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玩农场(系统)》作者:梵明锦 本文文案: 锦黎意外穿越,绑定了农场系统,本来只想靠着系统一个人过潇洒日子,因缘际会下,结识了一群即将断粮的熙国曜灵军将士。 兵哥哥保家卫国那么辛苦,怎么能让兵哥哥饿肚子呢? 锦黎一咬牙,一跺脚,利索的撸起袖子,决定自己靠着农场系统搞栽种养殖,担起喂饱嗷嗷待哺兵哥哥们的光荣大任。 曜灵军主将六王爷宗曜,满目柔情感动的凝望着锦黎,“辛苦阿黎每天种地,替我养活这一营大军了。” 锦黎同样双眼饱含热泪的回望宗曜,“亲,你要真心疼我,就快点把仗打赢,结束我的苦逼生涯吧!” 宗曜:“好!” 持续多年的熙金大战终于大获全胜,就在锦黎满以为自己可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时候,宗曜突然神秘兮兮的找上她。 “阿黎,你知道吗?其实你是我父皇苦寻了十几年的师妹,父皇传令,让我务必带你回去见他。” 咦惹,自己竟是当今熙皇的师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但既然皇帝陛下都已经主动伸出自己的大金腿给她抱了,她能不抱吗? 当!然!不!能!!! 于是,锦黎就稀里糊涂的被某图谋不轨的王爷拐回了皇城。 熙皇:“小师妹,朕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锦黎满心期待,双眼放光的看向熙皇,“啊呀~这多不好意思,不过既然是皇帝师兄您主动相送,师妹我就却之不恭啦!” 太监总管迫不及待的打开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喜不自胜的当众高宣:“奉圣仁德皇帝,诏曰:善宁长公主锦黎,德才兼备,含章秀出,才貌无双,性资敏慧。特赐婚于战亲王宗曜为正妃。钦此!” 锦黎:“???” 刚才话说得太满,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锦黎,宗曜 ┃ 配角:熙皇,黎商央,宗玹,宗恪 ┃ 其它:甜文,情有独钟,爽文,女强,强强 一句话简介:王爷,我养你呀 立意:爱国爱家,喜欢就勇敢追逐! 第1章 熙国边境,一片人…… 熙国边境,一片人迹鲜至的连绵深山偏近中围部,近日来一反常态的冒出好几块种满农作物的田地。 锦黎睡完午觉,走出木屋,来到小院中,尽情舒展着自己因为久睡而有些犯软的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院外四周,目之所及,皆是正美滋滋进行着光合作用的农作物,锦黎看着地里可爱的小家伙们,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圆满了。 “还是穿越好啊,没有996,没有711,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 锦黎刚感慨完,一个深呼吸还没来得及吐气,脑海中就突然响起一道萝莉电子音。 “叮咚!三号土地水稻已成熟,主人可以收割啦。” 听到系统提示,锦黎立即走到三号地旁边,调出农场系统,打开土地管理页面,选定三号,点击一键收割。 系统:“收割完毕,恭喜主人获得水稻300斤。收割农作物额外奖励水稻30斤,小麦10斤,铜钱700文,金币100枚,植物加速药水(2天)5瓶,植物加速药水(10天)1瓶。以上物品已成功发放至系统仓库,请主人查收。” 锦黎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系统仓库,反正这次收割也没爆出什么好东西,倒不如节省时间,赶紧把空出来的三号地重新种上东西。 点开系统页面三号土地的播种选项,锦黎花20文铜钱购买了油菜种子种了下去。 又看了看其他几块地的农作物成熟时间,都还早得很,锦黎便关了系统,重新走回屋子,拧起一只装满香蜡冥钱的竹篮,向着木屋后面不远处一座山的顶部行去。 将近半个时辰后,锦黎在一座新坟前止了步。 轻叹一声,锦黎缓缓跪在地上,从竹篮里掏出一只火折子,拔开盖子吹了吹,吹出火星后,将香蜡点燃插在新坟前,然后合上火折子顺手别在腰间,又利用烛火点燃冥钱放进坟前的铜盆里。 锦黎抬眸,看着眼前冰冷的墓碑,神情有些哀伤。 在二十一世纪她没有家人,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如果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那该有多好。 没想到一朝穿越,又是一来就孤身一人的开局。 待竹篮里的冥钱全部投进铜盆中焚烧殆尽后,锦黎重重地对着新坟叩了三记响头,然后才起身拾篮离开。 “铮——” “锵——” “铛——” 还没行到几步,锦黎蓦地听到山路下方,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冷兵器激烈碰撞的声音。 锦黎本能的凝眉寻声望去,奈何这里是深山,到处都是繁茂的植被,一眼望去除了满目的苍翠,别的什么也没看见。 沉默了两瞬,锦黎双膝微曲聚力,一个纵身飞跃上树,向着声源处悄无声息的掠去。 此地距离她现在身体父亲锦昭的坟墓并不远,她有些担心这群人会去扰了她爹的清静。 待距离战斗中心还有二十多米时,锦黎在树上寻了处视线较好的位置停了下来,观察着前方正拼命厮杀的两方人马。 她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白领上班族,根本不会半点武功。 但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原身却是自小就跟着父亲锦昭学武,再加上她天生大力,所以即便是年纪不大,但一身武艺已是隐隐有了青出于蓝之势。 前段时间一直与原身相依为命的父亲突然重伤离世,原身一个半大小女孩孤身一人住在这深山老林,一时间悲痛过度,再加上无人开导,直接半夜痛心而亡。 恰好二十一世纪的锦黎长期高强度加班疲劳猝死,阴差阳错间灵魂穿越过来借体还魂重生。 锦黎很幸运,不仅重捡一条命,平白得了个穿越金手指农场系统,还完整的继承了前身的全部记忆和一身好武功。 …… 赵禹渊身上红色盔甲下的衣物早已被鲜血和汗水浸透,手中紧握挥舞的陌刀也已布满缺口。 从今天上午他带着手下士兵,在接送粮草的路上,突遇金厥人埋伏偷袭起,就一直逃亡到现在,他早已经精疲力竭。 可他是这群士兵的领头人,一旦他倒下,大家的军心也就完了。 赵禹渊强行透支着身体,即便已经感觉到自己头重脚轻,头晕目眩,依旧没有放下手中挥砍的陌刀。 一金厥人手中马刀高举,狠狠劈向一位士兵头部的一幕,突地倒映进赵禹渊瞳孔里,吓得他心跳一停,连忙聚起身体最后的力气挑刀去挡。 赵禹渊握刀的虎口猛地传来一阵麻颤剧痛,怒吼一声想要挡开马刀的攻势,奈何他实在太过力竭,即便拼尽全身力气,手中的陌刀在来势汹汹的马刀之下,依旧显得那么脆弱乏力。 几乎没有阻拦马刀两瞬,马刀的刀刃就势如破竹的继续向下! 赵禹渊心中一凉,哀戚无比,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要是王爷在这里就好了,有王爷出手,哪里还轮得到这群该死的金厥人猖狂? 突然,赵禹渊感觉到自己手中陌刀的承力猛地一轻,他由于惯性原因,身子倏地一个趔趄后仰倒退,最后还是他手下一名参将,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才避免了他一跟头栽倒在地的命运。 “啊——” 与此同时,身前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紧接着,又响起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喝,“你是谁?竟敢多管我们的闲事?简直找死!快放了我们的人!” 赵禹渊站稳身形,惊讶的看着自己身前不远处,突然出现的那位身着窄袖布衣,手提竹篮,头上梳着高马尾,发鬓两侧留着两小撮碎发,一眼望去给人感觉就特别干净利落的小女孩。 是她出手救了他的士兵! 赵禹渊看着锦黎脚底下轻松踩着的那名才与他交手的金厥人,眼中满是惊骇,这小姑娘好强! 他能做到一军副将,自然不可能是个蠢的,不会肤浅的因为锦黎年纪小就瞧不起她,但也还是快速出声提醒她道:“小姑娘,千万当心,他们是金厥人!” “金厥人?”锦黎闻言,眸子微微一张,心下不由得吃了一惊,“金厥人怎么跑熙国领土来了?难道溪谷关失守了?” 第2章 根据前身的记忆,…… 根据前身的记忆,她现在居住的地方位处于熙国领土最南边。 前方是熙国南面最外围的一道防线溪谷关,由六王爷宗曜带领大军亲自镇守,近几年一直在跟关外的金厥人热火朝天的开展着拉锯战。 赵禹渊听到锦黎的疑问,心头顿时一哽,连忙反驳锦黎道:“小姑娘还请慎言,溪谷关有我们六王爷亲自镇守,怎么可能会失守?” “草,格老子的!”一旁刚才怒吼锦黎,却一直被无视的那位金厥人此时实在有些怒不可遏,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妈的,这些熙国人一个比一个可恶,特别是突然冒出来的这小丫头片子,竟敢踩着他金厥勇士的身体聊天,真当他的马刀是羊皮做的? 锦黎侧眸,不满的看向那位一直致力于刷存在感的金厥人,冷眼看着对方双手高举起手中马刀,森寒的刀刃毫不留情的直对自己头顶,唇角不屑的勾了勾。 只见锦黎身形微扭,踩着金厥人的那只小脚微微抬起挪到身后,然后如同踢蹴鞠般,猛地用力将那金厥人向着对她举刀那人踢去。 一边踢一边道娇咤道:“嚷什么嚷?你不是想要这玩意儿吗?本姑娘还给你就是,有本事就接住了!” “嘭——” 两金厥人身体相撞的声音。 “啪——” 树干被两人齐齐后飞的身躯撞断的声音。 “啊——” 举刀金厥人惨叫的声音。 “噗——” 被踢金厥人吐血的声音。 …… 全场瞬间落针可闻!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锦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熙国士兵: “小妹妹威武!” “干得漂亮!” “小姑娘,踢死金厥那群鳖孙,你管杀,我管埋!” 金厥士兵: “找死!” “先杀了那小娘们。” “老子要将她碎尸万段。” 一群金厥人手举马刀,全部对着锦黎杀气腾腾的一拥而上。 赵禹渊看着一众金厥人那架势,心脏顿时一缩,连忙对手下士兵下令道:“保护小姑娘!” 锦黎也不敢托大拒绝熙国士兵的帮助,毕竟她的一切武艺都是继承的前身,前身几乎都只是跟自己父亲和山林野·兽·交手,从未与人群战过。 所以对于自己武功在这个世界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水平,锦黎心里其实一点数都没有。 狮子搏兔,焉尽全力。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身周四面八方的退路都被袭来的兵器封锁,锦黎只得气沉丹田,重心微微下沉,然后足尖猛地点地聚力,扭身躲避敌人马刀的瞬间,一跃腾空而起。 空中无法借力,锦黎的身子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很快重新下降。 锦黎双手平展,呈白鹤展翅状,保持身体平衡,左腿提膝蜷起,右腿绷直斜伸,在身体降落的过程中,瞄准几颗金厥人的脑袋,毫不留情的旋身横扫而过。 瞬间,被锦黎击中的那几名金厥人,就鲜血与牙齿齐飞,翻仰倒地。 轻者脑瓜子嗡嗡作响,哀嚎不已,重者当场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仅仅交手一个回合,就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余下的所有金厥人,看向锦黎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胆寒,这小女孩的武功太高了。 论单打独斗,他们无一人是她的对手,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车轮战了,希望能尽快把她耗死在这里。 相比金厥人心里的沉重,在场的熙国士兵看到锦黎这么猛,心里则齐齐多了一分希望,看向锦黎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光。 直到上一刻,他们其实心里都存了今日就要殉国在这里的念头,毕竟逃亡的一路上,眼睁睁看着身旁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倒下。 从军营出发时他们还是一百余人,现在只剩下他们不到二十人还在苟延残喘。 而敌方金厥的人数,即便经过一路损耗,眼下依然是他们的两倍。 突然出现的锦黎,就是现在唯一能给他们带来一线生机的神祇。 重新落回地面,面对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锦黎左突右闪,拳头、手肘、膝盖、腿足,身体凡是能利用的地方,都化成了她有力的攻击武器。 锦黎现在的身体天生一身怪力,在加上她此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力,往往一记拳头下去,或者一脚踢过去,被她打中的金厥人不是骨头咔嚓断了,就是内伤惨重,吐血不止。 金厥人想象中的车轮战还没来得及开始实施,就不得不被迫宣告失败。 金厥领队眼见着还没几个呼吸的功夫,自己手下的人就跟被人当割韭菜似的,放倒了一大片,几乎目眦欲裂。 混进熙国领土不易,他不能让兄弟们全都折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手里。 为了及时止损,领队只能含恨咬牙切齿的下达撤退命令。 反正宗曜派来接交曜灵军粮草的部队已经被他玩残了。 至于熙国朝廷派出的护送粮草到此的那一批人,有没有被顺利解决,那就是另一支暗队的事了。 望着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的金厥人,一众熙国士兵脸上皆是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一群大老爷们实在累坏了,便三两成群毫无形象的靠着树干瘫坐在地,一边喘匀着粗气,一边不停的跟锦黎致谢。 唯有赵禹渊脸上见不到丝毫笑容,他在担心那些逃走的金厥人,隐藏在大熙国境内,就像是暗中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窜出来,破坏他们的计划,狠狠咬上他们一口。 可他和兄弟们现在的样子,根本无法追击上去。 唯一的高战力还是个看上去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他实在开不了口,让人家一个小孩子去对付一群金厥歹人。 毕竟保家卫国,是他们军人的职责,小姑娘应该是被他们保护的对象才对。 算了,暂且先这样吧,这事得尽快禀报给王爷才行,王爷一定会有办法处理的。 赵禹渊压下心中的担忧,在参将的搀扶下,走到锦黎面前,对着她郑重的抱拳鞠了一躬,“多些姑娘今日仗义出手,救命之恩,吾等终身不忘。” 第3章 锦黎连忙侧身躲开…… 锦黎连忙侧身躲开赵禹渊的大礼,摆了摆手道:“阁下不用客气,我爹爹以前也是军人,从小就教育我要敬重军人,所以刚才看你们身上穿着曜灵军的盔甲,才会出手相助的。” 熙国曜灵军,身着红色盔甲,以太阳为战魂图腾,常年镇守南境。 由当今六王爷宗曜外祖父秦启阳元帅始创,从组建起就一直是熙国不可多得的精锐军队。 赵禹渊笑道:“原来小姑娘你是军人女儿出身啊,难怪有如此飒爽英姿,不知令尊以前在哪支部队从军?” “我爹前几天已经逝世了,至于以前在哪里从军,他老人家从未与我提过。”锦黎眼中的光暗了暗,扯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了,看你们嘴皮都干裂了,我这里有壶水,我还没喝过,你们别嫌弃,分了润润嗓子吧。” 说着,锦黎取下腰间挂着的牛皮水袋,递到赵禹渊手上。 赵禹渊看着手中多出的水袋,心头感觉沉甸甸的,转手将水袋递给手下士兵,让他们先一人一口分了去。 赵禹渊愧疚又带着几分怜惜的对锦黎道:“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可否冒昧请问一下姑娘的名讳芳龄? 别的客气话我也不多说了,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曜灵军找我,我名赵禹渊,是曜灵军的副将之一,能帮你的,在下绝不推辞。” 锦黎礼貌的回了赵禹渊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没事,生老病死,人总要走这么一遭的。 我叫锦黎,快十四了,今后若有叨扰,就麻烦赵大人你罩着我啦。” 对于赵禹渊主动发出的好意,锦黎并没有拒绝,世事无常,谁知道今后说不定哪天就用得着人家呢。 赵禹渊道:“锦黎姑娘你年纪虽小,却是我和兄弟们实打实的救命恩人,叫什么大人实在是折煞我了,你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大哥’吧。” 锦黎十分上道,立马乖乖巧巧的唤了一声:“赵大哥。” 赵禹渊十分爽朗的笑应了锦黎的称叫,“这才对嘛。 阿黎妹妹,我看你刚才对付那些金厥人都没有下死手,可是没有杀过生?” 锦黎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赵禹渊应该是对地上那些昏迷中,或是之前那些金厥人逃跑时,没来得及带走的重伤金厥人动了杀心,脸色不由得一白。 赵禹渊看着锦黎的反应,心中有些不忍,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此时不趁他病要他命,日后这些金厥人将屠刀举向熙国百姓时,可丝毫不会手软。 锦黎显然也深懂这些道理,穿越前关于抗日战争的影视剧,或是历史记录片她都没少看,深知战争的残酷和残忍。 她下不了狠手,可她也不能在此刻去为一群屠害熙国人的敌人求取一条生路。 她不是圣母!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根正苗红的熙国人,心中的情感天秤自然是偏向熙国的。 锦黎深呼吸一口气,在赵禹渊正打算开口安慰她时,蓦地转身,捂着耳朵走离战场,“赵大哥不用管我,做该做的事!” 赵禹渊看着锦黎的背影,心中对这位小姑娘的敬佩又多了一层,年纪不大,功夫超群,还如此深明大义,熙国有此少年人,幸矣! 赵禹渊等锦黎走远,立即吩咐手下伤势较轻的士兵,几个手起刀落,快速果断的结果了残余在此处的金厥人。 甚至为了照顾锦黎的心情,还特意让他们把尸体拖到不远处的一处断崖旁给扔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赵禹渊揉了揉越来越昏沉的脑袋,在参将的搀扶下,向着锦黎的位置走去,然而还没走到一半,就实在撑不住,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扶着他的参将本身自己身上亦带着伤,逃亡战斗一路也累的不轻,一时间竟没有扶住赵禹渊突然失重垮下的身形,两人一齐倒在了地面。 参将连忙从地面爬起,顾不得身体疼痛,大声呼唤赵禹渊,“赵副将,赵副将,您醒醒……” 锦黎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看了过来,见赵禹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立即奔跑了过来。 另一边靠坐在地上歇息恢复体力的士兵,也急忙忙从地上爬起,齐齐围了过来。 但一群糙老爷们除了干着急,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出行时带的军医,早就半路惨死在金厥人的马刀下了。 眼下这荒山野岭,方圆几里没处人家的,就是想找个大夫,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锦黎拨开人群,小心翼翼的架起赵禹渊背在自己瘦小的背上,对众人道,“我家就在此山山脚下,东南方一百五十丈开外处。 我先行一步回家给赵大哥疗伤,你们随后自行过来。” 说完,锦黎也不管剩下的那些熙兵反应如何,自顾自的调转体内真气运于双足,施展轻功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回到木屋,锦黎将赵禹渊置于锦昭生前居住的屋内,卸下他身上的盔甲,脱掉他被鲜血染红的亵衣,查看起他身上的伤势。 他上半身的主要外伤位于左上臂、右腰侧、后肩胛骨,深长的刀口,外翻的皮肉,看得锦黎寒毛都有些倒竖。 亏这人之前还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跟自己聊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住的。 锦黎不是医生,不懂医术,但好在锦昭教过前身一些简单的伤势应对方法。 锦黎便用收菜时,系统额外奖励的金币,在系统商城兑换了一些碘伏酒精、外伤用药和绷带之类的东西。 替赵禹渊处理好伤势后,兑换的物品还剩很多,锦黎也就那么大咧咧摆在一旁的圆桌上,等会儿后面的熙兵到了,留给他们用。 毕竟他们身上都带着伤,伤口不处理好,万一感染了,是能要人命的。 脑海中萝莉电子音毫无预兆的响起。 “叮咚!一号土地小麦已成熟,主人可以收割啦。” “叮咚!六号土地白菜已成熟,主人可以收割啦。” 锦黎走出木屋,靠近土地,照样使用一键收割,系统爆出一大串物品后,继续提示道:“叮咚!恭喜主人成功升至六级,解锁新种子西红柿、茄子、荞麦。” 第4章 她在空出的土地上…… 她在空出的土地上分别种上了西红柿和茄子,这两种农作物相比荞麦种植时间更短一些,很快就能收一波尝尝鲜。 种完地,锦黎便从系统仓库取了一些面粉,洗净手后和起了面团,准备给那些差点为国献身的熙兵们做点铺盖面吃。 她穿越前虽然是在福利院长大,但在国家政策的恩惠下,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从小就接受爱国片子的洗礼,对抛头颅、洒热血,捍卫国家保护百姓的军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 和面、择菜、起火、炒臊子、烧水、扯面片,锦黎就自己一个人前后忙活,一套活路下来花了不少时间。 但说来也巧,她前脚刚做好,后脚木屋外之前被她扔在身后的那群熙兵就互相搀扶着出现了,恰好赶上铺盖面新鲜出锅。 一群大老爷们捧着手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铺盖面,感动得都快哭了。 他们到底是遇上了什么小仙女啊,不仅救他们的命,还给他们做吃的。 然而就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熙兵们却依旧迟迟不敢下箸。 “锦姑娘,这……这多不好意思,要不我们给你钱吧。” “大家伙谁身上有钱,都取出来凑凑,咱不能白吃锦妹子的东西。” “没错,总不能什么便宜都让我们占了,却让锦姑娘一个人吃亏。” 说完,一众熙兵就准备放下手中碗筷掏钱。 锦黎赶紧面露不悦的阻止他们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图你们钱吗?这顿面是我请你们吃的,别给我提什么钱不钱。 吃完了立马去那边屋子里处理身上的伤口,药品纱布里面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熙兵们对着锦黎又是好一阵感谢,然后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面入口爽滑软韧,臊子里还放了不少锦黎昨儿个狩猎打来的野鸡胸脯肉,吃得大家满口留香。 天可怜见,他们在军营里一两个月也不定能吃上一回肉啊,锦黎妹子居然给他们做肉吃。 每个士兵心里都止不住地嚎叫着:呜呜呜,锦姑娘真是绝顶大好人! 吃完面,锦黎清洗锅碗,那群熙兵们就在赵禹渊暂躺的屋子内相互处理着伤势。 直到晚上,一直昏迷的赵禹渊才渐渐苏醒过来。 当得知自己身上的盔甲亵衣是锦黎脱的,伤势也是锦黎亲手包扎处理的,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在几位嘴欠的熙兵打趣怂恿下,清醒后见到锦黎,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阿黎妹妹,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锦黎:“???” 啥玩意儿? 锦黎一脸懵逼,手里端着的一碗蔬菜肉沫粥递给赵禹渊,“赵大哥你在说什么?什么负责?你是指这些疗伤药还是那些饭食? 我不收你们钱,你们身上的伤多少也算是为我们关内百姓受的,既然我有现成的,你们尽管拿去用就是,不用有心理负担。” 锦黎说的一脸郑重其事,以为他是心里过意不去自己救了他们后,还包疗伤包食宿。 赵禹渊见锦黎压根没想到那里去,只是自己单方面自作多情,脸色顿时更加发红,嘴唇嗫嚅了几下,怎么也将心里的话说不出口。 只得食不知味的舀着碗里的粥大口吞咽,以此掩饰自己的局促尴尬,虽然他也确实是饿坏了。 还是白天里搀扶他的那位参将,替自家副将挑明了话头,“锦姑娘,您误会了,您今天下午看了我们赵副将的身子,我们赵副将的意思是想娶您为妻呢。” “嗐!”锦黎无语的道:“我当什么事呢,我不需要赵大哥负责,这不过是为了救赵大哥的命,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罢了。 不然按照这么个处事逻辑,世上的大夫岂不是都娶亲娶得能自成一座村镇了?” 参将不死心的辩解道:“可您不是真正的大夫呀。” 锦黎反问,“但我当时做的事情就是大夫做的,不是吗?” 参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放弃了申辩。 赵禹渊也懂了锦黎的意思,心里虽然有些小失落,但莫名的也松了一口气,他都二十多岁的年纪了,锦小妹才不到十四,年龄并不算般配。 更别说他还是名军人,指不定哪天就马革裹尸了,他可不想自己误了小姑娘一生。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天没亮,一群人不论主客,就已经开始忙活开了。 锦黎在灶台上准备着大家的早餐。 熙兵们则聚在赵禹渊身旁开着短会,听候赵禹渊对接下来事务的安排。 赵禹渊简单跟大家分析了一下眼下情况后,很快做出部署。 “罗子榭、金尧,你们两人身上伤势最轻,就由你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大营,单独禀告王爷我们这里发生的意外。 千万注意,不要走漏风声,除了王爷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没有接应到粮草,以免动摇军心。” “许凯葳、李盼辉、张峡、杜二壮、陈辰,你们五人负责联系附近城镇村落,收订一切能收订到的粮草资源。 我们这边遭到金厥人伏杀,皇城送粮军那头恐怕也已是凶多吉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才行。” “季夏、马杰、朱高篆,你们三人同我一起按照原计划接应粮草的路线前行,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赵禹渊噼里啪啦一通安排下来,现场还剩下六名熙兵没有被安排任务。 赵禹渊看着那几人道:“你们腿上有伤,不便奔波,暂留阿黎妹妹这里修养伤势,等候下一步安排。” 被余下的六人虽难过不能替副将分忧,但也明白自己即便跟着大家伙去了,也是拖后腿的,只能神色黯淡的接受命令。 一众人吃完锦黎做好的早餐,就急匆匆下了山各奔东西。 锦黎收拾好餐后厨余,赶着那六名熙兵进卧房休息,确定他们都不出房间了,才跟做贼似的走出前院,悄咩咩收割起地里成熟的农作物。 一天的时光很快溜过。 赵禹渊等下山的一行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锦黎投喂完留家里养伤的几人,就背绑砍刀,腰系箭囊,手提猎弓,一个人离开家,钻进了密林。 第5章 之前狩猎的野味昨…… 之前狩猎的野味昨天晚上就已经吃完了,她得重新打点才行,家里现在多了好几张口,还都是伤员,伙食可不能差了,营养必须跟上。 嗯哼哼~ 她才不会承认是她自己嘴馋,无肉不欢呢! 锦黎运气不错,进林子深处没转多久,就听到一阵山猪昂昂吼叫的声音。 锦黎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连忙运转轻功飞纵上树,从树梢上掠向声源处,这样能很大程度避免惊扰猎物,导致猎物提前逃跑。 “咦?名猪有主了?”那头山猪才将将进入锦黎视线,锦黎就看到那山猪四周已经围了好几名手持马刀,正在单方面碾压式虐杀山猪的男子。 锦黎看着那山猪痛苦长嚎,最终一头栽倒在血泊里咽了气,只得遗憾转身准备离去。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点规矩她还是懂的。 山猪是群居动物,她在附近转转,说不定能碰到其他落单的。 “站住!” 锦黎运转体内真气,灌于双足,刚侧完身屈膝蓄力准备纵往别处,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惊得差点没一头从树上栽下去。 锦黎赶紧稳住身形的同时,疑惑的回身看向喊住她那人。 她又没抢他们猎物,他那么凶的吼她干嘛? 只见吼她那男子身后侧一中年男人,满目不善的瞪着锦黎道:“王子,她看到了我们的踪迹,留她不得。” 被称为王子那青年男子眼眸顿时一眯,淡声道:“本王做事,不用你教。” 中年男人闻言,顿时低下了头颅,掩下眼中情绪,“属下逾矩了,请王子恕罪。” 锦黎听得一脸莫名其妙,啥玩意儿就留她不得了? 还有那“王子”、“本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熙国“本王”是王爷的专属自称,但那中年人对青年人的称呼却又是“王子”,难不成他是别国的皇室子弟?他们不是熙国人? 突然,锦黎脑海中白光一闪,心脏顿时一紧,他们不会是隐藏在熙国境内的金厥人吧? 好像在金厥国,皇帝的儿子就是被称为王子的。 接下来,对方另一名男子的话语,彻底证实了锦黎的猜想。 “王子,就是她!属下变成鬼也不会认错,她就是前天突然冒出来,阻止我们追杀熙兵的那个女娃。” 锦黎听到这里,哪里还敢再呆?连忙转身随便挑了个方向飞掠而去。 今天这群金厥人中,有好几个人给她感觉都很强,不似前天碰到的那些个虾兵蟹将,她可不敢被他们围殴。 说到底,锦黎还是拿不准自己武功到底在哪个层面,她不能拿自己小命去赌。 见锦黎跑路,金厥人群中,下一瞬接二连三“刷、刷、刷——”地飞起五道人影直追而上,剩下不会轻功的金厥人,则是迈着双腿,在地面奋力地追向锦黎。 地面的那些人有树干、灌木、地形的阻拦,对锦黎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唯一麻烦的就是身具轻功,同样飞在树冠上追她的那五人。 锦黎领先一步,便步步领先,始终没有被他们追上,却也一直甩不掉他们。 半个时辰后,锦黎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她今日出来是来打猎的,没有这么多闲工夫陪谁玩捉迷藏。 这些人这么长时间都没追上她,想来就是比她厉害也强不到哪里去。 锦黎脚下狠踏一株树冠借力,身子再次腾空高高跃起,与此同时,左手中的猎弓横置于胸前,右手摸向腰间箭囊里的箭矢。 搭弓,引箭,瞄准,三箭齐发,箭矢破空。 “嗖——” “嗖——” “嗖——” 一箭落空,两人腿部中箭,跌落地面。 唯一成功躲开锦黎箭矢的那人,正是金厥人口中的王子。 锦黎来不及感到遗憾,不得不再次提气向远处飞掠,拉开自己与逐渐靠近的另外三名金厥人之间的距离。 顺利解决掉两人,锦黎烦躁的心情稍稍缓了缓,只要再找准时机解决掉另外三人,她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然而,计划终究是没有赶上变化。 锦黎一如之前,时不时的回头观察自己与身后三名金厥人之间的距离,却猛地发现那金厥王子竟然提速了。 锦黎被吓得顿时心跳加速,赶紧使出吃奶的劲运转轻功,无奈她二人之间的距离,依旧在不受控制的缩小着。 锦黎登时就想骂娘了,那什么王子轻功根本就在她之上,感情之前那一路故意跟着他下属大老远掉她后头,就是猫捉老鼠溜着她玩呢? 锦黎越想越气,反正跑不过人家,干脆回过身气鼓鼓的瞪向那王子,手中横弓搭箭,依旧是三箭齐发,只不过这次三箭的箭头,全都只对向了那王子一人。 苏丹尔凝睇着锦黎弦上的箭,表面看上去依旧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实则身体早已经暗暗紧绷,做好了随时躲闪的准备。 前方那小姑娘的武功具体如何他不清楚,但光凭那一手三箭齐发的箭术,却是实实在在的惊艳到了他。 能在如此年纪,力度、速度、准度就样样达到绝佳,便是金厥多少天天弯弓射箭的大男儿,也远逊于她。 苏丹尔心中突然对锦黎生起了几分惜才之意,“小姑娘,你逃不掉的,不如乖乖放弃抵抗,本王答应不杀你。” 锦黎蹙了蹙小鼻子,冷哼一声,手中箭矢毫不犹豫的离弦射出。 除非她脑子进水了,才会信那金厥王子哄人的鬼话。 几乎锦黎发箭的同时,苏丹尔右手一把扯出自己一直别在腰间的缁色长鞭。 箭矢破空而出,还未靠近苏丹尔,苏丹尔手中的长鞭就已宛若腾蛇般甩出,鞭身与一支箭矢的箭身相击,被长鞭抽中的那支箭矢前进轨迹瞬间被打偏。 另外两支箭矢继续飞速前进,苏丹尔来不及继续出鞭,身子连忙一个后仰,再次躲开一支箭矢。 但,锦黎是三箭齐发。 面对剩下的那支箭,他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嗤——” 木羽箭紧挨着他左上臂外侧飞梭而过,箭镞带飞一块血肉。 第6章 苏丹尔吃痛闷…… 苏丹尔吃痛闷哼一声,扭头看着自己左上臂鲜血淋漓之处,嘴角扯出了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苏丹尔转头微眯着眸子看向锦黎,那目光就像是准备狩猎前的野狼,“小姑娘,本王原以为已经够看得起你了,没想到,你竟比本王预料的还要厉害几分。 本王现在是真舍不得杀你了,不如,你跟了本王如何?对于能人,本王向来不会亏待。” 锦黎不屑的嗤笑一声,丝毫不给苏丹尔面子,“鬼才跟你!我劝你们最好别再追着我了,否则,我将你们全都射成筛子!” 苏丹尔挑眉瞟了锦黎腰间拴挂的箭囊一眼,“就凭你现在身上的那几支箭?想把我们射成筛子,恐怕有些难啊。” 锦黎今日出门,一共只带了十五支箭,眼下已经用去了六支。 右手抚了抚箭囊里剩下的九支木箭羽,锦黎眼中自信无比,微昂着小下巴睨视苏丹尔,“你要试试看吗?” 苏丹尔摇头失笑,“试试就免了,你这小姑娘箭术实在了得,本王可不想把自己的命拿给你试着玩。” 突然,苏丹尔停止笑声,右手用柔力将自己手中长鞭的鞭尾甩向锦黎,“接住了,挟持我!” “啥?”锦黎有些懵,金厥王子这个神操作是想玩哪一出? 虽然闹不懂那金厥王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锦黎艺高人胆大,也不怵他耍什么花招,依言伸手任由那缁色长鞭的尾梢缠在了自己右手手掌上。 苏丹尔立时顺着长鞭旋身转到锦黎跟前,那鞭身结结实实的在他上半身绕了满满好几圈。 锦黎微微仰头,看着自动送货上门的苏丹尔,一脸无语,“你这是做什么?” 苏丹尔龇牙一笑,“你先帮我摆脱后面追来的那两人,我就告诉你,顺便再送你一份大礼。” 锦黎侧眸看向前方,果然之前被她俩远远甩在身后的另两名金厥人已经追了上来。 锦黎眉头一挑,左手迅速挎置好猎弓,然后反手伸向背后抽出一直绑在身上的砍刀,下一瞬直接就架在了苏丹尔的脖子上。 追上前来的那两名金厥人视线刚一看清锦黎这里,就看到锦黎手中那把正对着自家王子脖颈的刃口寒光烁烁的大砍刀,顿时大惊失色。 两人赶紧冲着锦黎大喊: “你快放了我们王子,否则,后果不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承担得起的。” “姑娘冷静,千万莫冲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锦·戏精附体·黎斜睨着眼看向那两人,冷着语气道:“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两个若想看你们王子血溅当场,大可再前进半步试试。” 锦黎话完,登时劝锦黎冷静那人就停浮在一株树冠上不敢动了。 但刚才率先开口质问锦黎的那一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身形依旧向着锦黎冲来,一副不屑的道:“不过是一介熙国刁民,也妄想威胁我金厥勇士?” 阿图格见身旁之人跟个没长脑袋的莽夫似的,还在不管不顾的往前去,好像生怕自己王子死慢了,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阿图格连忙身形前仰,一把抓住那人背后的衣服,用力将他扯去了自己身后,厉声斥喝道:“你想害死王子吗?” 那人一脸不愤,反呛阿图格道:“难道我们就要像个懦夫一样,乖乖受制于一个丫头片子吗?你将我们金厥的脸面置于何地?” 阿图格定定的看向那人,一字一句道:“王子更重要!” 那人不说话了,他打不过阿图格,言语也说服不了阿图格,只能暂且忍耐下阿图格对他的压制。 阻止完身旁人愚蠢的行为,阿图格才重新看向锦黎,“姑娘,你要如何才肯放了王子?” 锦黎道:“简单,我无心要人命,但我要保证自己安全。所以,你们退后,全部消失在我面前,等我觉得自己安全了,自会放了他。” 阿图格眼睛不经意间看到苏丹尔垂在身侧的左手呈现手刀状,瞳孔微微一缩。 装作不经意的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名金厥人,然后又重新将视线放回苏丹尔身上。 此时,苏丹尔的左手已经变成了正常的自然放松半握状态。 阿图格懂了。 阿图格一脸不甘的看向锦黎,“希望你说到做到!” 说完,便拽着身旁那人反方向运转轻功飞走了。 待阿图格两人身影逐渐远去变小,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内,锦黎才带着苏丹尔飞身下树,重新降落回地面。 但她手中架在苏丹尔脖子上的刀,却一直没有撤回。 这人到底是金厥王子,不可能是什么善茬,她可不能大意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锦黎看向苏丹尔道:“说吧,你想干什么?还有,礼物呢?” 苏丹尔龇牙笑道:“礼物就是本王自己啊,不知道小姑娘你喜欢不喜欢?” 锦黎磨了磨自己一口小白牙,气呼呼的皱眉道:“你耍我?” 苏丹尔一脸无辜,“本王怎会是在耍你?本王可是金厥堂堂二王子,你说,你要是把本王献给熙国官方,荣华富贵岂不是唾手可得?这么大份礼物,世上多少人可是做梦都梦不到的。” “你葫芦里果然没卖什么好药!”锦黎将手中刀刃逼近苏丹尔脖颈两分,声色俱厉的道:“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丹尔依旧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却岔开了话题没有回答锦黎的提问,“小美人你要是改变主意,愿意到本王麾下,舍不得将本王送官,不如就干脆放了本王呗。 你这么个小身板,一直举着这么大把砍刀,多累啊,本王看得都有些心疼了。” 锦黎切哼一声,“你要真心疼我,不如咬舌自尽好了,那样我就不用举刀了。” 苏丹尔:“……” 这天,没法聊了! 锦黎见自己实在问不出什么,略一思索,便决定干脆将苏丹尔押回自己住处,等赵大哥回来,交给他们那些专业人士处理。 …… 木屋外,苏丹尔看着锦黎田地里种着的那些长势喜人的农作物,忍不住啧啧赞叹,“没想到小丫头你不仅住了个好地方,还种了这么多小东西,挺勤快的啊。” 第7章 那一副点头论足的…… 那一副点头论足的模样,仿佛他不是被押来的俘虏,而是被请来的客人。 虽然他这个俘虏,很大程度上都是被他自己作出来的。 锦黎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屋子内,赵禹渊听到外面响起的动静,立马带着手下一众士兵呼啦啦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锦黎手中押着的苏丹尔,不由得大吃一惊,“阿黎妹妹,此人怎么会在你手中?” 锦黎回答道:“我外出打猎时意外碰到,阴差阳错的就这样了。” 苏丹尔挑了挑眉,斜睨着赵禹渊,笑得一脸邪肆,“曜灵军赵禹渊副将,幸会啊!” 赵禹渊看向苏丹尔的眸光暗了暗,面上一片肃厉,“金厥二王子,你来我大熙做客,也不跟我们这些主人家打声招呼,未免太失礼仪了。” 苏丹尔哂笑一声,“本王这不是来了么?” “可我们并不欢迎你不请自来。”赵禹渊蓦地朝身后士兵一挥手,冷声下令道:“捆起来!” 身后两名熙兵顿时取来一条一指多粗的绳子,将苏丹尔上半身捆了个结结实实。 而之前绕在他身上的缁色长鞭,则被赵禹渊没收了。 锦黎总算撤掉了一直架在苏丹尔脖子上的砍刀。 老实说,砍刀有点沉,关键苏丹尔还比她高出老大一截,路上一直举了那么久,她现在手膀子真的有点酸。 午饭后,苏丹尔卖惨,喊来锦黎亲自给他处理左手臂上的箭伤。 赵禹渊则在堂屋里召集众人,询问这两天情况。 他这一天多来查到的消息,对他们曜灵军很不利。 皇城送来的粮草行进路上,他发现了大量粮食烧毁后残留的灰烬,烧粮现场附近,躺着数十送粮官兵的尸体,一个活着的都没有。 负责在附近城镇村庄收购粮草的那一小队,带回的消息也不大好。 “去年雨水多,百姓地里庄稼的收成并不好。我们五人兵分五路,附近的米粮铺村庄几乎都跑遍了,能买来的粮草也只够支撑大军十天左右。” 赵禹渊背着手,紧握成拳,脸色十分不好看。 才十天时间,根本远远不够。 他们地属熙国最南边,粮草被敌军烧毁的消息,十天时间只够传回皇宫的。 陛下得知消息后还需要重新征调粮食,户部那群老东西绝不会轻易放粮,期间不知道要磨多久嘴皮官司。 即便凑齐了粮草,一路押运又要将近一个月左右才能抵达南境。 他曜灵军战士,根本等不起! 金厥人知道他们缺少粮草,绝对会趁虚而入。 不能拖了,他必须立马回营面见王爷,看看王爷有没有什么办法摆脱眼下困境。 锦黎包扎好苏丹尔的伤口离开,路过赵禹渊集议的堂屋,恰好听到他们在讨论军营后继无粮的问题。 见一众熙兵愁眉苦脸的样子,锦黎忍不住停在门口问道:“你们曜灵军是没吃的了吗?” 赵禹渊望着锦黎点了点头。满面愁容的道:“军营里剩下的粮草不多了,只够维持大军三五天的正常消耗。 如今皇城送来的粮草,被潜入的金厥人烧毁,若不及时找够粮草,我曜灵军战士恐无力与金厥交战啊!” 锦黎闻言,微微敛了敛眸,心下一阵天人交战。 她系统仓库里,这些天的种植,加上系统额外奖励,积攒了不少粮食,若是全部拿出来,应该是足够曜灵军多撑一段时间的。 但,要怎么解释粮食的来源呢?说不定她还会因此给自己惹上天大·麻烦。 舍己为人,值得吗? 锦黎一时间纠结不已。 却听赵禹渊继续愁苦不已的道:“粮草为数不多,减少每天顿数食量,倒是足够将士们多撑一段时日。 怕就怕金厥人趁虚而入,将士们吃不饱,拿什么去跟金厥人拼命? 万一溪谷关失守,我大熙边城的百姓……” 赵禹渊一想到那些残忍得犹如人间地狱般的可能,实在说不下去了,紧凝着眉头一拳狠狠的砸在石壁上。 其他熙兵见状,连忙出言宽慰赵禹渊。 “赵副将放心,咱们有王爷坐镇,王爷举世无双,一定会想到解决粮草的办法的。” “曜灵军没有孬种,即便金厥龟·孙趁虚攻打我们,弟兄们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就是、就是,兄弟们不怕那狗·日·的金厥人,他们要想欺负我们大熙百姓,必须先得踏过老子们的尸体才行。” …… 锦黎不知怎的,听着这群糙汉子言语粗俗的话,竟忍不住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她从小就特别敬佩军人,穿越前每次刷视频刷到兵哥哥,她都能翻来覆去看好多遍。 一切的国泰民安,都是边境无数将士用血汗换来的。 锦黎突然就不纠结了。 她的本心本就是想帮助曜灵军,管它什么解释不解释,合理不合理,她对曜灵军伸出援手,她于曜灵军就有恩。 看着这群将士的样子,窥一斑而知全豹,曜灵军绝不会对她恩将仇报。 若真有人觊觎她的系统能力,能不能打得过她都还两说。 锦黎想通后,吸了吸因为刚才差点没控制住泪腺,而有些发堵的小鼻子,用眼神示意赵禹渊道:“赵大哥,你跟我来一下。” 锦黎将赵禹渊带向后院侧方,平日里用来堆放杂物的库房。 趁着开门赵禹渊不注意之际,锦黎迅速调动系统仓库,将里面易存放的粮食全部取出,靠着内墙壁堆放成高高的四垛粮山,每一垛都是不同的品种,分别是大米、小麦、土豆、红薯。 赵禹渊借着外界投射进来的光线,看着眼前堆积的粮食,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激动得舌头都快打结了,“这、这、这……阿黎妹妹,我……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看着赵禹渊脸上那都快扭曲了的惊喜表情,锦黎没忍住噗嗤一笑,“赵大哥,这大白天的,你当然没做梦啦。 这些粮食我送给你们曜灵军了,只是我这里没什么装运的工具,你们要自己想办法运回军营。” 赵禹渊按耐下心中的狂喜,看着锦黎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尊活菩萨,“阿黎妹妹,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你是我们曜灵军的大贵人。 这些粮食我们曜灵军不会白拿,等我们将它们运回军营,王爷一定会给你应有的报酬的。” 第8章 锦黎毫不在乎的摆…… 锦黎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说送你们了就是送你们了,我就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留着这些东西我还嫌占地方呢,麻烦你们赶快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搬走吧。” 赵禹渊实在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脸郑重的向锦黎承诺道:“阿黎妹妹,你的心意我代曜灵军将士们心领了。 今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上刀山下火海,我赵禹渊绝无二话。” 锦黎背着双手,弯着一双漂亮眼睛,娇俏的道:“好呀,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想请赵大哥帮忙。” 赵禹渊立即一脸严肃认真的道:“什么事?阿黎妹妹尽管说,我一定给你办到。” 锦黎嘻嘻笑道:“我想请赵大哥帮我腾个仓。” …… 花了半天时间,赵禹渊带着一众将士砍树伐木,现场制作运粮工具。 等他们将仓库里粮食全都搬上板车装好后,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 为了安全起见,赵禹渊等人又在锦黎家里蹭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就吃完早饭,与锦黎告辞,急匆匆运着粮食上路。 锦黎目送着运粮队伍远去,背着两只小手,在院子里来回踱了一会儿,然后似是想通了什么,一阵风的跑进屋中,将她觉得用得上的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收进农场系统仓库。 紧接着锦黎来到院外的土地边,使用加速药水,将地里的作物全部催熟,一键收割。 做完这一切,锦黎背上一边斜绑着自己的大砍刀,另一边则装模作样的斜挎着一只装换洗衣物的包裹。 腰间左侧别着一把精铁打造的长匕首,右侧则悬挂着一只装的满满当当的箭囊。 …… 赵禹渊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锦黎,这一身别致的装备打扮,一脸惊诧,“阿黎妹妹,你这是……?” 锦黎双手掐着腰,豪放不羁的道:“世界这么美好,我才不要一直偏居一隅呢。我准备到处走走逛逛,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之前我一直跟爹爹生活在山上,从来没出过远门,现在还不知道第一站到底去哪里呢。 赵大哥你介不介意捎带我一程,给我讲讲我们熙国的风土人情?” “欢迎之至。”赵禹渊狠狠地点了点头,心下感动不已。 他眼睛不瞎,虽然锦黎口上说的是想出门游山玩水,但她那一身打扮,分明是来给他们运粮队伍压阵的。 锦黎确实也是这么个心思,毕竟赵禹渊他们除了运送粮食,手里还押了个苏丹尔。 那苏丹尔就像是一块迎风招摇的大肥肉,随时随地可能吸引来隐藏在熙国暗处的金厥人。 赵禹渊他们一共就十几个人,身上还都带着伤,锦黎实在放心不下,干脆亲自来盯着放心一些。 一群人提着精神赶路,走得并不慢,但仅靠脚力,脚下的路又崎岖难行,还押运着数千斤东西,即便从天亮走到天黑,也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晚上,一众人简单的吃完晚饭,就地露宿,分三批轮流守夜休息。 夜色平静流淌,远天边隐隐开始酝酿柔柔浅浅的曦光。 锦黎被生理问题扰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起身向着远离大部队的一处走去。 找到中意的地方后,锦黎习惯性的再四处仔细观察一遍,毕竟她是女孩子,不谨慎一些不行。 也不知道究竟是锦黎太背,还是藏在暗处的人太过做贼心虚。 锦黎刚打量完前后左右,正准备抬头观察树冠等地方,头才微昂,耳朵就敏锐的扑捉到了一道“嗖——”的破空声。 锦黎机敏的迅速旋身躲向了身旁的大树后侧,她人才将将躲过去,行拂间带起的裙袂还没来得及垂落,一支箭矢整只箭头就已经快狠准的没入了锦黎藏身大树的躯干内,那位置,恰好对着锦黎之前站位时的太阳穴。 锦黎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跳,还好她现在身怀武艺,洞察力远超于常人,否则刚才她怕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锦黎连忙将左手大拇指与食指圈成环形置于唇前,一道响亮的口哨声顿时划破晨曦,拉开一场残忍战斗的序幕。 七十多米外,赵禹渊听到锦黎发出的信号提醒,立即打起精神,拔出腰间陌刀的同时,下令手下士兵,“有敌袭,大家准备迎战! 季夏、李盼辉、张峡,守好苏丹尔,莫让他趁乱跑了。” 一众士兵立马拔刀应道:“是!” 锦黎抬眸看着之前箭矢射来的方向,略一估量,取下身上挎着的反曲弓,摸出一只木羽箭,搭弓上弦,瞄准预判角度,发射! “嗖——” “啊——” “扑通!”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后,紧接着传来一道重物坠地的声响。 “棒!”锦黎忍不住眉眼一弯,自夸了一声,心下有些小得意。 射出这一箭,她本身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指望真能射中什么。 谁知道刚才躲在暗处射她那人,竟然出手后一直没有挪动位置,遇到她这位神射手算他倒霉。 藏在暗处的金厥人见行踪已经被沉不住气的队友暴露,再继续蹲守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只能硬着头皮先后出手。 很快,赵禹渊等人就遭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攻击。 赵禹渊见漫天箭雨来势汹汹,当即下令,让众人拖着苏丹尔,躲到运放粮食的板车底下。 战争从来都是残忍的,即便赵禹渊已经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下达指令,依旧有一名熙兵因距离板车较远,躲避动作慢了一拍,被数支箭矢射中,当场失去呼吸。 密林中的锦黎因地势问题,反倒没有遭受到密集的箭雨攻击,零星的几支箭羽被她左突右闪,全都成功的躲了过去。 很快,金厥人身上携带的箭矢已经放完,他们一个个从隐藏的暗处窜出,手中高举着寒光锃锃的马刀,毫不留情的挥向赵禹渊等人,招招致命! 锦黎见箭矢攻击停止,就猜道接下来应该是正面血拼的时候了。 连忙一边奋力赶向赵禹渊等人身边,一边摸出腰间箭囊里插放的木羽箭,瞄准战场里的金厥人,一箭连着一箭的搭弦弯弓发射。 第9章 锦黎的箭术是连苏…… 锦黎的箭术是连苏丹尔都赞叹不已的,自是一箭一个“小朋友”。 但金厥人人数太多,且他们知道现场这些熙国人中,就数锦黎的危险性最大。 所以,他们之中的几名高手全都放弃攻击赵禹渊等人,齐齐转头攻向锦黎。 锦黎被他们近了身后,手中弓箭的优势已经施展不出来,干脆一把扔掉手中反曲弓,左手拔出腰间长匕首,右手拔出背在身后的大砍刀,主动蓄势迎向敌人。 锦黎年岁虽不大,硬功夫却不弱,对方足足五名高手联合对付她,一时间也没能伤她分毫。 但锦黎也成功的被他们拖住了脚步,无法前去对付其它金厥士兵解救赵禹渊等人。 锦黎与他们五人相互牵制,现场剩下的那些金厥人战斗力都算不上多高,有赵禹渊这位曜灵军副将在,他们一时间也没能从熙兵们身上讨到多大便宜。 坏就坏在眼下熙兵们身上都带着伤,行动上大打折扣,且战斗持久力也弱了很多,不到一刻钟功夫,赵禹渊等人的攻势就已呈现出衰竭之态。 锦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真的真的不想杀人,可她更不想眼睁睁看着赵禹渊他们在她面前接连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刚才杜二壮已经在漫天箭雨中牺牲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所以,对不住了。 锦黎眼眸开阖间,浑身气势瞬间大涨。 如果说之前她的攻击力度犹如绵绵细雨,那么现在她的攻击力道,就仿佛化作了电闪雷鸣夜里的狂风暴雨。 不再克制自己体内的天生神力,不再刻意避开对方的死穴要害,一切出手只为打倒眼前的敌人。 五名金厥高手顿时大骇,他们原本联手都只能牵扯压制住这位小姑娘,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但也以为这已经是她所能达到的极限,面对他们五人的攻击,她会很吃力,没曾想她之前竟一直都留有余手。 小小年纪,武功就如此之强,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何方神圣才能教出这般年轻的高手? 锦黎的攻击不仅快狠准,偏偏力道还大得不讲道理。 对方五人不管是谁,手中马刀只要跟她的砍刀稍微一硬碰硬,虎口就被大力震得生疼,甚至整条手臂都麻颤不已,五人被锦黎打得节节败退。 锦黎手中的砍刀匕首不知不觉间已经染满了那五人的鲜血,眼见自己突破五人的包围在望。 锦黎视线余光突然瞥到战场另一边,熙兵季夏此刻被一名金厥人踹倒在地,那金厥人手中马刀高高扬起,尖刃对准季夏腹部,正欲往下刺去。 锦黎心中一紧,右手挥刀挡开身侧金厥高手攻击的同时,左手手中的长匕首找准角度,猛地发力隔空飞甩向那即将杀死季夏的金厥人。 季夏仰躺在地上,怒目瞪着对他高举马刀的金厥人,紧咬牙关,忍受着身上伤势带来的剧痛,奋力举起手中早已变得残破不堪的陌刀刺向那人。 便是死,他也要在这些该下地狱的金厥贼人身上捅个窟窿! 可他终究是伤得太重了,行动速度大打折扣,陌刀才将将举起,就被那金厥人横起一脚当场踹飞。 手中失去武器,季夏绝望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远方家乡日夜盼他平安归去的阿爹阿娘苍老的面容,以及…… 一张清秀柔美的脸…… 金厥人手中马刀用力快速下刺,尖刃距离季夏腹部越来越近,季夏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身上盔甲开始受到外力压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锦黎隔空发射过来的长匕首后发先至,“嗤——”地一声从那金厥人背后插入,透过身体,又从他身体前面飞出,直至最后钉在远处一株梧桐的树干上。 “啊——” 金厥人凄厉惨叫一声,身子被长匕首传来的巨力带飞了两米多,才猛地倒在地上,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断了气。 季夏听到自己耳边响起“哐当——”一声,下意识的睁眼望去,就看到刚才欲杀他的那名金厥人的马刀坠落在地。 他得救了! 另一边,锦黎看到自己射出的匕首成功救下季夏,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 身旁缠着她的五名金厥高手,她已经废了三人,只剩下速度最快的两人还在苦苦坚持。 这两天的战斗经验也让她发现了自身武功的短板,那就是速度。 虽然比起大多数人来说,她的出手速度已是不错,但远算不上顶尖。 碰到走轻快路子的对手,她的战力就会大打折扣。 突然,锦黎敏锐的听到道路前方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阵密集的马蹄声。 锦黎握着砍刀的手紧了紧,来人不少,但,不知道来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前方烟尘滚滚,隐隐能从中看到一角火红的绣着金纹的旗帜。 一众熙兵看到那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的大队人马,顿时就沸腾了。 “曜灵军!是曜灵军!我看到我们曜灵军的太阳军旗了!” “援兵来了,我们的援兵来了!” “太好了,兄弟们撑住,莫让这群金厥贼人跑了。” …… 若说整个战场中最清闲的,当数被五花大绑,一众熙兵牢牢保护在一旁的苏丹尔。 从头到尾,苏丹尔唇边都噙着一抹讽笑,冷眼看着这场于他而言,宛若笑话般的战斗。 看这群熙兵拼命的样子,恐怕还真的以为那些金厥人是来营救他的吧。 呵! 大王子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煞费苦心送进熙国的人手,会这么快就折在曜灵军手里大半。 不过,这也得多亏了那个叫锦黎的小丫头。 否则,宗曜前些天派出的赵禹渊等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在场承受攻击最多的,除了锦黎,就数军职最高的副将赵禹渊。 赵禹渊一边要应付着攻向自己的敌人,一边又要顾及着身旁的弟兄,尽力帮他们挡下致命攻击。 一时间,竟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地面昏迷的一名金厥人,不知何时醒来,悄无声息的拔出绑在手腕上的淬毒匕首,趁赵禹渊不备,猛地向他左后背心脏处扑刺而去。 第10章 但好在锦黎此时…… 但好在锦黎此时已经成功解决了缠斗她的所有金厥高手,瞧见赵禹渊有危险,立时运转轻功飞身过来,抓住赵禹渊朝另一方掠去,躲开金厥人的匕首攻击。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金边红底轻甲的俊逸男子忽地从天而降,一脚狠狠踹向试图从背后偷袭赵禹渊的那名金厥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曜灵军现在的军主,熙国六王爷宗曜。 宗曜自从昨天下午得到罗子榭、金尧传回的消息,当即点兵,亲自率领队伍连夜疾驰,赶来支援赵禹渊。 刚才他骑在马上,大老远看到赵禹渊有危险,第一时间就从马上纵身而起,运转轻功飞过来救他。 但万万没想到,那金厥人被宗曜踹飞之时,手中匕首没有持稳,径直脱手而出,朝着锦黎的方向横飞而去。 锦黎此刻恰好又背对着那把匕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突如其来的危险。 宗曜见那匕首飞向锦黎,立马转身伸手去夺取。 奈何锦黎与那匕首之间相隔的距离实在太近,即便宗曜的反应已经很快,她的左后背蝴蝶骨处依旧被匕首刃尖刺中。 但尖头才浅浅刺入之时,匕首就已被宗曜及时的控握住。 “嘶——” 锦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想到自己刚才跟足足五名金厥高手激战,都没挂半点彩,如今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而且,还倒霉的属于被自己人坑伤的那种…… 锦黎一脸幽怨,无语至极。 要是没有突然冒出来这男子冷不丁飞起的一脚,那金厥人手中的匕首根本不会那么巧的脱手飞射向她。 看着小姑娘回眸,眼中委屈控诉的神情,宗曜十分抱歉地朝她拱手道:“姑娘抱歉,本王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稍后本王带你一道回营,派军医给你疗伤,你看可好?” 锦黎顾念大局,皱着蛾眉忍着背后伤痛对宗曜道:“先把这些金厥人处理了再说。” 宗曜点头,拔出身上佩戴的宽剑,立时投身战斗。 有了宗曜和他带来的大队曜灵军加入,现场战况很快就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 战斗中,锦黎眉头越蹙越紧,背后伤口疼的她冷汗直冒,好似伤处被人洒了浓浓的辣椒盐水一般,明明不算大的口子,却异常的疼得让人受不住。 锦黎紧咬着贝齿,整个人疼得发颤,手中砍刀都已经有些握不稳。 没过好一会儿,锦黎终是没能撑住,狼狈的以刀撑地,借此稳住自己摇摇欲倒的身形。 到了此刻,锦黎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刚才伤她的那把匕首,绝对有问题! 宗曜看到锦黎此刻的情形不妙,连忙飞身到她身边,替她挡开金厥人的攻击。 眼见锦黎意识越发薄弱,身子摇摇晃晃的向地面坠去,宗曜此刻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伸手一把将她接住。 看着锦黎半阖的眸中,倔强的噙着不肯掉落的泪花,面容苍白脆弱至极,宗曜心中陡然一沉。 聪慧如他,看到锦黎这幅样子,自然能猜到方才的匕首被动了手脚。 但金厥人的毒药千奇百怪,他一时之间也摸不清锦黎所中的究竟是哪一种,只能试图询问道:“姑娘,你感觉怎样?” 锦黎努力保持自己的清醒,听到宗曜的询问,唇瓣嗫嚅间,发出低浅喑哑的声音,“伤……疼……” 仅仅才低喃出两个音节,锦黎就实在熬不住,疼晕在宗曜怀中。 “姑娘!” 宗曜剑眉紧锁,伸手探了探锦黎的鼻息,发觉她情况实在不妙,只得左手将她揽住,右手持宽剑再次投身加入了战斗。 只有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剩下的几名还在负隅顽抗的金厥人,他才能尽快想办法救治这位姑娘。 很快,战斗结束。 宗曜没能从金厥人身上搜出解药,只好让赵禹渊押送粮食和苏丹尔继续返回营地,自己则带着四名士兵,怀抱着昏迷的锦黎,骑马奔往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处小镇。 …… 月湾镇: 老大夫先是给锦黎把了把脉,然后用剪刀剪开锦黎后背伤处的衣物,露出里面泛乌的伤口。 用一方折叠的棉布帕,揩拭了一些锦黎伤口周边的血渍后,将棉布帕凑近鼻尖仔细闻了闻。 然后扔掉帕子对宗曜道:“六王爷,这小姑娘本身的伤口不深,伤势也不严重,之所以会疼晕过去,是因为伤她的利器上被淬了毒。” 这点与宗曜最初的判断一致,他便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您可知这是什么毒?如何解?” 老大夫打开自己的工具药箱,一边出手迅速利落的给锦黎处理着伤口,一边向宗曜解释:“此毒产自金厥的藏蛉箩花根提取液,不致命,却能让人疼得生不如死。 金厥国基本上是将此毒用在严刑拷打的犯人身上的,历来被活活痛死的人不在少数。” 宗曜闻言脸色一变,立时抱拳朝老大夫行了一礼:“齐御医,这位姑娘于曜灵军有大恩,还请您务必全力相救。” 齐煊晟手上不停,口中却淡淡的道:“王爷莫急,济世救人乃是医者本分,吾自当尽力。 但老朽已离开太医院多年,‘御医’一称实在不敢当,还请六王爷今后莫要再折煞老朽了。” 宗曜听闻此言,心中自是了然,没有再提往事,而是再次对着齐煊晟忙碌的背影道了声谢,坐回桌边静静饮茶等待。 …… 锦黎醒来之时,开着的轩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她不过就受了点小伤,却昏迷了将近一整天。 锦黎无语的揉了揉自己昏昏涨涨的脑袋,心下忍不住唾弃自己现在身体的体质之差。 一旁坐在房间桌边翻看着医书的齐雨绵,听到床上响起的细微悉索动静,将视线从医书上抬起,目光柔和的看向锦黎。 “姑娘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可还疼得厉害?” 锦黎闻言,仔细感觉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伤口,麻木中带着细细针扎般的火辣刺痛,但已经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了。 “我感觉好多了,多谢姐姐救我。” 第11章 齐雨棉轻轻摇了…… 齐雨棉轻轻摇了摇头,放下手中医书道:“不是我救的你,是我阿爹出的手。藏蛉箩花根的毒很难解,我目前还没有配制解药的本事。” 锦黎侧着身子缓缓从床上起身,依旧满心感激,“那也要谢谢姐姐在这里看护我,更谢谢令尊救我性命。” 齐雨棉见着锦黎的动作,连忙走到床边扶她坐起,“妹妹客气了,治病救伤本就是我们医者的天职,何用言谢? 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怕是早就饿了。你在这里等等,厨房里我给你温了药膳清粥,我现在就去给你端来。” 锦黎本不想太麻烦眼前这位温柔的大姐姐,可她现在全身软绵绵轻飘飘的,脚下根本使不出力气,只好歉意的对齐雨棉道:“麻烦姐姐了。” “不麻烦。”齐雨棉仔细确认锦黎坐稳后,才转身离开走向厨房。 锦黎确实饿坏了,大口大口的将齐雨棉端来的一瓮药粥吃了个干干净净。 锦黎用齐雨棉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此时她们已经互报了姓名。 锦黎摸着微微突起的小肚子,一脸满足的打了个小饱嗝,有些羞赧的笑道:“齐姐姐你的厨艺真好,我第一次知道药膳原来也能这么好吃。” 齐雨棉拿来托盘,将锦黎放下的碗筷一一收置上去,柔声道:“那是因为你太久没有进膳了,人在饿极的时候,不管吃到什么食物,都比平时要香三分。” 锦黎吃了东西,体力得到补充,身子利索了不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赖在床上,眼睁睁看着齐雨棉为她里外忙活。 便从床上起身,端过齐雨棉手上的托盘道:“齐姐姐,天色很晚了,你回房歇息去吧,这些碗筷,我拿去厨房收拾就好了。” 齐雨棉摇头,重新夺回被锦黎抢走的托盘,“那可不成,你又不知道我家的布置,怎么去收拾?更可况你背上还有伤呢,这些小事我来做就好了。 而且……姐姐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锦黎眼眸微张,一脸好奇的问道:“什么事?齐姐姐你说,若我有能力帮到你,定不推辞。” 齐雨棉抿唇一笑,将锦黎轻轻推回床上坐好,“你先在此休息着,等我去厨房忙完了,回来再跟你细说。” 锦黎见齐雨棉坚持,也不好再跟她争抢,便妥协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我等你回来。外面天黑,姐姐你慢着些走路。” 齐雨棉点头轻“嗯”一声,然后端着木托盘,转身离开了房间。 …… 一刻钟过后,齐雨棉重新回到了锦黎暂住的房间,谨慎的关好门窗后,才走到锦黎身边。 锦黎见齐雨棉如此慎重,心下也不由得一紧,“不知齐姐姐是有何事想让我帮忙?” 齐雨棉压低声音道:“我想请阿黎妹妹护送我去曜灵军军营。” “啊?”锦黎懵了,“齐姐姐你一个女孩子去曜灵军军营干什么?” “呀!”锦黎猛地一拍脑袋,突然反应过来,“我倒是忘了问了,是谁送我来姐姐你家医馆的?送我来的人呢?去哪里了?我都还没跟人家说声谢谢呢。” 齐雨棉道:“是六王爷送你过来的。他确定你身上藏蛉箩花根之毒已解,人无大碍后,就急匆匆走了。但却留下了两名士兵在此守护你。” 锦黎闻言,一阵惊愕,没想到那人堂堂王爷之尊一军之主,竟会亲自送她来看伤,这也太玄幻了。 “那两名士兵人呢?”锦黎惊讶过后开口问道。 齐雨棉道:“他们被我阿爹安排在另一个房间休息。” “哦!”锦黎点了点头,这么晚了也不太好去打扰人家休息,还是明天再去道谢吧。 于是,锦黎看着齐雨棉转回话题道:“齐姐姐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想去军营呢。” “我想去那里帮忙救治伤兵。”齐雨棉轻叹一声,无奈的道:“我是女孩子,阿爹不许我踏入军营,怕损了我的闺誉。 可我不想这样,我自小学医,为的是救死扶伤、广济天下,不是出阁后去相夫教子。 否则,我读那么多医书有何用?学那么多医理意义又在哪里?” 锦黎蛾眉微微蹙起,有些为难。 老实说,她打心眼里是很敬佩齐雨棉的胸怀的,也非常认可她的观念。 但,现在所处的时代不是思想开放的二十一世纪,而是落后的古代封建社会。 女孩子们将自己的清誉,看得甚至比性命还要重要。 她若真答应了齐雨棉的请求,将她带去满是男人的军营,损了她的名声,影响到她日后出嫁成家,很难保证她到时候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锦黎抿着唇瓣,一时间没有言语。 齐雨棉看出了锦黎的犹豫,也猜得到几分她的顾虑,“阿黎妹妹,这是我给我自己人生选择的路。 我不想像世上绝大多数女子一样,一辈子浑浑噩噩的的为别人活着,我有我自己的信念和追求。 所以,请你帮帮我好吗?” 锦黎见齐雨棉坚持,咬了咬牙,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再次确认道:“齐姐姐,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齐雨棉温柔的笑着摇摇头,“姐姐我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又怎会后悔? 不满阿黎妹妹,若不是我没那个本事进得军营,早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去了,哪里拖的到现在?” 锦黎心下轻咦,好奇的问道:“那齐姐姐你怎么觉得我能带你进去?我也没去过曜灵军军营的。” 齐雨棉闻言,忍不住一阵失笑,“傻阿黎,你以为六王爷专门给你留下两名士兵,是留来干什么的?” 锦黎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略一思考后道:“可能是留在这里,看我后来会不会死吧!” 齐雨棉:“……” …… “驾!” “驾!” “驾!” …… 晨曦微泛,小镇前往曜灵军军营的一条小道上,前后四匹骏马并列驰骋。 锦黎看着齐雨棉并不逊色于众人的马术,心中对这位外柔内刚的奇女子的佩服更甚了几分。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敢为自己拼搏,勇于活出自我的女性,实在犹如凤毛麟角,少的可怜。 锦黎见此方道路较为宽阔,便驭着马跟她并驾齐驱,“齐姐姐,咱们就这么偷偷走了,齐老先生醒来后发现你不见,怕是会很生气吧?” 第12章 齐雨棉眸子微眯…… 齐雨棉眸子微眯,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气过了就好了,阿爹他平日里注意着养生呢,身子骨还撑得住!” 锦黎:“!!!” 这亲闺女实锤了! 齐雨棉歉意的看了锦黎一眼,“倒是难为阿黎妹妹你了,为了我的事情,让你拖着伤体就上路。” “嗐!”锦黎无所谓的笑笑,“就这点小伤,要不是中了毒,平日里我都不带上药的,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愈合,早就不碍事了。” 锦黎和齐雨棉时不时闲聊两句,在宗曜留下的两名熙兵的护送下,中间除了啃干粮喂马那一阵,几乎一直都是马不停蹄的在向曜灵军军营的所在地赶着路。 好在这一路上并无意外发生,一行四人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成功抵达了曜灵军军营。 “吁——” “吁——” “吁——” …… 四人驭马降速,马还没完全在军营大门口放置的鹿角砦外停稳,四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马。 骑在狂奔的马上几乎一整天,都累得不轻。 两名军汉子常年接触战马,倒也还好,锦黎有着高强的武功真气护体,更多的也只是精神上的乏累。 最受罪的当属女医师齐雨棉,她虽然马术不赖,但以前从未如此高强度的骑马赶这么远的路过,一天颠簸下来,她感觉自身骨架都快散了。 下到地面腿脚都是虚浮的,膝盖一软,差点没一把栽到地上。 好在锦黎发现了齐雨棉的身体状态不太好,及时的丢下手中缰绳,搀扶住了她。 齐雨棉借着锦黎的搀扶,重新稳住身形,满眼感激的对锦黎道:“谢谢阿黎妹妹。” 锦黎微微一笑,“齐姐姐不用客气。” 大门内的门卫兵见有人前来,立马出来两人询问情况。 待确定两名护送锦黎熙兵的身份和宗曜昨天留下的指令后,很快就答应放行。 但,只能放他们三人进入。 齐雨棉并不在放行之列。 锦黎想替齐雨棉再争取一下,对两名门卫兵道:“麻烦两位大哥通融一下,这位姑娘是与我一起的。” 门卫兵果断摇头,“很抱歉,锦姑娘,这里是军营,外人一律不许靠近踏入半步。 我们之所以能放您进来,都是因为王爷昨天额外下了命令。 这位姑娘没有得到王爷的允许,我们即便是违反军令,私自放她进去了,她的下场也是毙身军棍下,还请锦姑娘莫要为难我们。” 锦黎明白曜灵军军营乃是军事重地,肯定是防范森严的,她的确不该提这种不情之请。 到了此时,锦黎也总算知道齐雨棉昨晚所说的“没那个本事进得军营”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她即便是来了,没有人脉向宗曜举荐她,她也根本进不去半分。 锦黎突然有些好奇,行医到哪里不能行?她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进曜灵军呢? 不过锦黎也不是那种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心里大致猜测着曜灵军将士征战沙场,平日里受伤几率很高,齐雨棉想来这里,怕也是想为国家将士做点什么吧。 锦黎转身对齐雨棉道:“齐姐姐,要不委屈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先进去请见六王爷,向他推荐一下你,看看能不能让他接纳你。” 齐雨棉温柔一笑道:“好,我也正有此意,辛苦阿黎妹妹为我的事费心了。” 锦黎回以微笑,“应该的,毕竟我昨晚已经答应帮姐姐了,自当尽力而为。” 说完,锦黎就在两名熙兵的陪同下,举步走进了曜灵军军营。 两名熙兵将锦黎带到宗曜军账前,让她在此等候,然后在得到宗曜亲卫兵的许可后,二人先行踏入军账向宗曜复命。 很快,两名熙兵复完命走出营帐,对锦黎道:“锦姑娘,王爷请您进去,我们两个就先行告辞了。” 走进军帐,锦黎见里面除了主位上端坐着的宗曜,堂中间还立着一位气质看上去颇为儒雅,面上却不苟言笑的老先生。 那老先生刚一见着锦黎,本就板着的脸顿时拉得更长。 锦黎见此秀眉微蹙,一脸莫名其妙,自己跟他以前没见过吧,没得罪过他吧?他凭什么给她甩脸子? 她虽一向尊老爱幼,但却格外讨厌那些倚老卖老的老人,顿时也不惯着那老先生的臭脾气,小下巴微昂,朝着他一声嗤哼! 谁还不是个小傲娇呀?谁还没点小公举脾气呀? 那老先生见锦黎对他这般动作,一口气上来了差点就下不去,大瞪着一双老眼,气鼓鼓的看着锦黎道:“你……你竟如此……早知道你是这般品性,老朽昨日就不该答应六王爷救你性命,哼!” “哈?”锦黎闻言,当场就是一懵。 昨日是这位老先生救她的?救她的不是齐姐姐的阿爹吗?难道…… 卧槽!!! 锦黎一脸惊悚又加心虚的看向齐煊晟道:“齐……齐老先生,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我不是故意对您不敬的。” 妈也,难怪老爷子看她的脸色臭的不要不要的。 自己帮着他闺女偷偷离家出走,老爷子要是能对她笑脸相迎,那才是见了鬼了! 话说老爷子不是在镇上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军营的?还比她们先到。 这下可难整了,齐姐姐还在军营门口等她的好消息呢。 宗曜此时也出言替锦黎说好话道:“齐老请勿动气,锦姑娘只是年纪还小,行为难免孩子气一些。 从她对曜灵军的帮助行为来看,她的品性绝对不会差。” 锦黎有些顶不住齐煊晟怨怼的眼神,便顺势将目标转向开口帮自己的宗曜,对他行了一记揖礼后,借着感谢的由头扯开话题道:“民女锦黎拜见六王爷,昨天麻烦王爷为我费心了。” 锦黎虽然嘴上说着“拜见”,实则连头都没低一下,就更别提弯腰了。 那大咧咧望着宗曜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到封建等级制度下,普通百姓对皇族的惧畏。 对于锦黎的失礼不敬,宗曜全当没看见,脸上带着几分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意道:“昨日本就是本王无意间害了姑娘,何谈麻烦一说?还请姑娘莫要怨怪本王才是。” 第13章 锦黎对此表示毫…… 锦黎对此表示毫不在意,“一场意外而已,谁也不想发生,我又怎么会怨怪王爷?” 说完后,锦黎视线悄眯眯的瞟了几眼立在一旁的齐煊晟,心中纠结着该怎么处理齐雨棉的事情。 齐煊晟都活了几十年了,自然不会发现不了锦黎那点小动作和小心思,睨眼看着她又冷哼了一声。 锦黎尴尬的揉了揉小琼鼻,打算还是从宗曜这里寻找突破口吧。 只要能成功把宗曜拐进她的阵营,以他王爷的身份,这事儿多半能成。 锦黎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拉远自己与齐煊晟之间的距离,然后斟酌了一下语言,才看向宗曜道:“六王爷,不知道曜灵军现在缺不缺军医?” 宗曜先是看了一眼怒瞪着锦黎的齐煊晟,然后若有所思的将视线转向锦黎,十分配合的温声道:“自是缺的。” 锦黎眨巴着眼睛,不敢去看齐煊晟的表情,硬着头皮继续道:“那个……咳……我有一位医师朋友,有意进曜灵军帮忙救治伤兵,不知道王爷愿不愿宣她进来,看看是否能留下她?” 宗曜再次上道,对身旁侍奉的一位封翎道:“去宣。” 封翎立马拱手领命,“是!” 然后快速走出中帐,前往军营门口带齐雨棉过来。 锦黎在心里默默为齐雨棉默哀三秒,希望她等会儿进来看到自己阿爹后,不要太过“惊喜”。 齐雨棉很快在封翎的带领下,走进了军账,初看到齐煊晟时,锦黎看到她瞳孔明显猛地一张,脚下一向柔雅有序的步伐也跟着乱了几分,但却没有过多的惊慌失措。 齐雨棉来到堂中央,对着宗曜双膝跪地,盈盈叩首,“民女齐雨棉,拜见六王爷。” 锦黎在一旁看得有些错愕,原来她们平民见到宗曜,要这么行礼的呀,可她刚才的礼……好像很敷衍的样子! 嗯哼哼……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宗曜对着齐雨棉伸手虚虚一扶,“齐姑娘请起。” “谢王爷。”齐雨棉道完谢,规规矩矩起身,一举一动间无不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质教养。 齐煊晟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闺女,怒气冲冲道:“你个逆女!这都多少年了,你到底还在执着些什么?” 齐雨棉低眉颔首,声音清清浅浅的道:“望阿爹成全。” 齐煊晟指着齐雨棉的手指都在发抖,“你还要沉浸在过去多久?” 齐雨棉垂头不语! 一直端位在高位上的宗曜,见齐煊晟父女俩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终于忍不住从桌案前起身,走到齐煊晟跟前,劝慰道:“齐老,您消消气。 本王倒是觉得堵不如疏,您何不迁就齐姑娘一次,让她留在这里自己慢慢走出来? 难不成齐老觉得将齐姑娘放在本王这里,本王还能让她受了委屈去?” 齐煊晟闻言,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朽自是信得过王爷,只是小女顽劣……” “齐老此言差矣,”宗曜轻笑一声,打断齐煊晟自贬女儿,“齐姑娘出身名门,从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且品性良善,至真至诚,又怎会顽劣? 齐老若是担心齐姑娘的安全,本王允诺给齐姑娘单置一间军账,且派遣两名本王的亲兵,时刻保护齐姑娘的安全,齐老觉得如何?” 宗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齐煊晟看着一脸恳求望着自己的女儿,终是长叹一口气,败下阵来。 “一年!雨棉,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你若还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也不用回来了,我权当没生养过你这个女儿!” 齐雨棉面朝齐煊晟跪倒在地,双手并举至眉前,俯身三拜,“多谢阿爹成全。” 她明白,眼下的结果已经是她阿爹让步的极限。 齐煊晟对于齐雨棉给他行的大礼选择视而不见,气呼呼的朝她冷哼一声,然后才回过头对宗曜抱拳请辞道:“王爷,小女今后就劳烦您多为照顾了,老朽先行告辞。” 宗曜挽留他道:“眼下天色已晚,齐老不如暂在营中休息一晚,明天本王再派人送您回去。” 齐煊晟摇头拒绝,“还是不了,多谢六王爷好意。老朽呆在这里,只要一想到某个不孝女,就忍不住火性大,还是早点离开长寿些。” 宗曜闻言忍不住一阵失笑,为了老先生的心情着想,也不再勉强他留下来,“既如此,本王便派人带您去用晚膳,然后驾马车连夜送您老回镇。” 齐煊晟再次对宗曜拱手俯拜,“多谢王爷。” 道完谢,齐煊晟就跟着宗曜指派给他的两名亲兵,离开了营帐。 齐雨棉毕恭毕敬对着齐煊晟的背影行礼拜别:“女儿恭送爹爹。” 锦黎在一旁看得一阵心累,他们这才说了几句话呀?这礼来来回回就行了四五次,自己果然不适合跟权贵打交道,眼下齐姐姐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她还是早点离开早点轻松吧。 锦黎向宗曜二人提出拜别,齐雨棉一脸不舍,“阿黎妹妹,现在天色已晚,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出去,外面荒郊野岭的多不安全,不如今晚上咱们姐妹俩先一起搭个伴,凑合一晚上吧。” 宗曜也道:“是啊,锦姑娘,赵副将今日出去采购粮草去了,出发之前他跟本王提了好多次,让本王务必留下你,你帮了我们曜灵军这么大的忙,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招待你呢。” 锦黎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用不着感谢招待啥的,我是熙国人,帮助国家军队抵御外敌,是每个大熙子民的责任和义务。 我不过就是捐了点粮食而已,比起曜灵军里拿命守护国土百姓的将士们,我做的这点贡献实在微不足道。” 宗曜听着锦黎的话,神情深邃的看着她,心下忍不住一阵感慨,“若是每个大熙子民都有锦姑娘的觉悟,我大熙国何愁不兴啊?” 齐雨棉也是一脸敬佩的看着锦黎道:“阿黎妹妹大义,姐姐佩服。”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弄得锦黎挺不好意思的,锦黎羞赧的笑了笑道:“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 第14章 最终,锦黎还是…… 最终,锦黎还是被齐雨棉拖进了宗曜派人专门给她新搭建的营帐里。 两人一起用着熙兵送过来的晚膳,锦黎实在没忍住好奇心,看向齐雨棉问道:“齐姐姐,我实在很好奇,你阿爹是怎么提前得知你要来这里的消息的?” 齐雨棉咽下口中食物,对着锦黎勉强一笑道,“可能是我昨儿个偷拿他仓库里的珍药太多,被他发现了端倪吧。” 锦黎眼睛猛地大睁,一脸不可置信的道:“你之前马匹上携带的那几只包袱里,不会都是装的齐老先生的宝贝药材吧?” 