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女尊国养人鱼》TXT下载作者：镇茗 文案： 传说中的人鱼容貌绝美，歌声动听，温柔善良，不喜杀生。 千霜怀疑自己魂穿后捡到的是条假的人鱼。 美是极美的，凶也是超凶，钢锯似的两排牙咬人贼疼，问他名字也不答，是个漂亮的小哑巴，娇气又纯情，剧毒堪比鹤顶红。 捡鱼时，千霜半是为美貌所惑，半是被系统所迫，不情不愿。 养鱼后，尾巴真好摸，凶残的小仙鱼真纯真可爱！想日+1+2+3+520! 最开始，人鱼很凶，摸一下尾巴都要炸尾鳍，气得要杀人。 后来千霜一路宠着哄着护着，终于有一天，他软乎乎的尾巴尖小心地碰上了千霜的手心。 ——愿你踏破黑暗，此生有人可栖。 【双向真香小甜饼】 【武力值超高流氓小姐姐X貌美如花超凶纯情人鱼】 Ps：1.非升级流，有灵力 2.非传统女尊，有私设 3.非正经魂穿，能反穿 4.世界格局不限女尊国，文名略废，不能当真。 【预收文：攻略那个吃货NPC】 文案：全息时代，“三界风云”作为时下最热门的全息游，受到万千喜爱。 但近期，“三界风云”中出现了一个bug。 出现bug的是一个NPC，名为饕餮，属性为可吞万物。 出现bug后，她开始吞吃“三界风云”中的所有东西。 花草树木，大小boss，玩家，程序，皆为盘中食。 “三界风云”因此系统崩溃，引来玩家谩骂，首席程序员段江洲紧急修补bug，亲自前往“三界风云”，意图找出饕餮出了什么问题。 系统提示：【饕餮对世界好感度跌至负值】 难怪要吃了世界。 段江洲不得不化身各种NPC，一边走着剧情一边打探饕餮变身超级吃货的原因。 * 饕餮最近很疑惑。 突然多了很多人给她投喂食物。 清冷仙尊，邪肆魔尊，地痞流氓，年过半百老皇帝。 那些人，都是同一人。 虽然他们总是拿红薯喂她，但她依旧很喜欢他。 为了找到真正的“他”，她爬出了“三界风云”，来到了现实中。 作者围脖：镇茗ZM 没什么东西，分享一些趣事罢辽。 当然，有时会往上面挂请假条（捂脸）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强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千霜，商衍 ┃ 配角：莫得感情霸业号，小可爱银川，土豪花容隐，必死狗皇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萌系养鱼 作品简评： 传说中的人鱼容貌绝美，温柔善良，不喜杀生。千霜怀疑自己魂穿后捡到的是条假的人鱼，他极美，也超凶。千霜宠他护他，终于有一日，他软乎乎的尾巴尖小心地碰上了她的手心。与你携手跨过千山万水，寻你魂牵梦萦的人鱼王国。 此文章构思精巧，人物形象饱满，作者文笔细腻，于细微处发人深省，给以人不一样的感受。结构层次分明，事件的推动合理有序。文风轻松，语言诙谐，是一篇能带给人快乐的甜宠文。 第1章 穿越 “这娘们长得真不错，比花泽国那些虎背熊腰的女人强了不知道多少。” “是啊老泉，我还以为花泽国的长得都那么……不像女人。” “切，没见识！老子还听说花泽国有个见鬼的风俗，你们想都想不到——那里居然是女子娶亲，男子反而是嫁人那个，堂堂七尺男儿在女人裙底下苟活，真是可笑至极！” “这花泽国将军好看是好看，你是没见她杀人那个狠劲，一刀！就一刀！砍了我们四个兄弟啊！” “这次我们折了多少兄弟才把她拿下，定要让将军将她千刀万剐！” “对！千刀万剐！” …… 在一片吵吵嚷嚷的喧哗声中，四肢被锁链捆在架上的狼狈女子眼帘微动，披散着的墨色长发掩住了半张脸蛋，此时尽染血污，阴影下，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散乱的意识如同百川归海，慢慢拧成一股绳，混沌的意识越来越清晰。 喧嚣穿透那层薄膜，涌入耳中，同时，朦胧的感官像对了焦，渐渐清晰，疼痛顿时入骨。 千霜醒是醒了，没睁眼，不动声色地动了动酸麻的手指头。 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看守的士兵们仍在暂时关押她的帐中喝着烈酒骂骂咧咧。 这个身体情况不太妙，千霜闭着眼心情复杂。 她不过是靠在五灵门上小眯了一会儿，怎么就穿越了？她辛辛苦苦守个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五灵门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把她弄到这个鬼地方来？ 还给了这么个破身份？ 一个刚败了仗被俘虏的女尊国镇国将军？干着朝生暮死的亡命活，还要被女皇各种猜忌，最后被女皇一不做二不休放弃，以至于迫害成这个样子？ 尽管可能不是五灵门的锅，千霜还是骂了一声，顺便问候五灵门全家。 身上的铠甲破破烂烂，都是被刀砍的，当胸还插了一箭，原主花千霜估计没抗住，就这么死了。 妈的！ 疼死姑奶奶了！ 冤有头债有主，麻痹放姑奶奶下来！ 千霜正打算挣脱锁链，脑海内突然“叮咚”一声，让千霜硬生生止住了爆发的小宇宙。 哈，什么鬼。 过了三秒，一道机器电子音呈杜比全景音效在脑海内响起。 【宿主你好，恭喜你触发“宏图霸业”主任务线。】 千霜黑人问号脸，在心里问：“你是什么鬼？” 那个声音说：【宿主，我是你绑定的系统霸业号，你可以称呼我为系统，或者霸业。】 还霸业？霸业你个头啊！劳资还叫王权呢！ 不管千霜内心的吐槽，霸业号继续用莫得感情的声音说：【主线任务一：拯救被邪恶人类捕获的人鱼。任务奖励：金疮药一份。】 拯救人鱼跟宏图霸业有什么联系？不是，等等，怎么人鱼都出来了，古代女尊有人鱼？ 千霜在原主记忆里搜索了一圈，最后发现还真有。 这个世界的确有人鱼存在。人鱼生活在海里，自从一百年前第一条人鱼被发现后，人鱼一族异于常人之处暴露在世人眼下，就注定人鱼一族再不得安宁。 人鱼一族人身鱼尾，却大多拥有人类难以想象的美貌，美好的事物总会招惹是非，最开始是皇室的偷猎，捕获的人鱼成为皇室禁/脔/，供皇室观赏亵玩。 之后这种风气在名门贵族中渐渐流行，人鱼成为了一种证明财富与权势的奢侈品，被捕获后几经转手，惨遭贩卖，扛不住的直接死在半路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有东海有人鱼，而东海毗邻花泽国，花泽国女子剽悍，其他国家虽然眼红，却不能也不敢越过花泽国捕鱼，因而只有花泽国流行人鱼贩卖与豢养，人鱼的市场需求量因此少了许多。 可是这跟“宏图霸业”这种一看就很政治的主线任务有什么关系？ 系统你给我说清楚啊！ 霸业号莫得感情：【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千霜不服：如果我不…… 霸业号很无情：【倒带重来，宿主必须完成宏图霸业终极目标。】 千霜：…… 狠还是霸业号狠。 她服。 千霜以前守五灵门时也曾偷懒，悄摸摸看过网文刷过动漫打过游戏，知道其他系统对宿主差不多都是抹杀警告，倒带警告还是真的少见。 想死死不了才是真可怕。 眼下不知倒带警告的真假，千霜暂且不去尝试。 人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虽然被弄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硬塞了个不知名系统，但同时，她也摆脱了五灵门。 不用每天对着那扇破门，真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千霜扯了扯嘴角，睁开眼，一双眸子黑如深渊。 她动了动手腕。 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士兵正谈到绝妙处，忽闻铁链哗啦啦几声响，神情瞬间一变，八双眼不约而同带着惊惧朝那个方向看去。 铁架上竟已空无一人！ 来不及反应，几声闷哼过后，地上倒了八个人。 …… 千霜靠着审讯用的铁柱，闭着眼，皱着眉忍痛拔出胸口碍事的箭，随手往地上一抛，脸色更加惨白几分，透出暗沉死气。 真特么的疼! 外面有巡视士兵的脚步声传来，千霜不宜久留，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往外走。 那个谁，系统，能不能提前预支金疮药，你亲爱的宿主我快死了。 霸业号大概是怕自己无法带着她这个垃圾宿主成就霸业，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 …… 月黑风高夜，千霜照着霸业号的指示从外面一个草丛里摸出一瓶金疮药，揣着药瓶蹲地上四处观望，见没有人，这才从衣领探进去手，略猥琐地抹上了药。 这……这手感不错啊。 总算不再是小平胸。 千霜面上尽量稳住，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却是暗喜。 于是她身上平白散发出一种抠脚大汉的猥琐气质。 霸业号：“……” 如同那些网文所说，系统出品，必数精品，金疮药效果逆天，致命伤瞬间好了大半，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也愈合得差不多。 千霜吊着的那口仙气终于咽下了喉咙。 漆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千霜悄摸摸往一个方向走。 霸业号给出提醒：【人鱼在宿主三点钟方向。】 千霜金疮药骗到手，哪里还会想着去救一条鱼。 养鱼不要钱的啊! 养鱼不要命的啊! 人鱼是很娇贵的种族，在大海里算海中一霸，在陆地上就是一弱鸡，战五渣那种。 而且陆地上的人鱼格外娇气。 要想养鱼，首先要圈一个池子，里面要通活水，否则人鱼呼吸不畅，会窒息死。 再者，池子还要定期刷，否则人鱼待在脏脏的地方，心情抑郁，会抑郁死。 还有，喂鱼的食物要做得既精巧又好吃既香又漂亮，否则人鱼食不下咽，会饿死。 …… 以上种种，还有许多细节没有列举出。 综上所述，千霜是疯了才会养鱼。 那不是鱼，是祖宗！ 也只有皇族和世家贵族才养得起，她一个被皇权压迫的将军有什么资格养鱼！ 跑路，必须跑路！ 你指东我绝不往东的那种跑路！ 没错，她千霜就是这么一个放荡不羁又卑鄙无耻的奇女子。 第2章 人鱼 霸业号对她出尔反尔，得了便宜就跑的行为不予评价，入土了一般不管不顾，让千霜内心有点慌。 这个系统有点邪门啊。 千霜皱眉，突然想到，战场远离东海，在花泽国的边疆之外，而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湖都没有一个，鱼在这能活？ 不管如何，人鱼这种娇气生物最好别招惹，不然以后要被建泳池和刷泳池支配的…… 想想就很恐怖了好吗！ 千霜坚定信念，寻思着先抢一匹马来，回到她的泳池……啊呸——军营！ 借着夜色的遮掩，千霜身手极快地避过几波巡察兵，掠过一个营帐时，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掌掴声。 一个气急败坏的骂声紧接着响起：“都愣着干什么！没点眼力劲！给老子把这个贱/货/按住，看老子今晚不好好教训他……” 鬼使神差的，千霜透过缝隙往里看了一眼。 入目的是一地的鲜红，可想而知刚刚这里发生了一场多么惨烈的打斗。 星星点点的光就夹杂在这一地的鲜血中，细看，才发现原来竟是那一滩血中散了一块块光滑的鳞片，那鳞片沾了血，已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透过帐内昏暗的火光，千霜依稀看见一个健硕的高壮男子矮着身子除去衣物，周围三四人半蹲在地上，脸上带着猥琐笑意，几双手俱是用力按着什么。 被按着的东西似乎狠狠扑腾了一下，几个人手忙脚乱，骂声连连，吃力地又给制住了。 这么一动，一截沾着血的半透明尾鳍进入了千霜的视线。 那……那是啥？ 不会吧…… 明明她走了反方向的啊！！！ 千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时心情复杂，她居然被系统套路了。 霸业号这货到底是怎么做到比她肚子里的蛔虫还了解她的！ “哈哈哈……看你往哪跑！” 那边的男人已经箭在弦上，丧心病狂地要对一条鱼意图不轨了，千霜眉头一跳，实在无法冷眼旁观，拾起一颗石子打了进去。 那男人嗷的一声，捂着后面跳起来，气急败坏：“谁！是谁敢打老子！” 千霜冷呵一声：是你姑奶奶！ 就在此时，男人让开了身子，露出倒在地上的人鱼。 人鱼上身坦露，交错着布满伤疤，双手被铁索反绑在身后，银色长发散落一地，沾染了血色，也遮挡住了他凶戾的神情。 人鱼被几双手按着身体，鱼尾无力地拍了拍地，一看便知道他已到强弩之末，鱼尾上深蓝的鳞片光泽暗淡，几个血窟窿还渗着血，似乎是刚被活生生拔下了鳞片…… 惨，大写的惨。 美也是真的美。 交错的伤疤分布在匀称不夸张的肌肉上，鲜血染红白皙的脖颈，他的头被按在地上，是一种可以随便践踏的凌虐之美。 ……居然美得这么没道理。 养起来放在泳池里，看他游来游去，每天积极投喂，或许还可以摸一摸那个尾鳍。 千霜眯起眼，我可以！ 妈的，放开他，让我来！ 千霜可耻地色迷心窍，刷泳池的恐惧被摸尾鳍的强烈渴望压了下去，她撸起袖子就抢……救鱼去了！ 几个渣渣壮是壮，但千霜胜在速度快，敲晕人渣只在瞬息之间，几句惊怒的骂声很快消散在帐中。 敲人，千霜是专业的。 须臾，人渣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千霜拖着他们的脚，把他们从人鱼的身旁拖开。 那条人鱼不知道是不是昏过去了，没了人渣的压制后，反倒没有再动弹。 千霜观察了一会儿，目光瞥到线条流畅的半透明蓝色尾鳍，没忍住，手贱地上手摸了一把。 嗯，手感真让人上瘾…… 【叮咚——人鱼对宿主的好感-10，当前好感度：-20】 千霜的咸猪手狠狠一抖。 好感度值是什么鬼？ 还有为什么她救了他，初始好感度值也只有-10？！ 霸业号平铺直叙：【这不只是针对宿主，而是针对所有人类】 千霜心塞塞。 可怜的鱼，这是受过多少苦才对整个世界的人类失去信任。 【人鱼对宿主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25】 好感度如流水般逝去，千霜一脸懵圈，她又干啥了？ 等等，好感度在掉，这条鱼没晕！ 为了摸尾鳍，她得刷好感！ 千霜赶紧对人渣们进行摸尸，找出一串钥匙。 她一把把试过去，终于找到对的钥匙。 解开捆着人鱼的铁锁后，千霜握住对方肩膀把鱼扶起来。 对上那张脸，千霜难得一愣。 人鱼银色长发沾了血贴在脸上，双眼紧闭，刀削般的线条勾勒出冷峻侧脸，他抿着薄唇，不言不语更显气质孤冷，唇边那一抹刺目鲜血却为他添几分脆弱。 登峰造极的美令人窒息！ 千霜顿了顿，一手穿过他腋下，一手勾住鱼尾，把鱼抱了起来。 人鱼闭着眼像一个睡美人。 好感度却很诚实。 【叮咚——好感度-5】 千霜：“……” 劳资又做错啥了？！ 要不是看你长得美，你以为劳资稀罕抱你？！ 可能是因为千霜怨念沉重，被人鱼感受到了杀气，哗啦啦——好感度不要钱似地扣。 得，你美你有理。 千霜一边听着脑海中叮叮咚咚的声音，一边抱着他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等劳资刷完你的好感度，非把你的鱼鳞蓐秃！ 第3章 哄鱼 出了军帐，搜寻千霜的追兵几乎快和千霜打上照面。 ……这怎么玩。 寒风呼啦啦地吹，千霜借着夜色往军帐后一躲，淡定地打量着四周，微微眯了眯眼。 她来的时机本就不对，幺蛾子霸业号要真想带她成就霸业，就一定不会让她折在这。 霸业号，请开始你的表演。 霸业号迫不得已出来营业。 千霜照着霸业号的指引寻到了一匹马，掂了掂怀里人鱼的重量，千霜回忆着原主运行内力的方法，暗自运起轻功，左脚蹬右脚往上一跃，极其装/逼地落在马背上。 黑马猝不及防被千霜这个不要脸的骑了，惊得扬起前蹄嘶鸣，千霜眼疾手快腾出手捞住缰绳，这才没翻车。 千霜不会马术，可花千霜作为一国将军当然是会的，千霜略一思索，扯住缰绳一夹马肚：“驾——” 黑马桀骜不驯惯了，这会儿怒得不行，红着眼，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嗷——”千霜完全没反应过来，被惯性扯得往后一仰，好不容易稳住，发型已经全乱了。 黏糊糊的头发糊了一脸。 千霜：“……”淡定淡定，小场面。 霸业号你选的什么破马! 霸业号不想说话。 黑马已经疯了，千霜被颠得不行，有点晕马的征兆。 更糟糕的是，后面有追兵追了上来。 “站住——” “……谁抓住她，赏银一千两！” “将军有令，不要活口，放箭！”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千霜眼中摇曳、汇聚，交织出诡谲之色。 她染着血污的手紧紧扣着人鱼的腰，缓慢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万箭齐发！ 密密麻麻的箭羽在空中划过死亡的弧度，那几秒仿佛成为了黑白帧的慢镜头……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位戎马一生的镇国将军将被射成刺猬，甚至有人已经收了弓箭打算过去收尸。 没人注意到，那些箭羽在空中像是突然撞到了什么，诡异地停滞了一瞬……然后尽数返回！ “噗——” “噗——” …… 箭羽没入来不及反应的士兵的胸膛，不下三百人悄无声息地倒下，神情永远地定格成惊惧。 “哒哒哒——” 马蹄踏着血与灰尘渐渐远去。 主军帐的将士见派出去追捕花千霜的人久久不归，便派人出去查看，没一会儿，那人惨白着脸跌跌撞撞地回来，吓得声都快没了：“派出去的三百多人无……无一生还……都都……被箭射死了！” “什么！” 众人大惊，将军紧紧皱起眉头：“你可看清是哪种箭。” “就就是我们的箭，我们的黑羽箭！” 这下所有将士都肃了容，这意味着什么？ 或许，他们军中有叛徒…… “花千霜呢？” “不知所踪。” “汪副将呢？” “死……死在军帐里了……对了，那条人鱼不见了！” 将军深深锁眉，今晚的一切都有些不同寻常，将军正要再说些什么，忽闻有人来报：“报将军，有一队人马从后方偷袭，像是花泽国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将军眼皮一跳，突然怀疑这一切都是花千霜的阴谋。 自导自演佯装被虏，深入敌营后再里应外合…… 好一个花千霜！ “召集众将，随我迎敌！” * 被敌国将军放心里咒骂的千霜此刻虚得不行。 刚刚露的那一手实在耗人精力，她有些疲倦，想睡又不行。 直到霸业号提醒千霜她的军队已经来敌营救她，千霜才堪堪放松一些，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下。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粼粼波光。 美得像人鱼身上的鳞片。 千霜把鱼抱过去，放在草地上，端详他身上零零碎碎的新鲜伤口，难得有点无处下手的感觉。 千霜搓手手……算了，先捧点水把他那张神颜擦净吧。 千霜把碍事的破烂袖子撕扯下来，正将手探进冰冷的水中，说时迟那时快，原本乖乖装晕的鱼突然诈尸，鱼尾往地上一拍，接力就往小溪里弹去！ 哟呵，还想跑？！ 千霜一个箭步上前，赶在人鱼全身入水的前一秒，两手拽住了那条鱼尾，脚下一蹬，把鱼往岸上拖。 人鱼本就受了伤，哪有力气再扑腾，只能死死扒住岸边，看样子是跟千霜杠上了。 千霜听着耳边叮叮咚咚的扣好感度的声音，几乎快要怀疑人生，这要刷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好感度刷回0？ 这样下去不行，千霜一边拽着他尾巴，一边试图跟他沟通：“不是我不放你回去，你知道这里离东海多远吗？你以为你能游回去？不可能的，你在半路就会被人抓走，然后被生煎油炸清蒸，最好的下场就是被人献给皇族当成宠物……宠物你知道伐，刚刚那样对你的人，就是把你当成宠物……” “你跟我走，我保证一定把你送回东海。” 千霜看他抵抗的力道小了点，再接再厉地哄：“你身上还有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你就这么走了，以后能保护好自己吗？路上生病了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是为了吃你身上那几块肉吗？当然不是了！我这个人一向正直善良，见你太可怜才想帮一帮你。” “我承认，我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之前忍不住摸了一下你的尾巴，但也仅此而已，你要是不相信……” 千霜顿了顿，卸了手上的力道，人鱼马上回到水里，警惕地看着她。 千霜笑了笑，摊手：“那我也没办法，我确实没资格管你。” 【叮咚——好感度+10】 继好感度疯狂下跌后，这条鱼终于对她有了一丢丢的好印象。 啊，老父亲般的欣慰。 千霜循循然善诱鱼：“我本想送鱼送到东的，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好人难当，你要走便走吧，救我的人也来了，我这就回去了。” 人鱼冰蓝色的眼眸探究地打量着她，那眼神中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冰冷与厌恶。 千霜不动如山，任他打量。 良久，人鱼上了岸，鱼尾浸在溪水中，冷厉的眸光像一张网，撒向漆黑的远方。 鱼尾上的血污已经清洗干净，深蓝色的鱼鳞被月光笼罩，隐隐萦绕着朦胧的光，像某种精致的艺术品。 那个看上去很好摸的尾鳍像是被泡发了，大了许多倍，一片片褶皱轻柔地散开，柔软异常。 千霜手痒得不行，又不能直接上手，只好难耐地忍着。 她没话找话：“你叫什么名字？” “……”人鱼无动于衷。 “花千霜，你叫我千霜就行。” “你没名字吗？” “……” 千霜又问了几个问题，结果都被这条人鱼通通无视。 好感度倒是涨了5点，这条鱼并不像表面那样无动于衷。 千霜有些怀疑，这条鱼这么美，应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皇宫里养的人鱼会不会说话的？千霜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试探地问：“你看这月色这么好，你尾巴又这么好看，不然叫你蓝月吧。” 夭折了，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忍不住想到蓝月亮洗衣液…… 淡定淡定，大佬从来波澜不惊：“那我叫你月月……” 话没说完，就被人鱼凶狠地瞪了一眼。 千霜这会儿明白了，顿时惋惜不已，扼腕长叹道：“你这么美，可惜是个哑巴……” 人鱼：“……” 他眼神更凶了。 美人瞪人也好看，千霜被他这么瞪着，魂都有点飘了，嘴上开始不正经：“眼睛瞪那么大，看仔细没有，我漂不漂亮？” 不要脸! 鱼尾不耐烦地往水面上一拍，溅起的水珠扑了千霜一脸。 “……” 千霜擦了擦脸，沉默良久，惆怅开嗓，有感而发：“为什么最迷人的最危险……” 人鱼：“……” 唱得真不是一般的难听。 现在去掐死她还来得及吗。 第4章 反咬 远处厮杀声起，两军对垒，势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来救千霜的人绝对不会是女皇派来的，所以只可能是她军营中的心腹，千霜掂量了一下两方的实力，有点悬。 千霜想了想，将沾着水的手往衣摆上一擦，对人鱼道：“我回去看看，你……算了，你在这躲好。” 怕把鱼颠死，千霜没带着人鱼，一人一骑，悄无声息地摸了回去。 人鱼坐在岸边默默看着她离开，凶狠的面具渐渐褪去，终于流露出一丝疲惫虚弱，鱼尾动了动，他落进水里，银色长发隐没在水面之下。 千霜趁两方打得难舍难分，溜去后方，悄摸摸放火烧了他们粮草。 骚操作效果显著，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半边天，这动静不想让人发现都难，龙清国的人看到这，那还不明白他们是中了花泽国的“诡计”，将军唯恐后面有援军增援，到时候一包抄……他们就全完了。 龙清国全军匆匆忙忙撤退，前来营救的三千人乘胜追击，一时间龙清国死伤惨烈，狼狈败走。 千霜与前来营救她的心腹汇合。 “将军，我等来迟！”副将单膝跪于马前，风吹雨打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愧疚自责等情绪。 身后众将一一下跪，齐声道：“将军，我等来迟！请将军责罚！” 嚯，好大的排场！ 但似乎有哪里不对。 ……特么的这些将士都是女的！ 好、好彪悍…… 千霜心里怀疑人生，面上高深莫测，骑在马上如同战神：“今日全靠各位相助，本王怎会责怪各位？” 众人能力得到肯定，神情越发激动。 千霜惯会洗脑，很快就把这几千人洗成了狂热脑残粉，等部署完接下来的事宜，已经月上中天。 虽然千霜有八成把握赌那条人鱼不会离开，可耽搁了这么久，即便运筹帷幄如千霜，这会儿也有些不确定。 这要是跑了，她上哪抓回来。 千霜让心腹先走，一个人回到那条溪 边。 岸边空空荡荡的，月光下哪还有美人鱼坐着。 糟了糟了，千霜下了马，不信邪地沿着小溪找。 万一那条鱼是晕过去后掉下水，被冲走了呢？ 千霜找了一会儿，眼角不经意间捕捉到一道湛蓝光芒。 鱼鳞反光！ 千霜把咸猪手伸下水就捞！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同样冰冷的皮肤，不知道摸到哪，那条鱼突然暴起。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千霜还没反应过来，手臂突然一阵剧痛。 “嗷——” 千霜瞪着咬着她手臂，表情很凶的鱼，嘴唇颤抖气若游丝地说：“是……我……啊……” “你这条鱼……怎么……还会咬人的？” 人鱼看见是她，狂躁的情绪慢慢平静，他松了嘴。 千霜惊恐地看着刺进她手臂的锯齿状利齿，脑子里像炸开了烟花。 这这这什么玩意儿！ 人鱼原来这么凶残这么可怕的吗？！ 不不不！美色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霸业啊，我现在扔了他还来得及吗。 霸业号莫得感情：【宿主可以试一试倒带的美妙感觉。】 千霜一向高深莫测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平息良久，才能重新进行表情管理。 “我先带你回去看伤，你别咬我了啊。”千霜把鱼捞起来，抢在心腹之前回到边关驻扎着军队的洛城中，再避着人回到将军府。 一番操作差点把千霜累死，那条鱼倒是悠闲，一路被她护着，尽看她劳心劳力了。 一脚踹开房门，千霜把鱼放在椅子上，然后直起身，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墙喘气。 毫无形象。 人鱼默默看着她手臂上血淋淋一片，目光微动。 【叮咚——好感度+10】 哟，良心发现了。 千霜缓了缓，出去叫人。 近侍卫向西咋一看到千霜，吓了一跳：“将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千霜挥挥手：“抬点水过来，还有……” 这一挥手，卫向西一眼就看到了千霜手臂上的伤口，眼睛一瞪：“该死的，末将这就去叫大夫！” 千霜：“……” 女尊国的姑娘彪悍得超乎她的想象。 千霜屋里藏了鱼，哪能让人看见，便让大夫去了前厅。 严重的伤之前已经好了大半，剩下的是些皮外伤，于是只开了些外伤药。 回去的时候，水已经备好了。 千霜先把自己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再拿上金疮药和纱布给自己包扎。 她特意坐到人鱼的对面。 当着他的面抖着手给自己包扎。 果然听见好感度叮叮咚咚往上涨。 千霜心想：这条鱼的好感度也太好骗了吧。 确定了未来骗取人鱼好感度的方案后，千霜笑得越发虚弱：“你能不能吃人类的饭菜？我让人给你做一份。” 一副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高尚姿态。 好感度又多了三点。 人鱼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露出警惕。 你怕什么，劳资又不吃你。 千霜琢磨了一下，问：“不能吃？” 他摇头，眼中露出迷茫。 千霜看他这个眼神，心中冒出一个疯狂的猜测：“你……你该不会没试过吧？” 不可能啊，他一条鱼，从东海一路不吃不喝地被拐到花泽国边关，这能活？ 千霜陷入沉思，良久才道：“那你在海里吃什么？” 人鱼望着她，抿唇不言。 “你写下来。”千霜把纸和笔递给他。 “……”人鱼眼神更加迷茫。 千霜与他对视：“……” 艹，忘了人鱼不识字！ “你画一个。” 人鱼不甚熟练地拿起笔，画了一个……龙虾？ 两条须一对钳子，是……是吧？ 海里有龙虾吗？应该有吧？ 千霜对着那一团黑乎乎的不明东西琢磨了一会儿，抬头说：“城里没龙虾，吃点其他的成不？” “？？？”人鱼疑惑地歪了歪头，龙虾是什么？他说的明明是聚灵草…… 千霜差点被这波歪头杀萌死，见他抿起唇似乎有点不高兴，哄着他说：“别气啊，不就是小龙虾，改天我给你弄一桶来好不好？” 他要的不是小龙虾! 商衍气闷，不想再理这个愚蠢的人类。 千霜却不消停，给自己包扎完后，就殷切地要给他上药。 商衍哪会让她占自己便宜，躲过千霜伸来的咸猪手，垂着眸给自己上药。 千霜对他漂亮的鱼尾巴虎视眈眈，目光扫过那几个被拔掉鱼鳞而留下的伤口，心疼得不行：“这些都还能长回来吗？” 商衍垂着头，神情被银色长发掩住，想到自己遭遇的那些，眼中徒然流露出恨意。 【好感度-10】 “……” 又不是劳资找人搞的你！你降劳资好感度做什么！ 千霜摸摸鼻子，正好送饭的人敲门，她便起身去开门。 正值战乱，百姓颠沛流离，哪有什么好吃的，即便是将军府，也只能吃一些简单的饭菜。 千霜端着饭回去，斟酌着问：“你要不要试试看？” 人鱼无声拒绝。 千霜就自己吃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碗筷相撞的声音。 商衍抬起眼，见对面的女子修长手指夹着两根竹筷，不紧不慢地将食物送进嘴里，清澈的眸子一心一意地看着碗里的菜，吃得很认真。 女子一张脸已经洗干净，虽然肤色有点黑，但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好看。 商衍又低头看着自己的鱼尾。 气氛沉静而不尴尬。 是商衍许久没感受过的安宁，让他长久失神。 这种宁静一直持续到房门被敲响，有女子在外面道：“将军，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练武场了。” 千霜应了一声，站起身将人鱼抱起来，放到内室的床上，扒扒地叮嘱他：“你这样不能下水，先凑合着睡，水在这里，要是渴了就喝一口……你别乱下床，我等会儿就回来。” “……”人鱼翻了个身，摆出冷漠姿态。 好感度却很诚实，加了10点。 这口嫌体正直的小妖精！ 千霜笑了笑，盯了他一会，最后没照着人类习惯给他盖被子，悄悄出了门。 …… 千霜之所以大半夜折腾，把人召集起来，一是为了稳定军心，而是为了告诉帝都那位女皇，她花千霜回来了。 原主之所以战场失利，落入敌手，是因为军中有女王安插的奸细在背后阴了花千霜一把，导致她摔下了马。 今日她奇迹般从敌营回来的消息肯定会被这些奸细传回帝都，那边估计很快会有动作。 千霜猜得到狗皇帝下一步要做什么，一点也不在怕。 意味深长地扫过众人的脸，引起奸细们极度不适后，千霜让大家回去休息。 等千霜回到房间，床上的那条鱼已经睡着了。 千霜拿了一盏油灯，借着光查看他的鱼尾，见伤口没有恶化，这才放了心。 忍了又忍，千霜没忍住，睡前悄悄撸了他的尾鳍一把，然后满足地在美人塌上躺下。 【叮咚——好感度-1】 千霜迷迷糊糊地想，好家伙，这条心机鱼又装睡。 第5章 照顾 千霜一向浅眠，夜里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是以前守五灵门时的习惯。 如今多了一条人鱼在不远处呼吸，千霜不是很习惯，隔一会儿就要醒过来，起来看看他的尾巴。 人鱼果然不能离水太久，过了午时，千霜便发现他的尾鳍蜷得厉害，鳞片也失去了光泽。 精致清隽的眉眼皱起，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漂亮的唇失了血色，张张合合，似乎在低喃些什么…… 也只有不清醒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几分脆弱。 真可怜。 他到底是怎么来到花泽国的边疆的？ 千霜一边往他尾巴上洒水，一边探身过去，想听他在说什么。 然而并没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千霜愣了愣，仔细看他的唇，确认他应该是在说话。 霸业号，这怎么回事？ 霸业号冷酷道：【请宿主自行探索人鱼的秘密。】 人鱼的秘密？ 千霜黑线，好你个霸业号，说好带我成就霸业，连个小小的秘密都不和我分享！ 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霸业号无动于衷，将冷酷进行到底。 千霜：“……”这什么垃圾系统。 千霜放弃了，坐回他床前，一边给那条漂亮的尾巴洒水，一边放肆而垂涎地打量着他的八块腹肌。 想、想摸…… 千霜瞥他一眼，悄摸摸伸出咸猪手……露出猥琐而不做作的微笑。 人鱼的表情渐渐平和，呼吸沉了许多，看样子是睡熟了。 千霜守了他一夜，最后困得不行，趴在床边对付了几个时辰。 …… 梦里，她似乎回到了家族禁地。 雕刻着繁复金色符咒的褐色石壁上，一扇巨大的门镶嵌其上，那扇门没有锁，没有门环，甚至没有任何花纹，朴素无华，人站在那门下，就会被衬托得无比的渺小。 “爷爷，这是什么，它怎么这么大，谁把它造出来的呢？”十岁的女孩子像个团子，仰起白净可爱的小脸问牵着她的老人。 老人面容沧桑，身着中山装，拄着拐杖，注视女孩的目光中，有着女孩看不懂的情绪：“霜儿，这是五灵门，是你今生的使命……” “爷爷，我的使命就是这扇门吗？” “是的……霜儿，爷爷要你起誓，从今往后，你要用你的生命守护五灵门，以正破邪祟，以剑斩妖魔，以道除虚妄……此生此世，永不背弃。” …… 千霜是被手上的拉拽感弄醒的。 睁眼一看，目光顺着人鱼恼怒的视线——千霜不由低头，瞅了瞅爪子上残留的几根银白发丝：“……” 嘴角尴尬地动了动：“对……对不起。” 千霜睡着时总喜欢抓点什么在手上，昨晚，显而易见，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是他的头发。 眼看着人鱼脸色风雨欲来，千霜急忙补救：“别生气，我赔给你！” 说着，她拔下几根青丝，一股脑塞进人鱼手里，然后诚恳而良善地将他望着。 商衍：“……” 谁让你赔我头发了！ 我要你的头发有什么用！ 他把那几根黑色长发塞回去，面上如霜般冷漠，就差写一个“我很生气”在脑门上。 【叮咚——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5】 果然，良好的认错态度才是取得他人原谅的前提。 等等，好感度怎么就变-5了？，之前不是-81吗？ 霸业号提醒：【他醒过来时，涨了30】 懂了，一定是我衣不解带照顾鱼的无私行为温暖了他冰冷的心，让他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像我一样如太阳般闪耀的好人。 再给她几天，突破零点，撸上鱼尾，摸上腹肌，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霸业号：【……】 实在不想跟满脑子废料的垃圾宿主说话。 商衍态度冷淡，千霜却对他殷切不已，又是换药又是洒水，还贼胆包天地拿了梳子要捋他的头发。 商衍就想静静地待一会儿，这会儿被她闹得不行，满心烦躁，伸手就把梳子夺下，拿在手里看。 千霜坐床边给他科普：“这不是凶器，是梳子，梳子你知道伐？你看你头发老是不梳，就容易打结，打结了你就要把头发剪掉……” 商衍冷淡地瞥了一眼她的头发，把手伸过去，桃木梳没入浓郁的黑发，他面无表情往下一拉。 “嗷——” 千霜以身试法，顿时发出一声猪叫，从令人窒息的疼痛中缓过来后，抖着手指着桃木梳上挂着的秀发：“你你你……” 这次不是几根，是十几根啊！ 好你个小妖精，居然是一条这样的坏鱼！ 霸业号平静地给出评价：【该。】 千霜：“……” 她怨念极其深厚地将忧郁的目光投向人鱼。 商衍看看梳子上十几根头发，又看看千霜黑掉的脸…… 给她涨了3点好感度。 看在好感度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将军，您起了吗？”外面有人敲门。 千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游魂似地站起来，飘出了门。 刚刚已经把她痛到升天了。 她离开后，良久，商衍挑起梳子上挂着的墨发，手指轻轻碰了碰。 很细。 他将那十几根发丝捏在手心，犹豫了一下，拿起梳子。 一顺到底，完全没有不对付的地方。 商衍哪还能不明白，顿时黑了脸。 什么给他梳头发，根本就是想趁机占他便宜！ 人类果然是一种虚伪的生物！ 商衍看着手心躺着的十几根头发，面无表情想：自作自受。 第6章 商议 千霜走进屋子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高深莫测。 “将军！” “将军！” 千霜扫了一圈，很好，她的脑残粉们都在线。 刚在主位施施然坐下，就有副将愤愤地拍桌子，嗓音雄厚：“将军！我们的作战计划一定是被谁泄露了出去，军里有叛徒！” 桌上的茶水与千霜的眼皮同时一抖。 卿本佳人，奈何剽悍。 她喝了口茶，压下复杂心绪，淡定地看向那位副将：“沈副将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将军，你的意思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这事绝对不能算！那位再如此步步紧逼，这让我们军中的将士该置于何地？” “此次是我们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才大破敌军，下一次，若是再遇到那位搅局，边疆迟早要沦陷！” “你们想如何？”千霜看向众将，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抓出叛徒，肃清全军，向天下昭告是皇帝害得本王被虏？” 众人一时愣住，面面相觑。 千霜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这次皇帝没有将本王除去，势必还有后手，本王猜接下来皇帝会找出证据栽赃本王已投靠敌营，这才得以回来。” 众将变了脸色。 良久，木副将皱着眉：“将军可有对策。” “等圣旨下来，随本王回京，本王自有考量。”回去才好教狗皇帝做人，成就霸业不是梦！ “龙清国已经失去先机，这仗打不起来了，传令下去，整顿军中将士，还有，好好安顿洛城百姓。” …… 处理好军中的事，千霜摒退近侍，一个人沿着小路往回走。 脑子里满是刚刚十一张糙得各有千秋的脸。 内心疲惫不已。 这要是十一个汉子围着我，一定是一个豪情万丈共谋天下的热血场面，换成十一个粗犷肌肉妹，场面就不是一般的怪。 做梦似的。 原主的脸她现在还没看过，不知道会糙成什么样子。 看那头发就知道没好好保养，一掉一大把…… 唉，不说了。 回去看美人鱼洗洗眼。 千霜慢悠悠地走，阳光不是很温暖，一阵风打过来，带来满天飞舞的落叶和轻微寒意。 将军府未经修缮，加上已经入秋，一眼望去满是萧索。 ……看上去原主就不像太有钱的。 原主是花泽国的三皇女，当今女皇是大皇女，两人一向不对付，花千霜十七岁领兵打仗，几乎没有败过，在民间的威望远比贪图享乐的女皇高。 这才引发女皇的杀心。 是嫉妒使人扭曲。 太优秀就是容易英年早逝。 千霜突然想到，女皇后宫养了三条人鱼，建了四个池子，养鱼经验一定十分丰富。 或许她可以向女皇借点钱养鱼？ 看来回京这事，得提上日程啊。 千霜暗暗思索，推开了房门。 里面的人鱼马上警惕地转过头来，眼中的戾气没有丝毫掩饰。 看见是她，才慢慢平复下来，扭头看向窗外，把她当个透明人无视掉。 这不妨碍千霜到他面前刷存在感，千霜站到窗前，给他介绍：“那个是赤线金珠，是一种菊花，听说你们海里也有菊花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好看。” 商衍不理她，她就自顾自说话：“等你好一点，我就带你回帝都。” 【叮咚——好感度-30】 千霜：“……”不是，劳资又做错什么了？！ 商衍冷冷地看过来，冰蓝的眼隐隐泛出猩红，苍白的手紧紧扣住扶手，爆出青筋。 那一瞬间，千霜求生欲极强地领会到关键：“我也想马上送你回东海，可是有个女皇想要我的命，我总不能一边躲着追杀一边送你回去吧……东海附近全是专门猎杀人鱼的惯犯，我派谁送你都不放心……一个月！你给我一个月，我保证送你回去！” 商衍不知道相信了没有，好感度只涨了10点，一朝回到解放前。 看来剩下的负二十几点好感度的关键应该在人与鱼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上。 她太难了。 好人难做。 千霜让人送来早饭，吃的时候照例问了人鱼。 人鱼估计还气着，一个余光也不给她。 要不是稀罕他的尾巴和腹肌，千霜早就一拳招呼上去。 这臭脾气！ 多么欠扁！ 她忍耐着露出微笑：“你总是不吃，饿坏了连逃跑都力气都没有吧。” 人鱼神色一变，薄唇紧抿，恼怒不已！ ……最后还是憋屈地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他满脸都写着嫌弃。 这些食物绝对不合他的胃口，因为吃了一个他就不再碰其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虚脱。 ……可能他还有点想吐。 这种表现下来让千霜在某个瞬间怀疑她正在吃的其实是猪食，一时间她忽然食难下咽。 千霜：“……”她这是养了个祖宗？ 完了，他这都不喜欢吃，她以后要怎么养活他？！ 眼睁睁看他饿死吗？ 小龙虾！必须去给她家小祖宗找小龙虾！ 哪有小龙虾？ 千霜出了门，让人尽快给她搞一桶小龙虾。 被吩咐的人一脸懵逼，出于对将军的信任与崇拜，那小姑娘一溜烟跑去打听小龙虾了。 千霜回到房间，不顾人鱼越来越凶的死亡凝视，咸猪爪握住他的手，珍重而严肃地说：“月月，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活着回到东海的。” 回应她的是鱼尾劈头盖脸的一顿打。 千霜身手敏捷，笑嘻嘻地避开，不再去招他，站到桌前研墨，准备修书一封送到帝都。 建池子建池子建池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千霜开头点题，然后起承转合一番，结尾呼应，期间稍稍提到回帝都的事，也只让管家把王府收拾干净。 确认无误后，千霜招来信鸽，咸猪手撸了一把后，把纸条装进去。 【叮咚——好感度+13】 “？？？”千霜抱着鸽子转头，发现人鱼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瞧着她。 ……跟看个变态似的。 冷静冷静，鱼的脑回路一定跟劳资这种正常人类不一样，不要跟一条傻鱼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之所以涨好感是因为男主发现千霜揩油的行为不止针对他一条鱼，她只是手贱，对他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的想法。 所以莫名地放了点心。 这傻鱼哈哈哈。 第7章 养鱼技巧一 人鱼不说话，千霜永远猜不到他一个眼神中包含的完整意思。 倔强地跟他对视了几秒后，千霜败在对方的盛世美颜下，茫然的眼神变得色/眯/眯，有颜色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他一张清隽脱尘的脸上。 人，果然是一种视觉动物。 千霜这种流氓尤甚。 彼时人鱼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千霜便抱着手臂绕着他转了一圈。 商衍放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扣紧，盯着虚空一处，脸色渐渐不虞。 他身上的已经开始愈合，及腰的银发掩住狰狞痕迹，一部分垂落身前，恰好遮住了诱人风光。 腰侧深蓝色鳞片隐藏着更为深沉的光华，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不同的色泽，显出不同寻常的矜贵之美。 深蓝鱼尾垂落在地，每一片鳞片都散发着夺目光泽，浮光点跃，光芒流转间摄人心魂。 尾巴上的鳞片长得快，一晚的功夫，那几处缺口便已经覆上接近透明的淡蓝色鳞片……那颜色也是极其漂亮的。 千霜轻啧一声，停在人鱼面前，无视那张俊脸上凝结的冰霜冷色，很不怕死地问：“小哥哥，尾巴能给我摸一下吗？” 商衍一愣，不等他瞪人，千霜十分不要脸地先下手为强，扯住他尾巴尖。 可谓胆大包天。 这一次，商衍完完全全地清醒着，重伤陷入半昏迷时被摸尾巴的朦胧触感变得真切，温热的手蹭过尾巴尖，电流蹿过般的酥麻感让他足足愣了两秒。 商衍身体一僵，等到想挣脱时已经迟了，陌生的感觉从尾巴尖蔓延到全身，他软了手指，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该死！ 商衍想让她放手，此时却说不了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伸出两根手指，认认真真地夹着他的尾鳍撸。 人鱼一族的尾巴最为敏感，一般只有配偶和亲近之人才能碰得，寻常人要是伸手摸了，差不多就是非礼的意思。 在东海，没人敢这样动商衍的尾巴。 ——以至于现在被撸软了，商衍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一尾巴拍死这个不要脸的！ 千霜还不知道，今天她无耻地非礼了一条鱼，并且侥幸地逃过被拍死的命运。 此刻千霜撸尾巴撸得灵魂都飘了，没看见商衍冰蓝双眸隐忍地眯起，淡色瞳孔倏然变为竖瞳，其中聚起暗色。 【好感度-20】 千霜：“？？？” 【好感度+15】 千霜：“！！！” 【好感度-53】 【好感度+64】 【好感度-5】 【好感度-6】 【好感度……】 千霜：“……” 她变得麻木。 霸业号，其实是你坏掉了吧。 为了防止霸业号的好感度探测仪爆炸，千霜不舍地最后揉了几把柔软的尾鳍，这才松开了手。 商衍紧绷的下颚渐渐放松，闭了闭眼，暗自平复呼吸。 尾巴上异样的感觉挥之不去，商衍烦躁地拍了拍地，暗沉的目光落在千霜身上，深蓝鱼尾忽然朝她打去。 “哎，”千霜顺势拽住，手指戳了戳其中一片淡蓝鳞片，勾了勾唇角道：“看来是不疼了，尾巴都能打人了。” “……”商衍动了动，看似软绵绵的力道却让他无法挣脱，他垂眸凝视着女子唇角无害的笑，无端地感到一股寒意。 那种异样的感觉转瞬即逝，流氓般捏着他尾巴的女子眼中漫上水漾波纹：“你看，你现在这么弱，我想对你做点什么，你以为你挡得住？” 见他皱起眉，千霜挑眉嫌弃道：“你看看你，也就鳞片好看，我能图你什么？就算卖了你这条鱼也换不了几个钱好么？” “所以，你就不能对你的救命恩人态度好点吗？” “……”商衍生气地瞪着她。 虚伪！ 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值钱，揪着自己尾巴不放的又是谁！ 放手！ ……被瞪了许久良久，千霜云淡风轻地放开了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指腹留恋地摩挲了一下，面上正经道：“帝都有个女皇想要了我的命，我需要一点时间解决这个麻烦，在此之前，多给我一点人与鱼之间的信任好吗？” 商衍面无表情。 如果她眼睛不要对着他的尾巴发出奇怪的光的话，他或许会勉强考虑一下。 【叮咚，好感度+6，当前好感度：0】 ……天哪，居然破冰了！ 撒花撒花，今天应当是个普天同庆喜大竞奔的日子！ 还没等千霜狂喜，好感度又开始起起落落……最后停在了-5 千霜：“……” 实在无法理解一条鱼的心路历程。 …… 商衍最后还是点了头。 千霜大喜，立马蹬鼻子上脸，不要脸地凑过去并伸出咸猪手，嘿嘿笑道：“友谊是从握手开始的，我们……” 商衍闭了闭眼，忍住拍死她的**，按住她凑过来的额头，冷漠推开。 意料之中的事，千霜自然没有强求。 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想要逗逗鱼。 这条鱼比千霜想象的还要单纯一些，怪有趣的。 见人鱼的尾巴好得差不多了，千霜琢磨着该给他泡泡水，防止鱼鳞干得脱落。 热水自然不行，千霜总有一种把鱼煮熟的恐慌感，只用了冷水。 没想到用冷水还是出了幺蛾子。 此时已经入秋，料峭寒风悄然而至，空气中的寒意渗透到水中，使得如今的水像加了冰，略略一碰，刺骨的冷。 商衍只是用尾鳍点了点水，便摆出了一张厌世脸，缩回尾巴说什么也不肯下水。 千霜不知道是所有人鱼都怕冷，还是自己抱着的这条格外娇贵些，总之她盯着一木桶的冷水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 难道……真的要铁锅炖人鱼？ 千霜发散思维，忽然诡异地想到狼堡里炖羊的那个锅。 ……那个无论灰太狼往底下塞多少柴，永远只能烧出温泉浴效果的铁锅。 如果把里面的羊换成人鱼，而她哼哧哼哧地往下面加柴，热气腾腾，雾气弥漫，人鱼敷着一块热毛巾，舒舒服服地靠在铁锅边上……打住打住，这画面太魔性了！ 千霜把人鱼放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气，强行把思路掰正。 说到温泉浴，她可以去打探一下洛城有没有温泉，在回帝都之前给人鱼泡着，省得他在这个秋天被活生生冻死。 “小哥哥，你能泡热水吗？”千霜作死地戳了戳他的腹肌，果然下一秒就被无情地打开。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不要脸。 商衍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什么……”千霜捂着嘴笑：“你、你真的不会被煮熟？” 商衍嘴角一抽，这次真的不想理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情一大堆，更新速度略慢，以后会稳定下来的。 比心～ 第8章 8养鱼技巧二 千霜说干就干，养鱼这事过于隐秘，千霜悄悄翻出了将军府的墙，找了个本地人问。 “温泉？”虎背熊腰的妇女挠挠头，她是个老实人，没有多想，热心道：“西郊后山倒是有几处，不过我只是听说，没有去过，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千霜道了谢，决定亲自去探一探西郊后山。 再次翻回将军府，千霜溜到马厩，没想到与养马人撞个正着。 “将军。”养马的人是一个身有残疾的老兵，见千霜今天亲自过来，忙不迭站起来，黝黑的脸只有黄牙比较夺目。 千霜看一眼，默了。 糙到如此境地的中年妇女，她还没有见过。 这人叫老黄，虽然糙了点，但照顾马十分勤快，每一匹马都被喂得不错。 千霜一匹匹挑过去，看到一个角落，突然眼睛一亮。 那一身黑得油光水滑的毛，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眼神，优雅的身姿……不就是那晚害她发型全乱的烈马老黑吗？ 老黑看到她，喷出一道响鼻，眼神更为不屑。 讲道理，你一匹马，戏不要这么多好吗？ 吃着劳资的草还鄙视劳资，是想被劳资打死的节奏啊。 千霜打量着这匹黑得出奇的马，发现对方只有脑门上有一个圆形白点，像个美人痣。 很好，别具一格，多么不羁。 黑马，你成功引起了千总的注意。 千霜为了这个小妖精，不惜翻窗回到自己的书房，取了毛笔墨水，又哼哧哼哧地翻出去。 …… 这下老黑终于是一匹保守而毫不出彩的黑马了。 千霜潇潇洒洒地翻身而上，这次没再被颠得发型全乱。 千霜春风得意，还没来得及嘚瑟，忽然发现院门还没开，急忙一拉马缰：“等等等……” 黑马向上跃起，扬起前蹄，在空中优雅地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 像是一个慢镜头，前蹄缓缓地，缓缓地踹上了门。 千霜：“不不不……” “嘭——”门倒了。 千霜还保持着拉缰绳的姿势，看着前方：“……” 感情她拉的是假缰绳？ 很好，今天的老黑依旧不羁。 …… 老黑应当是匹千里马，不作的时候，一日千里有点悬，时速三十还是能做到的。 一时间风驰电掣，千霜脸都快吹僵了，这才堪堪到了西郊的后山。 千霜把老黑栓在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沿着唯一的小路徒步上了山，很快就找到了街上妇人说的温泉。 ……可惜岸边全是女子衣物，千霜远远望去，沧桑的目光穿透袅袅的水雾，可以依稀看到汤圆般浮在水上的女人。 这么多人，难道要将她们全赶走？ 千霜几乎是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且不说这样做没有道理，而且……她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把鱼养在这么多人泡过的洗澡水里。 千霜沉思着回到山下，循着记忆找之前拴着老黑的地方。 不远处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千霜眉头一跳，转过一颗树，抬眼就看见有人正冒着被老黑狂踹的风险解绑在树上的缰绳。 那人一身猎户装扮，长得壮实，背后别着弓箭，连连躲着老黑踹过来的蹄子，此时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偷马的？ “那个老妹，这是我的马。”千霜招呼一声，环胸走过去。 那老妹脸上一慌，只一秒，转头就凶神恶煞地说：“什么你的？这上面写你名字了？俺看见了就是俺的！” “这样吧，打一架，谁打赢了就是谁的，成不？”千霜好声好气地讲道理。 “……”老妹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千霜的身量一番，眼中流露出一丝显而易见地鄙视：“就凭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黑看不起劳资就算了，现在随便什么人都看不起劳资！ 让爸爸教你做人！ 千霜猛一扣住对方手腕，使出成名绝技一：彩虹式过肩摔！ 成名绝技二：白鹤亮翅！ 成名绝技三：泰山压顶！ 最后一招……摸尸。 然而只摸出几块啃过的干馍馍。 千霜默然地看着这点少的可怜的战利品……大发慈悲地把干馍馍还回去了。 身下骑着的人痛哭流涕地求饶：“是你的是你的，是俺有眼无珠……俺养家糊口不容易，放了俺吧！” 算了，跟个智障计较什么。 千霜正要站起来，身体猛地一僵。 糟、糟了，腰好像……闪了。 “那个，老妹啊，”千霜不好意思地看着身下的人：“扶我上马成么，我会给报酬的。” 猎户被暴打了一顿，哪敢再有小动作，当即费了番功夫把千霜弄上了马。 千霜扶着腰，一摸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摸出来…… 尴尬。 大写的尴尬。 原来她比猎户还要穷。 至少人家还有一个馍馍。 “不然……你送我回去吧，我今天正好没带钱，回去再给报酬，成不？” …… 千霜来时有多么潇洒恣意，回去的时候就有多么卑微痛苦。 只能抱着老黑的脖子与牵着缰绳的猎户说话分散痛苦：“老妹啊，你的经验足，你可知道山上还有没有别的温泉？” 猎户肿着脸，没好气地说：“俺叫熊刚柔，还有，大妹子，俺比你大一轮，你年纪轻轻的，别叫俺老妹！” “哦哦哦，熊大姐。”千霜心想：真是人如其名。 “其实还有一处温泉，但那池子三丈打不到底，所以没人敢下去。”熊刚柔道。 深不深的不在千霜考虑范围内，反正人鱼会游泳，淹不死他：“这温泉在哪？” 熊刚柔疑惑：“大妹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想见识见识。”千霜含糊道，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 千霜是个聊天小能手，很快就知道了后山哪里野兔最多，哪里能掏鸟蛋，哪里可以抓到肥美的鱼，哪里又有猛兽出没。 一路聊着，两人一马停在了王府的后门口。 至于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走，当然是因为千霜丢不起这个人。 堂堂镇国将军竟然闪了腰，老黑不要脸她还要呢。 千霜一手扶着腰，一手被猎户搀着，颤颤巍巍地挪到书房，给熊刚柔拿了报酬。 熊刚柔哪想到真的有钱拿，眼神发光地数着数目，越发庆幸之前没把财主得罪狠了。 “对了，熊大姐，你待会回去的时候，劳烦用划痕作标，指出那个温泉的位置。”千霜又加了些钱。 熊刚柔虽然疑惑，但还是接了。 出去的时候，与一个衣着整洁的侍仆撞上。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将军府！”卫向西皱眉，正想拉住对方，书房里自家将军却叹息一声：“向西，让她走吧。” 卫向西深吸一口气，让开身子，往书房走去，没看见那猎户剧变的神情。 将军府……这是将军府？! 那个人、那个人不会就是镇国将军花千霜吧…… 猎户听到书房几声隐隐约约的“将军”，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书房内千霜忍着疼坐得端正，满脸正经：“龙清国派人来议和了？” 卫向西没察觉到异常，尽职道：“是的，依将军看，这次我们要提出什么条件？” 千霜想到这些需要谈判的东西就脑壳疼，摆手道：“能争取到多少是多少，别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就行。” 卫向西应是，看着自家将军有些苍白的面容，不由开始担心：“将军……可是旧伤复发了？” 千霜动动嘴角：“不……对，对的，本王腰上的伤好像复发了，向西你找军医给本王看看。” 卫向西请来了军医，出了房门才想到，自家将军腰上有旧伤吗？ 第9章 养鱼技巧三 开了药后，千霜先是勒令军医不要把这种小事往外说，这才扶着腰回了自己房间。 商衍正在往鱼尾上洒水，见千霜姿势奇怪地进来，嘴角一抽。 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个流氓终于/骚/断了自己的腿。 然后发现对方-骚/断的其实是腰。 千霜凶他：“看什么，没见过如我这般弱柳扶风的美人吗？” 扶风没见过，扶墙倒是真的。 【好感度+2】 不，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千霜莫得感情地挪进内室，解开衣服，往床上一趴，反手给自己贴上狗皮膏药。 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以前从来不这样。 一定是原主的锅！ 千霜咬着枕头一角，恼得不行。 要摸摸人鱼的尾巴才能好。 千霜摩挲了一下手指，蔫了。 这么美一个白日梦，想想就好了。 …… 闪了腰这点事，说大也不大，在这个世界，用内力辅以膏药外敷便能很快恢复。 千霜暗自用内力疏通筋脉，没多久，就感觉自己的腰好了许多。 这么一折腾，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千霜摸索着下了床，慢悠悠挪出内室。 昏暗中，几缕深蓝幽光格外夺目，千霜定睛细看，发现人鱼的那几块鳞片竟然能发光。 厉害了。 她慢慢靠近，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一会儿。 悄摸摸伸出的咸猪手在半路被一只冰冷的手截住，千霜讪讪一笑：“我……我就想点个灯。” 那只手警告地掐了掐她的手心，良久才放开。 千霜规规矩矩地把房间里的灯点亮，一转头，发现人鱼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腰上，冰蓝色的眸中难得带了别的意味。 “……” 千霜快要抑郁了，之后吃饭都没味。 * 晚上睡觉前，千霜让人烧了热水，决定试验一下人鱼的耐热性。 深蓝色尾鳍点了点水面，一圈圈波纹漾开，人鱼对这个温度挺满意，自个儿下了水。 这小祖宗！ 千霜扒在浴桶边看他，有关狼堡铁锅的画面忽然又冒出来。 真的不会熟吗？ 她犹豫地看着潜入水下的鱼，终究没问出来。 “水冷了叫我。”千霜在床上躺下，听着不远处轻微的水声，盯了床边跳跃的的烛火一会儿，扬起手，掌风掠过，熄灭了烛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紫色雷光一闪而过，紧接着，整个房间亮了一瞬。 雷声轰然。 要下大雨了。 千霜困得很，但潜意识始终记着水会冷，总惦记着什么时候起来把鱼抱出来。 人不想起床时总会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已经起床了。 千霜梦到自己起了床，摸着黑把鱼抱出来，放到床上，盖上被子……鱼身上湿哒哒的，可她太困了，躺下就睡回过去。 她一翻身，手臂搭着的地方冰冰凉凉，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冰冷的东西圈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臂放了下去。 雷声轰然一响，她睡得更不安稳。 恍惚间她似乎在加柴烧火，烧得汗流浃背，头顶上一个声音传来，清冷而动听：“再烧热点。” 千霜抬头：“再烧您可就熟了啊！” 那声音轻嗤一声：“狼堡的锅，什么时候煮熟过东西。” “……”千霜无言以对。 她继续烧着水，烧着烧着，一条漂亮到极点的鱼尾垂了下来。 她心中狂喜，正想摸，那鱼尾却突然向她脸上打过来。 啪啪啪！ ……千霜下意识睁开酸涩的眼，忙不迭往脸上摸。 然后对上了一双写满愤怒的冰蓝眸子。 这种眼神似曾相识。 千霜反应慢半拍地看着自己另一只爪子……发现又有几根无辜银发落入她的魔爪。 “对对……对不起。”千霜讪讪道，后知后觉地感到脸真的有点疼。 千霜迷离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她坐起来，四下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她昨晚真的有醒过来，把鱼抱到床上吗？ 如果没有，这条鱼又是如何在没有弄湿地面的情况下上了她的床？ 除非…… 千霜猛地掀开被子，人鱼一惊，以为她要做什么，身体顿时紧绷。 千霜看到那条漂亮的尾巴，揉了揉眉心。 怎么回事？ 难道她昨晚梦游了？ 千霜下了床，又去看那个浴桶。 人鱼看她走了，这才松了浑身的警惕。 淡漠目光在不远处人的身上略略一扫，冰蓝的眸子动了动，望向窗外。 昨晚的雨下的大，这会儿已经停了，但那株赤红交织、美得肆意的赤线金珠已经被打掉了许多花蕊，此刻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摇曳，娇弱而可怜。 商衍垂下眸子，想起深海的海葵。 比起赤线金珠，海葵同样的美丽，可它们常开不败，几乎永不凋亡。 海葵也没有这么娇弱，它们捕食小鱼小虾为生，海里的小型动物都知道要躲着它们。 在海里，越迷人的，本来就越危险。 商衍抿了抿唇，见那个女子满脸不得其解地回来，眸光变得复杂。 “算了，”千霜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件白色长袍，给他套上后，人鱼半身鱼尾堪堪只露出一小截尾鳍。 商衍不习惯地扯了扯衣角，疑惑地看向千霜。 千霜道：“你不是嫌水冷，西郊有个温泉，我总不能让你就这么出去……别瞪我，我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把尾巴变成腿？不是，那你也不能/裸/奔啊。” “行行行，祖宗，就穿一会儿成不，到地方就给你脱了，好不啦？” 商衍想到温泉，勉强忍了。 千霜怕他的脸惹来是非，索性拿了个兜帽给他戴上，这才抱着他策马往西郊去。 老黑的速度极快，颠得也狠，人鱼晕马，没多久脸色就难看得不行。 千霜暗骂一声娇气，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所幸一路上人不多，况且在花泽国，戴着兜帽的大多是已婚男子，是以也没人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商衍身上。 为了照顾晕马的人鱼，千霜硬是将宝马开成拖拉机，多费了半个多小时才抵达西郊后山。 被商衍这个娇气包折腾得不行，下马后千霜满脸都是被折磨的痛苦。 她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在女尊国翻云覆雨、及时行乐不好吗？为什么要养一条娇气的鱼累死自己？ 她现在扔了这条鱼还来得及吗？ 霸业号：【倒带，了解一下。】 得，您是大爷，您说什么都对。 熊刚柔标记的地方越来越难走，千霜让人鱼在马背上坐着，自己牵着马，踩着落叶一路披荆斩棘，好不容易转过一个小山丘，又要走一条崎岖的小路上山……但老黑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撂了蹄子，喷着响鼻徘徊不前。 妈的，一个个都是大爷！ 千霜只能把老黑栓在一根竹子上，自己抱着人鱼负重前行。 爬上山坡，踩过枯叶，淌过小溪，躲过野猪……千霜历经这个世界给予她的各种恶意，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温泉。 温泉热气蒸腾，在此一方自成小气候，岸边生长的植物翠叶青葱，点缀着各色花朵，争奇斗艳，不同于林中萧索景象，热闹而生机勃勃。 袅袅雾气自岸边的赤黑色石头中升腾而上，碧色水面朦朦胧胧地笼着一层如纱般轻薄的水雾，显得神秘而危险。 千霜踩着石头，小步小步……横着挪过去，略猥琐地伸着脖子往那边看。 对上怀里人鱼鄙视的目光，千霜不自觉地吞咽一下口水：“这个水这么深，万一我掉下去了，你会不会救我啊？” 人鱼满脸冷漠，推了推她的脖子，示意她不要哔哔，搞快点。 千霜脚步往后一退，表情难得正经了一点：“不行，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过去了。” “……”这么点大的池子，他游一圈都不够，这个没尾巴人类她到底怕什么？ “我要是掉下去淹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商衍深吸一口气，忍住拍死她的**，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不能跟这种没尾巴的计较，太掉价了。 千霜得了保命符，把心放回肚子里，抖着腿往边边挪。 商衍听着她胸口剧烈的心跳声……虽然难以感同身受，但也没有再催促。 良久，千霜才挪到岸边。 这个速度实在堪比龟速，商衍没等千霜把他放下，尾巴一摆，主动跃进水里。 深蓝鱼尾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湛湛鳞片被光芒笼罩的一刹那，折射出熠熠光彩，耀眼而夺目。 半透明尾鳍微微一扬，鱼尾流畅的线条甚至让他入水时没有激起一丝水花。 人鱼水中为王，对水的掌控力是生来的本能。 只有在水中，他们的能力才能发挥到最大。 千霜很快失去了人鱼的踪迹。 想着这些天肯定憋坏了这条鱼，千霜便没管，放任他自己玩水，自己扶着腰在不远处一块巨石旁缓缓坐下，靠着石头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哗啦——”轻微的水声响起，千霜睁开眼，视线中，人鱼不知何时回到水面上，只露出一张美得惨绝人寰的俊脸，银白发丝紧贴着脸颊，配着他清冷淡漠的眼神，无端地禁欲。 千霜眯了眯眼，终于有点理解到花泽国上层权贵为何对人鱼如此狂热追捧。 他这个样子，真的会勾出人心所有的阴暗，叫人忍不住想摁着他……让那张脸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人鱼没察觉到千霜眼中转瞬即逝的阴霾，他缓缓游过来，抬眼看着千霜时，眸光中甚至有着未谙世事的懵懂。 让人不忍心为了一己私欲去破坏、去毁灭。 千霜在离岸边远一点的地方蹲下，垂眸问他：“怎么了？” 商衍把脱下来的长袍还给她。 千霜伸长胳膊接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还以为你要被煮熟了，这才过来特意邀请我吃鱼肉呢。” 吃吃吃！ 不知道人鱼的血肉有毒吗？ 商衍瞪了她一眼，往水下一个猛扎，眼不见心不烦。 竟然被嫌弃了。 千霜摸摸鼻子，刚刚淌过小溪的脚被风一吹，冷得很，千霜犹豫许久，被原主的老寒腿打败了，脱了鞋，试探着伸出jio…… 巴适。 “哗啦——” 商衍在她旁边冒出头，不赞同地看着她。 千霜伸出手……按着他的头把他压了下去。 “哗啦——”商珩跟地鼠似的，又从另一边冒出了出来，看得千霜来了劲，一只手锲而不舍地压压压，商衍也跟她杠上了似的冒冒冒。 他一条鱼完全不累，千霜的手先酸上了。 “不玩了。”千霜生气道，没有把对方压制在水底让她十分的不爽，她一只脚踢了踢水，轻哼一声。 一点也不减压。 也不晓得让一让我！ 劳资不玩了！！ 商衍浮出水面，疑惑地歪了歪头，仿佛在问她怎么不按了。 从今天起抵制歪头杀！ 千霜不为所动，满不在乎地目视前方。 一截半透明的柔软尾鳍突然在视线里出现，千霜余光瞟到，眸光微微一亮。 明明满脸的不在意，咸猪手还是悄悄地探出，缓缓靠近那抹浅蓝…… 抓尾第一式：猴子偷桃！ 淡蓝尾鳍敏捷地从她手心滑走，一瞬间的错过让千霜捶胸顿足。 再来！ 看我第二式——青！龙！探！爪！ 抓了一爪子水的千霜毫不气馁，对再次冒出水面的尾巴尖虎视眈眈。 丝毫没看见倚靠在岸边的人鱼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冰蓝色眸中渐渐染上饶有趣味的笑意。 等日头西斜，天色渐暗，千霜玩得气喘吁吁，却没一次逮到他的尾巴，这才有那么一点儿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怎么感觉刚刚自己被一条鱼套路了呢？ 那个尾鳍像不像逗猫棒，她像不像一只傻猫？ 千霜：“……” 妈卖批像个屁！她特么的就是被鱼耍着玩了！ 还被耍得很开心！ 还一点便宜都没吃到！ 简直丢脸至极！ 把人鱼的脑袋往水下一按，千霜用裙角胡乱擦了擦脚丫子，穿上鞋子，黑着脸走了。 “……”商衍冒出水面，冰蓝色眸中倒影着女子离开的背影，尾巴拍了拍水，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垂下。 良久没见她回来，商衍抿了抿唇，微微有些烦躁。 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明明她之前玩得还挺开心。 竟然翻脸就不认鱼了。 人类还真是反复无常。 商衍最后望了一眼灌木丛，沉默着潜入水下。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消逝，林中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温泉底部更是如墨染般漆黑暗沉。 黑暗如影随形，寂寥像毒药，缓慢腐蚀人心，杀人于无声。 商衍静静蜷缩在水底，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鱼尾的几块鳞片下，湛湛光芒如水般流动，使得深蓝鱼鳞显得剔透纯净。 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水底的时间仿佛停滞，窒息的沉寂紧跟着被冰冻，不由让人想到某些不好的回忆，商衍闭上眼，薄唇紧抿。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忽然捕捉到几声异样轻响，商衍抬起眼，鱼尾轻摆，在水底徘徊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缓缓朝上游去。 轻轻的水声打破寂静，商衍露出一张精致矜贵的脸，看向岸边跳跃着的火花。 第10章 养鱼技巧四 橘红的火光聚成一堆，噼里啪啦热热闹闹地跳跃，时而迸出一缕火星，坠出令人目眩的痕迹。 黑夜里，这光破开凝滞的黑暗，耀眼地几乎要灼了他的眼，炽热的火在空中跳跃，却好像舞在他心尖上。 海里是没有火的。 人鱼生来与水相伴，注定无法触摸到火的炽热温度。 灼灼火光在冰蓝的眸子中跳跃，像消融了冰雪，露出荒凉冰原下藏着的一缕春意，破开冰层，得见天日。 他缓缓地朝岸边靠近。 火光映着一张含着笑意的脸，一个人正散漫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累赘的衣摆被捆扎到腰间，裤腿挽起，一条腿离经叛道地踩在一块崎岖石块上，潇洒不羁的模样，而捏着刀柄的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另一条腿上——刀上还串着几块切得厚度均匀的五花肉。 好好一块石头，硬是给她坐出了山大王的气势。 商衍没靠近她，只在不远处默默停下了。 无他，实在是千霜身后扔着的几块鲜血淋漓的肉太熏鱼。 商衍心想，他还以为…… “看到没有，下次再逗我玩，你的下场如同此猪——”千霜手里尖刀一指身后的几块猪肉，再慢条斯理地收回来，凑到火堆上烤，眉头不爽地一皱：“让你看猪，看我做什么——话说你到底听懂了没!” 海里游的人鱼当然是不认识陆地跑的猪的，商衍却想起来，千霜抱着他被一个四只脚长獠牙的生物追了一公里后，曾咬牙切齿地说迟早要宰了那头猪…… 这么大的山，也不知道她宰的是不是之前那头。 千霜斜眼瞧他，见他停在水上发着呆，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往水下一个猛扎，千霜心下一跳，还没摸清发生了什么，岸边倏地冒出一个脑袋。 千霜被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肉抖下火堆去。 这这这速度简直堪比瞬移了好吧！ 妈的他是想吓死爸爸吗！ “干什么！想打架？”千霜凶他，虽然她对他漂亮的尾巴感兴趣，但这不代表她会对他的上半身手下留情！ “……”商衍眼中流露出迷惑，莫名其妙地看千霜一眼，他的目光落在了燃烧的火堆上。 离得近了，那股灼热感更甚，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觉。 犹豫了一会儿，他向跳跃的火焰伸出手去。 “你要死啊！”千霜沉迷烤肉，忽然看见他作死，赶紧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饶是如此，蹿起的火还是燎着了他的手背，留下一块触目惊心的绯红。 商衍缩回手，看了看火堆，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十分迷惑似的歪了歪头。 他还要摸。 千霜赶紧捡了一根树枝给他：“别别，要玩拿这个玩……祖宗啊，你想把自己烤了就直说，别折腾我了好不？” 商衍瞥了她一眼，好歹没再上手摸，恹恹地拿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火堆，等树枝也被点着了，商衍这才有点明白“火”的概念。 千霜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怎么回事，好好一条美人鱼，怎么就是个傻的。 对得起这条高颜值的尾巴吗！ 商衍玩了一会儿就对“火”失去了兴趣，一双冰蓝眼眸映着火光，将目光落在千霜手里的烤肉上。 “……”千霜啃了几口肉，实在无法对那逼人的眼神视而不见，先一步败下阵来，对他挑眉一笑：“想吃？” 人鱼说不了话，只默默将她看着。 “你让我给就给，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撒娇，求我，快点！”千霜一脸流氓样。 “……” 人鱼的眼中清晰地流露出“关爱智障人类鱼鱼有责”的同情意味。 千霜多厚的脸皮，居然被这种目光看得……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个傻子。 ……算了，跟一条鱼耍什么流氓呢？ 千霜忍痛割肉，小心翼翼挪到岸边喂鱼。 人鱼犹豫了一会儿，怀疑的目光自千霜写满“爱信不信吃不死你”的脸上扫过，良久，才张口，轻轻含住。 与此同时，千霜听见脑海里“叮咚”一声，沉寂许久的霸业号突然诈尸。 【完成隐藏任务：爱心投喂1/1，好感度+6，当前好感度0】 【破冰奖励：人鱼的一个小小小秘密。】 嚯，霸业号不诈尸则已，一诈尸一鸣惊人。 当初冷冰冰让我自己去探索人鱼秘密的是谁？ 呵，系统！ 霸业号一贯地忽视千霜内心的吐槽：【是否聆听人鱼的小小小秘密：是/否】 是是是。 霸业号颁发奖励。 【据说，深海里有这么一种存在。 他们美貌，他们善良……他们有两排堪比钢锯的好牙。 深海里的鲨鱼经常莫名其妙地失踪，没有人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但美貌的人鱼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千霜：“……”艹你大爷的霸业号！ 细思极恐的秘密。 鲨鱼去了哪？它们能去哪！被人鱼的好牙啃了呗！ 坑爹系统，在这种时候给劳资讲个鬼的秘密！ 我靠，人鱼在海里这么凶残的吗！ 千霜下意识去看嚼着肉的人鱼，他正眯着眼，慢条斯理吃着嘴里的肉，目光却直勾勾落在她的脖子上。 千霜感觉脖子凉嗖嗖的。 那两排牙她是见识过的，与鲨鱼对撕有点扯淡吧？ 不过杀伤力肯定很大就是了。 妈的，这让她以后怎么直视这条看上去如此纯洁美貌的人鱼。 好感度破冰的喜悦没了，千霜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他红润薄唇间若隐若现的尖牙，顿时满心苦逼。 人鱼剔透纯净的眼眸映着她的身影，略略歪头。 不明白她又抽什么疯。 烤过的肉味道自然比生肉好多了，他只尝了一片，便没有表示出要再来一片的意思。 “哗啦——”商衍撑着石头，轻巧地上了岸。 “干干干什么？”千霜摆出防御姿态。 商衍扫她一眼，没把她放在心上似的，转过头去，坐在岸边，鱼尾无聊地拍了拍水。 深蓝尾鳍完全张开，大得不可思议。 千霜眼馋地瞅着，想上手摸一摸，又怕被鱼咬个对穿。 最后只能先凑过去套个近乎：“那个，月月……” “……”商衍现在瞪都懒得瞪她，转过头去，眼不见心为静。 “我看这里挺好，在我回帝都之前，你先住在这好不好？” 商衍听着，终于看向千霜。 千霜蹲在他旁边，拨弄燃烧着的最后一簇小火苗：“你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不会太久，最多五天。” 商衍眸中神色晦涩，眉头皱起。 千霜说着，看到他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一嘚瑟，咸猪手就搭在他光/裸/的肩上了：“怎么，舍不得我了？” 商衍面无表情，啪一下打开她的爪子。 千霜也不生气，随便揉了揉，耸了耸肩：“不早了，那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千霜踩灭了火苗，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千霜本来要走的，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你不要一个人出去，很危险，人鱼一旦被发现，是会被抓起来送到帝都去拍卖的……拍卖你知道伐？就是很多个人出钱抢你一个，谁出的钱多你就要被谁买走……好好好，祖宗，小的这就走了。”千霜冷不防被鱼尾不耐地拍了一下，一个趔趄，忙不迭闭上嘴滚了。 人鱼的夜视能力是顶好好，五指不见的黑暗中，商衍看千霜自然而然地提起地上的肉，又精准地避开一块绊脚石，走得四平八稳，眼中浮起疑惑。 人类有这么好的视力吗？ 等听不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商衍滑进水里，重新潜入水下。 在这里也好，山里的灵气充沛，足够他恢复损失的修为。 到时候…… 他想，那个人类好歹也救了他，到时候，他勉强感谢她一下吧。 【叮咚——好感度＋2】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最近忙，一天一更，之前落下的会补上的。 第11章 养鱼技巧五 把人鱼放养在深山温泉后，千霜披星戴月地往将军府赶。 老黑还是老样子，脾气大的很，颠得要人命。 一点也不稳重。 等千霜回了将军府，从马背上滚下来，一把老腰早跟散架了似的，拼都拼不回来。 ……饶是如此，她还不得不姿势别扭地撑着腰，龇牙咧嘴地给老黑添几把草料当作奖励。 不是，它凭什么呢！ 老黑慢条斯理地嚼着草料，“嗤”地喷出一声响鼻，居高临下，用蔑视的眼神睨着千霜。 千霜左手按住蠢蠢欲动的右拳，深吸一口气，要不是怕这位大爷明天撂蹄子不干，她今儿个早就教它做马了！ 千霜按按眉心，不去看那张马脸，提了马厩里的一盏灯，身心俱疲地回屋去了。 究其根本，还是怪那条娇气的鱼！ 身为一条鱼，居然嫌弃水冷，这是一条鱼该有的态度吗！ 想到这里，她怨念就上来了。 还要泡温泉！泡个鬼温泉！煮不熟你！ 千霜打了个哈欠，思量着明天要不要带个网兜去，万一那条鱼熟了，鱼肉可以不吃，但鳞片是万万不能浪费的，一定要通通刮下来！ 大概是思虑过重，不常做梦的千霜迷迷糊糊又做了个梦。 她站在雾气萦绕的温泉边上，手里拿着一根长杆，杆的一端装着个黑□□兜。 雾气缠缠绵绵地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被她不耐地拨开，下一秒，便看见乳白色的水面上，一个模糊轮廓破开水面。 鱼熟了，赶紧去捞！ 千霜捞了满满一网兜，提上来一看，哪是什么鱼——是一个肤白貌美的长腿小哥哥！ 他被困在网兜里，浑身不着寸缕，露出精瘦肌肉，修长手指抓着网兜上的织线，咬着唇瞪她，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恼意，又因为太过气愤，眼尾绯红，不经意间勾人。 ……看得她十分地把持不住。 千霜目光迫不及待地往下移…… 靠！马赛克！ 去尼玛马赛克！ 这年头连一个梦都要被**吗！ 千霜隔日醒过来时，真真是怅然若失。 这么一搞，撩得她不上不下的，哪天那条鱼要是真长腿了，她或许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的。 千霜爬起来，随便整理了一下自己，女尊国不讲究这么多，她其实懒得很，自然怎么简单怎么来。 用了饭，出门前，千霜退回房间，揽过镜子照了照。 说来她也真是心大，人家穿越醒来一感觉到不对，必然要检查一下自己身体，她倒好，穿来时机不对，干脆就没看，之后有机会看了，反倒忘了这茬事。 这会才想起来要看原主花千霜长什么样。 千霜所求不高，不要太糙就行。 结果扒着镜子一看，鼻子眼睛嘴巴脸蛋，还是她原来的模样，像按着她模子 再造的脸。 就是黑了许多。 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一胖毁所有。这么一黑，千霜原本清冷脱俗人模狗样的范儿就没了，邪魅一笑，立马露出灵魂深处的流氓味道。 “……”千霜推开镜子，扶着额头，脑壳疼。 终于懂了人鱼眼中为何常含嫌弃。 她，所向披靡的小仙女，因为下了凡……被晒黑了。 那个，现在来个美白三件套还来得及吗？ 千霜没纠结这花千霜怎么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问题，毕竟她是被霸业号搞过来的，事实到底怎么样，霸业号最清楚。 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哪怕生活再怎么艰难，也要咬咬牙，披荆斩棘地走下去啊。 千霜慢悠悠地走，打算去马厩找老黑。 路上与急匆匆而来的卫近侍撞上。 “将军，属下正要找你。”卫近侍拱手，黝黑的脸上满是肃穆。 千霜看着卫向西黑乎乎的脸，深沉道：“何事？” “帝都传来圣旨，召将军你整队回京。” “哦？”千霜咋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狗皇帝动手速度比她想得快了点。 回去也好，把狗皇帝干掉！省得有人打扰她的养鱼霸业！ 千霜让卫向西下去安排，但龙清国议和的事还没谈拢，千霜索性让卫向西把龙清国议和的使臣一并带回帝都。 “将军，这不好吧……”万一龙清国以为花泽国没有议和之心才扣下了使臣，狗急跳墙了怎么办？ “他们不敢。”千霜摆摆手，让卫向西尽快去办事不要瞎猜，脚步不停。 卫向西不得不让开路来，看着自家将军的背影，眼中流露出疑惑，将军自从回来后，怎么像变了个人…… 不但早出晚归，脾气也古怪了许多。 这段时间，有时候将军虽然笑着，看着正常，却让人从脊梁骨蹿出一股子寒意，仿佛那张笑得漫不经心的脸皮后隐藏着一个……魔鬼。 可仔细看，将军还是那个杀戮果决运筹帷幄的将军。 可能是陛下陷害的事刺激到了将军吧…… 卫向西想着，走到后门口，只看到千霜骑着黑马踏尘而去的背影。 * 千霜回到放养人鱼的温泉那儿，没看见水上飘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时说不清楚心里是失望还是庆幸。 “月月？”已经有点靠近岸边了，千霜小心翼翼踏着一块石头，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水面微动，露出一张被热气熏染得微红的美人脸。 冰蓝的眼眸淡漠地看过来，只一眼，让人惊鸿一瞥，他抱琵琶半遮面似的，又潜回了水下。 “哎！”千霜叹了口气，怎么才一个晚上的功夫，一人一鱼之间的友情就生疏了？ 可能是好感度还不够的原因吧。 千霜有什么办法，她又不能强行把鱼捞上来提升好感度，只能蹲在边上，对着一池温泉干瞪眼。 日头越来越高，风声呼啸，卷走一地枯叶，林子里窸窸窣窣响个不停。 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夹在风声中，格外显著，千霜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腰间匕首。 “哗啦——” 人鱼冒出水面来，水珠沿着棱角分明的弧度缓缓下滑，他眨了眨冰蓝色的眼，忽地将视线投向千霜身后。 千霜回过头，暗暗卸了手上力道。 原来是一只傻白兔。 这只兔子格外可爱些，毛绒绒的雪白皮毛，粉色的小鼻子一嗅一嗅，红宝石般的双眼盯着一处，长长的耳朵一只竖起，一只半折着。 呆萌得很。 这山中灵气丰富，让这里的生物要比寻常的多一些灵性。 这只兔子见了千霜也不跑，只傻乎乎地看着千霜。 千霜哄它：“小兔子乖乖，快快过来。” 它便一蹦一跳地过来了，像个毛绒小白球。 “乖，姐姐送你上天堂哈。”千霜笑吟吟地摸出刀子，将屠刀对准无辜的小白兔。 “噗——”一道水流忽然打过来，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千霜手里的刀，咣当一声，刀掉落在地上。 千霜转过头看向阻止她吃兔兔的人鱼，头上缓缓冒出一个：？ 第12章 养鱼技巧六 人鱼冰蓝色的漂亮眼眸中写满了不赞同，仔细看，似乎还包含着失望以及鄙视的意味。 【叮咚——好感度归零。】 霸业号冷冰冰地提示。 啥，还有这种操作？ 不是，兔兔这么好吃，为什么不能吃兔兔？况且昨天你吃猪肉都没有说什么好吗？ 你们人鱼还搞种族歧视的？ 人鱼伸出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示意千霜把可怜的兔兔交出来。 千霜下意识提着长长的兔耳朵给他递过去。 【叮咚——好感度+2】 千霜被提示音一震，突然醒悟，把兀自蹬腿的兔子往怀里一抱，避开了人鱼的手。 笑话，你让劳资给劳资就得给？凭什么，就凭你长得好看，劳资活该得宠着你？ “尾巴，给我摸，不然不给。” 没错！与其累死累活捧着他刷好感度，然后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正大光明摸尾巴，不如直接威胁，享受当下快乐。 “快点，不然我吃了它！”千霜掐着兔耳朵威胁他。 “……”人鱼收回手，神色冷淡下来。 人类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积攒下来的唯一一点信任瞬间消耗殆尽，他忽然感觉到厌倦，在陆地上，他本来就不应该相信人类，对人类有所期待。 “哗啦——” 商衍一个摆尾，潜回水下。 溅起的水珠落了几滴在千霜的手背上，千霜食指揩去水珠，眯着眼笑了。 霸业号实时反馈：【好感度-10】 说完，霸业号大约对她的做法十分不赞同，竟然破例多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冷冰冰的系统音中难得带了一丝质问的意味。 好感度毕竟与“宏图霸业”主线挂钩，千霜主动败好感度的做法自然引起了霸业号的重视。 千霜不紧不慢地揉着毛绒绒的兔耳朵，眯着眼，视线扫过平静的水面，落在远处一块褐色石头上，方才开口：“我在驯服他。” “他敌视所有人类没有关系，我要的是他对我一人的好感……还有，如果他与我的关系长期如此，我会忍不住干掉他。”千霜勾起唇角：“一个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信任我的人，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讨好呢？” “不如牵着他的骄傲，让他只为我臣服。” 【……】 霸业号无言以对。 因为担心宿主有黑化的趋向，霸业号为千霜测试了黑化值。 数据显示正常，霸业号便没再出声，任凭千霜发挥。 整整一上午，商衍都没有再浮出水面，千霜保守估计，他大概这一整天都不会再理她。 千霜也不在意，她有的是耐心跟他磨。 ……毕竟兔兔还在她手里。 收集树枝，生火，千霜哼着小调，慢悠悠烤起昨天剩下的肉，雪白的兔子滚作一团，耷着一只耳朵，蹲在千霜的腿边吃着她刚刚顺手拔来的草。 温泉蒸腾的热气驱散了秋日的寒意，头顶的太阳隐没在一层层雾似的薄云下，使得阳光并不至于太过明媚。 烤肉的香味渐渐散出来，热烈而有侵略性，引得人食指大动。 那香味不知道是不是飘到了水底，生生逼出来一条鱼。 千霜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沉着脸游过来的美人，懒洋洋又耷拉下去。 正在美滋滋吃草的兔子冷不防被揪住长耳朵拎起来，整只兔子懵了几秒，无力地蹬了蹬腿，一副亟待拯救的小可怜模样。 “怎么样，考虑好没有？”千霜挑眉，笑得像个逼良为娼的恶霸。 良家妇女.商衍皱着眉头，压抑的神情几乎可以用风雨欲来来形容，冷峻的侧脸覆上一层寒霜，漂亮的下巴绷紧，他仰着头盯着千霜，喉结微微滚动。 像是要说什么。 他自然没能说出口，只抿紧了红润的唇，默不作声地游过来。 千霜伸出手，毫不羞愧地摊开手心。 摆好架势等着摸他的尾巴。 商衍内心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羞耻，不是没有人觊觎过他，但那些人要么止乎于礼，要么强取豪夺，从没人徐徐图谋，威逼利诱，逼得他退无可退，自己乖乖送上门……送上自己的尾巴。 在人鱼一族，这几乎跟主动献上自己的贞/操/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要不是…… 商衍几乎是铁青着脸，愤愤地将尾巴露出水面，硕大而美丽的尾鳍张开，上面沾着的水珠在光下熠熠生辉。 尾巴尖蜻蜓点水般在手心一碰，闪电般迅速地收回，千霜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手心便只留下微凉的温度和几滴剔透的水珠。 “……”千霜看着手心，又抬头看他。 人鱼眼角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圈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耻的，被欺负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给她看。 银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着精瘦的身体，有几缕凌乱地搭在脖子上，显得那脖颈优雅而脆弱，白皙如玉的肤色衬着眼尾那抹红，让人……忍不住想揉搓他。 千霜看得心软了软，挑眉看了眼兔子，没忍心再为难他，嘴上依旧很欠：“就这样？太没诚意了吧？嗯？” 商衍抿着唇，低头看着水面，做出这种不像话的让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再不行，他只能…… 眼底浮上的阴郁还没来得及聚集，便被视线里出现的一抹白撞散。 “呐，忘了告诉你，我不爱吃兔子。”千霜把兔子塞进他怀里，叹了口气，半真半假意味不明道：“毕竟兔兔这么可爱。” 商衍的神情有一瞬间地怔愣，复又垂下眸子，他没想到有这么顺利。 白皙的手指抚过长耳朵、雪白的毛毛，捏住了小巧的爪子，商衍冰蓝的眸子里涌出了些许复杂的情绪，依稀掺杂着点点温柔和怀念。 不等千霜看清，他便自顾自转身，往对岸游去。 他把傻兔子放生了。 【叮咚——好感度+12，当前好感度2】 千霜懒洋洋靠着一块石头，远远看着那条鱼，笑了。 比她想的还要傻白甜一点。 ……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商衍转过身，似乎看了千霜一眼，鱼尾划过优美的弧度，溅起的水花落回，水面归于平静。 千霜等了几秒，没见他再露出头，顿时明白对方今天是真的不想再跟她讲话了。 当下耸了耸肩，吹出一个轻佻的口哨。 满足了，今天被尾巴尖主动临幸了。 作者有话要说：千霜（美滋滋）：今天被尾巴尖临幸了，好幸福。 商衍（抑郁）：我竟然变得如此不要脸。 好感度-1-1-1-1-1 霸业号：宿主你到底行不行！ 第13章 养鱼技巧七 当日回到将军府，近侍卫向西汇报了整队清点的进度，虽然面上不显，语气中还是透露了几分紧迫。 毕竟再拖下去，帝都的那位说不准会找到抗旨不遵的话头往他们头上扣屎盆子。 千霜摸着下巴陷入思索。 我欲养鱼，你却非逼我成魔。 回去是吧，回去干不死你！ “回程大概需要多久。” “少则五日，多则半月。” 千霜估摸了一下时间，决定明天出发。 离开前，卫向西糙黑的脸染上担忧：“将军，此路凶险，需不需要安排人……” 千霜当然明白卫向西在想什么，狗皇帝陷害不成，反让她立了大功，捡了一条命回来，当然怕她报复，难保不会在路上安排几场暗杀，让她悄无声息死在路上。 不过，千霜此次并不打算跟着大部队走，毕竟她还有一条人鱼要带，这么一路颠簸，风餐露宿下去，她可能只能带回去一条鱼干。 再者，人鱼在花泽国是一种“奢侈品”，只能在权贵手中流通，非法转运买卖要被治罪，而且通关审查比较严格，要是路上被搜出来镇国将军私藏了一条人鱼，那场面可就好看了。 所以，千霜琢磨着打算走“野路子”。 “不用，你们加强防备，我一人一骑快马回帝都。”千霜抿了一口茶水，瞥一眼卫向西写满不赞同的黑脸，在她开口反对前垂眸道：“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卫向西僵立着，声音艰涩：“将军，您一个人回去……要做什么？” 千霜掀起眼皮子看她，没回答，挥挥手让她下去。 她不是原主花千霜，也不是正儿八经的镇国将军。 她只是一个守门人，不懂那些权谋算计，事实上，除魔卫道才是她的专长。 让她工于心计，玩弄权术是万万不可能的，面对他人的针对和算计，干净利索直击目标才是她的风格。 对于原主花千霜手下的士兵和属下，她只能尽可能地将他们安排好，要来个考验排兵布阵的，就在她的知识盲区了。 千霜撑着下巴，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窗外秋风簌簌，带来一阵阵的寒意，卷曲的枯叶哗啦啦往下掉，铺了满地狼藉。 想起那条娇气的鱼，千霜眯了眯眼，忍不住思考更多。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跟她原本的世界有什么关联？ 霸业号是否跟五灵门有关系？ 为什么霸业号发布的任务会跟那条人鱼有关？ 一切是巧合，还是阴谋？ 无论如何，她得弄清楚这件事。 那条人鱼是主线，她是一定要带着的。 ……至于怎么带，千霜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人鱼这种东海特产，花泽国本国都供不应求，自然严禁往其他国卖——但总有那么一批人，他们走在刀剑上、卡在道德底线的边缘上、踩在人鱼的血肉上谋求暴利，他们游走在国与国之间，手里辗转着从花泽国偷渡的人鱼。 他们有一条利益链，明明像一盘散沙，却偏偏是一个游走于黑暗边缘的团体组织。 他们是各国心照不宣的存在，被称为“人鱼偷渡者”。 偷渡组织其实并不只贩卖人鱼，也拐卖各国的男男女女，只不过贩卖人鱼是他们的主要生意。 这么一个泯灭人性利益至上的邪恶组织，如果不是为了商衍，千霜并不想去接触。 千霜揉揉太阳穴，起身往外面走，一个早已冒出头的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 人鱼居住在深海，人类究竟是怎么捕捉到他们的？ 还有那条人鱼，他又是如何来到内陆，难不成是飞过来的？ 想不通，想不通。 * 关于仙人跳这件事，千霜决定去跟商衍商量一下。 到达西郊温泉时，太阳已西斜。 千霜踩着落叶走近，看见袅袅的雾气中，湛湛蓝光一闪而过。 轻微的水声响起，此后再无动静。 千霜拉起裙摆蹲在离岸边稍远的地方，一手笼成喇叭状，深情地呼唤她的鱼：“月月，月月……” 商衍不出来，她还不停，换着花样叫。 他不叫月月！ 商衍浮上水面，神色不虞地瞪着她。 雪白的肌肤配上绝世容颜，是人间难见的绝色，千霜一时看呆，把要说的话都忘了：“你你你……” 直到人鱼眼神中染上浓重的杀气，千霜为了小命，不得不咽下调戏的话，端正心态说正事。 她把搭偷渡客的顺风车回帝都的事说了一下，分析了当中利害。 千霜本来以为他第一反应应当是不会同意，但出乎意料，人鱼垂下眸子，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长得这么漂亮，原来不是花瓶啊。 千霜看他缓缓超自己游过来，似乎有话要说，急忙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可一人一鱼都忘了，他们现下无法沟通。 千霜蹲在岸上瞅他，商衍仰头看着她，相视之下，一时陷入沉默。 “……” 这就……尴尬了。 “那啥，你同意就点个头，我们明天就走。” 商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他还有话要问。 空气沉默良久，商衍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下水。 “干……干嘛？想骗我淹死，我不会同意的！” 千霜大惊，蹲着就后退了好几步。 商衍想起来，这个没尾巴的人类似乎很怕水。 他动了动嘴唇，什么都说不出口。 商衍眉间终于涌出烦躁，拧眉思索片刻，他再次示意千霜下水。 这鱼到底想干什么？ 千霜抽了抽嘴角，想了想，语重心长道：“月月啊，做鱼要善良，有什么事一定要在水里解决？你就在这里说，说不了，咱们比划也行，我一定能看得——我去，你特么——” 千霜还没说完，脚踝一紧，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便将她往水里拖去。 千霜没想到还有这出，只来得及骂了一句，抓到一手的石子，便扑通一声被拽下了水。 “咕噜噜——”满耳朵都是水灌进去的声音，千霜惊恐之下差点呛水，口鼻突然被一只手捂住，刚好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千霜在水里睁不开眼，此刻什么都看不清，微凉的触感拂过脸颊，不知是谁的长发。 被偷袭的恼意一瞬间占据上风，千霜往他那里击出一掌。 人鱼在水里的攻击力不容小觑，几乎是她动手的同一时间，手腕便被冰冷的手指扣住，反压在身后。 妈了个巴子！ 等劳资出去一定要炖了你！ 咕噜噜的水流声突然安静下来，水底下的世界诡异地陷入沉寂，如同一个被隔绝的异空间。 她听到一个清冷有质感的男声低低在耳边响起：“商衍……我叫，商衍。” 第14章 养鱼技巧八 什么商演巡演的，劳资要炖你，你叫爸爸都没用！ 千霜愤愤地，反手又是一击。 这次商衍识相地松了手，千霜急忙回身扒住岸边。 “……”商衍看她跟个石头似的往下沉，怎么也浮不上去，在旁边默默托了一把。 “哗啦——” 千霜扒住岸边，恐水恐得腿软，怎么都没力气上去，只能不尴不尬地趴在岸边。 商衍出现在她的身边，无言地看着她虚弱得要死的倒霉样子。 只是下了一趟水，至于吗？ 生活在深海中的人鱼完全无法理解人类对水的恐惧。 他扯扯她的衣角。 然后收获了一个大白眼。 商衍：“……” 他于是不动了。 等千霜缓过气来，把脑子里进的水都倒出来了，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条鱼! 他刚刚！ 在水里！ 说话了！！！ 靠靠靠靠靠！ 原来他不是不能说话，而是在水里才能说话！ 千霜冷静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撑着土地就要上岸。 半路被商衍拽了一把，又下去了。 “干什么！”千霜面无表情的，没有给他好脸色：“没什么好谈的，你不去也得去！” 商衍被她怼得一愣，垂着眸缓缓松开了手，红润的唇不知所措地抿起。 又有了昔日重伤时的小可怜模样。 千霜莫名看得心软，有一种自己不分是非无理取闹，欺负了纯良少年的罪恶感。 顿了顿，千霜勉强缓和了语气：“几句话要问？” 商衍比了个一。 一句？那还可以忍一忍。 千霜皱着眉，捏住鼻子，深吸一口气，下了水。 人鱼跟着潜了下来。 他声音清越，尾音奇妙地微扬，特殊的声线勾勒出难以言说的旖旎音色，十分勾人。 “如你所说，你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谋求更高的利益把我卖到别的地方。” 千霜浮出水面，揉了揉太阳穴：“你一条鱼不懂人类的想法，不要瞎猜，我自然会安排好。” 胃里开始翻滚，眩晕之感随之涌上，千霜铁青着脸，费力地上了岸。 秋日的寒风一吹，倒是将那股恶心感压下去许多。 千霜靠着石头，运起体内五行之力，将衣服头发弄干。 商衍浮在水面上静静地看着她，眼中不易察觉地浮现出些许审视。 那股力量…… “对了，我明天带那次人过来，你照我说的做。”千霜手指捋了捋纠结的头发，叹了一口气，没力气再跟他嬉皮笑脸，直接跟他讲了明天搭顺风车的注意点。 商衍听完，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诡计多端的没尾巴人类真是令鱼害怕。 千霜看他潜回水底，有气无力地迈步离开。 一夜噩梦。 * 第二日，千霜整集军队，班师回朝。 她只露了一次脸，便在即将出城门时悄悄溜了。 稍作乔装，换了一身朴素衣服，把长发打成土里土气的麻花辫垂在身前……一番操作下，镇国将军秒变村姑。 偷渡组织在洛城的据点是一家青.楼。 千霜之所以知道，还是多亏原主的传承记忆，至于原主是怎么知道的，千霜在记忆里并没有发现原因。 那家青.楼叫聚珍楼，听着像珠宝店，又像个酒楼，全怪楼名太过委婉。 因为洛城驻扎着军队的原因，聚珍楼的生意还算不错，整栋楼一共三层，朱栏飞檐，五角坠着铜铃，古色古香中带着莫名的旖旎艳色。 千霜一进门，便被呛鼻香气环绕，差点给窒息过去。 “有贵客到！” 不知是谁的一声惊呼，各色美男如花蝴蝶般向她飞来。 这、这么生猛的吗？ 千霜袖子掩着口鼻，露出一双眼看领头的一个红衣妖艳男子。 那男子生了双风流的丹凤眼，长得妖孽，黑发随意披散，勾了一缕在身前，无端地不羁，红衣也穿得不甚规矩，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半拢不拢，露出大半胸膛。 勾唇一笑，让人想到“邪魅”两字。 该男子走路也风.骚.得很，扭动的幅度恰到好处地勾人。 这是头牌？ 一看就很贵啊！ 千霜脸上适时露出属于贫穷者的，渴望而克制的表情。 “姑娘，第一次来？”红衣男一挥手，后面微微躁动的美男团就乖乖地散了，他上下打量千霜那身朴素中透着贫穷的行头，邪魅一笑，漫不经心地几步上前，颇有一种要将千霜逼到墙角壁咚的架势。 千霜心想：这位大哥还挺敬业。 对着这么……的客人都撩得下去。 难道是她把自己弄得不够丑？ “奴名东陵，不知姑娘芳名？”红衣男凑上前来，勾起千霜一缕没编进辫子的长发，在鼻尖暧昧轻嗅。 这让千霜更加怀疑自己是否忘了往脸上点雀斑。 这是个狠角色啊！ 千霜眼见他的手还要抚上自己胸口，深吸一口气，挡住，露出一个局促的笑：“我是来找你们的管事的，不要给我强制消费啊，我可付不起钱！” “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坦诚。”东陵凤眸微闪，笑了：“奴便是这聚珍楼的管事，姑娘找奴有何贵干？” “” “谈一笔买卖。”千霜环视一周，压低声音：“我那有一条人鱼，就不知道东管事你收不收了。” “哦？”东陵神色微变，笑得越发妖孽：“姑娘，可否移步雅间详谈？” 千霜与他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东陵关了门，妖妖娆娆地捧了杯茶水上来。 千霜毫不客气地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道：“我是在西郊后山发现他的，当时他受了重伤，也不知道是谁给弄的，就给救起来养在了山上的一处温泉里……” 东陵听得皱起眉头，直觉这人在漫天胡诌。 洛城这地方属于内陆，哪来的人鱼出现在这地方？ “我是养出了点感情啊，他也特别依赖我，可我没办法啊，这世道这么艰难，我养家糊口多不容易，哪养得起他一条娇贵的人鱼，眼看这入了冬，我估摸着还是给他找个好去处……” 千霜目光扫过东陵皱起的眉，道：“东管事，你也别想瞒我，我可是看到过你们干这营生的，就北山，那里一个隧道……” 说到这，东陵就笑了，这是个明白人：“敢问姑娘说的人鱼可是真的？” “不是真的，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东陵邪魅的笑容差点凝固：“……” 他压住抽搐的嘴角，强颜欢笑道：“姑娘不介意奴派人去西郊看一看吧？” “唉！先说好，事成后二八分，我八你二！”千霜是打定主意要把商衍“卖”出个好价钱，此刻跟东陵讨价还价完全不带犹豫。 更加符合“迫于生计出卖人鱼”的势利人设。 东陵自然不肯，运送人鱼需要投入巨大的财力，他们只得二成利益的话，那还赚个什么! 好说歹说，千霜才勉强同意分利，四六分。 东陵当即派了几个打手去西郊一探究竟，如果真有所谓人鱼，直接带回来。 第15章 养鱼技巧九 千霜乘着豪华马车到了西郊，带人去了那个隐蔽的温泉。 那几个打手都是肌肉发达的女子，看上去很是结实，上山时满脸不耐，毕竟没人相信这荒郊野岭会真有人鱼存在。 越往高处走，所有人越觉得是千霜在发疯。 “到底在哪！”就在打手们再次催促时，千霜道：“到了。” 千霜拨开一丛灌木，露出后面热气腾腾的温泉，依稀可见湛湛蓝光闪过。 真有人鱼？ 打手们匪夷所思。 浑浑噩噩地跟着进去了。 千霜蹲在岸边，勾唇，对商衍招手：“月……阿衍，过来。” 被商衍杀气腾腾地瞪了一眼，千霜无奈改了称呼。 商衍缓缓游过来，目光扫过四个陌生的粗鄙壮硕女子，眉头轻轻皱起，不易察觉的厌恶一闪而逝。 她们的眼神，真恶心。 贪婪的，露骨的，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个晚上……那场几乎致命的凌虐。 千霜手指碰碰他的脸，背对着那四人对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商衍顿时愣住，温热的触感久久未散，他动了动唇，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宝贝，带你去个好地方。”千霜对他眨眨眼，张开双臂，示意他快点投怀送抱。 这个情节他们之前商议过，商衍却犹豫了一下。 千霜心有灵犀般了解到他的顾忌，把外衫脱下来给他披上。 商衍垂眸拉着外衫，它隔绝了一部分视线，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好感度+9】 千霜把他抱起来，转身对那四个打手道：“可以走了吗，大姐们？” 美丽到令人心颤的的浅蓝尾鳍露出水面，晶莹的水珠顺着线条流畅的深蓝鱼尾留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肤色偏黑的那位此刻梦中惊醒般，眼中的贪婪未散，上前一步便大着嗓门说：“姑娘，你抱不动他吧，不如让我来？” 商衍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冰蓝瞳孔化为竖瞳，尾巴尖紧紧绷起。 是一个防备的姿态。 千霜没放手，意味深长道：“他怕生，会咬人的，恐怕会把大姐你的头都咬下来。” 黑大姐这才想起这是一条未经驯服的野生人鱼，一口尚未磨去的尖牙可是连金刚石都能轻易咬断的存在！ 她讪讪地收回心思，与其他三个打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跟着千霜原路返回。 商衍抱着千霜的脖子，转眸往回看。 千霜如有所觉：“怎么，舍不得这里？” 商衍目光又转回来，瞥了她一眼。 千霜笑起来：“知道了，你是舍不得那只兔子。” 被说中心思，商衍动了动唇瓣，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真可爱，有点想日。 千霜暗搓搓想。 * 千霜一行人从一处偏僻的地方进了聚珍楼。 千霜和商衍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四个打手前去向东陵汇报情况。 千霜无所事事地剥着瓜子吃，见商衍靠在椅子上，那表情明显不在状态，便推了一盘水果过去：“吃点什么吧。” 商衍回过神来，目光扫过装满各色果实的盘子，白皙的手指捏起一根黄色微弯的不明东西。 “这是香蕉。”千霜把皮给他剥开：“呐，直接吃。” 他犹豫着不甚熟练地咬了一口，微微眯了眯眼，似是疑惑这股奇异的味道。 千霜没等他咬第二口，把他手上的香蕉拿了，换上一颗洗净的提子：“这个，提子，一口吞。” “……”他只咬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千霜沉迷上投喂鱼的感觉，又削了苹果一块块喂给他。 就在这个时候，东陵手指抚过长发，姿态妖娆地进了门，抬眼就瞅到这一幕，只在一瞬间，他几乎是花容失色：“姑娘，住手！” 千霜手一抖，无辜地转过头。 东陵不顾仪态，快步走过来，抖着嗓子问：“你你……喂他吃了多少？” “？？？”千霜把苹果送进自己嘴里，咬得咔嚓咔嚓响，压下了一部分若隐若现的心虚：“就一个香蕉，五颗提子，一个苹果……啊。” 东陵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水果性凉，人鱼不能多吃，他们的肠胃承受不了这些。” 唉，这老鸨还兼职养鱼专家的？ 千霜放下削苹果的刀，虚心求教：“那……吃多了会怎样？” 东陵稍稍缓和了脸色，动了动嘴角道：“可能会单纯只是肚子疼，也可能引发胃出血。” 我靠靠靠靠靠！ 这么可怕的吗？ 吃个水果还要死鱼了？ 千霜不了解这些，此时只能无辜地将商衍望着。 商衍摇摇头，示意自己目前没事。 东陵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奴先开些药给他喝，以防万一。” 离开前，东陵问：“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千霜郁闷地扯了一根香蕉：“我姓商，唤我商姑娘就好。” 东陵笑容妖媚：“好的，商姑娘。” “……”商衍捏爆一颗提子。 千霜毫无所觉，转头碰碰他的胳膊：“对不住啊，我实在不知道你们人鱼不能吃这些。” 商衍面无表情，因为她乱用他的姓氏，此刻不想理她。 真生气了？ 千霜试探着戳戳他的尾巴尖。 唰—— 随意张开的尾鳍猛地蜷起，含羞草一般缩了起来。 千霜被他巨大的反应吓得懵逼，头上冒出n个问号：“怎、怎么了？” 商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忍耐得额角冒出青筋。 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乱碰他的尾巴，若不是念及她不了解人鱼族摸尾巴的暧昧意思，他绝对会觉得，这人在故意调戏他。 还是个撩了就跑的渣女！ 不要脸！ 千霜完全不知道她现在在商衍心里被安了个什么标签，商衍无视她，她反而要给自己加更多的戏，非要在他面前刷点存在感不可。 商衍不知道人类一张嘴原来这么能扒扒，什么天文地理小.荤.段，全都不容拒绝地一股脑给灌进耳朵里，实在让鱼控制不住杀人的**。 ……最终，商衍面无表情地一个抬手，捂住那张扒扒个不停的嘴。 世界终于清静了。 “唔？”千霜眨了眨眼，两只爪子抓住那只生得白皙如玉的修长美手，没忍住……捂着搓了一下。 点着雀斑的村姑脸上，不易察觉地露出略猥琐的姨母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对作者的支持与鼓励，每天看评论都感觉充满了动力呢！ 比心～ 第16章 养鱼技巧十 东陵不知道卖了多少条人鱼才攒出的养鱼经验果然十分可靠。 一刻还未到，商衍的脸色便开始变得不正常，白皙如玉的清隽脸蛋染上一层薄薄绯色，眼尾泛着红，微微蹙起眉头，气息有点不稳。 千霜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一跳，触电似地收回来。 就这会功夫，他竟然已经发起烧了！ 想起那个比肚子疼更为严重的后果，千霜手指不自觉地抠着上好的梨花木桌，心里百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感觉。 大概就像领养了一只不足月的小奶狗，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一时不慎让它摔断了小短腿。 商衍不是她的宠物，可她将他从血泊中救出，带着他由死向生…… 千霜想，那时候，哪怕没有霸业号的威胁，已经将这条鱼救出来的她也不会再将鱼丢下，任他生死由天。 到现在这时候，没道理因为她的一时兴起，让他折在这里。 千霜伸过去手，手指扣住商衍手腕，商衍一愣，反射性要甩开她的手。 “别动，我给你看看。”千霜垂眸道，凝出一丝灵力探入经脉。 她不会医术，只会灵术，医人做不到，看看病灶倒是可以。 商衍虽然发了烧，但也只是反应稍微慢一点，头稍微晕了一点，因为体温上升，还本能地渴望冰凉。 千霜的手就微微透着凉意，商衍第一次没甩脱，呆了呆，不知道怎么想的，没做声，就任她抓着他的手腕。 千霜探了探，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稍稍放下了心，此时东陵恰好端着一碗药进门，千霜便起身，将舞台交给这个正儿八经的“养鱼专家”。 那药不知道用什么熬的，里面的液体呈现一种剔透的碧色，在素色白瓷的衬托下更显清澈。 千霜接过来闻了闻，这药还带一点淡淡的芳香。 东陵瞥了一眼冷冷看着他的商衍，眸底划过一道精光，见此笑道：“这是用栾泉果熬的消食汤，有养胃的功效。” 千霜料他这次不会往里面动手脚，毕竟鱼几乎已经在他们手上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商衍精神有点不济，喝了消食汤后便开始犯困，东陵见状，适时询问是否让人带商衍去休息。 千霜哪里会让别人碰她的鱼，谢绝东老板好意，亲自把商衍抱到床上。 “商姑娘对这条人鱼还真是十分上心，”东陵笑吟吟地，不动声色地试探：“商姑娘可是喜欢他？” “他这么好看，我一个没见过天仙的乡下人当然喜欢了。”千霜给商衍的尾巴喷上雾化喷雾，是东老板友情赞助的，据说有保湿的效果。 顿了顿，千霜头也没抬，痛心疾首失魂落魄道：“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苦啊！这连年战争的，我爹和我哥参了军，横着出去躺着回来，我六十岁的老母看见，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我本就家徒四壁，哪有闲钱安置他们的尸骨……” “我喜欢他又有什么用，我现在连一口热饭都吃不起，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只能挖老鼠洞里的粮食……”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不如给他找个好归处，他吃的好穿的好，等我饿死后，我的在天之灵看见，好歹也能心安……” “……”商衍和东陵默然无语地看着她的表演。 舞台这么小，差点被千霜天衣无缝的演技撑爆。 商衍心想，要不是他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可能真的会相信这个买鱼葬亲的悲情故事。 东陵心想，这姑娘戏还真多，鱼都卖了，装什么痴情种，不快快拿了钱滚蛋，叽叽歪歪的还没个完？ “阿衍，阿衍！你不要怪我，我是真的没办法……但我是真心爱你啊！”千霜伏在商衍手臂上假哭，一番操作将渣女两字的含义诠释出一个新境界。 商衍被吵得睡意全无，只能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东陵都看不懂这场戏了，揉了揉眉心，对千霜道：“商姑娘，奴有事与你详谈，可否出来一下？” 千霜一边假哭，一边给商衍多喷了几下，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东陵出门了。 东陵引千霜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要进行人鱼买卖了。 千霜按住东陵推过来的契约书，草草扫了一眼，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商步七。 东陵对她这次如此爽快感到诧异：“商姑娘，你不用再仔细看看吗？” 千霜往椅子上一靠，苦笑道：“我一个乡下人，哪认识字，只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没关系，我信你东管事。” 东陵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把契约书收起来，本欲起身，忽然间想到什么，轻咳一声又问道：“商姑娘，你能否仔细描述一下那日遇到这条人鱼的场景呢？” 千霜摆出回忆的架势：“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我记得，那晚只有一个残缺的月亮挂在天上……那一晚，是宿命的邂逅；那一晚，是命运的馈赠；那一晚，我遇到了天使……” 东陵修养这么好的人，被千霜的“那一晚”说得，头上黑线忍都忍不住，几乎是毫无风度地就打断了千霜浪漫的回忆：“……姑娘，你能说重点吗？” “哦哦哦……”千霜轻咳一声：“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我想去西郊的温泉洗个澡，毕竟我穷嘛，喝水都喝不起，可那晚水浅的温泉人多，下饺子似的，我就琢磨着去水深的那个温泉去。” “……没想到路上遇到了鬼打墙，我胡乱转了一大圈，直到听到打斗声，才顺着声音绕了出去。” “有两波人在打架吧，那刀光血影的，不知道在抢什么，最后一个个全死了，我想着能不能死人身上摸出好东西，就过去了。” “这才捡到了我命定的天使，上天的恩赐……” 东陵听到“鬼打墙”三个字就开始不信了，此时眉头皱起，心头怀疑越发强烈：“姑娘，志怪一事当不了真，你莫不是在诓骗奴？” “嗨！你这人——”千霜怒了脸色，转念又咬牙忍了，主要为了钱：“行，我给你看看证据！” 说着，千霜就从身上掏出一物。 是一块染着暗黑色血迹的令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龙琮”两字。 东陵眉心一跳，忙不迭接过，细细打量。 这令牌竟然是真的！？ 龙清三皇子的令牌，怎会在这女子的身上？ 一时间东陵心下千回百转，汇到脸上就是一个妖孽的笑容：“当真是奴误会了姑娘……”他说着，暧昧地靠近千霜，声音染上喑哑：“奴愿意……用自己补偿姑娘。” 千霜顿时“娇羞不已”，在东陵欺身上前时，往他的胸口连捶了两记猫猫拳：“讨厌啦你，人家要为阿衍一辈子守身的啦！” 东陵被她捶得……肋骨一痛，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这女人……怎么力气这么大！ 被千霜小铁拳两下捶，再好的气氛都没了，东陵强颜欢笑，忍着没捂住胸口，把千霜送出门去了。 关上门，东陵妖治的脸瞬间阴沉下去，他皱起眉头，扯开半遮不遮的前襟，发现皮肤只是浅浅的红了一层。 ……但那剧痛不是假的。 难道是内伤？ 东陵匪夷所思，越发觉得这女人邪门。 走到桌前，东陵手指挑起那份契约书，看着上面狗爬似的“商步七”三个字，眸光微暗。 竟然是往龙清那边偷渡的人鱼，既然如此，便不能再往那边送了。 既然同一个货物有机会卖两次，自然要把它身上所有的利益都榨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爱你们的形状～ 么么哒＾3＾ 第17章 养鱼技巧十一 卖出去的鱼就像泼出去的水，等千霜回去时，商衍的门口已经立了两个健硕的女子，俱是铁面冷眼，不容置喙地伸手拦住了千霜。 面对两个壮士，千霜说瞎话特别真诚：“好姐姐，放我进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好姐姐们不为所动。 千霜就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然后从那房间的窗口翻了进去。 商衍被惊醒，睁开眼看见是她，紧绷的尾巴尖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困倦地眯了眯眼，想要撑坐起来。 “别动，睡你的。”千霜坐到床边，把不安分的鱼按回床上，摸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商衍抓住她的手腕，微微挪开一点，大抵是困得厉害，抓着就忘了放手，静默中，漂亮的眼眸微微阖上，呼吸变得越发清浅。 睡着了也好看。 尚且自由的左手拨了拨辫子的发尾，千霜漫不经心地垂眸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忽而倾身，伸手拨了拨他纤长卷翘的睫毛。 沉睡的人鱼眼皮颤了颤，抓着千霜手腕的力道渐渐放松。 千霜趁机轻轻地抽出了手，坐到床尾玩商衍的尾巴去了。 柔软的尾鳍微微蜷曲，含羞草似的，千霜戳一下，它便受惊似的炸开，过了一会儿，又呆呆地卷了回去，结果助长了坏蛋的气焰，被千霜再次玩弄。 …… 红烛轻轻跳动，光影摇曳，绯色轻纱被窗口吹进的清风掀起，带起后知后觉的寒意。 某个瞬间，毫无预兆地，商衍猛地从梦中惊醒。 包裹着他的不是海水，是空气，没有他熟悉的海洋生物，只有人类创造的陌生物品。 是了，他几天前离开了东海，去了陆地…… 商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掠过一缕熟悉的味道。 是那个人类。 商衍不动声色地转眸，才发现身边原本叠得整齐的长条状柔软物体此时凌乱地散了半张床，里面拱了一个鼓包，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那人睡姿霸道，横七竖八地占了大半张床，一双咸猪手在其主人的待机状态下依旧不安分，岁月静好地将自己安放在商衍的八块腹肌上。 商衍垂眸看着那只躁动的手：“……” 他刚抬了一下头，头皮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商衍抿了抿唇，从这人的身子底下略艰难地抽出被压麻的手，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要先拯救自己的头发还是先扒开那只咸猪手。 最终，他选择去掀那只手。 ……掀是掀动了，但那人手臂一伸，又抱住了他的腰。 这次掰不动了，这个人就像抱着惊涛骇浪中的浮木，怎么都不肯松开。 商衍顿了顿，转而又要从千霜的爪子里夺回头发。 这个更难，千霜五指一合拢，就像霸总攥着全球的经济命脉，佛祖镇压上天拆瓦的孙悟空，那是绝无可能放手的。 若不是估计颜面，商衍都想把她掐醒。 独自折腾许久，无法，商衍只能躺回去，无可奈何地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身边的人睡梦中收紧了环住他的腰的手臂，嘀咕了一句什么，而后满足地靠过来，贴着他的胸膛睡了。 独留商衍一条鱼，鱼尾烦躁地拍了拍被褥，神色如覆冰霜。 他推了推她的脸。 没有用。 睡得比海獭还蠢。 “……” 他还是算了吧。 * 隔日聚珍楼的人来为商衍送饭，大清早就见了鬼。 昨天离开的“卖主”竟然出现在了房间里？ 昨晚还没有一个人发现! 更诡异的是，这卖主见到她们丝毫不在怕的，还敢吃她们给人鱼送的早餐! “这糕点做得还真精巧。”卖主千霜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又往嘴里扔了一块小点心，抬眸瞧着面色不善的众人时，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我想了想，还是舍不得我家阿衍——哎，你们送走他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也捎上？” 说着，千霜顺手端了一盘小点心递给商衍。 商衍靠在床头，眸光掠过做得精巧可爱的莲花糕，勉为其难地伸手捏了一块。 挑剔又娇气。 这祖宗! 千霜心里mmp，脸上笑眯眯，回身把盘子放回原位。 前来伺候商衍的人面面相觑，这毕竟是卖主，不好撕破脸面把人赶出去，只能叫东陵这个管事的出来调解一下。 东陵听闻这件事，早饭也没用，匆匆忙忙地就过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邪门的女人，东陵肋骨反射性一痛，昨日胸口沉闷急促的压迫感历历在目，他几乎感觉喉头一甜，血腥味已经溢了出来。 “商，商姑娘……”东陵定了定心神，虽然已经尽力地掩饰烦躁，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着那张脸再做出妖媚的表情，毫无灵魂的笑挂在妖治的脸上，说不出的假，他的声音也透着点冷：“你这是……要反悔？” “不不不，”千霜连忙摆手，叹了一口气道：“昨日我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我家阿衍，忖度着要最后送他一程——这辈子最后一次，没忍住这个念头，我又回来了。” 在东陵皱眉前，千霜道：“如果东管事同意让我跟着照顾他，那么我可以让一点利，我们五五分。” 这话有效地拉回了东陵的理智，东陵皱眉思索：“五五？”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诱人的交易。 毕竟贩卖人鱼盈利巨大，多一成分成，便又是一笔天价入账，而他要做的，只是在运送人鱼的路上，多加一个人。 哦，那人还可以成为免费的帮工。 东陵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 他已经通知了花泽国帝都的拍卖场，下午就要出发，将这条人鱼往帝都运。 时间很赶，东陵却把各种事项安排得井井有条，不愧是个卖鱼老手。 千霜沾了商衍的光，有幸与他同乘，享受豪华大马车里的舒适时光。 而其他运送人鱼的人分成三批，两批人马一前一后地夹着千霜他们的马车，一批人隐没在暗处，扫除路上的危险。 千霜挑起绣着精美图案的浅色帘子，往外瞥了一眼，坐回来时毫不客气地拿了商衍的小点心吃。 商衍毫不心疼，看她一眼，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这辆马车做了减震处理，几乎没有颠簸，在商衍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是以并没有让商衍这条娇娇鱼晕车。 千霜给他喷了点保湿喷雾，见他恹恹的，似乎兴致不高，不由开始担心这条鱼的心理问题。 犹豫了一会儿，千霜试探着问：“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商衍闻言睁开眼，神色莫名的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眸光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要开始走剧情了，期待地搓手手＾v＾ 第18章 养鱼技巧十二 千霜越发摸不着头脑。 ——早上将醒未醒之时，千霜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攥着商衍头发的手也自然而然松开。 醒来时，自然只看见岁月静好。 商衍嘴角动了动，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放弃了跟千霜沟通的想法。 对这种流氓似的渣女说了也没用。 他默默忍了。 他一条鱼实在背负了太多。 千霜眉头一挑，见这条鱼忽然自闭，不禁想逗逗他，这时马车前座咚地一响，上来了一位身着利落黑衣的矮瘦女子。 看来是在明面上保护这辆马车的护卫。 女子泛着不正常的白，面容消瘦，两颊凹陷，突出一双黑沉如死水的眼，看人时毫无机质，像是看着什么死物，乌黑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其中却夹杂着几根皱巴巴的白发，与她的年纪十分不符。 与她的消瘦面容十分违和的是黑衣下线条流利的肌肉，看似细弱的胳膊腿十分有爆发力，让她看上去短小精悍。 这让千霜开了眼界。 千霜以为花泽国全是那种壮硕辣眼的“女汉子”。 咋一看到个娇小可爱的，顿时有一种洗了眼睛的舒畅之感。 ……虽然这也有可能是个怪力萝莉。 其实用鱼尾巴想都知道，东陵那老狐狸派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千霜饶有兴趣地摸下巴：“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目光缓缓地扫过千霜的脸，久到像是用眼神将千霜凌迟了几遍，才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声音干涩像未上润滑油的生涩机器：“辛……九。” “原来是辛姑娘，久仰久仰。”千霜像没看到人家冷脸似的，挪过去在辛九身边坐了，十分自来熟道：“以后还要拜托辛姑娘多多关照了!” 辛九恍若未闻，拉着马缰，嘴角诡异地下弯，眼底冒出丝丝猩红，映衬着一张苍白如死人的脸，说不出的诡谲，辛九一字一顿道：“闭……嘴。” 千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辛九的侧脸，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他们已经驶上一条大路，古代没有水泥路，扬起的尘沙被风一吹，直往人眼中钻。 辛九不为所动，像是没感受到吹进眼中的沙砾，睁着布满血丝的眼面容麻木。 千霜没道理陪辛九一起受罪，掀起帘帐钻了回去。 刚坐定，外面扔进来一本册子。 千霜接住，随手翻了翻，听见外面辛九用那诡异的语调说：“主……人……说好好……看，人鱼由……你照……顾。” 东老板可真是不浪费任何劳动力。 不过正中千霜下怀。 千霜眨眨眼，与商衍对视一眼后，各自移开目光。 千霜开始研究这本册子。 上面讲解了豢养人鱼的注意点，小到衣食住行，大到生活习性，句句都该划重点。 千霜目光落在“可化腿，有阳形”六个字上，眉头一挑，人鱼还可以变腿的？ 神奇。 她戳戳乖乖蜷曲着的尾巴尖：“你能变腿的？” “……”商衍睁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指，皱起眉头，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动手动脚。 