道,“不过,今年也就一件新品。” “但我敢保证,一件足以。” 半响,才有人反应过来,“世子莫要卖关子,让我们瞧一瞧如何?” 莫少珩也不废话,“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手拉在了红布的一端。 此时,可谓是万众瞩目。 莫少珩脸上带笑,然后,手上用力一拉。 红布如同新娘的盖头飘向一方,露出里面的真容。 嘶! 一时间,只剩下了抽气声。 全场的抽气声。 那种氛围,就跟万丈瀑布,突然被从中间断流了一般,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只见高台上,一座接近两米的,透明的道家神相,威严耸立。 此时,正是旭阳高挂之时。 大家都知道,玻璃的特性是什么,反光。 所以,在场的众人看到的是什么。 一座神光闪耀,散发着七彩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刺眼)的庄严充满神性的神相。 一瞬间,竟然让人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是琉璃尊。” “道家的琉璃尊临凡了。” 哪怕房间内的圣人,都刷地站了起来,激动得无法自己。 赵景澄四个学生,脚板板一个劲往圣人身边靠。 “圣人,镇定镇定,来深呼吸,都是沙子烧出来的,不值钱。” “圣人,你在心里默念,那就是一堆沙子,扔地上都没有人捡。” “我们当初就是这样自我催眠成功的。” 第91章 七十二面镜子 圣人看着外面那神光闪耀的透明神像。 迷离,而神秘。 哪怕说是神仙降世了估计都有人会相信。 沙子做的? 不可能吧,沙子能散发出如此七彩斑斓的颜色。 说道,“可……它在发光?” 赵景澄一捂脑门,“圣人,不是它在发光,只不过它在反光而已。” “就像水面,太阳大的时候,用眼睛看水面,也刺眼,同样的道理,不是水面发光了,是它反射了阳光。” “老师身边那个小道童,也就是南一,他都能用一碗水,在太阳底下弄出彩虹来。” “多少人还说彩虹是什么神仙的奇迹,呵,那南一岂不成了神仙?” “都是光的运用而已。” 范慎等也一个劲点头,“这是简单光学,知道其根本后,就不神秘了。” “别看那光五彩斑斓,跟神仙奇迹一样,圣人,我给你说哦,看久了伤眼,要变成瞎子。” 圣人:“……” 本来才一上头,结果硬是给一盆水当头泼了下来。 赵御宁还从袖口里面摸了摸,摸出来一面小镜子。 将镜子放到阳光下,反射的光芒一个劲往圣人眼睛上面晃。 脚板板都紧张地抓地,他可不是故意要闪圣人的哦,他这是要给圣人说明光的反射原理。 我闪我闪。 他们最近最喜欢玩这个小游戏了。 赵景澄也松了一口气,还好御宁带了一面小镜子,这就方便说明反射光了,而不是那“琉璃尊”自己在发光。 “圣人,看这小镜子,原理是一样的。” “沙子烧出来的这东西叫玻璃,它透明得厉害,一但有了厚度,就容易不同角度的折射阳光。” 圣人:“……” 赵景澄还在想,要是还说不通,就只能在圣人面前砸镜子了。 他们班上就有一个同学,简直着了迷一样,觉得这东西简直就是神仙宝贝,珍贵得很。 老师就在这同学面前,等这同学说一声好宝贝,老师就砸一样玻璃制品,说一声,“不值钱。” 硬是将那同学的神思给砸回来了。 哪有珍贵的东西,随手给砸一地的啊。 倒是赵御宁泪汪汪地,他这小镜子可好玩了,别真砸了啊。 圣人半响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当真是不值钱的东西?” 几个人一个劲点头,“老师说,东西之所以珍贵,一是本身价值高,二是物以稀为贵。” “但这玩意,老师想烧多少出来就能烧多少出来,只要有沙子就行。” “从金殿一直铺到凉京城外的水泥路都行。” 圣人:“……” 赵景澄:“老师之所以只烧了这些,一是想要卖个好价钱,二是烧这玩意污染环境,老师说必须适可而止,不然大自然这个最强大的肺都消耗不了因此产生的毒气。” “圣人,老师给你准备了好多玻璃制品呢,等糖酒会后估计就会送进宫内,到时候你多看看就不稀奇了。” 四个学生,已经抽了根板凳坐在圣人面前,晃着腿儿讲了起来。 等圣人看过来,四人这才身体一震,笔直地站了起来,“平时我们摆龙门阵,习惯了。” 圣人:“……” 想要多少有多少啊? 那可能……真不值钱了? 继续看外面已经轰动到不行的场景,若不是赵景澄等一个劲儿泼冷水,估计他也会深陷其中吧。 赵御宁捏着他的小镜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砸他的镜子,玩得不亦乐乎,“魔镜魔镜,这个世界上哪家少年郎最好看?镜子里面显示的是谁就是谁。” 然后赶紧将镜子对着他自己的脸。 赵景澄:“……” 御宁现在是越来越不要逼脸了。 赵景澄也将脑袋伸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面可爱的小圆脸,嘿,镜子还真诚实。 外面,莫少珩的声音正如梦幻一般传递。 “如大家所见,这是这世间唯一的琉璃尊。” “形状大小,都如同真人,全身上下晶莹剔透,在阳光下能散发七彩之光。” 其实,玻璃制品到底有没有价值? 这因人而异,比如,若是有商人将这琉璃尊献给他的国度的君王,莫少珩有九成的把握,这商人将因此脱离商人阶级,一跃成为贵族。 打破阶级,这对某些人来说,比任何金钱都重要。 所以,琉璃尊之于他,就是无上之宝,自然是物有所值的。 又比如,在现代出现过的最牛逼的营销事件,一颗“海洋之心”的宝石,拍卖出了上亿的价格。 值吗?宝石的本质,其实也不过是石头而已,既不能吃,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功效,但就因为将它营销成了,代表着世上最坚定不移的爱情,它就有了难以想象的价值。 所以,值与不值,有时候本就超出了事物本身。 莫少珩的一尊阳光下的琉璃尊,引起了难以想象的轰动。 无论是视觉上,还是精神上,都太让人难以想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就这么一尊么?” 也就是说,今天这人山人海的商队,也只有一只商队能得到它。 今日之后,连再次看到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中的紧张,失落,无法描述。 若这里不是凉京,被层层凉京卫守卫,怕是都要闹出什么不雅的事情来了。 莫少珩坚定地道,“只此一尊,所以就要看各位的诚意了。” 感叹者众。 实在遗憾。 无论琉璃尊如何,作为商人,他们都知道,得到它将给他们带来什么,是任何金钱也换不来的机遇。 莫少珩说道,“各位也不必遗憾,我一开始就说过,会让来参加今次盛典的所有人,都不虚此行。” 众人不由得一愣,莫少珩什么意思? 没得到琉璃尊,他们心里怎么可能甘心啊,但现实摆在眼前,他们不甘心也没有办法不是。 这时候,又有侍者端着一个个托盘上前了。 每一个托盘同样用红布遮挡,只是遮挡的物件,不再如刚才的琉璃尊那么庞大。 莫少珩道:“琉璃尊虽然只此一尊,但类似的东西还是有一些的,各位请看过来。” 这时,高台上的侍者,已经小心翼翼地将红布揭开。 是镜子,每一个托盘上摆放着的,都是一面镜子。 只是和大家常见的铜镜不一样,它比水面还要通透,晶莹之光超过了这个世上最漂亮的宝石。 前面的商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嘶”的声音。 因为他们离得近,他们看到了镜子里面的影像。 太……清晰了。 从来未有过的,前所未见的清晰。 天,这也是宝贝,能震惊天下的宝贝。 若是没有一开始的琉璃尊,这些镜子,恐怕也将是让人争破头的奇珍异物。 哗然声起。 “这是镜子?” “我的天,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明亮照人的镜子,太神奇了。” “好宝贝啊,好宝贝。” 莫少珩等轰动的声音消停了一些,这才出声道,“此镜名镜花水月镜。” “虽然叫镜花水月,但如大家所见,它能照出世间最清晰的面貌。” “镜花水月镜一共……” 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要是又只有几面,他们觉得带来的钱怕是买不到。 莫少珩说道,“一共72面,暗含天罡之数。” 众人:“……” 这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但也足够让人尴尬的,因为有些贪心的财大气粗的商队,肯定不止买一面。 他们依旧很大可能买不到。 莫少珩的声音继续响起,“各位也不要泄气,除了琉璃尊和镜花水月镜,我还为大家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接下来,我会将剩下的东西一并展出,各位今日请畅怀的观赏。” “若是有意购买,也可以询问展台的工作人员。” 这时,已经有人搬来了一个个的小矮桌子。 桌子上铺着红布,红布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玩意。 众人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晶莹剔透的十二生肖啊,还有其他的一些小物件。 都是精巧的工艺品,是这段时间莫少珩让巧匠们打磨出来的手工艺品。 如同梦幻一般的一幕。 负责柜台的人,看着这些商人如狼似虎的目光,也紧张兮兮的,生怕这些人扑过来将东西抢了。 他们也知道,肯定是抢不走的,这里可是凉京,他们家世子执掌着凉京卫呢,谁能从他们世子手上抢走东西,但他们怕争抢的时候,将这些宝贝损坏了啊,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莫少珩倒是无所谓,等将展品摆出来,莫少珩也下了高台,估计现在没有人有心思听他讲其他的了吧。 展品还算多,摆了一圈。 今日的糖酒会,怕是要被传出神仙会的传闻了。 没有亲自来,绝对无法言语是如何的梦幻。 莫少珩看着也是一笑,好好的商贸会议,愣是添加了一些传奇色彩。 不过,这样也不错。 此时,圣人的房间内,圣人也伸长了脑袋往外面望。 赵景澄赶紧在脖子上摸了摸,“圣人,我们这里就有。” 只见赵景澄从脖子上摸出一条红绳,红绳上串着一只精致的玻璃小老虎。 “这是十二生肖,我们同学都有,一人有一个自己属相的。” 果然,范慎等也从脖子上摸出同样样式的小配件。 圣人:“……” 还真是漂亮。 赵景澄道,“老师让我们随便挑,要多少有多少。” 圣人:“……” 就是……太不当一回事了。 原本还觉得应该值些钱的,现在似乎都不值钱了。 当然,不能和外面火热的情况对比。 外面已经疯狂了。 人挤人的在询价,特别是琉璃尊前,已经疯了,激动得满面赤红,多少人誓言旦旦要将这“活神仙”抬回去。 莫少珩一开始说,现场稍微狭窄了一点,考虑的就是这种情况。 有的商人皱着眉,因为价格实在算不上便宜。 有的商人就喜笑颜开了,因为看似展品不少,其实真要平分下来,数量可真不够,得先下手为强,那些观望的,怕是没有份了。 值得一提的是,也有北凉的商人想要购买,但却被负责的人拦下来了。 “朝廷有令,我北凉才刚刚起步,需要先稳定民生,不得购买奢侈产品。” 有理有据,北凉的确有很多类似的律法,比如不得炒高粮价,甚至连饭菜的价格都不能超标,哪怕再好吃,也必须符合食物的价格。 可把北凉的商人郁闷到了,但也没有办法,现在北凉比以前任何时期都看重律法,这势头他们还是不敢触犯的。 倒是其他商人心里一喜,少了北凉商人的竞争,他们的机会就会更多了。 凉京虽然看上去比他们想象的繁华多了,但北凉贫瘠的观念根深蒂固,他们也理解北凉这样的律法的作用,要是百姓都穷哈哈的,还一个劲地追逐奢侈糜烂之风,定是会出大问题的。 房间内的圣人:“……” 估计这时候才真正冷静了下来。 看似合理的借口,但这是在不知道他们眼中漂亮到了极点的东西,是一堆沙子铸成的前提下。莫少珩阻止本国商人参与,也是为了货币不外流,正常贸易。 其实对于其他商人来说,本质上也的确是物有所值的,因为莫少珩真的不会大规模生产玻璃制品,每一年的产量都会控制。 对他们来说,和他们付出的金钱是等价的。 只是……有些不同的是,金钱流入了北凉,等价的玻璃制品,流入了其他诸国。 当然,北凉商人若是私底下偷偷交易,他也拦不住。 但有北凉律规定北凉商人不得购买奢侈品的条例压着,这种情况不会太多就是了。 糖酒会,异常的火爆。 莫少珩的玻璃制品,绝对会成为今年的传奇商品。 当然,其他商品也依旧火爆,比如去年轰动一时的酒,香水,依旧吃香。 没办法,今年来的商队实在太多了。 剩下的主持工作交给了赵焰秋。 莫少珩看着赵焰秋忙得外焦里嫩的,根本停不下来,太多的事情需要解决。 莫少珩也逛了逛,实在太挤了,干脆也找了个房间,喝喝茶休息去了。 圣人一直没有离开,估计想等人少的时候也去逛逛,可惜,怕是等不到了。 直到傍晚,人群都不肯散去。 莫少珩看了看赵焰秋,居然在让人挂灯笼了。 估计今天的糖酒会,要通宵达旦,还有很多商人的订单需要处理,不能就此结束的,也亏得凉京不宵禁才能如此。 莫少珩想了想,去吩咐凉京卫维持好秩序和安全。 然后又叫来两人,纷纷了两声。 不多时,一群胸前挂着小货箱的小货郎,就笑眯眯地跑来了。 “包子,馒头,花卷。” “红豆糕,奶茶,小卤菜。” “有吃烧烤的吗?小货郎可以为你提供跑腿服务。” 糖酒会上是提供了一些小吃的,但肯定不顶饱。 连房间内的圣人,看得都嘴角直抽。 这个莫少珩,今天不说其他商品,光是玻璃制品,估计都能赚到一笔无法想象的财富,现在居然连这点指头缝隙里面的小钱都不放过,看看这些小货郎,多热情。 今日的糖酒会会持续很久,也只有这些小货郎能通过凉京卫的阻拦将食物带进来,生意应该也不会差。 夕阳西下,但整个东市一点也不黑暗,灯火通明,热闹到了不行。 那些玻璃制品,在灯光摇曳之下,又是新的一番景象。 亮晶晶的,如梦如幻。 赵棣来接莫少珩的时候,莫少珩却不能离开,因为圣人依旧没有走,他是凉京卫统领,自然也是不能擅离职首的。 不过,晚上比起白天,稍微就没有那么拥挤了。 圣人居然也着了便装,在一群人的拥护下逛了起来。 赵景澄等四个学生这才被放了出来,不过被下了封口令。 四人见到莫少珩的时候,差点没有被憋死。 莫少珩也没有点破,而是道,“今天逛得如何,有什么收获没有?” 四人:“……” 都还没有开始逛呢,在房间呆了一天。 但收获嘛,肯定是满满的,他们靠圣人贼近,回去之后,还不得吹嘘一番,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 莫少珩问了两句,就道,“去逛吧,今年还是有不少新鲜玩意可以看看,民间产品也有不少有趣的。” 赵景澄四人赶紧点点头,可不得逛逛,不然来了一整天,都不知道卖的是啥。 灯火阑珊,到了半夜,莫少珩才和赵棣回府,因为圣人也是这个时候离开,只留下赵焰秋还在那里忙活。 莫少珩看着赵焰秋脸都黑了,估计现在一脑子都在想着问圣人要人补充人手吧。 第二日,莫少珩和赵棣都要上朝。 不过上朝前,管事将昨日的账单送了过来。 莫少珩看了一眼,手都哆了一下。 果然,还是独门奢侈品生意赚钱。 