齐雨棉眨巴着一双恍若秋水的大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 用完膳,齐雨棉坐在烛台旁看着医书消食打发时间。 锦黎则是软趴趴的摊坐在齐雨棉身旁,无聊得直挠桌子。 突然,锦黎坐直身体,看向齐雨棉道:“齐姐姐,你想沐浴吗?” 齐雨棉闻言,双颊顿时染上一层浅浅的绯红。 今日风尘仆仆的赶了一整天路,她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裹上了几层厚厚的灰沙,此时要是能沐浴一番,自是最好不过。 可齐雨棉知道曜灵军的规矩,只能轻叹一声跟锦黎解释道:“阿黎妹妹,这里是军营,不比家中。 伙房是按照不同日子,为不同兵种的士兵们准备沐浴用水的,每人每月只能洗浴一次。 今日到了现在都无人提醒我们,想来今天应该不是军医沐浴的日子。” 锦黎知道古代条件落后,一支大军人数众多,分批次进行洗浴很正常。 但她实在有些受不了身上汗腻腻的感觉,难受得整个人的心情都有些烦躁。 锦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对齐雨棉说道:“齐姐姐,我们今天过来的路上,距离军营不远处的正西方向,应该是有条溪流的,白天策马路过时,我隐约间听到了流水声,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齐雨棉闻言,心中也是一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怕是不行,营里士兵无令是不能随便进出营地的。” “唉——”锦黎颓着一张小脸,双手托着腮帮子伏在桌子上,想了想道:“要不,我用轻功带咱们俩飞出去?” 齐雨棉抿了抿唇瓣,心下一阵天人交战。 从本心来说,她是很想去的。 可她现在的身份已经是曜灵军一名正式的军医了,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私自外出是违反军令的。 她既然选择来曜灵军从医,就该适应这里的生活条件。 今日尚且有阿黎妹妹帮她,那明日呢?后日呢? 想通这一切,齐雨棉婉言拒绝了锦黎的提议,“阿黎妹妹,还是你自己去吧。我现在是军医身份,若私自离开营地遭人发现,是要被军规处置的。 你不一样,你是贵客身份,门卫兵应该是许你自由出入的。” “那好吧。”锦黎道:“我先去看看,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到时候我给姐姐你提两桶水回来,供你在营帐里清洗一番。” 齐雨棉不再拒绝锦黎的好意,望着她柔柔的笑道:“好。” 锦黎孤身来到营地大门处,门卫兵盘问了锦黎出营的原因,果然没有为难她,很痛快的放她出营,并且还明确告诉她,那处的确横贯着一条小溪流。 离开营地后,在夜幕的掩映下,锦黎就像一只轻灵的燕子,运转轻功飞快地向小溪所在地翩然掠去。 确定四下无人后,锦黎散开发髻,褪去衣裙,纤足踏入水中,将自己身子缓缓浸了进去。 待来到溪水中间最深处,水流已经没过了锦黎尚未发育成熟的小胸脯。 锦黎将自己满头青丝全部拢于左手心中,身子微微侧低,将乌发全部浸入水中。 沐浴到一半,锦黎打开系统仓库,从里面取出她之前用金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洗发水、护发乳和沐浴露,用完后又将它们全部重新放了回去。 清洗干净后,锦黎转身,一边走向岸边,一边催动体内真气,蒸发掉头发和身上的水珠。 纤足还未完全踏上溪岸草地,锦黎就已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裙穿在了身上。 捯饬完自己,锦黎将系统仓库里的盛水容器全部取出,装满溪水重新放回去后,才运转轻功赶回营地。 飞掠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锦黎无意间发现一道黑影从斜下方林中一闪而过。 作为射手,视力是非常重要的,即便此时林中无甚光线,锦黎还是一眼就看出闪过的那道人形黑影很是眼熟。 锦黎眸中眼芒微闪,立时飞身悄悄追了上去。 …… 此地临近曜灵军大营,阿图格害怕自己被军营外巡逻的士兵发现,因此,根本不敢像锦黎那么大咧咧的直接将自己暴露在月辉之下。 借着地形掩映,阿图格小心翼翼的一路向前疾奔,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后已经多了条小尾巴。 不多时,锦黎见阿图格开始降速止步,紧随其后停在距离他二十来米远处,在树冠枝桠间寻了处遮掩栖身的地方,屏气凝息躲藏起来,目不转睛的看他欲搞什么鬼。 只见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从阿图格跟前的一株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后走出。 阿图格对着走出那人单膝跪拜在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记金厥礼。 没有阿图格身形的遮挡,锦黎一眼就认出了月色下欣然长立的那名男子。 苏丹尔! “怎么会是他?”锦黎瞳孔微缩,心脏猛地一紧。 他此时不是应该被紧紧看押在曜灵军大牢里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两名金厥人凑在一起,是要密谋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苏丹尔武功不弱,锦黎不敢再贸然靠近,只得将真气聚于双耳,努力窃听他们的对话。 虽然林中静谧,除了偶尔的几声虫鸣,并无甚杂音,奈何那两人实在太过谨慎,说话的音量都放得很小,锦黎也只能断断续续的听清几个词汇。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交谈完毕,各奔东西。 阿图格向着锦黎初见他们之时的山脉方向离去。 而苏丹尔…… 锦黎望着他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微眯着眸子,百思不得其解。 第15章 他明明都已经逃…… 他明明都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选择继续回到曜灵军大营? 这人当初主动落进自己手里,恐怕就是冲着曜灵军来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锦黎飞身下树,背着两只小手,低头踱步沉思,今晚上这里发生的事情,她要不要告诉六王爷一声呢? 锦黎拧着眉头自顾纠结着,丝毫没注意到一道清癯俊逸的身影,正从她身后林中翩然御风靠近。 待锦黎猛然发现身后多了道陌生气息后,下意识以为是敌袭。 本能的双手并成手刀状,旋身飞起一脚踢向来人的同时,两手也已蓄足力道,正欲推掌而出之际,发现来人竟是她刚刚还在纠结不已的主角六王爷宗曜。 宗曜一路跟踪苏丹尔至此,正准备回营之时,看到锦黎突然从暗处窜出,就欲过来打声招呼,没想到锦黎突然对他发起了进攻。 他之前见识过锦黎出手,知道她功力不弱,也不欲硬接她的攻击,脚尖快速点地借力,飘身侧向一旁,躲开锦黎力道十足的小长腿。 锦黎认清来人是友非敌,连忙收回战斗姿态,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脸歉意的对宗曜道:“对不起,六王爷,我不知道是你。” 宗曜轻笑着摇了摇头,“无碍,是本王突然冒出来,吓到你了。” 锦黎见宗曜这个时间点也现身在这林中,恐怕是知道苏丹尔今晚上出营的事情的,便看向他问道:“六王爷,刚才的事情你怎么看?是否有听清苏丹尔他们谈话的内容?” 宗曜也不避讳锦黎,直言道:“本王离得有些远,只听到一部分。” “我也是。”锦黎道:“我隐约间听到‘大王子’、‘丑时’、‘放火’、‘总攻’、‘捣毁’、‘不太妙’……你看看跟你听到的那些信息综合一下,能不能推测出什么。” 宗曜敛下眸子,低头看着个头仅到他胸口的锦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唇边笑意不经意间加深,“锦姑娘,你又帮了本王大忙了。” “咦?”锦黎有点小开心,“是吗?” 宗曜肯定的点了点头,“是。本王之前听到的信息,只能判断出金厥人盯上了营里最后的粮草,却不知道他们具体想干什么。 结合上你听到的字句,本王猜测,他们应该是计划在丑时集合,夜袭我军粮草库。” “就金厥还剩在我们熙国领土里的那三瓜两枣,他们根本进不去我们军营。”锦黎十分肯定的道。 突然想起某人,又道:“除非,他们是想让苏丹尔跟他们里应外合,摸清曜灵军换防规律,到时制造乱子给他们创造机会。” “你很聪明!”宗曜毫不吝啬自己对锦黎的夸奖,随后又有些遗憾的道:“你若不是女儿身,本王都想把你收入麾下了。” “哈哈哈哈!”锦黎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多谢王爷厚爱。” 锦黎提醒道:“那位金厥二王子苏丹尔,王爷还是小心一些。” 她总觉得苏丹尔那个人心机很深,不像什么好东西,借着她主动接近曜灵军,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但她只是一介草民,不好多说多参与什么,只能提醒一下宗曜,至于后面事情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那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宗曜接受锦黎好意的提醒,“本王从来没有轻视过他,他此次能几经周折离开军营,也是本王为了放线钓鱼陪他玩的。他刚才若是真的打算就此出逃,本王第一时间就会出手抓他。” 锦黎砸吧砸吧嘴,政治里面这些弯弯绕绕实在不适合她,听起来就觉得晕乎头疼,“你们大佬做的事情太复杂了,套路一个连着一个,伤脑筋得很,我就不参与啦。 齐姐姐还在帐里等我回去睡觉呢,六王爷,要一路回去吗?” 宗曜失笑道:“好。” 两人提起真气,运转轻功,掠上树梢,并肩向着军营方向御风飞去。 回到军营,两人才道别分开。 宗曜走向自己中军帐,锦黎则拐弯抹角的先找了处无人地,偷偷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两大桶水,然后才提拧着两桶水回到自己跟齐雨棉的大帐。 齐雨棉见锦黎回来,连忙放下手中医书起身相迎。 见锦黎瘦小的身板提着两只快齐她大腿高的大水桶,赶紧伸手去提其中一只想帮锦黎分担。 奈何她使出浑身的劲儿,手心都勒红了,还是没能从锦黎手中提起那只水桶。 齐雨棉满眼诧异,又十分歉意心疼的看着手提两桶水的锦黎,“阿黎妹妹,这么重的两桶水,你竟然硬是从溪边提了回来,这一路累坏了吧? 傻妮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即便是不洗这身风尘也无甚事,万一你累伤了力,姐姐还不得愧疚死?” “嗐!齐姐姐你多心了,我累不着。”锦黎一边说着,一边跟把玩小鸡崽似的,将两只大水桶轻轻松松的上下提溜了好几下,才道:“我这人没啥长处,就是力气特别大。” 齐雨棉看得眼睛大睁,神情满是羡慕。 中军帐: 宗曜看着被自己亲卫兵左右持刀押制着的苏丹尔,微微眯了眯眸子,向来温和染着几分笑意的眼底,此刻早已变得一片冰寒。 苏丹尔扯着嘴角,笑得一脸放肆,眸中眼芒闪烁,既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又像一匹草原上独行狠厉的野狼。 “六王爷,幸会呀!你没空来见我,我便来见你,怎么样?可有感到惊喜?” “敢来本王帐中,你倒是个不怕死的!”宗曜大马金刀的坐到自己桌案后面的王位上,冷冷的看着苏丹尔。 “怕!怎会不怕?”苏丹尔浑身邪肆之气不减,狭长的双眼定定的看向宗曜,“正因为怕死,所以我才主动将自己送进六王爷你的手中。 我想跟你做笔双赢的交易,不知道六王爷有没有兴趣听听?” “无兴趣。”宗曜对于苏丹尔一个眼神都欠奉,丝毫不给他机会,直接挥手让押着他的亲卫兵再次将他打入大牢。 第16章 “你……”…… “你……”宗曜的不按常理出牌,让苏丹尔脸上本以为志在必得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狠厉着声音道:“我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宗曜你别给脸不要脸,等契恩查的人来了,你别后悔!” 宗曜居高临下,蔑视苏丹尔,字字铿锵,“本王做事,从不后悔!” “押下去!” 语毕,宗曜阖上眸子,彻彻底底无视苏丹尔,那模样,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 苏丹尔被宗曜羞辱的动作,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低沉阴狠的道:“宗曜,本王劝你别不识好歹,总有你求本王的时候,哼!” 最终,苏丹尔还是被重新关回了大牢。 宗曜半敛着眸子,小指规律的轻扣着面前的桌案,大脑飞速运转。 大王子契恩查…… 丑时…… 他会选在哪一天动手呢? 他真的会信苏丹尔愿意跟他里应外合吗? 锦黎那小丫头之前听到的“捣毁”、“不太妙”,怕是契恩查对苏丹尔在金厥的势力进行了大规模血洗打压。 这也就解释的通苏丹尔刚才为什么会那么着急见他,甚至大胆到直接摸到他的中军帐来了。 半柱香后,宗曜小指猛地一扣桌面定住,眼中原本温和沉静的眸光陡然乍寒,恍若出鞘的利剑。 宗曜对侍奉在一旁的封翎、关南沉声道:“传令下去,军营外巡逻范围扩大两里。 即刻组织人马秘密转移军中剩余粮草,子时之前,务必将粮仓腾空,而后立即安排五十弓箭兵、一百朴刀兵隐藏其中待命。 通知各位将领,明日寅时三刻,全军集合准备出战。” “是!” 封翎、关南二人听着宗曜接连下达的一大串命令,心中微微发沉,怕是马上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两人快速抱拳领命退出中军帐后,立时兵分两路去通知下级各部将领宗曜的命令。 中军帐中,宗曜抬手揉了揉有些昏跳的太阳穴,持起茶杯饮尽里面的茶水提神。 今夜,怕是休息不了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契恩查根本不会相信苏丹尔会真心与他联合抵御曜灵军。 他之所以还会找上苏丹尔谈合作,恐怕就是害怕苏丹尔与自己秘密联盟。 他若对苏丹尔说出自己的偷袭计划,苏丹尔只要跟自己联手了,就一定会回来告诉自己。 自己再根据苏丹尔带回的错误信息,做出错误判断,下达错误指令,导致曜灵军最后损失惨重。 到时候契恩查既得了向金厥皇帝邀功的战绩,又能成功隔阂离间苏丹尔与自己之间的结盟,可谓是一石二鸟。 若自己处在契恩查的角度上,定会在今晚下半夜就发起偷袭。然后待天一亮,立马趁着曜灵军内部大乱良机,对溪谷关发起大规模进攻。 …… 对比军营各处此刻正急剧上升的紧张气氛,锦黎与齐雨棉两位小姑娘帐中的氛围则明显要温馨柔和得多。 齐雨棉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旁椅子上,微微垂首低眉,两手不自然的攥着亵衣的衣角,任由锦黎双手握着她的缕缕青丝,运转体内真气,将她发丝上的水汽一寸一寸蒸发掉。 齐雨棉窘迫的等待锦黎将她的头发全部捂干,心下泛起一阵阵感动暖意。 她长这么大,人生中除了那位再也不会回来的人,也只有锦黎这么细心待她。 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摊着湿发睡觉的准备了,锦黎却因为担心她日后上了年纪头疼,坚持要帮她弄干头发后才许她就寝。 半刻钟后,齐雨棉五指顺了顺自己已经干透的发丝,感激心疼夹杂的对锦黎说道:“谢谢阿黎妹妹,今日实在辛苦你了,已经很晚了,咱们熄烛歇息吧。” 锦黎看出齐雨棉眉眼之间尽显疲态,也不拖沓,爽利的侧开身子,方便齐雨棉从桌旁椅子上起身,“好,齐姐姐咱们先进铺吧,我等下直接用内劲灭烛就好了。” 齐雨棉点了点头,再次对锦黎的武功羡慕不已,“你们习武之人真好,真气能解决好多问题。” 锦黎先行一步坐到自己的地榻上,一边除去外衫脱下鞋袜,一边道:“齐姐姐你要是愿意学,我也可以教你啊。” 齐雨棉紧随其后窝进自己的地榻,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倒是想,可学医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精力,若是学武想小有所成,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的,贪多嚼不烂。” 锦黎对此表示十分赞同,钻进自己的小被窝,右手伸出,弹指间对着桌子烛台上的火苗打出一道气劲,只听“哧——”地一声,军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两位姑娘这一天都累得不轻,很快就陷入了香甜的酣睡状态。 锦黎到底是习武之人,五感比之普通人的齐雨棉要敏锐得多,营帐外大规模的士兵征集调动终归还是惊醒了她。 锦黎睁开眸子,侧头看了看依旧睡得香沉的齐雨棉,悄无声息离开被窝,穿戴整齐后走出了军帐。 军帐外,左右各守卫着一人,他们是宗曜派给齐雨棉的亲卫兵。 锦黎压低声音问向他们道:“军营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中一人闻言,面不改色的回答道:“金厥人夜袭!” 锦黎:“!!!” 这一天天的,那些金厥人就不能安生一点吗?真不知道是哪来那么多旺盛精力的。 锦黎略一沉思,还是准备去战斗现场看看,自己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锦黎叮嘱完那两名宗曜亲卫兵好好保护齐雨棉后,向刚才回她话那人借走了他身上的佩刀,转身飞速向东南方兵器相接处掠去,身形因过于太快在虚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中军帐: 封翎掀开门帘,快速走到堂中央,恭敬的对宗曜抱拳行礼后道:“王爷,已经将他们全部都放进来了。 果然不出您所料,他们此刻正直奔我们粮仓位置而去,可我们的储粮点,分明是大前天才刚换的……” “本王知道了。”宗曜视线丝毫没从眼前的沙盘上移开半分,一切不过是皆在他掌控之中罢了,“收网吧,一个都不许留。 本王倒想看看,除了这一批,契恩查到底还有多少人藏在我大熙的国土内。” 第17章 “是。”封翎领…… “是。”封翎领了命本欲退下,突然想起刚才过来的路上,从他身旁一掠而过的少女,决定还是跟宗曜报备一声,“王爷,锦黎姑娘朝粮仓位置过去了。” 宗曜闻言,眸中神情忍不住一愣,这大晚上的,那小丫头不睡觉,跑到战斗中心去干嘛? 宗曜眸光闪了闪,猜到锦黎怕是仗着自己功夫好,又跑去帮忙了,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对封翎道:“由着她去吧,注意看着点,之前她因本王意外受伤,伤口此时怕是还没好全,别让她再度被金厥人伤到。” 封翎再次领命,“是!” …… 封翎赶到粮仓,四下张望寻找锦黎的身影,欲守在她身旁保护她安全。 忽地一幕场景映入他眼帘,却见战场一方,一位娇小的少女,此时正一手执着一把朴刀,在一众金厥人的包围猛攻下,双刀被她挥舞得虎虎生威密不透风,随便旋身一脚踢出去,被她命中那人就得口吐鲜血身形倒飞,那感觉真是一腿一个小朋友!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她身周就已经没有一个能完好站着的金厥人了,几乎成了真空地带。 封翎惊讶得一时间竟有些怀疑人生,这姑娘看上去娇娇小小,其凶猛程度却已丝毫不亚于他们曜灵军的一些主将,这还有没有天理,让不让人活了! 封翎忍不住感慨,这么厉害个小姑娘,也不知道今后谁敢娶她。 虽然觉得锦黎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但为了完成王爷交代的命令,封翎还是选择窜到锦黎身边,以防万一。 不曾想他才刚过来不久,小姑娘就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对他道:“这位小哥哥,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你靠我这么近,我得顾及不要误伤到你,真的很影响我出刀的速度!” “……” 封翎想泪奔。 锦黎姑娘,我好歹也是武学高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不要面子的吗? 封翎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离开,不要在这里影响锦黎输出,还是该继续留下来执行王爷的命令。 他真是太难了! 锦黎叹息一声,算了算了,他不动我动吧。 于是,她迅速调起体内真气,一个漂亮的鱼跃龙门,就从众人头顶飞跃而起,向着战场另一处金厥人密集的地方降落而去,然后再次挥刀横扫六合。 封翎:“……” 真的是被嫌弃得很彻底了! 金厥夜袭曜灵军的队伍从一开始摸到这个地方,就被早已埋伏在粮仓里的弓箭兵射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人又被熙兵们重重包围,直接来了个瓮中捉鳖,因此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宣告结束了。 锦黎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把造型差不多的朴刀,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哪把是她之前问宗曜亲兵借的,哪把是她刚才从一受伤熙兵手上顺的了。 这可怎么搞? “算了,都拿回去给那亲兵吧,让他自己分辨处理。” 锦黎捂着小嘴儿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向自己与齐雨棉居住的营帐走去。 等她回到营帐门口,却见原本侍立的两名亲卫兵,如今只剩下了一人,锦黎估摸着另一人可能是出恭去了,也就没有在意。 锦黎将手中的两把朴刀递给守在帐门口的亲卫兵,向他说明缘由后,再次跟他道了个谢,伸手正欲掀开门帘,准备进去继续睡觉。 却听那亲卫兵对她道:“锦姑娘,刚才的战斗中有不少士兵受了伤,齐军医在您回来之前,就已经被叫去救援部给伤兵们疗伤,我的另一名同伴刚才已经陪着她一路过去了。 齐军医怕您回来后看她不见着急,特将我留了下来,等您回来后告知您一声。现在我要去给齐军医帮忙了,这朴刀锦姑娘您留一把在身旁傍身,一个人切要多加小心。” “难怪我说怎么少了一个人,多谢小哥哥告知,你快去找齐姐姐吧。”锦黎接过亲卫兵递过来的朴刀,待他转身走后,自己才钻进营帐。 里面原本属于齐雨棉的地铺上,此时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如果放手摸上去,还能感觉到棉被中心丝丝残留的余温,一看主人就是才离开不久的。 锦黎忽然之间有些怀念木屋里那些平静的日子了。 …… 晨曦微泛,天刚朦亮。 一道接连着一道振聋发聩的击鼓声冲破云霄,响彻整座军营。 睡梦中的锦黎被震彻苍穹的密集鼓点声惊醒,猛地翻身坐起,下意识一把抓起枕旁的朴刀,脑袋因为才睡起,还有些混沌发懵。 摇了摇小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些,锦黎看了看帐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偷偷摸摸的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东西,快速洗漱收拾自己。 待捯饬完毕,锦黎掀开帐帘走出去,见四下一片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便朝着击鼓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她看到正前方大广场上,排列着数方战队,成千上万将士们身披战甲,跨骑战马,手持武器,场中火红色的旌旗飘扬,肃杀的气氛仿佛要将空气凝结。 锦黎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呆了,愣在原地远眺着前方那宏伟雄壮的场景,心跳不受控制的跟着战鼓的鼓点声咚咚加速作响。 点将台上,宗曜一袭银白盔甲,身后雪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锃——”地一声,手中长剑出鞘,直指苍穹,剑尖在初阳的折耀下,熠射出夺人心魄的寒芒。 这一幅恍若战神下凡的画面映入锦黎眼底,久久不能忘怀。 “开拔——” 宗曜唇齿启合间,清朗高昂的声音在真气的加持下,响彻整座广场。 数万大军将士齐声领命高呼,“是!” 巨大的声浪一重一重荡开,就连天上的层云,也被击得四方溃散。 紧接着,各部队在自己主将的指挥下调转方向,整齐划一的向着前方关外战场进发。 锦黎握着朴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调动,恐怕是前线战场要开战了。 小打小闹她还能帮上两手,这种大型集体作战,更讲究听从战鼓指挥,军阵之间密切配合。 她根本听不懂战鼓、战旗的含义,即便自身功夫再好,跟上去也只能给大军添乱。 第18章 锦黎目送着将士…… 锦黎目送着将士们离开后,心下略略思索,便找到一位留守军营的熙兵,问清楚军队医疗部的位置,孤身前去那里寻找一直未归的齐雨棉。 锦黎到的时候,齐雨棉刚好忙完,只见她微阖的双眸下布着一片青灰色,走路时脚下步子都有些发飘。 锦黎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她,心疼的问道:“齐姐姐,昨晚上不过是小规模战斗,受伤的士兵并不多,这么大座军营,军医怎么也不会太少,怎么还忙到现在才处理完?” 齐雨棉一边跟着锦黎走回居住的营帐,一边解释道:“今日一早,营里九成九的军医都会跟着大军前往战场,为了保证他们能有良好的精神,所以昨晚上只调动了几名负责留守军营的军医过来。” 锦黎点点头表示理解,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旦开战,随时随刻都会有将士伤亡,肯定是要派遣大量军医随行的。 锦黎与齐雨棉前脚刚回营帐,后脚宗曜派给齐雨棉的一位亲兵就紧跟着提了一只大食盒进来。 齐雨棉随口用了一点早膳,就再也熬不住躺地铺上休息去了。 锦黎慢悠悠将自己肚子填饱,一时间有些无所事事。 在军营里无聊的晃悠,突然转到演武场,见场里摆放着各类练兵时用的武器木桩靶子,一时手痒,就忍不住拿起一副弓箭对着百米外的靶子狂射了起来。 接连十箭射出,箭箭命中靶心。 射这点距离的死物,对于锦黎来说,几乎只需瞟一眼位置,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完全没有任何挑战性。 忽见天上飞过几只麻雀,锦黎手挽强弓,三箭齐发,箭矢破空,直上云霄,无一落空。 锦黎见三只麻雀被木羽箭串着扑簌簌往下掉,眸子里不由得亮起几分喜色,她都好久没开过荤了,今儿总算能吃上一口肉了。 锦黎将手中长弓放回原位,拈着裙摆向麻雀掉落的地方一路小跑而去。 还没捡到麻雀,锦黎就先遇到了从外面收集粮草回来的赵禹渊。 锦黎脸上顿时扬起大大的笑容,对着赵禹渊甜甜的唤了一声:“赵大哥。” 赵禹渊一手背在身后,笑着回应锦黎道:“阿黎妹妹,终于又见到你了,身上的伤如何了?在军营里呆的可还适应?” “一点点破皮小伤罢了,早就好了。军营里别的都还好,就是太无聊了,找不到事做。” 锦黎嘻嘻笑道:“赵大哥,我看你押运着这么多粮草,就先去忙吧。我才射了三只麻雀,等我去前边儿把它们找到处理了烧烤,你忙完了也过来吃一只呀。” 赵禹渊勾着唇角道:“阿黎妹妹不用前去了,那里你可找不到麻雀。” 锦黎微微歪着小脑袋,大睁着一双漂亮眸子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只见赵禹渊将自己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突然伸向锦黎面前道:“你看这是什么?” 锦黎眸子顿时一亮,“我的麻雀!” 赵禹渊身后侧的罗子榭笑着对锦黎道:“锦姑娘箭术无双,您射下来的麻雀,刚好掉在我们赵副将的头上,赵副将就顺手给您都捡过来了。” 锦黎接过赵禹渊递过来的三只麻雀,眉眼弯弯道:“谢谢赵大哥。” “不用谢。”赵禹渊轻轻摇了摇头,看向锦黎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着几分兄长对待妹妹的宠溺,“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 “嗯嗯。”锦黎听话的点点头,“那赵大哥你去忙吧,等会儿别忘了来找我一起吃麻雀,我烤好了就在齐姐姐的营帐里等你。” “齐姐姐?”赵禹渊脸上浮现出几分疑惑,“那是谁?军营里除了你还有别的姑娘?” 锦黎道:“齐姐姐名‘雨棉’,她与她阿爹好像跟六王爷是老相识。” 赵禹渊听闻“雨棉”二字,顿时一脸了然,“原来是她呀,这么多年了,齐老御医终于想通,答应放她过来了?” “噫?”锦黎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赵禹渊道:“赵大哥你也认识齐姐姐?她阿爹还是御医?” “阿黎妹妹你先等我一下。”赵禹渊说完,转身对身后的罗子榭道:“你带着他们先去将粮草安置好,我一会儿过去查验。” “是!”罗子榭抱拳领命,迅速指挥士兵们押运着粮草,继续前进。 赵禹渊带着锦黎向军营次所走去,一边走一边跟锦黎讲道:“我跟那齐雨棉姑娘只有几面之缘,倒是不怎么熟。 不过咱们王爷母妃病逝前,曾靠着齐老御医精湛的医术,多续了两三年的寿命。因此,王爷心底一直感念着齐老御医的恩情。” 锦黎问道:“赵大哥你刚才说齐老先生终于想通,让齐姐姐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赵禹渊道:“这就说来话长了,牵扯到一些陈年往事。 差不多是十年前了吧,当时齐老御医还在宫内任职,医术非常了得,深受陛下喜爱,是当年继位下一任院正的最有力人选。 他膝下只有一女,就是齐雨棉姑娘。 齐姑娘从小就很有医术天赋,虽是女儿身,但在太医院一众后辈中,却一直是最为争气最为耀眼的存在,但她也因此深受众人排挤,一个朋友都没有。 小孩子嘛,谁不想有个玩伴呢? 也许是天意吧,那时才七岁的齐姑娘,在大街上好心救了一个因饿极偷商贩馒头,被老板发现后差点打死的小乞丐。 从此她与那小乞丐就结下不解之缘,成为了彼此唯一的好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耍,随着一日日长大,两人之间渐生了情愫。 齐姑娘终归是名门闺秀,她与那小乞丐做朋友的事情,被太医院里其他大人的晚辈知晓后,纷纷嘲讽挖苦齐姑娘,明里暗里的给她添堵找她麻烦。 这件事最后传到了齐老御医的耳中后,齐老御医自是不会同意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一个乞丐,当即让齐姑娘跟那小乞丐断了联系,齐姑娘不肯,他就将齐姑娘关了起来。 后来,齐老御医在皇城郊外一间破茅屋里找到了那位小乞丐,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他要那小乞丐明白,他一介贱民,无论无何也配不上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家千金小姐,齐姑娘嫁给他,以后只能过吃糠咽菜的穷苦日子。 也就是那时候,齐老御医因被世人称之为‘教女无方’的原故,在太医院颇受其他几位院正竞争者的联合打压,让齐老御医渐渐对太医院寒了心。 而另一边,小乞丐自从被齐老御医一通质问鄙夷过后,大受打击,几欲自我了结。” 第19章 赵禹渊继续道:…… 赵禹渊继续道:“后来,他偶闻曜灵军正在面向全国征集新兵,他又恰好偷学过一些拳把式会点武艺,就想从军闯出一片天地,今后有了战功傍身,再回皇城求娶齐姑娘。 他出发那日,恰好齐姑娘在贴身丫鬟的帮助下偷偷溜出了齐府,两人就在那时定下三年之约,互换了定情信物。 到了南境后,小乞丐很顺利的通过了曜灵军的选兵,每天拼命训练自己,为了多拿战功,在战场上也总是冲在最前头。 短短三年,他的职位一升再升,甚至超过了很多老兵。 然而造化弄人,就在三年之期将满,已成为参将的小乞丐都已向上级递交了请假书,准备回皇城向齐姑娘提亲之际,意外发生了。 金厥人突然向我大熙发起了大规模进攻,曜灵大军全部前线奋战了两天一夜。 小乞丐也就是在那场大战中,不幸的被敌人的马刀砍断了整条右臂。 后来因为伤兵太多,军医处理不及时,又药物紧缺,小乞丐的伤口出现了感染溃烂,整个人开始高烧不退,昏迷期间一直反复呓语着‘棉棉,我来娶你了’。 小乞丐死后,他的上将被他的痴情感动,遂将他的骨灰,连着他至死都紧握在手中的齐姑娘给他的定情玉佩,一起寄给了尚在皇城,满心期待他归来迎娶她的齐姑娘。 齐姑娘收到小乞丐的骨灰和重回自己手中的玉佩后,整个人都崩溃了,不愿相信事实,疯了一般赶向溪谷关,想要寻找小乞丐还活着的信息。 后来……时间久了,她也只能慢慢接受现实,但从那以后就产生了想要进曜灵军军营的执念。 她的内心一直在责怪自己,如果当年她在,她的心上人就不至于被伤病活活拖死了。 而齐老御医,为了陪伴固执呆在南境不肯离开的女儿,也在那时跟陛下几度请辞,最终离开太医院来到了这里。 齐姑娘这些年一直想方设法进曜灵军,而齐老御医则一直在跟她斗智斗勇,不许她进这条件艰苦还满是男人的地方。” 锦黎没想到看上去那么温温柔柔,唇边总是挂着点点笑意的齐姐姐,竟有一段这么令人肝肠寸断的往事。 赵禹渊问向锦黎道:“阿黎妹妹,我还挺好奇,这一回齐老御医他是怎么想通的?” 锦黎道:“主要是你家六王爷的功劳,他一直在帮齐姐姐说话,所以齐老先生最后才勉为其难同意的。 但也跟齐姐姐定了个一年之约,一年过后齐姐姐要是还沉浸过去走不出来,他就不要齐姐姐了。” 赵禹渊很有信心的道:“那肯定不会,毕竟齐老御医只有齐姑娘一个后人,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到了次所,赵禹渊让锦黎将三只麻雀交给一位厨艺相当不错的火头兵,省得自己动手麻烦。 能吃现成的,锦黎肯定不会傻乎乎的非要自己动手,立即麻溜的将手中麻雀递了过去。 接下来锦黎就跟赵禹渊在次所附近漫无目的游逛闲聊,等着那火头军厨子将麻雀处理干净烤好。 锦黎其实一直都感觉得到,身旁的赵禹渊脸上虽一直挂着笑容,可眼底始终蒙着一层散不开的忧色。 锦黎心下隐隐有些预感,但又不敢确定。 几经思量,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大哥,我看你好像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赵禹渊闻言一怔,直到锦黎开口询问之前,他都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的。 忍不住失声苦笑一声,赵禹渊无奈的低头看着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锦黎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眼下能让我犯愁的,除了营里粮草不足还能有什么?” 锦黎道:“你们不是已经去附近城镇收购粮草了吗?还是差很多?” 赵禹渊叹息一声,也不避讳锦黎这种军事机密,毕竟锦黎一早就是知道的。 “还差的多!算上军营里本身还剩的那点余粮,以及阿黎妹妹你捐赠给军营的粮食,还有此次在附近城镇的收购,全部加起来也只能支撑大军半个月的消耗。” 锦黎沉默了一下,问道:“可不可以尝试一下去更远一点的城镇收粮?” “不太现实。”赵禹渊道:“南境边城的那些商贩,多少明白些唇亡齿寒的道理,知道如果曜灵军出了事,他们也好不了,所以愿意低价将手中余粮出售给我们。 但远一点的那些城镇商人,安逸日子过多了,眼里只入的了钱,军营里哪有那么多资金去大批量购粮? 光是这一次采购粮草,军队资金里除开将士们的军饷,就已是还差了很多。” 锦黎好奇的问道:“那既然资金不够,跟士兵们说说,先将军饷拿去买粮救急,日后再补发给他们不行吗?” 赵禹渊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那么做,会动摇军心的。 将士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除了家国情怀,更多的也是为了拿那几个军饷,远方家中妻儿老母,都还等着他们寄回去的军饷过日子呢。” “这倒也是。”锦黎有些犯愁,“那怎么办?你们如今欠了多少外债呀?” 锦黎想着,自己手上有不少银钱,一部分是锦昭留下来的遗产,另一部分也是系统收菜额外爆的奖励。 若是曜灵军有需要,她可以继续捐赠给他们。 毕竟她有系统傍身,真想要赚钱,其实是非常容易的,怎么着也饿不死她。 “目前还没欠什么外债。”赵禹渊敬佩又无奈的说道:“这次为了不动用将士们的军饷,王爷把他的私库都掏干了才勉强凑的银钱。” 锦黎挑了挑眉,“倒是把你们王爷给算忘了,他是皇族贵胄,缺啥也不会缺钱。” “那你可就误会六王爷了,陛下如今一众皇子中,要说最穷的,咱们六王爷一定排行前三。” 锦黎大睁着眸子,眼中满是惊讶,“不能吧?六王爷母族可是百年军武世家,多少也会资助他一些吧? 再加上他自身的爵位俸禄,手底下的产业,还有他的身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结他,光是收礼又是一大笔收入,怎么看也是富得流油的样子啊?” 第20章 赵禹渊轻笑一声…… 赵禹渊轻笑一声,对锦黎说道:“那阿黎妹妹你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军武世家十有八九都不是个有钱的。 六王爷的爵位俸禄,基本上全拿去维持皇城王府的日常开销了。 至于手底下的产业,总要有人打理,总要投入成本,王爷又不是那些仗势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之辈,中规中矩的生意,能赚也离富得流油相差甚远。 而那些但凡送礼的,无外乎都是有事相求,咱们王爷常年驻守南境不在皇都,谁来求他办事给他送礼? 再说像咱们王爷这等身份的上位者,身边哪能缺了谋士、暗卫、眼线、谍客?哪哪都要钱,这些花销一除,王爷是真没多少余钱。” 锦黎听罢,忍不住啧啧感叹,“那你们王爷混得可真惨,太不容易了!” 赵禹渊:“……” 这话让他怎么接? 锦黎背着小手,垂头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暗自思索除了动用自己系统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帮助曜灵军度过此次难关。 毕竟系统的能力实在太逆天了,一旦暴露,她是真的有些虚的慌…… 奈何接连想了好几个,都被她自己很快否决掉了。 啊~真愁人! 算了,这该是那宗曜头疼的事情,让他自个儿去想办法吧,他手下不是养着一批谋士吗?自己干嘛在这里想不开伤脑筋?他又不给自己开工资的。 锦黎实在没辙,只能收拾好心情,继续跟赵禹渊有一句没一句闲扯别的。 很快,她的麻雀们就已经被火头军大厨烤得喷香焦嫩,锦黎接过分别串在签子上的三只烤麻雀,爽快的递给赵禹渊一只。 然后道:“赵大哥,给你分一只,剩下的我吃一只,再给齐姐姐留一只,简直完美!” 赵禹渊也不跟锦黎客气,从她手里接过麻雀,感觉压在自己心里多日的愁云,仿佛都在她的笑靥里淡了几分,“那我就谢过阿黎妹妹的大餐了。” 锦黎摆了摆空着的那只手,“不客气。赵大哥,咱们过来有一会儿时间了,你去查验罗子榭他们的任务吧,我要趁热给齐姐姐送麻雀回去了。” 赵禹渊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两人就分了路,一个去往粮草库,一个去往军医军账处。 齐雨棉最终还是没能吃上锦黎专门给她带回去的烤麻雀。 战斗前线源源不断的伤兵开始被抬送回营,齐雨棉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用,就跟着军营剩下留守的几名军医,一起去了医疗部,开始片刻不停的照料伤员。 锦黎会些简单的伤势包扎,后面也赶了过去给齐雨棉当助理打下手。 突然,一位负责煎熬汤药的熙兵跑了过来,神色焦急的对几位军医道:“几位军医大人,药材库里白芨、紫珠、仙鹤草和小蓟都已经告急了,这可怎么办?” 齐雨棉等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这几味药材都是收敛止血的,眼下伤兵们全都急需这些药材保命。 在边军这种地方,这些药材是万万不能缺少的,如今怎会告罄? 留守军营一众军医中的负责人万斐泷当即脸色黑如锅底,气急败坏的质问那名熙兵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几天前不是就让你们出去采购药材了吗?到了现在这个时刻,你们才来告诉我没药了,是想被军法处死吗?” 那名熙兵立时被“军法处死”四个字吓得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委屈不已的道:“万大人,这实非我们军需医药部懈怠啊。 我们部门负责采购的士兵,这几日把附近几个城镇的药材铺子都跑遍了,不知道是谁先我们两天,高价将那些店铺里所有的止血药材都给收购走了。 如今我们的采购兵,只能去更远的城镇购买,可如今他们即便是买到了,这一时半会的也根本就赶不回来啊。” 万斐泷闻言,顿时心揪得呼吸困难,望着地上躺着的那一排排等着汤药救治的伤兵,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他该怎么办?他要如何去救这些保家卫国的战士? 齐雨棉更是眼前一黑,身子猛地向地面软倒而去。 当年,他也是这样……没了的…… 一旁的锦黎连忙扶住齐雨棉,担忧的看向她问道:“齐姐姐,你怎么了?” 只见齐雨棉脸色苍白,神情痛苦的紧闭着眸子,眼泪好似断线的珍珠,一颗连着一颗扑簌簌的滚落,倚靠在锦黎身上的娇躯止不住的颤抖。 锦黎见她这幅模样,哪里还能看不出她是连想起了当年那位因无药救治,活活感染发烧而死的小乞丐。 锦黎有心想安慰齐雨棉,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微咬着下唇,轻轻将齐雨棉抱入自己怀中抚拍着她的后背,希望能借此带给她一点温暖力量。 在锦黎无声的陪伴下,齐雨棉好不容易才哆嗦着已经失去了往日红润色彩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道:“营……帐……药……药材……” 锦黎瞬间秒懂,连忙将虚弱的齐雨棉扶到一旁椅子上靠坐好,提起轻功,飞快的奔向营帐。 抱起齐雨棉昨日从镇上带过来的几只装药材的包袱后,又运转轻功急速赶回了医疗部。 锦黎见齐雨棉还没有从悲痛中缓过气来,就将包裹交给了军医主事人万斐泷。 万斐泷打开包袱,见里面全是用锦盒装放的珍贵药材,沉入谷底的心终于微微活泛了一些。 万斐泷知道这些珍贵药材定是齐雨棉带来的,满眼感激又满含羞愧的对她说道:“齐军医,谢谢你了。还有……对不起……” 齐雨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心力说话。 万斐泷一开始其实挺不满意宗曜将齐雨棉留在军医部的,在他看来,一介女流之辈,不在家中学习女德、相夫教子,跑到军营这种地方来,就是不守妇道,不是好女儿家的样子。 但从昨晚上齐雨棉的表现一直到现在,他都看在眼里,这女子年纪虽轻,医术却极高。 在有些地方的处理上,甚至比他还要技高一筹,这让他又是佩服,又有些嫉妒,很是心堵。 直到此刻,齐雨棉拿出这么多无数医者梦寐以求之物,只为救这些根本不会回报给她分文报酬的士兵,万斐泷才幡然醒悟, 一个人的格局大小,根本不会受性别限制。 齐雨棉,她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女子。 之前,是他太过心胸狭隘了! 眼下时间紧急,万斐泷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跟现场其他几位军医简单吩咐了几声,就连忙重新收装起药材,抓着几只包袱冲向了煎药房。 这些药材太珍贵了,他要亲自动手分配处理,万一医药部那些人使用时出了点纰漏,就太暴殄天物了。 前来报信的那名熙兵见万斐泷扔下他跑了,也转身欲离。 齐雨棉此时终于强压下心底悲痛,在锦黎的搀扶下站起身,对那人道:“你速派人去月湾镇三水巷二十三号,告诉我阿爹这里的情况,他手里有一些药材。” 那名熙兵闻言,顿时如同看到救星般的对齐雨棉抱拳致恩,“多谢齐军医,我现在就去安排。” 锦黎在齐雨棉家中呆过,知道她家虽然偶尔也在给人看病,却并没有正式的开成诊所医馆,只是有人找上他们,他们才会看情况救治一二。 因此,在暗地里故意与曜灵军做对的那幕后黑手,应该是找不到齐老先生那里去的。 而且就算是找去了,依着齐老爷子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将手里的药材卖给他。 齐雨棉喝了一杯锦黎递来的水缓了缓,强打起精神再次投入了对伤兵的救治工作中。 她已经永失了自己的挚爱,她不想世上还有别的女子,也经历与她同样的痛苦…… 锦黎看着一众军医依旧紧锁的愁眉,还有这一帐又一帐惨痛哀嚎的伤兵,抿了抿唇瓣,心下产生了一个不知道是否可行的念头。 如果能找到几株收敛止血的活药材,她是不是可以用加速药水加速它们的生长?然后取其种子,继续鸡生蛋、蛋生鸡? 齐姐姐带来的药材虽然珍贵无比,药效极好,可数量对比数百的伤员,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只能紧着那些危急的士兵服用,更多的士兵只能眼巴巴干望着。 不去试一试,锦黎总觉得心里越想越难捱,便干脆跟齐雨棉告了辞,提起轻功飞速掠向军营外北方,那边不远处有片密林,里面应是会生长不少药草。 锦黎运气不错,钻进林中没多久,就碰到了好几株不同品种的草药。 为了节省加速药水,锦黎从系统仓库里取出小锄头和背篓,将那几株药草全部连根挖起,又花了半个时辰功夫,在林中各处寻找,凑齐了满满一背篓活草药。 然后寻了处地势开阔平坦的地方,锄好地后,将背篓里的草药全部栽种了进去。 锦黎忐忑着心情,取出一瓶植物加速两天生长的药水,小心翼翼的洒向了地里的每一株草药。 第21章 这些草药并不是…… 这些草药并不是系统种子种植出来的,也不知道植物加速药水对它们起不起作用,希望她这一番折腾不是白费功夫吧。 随着一片莹润的乳白色微芒,轻飘飘的散落融入草药们的枝叶上,地里的一些草药立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拢卷的新叶,拔高了一段身量。 至于还有些变化不太明显的草药,锦黎猜想应该是因为品种不同,生长周期不同的缘故。 确定了植物加速药水对不是系统出品的植物也能起效,接下来,锦黎就开始了她的鸡生蛋、蛋生鸡计划,一刻不停的播种、催生、收割药材。 一通操作下来,连带着她的系统等级,都成功提升到了七级,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再加上收割时系统额外爆出的物品,锦黎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格外好了。 两个时辰后,锦黎原本攒存连带着今天新爆的加速药水全部用尽,锦黎只得被迫停产。 将先才种出的所有药材全部收入系统仓库后,又一瞬不歇的运转轻功向着军营方向赶去。 待到了距离大营门口不远处之时,锦黎将全部药材腾出仓库放在地上,飞身掠至营门口,叫来熙兵帮忙抬送到军需医药部。 她自己则躲起了懒,背着两只小空手,前去医疗部寻找齐雨棉。 齐雨棉此时依旧忙得分身乏术。 今晨出征的大军已经回来了大部分,医疗部更是遍地的伤兵。 但随着大批的军医归来,齐雨棉几人其实相比之前,反而还轻松了一点。 锦黎见自己在这里也帮不到什么忙,反而还有点占地方碍事的感觉,便一个人离开,准备回营帐。 “锦姑娘,锦姑娘您等等我!” 半道上,锦黎突然见侧方远处有人正向她奔来。 锦黎停下脚步,等那人追上前来,“阁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军需医药部总负责人吴荨喘着粗气,郑重无比的拱起手向锦黎弯身九十度行了记大礼。 锦黎微微侧身,避开他的鞠躬揖礼,有些懵逼的问道:“阁下这是做什么?” 吴荨一脸感激涕零的对锦黎说道:“太谢谢锦姑娘雪中送炭,捐给我们的那批药草了,有了它们在,军医大人们又能多保住咱们好多战士的性命。 我刚才看您捐赠的那批药草,根系上都还带着新鲜泥土,应是才挖采出来的。 所以想来向您请教一下,您是从何处弄到的那些草药,我看看能不能想法子再去多寻一些回来。” 锦黎眨巴眨巴眼睛,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是从军营北边那片林子里挖采回来的,但我不建议你们再去了,那林中的药草刚才已经被我全弄回来了,你们去了也是白跑路。” 吴荨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疑惑,他本以为锦黎是运气好在何处寻到了药田,或是碰到了什么药商,否则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弄到那么大批药草? 可现在听她的意思,那些药材都是她一株株亲自从树林里挖回来的,这听上去怎么感觉有些像是在忽悠人呢? 那片林子距离军营这么近,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谁说过那里面盛产草药。 即便是零星的生长了几株野生草药,那也远远达不到锦黎捐赠的数量。 这姑娘,好似刻意在隐瞒着什么! …… 中军帐: 宗曜在亲兵的服侍下卸下一身染血战甲,沐浴后更换上了一袭月白色广袖锦袍。 走出里间,外厅的桌案上已经摆好了几道热气腾腾的膳食。 宗曜一边矜贵优雅的执箸进膳,一边听着关南跟他汇报手下探子们汇总过来的情报信息。 膳毕,宗曜漱口擦嘴净手,一旁的亲兵立即撤下碗碟,打扫干净桌面。 宗曜听完关南的汇报,小指轻轻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强忍着倦意开始盘算布局下一步计划。 苏丹尔被他俘虏的消息,如今在契恩查的推动下正飞速传回金厥皇庭,到时他在金厥的威望定会降至冰点。 再加上契恩查这些时日,不留余力的摧毁打压苏丹尔在各地的势力,要不了多久,苏丹尔就会变成光杆司令。 而到了那个时候,才是他跟苏丹尔谈判的最好时机。 不过苏丹尔既是主动找上他联盟,他也不能把事做得太绝,万事留一线,方为长久之道。 宗曜对关南下令道:“告诉隐在金厥那些人,关键时刻保一下苏丹尔的核心势力,别让契恩查彻底将他们玩废了。” 关南领命,退下去部署安排。 封翎见宗曜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还在强撑着,实在不忍心,开口劝谏他道:“王爷,您已经两天一夜没休息了,还是先去小憩一下,再来处理这些事情吧。” 宗曜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提神,仿佛没有听到封翎的谕劝,沙哑着嗓音问道:“今天大战,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封翎心底无声叹息,担忧宗曜再这么透支身体下去,拖垮了身体可怎么办。 他虽不想宗曜此刻再操劳,但对方毕竟是主子,他作为下属,也只能如实汇报。 “根据林副将之前报过来的数据,目前我军本次大战殉国一百一十二人,重伤一百八十七人,轻伤两百四十三人。” 宗曜听完一组组数字,紧拧着眉头,脸上神色不是很好看。 封翎道:“王爷,眼下的结果已经很好了。得幸于您的神机妙算,我军提前设好局,打得金厥兵将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比起歼灭敌军的战绩成果,我军这点损失已经是很小了。” 宗曜长叹一口气,眼下结果已然这样,再去计较什么也已经没有意义了,便沉声道:“好好厚葬我们牺牲的将士,国家给予家属的补偿款一文钱也不能少。 另家中特别困难的门户,每户再从本王私库里多补贴二十两纹银。” 封翎表示有些为难,“王爷,您的私库已经全部拿去买粮草了。” “……”宗曜抿着唇沉默了两瞬,“那等本王产业这月盈利盘算出来了,再给他们补发过去。” 封翎抱拳领命,“是!” 宗曜撑着桌案起身,一边拖着昏沉的身体走向里间床榻,一边继续对封翎吩咐道:“溪谷关外加派斥候,十二时辰随时盯紧金厥大营动向情况。 一个月前金厥主将准卡半夜突然被人射杀在中帐,契恩查是费了不少心思才从金厥皇帝手中要来了现在主将的位置,如今正是急于立功稳位的时候。 今日他首战未捷,必不会甘心罢手,甚至很有可能狗急跳墙,我军随时都不能放松警惕。” 封翎点点头,“属下明白。也不知道月前射杀准卡的那位英雄是谁,竟有直接深入一军之中取其主将性命的本事。 若能将他招揽进我们曜灵军,定会如虎添翼,何愁金厥贼寇不乖乖俯首投降?” 宗曜没有接话,但他心底其实一直隐隐有一个猜测。 能有那等深厚雄浑的功力,箭术恍若弓神在世之人,将全国各地的顶级高手加起来,也不够一个巴掌数的。 且那人还恰好在曜灵军当时内部出现叛徒,导致军情泄露,曜灵军被敌军接连发动的进攻打得喘不过气,岌岌可危之时,最后的两军决战生死前夜,他才如神天降般的选择雷霆出手。 也正是由于他的刺杀,导致金厥军内部大乱,第二天的战事未能发起,才给了他调整修养曜灵军,扭转战局的时间。 如果他没猜错,一个月前突然出现的那人,很有可能就是父皇苦寻了十几年未果的前任镇国大将军。 ——锦昭! 只有锦镇国,才既有那等惊艳绝伦的本事,又有那等对大熙赤胆忠心的爱国情怀。 还有对溪谷关的深深执念! 宗曜站在床边,一边脱下外衫,一边问道:“一个月前那人,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封翎摇了摇头,“我们至今得到的信息,还是只有那位英雄当时穿的是一身平平无奇的紧身夜行衣,头戴面罩,身量大约八尺,体型匀称。 射杀准卡前无一人发现他,准卡死后,他也成功从敌军大营里逃了出去,摆脱了金厥军队对他的封锁追杀,但他也身受重伤,如今生死不明。” 宗曜褪下鞋袜,翻身上床,“继续追查,有任何线索立即来报。” 封翎领命,退出中军帐,开始执行宗曜派发的各项指令。 …… 是夜。 军营演武场内燃起了大堆大堆的篝火,今日大战的庆功宴就摆设在这里。 数百各层将领们围坐在篝火旁,以白水作酒,你推我敬,你来我往,语笑喧阗,好不快活。 锦黎也被封翎亲自带路请了过来参宴,虽然纵观全场内只有她一个姑娘,她也丝毫没有害羞怯场。 宗曜虽身为王爷,此刻却并没有单设高席以显权威,而是与诸多将士一般席地而坐,言笑晏晏,跟大家打笑成一团。 锦黎见他那副和柔温顺的模样,跟今早上仿若战神下凡般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忍不住啧了啧嘴。 邻桌的林副将见锦黎眼睛直瞅着宗曜,也不知是白水还能把人喝醉了还是怎滴,突然胆大包天的揶揄起了锦黎跟宗曜的玩笑。 林副将伸手敲了敲锦黎的桌子,成功将锦黎的视线吸引了过来,然后咧着一嘴大白牙不怀好意的问锦黎道:“锦姑娘,咱们六王爷好看不?” 第22章 钢铁直女锦黎一…… 钢铁直女锦黎一脸正经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还不错,我觉得看着他还挺下饭的,估摸着他应该就是你们军营的颜值担当吧。” 林副将闻言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谁活腻歪了才敢拿着王爷的容貌下饭? 不过这姑娘讨论到男子容貌的话题,怎么都不带脸红的?难道是年纪太小了还没有开窍? 林副将不愿意自己就此在一个小丫头手里败下阵来,再次梗着脖子作死道:“锦姑娘,你这又是送粮草又是送草药的,是不是看上我们六王爷了?” “不,”锦黎大睁着一双漂亮清澈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林副将道:“我是看上了你们整个曜灵军!” “啥?嘶~”林副将惊呆了。 这姑娘好大的胃口,不仅觊觎他们六王爷,还想将他们整个曜灵军都收入囊中。 锦黎丝毫不知道林副将内心里面的那些阴谋论,一脸崇拜的冒着星星眼望着他道:“我跟你说,我从小就特别敬佩军人,以前我还报名参加过新兵招募呢,奈何身高不够被刷下去了,气死我了! 如今能有机会帮到你们,我感觉我好像圆梦了,开心到飞起。 等我长大了,就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兵哥哥回家,每天也不需要他做啥,只要负责好看耍帅就行了,我觉得我能养活他。 啊~想想都感觉好赞!” 锦黎一脸傻笑的憧憬着未来。 林副将对锦黎的感动还没挨过两瞬,就被她接下来的话语吓得目瞪口呆。 要当兵的,还要好看的、帅的,成亲后还要养着对方不让对方出去干事,这说来说去还不是打着他们六王爷和曜灵军的主意? 他之前竟没看出来,这姑娘好深的心思!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 林副将当即板着脸对锦黎道:“锦姑娘,不怕告诉你,陛下早就有意将丞相府的嫡女夏飞萱小姐指婚给王爷做正妃,某些人即便是使手段入了王爷的眼,也只能做个任人喝指的妾室,连个侧妃都捞不着。” “哇!恭喜恭喜。”锦黎身子微微前倾,凑近林副将小声说道:“你们王爷的年纪对于你们来说好像已经算老的了吧,早就该成亲了。 不然等同龄人的儿子都开始满世界找媳妇儿了,他的崽子说不定才开始打酱油呢。” 一旁一再受到暴击的宗曜一派从容的饮下将士敬来的茶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但那含笑的眉眼却有意无意的瞥向不远处,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得火热的两人。 对于宗曜递过来的眼刀子,锦黎啥也没看见,啥也不知道,继续拉着林副将八卦,“话说你刚才指的那个‘某些人’是谁?她怎么着你们家王爷了? 我看话本子里好多为了上位给人下媚药的,你们王爷是不是也被人下过药了?那女的有没有得逞? 啊~我想起来了,还有走路崴脚投怀送抱,失足落水娇躯尽显,梨花带雨娇弱白莲……你们王爷遇到了几个?” 宗曜深吸一口气,心底一遍又一遍地暗示自己,这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对曜灵军有大恩。 不能打! 不能骂! 于是,林副将荣幸的听到了来自自家王爷的亲切呼唤:“林副将!” 林副将还不知危险将近,噌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身板挺得笔直,对着宗曜低首抱拳,声如洪钟,字字铿锵有力的道:“末将在!” 锦黎在心里默默为林副将点了个赞,真不愧是当兵的,以听从指挥服从命令为天职,瞧瞧人家这反应速度,就是快! 宗曜放眼观了一下全场,然后对林副将道:“咱们今晚既是庆功宴,眼下这一无美酒二无表演的,未免太过无聊。 林副将武艺超群,不如就去场中设个擂给大家伙儿助助兴,谁若赢了你,本王有赏。” 林副将眸子登时一亮,“王爷,若是末将赢了,那赏赐是不是就归末将了?” 宗曜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副将,“你若赢了,本王可以考虑一下减轻处罚,若是输了……呵……” 宗曜没有将话说完,只是给了林副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就扭过头,让林副将自行体会去了。 林副将莫名觉得自己脊背一寒,直到此时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就是在老虎眼皮子底下作死啊。 早知道他就把锦黎叫到一边儿去唠了。 王爷好不公平,明明锦黎编排他编排得更为放肆大胆些,为什么只罚他一个人? 林副将低头看向坐在一旁毫无察觉自己已经遭了难,依旧在开开心心大吃大喝的锦黎,一脸幽怨不愤的道:“锦姑娘,听说你功夫还不错,要不要跟林某比划比划?” 锦黎吞咽下口中食物,螓首微扬,大睁着眸子看向林副将好心拒绝道:“还是算了吧,我怕我没控制好力道,误伤了你就不好了。” 锦黎话毕,全场顿时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锦姑娘对自己很有信心呀。” “哎哟,不行了,笑死老子了,老林这要是输了,可就没脸见人了。” “锦姑娘,你就跟林副将比一个呗,友谊第一,比武第二嘛,你多让着林副将一点不就成了。” “就是啊,比一个,比一个……” “比一个,比一个……” 演变到最后,现场所有士兵嘴里都整齐划一特有节奏感的喊起了“比一个”。 对于自己人并不算过分的要求,锦黎一向是比较友爱纵容的。 于是就见她从怀里摸出一条小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然后利索的从席位上站起身道:“那行吧,既然大家都想看,我就给你们表演一个助助兴。” “哦~好哦!”全场将士们鼓掌连连,非常捧场。 锦黎看向林副将问道:“你想怎么比?” 林副将一脸傲气的道:“你是女的,你选,免得你输了说我胜之不武。” “唉——”锦黎长叹一声,一脸老母亲关爱傻儿子的眼神看着林副将道:“不管你选还是我选,咱俩性别年岁差在这里摆着,你若赢了,结局不管怎么样都避免不了胜之不武的命运啊。” 更何况,目前谁输谁赢还尚未可知呢! 所以,既然已经找她对战了,又何苦徒劳挣扎呢?直接躺平它不香吗? 林副将果然还是太年轻,不懂世间险恶啊! 林副将脸上的自傲瞬间皴裂,然后分崩离析,碎落一地。 怎么可以这样?难怪王爷只罚他不罚锦黎…… 锦黎也不跟林副将客气,他既然说了让她选,那她就选呗。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那是脑子有坑才做的事情,锦黎选的比试项目则是自己最擅长的射箭。 从五十步起开算,最终谁比对方射得更远更精准,就算谁赢。 这不仅考验一个人的眼力、臂力和心理承受能力,更考验一个人对自己肌肉的控制能力以及对环境的感知能力。 林副将想也没想,就接下了锦黎定下的规则条件。 开玩笑,他一个三大五粗的军汉子,拉弓射箭还能输给一个还没他胸口高的娇娇小姑娘不成? 就锦黎那副小身板,能有多大点力气?箭矢离弦还能飞多远? 今儿个,他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全方位无死角碾压! 先前在外出任务,直到此时才赶来参宴的赵禹渊,刚一入场就从同袍那里听说了林副将与锦黎的比试。 顿时一脸敬佩又同情的看向林副将,这老林得是有多想不开,竟敢跟阿黎妹妹比箭术? 啧啧,只怕某些人明天要脸埋裤·裆里见人了! 林副将率先挑战,选择了七十步之远,经过一番仔细对此衡量后,“嗖——”地一声,羽箭离弦,正中红心。 林副将垂下举弓的左手,一脸得意洋洋。 这大晚上的,可不比白天,环境黑咕隆咚的,极其考验弓箭手的眼力。 且当下夜风习习,还要考虑风力风向对箭矢行进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射箭中标,非一般人所能达到。 林副将转过身看向锦黎,头颅微微昂起,正欲跟她显摆一下,劝她放弃,就见锦黎速度极快的拉弓上弦,箭头对向正前方,箭矢瞬间破空而出,几乎都不带考虑的。 在场众人视线全都不由自主的追随锦黎的箭矢而去,紧接着,全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嘶气声。 只见锦黎的箭矢稳稳当当的插进七十步外的箭靶正中心,箭身大半都已穿透了靶子,只剩尾羽卡在前端。 锦黎“哎呀”一声,皱着小脸一脸歉意的对林副将道:“不好意思啊,力气没完全收住,你放心,下一把我肯定控制住力气,让着你点。” 林副将哆嗦了两下嘴皮子,整个人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炸毛猫,气呼呼的冲着锦黎道:“我才不需要你让,我一定能射过你! 一百步,这一次我射一百步,有本事你就继续跟。” 锦黎一脸纵容的对林副将点点头,“好好好,我跟就是了,你别生气嘛。” 第23章 移靶的熙兵抱起…… 移靶的熙兵抱起箭靶,再次往后走了二十步。 现在箭靶这个距离,视力稍微差点的人几乎都看不清它的存在了,更莫说妄想射中它。 林副将弯弓搭箭,一再确定目标位置后才终于松了弦。 两个呼吸后,众人就听到掌靶的熙兵高声道:“恭喜林副将,射中九环。” 观看比赛的众将士,有不少都忍不住鼓起了掌。 “老林,你小子运气不错啊,竟然射中了九环。” “就是,我本来都已经准备好等你射空了就看你笑话呢,没想到竟被你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林副将一副没好气的瞪着他们道:“呸,你们懂个屁,劳资这是实力,全是靠硬当当的实力取的胜。” 锦黎歪头看向有点飘起来的林副将,提醒他道:“我还没射呢,你还没有赢。” 林副将对自己老有信心了,一脸嚣张的对锦黎道:“锦姑娘,不是我看不起你一个小女娃,但凡你能射在靶子上,我都认输算你赢。” 锦黎也不想跟他继续墨迹下去,爽快的点点头,“那行,不过我也不占你便宜,箭靶继续后移二十步。” 锦黎这话将围观的众人皆是吓了一跳,纷纷劝她不要想不开。 “锦姑娘,你这何必呢?一百步的距离已经看不清靶子了,再往后移,那可就啥也看不见了。” “就是,你何必跟老林一个大老粗一般见识?管他是输是赢,你能射成刚才那个样子,已经比咱们在坐不少人强了。” 锦黎冲着好心劝她的那些将士笑了笑,也不解释,待掌靶士兵将箭靶位置重新固定好后,右手直接一把抓起三只箭矢,搭上弦后,弓拉如满月。 锦黎微微眯起眸子,目视前方箭靶,眼中流光暗转。 “嗖——” “嗖——” “嗖——” 三声合一,三箭齐发! 全场寂静无声。 直到掌靶熙兵激动得声音都有些破了音的高声唱报道:“恭喜锦姑娘,一箭正中红心,两箭分别对中两侧九环。” 宴会场里众人依旧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这也太假了吧? 一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 在场谁能做到?就连王爷怕是也要差上一筹! 有好些将士害怕是自己听错了,甚至特意从席位上站起身,跑到箭靶近前确认。 最后,还是宗曜带头鼓起了掌,现场才开始在他的牵头下变得掌声雷动。 宗曜一脸惊喜交集的看着锦黎道:“锦姑娘,本王真是没想到,先前还以为你只是武功不同寻常,没想到你的箭术更是超群非凡啊。” 宗曜心中再次忍不住感叹不已,如此人才,怎地偏偏就是个女儿身呢。 若是位男儿,他定然礼贤下士必将其收入麾下。 林副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减轻一点王爷对他的处罚罢了。 谁知道自己竟会在一个坑里摔下去后,又鬼迷心窍的去摔第二次。 林副将闷闷不乐的坐回自己席位,他现在不想跟某只女娃子说话。 锦黎走到林副将身侧,一副大姐大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想开点,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时运不济选错对手罢了。” “哼!”林副将傲娇的别过头去,表示自己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锦黎也不在意,乐颠颠的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开始继续吃吃喝喝。 还是赵禹渊实在看不过自己傻兮兮的小妹子,主动开口帮她向宗曜讨赏道:“王爷,眼下比试结果已出,不知道您准备给锦黎姑娘赏赐什么东西?” 锦黎听到赵禹渊的话,登时也顾不得吃东西,双眸瞬间亮晶晶的看向宗曜,一脸期待。 她差点都忘了,赢了林副将是有奖品可领的。 宗曜仔细想想有些头大,之前他以为林副将会找场中将士们比试,那些兵疙瘩随便赏赐把好刀好剑,或者记一功就打发了。 可锦黎是女孩子,又不是他手下的士兵,总不能也用那些东西去糊弄人家。 但此地是军营,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是适合女孩子的。 就在宗曜头疼不已的时候,侍立一旁的关南为主子解忧道:“王爷,去年属下在枫国办差,偶得了一把极好的紫檀木琵琶,现在您营中的私库里,不若就将它赏赐给锦姑娘如何?” “甚好。”宗曜抚掌笑道:“你速去将那琵琶取来,赐给锦黎姑娘。” 锦黎虽还未见实物,但依旧先行礼貌的向宗曜道谢,“谢谢六王爷,紫檀木琵琶可贵些哩,看样子今晚上我赚大了呀。” 说完,锦黎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漂亮眸子,侧过头去看向林副将,继续毫无自觉的给他心窝子补刀道:“也谢谢林副将承全了哈。” 自闭中的林副将:“……” 麻烦你不要跟我说话! 很快,关南就抱来一把绘着一支盛梅图案的琵琶,递给了锦黎。 锦黎双手接过琵琶,竖在身前,随手拂拨了一下琴弦试了试音,果然犹如玉珠走盘,悦耳动听。 锦黎喜上眉梢,她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好的琵琶,“不知道这把琵琶叫什么名字?” 关南道:“还未取名。” “那我便给它取一个吧。”锦黎认真想了想,抚摸着琵琶上绘刻的盛梅图案道:“古有诗云‘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从今往后,你就叫‘雪落’了!” “好诗,好名字。”宗曜一脸兴趣盎然的看向锦黎道:“瞧锦黎姑娘这样子,应是很懂琵琶吧?” 锦黎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羞赧的笑道:“算不得多懂,仅是自学过一二。” 她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孤儿,能活着长大都多亏了国家的福利政策,哪里还有闲钱学乐器啊? 不过就是自己打零工攒钱,买了一把便宜的二手琵琶,跟着网上教学视频资料自己摸索罢了。 但也胜在她对音乐天生就比较有天赋,虽是自学,也比不少有老师教导的人强上半分。 听到锦黎说自己会弹琵琶,在场不少将士又开始起哄让锦黎现场弹一个。 宗曜其实自己私心也很想听锦黎弹奏一曲,便打着众将士的幌子对锦黎道:“锦黎姑娘,大家都很想听听你的曲音,不如你就弹奏一曲,也当跟雪落磨合磨合?” 锦黎本是不太好意思献丑的,但转念一想到自己此次前来参加宴会的目的,也就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那好吧,这首曲子就当是我临别前对诸位的祝福了。愿我大熙曜灵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宗曜心跳蓦然漏了一拍,看向锦黎的目光中有些复杂,“你要走了?” “是的呀。”锦黎道:“王爷昨日之所以留我在军营,不也是出于想对我为曜灵军的捐助表示感谢吗?今晚上这不就是谢过了,我一个外人总不好一直留在军营的。” 宗曜抿着唇没有说话,心下忽地蔓延起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复杂滋味,反正……就是不太舒服。 可明明,他与锦黎也不过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是因为这个姑娘太善良,对他曜灵军帮助很大的原因吗? 宗曜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因为什么在不开心。 锦黎丝毫没有察觉到宗曜突然间低落下去的情绪,自顾调整好姿态,纤纤手指开始撩拨琴弦。 轻拢慢捻抹复挑,如流水般倾泻而出的琵琶乐音,时而清脆圆润,古朴悠扬,时而浑厚高昂,激越悲壮。 一曲《兰陵王入阵曲》毕,全场鸦雀无声,全体将士们陷入锦黎的曲音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唯有他们紧握的双拳和较比平时明显急促了不少的呼吸,泄露了他们此时激荡不已无法平静的内心。 他们是真正的战士,是最能与这种战曲共情的。 锦黎弹完曲子,感觉自己之前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就抱着琵琶起身与宗曜行礼告辞。 时间不早了,她还想去看看齐姐姐现在忙完没有,是否有吃晚饭,顺便跟她告别。 看着锦黎离开的背影,宗曜顿时觉得整个人兴致全无,有些烦闷的随后起身,让众将士们继续吃喝谈笑,自己则在封翎关南二人的陪同下回了中军帐。 …… 锦黎一回齐雨棉的军账,就见她正在用晚膳。 齐雨棉见锦黎回来,很是高兴,原本疲惫昏蒙的眸子里都瞬间多了两层光亮,“阿黎妹妹,你回来啦。我听说你去参加庆功宴了,怎么样?吃得可好?要不要再与我一起吃点?” 锦黎摇了摇头,坐到齐雨棉身边,“我吃饱了的,齐姐姐你多吃点。从昨天踏入军营到现在,你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今天一天都在军医部里奔劳,怕是连水都没得空喝几口。” 齐雨棉知道庆功宴上伙食不会比她现在吃的差,也就没有多劝,在身侧锦黎的陪伴下很快囫囵解决完晚餐。 然后强打起精神简单洗漱了一番后,瘫坐在自己地铺上,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锦黎见齐雨棉眼皮子都在打架,连忙趁她盖被入睡前提前跟她提出告别。 齐雨棉虽有心挽留,但也明白这里是军营,锦黎一个小姑娘无事呆在这里确为不妥。 只能一脸不舍的让她前路切要珍重,若是什么时候想她了,记得给她来封信,寄到她家里或者营里都行。 锦黎一一应下。 第24章 第二日,锦黎一…… 第二日,锦黎一觉睡到自然醒,才爬起床收拾洗漱。 齐雨棉早在天还没亮之时,就又去军医部忙碌了。 对比人家这高强度的工作时间,锦黎觉得自己都快闲成废人了。 离开曜灵军后,她暂时也不欲再回深山老家,但接下来要往哪儿去,去做什么,就成了她现在急需思考的问题。 奈何前身一直没离过山脉多远,对外面世界的认知少得可怜,锦黎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去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锦黎掀开帐帘,人才刚走出去,就看到帐外一旁早已等候她多时的赵禹渊。 锦黎脸上扬起一抹笑意,主动向赵禹渊打招呼,“赵大哥,早上好呀。” 赵禹渊笑着道:“早上好。阿黎妹妹这是准备走了?” 锦黎点点头,“是呀,赵大哥咱们今后有缘再见。” 赵禹渊没接锦黎这个话头,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有想好接下来往哪里去吗?” 锦黎如实道:“还没有。” “那不若咱们一起走一程吧。”赵禹渊道:“营中粮草药材问题至今还没解决,王爷派我携王令去更远的府城征调物资。我们一起行路,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锦黎有些不太开心的蹙了蹙眉,“赵大哥,你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全呢,六王爷怎么总派你去外面奔波?军营里是没人了吗?” 赵禹渊闻言后吓得连忙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没有旁人后才松了口气,“阿黎妹妹慎言,王爷肯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 且一个月前我军遭到叛徒出卖,损失了不少能兵猛将,新一轮的征兵令目前朝廷还没有发下来,所以有些地方就显得人手紧缺了一些。” “那好吧,我跟你们一路。”锦黎说着,突然猛地反应过来,赵禹渊刚才说的是持王令去各地征调物资。 但如果她没有记错,王爷似乎是没有权利直接去各地城池调集物资的吧? 锦黎问出心中的疑惑,赵禹渊无奈的叹息道:“眼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总不能让我们数万将士空着肚子把守国门吧。” “那肯定不能!”锦黎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朝廷那边你们准备怎么交代呢?” “王爷欲一己担下所有责任。只要能彻底击退金厥军队,陛下看在王爷立了大功的份上,功过相抵。只要没有人揪着这事不放,想来陛下对王爷的处罚应该不会太重。” 锦黎突然觉得有些糟心,明明宗曜他们在前线拼命保家卫国,最后却要落得个僭越的罪名。在边关舍生忘死也就罢了,回去后还得面临处罚。 这都是什么世道嘛! 锦黎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自己穿越一场,别的金手指没有,偏偏就绑定了个农场系统,还好巧不巧的遇到赵大哥,最后又一步步来到了曜灵军大营。 一切的一切,感觉就像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一般。 难道,老天爷让她来,就是为了让她种地养兵哥哥的? 可即便是她不惜暴露系统,愿意留下来帮助曜灵军,说自己能种地养活他们,有谁会信呐? 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宗曜他们越权行事,日后面临处罚,她明明有能力相帮,却什么也不做的话,她又觉得良心欠安。 锦黎愁得以手覆面,直想仰天长嚎一嗓子,她简直太难了! 赵禹渊见着锦黎突然的动作,有些莫名其妙,“阿黎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锦黎放下双手,垂颓着脸对赵禹渊说道:“如果我说我有能力种地养活你们,你会信我吗?” 赵禹渊闻言一笑,自然没有当真,“阿黎妹妹,你的心意赵大哥代全军将士们心领了,但我们这一营大军可不是几十人几百人,哪是靠一己之力就能养得活的?” “我没有开玩笑。”锦黎一脸认真的看着赵禹渊道:“我要去见见你们六王爷。” 赵禹渊还是无法相信锦黎,继续劝她道:“阿黎妹妹,你见了王爷也没有用啊,这事就跟天方夜谭一样。王爷日理万机,咱们拿这明显不靠谱的事情去打扰他,会惹王爷不高兴的。” 锦黎一颗火热的心被赵禹渊接二连三的不信任浇得开始有些降温,但她依旧想见见宗曜,如果宗曜也不信她,那她就再也不管曜灵军这档子事了。 左右她也不过是被意外卷入,图个心安理得罢了,还不至于非要上赶着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赵禹渊见锦黎坚持要见宗曜,只好带她前往中军帐。 宗曜猛地一听到锦黎在帐外清脆求见的声音,顿时心中一动,莫名涌上一股喜悦的情绪。 宗曜连忙放下手中信件,朝着帐门处朗声道:“进来。” 锦黎孤身走进帐内,依旧只是向宗曜行了记揖礼问安,然后向他说明来意。 宗曜沉默了! 锦黎等了片刻,见宗曜依旧没有给她答复,舒出一口浊气,她明白了。 锦黎再次对宗曜行了一礼,面无表情的道:“打扰王爷了,告辞!” 就在锦黎转身欲离之时,宗曜突然开口挽留她道:“锦姑娘且慢,本王同意你一试。” 其实诚如赵禹渊之前所说,锦黎提出这事在世人眼里无异于天方夜谭,宗曜也压根就丁点没信。 他只是纯粹出于私心,不愿意锦黎离开。 至于锦黎所说的种地,军营后山坡上多的是地方,随便派些士兵去给她开垦了就是。 先把人留下来再说! …… 军营后山坡上: 林副将奋力的挥舞着锄头,带着自己手下一众士兵,挥汗如雨的开着荒。 锦黎背着小手站在一旁充当监工,时不时的小嘴儿叭叭两句,一派指点江山的模样。 林副将内心又委屈又憋屈,他的双手是拿来握大刀的,不是持锄头的。 他宁愿王爷罚他绕军营负重长跑二十圈,也不想被扔来后山从此负责给锦黎锄地。 鬼知道他刚才乍一听到锦黎说,要把整座后山坡都变成她的农场时,他是什么心情! 这姑娘咋不上天呢?她一个人哪里种的了那么多的土地? 他看她就是故意在报复他昨晚上的事情,这位女娃子年纪虽不大,却是好深的心思,他一定要想办法把她从王爷身边赶走,不能让王爷被她迷惑了。 可看着同样负手站在锦黎身旁,此时正一脸纵容看着锦黎的宗曜,林副将暂时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化悲愤为力量,使着老劲儿的呼哧呼哧锄地。 那架势就好像他刨的不是地,而且某只毫无人性的可恶丫头。 第一块地成功锄好后,因为这是宗曜答应了指定给锦黎的地盘,所以农场系统自动将其接纳归为锦黎的土地。 农场系统:“叮咚!恭喜主人成功触发解锁溪谷关曜灵军后山坡土地地图。 恭喜主人成功获得一号土地,主人可以开始种植啦。” 锦黎立即选定一号土地,点击种植选项进入种子商城,在里面用十文铜钱兑换了水稻种子。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装模作样的将右手伸进自己身上斜挎的小包包,假装是从那里面掏出的种子,实则是从系统仓库取出握在手中。 锦黎跑着开垦好的土地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均匀的将水稻种子洒了进去。 有外人在就是麻烦,不然使用系统自动种植多轻松。 锦黎拍了拍两只小手上并不存在的尘灰灰,一脸乐淘淘的模样,大功告成! 林副将望着乐颠乐颠的锦黎,脸上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就像是被谁强迫吞下了十只苍蝇。 林副将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想跳起来骂人的冲动,实在不愿相信自己和手下辛辛苦苦开垦的土地就被锦黎这么糟蹋了,问向锦黎的声线都有些趋于扭曲,“你这就完了?” “嗯啊。”锦黎一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完了!” 林副将气得心肝疼,实在没忍住暴脾气,怒声斥责锦黎道:“哪有你这么种地的?就你这样还妄想种粮食养活我们,你是得了妄想症吧?怎么不上天啊你?” 锦黎不服气的皱着小脸,双手叉腰反驳林副将道:“我捐给你们的那些粮食,全都是我这么种出来的,有本事你到时候别吃啊!” 林副将嗤笑一声,一脸的不相信,“你就继续编!” 锦黎气呼呼的磨了磨自己的一口小白牙,凶狠狠的冲林副将立誓道:“明天早上这地里要是长不出苗,我现场表演吃土!” 林副将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跟锦黎对赌道:“明天你这地里要是长出了苗,我把你这一地的土都给吃光!” 开什么玩笑,种粮食又不是催豆芽,哪有一晚上就能出苗的? 林副将觉得自己已然胜券在握,内心激动得不行。明天他只要找准机会,就能一举将这个心机女孩彻底从王爷身边赶走了。 想想就很棒! “你做梦呢。”锦黎朝林副将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的道:“你把我的土都吃光了,我拿什么养苗苗?” 林副将气急,瞅瞅她这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她已经赢了似的,但那可能吗? 林副将笃定自己会赢,满眼轻蔑的看向锦黎道:“那你待怎地?我林某人绝不说一个‘不’字,奉陪到底!” 锦黎很不喜欢林副将看她的那副眼神,闻言顿时恶趣味的道:“你要是输了,就绕着军营裸·奔一圈。” “咳……” 一旁一直观戏的宗曜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内心复杂极了,这小姑娘好生生猛,让他一时间竟找不到词汇形容。 “你……你……”林副将老脸爆红,右手颤巍巍的指着锦黎“你”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不要脸!” 锦黎大睁着一双漂亮眸子,一脸的不认同,“是你裸·奔,又不是我裸·奔,我有啥不要脸的?你就说你敢不敢赌吧!” 林副将一脸委屈的看向宗曜,想要自家王爷给自己做主,这小姑娘忒不做人了。 第25章 宗曜察觉到林副…… 宗曜察觉到林副将投过来的视线,默默地转头看向别处。 林副将:“……” 完了,王爷对这个小魔女沦陷已深,指望不上他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认怂,毕竟眼下他身边还有好多手下士兵看着呢,他要是不应下锦黎的条件,今后威望何在?还如何统领麾下? 林副将被迫梗着脖子道:“怎么不敢赌?只希望某人明天输了不要哭着求饶。” 锦黎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副将道:“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 两人赌约立下后,林副将继续带着手下兵士吭哧吭哧地开荒锄地,锦黎则跟宗曜一起,在不远处一株梧桐树下的大磐石上坐着躲阴凉。 