千霜抽回手，闪电般迅速地摸了一把软乎乎的尾鳍，在鱼发火前，一本正经地继续看养鱼宝典，余光瞥见商衍奈她无法的郁闷神色，嘴角悄悄翘了下。 关于变腿的事，书上写得含糊，只说可以用某种药物催出。 千霜只看了一眼，便翻过了面。 在这本册子里，人鱼应当是不会说话的，但千霜猜写这本册子的人一定没有在水中听过人鱼说话——或者根本没有人鱼有着对这个人说话的**。 敬鱼者鱼恒敬之。 咳……她这条有点例外。 一缕夺目光华在眼前闪过，千霜抬眼，见轻纱被风撩起，一缕光透过间隙，打在了人鱼的尾巴上，反射出湛湛蓝光。 人鱼自己似乎也被这光刺了一下，睁开眼，歪头瞧着尾巴上的一线阳光。 千霜见商衍恹恹地，总是要闭上眼，估摸着是太娇气，这会儿已经累到了，便坐过去哄他：“累了就睡会儿。” 这辆马车大的很，有的是地方能容人睡觉，其中就有一个铺了上好云织锦的位子，千霜直接把商衍按到这上面：“快睡，等会儿我叫你。” 商衍睁着眼看了千霜片刻，架不住千霜的力气大，只得闭眼躺着。 明明是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结果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叮咚——好感度+3】 千霜抱臂看他一会儿，忽然偏头笑了。 这口嫌体正直的小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短小啊。 以后会尽量在白天更=_= 么么哒 第19章 养鱼技巧十三 花泽国，皇宫。 停云殿内。 “嘭——”价值不菲的花瓶被狠狠惯在地上，一瞬间便四分五裂，尖锐碎片混着破碎的红色花瓣，说不出的狼藉。 巨大的水池里，一个身影浑身剧烈一颤，往水池深处缩了缩，恐惧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华服女子。 “花千霜！你怎么还不去死——”女皇艳丽的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广袖横扫，案上的东西摔了一地，精心绾起的头发此刻散乱无比，凌乱的几缕混着摇摇欲坠的金钗，衬得女皇的脸形如鬼魅。 女皇死死盯着某一处，凤目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 “砰砰砰——” 她发着疯，将停云殿砸得乱七八糟，殿外守着的侍卫无一不眼观鼻口观心，忍着惊惧装作听不见。 打砸声停了一瞬，所有人紧绷的神经反射性地跟着放松下来。 良久没听到声音，池中的人鱼悄悄探头，目光不期然与一道阴郁的视线撞上。 他睫毛微微颤抖，银灰色的瞳孔映出一张布满邪色的脸。 “过来。”女皇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水池里怯生生的人鱼，语气森冷地命令道。 人鱼害怕地移开目光，摆着银色鱼尾缓缓游过去。 女皇冷眼看着神色惊惧的人鱼，慢条斯理地解开披风的带子，绣着五爪金龙的披风被随手扔在空荡荡的案上。 她嘴角挑着残忍的笑，不紧不慢地往池边去。 逶迤的裙摆拂过破碎的瓷片，带起轻微的响声，是噩梦的前奏。 人鱼停在岸边，低着头不敢看她。 这诡异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冰冷的手猛地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精致的脸蛋被掐得变形，迅速地泛起一层绯色。 “不敢看朕？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可笑又无能，比不上花千霜那个贱.人呢？” 轻柔宛如情人间低喃的语气逐渐加重，到最后，女皇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冷厉邪佞， 人鱼惊恐万分地摇头，无力又徒劳地扒住那只养尊处优的手。 女皇轻蔑地看着他不值一提的微弱挣扎，从旁边取了一壶酒，捏着人鱼的嘴硬生生地灌进去。 辛辣的味道一路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人鱼痛苦地呛咳起来，清澈的眸子渐渐蓄了泪，女皇却饶有兴味似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看他痛得流下泪来，那泪珠滚在玉石砖上，迅速变成一颗晶莹璀璨的珍珠。 人鱼浑身渐渐无力，被扔在池边，无力地趴在岸上喘气。 浸在水中的半身鱼尾覆上白光，再褪去时，露出一双修长的腿。 人鱼痛苦地皱起眉头，屈起的手指抠着光滑玉石，抓出道道痕迹。 女皇冷笑着睨着他狼狈的样子，手指一件件解开轻罗华裳。 落在地上的衣服像褪下的人皮，露出人性最险恶的不堪。 …… * 狄青城，黄昏时分。 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清风阁的门口。 清风阁位于一处僻静地带，是以没人看见一个素衣女子自马车出来，而后从里面抱出了一条鱼尾熠熠生辉的人鱼。 充作护卫的黑衣人簇拥着这一人一鱼，以辛九为首，浩浩荡荡往阁中去。 商衍被抱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此时勾着千霜的脖子，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景色。 清风阁邻水而建，占地巨大，是一处私人住宅。 千霜抱着一条成年人鱼，跟着辛九大步穿过过数不清的廊桥小路，却丝毫不见疲态，倒让众黑衣人渐渐收起了小觑的念头。 千霜被一群人用各种异样的眼神打量，丝毫没在怕，还有闲情逸致调戏怀里的鱼：“看了我这么久，有没有发现我越来越美越来越迷人了？” 商衍看着她脸上辣眼睛的雀斑，默然无言：“……” 他转过头，看天边的火烧云去了。 千霜不由笑了一声，绚烂的霞光映在她微黑的脸上，镀上一层缱绻的柔色。 跨过一处高门槛时，她往上掂了掂怀里心安理得窝着的鱼，似笑非笑地道：“有点重啊，小哥哥。” 商衍转过目光，面无表情地瞪她。 千霜看着前方，嘴角一抹笑：“再瞪我，我就要飘起来了，到时候带你上天啊小哥哥。” “……” 商衍按住她的额头，闭了闭眼，实在想不明白这人怎么.骚.话这么多。 正郁结着，前面辛九已经带他们到了地方。 是一个大房间，房间中央有着一个白玉池子，里面大约注入的是热水，此时房间里飘着氤氲的雾气。 不愧是专业的，太贴心了。 千霜站在水池边刚看着商衍游了两圈，便被辛九叫走了。 辛九引她到外面，举止依旧僵硬中透着不协调，声音嘶哑：“你……老实……守着，晚上……不准……离开房间……否则……死。” 千霜早已魂飞天外，此时胡乱点头。 辛九又用那副诡异的腔调威胁了几句，这才放千霜回去。 …… 千霜反手关上房门，忽然听见水声剧烈一响，望过去时只看见炸起半米高的水花。 “？？？” 千霜日常摸不着头脑，依旧想不明白这次又是什么惹得那条娇娇鱼炸毛。 她走过去，蹲在池边往水里看，不甚熟练地叫他的名字：“商衍？” “哗啦——” 人鱼冒出头，只幽幽看了她一眼，就又往水下一扎，游走了，深蓝鱼鳞折射出冷漠的光。 【好感度-1】 居然莫名其妙被厌恶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千霜惆怅地望着水池，感觉到一阵窒息。 人鱼心，海底针。 千霜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从水下出来，估摸着应该是还气着，便打算去避避风头。 房间西南角有一处屏风，屏风后放着一张供人休息的美人塌，千霜往上面一躺，一条胳膊枕在脑后，偏头看着水池。 那角度足够隐秘，可以保证在看到水池的同时不会让水池里的鱼看到她。 然后千霜就看见水面上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有一种“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的即视感，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那条鱼四下看了看，也不知道找的是什么，最后看样子像是没找到，恹恹地游到岸边，手臂一撑，旋身在岸上坐了。 鱼尾一下一下，不爽地拍着水。 他拍了多久，千霜就在暗地里偷看了多久，心里咂摸着这条鱼到底在想什么。 眼见得商衍拍水的兴致都没了，千霜坐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去哄一哄。 想了想，千霜下榻，没想到刚走一步，池边坐着的人鱼全身一僵，忽然又扎进了水里。 千霜的脚步……尴尬地停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千霜（想到秃头）：小哥哥到底为什么扣我好感度，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系统提示：你的人鱼一头扎进水里，并拒绝与你交流】 珍惜战五渣时期的男主吧，他这么可爱。 第20章 养鱼技巧十四 水波荡漾，很快便归为平静。 千霜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她站在原地酝酿好久，才迈步往池子走去。 “商衍，你出来，我们谈谈。”千霜表情难得正经，目光平静地望向水中，只是她指腹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腕，这才透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商衍在水里躲了一会儿，慢慢露出头来，浮在水上远远地望着她，眼中透出迷惑。 “……”千霜观望了一下这池子，见它除了中间下凹部分极深，四周水位只及腰，千霜权衡了一下，脱了外衫，捏着鼻子皱眉下了水。 堂堂千家第十九代传人，镇守五灵禁地百年的守门者，怎么能怕区区浅水区？ 不能怂，就是干！ 商衍这才游过来，新奇似地，饶有兴味地瞅着她满脸的菜色。 “你笑我？”千霜瞪他：“你再笑……再笑我就往池子里倒辣椒油！” 辣不死你丫的！ 居然敢嘲笑千家堂堂第十九代传人！ 深海里的人鱼对所谓“辣椒油”完全没有概念，无所畏惧地直面第十九代传人的威胁。 “……”千霜瞥一眼看热闹的人鱼，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脑袋按下水去。 商衍没白给千霜欺负，把她也一起拽了下去。 千霜赶紧闭气，同时勉力尝试在水下睁眼。 千霜正心如止水着，忽然感觉那条鱼靠了过来。 “屋顶有人。”他声音清润动听，顿了顿，压低后缓缓说道：“六个。” 千霜浮出水，抹了把脸说：“先不说这个——你刚刚为什么躲着我？” 说起这个，商衍目光微闪，似乎并不想多谈，被千霜连连逼问，这才不情不愿地拉她下了水。 千霜本以为会听到什么另类的理由，没想到她辛辛苦苦地憋着气，这条鱼只含糊地给了她一句“没什么”。 差点把千霜气得呛水。 千霜浮出水，木着脸耐心地开导他：“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不用憋着，直说就好，我又不会打鱼——毕竟我这个人脾气很好。” 商衍拽她下水后说：“真的没什么。” 千霜不想打鱼，想杀鱼。 之后他们沉沉浮浮，对话如下： “真的没有？” “没有。” “你不要骗我！” “没骗你。” “那你到底为什么躲我？” “……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经常心情不好。” “……” 这天没法聊了。 沉沉浮浮十几次，一点有用的都没套出来。 千霜爬上岸，有气无力地道：“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聊。” 说到最后一个字，千霜几乎要面色扭曲。 最终她没再说什么，拖着被掏空的身体转到屏风后。 躺到榻上时，千霜狠狠想，或许教这条鱼识字会比这种操.蛋.的沟通方式更省力一点。 她都快要在起起落落中被活生生逼疯过去。 特别是谈话对象语言简洁，并且毫无重点的情况下。 不能想，一想就更想宰鱼。 千霜胸中怀揣着满腔怨愤进入睡眠状态。 * 深夜，室内昏暗，只有绕着水池的一圈红蜡烛摇曳着黯淡的光。 商衍再一次惊醒，他睡不安稳，索性浮上水面，靠着池壁发呆。 远处传来轻微的衣服摩擦声，应该是那人翻了个身，商衍倏然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反应过来后，商衍摇摇头，心底泛起微妙的复杂感，什么时候一个人类的举动都能影响他的心绪了。 人类贪婪、残忍、自大，为着他们阴暗的.欲.望，不惜去迫害这片大陆上其他的生灵。 人鱼一族素来与世无争，世代生活在海底，偶尔上岸也是相安无事，没想到最近年，人类的统治者竟然开始觊觎人鱼一族的容貌，蛮不讲理地开始诱捕人鱼。 人鱼一族在海底繁衍生息，长久远离战火纷争，养成了单纯的性格，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十分好骗，短短几十年，便被人类诱捕了近百条。 商衍按了按眉心，疲惫地闭上眼。 对于那些被捉走的族人，商衍现下也是有心无力，他来到陆地，本就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如今他被困在陆地，想回到东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商衍心想，其实是早有预感，从离开东海的那一刻起，他此生大约没有可能再归。 他会死在陆地上，无声无息。 事实上，如果没有遇上千霜，他此时大抵真的已经成为一具腐烂的尸骨。 长久身处黑暗的人，怎能想象出来光的模样。 大抵是踽踽独行太久，他真的累了。 累到遇上一个人，她说一定会带他回家，他就这么相信了她。 所以才会在找不到她的时候心慌，所以才会在以为被抛下的时候生气。 整个世界都可以抛弃他，只有她不行。 如果注定要有这么一天，那么他宁可当初死在那个帐篷里，不要有人救他，不要有人给他温暖。 他会贪心。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商衍睁开眼，下意识要离开，可尾巴一僵，失了最好的时机。 “哭了？” 千霜在池边蹲下，皱眉看着人鱼微红的眼尾，伸手要去碰，被人鱼瞪了一眼，气冲冲地挡了。 千霜收回手，摩挲了一下指腹，转移话题说：“手里没东西攥着，睡不着，就起来看看。” 其实是被起起落落的好感度提示音闹醒的，她就起来看看这条鱼到底怎么了。 看样子是心情不好。 千霜心想，这条鱼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娇气。 她自己也是傻，就宠着他，肯定是把他宠坏了。 都忘了自己在做霸业号的幺蛾子任务。 可自己养的鱼一娇气，她就把什么都抛到脑后去了。 霸业号，你说！你是不是暗搓搓给我洗了脑！ 宿主胡乱甩锅，霸业号对此给了六个点：【……】 千霜还想跟霸业号哔一哔天上人间，手腕忽然一紧，她猝不及防被拉下了水。 “噗通——” 千霜没来得及憋气，顾不上生气，赶紧往上浮。 商衍偏偏按住了她，他声音有点哑，尾音无精打采，透着无可奈何后的自暴自弃：“你别……自己走，如果离开，要……跟我说。” 生死存亡之际，千霜赶紧点头，浮出水面大大喘了几口气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竟然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生气？ 就因为她下午被辛九叫出去没跟他说？ 千霜一句mmp差点脱口而出，却忽然想起对方傍晚的时候茫然又慌张地四下寻找的样子，她张了张嘴，沉默了。 这条鱼本就差点被人类折磨致死，如今缺乏安全感，实在再正常不过。 千霜再看人鱼眼眶微红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疼了，想了想，她戳戳他的手臂，见他没有反应，靠过去，很小心地抱住他：“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跟你说，好不好？” 商衍被虚虚环住，一时愣住了，直到女子身体的温热传递过来，低哄的声音在耳中回荡了好几圈，他才从梦中惊醒似的，慌忙从千霜怀里退出来，连连退出去好几米。 商衍似乎被惊得甚至控制不住尾巴，一个摇晃，他整条鱼砰地栽进水里。 千霜被吓得昏了头，忘了鱼是淹不死的，赶紧去拉他，商衍却一个摆尾，瞬间游远了。 千霜头发还往下滴着水，整个人懵了。 等等，他他他这是…… 害羞了？ 至于吗，一个安慰的抱抱而已啊。 不过……咳，还、还挺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来也巧，今天实验课解剖的就是鱼，真的是状况百出。 我看一位壮士拿棍子连捶鱼头十几下……愣是没把鱼敲死。 我看一条鱼挣脱宿命，直接滑出了实验室的门。 我看惨案频发，满地都是血。 我上前抓住鱼头，将之放到案上，周围的同志无一不赞叹不已。 …… 我沉默了。 这群憨批。 第21章 养鱼技巧十五 千霜用灵力把身上弄干，上了岸躺回到榻上。 千霜没急着睡，她摸了摸脸，猜想之前点的雀斑估计已经被水冲洗得差不多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是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招惹。 千霜重新做了伪装，这才闭上眼，却没能再睡回过去。 池子里偶尔响起轻微的水声……那条鱼估计也没有睡。 一人一鱼就这样睁着眼到天亮，等到重新启程时精神都不大好。 因为之前与帝都的拍卖行敲定了时间，他们的行程很赶，大清早便从清风阁离开，早饭也是上了马车后才送进来。 对着几盘精致的食物，商衍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只吃了几块小点心，便靠在一边昏昏欲睡。 千霜瞥他一眼，暗搓搓揪住他尾巴尖，在商衍猛然惊醒瞪过来后满脸自然地松开：“不多吃一点？饿坏了怎么办。” “……”商衍把尾巴藏到身子底下，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千霜瞧他也不像会亏待自己的鱼，便随他去了。 精致小点心大多成了千霜的零嘴，不得不说，味道是数一数二的好，也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弄来的。 千霜闲来无事，掀开车帘往外看，却见他们已经行在一条靠山的小路上，远处皆是荒野，草木枯败的景象衬着朦胧的天光，说不出的萧索。 千霜猜想这群偷渡者应当是抄了小路，这样也好，省得跟班师回朝的队伍撞上。 * 商衍睡了一路，千霜不能通过逗他玩来打发时间，无聊了一上午，最后也跟着睡着了，还是偷渡组织的准时送餐服务将她叫醒。 千霜爬起来，随手捋了捋睡乱的头发，打着哈欠掀开车帘一看，发现他们如今停在一个小村落里，不远处聚集了几个小孩子，正好奇又胆怯地偷看着他们一行人。 几只芦花母鸡走过，姿态倨傲地咯咯哒地叫，估计是刚生了蛋。 视野所及，炊烟袅袅，是村里人家在生火做饭。 人间的烟火气惊动了小仙鱼，商衍醒过来，见千霜在往外看，他迷迷糊糊地也凑过去看。 “醒了？”千霜日常欺负他，趁他还懵着，坏心眼去摸他不慎露出来的尾巴。 商衍被尾巴上突然蹿过的电流刺激得一哆嗦，顿时清醒过来，面无表情地按住千霜的脑袋推到一旁去，以此表示自己对她的嫌弃。 被无情推开的千霜也不恼，对他道：“先吃饭吧。” 商衍回头看着小桌上各种精致的点心，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人类似乎对人鱼族有什么误解。 作为生活在深海里的种族，人鱼的胃真的没有人类想象的那么脆弱。 他们除了吃海底植物的果实，事实上也吃生肉。 钢锯似的两排牙不是为了看着凶一点，而是生存所迫，使他们能更利索地咬断猎物的喉咙。 毕竟海里不止人鱼一个种族，还有其他的大型危险生物，要想在海底生存下来，该有的生存能力一样都不能落下。 只是人鱼上了岸，能力发挥不出来，就……弱成了战五渣。 不管如何，顿顿精致小点心实在不符合人鱼的食谱，商衍照例只尝了几块，便没再动，反倒被外面咯咯哒的叫声吸引，趴在车窗上看母鸡去了。 千霜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剩了一大半的点心，第一次怀疑这个拐卖组织的专业性。 商衍转过头，扯千霜的衣角，又指指昂首挺胸的大母鸡。 千霜往外看了一眼，给这条常识欠缺的鱼补课：“下蛋的母鸡。” 商衍又指远处摇摇晃晃走过的鸭子。 “……大白鸭。” 商衍对陆地上的生物十分好奇，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将奇奇怪怪的没尾巴生物都指了个遍。 千霜啃着糕点一一给他解释，有些怀疑他能不能记住。 商衍转过头，冰蓝色的眸子微微一动，目光落在千霜的脑袋上。 他微微歪头。 千霜停下了偷吃他点心的动作，头上缓缓冒出：？ 忽然卖萌，最为致命。 千霜被萌出一脸血，表情越发慈祥：“怎么了？” 商衍眨了眨眼，垂下眸，过了一会儿，目光又控制不住落在她脑袋上，看样子是在纠结着什么，千霜于是鼓励他：“没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要把她脑袋咬下来就行。 商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往千霜脑袋上一按，须臾，他移开手，不知看到什么，又歪了歪头，冰蓝眼眸中忽然冒出些许恼火。 千霜：“……” 怎、怎么了？她的脑袋到底哪里碍着小仙鱼的眼了？ 正摸不着头脑呢，商衍又一巴掌按在她脑袋上。 这次千霜突然灵光一现，扒住商衍的脸瞧他的眼睛。 冰蓝色的澄澈眼睛中清楚地倒映出一根翘起的不羁呆毛。 千霜：“……” 商衍锲而不舍地与那一缕翘起来的头发做斗争，千霜怀疑他有强迫症。 最后好歹是压下去了，商衍这才满意，趴回窗上继续往外看。 千霜摸摸脑门，想要骗鱼变腿，靠过去貌似不经意地哔哔：“你要是长了腿，我就可以带你在这里转一转，陆地上不止有这些东西，还有其他很多好玩的。” 见商衍目光微闪，千霜做出为他惋惜的样子：“可惜了，人生苦短，世界又那么大，你应该去看看更多的风景。” 千霜趁商衍神色有所松动时，抓住时机问道：“真的不能变腿吗？” 商衍犹豫不定，目光扫过千霜貌似真挚的表情，权衡了一下，抿着唇指了指天。 “变腿要遭天打雷劈？！”千霜惊呆了。 商衍呆了呆，瞪她一眼，摇摇头。 “那是什么，要看天意？”千霜撑着下巴，逆着光眯眼看着雾蒙蒙的天空。 “……” 这么说也差不多，商衍点头又摇头。 千霜多么英明神武一个传奇女子，这立马给了她一个大启发。 “下雨！是不是下雨就能变出来？”千霜内心澎湃，表情却十分正经甚至有点严肃。 商衍本来怀疑她别有所图，看到这个表情也稍微安下了心。 他点点头，心想这个没尾巴人类还挺聪明的。 千霜没说话，她一时间被这个设定震惊了。 下雨……原来下雨就能变腿，那将军府那个晚上——果然是他长腿后自己爬上床的！ 千霜表情深沉地按住人鱼的肩膀，感慨着说：“我很期待，到时候一起玩耍啊小哥哥。” 商衍默默把她咸猪手扒拉下去。 千霜往外看了一眼说：“我看今晚就有可能下雨。” 人鱼化腿啊，真是个名场面。 不知道他走路的时候会不会有踩在刀尖上的感觉。 啊，久违的少女心。 商衍原本已经相信她的真诚，此时看那张雀斑脸上露出的奇怪微笑……又有点不确定了。 第22章 养鱼技巧十六 马车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千霜便探身出去问辛九。 辛九僵硬地转过头，面色透着不正常的青白，语气越发生硬：“桥……塌，正在……重建。” 千霜挑眉：“我可以下去看看吗？” 辛九的脸扭曲出诡异的表情，露出白森森的牙：“不要……太远。” 千霜没看到她诡谲表情似的，略一点头，长腿一伸就要下去，忽然想起什么，钻回去跟商衍报备：“我下去看看，很快就回来，等我哦小哥哥。” 商衍有点不情愿，外面那个女人身上的气息很诡异，长得又丑，他不想呆在这。 可是他的鱼尾巴太惹眼，直接排除了跟千霜一起出去的选项。 千霜怕他多想，故意去摸他的尾巴，然后在鱼打人之前溜下了马车。 商衍从窗口望出去，却见千霜远远对他比了个手势，然后进了一户人家。 “……？” 这手势到底什么意思，商衍他没看懂。 他靠回软卧上，想起外面杵着的辛九，厌恶地皱起眉头。 那个女子不像个活人。 哪怕他尽力去阻止，这片大陆终究还是发生了异变。 商衍目光盯着虚空某一点，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直到他余光瞥见车帘一动，漫无边际的混乱思绪才被猛地收回，只在一瞬间，他便竖起了浑身的刺，警惕地看过去。 “小哥哥，送你小花花。”在商衍一尾巴扇过来之前，千霜把手摊开在他面前。 “……”差点误伤，商衍眼底掠过心虚。 他凑上前，歪头去看。 千霜掌心拢着极小的淡黄花朵，四五小粒聚在一起，香味却十分地馥郁。 商衍捏起一朵在鼻尖轻嗅，迷茫地眨了眨眼。 “这是桂花。”千霜坐下，把剩下地塞进商衍手心，光明正大吃他小点心，含糊地问：“香吗？” 当然是香的，商衍正想点头，尾巴尖猝不及防被对方揪住，恶劣地捋了捋。 “！！！” 一阵电流蹿过，商衍顿时像被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瞬间就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这下更是抽不开尾巴尖。 这个流氓！ 商衍冷冷地想。 身体却控制不住软了。 他靠着软垫，呼吸乱了一瞬，隐忍地看着千霜两只手揪住他分叉的尾鳍…… “给点奖励啊小哥哥。”千霜放开尾巴尖，戳了戳一片深蓝的鳞片，见商衍没反对，就一片片数过去。 商衍哪有力气反对，数到最后整条鱼都快自闭了。 他眼尾微红，身体忽而一僵，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千霜看见他这模样，伸手去碰他晕红的脸。 商衍挡开她的手，僵着身子，缓缓背过去。 后面的人不明所以，扒扒地说话，又是哄又是调戏，吵吵闹闹让人心神不宁。 商衍充耳不闻地躺下，拉过薄衾盖住自己的身体，任千霜再怎么哄也不理人了。 也不是生气，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单纯不想跟流氓渣女聊.骚。 渣女霜不得不转移话题，对着他的背影自顾自说：“刚刚我顺便打听了一下，那边的桥塌下去之前，据说接连有三个女子在河边洗衣时被河水卷了下去，你说怪不怪，河里难道有水鬼？” 她戳戳那坨被子，勾了勾唇角说：“要是我被卷下去，就靠小哥哥救我了。” 被子动了动，里面那条鱼依旧不想理她。 千霜看出他没生气，便适可而止，趴在窗口看天空去了。 * 这桥一修就修到晚上，天气也由阴转晴，黄昏时，天边甚至出现了绚烂的紫霞。 千霜有点遗憾，下午她只是眯了一会儿，天气竟然就变好了，果然一切都是天意。 一整个下午无事可干，千霜无聊得不行，唯一的陪玩对象似乎是十分嗜睡的物种，清醒时间短，睡眠周期长，此刻正卷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 千霜的人生中很少有如此闲到蛋疼的时候。 她趴在睡着的鱼旁边，一根根数他卷翘的眼睫毛。 小仙鱼毫无所觉，呼吸清浅，银色长发散了满枕，仿佛有熠熠星光散落其上。 千霜单手撑起身体，悄摸摸勾起一缕，分成三股，坏兮兮给他打辫子。 等到商衍醒过来，前面的桥正好已经修好，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下。 感觉到马车轻微的晃动，商衍迷茫地坐起来，看向正托着腮看他的千霜。 “噗哈哈哈——”千霜看到他的样子，不厚道地笑出声。 “……”商衍后知后觉地摸向脑袋，结果摸到满手的……辫子。 这流氓趁他睡觉做了什么！ ……商衍有时候真的想一尾巴拍死这个经常作死的人类。 这个时候，马车略一颠簸，驶上了新建的桥。 “咚——”几乎在下一秒，底下就传来什么东西撞击上来的沉闷声音。 商衍脸色忽然一变，顾不上生气，猛地上前把乐不可支的千霜扣在怀里。 “嗯？”千霜在他怀里懵了一瞬，也听到下方传来的噬啮声。 “嘶啦嘶啦……铿铿铿……” 千霜侧耳细听，说：“有三个啊。” 顿了顿，又笑起来：“要是我掉下去了，就麻烦小哥哥来救我了。” 说着，千霜就去扒商衍揽着她腰的手臂，她要出去干死那帮小妖怪。 这人怎么这种时候依旧还是开玩笑似的，商衍瞪她一眼，没让她扒开。 啃噬的声音在某个瞬间消失了，而后底下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扑通——”那些东西掉下了水。 马车平稳地驶离新桥。 商衍这才松开千霜，不赞同地看着她。 千霜勾勾他的尾巴尖，意味深长地夸他：“小哥哥，挺厉害的嘛。” 商衍与她的目光撞上，不自然地别过眼。 千霜看了一眼窗外：“但这样不行，那三个异端在这定会搅出风波，我得去解决他们。” 商衍猛地转过眼，震惊似地看她。 “怎么，觉得我不行？”千霜勾了勾他的下巴，被他冷冷一躲，便不再逗弄，回身扶着窗户转头看他，在如水月色下忽而一笑：“是女人就不能说不行啊小哥哥。” 商衍瞳孔一缩，猛地伸手，但没捞住她的衣角。 他趴在窗口回头看，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找死，真的是找死！ 她只是个普通人类，她怎能杀得了…… 心跳声不绝于耳，商衍心烦意乱，坐回去一根根拆辫子。 他不管她了！ 反正她能凭声音分辨出有几个妖怪，反正她这么不怕死，反正她有的是本事！ 商衍从没这么生气过，偏偏这个时候，满头辫子拆都拆不尽，他整条人鱼差点气成河豚！ 混蛋！ 他一连拆了十几根辫子，终于气傻了，撑着车窗也要跟着跳出去。 商衍眼前忽然有黑影一闪，下一秒，一个浑身潮意的人撞进他怀里。 “我去，你杵在这故意等我投怀送抱呢？” 千霜撑着他胸口支起身，然后直勾勾盯着他看：“你们人鱼为什么也有腹肌的？”她按了按，毫无危机感地感慨：“还这么硬。” “……”商衍此刻只冷冷瞪她。 千霜看到被商衍拆了一半的辫子，还有点惋惜，一边从他身上下来一边说：“不是挺好看的吗，干嘛拆掉？” 商衍撑着身体起来，打开她探过来的手。 千霜日常顺毛：“我这不是没事吗——像这种小妖怪，我闭着眼都能打死一堆。” 商衍本来就生着气，一听她扯牛皮就更加窝火，难得比划了一堆，意思是下次别以身犯险。 千霜欺负他说不了话，连连点头，很听话的样子：“知道了，以后还给你编辫子，嗯嗯嗯，下一次保证不会散掉。” “……” 商衍被气疯了！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男主也很厉害的。 但没有舞台给他发挥，只能被女主欺负。 唉…… 第23章 养鱼技巧十七 千霜脸上风轻云淡，内里心惊胆战。 好感度疯狂起起落落，叮咚声不绝于耳。 她实在担心霸业号会炸掉。 霸业号很快被好感度提示音惊动了，在叮叮咚咚的背景音中冷漠道：【你又干了什么。】 完蛋，霸业号连宿主都懒得叫了。 “我……”此事与我无关！ 霸业号一点听她辩解的意思都没有，下一秒颁布新任务。 【每日任务：安抚人鱼情绪，呵护人鱼身心健康。】 千霜：“……”不—— 她刚欺负完他诶！ 马上就去哄，她不要脸的吗？ 【……】霸业号就知道是这个垃圾宿主惹鱼不开心。 【任务失败惩罚：收集垃圾10kg。】 我去，霸业号这个系统是真的险恶。 千霜为了规避成为清洁工的风险，只得腆着脸去哄炸了尾巴的鱼。 唉，霸业号这任务发的怎么像个拉皮条的。 “我……”千霜面露微笑，才说了一个字，商衍用被子把头一蒙，身体力行表示拒绝与她交流。 “唉……”千霜想死。 就在刚才，好感度在某个瞬间跌破零点，虽然下一秒又蹿回上去，却已经够到了惩罚任务的触发点。 这就意味着，她，堂堂千家第十九代传人，要去收垃圾，二十斤那种。 “霸业啊，要是我不去收垃圾……” 霸业号回给她意味深长的两个字：【呵呵】 叫人午夜梦回时胆战心惊。 夜半时分，千霜辗转反侧。 爬起来往窗外一看，群山间悬着一轮弯月，马车依旧在往前行驶，赶车的辛九似乎不知疲倦。 千霜转头看卷在被子里睡觉的鱼。 她跪坐在他旁边，戳一戳被子，压低声音说：“你可害惨我了。” 月光轻纱般落在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纤长的睫毛透出一片阴影，衬得那张俊脸越发棱角分明。 商衍呼吸清浅，安静的睡颜透出某种不设防的信任。 千霜想起过桥时他猛地把她按进怀里的动作，目光微动，漫不经心地捏起他一缕长发，暗暗地想，这条鱼到底什么来头。 霸业号无疑是护着他的，这只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他本身的能力也很奇怪。 他似乎能操纵水。 这没什么，毕竟物种优势摆在那，估计是人鱼族秘法之类的。 但怪就怪在她完全没有察觉到灵力波动，就好像…… 千霜皱起眉头，想不出来那种感觉到底像什么。 真是一条神秘的鱼。 千霜盯着商衍露出来的一截尾鳍，幽幽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伸手去戳。 真是……明知道她扛不住诱惑，还老是勾引她。 “嗖——”尽管商衍睡着了，尾鳍还是一样敏感，千霜一戳，它便害羞似得卷起，解压得很。 千霜戳着戳着，困意涌上来，也卷着被子睡了。 快要睡着时，脑海里忽然叮咚一声。 【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4】 好家伙，这条鱼又双叒叕装睡！ ……给劳资的好感度也这么不友好。 千霜嘴角一撇，手指探进对方的被子里报复性乱摸。 不知蹭过哪一点，闭着眼的鱼浑身一僵，也不装了，伸手抓住她搞事情的手，警告地掐了掐。 千霜在黑暗中暗暗和他拼力气，那只手却被商衍牢牢攥住，最后也没能抽回来。 好，你不放是吧，就抱着劳资的手睡觉吧！ 千霜“认输”后，那条鱼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但抱着千霜的手睡觉实在不像样，过了一会儿，他把那只咸猪手推出去，裹紧了被子防止半夜再被.袭.胸。 千霜这会是真的困了，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正要睡呢，忽然想到，他们刚刚干的事真像两个小学生进行菜鸡互啄，互相伤害那种。 幼稚到不可理喻。 千霜嘴角一抽，心想单蠢难道是会传染的吗……过了一会儿，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翌日，千霜准时被偷渡组织的早餐服务叫醒。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琴凰城，这地方离帝都挺近了，还有大概一天的路程。 千霜把商衍叫醒，看他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桌的精致点心，就知道这些不合娇娇鱼的胃口。 千霜灵机一动，等商衍吃完以后问他：“吃完了？” “……”商衍莫名地看向她，点点头。 “那这些剩下的算不算垃圾？” 垃圾？ 常识欠缺的商衍心想，“垃圾”是什么？ 他略一犹豫，感觉千霜有点想让他答“是”的意思，就点了点头。 【叮咚——垃圾收集进度17%】 成了！ 千霜大喜，几乎要起身为这个系统BUG鼓掌。 照这样下去，她最多再收集六顿商衍不要的点心，就能凑满二十公斤……的垃圾了。 惩罚任务只说收集，没说处理，是以这些新鲜出炉且味道香甜的“小垃圾”最后通通进了千霜的肚子。 商衍默不作声地看了千霜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的景色一直在变，这次，他们似乎到了人类的城镇。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似乎与海底城没什么两样，可真正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独处异乡的孤独与茫然。 商衍抿了抿唇，放下窗帘，不再去看。 千霜拍拍手上的碎渣，托着下巴瞧他：“帝都比这里热闹一百倍，等你长腿了，到时候带你去逛逛。” 商衍没反应，他不想逛人类的城镇。 这次，马车停靠在醉雨楼的后门。 听名字听不出来，这其实也是一家青楼，是偷渡组织的一个据点。 之所以停在醉雨楼，据说是帝都的拍卖行要在这里提前“验货”。 东陵估计在信里把商衍吹成了天上仙，帝都的人觉得东陵在扯淡，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千霜心情不太好，毕竟她又不是真的要卖了那条娇娇鱼。 自己好不容易救下的鱼怎能让别人得了便宜去。 千霜抱着商衍，顺着指引进了一个雅间，东陵应该交代过她的身份，为了防止商衍暴走，她得以留下来旁观验货过程。 千霜一穿过来就在敌营，远离女尊国的风俗习惯，这会直面女尊男女地位的严重差异，早已被新时代社会主义洗礼的千霜心中堵得很。 商衍坐在椅子上，看着蜂蛹而入的陌生人类，心中也有些不适，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人。 放在桌上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盖住，千霜对他略一点头，示意稍安勿躁。 很奇怪，这人平时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可有时她一个微笑，便叫人觉得未来可期。 商衍稍稍压住了心底的烦躁，冷眼看向领头的两个中年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加更，感谢投雷，你们的支持都会变成作者码字的动力！ 撒浪嘿呦，比心心。 第24章 养鱼技巧十八 商衍这一抬头，便将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展现出来，人类难以想象的极端美貌直击人心，刹那间惊艳了来人。 饶是见过不少容貌俊美的人鱼，秦管事还是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眼前这条人鱼身上移开。 太美了…… 这种美甚至无关性别，因他神色淡漠，矜贵中满是冷感，像雪山之巅破冰而立的一株孤傲的花，让人多看一眼都感觉是亵渎。 直到人鱼冷厉的目光扫过来，秦管事才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下意识别开眼。 良久，秦管事才回过神，与同样震惊的王管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她相信，帝都一定会因这条人鱼翻起巨大风波。 秦管事对这次的货很满意，近年来偷猎者诱捕到的人鱼越来越少，原以为东陵是为了尽快把“次货”转手才做虚假宣传，没想到当真确有其事。 对于这条人鱼的来历，秦管事有所耳闻，见过商衍后，更是对那位能狠下心卖掉这条人鱼的“卖主”越发好奇。 她目光终于落在一旁吃着茶水的“卖主”身上，却见那人长着一张雀斑脸，略微枯燥的长发编成俗气的麻花辫垂在身前，着一身朴素衣裳，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姑，也不知祖上是积了什么德，竟然捡到这样一条极品人鱼。 秦管事额头上的褶皱轻蔑地一抖，语气颇为不客气：“这位就是商姑娘吧，你送也送到这了，请问什么时候回去啊。” 这是嫌她碍事呢。 千霜擦擦嘴巴，对这位大婶一笑：“不急，我好歹跟去看看他值多少吧，省得你们坑我钱。” 秦管事轻嗤一声：“我们可不至于坑你的钱。” 千霜托着下巴去抓商衍的手，被冷漠避开后也不恼，转而抬眸看秦管事：“我自然相信你们的信誉，但是，你确定没有我，他会乖乖跟你们走？我可是听说不少人鱼发现自己被骗，不吃不喝折在半路上……” 秦管事表情微变，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千霜：“商姑娘知道的事还挺多。” 千霜似笑非笑：“过奖，过奖。” “……” 秦管事被噎了一下，脸色不好地带着一干人离开，事情属实，她需要联系帝都，紧急调整拍卖行后面的宣传计划。 商衍被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秦管事防着千霜，不让他们呆在一起。 离开前，千霜对商衍比了一个手势，意味深长地眨了一下眼，然后从容地推门出去了。 商衍：“……” 他在水里游了几圈，烦躁地浮出水面，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手势到底什么意思！ 她就不能先跟他约好吗！ 商衍尾巴暴躁地拍水，水花激起半米高！ 外面守着的人听到动静，赶紧开门进来察看。 商衍抬眼看过去，见是两个丑不拉几的人类，心情更加不好。 巨大的尾巴完全展开，重重拍向水面，不小的水池里翻滚起半米高的浪花，呼啸着奔向门口惊呆的两人时，不可思议地拥有了“滔天巨浪”的既视感。 两个丑八怪嗷嗷叫着被冲了出去。 房间里裹在被子里补觉的千霜惊醒了一瞬，翻了个身，又安详地睡过去。 “怎么了！”秦管事在一楼握着扶手往三楼看，她的身后王管事和醉雨楼的管事喘着气追上来，也目瞪口呆地看向震颤的三楼。 妈的！水龙翻身了？！ “快！来个人上三楼看看！”秦管事反应过来，转头厉声道。 但没人敢上去，一个人指着三楼嗓音颤抖：“秦管事，你……你看！” “……”秦管事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三楼的栏杆冲出一股水流，瀑布似地挂了下来。 哦，还混着两个吱哇大叫的人，摔下来后，也就没了声息。 几个人上前一探，还剩一口气。 “……” 过了好久，才有人敢摸上三楼。 刚进了门，三根尖锐的冰棱擦着那人的脸颊飞过，“咚咚咚”三声直直钉在在门框上。 那人摸摸脸上的血痕，白眼一翻，吓昏了。 ……至此没人敢上三楼。 秦管事不得不去派小厮去请千霜。 千霜被人叫醒，打着哈欠坐起来，眼角迸出晶莹的泪花，说话时还带点鼻音：“嗯？我的小宝贝发脾气了——是不是你们惹他生气了？” 小厮叫苦不迭：“我们哪敢惹他！宝贝他都来不及呢！谁想到这祖宗为什么不爽？” 千霜心想，你特么放屁！我养的小仙鱼又美又可爱又单纯又好骗，清纯直爽不做作，怎么可能干杀人放水的勾当！ 可理智告诉她，这一切可能都是真的。 小仙鱼他炸了。 千霜想了想，披衣去看，远远地就瞧见那扇门已经被冲倒，地上布满水渍，她嘴角一抽，有点想象不出来小仙鱼大发脾气的样子。 淡定，淡定，都是小场面。 千霜踏着门板进去，小厮远远地观望着她无畏的背影。 那边千霜一踏进门，眼前白光一闪，千霜微眯起眼，偏头一躲，手指顺势夹住“暗器”，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根尖锐的冰锥。 千霜不敢相信似地盯着看了好几秒。 不得了，这条鱼还能凝水成冰！ 杀人的功夫！简直不要太凶！ 不是，他凭什么凭空变出冰啊，她堂堂千家第十九代传人都不敢这么玩！ 千霜捏着正散发着寒意的冰锥，往房间中央的水池走去。 池中湛湛蓝光一闪而过，隐没在氤氲的水雾中。 “怎么了？”千霜蹲在水池边，眯着眼偏头找那条莫名发脾气的鱼：“有人欺负你了？” “哗啦——”商衍冒出头来，冰蓝色双眸中的不爽一览无余。 千霜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晃晃手里的冰锥，话锋一转，夸他说：“小哥哥真厉害。” “再变一个我看看？” 对着那张笑吟吟的雀斑脸，商衍心里那一丝莫名的火气突然就这么散了，他不自然地摆了摆尾巴，游到岸边，撑着池壁抬头看她，光线落在他冰蓝色的眼中，如糅进了散落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虽然不知道这条鱼闹什么脾气，但千霜这几天无师自通点亮了顺毛技能，这会儿改了直接哄的路数，换成可劲夸他。 商衍被千霜闭着眼一通吹捧，几句彩虹屁下来就受不了了，撩了一捧水过去叫她闭嘴。 千霜灵巧地躲开，忽然有了个展现商衍能力的好主意。 “你等我一下。”说完她噔噔噔就下楼去了。 商衍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千霜捧着一水晶碗的橙汁上来，双目放光地让他将之冻成冰块，商衍已经面无表情且有点想杀人。 他攻击的招数，她只想到用它来做吃的？ “快点嘛小哥哥，我几百年没吃过冰沙了！”隐形吃货捧着水晶碗不怕死地催他。 商衍冷冷瞪着橙色的果汁，仰头与千霜对峙片刻，终于伸手拍上那个该死的碗。 碗中的橙汁肉眼可见地凝固成冰，碗身散发出逼人寒气。 “厉害！”千霜腾出手对他比了个大拇指，随后跟着也往水晶碗上拍了一下，内力震荡，凝固的冰碎成渣渣，勉强拥有了冰沙的形态。 “……”商衍默默看着千霜坐在旁边拿个小勺子吃冰，木着脸不知作何反应。 千霜吃了几口，见商衍幽幽的看着她，想着这份冰沙好歹人家也出了一份力，便热情邀请对方：“要尝尝吗？” 千霜怕娇娇鱼吃坏肚子，舀了半勺递过去。 商衍仰头看了她片刻，摆动着的尾巴微僵，须臾，别扭地别开头。 【叮咚——好感度+6，当前好感度20】 这口嫌体正直的小妖精！ 千霜掰过他的脸，捏着他下巴霸道地喂了半勺。 “……”没想到自己会被如此冒犯，商衍含着冰懵了好一会儿。 千霜碰碰他傻掉的俊脸，搅着冰沙冷不丁说：“那你们人鱼在海里岂不是要互相吃口水？” 其实，可能不止口水……噫—— “！！！” 商衍忍耐地闭了闭眼，他就知道这混蛋人嘴吐不出个尾巴。 毫不犹豫，尾巴卷起一堆水，劈头盖脸往千霜身上泼。 “你好坏啊小哥哥！”千霜惊叫一声，迅速把水晶碗推远，就地一滚，避是避开了，身上的衣服也被地上残余积水浸得湿透了。 “哎，你这……”千霜弯腰单手端起水晶碗，无奈地皱起脸：“我去换个衣服，小哥哥你别搞事了啊。” 商衍对着她离开的背影生了一会儿气，尾巴破开水面，扎到水底去了。 他没再闹事，醉雨楼得了千霜保证，这才敢派人把门装上。 ……如此之凶的人鱼真是生平罕见。 秦管事本想让千霜隔日就滚蛋，见此不得不改了主意。 第25章 养鱼技巧十九 日色西移，夕阳斜晖映入雕花朱窗，将室内映出充满怀旧感的暖橘色。 商衍刚睡醒，浮出水面静静看着天边如血般的火烧云。 东海此时也应如是，抑或正处于狂风暴雨之中。 惊涛骇浪，滚滚不绝，而海底城岿然不动，在狂风暴雨中保持着温馨的安宁。 商衍眸光微微一动，冰蓝眼眸眯起，不着痕迹扫过门口、屋顶。 “咚——咚——” 他侧耳听了片刻，分辨出来有好几人被放倒了。 声音很轻微，寻常人类可能根本听不见。 是谁？ 商衍心中有了个猜测，但真正看到从窗口翻进来的人时，还是被吓了一吓，尾巴在水中悄然炸开。 “……”他绷着脸与不走寻常路的某人对视。 千霜把包裹放下，蹲在池边瞧这条美人鱼，好整以暇地卖关子：“知道我来这干什么吗？” 商衍冻着脸几乎面无表情。 “我是来偷你的，小哥哥。” 这个回答太不正经，尾巴不自然在水里摆了摆，商衍后知后觉有点脸热。 【叮咚——好感度+3】 撩鱼成效颇丰，千霜笑了笑，拆开包裹，取出一件款式简单的月色长衫，对商衍说：“换身衣服我们就走。” 去哪儿？ 千霜大致猜到他在想什么：“听说琴凰城的夜市特别热闹，带你去逛逛，以后大概没机会回来看了。” 嗯，顺便刷点好感度。 商衍想到被她敲昏的一干人，决定不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长衫是逶地的款式，是女尊国男子的特有衣着，商衍穿上刚好可以盖住尾巴，又不显得突兀。 千霜把鱼抱起来，一脚踩上窗口。 商衍下意识往下看，片刻后脸色发白地缩回头。 “怕高？”千霜黑线，这条鱼到底怎么回事，娇气成这样。 ……算了，自己养的鱼，再娇气也得惯着。 “闭眼，很快就好。”说着，千霜一个帅气地下跃。 失重感持续了几秒，商衍双手紧紧环住千霜的脖子，差点将千霜勒得背过气去。 ……得亏千霜功夫好，好歹带着他安稳落了地。 商衍微微松了松力道，白着脸靠在千霜怀里，气息微乱。 千霜理解他一条鱼恐高的设定，毕竟水里的游鱼领略不到翱翔天际时所看到的天高地广。 千霜抱着商衍翻过醉雨楼围墙，落在外面的一个小弄堂里。 直到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实处，商衍才慢慢缓过来，视野所及是一片黑色鬃毛，他呆了呆，迷茫地眨眼。 它怎么在这里？ 明明千霜这些日子几乎都跟他在一起，根本没机会将它带过来…… 霸业号也觉得黑马老黑的出现是一个BUG，对千霜发出质问。 千霜从后面揽住商衍，给他戴上白纱兜帽，单手拽住缰绳，面对霸业号的质问完全没在怕：“离开前，我往老黑身上放了个包裹，解开它的缰绳，让它远走高飞——好吧，那时候我怀疑它不是一匹普通的马，就随便试探了一下，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要不是她在斩杀水妖的时候看见了老黑，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如此天马行空的猜测能成真。 毕竟一匹正常的马可不能追出千里还能精准地找到他们的位置。 “那个包裹里装了我全部的身家，这不，正好派上了用场。”千霜都快要被如此机智的自己迷死了。 千霜当时只是对老黑有些许的怀疑，但她没从老黑身上感觉出妖气，解开缰绳时也是怀揣着八分的真心希望它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当然，她的宗旨是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必然。 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会放手一搏。 其他四分就是理性的成分了。 【……】 有一个问题，宿主你的包裹究竟是如何做到不从马背上掉下来的。 霸业号怀疑这里依旧有BUG，但它没有证据。 等等，事到如今，难道不是千里迢迢追来的黑马更可怕一点吗？ 宿主还敢嘚瑟，等她哪一天把自己作死了，它霸业号绝对不给她收尸。 千霜策马离开弄堂，拐进热闹喧哗的集市，感觉到怀里的鱼浑身僵了僵，出声安慰道：“没事的，他们看不到你。” 浑身被遮得一寸皮肤都不露，这确实给了商衍一种安全感。 行在人类的街道上，总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是个异端，是能被当做货物任意买卖的对象。 可他如今坐在马上，纷乱忙碌的人群中没人将注意力分给他，倒让他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 …… 闹市纵马，千霜收获了不少骂声，她跟听感恩戴德的赞颂声似的，笑眯眯都受了。 十分不正经的模样，像个作天作地的纨绔子弟。 商衍转头看她，觉得这人有时行事嚣张得很。 “怎么，被我迷住了小哥哥？”千霜扬鞭一笑，却没抽在马屁股上：“不要迷恋我，我只是个传说。” “……” 觉得她顺眼什么的，觉对是个天大的错觉。 老黑停在一处小酒楼门口，不耐烦地摔了摔蹄子。 千霜把商衍抱下来，大步往里面走。 老黑喷了一道响鼻，迈着优雅的步子哒哒地离开了。 商衍回头看到它离开，顿了顿，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这酒楼只有两层，千霜进门，楼上马上迎下来一个丰腴的女人：“呦，商姑娘来了，二楼雅间已经准备好了。” 千霜微微颔首，抱着有点不在状态的鱼上了二楼。 商衍在位置上坐定，目光扫过这个装修简朴大方的雅间，发现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都是荤菜。 知道他用不来人类的筷子，千霜递给他两把小刀，索性让他叉着吃。 商衍拿着刀，迟迟不动。 某一瞬间，他想问她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身上早已没有什么可以图谋。 这个人有什么理由无缘无故对一条陌生鱼如此照顾。 商衍抿了抿唇，突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像临死前的幻影。 “怎么不吃——我真没有下毒。”千霜说着，夹了一片弹牙的牛肉。他不吃，她就不客气了。 商衍恍惚了一下，叉了一片牛肉送进嘴里，却有点食不知味。 千霜给他推荐这个推荐那个，她说什么，商衍就吃什么，最后千霜也有点受宠若惊：“怎么晚上这么听话？小哥哥，你没吃傻吧？” 一句话瞬间将他的游荡的心神拉回现实中。 商衍终于瞪了她一眼，把羊肉当千霜，一刀下去叉起三个! 千霜毫无所觉，还在调戏着这条鱼的神经：“这就对了，打是亲骂是爱，阿衍你多对我生点气，我才能切身感受到你的心意。”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商衍忍无可忍，两刀把盘里的三片肉切成四块！ 千霜对他竖起大拇指：“小哥哥好刀功！” “……” 喂（气）饱商衍，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街上挂起精巧绝伦的花灯，一路蔓延，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勾勒出一片联结的光带。 街上出现了许多着长衫戴兜帽的花泽国男子。 千霜没在街上过多停留，策马沿路将那些漂亮的花灯看了一遍，随后绕过热闹的人群，来到琴凰城的城墙下。 商衍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灯火通明，又转头对着黑乎乎的城墙：“……” 来这做什么？ 千霜卖了个关子，没解释，抱着他几个点跃，跃上城墙。 商衍平复了一下心跳，睁眼迷茫地看向漆黑的天际。 视野中，一抹亮光突然冲上天空，“砰”的一声，轰然炸开金色的璀璨长焰! 像一朵菊花于墨色中绽开，在黑暗中留出惊喜的余地。 商衍冰蓝色的眼眸中映出璀璨的金色，接连又是几束烟花，红的，蓝的，糅在他眼底，交织成动人心魄的瑰丽之色。 “好看吧？”千霜说：“我第一次请别人看烟花，你可得给我捧场。” 当然好看了。 这是商衍在陆地上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他转过头，于漫天璀璨烟火中，弯起唇角，对千霜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千霜：怒斥千金博美人一笑，虽穷无悔。 ps： 差点给气死我，半夜码的六百多字被我一时手贱给搞没了，仰天吐血…… 加个更，因为我被气得清醒了。 第26章 养鱼技巧二十 像雪原下藏着的一抹春意，待冰消雪化，第一缕阳光落下，便是春风料峭，也压不住那股美好的盎然。 千霜自捡到商衍后，就没见他笑过。 他冷着脸，眼中流露的是对这世间的厌倦，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再次拥有前行的力量。 如果没有人拉他一把，他或许会就此止步在世间的某个角落。 他如同山崖断壁般面临倒塌的危险。 千霜时不时撩拨商衍，也是为了防止他脑海里紧绷的弦在某个时刻突然崩断。 可这个黑夜，在漫天盛开的烟花下，仿佛有什么悄然改变。 千霜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绚烂的光彩。 这样就好，千霜想。 世间美好不止如此，所谓孤独，也不过是你身边缺了一个陪你看这盛景的人。 你这么好，不该被命运苛待。 如今，有我与你同行。 “商衍，许个愿吧，”千霜弯着眉眼，眸中倒映着坠落的流焰：“虽然不一定能成真。” 商衍嘴唇微动，察觉到千霜的注视，别扭地转开脸。 冲天而起的焰火一瞬间照亮周遭，为他俊美矜贵的脸添上薄薄一层绯红。 千霜陪他看完了整场烟花，下城墙的时候，琴凰城内，一年一度的“定凰节”烟花表演跟着也热热闹闹地开始了，只是规模阵仗跟千霜的大手笔完全没法比。 千霜那是特意放给自家小仙鱼看的。 老黑在闹市中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正欢庆佳节的人们完全没注意到有一条鱼光明正大地与她们擦肩而过，纵声欢笑，享尽今夜风花雪月。 夜市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好不繁华，，极目望去，满是喧嚣味道，商衍淡淡一扫，只觉得人类城镇的夜晚跟海底城的夜晚完全不同。 千霜将商衍送回在醉雨楼三楼的房间，临走时，神神秘秘送他一个扎着深蓝缎带的锦袋，商衍明显一愣，有点懵地捏着鼓鼓囊囊的锦袋，神色微动，有点无措的样子。 一看就是个没被人送过礼物的可怜鱼。 商衍抿唇看了千霜一眼，正要拆那系得贼丑的蝴蝶结，被千霜眼疾手快地阻止了：“等等！我走了再拆。” 她下午急匆匆准备的东西，丑得很，她都不好意思当面送出去。 商衍果然没再动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被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睛看着，千霜少见地不自在，只觉得气氛有点那啥……千霜灵机一动，说：“那……明天见？”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手腕却在下一秒被商衍拽住。 “？”千霜回头，将迷茫的目光投向正仰头看她的美人鱼。 商衍松开拽着她手腕的手，垂下眸子，千霜只看到他在水里一捞——手心里就多出了一枚流光溢彩的白珍珠。 我去，这条鱼还会变魔术呢？ “给我的？”千霜面对递到眼前，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珍珠，感到受宠若惊。 商衍点点头。 礼尚往来，千霜懂，只是她送的东西……实在值不起这颗珍珠。 千霜忍住骗鱼珍珠的心虚感，捏起那颗圆润剔透的珍珠，对上商衍微闪的眸光，真心实意地夸道：“很漂亮。” ——就在此时，霸业号突然跑出来煞风景！ 【每日任务：友情的珍珠。 请宿主收集五颗满载着人鱼真挚友情的珍珠，与人鱼成为好朋友。任务进度1/5】 我日你个…… 千霜捏着珍珠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霸业号，你没事出来搞啥事呢！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霸业号公事公办的语气。 好，劳资就不信劳资狠不过你！ 千霜对商衍耍无赖：“小哥哥，还有嘛？” 商衍用你真是贪心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往水里捞了一把，再摊开手时——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千霜满脸没见过世面的震惊：“十、十颗？”妈呀，这是个有钱大佬！ 大佬你缺尾部挂件吗？ 商衍把一手的珍珠塞进千霜手里，淡定得很，千霜莫名从他眼中读出“还好我很豪，喂得饱你贪婪的心”的意思。 千霜：“……” 她还是很想知道这些珍珠哪儿来的。 总不会是现场造的吧。 霸业号也迷之困惑，人和鱼之间的友谊居然这么复杂奇异，连它都无法看懂。 这次的每日任务就这么让千霜轻轻松松地混了过去。 怀揣着十一颗珍珠，千霜翻出窗户，蹿上房顶，一一回收横七竖八倒着的黑衣人后颈上扎着的银针。 待听到她离开后，商衍目光落在锦袋上。 许多年未曾生出忐忑的心此刻跳得有点快，商衍第一次对一样东西生出微妙的期待。 绷着脸盯了丑丑的蝴蝶结片刻，他终于伸手去拉。 修长手指挑开深蓝缎带，锦袋很快就被打开。 商衍试探地碰了碰，触感软绵。 商衍顿了顿，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然后，他对着歪鼻子歪眼睛的丑陋白色玩偶，陷入沉默。 “……” 玩偶有着四条长短参差不齐的腿，疑似脑袋的地方长了两只长耳朵，红色的眼睛因为缝合不当，歪歪斜斜且差点迸线。 勉强看出来是一只兔子。 商衍捏了捏，丑兔子整个身体都瘪了下去，两只眼睛一高一矮越发歪斜，片刻后，它整只丑兔子又缓缓膨胀回来。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么丑，也好意思送给他。 商衍想，怪不得让他等会儿再拆，原来这人还会不好意思的吗？ 【叮咚——好感度+38，当前好感度59】 千霜正单手枕在脑后，对着灯光看手里的珍珠，忽然听到提示音，捏在手里把玩的珍珠差点砸在脸上。 涨得这么猛的吗？ 逛夜市涨好感，计划通! 千霜把从商衍手里得来的珍珠妥帖地放好，美滋滋睡觉。 * 翌日，两人继续上路。 商衍今日破天荒地正经穿了衣服，他平日不喜这些身外束缚，只随便裹一层轻薄透气的凑合着。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是有丑兔子的鱼，不穿衣服，那只丑兔子就将面临无处安放被弄丢的风险。 商衍把玩偶兔子装在锦袋里，再把锦袋放进宽大的袖子里，第一次感受到穿衣服的好处。 千霜昨晚才送了商衍丑得要命的玩意，今天就敢来撩拨他：“小哥哥你不穿衣服更好看。” 商衍轻飘飘看了一眼她凑过来的雀斑脸，张开五指盖住，推远。 “我说的是真的。”千霜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促狭地眨眼。 商衍不想听，闭上眼要睡。 “哎，先别睡。”千霜握住他的手指，想了想说：“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商衍睁眼看她。 千霜跟他玩的是打手的游戏，就是一人把手放在另一个人翻开的手上，另一人快速反手，打到手背就算赢。 只是个简单的小游戏，商衍点头同意了。 第一局千霜要做打他手的那方。 商衍反应很快，几乎是千霜一动，他的手便能立刻躲开。 千霜就使坏，假装一动，故意诈他，连续上了几次当，商衍按住她的手，示意交换角色。 千霜堂堂千家第十九代传人怎么可能怕他，捋起袖子就把爪子虚放上去。 商衍面无表情地反手。 “啪!” “嗷——” 千霜捂着手简直不敢置信。 她秒速十个怪的手速居然比不过一条鱼？ 她不服! “再来!” “啪!” “嗷——” “我不服!” “啪!” “嗷——” “再来!” “啪!” “啪!” “啪!” …… 许久之后。 千霜捂着手：“我谁都不服，就服你商爷。” 达成殴打渣女辉煌战绩的商衍深藏功与名，淡定地揉了揉打红了的娇贵手心。 【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62】 千霜被气得蛋疼。 不，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不过这么一玩，商衍果然不怎么困了，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不远处的山峦萦绕着不详的乌云，衬着黑沉的天，显得阴森诡谲。 “要下雨了？”千霜也凑到窗边，神色颇有惋惜：“偏偏是今天……” 商衍眸光微动，察觉到了些许不寻常。 怎么回事？ 他用眼神询问千霜。 千霜漫不经心往旁边一靠，目光落在马车前方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峡谷口。 那是通往帝都的要塞，一线天。 两侧山崖相距极近，只容两辆马车并驾齐驱，易守难攻。 是个截杀的好地方。 她现在并不想跟商衍说，怕他平白担心。 商衍却不放过她，皱了眉头就这么不赞同地看着她。 这谁受得住！ 千霜说：“这个地方是进入帝都的必经之路，我怀疑女皇已经派人在这守着，给我搞场刺杀。” 作者有话要说：周遭吵闹，卡了文。 咳，那个珍珠不是粑粑，不是粑粑，不是粑粑。 说粑粑的都似魔鬼。 ……那是我商哥的收藏品 看到评论区辣么多说粑粑的，作者一个爆哭哭晕在厕所QAQ 第27章 养鱼技巧二十一 千霜也不是阴谋论，是那个女皇就有这么奸诈。 说到这里，不得不参考一下前情提要——《那些年皇女之间的勾心斗角：花泽国夺嫡之争》 当今女皇花玄月是花泽国原三皇女，与大皇女花瑞清一并为凤后所出，其他两位分别是二皇女花濛冰，四皇女花容隐，具是贵妃所出……剩下的三位皇子被宠成小公举，不参与夺嫡大战。 五皇女花千霜的身世有点意思，她生父不详，宫人多次讳莫如深不敢多谈，花千霜甚至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她父亲是谁。 是宫人？是妃嫔？ 这个“不详”中大约可以补出几万字的爱恨情仇。 可女皇十分看重原主，甚至达到了偏爱的地步。 女皇这一碗水不能端平，就让从小要强的花玄月十分不服，样样要跟花千霜比，直至做到文韬武略完全不输于花千霜的地步。 可女皇对她的努力视而不见，赞许的目光永远落在花千霜身上。 那样刺眼。 ——让她心中忍不住滋生出黑暗与怨愤。 当时女皇还未立储，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皇位非五皇女花千霜莫属，而唯一能与五皇女媲美的三皇女因为不得女皇看重，自然而然被忽视了。 当时，大皇女荒.淫.好色，二皇女沉迷于炼丹修仙，四皇□□柔寡断，不是帝王之才，一时间，花千霜风头无二，几乎就是坐等继承皇位了。 然而，还有一个黑化的三皇女在暗地里虎视眈眈。 当时边关恰逢邻国大举进攻，花泽国情报又突然泄露，老将军战死沙场，无人可领兵作战，边关几乎沦陷。 朝堂上人人自危，互相推诿，竟然没人能胜任将军一职。 是花千霜主动请缨，毅然踏上征途，解救了边关的百姓。 可等她凯旋归来，帝都的天早变了，女皇突然驾崩，死前已拟旨册封三皇女花玄月为皇太女。 而花玄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基为皇，虽然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当中有问题，可谁敢再腹议已为女皇的三皇女？ 花千霜回到帝都，只看到神色轻蔑的花玄月……以及，她母皇的灵枢。 事情已成定局，花千霜被花玄月以镇守边关之名赶到边关，还假惺惺给给了个镇国大将军的名头。 实则内心不知道有多恨她。 花玄月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政事上却无功无过，大概是她全部的脑子都用来琢磨怎么弄死花千霜了。 一线天是个很好的截杀地点，如果是千霜，大概也会选在这个地方。 …… 千霜摸着下巴，神色透着沧桑。 什么仇什么怨啊。 反正她不会去宫斗的，死也不去！ 反派不老实，打个半死就好了。 她就不信把花玄月打得半身不遂成为植物人，这黑化玩意儿还能搞事！ 千霜摸摸商衍的尾巴用以减压，被凌厉眼刀刮了一层脸皮后讪讪地收回手，转而从坐垫底下摸出一把长刀。 【BUG？】霸业号立马警惕。 “不是，老黑带的包裹里的东西。” 千霜对商衍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出去解决那些人——待会儿长腿了也不要乱跑知道吗？” 商衍一脸不赞同的模样，绷着一张俊脸十分严肃！ 她这是看不起谁？ 他很厉害的好吗！ 千霜看他怪萌的，出去的时候，顺手掐了一把他软滑的脸。 像个猥琐的怪阿姨。 “……！”商衍恼怒地捂着脸，从窗口探出头，看见千霜提着一个人跳下马车，随手把瘦弱的辛九往地上一扔，长刀割破了她惨白的脖颈。 那伤口却没有流出鲜血，而是爬出了几条蠕动着的血红色长虫。 巫蛊之术！ 商衍微微皱眉，怪不得那个女人的气息很奇怪，原来是个被巫蛊虫控制的死人。 巫蛊之术能激发人的最大潜能，增加爆发力、灵敏度，大幅提高人类的身体素质。 唯一不足的是，被寄生的人必死，死后没有思考能力，说话时僵硬，只听从控制他们的人下的命令。 马车堪堪停在一线天入口，前后夹着他们的马车察觉到不对，立刻下来人前来察看情况。 千霜好久没砍人渣了，手痒得很，对这些曾经的“合作伙伴”下手完全不留情面。 这些人捕捉人鱼，把不听话的折磨致死，听话的留下贩卖给权贵赏玩，早已泯灭了人性。 对于那些惨死的生命，他们几条命都不够偿还。 全当替天行道了。 “轰隆——” 天空划过一道紫色惊雷，昏暗的天地间刮过阴冷的风，隐约可以窥见些许血色飞溅。 千霜拖着染血的长刀，看了马车一眼，便向一线天内走去。 “哗——”就在此时，瓢泼大雨轰然而下，将千霜浇了个透心凉。 千霜倔强地凹造型：“……” 很好，这个场景，这个气氛。 ——雨下得跟依萍找她爸要钱那晚一样大。 被迫装逼的千霜淌着一线天底下迅速积起的水，面对四方袭来的黑影，还有心思想别的。 ——回去一定要打爆狗皇帝的狗头！ 狗皇帝花玄月派出的死士众多，目测有百来个。 千霜以一敌百，完全不在怕，想当年她可是一人压着五灵禁地上万妖魔鬼怪的硬核守门人！ 不要怂，就是干！ 千霜侧首避开几乎擦着她脸颊而过的刀锋，风骚走位，一刀砍倒两个，紧随着一个转身避开脑后飞来的暗器。 潇洒又游刃有余！ 千霜被激出几分血性，察觉到身后有人逼近，刀锋一转，映着一闪而逝的雷光，折射出森寒的光芒。 那人却比她动作还快，一手扣住千霜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千霜“砰”地撞进他怀里。 是谁！居然在这紧要关头阻止她装逼！ 千霜向下摸到他衣服下结实的腹肌，咸猪手微微一抖。 啧，这手感…… 千霜挣扎地抬起脸，瞪着这条长腿就乱跑的鱼：“不是让你乖乖呆着吗？” 商衍冷着脸沉默不语，身姿挺拔，冰蓝色的眸子看着前方，此刻微微眯起。 “……”千霜忽然发现好久没人来砍她了，扭头一看，那些黑衣人不知何时定在了原地，正眼睛通红地拔着脚，仔细看才发现是他们的脚底覆了一层冰霜，控制了他们的行动。 我去，我鱼哥牛批！ 一个冻结技能就拖住了全体敌军！ 这特么是什么神仙辅助！ 千霜顿时对敌方的人头蠢蠢欲动！ 但身后的鱼不知道什么毛病，就是揽着她不放，拖得千霜对着敌方人头着急又上火。 不让去砍，留着过年吗？！ 千霜正打算猥琐操作，弯腰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商衍却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动作总是比她快一步。 他从后面伸手，遮住千霜的眼睛。 千霜脑袋上冒出一圈问号。 她总有一种这条鱼要搞大事的不妙感觉。 果然，就在下一秒，千霜耳边响起无数破空之声，像万箭齐发，密集而有力地自空中射下！ 商衍不可能搞来箭羽，那这些东西很可能是—— 千霜死命将商衍捂着她眼睛的手掰开一条缝，透过那条缝，千霜看见漫天的冰针直直扎进死士们的血肉之中。 雨下得多密集，这冰针就有多密集。 那些死士的身体像气球被扎破般迅速瘪了下去，化成一滩混合着血块的血水。 场面极度血腥，怪不得商衍不让她看。 说实在……有点崩小仙鱼的人设。 但莫名有点被帅到怎么办？！ 千霜扒拉着商衍的手，终于解放了自己的双眼，她一个转身，目光就落在商衍的腿部。 “你真长腿了？”千霜不可思议地，又有点惋惜自己没看见全过程，鸡贼地飞快看商衍一眼，千霜猥琐异常就去掀他下摆。 “……”商衍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咸猪手，额角青筋跳了跳，才忍住没把这人也钉死在这！ 千霜抬眼对他一笑：“小哥哥，不要这么小气嘛，你的尾巴我都看过——看腿更看尾巴有什么两样呢？” 之前血腥的场面就这么被千霜清奇的画风吹散了。 商衍觉得几分钟前担心她会被吓到的自己简直是条小丑鱼！ 傻得透透的！ “小哥哥，要不我帮你检查一下你变腿以后腹肌有没有少吧？” 商衍呆了呆，终于垂眸拿正眼看她，然后在千霜狂热而蠢蠢欲动的眼神中，淡淡吐出一个生涩的字：“滚——” “！！！” 千霜被惊呆了。 家养人鱼他竟然说话了？ 今儿个她不是在做梦吧！ “鱼哥！”千霜不可置信地盯着商衍俊美绝伦的脸，失声颤抖道：“您能说话了？快——叫一句爸爸来听听！” 商衍本能地察觉到“爸爸”不是一个好词，张开手捂住千霜的脸往远处推开，他生涩的音色渐渐恢复清冷动听：“闭嘴，快走。” “你没事学辛九说话干什么？”千霜戳他硬邦邦的腹肌：“被她上身了？” 商衍习惯性地闭眼忍耐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哎——”千霜看他走得踉跄，差点一个平地摔扑地上，赶紧上去扶住他：“鱼哥你慢点！算了，我叫老黑过来。” 千霜吹了一声口哨，没过一会儿，黑马踏着优雅的步伐小跑了过来。 千霜把他弄上去，又愁苦地看着他挺拔的身姿。 之前商衍没化腿时，他上半身还没这么高的。 这会儿情况已经不容许她坐后面了，这鱼铁定要挡她视线。 千霜只能无可奈何地坐商衍前面，被他虚虚环住腰。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死不要脸占的人家的便宜都会被占回来。 老黑踏过被大雨冲淡的血水，一鼓作气冲过一线天。 千霜被越下越大的瓢泼大雨浇得睁不开眼，手里的缰绳如同摆设，前进的路线已经全交给老黑发挥，她单手抹了一把脸，扯过商衍宽大的衣袖给自己挡雨。 ……作用聊胜于无。 百密一疏，没往老黑的包裹里塞把伞是她完美筹谋中唯一的败笔。 千霜正闭着眼郁闷地想着，肩上忽然一重——身后商衍把脑袋靠在了那上面。 千霜想起来娇娇鱼有着晕马属性，赶紧转头问：“你怎么样？” “还好。”商衍清冷动听的声音在千霜耳边响起，十分有质感，千霜措不及防被这声音苏了一把，差点飘起来。 传说人鱼的歌声是人间天籁，以后一定要骗小仙鱼唱歌！ 他这么好骗，保准一哄就上当。 作者有话要说：千霜（迷妹眼）：我鱼哥以一敌百，风采堪比我当年，爱了爱了！ 千霜（震惊脸）：我鱼哥的大长腿是真实存在的吗？这腿我可以玩一年！ 千霜（惆怅点烟）：我鱼哥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常识有点欠缺，还有点白切黑的样子。 哈哈哈说便便的是魔鬼吗…… 全错RvR 其实上章作话的意思是问珍珠藏在了哪里，总不能真凭空变出来emm…… 我的锅，昨晚太迟，有点昏头。 第28章 养鱼技巧二十二 过了一线天，就是和霖镇，一个还算繁华的城镇。 一人一鱼找到家还算大的客栈躲雨，顺便稍作休整，换下湿透的衣服。 这还得多亏坐骑老黑，给力队友，没把他们往深山老林里带。 千霜怕小仙鱼的绝世美貌震惊世人，进客栈前嘱咐商衍必须拿袖子遮住脸。 商衍盯着她被雨水冲花的脸，眼神略显迷茫：“为什么？” 一把好嗓子不说点好听的，尽问为什么！ 劳资说话就乖乖听着！ 千霜故意吓唬他：“你还想被捉走？就这个小镇，鱼贩子卖你身都没地方去，直接卖鱼肉——鱼肉九块八一斤，你不遮脸，要不先算算自己几斤几两，能卖多少钱？” 商衍果然皱起眉头，眼神变了。 人类果然险恶！ ——也很大胆！ 连剧毒的人鱼肉也敢于吞下！ 千霜的嘴，骗鱼的鬼。 商衍用复杂的眼神瞥了千霜一眼，对她满嘴的火车报之以沉默。 尚未意识到自己现场翻车的千霜推他进店，嫌他动作慢索性手动帮他遮脸，并苦口婆心地劝他：“鱼哥你就听我的吧，我还能害你不成？” 商衍走得踉踉跄跄，他用了不知多少年的尾巴忽然换成两条人腿，这会儿只感觉哪哪都不对劲，两条腿一条绷得像筷子，一条软得像面条，被千霜半推半架地弄进客栈，他站定时已是浑身虚软。 小厮迎上来，目光先是奇异地扫过站得歪扭并鬼鬼祟祟地遮着脸的商衍，后落在头发衣服通通往下滴水的千霜身上……勉强挤出营业性微笑：“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千霜拍给他一块碎银：“一间房，待会送一套……两套衣服上来，再提一桶热水。” 小厮目光狐疑地扫过商衍：“都是女装吗？” “对，这是我姐姐。”千霜微笑地拍拍商衍的肩膀：“她腿脚不好，平时又有点腼腆，见人老喜欢挡住脸，家母怎么打都改不了……哎，别盯着她看了，把我姐姐看恼了，她会打人的！” “哦哦哦！”小厮急忙收回视线，心道这年头怎么奇葩越来越多，倒没有起疑，毕竟花泽国没有长得这么高的男子——这里的男子普遍娇小。 小厮转头叫来了掌柜，给他们安排了上房，小厮周到地要引他们上去。 “有劳了。”千霜说完，头疼地看着商衍那能走出打滑效果的腿，只能上前把鱼打横抱起来。 “？”千霜掂了掂滑腿鱼的重量，惊奇的发现长了两条腿后这条鱼重了许多。 ……而且此时对他公主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千霜把鱼抱着往二楼走，心情莫名奇异，然而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刚踏上最后一级的台阶的千霜腰间突然一阵剧痛， 商衍一手扯着袖子遮着脸，一手在下面掐她腰上的肉。 小仙鱼他有小脾气了！ 千霜边抽气边笑，这是在气她把他叫成姐姐呢。 真凶。 千霜表情管理很到位，小厮没看出来她正在承受生命无法承受之疼痛，笑得卑微：“那客官，小的就下去准备了，那你们这……” “没事，去忙你的吧。”千霜顿了顿，忍不住露出一个稍许扭曲的笑：“我待会就开导开导我姐姐。” 疼痛骤然加剧！ 好你个坏鱼！ 千霜抱着他，回身踹上门，黑着脸往床那边走。 劳资千辛万苦抱着重如磐石的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劳资的！ 爸爸今天非要教你做人！ 商衍被千霜扔上床，他这条鱼太娇气，竟然晕乎到半天没爬起来。 他撑着床铺半抬起头，银发半湿不湿地散在红色被铺上，冰蓝的眼眸中带点迷茫。 千霜看到他这副受尽欺负的小可怜模样，满心的火气突然就熄了点。 但还是瞪眼凶着他。 商衍好不容易才撑坐起来，大抵是腿太难受，与千霜对峙了一会儿，先一步移开眼，低头看自己软麻的腿去了。 千霜忍住上前察看的冲动，心想自己不可以这么没原则，她也是有脾气的，老腰不能白给鱼掐了去。 她抬手就脱衣服！ 商衍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得抬头，见千霜随手把外衫扔在地上，又要去解里衣的腰带，不可置信似的，表情都变了。 他挣扎着就要往床的另一侧挪，千霜却先一步上前紧拽住他的胳膊：“别跑！” “你做什么！”商衍哪能让她得逞，声音冷下来，抿唇去扒她的手。 没扒开，商衍正考虑要不要咬上去，千霜已经单手扯开衣服，对着腰间的淤青咬牙切齿一指：“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商衍挣扎的力道渐缓，视线克制地避开千霜的上身，落在她腰间的那块青紫上。 千霜脸虽然有点黑，腰上的皮肤还是很白的，被这青紫一衬，更是显得触目惊心。 “你这条没有心的鱼！”千霜放开愣住的商衍，咄咄逼鱼的语气一转，失望地说：“我这么照顾你，你却这样对我。你刚刚在想什么，以为我跟那些人一样吗……你还掐我，亏我还把你当成……朋友……我就不该付出真心，这样被伤害后就不会心痛了。” 说着，千霜拢上衣服，心灰意冷般转身欲走。 商衍愣愣地，忽然有点无措，不知哪句话触动了他的心弦，他张了张嘴，心中倏然生出愧疚和微微的恐慌。 不是这样的……他没有觉得她跟那些人一样，他……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紧紧拽住千霜的手。 他不擅长跟别人沟通，也不会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可是在海底城度过的漫长岁月里，从没人来做他的朋友。 不会有人将那种奢侈的感情投注在他身上。 但他对此比想象中还要渴求。 “对不起……”商衍生涩地说着这个词，混乱的思绪导致他连道歉都说得磕磕绊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我不懂这些，我……” 他顿了顿，轻声说道：“在人鱼一族，故意把人鱼的性别说反，是一种很严重的冒犯，会被逐出海底城的。” 他说：“你很好，我只是……只是有点吓到了。” 商衍拽着她手腕，垂下眸子，鸦青色的睫毛微颤：“不然……你掐回来？” 千霜顿了顿，回头看他。 商衍就摆出一副随她□□的小可怜模样。 真是……欠日。 千霜顶了顶上颚，心想，他这么乖，她还真不好发挥。 ——总不能真掐回去，那太没风度了。 千霜已经隐约有放过他的想法，可她不表露出来，就这么沉沉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商衍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他不懂交往有度，恐怕真伤害了对方的心，他点头越发乖巧。 【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2】 【好感度+3】 …… 千霜眯着眼听好感度雪花般飞来，估摸着涨得差不多了，就打算最后捞一波福利。 她伸手就掐住了小仙鱼漂亮的脸蛋，眸中冰雪稍化，她慢悠悠问：“知道我叫什么吗？” 商衍这次理亏，不敢生气，看着她时，眸中透着些许雾气：“……千霜。” 千霜欺负鱼欺负得心满意足，这会儿身心舒畅，头顶有小恶魔在飞：“这样，你连名带姓叫我千霜姐姐，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商衍结结实实呆住了。 连霸业号都冒出来，骂她一句不要脸。 呆愣许久，商衍两手按住千霜掐着他脸蛋的手，往外扒拉开，垂眸说：“不行。” 都能占他便宜了，应该是不生气了。 那就不能坐着让她欺负了。 千霜刚骗了一大波好感度，此时不太舍得败掉，便不再逗弄他。 教训也教训过了，千霜这才坐下去看他的腿。 商衍这次没有太大的反应，推拒了一番后就由她去了。 千霜按住他腿上一个穴位，问：“这里怎么样，麻不麻？” 商衍点点头，抿紧唇瓣。 千霜一连按了好几个穴位，商衍无一例外都觉得不舒服，到最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千霜直起腰，感到头秃。 尾巴变成的人腿也忒不靠谱了吧。 千霜烦躁地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后知后觉感到一股寒意，正好此时小厮已经备好了热水，千霜便打算先沐浴一番。 换完衣服回来，商衍还湿漉漉坐在床沿，皱眉盯着自己的腿，千霜过去掂起他的头发，用内力弄干，又打算换他的衣服。 “……”商衍捂住衣领，低声道：“不用。” “可是……”千霜话没说完，眼睁睁看着商衍身上飘起一缕缕白色水汽，那身白衣很快变干……她马上闭上嘴，顿时安静如鸡。 千霜这才发现，他身上原本逶迤在地的衣摆不知什么时候被撕掉了，千霜没在房间里发现可疑碎布，所以应该是在一线天撕的。 这撕得还挺时尚。 商衍把被他滚湿的床单也弄干，然后往旁边挪了挪，让千霜上来。 千霜心想，你怕是不知道你放上来什么虎狼之辈。 劳资要是再卑鄙点，你以为你捂着衣领的手能挡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千霜：他好可爱，想日。 商衍（愧疚）：她把我当朋友，我却伤害了她 上章的bug简直不忍直视（捂脸） 感谢指出，已修 第29章 养鱼技巧二十三 千霜这次更加仔细地看他的腿，问他：“现在还很难受吗？” 商衍迟疑地点头，眉头蹙起，目光落在自己新长的腿上，虽然很难受，但说不新奇是假的。 人鱼在海里化不了腿，不出意外，所有人鱼的尾巴终其一生都只会是鱼尾的模样。 商衍之所以知道人鱼化腿的方法，是看了族里的有关记载，上面只说后遗症有点严重，没有具体描述，他完全没想到后遗症会是这般的软麻。 当然那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离开东海。 千霜对着他的大长腿琢磨了一会儿，说：“我给你按按？” 说着，她表情很正经地把自己的咸猪手放上去，并试探地按了一下。 商衍看千霜表情，分不清她是真的想帮他还是想趁机揩油，反正揪住她咸猪手就对了：“不用。” “要的鱼哥！”千霜扒开他阻拦的手，一脸信誓旦旦：“我对按摩颇有经验，保管按完让你快活赛神仙！” “……”商衍听这话就觉得哪里不对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让千霜趁机钻了空按上他的腿。 商衍无可奈何，呐呐说：“我不叫鱼哥。” “好好好，商哥哥？衍哥哥？这不公平！你都不叫我霜姐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商衍听得牙酸，想了想，磕磕绊绊说：“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他这是拿她当真朋友了，从前在海底城，他从不邀请别人直呼他的名字的。 千霜却不珍惜这难能可贵的友谊，一边头也不抬地用内力疏通他腿上的筋脉，一边逗他说：“那不行，我俩谁跟谁啊，直呼其名多显生疏，还是叫鱼哥更亲近一点！” 她手在他腿上乱按——反正她也不是真要给他按摩，不过是暗度陈仓，用内力疏通他腿上滞塞的筋脉罢了。 商衍不善言辞，说不过老司机，不由有点气闷，好半天才蔫了似的，低着头声音沙哑地憋出一句：“反正你不许那样叫我。” “我去！”千霜听到这话，差点把自己萌死，抬头奇异地看着绷着脸的商衍：“小哥哥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可爱！”让她每天都更想日小哥哥一点！ “不许哪样叫你啊。”千霜就要欺负他，拉长尾音故意问。 这人怎么这么……坏。 商衍一条纯情鱼哪里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这会儿羞耻得不行，撑着床就要缩回自己的腿。 千霜扯住他脚踝，神色恢复正经：“别动，还没好。” 商衍僵着身体，不知道要不要动了。 双腿的麻感确实退去了一些，没有之前这么难受，就是变得更敏感了一些，千霜指尖往下一按，他就忍不住要哼出声。 千霜没察觉到商衍的变化，尽职地兀自问：“现在呢？” 商衍魂不守舍，忍着喉咙间的闷哼，低低发出一个气音，“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千霜说着，按住一个穴位，“这里怎么样？” “好多了。”商衍把腿从那双要命的手上挪开，强装镇定：“我走一走。” 千霜估摸着应该可以了，下了床去扶他。 商衍不大熟练地走了两步，软麻的感觉散去，脚上渐渐有踏到实地的感觉，是鱼尾不曾感受到的奇异触感。 等到商衍能稳稳站着，千霜才放手让他自己试着走。 那心情……像宝妈看她一岁多的孩子学走路似的 莫名欣慰。 克服刚开始的后遗症，商衍对人腿适应良好，练了一个时辰便能正常走路了。 千霜在旁边跟着他走来走去，忽然说：“你倒着走走看？” 倒着走？ 商衍往后退了一步，刚刚掌握的平衡瞬间消失——下一秒他直直往前栽。 千霜闷笑着接住他，揶揄道：“这就是所谓的‘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商衍撑着她站好，超凶地瞪她。 千霜觉得她一年的笑点都要被商衍承包了。 眼看着小仙鱼要自闭了，千霜硬生生憋住笑去哄他：“这种事不急于一时，我小时候还学了几个月呢，你刚练了一个时辰就能走成这样，完全碾压了人类好吗？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好吧？” 商衍没被哄住，还想再走走，千霜却不容拒绝地把他往床上推：“快睡觉。” 商衍裹着千霜盖上来的被子，睁眼盯着千霜瞧。 千霜戳戳他一缕银色的头发问：“睡不着？要不要爸爸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啊？” 商衍：“……”他赶紧闭眼。 但没用，千霜的兴致上来了，什么都拦不住她扒扒的嘴。 商衍被迫听了完整版《海的女儿》 “话说这个故事有没有地方是真的？”千霜伸手扯开商衍蒙着脸的被子，满眼求知欲。 商衍冷着脸不想理她。 千霜啧了一声，跟他说点好听的，如他所愿：“阿衍。” 【叮咚——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74】 哎，小仙鱼居然还有傲娇属性。 傲娇鱼这才舒心，露出冰蓝眼眸看向千霜，矜持地说：“海底城没有公主，也没有拥有魔药的巫婆……变成泡沫的诅咒也没有。” 千霜虚心求教：“那哪些是真的？” 冰蓝眼眸微闪，商衍目光落在千霜身上，低声说：“人鱼终其一生只爱一人，这是真的。” “那要是遇上个渣男渣女，你们人鱼就不活了？”千霜跪坐在他旁边，对此表示质疑。 世上哪有这么多的浪漫，更多的是伤害。 商衍语气突然淡下来：“人鱼的感情炽热真挚，他们永远不会背叛他们的爱人。”顿了顿，他目光微微复杂，垂眸说：“就算被辜负了，也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 千霜撩了一把头发，觉得这气氛怎么突然这么微妙。 她讪讪地转换话题：“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花泽国的边关。” 商衍心情突然有点低落，此刻恹恹地，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他拉过被子背过身说：“我困了。” 千霜也不好去逼问，何况她总感觉这种情况下自己话不能多说，就应了一声：“那我下去吃饭了。” 商衍背对着她，手指紧紧攥住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了 昨天做了个封面，可惜传不上去，唉…… 第30章 养鱼技巧二十四 窗外雷声阵阵，大雨滂沱, 看样子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千霜没急着下楼, 在窗前站定, 对着外面一株被大雨打蔫的芭蕉发了会儿呆。 再回头时，千霜发现床上的商衍已经陷入熟睡。 她鱼哥这什么毛病，睡眠质量这么好的吗，居然又秒睡了？ 千霜走到他床前低头看他。 侧脸堪称精雕细琢的小仙鱼呼吸浅浅, 睫毛卷翘，柔顺的银发铺了满枕，半遮半掩着白皙的脖颈, 殷红的唇瓣微抿，显出些许脆弱。 千霜歪头偷看了他一会，忽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苦恼地想，这条鱼总是这样，有意无意地勾引她, 让她偶尔在某个瞬间把持不住自己。 劳资一定要稳住！ 千霜为了防止自己被睡得毫无防备的睡美鱼诱惑，毅然决然地选择先去吃饭。 客栈的一楼是个食肆, 这会儿因为路人进来避雨, 一楼略显拥堵，不大的地方被踩满得泥泞，嗡嗡的说话声混在一起，环境十分嘈杂。 千霜要了一碗阳春面, 边吸溜边听他们哔哔。 “听说了吗？帝都戒严了，什么情况？” “我之前远远地看过一眼，一个个查过去，那阵仗——吓得我都不敢排队！” “哈哈哈，你怕什么，咱们又没干什么坏事！” “话说过几日花将军领的兵就要回帝都，是不是因为这个？” 周遭静了一瞬，惊疑的目光投向说话的女子。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自打一下嘴巴。 大家便心照不宣似的，换了个话题，称赞起镇国大将军大败龙清国的英雄事迹。 而就在不远处，他们口中的“英雄”一脸不爽地敲了桌子，对店小二喝道：“你们是个什么黑店，牛肉面只有一片肉的吗？给劳资加到正常分量！不然劳资砸了你这破店！” 店小二满头大汗地过来赔笑：“这……客官，本店的牛肉面真的就只有……一片肉。” “哦？”千霜一筷子戳进油腻腻的桌子，瞬间入木三分。 她冷笑道：“你再想想。” 劳资是给了你多大的脸，才让你觉得劳资能被区区一片肉打发！ 至少五片才可以！ 店小二冷汗涔涔，苦着脸说：“好好好，就给你加几片——但客官，可不可以先把损坏桌子的钱赔了？” “……” 很好，你这店小二很不怕死！ 千霜得了不多不少正好五片肉，冷笑着把钱赔了……四舍五入差不多就是多加五片牛肉的钱。 黑心店家！ 诅咒你明天就倒闭！ 千霜吃完最后一口面，不屑地瞪了一眼讪笑着的店小二，绕过喧闹的人群上楼去了。 关上门，一楼的嘈杂声音被隔绝在门外。 千霜瞅了一眼睡美鱼商衍，见他睡得香甜，便无趣地移开眼。 睡睡睡，怎么这么能睡。 千霜心里也明白也许是白天的攻击耗费了他的体力或者是别的什么……况且他早上没睡，这会补补觉也正常得很。 千霜无聊地走来走去，微微闪烁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商衍身上。 唯一的陪聊陪玩对象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她只能自己找乐子。 千霜悄摸摸上床，朝睡美鱼无辜的银发伸出罪恶的手。 商衍侧卧着，睡得岁月静好，尚不知邪恶的人类对他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 夜半，雨声渐小，千霜终于有点困了。 千霜好心放过已经被玩坏的睡美鱼，出门让小厮再加一条被子。 敞开的窗户悄然吹进沁凉的风，混合着雨的潮湿气息，微微带了秋意的寒，静默中千霜吹灭烛火，轻手轻脚地在商衍身边躺下。 商衍有规律的呼吸声十分催眠，千霜裹着被子头脑放空，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 商衍于梦中惊醒。 光怪陆离的场景很快被头皮上熟悉的疼痛搅散，商衍懵住，来不及回忆糟糕的梦境，第一时间伸手去解救自己被攥在魔鬼手里的可怜头发。 魔鬼的睡觉姿势甚是霸道，明明不跟他同一条被子，中间也留着点空位，她一只胳膊硬是克服所有阻碍，精准地攥住了他的头发。 商衍拔出自己的头发，皱着脸捂住头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脱发危机。 等等！ 商衍试探着往上碰了碰他头发，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他掀开被子下床，四下看了看，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找到一面镜子。 人类的镜子跟海底城的水晶镜差不多，只是成像更模糊一点。 商衍慢慢走过去，撑着桌子，冷冷地看着镜子里浮现出来的那个人鱼：“……” 他眼角眉梢都开始冒出隐忍的火苗。 正巧这个时候，千霜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还没清醒呢，第一时间看到背对她站着的颀长身影。 “你怎么……”千霜打了个哈欠，话还没说完，商衍转过了头，千霜张着嘴呆住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 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千霜拍着被子笑声惊天动地。 商衍顶着不标准的哪吒头，面无表情地看她。 之所以不标准，是因为被抓成哪吒头的头发只有一小部分，剩下的不尴不尬地披在肩头，还有好几缕被打成了辫子……一个词概括就是滑稽。 千霜乐不可支地笑了好久，好不容易一抽一抽地停下，看见商衍那副被玩坏的模样，忍不住又喷了出来：“噗哈哈哈……” 商衍冷眼等她平复，平静地问：“笑够了？” 千霜这会儿才察觉到气氛不对，空气中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杀气，而顶着哪吒头的小仙鱼看似平静的冰蓝眼眸中毫不留情地冒出“你快死了”的讯息。 她笑着笑着表情僵住了：“！！！” 千霜惊恐地看着商衍朝她走过来，气场有两米八——忽然想到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人鱼炸了也咬人怎么办！？ 被那两排钢锯似的牙咬一口，她的骨头扛得住？ 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雨…… ——小仙鱼还处于无敌状态…… 被仙鱼散花散出来的冰针扎成刺猬，她还能活命？ 千霜觉得自己要凉在这里。 为求活命，千家第十九代传人毫不犹豫抛弃了她不值钱的节操：“商哥哥！衍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一边喊一边往被子里拱。 商衍隔着被子按住她，闻言陷入沉默：“……” 这个不要脸的！ 有求于人就喊点好听的，以为他会再上当吗：“出来！” “我就不！”千霜倔强的声音闷在被子底下。 商衍伸手就扯被子，千霜在下面跟他拔河，一时间被子竟然纹丝不动。 只要我不出来，你就咬不到我！ 千霜心怀侥幸。 商衍扯不过她，心情越发不美妙。 ——小仙鱼平常不生气，一生气连他自己都害怕。 千霜突然发现商衍松开了按着她的力道，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没见他动作，不由犹豫要不要探头出去看看对方是否被气晕了过去。 千霜心想，小仙鱼性子这么软，能玩出什么花样——顶破天被他拿尾巴抽一顿。 千霜就慢慢探出头去。 探到一半，措不及防想起对方魔性的哪吒头造型，再配上他光风霁月的脸……她忍不住就要发笑。 等她探出脑袋，失望地发现如此经典的造型已经被黑着脸的小仙鱼抹杀掉了。 千霜刚叹了一口气，商衍便凑过来揪住了她的一把头发。 千霜露出迷惑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商衍冷冷地盯着她，压着恼火的声音显现出一种特殊的低哑……嗯，很欲，他凝视着千霜说：“道歉。” 千霜正试探地想拔出自己的头发，闻言粲然一笑，肆无忌惮地调戏他的神经：“我就不，你打我啊！”劳资就看看你这条小仙鱼能做到什么地步。 商衍闻言果然愣了愣，估计是从没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气了好一会而才干巴巴憋出一句威胁的话：“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是是是，我衍哥超凶！我好怕怕……哈——”千霜打了个哈欠，毫无诚意地附和他。 “……”是他真的不够凶还是这人脸皮真的太厚。 好得很！那他就让这没见识的人类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商衍揪着千霜的头发，窸窸窣窣地捣鼓，千霜对炸毛鱼口中的“代价”好奇得很，还特意坐起来方便他捣鼓。 过了许久…… 千霜抱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抽搐，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哈？” 商衍看到人类脸上明显似惊惧的隐忍表情，神色渐缓，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知道怕了吧。” 千霜表情终于扭曲! ……所以代价就是把她的发型弄得比他的哪吒头更丑吗？! 他怎么能这么傻白甜! ——她怕，她真的怕死了！ 她怕她一个忍不住就往死里日他。 “现在明白了？以后不要惹我。”商衍很认真地说，冰蓝色的眸子像一汪浩瀚的海，如有阳光落下，温和的海面折射出上粼粼如星的光芒。 千霜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那你知道惹我会发生什么吗？” 商衍将翘起的嘴角下压，微微歪了歪头，抿着唇略显迷茫地回视着她。 “……”他没来得及问，面前的人忽然凶狠地欺身而来，他猝不及防，下意识后仰，没想到却被压过来的人顺势推倒在床上。 “唔——”身上的人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他不可置信似的微微睁大眼，一声闷哼压在了喉咙里。 “……” 他喉结微动，失神地看着很快起身的千霜，不知为何有点脱水般的干渴感。良久，他才问：“为什么……咬我？” 千霜背对着他，克制地看着虚空某一点：“不要说话。” 商衍被凶了一句，加上被咬的那一口，心中浮起莫名其妙的委屈感。 邪恶的人类一定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这么难受。 商衍微微垂下头，没再说话，散落的银发遮住他光彩尽失的脸。 千霜这次平复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冷静下来后，她意识到人鱼的声音或许有某种蛊惑人心的能力——凭她的定力，正常状况下不可能如此失态。 千霜皱了皱眉，转身想去察看商衍脖子上的咬痕。 这条鱼可能被刚刚那一下给吓到了，这会抿着唇不让她靠近。 千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放缓语气哄他：“抱歉，很疼吗？” 商衍这才抬起头，执拗地问：“为什么咬我？”人类的善变难道没有理由？ 勾引她却不自知，这说不清是谁的错，千霜真是拿他无可奈何：“我求你，别问了。” 商衍就不说话了，只用一双剔透如玉的冰蓝眼眸沉沉地看着她。 千霜一心只想将此事翻篇，故意含糊地说：“你这么可爱，咬你需要理由吗？” “你再乱说！”商衍瞪她。 千霜没办法了，口不择言道：“好，我就告诉你——是因为我嫉妒你比我漂亮比我美，忍不住想让你破相，没想到我却该死的咬偏了——这下满意了吧！” 本以为这条鱼会因为被糊弄而更加生气，却没想到商衍神色一缓，用一种不认识她似的陌生眼神眯眼看她。 “……原来是这样，”商衍轻哼一声，低头闷闷说：“那我原谅你的无礼。” 海底城的人鱼们会因为嫉妒其他鱼的美貌而撕咬对方，原以为只有人鱼族有如此嫉妒心，没想到连人类也不能免俗。 美貌果然是原罪。 商衍深沉而镇定地想。 “……”一贯内心强大的千霜终于陷入了漩涡般的沉默。 她真的、真的、真的搞不懂这条人鱼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麻木地想，里面可能装满了海水罢。 作者有话要说：商衍（深沉）：美貌是原罪。 不在同一个频道的千霜（麻木）：他脑子里怕不是装满了海水，需要我日出来？ 第31章 养鱼技巧二十五 这么漂亮一条人鱼，怎么就是个傻的？ 千霜用愁苦的目光将商衍注视着。 商衍被她的视线扫到, 顿时肃容道：“这次原谅你——下次不准再咬我。” “如果我还控制不住呢？”千霜放弃挣扎, 满心沧桑地问他。 “那……”商衍想了想, 露出一个认真的表情：“那我就咬回来。”他也是有脾气的！ “您就放过我吧！”千霜捂住眼睛, 心想她绝不能再跟这条鱼多说一句话，不然今天不是鱼死就是她亡！ 千霜吐出一口气，下床去窗前站着，打算吹个冷风清醒清醒。 “……”商衍悄悄瞥了她的背影一眼, 很快收回目光，摸了摸脖子上的一圈牙印，心情难以言喻。 人类的牙齿这么钝, 用尽全力却连他的皮肉都咬不破，居然还妄想毁他的容。 天真！ 【叮咚——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1】 “……” 千霜无声地对着楼下那株芭蕉叹气。 * 花泽国已经进入雨季，雨下了一上午都没停, 千霜估摸着不能再耽搁下去，便收拾行装退了房。 出发前，她唯一的行装神色不虞：“为什么要我穿这个？” 千霜飞快瞟了一眼手里的女装, 用无辜的眼神看他：“男子进帝都的手续很繁琐……” 商衍一脸嫌弃，修长的手翻了翻那件白色轻纱女装, 皱眉挑剔道：“不要, 它丑。” 娇娇鱼又开始作了，千霜习以为常地闭着眼睛就开始顺毛哄：“是是是，我家阿衍最美，这污浊世间有哪件衣服能配上你的绝世美貌, 一切所谓的华服都不过是衬托你的绿叶，更别说这该死的丑陋衣服。” 商衍这条傻白鱼果然被哄得神色稍霁，清隽眉心微微舒展。 这花言巧语的人类，以为随便夸一夸就能让他穿上如此丑陋的衣服？ 天真。 不知想起什么，他白皙的脸皮浮起薄薄的绯红，似恼非恼：“谁是……” “？”千霜将迷惑的目光投向他。 商衍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将那几个字说出来：“……谁是你家的！” “……”千霜将手里衣服一抖，循循善诱地给傻白鱼洗脑：“你啊——难道不是？我照顾你这么久，为你鞍前马后烤肉送烟花，付出了多少的时间与精力，你难道不算我的鱼吗？” “我不是！”商衍羞恼得不行，这下连耳根都红了，如果此时他有尾巴，此刻也一定是炸开花的状态。 不要脸的人类竟然不顾他的意愿，擅作主张就定下了他们的关系——强买强卖，放在海底城，她一定会被逐出城喂鲨鱼！ 这个大胆的……不要脸的……居然就这么不知羞耻地说出来。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千霜不了解人鱼婚姻文化，一脸你说得都对我不与你这个傻白甜计较的宽容表情，兜头就往商衍身上套衣服。 啧，一大男人，磨叽死了！ 好话不听，敬酒不吃吃罚酒！ 劳资让你穿，你特么就给劳资穿上！ 商衍在她手底下挣扎，被千霜威胁了一句“再动，下次等你睡着了我就往你脸上画乌龟”……这才老实了。 千霜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人鱼就是一群颜值即正义的自恋物种。 傻白鱼，还是威胁一下靠点谱。 总是捧着，傻白鱼老忘记他爸爸究竟叫什么名字。 千霜捣鼓好衣服，还要去捣鼓他头发。 发色眸色的问题不大，千霜刚刚出门买衣服买伞的时候打听了一下，花泽国民风较为开放，允许与别国通婚，生下来的混血儿难免有点异域风情，眸色发色特殊一点很正常。 而商衍美貌度惊人，容貌精致到雌雄莫辨的地步，更何况有身高在这撑着，凭这一点，就没人会怀疑这厮是个男的。 千霜兢兢业业地挽着那柔顺的银发，而商衍被按坐在桌子前，对着镜子里摆弄他头发的千霜生闷气。 反复无常的人类，总是对他翻脸无情。 他难道没有脾气吗！ 反复无常的千霜正经起来，在头发上弄出的花样就不止打辫子了，她在商衍脑后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上一根镶着翠玉的银簪，剩余的松散垂下——是花泽国女子的普遍发型。 这发式不显女气，简单中不失雅正，商衍勉强能接受，他反手摸摸那根簪子，别扭地问：“什么时候拿来的？” 肯理她了？ 千霜挑了挑眉，顺着梯子往下爬：“一直藏在身上呢。” 她离开将军府的时候除了带着银票，长刀，还有这只簪子。 据说是原主那个没有姓名的爹留给原主的，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隐藏剧情，她总感觉是重要道具，就顺手收进包裹里了。 别说，还挺漂亮的。 可别是家传宝物，专门送给女婿的那种。 千霜眼角一抽，及时打断了这恐怖的脑洞。 * 等千霜把商衍折腾好，外面的雨小了许多，千霜便拉着不情不愿遮住脸的商衍离开这家客栈。 商衍走到外面时才露出脸：“为什么今天还要遮脸？”他就这么不能见人？ 千霜撑开伞，单手拢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这才转头对这条傻白鱼说：“言行要一致嘛——不然你想被黑心的店小二捉去红烧？” “……”商衍默默看着她。 这不要脸的人类就会吓唬鱼。 千霜怕油纸伞被风带跑，就没骑马，一人一鱼一马施施然在雨中的街道悠闲漫步。 ——个鬼！ 娇娇鱼没一会儿就走不动路了，他腿酸，恹恹地坐在马背上扛着伞，垂眸生着莫名其妙的闷气。 千霜重新买了一把伞，这回不用顾及商衍的速度，牵着马一路出了这个有烟火气的小镇。 不远处就是帝都的城门。 大约是戒严，出入城门的人流量很小，千霜排着队，很快就轮到了她。 审查他们的是一个高个将士，满脸凶相，拥有一身铠甲都遮不住的肌肉。 哦，这也是个女的。 身为信奉颜即正义的外貌协会成员，审美极高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跟她对视的数秒之中，千霜眼神不由自主微微躲闪，看起来就十分可疑。 “你，哪来的！”将士的目光扫过千霜的雀斑脸，眼神中满是狐疑。 千导拿起剧本开始她的表演，下巴一抬示意将士看正坐在马上走神的商衍：“看到那位没，是我家五妹，嗐，她这人自恃美貌，非要到帝都来寻个合眼缘的男人，真当自己是天仙呢！我家老母从小就偏袒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非让我带她到帝都去，你说这不是搞事嘛？！” 坐在马上的商衍一身素衣，白到发光，听到千霜一溜烟的屁话，幽幽地瞪了过来。 将士正好看过去，被这目光瞪得心神一荡，活生生精神恍惚了好几秒。 马上的人银发垂肩，冰蓝色眼眸剔透澄澈，殷唇雪肤，神色矜贵清冷，明明是一副极美的容貌，眉目间却萦绕几分英气。 这……这不就是天仙吗？ 这一场场的雨，该是天仙下凡时凡人落的泪。 是心动的感觉，可上天的失误让她们彼此错过，注定无缘。 褒美之词混着彩虹屁在心中打转，一腔衷肠几乎要倾吐而出，但身旁的雀斑脸还在扒扒地数落着她心中的女神，让她心中一阵火起。 “……她凭什么，我哪里不比她好？就她那长相，比男人还好看，我特么……” “闭嘴！”将士冷喝道。 “……”千导一副被吓到的怂样，敢怒不敢言 。 将士凶悍的脸更显狰狞：“你确实比不过这位小姐。” 千霜赶紧疯狂向商衍打眼色。 “……”这虚伪的人类，居然如此不要脸地诱使他助纣为虐。 骄傲的人鱼绝不会做那么没品的事！ 千霜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俨然是一个“乌龟警告”。 接收到威胁的商衍权衡了一下美貌与骄傲孰轻孰重……忍痛放弃了人鱼的骄傲。 鱼在马背上，不得不低头。 商衍想起接下来的剧本，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于是低头，僵硬地对将士点了一下头。 在加了天仙滤镜的将士眼中，哪怕是如此不走心的表达感谢的动作，也属于天仙一垂首的那抹温柔。 将士觉得自己要飘上天了。 怎么能这么美。 这要是个男人…… 多好。 直到那个天仙离开，将士都无法将目光从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上挪开。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周围同样负责审查的同僚也用同样迷醉的目光注视着那个方向，仿佛随着那人的离开被勾走了魂。 奇怪，那只是个女人啊。 “都别看了，快站好！”统领最先回过神来喝道。 闻言，将士们才稀稀散散地站好，目光都有点涣散。 “你说万香阁的头牌有没有刚刚那个好看？” “啧，说什么呢！人家是个女子！” “说不定——是个男……” “别想了，她有胸！” 刚刚的将士一句话打破所有人的幻想。 只是每个人都心中都留下了一丝微妙的惋惜之意。 …… 千霜牵着马在脑海中核对剧本，忽然有点后怕地叹出一口气：“差点翻车——忘了你有喉结，还好你低头就挡住了，不对，就算看到了，那群傻叉估计也反应不过来，哈哈哈……” 美人计，计划通！ 商衍扛着伞端正地坐在马上，瞥了她一眼，不想跟虚伪的人类说话。 千霜对刚刚的剧本意犹未尽，不要脸地问商衍：“真的不打算叫霜姐姐？” “……”怎么这个话题还没过去！ 商衍攥着伞柄的手指捏紧，深吸了一口气，用尽毕生修养才没把那个“滚”字吐出口。 千霜没得到回应，意料之中，拿脚指头想就知道她的鱼肯定又炸了。 她牵着黑马，马背坐着一条生着闷气的人鱼，他们一起在帝都略显空荡冷清的青石街道上走过。 彼时烟雨濛濛，远处的皇宫笼罩在一层灰霭之中，如一头盘踞的巨兽。 而天际处悄然翻起一层诡异的血红，隐隐透露出极度的不详。 然而这异象暂无人发觉，人们于繁华盛景中醉生梦死，或期待或迷茫地去迎接不可预知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以后—— 千霜：叫霜姐姐。 商衍盯她：昨晚睡得太好？ 千霜（怂）：衍哥，呵呵，没啥。 ……总之小仙鱼迟早被流氓小姐姐带坏成小Y鱼～ 咳，忽然觉得满嘴跑火车的社会霜姐也很欠。 唉～ 第32章 养鱼技巧二十六 千霜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了幽王府。 花千霜自从被上台的花玄月赶到边关起，已有五六年未归, 王府景象在花千霜的记忆中如同旧时相片, 在时光的洪流中渐渐变得黑白, 直至褪色、模糊。等千霜代她归来, 那王府便已经成为了一座陌生的府邸。 它敞着门，却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回家。 事实上，这些年它几乎已经变得空空荡荡，除了几个打扫的下人, 便只剩下一个忠心的老管家，府中荒草丛生，树枝长久没被精心打理, 肆意生长，加上萧瑟的秋意，一眼望去, 尽是荒废景象。 千霜在敞开半扇门的大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有些沉默。 商衍下了马，见了这个情况实在有点忧心, 他往千霜那靠了靠，向门内看了一眼, 果然只看见满目的寒碜。他皱起眉头, 明明刚刚还被这人欺负，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同情：“你家进贼了？” 千霜：“……” 商衍看她脸上闪过极度迷茫，觉得她也挺可怜的，比起被小人偷窃, 他被不要脸人类欺负一两句又有什么关系呢？ 商衍于是不太熟练地安慰她：“不要紧，你还有命就好。” “……”千霜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似笑非笑地看这条傻白鱼：“阿衍，你是个什么大宝贝？” 这确定是小仙鱼？不是小天使？ 商衍冰蓝眼眸中盛满疑惑，那模样看着有点呆。 “唉……算了。”千霜拉住他衣袖，把傻愣愣的鱼拽进门：“我带你逛逛我家……咳，但愿我家没被掏空吧。” 老黑在门口止步不前，没跟着进去，睥睨的目光扫过王府内的寒碜模样，它不屑地自鼻孔中喷出气。 忽然一只手捞住缰绳，把它硬扯了进去：“老黑，快跟上！” 老黑气得直往后撅蹄子，但没用，它几乎是被活生生拖走的。 千霜一手拽缰绳一手扯着鱼，感觉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 * 一路走下来，竟然一个活人都没遇见，四周寂静无声，像个鬼宅。 按理说“镇国将军”过几日就会回帝都，这幽王府也该早早地开始修缮，但都这会儿了还没动静，便应该是那位女皇的手笔了。 瞧瞧这干的是人事吗？ 很好，小本本上再记一笔。 千霜带着一鱼一马逛了前院，本想再逛一逛后院，但娇娇鱼因为踩了鹅卵石脚底疼，难受得走不了路，千霜不得不放弃了计划。 “要抱吗？”千霜虽然这么问，却已经把手放在他腰上。 商衍被抱习惯了，下意识就要靠过去，一低头看到千霜含着笑意的眼，忽然有点不自在。 他都比她高，抱来抱去像什么样子。 商衍摇头。 嗐，她家小仙鱼一长腿就不让抱了。 千霜哪肯跟他生分，一抄手稳稳把他公主抱起来，正色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又不是没抱过。” 商衍大长腿在空中晃荡，恼怒地瞪着擅作主张的人类：“……！” 千霜喃喃说：“瞪人也这么好看。” 商衍猝不及防被夸了一句，目光微微闪烁，不自然地移开眼。 千霜抱着他走进后院西厢房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刚刚放开了缰绳，这会儿老黑早跑得没影了。 商衍没跟着她回头看，他的目光被房间内的景象吸引了。 那是跟外面的荒废之景严重不符的奢华场面。 白玉石铺就的地面光滑整洁，一眼望去，层层叠叠的白纱飘逸……不光如此，四周的布置几乎都是以白色为主。 透过四面透光的窗户，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一个大水池。 这是千霜早些时候飞鸽传书吩咐管家建的池子。 幽王府看着破败，但其实还是很有底蕴的。 先皇在的时候，曾经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只是花千霜不喜铺张浪费，衣食住行都十分简单。 千霜带着明显愣住的商衍穿过轻纱，来到那个水池前，问他：“要下去游一会儿吗？” 商衍没说要不要下去，目光中染上狐疑：“你是什么时候建的这个池子？” “在决定带你回帝都的时候。”千霜把他放在池子边上，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给他脱鞋一边解释道：“我常年在外征战，哪有空闲养鱼——以前也没养过，捡到你是个意外。” 商衍脚尖探了探水温，不算太冷，他抬起眸子，抿唇道：“你当时为何……救我？” 千霜把斜插的簪子拔下来，看他一头银发散下，挑眉反问：“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出现在哪里的，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商衍果然沉默不言。 千霜于是自如地转换话题：“你在这住上几天，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就送你回去。” 商衍睫毛微颤，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他抬起眼看头顶嵌着的七八颗夜明珠，眸光微暗。 千霜见他兴致不高，就知道这条鱼有心事。 千霜在他身边坐下，斟酌着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商衍愣了愣，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我有事。 千霜耐心地试着去猜这条叫人看不清的鱼：“是水太冰？” “不是。”商衍回过神来，压下心绪，轻声说：“水温正好。” 今天是没法谈了，千霜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的水珠：“我要出去一趟，大约一两个时辰，你如果要下水，记得把衣服脱下来。” 商衍正要应，脸上突然被掐了一把。 “不要乱跑知道吗，小哥哥。”千霜直起身，摩挲了一下指腹：“帝都是女皇的地盘，我府上虽说没几个人，但难保里面没有她的眼线。” “……”商衍捂着被掐红的脸瞪她。 干坏事的千霜不在意地笑，转身往门外走去，随手将垂在身前的麻花辫扯散。 墨色铺散，长发及腰。 这一刻，她身上似乎有了不同于往日的气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 商衍偷偷看她的背影，猝不及防地，那人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他心虚似的赶紧撇开眼。 千霜撑着门板，回头笑嘻嘻地问：“小哥哥，你是要吃猪肉鸡肉牛肉羊肉鸭肉还是狗肉？” “……”这人就正经不过三秒：“随便 。” “天下最难是随便啊小哥哥。”千霜推开门，出门前笑说了一句：“那不如就尝尝鱼肉吧，红烧清蒸都来一盘。” 商衍：“……” 他眼睁睁看千霜把门关上。 ——世界终于清静了。 商衍确认她不会再杀个回马枪，这才开始脱衣服。 他学得快，回忆了一下这衣服是如何穿上的，也就能磕磕绊绊地把它脱下来 。 他下了水，再浮上来时，一双长腿已经变回深蓝色鱼尾。 商衍摆了摆光泽熠熠的鱼尾，心想果然还是尾巴好。 漂亮又耐用。 那个不要脸的如果欺负他，他可以一尾巴呼上去，人腿就不行。 商衍想着，忽然感觉周围有点安静，他侧耳听了片刻，只听到外面席卷而过的呜呜风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满室寂静。 * 皇宫，停云殿。 “啪——”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之后，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宫人们垂头侍立在紧闭的殿门两侧，闻声狠狠一颤，仿佛那鞭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殿内。 女皇随手扔下手里沾血的鞭子，目光阴郁地注视着架子上吊着的人鱼。 人鱼双手被银铐扣在架子上，垂着头痛苦地喘气，露出的胸膛上纵横着绯色的鞭痕，有几处没控制好力道，直接破了皮，此刻正缓缓渗出鲜血。 绝望的表情，聊胜于无的挣扎，痛苦的呜咽，一切都让人血脉贲张。 越美的东西越让人有摧毁的**。 女皇上前扣着他下巴，强行抬起那布满惊恐的漂亮脸蛋，声音压低了几分，听起来竟然有种诡异的温柔：“痛吗？” 人鱼连连摇头。 女皇突然冷下了声音：“我什么时候教你骗人了？嗯？” 掐着下巴的手突然收紧，人鱼吃痛，低低呜咽了一声，结果换来更残忍的对待。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忽然一低头，用被磨平的牙狠狠咬上了那只手。 “该死的东西！”女皇反手照着那张脸就是一巴掌：“你找死！” “啪——” 人鱼被打得偏开脸，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女皇冷笑一声，正欲上前，忽然听到一声低笑，她眸光一冷，徒然锐利的目光自颤抖的人鱼身上扫过，落在水汽环绕的殿内，冷声喝道：“是谁！” “是我啊，陛下。”千霜施施然从一处帘子后绕出来，对神色微僵的女皇笑道：“怎么，这么多年不见，陛下就把臣忘了？” 千霜目光扫过架子上浑身染血的人鱼，神色中染上讥诮：“不过，这么多年，臣看陛下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女皇眸中的惊诧只有一瞬，不知想到什么，女皇冷冷地笑起来：“幽王，朕本给你安排了个好去处，你不乖乖死在边关，做什么要千里迢迢回来呢？”她说着，从墙上挂着的剑鞘里抽出剑来，轻嗤一声：“不过没关系，既然你偏要送上门，朕便亲手送你上路。” 千霜冷眼看那把剑朝自己砍过来，躲都没躲，只是在它当头劈下时，轻描淡写用两根手指接住寒光湛湛的剑锋，同时一脚踹向对方的肚子。 女皇没料到她竟然变得这么厉害，下意识放开被千霜牢牢拿捏的剑，快速往后一躲，却还是被踹中腹部，生生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住。 “铮——” 女皇皱着眉怨毒地看着千霜随手扔掉长剑，捡起细长的染血蛇鞭，多年前时时刻刻被压制的屈辱不甘忽然通通涌上心头，新仇旧恨，像腾腾翻滚的滚烫岩浆，只待一个契机，便能将对面那个人人烧成灰烬。 “花千霜，你怎么就是不死呢？母皇护着你，大臣捧着你，你个贱人是不是很得意？”女皇疯魔似的哈哈大笑：“但那又怎么样，皇位是我的，你今日敢闯进宫，我有的是办法治你个刺杀之罪，我要将你五马分尸，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 “说完了吗？”千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狗皇帝发疯，等了一会儿，却是不耐烦了，鞭子随心所动抽在地上，下一刻，便是直直缠上女皇的脖子。 “唔……”女皇谩骂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扯住紧缠在脖子上的蛇鞭，渐渐得开始面色泛青。 “花千……霜，你杀了朕……今日走不出宫门……” 千霜把女皇踹倒在地，微微一歪头，表情像在谈论天气：“哦？那陛下觉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人进来救你呢？” 女皇瞳孔一缩，目光死死锁在千霜拿在手中的红色虎符。 千霜叹了一口气说：“陛下你啊，智商真是惹人怜爱，我不与你抢，不代表我抢不过你。可是你呢，不把我的满腔心意放在眼里，还一次次想置我于死地……真让妹妹我伤心。” 千霜说着，表情可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想了想，我就千里迢迢来教陛下做人了，怎么样，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你——”女皇面色狰狞地还想说什么，一只拳头已经招呼了上来。 “啊——” …… 千霜从昏过去的女皇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银铐上的锁。 见人鱼被吓得浑身颤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千霜想起家里的小仙鱼，对着这条小可怜，心中不由柔软几分，难得耐着心轻声地哄：“没事了，看，我把她打死了。” 人鱼果然放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拿余光瞥着倒在地上的狼狈人影，良久，才低头颤着唇瓣低声问：“真……真的吗？” “真的。”千霜让他坐在地上，走过去把如同一滩烂泥的女皇拖远了一点。 人鱼银灰色的眸子微微闪烁，舔了一下干裂的唇瓣。 千霜四下翻找，寻到一大箱药，也不知道这个狗皇帝作践了多少条人鱼，里面治疗用的东西十分齐全。 见千霜蹲下身，人鱼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千霜也不在意，抬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药膏：“不怕，我给你上药。” 人鱼这才犹豫地动了动尾巴。 千霜说着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叫什么呀？” 冰凉的药膏沾上疼痛的伤口，人鱼揪着尾巴尖，浑身便是一颤。 良久，人鱼委屈似地瘪着嘴，小声说：“银川。” “叫银川啊，”千霜夸他：“名字真好听，很衬你的尾巴。” 人鱼一族向来喜欢他人赞美自己，银川闻言抿起唇，暂时忘了刚刚发生的不好的事，很乖很骄傲地微微笑起来：“是吗？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太忙了，今天补两更 么么哒＾3＾ 第33章 养鱼技巧二十七 人鱼都这么可爱的吗？ 千霜想了想，问银川：“你怎么可以说话的？”明明他尾巴还在。 银川尾巴拍了拍地面, 神色疲倦, 少年音还有点沙哑：“外面下雨了吧, 一下雨我就能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千霜还有点疑惑：“你下雨天变不了腿吗？” 银川摇摇头：“我没……那么高的能力, 我只是一条普通的人鱼。”他说着，有点失落。 那小可怜模样贼鸡儿惹人疼，千霜赶紧安慰他：“没事，你都会说话, 超级厉害——你看我认识的海鲜没一个会说话的 ！” 银川瘪着嘴，闷闷说：“可是……每条人鱼都能在下雨的时候说话的啊。” “……”千霜有点方。 银川反倒高兴了一些，说得话也多了：“你跟其他的人类都不一样, 你是个好人。” 千霜猝不及防被发了一张好人卡，不由露出神秘莫测的姨母笑。 等处理好银川身上的伤，这条鱼已经彻底对千霜敞开了心扉, 扒扒地控诉着女皇对他干的坏事。 千霜一一点头，走过去把女皇拖过来又打了一顿。 最后还是银川看不下去，见女皇被千霜疯狂殴打, 银川忍不住呐呐道：“算、算了……她被打得好丑哦。” 其实人鱼的心底都很善良，心肠也很软……这让每条鱼看起来都有点傻白甜, 千霜知道这些, 所以更是心疼这傻孩子。 千霜又打了好一会儿才停了手，最后踹了挺尸的女皇一脚，嫌弃道：“什么垃圾玩意这是！” 女皇之前被人鱼咬了一口，伤口渗进了人鱼的血, 这会儿看上去面色青紫，事实上已经中了毒。 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千霜把女皇扔一边，站起来就要去开门。 “不、不要走！”银川赶紧拽住千霜的手，神色间满是害怕：“再陪陪我好不好……我怕。” 千霜停下脚步，苦恼地垂眸看着这个小可怜。 银川犹犹豫豫地，好久才不好意思地咬唇道：“你……你可以把我带回家吗？我不想在这里。”估计是从没提出过如此无礼的要求，他好不容易说完，苍白的脸染上一抹羞怯的红。 但他实在害怕被拒绝，又小声地补上一句：“我吃的很少的……也很听话，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千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对于如此无害的生灵，几乎没人可以做到不心软。 可她不能把银川带回去，先不说商衍会如何想，再者，千霜不认为她能对这条人鱼的未来负责到底。 银川仰着头揣揣地等一个结果，可当头顶落下一只温暖的手后，他知道自己被拒绝了。 “等以后吧。”千霜摸了摸他的头，说：“等偷猎者被肃清，我也送你回东海好不好。” 银川乍一听到“东海”两个字，睁大眼睛，愣愣地，漂亮的眼睛中渐渐地蓄了晶莹的泪。 “没用的。”他哽咽道，滚出来的泪珠砸在地上，变为一颗颗珠子：“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怎么会回不了？”千霜手忙脚乱地要给这傻孩子擦眼泪，又发现眼泪都变成了珍珠，在旁边十分无措：“三天就到了，放心，一定能回去的，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银川只是摇头，银灰色的眸子中浸满悲伤。 “王爷。”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千霜安抚了银川几句，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龙卫统领，他单膝跪地问：“这些宫人要如何处置？” 千霜目光扫过惊恐的宫人，垂眸道：“放了吧。” 五行修善道，不斩无辜。 宫人劫后余生，连连对千霜磕头谢恩。 千霜自然也不忘敲打：“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一个字，让本王听见，那就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宫人冒着冷汗，纷纷应是。 打发走宫人后，千霜让龙卫把女皇扔回养心殿，顺便交代了几句，让龙卫派人好好照顾里面的人鱼。 龙卫是先王一手创立的，本来是传给下一任帝王的暗卫，但不知先王是否预料到花玄月夺嫡的局面，龙卫早早地传到了花千霜的手里。 红色虎符就是号令龙卫的象征。 ……正是有了这个，千霜才能在今天尽情装逼。 千霜把后续事宜一一安排好，再回到殿内时，银川已经止住哭声了。 千霜摸摸他脑袋说：“没事，我都安排好了，以后没人会欺负你了，乖乖呆在这里，我有空就来看你好不好？” 银川是条善解人意的鱼，闻言虽然很不舍，但还是瘪着嘴乖乖点头：“那好吧，一言为定……要是你反悔了，海神就会罚你变得比小丑鱼还丑哦。” 小丑鱼……千霜忍不住笑出来：“好，我要是反悔就罚我……咳，比小丑鱼还丑。” 银川这才满意，他眨了眨眼，又悄悄问：“那个女皇是不是没有死啊？” “……嗯。”千霜这次没骗他：“大概五六天……唔，半个月爬不起来吧。” “呼——”银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弯起眸子小声说：“谁叫她这么坏。” 千霜不由笑了笑。 等出了皇宫，外面已经完全地黑下来，帝都坐拥万家灯火，自高处看去，整个帝都灯火通明，十分辉煌。 千霜在幽王府附近逛了逛，买了点东西，回府时，白日里破败的院子已经被重新打扫了一遍，朱门口挂上了红灯笼。 大概是她召来龙卫的动静被老管家发觉，作为一个知晓大部分内情的知情人，老管家心照不宣地将幽王府收拾了一番。 千霜拿着东西径自去了后院的西厢房。 房间内只有几颗夜明珠在发着光，千霜把东西随手放在池边的案几上，摸出火折子，一根根把蜡烛点燃。 “哗啦——” 摇曳的烛光照亮了冒出头的鱼。 商衍鼻尖微动，忽然皱着眉，俊脸被逐渐亮起来的光照着，看起来竟然有些冷：“你去做什么了？” 【叮咚——好感度-40】 千霜惊得手里的火折子都掉地上：“!!!” 不是，小祖宗你冷静啊，一瞬间给我掉这么多好感度，你是想让爸爸吓到猝死？！ 【好感度-5】 【好感度-5】 【好感度-4】 …… 千霜只犹豫了三秒，这期间脑海里叮叮咚咚，好感度如流水般逝去，千霜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原因，只好如实相告：“我去了皇宫，把女皇打了一顿，然后在女皇手上救了一条人鱼……” 千霜忽然意识到关键所在！ 她身上沾了银川的血，不可避免有血腥味，被商衍闻到……这才发生了某些破坏人和鱼之间感情的误会…… 难道商衍这条鱼居然以为她是出去虐鱼去了吗？ 千霜求生欲极强地解释：“是真的，那条人鱼叫银川，我去的时候女皇那狗哔玩意正在虐待他，我真的……” “不用解释了，”商衍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微缓，抬起眸说：“我相信你。” 听到好感度叮叮咚咚地加回来，千霜松了一口气，明明做了好事却被自家鱼无端怀疑的委屈这时才涌上心头，她突然有点生气，自己在辛辛苦苦养的鱼那里竟然这么没有人品值。 看，他一怀疑，好感度就掉成那样！ 