赵棣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莫少珩直接将账单递给了赵棣。 赵棣:“……” 路上,赵棣表情都变得古怪了,再这么下去,他觉得,他们真的要成有钱人了,而且还是非常有钱的那种。 今日早朝,赵焰秋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的朝,引来无数观赏的目光。 上朝的时候,直接站着都睡着了,可怜的娃。 朝议也多是北凉如今商贸的事情。 昨日的糖酒会,大部分官员也是去看过的,现在北凉的商业气氛如何,想必他们心里也有个数。 虽然如此,但心里依旧震惊,那诸国的商人真的都在疯抢他们北凉的商品啊。 特别是,统计的官员将朝廷昨日的账目以及税收大概汇报了一遍的时候,整个金殿都安静了一下。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条,仅仅一天,光是商业税收,都快抵得上北凉整整一个月的税收了,可见昨日下单的商人有多么的疯狂,还不算北凉卖丝绸卖盐等等的收益。 这钱……也忒好赚了,说白了,税收就是只要有交易,朝廷就会有钱,甚至什么都不用做。 这才一天啊。 有人心里甚至在想,要是天天都是糖酒会就好了。 当然,别以为糖酒会结束,交易就结束了,糖酒会的作用其实就是一个展示作用,真正的交易,都在后续陆陆续续地进行呢。 这才是税收大头。 一时间,金殿上都火热了不少。 连圣人都十分的愉悦,以前,朝廷的金库没钱啊,一但发生点什么天灾人祸,心里都是紧绷的,而有了钱,心里就莫名有信心。 就比如,以前洵州难民涌入凉京的事件,要是有钱,哪里需要去东唐借粮啊。 他们北凉也好多个洲,只要有钱,每一个洲去买点粮食,也足够救济粮的了。 在一片喜欢的气氛中,莫少珩和赵棣眼观鼻鼻观心,低调得很。 因为好多税还是他们卖商品贡献的。 这财不露白嘛,他们得低调一些。 百官还在奇怪,今天燕王和莫少珩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等下了朝,莫少珩和赵棣也没有直接离开,他们还要去给圣人和天妃送礼。 玻璃制品一弄出来,莫少珩就等着糖酒会过后送礼,之所以要等糖酒会后才送,是因为他知道一但提前将玻璃制品的消息传去,就没有像昨天那样的疯狂和火爆的场面了。 就像是产品发布会前,需严禁任何消息外泄一样的道理。 莫少珩叫了圣人身边几个公公来抬东西。 几个公公都习惯了,因为圣人现在使用的那些日常用品等,基本都是莫少珩送来的。 东西贵重吗? 其实还真不贵重,比如什么香皂,棉质的洗脸帕子,牙刷等。 但,它比传统的宫廷用品都好用啊,宫里面定制的用品想要改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宫内未必第一时间就用得上最新的东西,需要层层审核,圣人也不可能过问这些小事。 当然,这也怪凉京改变太快。 所以,圣人现在用莫少珩送的这些小东西,可是顺手得很,要是再用过去的,估计都不适应了。 只不过,莫少珩这次送的东西好像有点大。 一共两件。 一件是用红布遮挡住的,有一人高左右,像是一个屏风。 一件用木箱子装了起来。 莫少珩和赵棣来到御花园。 圣人正在一个小亭子中。 圣人看到两人,也是一笑,“怎么又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 莫少珩点点头,“正好有两件小玩意要送来给圣人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一招手,让人将那个盖着红布的“屏风”推了过来。 将红布一拉开。连推过来的公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镜花水月镜?” 昨日糖酒会上,除了那震惊天下的琉璃尊,镜花水月镜也不过一夜的时间,已经在整个凉京传遍了,传到神奇到了极点。 甚至有人称它为天之镜,能照出世间万物的本质。 几个公公才惊呼出声,又道,“不对,传闻中的镜花水月镜,一共七十二面,但每一面也不过比巴掌大上一些而已。” 可……可现在这一面,竟然有人这么高。 圣人:“……” 镜花水月镜他昨天是亲眼见过的,甚至赵御宁那面小镜子,他还玩了好久。 本以为,被几个少年洗脑了一天,已经能波澜不惊了。 但看到面前人高的清晰的镜面,还是心扑通扑通的跳,莫名的就有点激动。 宝……宝贝啊。 莫少珩说道,“一面落地镜而已,小玩意儿,圣人着衣的时候可以用用,也就是普通的日常用品。” 圣人:“……” 你倒是表现得稀奇点啊,害得他都不好开口夸,若是夸得过了,跟自己没见识一般。 几个公公:“……” 这还是小玩意啊?这是稀世珍宝啊,真的,看得让人心都是颤抖的,世子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莫少珩又拿起手上的木盒子。 这是他今天带来的第二件小玩意儿,这件更为有趣,连糖酒会上都没有出现过。 第92章 真相大白 圣人的目光艰难地从落地镜上移开,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虽然对落地镜表现得实在太不在乎了一点,但是圣人觉得,真是个好东西啊。 整个人都清晰的照在镜子里面,光是这一面镜子,恐怕都会让人沉迷好久。 不过,莫少珩手上还有一个盒子,对于新奇事物的好奇心,让人不得不关注了起来。 莫少珩直接打开盒子。 这次,盒子里面躺着的,井不是什么亮晶晶让人心神晃动的东西,而是……两个连在一起的木筒。 大小刚好合适一只手拿起来。 圣人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向莫少珩。 因为莫少珩的动作居然有些谨慎,要知道,在圣人心中是好宝贝的落地镜,莫少珩可都是表现得毫不在意,难道这两木筒还更加的珍贵不成? 莫少珩拿起盒子中的木筒,递给了圣人,“圣人一看便知。” 圣人有些疑惑的接过,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 莫少珩指导了起来,“如此,将这一端对着眼睛,另外一端对着远处。” 圣人:“……” 这是个什么意思? 但当按照莫少珩的示范,将东西放在眼前后,圣人整个身体都震惊地站了起来。 身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宫人抬头,皱着眉,“圣人?” 莫少珩都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 这老宫人好强的内劲,不过惊鸿一现,竟然让他都有一种呼吸不畅通之感。 莫少珩也算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圣人出宫,都没有通知他这个凉京卫统领,而是仅带着一些皇宫侍卫了。 以这老宫人的实力,除非是天下五大宗师中人亲自来了,否则,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忧患的。 圣人摆了摆手,“无妨。” 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从新将手上的新道具置于眼前。 这一次,倒是泰然了不少。 只不过,内心的震动,何异于山海翻腾。 在圣人的眼睛中,皇宫城门口的守卫,正有序地巡逻着。 但圣人却知道,这里离皇宫门口,还太远太远,根本就不是目之所能及的地方。 将眼前的道具移开,果然,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 圣人在重复着,似乎在确认真实性。 然后又移动着看向其他地方。 脸上的震惊,久久没有消失。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圣人这是怎么了? 圣人张了张嘴,但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这里还有不少其他人,虽是心腹,但实在太过重要,不得有半点暴露的风险。 莫少珩嘴角带笑,看来圣人明白这东西的真正用处了。 这也是莫少珩只是献物,而没有解说的原因。 古时候打仗,探子和斥候的用处不言而喻,他们就是战场的眼睛和喉舌。 而有了莫少珩献上的望远镜,在靠人力进行肉眼打探消息和分析敌方军力的这个时代,就相当于是一件神器一样的存在。 它……是这个时代,行军打仗的外挂。 而北凉,又刚好马上要面临一场战争了。 所以,莫少珩现在将它献上,意义之重大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何,昨日糖酒会上,莫少珩不将望远镜拿出来,而是现在单独来献给圣人的原因。 圣人心里也有些激动,只说了一个“好”字。 传言,先古之时的仙人,有千里之目,神奇无比。 但神话传说毕竟是神话传说,太过遥远无法考证了。 但现在……他们北凉,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千里之目。 都还不知道莫少珩献上之物的名字,但圣人已经结合古时神话,给它进行了定义。 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宝贝。 难怪莫少珩对先前的落地镜毫不在意,那落地镜虽然好,但要说真正的作用,自然远不及他手上的千里之目。 圣人都有些感概,去年有花仙子的小白瓶,被诸国传为神仙的宝贝,连北凉在诸国心中,都变得神神秘秘了起来。 其实这种情况是可以想象的,一种传闻,传得多了,版本也就多了,加上传闻本就充满了神话色彩,自然就显得神秘了起来。 现在又有了这千里之目。 连圣人都觉得,自己的北凉,简直就是神仙国度了,更别说一知半解的其他人。 莫少珩拱了拱手,“本该是第一时间将两件小玩意献给圣人的,但糖酒会在即,为了不影响效果,才拖到现在。” 圣人“恩”了一声,“你做得很好。” 又说了几句,圣人已经将手上的望远镜玩得不亦乐乎了。 这望远镜不亲自上手,光是旁观,绝对不可能猜到其用处,比如旁边的宫人,现在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莫少珩和赵棣告辞,他们还要去朱霞宫,给天妃送礼,同是一面落地镜。 等从皇宫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莫少珩对赵棣说道,“我准备去乌衣巷查查账,你呢?” 赵棣犹豫了一下,他今天耽搁了不少时间,还得回去看奏章。 莫少珩去了乌衣巷。 南一正带着一群学生趴在地上,用放大镜看地上的蚂蚁,引得一阵一阵的惊呼。 将蚂蚁放大后观看,简直打开了一群学生的新世间的大门。 莫少珩看着好笑,也没有管他们,直接上了楼。 这时,赵景澄也捧着一小袋子卤鸭头走了进来。 “御宁,我给你买了好东西。” 一群学生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卤鸭头:“……” “御宁,敢不敢吃了它,练练胆量。” 赵御宁小手叉腰,脑袋直摇。 他才不敢。 “你们怎么不吃?” 赵景澄等:“……” 这鸭头看着有点可怕。 你瞪瞪我,我瞪瞪你。 半天也没敢下手。 还是看到外面跑得脚儿一蹬一蹬的豆子,赶紧招手将豆子召唤了过来,将一袋子鸭头塞给了豆子,“你尝尝啥味?” 豆子疑惑地抓了抓脑袋,这不是他们新上市的鸭头吗? 陌生人给的东西,小货郎们是不会吃的,要是吃了,说不得连人都给拐走了。 但赵景澄等不同,是他们世子的学生,给的东西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豆子拿起一个鸭头啃了啃,“很好吃啊,软软糯糯的,特别的入味,怎么了?” 一群学生吞了口口水:“……” 豆子怎么胆子这么大? 还在玩放大镜的南一看得直摇头,饿这些学生几天,估计就不会怕了,直接能连骨头都吃下去。 豆子笑呵呵地,“那我去员工食堂吃饭了?我们今天有大米饭,去晚了就只能吃小米饭了。” 说完还有些羞涩,“我们小货郎特别能吃了一点。” 吃饭的事情,他们准时得很。 赵景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豆子抱着鸭头,一蹦一蹦地往员工食堂跑去,怎么就不敢吃呢? 他拿去和招娣哥分着吃。 莫少珩查账,也是一个月例行查一次。 等查完账,一群学生还在那玩放大镜。 放在眼前,将眼睛放得老大,去吓赵御宁。 赵景澄还在道,“御宁都不怎么害怕了,等会我们去吓小货郎。” “小货郎可是老师的宝贝,你去吓他们,老师非得收拾你。” 无忧无虑。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带着南一回府。 马车上,莫少珩问道,“南一,你想南离了吗?” 南一都愣住了,南离是哪里? 半响才反应过来,都怪凉京太好玩了,一天无忧无虑地,生活得太幸福了。莫少珩道,“时机应该快到了。” 南一张了张嘴,“……” 莫少珩继续道,“你以前藏起来的那些小金库,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收回来了。” 南一眼睛都亮晶晶了起来,他以前那么辛苦卖丝绸赚的钱,自己都舍不得用放小金库里面,居然被人抢走了。 这才是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莫少珩也有些好笑,南一之心大,一锅炖不下。 南一又有些忧愁,“是不是我马上得回南离了?” 莫少珩点点头,“九思公和柳圣师帮你安排得差不多了,只等你回去。” 南一的身份不同,身上肩负着整个南离的命运,不可能一直呆在北凉。 南一其实也十分舍不得现在的日子,但他也知道他必须回去。 少师身上的污名还在呢,也只有他回去,才能拨乱反正,才能还少师一个清白。 多少人还在骂少师白眼狼,弑君之罪。 但这世间,南离最亏欠之人,却正是少师。 而他,就是唯一能证明少师清白之人。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他注定都是要回南离的。 莫少珩说道,“做好心理准备吧。” 南一点点头,“可是我的药童都还没有养出来。” 怎么也得让少师看到他将药童养出来才离开吧。 但有些时候,事情总是不能全如人意。 北凉的春天过去了,一晃眼到了夏天。 天气开始变得炎热了,街道上,都是喝着冰水的百姓和商人。 虽然炎热,但凉京的商业依旧繁荣得难以想象,甚至一天比一天繁荣。 因为……更多的商人来凉京了。 这不得不说,莫少珩的玻璃制品,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如同传奇,如同神话般,传向了天下诸国,特别那尊琉璃尊,将北凉渲染成了神话之地。 诸国商人,都是带着梦幻,带着发财梦,涌向了凉京。 在此期间,莫少珩和朝廷一次又一次地扩大了商品产量。 工厂已经不局限于凉京了,连临近的城池,也开始建设工厂了。 