刚坐下没多久,锦黎就忍不住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有点想睡下午觉了。 宗曜看着锦黎因为犯困而微微眯起的眼睛,主动开口道:“锦姑娘,你要不先回营里去休息会儿吧,林副将他们都是军人,不会偷懒懈怠的。” 锦黎摇了摇头,向宗曜申请道:“营里那毕竟是齐姐姐的住所,我如今既决定常驻这里了,总不好天天去蹭她的军帐。我想自己单独拥有一处住所,可以吗?” “当然可以。”宗曜毫不犹豫的同意,“本王回去就让人单独给你设帐。” 锦黎得寸进尺道:“可我不想住营里,我就想在这山坡上,找个地势平坦的地方,随便搭顶帐篷就好了。毕竟我是来种地的,就地居住方便一些。” 方便使用系统一些! 宗曜想着军营里除了齐雨棉就全都是男人,锦黎一个人住在这后山坡上,能更轻松自在一些,也便由着她高兴答应了。 他此时突然察觉到,自己内心隐隐的,竟不想看到锦黎与别的男人多相处。 宗曜压下内心涌起的陌生情绪,跟锦黎道别,起身回营派遣几位亲兵,亲自过来后山坡给锦黎寻地搭建帐篷,置办居住相应物什。 …… 夜色渐浓。 锦黎舒舒服服的倚坐在大木桶里,用自己之前在小溪里盛取的水泡了个澡,然后躺在自己的小木床上,拥盖着干净柔软的新被子,开始美美的睡觉。 中军帐内,宗曜处理完营里一应事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准备洗漱就寝,而是一动不动的坐在王椅上发起了呆。 心底开始认真思索起,自己对锦黎那与众不同的特殊情绪,到底是什么? 过了良久,宗曜突然轻轻开口,“本王是不是对待锦黎那小丫头,太过不一样了?” 像是在问他身侧侍立的封翎、关南,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封翎与关南对视一眼,王爷终于发现了! 关南向来话不多,封翎也没指望他能顶上去,只能自己接过宗曜话头道:“王爷待锦黎姑娘,是格外好了一些。” “可本王与她,充其量也才认识几天而已,见的面数更是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怎么偏偏就对她如此呢?”宗曜眸子中满是疑惑,很希望有一个人能为他解答一二。 封翎认真想了想,“属下觉得应该是王爷您对她心怀愧疚和感激吧。 毕竟四天前因您的原因造成过锦黎姑娘意外受伤中毒,而她却在我们曜灵军最难的时候,给我们捐完粮食又捐药材。 咱们军营上下,现在谁不喜欢跟个小菩萨似的锦黎姑娘?所以王爷您对她好了一些,应该也纯属正常。” 宗曜觉得封翎说的有理,但并不完全。 他对锦黎是有愧疚和感激,但让他更加惦念的,明显不是这两种情绪。 宗曜默了默,又指名点姓的问向关南,“关南,你是什么看法?” 他现在需要多个人的意见,来佐证自己心底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关南虽是个闷葫芦,轻易不发言,但一旦发言,一般都会说到点子上。 关南了解自己主子和同僚的性子,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封翎靠不了多大谱,估摸着王爷最后恐怕还是会问他,所以宗曜话音才刚落,他就将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不疾不徐的道了出来。 “回王爷,属下觉得封翎刚才所说的只是其一。 其二,锦黎姑娘年纪尚小,所以我们出于保护弱小的本能,就会下意识的对她多几分关爱和纵容。 其三,锦黎姑娘的思想格局很大,完全不同于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女子。她心怀大爱仁善,有强烈的家国观念。不拘于一隅,不计于个人一时得失,其大局观比当世很多自命清高的上位者都强。 更重要的一点是,锦黎姑娘她从头到尾都不是空口说说夸夸其谈,而是在彻彻底底的切身践实。 所以属下大胆猜测,王爷应该是在锦黎姑娘的性格行为中,找到了一种在别的女子身上,从未有过的共情。” 关南是知道王爷为何迟迟拖着不愿大婚的,陛下明里暗里催了他很多次,刻意制造了不少机会让他与丞相府的嫡女夏飞萱小姐单独相处。 但王爷一直选择装聋装瞎,不就是因为嫌弃那小姐在大局思想观念上跟他起不了共鸣吗? 但那些名门闺秀,又有哪个不是从小念着《女儿经》、《女德》、《女戒》,背着三从四德长大的? 眼里只有巴掌那么大块天,心里只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 偏生王爷又是个倔强不愿将就的,一心只想娶个能与自己心心相印、琴瑟和鸣的女子。 贵妃娘娘为此操碎了心,苦口婆心的好说歹说,最后甚至不惜绝食以死相逼,才让王爷勉强松口纳了位侧妃,可那侧妃自打进了府,就跟个花瓶摆设似的,根本不得王爷召见。 眼下锦黎姑娘的蓦然出现,怕是狠狠地撩拨到了王爷藏在心底深处的那根心弦。 宗曜听完关南的话,小指轻轻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长长的羽睫在烛光的映照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眼中流转的暗芒。 他认清自己的心思了! …… 第二天天光未亮,锦黎就早早的起床洗漱收拾好自己,然后走到昨天开垦好撒了种子的地里,打开系统商城,用金币兑换了几瓶加速植物十天生长时间的药水。 对着地里的农作物使用后,所有种子全都冒出了一指多长的嫩绿苗。 锦黎背着小手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几地杰作,然后心情愉悦的前往军营次所蹭早饭。 啊~ 突然好期待林副将等会儿过来应赌约呀! 天色大亮,暖融融的太阳缓缓爬上了半山腰。 日常晨练结束后,林副将在一群曜灵军将士的簇拥下,昂首阔步的走向锦黎的后山坡。 锦黎早已搭了个小板凳坐在土地旁边等候多时了,大老远的看到一群人向着这边走过来,立时站起身向林副将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她在这里。 林副将身边一些将士看到锦黎在对他们招手,也举起自己的手臂摇了摇,表示看到了。 “哎哟,你们看,锦黎姑娘就在那里,根本没像林副将说的那样,胆怯怕输不敢来。” “就是,我看锦黎姑娘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倒像是胸有成竹啊。” “啧啧,老林,我仿佛已经看到你光着腚,绕着军营裸·奔的未来了,哈哈哈哈哈。” 林副将气得当即扭身锤了哈哈大笑那同袍一拳,“去你娘的,你才光着腚裸·奔,我怎么可能会输? 你们谁有本事让种子在一天之内出苗?又有谁见过水稻种芽一夜之间就破土?就问你们谁?” 众将士面面相觑,林副将说的没错啊,世人谁家种稻子不是个时间活儿?怎的锦黎姑娘偏偏就说自己能让种子一夜出苗呢? 依着他们对锦黎姑娘的认知,那姑娘也不像是个吹牛皮的人啊。 林副将与锦黎姑娘之间的对赌,结局到底谁输谁赢,倒是真让人有些猜不准了。 众人随着越走距离锦黎的土地越近,隐隐的已经能看到一层浅薄的绿意。 一个个眼睛瞪成了铜铃,脚下步子皆是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直想快点靠近看个究竟。 林副将初见那抹嫩绿,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将坡上的野草错位误看成了锦黎地里的东西,但随着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林副将的心也越来越沉。 那绿生生的玩意儿,真的是从锦黎地里长出来的。 凑到锦黎土地近前,林副将蹲在地上,仔细地摸着土里的小苗苗检查。 真的是稻子苗,且嫩苗根系部没有任何移栽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 林副将彻底傻眼了。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哼哼。”锦黎双手环抱胸前,一脸神气的看向已经趋于石化状态的林副将道:“怎么样?服不服?” 同行过来看热闹的将士们,一个个围着锦黎的几块地上蹿下跳,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一个个眼睛都泛着骇人的亮光。 “我去,真的是水稻苗,而且瞅这样子,每一棵苗都非常健康壮实,一丁点黄尖都看不到。” “俺滴亲娘喂,照锦黎姑娘这么个种植速度,那岂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收获一茬?” “锦黎姑娘你是神农转世吧?否则怎么会有这等本事?” 面对众人的感慨称奇询问,锦黎通通只是咧着小嘴儿笑笑,丝毫不做回答。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锦黎被问得多了,干脆出言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一旁生无可恋,蹲在地上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的某人,“林副将,愿赌服输哦!” 第26章 将士们听到锦黎…… 将士们听到锦黎这话,顿时一个个从水稻苗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脸恶趣味的看向林副将。 “林副将,你不会是输不起想赖账吧?” “哈哈哈哈,林副将,你就从这里开始跑吧,不要害怕孤单,兄弟们会陪着你跑的!” “老林,快脱快脱,别让那群小子看笑话,龟孙子才输不起。” “就是、就是,快脱、快脱……” …… 林副将被他们闹得没法,只能涨红着一张老脸站起身来,怒视着他们道:“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老子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吗?老子是考虑到锦黎在这里才没脱的,她是女……” 林副将本想拿锦黎性别做挡箭牌,却奈何锦黎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锦黎截了胡。 只见锦黎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林副将不用考虑我,没关系的,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脱,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林副将:“……” 喘了两口大粗气,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众同袍起哄下,林副将干脆破罐子破摔,骂骂咧咧的开始解身上的轻甲。 然后一众将士们颇有默契的齐齐举拳,口中整齐划一的喊着号子给林副将呐喊助威。 “林副将。” “脱!” “林副将。” “脱!” “林副将。” “脱!” …… 林副将一口郁气哽在喉间,差点被当场气死! 锦黎被这群活宝将士逗得笑的直打跌,弯着腰直揉被笑得酸疼的肚子。 他们实在太有意思了,真是将气死人不偿命发挥的淋漓尽致啊。 林副将再怎么磨磨蹭蹭,轻甲总共也就那么几块部件,很快他的身上就只剩下衣裳了。 林副将哼哼唧唧的解开腰带,脱下外衫,露出里面打底的深红色亵衣亵裤,却是说什么都不肯继续再脱了。 林副将恼羞成怒的瞪向锦黎,那模样就像是被纨绔侵犯了的良家妇女似的,大声冲着她道:“你转过身去,不许看!” “好。”锦黎也不为难林副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花,当即乖乖的转过身去背对众人。 锦黎这一转身,其实也是存了有意放林副将一马的心思,毕竟眼下这光天白日的裸·奔,实在是有伤风化。 她现在都已经背过身去,什么都看不见了,林副将即便是穿着亵衣亵裤跑一圈,她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奈何,林副将根本就没有领会到锦黎举动的深层含义,或者说这个铁憨憨实在太过老实,见锦黎果断转身后,真就当场继续脱起了自己的亵衣亵裤,最后只剩了个大裤衩。 锦黎听到身后还有些将士在瞎起哄,让林副将继续脱,只得无奈的出言帮林副将说话。 “差不多就行了,大家还是给林副将留点底吧。万一等会儿你们王爷去营地周边办事,碰到林副将光着腚,那可就不太妙了。” 众人一听,锦黎说的确有道理,要真被王爷撞到光着腚的林副将,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说不定都得被连坐,于是也就都消停了下来,让林副将躲过了一劫。 然而,林副将虽然躲过了锦黎这里的一劫,却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宗曜那里的一难。 …… 中军帐内,宗曜刚处理完呈报上来的军务,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有些不悦的皱眉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门外亲兵卫听到宗曜的发问,立即进帐一人行礼回答道:“回王爷,林副将仅穿着一条裤衩子,正光着身子在绕军营外围跑步,好多将士们看到了,都在争相议论此事。” 宗曜将手中朱笔放进洗砚池,想起昨日林副将与锦黎之间的赌约,眉头微挑,心下忍不住一阵诧异。 看样子,是锦黎那丫头赢了,她真的做到了让种子一夜之间就出苗。 难道她昨天所说的,仅凭一己之力种地,就能养活他整支大军竟是真的? 如此手段,说是宛若神迹也不为过,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宗曜百思不得其解,蓦地从王椅上站起身,一边举步向军营后山坡走去,一边面无表情的向进来与他通报那人吩咐道:“传本王令,林副将爱好独特,平日里军规拘着他了,今日就让他再加跑两圈过够瘾。” “是!”亲兵卫立即低头行礼领命,心底默默为林副将点了根蜡。 对于林副将来说,今天应该是他二十多年生涯中,最灰暗难捱的一天。 …… 宗曜忙完军务,左右无事,便忍不住想去看看锦黎。 刚一来到后山坡上,就看到林副将麾下的部分士兵,正在甩着膀子锄地开荒。 而他此行所寻的小姑娘,则毫无形象的躺在他们昨天休息的那块大磐石上,屈膝高翘着二郎腿,脸上盖着一片大大的绿叶子,像是在小憩的样子。 一众士兵看到宗曜过来,连忙放下手中锄头,向他行礼问安。 宗曜眼神瞟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继续!” 于是,可怜催的一群士兵,再次沦为了锦黎的免费劳动力。 且碍于宗曜在场,他们更是一点懒都不敢偷,卯足了劲的开垦,让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 锦黎躺在阴凉的梧桐树下,正睡的迷迷瞪瞪之间,就听到士兵们此起彼伏的问安声。 施施然抬起手抓下覆在脸上的大叶子,疑惑的望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清甜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将将睡醒的低柔软糯。 宗曜见锦黎一向清澈灵动的明眸中,此时却难得的泛着几分惺忪潋滟,心底就像是被一片轻飘的羽毛拂过似的,说不出是何种奇异的滋味。 锦黎小长腿伸直曲动间,人就已经从磐石上翻身坐了起来。 锦黎往一旁挪了挪,小手拍了拍身侧空出来的位置,对宗曜道:“过来坐呀!” 许是宗曜在锦黎面前一直都表现得太过随和,让锦黎一时竟忘了自己还没有向他行礼问安,更没有察觉到自己主动相邀处在皇权金字塔尖部的宗曜,与自己坐在同一水平线上有何不妥。 宗曜很喜欢锦黎邀请自己靠近她身边的感觉,但心底却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抑郁。 这丫头,不会随便碰到个人,都让别人这么靠近她吧? 很快,赵禹渊的到来就印证了宗曜内心的想法。 看着大老远就迫不及待起身迎向赵禹渊的锦黎,宗曜再对比一下自己刚才过来时的待遇,顿时心底就更郁闷了。 见锦黎笑语嫣然的带着赵禹渊走过来,宗曜心底不由得冒起一丝危机感。 赵禹渊与锦黎的结识在他之前,且二人一直差不多都是以兄妹相称,关系匪浅。 宗曜身为王爷,有自己的骄傲,并不认为自己在各个方面会输给赵禹渊。 但怕就怕赵禹渊近水楼台先得月,该有的警惕他还是得有,否则啥时候自己看上的人,被别的男人拐回家了他都不知道。 赵禹渊对着宗曜俯首抱拳行礼,宗曜轻“嗯”一声,表面上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 有着宗曜在一旁杵着,赵禹渊明显拘束了不少,刚才跟锦黎同行时,两人还一直在说说笑笑,现在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锦黎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便主动开口打破尴尬道:“你们俩怎么都跑我这儿来了?今天都不用处理公务了吗?” 宗曜:“今天的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 赵禹渊:“阿黎妹妹你把填补粮草的活计接手了,王爷暂时还没给我安排新任务,所以我现在比较闲。” 宗曜掀眸看向赵禹渊,“粮草的事暂时是交给阿黎了,但药材的问题呢?” 赵禹渊心下闪过一丝诧异,阿黎?王爷什么时候跟阿黎妹妹关系这么亲近了? 但仅过了一瞬,赵禹渊就压下心底的意外,恭敬的回答宗曜道:“末将手下罗、夏两位参将,昨日一早就已经出发前往清平城了。” 宗曜敛了敛眸子,眼中流光暗转,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交给他们本王不放心。赵副将你还是亲自去盯着吧,只有你在那边坐镇,本王才能安心。” 赵禹渊闻言,心下感动不已,王爷对他如此看重,他定不能让王爷失望。 当即一脸感动的对宗曜行礼请辞道:“末将这就赶往清平城,定不负王爷期望。” 宗曜欣慰的点点头,望着赵禹渊快步离去的背影,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只要赵禹渊不在军营,近水楼台的人,就只会是他! 锦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赵禹渊仅过来打了个照面,话都还没说几句,就又被宗曜指使去做事情,心下默默给宗曜贴了个“无良上司”的标签,见不得员工有空。 她在二十一世纪工作时的总监也是这样,一旦他手下谁稍稍空闲被他发现,就要挨一顿臭骂,骂完了他就硬是没事找事,非要给你安排一大堆活计。 锦黎讨厌死这种人了! 连带着看宗曜的眼神,都没之前友好热情。 宗曜不是傻子,自然一下子就察觉出了锦黎的不开心,眉头也微微蹙起。 她对他态度的转变,是因为自己支走了她的赵大哥吗? 看样子,赵禹渊在这件事情上对他的威胁程度,恐怕还要再提升一个档次了。 锦黎现在嫌弃宗曜,不太想跟他说话,宗曜主动的找了几次话题,也被锦黎“嗯”、“啊”、“好像是吧”,爱搭不理的样子给冷了场。 宗曜深呼吸一口气,借着营里有事的幌子,起身离开了。 以他的身份地位,从小还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待他,要说他心里不烦躁窝火是不可能的。 可偏偏锦黎是他自己主动动心看上的女孩子,年纪又还小,他舍不得也不能对她发脾气。 否则,本身就还没对他产生多大好感的小姑娘,怕是会被他吓得离他更远。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刚一回到中帐,宗曜就派关南前去打听清楚,锦黎跟赵禹渊相遇后的全部事情。 第27章 关南本身就是主…… 关南本身就是主要负责宗曜的各项情报资料任务,在这方面的能力毋庸置疑。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带着宗曜想要的信息,重回了中军帐。 初一开始,听着关南的汇报,宗曜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突地一听到锦黎曾扒光过赵禹渊衣服给他上药,赵禹渊还表达过想娶锦黎为妻的意思,宗曜顿时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己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自己下属竟然也喜欢她,还抢在自己之前。 就……很糟心了…… 关南看着自家主子紧抿着唇,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想了想出主意道:“王爷,据线报消息,九殿下近期大概会路过清平城,我们或许需要一位身份足够的人在清平城迎接一下。” 宗曜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整个曜灵军要说身份贵重,除了他这位主将,那不就是他手底下的副将了吗? 赵副将刚好这几天要在清平城办差,顺便迎接一下小九,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赵禹渊毕竟是一军副将,宗曜也不会因为儿女私情,就刻意将他避在营地之外。 但将九皇子未来时日呆着清平城曜灵军的一切事宜交给他安排,也是够他忙活的。 只要他不总出现在锦黎面前刷存在感,不给两人太多相处的机会,对于宗曜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关南体贴入微的继续道:“王爷,后山坡距离咱们军营次所之间的路程并不短,眼下正值盛夏,太阳毒辣,锦黎姑娘一个女孩子,每天跑上跑下用膳十分不方便,您看是否有必要安排一名士兵每顿给她送膳过去?” 宗曜赞赏的看了关南一眼,立即同意道:“你安排一名本王的亲兵去办这事。” 他每天有很多军务要处理,不一定能时常抽出空去后山坡看她,但只要他手底下的人每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她就不会忘了世上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日积月累,水滴石穿,时间久了,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自然会越来越近。 宗曜正畅想着自己与锦黎美好的未来,就听到军帐外突然响起一道紧急的高呼声,“王爷,前方急报!” 宗曜神情瞬间严肃下来,立即宣那人进来。 曜灵军情报兵疾步进帐,单膝跪地抱拳,“启禀王爷,前方斥候传来消息,金厥军营士兵出现大规模调动,目前动向不明。” 宗曜冷声下令,“继续勘察,有任何消息立即来报。” “是!”情报兵领命退下。 宗曜凝着眸,小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他料想过契恩查会再次来犯,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坐不住。 才这么点时间,凭他那点本事,掌军第一战就一败涂地,军营内部里的那些动荡,他怕是都还没能稳住。 内未安,就敢如此迫不及待的出第二次兵,真不知道是不是要夸他一句勇者无畏。 不过,契恩查虽算不上绝顶聪明,但也绝不至于如此蠢笨无知,这里面恐怕是有些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发生! 宗曜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有备无患,小指猛地一叩桌面,让封翎下去传达他的一系列调兵谴将指令。 “让林副将回营穿戴好,今日若有战,他便为主将。胜,后面未完成的处罚就抵消;败,那就继续给本王脱光衣服跑,本王不介意让士兵们轮流去给他呐喊助威。” “是!”封翎表情肃穆的行礼领命。 主要是他怕自己不严肃一点,会忍不住笑出声去。 林副将啊林副将,你到底是哪根脑神筋没搭对,竟然会想不开的去跟锦黎姑娘作对? 林副将听到封翎带来的消息,一个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差点就感动得当场泪目了。 他终于可以结束这羞耻的奔跑生涯了,就是豁出老命,等会儿的战事他也要打赢啊。 穿着裤衩子被人围观跑步什么的,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事情! 他再也不要跟锦黎那臭丫头对赌了! 林副将忙不迭的跑回自己营帐穿戴好,调动人马整装待发,万事俱备,只等宗曜一声令下。 …… 军营里再度紧张起来的气氛,锦黎是一点都没感觉到。 见时值正午了,就大发慈悲的放了一众开荒士兵回营吃饭。 自己也从磐石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絮,正欲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前去次所,就见一身着红色轻甲,里面的紧身服镶着银色衣边的士兵,手提着一只大食盒,径直向她走来。 红甲银边,那是宗曜亲兵特有的穿着打扮,锦黎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王小安被关南耳提面命了一番,知道自己每天的任务不仅仅是给锦黎姑娘送饭这么简单,重点还得在小姑娘面前帮自家王爷怒刷好感度。 见锦黎看着自己,王小安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脸乐乐呵呵的来到锦黎跟前道:“锦黎姑娘,我家王爷怕你饿着了,特意派我来给你送饭。 王爷说了,女孩子都爱美,这大热天的,你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晒着,对皮肤不好,所以你今后的用膳都由我负责送过来。” 锦黎闻言,顿时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儿,“啊呀~这多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嘴上虽说着客套话,但锦黎却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自己每天这么“辛苦”的种地养活曜灵军,他们给她送饭到手那是礼尚往来,理所应当。 诚如王小安刚才所说,哪个姑娘又不爱美呢? 锦黎现在的肌肤由于长期处在户外的原因,本就算不上多白,自然就更不乐意暴露在太阳底下晒着了。 锦黎接过王小安递过来的食盒,美滋滋的向自己住帐走去。 算那黑心王爷还有点良知,还知道心疼一下员工的不易,那她就…… 暂时原谅他好啦! …… 当天下午,溪谷关外果然再次爆发了战事,又一次以金厥方兵败收场。 林副将为了避免自己回营后继续裸·奔的命运,在战场上表现得异常凶猛,但也因为急功心切,左腿不小心被契恩查砍了一刀。 虽刀口不深,未及筋骨,只是皮肉之伤,却也要将养好一阵子,才能正常落地走路。 祸兮福所倚,拜他腿伤所赐,他不仅告别了裸·奔生涯,同时也暂时不用继续去营地后山坡,给锦黎开荒进行劳改了。 锦黎听说林副将受伤,还特地去林子里猎了只野鸡,提着前去看望他。 林副将当着锦黎的面,扭过头一副嫌弃不已的傲娇模样,结过锦黎刚转身离开,他就迫不及待的让手下亲兵,将野鸡拿去次所炖了,端回来给他补身体。 可能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他的口嫌体正直,最终那只野鸡煲的汤,他一口都没喝上。 全被去次所给宗曜拿膳的亲兵,当成厨子给王爷开的小灶端走了。 被王爷的人“意外”截了胡,林副将除了独自傻眼气呼呼,还能怎么办? 他总不能去虎口夺食,跟王爷抢吃的吧? 林副将好委屈,但林副将不敢说! …… 赵禹渊手下的参将押送着药材回营的时候,宗曜刚好从军营大牢里出来。 中军帐内,两位参将给宗曜行完礼,开始向他汇报一路情况。 宗曜认真听完,小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沉声问道:“你们这一路特别顺遂?清平城那边药材征调没有一点麻烦?” 罗、夏两位参将齐齐点头。 的确如此! 他们根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当时心中已经列出了好几个那边不给物资后的对策了。 然而对方只是象征性的推脱了一下表示为难,后面就说着一些什么“曜灵军将士都是我们大熙的英雄”、“不能让英雄们流血又流泪”之类的场面话,就很麻溜的给他们调动药材打包送他们回来了。 宗曜继续问道:“他们暗示过你们,他们储存的粮草也很充足?” 罗参将道:“卑职觉得像。覃太守跟我们闲聊时,曾抱怨说过什么粮仓不够大,粮食捂得太紧,有些好像挤成团起霉了之类的。” 宗曜嗤笑一声,老三这是吃定了他会没法子呀! 他若仅是私自用权调动一批药材,父皇了解情况后,并不会太过苛责于他。 但若是私调了大批粮草,与帝王而言,那概念可就大不一样了。 任他老三千算万算,终是算漏了老天爷给他送来了一位锦黎小福将。 宗曜眸子微阖,扣案的右手渐渐紧握成拳。 老三,你与我争夺皇位无可厚非。 我能忍你对我任用阴谋诡计,却无法容你勾结敌国,不顾我大熙将士百姓的死活。 别怪弟弟我不给你留活路了。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你就要承受它带来的后果。 “退下吧!”宗曜秉退众人,帐内仅余他和封翎、关南二人。 一番谋划布置后,封翎、关南二人立即前去执行。 宗曜则站起身走出中军帐,孤身前往营地后山坡寻找锦黎。 他已经连着两日没见那小丫头了,心下倒是真的想念得紧。 以前读有些书卷,总觉得上面那些什么写爱人之间“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兮”的,太过浮夸矫揉造作,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变成自己曾今最瞧不上的模样。 第28章 大磐石旁边的梧…… 大磐石旁边的梧桐树另一侧,被锦黎栓了一只简易小秋千。 宗曜到达时,锦黎正坐在秋千上,微眯着眸子,浅勾着唇角。 两只小脚·交叠,一前一后晃悠,秋千便借着她脚上带来的力道上下摆动。 今日锦黎的头发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梳成简简单单的高马尾。 而是一股脑的全部侧辫到了左胸前,大辫子上还零星的点缀着几朵路边采摘来的小野花,为她整个人增添了不少亮色。 锦黎长相本就偏为精致玲珑,乍这么一装扮,倒颇有几分像是小花仙子的意味。 宗曜远远望着怡然自得的锦黎,本有几分沉重的心情,蓦地变得开朗起来,压在心头的那些阴翳,陡然间如风拂雾般,烟消云散。 美人如画,不过如此! 宗曜一步一步走到大磐石旁坐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锦黎,仿佛是在观赏世上最美好的景物。 宗曜武功本就不俗,再加上他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声息,闭着眸子享受夏风拂面的锦黎,一时间竟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个大活人。 等锦黎享受腻了,睁开眼睛发现宗曜,已经是一盏茶过后了。 “噫?”锦黎稳住秋千停下摆动,一脸惊奇的看向宗曜,“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没发现。” 自己紧惕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这可要不得,万一什么时候碰到坏人,自己怎么挂的都不知道! 锦黎心下暗暗警醒了自己一番,近些天安逸日子过多了,人都开始有些疲懒了,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人迟早要废。 宗曜丝毫不知道锦黎心中的九曲十八弯,一脸柔和的轻笑道:“刚来。” 锦黎跳下秋千,走到宗曜旁边坐下,对他道:“六王爷,跟你请几天假,明天我要回我家里一趟,来回大概要耽搁个十天左右。” 宗曜立即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锦黎摇摇头,情绪有些低落,“没什么,再过几天就是我爹爹的七七,我要回去请人到他坟前举办法场送魂。” 这个时空下的人们特别重视逝者的七七,但凡有能力必定会隆重大办,还要请得道的高僧道士一起到坟前诵经渡魂,送亡灵投胎转生。 宗曜闻言,心尖仿佛被针扎般,猛地刺痛了一下,抿了抿唇道:“好,明日我陪你一起。” 锦黎眸子张了张,不解的看向宗曜,“你去做什么?你军务繁多,哪能轻易离营?” 宗曜勉强笑了笑道:“军务我已经安排妥了。 明日我正好要去清平城接我九弟,咱俩也算顺路。 你家的位置我听赵副将说过,距离清平城算不得多远,况且清平城是附近数一数二的繁荣大城,去那里请的法师高僧当是会更好一些。 你帮了我这么多大忙,于情于理,令尊七七我也该去祭拜一下,表示感谢。” 锦黎半信半疑的点点头,“那好吧,咱俩就一起先去清平城吧。” 突然,锦黎想起了重点,两只小手猛地合拢一拍,扭头对宗曜道:“啊~对了,你还得给我准备一匹好马,要跑的飞快的那种。” 宗曜伸手轻轻拿下掉落在锦黎头发上的一片梧桐叶子,轻轻淡淡的语气中满是浓浓的宠溺,“好!” 奈何,钢铁直女的锦黎,压根儿就没有听出半分,宗曜语气中蕴藏的别样情绪。 …… 三天后。 宗曜锦黎二人,终于抵达了清平城。 刚一入城门,就有一身着玄色窄袖武者服的青年男子出现,拦在宗曜马侧,向他抱拳躬身行礼问安,“六公子安好,我家主子派属下前来迎接您。” 宗曜认出了此人是九皇子宗玹的贴身随从降竹,也就轻“嗯”一声,让他前面带路。 没想到小九这么快就到了! 降竹再次对宗曜行礼领命后,转身一个利落的翻跃,就跨坐到了一旁自己带来的马匹背上。 一群人策着马,在降竹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一座装修处处透着精致奢华,其内轻纱珠帘飘垂的四层建筑面前。 ——霓裳楼。 锦黎伸长脖子望着楼内衣着打扮明艳动人,窈窕身姿环肥燕瘦,美得各有千秋,恍若天上神妃仙子般的诸多漂亮姐姐,忍不住发出一声“啧啧”喟叹,眼神中满是兴奋雀跃。 一旁的宗曜却是直接紧抿着唇黑了脸,这个小九,离开父皇眼皮子底下越发放肆了。 转头看向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想要进去的锦黎,宗曜心中顿时更加无奈,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温声对锦黎道:“阿黎,这里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咱们换个客栈酒楼吧。” 锦黎立马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道:“就这里,我喜欢这里。” 宗曜不愿意这种地方污了锦黎的眼,难得的没有纵容她,依旧坚持换地方。 锦黎瘪着嘴,一脸的遗憾,但也不想继续跟宗曜唱反调,只得不情不愿的道:“那行吧,今后有机会我再自己一个人来玩吧。” 宗曜:“……” 对比是自己现在陪着锦黎一起去,还是锦黎未来一个人去,宗曜果断选择了前者。 这丫头,真是个小祖宗! 宗曜只能妥协的道:“你若是真想去,这次我陪你,但今后你绝不许自己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锦黎闻言,瘪着的嘴角顿时上扬,眼睛都不禁亮了几分,将自己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答应得飞快,“没问题!” 一旁围观全程的降竹,一脸目瞪口呆。 六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将就一个姑娘了?他们俩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的天,贵妃娘娘的心愿怕是要实现了! 三人翻身下马,霓裳楼的下人立马上前接过他们手中的缰绳,将马牵去后院马厩洗涮喂养。 降竹带着二人走向霓裳楼三楼一间名为“月华令”的雅间门口,轻扣两下门扉,里面传来一道少年清越的声音,“进来。” 降竹推开门扇,侧立向一旁,对宗曜锦黎二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待二人踏入后,又贴心的将门轻轻关好,然后才守在门口,防止有不长眼睛的人来打扰主子们的清静。 月华令内,宗玹靠坐在太师椅上,舒服的微眯着眸子,悠哉悠哉的享受着雅间珠帘幕后,两位霓裳楼姑娘的笛筝合奏。 而他的身旁,也伺候着两位容貌绝佳的姑娘,一个正在给他捏肩,另一个则在给他捶腿。 锦黎顿时羡慕一脸,这该死的上层人士生活,她也好想体验一下。 宗玹本以为进来的会是自己下属,没想到侧头一看,就看到自己六哥黑着一张脸,那冷飕飕的眼神,恨不得将自己一脚踹飞。 宗玹吓得差点没当场跳起来,连忙伸手挥退四位姑娘,从太师椅上站起身,向宗曜嬉皮笑脸的打诨道:“哎呀,六哥,你别臭着一张脸嘛,看着都吓人得慌。 你瞧,我这不是让她们退下了嘛。 你自个儿每天过得跟和尚庙里的方丈似的,总不能让弟弟我也不接触女人噻!” 宗曜冷哼一声,“你一个堂堂皇子,好好的官驿客栈不住,跑来这胭脂水粉之地下榻,成何体统?” 自己没个正形就罢了,现在还带偏了他的阿黎! 锦黎默默缩在一旁降低存在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宗曜严肃训人的样子,感觉这位九皇子有点惨,碰上这么严厉的一位兄长。 但他也好幸福啊,起码有人愿意为他操心。 不像自己孤家寡人一个,都没有人管,想想都造孽兮兮的。 宗曜见宗玹还是那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悔过得比什么都快,就是从来没见改,也懒得再搭理他。 时值正午了,今天赶了这么久的路,阿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怕是早就饿了。 宗曜转身,露出一直猫在自己身后充当背景板的锦黎,“阿黎,眼下该用午膳了,你想吃什么?城里的条件比军营好,要吃什么尽管说,别委屈了自己。” 语气中那温声细语的腔调,全然没有半分刚才说教宗玹时的冷硬。 宗玹看着自家六哥身后突然现出来的小姑娘,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妈呀,他的方丈六哥这是要还俗了? 这小姑娘是何方神圣?竟能降下他母胎单身二十年的六哥。 锦黎也不跟宗曜客气,向宗玹打了个招呼问了声好后,就拿起侍者递过来的菜谱,粗略翻看了一下,点了三道自己最感兴趣的菜,然后就将菜谱递给宗曜,让他再选。 宗曜毕竟是王爷,最不缺的就是豪横,看都没看菜谱一眼,直接将菜谱甩手扔给宗玹,对一旁的侍者道:“你们楼里的招牌菜,连着这位姑娘刚才点的那三道,全都上一份。” 手持菜谱的宗玹:“……” 六哥你都这么点了,还把菜谱拿给弟弟有何用? “先就这样吧。”宗玹将菜谱还给侍者道:“快去准备。” “是,三位贵人请稍候片刻。”侍者应下后,连忙去通知膳房上菜。 宗曜非常绅士的拉开八仙桌旁的一把椅子,邀请锦黎入坐,然后自己才在锦黎的旁边坐下。 宗玹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家六哥对小姑娘献殷勤,随后在宗曜与锦黎对面就坐。 锦黎持起桌上的茶壶,欲倒三杯水,给大家润润喉。 宗曜轻飘飘一个眼神瞥向宗玹。 宗玹秒懂,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前倾,拿过锦黎手上的茶壶,沏了三杯茶。 “姑娘莫动,我来就好,今日是我做东,请你和六哥吃饭,哪有让客人倒茶的道理?” 锦黎接过属于自己的那杯茶水,礼貌的跟宗玹道谢,“谢谢九皇子。” “不客气。”宗玹放下茶壶,趁着还没上菜之际,跟锦黎闲聊,“在下宗玹,年十七。冒昧问一句姑娘名讳,芳龄几何?” 锦黎大口喝了一口茶,然后回答道:“锦黎,锦瑟的‘锦’,黎明的‘黎’,再过不久就满十四了。” 在古代,其实直接问女孩名讳年龄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但宗玹向来随心所欲,行为乖张出格,而锦黎又主要是现代思维,也丝毫没将这两个问题以为意。 宗玹听到锦黎的年龄,看向宗曜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他本以为锦黎只是因为身材脸型的原因看着显小,没想到竟是真的还小,六哥这是…… 想老牛吃嫩草? 第29章 宗曜自然看懂了…… 宗曜自然看懂了自家弟弟眼神中的鄙夷,气得差点没一茶杯盖他脸上去,只是碍于锦黎在身侧,才强忍着想揍人的念头,没好气的对宗玹道:“你要是不饿,就滚出去。” 锦黎完全没看懂兄弟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只觉得宗曜在面对自己弟弟时特别没有耐心,便忍不住帮宗玹说话道:“六王爷,消消气,九皇子也没说什么做什么呀,干嘛要撵人家出去?做哥哥的多让着点弟弟嘛,毕竟他还小。” 宗玹感动得一塌糊涂,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六哥面前帮他说话,这位锦黎小姑娘也太好了。 人美心善,就是说的她这种人! “好。”宗曜侧过头微笑着看向锦黎,嘴上答应得飞快。但具体后面依不依着锦黎说的那样去做,端看那臭小子还惹不惹到他了。 吃完午膳,宗曜让宗玹派人去为锦黎爹爹的七七请高人,随后自己也带着宗玹出去会谈清平城的高级官员。 但宗曜实在有些不放心锦黎一个人在这里,最后反客为主,将宗玹的得力下属降竹,留在了锦黎身边侍奉。 锦黎知道宗曜不太喜欢这种莺莺燕燕的地方,刚才他在,她心底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提都没敢提半个字。 眼下他走了,锦黎立马就开心得跳了起来。 一把推开雅间的门,下去二楼观台找了个好位置坐下,兴致勃勃的看起一楼大堂中央,姑娘们美轮美奂的歌舞表演。 降竹连忙跟在锦黎身侧,保护她的安全。 霓裳楼这种地方是有钱人的销金窟,里面最不缺的就是二世祖流氓混混,万一锦黎姑娘被人占了便宜,面对六王爷的怒火,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每当台上的姑娘们表演到精彩处,锦黎都忍不住跟着大众一起拍手叫好,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 她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节目。 这些姑娘们就没有一个长的差的,关键还特别多才多艺。跳舞的一行一拂间都充满了舞韵,弹奏的简简单单挑拨出几个音节,就悦耳动听不已。 锦黎就这么看着姑娘们一轮又一轮毫不间歇的表演,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外面的天幕渐黑,霓裳楼里更是灯火通明,恩客满座,热闹非凡。 突然,大堂舞台上所有的歌姬舞者全部退场,惟余空台。 霓裳楼一二楼的烛火同时灭了九成,只余边角还留有零星的一两支灯烛,散发着柔和的昏光,防止客人看不清路摔倒。 与周围昏暗的环境相对映,一楼大堂中间灯烛环绕的舞台,比之之前,更显得耀眼瞩目无比。 “刷——” “刷——” “刷——” 忽地,一幕幕薄如蝉翼的绯红色轻纱从霓裳楼楼顶径直垂下,将整座舞台层层叠叠环绕。 轻纱太薄了,即便遮挡了舞台,却依然能让人看到那里面的景象,但纱幕一旦层叠开来,却又叫人看不真切里面的具体事物,颇有几分惹人抓心挠肺的滋味。 锦黎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舞台。 依着她多年的经验判断,能用如此前景铺垫的,接下来定是有压轴的重头戏要出场了。 “琅——” 一声清脆空灵的乐音,突然从一楼大堂中央的舞台上跳跃开来。 原本因为忽然熄灯不太适应,因此变得嘈杂争闹不休的一二楼围观人群,顿时因为那道恍若银瓶乍破般的声音集体安静下来。 齐齐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向那舞台中央。 “箜篌声,是箜篌的声音……泠忘公子出场了!”人群中有人高声雀跃道。 “泠忘公子”四个字,成功让将将安静下来的人群,瞬间再次炸开。 “本少爷在这里守了一天,屁股都坐痛了,终于等到他出来了。”也有人满嘴抱怨,却又眼神贪婪的死死盯着层层薄纱掩映下,那道席地而坐的朦胧身影。 “妈的,今天老子把小半个身家都带上了,定要争一争泠忘美人儿的第一个入幕之宾名额。” “老夫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只喜欢漂亮姑娘,直到偶然见了那泠忘公子一面,老夫才猛然惊觉,自己对美人的喜欢,原来根本不分性别。” 锦黎听众人聊的火热,也不禁好奇心起,仰过头问身旁一直寸步不离守着她的降竹道:“降竹小哥哥,你知道那位泠忘公子是谁吗?看样子他的影响力好大呀,是今晚的花魁吗?” 降竹跟随九皇子宗玹,比锦黎他们要早到清平城两天,对于今晚上霓裳楼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泠忘公子,初次竞选入幕之宾的事情,倒是有意无意的听了几耳朵。 眼下听到锦黎提问,降竹便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了锦黎。 他是宗玹是贴身随从,一天的主要工作也是围着自家主子转,对于霓裳楼里这些花花草草的风流雅事了解的并不多。 只知道半个月前,霓裳楼举办一年一届的新人头牌争夺赛,泠忘公子凭着自己出尘的气质,绝世的容颜,还有弹奏的那一手令人闻之无不惊艳的好箜篌。 以男儿身一骑绝尘,将楼里所有新人全都艳压得喘不过气,毫无悬念的摘得了第一花魁的桂冠。 经过短短半个月时间的发酵,泠忘公子的人气,甚至已经能与楼里出道两三年的老牌花魁相比肩了。 而今晚,正是半个月前,霓裳楼在泠忘公子首秀过后,公布的他正式开门接客的日子。 谁若能有幸被泠忘公子选中,成为他的第一个入幕之宾,绝对够在身边朋友圈里嘚瑟吹嘘好几年。 “琅——” “琅——” “琅——” …… 又是一连串玲玲琅琅的箜篌声响起,空灵透彻的声音,仿佛洗涤过人们污浊的灵魂一般,让嘈切的众人再次不由得安静下来,全身心的尽情沉浸到舞台中央那位美人,为大家编织的妙音世界之中。 锦黎对那位泠忘公子倒是没什么觊觎心思,只是单纯的好奇他的长相,也很喜欢听他的弹奏。 箜篌这种乐器比较少见,锦黎以前听的并不多。 但也能大概判断出这位泠忘公子在这一道上的造诣确实很高,不是花架子虚有其表之辈。 不多时,泠忘公子一曲完毕。 众人还沉浸在他带来的美妙音乐中,久久无法自拔。 锦黎心下忍不住微微叹息,如此人物,却偏生陷在烟花巷柳之地,实在是可惜了! 霓裳楼一二楼的灯烛全部复燃,楼内上下再次变得灯火通明。 舞台前方,霓裳楼老鸨梅四娘早已满面笑容的站在了那里。 “感谢诸位恩客赏脸,前来参加我们泠忘公子的首位入幕之宾竞选。 四娘知道有不少老爷少爷夫人小姐已经在楼里等了一整天了,妾身也就废话不多说,直接公布泠忘公子定下的择客要求。 击鼓传花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大家看妾身手里这只绣球,泠忘公子箜篌音止,这绣球在谁手上,谁就得回答我们家公子一个问题。 答的出,那么恭喜您,今晚上泠忘公子就是您的了;若答不出,那就劳烦贵客们破费,给咱们楼里的姑娘公子们赏个五十两银子,添件新衣裳。” 五十两银子对于在场的很多客人来说并不算多,但也不是一笔小钱。 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花楼的套路,泠忘公子的问题绝不会简单。 家境优渥的脸上表情蠢蠢欲动迫不及待,但也有部分围观客人神色上露出了几分犹豫。 一边是小到几乎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白嫖到神仙似的泠忘公子,一边是绝大可能性五十两银子打水漂,一时间竟真是难以取决。 若是真拿五十两去打水漂,还不如叫俩姑娘伺候得舒服呢,反正那泠忘公子再是神仙下凡,灯一吹,眼一闭,不也是差不多? 念及此,场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打起了退堂鼓。 梅四娘自然知道不是围观的所有人都有那个财力魄力来玩这种游戏,于是贴心的继续说道:“眼下这月色凄清的,四娘家后院里可有不少姑娘公子们在等着恩客们去陪伴宠幸呢,大家伙也别一窝蜂的只顾新人不念旧人啊。” 有着梅四娘这级台阶递过来,场中便有不少客人开始顺阶下,打着哈哈去后院里找自己的旧相好共赴云雨了。 前堂两层大厅内的人顿时少了大半。 锦黎肯定是不会去后院的,毕竟那是霓裳楼里姑娘公子的住所,也是她们的接客地点。 但她也没舍得就此离开,大不了等会儿游戏开始了她不去抢那绣球就是了,当个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降竹觉得眼下这种场景锦黎实在不适合再呆了,便开口劝锦黎回四楼白天宗玹给她开好的天字房用膳休息。 不料锦黎不仅丝毫没有听劝的意思,反而还一脸贼兮兮的笑问他道:“降竹小哥哥,要不要我等会儿帮你抢个绣球来玩玩?” 降竹闻言,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锦姑娘,您可千万别,我家主子要是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第30章 锦黎只能遗憾的…… 锦黎只能遗憾的歇下心里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但也意外抓到了降竹的弱点。 龇着一口小白牙恶狠狠地威胁他道:“不要打扰我看热闹,不然我就告诉你主子,你偷偷占人家楼里姑娘便宜。” 降竹顿时一脸生无可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是继续由着锦黎呆在这里,他觉得六王爷回来看到眼下这场景,怕是不会放过他。 可要是不让锦黎在这里,她等会儿万一真在主子面前瞎说一通,自家主子又不会让自己好过。 他可真是太难了! 舞台上,传来一阵阵箜篌空灵婉转的“琅、琅——”弹奏音,传花游戏开始了。 大半个时辰下来,火红的绣球在霓裳楼前阁一二楼之间到处乱窜,接连定落在十几名恩客的手里,奈何那些人竟无一个能答对泠忘公子给出的题目。 锦黎本是想等他们谁能成功破题后,泠忘公子出来亮相谢客时,看看被传得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到底长什么样,奈何那些人实在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时间一久,锦黎就失去了耐心,再加上肚子里也开始唱空城计,想了想便站起身,欲带着降竹回四楼点餐祭拜五脏庙。 不料她才刚站起来背过身,火光电石之间,锦黎余光瞥到一物,突然从侧面径直向她脑袋射来。 出于习武人的本能自我保护反应,锦黎顿时一个旋身凌空而起,伸出小长腿,猛地一脚踢飞那物。 然而,就在那物与她足背接触之时,场中“琅、琅——”的箜篌音恰好戛然而止。 于是场中所有人,都将目光定在了锦黎身上。 锦黎也在这时彻底看清了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可不正是泠忘公子用来招宾的红绣球嘛。 但她早已蓄好发出的力道,却是已然来不及收回,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火红的绣球,以肉眼几乎无法扑捉的速度,带着一阵破空音,腾地从锦黎脚尖射出,拖曳着长长的红色残影,携卷起一溜串的纱幕,直直向着锦黎对面飞飙而去。 锦黎心下顿时暗道糟糕,她忘记控制力气大小了! 果不其然,两瞬后,她就听到对面的墙壁上传来“嘭——”地一声巨响,举目望去,墙壁那处多了一块绣球大小的窟窿,窟窿四周裂纹遍布,早已看不见那枚绣球的半分踪影了。 而场中遮挡舞台的纱幕,也被飞射中的绣球带跑了不少,从锦黎的位置看去,恰好能看到舞台上手扶着凤首箜篌,气质冷艳绝尘的泠忘公子,此刻正微昂着头,一双恍若盛着寂夜星河般的眸子,正满是惊讶的望着她。 锦黎捂脸,好想遁逃。 丢死人了! 降竹本来手都已经抬起来了,准备替娇娇小小的锦黎姑娘挡掉那只向她飞过来的绣球,谁知锦黎刚才那猛地一出脚,直接差点没把他下巴惊掉。 降竹凝望着对面墙上那只窟窿眼,右手久久僵在半空中,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人生怀疑中。 以着锦黎姑娘如此的身手,他之前是怎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觉得会有登徒子能占到她的便宜的?她不去占登徒子便宜,登徒子都该烧高香了。 自己早就该想到的,能被六王爷瞧上眼的人,又岂会是普通人? 寂静! 全场落针可闻! 锦黎见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眨不眨的投望着自己,知道今晚上是躲不过去了,不得不被迫屈服在命运的淫威下,委屈着一张小脸,情真意切的主动对梅四娘道:“四娘姐姐,真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更没有要砸您场子的意思,您看看那个窟窿要赔多少钱,我……我赔……!!!” 锦黎简直欲哭无泪,凑这个热闹的代价太大了,早知道就不贪玩,听降竹的劝了。 梅四娘目光呆滞的望了望高处墙壁上的窟窿眼,又转过头一言难尽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锦黎的小身板,默默咽了口口水。 这小姑娘,生猛得有些过分了啊! 梅四娘心下衡量计较了一番,面上重新挂起笑容对锦黎道:“既然姑娘看得起,肯唤我一声四娘姐姐,那姐姐我也不欺负你。 你既然之前定得了我们泠忘公子的绣球,那就照着游戏规则,回答他一个问题。 若是答对了,泠忘公子归你,墙上那窟窿眼姐姐我也不跟你计较,若是答错了,给楼里公子姑娘们的赏钱翻个倍,你看如何?” 锦黎好想拒绝,这个窟窿眼也太贵了吧! 霓裳楼的墙面又不是金银玉石砌的,哪里值得到一百两? 可奈何是自己理亏,弄坏了人家好好的墙壁在先,眼下梅四娘不仅丝毫没有怪罪她,还对她这么和颜悦色,她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主要是之前泠忘公子提的那些问题,她八九不离十都能答的出来,因此心下并不太虚自己会不会掉进梅四娘挖的坑里,把自己给活埋了。 原本席地侧坐在舞台上的泠忘公子见锦黎应下,眸子里闪过一道微光,站起身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二楼的锦黎,声音清冷却又温润的道:“请姑娘听题。 今有均输粟,甲县一万户,行道八日;乙县九千五百户,行道十日;丙县一 万二千三百五十户,行道十三日;丁县一万二千二百户,行道二十日,各到输所。 凡四县赋当输二十五万斛,用车一万乘。欲以道里远近、户数多少衰出之,问粟、 车各几何?” 锦黎眨巴眨巴眼睛,心下有些疑惑。 泠忘公子是在给她放水吗?这好像是《九章算术》里的问题呀。 这种题要是都答不上来,她在二十一世纪就白读那么多年书,白刷二十多年考题卷子了。 锦黎问楼里的人要来笔墨纸砚,飞快地在纸上开始计算,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算出了答案。 锦黎看了看纸上最终得出的数据,俏声对泠忘公子和梅四娘道:“甲县粟八万三千一百斛,车三千三百二十四乘。乙县粟六万三千一百七十五斛,车二千五百二十七乘。丙县粟六万三千一百七十五斛,车二千五百二十七乘。丁县粟四万五百五十斛,车一千六百二十二乘。” 梅四娘没什么学识,并不知道锦黎给出的答案到底对不对,只得转头看向舞台上的泠忘。 题是他出的,他自然知道对不对。 泠忘公子唇角微不可查的轻轻一勾,又很快的被他压了下去,“恭喜姑娘,回答正确。” 梅四娘闻言,心下不禁有些小遗憾,锦黎解答对了,那今晚就不能再借着泠忘的名头继续薅羊毛了。 不过时已至此,该薅的羊毛其实已经薅得差不多了,过犹不及,万一贪得无厌引起恩客们的反弹,那就得不偿失了。 梅四娘收拾好心情,再次对锦黎表示恭喜,发表了一番感人肺腑的感言后,就迅速让别的公子姑娘上台,继续表演精彩的节目,安抚一众落选的恩客。 泠忘公子恍若遗世谪仙般,身姿款款的从还未来得及被收回原位的重重纱幕中走出,径直踩上前往霓裳楼二楼的木阶,行往锦黎身边。 他就像是夜空中最耀眼的皎月,一举一动都牢牢吸引着众人的视线,现场此刻竟无一人有心思观看舞台上姑娘们精心演绎的表演,全都直勾勾追随着泠忘公子的身形而动。 降竹眼看着泠忘即将走到锦黎面前,连忙微微测过半个身子,阻止他继续靠近。 泠忘清冷的目光淡淡地瞥了降竹一眼,然后转过头,一双漂亮水润的星眸定定的看着锦黎,也不说话,只是那微微抿起的桃花似的唇瓣,仿佛在无声控诉着锦黎的薄情。 锦黎被泠忘公子的眼神看得头皮一阵发麻,她、她、她……她什么也没做啊。 这位小哥哥,能不能麻烦你把你那幽怨的眼神收一收?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啊! 锦黎尴尬的左顾右盼,就是不愿去面对泠忘投来的视线。 她压根儿就没想做这位漂亮小哥哥的入幕之宾,事情怎么就乱七八糟的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见锦黎久久不回应泠忘,二楼一位垂涎泠忘已久的醉酒公子哥,带着一众手下,大张旗鼓的摇着扇子走了过来,一身的酒气熏的泠忘、降竹、锦黎三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公子哥“啪——”地一声,合拢手中的玉骨仕女扇,径直伸出扇子,欲去挑起泠忘因低头微微内敛的下颔,“小美人儿,你又何必非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她不稀罕你,本公子稀罕你,不如你今晚就跟了本公子如何?” 泠忘侧头躲过公子哥扇柄的挑逗,冷声道:“多谢抬爱,泠忘无福消受。” 公子哥一扇挑空,也不气恼,上前一步贴近泠忘,伸出自己另一只手,欲去揽抱泠忘的腰肢,脸上满是龌龊油腻的笑容,“消不消受得了,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 放心,本公子最是会疼爱美人儿,到时候一定会怜香惜玉的。” 第31章 本来因为降…… 本来因为降竹的阻拦,泠忘不欲再过于靠近锦黎,免得惹人厌烦。 但此刻他一面是那登徒子公子哥,两侧分别是人高马大的降竹和梨木圆桌,唯剩对着锦黎的方位还留有一点他容身的余地。 无奈下,泠忘只能挪步靠向锦黎那方,躲开公子哥的咸猪手。 然而他这一躲再躲,还偏偏是越来越靠近锦黎所在的举动,却是彻底激怒了那公子哥。 公子哥冷哼一声,甩袖收回自己伸在半空中揽了个寂寞的左手。 半眯着眸子,语气中满是伤人不见血的歹毒恶意,“泠忘,你别不识好歹! 再是装得清高跟神仙似的,也改变不了你就是个任人取乐的小倌儿的事实。 你若顺从识相一点,本公子还能怜惜你几分。 否则,别怪本公子哪一天包下你,送给我的仆役手下,任他们玩弄,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泠忘闻言,浑身微不可察的一颤,灿若星辰的眸底瞬间蒙上了一层死寂灰影,牙齿抿咬着下唇瓣,本就白皙的面上更是变得毫无血色。 锦黎距离泠忘最近,自是发现了他的一系列反应,心底顿时开始自责起来,若不是她,泠忘也不至于遭到那人如此羞辱。 再是风流场所出身,人也是有情感,有廉耻的。 若非无路可走,谁又愿意沦落风尘呢? 锦黎伸手拉着泠忘的胳膊,将人藏到自己背后,毫不示弱的回怼那公子哥道:“按照规矩,今晚上泠忘可是我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跟本姑娘抢人? 你若再在这里乱说话,之前那只绣球就是你的下场!” “好,很好!”那公子哥顿时被锦黎的一番话气笑了,面色扭曲的用手中玉扇指向她,恶狠狠的道:“臭丫头,你成功惹怒本公子了。 本公子还从来没尝过未长开的小姑娘是什么滋味呢,瞧着你长得还不赖的份上,今晚,就拿你开荤。” 说完,那公子哥紧接着冲着自己身后的十几名随从打手一挥手,怒声道:“你们全都一起上,务必把她给本公子抓回太守府!” 一群人得令后瞬间呼啦啦围向锦黎,降竹此刻身为锦黎的护卫,哪能一直让锦黎本尊出手,自己却在一旁干站着?连忙站了出来,跟那公子哥带来的一群狗腿子对战。 锦黎见现场杂乱,怕身后不会武功的泠忘被误伤,便护着他离开了战斗圈。 梅四娘见着楼上打成一片,连忙在一群龟公的保护下上去劝和。 锦黎和泠忘两位主角,反倒在一旁躲起了清闲。 “咕噜噜~” 一道奇怪的声音突然响起。 锦黎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已经饿得前胸帖后背了。 与锦黎站在一起的泠忘自然也听到了锦黎腹部传来的声响,眸子中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柔声问道:“饿了?” 锦黎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 泠忘略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在前带路,对锦黎说道:“跟我来。” 锦黎估摸着泠忘应该是要带她去吃好吃的,也就没有多想,乖乖跟在他身后走了。 独留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降竹,一个人在这里苦哈哈奋战。 锦黎跟随泠忘走进了一间挂着浅青色纱帘的房间,房间不算多大,只有三十来平的样子。 但里面的装修却非常精致,雕梁画栋,摆设讲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好闻花香。 来不及欣赏房间里那些精美之处,锦黎被屋内圆桌上摆设着的一桌子卖相极好的酒菜,瞬间紧紧吸引住了目光。 泠忘主动替锦黎拉开一张椅子,温声道:“这些饭菜都是干净的,可以随便吃。” 锦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实在饿着了,也就没跟泠忘客气,道了声谢后,就美美的开始享用起了大餐。 泠忘坐在锦黎身旁,时不时的给她布菜。 虽然这些饭菜都有些凉,但现在正值夏季,也算不得碍事,关键是味道确实挺好的,锦黎吃了满满两碗米饭,才放下手中筷子。 泠忘体贴的递上一方熏香锦帕,让锦黎擦去唇边的油渍。 锦黎填饱肚子后,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生又圆满了,眼睛笑成两轮月牙儿,再次跟泠忘致谢,“多些款待。” 说完,锦黎就从椅子上起身,打算跟泠忘告辞,“我要走了,有缘再见。” 泠忘的眼神颇有些受伤,本是如谪仙般清冷的人儿,身上蓦地就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息,“姑娘,泠忘就这么入不得你眼么?” “啊?”锦黎懵逼,“没有啊,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入不得我眼?” “那姑娘可是觉得泠忘身子肮脏?”泠忘继续问道。 锦黎更懵了,“你不是今天晚上才开始准备接客吗?之前又没有跟谁发生过性关系,怎么会肮脏呢?” 这小哥哥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呀?怎么问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泠忘被锦黎大咧咧毫不遮掩的说出“性关系”三个字弄得满脸绯红,这种字眼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呢? 可看着锦黎一脸坦荡的表情,泠忘自己这个挑事人反倒是先弄了满心羞意。 泠忘想了想自己未来无光的人生,与其把自己干净的身子留给那些肮脏之人糟蹋,还不如…… 泠忘喉结滚了滚,僵着身子倔强的望着锦黎,“那你为何不愿要了我?” 锦黎闻言,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一个清艳出尘,如同神仙般的人物,对着自己说出这话,锦黎觉得自己简直要折寿了。 连忙倒了一杯桌上的茶水,大口灌下压压惊。 “别……”泠忘发现锦黎伸手,有倒茶的意图,目光顿时一阵闪烁,连忙开口想要阻止她。 奈何锦黎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音都还没蓄完,锦黎就已经一杯茶水满满当当的下了肚。 锦黎顺好了自己的气儿,才满眼绝望的看着泠忘道:“小哥哥,我还是个未成年。” 泠忘神情更加绝望的回望锦黎,“小姑娘,桌上的茶水里有媚药!” 锦黎闻言,心脏顿时一缩,差点没当场跳起来,“你之前不是说桌上的东西是干净的吗?” 泠忘无奈的道:“我只说饭菜是干净的,没说茶酒也是干净的呀。 姑娘你不会是第一次来青楼玩吧?不然怎么连青楼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我……我是第一次来啊……”锦黎察觉到自己身体里已经开始产生的异样感觉,吓得整张小脸都白了,今晚她迟早会被自己坑死。 她该怎么办? 泠忘抿了抿唇,伸手褪下自己身上最外层的广袖纱衣,举步靠近锦黎,轻声诱哄道:“别怕,我会帮你解除药性的。” 宗曜携带着一身焦急和怒火,一脚踹开泠忘房门时,正好看到锦黎傻呆呆站在屋子中间,泠忘衣衫不整,正伸着手欲要抚上锦黎脸颊的一幕。 第32章 本就被愤怒…… 本就被愤怒席卷的宗曜, 此刻更是被滔天的醋意呛得喘不过气。 他跟阿黎结识都这么久了,连她的头发丝都还没触碰过一根,那人怎么敢去摸她的脸? 随着房门“哐嘡──”一声, 被人从外暴力踢开, 锦黎、泠忘二人同时都被惊得打了个哆嗦。 锦黎抬眸望向气场阴沉骇人, 面容十分难看的宗曜, 眼中顿时染上一层慌乱。 糟了!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自己不小心误中媚药的事,可千万不能被他知道, 真是丢死人了! 宗曜伸开自己大长腿,三两步迈到锦黎二人身边, 一把揪住泠忘的衣领子, 眼底压抑着熊熊烈火,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猛兽觉醒发怒前最后的嘶吼,“你在做什么?” 作为皇室子弟,宗曜从小受到的优秀情绪教养,在此刻终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让他硬是保住了自己的理智, 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 强行压下了刚才门开那一瞬,心底对泠忘蓦然升腾而起的杀意。 泠忘那张让无数人为之痴迷的漂亮容颜,在宗曜眼中就像与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普通人无甚区别, 根本没有让他产生丝毫惊艳或怜惜之情。 泠忘还是第一次遇到威迫力如宗曜这般强大的人, 一时间竟被吓得愣在原地,脑袋里一片空白, 丝毫没了刚才面对锦黎的大胆。 还是一旁的锦黎反应快,生怕宗曜将泠忘衣领子卡得太紧,万一把人勒死了闹出人命。 “他没在做什么, 六……六公子你别生气,先松开,咱慢慢说。”锦黎一边说着,一边连忙伸出手,去一根根的扒拉开宗曜揪人衣领子的手指。 宗曜看着逮着自己手指头作祟的两只白嫩小手,心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气。 先前还在郁闷自己这么长时间了,连锦黎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过,转眼间锦黎就主动送上了自己一双纤软的柔荑。 但转念一想到她是为了别的男子才有如此的举动,宗曜心里本来悄然跃出的那几分小欢喜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股酸涩的醋意再次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 宗曜一把甩开锦黎缠在自己指上的两只小手,面色更加阴翳,大马金刀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目光不善的审视着二人。 “好,你们说,我倒想听听,你们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在这种地方,是想玩什么花样!” 锦黎就像是做错事被家长发现的孩子般,低着头不敢去看宗曜的眼睛,两只小手藏在身后,别扭的绞着手指,弱弱的道:“我这不是太无聊了嘛,就在二楼大堂看了一阵表演,刚巧晚上肚子饿了,被这位公子发现,他就好心带我过来吃顿晚饭,仅此而已。” “你确定仅此而已?”宗曜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差点没被锦黎这股傻憨劲儿给气死。 锦黎听出宗曜语气很不好,连忙狠狠的点了点头安抚他。 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真诚无比的看着他道:“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真的就是简单吃个饭。不信你看,桌子上我才吃完剩下的碗筷都还在呢。” 宗曜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暴躁,这个笨蛋,竟是被一顿饭给骗过来的,真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好了。 宗曜目光如淬毒的刀子般瞥了泠忘一眼,嗤笑道:“我倒是不知,吃个饭还需得着脱衣裳,手都伸人脸上去了。” 锦黎飞速运转着自己脑瓜,想找个好理由应付宗曜的盘问,但毕竟是中了媚药,即便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压制药性,可思绪还是不受控制的开始迷离混乱起来。 最终只能想出一个傻子才信的蹩脚理由,“这房间里太热了,所以泠忘才脱了外套的。我……我刚才吃完饭没擦嘴,脸上沾了一粒米,泠忘是想帮我擦掉米粒来着。” 说完,锦黎还转头看向泠忘,悄悄冲他挤眉弄眼,让他配合自己的谎言,“泠忘,你告诉他,事情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泠忘心里其实很怵宗曜,光看宗曜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子矜贵和身上强大磅礴的气场,泠忘就知道这人是能轻易决断自己生死的高位者。 可他虽是低贱的小倌,却也有属于自己的一丝卑微傲气,并不想为了活命,就撒谎否认自己对锦黎的心思。 反正自己命如蝼蚁,今后的人生注定灰暗,即便是毫无尊严的委曲求全,也换不来什么光亮,又何必挣扎呢? 一念及此,泠忘心下突然冒起了一股看淡生死的勇气,清冷的眸子定定的看向宗曜,唇齿启合间,直接承认了自己对锦黎图谋不轨的心,“我对她,就是你想的那样!” 宗曜掀起眼皮又看了泠忘一眼,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后,收回了目光。 泠忘的敢作敢当,反倒是意外的让宗曜高看了他一眼。 锦黎的神智在药性的摧残下,已经开始有些涣散,身体里仿佛有一股使人筋骨酥麻的电流在到处乱窜,使得她实在无心再去顾宗曜泠忘二人之间的交锋。 锦黎紧蹙着蛾眉,双颊处浮现出一层不正常的绯红,原本灵动清澈的眸子中,也渐渐晕染上了一层潋滟的水光,让她的眼神不自觉的透出了几分娇媚。 锦黎两排玲珑的贝齿死死抿咬住自己下唇瓣,强忍着心底的那份燥热悸动,不让自己闷哼出声。 真的……好难受…… 锦黎双手握拳,指甲用力掐着自己掌心,借着疼痛保持自己清醒。 不行,她必须得想个法子,再这样继续下去,两位俊美得各有千秋的小哥哥摆在面前,她真的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宗曜一整颗心都在锦黎身上,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脸色顿时一变,立即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锦黎面前,双手扶住她胳膊焦急的问道:“阿黎,你怎么了?” 锦黎不敢轻易启唇,怕自己会丢人现眼,一旁的泠忘碍于心疼锦黎,不想她遭太久的罪,才不情不愿的对宗曜解释道:“她误喝了桌上的茶水,中了媚药。” 宗曜浑身一僵,整个人呼吸都紊乱了几分,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回来一时片刻,锦黎会遭遇到什么,她还这么小…… 宗曜后怕的闭上眸子,深呼吸一口气,再也顾不得泠忘,双手一把揽抱起浑身酥软无力的锦黎,大踏步向自己在霓裳楼里的卧房走去。 突然被人打横抱起的失重感,让锦黎在受惊中不小心松了牙关,一声诱人的嘤咛顿时没能忍住从唇边溢出。 锦黎神智越来越模糊,本能的双手攀上宗曜的脖子,整个人像条脱了水的鱼儿般,在宗曜怀中不安的扭来扭去。 感受着怀中柔软身子的炽热,还有锦黎那一声比一声娇媚动人的轻吟,宗曜浑身的肌肉也跟着越来越紧绷,笨拙的将锦黎紧紧贴在自己怀中,想以此减轻她扭动的幅度。 但现在正值盛夏,大家身上穿的衣服本就轻薄,蓦地再这么一挤压贴近,宗曜猝不及防的就感受到锦黎身上一处最柔软的地方,跟自己胸膛贴了个严严实实。 宗曜忍不住心神一荡,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陡然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麻了一瞬。 锦黎整个人在药性的折磨下香汗淋漓,宗曜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身上渐渐蒙上了一层细汗。 行到院子中央,宗曜抬头,眼神冷厉的看向夜幕下阴暗的某处,低声道:“速备一大桶冷水和一大桶热水,送去本王房中。” 宗曜目光定落之地无人回应,却有一道仿佛清风拂过的声音蓦地响起,又在刹那间远去。 锦黎觉得自己浑身难受的仿佛快要爆炸了,眼神迷蒙间,觉得凑在自己面前的这张脸好生熟悉,便忍不住小声委屈的跟他哭诉道:“宗曜,我好难受……” 宗曜听到锦黎唤自己名字,蓦地垂下眸子看向怀中的小人儿。 她平日里都是叫自己六王爷的,这是她第一次唤自己名字。 人在不清醒状态下的言语,往往会是最真实的,他的阿黎想来平日暗地里念着的,都是他的名字,而不是称号。 宗曜唇角顿时就忍不住上扬了起来,名字对于古人来说,意义非凡,外人轻易是不会唤其全名的。 锦黎失神状态下唤出宗曜的名字,让宗曜下意识的觉得,锦黎是愿意跟他接触,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他们俩之间,原来并不是他一味的单相思。 这样的念头一转,宗曜顿时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愉悦得仿佛要飘入云端。 宗曜爱怜的抚了抚锦黎的后背,安抚她道:“乖,再忍忍,等会儿我帮你……” 锦黎将头埋在宗曜怀里像头小兽似的拱了拱,双手攀在他脑后,胡乱的揪着他的后衣领。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她一点都不想听宗曜唠叨,她只想缓解身体里的难受。 锦黎的神智渐渐被药性掌控,虽然她现在的身体才不到十四,可她的灵魂在二十一世纪却是一位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男女之间的事情她都懂。 蓦地,锦黎神情迷离的双手从后面按下宗曜的脑袋,微嘟着粉艳艳的小嘴儿,想要去啄吻宗曜的唇瓣。 奈何宗曜人高马大,身形颀长,锦黎努力抻着脖子,也才堪堪亲到他的下巴。 锦黎没有尝到预定目标的滋味儿,皱着眉头不满的娇哼一声,本能的探出柔软的舌尖,轻轻扫了扫宗曜的下颔。 宗曜瞳孔骤然放大,当察觉到自己下颌处的肌肤被一小点儿嫩滑扫过,眼中眸光顿时一暗。 这个小东西,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第33章 几经折腾,…… 几经折腾, 宗曜终于抱着锦黎进了自己卧房。 反手用气劲关好门扇后,宗曜将锦黎抱向室内角落里,用一扇彩绘着四君子的绢布大屏风隔出的里间内。 宗曜看了看面前已经备好的两浴桶水, 抱着锦黎坐在一旁的方凳上, 垂头看着怀里娇艳欲滴的小人儿, 喉结上下滚了滚。 犹豫了两瞬, 宗曜深呼吸一口气,紧紧的闭上了自己双眸。 宗曜左手牢牢将锦黎揽抱在自己怀里, 然后伸着微微颤抖的右手,在锦黎身上凭着记忆四下摸索, 艰难的解开她的腰封和衣裙上的系带。 锦黎被他这一通胡乱倒腾, 弄得整个人更加难受,拼命的揪拽着宗曜的衣襟,在她能够够得着的地方四处煽风点火。 宗曜强忍着自己心下蠢蠢欲动的禽兽想法,咬着后槽牙,声音沙哑的哄着锦黎, “乖, 再忍忍, 马上就好了。” 宗曜好不容易脱完锦黎衣裙,鬓边汗如雨下,长舒一口气, 抱着她起身, 摸索着跨入装满冷水的那只浴桶。 宗曜将锦黎缓缓放入水中盘坐好,自己也紧跟着坐到她的后方。 双手放至腹前, 手心相对,屏息凝神,调动丹田真气, 在体内运转一个小周天后,再全部汇于掌心。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宗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聚气完毕后,双掌直接覆于锦黎后背两大经络穴位,将自己真气通过肌肤相接处融入锦黎体内,游走在她四肢百骸之间,帮她驱逐散化体内媚药的药性。 锦黎乍一泡入冰凉的冷水中,模糊的神智就已被激得清醒了一分,此刻宗曜的真气再一灌入帮她抵抗药性,她的神智就更加清明了一些,也开始下意识的运转起自己体内真气,与宗曜的真气相辅相成,逼化身体里媚药的药性。 二人功力皆是不俗,再加上锦黎本身身体底子就很好,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锦黎灵台就完全恢复了清醒,开始将体内运转的真气收回丹田。 宗曜察觉到锦黎的意图,亦是在第一时间,收回了自己贴在她背后娇嫩肌肤上的双手,身子腾地一下从水中跃出,带起一长串水花。 宗曜爆红着一张俊脸,仿佛被鬼撵似的,背对着锦黎飞快地离开小隔间。 锦黎伸起两只小手,揉了揉自己有些昏痛的脑袋两侧,然后才施施然睁开了眼睛,蓦地一下就看到自己不着寸缕的坐在浴桶里。 锦黎当下就懵逼了,“什……什么情况?” 外间的宗曜尴尬的咳嗽一声,语气十分不自然的说道:“阿黎,抱歉,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只是我若想用真气帮你化解媚药,不得不这么做。 你放心,我全程闭着眼,什么都没有看。” 锦黎不是傻子,登时就明白了过来,本来就还残留着一层薄红的双颊,顿时更是红的仿佛能滴出血。 锦黎双手环抱着胸,埋着头紧巴巴皱着一张小脸,真想一头溺死在水里算了,两世为人,她还从来没丢这么大脸过。 啊啊啊啊啊…… 好想原地消失! 宗曜见锦黎半晌没有吭声,心下有些不安,害怕她想不开,连忙半忐忑又半期待的说道:“阿黎,你……别难过,我愿意对你负责的。” 锦黎闻言,连忙往自己脸上掬了一捧冷水,让自己冷静一点,然后才纳纳的说道:“不用了,没什么的,情况特殊而已,你也是好意救我,今晚给你添麻烦了。” 宗曜听到锦黎拒绝,顿时变得不开心起来,自己已经接触过她的身子,这种情况下女子一般都只能嫁给与她有了肌肤之亲的男子。 况且不久之前她还主动喊着他的名字亲他,她怎么能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呢? 宗曜听到隔间内传来的水声,害怕锦黎在冷水中泡久了会着凉,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难过,闷闷不乐的对锦黎道:“里面还给你备了一桶热水,你泡进去去去寒,我先出去了。” 锦黎通过屏风图案就知道此地并不是她的房间,眼下听到宗曜要走,急忙唤住他道:“六王爷,能否麻烦你派人去一趟我的卧房,把我床上的那只包袱拿过来一下?这里没有我的更换衣裳呀。” 宗曜闻言,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自己真是上辈子欠她的,“我去给你拿吧,反正就在隔壁。” 锦黎快速洗浴完毕,换上宗曜送过来的干净衣物,将自己收拾妥当。 望了望对面的门扇,实在不想去开门见人。 啊啊啊啊啊……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丢死人了! 锦黎双手捂着脸,绕着桌子又羞躁又崩溃的来回走了好几圈,内心简直变身尖叫鸡。 给自己做了好一阵思想工作,锦黎才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去开门。 毕竟这是人家宗曜的房间,又不是她的,她总不能一直霸占着,让人家主人在外面吹西北风吧? 房门打开,锦黎窘迫的低眉颔首,不敢去看人,提着自己换下来打包好的脏衣,宗曜才刚一只脚跨进门坎,她就迫不及待的侧着身子,想借着宗曜身旁的空隙溜出去。 锦黎一边开逃,一边快速说道:“今晚多有打扰,六王爷你早些休息,我先回自己房间啦。” 宗曜哪里会允许锦黎在这个时候开溜?大手直接拢上锦黎的皓腕,借着身高优势,用巧劲儿一把就将锦黎重新提溜回了自己房间,然后快速收进另一条腿,反手关门,一气呵成。 锦黎登时睁大眸子,一脸惊愕的望向宗曜,“六王爷,你……这是干嘛?” 眼下这深更半夜,月黑风高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他想强抢民女,霸王硬上弓? 可不对啊,他若真看得上自己,自己之前被药性控住,他干嘛不下手,非要等到现在? 锦黎眸子微微眯了眯,突然瞅到宗曜下颌处,还有脖子上,以及衣襟凌乱微开,露出来的锁骨周围那些可疑的红印,心下忍不住啧啧两声。 果然天下狗男人都一样,她之前还挺佩服他身为一介王爷,居然不喜欢风花雪月之地,还挺洁身自好。 结果就她洗个澡这么会儿功夫,他居然都忍不住叫了霓裳楼的姑娘风流。 唉,一腔清心终究是错付了。 没想到六王爷居然是这样的宗曜! 宗曜被锦黎那满是意味深长的神情,看得一脸莫名其妙,待顺着她的视线,目光下移,瞥见自己微敞的衣襟,还有胸膛上那些被她种下的痕迹,面上顿时飞上一层薄红。 之前只顾着担忧阿黎,倒是忘了拾掇一下自己了。 宗曜不自然的侧过身子,快速理了理自己衣襟,遮掩住那些暧昧的红印。 眸光微微敛了敛,宗曜误以为锦黎的那番神情,是在自责她失控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下思量了一下语言,明晃晃的暗示中又带着几分羞涩的道:“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锦黎:“???” 目瞪狗呆! 他已经开放到这个地步了吗?居然喜欢四处展示跟女人欢好后留下的痕迹。 啧啧啧,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前真是错看他了。 宗曜见锦黎一脸震惊,生怕她不信,再次满眼真诚的看着她强调道:“我没有骗你,真的,我一点也不介意。” 锦黎满眼惋惜,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我信、我信,我真的相信!” 真是白瞎他这芝兰玉树、仪表堂堂的样貌了,芯子里居然是个衣冠禽兽。 宗曜:“???” 阿黎的反应……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空气突然开始安静,一股迷之尴尬,在二人之间逐渐蔓延开来。 宗曜满目期待的等着锦黎给他刚才暗示的回应,锦黎则是静候着宗曜将自己堵在这里的下文。 宗曜:“……” 锦黎:“……” 此时的锦黎,像极了一位提起裙子就不认人的渣女!