连解释都时间都不给她！ 这是条什么渣鱼？ 千霜试着去设身处地去换位思考……但她就是该死地思考不了！ 她难道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养鱼机器吗！她难道就没有心吗！ 这条傻白鱼凭什么把她和那些虐待鱼的变态混为一谈，他凭什么因为一个怀疑就将她的人品一棍子打死。 千霜越想越难受，虽然最开始她嫌麻烦，确实不想养他，但后来她是真的开始稀罕这条鱼，真心实意地照顾他，可原来人家压根没把她的心意放进眼里。 “你这个混蛋！”最终千霜还是没忍住，东西都没拿就掉头大步出了房门，留下商衍一条鱼愣愣地呆在池子里。 讲个鬼故事，一个混蛋骂别人混蛋。 商衍表情茫然了一会儿，无措又懵然地看着千霜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目光才转向案几上放着的那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我怎么可能让BUG再次出现，早就安排上了。 没有情敌这种生物，绝对没有。 还有，女皇是个关键人物，你们不许嫌弃她╯^╰ 这绝逼是个沙雕甜文哈。 第34章 养鱼技巧二十八 幽王府，书房。 千霜坐在靠窗的书案前, 就着烛光, 拿着一根毛笔在宣纸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写着什么。 “商衍你就是个渣鱼！”千霜写到激愤处, 一字一顿念出声。 “竟然怀疑我！” “让你鳞片掉光光, 变成秃尾鱼！” “混蛋渣鱼没有心！” “我打打打打……打……” 千霜笔尖一顿，不爽地看着窗口突然冒出的脑袋，冷哼道：“你来做什么？” 说完，她低头继续写字, 嗤笑道：“我是个坏蛋，你不要靠近我，不然小心被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商衍默默地听着她放狠话, 等她说完，越过窗户把手里的油纸袋放在她桌子上：“还吃吗？” 千霜看了眼那袋已经冷了的烤鸭肉，低头继续写字：“不吃, 我已经饱了。” 商衍就没话说了，扒着窗口默默看她乱画，银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了一缕落在千霜的桌上, 发尖无意间扫过千霜的手背。 千霜手一顿，抬头面无表情对他说：“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 别挡着我喝西北风。” “……”商衍第一次认识到这人闹起脾气来很要鱼命。 商衍想起刚刚听到的那几句骂自己的话, 确实是自己做得过分，他垂眸诚恳地认错：“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千霜不动如山地继续写写画画。 商衍看见浓黑的笔尖在泛黄的宣纸上划过，不连贯的线条接合在一起, 露出疑似鱼尾的轮廓，眼皮不由一跳。 商衍一条傻白鱼不擅长道歉，便直接切入主题，轻声道：“那你要怎么才肯消气呢？” 千霜把毛笔“啪”地往桌上一放，盯着桌子上某一点说：“赔我。” 商衍迷茫地眨眨眼。 “精神损失费。”千霜抬眼看他，欺负傻白鱼实诚，此时狮子大开口：“你让我伤心得要死，精神受到巨大的打击，按人类的法律，你要赔我精神损失费。” 商衍下意识在身上摸了一把，顿时整条鱼都蔫了：“我……现在拿不出来。” 他俊脸染上羞赧的绯色，像个一不小心吃了霸王餐的小学生。 千霜看到他这样子，气就消了一大半。 其实仔细想想，他怀疑她也算情有可原，倒是她，不知今天中了什么邪，为这点破事生气，幼稚又矫情，简直不像胸襟广阔的堂堂千家十九代传人。 “那就先欠着。”千霜把鱼头画上，轻哼一声，偏要得寸进尺：“尾巴，也给我摸！” “……”商衍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千霜自然没诈骗成功，商衍虽然是个傻白甜，但不是一条没有原则的鱼。 尾巴坚决不能给别人摸！ 到最后，千霜提着那袋烤鸭肉，冒雨带着商衍去了厨房，生起火囫囵把鸭肉扔下去炒一炒，全当加热。 商衍在旁边观望了一会儿她撸袖子炒肉的英姿，不知看到什么，目光微动……他悄然无声向一个地方走去。 等千霜发现锅里的肉越炒越焦，越炒越黑，越炒越糊，一切都已经迟了。 千霜面无表情把黑乎乎的肉盛上来，然后绕到灶台后面，抱臂看着罪魁祸首：“……” 坐在灶后长条矮椅上的商衍毫无所觉，此刻正一根根往里面加柴，而后拿起一簇秸秆，眯起眼心满意足地玩火，尽情享受光与热。 这条鱼对火爱得是有多深沉？ 千霜就等他玩够火注意到自己。 商衍余光终于瞥见千霜，还抬头十分好心地邀请她一起玩火。 千霜都气笑了。 把装满黑乎乎烤鸭肉的碗往他眼前一撂，千霜挑眉道：“阿衍？衍哥哥？看你干的好事，把肉烧焦了，你吃？” 商衍懵了懵，很快俊脸上就划过一道显而易见的心虚。 千霜把碗放在一边，好笑地问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玩火？” 商衍把手里的秸秆烧完，犹豫了一下，抿唇道：“以前没见过，不知道有东西可以这么温暖。” 千霜说：“那是因为你们海里烧不了火。” 商衍点点头，忽然站起身，端起那碗肉，尝了一小块。 算是捧场。 “很好吃。”他睫毛微颤，第一次违心地夸赞一个并不如何的东西。 “小哥哥你学坏了，现在都会撒谎了。”千霜也尝了一块，发觉其实也还好，她捞得还算及时，尝着一股焦香。 商衍被当场戳破，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冰蓝色眸子中些许窘迫：“真的。” “那我勉强相信你一下。”千霜拉他离开：“不吃了，明天重新买。” 商衍应了一声，发现一路过去，自己又被她带回了西厢房。 “对了。”千霜停在门口，忽然想起来似的，转头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书房的？” 商衍心不在焉地盯着她披散的墨发：“我闻到的。” ……闻到的？ 千霜不知作何表情，最后干巴巴憋出一句：“那你们人鱼的嗅觉可真……棒。” 商衍没同她纠结这个问题，他还有别的事：“晚上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一起干啥？”千霜一脸懵圈。 “……睡觉。”商衍嘴巴一张一合，好不容易忍着羞耻将这两个字说出口，又觉得不对，正经地补上一句：“我不想一条鱼呆在这里……太安静了。” 妈呀，以前你一条鱼在深山老林的温泉里过夜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千霜有些苦恼，又有点欣慰，她的鱼变得黏人了一点，果然更可爱了。 反正也不是没同床过，千霜便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卧室，给他加了一床被子。 吹熄灯火后，一人一鱼盖着两条被子，躺在一张床上说着话。 千霜问他：“你只吃一点，不饿吗？” 商衍开始犯困：“满足口腹之欲而已，我不吃……也可以的。” “你真当自己是小仙鱼呢？还带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霜爬出被子掐他脸，霸道地命令他：“不准秒睡，陪我说话，不然我就要画乌龟了！” 商衍于是赶紧睁大眼。 千霜躺回自个的被窝里，先是义愤填膺地骂了女皇一顿，然后又开始绘声绘色地描绘自己痛殴女皇的英勇身姿。 “女皇被我打成了一坨粑粑，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抓着我的裤脚求我放过她……”千霜暗搓搓添油加醋，正说到精彩处，商衍忽然打断了她：“你们人类可以随便……打统治者的吗？” 千霜不爽道：“连一条无辜的鱼都要伤害，她就是个人渣。” 商衍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千霜好奇地问：“你们人鱼有没有人鱼王的？” 商衍困得睁不开眼，此刻强打精神：“有。” “那你们人鱼被抓走这么多，他也不管管？” “……”商衍打了个哈欠，困得整条鱼都蔫了：“他常年闭关，应当不知道这些年人鱼族发生的事。” “他有没有你好看？” “……不知道。” “他是雄鱼还是雌鱼？” “……不知道。” “阿衍，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是一条正宗人鱼吗？” “……”商衍终于睁眼转头看她，明明周围黑乎乎的，千霜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记眼刀：“你对他这么感兴趣，是不是想养他呢？” 一股非比寻常的杀气迎面而来，千霜缩了缩脖子，心想怪不得劳资问什么你都答不知道，原来是吃醋了。 千霜内心通透，面上打着哈哈：“哪有，我只是对如此神秘的传奇人鱼感到好奇。” “……” “那你认识银川吗？就眼睛是银灰色的，尾巴是银色的那条。” 商衍终于被她弄没了睡意，闻言冷冷盯着天花板生硬道：“海底城银色人鱼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条条都认识！” 千霜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他语气里那股子火气，嘴角不由一抽。 她真正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银川说他再也回不了家了，这是怎么回事？” 商衍那边忽然没了声，就在千霜以为他已经睡过去的时候，商衍的声音闷闷地响起：“东海是特殊的，一旦人鱼离开东海太久，他的鱼尾就会慢慢发生变化，最后成为人腿……那个时候，东海不会再认可他的人鱼身份，他将无法再在东海里生存……最后会慢慢成为一个人类，你说的那条鱼可能离开东海太久，已经察觉到了鱼尾上不可逆的变化。” “那你……”千霜惊了一瞬，赶紧掰手指数时间。 商衍却说：“不用数了。” 千霜隔着被子推了推他：“你不用太担心，从这里到东海，老黑三天的脚程就到了，保证能让你安然回去。” 商衍眸光微闪，埋在被子里低低道：“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解释一下，反派不洗白的哦。 为什么总有小可爱以为作者要洗白女皇，女皇她只有一行大纲，她真的不配（哭笑） 看来以后不能在作话哔哔过多（认真脸） 容易翻车╯^╰ 第35章 养鱼技巧二十九 夜深人静，商衍听着身侧人规律的呼吸声, 微微抬起头, 果然发端传来一阵熟悉拉扯感。 他脑袋落回枕头上, 轻轻吐出一口气, 手伸向怀中，隔着锦囊捏住里面的丑兔子，借此定了定心神，而后伸手, 从千霜手里悄然夺回自己的头发。 过程还算顺利，商衍坐起来，正要下床, 刚刚还睡得十分熟的人忽然冷不丁问：“你去哪？” 商衍被这声音炸得头皮发麻，回过头目光闪烁，好一会儿才抿唇道：“睡不着, 想出去走走。” “哦。”千霜抓了别的东西在手里，困倦地闭着眼说：“那你去吧。” 这个回答在商衍的意料之外，他眼中划过一道显而易见的诧异, 愣了愣，也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门外雨声淅淅沥沥, 木门发出两声低低的嘎吱声, 一开一关，房间里陷入沉寂。 * 第二天，千霜起来时发现房间里没鱼。 商衍一整晚都没回来。 千霜坐在床上伸懒腰呢，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养的鱼不在, 猛地一激灵，瞬间清醒，揉揉眼赶紧下床找鱼。 那条长腿的鱼难道跑了？ 我去，小仙鱼这事做得忒不地道，她又不把他烤来吃，他跑什么！ 千霜一拉开门，当头就撞上一人。 “唔……”千霜吃痛地捂住脑门，后退两步，瞪着眼前贼硬的胸膛，嘴角一抽：“你去哪了？” “……”商衍垂眸看着她的动作，有点过意不去：“在院子里逛了逛，你……没事吧？”他说着，冰蓝眼眸中流露出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条鱼很好敲诈的老实巴交。 “有事，我脑袋疼得要命，还被你吓了一跳。”千霜上下扫他，须臾冷哼一声：“赔我，精神损失费加医药费。” “……”又诈骗他。 商衍无言以对。 但他是一条有钱的鱼，同时也很善良大度，不介意被道德沦丧的人类敲诈一些微不足道的身外之物。 ——全当扶贫吧。 他于是点点头，表情很乖，看上去软乎又好欺负。 千霜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商衍划入了“贫困户”名单，并且给打上了“道德沦丧”的标签，还在兀自沉浸在即将成为暴发户的狂喜之中。 就上次商衍随手给的那十几颗珍珠，市价也至少千两白银起步，要是他认认真真给，一次给一堆，她……嘿嘿嘿。 这是一条容易敲诈的土豪鱼。 千霜暗搓搓也给商衍打上标签。 一人一鱼对视一眼，完成调解，千霜回屋把身上凌乱的衣服整理好，又把商衍捯饬成一个女装大佬，这才带他出门买早餐。 幽王府百废待兴，连个厨子都没有，而千霜不觉得自己能弄出一份像样早餐。 …… 平心而论，幽王府的位置也不好，离闹市挺近，碰上赶集的日子，更是喧闹无比。 千霜着一身常服，拉着眉清目华跟仙女似的商衍走在街上，回头率十分地高，当然大部分都是看商衍，千霜往往被当做衬红花的那片绿叶忽视掉。 商衍面对众多目光略有不适，微微蹙眉……然后超凶地一个个瞪过去。 这条鱼对除千霜之外的人类依旧没有好脸色。 千霜看着被他美色吸引过来的人，嘴角一抽，拉着他快步进了一家酒楼。 进了门，千霜才肃着脸教训他：“为什么勾引人？！” 商衍眼中露出迷惑与恼意：“？”他什么时候勾引人了！ “那你为什么跟那些人眉来眼去！” “我……”商衍被她一张颠倒黑白的嘴气死了，绷着脸冷声道：“我在瞪他们。” “瞪什么瞪，不知道你怎么瞪都像勾人吗？”千霜把商衍按坐在一张桌子前，不顾他扭头要反对的动作，霸道地按住他脑袋：“不准说话，不许瞪人——来两屉小笼包两碗清粥。” 最后一句是对走过来招待的店小二说的。 商衍反抗无果，蔫蔫地对着桌子生闷气。 “又生气了？”千霜感到好笑，在他对面坐下，偏要去逗他：“这么一看，你跟河豚还挺像的，又有刺，又有毒。” “……”居然说他像那种丑陋生物，简直不可饶恕！ 商衍还没来得及原地爆炸，小笼包先上来了，一股从没闻过的香味掠过鼻尖，人鱼敏锐的嗅觉将那股异香无限放大，给予了商衍这条鱼前所未有的震撼感受，他目光马上就被一个个玲珑小巧的小笼包吸引了过去，刚刚攒起来的气一下子就泄了。 薄薄的外皮裹着里面的汤和馅，一褶褶花纹像是某种艺术品，更显珍巧可爱。随后上来的就是两碗熬得浓稠的白粥，炸得脆脆的金黄色油条。 海底土著.商衍.鱼看着人类的吃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对于他堂堂鱼国餐饮的怀疑：“……” “客官，油条是送的，您慢用。”小二擦了一把汗，满脸笑容地解释。 千霜点点头，忽然想起来这条鱼应该不会用筷子，便起身挤过去，在周围吃吃喝喝的食客眼皮底下悄摸摸给他现场教学。 商衍学得出乎意料地快，试着夹了两次就稳稳地夹起了一个无辜的小笼包 。 “我家阿衍真棒。”千霜见缝插针，赶紧夸他。 谁是你家的！ 商衍愤愤咬了一口小笼包，被烫了一下后，品到小笼包的味道，又慢慢眯起眼。 “好吃吧。”千霜殷切地往他碗里放勺子，势要用人类美食征服这条傻白鱼的心：“喝口粥，再尝尝这嘎嘣脆的油条。” 商衍一一尝过去，味蕾的绽放让他浑身舒畅，对于千霜刚刚占的口头便宜也就没再过多计较。 千霜趁他吃得认真，摸了一把他柔顺到底的头发丝，心想，难怪东海人鱼被诱捕了这么多，不怪人鱼太天真，应该怪人鱼没见过世面。 她觉得她随便一只小笼包都能骗走一条。 ——毕竟她用一屉就能做到摸小仙鱼头发而不挨打。 千霜吃着东西打量对面的鱼，目光若有所思，以前不觉得，但如今有银川作对比，就显得商衍这条鱼……嗯，有点不对劲。 银川是真的乖，而商衍虽然有点傻白甜，但也的的确确杀人不眨眼。 千霜还记得他那个大招“仙鱼散针”，漫天的雨都被冻成冰针，它们瞬时加速，并且无止境不停歇地落下，杀伤力不用多说，是个实实在在的杀招。 商衍似乎比一般的人鱼更凶，能力更高。 千霜怀疑之前在边关的时候，商衍应当在被人渣们抓走前就受了重伤，这才沦落到那个境地，否则凭他的攻击力，根本轮不到她去救。 在这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商衍的攻击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是谁有那个能力打伤他？ 东海与花泽国边关相隔千里，他又是如何出现在那里？ 千霜隐隐感觉到商衍身上的不寻常，又觉得此事牵扯出许多问题。 比如，霸业号为什么要颁布关于他的任务？ 千霜觉得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跟五灵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幼时对五灵门立过誓，此生此世镇守于五灵禁地，所以没有五灵门的许可，她应当不能离开五灵禁地。 千霜平时懒得去想这些问题，然而一旦开了脑洞，她发散的思维就停不下来。 千霜叼着一只小笼包，眯起眼探究地看对面吃得正香看起来十分无害的鱼。 ……会不会这个世界也有个五灵门——这条鱼跟五灵门也有关系？ 她所看到的五灵门只有正面，那么五灵门的背面呢？会不会存在着另一个世界？ ……真是令人头秃。 然而一切都是猜测，千霜没有证据，她也不能上去直接问，只能暂时将这个疑问闷在心里。 不过商衍的不对劲倒是真的，他比一般的人鱼要难搞。 还有点小凶残。 商衍不知道对面的人类在想什么，连饭都忘吃了，小笼包凄凄惨惨地冷掉，在刚被它征服的商衍眼中，这种浪费小笼包的行为简直不可饶恕。 “你还吃吗？”他抬眸，冰蓝眼眸很认真地注视千霜……手边的小笼包。 千霜这会儿还陷在脑洞里没出来，闻言下意识摇头。 商衍于是心满意足地夹起对方一个小笼包，小小咬了一口，赞叹地眯起眼。 等千霜回过神，她的小笼包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两只被对面的鱼觊觎着，眼看要被夹走。 千霜面无表情地把最后的小笼包吃掉，然后在商衍惋惜的眼神中打包了两份油条，结账。 人潮拥挤，商衍被千霜牵着手，还有点意犹未尽：“你们人类真会吃。” 千霜斜眼看他：“哦？那你们人鱼平时吃什么？” “有很多，但都不太好吃。”商衍想了想，皱起了眉，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没事，你说。”千霜笑起来：“反正我吃不到。” 商衍就说了。 先说餐前小点：“九珍珊瑚，星海草，龙须虫，蓝灯水母。” 再说正餐：“有时候抓一条鲨鱼来分着吃，但鲨鱼都怕我们，要游很远才能抓到……有时候是一条鲸鱼，但它的肉太硬了，我们很少吃这个，吃的最多的是一种小鱼……” 千霜听完，觉得之前胆敢调戏这条鱼的自己简直像是个……傻哔。 与鲨鱼搏斗的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她捕捉到一句话，一脸呆滞，好久才低声问：“你们人鱼还吃鱼的？这也下得了嘴？” 本是同海生，相吞何太急！ 商衍睨她一眼，还特迷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吃？” “……” 她完全刷新了对人鱼的认知。 千霜暗搓搓就想放开商衍的手。 刚挪开一根手指头的手忽然被反握住，千霜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秒就被商衍往旁边一拽。 “啊——”四周惊叫声慢一拍响起，千霜撞进商衍怀里，看见刚刚她站的地方砸下一个人影。 人是从楼上丢下来的，是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此刻应该是摔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空抛物真可耻，还照着劳资脑门砸。”千霜说着，手肘子捅了捅身后的鱼，语气一变，笑着夸他：“小哥哥反应好快，真厉害！么么哒爱你哟。” 商衍正不满地握住她造次的手肘，听到个“爱”字，浑身顿时一僵。 公然表白，不、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人鱼食谱是瞎扯淡的，但这些东西可能真实存在。 第36章 养鱼技巧三十 他心下一瞬间划过无措又茫然的情绪, 就算在人鱼一族, 他也没听到过如此热烈又滚烫的字眼。 人鱼的感情真挚长久, 却往往表现为细水长流的内敛含蓄, 像如此不知羞耻的表白, 真真是前所未见, 叫商衍这条纯情鱼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从没被如此大胆奔放地示爱过。 虽然商衍知道千霜说这种话未必就是真的心悦他，毕竟渣女人设立在那里，但它措不及防地从那张骗人的嘴里蹦出来, 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按照人鱼族传统, 不喜欢就要回绝, 哪怕表白的人只是开个玩笑。 于是商衍想按照老祖宗的传统走个流程。他正想说句“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冰蓝眼眸一动, 地上忽然有一抹金黄的颜色落入他的视线。 商衍整条鱼都懵了！ 千霜刚要抬头找罪魁祸首, 忽然感觉到商衍握住她的那只手不正常地抖了一下，她赶紧转头去看自家的鱼, 然后茫然地发现商衍他俊脸发白，眼神中满是惊痛, 抑郁地盯着一个地方, 神色怅然若失。 “怎么了？”千霜以为娇娇鱼被吓到了, 扯着他的袖子放缓声音问。 “油条。”商衍好半天才忧郁地移回目光，垂眸慢慢道：“掉了……” 掉了两根油条，他好像掉了整个世界。 “你为什么不抓紧它？”商衍完全忘了那场“表白”，固执地要为无辜落地惨遭浪费的油条讨回公道, 为此，千霜不得不满头大汗地面对来自吃货鱼的灵魂拷问：“我我……” 商衍尤嫌不够扎千霜的心，幽幽补刀：“早知如此，当时不该拉你。” 他就应该先救油条！ 反正她自己也躲得开！ 千霜被这条忽然变得六亲不认的鱼气得指尖颤抖两眼发黑口不择言：“我养你这么久，弄掉你两根油条怎么了？你说——你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油条！你个没良心的……臭不要脸……卑鄙无耻混蛋王八蛋……” 商衍不为所动，为了惨死的油条，独自一条鱼面对来自邪恶人类的狂风暴雨。 在他们为两根油条争吵时，周围一群吃瓜观众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谁啊这么没公德心？” “还能是谁？英王刚刚上去，估计是哪个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想勾引那位，才被扔下来了吧。” “太危险了这是！” “哎，要不要上去看看这人怎么样了？” “那两个姑娘万幸逃过一劫，怎么还吵起来了？” 千霜还在跟吃货鱼对喷：“渣鱼你没有心，我日你XX！” 商衍修养好，哪会像她这么骂，虽然沉默不语，但他一个睥睨的眼神就能挑起千霜全身的怒火。 千霜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一定要灭掉这条没有心的鱼，忽视掉霸业号疯狂的示警，摩拳擦掌就要冲上去与鱼搏斗。 商衍也隐约察觉到要打架的讯息，眯起眼看过去，冰蓝眼眸中目光微微深邃。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当口，一人一鱼的头顶上传来一声骂骂咧咧的怒喝：“谁在下面吵吵闹闹惹得本王不消停，找死呢！” 说着，那人握着水墨折扇从窗口探下头来，正好与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对上。 冷淡的那道像冰，灼灼的那道像火，花容隐冰火两重天，莫名一哆嗦，下意识要缩回头，却在看清其中一张脸后猛地愣住了。 花容隐扒着窗棂，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恍惚间觉得自己如坠梦中。 “四皇姐，此次去边关……怕是不能带上这些东西。”容貌出尘的少女眉宇间尤带青涩，但神色中已满是谋定天下的沉稳，她克制地拒绝，肃穆的脸上却含了抹温和的笑意：“多谢四皇姐今日相送，待我凯旋归来，你我姐妹再把酒言欢。” 彼时天光洒落在她眉间，她目光湛湛，明明孤身一人，却仿佛身怀千军万马，带着一身赤胆忠心，毅然决然地奔赴边关，救万人于水深火热。 花容隐当时怎么说的，她说：“等你回来，皇位就是你的了，到时候皇姐可不指望能喝上你的酒，只盼你给个闲散差事，好让皇姐我恣意一把，游遍人间。” 花千霜颔首说：“好。” 然后没多久，她三皇姐就登基了。 她们姐妹俩最终还是没能喝上酒。 …… 那年花千霜被派去边关，将要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去送。 她害怕被已成女皇的三皇女敌视，闹到最后连帝都都待不下去，只能在旁人的口中得知花千霜的渐行渐远。 可她没有预料到，就在今天，花千霜，她的五妹回来了。 她们遇见，却像个陌生人。 花容隐神色凝滞，好像只剩下了那个失了魂的姿态，无动于衷地立在那个窗口，任围上来的随从如何呼唤，也不动一下眼珠。 为什么要回来，你不知道吗？帝都已经布满了天罗地网啊。 她忽然见下面那人笑着对她打了个手势，然后拉着那个天仙似的女子进了楼下的门。 花容隐忽然一哆嗦，立时清醒了过来，这人真是花千霜吗？花千霜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花千霜明明应当还在赶赴帝都的路上，带着百万士兵回家。 糟了！ 花容隐赶紧把随从挥退，勒令他们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进门，然后惴惴不安地立在门前，等一个推门。 脚步声很快在门外响起，木门平平静静被推开后，也没想象中那般令人泪下的场景，眉眼含笑的人牵着一个臭着脸的绝美女子进来，脚步不急不缓，仿佛她要见的不是一个一别多年的亲人。 “四皇姐，你这事做得真不厚道。”千霜在椅子上坐了，不顾花容隐僵住的神色，伸手分别给自己和商衍倒了两杯茶：“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拿酒招待我，反倒差点叫我含笑九泉，这是个什么道理？” “五……皇妹。”花容隐喉间发涩，不认识似得看着那个姿态放松随意的人。 “四皇姐，你不记得了吗？”千霜抬起眼，眸中是花容隐熟悉的湛湛光华：“你还欠我一场酒。” 花容隐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像是某种可怕的猜测突然被放下，浑身倏然轻松下来，唇角也露出笑来：“怎么会忘。” 花容隐本以为若与花千霜重逢，要么是相顾无言形同陌路，要么是大闹一场重归于好，她从没想到，现实中会是这样的展开。 “缘分缘分，四皇姐你的人不往别人头上砸，就往我头上砸，当真是缘分。”千霜推过来一盏茶，花容隐愣愣地喝了，暂时没适应她端方肃穆的五皇妹忽然改变的画风。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问一些她比较担忧的问题：“本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千霜，你今日为何出现在这，你难道不应该——” “在来帝都的路上是吗？”千霜一摊手，有点无奈地说：“本来我也想慢慢走欣赏沿路风景，但这位小姐——”千霜嘴角一挑，对着面色变青的商衍一抬下巴：“我新收的小弟偏要闹着吃帝都的油条，我这顶不住，就带他快马加鞭地过来了，这不是刚刚掉了两根油条，现在还生着我的气。” 千霜一边说，一边拿眼神暗示着什么。 花容隐瞥见，嘴角一抽，暗暗揣摩了一下其中的深意，就试探着问：“油条是吧，这个简单，我叫人买十几二十根赔给这位姑娘。” 千霜就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 商衍也缓了脸色，恢复高冷姿态，吹了吹杯中茶叶，优雅品茗。 千霜没眼色似的，又给他推一杯：“现在满意了吧，商姑娘？商小祖宗？” 商衍是一条大度的鱼，不跟脾气暴躁的人类计较，闻言顿了顿，只冷哼了一声。 花容隐没管这位商姑娘，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千霜：“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陛下要是知道……” “陛下这几天不是龙体有恙吗？”袅袅的雾气朦胧了千霜的眉眼，显得她神色淡漠语气微冷：“所以她不会知道的。” “话虽这么说……”花容隐想想又不对：“那你是如何提前得知的？” 千霜笑而不语，无形装逼。 商衍坐在旁边喝茶，懒得拆她的台。 一时间房间陷入沉默，花容隐尴尬地起身出门，吩咐外面的人去买油条，再回来的时候，就又想到话题了：“我那一年……对不起，没去送你。” 千霜笑说：“又不是三岁小孩，不送就不送了，有什么奇怪，再说，当时那个情况，谁来送我谁就是找死，放心，我不怪你。” 听到这个答案，花容隐有些释然，心底却生出了如空洞般的失落。 这是怎么了？ 千霜说：“这几日我会在幽王府，待大军回归，再出面领兵，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花容隐心中更不是滋味，她一个草包怂货，什么也帮不上她，最终也只艰涩地吐出一个“好”字。 这时，二十根金灿灿的油条送了上来，千霜便起身告辞了：“四皇姐，幽王府现下是简陋了一些，但你若是不嫌弃，有空便来幽王府寻我吧。” 花容隐机械点头。 千霜便和商衍一人/一鱼分十根油条，抱着油条就下楼了。 花容隐怔怔地隐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感觉心中某一处空洞的厉害。 这样不像花千霜的花千霜回来，还是那个原来的花千霜吗。 第37章 养鱼技巧三十一 外面下着细如丝的小雨, 商衍护着装了满满一油纸袋的油条不被淋湿, 感觉自己走上了鱼生巅峰。 千霜还笑他：“我给你一百根油条, 你敢不敢让我在你脸上画个乌龟？” 商衍压下唇角, 在油条的间隙中瞪了她一眼, 冷哼一声。 这善变的人类, 他可没忘记刚才她差点就撸袖子揍他的事。 之前还一口一个爱他，转眼就翻了脸，这样看来, 这爱还禁不住两根油条的考验, 委实假的很。 渣女的嘴, 骗鱼的鬼！ 身心俱洁的专情鱼绝不接受渣女的表白！ 商衍目光微暗，正要坚定地回绝—— 千霜恰好转过头, 笑眯眯看似很宽容地道：“现在你说, 你更喜欢油条还是更喜欢我……想好再回答哦, 不然明天脸上可能会长乌龟哦。” 商衍差点脱口而出的“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活生生被咽回了喉咙。 这怎么说！ 虽然他将说的“不喜欢”是针对千霜先前的表白，然而千霜却不知其中缘由, 他要是这么说出口，听那口气, 他很可能就会……脸上长乌龟。 然而, 麻烦的是, 若他这时候违背良心说喜欢，也就算同意渣女不走心的表白，应了一个“互通心意”…… 人类语言真是博大精深，叫他如今进退两难。 “嗯？商哥哥？衍哥哥？你快说呀。”千霜恶意满满地催他。 “……”商衍头疼地瞥了一眼怀里的油条, 然后闭上眼，声音低到气若游丝的地步：“我不喜欢……” 千霜顿时笑得露出森森白牙。 “……油条。”商衍勉强打起精神，耷拉着眼皮，眸中忽有光亮划过。 不喜欢油条，也不喜欢你。 他太机智了。 商衍心中涌起劫后余生的喜悦！ 然而千霜完全不中招，将商衍强压激动的美人脸略一瞟，呵呵着问：“那就是喜欢我了？” 商衍：“……” “嗯？是不是呀衍哥哥。” 邪恶的人类，竟然把鱼往死路上逼！ ——不在油条中爆发，就在油条中沉默。 他于恶势力下能屈能伸。 商衍完全蔫了：“……嗯。” 这个人类太坏了。 千霜方才满意，嘚瑟地走前头去了。 商衍沉默地跟上，看着这人的背影眸光微闪。 他心想，反正……她也不会知道人鱼族的那些礼俗，只要他不说，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更何况一切只是巧合，无意说的话和被逼说的话怎能当真，放在人鱼族也是不被承认的。 商衍心里的罪恶感稍微放下了些，却仍然萦绕着些许一言难尽的悲伤。 他好像变成一条渣鱼了！ 他真的变成一条渣鱼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节操不是鱼。 陆地真不是个好地方，叫鱼堕落成这个渣样。 商衍浑浑噩噩地跟着千霜回府，愤愤杀了罪魁祸首——油条。 * 千霜去了一趟西厢房，把昨夜落在案几上与烤肉一起买回的其余东西提回书房。 给鱼扫盲的事被提上了日程，否则若是哪天不下雨，她又得在水下跟商衍交流。 商衍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看千霜拆开黄皮封纸，取出里面包着的一册册薄薄书本，尚没有意识到千霜想干什么。 直到千霜拿出纸笔并开始研墨，商衍指尖才微微蜷起，有点意外。 千霜把毛笔递给他，准备看一看人鱼文字跟汉字的差异：“你随便写一个你们的文字。” 商衍不甚熟练的接过，对照着千霜的握笔姿势，一落笔，墨迹就晕染出一大块痕迹。 “轻点，用笔尖写。” 商衍尝试了几次，才在宣纸上用族文写下自己的名字。 商衍。 字体上紧下松，笔画横平竖直，圆中有方，略微繁复，跟小篆十分相似。 千霜观摩片刻，饶有兴趣地开始猜这两个字的意思：“高……川？” 高川本鱼：“……” 商衍侧目瞪了她一眼，对着那两个字说：“是我的名字。” “……”千霜摸摸鼻尖，感觉扫盲这事有点难。 千霜拿过他的笔，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拿着去撩拨他：“那你猜猜这是什么字。” “你的名字。” 商衍用尾巴尖猜都知道上面写着什么，目光直接扫过那两个字，评价道：“与我族文差不多。”特别是那个“霜”字。 对着那个字，他不由地走了一下神。 忘记是多久之前，这个字突兀地出现在人鱼典籍中，他只知道这是水的一种形态，却始终无法得知“霜”具体是什么样子。 霜，露所凝也。士气津液从地而生，薄以寒气则结为霜。 “霜”如同“雪”一般不可捉摸，他能凝出冰，却造不出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 是天地造化，自然不可捉摸。 千霜没注意到他的失神，把笔还回去，随意抽出一本书，翻开第一面，正要叫他照着上面抄，忽而顿了顿。 千霜想起什么，似是不经意地说：“说到我这个“霜”字，还颇有渊源，据说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算命的老道说我五行缺水，就算之后得水，那水也非我所有，故给了我一个单字霜。” 她说着，悄然注视着商衍的表情，发现这条鱼神色风波不动，仿佛从没听过五行，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或许商衍确实与五灵门无关？ 千霜不死心地继续试探，在商衍耳边嘀嘀咕咕：“如今看来这老道有几分意思，我确实很……怕水，难道世上真有所谓的五行？” 商衍把书拖到眼前，略微一扫，才分出目光睨她一眼，声音低缓动听：“是天分如此……毕竟人鱼从来不怕水。” 他说着，提笔抄字，顺便抽空问千霜字的读音。 “从前。” 千霜趴在他旁边，盯着他笔尖，继续忽悠鱼：“听母皇说，这片大陆有妖物，只是被人镇压了而已，不知何时会破封而出。” 神色自若的人鱼终于手下一颤，纸上晕染开一大片墨色，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彰显出此刻他内心的不平静。 商衍表情空白一瞬，形状完美的唇下意识紧紧抿起，是个防备的姿态。 千霜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稳了，正期待着他说点什么劲爆的，商衍推了推她撑在书上的手，漠然说：“让一让，挡着字了——这什么字？” 商衍在生硬地转移话题。 千霜心想，他的确不是一条善于掩饰情绪的人鱼。 然而她之前所想没错，或许商衍真的不知道五行之力，但他绝对是妖邪暴动的知情者。 再深入一想，他那时说不准也是被妖物所伤。 那么商衍的身份就很耐人寻味了。 千霜心想霸业号究竟还瞒着她多少东西，漫不经心地念出商衍指着的那行字：“那黑衣女子竟是个奸人，哄骗了罗小公子感情，将之骗至后山，缚而干之，罗小公子衣衫不整，双目含泪……” 商衍听到第一句就不对劲了，直到千霜越念越离谱，他一张俊脸不知是羞恼得还是气得，涨成通红，弹簧似得立了起来。 “你——”他一拍桌子，把那本书哗地地扔出了窗，转头瞪着一脸无辜的千霜：“不要脸！” 千霜十分委屈：“这本书又不是我写的，这罗小公子也不是我绑的，我好心好意给你念字，怎么就不要脸了？” “书是你买的！” “阿衍，我冤枉啊。”千霜坐在桌上，垂着头荡腿，蔫蔫的样子看起来很弱小无助：“如今我这么穷，实在买不起正经的书，跑了五家店才买着全帝都最便宜的书，我……实在不知道里面竟是这种不良内容啊。” 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我们人类有一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想而知书有多贵了，我……罢了，等我下个月吃土攒出钱来，一定为你买世界名著。” “……”商衍一时间不知道真假，又有点犹豫了，神色明明已经开始动摇，却还要不确定地问上一句：“真……真的？” 不怪他不相信，实在是千霜忽悠他的前科太多了。 千霜跳下桌子，握住他修长白皙的手，真挚诚恳地道：“千真万确。” 穷是真的，跑了五家店也是真的……她也是真的想忽悠这条傻白鱼。 商衍果然神色松动，这个人类的贫穷他是见识过的，本就受人照顾，怎么能嫌东嫌西，照着抄而已，凑、凑合着吧。 商衍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别扭道：“那……那我也不要抄那本。” “好，你最美，都听你的。” 然而，在看了其他四本后，商衍默默让千霜把他刚刚怒而扔到外面的那本“罗小公子”捡回来。 商衍抄一句话，千霜就给念一遍，商衍再对着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辨认过去。 千霜拖了张椅子坐在商衍旁边，实时为他翻译。 她跟着商衍的节奏，一句一顿，声情并茂：“罗小公子第二天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中……而昨夜欺辱他的黑衣女子不知所踪。” 商衍听得一阵牙疼，简直不敢相信这条抄着末流文学的鱼居然是他自己。 “罗小公子浑身酸痛，眼角还带泪痕，他勉强爬起来，正要下床，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还有温度……” “他低头一看，浑身寒毛炸起！” 商衍笔尖一抖，感觉自己的寒毛也要炸起来，他无措地低头去辨认那一行字——软软的，还有温度？什么东西！ 他们的桌子正对窗口，一阵寒风吹进来，诡异地阴冷。 作者有话要说：千霜：以后，叫我，忽悠大王。 第38章 养鱼技巧三十二 千霜瞄了一眼后续内容, 玩味地翘起唇角, 用诡谲的语气继续道：“……他对上一只血红的眼睛, 那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圈, 渗了满目的黑血……” “……”商衍傻住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刚刚竟然抄了这么恶心的内容。 还、还不如小.黄.文。 商衍喉咙滚动了一下, 把笔按在宣纸上，哑声说：“换一本。” 千霜端详着商衍沉郁的脸色，忍不住起了坏心思, 语气就略含挑衅的意味：“阿衍, 你害怕了？” 商衍不接受挑衅, 他面无表情。 外面本就下着雨，这时天气更阴沉了一些, 乌云压顶, 让此时的天色看上去更像黄昏, 千霜话落之时，不知从哪刮来一股狂风, 把窗子摇得嘎吱作响，应和着外面呼啸的风声, 恰似鬼哭狼嚎。 “真的不继续抄吗？后面的内容很劲爆哦。”千霜继续诱惑这条傻白鱼。 “不。”商衍张开五指按住她的脸, 推开了一点, 蹙眉坚定道，他一张美人脸上满是浩然正气。 千霜握住他美如玉石的手，轻佻地捏了捏，很无耻地说：“那就不用抄——我直接给你讲就是了。” “……” 被占便宜的商衍真想抽回手给她一巴掌。 混蛋！ 流氓！ 不要脸！ 千.混蛋流氓.霜张口就讲鬼故事：“那竟然是一个人, 她着一身黑衣躺在地上，诡异的眼神如毒蛇一般阴冷，惨白的脸上是一张血盆大口，此刻正伴随她脸上的笑意，越张越大……” 饱受折磨的商衍痛苦不已地闭了闭眼，用尽毕生修养才没有跳起来打死她。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那边千霜还要往下哔哔，忽而瞥见商衍冷着脸腾地站起，伸出手就要去捂她的嘴，千霜早有准备，跳下桌就跑，商衍一条刚会走的鱼哪跑得过她，眼见得逮不住人，气得快要原地爆炸。 偏偏千霜还要故意去羞辱他，非要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撩拨他的神经，然后等他抓过来的时候一个风.骚.走位，堪堪躲开。 猥琐得不行。 做鱼太难了。 商衍站在原地，瞪着欺负他的人类，又懵又恼，被气得好感度叮叮咚咚地掉。 霸业号终于不潜水了，质问千霜：【你又对鱼做了什么！】 千霜完全不在怕：“我就逗一逗他，等会再哄哄嘛，你怕什么。” 这渣女，特么的完全不尊重鱼！ 【快滚去哄，不然宿主就等着捡十吨垃圾吧】霸业号冷冷道。 千霜：“……” 不是，谁才是你亲生宿主。 你怎么就宠着他呢？霸业号，你究竟是谁的系统！ 千霜一晃神，商衍就抓了过来，千霜敷衍地躲了一下，自然没躲过。 千霜被拽得踉跄了一下，还想甩掉他的手跑路，她这么不安分，就被商衍反剪住胳膊按在了书案上。 力气还挺大，脾气也有点凶。 千霜轻嘶一口气，半抬起头，扭头看沉着脸的美人，挑起唇继续调戏他：“怎么，你是想杀人……还是想对我干点坏事啊？” “你再说！”商衍被她不害臊的话逼得紧抿住唇，手上用了点力，千霜就嗷嗷地叫出声来：“疼疼疼——商衍你虐待我！劳资怎么就养了你这条坏鱼！” “不要说脏话。”商衍漠然看着千霜在他手底下挣扎，终于感觉心中那口郁气消散了一些。 对付千霜这种不要脸的，就是要比她还横。 再让她欺负下去，他看这人以后要上天。 “你管我？你知道谁有资格管我吗？”千霜扭头，咬着唇笑。 商衍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就闪了一下，八风不动的心忽而就起了波澜，跳得略快，不是因为刚刚的追逐，而是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气氛有点不对，他直觉千霜之后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你想管我啊，就得嫁——唔。”千霜还没说完，就被羞恼的商衍捂住了嘴。 “你……！”商衍找不出话来怼她，只能从人鱼少得可怜的骂人词库中找出最贴合千霜形象的一个词：“无耻！” 千霜说不了话，只眨了眨眼，目光中露出显而易见的促狭来。 她虽然乖了，商衍却轻易不敢放开她，他们保持了这个稍显暧昧的姿势许久，商衍才松开捂着她嘴的手。 千霜动了动胳膊，说话终于没先前那么放肆：“小哥哥下手挺狠的啊，按够了没，起来了。” 商衍说：“那你不要念那本书。” 千霜乖巧地说：“好的商哥哥。” “……” 商衍迟疑地放开了她。 千霜直起腰活动了一下，正想吐槽，忽而见窗户冒出来一道黑影，几乎占据了整个窗口，一张苍白人脸正对他们。 卧槽，真来鬼了！ 千霜满心都是卧槽，而商衍愣了一下，反应迅速地抄起桌上堆着的书，闭着眼一股脑地对着那张脸砸了过去。 “鬼”撑着伞躲了过去，男人温厚的声音含着惊诧响起：“王爷！” “等等等等！”千霜想起什么，赶紧拦住还要往外砸砚台的暴躁鱼：“不是鬼，是人，是我管家——祖宗，快别砸了！” 商衍还举着砚台，闻言迟疑了一下，放下东西瞪千霜。 谁让你不早说！ 千霜看了一眼外面的男子，尴尬地摸摸鼻子，她又不是真正的花千霜，一时间没想起花千霜的管家长什么样，难道不是情有可原？ “殷叔，对不住，我们多久没见了，刚刚没认出你。”千霜跟这男子打了个招呼。 殷管家四五十岁的模样，眉目间染了岁月的沧桑，透过眼角细密的皱纹，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俊朗。 殷管家捡起地上的书，细细地擦去上面溅上的泥水，递进了窗户，最初的惊诧过后，他眼中染上疑惑：“王爷，你们这是……” “我们闹着玩的。”千霜说，目光转向商衍：“这是商衍商公子，跟我一起从边关过来的。” 终于不用再被称呼为“姑娘”的商衍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对殷管家点了点头：“你好。” 他面对别人时，表情总是有点冷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但因为千霜，他对这个人类客气许多。 “好好……”殷管家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视线触及商衍清冷如天上月的容貌时，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笑起来：“是个好孩子。” 商衍：“……” 他转头看千霜。 他不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人类都是这么夸赞别人的吗？ 千霜保持微笑，她是知道殷管家想岔了她跟商衍的关系，但眼下不好解释，就让他误会着吧。 既然遇见了管家，正好把一些事情交代了，千霜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对商衍眨眨眼：“我出去一下。” 商衍用眼神传递出“快滚”的意味。 千霜也不在意，倾身摸了一把他的下巴，就出了书房。 流氓！ 商衍愤愤地抹了一把下巴，那股异样的感觉却仍然留在上面，麻麻的，好像带了电流。 * 千霜与殷管家一起去了前厅。 殷默自花千霜记事起便在花千霜的身边了，到后来花千霜夺嫡失败被封为幽王，殷默就成了幽王府的管家。 殷默是花千霜最信任的人之一，知道许多事，是以千霜在边关时便把边关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之后计划告诉了他，方便她之后的行动。 她知道殷默的能力，如今不由怀疑殷默之前是否是先皇身边的人。 “王爷，那位商公子……”殷管家沉默了一会儿，沉吟道：“是人鱼吗？” 千霜知道这事瞒不住他，毕竟帮她建水池的就是管家：“边关捡到的，看着好看，就带了回来。” 殷管家的脸抽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他怎么记得花泽国边关连大点的池塘都没一个：“边关……捡的？” “殷叔，你就别问了。”千霜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女皇醒了？” 殷管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毕竟揍皇帝比捡人鱼更加诡异，想起那日宫里传来消息，说女皇被自家王爷揍得卧床不起，他眼皮不由颤了颤。 年纪大了，见过多少大风大浪，饶是如此，第一次听到这消息，他也差点给厥 过去。 离经叛道，大逆不道。 殷管家叹了一口气：“还没醒，人鱼毒拖得久了一些，已经渗进了心肺，太医还在给她排毒，估计还需几天。” 千霜垂眸：“看着她点，别让她发疯。” “对了，可以把王府收拾起来了。”千霜抹了一把桌上的灰：“怪寒碜的。” 殷管家应了。 千霜又嘱咐了一些事，才回到了书房。 商衍已经把那扇冒冷风的窗户关上，此刻正伏在案上垂眸写字，千霜一推门，他目光就转过来了。 千霜反手关上门，纳闷地瞅他：“你不睡觉？” 她还以为等她回来，这条鱼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毕竟商衍是条比较嗜睡的鱼。 商衍冷哼一声：“还没练完。” 千霜给他定了个小目标，每天认它一百个字。 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小目标居然比睡觉还重要。 “哦？”千霜走过去，一手勾着他椅背，忽而嘴角一勾，不怀好意地问：“你不会是……怕到睡不着了吧？” 商衍冷着脸，手上笔都掉了：“……” 第39章 养鱼技巧三十三 千霜手搭着他椅背, 见到他这模样, 不由偏过头低笑一声。 她不见得是故意的, 但这种行为着实惹恼了骄傲的人鱼。 商衍抓起笔, 在宣纸上力透纸背地写下了大大的两个字—— 混蛋！ 这两个字在罗小公子被日时出现过, 用来骂黑衣女子作调/情用, 他倒是现学现用。 千霜堪堪止住笑，站在他身后伸出手，指着那个“蛋”字, 几乎贴着他耳朵说话：“小笨蛋, 这写错了。” 她温热的呼吸全喷洒过来, 差点叫商衍弹起来，他耳根悄然覆上一层薄红, 满脑子都晃着那个“小笨蛋”, 至于那个错别字, 他这时完全无心去管。 商衍胡乱地涂了那个错字，回身推千霜：“你走开。” “就不走。”千霜抓住他的手捏了捏, 无耻地说：“你打我啊。” “……”商衍知道他无耻不过这个人，索性抽回自己的手, 继续练字。 谁理她谁傻！ 千霜又撩拨了几句, 商衍充耳不闻, 睁着眼盯着宣纸瞧。 一个巴掌拍不响，商衍不中招，千霜也没办法，只能趴在桌子上扭头看他写字。 沾着浓墨的柔软笔尖悄无声息地落在宣纸上, 略略昏暗的光自窗口照进来，衬得那只握笔的手几乎白到反光，银发蓝眸颇有异域风情的冰霜美人垂着眸子，坐姿端正得仿佛用了背背佳，及腰的银发柔软顺滑，垂了一部分在身前，欲说还休地掩着微微敞开的衣襟。 他不将究穿着，还穿着那身女装，大抵是不习惯衣服的束缚感，他偶尔会无意识地扯衣领，结果硬是扯出了这般se气的场面。 反正是他自己扯的，不关她的事，千霜就直勾勾地盯着看，甚至还想再扒开一点看看八块腹肌和人鱼线。 千霜眼珠子一转，伸手扯了扯他头发尖。 商衍抿唇，捏紧毛笔瞥了她一眼：“做什么？” 千霜一副很为他着想的样子：“热不热，要不要把衣服脱了。” 外面阴雨绵绵，冷风呼呼地从窗户灌进来，哪里热了？ “……”商衍无情打开她揪着他头发的手，冷漠道：“不。” “哦。”千霜脸上显而易见浮现出失望。 她又趴在桌上盯着商衍瞧。 商衍好久没见她作妖，抬眸看了一眼，才发现千霜枕着手臂，已经睡着了。 商衍正要收回目光，忽然想起千霜多次用以威胁他的那一句“脸上长乌龟”，嫣红的唇瓣就深沉地抿了起来。 笔尖蘸了蘸墨水，犹疑着微微抬起。 商衍心想，我欲成佛，你偏逼我疯魔。 这句话自然也是从“罗小公子”里学来的的语录，事实上，才刚起了个头，那本.黄.色.带恐怖元素的破书就教了他一条傻白鱼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还有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快意恩仇路，万刀斩渣女。 不能怂，就是涂。 商衍从没干过这样的坏事，第一次不免有点心虚，他面上不显，靠近熟睡之人的笔尖却有些发颤。 激动得。 商衍悄然凑近千霜，琢磨着要先在哪里下手。 正比划着，闭着眼的人却忽然皱了眉，抬手就抓住了笔杆，要不是商衍放手得快，他的手也要一并给抓住。 千霜手里攥了东西，踏实了，脑袋蹭了蹭手臂，又睡成了猪。 商衍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被惊了一下，他懊恼地盯着被攥在渣女手里的毛笔。 他的笔！ 商衍深吸一口气，干坏事似的，鬼鬼祟祟地从她手里拔笔，结果努力了半天，那笔像定海神针插.海底似的，根本就纹丝不动。 商衍与熟睡的千霜暗暗较劲——最后把自己累得趴在了桌上。 生活不易，鱼鱼叹气。 商衍睁着厌世的眼无神地看着窗棂，看着看着，忽而一阵困意涌上来，他枕着手臂，身边又有千霜，终于被生物钟强行控制，耷拉下眼皮，埋在臂弯中睡着了。 他以这种别扭的姿势入睡，这次便做了噩梦。 …… 商衍从床上下来，双脚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长着一张五官歪斜的脸，丑陋无比，对着他笑，那张血盆大口越张越大。 …… 商衍猝然惊醒，视野所及，俱是一片黑暗。 他能感觉自己被水包围，这让他紧绷的心弦放松许多。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衣服，双腿却已经变回鱼尾，他轻巧地一摆尾，整条鱼就冒出了水面。 外面应当已经天黑了，水池边围着一圈红烛，四面窗户关得严实，一缕风都没漏进来，红烛稳定地燃烧着，和着顶上镶嵌着的夜明珠光芒，照亮了这间屋子。 商衍环视了一圈，鱼尾烦躁地拍了拍水面，千霜不在。 她又把他一条鱼扔这里了。 还是在给他讲了鬼故事后！ 商衍想杀人。 * 卧室内，门窗将风雨隔绝，橘黄色的烛光晕染开来，四周寂静，气氛正好。 千霜舒舒服服地窝在被窝里，懒懒地靠在床头，手指捏着书页，屈一条腿，单手撑着下巴看那本“罗小公子”。 这本书虽然有点少儿不宜，但剧情跌宕起伏很是有趣，又欲又有文采，也怪不得会受帝都百姓追捧。 千霜正翻到罗小公子发现黑衣女子不是人类，惊惶地想从宅子里逃走，结果被无情抓回，之后就是小黑屋加十八禁，又爽又撩。 千霜正想着以后要不要给纯情鱼念一念，门口突然传来三声敲门声。 “笃、笃、笃” 每次间隔时间十分均匀，可以说很有礼貌，但也给人一种诡异的不紧不慢感。 是谁？ 千霜觉得商衍是不会这么敲门的，大半夜的，那条傻白鱼哪有这么变态。 这个时候，谁知道她在王府？ 管家，暗卫，狗皇帝，花容隐。 但都不像会这么敲门的人。 那是谁？ 难道真是鬼敲门？ 是人是鬼，敢吓唬她，她会让它知道代价！ 千霜把书放在一边，懒洋洋下床，四下看了看，抄起一把椅子，拖着就过去了。 管它是谁，一椅子抡死！ 千霜打开门，看也不看，举起椅子就当头砸下！ 那人影即刻闪开，眼睁睁看着好好的椅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后碎成渣渣。 鬼.商衍：“……” 他对着地上的碎渣陷入沉默。 所以他为什么会一时想不开去吓唬这个暴力女。 差一点……他差一点就被打死了。 他抬起头，一脸难言地看着千霜。 “哟，这不是我鱼哥嘛，”千霜拍了拍手上木渣，撑着门板笑：“吓我啊……你变坏了。” 商衍眸光微闪，对上她戏谑的目光，心虚地移开眼。 “干什么，又来找我睡觉？”他不说话，千霜就自己猜，故意拉长语调说：“一个人害怕？” “……”商衍绷着脸，拢住身上的衣服，矜持地站着看她。 千霜觉得有哪里不对。 商衍可能出来得匆忙，也可能是嫌麻烦，只随意披了件外裳，眼下他裹着被雨打湿的薄薄衣料，眼睛湿漉漉的，羞赧又故作镇定地看她……真的很像来自荐枕席的。 千霜放肆地打量他，一挑眉，露出一个恶劣的笑：“给我摸尾巴，今晚就放你进来。” 简直是趁火打劫！ 关乎鱼生大事，商衍轻易不肯妥协，固执地与她对峙。 就在此时，天空一道狰狞雷电划过，天空亮了一瞬，随后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来。 “哗——轰隆——” 商衍以前在海底，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可怖的声音，好像要毁天灭地，湮灭一切生灵。 千霜见对面的娇娇鱼脸色白了一瞬，也不考虑了，直接越过她进了屋。 千霜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会儿床上长出的鼓包，忽而笑了一声，反手关上了门。 不仅娇气，还胆小。 胆小鱼。 哪里养出的小可爱。 千霜走过去拽了拽被子：“躺一边去，我刚刚捂热的被窝。” 鼓包动了动，冒出一张美人脸，他估摸着有点恃宠而娇的意思，语气像任性，又像撒娇：“不要。” 千霜真是败给他了。 她还想拉被子，目光忽然一顿，她看见他露出的一截白皙肩头。 这条鱼里面居然什么也没…… 千霜低头，在地面上找到那件湿透了的薄外衫。 “……” 要不是了解这条鱼，她或许真的会以为他今晚是特意来勾引她的。 事已至此，千霜认命地放弃捂热的被窝，绕到另一边躺下。 千霜躺着，商衍就躺在她身边，存在感强烈。 这条鱼是不是太信任她了。 千霜觉得自己不配这信任，她现在就蠢蠢欲动，想要弄得他哭出来。 这思想……有、有点危险。 千霜吞咽了一下，起身对商衍说：“拿一下那边的书。” 商衍就伸出胳膊，帮她把书拿过来。 他银发散在枕上，冰蓝双眸衬着玉色肌肤，说不出的撩人。 千霜光垂涎他的美色去了，书递到眼前都没反应过来，惹得商衍疑惑地看她一眼。 千霜堪堪移开眼，机械地接过书，忽然问：“尾巴给我摸，还算数吗？” “……！” 商衍忽然想起还有这茬事，不由蹙起眉，神色微微纠结。 他不能做一条言而无信的鱼，但……摸尾巴这种事，真的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做。 之前千霜未经过他同意就摸，叫耍流氓；但若是他自愿给她摸的，那就叫两厢情愿。 ——相当于订婚的！ 商衍真的左右为难。 做鱼真难，太难了！ “不给摸，就回水里去。”千霜就是要逼着他做决定。 外面雷声轰鸣，商衍哪会回去，形势所迫，他被迫做渣鱼式思考。 他假装答应给她摸，心里不情愿，应该也算她耍流氓。 ……那就不用互相负责了。 商衍：“……”他真渣！ 嘴上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以后，商衍陷入自我怀疑。 他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样的鱼的。 但很快电流的感觉便从尾巴尖传来，席卷了他所有的意识。 在雨天他其实是能自由变换鱼尾的，刚刚他稀里糊涂地就被套出了话，又被哄着变了鱼尾，此刻被千霜从尾巴尖撸起，一片片顺着鳞片往上摸，让他不由自主浑身颤栗。 尾巴实在是一个很敏感的地方，商衍压抑着低哼一声，忍耐着那只手无知无觉地在尾巴上游走。 “尾巴真漂亮。”最后，飘飘忽忽如在云端的他听见千霜在他耳边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一个你渣我也渣，各自爽了就好的故事（怎么可能） 之所以出现存稿是因为发文的时候后台抽了，出现了两章一毛一样的，结果排在后面的发上来了，前面那章沦为存稿。 当时以为应该没有毛病，没想到搞出来一章存稿？？？ 后台兄牛批【鼓掌鼓掌】 第40章 养鱼技巧三十四 不知为何, 明明千霜以前也摸过他的尾巴, 这次对他的刺激却格外强烈。 几乎到了让他失态的地步。 好不容易撑到千霜撸完一遍, 他便累得昏睡了过去。 外面雷声震荡, 风雨凄凄, 屋内却是一派安宁。 千霜给商衍盖上被子, 伸出手碰了碰他染着倦色的脸，然后便坐在一旁，对着膝上的书发呆。 【叮咚——好感度+10, 当前好感度89】 千霜有点走神, 翻过一面, 指尖忽而顿住，她问霸业号：“好感度到一百说明什么？” 霸业号语焉不详：【说明他十分信任宿主】 千霜挑眉, 觉得这破系统在匡她, 她又不是没看过系统文, 好感度满一百大概率说明对方已经爱上攻略对象了好吗。 霸业号险些误我！ 千霜手指捏住一页纸：“若是完成所有任务，我会离开这个世界还是留下？” 【涉及主线剧情, 无可奉告。】 艹！ 千霜冷笑：“霸业号你个狗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霸业号缄默不言，以冷漠回应。 千霜正要对它冷嘲热讽, 余光却见商衍在被子里拱了拱, 不安稳地蹙起眉, 像是被魇着了。 他微微张开殷红的唇，呼吸略略急促，白玉凝脂般的肌肤染上一层绯色，总是有点冷淡的脸此刻看上去有些脆弱。 自己的鱼做噩梦了, 千霜哪还管的上垃圾系统，赶紧凑过去低声唤他：“阿衍？商衍？” 他没醒，只有鸦青色的睫毛微微颤抖。 千霜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一下，转而摸了摸他微烫的脸。 她的手有点凉，贴在脸上时存在感强烈，商衍终于抬了抬眼皮，朦胧地看一眼发现是她，就伸手攥住她作乱的手，眼睛又合上了，这一次显然睡得安稳许多。 千霜看一眼自己被攥着的手，微不 可察地挑唇，她也不管别不别扭，就着这个姿势躺下，留了一根蜡烛发着光。 商衍攥得不紧，千霜这一番动作下来，他几乎就要松开了手，但千霜使了坏，故意勾了勾他的手心，他就下意识又收拢了手，想要把那个捣乱的东西捏死在手心里。 千霜奸计得逞，埋在被子里颤颤地笑，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露出头，表情严肃地看漆黑的天花板。 交握的两只手之间渐渐烧起炽热的温度，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寒夜中显得格外温暖。 千霜想了想，反手握住他一根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会儿，才闭眼睡了。 霸业号悄然无声地观察一会儿，静默着下线。 * 这一夜并不安宁，雨下得越来越大，虽然花泽国已经进入雨季，但如此大雨却着实罕见，就算早有应对之策，花泽国各处竟然也接连闹了洪水。 官员连夜上报，有关整治水患的奏折在龙案上堆积得越来越多，情况也越发危急，却始终无人批阅。 女皇还未醒。 大臣别无他法，只好一位位皇女拜访过去，邀之入宫共商大事。 然而如今的花泽国皇室，可堪大用的竟然寥寥无几，大皇女花瑞清荒/淫/，当晚在府上寻欢作乐，大臣登门造访时正与两个少年在床上颠鸾倒凤，听见门外小厮通报，险些给搅了美事，当场直接一个花瓶砸在门上，把小厮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二皇女花濛冰在女皇登基前坠马，身子骨自此落下病根，全靠药汤吊着命，平时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提在下雨天出门。 至于四皇女花容隐，那更是草包一个，问什么都只会嗯嗯嗯你说的对，游湖赏花却从来不会少了她的身影。 唯一优秀点的五皇女花千霜还在回帝都的路上，现在说不准也被大雨所阻，挡在半路上。 大臣们简直要秃头，讨论了一夜，终于找出办法暂时解决这些问题。 太医院被再三催促，压力越来越大，只能不间断地为女皇施针，以期尽快把人鱼毒素排出。 天明之前，大臣们忙碌了一晚，终于得以离宫。 结伴离开玄武门时，有人不由问道：“五皇女什么时候能回来？” “雨势如此之大，怎么着也要再耽搁一两天。” “唉，现在的花泽国……” “嘘——别说了，要是给女皇听到，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 翌日，花容隐得知了这些消息，手心敲着折扇在房中焦躁地走了几圈，终于忍不住，撑着伞悄然前往幽王府。 她这些年纨绔草包不是白当的，翻墙十分擅长，更何况幽王府的也墙不算太高，借着雨幕遮掩，她单手撑伞，直接就从幽王府后院翻了进去。 幽王府里的景象超乎想象的荒凉，花容隐一落在地上，就踩上了半人高的枯草，她捏着折扇，目光迟疑地转了一圈，没办法把这个幽王府跟以前的联想到一块去。 这……就算是府上主人不在，也不至于弄成这幅荒败凄凉的样子吧。 好歹是一国皇女的住处…… 花容隐踩着倒伏的杂草，心下忽然涌出一丝酸涩。 这些枯草徒然让她意识到，花千霜终不复昔日风光。 纵然她心中有家国有天下，皇室也容不下她。 花容隐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一件件屋子找过去，只看到满目灰尘飞扬，府上毫无人气，甚至连一个仆人都没有。 花容隐失了方向，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循着味道找到厨房，就看到她那个五妹正撸着袖子热火朝天地炒着锅里的菜。 “！！！” 这一幕对花容隐造成的冲击甚至比破败的院子还要巨大，她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揽住千霜的腰往外扯，眼中隐隐含泪：“五妹！你在做什么！你府上连个下人都没有了吗？居然……居然轮到你做这种事？！” 千霜猝不及防被拖开了一段路，好不容易挣扎开再扑回去看时，炒得好好的肉又糊了。 千霜：“……” 天亡我肉！ 劳资怎么就这么难，吃口肉都有人阻拦！ 花容隐不由分说地拽住千霜手腕，拖着就往外走：“天家皇女，怎能做这种下等事，皇姐有钱，有困难就跟皇姐说！” “不是等等！”千霜扒住灶台，闻到焦味差点落泪：“皇姐，你冷静点！” 花容隐终于放开千霜的手，看似冷静了许多，却是垂眸抹了一把眼角：“五妹，没想到你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我不是我没有我很快乐你别瞎说！ 千霜心里疯狂否认，赶紧拿铲子把焦黑的肉铲出来，硬邦邦的肉落在盘上，发出咚的一声，千霜听得一阵牙疼。 偏偏花容隐还在旁边怔着神脑补：“你是不是在边关啃树皮吃草根度日的？怪不得连油条都爱吃，原来竟是……如此吗？” 解释不清楚了。 千霜怕锅也给烧穿，默默往锅里倒水，盖上锅盖，熟练地转移话题：“皇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说着，拿起刚刚从外面买回来的肉包啃。 花容隐鼻尖一酸，眼中又浮起点点泪光，目光隐约带了愧疚，五妹这些年征战沙场，哪能攒下出积蓄，到帝都连点好的都吃不起，只能啃肉包凑合……她昨日怎么就没有早点发现呢？ 花容隐痛苦地闭眼，搜罗出身上所有的银钱、金叶子，粗犷地举袖擦了一把脸，不容拒绝地把钱塞进千霜手里：“不用与我客气，这种身外之物，你与我说一声，我怎会在意？” 忽然收获银钱x10000，金叶子x30的千霜：“……” 土豪，你好，有事吗？ 没事我们做朋友吧！ 虚假姐妹.千霜嘴上义正言辞：“这怎么好意思！” 她说着，一阵欲擒故纵的推拒。 推着推着，那钱就进了千霜衣袖里。 大清早收获满满的千霜决定大度地原谅花容隐破坏她炒肉的行为。 从厨房出来，两人进了书房，千霜听花容隐说了昨夜的事，忍不住嗤笑一声：“有意思。” 花容隐折扇敲了敲手心，偏头问千霜：“五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要不要出面……” “为什么要出面？”千霜手指抚过宣纸上的字，勾唇一笑：“不是还有丞相吗？” 她转头看花容隐尴尬的脸，挑眉道：“不会是这个丞相也不靠谱吧？” 花容隐说：“容丞相后院不□□宁，前几日才发现被戴了绿帽，气得病倒，已卧床不起好几日了。” 千霜：“……” 还说什么呢，直接亡国算了。 花容隐的意思是让千霜快点“回帝都”，控制住局面，但千霜十分不想接这个烂摊子，就琢磨出了一个可行骚操作。 把狗皇帝搞搞醒不就可以了。 千霜心下千回百转，面上作出思考状：“容我再想想。” 花容隐是有点急的，这关乎百姓安危，但千霜这么说，她又不好去催。 案上的字实在很显眼，花容隐目光被吸引过去，勉强辨认了几个字，忍不住笑出来：“这是谁写的？” “一个小笨蛋。”千霜按住宣纸，不让花容隐拿。 “小笨蛋……是五妹喜欢的人吗？”花容隐是有些稀奇的，免不了八卦了一句。 千霜正想回答，抬眸时刚好从窗户望出去，忽而看见走廊尽头走过来一个人。 商衍！ 妈的！ 这条鱼又特么不好好穿衣服！ 千霜暗骂一声，脱下外袍就从窗口翻了出去。 花容隐顿时好奇地要探出头看，窗子迎面砸来，要不是她缩头快，险些给拍扁了脸。 花容隐：“……” 作者有话要说：跨年快乐，2019，感谢有你们相伴度过。 新的一年，多多指教 么么哒＾3＾。 第41章 养鱼技巧三十五 花容隐讪讪地摸摸鼻尖, 等了一会儿, 终究没忍住好奇, 轻咳一声, 哗地一声开了扇, 晃着晃着就施施然出了书房。 远远就看到她那五妹手忙脚乱地把一个裹得严实的人推进身旁房间, 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长长吐出一口气。 花容隐走过去，克制地往门缝里瞄一眼, 可惜什么也没瞅到：“小情人？” 这里没有小情人, 顶多有小仙鱼。 千霜看天：“也许吧。” “至于藏得这么严实么, 怕我抢？”花容隐开了个玩笑。 千霜瞥她一眼，露出一个假笑：“皇姐, 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没做, 你先回去吧。” 花容隐感叹她以前多正直的五妹如今也会见色忘义, 摇着头扼腕叹息：“好，要是有我可以帮你的, 尽管来寻我。” “一定一定。” 千霜笑眯眯把土豪送走，拉下脸就冲了回去。 商衍坐在地毯上, 浑身被一件外袍裹着, 因为那外袍连着他的胳膊被紧紧捆了一圈腰带, 怎么也挣不出手来，他因此没法站起，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地上徒劳地扑腾。 千霜站在门口, 脸色很不好，居高临下地看他。 商衍挣了半天，微喘着气地抬头看她，冰蓝色眸中有着恼怒和控诉。 大清早不在就算了，他亲自去找她，这人居然拉脸色给他看，还推他！ 他心中亦有些许委屈，话说出口就软了：“你推我！” 对，她还捆他！ 变、变态！ 千霜本来还想吓一吓他，看他又娇又凶的样子，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蹲下身问：“摔到了没有？” 商衍冷哼一声，然后不高兴地说：“手臂，压疼了。” “娇气。”千霜怼他一句，把捆着的腰带解开，掀开外袍去看他线条优美的手臂。 其实也没什么，就红了一小块。 但小仙鱼就是很生气，一脸“你死了”的愤愤，千霜看他绝美脱俗的脸染上薄怒，忽而一笑：“要不要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谁、谁要你吹！”商衍气闷地推开她凑过来的脸，没好气地说：“你走开！” 他说着，撑着地就要站起来，还不许千霜扶，结果还没站稳，一个腿软又跌坐回地上。 商衍坐在地上，直接给懵了：“……” 就知道人腿不是好腿！ 他站不起来了，鱼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千霜闷笑着去扶，被恼羞成怒的鱼推开了手，这才忍着笑说：“真不起来了？” 她说着，瞄到他敞开的胸口，好心地为他拉了拉衣襟……好歹是把那两点遮住了。 千霜心想，这可怕的定力大概只有柳下惠能与她媲美。 商衍完全没有露不/露/点的概念，因为海底城的每条雄性人鱼都是如此。 这么多年过来，这习惯不是说该就能改的，露/点可/耻的观念也不是说灌输就能灌输的。 千霜只能一步一步来：“阿衍，打个商量，以后出门都好好穿衣服好不好？” 小仙鱼宣扬黄色却不自知，还很不满：“为什么？” 嚯——你特么/裸/奔还有理啦？ 好好跟你谈你不听，千霜凶他：“你穿不穿！不穿就把你关起来！” “……”这个喜怒无常的人类！ 商衍冷着脸，给千霜掉了五点好感度。 妈的，气死她了！ 她就是太宠着他，才把他宠得坏掉！ 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千霜不顾商衍的反对，硬是把他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商衍被她这气势汹汹的架势惊着，冰蓝色的眸子冒出些许愠怒，语气也凶巴巴的：“你带我去哪？” “厨房！杀鱼！”千霜冷酷无比地说。 “！”商衍气炸了，他把她当未婚妻（？？？），而她居然想杀他！ 混蛋渣女负他心！ 他一双腿幻化回鱼尾，一下下殴打那个没有心的渣女。 被鱼尾反复拍击臀部的千霜出离愤怒了，士可杀不可辱！你打劳资屁股算个什么鬼！有本事正大光明与劳资搏斗啊！ 不愧是喜欢裸/奔/的鱼，够无耻的！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仙鱼！ 千霜冷呵一声，一脚跨进厨房，把挣扎不已的商衍往椅子上一撂，转身就提起一把刀光湛湛的菜刀，冷笑着向商衍逼近。 然后在商衍戒备的目光下——捞起水桶里一条无辜的肥美鲫鱼。 当着娇娇鱼的面开膛破肚刮鳞！ 之后——冲洗浸料生火倒油爆炒！ 十几分钟后…… “砰——”千霜把装着红烧鱼的盘子放在桌子上，抱臂冷笑：“看到没有，以后要是不听我的话，这就是你的下场！” 哈哈哈，当着小仙鱼的面斩杀烹炒他同族，他一定被吓死！看他还敢不听劳资的话！ “……”商衍莫名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红烧鱼，又看看得意洋洋的千霜，露出迷茫的眼神。 他拿起千霜试尝用的一根筷子，直截了当地从鱼头扎下，提到嘴边，当着千霜的面，从下往上张嘴啃了两大口…… 那条鱼就只剩下一个鱼头。 刺都不带吐一根的。 哦，尾鳍是被商衍吐出来了。 亲眼目睹这凶残一幕的千霜捂住胸口，惊恐地连退好几步，简直瞠目结舌：“!” 我靠靠靠靠靠，你好有事吗大佬？ 大佬你好歹把刺吐一吐，好歹多嚼两下，你真的不会被鱼刺梗死吗？ 商衍还以为是什么谋杀亲夫的大事，没想到就是未婚妻闹个小小的别扭，还请他吃了条鱼，那么他就勉强原谅她了。 商衍如是想，绝美出尘的美人脸上露出淡定矜持的微笑。 千霜当然不这么想，她丢了魂似的，一边打哆嗦一边喃喃：“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居然连同族都吃，你还是鱼吗！你还是鱼吗！！” 商衍：“……” 他沉下脸。 这个人类真不会说话，什么叫“连同族都吃”？那些普通鱼类怎么能算他的同族？！ 她是在看不起谁？看不起人鱼吗！ 商衍又不想理她了。 可千霜独自失神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微闪，小步小步地挪了过来。 商衍向来都不懂她的脑回路，于是不得不把目光落回到她身上。 只见千霜犹豫了一会儿，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双手，十分诚恳地说：“鱼哥，我错了，打个商量，以后别咬我成不？” 那牙口，随便咬一口我就死了好么？ 哪天商衍一生气，咬红烧鱼似的咬她这个饲养员，她岂不是要完？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要想不挨刀，脸皮皆可抛。 千霜蔫蔫的，认认真真地认错：“我不该吓你，我错了。” “……”商衍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个情绪忽然低落的人类。 这是怎么了，脑袋坏掉了吗？ 他垂眸想了想，顺手摸摸她的脑袋，心下微微一软：“还有呢？” “不该推你。” 商衍满意了，加了一项要求：“我不要穿衣服。” “……” 这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千霜一边抓着他尾巴尖轻轻揉，一边叹气道：“不是我非要逼你穿，实在是……我们人类风俗跟你们人鱼不一样，你看看街上哪个人不穿衣服的？在我们这里，不穿衣服就表明你要跟那个看见你身体的人……那个。” “哪个？”商衍被揉得有些舒服，微微眯起冰蓝眼眸。 “就是……跟你们人鱼/交/尾/差不多的……那个。” “……” 商衍愣愣看了千霜一眼，低头瞅自己胸口时，一张白皙的脸已经红了。 我艹，这该死的纯情模样！ 小妖精是故意的，专门勾引我！ 商衍不自在地从千霜手里抽回尾巴尖，尾鳍在地上扫过，他扭头轻咳一声：“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千霜睁眼说瞎话：“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商衍也不好意思多问，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 某个瞬间，他们同时开口。 “你……” “对了……” 一人一鱼对视了一会儿，千霜说：“你先问。” 商衍拒绝：“还是你先说吧。” 千霜就说了：“你们人鱼的毒有没有药可以解的。” 商衍想了想，沉吟道：“人鱼的唾液就可以解。” 这么简单？ 但好像有点小恶心耶。 “所有人鱼的都可以吗？” 商衍轻声说：“不是，只有身怀那种人鱼毒的人鱼才可以。” “多少量？” “……不知道。” 商衍也不了解这些，毕竟人鱼很少用自己的唾液去救中了他们毒素的猎物。 他想到什么，抬眸问千霜：“是想去救那个女皇吗？” “嗯，”千霜揪住他尾巴尖，揉巴揉巴着说：“这几天雨下得大，百姓流离失所，她不能再躺着了，至少先把事情处理完再躺着。” 商衍傻白甜式评价她：“你好坏。” “我就坏。”千霜一派淡定地捏他尾巴：“女人不坏，人鱼不爱。” “……”又瞎说！ 不要脸！ 千霜看他尾巴都炸了，赶紧顺了顺他尾巴尖并转移话题：“要不要跟我进宫玩一玩？” 商衍被安抚了，说话的时侯不自觉哼了一声：“我想睡觉。” 睡睡睡，就知道睡！叫你出去玩都不去！ 猪猪鱼！ 千霜不是很高兴，但还是把他送回了水池 。 “那我走了？”千霜又暗示性说了一句。 商衍浮在水面上，本想叫她不要再见皇宫里的那条人鱼，转念一想，把话咽了下去：“嗯。” 千霜于是黑着脸独自去了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千霜：我，杀鱼不眨眼。 商衍：我，吃鱼不吐鱼骨头。 啊，大家新年快乐。 莫得加更嘻嘻嘻。 明天入v，在这崭新的一年，给作者个开门红吧，有三更掉落哦，大家的支持会给作者更多的动力。 已经看过30章-41章的小天使不用重复购买哈。 么么哒＾3＾ 第42章 养鱼技巧三十六 一路走下来, 千霜开始琢磨要不要给银川带点礼物。 暗卫报回来的消息说银川这两天食欲不好, 她想起家里的人鱼也不太爱吃那些精致的食物, 就在路边烤鸭店买了一份正宗帝都烤鸭。 烤鸭店的老板已经认识她了, 热情地把油纸袋递给她, 笑眯眯地问：“早上教你的办法试过了吗？味道怎么样？” 早上千霜过来买烤鸭, 提了一句味道有点咸，老板就教了她二次加工的办法，没想到试验的时候被花容隐搅黄了, 肉没吃成, 还给烧焦了。 千霜说：“还没试呢, 不急。” 老板笑眯眯地应了，反正下雨天进店的人不多, 她就把千霜送出了门。 千霜撑着伞, 像对待一个老友似的朝老板挥挥手, 施施然往皇宫走。 路上又看见一家首饰店，里面摆着的两只银色缠花镂空铃铛格外玲珑好看, 千霜也顺手买了下来。 千霜暗暗用火行灵力维持着食物的热度，等到了皇宫, 便直接去了停云殿。 停云殿内雾气袅袅, 白玉地砖上没了溅洒的血迹, 光可鉴人，把整个停云殿都衬得亮堂。 千霜拨开水雾，站在池边看了片刻，没能找到银川。 “银川？”千霜余光捕捉到一抹银光, 视线转过去时，那银光又在另一边出现。 这调皮孩子，跟她玩捉迷藏呢。 千霜佯装惋惜：“银川不在？那我只能走了，本来还给他带了礼物，真是可惜……” 她说着，转身假装要走，果然听见身后传来懊恼的少年音：“姐姐，我在的。” 千霜转回来，挑眉打量着几天没见的银川。 银川身上的伤好了许多，只留了浅浅的痕迹，千霜蹲下去碰了碰，见少年一脸信赖的天真模样，又有点心酸：“伤口还疼吗？” 银川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千霜手里的油纸袋上，歪了歪头，笑容纯净：“这是给我的吗？” “嗯。”千霜摸摸他脑袋，把油纸袋给他。 银川叼起一块肉，吧唧吧唧地吃起来，大概是很喜欢，就微眯起眼，一副满足的小模样。 千霜看到他被磨平的尖牙，忍不住又怜惜地摸摸他的脑袋。 这孩子真是太苦了。 银川是个小话痨，吃饱后更是喜欢扒扒个不停。 他控诉狗比皇帝：“那个坏女人不给我吃肉，我知道的，她怕我一吃肉就长回尖牙。” 他气鼓鼓的：“那些叫糕点的东西好难吃，而且我吃了都长不高！” 他蔫蔫地：“娘亲说，只有吃鲨鱼才能长大，霜姐姐，你给我吃的是鲨鱼肉吗？” “……”千霜想了想，拿善意的谎言哄他：“是的吧。” 银川听了就笑起来：“霜姐姐你骗我哦。” 千霜捧了水往他头上泼：“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啊？” 银川咯咯笑着躲开：“因为霜姐姐你肯定打不过鲨鱼啊。”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千霜沉下脸佯装生气，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千霜不知不觉陪银川玩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今天过来的目的，但是她考虑不周，没准备容器，只能拿装过烤鸭的那个油纸袋凑数。 好歹不漏水，凑合着用吧。 就这个待遇，还算便宜了狗皇帝。 千霜说：“银川，你往里面吐一点唾沫。” 银川没问为什么，他有点不好意思，背过身去，好一会儿才扭捏着转回来，把油纸袋还给千霜。 银川睫毛微颤：“霜姐姐，你是想救那个坏女人吗？” 千霜随手往油纸袋里混了点水池的水，怕银川多想，多安慰了几句：“没事，我会让人看着她，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她敢过来，我就让人把她腿打断，好不好？” 银川眨了眨银灰色的眼睛，抿唇笑起来：“我相信你，霜姐姐。” “真乖。”千霜摸摸他的头，看见银川期待的眼神，忍不住说：“我等会就回来。” “嗯。”银川往后游了游，乖巧地说：“那霜姐姐你快去吧。” 又乖又懂事，这孩子真的惹人疼。 千霜微微叹了一口气，打算速去速回。 皇宫其实基本上被她控制了，这还要多亏花千霜的母皇，留下了数量那样庞大的龙卫。 若是花千霜有心造反，这天下早已不是花玄月做主。 花千霜有心相让……可偏偏人心有那么多不甘。 千霜打了几个手势，让暗地里隐藏的龙卫把女皇寝宫里的宫女太监打发掉，自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千霜绕过屏风，浑身浮肿的女皇正毫无知觉地躺在龙床上。 女皇一张脸肿得不成样子，甚至连打出来的青青紫紫都还没有完全消退，她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色，因为脸部肿胀，口部微微张开。 千霜站在她床前端详了一会儿狗皇帝如今的尊容，幸灾乐祸地嗤笑一声，懒得把时间耽搁在这里，随手把油纸袋里的水倒下去，而后一掌拍在她胸口，让她把水咽下去。 千霜抓了快云锦擦了擦手，把东西往女皇身上一扔，便大步离开。 过了一会儿，太医们鱼贯而入，本想再次给女皇施针排毒，却惊奇地发现那顽固的人鱼毒素竟然自己消了一大半。 这实在是个奇迹。 太医们急忙改换针法，施以汤药，终于稳定了女皇的病情，使女皇清醒了过来。 女皇舌头还在麻痹状态，无法说话，好不容易能拿起笔，刚想降下圣旨让人去抓花千霜，一堆奏折就送了上来。 女皇：“……” 皇宫内的风云与千霜无关，千霜一直陪银川玩到下午才想起来回去。 临走前，千霜把两只银色铃铛送给了银川。 漂亮铃铛发出的声音很好听，银川超级喜欢，高兴得要给千霜摸尾巴。 千霜看着递到眼前的银色尾巴，有点受宠若惊：“给我摸？” 商衍那条鱼平时都不给她摸的，怎么在银川这就这么容易？ 银川点点头，他离开东海时年纪尚小，不知道给别人摸尾巴的意思，他只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人类，下意识想通过这种表示友好，见千霜有点不想摸的样子，他不由有点委屈。 银川嘟起嘴，硬是把自己的尾巴尖塞进千霜手里。 千霜无奈，只能捋了捋他的尾巴，全当哄孩子。 银川满意地眯起眼，抽回尾巴，脑袋顶了顶千霜的手心，就乖乖潜回到水底下了。 * 千霜走出停云殿，琢磨了一会儿要不要找个靠谱的人来照顾银川。 毕竟皇宫里不怎么安全，她不能把银川一辈子放在这里。 关于人选，她一时间想不到一个好的，不由有点头秃。 回到幽王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千霜草草地弄了点吃的，洗漱后躺到床上继续看“罗小公子”。 才翻了两面，千霜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妈的，忘了她养的鱼了！ 都一天过去了，要是跑了怎么办？跑了谁来赔！ 千霜赶紧下床去西厢房察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她的鱼真没了！ 我鱼呢！我鱼呢！！我鱼呢！！！ 霸业，我的鱼不见了！ 千霜在心中抓狂，霸业号被这个垃圾宿主烦得不行，冷冷道：【在你房间里】 “屁！刚刚我在路上又没撞见他，之前房间里也没有！” 【他从厨房绕过去的。】霸业号终于不耐烦道：【闭嘴吧宿主】 他怎么就跟了个这么蠢的宿主。 千霜赶紧往回走。 大雨被风打得刮进走廊，顶着风冒着雨，千霜回到自己房间时，匆忙套上的外袍已经湿透。 卧室里一如之前那般安静，只是她刚刚躺过的被窝里多出了一条鱼，他默不作声地翻着她的书，听到声音，漠然地转过脸，神色微冷。 气氛有点不对，千霜居然有种“丈夫在外偷腥，深夜归来被妻子逮个正着”的即视感。 “还知道回来。”商衍把书合上，毫无兴趣地扔在一边，语气果然有点像上述场景的妻子口吻。 千霜居然也无端地有点心虚，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天看地看神明：“嗯……有问题吗？” 商衍冷淡地看过来，微微眯起眼，冷不丁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摸别的鱼了。” 千霜：“……” 完了，更像了。 商衍忽而扣住她右手，鼻尖凑过去嗅了嗅，活像嗅丈夫衣服上有无陌生香水的妒妇，冰蓝眼眸腾地跳跃起冷焰：“……还是这只手摸的，嗯？” 千霜被最后那个危险上扬的尾音雷得浑身一抖。 他声音压低了本就磁性，再配上这个语调，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霸道总裁。 妈耶，你还记得你的傻白甜人设吗！ 小仙鱼你遭遇了什么！你以前都不这么说话的！你冷静，你特么给爸爸正常点啊！ 千霜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试图抽回自己无辜的爪子：“我也不是故意去摸的，实在是银川那孩子太热情了，硬是要给我摸，这不是盛情……难却嘛。” 商衍冷漠地掐住她爪子：“是么？所以你就欣然接受了。”他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冷冷道：“摸过我的手，又去摸他，真是好样的！” 嘿！你这条鱼怎么说话的，劳资也就摸摸尾巴，你为什么偏要说得像劳资轮流摸了你们鸡儿似的。 “我想摸就摸，你管我！”千霜做出危险发言。 “你——”商衍胸口起伏了两下，冰蓝眼眸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濒临喷发时又堪堪止住。 “随便你！” 商衍眼角眉梢都是冷意，扔下这句话后就背过身蒙上被子，摆明拒绝与她交流。 千霜走过去戳那坨鼓起来的被子：“我的位置，你要睡去那边睡。” “哗——”商衍掀开被子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颇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如果我偏要在这呢？” “……”简直是无理取闹。 这条鱼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千霜伸出两只胳膊，把他连鱼带被往旁边一铲，给自己腾出地方躺了上去，双手安详的放在胸口，盯着天花板莫得感情地说：“就这样——我的地盘我做主。” 商衍：“！！！”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他都被气得有点神志不清了，伸手去拽她的手：“你走开！” “为什么我要走？我就不走！”千霜也火了，无端被指责，她也很莫名其妙好不好，更何况他又没说不准摸别的鱼，她不知道才摸了，是她的错吗！ 千霜眯起眼看着他敞开的衣领，目光掠过他漂亮的锁骨，忽而冷笑一声：“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无理取闹？你再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说着，抓住商衍两只手腕，不容反抗地要将其举过他头顶压在枕上。 商衍剧烈反抗，两人的位置换了一换，千霜被他按在身下，吃力地避着他抓过来试图压制住她的手，但商衍的动作总是先她一步，刚抬起的腿被他屈膝压下，手指动了一下，整个手腕就被扣在被铺上。 商衍人身好歹是个成年男子，整条鱼压在身上，直接将千霜压得动弹不得。 妈的！ 劳资真的想杀鱼了！ “商衍！你放开！” 商衍充耳不闻，他撑在她上方，俯视着她，目光微暗。 他看见身下的人眸中跳跃着灼灼火光，表情鲜活无比，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十分解气。 说不出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姿势给了这个人类屈辱，他心情莫名舒畅许多。 “特么的……”千霜狠狠动了动四肢，怎么也无法撼动身上的人鱼，最后挣扎得不住喘气，唇瓣被咬得泛白。 她不肯认输，这次始终没有向他服软，商衍看她徒劳地挣扎半晌，喘气声被死死压抑着，倔强得很。 他闻到独属于她的气息，定定看了那张泛起绯色的脸一会儿，被蛊惑似的，缓缓低下头去…… 妈的，他特么要耍流氓！ 千霜瞪眼看着那张逼近的俊脸，虽然近看越发惊艳，但这掩盖不了他在耍流氓的事实。 爸爸不发威，你当爸爸是病猫！ 千霜不退反进，抬起头就一口咬上了他几乎/裸/露/的肩膀。 商衍果然顿住，迷离的眼恢复些许清明。 肩上的疼痛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商衍反倒想起海底的一种七色鱼，它们有着最艳丽的外表，聚在一起时，远远望去像一团七彩云霞，美不胜收。 它们一般不攻击人鱼，但一旦被惹恼，便会张开口狠狠咬上来，哪怕明知会被毒死，也要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鲜活又倔强。 商衍思绪混乱地想着，忽然感觉咬着他的那股力道渐渐放松，握着的手腕由温暖变得冰冷，激烈的脉搏一下一下，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缓慢。 “……！”商衍慌忙低头看，却见千霜偏过头微微喘气，胸膛微微起伏，眸子半睁，目光微微涣散。 她唇角染上了刺眼的血色，衬得唇瓣愈发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千霜（死鱼眼）：我要凉了。 ps：银川另有归属，跟千霜只有纯洁的姐弟情哦，不要多想。 站千商，得永生！ 第43章 养鱼技巧三十七 “……！” 商衍恍然反应过来, 她刚刚咬破了他肩上的皮肤, 现在已经中了毒…… 怎、怎么会这样！ 商衍赶紧从千霜身上起来, 一时间手忙脚乱, 他小心碰了碰千霜的脸：“霜霜？” 手指触到一片冰凉, 商衍被冻得一哆嗦, 心中后知后觉生出惊惶。 如果说东海哪条人鱼最毒，答案肯定是他，他知道, 不出几息, 那些毒素就会遍布她的全身, 她的心肺会迅速衰竭，再然后, 连皮肤都会跟着被腐蚀掉…… 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商衍来不及思考更多, 捧住千霜的脸, 唇瓣贴上她的唇。他手中微微用力，捏开对方下颚, 几乎是长驱直入。 这个时候，他根本没心思顾及羞不羞耻的问题。 他闭上眼, 努力汲取对方唇舌间的温度, 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谁中了谁的毒。 …… 同样的夜晚, 停云殿。 险些酿成惨案的银川正一无所知地玩着铃铛。 他潜在水下，尾巴一摆，把铃铛拍出水面，然后尾巴快速破水借力, 追着铃铛猛地蹿出水面，脑袋将铃铛一碰，又噗通一声坠入水中。 银色尾巴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溅起的水珠折射出闪亮的光芒，满池水波荡漾，须臾，银川探出头，睁大眼四处寻找那只被顶开的铃铛。 不见了！ 银川懵了好一会儿，又潜回水下一通找，依旧没找到。 银川快哭了。 隐藏的龙卫是眼睁睁看着那只铃铛落在岸上了的，但千霜不许她们随意现身，怕吓到孩子，但看着少年呆呆地找了好一会儿，急得快哭出来，她们坚硬的心实在无法保持往日的冷漠。 龙卫互相对视一眼，终究是不忍心看到少年难过，暗处出来一个人，悄悄地把那只漂亮的铃铛推回池子里。 银川一下子就听到声音了，迅速浮出水面接住滚过来的铃铛，很有礼貌地对那人道谢：“谢谢姐姐。” 那个龙卫顿时受宠若惊，无措地摆了摆手，悄然无声地隐藏回暗处。 她没想到银川见到她一点也不吃惊，就好像他知道有她们一直在暗处保护他。 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最开始确实有心怀鬼胎的宫人趁女皇病倒，妄图来欺负银川，她们挑断了手筋扔出去好几个，这才消了那些人的心思 。 原本她觉得堂堂龙卫被派去保护区区一条人鱼，实在是小题大做，最开始她十分不理解，但在暗处护了银川好几天后，她又忽然觉得很庆幸，这条小人鱼值得她的保护。 他像易碎的珍宝，有着人世间不可想象的剔透纯净，若是能更用心的去看，便可以看到华美外表下的纯真灵魂。 看着银川换着花样玩铃铛，她的心情也前所未有放松下来。 银川琢磨出一个新玩法，同时拍出两个铃铛，看看能不能一起顶到。 这么简单，他一定可以！ 银川一口气顶到两个铃铛，自豪得不行，他从水池中找回一个铃铛，又在岸上发现另一只。 不近不远，他够一够，应该能够到！ 银川趴在岸边，伸长手臂哼哧哼哧去够——偏偏只差一厘米的距离，让他怎么够都够不到。 银川气闷地弯了弯手指。 都怪那个坏女人，不给他吃肉，害他长不高！ 好气哦。 银川吐出一口气，“哈”了一声鼓舞士气，尾巴一拍水面，他借力往岸上滑了滑。 ——但铃铛被他的指尖撞得更远，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门口。 银川：“！！！” 他还保持着伸长手臂的姿势，神情已经完全懵了。 “……”他还想着怎么去够，忽然看见那扇紧闭的门被人推开，黑靴跨过门槛……一脚踩在了他的铃铛上。 “咔嚓——” 是铃铛碎掉的声音，也是他心碎掉的声音。 我铃铛！ 我霜姐姐送的铃铛！ 啊啊啊！！！ 那人只往脚下瞄了一眼，再看向他时，目光就直直愣住了。 银川要被气死了，这人肯定也是个坏蛋！ 踩坏了别人铃铛都不知道道歉！ 他气得要哭了。 花容隐没想到这个看似冷清的宫里会有一条人鱼，她不过是想避开养心殿令人头疼的争吵，出来随便散散心，又在避雨的时候偶然进了这里而已。 花容隐不喜当今花泽国上层权贵豢养人鱼那股风气，但凡收到共赏人鱼的邀请，通通都拒掉……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让世人趋之若鹜的人鱼。 这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的是传言中那种超凡脱俗的美。 “你——”她不自觉地就走过去了，看见小人鱼趴在岸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心想这该不会是搁浅了吧。 真够可怜的。 “我送你回水里吧。” 她说着，把折扇往旁边一放，伸手要扶银川的肩，被银川没好气地推开了。 银川才不要这个坏蛋扶，气鼓鼓地说：“你走开，你是个坏蛋！” 被无情拒绝的花容隐一头雾水，他们第一次见面，她貌似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惹恼这条小人鱼的坏事吧？ 传言中人鱼可是很善良很天真……很好欺负的啊。 怎么还会骂人的？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花容隐蹲在他旁边，一脸虚心求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个坏蛋做错了事还不承认，银川瘪了瘪嘴，终于没忍住，眼泪掉珍珠似的掉下来。 “嗨！怎么还哭了，我又没欺负你！”花容隐看见噼噼啪啪落地的珍珠，赶紧把逶地的裙摆拂开，一边往手心里一颗颗捡珍珠，一边好声好气地开导这个小人鱼：“你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银川默默掉着珍珠，一边吸鼻子一边说：“铃铛……你把我的铃铛踩坏了，霜姐姐送我的铃铛，你赔我……呜……” 多大点事，不就是一个铃铛嘛。 花容隐想起来进门时好像确实踩到一个东西，就返回去看，果然看到一地碎渣。 她收起珍珠，把碎渣捧回去给银川看：“这个吗？” “……”银川猛地看见铃铛碎渣，哭得更凶了。 花容隐：“……” 她只能不熟练地去哄：“你别哭啊，我有钱，一定赔给你，赔一个一模一样的好不好——再送十个给你好不好，你不要哭了……对了！听说把身体里的水都哭掉，人鱼会失水变成鱼干的！” 这个论调太可怕，银川被吓得一下子止住了眼泪。 花容隐一看有用，赶紧再接再厉：“我们先回池子里好不好，我看你的尾巴都干了。” 银川虽然不哭了，但没有原谅这个坏蛋的意思，推开坏蛋伸过来假好心的手，自己撑起身来，尾巴一摆一摆，扭着扭着就滑回了池子。 ——像一颗坚强的小白菜。 小白菜浮出水，漂亮的眼睛瞪着花容隐：“坏蛋，你赔我铃铛！” 花容隐觉得他太有趣，正用折扇掩住嘴笑，闻言合上扇子，举扇发誓：“明天就赔。” “哼！” 银川从水下捞出另一只铃铛：“要跟这个一样！” “好好好！一样就一样！”花容隐满口答应，有钱什么买不到，哄好他再说。 银川这才满意。 花容隐正想再跟他说几句话，比如问问他的名字什么的，面前的人鱼却忽然一个下潜，从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哎——等等！”花容隐伸长脖子往水池里看：“别急着走，再说说话啊。” 银川不知道在哪，少年音从水底传来，愤愤地：“我不跟坏蛋说话！” “我真不是故意的！”花容隐“啪”地一声打开折扇：“这也不能全怪我吧，要不是那只铃铛滚到我脚下，我也踩不——嗷！” 一只铃铛迎面打来，花容隐下意识一转身，直接被铃铛打中臀部。 也不是很疼，就是被吓了一下。 这准头也太好了吧。 花容隐眼睁睁看着铃铛咕噜噜滚回水池里，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她继续说：“你怎么打人呢？打人就不是好孩子了——哎！” 铃铛再次破水而出，“啪”一下打在她肚子上。 不痛不痒的，花容隐随手摸了摸，有点好笑：“你是把我当活靶子打？” “你走不走，再不走——再不走我就打你了！”少年很生气，但他明明说着威胁的话，语调也是软软的，小绵羊一般没有威胁力。 “你打你打。”花容隐把铃铛扔回池子里，笑容自信：“你能打中我，算我输。” 第一次第二次算她让着他，没道理第三次还让他打中。 水池里的人鱼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就是一声利落的破水声，清脆的铃铛声穿插其中。 花容隐早做好了准备，提着衣裳就绕圈跑，但那只铃铛跟有眼睛似的，在后面穷追不舍，最后“啪”地一下打在她小腿上。 简直是奇耻大辱！ 花容隐就不信了，把铃铛扔回池子里，愤愤拍了大腿：“再来！” 被打中十三次后，花容隐不得不接受事实。 她累得气喘吁吁，倒在岸边的美人塌上按住额头起不来。 水面上悄然冒出一个小脑袋，看向花容隐时，那小表情很是得意。 看在花容隐做活靶子给他提供了许多乐趣的份上，银川稍微原谅了这个坏蛋一点。 夜深后，花容隐也要离开了，临走前终于如愿问到了小人鱼的名字。 花容隐想起什么：“你说的那个霜姐姐，是叫花千霜吗？” 银川不说话，拿怀疑的目光看她。 看样子是了。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她五妹突然回帝都，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看来千霜已经来过了皇宫，不知道女皇的病倒是不是也与她有关。 花容隐叹了一口气，不愿再深究过多，最后摸了一把银川的小脑袋，起身离开了。 她身后，银川眸光微黯。 霜姐姐走了，这个坏蛋也走了。 她们或许会时常来看他、来陪他玩，但他有时候会盼望着，盼望着出现一个人…… 那个人能为他长久停留，不再让他孤身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别买，还没码好就发了出来，定时的锅 第44章 养鱼技巧三十八 花容隐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买铃铛。 可她跑遍了整个帝都, 就是没找到相同的铃铛, 一家首饰店倒是说曾卖出去过一对类似的银色缠花铃铛, 但那一对是某个大师用秘法打造的, 整个花泽国独一无二, 那个买走它们的姑娘也不知下落。 这下真真是有钱也买不到。 花容隐别无他法, 只好去幽王府找千霜问那个铃铛的出处。 她熟练地撑着伞翻过墙，四下看了看，找到方向往书房走, 然而扑了个空。 不在书房, 难道在卧室？ 花容隐摸到后院, 在主厢房门前犹豫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接近晌午, 总不会这个时间还未起, 她想了想, 抬手敲门。 才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开门的人银发蓝眸，容貌清贵俊美, 一看就非普通人。 花容隐直接被那股迎面扑来的美色震得恍惚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个男子。 真没想到, 她五妹那般正直的人也会藏男人在屋子里。 怪不得接近晌午了都还未起，不知她来的时机有没有不对，要是打扰了五妹的美事…… “呃……”花容隐正要说话，就听那美若天仙的男子冷冷道：“有事吗？” 他微微垂着眼皮, 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 “……”这美人有点凶。 花容隐莫名犯怵，那双冰蓝眼眸看人时十分冰冷，无机质的目光投在身上时，让她觉得对方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她本能地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察觉到危险，说话也变得谨慎：“我找五妹有点事。” 提到千霜，空气中弥漫的冰冷杀意凝滞一瞬，终于消散些许，花容隐后背发凉，僵硬的身体仍然紧绷着。 她有点窒息。 五妹她找的究竟是什么霸王花！ 太可怕了好吗！ “五妹在吗？”她说着，硬着头皮要往里面看，她严重怀疑她五妹已经被这个男人杀掉了。 “你——”商衍眉头蹙起，正要动手，屋子里传出千霜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花容隐赶紧挤进去，商衍不得不让开路来。 内室里，千霜正捧着一碗白粥喝，脸色有点虚，嘴唇也没了血色，微微泛着白。 花容隐一看就惊了：“你这是怎么了？” 千霜眼皮下还有点发青，闻言默默地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受了点寒。” “受寒能虚成这样？”花容隐指着她小了一圈的脸，简直不敢置信：“一夜之间？！” 千霜端着粥陷入沉默。 虚怎么了，还能留一条小命就很幸运了好吗？ 千霜抬起眸子，与走过来的商衍对视一眼。 “……”商衍心虚地先移开视线。 千霜叹了一口气，直接想转移话题：“皇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花容隐根本不中招，折扇一拍手：“你这样不行啊！大夫看过没？我看也没人照顾你，要不要再找几个下人来！” 千霜连连摇头：“不不不……” 花容隐一脸担忧：“客气什么，这个时候了，治好身体最要紧。” 千霜：“……” 千霜好不容易婉拒了给她找大夫的建议，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下人却推不了。 千霜想着反正幽王府近期重新修缮，很快会招人进来，也不怕多那几个，索性就应下了。 花容隐这才满意，提起这次前来的目的。 “昨天晚上我不小心踩坏了你送给银川的一只铃铛，早上把整个帝都翻了个遍，硬是没找到相同的。你这铃铛在哪买的，还有没有一样的？” 千霜喝着粥挑了一下眉，昨晚这俩个遇上了？ 听这口气，花容隐似乎挺喜欢银川。 不然也不会为了赔一只铃铛找遍全帝都。 千霜心里思忖片刻，说：“那铃铛是我从南边那家珍宝阁买的，当时只看到一对。” 珍宝阁……就是那家曾卖出类似铃铛的店。 原来这么巧。 那对铃铛就是从那里卖出去的。 这下事情更不妙，她真的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千霜给花容隐支招：“你去重新造一对更好看的，凡是漂亮的人鱼都喜欢——越漂亮越好，之后我重新送他点其他的，小孩子嘛，忘性大，哄一哄就好。” 花容隐深有感触，表示受教，当即就要走。 走到一半，瞄到脸色不是很好的商衍，又小步地走回去，压低声音对千霜说：“那位……我看着他有点凶啊——你小心点。” 千霜懵逼脸，她家小仙鱼哪里凶了，他就是有点高冷有点不爱理人而已，其实很纯情很好欺负的，你不要乱说。 千霜喝一口寡而无味的白粥，好心提醒：“他听得见。” 什么！花容隐浑身寒毛都炸起来了，连回头看一眼都勇气都没有，丢下一句“你保重”，就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真的有这么可怕？ 千霜把空了的碗放在一边，抵着唇咳嗽好几声，目光瞥见抿唇朝她走过来的商衍，她就眯起了眼。 很好，这次知道好好穿衣服了。 商衍停在她床边看她，眸光微微闪烁，低声问：“你……好点了吗？” 千霜目光中透露着怀疑人生：“浑身都疼，阿衍，我身上的毒真的解完了吗？” 商衍犹豫了一下，低头有点懊恼：“……还没有。” 他的血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毒，昨晚他……解了那么久，还是不够。 ……可能还要再多来几次。 商衍视线无意识落在千霜苍白的唇上，又不自然地移开眼，他后知后觉感到窘迫。 昨晚他是趁着千霜不清醒地时候……解的，当时人命关天没在意过多，但眼下他们都有意识，他为她解毒的时候要怎么面对她。 鱼太难了。 商衍曾不止一次地质问自己怎么就让千霜咬了上来，为什么不及时阻止，后来才想起来，是因为当时他撑在她身上，看着她就走了神。 “……”千霜表情放空，冷不丁说：“那怎么办，我不想吃你吐出来的口水。” 也不知道昨晚商衍是怎么喂她口水的。 “没有别的办法吗？”她恹恹的脸上露出些许嫌弃。 “……”商衍深吸一口气，有点想生气的苗头，又被他生生压下：“没有。” 千霜继续怀疑人生。 作为守门人，她当然也试过用天地五行的力量排毒，但人鱼的毒就是那么诡异，它附着在筋脉中，一旦用五行力量相抗，便可能会连带筋脉一并受损。 简而言之，就是不能强行逼出。 千霜也算开了眼界，五灵禁地镇压的大妖都没有这么毒。 与人鱼毒一比，他们的毒简直是小打小闹。 千霜私以为人鱼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阴险，把敌人放倒后，敌人要想解毒，还得求人鱼吐口水给他吃…… 啊，奇妙的人鱼一族。 千霜想着，忽然喉头一甜，顿觉气血翻涌。 妈的，又毒发了！ 千霜紧紧抿着唇，心想这可他妈的要怎么办，忽而见商衍倾身过来，嫣红唇瓣贴上她的。 千霜：“……” 千霜：“！！！” 一下就来这么劲爆的吗！ 小仙鱼他居然主动投怀送抱！ 我去去去去去！ 商衍耳根发红，他已经很羞耻了，偏偏千霜还愣住了，他贴着她唇，不得不瞪着她道：“张嘴。” 这种解毒方法，我可以！ 千霜就张开嘴让他进来。 商衍不得章法，横冲直撞的，千霜被他生涩的动作弄得实在不耐烦，索性揪着他衣领反客为主，主动去吮他的/舌/头/。 同样是吃口水，换了一种形式，这糟心事就显得没那么不可接受了。 她还有点沉迷其中，全都怪商衍真的太甜。 商衍被惊了一跳，慌乱地伸手要去推她，被千霜扣住后脑勺，“唔唔”了两声，渐渐地不动了。 他脑海中像有烟花炸开，感觉自己如踩云端，飘飘然地，又舒服又悸动，忍不住想要更多。 他鼻尖充斥着她的气息，与她呼吸交缠，心中那座空寂的城如有繁华盛开。 是他从没体验过的奇妙感觉。 一切恍如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是爱情要来了吗？ 千霜&商衍（同时否认）：不，那只是特殊的解毒方式。 一人一鱼都有各自的秘密，这让他们无法直接敲定关系。 先互相渣着，对方喜欢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当下就是这么个心理。 怕你们不懂，就提一嘴。 之后会详细说明。 ps：存稿定时真是一言难尽。 一不小心，没码完就放出来了(T_T) 第45章 养鱼技巧三十九 等他们稍微分开一些, 气氛依旧缱绻, 商衍手搭在千霜的腰上, 神情中带着些许迷离, 垂眸时, 卷翘的睫毛微颤。 他还有点不敢看她, 俊脸染上薄薄的绯色，冰蓝眼眸中像浸了一池春水，叫人一眼看去便知他心中的悸动。 如此美色, 看得千霜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的睫毛。 她实在满足, 抱着他的脖颈喟叹了一句：“我好了。” 商衍：？ 这么快？ 自己有多毒, 他心中有数，商衍当然不相信, 按住千霜双肩把她拉远了一些, 狐疑地看着她美滋滋的脸。 脸色憔悴, 眼下青黑，嘴唇泛白, 印堂发黑。 ……这叫好了？？？ 千霜看见了商衍眼中的不认同，毫不在意地把他脖子一勾, 逼得商衍不得不顺着她的力道矮下身。 千霜在他耳边流氓似的说：“你多给我解解毒, 信不信我出去就能分分钟打倒一片。” “……” 商衍面无表情把她按回床头躺着。 千霜美滋滋的, 看着商衍那张晕红的美人脸，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她想起昨晚的一个场景，倏然揪住他衣袖问：“你昨晚是不是叫我了？” 商衍身体僵了一瞬, 偏过头去，哑声说：“没有。” “真没有？” “……嗯。” 千霜意味深长地瞧他：“阿衍，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 “……” 千霜把他的脸掰回来，不讲道理地说：“那你现在叫我。” 商衍昨晚叫那一声是因为事发突然，他是真慌了……但今天这种情况他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只能抿住嫣红的唇，无声地拒绝。 “快点。”千霜扒住他手臂催促：“这是人与鱼之间最基本的礼貌。” 商衍被她扒得晃了晃，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张执着仰起的苍白小脸上。 算了，看在她生了病的份上…… 商衍目光微微闪烁，嘴唇动了动，悄然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时，化为一道气音。 他低低叫了一声霜霜。 千霜感觉自己要冲上云霄了，兴奋得不行，栽进他怀里就蹭了好几下。 “哈哈哈……嘻嘻嘻。”她肩膀一颤一颤地，笑得猥琐。 商衍不是很能理解她突然之间的激动，但那种快乐似乎能感染人，他也不自觉牵起唇角，伸手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 千霜好半晌又抬起头看他：“你再叫一声。” “……”得寸进尺。 千霜磨了半天，商衍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再加上千霜自己脑壳忽然开始疼，只能不情不愿地放过了商衍。 千霜盖着被子平躺在床上，对着坐在床边翻书的商衍说：“我感觉我的脑子要被你的毒给毒坏了。” 商衍看她一眼，继续翻书。 又瞎扯淡。 她脑子明明本来就是坏掉的，他的毒充其量是使她更傻了点而已。 他是条大度的鱼，不与傻啦吧唧的人类计较。 千霜眼下中了毒，没力气作妖，但依旧很会闹腾，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他念书给她听，一会儿又要他□□。 商衍：“……” 她脑子可能真被毒坏了。 禁不住千霜一而再再而三地催，商衍只得上了床，侧身躺在千霜身边，被她牵住了一根手指。 这人总算安静了下来，呼吸沉沉地陷入昏睡。 商衍看着她小了一圈的脸，垂眸时，修长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 停云殿。 银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听到们被推开的声音，在水底犹豫了一会儿，悄悄地往水面游去。 他露出脑袋，看到昨晚那个坏蛋摇着扇子探头四处找他。 银川眨了眨眼，偷摸摸潜回了水下。 花容隐正找着那条小人鱼呢，忽然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花容隐被吓了一跳，“哎呦”一声，捂着脑袋低头时正好看到一只银色缠花铃铛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 “……” 她嘴角一抽，抬头望过去，看到不远处银川自豪的小脸。 花容隐嘴角一抽，捡起地上的铃铛，又拿出一个华贵的黑檀鎏金盒，并在一起往池中递过去：“赔礼。” 银川摆动尾巴好奇地游过去，先把铃铛捏在了手里，又接过了那只黑乎乎的盒子。 黑盒子并不大，银川摸了摸上面金色的纹路，就摸索着想打开它，然而始终没找到窍门，不由一头雾水地看向气定神闲看热闹的花容隐。 花容隐“啪”一下打开扇子，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小傻子。” “！”被嘲笑的银川瘪着嘴，像棵炸了一半后蔫掉的小白菜。 花容隐眼看着要把他气哭，终于大发慈悲把盒子接过来，手指灵巧一动，就把盖子打开了。 花容隐自信满满地展示给银川看。 银川眨了眨眼，暂时忘了不高兴的事，好奇地望过去。 ……只见里面放着一金一银的两颗珠子，被光一照，顿时散发出独属资本的土豪气息。 定睛一看，才发现其中玄机，原来是夜明珠外罩了一层镂空的金银，色泽莹润的夜明珠被缠丝般的金银裹住，在其中若隐若现， 简直又俗又土！ 银川完完全全愣住了！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铃铛！ 花容隐得意洋洋，对金钱的力量充满自信：“好看吧？是不是比之前那个铃铛好看？到晚上还会发光哦，又好看又实用有没有！” 银川看了看那两颗面目全非的珠子，又看看花容隐满是期待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告诉她，这种夜明珠在海底城遍地都是。 他还记得，家里曾经用上百颗夜明珠当装饰品，他小时候贪玩，尾巴不小心拍了上去，碎了一大片，扎得满尾巴都是血，把全家人都吓坏了。 那些温馨的回忆已经渐渐变得模糊，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却连回想都是奢侈。 银川伸手拿起一颗夜明珠，慢慢地握在手心。 花容隐看到他黯淡下去的眼眸，不知为何，心蓦然疼了一下。 顿了顿，她低声问：“不喜欢？” 不应该啊，明明那么好看。 果然那条小人鱼摇了摇头，蔫蔫地说：“我只是想……想家了。” 说着，他眼眶一红，垂下眸，盯着手心里的夜明珠怔神。 这小哭包怎么又要哭了。 花容隐在岸边盘腿坐下，把手里的折扇打开，没去安抚他，反倒自顾自说起了自己的事：“其实我也挺想我母皇。” “我母皇在位时，总嫌我不学无术，胸无大志，成天只想着玩乐，我每次从太傅那逃课，被她知道，从来免不了一顿罚。” “那时成绩最出色的是我三皇姐和五皇妹，而后是二皇姐，连沉迷美色的大皇姐都比我好一点，被她们一衬，我这个四皇女就显得资质平平，还烂泥扶不上墙。” “她总是骂的我狗血淋头，对别人却和颜悦色，特别是我五妹，得到她赞赏的次数最多，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好羡慕她们，我也想被她称赞一句，我也想像三姐或者五妹那样优秀，我也想变强。” “可……”花容隐合上扇子，看向傻愣愣听着的银川，嘴唇抿了抿，低下头变得缄默不言。 银川仰头看她，银灰色的眸子很亮，像揉碎了星光散在了里面：“为什么呢？” 花容隐折扇抵住头，叹了一口气，平生第一次对其他人吐露心声：“可我知道，我母皇最满意的是五皇妹，将来很可能把皇位传给她。但是五皇妹她身后没有家族支持，很可能被大臣反对，所以母皇后来把她派到边关，想让她成就功绩。” “还有一个可能登基的就是三皇姐，她身后是凤君，家族力量不可小觑。而且三皇姐善妒，一旦被她敌视，当成一个潜在的威胁，若是她登基，我一定落不到好下场。” “我不知道最后会是谁登上那个位置，我只想安安稳稳活着，过我平静的生活。” “所以我对五皇妹好，对三皇姐顺从，我必须平庸，必须不起眼，必须烂泥扶不上墙，必须……辜负我母皇的期待。” “我就是个懦夫。” 花容隐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苦水都吐出。 “我觉得母皇应该是知道的，她后来就放弃了我，也不对我像以前那样严格，我爱玩，她就赏我些金银财宝，我说我不想去太学，她就允许我不必再去。” “这把扇子就是她最后送给我的东西。”花容隐说：“后来她就驾崩了……我三皇姐登基称皇……果然……” 花容隐指腹抚过玉质扇柄，深埋多年的秘密被倾吐而出，竟然让她感觉到一阵难得的轻松。 自三皇女花玄月登基后，她过得更加荒唐，醉倒在舞肆时，谁又能知晓她心中的无奈呢。 她头上悬着一把刀，若是她不能活得足够窝囊，那把刀随时会落下来。 花容隐眨了一下眼，抬眸时看到银川担忧的眼神，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知道这条小人鱼傻傻的什么也不懂，才放心地把这些事讲给他听，本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却没想到自己也舒坦了一些。 花容隐捏起银川一根头发丝，晃了晃说：“我跟你说的，不许告诉别人啊。” 银川呆呆地点头，想了想，一脸纠结地把尾巴翘起来，递到花容隐眼前。 “这么好，给我摸？”花容隐眼前一亮，觉得这颜色亮闪闪挺显富贵。 送到眼前哪有不摸的道理，她毫不客气地就伸手撸起来，一点风度都没有。 银川本来还想安慰她点什么的，尾巴被一通□□，他气鼓鼓的，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他就不该同情这个坏蛋！ 花容隐摸着摸着就爱不释手了，忍不住说：“银川，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养你啊。” 银川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花容隐低着头，没看到银川忽然黯然的神色，含着笑道：“嗯？怎么样。” 银川把尾巴抽回来，小声地说：“不、不用了。” 那个坏女人这么坏，要是他跟她走了，会连累她的。 他不能给她添麻烦。 “哎，怎么走了？”花容隐站起身，看着没入水中的银色鱼尾，意犹未尽地长叹一声。 撸鱼爽啊，真爽。 她以后天天过来撸，不知道银川答不答应。 不答应也没事，多砸点钱，什么解决不了呢？ 第46章 养鱼技巧四十 黄昏时分, 千霜被敲门声吵醒。 商衍还在她身边熟睡, 和她盖着同一条被子, 睡前攥着的手指变成一截被角, 千霜手指动了动, 不自觉笑了一下。 她翻身就戳商衍的脸。 商衍被她在脸上一通乱戳, 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看她。 “去开门。”千霜理直气壮地使唤他。 “……” 商衍拉开被子坐起来时还浑身发软，缓了缓后，才起身往门口走。 拉开门时, 殷管家正一手端着托盘, 见到他, 脸上那表情变得十分诡异。 商衍对殷管家略一点头，接过托盘, 当着管家的面伸出长腿勾上门。 被关在门外的殷管家：“……” 屋内, 千霜从被窝里钻出来, 伸长脖子瞧那托盘，声音难掩喜悦：“怎么样, 有肉吗有肉吗！” 早上那白粥糖都不放，她嘴里都淡出个鸟了好吗！ 商衍把托盘放在桌上, 无情打破了她的幻想：“没有。” 他把粥端出来, 放上小勺子, 递给得知惊天噩耗而变得失魂落魄的千霜。 “吃。” “我不要。”千霜摸摸咕噜噜叫的肚子，不要脸地改口：“你喂我。” “……”商衍端着碗的手暴起青筋。 千霜恍若未觉，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搞快点，啊——” 商衍忍住把粥盖到她脑袋上的**, 勺子舀起一勺熬得香软浓稠的粥。 在千霜期待的目光下——送进自己嘴里。 他面无表情地咽下，瞟了被惊呆的千霜一眼。 爱吃不吃。 千霜“哈”了一声，不敢置信：“你这条人鱼怎么回事，这么坏的吗？还跟病人抢东西吃？” 东海方圆万里，怎么就养出了心这么黑的鱼！ 说好的温柔呢？温顺呢？善解人意呢？！ 商衍面对千霜质疑的眼神，冷漠道：“不是没有肉吗？” 千霜满头问号：“？？？” 商衍说：“所以我替你承担吃不了肉的痛苦。” 他说着，又咽了一口粥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表情变得生无可恋。 千霜：“……”居然有一瞬间觉得很有道理。 不，完了，小仙鱼他变了。 从现在起，他是妖艳贱货.戏精.鬼话连篇.鱼。 要是在往日，千霜大可放弃区区一碗白粥，但如今…… 下人还没安排上，她这情况也别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一碗要是没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了。 千霜不敢再作妖，朝商衍伸出尔康手：“你还我，我要吃。” 商衍瞥她一眼：“没有肉。” 千霜：“呵！” 商衍把粥给她，千霜咬着碗沿，一气咽下。 想到还要喝这玩意一两天，千霜就生无可恋。 中了人鱼毒，太油腻不能吃，太刺激不能吃，她没被毒死，先被馋死。 千霜把碗放一边，又觉得无聊，让商衍拿本书给她看。 商衍就拿来了一本叫《青若》的书。 千霜让他躺在旁边，然后枕着他手臂舒舒服服看书。 这本书也是遍地小黄.文，但它之所以在帝都大卖，自然不只是因为小荤段，还在于它设定新奇。 这本书的背景加了妖邪的元素，男主是一只狐狸精，女主是个御厨，相较于遍地开花的“女书生与男狐狸精”桥段，简直不按套路出牌。 男狐狸精就叫青若，受了祖上的启发，变为美男想进宫勾引女皇，没想到半路偶然撞见天师，被打回了原型。 女主这时还没成为御厨，只是某个酒楼很有名气的厨师，进山中寻找食材的时候捡到了青若，女主还没尝过狐狸肉是什么味道，掂了掂肥美的青若，想到了一道新菜式，就把青若带回了酒楼中。 眼看女主就要宰掉青若，忽然宫中传来一道圣旨，让她收拾东西进宫给女皇做菜。 女主还惦记着新菜式，于是给青若治快了伤，带着他一起进了宫。 养着养着，女主就对青若这只胖狐狸生出了感情，不舍得宰了，每天做完菜就回去撸狐狸，过上了做菜宫斗撸狐狸的幸福生活。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女主后来被人陷害，女皇大怒，要处斩女主，青若作为男主，自然要去救。 他这时已经养好伤，变回美男去找女皇，求女皇不要杀女主。 这里就是全书最虐心的桥段了，青若跪在地上，女皇挑起他精致的下巴，冷笑着说：“你拿什么来换她的命。” 青若眼中含泪：“我的命你尽管拿去。” 千霜看到后面的台词，激动地推了推商衍的胸膛：“太精彩了！简直太精彩了！！我们演一演这段吧——你念青若的，我念女皇的！” 商衍：“……” 直觉告诉他，他不想演。 千霜戳他硬邦邦的的腹肌，坏兮兮地威胁他：“你不演，我就不接着讲故事了。” “……” 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怎么可以卡在这！ 跌宕起伏的剧情已经完全虏获了阅历为0的傻白鱼的心，千霜念小荤.段时声情并茂，商衍都忍了，就是为了听下面的剧情。 但千霜这个混蛋现在又想着搞更大的事情，要不是挂念着后续剧情，商衍简直想替天行道。 商衍绷着脸扔过去一记眼刀，千霜八风不动，享受杀气与怨念。 最终，商衍败下阵来：“……什么话。” 千霜瞬间打满了鸡血似的，凑过去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到最后商衍脸都黑了。 “不行！” “就这么三句！” “不行！” “阿衍，你念一念嘛。” “不行！” “等会你让我跳段落我就跳段落，这样行吧。” “……” 商衍陷入沉默。 因为他可耻地动摇了。 千霜再接再厉，好说歹说，终于磨得商衍同意了。 千霜连咳三声，开始了她的表演。 【女皇捏着青若的下巴，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笑：“朕不要你的命，朕要你用身体来换……什么时候伺候得朕开心了，朕就考虑考虑，放了她，如何？”】 商衍被千霜捏着下巴，听着这台词，羞耻又痛苦地闭上眼。 正好十分接近文中青若的状态。 商衍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顿了许久，他终于羞耻不已地说出那句：“你……不要这样，求……你。” 千霜十分暧昧地说：“这句话，你等会留着床上说。” 商衍：“……” 他觉得他整条鱼都已经失去了灵魂。 成为了一个莫得感情只会念台词的小黄鱼。 商衍用死水般地语气念：“不要，求你，你放开我。” 千霜冷笑：“晚了！谁让你送上门来——还跑，朕看你能跑到哪去！” “不要——”商衍语气平平地念完最后一句台词。 ……可算是念完了。 已经变成一条咸鱼的商衍捂住千霜兴奋得要扒扒的嘴，冷漠道：“跳过不正经的。” 千霜瞄了一眼商衍濒临暴走的脸色，不敢再哔哔，怕下次商衍不陪她演了，就乖乖点头。 商衍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心累地抬下巴：“念。” 千霜直接翻过一面，化身朗读机器：“第二天，青若进了天牢，拿出令牌……” 商衍：？ 怎么就直接救人了！ 商衍不得不打断千霜：“怎么拿到令牌的？” 千霜眼皮都不抬：“涉及不正经内容，无可奉告。” 商衍：“……” 他就想听个剧情，他好难。 “那你……你概括一下。”商衍冰蓝眼眸微闪，磕磕绊绊地说。 千霜好整以暇枕着他手臂，书本半遮住脸，目光狡黠：“阿衍，求人要有礼貌，‘你’是谁啊。” “……”商衍气闷地看她片刻，无奈地压低声音叫她：“霜霜。” 千霜满意了，把书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淡定地盖住了半张脸，声音闷闷地：“女皇事后食言，拒绝放了女主，青若无法，被迫用了狐惑之术，从女皇手里拿到了令牌。” 商衍：“……他为什么之前不用？” 千霜哗啦啦往前翻：“你忘了，那个天师说过，要是青若再用一次妖术，他必定将他打得魂飞魄散。在这等着呢。” 千霜又讲后面的内容，青若拿令牌救出女主后，两人一路逃出了宫，路上遇到了感受到妖气赶来的天师，女主为青若挡了一下，天师因误伤生了愧疚，又得知青若使妖术是事出有因，便放过了青若。 青若带女主去一个洞穴疗伤时，两人互通心意，于是不可描述一番。 之后女皇派人追杀，青若为了让女主逃走，自己引开追兵，结果被捉了回去，落在女皇手里，又是一通折磨，依旧不可描述。 女主恨女皇恨到极致，拿了逆袭的剧本，后来发现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原来她是流落在外的十三皇女。 在女主筹谋篡位的同时，作者带到几笔青若与女皇的日常。 不可描述。 不可描述。 不可描述。 所谓“日”久生情，女皇强占青若的同时，又辅以温柔攻陷的战略，时而抹黑聚众逼宫的女主，让青若对女主的人品产生了怀疑，进而渐渐爱上了女皇。 商衍听到这就不想听了，太渣了。 千霜拿着书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商衍卷过被子：“不听了，睡觉。” “祖宗，你都睡了一整天了，还能睡得着？”千霜服了他了，伸手推了推他：“还有，你是不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商衍看她一眼：“人鱼可以四五天不吃东西。” “为什么？” 真当你们人鱼个个都是小仙鱼，不食人间烟火的？ “……没为什么。”商衍爬起来把烛火弄熄，抹黑回到床上，把千霜按下去：“睡觉。” 外面下着雨，雨声淅淅沥沥的，房间静默了许久，黑暗中传出千霜的声音：“我头晕。” 商衍身体一僵，闭上的眼在黑暗中睁开。 身上蓦然一重，熟悉的馨香在鼻尖掠过，她发丝落在几缕在他脖颈，痒得他心慌意乱。 她大概是低下了头，声音近在咫尺，含着些许笑意，压低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我要解毒，阿衍。” 商衍喉咙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唇上便/压/上独属于她的柔软。 他被她轻/吮/了一下，顿时浑身/颤/栗/。 这次，换千霜/引/诱/他张嘴。 他昏昏沉沉的配合，只觉浑身都烧了起来。 第47章 养鱼技巧四十一 …… 商衍抓住被角, 在唇齿厮磨中低喘着问：“好了吗？” 闻言, 千霜微微抬起身, 声音喑哑：“好了。”她说着, 指腹擦过他唇角, 又意味不明地夸了他一句：“真甜。” “……”商衍羞恼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偏了偏头，避开她的手，脸埋入被中闷闷地说：“睡觉。” 千霜“嗯”了一声, 翻身平躺在床上, 对着头顶的帐幔笑着说：“晚安。” 商衍那边已经没动静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已经秒睡过去。 千霜问霸业号：“好感度没涨？” 霸业号回复：【系统有事不在线, 请宿主自主解决问题，耐心等待任务包更新。】 千霜：？ 霸业号居然偷偷摸摸就去升级了？？ 不是, 她走的主线任务居然还有任务包这种东西？ “宏图霸业”任务不就是个养鱼日常吗！ 难道是好感度刷满, 会触发某种隐藏剧情？ 千霜又叫了霸业号几声, 通通都是一模一样的自动回复，她这才相信霸业号是真下线了。 没有系统好, 她可以过得更浪。 白天睡得太久，再加上体内的毒素已经解了大半, 千霜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窗户, 一时间毫无睡意。 被子下, 她悄悄朝商衍那边探出手，指尖挪了挪，碰到沁凉的手指。 “做什么。”商衍刚有了困意，被她碰了这下, 顿时一个激灵，警惕地睁开眼睛看向始作俑者。 人鱼的夜视能力很好，哪怕周围漆黑一片，他依旧能看清黑暗中的所有东西。 商衍看到千霜略略垂着眸，嘴角勾着一缕笑意，不是平生那种不正经的坏笑，而是某种因为心满意足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笑。 千霜问他：“海底城什么样子的？” 突然提起海底城，商衍不由怔愣了一下，他抿唇回想，总是淡漠的冰蓝眼眸中露出些许罕见的温柔：“是很漂亮的一座城，所有的人鱼都住在那里，每天都很热闹。” “海底应该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吧。” “海底城有一种会发光的生物，它们有着固定的作息，当它们发光时，就代表着白天。” “你们每条人鱼都像你这么嗜睡的吗？” “不是。” “嗯？” “只有我。” “……为什么？” “不知道。” 千霜看他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说。 她隐约感觉身边的鱼呼吸变沉，似乎要睡着了，赶紧问些别的问题让他清醒点：“海底城多大，总不会整个海底都是海底城的范围吧。” 商衍昏沉中被她叫醒，生无可恋地睁开眼：“不大不小。” “要吃鲨鱼的时候怎么抓鲨鱼。” “围攻。” “徒手撕？” “嗯……先给它喂点血。” “……” 千霜想起什么：“你不是怕冷吗，在海底待的下去？” 商衍困得眯起眼：“海底城外有一层罩子……” 他说着，又快要睡着了。 