原本定于一年一度的招聘会,也不得不开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除了凉京,现在临近的几座城池,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莫少珩的以凉京为中心的商业辐射型发展,正在逐步实现。 等北凉真正的成为天下的贸易中心的时候,北凉就会以这样的方式,富裕起来,成为繁华的,和其他诸国都不一样的商业之国。 这日,金殿之上。 百官看到北凉如今的发展,个个都是喜上眉梢。 哪怕是个贪官庸臣,只要不是卖国之贼,恐怕内心也是雀跃的吧。 甚至还有些感叹,北凉如今的变化,莫少珩起到的作用实在不能无视,也无法忽视。 不由得想起了莫少珩刚回国时候的惨烈。 谁能想到,正是这样一个背负天下骂名的人,居然一手将北凉推动到了现在这般景象。 当然,现在,至少在北凉,应该没有什么人骂莫少珩了。 甚至都开始遗忘了,莫少珩身上背负的弑君这样的千古骂名。 没办法,弑的是他国之君,多少被莫少珩身上的光辉遮住了这名声。 当然,在其他诸国,这名声恐怕依旧不怎么好。 弑君者啊,大逆之人。 百官都以为,莫少珩身上的事情,估计就这么过去了,也没有人愿意去提及莫少珩的过往了,再多的过错,莫少珩回国后的所作所为,都已经弥补了。 但…… 在百官开怀之时。 高位上的圣人突然开口道,“是时候了。” 百官不由得一愣。 圣人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等众人安静后,圣人威严的声音传来。“是时候夺回我北凉失去的洵州了。” “诸君,可还犹记得洵州之耻?” 一时间,整个金殿都安静了下来。 有些人手指也直接掐进了手心。 洵州之耻啊! 南离,生生从他们手上夺走了洵州,使洵州百姓流离失所,家园破碎。 不仅如此,还在夺了他们洵州之后,派使团前来凉京,羞辱了他凉京。 怎么可能不记得! 但,北凉势弱,当初连难民的粮食都凑不够,又哪里来的能力打仗,去夺回失去的领土。 可悲可叹,呜呼哀哉。 可以说,这一直是所有北凉人心中的一根刺。 这是在他们从政的时候,失去的领土,是他们一生的耻辱。 但…… 连圣人都沉默得不提及此事,这根刺也只能一直刺在心中,有口难言。 但现在……圣人居然…… 不少官员也是一惊。 北凉现在的情况虽然好了不少,粮食因为使用了莫少珩的耕种新法,又有了运河浇灌,百姓也逐渐开始养猪,商业更是日新月异。 但正是因为日新月异,蒸蒸日上,圣人这时候却要动兵夺回洵州,要知道一但打仗,商业就毁了。 是个人都知道,商人不可能去有兵乱的国度的。 正因为眼睁睁的看着北凉一日比一日更好,所以内心才会变得挣扎,不想打破这美好盛景。 但失去的洵州,终归也是要夺回来的。 内心,不免无限的矛盾。 一时间,金殿上一片的鸦雀无声。 有人沉默了很久,还是站了出来,“圣人,如今我北凉每况日上,正是发展的紧要关头,眼看正是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开始。” “动兵之事,是否……是否应该延迟。” 声音落下,有人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这等丢失国土之耻辱,哪里还能多等片刻。 但最终,怎么也开不了口。 因为现在的凉京的面貌太好了,却要亲手去打破它啊。 圣人也是一叹,然后威严之声继续,“时机已至,刻不容缓,能否一举收回洵州,就在此时。” 众人不由得一愣。 不对啊。 虽然说北凉现在发展得好一些了,但南离也不是吃素的。 光是卖丝绸都赚得盆满钵满,没办法,南离比他们北凉先起步好几年。 “再说,南离的亲王掌握了所有军权,固若金汤,加之……” “加之对我北凉仇深似海,我北凉若是出兵,定会遭到整个南离的全力反抗,洵州能不能收回先不说,北凉定是要损失惨重的,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 至于为什么南离对北凉仇深似海?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大家心里都知道,莫少珩杀了南离的小皇帝啊,莫少珩是北凉人,现在又在北凉混得风生水起,南离人会是个怎么的恨不得喝其血吃起肉的愤怒,可想而知。 别小看这样的愤怒,正因为有万众一心地对莫少珩的愤怒,才使得南离更加的固若金汤。 北凉这时候发兵,可就是去撞石头。 奇怪的是,圣人为何没有考虑这样的情况? 圣人能隐忍这些年,就已经说明不是一个冲动的个性。 但现在,为何如此不顾一切? 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上方。 圣人似乎也猜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既然决定发兵,那么……就要毫无后顾之忧。 正有人准备继续发问,将现在的疑虑向圣人说清。 这时,圣人却压住了发问之人,道,“诸君所虑,我自然知晓。” “但……这一切都不足为虑。” 众人都迷惑了。 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啊,怎么就不足为虑了? 正要说话,这时,皇宫外的钟声响了起来。 “咚!” 一声。 “咚!” 两声。“咚咚咚!” 直到九声钟响。 整个金殿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 “九声钟响,我没有听错?” 哪怕当初槐山先生归朝,为表敬意,这礼钟也只是响了七声而已。 而礼钟九响,代表的是……帝王至。 正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时,值日的宫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唱声传来。 “南离圣人司马可尧至!” 一声接着一声。 整个金殿,都是一幅懵逼的样子。 等等,南离圣人?司马可尧? 不对啊,南离的小皇帝司马可尧,不是……不是死在了莫少珩的刺杀之中了吗? 这才有了后来的,莫少珩潜逃回北凉,南离盛怒之下夺走了洵州。 莫少珩犯下的这等大逆之事,天下皆知,天下皆知啊。 但现在,礼钟九响,南离的圣人司马可尧,到他们北凉的金殿了?一个天下人心中都死去好几年之人? 嗡! 脑子跟被雷轰过了一样。 哪怕这世上最聪明之人,此时也反应不过来。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一身着至高无上的黑色龙纹玄袍,手持玉玺的少年人,如同带着天地之间的威严走了进来。 龙纹! 这世上,除了圣人,无人敢着此纹,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只见那玄袍少年,站在金殿之上,对着上方说了一句,“司马可尧有辛来到北凉,正式见过北凉圣人和诸君。” 说完又向莫少珩的位置拱手,“见过我南离少师。” 一时间,鸦雀无声。 还是司马可尧再次出声,“这次前来北凉,是想让北凉履行曾经缔结的盟约,出兵南离,为我南离拨乱反正,铲除奸党,复我南离皇室正统。” 百官:“……” 曾经缔结的盟约? 怎么回事? 北凉什么时候和他缔结的盟约,还答应出兵? 一时间,太多的疑惑了。 “等等……” 这时,有人发出了惊呼声,“你不是……你不是一直跟在莫少珩身边那个小道士?” 南一今日虽然改了装束,但井未易容,又因为经常跟在莫少珩身边,出入乌衣巷,加上当初内劲外放使出了春秋指法那一幕深入人心,被人认出来井不稀奇。 果然,金殿上不少人仔细一看,也发现了端倪。 哗然声起。 怎么回事? 南一说道,“诸君好眼力。” “当年我跟随少师来到凉京,这一晃就是四年过去了。” “说起来,我对凉京的熟悉,对诸君的熟悉,甚至都超过了对我离都和对我南离官员的熟悉。” 嗡! 脑中雷声滚滚。 怕不是在开玩笑? 一会看看莫少珩,一会看看高位的圣人。 我的天! 好像……好像被他们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说发现也不对,这是别人选择今天来揭露这一切吧。 有人喃喃道,“这不可能,明明……明明南离的小皇帝死在了莫少珩的刺杀中。” 现在怎么又成了莫少珩带着小皇帝司马可尧,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过了四年? 甚至,看样子,圣人还知道? 南一看了过去,“不知道是谁告诉你,我南离少师弑君的事情?” 那人还有些恍惚,“天下皆知,南离的亲王都昭告了天下……” 话还没说完,南一就道,“武逆之人的话也能信?” 嘶! 我的天! 金殿上,众人再次抽了一口凉气。 好像有什么隐藏得很深的东西,要被戳破窗户纸了。 若说这话的是其他人,自然有为莫少珩洗白的可能,他们多少不屑一顾。 但……若是这人真是传说中,死在莫少珩手中的南离小皇帝司马可尧呢?一个本应该死在莫少珩手上之人,却一直被莫少珩带在身边,来了北凉,活得好好的,那么传言定就有误了,为何有误?直指南离的亲王。 众人突然发现,当年的盖棺定论的事情,或许……或许隐藏着什么天大的不为人知的秘辛。 这时,莫少珩也站了出来,“诸位,我回北凉走上金殿的第一天就曾经说过,我从未愧对北凉。” “我莫少珩,生于北凉,却长于南离,身体里流淌的是北凉的血,却喝着南离的水。” “世人怨我辱我骂我,但我无愧于心,我莫少珩从始至终,都活得堂堂正正。” 第93章 纸片飞入百姓家 金殿之上,哗然之声大作,如同最喧闹的集市。 什么礼仪,规矩都抛之脑后,顾不得了。 “所以……司马可尧不仅没死,反而被莫少珩带来了我北凉?” “岂不是……岂不是以前说的什么莫少珩刺杀南离小皇帝的传言,皆是假的。” 那逆天之罪,根本就不存在? 听说,莫少珩可是在南离刺客的无尽的追杀下才回到的北凉啊。 那一路的千阻万难,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让人心惊胆颤。 都那样的绝路了,莫少珩还坚持带着年幼的司马可尧。 恐怕,恐怕事情的真相和传闻中的,莫少珩刺杀司马可尧有天大的差别。 但……为何莫少珩回到北凉后,却一句话也不曾解释? 就那么承受着所有的谩骂和羞辱。 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莫少珩。 莫少珩还没有开口,南一就道,“暗杀我的人的确有,但并非少师,而是我南离的亲王。” “亲王武逆,为掩盖事实,焚烧了整座皇宫,将所有的事实都淹没在了那场无尽的大火之中。” “为了更进一步掩盖事实,亲王嫁祸于少师,并进一步借机侵占北凉洵州,让这一谎言在天下人面前坐实。” “而事实的真相,我在大火中被我南离宗师柳圣师所救,然后将我托付给了少师,少师在无尽的追杀和千万人的唾骂之中,护我至今。” “所以……” “天下人口中责骂的大逆之人,却是我司马可尧这一辈子最亏欠,最敬重的恩师。” “他不是什么让人口诛笔伐的大奸大恶,他是我南离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我司马可尧没齿难忘的大恩人。” 所以,那荒唐的谣言,简直就是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至于为何不辩解?因为只有让亲王误以为我司马可尧真的死了,放松警惕,才能有我司马可尧今天讨逆伐贼的机会。” 若不是为了他,少师何尝需要承受这些。 南一的眼睛都有些泛红。 金殿上,鸦雀无声。 怎样的人,才能做到像莫少珩一样,舍弃自身名,来全隐藏在无人可知的角落的这份忠肝义胆。 不负南离,不愧北凉,他莫少珩,虽千万人,独往矣。 续往圣之忠义,开万世之壮举。 这样的人,有什么人有脸面去辱他,骂他,苛责于他。 没有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能做得比莫少珩更好了。 一时间,金殿之上,百官的心都是颤抖的,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震撼。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也无法形容的干净得不容人玷污的至情至圣的灵魂啊。 金殿末尾,赵景澄和范慎嘴巴张得都能塞进去一颗鸭蛋。 赵景澄:“南一不是一个小道士吗?” 范慎,“对啊,南一不是一个小道士吗?昨天还和我抢猪拱嘴吃。” “还有,还有老师……” 他们现在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金殿上安静了好久,落针可闻。 因为实在难以在短时间消化这么颠覆的内容。 还是圣人开口,“今日召诸君前来,就是共同商讨,我北凉和南离四年前签订的盟约之事。” 众人:“……” 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所以,圣人根本就没有对丢失洵州的事情不闻不问,只是在四年前,就定下了今日之局而已。 卧薪尝胆,只为此时的冲冠一怒。 所以众人也没有开口,因为圣人既然设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现在提出出兵的要求,定是已经有了他们不知道的安排。 他们现在唯一要确定的,就是殿上的这个少年圣人,是司马可尧本人。 只有真正的确认了此人,才能真正的接受被颠覆了的事实。 此时,南一手上正持有南离玉玺。 这时,圣人又道,“诸君可还记得,四年前,南离的九思公来我北凉之事?” “当时,便是九思公当面,带着司马可尧签订的盟约国书。” 众人:“……” 若仅仅是南一手上的玉玺还不足以让他们置信的话,那么南离文教之首,九思公就是最好的铁证了。 再说,先前还提到了,司马可尧是南离宗师柳归尘所救,这种事情太容易被揭穿了,只需要柳圣师的一句话而已。 所以,结合这些,恐怕,十有八·九,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年真就是司马可尧本人了。 震惊得无法自己。 “但……南离亲王已经掌控了南离大势,就算我北凉有签订的盟约在手,出兵的话虽然占据了大义,但也未必就能旗开得胜……”这就是在为北凉的损失考虑了,毕竟是拿国运去赌。 为了给一个他国圣人复辟,而堵上北凉举国之力,这就值得思虑了。 南一说道,“此言差矣。” “根据我们当初签订的盟约,只要北凉肯出兵,我南离无条件归还洵州,不仅如此……” 这是当初谈判时承诺的好处。 娓娓道来。 “而且,比起北凉强行夺回洵州的损失,与我合作,则是两利的事情。” “刚才诸君说,亲王占据了大势,这也不对。” “我之所以恳请北凉此时出兵,自然也是因为时机刚好合适。” “在南离,不仅有九思公和柳圣师会微言大义,发动我南离百姓,勤王反正。” “还有我南离大将司马剑南大将军,也早已经率领军队,随时做好准备迎接我的回归。” 声音一落,满殿轰动。 “此话当真?” 要知道,南离大将司马剑南掌控了南离三分之一的军队啊。 再加上南离文教之首的九思公和柳圣师登高一呼,到时候,就完全不仅仅是北凉帮助勤王那么简单了。 这事大有可为。 原本还在担心的百官,心里面发生了转变,现在他们在想南一刚才承诺的好处了。 