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宗曜一颗荡漾的春心,注定要被流水拍向岸边,然后摔个稀巴烂。 最终还是锦黎先没熬住,小手掩着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染上些许生理性的泪点点。 再配上她才在媚药折磨下,至今泛着几分苍白憔悴的小脸,整个人蓦地比平时多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宗曜指尖微微动了动,忍下心中想要揉一揉锦黎发顶的悸动,终于还是主动败下阵来,“你今晚上就在我房间休息,床留给你,我去一旁的榻上睡。” 阿黎终归是太小了,有些东西大人们怕是还没有教她,她眼下明白不过来也实属正常,自己今后再慢慢教她就是。 不能把她逼太紧了,徐徐图之才更为稳妥,不然万一把她吓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与阿黎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无论她怎么想,自己都是要对她负责的。 宗曜心里的百转千回,锦黎自是不知道,微微睁大的眸子中满是疑惑,“我自己有房间的,为什么要跟你挤一间?” 宗曜柔声道:“你今晚中了药,又在冷水中泡了那么久,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万一受了寒半夜发热,连个知晓照顾的人都没有。” 锦黎挺了挺小胸脯,一脸自信的说道:“这你就放心吧,我可是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哪能连这点冷水都扛不住?” 宗曜依旧坚持不放人,“可你当时中了药,身体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不能与平时一概而论。” 锦黎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确定的望向宗曜问道:“你……是在关心我的身体吗?” 宗曜闻言,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心下有些小雀跃。 阿黎终于发现了自己对她的好了吗?终于要察觉到自己对她的不一般了吗? 锦黎收回询问的目光,背着两只小手,垂着头暗自琢磨了一下。 想来宗曜是担心自己身体万一出了岔子,会影响到军营后山坡上的种地养军大业吧。 反正他都说了把床让给自己了,自己也不亏什么,就依着他让他放心好了。 锦黎悄悄掀眸,瞥了宗曜下颌和脖颈上的斑驳一眼,要是他有恋·童·癖,对她图谋不轨,她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一定把他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锦黎对自己功夫还是很有信心的,思量了一番,选择了留下来。 锦黎一点都不客气的走到原本属于宗曜的床边,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一旁的床尾柜上,然后放下两边床幔,自己钻了进去,除去鞋袜,和衣而眠。 宗曜负手站在屋子中央,唇角不自觉的抿着笑,看着锦黎这一连串举动,心下很是开心。 阿黎这么快就选择信任他一个男子,肯留在他的房间就宿,一定是对他特别放心,非常相信他的人品贵重。 只要她心里对他的印象不错,今后追起她来,一定会事倍功半的。 待锦黎收拾妥当之后,宗曜才吩咐守在暗处的暗卫,将屏风隔间里的水处理了,重新换一桶干净的温热水进来。 锦黎晚上是真的被那媚药折腾得累惨了,头刚一沾枕,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宗曜沐浴完毕,换好干净衣物,暗卫们又自觉的处理好后续事宜。 宗曜待暗卫们全部撤出房间,拴好门窗,用掌风灭了烛火,躺在长榻上久久未眠。 过了不知多久,宗曜轻悄悄的从榻上翻身而起,举步行至锦黎床前,将床幔掀到两边重新勾住。 坐在床沿上,伸出手背贴了贴锦黎额头,一抹柔柔浅浅的温热,从肌肤相接处传了过来。 体温正常,确实没有发热的迹象。 宗曜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只是放在锦黎额上的手,好似是忘了,就那么贴在那里,久久没有被主人收回。 仿佛魔怔了一般,宗曜原本清明的目光,无意识的暗了暗。 右手背微微立起,改为手指触着锦黎肌肤,缓缓描绘着她精致娇嫩的眉眼,顺着她略微还带着两分婴儿肥的柔软脸颊,手指轻轻滑至她粉润漂亮的唇边。 第34章 宗曜轻轻勾起锦…… 就在指腹即将碰上锦黎唇瓣的那一瞬, 宗曜猛地清醒过来,及时停下了冒犯心上人的动作。 她终究没有表明对自己是否有心意,若是她不愿, 自己的行为, 会让她生气的。 宗曜望着被他这么折腾, 依旧睡得香沉的锦黎, 忍不住一阵心疼。 看样子阿黎今天是真的累坏了,不然以她身怀内力的习武之人身份, 警觉性哪里会这么差? 宗曜轻轻勾起锦黎散在枕边的一缕长发,绕在指间缠绻。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锦黎的某些观念, 跟自己理想中的另一半还算符合, 所以下意识的对她多看了几眼,多关注了几分,没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越陷越深。 看到锦黎与别的男子说说笑笑,他嫉妒。 看到别的男子欲要触碰锦黎,他愤怒。 听到锦黎不小心中了媚药, 他的心瞬间就慌了。 即便是面对金厥大军压境, 兵临城下, 他也没有那么全身彻寒过。 他向来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却在知晓锦黎遭罪的那一刻,蓦地后悔起自己今晚不该留在太守府赴宴, 与那些地方官员虚与委蛇。 若是他早早就回来, 让小九留在那里陪他们做戏,那今晚上发生在阿黎身上的一切, 都不可能出现。 宗曜静静注视了锦黎一会儿,从床沿上起身,往勾子上取下床幔, 在床幔彻底散下之前,还是没能忍住心爱之人,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躺在自己面前的诱惑,放纵自己做了一回不君子行径,在锦黎额上如蜻蜓点水般的印下浅浅一吻。 阿黎,今晚你我的身上,都已经留下了彼此的痕迹烙印,从今往后,我们都只能属于对方了。 宗曜深深的望了锦黎一眼,然后才转身返回自己的榻上,心满意足的美美睡去。 …… 第二天清晨,锦黎与宗曜几乎同时醒来。 两人洗漱完毕,锦黎坐在镜前梳理着长发,宗曜则是在一旁让霓裳楼的伙计送两份早膳上来。 锦黎辫好头发,从镜前椅子上起身,换宗曜去束发。 宗曜坐在残留着锦黎体温的椅子上,卸下发冠,散开一头乌发。 透过镜子看着坐在圆桌旁,捧着小脸坐等早餐的锦黎,眼中闪过一道狡黠。 “阿黎,如今这天气太大了,可我只会扎马尾,头发垂在背后实在热得紧,能麻烦你帮我束下发,把头发全都扎起来吗?” “不麻烦,小事而已。”反正现在也没事做,锦黎利索的从桌前起身,走到宗曜身后,接过他递后来的木梳,开始帮他顺发。 宗玹携着降竹刚一跨进宗曜房间门槛,就看到锦黎正给宗曜梳好的发髻上,别上发冠,横插玉簪固定的一幕。 宗玹与降竹主仆二人登时眼睛就瞪圆了,下巴都差点没惊得掉地上去。 宗玹玩味的视线,不断的在锦黎和宗曜身上来回,心下对自己六哥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最后在宗曜起身看向他时,对着自己六哥双手狠狠地竖起了大拇指,无比佩服的道:“厉害了,我的六哥!” 宗曜目光撇向一边,简直没眼去看自己那位满脑子不正经东西的弟弟。 他用脚趾头都猜得出,那家伙绝对是把事情想歪了。 但他并不想解释! 锦黎一脸懵逼,估摸着宗玹可能是夸宗曜昨天出去办的什么事情,做的特别漂亮吧,也就不以为意,满心期待着霓裳楼的伙计什么时候把她的早餐送来。 直到宗玹那犹如石破天惊的一声:“六王嫂!” 林副将曾今说过,当今陛下有意将丞相府的嫡小姐夏飞萱指给宗曜为正妃,所以锦黎乍一听到宗玹对着她的方向大声喊“六王嫂”时,锦黎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 难道是刚才自己给宗曜梳头时,那位传说中的夏小姐进来了?可身边没看到人呐。 锦黎回过头看向宗玹,疑惑的望着他道:“你眼花了吧?夏飞萱没在这里。” 宗玹一脸莫名其妙,“夏飞萱肯定不在这里呀,她一个大家闺秀不在丞相府里呆着,跑来清平城做什么?” 锦黎十分顺口自然的答道:“看她未婚夫呗!” 锦黎这话一出,宗曜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他知道父皇的意思,但他从未同意过,他与那夏飞萱更没有婚约存在,又何来未婚夫妻一说? 为了避免锦黎根深蒂固的觉得他是有妇之夫,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她解释一下,“阿黎,那夏飞萱与我毫无关系,你不要听人乱嚼舌根。” “咦?”锦黎惊奇不已,“可这事是林副将亲口跟我说的呀,而且刚才九皇子不是在喊六王嫂来着?除了你定下来的妻子,谁能让他喊一声六王嫂?” 宗曜无奈轻叹一声,看向锦黎的眸子中不自觉的溢满宠溺,“傻阿黎,他既是对着你喊的,那肯定是在叫你啊。” 一旁的宗玹立马附和自己六哥的话,疯狂点头。 锦黎反应过来,顿时眸子一张,连忙对着宗玹否决道:“九皇子,你这称呼可不能乱叫,会让人误会的。” 宗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一副我懂的表情对锦黎道:“放心吧,我也就咱们私底下喊喊,肯定不会拿出去大肆宣扬的。” “我说了不能叫就是不能叫。”锦黎一脸的不高兴,“我又不是六王爷的谁,你不能败坏我跟他之间的清白名声。” 宗玹有些费解的骚骚头,这小丫头跟六哥之间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按照六哥的脾气,两人大婚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提前喊她一句“六王嫂”,承认她的身份,她应当高兴才是,为什么会这么抵触呢? 突然,宗玹脑海中灵光一闪,双手猛地一合掌,他觉得他悟了。 于是,宗玹一把抓起宗曜的袖子,心急火燎的就把人往门外带,待行到确定锦黎听不到的地方,宗玹才挤眉弄眼的冲着宗曜道:“六哥,懂起了不?” 宗曜眸中闪过一道疑惑,“懂什么?” 宗玹得意洋洋的道:“追女孩子这种事情,我就知道你这种前二十年活成方丈的人不会懂,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弟弟我助你一把,你觉得锦黎姑娘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喊她六王嫂?” 宗曜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宗玹也没指望自家六哥能给他捧场,眉飞色舞的自顾继续道:“人家小姑娘是在侧面暗示你,快点请求父皇下旨,给她个正式名分哩!” 宗曜无语的掀了掀眼皮,看着自家傻弟弟,缓缓吐出两个字:“智!障!” “???”宗玹被宗曜这两个字的评价,气得差点没当场跳脚:“六哥,弟弟我可是真心为你好,你不会觉得就因为你是六王爷,天下所有的姑娘就都会上赶着倒贴你吧?” 宗曜恨不得踹自己这个蠢弟弟一脚,压住心里的暴躁冷声道:“有正事你就给本王说正事,没正事就滚!” “哦~”宗玹委屈巴巴的道:“昨晚上与锦黎姑娘发生冲突,跟降竹交手的那伙人,是覃太守的独子覃靖瑭,以及他的打手和暗卫。 我派人打听了一下,那覃靖瑭就是个纨绔公子,草包一个,没什么正经本事。 我们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入手,从而拿到覃老贼与老三勾结金厥叛国的证据。” 宗曜负着手思考了一下,“这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但我们要有合适的人去接触那个覃靖瑭。” 就在气氛微冷,兄弟二人各自思索有什么合适人选的时候,他们身旁的转角处,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身着一袭淡青纱衣,眉目如画,气质清冷,随便往那儿一站,就恍若遗落凡尘的谪仙,周围景象在他的映衬下,好似都失去了几分原本的色彩。 泠忘低垂着眉眼,藏在广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觉得,他或许有希望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搏了。 泠忘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对视着宗曜二人道:“我愿意帮你们,但我有个条件。” …… 锦黎看了看面前已经端过来多时的早餐,瞅着房门口简直望眼欲穿,一脸幽怨的道:“六王爷还要多久回来啊?饭菜都快凉了。” 要不是独吃实在不礼貌,她真的有种现在就把脸怼进碗里的冲动,好饿呀! 降竹见锦黎实在等着急了,想了想宗曜对锦黎的重视,主动开口道:“锦姑娘,要不我出去看看六王爷他们还要忙多久吧?” 锦黎闻言,连忙点头,“好,辛苦你跑一趟了。” 降竹心里其实已经下意识的将锦黎放在了主子的位置上,因此听到锦黎这话,立即恭敬的低了低头道:“不辛苦,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降竹出去没多久,宗曜就携着一阵风大踏步回到了房间,与锦黎一起用早膳。 但降竹却并没有再出现。 与此同时,近些时日在清平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霓裳楼神仙公子泠忘,再添传奇新料。 昨晚为了争夺泠忘公子的入幕之宾名额,霓裳楼里众位恩客大打出手,桌椅板凳栏槛损坏了一地,甚至连墙壁都给打穿了。 不信可以去瞧,霓裳楼正面那堵墙的右上角,那处绣球大的窟窿可还没被补上呢。 梅四娘不仅没让人补窟窿,甚至还下令让人把那绣球窟窿裱框起来,以供大家瞻仰。 就问纵观整座清平城,谁家青楼能有她霓裳楼姑娘公子的风采?能让恩客们做到这个地步? 墙上那处绣球窟窿,可是她霓裳楼的光荣标志,辉煌象征! 宗曜与锦黎一起用完早膳,漱好口,剩下的残余自有霓裳楼的佣人处理。 看着锦黎一本满足的小脸,宗曜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刚才回来时,宗玹对他说的话。 “六哥,女孩子是靠买买买哄的,什么美丽鲜花啦,漂亮钗裙啦,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你看看锦黎姑娘浑身上下素的那样,出去说她是未来六王妃,谁信呐? 你既然已经要了人家,就对人家好点,大方点,别抠抠搜搜的。” 阿黎身上的确是太素净了,不说镯子玉佩,就连最基础的发簪都没有见她戴过一支。 宗曜轻轻抿了抿唇,眼中亮起一抹微光,“阿黎,我带你去逛街可好?” 第35章 锦黎抬眸,疑惑…… 锦黎抬眸, 疑惑的望向宗曜,“逛街干嘛?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宗曜顺势点了点头,若是直接说想给她买东西, 依着阿黎的性子, 怕是不会去。 倒不如说是他自己需要采买, 请她同行参考, 如此阿黎也不会产生心理压力。 锦黎想着,反正自己目前也没什么事, 宗曜既然请她参谋,那趁机出去逛逛也不错, 便陶然应了他的邀请。 两人并肩走出霓裳楼, 来到熙熙攘攘、繁华热闹的大街上。 锦黎左瞧瞧右看看,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宗曜见着锦黎高兴,自己情绪也不禁跟着愉悦了起来。 由于是帮宗曜“参谋”,所以锦黎逛的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宗曜往哪儿走, 她就往哪儿跟。 直到宗曜带着她, 走进一间精品女子成衣坊, 锦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不对味来。 锦黎满眼不解的看向宗曜道:“六公子,你该不会是想买女装吧?” 宗曜一脸正色的点点头,“正是。” 锦黎眼中疑色更浓, “你买女装做什么?” 宗曜眸子定定的看着锦黎双眼, 暗示她道:“送人。” 锦黎闻言,脸上顿时浮起几分戏谑的笑容, 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哎哟,送心上人的吧?难怪要找我参谋呢, 六公子请放心,我绝对用心帮你选。” 宗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那就麻烦阿黎了。” 第一次暗示,宣告失败! 锦黎瞅了瞅铺面里挂着的大小不一的衣裙,询问宗曜道:“你心上人的身材身量如何?” 宗曜目光温柔的看着锦黎一颗小脑袋转来转去,再次暗示她道:“与你一致。” 锦黎闻言,忍不住啧了啧嘴,“那她还挺矮的。” 宗曜:“……是挺矮的!” 第二次暗示,再次宣告失败! 锦黎在成衣坊店家的导引下,将铺面里所有衣裙全部参观完,心中已然有了数。 按着自己衣裙的尺寸,锦黎选了四套自觉最好看的,让店家摆到宗曜面前,叫他自己再过过眼,决定买哪套。 宗曜大致看了看锦黎选出的衣裳,的确都各有特色,非常漂亮,“阿黎眼光不错,我全都要了。” 店家高兴坏了,难得碰到这么财大气粗的爽快主儿,连忙麻利的折叠打包算账,结账时还主动给宗曜打了折扣抹了零头。 宗曜并没有贪图店家那点小便宜,还是按照原价付了款,却留下了他的住址,让店家派人将衣裳直接送到他房间去。 店家欣然应下。 宗曜带着锦黎走出成衣坊,继续沿着街道逛。 没过多久,他又带着锦黎走进一家装修贵气豪华,一看就是专卖奢侈品的饰品店。 锦黎乍一进店,差点没被店内的珠光宝气闪花眼,眸光都被映得亮了几分,“六公子,这间店里饰品的种类还挺齐全的,发钗、项圈、镯子、玉佩什么都有,你主要想给你心上人买哪一类的?” 宗曜见缝插针的再次暗示锦黎,“你喜欢的都行,不限种类。” 锦黎由于在二十一世纪,碰到的分不清口红色号的男人实在太多,因此听到宗曜这话,她下意识的就将他带进了那类广大男性同胞的角色里,觉得他在这方面没什么主见实属正常,丝毫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妥。 宗曜的第三次暗示,继续宣告失败! 望着兴致勃勃,认真帮他心上人挑选饰品的锦黎,宗曜觉得自己心好累…… 付了钱后,宗曜再次留下他的地址,让店家派人送货到家。 衣服也买了,饰品也买了,最后只差胭脂水粉了,这次都不肖再问,锦黎就自顾按着自己的眼光挑选了起来。 再次走出店门,宗曜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付款工具人。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身旁一辆马车快速行驶而过,携卷起一阵疾风。 风拂起锦黎鬓边的碎发,轻轻掠过宗曜下颔,余留丝丝动人的痒意。 宗曜看着渐渐垂落,重新服帖在锦黎侧脸的青丝,脑海中灵光一闪,星眸顿时亮了几分。 宗曜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故作闲聊的问锦黎道:“阿黎,你知不知道,女子一生,一般只能为一个男子束发。” 锦黎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很是配合的问他道:“谁?” 想起阿黎早上认真仔细为自己束的发,宗曜颊上蓦地飘起一抹薄红,唇角不自觉勾起,声音中满是甜蜜的道:“她的夫君。” 傻阿黎,这可是咱们早上才发生的事情,我这个暗示足够明显了吧? 然而锦黎一脸不认同的神情,“那些大户人家的梳妆丫鬟,给几名不同的男子束过发的多了去了。” 宗曜:“……” 所有暗示,全部铩羽而归。 阿黎的思考方式,根本就不按照常理来。 宗曜有些开始怀疑人生! …… 时值正午,宗曜带锦黎在百馐酒楼用午膳。 两人才吃到一半,雅间外就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打斗声。 锦黎侧眸看了看自己雅间房门,有些担心那扇薄薄的木门,若是被外面那群暴力分子殃及池鱼,还能不能撑住不倒。 不料锦黎心念刚转,那扇被她惦念的雕花木格门,就被一壮汉拦腰撞倒,飞溅的木渣碎片有些直接迸进了桌上的盘子里。 得了,这饭没法吃了! 锦黎无语的看着大咧咧躺在她饭碗里的木屑,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筷子。 锦黎侧身看向雅间外激斗的两伙人,竟意外看到霓裳楼的泠忘公子,此刻正站在一朱红柱子旁,眼里氤氲着水光,倔犟的抿着唇瓣,一副受了莫大委屈,却极力忍着伤心难过的模样。 配上他那身恍若遗世谪仙般的容颜气质,简直令人心碎。 而更离奇的是,昨晚还接连出言猥亵他的那位花花公子,如今却一脸讨好的陪在他身边,一个劲的小心哄着。 锦黎看的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 锦黎想了想,自己与泠忘多少也算是个熟人,眼下他这副样子,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他若有什么需得着她帮忙的地方,她能帮点儿算点儿。 念及此,锦黎正欲从椅子上起身,走向泠忘。 却见泠忘一把拂开花花公子伸向他脸颊,欲给他擦去不慎滚落泪珠的手。 泠忘后退两步,看向覃靖瑭的脸上,满是讥讽的笑容,“呵,覃公子你说你待我是真心,昨晚那位姑娘在我房内,也是这么与我说的,可结果呢?” “???”一旁躺枪的锦黎瞬间就傻眼了,她什么时候说过那话?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泠忘收回讽笑,言语尖锐的逼问覃靖瑭,“敢问覃公子,你待我真心,可会去霓裳楼为我赎身?你待我真心,可敢带我回府?你待我真心,若我没了这幅皮囊可还会要我?” 泠忘满眼绝望,浑身都充满了对尘世绝望的气息。 脚步再次后退,身旁已是下至一楼的楼梯口。 泠忘自嘲一笑,摇了摇头,随即坚定的说道:“你不会! 你不过与刚才欲轻薄我的那个鳏夫一样,只是看上了我的相貌罢了,根本就不是看上我这个人。 这样的尘世,不留也罢!” 语毕,泠忘丝毫不给覃靖瑭辩解的机会,带着满眼的绝望,身子后仰,直接从楼梯上狠狠地摔滚了下去。 一旁看戏的群众全部吓了一大跳。 锦黎也惊得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正欲前去看泠忘的情况,不曾想却被宗曜一把抓住了手臂。 宗曜上前半步贴近锦黎,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担心,他不会出什么大事,故意演戏给那覃靖瑭看的。” 覃靖瑭由于处身角度问题,从头至尾都没发现锦黎二人,此刻见泠忘轻生,连忙带着一众狗腿子下去一楼,抱起泠忘前去就医。 看着覃靖瑭一行人慌忙脚乱的走远,宗曜不禁出言赞叹道:“这位泠忘倒是个人物,不仅聪明,还对自己下得去狠手。” 锦黎听着宗曜这副语气,第一反应就觉得今天这事跟他有关,“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宗曜打量了一下四周,眼下所处之地一片狼藉,除了他们俩,其他客人早已转移了阵地。 确定安全后,宗曜也就不避讳锦黎,直言道:“现在泠忘是我们的人。” 锦黎一脸问号:“???” 宗曜解释道:“覃靖瑭是清平城太守独子,覃太守与我朝三王爷宗恪,跟金厥大王子契恩查秘密合作,损害我大熙利益。 覃太守是只老狐狸,很难找到破绽。 所以,我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接近覃靖瑭,从他那里寻找突破口,拿到宗恪通敌叛国的证据。 而泠忘,就是我放过去的间谍。” 锦黎蹙了蹙眉,“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该让人家去滚楼梯啊。” 宗曜轻笑一声道:“滚楼梯可不是我们提前设计好的,那是他自己作的主张,所以我才说他聪明。” 锦黎不解。 宗曜被锦黎一双漂亮大眼睛,懵懵懂懂的望着,终是没能克制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念头,伸出手揉了揉她那让他觊觎已久的柔软发顶。 “傻阿黎,那覃靖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色痞子。 泠忘若是完好的呆在他身边,迟早会被他占尽便宜。 唯有身上有伤,泠忘才能找借口与覃靖瑭周旋,保住自己清白。” 锦黎恍然大悟,心中顿时对泠忘升起敬意,“他可真是太难了。” …… 当日下午,覃靖瑭派人前去霓裳楼为泠忘赎身。 当天晚上,泠忘入住太守府。 …… 宗玹透过撑起的镂花木窗,看着夜幕下太守府的方向,一口喝干手中的清茶。 鱼线已经抛进太守府,就看什么时候能钓出东西了! …… 此间事了,第二日一大清早,锦黎就带着宗曜等人,前往锦昭的坟墓。 一路同行的,除了已经多日未见,至今才出现的赵禹渊,还有宗玹之前就已派人提前请好的道长高僧。 第36章 一行人清晨…… 一行人清晨出发, 抵达锦黎林中木屋时,已时近未时四刻。 简单用过午饭,一众道长高僧, 带着各自的小童沙弥和一应道具, 先行前往山上锦昭的坟墓, 开始布置法会场景。 锦黎和宗曜、宗玹、赵禹渊等人, 则暂留在木屋里,焚香沐浴更衣。 锦黎换上一袭白色衣裙, 乌发顺着脑后辫成蜈蚣辫,辫根处簪了几朵坠着细麻绳的白花小钗。 宗曜等人也换上浅色衣裳, 摘掉了身上平日里随身佩戴的饰品。 酉时, 锦黎等人从木屋出发,前往锦昭坟墓。 锦黎作为锦昭唯一的女儿,按照熙国的丧葬礼仪,从家中前往坟地的路上,她是要九步一跪三叩首的。 因此即便他们出发的很早, 但到达目的地时, 天色也已经彻底暗沉了下来。 数百白蜡灯盏在坟周摆成招魂渡魄往生阵, 整个法会会场亮如白昼。 山风吹过这里,发出一声声低吟呜咽,镇定八方的招魂幡, 在风中四下旋扭招展, 沙啦啦作响。 道长高僧们在锦昭碑前分列两阵,盘坐在各自的蒲团上, 只待锦黎到临。 锦黎身影刚一进入众人视野,随着祭司一声令起,一众道长高僧就配合默契的正式启动法会, 一念《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妙经》,一颂《地藏菩萨本愿经》。 道长们身侧,小童各执乐器,弹奏出清心悠远的泠泠之音。 高僧们身侧,沙弥左手持鱼鼓,右手持木棰,整齐划一的敲击手中木鱼,发出安抚心灵的清荡佛音。 锦昭坟场的气氛骤然变得庄严肃穆,连风都好似静止。 一道一佛,各成一势,却又相辅相成,丝毫不显杂乱。 锦黎行到锦昭墓碑前,在祭司的高唱下继续跪拜。 祭司:“孝女一跪,还生恩!” 锦黎跪到蒲团上,双手重叠至眉心,一拜叩地,起,再拜叩地,复起,三拜叩地,立身站起。 祭司:“孝女二跪,还养情!” 锦黎再次跪上蒲团,重复之前的三叩拜动作。 祭司:“孝女三跪,断天缘!” 锦黎第三次叩拜完毕,长跪。 上半张脸带着羽毛兽甲彩底面具,身绘图腾的九名巫人出场,在锦昭坟前齐跳安魂舞,祭司开始高唱祭文。 亲属恩情已还完,今生尘缘已斩断,亡去的魂灵,当放下心中执念,踏入六道轮回,开启新的往生。 祭文祷告完毕,巫人退场。 锦黎从坟前起身,跪至侧旁的另一只蒲团上,接下来是亲客最后一次拜别亡者的时间,她作为锦昭唯一亲属,是要向来客还礼的。 锦昭孤身一人抚养锦黎,父女二人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这次要不是宗曜等人坚持过来,法会上根本就不会有这一步。 祭司高声宣布亲客祭拜逝者开始,宗曜、宗玹并列从道长高僧阵列外走进场中,面容庄重的向着锦昭碑前行来。 待二人看到石碑上镌刻的“父锦昭之墓”几个大字时,瞳孔皆是一张,乱了呼吸。 宗玹倒是先将猛然波动的情绪调整过来,下意识觉得不可能,一定只是巧合重名。 可一直呆在南境的宗曜,看到石碑右下角“孝女锦黎叩立于宣圣二十一年五月十七”一列小字,心神却是再次受到巨颤。 这个时间,刚好是一个多月前,曜灵军出现叛徒泄密,被金厥击得节节败退,神秘人出手射杀金厥前任主将准卡,解救曜灵军之困后的第三天。 他手下的探子说,那神秘人逃出金厥军队的包围封锁后,身受重伤,下落生死不明…… 宗曜掩在广袖中的双手,忍不住微微发颤,心中的震撼让他几欲喘不过气。 时间对上了,地点也对上了。 他果然没有猜错,当初的那位无名英雄,竟真的是父皇苦寻了十几年的锦镇国。 可锦镇国如今…… 为了曜灵军,已成了一抔黄土! 宗曜强忍着心中沸腾翻涌的情绪,双手紧握成拳,直直跪在了锦昭坟前。 依着宗曜的身份,面对一介平民百姓,自然是不需要下跪的,哪怕微微鞠个躬,已算是十分抬举对方了。 锦黎对皇孙贵胄的尊贵特殊,倒是没多少根深蒂固的观念,宗曜这猛地一跪,反倒是把他身旁的宗玹给吓了一大跳。 宗玹大睁着双眼,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六哥,“六哥,你这是做什么?” 宗曜侧头抬眸,冰冷强硬的对他道:“跪下!” 宗玹见宗曜这副模样,心尖顿时忍不住一颤,六哥这绝不是为了追女孩子,而做出的折辱身份的举动,他的眼眶分明已经红了…… 苍天啊,眼前的这个锦昭,不会真的就是父皇要找的那个锦昭吧? 宗玹神情呆怔的在宗曜的命令下屈了双膝,与他并肩跪在锦昭坟前。 若眼前这位锦昭真的是锦镇国,别说只是他的一跪,就是三叩首,他也担得起。 宗玹念头刚转,就见自己哥哥抬起了手臂,额前并掌,自己也只好跟着照做…… 兄弟二人一叩首毕,锦黎向着二人弯腰回礼。 接下来就是赵禹渊上前祭拜锦昭,他的身份不够,刚才自然不能与宗曜二人一起同来。 乍一看到石碑上的“锦昭”二字,赵禹渊神情也是一变,幸而宗曜在一旁及时咳嗽一声,用眼神制止了他的震惊失态。 赵禹渊一拜三叩首结束,锦黎再次躬身回礼。 亲客告别仪式结束,接下来是酒祭。 锦黎站至最前,宗曜、宗玹紧随其后,赵禹渊立身在末尾,手持酒盏。 在祭司的唱祷下,开始祭拜天地鬼灵,盏中酒水分三次,倾洒于锦昭坟前。 酒祭完毕,锦黎等人退向一边,巫人再次入场跳祷灵舞,场中道长高僧起身,围着锦昭坟墓变换走位,口中经文已不复之前。 祭祀台上,祭司双手高举,阖上双眼,口中低沉昂长、抑扬顿挫的念着晦涩拗口的咒文。 召唤六道轮回之门,送渡亡魂踏上转世之程。 所有七七法会流程结束,月已升至最高空,众人下山回到木屋,一切从简将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一亮,一行人就兵分两路,各奔东西。 前来参办法会的道长高僧们,与锦黎等人辞别,率先一步走向自己道观庙宇。 锦黎一行人随后出发,沿着另一个方向,一路策马扬鞭,赶回曜灵军军营。 ……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重回曜灵军。 宗曜回营第一时间,就急召各级将员,了解他不在这段时间的前线情况。 宗玹、赵禹渊随行陪同。 锦黎并没有进入曜灵军军营,而是直接回了后山坡上,自己的营帐里。 这些天可累死她了,天大地大,啥都没有她现在要好好睡一觉大。 锦黎从系统仓库里取出水,注了半浴桶,痛痛快快的洗浴了一番。 事后连水都没心思倒,内力刚一把头发身上的水汽烘干,锦黎就一头栽进自己绵软的小被窝里,睡了个天翻地覆。 直到晚上,王小安照常给锦黎送饭,锦黎才从床上爬起,打开帐门,接过王小安手上的食盒。 王小安照常跟锦黎闲聊了几句,走之前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一只锦盒递给她,笑得一脸灿烂,“锦姑娘,这是王爷让我交给您的,您可得好好收着。” 锦黎待王小安走后,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下手中盒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盒子上的图案,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转身走进帐内,锦黎顺手将锦盒放在一旁的梳妆台上,提着食盒坐到桌子旁,打开盖子,端出里面的饭菜,开始享用并不算丰盛的晚餐。 吃完晚饭,锦黎走出营帐消食,看看地里作物的情况,顺便给新开荒出来的土地撒上种子。 眼下夜幕开始降临,锄地的那些士兵已经收工回营,整座后山坡上只有锦黎一人,锦黎可以尽情使用农场系统的能力偷懒。 所有新开垦的土地一键播种完毕,锦黎转头去给生长中的作物,使用植物加速药水催熟。 农场系统的等级经验值蹭蹭上涨,然后猝不及防的,锦黎就听到了久违的系统萝莉电子提示音。 “叮咚!恭喜主人成功升至十级,解锁新种子生菜、芹菜、豌豆、山药。” “叮咚!恭喜主人成功激活水果种植功能,解锁新种子苹果、梨、香蕉。” “啊呀!”锦黎听到突然新激活的功能,高兴得眼睛都弯成了一对月牙儿,“太好了,今后随时都能有水果吃了。” 水果种子并不需要刻意开垦土地,只要有合适的地方,随便哪里都能播种生长。 锦黎想了想,来到平日里荡秋千的梧桐树旁边,选了块土地肥沃的地方,从系统种子商城里兑换出一颗梨树种子,在地上捡了根树枝,认认真真的挖了个小土坑,将梨种埋了进去。 她对苹果、香蕉感官一般,但水汪汪、甜津津的梨子,却是她偏爱的水果之一。 虽然系统也有水果一键播种功能,但锦黎总觉得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要亲自动手,才更有仪式感。 锦黎砸吧砸吧嘴,一股脑的拿出好几瓶植物加速药水,毫不心疼的一点点开始往地上的梨种坑里倾倒。 梨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根、萌芽、出苗、抽枝,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梨树苗就已长至她小腿高。 锦黎扔掉手中已经空了的瓶子,拧开另一瓶加速药水,开始继续催生。 一连消耗掉六瓶二十天效力的植物加速药水,梨苗终于长得比锦黎个头还高,四处舒展着枝桠,盛开一树如云似雪的繁花。 此时早已被馋虫蒙了心的锦黎,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影,正悄然向着她一步步靠近…… 第37章 花开花谢,刹那…… 花开花谢, 刹那芳华。 黄昏下,雪白的梨花瓣在晚风中漫天飞舞,少女亭亭玉立于花雨之中, 美得恍若一幅彩墨画卷。 繁花落尽, 满树碧绿成荫, 一粒粒精致可爱, 指节大小的幼果挂满枝头,掩映在苍翠欲滴的新叶下, 若隐若现。 宗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梨树上,那丁点大的青绿色小果子, 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快速长大, 褪去青涩,变得澄黄,个头比成年男子的拳头,还要大上几分。 少女抬头望着枝上香甜诱人的梨果,眼角眉梢间, 皆是藏不住的笑意。 “太好了, 终于可以吃了。”锦黎眉眼弯弯,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眸光闪闪,璨若星子。 锦黎估量了一下自己身高,与距离自己最近那只梨子之间的距离, 脚尖微微发力点地, 倏地轻灵跃起,满心欢喜的伸手摘向它。 双手捧着黄澄澄的大梨子, 锦黎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要不要洗洗这个问题,直接将大黄梨送至嘴边,“咔嚓”就是一大口。 天可怜见, 她穿越有多久,就有多久没有啃过梨子了,眼下乍一吃到心爱的食物,咀嚼着汁水充沛、口感细腻的香梨,锦黎舒服得眸子都眯了起来。 宗曜默默靠近锦黎身边,胸腔里一颗心脏快速怦跳,声若擂鼓。 他之前只闻阿黎师从了一位隐士高人,学了一好手种植本事,会改良作物种子,促使它们加速生长,增加它们的产量。 但即便如此,阿黎之前也是要耗费好几天时间,各种精心照料,农作物才能提前成熟。 可他刚才亲眼所见,阿黎分明是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中,就将一粒种子,催生成了一株结果大树。 原来阿黎以前的出手,一直都留有余地,只要她愿意,她竟可以做到如此恰似神迹的地步。 这世间哪有什么隐士高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阿黎以往向大家解释,推出来的“师父”一说,恐怕只是她用来遮掩自己特殊能力的挡箭牌。 “这梨,我能尝尝吗?”一道温润清朗的男子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锦黎下意识的点点头,又爽快又大方的说道:“可以。” 话音刚顿,锦黎登时双眸大睁,浑身一怔,含在口中的梨肉都忘记了咀嚼。 卧槽,这里怎么会有别人? 完了!完了! 他不会看到她催生梨种了吧? 锦黎僵硬的转过身子,看着已经站在自己身旁的宗曜,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脸上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还是彻底暴露了她的心虚。 要了老命了,他要是问她这梨树哪来的,她该怎么回答呀? 宗曜将锦黎不停变换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眸中忍不住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笑意。 小傻瓜,不管你是仙是魔,是人是妖,也不管你有何等逆天的本事,只要你是你,是我熟悉认知的阿黎,我就会帮着你,护着你。 有些事情你若不愿让我知道,我便不会过问让你为难,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宗曜伸手揉了揉锦黎发顶,仗着人高手长,轻轻松松一伸手,就摘下一只沉甸甸的大黄梨。 锦黎看着宗曜手里轻而易举获得的梨子,回想起自己刚才还要跳起来才够得到,不由得一脸羡慕。 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啊…… 锦黎满心忐忑的望着宗曜吃梨,生怕他开口问她梨树的事情,连忙找话题想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还来我这里呀?” 宗曜咽下口中甜津津的果肉,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道:“想来看看你,从清平城回来后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缺的?” 锦黎:“谢谢关心,我一切都好。” 宗曜:“那就好!” 锦黎:“……” 这天是还没开始,就已经聊死了吗? 不行,得再找个话题,坚决不能给他询问关于梨树事情的机会。 锦黎狠狠咬了一口手中脆梨,眼珠子咕噜一转,再次挑起话题道:“前些时日,多谢你跟九殿下,为我爹爹的事情费心啦。” “阿黎与我用不着这么客气。”宗曜见锦黎主动提及锦昭,也就顺着她的话头,问出了他此次前来找她的另一个目的,“不知道令尊是怎么去世的?” 他虽然有九成九的把握,锦黎的父亲锦昭,就是熙国十几年前的锦镇国。 但凡事就怕万一,他还是再确认一番,才好写信告知父皇此事。 这件事上若是闹了乌龙,怕是会惹得父皇龙颜大怒。 锦黎微微蹙了蹙眉,脸上神情有些复杂,“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我跟爹爹二人一直隐居山中,相依为命,十几年来,日子一直过的很平淡。 一个多月前的一个雨天早晨,爹爹跟我说,他要出去办件事情,让我乖乖呆在家里等他,将屋里的重要物件收拾收拾,他回来后就带我去另一个地方生活。 爹爹这一去就是七天,归来时已是满身重伤,强弩之末。 爹爹临死前,一直紧紧抱着我,跟我说对不起,说他没法带我去找她了,但我一直不知道他所说的‘她’是指谁。 爹爹还让我把他葬在他现在坟墓所处那座山的山顶,一定要面朝西南方向才行。” 宗曜敛了敛眸子,负在身后的右手悄然握成了拳。 阿黎的父亲,的确是锦镇国没错了! 锦镇国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他治军不严,没有及时发现宗恪安插进曜灵军里的探子,当初就不会发生那场泄密之乱。 曜灵军也不会被金厥军队击得节节败退,锦镇国更不会在危难之时,舍命以一己之力深入敌营,射杀准卡。 镇国若是没有去,他就不会被敌军重重包围,重伤身亡。 而阿黎,更不会这么小就失去爹爹,孤苦无依一人。 宗曜看着垂头默默啃梨的锦黎,喉头忍不住发哽,“阿黎,对不起。” 锦黎抬了抬眸,撑着圆鼓鼓的腮帮子看向宗曜,眼中满是疑惑。 什么对不起?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 宗曜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跟锦黎解释。 或者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她父亲锦昭的身份故事。 这十三年来,锦镇国一直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锦黎,可能并不想让她受到前事困扰,希望她简单快乐的渡过一生。 眼下,也的确不是让她知晓有些事情的好时候。 宗曜又咬了手中梨子一口,故意忽视掉锦黎疑问的眼神,“这梨子,很好吃。” 锦黎听到宗曜夸自己种出来的梨子味道好,顿时将刚才那点疑惑抛去九霄云外,笑得眉眼弯弯,毫不客气的自夸道:“那是当然,我种出来的东西,味道绝对是最棒的!” 宗曜轻轻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就瞥到远处有一道黑影,正极速向他和锦黎这个方向靠近。 宗曜睫毛微微颤了颤,下意识上前一步,将锦黎挡在自己身后。 锦黎顺着宗曜的视线望去,也很快就发现了径直向他们飞掠而来的那名男子。 “这人我认识,他是苏丹尔的手下。”锦黎说道。 宗曜点点头,“嗯,你初到军营那晚,在树林里与苏丹尔接头那人,就是他。” 锦黎“咔嚓”一口,啃了一小块梨肉,有些无语,“你不应该是他们金爵人的死敌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那么喜欢往你跟前凑呢? 之前的苏丹尔是如此,现在过来这位又是这样。” 宗曜微微眯了眯眸子,“可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吧。” 锦黎侧头抬眸,满眼不可思议的望向宗曜,“你跟苏丹尔成为朋友了?” 宗曜忍不住一阵失笑,声线低哑道:“怎么可能?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眼下看来时机已经成熟了。” 锦黎一脸困惑,“什么时机?” 宗曜目光流转,浅淡的声音被晚风轻轻一吹,就消散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彻底结束熙金大战的时机!” …… 阿图格几个利落劲练的飞纵,快速来到宗曜跟前。 不待宗曜做出任何反应,阿图格就径直低头单膝跪地,右手握拳置于左胸心脏处,声音浑厚、字字铿锵的道:“阿图格多谢六王爷出手相救之恩。” 锦黎望着阿图格这一出,心中顿时就更困惑了。 既是没有友谊,纯属互相利用,宗曜为何又要救人家? 这些大佬脑子里的弯弯绕绕真多,还是她种地来的简单干脆。 锦黎对宗曜与阿图格之间的暗言暗语毫无兴趣,他们俩在那儿吧啦吧啦说,她自顾捧着手中还没有吃完的梨子,坐在一旁的大磐石上继续美滋滋的啃。 没过一会儿,宗曜撇下阿图格,走到锦黎身边,温声对她说道:“我要回营去处理一些事情,你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别在外面呆太久了,晚上天黑能见度低,走路要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锦黎胡乱点了点头,回以关心道:“我知道了,你也记得早点休息,身体要紧。” “好。”宗曜心中一暖,临走之前,忍不住伸手再次揉了揉锦黎发顶,看着她依旧无什钗饰的发辫,神情中不免·流露出几分失落,低哑着嗓音柔声问道:“阿黎,我送你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带?” 锦黎眼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你送我什么了?” 宗曜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阵郁结,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罢了!” 他就不该对这傻妮子抱有什么期待的。 宗曜轻叹一声,转身带着阿图格走了。 锦黎眨巴着眼睛,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猛地回忆起来,之前王小安给她送饭时,的确递过她一只锦盒,说是宗曜送的。 她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现在一下子记起,锦黎竟突地有些好奇,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锦黎扔掉手中的梨核,撅的一下从磐石上站起身,拍了拍身后裙子上的尘灰,又跳着摘了两只大黄梨,然后才哼着欢快的小调,乐颠颠的往自己住帐处走去。 回到帐篷,锦黎将手中梨子放到帐中央的小圆桌上,摸出火折子点燃烛台,漆黑一片的帐内倏地一亮。 锦黎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傍晚王小安递给她的锦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翠鸟衔珠流苏钗。 锦黎拿起发钗,翻来覆去打量,瞅了又瞅,这不就是她在清平城,帮宗曜给他心上人选的钗子吗? 宗曜怎么让人送到她这里来了? 难道是他的心上人不喜欢,给他退了回去,他一个大男人留着这东西又没用,所以才转送给她,废物回收利用? 唉~锦黎忍不住啧了啧嘴,为宗曜默哀三秒钟,他好歹也是堂堂一介王爷,追个心上人可太难了! …… 宗曜将阿图格带回曜灵军大营,然后随手把他转交给迎上前来的封翎,“带他去大牢见苏丹尔,半个时辰后,让苏丹尔来中军帐面见本王。” “是。”封翎抱拳领命,带着阿图格前往曜灵军军牢。 宗曜先行回到中军帐,坐在王位上,从旁取出一张空白的信纸。 关南见状,连忙走到砚台旁为他磨墨。 宗曜提笔,头也不抬的对身旁另一名亲兵吩咐道:“去将九皇子唤来。” “是。”亲兵领命,快速退出中军帐,前去请宗玹前来。 一炷香后,宗玹松松垮垮穿着中衣,外袍也不披,沐浴后的头发也不束,就那么毫无皇子形象的钻进了宗曜军帐。 宗曜看着宗玹这幅样子,顿时眉头就皱的能夹死蚊子,斥责他道:“成何体统?” 宗玹嘿嘿一笑,对自己哥哥的呵斥丝毫不以为意,没个正形的倚坐在一旁的客倚上,高翘着二郎腿,咧了咧嘴道:“六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怎么还不习惯啊?” 宗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压下心中的不顺眼,捏起桌案上已经干了墨迹的信纸,工工整整的折叠起来。 小九这混小子他是管不住了,还是待回宫跟璟母妃好好说道说道,让璟母妃亲自给他松松皮才行。 宗曜秉退帐内侍从,只余宗玹、关南二人,随后将信纸装进信封,亲自压好蜂蜡密封,然后郑重的交给宗玹道:“这封信你务必亲手交给父皇,中途不能让任何人接触。 回皇城路上,若遇阻止不了的变故,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毁了它!” 宗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宗玹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收起身上的吊儿郎当,一脸严肃的接过信封,无比认真的道:“六哥放心,我明白。” 此事交代完毕,三人各归其位,只待苏丹尔登场。 第38章 曜灵军军牢。 …… 曜灵军军牢。 封翎将阿图格带进关押苏丹尔的牢房, 然后转身带着狱卒退出,将空间留与他们主仆二人。 阿图格见到苏丹尔,倒头就拜, “阿图格拜见王子, 殿下受苦了!” “起来吧。”苏丹尔从稻草铺就的床上由躺转坐, 将垂在胸前的头发撩到身后, 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对阿图格道:“跟本王说说,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是, 殿下!”阿图格起身,垂首恭敬的立于一旁。 心下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 便开始详细的跟苏丹尔汇报如今金厥国内, 他们与大王子两股势力水火不容的情形,以及大王子在背后做的那些手脚勾当。 良久,阿图格汇报完毕,苏丹尔忍不住嗤笑一声,一双侵略性十足的眸子里斥满了嘲讽。 “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 好个大熙六王爷, 宗曜可真是好算计,本王道他之前为何不愿与本王合作,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本王!” 阿图格猛的听到苏丹尔说宗曜在算计他们, 心下忽地就是一紧, 担忧的问道:“殿下,那六王爷的人突然冒出, 从大王子手底救下我们国内的核心势力,可是暗藏了什么祸心?” 苏丹尔从稻草铺上翻身站起,随手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 一边向牢门外走去,一边讥笑道:“阿图格,你是不是被契恩查的人给打傻了?宗曜可是熙国的六王爷,镇南曜灵军之主,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对我们金厥人怀有什么好意吧?” “这属下倒是不会。”阿图格跟在苏丹尔身后走出牢门,提出疑惑道:“但属下就是不解,宗曜为什么要帮我们,救下我们的核心势力?这对他熙国有什么好处?” “呵!”苏丹尔轻笑一声,半阖着眸子道:“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 只要本王不彻底倒台,为了那把龙椅,就一定会跟大王子之间争个你死我活,金厥皇室之间一旦都忙着内斗了,谁还有空管他大熙这块肥肉? 他之所以出手救下本王的人,只是为了让本王能够更好的去消耗契恩查的势力。 若是本王没有猜错,现在国内被他救下的那些人,目前应该都已经在他的势力掌控之中了吧?” 阿图格无话可说。 因为金厥国内那些人,现在的确都在宗曜手下的“保护”之中。 苏丹尔忍不住抚掌,再次哈哈大笑,“难怪世人都说熙国六王爷机智过人,真是一番好计谋,这是想把本王变成他的傀儡啊!” 封翎见苏丹尔走过来,冲着他右手往外一引道:“二王子,请吧。” 封翎带着苏丹尔径直前往中军帐,阿图格则被另外的人带去别处等候。 …… 中军帐。 苏丹尔眯着眸子,看着一身矜贵凛冽气质,高高在上正坐于王位的宗曜,唇角习惯性的勾了勾,“六王爷,你终于舍得见本王了,可是考虑好愿意与本王合作了?” 宗曜小指轻叩了一下桌面,面无表情的瞥了苏丹尔一眼,冷冷清清的吐出几个字,“你给的条件!” 苏丹尔毫不客气的坐靠在宗玹对面的椅子上,伸手拨动了一下身旁小案上的茶盏,里面空空如也。 苏丹尔切笑一声,没趣的将手中茶盖随手抛在案面上,发出“哐当”一道声响。 苏丹尔挑眉,戏谑的望向宗曜道:“你们曜灵军这么穷的吗?连杯茶水都舍不得准备?” 宗曜冲身旁的关南一挥手,关南立即了悟,走向一旁屏风后,提起茶案上蓄着温茶的茶壶,走向苏丹尔,给他身旁的空杯里沏上茶。 苏丹尔看了看杯中沏好的七分满茶水,眼中流光暗转,看来宗曜这次是真心准备跟他谈谈的。 苏丹尔心下有了谱,也就不再废话,直接了当的说出自己的要求和他能给出的条件。 两人若是合作,须得互助对方登上皇位,提供对方各种力所能及的帮助,包括调动对方隐在各国的探子势力。 而他若是成功登上皇位,立即下令结束对熙国边境的侵犯,凡他在位一日,金厥就绝不主动对熙国发起进攻一日。 愿意开展两国商贸合作,通婚联姻,互利共赢。 苏丹尔说完,宗曜还未有什么表示,一旁充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宗玹,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苏丹尔,本皇子看你长的不怎么样,想的倒是挺美。 眼下金厥老皇帝沉迷酒池肉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定哪天就两腿一蹬升天了。 你的势力对比嫡子身份的契恩查,本就孱弱不堪,这段时间又经过他不留余地的清剿打压,还能剩下几个歪瓜裂枣? 要不是我六哥心善,替你保下了你的种子人手,你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你哪来的脸用你那些人换我六哥在各国的探子? 还有撤掉边境大军,这也能作为回馈我们的条件?我六哥坐镇溪谷关这么多年,你们金厥人何时在他手里讨到过好果子吃? 至于通商,不过是互利互惠,谁也贪不了谁便宜,更不能算作让我们帮你的条件。” 眼下处于谈判阶段,对于宗玹的驳回,苏丹尔丝毫不心急,端起茶杯淡定的咂了一口香茶,然后才看向宗玹道:“那你们想如何?” 宗玹挑了挑眉,变换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懒洋洋的看向苏丹尔道:“你金厥的老皇帝可是随时都有驾崩的风险,眼下急的人是你,不是我们。 所以,你与我们合作,最好还是有诚意一些。 比如……送我们几座城池玩玩如何?” 苏丹尔闻言,握着茶杯的手顿时一紧,杯身瞬间出现了几丝皲裂。 苏丹尔低头敛下眸子,眼中目光森冷骇人,桀笑一声道:“九皇子,你不觉得你这个条件有些过分吗?” 宗玹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道:“完全没觉得。” “行了,小九。”宗曜出声打断宗玹,转头对苏丹尔道:“本王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给的条件不够。 本王助你登上皇位,你金厥臣服我大熙十年,每年上供黄金万两,战马八千匹,牛羊各五千只。” 苏丹尔听完宗曜给出的条件,将茶杯放回小案,皮笑肉不笑的望向他道:“你们兄弟二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相比六王爷你要的条件,本王倒宁愿如九皇子所愿,割让你们几座城了。” 城池割出去,大不了再打回来就是,但宗曜的条件,完全就是釜底抽薪,完全遏住了金厥的发展。 十年,世界各国都在全方面进步,唯他金厥每年的国收几乎都要上供给熙国,还要免费给他们训练军马,养殖牛羊。 国民劳累不堪不说,没了资金支持,国内各方面发展都将受到限制。 如此十年下去,鬼知道金厥到时候会羸弱成什么样子? 苏丹尔很明白,此时是自己受制于人,求助于宗曜,而不是宗曜非他不可,想不大出血是不可能的。 但宗曜也不能太过贪得无厌,虽然他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合作对象,但也不代表没有宗曜的帮助,他就一定不能成事。 苏丹尔慎重思考了一下,沉声道:“五年!本王若是登上皇位,愿意臣服你熙国五年的时间,但这仅属于我们私下知道的关系,你熙国不得写入史册昭告天下。 且我金厥每年只上供五千两黄金,三千匹战马,牛羊各两千只。” 宗曜缓缓摇了摇头。 苏丹尔左手蓦地握拳,捶上一旁小案,小案一角顿时被他捶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苏丹尔磨着后槽牙,目光阴寒的视向宗曜,“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每年给你那么大批量的东西,我金厥的百姓还不得饿死?” 宗曜慢条斯理的说道:“饿不死。你不是要与我大熙通商吗?熙国每年可大批量卖你金厥各类种子,保你金厥百姓饱腹。” 苏丹尔气极反笑,“你是把本王当傻子糊弄吗?我金厥属于草原国度,气候温差大,适合种植的区域和品种就那么点,你即便是给我成山的种子又有何用?” 宗曜定定的看着他,不疾不徐的道:“本王给你的种子,包你草原只要是有土的地区,都能种活。 如若不成,每年上供减半。” 宗曜默了默,继续一字一句的道:“这是本王的底线!” 苏丹尔重新执起身旁小案上,已经皲裂了几分的茶盏,一口一口将里面的茶水抿完。 待他将空杯重新置回小案,茶盏恍若盛开的莲花,杯身蓦地裂成几瓣。 苏丹尔望着在案面上来回晃动的碎瓷片,好半晌才艰难的从喉间挤出一个字。 “好!” “附属一事不能记入史册昭告天下,这也是本王的底线!”苏丹尔补充道。 两人秘密签下合作协议,苏丹尔当晚就带着阿图格,在宗曜派人的护送下,秘密紧急赶回金厥皇城。 契恩查的人已经上报了父汗,他被熙国曜灵军俘虏,是金厥之耻。 他必须在关键时刻现身,自证清白的同时,也要让契恩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诬陷手足,前线首战惨败。 战败后不仅不思过,还沉迷花间,仅被女人几句话挑拨,就不听将士劝阻,胡乱出兵,致使金厥军队再次受熙国曜灵军重创。 种种罪行加起来,即便契恩查是嫡子,也足够他大喝一壶了! 以前只知道宗曜能耐,没想到那位名不经传的九皇子也不是什么弱角色,竟能使自己的手下,混成契恩查的枕边人。 这兄弟二人眼下是团结一心,对付三王爷宗恪,就是不知道等宗恪倒台后,他们会不会狗咬狗窝里反。 驭马狂奔的苏丹尔忍不住哼笑一声,内心莫名的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第39章 苏丹尔离开后,…… 苏丹尔离开后, 宗玹抬头疑惑的望向宗曜,“六哥,你是故意给苏丹尔机会, 让他给我们的供奉折半吗?我们熙国哪有那种遇土就活的神奇种子?” 宗曜想起某个小丫头, 眉目忽地一柔, 含笑说道:“以前是没有, 但现在有了!” 宗玹满脸问号,“没听说工农部最近有什么技术新突破啊, 即便真有那种优良种子,我们熙国自己百姓种植还来不及, 怎么还给他人?” 宗曜从王位上起身, 缓缓说道:“总得给别人留一线生机,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况且,我这是在给金厥下慢·性·毒药,一旦今后他们的粮食种子来源被我们熙国把控,后果……” 后果自然不需要宗曜多说, 但凡有个脑子的人都知道, 从此金厥要么彻底依附熙国, 合作共赢,永不背叛。 要么就得刮骨疗毒,元气大伤。 国家能不能撑住, 不四分五裂都很难说, 更何况周围还有他国环伺。 宗玹骚了骚头,有些伤脑筋的道:“但现在的关键是, 我们哪里去找你说的那种种子啊?根本就闻所未闻。” 宗曜脑海中浮现出锦黎巧笑嫣然的模样,唇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阿黎那里多的是, 这事用不着你操心,我既然敢那么说,就一定有把握。 你自个儿回去睡觉吧,我也要休息了。” 宗曜下了逐客令,宗玹只能嘟嘟囔囔的起身离开,回向自己的营帐。 但心底始终理解不了,锦黎一个黄毛小丫头,哪来那么大本事,能弄出大批量遇土就活的奇种? …… 第二日一大早,锦黎刚起床洗漱好,帐门外就传来了宗曜清朗温润的声音。 “阿黎,方便我进来吗?” “方便啊。”锦黎一边回应着,一边伸手打开帐门,望着门口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的宗曜,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 宗曜的相貌本就生的极为出色,剑眉星目,眸光深邃,红唇皓齿,五官立体,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一身气质更是温润又矜贵,既带着几分皇族贵胄天生的上位者威慑力,又有几分公子如玉的雍容尔雅。 锦黎朝宗曜舒颜一笑,打招呼道:“六王爷,早上好呀!” “阿黎早上好。”宗曜回以更深的笑意,若不是双手都拿着东西,怕是爪子又已经控制不住的伸锦黎头上去了。 锦黎往旁边错开身,方便宗曜进屋,见着宗曜一手提着的大食盒,顿时轻“咦”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六王爷,你这么大清早过来,不会是给我送早餐的吧?” 如果不是她自作多情想太多,那这事儿也太玄幻了吧? 宗曜身为一军之主,还是王爷之尊,突地屈尊降贵给她一个种地的送饭是要闹哪样? 宗曜在锦黎诧异的眼神中,先是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不过今日太早,我也还没用早膳,不知道阿黎介不介意我在你这里蹭一顿?” 锦黎自是答道:“不介意。” 不过就是一张桌子吃个饭罢了,之前又不是没有一起过,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宗曜将右手食盒提放到小圆桌上,微微敛眸,遮住眼中的羞迫,左手伸出,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锦盒递到锦黎面前,声线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颤音道:“送给你。”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给女孩子送东西,特别对象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宗曜呼吸难免的急促了几分,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咚……”地快速跳动个不停,耳尖都有些发热。 锦黎伸手接下锦盒,看着盒身上与昨天王小安转交给她那只一模一样的纹路,望向宗曜的神情中,不由得浮现出几分同情怜悯。 这孩子,是又被心上人给拒绝了吧,真是惨! 锦黎突地有些开始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帮忙挑选东西的眼光,与他心上人的欣赏水平不一样?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可就把他坑惨了,看来还是得提点他一下,免得自己无意间拆散了鸳鸯,岂不就罪过大了。 锦黎将手中锦盒放至梳妆台上,与它先来的兄弟作伴,然后才走到小圆桌旁,一边打开食盒盖子往外摆餐,一边语重心长的对宗曜说道:“六王爷,你光这样下去不行啊,你要不要试试别的方法? 比如送束鲜花呀,或者亲手编织的花环啦,再不济写写情书,或者来个浪漫邂逅什么的。 手段要多样化,要出其不意,制造惊喜感,让对方看到你的诚意,这样才能打动人家的芳心。” 宗曜:“???” 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的样子,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宗曜侧头看着凄凄惨惨无人问津,并排躺在一起的两只锦盒,心间一阵拔凉。 阿黎为什么要视它们于无物呢?那些东西不都是她所喜欢,亲自挑选出来的吗? 宗曜眸中满是困惑不解,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阿黎明白他的心意? 他之前已经告诉过阿黎,这些东西他是要送给自己心上人的,难道他暗示的还不够明显? 他原本还计划每顿饭都让王小安给锦黎送一样物品过来,免得他后面几天忙起来,可能没什么空过来看她,她会把自己给忘了,但眼下看来,这个方法并没有什么用处。 宗曜心底不禁有些泄气,追个女孩子,真是比跟金厥打仗还难! 两人在小圆桌旁相对而坐,开始执箸享用早餐。 宗曜用膳的仪态很好看,一举一动都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矜贵,再加上他那张极为出色的俊逸面容,让锦黎吃饭时总是忍不住时不时的抬头看他一眼,吃两口饭,又看他一眼,再吃两口饭。 宗曜被锦黎盯得有些不太自然,忍不住停下手中筷子,问向她道:“阿黎,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锦黎摇摇头,咽下口中食物道:“没有,就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看着你特别下饭。” 宗曜闻言,忽地想起锦黎刚来军营不久时的那场庆功晚宴上,她也说过自己长的挺下饭的话语,忍不住莞尔一笑。 别人如此说他,他肯定是会生气的,但若是换成锦黎,他不仅不生气,心底反而升起几分小开心,好歹阿黎是喜欢他的容貌的。 古有“秀色可餐”一词,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被心上人作为诠释它精髓的对象。 两人用餐完毕,一名守在门外的宗曜亲兵立即躬身进来,快速收拾干净桌上残余,连带着锦黎昨日晚饭时,王小安送过来的食盒,一起带走提往军营次所。 宗曜并没有起身跟着他亲兵一起离开,而是待锦黎漱好口后,郑重的看向她道:“阿黎,有一件重要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助。” 锦黎诧异的望向宗曜,“什么事?” 宗曜将自己昨晚与苏丹尔的合作条约,仔细告知锦黎,然后道:“我听你说过,你种出来的作物留种,也残留了几分经你加工种子的特性,可以遇土成活。” 锦黎点点头,“是的,我做过实验,一代留种差不多能保留原种一半的特性,遇土成活不是问题。 但相比原种多倍加速的生长周期,一代留种的速度则要降低一半,而且比之普通种子的产量,超出的那部分也会减低一半。 二代留种则在一代留种的基础上再下降一半,且个别二代种子开始出现挑地问题,没有一代那么好存活,需要用心照料培育。 至于三代留种,除了食用口感比普通作物好了一些外,基本上与普通种子已经没有多大差别了。” 锦黎并不笨,宗曜一大早就亲自跑来找她说这些,希望得到她的帮助,很明显是将宝压在了自己身上。 锦黎眸光潋滟一转,巧笑颜兮的看着宗曜道:“如果我没猜错,六王爷是想从我这里获得一代留种,贩卖给苏丹尔?” 宗曜直接点头承认,“是。” 锦黎手肘抵在桌面上,两只小手捧着精致的脸蛋,轻挑着眉梢,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你都没有事先跟我商量好,就与苏丹尔签下那种协约,你就不怕事后我不给你种子,让你翻车血亏?” 宗曜轻笑摇头,“阿黎不会那么做的。” 这也是锦黎最初成功牢牢吸引住他的一点,她有家国观念,心怀天下,顾全大局,善良坦荡。 全然不似那些居于一隅的普通小女儿,眼里一天只看得到自己门前那一亩三分地。 锦黎撅了撅嘴,有些无趣的皱了一下小琼鼻,“哼,说的跟你多了解我似的。 万一我真不给你呢?你准备怎么办?” 宗曜故作失落的长叹一声,“那我只能认栽,白给苏丹尔利用一回呗。” “那不行!”锦黎猛地坐直身子,小手一拍木桌,大瞪着一双漂亮眼睛道:“我们熙国怎么能被别国的人占了便宜?只能我们去薅他们羊毛!” “咔、咔——” “啪嗒——” 桌子碎裂倒地的声音。 锦黎低头看着一地圆桌碎片,脸上大写的尴尬。 窘迫的将两只小手悄咩咩收到身后藏好,锦黎才咽了咽口水,一点点抬起头,弱弱的望向宗曜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就……一时激动,忘了收住力道。 那个……可不可以麻烦你,让人等会儿再给我送张小桌子?” 宗曜:“……” 宗曜眉头跳了跳,脑海中忍不住升起回皇城后,一定要将王府里的摆设都换结实一些的念头。 “没事,我回去就安排人重新给你置一张桌子过来。”宗曜道:“那种子的事情,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锦黎有些怔怔的点了点头,“好!” 待宗曜人都走出大老远了,锦黎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之前什么时候跟他说定了? 宗曜那混蛋竟然趁她不注意,套路她! 第40章 时间一天天流逝…… 时间一天天流逝, 锦黎觉得自己这里,简直都快变成宗曜的废品回收站。 当初他在清平城买的那些东西,如今全都堆在了自己这狭窄的住帐里不说, 时不时的还会接收到他让王小安带过来的一束鲜花或者一封情书什么的。 简直绝了! 衣服首饰人家不要的, 给她也就算了, 毕竟当初她的确是按照自己喜好挑选的, 宗曜转送给她也还算说得过去。 但把鲜花、情书这些东西转送到自己这里就实在过分了,难怪他迟迟追不到心上人, 就他这种骚操作,哪个妹子受得了不生气? 晓得的知道他是在追那心上姑娘, 不晓得的还以为宗曜是在追她呢! 而且那情书上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 《诗经》里这些爱情句子,早就被前人玩烂了好嘛?一看就不走心。 算了,算了, 本姑娘今日大发慈悲, 教教你情书到底该怎么写, 才能撩动人心吧。 锦黎从系统商城里,用金币兑换出彩页纸和炭黑水芯笔,坐在圆桌旁, 咬着笔杆, 努力回忆着在二十一世纪网络上,看到过的那些经典情诗。 为了宗曜的爱情之路, 锦·老母亲·黎,可谓是操碎了心。 思索良久,锦黎根据宗曜现在跟他心上姑娘之间的相处状态, 为他们挑选了一首自觉最契合的诗,开始奋笔疾书。 没过一会儿,一首扎西拉姆·多多著名的《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便跃然纸上。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喜欢 锦黎止笔,合上笔盖。 弯着一双灵动的漂亮眸子,看着粉色纸片上小巧圆润的字迹,乐滋滋的道:“搞定!” 锦黎知道,这首诗作者的原意其实无关风月,只是为了表达莲花生大师对弟子不离不弃的关爱。 但这首诗确实特别精彩出名,问世后被很多人拿来用在爱情里,恰好它又很符合宗曜现在的处境,她就将错就错,借用一下啦。 锦黎将自己誊写好的情书,仔细折叠成爱心形状,待王小安过来给她送饭时,托他转交给宗曜。 王小安见着锦黎递给他的东西,感动得都快哭了,天可怜见,王爷追了锦黎姑娘这么久,锦黎姑娘终于有点回应了。 王小安当即拍着胸脯,再三跟锦黎保证,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它亲手交给六王爷。 说完,握着手里的小爱心,跟被狗撵似的,飞快的奔向中军帐,连锦黎上一顿饭留下的饭盒子,都忘了提走。 锦黎一脸惊奇的望着王小安狂奔远去的背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跑的那么快? 他这反应,是不是太过激了? 怎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锦黎歪着头,暗自思索了好一阵儿,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 …… 中军帐。 宗玹刚跟宗曜汇报完清平城那边,泠忘着人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就听到帐外乍然传来王小安兴奋激动的求见声。 宗玹知道王小安是宗曜派去照顾锦黎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挑了挑眉,也不待宗曜发话,就越俎代庖的将他召了进来。 王小安三步并作两步走,对两位主子行完问安礼后,快速又恭敬的将手中的小爱心呈给宗曜,道明是锦黎指定递交给他的,然后就退至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静待吩咐。 宗玹凑到宗曜王位旁,看着躺在宗曜掌心里的折叠情书,脸上忍不住挂起几分戏谑的笑容,“哎哟,还是爱心形状的,六哥,恭喜恭喜,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宗曜此刻哪有心思管宗玹的调侃?眼角眉梢全是压都压不住的喜色,内心怦怦狂跳,两个多月了,阿黎终于明白他的心意了! 宗曜急切又小心翼翼的拆开折叠爱心,纸上那首《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顿时映入眼帘。 宗玹在一旁抻着头,一目十行快速看完纸上的字眼,顿时忍不住对锦黎心生敬畏,连声感叹,“我的天,这姑娘简直是情场高手啊,也太会了吧!” “嘶——”宗玹忽地皱着眉头,用手中折扇骚了骚后脑勺,反复咀嚼纸上字里行间中,所表达出来的意思,“怎么感觉这首情诗有些不太对味呢?” 宗曜一个字一个字品读完,同样也察觉出了问题,原本高高扬起的唇角弧度,瞬间就垮了下来。 这首诗里表达的意思,怎么颇像是爱而不得的样子? 阿黎对自己,还需得着爱而不得吗?只要她肯点头,他恨不得立马就八百里加急,飞速向父皇请旨赐婚。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宗曜捏着手里的粉色纸片,心里一阵发堵,他觉得自己好难! 宗玹在宗曜身旁踱了几步,然后看向宗曜道:“六哥,你追锦黎小姑娘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了,她给你写这种东西,情况实在有些不太对劲。 你要不跟我说说,你都是怎么追她的?用的什么方法,弟弟我帮你分析分析。” 宗曜秉退王小安等人,然后一件一件的跟宗玹罗列,自己为了追求锦黎,从头到尾所做的每一件事情。 为了能让宗玹认认真真搜肠刮肚的帮他想办法,他甚至强忍着羞窘,连在霓裳楼里,锦黎误服媚药后,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也跟宗玹和盘托了出来。 宗玹:“……” 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宗玹简直快被自己英明神武六哥的情商惊呆了,满脸崩溃的嚎着嗓子道:“六哥啊,出去你可千万别跟人说你是我哥,我丢不起这个人。” 宗曜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小子皮又痒了是不是?” 宗玹左手敷了一把脸,绝望不已的看着宗曜道:“六哥,你没救了,真的! 人家小姑娘都中了那种药了,都到那个地步了,你竟然还没把人弄到手。” 宗曜黑着脸道:“你懂什么?阿黎现在还不到十四,我当时如果要了她的身子,会害了她。” 宗玹表情一僵,神色诡异的望着宗曜道:“六哥,你想什么呢?你弟弟我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吗?谁让你上人家小姑娘了?” 宗曜闻言,气血顿时上涌,脸上一热,是他理解岔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宗曜双手握拳,目光不善的看向宗玹,今天他要是不能跟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他一定捶爆他的狗头! 宗玹自然察觉到了自家六哥内心的暴躁,连忙后退几步,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后才昂着头,眉飞色舞的道:“如果是我,我才不会让她那么快就恢复神智呢。 甚至还会在给她解毒的同时,制造出她已经把我强上了的假象,以此要求她对我负责!” 宗曜:“……” 小九好不要脸! 但那真的是个好办法,他当初怎么就没想到? 好后悔…… 宗曜松开拳头,有些苦恼的道:“可当初她明显已经看到,我身上她留下的痕迹了呀,我也暗示了她我的意思的,可她丝毫没有要对我负责的样子。” 宗玹无语,“就你当时那点痕迹,人家说不准还以为你是在外面跟哪个小娘子好上了呢,毕竟霓裳楼是什么地方,大家都心知肚明。” 宗曜回想起锦黎当时受到他暗示后,那一言难喻的神情,突地就觉得宗玹很可能真相了! 完了,阿黎心底不会以为他是个浪荡公子吧? 宗曜头痛的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更难了! 宗玹继续毫不留情的打击宗曜道:“六哥,不是弟弟说你,你追女孩子的方法,就没有一样是正确的。 你给人家小姑娘送东西,竟然让人家自己去挑选,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宗曜无奈的道:“我没接触过女人的东西,我怕我选的她会不喜欢。” 宗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道:“那你要去用心留意研究啊,而不是想坐享其成。 你听听你给人家说过的话,买来送给心上人的,哪有自己给自己选,让人家追自己的礼物的?” 宗玹手中折扇一合,斩钉截铁的道:“我跟你赌今晚上宗恪半夜猝死,锦黎姑娘现在绝对以为你的心上人是另有其人。” 被宗玹这么一通数落,宗曜也总算是回过味来,搞不好今天阿黎让王小安送来的这封情书,本意就是想教他怎么去追别的女孩子的。 宗曜长叹一口气,难得的一脸求助的望向自家弟弟,“小九,眼下都已经糟糕成这样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宗玹出主意道:“你要不跟她明说吧?就你这暗示法,我真怕你直接把人家暗示成,以为你已经是几十个孩子的爹了。” 宗曜直想敷他一脸墨,“你才是几十个孩子的爹,我要直接明说,把阿黎吓跑了怎么办?她现在还小,也许并没有考虑过成家的事情。” 宗玹晃了晃头,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道:“既然你觉得走委婉路子稳妥一点,那就要浪漫、温柔、细心,要带她出去玩,什么好山好水好风景…… 但现在金厥那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你军务繁重,这些不太现实。 不过如果是有什么重大节日,或者她的生日啥的,一定不要忘了准备礼物和惊喜。 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要把人看好了,别什么时候被别的野男人挖了墙角都不知道。” 宗曜眸光忽地一闪,“阿黎十四岁的生日确实是要到了,小九,你觉得我该怎么陪阿黎过比较好?” “是吗?”宗玹眉梢一挑,信心十足的大包大揽道:“六哥,你放心,都交给我,我绝对给你安排的妥妥帖帖。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锦黎姑娘生日那天,你一整天的时间都必须空出来,提前把所有军务全部安排好。” 宗曜缓缓点了点头,“好!” 第41章 熙国皇城。 …… 熙国皇城。 瑨王府后花园, 莲花池中央八角亭里,笑语喧阗,歌舞升平。 宗恪倚坐在主位上, 面色潮红, 醉眼朦胧, 一副已经明显不胜酒力的模样。 宗恪似是喝的兴起, 觉得用小酒盏不够痛快,直接一把将酒盏扔进亭外的莲池里。 继而随手抄起桌上精巧的银制酒壶, 手臂摇摇晃晃的往前一伸,醉气熏天的对着下首两旁满座的宾客道:“诸位, 干, 今夜大家在本王这里,不醉不归!” 说完,宗恪也不管那些宾客们是何反应,便自顾自的高昂起头颅,举着银酒壶, 努力的往自己嘴里灌着酒。 虽然那些酒是抛洒在衣襟上的多, 流进口中的少。 宾客们见瑨王都已经率先喝起来了, 他们哪还敢不给面子?自是争先恐后的执起桌上倒满的酒杯,拍须遛马的回敬宗恪,然后利落的一饮而尽。 花园路面连接八角亭的红木长廊上, 两侧点满烛火灯台, 其间满是身着轻薄纱衣,体态窈窕、舞姿妖娆的美姬。 美酒, 美景,美人,早已让受邀赴宴的一众男人气血沸腾, 迷花了眼,不知今夕是何夕。 忽地,奏乐声停,翩跹舞动的美姬们,齐齐停下舞姿,迅速躬身分立两侧,行礼娇声高呼:“奴婢拜见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金安。” 一众宾客只见一身着水红色广袖海棠锦缎宫装百褶曳地裙,头冠青鸟献瑞金步摇,颈戴红宝石芙蓉璎珞圈,腰系扇形并蒂莲流苏玉佩的女子,正在数名丫鬟的簇拥下,身姿袅袅,步步聘婷的向着八角亭主位走来。 女子通身气派雍容高贵,只肖一眼,便知其不凡。 众宾客见女子走近,先后从座位上起身,对着女子拱手问安,“见过瑨王妃。” “诸位免礼。”瑨王妃年岁虽不大,言语行拂间却已初露皇室威严,“王爷已醉,本王妃便先带王爷下去休息了。 诸位还请继续尽兴,府中客房已为大家准备好,众位随时可以下榻。” 瑨王妃扶着宗恪走出八角亭,路过美姬们中间,眼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讽笑,开口下令道:“歌舞继续。” 瑨王和瑨王妃走了,两位压顶的上司不在,一众男人们高举起酒杯,你来我往,你吹我捧,喝的更是开怀。 不知何时,一中年男人从坐位上起身,手持酒杯,一步三摇晃的向着长廊上,那群艳若桃李的舞姬们走去。 随手揽上其间一位的腰肢,便把自己手中的酒,往那美人殷红的小嘴里倒去。 刚才瑨王妃都已经说了,客房已为他们备好,这群美姬又穿成这副勾人的模样,瑨王潜藏的意思,还用得着多说吗? 中年男人的举动,就像是打开了一众禽兽牢笼的门锁,很快,风景秀美的八角亭内,就变成了一处不堪入目的淫·靡之地。 …… 书房内,宗恪在瑨王妃的伺候下沐浴梳洗,重新换上一身干净衣物。 待到走出里间,此时的他面色阴翳,双目清明,除了身上还残余的些微酒气,哪里还见得到半分醉熏的模样? 宗恪打发走王妃,书房内仅余他一人。 一炷香后,一黑衣男子忽地从书房开启的窗外闪身飞进,且快速反手关上了窗户。 然后才垂首行到宗恪面前,单膝跪地行礼,“属下拜见主子。” 宗恪半倚在王椅上,垂眸看了来人一眼,“起来吧,说说这段时间,你们都打听到了老六那边的什么消息。” 黑衣男子起身,低声道:“回禀王爷,属下们最新得到消息,六王爷这两个月喜欢上了一位身怀特殊能力的小姑娘,眼下正在疯狂追求她。 而且上一批皇城运往南境的粮草被我们设计烧毁后,曜灵军之所以不靠强征粮草就能渡过难关,就是靠着那位姑娘的特殊能力,帮了他们大忙。” 宗恪微微坐直身子,双眸忍不住一眯,“是吗?那小姑娘有何过人之处?” 黑衣男子道:“她会改良作物种子,凡是经她手出来的种子,生长速度是普通种子的数倍,产量也会增加不少。 水稻、小麦这些,在她手里差不多十天就能成熟一波,其他的瓜果蔬菜,成熟速度更快。 最令人惊叹的是,她手上还有好多闻所未闻的新作物,像什么玉米、土豆……皆是产量非常大的新品种。” 宗恪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茶楼里听了一段说书,如果不是汇报之人,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他早就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把人踢出去了。 宗恪目光阴冷的盯向黑衣男子,沉着声音道:“你可知,欺骗本王的后果?” 黑衣男子当即跪下,俯首道:“属下不敢,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王爷明鉴。 属下回京前,偷取了一些那小姑娘种出来的作物,王爷若是不信,属下可将其取来给王爷一观。” 宗曜面无表情的道:“去拿来。” “是!” …… 一刻钟后,宗恪看着笼子内啃食了玉米和土豆后,依旧活蹦乱跳的小白鼠,确定了下属没有诓骗他。 握拳沉思了一阵,眼中满是疯狂的对黑衣男子吩咐道:“把那个叫什么锦黎的小姑娘,务必给本王活捉,押送到本王府中来。 只要得到了她,牵制住宗曜,再得到她改良种子的手段,以本王的名义布施天下,皇位于本王而言,便将唾手可得!” 黑衣男子立即躬身领命,“王爷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 溪谷关。 锦黎照常睡到自然醒,洗漱完毕后,伸手准备打开帐门,想来王小安也该是这一阵儿给她送早膳过来了。 然而房门一开,预想中的王小安没有出现,锦黎倒是差点被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怼了一脸。 锦黎眨巴眨巴眼睛,默默退后一步,拉远花束与自己脸颊的距离,然后才看清持花主人的面容。 宗曜? 他怎么又这么早就跑过来了? 锦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他不会又有什么大事需要她帮忙吧? 