千霜简直坏到骨子里，偏要上去摇他肩膀：“醒醒，醒醒，阿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 商衍闭着眼含糊道：“明天说。” 千霜还要爬起来摇他，被商衍胳膊勾住脖子，强行镇压回被窝里。 “哎——”千霜还想挣扎着从他胳膊肘里钻出来脑袋，商衍被她在怀里拱来拱去，闹心得很，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她脑袋，声音中含着些许无可奈何：“别闹。” “你别睡，听我说，”千霜单刀直入：“你之前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摸银川的尾巴？” 商衍猝不及防被迫想起这件事，心中顿时一阵火起。 按理说，他给她摸了尾巴，她就算他的未婚妻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也不想让她知道，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她去摸其他鱼的尾巴。 简直就是活生生给他戴绿帽子。 这个渣女，有他还不够，还摸到其他鱼的尾巴上去。 百年难得一遇的渣渣。 商衍冷冷说：“人鱼族比较专一。” “哈？”千霜好笑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给你戴绿帽了？” 商衍：“……”你意会就可，何必直言。 “阿衍，在你们人鱼族，摸尾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思。”千霜特冷静。 “！” 商衍要现在有尾巴，估计已经炸了。 不能承认——一承认这人估计就要上天了。 人鱼殊途，他们不合适。 商衍觉得现在他们就很好，纯洁的解毒关系，两人都舒坦…… 商衍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危险思想，不由怀疑鱼生，他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渣出了一个新高度。 那个风俗是万万不能让千霜知道的，他闭了闭眼，谨慎道：“没有。” “哦——”千霜拖长语调，意味深长说：“我懂了。” 商衍：“……” 千霜半抬起头瞧他，摸着他八块腹肌特认真地说：“我明白，我以后只摸你，不气了，乖。” “！！！”不要脸！ 商衍气恼地把这个流氓从胳膊肘里推出去，声音中透出压抑的羞耻：“你再说！” 谁要她摸！不害臊！ “不说了不说了，”千霜哄他：“睡了睡了。” 商衍被她气得直接背过身去。 可爱，想日。 千霜摩挲了一下指腹，总算没再强行聊.骚，终于闭嘴睡觉。 商衍自己气了一会儿，抵不住困意，慢慢地睡着了。 …… 千霜半夜睡得不安稳，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发了低烧，浑身还出了汗。 千霜摸了摸发热的额头，有点稀奇。 自从镇守五灵禁地后，她就没有再发过烧。 更准确地说，是没有再生过人类会生的病。 受伤不算。 千霜掀开被子，摸着黑下床找水喝。 回到床边，千霜掀开被子正要躺下，手指却碰到了些许冰凉。 是那条怕冷的鱼滚到她捂热的被窝里去了。 千霜好笑地抱臂打量了一会儿这条霸占了她被窝的鱼，别无他法，只能绕到另一边躺下。 商衍不愧是条鱼，大半夜过去，他也没能用鱼的体温捂热被窝。 千霜躺进去时，里面依旧透着凉意。 “……”千霜牵起被角轻嗅，闻到一缕浅淡的冷香，那种勾人的感觉微微透着些许熟悉，千霜想起来，好像是商衍身上的味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商衍明明是一条鱼，身上却携有这种美人香，不是很浓郁，隐隐约约地掠过，在鼻尖散了，勾得人忍不住心驰荡漾。 偏偏他勾人还不自知，每天绷着一张冷若冰霜的美人脸，却又纵着她放肆……简直就是变相地欠.日。 千霜想着，往商衍那边凑了凑，在他颈间轻嗅。 确认了，小仙鱼他又甜又香。 太诱人了。 千霜蹙起眉，为难不已，真的好想弄他，怎么办。 还好商衍睡得熟，没看到千霜猥琐的动作，不然肯定骂她流氓后再骂一声变态。 千霜正天人交战，那条该死地甜美的鱼忽然动了动，伸出胳膊把凑过来的千霜揽住。 他估计是觉得她身上太暖和，舒服得不自觉叹了一口气，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被当做热水袋抱住的千霜：“……” 她磨了磨牙，沉沉地盯着自己送上门的美人鱼。 迟早有一天，她要…… 千霜气闷地闭上眼，借着商衍身上的冰冷温度给自己降火，堪堪能重新睡回去。 * 第二天起来，千霜已经退了烧，精神也稍微好了一些，得以出门去了书房。 早上照例一碗白粥，千霜捧着喝的时候，顺便指点一下商衍练的字。 商衍这时换掉了那套女装，穿上了管家早上送来的一套花泽国男子的服饰。 那套衣服怎么说呢……千霜瞧着，觉得有点艳丽，衬着商衍淡漠矜贵的眉眼，无端让他看起来十分禁欲。 九天仙男怎么可能沾染妖艳的俗气。 第48章 养鱼技巧四十二 商衍不喜束缚, 给他的衣服偏宽松, 冰蓝色长裳外罩了一层几近透明的坠珠流纹轻纱, 飘逸中不失风雅, 花俏又透着矜持, 质感极佳, 冰蓝色泽正好与他眸色相互映衬。 千霜觉得这次他之所以不像之前那般抗拒穿衣服，跟衣服的颜值有很大的关系。 商衍没注意到千霜窥伺的眼神，天光自窗口洒下, 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笔下的墨色, 纤长的睫毛蝶翼般微微垂落, 扫出了一小片阴影，棱角分明的侧脸习惯地流露出些许冰冷, 无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只要伸手戳一戳, 就能轻而易举地打破表面的冰层, 露出底下温暖的水流。 千霜撑着下巴看他，不自觉走了神, 看到他垂落的银色长发坠在宣纸上沾染了墨迹，便上前为他束头发。 商衍笔尖顿了顿, 迟疑道：“我不要辫子。” “好好好。”千霜咬着梳子含糊地哄他, 给他打了个简单的发髻, 让所有银发汇成一束，柔顺地散在身后。 这期间商衍根本无心学习，双目放空地看着灰蒙蒙的天：“好了吗？”他说着，伸手要摸。 千霜就让他摸。 商衍没摸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顿时放了一半的心，等千霜拿镜子过来给他照了照，他扭过头端详了一会儿，勉强还算满意。 人鱼可能都有点臭美吧，商衍这条比其他人鱼凶的家伙也不能免俗。 千霜吹他彩虹屁：“我的天，这是什么神仙美貌，简直从头发丝到尾巴尖都是完美的，说星星好看的，一定没见过你的眼睛，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月色和雪色之间，还有第三种绝色，那就是你——唔。” 千霜还没说完，就被羞恼的鱼捂住了扒扒的嘴。 商衍就算再怎么自负美貌，也禁不起这么一通胡吹海夸，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这个不知羞的人类怎么就一口气扒扒了这么多！ “不许再说！”商衍超凶。 千霜被他萌死了，连连点头，很乖地冲他眨眼。 商衍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掌心的温热，顿时触了电似的收回手。 千霜笑得不行，环住他的腰，把脑袋搭上他肩头，不讲道理地说：“给我抱抱。” 商衍：“……” 你抱都抱上来了，说这个有意思吗。 商衍一条纯情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流氓，除了软乎乎骂两句，又拿她有什么办法。 商衍只能红着耳根，就这这个姿势练字。 千霜趴在他肩上偶尔指点两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烧得他整张脸都烫起来。 商衍被她抱着，不知所措地抿起嫣红的唇瓣，看似在认真地盯着字，实则早已眼神空洞。 还好，这时候来了个人解救他。 是千霜安插在皇宫的龙卫前来汇报消息。 千霜这才放开商衍，与龙卫一同去了另一个房间。 书房门被关上，商衍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他提起笔，正想落笔，手却停在半空迟迟不动。 他心乱了。 商衍靠在椅背上，失魂落魄地看着被窗棂圈成方形的天，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无措。 * 千霜听龙卫上报了三件事。 第一，女皇自昨日清醒，在处理完这几日堆积的政务后再次病倒。 第二，预计军队还有三日回到帝都。 第三，帝都拍卖行确实有一件拍卖品出了差错，权贵们在里面闹了很大的事。 千霜沉吟了一会儿，说：“去查，这些年有哪些权贵参与拍卖人鱼，列一份名单给我。” 龙卫应是，犹豫一会儿，又提起一件事：“四王爷早上又去了停云殿。” 千霜立在窗口，低着头摩挲着指腹：“做了什么？” “陪银川玩了许久。” “嗯。”千霜若有所思，抬了抬手说：“下去吧。” 身后的龙卫略一拱手，悄然无声地离开。 千霜站了一会儿，才回到了书房。 商衍察觉到她回来，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声又剧烈起来，但他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她再次抱上来，悄然转过头，发现千霜正歪斜地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条腿肆意地踩在桌沿，斜支着脑袋，目光发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是怎么了？ 商衍想问，又不太好意思开口……特别是刚刚还被她抱过。 他犹豫不决，眸底划过挣扎。 千霜在此时忽然抬头，放下腿身体微微前倾，期待地问：“我可以吃肉了吗？” 还在担忧的商衍：“……” “随便你。”他说。 “出去吃，我请客。”千霜说完，撑着桌子坐到他桌上，微微晃着脚，偏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还是算了——你这么好看，我要把你藏在家里，不让别人瞧见。” 商衍喉头不自觉动了一下，听见这话，有一种把脸埋进胳膊的冲动。 千霜手指碰了碰他傻掉的俊脸，低声很认真地说：“阿衍，我不会让别人把你偷走的。” 偷走…… 商衍羞耻地蜷起手指，只感觉脸烧得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怎么回答的，只慌乱地低下头，装作不经意地避开她的手指。 千霜成功把他调戏到脸红，歪在旁边哈哈大笑。 “……”商衍奈她无法，伸手推她。 千霜又流氓又轻佻地说：“摸哪呢摸哪呢，好摸吗？” 商衍：“……” 千霜笑嘻嘻又来抱他，这次，那股温暖好像贴着背脊传到了他的心里，弄得他整颗心都好像泡在了热水中，踏上末路时的满身冰冷不知何时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人类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有时冷酷无情，有时又那般温暖炽热。 他被抱着，好像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商衍微微抿唇，笔尖不知何时已经顿住。 他眷恋于此刻的温存。 可在这个时候，千霜在他耳边说：“阿衍，你留下来好不好，以后每一年，我都可以陪你看烟火。” 她语气轻似羽毛，温柔得近似蛊惑，反而让商衍如被冷水灌顶，混沌的思绪猛地集中，他心中忽而一沉，说不出的难受。 “对不起，我……”商衍表情空白，神色几乎有些脆弱：“我不能答应你……我、我要回东海的……” 他顿了顿，垂眸说：“对不起。” “可是没有我，你已经死在边关了。”千霜在他身后说：“你就当做自己已经死了，多出来的生命和时间，留给你自己，不好么？” 商衍差点动摇，可东海…… 他不能抛下东海，只要他还活着，东海就是他永远的责任。 商衍终于闭上眼：“你答应过我，会放我回去。” “好，”千霜知道他的答案，也没多意外，揽着他的肩，平静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会让你回去，但不是现在。” 她说着，直起身来，转身要走。 静默的商衍却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千霜被拉了一下，转过头，眸光微微一闪。 商衍抬起头看她，冰蓝眼眸没有闪避，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 他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能看似镇定地将那句在心底埋藏许久的话说出口。 他喉咙动了动，说：“那你呢……如果我回海底城了，你能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说：“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月十一号后，每日两更 是不是感觉更爱我了哈哈哈。 比心 第49章 养鱼技巧四十三 千霜被他拉着手腕，定定地看他一会儿, 忽而笑了：“阿衍, 是我小看你这条鱼了, 没想到最贪心的是你 。” 她说着，微微弯腰, 与商衍平视。 他们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商衍控制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千霜微微歪头, 对他弯起唇角：“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 哪有这么好的事。”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 她目光落在商衍色泽诱人的唇上，轻笑一声，偏头凑过去。 面前的脸倏然放大，商衍心跳一瞬间加速, 乱如鼓点的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他明明想避开，身体却不受控制般僵住。 身不由心，说的就是他如今这般情况。 他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似渴望，又似 羞耻, 喉咙一片干涩, 想推开却又不舍。 他犹豫不决，只能屏住呼吸，任凭她靠近。 预想中的亲吻却没落下, 商衍眼睁睁看着千霜忽而退后，脸上露出一个他熟悉的恶劣坏笑：“你色.诱一下我，我说不准就会考虑考虑。” 商衍傻傻地看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千霜在商衍利刃般的目光凌迟下依然能谈笑风生，甚至还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怕死地挑衅他：“想得真美。” 商衍：“……” 千霜撩完就跑，渣女作风，赶在鱼打人之前溜了。 老远还能听到她放肆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她勾引得差点予取予求，结果丢尽脸的商衍：“……” 他提笔，愤恨而满含怨念地在纸上写下几个神鱼摆尾似的大字—— 千霜！ 不知羞耻！！！ 他力透纸背，晕染出的墨迹在梨花木的书案上也印下这两行字。 商衍自己气了一会儿，才把桌子擦干净，拿着笔，却怎么也没心思再练下去了。 练字所必需的心静，他已经没有了。 商衍越想越心烦，指尖不停戳宣纸上丑丑的“千霜”二字。 不知过了多久，千霜又溜达回来了，相处了这么久，她对商衍的生气周期颇为了解，估摸他消了点气，便踩着点回来重刷好感，十分心机。 商衍刚刚炸过毛，这会儿见了她，虽然没什么好脸色，眼中好歹没了之前的杀气腾腾。 被千霜哄了两句，就又别别扭扭地肯跟她说话了。 千霜再接再厉，午饭时投喂了他许多美食，清蒸红烧爆炒油炸，各色肉类都来了一盘，把吃货鱼哄得肉眼可见迅速地原谅了她。 这让千霜忍不住开始担忧——这条鱼会不会被一块红烧肉骗走。 商衍对此毫无所觉，他又转向下一个盘子。 千霜看着他吃东西，亲眼目睹商衍的食量后，气定神闲的目光从淡定变成惊恐。 怪不得人鱼可以隔着好几天不吃饭——人家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他们人鱼是三天不吃饭，吃饭吃三顿。 商衍总算感受到她诡异的目光，停筷问：“怎么了？” “没事。”千霜撑着下巴瞧他：“只是觉得衍哥你……真海量。” “……”商衍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脸来，目光如刀：“你是嫌我吃的多？” 千霜求生欲极强地正要疯狂摇头，忽然听见他下一句：“那你应当庆幸，没有养别的鱼。” 千霜：“？？？” 就算你看不惯我摸别的鱼，也不能这样给同族穿小鞋吧！ 商衍咬了一口小排骨，露出若隐若现的两排尖牙，轻飘飘看她一眼，露出微微骄矜的神情：“身在福中不知福。” “……”千霜抹了一把脸。 嗐，自己养的鱼，脑回路不正常，还能扔了咋地。 千霜想着，敬重地为大胃鱼献上手帕。 千霜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停云殿，花容隐正满头大汗地看着吃得停不下来的银川。 “银川，银川……” 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喊他。 银川抬起头，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他眼神透露出迷茫：“嗯？” “你吃这么多，肚子不会不舒服吗？”花容隐将担忧诉出。 银川完全懵了，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愣愣地说：“可是……我小时候就能吃下十几条鱼的。” 花容隐被惊得后退一小步：“人鱼还吃鱼的吗？” “是啊，”银川很奇怪：“为什么不能吃？” 银川顿了顿，忽然明白了花容隐的意思，低下头说：“那我……少吃点。” 反正他饿了很久了，能吃这一顿，他已经很满足了。 银川像一颗被风吹雨打后蔫掉的小白菜，那小可怜模样，看得花容隐心一揪，赶紧说：“我不知道你们人鱼的习惯，怕你吃坏肚子而已，没别的意思，别瞎想——吃吧吃吧，不用给我省，想吃多少吃多少，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明天……不！今天我就去把帝都南边的那块大鱼塘买下来，天天送一车的鱼给你吃，好不好？” “！”银川听得直接呆住了。 怎么有这么好的人，不嫌弃他吃得多，还特意给他买鱼塘！银川吸吸鼻子，超级感动，又不知道怎么表示感谢，只能把尾巴往花容隐手里送，因为上次她好像很喜欢摸，他就想尽自己所能让她高兴一下。 花容隐果然很高兴，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这颜色，越看越富贵。 比黄金色更高雅内敛，比青铜色更深沉迷人，简直美丽。 小人鱼实在太可人疼，花容隐一合计，决定把帝都北边的鱼塘也买下来。 反正她也不缺钱。 不，应该这么说，从今以后，她的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花容隐于是坐在一旁看着银川吃东西，全程姨母笑。 银川把第十九只空盘子堆上去，抿唇也冲她笑了一下。 少年面容青涩中透着纯真无邪，笑容又乖又甜。 花容隐顿时感觉受到当胸一击，不由蹙眉捂住心口。 糟了！ 是想为小人鱼买买买的感觉。 在小可爱质朴笑容的冲击下，高高堆起的两摞盘子就被花容隐直接忽略了。 花容隐看菜不够，生怕不够银川填饱肚子，于是冲殿门口又叫了三盘五花肉。 * 千霜傍晚的时候就接到了花容隐连续买下东、南、北三块鱼塘的消息，不由陷入了沉默。 罢辽。 土豪要做什么，她一个穷人怎能看得明白呢。 因为贫穷限制了想象力而已。 千霜端着水往回走，忽然指尖一抖！ 不是，花容隐忽然买鱼塘做什么！ 一买还买三块，总不可能真是一时兴起想当搞个塘主当当吧！ 想到花容隐上午的行踪，千霜忽然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如此看来，商衍真的算口下留情了。 千霜满心沧桑，叹息于养鱼的不易，绕过屏风时，脚下微微一顿。 无他，就她刚刚离开的那一会儿，她捂热的被窝里居然又长出了一条鱼。 鱼探出脑袋看她一眼，又心安理得地缩回去，银色长发铺得满枕都是。 千霜能怎么办，一时不慎被鱼见缝插针抢占了被窝，只能自认倒霉。 千霜以为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但后来接连两个晚上，每次她听完龙卫的汇报，拿着杯子回到卧室，之前捂热的被窝总会多出一条鱼。 千霜捏着杯子，看着商衍满脸“不干我事我只是随便躺躺”的镇定神色，脑袋上忍不住冒出三个问号：？？？ 你这条鱼怎么哪里热往哪里钻的？ 这跟猫咪老往窄的地方钻有什么区别？！ 身为一条鱼，居然如此没尊严！ 被迫接连好几天二次躺进冰冷被窝的千霜决定不再纵容这条鱼。 她要蹲他！ 第三个晚上，千霜假装离开，实则悄然返回，藏身于窗后。 蹲鱼不需要操之过急，只要设下陷阱，捂热被窝，耐心等待，很快猎物就会被温暖的被窝吸引，悄摸摸地溜进门。 千霜眼看商衍目标明确地往床那边走，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宇宙。 她一个翻窗，大喊一声：“呔！给劳资站住！” 鱼大惊，转过脸目光闪烁地看了她一眼，下一个反应竟然不是羞愧难当，而是当即立断，一个箭步往被窝钻。 我靠！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鱼！ 变异了吧！ 千霜简直刷新了对商衍这条鱼的认知，眼看被窝又要沦陷，她神色一冷，疾风一般奔了过去。 MMP，来就来，看看谁更快！ 商衍学会走路的时日毕竟不长，快走的速度自然比不过千霜加持了轻功的速度，他扑上去的前一秒，千霜已经后腿发力，猛然一瞪，先他一步压在被铺上。 商衍一时没控制住，受惯力推动，直直地压在她身上。 叠罗汉似的。 这条鱼看着漂亮，分量却不轻，老大一条怼上来，千霜差点被他压扁，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嗷——” 商衍顿时慌了，唯恐把她压坏，赶紧撑着床起来。 千霜却起不来了，蔫蔫趴在用生命守护的被窝上，气若游丝。 商衍坐在一边，谨慎地伸手碰碰她的脸，蹙眉说：“没事吧？” 千霜好半会才缓过气来，转过脸瞪他，在商衍看来，像某种炸毛的小兽：“有事！” “被窝，我捂热的，我的！” 千霜看着商衍抿起的唇，顿时满心舒畅，忍不住坏坏地说：“你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睡。” “……” 商衍目光扫过她的小身板，不由怀疑她对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 “其实你大可不必与我抢。”商衍冷静地说。 千霜保持着微笑：“？？？” “因为……就算抢赢了，你也保不住。” 商衍说着，伸出一条胳膊，环住千霜的腰轻松把她往旁边一拎，自己掀开被子，躺到了温暖的被窝里 他舒服地轻叹了一口气。 ……简直是明晃晃的挑衅。 被他拎小鸡仔似的拎开的千霜撑坐起来，简直不敢置信：“！！！” 我宰了你丫的坏鱼。 妈的，千防万防，家鱼难防。 千霜扯他胳膊，气愤道：“起来！” 商衍眯着眼，懒洋洋地，声音也含糊了，迷离中透着少见的慵懒：“不要。” 他就要躺这。 千霜抹了一把脸，无可奈何地瞪着他。 她以前那条清纯可爱不做作的小仙鱼，现在居然被她惯成了这副无法无天的大爷模样。 养鱼生涯之耻！ 千霜又推了推他，没用。 她放弃了，自暴自弃地在另一边躺下。 明天一人一条被子，她拿被子裹住自己，看他怎么跟她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仪式感，开年弄了个微博。 围脖名：镇茗ZM 没多少东西，分享生活中一点趣事罢辽。 顺便方便以后通知请假。 emmm有兴趣就关注一下吧。 第50章 养鱼技巧四十四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班师回朝的军队离帝都越来越近, 幽王府也被抓紧修缮了一番, 这几日, 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下人，王府肉眼可见地热闹起来。 商衍喜静不喜闹, 书房周围总有人走来走去, 修补围墙时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也甚是闹心, 他干脆就宿在西厢房的水里，将整个白天的时间都用来睡觉。 千霜让管家吩咐下去, 任何人不得靠近西厢房那一带, 也不准在那周围弄出噪音。 下人不知道王府的主人在府上，私下里讨论时几乎肆无忌惮，这时有小道消息传出，说幽王府里有一个绝顶漂亮的美人。 有人在书房那边惊鸿一瞥过那位美人, 更证实了这个消息属实。 幽王这些年在外镇守边关，从没听说过她曾往府里收过美人，眼下突然多出一位，让混进王府的某些心思不正之人郁结不已。 传言将那位神秘的美人夸得比天仙还美，自然有人好奇心发作，见西厢房那边无人把守, 心怀侥幸地想要去那边转上一转, 结果还没走上西厢房边的那条长廊，就被隐匿在暗处的龙卫扔出了府。 自此没人再敢打西厢房那位美人的主意 。 这在千霜的预料之中，当晚龙卫前来汇报时, 除了呈上参与帝都拍卖行人鱼拍卖的权贵名单，还附上了这批下人里其他府派来的奸细资料。 千霜站在窗前，如丝般的细雨随风散入，落在她手中展开的名册上，渐渐润湿一片。 将上面的名字略略一扫，千霜合上名册：“到哪了？” 军队路上为助百姓治水灾，归城之日又往后推迟了几日，这一推，就是好几天。 他们没回来，接下来的计划也就不好实行。 不方便她搞事情啊。 千霜转身往桌上坐，双腿离地，微微晃了晃，听见龙卫说：“最多两天。” 千霜手指摩挲着腰间玉佩，陷入沉思。 “下去吧。” “是。” 龙卫一拱手，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 “怎么？”千霜将目光投过去。 “王爷。”龙卫忽然单膝跪地，低头道：“属下斗胆，王爷是否有一争帝位之愿。” 千霜眯起眼睛，不答反问：“龙一，你可知母皇为何早早将你们交于我手？” 龙一垂头恭敬道：“属下不知。” 千霜将目光转向窗外，声音淡淡：“母皇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她传我龙卫，不是为了助我登基，而是为了让我自保，让我用这把利刃为这个国家谋求更好的未来。” “我不是女皇的最佳人选，花玄月也不是。” “那个人很快就会出现，但不是现在。” 龙一垂下头道：“属下明白了。” 龙一离开后，千霜从桌上下来，撑着窗户仰头看灰蒙蒙的天，那空中聚集的乌云长时间不散，总是给人不好的预感。 搞不好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千霜心底隐隐有一种预感，这片大陆上的谜团，或许很快便能被揭开。 雨势又大了些，千霜把窗户关上，略一犹豫，往西厢房那边走。 自从府里来了下人，商衍傍晚的时候就不再偷摸摸躺进她的被窝了，他不喜见生人，更何况是曾经厌恶到极致的人类，未避免与他们撞见，经常就是一整天都潜在水底，偶尔千霜去看他，他也不浮出水面跟她说话。 这晚千霜蹲在水池旁，一声声地唤他。 “阿衍，阿衍……” 水波微动，离岸的水池边冒出一个脑袋。 商衍银白色长发被水打湿，贴着线条优美的脖颈，更显面容清隽。 他双手撑着岸边，微微仰头看她，声音清凌凌的十分动听：“怎么了？” 光影在他冰蓝色的眸中微微晃动，恍若银河中的万千星辰闪烁，星光好像就汇在他的眼中。 千霜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说：“没事，就是有点想你了。” “……！” 商衍突然听到她说想他，没在水中的尾巴就像花一样炸开了。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羞耻，又有点热，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尾巴摆了摆，不知道接什么，只呐呐地憋出一个字：“哦。” 千霜抱着膝盖低头瞧他，语气显而易见地有些委屈：“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商衍微微睁大眼，眸中闪过迷茫，他愣了一下，摇头解释道：“没有。” “你骗人。”千霜指控他：“我已经一天没见你了，找你说话你都不理我——不是生气，你就是故意晾着我，你知道我等得心都凉了吗？” “我……”商衍被这一连串的指控砸得懵了，他真的不是故意不理她的，他只是—— “我没有。”商衍坐到岸上，不自然道：“我只是……睡太熟了，没有听到……而且，你也没做什么惹我生气的事。” “不跟你回海底城不算？” “我也拒绝了你。” “……所以我们这算扯平了？” “嗯。” “哦。” 光滑的鳞片上折射出湛湛蓝光，随着商衍尾巴的晃动，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千霜伸手要去揪他尾巴尖，被硕大的尾鳍打了一下手背。 千霜悄摸摸看了一眼商衍，发现他目视前方，表情依旧很淡定，貌似没有生气的迹象，就又把手伸了过去。 这次她顺利摸到了。 千霜心想这条鱼是真的学坏了，都会半推半就了。 不撸一波，都对不起他的表演。 千霜手从下往上，直接就把商衍撸软了。 商衍俊美的脸微微发烫，尾巴尖上电流般的刺激还没过去，他正想回水里平复一下，身体却猝不及防地腾空。 商衍一惊：“你做什么？” 千霜抱着他往外走：“回我卧室睡觉啊。” “不行！”商衍闻言马上推她，要从她身上下来。 “放心，不会遇到人的。”千霜压低声音，语气与想哄着小情人在野地来一发的渣男类似。 “不要。”商衍推她脖子，拒绝得很坚定。 鱼在怀里扑腾得厉害，千霜怕他伤着自己，只能把鱼重新放生。 差点被千霜强行拐走的商衍浮出水瞪了她一眼，随后就潜回了水下，漂亮的大尾巴在水面一拍，很快完全没入水中。 “阿衍!阿衍!……唉——” 千霜伸出尔康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商衍这条渣鱼，明明刚刚还被她摸得挺舒服，居然翻脸就不认人了。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孤枕难眠的空虚之夜。 千霜忧郁而深沉地想。 * 接下来的两天，商衍依旧每日潜在水底，只不过在千霜忙完手上的事情去找他时，会出来跟千霜说会儿话。 他似乎在短短几日之内就变得比以前更加嗜睡，甚至与千霜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也要趴在岸边睡过去。 千霜蹲在岸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他困倦的脸，拧着眉头问：“阿衍，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商衍眯着眼，鼻音很重：“嗯？” 他渐渐反应过来，抓住在脸上游走的手指，警告地捏了捏，声音微微沙哑：“没有。” 他顿了顿，又说：“人鱼在这个时节通常会更嗜睡。” 千霜想了想，猜测道：“冬眠？” 商衍摇了摇头：“海底城没有春秋之分。” “好吧。”千霜垂眸瞧他，话题忽然一转：“我明天就要走了。” 走了？ 商衍一呆，困意都被惊没了：“你要去哪？” 千霜捏起一缕银白长发，恶劣地扯了扯，懒洋洋道：“我的十万大军要回到帝都了，我得与他们汇合，走个过场。” 虽然不是真将军，但装还是要装一装的。 商衍从她手中夺回头发，瞪着她气闷道：“你要走便走。” 揪他头发做什么！ 秃了怎么办！ 千霜撑着下巴稀奇地瞧他，语气很是委屈：“这么无情啊小哥哥，我这一走可不是闹着玩的，很可能会站着出去——躺着回来的呀。” 商衍绷着脸，迟疑了一下，才不情不愿说：“那你慢慢回来，不要太赶。”省的累昏过去躺着回来，丢她自己的脸。 千霜：“……” 这条鱼貌似傻乎乎的样子。 她只能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我把女皇打了，她肯定要弄死我，可能路上派人来刺杀、给我下毒什么的，我们再见说不定就是天人永隔了。” 千霜见商衍果然脸色微变，赶紧再接再厉，忽悠他的同时不经意地抛出最终目的：“你不好好珍惜我，给我个抱抱什么的？” 商衍一巴掌把她朝腹肌伸过去的咸猪手打开，冰蓝眼眸中满是犹疑：“……真的？” “比珍珠还真。” “不是在忽悠我？” “这哪能啊，你聪明又美丽，我忽悠得了你？” “……” 商衍沉默了一会儿，尾巴卷起一堆水，当机立断地往千霜脑袋上泼。 这技能简直绝了，千霜赶紧抱头鼠窜，差点被淋成落汤鸡。 “哎哎哎，你这条鱼这么这样的，我好好跟你说话——” 还敢哔哔！ 商衍恼怒地又卷起一尾巴的水，兜头往千霜脑袋上泼：“你这么能耐，还怕被追杀？” 他还没忘记她直接进宫把女皇打残的壮举，现在她说怕被女皇那个手下败将弄死，谁信！ 鱼都不信！ 居然还敢来忽悠他，谁给她的脸！ 千霜几个走位，完美避开所有的水球攻击，站在离水池最远的地方叉腰大笑：“打不着打不着！” “……”实在太欠扁了。 商衍尾巴重重地一拍水，又卷起一堆水扔过去。 千霜自信于这个远得不行的距离，压根没躲，微抬下巴保持着骄傲的弧度。 ——然后被水扑了满脸。 千霜镇定地抹了一把脸，脑袋上缓缓冒出：？？？ WTF！你这射程这么远的吗？ 是在下小瞧你了。 千霜又回到池边，执着地还想再骗一个抱抱：“真的不抱？” 商衍对上她诚恳的表情，居然真的犹豫了一会儿：“……不要。” 抱抱没有，只能再试着骗个亲亲：“那你再给我解个毒？万一我在关键时候毒发了怎么办？” 商衍：“……” 怎么解，当然是…… 他尾巴倏然僵住，冷声骂她：“不要脸！” 说着，他转身要游走，千霜眼疾手快攥住他的手指。 商衍没回头，却也没有挣开。 千霜这次声音中没了笑意，语气很认真的说：“可是我想抱你。”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水声微动，商衍回过身，仰头看她是，神色微微纠结：“那……那你下来。” 下去？ 千霜快速地瞄了一眼偌大的水池，摇头：“不不不，还是你上来吧。” “你下来。” “不，你上来。” “你下不下来？” “不！我不！” “再说一遍，下来！” 卧槽，小仙鱼今天真凶！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溜吧！ 千霜站起身往后退：“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没做，先走了，拜拜，后天——我的个妈！” 她还没说完，脚脖子忽然一冷，她被扯得一个踉跄，那力道带得她直直扑入水里。 “噗通——” 商衍在下面接个正着，不等千霜扑腾着往岸上爬，先把她按在了池壁上。 “你干——唔。” 千霜悄然睁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纤长睫毛，唇上的温度微凉，竟然让她有点失神。 这么劲爆的吗？ 她也只是随便说说，居然真的能骗到一个亲亲？ 千霜无意识抓着他的肩膀，闻到他身上那缕诱人的冷香。 商衍技巧生涩，几乎毫无章法，最初的愣神过后，千霜反过来把他按在池壁上，两人位置交换，千霜占据了主导权。 商衍被她弄得昏昏沉沉，虚虚揽着她的腰，只感觉脸并着身体一起烧了起来。 他好半天才想起来推她。 千霜微微放开他嫣红的唇，看见他扬起头露出的喉结，温热的唇羽毛般落在了上面。 商衍浑身剧烈一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把她推远了一点。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冰蓝眸子中闪烁着不自然的光，在千霜饶有趣味的目光中几乎烧红了脸：“最后一次。” 千霜单手撑着他身后的池壁，几乎把他整条鱼都圈在怀里，她勾起他一缕银发在手里绕圈，声音中含着笑意：“哦？你说的是哪个？是/亲/我……还是把我拉下水啊？” “……”她的气息全喷洒在他的脖颈，商衍被她圈住，不得不尽力往后仰，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像个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妇女，他艰难地说话：“……是解毒。” “那就是说，以后还会亲我了？” “……” “阿衍，不经过别人同意就亲别人，是会引起某些误会的。” 商衍几乎贴在池壁上，嫣色的唇紧紧抿起，戒备地问：“什……什么？” “比如，”千霜摸摸他的下巴，压低声音暧昧道：“你想向我……” 她刻意压低声音的最后两个字落在商衍耳朵里，几乎让他羞愤欲死，他被她的气息严密地包围，只觉像被扣在了一个罩子里，胸口闷闷地透不过气。 他伸手就推她的胸膛，下巴却忽然被捏住，被迫抬起来，脖颈上猛然一疼。 “唔……”他猝不及防，忍不住闷哼一声，推拒的力道也弱了下来。 千霜嘴唇还贴着他脆弱的脖子，声音像诱哄，又像蛊惑：“想要吗？” 商衍眸中蒙上水雾，他不说话，只是摇头。 千霜就放开了他，眯起眼瞧着他悸动得染上绯色的俊脸，声音恢复恶劣：“那以后就不要随便亲别人。” 商衍混沌的意识一下就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 他什么时候随便亲—— ……他不过是担心她身上的毒真的没被清干净而已！ 她居然这么说他！ 商衍终于把她推开，游走之前气闷道：“放心，我以后绝不再亲你！” 千霜回到岸上，看向恢复平静的水面，手指抬起，指腹轻轻摩挲过唇角。 又害羞了，真可爱。 千霜漫不经心地把袖口拧了拧，心想怎么办，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他了。 千霜又有点忧心。 放他一条鱼在家其实怪不安全的，既要防着别人来偷，又要担心鱼长腿自己跑了。 真想把他打包，直接一并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坐等打脸。 第51章 养鱼技巧四十五 翌日，千霜换了一件利落的行装, 纵身跃上后院墙头, 手指笼在唇边, 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过了一会儿，就见深巷的拐角处, 一匹黑马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奔了过来。 马蹄落在坑洼处满是积水的青石板上, 溅起激越的水花, 哒哒的马蹄声一下下十分有力，自濛濛烟雨中向千霜奔来时, 那黑马眼神始终睥睨万物。 千霜才不管它眼神睥不睥睨, 姿态狂不狂妄——反正都是要被她骑的，眼见得老黑已经快要路过她墙角下，她瞅准时机，运起轻功, 卡着点往黑马背上翩然一跃。 下落间，衣袂翻飞如蝴蝶振翅，身姿不要太优雅。 然而老黑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的，临到被骑关头，徒然马眼一瞪，四腿迈开, 腾地加速, 还好千霜反应得快，及时改换落地姿势，才没有摔个四脚朝天。 呔, 仙女下凡，居然不好生接住！ 千霜大怒，站稳后瞪向老黑，适逢老黑转过头，冲她挑衅地打了个响鼻，千霜莫名从那张马脸上瞧出嚣张气焰。 我靠，这什么意思！ 这匹马简直欠抽打。 居然这么对待仙女！ 千霜走过去，深吸一口气，想动手却碍于自己有求于马，反复做了心理建设后，硬是挤出一个扭曲的表情来：“大爷，可以走了吗？” 黑马打了个响鼻，像是嗤笑于千小仙女此刻的卑微。 千霜：“……” 妈的，这年头一匹马的戏都这么多了。 千霜翻身上马，捏着缰绳再不敢装逼。 她算是看出来了，要想骑这匹马，戏绝对不能比它多。 摸清老黑套路后，她谨慎道：“出城，大爷走嘛？” 这态度，老黑满意。 它骄傲地迈开蹄子，载着千小仙女就跑得飞起。 千霜在马背上颠颠地，一脸生无可恋。 * 正午时分，千霜与十万大军汇合，然后一并行往帝都。 黄昏时分，大军归城。 彼时，整个帝都都笼罩在朦胧烟雨之中，天上乌云未散，空寂许久的大街小巷却重新热闹了起来。 窝居在家中许久的百姓冒着雨涌到街上，翘首以待镇守边关多年的将士归来。 不多时，城门大开，人群中不知是谁一声惊叫，惹得大家又是激动又是焦躁，沉寂的热血重燃，炽热的目光怀着敬意投向为首那一人。 只见那人一身银甲寒光湛湛，散发出铁血弑杀的森寒之意，满目泠然，浑身的凛冽气息无形之中给人以压迫感。 沸腾的人群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人们默契地往两旁退开，留出一条通往皇宫的路来。 千霜一马当先，微微扬着头，眸光坚毅，挺直脊背向皇宫而去。 千霜代那战死的孤魂回归她魂牵梦萦的城，归来时，至少要活成她应有的模样，用她的眼，看她曾经用满腔热血全力守护的帝都，然后携着一身的荣誉，骄傲地踏上这片土地。 那一刻，她应当就是花千霜。 在她身后，十万大军汇成一条望不到边的黑色河流，浩浩荡荡，整齐划一地赴往皇宫。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归来的将士不知自己曾被高居皇座的女皇放弃，尽管已是满身沧桑，却已迫不及待地将喜悦而怀念的目光投向她们的家，她们的城，两边翘首以待的百姓，那里面可能有她们的亲友、爱人……再远处，她们的皇在等待着她们凯旋归来。 一切都好像是梦中的模样。 有将士哭了出来，她们在朝不保夕的厮杀中等待了这一日太久。 终于……回来了啊。 记不起军中严明的纪律，她们在人群中找着熟悉的面孔，找到了，露出一个含泪的笑，没找到，不免失望凄惶。 千霜无人可惦念，目不斜视地正视前方。 可余光中突然闯入了一抹扎眼的冰蓝，那颜色让她心下一惊，目光下意识追过去。 远远地就瞧见某处人家的墙头上坐了一个人，那人着一袭冰蓝色流纹罩纱长袍，银色长发微湿，松散慵懒地披在身后，微微仰起的脸在这灰蒙蒙的环境中简直白到发光。 可是居然没有人注意到他，千霜离他稍微近了些，才发现他眉宇间犹带倦意，见她看过来，便一手撑着身下围墙，一手抬起冲她挥了一下手，唇边居然聚起了少见的笑意，像冰山之巅盛开的一朵雪莲，冰魂雪魄，纯净无边。 千霜神色一僵，目光略过两侧的百姓，好半晌才忍住飞身过去把他按下墙头的冲动。 好在商衍只是冲她招了一下手，狠虐了千霜的神经一把后，就翻下了那个墙头。 千霜远远瞄到，简直胆战心惊。 妈的！好不容易长双腿，你这条鱼没事跳什么墙，特么不怕摔断！ 她几乎要调转马头，奔过去看看她的鱼有没有摔坏！ 残余的理智让她想起来，她安排了不少的龙卫保护他，他跑出来看热闹，肯定有人在暗处跟着的。 鱼长腿就是不好，太不让人省心了！ 千霜想到待会进宫会发生的事，头疼得很，心想一定要速战速决。 她还要回去看看那个墙头下有没有她可能摔断腿的鱼。 千霜于是让老黑略略加快了速度。 进入皇宫后，十万将士被留在金銮殿外，千霜与其他的副将入金銮殿面圣。 金銮殿内，女皇坐在最高处的皇座之上，犹带病容，面色灰暗，时不时偏头压抑着咳嗽几声，她下首的大臣分成两列，沉默地看着千霜等人进来，眼神偶尔诡异地变幻一番，神色染上显而易见的不友好。 随着千霜等人的进入，气氛不知何时变得越发剑拔弩张。 一路走进，左侧大皇女花瑞清轻蔑而立，右侧畏畏缩缩地杵着四皇女花容隐，见千霜进门，悄然投过去一个让她小心的表情。 千霜没有看花容隐，在如此形势下表情依旧从容，反倒是她身后的三个副将完全摸不着头脑，归来时的满腔喜悦慢慢变为犹疑。 上首的女皇冷冷地看着她们，眼神凌厉，完全没有将要褒扬她们的样子，而两侧曾经的同僚表情或嘲弄，或同情，或轻蔑，仿佛她们将要大难临头。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向女皇下跪觐见时已是满心的惊骇。 先皇曾赏赐花千霜免死金牌两块，可免君臣跪礼，是以千霜没有动，只随意拱了拱手，沉声道：“臣，花千霜，参见陛下。” 女皇与她淡然无波的目光对上，不由感觉肋下一疼，那日的屈辱重新涌了上来。 花千霜！她今日便要她身败名裂！ 女皇没让三位副将平声，只冷冷道：“幽王此番在边关，真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千霜眼皮抬起，懒得与她虚与委蛇，单刀直入问：“陛下，此事从何谈起？臣也只不过是打退了龙清国的大军而已，当不起‘了不得’之说。” 这个时候了，这个人居然还敢猖獗至此！ 女皇手指掐入掌心，冷笑一声，抓起一封密信扔下去：“你自己看看！你与龙清国主将龙崎的密信，通敌叛国，你好大的胆子！”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窃窃私语声汇聚一堂，嗡嗡地很是嘈杂。 大皇女花瑞清早有预料，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花容隐神色却是一变，不敢置信的目光在女皇和千霜身上游移。 千霜瞥了一眼地上那封加盖了龙清国国印的信件，只感觉这个女皇只长/胸/不长脑子，跟她对话都是侮辱她的智商。 千霜神色看似从容，实则已有些不耐烦：“陛下，只凭一封不知真假的信就定臣的罪，是不是太荒谬了？” 女皇针锋相对：“荒谬？难道还要让朕将证人请上来吗！” 上首的女皇已然龙颜大怒，三位副将已经听得冷汗涔涔，心惊胆战的同时，心中却升起些许不平。 叛国？怎么可能！她们背井离乡这么久，一心一意守着边关，怎么可能叛国，更何况年少时便挑起一国重担的镇国将军！ 她们是万万不能背起这莫须有的罪名的，正欲抬头自证，忽然听立于身前的镇国将军冷声道：“就算我做了，陛下欲奈我何？” 千霜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金銮殿众人惊异的表情，轻嗤一声：“我有先皇赐我的免死金牌，陛下尽管污蔑我，也可随便定我的罪，反正我大可免于一死，而陛下却不一定——” 千霜抬手指向殿外：“陛下随意定我叛国之罪，可有问过这些年为花泽过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你可问过他们答不答应。” 千霜又往前一步，看着女皇变幻莫测以至于变得无比狰狞的脸，几乎是冷酷地说：“陛下今日说我叛国，我认。” “我以一免死金牌免我一死，” “也将用另一免死金牌免我弑君之罪。” “我领十万大军踏破皇城，叫你血溅三尺，陛下又能奈我何？” 此大逆不道的言论一出，众人皆要被惊得厥过去。 何其离经叛道，乱臣贼子！这个乱臣贼子！ 女皇且惊且怒，一时气急攻心，竟然生生毒发，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黑血。 “陛下——”近侍女官凄厉地大叫一声，朝堂上顿时一阵混乱，大臣们并着随侍宫女顿时惊惶地要涌上去。 “我看谁敢动！” 千霜一声冷喝，众人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混乱的场面一瞬间静止下来。 正要上去扶住女皇的近侍女官生生僵住了身体，竟然任女皇软身摔下了皇座。 惊惧的目光颤巍巍地看向那个挺立在金銮殿中央的人，直到这一刻，她们才意识到，镇国将军花千霜是个能凭一己之力巅峰这个王朝的人。 她收敛了爪牙，可以任她们为所欲为，但若是有一朝真正犯到她头上，她一怒，便可能是伏尸百万。 千霜微微扬起下巴，语气恢复最初的从容不迫：“女皇突发疾病，还不快快找太医救治。” 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上前。 “都没耳朵吗！还要本王说第二遍！”千霜徒然一声冷喝，吓得几个近侍女官连滚带爬地上前，把地上的女皇迅速抬走。 千霜视线扫过鹌鹑似的众大臣，面色剧变的大皇女，还有震惊的花容隐，往皇座走了几步，又回身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看到了什么？” 大臣：“……” 女皇都被你气得吐血了，我们敢说自己看到了吗？ 无人回答，毕竟十万大军还杵在外面。 千霜于是满意地登上皇座，抓起一旁放着的女皇打算用来赐她死罪的圣旨，随手擦了擦上面喷溅的黑血，往旁边一扔，又慢悠悠地晃了下来。 “你们啊，女皇胡闹，你们怎么也跟着胡闹呢？”千霜语气缓和下来，听上去十分亲切，她目光扫过众大臣中表情最为不服的那几个，随手点了点：“你，罗大人，前年吞了赈灾款项十万两白银，知道多少人冻死路边吗？” “你，李大人，教唆贵孙勾引陛下，为你李家谋了多少好处？导致陛下荒废了多少次朝政？” “你，王大人，本王不知该如何说你是好，克扣了多少军晌，你猜外面的十万将士知道，会不会上来把你生吞活剥了呢？” 被点到名的人脸色发白，神色终于变得惊惧，千霜踱了几步，没打算放过他们，向暗处招了招手，龙卫便将一叠叠证据呈了上来。 “这些可怎么算？”千霜偏头问一个神色还算镇定的大人。 那位大人算是看出来，她花千霜回来，这个朝堂便不会再是女皇的一言堂，便大胆道：“按律当诛。” “好一个按律当诛。”千霜明明笑起来，神色却冷了：“逍遥法外这么多年，今天可以算算账了吗？” 有人终于憋不住说：“凭什么！你没有这个权利处置我们！” “怎么没有？”千霜道：“先皇赐我凉两块免死金牌，便是让本王辅佐陛下，陛下没管好的臣子犯了错，本王自然有权代为清理。” 千霜招手：“把那些犯了罪的打入大牢。” 马上有龙卫上前，不顾大臣的谩骂，直接将犯事的人拖走。 这一抓，居然就少了一大半的人。 惨叫声渐渐远去，金銮殿内满是死寂，一时间针落可闻。 千霜震撼开局，意味深长地收尾，临走前含笑道了一句：“希望留下的各位谨记自己的原则，不要叫先皇失望才好。” 千霜说罢，留下面如土色的众人，施施然带着浑浑噩噩的三位副将离开了。 正下台阶时，大皇女花瑞清追了上来，扯住了千霜的胳膊，冷声质问：“花千霜，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霜拂开她的手，淡声道：“大皇姐，你不会以为我没对你开刀，是顾念着姐妹情分吧。” 大皇女脸色一僵：“你……” 千霜面无表情：“你以为你和花玄月联手陷害我的事情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她转身，冷然面孔几乎逼上花瑞清铁青的脸：“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们对我做的，我会一一回敬。” “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我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大佬成功装逼。 不知道这算不算宫斗，唉，还没正式斗起来，敌方就被抓走大半，肯定不算……吧。 这里可以解释一下，千霜不杀女皇，是因为那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继承皇位的人选，她总不能直接杀掉女皇，让这个国家大乱吧，毕竟其他皇女没一个好东西。 而且就让女皇这么死了，不虐一把，那不就太便宜狗皇帝了？ 爽就一个字，但虐渣要慢慢来。 可能有二更。 为各位揭秘千大佬心中真正的女皇人选。 第52章 养鱼技巧四十六 将愣住的花瑞清甩在身后，千霜一直往下走, 没有回头。 三个副将亦步亦趋, 跟着走了好一阵, 神经最粗的齐副将才傻愣愣地问：“将军，你……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千霜“嗯”了一声, 停下脚步, 负手看向金銮殿前翘首以待女皇赞扬的将士们, 在边关出生入死数载，她们日晒雨淋, 一张张脸已经被晒得黝黑, 几乎辨不出谁是谁，但那种神采飞扬却是类似的。 她们等待着女皇的一声赞扬，等待着携胜荣归。 而不是一场莫须有的污蔑。 千霜对她的三个副将说：“除了这次的，再把王大人以前扣下的军晌发给她们……还有, 告诉她们，女皇龙体有恙，不便亲自前来，让她们归家吧。” 这么多年的闹剧，该结束了。 “可是……”齐副将很懵：“王大人早就吞了吧，哪还给我们留着？” 千霜叹了一口气：“这都不知道——刚刚给她定了罪, 这时名正言顺把她家抄了, 不就有了？” 三个副将第一次见识到她们将军的骚操作，顿时张大嘴，不敢在大佬面前说话了。 副将们终究还是不平的, 在她们看来女皇的目的简直昭然若揭，鸟尽弓藏，多么可悲。 为花泽国热了多年的心终究是寒了。 她们静默地照着千霜的吩咐去办事。 在沸腾起来的人声中，千霜避开了人群，往宫外走。 皇宫内禁止纵马，千霜却偏要纵上一纵，她唤来了黑马，翻身而上，哒哒的马蹄声在朱红宫墙间回荡，密集而有力。 骤然加快的速度让灵魂都仿佛激荡起来，耳边风声凛冽凄然，如厉鬼在耳边哭号尖叫。 冲破这个牢笼，冲出这个**的皇宫，回到人间，回到喧嚣世间。 千霜一口气离开了皇宫，策着黑马在万家灯火间掠过，感到久违的快意。 天色已完全黑下，两边的景色飞速倒退，千霜目光却忽然顿在前方一处。 “老黑，等等！”千霜急声说。 黑马几步缓冲，优雅地停了下来，在原地走了几步。 千霜下了马，不顾形象翻上那个熟悉的墙头，探头往下一看，黑黝黝的什么也瞅不见。 千霜理智告诉她商衍不可能出事，行动上却不受控制，她吊着嗓子就唤：“阿衍，你在下面吗？” 这墙这么高，万一真摔坏了，正好有一堆半人高的杂草把他挡住怎么办？ 千霜却想却慌，忽然听见下面有点动静，不及思考，纵身就跳下了墙头。 预想之中的杂草堆并不存在，事实上她也没落在实地上，反而一脚踩进了冰冷冷的液体中。 “噗通——” 千霜简直猝不及防地掉进水里！ 他妈的围墙后面居然是个池子！ 怪不得商衍那条鱼敢往下跳！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商衍你坑死劳资！ 准备好的最美落地姿势没能用上，千霜差点呛水，还好那池子边缘不深，她扒着一块石头颤巍巍地摸上了岸。 千霜虚脱地扶着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寒风对着她后脖颈吹，冻得她透心凉。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千小仙女纵横五灵禁地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能把她弄成这个衰样！ 她不要脸的吗！ 在找商衍算账与掩饰这件事这两个选项间—— 千霜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么丢脸的事以后她自己也不准想！ 千霜用内力把身上烘干，装作若无其事地又翻墙出去了。 老黑还在原地不耐地摔马蹄，见千霜终于磨叽出来，目光马上变得鄙视。 千霜轻咳一声，翻上马背说：“去那什么酒楼。” 老黑装了导航似的，自发地往一个方向跑。 千霜有时候就很怀疑它是不是妖怪变的，但她找不出证据。 这匹千里黑马身上没有妖气。 真是令人头秃。 千霜忧郁地想着，进酒店打包了好些菜，又提了两壶好酒。 回幽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幽王府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在朦胧夜色中，那红光有了水晕般的效果，透出些许惊悚。 门口立了两个护卫，见千霜在门口下马，马上迎上前：“王爷。” 千霜应了一声，说：“让后院的人不用伺候了。” 护卫应了一声，快步跑了进去。 千霜在后面慢悠悠地走。 她也不挑，在后面找了个亮堂的屋子，先把菜摆上了桌，然后回了卧室，把那一身铠甲换成常服。 然后兴冲冲去西厢房找她的鱼。 商衍还在补下午的觉，忽然被她叫醒，还有点懵，从水下游上来，仰起头看向千霜：“怎么了？” 千霜上去手动把他摇清醒，不讲道理地说：“穿衣服，陪我吃饭！” “……”商衍打了个哈欠：“明天可以吗？” 他真的困。 “不行！”千霜俯身，伸长手臂揽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捞起来：“今天这么开心，你必须陪我！否则我就进宫找银川吃饭！” 商衍猝不及防被她从水里捞起来，还没从这波骚操作中缓过神，忽然听到她后面这句话，顿时就清醒到肃容：“吃。” 千霜把衣服往他头上套，暗搓搓报今日害她落水之仇，商衍察觉到了她恶劣的服务态度，拨开她捣乱的手自己穿。 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 千霜及时说：“我让无关人员都离开了。” 商衍这才跟她出门。 饭菜还冒着热气，千霜殷切地给商衍递上筷子，又给他夹肉，导致商衍几乎怀疑这饭菜里面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实在是不良看多的后遗症。 被千霜托腮用炽热的目光瞧着，商衍实在无法做到面不改色地吃饭，停箸沉吟着问：“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千霜手伸过去勾他手指：“你怎么想到来看我的？” 商衍手指不自然地缩了缩，被千霜攥在了手里，也就没再挣开。 他想起她那时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模样，睫毛微颤：“就是……想看看。” “哦——”千霜拖长语调：“那我今天好看吗？” 商衍答不上来。 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捏起筷子，默默低头吃菜。 千霜偏不让他回避：“快说，帅不帅！” “……”刚刚不是还问好不好看吗？ 她一个女孩子说什么帅不帅？ 商衍一块青椒堵住她的嘴，轻声建议：“还是先吃饭吧。” 千霜咽下嘴里的东西，神色欣喜中夹带小怀疑：“阿衍，你是不是把你不喜欢的东西给我吃了？” “……没有。”商衍目光微闪。 “那你吃一吃那个青椒。” “……” 人鱼做不到。 还好千霜没有跟他计较这点小事，她又更重要的事要说。 商衍吃着菜，听着千霜扒扒了一通今天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又是气得女皇吐血昏迷，又是抓尸位素餐的大臣，而后抄家、威胁什么的。 商衍听来，觉得他还是低估了她搞事情的能力。 不过……莫名觉得很可爱。 像个打赢了架得意洋洋翘着尾巴回来的小动物，明明是在皇宫撒野，却还要喜滋滋向他邀功。 可他有什么能给她的呢？ 他不过是一条空有美貌的人鱼罢了。 ……美色是万万不能给她的。 他只能夸她：“真厉害。” 千霜不满道：“没奖励吗？” 商衍呆了：“你要什么奖励？” “比如，解个毒什么的……” “……” 商衍面无表情就转过头，夹起一根牛骨头，“咔嚓”一声轻描淡写地咬碎。 千霜冒着冷汗，不怕死道：“你别不当回事嘛，女皇今天不就旧毒发作，吐血昏迷了吗？” 商衍说：“不准。” “真的不考虑考虑？” “不！” “真的，我现在就头昏，你看，我倒了。” “……” 不要脸。 商衍任千霜在旁边耍赖，理都不理。 他面无表情，咔咔地嚼着牛骨头。 千霜闹了一会儿，没鱼理她，也就不作了，坐在一旁吃起了饭 。 才吃几口，忽然想起还买了好酒，便想小酌几杯。 商衍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酒香，有点新奇：“这是什么？” “酒。”千霜想起东老板那本养鱼手册，上面好像没说人鱼不能喝酒，就说：“要喝一杯吗？” 商衍就要了一杯。 千霜刚仰头饮下一杯，就感觉桌子震了一下。 “砰——” 鱼一杯倒。 千霜转头瞧他，陷入了沉默：“……” 很好，这很小仙鱼。 千霜摸了摸他的脸，发现没烧起来，探了探脉搏也没问题，就让他在桌上趴了一会儿，等吃饱喝足才上去抱起他。 商衍还没全醉，留了点意识，伸手环上她脖子，靠在她脖子上含糊不清地喃喃着什么。 千霜没听清：“什么？” 商衍又嘟囔了一句，这次千霜听清楚了，他叫了一声“霜霜”。 这条鱼也就醉酒后嘴甜一点。 千霜边往卧室走边逗他：“霜霜今天好看吗？” 他点头：“嗯！” “霜霜帅不帅？” 他点头：“帅！” “霜霜厉不厉害？” 他毫不犹豫：“厉害！” 酒后吐真言，古人诚不欺我！ 千霜要被他萌死了。 她踹开房门，又诱哄他说：“霜霜这么棒，不给个奖励吗？” 商衍果真思考了一下，勾着她脖子，绯色的唇在她脸上贴了贴，然后才认真的说：“最多这样。” 千霜脚步顿了顿，平静地问他：“如果我还要更多呢？” 商衍摇头：“那不行……人鱼一生只能有一个爱人的。” 千霜把他扔到床上，慢条斯理说：“是吗？” 商衍本来就娇气，被她这么一摔，虽然被铺很软，但他喝了酒后更是手脚发软，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了。 “你扔我做什么！”商衍晕晕乎乎地不忘扭头瞪她。 千霜就坐在床边，颇为恶劣地看他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柔弱模样，好整以暇地伸手绕他的银发：“摸尾巴代表什么？” 商衍动作顿了顿，口吐真言：“订婚。” 千霜终于挑了挑眉。 怪不得之前怎么也不肯给她摸尾巴，原来人鱼族还有这个习俗。 这个商衍，这条渣鱼，看不出来，还挺狡猾，给她摸尾巴却不告诉她代表什么。 千霜说：“那我不就算你未婚妻呀？” 商衍脑袋枕着胳膊，判断了一会儿，最终“嗯”了一声。 千霜几乎要被气笑，好他个商衍，他妈的把她当未婚妻，叫他亲一亲她还不愿意！ 千霜把他翻过来，将他的腹肌人鱼线一通乱摸。 商衍睁着懵懵的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吐露了什么，费力地伸手挡千霜的咸猪手。 千霜撒完气，把他往被子里一塞，见他还敢在被子里扭，就凶他：“睡觉！” 商衍探出脑袋：“你怎么这么凶！” 千霜抱臂说：“你都不亲我，还想我对你有个好态度？怎么这么天真，你以为我随随便便就对一条陌生鱼这么好吗？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商衍不知道听没听明白，眯起眼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上前。 他裹着被子，唇瓣谨慎又小心地贴了贴她的，青涩又纯情的模样，卷而翘的睫毛蝶翼一般微微颤动，他声音低低的：“真的不能更多了……我知道你的毒已经全解了，今天下午还特意去看你……不是没出事，好好的，偏要编那些话吓我，怎么这么坏……” 千霜摸摸他的脸，有点想笑，心下又莫名一片柔软：“特意去看我，嗯？” “嗯。” “那我以后不吓你了，好不好。” “好。” “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商衍想了想，忽而懊恼道：“我不是一条好鱼。” 千霜忍着笑：“为什么这么说自己呢？” 小仙鱼你可以的，继续自黑，我都听着呢。 “我有点渣。” “看出来了。” “还凶。” “感受到了。” “还……坏。” “怎么个坏法？” 商衍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道：“我会杀人……其他人鱼都不这样。” 千霜抱住他：“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就喜欢你这条坏坏的人鱼。” 说到这个，商衍就不服：“你又骗我，那个银川，你不是也喜欢？” 千霜哄他“哪里喜欢？不喜欢！没你毒没你坏，就喜欢你。” 商衍这才满意，变幻出尾巴，递到千霜手里，骄矜地说：“给你摸。” 千霜摸了没两下，抬起眼时，发现他已经靠在她肩头睡着了。 也不知道明早起来他会不会记得这段。 ——这对玻璃心薄脸皮的小仙鱼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 也算报了她掉进池塘里的仇。 作者有话要说：高估自己的手速了。╯^╰ 第53章 养鱼技巧四十七 幽王府一派祥和，今夜的皇宫却是暗潮汹涌。 花容隐一身紫色朝服, 穿过错综复杂的回廊, 绕过一座座灯火通明的宫殿,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养心殿。 养心殿前宫人战战兢兢地侍立着，垂头不言不语, 像一个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养心殿内, 不断有什么东西摔碎在地，凝滞的空气中透出不寻常的意味。 花容隐在养心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 才握紧了拳头, 下定决心，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一个花瓶直直朝她砸过来，花容隐没躲，咬牙生生挨了这一下。 花瓶摔在地上, 碎成一片。 养心殿内烛火明亮，清晰映出满堂华饰，女皇仪容还算端正，撑着案几冷眼望过来，眸光如刀，阴恻恻道：“老四, 怎么, 你来看朕笑话？” 她脸色扭曲又可怖，花容隐几乎要认不出这个以往一向骄矜自傲的三皇姐。 不知何时，原来那个三皇姐已经变成这个样子。 花容隐把身后的门关上, 垂头，不敢与如此疯狂的眼神对上，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嗫喏道：“陛下……” “滚出去！” 花容隐被这一喝惊得一抖，手背在身后撑着门板，几乎想夺门而逃，想到自己要问的问题，又生生忍住。 见她不走，女皇扯起唇角，一步步朝花容隐走过来，语气一转，又诡异道：“还是说——你也要站老五？”她停在微微瑟缩的花容隐身前，眼神不屑又轻蔑。 这个老四，平日不过草包一个，只晓得在乐坊花怜醉生梦死，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留老四到现在。 花容隐被女皇盯着，只感觉从脚底开始发冷，她硬着头皮道：“五皇妹她真的叛国了吗？” 女皇冷笑一声：“她都敢领兵逼宫！叛国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五皇妹她……” “老四！”女皇目光带着某种意味深长：“你最好想好再说。” 花容隐垂下的眸光一抖，渐渐抬起眼来，与花玄月阴冷的目光对上。 * 花容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养心殿的 。 风雨凄然，她失魂落魄地行在路上，淋得湿透了华服。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甚至不知下一步应踏出的方向，只踉踉跄跄地一直往前走，惶然地想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等到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停在了一座冷冷清清的宫殿外。 她抬头直愣愣地看了牌匾上的“停云殿”三个字好一会儿，才揣着一颗冰冷的心推开了门。 水池里如往常一样雾气萦绕，她走过去，看见池边湿漉漉的，有一道明显的水痕。 这么迟了，银川应当睡了，以往她从不在这个点过来——知道这个点见不到他，也就不来了。 可今晚她过来，守着一池子的水和他，却仍然能感觉到那种远离尔虞我诈的片刻安宁。 花容隐在水池边坐下，目光无神地看着平静的池子良久，伸手碰了碰水面。 一圈圈漾开的波纹徒然变大，水花溅开，从水下冒出来一颗小脑袋。 银川长发贴着脖颈，更显清瘦，他脸上还有一些未散去的困倦，见到花容隐，那困倦就变成了惊喜。 “容姐姐。”他凑上来乖乖叫她。 花容隐自从知道银川喊千霜是喊霜姐姐的，就哄着他也叫自己姐姐，银川很好哄，给了两颗糖就乖乖叫了。 花容隐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抿唇不言。 银川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尾巴摆了摆，小心地问：“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吗？” 花容隐想起女皇冷漠蔑然的眼神，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她不说话，银川就静静浮在水上陪着她。 花容隐从不对他人倾吐苦水，是因为这么多年，只有银川才能让她卸下满身的防备，她知晓他的善良，他的无邪，是以才会对他倾诉。事实上，这么多年，她一个人背负太多，早就撑不下去了。 花容隐自暴自弃似的，将事情简单地对银川说了，然后撑着膝盖问：“我是不是……真的太没用了。” 银川苦恼又认真地想了又想，他还只是一条小人鱼，好久才把这些朝堂纷争的事消化掉。 其他的银川不懂，他只想问一件事：“霜姐姐真的叛国了吗？” “我不知道。”花容隐说：“但我觉得她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你为她说话了吗？”银川抿唇：“要是有人说我打碎了别的人鱼的东西，我姐姐一定会为我说话的。” 他抬起头，总是澄澈的目光里满是失望：“所有人都骂霜姐姐，坏女人还想杀了她，可是你也不帮她，你都不为她说一句话……要不是霜姐姐厉害，她现在已经被坏女人害死了。” 花容隐听得浑身一僵，对上银川渐渐漫上水雾的银灰色眼睛，心里升起几分无地自容的羞愧。 “你……”银川鼻音很重，他一向乖，这时候却不顺势安慰花容隐，反而咬唇说：“你就是个胆小鬼！” 他说着，越来越难受，忽而折身潜入水中，银色尾巴在水面一拍，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银川！”花容隐腾地站起来，心下忽而涌上几分慌乱，整颗心瞬间变得空荡荡的，顾不上思考，她直直跳进水里，妄图追上他：“你听我说——” 水面荡开一圈圈波纹，无人回应，银川估计是真的生气了，此刻失望得不想见她。 花容隐在水里摸索了好久好久，没有找到银川，知道他今晚不会再见自己，不想再打扰他，只好上了岸。 “银川，你听我解释，我……”花容隐张嘴正要说话，忽而卡壳。 她有什么可以为自己辩解的？银川说的没错，她就是个胆小鬼。 花容隐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乘上马车回府时，她路过幽王府，看到那门口挂着的两个红彤彤的灯笼，不知怎么想的，让车夫停下了马车。 * 千霜正吹熄了灯要躺下，忽然听到门外有小厮来报，说四王爷前来拜访她，是要应了还是拒了。 千霜心说，还真有点不想去。 身体却坐了起来。 身边的鱼察觉到热源的离开，伸手抱住她胳膊，不松手了，甚至他整条鱼都蹭了上来。 千霜很惆怅，这下她更不想去了。 要搁她是女皇，她肯定也是个昏君。 千霜悄然运转了五灵之力，伸手在商衍额头点了一下，指尖红光一闪而过，没进商衍的眉间。 没一会儿，他浑身都暖了。 千霜再小心翼翼把手臂抽出来，一切还算顺利。 她把商衍的被角拢好，披衣去了前院。 去之前，顺便把没动的另一壶酒也给捎上了。 进了大堂，就看见花容隐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里，衣角并着额发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水。 千霜挑眉，饶有趣味地说：“怎么衣服都不换一换，不怕染上伤寒？” 花容隐闻言，心下又是一揪，心底隐秘的愧疚越发浓郁 。 之前她没去送她，一别就是多年，回来后，她也没有半点长进，连质问花玄月都勇气都没有。 千霜也不多问，从桌上拖过一个杯子，为她满上一杯酒：“喝——正好暖一暖身子。” 花容隐又想起来，自己还欠她一场酒。 花容隐接过，一口饮尽，只感觉喉头更加干涩，或许是喝酒真的壮人胆，她这次问出了口：“今天是怎么回事。” 千霜自己喝了一小口，顿了顿说：“一场有预谋的陷害罢了。” 花容隐急急问：“为什么？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千霜眯眼笑了：“你相信我？” 花容隐毫不犹豫：“是。” 她信那个光风霁月，行事光明磊落的五皇妹不会做这种事。 千霜说：“这没什么奇怪的，花玄月她与我不对付很久了，从小的时候，她就什么都和我争，她不会向我认输，她想叫我死，这样她就永远高枕无忧了。” 花容隐喉咙动了动：“是……这样的吗？” “若我今日不反击，外面好不容易归家的将士会与我一起，蒙上叛国骂名，然后被花玄月流放边关。”千霜冷静异常，瞥见花容隐神色剧变，继续说：“我别无选择。” “一个国家可以有奸臣，但如果再无一个良将，面临的就会是亡国的下场。” 千霜为愣神的花容隐满上酒，慢条斯理说：“花玄月已经不适合再当皇帝了，一个善猜忌的君主有时候比一个昏君更可怕。” “你想如何？”花容隐感到世界观受到巨大的冲击：“可是……她这些年也算无功无过……” “你想逼宫？”花容隐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 “……”千霜灌下一口辛辣的酒，说：“不逼。” 花容隐身体这才放松下来：“那就好。” 她不排斥千霜做皇帝，但逼宫这种激烈又不光彩的手段她真的无法接受。 千霜看了浑身狼狈的花容隐一眼，冷不丁道：“四皇姐，你想做女皇吗？” 花容隐正在椅子上瘫着，冷不防听见这话，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让她做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当女皇。”千霜淡定地晃晃酒杯，用传销般的蛊惑口气说：“你不想做你自己吗？” “……！” 那也不该是这种做法啊！ 女皇？ 她个草包怂货她配吗！ 花容隐感觉眼前一黑，只觉得花泽国离亡国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透露一下，《养鱼》是个有关五灵和妖邪的故事，世界框架并不局限于女尊国，后续的妖邪起乱、探秘海底城，以及五灵门的起源，千霜的身世……都会一一展开。但这些后续情节的爆发其实还差一个□□，前面一直在埋伏笔，正式呈现出来应该就是接下来几章，稍安勿躁。 以及还有别的事，由于明天一整天可能都要奔波在路上，届时会挂请假条，一月十二回归，开始每日两更。 么么哒＾3＾。 第54章 养鱼技巧四十八 花容隐直直站起身来，满眼的恍惚, 舌头僵得差点捋不直：“五皇妹, 此事还是慎言为好。再说, 我也不配。” 她垂眸把贴在脸上的湿发拨开，低声道：“我回去了。” 千霜不回答, 也不看花容隐, 只慢条斯理地把玩手里的酒杯, 在花容隐迈出脚步之前，略略抬了眼皮：“四皇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花容隐顿了顿：“金钱, 权势, 我都有了，登上那个位置，又能多得到什么？”她神色沮丧，不知为何, 脑海中忽而闪过银川的笑脸。 心尖先是不自觉软了一下，想起今夜银川含泪的眼和离去的身影，她抿了抿唇，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离开。 雨幕渐渐将花容隐的身影吞噬。 花容隐此人，又草包又怂，那点带点天真的倔强, 对她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个女人注定要历经风雨, 尝尽人生悲欢离恨，才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她背后，千霜不紧不慢给自己满上酒。 这次她看似洗脑失败, 但事实上，她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此时，只缺点燃这一切的第一把火。 千霜深沉地一口饮尽杯中烈酒。 喝了酒，就是干！ 千霜正欲起身，脖子上却忽然环上来一双手，背上覆上来的重量直直把她压回座位上。 千霜大惊：“谁！” “我。” 低沉的声音略略沙哑，几乎就是在耳边响起，在如此雨夜，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你妈的，不好好醉你的酒，追到这里来勾引我？！！ 商衍没等千霜爆粗，把脑袋搁在她脖子上，小狗一样嗅来嗅去。 千霜刚刚还以为这条鱼清醒了，察觉到他这个十分不清醒的动作，顿时满头黑线：“……” 她不知道一杯酒为什么就能让小仙鱼堕落成这副德行，只能归咎于商衍这厮其实很早内心就想这么做，但平日又碍于仙鱼形象不得不压抑自己……所以酒壮鱼胆后才得以释放了鱼的本性。 说来惭愧，千霜也不是天天洗澡，被他这么闻，其实挺慌的。 “……”千霜眼皮直跳，忍不住问：“你干嘛呢？” 商衍他很不高兴，冷冷质问：“你是不是又偷偷摸摸见那条人鱼了！” “……”原来是来抓奸的。 喝醉了也不忘这事，千霜都不知道他对人家银川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大抵是花容隐见了银川，才把银川的味道带到了这里，她真的冤。 千霜理直气壮为自己发声：“我没有！” 商衍根本不信，放开她的脖子就绕到千霜身前，瞪着她说：“证据都在，你居然还骗我！” “什么证据，我可没闻见。”千霜眼也不眨地耍赖，目光不经意瞟到他露出的大半胸口，捂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起身想去拢一拢他身上歪歪斜斜挂着的衣服。 “别碰我！”商衍推开她的手，身上的衣服伴随他的动作更是摇摇欲坠，要遮不遮的。 朦朦胧胧的诱惑最为致命。 千霜目光往下，某物的轮廓若隐若现。 千霜心想，她今晚要是强了他，明天早上能不能以酒后乱性的借口糊弄过去。 醉鬼鱼还在闹别扭，千霜上去，一弯腰把他扛起来，大步往外走。 商衍大半个身子挂在外面，整条鱼都懵了，他艰难地抬起头，只看到不断后退的景色。 “你干什么？” “你。” 商衍更懵了，他醉酒后忘事快，思维也有点跳脱，这会儿已经委屈上了：“你刚刚还答应过我不摸别的鱼。” “我也没摸啊，”千霜扛着他走完全不费力，健步如飞：“是我四姐刚刚过来了，她之前见了银川，才把味道带过来的。” 商衍又不高兴了，撑起大半个身子，回过头不满道：“你不许提那条鱼的名字！”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你别喊。”千霜哄着他说。 商衍冷哼一声，这才重新挂回到她肩上。 他后来就不说话了，千霜把他弄回房间，塞回被窝里，发现他还睁着眼。 千霜说：“不睡觉？” 商衍说：“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千霜饶有兴趣地绕着他的银发，在鼻尖嗅了嗅：“用身体补偿？” 商衍点头：“嗯！” 千霜：“……！” 那感觉，怎么说，像走在路上捡到一堆小仙鱼。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商衍：“真、真的？！” 商衍目光落在千霜身上：“难道你不敢？” “怎么不敢？”千霜眼看梦想要成真，赶紧躺平，霸道地对他道：“补偿可以，你自己动。” 商衍垂眸瞧她一眼。 不是他动，难道让她来？ 商衍拉过被子，把他们两个一并裹住。 …… 这补偿叫千霜差点翻白眼。 她都躺好了，商衍过来抱住她，还在想怎么这么纯情，脚尖就被冰凉凉的东西碰了碰。 什么东西！ 千霜寒毛都竖起来了，那冰凉凉的东西又顺着她小腿往上，她这才发现是商衍这条鱼的尾巴。 那条长尾巴扫过她的脚背、小腿、大腿，在她小腹上停了停，又往回扫……如此反复几次，那尾巴最后在了千霜身上缠了一圈。 商衍着迷地凑过去在千霜身上嗅了嗅，心满意足地说：“好了，现在都是我的味道了。” 一颗狼血沸腾的心迅速被投入冷水的千霜：“……” 她木着脸转过脸瞧他，发现这条鱼已经睡着了。 千霜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这就是“用身体补偿”，商衍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好吧，是她教的。 ……还没教什么好东西。 千霜默了。 她以为今晚就够她生气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还有更刺激的。 大清早的，千霜还没睡醒就被商衍从怀里推开。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商衍绷着一张美人脸超凶地瞪她：“我真是看错你了。” 千霜：“？？？”我怎么你了，日你了还是屠你全家了！？ 商衍脸色很不好，抿着唇质问她：“为什么在酒里下迷药！” “……”这醉鬼居然喝断片了。 商衍神色一变，俯身在一脸懵逼的千霜颈间闻了闻，然后脸色更加难看：“你居然……你这个……” 他说不下去了，他一脸良家妇女被奸贼强占了身子的悲愤欲死。 千霜知道，她现在身上肯定都是他的味道，也难怪他会这么想。 可她他妈的真的什么也没对他做过，你悲愤，劳资也委屈啊！ 千霜好言好语地跟他说：“你是喝醉了，这是你自己给我弄的，说是要我用身体补偿你，你都忘了？” “……”商衍羞耻地闭上眼，肯定无比掷地有声道：“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如果有，那一定是她在酒里下了话本里那种药！ 千霜看他表情，第一次后悔自己跑遍全城书店去买了绝版不良话本。 ……居然把原本纯洁的小仙鱼教成这个样子。 千霜扯了扯唇角：“那你倒是把尾巴松开啊。” 嘴上一边说着不可能尾巴一边缠着她腿是闹哪样？ 商衍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缠着千霜小腿的尾巴，俊脸后知后觉地涨红了。 不！这不是他！ 千霜凑过去说：“那你知道你为什么让我补偿你吗？” 她把事情娓娓道来：“昨晚我见了花容隐，她身上有银川的味道，被你闻见了，非说我偷偷摸摸去见了银川……你自己把尾巴放到我身上的，后来还说，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随着这一句句下来，商衍默默地越缩越小。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几个片段，这些好像……确实都是他做过的。 千霜叹着气说：“阿衍，你再想想，我真的真的没给你下……唔。” 商衍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哔哔。 千霜笑起来，趁机在他手心吧唧一口。 “!”商衍没想到这个让能如此不要脸，触电似地缩回了手。 他仓皇地逃下了床。 千霜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半晌，忍不住轻笑一声。 逗鱼一时爽，一直逗鱼一直爽。 千霜洗漱后用过早膳，这才慢吞吞去找商衍。 听到千霜叫他，商衍潜在水底下就是不出来，声音闷闷的：“做什么？” 千霜看向平静无波的水面，问：“你在哪？” 对了，这会他在水底下能说话了，只是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太过立体，导致千霜竟然分辨不出他躲在哪个角落。 千霜说：“请你去皇宫看戏。” “什么戏？” “打女皇。” “……” “不是我打，是花容隐。” 听到这个名字，商衍犹豫了一会儿，他对花容隐有点印象，除了对方长得不好看，没尾巴，有钱，还有一点就是有些蠢蠢的。 他不觉得这样的花容隐有胆子打女皇。 商衍被提起一点兴趣，浮上水面，目光却是怀疑的：“没骗我？” “骗你是小狗。” “小狗是什么？”商衍想了想说：“小丑鱼还差不多。” 他忽而看了千霜一眼，又说：“虽然你本来也不是很好看。” 千霜微笑着捏紧拳头。 你他妈是看不起谁的脸！ 劳资总有一天要教你做鱼！ 商衍顶着千霜杀气浓度超高的眼神，淡然自若地上了岸。 还没坐稳，千霜走过去，温柔地按住他双肩——猛一用力，又把他推下了水。 商衍：“……” 人类的心思真是难懂。 等商衍把自己包严实，千霜把他塞进了马车，出发前，吩咐龙卫一炷香后去通知花容隐。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第55章 养鱼技巧四十九 花容隐还在用饭时，忽然接到千霜入宫的消息。 “唔！”花容隐拿着玉箸的手一抖, 吐掉嘴里的金箔, 大惊道：“备车！快备车！” 昨天她才拒绝了她五妹去当女皇, 她五妹不会实在忍不了花玄月，想要自己篡位吧！ 该死的！ 这怎么行！她就不怕背上骂名吗！ 花容隐唯恐她归来后变得无比暴躁的五妹痛殴女皇, 造成不好的影响, 心想自己好歹能拉一拉架, 于是赶紧动身。 上好的玉箸被她随意往桌上一扔，直接就断成了两段, 花容隐看也不看, 忧心忡忡地出了门。 行在通往养心殿的廊上，果然见来往宫人神色惊惧，花容隐心中暗道不好，抓住一个宫人问：“幽王呢！” 那宫人有点姿色, 忽然被花容隐抓住，他一惊，想起花容隐在乐坊的风流韵事，小心思微动，垂首露出优美的脖颈，温柔道：“回王爷, 幽王爷已经回府了。” 花容隐闻言, 松了一口气，心里乱糟糟的，她目光扫过这宫人故作娇弱的脸, 皱起眉头问：“陛下又在何处？” “陛下……”说起女皇，宫人身躯下意识便是一颤，他小声嗫喏道：“陛下……她应当是往停云殿去了……” 停云殿……停云殿！ 花容隐甚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词的含义，但她忽然想起来，这个皇宫里，唯一有资格豢养人鱼的便是女皇，停云殿内的银川应当也是女皇当初买进来的。 可当初进入停云殿时甚至连一个侍卫都没有，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她下意识以为停云殿已经被花玄月遗忘了。 花容隐曾听闻花玄月在宫里养过四五条人鱼，后来不知为何都陆陆续续死掉了。 她不知道那些人鱼是怎么死的，到这个时候，脑海里忽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画面。 银川脊背上、胸口上的那些浅淡的痕迹……银尾上的几块新生的浅色鳞片……银川叫花玄月坏女人…… 花容隐暗骂一声，只恨自己没能快点带银川离开这里。 现在是怎么回事，花玄月在千霜那受了气，就去欺负一条弱小无助的人鱼来撒气？！ 这他妈跟个人渣有什么区别！ 花容隐第一次觉花玄月如此卑劣，如此面目可憎！ 她正欲往停云殿赶，就被那矫揉造作的宫人拉了一下：“王爷……” “滚开！”花容隐把那宫人挥开，再不顾仪态，快走了几步，就扔了手里提着的伞，拼了命朝停云殿发足狂奔！ 但那幽园小径弯弯绕绕，她好像怎么也跑不到尽头，花容隐无措地在原地停了一秒，然后当机立断地踏上了路边那些名贵的花草树木。 踩！踩！踩！ 她狂奔而去，衣摆拂倒那些娇贵的草木，雨丝落在脸上，被她一袖子擦去，一路如疾风般穿过，精心打理的园地硬生生被踏出一条小路。 一步千金。 可那又如何，花容隐最不缺的就是钱，她也不看重权势，如果让她衡量，这一切的分量在她心中甚至比不上一条银川。 她看似拥有很多，其实已经失去了一切。 所以她不能再失去银川，那是唯一一个会安静地听她心声的温暖之人。 她昨天还把他弄生气了，她都没来得及哄，都没来得及喂他鱼塘里的鱼，都没来得及把钱花在他身上，都没来得及骗他跟她回家…… 花玄月毁了一切，她不能再让这个人毁掉银川。 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前的压抑，朦胧雨幕中，花容隐看到属于停云殿的温暖灯火。 她气喘吁吁，忍着强烈的不安和心悸，咬牙冲过去，然而就是如此短的一条路，她却感觉如隔天堑，好像怎么也到不了，她接连被枯败的枝叶下隐藏的石子绊倒好几次，慌得头皮发麻。 花容隐撑着地爬起来的时候，忽而想起之前跟千霜说的话，金钱权势她都有了，登上那个位置，她也不能多得到什么。 其实不是，真的不是，她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 花容隐跌跌撞撞地来到停云殿前，那殿门大开着，从里面透出昏暗的烛光，牌匾仿佛笼罩一层阴霾，四周寂静无声，死寂如坟地。 一股寒意腾地从脚底升起，花容隐三步作两步跨进了门，闯进眼帘的那一幕就是她往后余生的所有噩梦。 花玄月高高举起一把寒光湛湛的剑，而银川趴在地上，手用力伸向前，像是想要够什么东西，却又悲哀地放弃了。 花容隐眼睁睁看他慢慢闭上眼，眼角滚下一颗泪珠，神色绝望又释然，像是要从痛苦中解脱而出。 他最后想握到手里的，正是花容隐为他打造的镶银夜明珠，此时，那银丝里护着的夜明珠已经摔得粉碎。 “叮——”人鱼泪结成的珍珠与白玉砖相撞，发出一记清越之声。 花容隐嘴唇颤了颤，看向那个举起剑的女人，感到浑身的血液在身体里翻江倒海，叫嚣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她双眼微红，忽而咬牙，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朝花玄月掷了出去。 是那个本该跟地上的镶银夜明珠一起送给银川的镶金夜明珠，之前银川嫌难看，便还给了她。 她一直带在身上，可刚刚摔倒的时候掉了出来，她便一直攥在了手里。 冥冥之中，它好像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等她抛它出去，之后义无反顾地与银川的那颗一起，共赴粉身碎骨的结局。 花玄月只感觉手背剧烈一疼，被内力震得粉碎的夜明珠碎片漏过金丝间隙，针一样扎进皮肉之中。那股内力之浓厚，花玄月甚至被上面附着的残留力量逼得连退了好几步。 花玄月另一只手捂住手背，阴沉地抬起头，却见花容隐喘着气冷冷地看她。 印象之中，这个草包从不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不，不对…… 花玄月目光扫过手背上狰狞的伤口，眼神愈发森冷：“老四，你有武功？” 不怪她惊疑，花容隐从小时候就不学无术，也从不好好练功，可今天却给她来了这一手……而她之前竟然什么都没察觉到。 “有又如何。”花容隐生硬道说，眼神带着豁出一切的意味：“三皇姐，你你以为一切都能在你的掌控之中？” 花玄月恐怖地笑起来：“好……好的很，老四，算朕看走了眼，等朕料理了这个贱人，再来料理了你。” 眼见得花玄月再度提起了剑，花容隐直直扑上去夺剑。 花玄月直直往花容隐膝上一踹，花容隐吃痛，却仍扯着花玄月不放手：“我不许你伤害他，我不许！” “那可由不得你，”花玄月把她踹开，轻蔑一笑，嘴里吐出恶毒之语：“毕竟，你就是个废物。” “从前是，现在也是，有什么区别呢，我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 花玄月说着，阴冷的目光落在正哭着往花容隐那边爬的银川身上，冷冷提剑。 花容隐猛地扑过去，替银川挨下这一剑。 “唔……”她闷哼一声，目光直直看着身下护着的银川。 他哭了，满脸的泪痕，像只小花猫。 “你走啊！不要管我啊！我死了也没有关系的，你快走，快走！”银川推她的肩，哭得声音嘶哑。 “唔——”又被砍了一剑，花容隐低喘了一口气，觉得又疼又爽。 ——就该是这样，她实在压抑得太久太久了，到现在才觉得，头顶悬着的那把刀还不如就这样落下来，让她一次性痛得爽快！ 她甚至还笑了，哑声哄着他：“谁说没关系的……我心疼得要命。” 银川还在发抖，听到这话，眼泪还聚在眼眶里，却是狠狠愣住了。 花容隐说完，神色忽而一厉，她忽而翻过身，一脚踢向花玄月脚踝，趁着花玄月下意识抬脚闪避的时机，扑将起来，一拳头打向花玄月的脸。 花玄月一手提剑，另一手格挡，腹部却冷不防挨了重重一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飞了出去。 花玄月这一拳是用尽了十成十的力道，因为她知道，如果这一下输了，她和银川的命都保不住。 这就导致花玄月被她这没轻没重的一拳打得直接不省人事。 花容隐平复了一下心跳，喘着气靠过去，脚尖拨了拨花玄月的腿。 花玄月毫无反应，她脑袋甚至磕到桌角，撞出了个血窟窿。 不、不会给打死了吧！ 花容隐第一感觉竟然是飘了。 她，一个长期遭受鄙视的草包废物，竟然把成绩最优的好学生打倒了！ 而后是惊恐，她干了什么！痛殴了女皇——或者与女皇进行互殴？ 她刚刚是疯了吗！ 怎么难道千霜的暴躁还会传染的？！ 花容隐这时才感觉浑身虚脱，顿时狼狈地跌坐在地。 还没来得及怀疑人生，银川已经抱着她大哭起来。 他哭得好伤心，一边哭一边摸她的背，他满手的血，又自责又绝望：“你受伤了！你是不是快死了？都怪我……都怪我……” 他说着，埋首在花容隐脖子里呜呜地哭，人鱼泪凝结成一颗颗珍珠，沿着衣领一路滚进了花容隐胸前的衣襟里。 花容隐刚想安慰他来着，忽然就僵住了。 那珍珠滚进来的时候居然滚烫滚烫的——烫得花容隐又是一哆嗦。 当着孩子的面，花容隐不好做出手伸进胸口掏他眼泪的不雅动作，只好僵着身体忍着。 “对不起，我……”银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打嗝：“我昨天不该那样说你，我……嗝……对不起……” “……”落进胸口的眼泪越积越多，花容隐不得不侧头擦着他眼泪，温声说：“本来就是我做得不对，我反省了，你看，今天就为你霜姐姐报仇了。” 这话说得她实在有些汗颜，因为如果不是银川遇险，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跟花玄月撕破脸皮。 但她有了在意的小家伙，而花玄月偏要来毁掉他。 她错了，至少坐上那个位置，可以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花容隐摸摸银川的小脑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事情都这样了，她以后不能再装草包了，她要比花玄月更强，那样才能护好银川这个小傻瓜。 她隐隐感觉胸口的间隙快要装不下这个小傻瓜的眼泪了，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就把银川微微推开，轻咳一声，眼神乱飘：“我去看看那个坏女人死了没。” 银川点点头，看着花容隐步履飞快地走向花玄月。 花容隐小心探了探花玄月的鼻息，还有气，额头上开了个小口子，留了满头的血，现在止住了，应该没事，她目光落在花玄月的腹部，默然心想，可能就是肋骨断个一两根吧，她没系统学过，不怎么懂。 她以为自己遇到这种事会惊恐又无措，但胸口银川掉的珍珠还在咕噜噜滚动，烫得很，将她的一颗冰冷的心都熨帖热了。 这导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珍珠拿出来怎么把珍珠拿出来，至于怎么处理女皇，她思路却出奇地流畅。 花容隐安抚了银川后，先是跑出去大喊有刺客，叫来大半禁卫军，然后编了一出刺客刺杀女皇，王爷为护驾被刺客猛砍两刀的感人戏码。 花玄月的那把剑已经被花容隐扔进了池子毁尸灭迹，再加上花容隐平日草包怂货的人设深入人心，护卫统领几乎没怎么怀疑，没揪住花容隐不放，叫来太医就地给女皇查看伤情。 太医得出结论，女皇被打断了三根肋骨。 凶手站在一边听着，眼皮心虚地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24125281小天使的长评。 说来汗颜，起名时确实没想太多，毕竟是个起名废，起名时就选了个最直截了当最扣题的。 对于女尊，的确没有着墨过多的意思，最主要的还是养鱼，而且预想的世界框架也不止女尊国，起名前也曾犹豫了一番。 没想到居然会造成这样的困扰。 QAQ 之后会在文案上写明，感谢这位小天使的指出和肯定。 还有，忽然起了好奇心。 大胆发问：其他小天使点开这篇文的原因是…… 第56章 养鱼技巧五十 有太医过来，问花容隐是否要处理背上的伤口, 花容隐拒了, 就在旁边直愣愣杵着, 好像要看到女皇无碍后才能安心治伤。 太医们纷纷在心里感慨天家亦有真情，但其实并没有, 花容隐只是想等她们这些人把女皇抬走后, 回去把池子里的银川暗搓搓偷走。 还不走, 还不走，还不走！ 她都失血过多要晕了！ 花容隐冒着冷汗, 只感觉背上火辣辣的疼, 花玄月砍的那两下完全没有留一分情面。 花容隐当时居然还有闲心感觉了一下……好像是交叉着砍的。 她现在背上肯定是一个血红的叉叉。 花容隐袖子擦了擦额角，听到池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水声，顿时神经都绷紧了，不过还好, 其他人没有听到。 女皇被太医抬走，禁卫军四散开来进行排查，花容隐喝退要上来给她看伤的太医，把人赶了出去。 无关人士一走完，花容隐赶紧到池边叫银川。 银川从水里露出头，吸了吸鼻子, 软声说：“容姐姐, 你快去治伤吧，我在这里等你。” “等什么等，就现在！”花容隐吃力地弯下腰, 张开手臂催促他：“快点，我撑得住！” 银川尾巴摆了摆，犹豫着上前，慌张地看她几乎全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衣角：“容姐姐，流、流了好多血！” “什么……流水？”花容隐声音越来越低，她身体晃了晃，忽而往前栽倒。 她面前就是水池，这一栽就是整个人掉进水里，银川哪能看着她栽下去，赶紧在下面顶住！ ——但他只是一条小人鱼，哪里顶得住花容隐压下来的身体，整条银川像枚钉子，被花容隐这个锤子一点点锤进了水里。 银川急得不行，正在努力想别的办法，压在身上的重量却忽然一轻。 银川还保持着双手高举起来的顶山姿势，看到那个揽着花容隐的人，又是惊喜又是委屈：“霜姐姐！” “嗯。”千霜看了这么久的戏，吃瓜吃得欢快，这时候出来，面色还有点不自然，好在银川傻傻的没看出来，扒着岸边急切地说：“霜姐姐你快救容姐姐。” “好好，别急啊。”千霜轻咳一声，正想把花容隐抱起来，但面对背上被砍了个血淋淋大叉的人，又不知该何从下手。 只能背着了。 千霜背着花容隐正要离开，忽然听银川求她说：“霜姐姐，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也带过去，我想看着容姐姐。” 他好怕花容隐就这么…… 要是平时，千霜或许能不带犹豫地同意，但现在……她目光隐晦地扫过某个角落，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正摇摆不定，千霜就看见商衍从帘后绕出来，镇定自若地拂去衣袖上的灰尘，一张美人脸上神情似冰，眸光微敛：“我带他过去。” 千霜目光在商衍和银川之间来回扫，有心想看看两条人鱼会面的场面，被商衍冷眼一瞪，忙不迭滚蛋了。 艹啊艹，简直抓心挠肺！ 商衍这厮连银川的名字都不准她叫，现在见到正主，指不定对人家银川做出什么事来。 千霜走到半路实在好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她看到什么，银川正抱着商衍的脖子兴奋地扒扒个不停？ ……银川真是个傻孩子，没看到商衍他表情冷得多冻人吗？ 千霜心想以小仙鱼的修养还不至于把一条小人鱼扔地上，就放心地回过头。 她身后，银川坐在商衍的臂弯间，银色小尾巴亲昵地圈住了商衍的腰，他赞叹地仰头看那张绝顶漂亮的俊脸，只感到目眩神迷，不由傻乎乎地说：“你好美啊。” 简直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鱼加起来都要美！ 银川还记得娘亲跟他说过，住在水晶宫里的王上是海底城最好看的人鱼。 可他被坏人抓走得太早，还没来得及见到传说中最好看的王上。 银川想，比商哥哥还好看的王上，那该美成什么样子啊。 银川很久没见到同族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属于他所在的族群，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商衍的亲昵。 人鱼向来是种视觉生物，外貌协会专业户，谁长得好看谁就能获得尊敬与喜爱，是以商衍对于银川的吸引力无疑是无比强烈的。 银川先大着胆子摸摸商衍光彩照人的美人脸，见商衍木着脸没反应，又把自己的脸蹭在商衍的脖子上嗅了嗅，抽了抽小鼻子，轻叹了一口气，软乎乎地说：“商哥哥，你好香啊……” 商衍：“……” 商衍以前从来没跟族里的幼鱼打过交道，没想到小人鱼居然是这么个蠢萌样子。 ……他小时候从来不这样。 他拧起眉，不知道这样该怎么回话，礼貌道谢？还是夸回去？ 正想着，商衍就看到前面的千霜肩膀一抖一抖，似乎正在无声狂笑——然后“咚”地一声直直撞上了朱红色柱子。 “！”银川都懵了，紧张地环紧商衍的脖子，脑袋探向千霜那边：“霜姐姐，你没事吧！” “……”千霜脑门还带着点红，回过头就是一个古怪的笑：“好的很。” 商衍于是跟傻愣愣的银川说：“她脸皮厚，撞不坏脑子的，不用担心。” 千霜：“……” * 千霜把花容隐安置在了宫里，叫了太医来给花容隐看伤，银川在偏殿等着，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水却不喝。; 商衍垂着眸坐在一边，安静地陪了他一会儿，手指微动，拿起桌上一个杯子。 商衍眉头轻蹙，忽而低声问：“银川，你是怎么从海底城出来的？” 银川怔愣了一下，认真地回忆，抿唇说：“是海底城上面破了一个小窟窿，有一天我出门玩，那个小窟窿突然就开始吸我……我就被它卷出去了。”他说着，低垂的眸子渐渐蓄了泪：“我找不到回海底城的路，到处都是黑黑的，而且水很冷，我不知道往哪游，就朝有光的地方游，没想到离海底城越来越远，直接游到了海面上。” 商衍顿了顿，伸手摸了摸银川的小脑袋，又问：“那你是怎么被人类抓到的？” 这个银川想了很久。 他隐约记得好像看到了什么人，那个人漂亮很漂亮，他不受控制就游了过去，再醒过来就被关在笼子里了。 银川努力地回想，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商衍。 很漂亮的人……不受控制…… 商衍目光一凝，忽而问银川：“那个人有尾巴吗？” “尾巴？”银川忽然想起更多的画面，小脸微微发白：“好像……是有，不过她尾巴好奇怪，细细的一条，鱼鳞都没有，光光的好可怕。” 闻言，商衍眸光一冷。 居然是魅妖。 魅妖，人身蛇尾，善于蛊惑，喜爱生吞人类。 但有的魅妖会跟某些心术不正的人合作，那些人为它提供许多活人，供魅妖吞食，而魅妖则会帮助那些人引诱猎物。 厉害的魅妖甚至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使人自杀。 商衍没想到，人鱼被大量诱捕，居然跟魅妖有关，而且这也从侧面反应一件事，各地镇压的妖物原来早已从封印中逃逸出些许，封印的碎裂并不是一夕之间的事。 他出来的时间还是太迟了。 银川见商衍愣神，问他：“商哥哥，你又是怎么到这里的？也是被抓来的吗？” 商衍摇头，眸光飘忽：“我是被你霜姐姐捡来的。” 银川张大嘴：“……哦。” 他霜姐姐好厉害哦，这么美的人鱼都捡得到！ ……也不知道在哪捡的。 银川他不好意思问。 另一个房间，被银川崇拜了一波的千霜正翘着腿看侍女给花容隐换衣服。 “叮叮叮叮——” 侍女不知做了什么，掉出来一大堆珠子，千霜眉头一挑，惊奇地看过去，恰好就看到一颗珠子从……蹦了出来。 咳，这位姐姐的胸也挺大。 就是有点……嗯，怪癖。 胸口藏珠是什么操作？ 千霜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忧郁地想，她难道是因为不够变态才总感觉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吗？ 等花容隐这边弄好，千霜去偏殿叫两条貌似相谈甚欢的人鱼。 银川不愿意走，坚持要陪着花容隐，千霜无奈，受不了银川湿漉漉的眼神，点头同意。 外面下了暴雨，千霜与商衍一人撑了一把伞，顶风冒雨地前行。 商衍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蹙着眉没怎么注意脚下，结果差点滑倒。 千霜就挤到他的伞下，淡定地把自己的伞合上，然后一只手霸道地勾住他的腰。 商衍撑着伞，低下头看她，眼神迷茫：“？” 千霜忽而埋首在他胸口猛吸一口气，然后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浮夸的赞叹：“商哥哥，你好香～” 商衍：“……” 你才三岁吗！ 幼稚！ 商衍一手抵住她的脑袋，正要往外推开，千霜却坏兮兮问他：“我香不香？” “……”明白眼前这人又开始作妖，商衍面无表情，十分不想回答。 千霜环住他的腰，十分不要脸地说：“你不回答，我就不放你走了，一起在这里喝西北风吧。” 天上乌云弥漫，风推着雨刮进伞下，千霜的衣角本来就湿了一大片，这会儿她睫毛也微微湿润，更衬她眸光明亮如星。 商衍无可奈何。 他在千霜这里总是毫无办法。 他想了想，叹气似的低声说：“还好。” 千霜嘴角勾起来，使着坏漫天胡扯：“可是你醉酒那一晚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了？”商衍心下一惊，防备又警惕看向千霜。 千霜瞎说：“你说我很香，说想让自己也沾上我的味道。” 商衍气急败坏地打断她：“胡说八道！”他耳根红了，声音很严肃，却是外强中干。 商衍眼神心虚地乱飘！ 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不，他有可能说出这种话。 没错，在那个名为酒的毒药的操控下，他已经做出……那种事，再说出那种话……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千霜看出他的不确定，继续歪曲事实：“口不对心啊商哥哥，你真是一条不诚实的鱼，想要就直说——唔！” 商衍干脆果断地捂住她哔哔的嘴，断绝她作妖的根本途经，几乎是挟持着她往前走。 千霜唔唔唔地扒他捂着她嘴的手，没扒开，生无可恋地被他推着走。 商衍冷冷想，就算他说了又怎么样。 只要装作没说过，她又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 今天鱼变坏了吗？ 没错，坏了！ 坏得理直气壮，坏得毫无所觉。 作者有话要说：爪子冻僵了T﹏T 第57章 养鱼技巧五十一 千霜一路与鱼斗智斗勇，几次想撩拨鱼的神经, 但鱼好像悟得了一个对付她的新方法。 捂嘴, 往死里捂, 不放开那种。 千霜亲他手掌心耍赖都没有用，因为商衍后来隔了袖子捂她嘴。 千霜口不能言, 鱼在眼前却不能聊骚, 简直抓心挠肺! 好在回了府, 商衍顾及自己的颜面，不想陪着千霜丢脸, 就把她放开了, 改为拽着她手。 通往后院的路上，有下人在廊下避雨，千霜一个王爷被商衍拽着，一路走过去, 反倒成了陪衬的绿叶，而商衍是那朵红花，回头率100%那种。 然而商衍有些烦躁，他冰蓝眸子扫过那些长相清秀的男子，转头质问千霜：“他们是谁！” 千霜没回过神来：“嗯……就下人啊。” “你找来的？”商衍盯着她。 “不！不是我！”千霜求生欲极强，察觉到商衍眼中的杀气, 赶紧摇头, 谨慎道：“是殷管事。” “……”那个殷管事也不是个好东西！ 商衍捏着她手腕，语气沉冷无起伏：“我不想看到他们。” “不是，这又是为什么？” “他们丑, 碍眼。” “……” 这条鱼真的是越养越任性，越宠越会无理取闹。 “难道你觉得……他们好看？”商衍森森问。 “……”这条鱼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千霜抹了一把脸，毫无灵魂地哄他：“你最好看，你是最美的烟火最靓的鱼，那些庸俗的人类怎能比得过你的绝世美貌——我等会就让他们走远点，好了吧。” 商衍不怎么满意，那夸赞一看就没有用上真心实意，也忒假了。 千霜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到他身后，推着他走：“走你！” 商衍不情不愿地被她推到西厢房，站在池边却不下水。 千霜蹲下去探了探池水，温的，也不冷，她抬起头问商衍：“怎么了？” 这条鱼出皇宫开始就不怎么对劲，肯定有了心事。 千霜站起来，看着商衍略略失神的冰蓝眸子。 商衍与她目光对上，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千霜感觉气氛突然很沉重，就猜商衍接下来要说的可能是她不爱听的。 果然，商衍最终说：“我还是得回东海一趟。” 千霜只感觉整颗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一下子就给放完了所有的热气，她在水池边坐下，怏怏不乐地问：“为什么忽然想回去了？” 商衍也坐下了，撩起衣摆，长腿浸进水中，渐渐覆上一层莹白的光，须臾，白光散去，他双腿幻化为深蓝鱼尾。 “海底城上空有一层防护罩，今日听银川说，那个罩子破了一个窟窿，他就是从那里被卷了出去。”商衍很认真地解释：“海底城的人鱼被捉走很多条，跟这个罩子破掉有很大的关系，我得回去把它补好，防止像银川这样的情况再发生。” 千霜不接受：“海底城没有其他人鱼可以补吗？就因为你最漂亮，所以什么事情都要叫你去做？” 她气鼓鼓的撇嘴，这表情竟然带着难得一见的孩子气，商衍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你也就见过两条人鱼，怎么就知道我是最漂亮的？” “我就是知道！”千霜语气很冲，手伸过去抓住商衍的手，垂眸捏了捏：“一定要回去？” “嗯。” 千霜抿唇，终究还是顺了他的意：“那明天就走吧，我有东西要交给花容隐。” 商衍说：“好。” “你没有心！”千霜闷闷道：“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商衍，你简直冷酷无情！” 商衍心下一揪，他怎么可能不会舍不得她，他想了一路，犹豫了一路，谁也不知道他做这个决定时有多艰难：“我没有……我也舍不得……你。” 他声音越来越轻，到后面都听不见了。 千霜故意问：“你说你舍不得谁？” “……你。”商衍低下头，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轻轻地说：“我也舍不得你。” “那你抱抱我。”千霜得寸进尺，朝他张开手。 商衍犹豫了一下，沉默着抱住了她。 千霜整个人都快钻进他的怀里，埋在他胸口深吸一口气，又蹭了蹭，她忽而哑声说：“真不想放你走。” 商衍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顶，眸光微微温柔：“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海底城……我带你去玩。” “不要。”千霜一口拒了：“我恐水，更恐海，下去会被吓死的。” 商衍就不提了，静静地抱着她。 抱了一会儿，商衍忽然想到，他们也不是马上就会分开，现在就抱上了，这算怎么回事？ 商衍觉得自己可能又被千霜套路了一把。 也没见她多伤心，装可怜煽个情就向他求抱，不要脸！ 商衍把赖在怀里的千霜推开一点，有心转移话题：“你这样算计你两个姐姐，不怕她们知道后记恨你。”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既然被识破了，千霜便懒洋洋坐好，撑着下巴说：“记恨就记恨了，花玄月本来就恨我，再恨一点，最好能气死她。至于花容隐……我也很抱歉，你也看到了，她有武功，还不比花玄月差，偏要装成一个草包避花玄月锋芒，我好心地推一推她，帮她发掘潜力。事实证明，她后来善后也做得不错，是个有脑子能干大事的。” 又在诡辩！ 商衍说：“你要是没把控好时机，花容隐晚来一步，银川或许会死。” 这点他最不赞同，她那时是拿银川的命赌。 “所以我不是躲在桌子底下等着随时出手嘛。” “……” “你万一来不及……” “不会的。”千霜说：“在我手里，从没意外。” 这语气如此狂妄自信，商衍一时愣住，没想到猝不及防被千霜摸了一把脑袋，顿时恼怒地要在她脑袋上摸回来。 千霜左躲右闪，见势不对，翻身就不顾形象地要溜走，商衍攥住她脚踝，面无表情把她拖了回来，然后毫不客气地把她头发揉得一团糟，报仇雪恨。 “哎——你耍赖！你没人性！”千霜生无可恋地说。 商衍冷静地瞥她一眼：“我一条鱼，要什么人性。” “那……那就是你没鱼性！” “……” 商衍他不想跟傻子说话。 太降智了。 他把她脚踝放开，脱了衣服，赤着胸膛下了水。 千霜赶紧朝池里伸出尔康手，心痛得好像错失了一个亿：“等等，腹肌给我摸一摸啊！” 然后她被鱼尾卷起的水球拍了一脸的水。 千霜：“……” 真凶，这条鱼。 * 翌日，千霜留商衍在幽王府等她，一大清早就去了皇宫。 她先去了昨晚安置花容隐的流华殿，发现花容隐已经起来了，她面色犹带苍白，正抱着被床单卷成蚕宝宝的银川要往外走。 撞见千霜，花容隐目光闪了闪，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拘谨地叫道：“五妹。” “嗯。”千霜扫了一眼乖乖趴在花容隐肩头的银川：“要带银川走吗？” “嗯。”花容隐摸了摸银川的脑袋，笑了笑：“不想他待在这里了。” “也不必这么急。” 千霜环臂看着花容隐躲闪的眼，眉头一挑：“我有事与你说。” 花容隐说：“可以到我府上说吗？” “行。”千霜说着让开了路，抬了抬下巴：“你去吧。” 花容隐低着头，紧紧抱着银川，快步出了门。 千霜看了她的背影良久，最终摇了摇头，往养心殿方向去了。 无人敢拦她，千霜旁若无人地进了养心殿的门。 正在给女皇喂药的某个男妃慌乱地站起来，见千霜挥手示意他下去，便端着碗忙不迭下去了。 女皇阴沉地看着那人离开，目光慢慢落回千霜脸上。 女皇虽然躺着，面上犹带病容，甚至头上还缠着绷带，但身上那股目中无人的骄矜气势依旧未减。 她死死盯着千霜，一字一顿地咬牙说：“你、不、是、花、千、霜！” 被认出是假冒的，千霜丝毫不慌，关上门，负着手不紧不慢踱过去：“没错，我不是。” 女皇冷冷道：“你是谁？！” “夺舍重生听过没？女皇陛下。”千霜坐在她床边，望着女皇剧变的表情，饶有趣味地故意用阴森森的语气说：“既然占了她的身体，当然要为她报仇。” “是你暴露了行军计划，让她被敌军抓住，是你陷她于不义，是你害死了她。” “在边关刀尖舔血的那些年，她受的伤，寒的心，冷的血，我都要你用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偿还。” “害怕吗？陛下。”千霜问。 女皇闭了闭眼：“你昨晚是故意与我争执，好让我去找那条人鱼撒气，又让老四找上门看到那一幕……”她睁开眼，目光如刃：“算计人的功夫不错。” “过奖，比陛下好很多。” “……”女皇被噎了一下，咬牙道：“你今日过来做什么？你要扶花容隐那个草包上去，现在想来杀我？” “不。”千霜说：“光杀掉你太草率了，我要你看着你失去你所拥有的一切。” 千霜说着，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甚至笑起来：“就这样，永别，女皇陛下。” “等等！” 就在千霜打开门，要踏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女皇像是质问，又像是喃喃自语：“她真的死了吗！花千霜，她死了？她怎么可能死！她不是很强吗！怎么可能让别人上她的身！” 千霜脚步顿了顿，没说话，一脚跨过门槛，身后女皇状若癫狂的话语被挡在了门后。 千霜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女皇在大笑，笑得畅快，笑得疯狂。 养心殿内，女皇不断地咳出血，她低声喃喃：“花千霜，你死得好啊……” 这辈子，她视作死敌的对手，不是死在她手里，而是死在了别人手里……只有这一点，她好不甘心。 “花千霜啊花千霜……”花玄月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却是没了下文。 窗外雨声凄然，乌云不知何时聚集成团，从高处压下来，汇聚成可怖的漩涡状。 整个帝都几乎都要被那片乌云笼罩住，天际处，有红光升起。 天生异象，给以人极度不详的预感。 千霜在一条御道上驻足，眉头紧紧拧起。 有妖气。 很浓很浓的妖气。 浓郁到她好像正站在妖物堆里。 可之前明明什么也没有——这些妖气更像从什么地方一瞬间逸了出来。 千霜来不及多想，借力跃上了一处高高的楼阁，极目远眺，忽然看见东西南三个方向也接连冲出了血色红光，那几道红光与北角的红光一起，猛然穿透了如墨般的乌云。 伴随着妖气冲天而起，于此同时，千霜听到脑海内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长鸣。 “滴————” 【任务包更新完成，欢迎宿主进入“宏图霸业”2.0版本】 【注意！下面陈述主线任务下新背景】 【哔——新背景加载中……】 【新背景加载完成】 【此界玄元界，曾设有四处封印用以镇压地下蛰伏的妖邪，现因封印力量削弱，各处妖邪即将破封而出，天下将乱！】 【请宿主在限定时间内找到与封印相关的人物，协助其达成“拯救苍生”任务，一切线索由宿主自己寻找】 【限时：七日】 【请宿主积极完成主线任务！】 劳资完成你个头！ 好它个霸业号！一失踪失踪个好多天，回来就给她整个大的，养鱼也不养了，上来就是拯救苍生。 千霜不由怀疑这个霸业号刚开始颁布的养鱼任务根本就是为了骗她入坑，好让她在任务包升级后心甘情愿去做后面更麻烦的任务！ 那个“与封印有关的人物”明显指的就是商衍！ 特么的霸业号是真的黑心真的坑，先逼她养鱼，等她养上头了，又抛出这么个任务，她如果不帮商衍，还能眼睁睁看他被妖物吞了不成！ 还有商衍这条坏鱼，什么事都不告诉她，偏要她费脑子去猜！ 千霜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跃下楼阁，吹口哨唤来了老黑。 她心底微微有些不安，既然商衍是那个知情者，那今日封印削减，妖气逸出，他就一定会知道。 那么他还会安安分分在府里等她吗？ 千霜思及此，皱起眉，不由让老黑更快一点。 但还是晚了，她回到西厢房，鱼已经不在了。 千霜在案几上发现一张用砚台压着的宣纸，还没拿起来看，心下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把砚台拿开，拿起那张宣纸。 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对不起。 还在最后一个字后面画了一个丑丑的爱心。 千霜面无表情地放下这张纸。 她教商衍写字，不是为了让他在这个时候留遗言给她的。 ——毕竟他若是还能生还，便绝拉不下那个脸面，含蓄又肉麻地给她画爱心。 他说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其实并不是。 他偷偷地把他一整颗心放在了她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爱心表示什么意思吧？ 很快就开下一卷了，搓手手，海底城很好玩的嗷，有辣么多小美鱼。 emm提一下，虽然是有妖邪的背景，但杀妖场面不多。 第58章 养鱼技巧五十二 千霜把那张该死的宣纸又提起来看了一眼，然后狠狠捏紧。 她召来安排在商衍身边的龙卫, 得知商衍几乎是她前脚刚出门, 他后脚就离开了, 而龙卫竟然也没能跟上他，经过一个拐角, 就再找不到他的身影。 鱼真的跑了。 看样子还早有预谋。 她出门甚至没有一个时辰, 这条鱼在这点时间里能去哪！ 妈的, 她之前就该打断他的腿！ 千霜在心里骂了一声，冒着雨跑出了门。 她翻上后院的墙, 发现黑马依旧停在原地, 它似乎十分焦躁，不停地摔蹄子，鼻中喷出一道道粗气，忽然见到千霜纵身跳下来, 惊得嘶鸣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千霜拽住它的缰绳，往前一扯，阴沉沉的脸几乎怼上了那张马脸，暴躁问：“他在哪？现在！立刻！带我去！” 黑马摇头晃脑地往后缩，它目光躲闪。 “你不带我去, 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他吗？”千霜甩开缰绳, 神色忽然变得冷漠，她后退一步，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锦袋, 忽而双手掐诀，默念了一句什么，便自那袋中飞出七块深蓝鳞片，它们悬停在半空之中，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托着。 千霜咬破手指，将一滴鲜血弹入，那七块鳞片忽而光华一闪，凝出一根泛着玄光的细线，腾地向远方前伸而去。 黑马都看傻了。 千霜猛一翻身上马，一夹马肚，沉声喝了一声：“还不走！” 黑马在原地踱了几步，只犹豫一秒，就迈开了四蹄，追着那根细线，速度快如离弦之箭。 * 黑沉的乌云渐渐聚集到一个地方。 此处无名尸骨横陈，堆积成一座座小山，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一眼望去，皆是残肢断臂。 阴风呼啸而过，像是恶鬼凄厉的哭号。 万千怨气凝聚在此，久久不散，徘徊不去的是生前惨死的怨灵，也是即将冲破桎梏的无尽妖物。 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场面可怖，但如今已归于死寂。 妖物们大获全胜，已然蠢蠢欲动，却又忌惮着什么，躁动又警惕地藏于暗处，将喋血的森寒目光投向某一处，那块地方的所有尸骸都被冻结成了冰块，连坑洼黑土里脏污的血水也慢慢覆上寒冰。 它们冷眼看着尸山上一具相比其他而言并不是十分特殊的“尸体”，谨慎而兴奋地缩小了包围圈。 那“尸体”脏污的手指动了动，又无力地垂下了。 商衍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浑身都好冷，冷得一颗心都好像被寒冰冻结。他知道，那是因为他身上的力量外泄，不受他控制的水行之力于是也波及到了他自身。 他就要死了。 可他甚至还没亲口对千霜告别，还没来得及把他最珍爱的宝物留给她，就不得不离开了。 昨天还说好一起走，她肯定很生气吧。 可封印撑到今日已是极限，如今日渐生裂，地下的妖物迟早有一天会破封而出，他知道这一切不可扭转，所以自私地在她身边留了这么久，怎么能再自私地把她也卷进这件事？ 她只是个普通人。 而他希望她能一辈子平安顺遂。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然后悄悄地在这个她找不到的地方死去。 他早就决定好，若是封印有一天破裂，便以身祭封印，为这个世界搏最后一缕希望，只是没想到……那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商衍费力地微睁开眼，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但他看到的只有腐烂的残肢与漫天的乌云。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察觉到，他的心中原来也有不甘。 他原来也会抱怨命运的不公。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这么多人鱼，偏偏要他肩负起这些巨大的责任。 他何尝不想无忧无虑地徜徉在东海里？何尝不想被人爱着？ 形单影只的一天又一天，他独自看着海底城的繁华和热闹，多么希望有个温暖的人能出现，包容他所有的阴暗和古怪，陪伴着他一起走过岁月里的艰涩。 可那个人出现得太迟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前行。 商衍模模糊糊地闭上眼，感到自己像在一片汹涌澎湃的海水中沉沉浮浮，那海水越发冰冷，卷起一个硕大的漩涡，如一张血盆大口，要将他一口吞入。 就在商衍昏昏沉沉之际，他眉心倏然一烫，腾然烧起的炽热温度好像登时传向了五脏六腑，消解了那股透骨的寒冷。商衍朦胧中好像产生了某种奇异的预感，他吃力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可怖的尸山，而是一片燃烧的火海。 他听到妖物恐惧的尖啸，看到低空徘徊不去的怨灵沾上那赤金色的火星，刹那间灰飞烟灭。 火海在沸腾，好似要烧尽所有的黑暗与污浊。 一缕来自人间的清冽微风拂过他的脸颊。 一个人正踏着赤金火焰朝他而来。 商衍微微睁大眼，失去血色的惨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他感觉到自己被小心地抱起，那动作如此温柔，好像对待着某种易碎的珍宝，浑身的伤痛好似在这一瞬间被轻轻抚平。 这怀抱多么像一个避风港，几乎刹那间就击溃了商衍的心理防线，让商衍好想就此沉沦。 ——可他视线低垂，看到因血肉外翻而显得十分可怖的手臂，忽而想起那时脸上似乎也被尖利的獠牙划了好几道，再加上从血水中滚过……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丑很丑。 商衍不由难堪地垂下头。 人鱼以美自傲，毁了容不亚于杀了他们，更何况丑陋的样子还被在意的人看到。 商衍如今更情愿自己刚刚已经死在了那个地方。 他被千霜抱在怀里，浑身微微颤抖，察觉到千霜的注视，顿时仓皇别过脸，用尽余力哑声说：“不要抱我，我……很脏……” 他声线因虚弱而显得粗砺嘶哑，不复往日的清越动听，商衍自己听到，越发厌弃这样的自己，千霜不放手，他就挣扎着就要从她的怀里离开。 “乖，别动。”千霜把他紧紧抱着，眸中倒映着灼灼火光，她低声哄他：“阿衍，让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商衍几乎是哀求她：“你别看我……别看，我现在这么丑。” “商衍，”千霜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一脚踏出火海，垂眸很认真地说：“无论你好看还是不好看，我都喜欢你。” 商衍睁大眼睛，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内容，就听千霜继续说：“就像我之前也没你好看，你不也喜欢我吗？” 她话语如此直白，商衍顿时窘迫了一下，感到脸皮在烧：“我……我什么时候……” “你给我留的信里不就是这个意思？”说起这个，千霜眼里的些许笑意就散了，拉下脸阴恻恻说：“回去再找你算账。” 商衍自感理亏，不敢再说话。不过千霜刚刚的说法倒稍稍让他安稳了一些。 将心比心，她的容貌在人鱼的眼里确实称不上顶好看，可他就是……嗯……喜欢，或许如今他变成这个模样，她也是这样想的呢？ 说什么在意容貌，其实是害怕因为变丑而被在意的人厌恶，如今得知对方的喜欢不会因之改变，商衍不由慢慢放松下来，还因为千霜直白的表白有点不好意思。 商衍这条鱼对千霜的套路不甚了解，说白了还是太单纯，傻傻地被千霜绕了进去，这才在千霜怀里安分了下来， 他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又被千霜抱着，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好像找到心之归处，竟然就敛下眼皮睡了过去。 千霜低头，轻轻在他渗血的额头落下一吻，环住他的手却控制不住地收紧，低垂的睫毛掩住了她眼底的一丝戾气。 她抱商衍上马，调转马头离开后，身后乱葬岗内的火光徒然变大，几乎烧红了半边天。 到后半夜，凝聚的乌云渐散，露出一轮皎洁圆月，清冷的月光穿透薄云，无声地照亮了这片大地。 帝都在沉睡，无人看见这许久未见的月光。 * 一缕月光悄然地穿过窗棂，落在床脚。 守在床边的千霜察觉到动静，把椅子拖过去，伸手握住放在被上的那只手：“阿衍？” 商衍冰冷的手指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他夜视能力好，模糊的目光聚焦后，看清了千霜关心的神情。 “霜霜。”他喉咙下意识滚出一个词，迟钝地反应过来后，窘迫地想把舌头吞下去。 “嗯。”千霜听了却喜滋滋的，拉过他的手，垂头在他指尖亲了亲：“感觉怎么样？” 虽然已经互相表白过，但商衍还是不怎么习惯这种亲昵，刚羞耻地动了动手指，忽然听千霜说起这个，他顿时抬手想摸脸上的伤痕，被千霜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先别碰，知道你爱漂亮，给你上过药了。你别急，过两天就好了，我保证。” 商衍就不动了，他怏怏不乐地：“我手臂怎么了？” 他也是明知故问，他都看到他两只手臂全被白色的绷带缠满了，还给打了个丑丑的蝴蝶结。 千霜坐在黑暗里，以为商衍看不见她的表情，明明含着浅淡的笑意，嘴上故意很坏地说：“骨头都断了，你看看，是不是动不了了？” 商衍：“……” 他觉得她好坏。 又有点可爱。 商衍喉咙动了动，说：“我想喝水。” 千霜就给他取了水，扶他坐起来喝，商衍嘴唇碰了碰水，发现是温热的，不冷不热刚刚好。 刚喝完，旁边的被子就被掀起一个角，千霜钻进来，凑过来小心地环住他。 商衍感觉被她抱住的地方很暖和，连带着心里也热热的，也不知是因为这个怀抱，还是刚刚喝下去的温水。 商衍安静地被她抱着，轻声问：“你不生我的气吗？” 千霜漫不经心地绕着绕着他柔顺的银发：“生气有什么用，我还能打你吗——我现在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你说。” 商衍听得心尖一软，莫名地雀跃，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千霜不骂他，却要使着坏逗他：“你还没说，究竟喜不喜欢我！快说！” “说、说什么？”商衍低头盯着手里的茶杯，抿唇有点无措，他不是写在信里了……不，他就不该写这个给她。 她果然得意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千霜理直气壮地说：“说你喜欢我！” “……” 哪有这样逼鱼表白的！ 含蓄地画个爱心给她，已经是他这条鱼的极限了。 她以为每条鱼都像她那样不要脸的吗？ 商衍不好意思说，把茶杯放一边，越缩越小……最后用被子把自己埋住了。 千霜扯他被子：“你这条鱼怎么这样，敢做不敢认！怂！” 商衍装作没听见，躲在被子底下不出去，千霜又是哄又是威胁，没把被她宠坏后有恃无恐的鱼逼出来，只得自己也钻进被子底下。 商衍忽然被千霜捕捉到，别无他法，只得低声说：“别闹了。” 千霜摸摸他被绷带缠着的腹肌，埋在他脖子里：“那你亲亲我，我就不闹了”她顿了顿，又笑说：“阿衍，我这么好哄，你也不好好珍惜一下，嗯？” 商衍回答不上来，他偏过头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羞赧又大胆地亲了亲她的眼角。 千霜没想到他真的会亲，一时间还愣了一会儿。 半晌，千霜轻笑一声，撑起身来，低头压下去，轻叹一声：“真乖……” 含糊的话语消失在他们的唇齿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进入下一卷。 唉，看看明天能不能把今天的二更补上吧，今天超级忙QAQ 第59章 养鱼技巧五十三 商衍他牙齿尖利，千霜还没那个胆子用舌头撬开他牙关, 只含着他下唇轻轻吮了吮。 饶是如此, 商衍也很羞耻了, 察觉到她的亲吻有往上游移的趋势，他睫毛颤了颤, 推她一下, 偏过头避开她的唇, 声音发虚：“不要了……” “不要什么？”千霜饶有趣味地摸摸他的下巴，觉得这条鱼还是太纯情。 要不是顾忌着他身上的伤, 这样的鱼她能亲得他哭出来。 她最后亲一下他微烫的眼尾, 略有点遗憾地摸摸他线条流利的下巴：“这就承受不了了，怎么这么娇气……”她在这里一顿，又故意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暧昧地说：“以后可要怎么办？嗯？” 商衍呆滞住了：“……” 这个人！这个人她怎么这么色气！ 流氓！ 可千霜把控得当，进退有度, 在鱼羞得炸毛的前一秒抽身而去，躺在商衍身边正经地抱住他：“困不困，再睡一会儿？” 商衍就又气不起来了。 黑暗中，他无可奈何地瞪着她。 千霜毫无所觉，隔着绷带有一下没一下地又开始摸他的腹肌。 商衍忽而想起来，那时她自火光中朝他走来, 那场面太震撼, 导致他一直忘了问一个很要紧的问题：“霜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那个乱葬岗其实是位于花泽国的一个封印点，封印裂开后, 溢出的妖气与常年积聚的怨气渐渐汇集，形成一个毒瘴，寻常人类根本进不来乱葬岗。 可她却进来了…… 千霜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他腹肌绷带上打着圈，很无辜地说：“我来找你啊。” “那……那你怎么找到我的？”商衍有点痒，连带着呼吸也有点不稳。 “我闻到的。”千霜眼也不眨地瞎说。 但商衍这条傻鱼居然就愣愣地信了，还往她头上按了一个身份：“你也是人鱼？” 