不仅能以最低的代价拿回洵州,还能得到如此多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而且再多考虑一层,也就是缓和和南离的关系。 北凉现在高速发展,和南离的关系的确成了难题,但若是有了帮助司马可尧复辟,以前的任何摩擦都不可能阻止北凉和南离拉近关系。 再说,司马可尧最敬重的老师还是莫少珩,关系就更进了一步。 北凉要发展,就一定要和诸国处好关系。 而这一仗,看似在出兵打仗,却是在为以后的和平奠定关系,在为北凉的稳定发展筹划。 这时,有人突然一拍大腿,“若是……若是我们能突袭南离,和南离的军队里应外合岂不是更好。” “可惜,可惜现在出兵的话,军队调遣,南离必定心生警觉,不能打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圣人显得有些诡异的声音传来,“谁说不能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诸君可是觉得,我北凉调兵去南离,需得花费一月半的时日,这段时间,南离必定闻讯布置好了的防备。” 众人一愣,难道不是这个情况吗? 一月半的调兵,已经足够南离反应的了。 圣人笑了,莫少珩也笑了。 “诸君,我北凉调兵去南离现在只需半月。” “也就是说,我北凉军队到了他南离境内,这消息以南离坑坑洼洼的道路而言,也不过刚好才传递到离都而已,他们拿什么时间来反应。” 众人心中一愣,不对,调兵只需要半月? 这时,莫少珩开口道,“诸君该不会以为,我北凉修建水泥路,真的仅仅是为了方便诸国的商人通商?” “水泥路的平坦,大家也是见过的,刚好能缩短三分之二行军的时间。” 嘶。 声音一落,金殿一片抽气声,水泥路能节约多少时间,他们是清楚的,他们现在没事都能跑去临城玩一天,晚上再回来,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 有几位老将军已经忍不住了,“快,快拿行军地图来。” “对了,我北凉修的水泥路,除了凉京这一段,另外一段修在哪里的?” 莫少珩拿起笔,在拿来的地图上画了一笔。 几个老将军一看,面面相觑。 “这这……” 这看似的商队运输路线,它刚好离北凉军区不远,又刚好离南离边境不远。 说刚好可能不合适,这简直就是故意设计的啊。 所有的事实和目的,不过掩盖在了商运这面大旗下。 若是在现代,在边境修这样的道路,自然会引起军方的注意。 但偏偏,在这个时代,无人知道水泥路的好处啊,还以为和以前,仅仅是例行修缮一下都无法前行的道路吧。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所有的一切,竟然早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排好了。 所以说,今日北凉出兵,已经是精密部署,胸有成竹。 莫少珩继续道,“为了万无一失,减少我北凉的损失,我这里还有两计可用作锦上添花……” 金殿之上,莫少珩侃侃而谈。 一时间,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什么锦上添花啊,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从一开始的担心,忧虑,变成了心里激动,心血澎拜。 “事不宜迟,请圣人即日调兵……” 事情也的确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有些意外的是,这次征战,除了几位老将军,赵棣居然也被派遣上了前线。 莫少珩都愣了一下,圣人在这个时候派遣赵棣上前线,这是什么意思? 有几位老将军在,又有这么周密的计划,可谓是已经运筹帷幄了。 不过,莫少珩也没太过担心,以赵棣的实力,只要不是北凉大败,没有人能伤得了他。 赵棣,可是北凉宗师玄都观主的嫡传弟子,玄都剑法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这一次出征,南一肯定也是要跟随军队一起的,这样北凉的军队才能师出有名,是真正的正义之军,勤王之军。 有赵棣在,也能在军中都照顾南一一些。 军队打仗不是儿戏,莫少珩未得军令,肯定是无法跟去的。 在出发前,莫少珩将赵棣叫到了院子中。 院子中的子母树长得实在太快了,都超过了院墙,枝繁叶茂,参天大树了呢。 赵棣还在奇怪,莫少珩这是舍不得他吧。 这个时候,还要找他花前月下,心里一片火热。 结果,莫少珩直接拿出一把小刀,将他自己和赵棣的手指划破,滴出的血混合在一起,滴进了树上的一花蕾里面。 赵棣:“……” 这是在干什么? 莫少珩摆摆手,“快去吧,出发的人都在等着你呢。” 赵棣:“……” 然后莫少珩又去找了南一。 莫少珩不担心赵棣,因为赵棣比较自立成熟,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但南一不同,基本都没有离开过莫少珩,在莫少珩心中,南一还是那个走路都蹒跚的小糯米团子。 南一也十分舍不得,手上抱着已经长出了叶片的人参盆栽。 终归是没能等到药童从盆子里面走出来,就要离开了。 莫少珩的那只药童,也咿咿呀呀地站在南一面前,一会指着盆栽,一会对南一叫唤,让他照顾好。 莫少珩说道,“此去虽然看似万无一失,但路途艰难,你要照顾好自己。” 南一一笑,“怎么也不比当初跟着少师逃回北凉时危险,有大军护着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南一眼睛都有些红了,有时候他其实更希望自己是一个普通人。 又说了两句,赵棣来带人离开了。 莫少珩也去送行了,应该说,凉京城外,送行的凉京百姓站满了。 洵州,每一个北凉人怎么可能忘记。 连三街之战设定的最终目标都是夺回洵州啊,这句话其实每天都在凉京上演。 而现在,是实现它的时候了。 皇宫中亦是一样,勤政殿外,圣人南望。 接下的时间,莫少珩每天上朝,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得到前线的消息。 此时,北凉的军队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南离边境出发。 南离的守将名叫庄容,也不过几天就得到了北凉军队异动的消息。 北凉这次调遣的军队不可谓少,兴师动众地向南离逼来。 一时间,震惊莫名。 北凉明明沉寂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就向他们南离发兵了? 简直跟毫无征兆一样。 不过,庄容也算经验丰富,根据得到的探子传回来的军报,第一时间就向离都求援,因为根据军报上的消息,不是他能抵挡得住的。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等他的救援信到了离都,离都自然会发令派军队前来支援。 庄容还是比较稳重的,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像他这样的性格,倒是适合守城。 只是…… 原本稳打稳实的防御布置,却被紧急回来传递消息的斥候打破了。 “禀将军,北凉军队已经到了洛县。”斥候的脸都是赤红的。 庄容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作为边将,对北凉附近的城县自然是十分熟悉。 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就站了起来,“什么?到了络县?” 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不可能,军队行军不可能快到这种地步。 那斥候实在没忍住,“将军,千真万确,探子累死了几匹马才将消息传递了回来,就是为了让将军第一时间知晓情况,好做安排。” 庄容:“……” 他也知道,军中斥候不可能出这样的错误。 可是……若是事实,这让他如何做安排? 支援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来。 声音都变得艰难,“全军戒备。” “召其他副将前来商议。” 实在是太措手不及了。 这种措手不及,在几日后显得更加了真实了。 因为……黑压压的北京大军仅只有了数日时间就兵临城下了。 也没人有时间去思考其中的不可思议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紧闭城门,希望离都的反应够快,能拖到离都派遣来的支援。 但让人意外的是,按理北凉大军压境,他们援军又不知道何时才来,这是最好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时机才对。 但北凉的军队却只围不攻。 这是为何? 实在让人看不懂。 一时之间,庄容和他的副将面面相觑。 不过也没有等他们疑惑太久,就有传令兵冲了进来。 “怎么样?可是北凉军队发动进攻了?” 传令兵表情诡异得很,“不是,北凉的人让将军去城门前一见。” “说是……说是让将军立马开城门投降,或可免去满门抄斩之罪。” 庄容都懵了。 叫战的话术他也见过不少,但没见过这么威胁的。 北凉的人,威胁要让他满门抄斩?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哪怕他战败,也由不得北凉人来处置。 但对方叫嚣,他自然要上城门一探究竟,顺便稳定军心。 庄容到了城门,城门肯定是不能开的,现在打开城门那就是送死。 庄容上了城墙,他倒要看看对方玩的什么花招。 只是,估计庄容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他会面临如何的难以抉择时刻。 往城外一看。 一辆马拉的战车当前,马拉着车架,车架还还挺豪华,上面立着遮挡阳光的伞幡。 若是以前在战场上看到这一幕,庄容多少要觉得怪异无比。 这是来打仗还是来闲游。 但现在,庄容却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那战车上站着一个少年,身着……南离的龙纹赤袍! 怎么……回事?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那战车下,一个内侍打扮的宫人,拿出一黄榜,穿刺的唱声传来。 “着南离守将庄容,速速下跪,接南离圣人法旨。” 声震四野,愣是让城墙之上,鸦雀无声。 南离圣人的法旨? 他们南离哪里来的圣人啊? 哪怕是亲王,也因为没有传国玉玺,现在还被九思公拖着,无法登基呢。 不过,应该也拖不了多久了,因为整个南离,除了亲王,谁也没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所以连亲王都没怎么急。 但现在,莫名其妙地,在敌军中传来南离圣人的法旨? 庄容心里还在道,这是在闹难一出? 但无论闹那一出,也没有用。 只是,听着那尖锐的声音,庄容第一次惊恐得害怕了。 “南离圣人司马可尧,四年前被亲王谋害,幸得少师莫少珩倾力营救,驻留北凉。” “如今,圣人重归南离,邀请北凉义师诛杀武逆之窃国大贼。” “现令南离守将庄容,立刻打开城门,率领军队和北凉义师一同南上,伐逆贼,复正统,以赎过往之罪,若有违者,诛灭九族……” 这是一份圣旨,也是一份伐逆缴文,也是一份赎罪书,当然也是罪令。 长篇大论,不可谓不长。 但内容却十分清楚明白。 第一,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南离的圣人,司马可尧。 为什么死了的圣人站在这里?也说得一清二楚,亲王武逆,谋杀圣人,圣人得少师莫少珩所救逃亡北凉,如今携带北凉大军回来讨伐叛逆来了。 第二,让庄容带着军队一起,伐逆贼,诛奸邪,既往的过失,可以一概不追究。 第三,若是执迷不悟,最终的后果,就是诛灭九族。 圣旨已下,也就是不可能有任何更改。 庄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而且并不打算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似乎也不关注他的选择。 反正就是,让你表明一个态度就是了,让人知道你是已经归顺了亲王,属于武逆一派,准备一条路走到底了,还是知错能改,回归保皇一派。 要的仅仅是一个明确的态度,而不是三心二意,仅此而已。 一时间,整个城门之上都哗然了。 他们南离的圣人,被莫少珩刺杀而死的圣人没有死,不仅没死,还是被莫少珩所救,避难去了北凉? 太颠覆了。 罪人不是他们南离人人唾骂的莫少珩,反而是那个差点登上他们南离至尊位置的亲王? 茫然,轰动。 那场面可想而知。 这唱圣旨的内侍明显习过武,而且实力还不低,所以能将声音传得很远。 但也不可能让城里所有的守军都听见。 庄容都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这时,北凉军队中,居然架起了箭矢。 “放。” 正准备防御,但突然发现这些箭矢根本不是射杀他们,因为抛射得太高了,甚至可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仅仅是为了让箭矢落进城里。 怎么回事? 才一想,就看到古怪的一幕,那些箭矢上似乎绑着纸张,绑得还不稳,在空中就到处飞洒了起来。 飘飘荡荡的的,落得到处都是。 等庄容捡起一张,整个手都是颤抖的,甚至比被箭矢射中抖得还厉害。 因为箭矢上,绑着的这一张张纸张的内容在讲述当年那场大火的真相和讨贼的缴文。 在为一人沉冤昭雪。 在为讨伐真正应该被天下唾弃之人,要讨伐谁,自然不用说。 更夸张的是,每一张纸上面都盖着南离传国玉玺的印记。 每一张缴文,都是圣人亲至。 甚至,庄容看到,有捡起缴文的百姓,已经跪了下去,将缴文高举过头顶,虔诚膜拜。 完了。 无论他如何选择,军心必定大乱。 这就是莫少珩在金殿上献上的两条锦上添花的策略之一。 他们占据大义。 他们纸张多不胜数。 他们能快速印刷。 庄容在得不到离都指示前,就必须被迫做出选择。 北凉不会让他等到和人通气的时候的。 第94章 一个藤上七朵花 城内,已经疯狂了。 谁也没有想到,根本不费一兵之力,就让南离的边城直接乱了。 但这也是可以想象的。 以往,所有人都以为,是北凉人莫少珩杀了他们的皇帝司马可尧,所以亲王带着他们,带着举国的愤怒侵占了北凉的城池,以泄心头之愤。 但现在,这漫天飞舞着的,印着他们南离传国玉玺玺印的纸张,却在揭开一个让人无法置信的真实。 纸张上真的是胡言乱语吗? 抛开传国玉玺的印记不说,听说,他们的圣人就在城门口了啊。 伐逆贼,诛奸邪! 凡是敢阻挡在前的,皆是南离的罪人,大逆! 现在的每一个南离人,恐怕都得面对忠义的审判,做出选择了吧。 城墙上,各副将也慌了。 他们打过不少仗,但从来没有见过,瓦解内部这么快速这么彻底这么成功的。 他们现在甚至都不敢想象,营地的士兵会怎么想,会做出什么举动,是否还能完全如以前一样听从命令。 百姓也一样,百姓现在是何想法,完全控制不住啊。 “将军,现在怎……怎么办?”有副将看向庄容。 庄容脸上也是惊慌,他们这只军队,理论上是属于亲王的,按理应该全听亲王的命令。 但……他们南离的圣人司马可尧就在外面。 这处境,实在太尴尬和微妙了。 庄容说道,“去将这些纸张摧毁,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务必稳定军心。” “派人将传谣的人也抓起来,北凉人说外面之人是我南离的圣人就是?说不得正是他们的奸计。” 结果,声音才落下,外面那宫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庄将军,事情的真相已明,相信该如何选择你自然知晓,莫要玷污了南离庄家世代忠良的名声。” 说完继续道,“给你们一日的时间,一日之后若不开城门投降,就当庄将军选择做了那逆贼的走狗,我大军即刻发动攻城,杀之而后快,以正天地伦纲。” “城内的人也听着,攻城之时,若选择抵抗,一并算作奸党。” “若不想被反贼牵连,请助我大军攻城,届时,是非功过自有分晓。” 城墙上一片安静。 这策反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居然当作所有人的面,让城里的人当内应。 若是以往,他们绝对会不屑一顾,他们是南离人,怎么可能帮助北凉人攻城。 但现在,可就未必了。 也就是说,他们要防止攻城的同时,还要防止自己的军队百姓哗变。 事态之严重,不过一个照面,就到了这种地步。 而且,北凉的军队给他们一天的时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庄容怎么选择。 庄容若是选择了投降,他们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南离疆土。 若是选择抵抗,也没有关系,直接攻打,同样也进入南离疆土。 以现在两军军队的悬殊,以及离都的援军不可能来得这么快,结果已经是注定了的一样。 “怎么办?” 城内已经乱做了一团。 虽然正在控制舆情,但能抢得走百姓手上的纸张,却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百姓的嘴啊。 若是小事也就罢了,偏偏涉及了一件欺瞒举国上下的,不可思议的武逆大罪。 甚至若是事情是真的,他们若依旧选择抵抗,他们就是那肮脏的不可饶恕的帮手。 该怎么办?无论谁,都在面对同样的抉择,不仅仅是庄容。 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周围的人会做何种选择。 “现在南离名义上已经在亲王手上,哪怕外面那位真是……真是那位,也回天乏术。” “北凉的军队,还真能拼尽一切,赌上国运去管他国之事不成。” 各有各的想法。 而城外,北凉的军营中,倒是没有任何紧张。 “按照约定,南离内部的消息也该传来了。” “庄容根本没有任何选择。” “若真是执迷不悟,也只能让他死在大军的铁蹄之下,以儆效尤。” 根本就不用一天的时间,因为按照北凉和九思公秘密联络,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城内,又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情。 将军府,传令兵脸色苍白的跑了进来。 “将军,大事不好,离都有变。” 一群人,本来还在等着离都得到消息后,派来支援。 结果,却等来的离都有变的消息。 但离都能有什么变故? 离都被守卫在中央,最是安全不过。 结果,传令兵一开口,甚至有人连站都站不稳了。 “九……九思公,联合柳圣师,还有一群保皇派,联署发动了勤王令。” “说是……说是当今亲王当年迫害南离唯一皇室血脉,并嫁祸给北凉镇北王府世子莫少珩,以搅乱天下视听。” “幸得上天垂怜,我南离圣人并未丧生在那场阴谋的大火之中,而是被莫少珩拼死护卫去了北凉。” “如今携带北凉大军,重返南离,前来诛杀叛贼来了。” “九思公这是要号召南离有志之士,号召南离全境的百姓,一同罚逆讨贼啊。” 鸦雀无声,和那些纸张上的内容不谋而合。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九思公是谁,他是南离文教之首啊。 他这一号召,别的不说,南离一半以上的读书人,恐怕都要响应其号召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声望冠绝南离的宗师柳归尘。 有人喃喃道,“就算是多了一群读书人,也无济于事,军队都在亲王手里。” 读书人的笔虽然厉害,但真打起仗来,还是士兵手里的兵刃最直接。 结果,才呢喃完,那传令兵又道,“最新消息,大将军司徒剑南已经带领军队响应了九思公的号召。” “如今,九思公和保皇一派的人,均在司徒剑南军中,和亲王的军队分庭抗衡。” 说完又道,“离都的使者也快到了,应该是奉了亲王的命令,来调遣将军回离都,共同抵抗司徒剑南的军队和九思公的勤王令。” 屋内,一片鸦雀无声。 调他们回离都,共同抵抗勤王军? 脸上的表情苦涩得很,他们现在同样自身难保,外面的北凉大军已经兵临城下,马上就要攻城了,这让他们如何回调离都? 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般处境了? 不知道多少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若仅仅是北凉人宣告天下,说他们是受南离圣人司马可尧之托,来罚逆讨贼的也就罢了,还能称之为妖言惑众,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现在,连南离声望最高之人,都发出了勤王令了啊。 岂不是说,岂不是说,当年的那场大火,真的如那些纸张上所说,是亲王一手炮制的阴谋。 如今真相大白,没有人再能用,怀疑外面军中司马可尧真实的身份为借口,来拖延和拒绝选择了。 也就是说,一但他们选择亲王,就真的成了被人千古唾骂的叛军了。 哪怕尸体被人千刀万剐,也得不到旁人一点怜悯,哪怕死了,还要被人唾弃。 还没来得及做选择。 这时,外面又开始乱了。 “报,北凉军准备攻城了。” 嘶! 其实不用汇报,他们也听到了,是鼓声,震天的鼓声,是聚集军队,准备进攻的鼓声。 以及,震天的呐喊声。 “罚逆贼,正伦纲!” 正所谓,乱臣贼子,得而诛之。 别人攻来了,他们连动员一下军队防卫都不敢,因为他们不占理。 此时,他们才是失了忠义廉耻的那一方人啊。 城内,不知道多少人都懵了。 守城,战斗,牺牲,这些总得有意义,但现在,他们算什么? 被人喊打喊杀,死了都依旧要被人唾骂的乱臣贼子。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眨眼的时间,他们的身份就变成这样了。 特别是外面攻城的号角吹响的时候,人心真的乱了。 人心不齐,内乱必起,无需质疑。 庄容也满脸苦涩。 原来一切都已经盖棺定论,什么给他一天的时间进行选择。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他根本就没有选择,外面的人,不过是在等九思公勤王令的消息而已。 庄容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接抵在了旁边一位副将的脖子上。 那副将脸色巨变,“庄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亲王如此重信你庄家……” 这军队本是亲王的军队,军中自然有不少亲王的亲信。 另外几个庄容的副将,算是一直跟随庄家的家将了,也拔出了剑,将剑横在了剩下的几个副将的脖子上。 几人脸上巨变,“庄容,你要反?你竟然愧对亲王的信任。” 庄容:“反的不是我,是亲王。” 他没有任何的选择,不是吗? 依旧归顺亲王?那么北凉的铁蹄直接会踏破这座城池,甚至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准备好了里应外合了吧。 他哪怕战死,恐怕尸体还要被挂在城墙,被当成乱臣贼子一样被所有人唾骂。 他没得选择,也不能将世代忠良的庄家推上耻辱的柱子上。 哪怕都还不知道哪一方会最后胜利,他都已经没有了选择。 …… 当城门打开的时候,庄容带着一小列队伍走上前,单膝跪在了南一的战车前。 “臣救驾来迟,还望圣人赎罪。” 整个战场再无声音。 南一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庄容。 果然事情如他们所料,这第一场战斗根本打不起来,庄容必降。 这时候也不是追究庄容用了这么长时间才选择归顺他这个正统圣人的事情了。 南一说道,“庄将军请起。” “我曾经承诺,依旧衷心于我者,既往不咎。” “世代忠良的庄家能有此觉悟,还算来得及。” 庄容也是身体一震,“谢过圣人。” 然后大声道,“开城门,迎接我南离圣人回归。” 庄容不免看了一眼战车上站得笔直的南一。 他以前也是见过南一的,不过那时候的南一还是一个小孩,被亲王节制得什么也做不了的儿皇帝。 如今数年过去,当初的儿皇帝,居然坚挺挺拔地上了战场,就这么威严不容质疑地站在他的面前,要亲手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年幼的儿皇帝和此时的南一的身影不由得重合在了一起。 人还是那个人,但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能够独当一面的君王了呢。 或许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孩,永远只能在记忆里面了吧。 当真是让人感概万千。 城门大开。 北凉的军队,不费一兵之力,通过了这座城池。 但以后的路,可就未必这么容易了。 南离庄家是中立派,以前迫于形式归顺了亲王,如今南一回归,他们这才能这么轻易地归顺。 若是原本就根深蒂固地属于亲王的势力,恐怕就没有这般简单了。 赵棣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就离开边城,而是在这座城池中商讨起来了策略。 庄容归顺,多少是要对南一表达一番忠心才行。 说道,“军队南上,行讨伐之事,和九思公和司徒剑南大将军,成夹击之势围困离都。” “这本是十分周全的策略。” “但南上的路上,关隘重重,举步维艰,未必就能按时和司徒剑南大将军的军队会和。” “若是,离都方面,亲王在我们赶到之前,先击败了司徒剑南大将军的军队,这就麻烦了。” 毕竟亲王手上的兵力,总体来说是要比司徒剑南大将军手上的要多。 到时别说两面夹击,估计是长驱深入,是去送死。 结果,他这忧虑才一说出来,南一就道,“庄将军不必为此忧心,我大军必定能按时抵达离都。” 庄容都愣住了。 虽然北凉军队这次气势汹汹,来的人马数量也的确惊人。 但南离有关隘为凭,想要拖延上一些时间,也并非不可能。 再说,这么多的军队,深入南离,北凉的补给都将是一大问题。 别小看补给这个问题,一但出了问题,就会举步维艰,甚至不得不退出南离。 北凉的几位将军和南一对视了一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在离开凉京的时候,莫少珩就献上了两条锦上添花的妙计,第一条自然就是借助北凉制作纸张和印刷的能力,打舆论战。 效果如何?从不费吹灰之力就逼迫得庄容不得不投降就能看出一二。 至于庄容担忧的这个问题,自然就得用到莫少珩的第二个妙计了。 南一说道,“以前亲王趁我年幼,的确拉拢了不少势力,此次南上,这些势力必定借助关隘的险要进行阻拦。” “看似困难重重。” “但……实则却有一个最大的漏洞存在。” “我是南离的圣人,若我想要拉拢人,可比亲王容易得多。” 庄容都愣住了,“那些势力已经归顺亲王多年,根深蒂固,利益错综复杂,想要让他们归顺,恐怕不太容易。” “除了他们,又哪里还有强大的势力等着我们去拉拢?” 亲王经营了这么多年,早就囊括了所有的势力了啊。 南一笑道,“不,我南离第一大的势力,他还没有拉拢,而是留给了我。” 庄容疑惑地看向南一。 南一道,“百姓,我南离最大的群体,最强大的势力,是百姓才对。” “哪怕军队中的士兵,除了那些将官,皆来自百姓家庭。” 庄容:“……” 圣人在说什么?拉拢百姓?百姓才是最大的势力? 这就是最大的思想上的冲突了。 在贵族眼中,百姓往往是任人鱼肉的存在,哪里是什么大势力。 但不可否认的是,百姓的人数加起来,都不知道要超过军队多少倍了。 庄容还有些疑惑不解。 南一他们也没有多作停留,而是直接带着军队南上了。 而庄容,也大概知道,南一说的拉拢百姓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后勤的队伍,运来了一车又一车的纸张。 庄容还在惊讶,又是同样的计谋吗?只是这陆陆续续运来的纸张是不是也太多了。 光是抄录这么多份檄文,都是无法想象的。 结果拿起一张一看,却发现上面的内容有所改变了。 上面的内容大概是,南离的圣人回来了,给南离的百姓带来了天大的福利回来了。 上面是一种名叫水稻的作物,能够比粟米的产量高出三倍到五倍。 以后,南离的百姓凭借水稻,别说饿肚子了,还能富甲天下。 南离多水,其实南离才是最适合种植水稻的国家。 当然,将水稻拿出来给南一作筹码,北凉朝廷也是答应了的。 因为,第一,北凉因为水源问题,水稻不可能无限种植,实在太可惜了,所以莫少珩促进了一条国书条约,让南离利用天然的地理环境帮北凉种水稻。 也就是收购条约,北凉可优先收购南离种植的水稻。 这样,北凉能真正突破因为贫瘠而粮产不丰的困境,毕竟商业再发达,也未必买得到粮食。 南离也可以因为出售水稻而赚钱和自给自己。 双赢的局面。 当然,前提条件是,北凉和南离必须永修同好才行。 第二,南一是莫少珩的学生,哪怕不给南离水稻,南一应该也能找到水稻的来历。 没办法,南一跟在莫少珩身边学习,是嫡传的弟子,见证了很多北凉崛起的事件,水稻是不可能独享保得住的。 还不如这时候拿出来锦上添花,作两国之人情。 北凉和南离永修同好,这本就是莫少珩想要看到了。 还是那句话,莫少珩虽然生于北凉,却长在南离,若说对南离没有半点感情,也不可能。 南离虽然因为卖丝绸富裕了不少,但丝绸一直掌握在皇室贵族手上,富裕的可不是百姓。 而水稻,才是真正的能让南离百姓吃饱饭,过上好日子的东西。 这纸上的内容一点都不隐晦地表示,只有司马可尧重新回归离都,重新回归那个位置的那一刻,百姓就能不再畏惧饥饿。 几倍产量的粮食啊,吃饱饭的保证啊,对百姓而言,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比让他们吃饱饭更重要了。 再说,司马可尧本来就是他们南离的圣人,是那个亲王阴险狠辣,丧尽天良,做了本应该被天下唾骂之事,才逼迫得他们的圣人背井离乡。 现在圣人带着天下百姓的希望回归,无论从道义上来说,还是他们自身利益来说,他们还有其他选择? 消息一出,恐怕要震惊整个南离了。 而看似困难重重的关隘,一但不得民心,就将变得脆弱无比。 