很快,锦黎就为自己的小人心度君子腹感到一阵羞愧,因为宗曜眸中溢满春风煦阳般的笑意对她说道:“阿黎,生辰快乐!” 呀~原来今天是她十四岁的生日啊! 她差点都给忘了。 锦黎心情大好的接过鲜花,对着宗曜咧嘴甜甜一笑,“谢谢六王爷。” 宗曜将自己另一只手上,拎着的食盒往上提了提,示意给锦黎看,然后轻笑着询问她道:“介意我又在你这里蹭一顿早膳吗?” 锦黎摇头,“不介意。” 这一次打开食盒摆膳的人,变成了宗曜。 锦黎则在屋内找出一只白瓷瓶子,往里注了小半瓶水,将宗曜送的鲜花插了进去,摆在自己梳妆台上。 今天的早膳与平日里普遍的清粥、小菜、馒头不太一样,明显要丰盛很多,来曜灵军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在早膳里见到荤腥过。 锦黎看清桌上的菜色,眸光都忍不住亮了几分。 天可怜见,她平日里要想改善伙食,多得靠自己外出打猎才行。 虽然由于她在曜灵军身份特殊,次所那边已经算是照顾她的了,但终究碍于条件有限,她的饮食即便是比普通士兵要好上一些,也好不了太多。 美滋滋的享用完一顿丰盛的早餐,锦黎以为宗曜会提出告辞,没想到他却带着她走出住帐。 外边,已有他的亲兵牵来了一黑一白两匹骏马。 宗曜看了看毛色油亮,神采奕奕的两匹良驹,兴奋的对锦黎道,“阿黎,上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锦黎疑惑的望向他道:“什么地方?” 宗曜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缰绳,踩上马镫,干净利落的旋身跨上黑马,低头笑意盈盈的对锦黎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锦黎的确很好奇宗曜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也没有多想,便紧跟在他的后面,翻身骑上了另一匹白马。 宗曜带着锦黎,策马狂奔,越过锦黎初来曜灵军那晚,外出沐浴的小溪,又穿过溪边的茂密丛林,直至来到一片漫山遍野的花海前。 锦黎被眼前豁然展开的唯美画面惊呆了,这种场景,她以前只在网络图片上见到过,设身处地还是第一次。 那种来着心灵深处的喜悦与震撼,没有经历过的人,真的很难体会,用任何言语去赘述,都会显得空乏苍白。 宗曜率先下马,也不去栓它,任由马儿打着响鼻,踢踏着蹄子低头吃草。 然后走到锦黎所骑的白马身旁,伸出手做出要扶她下马的姿势。 奈何锦黎实在有些不解风情,从对无尽花海的惊艳中回过神后,直接冲着宗曜摆了摆手,语气轻快爽利的道:“谢谢六王爷好意,我没那么娇气矫情。” 说完,锦黎脚尖在马镫上微微抽出用力,小身子猛地腾空而起,舒然展开双臂,一个宛若燕子般的轻灵旋身,人就已经飘然轻落于令人心醉神迷的花海之中。 宗曜略感失落的收回双手,举步行往锦黎身边,眸光晶亮的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女孩,颇有几分明知故问的道:“阿黎,喜欢这里吗?” 锦黎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这里可真美啊,我第一次知道,咱们军营附近,竟然还有处这么漂亮的地方。 六王爷,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呀?” 宗曜闻言,有些心虚的别过视线,他之前也不知道军营附近有这么处地方,是小九安排他带锦黎来这里的。 今天的行程小九早就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他只不过是跟着流程照做罢了。 宗曜负在身后的右手不自然的握了一下拳,复又松开,心下略有些紧张的对锦黎道:“阿黎,这花海中央,有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我现在带你过去看看,可好?” 第42章 锦黎眸光微…… 锦黎眸光微闪, 宗曜给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还特意提前放去花海中心,怕是为此费了不少心思。 他这么对自己, 就不怕他心上人不开心吗?那还怎么追的到那位姑娘? 锦黎忽地又想起当初在霓裳楼里, 她发生意外那晚, 宗曜身上的痕迹。 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蹙, 宗曜不会是只大海王,她也不过就是他宽广鱼塘中的一条鱼摆摆吧? 可锦黎觉得又不太像, 她与宗曜虽说不常见面,但好歹也算是结识了几个月, 他给她的感受, 完全不像是轻浮浪荡的人。 他体恤下属,关心百姓,重视民生,足智多谋,英勇善战, 曜灵军里并没有军妓的存在, 也从未听说他身边出现过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 这样的人, 真的很难把他跟海王联系在一起。 但他现在一边追着别的姑娘,一边又对她如此献着殷勤,到底图个什么? 若只是单纯的为了感谢她, 帮曜灵军种地度过难关, 他完全可以直接将礼物送到她手上,根本没有必要带她来这花海, 更不必大费周章的将礼物提前备于花海中心。 锦黎并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但宗曜如此行事,真的很难让她不去多想。 锦黎压下心中乱成一团麻线的各种思绪, 小脑袋轻轻点了点,“好。”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费了心力的在为她准备礼物,她怎么也该去看看,不能拂了人家的情谊。 宗曜带着锦黎,并肩向花海中央走去。 一阵微风轻轻迎面拂过,锦黎半阖着眸子,一脸享受的嗅着风中馥郁的花香气息,心胸豁然开朗。 是眼前的美景不够漂亮还是怎地?她干嘛要去东想西想,杞人忧天? 今天是她的生辰,她要开开心心的度过,那些烦恼的事情,明日再去忧愁吧。 两人走的并不算快,一刻多钟后,一座四周曳满浅紫色轻纱的朱红漆木架台,蓦地映入锦黎眼帘。 木架台整体呈长方形,上头没有封顶,仅是搭了一层浅紫色轻纱和数条纵横交错的花藤。 清风拂过,轻纱随风飘动,影影绰绰间,锦黎看到台上隐约露出的木案上摆满了物品。 她善射,目力自是极好,即便相隔甚远,也看清了案上摆设的鲜果、品茗、茶点,还有一旁那架坠着流苏,一看就品相不凡的古琴。 锦黎眸子微微张了张,侧头笑问身旁的宗曜道:“你可是计划等会儿弹琴给我听?” 她会的乐器只有琵琶,宗曜在这里放置一架古琴,总该不会是拿来当个好看的摆设。 被锦黎看出他等会儿要做的事情,宗曜心下不由得有些羞赧,但还是轻笑着点头道:“是,阿黎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锦黎收回视线,语气中满是赞叹的道:“真是佩服你,小小年纪就文武双全,多才多艺。” 宗曜闻言,有些啼笑皆非,“我权当你是在夸我了,但阿黎你可比我小了整整七岁,‘小小年纪’这个词,该是我用在你身上才对。” 锦黎背着两只小手,垂头轻笑,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在另一个时空,其实已经二十四岁了吧。 即便她愿意说,怕是也没人会信。 不大一会儿,漂亮的木架台便近在眼前。 宗曜带着锦黎撩开纱幔,拾阶走上木台,将锦黎引到矮木案一旁的软垫上坐下。 自己就近坐在锦黎身边,执起茶杯,替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水。 走了一路,锦黎也确实有点口渴,双手端起茶杯,送至唇边,三两口一杯茶就下了肚。 宗曜给锦黎放下的空杯中再次沏了七分满,将一碟子精致漂亮的茶点推到锦黎面前,“阿黎,这些茶点都是今天新做的,我觉得味道还算可以,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好。”锦黎伸指拈起一块糕点,轻咬一口,醇香四溢,甜度适宜,口感细腻。 锦黎双眸不由得弯了弯,“这茶点确实很好吃,谢谢六王爷。” 宗曜长睫微微颤了颤,“阿黎喜欢就好,今日这里没有外人,阿黎可否直接唤我的名字?” 锦黎:“???”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可是皇室王爷,除了他的嫡系长辈,熙国人谁敢直接唤他名字? 万一被扣上个藐视皇权的帽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宗曜看着锦黎懵懂的眼神,心下无奈一叹,阿黎为什么总是接收不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呢? 宗曜伸手轻轻揉了揉锦黎发顶,然后从软垫上起身,神情温柔的对锦黎道:“阿黎,我弹一首曲子给你听,你猜猜我弹的是什么曲目,若是猜对了,我就把生辰礼物送给你。” 锦黎歪着小脑袋,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望向宗曜道:“那我要是猜不出呢?生辰礼物还给我吗?” 宗曜轻笑一声,起了几分逗弄锦黎的心思,“那可就很难说了!” 锦黎撅了撅嘴,这人送个生辰礼物,竟然搞这套,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今天要是不送我,今后可能就再也无法送我礼物了。” 宗曜闻言,心弦蓦地一紧,手指微微蜷了蜷,眸中顿时弥漫上了几分紧张和不安,喉咙发哽的问道:“为何?” 锦黎敛了敛眸,声音清淡的道:“我之所以会在曜灵军停留这两个多月,只是为了帮你们应粮草不足之急。 现在国家重新征调的粮草,已经成功运达军营,曜灵军危机解除,我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宗曜僵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言语。 他万万没有想到,官方重新遣送过来的粮草,竟会让锦黎滋生了离开的心思。 他对锦黎的感情,真的还能再继续暗恋下去吗? 他之所以一直不愿意跟锦黎明说,是因为他在惶恐害怕。 锦黎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他与对旁人有什么不一样过。 甚至她在面对赵禹渊时,都会比对他更加热情几分。 他现在与锦黎,好歹勉强能算个朋友关系,若是锦黎一朝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他们之间或许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宗曜艰涩的转身,缓缓走向古琴,心绪百转。 畏畏缩缩,不是他的风格,他已经逃避这么久了,也该是时候正面争取了。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比谁差,阿黎又不傻,不相信她一直就看不到他的优秀。 即便阿黎年岁小,被谁一时花言巧语蒙了心,他也一定能让她回心转意。 况且,阿黎刚才在过来的路上夸他了,说明在她心里,对他是有一定好感的。 既如此,他为什么又不趁此良辰美景,为自己争取一下呢? 宗曜盘坐在古琴旁边,心中定下主意,眸光微微加深,静默两瞬后,十指蓦地抚上琴弦。 霎时,铮铮铿铿的琴音,犹如流水般从他指尖倾泻而出,动听的旋律久久旋绕在这片天地,旖旎,缱绻…… 锦黎初听两节旋律,便已知宗曜所奏之曲是何名,心下的疑惑和某种猜测的念头,不由得更甚。 一曲完毕,宗曜定定的看向锦黎,眸中满含期待,向来清越的声音中混入了几分低哑,“阿黎是有音乐造诣的,不知可有听出,我才为你弹奏的曲子是什么?” 锦黎唇瓣微微启了启,目光有些闪烁,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三个字说了出来。 “凤求凰!” “是。”宗曜兴奋又紧张的重复肯定锦黎的答案,“凤求凰!” “不知阿黎……可喜欢?”宗曜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颤音,双眸一眨不眨的直直视向锦黎,心跳如擂鼓,忐忑又期待的等着她对他的判决。 到了此刻,锦黎便是再对感情迟钝,也该明白宗曜的意思了。 锦黎收回视线,不敢再去看宗曜,这个问题简直就是道送命题,让她怎么回答? 回答喜欢,那就等于是答应了宗曜的追求。 可若回答不喜欢,人家为她做了那么多,她直接冷酷无情的拒绝,未免又显得太不近人情。 锦黎小手攥了攥裙裾,偏过头看向纱幔外明媚动人的花海,声音有几分轻飘的道:“《凤求凰》乃是传世名曲,我自是喜欢的。” 如此回答,也算是棱模两可了。 她的喜欢仅仅针对曲目本身,不影射其他。 宗曜闻言,颇为失落的从古琴旁起身,重新坐回锦黎身边。 眼下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一步,他自是不会允许锦黎就这么含糊其辞的打发他。 宗曜伸出双手,抚上锦黎的头侧,将她小脑袋轻轻掰转,正面对向自己,“阿黎,你看出来了的,我想要的,不是这种答案。” 锦黎垂着眼眸,突地挣开宗曜的双手,腾的一下从软垫上起身,背过身子,往木台外侧走了几步,拉远自己与宗曜之间的距离。 现在离他太近,她会有些无法思考。 宗曜目光紧紧追随着锦黎的背影,声音中很是受伤,“阿黎……” 锦黎被他那恍若被抛弃的小兽般的低唤声,弄得心慌神乱,连忙疾行几步,逃下木台,语气急促的道:“你……你让我好好想想……” 宗曜眸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声音却依旧是温柔中又带着几分可怜楚楚的委屈,“好,阿黎,你慢慢想,我等你。” 眼下阿黎并没有直接拒绝他,他再好好努力一番,今日未必就不能让她点下头,不是吗? 宗曜持起案上茶杯,一口饮尽其中茶水。 阿黎,只能是他的! 锦黎处身花海,无边的美景再次抚顺了她浮躁的内心。 宗曜不是普通人,她也不能随便就将自己的一生定出去。 这件事,她必须要从多方面去考虑。 锦黎绕着木台转了一圈又一圈,深吸一口气,终是鼓起勇气,踏上木台阶梯,告诉宗曜自己给出的最终答案。 第43章 “阿黎。”宗曜…… “阿黎。”宗曜从软垫上起身, 眸中闪着璀璨诱人的光亮,满含欣喜的迎向锦黎,“现在可以告诉我, 你的答案了吗?《凤求凰》, 你喜不喜欢?” 锦黎虽然心下已经想清楚了, 但还是不大好意思对上宗曜炽热的视线, 微微别过头,看着随风飘舞的淡紫色纱幔, 轻声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 宗曜微微一愣, 随即应下锦黎的要求, “好!” 两人再次坐回矮案前,只不过这次不同于之前的并肩而坐,而是改成了相对而坐。 宗曜将锦黎的茶杯,从自己这方端到她的面前,柔声问道:“不知道阿黎想与我谈些什么?” 锦黎垂眸看着轻轻泛着水纹的茶水表面, 硬着心肠道:“我认为我们之间并不合适。” 宗曜表情霎时一白, 心脏猛地一揪, 呼吸都紊乱了几分,急声追问道:“为何?” 锦黎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直视宗曜的眼睛, 这种事情, 她不应该怯懦逃避,大大方方说开, 对双方都好。 “坦白说,你很优秀,不管是人品还是相貌, 都是一顶一的好。 若你不是皇室之人,我或许会考虑一下你,但偏偏你是。 皇族后院里的那些谄媚争宠,勾心斗角,我没有兴趣,甚至是深恶痛绝。 我是一个没有什么追求的人,我想要的只是一段普普通通的甜蜜恋情,一个能对我一心一意的夫君。 多女共侍一夫,很抱歉,我接受无能。 再说的直白一些,我对我的另一半有洁癖,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我看的出来,你是个有大志愿的人,而且你也有资本去搏那张椅子。 如果有朝一日,你成功了,后宫佳丽三千,隔几年就选一届秀,我是真没心情过那样的人生。” 宗曜听到锦黎这么说,心下紧绷起的弦反而缓缓松了松,真心实意的看着锦黎道:“阿黎,我愿意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否愿意陪我携手渡过这一生?” 锦黎闻言,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六王爷,你还是莫把我当小孩诓骗了。 依着你的身份,怕是十五六岁就被安排了不知道多少宫女启蒙。 如今这个年岁,王府后院里大小夫人不说多了,三五位该是有的。 即便你现在看中我,愿意为我散了后院,今后一朝皇袍加身,为了牵制朝堂,平衡各方面势力,管你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那些大臣的女儿你都得收进后宫宠着。” “阿黎,我王府后院里,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宗曜双颊渐渐晕染上一层薄红,微微敛着眸子,强忍着羞窘道:“当初内侍省派给我的司寝,我一个都没碰过,全被我当场打发了回去。” 至于某位被璟贵妃以死相逼,不得不纳入王府敷衍了事的花瓶侧妃,宗曜实在忘了那号人物的存在。 就因为这一时疏忽,宗曜再次为自己今后,挖了一个足以将自己活埋的大坑。 锦黎眸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睁了睁,宗曜难道是个纯情小男生?“你不会到现在还是个处男吧?” 锦黎实在太过惊讶,导致她一时间嘴速快过脑速,直接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咳咳咳……”宗曜这次是真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狠了,偏过身子,一手扶着矮案,一手抵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脸上的薄红瞬间蔓延至耳尖,两腮就跟上了胭脂似的,也不知是因为咳的,还是因为羞的。 锦黎见宗曜这副模样,连忙挺起腰杆,伸出双手前倾躬身,给他递上茶水,让他润润肺缓缓,“你别反应这么大呀,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你不回答也没什么的。” 宗曜一手接过锦黎递前来的茶杯,快速三两口饮入喉,肺部的灼烧刺痛感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宗曜放下茶杯,长舒一口气,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无奈。 阿黎这丫头,有时候冷不丁说出口的话,太能要人命了! 但为了不让锦黎继续误会他,答应与他在一起,宗曜咬了咬牙,眸光紧紧盯着锦黎放在案面上的一只柔荑,拢在广袖中的双手无意识的握成团,强忍着羞耻,细若蚊蝇的道:“是。” 锦黎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 宗曜的声音确实太小了,发出来的就像是一道气音,再加上恰好此时花海中的清风有点大,如果锦黎不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甚至都发觉不了宗曜刚才有说过话。 宗曜见锦黎一副没有听清的模样,算是彻底没了脾气。 死死闭上眼睛,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舍弃脸皮过,一副奔赴刑场视死如归的模样,吐字清晰的大声道:“是!” 锦黎闻言微怔,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总算反应过来,感情宗曜是在回答她刚才不小心问出口的问题啊。 “噗嗤——哈哈哈哈……”锦黎实在没忍住,看着宗曜那副快要羞死过去的模样,费了很大的定力才堪堪控制住没让自己捶桌,捂着小腹,笑得肚子都疼了,“你怎么这么可爱?” 宗曜又是窘迫,又是幽怨的看向抱着肚子,笑得缩成一团的锦黎,心下再是羞涩,却也依旧不忘时刻为自己争取,“阿黎笑话也看了,乐也乐了,总该答应与我在一起了吧?” 锦黎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手指绞着裙摆,讷讷的道:“不行,你现在是干净的,今后陛下随便一道圣旨下来,你就会有无数的女人,我不干。” “不会的,阿黎你信我。”宗曜感觉到了锦黎态度中的松动,连忙乘胜追击,“他们若是拿我有办法,我的王府后院也不会空到现在。 如果今后我有背叛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何?” 锦黎抬头,扬起右手,冲着宗曜摆了一个手刀的姿势,笑得一脸邪恶,“你要是敢对不起我,我就切了你,然后再休了你,转嫁给别的小哥哥。” 锦黎一来就很喜欢英勇神勇的兵哥哥,再加上宗曜俊逸帅气的长相,温暖平和的性格,高贵霸道的气质,其实各方面都挺符合她的择偶标准的。 再加上她本身对宗曜也算有好感,恰好宗曜又喜欢她,那两人就……试试呗…… 宗曜看着锦黎从上划下的手刀,顿时觉得自己背脊一寒,在下意识的心里反应下,连着身体的某个部位,好似都隐隐起了几分疼意。 但即便如此,他整个人还是惊喜欲狂,今天这脸不要的值了,“阿黎,我决不会给你谋害亲夫的机会的。” “呸,”锦黎小啐一口,嗔了宗曜一眼,“你才不是我亲夫呢!” 这人也太会得寸进尺了,她还没答应嫁给他呢,他居然就妄想以她的“亲夫”自称。 锦黎双手抚上桌面,敛下笑容,立直腰杆,一脸严肃的对宗曜道:“我觉得有些话,我有必要现在就提前跟你说清楚。 首先,我对待感情是认真的,你若是只想玩玩,便不要来招惹我。 否则,我疯狂起来,也许会选择玉石俱焚,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舒坦。 其次,我现在仅是答应试着与你交往谈恋爱,并不等于是答应愿意嫁给你,毕竟我们相识统共也就这么几个月时间,谁对谁都不是知根知底的。 如果在交往的过程中,互相发现我们气场不合,那就好聚好散。 最重要的一点,你是龙骨凤髓,我只是山野平民,我不希望有人拿我们之间的身份差异说事。 你想与我携手一生,光是答应只有我一个女人远远不够,我还要正室的身份。 一个男人,要是连让自己女人在外面,堂堂正正的抬起头、挺起腰的本事都没有,那他配不上我锦黎!” “那是肯定的。”宗曜知道,锦黎大多数时候看上去温温和和好脾气,但骨子里却是极其骄傲的。 “阿黎,我对你从头至尾都是认真的,我宗曜若是连护着自己心爱女人的本事都没有,那我还怎配觊觎指点这万里江山?” 话说开了,锦黎压在心里的石头也总算是搬走了,浅笑颜兮的望着宗曜道:“既如此,那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啦!” “男朋友?”宗曜一双清明透彻的眸子中,满是不解。 锦黎耐心的跟宗曜解释了一下男女朋友的意思,突然想起宗曜之前成天让人送到她那里的东西,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你让王小安送到我那的东西,不是被别的女人退回来的?” 宗曜无奈的看向锦黎,“当然不是,我怎会把别人不要的东西拿给你? 当初在清平城我就说了,那些东西我是买给我心上人的,我以为你会明白……” 明白了个寂寞的锦黎:“……” 哪有自己替异性买追自己礼物的?宗曜这波操作是真骚! “看来真被小九说中了!”宗曜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一直都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挖坑把自己活埋了还不自知。 宗曜仔细想了想,为了避免锦黎心中还隐藏着对自己有什么不好印象的种子,今天干脆一次性不要脸够,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拎出来说个透彻。 “我估计,在霓裳楼那晚,你应该也是误会我了。” 这下轮到锦黎一脸懵逼了,“那晚?哪晚?我误会你什么了?” 宗曜眸子不自然的眨了眨,微微别过视线,右手半握空拳,食指侧面抵唇轻咳一声道:“就是你中了媚药,我给你解毒那晚,我身上的痕迹,是在我带你回房的路上,你留下的。 我当时跟你说不介意,其实也是在暗示你,我心甘情愿被你……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理解偏了。” 锦黎脑中“嗡——”的一声,气血上涌,双颊绯红。 第44章 “啊哈哈哈?是…… “啊哈哈哈?是吗?”锦黎讪笑两声, 尴尬的要死,直想一骨碌钻桌案底下去。 简直要了老命了,宗曜好端端的, 干嘛又提她的人生黑历史。 锦黎内心逮着一只名叫“宗曜”的小人, 按在地上疯狂的切砍劈斩削。 猛然想起宗曜之前说, 只要她猜出曲名, 就送给她生辰礼物,连忙将其搬出来转移话题救急。 “六王爷, 你之前说过给我生辰礼物的,你可不能赖账!” 宗曜展颜一笑, “自然不会, 只不过这礼物得辛苦阿黎你与我一起找找。” 锦黎一脸懵逼,“为啥?” 送人礼物,不是直接拿出来就完事了吗? 宗曜眼神有些发虚的低咳一声,“我把礼物提前埋在木台周围的,但好像不小心忘了具体埋在哪个位置了。” 宗曜也好无奈, 这事儿是宗玹那小王八蛋干的, 他把他给锦黎准备的礼物顺走了不说, 还不告诉他埋藏的具体地点。 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为了增加二人之间的情趣,创造美好的回忆。 锦黎:“???” 你它喵的在逗我? 锦黎眼睛直直的看向宗曜, 表情实在一言难尽, 内心简直哗了狗了。 不料宗曜身子一本正经的下躬,右手伸进矮案底下摸索了一下, 还真的拖出来两把崭新的小锄头。 锦黎:“……”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真的! 只能说,活!久!见! 锦黎认命的拧起宗曜递过来的一把锄头, 两人一起走下木架台,开始吭哧吭哧的挖起了地。 倏尔,锦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气象,万幸今天算是多云天气,否则这临近夏末的室外温度,实在不太好挨。 一个王爷,一个寿星,在这风景秀美的地方埋头挖地,这画风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像是正常人能搞出来的事情。 锦黎压下心中满满的槽点,再次挥起小锄头,在地上左一坑右一坑的霍霍了起来。 “噫!”突地,锦黎听到自己锄头下面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敲到什么木制品的声音,连忙用锄锋勾开那处的泥土,一只红木长盒子渐渐崭露了出来。 锦黎立即开心的冲一旁的宗曜道:“六王爷,我挖到啦!” 宗曜闻言,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自挖地,这感觉,实在有些微妙。 “那可真是太好了,阿黎你运气不错啊。” 宗曜连忙过来,帮忙把木盒子从地里抠出来,看着手里的长盒子,神情有些微怔。 不对啊,他给阿黎准备的礼物,分明是个正方形的大盒子,小九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锦黎一脸期待的看着宗曜打开盒子,露出里面大咧咧躺着的书写着“恭喜你找错了礼物不是我”的长纸条。 锦黎:“???” 宗曜:“???” 宗曜看着锦黎眼神复杂的望向自己,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来圆这个事。 奈何被锦黎这么盯着,他的脑子实在有些空白,运转滞涩,着实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只得干巴巴的开口道:“阿黎,这游戏好玩吗?” 锦黎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相比之下,我觉得你更好玩。” 宗曜害怕锦黎生气,下意识的只顾着哄她,说话忘了经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好,不管你想怎么玩我,我都陪你。” 锦黎瞳孔一张,双睫猛地一颤,心头顿时一哽,她怀疑宗曜在开车撩她,可惜她没有证据。 被宗曜这么一插科打诨,锦黎一下子又气不起来了,再次认命的蹲下身子,磨着一口小白牙,一脸凶巴巴的道:“继续找,找不到我的生辰礼物,今天你就不许吃饭。” 宗曜就跟个妻管严似的,非常没骨气的点头应下,然后继续跟锦黎兵分两路挖地。 两人期间又刨出形形色色不少盒子,里面有开出调侃纸条的,有开出衣裳、首饰的,有开出奇玩、银票的。 直到两人围着木架台一圈挖完,宗曜也没见着自己亲手给锦黎准备的礼物,挖出来那些,全是宗玹自作主张埋进去的东西。 锦黎还以为自己手中的已经是宗曜给她准备的全部,正欲抱着最后一件礼物踏上木架台,却被宗曜出言喊住了。 “阿黎,等等。” 锦黎回眸疑惑的望向宗曜,“怎么了?” 宗曜抿了抿唇道:“还有一件最重要的,我亲手给你设计的礼物没有找到。” 锦黎环顾了一下木架台周围,“可我们已经挖了一大圈了呀,你是不是记错了,根本就没有埋进来?” 宗曜回想起他询问礼物下落时,宗玹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宗曜上前一步,靠近木架台,突地调起丹田内浑厚的真气,提至右手,左脚后撤,右膝半曲,身子前倾,灌满真气的右手掌猛地推出,拍向木架台基座。 木架台上霎时间淡紫色纱幔翻飞,整座架身在宗曜真气的推动下,完好无损的向后方滑出近四米远的距离。 锦黎看着宗曜这一波操作,差点没忍住拍手叫好,满脸敬佩,“你对真气的掌控太可怕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竟连案上摆放的东西,都能不挪一下位置。” 宗曜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加深了两分,内心对于锦黎的夸奖十分受用,“阿黎你的功力也不差,这种程度你也是可以的。” 锦黎很有自知之明的摇了摇头,“完整的挪开木架台我没问题,但想要保持里面的摆设纹丝不动,还差了点。” 她现在毕竟年岁有限,虽在武学一道上颇有几分天赋,但能取得现在的成就,很大程度上还是离不了天生神力的加持。 被宗曜挪走的木架台原下方,是一片裸土,上面的植被很显然被人提前清理了。 锦黎看着那一片光溜溜的土面,有些闹不准宗曜意欲何为,盲猜道:“你不会是把你亲手给我设计的礼物,埋在台子下方了吧?” 宗曜轻轻点了点头,夸赞道:“阿黎真聪明。” 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小九最后那句话,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宗曜持起锄头,走到大概原矮案对应的位置,挥起锄头开挖,果然很快就挖出了一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 宗曜看着盒盖上那熟悉的花纹,神情有些复杂,希望这次小九别再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宗曜捧起盒子,擦掉盒身上的泥土,走向锦黎身边。 微微掂了掂盒子的分量,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宗曜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微微安了两分。 锦黎好奇的看着宗曜捧到自己面前的盒子,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打开盒盖,里面的物品被一块淡青色锦帕遮盖着。 锦黎拈起锦帕一角,将其掀开,一只主体呈白金色,其间枝繁叶茂,开着数朵或怒放,或含苞的梨花的璀璨花环,赫然映入眼帘。 花环以白金熔炼成圈,以翡翠雕刻为叶,以水晶打磨饰花,通身漂亮华贵无比。 没有哪位女孩子不喜欢漂亮首饰,锦黎乍一见到这只花环,双眼就放起了溢彩,喜欢的不得了。 不仅仅是因为它本身材质的奢侈,更因为它简约又不失精致,瑰丽又不显雍容的造型,与她现在的年龄正是配的不得了。 宗曜有些紧张的看着锦黎,一脸期待的问道:“阿黎,喜欢吗?” 这只白梨花环,他的设计灵感,均来自锦黎本身。 不管是锦黎在梧桐树下,晃悠着两条小腿荡秋千,恍若花仙子的一幕;还是在黄昏下,她神迹般的催生梨树,漫天雪色花瓣,围绕着她纷飞起舞的一幕,都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一生无法忘怀。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灵动的女孩儿! 锦黎丝毫不违背自己的内心,狠狠地点了点头,“超级喜欢。” 顿了顿,锦黎突地仰起头,眉眼弯弯的望着宗曜道:“阿曜,这花环既是你亲手为我设计的礼物,那便由你亲自为我戴上吧。” 宗曜既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又是曜灵军一军之主,军务繁重,事务繁杂。 却依旧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为自己设计礼物,制造惊喜,陪自己过生辰,想来,他对自己是真的含了真心的。 锦黎觉得,既然他在用心待自己,自己也愿意与他成为男女朋友的关系,那就理所应该回以他同等的真心感情。 宗曜闻言,心中欣喜不已,伸手正欲去取起木盒里的白梨花环,却忽地瞥见自己指上遍布的泥渍,情绪微微一低,“阿黎,暂且等我一会儿,我的手现在很脏,等我洗干净了,再给你戴。” 锦黎故意使小性子,嘟起樱粉润泽的小嘴儿,微昂着弧线柔美的小下巴,气呼呼的道:“我又不嫌弃你,我不管,你要么现在就给我戴,要么你就一辈子别给我戴了,我找别人去,哼!” 宗曜哪能让锦黎去找别人,刚一听到她说不嫌弃,手就蓦地执起了白梨花环,几乎在锦黎话音刚落的同时,花环就不偏不倚,大小刚好的落在了她的头上。 宗曜收回手,看着锦黎的神情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迷恋,“我家阿黎真好看,喊我名字的时候……更好看……” 锦黎美滋滋的晃了晃小脑袋,确定白梨花环不会掉下来,然后才嗔睨了宗曜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大名鼎鼎的六王爷,居然这么会撩妹?” 宗曜自从锦黎答应与他交往后,就好像被解锁了另一项新技能似的,以前光是弄巧成拙,眼下却总能轻而易举的,就让锦黎心花怒放。 “那是因为我面对的对象,是我心爱的阿黎啊!” “切~我才不信你们男人的花言巧语呢。”锦黎嘴上虽说着不信,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般,甜津津的,那小嘴儿咧的,根本都合不拢。 此地没有水源,两人就着茶壶里剩余的茶水,简单洗了下手上的泥渍。 宗曜对着他们行入花海的方向,吹了声口哨,口哨声在真气的加持下,被传的很远很远。 不大一会儿,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就打着响鼻,奔驰到了二人身边。 宗曜邀请锦黎道:“阿黎,上马,我带你去吃午膳。” 锦黎有些不太舍得眼下的美景,微微垂了眉眼问道:“我们这就回军营了吗?” 宗曜摇了摇头,“自然不,今天是你的生辰,怎么能向平时那样无趣的呆在军营度过? 此地风景虽美,但看的多了也会乏味,我想带你去别的地方吃喝玩乐。” 锦黎闻言,双眸顿时一亮,来了兴趣,“好呀!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第45章 宗曜带着锦黎重…… 宗曜带着锦黎重新驭马穿进一片生命力旺盛, 空气中布满草木泥土清香的密林。 二人在一株近四人合抱粗的百年槐树下吁马止步。 锦黎惊叹的抬头望去,却见树冠枝叶参次间,影影绰绰的露出一间棱角缠绕着花藤装饰的小树屋。 与此同时, 老槐枝桠间那栋独具匠心的小屋子, 同样映入宗曜眼帘, 让他心下亦是忍不住生出一阵感慨。 难怪小九在皇城能迷倒那么多千金小姐, 这追女孩子的手段简直层出不穷,他真是望尘莫及。 宗曜收回视线, 转向锦黎,“阿黎, 咱们上去用午膳吧。” 锦黎闻言, 眸子微微一张,语气中满是惊诧的道:“你竟将午餐备在了树屋里?可真有你的!” 宗曜只能笑笑不说话,他没脸乱认这事是他干的,但也不会缺心眼的在这种时候把幕后军师宗玹供出来。 两人运转轻功御风而上,一前一后踏入树屋。 树屋只有不到十平方米的样子, 除了一面是门, 另外三面都开了方形小窗。 窗前皆是坠着花藤和不同样式的风铃, 林风拂过,风铃顿时一阵叮铃铃作响,甚是清脆悦耳。 屋内地面满铺着柔软的地毯, 毯子上又缀了一层当季的整朵小野花, 或是稍大一点的花瓣,花瓣整体以红和粉两色为主。 屋子中央, 摆了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 桌面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其中的一道老鸭酸汤还在往外冒着腾腾热气, 想来是刚出锅被摆在这里不久。 见到此情此景,怕是没有几个女孩子能把持住不感动。 起码锦黎是非常非常开心的,心情一好,连带着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些,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美味的菜品? 锦黎直到最后吃的小肚子圆圆撑撑的,实在装不下了,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筷子。 饭后,两人悠闲的并肩在老槐树附近转着消食,忽地,一只野兔从他们面前不远处蹦跳着一闪而过。 宗曜仿佛福至心灵般的对锦黎道:“阿黎,想不想打猎?” 锦黎立即点了点头,愉快的道:“好呀,我也正有此意呢。” 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怎么摸过弓羽了,再不熟熟手,这项技能早晚得被她荒废掉。 两人重新回到树屋,取下屋子里墙壁上挂着装饰的弓羽,开始在这片林子里策马狂奔,到处祸害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的动物。 一整个下午,锦黎就像是一只出笼的鸟儿,在林中穿梭飞跃得异常畅快淋漓。 论武学内力,她现在是还差宗曜一筹。 但若光比射术,不是她自傲,只要她不放水,宗曜绝对被她压的毫无反胜余地。 黄昏初临,太阳已有落山预兆,宗曜吁马行到锦黎身边,温声对她道:“阿黎,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锦黎闻声后,看着两人身旁地面散落的大批猎物,有些犯愁的道:“这些猎物怎么办?咱们两人也带不完啊,早知道我之前就收敛着点了。” 宗曜微微一笑,安慰她道:“没关系的,阿黎不用担心,咱俩空手回去就行,这些猎物我手下亲兵自会随后处理好。” 锦黎一脸羡慕的望向宗曜,再次感受到了万恶皇权的嚣张! 两人驾马返回军营,行到鹿角砦外时,锦黎不欲跟宗曜一起进入军营,“今天玩的太疯了,身上满是汗渍灰尘,我想先回去清洗一番,换身干净衣裳。 阿曜,你先自己回中军帐吧,我过后再来找你。” 宗曜点点头,有些不舍的揉了揉锦黎发顶,“好,我正好也去洗洗换套衣服。 咱们一下午打的猎物不少,我计划今晚在后山坡顶部那处平坦的地段,举办一场篝火晚会,邀请赵副将、林副将、齐军医,还有我九弟和你别的熟人一起参加,你觉得如何?” 锦黎对此毫无意见,过生日嘛,本就是朋友家人一起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度过。 事情说定后,两人暂时分开,各自回到各自的营帐里沐浴更衣。 …… 锦黎从浴桶中起身,伸出小长腿一步迈出,随着丹田内真气运转,体表的水汽快速被蒸发掉。 锦黎先是穿好搭在屏风上的贴身小衣物和亵衣亵裤,然后才走到自己衣柜前,打开柜门,在里面一阵扒拉,取出一套宗曜送她的苍葭色交颈襦裙换上。 坐在梳妆台前,锦黎梳顺自己的一头长发,连着几股浅青色的细发绳一起,在左胸前侧编了一股略带几分蓬松凌乱感的粗辫。 束好发尾后,锦黎取出抽屉里的瓶瓶罐罐,第一次给自己上了一层薄妆,最后戴上与身上襦裙颜色特别相搭的白梨花环。 锦黎从椅子上起身,正欲离开营帐,前往山坡顶部宗曜说好开篝火晚会的位置。 想了想,又从自己系统仓库里取出一只檀木盒子,打开盒盖,持起里面的一条暖白玉弦月缠桂流苏玉佩,挂在自己左腰侧压襟。 这是父亲锦昭留给她的遗物,记忆中,他总是时不时的独自呆在一旁,拿着这块玉佩反复摩挲,每当那时,他眼中的神情就会变得无比压抑。 他很爱惜这块玉佩,但不知为何,他却从未肯佩戴过它。 锦黎觉得,戴着它,也算是父亲在一起陪她过生日,见证她的成长了。 收拾妥当,锦黎伸手打开帐门,视线刚一触及外面,就见宗曜静静的负手立在帐外一侧,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锦黎心下忽地一甜,美滋滋的,但嘴上却是忍不住嗔怪他道:“你来了怎么不喊我?也不嫌难得等。” 宗曜垂眸看着锦黎,眼中满是惊艳和宠溺,他的阿黎略一装扮,越发精致好看了,更像是一位小花仙子。 “不碍事的,女孩子梳妆本就需要时间,我愿意等你。” 锦黎眉眼一弯,也不再继续跟他争辩,“我们过去吧?也不知道赵大哥、齐姐姐他们到了没有。” “好!眼下天色已黑,他们早就到齐,只差咱们的小寿星出场开宴了。”宗曜先是走到锦黎身边,方便护着她,然后才与她一起前往山坡顶上。 他是知道锦黎目力很好的,但他依然觉得,只有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的内心才能更踏实一些,有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个人是否真心在意另一个人,往往不在于那段感情是否轰轰烈烈,而是更多的体现在生活里的一些细节当中。 …… 一场篝火晚会开的宾主尽欢,军营里难得有这种娱乐聚餐放松活动,更难得的是还能吃到如此丰盛的烤肉盛宴。 宗曜也借此机会,迫不及待的向众人宣布自己对锦黎的所有权,明确告知他们,锦黎是他未来的王妃。 惹得锦黎一阵无语,她到底哪里给他错觉,自己一定会嫁给他了? 但现在他俩确实是恋人关系,她不会脑残到当众跳出来跟他唱反调,让他下不来台。 其实,内心还是有一抹悄咩咩的欢喜的…… 被自己的男朋友承认肯定,应该没有哪个女朋友会不开心。 宗玹在一旁简直笑眯了眼,对着锦黎一口一个“六王嫂”,叫的异常欢腾。 他觉得自家六哥今天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攻略下锦黎,自己一定功不可没,也不知道六哥后面会怎么感谢他? 其他众人对着宗曜、锦黎好一阵恭喜吹捧,什么郎才女貌,天造一对、地设一双之类的,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夸。 直到月升中空了,众人才意犹未尽的渐渐散去。 锦黎最后在宗曜的陪同下,抱着再次收获满满的生辰礼物,开开心心的回到自己的营帐。 帮着锦黎打开帐门,宗曜跟她道完别,目送她进去,转身正欲离开,锦黎就风风火火的放下一怀礼物,快速从帐门处蹿了出来。 在宗曜不解的表情下,锦黎两只柔嫩的小手搭上他的双肩,踮起脚尖,抬起头,微微嘟起樱粉润泽的小嘴,在他的下颌上蜻蜓点水了一下。 然后红着小脸再次跟宗曜道了一句:“晚安。” 在宗曜愣神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飞奔着重回自己帐内,动作麻溜的反手锁上门,后背抵在门上,长舒一口气。 一瞬过后,锦黎双手忽地捧上自己热乎乎的小脸,内心一阵尖叫。 啊啊啊…… 她刚才到底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这才答应做人家女朋友呢,手都还没牵一下,她竟然就主动去亲人家了。 宗曜会不会觉得她是随便、不检点的女孩子? 哼,他要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敢那么想她,她绝对第一时间踹了他! 不过他确实好好亲啊,下颌一点都不扎人,有一股淡淡的烤肉香,应是之前吃烤肉余留的,还有一股别的浅浅的说不太上来的好闻气息,应是他自身的味道。 刚才接触太仓促短暂了,她没有嗅清楚,下次找机会…… 呸呸呸,没有下次!!! 帐门外,久久才回过神的宗曜,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下颌上被锦黎亲过的地方,感觉那里好像麻酥酥的。 宗曜觉得自己整个人的魂儿都飘了起来,仿佛坠入云端。 阿黎再次主动亲他了,但这次与当初在霓裳楼的亲吻不同,这一次,阿黎是清醒的,她清醒着亲他了…… 宗曜脸上无意识的露出几分颇有些傻气的笑容,事后连自己是怎么回到中军帐的都不清楚。 …… 下半夜,万籁俱寂。 除了营地四下巡逻值守的士兵,大家都陷入深度沉睡。 但宗曜自从再次洗漱完,躺在床上后,一直觉得心慌意乱,怎么也无法入眠。 悬挂天上的皎月,忽地被一阵夜风吹来的乌云笼罩,天地间瞬间更显黑暗了几分。 锦黎帐外,也在这时候迎来了一大批身着黑衣夜行服,罩头蒙面的不速之客。 第46章 习武之人感官六…… 习武之人感官六识, 天生就要比普通人灵敏一些。 即便帐外的不速之客们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睡梦中的锦黎心头还是出现骤紧不安的预警,将她瞬间惊醒。 锦黎眸光朦胧了一瞬, 下一刹那立时变得清明无比。 锦黎伸手掀开身上的薄被, 撩开蚊帐落地, 绣鞋都还未来得及穿, 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长“吱——”声。 门闩遭到破坏,帐门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了…… 这个发现让锦黎心头蓦地一紧, 呼吸下意识一窒。 她能感觉到来人不少,若不是她的帐门一来就没怎么对好位, 每次开关必然会吱嘎作响, 对方能全程无声无息摸入她的帐内。 由此可见,这些人都不是俗手,一般人或势力根本派遣不起。 自己向来与人为善,从未得罪过谁,究竟是稀里糊涂的碍到谁的眼了? 幸而床前横着一面落地屏风, 外面的人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或许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锦黎身周根本没有武器, 或是稍微有点杀伤力的东西,但好在她有喜欢往系统仓库丢东西,以防万一的习惯。 现在已是子时末, 昨日白天上午, 她与宗曜在花海里一道挖出的礼物中,就有一把精美锋利的匕首, 后来被她收进了系统仓库,现在也算能取出来应一下急。 锦黎刚把匕首调出握在手里,匕锋还未来得及出鞘, 屏风两侧就分别现出两名黑衣蒙面人的身影。 “铮——”的一声轻吟,匕首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胸口。 那名黑衣人瞳孔骤然放大,完全没想到锦黎会醒来,更没想到她会这么迅速果断的攻向自己,当他反应过来,欲要旁撤躲避锦黎匕刃时,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匕刃毫不留情地全部刺入他的胸膛,夺走他的意识,锦黎瞬间达成一杀。 与此同时,另一方摸入屏风后的黑衣人看到锦黎如此模样,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提剑刺向锦黎肩侧。 锦黎匕刃刚从面前黑衣人的身体中拔出,一股温热霎时间迸溅在她的白色亵衣上,恍若彼岸花开,缓缓晕染开来。 身后的剑尖与她的后肩胛,间距只在毫厘之间,锦黎身子猛地前俯,右腿前滑,竖叉至一半,下盘用力定住,腰身向侧后方一扭,身子瞬间横着腾空而起。 锦黎双膝微弓蓄力,避开那黑衣人的青锋,双足使劲蹬向他腰腹部,黑衣人登时口喷鲜血,身子猛地向后方飞退而去,撞倒屋内一应摆设,最后倒在废墟里奄奄一息。 锦黎借着蹬在黑衣人身上的力道,重新稳住身形立回地面,感受到腿足上腥锈黏腻的液体,很是难受的蹙了蹙眉。 锦黎与打头两人的战斗彻底惊动了所有黑衣人,他们知道目标已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便不再小心翼翼躲藏,一窝蜂的全部向着锦黎涌了上来。 帐内空间不大,黑衣人能进来的不多,否则会影响拳脚施展,容易误伤到自己人。 这倒是方便了锦黎,可以利用身姿小巧玲珑的优势,有条不紊的游走在众黑衣人之间。 再加上天生大力的攻击力叠加,将他们各个一举击破,即便是被车轮战围攻,压力也并不是很大。 黑衣人不蠢,很快就发现在营帐里他们不占地理优势,便开始齐心合力的将锦黎往帐外逼去。 锦黎毕竟寡不敌众,这些人都是好手,她不能大意被他们太过接近,没多久,就被他们逼出了营帐。 到了外面,四野开阔,锦黎刚一失去地理优势庇护,瞬间就被一众黑衣人团团围住。 锦黎紧抿着唇瓣,看着身周乌泱泱一片的蒙面黑衣人,心下直想骂人。 这群人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竟对她如此势在必得? 她自是早就看出来了,他们无心杀她,更多的是想要活捉她。 毕竟那些人的出手,无一不是避开她的要害,或是面对要害时,力度就会有所收敛。 这也导致她很难狠下心肠,反过去要了他们的性命。 即便知道他们对她没怀好意,她也始终做不到视人命为草芥。 最内圈的黑衣人们配合默契,全部横剑冲向锦黎,欲剑刃相连,锁住锦黎脖子,封住她的所有退路。 锦黎哪里会束手就擒,刚一发现他们意图,就真气灌入双足,御风凌空而起,直接腾飞到营帐顶部,脱离他们的包围圈。 一众黑衣人连忙紧跟着催动轻功,追向锦黎。 天上的云层越积越厚,下半夜的空气闷热压迫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充斥着浓浓的山雨欲来的气息。 蓦地,一道闪电劈破苍穹,天地间为之一亮。 在闪电的映照下,屹立于帐顶之巅的锦黎浑身浴血,手中匕首和不知从谁人手中夺来的长剑锋刃上,一道道血线蜿蜒流淌。 平日里精致灵动的眉目,如今染满寒霜,浑身笼罩着肃杀的气势,此情此景,锦黎宛若一位从地狱冲杀至人间的绝世修罗。 “噼啪——” “轰隆隆——” …… 滚滚雷电轰鸣声,紧随闪电而至,引得大地为之震颤,阴沉低压的天幕,此刻仿佛化身挣脱封印的狰狞巨兽,翻腾在天地间兴风作浪。 锦黎横剑挡下第一波攻击,兵刃相接,碰撞出的火花四溢。 锦黎且战且向曜灵军军营方向退去,她孤身一人对抗这么多黑衣人,迟早会被他们车轮战拖垮,她必须尽快寻求帮助。 后山坡周边会有曜灵军将士日常巡逻,只要他们发现她这里的状况,战况就会急剧反转。 奈何黑衣人早就知道这一茬,已是提前踩好点,算计好时间,待上一波巡逻士兵刚刚巡过这片区域之后,才选择动手,短时间内,下一趟巡逻将士根本不会抵达这边。 黑衣人发现锦黎刻意在往军营方向退去,自不会让她如意,全都奋力阻截她的去向,势必将她耗在这里活捉。 “嗤——” 不知是谁突然间放出绑在手腕处的手·弩,精巧的小箭矢隐在黑暗中,直直射向锦黎小腿处。 锦黎耳朵敏锐的扑捉到箭矢破空声,身子猛地腾空躲开箭矢。 然而另一只箭矢从另一个方向又紧随而至射向她腰部,锦黎再次凌空蓄力旋身躲开。 锦黎慌忙躲避着暗器的攻击,近了她身的黑衣人,手中长剑却依然毫不停顿的攻袭向她,锦黎无法再次在空中借力,躲闪不及下,持着匕首的左手臂外侧突地被划了一剑。 她今晚第一次受伤了…… 锦黎疼的倒嘶一口凉气,眉头蹙得更紧,心下却被伤痛刺激的发了凶性,对抗黑衣人的招式较之之前蓦地多出狠意。 人终归是自私的,她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人抓走,将自己安危交与未知的人定夺,逼不得已下,她只能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 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的一颗颗往下坠,不大一会儿,便“哗哗哗——”的连成一条条密集的雨线。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渐渐迷蒙了眼睛,模糊了视线,锦黎背上再添新伤。 伤口被雨水浸染,锦黎疼得牙齿都在打颤,动作幅度稍微一大,就会牵扯到伤口,痛得她几欲晕厥。 场中剩下还能站着的众黑衣人,察觉到锦黎已是强弩之末,他们胜利在望,一时间精神大为振奋,攻势愈发凶狠凌厉的袭向锦黎。 锦黎伤口处血流不止,敌盛我衰,越发独木难支,意识逐步昏沉,仅靠身体残存的坚强本能,在支撑着自己继续战斗,不要倒下。 漫天雨幕中,忽地出现一身着紫衣金边锦服,手撑水墨油纸伞,恍若天神般踏水御风而来的俊逸男子。 锦黎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他手中油纸伞急旋着飞射而出,伞边化刃,如刀锋般切割向一众黑衣人的画面。 锦黎神情迷离的望向他,唇瓣嗫嚅了两下,喉咙已经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身体紧绷的最后一根弦突地断裂,双眸蓦地一阖,身子猛地向积满雨水的地面栽倒而去。 “阿黎——” 宗曜轻功提至极致,以突破自身极限的速度飞奔向锦黎。 众黑衣人听到宗曜痛彻心扉、震碎雨幕的嘶吼声,齐齐转头,将森寒的剑锋对向他。 宗曜目眦欲裂,周身真气鼓荡,神挡诛神,佛挡弑佛,恍若绝世杀神般,以无可阻挡的姿势,冲进黑衣人的包围圈中,小心翼翼的抱起雨地里脸色惨白的女孩。 他看到了,他的小姑娘在呼唤他,在叫他“阿曜”。 阿黎,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今夜,这里注定被鲜血浸透。 没有任何人,能在伤害了他的阿黎之后,还能活着离开! 宗曜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锦黎的脸颊,双目通红。 “一个,不留!” 低哑冷冽的声音,携卷着无边杀意蓦地响起,仿佛从阎罗地狱传来。 数道强劲的身影应声从暗处冒出,手起刀落,现场在他们手下,化为真正的人间修罗地。 第47章 锦黎昏迷的意识…… 锦黎昏迷的意识, 逐步从混沌中挣扎苏醒。 卷翘的长睫轻轻颤了颤,奈何身体失血过多,实在太过虚弱, 她努力了好几下, 眼睛都没能睁开。 长时间的趴睡, 让她正处在发育高峰期的胸口很是难受, 锦黎唇齿间无意识的溢出一声难受的轻哼。 “阿黎,你终于醒了!”耳畔紧随其后传来男人沙哑憔悴, 却又满是欣喜若狂的声音,“太好了, 太好了……” 宗曜连忙吩咐一旁的封翎, “快去请齐先生过来。” “是。”封翎疾步退出中军帐,前去军医部请齐煊晟。 此时的宗曜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面前躺着的这位,让他牵肠挂肚的小姑娘,再也容不下其他。 宗曜宽暖的大掌, 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覆上锦黎柔软的小手, 另一手轻轻细细的将她脸侧凌乱垂落的碎发, 拨至小巧圆润的耳后别住。 “阿黎,你感觉怎么样?伤口是不是很疼?昏迷了几乎一天一夜,怕是饿坏了。”宗曜温柔的声音, 仿佛三千弱水, 能溺死个人。 他身为王爷之尊,向来都是别人侍奉他, 反过去照顾别人,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把锦黎照顾的很周到, 各方面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关南,派人去次所给阿黎端点米粥,再倒杯温水过来,阿黎这么久滴水未进,嗓子怕是难受的慌。” 关南应下后,先去桌上倒了杯温度适宜的白开水,双手恭敬的递给宗曜,然后才走出里间,去通知外面侍奉的亲兵。 宗曜俯下身,将杯沿凑近锦黎唇边,柔声哄着她道:“阿黎乖,我们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好不好? 米粥很快就来了,到时候我再喂你吃点东西,身子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了。” 锦黎脑袋两侧昏痛,听不太清宗曜具体说的些什么,但他温柔的声音,却很好的抚慰了她难受浮躁的内心。 感受到唇边挨过来的东西,锦黎本能的启开唇齿,开始一点点的抿着水。 温温润润的液体流淌过喉间,锦黎朦胧的意识清醒了不少,眼睛终于睁了开来。 “阿曜……”锦黎抬眸望着宗曜,唇角微微上扬,无甚血色的小脸上,浮现起一抹虚弱的笑容。 宗曜覆在锦黎手上大掌微微往里收了收,握紧锦黎的小手,很想抱抱他的小姑娘,却又怕碰到她背上的伤口,让她更疼。 “阿黎,没事了,我在呢。”宗曜沙哑的声音,因为过于自责心疼,经过喉间处,更添了几分哽咽。 “嗯。”锦黎努力保持着笑容,费力的侧头望着他的眉眼,“我知道,有你真好!”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宗曜眼睑低垂,悔恨无比,“若是当时我早一点过去找你,你也不会伤成这样。 我早就该想到的,我喜欢你的消息,一旦被有心人得知后,一定会拿你的安危做文章要挟我。 是我考虑不周,放任你孤身一人住在军营外面,才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这怎么能怪你?都是幕后主使的错。”锦黎先是温声安慰了一阵宗曜,然后又委屈巴巴的瘪了瘪嘴,“我不管,你得替我报仇,不然我就不要你了,找别人给我当男朋友去。” 宗曜目光顿时一凝,伸手轻轻揉了揉锦黎柔软的发顶,“阿黎还是趁早死了爬墙的心吧。 你把我摸也摸过了,亲也亲过了,必须得对我负责,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开你的。” 伫立一旁的关南:“……” 我就是个没有感情的背景墙,为什么要逼我吃狗粮? 本以为王爷和锦姑娘的恋情才刚刚开始,没想到就已经进展到如此地步了,再过个把月,是不是就得向皇城上报,喜添小世子的消息了? “那天晚上的刺客,我已经全部处理了。”宗曜声音语调蓦地一转,寒如极地冰霜。 “至于幕后主使,我本不欲这么快动他,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我的底线,他也怨不得我不给他留情面了。 阿黎你如今受的痛楚,我必让他十倍偿还!” 锦黎微微侧了侧身,让胸脯不要贴的离床那么近,动作牵扯到背后的伤口,一阵火辣辣的刺疼。 宗曜察觉到锦黎的意图,连忙伸手扶上她的肩膀腰身,辅助她侧身。 锦黎疼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缓平呼吸,非常不开心的蹙了蹙眉头,凶巴巴的道:“十倍不够,起码要十一倍!” 宗曜宠溺的看着锦黎,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好,都听阿黎的。” 两人又腻歪了几句,封翎就带着齐煊晟和齐雨棉一起走了进来。 封翎向宗曜复命,齐煊晟和齐雨棉正欲对宗曜行礼问安,宗曜直接一挥手止了他们的礼,“那些虚礼就免了,齐先生先给阿黎看看吧,她现在身体怎么样?要怎么做才能好得快一些?” 宗曜说着,从锦黎床边起身,让开位置。 齐煊晟过来仔细给锦黎诊了一下脉,收手时点了点头,“锦黎姑娘身体底子好,看脉象恢复的不错,只是气血尚虚。 现在天气炎热,要注意尽量别出汗,不要让伤口发炎恶化,及时换药,不要大动作撕裂伤口,饮食清淡,最好多吃些补气血的药膳。” 宗曜对着齐煊晟抱了抱拳,“多谢齐先生。” 跟着齐煊晟一起过来的齐雨棉主动道:“阿黎妹妹后面一阵的药膳就由我来负责吧,她的伤口是我在给她换药,我最清楚她的身体情况。” 宗曜感激不尽看向齐雨棉道:“多谢齐姑娘。” 锦黎也在一旁出声道:“谢谢齐先生和齐姐姐。” 齐雨棉走到锦黎身边,握了握她的手,满眼心疼的道:“傻妮子,跟姐姐还客气什么?这次你可受了大罪了。” 锦黎嘻嘻一笑,“不碍事,齐先生都说了,我身体底子棒,好得快,这点痛比起上次中的那什么藏蛉萝花根的毒,可好受太多了。” 齐雨棉知道锦黎是在强颜欢笑安慰自己,心底一下子变得更加柔软,“我看看你的伤口恢复情况,顺道给你换一下药。” 锦黎点点头,“好,辛苦齐姐姐了。” 齐雨棉无奈的睨了锦黎一眼,“你呀,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可真生气了。 六王爷,我接下来跟你说的几个穴位你一定要听清楚,记准确顺序,按序用内力将阿黎妹妹身上的这几处穴位封住,可以减轻她的疼痛。” “好。”宗曜按照齐雨棉所说的方法,右手食指与中指相并伸出,蓄好内力,快速准确的点向锦黎身上的几处穴位,真气注入将其封住。 锦黎果然觉得自己身体开始有些发麻,连带着身上伤口处的疼痛都减缓了几分。 中医果真是博大精深! 宗曜等人全部退出里间,仅余锦黎跟齐雨棉两人。 齐雨棉双手麻利又轻柔的给锦黎换药包扎,“阿黎妹妹,目前看来你伤势的恢复情况还算理想,但不要大意,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锦黎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齐姐姐放心吧。” 外间,齐煊晟也在指导宗曜,该如何用内力替锦黎蕴养伤口,促进新肉生长愈合。 处理好锦黎的伤势,父女俩又叮嘱了锦黎、宗曜两句,就相继离开了。 宗曜重新回到里间,亲手喂锦黎吃了一些小米粥,哄着她入睡后,再次回到外间处理军务。 此时外面天色还深,宗玹却突地不请自来,“六哥,听说六王嫂醒了?她现在如何?” 宗曜道:“阿黎身子尚还虚弱,换了药,吃了点东西,就又睡了。 这深更半夜的,你过来找我什么事?” 宗玹依旧是没什么形象的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语气却是认真的道:“我明天一早就准备去清平城,亲自辅助泠忘拿到最重要的那样东西,然后就直接启程回宫了。 母妃已经派人催了我好几次,再不回去她真的要发飙了。 所以我赶过来问问六哥,有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吩咐我去做的?” 宗曜从桌案旁取出一本空白的奏折,关南立即上前研墨。 宗曜提笔,一边笔走龙蛇的在奏折上书写,一边对宗玹道:“小九,我不想等了,回去就开始着手办那件事吧,老三……他不该动阿黎的!” 宗玹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尾,微微往上挑了挑,转着调子道:“六哥,看样子你是被六王嫂吃得死死的咯,没想到一直以方丈形象著称的你也有今天。” 宗曜纯当没听到宗玹的调侃,将墨迹已干的奏折轻轻一合,递给他道:“这封奏折帮我呈交给父皇,一路小心。 最好乔装打扮一下,尽量避开不必要的刺杀。” 宗玹接过奏折,揣进怀里,“我明白的,六哥放心。” …… 一日复一日,锦黎伤势在齐煊晟老爷子亲手调配的药膏治疗,和宗曜每日不间断的真气蕴养下,恢复的很快。 再加上齐雨棉天天给她量身定做药膳补身,她流失的气血不仅尽数补了回来,人还隐隐丰腴了一圈。 半个月后,锦黎伤势已经愈合的差不多,被宗曜特意派人连夜请来的齐老爷子,告辞重回了自己的月湾镇。 锦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适合继续留在宗曜的中军帐蹭住,免得宗曜这位主人为了她,都只能委屈自己睡在一旁的长塌上。 锦黎每次看着他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只能委委屈屈的弯着,无法伸直,心底就忍不住生出一股罪恶感和心疼。 然而锦黎之前在后山坡的住帐,因为那晚的激烈战斗,早已残破不堪无法住人,第二天就被宗曜下令让人拆了。 锦黎只能向宗曜提出,另外给她分配一所住帐,奈何宗曜每次只要锦黎提起这一茬,他就顾左言他,岔开话题,导致锦黎不得不继续留在他的帐内。 与此同时,宗玹也躲开重重阻杀,平安带着宗曜交给他的东西,回到了皇城。 在自己府邸内一番沐浴更衣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带齐东西,骑着马进宫面圣。 …… 瑨王府,书房。 宗恪一把拂落几案上的物品,神色扭曲,大老远都能听到他愤怒的咆哮声。 “废物!一群废物! 一百余人,抓不回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 五百余人,拦不住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 现在宗玹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他手里到底拿了些什么东西,你们竟然一无所知。 本王养你们这些谋士隐卫是干什么吃的?当饭桶吗?” 其中一谋士顶着宗恪的怒火,硬着头皮上前献策道:“王爷,事到如今,我们当快速制造一场事故,让九皇子不能顺利进宫才是。” 第48章 宗玹骑着马,飞…… 宗玹骑着马, 飞奔在官道上。 沿途百姓们大老远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就自觉的躲到道路两侧,空出路中间让马经过。 宗玹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路过一十字路口时, 两辆马车几乎同时从他经途的左右两侧驶出, 把他左右夹击, 向他狠狠冲撞而来。 宗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人绝对是宗恪派来的, 依着他的身手,自是能安稳躲过他们故意制造的事故。 但他的武功一向是以花架子示人, 眼下还不到暴露的时刻。 反正他早就料到宗恪那边不会罢手, 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几手安排。 眼下,不如将计就计,上演一出苦肉计,给父皇上上眼药也不亏。 今日的痛, 他宗玹可不会白挨。 不怕你老三眼下嚣张, 待六哥的布局一旦启动, 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宗玹一双迷人的桃花眸子微微敛了敛,在两辆马车即将撞上他之前,猛地一扯手中缰绳, 胯·下马匹收到指令, 由于先前奔跑速度过快,惯性原因, 导致它瞬间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嘶。 宗玹故作一副受惊狼狈不堪,从马上重重摔落在地的模样, 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为了效果逼真,他还刻意在触地时扭了自己的脚踝骨,让自己身上受了多处擦伤。 然后脑袋一偏,眼睛一闭,开始装重伤昏迷。 而那两辆相对而行的马车,紧随其后结结实实的互相扎了个满怀,两位车夫全部重伤,生死不知。 现场马匹全都受了惊,昂着脖子一阵此起彼伏的嘶鸣,四蹄乱踏,场面混乱成一锅粥。 皇城这种地方,一块牌匾掉下来,都能砸死三个高官,他作为最浪荡肆意的皇子,在民间众人对他的认别度,可谓是最高的。 很快,不管是百姓还是有些身份的人,出于各种目的,都开始快速行动起来。 要么是上前帮忙牵制受惊的马匹,不让他们踩踏到宗玹身上,要么是去寻找大街上的巡逻卫,告诉官方这里发生的事情。 恰好一位五品文官坐着马车路过这附近,听到九皇子在大街上出事,立时觉得自己升官发财的时候到了。 连忙让车夫调转马头,赶到事发地点,亲自下车招呼人,欲将宗玹抬到自己马车上。 奈何他的人才刚小心翼翼把宗玹从地面上抬起,后方就冷不丁的驶来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 宗恪阴沉如水的声音,突地从马车内传来,“来人,去将九弟抬到本王马车上来,九弟重伤,耽误不得,本王立即带他回府,请府医先行医治。” 五品文官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无视的彻底,宗恪连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一个,就将他已经到手的福星抢走。 有些狼狈的在原地伫了伫,心下实在不甘,阴沉着脸色,狠狠磨了磨后槽牙,愤愤不平的一甩宽袖,爬上自己马车,压抑着声音,对随后而来的车夫道:“驾马,去皇宫!” 他心下明白,自己这一去,算是彻底将自己推进六王爷和九皇子这一党派之中了。 如今陛下龙体康健,勤政爱民,距离下一任新帝继位还早得很,这么快站队,对他这种微末小官的人来说,并不明智。 可古语有云:富贵险中求! 眼下是他向六王爷一派投诚的最好时机,换做平时,人家两尊大佛根本就不会瞧上他。 现在他站位冒了多大风险,日后六王爷一脉成功,他就会收获多大功劳。 …… 紫瑞殿。 陆光宁躬身走近处理政务的熙皇身边,轻声道:“陛下,户部郎中李其因求见。” 熙皇握着朱砂笔的手微微一顿,平日里非召,求见他的都是户部尚书,区区一个郎中跑来找他做什么? 熙皇随手将朱砂笔搁至一旁的笔山上,声音宽厚威严,“传!” 熙皇尾音刚一落,殿中侧面一位小太监就面朝殿门,高唱道:“传,户部郎中李其因,觐见——” 李其因目不斜视,垂首快速步入紫瑞殿,行至殿中躬身跪拜,“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吧。”熙皇垂目看向李其因,并没有因为他官职小,就对他不屑一顾,“你求见朕,所谓何事?” 李其因起身,低着脑袋恭敬的道:“回禀陛下,微臣两刻钟前办公路过上麒街,忽听百姓议论九皇子出了车祸,遂赶过去欲带九皇子进宫寻御医救治。” 熙皇忽地听到宗玹出了车祸,登时脸色一变,急声道:“小九他人呢?可有御医去看?都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李其因愧疚道:“陛下赎罪,微臣也不知九殿下现在情况如何。 微臣当时正欲带九殿下赶来皇宫,三王爷却突然出现,从微臣手里要走了九殿下,说是要带九殿下去他的府邸,让他的府医给九殿下看伤。 微臣见三王爷情急,都没来得及派人入宫请御医,或是告知陛下和贵妃娘娘一声,微臣就斗胆,入宫前来报个信。 九殿下龙骨凤髓,何等金贵,微臣觉得,府医……终归是比御医要差一些的……” 李其因很聪明,并没有刻意丑化宗恪,也不渲染美化自己,但却侧面在众人面前,为他自己塑造了一个老实忠厚的臣子形象。 最后一捧宗恪是碍于心急才不派人入宫报信,结束语又一副忧心忧虑的模样,说着府医不如御医。 才是他这番语言艺术之中的最高明之处,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熙皇不傻不瞎,儿子们为了他腚下这把金椅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心底是有数的。 李其因一个外臣都知道应该让御医给宗玹治疗,宗恪作为宗玹的哥哥,难道会不清楚这一点? 要是事发地点离皇宫较远,尚且说法不同,可明明上麒街尽头就是皇宫。 宗恪急吼吼将人带走,哪里是着急关心弟弟? 分明是心里有鬼! 弄不好,小九之所以会出事,也有他的手笔在。 “简直胡闹!” 熙皇气得一拍桌子,紫瑞殿内顿时呼啦啦跪倒下一大片人。 众人齐齐俯首,胆战心惊的高呼:“陛下息怒!” 熙皇粗喘了一口气,吩咐身旁侍立的陆光宁道:“你速带六名御医,去老三府上给小九治疗,处理好伤势后,立即将小九接回皇宫养伤。 还有,小九出车祸这件事,你们任何人都不许在贵妃面前提起半个字!” 众人齐齐应道:“是!” 陆光宁退下执行口谕,熙皇目光沉了沉,详细询问李其因宗玹的事发经过和出事地点的一些细节。 这种手段,着实太过低劣幼稚,他稍一冷静,心下就忍不住生出狐疑。 老三不是个蠢的,怎么会用这种弱智的手段? 小九的车祸,难道真的纯属巧合? 老三带走小九,会不会也是存了不想让他和贵妃担心的意思? 而熙皇的所有疑虑,也正是宗恪门下谋士刻意营造出来的。 有时候手段越是粗糙明显,越是能义正言辞的摘干净自己。 一句没有人会那么蠢,有时候可能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 另一边,宗玹刚被人抬进宗恪的马车,车帘刚一放下,宗恪就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在宗玹身上四处摸索,寻找证据。 突地,他双眼对上一双清明,满是戏谑的桃花眸子。 宗玹挑着眉眼,一副发现新大陆的吃惊样子,“没想到啊没想到,三哥你竟然好这一口,难怪你后院里那么多女人,如今还一个子嗣都没有。” 宗恪闻言,手上动作蓦地一顿,一张脸上布满阴翳,愤怒的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本王就是看上街边乞丐,也看不上你!” 宗玹继续胡搅蛮缠,“可三哥你方才分明就是趁我昏迷在摸我,三哥又何必不承认?街边的乞丐,哪个有我风流倜傥?” 宗恪冷笑,“昏迷?本王可看不出来你哪里有重伤昏迷人的样子,你把东西放在哪儿了? 你我兄弟一场,别逼哥哥我做绝。” 宗玹故作糊涂,“什么东西?弟弟我的东西可太多了,三哥你不说清楚一些,我又怎知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宗恪咬着牙攥了攥拳,他若说清楚,岂不就是承认自己通敌叛国了? 皇城这种地方高手云集,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与你擦肩而过的人,会是谁家探子,哪国间谍。 现在身处大街,说不准就有哪位善聆的高人在盯着他,他又怎么敢轻易启口? 宗玹也是笃定这一点,才刻意遛着他玩。 不多时,宗玹就被宗恪带进了瑨王府。 身处绝对掌控的安全地带,宗恪总算没有后顾之忧,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宗玹要起了证据。 宗玹直接用内力暗暗刺激自己体内穴位,两眼一翻,真真的昏了过去。 宗恪被气了个半死,当场提起宗玹衣襟,拎着他抖了又抖,奈何宗玹丝毫没有反应。 宗恪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不得不气急败坏的吩咐人叫来府医,弄醒宗玹。 府医用的法子很简单粗暴,就是用银针刺激病人苏醒。 陆光宁一行人奉着陛下口谕,一路畅通无阻的疾行进到宗玹躺着的房间,打头的御医恰好看到府医正往宗玹身体的穴位上插着针,立时一声暴喝。 “住手!” 御医三步并作两步走,也顾不得在瑨王面前放肆,一把推开那府医,气势汹汹的怒斥道:“你是哪里来的庸医?九殿下何等尊贵的身子?你竟然敢随意下针,活腻了?” 陆光宁听到御医的话,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心里大约是有了谱。 瑨王这次的事情,已经触碰到陛下底线了。 不论他后面如何收拾摊子,摘清他与九皇子车祸事件的关系,眼下看到的这一幕,他都要如实跟陛下汇报。 能成为瑨王府府医的,又怎会庸?那人之所以敢如此对待九殿下金体,若说没有瑨王授意,鬼都不信! 第49章 宗玹在宗恪府医…… 宗玹在宗恪府医的银针刺激下, 人其实已经清醒了,但他为了给宗恪添堵,故意没有睁眼。 由着御医们给他诊治疗伤结束, 才幽幽睁开眼睛, 一副头痛不已的样子。 像个小孩儿似的, 哪哪儿都喊疼, 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形象。 御医们连忙七嘴八舌的安哄他,宗玹直到自觉闹腾的差不多了, 才渐渐止了哼哼,满脸憔悴的躺在床上, 一副虚弱得不想说话的样子。 陆光宁唤来一众小太监, 轻手轻脚四平八稳的把宗玹抬进房门外,那顶华贵柔软的大轿子里。 宗恪眼睁睁看着宗玹就这么大咧咧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抬往皇宫,自己却丝毫无力改变眼下的结局,气得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门框上。 “父皇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宗玹在我这里?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跟父皇报的信? 来人,去给本王查。 敢跟本王作对, 本王绝饶不了他!” …… 熙皇宫。 玄英殿乃是宗玹还未离开皇宫, 单独立府前的住所。 眼下他奉旨入宫养伤, 自然而然的又重回了这里。 熙皇收到陆光宁复命,第一时间放下手中事务赶了过来。 路上,陆光宁趁机将自己在瑨王府的所见所闻, 尽数汇报给熙皇, 但却并没有说半个字自己的想法猜测。 除非陛下主动问起,否则他再是熙皇宠信的太监总管, 终究也只是奴,不可逾越到主子头上,去试图影响主子的判断。 他之所以能安稳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靠的就是拧得清自己的定位,会审时度势,这些都是在御前生存的基本功。 熙皇听完陆光宁的汇报,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但那微眯的龙目,却透露出他的内心,远没有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宗玹听到殿外侍奉的宫女太监们,此起彼伏的参拜声,就知道熙皇前来看他了。 立时手成剑指状,在自己身上几处穴位点了一下,瞬间脸上就褪去一层血色,变得甚为苍白。 紧接着他又往自己头上胡乱抓了两把,将发型弄得糟乱,再半阖着迷离醉人的桃花眼,一副就差没驾鹤西去的模样。 熙皇一脚刚踏进寝殿门槛,就见自己九儿子虚弱的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给他行礼问安。 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疾行到宗玹床边,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明明心疼得不行,面上却是一副气怒的模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行什么礼?伤成这样,还不快给朕好好躺着?” 宗玹毫不推辞的就势躺回床上,心下颇有些小得意自己的小把戏没被父皇看出来,但这并不影响他戏精附体。 耷拉着的嘴角,欲哭不哭的桃花眸,无不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父皇,儿臣好痛啊,哪哪都痛,头特别痛,您说我会不会变成傻子呀?” 熙皇知道自己九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的伤势情况陆光宁路上都跟他说了。 身上多为擦伤,只是左脚踝扭伤较为严重,头部可能也有些轻伤,但算不得多严重,心下也就不是特别担忧。 “朕看你说话条理清晰,离变傻还差得远。” 宗玹:“……” 父皇,没爱了! 宗玹生无可恋的瘫软在床上,忽地想起正事,连忙吩咐一旁的小太监,把他履里的鞋垫取出来,再将压在鞋垫下的书信和奏折抠出来,奉给熙皇。 熙皇看着小太监双手奉上的物件,表情一言难尽,丝毫不想伸手去拿。 陆光宁也是一脸活久见的表情,九殿下这操作……实非常人能及也! 宗玹面色急切又认真的对熙皇道:“还请父皇见谅,此信和奏折皆是六哥所书,十分重要,六哥再三吩咐儿臣,若有意外,让儿臣必须在第一时间毁了书信。 儿臣一路从南境赶回,路上并不太平,为了以防万一,不得不出此下策。” 熙皇听到这里,别说书信是从鞋子里取出,就是藏过恭桶,他也必须得看。 连忙忍下心理洁癖,接过小太监奉上的物件,转而挥退所有太监宫女,然后才坐在宗玹床边的太师椅上,拆开密封的书信,一个字一个字阅看起来。 然而书信才看至一半,熙皇就实在看不下去了,黑着脸看向宗玹问道:“老六信上所说的事情,你可知情?” 宗玹怕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暂且不适合让熙皇知道的东西,便谨慎的回答道:“那得看六哥所述的究竟是何事。” 熙皇:“他与金厥国二王子苏丹尔,秘密联盟的事情。” 宗玹心下暗松一口气,如实道:“儿臣知道,六哥与苏丹尔谈判时,儿臣恰好在场。” 熙皇冷哼一声,“你既在场,为何不阻止你六哥胡闹?竟将一半的供奉压在一介山野村姑身上,何其可笑?” 宗玹神情颇为神秘兮兮的瞅着熙皇道:“父皇,锦黎那丫头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山野村姑,这事六哥信中不可能没说,您还是先把信看完吧。” 熙皇闻言,忍着心中狐疑,继续看信剩下的内容,当“锦昭”二字映入眼帘之时,腾的一下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急不可耐的继续快速看向下文。 后又看到锦昭为了保住溪谷关,孤身入敌营射杀主将,突破重围归家重伤殉国时,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跟被抽了魂似的跌坐回太师椅,双眼中顿时泪光闪烁。 “不可能,朕不信,老师不可能殉国的,朕不信!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熙皇双手捧着信纸,仿佛魔怔了一般自喃着,浑身上下丝毫找不到半点之前的帝王霸气。 宗玹从未见过情绪如此脆弱的熙皇,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心下话语几转,才略微笨拙的开口安慰他道:“父皇,节哀。 锦镇国虽然去了,可他还是留下了血脉,他的生命依然在延续。” 熙皇突然怒目瞪向宗玹,高声呵斥道:“朕不信!你们休想骗朕!” 熙皇说完,情绪激动的扔了手中还未翻看的那本奏折,一把将手中信纸撕成碎末,狠狠甩向宗玹身上,怒声重复道:“朕不信!” 然后猛地一挥袖,阴沉着脸,大踏步离开玄英殿,重回自己处理公务的紫瑞殿。 刚一坐上龙椅,就下令召来自己手下的情报总挥使,命令他亲自带人前往南境山脉,调查锦昭一事是否属实。 总挥使领命退下,熙皇斥退殿内所有侍从,孤身一人倚靠在龙椅冰冷坚硬的靠背上,双手掩面。 堂堂一国帝王,如今竟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低声啜泣起来。 老六性子稳重,从不弄虚作假,这次所述关于恩师锦昭的事情,他若不是再三确定,有十足的把握,定不会上报给他。 可……万一呢? 万一是老六弄错了呢? 锦昭于他而言,不仅仅是熙国前任镇国将军,更不仅仅是老师,而是如同他的另一位更为亲近尊敬的父亲。 他乃是先皇醉酒后,与一宫女所生,刚出生不久,宫里就发生宫变,别的高位妃嫔想趁乱杀死他,以绝后患。 他母妃抱着尚在襁褓中未满月的他,到处东躲西藏,最后在当时因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初被禁卫军录取的锦昭暗暗救下。 锦昭帮着他和母妃逃出宫墙,为他们置办安身场所,平日里对他们母子颇为照顾。 奈何母妃因还未出月子,就被迫带着他逃命,伤了身体根基,在他七岁那年溘然长逝。 自那之后,他就被锦昭带回了自己家中,请人教他识文,又亲自教他习武,悉心教导。 奈何他在武术一道上着实没什么天赋,让锦昭老师没少皱眉。 后来先皇子嗣随着夺嫡之争,日渐凋零,最后仅余的几个,也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无一适合掌国。 他不愿看到熙国百姓,从今往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不甘自己作为皇室直系血脉被埋没,遂几经犹豫,将自己的野心告诉老师。 当时已成为熙国镇国将军的老师二话不说,就倾尽全力助他登位。 他如愿进入先皇视野,认祖归宗,更在老师的鼎力相护下,住进了东宫。 可老师却在之后,被其他几位皇子联合算计针对,让先皇误以为他通敌叛国,革去官职,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老师对于先皇的识人不清,心寒不已,进入天牢当天晚上,人就不见了,从此彻底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不管是当初的先皇,还是他,自那以后都全力在寻找他的下落,十几年来一直杳无音讯。 没想到自那场冤判过后,他第一次得到老师的下落,竟是老师已逝! 他还一点点都没有偿还老师对他的恩情,一点点都没有回报老师,老师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当年先皇逝世时,一滴眼泪都没落下的熙皇,如今泪流满面…… 也许……也许真的是老六弄错了呢…… …… 玄英殿。 