人鱼你个头头！ 千霜没好气地说：“不是！” 商衍就更懵了：“那你是什么？” “仙女！”专门来收你这个小妖精的！惊喜不惊喜！ “……”商衍他完全不信，这种答案还不如人鱼更可靠点，他伸手握住千霜的手：“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千霜一派正色：“你这么好，当然能叫仙女下凡来保护你。” 商衍叹了一口气，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反倒问：“那个火是什么火？”居然能将妖物烧得灰飞烟灭，他不认为普通的火能做到这种程度。 “没见识。”千霜点点他冰凉的鼻尖，声音含着笑意：“是朱雀离火，能烧尽世间邪崇，算是家族的传承。” 商衍听了只犯懵，朱什么火？这么能烧的吗？ 千霜看他傻傻的模样就知道他不懂，耐心地给他解释：“朱雀是一种神鸟。南火朱雀，东华青龙，北神玄武，西极白虎，并称天地四灵。而朱雀是五行之中的火属之灵，南阳离火是它的本命火焰，五行气正，是以离火能烧尽邪崇。” 也许正是因为离火的火行力量太盛，导致她这个本该身怀五行之力的守门人独独缺失了水行之力，最开始的时候给她添了不少麻烦，还差点造成颇为严重的后果。 千霜眸光微动，又说：“据说离火烧到极致，颜色会变为纯白，但或许是家族一代代传下来，族人朱雀血脉被稀释了许多，传承下来的离火燃起时，再不复本色。” 商衍：“……你不是花泽国的五皇女吗？” 千霜深沉道：“说来话长……其实我是某个隐世家族的大小姐，没想到族中生乱，我便被藏到了花泽国，用了五皇女的身份，这才得以躲过追杀。” “……” 如果他没看过讲述过这个内容的话本，或许会在三秒钟内相信她的鬼话。 商衍摸摸她绷得严肃的脸，觉得这个人类的身上充满了谜团。可他居然没觉得她很危险，她一说，他就下意识想相信。 简直像被勾走了魂。 商衍感觉自己眼角又被她亲了亲，那轻柔又细腻的温热如羽毛般落在他心尖，他感觉自己正被温柔以待，那滋味说不出的缱绻。 原来，这就是被人喜欢着的的感觉。 温暖到好像全身的伤痛都在瞬间被抚平。 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察觉到千霜想爬起来，商衍包满绷带的手臂伸过去，揽住她的腰，大概是因为被爱着的鱼都有恃无恐，他第一次向她提要求：“别走，陪我睡觉。” 他说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想到千霜平时也总是这么不讲道理，做的事往往比这个过分许多，他就莫名理直气壮起来。 千霜取笑他黏人，摸了他好下腹肌，倒真的没有起来的意思了。 商衍于是心满意足地抱着热乎乎的千霜，闭上眼，没一会儿呼吸就越发绵长。 千霜把他的姿势摆好，防止他崩坏伤口，抓着他的一根手指走了神。 月光由明亮到消失，外面呜呜的风声再度响起，小雨淅淅沥沥。 千霜一夜未合眼。 * 商衍却做了整夜的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温暖的海底城，他回去的时间正好，适逢海底城一年一度的海神之日。 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人鱼们大多会选择在这天与他们的爱人定情，传说在这一日定情的人鱼会受到海神的祝福，而后的一生一世，都将永结同心。 整个海底城被热烈如火的漫星花装饰着，更加如梦似幻，人鱼们摆动各色各样的尾巴，敏捷地钻过美丽的花环，兴奋无比地游向海底城的中央花园。 这一次，他不再一条鱼站在一边孤独地观望，所有的渴望因为有了喜欢的人，都可以成为真实。他拉着千霜穿过花海，加入了人鱼们的队伍。 …… 可变故出现在定情的第一个环节，唱情歌。 他不会唱，因为他以前没有想过要学，也没有人来教过他。 千霜很失望，他正想跟她道歉，就看到她倏然变成了泡沫。 商衍生生被吓醒了。 他下意识摸向旁边，昨晚说要陪他睡的人类已经不见了。 商衍费力地坐起来，抱着被子迷茫地看向四周，不确定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也跟刚刚的梦一样，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 他看到外面依旧下着雨，但积聚的黑沉乌云已经消散了，天色也变得亮堂很多，再不复沉郁的压抑感。 商衍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己包满绷带的手臂，上面扎着一对丑丑的蝴蝶结，昨晚没细看，原来蝴蝶结上还用朱砂各描绘了一对靠在一起的红色爱心。 无形中又被千霜撩拨了一下，商衍直接给看傻了。 正对着那个红红的爱心发愣，房门忽然被打开了，千霜端着托盘进来，转身用脚勾上门，笑眯眯走进来：“醒了？” “嗯。”商衍不自然地应了一声，转头看那托盘里的汤：“什么汤？” 千霜把碗端出来，吹了吹上面冒着的热气，把里面乌漆麻黑的汤给他看：“甲鱼汤！” 商衍：“这汤怎么这么黑？” 千霜：“不知道……毕竟又不是我煮的。” 商衍接过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忽视掉她狡辩的话：“很好喝，就是有点甜了……你为什么加糖。” “!”千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哔哔：“都说了不是我煮的了！” 这是千小仙女最后的倔强！ “……” 好吧，他就假装相信一下。 商衍把汤喝完，才问：“甲鱼汤，甲鱼呢？” “吃了呀。”千霜把他手里的碗放一边，凑过去说：“你要不要亲亲我，可以给你尝个肉味。” 正常情况下，商衍还是不好意思主动去亲的，于是低声拒绝了。 千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她倾身过去摸摸他的下巴：“那你在家等我，我得去花容隐那里一趟，把一个东西交给她。” 商衍知道脸上的伤还没好，不由垂眸躲了躲：“嗯。” “这次不许再跑了。”千霜捏住他下巴不让他躲，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语气温柔得很：“再跑，我就要打断你的腿了。” 这个人类好凶！ 商衍胡乱地“嗯”了一声，躺下用被子盖住头，然后在下面拉起一条缝，偷偷看着千霜。 直至她离开，商衍手指碰了碰脸上疤痕，忽然想看一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 千霜要交给花容隐的是先皇传给她的龙卫，千霜把这个给花容隐，接下来的路，要靠她自己走。 花容隐最后收下了，她似乎一夜之间就与千霜变得生疏起来。听到千霜说要走，才总算有了反应：“什么时候？” 花容隐似乎没有惊讶。 千霜说：“后天早上。” 花容隐垂眸看着黑色虎符：“我送你。” 千霜说好，然后去花容隐后院的豪华大水池看了银川，只可惜银川刚刚吃饱，这会儿正窝在水底安稳地睡觉，是以千霜没能见到他。 花容隐一直跟在千霜身后，亦步亦趋，唯独就是不说话。 千霜走到门口，说：“别送了，回去吧。” 花容隐撑着伞看着她，仿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千霜看着花容隐转身，她的身影融入雨幕之中，变得越发模糊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毁容哒。 emm估计会开一个花容隐和银川的番外，讲述一下草包王爷的上位史，以及草包王爷如何把天真无邪的小人鱼勾引到手，不多，一两章。 爪子抖抖索索，已经穿了两件毛衣一件棉服，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想拥有朱雀离火，想捡一条人鱼暖床。QAQ 第60章 养鱼技巧五十四 千霜回府后，让后厨做些肉类, 等会儿送到她房间里。 她看得出来, 人鱼其实最喜欢吃肉, 什么肉都行，只要做得比生鱼好吃, 大概都能眼也不眨地往下吞。 对肉类不挑, 很好养, 但养不起。 不过还好千霜也不是特别穷，每顿十几盘肯定能给商衍安排上, 绝不委屈他。 早上她给商衍喝的不是甲鱼汤, 她不信商衍没尝出来，但他什么都没问，一口气就喝下去了，也不怕是毒药。 又乖又傻。 千霜进了房门, 没在被窝里发现那条鱼，心下不由一惊，快步走过去，才发现商衍原来披了衣服靠在窗前，目光放在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纤长的睫毛垂下, 侧面的剪影简直赏心悦目, 就是那几道疤痕太过碍眼了一些，损伤了些许美貌，却平白让人生出某些阴暗的凌虐欲。 千霜走过去, 从后面抱住他，蹭蹭他背后随意披散的银白长发：“怎么了？” 商衍问：“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千霜隔着衣服和绷带摸摸他的腹肌，倒是没骗他，把脸埋在他背上闷闷说：“是有点。” 商衍于是很低落。 “不过过两天就好了，”千霜说：“我也就嫌弃这一小会儿，谁还没个丑丑的时候？” 千霜为了哄他开心，不惜自爆：“我小时候摔倒，又是磕掉四颗牙又是破了相，说话还漏风，谁笑我我就揍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当着我的面笑我。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这是惨痛经历给我上的第一课。” “……”怪不得这么坏，原来她小时候就开始这么横了。 千霜说着，右手环住他的腰，左手伸进袖口从里面拿出一个锦袋。 商衍低头，看到千霜手指探进锦袋，从里面抽出七块很眼熟的深蓝色鳞片……好像是他尾巴上的。 可商衍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掉过鳞片。 难道……是睡觉的时候！ 听说有些人鱼每天都会掉鳞片，尾巴秃秃的，覆着新生的浅色鳞片，颜色深浅不一，别提有多丑。 除了美丽的脸蛋，一条漂亮的尾巴是人鱼的另一个排面，所以掉鳞片简直是比秃头还可怕的酷刑！ 商衍瞬间就焦虑了。 他掉鳞片了？他怎么可能掉鳞片！他从来没有掉过鳞片！更何况一掉掉七块！ 商衍心里疯狂否认过后，还是不放心，拿过千霜手心的鳞片，仔细观察了一下，辨认出来，分别是靠近尾鳍的第三块，尾侧自下往上数第五块……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身为一条人鱼，对身上每一块鳞片的形态和位置就是能够记得清清楚楚。这些鳞片在人类眼里可能每块都是相同的，但在人鱼眼中，所有鳞片总是有着细微的差别。 商衍认出这些鳞片确实都是他的，整条鱼顿时就蔫了。 她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些鳞片？不给他看，他还能当做一切都安好，他的尾巴还很健康。 商衍无精打采：“霜霜，你放一下手，我看看我尾巴。” 千霜完全不知道商衍这条鱼究竟在想什么，只能松开手，顺手接过商衍递过来的鳞片，看看他想干什么。 只见商衍坐到床上，撩起衣摆，一双长腿幻化为深蓝色鱼尾，光泽粲然的鳞片折射出潋滟的湛蓝光芒，巨大的尾鳍收缩着微微蜷起，比例恰到好处，整条鱼尾线条优美，美丽到极致，像一个完美的艺术品。 千霜蹲在他尾巴旁边，伸出爪子，双目放光，搓搓手就想摸上去。 深蓝尾鳍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她的手。 千霜缩回手，戳了戳他软乎乎的尾鳍：“你不是变出来给我摸的？” “不是。”商衍揪着自己尾巴尖，皱眉看着自己的尾巴，眉宇间满是忧郁：“我尾巴掉鳞片了。” “哪里掉了？”千霜懵了。 “你手上不就拿着……我掉了这么多，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 “……” 千霜拉住不断折腾自己尾巴的商衍，扶额道：“不是现在掉的，阿衍，你不记得了？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掉的。” 商衍一愣，忽而想了起来，这七块鳞片竟然是那些人当时给活生生拔下来的。 那以后的很长时间，他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只想起满心的屈辱和难以忍受的剧痛。特别是尾侧的鳞片被生生拔下时，他几乎就要疼昏过去。 他那时有多痛，就有多恨人类。 他离开东海，赌上性命去守护的，居然是这种自私又残忍的种族，他觉得好不值。 要不是心里舍不下东海，他可能根本撑不到千霜来救他。 但他这会儿居然觉得那记忆已经离他太过遥远，他被千霜一路护着宠着哄着，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由她陪伴着走了那么多路。心里积聚的恨意，渐渐地就散 了，因为他看到了人间更多的美好……还偷偷地喜欢上了那个救了他的人类。 商衍喉咙滚了滚，再看到那七块失而复得的鳞片时，心绪跟刚才完全不同，有点感动，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怎么想到去捡回来？” “你的鳞片这么好看，舍不得丢在那里。”所以折回去找他时，她回到那个军营，把掉在血泊里的鳞片全部捡了回来。 千霜把锦袋给他看：“你送我的珍珠也在这。” 商衍把锦袋接过来，看到里面还有几根银白发丝，是她之前睡觉的时候给揪下来的。 原来他的东西，她都当做珍宝一样小心保存着…… 商衍从来没被人这么在意过，此刻感觉眼睛有些发涩。 商衍问：“你刚刚给我看鳞片，想跟我说什么呢？” “这个啊，”千霜凑过去在他耳边说：“我就想告诉你，我们家族有一种追踪术，无论是鳞片还是头发，只要有了你身上的东西，你躲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所以，以后不要再想着逃跑，知道吗？” 商衍被她捏着下巴亲了亲唇角，含糊地应了一声，忽然伸手回抱住她，追着她的唇亲了上去。 他刚刚真的被感动到了。 千霜简直受宠若惊，挑着眉被他生涩地亲了又亲，刚想拿过主动权，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一声低柔婉转的男声：“王爷，菜坐好了，要送进来吗？” 那人语气中明显带着勾引的意味，商衍看过的话本告诉他，此人来者不善，是想狐媚千霜！ 感动什么的顿时烟消云散，商衍松开千霜，手还拢着她后脖颈，不满道：“他是谁！” “一个没有姓名的下人啊。”千霜被他揪住命运的后脖颈，十分地无辜：“快松开，我叫他们给你做了肉，都是你喜欢的。” 商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把尾巴变回人腿，下了床走到屏风后。 千霜看他躲好，莫名生出一种金屋藏娇的刺激感，开了门放下人进来时，忍不住轻咳一声。 刚刚那个没有姓名的下人顿时殷切地关心道：“王爷是受了寒吗？奴家里世代从医，有一种特别有效的药。” 商衍在屏风后听到，手指捏得咯咯响。 鱼欲杀此人！ 还好千霜直接道：“把他拖下去。” 马上有侍卫进来，那下人被拖走前不可置信呜咽：“王爷——为什么？” 千霜冷冷道：“丑，碍眼。” 所有人：“……” 他们放下一碟碟菜，忙不迭退了下去。 因为他们长得比刚刚那位丑得多，实在怕一个不小心碍了王爷的眼，也被侍卫拖下去。 等所有无关紧要的人离开，千霜把门一关，转回去把屏风后的鱼拖出来：“快来，趁热吃。” 她刚刚一通操作，商衍完全就气不起来了，被她按坐在桌前，矜持地拿起筷子。 千霜不复方才对他人的冷酷，殷切地给他夹菜，投喂他投喂得十分开心。 商衍也很给面子，一共十八盘菜，一盘不落地全吃完了。 千霜把十八个盘子叠好，笑眯眯问他：“怎么样？” 商衍矜持道：“尚可。” 吃完饭，千霜拆开绷带给商衍上药，商衍看到遍布疤痕的手臂，忍不住皱了皱眉。 千霜给他用了金创药，怕他痛，还给他吹了吹。 商衍就顾不上失落了，唇角牵起很小的弧度：“我又不是小孩子。” 吹什么吹，幼不幼稚。 千霜执着地吹他：“你不懂，这是来自小仙女的仙气。” “……”商衍无奈地摸摸千霜的头发，说不上来这人是富有童心还是单纯的傻。 千霜又给他扎上丑丑的蝴蝶结，满意地挑了下眉：“等着吧，明天就好了。” 商衍其实不怎么信，哪能好得这么快，更何况那些妖气有腐蚀性，伤口更加不容易愈合。 他还要丑好久。 可接下来的时间，千霜每搁两个时辰定要给他煲汤，商衍一碗碗喝下来，全部没有它们该有的味道，仔细一尝，里面甚至还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汤里的甜味就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 第二天早上起来，商衍身上的伤竟然真的全好了，绷带拆下来后，露出的便是光滑如凝脂般的雪肤。 他脸上也只剩下了一些浅淡的痕迹，千霜为他最后上一次药后，又偷偷摸摸地去煲汤了。 商衍注意到今天她脸色有点白。 他悄悄跟了过去。 刚停在厨房门口，商衍就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他目光顿时一变，看到千霜背对他提着尖刀站在一个装了暗红鲜血的盆子前，不断有血色滴落盆中。 他忽然想到《青若》一书中的后续内容，青若为了救女主，放了三滴心头血…… 她不会也在做类似的傻事吧！ 商衍疾步走了过去。 千霜听到背后声音，不由转过身。她手里倒拎着的无头死鸡也随之显露出来。 商衍顿住脚步，陷入迷之沉默：“……” 话本害鱼！ “阿衍，你怎么过来了？”千霜袖子挽起，提着鸡上下看他一眼，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以为我在放自己的血吧？” 商衍含糊地“唔”了一声，走过去看那只死鸡，想要转移话题：“你在做什么？” “小鸡炖蘑菇。”千霜说着，开始褪鸡毛：“你以为我在做什么？放心头血救你的命？阿衍，衍衍哥哥？背着我偷偷看那个话本了吧？当初是谁说死也不看的，嗯？” 商衍感到极度无地自容：“我……就看了一眼。”他坐下，想要帮她一起拔，被她一巴掌拍开了：“你坐好。” 商衍就乖宝宝似的坐好了，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服：“那汤里怎么有血腥味？” 千霜：“那是因为我往汤里加注了阵法，聚来了水灵力……唔，就用了一滴血。” 定向聚灵阵很难绘制，更何况要放在汤里，就算是她这样的大佬，操作起来也有点吃力。 不过这种阵法能直接喝下去，在他体内能继续发挥聚集水灵力的作用，迅速地修复他身上的伤，虽然效用短，但还是很值的。 商衍听了还是有点难受，见千霜站起来，下意识就跟着她走。 他看着千霜拿起比脸还大的剁骨刀剁鸡，然后笃笃笃地切榛蘑，一直没法插手，直到千霜要烧水淖一遍鸡肉，这才有了他的用武之地。 他一条小仙鱼又去烧柴了。 千霜任他玩火，等要下锅炒了，才把鱼拖出来，让他坐一边观望。 商衍这次喝上了真正的汤。 千霜把汤做得很好喝。 之后商衍要补觉，千霜就懒洋洋陪他躺着，本以为出发的前一天就会这么过去，没想到下午宫中传来了消息。 女皇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女皇驾崩了。 大可猜一猜女皇的死因。 第61章 养鱼技巧五十五 千霜原本还有困意，吃到这个大瓜, 顿时清醒了。 千霜披衣站在门口, 怕吵醒刚睡着的商衍, 压低声音问那个女官：“陛下是如何……” 女官面如土色，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面部肌肉微微颤抖, 显得极其不自然：“是……是二皇女……她、她……” 随着女官声音微颤的讲述, 千霜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早年夺嫡时摔断腿又染上重病的二皇女今日突然进宫要求面圣。 在被推入御书房后，二皇女花濛冰摒退众人, 要与女皇单独交谈。 没过多久, 御书房忽然开始激烈的争吵，而后传来打斗声，等侍卫冲进去后，就发现二皇女已经自轮椅上滚落, 正撑起半个身体粗声喘气，红着眼看不远处半跪在地上的女皇，月白的衣摆上满是鲜血。 女皇威严庄重的明黄龙袍领口大敞，十分地凌乱，胸口插着一把尖刀，周边渐渐晕染出血色, 女皇这时还未死, 抓着桌沿踉跄着站起身，一双阴沉的眼带着点蔑然扫过二皇女。 二皇女倒在地上，疯了般大笑, 狠声诅咒花玄月坏事做尽不得好死。 侍卫犹豫着不敢上前，却见女皇胸口插着刀，没向二皇女那里去，脊背挺得笔直，用一如往常的骄矜姿态，一步一步走向龙案。 还没走到，女皇向前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但她最终还是抓了个空。 她直直地倒下，气息尽断。 “太医还说，陛下之前就中了毒。”女官低头道。 千霜倚着门板，垂眸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按理说花濛冰既然下定决心要亲手杀女皇，就不会再多此一举下毒。 那么下毒的人是谁？ 千霜自问下毒一事自己问心无愧，因为她顶多是在二皇女杀女皇的事上掺和了一脚。 此事还要从前天说起。 那天晚上，千霜恰好查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二皇女花濛冰当年坠马原来是大皇女花瑞清和三皇女花玄月联手暗害，为的就是把花濛冰淘汰出局，毕竟一个残废是怎么也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 本着揭开皇室所有黑幕还受害者一个公道的猥琐想法，千霜顺手把证据打包送了花濛冰一份，当时并没想到会起这么大的风波，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花濛冰前去刺杀女皇，而女皇真的就这样直接领了盒饭。 千霜操控了剧情，没猜到结局。 她还没真正动手，女皇就死翘翘了，这算怎么回事。 千霜又听女官说：“女皇驾崩前未留下遗诏，也并未留下子嗣继承皇位，王爷……您——” 千霜打了个哈欠：“本王忽感头晕目眩，恐是受了风寒，这就叫太医来看看，晚些再去皇宫，刘大人请回吧——来人，送客。” “等等——王爷！” 千霜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掀起眼皮，一偏头就看到商衍着一身白衣，幽幽立在门后。 “怎么起来了？”居然还站门后，你怕不是想吓死劳资！ “睡不着。”商衍耷拉着眼皮，明显十分的困。 千霜把他推着往里面走：“你这条鱼，现在说谎都不过脑子的吗？长的腿不想被我打断，就别乱跑！快去睡。” ……其实商衍也不算说谎，人鱼的听觉好，她们在门外说话，声音压得多低他都能听到。 商衍揉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女皇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 “被二皇女刺死的。” “为什么二皇女要刺死女皇？” “不清楚，但二皇女的腿是因为女皇当年的谋害才摔断的，可能是跟这个有关。” 千霜把商衍按坐在床上，戳戳他困得迷糊的脸：“听力不错。” 商衍把她当抱枕似的抱怀里，脸埋在她脖颈里蹭着问：“不去看看吗？她毕竟是你的姐姐。” “……都说了我不是五皇女了。” 这傻白鱼！傻死他算了！ 千霜忍不住把商衍环在她腰上的手拿起来咬了咬，有感于人鱼的傻白甜，不由松开他的手低叹了一口气。 商衍这条鱼虽然比其他人鱼凶很多，会杀人又会杀妖，但心肠却没黑，还保留着又软又天真的天性，涉及人情世故时依旧会感性，会心软。 可他傻起来的时候真的叫人招架不住。 商衍摸了摸留下牙印的手背，不赞同道：“别乱咬，要是咬出血，你又得中毒。” 千霜对着他手背吧唧了一下，漫不经心地：“你每天亲亲我我不就好了？这是好事啊！” 又开始不正经！ 商衍推了推她：“你去不去？” 千霜道：“女皇多次派人暗杀我，要不是我厉害，我早就死在边关了。我们之间早无姐妹情谊，只有不死不休的仇恨——这样，你还想我去吗？” 商衍愣了一下，想了想又垂眸道：“那……那还是算了叭。” 既然这么不对付，去见也没什么意思。 千霜伸手抚过他侧脸的线条，脑袋抵着他胸膛说：“我跟你说的是真的，我确实不是花千霜。对我来说，无论是这个国家，还是皇室的人，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帮也好，搅混水也罢，都不过是顺手，我也只是不想这个国家在我离开后陷入混乱而已……本来，我就打算要离开的。” 商衍安静地抱着她，喉间发出低沉磁性的声音：“我知道了，你只是千霜。” 傻鱼可教也。 千霜就满意地翘了翘唇角，压抑不住嘚瑟，坐在他膝上晃了晃腿，奖励似的仰头亲了他的唇角一下。 ……下一秒，商衍没忍住，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千霜：“……” 你他妈的。 劳资刚刚是喂了瞌睡虫到你嘴里了吗！ * 千霜和商衍在幽王府过完最后一夜，第二天准备启程去东海。 自从他们来到帝都，还没晴过一天，今日他们出门，帝都依旧下着如丝般的小雨。 他们的离开没告诉任何人，殷管事也好，下人也好，都以为今日他们是寻常外出。 商衍着一袭白衣，撑着伞站在后院门口，衣袂轻扬，握伞柄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他垂着眼，卷翘的睫毛掩住冰蓝眼眸，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捏着一只丑丑的布偶兔子。 直到千霜牵着黑马过来，他才抬起眼，淡漠的神色变得些许柔和。 他走过去，将伞往千霜身上倾斜：“怎么都不撑伞？” 千霜说：“我没这么娇气，倒是你，身为一条鱼，居然还怕淋雨，你自己说说，这合理吗？” 商衍垂头看她：“我怕淋湿你送我的衣服。”湿了以后衣服就会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实在太冷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千霜就来气：“你去乱葬岗那天怎么说？那套衣服可是我斥巨资给你量身定做的，你给我滚了一身的泥和血带回来，我还没找你算账……阿衍，你说该怎么赔。” 猝不及防被讨债的商衍：“……” 他乖乖从袖子里拿出几颗珍珠。 “没了？” “霜霜，我在海底城还有很多。” “你休想，我不去！” 好他个小仙鱼，越学越坏！又想骗她下海！ 商衍被无情拒绝，忍不住的低落。 上马前，商衍忽然想到一件事：“银川在哪？” “花容隐领养了，现在在她府里，怎么了？” “我有些话想对他说，现在能过去吗？” 小仙鱼既然问了，那就必须行。 千霜把他弄上马，自己钻进他怀里，坐在前面攥着缰绳：“那走吧。” 路上，千霜忍不住好奇，问商衍要对银川说什么，商衍一手环着她的腰解释：“之前跟你说过，人鱼离开东海太久，身体就会发生某些改变，导致他们无法再回东海生存。那个改变就是人鱼的鱼尾会慢慢变成人腿，不能再在海里呼吸，锋利的牙齿也会变钝……最后人鱼会慢慢变成人类的形态。” “银川的牙已经退化了，虽然之前被磨平过，可过了许久也没能再长回尖利的形态，这说明他已经回不了东海了。” “银川的血脉力量不强，他的尾巴可能要很久才能变成人腿，这种被迫转化的过程很痛苦，我想去帮帮他。” 千霜听了有些难过：“那你问一问银川的家在哪，回海底城后跟他爹娘说一声。” “嗯。”商衍应了一声，又低声道：“每年的六月十五，海底城的人鱼会到海面上来，霜霜，你等会儿告诉花容隐，让她要是在那个时候有空，带银川去东海西岸，或许能让银川与家人见一面。” 峰回路转，银川原来还能与家人再次见面。 这可能是银川如今为数不多的幸运。 千霜应下，忽而眯起眼睛笑：“阿衍，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简直优秀。” 商衍目光微闪，低头在她耳边说：“在海底城的时候书看得多。” 他们说着，也就到了花容隐的府外。 花容隐府邸大门敞开，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他们来的时间正好，花容隐正要上马车，见千霜策马过来，直接给愣住了。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凶得很的美人正坐后面，大大方方地揽着她五妹的腰。 “怎么这么早就要走，我还没来得及过去。”花容隐停下上马车的动作，看着那两人从马背上下来。 千霜原本就是故意要避开花容隐，只是因为商衍要求，才过来的。 千霜有点心虚：“有点事没跟你说，是关于银川的。” 提到银川，花容隐神色猛地一变，她瞬间焦虑：“银川怎么了！” 千霜把事情跟花容隐说了一遍，花容隐听完懵了，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你身边这位也是人鱼？真的假的！”怎么跟传说中温柔善良的形象完全不符呢？！ “……”千霜轻咳一声：“这不是重点，四皇姐，你叫人带商衍去银川那，我也有话对你说。” 花容隐应下，等商衍走了，目光微微闪烁：“花玄月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千霜说：“二皇女杀的。” 花容隐叹了一口气，神色有点怔愣。 这个月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你还会回来吗？”花容隐回过神，转眸问。 “或许不会了。” “嗯。” “以后每年六月十五，有空就带银川去东海西岸，商衍说那一天海底城的人鱼会游到海面上，银川或许能在那一天见到他的家人。” “我知道了，我一定带他去。” “还有这份名单。”千霜把一张纸给花容隐：“都是买过人鱼的，他日若是登基，清理一下。” 花容隐扫了一眼名单上的名字，沉着脸点头。 她脸色不虞，千霜端详了一会儿，放了一半的心。 千霜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等商衍回来，千霜便向花容隐告辞。 花容隐让千霜留步，拿出两壶酒，递给千霜一壶，抬头时，眼中有水光一闪而逝：“说好的，等你归来，便同你痛饮一场，可却一直欠着，欠到现在。” “五妹，就在今天，让我还了吧。” 从前，这场酒是为贺你凯旋而归。 今日，却是我为送你远行。 我曾说要倚仗你过上恣意人生，如今，却只能目送你策马而去，从此再不归来。 千霜笑了笑，仰头饮下壶中烈酒，随即翻身上马，未再看花容隐一眼，只道了一声：“告辞。” 她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 花容隐拿着酒壶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那个身影模糊在朦胧的雨幕中，消失在街的尽头，她愣愣地，自眼角滚出一滴泪来。 花容隐抬手，慢慢地把壶里的酒倒在地上。 这一场，祭逝去的故人。 一切原来都是幻梦，所有有关你的记忆都应当停留在知道你远赴边关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 唉，算了。 不！还是让我问，花容隐什么时候确认千霜不是原主。 答对发红包。 当然，谜底的揭晓在番外。 超过18点没放第一更，就说明这天忙得只有一更，更新时间就在22点-24点。 明天见＾3＾ 第62章 养鱼技巧五十六 这几日，花泽国发生了几件大事。 女皇被二皇女花濛冰刺杀, 驾崩于御书房中, 未留遗诏。翌日, 大皇女起兵谋反，围城逼宫。 此时本该由镇国将军出面平乱, 然而就在当日, 幽王府传出镇国将军因陈年旧疾病逝的消息。 民众恐慌之际, 四皇女携三军虎符，出兵拿下了造反的大皇女, 从二皇女府上搜出了六年前大皇女联合三皇女向龙清国泄露军事机密, 借此计将五皇女远调边关，而后用妖蛊之术弑母的证据。 证据确凿，大皇女与三皇女的野心与恶毒昭然若揭，消息传开, 举国皆惊。 传言中的草包四皇女就这样成为了女皇的最后人选。 “这个四皇女她行吗？上去了也是个草包，还不成昏君？” “我看花泽国迟早要乱——怎么五皇女就这么……” “是不是被哪位给暗害了？” “也是，这时间也太凑巧了，刚好在女皇驾崩的第二天……” “这一个晚上的功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隔壁雅间的三个食客嚷嚷声透过不隔音的木板传过来，商衍低头, 竹筷夹起一块里焦外脆的鱼肉, 矜持地放进嘴里。 抬头见千霜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他碗里夹肉，自己都没怎么吃，蹙眉犹豫了一下, 也给她夹了菜过去：“怎么不吃？”他说着，给她夹了几块肉……又暗搓搓把不喜欢的素菜挑了几样，一本正经地往她碗里放。 “我看着你就饱了。”千霜一手托腮，一手夹起他给她的菠菜，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眯起眼端详那张矜贵俊美的美人脸，放下托腮的手，伸过去勾住他凉丝丝的手指。 商衍夹菜的动作一滞，半晌才收回来。 他是不好意思了。 吃饭都要牵手，怪黏乎的。商衍低下头，悄悄抿了一下唇。 好半天，商衍才想起来问她：“他们刚刚说的，你是不是在里面搞了什么事？” 事情变得一团糟，她不可能没掺和一脚。 千霜往另一口碗里舀着鸡汤说：“二皇女府上的证据是我早前叫人放的，四皇女的虎符也是我留给她的，除了这些，我还另外给了四皇女别的东西。” “什么？”商衍咔咔地咬碎骨头。 “女皇速成手册。” “？” “算了，你一条傻鱼也不懂，”千霜捏一捏他手指，含笑道：“什么都别想，安心吃你的肉。” ……这是在看不起谁！ 商衍感觉自己被嘲笑了，瞪了千霜好一会儿，见千霜毫不反省且始终不动如山，才丧了气似的低下头，郁闷地拿骨头磨牙。 吃完午饭，他们继续上路。 千霜手里拿着一张花泽国的地图，倒来倒去几番辨认，这才重新找到了通往东海的路。 “要有毛笔就好了，沾点朱砂标出路线，省得找一次路读一遍地图。”千霜缩在商衍怀里，拿着地图往后躺，羊皮地图遮住她半张脸，仰头看商衍的下巴的时候，只留出一双乌黑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明亮的眸子因细雨浸染而显得潮湿。 商衍环着她的腰，低头看了那张地图一眼，轻声问：“哪条路？” 千霜又找了一遍，在错综复杂的线条中用手指画出一条歪扭的线。 商衍伸手捏住羊皮地图的边缘部分，低声念了一段冗长的咒语，他喉咙里发出的音调不再是平日那般的低沉动听，而是一种奇异的空灵声音，像夏日里飘过的一片温柔的云，又像夜深人静时穿过树梢洒落在地的那缕皎洁月光。 千霜形容不上来那种感受，只觉得浑身舒服得像刚做完一场马杀鸡，仿佛灵魂都受到了洗涤。 千霜不自觉瘫在商衍身上时，看到手里的羊皮地图上，一条冰蓝色的细纹渐渐浮现，凝出一道显眼的细线，正好覆住了千霜刚才指出的那条路线。 等商衍停止念咒，千霜伸手碰了碰那冰蓝色线条，触感冰凉，是跟他指尖一样的温度。 千霜奇道：“阿衍，你怎么做到的？” 商衍说：“是一种防御阵法，用空气里的水灵力绘制而出。”他顿了顿，怕她不懂，低头观察了一下千霜的表情，没看见千霜对他的话表示出疑惑，便抿唇问：“你知道水灵力？” “知道，是五行之力衍生出来的天地灵气。”千霜把羊皮地图翻过来，看到原本泛黄的地图背面凭空出现了一个古朴玄妙的冰蓝色的阵法，细看似有波纹流光闪过。 千霜以前对阵法符咒颇有研究，这个阵法却从未见过，打量了许久，甚至连阵眼都没找到，甚是奇妙。 ……估计是人鱼一族独创的阵法，因为它运转天地灵气的方式与人类的阵法完全不同。 千霜不由问：“这个阵法能干什么？就防御？能不能进攻？” 商衍：“那需要绘得更复杂点，这个只能防止地图被淋湿，增强它的牢固性，让它留存得更久一些。” 千霜把地图拎起来抖一抖，果然看见有水珠滚了下来。 还挺实用。 千霜于是仰起头夸他：“真棒！阿衍，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鱼！” 商衍：“……” 你总共也才只见过两条人鱼。 这夸赞未免太不走心。 话虽如此，商衍被夸了一下，人鱼天生的虚荣心还是得要了满足，他不由翘起唇角，明知道是假的，还是想听她说些好听的：“真的？” “千真万确！”千霜信誓旦旦，亲了一下他漂亮的下巴：“奖励。” 吧唧一声格外响亮。 黑马在官道上疾风似的跑过，马蹄扬起，黄土飞扬，听到背上两个人的动静，不屑地自鼻中喷出一道气。 它假装一个踉跄，想警醒一下撒狗粮的两位，没想到他们始终稳坐如山。 千霜正哄着让商衍亲回来，被老黑这一踉跄，全给搅和了，语重心长地揪住黑马颈边马鬃，恶劣道：“老黑，你是不是真老了，腿脚不好使？” 商衍手指绕着千霜披散的墨发，不自觉说：“他是挺老的了。” 千霜就笑了，抬起身说：“你们认识？” “……”商衍手一顿，谨慎道：“看上去是这样。” 千霜笑眯眯地转头瞧他，差点把商衍看出心虚的冷汗，正欲再说点什么，千霜就揪住他衣襟，语气霸道：“别说话，吻我。” 商衍：“……” 难道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亲亲吗？ 这个不害臊的！ 可他心里有鬼，于是顺从地低下头。 饱受摧残的黑马：“……”秀恩爱，死的快！ * 黑马疾行一日，自官道一路往下，夜里抵达一家门口熄着灯笼的客栈。 客栈并不大，木门紧闭，楼上每个窗户里都没有光透出来，在呜呜风声的衬托下，沉默的客栈显出一种诡异的死寂。 “进去看看？”千霜下了马，把手递过去，商衍娇气地扶着她的手，借力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商衍蹙眉看向那家客栈：“好像不对劲，你小心点。” “嗯。” 千霜抽出腰上系着的长鞭，另只手按在门上，商衍站在她旁边，手指蜷起，目光微微变化。 有妖气。 千霜与商衍对视了一眼，猛地推开门，血腥味与腐烂的味道混合成一股恶臭，与浓重的妖气一起迎面扑来。 千霜手中长鞭猛然抽出，赤金色的火花自变得通红的长鞭上迸出，只一瞬间，黑暗中好像被引燃了什么东西，赤金火焰腾地燃起，迅速通过空气蔓延开来，越燃越烈。妖物痛苦而愤怒的嘶吼声尖利无比，几乎要掀翻这间小客栈。 商衍本来还想帮千霜，见到这个景象，默默地在她身边站好了。 离火一路从一楼蔓延到二楼，自门缝中探了进去，二楼的一个个客房中逐渐亮起火光。 那样子貌似还要烧很久，千霜拖来一张椅子，让商衍坐下，商衍不想推拒她的好意，虽然他并不需要，但还是听话地坐下了。 商衍刚坐下，膝上忽然一重，千霜厚脸皮地在他腿上坐下了，还上下颠了颠，问他：“重吗？” 商衍抱住她，防止她把自己颠下去：“你很轻。” “会不会把你压坏？” “……霜霜，我没这么娇气。” 抱一个她在怀里，肯定是能做到的。 千霜就放心地钻到他怀里去了。 商衍还没适应如此亲密的姿态，被她搂住脖子，自己的双手环着她纤细的腰，感觉她哪里都软乎乎的，身上的温度很热，味道还有点香……商衍的身体不由有点僵。 千霜埋在他怀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抬头问：“腿酸了没有？” “没有。”商衍偷偷地摸她乌黑的头发丝。 “咯吱——” 一声轻微的声音自楼梯传来，千霜与商衍同时看去，就看到一个浑身浴火的人正从楼上往下走。 那人浑身衣物整洁，如果忽视掉咧到耳朵根的诡异笑容，还会让人觉得那是个正常人。 “姑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那人开口，声线僵硬而嘶哑，皮肤下如同爬了蚯蚓一般鼓起，伴随着他说话开始扭动。 千霜微微挑眉，想到一个人：“东老板？” 借尸传话，这是什么邪门术法？ “那时是我看走了眼，”那人脸色惨白如僵尸，七窍开始流血，浑身渐渐被离火淹没，僵硬难听的声音却仍然从那一团烈火中传了出来：“花千霜，你与我们结下的恩怨，此仇，我必报！” 话音刚落，那人便已经灰飞烟灭，包裹住他的离火也随之熄灭。 千霜与商衍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忧郁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商衍心想，明明是你行事太猥琐，还怪被你坑的人找上门来报仇？ “那个东老板是怎么回事？”商衍眼下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千霜坐在他腿上，一手勾着他脖子一手摸着自己下巴，好一会儿才分析道：“辛九你还记得吧，她就是个用巫蛊之术炼制成的傀儡……” “这个你也知道？”商衍懵了。 “你以为就你博学？”千霜掐住他的脸，不让他插嘴：“这个客栈估计也是那个偷猎组织的一个据点，而东老板会在每一个客栈都放一个这种傀儡，充当他的耳目，方便他随时察看运送人鱼的近况。” “本来离火应当是烧不了这种傀儡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妖物潜伏在这个客栈，让这个傀儡也侵染了妖气，才使得离火将他也认作了邪崇。” 商衍怕她掐坏自己的脸，抗议着说：“放……放手。” 声音软软的，完全没杀伤力。 千霜忍不住笑了一声，倒是放开了他的脸。 商衍皮肤娇嫩，被这么一掐，果然起了一道嫣红的印子，那颜色很是让人浮想联翩。 千霜把脑子里的废料压下去，轻咳一声，从他腿上站起来：“上楼看看？” 商衍揉着脸上那块红印，抬起眼瞪了她一眼。 要是在海底城，恶意损伤人鱼的脸，她早就被丢到捕猎队，外出捕猎五次来偿罪了！ 商衍还在生闷气，千霜于是先行上楼，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还有一卷。 都没答对，问的是“什么时候确认”，怀疑不算的哦。 第63章 养鱼技巧五十七 此时，客栈里各处的火光渐渐暗了下去, 千霜借着最后一点光找到一盏油灯, 用火折子点燃, 拿在手里照亮四周黑暗。 她所在的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放着一张不大的木床, 一张桌子, 两把椅子, 一眼就能看遍房间的各个角落。 里面没有特别的东西，从门口出来, 千霜又开了隔壁的房门, 依旧是差不多的情况。 微弱的光芒在二楼环廊移动，商衍看她一间间房门开进去，终究不放心，踩着略显破败的楼梯上了二楼, 木楼梯顿时发出一阵疑似下一秒就要破裂的嘎吱声，商衍一时犹豫，不知道这时是该继续往上还是转身下楼，停在楼梯上茫然地低头看向脚下。 千霜在二楼扶栏处瞧见他傻愣愣杵着，那进退两难的小模样显得他可怜兮兮的，让人忍不住就对他生出慈母般的爱怜。 过了一会儿, 商衍总算动了, 他伸手抓住扶手，小心地往楼上挪。 他脚尖轻轻地落下，又慢慢地将重心转移上去, 谨慎到几乎虔诚——可惜鱼的质量是守恒的，楼梯依旧不给面子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商衍的表情只能用生无可恋来形容：“……” 在上面目睹全过程的千霜趴在扶栏上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被出糗的商衍气急败坏瞪了一眼后，终于正了正脸色，轻咳一声：“阿衍，你站着别动，我来救你！” 说着，千霜把油灯放到旁边，踩着地一个轻盈的腾跃，脚尖往扶栏上一点，潇潇洒洒地飞了下去。 千霜落在商衍身边，只停了一瞬，没等楼梯板裂开，就已经单手揽住他的腰，带他直接飞上了二楼。 “……！”商衍作为一条鱼，走路已经不易，这会还飞了起来，直接就给吓懵了，踩在二楼地板上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偏偏这个时候千霜牵起他的手，一手拿起油灯，不忘吐槽：“阿衍，你是不是又胖了。” 是不是又胖了…… 又胖了…… 胖了…… 胖…… 胖？不可能的！ 人鱼的骄傲不允许胖这个词出现在他身上！ 商衍坚定：“没有！” “一说你你就凶。”千霜轻啧一声，捏了捏他手指：“你说喜欢我，是不是只想找个人天天夸你好看？嗯？” 她的手整只都热乎乎的，商衍反手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抿唇反驳：“我没有凶你。”他只是在凶“胖”这个字。 他想着，又有点懊恼。 他刚刚的语气难道真的很凶？ 千霜牵着商衍把各个房间都检查了一下，并无异常——可能是因为异常的东西都被已经离火烧得干净。 千霜找了最干净的一间房，收拾出新的被铺，期间商衍几次想帮把手，都被千霜按坐回椅子上，商衍手抓着椅子扶手，冰蓝眼眸中满是不赞同，仰起头露出一张肤如冰雪般的美人脸：“霜霜，你不用这么照顾我，我也可以帮你的。” “哦，那我告诉你，”千霜眉宇间流溢着飞扬神采，说一个字，戳一下他的腹肌，深沉道：“没什么是小仙女做不到的。” “……”商衍护住自己腹肌，不让这个变态小仙女乱戳，他执着地拽住她衣角，尾音强调性微扬：“我就是想帮你！” “好好好，怕了你。”千霜叹了一口气，拨了拨他垂下的一缕银发：“下次不准撒娇。”小仙鱼一撒娇就更要人命了，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商衍脑袋上冒出：？？？ 他眼神迷茫，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撒了娇。 可千霜已经牵起一边的被角，示意他去提另一边的两个被角。商衍迷惑地照着她的样子抓住被角后，千霜就热火朝天地抖起来。 商衍完全没反应过来接下来是这个展开，手臂波浪线式摇摆了好一会儿：“……” 抖平了被子，千霜又不知从哪找出针线，眯着眼对着针孔穿线，她低着头，认认真真的模样莫名显出几分少见的孩子气，倒显得正经了许多。 商衍凑上去说：“我帮你穿。” 千霜盯着针孔拒绝：“小仙女无所不能。” 十五分钟后。 头昏眼花的千霜把针线往商衍那一递，表情坦然自若：“除了穿针引线。” 商衍：“……” 他一手针头，一手线头，看似就是随手一穿，提起线头一抖，银光闪闪的针就沿着线滑了下去。 千霜趴在他肩头不自觉感叹出声：“厉害啊。” 看来这条鱼在女红方面很有天赋！ 千霜把自己身上的白色外袍脱下来，翻出袖子一角，那里不知何时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千霜摸着下巴忖度了一会儿，特良家妇女地开始缝衣服。 商衍眼见那袖口上出现一个轮廓，他不认得那是什么，但以人鱼的审美来看，她缝出来的图案可以称得上好看。 商衍想起自己那个同样出自她手、做工粗糙的布偶兔子，不由有点心塞：“霜霜，你技术好像不错？” “那是，想当年我可是琴棋书画样样——”千霜得意忘形，一时哔哔差点暴露，反应过来赶紧闭上嘴。 “样样怎样？”商衍幽幽看着她。 他还记得吵架那晚她在宣纸上随手画的那个丑爆的人鱼，现在她告诉他，她琴棋书画貌似都挺好？ 是都挺好，就是把他画得丑，送他的兔子缝得鼻歪嘴斜。 “——样样都贼烂！”千霜赶紧说。 “是吗？”商衍垂下眸子，从袖子里拿出那只丑爆了的兔子，又指了指她袖子上的精致图案，眼神如刀。 “呃……”千霜一看到那个失败品就眼疼，再加上小仙鱼明显变得不虞的脸色，千霜心颤颤的：“我第一次做兔子嘛，难免有失手，再说，准备的时间也太短了，阿衍，你要是不满意，把它还给我，我把它回炉重造一下？” 说着，千霜伸手要够那只丑兔子，被商衍避开了。 商衍沉默着把兔子塞进袖子里，满脸都写着“再不哄我你就惨了”。 “……” 千霜愁到头秃。 她最终挪过去，谨慎地亲了亲他的脸蛋，见他没有反对，就知道他喜欢。 会装正经了，这条鱼！ 千霜又捏着他下巴一通乱亲，移开一点，才挑眉道：“可以了吧。” 商衍眉眼柔和了一些，伸出骨节分明的美手：“给我缝。” “……”这绝逼是报复。 千霜无法，向小仙鱼献上袖子和针。 商衍嘴角微微翘起来一些，对着针琢磨了片刻，结果第一针下去，就扎到了自己的手。 白皙的指尖迅速冒出了一颗殷红血珠。 商衍盯着自己的指尖微微蹙眉，千霜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衍你怎么这么笨！这怎么办？” 按照话本里的流程，接下来千霜应当把他手指放到嘴里含上一含……可问题是商衍这条鱼剧毒无比啊！ 商衍让千霜离远一点，自己对着这滴血纠结。他其实可以自己含，可千霜要是等会儿来亲他…… 两人正纠结着，紧闭的房门突然出现了一团光。 它似乎并无实体，是直接穿过门进来的，浅紫色的光团中流转出温润无害的光芒，它左右晃了一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最后找准了方向，慢慢向商衍这边飘过来。 千霜倒一点也不急，眯眼打量着那只光团：“这是什么？” 商衍目光微变，慢慢站起身来：“是……人鱼的灵魂。” 人鱼有灵，死后若是心愿未了，魂魄会凝聚成一个光球，在世间多停留一会儿。 但这种光团并不能做什么事，待够了，等到了时间，就会温和地消散于世间。 浅紫色光团慢慢地飘过来，落在商衍张开的手心中，温顺地蹭了蹭，然后飞起来，一闪一闪地往外飘。 商衍回身：“霜霜，快来。” 千霜赶紧点头，上前牵住他的手，与他一起追上那个光团。 光团直接飞下了楼，千霜揽着商衍，跟在后面飞下。 浅紫光芒照亮了四周，光团一路飘到后门，从门上穿了出去。 后门上挂着厚重的锁，千霜一脚大力踹上去，直接把整扇门踹倒在地。 “砰——”一声巨响后，空气中灰尘飞扬。 光团还停在不远处的半空中，像是在特意等他们，见他们跟上，便晃悠悠往后院外飞。 客栈不远处是一个小山丘，出了客栈后院，是一片黝黑的土地，再往远一点看，小山丘在黑暗中浮现出一个鬼魅般的轮廓。 浅紫色光团就漂浮在这片土地的上空，没有再动。 空气中飘过来潮湿的泥土气息，还有些许腐烂的气味，千霜微微拧起眉，刚往前走了几步，脚下就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微微后退，屈腿蹲下去，指尖燃起一簇火焰。 这不是离火，是用火灵力凝聚出的火焰。 借着这光，千霜看到她刚刚踩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一截腐烂到几近透明的尾鳍。 只剩尾鳍的软骨上有薄薄的一层膜附着，再往上，距离它不远处，黑泥土里露出一截布满黑色诅印的手臂。 诅印是侵染妖气后表现出来的症状，一旦出现了诅印，除非把妖气排出，否则不亚于中了妖毒，唯一的区别是中毒者会在痛苦的折磨后死去。 千霜立刻转头看商衍，但商衍这时已经看到了地上露出来的那截尾鳍和布满难看诅印的手臂。 再往远处看，黑暗的土地坑洼不平…… 商衍丢了魂似的，一步步朝黑暗中走过去。 他可能在踏出后院时就猜到了这个场面，可没有真正见到，他始终怀着最后的希望……可是…… 商衍停了下来，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不知道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可他脚下踏着族人的尸骨，他们的灵魂因妖气束缚不得安息，他必须让他们解脱。 商衍感到浑身发冷，像离开海底城的那一刹那，冰冷的海水涌过来包围住他，他颤抖着，感到无法言喻的窒息感弥漫而上 。 微颤的身体忽然被抱住，暖意从那人身上传递过来，商衍像抓住一根浮木，紧紧地回抱住她，不安地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阿衍……”千霜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可失去族人的痛苦怎能用一两句话轻易抚平，她只能沉默地抱住他，等他慢慢平复。 “霜霜……”商衍声音中压抑着悲伤，显得有些许沙哑，他眸中映着这一片死寂的黑暗，最终慢慢闭上了眼：“拜托你……给他们一个解脱吧。” “好。”千霜轻声说。 她手里燃起赤金色的火焰，火星迸出，落在地上，霎时蔓延开来，眨眼间，周围便成为了一片火海。 人鱼布满诅印的身躯在离火中消散，被妖气强行束缚在腐烂身躯中的人鱼之魂在这一瞬间得到解脱，火海之中，各色的光团缓缓飘起，亲密地互相碰了碰，而后向商衍轻盈飞来。 千霜把商衍推开一些，让他看那些朝他而来的光团。 最先来的是浅紫色的那只，它轻轻在商衍的脸上碰了碰，晃悠悠地飘向空中，而后是浅粉、浅黄、浅灰、淡青……它们一一在商衍脸上留恋地蹭了蹭，商衍闭上眼，静静地感知着什么。 光团一只只飘起来，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轻轻地落在了千霜的身上。 千霜被它们身上的光芒照得五颜六色，有些受宠若惊：“这是在做什么？” 商衍睁开眼，眸光微微温柔：“他们在感谢你。” “谢谢你救了他们。” 商衍的话音落下，那些光团如有所感，轻轻地飘起来，各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如梦似幻。 或许每条人鱼都曾经向往过蓝天，所以在死后，他们的灵魂超脱了躯体的重量，轻盈地在天空自在飞翔，实现了这个看起来永不能实现的愿望。 千霜走过去牵住商衍的手，跟他一起看轻快地飘向天际的光团们：“他们去了哪？” 商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他们都回家去了。” “这很好。” 从此往后，再没人能束缚住那些自由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第二更。 第64章 养鱼技巧五十八 深夜，屋外雨声未停。 千霜翻了个身, 伸手摸商衍的下巴, 商衍微微偏头, 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抓着她的手指轻轻啄吻。 一向嗜睡的鱼在这个时间还未入睡, 看样子是心里装了许多事。 千霜环着他的腰, 感受着自他身上透出的丝丝寒气, 决定跟他谈谈心：“很难过？” “还好。”商衍把她抱进怀里，让两人靠得更近一点, 千霜脑袋几乎埋在他脖颈里, 毛绒绒的，几缕柔软的发丝因此挤进了他的衣领。 商衍感到有点痒，揉她脑袋都时候悄悄把那几缕放肆的墨发提出来。 “它是因为你的血才过来的吗？”千霜问的是那个浅紫色光团。 “嗯。” “手指还疼吗？” “霜霜，我以前受过比这个严重许多的伤。” “那又如何, 只要你是受了伤，不论大小，我都心疼。” “……霜霜。” “嗯？”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上天派来的仙女。” 将我从绝望的泥沼中抱出，给予我曾经不敢奢求的温暖，救赎了我因恨意而染上黑暗的灵魂。 你来的前一刻, 我不知道这个濒临危机的世界原来还会有光出现。 商衍低下头, 轻吻他的人类。 千霜抬手，指腹蹭过他冰凉的唇，抬头对他笑了笑：“我本就是为你而来。” 商衍喉咙动了动, 想说什么，却被千霜捂住了嘴。 千霜翻了个身，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撑在他头侧，长发垂下如瀑般落在枕上，她俯身，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不许说话，我要摸你尾巴。” 这个时候，还在外面，一个陌生的地方，商衍不肯给她摸，就摇了摇头。 千霜歪了歪头，换了一个说法：“商衍，我想染上你的味道。” “!” 商衍完全招架不住她这样说话，又被千霜撩拨了几句，忍不住有点意动。 他……其实是喜欢她身上都是他的味道的。 那好像是人鱼对于自己所爱的天生占有欲，凡是属于自己的都要打上标记。 他希望这个人类属于自己。 商衍最后还是变幻出尾巴，尾巴尖带着点羞赧，轻轻拂过千霜的小腿。 千霜就在他身旁躺平，美滋滋等着被他漂亮的大尾巴临幸。 感到满足的同时，商衍心里也充满了罪恶感。 其实这些亲密的动作只有在夫妻间才能做，可他欺负她不知道人鱼的风俗习惯，因为一己私欲就对她做了这样的事。 ——虽然是千霜自己要求的，可他明知故犯，还是不应该。 他真的是一条又坏又渣的鱼。 千霜不知道商衍内心的愧疚，被大尾巴扫了几下，就按捺不住心痒揪住了他的尾巴尖。 商衍浑身一僵，尾巴尖被她揉得好像过了电一般。 他低低哼了一声，声音有点沙哑：“可以了吗……霜霜。” “再给我玩一会儿。”千霜哄他说。 商衍就暗自忍耐着。 结果千霜玩了半个时辰还没停下来，她一块块鳞片摸过去，偶尔在上面要命地打一个转……商衍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发着颤：“不要了……” 千霜：“真不要了？” “嗯。”商衍鼻音很重，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千霜终于放开了他，再碰到他时，发现他皮肤的温度比平日高了许多。 商衍却不给她摸了，把脸埋到了被子底下。 他脸皮薄，经常害羞，千霜理解。 毕竟摸尾巴可能又让他想起人鱼族某种只有情侣才能做的风俗吧。 千霜于是也躺下，抱住浑身发热的纯情鱼，轻声说了一声晚安。 鱼埋在被子里闷闷应了一声。 可能是过于刺激，过了一会儿，商衍呼吸渐缓，已经睡着了。 千霜把他蒙住脑袋的被子扯开一点，手指碰了碰他微烫的脸。 原来这条冰冷的鱼也是能被捂热的。 …… 一夜雨打风吹声，第二天起来，外面依旧细雨绵绵。 商衍困得不行，却很早就爬了起来。 千霜看到他都困得揉眼睛，依旧坚持下床，不由夸他：“阿衍，你是一条不赖床的好鱼。” 大清早就被夸的商衍：“……” 他冰蓝色的眸子里漫上困倦的水雾，脑子迷迷糊糊的，一个不留神把真心话说出了口：“那……你是一个不赖床的……流氓？” 千霜脸上犹带微笑：？？？ 尾巴是你送上来的，现在你居然说我流氓？ 千霜走过去，把衣服往他身上套，不算温柔的动作引发鱼不赞同的抗议：“你怎么这么凶！” 千霜动作一顿：“我帮你清醒一点。” “……” 等坐上黑马，整条鱼开始颠起来后，商衍才真正清醒：“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说出心里话的？” “……谁、谁叫你一直不放手！”商衍破罐子破摔，偏过头自暴自弃道。 千霜说话慢悠悠的：“我以为你欲迎还拒。” 黑马载着他们，实在听不下去，恰逢前路石子众多，它一个踉跄接着一个踉跄，把说话最骚那个颠得直骂马。 一路踉跄到城镇，被颠得晕乎的一人一鱼总算得以下马去买早饭。 这城镇有些奇怪，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大街上空空荡荡，大半的店铺都关着门，那家“纯味斋”酒楼是开着门的几家店铺之一。 商衍进门时未做遮掩，过于出挑的容貌顿时吸引了单手撑在柜台直打瞌睡的店小二的目光。 店小二刹那间清醒，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眼里完全没了站在一旁的千霜：“这位……小公子，你是从哪来的呀？” 商衍面无表情，把身旁的千霜挡箭牌似的拉过来。 千霜凉凉看着那个犯花痴的店小二：“看够了吗？” “哦哦，不好意思客官，这是您的夫郎吗？您可真是有福气！”店小二说着，目光仍然暗搓搓往千霜身后瞟。 在花泽国，未婚男子应当不能随便外出，只有有了妻主的已婚男子才能不戴帷帽出门。 这就触及到了人鱼的知识盲区。 商衍懵了，他怎么就直接成为她的夫郎了？明明刚订婚没多久！ 千霜竟然也没为他们的关系辩解，不耐地报了早餐名……商衍听到里面有油条，顿时将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反正……也不是多大事。 店小二对商衍垂涎三尺，一步三回头，被千霜的死亡凝视一扫，浑身一颤，忙不迭冲进了后厨。 不一会儿，早饭就给端了上来，千霜把点的油条放到商衍面前，然后低头吃自己的那份。 店小二赖在一边，这时格外热情，一会儿给他们拿点花生米，一会儿又送了一壶茶过来，小眼睛总是能抓住时机往商衍身上乱瞄。 千霜把筷子过了水后才递给商衍，随口打发了这个店小二：“外面有一匹老当益壮的黑马，麻烦你给它多喂些草。” 店小二拿到小费，恋恋不舍地又瞟了商衍一眼：“哦哦……” 千霜：“……” 无关人士终于离开，千霜心里舒爽了不是一星半点，看那条小仙鱼还在毫无危机感地咬油条，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老黑能拖那花痴一会儿，没想到那也是个废物，花痴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客官，你那马好像不喜欢吃草。” 千霜眼皮也不抬：“我忘了，我这马好像更爱吃人。” 花痴店小二表情都僵住了，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浮现出丝丝恐惧：“客官，你可不要开玩笑！” “怎么了？”千霜咬着花生米说：“你们这真有吃人的马？” “唉，客官，你是不知道！”店小二连商衍都不偷瞄了，苦着脸大倒苦水：“吃人的马倒是没有，吃人的怪物却是真的有——我们镇上这两天被那些怪物咬死了好多人，死的人缺胳膊缺腿，有的还缺脑袋，浑身发臭，皮肤都腐烂了……哎！瞧我，这时候说这个！” 千霜摆摆手：“没事，你继续说，既然这么可怕，你们怎么还开着店？” 店小二神色犹带恐惧：“那些怪物那晚从镇上踏过去……有的还是飞过去的，确实咬死不少人，但好在都没有在这里停留，一路往东去了，我们好几天不见它们回来，这才敢开业啊。” 一路往东去了…… 千霜与商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生出一个想法。 难道那些妖物是要去东海？ 商衍眸光微变，被千霜在桌下握住手，才稍稍安定下来。 千霜问那个店小二：“这是几天之前的事？” “两天以前。” 千霜暗道不好，他们落后妖物一步，不知道它们要去东边干什么，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它们的目标是可能藏有五灵门的东海，那就更加不妙了。 为唯一庆幸的是大部分妖邪移动速度不快，应当还能追上。 吃完饭，千霜付了饭钱，正想与商衍一同离开，店小二却拦了上来，扭扭捏捏着说：“小公子，虽然有点唐突……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千霜冷冷看着她：“这位小公子已经是我的了，姑娘你这样当着我的面勾搭她，是不是对我不太友好？” 店小二小声哔哔：“还好，只是太想认识这位公子了而已……” “哦，那我告诉你。”千霜面无表情：“这位公子，他姓霜，名千，可以了吧？” 商衍在一旁盯着她侧脸：“……” “霜千公子……嘶——这名字好听是好听，就是有点拗口……哎——别急着走啊客官，外面还下着雨呢！” 千霜充耳不闻，带着商衍策马从跳脚的店小二眼前奔过。 他们离东海的还有两天的路程，千霜让老黑再快点，与时间赛跑。 老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千里马，速度居然又提高了一截，而且还不见疲惫。 千霜时常担心老黑会过劳死。 “它不会的。”商衍做保证。 “你又知道了？” “我……看出来的。” “……哦。” 在老黑的赶着投胎似的速度下，他们用一天半的时间便抵达了山海关。 山海关是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翻过山海关，另一边便是浩瀚无边的东海。 商衍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东海，竟然真的有一天会近在眼前。 他们抵达时已经接近黄昏，眼下不知道东海是个什么情况，千霜一时拿不定主意是继续翻山还是找个地方稍作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快到东海了。 高估了手速，二更来得太迟了。 第65章 养鱼技巧五十九 从理性上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他们应当脚步不停地继续翻山, 然后在今晚抵达东海, 她最好马上将商衍放生，让他回去修补防护罩的漏洞, 保护海底城的人鱼……可感情上不允许。 共同走过那么多路, 到现在, 他们的最后一程，也许是忽然意识到分别的场面已经离他们已经很近很近, 那一缕不舍蔓延到心头, 网一样收紧了，绞得心口渐渐泛起疼痛。 黑马停在一条小溪旁静静等待背上的两人做决定，可这时候，气氛莫名凝滞,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这时可以远远看到，山海关另一边的那片天空上方，黑沉的乌云凝聚，紫雷纠缠其中，间或一闪，在某一瞬间照亮了山峦轮廓, 等雷光暗淡下去, 整座山脉微微震动，余波蔓延到黑马蹄下，使得它不安地踱了几步。 看到这情况, 千霜与商衍沉思片刻，同时出声。 “我们走吧。” “你回去吧。” “……” 懵了一会儿，千霜惊异地转头看向商衍：“你让我回去？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条鱼忽然就降了智！ 他们都一路走到这了，眼看快到了，她不把他安全送到东海，怎么可能会回去？ 小仙鱼是傻了还是傻了？ 商衍被她不可置信地目光注视着，低下头，垂眸掩住眼底的挣扎与痛苦，抿唇轻声道：“东海那边太危险，霜霜，你不要再为我冒险了……让我自己回去吧。” “不是——”千霜深吸一口气：“阿衍，我又不是普通人，我的火能烧尽邪崇，过去也就是烧着妖怪玩，哪里能称得上冒险？至于危险，我所经历过的场面有比现在这样凶险一百倍的，照样不是活蹦乱跳？你就别担心我了——我还担心你呢。” 千霜戳这条叫人不省心的鱼：“我好不容易把你送到这，要是你在最后一小段出了什么事，那不是功亏一篑？送佛送到西听说过没有？我现在就想送鱼送到东！” “你要是想跟我吵架，你就继续提这个事情。”千霜最后一锤定音，霸道道。 商衍张了张嘴，又无措地抿唇，他说不过千霜，也不能被她的说法说服，这会儿还被她直戳软肋地威胁，简直又气又无奈。 她明知道他舍不得跟她吵架，还故意这么说！ 可东海妖气如此浓郁，不知汇聚了多少妖物，他知道她厉害，可也知道寡不敌众，怎么能放心她跟过来。 他真的好怕他的霜霜吃亏，万一受了伤呢？万一…… 在商衍还在满心纠结着的时候，千霜已经调转马头，没急着上山，而是让老黑沿着山脚走。 人鱼既然能从东海运出，山海关就一定有类似隧道的通道——如果越过山海关真的只能靠翻山，那还卖什么人鱼，鱼贩子能直接累死在山路上。 千霜拧着眉，目光扫过四周，想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忽然感觉袖子被轻轻扯了扯。 “……”知道商衍这条鱼固执得很，千霜装作不知道。 商衍知道她是故意不理他，在她后面低声道：“霜霜，我没想跟你吵架。” 千霜手指绕着缰绳，语气不明地“嗯”了一声。 肯理他，就说明这事儿可以翻篇了，但商衍如果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想法，那就不是小仙鱼了，他软声试图说服千霜：“我也很厉害的，我自己回去真的可以……” “你受过两次重伤，阿衍，你的话没有任何信服力。”千霜绷着脸说：“再说一遍你想赶我回去，你信不信我直接打晕你。” 直接打晕…… 商衍被她凶到，懵了：“……” 商衍知道千霜有时候说到做到，怕这人一个暴脾气上来真的把他打晕过去，畏于她淫威，不得不闭上了嘴。 千霜拨开前额的发，低声催促了一句老黑。 老黑顿时来了精神，斗牛似的，蹄子往后一拨土，从鼻中喷出一口气来，脚下发力，马蹄声霎时越发密集，带起的尘土在空中飞扬，不断后退的景色愈发模糊。 天光略显暗淡，商衍垂眸专注地看着坐在身前的人，心中翻涌着复杂情绪，恍惚间觉得她眸子极亮，其中似有光。 商衍反应过来，是她眼底倒映出来的光亮，他抬头，发现不远处的那座山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一条路来，像一座山生生被从中劈开，类似之前经过的一线天，不同的是山崖更为陡峭，两侧俱是呈直角的石壁，中间留出一个可以容一辆马车通行的道路，一眼看去，到很远处才是东海上空黑沉沉的天空。 此时，这条路正被一群拿着火把的黑衣人把守着，每隔几步便立着一个提刀黑衣人，雨丝细密，那火光却明明暗暗，始终不灭，沉重冰冷的气氛给以人难言的压抑感。 见千霜他们出现，黑衣人们如同被按下了某种开关，齐齐扭过头，杀意极浓的目光一致落在他们身上，而后，大半的黑衣人拔刀出鞘，乌泱泱一片朝千霜他们杀来。 黑马速度不减反增，快得几乎只能看见虚影，千霜松开缰绳，稳坐其上，双手变换结了一个复杂的印，几乎是在法印落下的瞬间，她面前出现一个赤红色的图腾。 天地间一声清鸣响彻云霄，下一秒，便自那图腾中冲出了一只姿态优雅的火凤凰。 那是用火之灵力凝聚而出的灵物火凤，虚幻的火羽根根分明，栩栩如生到连那双凤目都透出睥睨而傲然的意味，它以惊人的速度冲上云霄，再飞舞而下时，姿态几乎势不可挡。 黑衣人一时被这场景震住，还没反应过来时，火凤便直接向他们撞来。 炽热的温度蒸发了空气的水汽，火凤携着惊人热浪，浑身的火焰将拦路的黑衣人焚烧成灰，生生将防守严密的通道辟出一条道来。 它一路俯冲到路的尽头，才放慢速度，以优美的姿态盘旋而上，展开燃烧着火焰的美丽翅膀，尾羽翩翩，最后渐渐消散于空气之中。 黑马跟随其后，跑过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的通道，他们的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一片一望无际的浩瀚海洋顿时映入眼中。 天际水天交界处，几乎俱是如墨汁一般的浓黑，崖岸时不时腾起滔天巨浪，东海于浓黑沉重的天空下翻滚咆哮，海水起伏不定，时而隆起如一个个小山丘，不停相撞之时，激起一道道几米高的巨浪，搭配着上空压得极低的乌云，以及其中时不时闪现的紫电，场面可怖。 千霜他们出来后便到了一个碎石滩，直走是一个陡峭的崖岸，往左看，则是一个破败的小渔村，往右看，是一片黑色的山崖，完全断了右边的路。 千霜让老黑停下，把散下来的头发随手往后一捋，转头问商衍：“阿衍，这种情况你能下海吗？” 商衍摇摇头：“这里不行，这里是南岸，我需要从西岸下海。” 千霜赶紧低声背：“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嗯！往左走。” 商衍：“……” 刚刚他居然还有几个瞬间觉得她很正经可靠。 黑马也不屑地从鼻孔里喷出一道气，摔了摔蹄子，便往左边奔去。 即将踏进那个小渔村时，千霜忽然道：“老黑，等等。” 黑马也察觉到不对，机灵地抖了抖耳朵，停下了脚步。 那小渔村屋子破败矮小，屋顶不知用什么做的，上面甚至盖着渔网，有的挨在一起，有的单户散落在一旁，门前就是小渔村的主路，空旷得莫名诡异。 此时，那些小破屋几乎摇摇欲坠的木门一扇接一扇打开，从里面走出很不正常的渔民。 之所以能一眼看出他们不正常，是因为这些衣衫褴褛的“人”惨白的脸上，泛黑的眼眶中只剩眼白，他们步出时步履有些许僵硬，露出的脖子上爆出显眼青筋。 这些人中，有老人，有孩子，“渔民”们毫无血色的嘴唇掀起，露出尖利的獠牙。 他们行动越来越流畅，像生锈的零件忽然上了润滑油，运转变得顺畅，有的“渔民”甚至四肢着地，如同野兽一样凶猛地朝千霜等人/鱼/马扑来。 千霜：“……”这什么玩意儿？僵尸？丧尸？吸血鬼？ 商衍：“！！！”好丑！ 黑马：“？？？”莫挨老子！ 千霜往僵尸堆里扔了一把离火，渔村变火海。 离火，杀妖利器，出门毁妖灭迹好帮手，自动分辨人与妖，强势解放人脑，释放双手。 等离火熄灭，装满人形怪物的渔村已经整个消失在他们面前。 受到惊吓而炸毛的人/鱼/马这才恢复从容，继续上路。 商衍身为一条傻白鱼，对于某些理解不了的事忍不住就会不耻下问：“霜霜，你的离火不是只烧邪崇，怎么连房子都烧着了？” 千霜一派从容淡定的模样：“不知道，可能连房子都是妖怪吧。” 商衍很生气地戳她腰。 她现在怎么这样！动不动就开始骗鱼！ 鱼也不是条条都是好脾气，像他这种坏鱼，生气的时候超可怕！ 他自己都害怕！ 狂暴的海风吹乱千霜披散的的长发，千霜似乎在笑：“说一句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商衍一条恋爱经验为零的纯情鱼，哪能猜准老司机的心思。 商衍其实一向不知道千霜爱听他说什么，往往他好好跟她说话，明明是正经严肃的内容，她端详着他，目光中却总是中含着莫名的愉悦。 房屋烧毁的真正原因在商衍心里也并不是那么重要，比起这个，商衍着魔似的，心思停留在“说一句好听的”这几个字上面，下意识开始努力回想以往逗她发笑的事。 说不上来什么心理，商衍在千霜这开玩笑似的一句话过后，心中忽然涌起些许酸涩。 人鱼之间陷入热恋，本就该说情话的……他却不善言辞，别的人鱼到死也不会跟他的伴侣分开，而他对于霜霜连最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 风声在耳边呼啸，墨色长发扬起的弧度美好。 商衍拢了一缕在手心，鸦青色睫毛上沾了一滴晶莹的雨珠。 他不会甜言蜜语，能讲给千霜听的，只有一腔衷肠。 这时商衍敛去了曾经所有的青涩与羞赧，倾身贴近千霜的背，清越音色无端透出些许温柔。 他很轻又很认真地在千霜耳边低声道：“霜霜，我心悦你。” 心悦你，信任你，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你，从此，再不惧尘世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被拖出去玩了一整天，今天更可怕，大清早爬起来被拖去看杀猪，过年太难了T﹏T 日更，更新大概是22：00-01：00这个时间段，白天事多，晚上才有时间。 二更目前只能随缘。╯□╰ 第66章 养鱼技巧六十 墨色长发缓缓落下，飘落的雨丝轻轻散在脸颊上,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缓慢, 千霜扭头看向商衍, 没听清那几个字似的，谨慎又带点期待地问：“什、什么？” 商衍垂眸专注地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 张唇正要开口—— 老黑脚下一滑, 四条马腿顿时交叉, 一个踉跄把两人颠了个横七竖八。 千霜与商衍撞成一团，什么缱绻的气氛都给撞没了：“……” 千霜一脑袋磕在商衍胸膛, 硬邦邦的, 疼得她龇牙咧嘴地捂住了脑门。 商衍赶紧把她从怀里扒出来，眸中染上歉意：“没事吧？” 千霜晕乎乎的：“快给我揉揉。” 商衍就把掌心覆上去，轻轻地给她揉。 他掌心温度很低，千霜被冰得一个哆嗦, 抓住他手腕移开一点，对上他漂亮的冰蓝眼眸，她还没忘了刚才的事，仍固执问：“你说什么？” “……”商衍耳根微微发烫：“我说，我心悦你。” “你说这个，是真心话……还是为了知道房子着火的原因？” 商衍抿唇, 乖乖回答：“真心话。” 妈的, 这条鱼撩起来真的是…… 千霜听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小铁拳捶了他胸口一下, 忍受不了似的：“怎么突然说这个，你这条鱼好讨厌哦！” 这次捶的那一下没了对付东老板的威力，接近于“小拳拳打你胸口”的真实效果。 被打了一下，又突然被讨厌的小仙鱼满眼迷茫：“？？？” 被他们压在身下，四腿交叉还没爬起来的老黑：“……” 你们这对狗男女就没意识到马已经不跑了吗？ 打情骂俏！就知道打情骂俏！海底城不想回了！ 黑马长嘶一声，鼻孔喷出一道又一道愤怒的粗气。 它闹出动静，两个狗男女才发现它诡异的姿势，磨磨蹭蹭地下来了。 千霜手牵住商衍：“前面的路老黑怕是不好走，我们走过去吧。” 商衍没有意见：“好。” 确实，小渔村过后，便是一片布满碎贝壳的沙滩，那些贝壳尖利如刀，要是让老黑就这么走上去，极其可能将腿扎伤。 就是他们自己走上去，恐怕也会被扎穿鞋底。 千霜琢磨了一会儿，掏出长鞭，将灵力附着在上面，手腕转动，立时气势万钧，破空一声凌厉炸响，就直直地抽出一条路来。 千霜正想再补上一下，劈出更宽的路来给老黑走，却被商衍阻止了：“把它留下来，这里离西岸不远，我们自己过去。” 千霜有些疑惑：“这里可能不安全。” “它自己可以应对。”商衍说着，牵着满脸懵逼的千霜往前走。 千霜不由自主回头看姿态倨傲地甩马尾是黑马，又看了看自己养的鱼：“不是，老黑究竟是什么啊，它似乎不太正常的样子——阿衍，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它？” 商衍目光微闪：“嗯……认识，但它不想别人知道它的真实身份，我能不能不说。” “你悄悄告诉我，谁知道？天知地知鱼知我知。” “……霜霜，哪有你这么坏的。” “你就说告不告诉我？” “你跟我回海底城，我就告诉你。” “那还是算了，我忽然不是很想知道了。” 商衍眼中忽然漫上失落：“霜霜，你真的不和我回海底城？” 千霜沉默了一下，说：“对不起，阿衍，就像你想要守护你的海底城一样，我也有需要去守护的东西，” “那对我而言是使命，也是穷极一生也要去实现的誓言。” “什么使命？什么誓言？你骗我，你总是骗我！”商衍很难过：“你之前明明说你只是怕海。” 千霜很无奈，又有点心疼她的鱼，握紧他的手：“真的很想我跟你一起去海底城？” “嗯。”他声音沙哑。 一想到要跟她分开，他就好难受，习惯了身边有人肆无忌惮撒野的日子，再要他一个人度过孤寂的时光，他怎么能过得下去呢？ 可另一方面，他心中还有一些愧疚与自惭。 单单只是因为自己舍不得，就请求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未免太过自私。 她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他怎么能以爱为名，去束缚她的自由呢？ 像他这样的坏鱼，此生还有一个人喜欢着他，也该满足了。 商衍反握住千霜的手，边走边踹路边的碎贝壳，眼尾微微泛红，有些不甘的模样，却是不情不愿道：“算了，你想去哪便去吧，有空再回来看看我。” 还有一件事，他一定要蛮横一点：“但是！你不许找别人，别的鱼也不行。” 被他踹过的碎贝壳迅速被一层寒冰冻结，商衍看似只是随便踹踹，那堆贝壳便飞出去了好远，摔在地上后，豆腐似的碎成了渣渣。 他生着莫名的闷气。 千霜却在他旁边笑了一声：“我就算找了，你也不知道。” “我没跟你开玩笑，”商衍语气很严肃：“我一定会知道的。” “哦。”千霜没当回事，懒洋洋问：“那你打算怎么惩罚我呀？衍哥哥？” 这把商衍问住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丧气道：“不知道。”毕竟他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惩罚都不说，怎么让我害怕。”千霜挠了一下他的手心，叹了一口气，逼他道：“快想一个！” 商衍想不出，眼神迷茫且游离：“……那我、我就去毒你？” 然后让背叛他的渣女不得不去求他？ 千霜心想这招也挺损，简直不像傻白鱼想出来的。 他们已经步出碎贝壳滩，这时，前面由山海关延伸而出的山脚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千霜犯了难，把鞭子拿在手里拉了拉，琢磨着要不要把山也给劈开。 商衍却把她往海边拉。 千霜踉踉跄跄的，眼看离惊涛拍岸的断崖越来越近，顿时惊恐了：“你干什么？” 莫不是想拉着劳资去跳海，然后游过去！ “我不要跳海！你松手，我要去劈山！” “……”看把她能的。 商衍无奈地安抚她：“霜霜，我们不跳海。” “那过去做什么？喝海风？” 商衍拉她在离岸稍远一点的地方停下，他们脚下就是陡峭岸崖，海浪正一下又一下汹涌拍上来，商衍指着远处的一个地方：“那就是西岸。” 千霜很警惕：“你想怎么过去？” 商衍沉吟了一会儿，后退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交替相扣，结了一个千霜看不懂的印，他眉心间有流光闪过，凝集的水之灵力刹那间搅动天地风云，海浪声势越发浩大。 “砰——砰——砰——砰——” 四声炸响接连自海中传来，四条水柱连着被波及的海水顿时冲出了水面，离岸最近的那个水柱最高，几乎有三层楼的高度，而后的水柱高度依次递减，一路蔓延到远方。 说时迟那时快，商衍左手右手分别捻了两个不一样的复杂法诀，微微抬高双手，炸起的水柱与被连带起来的海水便自上往下开始冻结，雪白冰色霎时蔓延开来，到最后，翻涌的海面也被寒冰凝固在某个瞬间。 放眼望去，满眼尽是冰冷霜色，到很远处的海面，才能依稀可见那不停歇的惊涛骇浪。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瞬息之间，千霜眼睁睁看着被冻了一大块面积的的东海，懵了，好像……有、有点厉害的样子。 她看向被冻起的水柱，它们与中间被带起的海水连成了一条冰滑道，滑道中央微微下凹，趋势往下，直直通向刚刚商衍所指的方向。 商衍这条鱼想直接坐滑滑梯似的滑过去。 厉害厉害，脑洞挺大，她千小仙女佩服。 千霜这次真心实意地夸他：“阿衍，你真是一条超级厉害的人鱼！” 可惜句式与她之前吹捧商衍的话太过相似，商衍完全不信，觉得她又在哄他。 千霜摇他的手：“真的，我都做不到。” 商衍把怀里蹭来蹭去的脑袋稍稍推开一些，语气很是淡定：“霜霜，别撒娇。” 千霜：“……” 这条鱼不学点好的，学她的骚话。 商衍低头摸摸她脑袋，说：“我们走吧。” 这该死的摸头杀！ 千霜轻嘶了一口气，把他手扒下来：“别摸头，会把智慧都蹭走的。” “……”商衍看看自己的手，他一条傻白鱼顿时就信了，还陷入了哲学的思考：“真的吗……原来是这样？” ……虽然这条鱼是真的傻，但千霜总感觉他在不经意地损她，不过她找不出证据就是了。 算了，跟条傻鱼计较什么。 千霜把他的腰一揽，带他蹿上了三层楼高的“滑滑梯”。 一触碰到冰面，一人一鱼就开始下滑，千霜一个措手不及，脚底打滑地跌进商衍的怀里。 商衍接个正着，两人一起跌坐在滑道上。 那滑道上了一层润滑油似的，滑得要命，与衣物之间几乎零摩擦，完全违背了物理学，千霜被商衍抱在怀里，两侧景色极速后退，自高处往下看就是被冻洁的海面。 千霜还没这么玩过，有点飘，又有点爽，还有点嗨。 这滑道并没有直接通到西岸，它其中一截而已，之后商衍如法炮制，在即将滑出时及时造出一截又一截滑道。 千霜觉得她的鱼实在很神奇。 进入最后一段滑道，西岸近在眼前，那是一片宽广的滩涂，滩涂上有着一个又一个黑点，仔细看，却是眼熟的黑衣人。 ……呃，东老板的手下？ 他们这样滑下去，他妈的不是正好被包围吗？ 可惜不及千霜多想，他们已经脱离滑道飞了出去。 本来应该是可以安稳落地的，但商衍这条鱼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抱着她不撒手。 于是两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千霜眼睁睁看着地面离他们越来越近—— 一人一鱼直直砸在地上。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从他们身下传来，但很快就没了声息。 千霜：“……” 商衍：“……” 商衍推着怀里的千霜帮她站起来，然后自己站到了一边。 一人一鱼看着坑里面朝下趴着的黑衣人，陷入了微妙而尴尬的沉默：“……” “什么人！” “快！拿下他们！” 千霜抬眼一看，发现四周都是黑衣人。 ——他们貌似恰好砸在了黑衣人最密集的地方。 黑衣人抬刀上来就要砍，千霜和商衍对视一眼，一人一边，一个凝出火龙，一个满天下冰针，局势瞬间扭转，变成了单方面的血腥殴打。 十几秒后。 千霜踹开挡路的焦尸，给她的鱼腾出一条干净的路，转头正想叫商衍走这边，却见商衍已经提起略长的衣摆，矜持而从容地踏上了一块冻着碎渣的冰块。 千霜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不是，你这条鱼现在都不掩饰一下自己是条坏鱼的吗？ 千霜目光复杂地看着商衍一个迈步，跨到另一个冰块上，还回过头来邀请她一起踩。 今天的鱼特别凶残，也特别有童心。 千霜如他所愿。 千霜从冰上跳到地上，正要去牵商衍的手，上空突然炸开一声雷霆巨响，即将相触的手一顿，他们同时抬头望去。 浓重的妖气几乎成了实质，丝丝缕缕的从乌云下方蔓延开来，像一条条黑色的触手，有黑色暗影在乌云当中穿梭，尖利的啸声响彻云霄。 是那些成堆迁向东方的妖物，它们的目的地果然是东海，或者说，是海底城。 它们的出现似乎触动了风与雷电，雨下得越来越大，雷鸣震耳欲聋，粗大的紫电在乌云中一闪而逝。 系统也在同时发出示警声：【警告！警告！妖气到达玄元界阈值，即将触发位面自动清扫机制，请宿主注意避让九天玄雷，以免误伤！】 霸业号，你倒是给劳资说清楚，什么阈值什么自动清扫机制什么九天玄雷！劳资什么都不知道啊！ 久违的霸业号终于上线，声音依旧莫得感情：【请宿主自主探索玄元界的秘密。】 去你的霸业号，整天给劳资说点没用的，劳资日你大爷！ 霸业号发出一声长长的“哔——”声：【启动自动屏蔽功能，团结你我他，文明靠大家，请宿主注意言行，做文明宿主。】 千霜：“……”感觉霸业号出去一趟，回来后好像升级了。 千霜以为突然出现的妖物大军、触发的位面清扫机制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已经够麻烦了，没想到不远处又出现一波人，为首的那人是老相识，就是东陵东老板。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好像在他们组织中的地位还挺高。 东陵走上前来，黑衣人紧随其后，提刀相对，颇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气氛一触即发，东陵着一身玄衣，妖孽的脸上褪去了魅惑，又是面无表情，显得无比冰冷，活生生像变了一个人。 东陵声调诡异：“花小姐，我说过，一定不会放过你。” 千霜懒洋洋的：“那我好怕怕。” 商衍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目光扫过翻涌的东海，乌云中的黑影与紫电，不知为何，心中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死活。”东老板阴冷的目光扫过商衍，冷嗤一声：“给我上。” 千霜直截了当地抽出腰间长鞭，直直甩出，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千霜这一鞭是直接朝东陵的脖子去的。 东陵还算有两把刷子，堪堪避开了凌厉鞭尾，仓促地拉了两个人挡住她攻势，仅一下便抽得那两人分为四块。 千霜将鞭尾收回手中，对商衍说：“阿衍，你拖住其他人，我先解决掉东陵。” 商衍应下：“好，你小心。” 说罢，面对迎面杀来的黑衣人，一人一鱼不退反进，毫无惧意地冲了过去。 天空之中，九天玄雷蓄势待发。 妖物们似乎察觉到危险，纷纷开始躁动起来。 它们对这片海虎视眈眈。 “轰——” 九天玄雷以万钧之势轰然落下，立时便打散了一片乌云。 “轰隆隆——” 一下又一下的紫电击在乌云之中，渐渐有光自这些窟窿中透出，有光柱落入人间。 千霜长鞭已然缠住东陵的脖子，东陵跪在地上，双手拽着脖子上的长鞭，因窒息而面色坏败，眼珠凸出，额头上爆出一根根青筋。 他充血的眼死死盯着千霜：“我……嗬……我死也……不会……不……放过……” 他话还未说话，千霜一掌打碎了他的天灵盖，东陵失去生机的身体顿时软倒在地。 滥杀无辜，枉顾他人性命，终究没有好报。 千霜抖开他脖子上的长绳，回头看去，商衍游走在黑衣人之间，一步间便倒四人，显得游刃有余。 他出手毫不留情，看向她的目光却是温和的。 他正向她走来。 不远处，忽然又赶上来一群人，他们一身渔民打扮，手里却拿着锋利的鱼矛，那鱼矛比起正常的缩小了许多，可以用□□射出去。 他们是在西岸偷猎的渔民，专门抓捕因迷路而游到西岸海边的人鱼，抓到了，就高价卖给偷渡组织，之间曾保持了许久的合作关系。 如今看见有两个人杀了合作对象，渔民又惊又怕，生怕是来找麻烦的，因为害怕被波及，又见那两人发现了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们纷纷开□□将鱼矛射出…… 商衍见此，为千霜和自己加了一层结界，他能操控的是水之灵力，本来防御与治愈的能力就很强，连妖物都无法轻易破坏的防护结界，更何况区区的鱼矛。 果然，最前面的那支鱼矛与结界相撞，瞬间弯折，被卸掉了所有的力道似的掉在了地上，再然后是紧跟其后的一支—— 天空中忽然落下一道玄雷，直直劈在最后一支鱼矛上。 那支鱼矛暗黑矛身顿时划过一道五色流光，昙花一现般一闪即逝。 最后第二根鱼矛折在结界前，但它却像没受到任何阻碍，穿透了结界，直直向商衍心口而去—— 眼看一切都来不及阻止，商衍惊异的同时，无暇顾及为何这支鱼矛会突破他的结界……唯一庆幸的是这支鱼矛不是射向千霜。 情势危急，他结印几乎快到只剩残影，护心结界即将落成的那一刻，身前却忽然挡上来一个人。 温热的鲜血溅了出来，落了几滴在他骤然变得冰冷苍白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没死，淡定，甜文。 下章会解释何为致命因果律。 不过我相信某些机灵得让我头秃的小天使能猜出来T﹏T 第67章 养鱼技巧六十一 商衍瞳孔微缩，冰蓝眼眸中渐渐蒙上一层灰暗, 他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愣愣地接住了往后倒下的人。 他似乎也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抱她的力道那样紧，双腿却如同支撑不住她的重量, 环着她的腰身缓缓跪坐在地。 “霜霜……”商衍喃喃着叫她。 千霜靠着他的胸膛, 额头上涔出冷汗, 神色隐忍，似乎正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胸口插着的鱼矛周围渗出鲜红的血迹, 将白衣染得血色斑斑。 千霜感觉很不好。 这支鱼矛很诡异。 当胸穿一箭也不是没经历过，那样的程度对于她来说甚至只能算小伤——毕竟体内的五灵之力会自主修复身体的创伤，哪怕是刚穿过来原主受的的箭伤，没有霸业号的金疮药, 她也能自己修复伤势。 可是……她觉得这会儿扎进她胸口的玩意儿不是普通的鱼矛……它特么的一定是个正儿八经的BUG！ 千霜如今不但胸口剧疼，甚至还有一种灵魂正被生生从这具躯体剥离的拉扯感。 ——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鱼矛上传递过来，通过血肉直击灵魂，意图将她分离出这具躯体。 【是玄元界的意识。】霸业号突然发声，冷漠的系统音没有一丝人情味。 【宿主的灵魂非玄元界之魂，入主本该死亡的寄主身体时改变了世界轨迹, 引发了玄元界天道的抹杀机制与自动修复机制。】 【自动修复机制, 乃因果律下会发生的必然结果，天道受因果律影响，会让“复活”的寄主以命定轨迹死亡。】 所以, 她是被还原了花千霜被箭射死的命定情境，鱼矛上的力量就是想将她分离出去的天道力量？ “我擦！”千霜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大声谩骂霸业号：“你他妈把我弄到这来，不帮我遮掩一下的吗！” 这是什么垃圾系统！ 【抱歉宿主，系统并不具此功能，请宿主做好防雷工作，养成自救意识。】 “我日……”灵魂被撕扯的感觉实在过于蛋疼，千霜再无暇顾及坑爹的霸业号，她不能让天道就这么把她推出去，她还放不下她的鱼。 要是她就这么因他而死了，商衍会怎么想，他这条鱼看着凶，其实很重感情，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千霜一手抓上鱼矛尾部，五指收拢，紧紧攥住，咬着牙用力往外拔。 天道的力量在体内炸开，她与鱼矛接触的手也开始泛红。 商衍回过神来，眼尾染上一圈的红，慌忙地拨开她的手：“不要，不要拔——” 那支鱼矛的尖端有倒钩，就这么拔出来，她体内的血肉会被带着外翻…… 他几乎不敢想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千霜闭了闭眼，说了一句什么，商衍多好的听力啊，此刻耳边却嗡嗡的，一时居然没听清，他低下头去听，只听到几乎消散在空气中的几个字：“可是……阿衍，好疼。” 可是，我不想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你啊。 我想送你归海，我想同你告别，我想给你一个离别吻，我想跟你说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我想告诉你，我也心悦你。 怎么能甘心就此离开？ 哪怕与天相抗，哪怕只能再多拥有一寸光阴，我也要留在你身边。 千霜心中忽然冒出一股狠劲，她手上徒然用力，猛然将几乎洞穿她胸口的鱼矛拔出—— 随后铺天盖地的疼痛几乎达到了她忍耐力的顶峰，她的身体在商衍怀里微不可察地颤抖，被商衍紧紧抱住，好久才平复下来。 千霜是痛到麻木了。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目光有些涣散，失神地看着天空，意识渐渐模糊。 耳边有密集的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那马蹄似乎踏在了她的心上。 马蹄声消失的那一刻，一声龙吟长啸于九天。 视野中，黑鳞巨龙盘旋而上，姿态傲然，它身后映着自窟窿中洒下光芒来的的天幕，每一片鳞片都散发出冰冷沉重的光泽。 接下来那条龙的去向，千霜看不清楚了，她眼睛酸涩，翻滚的痛意渐渐减弱，降到了她能忍受的程度，她这时才感受到了疲惫，不由闭了闭眼。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温热而圆润的触感。 千霜睫毛颤了颤，吃力地睁开眼，抬眸看向商衍的脸，可她此时眼前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沙哑着声音问：“哭了？” 回应她的只有羽毛般落在额头上的吻。 千霜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定，在他怀里沉沉地昏睡过去。 千霜没看到，黑龙自空中俯冲而下，龙身直直没入东海，海面立时拔地而起一堵几乎高耸入云的海墙。 它以势不可挡之势向西岸席卷而来。 商衍并没有躲，他安静地抱着千霜，好像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了一个她。 海墙在逼近他们时，忽而缓缓倾倒，弯曲成了一个似半圆的弧度，自他们头顶呼啸而过，声势浩大地撞在地面上，而后凶猛扑向那些忙不迭逃跑的渔民。 待一切平息，海水缓缓退回之时，沉默着的人鱼轻轻地抱起了他的人类。 他们消失在了骤然而下的暴雨之中。 * 千霜做了一个不算太长的梦。 其实，也不算是梦，准确的来说，是记忆里发生的事按时间线倒回，走马观花地倒带播放了一回。 飞射向商衍的鱼矛，笼罩在阴霾中的山海关，束缚着人鱼之魂的客栈，花容隐含泪的眼，而后是边关那一轮皎洁的月，深蓝鱼鳞散发出美丽光芒，人鱼染血的唇角…… 她的灵魂似乎变得格外轻盈，直接穿进了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花千霜。 并不是预想中的夺舍场面，她穿过那个身体，回到了曾守护了几百年的五灵禁地。 五灵禁地里还是那副老样子，厌倦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下一秒，她所看到的场面一转，视野所及，却是一片血红色的回转阵法。 高大的五灵门前，约摸有三百多人盘腿坐在地上，每人守着一个阵点，他们身下的血红色朱砂纠缠在一起，勾勒出诡异的线条。 血色线条直直通向阵法的中央，那便是回转阵法的阵眼，而此时，那里正盘腿坐着一个人。 那人紧闭双眼，乌发散在身后，着一身红衣，眉间却显出一个黑色印记。 千霜飘过去，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纳闷地发现这个貌似走火入魔的人正是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千霜拧眉，不记得自己之前曾走火入魔过。 不，不对——她不止不记得这件事，连其他的事都记不起来了，比如她记得自己魂穿前睡了一觉，却不记得睡觉之前自己做了什么。 千霜觉得此事诡异得很，正想再看清楚一点，忽觉一阵拉力将她往后扯开—— 千霜脑袋晃了一下，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睛。 漏进来的那缕刺眼的光很快就被什么挡住了，千霜眨了眨眼，等她能适应光线了，那只手才移开。 “霜霜。”一张些许憔悴的美人脸出现在千霜的视线中，冰蓝眼眸中盛满关切和小心：“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睫毛卷翘，如雪一般的脸蛋毫无瑕疵，眉宇间虽带倦意，一张俊脸近看依旧很能打。 他凑得还很近，千霜想也没想，抬头就吧唧了一下他漂亮到叫人目眩神迷的脸。 “！”商衍猝不及防被亲，没想到千霜刚好一点就耍流氓，又懵又气。 “你……你怎么这样！”商衍舍不得骂她，不轻不重说了这一句，就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低头抓住千霜的手，眼眶微红：“我问你话呢。” 千霜忍不住就心疼了，伸出另一手，先是摸到愈合了伤口的胸口，顿了顿，又去碰他眼角：“你别哭啊，不是把我治好了嘛，我家阿衍真厉害。” “你还说！”商衍更气了：“谁让你帮我挡的！我自己挡得住！” 他说着，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凶了，语气软了一点，小心地摸她胸口：“还疼吗？” 其实已经不疼了，但千霜就是要故意轻嘶一口气：“还有点疼，你再给我揉一揉，揉一揉就好了。” 商衍信以为真，马上低头认认真真地给她揉。 他手法轻柔、神情严肃、毫无杂念地揉了好一会儿，看到千霜不停上扬的唇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骗了！ 千霜醒了才一会儿，就气了商衍两三次。 闹了一会儿，千霜看到商衍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才爬起来窝到他怀里，摸着他下巴问：“怎么治好我的伤的？” 商衍垂眸道：“用了人鱼族的治愈法术。” “很累吧？” 商衍沉默了一会儿，说：“霜霜，只要能救回你，哪怕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你怎么这么好。”千霜埋进他怀里蹭了蹭，忽然想起昏过去时看到的黑龙，顿时挑了挑眉毛，心头冒出一个猜测：“那是老黑？” 她没说是谁，但商衍却明白，他点头：“是黑玄……他觉得变成一匹马挺……耻辱的，不想别人知道，所以之前没告诉你。” 千霜“哦”了一声，环住他脖子，微微拉下来一点：“真的只是因为这样？” “……”商衍目光微闪，别过眼去：“其实……还怕你坐在他身上有心理负担。” “阿衍，你有时候真不诚实，果然不是一条好鱼。” “……” 商衍无话可说。 千霜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所以你之前是乘着老黑到边关的。” 怪不得他能不吃又不喝，拖着鱼尾从东海跑出来这么远了。 不过也真是意想不到，老黑是黑龙马——居然真的有龙会跑去变成马，这里面什么原理？ 千霜不由自主想到白龙马，一字之差，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是天翻地覆。 怪哉，怪哉。 作者有话要说：填坑！ 给猜中老黑真实身份的小天使发红包，你们太棒啦！ 最后一卷是在现世，也就是千霜的世界，感觉也快了 (-^〇^-) 最近总有一种悔恨不已的感觉，那就是——发文不如评论快。T﹏T 第68章 养鱼技巧六十二 千霜揽着他脖子，眼睛四下张望一下：“老黑呢？” “他先回东海了。”商衍把她不怎么雅观的姿势摆好, 轻咳一声, 白皙如雪的脖颈微微泛红, 眸光闪烁，一副不自然的模样。 千霜纳闷得很, 好端端的, 她还没开始撩, 这条鱼怎么就害羞了？ 正想追问，不知哪里传出来一声窃笑, 有“嘻嘻”的, 又有“嘿嘿”的，还有“咯咯”的——超级诡异！ 千霜之前完全没察觉到这屋子里还有别的生物存在，联想到商衍刚刚不自然的神情，心中疑惑渐生, 终于正眼看了周围环境。 他们所在的屋子低矮窄小，摆设很简陋，不远处就是一个灶台，木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张破渔网……应当是某个渔民的屋子，墙角堆着许多渔具, 狭小的窗子透不进多少光, 乍一看，整个屋子就显得昏暗无比。 千霜觉得那些东西应当就躲在阴影里，顿时放开商衍, 撸起袖子就要下床，气势汹汹道：“我去看看。” 商衍赶紧拉住她：“不是妖怪。” “那是什么？”千霜回头瞧他，狐疑地眯起眼：“你藏的小情人？” “说什么呢！”商衍美眸瞪她一眼，把千霜按坐回床上，起身走了几步，忽而伸手掀开了一块布，一缕明亮的光线顿时透了进来，千霜这才发现原来那里还有一扇窗。 光线照亮了一块区域，商衍拉着布，神色不虞地示意千霜低头看。 千霜视线下意识往下，就看到墙角放着一个挺大的铁笼……里面居然关着四条人鱼，尾巴红的粉的黄的青的，各不相同，有男有女，条条美貌无比。 此时他们正捂着嘴偷笑，目光害羞地在他们两个之间打转。 千霜：“……” 千霜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窘迫，而是不可置信，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那些被关在笼子里傻笑的四条人鱼，只感觉脑壳犯疼：“阿衍，你怎么不把他们放出来？” 你特么其实是假的人鱼吧！ 商衍瞥了一眼笼子里的族人，有点无辜道：“他们喜欢钻在里面。” 千霜简直懵圈，下了床走过去：“怎么可能！阿衍，你莫要欺负我不是鱼。” “……”商衍真的很惋惜千霜不是一条鱼。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伸手拉开笼子的门给她看，笼子一直没锁，他无奈道：“霜霜，是真的，他们不愿意出来，我才把笼子移到了屋子里。” 商衍犹豫了一下，又说：“人鱼挺喜欢往窄的地方钻的。” ……那不是跟猫一个样？ 人鱼原来都爱这么玩的吗？ 千霜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地“哦”了一声。 她还有一个问题：“阿衍，你是不是也想钻进去？” 商衍有点不好意思，偏头矜持道：“有……有一点。” 千霜：“……” 笼子里的人鱼还扒着铁栏杆邀请千霜，叽叽喳喳的：“姐姐，你要不要也进来试试，超级满足的！” 不，她不会满足的。 千霜恍惚着抬手，把身边的商衍塞进了那个还挺空的笼子里，然后关上笼子的门，隔着铁栏杆问商衍：“真的很满足？” 笼子的宽度在人鱼盘着尾巴的时候是绰绰有余的，但对商衍来说却有点窄，他一双大长腿简直无处安放，只能憋屈地抱着膝盖，就这样，商衍这条鱼还能跟她点头：“尚可。” “……”千霜简直要为人鱼的这个奇葩爱好跪下。 千霜的心情又有点复杂，琢磨着以后是不是还得订制一个大笼子，力求天天都能满足这条鱼。 不过仔细一想，其实也挺好——这样就不怕鱼长腿跑了！ 千霜轻咳一声，偷偷摸摸打量着笼子里的家养人鱼，感觉挺……那什么的，总是让人不经意生起某种不好的联想。 青尾巴的小姑娘撒着娇：“姐姐，你就进来感受一下嘛。” 黄尾巴、红尾巴、粉尾巴附和着点头。 不，人类真的感受不到鱼的快乐。 最终还是商衍给解了围。 商衍推开笼子走了出来，垂眸对里面的人鱼道：“别闹了，我们该走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无端放缓了许多，那是对于族人的别样温和。 青尾巴的小姑娘目光扫过千霜：“姐姐的伤好了吗？” “霜霜的伤已经好了。”商衍伸手进去摸她脑袋：“你们乖，回海底城玩好不好？” “好！”小姑娘乖乖点头，对其他几个小伙伴说：“我们听商哥哥的，回家再玩钻洞。” 商衍就微微牵起唇角。 他很少笑，这时候温温柔柔地笑起来就越发好看，千霜当着孩子的面不好亲他，但又十分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勾了勾他冰凉凉的手心，表情格外正经：“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商衍摇了摇头，捏了她造次的手指一下：“霜霜，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出去一会儿。” 商衍出了门，留下千霜与四条漂亮的人鱼大眼瞪小眼。 人鱼们兴奋地看着她，目光亮闪闪的。 过了一会儿，千霜看向青尾巴小姑娘，表情特纯良无害：“你叫什么名字呀？” …… 商衍造好滑道回来，老远就飘过来一阵又一阵清脆的笑声。 “……”感觉他的人类又在搞事。 商衍心下顿觉不妙，刚踏进门口，就听见小姑娘娇声娇气地说：“霜姐姐，你好坏哦。” 千霜在里面很邪恶地笑（在商衍听来），特猥琐（在商衍听来）地说：“那小青琳倒是说说，我哪里坏了？给你看的大宝贝它不美吗？” 商衍：“……” 这人一刻不看住，竟然又开始不要脸！ 商衍快步走进门，发现四条人鱼在床上排排坐，千霜在他们面前，左手一只火凤凰右手一条火龙，在小人鱼们崇拜的目光下淡定一合掌，把凤凰和龙变没了。 “哇——不见了！” “颜色比黑玄叔叔还好看！” “我想要那个凤凰！” 商衍看了一会儿，无奈地叹口气。 上前打断千霜的表演（装逼），商衍说：“该走了。” 人鱼们舍不得千霜，粉尾巴的小姑娘羞赧地说：“霜姐姐，你会来海底城吗？我可以把我的床分你一半。” 黄尾巴的少年抿唇：“我可以把我家的洞都给霜姐姐钻！” “我可以——” 商衍上前抱起要说话的小人鱼，掩住眸中的失落：“走吧。” 他一条都不让千霜帮着抱，一条条把人鱼放到门外的滑道上，那是一条缎带般冰蓝色平滑道，一路蔓延到东海海岸。 人鱼们不舍地跟千霜道了别，有一个还亲了千霜一口……还好是个小姑娘。 然而商衍还是有点不满，上前手动把黄尾巴的先推了出去。 “!”黄尾巴懵逼地坐在滑道上，一眨眼就沿着滑道滑远了。 目睹黄尾巴的下场，其他人鱼乖乖地趴在冰面上摆好姿势，尾巴一拍冰面，哧溜一声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滑了出去，十分熟练的模样。 这波操作还是很骚气，千霜都不知道这是她今天第几次懵逼。 等无关紧要的鱼都消失了，商衍拉起千霜的手，声音低低的：“我们也走吧。” 他的手今天格外的凉，尽管心里有了猜测，千霜不信邪似的，还是问了一遍：“去哪？” 商衍垂眸看着她，睫毛微颤，张了张嘴，好久才发出了声音：“霜霜，我该……” 他顿住，因为实在说不出来后面的话。 千霜却懂了。 她和东海之间，他还是选择了东海。 就像商衍和五灵门之间，她也选择了五灵门。 既然这样，也算扯平了。 谁也不能怨谁，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责任要担起。 千霜说：“哪我们走吧，我送你。” 商衍缄默不言，刚刚那句没能说完的话好像抽干了他的灵魂，他像个提线木偶，得了指令，便机械地牵着她往海岸走。 本来应该说点什么话来告别的，一人一鱼在路上也想这么做，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都没能吐出口。 好像不告别，就永远不算离别。 走了一半路，眼看着东海就在眼前翻涌，千霜忽然停下脚步，闷声说：“阿衍，背我。” 商衍跟着她停下，冰蓝眼眸漾着水光：“怎么了？” “这个海好深，我腿软。” “……” 商衍就弯腰背起她，揽住她紧紧缠上来的腿，一步步往海边走。 千霜脸埋在他的脖颈里，闭着眼，感到有雨丝飘到另半张脸上。 “商衍，你还会离开海底城吗？”她问。 商衍失神地看着东海，不想骗她：“不会了。” “那我还能去找你吗？”千霜还记得他之前叫她去看他。 商衍心中忽然生出无边无际的悲伤：“霜霜，那是我犯傻，我忘了，人类是找不到海底城的入口的。” 这一望无际的东海里，海底城只能算沧海一粟，哪怕是人鱼也常有迷路，更何况是人类呢？ “怎么会找不到？”千霜埋在他脖颈里说：“你忘了我还有你的鳞片？” “我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 商衍心头一酸，抬眼望着岸边的礁石：“那你要说到做到。” “我保证。” “可你就会骗人！”商衍说着，把她放下来。 “这就到了？”千霜看着礁石外的海面：“不是还有一段路吗？” “你说你怕海。”商衍说着就生气，他一条鱼完全理解不了人类对赖以生存的家园的恐惧，都要走了，商衍忍不住想问清楚：“霜霜，你到底怕什么呢？如果你怕水，我有避水珠，可以让你在海里呼吸，如果你怕鲨鱼，我可以去杀了它们……” 千霜却摇头：“阿衍，我不怕这些。” “那你怕什么？” “我不知道。” “……” 商衍对她简直是无可奈何，只能蔫蔫地说：“算了……” 他没等到离别吻，心中愈发失落，低头朝礁石那走，背影孤零零的。 千霜却牵住他的手：“不过，我可以暂时克服一下。” 此时还未涨潮，礁石下的土地微微潮湿，千霜先行一步，拉着商衍踩上去，又走了好一段路，直到离岸很远且走到了尽头，他们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海浪在脚下翻涌，千霜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去主动地靠近海……靠近这么多水 。 她感到头晕目眩，强撑着才堪堪站直。 是了，她怕的不是海，是水，单纯的水。 具体的原因，她居然想不起来了——她如今已经忘却了太多东西。 商衍看到了她蹙着的眉，，哪怕舍不得，因为不忍她受罪，他没有再犹豫，直接下了水。 商衍浮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仰起头对千霜说：“快回去吧。” 千霜蹲下身来与他平视，目光很仔细地描摹他的眉眼：“不急，我再看你一会儿。” 商衍却先受不了了。 既然迟早要离开，为什么还要让彼此在这个时候再受这种折磨。 他猛地揽住千霜的脖子，冰凉嘴唇撞上了她温热的唇。 商衍不敢奢求更多，怕自己会因此瓦解掉所有离开的意志，只吮了一下，便已经满足了似的，微微往后退开一点，目光不舍地在这个人类的身上流连，像是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把她的音容笑貌封存到心中最热的那块地方。 商衍终于一转身，投入了东海，深蓝鱼尾折射出美丽光芒，在千霜眼中一闪而逝。 那鱼尾在海面上一拍，形状完美的尾鳍终究还是消失在海面之上。 千霜下意识伸出手去，但这次，她没能再揪住他的尾巴尖。 作者有话要说：人鱼沙雕小爱好get√ 第69章 养鱼技巧六十三 东海之水翻滚不已，滔天巨浪眨眼间便将千霜眼前的海面推出去五米高, 几滴冰冷的水溅在千霜的脸上, 又慢慢地滑了下去。 自封印中逃逸而出的妖邪虽然已经被天道扫除, 但风雨雷电却因九天玄雷的到来而更显声势浩大，东海上空有惊雷划过, 海浪一波比一波高。 一场海上风暴将要来临。 本该立即返岸, 千霜却仍然直直地杵在那块礁石上, 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 千霜抬眸眺望着商衍离开的方向，潜意识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这或许她这辈子第一次如此任性。 【宿主, 你应当前往海底城】 沉寂良久的霸业号忽而发声, 冷冰冰道。 “任务里说一定要去？”千霜垂下眸子，海风将她披散的长发吹得凌乱，千霜随手捋了一把，索性跟霸业号摊了牌：“我得去找五灵门。” 霸业号沉默了许久, 在千霜几乎要怀疑自己猜错了的时候，霸业号道：【五灵门就在海底城】 千霜眉头一跳，心说霸业号这狗比玩意儿果然与五灵门有关系！ “……”千霜终于骂了一声：“你不早说——现在鱼都游走了！” 【宿主之前也没问】霸业号冷冰冰地推锅。 “你放屁！这种有关主线的事你特么会不告诉我？”千霜冷呵一声，质问声直击霸业号内芯：“我看是你玩忽职守，下线不知道跑哪里去浪了吧！” 【……】霸业号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 * 海面波涛汹涌，海面之下的水流却是无比平静。 海面之下没有光, 海水冰冷刺骨, 几乎要将血液冻结，浓重的黑暗中，巨大的尾鳍分开水流, 长尾矫健地摆动，原本极快的速度却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慢。 到最后，游向海底城的人鱼悬停在如墨般黑暗的海水中。 冰冷的温度立即将他包围，冷得刺骨，内心缺失的那块地方像被生生撕扯开来，又空又疼。 到最后，商衍难受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捏紧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兔子，在黑暗中沮丧地闭上眼，心想，他真是一条很坏也很自私的鱼，既想给她自由，又做不到放她离开，如今竟然还有了那种极其阴暗的想法。 ——他想折回西岸，不管不顾地把他的霜霜拐回海底城。 他的霜霜很好哄的，只要亲几下就能消气。 但如果哄不好…… 想到这里，纯情的人鱼就没有应对的方法了……因为迄今为止，千霜最生气的时候也仅仅是撸起袖子要揍鱼这种程度。 ——如果哄不好，就让她揍几下好了。 ——对一条犯错的人鱼来说，只要把脸护住不破相，其他都不是问题。 商衍念及此有些意动，因为想要去做的是坏事，他尾巴尖紧张又羞赧地卷了起来。 他在折回去拐千霜和放弃惊鱼想法回海底城之间摇摆不定。 商衍捏了捏手心里的兔子，眸光闪烁，意志偏向于内心的真正渴望。 他转过身，心中有着离经叛道的忐忑，但更多是某种奔赴未知的毅然决然。 他不知道千霜是否还在那里停留，不知道她这次会不会回心转意，可他知道，如果今天不去再尝试一次，他永不甘心。 因为这一次，一旦错过，或许就是一辈子。 人鱼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尾鳍破开凝滞而厚重的海水，他似黑暗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势如利箭般赴向他的光明。 飞蛾扑火般的孤注一掷。 商衍从未游得如此之快过，快得让他觉得自己要追上了光阴的流速。 可商衍没心思去多想，他只是一条鱼，最大的念想也不过是追上他所爱之人。 “哗——”商衍脑袋破开水面，迎面便是一个海浪打过来，好在商衍已经看到了西岸，迅速扎下了水，避过了这波海浪。 须臾，商衍再次浮出海面。 海面上的波涛可怖地翻起，饶是熟悉东海的商衍，也只能随着汹涌澎湃的海面起起伏伏。 海面升起的某个瞬间，商衍看到了千霜。 如今海面上升，礁石滩下早已涨了潮，大部分礁石都被海水淹没了，她居然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最靠近东海的那块礁石！ 这个人类在这种危急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赶紧回到岸上，反而紧紧抱着旁边一个高一点的礁石……海水甚至已经淹到了她的胸口。 眼看翻涌的海浪要将她卷走，商衍瞳孔剧烈一缩，猛然扎下了水。 商衍听到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游过去，顾不上打来的浪头，一浮出水面就大力地揽住了千霜的腰，同时抓住了礁石。 “唔……”千霜被海水扑了一脸，有商衍用力勾着，好歹没被卷走，只是呛进了水，偏过头咳了好一会儿。 她乌黑的长发已经湿透，眼睛水雾雾的，脸都吓白了，看上去格外可怜，商衍看到千霜这个模样，哪里还舍得骂她，强压着怒意和差点失去她的恐惧生硬道：“这里这么危险，你怎么还没走！” “……”千霜简直委屈得要死，她怎么知道涨潮有这么快。 她不过是跟霸业号互怼了几句，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现海水已经淹到脚了。 ——当然也有赶紧往回走啊，可她刚走了几步，又一个浪头打过来，海水就已经到她腰了…… 太可怕了这海！ “阿衍，你怎么回来了？”眼看着小仙鱼生气了，千霜赶紧放弃礁石转而揽住他的脖子，有意示弱，小声嘀咕说：“嗐，吓死我了。” “我放不下你。”商衍果然消了点气，抱住八爪鱼似的缠上来的人类，感受到熟悉的温热，耳边听到她的呼吸声，心中又泛起心疼和自责。 他不敢想，要是他没赶回来会发生什么事。 是他的错，要不是为了送他，她也不会走到这里，也不会面对这些危险。 商衍摸摸她湿漉漉的脑袋，目光渐柔，垂眸轻声道：“有我在，没事了。” “嗯。”千霜在他脖子上蹭了蹭，片刻后偏过头，看到又一波巨浪，因为信任家养人鱼的能力，还有心思点评：“那个浪好大。” 商衍也看到了，如果被这种浪拍到崖壁上，后果不堪设想：“霜霜，闭气，我带你到下面去。” 千霜依言照做，埋在他胸膛里，任他带着她扎下水。 千霜被商衍护在怀里，感到水流从脸上急速拂过，海面上的喧嚣迅速远去，光与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迎面而来的黑暗让千霜时有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明了。 千霜察觉到水流凝滞，猜测商衍已经停了下来，四周一片漆黑，千霜也摸不清楚他们到了哪，从商衍怀里抬起头，伸手去摸索他的脸，旨在询问商衍停在这做什么。 商衍没说话，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在黑暗中精准抓住她探过去的手指。 千霜懵了一瞬，忽而察觉唇上压下来一片冰凉。 这是在渡气？ 千霜心情复杂。 习武之人，肺活量自然是很高的，她下水也不到三十秒，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憋不住。 这条鱼是在瞧不起谁？ 而且渡气这法子也不怎么科学，可能没用。 千霜正想着，忽而听到商衍压着她唇瓣含糊道：“霜霜，张嘴。” 千霜：“……” 你不要说你要喂我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劳资不要！ 千霜的疯狂摇头并没能提示到商衍，或者说商衍看到了也当没看见，他几乎是半强迫地捏开了千霜的下巴。 千霜感觉有什么冰凉的物体磕到了牙上，被商衍强硬推入，她没来得及吐出来，那东西便一路滚下了喉咙。 这什么玩意！ 珠子？ 避水珠？ 这玩意是用吞的吗？难道正确使用方法不是压在舌下？ 不过吞下这颗不知名珠子显然也是正确的一种使用方法，压在身上的厚重海水顿时轻了许多，浑身如同放下了重担般舒爽，周身也感受不到海水的存在，只有在移动的时候会遇到些许阻碍。 商衍微微松开她，尾巴尖碰了碰她小腿：“霜霜，你可以呼吸了。” 千霜略略吸了一口气，发现除了空气，依旧有水进了气管，但伴随着吐气，它也能自然地流转而出，呼吸时没有任何感觉。 能呼吸，也就能骂自作主张给她吞珠的鱼了，千霜戳着他胸口质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商衍眸光微闪，想要含糊地混过去：“就是……定水珠。” “你说什么珠！” “……定、定水珠。” 商衍心念一转，就知道她这语气听起来必是知晓定水珠的，顿觉心虚，尾巴摆了摆，忍不住缠住了千霜小腿，他刚刚逼千霜吃了珠子，这会儿居然还哀怨上了：“你怎么这么凶。” “这是个严肃的事情，好好说话，别撒娇！”千霜扳过来他冰冰凉凉的脸。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一条娇气的小仙鱼？没想到心居然比她还大，定水珠都敢拿来给她吃！ 定水珠的珍稀程度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它除了避水的另一个功能。 ——相传，集齐五颗定灵珠，便能打开五灵门。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我来迟了T﹏T 第70章 养鱼技巧六十四 定灵珠不同于五灵珠，五灵珠乃天地五行凝聚而成的灵物, 与五灵门之中的五种属性相对应, 顺应天地五行循环, 彼此间相生而相克，是五灵门的能量来源之一。 而定灵珠则逆五行运行之法而生, 五颗定灵珠的属性分别与五灵珠对应的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相克, 又自成一套平衡之法, 理论上来说，应当能突破五灵门的能量体系, 从而打开这所神秘的门。 ——所以便有了定灵珠能打开五灵门的传言。 这个传言应当不一定是准确的, 但千霜的潜意识告诉她，这是真的。 这很奇怪——就像千霜遗忘了很多事，却记得这个传言。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 定水珠是五颗定灵珠之一，本可翻覆天下水域, 现在被她吞下了肚子，当作区区避水物品来用。 而想要打开五灵门，集齐所有定灵珠是必须的，所以她如今除非剖腹取珠，否则开不了门。 “……” 千霜极度怀疑人生。 商衍这条坏鱼！ 他特么的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商.暴殄天物.坏鱼.衍不知从哪取出一颗夜明珠，莹润的光驱散四周的黑暗, 露出他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 他拿眼睛悄悄瞄她, 见千霜脸色黑沉，小心地伸手勾她手指，小声辩解道：“那颗珠子我放着也没用……” “……”千霜被他真挚的目光注视着, 只感觉脑壳痛：“可有避水珠就足够了。” “避水珠不行。”商衍说着，尾巴松开千霜的小腿，微微摆动，揽着她慢慢地往一个方向游。 “怎么不行了？”千霜戳他腹肌，戳了好几下，又戳他胸膛：“咋滴？我跟它还特么不兼容？” 商衍任她乱戳，很严肃地说：“因为太危险了——万一你没含住，后果很严重的。” 千霜：“……你怕不是把我当三岁小孩？” “霜霜，你乖，”商衍哄她：“已经吃下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我乖你个头头！ 千霜怒瞪这条坏鱼！ 咸吃萝卜淡操心！ 游着说话不腰疼！ 千霜心念一动，揽过他脖子问他：“你怎么会有定水珠？” 商衍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实际上悄摸摸带着她往下游：“我捡到的。” “……阿衍，你想逗我大可明说。” “好吧，我逗你的。”商衍的声音有点低哑，他放慢速度，力求不让千霜察觉到不正常的水流方向，乖乖说：“是我父亲传给我的。” “阿衍，你这条鱼真的是越学越坏了。”千霜捏住他的脸，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商衍不动声色转移了注意力：“普通的人鱼应该不会永远定水珠这种东西的吧。” “嗯。”商衍一心二用，下意识低低应了一声，也没阻挡她□□他绝美脸蛋的咸猪手。 他第一次做这种坏事，实在有点……紧张。 千霜这时却察觉到不对劲。 商衍这条臭美的鱼总是把自己的脸护得紧紧的，怕损坏美貌，哪会让她这么捏，她平时除非去亲他，否则哪怕戳一下脸也要被鱼瞪。 千霜感觉事情不同寻常，总觉得这条鱼在做什么坏事，狐疑地往四周看了看，又低头盯商衍隐隐心虚的脸，一道灵光闪过脑海：“阿衍，你要带我去哪里？” 商衍抱着她的手就是一抖，他一条坏鱼从本质上来说依旧不擅长撒谎，顿时目光微闪，下意识垂眸往下面看。 千霜：“……” 商衍反应过来自己的视线暴露了他们游的方向，抬眼时觑见千霜似笑非笑的表情，羞惭得红了耳根：“霜霜……我……” “想把我拐到海底城去？阿衍，没看出来你这么坏？嗯？”千霜捏住他的下巴，凑近他低声道，压低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危险。 商衍抿唇，冰蓝眼眸倒映着夜明珠的光芒，显出奇异的冰冷感觉，与此相对的是他清越动听的声音，语气诚挚又温柔，颇有一种软弱可欺的小可怜模样：“对不起。” 千霜丝毫不中招，好整以暇道：“那你倒是停下呀。” 装可怜失败的商衍：“……” 终究还是怕千霜生气，他尾巴摆了摆，慢慢停下了，有些无措地瞄着千霜。 他停下了，但他不会往回游的……他的尾巴坏掉了，只能往下游。 “唔——”脖子上忽而被咬了一口，商衍瞳孔微缩，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因为千霜的动作太过突然，商衍被惊得弄掉了手上的夜明珠，莹润的光芒离他们远去，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光芒越来越弱，最后四周重归黑暗。 商衍没心思管那颗夜明珠了，他愣愣地拢住千霜的脖子，感觉到她的唇一路游移上来，最后落在他的唇上，温热的触觉让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 他没有想过，在自己做坏事被她发现后，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明明这么坏…… 商衍呼吸微乱，被放开时仍然没回过神，抵着千霜的额头低声问：“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千霜反问。 “怪我……”他没能说下去。 黑暗能放大恐惧，也能放大心中隐秘的渴望。 商衍终究没忍住，借着黑暗的遮掩，红着耳根低头亲她。 千霜被他按在怀里，没有挣扎，任他亲了个尽兴，才慢悠悠说：“阿衍，你好热情。” 商衍整张脸都烧起来：“……” 千霜碰到他烫起来的脸，忽而在他耳边说：“阿衍，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回来找我。” 被喜欢的人类夸了，商衍不自然地卷起尾巴尖，强装镇定：“……那你跟我回海底城吗？” “我有第二个选择吗？”千霜可劲捏他的脸：“你这条鱼，磨磨蹭蹭的，到底还回不回海底城？” 恍如被大奖砸中，商衍整条鱼都懵了，炸开了尾巴却不自知。 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心里已经雀跃得不行，尾巴不由自主开始乱比划，结果一个没控制住，一人一鱼直直朝海底坠了下去。 水的阻力在他们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千霜跟坐跳楼机似的，失重感瞬间席卷而来。 “商衍衍衍——”千霜坠出了颤音。 他妈的商衍这条鱼也忒不靠谱了！ 他是假的鱼吧！自己的地盘也能掉下去！ 好在商衍总算没有完全失控，及时在水中稳住。 千霜刺激到心脏病都差点给吓出来。 商衍不住地道歉，最后羞赧地说：“我实在太高兴了。” 我看你这条鱼是膨胀了。 千霜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快走吧。” 商衍还沉浸在喜悦之中，闻言乖乖照做，他往下一个猛冲，速度极快，在几息后甚至追上了之前掉落的夜明珠。 千霜趴在他肩上问：“阿衍，你之前把这颗夜明珠藏在哪了？” 商衍乖乖说：“在我的鳞片下面。” 千霜不可思议：“每块鳞片下都藏了珠子？” “嗯。”商衍特别有自觉：“霜霜，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都送给你。” 千霜：“……”原来这不是小仙鱼，也不是娇娇鱼，是土豪鱼！ 或许把商衍这条鱼倒过来，拎住尾巴尖抖一抖，就能抖出一堆的宝物。 这画面……简直诱人犯罪。 千霜正美滋滋想着，忽而见光芒未触及的黑暗中出现一个个碧青色的光点，那光点迅速蔓延，不一会儿黑暗中便浮满了碧色荧光。 商衍怕千霜被吓到，轻声解释：“这是海底的浮游生物游青，我们已经接近海底城。” 千霜却饶有趣味：“它们看上去像突然出现。” “游青的移动速度很慢，刚刚突然发光是因为我们惊醒了它们。” 商衍揽住千霜的腰，往下穿过万千光点，千霜从下往上看，那些游青正以他们为核心缓慢移动，如同星辰环绕日月运转，这万千碧色星辰将无尽星光撒在了他们身上。 而后，四周的黑暗渐渐明朗，有灰白的色彩替代了原本的纯黑。 千霜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跟他一起往下看。 黑暗被席卷而来的光晕渐渐冲淡，随着商衍速度的加快，眼前光芒更盛，千霜被商衍捂住眼睛，某个瞬间，他们像破出海面般穿透了一个屏障。 温暖的海水流轻柔地包裹住了千霜。 “先别睁眼，霜霜。”商衍放开了捂着她眼睛的手，让她慢慢适应来自海底城的光。 千霜眼皮上映了五彩斑斓的光，不由很好奇：“到了吗？” “还有一段距离。”商衍似乎停下了，声音清润动听。 千霜缓了一会儿，慢慢地睁开眼。 绚丽多彩的光芒顿时映入眼中。 他们应当是停在了离海底城很远的上空，往下望去，能将整个海底城的轮廓收入眼中，但仍旧看不真切。 千霜看见的光就是漂浮在海底城低空的不知名浮游生物散发出来的，它们聚拢在一起，像一朵朵会发光的七彩祥云。 商衍放开千霜的腰，牵着她的手往下游去，银色长发在水中随意散开。 温和的水流拂过周身，千霜渐渐放松了身体，第一次发现水原来可以这么温柔。 商衍特意放慢了速度，带她看尽海底城上空的景色。 海底城下方似有光芒升起，照得海底城周边的海域如同白昼，浮游生物的五色光华不过是更添了一抹绚烂的色彩，衬得整个海底城如梦似幻。 随着他们的下降，遇到的海底生物越来越多，有红底白杠的小丑鱼，还有一种银色的发光小鱼，它们聚集在一起，在海中一起遨游，见商衍和千霜过来，惊得散开，露出了一个窟窿，等他们通过，又很快聚拢。 千霜眼疾手快，抓了一条黄底白纹的小丑鱼在手里。 商衍顿时不高兴了：“霜霜，你不要碰它。” “怎么了？” “它这么丑——丑是会传染的。”商衍严肃道。 “……”千霜只得放了那条小丑鱼，在商衍的衣服上遗憾地擦了擦手心。 商衍：“！” 千霜对他一笑：“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这个问题太过致命，商衍答不上来。 ……诚实来说，千霜这具身体的容貌在商衍眼里其实算不上特别好看，只能说……有一点点好看。 但这种有关容貌的问题，在海底城里，就算是最不开窍的人鱼也不会耿直地说出实话。 ——至少要先夸一夸对方容貌上的优点再委婉地说实话。 商衍不想像打击其他人鱼一样打击千霜的自信，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霜霜，你想坐那个吗？” 家养人鱼在想什么，饲主怎么可能不知道，千霜倒也没为难他，顺了他的意看了过去：“什么？” 商衍拉着她游了过去，带她看底下一片游过去的“风筝”。 “风筝”有两片能摆动的如翼胸鳍，背上看起来很光滑，呈现靑褐色，身体扁平，头前有两个突出的头鳍，位于头的两侧，身后还有着一条细长如鞭的尾巴。 千霜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这又是什么？” “它叫蝠鲼，也是一种鱼。”商衍找了一只最大的“风筝”，带着千霜坐了上去。 那只蝠鲼偏离了群体的方向，转而向海底城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么么哒＾3＾ 第71章 养鱼技巧六十五 蝠鲼游得虽然不快，但是很稳, 三角形的两片胸鳍上下摆动, 不紧不慢的速度正好让千霜看清楚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海底城。 那是一座极其美丽的城市, 边缘轮廓接近圆形，城中的建筑繁复而华美, 颜色相似, 是白色接近浅蓝的月白色, 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建造，表面似乎光滑无比, 折射出绚丽的光泽。 其中最扎眼的是矗立在城与海洋边界的五座高塔, 它们的结构与高度相似，彼此间相互呼应，形成一个正五边形，为整个海底城添上了几分严谨肃穆。 整个海底城的建筑排布散而不乱, 错落有致，大路与小径分明，条条路线纠缠交错，最后全部通向海底城中心那座最为华美的宫殿。 千霜问商衍：“那是王宫？” 商衍回过神来，揪着鱼尾微微颔首：“嗯。” 不知为何，千霜觉得他这时有点紧张, 整条鱼罕见地十分拘谨, 浑身紧绷，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东西。 难道是近乡情更怯？ ……这条鱼有时候真叫人捉摸不透。 千霜靠近他一点，伸手碰他深蓝色的鱼尾：“阿衍, 你的尾巴是不是变大了？” 的确，他的尾鳍像被海水泡发了，如今全部散开，比以前大了将近一倍，看上去更加尊贵大气，深蓝鳞片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三千星辰汇于一处，漂亮得像一件艺术品。 