想象一下,军队之中的士兵,他们为何参·军?多数都是为了让家里吃饱饭过上好日子,多数是为了保家卫国。 但这时候却是在让他们当叛军啊,还让他们阻止自己的父母妻儿吃个饱饭。 一但军中的士兵都这么想,那些所谓的关隘,可不就跟纸糊的一样了。 而,这一车一车的纸张,哪怕这些士兵和百姓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会让他们产生这种想法的。 庄容:“……” 身体都有一些冷。 这不是在击杀任何一人,这是在瓦解整个南离军队的军心。 北凉,竟然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若只是北凉,这个计谋未必会其起作用,南离人也是有血性,也是有爱国之心的。 但偏偏,这也是他们南离圣人的意志。 这就太致命了。 釜底抽薪,致命一击。 只要归顺勤王军,就是忠君爱国,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舆论一起,恐怕不仅仅是沿路的关隘要乱了,连离都亲王掌握的那些势力都要乱。 不知道,多少人都会立即转为迎接南一的回归。 当南一回归,变成众望所归的时候,亲王再势大,也不过是苦苦支撑罢了。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南上的军队势如破竹。 离都,司徒剑南大将军的军队也在不断和亲王周旋。 九思公领导的读书人,对叛贼的口诛笔伐也越来越厉害。 反正将那些反贼骂得出门都得遮脸才行。 当初,亲王和他的势力欺骗了所有人的南离人啊,事情的真相一但揭露,百姓被欺骗愚弄的怒火,未必敢直接发泄出来,但总会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期待着一些事情。 此时,莫少珩,满朝的文武,以及圣人,都在等待着前线的消息。 一天又一天。 春去秋来。 还好的是,每次传回来的急报,都是好消息。 此时,莫少珩院子中的子母树,也已经长到了远远高出府邸了。 其中一颗花蕾,竟然有足球那么大了。 莫少珩也并非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他的新话本《葫芦娃》,一个藤上七个娃的的故事也在凉京火爆了起来。 小货郎们,现在除了唱,“开封有个,包青天……” 还有,“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石头里面蹦出个孙行者”外。 又多了一首耳熟能详的歌了,“葫芦娃,葫芦娃,一个藤上七朵花……” 第95章 喜当爹 整个凉京,现在除了担心外出征战的军队,都沉浸在了莫少珩的话本中。 那些如同神话一样的故事,实在太有意思了。 不仅如此,一种叫皮影戏的江湖技艺,也开始在夜晚的商业街开始上演。 一到晚上,摆满了凳子,百姓坐在凳子上,看着屏风上搞笑的表演,这几乎成了凉京人的又一种盛行的消遣。 不过短短的数日,皮影戏就风靡了整个凉京,上演的都是莫少珩的话本内容。 连圣人都叫皮影艺人去宫内表演了一次,那些娘娘们看得捂嘴轻笑。 可见有多火爆。 因为话本和皮影戏的传播,凉京似乎也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似乎,凉京这一座城池,都变成了神话中的城池了一样。 莫少珩看着这种气氛,心里也在想着,有了这么多的铺垫,应该显得不就那么突兀了吧? 他可不想被当成什么妖怪,给烧死了。 其实,在古代,本来就有很多类似的神话故事,经久流传。 比如,什么女子在湖边踩了巨大的脚印而怀孕,生下了先贤的故事,等等。 古时,一个伟大的人,他们做的事情或许不相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肯定会有一些无法解释的神话故事。 这或许是古人对先贤圣人的推崇,从而产生的结果。 莫少珩现在其实有些喜欢这样的习俗了。 只要不全是对神奇的事件,无法接受,全部当成妖魔鬼怪来看待就行,他自然会往好的方面引导。 就比如他现在正在努力做的事情。 …… 春去秋来。 离南一和赵棣离开凉京,都快一年了。 莫少珩看了一眼子母树上那个硕大的花蕾,离盛开不远了。 那花蕾下,莫少珩都让人支撑起来了杆子,将花蕾驮住,似乎生怕太重,掉了下来。 反正就是保护得谨谨慎慎。 莫少珩闻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隐约都能闻到花香了。 “要开花了,时机……也差不多了。” 今日,莫少珩依旧如同往常一样上朝。 朝上例行的关注着去帮助南离勤王的军队的动向。 等快下朝的时候,莫少珩站了出来。 圣人问道,“可是有什么要事?” 莫少珩面无表情地答道,“回禀圣人,燕王出征一年,如今他儿子快要出生了。” “臣想着,怎么也是皇家子嗣,需要在宗祠登记造册,怎么也得告知圣人一声。” 声音一落,整个金殿都安静了下来。 乖乖,燕王的儿子要出生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燕王不是出征快一年了吗? 连圣人都是懵的。 该不会……该不会是燕王在出征前,和哪一个藏起来的女子,珠胎暗结了吧? 但看莫少珩的表情,好像又不是啊。 圣人都没忍住,问道,“燕王和谁的孩子?”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就算再好奇,这个问题也不能问莫少珩才对。 不仅不该问莫少珩,还得表现出来同仇敌忾。 倒是莫少珩,没什么激烈的反应,而是答道,“我和燕王的。” 噗! 金殿上,百官:“……” 他们刚才本想着,肯定是燕王和哪个不检点的女子那什么了。 结果,莫少珩说,是他和燕王的。 一时间,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莫少珩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和燕王都是男子,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来。 圣人也有些懵,嘀咕了一句,“少师难道是思念成疾了?” 莫少珩说道,“自古传说,女子能因梦而怀孕。” “又有子母河水,能让喝者孕育新的生命。” “更有甚者,葫芦藤上都能长出娃来。”“男人和男人生孩子也不足为奇。” 百官看着一本正经的莫少珩:“……” 那些不是神话传说吗?不是莫少珩的话本吗? 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传得整个凉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也如同其他那些无法考证的神话故事一样,仅仅也只是听闻而已。 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真正见过。 莫少珩见众人一幅古怪的表情,也不罗嗦。 直接道,“我和燕王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现在正挂在树上的花蕾里面呢。” “各位若是不信,不妨移步一观。” 圣人:“……” 百官:“……” 知道他们现在有多晕圈吗? 脑袋上面跟一个圈圈一直在转动。 但,莫少珩从来不是一个信口开合的人啊? 但,这话里的内容,怎么也解释不通啊。 难道还真能像那《葫芦娃》话本一样,有孩子从果子里面蹦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 但内心这份好奇是怎么回事? 圣人也是皱着眉。 关系到皇家宗祠,这种事情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又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莫少珩。 算了,今日正好无事,去看看莫少珩在搞什么名堂也好。 圣人和百官移驾燕王府。 这估计是燕王府最热闹的一天了。 只是燕王府的下人一打听来意,也懵了,愣是以为听错了。 院子中。 莫少珩指着那颗大树道,“娃就在那个花蕾里面,应该马上就要出生了。” 圣人:“……” 百官:“……” 莫少珩一定是疯了。 不过这树还真是奇怪,从未见过的茂盛,枝繁叶茂。 也从未见过,任何的树木,能够将花开这么大的。 就像……孕妇的肚子。 但也不可能直接冒出来一个孩子吧? 议论纷纷。 那热闹劲儿堪比集市。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没有人离开。 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的人比较多吧。 这么荒唐的事情,就看莫少珩如何收场了。 这一等直接就等到了下午,晚霞将天边都染成了黄金的颜色。 绚丽又充满了神话的色彩。 百官中有不少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突然有人道,“咦?你们闻到了什么味道了吗?好香。” “好像是花香,越来越浓郁了。” “沁人心肺。” 正诧异着。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嘶,你们快看,树上的花……开了。” 众人一愣。 抬头。 原本足球大的花蕾直接展开了花瓣,沁人心肺的花香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以及上面传来的婴儿的哭声。 整个燕王府,除了婴儿的哭声,落针可闻。 那花蕾原本是用结实的网子兜着的,又用各种杆子达成了架子支撑着,安全得很。 莫少珩不敢怠慢,赶紧让人抬来准备好的攀爬的架子。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莫少珩正准备爬架子,上去将刚出生的婴儿抱下来。 就听圣人道,“让我来。” 无法,只得让圣人亲自去了。 圣人也习武,这等攀爬并不会有任何危险。 众人的脑袋伸得比鹅脖子还长,看着向上爬的圣人。 圣人也不知道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爬上去的。 等爬到架子的顶端,抬头一看。 巨大的花瓣,组成了一个婴儿的床一样。 花瓣的中间,正躺着一个嚎嚎大哭的婴儿。 白白嫩嫩的不像话。 婴儿出生的时候,应该挺丑的,跟个皱巴巴的小老头一样,也就莫少珩出生的时候,听说好看到了极点,这才惹得老太后直接定下了乌龙的婚姻。当然,这都是传闻,估计除了少数人,谁也不知道刚出生的莫少珩长得到底有多好看。 但现在,圣人觉得,花瓣中间的孩子,就跟上天赐下的小天神一样,纯洁,好看到了极点。 婴儿的身上,还有很多的花蜜,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花香。 这孩子,从花香中来。 圣人一点都不嫌弃湿漉漉的感觉,赶紧抱了起来,向树下而去。 感觉微妙到了极点。 他见证了神话,一个从花蕾中而来的天赐之子。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以前只是听说的神话故事,现在就发生在他身边,还是由他亲手来将这神话一般的孩子抱下来的。 早已经准备好的粗使婆子,赶紧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孩子身上的花蜜。 花香满府邸。 百官张大了嘴巴,怎么也合不拢。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孩子从花里面长出来。 都说,圣人是天之子,是上天派来管理人间的。 那么圣人的后代子孙,定也有些非凡的地方。 现在是不是正好坐实了这种说法? 莫少珩倒是没有想这么多。 他现在忙得不得了。 子母树会根据提供的人的血,孕育出他们共同的孩子。 莫少珩将孩子安置在哪里,后面就跟了一堆人。 莫少珩:“……” “其实就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 众人:“……” 不不不,不一样。 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理清。 “真的跟结果子一样,从树上结出来的?” 莫少珩耸耸肩,“你们不都亲眼看到了吗?这棵树名叫子母树,的确有这个功能。” 众人:“……” 好像真是他们亲眼见证的啊,只是无法置信而已。 这么说来,这可是一棵神树。 比任何神话故事还神奇的树,就在他们眼前。 婴儿是不好打扰的。 百官还有些遗憾,让他们多看一看,从树上结出来的孩子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啊。 但是没办法,只得去围住那棵神树研究了。 当然,莫少珩是不能赶圣人的。 圣人懵逼得很,他有很多儿子,儿子生的皇孙算起来就更多了。 但从来也没有这么神奇的。 看看这小模样,若是莫少珩说,这孩子是天上的神仙投胎,他都信。 热闹归热闹,但终归要离场,天黑了嘛。 就是,让他们多看看那婴儿也好啊,实在太离奇了。 第二日,因为莫少珩并没有封锁消息的原因,整个凉京都沸腾了起来。 “正的假的?” “燕王府的小殿下从树上结出的?” 一片沸腾。 “你还不信了?” “听说圣人和百官亲眼见证,岂能做得了假。” “若还是不信,你看看燕王府那棵大树,就是老远就能看见那棵。” “小殿下就是从那棵树的花蕾里面出来的。” “听说啊,当时花香弥漫了整个府邸,天空的金光都照耀了下来。” 越说越神。 莫少珩酝酿,计谋了这么久。 本就不打算偷偷摸摸地,既然决定让这么一个小生命出生,就不想让他过得见不得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弄得天下皆知。 如今看来,在他长时间的引导之下,舆论还算不错。 燕王府现在就热闹到了不行,每天都有各种理由借口来串门的,连金殿上的百官都不避嫌了,非得隔三岔五来看看。 那可是他们亲眼见证出生的孩子。 莫少珩:“……” 干嘛呢。 有那么稀奇? 值得一提的是,镇北王府的祖母和莫少珩的母妃,天天一大早就要来燕王府了,怎么也不放心其他人照顾,得她们亲自来。 莫少珩本来还担心祖母年岁大了,天天这么忙碌,他就太不孝了。 结果,祖母一点都不介意,每天脸上笑得都成了一朵花儿。 “这孩子比少珩小时候还好看。” 还有就是天妃,本来她是不便出宫的,但天天去圣人那里闹,圣人也实在经不起闹腾,许了天妃娘娘出宫的特权。 现在倒好,祖母,莫少珩的母妃,天妃,一天围着婴儿床上的婴儿打转,倒是莫少珩自己插不上什么手了。 莫少珩:“……” 真的只需要像普通孩子一样养就可以了,没必要如此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估计是没人听他的了。 “这孩子生来就不一样,能将就着养?” 莫少珩:“……” 得,她们去折腾吧,他反正是拗不过。 