宗玹翻身下床,跛着脚捡起被熙皇扔在地上的折子,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声长叹还未来得及出口,就听到寝殿外院子里。传来一声声恭迎贵妃的行礼声。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宗玹头疼的躺回床上,之前一直是装疼,眼下是真疼。 他这才刚进宫多久?母妃就摸过来了,后面的日子没法清静了。 雍容美艳的璟贵妃,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迈着碎步疾行进宗玹寝殿,一双浓淡适宜的远山黛眉紧紧蹙着,面容严肃,人未至,声先闻。 “玹儿,听说你出车祸了,是不是宗恪那个王八蛋干的? 你有个什么本事?一天天的竟知道在外面瞎跑,我催了你多久你才肯回来? 一回来就出事情,净让我操心,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六哥一样,让我省省心? 你要是有你六哥一半……” 宗玹实在受不住璟贵妃的碎碎念,连忙讨扰,“母妃,儿臣错了,真的知错了! 儿臣这里有一个关于六哥的好消息,您要不要听?” 第50章 璟贵妃优雅从容…… 璟贵妃优雅从容的坐上一旁的太师椅, 慢悠悠掀了掀眼帘,一副兴致怏怏的模样。 “他那能有什么好消息?大不了就是又打了几场胜仗。 除非是给我添了个孙儿,否则没什么能在我这里算作好消息的。” 宗玹眼尾微微一挑, 贼兮兮的笑道:“母妃, 那可说不定哦! 儿臣回宫时, 六哥跟锦黎姑娘, 可是已经住到一间屋子里去了。” 璟贵妃闻言,眸光顿时一凝, 心下就跟打翻了调料瓶,五味陈杂。 她自然是希望曜儿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 早日大婚生子的, 可……那也不是随便什么身份的女子都能配得上他啊! 偏生曜儿又是个犟的,非是自己挑选合心意的女子,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不管是她与陛下皆有意撮合给他的夏飞萱,还是几年前她以死相逼,强行让他纳下的侧妃。 那侧妃也是个不争气的, 枉费她一番苦心, 入府这么久, 至今都还没把红帕交上来,显然是没本事留下曜儿过夜。 罢了罢了,眼下只要是个女的就成, 别的后面再做打算吧。 璟贵妃为了宗曜的婚姻大事, 简直操碎了心,颇为头疼的叹了一口气, 心情复杂的向宗玹打听起锦黎的信息。 “那姑娘是哪家青楼的女子?年几何?被曜儿带走前,可是完璧之身?” 宗玹被璟贵妃的一连串问题弄得一脸懵,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道:“母妃, 您在胡说些什么呢,锦黎姑娘是干干净净的清白人家女儿好不好?” 璟贵妃神情中浮现出几分诧异,进而不信的道:“既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又怎会做出还未成亲,就与男子同居一室的事情来?”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宗玹让一旁的小宫女给他端了杯茶水,喝下去润了润嗓子,然后才开始详细的跟璟贵妃交代,锦黎与宗曜之间的那些事。 小半晌,宗玹终于吧啦吧啦的说完,璟贵妃一脸感慨,“没想到竟是如此过程,刚才是母妃狭隘了,误会了锦黎姑娘。 没想到她竟是锦镇国的后人,他们父女俩都是曜儿的贵人。 若锦黎姑娘真愿与曜儿喜结连理,母妃也是乐见其成的。” 宗玹啧了啧嘴,毫不留情的给正幻想着自己在不久的未来,就能一手抱一只软团子的璟贵妃泼冷水。 “儿臣看这事儿还有的磨,六哥的情商实在令人堪忧,您品品他在没儿臣指点前,都是怎么追的小锦黎,那都是一般人能干出的事儿吗?” “呵!”璟贵妃讽笑一声,斜睨着眼睛看向床上的宗玹,“起码比你强,晓得该为自己的成家大事努力。 你也是老大不小的年纪,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彭将军家的大小姐,郑国公家的四小姐,罗司徒家的七小姐……那么多贵家千金,你都跟人家纠缠不清。 你今儿老实告诉母妃,你心中到底中意的是哪一位?母妃替你跟你父皇请旨去。 亦或者是哪几位?母妃腆着老脸,都想办法给你求来。” 宗玹果断的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要了老命了,他就知道回皇城后,绝对没有清静日子过。 …… 溪谷关。 曜灵军军营后山坡上,林副将带领着手下士兵,此时在锦黎的督工指挥下,正热火朝天的搭建着畜牧圈。 就在昨天,她新收割了一批水果后,她的农场系统经验值终于升到了二十级,成功解锁了畜牧功能。 从今往后,她终于告别了靠着打猎开荤的日子了。 一阵寒风吹过,天空中开始纷纷扬扬的撒起了晶莹洁白小雪花。 并不太友好的天气,却丝毫影响不了众将士们干活的热情。 他们心下只要稍微一想到锦黎姑娘说的,出不了十天,他们就能过上天天吃肉,日日似过大节的伙食水平,他们浑身上下就充满了干劲儿。 这话要是换成别人跟他们说,他们肯定嗤之以鼻,但若是锦黎小仙子,他们都见识过她那一手犹如神祇仙法般的种植之术,自是一百个一千个相信。 半年前,他们做梦也不敢肖想,自己能顿顿吃上新鲜主食蔬菜。 四个月前,他们更是因为锦黎姑娘的恩惠,晚膳后人人都能领上一份新鲜水果补充营养。 这生活待遇,放在他们老家,都是乡绅级别的了。 现在要是再能天天吃上肉,那他们妥妥的跳跃到了地主级别去了呀! 忽地,锦黎肩上多了一件白裘斗篷,嗅到身后传来的熟悉冷沉香味道,锦黎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心中顿时就像抹了蜂蜜一般,甜滋滋的。 看着反手走到自己身前,低垂下眉眼,仔细认真给斗篷系带打着结的男人,锦黎唇角止不住的上扬,“阿曜,我不冷的。” 宗曜系好蝴蝶结,拉着斗篷两侧往中间拢了拢,将锦黎的小身子牢牢罩住,柔声道:“有一种冷,叫我觉得你冷。” 锦黎嗔了他一眼,虽然有内力护体,确实不感觉寒冷,仍是没有拂了他的好意褪下斗篷。 “前面那批通过你手下势力售卖的瓜果蔬菜,可有消息传回?收益如何?” 宗曜大掌隔着斗篷,准确捉住锦黎的小手牵住,美美的眯了眯眼,然后才笑得一脸骄傲得意。 “我们阿黎出手的产品,自然是刚一上市,就被一抢而空,收益比我们预计的,多了将近三成。” 锦黎听到自己计划的项目不仅赚了钱,还超出预期,心情一时间也是大好,“太棒了! 不过咱这也是占了天气优势,冬日里普通百姓能种出的瓜果蔬菜少,物以稀为贵,待到开春,收益就会下滑了。 不过也不怕,过了年,咱们的畜牧工程如果不出意外,到时候也已经正式进入正轨。 我锦黎出手的畜牧,不管是肉质还是品相,绝对都是顶尖的,何愁销路?” 锦黎卷翘的长睫微微颤了颤,小手回握住宗曜的大掌,敛着声音认真道:“阿曜,我知道你想争取那张至高的宝座,别的方面我帮不了你,政治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懂。 唯一能为你做的,也许就是帮你赚点小钱,让你有财力去打通各环节关卡,不至于在某些事上被束住手脚。 我锦黎既然认了你做我男朋友,就会对你掏心掏肺,倾尽全力去助你达成所愿。 你当初承诺了我,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只爱我一个。 你若是敢变心背叛我,我绝对会拖你下地狱!” 宗曜闻言,心头猛地一阵钝痛,轻柔的揽过锦黎的双肩,第一次无视周围的兵士,急切的将她紧紧环入自己怀中。 “阿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不安全感,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是我的错。 但请你相信我,若我真有朝一日变心,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不用你拖…… 地狱,我自己下!” 锦黎将头靠在宗曜温暖宽阔的怀中,聆听着他胸腔里心脏有力的跳动,汲取着些许心灵上的慰藉。 樱粉色的唇瓣微微抿着,没有再说话。 她一个从来没感受过亲人疼爱的人,心底对于爱情未来的命运走向,终究是充满了无数害怕与彷徨。 但宗曜确实很好,她对他是有好感的,是喜欢的。 她不想因为自己内心的胆小怯懦,就让自己抱憾终身。 她与宗曜这段感情,于她而言就像是罂粟花,明知道它可能会带给自己致命的危险,却还是没能经受住它美丽的诱惑。 她不是皇城那些贵族千金小姐,给不了宗曜政治军事上的任何支持,这一点让她敏感的内心有些自卑。 但好在赵大哥曾说过,宗曜手头一直很紧,她的农场系统恰好能成为她的后盾,给予宗曜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这才让她心中好受一些。 在这个上层人士遍布政治联姻的社会下,即便宗曜一直喜欢她,待她如初,不会因为她带给不了他利益就嫌弃她,可她终究不想做一只花瓶,让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嘲笑宗曜不长眼。 锦黎在二十一世纪,见过太多从年少情深,走到相看两厌的婚姻,不是天真的小姑娘,很明白只有两人能互相搭手支撑的感情,才会长久。 她不允许自己的爱情,败在自己的无作为下! …… 时间随着天地间素裹得愈来愈厚的银装,一天天过去。 金厥国那方,有着苏丹尔在王廷搅弄风云,契恩查忙着内斗,自顾不暇,这几个月也无心再来找曜灵军麻烦。 一众曜灵军将士,在熙国官方调过来的军粮和锦黎的双重投喂下,即便每天都在照常操·练,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长起了一层肥膘。 年底将近,宗曜收到熙皇从皇宫传来的旨意。 尽快将曜灵军安排妥当,回皇城过年。 务必替他去锦镇国坟前,三拜九叩,谢罪! 带锦镇国后人锦黎,一起回皇城。 宗曜仔细看着熙皇信里的各项交代,小指轻扣着案面,思索他走后,军中事务该如何分配给众位副将把持。 与此同时,后山坡上忙活的锦黎,突地被一传旨太监找上。 “锦黎接旨——” 锦黎猝不及防的被太监尖细响亮的声音炸了一耳朵,连忙一脸懵逼的回头看向来人,“你……是在跟我说话?” 这军营里叫“锦黎”的确实只有她一个,但她跟什么圣旨,怕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吧? 难道是在喊哪位名字与她同音的人? 传旨太监既然负责传旨,自然知晓圣旨上的内容,因此丝毫不敢给锦黎甩脸子,面含笑意的道:“当然是在跟姑娘说话了,锦黎姑娘,还请跪下接圣旨吧。” 锦黎听话的屈下双膝,心下却是更加疑惑,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到底是个什么鬼? 难道是斥责她一介平民,配不上王爷之尊的宗曜,让她滚远点? 但圣旨这个东西,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可不是随便什么事就配出的。 熙皇完全犯不上为了她这么点事,就浪费一张刺绣精贵华丽的绫锦织品。 难道…… 是宗曜告诉了熙皇他们俩谈恋爱的事情,这张圣旨是赐婚的? 锦黎脑中顿时轰然一炸,心下小鹿乱跳,乱成一团麻线。 她还没做好嫁给宗曜的打算呢! 这圣旨…… 她接? 还是不接? 第51章 传旨太监一抖手…… 传旨太监一抖手中明黄色的圣旨, 一脸郑重的将其展开,尖细的声音随着飒飒寒风,飘荡在这片天地间。 “奉圣仁德皇帝, 诏曰:今有女锦黎, 心怀天下, 人品贵重, 于曜灵军危难之际,数次助军有功, 朕心甚慰,特册封其为溪宁郡主。 钦此!” 锦黎听完圣旨内容, 猛地抬起头, 惊愕的望向传旨太监,她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当今陛下竟然封她做了郡主? 这是什么迷之操作? 她还以为圣旨是……感情她心下白一阵天人交战了。 但陛下仅为了她给曜灵军提供的那些口粮,就封她做郡主,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郡主在封建社会是何等尊贵身份?那名字封号可是要写入皇家玉牒的。 就凭她那点功劳,别说郡主, 就是距离县主都还差得老远。 传旨太监并没有给锦黎太多消化这件事情的时间, 圣旨刚一宣读完毕, 就两端叠合,笑眯眯的双手奉给锦黎。 “咱家先在此恭喜溪宁郡主了,郡主赶紧接旨吧。” “锦黎谢主隆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锦黎双手叠至眉前, 俯身叩首,然后才立起腰杆, 稀里糊涂的接过圣旨。 忽地想起电视剧里常演的人情世故,锦黎装模作样的一手掏入袖袋中,借着袖子的掩护调取存放在系统仓库里的银钱。 锦黎将一锭不大不小的银元宝, 悄无声息的塞入传旨太监手中,“这寒冬腊月的,辛苦公公大老远跑这一趟了。” 传旨太监暗自咂摸了一下手中的触感和份量,心下有了数,顿时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几分,“郡主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当做的。” 溪宁郡主这出手,可比宫里那些娘娘,皇城不少大官出手都阔绰。 平日里那些人多是几片银叶子,几颗白瓜子儿就算了事,直接给出一整锭银子的,他四处宣读圣旨这么久,遇到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溪宁郡主既然上道,他也不介意结个善缘,“郡主,奴才施文成,如今陛下的旨意已传达,奴才这就要赶回皇城复命了,希望日后能在皇宫里,再见郡主倩姿。” 施文成的话中话,锦黎自是领悟到了,眉目间也不由得浮起几分笑意,“那锦黎就在此,祝公公前路一帆风顺了。”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但一些人际关系,可不是随时都能有机会建立的,这一波不亏。 送走施文成,锦黎此时也无心再去侍弄那些作物果木,卷好圣旨握在手上,掩入袖中,径直回了中军帐。 锦黎掀帘步入帐中,见宗曜正在提笔奋笔疾书,也就没有打扰他,兀自走到一圈椅上坐下。 帐内一侍奉的亲兵,见未来王妃从风雪中归来,立即手脚麻利的给她沏上了一杯热茶。 锦黎端起茶杯,向亲兵点了点头,以示谢意,然后一边细细品着茶,一边静静等待宗曜忙完。 锦黎一杯茶还未见底,宗曜就搁下了手中毛笔,满含歉意的对锦黎道:“阿黎,让你久等了。” 锦黎放下茶盏,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刚回来没多久。” 锦黎说着话,起身走向宗曜王座旁,将明黄的圣旨从袖中取出,递给他道:“陛下封我为郡主了,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宗曜接过圣旨,展开看了看,继而合拢放至桌案上,牵着锦黎的手往下一拉,让她坐到自己身旁。 宗曜轻轻揉了揉锦黎发顶,唇边噙起一抹浅笑,“你就不怪我瞒着你?” 锦黎善解人意的道:“我觉得你应该是有自己的思量的。” 锦黎仅仅一句话,就听的宗曜心都快化了,奈何明间里闲杂人多,不然真想将他的小姑娘狠狠抱入怀里。 “谢谢阿黎这么体贴理解我,事到如今,这些事情也确实不该再瞒着你了。 父皇之所以封你为郡主,的确不仅仅是因为你对曜灵军的帮助,还因为你的父亲。” 锦黎眸子一张,一脸惊讶不解,“我父亲?怎么可能?打我记事起,爹爹他就是一普通山中猎户,跟皇宫里的陛下,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处去啊。” 宗曜反问道:“那在你记事之前呢?” 锦黎:“……” 记事以前的事,锦昭从来没跟她说过,她哪里知道? 宗曜见锦黎无言以对,便温声细语的跟她解说起了锦昭与当今熙皇之间的关系。 不是父子,更甚父子! 若没有锦昭,就绝无现在的熙皇! 锦黎听完自己父亲传奇的一生,脑子都快宕机了,原来她爹爹这么厉害。 她知道锦昭箭术武功一绝,从前也只是猜测他是归隐山林的武林高手,万万没想到他以前竟是威慑八方的镇国将军。 这就难怪熙皇会如此册封她了,陛下怕是想把对父亲的亏欠,尽数弥补到她这位女儿的身上。 “阿黎,”宗曜突然唤着她,一脸开心激动的道:“待我这两天把军中事务安排好,咱们就一起回皇城过年,到时候我亲自向父皇请旨,迎娶你过门。” 锦黎闻言,双颊顿时忍不住一红,小脑袋傲娇的撇向一边,娇嗔道:“你就做梦吧你,我还没及笄呢,才不要嫁人。 而且皇城里贵家公子哥多的是,万一我遇到比你更好的……” 锦黎话还未说完,就被宗曜两手捧着小脸,强行转回头来,看向他的眼睛。 宗曜故意板起一张俊脸,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字一句的认真道:“爬墙你想都别想,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帐内其他侍从,神态整齐划一的双眼放空,望向帐顶。 又来了,狗粮又来了…… …… 这两日南境的风雪格外大,山路极度不好走,好在宗曜、锦黎二人都有轻功傍身,让一众护送侍卫呆在山脚下,两人携手上山,倒也不难。 锦昭墓前,二人并肩跪下,点燃香蜡,投烧起一叠叠纯白的冥钱。 斜风微雪,将盆中的冥钱吹得有些四散,锦黎挪了挪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势。 锦黎用手仔细拂下石碑上被飘雪覆盖的字迹,轻声道:“爹爹,女儿来看您了,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宗曜看了看情绪低落的锦黎,对着锦昭的墓碑诚恳的道:“半年前,多谢镇国前辈高义出手,救我曜灵军于危难之际。 晚辈在此立誓,必定倾尽所能,解决好熙金多年交战问题,不让您的牺牲白费。 还有一事,晚辈希望能获得镇国前辈您的首肯和祝福。 晚辈与令千金情投意合,心意相通,晚辈此番回皇城,就准备向父皇求赐婚圣旨,迎娶阿黎为妻。 请镇国放心,晚辈一定会好好待锦黎,与她携手一生。” 锦黎闻言,微微垂了垂眸眼,这已经是宗曜第二次说要请旨与她成婚,每一次他的态度都很认真,让她着实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虽然灵魂年龄不小,但身体年纪确实不大,而且还属于发育晚成的体质,成亲太早,对身体实在不好。 可望着宗曜期待喜悦的神情,她又狠不下心正儿八经的拒绝他。 他们俩从认识到相知,时间并不长,这么快就结婚,未来的婚姻生活,真的没有问题吗? 锦黎心中有些彷徨不安,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宗曜再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 两人烧完冥钱,宗曜跟着锦黎一起三叩首。 行礼结束起身后,宗曜在锦黎诧异的神情下,对着锦昭的坟墓再次跪下,三拜九叩。 “镇国前辈,这三拜九叩,是晚辈替父皇向您磕的。 父皇他……真的很想您…… 他苦苦找了您十几年,盼了您十几年……” 二人离开前,宗曜用一紫檀木盒子,神色肃穆庄重的装了一抔锦昭坟上的泥土,带着与他一同回宫。 …… 腊月十八,宗曜与锦黎乘坐的马车,正式驶入熙国国都景兆城。 王府的管家早已收到主子今日抵达皇城的消息,提前做好安排准备,亲自带着王府部分侍从在城门口迎接。 伍顺领头,一众侍者齐齐跪拜在宗曜马车侧面。 “奴才恭迎王爷归来,王爷金安。” “属下恭迎王爷归来,王爷金安。” 负责把守城门的卫兵见到宗曜从马车中走出,立时也齐齐向着他行礼。 “末将参见六王爷,六王爷金安。” “卑职参见六王爷,六王爷金安。” 宗曜踩着侍者摆放在马车侧方的马凳,身姿优雅卓越的下马,对着行礼的众人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起来吧。” “谢王爷。” “谢六王爷。” 锦黎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动静,在马车里也有些坐不住,便伸手撩开帘子想下马。 谁知她才刚一探出头,宗曜就立马仗着身高优势,抬臂扶住了她,“阿黎,慢些,小心别磕着头了。” 锦黎无语,“我看上去很笨吗?” 宗曜轻笑否认,“阿黎自然不笨,聪明着呢,我是怕车顶笨,不长眼,碰着你。” 锦黎一手撑着宗曜臂膀,也懒得踩马凳,小身子轻轻巧巧往下一跃,就稳稳实实的落了地。 锦黎挑起眉梢,望了一眼马车顶盖,一脸小傲娇的道:“它要是真敢碰疼我,我就掀了它。” 宗曜除了满眼宠溺,还能怎么办?“好,到时候不用你动手,我亲自帮你掀。” 一旁除了护送宗曜二人回皇城的众人,全部石化,双眼大瞪,呆若木鸡。 我的老天爷呀! 他们看到了什么? 竟有姑娘从六王爷的马车上下来,瞧瞧六王爷看那姑娘的眼神,听听六王爷跟那姑娘说话时的语气。 没想到向来不近女色的六王爷也有今天,这是铁树开花,石头发芽,天上要下红雨的节奏啊! 伍顺看着锦黎的眼神,就像看天上下凡的小仙女一般,感动得都快哭了。 他家王爷终于开窍了,王府后院那位侧妃是个摆设,王爷年过二十了,还一直不肯大婚,坊间不知道有多少诽谤他们王爷不行,或者爱好龙阳的流言。 现在好了,王爷终于肯接近姑娘了,那些恶意中伤人的虚假传言,自然不攻而破。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掩藏在来往百姓人流中,一位一直仔细观察着城门口动向的小丫鬟,突地转身,快速向着六王爷府邸跑去。 王爷竟带了女子回来,还让她坐在自己的马车里,言行举止间,都对那姑娘照顾得不得了,这消息,她必须得尽快通知侧妃。 六王爷府邸门口照壁旁,余雁儿听完小丫鬟的汇报,唇角微微一勾,眸光潋滟中,风情万种。 “本妃知道了,你自行下去领赏吧。” 第52章 伍顺听同僚与他…… 伍顺听同僚与他提起过几次, 王爷率领的曜灵军中,近半年出现了一位名叫锦黎的小姑娘,在关键时刻帮了王爷不少大忙, 深得王爷喜爱。 想来眼前这位灵动娇俏, 被王爷昵称“阿黎”的小仙女, 准是半月前被陛下册封为宁溪郡主, 随召与王爷一同回皇城的锦黎姑娘了。 伍顺非常有眼力见儿的对着锦黎躬身行礼,“老奴见过宁溪郡主, 郡主安好。” 有了伍顺这一起头,周围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请安行礼声。 锦黎虽不太习惯这种场景, 但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 以及日后与宗曜在一起,这种画面随时都可能上演,便强忍着别扭,努力让自己适应。 锦黎看了看低眉顺眼的伍顺,然后望向身旁的宗曜, 笑意盈盈的夸奖道:“你家这位不错呀, 第一次见我, 就能准确猜出我是谁。” 宗曜轻笑着跟锦黎介绍道:“阿黎,他叫伍顺,是我王府的管家。” 锦黎声音清脆的跟伍顺打了声招呼, “伍管家好。” 伍顺笑的满脸褶子, 肢体动作上却是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郡主客气了。” 这新晋的小郡主一看就是个和善的,今后王府里要是多了这么位女主子,甚幸啊! 伍顺向宗曜请示道:“王爷, 眼下午时将至,府中膳房早已准备妥当,您看咱们是先带郡主回府用膳,还是做何安排?” 宗曜道:“直接回府吧,赶了这么多天路,阿黎也累了,先回去休整片刻,本王再带她出来逛。” 锦黎丝毫没有意见,“可以。” 两人重新回到马车,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马车不疾不徐的驶向六王爷府。 马车行到正门前停下,这次依旧是宗曜先下马车,然后撑扶着锦黎从马车上轻盈跃下。 两人并肩踏上王府门口前的七级台阶,跨过高高的凿着祥云、麒麟等富贵祥瑞图纹的门槛石,正式迈入王府内。 宽大的灰白色罩琉璃瓦的镂花照壁前,余雁儿携着府中余下部分仆人早已列好队,在此等候宗曜归来。 甫一见到宗曜的身影,余雁儿就立时带头垂眸躬身,仪态婀娜,声音婉转的向他行礼问安。 “妾身恭迎王爷回府,王爷金安。” “奴才恭迎王爷回府,王爷金安。” “奴婢恭迎王爷回府,王爷金安。” 宗曜视线刚一触及余雁儿的身影,身形顿时就是一僵,脸色霎时卡白。 坏了,他忘记他后院里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阿黎一直都不知道他还有位侧妃。 这下完了,阿黎一定会误会的…… 锦黎蓦地听到打头那位装扮光彩照人的美艳女子,对着宗曜自称“妾身”,脑中顿时轰然一响,一片空白。 眉眼间一直蕴着的笑意陡然消失,身形微颤着后退,浑身被瞬间涌上的强烈情绪冲击得一阵发麻。 宗曜连忙侧身抓住锦黎的小手,焦急的跟她解释,“阿黎,你听我说……” 锦黎狠狠一把撇开他的手,强忍着眼眶里的酸胀感,哽着声音怒咤道:“别碰我!” 宗曜见锦黎这幅模样,心下顿时更急了,“阿黎,你信我,事情真不是你想的这样……” 锦黎终究是没能忍住,泪珠子跟断线珍珠似的一颗颗往下掉,冷声决绝的道:“宗曜,我不信了,再也不信了,当初就是因为信你,才傻乎乎答应你的追求。 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打扰对方了,永不相见!” 锦黎说完,伸袖一抹迷了视线的泪水,猛地运转体内真气,提起轻功,头也不回的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王府外飞掠而去。 王府管家伍顺虽被两位主子的突然变故,弄得一头雾水,但也连忙心急如焚的提醒宗曜道:“王爷,快追呀!” 这才刚刚见到未来女主子的面,都还没捂热乎呢,可万万不能让她跑咯。 显然,伍顺的提醒多余了,他话音还未落尽,宗曜的身影就已紧随着锦黎离去的方向,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徒留一脸懵逼的一众王府侍从。 伍顺擦了擦额角泌出的冷汗,低声嘟囔道:“真看不出来,宁溪郡主那么个娇娇小小的人儿,轻功竟然如此厉害,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 “阿黎,你等等我……” 锦黎听到身后紧追而来的宗曜的声音,心顿时更加痛得无法呼吸。 连忙加速运转体内真气,超负荷催御轻功,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再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了! 她那么信他,从不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没有碰过司寝,他说他后院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他说他今生今世只要她一个,他说他明天就进宫请旨与她订婚成亲…… 她到底得有多傻!竟然全都信了…… 甚至……回皇城的路上,几度欲跟他提起待她年岁长长再成婚,每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心底已经做好了为他妥协的准备。 她在军营后山坡每天勤勤恳恳的侍弄作物瓜果,费心费神的计划怎么销售赚钱,好为他夺位提供助力。 她的掏心掏肺,到头来竟换来一场骗局! 她怎么能蠢成这样…… 也许,她天生就不配拥有感情吧,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只有没有,才不会受伤! 锦黎垂眸看着脚下澄碧的湖水,一抹艳丽的红色从唇角溢出,阖上双眸,任由自己身体径直坠落。 后方远远追来的宗曜,只见到湖面上波澜了两下锦黎天缥色的裙袂,然后一切都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湖水里。 “阿黎——” 宗曜撕心裂肺的呐喊着锦黎,浑身血液都快凝固了,身形陡然俯冲,一头扎入水中。 …… 浑身湿透的宗曜紧紧抱着怀中昏迷的锦黎,轻功运转到极致,红着眼睛一路直冲太医院。 刚跨进太医院大门,宗曜嘶哑悲悸的声音就在真气的加持下,响彻整座太医院。 “所有御医,全都给本王滚过来!” 太医院众人皆惊,被点名的一众御医急急放下手中事务,赶往宗曜身边。 本朝现今一代皇子中,统共就两位封王,一位是三王爷瑨王,另一位则是尚未册封封号的六王爷。 刚才那声音明显不是瑨王,那就只能是近几年一直坐镇南境曜灵军的六王爷了。 六王爷什么时候回皇城了?完全没听人说啊,还这么急吼吼闯入太医院,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宗曜疾步踏入明间,抱着锦黎行至里间,将她安放到屋里的一张软榻上。 十来位须发斑驳的老御医,先后涌了进来,对着宗曜拱手行礼问安。 宗曜急得人都快炸了,怒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行个哪门子礼?你们快来给阿黎看看,绝不能让她出事。” 与此同时,六王爷急闯太医院的消息,也飞速传入熙皇和璟贵妃的耳中,两人先后亲自赶往太医院,巧合的在过来的路上相遇。 不多时,里间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高呼声。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微臣参见璟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奴才参见……” …… 熙皇与璟贵妃先后脚进入里间,一众御医已经捋清锦黎的病因,正在开药的开药,施针的施针,紧急救治着锦黎。 又是一连串的繁文缛礼后,熙皇与璟贵妃皆是好奇的看着软榻上双眸紧闭、唇无血色的小姑娘。 熙皇瞧着那小姑娘眉目间隐约有几分熟悉,率先开口问向宗曜道:“曜儿,这丫头是谁?” 宗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锦黎苍白的小脸,心如刀绞,“她就是镇国将军的遗女——锦黎!” 熙皇如遭雷击,面色顿时一变,“难怪……难怪朕看她面容颇有几分老师的影子,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宗曜垂下眼睑,抿了抿唇,喑哑着声音道:“都是儿臣的错,让阿黎误以为儿臣一直在欺骗她……” 熙皇被宗曜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但心下明白此时并不是究根问底的适宜时候,转而看向场中为首的御医,询问锦黎的情况。 医正立即行礼恭敬的回答熙皇道:“回禀陛下,宁溪郡主是因情绪波动太大,气急攻心,再加上超越身体承受极限,强行运转体内真气,导致五脏经脉受损,后又落水受寒,让身体伤势雪上加霜。 幸而六王爷一直用真气护住郡主心脉,让郡主身体情况没有继续糟糕恶化下去。” 熙皇沉着脸严肃道:“朕要见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宁溪郡主,尔等务必尽全力医治。” 医正等人齐齐躬身,“臣等遵旨!” 璟贵妃毕竟是女人,心细一些,瞧着锦黎、宗曜身上都还穿着湿衣服,连忙吩咐身后宫女,去给他们两人找两身干净衣服过来。 宗曜待璟贵妃说完,立即向那宫女补充道:“阿黎的衣裳要衣长一尺六八,上围二尺五二,裙长二尺七。” 宫女应下,疾步行退礼离开。 熙皇和璟贵妃皆是目光深邃的看向宗曜,这孩子,竟将人家小姑娘的衣着尺寸记得如此清楚,看来是真的动了真心了。 璟贵妃心中甚慰,看着软榻上的锦黎,越瞧越喜欢,只是可怜她未来儿媳妇,也不知他们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竟被曜儿那混小子气成这样。 御医给锦黎施完针,稳住体内五脏经脉伤势,后又有宫女伺候她换上干净衣裙。 明间里,璟贵妃向身旁的熙皇请示道:“陛下,阿黎这孩子堂堂郡主之尊,一直躺在这太医院总不像话。 不如让臣妾把她接到璟云宫去养伤,您看可好?” 熙皇闻言,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去你宫里,朕放心。” 宗曜在一旁,听着熙皇、璟贵妃二人,三言两语就把他的阿黎归属地抢走,立时急了。 “父皇,璟母妃,儿臣觉得阿黎还是去儿臣府中比较合适,阿黎不喜欢被约束着,在宫里她会不自在的,不适合她伤势恢复。” 第53章 璟贵妃神情一言…… 璟贵妃神情一言难尽的望了宗曜一眼, 忽地就理解了之前宗玹为什么说他六哥情商低,跟锦黎姑娘之间的好事还有的磨了。 曜儿平时里那么聪明的一孩子,怎么在男女之事上, 竟能笨成这样? 璟贵妃颇为无奈的轻叹一声, 问向宗曜道:“虽然母妃并不太清楚你们俩之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 但你能把人家小姑娘气成这样,你觉得她醒来后, 会愿意见到你?看到你后情绪不会更加崩溃?” 宗曜被璟贵妃一通话,问的哑口无言, 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锦黎离开前, 心灰意冷的甩下那句“永不相见”,心陡然一沉。 启唇嗫嚅了好几下,才倔犟的垂眸看向锦黎,“儿臣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宗曜知道,这次的误会, 是真的让锦黎心伤狠了。 她明明是那么要强的一位小姑娘, 不管是初见那天, 她身种藏蛉萝花根的毒,还是生辰那晚,身受那么重的伤, 从头到尾她都强忍着, 没肯流半滴眼泪,今日却因为他哭成泪人。 若是别人害得阿黎掉眼泪, 他一定想方设法收拾那人,哄阿黎开心,可现在惹阿黎伤心的人却是他自己, 这让宗曜一时间着实有些没辙。 宗曜很清楚,自己并不太会讨女孩子欢心,只得眼神求助的望向璟贵妃,“璟母妃,帮帮儿臣吧!” 璟贵妃嗔了宗曜一眼,柔声道:“傻孩子,母妃若是不想帮你,为何要将小姑娘带到自己宫里去? 你且将你们俩之间的事情,仔细说与母妃听听,母妃才好想办法帮你们俩调和。” 锦黎被一众宫女太监小心翼翼的抬送至璟云宫主殿一次卧里,再由宗曜亲手将她轻轻的抱放至床榻上。 太医院一医女端来将将熬好,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试好温度后,一点点喂入锦黎口中。 宗曜也在一旁徐徐跟璟贵妃、熙皇道着他与锦黎产生误会的源头。 宗曜话毕,不管是璟贵妃,还是熙皇,都是久久一阵无言。 人家余侧妃那么大一活人,还跟了他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竟能把人家忘的影儿都不剩,今日这场误会,简直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璟贵妃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一意孤行,硬逼着宗曜纳的侧妃,会在如今成为他大婚的障碍,心情一时间颇为复杂。 余雁儿是她亲自挑选看中的女子,要说没有对她寄予厚望,是不可能的,可奈何曜儿主见实在太强…… 这下好了,她眼下是明明白白的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曜儿,”璟贵妃问向宗曜道:“府中的余侧妃,你打算如何安排她?” 宗曜毫不犹豫的道:“儿臣回去给她一笔财产,放她自由。” 璟贵妃无声叹息,没有说话。 熙皇眸光深邃的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被褥里,眉目中颇有几分老师容颜影子的小姑娘,心情也很不平静。 小姑娘明显是要宗曜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但宗曜堂堂王爷身份,日后或许还会继承他的位置,身旁如何能只有她一人? 若是别的女子提这种要求,他绝不会接受这种女人成为他皇家的儿媳。 可锦黎不一样,她是老师唯一的血脉,她的母亲很可能…… 即便不谈她母亲,他也绝不允许老师的后人,未来与人共侍一夫,只有世间最好的男儿,才能配得上她。 老六若是真有本事俘获小姑娘芳心,他这位做父皇的,少不得要狠狠心,偏向锦黎,为她的心愿助力一把。 …… 锦黎是在半夜,被身体经脉中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刺痛痛醒的,一声低低的嘤咛响起,寝殿内顿时沸腾了起来。 青黛连忙碎步轻迈,行至锦黎床前,撩起纱幔勾住,嗓音软柔轻快的道:“太好了,郡主可算醒了。 半夏你速去告知娘娘郡主醒了的消息,白薇你快端杯温热水来,我喂给郡主润润嗓。” “好。” “唉。” 被青黛点名的两位宫女连忙应声行动起来。 锦黎被青黛轻轻托起上半身,背后立即被别的小宫女塞入两只柔软舒适的大靠枕,锦黎浑浑噩噩的倚靠在靠枕上,就着青黛的投喂,勉强抿进半杯水。 意识甫一清醒,就微微侧开头,做出拒绝的姿态。 披散着头发的璟贵妃,也在此时匆匆行来,睡衣外仅披了一件长斗篷,可见来的很急。 屋内一众宫女连忙迎向她行礼问安,“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璟贵妃玉手轻抬,不用刻意作何表现,行拂间自显一派雍容大气,“免礼。” 锦黎掀眸望向径直向她走来的众星捧月的女人,眉头因疼痛不自觉的微微蹙起,沙哑着声音道:“贵妃娘娘?这里是皇宫?” 璟贵妃点了点头,坐到锦黎床沿上,面目一片慈爱温柔,“阿黎,我是璟贵妃,宗曜的母妃便是我,此处是我的璟云宫,你且安心在这里养伤,有本宫在,绝不会让那混小子欺负了你。” 锦黎本来还疑惑自己为何到了皇宫,蓦地听到璟贵妃说她是宗曜的母妃,顿时心下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神色央央的敛下眸子,冷呵一声,不再说话。 她倒是想硬气一点,直接掀被子起身,离开这地方,不与和宗曜有关的任何人接触,不受他的滴点恩惠,奈何现在全身经络都痛麻不已,根本不听她使唤。 鬼门关走一遭,她也算看开了,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不值得她要死要活。 在二十一世纪她没靠男人,还不是过的尚好,更别说现在得天眷顾,重活一遭,还有系统傍身,怎么也会过的比上辈子轻松。 她的初心里,从来就没有过需要靠男人如何,她有手有脚,想要什么不可以自己去挣? 白天她是鬼迷心窍了,才会为他不计后果的伤害自己身体。 如今回想起来,她真想时光倒流,回到白天,抽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但凡当时的她能稍微清醒一些,也不会害得现在的自己几乎四肢瘫痪,只能跟个植物人似的躺着。 璟贵妃见着锦黎这副模样,便知道她现在无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便也不再提及宗曜,省得惹她烦心。 只是简单的安抚了她一阵,让她不要胡思乱想,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她留下的宫女去做,又差人去小厨房端来一直备着的小米粥,看着锦黎在半夏的伺候下吃了小半碗,然后才让锦黎好好休息,转身回了自己寝殿。 第二天宫门门禁才刚刚打开,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宗曜就迫不及待的跨入宫门,向璟云宫递去求见腰牌。 璟云宫毕竟是当今陛下的后宫,即便他自生身母妃昭贵妃病逝后,就一直寄养在璟贵妃名下,依旧无法自由出入,需要提前申请,得到准许才行。 璟贵妃起床洗漱完毕后,听着宫内小太监告知她六王爷求见的消息,直接干脆利落的道:“不允,现在不是他过来的时候,时机到了,本宫自会召他过来。 让他没事儿就去陛下面前刷刷脸分分忧,别老惦记着本宫这儿。” 小太监躬身领命,“喏。” …… 宗曜得到璟云宫传回来的消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紫瑞殿,等待熙皇下早朝。 他才刚从边境回来,按朝纲制度,头三天是不用上朝,留给他休整的。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熙皇才在陆光宁等大小太监的簇拥下,施施然行来紫瑞殿。 熙皇大老远的就看到自己六儿子,身姿挺拔玉立在他办政的殿门外,心下忍不住一阵好奇。 “老六,你不去你璟母妃那里找你的心上人,跑来朕这里做什么?” 宗曜先向熙皇一通行礼问安完毕,然后才道:“儿臣为父皇从南境带回一物,想来能让您慰藉一二。” “何物?”熙皇来了兴趣。 父子两人先后脚走进紫瑞殿,宗曜从自己袖袋中取出一只紫檀木盒子,亲自双手奉向熙皇。 “这盒子里装着的,是镇国将军坟上之土。” 熙皇闻言,浑身猛地一怔,神情骤变,双手颤抖着伸出,迫不及待的接过紫檀木盒子,然后突地对着一众侍从喝声道:“出去,全都给朕出去。” 宗曜在原地滞了一瞬,也选择转身离开,他觉得,父皇现在应是不想有人打扰他与老师叙旧的。 陆光宁最后一个走出,贴心的替熙皇合上殿门,隔绝外面的一切。 熙皇捧着盒子走到宝座上坐下,随着盒盖一点点被打开,浊泪再次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老师……这么多年来,您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您怎么就不能等等我……老师……” 熙皇将自己一个人关在紫瑞殿里整整半天,直到晌午陆光宁不得不硬着头皮唤他用膳,他才从沉浸在自己与老师的世界里走出来。 熙皇着人在宫内佛堂里摆上锦昭的灵位,宗曜带回来的那盒子土也被一应放上去供奉。 熙皇对着锦昭灵位,按后人礼三拜九叩后,才带着陆光宁一行人离开,用膳处理政务。 再大的悲痛,他也要撑住精神,治理好国家,如此,才能不负老师的教诲与期望。 …… 下午,璟云宫内,锦黎泡在浴桶里进行药浴,配合上她真气主动运转,缓缓修复着体内受损的五脏经脉。 药浴结束后,一众宫女伺候她起身更衣。 此时的锦黎已经能在撑扶下勉强慢走,总算脱离了瘫痪状态。 锦黎长舒一口气,如此算来,再过两天她基本上就能行动无碍了,到时候就去请见熙皇,辞去郡主身份,从今往后,天大地大,还不是任她逍遥。 至于宗曜与苏丹尔签订的契约协议,熙国近些年需要她的二代种子助力,为了国家民生大计,她自不会推辞,每年按时提供需要的数量,但除此之外,她是真不想跟宗曜再有任何牵扯。 听说熙国众多邻国中,有一非常著名的女尊国家,名为“圣泽”,她倒是非常感兴趣。 今后若是在女尊国安家落户,自己当家做主,也是颇为不错的选择。 锦黎不知道的是,她在惦记圣泽国的同时,圣泽国内,恰恰也有人在惦记着她。 第54章 圣泽国。 …… 圣泽国。 圣城, 皇宫,明华殿。 黎商央狠狠一把甩掉手中的奏折,一双威严凌厉的单凤眸子猛地眯起, 脸上神情风云变幻。 急剧起伏的胸口和紧握的双拳, 无不彰显着这位女帝此时滔天的怒气。 黎商央内心暗自缓了好半晌汹涌澎湃的情绪, 才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好!很好! 锦昭, 你个老王八蛋! 活该你惨死,你个杀千刀的蠢货, 就该下地狱!” 殿内一众侍从听到陛下气得口不择言的爆粗口,齐齐低垂下头, 屏住呼吸, 生怕扰碍了女帝,成了她的出气筒。 黎商央抬眸望向殿中由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谍首,沉声道:“朕的大皇女现今如何?一切可还安好?” 谍首道:“回禀陛下,大殿下一切安好,现已被熙皇册封为宁溪郡主。” 圣泽安插在熙国的谍客, 是从熙皇册封锦黎的蛛丝马迹中, 意外发现锦黎隐藏的身份, 再拔出萝卜带出泥,深挖得到锦昭的消息。 确认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连忙将情报传回国内。 因此, 锦黎与宗曜的后续事情, 圣泽情报总部的人,至今并不知情。 黎商央听完谍首的汇报, 冷呵一声,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无不透露出浓浓的鄙夷和嫌弃。 “呸!朕的皇长女, 宗晏那混蛋竟然敢只封个郡主,他哪来的脸? 再过两天就是年关,朕此时不便离开圣都,尔等下去安排好,正月初三,朕要亲往熙国,接回朕的皇长女。” …… 熙皇宫。 熙皇忙完手头事务,照旧前往璟云宫探望锦黎。 熙皇看着锦黎此时已经摆脱了他人搀扶,行动自如,面上也是一片高兴。 “小师妹,看样子你身体恢复的不错,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御医。” 锦黎感激的望向熙皇道:“谢谢师兄关心,我的内伤已经不痛了,没什么大碍。” 熙皇还是不太放心的殷殷叮嘱她道:“即便不痛了也不能大意,下床活动时小心着点,你还小,千万不能给身子落下什么病根。” “嗯,我会的。” 锦黎敛了敛眸,心下有些犹豫该怎么请辞。 不管是熙皇,还是璟贵妃,都对她太好了,照顾的无微不至。 特别是熙皇,堂堂一国帝王,免了她的所有礼数,让她与他师兄妹相称,这些天见天的一箱一箱东西往她这里送。 她眼下身体才刚一好转,不需要人伺候了,就拍屁股走人,未免显得太过无情,惹人伤心。 留她又肯定是不愿继续留在这里的,眼下莫名的,竟让自己微妙的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熙皇作为堂堂皇帝,眼神毒辣是基本功,一下子就从锦黎面部的细微表情里,察觉出了她的纠结和心不在焉, 想着许是小姑娘有什么困难,又碍于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便主动开口给她递个梯子,“师妹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朕说?” 锦黎唇瓣嗫嚅了几下,再三犹豫,还是低声跟熙皇道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师兄,我不想做什么郡主,只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些话,迟早都是要说的,越拖着它,不过是越让自己成天乱思虑罢了。 快刀斩乱麻,也许对谁都好。 璟贵妃恰好从外面回来,听见了锦黎的话,向熙皇行完礼后,眼神哀伤的看着她道:“阿黎,你一心想离开,是不是还是因为曜儿?” 锦黎闻言,心口蓦地一疼,宗曜……毕竟是她的初恋! 但她面上还是努力维持着平静,装作已经看开了的样子,“贵妃娘娘说笑了,我与他早已毫无瓜葛。 我是真的向往各地的大好河山,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感受不同的风景和人文面貌,多有趣?” 璟贵妃拢在广袖中的手,努力掐着自己手心,脑海中开始回想起自己可怜的同胞姐姐昭贵妃,年纪轻轻就病逝,留下才几岁的小曜儿。 要不是她向陛下求来曜儿的抚养权,那么小的娃娃跟了别的妃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 一想起自己这些年,孤苦无依的在这座吃人不见骨头的后宫里,拼尽全力作弄手段,再苦再累只能敲碎牙和血咽,只为能护着两个孩子平安长大。 这些伤心往事刚一浮上脑海,璟贵妃就不由得悲从心来,霎时湿了眼眶。 锦黎见着璟贵妃这副模样,心下顿时就慌了,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狠狠唾弃自己忘恩负义,璟贵妃待她那么好,她怎么能把人家惹哭呢? 锦黎连忙从身上摸出一方干净的绣花锦帕,递给璟贵妃擦眼泪,笨拙的安慰她道:“贵妃娘娘,您……您别哭呀,有什么事,咱好好说,好好解决成不成?” “不成!”顺手收了锦帕的璟贵妃,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侧过身子用帕子擦着眼角,哭的直抽噎,看上去真的伤心极了。 锦黎个子矮,又碍于角度问题,并看不太真切璟贵妃哭泣的细节。 但熙皇人高马大,距离璟贵妃又近,瞟着眼睛看了眼璟贵妃手中拈着的锦帕一角,仅仅是微润,就知道璟贵妃此时是在干打雷,不下雨。 他便默默的负手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任由璟贵妃表演发挥。 熙皇很清楚,不想让锦黎离开的人可不止他一个,璟贵妃想留下她的心,一点都不比他少。 璟贵妃见锦黎面色越来越不知所措,便适可而止的用锦帕沾了沾双眼角,装作擦干眼泪的样子。 璟贵妃侧回身子,眼神又哀怨又控诉的对锦黎道:“这事儿根本就不是我不愿好好说,是阿黎你不肯好好听,每次我跟你提及,你都岔开话题。 曜儿如今已经放了余雁儿,后院再无任何女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这一回呢?” 璟贵妃仔细观察着锦黎脸色,见她神情又冷下去,便再次抽噎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当初眼馋后宫中别的姐妹们含饴弄孙,心生艳羡,便以死逼着曜儿纳了位侧妃。 可那侧妃不争气呀,都跟了曜儿好几年了,虽说曜儿平常多呆在南境,可每年至少都有半月留在皇城,她却至今都没有交上红帕子。” 璟贵妃说着,嘤嘤嘤的趴进熙皇怀里,伤心欲绝的道:“陛下,您说臣妾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臣妾不过就是想求个孙儿,当年逼着曜儿纳侧妃,曜儿为此怨怪臣妾,一年到头难得回皇城一趟,却见也不来见臣妾一面。 臣妾等了他一年……盼了他一年……臣妾没想到就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强,竟误曜儿至今。 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却因为臣妾当初的糊涂,眼见着这对鸳鸯就要散了,臣妾怕是死都抱不上孙儿了,是臣妾害了曜儿。 呜呜呜,臣妾不如现在就去死了算了,省得被曜儿埋怨一辈子……” 锦黎听着璟贵妃话里话外透出的信息,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宗曜是被迫纳的侧妃? 没有交上红帕子……他们还没有圆房? 锦黎突地感觉到自己一片死寂的内心,忽地又冒起了一颗清新生机勃勃的绿芽,恍若春暖花开。 但很快,这株新芽就被她连根拔起。 他既非自愿纳的侧妃,又未与人家同房,之前为何要瞒着不告诉她?是觉得她小肚鸡肠,不分是非? 跟了他数年的女子,白白蹉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他为了讨她开心,说把人家放了就把人家放了。 封建社会被夫家休弃的女子,有几个能得好下场的? 因为他们的皇权,白白误了一名无辜女子大好的一生。 皇权,真的不适合她。 跟宗曜分手后的这些天,她跳出恋爱脑,也算想清楚了。 自己想要的其实就是平平淡淡,妇唱夫随的生活,找个普通人过普通日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璟贵妃这些话,让她痛的几乎麻木的内心舒缓了一些,对宗曜或许没有之前那么恨他的欺骗了,但多少又厌恶上了他的凉薄。 人在不想看一个人顺眼的时候,总会想法设法的给他贴上不是好人的标签。 熙皇抱着璟贵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着,配合她一起声情并茂的表演。 “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咱们阿黎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你说说你,当年朕就劝过你,让你别瞎折腾,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吧? 好在老六眼光不错,看上的是朕的小师妹,师妹继承了老师的血统,心胸自然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你让那小混蛋滚进宫来,朕要亲自监督他当面给小师妹道歉,还要好好检讨反省自己,为什么会惹朕的师妹生这么大的气。 他什么时候取得小师妹原谅了,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朕就不信了,朕还治不了他? 朕就阿黎这么一个师妹,可不能被他给欺负了。” 锦黎被熙皇这一长串话说的有些傻眼,后面听到他让宗曜过来当面给她道歉,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师兄,我不需要……” 锦黎话还未说完,就被熙皇一脸认真的打断,“师妹,你放心,朕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是圣旨,绝无反悔的可能。 今天,务必让老六那兔崽子给你一个交代。” 璟贵妃也很上道,立马趁着熙皇阻拦锦黎拒绝的当头,快速派遣自己的大宫女,亲自带着腰牌去六王爷府邸唤人过来。 锦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要见到宗曜! 她不需要道歉啊! 锦黎委屈的快哭了,她觉得熙皇和璟贵妃在联合套路她,可是她又没有证据。 第55章 璟云宫。 …… 璟云宫。 主殿明间。 锦黎望着宗曜双手递向她的三尺长拇指粗的荆条, 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这是准备给她上演一出,廉颇对蔺相如的负荆请罪? 很抱歉,本姑娘不吃这一套! 锦黎两只小手背在身后, 小下巴一昂, 刷的一下别过头去, 丝毫没有要去接荆条的意思, 根本不甩给宗曜半分眼神。 熙皇见锦黎这副模样,赶紧上前来给自家傻儿子帮忙, 一把拿起宗曜手上的荆条,硬塞到锦黎手里, 板着脸一副帮理不帮亲, 公正无私的模样。 “师妹,别客气,使劲招呼那臭小子,他敢惹你生气,怎么地也得让他长长记性。” 锦黎连忙摇着头撤步缩手, 拒绝熙皇塞过来的荆条, “我不要, 师兄您别给我,我要真使劲儿招呼他,从今往后您就没有六儿子了!” 熙皇一本正经的道:“不怕, 朕儿子多, 没了这一个,还剩好多个。” 锦黎:“???” 师兄, 您是认真的吗? 宗曜:“???” 父皇,您是认真的吗? 熙皇趁着锦黎愣神的空档,成功将荆条塞到了她的手中, “小师妹,你随便抽,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朕和贵妃就先走了,不耽误你们小两口打情骂俏。” 说完,熙皇不顾锦黎挽留,带着璟贵妃,以及一殿仆从,一群人呼啦啦的走了,明间里仅余锦黎、宗曜二人四目以对。 锦黎暴躁得想锤人,谁要跟宗曜打情骂俏了?师兄净瞎说! “阿黎……”宗曜一脸委屈巴巴的看向锦黎,低哑的声音中充满了祈求和希冀。 “我真的没想骗你,我当初确实是忘了府中还有位侧妃的存在了,我跟她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信我好不好?” 锦黎冷哼一声,随手扔掉手中荆条,转过眸子看向一边,视宗曜于无物。 她很想转身离开,一点都不愿意跟宗曜独呆一处,可她不能立即那么做,否则太伤熙皇和璟贵妃面子。 如今只能暂忍这一时片刻,等过会儿离开,她便能解脱了。 在此期间,任由宗曜怎么巧舌如簧,她的内心也绝不会动摇半分。 “阿黎……” 宗曜再次呼唤锦黎,锦黎依旧不甩他。 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辙的宗曜,眸光中蓦地闪现出几分挣扎,进宫前宗玹对他说的话,不由在脑海中反复盘旋。 “六哥,以你的情商,想靠言语哄好小锦鲤,成功几率实在不大,得用行动更靠谱。 弟弟我已经帮你一步步计划好了,你先是负荆请罪,用苦肉计,苦肉计行不通,再用美男计。 怼上去就是一顿猛亲,吻的小姑娘晕头转向了,再抱着娇滴滴、软绵绵的她,帮她打开心结。 若是还不成,那就……” 宗曜眼睫心虚的微微颤动,喉结不自然的滚了滚,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壮胆。 然后才猛地掠到锦黎身前,双手一把将她揽抱在怀,眸子半阖,对准她樱粉润泽的唇瓣就吻了上去。 锦黎被宗曜猝不及防的偷袭,弄得脑子轰然一懵,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一双漂亮的眼睛大大睁着,迟迟没反应过来状况。 直到宗曜胆大妄为的用舌尖撬开了她的齿关,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时间又羞又气。 双手一边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两排张开的整齐小白齿,一边狠狠地往下一合。 咬死你个臭流氓! 此时脑子已经有些傻乎乎的锦黎,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小舌被迫与宗曜纠缠在一起,自己这么下狠口,何尝又不会咬到自己? 两人此次唇齿交融,或许没有同甘,但却意外的经历了共苦。 两人齐齐受痛,闷哼一声,时间顿时恍若在此被按了暂停键,静止了下来。 两瞬后,宗曜眸子率先恢复清明,双唇依依不舍的离开锦黎红润娇艳的唇瓣,将她头侧按到自己心脏处,喘着粗气无奈道:“阿黎,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真的放不下你,是不是非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肯信我?” 宗曜内心隐隐有些后悔,他就不该听小九胡乱出的馊主意,什么将人家小姑娘亲的晕头转向? 现在明显是阿黎还没晕,他自己先沉浸其中忘乎所以了。 锦黎听着宗曜胸腔里那颗快速跳动的心脏,自己浑身上下被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檀香气息包裹,脸颊不自觉的有些发热。 眼下她经脉伤势还未痊愈,无法使用大力,根本挣脱不开宗曜的怀抱。 锦黎粉嘟嘟的腮帮子一鼓,可着脚的使劲儿踩宗曜脚背,气呼呼的道:“你放开我,你个臭流氓,我讨厌你!” 宗曜完全不在乎锦黎踩他,甚至高兴得快要飞起,“阿黎,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他收回刚才的想法,小九的方法,其实还是很管用的。 锦黎被宗曜那仿佛中了超级大奖似的兴奋模样,弄得心头一哽,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眼下被他禁锢处于弱势,使她很不舒服,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想办法摆脱眼下的处境。 锦黎蹙着眉,不情不愿的道:“你先放开我,咱俩最后再好好谈一次,你以这种手段纠缠我,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 宗曜闻言,立时松开锦黎,无比歉意的道:“阿黎,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轻薄你的,是小九告诉我,我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理我。” 宗曜为了洗白自己,这一波甩锅操作,可谓是将军师宗玹出卖了个彻彻底底。 锦黎身子后撤三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心底默默记了宗玹一笔。 “你们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宗曜嘴角忽地耷拉下去,一副可怜委屈的样子,“阿黎,是我的错,我认。 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我怎么做,才能弥补犯下的过错?” 锦黎面色平静的道:“没什么,就是突然间发现我们不合适罢了。 当初在花海时我就说过,如果未来发生意外,我们俩之间,好聚好散。 你堂堂王爷之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何必在我这里如此低声下气,作践自己?” 宗曜立即坚定的道:“我要阿黎!” 锦黎望着宗曜坚定不移的神色,心跳蓦地一顿,指尖下意识一颤。 锦黎连忙低下头,稳住自己泛了涟漪的心湖。 锦黎,不可以! 你不可以再次被他迷惑! 锦黎掐了掐自己掌心,唇边扬起一抹讽笑,“一个跟了你几年的女子,你跟我说压根儿就忘了人家的存在,眼下为了讨我欢心,说弃了人家就弃了人家,丝毫不顾她人死活。 宗曜,在南境,我见着你在训练场点将台上,统率数万大军,为了黎民百姓征战沙场,恍若战神的模样,我敬仰你。 看你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决胜千里的模样,我崇拜你。 听闻你拿出私库,补贴阵亡将士家属,四处购粮维持大军生计,我心疼你。 自愿留在曜灵军,无偿贡献自己的力量,为你解忧。 我对你日渐积累的好感,在你向我表白时达到顶峰,我虽有过忧虑,却依然说服自己,答应与你交往恋爱,无数次的幻想过我们美好的未来。 为了助你实现自己的抱负,我更是倾尽所有,没有任何怨言,因为我觉得你值得。 在当时的我眼里,你重视民生,爱民如子,心怀家国,文韬武略,英勇无畏,你善良、光明,热忱、温柔……你有好多好多的优点。 可直到回了皇城,我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你竟还有如此凉薄的一面。 今日尚且是对她人,我真的不知道,它会在未来哪一天对上我。” “我没有不顾余雁儿死活。”宗曜急切解释道:“阿黎你可能不知,余雁儿本是兵部尚书先夫人之女,虽是嫡长女,但后来家中入了别的主母,日子并不好过。 璟母妃将她硬塞给我后,我虽不愿搭理她,却也不曾苛待过她,她在我府中的日子,比在闺阁里舒坦多了。 如今我放了她自由,她还是清白之身,又有兵部尚书嫡女身份护着,未来想寻一真心待她的良人,亦不是不可能。” 锦黎蹙了蹙眉道:“她在家中原就过的艰难,如今被夫家弃了回去,家中主母岂不是更磋磨她?” 宗曜继续解释道:“我给了她一处二进的院子地契,一座小庄园,还有足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的银两物什,作为跟我这些年的补偿。 她身边还有两位从娘家带出来的死契丫鬟服侍,日子再苦,也绝对比我们在南境的生活条件好很多。” “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你了……”锦黎听完宗曜解释,顿时也反应过来是自己犯蠢了。 什么都不知情,就自以为是的戴着有色眼镜,胡乱给人下定义贴标签。 宗曜对待牺牲将士的家属,都能做到那种地步,又岂会亏待好歹跟了自己几年的侧妃。 锦黎背在身后的小手,心虚的绞着手指头,抬头望向宗曜,呐呐的问道:“那……余雁儿她愿意吗?” “……”宗曜抿了抿唇瓣,颇有几分郁闷的道:“她……当下就拿着契书,兴高采烈的带着丫鬟,连夜搬出王府了……” 锦黎:“???” 事情为什么发生的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宗曜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拉回话题,“阿黎,这下余雁儿的事情说清楚了,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了?” 原来整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是自己胡思乱想误会宗曜的多,锦黎其实已经不好意思生气了,但又觉得这事儿就过去了,好像显得自己一直在无理取闹,很没有气势似的。 便在明间里左右踱了两步,绞尽脑汁的给宗曜添加罪名,以此减少自己的任性值。 “听说当年你因为贵妃娘娘让你纳侧妃的事,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回一次皇城,看都不去看她一眼,可见你是个不孝顺的。” “???”宗曜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委屈的不得了,“阿黎,你听谁胡说的? 当年我天天往后宫递牌子,是璟母妃不让我过来,非要我留在王府里,多跟余雁儿促进感情,好早日让她抱上孙子。 我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不孝顺了?” 锦黎:“……” 她就知道,自己之前被璟贵妃和熙皇联合套路了! 城市套路深,她想回农村! 宗曜小心翼翼的尝试着迈步靠近锦黎,见锦黎没有再躲避抗拒他的走近,心下已然有了数。 后怕不已的再次抱上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下颔轻轻抵在她的发顶上,低哑着磁性的嗓音道:“阿黎,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下次再有什么不高兴的,一定及时告诉我,给我解释的机会,我们互给对方绝对的坦诚,行吗?” 锦黎没有说话,但与锦黎小身子紧紧贴在一起的宗曜,明显感觉到了怀中的小脑袋轻轻点了一下。 第56章 锦黎这边皆…… 锦黎这边皆大欢喜, 可皇城里某处,却有人因为她,已经气得好几天寝食不安, 兀自绞坏了好几条手绢, 砸碎了屋里好几轮摆设。 “那个叫锦黎的, 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凭什么敢跟我抢?六王妃的位置该是我的! 她刚一到皇城, 就恬不知耻的使手段扮柔弱,住进璟贵妃的璟云宫, 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好生卑鄙的心思。 呜呜呜~爹爹, 女儿没脸活了, 全景兆谁人不知道,女儿是陛下和贵妃娘娘双双默认的六王妃? 只是碍于六王爷近几年坐镇南境,所以才迟迟没有降旨给我们两人赐婚。 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劳什子宁溪郡主,陛下宠她,贵妃娘娘惯她, 传言六王爷对她, 更是走火入魔, 为了讨她欢心,府中的侧妃说不要就不要。 女儿今后可怎么办呀?女儿堂堂丞相嫡女,及笄后一直待字闺中, 等他大婚迎娶, 难道结局却只能去六王府做个妾吗?女儿不依……” 夏鸣鹤赶紧抚了抚扑在自己膝上哭诉的宝贝女儿的后背,安慰她道:“萱儿放心, 那锦黎原不过就是个毫无背景的深山民女,因在南境对曜灵军有了些许恩惠,所以侥幸入了六王爷的眼。 我家女儿貌若天仙, 又有爹爹的势力撑腰,想要求娶你的人从景兆东头排到西头。 他宗曜但凡有点脑子,也该清楚娶你与娶一个村姑之间的差别,谁得到你,就等于得到爹爹百分百的全力支持。 眼下他跟瑨王争锋,虽多年坐镇南境,积累了不少军功,但在朝中的势力却是薄弱不堪,正是需要爹爹的时候,他绝不敢轻待了你。” 夏飞萱吸了吸鼻子,抬眸泪眼汪汪的望着夏鸣鹤,瘪着嘴道:“那锦黎那狐狸精怎么说?他那么大张旗鼓的将她带在身边,他们回皇城那日,锦黎可是跟他同乘一车的。 两人在城门口,光天化日下的一些言语举动,简直伤风败俗,女儿这些天,可没少为这事受别的官家小姐嘲讽奚落。” 夏鸣鹤丝毫不以为意,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六王爷毕竟是年过二十的男人,在边境那种条件艰苦的地方素久了,便是见了东施,也能瞧出几分西施的影儿。 眼下回了皇城,各家身娇体软的千金闺秀一见多了,哪还能看得上一身皮糙肉厚,姿容普通的山野村姑? 萱儿你与其有功夫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回去好好琢磨几个节目,除夕夜陛下宴请群臣及家属,爹爹带你入宫,想必会与那宁溪郡主对上,你可千万莫要被她比了下去。” 夏飞萱经夏鸣鹤一番开导,心下顿时斗志万丈,站起身抬袖一抹泪眼,恨恨的道:“女儿明白了,女儿到时候就跟她好好比比,让世人知晓,她跟我之间的云泥之别!” 夏鸣鹤对夏飞萱有这种觉悟感到非常满意,“很好,这才是爹爹的乖女儿。” …… 除夕一晃而至。 锦黎的身体在御医和璟贵妃的精心照料下,已经好了七八成,基本上与平常无异,只是短时间内,尽量避免动武。 一大清早,锦黎刚醒,连床都还没赖好一会儿,就被青黛携着半夏和白薇,将她从暖乎乎的被窝里挖了起来。 锦黎穿着绵软合脚的宫鞋落了地,屋子中间排列整齐的站着一众婢子,手里皆展示着各色各款的华丽袄裙,再往后,各种首饰钗环摆了满满几大盘。 这些衣服首饰都是锦黎入宫后,熙皇亲自吩咐司珍房为她量身定做赶制的。 青黛恭敬的询问锦黎的意见,“郡主,您看看,您今天想穿哪一身?” 锦黎大致将每套衣服瞟了一眼,最后指了一套橘红色金银彩丝绣灵蝶穿花云绕琵琶的百褶袄裙。 今天过年,她想穿的喜庆点,图个好兆头。 但皇宫里贵人多,那些朱红、水红、胭脂红的,色彩太过明艳亮丽,万一冲突了别的高位妃嫔或公主,惹来事端终归麻烦。 橘红色相比之下就要低调很多,而且她特别喜欢刺绣上那半遮琵琶的图样,又有祥云环绕,显得很是吉利。 换好衣服,锦黎坐在梳妆台前,仅许白薇给她上了层浅妆,头饰珠花上,一支步摇也没让簪。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个规规矩矩的性子,做不到像别的闺秀小姐那样,一天下来流苏都不带乱的。 她若真戴了步摇,恐怕出门还没走几步,步摇上的那些个珍珠玉翡,就全被晃得勾她头发上去了。 妆容妥当后,想起今天日子特殊,锦黎又取出了锦昭留下的那枚暖白玉弦月缠桂流苏玉佩,牢牢别在腰侧用以压襟。 爹爹,咱们一起过新年! 上午,锦黎在璟云宫陪着璟贵妃消磨了一阵时光,午膳刚用不久,宗曜和宗玹就一起进了宫。 璟贵妃现在不用操心宗曜的成家大事了,立即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对宗玹的思想建设当中。 宗玹被璟贵妃强行扣住,生无可恋的听着她万变不离其宗,大婚后千好万好的昂长言论。 宗曜只能施以弟弟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带着他的小姑娘,乐哉哉的游皇宫去了。 往年被璟母妃拉着耳提面命的主角一直是他,小九只是个陪跑,今年他终于解脱了。 感谢上苍,让他遇到了阿黎! 两人并肩走在梅林里,鼻翼间满是清雅醉人的梅香,没有任何外物打扰他们俩之间的温馨气氛。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宗曜习惯性的抬手,想摸摸锦黎发顶,奈何她今日装扮不同往日那么简约,难得的梳起了发髻,发顶中间簪着一支指长的芙蓉盛松柏镶宝石点珍珠发钗,倒是让他有些无处下手,只能颇为遗憾的收回手。 锦黎眼珠子左右一骨碌,见四下无人,两只小手抓起宗曜落了空的温暖大掌,轻轻奉上自己娇嫩的脸颊,像只猫儿似的在他手心里讨好的蹭了蹭。 宗曜被她这一举动哄的心都快化了,大掌立时反客为主,握住锦黎的小手,眼中似水的柔情,仿佛能溺死个人,“你呀,就不怕把脸上的妆蹭花了?” 锦黎摇摇头,自信又傲娇的昂着小下巴道:“不怕,本姑娘天生丽质,不装扮也好看。” “当然。”宗曜语气非常肯定的宠溺道:“我的阿黎,是世上最漂亮的小姑娘。” 锦黎卷翘的长睫微微颤了颤,双眸定定的望着宗曜,问出了自己心里纠结了好久的问题,“阿曜,之前我那么误会你,无理取闹至极,你……生气吗?” “当然生气。”宗曜不假思索的道。 锦黎闻言,小脸瞬间垮了下来,情绪低落,她就知道…… 宗曜继续道:“我气我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想起余雁儿,气我自己为何能让你落泪,气我自己当时为何没能阻止你伤害自己身体,气我自己……” 锦黎不待宗曜说完,就红着小脸伸手覆在他的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别说了……明明是我的问题……你干嘛要怪自己?” 宗曜感受到唇上覆着的柔软触感,眸光一暗,鬼使神差的探出舌尖,轻轻扫过锦黎的掌心。 锦黎察觉到手心拂过的温润,整个人如遭雷击,刷的一下收回手,背过身去,双颊绯红,一颗心脏“咚咚咚……”的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 他、他、他……他撩我! 他勾引我! 啊啊啊—— 锦黎内心小人疯狂尖叫。 不行,自己不能被他比了下去! 锦黎两排小贝齿暗暗磨了磨,眸光蓦地一定,猛地转过身去,踮起脚尖,双手勾住宗曜脖子,嘟着小嘴儿,对准他薄厚适宜的漂亮双唇,直直的吻了上去。 宗曜先是错愕的呆愣了一瞬,然后刷的闭上眸子,双手环抱住锦黎腰身,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此时明明是在寒冬,两人却齐齐出了一层薄汗。 良久,一吻结束,锦黎倚靠在宗曜怀里娇喘连连,感受着他身体的变化,面上带着胜利者得意的大笑,“哼,叫你撩我,看到最后谁吃亏!” 宗曜紧绷着身体,将自己脑袋埋在锦黎颈侧,贪婪的嗅着她独属的体香,双手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骨子里。 宗曜大口的喘着粗气,半阖的眸子中满是火光,喑哑的声音,全然失了平日里清越冷静的味道。 “阿黎,你是上天派来,专门整我的小妖精吧?” 锦黎娇哼一声,痴痴笑着不回答。 宗曜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悲催的未来日子了! 两人又在梅林里腻歪了好一阵,宗曜才带着锦黎离开,前往别的美景之地。 一年到头,他难得有如此空闲陪陪阿黎,阿黎今日脸上的笑容,比往日好多时候都明媚了许多。 回想以前,他陪着阿黎的时间的确太少了,可阿黎却从未向他抱怨过什么。 这么好的女孩儿,他怎么能不爱? 两人坐在一僻静池塘边,柳树下的大石上,锦黎依偎在宗曜怀里,赏着冬日里特有的景色。 锦黎忽地抬首,轻轻啄吻了一下宗曜的下巴,声音醉人的道:“阿曜,我好像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宗曜虔诚的回吻了一下锦黎的额头,将她往自己怀中紧了紧,“我对阿黎的喜欢,每时每刻都在增加。” “阿黎,我爱你!” 宗曜说道,深情又认真。 锦黎心中恍若大地回春般,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更明亮了,惊喜,开心,幸福……种种美好的情绪包裹着她。 这是宗曜第一次说……爱她! 锦黎将自己小脸埋进宗曜胸口,时间过了好久,才含羞带怯的闷声道:“阿曜,我也爱你!” 第57章 冬日天色昏暗得…… 冬日天色昏暗得早, 当宗曜带着锦黎,踏着最后几抹夕光,走到今晚举办除夕宴的镜明园时, 应邀参宴的文武大臣们, 已携家眷早早齐至。 毕竟皇家每年举办这样的大型盛宴不多, 膝下儿女们难得有机会进宫, 若是能被哪位龙子凤孙瞧上,那可是家族天大的造化。 即便没有攀上皇家, 能跟哪位同僚优秀的子嗣看对眼,成就一段佳话, 也是不错。 所以今日下午的寸寸光阴, 对于他们来说,都显得弥足珍贵。 宫里难得这么热闹一回,后宫嫔位以上,有资格参加除夕宴的后妃们,也早已在宫婢的簇拥下, 装扮光鲜华贵的到场, 感受着宫中少有的人声鼎沸。 除了熙皇外, 宗曜和锦黎算是最后到场的。 镜明园入园的月洞门外,负责唱名的小太监,见着宗曜、锦黎二人联袂而至, 立即喉头滚动, 润了润嗓子,然后气沉丹田, 扬着声音高声唱报。 “六王爷到—— 宁溪郡主到——” 宗曜前几日已经恢复了上早朝,群臣都已见过他,眼下突地听到他的到来, 一众人反应倒是不大。 反而是锦黎的出现,让他们齐刷刷的将目光聚焦向了月洞门处。 陛下册封这位女子之前,根本没与任何大臣相商,郡主这等尊贵身份,说给就给了。 事后有大臣劝谏陛下收回成命,不仅被陛下当场一通乱嚷,私下里,陛下还没少给那几位大臣穿小鞋。 由此可见,陛下对这位宁溪郡主,超乎寻常的爱护。 后面还传出流言,陛下不仅免了宁溪郡主的一切礼仪规矩,还与她师兄妹相称。 一众听此传闻的大臣,更是纳闷得找不着北,陛下何时拜的师父?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即便有些元老级别的老大臣,从锦黎的姓氏中,隐隐猜到几分,她的身份或与先皇时期的锦昭镇国将军有关。 但锦镇国从天牢越狱前并未成婚,更没有子嗣,而锦黎现在的年龄,也根本与当时锦镇国逃走后,娶妻生子的时间对不上号,同姓或许只是巧合。 难道仅凭她在南境,帮助曜灵军的那点功劳,就能捞个郡主身份?这未免也太玩笑了。 陛下此番操作,着实令人费解! 还听说向来不近女色的六王爷,也被此女迷的神魂颠倒,连府中唯一的侧妃都给放了,只为了哄她开心。 整个景兆城多少出色的高官贵女,六王爷一个都瞧不上,偏偏对那宁溪郡主情有独钟。 此女虽说已至皇城半月时日,但见过她面的人屈指可数,除了初入景兆南城门时露的那一面,再无外人见过她容貌。 就连后宫嫔妃们,听到六王爷的心上人,如今住在璟贵妃那里,纷纷好奇去璟云宫看她,都被璟贵妃跟护心肝宝贝似的挡了回去。 也因此,让锦黎在众人眼中,显得更加神秘。 今晚这场除夕宴,是她第一次公开露面。 锦黎刚一进入镜明园,就被数百双神情各异的眼神包围,或好奇、或不屑、或羡慕、或嫉妒…… 宗曜察觉到锦黎的不自在,瞬间默默移动脚步,将她大半个身子掩在自己身后,替她挡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目光。 众人见宗曜那迫不及待护人的劲儿,就知道传言不假,他果然是把那宁溪郡主宠的不行。 眼下天光昏暗,他们只大概瞧了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身形,面容都还没来得及看清。 宗曜这么往前一站,得了,他们除了边角处露出来的些许橘红色女子衣裙,啥也看不到了。 群臣们心中虽跟猫抓狗挠似的,好奇锦黎的模样,但眼下他们该行礼的还是得先行礼。 “臣等见过六王爷,见过宁溪郡主。” “臣妇见过六王爷,见过宁溪郡主。” “臣女见过六王爷,见过宁溪郡主。” 宗曜面上挂起一抹得体的浅笑,一派公子如玉,又不失皇家贵气的模样,声音温润清越的道:“诸位免礼。” 璟贵妃见着宗曜二人总算是舍得过来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加深了两分,连忙对着锦黎招了招手,“阿黎,过来。” 锦黎听到璟贵妃召唤,眨巴了两下大眼睛,还是选择脱离宗曜的庇护,走向大庭广众之下。 她又没偷鸡摸狗,有啥见不得人的?那些人喜欢看,给他们看就是了,反正又看不丢她二两肉。 念头这么一转,锦黎眸光亮了亮,唇边扬起明媚的笑容,径直走向璟贵妃席位。 众人的目光紧随锦黎而动,终于看清楚了那位不自觉搅了朝中不少风云的神秘郡主容颜。 灵动! 娇俏! 只要不是心底本就对她怀了恶意的人,任谁第一眼见了,都要打心眼儿里夸一声,这小姑娘乖巧讨喜。 来到璟贵妃席位跟前,锦黎声音生脆清甜的跟她打招呼,“娘娘金安,除夕夜快乐。” 璟贵妃立即含笑点头应声,亲热的拉着锦黎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开始关切的对她嘘寒问暖,“青黛,快给阿黎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曜儿是怎么回事?这天色一暗,夜露就要开始,寒气袭人的,阿黎身子还没好透,也不知给她加件斗篷,真是不会照顾人。 白薇,去把本宫备用的斗篷拿来,给阿黎披上。” 锦黎连忙阻止璟贵妃为她忙活,“娘娘,我不冷的,您才摸了我的手,是不是可暖和了?” 璟贵妃不依不挠的道:“那可不行,你还小,不懂身体受了寒留下后遗症的后果。 这大冬天的,你前不久才在寒湖里泡了一遭,眼下万万得仔细着身子。” 锦黎不好意思再跟璟贵妃推脱,只好一边抿着热茶,一边任由白薇给她披上披风。 坐在璟贵妃下首的一众妃嫔们,见着璟贵妃对待锦黎那比伺候陛下还细心周到的劲儿,顿时忍不住纷纷打趣起她来。 “臣妾先在此恭喜璟贵妃姐姐了,瞧着姐姐和六王爷这样子,怕是好事将近啊。” “就是,宁溪郡主被您藏的可真好,都在宫里住了有半个月了,嫔妾还是第一次见着她的模样。” 后妃们的谈笑声中,有祝福的,有恭维的,自然,也缺不了阴阳怪气的。 “真是奇了怪了,往日里璟贵妃不是跟丞相家的夏飞萱姑娘走得很近吗?今儿个怎么突然换了一个人?莫不是觉得光有夏姑娘一人还不够,准备同时再给六王爷纳房小妾?” 这番尖锐刻薄的言语一出,现场热络的气氛顿时一凝。 璟贵妃脸上和煦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下意识的第一时间牵住锦黎的手,以此无声安慰她,让她放宽心。 之前因为余雁儿的事,小姑娘差点就跟曜儿掰了,今儿怎么也不能再让锦黎心里出现不好的疙瘩。 锦黎意识到璟贵妃心里的担忧,柔软温暖的小手立即回握住璟贵妃,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转而抬眸望向刚才说话那人,只见那人一袭水红色繁复宫妆,面上妆容浓厚,身上钗环琳琅,席位与璟贵妃相对而列,那她的身份不言而喻,定然也是皇帝师兄的后妃之一了。 但璟贵妃位置在左,而她在右,古代以左为尊,很明显,她的位分并不如璟贵妃。 她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嚣张,跟璟贵妃不对付,她俩平日里的关系可见一斑,既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锦黎倏地对着那浓妆艳抹的女人,扬起一脸干净无害的笑容,气死人不偿命的道:“这位婶儿说笑了,阿曜答应过我,身边只会有我一人。 还麻烦你今后千万莫要到处乱说,省得污了人家夏小姐的名声,夏丞相心下怕是也会膈应的慌。” 樊贵妃听到锦黎唤她的那声“婶子”,气得差点没当场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于一位年岁不小的后宫女人来说,最痛恨的莫过于被人当众说老。 樊贵妃怒目瞪向锦黎,尖利着声音大声凶咤道:“死丫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信不信本宫撕了你的嘴?” 樊贵妃虽也是贵妃,但她却没有封号,位分前面只能冠以自己的姓氏。 而璟贵妃,则是封号贵妃,本姓秦,与宗曜生母昭贵妃一母同胞,皆是宗曜外祖父秦启阳元帅的嫡女。 “璟”字便是当今陛下亲赐她的贵妃封号,象征着美德,如花似玉,光彩照人。 自古封号贵妃就比普通贵妃身份尊贵,因此樊贵妃在宫里处处被璟贵妃压一头,做梦都想除掉她。 璟贵妃盛怒之下,口不择言的话一出,被淹没在一众皇子公主堆里寒暄的宗曜,瞬间转身视线冰冷的射向她。 “本王看樊贵妃才是好大的胆子,阿黎是父皇亲封的郡主,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樊贵妃是瑨王的生母,瑨王见宗曜态度如此不敬的对待樊贵妃,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立即面色阴翳的与宗曜针锋相对。 “呵,郡主?也就你们把她当个宝,没有正式举行册封仪式,名字也还没有刻入皇家玉牒,她算哪门子的郡主?” 熙皇本是计划待锦黎回皇城以后,择个良辰吉日完成册封大礼,奈何锦黎不巧身受重伤,便不忍心让她折腾,为此往后延了典礼仪式,没想到今晚竟成了宗恪攻击她的弱点。 锦黎之前并没有见过宗恪,但莫名的,直觉告诉她那人便是处处给自家男朋友下绊子的老三瑨王。 锦黎同样毫不客气的回以宗恪一记冷笑,目光轻蔑的瞥向他,语气轻飘,神态满不在乎的道:“是啊,我算哪门子郡主?不过就是皇帝师兄随手给了我张圣旨罢了。 我本来还以为圣旨挺管用,没想到竟然啥也不是,既如此,等下师兄来了,我便当众把圣旨还给他好了,顺便问问他,为什么要给我个没用的玩意儿糊弄我。” 锦黎话音一落,群臣顿时惊骇交加的看向她,此女果然称陛下为“师兄”,她究竟是何人? “你……”宗恪被锦黎一番回击弄得尴尬不堪,僵在那里迟迟接不上话。 帝王圣旨的权威性不言而喻,锦黎若是真的因他拿着圣旨去熙皇跟前质问一通,他少不了又要被父皇一顿责罚说教。 默了一会儿,宗恪目光更加阴冷如蛇蝎的看向锦黎,那神情恨不能将她剥皮挫骨。 宗恪突地猛一甩袖子,干脆来了个死不认账,“本王可什么都没说,你若是怀疑皇权,尽管当面去问父皇好了。” 锦黎对于宗恪的脸皮厚度,深表膜拜。 今晚第一轮锦黎阵营的交锋,锦黎完胜! 樊贵妃不甘败落,银牙暗咬,搜肠刮肚的正欲再次挑起事端,月洞门外,忽地再次传来了唱名太监尖细高昂的唱报声。 “陛下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第58章 小太监唱音刚落…… 小太监唱音刚落, 镜明园内纷杂的喧嚣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齐齐整顿衣冠,帝王和皇后的先行仪仗队, 刚一踏进月洞门, 大家就自觉的分列两端, 垂首恭候帝后携手步入。 “儿臣参见父皇, 参见母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等……” …… 镜明园内乌泱泱一大片人, 瞬间拜的拜,跪的跪, 礼问声一重叠着一重, 荡开满园飒飒寒风,拉开整场除夕夜宴的序幕。 直至帝后二人先后高高稳坐于龙凤宝座之上,熙皇才双手伸出,对着众人虚虚一扶,威严雄浑的声音沉稳有力, “众卿平身!” “谢父皇!” “谢陛下!” 谢完礼后, 众人纷纷开始回到自己席位坐下, 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意行走与人攀谈。 锦黎见大家都在各就各位,便也跟璟贵妃提出离开,却被璟贵妃拦了下来, “这席位反正宽敞得很, 你今晚就与我一道儿吧。” 锦黎很感激璟贵妃的挽留,但还是摇了摇头, “谢谢贵妃娘娘盛情,但我留这儿不合规矩。 本来皇帝师兄跟您和阿曜待我好,就已经很惹人眼红了, 我要再坐在您身边,恐怕今晚会不停有人找我茬的。” 璟贵妃听到锦黎这话,不由分说的就拉起她的手,打定主意不许她走,语气宠溺的谆谆教诲道:“你个傻妮子,你以为你坐回自己本来的位子,她们就不会找你茬了? 大错特错! 阿黎,你若是孤身一人坐在一边,她们只会觉得你没有靠山,不过如此,心下会怀疑流出宫外的传言是不是无知人在夸大其词。 你若是再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宁人的心态,她们更会觉得你好欺负,什么下贱的招儿都使得出来。 你呆在我身旁,有我这位封号贵妃亲自压阵,反倒是能镇住一些不入流的魑魅魍魉。 至于还有些没有眼力见儿,非要显摆的跳蚤,你也不用客气,狠狠打回去,只有打得她们痛了、怕了,她们日后才不敢轻易挑衅你。” 璟贵妃这么细心周到的为她考虑,锦黎心下感动得一塌糊涂,可越是这样,她越不能给璟贵妃找麻烦,“娘娘,我真不能留,皇家规矩如此,您若为我触犯了宫规,对面那大婶子势必会跳出来找您麻烦的。” 璟贵妃不屑的嗤笑一声,丝毫没把樊贵妃放在眼里,“就凭她?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这么多年哪次在本宫手里讨了便宜? 阿黎你且放心吧,我有的是法子让这事儿名正言顺。” 锦黎闻言,顿时好奇的望向璟贵妃,期待着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只见璟贵妃忽地双手捧起锦黎的手,面上舒缓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心疼不已,立着娇柔的嗓音高声道:“哎呀,阿黎,你的手怎么冷成这样?今儿白天都好好的,现在怎么还咳上了?” 璟贵妃身周听到她声音的众人,目光齐齐被她吸引了过来,包括高位上的帝后两人。 锦黎:“???” 我的贵妃娘娘,您这么睁眼说瞎话,是要整哪一出? 没出璟贵妃所料,熙皇果然在第一时间上了钩,只见他一脸关切的看向锦黎,急声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身上哪里不舒服?来人,速去宣御医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锦黎连忙出声阻止熙皇手下去叫人,额上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璟贵妃这一手真是弄得她措不及防,但她心里此时已经大概有了底,猜到璟贵妃是想利用熙皇对她的重视做文章。 虽觉得这么做不太地道,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拂了璟贵妃的一番心意,只能硬着头皮配合她跟熙皇演戏。 “皇帝师兄,我没什么大碍,只是之前受伤留下的一些小后遗症还没消罢了。 贵妃娘娘因为太紧张我,所以情绪才会失控了一些,我真的没事的,用不着宣御医跑这一趟。” 熙皇一脸严肃的道:“那也不行,还是让人来给你看看,朕才放心。” 熙皇此话一落,高台下侍奉的一位小太监,立时向着镜明园外小跑了出去。 锦黎:“……” 这都叫什么事啊? 璟贵妃赶紧趁热打铁,满眼心疼的跟熙皇恳求道:“陛下,阿黎的郡主席位太靠后了,炭盆子少,她如今身子才刚见点儿好,万万受不得凉。 臣妾恳请您允许她今晚就坐臣妾身边,由臣妾亲自照料着,不然她这身体,臣妾着实担心撑不撑得住……” 宴席越靠前,供暖的炭盆越多,也是越先上菜,这大冬天的,即便御膳房已经想着法子尽量保存食物热度,但到了后面上菜的席位,除了一些汤菜,别的都已凉了。 宴席位置分布,高位帝后,往下后宫妃嫔,然后是上一辈亲王长公主们,其次是后辈皇子公主,要再往后,才轮得到锦黎这种没有父辈爵位带着的郡主。 这些规矩熙皇都是知道的,所以当即点点头,认可了璟贵妃的请求,“朕允了,小师妹身子有任何不适,定要及时告诉朕,不可隐瞒。” 锦黎顶着满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一双漂亮灵动的大眼睛弯成一对月牙儿,满脸乖巧的对熙皇道:“我知道了,谢谢师兄关心。” 解决完锦黎座位的问题,熙皇宣布除夕夜宴正式开始。 一时间,整座宴场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期间御医抵达,熙皇全程亲自盯着御医给锦黎问诊,确定她身体没有大碍后,熙皇又吩咐那名御医暂且不要离开,留在镜明园待命。 锦黎因此又收获了一大堆眼刀,陛下不让御医离开的原因,众人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定是怕那宁溪郡主万一突发情况,好让御医随时看诊。 这宁溪郡主到底是什么来头?那可是堂堂御医啊,如今却专为她留诊待命! 御医不比太医,那可是专为陛下、皇后这些皇室几位顶尖大佬看病的。 像什么世子、郡主一流,平日里一般小毛病,宫里可是连太医都不会派出,皇室旁支多少人一辈子至死,也没享受过御医看诊的待遇。 宴过一半,接下来照例是诸位大臣或她们家眷表演的时间。 与熙皇同一辈,禹亲王家的宝安郡主率先起头,一支《吉祥天》舞蹈,赢得了满堂喝彩。 尔后不管是别的世子、郡主,还是大臣家的公子、小姐,纷纷争相登场。 熙皇和熙后也不吝啬,现场凡是表演了节目的姑娘小伙,不管内容精彩与否,或多或少都赏赐了一些物件以作奖赏,将整场宴会气氛推至高潮。 夏飞萱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不久宴会就要结束,便悄悄整理了一下仪容,袅袅婷婷的从自己母亲身旁站起身来,对着熙皇盈盈一拜道:“臣女不才,专为大家在除夕夜准备了一首琵琶曲,还请陛下应允臣女展示。” 熙皇大手一挥,朗声道:“准!” 夏飞萱得到应允,侧身离开席位,她的大丫鬟双手奉上她一贯使用的心爱琵琶。 夏飞萱怀抱琵琶,迈着贵女通用的优雅小碎步,身姿弱柳扶风的走到场地中央,那里已有宫婢摆好的一只四腿曲角圆凳。 夏飞萱坐上凳子,调整好琵琶位置,在万众瞩目之下,右手起势,一连串清脆的琵琶音,瞬间流泻而出。 不得不说,她的琵琶造诣是真的非凡,之前的表演中,出现过不少乐器,但能达到她这种让听者很快就不自觉沉浸到乐音之中的,还真不多。 半盏茶后,一曲完毕,众人鼓掌,大臣们商业吹捧夏飞萱和夏丞相及丞相夫人几句,熙后赏了夏飞萱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算是给足夏鸣鹤一家面子。 按理来说,熙后赏赐都派下了,夏飞萱谢完恩,就该回到自己位置,将场地留给别人。 可她领完赏后,却第一时间将目光转向了锦黎,面上含笑,声音柔软的道:“听闻宁溪郡主才艺绝佳,眼下这除夕夜宴已近尾声,不知道我们可有幸,看到郡主你的表演?” 锦黎目光淡淡的瞥了夏飞萱一眼,启唇毫不客气的道:“没幸!” 夏飞萱毕竟是宗曜之前的绯闻女友,锦黎要说心里一点都不膈应,那是不可能的。 夏飞萱若是不主动来招惹她,她也不会刻意对她做什么,但她要是非要在她面前唧唧歪歪,没事找事,她也不是吃素的。 夏飞萱没料到锦黎会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深浅得体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满眼难堪。 但她已经起了头,算是当众跟那位宁溪郡主宣了战,要是被人家仅仅两个字就打发的灰溜溜退下去,岂不是显得她很无能? 夏飞萱一咬牙,顶着可能同时得罪熙皇、璟贵妃和宗曜的巨大压力,继续开口道:“今晚除夕这么大的日子,郡主又何必推辞呢?我想在座有不少人,都很想看到郡主露一手的。” 现场有不少嫉妒锦黎的各家贵女,之前见锦黎在璟贵妃身边,不敢开口说什么,但眼下有人当了出头鸟,一些胆大的也开始相继出言附和夏飞萱。 “就是啊,宁溪郡主,大家都有表演,就你不下场,也太扫兴了吧?” “宁溪郡主如此推脱,是不是传言有误,宁溪郡主她其实什么才艺也不会?” “这可不好说……” …… 高位上的熙皇,听到下方那些大家闺秀如此挤兑贬低锦黎,本是一派和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肆!” 诸位看戏的大臣,被熙皇的呵斥声吓得心胆一颤,一边快速口呼着“陛下息怒”,一边连忙给自家后辈使眼色,让他们不要作妖。 锦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一派云淡风轻的抬首望向熙皇,安慰他道:“师兄不要生气,不过是一些跳蚤罢了,不值当咱们浪费心情。” 锦黎突地唇角一勾,眼中流转过一丝邪肆的光芒,“她们既然这么想看我表演,盛情难却,我赏她们一个表演就是,只是……得看她们自己有没有那个造化欣赏完了。” “哦?”熙皇眼帘不禁一掀,直觉告诉他自家小师妹要搞事情了,心头不禁难得的涌上了几分兴奋,“不知道师妹你想表演什么?” 锦黎环顾着一众如今端坐在自己父母亲身边的名门贵女,露出两排小白牙,笑得一脸无害,“绸缎剑舞!” 第59章 “不行!”一道…… “不行!”一道清朗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反对声, 蓦地从下首对面传来。 锦黎循声望向出言那人,立时鼓起腮帮子,满脸的不高兴, “为什么?” 宗曜担忧的道:“阿黎, 你身体还没好, 不适宜动武。你若想表演舞剑, 我代你。” 宗曜这话一出,顿时在镜明园内惊起一片嘶气声。 这六王爷, 果真是将宁溪郡主宠的没边了。 连这种事情,都甘愿代替。 “才不要!”锦黎丝毫不领情, 小下巴傲娇的一昂, 亮晶晶的眸子中,满是耀眼的自信。 “我只要不使用真气就行了,对付她们,简单的耍耍花架子就够了,费的了几个力?” 锦黎说完, 双瞳一立, 故作不满的对宗曜道:“你难道对我这点信心都没有?” 宗曜见着锦黎言谈间, 神采飞扬的模样,不忍在除夕夜让自家小姑娘不开心,只好无奈妥协。 “那好吧, 你悠着点身子, 若有不适,立即停止。” 锦黎这次倒是点头很快, “放心吧,身体是我自个儿的,孰轻孰重我心里有谱。” 说完, 锦黎回头看向熙皇,向他申请道:“师兄,我要开了锋的三尺利剑,绸缎要十五尺长。” 熙皇:“准!” 熙皇“准”字一出,顿时在群臣间惹起一阵骚乱。 在帝王面前,除了御前侍卫,任何人不得携带任何兵器,即便有表演需要,也是无甚杀伤力的模具。 陛下竟允了宁溪郡主的真刀实剑,这万一她要是敌国的间谍,在宴席上公然行刺怎么办? “陛下,万万不可呀!” “还请陛下三思,律法规定,御前不许出现兵刃,宁溪郡主不过是表演个节目,岂需得着开锋利剑?”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 一群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拱手劝阻起熙皇,但随着熙皇面无表情的一抬手,他们又不得不偃旗息鼓,齐齐闭上嘴巴。 “朕高兴!” 熙皇仅仅三个字,便让群臣们无话可说。 毕竟他们总不能舍着前程身家不要,在除夕夜吃力不讨好的让陛下不高兴吧? 陛下要是不高兴了,那他们谁也别想高兴! 夏飞萱此刻恨锦黎恨得牙痒痒,心中直呼她是个祸国殃民的女妖精,不仅迷的六王爷团团转,连一向英明神武的熙皇,也为了她一再破例。 夏飞萱达到逼锦黎当众表演的目的,亦步亦趋的退回自己父母身边。 期间眼神数次戚戚哀哀的投向前方风华绝代,正襟危坐于一繁树灯盏旁的宗曜,奈何她的所有媚眼注定抛给瞎子看。 与她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六王爷,如今全身心都被那山旮旯出来的小狐狸精紧紧勾着,连个眼神余光都没分给她。 这个发现让夏飞萱气的不行,更加坚定了要想方设法除掉锦黎的心。 锦黎根本不知道夏飞萱在短短时间内,心下就已转了好几转的歹毒心思,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把她一个井底之蛙的娇小姐放在眼里。 拿起宫女用托盘奉上来的霜色青锋,以及一段与她衣裙上的橘红色相仿,但色泽亮度却要更高几分的绸缎,锦黎除掉剑鞘,放回托盘,便右手反手背负青锋,左手拖着长长的绸缎,站到了宴席中央的空地上。 锦黎也不废话,一个起手剑式一出,伴随着纷飞飘舞的绸缎,一套漂亮完整的剑法,如行云流水般展现而出。 场中“刷刷刷——”的剑啸声不绝于耳,在镜明园内数千盏辉煌灯烛的映照下,剑锋上时时折射出冷冽的寒芒,携带着片片残影,显得异常动人心魄,带给众人极大的视觉震撼。 而这些璀璨夺目的效果,是未开锋的模具兵器们,所远远达不到的。 众人见惯了之前那些文文弱弱的歌舞表演,忽地见着如此刚阳带劲的节目,原本审美疲劳的心神顿时来了精神。 在锦黎精彩纷呈的挽出一朵又一朵漂亮剑花后,刚才跳得欢腾的那些大臣们,早就将自己先前嚷嚷着叫陛下不要给宁溪郡主利剑的事,忘去了九霄云外,一个个大睁着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高难度动作。 真香来的如此之快,又如此猝不及防。 特别是那群武将们,最为激动。 今晚的表演从头到尾,都是些唧唧歪歪的东西,看的他们直犯瞌睡,对于他们来说,锦黎这节目,才叫真的表演呐。 全场武将们的叫好声连成一片,兴奋的鼓着掌,还有几位叫声最高的,吼得脸色都发红了,也不知是看了剑舞表演刺激的,还是喝高了。 锦黎的前半段表演以剑舞为主,绸缎为辅,甚至还有好几招剑式,绸缎直接成了摆设。 待她一套剑法展示结束,现场众人几乎都以为她要收剑下场了。 却不料她突然猛地将利剑,朝着天空高高抛起,待到上抛的惯力耗尽,利剑剑尖朝下,好巧不巧的,直直对着夏飞萱脑袋上坠落而去。 夏飞萱抬头看到悬在自己头上的青锋,吓得几欲魂飞魄散,拼了命的尖叫着,狼狈的滚向一旁,再也端不起半分贵女的架子。 群臣们也吓得不轻,纷纷以为锦黎终于坐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开始行刺了,甚至一些武将已经提起气,准备翻离席位救人。 火光电石之间,只见一道绚烂的橘红色,“刷——”地一下划破空间,在青霜剑距离夏飞萱席位,仅余不到两米距离之时,猛地缠上剑柄,利剑瞬间在众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下,重新乖乖回到了锦黎手中。 众人齐齐长舒一口气,以为事情这下总该结束了。 锦黎被众口铄金针对出场,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绸缎一端被锦黎牢牢缠握在手中,手中利剑再次被她抛射而出,在空中飞旋了几下,划出一个个漂亮的圆弧,然后直直向着另一处,一名贵女的耳侧飞射而去。 那名贵女只觉自己面颊耳侧一凉,然后就看到自己一缕青丝在寒风中飘然落下。 “啊——”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的小命就没了…… 这个后知后觉的发现,吓得贵女肝胆欲裂,尖叫一声,很没出息的当场昏了过去。 锦黎见现场已开始哄乱,也不磨蹭,快刀斩乱麻的借着绸缎收剑、出剑,将刚才针对她跳的最欢腾的几名贵女,全都削掉了一缕头发已做警告。 青锋在最后一次收回中,缠住剑柄的绸缎尾端忽地一松,利剑方向陡然一改,最后径直斜插进将将在丫鬟们的搀扶下,重新坐回席位的夏飞萱面前桌子上。 夏飞萱望着面前高频率颤抖着的青霜剑剑尾,白眼一翻,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锦黎眼中闪过一道讽笑,故作惊叹的看向自己收回来,空空如也的绸缎另一端,表情夸张的懊恼道:“哎呀,手瓢了!” 被锦黎下手的,十有八九都是文臣的女儿,许是随了父辈个性,武将子女们爱耍嘴皮子的很少。 宴席被锦黎这么一倒腾,几乎乱成了菜市场,女儿受了惊吓的文臣们,纷纷向熙皇告状,叫嚣着褫夺锦黎郡主封号爵位。 武将们几乎都在看戏,或有几个欣赏锦黎一身好武艺,喜欢她敢爱敢恨,有仇当场报的爽朗性子,则跳出来劝说着情绪激愤的文臣们,有一言没一语的和着稀泥。 锦黎丝毫不将他们的状告放在眼里,径直昂首挺胸的走回璟贵妃身边,将手中青霜剑和绸缎,放回之前奉来那宫婢手上的托盘里。 她不傻,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就像之前瑨王对她瞎哔哔,她虽然可以在熙皇来后,向他诉委屈上眼药,挤兑宗恪。 但对方毕竟是熙皇亲儿子,这大年夜的,惹得人家父子不睦,她除非是缺心眼儿,才会干那事儿。 但夏飞萱和那些大臣贵女就不同了,他们是臣。 说句厚脸皮的话,她是当今陛下亲封的郡主,名字是要上皇家玉牒的,勉强能沾上君的边,哪里轮得到一群臣女在她面前上蹿下跳? 那些人被她收拾了也是白收拾,她甚至还能名正言辞的自夸一句,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维护皇家威严! 宗曜宠溺的看着锦黎眼神中,藏也藏不住的小得意,微微侧过身,轻声对身后侍奉的关南道:“今晚上针对阿黎的那些人,全都记下来,有些地方该怎么做,应该用不着本王多说吧?” 关南立即垂首领命,“属下明白!” 对于下首那些大臣的你一言我一语,熙皇鸟也不鸟他们,全当他们是在放鞭炮热闹气氛了。 熙皇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锦黎逐步靠近璟贵妃时,行拂间从裙褶里露出来的那枚暖白玉弦月缠桂流苏玉佩。 之前锦黎下场是背对着他,尔后舞剑又距离他太远,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佩饰,唯有此方她离得近了,才猛地发觉那枚玉佩竟是如此眼熟。 熙皇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尽量稳住表情对锦黎道:“小师妹,你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可否给朕看看?” 锦黎虽然疑惑熙皇突然想看她玉佩做什么,但还是爽快的将玉佩从自己腰上撸了下来,递给小跑着过来接玉佩的陆光宁。 “师兄随便看,这是爹爹留给我的遗物,烦请师兄小心一些。”别给我弄坏了! 熙皇自然省得锦黎的言外之意,拿起玉佩细细打量时,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端详片刻,熙皇心中之前的猜想,总算得到了应正。 这枚玉佩果然是圣泽国皇室的东西,十六年前,黎商央那贼丫头,还想用这枚玉佩跟他做定情信物来着…… 如今这枚玉佩流转老师的手,又到了小师妹手上,小师妹的母亲身份,基本上没跑了。 没想到自家老六,平日里过的跟个和尚庙里的方丈似的,不近女色。 原来这么多年不声不响,竟是在憋大招,冷不丁的就把圣泽国的长公主给拐回来了。 只能说,干得漂亮! 第60章 看来让她俩大婚…… 看来让她俩大婚的事, 得尽快提上日程了,不然等黎商央那个疯女人找过来,这门婚事多半得黄。 熙皇摩挲着玉佩, 若有所思。 还是熙后帮着吩咐人, 去叫太医过来, 给各家受惊的贵女看看, 才勉强稳住了形势。 大臣们见跟熙皇吵吵没用,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们, 只能齐齐调转枪头,对向了锦黎, 让她对她今晚的所作所为给个说法。 说法锦黎早就打好腹稿, 自是有的。 只见她娇小的身躯,挺直了腰杆从席位前站起来,一番铿锵有力、慷慨激昂的发言结束,她自己都快被自己给感动到了。 她是多么的为国为民,胸怀宽广啊! 偏生这些人还看不清她的良苦用心, 一而再的执迷不悟, 实在不该。 群臣:“……” 我差点就信了! 熙后见着锦黎一张小嘴儿嘚吧嘚, 愣是把黑的说成白的,青的说成紫的。 明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却非要引经据典, 从各个方面去阐述, 自己为了维护皇室威严,将各位思想认知有问题的贵女引入正途, 是多么的费时费力,劳心劳神。 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来倒打一耙? 这小郡主也太有意思了! 熙后拼命忍住唇边止不住勾起的弧度, 眼中泛着点点笑意,柔软着声音与身旁的熙皇商量。 “陛下,宁溪郡主的节目,实在让人耳目一新,臣妾着实喜欢的紧,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赏赐她些什么好了,您可否帮臣妾出出主意?” 要说她是一国之后,不管赏赐什么,被赏的人都只有欢天喜地谢恩的份儿,哪轮得着他人挑三拣四? 但她明白,锦黎对熙皇的意义非凡,有些事情她若拿捏错了分寸,就不太好了。 不如将蹴鞠踢给熙皇自个儿,她也乐得清闲。 熙皇顺势点点头,将玉佩转手递给陆光宁,让他还回给锦黎,“小师妹今晚的表演,确实无人出其左右,当好好奖励才是。 这奖品嘛,朕心中已经有了数,只是眼下不适合告知,待到元宵,朕再当众宣布。” 锦黎一脸疑惑的望向熙皇,不过是一个节目应景的小奖赏罢了,师兄怎么还弄得神神秘秘的? 璟贵妃微微偏过身子,凑近锦黎耳边,跟她低声八卦道:“阿黎,我估摸着陛下应该是想给你准备个惊喜。” 锦黎被熙皇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盯得心下直打突突,顺嘴跟璟贵妃唠道:“惊喜不惊喜倒是无所谓,只求师兄别给我整个惊吓。” 除夕夜宴重新恢复了秩序,宫廷歌舞再次出场,宣告着宴席接近尾声。 “咚——” 忽地,一道响彻云霄,回荡苍穹的鼓钟声,蓦然从皇宫四座正城门内的高架台上同时传来。 “咚——” “咚——” “咚——” …… 气势磅礴恢弘的鼓响,一声连着一声,一道接着一道。 明明只有四架大鼓,却偏偏被击鼓手敲出了千军万马、混沌破晓的气势。 所有人听到这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的鼓声,第一念头都是新的一年到了! 群臣整齐划一的向帝后恭贺新年吉祥如意,得了熙皇回应后,又三三两两互相拱手,吉利话儿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冒。 鼓钟声共计十二响,昭示一年十二月份,也对应一天十二时辰。 震天动地的鼓声落幕,“咻——”、“啪——”之声接应而起,不绝于耳。 镜明园内的天幕上,到处都是绽放的各色烟花,璀璨辉煌,绚烂夺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大人们还算矜持,稍微小一点的孩子们看到漂亮的焰火,高昂着头,清澈懵懂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天幕,两只小手不住的拍着,激动得小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甚至有几位顽皮一点的小豆芽,直接爬离了席位,在旁边的空地上,乐的边跳边转。 孩子们纯洁的快乐,也感染给了身边的大人,大家脸上喜气洋洋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由衷的盼望新的一年,家国能拥有新的好气象。 烟花献礼结束,也意味着今晚的宴会散席。 众人恭送完帝后,便三三两两的寒暄着,成群结队走出镜明园,赶在宫锁落下前离开皇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锦黎陪在璟贵妃身边,两人刚从席位上站起身,就见宗曜、宗玹兄弟二人并肩向着她们走来。 “儿臣祝璟母妃新年吉祥如意。” “儿臣祝母妃新年事事顺心。” 璟贵妃对于两个小子能过来给她祝福,表示非常开心,眼尾难得的笑出了几道轻微的笑纹,“亏得你们还惦记着母妃。” 璟贵妃右手往旁一伸,青黛立时双手捧着三只刺绣精美的红色锦囊奉上。 璟贵妃将锦囊分给锦黎三个小辈,一人一只,高兴的道:“这是母妃给你们的压祟钱,今晚可一定要放在枕边入睡。” 三人齐齐点头。 璟贵妃心下虽不舍,却也不得不故作乏累的姿态,向两兄弟挥了挥手,赶他们出宫,“都回自己府上去吧,等会儿宫门就要落锁了。” 宗玹痛快的跟璟贵妃道别,宗曜却磨磨蹭蹭的不愿离开,睫毛颤了好几颤,才低低的开口道:“母妃,今晚能不能让阿黎跟我一起出宫?” “哟?”璟贵妃闻言,眉梢一挑,顿时来了精神,揶揄的看着宗曜道:“为何?” 宗曜抿了抿唇,心下虽有些羞赧,但还是如实道:“我想带阿黎去宫外玩,一起度过新年第一天。” 道完别却未曾离开,一直杵在一旁看自家六哥热闹的宗玹,见着宗曜如今总算有些开窍的情商,不由得欣慰的一阵摇头晃脑,口中连声“啧啧~”,只觉是自己教徒弟教得好,心下自傲不已。 宗曜立时转头瞪了自家蠢弟弟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不滚回你的皇子府,难道也是相中了哪位姑娘,想请璟母妃帮忙做主?” 宗曜这话一出,宗玹心肝子顿时一哆嗦,连忙赶在璟贵妃目光热切的凝视向他之前,连滚带爬的转身跑了。 “我这就回去!” 六哥,不带你这么坑弟弟的呀,母妃今晚难得没有想起这一茬,你为什么要去提醒她? 人家就想凑个热闹,也没说啥嘛,委屈~ “哼!”璟贵妃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自己儿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内心再次感慨,还是曜儿这孩子乖,从小就省心。 璟贵妃将重心重新转回锦黎二人身上,目光温和的看着锦黎道:“这事儿母妃说了可不算,得看咱们阿黎的意思,阿黎说去就去,说不去就不去。” 锦黎闻言,立马弯着眉眼,眸光亮晶晶的道:“贵妃娘娘,我想去,我还没在景兆城玩过呢。” 璟贵妃见锦黎答应的这么快,丝毫没有寻常女儿家羞涩,心口不一推却的样子,不由得愣怔了一下,但也很快回过神来,唇角的弧度不由得扩大了两分。 她就喜欢这样实诚大方的孩子,有些娇小姐过于扭扭捏捏,矫揉造作的样子,看着就闹心。 璟贵妃轻轻拍了拍锦黎的手,叮嘱她道:“想去就去吧,记得多添件衣裳,别受了寒气。 曜儿,出门在外,多照顾着点阿黎,她毕竟是姑娘家,凡事多让让,你俩切记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谢谢贵妃娘娘。” “儿臣记下了,请璟母妃放心。” …… 锦黎乐滋滋的跟着宗曜离开住了半个月的皇宫,今晚百姓们都在家团圆,无人开夜市,城里是没什么可玩的。 出了宫门,宗曜便环抱着锦黎,骑上封翎牵来的汗血宝马,一路疾驰向城郊外,一片景色宜人的湖泊边。 到了目的地,二人下马,宗曜牵着锦黎的手,先后步上停泊在岸旁的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花船上。 花船二楼明间里,八仙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宗曜牵着锦黎坐到八仙桌旁,开始细心的给她布菜,“宫里宴席上的菜色看着虽精致,量却没有多少,你与璟母妃二人共食一桌,现在怕是还饿着。 这些饭菜都是我特意吩咐人,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你多吃点,大过年的,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锦黎感动得真想抱着宗曜的俊脸狠狠亲一口,男朋友太暖心了,把持不住怎么办嗷嗷嗷~ 宫里的东西是真的色香味俱全,好吃的不得了,可她本就是去蹭璟贵妃荫蔽的,哪还好意思多吃人家的菜品? 因此在宴席上,她只是意思意思的挑了几筷子,肚子里根本就没垫上底,眼前的这桌子好酒好菜,对于现在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锦黎吃着宗曜不停夹过来的香喷喷饭菜,时不时嘬一口甜津津的果酒,美得不行。 花船不知在何时,行驶平稳的离开岸边,飘到了湖中央,缓缓顺水而下。 用完迟来的晚饭,锦黎也不知是被美酒醉了,还是被美人醉了,脸颊上染起了两朵热乎乎的绯红。 锦黎拖着宗曜下了楼阁,两人并肩站在甲板上,在一片温馨的气氛中,岁月静好的感受着寒风拂面。 这操作若是换做普通人,肯定享受不起来,但她俩都有内力护体,这点寒意对他们来说,真不算什么。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在朦胧的夜色中,借着船檐四周垂下的昏黄灯光,满心满眼,只剩对方。 轻轻流淌的水声,应和着一对恋人互诉的话儿,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 可偏偏,总有人要来破坏这份美感! 第61章 锦黎和宗曜遭到…… 锦黎和宗曜遭到了刺杀! 一群蒙面黑衣人, 借着夜色的掩护,使用水上轻功悄然靠近花船,待被宗曜敏锐的察觉到后, 迅速对准二人发起猛烈攻击。 锦黎眼下筋脉受伤, 不能使用真气, 武力值大受限制, 宗曜紧着护锦黎,行动也很受限。 好在宗曜的暗卫及时赶到, 很快就跟杀手们缠斗在了一起。 宗曜护着锦黎且战且退,躲进楼阁, 唇瓣微抿, 脸色很不好看。 他从甫一回皇城开始,就一直在精心策划,要怎么与阿黎一起度过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就被人煞风景的破坏掉了。 万幸的是阿黎没有受伤, 否则, 他真的现剁了幕后主使的心都有了。 锦黎身上的那几分朦胧醉意, 早就被突来的变故惊没了,听着外面刀剑相击的打斗声,蹙着蛾眉颇为气郁的道:“这些人真闲, 都不过节的吗?大年夜还出来工作, 也太敬业了吧!” 宗曜垂下眸子,歉意的看着锦黎道:“阿黎, 对不起,我本想带你一起好好度过这个特殊的夜晚,没想到却发生这种事, 让你受惊了。” 锦黎摇摇头,脸上笑意清浅,“这分明是幕后之人的错,怎么能怪你?新年夜一起经历如此刺激的事情,也值得我们俩回味一辈子了。” …… 暗卫解决完刺客,时辰已至寅时,宗曜计划中的浪漫行程被意外打断,如今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实施,只能暂时带着锦黎回了自己府邸。 安排锦黎住到自己主院侧屋,洗漱休息后,宗曜转身步去了自己书房。 关南随后从王府地牢赶了过来,踏入房间,转身关上了门扉。 关南向宗曜行完礼后,不待主子开口询问,便主动简要扼明的汇报了起来。 “王爷,今晚活捉的那三名刺客,两人咬舌自尽,最后一人在自杀关头被发现,给他灌了软骨散,暂时还没有从他口中撬出什么东西。” 宗曜闻言,面色不改,小指有节奏的轻叩案面,沉声道:“今晚那些人都是老三养的死士,天亮之前,要是还问不出东西,就将他处理了,连同湖上的尸体,一并给本王丢进瑨王府中。” 能这么准确知道他行程,时间又安排的那么恰好,还跟他不对付,大年夜都不让他好过的,除了宗恪,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既然他老三敢主动找他麻烦,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也就别怪他正月初一去寻他晦气。 “是。” 关南垂首领命。 宗曜指上动作蓦地一顿,眸子微敛,长睫在下眼睑处投下小片阴影,“当初小九从清平城带回的那些证据,做的铺垫进展如何了?” 关南道:“九殿下那边的人说已经妥当了,咱们这边联系的官员也已准备好,只待王爷您一声令下。” 宗曜轻“嗯”一声,小指上又开始了习惯性的动作。 他本计划待出了正月,再捅出宗恪和其手下做的那些投敌叛国的恶心事,让父皇过个舒坦年。 没想到他非要不停的上蹿下跳自取灭亡,明知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上,还丝毫不肯安分。 老三若是只针对他,他尚且能忍他一时,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总是累及他在乎的人。 宗曜突地想起一人,抬眸看向关南道:“小九似乎跟本王提起过,他之前初回景兆,曾有个郎中帮过他,向本王这边投诚?” 关南立即道:“是的,那人是户部的郎中,叫李其因。 为人圆滑,有些真本事,虽不是清官,但贪墨的分寸掌握的很好。 十二年前考中进士,排名一十五,六年前爬到户部郎中位置后,官位就一直没有变动。” 宗曜听完关南的禀报,认真思忖了好一阵,才沉声道:“元宵后恢复早朝,让他打头阵。” “是。” 关南才应下宗曜的最新吩咐,书房外就传来了封翎的求见声。 宗曜刚让他进来,封翎就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急匆匆的对他行了一礼后道:“王爷,飞鹰刚传来消息,金厥国的老皇帝在腊月二十三,纵欲过度驾崩了。 金厥皇后随后捧出圣旨,宣布大王子契恩查继承皇位。 二王子苏丹尔不认,当晚就召集自己势力,在我们人手的辅助下,挟持了金厥皇后。 后又设下毒计,让契恩查亲手杀死了皇后,断了契恩查名正言顺继位的可能。 苏丹尔得力下属阿图格,趁契恩查发现真相,心神动荡之际,将其成功活捉,苏丹尔也紧随其后黄袍加身。” 宗曜听完封翎带来的消息,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讽笑,“一个手刃了自己生母的人,即便是坐上皇位,民间的舆论也能把他拉下来十回八回。 这事儿的确是苏丹尔的风格,不过,他若不第一时间想办法处决契恩查,后面绝对会多出无数麻烦。” 封翎继续道:“王爷,苏丹尔那边已经派遣了使者团,前来咱们大熙,说是一起共度元宵,商谈两国边境退兵事宜,促进两国友好发展。” 封翎说到金厥派出使者团,蓦地也提醒了关南。 关南回忆着自己今天下午,刚从手下情报人员那里得到的最新信息,紧随封翎之后汇报道:“王爷,属下今日得到消息,萧国那边也有意派出使者团,前来咱们大熙共度元宵。 消息传回时,萧国已经定好了,由珣王萧楚然和灵月公主萧楚鸢为首带队。 只是,他们这次的目的比较复杂,似乎有意让灵月公主与我大熙皇族和亲,珣王此次带她过来,就是让她提前挑选自己喜欢的皇室子弟。” “本王知道了。”宗曜揉了揉眉心,有些疲乏的从宝座上站起身,“今年的元宵节,有的是热闹看了! 本王乏了,若非什么紧急重大的事情,过了初一再说。 时候不早了,你们俩也都退下休息去吧。” 封翎、关南齐齐垂首抱拳道:“是,王爷。” …… 外界天光大亮,锦黎由于昨晚睡的比较晚,一觉醒来,时辰已近辰时末。 锦黎由着王府的丫鬟,捧来崭新的适合她身材尺寸的衣裙,伺候她换装梳洗完毕。 锦黎望着自己暂住房间桌上摆满的精致早餐,心下不由得有些空落落的,执箸的手微微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向那些丫鬟打听,“你们王爷呢?” 领头一丫鬟闻言,对着锦黎福了福身,恭敬的道:“回郡主,王爷不到卯时,就进宫给陛下、娘娘们请安去了,至今尚未回来。” “哦!我知道了。” 锦黎一顿早餐吃的有些食之无味,宗曜那混蛋竟然不喊她一路。 今天是正月初一,晚辈给长辈拜年问安理所应当。 自从来到皇城,熙皇和璟贵妃待她一直极好,她怎么也该去给人家拜个年问声好的。 结果现在这事弄的……她也太失礼了。 锦黎闷闷不乐的一个人用完早餐,在宗曜的主院里闲逛了一会儿,就见宗曜穿着一袭玄色重工刺绣锦袍,风度翩翩的从远处径直向她走来。 锦黎脸上顿时扬起了明媚的笑容,顺着自己心意,主动举步靠近自己男朋友,“阿曜!” “阿黎,你起来了。”宗曜脸上也满是高兴的神采,“走,我带你出去玩。” 锦黎被宗曜牵着,顺着他的步子往外走,好奇的仰头问向他道:“咱们去哪里呀?” 宗曜眉宇间,满是如三月春风般醉人的笑意,“我跟父皇说了,今后你就住我府上,御医隔三差五过来给你问诊一次便是,父皇已经允了。 元宵节前,我都不用上朝,景兆城很大,好玩的地方也很多,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 锦黎立即双眸亮晶晶的道:“我想去青楼!” 宗曜:“……” 他可不可以收回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 阿黎这究竟是什么诡异的癖好?为什么总是对青楼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情有独钟? …… 离开皇宫整整十四天,宗曜带着锦黎,将景兆城东南西北最出名的地方都玩了个遍。 可直到元宵节都到了,锦黎还是没能去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青楼一次,心下不由得颇为郁闷。 元宵节不同于除夕宴。 除夕招待的都是本国自己人,帝后与群臣一起跨年,因此是夜宴。 但元宵节这天,前来赴宴的人员不仅仅是本国皇家贵族和大臣官员,还有很多别国派来以示友好的使者团。 今年外国前来参宴的使者团,规模最大的,就要数熙国的老朋友萧国使者团,以及熙国的老敌人,金厥使者团。 人数太多太杂,为了安全起见,皇宫大型宴会被定在了中午举办。 此次宴会牵扯到的更多是政治上的错综复杂事件,因此那些三品以下,没有诰命在身的大臣内眷们,便没被允许参加。 少了很多莺莺燕燕的叽叽歪歪,锦黎本以为自己能度过一个不错的元宵节,没想到她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甫一进皇宫,宗曜就被熙皇叫走商量国事,锦黎只能在封翎的陪同下,被引路宫女指引着,前往今天办宴的宣明殿。 今日宣明殿人员排查得非常严格,除了已经提前安排好的宫女太监,任何个人侍者都不许入内,封翎只能呆去偏殿,等候锦黎有事吩咐。 锦黎刚进宣明殿才走几步,还没找到自己席位,一名打扮得恍若神妃仙子的美貌女子,就气场凌厉的径直向她走来。 仅一眼,锦黎就直觉来者不善! 虽然在身高气场上,她处于劣势,但她心底却丝毫不虚,经过又近半月的修养,她身体的伤势早就痊愈了。 不是她吹,目前整座宣明殿里的人,武力值在她眼里,都是渣渣! 第62章 锦黎神色自若的…… 锦黎神色自若的望着那女子一步步走向自己, 突地也不急着找席位了,干脆停在原地,挑眉戏看这女的究竟想闹哪样。 她向来主张与人为善, 但人家若是三番两次的没事找事, 非想踩她两脚, 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夏飞萱就像一只傲慢的孔雀, 斜睨着眼睛,不屑的看着身量娇小的锦黎, 语气分外尖酸刻薄。 “你不过就是个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野丫头,最好识趣一点, 别仗着自己帮了曜灵军一点小忙, 就分不清自己斤两,麻雀竟也敢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呵,简直可笑!” 锦黎抬手撩了撩鬓角垂下的碎发,漂亮灵动的大眼睛微微一弯,毫不客气的讽笑道:“再可笑, 应该也远不及某人心心念念, 惦记了好久的男人, 短短时日内就喜欢上了我这个野丫头可笑吧?” “你……”锦黎仅仅一句话,就戳中了夏飞萱心底痛处,气得她呼吸猝然转急, 一时间竟接不上话来。 她与宗曜自小就相识, 宗曜明知道双方长辈都有意撮合他们二人,他还要在外面看上别的女子…… 这让她的脸往哪搁? 自从锦黎来了景兆城, 她连家门都轻易不敢出了,不管去到哪里,碰上别的贵女, 她都要被人家含沙射影的弯酸挖苦一通。 而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眼前这女子害的! 夏飞萱一念及此,恨从心来,看着锦黎的目光猛地一凝。 锦黎眸子直直视向夏飞萱,端看她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只见夏飞萱右手轻抬,缓缓碰上锦黎右手臂内侧,然后陡然抓起锦黎手臂,自己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锦黎的手臂被她后倒的惯力带起。 因着二人衣衫皆是广袖,两只宽袖纠缠在一起,遮住了手型,在外人看来,倒像是锦黎推了夏飞萱一般。 “啊——” 夏飞萱发出一声惊呼,身子美美的侧倒在地,端的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锦黎无语得只想赏她记白眼,就这点伎俩?她在二十一世纪,小说电视剧里都看腻了。 不得不说,夏飞萱虽斗争段位不行,但演技颇高,霎时就红了眼眶,眸光莹润,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夏飞萱双手撑起身子,楚楚可怜的坐在地上,似是委屈极了的控诉锦黎,“宁溪郡主,臣女不过就是见您衣袖上折痕太大,影响仪容,好心帮您抚平一下,您何故推臣女呢?” 与此同时,宣明殿另一端,负责本次接待金厥使臣的一位熙国大臣,在与金厥主使交谈的过程中,无意间瞥见了锦黎这边发生的状况,便有意卖金厥主使一个人情。 “乌云木其使者,你瞧那边,我们熙国的宁溪郡主看上去像是遇到了点麻烦。 你们新皇既然有意想求娶人家,不如你们现在就过去帮把手,刷刷好感度,说不准郡主一高兴,就答应嫁给你们新皇了。” 乌云木其顺着接待大臣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两名女子在对峙,立时拍了拍接待大臣的肩膀,压着声音道:“你够意思,待这事儿成了,我金厥绝少不了你好处!” 接待大臣笑眯眯的道:“快过去吧,万一去迟了,别人帮宁溪郡主解了围,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等到一众金厥使臣全都按照他的指引,走向锦黎那方,背对着他了,接待大臣突地就马下脸,对着那些使臣背影暗啐了一口。 呸!谁稀罕你们的好处,狗·日的金厥人,要不是陛下点名让我负责接待你们,本官才不想跟你们呆在一块儿呢。 熙金两国因为地理位置,几乎算是宿敌,两朝官员多是互看不顺眼。 今次这位“有幸”负责接待金厥使者团的大臣,正是之前叫嚣褫夺锦黎爵位封号,叫嚣的最厉害的一位。 这不,就被熙皇穿小鞋,安排他来负责这件熙国狗听到,都打摆子的糟心事儿了。 两国要是能借着此次机会,达成和平共处协议,意义又着实非凡。 他纵然再是不情愿,也不得不尽心尽力的招待好金厥使者团,否则,他就会变成熙国写入史册的千古罪人。 金厥人,他看不顺眼。 宁溪郡主,他也看不顺眼。 既如此,他何不促使金厥使者团达成所愿,将宁溪郡主求娶走,两者都别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还他个清净人间呢? 接待大臣这边,心底如意小算盘打得噼啪直响,金厥使者团走到锦黎二人身边,却是有一瞬间的傻眼。 哦豁,刚才忘了问了,这俩女的,到底哪位才是宁溪郡主呀? 乌云木其先是瞅瞅站着的浑身上下较为素雅的锦黎,后又瞅瞅坐在地上,打扮精致得恍若神妃仙子的夏飞萱。 心下沉吟一瞬,宁溪郡主好歹是郡主身份,一身行头定不会差,且刚才让他们过来帮忙那老兄,说的是宁溪郡主遇到了麻烦,如此综合看来,眼下处于弱势这女子,应该就是宁溪郡主没错了。 “确认”好身份,乌云木其当即眼瞳一立,冲着锦黎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竟敢对宁溪郡主动手!” 锦黎:“???” 大兄弟,你认错人了吧? 夏飞萱:“???” 这人是在指鹿为马,指桑骂槐的反讽她吗? 乌云木其吼完锦黎,低头看向夏飞萱,面色瞬间变得柔和下来,“郡主,让您受惊了,使臣斗胆冒犯,扶您起来。” 乌云木其说着,左手握拳,横伸出手,将自己绑着护带的手腕递到夏飞萱面前。 夏飞萱呆愣了一瞬,这位外使竟是真的认错人了…… 明白过来后,夏飞萱唇角开始止不住的上扬,眼中满是得意。 哼!任她锦黎才是真的郡主又如何?就她那副穷酸上不得台面的模样,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她们两人处在一块儿,外人可是下意识的觉得她夏飞萱才是郡主的样子,只有她才配当尊贵的皇家郡主。 夏飞萱觉得自己将锦黎比了下去,心里痛快极了,施施然伸出兰花指,放在乌云木其的手腕上,借着他的力道,体态优美的起身。 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一些大臣望着她的举止,齐齐皱起了眉头。 若是别的使臣扶她起来,众人只会觉得两国友好、和气,是好事,乐见其成。 但这对象一旦换成了金厥人…… 众人心中终究是放不下数十年来积累的愁怨,况且,两国后面究竟能不能如愿建立友好关系,现在还难说呢。 夏丞相的千金如今就忍不住与那些金厥人亲近,着实有失分寸,看着碍眼极了。 乌云木其虽穿着自己民族服装,但今日参宴的使者团,还有别的偏于草原牧民的国度,服饰文化跟金厥差不多,夏飞萱根本没认出,更没想过金厥人此时会来插手,她与锦黎两名女子之间的事情。 她若是知道乌云木其是金厥人,怕是说什么也绝不敢接受他伸过来的手,否则,后面等待她的流言蜚语只会更多。 宿怨,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抵得了的? 锦黎看着对面两人,忍不住嗤笑一声,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她虽不认识乌云木其,但听他口音,也多少猜出了他的身份,碍于两国邦交大事,她本欲暂且忍下一时之气,后面再找夏飞萱讨回今日的公道。 奈何乌云木其和夏飞萱实在太作。 乌云木其竟然一把狠狠抓住锦黎手腕,强势逼她给夏飞萱道歉。 而夏飞萱又一副高昂着下巴,静等她俯首认错的高傲模样。 两人这一唱一和,着实把锦黎惹火了,她一忍再忍,一退再退,这两人却愈发瞪鼻子上眼,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 锦黎冷哼一声,眸子一眯,踮起脚尖,空着的那手一把扣住乌云木其肩膀,浑身骤然散开危险狠厉的气场,顺着乌云木其抓住她手腕的势头,右腿连着腰身猛地一旋,直接干脆利落的给乌云木其来了个过肩摔。 只闻“嘭——”地一声,乌云木其整个背部就被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锦黎紧跟着俯下身子,右膝用力半跪在他肚腹上,钳制住他的后续反抗行动。 两只小手快速抓住他的双掌叠至头顶,转而一手禁锢住他的双腕,一手掐上他的脖颈。 锦黎这一大连串动作,皆只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 待众人回过神来,乌云木其已经成了锦黎手下待宰的羔羊。 金厥使者团另外的人看到自家主使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一招打败,扣住命穴,又惊又怒,连忙呵斥锦黎放人。 锦黎目光凶狠的转视向那些叫嚣的金厥人,冷声道:“都给我闭嘴! 再吵吵,我真杀了他。” 金厥人安静了,熙国本方看热闹的一众大臣,却是不敢放任锦黎如此作为,但又心知熙皇对她的看中,只敢好言相劝。 人家对她温和,锦黎态度自然也柔和了下来。 “诸位大人们放心吧,今日是元宵佳节,本郡主是不会轻易让这好好的宣明殿里,沾上晦气的。” 被锦黎掐的有些呼吸不畅的乌云木其,脑子瞬间一懵。 等等,这凶蛮的小丫头怎么会自称“郡主”? 难道他搞错对象了? 锦黎距离乌云木其最近,自是看到了这位外使眼中的惊诧,但她现在并不想因为他的幡然明悟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锦黎掐着他脖子的手转而卡住他下颔,迫使他转头看向夏飞萱。 “你给本郡主瞧好了,本郡主推人,可从来不会那么轻描淡写。” 锦黎说完,唇边又带着一抹讽笑看向夏飞萱,“夏飞萱,冤枉本郡主,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既然说本郡主推你,那你就好好感受一下,真正本郡主的‘推’,是何滋味!” 锦黎蓦地提起丹田真气,聚于右掌,轻飘飘隔空推向夏飞萱。 众人只见锦黎与夏飞萱之间的空气,泛起一层像是因高温烘烤而扭曲的波纹,下一瞬,夏飞萱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向后方飞倒而去,猛地撞上殿中的一根主撑柱,然后狠狠摔倒在地。 夏飞萱顿时像只熟虾似的弓起身子,死死闭着眼睛,痛得久久回不过气,浑身上下却见不到丝毫血迹。 锦黎不想因为一只无关紧要的小跳蚤就污了宣明殿,出手时控制了力道。 使出的内力既能足够这位夏千金大喝一壶,又能保证不让她吐出半口血。 锦黎丝毫不闻群臣的惊骇,低头看向脸色煞白的乌云木其,“你可看清楚了?” 锦黎出手对付夏飞萱时,乌云木其的下颔就得到了释放,此时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满眼震惊的望着锦黎道:“我现在终于知道,陛下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将您求娶回去了!” 锦黎:“???” 啥玩意儿?谁求娶她? 第63章 锦黎起身放开乌…… 锦黎起身放开乌云木其, 随手指了一名殿内侍奉的宫女,让她去太医院请个人来,给夏飞萱看看。 人家老爹毕竟是当朝丞相, 她倒是不怕她爹什么, 只是不想留下太多话柄, 让皇帝师兄为难。 眼下也是她的丞相爹没在这里, 不然怕是早就闹开了。 处理好夏飞萱的事,锦黎转身望向将将站起身, 正一手揉着脖子,一手揉着腹部, 被别的金厥使臣团团围着, 问东问西的乌云木其。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乌云木其拨开挡在他身前的同僚,向锦黎行了一记金厥礼仪,“郡主,吾皇已向贵国陛下, 发起了求娶您为皇后的文函。” 锦黎闻言, 瞳孔一张, 一脸的震惊错愕,声调下意识的拔高,“有没有搞错?你国皇帝儿子都比我大了, 还想老牛吃嫩草?” 围观众人:“……” 乌云木其知道锦黎应是还不知道金厥皇位交替的消息, 连忙向她解释道:“郡主误会了,先皇已经驾崩, 现是我金厥二王子登基掌国,是新帝想要娶您。” 锦黎眸中闪过一抹诧异,金厥竟然已经改朝换代了! 苏丹尔如今已经为帝, 那按照他当初与阿曜秘密签下的协议,如今金厥已算是她熙国半个不记名附属国。 苏丹尔不好好思量着,该怎么解决上供物资问题,怎么还有空打起她的主意? 不管如何,这门婚事她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苏丹尔那厮绝对没安好心。 锦黎眼皮都没抬,直接淡声对乌云木其道:“你可以传信告诉你家陛下,本郡主与他无缘。” “这桩婚事,贵国陛下自会圣决。”乌云木其对于锦黎的拒绝,丝毫不以为意。 两国联姻,向来哪有女子决策的道理? 管他爱信不信,锦黎懒得再搭理这群金厥人,自顾转身,正欲重找自己的席位。 却见当初在曜灵军,有过一面之缘的传旨太监施文成,正满面笑容的向她走来。 施文成恭敬的向锦黎行完一礼,笑着道:“郡主,陛下有请。” 锦黎眉梢一挑,“师兄要见我?在何处?” 正好,她现在也挺想见见熙皇,询问一下关于苏丹尔这次来函,想要娶她的相关事情。 “紫瑞殿。”施文成右手往旁一引,“奴才给郡主带路,郡主这边请。” 两人先后脚步出宣明殿,前往紫瑞殿。 行进路上,施文成念着锦黎当初打赏他的情份,有意提点她,便主动开口低声道:“郡主,奴才刚才一直在紫瑞殿外伺候,隐约察觉殿内气氛不太好,似是夏丞相几位大臣,跟六王爷意见相左。” 锦黎闻言,心下顿时了然,大概猜出皇帝师兄为什么要派人来喊自己过去了。 阿曜肯定不会同意她嫁去金厥,而对于夏丞相来说,却又只有她嫁给别人了,他的女儿夏飞萱,才有可能成为六王妃,乃至未来的皇后,自然是巴不得她有多远滚多远。 两方人马各执一词,争执不休,师兄肯定是向着自己儿子的,出于对她爹爹锦昭的特殊感情,内心也绝不愿看到自己远嫁。 但两国邦交是政治大事,夏丞相一派又是朝中重臣,必须要给出个合理的说法。 眼下师兄应是想让她这个当事人出面,暂时堵住夏丞相一派的嘴。 锦黎谢过施文成提点,又赏了他一块小银元宝,两人一边闲谈,锦黎一边暗自思索着,接下来事态发展的对策。 紫瑞殿近在眼前,待唱报太监通报完毕后,锦黎举步迈进门槛。 宗曜看着锦黎走过来的身影,眸光顿时一亮,“阿黎,你来了!” 锦黎眉眼一弯,向他轻“嗯”一声。 然后抬头望向宝座上端坐的熙皇,声音清甜生脆的道:“师兄好!” 熙皇含笑点头应下,将桌面上一封函文递给陆光宁,由他转递到锦黎手中。 “小师妹,你看看这纸函书,有何想法?” 锦黎展开函文,快速浏览一遍,随即合上返还给陆光宁,声音飘然的道:“苏丹尔在做梦!” 锦黎话音刚落,宗曜就立即附声道:“本王早就说了,阿黎绝不会同意和亲。” 宗曜此次既用“本王”在自称,很显然,他这番话是说给夏丞相一行人听的。 夏鸣鹤面色不变,神情严厉,一派道貌岸然的肃声道:“两国和亲大事,岂由得到郡主任性? 此事功在千秋,利在万代! 宁溪郡主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哪里懂得今朝熙金两国冰释前嫌,从此握手言和的重要性? 况且金厥新帝此番也是给足了诚意,宁溪郡主一旦嫁过去,直接就是万万人之上,尊贵无双的皇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锦黎待他义正词严的说完,哂笑一声,反问他道:“既然夏丞相觉得苏丹尔这么好,两国邦交这么重要,你怎么不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夏鸣鹤为了向熙皇展示自己坚定的立场,当即挺了挺胸脯,一副国家利益至上的模样。 “那是因为金厥新帝指名要宁溪郡主嫁过去和亲,他若是看得上老臣的女儿,老臣定不会向宁溪郡主如今一样推脱。 为了家国天下,老臣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 锦黎当即为夏鸣鹤鼓掌喝彩,唇角含笑,眸光璀璨的道:“很好,希望夏丞相能一直铭记刚才的壮语。” 锦黎说完,回头对熙皇道:“师兄,可否让夏丞相他们先去宣明殿等待开宴?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说说。” 熙皇:“准!” 夏鸣鹤看着锦黎脸上那颇为不怀好意的笑靥,心底突地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连忙向熙皇拱手行礼,想要申请留下,以便知晓破坏锦黎的计划,“陛下……” 熙皇丝毫不顾夏鸣鹤眼中的急色,霸气威严的冷声道:“退下!” 夏鸣鹤嘴唇嗫嚅了好几下,终是不敢再次跟熙皇对着干,“臣,告退……” 夏鸣鹤这个领头人都认怂了,他手下那些狗腿子,只能紧随其后向熙皇躬身行退礼,齐齐离开紫瑞殿。 “臣等告退!” 待到那些大臣全部离开,熙皇颇为好奇的看着锦黎问道:“小师妹,你是对和亲这事儿有了什么好主意?” “自然。”锦黎背着两只小手,眉眼弯弯,笑得就像一只精明狡黠的小狐狸。 “我刚才看苏丹尔发过来的函文上,只写了求娶宁溪郡主,并没有写上我的本名,这就是个天大的破绽。 我之前因为身体原因,师兄你心疼我,延后给我举办册封典礼,我的名字和爵位封号,至今都还没有刻入皇家玉牒。 咱们只要让‘宁溪郡主’这个封号爵位后面的正名,不是‘锦黎’两个字就好啦。 谁在皇家玉牒上冠上‘宁溪郡主’四个字,谁才是真正的宁溪郡主,苏丹尔为了两国友好邦交求娶的皇后!” 宗曜听完锦黎这个主意,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的小姑娘真聪明。 苏丹尔登基后,突然挖他墙角,冷不丁摆他这一道,把他气得够呛。 为了边疆休止战火,他这么多年坐镇南境,付出了那么多,眼见两国和平即将达成,岂能甘心就这么破裂? 可让他以失去锦黎为代价,他又是绝不会答应的。 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还算哪门子的男人? 他自从得到苏丹尔以锦黎为条件,才肯正式签订两国和平文书后,只想着怎么从大策略上压制金厥,让苏丹尔妥协,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上的东西,倒是一时失算,白担心一场了。 宗曜轻舒一口气,语气轻快的对熙皇道:“父皇,儿臣觉得阿黎这个主意极好,咱们只要换个人册封为‘宁溪郡主’,就能完美解决这件事情。” 熙皇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有些歉疚的看着锦黎道:“这个法子倒是可行,只是委屈师妹你了。” 锦黎摆了摆手,“有什么可委屈的?我对这些虚名不看重。 只要师兄你待我好,哪怕我就是个庶民,这天下又有谁人敢欺我?” 熙皇哈哈一笑,“那是当然! 你是朕的小师妹,谁敢欺负你,朕就欺负他! 小师妹,朕不会让你受了委屈,郡主爵位没了便没了,师兄重新封你个长公主的爵位,比之前的更好更尊贵。” “啊?”锦黎一怔,“这可使不得,我什么也没做,之前师兄你给我郡主的身份,已经颇受人非议了。 这一转眼变成长公主,那些大臣还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算了算了,就当白身挺好。” “不!”熙皇坚决要给锦黎册封,“这都是你应得的,师妹你不许跟师兄推辞,底下那些人谁敢跳,自有师兄替你收拾。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 朕想册封谁,还轮不到他们替朕决策。” “师兄霸气!” 熙皇如此坚决,锦黎只好默认接受了。 反正她心底其实也不怕那些大臣搁她面前叫嚣,只是不想给熙皇添麻烦罢了。 谁要是跟她哔哔,她大不了揍他们一顿,一顿不行就两顿,还不信揍不服他们。 璟贵妃娘娘当初告诉她的话是有道理的,既不能让他们敬她,那就让他们怕她! 熙皇见锦黎不再推辞,面上终于挂起满意的笑容。 熙皇是开心了,宗曜却高兴不起来,长公主可是跟他父皇一个辈分的。 眼下媳妇儿还没娶到手,转眼就变成自己长辈了,父皇这干的叫什么事啊? 熙皇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六儿子的郁闷,自顾思索嘀咕道:“如今这代替小师妹出嫁之人,谁比较合适呢?” 锦黎听到熙皇的话,立即开口道:“师兄何须为这事头疼?刚才师妹我不是已经提前帮您物色好人选了吗?夏丞相可是很乐意让自己女儿去当皇后的。” 锦黎说完,继续将之前宣明殿内发生的乌龙事件讲了出来。 “反正那金厥使臣之前也以为夏飞萱才是宁溪郡主,而夏飞萱又一直没有否认。 而我,从头至尾也没向乌云木其透露过自己封号,何不就将错就错? 我改个封号,换一场两国和平,多划算的事?” 第64章 商讨完怎么…… 商讨完怎么应付金厥联姻的事情, 锦黎、宗曜二人并肩前往宣明殿。 熙皇还有别的政务要处理,且以着他的身份级别,定然是要卡着宴会开席的点才会到的。 半道上, 锦黎轻轻扯了一下宗曜的衣袖, “阿曜, 做好心理准备, 等下进入宣明殿,我可能会遇到点麻烦。” 宗曜闻声微微垂眸, 目光温柔的看向锦黎,舒声安抚她道:“阿黎不用担心, 之前那事本就是夏飞萱过错在先, 你仅是给她一掌已经是轻的了,若真按照律法处置,她陷害冒充皇室成员,乃是死罪! 此事的理在咱们这边,即便夏鸣鹤胡搅蛮缠要闹, 也掀不起多大水花。” 锦黎坦言道:“我倒不是担心这茬, 人我打都打了, 就不信夏鸣鹤还敢打回来! 我纠结的是让夏飞萱顶我身份封号替嫁的事,理论上看上去不难,但实践操作起来, 恐怕困难重重。” 宗曜轻轻揉了揉锦黎发顶, 浅笑道:“放心吧,有我在呢, 这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可……”锦黎微微敛了敛眸,轻叹一声道:“刚才我也是被夏家父女俩气着, 有些冲动了。 夏鸣鹤到底是丞相,治理国家很多地方都要靠他给师兄搭把手,如今师兄为了我,把他嫡女推出去,恐怕会把他得罪个彻底。” 宗曜道:“这点阿黎就更不用自责担心了,夏鸣鹤年轻时还算矜矜业业,如今权位越高,心却越大,父皇早就有意敲打他了,不然也不会同意你的计策。 你且放宽心吧,虽然提策的人是你,但最终拍案的还是父皇啊!” 锦黎听到宗曜这么说,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 两人行至宣明殿外,唱名太监正欲唱报,就被宗曜制止了。 太监报他的爵位无所谓,但阿黎的封号如今却是不宜被宣告。 两人刚一踏进宣明殿,几位靠近殿门口处的熙国大臣就俯身拱手,欲向他行礼问安,皆被宗曜赶先免去礼数。 宗曜带着锦黎找到她的位置,让她坐下休息,自己则去寻找自己一脉的势力,暗箱操作替嫁事件。 一炷香后,宣明殿门口惊起一阵喧闹,锦黎侧头望去,原是夏鸣鹤扶着自己已被医女诊治后的夏飞萱,重新回来殿内。 锦黎视线刚一抵达,夏飞萱就猛地抬头,向她对视了过来,眼中满是怨恨歹毒。 夏鸣鹤察觉到自己女儿情绪的变化,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待发现是锦黎后,立时就阴沉着一张锅底脸,单手扶着夏飞萱,径直向她走来。 夏鸣鹤人未至,声先怒气冲冲的传了过来,“宁溪郡主,你好大的威风,竟然平白无故的对一个弱女子动手!” 锦黎微微眯了眯眸子,心底竟然有些想不通,就以夏鸣鹤现在这说话的水平,究竟是怎么当上一国丞相的? 锦黎嗤笑一声,淡声道:“夏丞相莫不是喝高了?本郡主封号‘善宁’,‘宁溪’是令爱的封号。 且之前的事是你女儿放肆在先,你这上来就给本郡主扣个‘平白无故’的帽子,是心瞎?还是眼盲?” 夏鸣鹤被锦黎绕的有些糊涂,“什么‘善宁’、‘宁溪’的?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是什么封号,你仗着陛下宠爱,就随意对大臣之女出手,难道你就不该给我们这些臣子一个说法?” 两人的争执,引来不少人围观。 宗曜也停止活动人脉,重回锦黎身边。 宗曜一边走到锦黎身侧,一边冷声回呛夏鸣鹤道:“此事分明是你夏丞相一家之事,扯上全部大臣做什么?难不成其他大臣跟你夏丞相是一家的?” 宗曜这话可谓诛心,现场众人谁人敢认下这结党营私的罪名? 一群熙国臣子连忙摇头,与夏鸣鹤撇清关系,一时间皆是对他退避三舍。 夏鸣鹤脸色就跟吞了只苍蝇一般难看,“六王爷说笑了,天下臣子皆是陛下的臣子,这种帽子还请六王爷不要乱扣。” “哦?”宗曜负手失笑道:“夏丞相这下知道不要乱扣帽子了?本王观你之前,空口白牙给阿黎扣帽子的时候,甚是开心,还以为你对大帽子情有独钟呢!” 锦黎听着宗曜的话,忍不住噗嗤一笑,阿曜真是太坏了,不过她好喜欢! 锦黎无心与夏家父女多做纠缠,倏地从位置上站起身,眸光犀利的视向夏鸣鹤。 “事实究竟如何,夏丞相你心里应该有数,如今当着这么多外国使臣的面,来本郡主这里撒泼打诨,只会平白丢了自己脸面。 你女儿诬陷本郡主推她,本郡主只是大发慈悲,让她体验体验真正被推的感觉。 现在本郡主就站在这里,你若是不服气,尽管推回来,本郡主要是闪躲半分,名字就倒过来写! 你,敢吗?” 敢吗? 夏鸣鹤自然不敢! 不说宗曜,光是熙皇就能扒了他的皮。 “你……”夏鸣鹤被锦黎气得说不出话,双眼瞪得溜圆,红血丝都隐隐冒出来了。 但眼下外国使臣众多,他也不敢把事情闹的太难看,只能涨红着一张脸,拂袖放下狠话,“宁溪郡主,这事儿,没完!” 锦黎懒洋洋的重新坐回自己位置,高声道:“夏丞相,看样子你是真喝高了,本郡主封号‘善宁’,宁溪郡主是你女儿。” 围观中的金厥使臣们一脸懵逼,那两名女子,到底哪位才是真正的宁溪郡主? 乌云木其终是忍不住,好奇的问向最靠近自己身边的一名熙国臣子。 李其因早就得了宗曜的吩咐,此番是故意离的乌云木其这么近,来了老半天,总算等到他主动询问了。 李其因向着夏飞萱努了努嘴,一本正经的道:“那位才是宁溪郡主,坐着的那位郡主,封号是‘善宁’,是我们陛下的小师妹。 因着两人封号里都有个‘宁’字,且当初在同一天册封的郡主,所以好些人都容易把她们俩的封号弄混。” 乌云木其闻言,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别人弄混不足为奇,怎么‘宁溪郡主’她自己亲爹还分不清?” 李其因眼珠子一转,随口胡诌道:“当初夏丞相更为相中‘善宁’这个封号,毕竟‘善宁’光是听着,就比‘宁溪’高端尊贵。 但咱们善宁郡主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小师妹,陛下又怎会让一个臣子之女盖过她的风头? 夏丞相后来一直对封号这事耿耿于怀,时常口误,我们都习惯了。” 乌云木其另一身侧的宗曜一脉臣子,也紧跟着附和李其因的话,坐实夏飞萱才是“宁溪郡主”的事情。 乌云木其见身边熙国大臣都这么说,便信以为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 皇宫内,蓦地响起午时至的鼓钟声。 殿门外,唱名太监尖细昂长的传唱声随即响起。 “陛下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群臣行礼跪拜。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国使臣参见熙国陛下,参见熙国皇后。” “金厥国使臣参见熙国陛下,参见熙国皇后。” …… 熙皇携着熙后坐上宝座,虚手一扶,声音浑厚大气的道:“诸卿免礼。” “谢陛下。” “谢熙国陛下。” …… 接下来熙皇宣布开宴,殿内歌舞升平,推杯换盏,谈笑宴宴。 众人进膳得差不多,歌舞退下,各国使者开始向熙皇进献自己国家准备的礼品,熙皇一一笑着接纳。 献礼完毕,按照以往,午宴就该彻底结束,各回各家,各干各事。 然今年熙皇却没有急着离席,而是面色一片欢快的对众人道:“之前除夕夜宴,朕说了今日公布给小师妹节目的奖励,下面,就请小师妹准备好迎接礼品吧。” 锦黎轻“咦”一声,她都快忘了这茬事了,没想到皇帝师兄还记着,倒是颇为期待熙皇为她准备了什么。 只见熙皇身后侧,施文成捧着一卷圣旨走了出来,高声道:“善宁郡主接旨——” 锦黎眨巴眨巴眼睛,痛快的从席位上站起身,走到殿中央双膝跪下,“善宁接旨。” 施文成展开圣旨,用他专业宣读圣旨的音腔高声道:“奉圣仁德皇帝,诏曰:帝师锦昭之女善宁郡主锦黎,德才兼备,含章秀出,才貌无双,性资敏慧。特册封为善宁长公主,赐婚于战亲王宗曜为正妃。钦此!” 圣旨下,群臣震惊,殿内细细杂杂的议论声瞬间响起。 帝师锦昭之女锦黎! 这女子竟然前镇国将军之女! 难怪陛下待她如此不同,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 之前阻拦陛下给锦黎册封的那些人,要是早就知道她是锦昭之女,哪里还敢出来跳脱啊? 只是之前封号不是“宁溪”吗?怎么一下子又变成“善宁”了? 陛下的心思真是让人猜不透! 锦黎听完圣旨内容,猛地抬头望向熙皇,一脸懵逼惊愕。 先前在紫瑞殿,皇帝师兄只说了封她做长公主,没说还顺道封她做王妃啊,这事还能买一送一? 等等,战亲王宗曜?阿曜什么时候被赐封“战亲王”封号了?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锦黎还没反应过来,宗曜却是先她一步,踏入殿中央掀袍跪拜,高兴得仿佛坠入云端,“儿臣叩谢父皇成全。” 熙皇点了点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锦黎道:“小师妹,怎么样?师兄为你准备的这件‘礼品’还不错吧?” 群臣:“……” 陛下,您真是六王爷亲爹,竟把自己儿子当礼品送人! “多谢师兄成全!” 锦黎面颊染上两抹薄绯,心下虽有些羞涩,却还是准备大大方方的叩首接旨。 她与阿曜心意相通,成婚不过是迟早的事。 锦黎平复了一下心情,正欲行礼接旨,殿内却突兀的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 “熙皇陛下,我不同意这门赐婚!” 众人皆惊,齐齐循声望去,出言者竟是萧国灵月公主萧楚鸢! 熙皇脸上笑容逐渐敛去,放眼看向萧楚鸢问道:“为何?” 萧楚鸢从席位上站起身,对熙皇俯身行了一礼道:“启禀熙皇陛下,贵国战亲王,我看上了,您是知道的,我父皇有意让我与贵国联姻。” 熙皇道:“这事朕自然知晓。 但老六与朕这小师妹早就互生情愫,郎情妾意,乃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 我熙国好男儿众多,灵月公主还是另择他人吧。” 萧楚鸢并不愿放弃,“熙国好男儿是不少,但灵月眼里只入了战亲王一人。” 萧楚鸢转头看向锦黎,虽然尽量在克制自己语气,但其内还是不难察觉出,夹杂了几分不甘的施舍。 “只要你愿意,本公主同意让战亲王纳你为侧妃!” 第65章 “我为什么要愿…… “我为什么要愿意?”锦黎哂笑一声, 自顾从地面站起,视向萧楚鸢,眸中满是好奇。 “我放着好端端的正妻不做, 去做妾室, 不知灵月公主是从哪里觉得, 我像脑子有坑的样子?” 萧楚鸢根本没料到锦黎竟会如此不客气的回呛她, 黛眉骤然蹙起,脸色很不好看。 但此地毕竟是熙国, 且看锦黎还很受熙皇宠爱,日后她迟早会嫁过来, 不管怎么说, 多少得顾及着点熙皇对她的看法。 萧楚鸢兀自暗咬了一下银牙,难得的忍耐下性子,正声对锦黎道:“本公主嫁过来,事关两国联姻邦交,绝不能为妾, 善宁长公主当以社稷为重。” 锦黎两只小手往身后一背, 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少拿这些大话压我,你若真是顾全大局,就断不会在此时, 明知我与阿曜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还硬要插足进来。 灵月公主,现在可是在元宵佳宴上, 各国使臣齐聚,今日之事,经这些使臣的口传回各国, 你猜猜你的名声,你萧国的名声,会如何?” 萧楚鸢闻言,脸色一白,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辩驳,就被她身旁与她同桌的萧楚然抢了先。 只见萧楚然风度翩翩的从席位上站起身,满含歉意的向锦黎拱手鞠了一礼。 “让长公主见笑了,我萧国皇室少女娃,灵月又是我皇室这一辈唯一的嫡公主,在萧国向来受帝后宠爱,性子虽顽劣了一些,但本性不怀,只是一时被贵国战亲王的卓越风姿迷了眼。 本王后面会好生劝说她,绝不会给长公主和战亲王增添麻烦,还请大家看在她年岁尚小的份上,别与她一般计较。” 锦黎没有躲闪,坦然受了萧楚然这一礼,算是同意就此揭过此事。 这萧国珣王倒是个会说话的,短短几句,就重点提醒了众人,他萧国忍痛割爱,将唯一的嫡公主嫁过来,可见为了两国友好共赢,诚意满满。 后一边夸着宗曜,一边说着萧楚鸢年纪不大,稚性未退,他会好生管教。 她要是还把这事揪着不放,倒显得是她熙国小家子气,没有大国胸襟了。 跪地谢熙皇赐婚恩典的宗曜,亦是随着锦黎一同站起身,目光浅浅的瞥了一眼萧楚鸢,尔后对上萧楚然道:“我家阿黎尚未及笄,珣王和灵月公主若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本王来便是。 逮着她一个小姑娘不放,这事可好说不好看。” 萧楚然眼中闪过一抹尴尬,萧国既然能让萧楚鸢出使和亲,自然是及了笄的。 他看熙皇当着各国使臣的面,公然昭示天下,给善宁长公主和战亲王赐婚,还以为她也是成了年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小。 对着一个未成年,让她担待一个成年人……这事儿办的着实有些烧脸。 宝座上的熙皇轻咳一声,主动替萧楚然解围,“好了好了,不过是一点小误会,说开就行了。 施文成,还不速将圣旨递给小师妹!” 萧国毕竟是熙国多年来,关系最好的友国,这灵月公主虽是个无甚眼力见的,但为了一个小女子,致使两国产生间隙,得不偿失。 施文成垂首躬身应“是”,合上圣旨,恭敬的双手奉给锦黎。 萧楚鸢见锦黎爽快的抬手去接拿圣旨,满心满眼的不甘心,情绪激动之下,一把撇开萧楚然的劝阻,双眸瞪得溜圆,一脸不服气的冲锦黎道:“善宁长公主,你敢不敢跟本公主公平竞争?” 锦黎收回触到圣旨的指尖,不耐烦的转眸看向萧楚鸢,“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萧楚鸢全当没瞧见锦黎难看的脸色,梗着脖子道:“咱俩对赌,三局两胜,谁赢了谁就嫁给战亲王,你敢不敢?” 锦黎闻言,眸色瞬间一冷,简直快被这不知所谓的灵月公主给气笑了,“萧楚鸢,你把阿曜当什么? 我大熙堂堂王爷,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外国公主,有资格三言两语左右他的婚事? 我念你是外宾,让你几分,你王兄又为你说情,本公主给他面子,愿意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 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依不饶,如今还这么口出狂言,真当我善宁是吃素的? 你要赌,本公主奉陪,但想拿阿曜做赌注,你还没那资格!” 宗曜目光深深的看着眼前,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张牙舞爪的小姑娘,眼中的柔情仿佛能滴出水,心都快暖化了。 他的阿黎怎么可以这么好? 好到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抱回府中去,好生藏起来,谁也不给见,谁也不给瞧。 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珍宝! “阿黎。”宗曜轻唤锦黎,眉眼含笑,安抚她的情绪,“别生气,气大伤身。” 锦黎回眸,没好气的嗔了宗曜一眼,“都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了,你还笑得出来?” 宗曜唇边笑意更深,“有阿黎这么护着我,我为何笑不出来?” 锦黎傲娇的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故作几分不耐烦的模样,“懒得理你!” 萧楚鸢看着锦黎、宗曜的互动,怎么看怎么碍眼,尖细着嗓音,破坏掉两人之间升腾而起的温馨氛围。 “善宁长公主既然敢接下赌约,也算有两分胆色,但你总不能让本公主跟你白赌,你得拿出让本公主心动的彩头才行。” 锦黎终究是顾全大局,心下略略思索,挑着眉梢,看向萧楚鸢道:“咱们两国自古交好,今日熙萧两国之所以有意联姻,也是为了加深感情,实在没必要轻易伤了和气。 今日是元宵,不论我们的赌约结局谁赢,输的那一方,都要亲手给元宵晚宴上的宾客一人包一只元宵,如何?” 萧楚鸢听完锦黎给出的彩头,蹙着眉头抿了抿唇,这跟她的预想差太远了,完全就是风牛马不相及。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她的王兄萧楚然就迫不及待的替她做了主,“长公主这个提议非常好,彩头就这么定了。” 萧楚然抢话应下,心中长舒一口气,善宁长公主分明是有意给他们萧国台阶下,虽是女子之身,但其眼见格局,确非常人能及。 萧楚然侧头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气鼓鼓的皇妹,心下不禁有些担忧。 鸢儿在萧国被宠的无法无天,现在已经不在自己国家,行事言语却处处不知收敛,日后远嫁熙国,也不知夫家是否能容忍她的脾性。 若是碰上性子不好的一家子,对她阴奉阳违,那她后半生的日子,怕是有的一熬了。 眼下赌局彩头已定,就剩对赌内容了,来者是客,锦黎照样很有风度的让萧楚鸢先选。 萧楚鸢看向锦黎道:“你可会武功?” 锦黎点了点头,“会些花把式。” 萧楚鸢闻言,眸光顿时一亮,她的武功在萧国皇宫,可是连御前侍卫长都要连连告饶的,对付这个只会花把式的长公主,那岂不是稳赢? 萧楚鸢努力掩藏着眼中的喜意,难得的出言捧了锦黎两句,“会就是会,长公主何必谦虚? 以着你的身份,教武师父一定很厉害,所谓名师出高徒,想来长公主定是个中好手。 这第一局,咱们就比武。” 锦黎:“可!” 萧楚鸢向熙皇俯身盈盈一拜,“熙国陛下,可否赐灵月一条长鞭?” 熙皇:“允!” 底下一小太监麻溜的小跑出殿,去给萧楚鸢寻取鞭子。 萧楚鸢再拜,“谢熙国陛下。” 萧楚鸢见锦黎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得开口催促道:“你还不快让他们给你准备兵器?” 锦黎咧嘴一笑,“兵器我就不必用了,只是这宣明殿中宾友众多,我们俩等会交起手来,万一误伤了谁就不好了,灵月公主不若与本公主去殿外的广场上,那里宽敞,可随意你施展身手。” 萧楚鸢觉得锦黎说的有道理,便欣然点头同意。 两人走向广场,殿内其他人好奇她俩的交手过程,也争相跟出来围观。 这可比之前那些宫廷歌舞有意思多了! 萧楚鸢拿起小太监递过来的长鞭,随手甩了几下适应手感。 锦黎静静站在她两丈开外,任她表演。 萧楚鸢摆好进攻姿势,对着锦黎娇咤道:“善宁长公主,接招!” 话毕,长长的鞭身瞬间宛若龙蛇般,向着锦黎缠打而去。 锦黎脚步微挪,腰身一旋,萧楚鸢的攻势就落了空。 萧楚鸢再接再厉,可一连十几招使出,连锦黎半片衣角都没能摸到。 萧楚然站在围观群众前列,简直没眼看自家蠢皇妹。 瞧那善宁长公主从头至尾,轻松自如、举重若轻的模样,以鸢儿那点半罐水的功力,与人家根本就是云泥之别,眼下被人家遛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偏生锦黎放水的尺度拿捏的非常好,总给萧楚鸢一种自己只差一点点,仅仅就那么一点点,她就能攻打到对方的错觉。 再加上她在萧国,被那些御前侍卫放洪水,吹捧惯了,眼下丝毫没有要反省自己的觉悟。 而锦黎,也在用这种无声的举动,向诸国使臣展示,她熙朝大国的风度。 我可以一巴掌呼死你,但我有容乃大,给你面子,不让你跌的太难看。 一刻钟后,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萧楚鸢,终于迟迟察觉出不对劲,气急败坏的冲锦黎道:“你有本事别躲!光缩着不出手算几个意思?” 锦黎唇角一勾,轻飘飘的语气中却满是不可质疑的笃定,“我若出手,这一局就该结束了!” 萧楚鸢只回了她两个字。 “自大。” “自不自大,你且看着便是!” 锦黎话音一落,瞬间气贯丹田,身子猛地腾空而起,脚踩虚步,主动迎向萧楚鸢飞甩而来的长鞭。 锦黎瞄准鞭身节点,一脚踏去,鞭尾便听话的在她小脚上绕了三绕。 锦黎腰身用力一扭,身子凌空上升飞旋之间,萧楚鸢整个身体都被长鞭带得飞离地面。 萧楚鸢惊呼中,握着鞭把的手突地一下没抓紧,身体径直向地面坠落而去。 观战的萧楚然吓得脸色骤然一变,身体霎时间聚势,欲去接住自家皇妹。 却见锦黎缠鞭的小脚一收一踢间,鞭身瞬间飞缠向萧楚鸢,绕上她的腰身。 锦黎小脚再次一收力,萧楚鸢的身子就顺着鞭身牵引,不受控制的飞到了锦黎身前。 锦黎一手揪着萧楚鸢腰间缠绕的鞭身,一手横展维持平衡,稳稳当当的带着拖油瓶落回地面。 锦黎小脚轻碾,脱开鞭尾的束缚,旁撤两步,拉开自己与萧楚鸢之间的距离。 拍了拍两只小手上沾染的细灰,锦黎复又理了理衣摆上明显的大褶皱,神情略有些小嘚瑟的看向脸色至今仍有些苍白的萧楚鸢。 “本公主说了,我一出手就是结局,你非不信!” 第66章 萧楚然两步上前…… 萧楚然两步上前, 帮着萧楚鸢解开圈绕在身上的长鞭,轻言细语劝说她消停点。 萧楚鸢耷拉着唇角不语,目光却是委屈又倔犟, 显然没把萧楚然的话听进心里去。 她始终不愿相信, 自己在锦黎面前, 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连一招都走不过。 萧楚鸢自我反思了一下,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王兄, 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打败她的, 刚才之所以会输, 不过是因为我初来熙国,水土不服,状态不好,所以才被她占了便宜。” 萧楚然收卷起长鞭,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鸢儿, 王兄觉得……你对熙国的水土, 其实还挺服的!” 萧楚鸢闻言,杏眸顿时一立,气得直跺脚, “王兄, 你到底是哪头的?” 萧楚然讪讪一笑,“自然与皇妹你一头。” 萧楚鸢没好气的瞪了自家王兄一眼, 然后才将目光转向锦黎,“长公主,下面第二场, 按规矩,比试内容轮到你定了。” 锦黎照旧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与其对赌,恰好萧楚鸢亦喜欢箭术,自觉不差,这第二轮比试内容,就此定了下来。 萧楚鸢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开局就直接点了百步的距离。 她的箭术确实不错,起码比她的鞭法能看多了,一举就射中了八环。 相比她瞄准目标,判断风向阻力等各种因素对箭轨的影响,耗时好半晌。 锦黎看上去就轻松得多,上弦,拉弓,射箭。 “嗖——” 正中红心! 现场一片鼓掌较好声。 萧楚鸢气的咬牙,她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唤人拿来蒙眼布条,直接表演盲射。 她这其实更多的都是在赌运气了,毕竟睁着眼睛时,都射不到红心,现在失去视觉支撑,仅凭记忆,就她的水平而言,结果如何真得看天。 她这负气一射,反倒比之前细细思量良久,射出的成绩更好,勉强擦边进入九环。 萧楚鸢摘下眼罩,听着太监高声唱报她的成绩,享受着围观众人的掌声,一脸的得意。 傲娇的轻哼一声,昂着下巴瞥向锦黎道:“该你了。” 锦黎眉眼微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身旁宫女递上来的黑色布条,闭眸蒙上。 左手挽弓,右手一把从箭壶中抓起三支木羽箭,动作利落干脆的上弦发射。 三支箭矢直直排列成一排,携卷起一阵强劲有力的破空音,毫无悬念的全部射中箭靶。 中间那只羽箭正中靶心,两翼箭矢分别插入九环。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锦黎左边那只箭矢,恰好劈开萧楚鸢之前盲射而中的那支木羽箭,令其脱靶而出,掉落在地。 一如萧楚鸢此时的心,碎成两半! 她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锦黎这一射结束,四周原本捧场的喝彩声骤然一停,现场静默一息,转而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一道道倒吸凉气的惊叹声。 这熙国善宁长公主好生厉害。 如此箭术,简直超凡了。 今日竟有幸见识到此等射术,熙国此行不虚啊! 熙国一众本国臣子,对于锦黎的表现,既觉得惊艳赞叹,又觉得应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她的父亲锦昭镇国,当年可是熙国第一神射手,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存在。 如今看着初长成的锦黎,众人只能深深感慨,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要说现场情绪最激动的,莫过于熙皇,一双向来威严深沉的虎目中,不知不觉间已是晕上了一层水光。 当年,老师也是这样,一手箭术出神入化,傲视群雄,无人能及。 透过历史长河,熙皇视线朦胧的看着锦黎现今弯弓射箭的场景,眼中小丫头的一举一动,渐渐与老师当年飒爽的英姿一点点重叠。 “陛下!”身旁的熙后悄然伸出自己的柔荑,轻轻覆上熙皇的手,无声的安慰着他。 两人做了几十年夫妻,同舟共济这么久,熙后又怎会不知熙皇这是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师…… 年少时,她之所以能顺利嫁给熙皇,还是锦昭镇国开的口,帮忙点醒这木愣子。 熙后此时眼下亦是隐藏着一层哀伤,心中幽幽感叹不已。 如今这大熙皇宫内,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 锦黎解开眼罩,递还给身旁宫女,侧身看向一旁的萧楚鸢,眉眼微弯,“你输了!” “我不服!”萧楚鸢在萧国任性蛮横的脾性一下子涌了上来,开始撒泼不讲理。 “你要是能盲射中移动的靶子,那才算你有本事,本公主心服口服,从今往后再也不跟你作对。” 锦黎闻言,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语的道:“灵月公主,你也太逗乐了吧? 