商衍被千霜捋了两下尾巴尖，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千霜靠着他的肩，与他一同看向下面的海底城，漫不经心地揉着他尾巴尖：“已经回家了，你不开心吗？” “开心。”商衍诚实道。 “那为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千霜扒住他的脸狐疑地打量他，微微眯起眼：“难道你在这还有情债未还……” “当然没有！”商衍手抵着她脑袋把她推离一些，肃容道，“霜霜，你不要乱想，我只有你一个。” 千霜就挑眉问他：“那你为什么紧张。” “因为我……”商衍把尾巴从她手里抽出来，不自然地摆了摆，才低头闷闷道：“我瞒了你一些东西。” “哦？说来听听。”千霜拂开他披散的银发，露出他变得尖棱棱的耳朵，手指轻碰，见商衍卷翘的睫毛颤了一下，眸光顿时微暗。 千霜轻吻一下他的耳尖，低声笑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商衍心尖像被羽毛挠了一下，又痒又酥，被她撩拨得耳尖发烫：“你别乱亲……” 千霜手指捻着他耳尖，调戏他说：“怎么就是乱亲了，亲那里不对？那你想要我亲哪里，这里，嗯？” 商衍心慌意乱，余光瞄见不远处歪着头疑惑地瞧他们的一条青尾人鱼，慌忙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往后一退，尴尬地偏过头低咳一声。 千霜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懵，还没琢磨出原因，就听到有鱼惊讶地大喝一声：“王上回来了！” 这声音穿透力十足，高昂尾音落下后，四周安静一瞬，紧接着更多声音响起： “什么！王上回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王上还带回了王后！” “哪里哪里，我看看！” “在上面！” “红霖，快叫上大哥二哥五弟六弟——我们快走！” …… 千霜和商衍还没落地，这些声音都是从下面传来的，千霜隐约听到了几句，瞬间就有了不妙的预感，赶紧从蝠鲼上探出头往下一看，发现整个海底城已经暴动，不知多少人鱼从建筑的窗户里钻出来，打了鸡血似的朝他们游来，海底城上空被各色鱼尾映得色彩斑斓。 用“万鱼齐发”这个词便可形容千霜所看见的震撼场景。 人鱼们一边游，一边叽叽喳喳地交谈。 这时有鱼说：“咦，王后怎么是个人类？” “青琳他们不是说过了吗，是人类救了王上，你好笨哦！” 千.全场唯一一个人类.霜：“……” WTF，发生了什么？ 她缩回头，略一思忖，便转过头盯住目光游移的商衍，皮笑肉不笑道：“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王、上？” “……”商衍摆动的尾巴僵住了。 如果地上有个洞，商衍此刻已经钻进去了。 这件事是他理亏，瞒着千霜不告诉她，他弱声说：“我之前就想跟你说的……” “是吗？”千霜揪住他尾巴尖，语气莫测：“回去再找你算账。”在外面不能家暴，影响不好。 商衍这次轻易不敢再从她手里抽出尾巴，只能任她揪着，懊丧地轻应一声：“嗯……” 他这个模样，压根不像统治海底城的人鱼王，倒像个受了欺负的倒霉孩子，委屈得不行，又不敢为自己发声。 千霜之前当然怀疑过商衍的身份，毕竟普通的人鱼根本没有这么厉害，试探也试探过，但商衍明显不愿多谈，她不想逼他，屡屡放过了他。 而且可能是因为对历来的统治者滤镜太重，千霜下意识觉得人鱼王应当是那种偏沉稳的，有智谋的……历经岁月沉淀的中年鱼，所以再看商衍时，总觉得他美则美矣，但甜（傻白甜）度过高，不像能当人鱼王的料。 ——不过想来也是，在海底城全城的鱼都是傻白甜的情况下，就不能对他们的王存有过高期待。 与他们相比，商衍虽然傻白甜，但基本的心眼还是有的，而且比其他人鱼要更坏一点，更凶一点…… 这么一想，好像商衍会当上人鱼王也没什么奇怪。 若干条傻白甜里挑一条最凶的，没毛病。 千霜正深沉地想着，手背忽然被冰冷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抬起眼略略一扫，发现商衍目光看着别处，手却悄悄地伸过来，大抵是想求和好。 千霜偏要晾着他，耷拉着眼皮瞧下方跟随着他们往王宫游的人鱼们，对他的示好不予理会。 每次都是她主动，这条鱼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怎么谈恋爱。 女孩子不哄一哄，碰个手就想和好，分数给你扣到零信不信。 千霜两手拢在一起，俨然一个东北揣，断绝了商衍试图引起她注意力的主要途经。 商衍手僵在半空，冰蓝眼眸黯淡了一下：“霜霜……” 他还没说完，身下的蝠鲼已经抵达了王宫的殿门前。 蝠鲼离地面还有一定距离，千霜不等商衍来扶，一个潇洒的跳跃，被水的浮力托着缓缓落在地上。 海底城自然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 千霜在地上站定，商衍也跟着游了下来，那只蝠鲼慢悠悠地扇动两片胸鳍往海底城高处折返，追随着他们而来的人鱼们也纷纷停了下来，说话声音渐渐消失，人鱼们用敬重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殿门口的王上和人类。 商衍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不好找千霜说话，他虽然是人鱼王，但大多时候都在王宫中，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鱼，心里有些许紧张。 好在他很快镇定了下来，目光扫过人鱼们，发现几条人鱼看着千霜的眼神并不是很友好。 本想就地解散所有人鱼，见到这一幕，他微微蹙起眉，改变了想法。 他不希望他的霜霜因族人对人类产生的偏见而受委屈。 商衍上前，替千霜挡住那些不好的视线，姿态强势，眉宇间萦绕着一股凶气，这时候，他看上去才真正有了人鱼王该有的样子，语气凛然而威严：“此次前去陆地，是这个人类救了我。” 商衍顿了顿，对他的族人认真而肃穆道：“她名为千霜，我认定她为我此后余生的伴侣，望大家不要因为她人类的身份针对她。” “今日在此，我向海神起誓，从今往后，我将用生命保护千霜，如有违背，海神明鉴，叫我不得好死。” 商衍几乎一字一顿，话音落下的瞬间，下方的人鱼们一片哗然。 在海底城，所有的誓言都会被海神听见，如果违背，就一定会受到神的惩罚。 的确有情深似海的人鱼会对伴侣立下这种誓言，但如果是对狡猾善变的人类，那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足可见这个人类在他们王上心中的地位。 人鱼们面面相觑，神色变得诧异。 商衍停在这里，留出时间给他们思考：“大家都散了吧。” 虽然王上出去了一趟似乎变得不太正常，还做出了危险发言，人鱼们还是愿意信任王上，哗啦一声散开，各回各家，迫不及待地要与家人朋友分享各自的心情。 全程被商衍挡在身后的千霜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人鱼们就被商衍赶走了，不由有点无奈，在商衍后面戳他后腰：“你真是……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商衍回过身，抿唇道：“你是外族，是我把你带来的，怎么能让他们欺负你。” 千霜手指挑开他身上白衣的衣带，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笑意：“你不帮着你的族人？” “可你是我的伴侣。”商衍被她扒掉衣服，眸光微闪，不自然地避开她的视线：“霜霜，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了一半，”千霜在他露出来的肩头亲了一下，抬手摸上他腹肌，语气暧昧不明：“剩下的一半要看你怎么解释了……” 商衍被她又亲又摸，终于在这一系列流氓操作下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绕过她，自顾自游走了。 千霜拎着他衣服，好整以暇地等在原地，不一会儿，果然见商衍这条纯情鱼折返回来，低声问：“那你……你想我怎么解释？” 千霜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 看来是看话本起了作用，还能领悟到她话里的其他意思。 他居然肯让她乱来。 眼看鱼已经上钩，千霜上前抱住他脖子，反倒不紧不慢起来：“不急，先带我参观一下你的王宫。” 商衍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全部掌控在千霜手里，他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抱着她游进殿门。 刚进门，入目的便是空荡荡的大殿，只有在最高位处有着一个散发着莹白光芒的王座，以及王座旁悬浮着的权杖。 那权杖同样被莹白的光芒包围，散发出夺目光彩，随着商衍的靠近，它像是感应到什么，颤动着发出阵阵嗡鸣，有湛蓝的光带自权杖顶端延伸而出，与金色的流光交缠在一起，金与蓝碰撞，绕着权杖向下，被它们拂过的莹白光芒渐渐消散，露出整根权杖的全貌。 是三叉戟的模样。 千霜想了想，猜测道：“这是海神的权杖？” 商衍也不确定，只说：“人鱼族留下来的古籍是这么说的。” “相传，海神曾是人鱼族的一员，后来祂成为了神，便将祂的权杖留在了海底城，用以庇护在此生活的人鱼。” 千霜只知道世上有妖，有没有神还真不好说，她更偏向于没有：“阿衍，你觉得神真的存在吗？” 商衍沉默了一会儿，出乎千霜的意料，他说：“我觉得没有。” “如果有，祂既然有一身神力，为什么不去镇压天下妖物，为什么这个任务会落到人鱼的身上？” “可你向海神起了誓。” “那与我是否相信海神的存在无关。”商衍语气很认真：“我只是想让别的人鱼知道，我有多在意你。” 千霜：“阿衍，我发现你这张嘴说起情话也特别甜。” 她说着，亲了一下他诱人的唇，挑眉说：“亲起来最甜。” 商衍：“……” 动不动就亲他！不害臊！ 作者有话要说：海底城全鱼傻白甜。 预计海底城还有几章，就将进入最后一卷。 期待地搓手手。 注意：本文没有神。 第72章 养鱼技巧六十六 商衍觉得自己总是招架不住千霜的调戏，明明被她撩拨得很羞耻, 心口却热热的, 别样的柔软。 ……有时甚至希望能得到更多。 商衍不敢去看千霜的眼, 尾巴摆了摆，往别处游去, 被吻成嫣红色的唇抿了抿：“我带你去看看别的地方。” 千霜勾着他一缕银发玩：“好呀。” 商衍便带她去了藏书阁, 那是大殿后面的一处较高的楼宇, 四周还有着其他建筑，不知道是什么用途。 藏书阁应当也是用那种月白色的材料建造, 外面看上去颇为华美大气, 进门后，里面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大。 整个藏书阁分为六层，每一层都呈圆弧形，有螺旋状的冰色滑道自楼阁边缘环旋而上, 连接了每一层。 这滑道十分精致，边缘处有着繁复美丽的浮雕，每隔一段距离，圆弧滑道下便会出现一处镂空装饰，它们的构造精妙绝伦，用以托住整个滑道。 但千霜猜测这滑道大抵只起了给藏书阁做装饰物的作用, 因为商衍直接带着她从每层楼中央的天井游了上去。 千霜抱着商衍的脖子, 双腿很随意地勾住商衍的腰，四下看了看，纳闷地问：“那边滑道你不用的吗？” 商衍没同她计较姿势的问题, 他已经习惯她的不矜持了，镇定地解释道：“直接上去更快。” 他的意思就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鱼懒得绕上去。 好吧，有尾巴的有权任性。 千霜问：“那你们的书用什么做的？笔呢？怎么留下字迹？” 商衍已经带她到了六楼，闻言自然想起了人类的纸书，他沉吟了一会儿：“人鱼的书是用白叶罗的叶子做的，笔则是白叶罗的根，它们接触后，会留下黑色的痕迹。” “你们鱼族真环保。”千霜听了，顿时敬佩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取之于自然，绿色无加工，使用后毫无任何污染——鱼可持续发展的能力超乎人类想象！ 商衍：“……” “那写错了怎么办？” “划掉。” “……那多丑啊。”黑糊糊的，追求美的人鱼居然忍得了？ “没办法，”商衍并非不在意，但白叶罗上的痕迹确实无法消除，他蹙眉道：“只能小心些。” 商衍带她在六楼转了一圈，便要从天井下去，千霜却想去坐那个螺旋滑道。 商衍不赞成：“那个坐了会很晕。” “你不喜欢就不用坐，”千霜美滋滋地畅想：“正好可以在下面接住我。” 商衍犹豫了一下，觉得可以是可以，他在旁边看着，总不会让她出什么事，但有一件事他一定要提醒她的：“霜霜，只有小人鱼才会玩滑道。” “那有什么关系。”千霜把缠着他腰的腿放下来，很不要脸地说：“你不知道，我其实今年刚满三岁。” 商衍：“……” 商衍不动，千三岁就自个儿迈着两条腿半飘半走地到了六楼的滑道旁，商衍摆动鱼尾跟过去，颇有点不放心：“真的很晕的。” “记忆很深刻嘛，”千霜抬起眼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他：“什么时候坐的……在阿衍你还是小人鱼的时候？” “！”商衍一下子噎住了。 千霜看他表情就知道不是。 还说她幼稚，自己不也玩过。 千霜拽了一下他尾巴尖，挑眉道：“等会一定要接住我。” 话音刚落，千霜腿一蹬就滑下去了。 “霜霜！”商衍简直猝不及防，下意识跟在滑道旁边游。 人鱼的滑道似乎能无视某些物理定律，千霜坐在上面完全没感受到水的阻力，哧溜一圈就下了一层，经过的地方出现一溜的水泡。 极致的速度能带来某种快意，千霜感觉又刺激又爽，看见商衍这条鱼焦头烂额地跟在旁边游，美绝人寰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兮兮，不知什么心理，竟然还笑了起来：“你在这干嘛，下去接着我呀。” 商衍无可奈何，转头游了下去。 千霜兜完最后一圈，“嗷”一声撞进商衍怀里，巨大的惯性让一人一鱼齐齐飞了出去，正好他们身后是大门，千霜顶着商衍直接飞出了门。 接不住被撞飞的商衍：“……” 顶着鱼飞出去的千霜：“……” 还好商衍不像千霜那么不靠谱，抱着千霜摆动尾巴险险地在空中定住。 千霜刚转了五圈，这会儿感到天旋地转，彻底蔫了：“好像……是有点晕。” 商衍戳她脑门：“跟你说你不信。” “我错了。”千霜被他带着往寝宫游，无精打采地说：“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再玩一万遍。” “不长记性。”商衍不理解地说：“那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阿衍，你太成熟了，你不懂。” “……”你什么意思？ 商衍想把这人扔在他寝宫门口。 千霜终于从眩晕中缓了过来，看着他睡觉的地方有点咋舌：“怎么那么空。”这么大的地方，居然只放着一个贝壳床和几个石桌，看起来空空荡荡的，毫无生活气息。 商衍拂开珠帘，把她放在什么都没铺的贝壳床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好久没在这里住过了。” 千霜：“……那你之前在哪里生活的？” “有时候在藏书阁，有时候在中央花园……不过你来了，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商衍在月白色的墙上敲了两下，不知怎么地就从里面取出来银色的柔软垫子，抱着游过来，认认真真往贝壳床上铺。 “以后……”千霜站起来，喃喃地嘀咕一句，趁他在忙，伸手过去戳他翘起来的尾巴：“阿衍，你想得有点美。” 商衍手一顿，转头看她，冰蓝眼眸里浮现懵然：“霜霜，你还要走的吗？” “对啊……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以后都会留在海底城？” “可是……”商衍都不铺床了，坐在贝壳边缘垂着鱼尾说：“可是你在花泽国已经‘死’了，皇位也给了花容隐，应当没有了牵挂，再说，你说你怕海才不跟我回海底城，现在你……” 商衍瞥着千霜：“我看你现在适应得挺好。” 千霜必须为自己辩解：“吃了定水珠，我感觉我现在不像是在海里，心理压力少了很多。” 商衍依然瞥着千霜：“是吗？” 千霜轻咳一声：“嗯。” “像哪里？” “……月、月球？” “？” “那是哪？” “鱼不知道的地方。” “你就欺负我去过的地方少！”商衍瞪着她，眼尾却泛起一圈红，他感到自己这条苦命的鱼又要被无情渣女抛下了，自暴自弃道：“那你说吧，你又要丢下我去哪里？” 他忽而想到什么，眉宇间染上哀怨，质问她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去那个什么月球！” 千霜听了傻白甜的脑洞发言，又看到他一张美人脸上怨妇似的表情，直接给他笑倒在贝壳床上：“哈哈哈哈哈……” 商衍气恼地推她：“你笑什么！我猜错了吗？我不准你去！海底城有我还有滑道，哪里比不上那个月球？” 千霜：“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商衍就很难过了：“你还笑！你根本不爱我，你只喜欢我这张脸，所以才说会走就走。” “哈哈……阿衍，你错了——”千霜扶着他尾巴坐起来，伸手，一路从他光滑细腻的美人脸上摸到腹肌……最后是尾巴尖，一边摸一边还不怕死地说：“准确的来说，我只喜欢你的脸、你的腹肌……还有你的尾巴。” 商衍：“！” 他就知道！ 这个只贪图他美貌的渣女！ 商衍要被她气死了，瞪了千霜一会儿，终究自持修养，没跟她吵架，自己生着闷气回去铺床。 千霜戳了戳浅蓝半透明的尾巴尖：“这就生气了？” 那尾巴尖含羞草一样卷起来，生气的鱼炸了几块鳞片：“不要动我！” 千霜从来不知道这条鱼除了炸尾巴，还会炸鳞片……简直跟猫炸毛没什么两样。 千霜赶紧哄他：“好好好，不动。” 炸得竖起的鳞片这才合了上去。 在此之前，千霜眼睁睁地看到一块湛蓝色的大宝石没被兜住，颤巍巍从竖起的深蓝色鳞片下滚了出来。 千霜提醒他：“阿衍，你的宝石掉出来了。” 商衍还跟她赌着气：“那不是我的宝石！” “不是你的——那就是我的了！”千霜脸不红心不跳地捡起来揣进兜里。 商衍顿时懵逼地扭过头。 老实本分的人鱼哪见过这场面，一下子被千霜的骚操作震惊了。 千霜看着他傻掉的表情，忽而低笑一声，凑上去亲他：“阿衍，你怎么这么可爱？” 商衍被她亲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偏过头推开她不让她亲：“你走开！” 他越是不让，千霜反而越想弄他。 心底的征服欲在作祟。 千霜按着商衍的肩把他推倒在新铺好的床上，压上去亲。 这条鱼刚开始还想反抗，被千霜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胸前的殷色，自喉咙里发出一声令人浮想联翩的闷哼……后来就从了，舌头不知不觉被引诱了出来，渐渐开始与她共舞。 千霜耐心无比地引导着他，等这条鱼上了勾，沉沦其中并慢慢放松下来放弃抵抗后，转而亲吻他白皙的脖颈。 商衍从没被这么对待过，一时间有些失神，鱼尾无措又难耐地拍了拍床铺，他银发散开，抓皱了千霜身上的衣服却不自知。 他很难受，却不知道如何解决，只能抱紧了身上的千霜，像抓住了一根浮木。 脖子上突然一疼，脆弱的地方被咬住，他没忍住，有点色气地低哼了一声。 就在同时，有鱼脆生生地大叫一声：“天啊——你们在做什么！” 商衍迷离的眼迅速恢复清明，转头看到端着托盘的银尾小姑娘震惊地看着他俩，顿觉脸红，赶紧把压在身上的千霜推着一起坐起来。 岚苏把托盘放在一边，气愤地向前游了一米，对千霜超凶地说：“你这个坏人类！刚刚在对我们王上做什么坏事！” 千霜：“身为你们王上的伴侣，我亲他也算对他干坏事？” 岚苏一懵，顿时有点理屈，憋着嘴道：“你骗人！王上根本不愿意！” “那你问问王上，他是不是自愿被我亲的。”千霜好整以暇道。 岚苏就期待地看向商衍。 商衍挡住微肿的唇，辜负了她的期待：“嗯，我……我自愿的。” “！”岚苏简直不敢置信，又往前游了一米：“王上——你要是被人类挟持了，就动一动尾巴！岚苏就算拼了一条命，也会来救你的！” 商衍：“……” 千霜笑得再次打嗝：“哈哈哈哈哈——嗝！” 商衍抱住自己的尾巴，防止岚苏这傻姑娘上来拼命，轻咳一声说：“岚苏，你回家去吧，我很好。” 岚苏一双漂亮的眼睛在面色绯红的王上和衣服凌乱的千霜身上来回瞧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嗷”一声捂住脸往外游，看也没看路，结果砰地撞到墙上，晕乎乎地转了一圈，才找到门飞也似地游出去。 老远还能听到她“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 千霜：“这姑娘怎么了？” “人鱼族在小人鱼成年之前通常不告诉小人鱼有关情爱的事情。”商衍抱着自己鱼尾说：“岚苏还小，她不懂这些事，刚刚才会以为你要对我行凶。” 千霜明白了，感情那姑娘尖叫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撞破了他们王上的奸情。 千霜有点郁闷：“阿衍，我长得真的很像坏蛋吗？” 商衍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觉得自己还不够坏？” 千霜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商衍揪着尾巴低低地说：“霜霜，你别怪他们，他们其实一点也不坏的……只是那些不好的人类抓走了太多人鱼，让他们失去了家人，海底城人鱼们才会对所有人类都有了偏见。” 商衍伸手勾住千霜的手：“但你是个好人，我一定会跟他们说清楚的。” 猝不及防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千霜迷惑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保不住这章T﹏T 第73章 养鱼技巧六十七 千霜有点想笑，又很感动, 反握住商衍的手, 安抚地捏了捏：“我自己的事, 怎么能让你去操心。” 商衍承认自己的错误：“怎么是你自己的事？是我执意要把你带到海底城的。” “你还怕我被他们欺负？”他的模样又懊恼又软，千霜忍不住又去捏他耳尖：“我可是连他们都王都能随便欺负的人类。” 商衍被捏得尾巴一炸, 躲开她作乱的手, 瞪她：“好好跟你说话, 你别乱动！” 千霜就不乱动了，正经道：“解释不如眼见为实, 总之这件事不许你插手, 我自己去解决。” 商衍一个“不”字刚要说出口，千霜就凑过来亲了一下他嫣红的唇瓣 商衍没说话，瞪着她看，等千霜再次凑上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挡住她说：“现在不行……霜霜，我还有事要去做……” “什么事？”千霜拿开他挡着的手，很有侵略性地看着他。 商衍手被她抓着，尾巴尖不自然地卷起来：“我要去修补海底城上空的结界。” 他披散着的银发垂了一缕在身前，尖棱棱的耳朵在银发下若隐若现, 泛着薄薄一层淡红, 微微挑起的眼尾有点潮，是刚刚被千霜欺负得。 这幅模样实在诱人得很，可补洞还是很重要的, 千霜指腹蹭着他红润的唇，有点惋惜地道：“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晚上……”商衍看到千霜眼中的笑意，轻咳一声：“霜霜，你不准乱来。” “为什么？”千霜很不要脸地说：“我不能对你履行伴侣的义务？” 商衍又不是岚苏那种小姑娘，哪会被她这套说辞哄住：“霜霜，人鱼只有在成婚的时候才能把自己交给对方的。” 其实连亲都不可以亲，今天进来的要是稍微成熟一点的人鱼，她早就被当成流氓叉出去了。 不过还好商衍也不是太过循规蹈矩，在成婚前给她亲一亲倒是可以的：“只能亲几下，不能干别的坏事。” 千霜被他严肃的表情逗得笑起来，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阿衍你好可爱。” 商衍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可爱，瞪了她一眼，却听千霜在耳边低笑：“我能对你一条鱼做什么，你又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的最后两个字简直不堪入耳。 “……”商衍羞恼到差点甩尾巴把这个不要脸的扫下床。 “哈哈哈……”作弄他实在太过解压，千霜退开后就笑起来。 商衍感到鱼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伸手过去捂住她的嘴，一张美人脸上阴沉沉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千霜视线就往下瞄。 有本事就拿出来看看啊。 察觉到千霜的目光，商衍再好的修养此刻都变成三个咬牙切齿的字：“不要脸！” …… 闹也闹过了，结果就是商衍被气得不想跟千霜说话，摆动尾巴就要游出门。 “等等。”千霜叫住他，在他唇上吧唧一口：“好好修洞，我在这等你。” 商衍的心一下子被她亲软了。 千霜又亲亲他额头，夸他说：“阿衍，你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鱼。” “！” 商衍一条傻白鱼，被喜欢的人一夸，气一下子消了大半，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叮嘱她，商衍犹豫了一下，对她说：“我一两个时辰就回来，这段时间不要出去，知道吗？” “……知道了。”她又不是小孩。 她现在看上去倒是乖了，商衍暂时忘了刚才的事，拿起岚苏刚刚放在桌上的托盘，游回去给千霜看上面放着的青色果子：“饿了就吃点这个垫垫肚子，等我回来，再给你找肉吃。” “这么大，我一个就吃得饱了。”千霜拿起果子看了看，想起什么：“岚苏看起来跟你很熟。” “她是我一个故友的后代，以前每月都送食物过来，就比较不怕我。”商衍解释道，回身正要把托盘放回桌上，尾巴却被千霜拽了拽。 他回过头，看到千霜两条腿在床边晃，笑吟吟地对他说：“再给我亲一下，嗯？” 商衍就给她亲了一下脸，晕晕乎乎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门。 他感觉浑身都热起来，特别是一颗冰冷的心，像被赤焰融化了寒霜，熨帖得他整条鱼都暖洋洋的。 商衍游出一小段距离，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不好意思地摆了摆尾巴，才转头朝大殿游去。 * 等商衍走了，千霜才摆出打坐的姿势，流转体内的灵力，尝试着去寻找体内的定水珠。 这么大一颗定水珠，还是天地灵物，总不可能真被她吞到肚子里消化掉，千霜用灵识探视内府，果然在丹田处找到了流转着浅蓝光芒的定水珠。 定水珠旁就是内力产生的源泉——内丹，此刻定水珠亲亲密密地挨着她的内丹，十分无耻地从内丹里吸取力量。 千霜：“……” 什、什么鬼！ 你个玄幻的怎么跟武侠的连上线的，你们的力量兼容吗！兼容吗！ 搞清楚，一个灵力一个内力好不好！ 你这个定水珠特么的简直在搞事！ ——还好定水珠吸得少，类似对内力消化不良，给它吸几个月应当还没有问题。 千霜气着气着就冷静了。 千霜退出内视，屈起一条腿，一手撑着膝盖，皱起眉疏离魂穿以来的种种。 先是这个世界。 这个叫玄元界的世界灵力很充沛，但这个世界的人不会修仙，修的大多都是内力和体术。 而她携带着灵识和修为穿到花千霜身上，所以在能使用内力的同时也能用灵力。 但这样做明显违反了玄元界的规则，所以才会触发玄元界天道的抹杀机制。 再是五灵门。 如果说妖物的存在让她产生了怀疑，那么定水珠的出现便让她能肯定，这个世界就是五灵门门后的世界，通过五灵门与她的世界相通。 以前她不明白五灵门为何存在，现在倒是有了初步猜测。 五灵门隔绝了两个世界，封住了两界各自的灵力，以此维持灵力平衡，防止因灵力失衡使两界产生暴动。 ——毕竟玄元界的灵力虽然充沛，但与千霜的世界相比，还是显得十分稀薄，若是让比之浓郁许多倍的灵力涌入玄元界，那么无论对生活在此的人类还是玄元界的天道运行，都将是灭顶之灾。 最后，就是玄元界的妖物。 它们破封的时间太过巧合，而她和商衍挽回这次危机的时间也太过及时……特别是霸业号，掐着点告诉她下一步怎么做，简直像算计好了似的。 霸业号背后就是五灵门，千霜合理怀疑把她弄来这的就是五灵门。 就是为了解救这次的危机。 可千霜不明白的是，如果是五灵门把她的魂魄弄到了这里，那么五灵禁地谁来守？ 五灵禁地关押着上万妖物，除了她，大抵没有人能压得住四象镇妖阵了。 她一走，五灵禁地的妖物还不直接破阵而出？ 那么五灵门岂不就得不偿失了？ 不对，不对。 千霜拧起眉，忽而想起之前看到的幻象—— 三百多人以血为引，绘出了可逆天改命的回转阵法，哪怕已经魂魄出窍，但她身体的最后一缕生气却因此被硬生生地留住。 而只要她还活着，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四象镇妖大阵也能被压住！ 换句话说，五灵门把她送过来处理掉玄元界破封而出的部分妖物，防止它们去破坏位于海底城的五灵门，然后抓紧时间让她魂魄归位，一切就都来得及。 我去！ 还在这等着劳资！ 如果这是真的，五灵门也太可怕了！ 千霜在心里叫了几声霸业号，这个时常摸鱼的系统不知道下线去做什么了，没有任何反应。 千霜：“……” 你让我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在这苟着吗？ 千霜倒是很想继续苟着，在这里陪着她的鱼多好，可是…… 千霜掏出蓝宝石，撑着下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微闪，不知想到什么，渐渐出了神。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图案……那个象征着走火入魔的眉心黑纹。 她到底什么时候入的魔？ 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魂穿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记忆的缺失让千霜有点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自己遗忘了魂穿前十分重要的一段记忆。 或许，她现在留存的记忆也不是真的。 仔细想想，她的职责是镇守五灵禁地，怎么会随随便便睡着？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以前甚至没去深究。 千霜一脸麻木，槽点太多，不知道骂点什么好。 大抵是海底城将要进入“夜晚”，外面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水晶窗外飘过各色的荧光小水母，衬着暗下的天色格外好看。 除了荧光小水母，窗外还飘过很多散发着各种美丽光芒的生物，漂亮得实在太过惹眼，千霜本来嫌走过去麻烦，不太想去看，但那光渐渐汇聚成了一条光带，千霜便琢磨着是不是自家的鱼弄出的动静，最后还是很没形象地蹦着过去了。 好不容易扒住了水晶窗，那光带好似受了惊，哗啦一下就散开了。 千霜：“……” 她回头看了看离自己老远的贝壳床，陷入了巨大的沉默。 * 夜晚。 白日里热热闹闹的海底城陷入了宁静，人鱼们都已经回家安睡，整洁美丽的街道上，各色荧光小水母懒洋洋地窝在人鱼们装饰家门用的鲜花里。 海底城被一层朦胧的光笼罩着，那是来自于海底城上空浮游生物的光芒，乳白色的光晕洒落在地上，类似于清冷的夜里洒落的皎洁月光，正好能让海底城的夜不至于陷入纯黑。 商衍悄悄地游到寝宫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因为在顶上镶嵌了夜明珠，整个寝宫亮堂堂的，商衍游进内室，发现千霜正闭着眼盘腿坐在床上。 商衍懵了，人类这么厉害的吗，居然坐着也能睡着？ 其实不然，千霜只不过是打坐时入了定，进入了一种比较放松的修炼状态。 被商衍这条鱼好奇地绕着游了一圈，也就出定了，千霜睁眼，打了个哈欠：“阿衍，你可算是回来了。” “抱歉，吵醒你了。”商衍坐在床边，解释道：“那个漏洞比我想象的大，我这才回来迟了……霜霜，你现在饿不饿——我去给你家找点吃的。” 千霜赶紧揪住他尾巴尖：“我不饿，大晚上就别折腾了，好好跟我睡觉，我现在只想摸你尾巴。” 商衍不信：“你真的不饿？” “我又不是鱼，没那么大的胃口。”千霜把他拉回来，故意分散鱼的注意力，窝进他怀里说：“怎么样，热不热？” 她像个火炉，浑身又软又热乎，商衍下意识抱紧了：“热。” “抱着睡觉是不是很舒服？”千霜把他推在床上，抱着他的腰说：“要么现在睡觉，要么等会不给你抱！自己选一个。” 她一向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商衍无奈地揽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有点疲倦地蹭了蹭。 千霜偏过头看向立在不远处的海神三叉戟：“怎么把它也带回来了？” 商衍有点不好意思：“我太着急回来见你了。”怕她乱跑，还怕她被水冲走。 “是吗？”千霜撑着他胸膛半抬起身，暧昧地打量他：“赶着回来给我摸尾巴？” “谁、谁要赶回来……给你摸、摸尾巴！”商衍气得炸了尾鳍：“你不要乱说！” “好，不乱说。”千霜哄着他，看他眉宇间有倦色，不舍得再折腾他，在商衍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阿衍，睡觉吧。” 商衍确实有点累了，抱住怀里热乎乎的人，第一次感觉心有安处。 贝壳缓缓合上，为他们挡住夜明珠的光线。 黑暗中，商衍睡意朦胧，忽而听问了一句：“阿衍，你觉得值得吗？” “什么？”商衍声音喑哑。 “为我立誓……不怕被我骗了吗？” 商衍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被骗了，也是我识人不清……是我活该。” 他顿了顿：“霜霜，你会骗我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说不会，可她瞒了他很多事情，说会，她却真的不想骗他。 “阿衍……”千霜正想说话，却听商衍的呼吸已经变得沉而平稳，他已经睡着了。 千霜在他怀里动了动，被商衍抱得更紧，他下巴蹭着她发顶，睡得很安静。 千霜看到他鱼尾上的几块鳞片微微发光，大抵是有夜明珠藏在了鳞片下面。 那些深蓝鳞片不怎么透光，被底下夜明珠的荧光穿透，映出了朦朦胧胧的浅蓝色光晕，在黑暗中十分梦幻。 千霜闭上了眼，她似乎已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意识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恍惚间，她听到自己一个阴冷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拿什么与我做交换？” 说话的人像她本人，但冰冷的语调十分地陌生。 这时，一个声音回答道：“自由。” “契约者，自此以后，我将解除与你缔结的共生契约。” 作者有话要说：简直是慎之又慎地打下每个字T﹏T 修文实在不易 ，改的文不能低于原来的字数，所以在删改之后，新增了一些有关剧情的情节。 第74章 养鱼技巧六十八 潜意识层的东西不容易在脑海里留下印象，第二天醒来, 千霜只记得昨晚梦见一段场景, 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全部都忘记了。 千霜没在意, 毕竟她现在缺了许多记忆, 丢了一个梦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商衍已经不在身旁躺着了, 到了海底城，千霜反而变成赖床的那个。 千霜侧过身枕着手臂, 看着从水晶窗射入的光, 那光带了点海的湛蓝，映得整个内室波光粼粼。 千霜还发现窗边多了个架子，最上面摆了一盆火红色的花，中间摆了一盆嫩黄色的, 最下面摆了一盆湖蓝色的，每盆都开得很艳，不用想就知道是商衍弄的。 打着哈欠，千霜目光扫了一圈，发现这个宫殿零零碎碎多了不少小物件，原本冷冷清清的地方瞬间变得温馨许多。 应该是商衍给她设了层隔音结界, 才没在摆弄这些东西的时候把她吵醒。 正想着商衍, 门就被推开了，商衍抱着两条海鱼进来，见到千霜醒了, 就把那两条鱼给千霜看：“吃这个怎么样？” 千霜：“你让我生吃？” 商衍懵了：“你们人类不吃生鱼的吗？” 他以为人类只是比较喜欢吃熟的，因为那样味道会好点，他下意识以为人类也会吃生鱼…… 千霜让商衍把那两条丑丑的海鱼拿过来，商衍说：“你不喜欢就不用勉强了，我去给你找果子。” “给我看看。”千霜伸手。 商衍就把一条海鱼给她。 这种海鱼远看很丑，近看更丑，翻着一对死鱼眼，大张着漏斗状的鱼嘴，表情十分嘲讽，因为被商衍处理过，肚皮已经被剖开了。 千霜打量了几眼，嫌弃道：“它好丑。” “可是味道挺好的。”商衍伸手要拿，被千霜躲开了。 “？” 商衍眼神迷茫，正想询问，就见千霜手心忽然冒出一簇赤金火焰，整条海鱼顿时着起了火。 待火焰褪去，千霜手里的鱼已经变得外焦里嫩，扑鼻的香味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商衍：“……！” “吃吧。”千霜把烤好的鱼还给他。 商衍放下手中那条生的，接过熟的，还没回过神来：“你的火怎么在海里也能烧？”鱼从没见过如此倔强的火。 千霜正儿八经道：“正义之火，永不熄灭。” “你又骗我！”商衍忽然反应过来，瞪她：“你之前说你的火只能烧妖邪，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个……原理比较复杂，不好解释。” “不是不好解释，我看你就是骗鱼！” “阿衍，我真的冤枉啊。”千霜从床上下来，绕到他背后抱住他脖子：“不骗你，这离火要想烧妖邪，也是要靠我的力量去支撑的，如果没用上灵力，就相当于普通的火，除了不会被水浇灭，也只能烤个鱼什么的。” 千霜拨开他打理好的银发，亲了亲他冰凉的脖子：“你信不信我，嗯？” 脖子上落下一片温热，商衍被她亲得卷起尾巴尖，垂眸低声说：“信你。” 千霜就绕回到他面前：“那你尝尝。” “你不吃吗？” ——他抓鱼来就是为了给她吃的啊。 千霜坐在床上晃着腿，眉宇间染上无奈：“人类的肠胃很脆弱的，海里的肉类我不能乱吃……阿衍，你以后不用再给我找肉吃了，昨天的果子就很好。” 商衍坐在桌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上的鱼，最终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在千霜隐含期待的目光下开始吃烤鱼。 他屈起修长白皙的手指，半透明的指甲猛然伸长，徒然间变得尖锐无比。 锋利的指甲轻易将鱼肉分成好几块，碍于千霜在场，商衍细嚼慢咽。 等他吃完千霜好奇地去摸他的指甲：“阿衍，你的指甲怎么伸长的？不会断掉吗？” 商衍咽下口中的肉，冰蓝眼眸中浮现迷茫：“就……想伸就能伸出来了。”他说着，看到她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手指甲，不自觉把手往身后藏：“是觉得可怕吗？” 他跟她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很怕自己不经意间吓到了他的人类。 “没有，”千霜哄着他：“你这么尖的牙我都觉得可爱，长指甲怎么了？杀人多方便……咳，是切鱼肉都不用刀。” 她一提尖牙，商衍就更低落了。 他还记得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她好心救了他，他却把她咬伤了。 ……那么大一个血窟窿。 商衍看着千霜不说话，目光中带着歉意。 “你这条傻鱼又在想什么？”千霜坐到他尾巴上，凑上去蹭着他的唇瓣，语气近乎诱哄：“不许想别的事，现在，亲我。” 她的霸道和直接是商衍所熟悉的，以前听了这些话他还会感到羞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想法渐渐地变了，每从听到这些话，他会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是被她爱着的。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甚至很喜欢她霸道地要求他做点什么事情的样子。 她不知道，她在他眼里也很可爱。 商衍稍稍犹豫，便低下头，学着她之前的样子亲她。 他的吻技这时已经不再生涩，因为之前被千霜“教”过太多次，再加上千霜的配合，他几乎是长驱直入。 这是商衍第一次将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里，这让他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商衍垂下眼帘，被鸦青色睫毛挡住的眸光微微加深，他扣住千霜的腰，不自觉把她按在怀里，并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他颇有技巧地吻着她。 千霜被他亲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不由心想，她好像把这条鱼教坏了。 怎、怎么亲得越来越凶了。 ——不是，她有教过他这么亲吗？！ 千霜心情复杂，忽然想起了之前给他看的话本里有这么一段详细的关于亲吻的描写…… 千霜这时才隐隐有点后悔。 早知道不给他看了，话本真不是个好东西！ 等他们俩分开，一人一鱼都在微微喘气，商衍还拢着千霜的后脖颈，目光羞赧中多了些许大胆，他想了想，蹭着千霜的脖子低声问：“可以吗？” ……其实很可以了，可千霜并不想承认他进步得如此之快，偏过头故意道：“还好吧。” 商衍就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卷起的尾巴尖看。 千霜靠着他肩膀道：“指甲伸出来，我给你擦一擦。” 商衍很听话地伸出手，单手环着千霜，安静地看她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尖锐可怖的长指甲擦干净。 千霜垂眸专心看着他的指甲，问他：“上午有什么事要做吗？” 商衍看着她的发顶，犹豫道：“霜霜，我要去巩固主封印，不止今天上午，可能还需要好多天。” “主封印？”千霜抬起头，目光中带点疑惑。 商衍就跟她解释了一下主封印。 当今这个世界分别有五处封印点，其中四处分布于大陆板块的各个国家内，而主封印就在东海。 主封印能联动其他四个封印，不断补充它们的能量，正常情况下，无论其他四个封印受到什么程度的损坏，通过主封印都可以修复。 ——坏就坏在主封印与其他四个封印的联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而这种联系一旦减弱，主封印为其他四个封印补充的力量传送不过去，四个封印点耗尽能量，便会被妖邪冲破，而主封印失去作用，也会自行消解。 到这里，商衍之所以会出现在大陆上也就有了解释。 到了商衍这一任人鱼王，四处封印与主封印之间的联系已经变得十分薄弱，所以他才不得不乘着龙去了大陆，用法子增强它们之间的联系。 千霜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你在大陆……下一任守护封印的人鱼该怎么选呢？” 商衍摸摸她的头发：“海神三叉戟会选出继承它力量的人鱼。” “巩固主封印会很累吧？” “还好，就是比较消耗力量。” “水灵力？” “嗯。” “……那我帮不了你了。”其他四种力量都可以，水灵力就是她的知识盲区。 商衍难得有了些笑意：“霜霜，我不用你帮，我现在就是担心……” 千霜：“你担心什么？担心我丢了？” 商衍眼中染上点忧色：“担心我照顾不好你。” 千霜一脸沉思，点头：“确实。”她两条腿在水里走路都不方便，浪都浪不起来。 商衍：“？？？” 千霜突发奇想：“要不你找条鱼，把我寄养在她那里，然后什么时候有空了再领回去？” “不行，”商衍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是个人类，他们现在对你都有偏见，谁愿意领养你？” “……阿衍，没想到你看得还挺透彻。” 千霜亲了亲他写满不赞同的美人脸：“你不是说过人鱼们都是好鱼吗？就试试吧，好不好？” 商衍磨不过她，再加上实在担心她一个人在王宫会出什么意外，就带她去了海底城的主街，用人鱼特有的声波召来了族人。 闻讯而来的人鱼们一头雾水地挤在主街上，听到他们王上对此做出的解释和请求，一个个懵逼地把目光落在了两条腿的人类身上。 领养……人类？ 人类怎么养？没养过…… 而且传闻说人类很坏…… 人鱼们心里很悬。 但他们王上要去巩固那个很厉害的阵法，唯一惦念的只有这个人类小姑娘，他们怎么能不帮着把人照顾妥当了。 不能怂，硬着头皮也要照顾。 他们不是为了这个人类，是为了他们王上没有后顾之忧！ 大家商量了一下，得出一个结果—— 大家轮流养！ 作者有话要说：人鱼们:我们不是为了人类！ 数日后，全鱼真香。 明天一定好好码字！ 算了算，只要每天日万（做梦），下星期最迟下下星期大概就能完结！ 但现在的情况是，日三就是颓废，日万就是送命…… 折中一下，定个小目标，日六吧。 第75章 养鱼技巧六十九 那么问题来了，谁第一个养？ 趁人鱼们还在商量, 商衍把千霜拉到路边一块翠绿的石头上坐下, 千霜低头一看, 发现这居然是一大块绿水晶。 商衍对海底城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兴趣，拉着千霜的手细细叮嘱：“霜霜, 你没有尾巴, 不要一个人乱走, 找条鱼带着你，知道吗？还有, 不要玩海底城的滑道, 它太长了，没有鱼接住你，很危险的……海底城的果子也不能乱吃，颜色越鲜艳的越有毒, 有些还很难吃……” 千霜好整以暇地坐在绿水晶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商衍这条鱼就她的人身安全问题长篇大论，他一向话少，今天大概是太不放心了，才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 等他唠叨完，千霜才瞥着他道：“阿衍, 你现在好像老妈子哦。” 话音刚落, 不知何时停止讨论的人鱼们发出一阵笑声。 商衍不敢看身后的族人是什么表情：“……我是在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把自己作死不成？”千霜晃着腿, 伸手拍拍他的腹肌：“你就放心去修主封印吧，正好我可以在海底城逛一逛。” “……”商衍捂住腹肌，瞪她。 这么多鱼在，她还敢这么不正经！ 千霜脸皮不像他那样薄，大大方方的揽住他脖颈：“什么时候回来？嗯？” 商衍没去挣开，摇头道：“我不知道。” “好吧。”千霜说着，在他左脸上亲了一下：“早点回来，不然我会想死你的。” 她还要亲，大庭广众的，商衍哪好意思任由她腻歪，摇着脑袋避开，低声说：“霜霜，别亲了。” “右边也要的，要亲得对称。”千霜随口编了个理由：“最后亲一下，嗯？” 商衍拧不过她，只得让她亲了一下右脸，正想问可以了没有，嘴唇上也被响亮地吧唧了一口。 千霜看着他傻掉的样子，恶趣味上来，故意逗他：“额头要不要也来一下？” “……”商衍呆了片刻，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捂住额头，超凶地瞪她：“不准！” 这个狡猾的人类，居然说话不算话！ 千霜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天，居然亲都不让我亲？我心都要碎掉了，你看到了吗？” “……”商衍噎住了。 他最后还是让她亲到了额头。 人鱼们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感觉自己有点饱，还有就是……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人类这么会撒娇的吗？ 好黏鱼，好软，好可爱…… 个头还这么小，连爪子都没有，哪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按照讨论出的结果，由对此事最积极的白绫尾一系领走今日份的人类，没轮到的人鱼不由开始对领养人类这种事有了些许期待。 千霜觉得商衍看起来清冷自持，但有时候也会腻歪……就像他说她黏鱼，自己却抓着她的手不放。 直到白绫尾一系的大家长来领人，商衍被千霜催了又催，才不舍地要松手。 “霜霜是吗？白绫尾家族欢迎你。”千娇百媚的大美鱼温和地朝千霜伸出手。 她声音如同珠落玉盘，乍一听又显得格外婉转，千霜的目光顿时从商衍身上移开，落在她身上，而后因她逼人的美貌感到窒息。 太美了，简直太美了！ 再看那条恰似笼着一层层薄纱的珠白色鱼尾……简直比商衍的尾巴还好看！ 商衍：“？？？”他看到千霜闪闪发光的眼神，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千霜放开他的手——热切无比地握住了那条女性人鱼的手。 “姐姐，你真是美得让我心颤，”千霜把夸商衍时用过的彩虹屁都给了这条大美鱼：“你的美貌是真实存在的吗？为何我常感觉自己像在梦中？” 一瞬间失宠的商衍：“！！！” 你早上还摸着我的脸，说我连尖牙都可爱！ 这个虚伪的人类，居然见人说人话，见鱼说鬼话！ 白绫尾一系的大家长已经两百多岁了，听到千霜叫她姐姐，被哄得笑出声来：“我哪是什么姐姐，小姑娘嘴真甜。” “怎么会，姐姐你从头发丝到尾巴尖都是完美！” “霜霜！”他语气加重，意图让她收敛一点，千霜毫无危机感，牵着大美鱼的手就要跟着走，临走前好歹想起来跟他道别：“早点回来，爱你哟！” 形式化的道别，毫无灵魂的起伏语气。 她的魂已经被不远处的小美鱼们勾走了。 商衍：“……” 她见一条爱一条，商衍实在很担心等他回来，她已经撩遍了全城的鱼，而他地位不保。 可是摊上这么一个人类，他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快点修好主封印。 商衍最后看了一眼被人鱼群淹没的人类，终究还是游走了。 * 人鱼是聚居的种族，所有人鱼来自于同一个祖先，因为血脉的延续和交融，才慢慢出现了尾巴颜色与花纹各异的情况。 因此，不同系的人鱼按尾巴上的花纹和颜色划分，比如红尾一系的都是红尾巴的人鱼，青尾一系的都是青色尾巴。 同一系的人鱼大部分都居住在同一个地方，就像白绫尾一系，整个家族都居住在一栋高楼里。 高楼里没有楼梯，只在每一户的外侧开一个大一点的窗口，人鱼们回家时会直接从窗户钻进去。 整个高楼呈圆柱状，结构十分优美，最底层的空间格外复杂些，分为好多个区域，像个大迷宫，可看上去居然一点也不显得乱，还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被商衍召去主街的只是每一系的人鱼大家长和少部分跟着看热闹的人鱼，大多数小辈还留在家里，千霜被带到这栋高楼下时，那些白绫尾人鱼纷纷从窗户探出了头，他们还记得长辈吓鱼时讲的鬼故事，犹豫了好半晌，上下楼互相看了看，才偷摸摸一起游下去。 好奇也是人鱼的通性。 他们从没见过拥有两条腿的人类，稀罕得很，仗着长辈在，敢游下去却不敢靠得太近，躲在一颗红珊瑚的后面兴奋交谈，目光大多落在人类飘起的衣摆下，不经意露出的双腿上。 千霜听到几声激动的叫声： “腿！看那个腿！” “这是两条尾巴吗？她怎么做到控制两条尾巴一起动的！” “人类不如我们漂亮。” “我们最漂亮，两脚人类连尾巴都没有，当然不漂亮了。” 千.没尾巴.不漂亮.霜：“……” 鱼言无忌，要淡定。 两条胆大的漂亮小姑娘直接凑了上来，其中一条说：“湄婆婆，让我们带霜姐姐去逛逛吧。” 婆……婆婆？ 这么称呼一条大美鱼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白湄柳眉微蹙，娇艳的唇瓣有些严厉地抿起：“都别闹，我有事要与霜霜说。” 看样子平日里白湄在小辈中积威颇深，小姑娘们心虚地吐吐舌头，灵巧地游走了，刚刚没说话的小姑娘坚持扭头说一句：“霜姐姐等会记得来找我们嗷。” 千霜就笑着应了一声。 是个假笑。 因为总觉得这俩傻姑娘对她有敌意。 她们无冤无仇，女孩们素未谋面便敌视另一个女孩的一个可能原因就是——她们求而不得的男人投入了那个女孩的怀抱。 是情敌。 千霜深沉而冷静地想。 白湄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牵着她游进了高楼的一个窗口，进了房间，也不提起要说的事，端来了一水晶碟的白色果子：“霜霜，先吃点东西吧。” 千霜也不急，拿起一颗拳头大的果子，低头咬了一口。 口感很脆。 白湄在千霜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千霜的脸上，带点怀念地柔声道：“真像。” 千霜咬着果子，听到这个开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顿时抬起眼看向白湄：“……？” 白湄微微垂下眼帘，神色微微染上凄然：“我啊，以前有个弟弟，你跟他长得可太像了，所以我今天一见到你，就想把你带回家了。” 千霜惊得果子都不啃了。 这是隐藏剧情？怎么说来就来，她没有一点准备，简直猝不及防啊！ 千霜隐约猜到了一点，谨慎地按照流程问：“那、那他现在去哪了呢？” “他从小就跟别的人鱼不同，”白湄抬起眼来，水眸中隐隐有水光闪烁：“他向往着陆地，他想亲眼看见传闻中漫天的繁星，他想感受风和雪……我的弟弟，他离开海底城，去了陆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连海神都没有带回他的魂魄。”白湄偏头擦了擦眼角：“我猜，他肯定是在陆地有了让他更为留恋的人。” 白湄睫毛微微颤抖：“他说过的，我弟弟说过的，他如果有了一个女儿，一定要给她取名为‘霜’……他说风月无边，虽从未见过霜色，但想必比雪色还要美上几分。” 她游过来，伸手想碰千霜的脸，又像是怕碰碎一场镜花水月，踟蹰着犹豫不前：“孩子，你告诉我，是谁为你取了这个名字，你的……父亲又是谁？” 千霜沉默了一会儿，垂着眸子慢慢道：“我不知道。” 白湄愣住了。 千霜抬起眼看着满眼都是泪的白湄，喉头动了动，终究没忍心继续说出否认的话语。 “我不是”这三个字，说出可能只需要半秒，可白湄已经等了大半个辈子。 罢了，万物皆有因果，万象皆随因缘，她借了花千霜的身体，替她偿了这尘世未了之缘，想来也是命定。 “我自记事起，他……就不在了，没人告诉过我他的名字。”千霜从袖中拿出一根簪子：“我爹只留给我这个。” 白湄接过那只簪子，白玉般的手指微抖，她闭上眼，几滴泪化作珍珠落下，须臾，她猛地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千霜。 白湄还记得，白清离家前，曾淡笑着拿出一块碧水玉：“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便亲手用这个给她雕出一只簪子来，等我们有了女儿……” 我的弟弟，我等到了你的女儿，却永不能再等回你。 作者有话要说：日六是不可能了T﹏T 终于写到这里了，前面有小天使猜出来了花千霜的亲爹是条人鱼，超级厉害。 问一下，想不想看先皇和白清的番外？是强取豪夺，先g后爱那种养鱼方式。 完结的话……其实预估还有挺多内容，下星期完结是基于日万的前提emmm…… 新文还在构思，不着急，确定以后会开预收。 第76章 养鱼技巧七十 …… 白绫尾一系的人鱼聚集在高楼外的一片空地上，疑惑又好奇地看着白绫尾家族里辈分最高的湄婆婆牵着人类游出。 白湄环视着族人, 缓缓将今日发生的事道出, 期间忍不住落了泪。 认亲一事实在太过突然, 人鱼们根本没想到这个王上带回来的人类也是他们的族人，可白湄拿出的那只簪子的材料他们都认识……是二十几年前就被一场海底风暴全部打碎的碧水玉。 一切竟然就是那么巧。 所以这个人类真的是…… 每一个族人在人鱼眼里都是十分重要的, 哪怕花千霜出生时不在海底城, 血脉间的联系依旧不可割舍。 ……后来, 每条白绫尾人鱼都过来抱了抱千霜。 千霜无奈地一条条抱过去，心想, 怎么忽然这么煽情, 她有点受不了啊。 最后过来的是刚刚的情敌小姐妹，一条比一条哭得狠，千霜正懵逼地打量着她们俩，就被其中一条鱼一把抱住, 她眼泪咕噜噜往千霜衣领里滚：“陆地上这么多坏人类，姑姑，你是怎么熬过这么多年的啊！你连尾巴都没有了，是不是人类给姑姑喂了奇怪的药，呜呜……” 情敌突然变侄女，千霜一脸怀疑人生：“……我没有被喂奇怪的药水。” 便宜侄女的漂亮尾巴圈住千霜的腰, 一抹眼泪, 信誓旦旦道：“没关系！以后白露的尾巴就是姑姑的尾巴！姑姑让我往东，我决不往西！” “还有我！”另一条情敌鱼的尾巴也圈了上来：“白梦的尾巴也是姑姑的尾巴！” 坐拥两条尾巴的千霜：“我……谢谢你们啊。” 白梦白露两姐妹的家长来拖她们：“这么缠着你们姑姑，像个什么样, 快下来！” 千霜想了想，说：“没关系，我也有事要问问她们。” 说着，千霜问这两姐妹：“你们刚刚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两姐妹对视一眼，那股激动劲退去，顿时有点蔫了：“嗯。” 千霜便对白湄道：“姑……姑，我们到别的地方说说话。” “哎，”白湄高兴地应下：“记得中午的时候回家吃饭。” 千霜笑着道：“好的。” * 好不容易到了安静的地方，千霜抱臂问两个低着头的小姑娘：“是不是想问王上的事啊。” 白梦挠挠头，讪讪地笑：“姑姑，你怎么知道啊。” 白露有点不好意思：“姑姑，我们确实想问……其实还有很多姐妹想问。” 白露游到不远处一丛长得很茂盛的水草边，伸手拨开，露出隐藏在水草后的一个僻静空间。 千霜看见里面藏着各色尾巴的人鱼姑娘。 白梦嘿嘿地笑：“她们挺想知道……姑姑你是怎么拿下王上的。” 白梦说着这话的时候，那边的白露已经跟人鱼姑娘们说起今天白绫尾一系认亲的事，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听得姑娘们一愣一愣的，又是惊叹又是感动。 千霜：“……” 说不出什么感觉，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她的心情，那就是懵。 “姑姑，你就给我们说说呗。”白梦尾巴蹭着千霜的小腿，撒娇似地说。 对着一群小憨批，千霜能有什么办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让白梦带自己游过去。 刚进去，姑娘们就齐声说：“姑姑好。” 千霜：“……” 情敌全部变成侄女，这个可以有。 “咳，你们想知道什么？”千霜淡定地坐在一块紫水晶上，听小姑娘们好奇地叽叽喳喳。 “姑姑是怎么和王上相遇的？” “王上怎么喜欢上姑姑的呢？” “王上有没有给姑姑摸过尾巴？” …… 千霜高深莫测道：“事情得从一个英雄救鱼的故事说起……” * 千霜才讲到了与人鱼贩子东陵讨论怎么卖鱼，就到了午饭时间，姑娘们意犹未尽，个个都想邀请千霜到家里吃饭——这样就可以听后续。还是白梦和白露把千霜给抢了出来，一条鱼拉着千霜的一只手臂，飞也似地游走了，白梦大声道：“哎呀，下次再说吧！” 千霜刚刚被抢来抢去，此时晕得很。 有时候人鱼们太过热情，就会让她有一种……难消美人恩的错觉。 人鱼们还有更热情的，为了庆祝千霜回到海底城，白绫尾一系特地为千霜大摆宴席，消息传出去，海底城所有人鱼都知道了千霜是白绫尾一系白清的孩子，想到当年白清的事，不免唏嘘，既感叹于缘分的奇妙，又怜惜白清留下的这个孩子。 出自补偿心理，这次的宴席空前隆重——是场鲨鱼宴。 整个水晶桌上都摆满了血淋淋的鲨鱼肉，千霜拿着尖锐的鱼骨叉，眼皮直跳，白湄推过来一盘新鲜的鲨鱼肉，无比慈爱地看着千霜，而同坐于席上的人鱼也用鼓励的目光示意千霜尝试一下这人间美味。 “那个……”千霜沉吟了一会儿，放下了鱼骨叉，决定告诉他们真相：“我可能咬不动这些肉。” 说着，千霜给他们看自己一颗蛀牙都没有的小白牙。 “……” 所有鱼都陷入了巨大如同漩涡般的沉默，目光慢慢从慈爱变为怜惜。 可怜，太可怜了。 没有尾巴，没有尖牙，还没有长指甲，现在连肉都咬不动了，可怜见的。 “我吃这个就可以了。”千霜手伸向一颗大果子，那本来是人鱼的饭后甜点，千霜环视一周，估摸着这颗半个篮球这么大的果子应当是全场最小，才选了这颗。 千霜啃了一口，见人鱼都用一种复杂而怜爱的目光看着她，脸上就浮现出了懵逼：“大家都吃啊。” 人鱼们动了鱼骨叉，吃一口，叹一声气。 “？”千霜更懵了。 鱼的脑回路她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吧。 除了鲨鱼宴，白绫尾一系的人鱼还给千霜在高楼上收拾出一个房间。 粉色的贝壳，浅蓝色的梳妆台，纯白珠帘上坠着几颗紫宝石，暖色调的家具……梦幻又少女心，因为桌上精心摆着的插花，又显出某种温馨。 从窗户探出头，上下左右都是小伙伴，热热闹闹的，叫一声就能一起出去玩。 事已至此，就不用每一系的人鱼轮流领养了，千霜在这里住了下来。 过了午饭时间，之前听千霜讲故事的人鱼姑娘们就陆陆续续地来找千霜了，还带来了许多精美的小礼物。 千霜拿起来一看，水晶项链，蓝宝石发带，血玉发簪，陆地上价值千金的东西，人鱼姑娘们一送就是一堆…… 视觉上的巨大冲击让千霜几乎瞬间就深刻地了解到自己的贫穷。 ……她身上只有几千两银票，几块鳞片，若干珍珠，一颗蓝宝石。 千霜想了想，从袖子里把湿透的银票掏出来，一张张分给姑娘们：“这就是陆地上的货币，一张一百两，给你们做个纪念品吧。” 白露好奇得不行，娇俏的小脸上写满求知欲：“一百两，那是多少钱？” 千霜说：“一张就大概够普通的人类生活二三十年了。” “哇！”人鱼姑娘们都惊呆了。 没想到姑姑这么有钱！ 白露呆了好一会儿，盯着手里的银票露出遗憾的神色：“要是我能去陆地，就能包下一个人类养了。” “咳！”千霜差点被呛到：“白露，你为什么会想包下人类呢？” 这种思想很危险啊！ “我就随便想想。”白露吐了一下舌头，特别懂事地要把银票还给千霜：“姑姑，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千霜又推回去：“反正我以后也不回陆地了，给你们当个纪念品，以后还能给你们的孩子看看。” 白露和众姑娘一听到“孩子”两个字，脸顿时就红了。 白露小拳拳捶了一下千霜的胸口，娇声娇气说了一句：“讨厌啦姑姑!” 千霜捂住胸口，满脸懵逼：“……” 你们鱼族这么保守的吗？ 人鱼小姑娘很会撒娇，抱住千霜手臂摇来摇去，鼓起白嫩嫩的脸说：“姑姑，继续讲你和王上的故事吧～” 被漂亮尾巴包围的千霜一时间想不起来别的，她心都要化掉了。 好萌好可爱！ 她就伸出手来，用怪蜀黍诱哄无知少女的语气说道：“想听故事？每条鱼给姑姑摸一下尾巴尖，姑姑就讲哦。” 白露皱了一下鼻子，纠结了好久，才说：“姑姑，你有点像黑龙潭的那条大黑龙诶。” 大黑龙？不会是她那匹骑了一路的黑龙马吧？ 千霜：“……我哪里跟他像了？” 白露说不上来，就为难地偷瞄她：“娘亲说……想摸女孩子尾巴的，不是流氓，就是……就是变态！” 千霜：“……” * 不管如何，千霜就此在这里住下了。 人鱼的日子过得很悠闲，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剩余的时间就是结伴出去玩——或者去哪个地方探险。 千霜虽然辈分比人鱼姑娘们大一辈，但因为年龄跟她们差不多，所以在姑娘们之间也玩得开，还因为会讲新奇故事而很受欢迎，没过多久，就融入了人鱼一族小一辈的圈子，在海底城有了许多小伙伴。 商衍不在的时候，千霜小日子过得不要太充实，早上跟小伙伴们出去一起疯玩，中午稍作小憩，下午继续疯玩，晚上还能抱着一两条又香又软的小美鱼睡觉。 她体内有朱雀离火，体温比人鱼高了许多，千霜猜测人鱼抱着她可能就像人类在冬天抱着个热水袋，特别是睡觉的时候，可能会让人鱼感觉特别舒服。 ——所以每到晚上，千霜都会在自己床上发现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找她睡觉的人鱼姑娘。 千霜放飞自我地跟着姑娘们玩耍了好几天，一晃眼，就过了四天。 有时候也会有姑娘问：“姑姑，这么久不见王上，你会不会想他啊。” 千霜说：“不是所有想念都会表现在脸上的。” 怎么会不想他呢。 她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那夜漫天璀璨烟火下，他对她露出的微笑。 海底城有那么多条鱼，条条都那么美貌。 可她唯一想拥有的，只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认亲不是重要剧情，所以就简单了写。 只要逻辑周密，一切都可成立。 下一章阿衍就会出来了。 第77章 养鱼技巧七十一 又过去了三天，第七天早上, 千霜醒来的时候, 感到腿上有点刺痛。 ……这是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千霜看着点缀着夜明珠的天花板, 双目无神地对挤在怀里蹭来蹭去的小姑娘说：“秀秀，滦儿, 你们帮我看看我的腿, 它怎么了？” 小姑娘们闻言, 赶紧游过去看。 白秀碰了碰千霜的腿，惊奇而欣喜道：“太好了姑姑, 你的腿上长鳞片啦！” “……” 千小仙女差点落下惊恐万分的泪水。 当了这么久的人, 忽然有一天，有条鱼告诉你，你长鳞片了，说不定赶明儿两条腿就变会成鱼尾巴, 你特么能接受得了，能相信这操蛋的事是真的？！ “姑姑，你快看看呀！” 千霜虚弱而无力：“姑姑不想看，姑姑想静静。” “静静还在家睡觉呀！”青滦想了想，说：“——要不我去叫她！” 她说着，像打了鸡血似的, 说风就是雨, 尾巴一摆就要往外冲，千霜赶紧叫住她：“我的意思是……想一个人静静。” 白秀在旁边捂着嘴笑：“姑姑，你很快就不是人类了哦。” 千霜蔫蔫地躺在床上, 此刻并不想说话。 白秀和青滦看千霜状态不太对，交换了一个眼神。 须臾，白秀游出去找白湄，留青鸾在这里守着千霜。 不多时，白湄便急匆匆地赶来了，她娇媚的脸上没有欣喜，反而布满了忧色。 白湄看了看千霜的腿，又凑过去轻声问：“霜霜，你感觉怎么样？” 千霜有气无力，还有点委屈：“腿疼。” 白湄心疼死了，摸摸她脑袋：“疼得站不起来吗？” “那倒不至于，”千霜叹了一口气：“就是有点麻。” 白湄露出难过的神色：“我本以为你身上的人鱼血脉很稀薄，就算回到海底城，鱼尾也不会再显露出来，哪成想……这不是要你活生生受罪吗？可怜的孩子……” 她眼泪落下来，凝结成一滴滴流光溢彩的珍珠。 千霜最怕美人垂泪，赶紧转移话题道：“那我的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白湄抹了抹眼角的泪：“不知道……照理说应当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我也从来没见过……如今只能等王上回来给你看看了……” 千霜想起商衍就来气，小声哔哔：“他看个屁！” 那条傻白鱼连她身上的人鱼血脉都没看出来。 千霜也不敢看自己覆满鳞片的腿，怕留下心里阴影，如何治人腿变鱼尾也是千霜的知识盲区，千霜别无他法，直接瘫在床上等死。 白湄在旁边说：“霜霜，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果子？” 千霜一点也不饿，但怕白湄担心，就点点头。 …… 千霜这一躺就躺到了下午，期间她的腿疼得越发厉害，火烧火燎一般，千霜被折腾得昏昏沉沉，困倦地闭着眼，呼吸微重。 白湄一直守在旁边，不时探一探她的额头，眼见得手下温度越来越烫，白湄紧紧地抿起唇角，对围在旁边的族人道：“去找些冰来。” 海底城哪里有冰？ 也就是上一任人鱼王为海底城的人鱼做了一个玄冰滑道，建在西区，远远看去惊险得如同过山车的轨道，是人鱼们的娱乐项目之一。 这是公有财产，如果要敲走一截，少不了去问大家的意见，人鱼们听了其中缘由，得知要敲去救人，哪里会反对，甚至纷纷上前帮着敲，还热心地抱着冰给他们送过去。 不知不觉，高楼前围了许多心系人类安危的人鱼。 房间里，白湄解开千霜的衣服，忍着焦急，用拿来的玄冰给她冷敷，然而那些百年不化的玄冰一碰到她的皮肤，居然在一瞬间就消融了。 足以想象千霜身上的温度有多高。 人腿转化为鱼尾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从某个方面来说，甚至十分的危险，一旦哪个环节出错，便可能会丧命。 而且，成功与否，跟人鱼血脉的浓度有十分紧密的关系……人鱼血脉越稀薄，成功的可能性就越低，转化的时间就会越长，逐渐加剧的疼痛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累积到叫人生不如死的地步。 白湄看着昏睡中仍然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千霜，闭了闭眼，转头让其他人鱼一起帮忙。 无论如何，也要撑到王上回来…… 白露不停地往千霜手臂上敷冰块，哽咽道：“姑姑，你一定要撑住啊，等王上回来……等王上回来，你还要跟他……呜……” 千霜还留着一点意识，模模糊糊中感觉自己在炙热的火海中浮沉。 她觉得不行，这具身体怕是到极限了。 花千霜命数已尽，这具身体早该归于尘土——是她的魂魄强行介入才保留至今，实则却是逆天而行。 天道不可违逆，虽然躲过了自动清扫机制，可这具身体却已经开始日益衰败。 她当初执意不肯跟商衍回海底城，除了要去寻找五灵门，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怕有朝一日，商衍会目睹她逐渐步向“死亡”。 那样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可她没想到，那条鱼会游回来找她。 那时算盘打得好，想着再多陪他一些时日，等这具身体快要崩溃，再找个借口离开……没料到原主居然还有人鱼血脉，这具身体于是被血脉的沸腾耗尽了最后几缕活气。 系统在千霜脑海中拉起警报声，尖锐的嗡鸣声与白露的哭声交织在了一起。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生命值下降！即将脱离寄体！预计时间：一分钟，请宿主做好脱离准备！】 意识即将归于混沌之际，千霜听到一声惊叫：“王上回来了！” 她的鱼回来了啊。 可惜不能再看上一眼。 她既心生满足，又仿佛有了无限遗憾。 千霜感觉自己坠入了黑暗之中，光与影离她而去，嘈杂的声音归于死寂，被两股力量悍然拉锯的灵魂骤然一松，终于得以解脱。 * 商衍发梢犹带冰霜，所过之处，人鱼们纷纷退避。 他看也不看众人鱼，紧抿着唇，目光在触及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类时骤然一紧，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格外可怕。 白湄给他让开位置，赶紧拣了紧要的讲：“霜霜她觉醒了人鱼血脉。” “什么！” 商衍皱起眉头，来不及细想，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顾千霜身上灼热的温度，当即把人半抱起来。 他手抵住千霜的后心，为她压住体内沸腾的血脉力量，紧盯着她苍白的脸急声唤道：“霜霜！” 她没有回应，唇色惨白。 商衍眼中积聚了浓重的阴霾。 他忽而咬破手腕，单手捏开她的下颚，将渗出鲜血的伤口抵在她的唇上。 白湄大惊失色，失声道：“王上，你的血——” “出去。”商衍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声音冷若冰霜：“你们都出去。” 他银发垂落一缕在身前，侧脸线条冷峻，眼角眉梢犹带寒意，眉心一枚冰蓝印记更衬凌厉气势。 白湄虽然震惊，但还算没有失去理智，她还记得商衍曾对海神发誓，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千霜。 白湄抿唇，犹豫了一下，让屋里其他的人鱼离开，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拥挤的房间顿时空了，等无关的人全部离开，商衍将千霜放在床上，触及她露出的肌肤，目光顿时微闪。 人鱼们为了给千霜冰敷，几乎将她上半身全扒了，人命关天，而且都是女的，就没有太过在意这个。 没想到让商衍一眼就把千霜全看光了。 商衍手指蹭过千霜唇边的血色，而后将手抵在她渐渐变得冰冷的胸口。 转化已经进行大半，如今不可能倒行逆施，只能帮她完成转化。 手下浮现出复杂的阵法，湛蓝色的光芒映在商衍眼中，使得那寒凉的眸子染上深邃，商衍低下头，鼻尖亲昵地蹭过她的脸，嫣红唇瓣贴上那毫无血色的双唇。 …… 商衍整理好千霜身上的衣服，把她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脖子，将千霜从床上打横抱起来。 商衍低头看了眼靠在肩头的脑袋，抿着唇带她出了这个房间。 在外面守了许久的白湄立即迎了上去：“霜霜怎么样了？” 商衍道：“暂时无恙。” 他说着便要走。 白湄拦在他身前，眼眶微红：“你……你要带霜霜去哪？” “带她回家。” 白湄语气加重：“这里就是她的家！” 商衍的视线终于落在白湄的身上，他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孤凉，语气既冷硬又固执，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她是我的。” “让开！” 白湄被他身上倏然释放出的敌意惊得一愣，再回过神时，商衍抱着千霜，已经与她擦肩而过。 人鱼们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王抱着昏迷不醒的人类，沉默地离开。 白湄转过身，抹了一下眼角，正要追上去的时候，看到他们的背影。 无形中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 他们只剩下了彼此。 一个念头忽然在白湄脑海中闪过，她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没做什么，就理理衣服，别多想。 过一两章就有那啥了。 第78章 养鱼技巧七十二 海底城已经入夜，星星点点的暖黄色光芒在静谧流动的海水中游曳, 忽而聚在, 如同漫天星辰坠落一般, 悄然洒在海底城的各个角落。 海底城已然变得寂静，位于海底城中心的王宫更是冷清, 只剩寝宫内还有着柔和的光亮。 一丝光线从窗口漏出, 照亮了一簇黄色海葵, 须臾，那光中投下一片黑色的影子, 之后再没有光透出。 商衍关了窗, 悄然游回床边，他有些忧虑地看着那张泛白的脸，垂下的睫毛敛住冰蓝眼眸中的难过。 商衍指尖探出，勾住了千霜放在一边的手指, 轻轻扯了扯，有些迟疑地轻声唤道：“霜霜……” 千霜没有回应，但睫毛似乎微颤了一下。 商衍没注意到，失望地低头看着他们勾在一起的手指，深蓝色大鱼尾坠在白玉地砖上，焦躁地滑动了一下。 她若是在今夜醒不过来……那么…… 商衍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商衍凑上去, 在她耳边又唤了一声：“……霜霜。” 几秒后, 商衍懊恼地看着千霜毫无波动的脸。 别无他法，商衍只能另辟蹊径。 他想了想，勾起自己一缕银发捏在手里, 微微俯下身，谨慎地扫了扫她鼻尖：“霜霜？” 他又扫她恢复些许红润的嘴唇：“不准再睡了。” 他拿发尖戳她耳垂：“再不醒，我就不理你了。” 都没有用，商衍无措地盯住千霜的唇，忽而想起她之前曾给他讲的故事，说是一个公主沉睡了许多年，被一个皇子给亲醒了，她那时是为打趣他每天睡得太久，但现在想来，不由让他深思。 话本里也是这么说的，一旦遇到女主人公醒不来的状况，只要男主人公满心怜惜地亲上一亲，十有八/九都能醒过来。 或许……这是某种神奇的秘术？ 鱼想不明白人类的弯弯绕绕，又看不透其中的玄机，只能叹了一口气，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看了看千霜，确认她没醒，才忍下心虚和羞耻，低头亲了亲。 依旧没反应。 嗯……可能是亲的时间不够长…… 也可能是心态不太对。 商衍抬起身，先是迷惑地皱起眉，想了想，一狠心，又压了下去，不甚熟练地探出舌尖，想撬开她的牙关。 还没成功，身下的人被他亲着亲着，居然就诈尸了，忽然闷笑出声：“唔嗬嗬……” “！”被当场抓包的商衍赶紧起身，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其实早已醒了。 鱼被耍了！ 他这么担心她，这人居然还给他装死！ 千霜只笑了几声就开始咳嗽，商衍顾不上生气，小心的把她半抱起来，用水灵力逼出盘桓在她体内的最后一点毒气。 千霜大口喘气，好不容易缓了些，就被商衍轻轻拢到了怀里，千霜还有些虚弱，脑袋抵在他胸膛上，鼻尖闻到熟悉的冷香，忍不住留恋地蹭了蹭：“阿衍，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商衍摸着她乌黑的长发，清冷声音柔和了些许：“没事了。”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巧？主封印……咳……主封印修好了？” 商衍眉头微蹙：“定水珠有异动，我便知道你有危险。至于主封印，还差最后一点，救你要紧。” 千霜听到他的解释，眉头不由一挑，定水珠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还有，这条鱼为什么能感知到定水珠的情况？ 她目光一动，忽而注意到他眉心的那枚冰蓝色印记，伸手碰了一下：“这是什么？”以前从没见过。 怪好看的。 “是族徽，修补主封印时力量外泄，它便显露了出来。”商衍被她温热的手碰得一颤，冰蓝印记中如有光华流转而过，他不由往后退了退。 “霜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商衍却不想她多费心神了，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 他们一别就是七天，还差点银发鱼送黑发人，千霜哪能等到明天，她有好多话想同他说。 等商衍在她身边躺下，千霜就伸长手臂揽住他线条优美的的腰，她一向霸道，动了动腿，想要把他的尾巴也勾过来……但千霜忽然察觉到不对，她的两条腿居然……分、分不开…… ——像被人拿绳子紧紧捆在一起了，越是想分开，就越是会被桎梏着她的绳子勒疼。 千霜勉力蹬了两下“腿”，下半身终于传来真实而细腻的感受，她两条人腿，他妈的真的变成一条尾巴了！！！ 当了大半辈子人类的千霜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可能是睁眼的方式不对。 商衍这条鱼居然没有把她的人腿保留下来吗？！ ……她以为商衍可以的！ 她喜欢鱼，不代表她想变成一条鱼啊！ 千霜放开抱着商衍腰的手，缓缓地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胸口，双目无神地看着头顶硕大的夜明珠，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类了。 哦不，现在应该说，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条没有灵魂的咸鱼了。 真.咸鱼。 商衍正等着她窝进自己的怀里，环在腰上的温暖手臂忽然收了回去，他没得到应有的待遇，不由转过头，就看到千霜颓废了五个度的脸。 因为人鱼血脉的影响，千霜原本微黑的皮肤变得雪白，五官也变得更加精致，像加了一层美颜滤镜，美貌度瞬间提升了许多。 人鱼是喜欢漂亮的事物的，商衍也不例外，更何况情鱼眼里出西施，他越发觉得她好看，没忍住亲了亲她的脸：“怎么了？” 闻言，千霜目光想往下瞄，又不敢，就闭上了眼，嘴里痛苦地逼出几个字：“我的腿……没了……” 没料到千霜反应这么大，商衍懵了一下，见她很悲痛的样子，无措地哄道：“尾巴也很好的，你的尾巴特别好看——比我的都好看。而且……以后你不用眼馋别人的尾巴，你可以摸自己的尾巴了。” 其实在商衍看来，捡回一条小命已经算是万幸。 尾巴还是腿，哪有小命重要呢。 商衍试图哄她接受自己的尾巴：“霜霜，你就看一眼，你看了肯定喜欢。” 千霜不看，她滚到贝壳床的旮旯角落里：“我不要，你让我静静。”再好看的尾巴，如果长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坏尾巴。 商衍从后面揽住千霜的腰，轻声道：“真的很好看，颜色是白色的，像笼着一层层的薄纱，尾鳍也是半透明的……霜霜，你不知道，海底城里数白绫尾一系的尾巴最为美丽。”他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白绫尾人鱼里，我从来没见过像你那么漂亮的尾巴。” 千霜终于有了反应：“真……真的？” 商衍在她脖颈上安抚地亲了亲，眼里藏了一缕笑意：“嗯。” “那我就看一眼？” “嗯。” 千霜被商衍扶坐起来，看到衣裙下露出的一截半透明尾鳍，心态就有些崩了，她忽而想起什么，转头盯着商衍：“你是不是掀我裙子看过了？” 商衍：“……嗯。” 千霜说：“阿衍，你也挺流氓的。” 商衍：“……” 千霜给自己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扯住衣角，一点点地拉起来。 露出来的鱼尾果真漂亮得耀目。 是千霜喜欢摸的那款。 千霜伸手碰了碰，鱼尾上传来的感觉怪怪的，有点麻，又有点酥，却算不上不舒服。 千霜声音有点虚：“怎么比你的尾巴小这么多？” 商衍目光也落在了她漂亮的尾巴上：“雌性的尾巴都会小一点。”商衍顿了一下，目光微闪，忽而问：“霜霜，我能不能……摸一下你的尾巴。” 千霜心想，好家伙，之前摸过他的尾巴那么多次，现在竟然要还回去了。 她想得到自己居然还有今天吗？ 千霜心想这说不定也是鱼族的什么风俗，就说：“你摸吧。” 商衍视线从白绫尾巴上移开，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将手慢慢地覆上去。 千霜还在揣测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他冰凉的手接触到自己的便宜尾巴，刹那间，接触的地方便像蹿出了一道诡异的电流。 千霜完全没想到他摸上来后会是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没忍住哼了声，下意识要摆动尾巴躲开他的手。 商衍这时候格外地固执，没让她躲开，顺着她的尾巴往下，握住她尾巴尖。 千霜一声闷哼压在喉咙里，浑身的感觉都被挑起，想动又不敢动，僵着身子，陌生的感觉这个一向色胆包天的流氓也开始怕了：“这怎么回事？你……你干什么？” 商衍收回手，蜷了一下指尖，镇定道：“霜霜，我看看你的尾巴是不是正常的。” 千霜质疑：“是条坏的吧。” 商衍摸摸她头发：“别多想，是正常的。” 千霜大声：“……正常？就这样还正常！” “人鱼的尾巴都是这样的。”商衍说着，又要摸上去。 千霜赶紧往里面挪，超凶地说：“不许碰我尾巴！” 商衍就收回了手，稍稍靠近她一点，她就被逼得在角落里缩成了小小一团。 他觉得她越来越可爱了。 商衍说：“不动你，先休息吧。” 千霜：“你保证？” 商衍：“我保证。” 千霜才躺回原来的位置上。 商衍环住她纤细的腰，在她脖颈间闻了闻，忽然说：“霜霜，你也很香。” 千霜已经是条废鱼了，生无可恋地闭着眼道：“你不要说话！” 商衍安静了一会儿，又说：“霜霜，这七天里，我很想你。” 千霜声音有点含糊：“阿衍，我也很想你……你、你尾巴能不能别蹭我的。” 商衍道了一声歉，冰蓝眸色微微加深：“我只是……有点忍不住。” 道了歉，还是继续蹭。 最后整条大尾巴还直接缠了上来。 “商衍！”千霜尾巴一动，蹭过他冰凉的鳞片，浑身就是不可自制地一颤。 “霜霜……乖，别动。”商衍声音有点哑，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谷欠。 之后千霜被按在商衍怀里，尾巴被对方缠着，就像被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真的不敢动，只能憋屈地任他缠着。 这条鱼刚刚就不太对劲，盯她尾巴的眼神像她以前瞅他尾巴的眼神。 千霜知道人鱼的尾巴很敏感，所以以前故意乱摸商衍的尾巴，现在想来，商衍的忍耐力真的很惊人了，被摸了那么多下，竟然还没打死她。 但是做任何坏事都是有报应的，她听到商衍抱着她说：“霜霜，你之前摸了这么多次我的尾巴，我能不能也摸摸你的？” 千霜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那种感觉，想也不想，板着脸拒绝：“不能！” 商衍以前多纯情一条鱼，调戏一句就害羞，现在怎么回事？还知道讨价还价占她便宜了？ 商衍觉得她木着脸的样子也可爱，此时他总算是体会到千霜之前调戏他的乐趣……甚至还想再逗逗她：“那过几天再动你。” “！！！” 千霜终于意识到，以前作的死，是给今日挖的坑。 作者有话要说：俗话说，风水轮流转。 咳，人鱼血脉相当于傻白甜血脉了。 第79章 养鱼技巧七十三 千霜本以为被商衍如此危险地盘着，自己少不了会心浮气躁不易入睡, 但或许是太疲惫了, 她竟然就这么在他冰冷的怀抱中睡着了。 商衍低头, 鼻尖蹭了蹭她乌黑的发，在她看不见的时候, 眼中才流露出沉重的忧虑。 他伸手过去, 将自己的五指穿进她纤细的手指中, 扣紧。 冰冷的温度传递过来，千霜被他惊动到, 翻了个身, 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里。 或许是商衍的归来让千霜心下微定，今晚的梦里没有乱象出现，平静如一潭死水。 …… 翌日清晨，千霜被商衍唤醒。 千霜睁眼看了看窗外透进来的湛蓝光芒, 半眯起眼，想睡又强撑着的模样，眼神还有点迷茫：“做什么？” 商衍把她拦腰抱起来：“跟我去藏书阁。” “？”去那干嘛？ 千霜无奈，只能抱住他脖子，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就蔫蔫地趴在了他的肩上。新长的尾巴坠在下面, 看上去软趴趴的, 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 千霜侧首试着动了动尾巴尖，那是与人腿完全不同的感觉，整条鱼尾浑然一体, 动起来时又灵活又轻巧。 千霜就拿尾巴去盘商衍的腰，因为不太熟练，盘了好几次才成功。 她尾巴不长，堪堪绕着他的腰缠了一圈，半透明的白色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他的腰侧，宛如某种勾引。 商衍带着她往外游，神情有点异样：“……霜霜，别闹。” 千霜凑到他耳边，好整以暇地问：“很痒吗？” “……还好。” “那我再挠你一会儿。” “……” 商衍又被她在脖子上闻了一闻，之后还捏了耳尖，环着她腰的手顿时收紧许多，他无奈得很：“霜霜……” 千霜又揪着他几缕头发打辫子，挑眉道：“怎么，还不许人有起床气？” 千霜顿了一下，眯起眼语气莫测：“哦，我现在是条鱼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不是该叫你王上了，嗯？” 她尾音危险地扬起，透露出十分浓重的不爽，这绝非是起床气这么简单，商衍尾巴顿时绷紧，拿无措的目光瞄她。 他察觉到，她在生气。 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声音软了下来：“霜霜，你不用这么叫我。” 他知道她喜欢他软一点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凑过去主动亲了亲千霜的脸，低声说：“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千霜没被他迷惑，挑了一下唇角：“叫你坏鱼，你也敢答应？” “……” 商衍虽然傻白甜，但也不算太傻，心念一转，就知道了千霜为什么生气。 千霜道：“前几天听别的小姑娘说，谁摸她们尾巴，不是变态，就是流氓……商衍，你很坏啊，嘴巴上下一碰就让我给你摸尾巴，嗯？我不是小姑娘了？刚有条尾巴就要被你欺负？你现在挺横啊，欺负我不知道海底城的规矩？你的地盘你做主是吧？” 家养人鱼七天不调//教/，都敢在她身上造次了，这种事情她能让它再次发生？ 千霜扳过来商衍写满心虚的漂亮脸蛋，捏住他下巴：“你怎么说？” 商衍是有话要说的：“你之前在陆地也……乱摸我的尾巴。” 千霜淡然一笑：“我本来就是变态、流氓，怎么啦，你难道也是？” 商衍被带歪了思路：“我……不是。” “况且，我是真的不知道海底城的规矩，你难道也不知道？” 商衍作为人鱼一族的王，自然是知道的，法规三百条，他每条都记得，结果昨晚还是犯了错，乱摸她尾巴……还不知羞耻地去缠着她。 他有些羞愧：“我知道。” “现在怎么说？” “对不起。”商衍被她成功绕进去了，乖乖道歉，颜色略深一些的眼瞳里映着千霜的影子，显得很澄澈：“我只是……忍不住。” “怎么就忍不住了？”千霜就算心里乐开了花，语气仍然咄咄逼鱼。 “霜霜，你无法想象雌性人鱼的尾巴对她的伴侣的吸引力。”商衍唇角抿成一条线，有点懊恼的模样：“更何况你的尾巴这么漂亮，我忍不住就想……占有它……拥有你。” 是占有欲在作祟。 人鱼对爱情专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对于伴侣的强烈占//有欲，这让他们对于伴侣终其一生都无法放手。 千霜摸摸他写满我是乖乖鱼的脸，语气缓和了些许：“还挺诚实，不怕我骂你变态鱼？” 商衍握住她的手：“那我也认了……反正我本来就是一条坏鱼。” 千霜看他绷着一张美人脸，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条坏鱼，忍了又忍，才没在他面前笑出来。 他这么可爱，她都不忍心为难他了，千霜就直切主题：“摸我尾巴可以，我说不准摸，你就不能摸，知道没有。” 那可能有点难。 商衍想了想，还是说：“知道了。” 成功把主动权握在了手里，千霜就慢条斯理地用尾巴尖挠他的腰：“那走吧。” 商衍抱着她继续往藏书阁游去。 眼看快到了，商衍却忽然问：“霜霜，那些小姑娘为什么会对你说那些话？” “什么话？” 商衍记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摸她们尾巴的，不是变态，就是流氓……” 商衍瞥她，发出灵魂拷问：“你是不是，骗她们给你摸尾巴了？” 一道送命题！ 千霜尾巴尖一卷，哪敢承认：“没有，憋瞎说！” “……” 商衍没同她计较，海底城的姑娘在这方面挺保守，想来她也没摸到。 他带着千霜上了藏书阁的六楼，把她放在了水晶案几旁同样用白水晶雕琢的的美人榻上。 “霜霜，你等我一会儿。” 商衍说着，摆动深蓝色的鱼尾往更高处游去，六楼之上，便是呈现半圆形的浅蓝色穹顶，上面嵌有六扇水晶窗，湛蓝光线从水晶窗穿过，所过之处留下六道明亮光束，直直穿过每层楼中间的天井，落在了一楼的正中。 千霜抬眼望去，就见商衍停在六楼与穹顶之间，沐浴在湛蓝光束中，鱼尾上每一块深蓝鳞片都折射出深邃而凌厉的耀目光华，使他好似立在了一片星辰之中。 商衍双手掐诀，凝出一道冰蓝光束，直直打向穹顶正中位置，眉心冰蓝的印记似乎与之相呼应，颜色变得更为通彻，波纹似的光华让它看起来如水一般，缓缓地流动了起来。 六道笔直的光束忽而改变了方向，射向藏书阁的六个不同方向，穹顶降下一道没有实体的透明帷幕，一息过后，六道光线中央显出了一朵雪白的莲花。 千霜鼻尖掠过若有若无的香气，那味道竟与商衍身上的冷香差不多。 这雪莲周围的灵气已经凝为了实质，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周围，看起来就十分珍贵。 商衍取了一片白色的花瓣，回到千霜身边时，那道帷幕便自下而上地升起，那朵雪莲悄无声息地隐匿了起来。 商衍没有解释这是什么，直接将它递给千霜：“吃了它。” 千霜没有接，看着他冰蓝的眼眸：“做什么的？” 商衍垂下眼帘，压下眼中徒然生出的难过：“霜霜，你生病了。” 其实是命不久矣，如果不给她续命，不出几天她就会死去。 “你想用它救我？”千霜沉默了一会儿，索性跟他挑明了说：“我活不了多久了，阿衍，等我……死了，我会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千霜顿了顿，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清楚。 商衍却愣了一下：“帝都？” 千霜说：“是另一个世界。” “我不信。”商衍毫不犹豫道，直直地与千霜对视。 他是十分执拗的一条鱼，不认同的事情，除非亲自证实，否则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会相信。 商衍放软了语气，几乎是请求她：“霜霜，你就吃了吧……这瓣冰晶圣莲能再延续你五六十年的寿命，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千霜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他：“阿衍，我没有同你开玩笑，我这具身体之所以衰败的那么快，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想让我死，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得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原来的身体。” “等我回去了，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商衍避开她的眼，眸中有水雾凝聚：“我只想要你，现在的你。” 他说：“你总是骗我，我只是海里的一条人鱼，我怎么知道你走了以后，究竟是去了哪里？万一你不回来了呢？万一你回不来了呢？你怎么这么坏……总是想抛下我，总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商衍掌心里雪白的花瓣已经开始消散了，商衍垂眸看着它，最后问了一句：“你究竟吃还是不吃？” 千霜睫毛微微颤了一下：“阿衍……” 她还没说完，商衍就懂了。 她一心求死。 他救不了她了。 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心中有什么在崩裂，撕裂一般的疼痛席卷而来。 他还保持着那个伸出手的姿势，目光定在虚空的某一处，却已是失魂落魄。 相遇以来的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划过，她为救他受了重伤，又因为他执意把她带来海底城，觉醒了人鱼血脉，才伤了根本。 是他害死了她。 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落了下来。 他哭了。 商衍连哭都是安安静静的，他不跟千霜吵，也不跟她闹，他沉默地表示出自己的难过。 千霜简直猝不及防。 商衍一向是清冷内敛的，只有遇到极其伤心的事才会掉眼泪，第一次是为了那些被杀死的人鱼们，第二次，是她为了救他……那两次，千霜都没有真正看到他掉眼泪。 因而这一次，美人垂泪，在一瞬间给千霜造成了无比震撼的视觉冲击。 千霜几乎想也未想，抓起他手心还没完全消散的破花瓣就塞进了嘴里：“我吃！我吃还不成吗？你这条鱼哭什么？成心想让我心疼吗？” 商衍不说话，他这时才感到丢人，仓皇地转身要游走。 千霜赶紧抱住他的腰，声音放柔地哄他：“阿衍啊，我不丢下你，不哭了啊。” 商衍垂着眼推她，推着推着，又掉了一颗珍珠，声音完全哑了：“你走开！” “我不走……我不走了……”千霜亲吻他嫣红的唇，被他偏头躲开。 商衍约摸是刚刚给伤心狠了，这会儿闹起了脾气：“你走开，我不要你亲！” 千霜就用力把他推在了美人榻上，抓住他的肩，压着亲他。 深蓝色鱼尾扫落了案几上放着的三本书，尾鳍忽而一颤，搭在了案几边缘，勾下来一支笔。 渐渐地，绷紧的鱼尾渐渐软了下来，无力地拍了拍美人榻，就慢慢地缠上垂在一边的白绫鱼尾。 千霜压着他，把身上外衫脱了，随手扔在一旁，喘着气问他：“怎么弄的，你们人鱼？” 商衍抓着她的里衣，眼帘半敛未敛，眼尾魅色流转，眸中流露出动人心弦的迷离之色。 这条鱼在明晃晃地勾引她！ 千霜低头亲他前，骂了一句什么。 商衍很低地闷哼了一声，突然转换了他们的位置。 那件外衫上，终于落下了另一件衣裳。 千霜看到商衍的眼眶泛着很可怕的红，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哭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总之，这条鱼亲她的时候，凶得好像要把她吞下去。 他的大尾巴紧紧缠住了她的，慢慢地，越绞越紧。 千霜隐隐地明白了人鱼之间不可描述的具体方式。 靠靠靠。 有点刺激。 还有点……疼。 千霜不可自制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推他，商衍却说：“霜霜，等会儿就好。” 等会儿，一等就是好多会儿。 商衍最终还是放开了她，看到她掉在塌上的珍珠，陷入了沉默：“你……你几岁？” 千霜一时没反应过来：“几百？” 商衍幽幽盯着她：“是你……这具身体。” “记不大清楚了，”千霜撑起身子：“可能二十左右吧。” 商衍：“……” “怎么了？” 商衍一张俊脸上终于浮现出莫大的羞愧：“你还是个未成年，我居然……” 千霜：“？” 千霜懵逼了：“你们这里的人鱼几岁成年的？” “五十。” “……”怪不得他俩搞不了这个。 这就尴尬了。 “阿衍，那你几岁？” “我也……几百了。” “……”两条几百岁的鱼对视着，共同陷入了巨大的沉默。 最终还是商衍打破了沉默：“有人鱼来王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心理年龄都不大，莫慌。 白天的激情码字总会被各种原因打断，久而久之，就……萎了。 到晚上才能捡起灵感，比较连贯地写QAQ 日万的心，颤抖的手。 第80章 养鱼技巧七十四 他深蓝色的鱼尾还缠着千霜的，在他话音落下后, 慢慢地松开, 微张的鳞片剐蹭过千霜的白绫鱼尾, 惹得千霜又低哼了一声。 她雪白脖颈上的痕迹十分地扎眼，商衍的目光不禁被吸引了过去, 看清是什么后, 便羞惭地垂下了眼帘。 千霜撑坐起来, 懒洋洋靠在榻上，对来人有了猜测：“是我姑姑？” “姑姑？”商衍蹙起眉, 目光触及她的鱼尾, 刹那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系：“你的父亲是白湄的弟弟，白清？” 千霜好奇道：“你认识？” 商衍道：“有所耳闻。” 千霜正想追问，却见商衍稍稍张开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口中发出一种奇特的声音。 千霜只能听清模糊的音调，那音调古老又悠扬，如同一首神秘的歌谣。 千霜知道他在用人鱼声波与白湄交流，可怪就怪在她虽然已经变成了人鱼，但仍然没听懂人鱼声波里传递出的讯息……说不定她的喉咙还发不出人鱼特有的声波。 千霜舌尖不由扫过自己的牙，依旧是人类的小白牙, 毫无杀伤力, 再摸摸自己的指甲，圆润可爱，泛着珠粉色——除了皮肤变白, 长出一条鱼尾巴，她好像没有其他的改变。 千霜觉过味来，她原来就是一半吊子人鱼。 当人鱼跟当着玩似的。 商衍跟白湄隔空交谈结束，漂亮的冰蓝眸子微微闪烁：“我这样说，可以吗？” “？？？”千霜完全不知道他刚刚用鱼国方言说了啥，凑过去问他：“你跟我姑姑说了什么？” 商衍紧张蜷起的尾巴尖一僵：“霜霜，你听不清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千霜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人鱼的天赋技能。 商衍蹙起眉头，眉宇间染上忧虑：“你为什么会听不到……” 可能是觉醒得不完全，也可能是天生的缺陷。 商衍怕千霜多想，就摸摸她脑袋，认真地说：“没关系，听不到就听不到吧，我不会嫌弃你的。” “……谁怕你嫌弃，憋摸我脑袋！”千霜拍开他手，觉得这条傻白鱼现在真把她当个未成年哄，眯起眼问他：“那你刚刚说了什么？” 谈到这个，商衍目光不由染上几分不自然：“白湄来寻你，我让她过几日再来。” “哦。”千霜不紧不慢地穿上衣服，靠在塌上意味深长地瞧他：“用的什么理由啊？” 商衍观察着她的表情，尾巴尖试探地碰了碰她手心：“你……还需要静养，不要来打扰你。” “我看是不要来打扰你吧。”千霜一眼看破这条越学越坏的鱼。 被戳穿了的商衍很不好意思，尾巴尖挠了挠千霜的手心，等千霜忍无可忍想要揪住它时，又灵巧躲开了，还在千霜眼前颤巍巍地抖了抖，故意引诱她来捉似的。 “……”千霜无端觉得那像个逗猫棒。 千霜本以为自己有了尾巴，就不会眼馋他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对他大尾巴的热情依旧没有消减，仍然十分想摸…… 商衍看千霜亮闪闪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似不经意一般晃了晃深蓝色的尾鳍，成功引起的千霜的注意力，千霜悄悄靠过去，趁鱼不备，出手如闪电，两手“啪”地一下，就把他尾巴尖夹在了手里。 商衍往外抽了抽尾巴，没抽出来，就任她捏在手里玩了。 千霜靠在他身上，一只手玩弄他尾巴，一只手摸他腹肌，刚才的事竟然还没忘：“你就这么私自把我扣下来了，嗯？当着我的面骗我姑姑？” 商衍被她弄得气息不稳，僵着尾巴勉强说道：“霜霜，你这样出去……不好。” “怎么不好了？”千霜抬头瞧他。 她就喜欢看他明明意乱情迷却又强撑着假正经的样子，那模样纯情的清冷脸蛋染上诱人的绯色，如天使堕魔，对任何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商衍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几下，垂眸看千霜含着笑意的眼，哑声说：“脖子……会被别的人鱼看见。”作为一条对伴侣有很强占有欲的人鱼，他不许。 “那你也不要出去了，好不好？”千霜放开他的尾巴，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脖子，唇停留在上面，满满都是暗示的意味。 她不动声色地编织渔网，投出诱饵，等这条鱼昏头昏脑地钻进去。 商衍被脖子上温热的感觉刺激得哼了声，最脆弱的脖子被她的牙危险抵着，让他尾巴尖紧绷的同时，又有了难以言喻的渴/望。 他略迷茫地睁着眼，最终，心里的真正想法还是战胜了羞耻，他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千霜很坏地说：“想要我亲你吗？” 商衍从心地说：“想……” 千霜笑了一声，忽而张嘴猛咬了他一口，然后极快地退开，睨着他，蔫儿坏地翘着鱼尾道：“就不亲你！” “！！！”乖巧等一个亲亲的鱼直接被她这一下咬懵了。 再回过神时，就看到千霜这个骗子已经游去捡他刚刚掉在地上的眼泪了。 千霜放在手心数了一下：“一二三……四，王上，看不出来您还是条哭包鱼。” 商衍傻在一边。 千霜又绕回来捡自己刚刚疼哭时掉的生理泪水，毫不羞愧地捏在手里看了看，感慨道：“当条鱼还不赖，哭一哭就能养活自己了。” 她眼泪凝成的珍珠比商衍的要小许多，千霜也不怕弄混，全部放进了装着商衍鳞片的锦袋里。 做完这一切后，千霜闲了下来，问商衍：“接下来做什么？” 商衍就想了想：“不如我教你游泳。” “哦？怎么教？” “这样。”商衍游过来揽住千霜的腰。 千霜想象接下来的画面是这样的：商衍游一下，她照着他的姿势游一下。 人鱼应当有特殊的游泳技巧。 但商衍下一秒是这样做的： 他提溜着千霜的腰，把她带到六楼天井的栏杆旁。 千霜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干嘛？” 商衍声音清冷动听，细听还有几分温和：“我等会儿把你从这里丢下去，然后你就用力摆尾巴，很快就能学会怎么游泳。” 千霜不可置信地往下看：“……阿衍，你特么是不是在逗我？” 商衍一板一眼，十分正经地解释道：“没逗你，人鱼都是这么教游泳的。” “还有，霜霜，女孩子不要说脏话。” 千霜懵逼。 商衍用行动证明他不是说笑。 “等等——等等别丢我！” 千霜一条半吊子人鱼哪敢从六楼起飞，抱住了栏杆死不撒手，瞪着商衍说：“你就不怕把我摔坏？好歹让我适应一下做鱼的生活吧，说不定我做着做着就自然而然地会游了呢？” 商衍边扯着她边好脾气地跟她讲道理：“霜霜，你不会被摔坏的，” “你怎么知道，你在下面接着我吗？” “不会。”商衍说：“我若去接着你，你自己就不会用自己的尾巴努力去游了。” “那我不要！” 做鱼已经这么难了，让她苟着不好吗？ 千霜抱住栏杆，超级凶地瞪着商衍，威胁他说：“你再动我，我现在就回我姑姑那里去，然后告诉她你虐待我！” 姑奶奶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条未成年鱼！ “你松不松手！” 商衍被威胁到了。 千霜是人类，不知道刚刚他对她做的事在海底城有多出格……若是让白湄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藏着千霜，不让他这么坏的鱼再见到她。 商衍有些委屈地移开了手，一张美人脸黯淡无光，看上去蔫蔫的，声音也低落了：“……你好凶。” 他一做出这个模样，千霜就有点心软了，语气不由放缓了些：“谁让你犯错，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恃美行凶？” 商衍否认：“我没有……”他确实长得漂亮，但没有恃美行凶。 “还说没有。”千霜过去捏了捏他的手指：“刚刚要把我扔下去的不是你？” 商衍被噎了一下，抿唇不说话了，伸手把重新挂回身上的千霜往上揽了揽，便往回游去。 他忽而听到千霜趴在他肩上说：“商衍，你不知道，我其实也怕疼的。” 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想保护所爱的人。 但是，在不必要的时候，她也想像普通人那样，变得软弱一些。 商衍忽然停下了。 千霜正疑惑，就听见商衍十分难过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的。” 商衍声音微哑，缓缓道：“自从我父母死后，我身边就没有别的人鱼来陪我……我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我才……” 他是一条孤独太久的人鱼，他不懂如何去爱，他不会浪漫，不懂得怎么让喜欢的人开心。 他很没用。 千霜把他的脸掰过来，看到他冰蓝眸子里满是懊恼和无措。 千霜亲了亲他的唇角：“没关系，我教你。” 商衍茫然地看着她。 千霜说着要教他，却带他在美人榻上躺了下来：“第一步，睡觉。” 商衍被按在塌上的时候还有些迷惑：“为什要睡觉？” 他还要坐起来，被千霜压回下去：“因为你累得黑眼圈都长出来了。” “黑……眼圈？”商衍一向看重自己的美貌，闻言微微睁大眼，用法术凝出一面水镜，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好像真觉得自己眼下泛青。 人鱼的自信与骄傲来源于他们的美貌，商衍一想到自己今天在千霜眼里竟然是这种样子……他就猛地炸开了尾鳍！ 作者有话要说：再过几章就进入下一卷了。 只改了几个词 第81章 养鱼技巧七十五 “你别看我！” 商衍何其注重容貌, 这一下还了得, 仓皇地拨开了千霜揽着他腰的手，急得尾巴上的鳞片也炸开了一块, 几颗黑珍珠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 千霜哪能让他就这么逃走，勾住他的腰就把他拖回到了榻上。 她看着小小一条，力气却贼大，商衍一时之间竟然没能挣开，慌得眼眶都红了, 尾巴上于是又炸开了一块鳞片……这次，他鳞片下掉出来一颗璀璨无比的红钻石。 千霜：“……” 这条鱼到底在鳞片里藏了多少宝贝。 把这条宝藏鱼倒过来抖一抖的想法居然变得越来越强烈！ “阿衍, 你冷静点！”千霜两条胳膊锁着他腰，暗道这条鱼力气挺大, 闹腾起来还真要人命。 商衍消停了几秒, 失魂落魄地说：“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千霜简直哭笑不得：“阿衍，你这么好的底子, 画个烟熏妆也美得不行，更何况区区黑眼圈, 你到底在怕什么？” 商衍听到黑眼圈, 情绪又不好了：“我若是变丑了，你或许就不喜欢我了。” 千霜：“……我在你眼里, 居然是一个只喜欢你漂亮脸蛋的肤浅女人？” 商衍给她补充了一句：“你说过的, 你只喜欢我的脸，我的尾巴，还有……腹肌。” 这个没有心的人类, 她只是喜欢他的声/色|与身体罢了。 他一条空有美貌的鱼，想让她一直喜欢自己，当然要更加注重自己的脸。 商衍背对着千霜，有些低落道：“你自己说的。”不能怪他太敏感。 千霜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轻啧了一声：“随口说的，逗你的你都信？你这条鱼傻不傻？” “……”商衍听了后恼羞成怒：“你怎么天天逗我！” 他怎么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因为你可爱。” “我不可爱！” “因为你……”千霜想了想，拨开他垂落的银色长发，在他绷紧的优美脊背上亲了亲，语出惊鱼：“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小宝贝！” 商衍：“……” 商衍：“！” 最爱的……小宝贝？！！ 几百岁的鱼哪里听过这种没羞没臊的情话，尾巴上一排的鳞片一块接一块地炸开，血红色的玛瑙、圆润剔透的白珍珠、耀目的黄宝石接连掉出，榻上顿时堆了许多珍宝。 商衍现在不在乎这些了，羞恼地低声道：“不要脸！” 他明明已经成年许久了。 她说这话也不害臊。 千霜手顺着他炸开的鳞片捋，很真诚地哄他：“真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最爱的……唔。” 商衍再也听不得“小宝贝”三个字了，回身一把捂住她花言巧语的嘴。 不过商衍也被哄到了，半信半疑的：“真……真的？” “嗯。”千霜吧唧了一下他的掌心。 商衍：“……” 总感觉又被忽悠了。 不管如何，商衍还是被千霜哄着躺下了。 千霜在旁边捡他掉的宝物，就这会儿功夫，商衍已经睡着了。 他手搭在脸上，侧身朝里，尾鳍蜷成一团，有点警惕的模样。 千霜刚捡了一颗蓝宝石，看到他这个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过去戳了戳他卷成春卷的尾鳍。 浅蓝色半透明的尾鳍猛地张开一瞬，超级凶，但很快又弱叽叽地卷了回去。 千霜把捡起来的宝物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凑过去看他。 雄性人鱼在海底城通常不穿衣服，商衍也不例外。他上半身的肌肤全部暴露在外，几乎白得发光，身上的肌肉优美而不纠结，腰身与鱼尾处相接的地方，深蓝色的鳞片变得半透明，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显得神秘而美丽……可以说，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 千霜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商衍会对自己的容貌如此不自信，悄悄拨开他挡在脸上的修长手指，在上方细细地看了他许久，她才慢慢地低下了头。 轻如鸿毛的吻落在他微微挑起的眼角。 商衍长而翘的睫毛轻颤，感受到怀里钻进来一个又热又软的人，他下意识就抱住了。 * 千霜窝在他怀里，陪他睡了一下午的觉，再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商衍一向是一条嗜睡的鱼，这会儿还没醒，依旧呼吸轻缓地埋首在千霜的颈窝里睡觉。 千霜手指轻碰了一下他的鼻尖，把鱼给碰醒了。 商衍半睁着眼，刚醒来还有点懵，抱着千霜不想动，闷声说：“现在还有黑眼圈吗？” 他居然还记着黑眼圈。 千霜忍住笑，正色道：“没了。” 商衍现在不信她说的了，坐起来自己凝出一面水镜看。 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打量自己的时候，千霜就懒洋洋地抱着他脖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嫣红的唇。 商衍被她盯得无心观察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悄然瞄着镜子里的她。 千霜却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吻上来，反而移开了目光：“跟我去一个地方。” 商衍愣了一下，忽略掉心中徒然生起的失落：“去哪？” “碎玉崖。” 作为一条自小在海底城长大的人鱼，商衍……居然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 商衍问：“去那里做什么？” 千霜拉着他歪歪扭扭地往外游，头也不回地说道：“约会。” “？”商衍被拉走前，抽空最后看了一眼镜子。 她为什么不来亲他，难道是他不美了？ 商衍独自郁闷了一会儿，抬眸见千霜游泳的姿势实在很不像样，把她往怀里一按，带着她游往高处。 此时海底城已经接近傍晚，大部分浮游生物发出的白光渐暗，而少部分浮游生物发出的各色光芒渐强，使得海底城上空呈现出一种瑰丽的色彩，像陆地黄昏时分，天际处晕染的彩霞。 商衍轻声问：“碎玉崖，在哪？” 千霜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怕引起人鱼们的注意，商衍小心地避着其他人鱼，千霜感到奇怪：“阿衍，你是海底城的王上，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他们都怕我。”商衍垂下眸子，低声道：“我不如之前的人鱼王那般亲民……他们敬我，也怕我。” 千霜觉得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但没有问出来。 不过千霜忽然想到一件事：“阿衍，你都成年这么久了，之前难道没想过找条小美鱼成家立业什么的？” “……”商衍揽着她的手臂瞬间收紧许多：“霜霜，我跟你说过，我之前一直在闭关。” “唔，好像是这样的。”千霜记起来，之前问他海底城有没有人鱼王的时候，他告诉她人鱼王一直在闭关，所以才不知道海底城上空的结界破了个洞。 千霜想了想：“阿衍，你出海底城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结界损坏？” 商衍道：“因为我去了黑龙潭，找黑玄带我出的海……就是那匹黑马。” 千霜细品他话中透露出的信息，猜测道：“黑玄带你飞往陆地，让你能接触到陆地的四个封印，使它们能再与主封印建立起联系，但是在花泽国的边境，你受伤了……” “嗯，那是最后一个封印，有部分的妖物已经跑了出来，”商衍想起之后发生的事，眼里闪过不堪：“黑玄为了把我救出来，也受了伤。” 千霜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阿衍，你说的闭关，是指守着主封印吗？” 商衍回过神来，轻应了一声：“嗯。” “对了，主封印在哪？” 千霜忽然来了点兴致，因为直觉告诉她，五灵门很可能跟那个主封印在一处。 商衍目光微闪：“霜霜，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千霜半开玩笑道：“怎么，怕我对主封印不利？” “当然不是。”商衍很正经地摇摇头：“其一，我说了，你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再者，那里很危险，我不希望你跟那里有任何关系……唔——” 商衍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满眼都是懵逼：“你亲我做什么？” 千霜摸着他的脸夸他：“就是看你太可爱了，简直戳我心窝！” “……” 完全不懂自己哪里可爱的商衍无奈，只能任由她两只咸猪手乱摸自己的脸。 摸还是给摸的，但是千霜想上手捏就不行了，商衍一察觉到她的手有这个趋势，急忙偏头避开。 千霜笑他：“你这脸又不是整容整的，不用怕我把你鼻子捏歪。” 商衍猛一听到“鼻子给你捏歪”这种危险发言，他手一软，差点让千霜滑了下去。 千霜：“……”这条鱼真不禁吓。 “阿衍，你究竟知不知道约会是什么意思？” 商衍瞄她一眼，最后乖乖说了实话：“其实……不怎么清楚。” “唉……”她就知道。 碎玉崖就在不远处，千霜指着一个方向：“去那里，那块大石头后面。” 碎玉崖其实不是一个悬崖，它坐落在海底城的边界，几乎是个平地，之所以被称为悬崖，是因为在它旁边有一个两侧直径有几十米的海底裂缝，裂缝下没有光照上来，显得黑黝黝的，落下石子后也许久听不到回音，深不见底。 整条裂缝长近百米，歪折扭曲，像海底的一道疤。 但与黑暗深渊相对的，却是崖边一人高的美丽珊瑚，以及嶙峋石块上微微摇曳的艳色花朵，放眼望去，缤纷的色彩使得这碎玉崖如一个梦幻花园。 商衍知道这个海底裂缝，却不知道它旁边原来还有个碎玉崖，景色还这般好看。 待游得近了，商衍才发现那些一人高的珊瑚里藏了很多的人鱼……而且还是一对一对的。 他脑子一懵，才慢慢反应过来所谓“约会”的意思。 商衍尾巴尖卷起，心里有点羞赧，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他带着千霜自那些人鱼上空很快地游过，然后扎进了靠近那块石头的珊瑚丛。 珊瑚之间的位置并不紧密，足够一条鱼穿过去，千霜在前面拉着商衍，歪歪扭扭地游。 “在这里。” 他们到了那块大石头的后面，眼前景象顿时豁然开朗，石头后留出了一小片空地，不远处，就是深不可测的海底裂缝，再往远处看，对岸的平地已是一片暗沉。 海底城即将入夜。 千霜和商衍在石头后坐下，身后的石头与周围的珊瑚丛将其他人鱼的视线隔绝在外。 这里只剩下了他们。 商衍还牵着千霜的手，冰蓝的眸子里倒映着眼前的人：“霜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有一次跟白露她们出来玩发现的。”千霜凑近他说：“约会圣地嘛，我想着哪一天，一定要带我的小宝贝到这里来玩玩……” “！！！”她又来了！ 商衍轻咳一声：“霜霜，不要叫我……小宝贝。” “那叫什么？大宝贝好不好？嗯？”千霜压低声音，暧昧地问他。 商衍被她逼得贴在了石壁上，羞恼又无措地瞪着她：“我也不要叫这个……” 千霜蔫儿坏地说：“我就要这么叫，怎么了？”她说着说着，就堵住了他的嘴。 商衍半推半就，被她亲得迷迷糊糊地。 等千霜退开，他才想起来一个无关此时暧昧气氛的问题：“你跟那些小姑娘来这里做什么？”照理说应当只有情侣会来。 千霜眼神顿时一闪：“还能做什么，来这里玩啊。” 其实不是，她之前来这里，主要是想看看海底城第二美貌的人鱼，青黎。 纯粹想比较一下第一和第二的区别，看看她家阿衍的美貌是不是远胜第二一大截……罢了。 商衍熟悉千霜，一旦她干了什么坏事，目光就会闪一下……他顿时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盯着千霜看。 千霜说：“鱼与鱼之间的信任这么脆弱的吗？宝贝儿，你信我，我真没干坏事！”顶多是来这里蹲海底城第二美鱼青黎而已。 商衍一字一顿：“我不信！” “真的！” “你说不说！”他眼神如刀。 “……我说。” 第82章 养鱼技巧七十六 千霜自然是不敢将她干过的好事老老实实告诉商衍的, 倒不是怕商衍骂她, 是怕他生起气来，不给她亲亲摸摸……撸不了最漂亮的那条鱼, 人生真的与咸鱼无异。 于是，顶着商衍冰蓝眼眸里射出的凉飕飕的目光，千霜给他现场胡诌了一个：“听闻此地有一块心形宝石，寻到后送给喜欢的鱼，便可以与他相伴一生……” 管它有没有, 到时候寻一块送给商衍，哄了他圆谎便是。 商衍闻言, 唇角抿成一条线，想了想, 他面上果真露出些许迟疑：“当真？” “……嗯。”情侣之间还是该留一两个秘密的。 这样感情才能更长久。 商衍便没有再问。 他见识过千霜那张骗鱼的嘴, 心里依旧是不怎么信的，不过她今日带自己来这里约会, 他暂时不想同她计较罢了。 等改天去问一问她的小姐妹，总归能问出来她瞒着他什么事。 商衍现在也是一条有着小心机的鱼了, 知道现在逼问无异于破坏气氛, 就摆了一下尾巴，端着没说话, 让千霜摸不透他意思, 做贼心虚，紧张拘诸，忐忑不安。 他无师自通的御霜之术十分成功, 深蓝色的大尾巴很快就被白绫鱼尾讨好地碰了碰，见他没反应，就悄摸摸缠了上来。 海底城已经进入黑夜，上空浮游生物投射下来的白光已经全部隐没于黑暗之中，随后显现的便是从各处涌出的光流。 金色、红色、青色、紫色……微微闪烁的一束束光流在海底裂缝上空汇成一条彩虹般的光河，又倏然散开，于各自的光带里聚集，回到原来的光流状态。拼接，回转，聚散，各色的光流像是在进行某种盛大的表演，宛如海底城版的极光，场面恢宏而美丽。 千霜于这绚烂美景下吻上商衍的唇。 五色流光猛然在他们身前的深渊之上散开，光影全然一变，他们的侧脸被映上各色光芒。 待他们分开，千霜抵着商衍的额头，指腹自他唇角抹过，低声问他：“约会，学到了没？” 商衍一只手拢着她后脑勺，闭着眼轻应一声。 他又唤她：“霜霜……” “嗯？” “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记得了。” 千霜抱着他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微微潮湿的眼角，出问题的是她自己，她却没有一点慌张的模样，淡声说道：“阿衍，我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自己有哪些亲友，亦不记得父母样貌，甚至不知他们是否还在世上……所有有关前尘的事似乎被一块橡皮擦去了，只留下一片空白的纸以及浅淡到可以不计的些许痕迹。 或许再过不久，她会连自己都忘却掉。 魂魄离体，记忆难免残缺，千霜知道这是必然。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为他留下来，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忘却一切，至少还能在海底城，永远记住他。 看见商衍眼中流露出的忧色，千霜摸着他的脸说：“以前是以前，现在的我才是你的。” 商衍握住她放在他脸侧的手，唇角抿起：“嗯。” 不知是不是因为海底城夜里水温低了一些，他手心越发冷，千霜浪漫也浪漫过了，不想冻着商衍这条娇气的鱼，就提出回王宫。 商衍不知在想什么，有点走神，闻言便点了点头。 千霜大概是觉醒了人鱼血脉里嗜睡这个基因，天一黑，她其实就有点犯困，回到寝宫见到床后更是困得不行，以至于差点在商衍怀里睡过去。 还好她想起还有一件事没交代：“阿衍，明天早上……” 千霜一连打了三个哈欠，商衍把她放到床上这点功夫，她就已经扒着他肩膀睡着了。 “……”商衍此时的心情与千霜当初看他秒睡的心情一致。 他其实还有话想同她说。 没办法，只能明日再说。 商衍侧躺着，半揽住千霜的腰，贝壳缓缓合拢，为他们挡住夜明珠的光亮。 黑暗中，商衍闭上了眼，即将沉入虚无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 “我不记得了……” 为什么不记得自己的模样了？ 商衍感到些许不安，他总觉得千霜还瞒着他一些事。 那些事她不会告诉他，但关乎她的安全，他是一定要去查的。 想着千霜的事，一向嗜睡的鱼用自己的尾巴缠着她的尾巴，熬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又被千霜一大早拉起来。 商衍被千霜按坐在椅子上打理头发时，想起昨日的事，不由指尖一动，凝出一面水镜。 水镜的镜面十分光滑，映出的人像十分清晰，商衍揽镜端详镜中的自己，庆幸没在眼下发现黑眼圈。 嗯，今天也是最美的那条人鱼。 千霜看了眼镜中清冷俊逸的美人脸，轻啧一声，将他一半的银发挽起，盘了一个发髻，再斜插了一根白玉簪，剩余的银发瀑布一般随意披散而下，简单飘逸，很衬小仙鱼的仙气。 千霜越看越觉得她家的鱼好看，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白皙的脖子。 千霜抬起眼，目光对上镜中人鱼的视线。 那冰蓝眸中的潋滟光芒微闪，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稍稍避开了她颇有侵略性的眼神。 千霜抱着他说：“今天我们去见姑姑，好不好？” “！”商衍手指一动，水镜就消散开来，他稍稍犹豫，骨节分明的手主动牵住了千霜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愿：“霜霜，能不能……” “阿衍，我们在一起，总要跟姑姑说一声的，”千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怕白湄不同意，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他其实是一条很没安全感的鱼。 千霜特意夸他：“我家阿衍海底城第一美，还怕我姑姑看不上？” 这不是美不美的问题，是年龄相差过大的问题。 商衍默然想。 不过千霜既然这么想得到白湄的认可，商衍自然由着她，反正那白湄怎么也不可能从他手上抢走千霜。 可他们还没送上门，白湄就已经来找他们了。 千霜刚出了王宫，迎面便被一个大美人死死抱住了。 “霜霜……我的霜霜……没事就好。”白湄抱着千霜的脑袋，珍珠一颗颗落了下来。 千霜：埋.胸.jpg 白露白梦以及其他的小伙伴居然也都来了，一窝蜂涌上去，把尾巴炸开的商衍挤到了一边。 “姑姑，你可吓死我了！” “姑姑，你现在好了没有？” “呜呜呜，姑姑，你不知道你那天简直吓死鱼了……” 千霜：众鱼环绕.jpg 旁边的商衍一张美人脸渐黑。 ……霜霜，他的！ 白湄完全没注意到他，一双如玉美手在千霜的尾巴上摸来摸去，她太高兴了，忍不住亲了亲千霜的脸蛋，又欣喜又愧疚，笑中含泪：“跟你爹爹越发地像了……孩子，没事了，我们回家。” 白湄说着，牵了千霜的手就要把她带走，小伙伴们喜大晋奔，围着千霜嘘寒问暖，竟是把商衍忽视了个彻底。 看到自己的霜霜被白湄又亲又摸，被小姑娘又搂又抱，商衍整条鱼都炸了！ 他太久没有出来，都不知道现在的人鱼居然这么坏！ 他辛辛苦苦养的人类，就是为了让她们这些坏鱼拐走的吗！ “霜霜！”他不能对小姑娘们动手，僵着尾巴唤了她一声。 他一条鱼立在空荡荡的王宫门口，眼神黯淡，显得孤孤单单的。 千霜赶紧捏了捏白湄的手，白湄眼中虽不赞同，但还是放开了手，目光复杂地看着千霜慢慢游回去，主动牵住王上的手。 白湄不由头疼地蹙眉。 商衍感到很委屈，但这么多条鱼在这里，他不好表现出来，只绷着脸说：“霜霜，你不要我了？” 他美人脸上三分失魂落魄，冰蓝的眼眸仿佛起了一层水雾，千霜见了就心疼得不行，在他唇角亲了亲：“胡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围观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妈耶，王上表情这么冷，眼里满是杀气，拳头紧握好像下一秒就要宰鱼……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好鱼，她们姑姑对着王上那张冰山脸居然还亲得下去！ 不愧是姑姑，佩服！ 白湄：一条老鱼居然还敢勾引她家未成年的霜霜，不要脸！ 商衍的“老”是相对于未成年而言的，在白湄眼里，用自己漂亮的脸迷得千霜晕头转向的商衍就是一条凑不要脸的老鱼。 还装可怜，她呸！ 也就霜霜年纪小，才被他这张脸给哄骗了。 白湄长叹一口气，视线触及千霜牵着商衍的手，心想，她需得跟傻姑娘好好讲讲道理了。 一群鱼浩浩荡荡地回到了白绫尾那栋高楼。 白湄让小姑娘们不要跟进来，单独叫了千霜进了门。 商衍自然也要跟进去的。 千霜却把他推出门外：“你就不用进来了，影响我发挥。” 她有信心能说服白湄。 商衍不赞同，他怕白湄跟千霜说他坏话。 千霜亲了他一口，就把门关上了，还布上了一层隔音结界。 不过海底城位于海底，海水中最多的就是水灵力，海底城的水灵力格外丰富，千霜布下的火行结界居然瞬间被削弱了大半。 千霜也察觉到了，不过不怎么在意，瞒不了就不瞒了。 白湄也不在意说商衍坏话会不会被听见，开门见山：“霜霜，我不同意你跟王上在一起。” 千霜：“是他不够美吗？” 白湄嗔瞪她一眼：“小姑娘别只盯着脸瞧。” “那是为什么？”她挺想听听白湄的理由的。 白湄叹了一口气：“第一，年龄不对，王上他比你大了许多，等你长大，他年龄就更加……他陪不了你一辈子。” 白湄想想就很糟糕了，人鱼的寿命是很长的，可以活四五百年，但是王上是一定陪不了霜霜一辈子的……等到后半生，霜霜会活在对王上的思念里。 “第二，性格也不合，你性子这么跳脱，王上每天都冷冰冰的，这怎么相处呢？没过多久，你就会厌倦他的。” 门外，小姑娘们瑟瑟发抖地看着美貌无比的王上徒手捏碎了旁边一个玉质装饰物。 白湄苦口婆心：“霜霜，你别不放在心上，你现在越喜欢他，以后就会伤得越重，不如趁早离开他。” 千霜没有立即说话，立在门外的商衍不自觉蜷起了尾巴尖。 千霜坐在桌上，抬起头对白湄一笑：“姑姑，可是我亲了他，一定要对他负责啊。” 白湄大惊失色：“亲什么？是我想的那个亲吗？你们……” “没有。”千霜说：“姑姑，我在陆地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了，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次如果不是为了阿衍，我不会来海底城的，你看，是阿衍带回了我，让我能跟姑姑你见面，让我知道了自己是谁。他很好，无论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千霜说：“所以才要在能在一起的时候，尽情地喜欢他。因为瞻前顾后而放开他的手，那不是我的作风——如果真的那样做了，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白湄还想说什么，但是与她笑吟吟的目光对上，她微微一愣，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千霜知道，这事是成了。 只是白湄眼神里那种“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复杂意味依旧没有消失。 千霜心想：明明是我拱了商衍这颗大白菜。 “不过，”白湄提出了要求，既是说给千霜听的，也是说给门外的商衍听的：“霜霜，你不能常住王宫，偶尔也回这里住住。” “好。”她把商衍一并打包过来就是了。 “还有，你没有成年前，你们不许……”白湄娇颜一红。 “好。”反正也成功不了，会死鱼的。 “……”白湄默然看着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就在此时，商衍推门进来了。 他目光触及千霜时柔和了些许：“霜霜，我有话与你姑姑说。” 这是让她出去的意思。 千霜正好有事要办，目光在大美鱼与小仙鱼之间转了转：“你们别吵架啊。” 商衍：“不吵。” 白湄：“不吵。” 千霜就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她没守在门外听墙角，目光在小伙伴们中间一扫，揪出了白梦白露两姐妹：“快！跟我走！” 白梦懵逼：“姑姑，我们去哪呀？” 千霜说：“有事要交代你们。” 白露沉吟：“难道是……我们去碎玉崖的事？” 千霜尾巴一炸，赶紧捂住她的嘴：“憋说话！”她们还离商衍这么近呢，被听到咋整！ 千霜带着她俩一直游到碎玉崖才停下。 她心想，这么远的距离，任商衍有顺风耳也应当听不到了，就放开胆子，将声音压到最低，用最快的语速说：“要是王上来问你之前我到碎玉崖做什么，你们就说来找心形的……唔，宝石还是钻石来着……” 千霜还在回想，就发现白露和白梦俱是一脸欲言又止加同情，心下不由打鼓：“怎、怎么了？” 白露：“姑姑，你完了。” 白梦：“我们救不了你了。” 千霜：“不会吧……我这都十万八千里了！” 