随着时间推移,燕王府的小殿下虽然惊奇,成了家家户户谈论的对象。 但似乎也被所有人接受了他的出生。 这也是莫少珩最想要的。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 不知不觉,赵棣率领的去南离的勤王军,这一去就是两年。 虽然,看似以前已经安排得十分的妥当了,但这打仗,哪有十天半月就能结束的。 还好的是,情况越来越明朗了。 莫少珩得到的消息是,每打下来一个关隘,就直接安排当地的百姓开始种水稻。 水稻收获的那一刻,直接轰动了整个南离。 原本还抱着不敢置信世上存在有比粟的产量还要高上四五倍的作物的南离百姓也直接信服了。 水稻还能一年两熟。 疯狂的消息在整个南离大地流传。 导致的结果就是…… 南上的勤王军,走到哪里,百姓都狭道相迎。 他们都等着他们的圣人重新入主离都啊,这样他们就真的有好日子过了。 原本担心的后勤问题也完全不是问题了,因为百姓都将自家的瓜果粮食拿出来进行支援了。 南一也一路接见各地的贵族和百姓中有声望的族老。 将这些贵族和百姓感动得稀里哗啦。 没办法,南一因为从小受到了莫少珩的影响,他不觉得他是圣人,就会看不起地方贵族,更不会看不起普通百姓。 那种从骨子里面透露出来的东西,自然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不仅仅是在作秀而已。 这份天恩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凡是他们军队经过之地,都是一片欢乐的沸腾之声。 这种气氛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扩散。 导致的后果就是,越来越远的地方,开始自发的支持起了勤王军。 南上的勤王军,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但哪怕如此,等赵棣他们和司徒剑南的军队会师的时候,已经是两年末了。 而在会师的那一刻,离都的反叛军就知道他们完了,所有的抵抗不过是垂死的挣扎。 而等莫少珩得到赵棣他们搬师回京的消息,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等赵棣他们正式回来,估计还得两三个月。 乌衣巷,一个两三岁的小孩,被豆子等一群小货郎谨慎地围在中间,生怕摔着了。 “我们家小殿下那可是精贵得很,我们可得看好了。” “可不是,磕碰一下都不行。” 莫少珩看得直摇头,他有时候也带着孩子来乌衣巷,每次来这些小货郎简直就高兴坏了。 因为……连朝廷上的百官想要见他们的小殿下都十分困难,而世子却让他们看着点小殿下。 而且,他们小殿下长得可好看了,跟玉雕啄出来的一样,他们看着就特别喜欢。 莫少珩看着小腿一蹦一蹦,见人就去抱人大腿的糯米团子:“……” 太多人陪着玩的坏处就是,从来不认生,谁都能抱去逗得嘻嘻哈哈的,小货郎们那是喜欢得不得了。 一拐一个准。 不过,这样的娃也好带。 莫少珩本来没有什么带娃的经验,结果都被他带得不错,带得没心没肺的。 “世子,今天晚上你要带小殿下看皮影戏吗?” 莫少珩摇了摇头。 一群小货郎哦了一声,今天他们小货郎约好,一起看皮影戏呢。 这三年,凉京的商业更是丰富到了难以想象。 天下盛景看东唐,天下商业看北凉的佳话也在天下盛传了。 三年间,工厂不仅仅是在凉京了,其他城池的工厂也陆续建立了起来。 因为北凉的商品真正的走向了诸国,需求太大了。 以一国之力,提供各种商品给诸国,这些工厂,也是因为有了需求才建立起来的。 而各城池,有了这些工厂,百姓有了工作的岗位,生活自然而然也好了起来。 朝廷的税收也变得丰富了起来。 朝廷有了钱,水泥路的建设完全没有停下来。 因为北凉看到了水泥路的好处,它的修建,才是真正的让诸国商人愿意来北凉做生意的一大根本原因。 实在太方便了。 将莫少珩的要致富先修路的观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现在的北凉,已经有不少的城池,都被水泥路连接了起来。 莫少珩在金殿上还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实现城城通,然后慢慢地开始实现村村通。” “水泥路不仅带给了我们商业的繁荣,也将带给我们北凉的百姓便利。” 当时,莫少珩的话可是震撼了好多人。 都无法想象,整个北凉的村子,都被水泥路连接起来,那将是一幅怎样的震撼人心的画面。 北凉将开万世之壮举。 当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短时间说实现就能实现的。 …… 又过了一些时间。 终于,赵棣和北凉的将军,凯旋而归。 他们的归来,也说明南离的局势稳定了。 莫少珩也算松了一口气,南一重新入主离都,以后倒是不用他担心了,南一也长大了呢。 这一日,前去城门口迎接凯旋的军队的百姓,实在太多了。 不仅仅是城门口,连水泥路两旁都站满了人。 因为,军队的凯旋,也就是说,北凉和南离签署的种植水稻的协议生效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解决了北凉产粮不丰的问题。 以后,哪怕发生再大的天灾,都不会像以前一样,手足无措了,除非北凉和南离同时出事,才会打破这种互利的局势。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回京的队伍了。 赵棣骑在马上,高头大马地,看上去成熟威武了不少。 颇有战场归来的气势。 这时候,水泥路边,一群少年喊道,“殿下,殿下!” 赵棣看了一眼这些活力四射的少年,有些眼熟。 这不是莫少珩心肝上的那些小货郎吗? 一去三年,连小货郎都变成脆嫩嫩的少年了。 变化还真是大。 小货郎们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就知道被莫少珩养得不错,还有一种和其他地方任何少年都不一样的气质。 乐观,开朗,阳光。 就像朝阳下,最绚丽的花朵,开得真好。 只是,赵棣仔细一听这些小货郎的话,直接就懵了。 “殿下,你再不回来,你儿子都可以自己上街打酱油了。” “就是,就是,现在小殿下跑得可快了。” 赵棣:“……” 这些小货郎在说什么? 他儿子? 他有个锤子的儿子。 但,随着向城内走去。 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声音。 “恭喜殿下,小殿下长得也太好了,我有幸在街上见到过一次,啧啧,那可真是上天的恩赐啊。” “听说小殿下,一月能走,二月能话,三月熟读蒙学,那是天人降世啊。”这就是在道听途说了,根本没这回事。 赵棣越听越懵。 怎么感觉,他真有个儿子了一样? 别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远远地,就看见城门口,站着一个风光霁月之人,还是和以往一样好看。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人脚边站着一个小糯米团子,正抱着大腿,从后面偷看。 赵棣走了上去。 莫少珩:“恭喜你,你当爹了。” 不要怪他不去信告知啊,是圣人说的,要等燕王回来了给他一个惊喜,他也不能违背不是。 就是不知道,突然知道自己喜当爹的赵棣,是惊多一点还是喜多一点。 赵棣睁大着牛眼睛,“你……你再说一遍?” 第96章 合家欢(大结局) 赵棣的样子,现在震惊得瞳孔都是收缩的。 莫少珩:“……” 看来,还是惊要大一点。 也对,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儿子。 莫少珩脚边的小豆丁,呆萌呆萌地露出小脑袋,然后向前走去,抱住大腿,抬头。 你的小可爱上线了哦。 赵棣:“不是,这谁的儿子?” 不要以为,不要以为卖萌,就能乱认爹。 莫少珩还没回答,身后的赵景澄等学生就道,“殿下,真是你儿子啊。” “圣人和百官亲自接生,这还有假?” “我们凉京人都知道,整个凉京。” 赵棣:“……” 都知道? 他真有个儿子? “不对,哪来的啊?” 莫少珩直接道,“树上结果子一样结出来的。” 赵棣:“……” …… 等被簇拥着回了燕王府,赵棣都是懵的。 整个人看着院子中的参天大树。 所以,当初离开凉京的时候,莫少珩将他们的血混合置于一个花蕾中。 就是为了孕育这个小生命? 让他捋一捋,他觉得,他一时之间还有些接受无能。 他儿子真是树上结出来的? …… 随着赵棣一起回来的,还有来自南离的使团。 南离使团这次前来,一是促进两国的友好,二是商量无条件退还被南离侵占的洵州的相关事宜。 所以,赵棣根本没有时间去适应他多了一个儿子的事情,每天抱一抱那小糯米团子,被糯糯地叫上两声爹,就得去上朝。 退还洵州的事宜还算顺利,一切都按照原先约定好的来。 而运河的修建工程,也刚好结束了,还延期多修长了好长一段。 北凉真正的拥有了一条,贯通东西的大运河。 滋润灌溉着干涸的北凉大地,千古而留名,这是一条奇迹之河,是在灾难中诞生的希望之河。 等洵州已复的消息传到修建运河的工队,一片欢腾的声音。 原本,他们修建完运河,还在迷茫,应该何去何从,因为他们没有家了啊,漂泊无依。 结果朝廷的官员就来安排,让他们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 “我们可以回家了?” 迷茫,然后是翻腾的海洋。 虽然说这几年修建运河,朝廷也没有亏待他们,但长期的漂泊无依,居无定所,心中对家的思念也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 而现在,他们可以回家了。 那种喜悦的场面是无法形容的。 不仅如此,根据以前的约定,他们帮助朝廷修建运河,就会免他们数年税收。 这个时间,足够他们重新过得好好的。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朝廷的安排下,向洵州进发。 这一忙又过了不少时日。 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赵棣一去四年,为北凉夺回了洵州,为北凉和南离的和平建立了基础。 有了稳定的诸国关系,北凉的商业也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是任何人都不可磨灭之功绩。 金殿之上,显得有些庄严而神圣。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封赏是什么。 “天恩浩瀚,圣人无疆,今有燕王赵棣,为我北凉开举世之功,特敕封为我北凉太子……” 尖锐的唱声传得很远,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哪怕莫少珩也是如此。 当初,圣人派遣赵棣上前线的时候,其实大家都猜到了圣人的选择了。 就是让赵棣名正言顺地做这北凉太子。 这几年,王皇后可没有少折腾,想让圣人早日立储,毕竟赵棣都没在凉京,鞭长莫及,正是她最好的时机。 但都被圣人拦了下来。 原本,若是事情没有任何变化的话,朝中大臣还真有不少支持王皇后那小皇子的。 但,偏偏,赵棣有儿子了啊。 这就变得让人难以抉择了。 而且,赵棣原本就是太子,之所以从太子位置上下来,也是因为北凉和南离的关系恶化,举国百姓的民意如同利剑所指,连圣人都挡不住。 但现在,北凉和南离的关系又修复了,不仅修复,应该说更上一层楼。 所以,加上赵棣的功劳,恢复其太子之位,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这也是北凉这么多年未立太子,但大家依旧不敢随便站队的一个原因。 敕封太子是北凉大事。 祭祀,祭天,开宗祠,忙得不亦乐乎。 赵棣从新穿上了代表北凉太子的莽袍。 这一忙又用去了不少时间。 燕王府中,不对,应该说现在的太子府中。 豆子正坐在门槛上,边吃着兜里面的炒豆子边看着院子中玩耍的小殿下。 一眨眼,小殿下就趴地上去了。 豆子一摸脑门,赶紧跑过去扶人。 他们家小殿下怎么老是喜欢往地上爬啊。 牵着小手手,准备去给小殿下洗手。 小殿下抬头,“豆子哥。” 豆子:“哈哈哈。” 笑得停不下来,豆子哥? 他现在的身份已经变了,不再是小货郎了,他们家殿下慢慢长大了嘛,要读书了。 所以世子让他当小殿下的伴读,一边陪着小殿下读书,一边照顾一下小殿下。 他们家小殿下啊,一天精力可足了,也只有他豆子才能全天无时无刻眼睛都不眨地盯着。 其实,小货郎们,除了豆子的身份发生了变化,当了伴读。 其他199个小货郎的身份,也发生了变化。 莫少珩的产业,这几年扩展得十分厉害,其他城池也开启了工厂。 所以,这些小货郎,如今都变成了镇北王府的小掌柜。 每年,都要去各地的工厂去算账,去监督生产,忙得不易乐乎。 当初,这些小货郎送货的同时,莫少珩就给他们找了先生,每天都会有上课的时间。 诗书子集学过,更重要的是,学习算术统筹和管理。 经过这么多年,随着这些小货郎变成了少年,也算学有所成了。 他们本来对莫少珩的产业也是最熟悉的一批人,每次有新商品,都是他们第一个尝试。 而且,忠心程度也是无需质疑的。 所以,就成了小掌柜了。 200个小掌柜呢,也快成为被凉京百姓津津乐道的传奇了。 他们也是凉京百姓看着长大的,每次看着都还觉得亲切得很。 本是命运多舛的小乞丐,却成长成了乐观,快乐,阳光,独当一面的少年。 至于原本的小货郎业务,还是由一群小孩在进行。 这些小孩的身份,依旧是小乞丐,只不过来自北凉的各地的城池。 对于才来京的小货郎,凉京百姓看着也有一种无法言语之感。 莫少珩依旧在帮助命运最不公平的小乞丐。 又或者说,他北凉的小乞丐,是这天下间最幸福的小乞丐了吧。 因为他们,有了扭转悲惨命运的机会。 至于原来的小货郎,也就是现在的小掌柜们,对这些新的小货郎,就更加的照顾有加了。 他们能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 他们比一般孩子要早熟得多,他们很清楚的知道,他们是什么原因才摆脱那不堪的命运的。 长大了呢,懂得也就更多了。 何其有幸生在北凉,何其有幸遇到了世子。 除了这些小货郎,变化最大的,还有赵景澄他们。 莫少珩的这些学生,如今全都因为一点一滴积累的功劳站在了金殿上。 金殿上,十五个年轻的官员,每次看到都让人惊叹好久。 但没有人敢有任何质疑,因为这十五人,他们并非靠着父辈进入金殿,而是靠他们自己。 堂堂正正,没有参半点水。 而且,这十五人,现在在凉京的名声可是了不得。 被称为金殿十五良臣。 因为啊,他们熟读北凉律,不畏惧强权,一心为百姓办实事,真正的深入百姓之中,见百姓之所苦,急百姓之所急。 他们和一般的官员,有很大的不同,是做官之人的楷模,被北凉的百姓传唱。 就是吧,有时候说的话,旁人愣是听都听不懂,在金殿上也一样,有时候献的策,让人一头的雾水。 莫少珩:“……” 十五个学生:“……” 哪怕土生土长的十五人,因为从小跟着莫少珩学习,和这个时代还是有些突兀。 等忙完这些事情,又过去了大半年。 北凉和南离关系的融洽,肯定是需要互相派遣使臣,互相沟通的。 