幸亏我跟你比的是弓箭,这要是跟你比刀剑,你岂不是还得让我给你表演个御剑飞行?” 萧楚然率先看不下去,一脸无奈的把自己皇妹拖下场,替她道输,“第二场比试,依旧是善宁长公主赢。 长公主这一手三箭齐发的盲射箭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本王佩服。” 锦黎谦虚道:“珣王谬赞。” 原本赌局定的就是三局两胜,如今锦黎连赢两局,第三局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但奈何萧楚鸢一直跳脚,非觉得锦黎武强,文一定就不怎么样,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她年纪又还不大。 自己若是一开始就与她比文,自己早就赢了。 锦黎虽说不太喜欢娇蛮任性的萧楚鸢,但她体内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灵魂。 对于萧楚鸢这小公主,仅仅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要为了国家政治联姻,从此告别故土、远离父母的命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怜惜的。 特别是之前萧楚鸢手持鞭子时,追打了她那么久,却并未刻意攻击过她的要害。 想来其性子确实如她王兄所说,只是因着她是萧国唯一的嫡公主,被宠惯得过了头,本性并不坏。 锦黎心下多少对她又多了几分容忍度,她既然想文比,那就陪她玩玩吧。 但锦黎知道自己文确实不行,为了以防万一,提前说明不管最后一局结局如何,今晚包元宵的人都得是她灵月公主。 萧楚鸢欣然应下。 这一局,萧楚鸢耍了个小心机,让锦黎先表演,然后自己再根据她的节目内容,调整自己要用什么去压下她风头。 锦黎一眼就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却也懒得计较,毕竟这种事情总要有个先后。 众人重回宣明殿,锦黎着人取来一把琵琶,仪态优雅的坐在四脚雕花木凳上,怀抱琵琶,声音清脆的朗声道:“今日是元宵佳节,本公主就在此献丑,弹一曲《金蛇狂舞》,给大家应应景,助助兴。 祝愿我们诸国永世共修友好,国家繁荣富强,百姓安居乐业。” 琵琶琴弦在锦黎纤纤玉指的撩拨下,发出一声声悦耳动听的乐音,一个个热情昂扬的音符争先恐后的跳出,让人听了情绪止不住的喜悦欢腾。 一曲完毕,锦黎再次收到了一波各式各样的吹捧。 锦黎只是笑笑,谦虚应和几句。 她心下很明白,众人只是首听这样的曲子,觉得新奇好听,才会如此。 真论琵琶演奏水平,各国宫廷里的皇家乐师,比她好的不少。 大家不过是图个喜庆,捧场罢了,她要真沾沾自喜,就落了下乘了。 萧楚鸢从小接触的都是最好的,自然也发现了锦黎的短板。 为了让众人看清楚锦黎与她之间的差距,她也选了琵琶乐器。 不得不说,她不愧是嫡公主,教导的老师都是国内最顶尖的,弹奏间使用的一些指法技巧,确实比锦黎这个自学的野路子好,但她的曲子却是较为中规中矩。 两两对比,众人一时间倒也不好评论出,她们二人究竟谁更甚一筹。 锦黎待萧楚鸢演奏完,很是痛快的主动对她笑道:“这一局,灵月公主你赢了。” 最终,萧楚鸢心满意足的向着御膳房去了。 这善宁长公主,原来也不是那么的无懈可击嘛。 这不就被她给比下去了? 哼! …… 后来,熙皇宫里有不少宫人,都听到御厨抱怨,那天萧国灵月公主来了御膳房,只是往做元宵的面粉里舀了两瓢水,然后就一直站在旁边,乱七八糟的指挥他们干活。 后来看印模具好玩,又印了一会儿模具,就昂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扬长而去。 …… 晚上的元宵夜宴,规模较之中午,小了一些。 熙国大臣只有三品以上,才有资格参加,还不许携带任何家眷。 各国使臣,也只有几名高位负责人能出宴,其他普通使臣一律留在四方馆。 熙皇后妃们部分允许出席,璟贵妃作为熙后之下第一人,自然也在出席行列。 锦黎照旧被璟贵妃叫去了身边,陪她一起。 宴席间,璟贵妃接连多次看向萧楚鸢的动作,让锦黎不由得心生疑惑。 倒不是担心璟贵妃是不是听说了萧楚鸢瞧上宗曜,如今看中人家身份背景,想换个儿媳妇。 只是单纯的有种感觉,璟贵妃心里应是在谋划着些什么。 “阿黎,”璟贵妃突然问向锦黎道:“今日你与那灵月公主接触,觉得她如何?” 锦黎眨巴眨巴眼睛,实话实说,“任性,刁蛮,傲娇,但也挺单纯,好哄。” 不管是第一场比试,被她遛得团团转,还是最后跟只斗胜公鸡似的,乐滋滋前往御膳房的模样,都不难看出,这灵月公主被保护得太好,以至心智尚未完全脱离孩童。 璟贵妃闻言,沉默了一下,忽地道:“你觉得,她跟玹儿配不配?” 锦黎听到璟贵妃这话,哪还能反应不过来? 顿时一脸同情的看向此刻正兴高采烈的凑到宗曜桌旁,不知在叽歪着些什么的宗玹。 “其实……还挺配……” 萧楚鸢长的不赖,红唇皓齿,明艳动人。 不仅身份尊贵,其脾性更是专为宗玹那种整日不着家,东边一个好姐姐,西边一个情妹妹的花花公子量身打造。 她敢赌一百斤辣条,萧楚鸢的性子,绝对是那种今日你敢寻花问柳,明日我就敢把你花摘了,柳折了,顺带把你狗腿打断的存在。 “嗯,绝配!” 锦黎肯定的补充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璟贵妃越看萧楚鸢越满意。 她没跟萧楚鸢具体接触过,之所以相中她,除了听到宫人议论后,觉得她的性子能镇住自己儿子,更多的还是考虑到了政治因素。 玹儿是个逍遥性子,无心皇位,但曜儿却是志向高远。 玹儿若是能娶了萧国的灵月公主,对于曜儿夺嫡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 皇室争位自古凶险,成王败寇。 日后若是别的王爷皇子继位,还不知会如何待他的兄弟们。 与其将命运交给别人主宰,何不全力支持曜儿拼一拼? 要她说,纵观皇室新一辈子弟,再也没有比她曜儿更适合继位的了! 第67章 元宵节一过…… 元宵节一过, 熙朝廷甫一恢复大朝会,就接连发生了好几件震惊朝野的事件。 圣泽女帝亲访大熙,现今人以至南境溪谷关两国国土交界处, 只待通关文牒办理完毕, 便立时踏入大熙领土。 熙国北三郡今年冬天降雪量远超往年, 春节前夕更是强降雪不断, 已经发展成雪灾。 大量百姓们房屋被风雪摧毁,无家可归。 地里作物们尽数被冻死, 无数百姓现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急需朝廷救援。 若说前两件都是不可调控的政治、天灾等因素, 熙皇乃至群臣们只是惊讶、痛心,那最后一件,则是让熙皇当场怒拍桌案,群臣骚乱一片的本次朝会终极爆炸事件。 瑨王宗恪以清平城太守为中间线人,勾结金厥国前大王子契恩查, 贩卖泄露熙国曜灵军军情, 致使曜灵军遭受敌军致命打击。 危急关头, 前镇国将军锦昭为保住溪谷关,让天下黎民百姓不受战火侵袭,孤身潜入敌营, 以一己之力, 射杀当时金厥方主将准卡,使得敌军内部大乱, 曜灵军才得以喘息,反败为胜。 但锦镇国也因为准卡之死,行踪暴露, 被敌军团团围攻,身受重伤,突破包围圈后不久,便不治身亡。 去年春末,瑨王又帮助契恩查大批手下,偷渡入大熙国境,令他们烧毁官方发放给曜灵军的粮草,押送粮草的军官被他们尽数屠戮,无一生还。 当时若不是善宁长公主入驻曜灵军,凭借一手独门秘术,快速种植催熟作物,力挽狂澜,避免了曜灵军陷入断粮绝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偷渡进来的那些金厥人,四散在南境,到处为非作歹,猖獗不已,搅得百姓们苦不堪言,曜灵军也多次受他们侵袭。 种种罪行,数不胜数! 后在善宁长公主提供的有效信息下,战亲王设下计谋,将那些金厥贼人一网打尽,全部伏诛。 关于以上瑨王和金厥贼子犯下的桩桩件件,条条例例,全部都有相关证物呈上,用以佐证。 宫门外亦有人证恭候,如有需要,随时可以召见询问。 熙皇强忍住自己爆发的情绪,让宗恪自述,意图让他为自己争取从宽处理的机会,谁知宗恪却丝毫不知悔改。 熙皇唤来人证与之对峙,宗恪依旧一口咬死自己冤枉,强词夺理狡辩,甚至破绽百出的反咬人证。 熙皇被这个丧心病狂的不孝子气得掀桌,怒吼着褫夺了宗恪的爵位,将其贬为庶人,即刻押入天牢候审。 他万万没想到,老师的死,竟会与自己的儿子有关。 若不是老三里勾外连,通敌叛国,老师也不会出山对准卡出手,更不会因此重伤而亡。 以一己之力,对抗一整座军营数以万计的敌人,他实在无法想象,老师当时孤身面临的,究竟是怎样的处境……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教导好儿子,百年后,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老师? 熙皇心痛到窒息! 可现实并不给熙皇悲痛悔恨的时间,北三郡的灾情每多拖一刻,那边的无数百姓就要多遭一刻的罪。 朝会散去,熙皇立即点名朝廷相关重臣大员,前往紫瑞殿紧锣密鼓的商讨赈灾事宜。 随着一道道圣谕,不断从紫瑞殿传出,熙国各地物资先后不断被征调运往北三郡。 …… 宗曜回到牌匾已被换成战亲王府的府邸中时,天色已经开始放黑。 锦黎闲来无事,正在院中耍剑打发时间。 见宗曜携着一身风霜归来,立时高兴的挽了个剑花,收了剑。 “阿曜,你回来啦!” 宗曜点点头,轻柔的抚了抚锦黎头上那几根被风吹得翘起来的碎发,“让你久等了。” 锦黎摇摇头,体贴的道:“没有,我向伍管家打听了,今日朝堂上大事众多,你身为王爷,政务繁忙也是应该的。” 宗曜倏地展颜一笑,牵起锦黎的小手往明间走去,声音温柔的道:“阿黎,你有没有发现,咱俩虽然还未大婚,但现在的你已经颇有几分贤内助的味道了?” “呸,不要脸。”锦黎娇嗔着啐了宗曜一口。 忽地又沉默了两息后,锦黎轻抿了一下唇,微敛着眸子对宗曜说道:“带我一路吧!” 宗曜闻言,心中一突,却装作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故意曲解道:“晚膳咱俩肯定一路呀,难不成你已经提前吃过了?” 锦黎轻叹一口气,“阿曜,聪明如你,不可能不懂我的意思。” 宗曜闻言,身形一顿,蓦地双手揽向锦黎的双臂,掰过她的身体,让她正对自己。 宗曜双目定定的视向锦黎眼睛,压低着声线道:“阿黎,聪明如你,你也不可能不知道,我故意曲解的意思。” 锦黎张大眸子,毫不退让的迎向宗曜投来的目光,“你不是那些只顾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我也不是那些温室里长大娇娇滴滴的贵女。 我知道北三郡的雪灾,以着你的性子,定会主动请缨前去坐镇赈灾。 你担心那些地方官员互相勾结,私吞赈灾物资,欺上瞒下,谎报灾情,同时,你也需要在民间继续积累口碑和威望。 这些我都明白的,阿曜,我的特殊能力你是知道的,灾区情况复杂多变,我可以帮上你! 而且……我担心你啊……” 锦黎最后的那句话声音最浅,就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一般,飘飘然拨过宗曜的心弦,但却成功的让他彻底破防, 宗曜控制不住自己加速的心跳,一把将锦黎拥入自己怀中,贪婪的嗅着她的发香,还有她身上独属的味道。 “阿黎,你这样,让我拿你怎么办? 我也担心你啊,就像你说的,灾区情况多变,我怕你会受到伤害,我舍不得你……” 锦黎轻轻抚了抚宗曜的后背,定声道:“阿曜,我要做的,不是缠藤的菟丝花,而是与你并肩独立的木棉,你不该小瞧我,更不该在这种时候推开我。 你我若是相守一生,就该携手一起同甘同苦,面对一切未知。” …… 王府管家伍顺打头阵,领着一群下人端送晚膳到主院,右脚才刚一跨入院子,就看到前方屋檐下,掩映在花木后,两具紧贴在一起的影影绰绰身形。 伍顺老眼顿时一眯,连忙乐呵呵的收回迈出的腿,阻了身后的下人继续前进。 这种时候,谁也不许去打扰王爷跟未来女主子亲热,万一他们俩兴致一起,小小主子今年冬季岂不就有着落了? 然而伍顺老管家注定空期待一场,里面的恋人仅是拥吻了一阵,释放了一下心中满溢的感情,就及时制止了少儿不宜的动作。 伍顺只能一脸遗憾的带人进院布膳。 用完晚膳,两人牵着手,一起在后花园中散步消食,宗曜想起临走时,熙皇的吩咐,便侧眸对锦黎道:“阿黎,咱们俩的进封典礼,父皇吩咐提前了,三天后举办。 到时夏飞萱的册封郡主仪式,也会与我们一起进行,二月二龙抬头,她就正式离开景兆城,出发前往金厥和亲。” 锦黎点点头,无所谓的道:“我知道了,皇帝师兄随便安排,我反正无条件配合就行了。” 宗曜因为促使熙金两国结束历时多年的战争,建立友好邦交,此乃一等一的大功。 熙皇元宵节当天,就已经拟旨册封六王爷宗曜为亲王,封号“战”! 概因为册封大典没有正式举行,亲王印章还没有交接,所以这段时间众人对他的称号才不那么明确,一些人依旧喊的六王爷,还有一部分人则已经改口喊了战亲王。 锦黎有些好奇的问道:“夏丞相那家子,知道被我摆了一道后,怕是没少闹腾吧?” 宗曜嗤笑一声,“开始是在上蹿下跳,我让我潜伏在夏鸣鹤身边的一名政客跟他说,夏飞萱一旦嫁过去就是皇后,今后孩子更是嫡子,金厥国未来储君的不二人选,夏家就没那么蹦跶了。 说到底,他们在乎的不过是权势罢了!” 锦黎摇摇头,啧了啧嘴,“我以为那夏飞萱总是强调她与你青梅竹马,对你还有几分真心呢。” 宗曜无语扶额,“不过是从小到大,每年宫宴上见过几面,这算哪门子青梅竹马?” 锦黎:“……” …… 三天的时间晃眼而过,锦黎穿上了量身特制的长公主宫装礼服,宗曜也换上了亲王礼服。 今日是锦黎、宗曜、夏飞萱三人一起的册封大典。 宗曜虽身份最高,但驾驭不住锦黎是册封长公主,人家辈分长他一辈。 因此在册封典礼排位上,锦黎倒是站在了首位,宗曜紧随其后,夏飞萱则孤零零的被落在了末尾。 锦黎、夏飞萱两人名字封号正式刻入皇家玉牒,宗曜在玉牒上的爵位也随之改变。 象征身份的印章正式交接到三人手中,祭拜完先祖,这复杂冗长的册封典礼才总算结束。 第二日,便是宗曜离开皇城,前往北三郡救灾的日子。 皇城及附近几座城镇的物资,这几天已经征调集结完毕,只待官家一声令下,便立即运往受灾地区。 长长的救灾队伍排头处,锦黎扎着利落的高马尾,身着薄棉骑装,骑着一匹枣红宝马,与宗曜并驾齐驱。 队伍一路紧赶,在第八日,终于赶到了北三郡地域。 宗曜来不及应酬那些官员,第一时间查看灾情宗卷,安排赈灾物资发放。 安排好一个地点,立即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地点。 短短半个月,人已经消瘦了好几圈。 锦黎这些时日也未闲着,一边联系之前在曜灵军军营时,借着宗曜麾下店铺埋下的线路,快速征调军营后山坡的成熟作物和牲畜运往北三郡救急。 一边源源不断兑换出成熟周期最短的种子,交给宗曜带来的人手,下发给百姓种植。 如此高强度的种子兑换,锦黎手中的银钱很快就相形见绌,只得跟宗曜言道自己需要大量银钱,越多越好。 宗曜知道自家小姑娘有秘密,也不刨根问底,直接把自己的身份令牌拿给她,让她随意调动自己的下属店铺资金。 前面两个省的赈灾历程还算顺利,虽偶有难民暴动等人为小麻烦,却都很快被安抚镇压。 百姓们又得到锦黎发放的神奇种子,一个个对家园重建都充满了信心。 可众人万万没想到,在前往最后一个郡的半道上,路竟然没了,举目望去,四下全是厚厚的雪,白茫茫一片。 灰蒙蒙的天空中,鹅毛大雪一直不断。 雪深的地方,能没到成人胸脖子,人都没法走,更别说还有那么多救灾物资如何通行的问题。 单靠大家一点点清理积雪赶进郡城里,灾民们怕是早就饿死了! 众人急得团团转,锦黎见着宗曜几欲要把自己下唇咬出血,又是心疼又是心焦。 管不了那么多了,人命关天! 锦黎一咬牙,伸手将宗曜拉到一边,终于下定决心,向他坦言出自己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68章 “阿曜,这些物…… “阿曜, 这些物资,我能以一己之力全部带走!” 锦黎也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若非万不得已, 系统的秘密她绝不愿暴露。 可眼下她明明有能力, 要是此时选择袖手旁观的话, 她的整个后半余生, 都不会原谅自己今日的漠然冷血。 “阿黎……”宗曜听到锦黎的话,眸子中瞬间迸发出希冀的光彩, 说话的声线都忍不住发颤,“你可是认真的?没有哄我?” 锦黎双眸定定的视向宗曜眼睛, 安抚他的不安, “阿曜,我岂会拿这种大事开玩笑?” “那……”宗曜喉头哽了哽,有些艰难的问道:“可会对你造成伤害?” 锦黎闻言,心中顿时一暖,不管何种地步, 能被心上人放在第一位的感觉, 总是让人心生愉悦的。 锦黎蓦地展颜一笑, 语气轻松的说道:“放心吧,对我不会造成丝毫不好的影响。 只是我这能力过于骇人,不适合让别人知道, 所以阿曜, 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些随行的人支开?” 宗曜在锦黎额际轻轻印下一吻,“交给我!” 尔后, 宗曜将封翎、关南叫到一旁,向他们低语了几句,两人立时抱拳领命。 嘱咐好亲信, 宗曜紧接着集合好部队,让他们留下物资,全部在封翎、关南的带领下离开,尝试从另一面冰封的河道上,以最快的速度赶进第三郡救人。 此道虽绕了一些,但就目前的陆路状况形式而言,从那边走,反而要平整好行一点。 一盏茶时间后,这片天地间只余锦黎、宗曜二人。 锦黎走到被众人留下的物资旁,意念所动下,将它们一一收入系统仓库。 宗曜眼睁睁看着凡是锦黎所到处,大批量的物资齐齐凭空消失,震惊得眼眸大睁。 如此神通手段,他的小姑娘,难道真的是仙女? 待收完物资,锦黎与宗曜两人立时催动轻功,踏雪御风,径直飞往第三郡。 飞掠途中,锦黎听着宗曜问出心底深藏已久的疑惑,顿时忍俊不禁,“我哪里是什么神仙?不过是得天眷顾,意外获得了件叫‘农场系统’的宝贝。 之前在曜灵军,我说我有什么世外高人师父,不过是随口瞎掰乱造的罢了,我的那些种子、牲畜幼崽以及催熟手段,都是农场系统赋予我的。” 反正宗曜已经知道了系统的秘密,锦黎也不准备再藏着掖着,跟他细道了自己思量许久的一个计划。 “我这能力是天赐,我觉得不该只为我一人谋私利。 我想把种子贡献出来,让天下能人异士研究,可否复制出与系统出品一样的种子,造福天下黎民。 即便是做不到一模一样,能提升产量或者品质,也是不错的结果。 农场系统看不见摸不着,又只有我一人可以操作,待我百年后,这么好的东西不知还会不会保留在这方世界。 我觉得,它的出现或是我的出现,都肩负着自己的使命,不应该仅是空存在一场,总得为这个时代留下些什么!” 宗曜蓦然牵上锦黎的小手,语气深沉,“阿黎,你心怀大爱,不是仙女,胜似仙女。 何其有幸,上苍让我遇到你!” 锦黎唇角微扬,回握宗曜的大手,“是我更幸运才是,上天待我这么优厚,我若只顾自己安乐,岂不是天理不容?” “你现在对种子研究计划,有什么想法吗?”宗曜问道。 锦黎略微思量了一下道:“有一些雏形,但还不是多成熟,我准备待赈灾结束,回皇城与皇帝师兄和你一起商量商量,综合大家意见。” 宗曜表示赞同,“好。” …… 两人轻功一路提速到最快,再加上一直是走的空中直线距离,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两人就看到了远方隐现的城楼。 宗曜亮明身份,携带锦黎成功进城。 锦黎在宗曜的掩护下,寻了一无人处,放出系统仓库里的物资。 郡城的官员们虽好奇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物资,但锦黎、宗曜二人的身份一个比一个高,他们俩不愿解释,那些官员也不敢紧追着问。 此郡太守还算有作为,很聪明的将大部分百姓都集中在此地一城,让大家抱团取暖。 因此,救灾物资很快就发放到了绝大多数受灾百姓的手里。 城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部在第一时间支起施粥铺子,保证最基本的民生。 但还有很多百姓,散在城外,或是什么地方,又有新建筑倒塌,百姓被埋,官方人员忙碌成一片。 幸而当天夜幕初临,关南、封翎二人,成功带领大部队,在城内与宗曜等人汇合。 众人简单吃完晚饭,就立时转身投入到了对百姓的搜救工作当中。 锦黎也带着一小队人手,前往西南方向,搜寻逃难过来的百姓。 风雪飘摇中,众人手中提着的灯笼,在冰天雪地的漆黑寒夜里,被映衬得格外显眼。 忽地,锦黎敏锐的听到侧前方远处,传来一声声小男孩撕心裂肺的高呼求救。 锦黎连忙招呼人,一起快速往声源方向赶去。 奈何地面上积雪太厚,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速度始终提不太起来。 锦黎身量本就偏于娇小,积雪带给她的阻力更大。 听着远方小男孩越来越绝望的呼救声,锦黎实在没有耐心等着身后还在努力从雪窝里拔出腿脚的兵差一道。 与他们吩咐了一声后,便立时气贯丹田,真气运于足底,身形刹那间拔地而起,御风冲向虚空。 足尖轻点积雪借力,飞闪着掠向传来求救声的地方。 石角看着前方飞快向自己靠过来的那一点灯火,本已绝望冰凉的心,顿时被注入了最后一点希望。 连忙举起自己两条干瘦的小胳膊,努力向着灯光处摇晃,“这里,这里,这里有人,求求您救救我阿娘吧!” 锦黎周身携卷着风雪,凌空而降的身影,蓦地映入石角眼帘。 不满八岁的小男孩,根本不知道世间还有轻功这种东西的存在,还以为是老天派了仙女下凡。 石角连忙抹了一把自己小脸上已经凝成冰渣的泪痕,直扑扑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给锦黎磕头。 厚厚的积雪,本就没了他大半身子,这蓦地一跪下,积雪更是差点把他活埋。 “求求神仙,救救我阿娘吧,阿娘要生了,您救救她和弟弟吧。 石角愿意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神仙,报答神仙的恩情……” 锦黎听到小男孩说他阿娘要生了,心脏顿时一紧,来不及废话,一把俯身抓住石角的裤腰带,往上一提,然后猛地把他拦腰抱在了自己怀中。 “指路!” 石角来不及害怕这种飞在半空的陌生感觉,连忙颤抖着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过来寻求帮助时,阿娘所处的位置。 “阿娘就在那边。” 锦黎急忙抱着石角,向着他指的方向飞掠而去,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前方一株光秃秃的大树下,传来一道女人压抑的痛苦呻·吟声。 锦黎连忙降落到女人身旁,放下石角。 她是射手,目力本就极好,手中又提有灯笼,一眼就看到女人被冻得牙齿打颤,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可怜样子。 锦黎心疼得眉心紧促,想也不想的就伸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将带着自己体温的斗篷向着女人身上盖去。 林五娘知道眼前这漂亮小姑娘,是自己儿子找来的救兵。 但观着小姑娘身上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上等人,哪是她们这种底层小百姓能够得着的? 一时间心底很是忐忑。 生产本就是件极其污秽的事情,眼前这小姑娘怕是还没及笄,哪里能帮得上她什么? 再加上她的身体亏空得厉害,今晚等待她的,多半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只是可怜了她腹中的孩子,还有角儿…… 或许……可以求这小姑娘发发慈悲,收了角儿,不管为奴为仆,好歹能活下去! 林五娘一心想为自己儿子寻条活路,强忍下疼痛,正欲要开口恳求锦黎,却没曾想自己身上蓦地一暖。 待发现是眼前金贵的小姑娘,将自己的斗篷给了她后,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推脱拒绝。 “使……使不得……我脏……” 这种危险的节骨眼,锦黎可不会由着林五娘,一把按住林五娘乱动的手,一脸严肃的道:“想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活,就听我的!” 谁不想活呢? 听着锦黎语气并不算好的话,林五娘的心却异常的安定。 这贵小姐的举动,与以前见过的上等人一点都不一样,也许她真的能救她和孩子? 锦黎一边把斗篷往林五娘身上裹,一边快速对石角道:“小孩,刚才与我一道的,还有好些官差,他们正在往这边赶来,你自己往他们的方向去,与他们汇合。 我要尽快带你阿娘入城,找人给她接生,现在顾不上你,你自己千万注意安全。” 石角立时乖巧的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神仙。” 锦黎两手一抄,将林五娘公主抱抱起,真气运转,瞬间消失在原地。 石角捡起被锦黎遗落在地上的灯笼照亮,小小的身子艰难的向着官差们走去。 …… 渐渐的,锦黎感觉到自己手下触着的布料越来越湿,林五娘一阵连着一阵的宫缩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强忍的痛呼声一道比一道更让人揪心。 产妇的羊水已经破了,若不快点找到会接生的人,羊水一旦流失过多,胎儿会存在窒息的危险。 锦黎深知生孩子的危险性,一颗心不知不觉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石夫人,你再忍忍,咱们马上就进城了,你和孩子一定都会没事的,你要坚持住!” 林五娘痛得几欲晕厥,却还是努力的咬着牙关,回着锦黎的话,“我……我会撑住的……为了孩子……我可以的……” 锦黎一路鼓励着林五娘,轻功被使御到极致。 两人终于进了城,立马有人站出来带路,引着锦黎二人前往最近的医馆。 医馆里有女大夫通接生之术,连忙给林五娘安排房间,准备物品生产。 锦黎在产房外焦急等待。 那女人瘦的皮包骨,在荒郊雪地里也不知被耽误了多久,她一路把她抱回城,又消耗了一阵时间。 锦黎心中有股不太好的直觉,房间里的产妇,生产恐怕不会太顺利。 一盆盆血水从房间里被端出,又一盆盆干净热水被送进去。 林五娘强行忍耐的痛呼声越来越微弱,锦黎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第69章 “产妇体力不足…… “产妇体力不足, 已经没有力气生产了。” 接生女大夫的助手急匆匆跑出产房,一脸焦急的对外面的众人大声说道。 锦黎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院中一正铲着道路积雪的小药童闻言,急忙扔下手中铁锹, 飞奔着向医馆前堂跑去。 “我这就去告诉何大夫, 让他开药。” 助手见有人去通知前面大夫, 丝毫不敢耽误, 再次急匆匆的钻进了产房。 生孩子这种事情,锦黎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帮忙, 只能在外面干着急,心脏时刻紧张的高悬着, 生怕里面突然钻出个人来, 问她保大还是保小。 没过一会儿,刚才主动去通知大夫的小药童,重新小跑着回了后院,向产房里喊道:“梅姐姐,何大夫已经抓了药, 在药灶间熬上了。” 尔后, 产房里面传出一道短促的应“诶”声。 小药童重新捡起之前被自己丢在地上的铁锹, 一边继续将道路上厚厚的积雪铲向两边,清扫出过道,一边像个小大人似的, 摇头晃脑的发出一声长叹。 “唉——可惜医馆里的人参已经没货了, 要是里面的大娘子能含上片儿人参片,补补精气神就好了。” 小药童无意间感叹的这句话, 就像是碎开凝冰水面的那根手指,让锦黎浑身打了个激灵。 连忙一把伸手掏进袖袋,借着袖子掩护, 调出系统仓库里的药材,“我有人参!” 她在皇宫里养伤那段时间,皇帝师兄和璟贵妃,都在可着劲儿的给她送各种东西。 其中各种各样的参,她不说收了一箩筐,也距离一箩筐不远了。 后来收到的那些东西,全都被她习惯性的塞进了系统仓库。 她的个人习惯,对于眼下这种情况而言,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锦黎挑了只五十年份的人参取出,来不及等谁递她把刀子,直接一手持参,一手并拢成手刀状,迫不及待的运转体内真气,掌侧对准人参轻轻一划。 深厚的内力吞吐间,一只完整的人参,瞬间就被她切下了厚厚一大片。 锦黎连忙将人参片递给里面闻言疾步走过来的医女,“够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救人要紧!” “足够了。”医女接过人参片,立即转身回房内,喂给林五娘。 林五娘含了人参吊气,身旁的医女和助理们,一直不断的鼓励着她。 她放不下她的两个孩子,求生的欲望非常强烈。 再加上后面何大夫之前开的药,也熬好送来给她服下,让她又多了重力气。 过程虽千难万险,好在她终是挺了过来,母女平安。 小婴儿被洗包好后,医女抱给锦黎看了一眼,就急匆匆的带她去寻找奶娘。 小宝宝才刚一出生,林五娘就因体力耗尽晕了过去,人至今未醒。 锦黎长松一口气,漫漫长夜已过大半,一股来自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乏感,渐渐席卷而出。 锦黎用力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让自己多几分清醒。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石角那小子怎么还没被人送过来,别是半道上出了什么意外…… 锦黎向医馆人员说了几声,便孤身离开,准备前往城门口,打探今晚她带领那支小队的情况。 说来也巧,她人才刚走出医馆大门,就见石角被她小队里的一名兵差送了过来。 兵差见着锦黎,连忙向她拱手躬身行礼,“卑职见过长公主,殿下金安。” “免礼,辛苦你了。”锦黎对兵差说完,又将目光转向石角,“你阿娘已经生了,你有妹妹了。” 石角一对儿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惊讶的望着锦黎,“我……我有妹妹了!你……你是公主?” 锦黎眉梢一挑,浅笑问道:“怎么?我不像公主吗?” 石角摇摇头,他觉得眼前的漂亮小姐姐,比起人间的公主,更像是天上的仙女。 石角回忆着以前听的故事里,寻常百姓见了皇家贵族人之后要做的事情,小手拧了拧衣角,膝盖一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童声稚嫩的高呼道:“草民石角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锦黎轻啧一声,一把揪着小孩儿的衣领子,将人提站了起来,“你这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这些? 还有,我是长公主,不是公主。” 石角毕竟还小,对于皇权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晰,所以乍一知道锦黎的身份,也只是觉得自己该向她行礼,心中并无多少畏惧。 听到锦黎对自己身份的纠正,石角扬起小脸,一脸疑惑的望着她问道:“长公主和公主有什么区别吗?” “当时有区别。”锦黎耐心的跟他解释道:“长公主与当今陛下是一辈的,公主则是陛下女儿那一辈。” 石角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后又有些紧张忐忑的对锦黎道:“长公主殿下,您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我阿娘和妹妹?” “可以,只是你妹妹已经被大夫抱走,找人喂奶去了,要等会儿才能看到,我先带你去见你娘亲。”锦黎说着转身,带石角走向医馆后院。 兵差暂时没有得到锦黎的其他吩咐,便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锦黎指了指林五娘现在所呆的房间,让石角自己过去。 这里的事已了,她要继续去别处看看,能不能救助到其他需要帮助的百姓。 临走时,锦黎细心的找了医馆里一位杂役,让他给石角送些吃的过去。 …… 晃眼又过去一周,第三郡的雪灾救助情况,在宗曜废寝忘食的研究指挥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风雪渐停,春回大地。 后续的主要任务,开始偏向于灾后重建。 这一块锦黎除了尽全力多提供些种子,别的也帮不上多少忙。 临时府邸中,自从离开景兆城这一个多月来,锦黎、宗曜二人,难得的抽出暇隙依偎在一起,享受着片刻的忙里偷闲。 可偏偏这时候关南又冒出来,打破了书房里温馨欢愉的气氛。 关南自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一颗脑袋都快埋进胸口,向来四平八稳的他,难得的在汇报事情的时候,语速不由自主的加快。 “王爷,金厥那边传来消息,契恩查跑了。 皇城那边也来了消息,让王爷和长公主快速处理完北三郡灾情,尽快赶回宫,说是长公主的娘亲如今找上门来,要带长公主走。” 第一个消息不出宗曜所料,他听了没多大感觉,第二个消息却将宗曜惊得不轻。 阿黎的娘亲?要带她走? 锦黎亦是眼眸大睁,胸腔里一刻心脏“咚咚咚……”狂跳不止,一脸的不可思议。 锦黎唇瓣微张,好几息才回过神来,发出哽哑的声音,“你说什么?娘亲?是……是我的娘亲吗?还是别的哪位长公主?” 关南肯定的回答锦黎道:“长公主殿下,属下确定,是您的娘亲。” 锦黎突然腾的一下从宝座上站起身来,一时间又想笑又想哭,心底什么情绪都有,复杂得让她的心脏撑鼓鼓的,说不出的滋味。 “阿黎。”宗曜陪着锦黎站起身,扶住她的双臂,不让她继续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万事有我在呢!” 关南识趣的转身离开,合上房门。 锦黎唇角明显在笑,可眼中却又有泪珠不受控制的滑落。 “阿曜,我……原来我是有娘亲的,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没有…… 爹爹从来不跟我提娘亲,我以为她早已经不在了,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找我? 这么多年不要我,现在为什么又要出现? 我现在好乱,我不知道要不要见她,又该怎么见她。 我觉得我也许该恨她,可是我恨不起来…… 阿曜,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宗曜一把将锦黎拢进自己怀里,轻轻抚拍她的后背,“没事的,阿黎,你先冷静一下,不管怎么说,你的娘亲都能找上父皇了,说明她是个有能耐的。 这么多年没来见你,或许是有什么苦衷,咱们尽快解决好这里的事情,我陪你一起回去面对。 不管结局你愿不愿意认她,我都会陪着你,向着你,护着你!” 经过宗曜的一番安抚疏解,锦黎总算稳下了情绪。 她以前好渴望好渴望有一个亲人,可老天爷一直不给她。 后来,她有了阿曜,不知不觉间,已经没有那么执着奢望于有一位血脉至亲了,现在却突然间给她冒出来一个娘亲。 这世间之事,果真是难以预料。 宗曜见着锦黎瘦了一圈的小身板,本就有心快点安顿好北三郡的事情,早日回皇城,让锦黎早点过上安生日子。 眼下陡然出了未来丈母娘出现的事件,他更是没日没夜的为了北三郡的诸事筹谋。 虽然阿黎一直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心里能感觉到,阿黎是非常期待见到自己那位娘亲的。 时间匆匆又是一周,宗曜带着锦黎和自己一众亲卫,总算踏上了回皇城的道路。 至于其他随他一道前来北三郡救灾的官兵,则会继续留在这里,帮助灾区重建。 这次甩掉大队人马和物资拖后腿,一行人仅用了不到六天,就驶入了景兆城北城门。 锦黎自从再次踏入皇城,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飘乎乎了起来,仿佛被包裹在云团里,落不着地,心跳快若擂鼓。 她的娘亲现今就在这座城里,她会不会躲在哪里看她?她会不会第一眼就认出她? 如果她突然跳出来站在她面前?她该怎么面对?要对她说什么? 锦黎一路上胡思乱想,可直到她与宗曜已经到了战亲王府大门口,也没遇到什么女人从大道上跳出来,拦住她的去路,说自己是她娘亲。 锦黎心底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止不住的升起一股失落难过的情绪。 果然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了,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多在乎她。 是她太奢望了,一个抛弃了她十几年的人,她还能期待些什么? 第70章 锦黎心底自…… 锦黎心底自嘲一笑, 暗暗轻吐一口气,装作什么也没想,无事发生的轻松样子, 与宗曜并肩走入府中。 不多时, 宗曜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平日里管家伍顺迎接他们回府, 是最为积极的,今日怎么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宗曜随口问向身旁阍侍, “伍管家呢?” 阍侍躬身回答道:“回王爷,伍管家现在正在陪客人。” “客人?谁?”宗曜眸子微眯, 他这个主人现在才回家, 谁会在他不在时,跑来他府上做客? 能成功让伍顺放人,还亲自陪同,这人的身份绝不会低。 阍侍道:“奴才不认识,只知道领头的是个看上去非常尊贵, 气场十分强大凌厉的女人。” 宗曜闻言, 忍不住垂眸看了身旁的小姑娘一眼, 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锦黎亦是跟宗曜想到了一块,抬眸回望向她,双手指节紧张的蜷了蜷。 宗曜伸手轻轻揉了揉锦黎发顶, 声音温柔的道:“阿黎, 别紧张,有我在呢。 咱俩这一路赶回, 风尘仆仆的,要不要洗浴一番再去见她?” 锦黎立时点了点头,“好。” 越是离得她近, 锦黎越是不敢去见她,此时只想能多拖片刻,便多拖片刻。 自己现在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初次见面,万一让人家误以为,她平日里一直都是这种脏兮兮的人,多不好。 …… 两人回到主院,各进各屋,重新梳洗打扮完毕。 宗曜前来唤锦黎,一起去见客人,锦黎心下还是很忐忑不安。 但仅是做了几次深呼吸,就调整过心态,紧咬着一口小白牙,毅然决然的踏出了房门。 在仆役的带领下,随着宗曜一同前往那女客人的现今所处地。 躲是躲不掉的,见面一刻迟早会来,与其一直胡思乱想,心底备受煎熬,还不如干脆一点,早死早超生! 宗曜虽然表面看上去,一派风轻云淡,还在不时的安抚着锦黎,但其内心要说一点紧张感都没有,那绝对是骗人。 对方毕竟是阿黎的娘亲,他未来的丈母娘。 也不知道丈母娘会不会对他满意,愿不愿意让阿黎嫁给他。 不过,他估摸着,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毕竟他现在跟阿黎之间,是父皇下了赐婚圣旨的。 八字的一撇已经画了出去,仅差大婚那一捺。 除非阿黎娘亲是别国皇室嫡系,不然绝无拆散他们两人之间的可能。 想到这里,宗曜的心不由得定了定,毕竟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微乎其微。 然而,宗曜的笃定却没能撑过一炷香时间。 当他看到后花园月洞门门口处,挺身侍立的那两名腰悬长剑的女子后,心猛地一紧。 那两人的打扮与普通女子大不相同,她们的头发全都被一丝不苟的梳拢于发顶,扣着图腾发冠,身上穿着利落的窄袖圆领袍,护腕紧束着袖口,胸前绣着大朵玄鸟团花。 宗曜突地想起今年正月十六,第一场大朝会上,礼部传来的消息,圣泽女帝亲访熙国。 再结合入府时阍侍说的话,那位让他王府管家伍顺一直陪侍的人的具体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宗曜微低下头,正欲悄声提醒锦黎,却被那两名侍奉在月洞门处的女子抢先了话头。 那两人甫一见到锦黎身影,双眸齐刷刷就是一亮,立时朝着她半跪在地,倒头就拜,“卑职参见大皇女,殿下金安。” 待给锦黎行礼完毕,两人才又对着宗曜道:“见过熙国战亲王。” 锦黎:“???” 什么情况? 宗曜:“……” 阿黎竟真是他国皇室! 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果然被他和阿黎碰上了,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真当它来了,还是让人措手不及。 锦黎眼眸大睁,一脸惊愕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内心一时间,实在有些消化不过来她们刚才话里透出的信息。 锦黎心脏怦怦乱跳,手心渐渐泌出一层细汗,唇角牵强的扯了扯,露出一抹浅笑,“你们认错人了吧,我是熙国的善宁长公主,不是你们的大皇女。” 跪在左边的女子恭敬开口道:“启禀殿下,您的父亲的确是熙国人,但您的母亲,是我圣泽陛下,您自然是我圣泽国的皇女。” “你……你说什么?”锦黎脚下步子忍不住一踉跄,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是圣泽的人? 她的爹爹以前分明是熙国的镇国将军,这八竿子也跟圣泽女帝打不着一处去呀! “你们俩先起来吧。”宗曜嫌两女子跪在道上挡路,便替锦黎免了她们的礼。 宗曜暗暗深吸一口气,侧头对锦黎温声道:“阿黎,上一辈的事情,咱们在这里胡乱猜测,终归猜不出什么结果,有什么疑惑,不如直接去问里面的当事人吧。” “嗯。”锦黎敛着眸子,轻轻点了点头,与宗曜一同跨过月洞门门槛。 没走两步,又有一身着青鸟团花图案的女子向他们走来,口中对锦黎依旧称着“大皇女”。 女子取代了王府仆役的工作,恭敬的引着二人继续前往黎商央所在处。 远远的,锦黎就见花园中一奇花异草环绕的亭子周围,有序的站立着十几名随侍的女子。 那些女子一个个腰杆笔直,气宇轩昂,那精气神一眼看上去,就与熙国这种男权当道的国家里,养出来的女儿们,有着本质的不同。 锦黎心下忍不住暗暗惊叹,真不愧是女尊国家! 一直紧张的锦黎,或许是一路上已经将自己的紧张用尽,现在临了,那女人与她只有几步之遥,她反倒是忽地一下子看开,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紧张的了。 锦黎一步步向着亭子越走越近,却丝毫不见那女人肯挪动一下自己尊贵的脚步来见她。 她或许,真的不在乎她吧…… 可要是不在乎,她为什么又要跑来战亲王府…… 锦黎心中正升起一股难言的委屈哽咽,却突地听到亭子里,传来一道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什么玩意儿?就这些破事也要大老远发来问朕,朕临走时安排的那么多辅政大臣,都干什么吃的? 难道没了朕,圣泽国就运转不下去了? 照她们这架势,朕要是哪天出了意外,死在外头了,圣泽还不得就此在地图上除名?” 另一女子清朗有力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陛下莫要胡言,您乃是真凤天女,有上苍庇佑,绝不会出现意外。 太女毕竟才十岁,阅历尚浅,有些事不敢轻易拿主意,实属正常。 臣估计是您安排的那些辅政大臣,因为意见不合,争执不休,太女实在无法,才把折子送来问您。” 原来她是被政务缠住了身啊,锦黎心中蓦地一松。 那人身为一国陛下,勤于政务是百姓之福,她不该为这事对她心生怨怼。 锦黎和宗曜人至亭外,一众圣泽人,立时齐齐向他俩行礼问安。 黎商央听到那礼问声,这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大皇女已经回来了。 锦黎只见亭内石桌上垒了两大摞各色的折子,仅能看到半截一女子高堆的云鬓,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幻想过很多种自己与她见面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现实竟会是这样。 黎商央连忙从石凳上站起身,让人撤了桌上的折子和笔墨纸砚,视线紧紧放在锦黎身上,对于宗曜给她的行礼问安置若罔闻。 黎商央一甩广袖,风风火火的大步走向锦黎,一把将她抱入自己怀中,毫无一代女帝形象的当众嚎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声斥骂着锦昭。 “十四年……呜呜呜,整整十四年,朕终于找到朕可怜的女儿了。 锦昭你个可恶的老混蛋,你怎么不早点死?你要是早点死了,朕说不定早就找到朕的宝贝女儿了,呜啊啊啊……” 锦黎被黎商央这一波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弄得瞬间懵逼得不知所措。 圣泽女帝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不是她抛弃的她? 锦黎心绪乱的不行,双手微微颤抖,想要抱一抱女帝,却又不敢,想要推开她,却又舍不得。 最后还是之前奉劝黎商央的那名女官,主动上前替锦黎解了围。 白乔嫣问随奉的侍女要了方锦帕,双手递给黎商央。 “陛下,擦擦吧,别花了妆,把孩子衣裳给弄脏就不好了。” 黎商央怒瞪了白乔嫣一眼,但还是止了哭骂,伸手持起她捧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黎商央毫不生分的牵着锦黎的手,目光怎么看她也看不够,“不愧是朕的女儿,生的就是好看。” 锦黎:“……” 这人的话,总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接。 黎商央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她要单独跟她失而复得的宝贝说会儿话。 宗曜临走时,目光深深的望了锦黎一眼,示意她不要怕,他会一直在。 锦黎回望他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两个小年轻之间那点互动,哪里瞒得住黎商央这位过来人的眼睛? 黎商央心中一时间吃味不小,女儿过来都这么久了,一个字也没跟她说过,那种温暖依赖的眼神,更是半点也没给她。 这都是锦昭那个老王八的错! 黎商央越想起锦昭,越是恨得牙痒痒。 锦黎随着黎商央一起坐在石凳上,抬头望了望眼前尊贵非凡的女人,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黎商央伸手试探性的抚了抚锦黎的脸颊,见锦黎没有躲闪,只是微微垂下眼睑,心中便已然有了数。 眼角眉梢间,都是说不出的喜意。 锦黎不说话,黎商央便主动挑起话头,“孩子,母皇知道,你现在心里应该很乱。 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应该就是当年,是否是我主动狠心抛弃了你吧?” 锦黎抬眸望向她,毫不否认的道:“是。” 黎商央掩眸嗤笑一声,双拳紧握,但她难得的选择克制自己的脾气,压下心头的愤怒。 目光柔和的视向锦黎问道:“孩子,如果是你,你能舍下自己将将满百天的孩子吗?” 锦黎摇头。 到了此时,她怎能还不明白,自己从未被母亲抛弃过? 锦黎终于愿意将目光,定格在黎商央身上,“这么多年,您为什么从未出现,杳无音信?” 黎商央长叹一声,苦笑着道:“这都是母皇年少轻狂时,任性不懂事造的孽!” 锦黎一头雾水。 黎商央亲自动手给自己和锦黎沏了杯茶水,兀自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盏,慢悠悠跟锦黎道起自己与锦昭那些陈年往事。 “十六年前,母皇我那时候正是十五岁叛逆的时候,因着我是先皇膝下唯一的皇女,先皇和朝臣都想让我快点入主东宫,帮着分担国家大事。 可我自小性子散漫惯了,不喜受拘束,一心盼着先皇再给我生个小皇妹,那样我就可以做一辈子逍遥王了。 先皇被我的想法气得不轻,直接关了我禁闭,让钦天监挑选出良辰吉日,想强行册封我为太女,甚至连太女夫都给我物色好了。 我自是不愿,悄悄跑了,因缘巧合下,来到了熙国南境避难。” 话至这里,黎商央突然忍不住失声一笑,“女儿,你猜母皇在南境碰到了什么?” 锦黎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略略思量了一下,好奇的问道:“猜不出,难不成是遇到了我爹爹?” 黎商央摆了摆手,强忍下笑意,“不是,锦昭那老王八蛋当时在景兆城,没在边境。 我是碰到了宗晏,当时他正被人追逮着,非要让他当人家的上门女婿。 当时宗晏那一脸惊慌失措,狼狈逃窜的样子,可乐死我了。” 锦黎听的有些迷糊,“宗晏是谁?” 黎商央向她解释道:“就是现在的熙皇,自称你师兄那家伙。 他当年被锦昭扔去曜灵军磨练,外出办事时路过人家花楼,刚好绣球从天而降,恰巧落他怀里。 我那时候见他模样确实挺惨,就好心站出去装他未婚妻,帮他躲过一劫。 后来见他生的不错,性子也好玩,挺合我胃口,就想把他拐回圣泽做我正夫。 先皇给我安排那公子,我着实不喜,娇娇滴滴戚戚哀哀的,看着都伤眼睛。” 锦黎忍不住汗颜,眼前这位不愧是命定要做女帝的人,就是强,小小年纪之时,就能一眼相中熙国未来的皇帝。 黎商央惆怅的叹息一声,继续道:“结局你也是看到了,他成天躲我跟躲瘟疫似的。 不过我也不在乎,他不想做我正夫,当个小情人也成嘛。 可直到追着他来到景兆城,我才知道原来他竟是皇子身份,小情人这事也就这么泡汤了。” 锦黎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她这位娘亲,好像真的不是一般的强。 “那后来您怎么跟我爹爹在一起的?” 提起锦昭,黎商央又是一肚子火,猛灌了一口茶水后,才气呼呼的道:“他在当年充当的是打鸳鸯的那根棒子,总是板着脸让我离宗晏远点。 后来因为宗晏,跟你爹接触多了,我就不知不觉的移情别恋了。 你爹长的不比宗晏差,英勇俊朗,因为年长,整个人显得特别的成熟稳重,很能给人安全感。 一手箭术更是无人能及,每次射箭都好看到炸。 我当年觉得,拐个皇子走,难度系数太大,拐个臣子总没问题吧。 谁知你爹竟然油盐不进,我就只好拿出杀手锏,给他下药,让生米先煮成熟饭啦。” 锦黎听到这里,表情终是忍不住皲裂了,声儿都有些打颤,“所以我就是这么来的?” 黎商央一脸理所当然,“是啊。” 锦黎心头仿佛有一万只神兽狂奔而过,“那后来……怎么成这样了?” 黎商央摊了摊手道:“后来,我被先皇的人找到,强行抓回圣泽了呗。 回宫后,御医给我请平安脉,就发现我已经怀了你。 我没告诉世人你的父亲是谁,只想着先把你生下来,给你爹一个惊喜。 没成想计划赶不上变化,熙国国内夺嫡竞争日渐激烈,你爹为了宗晏,处在了暴风雨漩涡中心。 等我带着你找准时机,悄悄重回景兆城时,他已经被前任熙皇下了大狱。 那个憨的,竟然天真的以为,已经被猪油蒙了心的老熙皇,还能还他清白。 我借着宗晏的手,去牢里见了他,跟他左右说不通,就只好告诉他,这世上已经有了你,他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听从先皇的安排,去娶别人。 到时候让别的男人带你长大,皇室里的阴暗官司诸多,未来你能活成什么样,那就很难说了。 谁知我从天牢回去后的第二天,就发现你不见了,熙庭那边也同时传来锦昭越狱不见的消息。 不管是老熙皇,还是宗晏和我,这些年来一直从未停止过寻找你们。 只不过,他们之前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罢了。” 锦黎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原来不是自己被抛弃,而是爹爹偷偷抱走了她,一直躲着娘亲和众人。 黎商央给锦黎消化的时间,静静的陪她坐着。 锦黎捧着茶杯,掩下心中的万千思绪。 过了良久,锦黎突地一下笑出了声,语气复杂的说道:“我其实……还是挺幸运的……” 黎商央再次伸出手,轻柔地抚上了锦黎的脸颊,声音沉重的道:“女儿,不要恨母皇,这么多年来,母皇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母皇真的从未抛弃过你。” 锦黎仿佛乳燕归巢般,轻扑进黎商央怀中,“母皇,我从未恨过您。” 黎商央高兴得湿了眼眶,却又高傲的微微扬起头,不愿再让女儿看了笑话。 “真好,我的宝贝女儿终于找到了,真好……” 母女俩人聊着天,互相诉说着这些年的经过,直到锦黎腹中突地传来一阵咕噜响。 锦黎羞赧的笑了笑,“母皇,我有些饿了,您要不要与我一起去吃点东西?” 黎商央自然点头:“好。” 迟来的午宴上,宗曜也上了桌。 黎商央坐首位,锦黎、宗曜二人对坐两侧。 黎商央来到熙国已有一阵,自然知道自己女儿与熙国战亲王婚事的事情。 这段时间为了这事,她没少找熙皇麻烦。 那老东西明明已经知道锦黎是自己的孩子,还背着她提前给两年轻人赐婚,当她是死的? 她黎商央的女儿,怎么可能仅凭他宗晏一张破纸,就轻易嫁到熙国? 那纸婚约,她圣泽国可不认! 女儿如果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即便再不舍,她也不会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但锦黎必须得从圣泽皇宫出嫁,三书六聘,求婚迎亲使臣队伍,一样都不能少,规模必须越大越好。 这样今后在这异国他乡,锦黎的底气才会更足,才不会被人欺负。 黎商央就是要让所以世人看清楚,她的宝贝女儿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圣泽国! 宗曜知道女帝一直在打量自己,便也落落大方的任她看。 膳后,黎商央留下宗曜,仔细询问。 宗曜一一对答如流,在黎商央心里加了不少印象分。 锦黎知道黎商央对宗曜的那些盘问,都是为了自己好,也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断她。 只是见她说的累了,往她杯里续了七分满的温热茶水。 明间里没有留侍女,这种事情,她作为女儿,给娘亲沏沏茶也是应该的。 黎商央忽地按住锦黎再次想要帮她倒茶的小手,“女儿,随母皇回圣泽吧!” 黎商央见锦黎眼中有些失措,就知道她怕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挥手让宗曜退下后,才开始苦口婆心的一点点向她解释,回圣泽的好处。 末了,黎商央又道:“母皇临走之时,你那个小皇妹,可是一直念叨着你呢,你就不想去见见她吗?” “当然想的。”黎商央如此处处为自己考虑,锦黎要说心里一点都没被触动是不可能的。 但她确实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而且她也并未打算现在就嫁人成婚。 锦黎与黎商央说了自己的想法,黎商央明白自己这位大皇女是个有主意的。 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未管带过她,更没有在她身边,为她付出过什么。 她现在肯认她,对她没有嫌隙,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强把自己的想法加在她身上,结局只会适得其反。 黎商央尊重锦黎的想法,欣慰的道:“你想怎么弄,尽管放手去做就好,母皇全力支持你。 你的想法若是成了,那可是功在千秋万代的大好事。 熙国如果让你放不开手脚,尽管回圣泽来,一切都有母皇为你撑着。” 锦黎眉眼弯弯,心中满是被理解支持的喜意,“我知道了,谢谢母皇。” …… 黎商央从不受常理人言束缚,在锦黎回景兆城的第二天,就随自家女儿一同,搬进了熙皇之前赐下,如今已经重新装整好的善宁长公主府中。 同天,锦黎和宗曜一起前往皇宫,向熙皇复命,汇报北三郡事件。 没曾想他俩前脚刚汇报完毕,后脚锦黎就被不要脸皮的户部尚书给缠上了。 户部尚书王川昇,一番洋洋洒洒的大道理,理直气壮的说出,明里暗里的示意着锦黎,身为熙国长公主,要爱国爱民,以国家利益为重。 锦黎不傻,自己前段时间做过什么事,能让眼前这位老尚书如此惦记,她心里自然有数。 只是她自愿献出来,与被人逼着交出来,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锦黎眸光渐冷。 王川昇口口声声为着大义云云,如若他的为人,真是他口中自述的那样,她也不至于生气。 但偏生,他是属于那种觊觎她的种子技术,想为自己谋取私利的那一类。 熙皇虽然对于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绝不许下臣将主意打到自己小师妹身上。 还不待王川昇慷慨激昂、义正辞严的将演讲发表完,熙皇一双虎目便猛地瞪向他,怒喝道:“够了!” 第71章 熙皇又不蠢…… 熙皇又不蠢, 怎会不知道锦黎手中的种子、饲养技术,能为国家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 他早在去年,锦黎还在南境时, 就已经通过宗曜传给他的信件, 知道了锦黎受过高人指点, 一手种培养殖术, 宛若神灵。 锦黎来到皇城这么久,他从未向她问过此事, 就是不想让小姑娘误觉,自己对她的好, 是另有所图。 她是老师的血脉, 从她对曜灵军无私的贡献中不难看出,小姑娘是一位至仁至善的人,如果国家有需要,她绝不会藏私。 这次北三郡的灾情·事件,也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他并未看错人。 小师妹既然已经在用自己的能力造福国家, 那技术到底公不公之于众, 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那本就是人家的本事,凭什么你空口白牙,上嘴皮磨一阵下嘴皮, 人家就得无偿献出来?凭你脸大? 王川昇见熙皇面色不好看, 立时求生欲极强的双膝跪地,倒头就磕, 口中高呼:“请陛下息怒。” 但当他直起身后,锦黎在他眼中,却丝毫看不到半分愧疚, 依旧是那一副大义凌然,为国为民的模样。 仿佛从始至终,都是她和熙皇在不知趣,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锦黎嗤笑一声,背着两只小手,踱步道王川昇跟前,居高临下的反问他道:“王尚书,本公主有个问题很好奇,想请你帮忙解答一二。” 王川昇直觉锦黎在给他挖坑,但眼下顶着熙皇和战亲王两位大佬的视线,他实在不敢拒绝,只得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长公主请讲。” 锦黎唇角微勾,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看得王川昇心底直发慌。 “本公主听闻,令尊自你幼年便已离世,令慈孤身一人多年。 我熙国年长尚未娶妻的老翁有不少,今日见王大人如此高义,本公主提议,不如大人你献出令慈,寻我熙国一单身老汉,帮他解决人生大事,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川昇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语气甚为羞恼的道:“还请长公主勿要拿微臣的家母,来开这等玩笑。” “呵!”,锦黎眉梢一挑,笑得一脸讽刺,“刚才我看尚书大人让本公主将种植技术,无偿教授给户部的时候,说的挺是声情并茂,掷地有声。 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利益,舍小家为大家。 怎地轮到让大人你做贡献,为国家民生安定出一份力量的时候,你就要如此推脱?” 王川昇板着脸道:“这分明就是两码事。” 宗曜目光冷冷的俯视王川昇,负手为锦黎帮腔,“阿黎的提议逻辑,与王尚书你的思维方式一模一样,如何就成两码事了? 以本王看,王尚书你怕只是说的好听,己所不欲,却要强施于人。 堂堂一朝尚书,如此行事,怎能令人信服? 你若实在老眼昏花,心力不济,干脆自行请辞算了,也好为朝中其他年轻能办事的朝臣腾位置。” 宗曜这话有些诛心了,王川昇面色立时大变,生怕战亲王这席话,在熙皇心里留下种子扎下根,让自己从此断绝官缘。 王川昇连忙再次拜首,果断认错,“微臣惶恐,请陛下、长公主、战亲王恕罪。” 熙皇心里对自己这不知轻重的户部尚书,多少已有了些不耐烦,皱着眉头沉声对他道:“既然知道惶恐,那便长长记性。 自行退下吧,刚才那些话,朕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否则,你也不用再来上朝了。” 王川昇脸色瞬间一白,背后顷刻间泌出了一身汗,“微臣遵旨,微臣这就告退!” 王川昇明白,自己今日这番算计,已是彻底惹怒了熙皇,后面一段时日必须得谨言慎行,否则,他的这身官服是真的别想再穿了。 也罢,宗恪人如今还被关押在天牢里,前途未卜。 战亲王虽才回皇城不久,但他的势力眼下却已是如日中天,日益趋大,占据半边朝堂,陛下对他也越来越看重。 按照目前局势,宗恪想要翻盘,东山再起,希望实在太渺茫了。 樊贵妃那边的浑水,如今已经不适合再淌,那些送到府中的东西,还是想办法尽快原路奉还吧。 王川昇那个糟心玩意儿走了后,锦黎长舒一口气,心情总算好些了。 熙皇夸赞了两人几句,又欲给他俩封赏东西,锦黎却摇摇头不想接受。 “师兄,你之前给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破费。 不如留个恩典,我们今后缺什么,再来找你要就是了。” 熙皇见宗曜也认同锦黎的说法,便点点头,遂了两人的心意,“如此也好,朕也懒得劳心劳神的想,该赐你们些什么东西。” 尔后,熙皇又与宗曜商论了一阵别的政治大事,最后提到宗恪的处置问题。 熙皇默了默,询问宗曜道:“老六,关于你三哥事件的最终处置,你可有什么想法?” 宗曜微微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波谲云涌的情绪,语气平淡的道:“三哥毕竟是皇裔,儿臣觉得放逐,应该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按照律法,通敌叛国,当九族连诛。 但樊家在朝中势力不小,全部诛杀影响太大,却也不能轻放。 儿臣私以为可趁此机会,抓住一些典型,杀鸡儆猴。 其他族人,便以为北三郡百姓祈福为由,父皇仁慈,施下恩泽,免其死罪,只受活罚。” 熙皇静静听完自己六儿子的想法,暗暗点头。 这番处罚结果,与他预想的大差不差。 宗恪毕竟是他亲子,虎毒尚不食子,他又怎忍心真对他下死手? 但其余被连坐之人,不能不罚,又不能重罚,樊家有些人,这些年着实跳的有些过欢了。 熙皇沉默几息,终是闭目令执笔太监拟旨,将宗恪放逐到西境昆铜岭,终身在那里服役赎罪。 又点出一串串名单,定下处罚结果。 宗曜垂手站在堂下,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暗芒。 当初在南境,宗恪害锦黎流的血、受的伤,他半刻也不曾忘记。 老三,希望你上路后,能活着撑过弟弟的报复。 阿黎可是亲口说过,要让你十一倍偿还! …… 处理完宗恪的事,锦黎见熙皇心情很差,便主动提起自己计划良久的事情,想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开心开心。 “师兄,我其实是非常愿意用我手中的种子、饲料,造福天下百姓的,只是碍于某些因素,一直未想出较好的对策,所以之前没敢轻易拿出。” 熙皇果然瞬间被锦黎这话吸引走了注意力,心绪激动不已,“不知师妹是在担心什么?师兄愿意陪你一起参谋。” 锦黎道:“眼下我大致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只是具体实施和细节方向,需要师兄你和阿曜一起把关。” 熙皇立即道:“你且说说。” 锦黎开始侃侃而谈,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尽数道出,只是系统不能暴露,她便继续扯出了“师父”这张虎皮。 “我的这方面技艺全部承自恩师,师父有言,不得将其传与任何人。 所以不管是遇土成活的种子,还是能让牲畜快速长大的饲料,我都无法直接给大家提供出配方。 但师父未曾说过,不得让他人研究我出手的东西,这点便也是我能为大家做的。 我想成立一个研究部门,专门用于研究农畜产品,部门里有我提供的各种种子饲料,任由天下能人异士研究。 谁若能研究出成果,提高作物的生存能力和成熟周期以及产量,或是解析复刻出饲料的相应能力,根据其贡献,国家可给予其一定的奖励,加官进爵全凭本事。” 熙皇点头,“可!” 锦黎继续道:“师兄,熙国有我的特殊能力一直支持,后面再有能人研究改良百姓们的种植圈养,长期如此下去,恐会引起天下诸国恐慌,联合针对。 年初那次事件,金厥苏丹尔想娶我为后,多半就是盯上了我的特殊能力。 之前由于我在南境,知道我能力的人不多,如今我在北三郡做的事,瞒不了天下诸国的。 未来还不知有多少人,觊觎我手中的技术,到时怕是没有那么多‘夏飞萱’,能替我挡着了。” 熙皇目光猛地一凝,心骤然下沉。 锦黎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就像对熙皇来说,如果锦黎不是他老师的后人,不是大熙的子民,他作为熙国君王,自然也会想方设法,不留余力的得到她,如若实在得到不了,便定会杀了她! 她的能力实在太可怕了,仅以一人之力,就能供起一整座军营数万大军的粮草。 遇土就能成活的种子,不管成熟周期还是产量,都足以让他国君王寝食不安。 拥有她那国,若是得到她的全力支持,其国力民生定会在短时间内飞速发展,周边各国之间的默契平衡,很快就会被打乱。 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己所用,没有任何一个君王,能容忍她成为别国的催生剂。 锦黎继续道:“再加上一国之力有限,光凭咱们的人手,不一定能很快就取得成效。 所以,我觉得可以大度开放一点,让天下诸国能人异士,皆可申请入驻咱们的研发部门。 只不过每个国家能来的名额有限,且每人每年都得缴纳一笔不低的入驻费用,其研究成果也必须与我们熙国共享。 但为了表示咱不是那种占人小便宜的人,可以适当给对方一些好处。 要是谁在我们地盘上撒野,不按规矩办事,我们就取消他们的入驻资格。 到时候那么多国家,都能接触到我的种子、饲料,有望振兴自己国家,自然会希望对手越少越好。 也许都不肖我们怎么出手,他们就自动联合,将那些人排挤出去了。” 锦黎说的口干,喝了口殿旁小案上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才继续一脸狡黠的道:“而且,别国的能人异士中,若是有什么少年才俊,咱景兆城如花似玉的好姑娘那么多,就不信不能留下几个上门女婿!” 熙皇和宗曜听的连连点头,大觉此法可行。 既能让熙国全部掌握主动权,又能避免天下人联合嫉妒针对,还能嫖走他国才杰的技术壮实自己。 若是熙国那些贵女争点气,多勾走几位大才,还可以把他国的英才连根挖来。 想想那幅场景,简直不要太美妙! 三人又一起商讨了好一阵的细节操作,锦黎之前说的,仅是一个大体方向框架。 具体该怎么落实施行,还有诸多的问题等待着他们。 锦黎道:“这个部门,还得选出一个主管人员才行,我负责提供物资还可,让我管理的话,我会疯的。” 新兴部门里鱼龙混杂,各国人员都有,熙皇也舍不得让锦黎受累,便欣然点了点头。 “这一块的研究,与户部职能相属,便从户部调一人过来吧。” 宗曜目光闪了闪,对熙皇提议道:“父皇,您觉得户部郎中李其因如何?” 第72章 熙皇眸光深邃的…… 熙皇眸光深邃的看了宗曜一眼, 继而收回目光,语气平缓的道:“就他吧。” 熙皇自然知道李其因投靠了宗曜,自己六儿子这是在为自己的势力争取机会。 眼下他一众成年皇子中, 最能拿得出手的, 也就属老六, 他不介意在无伤大雅的地方, 成全他一把。 能文能武,有勇有谋, 有君王该有的果断,也有对百姓应具的仁慈。 因缘巧合下, 他还恰好俘获了圣泽皇长女的芳心。 熙皇心下蓦地升起一个念头, 东宫那座空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也是时候迎来主人了! …… 三人针对锦黎的提案,一直商讨到日暮西垂才结束。 锦黎与宗曜现在虽然已经分住两处府邸,但两府相距不到百丈距离,因此即便是出了宫门后, 两人也一直是一路同行。 宗曜将锦黎送到善宁长公主府, 目送她跨入朱红高门门槛, 才依依不舍的与她道别,孤身回到自己府中。 他倒是想腆着脸进去,与自家小姑娘一起共进晚宴。 但圣泽女帝苦寻十几年, 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女儿, 眼下这个时候,定不想有人去打扰她和女儿独处。 黎商央毕竟是一国帝王, 圣泽现在负责监国的太女又还年幼,她能在熙国呆的时间并不会多久。 而他与阿黎却是来日方长,实无必要非得扣巴这几天的时间, 去惹女皇不快。 诚如宗曜所想,黎商央确实无法在熙国久留,因此她非常珍惜眼下能与锦黎相处的每时每刻。 锦黎盼了两世,好不容易才拥有了位属于自己的血脉至亲,可如今两人能相处的时光,却是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 锦黎在黎商央剩余能停留在景兆城的日子里,若非必要,哪里也没去,全天专心陪在自己母皇身边,无比满足的沉浸在梦寐以求的母爱之中。 可即便母女俩再不舍对方,匆匆流逝的时光,从来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停留,眼看着离别的日子愈来愈近。 熙皇从万忙中抽出时间,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锦黎的长公主府,提前单独来为自己的老朋友送行。 黎商央正式离开那天,她身为一国帝王,熙朝庭定然还会为她举行送别仪式。 但那时候人多眼杂,不管是熙皇还是黎商央,皆都各自代表着各自的国家,到时候两人随便一句话,都会被政客们翻来覆去的剖析解读,哪里能随心所欲出言? 也就只有趁着现在,没有外人在场,才敢肆意说说心里话。 两位长辈走在前面,锦黎默默坠在后头。 熙皇先是感慨了一阵年少时的那段荒唐往事,后又提起自己的恩师锦昭,只觉得造化弄人,唏嘘不已。 “我是真没想到,你当年胆子竟然那么大,敢给老师下药。 老师自从被你算计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府里,好几天都没去上朝。 当时可把我吓得不轻,既怕老师气性上去,提刀把你给砍了,又怕老师真被你给拐去圣泽。 最后还是因你那时候闹的动静太大,暴露了自己,被你母皇派人抓回圣泽去,老师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黎商央笑不达眼底,说话的语气却是极度嚣张霸道,“我黎商央想要的男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你应该庆幸,当年要不是你老师突然跑出来,替你挡了灾,说不定你早就是我圣泽后宫中的一员了。” 熙皇闻言,面色顿时忍不住一僵,无语的道:“都这把年纪了,孩子还在旁边呢,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黎商央挑了挑眉梢,轻嗤一声,“怎么?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你这人……”熙皇无奈的摇摇头,反正他从来都没说过她,“你高兴就好。” “对了,有一事我得跟你们商量一下。”熙皇突然停下脚步,对锦黎、黎商央母女俩道:“我准备在景兆城郊外金佛山上,为老师修一座供奉祠堂,将老师的遗骨从南境接回来,重新以帝师礼风光大葬。” 锦黎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黎商央径直就干脆利落的拂袖拒绝。 “我不同意!” 熙皇眉头微皱,“为什么?我的老师,怎么能葬在南境一处无人知晓的深山野林?” 黎商央目光犀利的视向熙皇,“锦昭生前是我黎商央的男人,他死后,依然也只能是我的人,他的遗骨,我要带回圣泽,追封皇夫,葬入皇陵!” 熙皇一双虎目瞪得溜圆,脱口而出的声音都有些破了音,“你疯了?” 黎商央淡淡的瞥了熙皇一眼,“我登位十余载,皇夫之位至今悬空,疯没疯,你看不出来?” 熙皇眼中神情几经变幻,复杂的看着黎商央道:“你可知你将会面临多大的阻力?” 黎商央目光投向别处,不屑一笑,“我从小到大,头上就一直被冠着叛逆、忤逆这些词汇,那些大臣受了我三十多年,早就该习惯了。 我堂堂帝王要做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一群臣子来指手画脚? 她们要是不想干了,趁早混蛋便是,多的是人挤破头想接替她们!” 熙皇本想以圣泽朝臣不同意为由,让黎商央退却,但很显然,他的想法落空了。 即便已经过去十几年,黎商央的脾性,仍旧还是年少时那么的我行我素,独断专横。 熙皇负在身后的右手,悄然握了一下拳,“常言道落叶归根,老师是熙国人,自当归身大熙。” 黎商央唇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从他成为我男人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他的妻主,只有妻主在的地方,才是他的根!” 熙皇被黎商央的言语弄得,差点没当场跳脚,“这里是大熙,不是你圣泽,当是女子从夫,哪有夫去从女子的?” 黎商央斜眸睨了熙皇一眼,“我是帝王,他自然该听我的!” “你又不是老师的帝王,老师凭什么听你的?” “凭他是我男人!” “那是老师中你设计,强行得来的!” “强行得来的也是我的!” …… 已经化身背景板的锦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两位帝王,像俩孩子似的,为了她爹爹遗骨的归属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突地就觉得这个世界好玄幻,有些怀疑人生。 两人继续这么争执下去,谁都不肯退让半步,除了互生一肚子气,根本不会得出任何结果。 锦黎心下略略思量,清了清嗓子,出言打断俩老小孩毫无营养的争论。 “母皇,师兄,爹爹只有一位,我建议,你们要不拿一人立衣冠冢吧。” 黎商央和熙皇同时道:“可以。” 但就谁立衣冠冢,谁拥有锦昭本尊这个问题,两人再次展开了激烈的争锋。 直到一枚暖白玉弦月缠桂流苏玉佩,冷不丁横在了两人之间,两人才齐齐停下争论。 熙皇看到那玉佩,瞳孔骤然一缩,浑身气势顿时散了下来。 黎商央眼眸大睁,腾的一下执起锦黎手上的玉佩,翻来覆去打量,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我当年丢了的那枚玉佩,怎么会在黎儿你这里?” 锦黎道:“这是爹爹留给我的,爹爹生前……一直很宝贝它。” 黎商央心脏猛地一颤。 那一年,她自从不服锦昭让她别在纠缠宗晏的警告,当着他的面,硬要把这枚随身玉佩塞给宗晏,说是做定情信物后,没多久她这玉佩就莫名其妙的丢失了。 也许,他只是不想她拿着玉佩,继续去骚扰宗晏吧。 那他为什么不毁了它?难不成还想着未来找机会还给她? 锦黎垂下眸子,不去看神色各异的两人,低声说道:“我其实一直有些不解,以着爹爹当年的功力,即便中了母皇设计,短时间内想跑,应该是能跑掉的。” 锦黎在霓裳楼里也中过药,在这当面,算是有几分经验之谈。 中药后,初始一盏茶时间内,她是能掌控自己意识和身体的。 只是碍于宗曜当时突然出现,让她稀里糊涂的没去想法自救。 爹爹当年已是镇国将军,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各方面的应变能力,都只会比她更强。 她甚至怀疑,爹爹那时候可能明知是计,却在将计就计,瞒骗了她母皇十几年。 两人分属两国,母皇是圣泽那一辈唯一的皇女,圣泽离不开她。 爹爹又是皇帝师兄当年夺嫡,唯一的最大靠山,熙国这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舍下。 处在那种境地,爹爹即便再喜欢母皇,为了不让母皇陷入更深,怕是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隐藏起自己那份感情。 母皇的性子太过于霸道,要是当年她的感情得到回应,恐怕拼了命,也会不计后果的把爹爹虏回圣泽去。 到时候皇帝师兄失去镇国将军的保驾护航,下场可想而知。 锦黎抬起头,漂亮的眼眸直直对上黎商央有些失神的眸子,“母皇,若是爹爹心上真的无你,那他为何会那么在乎我? 当年他本是一心一意等着先皇还他清白,任师兄和你怎么劝说,他都无动于衷。 但仅听到我可能会被寄养到别的男人名下,遭受虐待后,突然就连夜越狱把我偷走,还一躲就是十几年? 母皇,爹爹为我取名‘锦黎’,‘锦’是爹爹的姓,‘黎’,是你的姓!” “可……”黎商央将玉佩紧攥在手中,背向众人,几息沉默后,才满是不屑的道:“我才不在乎他心里有没有我!” 锦黎望着自顾别扭的黎商央,不禁有些哑失笑,母皇性子着实好强了些,明明在乎的不得了,却死咬着不承认。 回想起爹爹去世前,让自己把他安葬的方位,那分明就是在遥望圣泽啊! 锦黎喉头不禁有些哽咽,明明是互相爱慕的两人,却被命运玩弄至此。 “母皇,爹爹孤身前往金厥敌营前,曾说过回来后带我去找你的,只是……” 他死了…… 今日被锦黎点醒的,何止黎商央一人? 熙皇一脸的失魂落魄,原来他欠老师的,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多。 到了现在,他哪里还有脸去跟黎商央争老师的遗骸? 熙皇艰难的从喉间挤出几个字,“衣冠冢,我立吧!” 锦昭遗骨之争,算是圆满解决。 熙皇又停留了一小会儿,就不得不回宫去了。 …… 黎商央回圣泽的日子,转瞬而至。 由于她打算回程路上,就前往锦昭坟墓,将其遗骨带回圣泽。 锦黎身为女儿,在这种事情上,怎么也不能缺席,便陪同黎商央一同前往南境。 半个月后,熙圣两国交界处,黎商央最后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女儿,满眼不舍。 “黎儿,早点回来,母皇在圣泽等你。” 锦黎回抱住黎商央,孩子气的往她怀里拱了拱,努力隐藏着哭腔,声音却还是有些瓮声瓮气。 “最多一年,我一定回去。 母皇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操劳政务也要有个度。 朝中那么多大臣,可不能让她们白吃皇粮不干活。” 黎商央轻轻抚了抚锦黎的后背,心里暖的不行,“母皇知道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好好长身体,瞧你这瘦瘦小小的样子,母皇看了就心疼。” 母女俩互相叮嘱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的无奈分开。 锦黎目送着黎商央的护卫队愈行愈远,直至最后彻底消失在山丘拐角处,才骑上自己的枣红色宝马,调转马头向着景兆城策马驰去。 …… 重回皇城后,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是锦黎,还是宗曜,全都忙得不可开交。 新建一个部门,要规划制定的方面太多了,特别是还要同时容纳文化教养不同的那么多国家,一个不慎,都会带来麻烦的后果。 朝堂上再次被奏请熙皇册立太子,稳固国本的提案席卷。 熙皇任由各个党派争论了一段时间,待宗曜的势力彻底占据上风,金厥那边又把今年的供奉如数上纳后,才借着势头,终于颁下册封战亲王宗曜为太子,入主东宫的圣旨。 太子册封大典结束后,熙皇立即紧锣密鼓的派出以宗玹为代表的使者团,出使圣泽国,向圣泽女帝求娶皇长女锦黎为太子妃,建立两国友好联姻。 这是两位帝王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因此宗玹并未受多大刁难,就成功的完成了出使任务。 待他回国后不久,就迎来了自己与萧国灵月公主萧楚鸢的大婚日子。 曾今万花丛中过,日日不着家的风流九皇子,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妻管严大军中的一员。 这段时间,因着锦黎原因,对熙国连带圣泽虎视眈眈的各国,突地收到锦黎愿把自己的种子、饲料拿出来,提供各国能人异士研究的消息,不胫而走。 待半年后,研究中心正式开始运转,第一天就迎来了多达十六个大小国家派来的英才。 过了一段时间,锦黎见部门一直运转正常,没出什么问题,才长舒一口气,这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 景兆城郊外,秋景宜人。 宗曜难得抽出时间,过来陪锦黎游玩,心下几经犹豫,还是决定向小姑娘坦言。 “阿黎,去年的仇,我给你报了。” 锦黎神情有些懵,一时间没能跟上他突然转变的节奏,“啊?什么仇?” 宗曜眸光宠溺的看着今年个头长上来不少的锦黎,轻轻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小笨蛋,自然是宗恪伤你的仇。 十一倍奉还,一刀不多,一刀不少!” 锦黎心尖一颤,眸光闪烁,“他……他会死的……” 宗曜抿了抿唇,“他是死了,但并非死在我手上,我有给他安排医术精湛的杏林高手。” 见着锦黎眸中的疑惑,宗曜微微轻叹,继续道:“他被从金厥逃出来的契恩查找上了,契恩查将自己的失败,归根到宗恪没有履行他们之间定下的契约上,便趁着宗恪重伤之时,将他杀了泄愤。” 锦黎眸子微张,手指微微蜷了蜷,“那……契恩查呢?” “也死了!我的人下的手。”宗曜说完,目光忐忑的望向锦黎,“阿黎,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于凶残?” 锦黎闻言一愣,敏感的察觉到了宗曜心底的不安,噗嗤一笑,双手环住他腰身,侧脸贴上他的胸膛。 “我看你才是笨蛋! 为君者若是没有手段,怎么治理国家? 何况我的手早在南境就已沾染了罪孽,哪来资格嫌弃你? 我本不欲杀人,可现实逼我取舍。 契恩查和宗恪,虽因你或间接因你而死,但他们都不无辜。 以着他们的性子,谁知道后面会掀起什么风浪? 我想看的是国泰民安,不是山河动荡。” 宗曜双手回抱锦黎,垂首轻嗅她美好的气息,眸底深藏着幽暗的火光。 “阿黎,我好想现在就娶你,半时半刻于我而言都是煎熬。” 锦黎绯红着脸,退出宗曜怀中,小声道:“不行,我现在才十五,再过两年。我身子骨小,成婚太早,对我身体不好。” 宗曜强行压下心底沸腾的情绪,轻轻吻了吻锦黎额际,“我已经问过御医了,你的身体长成较缓,近几年确实不宜当娘亲,我愿意等我的小姑娘长大。” 锦黎娇嗔宗曜一眼,“你什么时候去问的?” 宗曜轻笑道:“刚才来找你之前。” 锦黎长睫微颤,咬了咬下唇,低声道:“阿曜,母皇已经来信问我归期了。 还有我那位没见过面的小妹妹,送了我一副特别可爱的画,画上有母皇,有她和她父君,也有我!” 宗曜牵起锦黎的小手,忍下心中的怅然不舍,安抚她道:“想她们就回去看看吧,准备好嫁妆,等我来娶你。” 锦黎轻轻点头,“嗯!” …… 一个月后,熙皇连派两将,百名御林军,千名精兵,负责将锦黎平安护送至圣泽国。 与此同时,黎商央也派出自己的亲属精英护卫队,前往边境迎接自己的大皇女回国都。 锦黎回圣泽皇宫后,继续在农场系统里兑换大批量种子和饲料,以及加速药水,尽自己最大努力,帮助圣泽提升国民水平。 期间,她也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看到的一些明君理念,一点点灌输给自己的小皇妹。 两年后,熙国的迎亲队伍,如约而至。 锦黎在自己母皇和皇妹的万千不舍中,圣泽文武百官跪送下,正式出嫁熙国太子。 …… 时间轮·盘碾转,岁月晃晃悠悠又过去十载。 早在一年前,熙皇就因心力不济,退居幕后当起了优哉游哉的太上皇,太子宗曜正式登位,全权治理国家。 锦黎虽跟着荣升皇后,但宗曜的后宫里只有她一人,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像别国皇后那样,整日被后宫事务缠身。 除了偶尔需要操心一下研发部的一些问题,闲得跟太上皇可谓有的一比。 眼下春光正好,年仅五岁的小公主宗澜,一溜烟的跑到自己皇爷爷身边,撒娇卖萌,念叨着想去宫外踏青。 太上皇待自己这位小孙女,就差没宠上天,哪里受得住她的央求?连忙让人安排车驾出宫。 以前的熙后和璟贵妃,如今都已成为东西两宫太后。 两位太后先后脚闻声赶来,欲与太上皇和小孙女一起出宫透透风。 锦黎得知他们那三老一小要集体开溜,顿时就坐不住了,连忙跑到太上皇宫殿,兴冲冲的甜声道:“父皇,两位母后,带我一个!” …… 紫瑞殿。 八岁的小宗泽,小手不情不愿的捏着笔杆子,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堂上的宗曜,“父皇,皇爷爷、皇奶奶和母后又带着妹妹出去玩了。” 宗曜淡淡的瞥了自家大儿子一眼,“朕知道,朕也想去!” 宗泽:“???” “想去”不应该是他这位小孩子的台词吗?父皇为什么要跟他抢? 宗曜满眼期待的看着堂下矮案上,初学处理简单政务,被自己寄予着深切厚望的儿子,语重心长的道:“泽儿,你是太子,要学会独挡一面。 朕和太傅教你的那些东西,你要尽快融会贯通,只有你能独立办事了,父皇才好安心去陪你母后游玩!” “???” 小宗泽瞬间更委屈了。 父皇,儿臣是你捡来的吧?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