白露还有点冷静：“姑姑，你不知道，王上是这些年来海底城最有天赋的人鱼，如果王上想听，他就能听到整个海底城的动静。” 白梦忧郁地叹了口气：“你刚刚还……不打自招，我都来不及阻止你。” 千霜意识到发生了多么糟糕的事情！ 堪称大型翻车现场、大型打脸现场。 她心惊恐，她脸生疼。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鱼！ 她现在只希望那条鱼正专心跟白湄说话，恰好没功夫听她在这小声哔哔。 作者有话要说：滤镜几百米厚的千霜可还行？ 人鱼小伙伴：王上又冷又凶！ 千霜眼中：他闹脾气了，好可爱，想睡。 元宵节快乐！ 本想着元宵节加更，收到群发祝福才猛然发现今天就是元宵……或许，明天可以补给你们？ emmm滑稽了。 第83章 养鱼技巧七十七 千霜回去时, 受到了白露白梦两姐妹敬重的注目礼。 祝姑姑好运！ 千霜：“……” 白湄从门口出来，对千霜幽幽道：“他去你房间了。” 那语气, 怎么听怎么酸。 千霜抬头看了看她几层楼高的房间, 她一条假鱼平地游还行，往上游就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就抬头对白湄说：“姑姑，带我上去。” 白湄：“……”小丫头满心满眼都想着那条有着漂亮皮囊的老鱼！ 白湄将千霜送到她房间的窗口，眼见得千霜进去, 总觉得自己像个把孩子推入火坑的黑心姑姑。 内心充满了没保护好孩子的愧疚感。 不忍看心爱的小白菜被老鱼拱, 白湄终究还是心碎地游走了。 千霜这颗小白菜目前很心虚，目光在室内扫过，最后在她的秋千藤椅上发现了懒洋洋窝在里面的鱼。 他深蓝色的美丽鱼尾又长又大，直直拖曳在地, 被光芒一照, 反射出冰冷而深邃的湛蓝光芒, 更衬他眉眼精致冷漠。 他盘踞在千霜的秋千椅上, 眯着眼，发髻上那根白玉簪被他拿在了手上, 银发随意散落下来，垂了一缕在身前，好像也在发光。 那椅子微微晃动，正如千霜此时的心情。 “回来了？”商衍声音如碎玉投珠，清冷动听。 千霜越来越摸不透家养人鱼的行为，他大概是被她教坏了, 段数越来越高，居然不动声色就能做到让她自乱阵脚，千霜谨慎道：“嗯。” 商衍瞥她一眼，唇角微掀：“青黎比起我，如何？” 千霜：“……” 很好，这条鱼在她面前秀了一波，告诉她鱼在海底无所不能。 不是，她也没提到她是去碎玉崖蹲青黎吧！ 商衍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那两个小姑娘交谈的时候说的。” 千霜：梦露害我！ 事到如今，她无法狡辩，立马转换了战术，转到秋千椅后面殷切地推他：“当然不及阿衍你美。那青黎眉眼艳丽，标致而不精致，美丽却不脱俗，尾巴也太过华丽，我个人更喜欢低调奢华这种……比如阿衍你的。” “是吗？”商衍往后伸手，冰冷指节攥住她一只手腕，意味不明道：“看得还挺仔细。” 千霜见他冰蓝眼眸前一秒还毫无波澜，眼波流转间，他一眯眼，眸中徒然溢出些许杀气。 “……”千霜眼皮直跳。 其实美丽的皮囊总是千篇一律，商衍和青黎的容貌都是极为出挑的那种美，见过青黎后，千霜觉得商衍之所以是海底城最美的人鱼……可能是因为他的气质远胜于青黎。 商衍对其他人鱼通常是冷漠又疏离的，他是有些骄矜的一条鱼，头发丝都写着矜贵，内敛而沉稳，像一柄未出鞘的寒剑。 至于青黎……恕千霜直言，就上次蹲青黎时的经历，她觉得此鱼有些轻浮。 气质对于给人第一印象无疑有很大的影响。 俗话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在每条人鱼都与鱼为善的大环境下，商衍这般独特的性子自然显得不凡。 想了想，自己随随便便就捡到最好看的那条鱼，好像中了个大奖。 被凶了，千霜也不怕，手指顺着他头发捋了捋，全当给他顺毛，拖长声音问他：“王上，生气了？” 商衍缓和了眼神里的杀气：“我没生气。” “……哦？” 商衍紧绷的尾巴倏然放松了下来，他随意地摆动了一下，冷声说：“他那张不比我美的脸还不值得我因他生气。” 得，他直接鱼身攻击上了。 可见是真的不待见青黎。 千霜有点好奇：“阿衍，你见过青黎？” 商衍微微蹙眉：“他当年也是人鱼王的候选人之一，不过海神三叉戟选定了我，他不服，要找我一较高下。” “然后呢？”看不出来青黎脾气还有点爆。 “没然后了。”商衍说：“三叉戟中的大半力量已经转渡到我身上，再与他打斗，他必败，结果难免不公平。” “也对。” 千霜绕到前面，坐到他鱼尾上：“原来是这样，阿衍，你好厉害。” 她语气无甚诚意，十分不走心，商衍就看了她一眼，与千霜笑吟吟的目光一对上，又装作不在意地移开了。 千霜觉得他有点小傲娇。 可爱。 商衍被她在唇上亲了一口，忽然就有点不爽了：“霜霜，你有我了，天天看我便是，为什么要去看那条鱼？” 是他不够美，还是她的心太野！ 他越想越不得劲，放了狠话：“你以后若再去看，我就……” 千霜说：“就怎样？” “就……”商衍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好拿出来威胁她的，脑子一乱，口不择言：“就不给你亲了！” 千霜伏在他胸膛上，闻言笑得肩膀抖动，商衍马上意识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眼中划过羞耻，伸手推她肩膀：“你走开！” 千霜伸手按在他眉心的冰蓝色族徽上。 身下还在反抗的鱼浑身一颤，果然马上就软了。 千霜挑了一下眉，见身下商衍眼中迷蒙渐散，嫣红的唇死死抿住，反手便抓住他无力推拒的手，意味深长道：“小宝贝还挺敏//感。” 商衍：“！！！” 商衍羞愤欲死！ 他伸出另一只手推她，又被她捉在了手里，同时眉心的印记释放出滚烫热流——她直接吻了上去。 有那么几秒，商衍感到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灵魂似乎都要被那热度融化。 千霜说：“去那边？”她指的是床。 商衍缓了好一会儿，才脸色难看地说：“——不行！” 语气还颇为严厉。 千霜手指卷着他身前的一缕银发：“不难受吗？不如我换种方式帮帮你。” 她说着，视线极富暗示意味地往她手上看。 “……”商衍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方式。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还没有成年之前，他不会让她过早接触这些东西。 千霜还有点失望：“真的不要？” “不要。” “好吧。”她还挺想看他动情的样子……毕竟只是亲一亲，他就成这幅模样了，难免让人十分地想欺负他。 千霜还想邀请他留在这里午睡，但商衍没答应，他还惦记着她遗失记忆的事情，想去藏书阁查一查原因。 千霜：“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打死千霜也没想到商衍这条鱼会在藏书阁看一下午的书。 千霜趴在商衍肩头看了一眼，只能认出来几个字，还不一定是对的——只能道风水轮流转，现在她也成了个文盲。 商衍翻过一页书：“霜霜，你要不要学海底城的文字？” “不要。”千霜干脆利落地拒绝。 商衍说：“懒惰不可取。” 他也没想逼她去学，千霜不愿意，他就随她了。 他又翻过一页，眉头微微蹙起。 千霜伸手抚平蹙起的眉，低头去看他手上的书：“怎么了？看什么看得不高兴？” 商衍目光微闪：“……发现主封印的最后一部分很难修补。” 千霜没看到他闪烁的目光，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没法帮你。” 商衍轻声说：“不急，总有办法。” 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他垂着眼看得很认真，连千霜悄摸摸揪着他头发打辫子都没管，任她做些小动作来作弄他，他自巍然不动。 千霜像玩腻毛线球的猫，有点无聊又有点倦，鱼不陪聊陪玩，要做他的正事，她也不好过多打扰，索性枕着他鱼尾躺下，眯起眼看他的下巴，看着看着，就抱着他的尾鳍打起了瞌睡。 商衍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搜寻着信息，偶尔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 独自翻阅无穷无尽的典籍，这与他之前的生活无异，不同的是，这次他身边有了陪伴的人。 他的生活不再如一潭死水。 * 千霜身上的古怪没那么容易找到解决的办法，再加上商衍怕被千霜发现端倪，是以表面上没有太过焦虑，每天定时来翻一翻，千霜刚开始还天天陪着他看书，之后就感到痛苦了，她是个喜欢玩的性子，逗商衍逗不动，见他肃穆认真的模样，索性就出去找外面的小姐妹玩了。 商衍也不管她，反正她会掐着点回来，拉他出去吃个饭，有时还会带他去景色好的地方牵着手散散心。 商衍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主封印那边，对于海底城的印象还停留在很久以前，偶尔逛海底城，总是会被跟以前完全不同的美丽景色惊到。 千霜笑话他：“自己的地盘都不认识，还让我带你玩，傻鱼。” 商衍就很不好意思。 他们一个吃肉一个吃果子，千霜不准商衍吃生鱼，一定要用火烤一烤，商衍问起时，千霜很霸道地说：“不准吃就是不准吃——不然我晚上不亲你了。” 晚上睡觉前，千霜总会对他做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倒不是他心里不愿意，就是对他又亲又抱的，撩拨了他以后却不能很好解决……这让他实在很难受。 不过如果她不来亲他……他可能也会很不好受。 商衍嘴上说着不要……心里还是希望她晚上来亲他的，他顿了顿，就假装不在意地答应了。 换来千霜奖励似的当头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如果有，就放xx 体会一下xx。 下一更大概是在凌晨。 第84章 养鱼技巧七十八 “阿衍？” 千霜游进寝宫, 目光在里面扫了一圈，没找着商衍那条鱼。 吃完晚饭后, 她就被白露和白梦拉去试衣服了, 商衍便让白湄顺理成章地赶了出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点商衍应当已经回来了, 没想到竟然不在？ 千霜在已经不那么空荡的寝宫里转了转，绕到并不常去的偏殿，那里只嵌着两颗夜明珠, 晚上十分的昏暗, 而且并不大，被千霜当作了储物间，值钱又漂亮的宝贝都被千霜堆在了这里。 千霜在门口就发现了宝石山旁的地上，若隐若现露出来的那一截浅蓝色尾鳍。 之所以是一截, 是因为商衍大半个身子都钻进了偏殿地上的一个洞里。 千霜不知道原来偏殿还有这么个洞, 不由好奇地游近。 白玉地砖被搬开好几块, 散乱地放在了旁边, 那洞似乎是笔直的，鱼跟箭一样扎在里面, 不知他在做什么，竖起的鱼尾晃来晃去，淡蓝色的尾鳍像展开的扇子，尾巴尖时不时抖一抖。 千霜觉得他尾巴很有灵魂，轻咳一声，忍不住上手撸了撸。 手下的尾巴顿时一颤, 千霜听到洞里传来商衍嗡嗡的说话声……貌似还有回音。 这条鱼弄啥呢？ 千霜看他老半天没退出来，反倒尾巴乱晃，就以为他卡住了，热心地拽住了他的尾巴，使出大力，咬唇将他往上一拔—— 商衍一条鱼被千霜拔萝卜似的从洞里拔了出来。 他坐在地上的时候还是懵逼的：“霜霜，你拔我做什么？” 千霜很无辜：“我以为你被卡住了。” “……”商衍无语了一会儿，说：“我在找一条宝石项链。” “嗯？那也不至于钻到洞里去吧。”千霜探头去看，通过小小的洞口，看到堆满了各种更加珍贵的宝物的小洞穴。 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千霜抬起头，对发丝凌乱的商衍一笑：“小金库？” 商衍如今也是一条有了点情商的鱼了，能敏锐地猜出千霜笑容下的潜台词，绷着美人脸从容道：“你若喜欢，都送你。” 千霜便递给他一个此鱼可教的眼神，盯着洞思索了片刻，顿了顿，又问：“这样的洞，还有吗？” 商衍：“……有。” 千霜魔鬼似的说：“还有几个，给我看看。” 商衍的八个小金库今日全部失守！ 千霜看着地上的八个洞，表情有点复杂：“你们鱼都这么会挖洞的吗？” 商衍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洞已经被一锅端了，脑袋上一缕银发没捋顺，翘了起来：“磨指甲做个消遣罢了。” 千霜忍着笑，帮他把翘起的头发压了下去。 她没放过这些洞，一个个扎进去看，一看不得了，每个洞放着不同的东西，还带分类的，放陆地上都是无价之宝。 这洞似乎有魔法，千霜遇到一个超级狭小的洞，刚窝进去……居然就不想出来了，还觉得很安全，很舒服。 千霜：完了，人鱼血脉又传过来了什么奇怪基因！ 千霜心里想着出去，尾巴却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摆都不能摆一下。 千霜：“……”尾巴她成精了！ 最后千霜还是被商衍拔出去的。 曾经死也不进笼子的千霜如今十分想再进洞一次。 商衍拖着她的腰往外走：“霜霜，我们该睡觉了。” 千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我觉得不应该，但我真的好想再钻一次。” “不，是一百次。” 商衍瞥她一眼，把她放在寝宫的梳妆台前，拿了骨梳给她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商衍注意到她身上换掉的衣服，目光微闪了一下：“很好看。” “是吗？”千霜摸了摸身上这件用海底某种植物的绒丝织的浅白色低胸装，脑袋上冒出问号：“你不觉得这有点暴露吗？” 漂亮是漂亮，就是肩膀和背露得有点多。 不过海底城的人鱼都穿得少，雌性人鱼平日穿衣也只是能遮住胸口就行，她这样的其实已经很保守了。 “还好。”商衍把骨梳放在一边，目光一往下，就看到她胸口明显的鼓起……他强行淡定地收回视线，拿出一条坠着蓝宝石的项链。 “给我的？”千霜有点惊讶，这条鱼居然也会正儿八经送她点东西了？ 商衍低声说：“嗯，配你的新衣服。” 原来是临时起意。 冰冷的宝石贴在胸口的皮肤上，激起一阵寒意，千霜低头，拿起那块色泽深邃的蓝宝石看，觉得那颜色像他鳞片的颜色。 商衍看着镜子里的她，尾巴尖紧绷：“喜欢吗？” 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送礼物给喜欢的人。 千霜正想说一句土味情话，比如“你送的我都喜欢”，忽然想起一件商衍给她而她并不喜欢的东西。 “阿衍，”千霜回身，眉间染上愁容：“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她这个样子，商衍也紧张了。 “这个定水珠，你最近老是吸我内力。”千霜捂住小腹，想骗鱼把定水珠拿出来：“我快被吸萎了。” 商衍微微睁大眼睛，有点不相信，伸手覆在她小腹上，须臾，他抿了抿唇，在千霜期待的眼神中淡定道：“没关系，我每天喂它一点我的力量，这样它就不会吸你的了。” 鱼自信从容，千霜表情崩裂。 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傻鱼面前都是徒然的。 商衍见她好像不怎么开心，就退了一步说：“定水珠能为你融合两种血脉，过段时间我再给你取出来。” 千霜：“嗯……”她至今还没摸清楚定水珠的全部功效。 商衍把她抱起来：“霜霜，该睡觉了。” 千霜：“唉……” 等贝壳合上，千霜一口咬上他肩头宣泄自己的不满。 她牙齿不尖，连他的皮都擦不破，商衍随便她咬，反正这些天也被她啃习惯了。 她又亲上来，商衍被动地回应。 千霜察觉到他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松开他说：“有心事？” 商衍如今最大的心事就是千霜。 这几日她晚上总会被梦魇魇着，第二天又会忘记昨晚的事，如此循环往复，他很担心。 商衍摸摸她脖子，碰到那枚冰冷的宝石：“嗯，有一些。” 千霜沉默了一会儿，说：“能告诉我吗？” 商衍抱着她说：“霜霜，我怕你会突然离开我……” “那我如果要走，一定跟你说，好不好？” “嗯。” * 商衍再次在半夜醒来。 身边的人隐忍地闷哼一声，浑身发着抖。 商衍已经从第一次的惊惶到如今的熟练，侧身紧紧地抱住了她，在她五指成爪猛地要扎进她自己胸口的时候，及时地挡住她的胳膊。 “霜霜……霜霜……”他焦急地唤着她，如前几夜一样，没有用。 所幸她在他怀里不会挣扎，只需保持这样的姿势等到天明就好。 商衍想不明白，她睡着的时候为何会无意识地要自杀，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他只能将一切归结于她做的梦。 她的梦里，究竟有什么？ 商衍闭着眼，感受到怀中的人渐渐不再颤抖，才稍稍放开了她。 那块蓝宝石已经化为了粉末。 商衍手指抚过她冰冷的脸侧，眸光微微一闪。 第二天，千霜依旧毫无异样地起床了。 她甚至已经忘了那块蓝宝石曾经存在过，被商衍按在梳妆镜前梳头发的时候，只是下意识摸了一下胸口。 商衍感到了莫大的恐慌。 这一日，他还是立在了藏书阁四楼的一个偌大的书架前，从里面取出了一本异术书。 商衍垂眸看着“入梦术”三个字，既犹豫，又纠结。 他无意去查探她的秘密，但是，她这个样子，真的让鱼很害怕。 他就看一次，弄清楚是什么影响了她，他就不看了。 商衍抿唇，翻开了这本书。 * 因为要做坏事，商衍一整天都有点魂不守舍，他很心虚。 千霜晚上来亲他时，他第一次一反往日作风，掌控了主动权。 千霜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下：“阿衍，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商衍：因为鱼很心虚。 好歹挨到千霜睡着，商衍压住跳得过快的心跳，闭上眼，默念入梦术口诀，凝集心神，眼前的一片黑暗徒然一变，化为纯粹的白光。 这是成了。 但商衍游在这片白光里，转了一大圈，并没有发现这里有其他人存在，不由有些怀疑是不是这法术有哪里出了差错。 商衍游了好一会儿，那白光里才出现一个漩涡状的黑色洞口，商衍没有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迎面扑来的竟是一片冰寒至极的水，商衍被冻了一个哆嗦，尾巴尖瞬间蜷了起来，他四下打量，发现出了那黑洞，他居然进了一个池塘里。 水面上漂浮着许多绿色的圆形叶子，有光自叶子间的空隙洒落，影影绰绰，汇成一束束朦胧光线。 水下的世界静谧安详，分毫不乱，与商衍所想的腥风血雨、乱七八糟完全不同，商衍不由有些疑惑，摆了摆尾巴，悄悄往上游去。 “哗啦——”商衍顶起一片圆形叶子，稍稍仰起头，谨慎地看向四周。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四方形的池塘，池塘上漂着圆形的绿叶和红白相间的花，四边用白而粗的玉石栏杆围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他旁边那种花的味道。 商衍迷茫地看着那朵花，余光忽而捕捉到飘逸的轻薄红纱，尾巴直接给吓得炸开了。 他连连后退，撞开了不少花和圆叶，才看清楚不知何时坐在石栏杆上垂钓的红衣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不起你们QAQ 之前发现标题数字数错了，改了一下，结果引来一片红锁警告…… 第85章 养鱼技巧七十九 那陌生红衣女子半数墨发用一支剔透的血玉簪挽起, 剩余长发规整地散在身后，朱唇雪肤，容貌昳丽绝美, 眉宇间露出几分不羁之色，身着一袭血红色轻纱衣裙, 清风徐来之时，几缕墨色长发与血红轻纱随风微动，与她身后太过明亮的天光相衬, 宛如白纸上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她正垂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苍白无比的手指在鱼竿上点了点, 朱唇忽而微勾：“你是谁？” 商衍脑袋上顶着荷叶和问号, 也想问：你是谁？ 照理来说，他到了第一个场景后就会遇到千霜, 但他四下看了一圈, 发现这方世界里只有他, 这个陌生女人，还有水池。 没有第三人。 商衍不由想：千霜的梦里, 为什么会出现一个不知名的女人。 她人呢？ 难道……是被这个女子藏起来了 商衍把头上的荷叶摘下来, 皱着眉拿在手里, 仰起头问那个女子：“这里还有别人吗？” 红衣女子还挺好说话, 他一问, 她转着鱼竿，也就漫不经心地答了：“只我一人。” 商衍：“……！”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说明什么……说明她就是他家霜霜！！ 他的霜霜不长这样啊！ 商衍不由游近了一些……然后沉默地发现此人跟千霜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疑似千霜的女子散漫地问：“你这条鱼是来找谁的？” 商衍看着她有点发愣：“我找……千霜。” 女子闻言, 轻啧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他，眼里染上些许愉悦，压低了嗓音说：“我便是了。” “你这条傻鱼，找人前都不知道先认认脸的吗？” 商衍：“……”你之前也没给鱼看真脸。 “不过你来得正好。”千霜低笑一声，很邪恶地说：“正想抓条鱼吃，你就送上门了。” 商衍傻了：“你要吃我？” 她在梦里居然这么凶残的吗？ 商衍不相信，但事实由不得他不信，池塘上漂着的花朵如同骤然间吸饱了血，突然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血色花瓣层层叠叠地绽开，自花蕊里抽出一根根赤红色的藤条，仿佛有生命般扑向商衍。 商衍无暇去想这人为什么会想吃他，猛地往水下一扎，深蓝鱼尾悍然拍开了好几根想缠上来的血藤。 “还想跑。”千霜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那藤条速度徒然加快，原本平静的水面被几十根血藤搅得水花四溅，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来。 商衍被捉住了。 他身上被血藤缠了好几道，手腕也被紧紧缚在了身后，那些血藤还在将他往上拖，他使劲摆动鱼尾也无济于事。 入梦的其中一个要求是不可以在梦境中使用力量强行破围，否则会对施术对象造成巨大的伤害，是以商衍也只是挣扎了几下，发觉吃力不讨好，索性就放弃了，放任自己被血藤送到岸边，轻轻放在地上。 千霜自石栏杆上翻了下来，衣裙上的红纱无风自动，衬着她笑吟吟的表情，格外的诡异。 那些血藤在千霜走近时退去，只留了几根捆住他的手腕，商衍艰难地坐起来，回头挣了挣，没挣开。 冰冷的手指忽而掐住他下巴，迫使他转过脸去，与她毫无波澜的目光对上。 她此时散去了满脸的笑意，面无表情地问他：“你究竟是谁？” 她声音冷冰冰的，语气中透出些许杀意，眉宇间浮现浓重戾气，白色的天空骤然蒙上一层不详的黑色。 空气中花香尽散，浓郁的血腥味略过商衍的鼻尖。 他们周边的场景于电光火石间变幻几瞬，堆满残肢断臂的血红世界与这个世界几度重叠，又回到四方池塘的景色。 商衍印象中，千霜从跟他这么说过话。 他一心想着她，却无端被她凶了一通，鱼委屈得不行，又被她搞出的血腥场景吓唬得受了惊，表情都懵了。 商衍：好鱼没好报！ 千霜看到他冰蓝眸子里漫起的水雾，不知怎么的，满是暴躁的眼中划过怔愣。 抓住的鱼似乎生了气，下巴甩开她掐着她下巴的手，瞪她一眼，蹭着尾巴就往后挪。 他银发很长，手又被绑住，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大概是摔痛了，他闭了一下漂亮的眼睛，低低哼了一声。 在如何让千霜心软这方面，商衍一向做得很好，刚刚还琢磨着怎么杀鱼的暴躁霜哥看到他这娇气模样，脸上阴郁的神色莫名散去了一些。 千霜在他身边蹲下，歪着头瞧他，眼中又出现之前饶有兴味的神采：“声音挺不错，叫一声来给我听听。” 鱼誓死不叫。 千霜把他翻烙饼似地翻过来，冰冷的手抚上他俊美的脸：“原来脸蛋也很漂亮。” “……”这个变态！ 脸皮易改，本性难移！ 商衍从牙缝里逼出字来：“不要摸我！” “我便是摸了，你能奈我何？”千霜低笑着倾身，墨发散在了他胸口，凑在他脖颈处闻了一下，很变态地说：“真香。” 商衍羞恼地拿尾巴抽这个不要脸的！ 千霜抓住他甩过来的尾巴，手指在他尾巴尖上一弹：“脾气还挺爆，我喜欢。” 商衍：“……” 察觉到身上游走的手，商衍总算意识到不对，绷紧尾巴尖警惕道：“你干什么！” “别怕啊，我暂时不干什么。”千霜意味深长地勾唇，指腹擦过他紧抿的唇，视线与他微微睁大的冰蓝眼眸对上：“先尝尝你味道怎么样。” 她说着，低下头不容拒绝地堵住他的嘴。 商衍：“！！！” 这个人居然对第一次见面的鱼亲亲抱抱！ 他身处她的梦里，某些地方也受到了她意念的控制，嘴里那口尖利的牙为了方便千霜耍流氓，已经变平了。 她直接撬开他的唇舌，长驱直入。 在梦里，千霜吻技依旧精湛，商衍被她亲得迷糊了好一会儿，直到鱼尾慢慢化为长腿，他才猛然间清醒过来。 她想干什么！ 他反抗得太厉害，千霜不得不微微放开他，低声危险道：“别乱动……不然我等会把你吊起来烤了。” 商衍眼尾有点潮，哑声说：“我不要这样……我有别的事要问你。” “有事等会儿再问，你现在问我，我可不会告诉你。”千霜微微眯起眼，勾了一缕墨发在身前，神态近乎妖异：“尾巴都变成腿了，还说不想要，嗯？你这条鱼一点也不老实。” “？”明明是你把我尾巴变成腿的，反倒赖在我的头上！ 商衍说：“我真的不要！”他进来不是陪她睡觉的！ 千霜根本不顺他意，格外霸道地说：“要不要，试一试就知道了。” 她手往下，抓住后稍稍握紧。 商衍压不住喉间的闷哼，终于出了声。 …… “你想问我什么？” 事毕，千霜玩着他尾巴漫不经心地问。 商衍半靠在石栏杆上，像一条失去了灵魂的咸鱼。 鱼太难了。 他们倒没有做，就是她用/手……让他丢了很大的脸。 眼见得终于提到正事，商衍眸光微亮，顿时强打起精神。 想了想，商衍问：“刚刚这么多尸体是怎么回事？” 千霜绕着自己的长发，嘴角挑起诡谲的笑：“唔，前几日杀的，就堆在了那里。” 前几日，难道就是前几个晚上？ 她梦中的记忆难道还能连在一起？ “他们每天都会复活，让我好生烦恼。”千霜看向虚空，眸光微暗：“可惜我杀不死我自己，只能与他们这么耗着。” 千霜说着，忽而转过了视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眼睛都亮了起来：“要不你来试试，你或许能杀了我。” 商衍还没从她每晚自杀的真相中回过神来，就见她起身拿过来那根钓鱼竿。那鱼竿被她一抖，变成了一把寒光四溢的玄剑。 手里被塞进玄剑，商衍脸一黑，直接把剑扔进了池塘里：“我不准你死！” “咚”的一声，玄剑直直沉了下去。 千霜不怒反笑，看他一眼，复又坐回了石栏杆上。 她一招手，玄剑便破水而出，变为鱼竿，落在她手上。 千霜恢复了之前的姿态，微微侧了一下脸，慢悠悠道：“那你明天也过来吗？” 商衍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千霜闲适地盯着鱼竿：“你每日过来陪我，我就没那个心思想着自杀了，怎么样？” 她好狡诈，拿自己的命威胁他。 不过商衍很吃她的威胁，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好。” 他还补上了一条：“还有，以后不准再杀人。” 杀人才是让她产生戾气的根源，久而久之会生心魔，实在很不好。 “如果我实在想怎么办？”千霜好整以暇地问。 商衍：“那你稍稍忍耐一会儿，等我来了，我帮你杀。” 她杀不死那些人，很可能因为那些人是她的某些执念，杀死他们必然不能治标治本，这才导致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复活”。 商衍扶着石栏杆站起来时，视线里的学红色身影渐渐变淡，四周景象如同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镜花水月般徒然破碎。 商衍知道这是因为她快醒了。 商衍收回心神，睁开眼睛，看向怀里的人，她嘴角还带着笑意……看样子昨晚做的梦很让她很愉快。 被梦境里那个小恶魔折腾坏了的商衍并不是特别愉快，见此深深叹出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里开始给最后一卷做铺垫，预计还有四五章进入最后一卷。 应当是不虐的。 这章还是没做。 第86章 养鱼技巧八十 “阿衍, 这个可以吃吗？”千霜拨开蓝紫色的硬质海草，路出它根部一颗很像放大版蓝莓的果子。 商衍回过神，游近后伸手摘下：“可以, 就是有点酸。” 海底城的果子大多都是甜的，酸的果子千霜还没见过, 不由想试试这种果子有多酸。 千霜从商衍接过来这颗果子，坐到一株海蓝色珊瑚上啃了一口。 商衍在她身边坐下，看到千霜忽而一顿, 疑惑地看着手里的果子, 不由歪了一下头：“怎么了？” 千霜苦大仇深地盯着手里的果子：“阿衍, 你骗我。” 商衍：“？” “这果子明明是甜的。” 商衍懵了：“……怎么可能？”他小时候经常来吃这种果子, 绝不可能认错！ “不信你尝尝。”她把果子递过去。 商衍相信自己的记忆力，见此也开始犹疑了, 接过来就试探着小小咬了一口。 “……”好酸！！ “！！！”这个骗子又骗他！ 无尽的酸味在舌尖炸开, 满口尖牙仿佛都软了, 商衍酸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最后不得不捂住脸——防止自己露出太过狰狞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他身边, 千霜笑得好大声, 笑到方圆十里的人鱼都要靠助听器生活——笑到抱着鱼尾翻滚三百六十度从珊瑚上滚了下去。 “霜霜！”商衍好不容易缓过来, 气到炸了尾巴, 追着逃跑的千霜就要教她做鱼。 千霜一条半吊子假鱼哪游得过天赋点早已点满的人鱼王, 没游出去几米就被捉住了，千霜会耍鱼更会耍赖，抱住一株珊瑚打死不撒手, 扭头对拖着她腰的商衍说：“你别动我哦，不然我跟我姑姑说，看她帮我还是帮你！” 白湄自然是那种帮亲不帮理类型的家长，商衍似乎被威胁到了，就放开了她，目光却还盯在她身上。 千霜抱着珊瑚，觉得这条鱼现在有点凶。 商衍深吸一口气：“不动你可以，把果子全吃了。” 千霜：“哈？” 不得了，鱼学坏了，还知道人若犯鱼百倍奉还了？ 商衍：“快吃，我看着你。” 他语气里没有转圜余地。 这果子能酸掉牙，千霜吃是不可能吃的，于是随口开始忽悠鱼：“难道阿衍你想要个儿子？” “！”商衍一时没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什么儿子？！” 千霜很认真地开始忽悠他：“我们人类有个说法，酸儿辣女——简单来说，就是吃酸的有利于生儿子，吃辣的有利于生女儿。这果子这么酸，吃一个，我以后大概就能生儿子了，阿衍啊，你想要个儿子吗？” 商衍被她哄骗次数多了，很狐疑地挑出问题来：“……那吃甜的呢？你平时吃了那么多甜的果子，这怎么说？” “呃……”鱼不按套路出牌，千霜汗颜了一会儿，含糊地说：“吃甜的就随机了，不然你看，海底城还是雄性人鱼比较多吧——那是因为海底城没有辣果子，酸果子却有很多，生男孩子的可能性加上随机的可能性，不就比生女孩子的可能性多了吗？” 商衍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闻言不由沉吟了：“嗯……好像有道理。” “当然很有道理，毕竟是我们人类这么多代下来总结的经验，发现的必然规律。”千霜勾住他脖子，带着话题走：“所以阿衍，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商衍有点被绕晕了，闻言诚实道：“……女孩子。” “那就不能吃酸果子了。”千霜把他手里的果子抢过来，远远抛了出去。 商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却说不上来。 鱼其实有点怀疑这是她为了逃避惩罚而扯的淡。 但千霜一点也不心虚地揽着他的腰，在他茫然的脸上亲了一口。 回去的路上，千霜问他：“不过，阿衍，你为什么会想要女儿。” 千霜本以为他会答“因为女儿会长得像她”之类的话，但商衍牵着她的手，低低地说：“海神三叉戟从不选择女孩，我不想我们的孩子被它选中。”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很自私，不想他们的孩子同他一样，步上这样一条艰难的路。 千霜捏了捏他冰冷的手指：“我这还未成年，你就想得这么远了。” 商衍：“……明明是你先提到孩子的！” “好好好，我的错。”千霜顺口应下，想了想，又有些好奇了：“说起来，你们人鱼怎么生孩子的？” 商衍沉吟了一会儿，说：“生蛋，再孵蛋……人类难道不是这样生孩子的吗？” “？”千霜震惊了：“啊？” 这就触及到千霜的知识盲区了！ 千霜扒着自己的尾巴看：“不是，这从哪生出蛋啊！不会就是那里……” 她这行为实在太不雅，商衍眼皮一跳，赶紧左右看了看，还好没鱼在附近，他一把按住她，警告地压低声音：“霜霜！” 千霜反按住他：“蛋有多大？” “……”商衍用手缓缓比出鸡蛋大小：“这么大——霜霜，你干什么去！” 千霜兴奋往下游：“闲得无聊，找个人鱼蛋看看！” ……这个时节哪有蛋给她看！ 商衍追上她：“霜霜，现在没有蛋。” 千霜定住，狐疑地盯住她：“你怎么知道？” 不知为何，商衍目光微闪：“还没到时间。” “？” “……”商衍不想说，可是又不能不解释，四下看了看，发现四周都是深绿色的海草，没有其他鱼，就压低声音给她科普：“每一年，人鱼都在特定的时间生蛋……懂了吧？” 千霜大概懂了，但看到鱼偷偷摸摸跟她说话的样子，忍不住就想逗逗他：“为什么一定要在特定的时间？” 商衍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那个时节，人鱼就会发……情。” “发什么？”千霜把他推进一人高的海草丛里，在隐蔽的空间里亲他一下：“再说一遍？” 商衍意识到自己又被逗了，哪肯再说，气恼地推她。 他这推法实在有点欲迎还拒的意思，千霜被推远了一点，心好像还被他勾着，遂凑回去把他压着亲。 他半推半就的，有些羞耻，又感到刺激，被亲得潮湿了眼尾。 商衍任千霜亲了许久，直到听到些许动静，才伸手推她，哑声说：“有别的人鱼来了。” 千霜却不起身，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亲着他：“怕什么，他们看到我们在这里，自己就会走了。” 商衍没有她那么厚的脸皮，硬是把她拖起来带走了。 千霜还很遗憾地摸他下巴，不怀好意地说：“真想让别的人鱼看看，他们王上被我压着亲的样子。” “……”商衍忍无可忍地捂住她满是骚话的嘴！ …… 商衍陪千霜玩了一天……或者说被千霜玩了一天，身心俱疲，终于挨到晚上。 等千霜睡着，商衍使用了入梦术，再度进入了昨日的白色空间。 商衍猜测，等千霜开始做梦，他应该才能进入到她的梦里。 为了不错过她梦里的内容，商衍便早早地进来等着。 跟上次一样，没过多久，商衍就看到了漩涡状的黑洞。 鱼摆了摆尾巴，一头扎了进去。 商衍感到身上忽然一冷，极寒的风吹到脖子上，冻得鱼下意识一哆嗦。 商衍睁开眼，入目的是满眼的白色。 他身上穿了一身蓝色织锦长袍，跌坐在雪地里，漫天的雪花飞舞而下，不一会儿就积了满肩，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个宅院，他倒在院子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跟上次的场景并不相同。 他家霜霜又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明明接连杀了好几日的人，今天怎么变了？ 鱼史诗级迷惑：？？？ 这时，商衍眼前出现一排半透明的字： 【王爷怀疑你与青黎公主有染，要将你就地杖毙。】 商衍：“什、什么？” 这个字怎么回事？ 什么王爷？他家霜霜？ 什么青黎公主？是他认识的那个青黎？他怎么就成公主了！ 杖毙倒是其次，最让商衍感到恼火的就是，在千霜的梦里，他居然跟青黎有染？ 她脑袋瓜里究竟装着什么！ 这行字随即消失了，下一秒，庭院里忽然出现了一群人。 佩刀的护卫严严实实守住宅院的各个角落，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下，两个凶恶的大汉拿着重杖气势汹汹地立在他两侧 屋檐底下的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红衣女子，那刺目的血红色在漫天雪色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这人可不就是昨晚很美也很/鬼/畜的恶魔霜。 今日的小恶魔也很凶残，冷眼看着他，寒冰般的声音里有着某种咬牙切齿的恨：“王妃，枉我平日对你宠爱有加，你竟联合青黎背叛我！” 商衍：“咳咳……” 听到这话，鱼真的很出戏。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不起我吗！”千霜大怒，冷喝道：“今日留你不得，来人，给我将他杖毙！” 商衍眼前又出现一行字。 【请念台词：王爷，我是清白的！】 商衍：“……”他并不是很想念。 好在这个梦也没强迫他念，两个大汉往重杖上喷了一口酒，这就要开始打了。 商衍始终没弄明白这个梦是个什么情况，反正也不会真死，他便打算随机应变，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 大汉一杖抡下来，商衍正等待着预料中的疼痛袭来，没想到下一秒眼前就是一黑。 像突然关了灯。 那小字又出现了：【你死后，王爷发现你已有三月身孕，青黎公主匆匆赶到，证实了你与她的清白】 商衍：“……”有三月身孕…… 算了，总归是个无厘头的梦而已。 不过他白天刚跟千霜谈论了孩子的事，今晚她就做了这种梦，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字消失后，商衍再度看清了院子里的景象。 他似乎变成了所谓的魂魄，轻飘飘地立在一边，而他的“尸体”倒在血泊当中，蓝袍渐渐晕染了血色，脸色白得像张纸。 一身红衣的千霜走下台阶，在他身边停下。 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了这个院子和他们两人。 红色轻纱沾染上暗色，千霜坐在血泊当中，让他枕上自己的膝盖。 “阿衍，此生是我负你。”她神情空洞，手指一遍遍地描摹他的轮廓，似哭似笑，有些痴癫的模样。 商衍在旁边摸她的脸，没有用，他的手直接穿了过去，她也看不到他。 他又着急又心疼：“我就在这里啊！” 他反反复复试了很多次，千霜都没有察觉到，仿佛他真的是不存在的。 千霜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不知从哪里变出昨天的玄剑来，长剑出鞘，她柔声说：“没关系，我这便来了，来生，我再还给你。” 商衍看到那把剑，浑身寒意四起，心里几乎瞬间就拉起了警报！ 她要自杀！ 她梦里的自杀与现实中的自杀是同步的，而他只有在她快要清醒的时候才能从梦里出去——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在外面阻止她。 他绝不能让她这么做！ 商衍眼看那剑要扎进她自己的胸口，只能咬牙一试，猛地钻进自己的“尸体”里。 他的意识有一定的独立性，从理论上说应该能稍微改变一些她梦里的设定。 他只能赌能用自己的意识让这具身体“复活”，然后在被她的意识强行变回“死亡”状态之前扭转这个局面。 万幸，商衍真的成功了，他赶紧睁眼，伸手握住锋利剑锋。 鲜血从指缝间一滴滴地落下来。 千霜惊愕地愣住了。 时间紧迫，商衍感到一股力量要将他拉扯出去，来不及多想：“你等我……我会回来的。” 话落，他就被大力地推了出去。 千霜僵了好一会儿，把剑放在一边，道了一声：“好……我等你。” 商衍看着她抱着他的“尸体”独自坐在血泊里，不知为何，满心都是酸涩。 整个场景起了波纹，她要醒了。 * 商衍醒过来的时候，身旁的人正在黑暗中不停颤抖。 商衍强忍着去抱住她的冲动，忍耐着没有动。 他平时睡得熟，这时候不该醒来。 一旦被她发现，心里有了抗拒，他下一次就不能再进入她的梦里。 她独自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悄悄凑过来，很轻很轻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 商衍这才做出刚醒的样子，回抱住她：“霜霜，怎么了？” “没什么，”她哑着声音，用力地抱住他：“嗯，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真早。 第87章 养鱼技巧八十一 商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若是他做了这种梦，只会比她更难过。 他还是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忍着：“是做了噩梦吗？” 千霜埋在他脖颈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蔫蔫地说：“我好像梦见……我杀了你……” 商衍知道这整个过程，不由暗恼自己当时竟然任由事情发展。 他又心疼又自责，哄着她说：“我这不是没事吗？梦都是你自己瞎想出来的, 当不了真。” “不是，阿衍, ”千霜埋在他脖颈里说：“不光是梦里，我感觉……” 她没说下去, 安静了一会儿，商衍摸了摸她头发：“别多想, 我会一直陪着你。” 千霜叹了口气，大概是想明白了，亲了他的脖子一下：“要是我哪天发了疯, 你一定要弄死我。” 商衍脑袋一懵, 把她从怀里拖出来，语气凶了许多：“你再说一遍？” 千霜反倒笑了：“知道什么是弄死吗？”她咬了他的唇一下，压在他身上，尾巴缠住了他的, 声音莫名暧昧许多：“这样……” 商衍：“……” 这人能耍流氓了, 看来她情绪应该控制住了。 千霜闹了他一会儿，最后两条鱼都气喘吁吁的，商衍推了推身上的人：“不要弄了……” 千霜下巴搁在他胸膛上：“不要弄什么？” 商衍闭了闭眼, 被她折腾过太多次，深知小恶魔尿性，不让她满意，她能一直折腾下去。 他终于自暴自弃道：“……我，别弄我。” 千霜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才从他身上下来，枕着他手臂，尾巴还缠着他的。 商衍努力平复呼吸，等了一会儿，发觉身边的人似乎又睡着了。 “……”商衍惊讶于她入睡之快，懵了一下，赶紧进入到她的梦里。 黑洞已经出现，商衍从白色空间钻进黑洞后，眼前忽然一黑，虚无的黑暗场景中，慢慢浮现出一行半透明的字：【复活归来，你发誓要杀了王爷，为自己和未出生的孩子报仇。】 商衍：“……”她这梦居然跟刚才的是连在一起的？ 这故事走向也不对劲……鱼感觉前方有坑。 四周渐渐亮起，商衍心念一转，想通其中联系。 这文字归根到底，就是千霜自己的意志——而千霜的目的就是想自杀。 他一定不能被这个文字带着走。 商衍心中暗下决定之时，眼前大亮，他不由眯了一下眼睛，看清周围景象后，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很轻薄的衣服，端坐在一张雕花大床上。 他看了一圈，觉得这房间很像幽王府的卧室。 千霜还没过来，商衍不想坐以待毙，赤脚踩着地就想往外走，可惜刚走出一步，他身上这件松松垮垮的衣服就掉了下来。 商衍：“……”她做梦梦到他穿这个，什么意思？！ 考虑到千霜的流氓属性，商衍默默把衣服拉起来，再想了想，他把床上的大红喜被扯过来，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你在干什么？”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她神出鬼没，商衍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面前的红衣女子时，脸上的表情还是懵的。 千霜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而伸手抚上他的脸，喃喃地说：“你和他真像……” 商衍：“……” 这又是什么情况？ 鱼无时无刻不在懵逼。 商衍渐渐反应过来，嗯……他现在是“复活”了，因为脸跟上个梦里的一样，被千霜当成了他自己的替身。 替身梗，商衍在话本里看过，没想到转眼就被千霜实践到自己身上。 商衍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能跟着千霜的剧情走，反手握住她的手：“是我，我回来了。” 千霜冷寂的眼里流露出些许不可置信，她退了一步，脸上同时出现欣喜、自责、苦涩…… “你……你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梦。 商衍看着就心疼，也不管被子了，上前一步想抱她：“是我。” 千霜一弯腰就躲过了鱼的怀抱，再站稳时，脸上表情已经变回死寂。 拖到地上的大红喜整个掉在地上，商衍没想到自己会抱空，整条鱼都傻了，他转头，疑惑地看向千霜——这个让鱼摸不着头脑的女人。 千霜从身后拿出一把颇为眼熟的剑，递到他眼前，苦涩地说：“你杀了我吧，我害了你和孩子，我不是人……我就是个渣渣！” “……？” 商衍盯着那把剑，满脸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恶魔这次觉悟很深，但她骂了自己还求死，鱼就不同意了。 商衍把那把剑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思索了一会儿，慢慢靠近她，千霜马上摆出慷然赴死的姿态。 商衍拿着剑，温声说：“我没怪你，这一切，都是青黎……公主的错……都是她乱污蔑我——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杀你呢？” 商衍看到千霜脸上划过迷茫，好像被唬住了，赶紧把剑扔了出去，上前一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吻住她。 梦里的触感跟现实的触感差不多，偶尔会产生一些虚无感，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掉了下来，商衍也不想管了，他现在一心想让她醒来后能高兴一些，很努力地亲着她。 亲着亲着，他们俩就滚到床上去了，千霜把他已经滑到腰间的衣服彻底扯下来，仰头咬上他喉结。 商衍闷哼了一声，不自觉握住她的腰。 千霜埋在他脖颈里说：“你说的对，都是青黎的错……孩子没了，我还可以再还给你。” 商衍并不是很想生孩子。 千霜却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红纱轻飘飘地落下，挡住了商衍的视线，商衍什么也没看清，眼前就黑了。 这次出现的字跟之前完全不同，血淋淋的，还特别大，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检测到不和.谐内容，系统霸业号已将此自动屏蔽】 商衍看着“和谐”“系统”“霸业号”等字眼，脑袋上冒出问号：“？？？” 【检测到新宿主，是否接受绑定：是/否】 鱼继续：“？？？” 商衍不懂这些，对着这行字皱起了眉。 这好像不是千霜的梦境搞出来的东西。 商衍警惕道：“你是什么？” 那行红字慢慢消失，换上了一行新的： 【你想救她吗？想知道她的过去吗？想帮她找回所有的记忆吗？与我缔结契约，我便能助你达成心愿。】 这怎么看都像是来诈骗鱼的，商衍愣了一下，垂眸说：“你不说你是谁，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红字凝滞了一会儿，再度刷新：【是我将千霜带到这个世界来与你相见，我乃两界之界灵。】 “两界界灵？”商衍疑惑地问道，忽而想起那日，千霜说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 【你所处的世界乃是玄元界，五灵门后，还有另一个世界，名为混元界。我是五灵门凝聚出的灵，亦是两界界灵】 “五灵门？” 【五灵门乃天道法则所化，用以隔绝两界灵力流动与妖邪流窜。】 【千霜便是那个守门之人，防止妖邪打破五灵之门。】 商衍目光一闪：“那么她为何来到了这里？” 【她已入魔。】 【一魔既出，生灵涂炭。】 【我预测到危机，才带她的几缕魂魄寻到你，只有你能给苍生带来一线生机。】 入魔…… 商衍在人鱼族的典籍上看到过，只有心魔极强、执念极深的人才会入魔，若是那人本身很强大，入魔之后，便会变成一个能毁天灭地的杀人机器…… 她喜怒哀乐皆有，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已经入魔！？ 那红字开始闪烁，明明暗暗的同时，周围有光亮起。 商衍最后看到那个红字写着：【梦境结束后，我将……】 商衍眼前一晃，就发现自己站在了厨房里。 换场地了。 他站在沸腾的油锅前，被飞溅的热油烫了一下，赶紧连退好几步，这一推，他才发现手上捏着两个蛋……嗯，很像人鱼蛋，就是颜色不对，不是淡黄的，是淡蓝的……上面还应该有一些漂亮呃白色花纹。 没心思再想莫名出现的红字，商衍捏着蛋就出去找千霜。 千霜正在庭院里练剑，剑光湛湛，折射出非比寻常的寒光，看得商衍心一颤一颤的，他赶紧唤她：“霜霜！” 千霜闻言收剑，朝他快步走过来，停在他面前时，脸上露出纠结：“阿衍，我想了一下，我还是对不起你，我……” “……”商衍把手里的两颗蛋往她手里一塞，面无表情道：“……我刚刚生的孩子——你不想把他们孵出来吗？” 千霜惊呆了：“这、这不是鸡蛋吗？！” 商衍：“这就是人鱼蛋，我……生的，我会不知道？” 千霜在这个梦里傻傻的，居然就相信了，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抬头问他，有些期待的模样：“那怎么孵啊？” 商衍：“捂在手心里，不要去摸剑。” 千霜点头：“哦哦……”她赶紧把手上的剑扔在地上。 她乌黑的长发中还斜.插.着他第一次见她时的那支血红色发簪，此时在光的照射下，幽幽散发出诡异光泽。 她垂眸欣喜地打量着两颗蛋，浓密的睫毛微翘，红润的唇上扬，容色昳丽，笑起来的时候十分耀眼。 商衍悄悄看了她许久。 以人鱼的眼光来看，她也是极美的，可以说完全挑不出一点瑕疵来……他心里很喜欢她这个样子。 相由心生，他觉得她本来的模样才配得上她张扬的性子。 商衍伸手摸摸她头发，虽然知道这是梦，是虚假的，但软乎乎的手感还是让他很满足。 不鬼.畜的千霜还是很像个小仙女的。 千霜小心翼翼把蛋揣怀里，拉着他说：“我们一起孵蛋去。” 商衍：“？”去哪？ 他跟着千霜刚走了几步，庭院门口忽而堵了一个着青色华服的女人。 定睛一看，女装的青黎满头金钗。 商衍：“……” 被千霜迫害得，他以后再也无法直视昔日的竞争对手了。 青黎碧色的凤眼中射出寒凉目光，落在他们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一张娇颜已经被怒气涨红，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既然还没死，为何不来找我，要去找这个负心人！” 找你才奇怪好吗！ 千霜冷冷一笑：“青黎，你来得正好，我今日便将你千刀万剐，扔进锅里炖一锅鱼汤！” 商衍怕刚安抚下来的小恶魔暴走，赶紧说：“我的仇我自己报，你还要孵蛋，不要摸剑。” 千霜刚想杀鱼，闻言果然停手。 商衍松了一口气，从门边拿起扫帚，照着青黎的脸就是一通打。 青黎被打得鼻青脸肿头发散乱，坐在地上惊恐又愤怒地看着他们，狠声道：“你们给我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商衍瞅着对方仪态尽失的样子，不由为千霜的想象力感到惊叹。 眼前开始有波纹回荡，商衍回过头，看到千霜捧着两颗蛋站在光里，眼中有笑意凝聚。 及腰的长发轻轻扬起，下一秒，在骤然袭来的黑暗化为黑色的灰烬。 商衍本以为自己会醒过来，但过了许久，他依旧立在那片黑暗中，只有他所站的地方投下了一圈白光。 怎么回事？ 商衍微微蹙眉，想到了那个自称两界界灵的红字，难道是祂搞的鬼？ 正想着，眼前的黑暗如同迷雾散去，露出了其后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霸业号：跟那个宿主没前途，另觅新欢.jpg 没错，就是这么个展开，没想到吧。 毕竟是个幕后boss，霸业号其实蓄谋已久。 不是男生子。 61章的那个问题已经有小机智答出来了，优秀！发红包！ 第88章 养鱼技巧八十二 那是一个黑与红交织的世界, 天幕压下的黑云与广袤平旷之地的焦土相呼应。 妖邪在此方天地中肆意徜徉, 极目望去, 被黑雾般的邪气包裹的妖物四处流窜，到处都是一片乱象，它们似乎无穷无尽，任身着白色道服的众多修士如何地奋力斩杀，都不见减少。 越来越多的修士倒下，妖邪撕咬下他们的四肢，撞碎他们的头颅，在喷涌的鲜血之中桀桀狞笑。 突然，一声凄厉的鸣叫声响彻天地, 似嘲似怨,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上升, 黑云之中，一个个炽热而耀目的巨大火球直直砸下，如同火流星降临。 触及火球的妖邪即刻开始燃烧，伴随着那火球一起，嘶吼着砸向焦黑的土地, 还未落地, 便已灰飞烟灭。 血红色的巨大羽翼自黑云之中延伸而出，一只血色的巨鸟冲破云层, 优美的双翼之下，乍然卷起可怖的飓风，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 地面的修士神情俱变，也不再理会妖邪，赶紧施法护住自身。 商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失神地看向那只几乎全身都在燃烧的火鸟。 霸业号此时能说话了，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解释道：【那便是入魔之后的朱雀——是千霜的神魂所化。】 【千霜是千家近百年来唯一一个继承了上古神鸟朱雀完整血脉的孩子，是以她能修成神魂……能在抛弃肉身后，以神魂化作神鸟朱雀，毁灭众生。】 燃烧的火球顷刻间消灭了大半妖邪，砸落在地时，也没有丝毫留手，将上千修士活活烧死。 朱雀入魔，离火失了天地正气，只成为一种威力极强的攻击方式。 不管是人还是妖邪，不分敌友，全部死在这种无差别的攻击之下。 【你且看着，这便是我推算出来的未来。】 朱雀引颈啼鸣，双眼冒出浓重黑气，它展开双翼，扶摇直上，下一秒，场景一变，朱雀降临在人间。 那并不是商衍所认识的人间，那个世界高楼耸立，到处都是商衍不熟悉的东西。 然而不等他看得更清楚，漫天的火球就砸了下来。 大楼倾倒，天降灾祸。 世界陷入浩劫，只在一瞬之间。 血红色的朱雀搅动风云，尖厉的鸣叫声绝望而怨怼。 谁也不知道她因何而疯，谁也不知道她为何入魔。 所有的秘密都掩埋在她心中的荒城之中。 她翻云覆雨，搅动乾坤，终于引来了天道的制裁。 九九八十一道紫雷降下，将她劈得魂飞魄散。 【经此一役，她犯下的杀孽难以计数，纵使之前因镇守五灵门有福泽加身，最终的下场也只会是被天道毁灭。】 商衍慢慢垂下眸子：“她为什么……” 霸业号说：【若你与我缔结契约，我便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商衍还不至于失去理智：“你既然想扭转这个结局，直接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便是，为何一定要与我缔结契约？” 霸业号沉默了一会儿：【后期需要。】 “什么需要？” 【我将带你前往混元界，不与我契约，我无法带你穿过五灵之门。】 商衍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条鱼陷入了沉默，须臾，他才问：“她会回混……元界？” 霸业号对他格外耐心：【为了保存她的肉身，我只抽了她几分魂魄到这个世界，如果不及时将她的魂魄带回去……】 不用想就知道那后果多严重。 少了魂的千霜直接发疯。 商衍呆住，眼中划过难过：“那、那为什么现在还不把她送回去……” 【早年她为了与妖主对抗，剖出了水灵根，以至于水行力量大减，体内五种灵气不能相互制衡——这也是她入魔的原因之一。】 【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将水灵根还给她。】 商衍听到“剖出水灵根”五个字，终于绷不住表情。 他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灵根生于血肉当中，被生生剥离出来，那该有多疼…… 她到底吃过多少苦。 一个海蓝色的光团出现在商衍面前，微微闪烁，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商衍愣愣看了它好一会儿，才伸手将它接在手里，感受到从中涌出的澎湃水灵力。 小小的光团在商衍手心里轻轻一抖，倏然消失不见，商衍顿时懵了：“！！！” 霸业号说：【你每天接触千霜超过四个时辰，我便可以慢慢把它引渡到千霜的魂魄之中。】 商衍所知的灵根是生在肉身里的，但千霜那个世界的灵根似乎跟他认识的有所不同，生在了灵魂里。 霸业号冷不丁说：【千霜在几百年前自断情根，她的水灵根就是那时剖出的。】 商衍：“……！” 自断情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如今还能喜欢上他？ 她怎么越来越惨了！ 【之后我会将她的记忆和情根一并交给你，由你把这些还给她。】 鱼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霸业号之后便提出要与商衍缔结契约，商衍这次同意了。 他们所结契约是平等契约，结契完成后，霸业号便将商衍放出了幻境，功成身退。 商衍睁开眼，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入魔的朱雀，生灵涂炭的人间，以及九九八十一重天雷……它们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最后变成了凑到眼前的脸。 “阿衍，你怎么睡得这么沉？”千霜趴在他身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 商衍伸手摸她的脸，欲言又止。 千霜亲他下巴一下：“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今天更美了？” 商衍动了动唇角：“……嗯，对。” 千霜：“……怎么感觉你这条鱼不太对劲？” 商衍：“因为……我也做了个噩梦。” “说到噩梦，”千霜轻咬了一下他的喉结，眼中含了笑意：“昨晚，我后半夜又做了一个接着上面剧情的——你猜咋的，你居然复活了！” 商衍：“……” 千霜大笑不止：“你居然拿两颗鸡蛋骗我是人鱼蛋，哈哈哈……我他妈见鬼的居然信了！是你傻还是我傻！” 商衍：“……” 商衍坐起来，把趴在身上笑的人也扶坐起来。 千霜埋在他怀里嗤嗤地笑，大抵真的被乐到了：“你还把青黎打成了猪头，真的还原了阿衍你的本色，我可真想给你看看那场面——你拿扫帚打鱼时真的毫无仙鱼气质，我去哈哈哈……” 商.本色出演.衍默默抱着她的腰游下床，把她按在梳妆镜前梳头发，冷静地说：“挺好的……我早想打青黎了。” “他怎么惹你了？” “……他总说他比我美。” 人鱼的胜负欲总是会被一句“比你美”激起，商衍也不例外，每次听到青黎发表类似作死言论，都忍不住想与之决斗，看看谁先打坏谁的脸。 ——可惜他碍于身份，不好公然斗殴，那太难看了。 千霜笑得肩膀都抖起来，给他支招：“阿衍，你可以偷偷打他，你长得这么仙气，没鱼会怀疑你的。” 商衍瞪眼：“我才没你这么坏！” “那我帮你打他？”千霜回过身，抱住他劲瘦的腰，在上面吸了一口……吸进来许多水，还好跟吸空气的感觉差不多。 千霜心想，人家吸猫她吸鱼，相比之下，她的确有些重口了。 商衍被她吸得不好意思，推推她脑袋，低声说：“哪有你这样的……” 千霜说：“你不喜欢的，我当然要去打他们，惹我的小宝贝不开心，可不是欠——唔？” 商衍死死捂住她的嘴，沉着脸再次强调：“不许！叫我！小宝贝！” 千霜目光一闪，商衍捕捉到她此时想法似的，美人脸顿时一黑：“也不许叫我大宝贝！” 千霜：“……唔。” 商衍睨她一眼，放开她嘴巴，继续给她梳头。 千霜扒着镜子，仿佛在挑衅鱼似的，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的全是小宝贝。 被商衍瞪了一眼，还无畏道：“我没说你，我叫我自己小宝贝还不成。” 商衍：“……” 鱼说不过这个流氓。 * 吃过早饭，千霜照常带着商衍在海底城溜达。 千霜有时就很疑惑，商衍身为人鱼王，怎么这么闲。 商衍说：“人鱼王的主要职责便是镇守主封印，海底城的事务大多不管，毕竟人鱼们通常不闹事。” 其实人鱼王是没有多少权利的，只能获得人鱼的尊敬，比较有话语权，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殊待遇。 他一提，千霜倒想起来了：“那个主封印还剩一点没修，没关系吗？” 商衍说：“没关系。” 他骗她的，修复主封印需要一气呵成，他半路再回去也于事无补，只能在之后的时间慢慢修复……还好短时间内主封印不会再出现问题，他可以趁这个时间看住千霜，不能让她出乱子。 “哦。”千霜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抱着他胳膊往热闹的地方游了。 商衍的性子其实是有点孤僻的，他不太爱见其他的人鱼，千霜偏要把他往人多的地方拖，往来的人鱼见到商衍，无不停下问一声好。 商衍就僵硬地点点头，然后瞪千霜一眼。 千霜哄他说：“你这么好看，让大家都看看，下次青黎说他是最美的，不就谁也不信他了？” 其实千霜是担心他总是一条鱼待着，会给憋出毛病来。 他们不知不觉游到海底城最繁荣的街上，人鱼们爱玩，到处都是比赛竞技玩游戏的地方，整条街都热热闹闹的。 商衍感到些许不适，但千霜已经不容拒绝地拉着他挤进鱼群里去了。 商衍还没这么被其他鱼挤过，好不容易进去了，满脸都是生无可恋：“……” 这个鱼群中间的游戏正是套圈圈，十米远的距离外摆着若干有趣的物件，用鱼尾巴把圈打出去，套中什么就是什么。 当然这个项目是要付费的，海底城流通的“货币”是珍珠，不同品级的珍珠消费力度不一样，白珍珠最便宜，越珍稀的珍珠越贵，以此类推。 这里是一颗白珍珠一个圈。 充分了解过海底城消费机制的千霜问商衍：“你有白珍珠吗？” 商衍：“有。” 千霜：“那太好了——我想要那个那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她指出一些漂亮小巧的玩意儿。 商衍就去找负责这个项目的人鱼买圈圈。 全场只有商衍的鱼尾是深蓝色的，再加上他气质出众，容貌绝美，直接引起了在场所有人鱼的注意。 人鱼们倒是不惊慌王上的突然出现，海底城没那么深的等级观念，王上也是人鱼，自然也可以加入到他们的游戏当中来。 他们只是很好奇一向闷在王宫里的王上今天怎么会出来玩套圈圈。 ——直到看到他手里牵着的一条漂亮的白绫尾小姑娘，他们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他们王上是带小未婚妻来玩的…… 王上带回的人类小姑娘恰巧就是白绫尾一系白湄失散多年的外甥女，这件事情早就在海底城传开了，再加上前些日子这小姑娘人鱼血脉忽然觉醒，大家都去敲了冰，不由对这小姑娘更加好奇了。 现在一看，小姑娘果真漂亮得很，怪不得多年没动静的王上动了心。 就是一点不好，小姑娘……没成年。 不过你情我愿的事，他们不好评价。 人鱼们小声交谈，有些激动地看着他们王上拿了十个圈圈准备上场。 十米对普通的人鱼来说还是有点远的，大多人鱼都只能将圈圈打到最近的一排。 商衍之前没玩过这些，先拿了个圈试试准头。 千霜大庭广众下悄悄摸了一把他的腰：“看你的了，王上。” 商衍：“……” 她再摸一下，他就要钻进地里去了。 商衍平复了一下心跳，发挥没有丝毫失误，一尾巴将绿圈打了出去。 他出尾如闪电，绿圈在水中划过一道虚影，下一瞬就套在了千霜看中的心形红宝石上——那宝石的位置在第二排。 因他姿态太利落优雅，有人鱼不自觉叫了声好。 千霜完全相信商衍的实力，但谈恋爱嘛，总是忍不住想更腻歪一点，再加上看到几个漂亮的人鱼小姑娘小脸发红地看着她的鱼……千霜幼稚了一把，也不嫌丢脸，拉下他脖颈并亲了他一口，夸他说：“阿衍，你好厉害呀！第一次就成功了——我试了一百次都没套中一个！” 商衍：“！！！” 鱼要冲出海底城，冲出东海了！ 周围一阵善意的笑声，商衍轻咳一声，尾巴尖悄悄地翘起来了，想了想，他压低声音说：“……我还有更厉害的。” 千霜挑眉，就看见商衍展开硕大的尾鳍，长长的鱼尾猛地一拍，一尾巴把剩下的圈全打了出去，散开的圈子让鱼眼花缭乱，再定睛一看——居然全中！ “……”所有鱼都看傻了。 商衍就回头看千霜。 他太可爱了，千霜奖励似地亲了他翘起的唇角一下，不负他期待道：“你真强！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鱼本鱼了！” 除了容貌，认可一条人鱼的能力也能让那条人鱼很得意。 商衍现在就是个膨胀的状态。 嗯，鱼被夸得膨胀了。 从众鱼崇拜的注目礼下出来，商衍抱着战利品对千霜说：“还想玩什么？” 千霜说：“我想恰那个！” 商衍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卖果酱的摊。 他抱着东西，不好从鳞片里拿珍珠，千霜便自己动手。 她拿个珍珠，商衍也差点被她拿软，鱼的心情不由复杂。 千霜没察觉到他的心情，抿了一口果酱：“阿衍，又是酸的。” 商衍眉头一跳：“霜霜，不要吃！”他不要儿子！ 千霜好笑：“我还未成年好吗？” 商衍被她之前洗脑洗得很彻底，肃着脸固执：“你就是不能吃！” 千霜说：“那给你吃。” 商衍：“……给我吃不是也一样？” 千霜嘴角勾起：“你就尝一口。。” 商衍就拧着眉头尝了。 “……”她又骗他。 这明明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神助攻霸业号：为了两个世界的和平，我殚精竭虑。 甜文不虐。 有关灵根之类的设定是私设，禁不起考究。 没有前世，没有第三者，自断情根是因为别的事。 混元界，混元体会一下，修真界和现代世界混在一起，刺激不刺激？ 换了个封面，比起之前的，哪个更好(≧ω≦)/ 不好看就换回来。 第89章 养鱼技巧八十三 千霜见他眉头舒展开, 就知道他尝出味了, 又用硬叶做的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不怀好意地挑了一下眉：“再来一口？” 商衍没看到她表情, 以为她是真心想投喂自己，刚配合地要探过头，眼前的果酱就被千霜放进自己嘴里。 商衍：“？？？” 他懵了, 回过神来, 后知后觉地向千霜投以不可置信的目光。 她怎么没事就耍鱼！ 耍他很好玩吗？ 千霜淡定地吃完所有果酱, 挑衅鱼说：“就不给你。” 商衍：“……” 这人就是混蛋无疑了。 因为商衍拿着许多奖品，他们决定先把那些东西找个放着, 千霜在白绫尾一系的房间正好离这挺近，两条鱼就回了千霜的房间。 商衍正认认真真地把赢来的东西给千霜分类摆好, 腰上忽而环上来一双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拖到了床上。 商衍猝不及防被千霜一推，倒在床上, 他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嘴就被堵住了。 商衍被千霜有些暴躁地亲了一通，她不伸舌头，就胡乱地噬咬他的唇，商衍被咬得疼了，不由缠住她尾巴, 低低“唔”了一声。 “霜霜, 霜霜……”商衍受不了她这种带点.鬼.畜的模样，捧住她的脸移远些许，睁着冰蓝的眼迷茫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千霜盯着他, 闷闷道：“我不爽。” “他们都看着你。” 商衍喘着气，低声说：“是你……你要把我带过去的。” 千霜摸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呢喃道：“有时候真的……既想对你好，把心都剖给你，又想把你关起来，不让别人瞧见。” “……”商衍觉得她是发病了。 发得毫无预兆。 但一切确实都向着梦里的鬼畜霜趋近了。 【她这几缕魂魄离体太久，我的力量对她的约束力在减弱，她正在慢慢恢复一些记忆。】 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让商衍炸开了尾巴，表情也有点绷不住，千霜几乎马上就察觉到了异常，表情变得古怪：“我就说说，你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她顺着他尾巴尖捋，总算把鱼安抚了下来。 商衍：“我没被你吓到，我就是有点……激动。” “激动？”千霜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打量他，忽而眯起眼：“阿衍，你难道想被我关起来？” 商衍正在心里问霸业号问题，忽而听到她问他话，因为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就略心虚地含糊应了几声：“嗯……对。” “！？”看不出来商衍是这样的小仙鱼，这么玩得开！ 商衍还被千霜压在身下，目光却有些游离，他正凝神听霸业号莫得感情道：【是的，因为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在这个世界暴走，我抽走了她的部分记忆……】 千霜又低下头亲他，商衍魂游天外，回应得便有些敷衍，被千霜察觉到了，干脆放开了他，狐疑地打量他：“阿衍，你刚刚在想什么？” 商衍猝不及防被提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不擅撒谎，好半天才想出一个：“我在想生蛋的事。” 千霜：“？？？”这条鱼似乎对生蛋这件事过分期待了。 商衍说出口后被自己窘到，马上补了一句：“不是，我是说你以后不要吃酸果子，酸果酱也不行：” 千霜：“……哦。”还对生女孩这件事很执着。 天知道，她只是一条未成年鱼罢了。 千霜撑着他胸膛，忽而色眯眯问：“那你什么时候发.情啊？王上……” “……”商衍被她这慢慢都是调戏意味的语气逼得闭了闭眼，才道：“我不会发.情。” “为什么？”千霜亲了亲他的喉结：“阿衍，你不是鱼吗？” 商衍睁着眼，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我修水行术法——修习那些术法要求心无杂念，同样，它也会反过来压住我的七情六欲。” 不然他这么多年的发.情.期，早就能把他逼疯。 人鱼若是到了发.情.期还没找到伴侣，那么整整一月的时间里就会十分的痛苦。 商衍不好意思看她：“只要在发.情.期.来之前不.破.身，我就能不受影响。” 千霜饶有兴趣地摸着他下巴：“原来是修了玉鱼心经……” 商衍抓住她蹭着他嫣红唇瓣的手指，疑惑问道：“什么玉鱼心经？” 千霜：“没什么，随口说说……对了——” 千霜压低声音问：“你们人鱼要发.情多久？” 商衍：“一个月……霜霜，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个月……”千霜叹息一声，坦诚地将想法讲给他听：“我怕我满足不了你，想着要不要给你整点道具。” 商衍：“！！！” 千霜就凑到他耳边低笑着解释什么是“道具”。 他先是懵，后来就变成了极度羞恼，抬手就要把她从身上推走，沉声骂她说：“你流氓、变态……你走开！” 他推不走千霜，千霜闷笑了好半天，才按住他的手，凑过去亲生了气的鱼。 商衍尾巴暴躁地拍了拍床铺，舍不得真揍这个异想天开的混蛋，只能很憋屈地被她亲得迷迷糊糊。 等千霜放开他，他眼尾都染上了绯色，哑声略凶地说：“我不许你那样弄我，听到没有！” 他看上去真的很排斥，千霜就不同他开玩笑了，安抚他道：“好，我不弄。” 商衍推推她脑袋，没推开，就咸鱼似地躺着。 他太难了。 千霜这时倒自发挪开了：“还想出去吗？” 商衍与她堵着气：“不要。” “那就不去了。” 两条鱼就这么在床上瘫着。 瘫着瘫着，就睡着了。 商衍入睡前还记得要入千霜的梦，从那个白色空间进入黑洞后，他直接掉在了一张铺着红被的大床上，四面垂下半透明的轻纱，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 商衍刚伸手要去拉开轻纱，外面就进来了一个人。 红衣如火的千霜唇角含着笑，把一堆十分不可描述的东西放在他身边，意味深长地瞧着商衍：“做梦我总能弄你了吧？” 商衍：“？？？” 商衍：“！！！” 什么叫鱼入魔手，这就是了！ 他担心她在梦里自杀，她倒好，一心想在梦里弄他！ 商衍是一条成熟的鱼了，如今遇到这种情况还能强作镇定，冷着脸希望能吓退她：“你敢！” 但于千霜而言，这只是她梦里的商衍，可以为所欲为的那种幻象，面对商衍的威胁，她丝毫不在怕的，慢条斯理地挑出一条皮绳，拿在手里绕了绕，看他的时候，眼里还含着不怀好意的笑：“小宝贝，你看我敢不敢。” 商衍：“……” 鱼用尾巴尖想都知道这个混蛋是敢的。 商衍现在有人腿，他拂开纱帐就跑。 商衍出了这张床，发现他正站在一个大房间里，这房子也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只是室内摆设跟商衍所见过十分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商衍也说不上来，只觉一阵古怪。 商衍急于躲避要对他干坏事的千霜，看到不远处的一扇黑色木门，便往那边跑。 这个梦是由千霜主宰，他自然是跑不掉的，千霜也不着急把他抓回来，始终跟在一个离他不远的距离，像个幽灵，时不时还在后面喟叹一声：“小宝贝，别跑啊。” 商衍：“……”这个变态！ 门后便是被两面墙堵出的一条昏暗走廊，它不算太宽，只容两人并排经过，两侧燃着油灯，昏黄的灯火明明灭灭，十分诡异。 不过这是千霜做的梦，商衍开始习惯她梦里奇奇怪怪的场景，也不怕，直接进了走廊。 那走廊很快就出现了三个分岔口，商衍看也不看，笔直跑，很快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分岔口……像个小型迷宫，商衍跑了许久，没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千霜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后跟着了。 鱼长舒一口气。 但想想又觉不好，这人要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自杀了怎么办？ 商衍赶紧回去找，但他刚拐过一个岔口，就撞上了一个人……不巧，正是千霜。 千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跑吗？” 商衍眉头一跳，低声说道：“……霜霜，你别这样。” “你也别这样。”千霜靠近他，轻笑着道：“你不知道，你每次露出这种表情，都让我很想……弄你。” 她不断逼近，商衍不由后退，他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叮咚”一声——好像是把刀。 商衍眼皮一跳，不管这刀哪来的，回身赶紧把它踢远。 千霜在他身后阴森森说：“你不想被我弄，刚才就该直接杀了我。” 商衍忍无可忍，背对着她冷冷说：“你再说一句死字，我先死在你面前。” 他说着，大步走过去捡起刚刚踢远的刀。 千霜阴沉的脸色终于变了：“你做什么，快把刀放下！” 商衍：“你先保证。” 千霜瞳孔中有红芒闪过，一字一顿狠声道：“我让你，把刀放下！” 不知从哪卷来一阵狂风，昏暗的走廊像一面面镜子被徒然打碎，周围的场景变幻，商衍手里的刀也消失了，下一瞬，他们站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焦土地上。 天空暗沉，耳边传来妖邪桀桀的狞笑声，商衍被无数纠结成黑雾的妖邪穿过，虽是幻象，但他却好似感受到了那股极度的寒冷。 商衍目光自那些扑向一个地方的妖邪扫过，忽而定在一个地方。 那是两道人影，他们在黑雾中浮浮沉沉，依稀可见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一身破碎的玄衣，一手持剑，一手拖着浑身染血的少女，艰难地从妖邪中劈出一条路来。 少女有一张他已经渐渐熟悉的脸，却比他所见的稚嫩了许多，而那个男子没有五官，手臂被撕咬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仍执着地紧握住少女同样伤痕累累的手。 少女踉踉跄跄地被男子拖着，哽咽到发不出声来：“哥！你快走！不要管我了！你不要管我了！” 男子声音断断续续地，十分虚弱，似乎已经力竭，却还是强撑着说道：“我是你亲哥……我不管你谁管你！霜霜别怕，哥哥一定……一定把你带出这鬼地方！” 男子终于吐出一口血来，他知道自己不敌，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少女扔出了妖邪的包围圈，冲着还要跪爬上前的少女吼道：“别回头！给老子一直往前走啊！” 少女摇头，她绝不能丢下他：“我不走！哥——” 她的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水一起滚落，掉进焦黑的土地里。 只有弱者才会在此时哭泣。 泪水滑落的那一刻，胜负已定。 男子被黑雾聚集起来的巨大人形怪物掐住喉咙，成为了威胁少女的筹码：“守门者，即刻打开五灵禁地的封印，吾便放他一条生路，如何？” 少女失了魂似的，愣愣地跪坐在地上，神情空洞，像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形木偶。 男子喉咙发出艰涩的声音：“不……” 少女的脊柱像是被什么压垮了，听到这个字，垂下的脑袋缓缓抬起，她似哭似哀，仿佛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逼出一个字：“不……” 黑雾怪物冷冷一哼，直接扯掉了男子的一条腿。 少女瞳孔巨缩，胸口急促地起伏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尖叫，她面孔染上了惊恐：“不要……求求你……我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打开封印！” 少女浑身颤抖，整张脸却僵住了。 她犹豫的几秒内，男子的另一条腿也被扯了下来，血肉分离，骨骼的断裂声在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伴随着这一声可怖的响声，少女再次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至亲就在眼前被扯下双腿，她似乎不堪再忍受这种折磨了，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我……” 就在此时，男子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少女呼吸忽然变得急促，她双眼发红：“哥——你做什么！你把剑放下！你把剑——” 但来不及了，那把剑已经直直扎进男子的心口。 同一时间，黑雾怪物扭断了男子的头颅。 “不自量力的蝼蚁！” 那颗头颅滚到少女的跟前。 少女愣了许久，才一点一点地挪过去，小心地抱起那颗脑袋，捂在怀里。 她好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不自觉地从眼里滚下泪珠，她感觉自己渐渐地喘不上气来，无尽的悲恸积在心中，她嘴唇灰白，意识过来时，终于失声痛哭。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如果她连自己都至亲都无法守护，那么她守门的意义在哪里？ 这天下人的命与她有何干系？为什么守门的人偏偏是她？ 商衍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浑身发冷，他想到那个界灵曾说过「她正在慢慢恢复一些记忆」，所以，这些全是她真实经历过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拿那把刀威胁她，触发了她的记忆。 他身后，千霜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低声喃喃道：“阿衍不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千霜是有点惨，设定就是这样。 本文大约还有二三十章完结。 封面已经换回来了，既然大多数都说之前那个蓝蓝的好…… 第90章 养鱼技巧八十四 商衍心绪翻涌, 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心跳声剧烈无比。 千霜正趴在他胸膛上，愕然地听他猛烈的心跳声, 见他醒了，抬起头目光复杂地问：“阿衍，你刚刚梦到什么了？”居然这么激动。 商衍胸口不断起伏, 看着她带着点疑惑的脸，突然伸手紧紧抱住趴在身上的她。 千霜猝不及防被他两条手臂死死勒住，根本使不上劲爬起来，眉头跳了一下：“怎么了这是！”鱼突然这么主动, 不对劲啊！ 难道他也梦到她死了？ 千霜默不作声地任他抱着，歪着头看他俊美的脸，脑海里忽然闪过梦里的几个模糊不清的画面, 它们一闪而逝, 千霜完全没抓住那一瞬间自己心里产生的莫名念头。 只是隐约感觉发生了一件很悲伤的事。 千霜皱了一下眉, 但她没多想, 尾巴缠上商衍的大尾巴, 轻轻蹭了蹭, 意图缓解商衍的情绪。 但商衍过了许久还没放开她, 看来他也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梦。 千霜半劝慰半开玩笑：“阿衍，你要是难受, 就不要憋着……你亲我——往死里亲我，完全不用客气，真的比抱抱舒服许多。” 商衍终于出了声, 声音有点哑，竟然出乎千霜意料地回应了：“嗯。” “？”千霜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被按住，唇上一凉。 这条鱼竟然当真开始往死里亲她了！！ 虽然鱼忽然这么热情的原因有点迷，但是送上门的鱼不要白不要，千霜当即予以回应，手掌摸上他精瘦结实的腹肌。 她的手不似普通人鱼那样是冷的，依然保留着人类的温度，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的时候，商衍低低“唔”了一声。 千霜受到鼓舞，正想往下摸他要害部位，忽然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娇喝：“你们在做什么！” 千霜：“……” 商衍：“！！！” 他们赶紧往窗户看，就看到白露扒在窗口，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瞪圆，直勾勾地瞧着他俩，小小的眼睛里燃烧着大大的怒火：“好啊，王上，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居然对我未成年的姑姑做出这种事——我现在就去告诉湄婆婆！” 千霜心下感觉到不妙，赶紧伸出尔康手：“等等白露，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露已经头也不回地往下游了。 千霜与商衍都懵了一会儿，千霜最先回过神，反应迅速地把商衍拉起来往外推：“阿衍，你快走，我掩护你！” 商衍被她推着，深蓝色鱼尾不情不愿地往后拖在地上：“为什么我要走？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光明正大，我为什么不能亲你？” 他扶住窗户，就是不出去：“霜霜，你以后要跟我一起的，不是跟你姑姑。” 千霜意图把他的鱼尾巴先推出去，一边使出老汉推车的劲一边说：“白露这姑娘平时打小报告最爱添油加醋，你刚刚只是亲我，被白露那张开过光的嘴一说，保准变成你想非礼我——啧，你这条鱼尾巴怎么这么大，塞都塞不出去！窗都被你堵住了——阿衍，你之前进来都不会被卡住的吗？” 商衍呆住了：“……霜霜，你以前告诉我，我一点都不胖的！” 商衍委屈了：“你嫌弃我？” 千霜哄他：“乖，别闹，没说你胖，漂亮着呢，先从这出去，不然被我姑姑逮到，你今天明天后天大概就见不到我了。” “……” 好好的约会，非得约出偷.情的既视感。 商衍只能不情不愿地收敛了一下尾巴，绷着脸地游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不被大家长承认的野男人……不，野雄鱼。 千霜真心为他的速度捉急，十分不巧的是，商衍刚游出去不远，就与匆匆赶来的白湄迎面撞上。 白湄娇艳的脸上满是不虞，目光接连自商衍与千霜的脸上扫过，眼神幽沉。 …… 之后发生的事情不提也罢，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千霜被白湄禁足在房间里，不准再跟商衍见面。 商衍都忍不住想抢走千霜了，被千霜暗示性地瞪了一眼，才蔫蔫地游走了。 千霜趴在床上，无奈地听白湄在床边语重心长地絮叨：“霜霜，不是姑姑不讲道理，实在是……你这傻孩子刚回海底城，所以不知道，再过三个月就是人鱼的发.情.期，在这段时间里，像王上这样的成年雄鱼不知道有多危险……乖，听姑姑的话，这段特殊时期，你还是先不要跟王上待在一起……想谈恋爱，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谈也不迟。” 最后一句说得是相当不情不愿了。 千霜边揪着海草垫子边牙疼地道：“姑姑啊，明明还有这么久——三个月啊，你让我这么久不见他，我真的会想死他的！” “你这孩子真不害臊！”白湄脸一红，戳她卷起来的尾巴。 千霜还试图说服白湄放她出去，但白湄这次十分坚定，就是不松口。 千霜：“……” 行吧，她反正注定不是条乖乖鱼，肯定会偷偷溜出去找商衍的。 白湄盯了千霜一下午，因为其他的事，不得不出去一趟，成了千霜逃跑的绝佳机会。 千霜摩拳擦掌，刚蠢蠢欲动地从窗户探出头，就看到窗两侧默不作声贴着墙的白露白梦两姐妹。 白露转过头，对千霜露齿一笑：“姑姑，你想看风景吗？” 千霜：“我想出去透口气。” 白梦叹了一口气：“姑姑，我看你是想出去找王上吧！” 千霜估摸了一下她能不能游得比这两姐妹快……似乎有点悬。 不过凡事都要试试，说不准就成功了呢？ 千霜看似淡定地从窗口伸出脑袋，趁鱼不备，闪电般弹射出去……她想象中应当是闪电般的速度。 但事实上，她才游出去三米，就被两姐妹一左一右捉住了两边的手臂。 白露也叹了口气：“姑姑，就你这速度，能游得过谁呢？” 千霜：“不要说了，你姑姑我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作为一条假人鱼，能游成这样已经算她适应能力良好了。 你们该为我感到骄傲的，真的。 * 海底城已经入夜，炫目的光彩自窗口飘过，是一群颜色不同的荧光小水母路过。 虽然白梦和白露已经回家了，但千霜在床上躺得浑身软绵绵的，忽而不是那么想出门了，就百无聊赖地瘫着继续发呆，等着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 夜明珠的光已经用海草挡住了，房间里黑漆漆的，正当千霜昏昏欲睡之时，窗口忽然传来一声动静，千霜顿时睁开眼，翻过身往窗户看。 一只黑乎乎的手猛然攀住窗沿，随后冒上来一个脑袋似的轮廓。 千霜眉头一跳，慢慢游过去：“阿衍，是你吗？” 是商衍那条鱼的话，应该不至于这么地爬上来。 海底城的鱼都是好鱼，谁会半夜爬她窗户？ “你猜。”那人语气阴森森的，听声音是个是个女人，千霜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可她却忽而感觉一丝熟悉。 千霜面色忽而凝重些许。 窗户的黑色轮廓越来越大，隐约可见那人已经迈进来一条腿。 房间中有森冷杀意凝集，显然，来者不善。 “铮——”是拔剑出鞘的声音。 千霜实在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发展成这样，她好好在床上躺着，忽然窗口出现一个人，半夜爬窗向她索命？ 这怎么这么像恐怖片呢？ 她招谁惹谁了？ 在锋利剑锋朝她砍来的同时，千霜猛地扯下遮光海草，而后险险避开直冲要害而来的剑锋，饶是如此，她的右肩还是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鲜血顿时在海水中雾一般散开。 那人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见此一言未发，狠厉地再度朝千霜砍过来，千霜完全来不及看清那红衣女子的脸。 她如今只有一条不顶用的漂亮尾巴，行动自然不比之前敏捷，再加上手上没趁手武器，几乎节节败退，终究是被那女子逼到了角落，浑身多了许多道伤口。 千霜其实没有感觉有多疼，不由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 她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逆光站在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红衣宛如厉鬼，一张脸虽然面无表情，却是美到极点，身材高挑，拎着剑的样子还有点飒……怎么越看越眼熟…… 千霜：“……” 千霜：“！！！”卧槽！ 千霜寒毛直竖！ 这特么不就她自己吗？ 她身体？ 她身体怎么跑这里来杀她？！ 难道是被谁夺舍了？ 千霜看见她，宛如看见了一个鬼故事。 这是谁？是她自己吗？为什么她要自己杀自己。 但这个女子若是真正的千霜，那她是谁？ 究竟谁是假的？ 眼见得这人还要动手，千霜赶紧说：“等等！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难道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女子诡异无比地哼笑一声，仍是那句：“你猜。” “劳资猜不出来！”千霜就地一滚，尾巴却没完全避开，这一剑直接扎进千霜的尾巴。 “噗——” 千霜感觉自己动不了了，转过头，就看到自己的白尾巴已经被剑完全扎穿。 “……”她愣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疼。 千霜呢喃了一句：“果然在做梦。” 这样她就不慌了，毫无求生欲地在地上躺好，对那人说：“姐妹，下手轻点。” “姐妹”歪了一下头，忽而阴森森地笑了。 她伸手拔出剑，直直朝千霜胸口扎下—— 作者有话要说：新操作，自己杀自己 不是故意卡这的QAQ。 今夜屋外风雨大作，窗户阵阵颤抖，窗帘时而被不知哪来的风吹起又吸瘪，实在有点怕，而且写一句就听到一声诡异的声响……状态就不太好。 明天两更，争取结束这一卷！ (≧▽≦) 第91章 养鱼技巧八十五 就在此时，一道蓝色虚影闪电般从侧面朝红衣女子腰间抽来, 疾速分开的水流让红衣女子眸光一冷, 立时收剑避开。 她一让开，咸鱼躺的千霜就看到了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商衍。 商衍脸色很难看, 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血色，焦急目光触及千霜时终于缓和些许, 然而看到她尾巴上的血窟窿, 眉头又紧紧地拧了起来。 “霜霜！”商衍急切地唤了千霜一声, 不顾站在一边的红衣女子就要上前, 看样子是要过来抱起千霜。 千霜没动, 她看不懂这剧情走向。 这什么情况？这鱼真是她家人鱼？ 千霜感觉脑子越来越糊了, 好像进了水。 这究竟是不是梦？如果不是梦, 为什么剑扎进尾巴不疼？为什么会出现第二个“千霜”来杀她自己？ 如果是梦, 商衍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难道也是她瞎想出来的吗？ 一切看上去很真实，又很不真实。 千霜撑着地半坐起来，懵逼地看向商衍：“阿衍，这到底怎么回事？” 商衍赶紧说：“霜霜，你等我过来，小心不要被她杀了！” 千霜：“？？？” 商衍终究还是没能过来, 他被红衣女子横过来的剑挡住了。 商衍正眼巴巴看着地上受了伤的千霜，突然被挡住, 不由转头瞪了女子一眼，语气也冷了下来：“你让开！” 女子被他凶了一下，反倒挑眉笑了, 压低声音暧昧道：“小宝贝，才过去这么点时间，你就不爱我了？真是一条薄情寡义的负心鱼。” 商衍：“……”都说了不要叫他小宝贝！ 千霜：“！！！”忽然感觉自己头上仿佛降下一道绿光！ 他妈的为什么这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会跟商衍认识？这种仿佛被绿了的感觉……这种该死的滋味！ 千霜拳头都攥紧了：“阿衍，你认识她？她是谁！你们为什么会认识！你最好给我交代清楚！” 商衍有苦难言，只得道：“霜霜，等我们出去我再——” 就在此时，女子语气挑衅地插嘴：“自然是在床上认识的。” “！”真是哪里乱哪里有她，商衍气得炸开了尾鳍：“你瞎说！霜霜，别信她的！” 事已至此，甭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千霜都要去揍死那个女的！ 妈的！叔叔可忍爸爸都不能忍！ 爸爸的鱼是你能调戏的？！ 给爸爸死！ 千霜诈尸般弹起来，一手抓住锋利剑锋，沉着脸用力一拽，夺过女子手里的剑就往她头上砍，丝毫不顾那张长得更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是否会被砍坏。 出乎千霜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女人竟然躲都没有躲，好像故意站在原地等她砍下来似的，千霜盛怒之中还没失去理智，不由怀疑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阴谋。 就在她微微停顿的短暂时间内，红衣女子的身前忽然挡上来一条鱼，商衍急声道：“霜霜，你别杀她！” 千霜一见是他，赶紧收势，剑锋擦着他的长发而过，削下来几根银发。 千霜浑身都僵住了，惊疑地看着他和被他护在身后的女人，张了张嘴，良久才艰涩地从喉咙里逼出一句话：“阿衍……你、你护着她？” 他还挡在那女人的身前，若是她没及时收住剑，他可能就会被她伤到了。 商衍说：“我没有，我阻止你是因为你们不能——”这时，红衣女子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有意无意地打断了他的话：“小宝贝最爱的，自然是我，而你，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千霜对她冷笑：“滚犊子！你有种别打断他说话，做贼心虚的叽叽歪歪，谁他妈给你的脸在这逼逼赖赖！你特么再哔一句，爸爸今天就日死你！” 红衣女子要笑不笑的：“你这种脑子进水的鱼吗？我真是好怕啊！” 商衍夹在几乎要打起来的一人一鱼之间，几乎要怀疑鱼生。 他现在心情极度复杂。 手心手背都是肉，正邪两霜都是霜，现在两个千霜可劲地对骂，他究竟要不要去劝一下？ 不行，好像越劝他们仨间的关系越理不清…… 商衍说：“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他一出声，两个女人的战火被引到他身上。 千霜揪住他尾巴，面无表情说：“商衍，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子从后面抱上他的腰，冷冷道：“阿衍，你说，谁是你最爱的霜霜？” 千霜炸了：“谁准你抱他的，给劳资放手！” 女子冷呵一声，劈手一夺，把拽在千霜手里的商衍的尾巴夺回来：“放手的是你才对！你个替代品！” 商衍虽然是一条鱼，这时体会到了冒冷汗的感觉。 这两个人本就是同一人，现在居然为他这条鱼争分吃醋，互相想杀了对方……可偏偏哪个都不能死，一个死了就全死了。 他究竟要怎么办，鱼真的太难了！ 商衍之前不知道该不该把自杀的事告诉千霜，但目前来看不说是不行的，他便硬着头皮对面前的千霜道：“霜霜，她就是你，你就是她，你们是同一个人，因为特殊原因才被割成了两半。” 商衍见千霜眼中动摇，赶紧说：“霜霜，你一定不要杀她，也不能被她杀死，无论你们两个谁死了，你在现实中就真的死了！” 千霜面色古怪：“真的是这样？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护着她？”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这个，商衍瞪她：“不然呢！还不快走！等天亮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千霜幽幽道：“我不能走。” 商衍：“？？？” 千霜：“你还在她手上。”虽然这女人可能就是她本人，但她还是该死的很介意这种宛如被绿的感觉。 她绝不会把自己的鱼拱手相让的！ 商衍：“……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他就算在坏“千霜”手里也不会被怎么的啊！ 眼见得千霜似乎不会轻易丢下他的样子，商衍闭了闭眼，心中忽生一计。 他转头对红衣女子道：“那你带我走。” 反正千霜是不会自杀的，只要带走想干坏事的坏“千霜”并看住她，熬到天亮就可以了。 “哦？”红衣女子揽着商衍的腰，慢条斯理道：“真的想要跟我走？” 商衍：“对！” 千霜冻着脸：“商衍，你敢再说一次？” 商衍露出难过却别无他法的神色：“霜霜，你难道想让我明天醒来看见你的……尸体吗？” 千霜目光微微一颤，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红衣女子勾起唇：“看来阿衍你还是更喜欢我这种坏坏的……好吧，今晚有你陪我，我就不去杀她了。” 语罢，她便揽着商衍的腰，带着他朝外面走去，丝毫没有受到水阻力的影响。 商衍回头看千霜，见她眼眶都红了，还以为她要哭了，连忙说：“霜霜，等天亮……” “轰——”他没说完，红衣女子就打倒了一面墙，在墙面崩塌的声音中带着他走了出去。 商衍就看不见千霜了。 他唯恐千霜跟上来，然后与这个坏“千霜”斗个你死我活，反手拎起这个坏的“千霜”，按在怀里就疾速朝王宫游去。 “千霜”在他怀里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皱了眉：“阿衍，你生气了？” 商衍：“没有！” “千霜”说：“你眼睛都红了，是要哭了吗？” 商衍：“没有！” 他只是很心疼他的霜霜，虽然这个也是她的一部分魂魄，但那个被他扔下的魂魄才主导着整个魂魄所有的意识，在千霜眼里，他可能真的就是个负心鱼。 无论他有多少个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他都抛下她了。 一路上都是黑漆漆的，商衍不由想起来，接到霸业号警报的时候，自己也游在如此黑的路上。 那时他没想到这次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在他进入梦境前，霸业号告诉他，千霜的魂魄因为离体太久出现了分裂，因入魔而残存着邪气的部分魂魄被分裂了出来，如果千霜在梦里被这部分魂魄杀死，就会导致灵魂不稳，以至于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身体。 反过来也是如此。 她们不能杀死对方。 因为她们是一体的，一损俱损。 商衍穿过黑暗，回到王宫的大殿，把红衣女子放到大殿的王座上，声音低落：“你好好的，不要搞事情好不好？” “千霜”捧起他蔫蔫的脸，沉冷的目光似乎柔和了许多：“我没有搞事情。” “你想杀了你自己。”商衍盯着她：“这还不叫搞事情吗？” “千霜”似乎愣了愣，目光有些游离：“阿衍，你不懂，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了。” “千霜”说：“我哥哥死了，我父母也死了，千家也不复存在了……我也累了，不想再守着门了。” “死亡是一种奢侈的解脱。” “我好不容易能死了……”“千霜”喃喃，手指抚过他的眉眼：“你不为我高兴吗？” 他高兴个头！ 商衍又气又难过，抓住她的手：“我难道不是理由吗？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你不要我了吗？” 商衍看着她迷茫了一瞬的眼睛：“霜霜，我需要你啊。” “千霜”似乎回了神，眼珠动了一下：“……真的吗？” “你想丢下我吗？” “不想。”“千霜”抱住他，将脑袋搁在他肩头：“阿衍，我不想。” “那就好好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她答应了。 商衍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千霜”推了推他：“我要出去一下。” 商衍瞬间警惕起来：“去做什么？” “千霜”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叹息道：“回到黑暗当中去。” 【让她去。】霸业号忽然出声：【没有问题了，她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会遵守承诺。】 “黑暗中是哪里？她会回到哪里去？”商衍在心里问？ 霸业号却没有再回答他。 商衍抿唇：“那我送你。” 目送着那袭红衣消散在大殿外的黑暗之中，商衍微微失神。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红衣霜走了，还有个人鱼霜，他得去把她找回来！ 商衍赶紧游进黑暗之中。 现实中的海底城晚上不至于这么黑，会有各种能发出光的生物照亮前路，可在梦境里，通往宫外的路变得奇黑无比，而且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路通向的地方也有些不对，商衍游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在黑暗中迷失了。 商衍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不知道往哪边游。 【右边，千霜在那里】霸业号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听上去有些诡异。 因为是在千霜的梦里，商衍一点也不怕，直接朝右边游，果然碰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千霜的声音传来：“阿衍？” 商衍应了一声，问：“霜霜，你能看清路吗？” 千霜说：“我能看清。” 商衍被她拉着手往一个方向游，见她一直没说话，以为她生气了：“霜霜，我不是故意把你丢下的，对不起。” 千霜说：“阿衍，你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前面出现了光，驱散了浓雾般的黑暗，商衍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察觉到不对，手往下一探，摸到磨手的轻纱和……一条腿的轮廓。 “！！！”商衍眼皮一跳：“霜霜，你的尾巴呢？” 千霜说：“哦，那个啊，没了。” 商衍瞬间乱七八糟地脑补了许多，吓得直接炸了尾巴：“霜霜，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千霜说：“你到有光的地方看看我，就知道我怎么了。” 商衍一刻都等不了，抱住她就往有光的地方游。 等他游近，才发现那是他寝宫。 白色的光芒笼罩住他们两个，商衍这才看清楚怀里千霜的样子。 她一身红衣，墨发如瀑，发间别着一根血玉簪，小脸精致绝美，唇边犹带着一抹莫名的笑意，见他看过来，眼神幽幽的：“小宝贝，惊喜不惊喜？” 商衍：“……” 作者有话要说：是千霜本人，具体原因下章阐述。 发生了特殊情况，今天的二更……没了QAQ 第92章 养鱼技巧八十六 难道坏“千霜”没走远, 被他追上了？ 商衍想了想, 好像只有这个可能, 但他又感觉哪里不对。 这个千霜虽然神色莫测, 岿然不动的模样, 但眼神十分诡异……黑沉沉的眸中像有火光跳跃。 商衍整条鱼都懵了，不知道想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 伸手扯了扯她的脸皮，感受到手下触感，疑惑地歪头, 呢喃道：“好像是真的。” 他还以为是千霜梦里捣鼓出来的什么怪物。 那他就不怕了，收敛了炸开的尾鳍，淡定地伸手过去牵她：“别闹……你说，你是哪个霜霜？” 千霜都被他气笑了：“你猜啊。” 会生气会炸毛，那肯定就是之前那个受了伤的千霜了。 商衍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的□□味，十分识相地唤道：“霜霜……” 他见千霜没什么反应，就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怎么突然变回来了？” 千霜瞥他一眼：“你不是觉得我这张脸更好看？” 商衍：“这跟你变回来有什么关系？” 千霜揪住他尾巴尖，凑在他脖颈上轻轻一嗅，唇角微微勾起笑来：“既然你这么喜欢, 我当然要变回你最喜欢的样子。” 商衍从她手里抽了抽尾巴尖, 没抽出来, 顿时沮丧道：“霜霜，我没有更喜欢哪张脸，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是吗？”千霜慢条斯理地捋了两下他的尾巴尖, 抬起眼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更漂亮的脸才跟红衣服的我走的呢。” 商衍：“……反正都是你，就不要在意这么多细节了。”为什么偏要吃自己的醋跟自己过不去。 千霜“哦”了一声，盯着他的眼睛说：“那我不在意了。” “……”商衍总感觉哪里说不出的古怪。 可千霜已经牵着他进了寝宫的大门，一路似不经意般把他往床上带。 商衍想着一些事，没在意这些细节，在床上坐下后便问道：“霜霜，那个红衣服的你说要回到黑暗中去，她究竟去哪了？” 千霜在他身边坐下，揪着他尾巴漫不经心地说：“我的胃里吧。” 商衍：“？？？” 千霜手顺着他尾巴往上摸：“你说不能杀死她，我就不杀了——我吞了她，这样我们就能一起活着，也就不用自相残杀了。” “……” 最初的震惊过后，商衍心情复杂地想，原来她分裂的灵魂合体了。 虽然合体过程用“吞”字形容让鱼听得头皮发麻，但是结果是好的，至少她魂魄已经稳定，以后或许不会再自杀了。 念及此，商衍不由松了一口气。 千霜摸着他鱼尾问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而且据她观察，他似乎已经很熟练了，在她的梦里一点也不慌张，看样子不止一次进了她的梦。 千霜不由想到前几日做的梦……好像都有他。 商衍猝不及防被盘问，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他是一条不怎么爱撒谎的鱼，便说了实话：“你前几个每个晚上都会再睡梦中自杀，我担心你，才用了入梦术，想看看你在梦里遇到了什么。” 千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吓到你了吧？” 她的鱼当时肯定被吓坏了。 她语气一软，商衍心里忽然就生出些委屈：“你刚刚是不是在凶我？要不是你自己搞事情，我会在梦里遇见红衣服的你吗？你还老是欺负我……你不准凶我！不准说奇怪的话吓唬我！听到没有！” 千霜摸了摸他头发，无奈地笑：“好，不凶你，不吓你。” 商衍瞪她：“你就是个骗子！” 千霜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凑过去抱他，低声暧昧道：“那我得好好补偿我的小宝贝。” 商衍气得尾巴拍了一下她大腿：“你敢再叫我一声小宝贝！” 千霜很不要脸地逗着鱼玩：“我还敢叫很多声，小宝贝小宝贝小宝——唔。” 商衍捂住她嘴，气恼道：“你刚刚还答应不欺负我！” 千霜把他的手扒下来，把坐在床边的他推倒在床上，扯了扯领口，低声说：“那我继续补偿你就好了。” 商衍半抬起头，发现自己的尾巴已经不声不响地变成了双腿，他整条鱼都懵了，还有点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坐起来往后退了退：“霜霜，你做什么？” 千霜盯他的眼神就像野猫盯上一条小鱼干：“补偿你。” 商衍抿唇，紧紧盯着她：“那你脱衣服干什么？” 当然是你这条傻鱼啊。 千霜一边靠近他一边说着哄鱼的鬼话：“不要怕啊小宝贝，因为我太激动了，所以有点热，绝对没有对你图谋不轨的意思哦。” “……” 商衍正要像上次那样先跑为上，千霜却比他快了一步，伸手直接抓住了他不可描述的地方。 商衍猝不及防，浑身像被电了一下，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僵在了原地，然后听到千霜那个不要脸的诧异地嘀咕了一句：“唔，阿衍，我真是小瞧你了……” 不要脸！ 千霜一动，商衍刚想伸出去推她的手僵住，顿了一会儿，才从喉咙逸出闷哼声。 他呼吸微微急促，听见千霜在他耳边说道：“小宝贝，趁着做梦，我们做点好玩的事情，好不好？” 千霜等了一会儿，直到她压上去，都没听到商衍的回答，她亲了一下他微微张开的唇，眯起眼笑，声音低哑许多：“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不可描述。 * 出了梦，商衍睁眼看到大亮的房间，直接坐起来，气恼地夺窗而出。 千霜慢了一步，眼睁睁看他头也不回地游走，赶紧追了出去：“阿衍！” 商衍听到后面的声音，游得更快了，他的速度就算是寻常的人鱼也追不上，更何况千霜这种假鱼了，一晃眼，蓝尾巴最漂亮的那条鱼就游没了影。 千霜心想，完了，连一个哄他的机会都没留……看来昨晚是真的把他惹生气了。 是她的错，一时沉迷其中，嘴贱地撩拨了他几句，结果把鱼给惹恼了。 千霜心里明白商衍这条鱼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气，只能一边后悔一边往回游。 这时一些小伙伴得知这几天千霜被禁足在家里，怕千霜一条鱼孤零零的，就都来找千霜玩。 有小伙伴们担保，千霜获得白湄许可得以出门。 玩了一天，千霜都没在周围发现商衍的踪迹，出去玩的不由有点心不在焉。 白露小声对白梦说：“霜姑姑这是怎么了？” 白梦摇摇头，眼里泛起同情：“可能是犯相思病了吧。” 两条鱼同时叹了一口气。 白梦心念一动，犯了机灵：“要不你去找王上，告诉王上霜姑姑的情况，然后把王上约出来？” 白露皱眉，狐疑道：“那你呢？” 白梦说：“我负责把霜姑姑约出来啊。” 白露想起王上那张冷冰冰的美人脸就有点发怵：“凭什么我去？我不去，我怕。” 白梦顿了顿，也磕磕绊绊道：“其实……我也有点怕。” 只有霜姑姑不怕……只有霜姑姑敢抱王上，敢不尊敬地同他们王上说话。 白梦小声地同白露说：“霜姑姑为什么就不怕王上啊，明明王上整天绷着脸，气场也很可怕……” 白露恍惚道：“可以因为这就是爱吧。” ……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千霜等了一天，始终没等到商衍出现，不由担忧这条鱼会因脸皮太薄而一连好几天不来找她。 千霜躺在床上，手指交握放在身前，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来一本的内容。 中了药的霸道总裁找了女主当解药，一夜风流过后，女主看都不敢看男主的脸就匆匆逃离，之后发现自己怀了男主的孩子…… 千霜一个激灵，越想越有一种商衍跟故事女主角神似的感觉。 千霜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跟商衍拿错了剧本，昨晚不可描述几乎都是她主动的，商衍就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很诚实的那种鱼，皮肤一掐就红，娇气得不行。 要是商衍不躲着她，千霜其实今晚还想再来一次，可惜…… 千霜叹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瞄了一眼窗外，隐约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千霜：“……”又是什么东西？ 千霜在窗口看了看，只看到一片黑暗，房间里还亮着夜明珠，千霜想了想，遮了夜明珠，在床上一躺，似是不经意地嘀咕了一句：“算了，不等他了。” * 夜已经很深了。 一个黑影从窗户进来，悄悄地接近千霜所在的床。 黑影的呼吸放得很轻，动作也很轻缓，好半天才挪到了千霜的床边。 他正要摸索着躺下去，房间的光忽然亮了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扑倒在床上。 千霜抱着他的腰抬起半个身子，看着商衍震惊的脸，眉头挑起，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抓到你了。” 商衍明白过来，她原来早猜到他会趁她睡觉的时候回来，故意在这里蹲他。 亏他还这么小心…… 商衍闭了闭眼，不想看到她这张脸，经过昨天梦里的那一晚，他总有一种……自己背叛了他与千霜之间感情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有两个想法，不知道先开哪个。 鬼和猫，选一个。 第93章 养鱼技巧八十七 千霜凑近端详他神情不自然的脸, 目光自他微微抿起的唇上划过, 有些蠢蠢欲动：“早上跑得这么快，是害羞了还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商衍想起昨晚的失态就感到脸有些烧，别过脸去, 底气也有些不足：“我没有……我只是……” “我知道。”千霜十分轻挑地摸了摸他的下巴, 唇角勾起：“那就是害羞了, 阿衍，你好可爱。” “……”商衍无力辩解, 索性放弃与她说话, 扬起尾巴把身上的人往旁边推了推，咸鱼般往床边的旮旯角落里一贴，背对着千霜道：“睡觉。” 千霜知道他害羞，再谈这件事怕是会把鱼彻底惹恼, 就识相地从后面抱住他, 安静了好一会儿。 就在商衍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 千霜冷不丁又道：“阿衍, 你今晚入我梦吗？” 入梦做什么？肯定又是仗着梦里的优势欺负他！不入, 他不入！ 商衍说：“不会。” 千霜“哦”一声, 有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还想试试交.尾是什么感觉……” 商衍：“……” 商衍面无表情。 他没想到仅是一晚把她养馋了，早知道昨晚就不该答应……现在想起来，当事鱼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身后抱着他的人十分不老实，对他上下其手的同时，还暗搓搓拿尾巴缠着他, 撒娇似的蹭着，也像某种暗示……商衍生无可恋地背对着她躺着，浑身僵硬，宛如一条咸鱼。 不能理，越理她，她就蹦跶得越欢。 千霜的本质就是个小恶魔。 商衍闭着眼，忍着体内腾起的火尽量把呼吸放缓，告诫自己要清心寡欲。 还好千霜也没折磨他太久，见他没反应，便起身去遮了夜明珠，之后又揽住了他的腰。 黑暗中，她很快就没了动静。 商衍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等了好一会儿，听到清浅的呼吸声持续了好一阵，才转过身，扭扭捏捏地把她抱在怀里。 商衍又犹豫了一会儿，缓慢又小心地把尾巴也缠上了她的鱼尾。 这下，千霜整个人都被商衍缠住了。 商衍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千霜的额头，嗅到她颈间香味，心里这才像被填满那般踏实。 千霜凶起来气场两米八，抱起来也就小小一条，浑身既软乎又热乎，让鱼无法抗拒。 在夜深人静时抱着一条不闹腾的千霜，那感觉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满足。 商衍脸皮薄，也只有趁千霜睡着才会偷偷摸摸缠她尾巴，做出一些比较亲密的举动，就算如此，他还是羞耻得蜷了尾巴尖。 商衍觉得自己堕落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鱼的。 自从遇到千霜…… 对，一定是千霜把他教坏的。 商衍眸光心虚地微闪，纠结许久，他还是稍稍抬起头，摸黑亲了亲千霜的唇，这才闭上眼，放空心神。 千霜不会再做出自杀的骚操作，他也可以安下心休息一会儿了。 因为闭上眼，他没看见黑暗中千霜忍不住翘起的唇角。 一夜寂静。 * 商衍为了在千霜醒来之前把缠在她身上的尾巴收回来，第二天强行让自己早早醒来。 把缠在白绫鱼尾上的尾巴小心地收回来后，商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背过身去制造自己一夜没理她的假象，见时间还早，又悄悄转过身，冰蓝眼眸动了动，手指勾住了千霜一根手指。 再高冷的人鱼，若是有了喜欢的人，也会变得比平日里黏人一些。 商衍勾着勾着，指腹蹭着她细腻的皮肤，忍不住想握住她整只手，目光忽然瞥到千霜颤动的睫毛，他没来得及反应，瞬间炸了尾巴，马上就收回手，做贼心虚地翻过身去背对她了。 下一秒，他被揽在腰间的胳膊整条勾进了千霜的怀里。 千霜唇贴着他耳根，声音里还有点慵懒的沙哑：“躲什么，敢做不敢认？” “……”商衍耳根发烫，渐渐地红了。 千霜把手直接塞进他手心里，打了一个哈欠，慢吞吞说道：“想握就握啊，我还能不给你握？” 商衍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尾巴纠结地勾起。 最终，他从千霜的怀里出来，几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霜霜，我得走了。” “去哪？”千霜坐起来，好整以暇地瞥他：“你不想多陪陪我吗？” “……”商衍觉得现在“陪”她十分的危险，但心里又有点动摇，他还没带她玩遍海底城的那条街。 商衍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姑姑……” 若是被她姑姑发现，她怕是会被多关几天。 千霜游过去勾住他脖子，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坏：“傻鱼，私奔听过没有？我们这就私奔吧。” “嗯？” 商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千霜拉住手往外游，他们接连穿过窗户，因为速度不快，而商衍显眼的深蓝色尾巴在白色建筑物旁显得特别扎眼，很快就被白绫尾一系的人鱼发现了。 白绫尾人鱼们惊呆了。 “那不是王上吗？” “王上来这做什么？” “你傻啊，肯定是来拐走霜姑姑的，快，我们快去告诉湄婆婆！” “霜姑姑也跟着王上走了！” “完了，我们没看住霜姑姑！” …… 白湄大清早听到千霜被王上带走的消息，头疼地揉揉眉心：“罢了，由她去吧。” 她这个外甥女，一颗心早就被王上勾走了，哪会安分地待在家里。 跟她弟弟白清一样，一旦对某件事上了心，什么都不能阻挡住他的脚步。 白湄目光看着窗外，不自觉出了神。 另一边，商衍和千霜停在一丛海草的旁边。 千霜趴在商衍肩上笑，夸他说：“阿衍，你游泳速度真的好快。” 商衍瞪她一眼，把她放下，绷着脸教育她说：“以后不准再这样胡闹了。” 千霜捏了一下他的脸，挑衅他道：“我就胡闹，你能怎么样？” “……”商衍捂着脸，抿起唇严肃道：“不准捏我的脸！”捏坏了怎么办！ “这不准那也不准，要求怎么这么多，嗯？”千霜在他嫣红的唇上亲了一下：“麻烦精。” 她亲了一下还没完，按住他后脑勺想要深入。 商衍唯恐自己尖利的牙扎伤她，赶紧推她，推不动，不得不张开嘴，反过来亲她。 过了一会儿，两条鱼分开，千霜指腹擦了擦商衍的唇角，感叹了一句：“一日不亲，如隔三秋……真是被你这条小野鱼弄得抓心挠肝地难受。” 商衍听不下去这人的骚话，把按在他唇上的手指拍开。 千霜也不恼，伸手要去挽他的手臂。 商衍十分不给面子地一躲，轻哼一声，兀自游走了。 千霜拖拉机似的追在后面，无奈地唤他：“小宝贝，等等我啊——” 商衍在前面气呼呼道：“不准叫我小宝贝！” 千霜追在后面气喘吁吁道：“……可我喜欢叫你小宝贝。” 商衍：“我就不想被你叫小宝贝！”他已经是条成熟的鱼了！ 千霜：“那好吧，那你叫我小宝贝总成吧？情侣之间多点爱称，可以极大的增进感情。” 商衍才不相信她骗鱼的鬼话，扎进海草丛里：“我不要！” 千霜有些好笑，扒开海草丛对着里面的鱼道：“阿衍，你脸皮怎么这么薄。” 海草丛一块一块的，有点像迷宫，大抵是扎进海草丛里游的鱼太多了，久而久之，海草丛中被辟出一条条的路。 千霜听说过这片海草丛，人鱼们称它为暮色迷宫，它的确是个迷宫。 之前商衍不在，千霜本来想跟小伙伴到这里玩玩的，但听说这里挡路的海草可以随意穿过，觉得没挑战性，就没来。 商衍他应当不知道这是个迷宫。 千霜四下游了游，发现商衍已经没了踪影。 去哪了？ 总不会是给绕晕在迷宫里了吧？ “阿衍？”千霜一边喊商衍，一边扎进海草丛里找，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一抹蓝色恰好消失在她眼角的余光中。 千霜追了一段路，发现他又不见了，正犹豫着往分岔路口的哪边追，左边小路的尽头又出现了一道蓝色虚影，跟故意吸引她注意力似的。 “跑得还挺快。”千霜嘀咕道：“跟我玩躲猫猫吗？” 千霜被激起胜负欲，正想朝他追过去，忽而觉得不对。 商衍是站在鱼群顶端的鱼，嗅觉好听觉也好，肯定能精准地躲开她，而她呢，不过是一条假鱼罢了，干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凑上去找虐呢？ 千霜想通了，慢吞吞往回游：“阿衍，我要出去了，忽然想起来，海底城第三美鱼银落所在的族系好像离这里挺近，我得去……” 她还没说完，旁边海草丛里传出染着恼意的清越声音：“你敢去！” 千霜目光一闪，直直扎进那个海草丛，把躲在里面炸尾巴的鱼抓了个正着。 商衍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自己被她算计了。 他又气又无奈，大尾巴拍歪了一片海草。 千霜在旁边夸他：“真厉害！” 商衍：“……” 商衍瞥着她：“那个银落真的住在这附近？” 他语气平淡，眼神却如刀，千霜被他眼锋扫过，哪还敢说实话，哄他说：“不知道不知道，我随口乱说的，把你骗出来的话你还信，傻不傻！” 商衍面无表情：“那你怎么知道海底城第三美鱼的名字？” 千霜：“……呃，这个是白露跟我说的，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商衍直勾勾盯她：“真的吗？” 千霜抹了一把脸，又摸摸鼻尖：“……好吧，其实除了海底城第二美，我还想比较一下，第三和第一的区别。” “……” “阿衍，你别走啊！” “我真的错了！” “你怎么又闹脾气了？” “来给我亲亲，亲亲就好了。” “你走开……你总是想着外面的鱼！” “我没有啊，我满心满眼都是你！” “阿衍，你游得不要那么快，我追不上了。” 商衍不由停了一下，让后面的人追了上来。 她气喘吁吁的，整条鱼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转移话题说：“我想吃之前那个果酱。” 商衍顿了一下，把她往怀里拢了拢，带着她往极乐街游去。 看来他也没有真的很生气。 千霜心想。 大概就是吃了点醋。 大醋伤身，小醋怡情，偶尔惹惹他也挺好玩的。 千霜抱着他脖子，两边的景色倒退得很快，她忽而想到一件事：“阿衍，那个银落也姓银，会不会跟银川有什么关系？” 商衍沉默了一会儿，对银落避而不谈，只是说：“我会去拜访银尾人鱼，银川的事，我去与他们说。” “不把我带上？” “不要。”商衍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一句：“银落在那。” 原来银落真的跟银川出自同系，说不定还是亲戚。 “好吧。”千霜亲亲他的脸，感叹道：“你真是一条爱吃醋的鱼。” “……”商衍给千霜买了果酱，带着她去极乐街上玩其他的项目。 疯玩到中午，商衍把千霜送回房间，便要去拜访银尾人鱼。 千霜说：“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商衍依旧拒绝了，并说：“霜霜，不是银落的原因，是因为我去那边还有别的事，不方便带上你。” 千霜拉住他的手说：“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舍不得他离开。 商衍反应过来，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你睡一觉，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千霜心想，那就是几个钟头？ 好像挺快的。 商衍刚刚说的是“那边”，而不是“那里”，“那边”比起“那里”范围就不同了。 他可能是顺路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还有些危险，所以才不能带着她。 他要去哪？ 第94章 养鱼技巧八十八 等商衍离开, 千霜忍不住好奇心，悄悄跟了上去。 她的速度在人鱼中堪比拖拉机, 绝对是跟不上人鱼中的火箭炮的，千霜稍稍一思索, 从锦袋中取出商衍的七块鳞片, 使出追踪术，跟着线的指引游向远方。 千霜辨认了一下这个方向, 之前确实没有往那边去过。 一路上的珊瑚越来越多, 越来越高, 几乎成了一片森林, 各色的珊瑚挺拔美丽, 比千霜高出无数倍, 上面延伸出无数分支，看上去十分壮观, 白色的光自缝隙中透进来，洒落了一地的细碎光点，千霜在其中游荡，被衬得如同一点米粒。 这也是千霜感到奇怪的地方, 照理说这么高的珊瑚, 她还没游过来的时候一定会远远看到, 可她刚刚看过来，只有一片低矮的珊瑚。 千霜心想，难道这里被施了幻术，或者有什么结界？ 可她确实没看出来任何一样。 千霜正纳闷地绕过一棵粗壮的珊瑚, 忽而撞上了一条鱼。 千霜下意识后退了一些，看清眼前沉着脸瞧她的商衍，不由陷入沉默：“……”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千霜懵了一会儿，从跟踪鱼被抓个正着的尴尬中回过神来，发现商衍只是盯着她看，动也不动，仿佛一座美人鱼石雕。 “嗯？幻境？” 千霜眨眨眼，伸出咸猪手去摸他腹肌，眼中露出疑惑：“难道是个假的？” 还没摸到，雕像似的鱼就动了，抓住她的咸猪手，满眼都是复杂：“不是假的。” 千霜瞅他：“那你刚刚怎么不动？” 商衍闭了闭眼，憋出一句话：“……尾巴抽筋了，疼。” “……” 千霜反手牵住他的手问他：“现在还疼吗？” 商衍摆了摆尾巴，松了一口气：“不疼了。” 千霜饶有兴趣地看他尾巴：“鱼尾巴居然也会抽筋吗？” “这个地方比较特殊，人鱼到了这里，尾巴都会抽筋。”商衍牵着她往前游，微微蹙起了眉：“所以才叫你不要来。” 就是怕疼着她。 结果她还是跟过来了。 千霜挠了挠他手心，对这种针对人鱼的普遍规律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一条假鱼不至于尾巴抽筋。 事实上，没过一会儿她尾巴就开始抽搐，不受控制地打起卷。 千霜：“……” 尾巴的抽筋不同于人腿的抽筋，一旦发作，整条尾巴都要一圈圈打卷，如果硬要去形容鱼尾巴打卷后的形态，可以说很像海马的尾巴。 好好的鱼尾巴抽成这样，可想而知有多不好受。 但这点疼痛对千霜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她试图伸手掰直尾巴，无果，只能扯了扯商衍的手。 商衍一直注意着前面的路，被她一扯，回头才发现她尾巴卷成了那幅鬼样子。 商衍从没见过尾巴抽筋能抽到这个地步的鱼，他眼睛都睁大了，伸手小心地往白绫尾上戳了一下，千霜为了骗他同情心，故意低哼道：“好疼。” 商衍果然马上说道：“那我抱你？” “那倒不用，”千霜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尾巴上，眯起眼道：“你摸摸就好了。” “……”这种时候还有闲心说骚话。 商衍抽回手，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地睨着她：“你到底要不要抱？” “不要。”千霜看到他冰蓝色死鱼眼，不敢再作妖，识相地绕到他背后，勾住他脖颈说：“我要你背。” 商衍就任她趴在他背上。 尾巴抽筋是没有办法对抗的事，商衍即便心疼，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加快速度。 千霜脑袋在他背上蹭了蹭，又凑到他脖颈里闻他身上的冷香，忽而疑惑道：“阿衍，你怎么好像越来越香了？” 商衍无言以对。 ……那自然是因为他的发.情.期快到了。 不管是雄鱼还是雌鱼，在发.情.期将至时，身上都会释放出信息素，用于吸引异性。 而发情期内，信息素更是有着催//情的效果。 虽然他修炼的水行术法能抑制他发.情，但抑制不了这种信息素，所以他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就越来越浓郁了。 这些他自然不会告诉千霜的。 他闭紧嘴巴，不说话。 千霜没得到回答，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她也不急着问，亲了亲他脖子，发现商衍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心念一动，往他脖子上吹气。 一连吹了三下。 商衍感受到的就是三道水流往他脖子上怼。 “……”商衍沉默了一会儿，说：“霜霜，你在做什么？” 千霜神神秘秘在他耳边道：“被我吹了三下，你以后就是我的鱼了。” 这是什么话？商衍蹙眉，不太开心，某些话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我难道不是一直都是你的鱼吗？” 他一说完，就被自己窘到了，连忙抿唇。 “哦……阿衍，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千霜伸手过去摸他下巴，意味深长道：“真出乎我的意料。” 商衍任她乱摸他下巴，哑巴了似的，就是不说话。 千霜转而去摸他结实的腹肌，等尾巴恢复了一些，又拿尾巴盘住了他的腰，尾巴尖故意在他胸膛上挠痒痒……总之小动作不断，在他背上很不老实。 商衍这种老实鱼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任她欺负。 半刻钟后，他们穿过了珊瑚森林，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泓很大的潭水，潭里的水呈现深黑色，宛如一片平地上塌陷而出的无尽深洞，没有光透入其中，自高处往下看，浅蓝透彻的海水衬着黑洞般的巨大深潭，游在其上空的体验就变得十分可怖。 千霜本来就怕海，这会儿深海恐惧症都犯了，不自觉缠紧了商衍的腰，忍着头昏和恶心，把脑袋死死埋在商衍的背上。 眼不见心为静。 商衍察觉到她的不适，游到离黑潭较远的地方，才把她放在了一株珊瑚上，并挡在她身前，隔绝了她投向黑潭的视线。 商衍摸着千霜的发丝，皱着眉头忧心忡忡问：“霜霜，好一点了没有？” 千霜脑袋抵着他胸膛，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我确实不该过来。” 她最怕海里这种深洞了。 海底裂缝都比洞好。 商衍见千霜脸色实在不好，把她抱起来就往回游：“不怕了，我带你回家。” 千霜抓了一缕他垂下来的银发，盯了一会儿他线条流畅的下巴：“你的事情不做了？” “改天再做，不急。” 千霜虽然很受用，但也不想耽误他的正事，就推了推他：“快不快的？” 商衍犹豫了一下，说：“快的。” 他想了想，解释道：“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找黑玄。” 黑玄？ 千霜记起来，好像是她那匹黑龙马的名字。 那日她受了重伤，黑玄化龙入海，激起滔天巨浪，海水冲上岸的时候，被商衍冻成了冰锥，扎死了所有黑衣人…… 看来在那以后，黑玄也回到了海底。 