有了沟通和相互理解,才能少了矛盾。 如今,南离的使团已经在北凉呆了大半年了,也是时候该北凉派遣使团去南离了。 赵景澄等学生就找上门来了。 “老师,当初南一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和我们告别,就那么匆忙地离开了。” 其他人使劲点头,“现在想起,都特别遗憾。” 南一,也是他们的青春啊。 他们一起学琴,一起逛街寻找美食,一起玩三街之战,一起打闹…… 最美的青春年华,都是在一起的。 随着长大,才真正知道,那样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和难得。 虽然南一离开了,但在他们心中,却早已经成了无可替代的存在。 莫少珩想了想,当初事态过于紧急,肯定很多事情都没有妥善安排好,这才造成了这样的遗憾。 莫少珩也知道赵景澄这些学生来是为了什么来找他。 如今,朝廷正在选取派往南离的使团,而负责此时的刚好是赵棣。 莫少珩点了点头。 既然有能力去弥补当初的遗憾,为何不呢? 所以莫少珩去找赵棣了。 “这次去南离的使团名单,你帮我添加几个人。” 赵棣恩了一声,本以为也无甚大事。 结果接过递过来的名单一看,这何止几个人? 这一大串人名啊,莫少珩的学生一个没有少。 名单上,为首的名字还是莫少珩自己。 赵棣:“……” 莫少珩也好几年没有见南一了,虽然说,南离的事情已定,肯定也不用着他操心了。 但是吧,自己嫡传的学生,看着长大的学生,经常还是会在无意间想起的。 赵棣:“你要去南离,那孩子谁带?” 莫少珩脸一横,“我当初一个人带孩子带了那么久,现在也轮到你带了。” 莫少珩原本是准备带孩子一起去南离见见他的开山大弟子的,但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实在又不太适合。 也只能如此安排了。 赵棣:“不是……” 丢他一个人在家奶孩子? 他都还没有习惯奶孩子呢。 好说歹说,赵棣是拗不过莫少珩的,只得道,“那你得定一个具体回来的时间。” …… 北凉的使团去南离,并没有走陆路,而是乘坐的商船。 如今北凉和南离重修旧好,商路肯定是重新开通了。 而南离多河流,正好是商船行进的最佳路线。 原本,去一趟南离的离都,单程都得两三月。 但若是乘坐商船的话,也就一月的时间罢了。 这也是赵棣答应莫少珩当这次出使南离的主官的一个原因。 一来一去也就两个月,还不信莫少珩能丢下孩子在南离呆多久。 离开那天,码头上的人可不少。 莫少珩再次出使南离,而且,他们北凉的十五个年轻官员也要去。 总感觉,一时之间,他们凉京少了点什么。 船上,豆子也在。 以前南一经常喜欢逗豆子,正好也将豆子带去。 豆子现在是小殿下的伴读,多涨点见识也好。 商船离开码头,在运河中行驶。 这一个月的路程,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得在船上渡过。 虽然说,船上的房间也有模有样的,沿途的风景也颇为不同,但时间可不短。 赵景澄问道,“我们出使南离,国书派人送去了南离了吗?” 莫少珩点点头,“送去了,不过……并没有写具体的出使名单。” 一群学生笑得哈哈的,“等南一看到我们,肯定惊讶得合不拢嘴。” “都四五年没有见了。” 是啊,四五年,少年人都长成青年才俊了。 赵景澄:“也不知道南一还能不能认出来我。” 赵景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莫少珩在乌衣巷开了一间健身房。 为什么开健身房,还真是因为赵景澄。 凉京的伙食实在太好了,赵景澄哪怕有心注意体重,也还是蹭蹭蹭地往上面涨。 没办法,看着美食,他实在忍不住。 让他不吃,比死了还难受。 莫少珩见其他学生,一个个也在向肥头大耳发展。 那画面实在惨不忍睹。 于是就干脆开了这么个健身房。 里面的设施也一点一点地让巧匠打造了出来。 反正走进去,还真和现代健身房差不多了,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电子仪器,但该有的功能都有相同的机巧的代替品。 赵景澄等学生也不知道是为了能畅快地吃东西还是因为新奇,每天在健身房那是拼命的练。 不得不说,一群吃货的信念还真是超乎想象。 比如小胖子赵景澄,本来快变成一个大胖子了,结果…… 愣是被他练成了一个魁梧的身形。 不得不说,胖子都是潜力股。 范慎,赵御宁等也练就了一幅好身板,修长挺拔,偏偏若风。 赵景澄这个铁疙瘩,老是被范慎等取笑。 倒是赵景澄满意得不得了,他最怕长成他们东市的屠户那样的满脸横肉样。 所以,现在这样,他就知足了。 一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还好他们准备了不少娱乐的活动,哪怕每日呆在船上,也并不算太无聊。 等商船进了南离,驾驶到离都,刚好一月有余。 早已经得了消息的南离朝廷,也等在了河边。 为表示对两国关系的重视,连南一都在。 等商船靠近,正有官员准备上前迎接。 突然,船上就传来喊声。 “南一,南一,我们来看你了。” 南一不由得一愣,这声音…… 原本坐着身体突然就站了起来。 他还在奇怪,为何出使的名单上面,并没有列着具体的名字。 还在想着,说不得出使的人中还有他认识的人。 结果一听这声音就不淡定了。 会叫他南一这名字的,本就没有多少人。 商船靠近,就见一个个风姿卓雅的年轻官员走了下来。 只是,风姿卓越是不错,但……这一个个年轻的官员,一手提着一个篮子是什么情况? “南一,快来看我们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都是我们亲手做的。” “看看这咸鸭蛋,是我们出发的时候做的,现在吃味道刚刚好。” 南离的百官:“……” 什么情况? 怎么感觉……不像是来出使的啊? 哪见过出使的这样的。 一脸的笑容,还带着自制的礼物,倒像是……走家串门见故友的。 而且,他们圣人怎么回事?居然跟个普通百姓一样奔跑了起来。 威仪呢? 这不合规矩。 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跟着跑。 一到船边。 南一:“……” 一群学生:“……” 大眼瞪小眼,然后哈哈地就笑了起来。 “赵景澄,你怎么长这样了?” 赵景澄还有点害羞,“怎……怎么了?我可没有长成屠夫的样子。” 当初,还是南一带着他去东市看的屠夫,吓唬他,要是还不知道节制,就会长成那样。 可将他吓得做了好久的恶梦。 南一一个个看过去,“范慎,御宁……” 每一个,他还都能叫得出名字。 这些人何尝不是他最美好的青春。 在他最危难最脆弱的时候,也正是这些人,组成了他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回忆。 这份珍贵的记忆,是在他这一生最美好的东西。 或许没有他们,他的记忆剩下的就将是亡国的君主充满磨难的一生吧。 这时,旁边有个少年有些腼腆地喊道,“还有我,还有我。” 南一看了过去,“豆……豆子?” 那个走路脚儿甩得比脑袋还高,每天开心得不得了带着宣传队在街道上喊口号的小货郎? 没想到都长出少年人了呢。 当初,这小逗逼特别可爱,他经常拿了东西往这小逗逼嘴巴里面塞。 这小家伙还一个劲地喊,“我们小货郎有规定,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 含在嘴里,又不敢吐,浪费粮食是要天打雷劈的,实在搞笑得紧。 这时候,赵景澄突然道,“南一,你看船上是谁?” 南一向船上看去,这一看,身体都是一震。 是那个他生命中最重要,怎么也不可能忘却的的熟悉的身影。 一身锦袍,怀里抱着古琴。 南一的笑容笑得如同雨后的朝阳,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如同最灿烂的阳光,闪耀人的眼睛。 “少师。” 莫少珩走下了船。 这时候,南离的百官也扶着官帽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 怎么在唠嗑家常一样? 不是迎接南离的使团吗?怎么全乱了。 结果,抬头一看,正好也看到了莫少珩。 他们南离的少师。 当初的莫少珩在南离的时候本就是风光月霁的存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人目光竟然有些躲闪和羞愧。 他南离最亏欠之人,便是莫少珩。 当初举国的漫骂,羞辱,不死不休地追杀。 但这样的人,却是真正的为天地立正心之人。 是他整个南离,愧对了少师。 莫少珩也有些感叹,南离百官,他……也是十分熟悉的呢。 有官员走了上来,久久不语,最终化作了一句,“欢迎少师重归南离。” 不是迎接,而是重归。 莫少珩也愣了一下,他是北凉人,哪怕是在以前,多少也是被当成外人的。 但现在,一句重归,却表达了很多深沉的意思。 因为一个谎言,莫少珩承受的一切,似乎也没那么沉重了。 说起来,他们之中本来就有不少人,是因为被蒙蔽了视听才会演变成后面的发展。 莫少珩点了点头,“数年不见,能再次见到诸君安康,甚幸。” 甚……甚幸? 百官身体都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莫少珩还是如同以前一般,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一句话,两个字,似乎就将所有的恩怨化解了。 其实少珩哪里有空理他们啊,他得忙着看看多年不见的南一。 现场热闹得不像话。 百官:“……” 这正规的迎接使团的程序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南一,我们连卤菜的佐料都带来了。” “我还专门去学了卤菜的做法,是我们乌衣巷最正宗的做法哦,在南离肯定吃不到。” 船上,一箱子一箱子的礼物被搬了下来,全是带来送给南一的。 南一手一挥,“你们第一次来南离,我带你们去坐我们的画舫。” 赵景澄等脑袋直摇,“不不不,我们坐了一个月的船,都快坐吐了,你看御宁,他现在看着船头顶都冒圈。” 莫少珩说道,“带他们去看看水上城池吧。” 赵景澄等眼睛都亮了,“还有建立在水上的城池?” 莫少珩一笑,南离被称为水乡,和北凉大不一样呢,保证让这些学生大开眼界。 南离一个劲点头,“少师也多年没见我南离水乡了,正好也去看看。” 后面的百官:“……” 不是,安排不是这样的啊,正事儿不办了? 但嬉笑之声,将其他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了。 人生一大喜事,他乡遇故知。 南离的风景的确和北凉差距很大。 十里荷花,三秋桂子。 赵景澄一边吃着南离的特产水果桔子,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你们离都这么漂亮啊。” 护城河里,连绵的荷花,开得正浓。 岸边的金桂散发着独特的芳香。 莫少珩都愣了一下,以前他在南离的时候,都还没有这些,的确漂亮。 南一笑得哈哈的,“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学生,陶冶出来的审美厉害吧。” 他以前听莫少珩说过十里荷花三秋桂子之美景,一直记在心里。 正好回到离都后,一天无聊,就安排上了。 “这个桔子也挺不错,酸酸甜甜的。” 莫少珩看着一群如同回到了北凉那段时日的学生,心里也颇为开心。 这时,袖子中突然动了一下。 莫少珩一愣,就见药童鬼鬼祟祟地从他的袖子中溜了出去,跑进了南一的长袍袖子。 南一也是一愣,不动声色的低头。 就看到两只药童,拉着袖子,荡秋千一样,调皮的摇摆,欢快到了不行。 莫少珩:“……” 南一:“……” 连续玩了好几天。 这几天,也有陆陆续续地人上门找莫少珩。 其中就包括莫少珩在南离的学生。 一个个学生眼睛都是湿润的。 他们的老师顶天立地,是他们的荣兴。 莫少珩:“……” 得,正好让这些学生带赵景澄等多玩一些地方,见识见识南离不同的风土人情。 难得来一趟。 也让他们互相认识认识。 莫少珩作为出使的主官,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他原本以为,以南一贪玩的性子,肯定要和赵景澄等去玩疯了。 但意外的是,竟然也能静下心来处理政务。 莫少珩不得不感叹,南一长大了呢,有些像一位负责的君王了。 只是,事实证明,他断言得太早了。 处理两国关系事务花费了不少时间。 一晃竟然过去了快一月。 怀旧的时光总是短暂。 莫少珩答应过赵棣早些回去,也的确放下不下府里面的孩子。 让莫少珩意外的是,他原本以为赵景澄等学生和南一会特别的依依不舍的告别。 结果,赵景澄等除了眼神闪烁得厉害,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离别的忧愁。 这倒是奇怪了。 本来南一处理政务,这一个月陪赵景澄他们的时间也不是太多。 奇怪着上了商船。 等商船都开了半天了。 突然赵景澄等神神秘秘地走了过来,“老师,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莫少珩一愣。 就见赵景澄从背后拉出一个人来。 莫少珩:“……” 惊喜没有,惊吓倒是真的。 走出来的不是南一是谁。 也不等莫少珩说话,南一就道,“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少师不用担心,我这一次也是出使北凉而已。” 莫少珩摸着头痛的脑门。 他就说,一向心大如斗的南一,怎么突然就变得肯兢兢业业处理政务了,还忙得没日没夜的,差点都让他以为,又见到了一个赵棣。 结果,那么忙碌,就是为了今天吧。 也难怪赵景澄等学生刚才少了些依依惜别,因为他们将人都给拐上船了,还惜别什么。 莫少珩张了张嘴,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出使北凉? 哪里有一国的圣人亲自出使的。 他都能想象,哪怕南一说已经安排妥当了,但离宫里面恐怕已经乱成一团了。 但看着南一,还有赵景澄等学生一群期待的眼神。 他愣是拒绝不了。 他们都是彼此的青春,是彼此最美好的记忆啊。 最难得的是,这份情谊依旧在持续着。 什么王权富贵,在这面前,都是一文不值。 莫少珩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让人将船靠了岸,留下一些人回离都处理。 然后,整艘船,装载着这世上最珍贵的欢笑,继续前行。 (全文完,祝福大家也能找到自己的美满青春,不负韶华。) (全订的咕咕,记得完结评分) (接档文:《我的男朋友是神》,跪求收藏,肥皂嘤嘤给你们听。)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肥皂基建种田文的,可以看看肥皂的完结文,《大唐理工学院》《基建狂潮》《用手机教古人搞基建》《蒸汽朋克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