千霜：“你找他做什么？” 商衍：“看看他死了没有。” “……” 千霜让他停下，问他：“老黑跟你什么关系，他一条龙，为什么会答应帮你出海？” 商衍没想太多，老实答道：“守护主封印也有黑龙族的一份责任，每一任人鱼王几乎都会遇到主封印崩坏的问题，那个时候，就需要乘龙出海，去修复散落在陆地各处的四个封印。” 商衍顿了顿，冰蓝眼眸直视千霜的眼睛：“每一任人鱼王都死于陆地，带他们出海的每一条黑龙也毫无例外地死在了陆地……到我这一任，黑龙潭只剩下了黑玄这最后一条黑龙。” “守护封印，是我们的责任，死于陆地，则是我们的宿命。” 商衍垂眸看着千霜：“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和黑玄也会步上前辈的后尘，至于之后的人鱼王，没有了带他们出海的黑龙，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封印完全崩坏，妖邪乱世。” 千霜完全没想到这些后果，好一会儿才愣愣地道：“原来……是这样。” 当初一时起意救走的鱼是东海人鱼王，顺手牵走的马是这世间最后一条黑龙，而他们居然关系到整个玄元界的安危，这谁能想得到？ 千霜不由想，如果她没有魂穿到这个世界…… 可世间哪有这么多如果，现实就是她救了鱼牵了马，一路走到了海底城。 她看上去有万千选择，事实上只有一条路。 千霜捏了捏商衍的手，叹了一口气：“都到这了，去瞅一眼老黑吧……他若是死了，正好可以尝一口龙肉是什么味道。” 商衍有些意动，又犹豫不决：“那你呢？你能行？” 千霜道：“我蒙着眼就可以了。”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只要闭着眼，世间万物都是不存在的。 商衍就把她安置在珊瑚森林的边缘，看着她捂住眼睛，才回身往巨大的黑潭里游。 千霜一直捂着眼，须臾，听到潭里传来一声冗长的龙吟声。 宛如午夜梦回，怒嘲命运可笑多舛。 又如大梦初醒，犹叹世间天道不公。 四方传来回音，如同死去的亡魂与之交相应和。 千霜坐在一株大珊瑚下，紧紧闭着眼，这会儿还捂住了耳朵。 这声音配着脑海里深海黑洞的景象，引起了极度不适。 千霜心想，商衍他都不怕的吗？ 也是，他一条鱼，怕什么都不会怕海。 跟她不一样。 千霜心想：他应当是找到老黑了，不知道跟老黑干了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上来。 而此时，商衍正在潭底，与一条黑龙大眼瞪小眼。 他们都能夜视，浓墨般的黑暗阻挡不了一鱼一龙的视线，商衍看清了黑玄的样子，冷漠道：“伤好了吗？” 黑玄低嗤一声，极像变成马那会儿自鼻孔里喷气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估算有错误，还有好几章才能到下一卷QAQ 没有说几章后就要完结，只是说快要完结。 快要，是指还有六七八万这个样子emmm 第95章 养鱼技巧八十九 “还死不了。”低沉醇厚的声音传荡开来, 自成一派蔑然气势。 潭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黑龙盘踞在潭底一根粗壮的石柱上，龙须随着水流微微浮动，眼如铜铃, 龙爪攀着岩石, 姿态倨傲，每一片龙鳞都平滑如镜，若是有光照着，这些龙鳞必定能让这条龙光芒四射。 明明是一起出过海的交情, 黑玄对商衍说话的语气却算不上热络，甚至还有点冷漠与戒备:“还有事吗” 商衍盯着它的龙爪，盯着它满身的龙肉，若有所思:“有。” 黑玄不知为何龙尾一缩:“什、什么？ ” 商衍默不作声地逼近它, 亮出尖锐的指甲，声音毫无波澜, 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霜霜想吃龙肉, 我给她割一点。”她想要的，他一定要满足她。 黑玄：“？？？”你说你要割什么肉？！ 当它是死的吗！ 你妈的老子还喘着气呢！ 想吃就从它身上割一点, 你这么厉害有本事你自己上天啊？！ 黑玄气得龙须直颤：“商衍！你不要太过分了！” “不过分, 只取你一块肉。”商衍蹙眉，嫌弃道：“你肉质这么老, 崩坏霜霜的牙就不好了。” 听听，这说的还是鱼话吗！ 想吃它的肉，还嫌它老！ 黑玄震怒, 正要神龙摆尾扫死这条鱼，忽而一愣：“你说谁？千霜？那个女人竟然还没死？” 刚刚它的关注点全在“想吃龙肉”“割一点”上面，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个称呼。 想起那个人类，它心情不由复杂：“那副模样了你还能救回来，算你厉害。看样子，你还把避水珠给她了……居然有人愿意跟你这种坏脾气的鱼回海底——” 它还没说完，被激怒的商衍已经逼到它面前，一尾巴抽在了龙头上。 黑玄猝不及防，龙头被一股大力打得歪到一边，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由于黑玄盘在石柱上，于是整根石柱都被这力道波及，直接从底部断裂开来。 黑玄整条龙跟着石柱一并砸在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 等到扬起的细碎石渣重新沉淀，商衍才游到倒地不起的黑玄身前，冷冷道：“注意你的言辞！” 黑玄早年被他揍怕了，不敢再发言，只倔强地仰着龙头，用一人高的龙眼瞪着眼前的人鱼，却与更为冰冷的眼神对上，对峙许久，它终于先移开眼。 黑玄龙爪撑着地，艰难地半爬起来，冷哼道：“你真是我见过最另类的人鱼。” “……” 商衍半点废话都没有，鱼狠话不多，直接动手割。 黑玄哪能让他得手，立刻从口中喷出一道蓝紫色火焰，直冲商衍面门。 商衍早就料到它会这么做，左手捏诀，为自己加了一层结界，挡住炽热火焰，右手指甲成刀，冷酷无情地切向黑玄腹部。 那里的肉最嫩。 “！！！”黑玄知晓他的厉害，别无他法，丢弃了身为龙的尊严，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了这割肉一击。 商衍的指尖堪堪错开了黑玄的龙鳞，直接劈裂了一块巨石。 黑玄见状，开始疯狂往潭上游，边游边吼道：“商衍！你我年少相识，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的口腹之欲，居然如此对我！” 是鱼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商衍对黑玄的指控仿若未闻，用力拽住龙尾，凉声道：“别走，把肉留下来！” “留你个鱼头！” 黑玄神龙甩尾，没把鱼甩下来，自己先被尾巴上传来的一股大力砸到了石壁上。 “轰——” 坐在珊瑚底下的千霜感到这片地区震了一下。 “地震了？”千霜疑惑地自语：“海底城还有海底地震，好像不□□全。” 她不敢看深潭，只感觉水流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像是卷来了一波巨浪，直直把她往后推。 有什么东西游上来了。 千霜想看又不敢看，权衡了一下，就稍稍张开手指间的一条缝。 这一看不得了，透过指缝，千霜看见一只硕大而狰狞的龙头朝她冲过来，龇牙咧嘴活像是要来生吞了她！ 我去！什么仇什么怨！ 千霜看得心下一跳，想也不想，爆喝一声，捏紧手指冲过去——一拳头就朝龙头抡了下去。 黑玄正想向千霜求救，话还没说出口，龙头就又被打歪了。 不同的鱼，熟悉的感觉。 黑玄被打翻出去，仰面朝天，龙爪朝上，不停地怀疑人生。 千霜没理会这条倒在地上装死的龙，因为她看见了紧追在后面的商衍，她直接游过去：“阿衍！” 商衍也看见了千霜，仓皇地收起凶相，把长出尖锐指甲的手背在了身后，尾鳍紧张地缩起，颇为忐忑地看着她：“霜霜……” 千霜把他背在身后的手拉出来，检查了一下，发现他指甲没有任何损伤，才松了一口气，抬头问他：“受伤了没？” “没有。”商衍这会儿很乖，冰蓝眼眸很清澈，里面倒映着千霜的人影。 千霜回头看了一眼翻肚皮的黑龙，神色不赞同地问他：“为什么跟老黑打架？” “想割它身上的肉。”说到这个，商衍就皱起了眉，并低下头，有点委屈的模样。 千霜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之前跟他说过龙肉，没想到他还记住并当真了。 千霜不由摸摸鼻子：“那个啊，我只是随口一说，老黑好歹载我们走过大江南北，我们怎么能想着去吃它的肉呢？” “保护珍惜物种，鱼鱼有责——阿衍，我们要善待老黑。”千霜叹息道。 龙头隐隐发疼的黑龙发出一声嘲讽的轻嗤。 商衍“唔”了一声，沉吟道：“霜霜，你说得对。” 千霜摸摸他的指甲，忽而压低声音道：“它龙鳞这么硬，万一把你指甲折断就不好了，我们也不缺它身上这口肉吃。” 商衍心想，原来她在担心这个。 他心头有暖意划过，收回指甲，反握住千霜的手说：“不会断的，我以前经常拿它劈鲨鱼。” 劈……鲨鱼？ 怎么听上去有点凶残？ 不过千霜还是夸他说：“阿衍，你好厉害。” 商衍就有点飘，尾巴勾起来，不好意思地碰了碰千霜的鱼尾。 黑玄却在此时大煞风景，偏要插进嘴来：“女人，你怎么也长尾巴了？！” 千霜：“……”女人你个头，你以为你是霸道总裁吗？ 千霜转过头，游过去扯住它翘起来的一根龙须：“我有人鱼血统，怎么的？你不服？” “没有没有。”这两条鱼它谁也惹不起，只能憋屈示弱。 千霜端详着它，忽而轻啧一声，嫌弃道：“老黑，你还是做马的时候比较好看一点，现在的模样丑爆了。” 在海底城待久了，她现在看到点丑的生物都要嫌弃一番。 做了几百年龙的黑玄：“？？？” “算了，老黑，你来得正好，载我们一程。”千霜损了黑玄一番，又厚颜无耻道。 黑玄怒了：“你——上来吧。” 它想骂鱼，但看到商衍冰冷到要杀龙的眼神，只能不情不愿地改了口风。 千霜揪着两条龙须当缰绳，坐在龙背上，还颇有些新奇，对坐在身后的商衍道：“阿衍，海底城的人鱼知道这里有条龙吗？” 商衍揽着她的腰，脑袋搁在她肩膀上，轻声说：“知道的，不过有珊瑚海挡着，他们不敢过来，因为知晓其中的危险——若是尾巴抽筋倒在珊瑚海里，那便很难被其他人鱼找到。” 黑玄翻了个白眼，往高处游去。 千霜问它：“老黑，你往哪去？” 黑玄冷哼道：“你得问你伴侣。” 商衍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银尾人鱼聚居在哪里。” 黑玄嗤笑一声：“要你有什么用？当个王上都当得不清不楚，也不知道海神三叉戟当初为何就选了你，难道凭你那张小白脸？” 千霜一扯它龙须，面无表情道：“注意你的言辞！” 黑玄痛得咧嘴，满心脏话。 最后还是到了海底城里，找了人鱼问出了方向。 人鱼们一直听闻黑龙潭内有黑龙，却从来没见过，途经海底城上空的黑玄因此受到了万鱼瞩目，振奋了一整座海底城的鱼。 黑玄瞄到追随在它后面的人鱼，不禁洋洋自得：“原来海底城的人鱼如此追捧我黑龙一族！” 千霜靠在商衍怀里，挑眉毫不留情道：“那又如何，等他们游近，就会被你丑哭！” “……”黑玄忍气吞声。 终于到了银尾人鱼的聚居地，巨大的黑龙吸引了众多银尾人鱼出来看热闹，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他们王上和未来王后。 千霜和商衍一同从黑玄身上下来，黑玄琢磨着来都来了，索性看个热闹，龙尾一抖，变为手镯大小，缠在了千霜手腕上。 商衍看得不满，把它从千霜手腕上扯下来，转而绕在自己手腕上，还单手将它头尾打了个结。 黑玄……依旧敢怒不敢言。 银尾人鱼见王上来了，热情地前来迎接，商衍不想太过高调，只找了银尾一系的大家长，让其他人鱼散了。 银尾一系的大家长叫银遥，是一条雄性人鱼。 海底城的人鱼看外貌大多分辨不出年龄，他们从小美到大，不存在衰老一说。 千霜瞅着这个眉眼清隽的大家长，猜不出他年龄有多大。 商衍问到了近期丢失了孩子的家庭，便带着千霜去找银川的父母。 银遥跟在旁边，眯起眼笑：“他父母若是知道银川还好好的，必是十分高兴的。” 后来他们见到了银川的亲人，阐明来意，银川的娘亲听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捂着嘴落下泪来：“好好的就好，我还以为……还以为我的小银川没了……”她满眼都是自责，哽咽道：“都怪我没看好他，他那天在外面玩……玩着玩着就不见了，我到处地找……到处地找……” 她的丈夫扶住她的肩膀，感激地对他们道：“谢谢你们救下了我家银川，还送来了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报答……若王上不嫌弃，在我家吃个饭吧？” 商衍不善交际，连忙婉拒。 告别了银川的家人后，商衍和千霜一起往王宫游。 千霜察觉到商衍情绪有点低落，停在他身前：“怎么了？” 商衍摇摇头，垂下眸子道：“我只是觉得，是我的失职才导致了这些事，若是我早一点发现结界的漏洞，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他们都不怪我。” 他眼中露出难过：“我真的很没用。” 千霜还没说话，黑玄在他手腕上先冷哼一声：“那你可真谦虚——在守主封印的时候还想同时兼顾海底城，你这条鱼莫不是想上天？” 千霜额头上那根筋突突地跳：“老黑，你能闭上你的嘴吗？” 老黑盘在商衍手腕上装死。 千霜瞥它一眼，牵住商衍的手：“至少现在还可以补救，以后不会有其他人鱼被抓走了。” 商衍点点头，把手腕上的黑玄拽下来，扔到地上，拉住千霜道：“我有点累了。” “那我们回家睡觉去。” “嗯。” 掉在地上的黑玄：“？？？”它呢？不管它了吗？ 黑玄思前想后，还是不愿回到鸟不拉屎的黑龙潭，虽然幽静，但没有一丝的生气，挺没意思的。 黑玄于是抖了抖身体，把自己变大一圈，神气活现地游到了海底城的大街上，享受众鱼的欢迎与热情。 黑玄被鱼投喂了鲨鱼肉，刚嚼了几口，忽然听到旁边一条鱼对同伴说：“难道只有我觉得黑龙族有点不好看吗？” “不，其实，我也有点觉得，”同伴答道：“它龙角不对称，爪子不够尖，牙齿也不锋利，鳞片黑黑的，颜色一点也不鲜艳。” “不过谁叫它是龙呢？我好想乘龙去海上的天空玩玩。” “那我们多喂喂龙，说不准它就愿意了呢！” 黑玄听着，忽觉嘴里的肉变得不香了。 这群虚伪的人鱼！ 喂它居然只是为了骑它！ 可恶！ 黑玄被投喂了一颗果子，咬起来嘎嘣脆，它不自觉眯起眼，给人鱼摸了摸龙爪。 第96章 养鱼技巧九十 第二天清晨, 千霜打开寝宫的门, 在门口发现一条打着呼噜的黑龙。 黑龙盘成好几圈, 硕大的龙头搁在台阶上, 直直怼着大门，它睡着的时候龇着牙，千霜要是打开门没仔细看，能直接撞上它的牙。 千霜无言片刻, 转头对正在梳理头发的商衍告状：“阿衍, 老黑堵在门口！” 商衍放下骨梳游过来，大尾巴一个蓄力把黑玄的脸打歪到了一边, 露出一条路给千霜通过。 黑玄活生生被打醒：“……” 商衍没管它投过来的哀怨眼神, 对千霜低声道：“霜霜, 你先过去，我等会儿来找你。” “好啊。”千霜在他唇上亲了亲：“那你快点。” “嗯。” 黑玄没眼看，还有点呕吐的**：“行了没行了没？还腻歪个没完了！” 商衍转身，用盯着死龙的眼神盯着它。 千霜不想影响他的发挥，兀自游走了，刚游到王宫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凄惨龙吟。 千霜：“……” 商衍这条鱼是真的美，也是真的凶。 后来商衍来找她，手里拎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黑绳,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黑玄。 商衍道：“拔河比赛还缺一根绳子，我看黑玄就很好, 很结实，中途不会断。” 千霜竖起大拇指夸他：“阿衍，你真机智！” 黑玄破口大骂：“我敲你妹！敲你妹你听到了吗！” 商衍冷漠道：“我没妹。” “……” 于是拔河大赛上，黑玄变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拔河比赛在中央花园举行，几乎动员了整个海底城的鱼，每一系的人鱼都会派出最为强壮的人鱼前来比赛。 鱼有很多，最结实的绳子只有一条，大家就一轮一轮地比，反正也不缺时间。 千霜坐在珊瑚上，看着场内热热闹闹的景象，啃着果子很是闲适，她想到什么，转头问坐在身边的商衍：“阿衍，你不参加吗？” 商衍勾住她的手指，垂着眸子道：“我一只手就能赢他们，对他们不公平。” 千霜手里果子差点掉下去，有点不相信：“这么厉害？” 参加比赛的鱼差不多有几百条，他一条鱼的力气=几百条鱼的力气？ 商衍深深地瞥她一眼。 对人鱼来说，美貌与能力这两项最不能接受被其他鱼怀疑。 跟何况是被心仪的对象怀疑。 商衍默不作声地下了场。 单挑所有鱼。 人鱼们还从未跟王上拔过河，听闻王上要单挑他们，众鱼顿时沸腾了。 虽然他们敬重王上，对王上有绝对的信服，但在这件事上，他们心里还是有点不信的，毕竟一条鱼的力气说什么也应当比不过几百条鱼的力气。 饱受商衍殴打的黑玄却是深知商衍这条鱼的恐怖之处的，完全不担心商衍出丑什么的，相反，它有点担心自己被扯断。 一切都准备就绪，几百条人鱼在那头，商衍一条鱼在这头单手拽住黑玄的脖子，千霜游到他身边，与龇牙咧嘴的黑玄大眼瞪小眼。 裁判人鱼在黑玄龙体的中间系了一根海草，而后一声令下，几百条人鱼同时开始使劲。 原本安安静静的场地顿时响起了尖叫声，加油声，是参加比赛的各系人鱼的族人。 千霜瞅了瞅那边黑压压的一群鱼，眼皮子就是一跳，再转头，看见商衍垂着眼帘不动如山的淡定模样，就有点怀疑人生。 那边人鱼是开始用力了是吧？应该是的，他们的表情那么狰狞，看样子是使出了全力。 黑玄是被扯得快要断开了是吧？应该是的，它越变越细，一边嚎一边哭诉自己的命好苦。 不是，商衍真的用力拉了吗？她怎么感觉这么轻松！ 商衍还有空跟她说话，正经的眼神，带着些许不满的声音，强调的语气：“我就是这么厉害！” “……”千霜想起来刚刚自己怀疑过他，不由无语。 商衍往后一扯，那头的人鱼被往前一带，顿时嗷嗷叫着摔成一片。 黑玄终于从这该死的比赛中解脱，忙不迭逃走了。 商衍没管它，满是暗示性地一直瞅着千霜，一直瞅。 “？”千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求夸的意思，好笑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如他所愿：“我家阿衍果然最厉害！” 商衍心里是很受用的，但被大家看着，却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推了推她：“大庭广众的，你别……” 千霜抓住他的手，暧昧地捏了捏，低声道：“晚上回去奖励你好不好？” 商衍不由自主想起某个迷乱的梦，知道这个“奖励”必定不是好东西，目光一闪，尾鳍不由缩了起来：“……不好。” 千霜意味深长道：“好不好，试过才知道。” 商衍：不，他不想试！ 千霜忽而想到什么，勾勾他的手指，低声在他耳边道：“你回我们刚刚坐的位置等我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商衍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懵然地点头。 千霜果然很快就回来了，气喘吁吁地瘫在了他的尾巴上，精心编起的长发都散了。 商衍把一缕落在她唇边的黑发挑开，垂眸疑惑地瞧她：“霜霜，你去干什么了？” 千霜脑袋枕着他鱼尾，抬眼瞧着他老神在在道：“等比赛结束你就知道了。” “……”商衍转开眼，尾巴摆了摆。 …… 拔河比赛进行了一整天，最后是红尾一系赢了最后的比赛。 海底城向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大家为参赛的所有红尾人鱼戴上冠军的花环，称赞他们的勇猛。 花环由海底城最美的红海葵与长青藤条做成，倒是很衬红尾人鱼尾巴的颜色。 商衍正远远地看着他们聚在一起的热闹场面，眼前一花，忽而从脑袋上套下一个花环。 商衍愣了愣，低头，伸手碰了碰脖子上的浅蓝色花环，羽毛般的蓝色花瓣落在了他的指尖，轻柔得像一场梦。 原来她刚刚离开，是为他做这个去了…… 千霜在旁边抱住他的腰，低声叹道：“阿衍，你一条鱼就能干翻一片鱼，在我眼里，你才是第一。” 商衍目光颤动，神色有些动容，又有些无措，鸦青色的睫毛微颤：“霜霜，我……” 他说不下去了，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寂之中，他所有的情绪叠加，都不能让他的心跳如此刻般剧烈。 是因为有了爱他的人，才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千霜摸了摸他傻掉的脸，问他：“好看吗？” 他便傻傻地点头，小声说：“好看。” “喜欢吗？” “喜欢。”他唇角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竟然显出几分少年气。 一看便知这条鱼已经深陷在这段感情里。 他可真好哄。 千霜心想。 千霜牵住他的手，把握住时机谋取福利：“那你奖励一下我。” 商衍还没被爱情冲昏头脑，下意识四下看了看，发现有鱼悄悄偷看着这边，顿时一窘，把千霜带到了珊瑚后面去。 人鱼们不知道他们王上和未来王后在珊瑚后面做了什么事，反正王上出来的时候，唇瓣和眼尾都有点泛红。 未来王后春风得意地翘着尾巴，把他们王上牵走了。 众人鱼：“……”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 入夜。 千霜千哄百哄，再三保证不会在梦里对商衍动手动脚，商衍才勉强同意入她的梦。 可惜千霜当晚不知道想了什么，太激动了没能睡着，导致商衍没能入她的梦。 千霜郁闷得很，越想越睡不着，睁着眼到了天明。 商衍第一次没入梦成功，反倒秒睡了过去，揽着她的腰睡得很香。 千霜摸了摸他漂亮的脸蛋，又摸了一把他腹肌，痛苦地叹出一口气。 没办法，只能明晚再试。 第二天，千霜忍着一阵阵的困意，硬是不补觉，商衍怎么劝都不行，只能屈服道：“你现在就睡，我等会儿入你的梦。” 千霜打了个哈欠，闻言目光一闪：“真的？” “不骗你。”商衍把她抱到床上，手动帮她合上眼睛，然后在她身边躺下。 他们一并沉入梦境。 …… 商衍睁开眼，发现他还在寝宫的贝壳床上，仿佛并未入梦。 但外面已经黑了。 他正想要坐起来，身上一重，被人压在了身下。 “！！！”商衍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千霜又要搞事，他急忙想要推开她，尾巴紧绷着拍了拍身下的床：“你做什么？！” “你呀。”千霜咬了一口他的脖子，低声说：“本来想到晚上再弄你，不过你既然自己送上门……” 商衍要被她气死了：“你昨晚明明保证——” “那是昨晚的事。”千霜手摸上他的腹肌，很无耻地说：“今天我可没答应你，是你自己要入我梦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她辜负了鱼对她的信任！ 商衍按住她造次的手，瞪着她说：“不许！” 千霜这次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还保留着人鱼的模样，她“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挑起眉头，言辞忽然暧昧了许多：“阿衍，可你的身体不是这样说的。” 梦境能模拟现实中的感受，商衍是一条正常的雄性人鱼，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之前还在梦境里开了荤，他嘴上说着不要，被她的尾巴乱蹭，身体自然起了反应。 还有一部分是在梦里的原因，这个梦如今完全由千霜掌控，他在千霜的梦里，自然也受千霜掌控，换而言之，他的状态会被千霜的潜意识影响。 总之，都是她思想不干净！ 商衍羞愤欲死：“我没有想这样！你放开我！” 他被她定在床上了。 梦里的千霜，总是比平日里变态一些。 千霜笑了笑，堵住他的嘴，直到把亲得浑浑噩噩了，才贴着他唇瓣说：“为什么拒绝我？” 商衍别过头，微微喘着气，眼尾已经红了：“我怕……你疼。” 千霜哄他说：“不会的，这只是一个梦……阿衍，你不想试试吗？” 商衍目光迷离地看着她，似乎被说服了，没说出话来。 千霜大喜，遂干。 没想到后来…… 真的给痛出了心理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去xx看。 明天放。 还有一件事，下一本暂时不开鬼了【狗头保命】，开别的。 没办法，新出现的脑洞更让我上头【抠鼻】 大概是一个抠门男主本想好好种地赚钱，没想到捡到一个吃货（女主），数着铜钱上不归路的血泪史（并不） 沙雕甜宠文，不正经修仙，明天放预收。 第97章 养鱼技巧九十一 千霜醒过来的时候, 尾巴上似乎还残留这那种奇异的痛意。 商衍也醒了, 迷蒙的眼中还染着未散去的暗色，他半睁着眼看着千霜，嫣色的唇瓣抿了起来, 梦里自己的所作所为映入脑海, 他顿觉自己有点无颜面对千霜。 彼时已是下午，纯粹透彻的浅蓝色光线透过水晶窗射入宫殿中, 洒落了一室明亮，满室寂静中，商衍半支起身，轻轻揽住千霜的腰。 他在试探她的态度。 梦里他实在有些过分了，不知道她恼了没有。 千霜被他的动作打断了神游，惆怅地看向窗外, 幽幽叹气道：“阿衍啊……” 商衍心中忐忑，尾鳍不自觉缩了起来：“嗯？” 千霜回忆起刚才从他身上吃到的教训, 不由后悔道：“以后我们不要用尾巴了。” 商衍懵逼：“？？？” 千霜在他怀里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脸，眼神中带着惋惜：“你那个……非常人能承受，一次就够了, 听我的, 以后我们都用人腿好不好？” 打死商衍都没想到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还在想着这种事！ 他还以为她至少会怕得短时间内不敢再跟他做…… 她怎么就吃不够教训呢？ 商衍垂眸瞧了她一会儿，终究是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低声劝她：“霜霜，这种事……做多了很伤神。” 千霜亲亲他的唇角, 脸上一派坦然自若：“欲是人的本性。天天要我哄着你做，那对我来说才最伤神。” 狡辩。 商衍心想，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就馋他身子。 不过他也愿意给她就是了。 千霜又凑过来亲他，腻腻歪歪的，商衍推她两下，没推开，就不动了。 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喜欢这种亲密的温存，能让他整颗心都被暖意填得满满当当的。 商衍手指插进她散开的黑发，轻轻抚摸，半阖着眼，细腻的皮肤在透彻光线下更显白皙，吻到激烈处，卷翘的睫毛蝶翼般轻轻颤抖，柔顺的银发与垂下的黑发交织，分不清你我。 良久，千霜放开他，什么也不做，就懒洋洋地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剧烈而有力的心跳声。 而商衍拥着她，慢慢平复。 商衍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脑袋，忽然问道：“霜霜，你会唱歌吗？” “唱歌？”千霜往上蹭了蹭，在他耳边暧昧道：“我会啊，你要不要听一听？” 她一边说，一边咬他尖棱棱的耳朵，商衍不得不别过头，避开不安分的她，气急道：“你好好说话！” 千霜逗了他，心情大好，捏住他下巴转过他俊美的脸，挑眉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商衍不自然道：“再过几日，便是海神之日，是人鱼定情的日子，要……唱歌的。” “唱情歌？”千霜脑袋里顿时响起“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之类的歌。 “嗯。”商衍摆了摆尾巴，冰蓝眼眸倒映着千霜的影子，他不确定千霜会不会唱，就又补了一句：“不会唱也没事的，这个也不是很重要。”他们在一起就足够了。 千霜想都不想，严肃道：“那不行，王的女人怎么可以不会唱情歌呢？排面一定要给你的！明天我就去找白露她们学！” 商衍：“……嗯。” 商衍问：“你刚刚想给我唱什么？” 千霜瞥他：“你想听？” 商衍点头：“嗯。” 千霜就坐起来，清了清嗓子：“你别嫌我唱得难听。” 商衍也跟着坐起来，低声道：“不会的。” 千霜勾住他的脖子，开口就唱： “兄弟一二三四五！ “兄弟个十百千万！” …… “兄弟今生两家姓 兄弟来生一个妈～” 她尾音妖娆曲折，商衍听了，只觉自己已经是一条哑巴鱼了。 她唱嗨了，勾住他的脖子，慷慨激昂地唱：“兄弟情啊～夜空中万千星点……” 商衍刚刚还保证过自己不会嫌弃她，此时也不好打断她，就头疼无比地听她唱。 倒不是很难听，就是……很不符合人鱼的审美。 商衍印象中，寻常的歌声应当是空灵而缥缈的，像水一样柔和，到激昂处，像拉直了一条线，缓缓往上提高…… 但到千霜这里，歌声便十分的粗犷朴实了。 商衍听完，因这过于朴实的歌声与歌词，陷入了漩涡般的沉默。 千霜唱完，抱住他说：“怎么样？” 商衍不想说谎，又不想作认真的评判，沉默了一会儿，道：“歌名叫什么？”他如今也不是一条老实巴交的鱼了，能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了。 “《兄弟无数》，”千霜还有点嘚瑟：“这首歌我记得特别牢。” “你做的词？” “不是我，是别人。”千霜坐在他尾巴上，似不经意问道：“你们唱的情歌要求自己编曲子吗？” 商衍抱住她说：“不是，都是唱海底城流传下来的歌。” 千霜若有所思，忽而想起什么，抬起脸问他：“那你会唱吗？” 说到这个，商衍就有些羞赧：“我这些年一直守着主封印，也不会唱，不过，我也可以去学。” 千霜勾住他的手指，顺手捏了捏，挑眉道：“是不是定情后不久，就是人鱼的发.情.期了？” “……”商衍知道她不怀好意，含糊地“嗯”了一声，想要蒙混过去。 千霜露出遗憾的神色：“可惜啊，真想看看你发.情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她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凑近，压低声音道：“不知道会不会变得更诱人……” 商衍推开她的手，瞪她。 满脑子就想着这点破事！不正经！ * 一年一度的海神日的确快到了，拔河比赛后，去各处空旷地方练歌的人鱼一天天变多，空灵优美的歌声飘荡在海底城的每一片土地之上。 这些日子里，千霜每日都去找白露她们学唱歌。 她在白露这些人鱼眼里算半个音乐白痴，唱歌连调子都找不到的那种，只能从最基础的学起。 好在人鱼小姑娘们教得很有耐心，千霜进步得很快。 商衍那边的情况比她好许多，他声音很好听，在这方面又格外有天赋，只学了两天就出了师，有空来围观千霜了。 他在旁边看的时候，黑玄缩成小小一条龙，盘在他手腕上，白眼翻个不停：“怎么会有唱歌这么难听的鱼？你怎么就喜欢上了她？她既没你好看又没你唱歌好听，难道是因为她之前救了你吗？救命之恩报不了，你就以身相许？那你可真是有够肤浅的。” 商衍垂眸看了它一眼：“你最近话很多。” 黑玄说：“关久了，是条龙都会疯。”忍不住就想唠唠嗑。 商衍清晰而认真地怼它：“注定找不到伴侣的龙自然懂不了我。” “！”黑玄咬牙切齿：“你够狠！” 它说这话的时候，千霜那边出了一点状况。 人鱼姑娘们惊呼了一声。 商衍听到“冰”之类的字眼，赶紧游了过去。 “霜霜，怎么了？”商衍游近，就看到千霜默不作声地低着头，目光直愣愣落在地上。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地面覆上的一小片白色冰层。 “阿衍，”千霜有点茫然的模样：“我的水灵根……怎么回来了？” 就在刚才，她将地面冻出一片冰层的时候，她记起来，她已经剔掉了水灵根。 为什么她又有了？ 商衍想起来，那个自称界灵的东西说过，要将千霜原本的水灵根转渡回她身上，只要他每天跟她接触四个时辰…… 看来祂已经将水灵根转渡了过去。 他知道内情，比千霜镇定许多，当下也不管周围人鱼姑娘们的目光，拉住她的手，把她带离了这里。 人鱼姑娘们面面相觑，瞅了一眼地上的冰层，共同陷入沉默。 良久，一条人鱼懵逼道：“怎么回事？不是只有王上才能使用法术吗？” 其他姑娘也答不出所以然，纷纷用尾巴碰了碰冰层，没有看错，是真的冰块。 “……” * 商衍把千霜带到一处珊瑚旁，低声问她：“怎么回事？” 千霜皱眉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同他说自己水灵根曾经被剔的事情，只说：“我好像突然有了水灵根，这事情有点诡异。” 商衍听到这里，心里是有点忐忑的。 他瞒了千霜他与界灵之间的事，还与界灵缔结了契约。 他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对是错，但他有直觉，千霜若是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会高兴。 情急之下，商衍不得不现场编出了一个撇脚的理由：“可能是因为……双修的原因。” “双修？”千霜放下手，狐疑的瞧他，满眼都是不赞同：“阿衍，你是说真的，还是话本看多了，逗我呢？” “……”商衍尽可能让自己的说法有说服力：“是真的，我们这几晚不是都在一起……相当于神交，我身上的水灵力就渡了一些给你——可能是因为这样，才出现了这种情况。” 千霜沉吟道：“阿衍，你变了。” 商衍心很慌：“嗯？” “你变得会说笑话来逗我开心了。” “……” 商衍没能说服她，千霜不是恋爱脑，小事她不管，但这事太过扯淡了，几乎让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几个念头之间，千霜就猜到是霸业号搞的鬼。 千霜说：“阿衍，你等我一会儿。” 商衍不知道她想去干什么，面上镇定地点了点头，尾鳍却已经紧张到缩起。 千霜就游远了一点，在脑海里叫霸业号。 霸业号过了一会儿才出来，被千霜质问，依然用莫得感情的声音回道：【宿主的身体被海底城特殊的水灵力滋养，进而长出了水灵根。】 得，这回答跟商衍那个双修理论半斤八两。 千霜道：“霸业，你是认真的吗？” 霸业号：【宿主不信，我也没办法。】 千霜：“……”这个霸业号，现在坑她都这么光明正大了吗？ 霸业号冷不丁道：【宿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 千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说好的宏图霸业，霸业呢？就这么完成了？” 【宿主已经达成拯救世界终极成就，并抱得美鱼归，事业线感情线都已完成。】 【以上，系统判定任务完成。】 千霜：“……我信了你的邪！” 霸业号不间断地发出莫得感情的电子音：【友情提示，请宿主尽快回到原来的世界。】 千霜眼角抽了抽：“你我之间有友情吗？”塑料人统情罢了。 ……不过回到原来的世界，的确是一件应当思考的问题。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回去的问题，而是她不得不回去。 霸业号这么说，她的身体一定还保留着，如果她一直在这，魂魄离体，她的肉身死亡，镇压在五灵禁地的妖邪必然会逃逸而出。 到时候，它们不仅会扰乱她的世界，还会冲破五灵门，来到这个世界。 五灵门大概率是在东海的，五灵门一破，最先遭殃的就是海底城的人鱼。 千霜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是一定得回到那个世界的。 可是商衍…… 她没有再怼霸业号，而是陷入了沉默。 那边，商衍也在与霸业号谈这件事。 【水灵根的确已经成功转渡】 霸业号将目前的情况告知他，商衍愣神了一会儿，手指不自觉攥紧，喃喃道：“她要走了？” 这件事太过突然了，又或者商衍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商衍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舍。 但理智告诉他，无论是为了两个世界的安宁，还是千霜自身的安全，他都该让她离开，回到原本的身体里。 商衍垂眸：“我该怎么做？” 【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 商衍在心里问霸业号：“然后呢……她会不会有危险？” 【混元界最危险的就是她自己。】霸业号对商衍总是格外地耐心：【你不用担心，之后我会将你也送往混元界。】 这件事勉强能安慰到商衍。 商衍看着远处发着呆的人，眼眨也不眨：“霜霜什么时候走？” 【由她决定。】 事情已经谈妥了，但商衍心里还是一阵难受，面对回来的千霜，整条鱼就有点蔫。 千霜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牵住他的手问：“阿衍，你怎么不开心？” 商衍如今是有了小秘密的鱼了，不好跟千霜讲原因，只能将那缕难过压在心底：“没事。” 他嘴上说没事，到了晚上的梦境里，却做她做得却格外凶，简直将“不对劲”三字写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准确估计，下下章就进入最后一卷。 搓手，明天尽量两更(=^▽^=) 文里那首歌叫《兄弟无数》，是新版水浒传里面的。 预收《师尊喊你回家吃饭》 段临寒前世是个穷小子，穿到修□□后……变成了穷小子。 抠门穷鬼二八年华，为了一口饭吃，自力更生搞事业，勤勤恳恳去种地， 某一天，段临寒扛着锄头正要下地，发现地里所有的庄稼竟然不翼而飞！ 贼是饕餮，被他抓住时，还想啃他锄头。 …… （文案未完，非正式文案，可点作者专栏看预收） 第98章 养鱼技巧九十二 千霜被他撞得连连往上滑动, 微蹙着眉头，却一言未发，只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承受自他那边传递过来的感受。 她如同海上的小舟, 被一下又一下的惊涛巨浪拍着, 在危险四伏之中沉沉浮浮。 商衍在她上方, 嫣色的唇紧紧抿起, 银色长发凌乱地垂落, 他清冷出尘的脸因谷欠望侵染，几乎变得有些妖治。 他呼吸渐渐急促, 闭目时，两人一起攀上高峰。 千霜几乎脱力，环着他脖子的手渐渐松开。 商衍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紧紧抱住她，与她一起感受事后的温存。 贤者时间，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总是会格外放松一些, 待剧烈的心跳平息, 心态也随之变得宁静祥和。 这个时候，适合谈心。 千霜抱着商衍，斟酌了一会儿, 才开口对他说：“阿衍，我可能得先离开几天。” 闻言，商衍睫毛便是一颤。 他已经从霸业号那边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心里虽然不舍, 但他是理解的。 可……在千霜角度，他对这些事应当一无所知——他不会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不知道她的肉.身即将死亡的现状，他会担忧她究竟会不会回来…… 如若不是提前知道这一切，他一定会去质问她，把一切弄清楚，而不是保持平静。 为了不让千霜因自己反应不对而发现端倪，商衍不得不挤出少得可怜的演技来演戏。 商衍撑起半个身子看他，惊讶的表情：“你要去哪？” 演技虽然很撇脚，但千霜很吃他这一套，没有对他生出怀疑，只当他真的被她说的话惊到了，摸着他头发哄他说：“我得回我的世界，我的身体还在那。” 千霜想了想，瞒了一些事，把大部分事情都告诉了他。 千霜不想留下什么误会，把前因后果很详细地同他说了，道出自己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五灵禁地镇压着无数妖邪，若我在那个世界的肉身死亡，妖邪逃出，便是生灵涂炭。而且，它们还会打破五灵门，来到这个世界。” 千霜看着他，手指勾住他的手：“阿衍，我得回去，那样才能保护好你……还有海底城的人鱼。” 她不是为了这苍生。 她心之所念，也不过只他一人。 商衍不说话了，伸手紧紧抱住她，声音有点低落，像是被她说服了，又有点不甘心的模样，扣紧她的手指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快，”千霜埋在他脖颈里，低低喃喃：“等我摆平那些妖邪……再等等我，等我回来了，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商衍才不相信她骗鱼的鬼话，赌气道：“你不回来也没事——大不了我去……找别的鱼。”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 千霜却已经听到了，眉头紧紧地皱起来，翻过身很凶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商衍见自己把她惹得发了狠，自然不敢再说。 千霜捏住他的下巴，神色有些阴沉，凑在他耳边阴恻恻地说：“阿衍，要是以后被我发现你有了别的人，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商衍：“……我不知道。” 千霜摸了摸他美得惨绝人寰的脸蛋，一字一顿地吐出邪恶的话语：“我会把你吊起来……” 至于吊起来干什么，商衍听到她后来列举的做法，羞恼地闭上眼，宁愿自己刚刚聋了。 千霜喜欢他害羞的模样，吓唬他一番后，就趴在他胸口，勾了他一缕银发把玩，语气变得正常了些：“阿衍，等过了海神之日我再走，好不好？” 商衍半睁开眼瞧她，怏怏不乐：“随你。” 千霜就笑起来：“至少先把你定下来，免得被其他小姑娘给拐跑了。” 他才不会被拐跑！ 商衍戳她的腰，问她说：“那你会唱歌了吗？你要是唱得不好听，我不会跟你走的。” 人鱼们会在海神日这天定情，也会在这一日向喜欢的人鱼表白，若是成功了，这两条人鱼会在大家的见证下定情。 当然也有不成功的例子，大多都是因为相貌不够美丽，歌声不够动听之类的原因。 千霜闻言挑眉，暧昧道：“我们不该做的都做了，不跟我走？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嗯？” “……”商衍别过脸，低声骂她：“流氓！” …… 出了梦，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千霜窝在商衍怀里，有点不想起来，就举起手，放在眼前看。 商衍抱着千霜，想起她昨日失控的水灵力，思索了一会儿，说：“霜霜，这个水灵根好像有点不受你的控制……不如我来教你水系的法术吧？” 千霜放下手，目光暗了暗：“嗯，好啊。” * 这几日，海底城的人鱼们都知道了一件事——未来王后也有了王上才能使用的法术。 王上带着未来王后，一整日一整日地在海底城边界的空旷地区练习法术。 人鱼们总是离得远远地看热闹，但每次都只能看到漫天的冰龙乱飞，大概是他们未来王后法术不够高深，场面一度十分凌乱。 人鱼们聚在一起看了好几天，后来因为越来越近的海神日，不得不去忙各自的事情。 他们采来鲜花，将海底城装饰得更为梦幻美丽，每条人鱼都行色匆匆，但脸上都带着喜悦。 因为再过几天，就可以跟心仪的人鱼一同许下一生的誓言。 偶尔经过一条街，都可以听到空灵动听的歌声，缠绵悱恻，轻柔婉转，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像极了爱情的模样。 距离海神日还有一天的时候，商衍进行了最后一次教学。 他停在高处，示意千霜对他发动攻击。 千霜这几天下来，早已摸清楚这条鱼的实力，知道自己在水行法术的造诣远远比不过他的，也不矫情，毫无顾忌地对他出了手。 有些鱼，看似貌美如花，实则凶得一匹。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商衍虽然只能用水灵力，但胜在将它钻研到了极点，就算对上拥有五行之力的千霜，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但前提是，他得在水里作战。 千霜结了一个繁复的印，调动水灵力凝出一条冰龙，那冰龙栩栩如生，于悠长的龙吟声中，呼啸着直冲商衍面门而去。 商衍眼也不眨，在冰龙撞过来时，尾巴横扫过去，轻描淡写地拍在了龙头之上，也没见得他再做什么，冰龙就停在了他面前，周身迸出一道道的裂缝。 “咔——哗啦——” 整条冰龙碎裂，冰渣子哗啦啦往下掉。 他跟玩似的，表情很是闲适。 千霜：“……”鱼中霸王，名不虚传。 商衍游过去，见千霜似乎不太高兴，就夸她说：“霜霜，你已经进步很多了。” 千霜瞥他一眼，轻哼一声：“阿衍，你欺负我。”他刚刚秀了这么一波，让她把脸面往哪放？！ “？”商衍懵了，辩解说：“我没有。” “我说有就有！”千霜从后面勾住他脖子，尾巴缠住他的腰，气定神闲地教育他道：“你是我女朋友还是你是我女朋友？女朋友说什么，你都要说对，知道吗？” 她又开始无理取闹了，商衍被她欺负惯了，很给面子应和道：“嗯，我欺负你，我错了。” “一句错了有什么用？”千霜凑到他耳边，很邪恶地说：“补偿我——今晚……我们玩点别的。” “……”商衍如今能做到面对她的调戏也能面无表情了：“不行。”玩鱼丧志，他应当承担起帮她戒断的责任。 千霜诱哄他说：“玩嘛～” 商衍不是无知纯鱼了，意志很是坚定：“不玩。” “就玩一次！” “一次也不玩。” 他已经有了警惕心，此时倔得很，就是不答应，千霜拿他没办法，瞪着他俊美的侧脸，气鼓鼓的，过了一会儿，她意味深长道：“那你可别后悔。” 商衍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后悔，到了晚上，商衍为了防止自己被玩，没有如同前几个晚上一样入千霜的梦。 他清心寡欲地入睡，没想到半夜被满身的燥热给弄醒了。 他虽然没有真正破.身，但梦里的欢.好多少还是影响到了水行法术对他发.情的压制作用，更何况他这几晚在梦里被喂得十分餍足，忽然素一晚，他的身体就有些耐不住了。 商衍醒来时，他的尾巴已经缠上了千霜的尾巴。 “……”他边暗恼自己如今怎么变得这么不知羞耻，边小心地把尾巴收回来。 然而再怎么小心，他依旧蹭到了千霜的尾巴。 他一阵颤栗，不由低哼了一声。 商衍被自己过于大的反应惊吓到，不停地怀疑鱼生。 他以前明明不这样的！ 商衍把尾巴蜷起，尽量不碰千霜的，但这样并没有什么用，他难受得直想蹭她。 他动来动去的，终于把千霜给弄醒了。 千霜伸出手，碰到她的鱼，声音中还染着朦胧睡意：“阿衍，怎么了？”她摸到发着烫的结实胸膛，忽而清醒了许多，凑过去在他脖子上闻了闻：“怎么变得这么香？” 商衍不想出丑，暗自忍耐着，强作镇定地推她：“我没事，你继续睡。” “没事吗？”千霜颇为恶劣道：“我还以为是你想要了。” “我没有，”商衍闭了闭眼，把压上来的人推开：“你走开。” “还不承认？”千霜咬住他脖子，把他推拒的手拉开，嗓音低而浅，一字一顿地道：“小.淫.鱼。” 她尾巴缠上来，契合了商衍心里最隐秘的渴望，一时间，商衍不知道是推开还是接受，整条鱼都僵住了。 后来他也没心思去想了，千霜亲上来，他就揽住了她的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凭着身体本能，尾巴对千霜又缠又蹭，热情得有点不像他。 千霜在黑暗中看着身下迷迷糊糊的鱼，眼中却是若有所思。 他这个样子，倒有点像要发.情的兆头。 难道梦里的那些事对他也会有影响？ 千霜皱起眉头，任他的尾巴在她身上乱蹭，心里不怎么安定。 这还没发.情，他就已经浪成这个样子，这让她怎么放心把他一条鱼留在这里？ 要不是那边的形势实在很严峻，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商衍不得满足，又凑过来索吻，送上门的鱼哪有不要的道理，千霜捏住他的下巴，如他所愿。 商衍都不受控制做出这么多事了，这会儿干脆不管不顾地抱住她，仰头方便她亲他。 之后千霜趁着他迷乱的时候，提了很多要求，商衍那时被初显发.情端倪的身体支配着，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千霜说他很乖，用了很……不正经的手段帮他。 …… 第二天商衍醒来的时候，被千霜提醒了一句：“还记得昨晚答应过我什么吗？” 商衍自然还记得，就是因为记得，他才会一醒来就装死。 千霜勾了勾他的下巴，暧昧道：“小宝贝，晚上入我梦，我们一起玩点好玩的。” “……” 商衍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咸鱼不想说话。 * 这一日是海神日的前一天，而千霜会在明天海神日结束后离开。 也就是说，他们只剩下一天多的时间。 商衍本以为自己会很慌，但并没有，千霜看上去也很平静，她还有闲情逸致带他去碎玉崖约会。 他们牵着手，坐在第一次来这里约会时坐过的位置，静静地看着海底城边缘处的流光变幻。 谁也没出声，临到别离，反而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最后，还是千霜先开口：“阿衍，你唱歌给我听吧？我还没听过你唱歌。” 商衍抱着她，目光投向远方：“明天你就能听到了。” 千霜笑了一下，揪住他尾巴尖，仰起头来：“我不！我就要现在听！” 商衍低头看她，无奈道：“霜霜，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个小坏蛋？” 千霜窝在他怀里，眼中漾着浅淡笑意：“你唱不唱？怎么磨磨叽叽的？” 商衍奈她无法，只能道：“我唱。” 他说着，把她抱紧了一些，张口开始吟唱。 人鱼的歌声不同于平日里说话时的声音，它空灵而缥缈，不似人间应有的声音，既如天籁之音，又如某种古老的咒语。它神秘而悠扬，浅淡却奢靡，没有歌词，所有的意思都有音调勾勒出的意境传递。 千霜贴在商衍的胸口，听到了他歌声中所包含的爱意。 如百川奔腾，连绵不绝，或湍急，或激昂，或平静，最后汇成浩瀚无边的海洋。 原来，这就是人鱼的爱。 光芒下的人鱼深蓝色的鱼尾垂落，尾鳍放松地张开，其上的每一条褶痕都仿佛用笔精心描出，光滑的深蓝色鳞片色泽深邃，微微一动，就能折射出美丽的光泽。 人鱼银发垂落，微微仰着脸，嫣红的唇微张，俊美的容貌大抵能够惊艳时光。 千霜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镌刻进心里。 吟唱结束时，最后的尾音轻颤，慢慢地消散在了水中。 商衍勾着千霜手指，睫毛微颤，神色颇有点忐忑：“好听吗？” “好听。”千霜把一缕银发拨到他耳后：“我会永远记着的。” 商衍别开眼，低声道：“你就会骗我。” 千霜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阿衍，我也给你唱歌吧？就在这，只唱给你听。” 商衍说好。 千霜就靠在他怀里，没有伴奏，清唱道： “曾守望山海，苍穹一念开 问君可知身在情长在 禁柳奈何风 ，沧海何奈尘埃 等天长地久，只等到苍白” 她情绪渐浓： “时间荒腔走板 朱漆绿瓦不再 愿君生怜，让我因爱存在” 像她这种人，其实已经没有了存在下去的理由。 这苍生，不护也罢，总归，她不欠任何人。 没有人来爱她，只有永无边际的孤寂，除了死亡，似乎没有别的出路。 如果没有遇到商衍，她会怎么样呢？ 她或许会不顾一切地冲破这宿命的牢笼，去抓紧她唯一想要的自由。 哪怕堕落，哪怕疯狂。 可千霜偏偏遇到了商衍。 从此，千霜这个人便有了存在的理由。 商衍不知道，他以为是千霜救赎了他，其实不是，是千霜因他得到救赎。 “为你而来，几辈子都只想和你有关 哪怕是梦，心甘愿不醒来 为你而来，我的爱是最轻柔的对白 人间匆匆永远爱你，不会更改” …… 千霜轻轻唱完最后一句，抱紧商衍，良久才说：“阿衍，谢谢你。” 商衍伸手摸着她的脑袋，不知道她在谢他什么，却还是很认真地回道：“不用谢。” 他顿了顿，很不好意思地补上一句：“你唱得很好。” “嗯。”千霜说：“我也这么觉得。” “是明天要唱给我听的吗？” “不是。”千霜说：“我会唱另一首，是人鱼的歌。” “哦。”他抱住她，将脑袋埋进她脖颈里，闷闷道：“要像这首歌一样好听。” 千霜摸着他尾巴，笑着说好。 接下来一整天，他们什么也不做，就腻在一起，或是说一些话，或是什么也不说。 到了晚上，千霜本来还想拉他到梦里搞事情，但他们两条鱼都睡不着，结果就这么睁着眼到天明。 * 海底城在这一日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海神日。 整个海底城彻底热闹起来，人鱼们穿过缤纷的花海，一同游向中心花园。 这一年的海神日尤为特殊一些，因为王上也会在这一日与未来的王后定情，大家对这件事很是关注，为了表示尊敬，特意请王上与未来王后第一个在海神的见证下定情。 可奇怪的是，王上似乎不太愿意，非要排在最后。 被未来王后劝了几句，才与她一同游到了神台之上。 人鱼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屏息以待，共同见证了他们王上与王后的定情时刻。 其实对唱情歌的时间不算太久，除了王上的歌声格外好听，未来王后唱得很深情，与其他人鱼并无不同，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他们之间的气氛。 人鱼是很敏//感的生物，就像此时，明明神台上的一对人鱼正唱着最深情的歌，可他们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抑与伤感。 人鱼的交谈声渐弱，在王上与未来王后携手向海神起誓之时，人鱼们彻底安静下来，不忍去破坏这一刻的肃穆。 起誓之后，商衍与千霜便算正式的定情。 而后，商衍宣布仪式继续，不少人鱼注意到，他带着千霜离开了中央花园。 不知去了哪里。 但这并不特殊，定情的人鱼会回到他们的爱巢中，一直到发情期过后，才会再出来。 未来王后还没有成年，此时王上应该是去将她送回白绫尾一系了。 备受瞩目的两条人鱼离开，人鱼们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一对接一对地上场、宣誓，喜悦而幸福的气氛仿佛带着甜味，在每条人鱼的鼻尖轻飘飘掠过。 他们不知道，本以为是去将千霜送回家的商衍实则带着千霜来到了主封印所在之地。 那是接近海底城边界的一处海底裂缝，不同于碎玉崖旁边的那处，这条海底裂缝格外地宽，也格外地长，裂缝外设了重重禁制，在远处看来，它所在的地方只是一处平平无奇的杂乱珊瑚丛。 商衍解开禁制，带着千霜潜入海底裂缝。 那裂缝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没有光照进来，唯有夜明珠散发着浅淡的光亮，勉强照亮了商衍与千霜的面孔。 不知过了多久，商衍手指掐诀，再次打开了一个禁制，这一次，他们所在的场景徒然扭曲，昏暗的光照亮了四周景象，千霜不由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发现他们已经停在了一个的封闭的石洞之中。 这石洞十分的大，呈半圆柱的形态，嶙峋的石块随处可见，虽然封闭，里面却有着流动的水，大抵是因为石壁中藏着裂隙。而在石洞的正中心，一个巨大的法阵正散发着诡谲红光，几乎占据了石洞三分之二的位置，相必就是主封印。 洞里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这红光，这导致洞内十分昏暗，细听还有若有若无的“呜呜”声，若是一个人待着，那肯定是恐怖片现场。 商衍在这种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怪不得他变成了一条坏鱼，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鱼，能直接被这压抑可怖的环境弄疯。 但他们到这里，不是为了看主封印的，而是来寻找位于这个世界的五灵门。 “霜霜，我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不过它长得确实有点像门。”商衍说着，抱着千霜，自主封印的上方游过，来到了那面格外高大的墙壁旁。 千霜仰头端详这面墙壁，沉默须臾，问道：“阿衍……它哪里像门？” 这面墙一点也不平滑，上面凹凸不平，布满嶙峋石块，尖锐如刀般扎出，实在不像千霜记忆中五灵门的样子。 不过感觉倒是熟悉的。 千霜伸出手，试探着去触碰它。 奇异的质感自指尖传来，千霜感受到了，那种能与灵魂共振的呼应。 她与五灵门缔结了契约，这是来自五灵门的特殊呼应。 只是一瞬，整面墙的尖石都如同幻觉般消散，再出现在千霜眼前的，是一扇巨大的石门。 古朴神秘的黑色花纹，惊人的高度，与千霜记忆当中的五灵门别无二致。 唯一有所区别的，可能就是门的正中央镶嵌着的四颗定灵珠，它们排列成一个四方形，而在这四颗定灵珠的中间还留有一个凹槽，应当是用来放定水珠的。 算上千霜肚子里这颗定水珠，五颗定灵珠竟然已经集齐了。 千霜觉得定灵珠能打开五灵门的传言说不定是真的……毕竟五颗定灵珠是真的能安上去。 “这扇门时间久了就会自行伪装，碰一下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商衍仰头看着这扇门，轻轻问道：“你一直在门的另一边吗？” 千霜：“嗯，有时我还会靠在门上发呆。” 商衍愣了愣：“我也是。” 在累了或是厌倦了的时候，他会在那扇门下找一个位置，稍稍休息一会儿。 或许在某一时刻，他们曾同时靠在那扇门上，隔着一扇门，背靠着背，有着同样的孤寂与烦恼。 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商衍睫毛微颤，疑惑多年的事情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那只兔子，是你画给我的？” 千霜懵了：“什么兔子？” 商衍游到一个角落里，移开一块石头，拿出了藏在下面的一个盒子。 他手指探入，从里面取出一叠薄薄的纸。 每张纸上都加了防水阵法，足可见商衍对它们的看重。 千霜凑过去看，发现那些纸上都写着字，有人鱼文，也有汉字。 看清上面的字，千霜陷入了沉默：“……” 商衍一张张翻过去，回忆道：“几百年前，第一张纸从这扇门的门底下塞了过来。” 千霜表情很奇怪：“……门底下？” 五灵门特么还有门缝的吗？ 事实证明还真有，很细的一条缝，趴下去看，还能看到一线光。 千霜：“我日了。”五灵门当真是一扇有个性的门。 留一道缝干啥？这里的水不会渗过去吗？ 千霜接过纸，心想，这么天才的事情，不会真是她做的吧？ 千霜失忆了，记不太清自己究竟有没有做过这些事，纸上的字歪歪扭扭的，看上去也不像她的，但仔细分析一下，几百年前，守门的人确实是自己，应当是她写的没错。 千霜辨认了一下，上面用汉字写着：“有人吗？” 商衍说：“我看不懂这个文字，以为这是这扇门搞的鬼，就把它收好，没有再动。” 但很快，第二张纸就来了。 千霜看到上面写着：“我要无聊死了！”后面还加了一个哭脸。 商衍是认得哭脸的，他那时刚成年，还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想了想，把这个山洞里可以着色的墨石削尖了，也画了一个哭脸塞回门缝里。 之后，纸张被塞回来的时候，除了之前的痕迹，又多了新的东西——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商衍这才知道，这扇门后面可能有其他生物。 后来他们用纸鸡同鸭讲地交流，很快从写文字变成画画。 对方画了一只兔子给他，他以为兔子是对方的形态，礼尚往来，也在纸上画了一条不怎么好看的人鱼。 所以真正在陆地上见到兔子时，他心情就有点……奇异。 兔子是不会写字的，门那边的生物不是兔子。 再加上后来认识了汉字，他才知道，门那边的，其实是个人类。 只是没想到，会是她。 再后来，那边不再有纸传来，他等了很多年，送出去的纸也没有再收到回应，现在想来，应当她在那段时间里出了什么事。 他想着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千霜也在一堆纸中找到了一张道出了写信人身份的纸。 上面写着：“我叫千霜，你叫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歌曲《为你而来》，《梦回》电视剧插曲 这次的fg没倒，两章合一，大肥章。 终于写到了这里，下一章就进入了下一卷。 不虐的不虐的不虐的，不用怀疑，安心入坑（狗头） 第99章 养鱼技巧九十三 这上面的“千霜”两字写得尤为工整, 这下商衍也认出来了，千霜想赖都赖不掉。 商衍把夜明珠递给千霜，想从千霜手里拿过这张纸仔细看，千霜却死拽着不放，商衍瞥她一眼, 又要去拿别的纸, 千霜急忙挡住她的手, 轻咳一声：“没什么好看的，不要看了吧。” 她刚刚看过两眼, 上面的内容沙雕到她自己都没眼看，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妥妥一整盒的黑历史。 这条鱼简直是她的黑历史收割机！ 商衍眼尾上挑地瞥着她, 似笑非笑的：“正好你教我学了字，我现在能看懂你写了什么了, 为什么不给我看？” 千霜：“阿衍, 你学坏了！” 再坏哪有她坏，商衍心想，伸手拿盒子里的纸，被千霜连纸带盒地抢走, 便转而去追千霜, 眼睛稍稍眯起：“霜霜, 给我看看。” “你别抢！不准抢！”千霜见游不过他，不得不背过身抱住盒子。 她小小一条，商衍从后面直接把她整个抱住了, 他手臂环住千霜，把千霜护在怀里的盒子扒拉出来。 千霜长叹：“你的好奇心要是能用在我身上多好。” 商衍不理她，拿过盒子后正想打开，忽而顿了顿，却是没有看，而是把它放到了一边。 千霜心中暗喜，面上镇定：“不看了？” 商衍“嗯”了一声，抱住她的腰身，脑袋在她脖子上蹭了蹭，轻轻说：“要留着，在等你的时候看。” 一天看一张，他就不至于太过想她。 “霜霜，要是我看完这些纸条后，你还没有回来，”商衍垂眸道：“我就去你的世界找你了。” 千霜闻言，神色正经很多：“阿衍，我的世界很危险，无论你能不能过去，都别想着去那个世界。” 商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千霜阴恻恻道：“那我就打断你的尾巴。” “……哦。” 他才不相信。 这时，五灵门发出五色光芒，那光芒十分耀目，瞬间便照亮了整个山洞。 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千霜转头看了看大放光彩的破门，低声说：“我要走了。” 商衍愣愣地，有点没反应过来，整条鱼都有点低落，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眸子：“那……那你去吧。” 千霜说：“不亲我一下？” 商衍一根根把牵着她的手指松开，蔫蔫道：“亲了……就更舍不得让你离开了。” 他不动，只能换千霜去亲他。 她亲吻了一下他的侧脸，见他别过脸去，冰蓝的眸中起了水雾，心里就揪着疼，她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最后到了嘴边，只剩下两个字：“等我。” 商衍推了推她，倒像是迫不及待让她离开似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你快走吧……” “好。”千霜手指抚过他银色的长发，往下，勾住他的手，只一瞬，便松开了，她眼中划过不舍，默然游向散发出光芒的五灵门。 五色光芒交汇的地方，正是一片漩涡状旋转的白光，足有一人高，立在五灵门之前，不知通向何处。 “霜霜！”在千霜即将进入的前一秒，商衍忽然叫住了她。 千霜停下，没有回头：“怎么了？” 商衍游过去抱住她，在她耳边急声嘱咐道：“不要杀人，知道吗？”他顿了顿，语气渐缓：“无辜的人不要杀，欺负你的人给别人杀，你不要造杀孽……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千霜将手搭在他环着她腰的胳膊上，垂眸道：“我又不是个傻的……” “你就是个傻的！”商衍瞪她后脑勺。 花式自杀，不是傻是什么？ 千霜叹了口气：“我尽量。”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目前是什么情况，她隐隐感觉会生出什么变故。 不过她怕商衍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他。 千霜捏住他一根手指，说：“阿衍，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商衍就慢慢放开她，指尖上，她的温度还未消散，他便看到她进了漩涡状的白光之中。 “霜霜——”那一瞬间，商衍追上去，却自那白光中直直穿过，撞到了其后冰冷的五灵门上。 商衍扶着门回头看去，眼中虽然已经朦胧了一片，但也能分辨出那道白光已经消失了。 她真的走了。 散发着冰蓝光芒的定水珠飘过来，轻轻落在他的手心。 商衍攥紧定水珠，垂下眸子时，几颗晶莹的珍珠坠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霸业号静默了一会儿，说：【她已经顺利回去了。】 商衍靠着门一言未发。 霸业号道：【一个月后，我便可以再度打开通道，你可以在那个时候过去。】 商衍兀自平复了好一会儿那股灼心的难受，才问它：“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她有心魔，一心弑杀，不知道她醒来后，能不能压制住凶性。 霸业号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下，才回他：【还行。】 其实是很不好。 商衍没想到它会骗人，靠着门稍稍松了一口气，总算能打起精神去修复主封印最后的部分。 等他修好了，就可以去找他的霜霜了。 就算她要打断他的尾巴，他也要去找她的。 这次，换他走到她的面前。 * 门的另一边。 三百多人盘腿坐在地上，皆身着白色道袍，神色肃穆而紧张，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闭着眼，结印的手微微颤栗，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 每人都守着一个阵点，他们身下的血红色朱砂纠缠在一起，勾勒出诡异的线条，这些线条共同组成了一个偌大的回转阵法。 血色线条直直通向阵法的中央，那里正盘腿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她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地，肤色惨白如纸，眉心黑色印记变得越发清晰，身旁，一柄玄色长剑直直插/入焦黑的土地之中。 三百修士俱是屏气凝神，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凝重之色。 一股危险的气场悄然无声地自阵法中心传荡开来，与此同时，玄剑尖锐长鸣—— “快退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涨红脸，气沉丹田，声音刹时传遍每一个角落。 同一时间，修士们腾身而起，急剧后退。 磅礴而恐怖的威压在下一秒猛地爆发，连空气都像是寸寸炸开，修士们来不及逃离，被这股威压波及时，甚至毫无反抗之力，纷纷摔在了地上，自喉中大口吐出血来。 然后，他们惊恐地发现，那个原本坐着的女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里拎着那把剑，投向他们的目光与寒光四溢的剑锋同样冰寒。 被镇压在此禁地的妖邪躁动起来，刺耳的尖啸声此起彼伏，似恐惧，又似兴奋，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修士感觉大地在摇晃，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刚才提醒退开的老者看着红衣女子，长长叹出一口气，目光悲悯而绝望：“守门人已入魔，朱雀正气不再，天下将生大乱啊……” 老者身边的一个修士强撑着站起，抹去唇角的血：“家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老者听着四方妖邪躁动的尖啸声，知晓封印即将失效。 镇压妖邪的阵法需要用守门人身上的五行力量来维持，但凡是守门人，皆需要身怀五行之力，体内的灵力必须纯净，若是沾染上魔气，阵法中的正气将会被削弱，直至再也无法镇住妖邪。 “罢了，老夫今日丧命于此，也是命数。”老者长叹一声，双手结印，造出一道结界，护住了所有修士。 红衣女子眼中似有红光闪过，提着剑，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而去，苍白的脸上露出诡谲笑意。 仅是一剑砍下，老者耗尽半生功力结起的结界便如蛋壳般轻而易举地被打碎，老者眼中露出一缕震惊，没想到这守门人的实力竟然已经到达如此恐怖的地步！ 老者没来得及多想，因那入魔的守门人已经一手掐住了一个修士的脖子，漂亮而惨白的手指正残忍地收紧，那年轻的修士在她手中徒劳地挣扎，面上渐渐覆上一层死灰之色。 其他的修士早已被吓坏了，动都不能动一下。 老者狠声道：“守门人！固守灵台！抱元守一！” 趁女子神情划过怔愣，老者立时朝她发动攻击，但女子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很快便不耐地皱起眉，宽大的袖子一挥，老者便被打得倒飞出去。 不过这一下，倒是让千霜恢复些许理智，混乱的记忆一窝蜂地涌进脑袋，让她头痛欲裂，耳鸣声压下了之前在耳边怂恿她杀人的心魔的声音，玄剑掉落在地，千霜收回掐住修士脖子的手，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她想起来了，有人跟她说过，不能杀人，要……平平安安的…… 是谁说的？ 是谁说的！！ 千霜想不起来，但直觉那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可那个声音又来了，在耳边阴冷道：“是无关紧要的人，杀了他们，你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别说了！你他妈——”千霜头痛欲裂，直想毁灭周围一切活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不得不用最后的清明捡起地上的玄剑，直直插入自己的胸口。 “噗嗤——”下一秒，血花绽开，待长剑拔出，带出的鲜血溅在了地上。 修士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忽然自残的守门人，聚在一起死死盯着她，同时不安地往后退。 千霜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撑着剑，因为脱力，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着愣住的众人，捂着胸口哑声道：“还不快走！” 众修士像被按下了按钮，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逃命去了，而老者被人扶着，唇角溢着鲜血，踉踉跄跄往外走。 而千霜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往后倒下，仰面躺在了焦黑的土地上。 她看着聚满乌云的天空，双目失神，喃喃地道：“阿衍啊……” 才离开你一会儿，我就不行了。 还真是没用。 她知道自己死不了，就一动不动地躺着，等待伤口的复原，心情如同天空的乌云一样，布满了阴霾。 【或许你可以与我再做一个交易。】莫得感情的声音这样说道。 千霜神色不变，冷嘲道：“五灵，你还嫌坑我坑得不够？” 不过话虽如此，千霜却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问：“什么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提示：【你的霜霜已开启无敌模式。】 被挡在另一边修主封印的商衍：？？？ 脑子里一个画面：霜霜游进玛丽苏光环里去了，而阿衍是杰克苏，无法融入，于是被挡在了外面。 终于到达最后一卷了，搓手，个人认为是最好玩的一卷，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给我冲！ 第100章 养鱼技巧九十四 自五灵禁地的守门人出现异常以来, 上界的修士便终日处在在惶惶不安之中。 他们既怕五灵禁地封印因此松动, 妖邪逃逸而出, 又怕守门人入魔后魔性大发 ，屠杀四方。 但与妖邪相比, 修士们其实更害怕那守门人。 现任的守门人是千家第十九代传人, 于四百三十二年前接任守门人一职, 到现在, 谁也说不清楚她如今的实力增长到何种地步。不过想来也知道, 那千家老祖能以一人镇住整个五灵禁地关押的所有妖邪，必是比那些个妖邪加起来还厉害。 所以当初乍一闻守门人入魔的消息，安逸了许久的上界炸开了锅，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说尽快去找出下一任守门人，但四大家族如今日渐式微，再也没有身怀五行之力的后辈出现, 这方法便被排除了。 也有人说寻到别的封印之法，在妖邪破开封印前，重新镇压住它们, 然后所有修为高的修士联手, 共同制住守门人——这方法自然也是行不通的，先不说其他能封印住万千妖邪的阵法还没研究出来，便是那入了魔的守门人, 恐怕连四大家族的长老联手，也是打不过的。 前有妖邪，后有入魔守门人, 一时之间，上界的人都不知道哪件事更让人绝望。 就在上界大乱的时候，千家传出消息，说是守门人的情况或许能有转机，后来还邀了三百个修为高的修士入了五灵禁地。 正好回转阵法恰好需要三百人，上界的修士都暗自猜测是千家用了什么法子制住了守门人，怕守门人死亡导致封印松动，才要拿回转阵法吊着她的命。 上界的人心下稍定，都在等着千家的消息，这一等，就是将近半个月，没等来好消息，等到了狼狈逃出的三百修士。 早早守在五灵禁地之外的四大家族的人急忙迎上，眼看五灵禁地上空有不详的黑云凝聚，紫雷贯彻长空，耳边接连几声炸响后，一阵地动山摇，便知情况不妙。 那是邪物出世的征兆。 只是不知道这邪物是妖邪……还是守门人。 封印将破，妖邪将出，天下将乱。 无论是上界还是下界，所有的人都无可逃脱。 见那黑云迅速遮住天光，向四周扩散，各大家族急忙抬走各自家族的人，匆匆撤离此地，做之后的准备。 他们刚刚离开，被山体围绕的五灵禁地便开始震颤，地震一般，焦黑的土地因此出现一道道裂隙，焦土掉进裂缝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土地下拱了上来，那裂隙变得越来越大，有诡异的红光自裂缝当中透出。 尖利的啸声此起彼伏，与轰鸣的雷声相和，诡异而刺耳，如同某种死亡协奏曲。 忽然，一声愤怒而浑厚的啸声盖过所有的嘈杂声音，响彻天地。 妖主出世。 “守门人，吾说过，总有一日，吾将取代你们这些不自量力的蠢货，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布满裂缝、支离破碎的五灵禁地上，缓缓浮现出血红色的封印图腾，那图腾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五灵禁地，在震耳欲聋的啸声当中，它慢慢升高，而后，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踏，如玻璃般徒然碎裂。 下一秒，无数的妖邪如乌云般从地底冲出，刹那间四散开来，铺天盖地地飞往各个方向，同时，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邪气自裂缝中溢出，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影。 “桀桀……”时隔四百多年，妖主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摧毁这个地方，然后找出那个该死的守门人，将她挫骨扬灰！ “守门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摧枯拉朽的力量在五灵禁地中炸开，波及到围绕着五灵禁地的山脉，山体崩塌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就在此时，一个含笑的声音幽幽传来：“谁的死期还不一定呢，狂什么？长得丑不说，还跟个智障似的。” 妖主黑雾状的脸转向一个方向，一个红衣女子正施施然自一个大石块后走出，淡然自若的模样，即便是胸口的衣服破了个窟窿，濡湿了衣襟，留下了一大片暗色血迹，她竟然也没显出丝毫的狼狈。 她拖着一把玄剑，眯起眼瞧他，须臾，轻啧一声：“真是不堪入目。” “……”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更何况接二连三被对方嘲讽。 妖主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身影猛然散开，卷成一道飓风，如绞肉机般悍然朝对方刮去。 千霜眉梢轻扬，抬剑格挡，生生将那股飓风挡住。 这不是单纯的拼力量，还有修为上的对决，赤黑色和血红色的光交织，红光渐渐将黑色光芒压制。 妖主声音中划过一道扭曲：“你竟成长到这个地步！” “害怕吧？”千霜咬牙哼笑：“听没听说过邪不胜正？” “正？”妖主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桀桀乖笑起来：“你如今已然入魔，怎能说自己还是正道？”它说着，语气一变，蛊惑她道：“不如我们联手，一同主宰整个混元界……” 老妖怪这是打不过她，跟她玩把戏呢。 千霜眼睛眯起：“我心向善，我便是正道。至于你？阴沟里的臭虫罢了，还妄图跟我谈条件？” 妖主诡异道：“你在骗人，吾能感觉出来，你如今满心戾气，恨不得屠尽天下人……你还在等待什么呢？那群愚蠢的人类，只珍惜自己的性命，视他人的命如草芥，要不是为了护着这群自私自利的家伙，你怎么会百年不得自由呢？你怎么会失去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呢？去杀了他们吧，鲜血将会让你得到至高无上的快/感……” 千霜面色不变，像是根本没受到影响：“你哔哔的本事挺高——行，先把你砍死，让姑奶奶好好爽一爽！” 她说着，剑锋一转，砍过那高速旋转的黑色飓风。 剑锋仿若与坚硬的东西相撞，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那剑中加注了强盛的五行之力，简直是砍妖邪的利器，妖主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周围突然浮现出无数的黑雾，一同扑向千霜。 千霜乌黑的长发被飓风吹得乱舞，苍白的脸掩映在阴影当中，神色不明。 被黑雾笼罩住的下一秒，一道红光徒然自空隙中溢出，黑雾发出尖利的惨叫，水一般融化在这红光当中。 妖主见此，再无轻视之意，体积猛地膨胀数倍，桀桀怪笑道：“守门人，昔日你的亲人尽数死于我手，今日，也让你与他们相聚！” 所有的风徒然静止，空气仿佛凝固。 千霜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睛，那里面似有未知的情绪闪过，握着剑柄的手指一根根攥紧：“你说，什么？” 妖主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杀意突然自对面的守门人身上升起。 它终于感觉到一丝古怪，可那人不给它反应的时间，手心燃起朱雀离火，凶残狠戾地攻了上来。 “轰——” 整个五灵禁地轰然炸开。 五灵禁地的外围，正在咬牙用缚天网拦住逃逸妖邪的数千名修士被这动静惊得浑身一颤，冷汗就下来了。 “谁在那里？” “对了，妖主还没出来！ “妖主是被谁拖住了？” 其实不用去思考，如今能牵制住妖主的，只有一个人。 可那人此刻应当六亲不认地杀人才是……怎会帮他们拖住最为危险的妖主？ 正想着，他们便看到一道红光追逐着黑影飞出，那黑影不知道被什么打中，狠狠撞进了倒塌的山体之中。 修士们御剑站在高处，看着下方的情况，都有点懵。 “你出来呀，不是想杀我吗？来啊！”千霜语调诡谲，精致却苍白的脸上甚至还勾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很假，看上去如同挂着的面具一般。 又是一连几声炸响，那倒塌的山彻底被冲天而起的火光淹没。 众人：“……” 妖主转移走了守门人的仇恨值！ 艹，两大危险人物内部消化了！ 他们安、安全了？ 那妖主自知敌不过她，顿时卷成一道邪风想要逃走，千霜哪能让它就这么跑了，化为流光紧紧追了过去。 挡路的妖邪被她随手打散，一击下去，就减轻了他们的极大压力。 修士看着两个危险分子相继离开，心中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感！ 他们不敢耽搁，趁此机会拉起缚天网，将拦住的妖邪一一斩杀。 虽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已经逃了出去……但总比全部逃出去要强。 不过让他们担心的还有一点，这些妖邪，怕是有一部分要到下界去作乱。 而下界都是凡人，没有应对它们的能力，恐怕要发生动荡…… * 此时，五灵门的另一边。 商衍靠着五灵门稍作休憩，从盒子里挑出一张纸看，看完，问霸业号说：“今天她怎么样？” 霸业号掰正他的时间观念：【我调整了门两侧的时间流速，你这里的两天，抵得上那里的一天。】 也就是说，他这里的一个月，就是她那里的半个月。 商衍就不说“今天”了，直接问：“她怎么样？” 霸业号：【……我如今已经与她解除了契约，我也不知道。】 “……”商衍他很生气：“你说过会帮我看着她！”他与它缔结契约，连霜霜怎么样了都不知道，要它有什么用！ 霸业号感受到这条鱼心里的想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如今追着妖主打，很厉害，状态挺好。】 “妖主？”商衍想起来，是那个杀了千霜哥哥的怪物。 商衍：“你为什么愿意解除和她的契约？” 他知道五灵禁地的一些规则，是千霜当初告诉他的。 若是五灵门与守门人解除契约，那么五灵禁地的封印便无人去维持，最后，五灵禁地的妖邪都会逃出来。 它身为界灵，五灵门的化身，应当知晓此事的后果。 霸业号说：【因为与她进行了交易。】 “什么交易？”商衍突然警惕：“你有没有从霜霜身上占便宜！” 【……我亏了。】 “你先说是什么交易！” 【你以后就知道了。】霸业号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便下线了。 商衍看着手中的纸条，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焦躁。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脸的工具人反派emmmm 第101章 养鱼技巧九十五 混元界。 浩瀚无边的无妄海上空极速掠过一黑一红的虚影, 所过之处, 平静的海水被落下的火球轰然炸起几十米的高度。 赤金色的火焰甚至在海面上燃烧起来，蔓延出很远, 才渐渐地熄灭。 妖主毕竟刚刚破封而出, 状态可以称得上虚弱, 而另一方面，它低估了千霜的实力, 轻敌之下, 刚开始就吃了大亏，此时对上千霜难免有点力不从心, 便往后面扔了许多阴招, 意图拖住千霜的脚步，然而几次下去, 她的速度却不减反增, 攻击落在她身上，她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 不死不休的劲头，攻击时愈加疯狂，离火包裹住她的全身，将缠绕在她身上的邪气燃烧殆尽。 妖主骂道：“你这个疯子！” 千霜黑沉的眸中映着火光, 冷冷勾唇，长袖一扫，手中玄剑贯穿形状不定的黑雾。 “吼——” 黑雾直直坠入无妄海当中。 玄剑飞回，被千霜重新攥在手里, 她没有犹豫，追着它下了海。 混元界是由两个世界融合而成的位面，一个是上界——是修真者所在的修仙世界；另一个则是下界——是普通人类所在的现代世界。 有通道连接了两界，使两界的人可以在上界与下界当中穿梭。 无妄海便是通往下界的其中一个通道。 妖主通过无妄海，到达了下界。 它极速穿过云层，因为背后又挨了一记炙热的火球，它浑身邪气，先是被点燃了背部，之后，整个黑雾都燃烧起来。 妖主怎么也想不出来，守门人明明已经入魔，她身上的离火应该失了正气，再也无法伤到它才是，可为什么—— 身后又是一阵凌厉的风声，那角度十分刁钻，妖主无法躲避，生生挨了这一下，不由发出一声尖锐且愤怒的长啸，当下便狼狈败逃。 在繁华都市中忙碌的人们同时停下脚步，惊恐地看向天空出现的庞然大物。 “轰——”火球砸在街道上，炸塌了柏油路面，汽车发出尖锐的鸣笛声。 “啊——”有尖叫声响起，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纷纷抱住头，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 天空被黑色巨物挡住一瞬，随即，那黑影如同一朵巨大的乌云般，迅速飘向南方，挡住这个城市的阴影也因此消散了。 有人看到，一道红光跟在那朵疾速飞离的黑云身后，追逐它而去。 虽然怪物已经离开，但人们的恐慌却没有因此消退。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它会突然出现！ 五分钟后，每个人的智脑终端上同时弹出一则紧急新闻。 市长坐在办公桌后，神色凝重，沉声道：“广大市民朋友们，接上级通知，上界所封印的一个邪物已经破封而出，各地已开启紧急防护措施，请市民朋友们有序进入地下防空洞，妖物监测局将会实时发布此物行动路径，大家不要恐慌，听从指挥，有序进入地下防空洞，以防踩踏事件发生。” 怎么能不恐慌？市民朋友都要被吓疯了！ 邪物！ 破封！ 到了他们的世界！ 普通人怎么扛得住！ 上界那群人干什么吃的，居然让邪物跑了出来！ 人们又是惊恐，又是愤怒，街上一片乱象，直到有警察来维护秩序，场面才得以控制。 在一片鸣笛声中，城市拉起了警报，人们脸上满是不安，仓皇撤往地下防空洞——那便是为了防止今日的情况出现而特意建造的。 新闻里换了一个女声：“经联络，上界已经派出千余名修士来解决此事，各城市上空已开启能量网，经科学院预测，此能量网能挡住坠落的不明火球。” “妖物监测局实时监测，邪物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南方移动，预测将在七分钟之内到达南极。” …… 千霜一路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攻击，等到了冰川林立的南极，妖主已然被打得重伤。 妖主忽而想到千霜当初剔了水灵根，如今属火行力量最为强盛——此极寒之地正好能克制她身上的火行力量！ 念及此，妖主猛地撞破厚厚的冰层，潜入了冰层下的海水当中。 千霜果真没有再追上去，她落在冰面上，蹙着眉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提剑在手，神色阴郁。 这鬼东西倒是找了个好地方躲。 千霜轻啧一声，蹲下身去，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水面，冰凉冰凉的。 鬼才会下去。 千霜在此地设了个结界，确保能把妖主困在冰下的一个范围内，并且只在刚刚被妖主撞出的窟窿上开了一个出口，同时不停往里面扔离火火球，像往老鼠洞里灌水，就是要等它自己钻出来。 今天不把它弄死，她意难平。 水底下传来几声闷响，看来是炸到它了。 水下传出几声充满恨意的尖啸。 千霜充耳不闻，守着洞口，不要钱似的往下扔火球，过了十几分钟，她脚下厚重的冰层开始震动。 可妖主死撑着，就是没出来。 …… 他们僵持了个把小时，最后的结果是妖主伤势加重，千霜也开始觉得冷了，因为持续不断地扔火球，导致她的身体有点被掏空的趋势。 南极的风里夹杂着雪，连空气都要被冻住，而千霜只着一身轻薄飘逸的红纱薄裙，抗寒贼垃圾，装/逼第一名，又一阵风雪打过来，呼啦啦只往衣服里钻，千霜乌黑的长发上瞬间覆上了一层冰霜，她哈出一口白气，神情由阴郁变得暴躁。 “我日了，我真的日了……”千霜搓着手臂，咬牙切齿地喃喃。 有一点妖主猜对了，千霜确实耐不住寒，她血脉中有朱雀的力量，南极的寒冷极大程度上压制住了火行力量。 千霜却偏不信这个邪，布下一个防护结界挡住愈来愈大的风雪，执着地守在洞口。 后来…… 暴风雪停了下来，露出了藏在风雪之后的红色太阳。 冰原一望无际，奇形怪状的冰川散落在冰原之中，在光芒的照射下变得透蓝。 千霜把冻在地上的一截裙摆直接撕下，拔出插/在冰层中的剑，觉得陪着妖主在这里耗的自己也是挺傻的，放着大好时光不造作，陪它一起遭这个罪。 它要待在这，就让它一直待在这吧。 千霜想了想，将手探进水中，调动五行之力做出一个囚笼，妖主本就被结界挡着，避无可避，在水下被千霜关在了囚笼之中。 妖主如今被她重伤，一时半会根本破不开由五行之力做成的牢笼，而她休息休息，过十天半个月再回来，等它逃跑的时候，再将它打散或打死。 如此，就不用费心费力地守在洞口了——那样简直吃力不讨好，不是仙女所为。 千霜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筋骨。 不出意料，冰层下传来妖主震怒的啸声。 千霜毫不留恋，转身就要走，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几抹扎眼的黑色。 千霜转过头，目光正与几只伏地滑行的不明生物对上。 不明生物见她看过来，微微一傻，用两只鳍状的翅膀撑着雪地直立起来，一动不动地，不安地看向她。 一立就立起来十几只。 千霜：“……”什么东西？ 那些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动物，背部与头都是黑色，腹部白色，有长长的尖喙，头侧颈下的皮毛上还有一层淡淡的黄，浑身脂肪看上去很是肥厚，燕尾一般都尾巴，抖起来的时候，鳍一般的翅膀也前后拍打了起来。 千霜脑子里闪过一个词：帝企鹅！ 好像是下界才有的动物。 它们身上的绒毛看上去颇为蓬松，很好摸的样子，千霜就朝它们靠近了一步。 企鹅们顿时躁动了许多，有几只已经转身要逃了，等千霜再靠近了一步，所有鹅全体受到惊吓，连跌带爬地转身逃走了。 千霜：“……” 她默默收回迈出的腿，若无其事地化作流光飞走了。 她不知道往哪去，心想，她得找个人了解一下当前的情况。 比如她醒来时的那个地方是哪里，那个据说杀了她亲人的妖物又是什么来头。 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上界和下界的一些情况，以及常识性的内容——但生平经历都给忘了。 她头脑中如今一片空白。 她听过那妖物喊过她守门人，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她连家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状态明显不正常，总让她心里十分不安定。 千霜心想，或许一开始不应该离开那个地方。在那里，她或许能遇到知道她情况的人。 她一路往北飞，气温渐渐地高了起来。 千霜本想回到上界，可她不认路。 只能漫无边际地乱飞。 底下的城市很奇怪，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宛如一座座空城，让她想找人问都不行。 城市的上空还有一层网状半透明的东西罩着，千霜路过了许多这种网，手贱地在上面戳了戳，结果那网状的东西电了她一下，就一缕缕地消散了。 “……”千霜摸不着头脑，带着疑惑飞走了。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那座被破坏掉能量网的城市拉起了尖锐的警报声，挤在防空洞里的人类瑟瑟发抖，唯恐那邪物炸塌了防空洞。 但是过了许久，地面上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随后警报解除，智脑中传来消息，监测局监测到那怪物一直在南极，没有再改变过位置，他们这才知道这只是虚惊一场。 那么问题就来了，谁破坏了能量网？ 它进来了吗？ 细思极恐。 在群众沸腾的时候，千霜这个引起全民恐惧的女人轻飘飘落在山林当中，抓住了一只野鸡。 这座山在郊区，离城市很远，千霜找到一条山溪，踩着石块，在溪边将野鸡处理干净，然后生了火，慢吞吞地烤起鸡来。 她倒不是饿了，只是感到很迷茫，想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山溪的两侧都是一片竹林，不知什么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叫声在幽谷里回荡，倒使得这地方不显得冷清。 千霜烤着鸡的时候，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周围一片褐色血迹，应该是什么东西扎进去过，只不过，如今这伤已经好了。 她腰上还挂着一个血红色的玉佩，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火鸟，连上面垂下的流苏都红得仿佛沾染了血色。 脚上穿着绣花鞋，这鞋子中看不中用，在南极时，鞋底就被冰给冻住过，火烧又不行，硬扯出来时，鞋底破了一个洞。 千霜心想，她可能就是传说中美强惨的化身。 因为失忆，千霜火候把握得不准，野鸡给烤焦了，她扯下一只鸡腿尝了尝，火候不到位，又没有调料，果然很难吃。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里说的失忆梗就在这了，主要是想写鱼主动勾引霜霜的桥段，发.情什么的都会有的。 加更……我尽量，不能保证能加出来，要看运气。 第102章 养鱼技巧九十六 时间流逝, 日光渐渐变得黯淡，暑气渐弱,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清风，淡淡的寒意夹杂在其中，吹起了千霜的几缕长发。 千霜正靠着一块石头闭目养神，察觉到什么，忽地睁开眼：“来者何人！” 竹林中, 身着白色道袍的老者见被发现，匆忙现出身形，朝她这边恭敬地作了一个揖：“小辈千秋云, 千家第二十七任家主, 在此见过老祖。” 千霜抬眼看过去，目光触及到将对方衬托得颇为仙风道骨的白胡子，微微挑了一下眉。 就这老头，还自称小辈？ 而她年纪轻轻的，居然是老祖？ 她沉默了一下, 觉得此事有点扯淡。 不过她失忆了, 手里又没有剧本，出点诡异的状况很正常，她便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千霜没有动, 伸手抚上插在身旁石缝里的剑，沉吟着问老者：“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老者还保持着拱手的姿势，闻言, 稍稍抬起一双眼，缓慢而肃穆道：“自然是来迎接老祖回千家的。” 千家…… 千霜心念一动，站起身来，把剑拔出，这才拿正眼看了那老头，神色莫测道：“就你一人？” 身为老祖，居然这么没有排面？ 常理判断，在上界，对于辈分高的老祖宗，一个大家族起码得来百十来个小辈来迎接吧。 倒不是排面不排面的问题，只是那些小辈连基本的礼数都没做全，让她感觉十分的不走心。 千霜想起来，那妖物说她的亲人都已经被它杀了，那么这个千家又从何而来？ 千霜心里生出警惕，阴暗的情绪悄然滋生，她敛起了眉，眸光变得危险：“千家其他人呢？不来见见我吗？还是说……他们不想来见我？” 老者一听，冷汗就下来了，连忙道：“老祖息怒，事情决不是如此！千家小辈都侯在竹林外，我怕他们冒犯到老祖，才先行进来请示。” 千家主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完，须臾，才感觉到那股如实质般的杀意弱了下去，那位阴晴不定的老祖似乎恢复了点理智，语气诡异道：“都是一家人，何谈冒不冒犯，叫他们进来吧，让我看看他们。” 千家主之所以孤身进来，就是怕千霜受心魔控制，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怕小辈跟进来受伤，才把他们留在了外面。 如今看来，老祖还没有完全入魔，应该是用了什么法子压住了心魔，但若是受到外界的刺激，难保不会魔性大发。 她如今的状态就像在钢丝绳上走路，稍稍被外力一推，就会坠入万劫不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彻底拔除那心魔。 为今之计，是暂时不去激发她的魔性。 千家主应了声是，他不知道这位老祖是真的想看小辈，还是要开屠杀，但相比之下，违逆她的意愿，后果可能更严重。 千家主传音给了守在外面的长老，让他们带小辈们进来。 身着相似道袍的年轻人相继走了过来。 千霜抱着剑靠在石头上，眸光幽暗地看着那些年轻人，一眼扫过，粗略估计有百人，才说道：“走吧。” 千秋云一愣：“现在？” “回去再看。”千霜道：“衣冠不正，形象不太好。” 千家主看到对方的衣服在胸口破了一个窟窿，像被利器刺穿后留下的，裙摆也有被割裂的痕迹，看着只是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眉宇间却满是积淀下来的杀戮之气。 想到这位老祖早年的经历，千家主垂下眼，心生崇敬的同时，悄然叹息了一声。 千霜目光转过去，似笑非笑道：“那便麻烦家主带路了，这么多年未回，我已经记不起千家的位置了。” 千家主：“不麻烦不麻烦。” 他们没有等后面的小辈，化作两道流光飞往天际。 千家小辈们惴惴不安地进了竹林，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结果没有被他们入魔的老祖攻击，不由面面相觑。 “老祖不是入魔了吗？” “入魔者神智尽失，家主怎能做到同老祖交流？” “难道老祖入魔的消息是个谣言？” …… 他们一边讨论，一边御剑飞往上界。 只有修为高的强者才能不借助载体飞行。 * 千霜与千家主出现在无妄海的上空。 他们速度太快，小辈被他们远远甩开，这无妄海上空如今只有他们两人。 千霜为了照顾老人家，特意放慢了速度，飞掠过一处海岛时，听到飘渺动听的歌声，淡声问道：“下面什么声音？” 千家主微微一愣，凝神听去：“应当是无妄海的鲛人游上了岸，坐在礁石上唱歌。” “鲛人……”千霜隐约想起来，无妄海的鲛人是一种低阶的妖兽，人身鱼尾，大多长得很美貌，时常以歌声诱捕其他妖兽。 不知为何，她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悸然，心跳都加快了许多似的，像是往死水里扔了一块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下去看看。”千霜来啦兴致，冷不丁就改了方向，往下飞去。 千家主当了半辈子家主，还是摸不清楚这位老祖的想法，胡子一抖，默然地跟了下去。 那个海岛十分的小，岸边的礁石上散布着十几个鲛人，有男有女，各色的尾巴在光芒的照射下十分扎眼。 他们坐在礁石上，漫不经心地唱着歌，直到看到突然出现的千霜，歌声才戛然而止。 他们感觉到了这个人类身上的强大气息，姣好的脸变得扭曲，神色狰狞地龇着尖牙，尾鳍张开，露出尖利骨刺，手臂上的鳍也警惕地立起。 他们蠢蠢欲动，却因对方身上的威压而迟疑不前。 千霜被鲛人们用凶狠的目光注视着，眉头蹙起，踩着礁石，视线一一扫过周围的十几条鲛人，没有看到让她满意的，心中说不清什么感觉，有点失望，而后便是烦躁。 千家主落在她身旁，道袍被勾在了礁石锋利的边角，千家主无心去拉扯，恭敬问道：“老祖可是想抓一条鲛人？” 千霜那剑没有剑鞘，她指腹擦过剑刃，听了这话，红唇微微勾起：“抓来做什么，炒了吃？还是吊起来看？” 鲛人虽然不能说人话，但能听懂人话，闻言不由花容失色，纷纷摆动尾巴蹿入了水中。 千霜收回目光，说：“走吧。” 千家主默默跟上，走的时候，老头身上的道袍撕拉一声被勾破了一道。 千家主：“……” 千霜似乎笑了一下。 两道流光往南方而去，他们路过废墟般的五灵禁地，去往一处云雾萦绕的仙峰。 拨开云雾，便能看见坐落在深山当中的一座仙府，飞檐白墙，掩映在朦胧的云岚当中，亭台楼阁，水榭园林，安排得层次分明，打眼看去，一派大气。 千霜与千秋云落在了通往正门的山路上。 千家主让开身子，让千霜先行：“老祖请。” 千霜沿着阶梯拾级而上，穿过山门处的石牌匾，目光扫过路边的花草树木，脑海里找不出关于这个地方的任何记忆。 不远处，千家的正门大敞，穿着白色道袍的百来名后辈们已经等在了门外。 千霜却不再往前，神色不动：“让他们回去吧。”她衣衫不整，就这么过去，成何体统。 “不可，礼节不可废。”千家主话落，后辈们纷纷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齐声喊道：“恭迎老祖归来！” 那声音在山谷当中久久回荡，千霜有所意动，抬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后辈们分为两排，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彼时千霜身上的红纱薄裙已经不成样子，裙摆少了一截，红纱也有烧焦的痕迹，她乌黑的长发没有任何点缀，闲散地垂在腰间，将苍白而精致的脸衬得格外小。 但没人觉得不妥，甚至没人觉得她是狼狈的。 千霜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看向朱红色的牌匾，上面的“千府”两字不是簇新的，仿佛饱经了风尘，有厚重的历史感。 千家主解释道：“出了那件事后，断裂的牌匾被您的弟弟重新修好，这就是原本的那个牌匾，后辈们没有再换过。” “弟弟？”千霜目光颤了颤：“那他……如今在哪？” 千家主一愣：“先祖他已经安眠于长风山下。” 上界的修士虽然因修仙而增长了寿命，但寿命也仅仅是比凡人多了几十年，一个修士的一生不过一百多年，只有千霜因为与五灵门缔结契约，因而不老不死，从四百多年前，活到了今日。 她的弟弟，自然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罢了。”千霜闭了闭眼，抬步跨过了门槛。 门庭中有一个四方的莲池，被石栏杆围着，碧绿的莲叶几乎挤满了整个水面，层层叠叠的莲叶中点缀着艳红的莲花，花瓣上沾着晶莹的露珠。 千家主亲自在前面引路，带千霜进了一处独立的楼阁。 因为提前传音吩咐，新的衣服已经准备好，是一件别致的红色长裙，质感十分华贵。 千霜将自己打理妥当后，先去了千家祠堂，给逝去的家人上了三炷香。 ——尽管她已经忘了他们的音容笑貌。 千家主悄然观察，发现老祖在见到那些牌位时，情绪并没有很大的起伏。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眼中若有所思。 出了祠堂，千家主邀千霜去茶室小谈。 千霜也想了解一下自己的情况，同意了。 * 茶室。 千霜端起烹好的茶，淡漠的眉眼在升腾起的热气中若隐若现，她眉宇间神色不明，将茶杯在唇边稍稍碰了碰，听到对面的老头吞吞吐吐问：“老祖，您身上……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 千霜把茶杯放下，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一声闷响：“是出了点状况。”她垂下眸子，道：“我醒来后，忘了很多东西。” 记忆缺失……千家主手一抖，茶水洒出来不少。 原来如此，怪不得老祖没有完全入魔。 “怎么？”千霜盯着老头苍老有褶皱的手。 “没事。”千家主擦了擦手：“只是小辈觉得，这对老祖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忘记前尘，有什么好？” 千家主道：“那些记忆对老祖来说可能算不上美好。” 千霜望着放在一边的剑：“可我已经不是完整的我了。” 千家主就没有说话了。 千霜随意地问：“这把剑没有剑鞘吗？” 千家主道：“天罡剑是天地造就的神兵利器，唯有天下邪物尽散，它才会自行封剑，一直为历代守门人所用。” 千霜抿了一口茶：“给我讲讲守门人是怎么回事。”她顿了顿，又说：“还有我其他的事，做人总不能一直活得不明不白。” 千家主不好拒绝，讲了守门人的起源和职责后，讲起千霜的事，便特意往平淡了说。 当年的某些事情过于惨烈，他怕刺激到千霜，讲的时候很小心：“老祖您十岁的时候，被测出有五行之力，而上一任守门人正好死亡……” “怎么死的？” “这……小辈就不知道了。” “我就去守了门？” “是。” 千家主只所以知道这些事，还是从族谱上了解到的，他犹记那短短几百字的骇人事迹给他带来的巨大冲击，到垂垂老矣，那种心悸的感觉，他如今回想起来，仍然十分清晰。 千家主回忆着族谱上的文字：“后来，老祖您没能压住阵眼，妖邪破封而出，它们想穿过五灵门，到达门的另一边，而您死守着那扇门……” 千霜稍稍一想，就明白了，眸色渐暗：“所以，它们就抓了我的亲人来……胁迫我。” 千家主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猜到，胡子抖了抖。 千霜神色平静，看着手里的茶杯，忽然道：“的确还是不知道为好。” 千家主忍不住道：“那怎么会是老祖的错！您那时候还那么小……” 千霜打断他，连自己为什么会入魔也不想问了，转移了话题：“还有别的问题，既然那些妖邪的目标是五灵门，这次它们破封而出，为什么没有去攻击五灵门，而是逃逸到了别的地方。” 千家主道：“妖邪大多是邪气凝集而成的，没有灵智，只有妖主号令，才会一起行动，这次，老祖你把妖主赶到了下界，妖邪群龙无首，才会四处逃逸。” 千霜“嗯”了一声，没有再提及关于妖邪的事。 千家主便试探着问：“晚上给老祖办一个接风宴，将所有的小辈都叫来，老祖觉得如何？” 千霜目光落在窗外云烟萦绕的青山上，说：“老头，你是个好家主。” 千家主连忙道：“老祖过誉了。” “办吧。”千霜站起身：“我随便逛一逛。” 千家主还想为她引路，千霜拒绝了，剑都没有带，就出了门。 千家主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所谓五行之力，或许就是一种循环往复的诅咒。 作者有话要说：嗯，还有个弟弟和小部分千家人躲了起来，才有了现在的千家，不然当时就已经灭族了。 今天没加更了…… 明天一定加，把耳塞戴上，关小黑屋，心无旁骛地加。 第103章 养鱼技巧九十七 千霜不认识路，府内又没有指示牌, 于是漫无边际地游荡了一会儿, 才在回廊上接连遇到了人。 千霜一身红，在这个全员穿白色道袍的地方显得十分扎眼, 小辈们还没看到她的脸, 就知道是老祖过来了，赶紧立正站好，紧张兮兮地喊：“老祖好。” “你们好。”千霜停在一个圆脸少女面前，把那少女吓得圆脸发白，抖着唇喊：“老、老祖……” 千霜比她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的时候, 因为身量高挑，气势十分惊人，声音压低时，质感很强，平白添了几缕暧昧：“小姑娘, 你怕什么？” 少女抬头看了一眼看着对方眉间黑色的堕魔印, 低下头握紧拳头，很没出息地抖着嗓子道：“我没怕！” 她说着，白净的圆脸上冒出两坨高原红, 自己先被自己窘到了。 “不用紧张。”千霜鼓励少女：“大声说出你对老祖的第一印象。” “我、我……”少女转头看了一眼同样被堵在回廊的一群伙伴，意图用眼神讯问出这道送命题的答案。 伙伴们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求多福的意思。 少女嘴角一抽，转过头, 吞咽了一下口水，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索性自暴自弃地答道：“老祖你温柔美丽优雅大方！” 千霜给她一个赞许的目光：“小姑娘好眼力。” 众人：“……” 传言中能手撕妖主的大魔头居然是这个画风，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千霜道：“长风山知道在哪吗？带老祖过去看看。” “啊？”圆脸少女懵了一下，高原红还没散去，抬起眼时，只觉这位老祖美貌度惊人，唇红睫毛长，皮肤雪白，因眉心那黑色印记，面容美得几乎有点妖异。她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就开始不好意思了：“老祖，长风山设下了禁制，我们小辈不能过去的。” 千霜问：“在哪个方向？” “在南边。”圆脸少女指了一个方向，回忆道：“是一处很美的幽谷，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整个玄机峰只有这一处开满花的地方。” “多谢，”千霜退开一步，打量着她说：“小姑娘，你长得也很好看。” “嗯嗯嗯？”圆脸少女十脸懵逼，一晃神，面前的老祖就化为流光往南边去了。 圆脸少女转过头，激动到失声：“老祖她夸我漂亮！” 同伴：“……” 刚刚还怕的要死，人家夸你一句，就激动成这样。 没出息！ 被堵在回廊处的少年少女终于得以离开，讨论的内容从修道之法变成了刚刚的老祖。 圆脸少女说道：“老祖好像也没我们当时想象的那般恐怖，她还对我笑了，我天！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她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像个小仙女！” 千乐萱骂她道：“子蓝，你能不能把你颜狗的性子改一改，老祖的颜是你能觊觎的吗！” 千子蓝叹了一口气：“可惜啊，老祖都可以原地出道了。” “……” * 千霜很快便看到千子蓝所说的幽谷。 幽谷外下的禁制是千家所创，所幸千霜还记得解除这禁制的方式。 她落在开满繁花的草地上。 这里虽是幽谷，没有人烟，却依旧十分的热闹，漂亮的鸟雀叽叽喳喳，偶尔从草地里冒出一只白兔，见千霜过来，一蹦一蹦地往灌木里钻。 不远处，有一株巨大的梨树，满树都是雪白的梨花，阳光穿透花间的缝隙，留下无数斑驳碎影，风吹过，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清风送来几缕素雅的清香。 千霜在树下站了一会儿，抬眼看到藤蔓掩映下的山洞，便抬步走了过去。 拂开青藤，自洞里吹来几缕冰寒无比的风，千霜踩着石子进去，发现越往深处走，两侧石壁上结起的寒冰便越厚。 山洞并不是很深，千霜走了一会儿，眼前便开阔了，四壁的灯火照亮了洞里的场景，里面竟是一个石墓。 正中心的位置放置了一个冰棺，用千年玄冰制造而成，丝丝缕缕的寒气正从冰棺中逸出。 千霜愣了好一会儿，才魂不守舍地走过去，绕了冰棺一圈，犹豫了许久，才蹲下身，伸手抚上去，凝出一簇火苗，融化了上方厚厚的冰霜。 随着冰霜的融化，半透明的棺盖下，男子苍白而俊美的脸渐渐清晰。 长得跟千霜有点相像。 他神色安详，好似只是睡着了。 千霜坐在冰棺旁，伸出手去，隔着棺盖摸他的脸，低声道了一声：“千离，姐姐回来了。” 在祠堂上香的时候，她看到了，他叫千离。 千种别离，百般断肠。 生而逢乱，尝尽悲欢离散。 就像他的一生。 早年，他失去了所有家人，后来，他等不到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姐姐，只能选择以这种姿态，跨越时间，与她重逢在棺内棺外。 四百多年的光阴流转而过，他终于等到了今日的相见。 * 暮色四合。 整个玄机峰被笼罩在天边绚烂的晚霞当中，听长老讲学的后辈们下了课，结伴前往望仙台。 今晚是他们千家老祖的接风宴，他们这些后辈都得出席，家主对这件事很郑重，连常年在外的千家人都被叫了回来。 酉时开席，然而在申时的时候，千家人就差不多来齐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对那位入魔的老祖好奇得很。 而此时，千家主放下藤条，问回来的人：“找到老祖了吗？” 青年无奈地说：“没有找着啊……”他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男子，挤眉弄眼地跟千家主求情：“不然爷爷，您就放过我堂哥吧，大喜的日子，打打杀杀多不好？” 千家主吹胡子瞪眼：“去！” 青年瞄了男子一眼，灰溜溜地退了出去，在门口正好与一个红衣女子撞上。 青年反应过来，急忙喊道：“老祖！” “嗯。”千霜脸色有点阴沉，看了里面的场景一会儿，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怎么回事？” “行泽表哥犯了错，爷爷在教训他。”青年对上她眼神，只觉后背发凉，寒毛都竖了起来，还好老祖没有做别的事，擦着他的肩膀进了屋。 千家主脸上顿时带了笑意：“老祖，你回来了？” 千霜坐在太师椅上，看到地上跪着的男人，眼中流露出一丝兴趣：“老头，这你孙子？” 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剪短，还做了个成功人士的发型，身上捆着一根捆仙绳，不卑不亢地跪立着，背上的衣料已经被藤条抽得撕裂开来。 千霜脑海里闪过一个词：霸道总裁。 千家主恨铁不成钢地道：“不成器的东西罢了！” 千霜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随意问道：“怎么个不成器法？” 千家主老脸涨得通红，气得胡子乱抖：“这臭小子学下界的人！在外面找乱七八糟的男朋友！叫那什么？搞、搞那什么……” “……搞/基？”还挺新潮。 “对！搞/基！”千家主扔下藤条，怒意更甚：“要不是我让人将他捆来，他还不回老宅了！下界有个什么好！整天想着赚那些身外之物，修仙都不修了，好好一个苗子……” 千家主骂骂咧咧，男人一声不吭地跪着，神情满是冷漠，目光无波无澜。 千霜抿了一口茶，劝道：“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让他们走自己的路去吧。” 千家主长叹了一口气：“老祖，你有所不知，我也不是那种顽固古板的老头，可……”千家主抖着手，指着男子，咬牙切齿道：“那个男人不是好东西！行泽，你就说吧！究竟要不要跟那个男人断掉关系！” 千行泽面无表情：“不断。” “好！好啊！”千家主冷冷道：“是你逼我的！” 千家主说着，从千霜所坐的太师椅后面提出来一个猫包，一只浑身雪白的布偶猫在里面娇娇气气地叫了一声，大脸贴在了航空包的舱口，湖蓝色的眼睛又大又圆。 千行泽一看到它，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坏：“**！” 他表情扭曲，眼睛都红了：“爷爷！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它是无辜的……” 千家主捋了捋胡子，提着猫包道：“与那小子断了，不然……” 千行泽犹豫了一会儿……真的只是一会儿，就点头：“好！” 千霜：“……”好塑料的基情。 千家主这才打开了猫包。 漂亮的小猫咪探出头，目光落在千行泽身上。 千行泽还被捆着，两只手在身体两侧，见此，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努力地朝它伸手，神色里满是期盼。 漂亮的布偶下了地，迈着轻盈的步伐，纵身一跃——跳上了千霜的膝头。 “嘭……”千行泽又跪下了，被吓得。 “你这猫不错。”千霜捏了捏颜色娇嫩的爪爪，手指挠着猫下巴，听着咕噜噜的软绵叫声，饶有兴趣道：“借我玩玩。” 她说着，抱着猫起身，朝外面走去。 千行泽怕千霜对他的**不利，不顾自己还被绑着，紧紧跟了上去。 千家主眼疾手快收回捆仙绳，想到终于解决了那个男人，不由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路上，千霜摸着猫，淡声问后面的苦主：“开公司的？” 千行泽头发有些凌乱，扯开领带，应道：“是。” “什么公司？” “娱乐公司。” “总裁？” “嗯。” 两人间就没有再交谈。 到望仙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望仙台上挂着一个个红灯笼，照亮了盛大的宴席。 千霜把猫还给了千行泽，漫步上了首座，全场为之一静。 千霜给自己倒了酒，淡声道：“你们随意。”她说着，仰头饮下一杯酒。 望仙台上渐渐又有了小声谈论的声音。 千霜没有管他们在讨论什么，她兴致缺缺地看着天边的一轮圆月，心想，倒是挺衬今日的景。 之后所有人都入座，大家都知道今天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千家主便没有多说，很快便宣布开席。 菜品一样样端上来，席座围出来的空地成了后辈表演助兴的场地。 觥筹交错之中，千霜单手撑着脑袋，一杯接一杯喝酒，遇上胆子大来敬酒的，也是来者不拒。 千家主硬是没劝住，还好千霜酒量不错，几十杯下去，依旧不见醉意。 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千霜忽然对千家主说：“我先走了。” 千家主一愣：“老祖要去哪？” 千霜站起身，眼中划过迷茫，最终她想到一个地方，摆摆手，疲惫道：“我自己走走，都别来找我。” 语罢，她化作红光飞走。 她终究还是醉了，仗着自己修为高深，横冲直撞地乱飞，一路上撞塌了好几个山头。 千霜回头望一眼塌掉的山峰，自言自语道：“我的头，真铁。” 她飞过一塌糊涂的五灵禁地，穿过她醒来时所在的山洞，找到了五灵门。 五灵门足有十几栋楼那么高，千霜走过去时，被衬得格外渺小。 千霜一过去，先踹了五灵门一脚，冷冷道：“别装死！我知道，就是你这个垃圾吞了我的记忆！” 垃圾霸业号：【……】 它这都是为了谁！为了它自己吗！ “出来！”千霜又连踹了门好几脚，门没踹倒，脚底先被力的相互作用给整疼了。 “嘶——”酒意放大了痛觉，千霜感觉自己已经疼到质壁分离了。 她靠着门滑下，坐在了地上，手在旁边一摸，摸到了什么东西。 千霜捡起来拿到眼前看，赫然是一张纸，纸上还写着字，她转头看向旁边，那里还散落着几张纸。 “？？？” 千霜把纸上的字念出来：“你-吃-了-吗？” “没吃，你呢？” “怎么还自问自答的。”千霜看着两排字，心想，难道是她以前写的？ 她因为太过无聊，所以分裂出了第二人格，一问一答，自娱自乐？ 千霜俨然已经忘了刚刚对五灵门的怒火，又拿过另一张小纸条看：“我今天美不美？” ——你每天都很美。 千霜哆嗦了一下：“我自己爱自己？”这可万万使不得！” 她抄起另一张看：“你美不美？” ——美。 千霜：“……” 她扶住脑袋，感觉头越发地疼。 酒劲上来了。 要在平时，体内的酒精大可用灵力化去，可千霜懒得动，靠着门，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她睡得不深，天光乍亮的时候，被一点小小的动静给弄醒了。 千霜睁开眼时，眼底还有些迷茫，察觉到身下的感觉不是错觉，赶紧挪了一个地，就看见她刚刚坐的位置上，一张纸从门缝地下露出了头，而后被整张推出。 千霜：“？？？”五灵门吐纸了！！ 门后，商衍一手拿着十来张纸，翘着鱼尾，认认真真把纸往门缝里塞。 霸业号目睹了这两人奇妙的缘分，莫得感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为什么要这么做？】 商衍说：“她说不定会回五灵门看看，我要告诉他我在，”他抿唇，又说：“不然……她说不定就不会记着我了。” 还有一个原因，他想将当年没能回应给她的话，一一回应……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他心里的一些遗憾。 【……】 不得不说，鱼的担忧已经成了真。 霸业号想，他真是一条有先见之明的鱼。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霸业号就是两界界灵，五灵门的化身，所以千霜踹门，霸业号有反应。 还有第二更，23点到零点左右发。 第104章 养鱼技巧九十八 霸业号问：【如果你见到她的时候, 她真的已经把你忘了——有了别的人鱼, 你怎么办？】 商衍塞纸的动作微微一僵, 想到她的世界里没有人鱼，就算有，也一定没有自己好看，才放松了尾巴, 闷声道：“那我就……打她！” 在海底城, 对爱情不忠的人鱼都会被打。 霸业号不说话了。 它如今与商衍缔结了契约, 到千霜被商衍打的时候，它会看见的。 门外，千霜把从门后推过来的第十张纸拿在手上，纳闷地盯着门缝看。 她心想，是谁把这些纸塞了过来？什么意图？ 五灵门门后究竟是什么？ 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千霜又开始思考这类哲学问题。 不过既然有门缝可塞, 她也可以写字去问他。 千霜集齐所有的纸，确认五灵门不再吐纸，才出了山洞，飞往玄机峰，在千家随便逮了个人，让他给自己找笔和墨来。 千家主接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时候, 千霜早已经带着东西离开了。 …… 五灵门旁，千霜在纸上简单地写下：你是谁？ 写完, 她把纸塞进门下……但她刚把最后一点怼进去，那纸就被弹了回来。 千霜：“？？？” 那边可以塞过来，她为什么不行？！ 五灵门还搞差别待遇的！ 千霜不信这个邪, 又试了好几次，都被弹回来了，她去了别的地方塞，也没有用。 千霜这才确定，五灵门是单向通道 ……又或者，是五灵门故意不想让她把纸递过去。 它在搞什么？ 门的另一边，商衍塞完纸片，照例问霸业号：“霜霜现在在做什么？” 霸业号：【不知道。】 商衍习惯了它这样的回答，也没多问，深蓝色尾巴拂过五灵门，游向主封印。 千霜想看看这扇门还会吐出些什么，左右她如今很闲，就守在五灵门外。 然而商衍忙于主封印，没有空再回复剩余的纸，千霜这一守，就守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千霜接到了千家主的传音，这才离开了五灵禁地。 上界有四大家族，分别传承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象神兽的血脉，除了四大家族，上界还有十几个影响比较广泛的门派。 而千家主在传音里说，其他三大家族和一些门派的掌门人于今日早上登门拜访，因为之前的妖邪有一部分逃到了下界，引发了很大的问题，上界却找不到合适的人去解决这件事，五灵禁地之前毕竟归千霜管，如今出了问题，他们自然要找千霜共商此事。 千霜到会客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大部分都是老头。 千霜踏着风走进来时，衣袂猎猎，在一群白衣老头中，俨然是最扎眼的那个。 老头们要么是掌门人，要么是家族的家主，因为辈分比千霜小上许多，纷纷腆着老脸叫千霜老祖。 千霜点点头，态度虽然有点冷漠，但还算正常，没有老头们料想那般杀意沸腾。 千霜在主位落座，抬眼望着下首的一众人，开门见山道：“诸位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会客厅内静了静，其中一个家主最先道：“我们想请老祖出手，平息妖邪之乱。” 千霜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怎么，上界没人了？妖主我已经给你们摆平了，区区小喽啰你们还搞不定？” 那老头神色一变，露出些难堪：“老祖有所不知，那些妖邪这些年来被镇压在五灵禁地中，侵染了妖主身上的邪气，变得更难对付，所派出去的弟子全部丧生在妖邪手中，我们这才……” 千霜勾起身前一缕长发，似笑非笑道：“弟子不行，你们这些老头难道也不行？”她说着，神色阴沉了下来：“让你们安生了几百年，倒把你们的脸养大了，合着上界所有的破事都该我来管？你们又凭什么以为我会管？如今五灵门已经与我解除了契约，说到底，现在的我没义务帮你们解决这些问题。” 这些老者平时身居高位，哪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这么骂过他们，当即，大多数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你说话不要太难听！”一个掌门人拍案而起，横眉怒目道：“本就是你的问题！若不是你失职将妖邪放出，上界和下界会遭此劫难？你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如今累及我们所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就是因为你不作为，害死了多少人，居然还有脸——” 他怒火中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力量打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时，吐出好几口血。 千霜站起来，目光嘲讽地扫过目露惊恐的众人，红唇微微勾起：“对不住，入魔了，脾气不好。” 她踱步下去，沉声道：“少给我搞道德绑架，有本事就找五灵门说理去。” 千霜道：“还有，既然知道妖邪不好对付，为何要让弟子去，是你们让他们送了死。” “想保护世界，可以，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没本事，就别哔哔赖赖，没有谁是欠你们的。” 千霜停下了脚步，站在那老者面前，蹲下来，指了指眉心的堕魔印：“入魔了，看见没？如非如此，我也出不来，还得给你们守一辈子的门……你们啊，也别想将主意打在我身上，毕竟我现在……” 千霜眼中毫无笑意，语气诡谲：“看到一个讨厌的人就想杀。” 老者们这才后知后觉地起了冷汗。 他们知道这千家老祖自十岁时就去守了门，纵然实力强大，却不见得有城府，才会以为对方好拿捏……哪想得到这小姑娘看得这么清楚？ 这下把人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能感觉到愈发强盛的杀气，明白那老祖是真动了杀意，心里也开始怕了，急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千家主。 千家主知晓这些人是真的怕了，才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硬着头皮把信递过去：“老祖，这是先祖留给你的信，之前忘了给您，您不如先看一看？” 千霜手心已经燃起一簇火焰，闻言，捏紧了手心，掐灭了那缕火苗。 她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接过信，只看了眼上面“阿姐亲启——千离留”七个字，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却不打开看，只把信放进了袖中。 她回到了主座上，语气正常了许多，像是把刚才那一页翻过去了：“说说吧，现在下界是什么情况？” 老头们苦着脸，不敢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说了。 那日妖邪破封而出，虽然上界的修士杀掉了一些，却仍然有漏网之鱼，它们当中，有些些逃到了下界。 那些妖邪虽然没有灵智，但它们可以通过吞噬人类的灵魂来获得那个人类的思维方式，用灵魂中的负面因子增强自身力量，在吸食完一个灵魂后，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它们披着人皮游走在下界中，只有用测妖气的特殊仪器才能分辨出它们。 一个老者叹了口气：“可下界的人不信任上界的鉴妖罗盘，说我们的罗盘没有科学依据，还有人怀疑我们只是想找个借口杀死下界的人，方便以后入侵下界。” “不信任上界是一个原因。”千霜敲了敲桌子：“还有吗？” 自然还有。 虽然妖邪力量增长了不少，但能对付它们的修士大有人在，不过那些修士不归大家族和门派管，去下界杀妖邪这件事吃力不讨好，又没有好处，还可能送了命，他们自然不肯去。 而大家族和门派中大部分的小辈修为不够，至于修为高深一点的，又自恃身份，不愿意去。 杀妖邪的人少，下界的人不信任，导致这件事没办法解决。 千霜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下界与上界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帮他们？” 千家主答道：“关系倒不是很密切……修士喜欢下界的繁华，下界的人好奇修仙的术法，后来妖监局在下界成立，久而久之，就有了一些联络，那叫什么……对，旅游！” 至于为什么要帮，下界这么多人，若是任凭妖邪泛滥，他日那些强大的妖邪来攻击上界，吃亏的还是他们。 “原来如此……”千霜不知在想什么，问：“修士经常去下界旅游吗？他们有下界流通的钱？” “没有。”千家主道：“下界的人都防着他们。” 那千霜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了。 下界的人不信任，是因为杀妖邪的过程不透明公开，导致他们以为上界的人在乱杀人。 上界的人不肯去，是因为没有好处，可以用利益动摇他们。 千霜说：“那就搞个直播吧。” “直播？”满座老头皆惊。 千霜对千家主道：“老头，把你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叫来。” 千家主：“……” * 千行泽被叫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爱猫**，进会客厅的一瞬间，便被许多老头同时盯住……他愣了一下，然后顶着众多视线进了屋：“爷爷，你找我？” 千家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个臭小子，这种场合还把猫带过来！ 千家主冷着脸，把刚刚的事讲了一遍，没好气道：“老祖说可以做直播试试。” “直播？”千行泽是干娱乐这行的，几乎在瞬间，就看出其中的巨大商机，略一思索，他稳声道：“这是完全可行的，不过我不做直播这方面，若想要提高直播的国民度，不妨与下界的政府联手，尽量做到正规公开，引起话题。真正的修仙可比特效好看多了，肯定有人买账。” “至于担任主播角色的修士，据不完全统计，每天去下界的修士都有几千人，无一都是缺钱的，可以让他们利用打赏机制赚钱。” 事情已经理清楚，千霜沉吟一会儿，就给安排上了：“你们这些老头将这件事宣传出去，吸引能力强的修士过来。” 她点了点千行泽：“你去与下界的官员接洽。” 千行泽蹙眉道：“可能需要先联系妖监局的人。” 千霜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厌恶，问：“怎么？” 一个掌门人这时插嘴道：“妖监局的修士，那都是败类，之所以上界的修士会被指责乱杀人，都是他们的功劳！”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准别的势力在下界出现。”千家主叹了一口气：“行泽若是去做这件事，很可能会受到他们的阻拦。” 往日杀妖邪是妖监局职责内的事，因为这个，没少收下界的油水，若是换了不相干的人去，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怎会答应。 千霜：“打一顿就老实了。” 谁去打？ 看着站起身往下走的老祖，老头们不由抖了三抖，为那群鳖孙默哀一秒后……开始幸灾乐祸。 “你们，跟上。”千霜回头：“让败类们见识一下老头的实力！” 老头们：“……” 他们笑不出来了，老脸上的褶皱加深许多。 千行泽抱着猫，默然地看着这华丽的阵容。 这些掌门人、家主无一不是大佬……虽然老了点，实力却不是盖的，放在上界，也是一根手指能碾死无数人的存在。 也只有老祖能使唤老头们去当打手。 下界的天，怕是要变了。 * 老头们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跟着千霜去下界他们还要安排好门派/家族里的事，趁着这点时间，千霜又去了一趟五灵禁地。 她在门前静默良久，从袖中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再次往门缝里塞——这次居然成功了。 原来真的可以塞进去。 只是纸上不能写字？ 千霜宁愿相信上次塞不进是因为五灵门坏掉了。 为了验证猜想对不对，千霜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等我回来，再找你玩。” 她再次将纸往门缝里塞，这次果然也成功了。 千霜还有事要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信，便离开了。 * 商衍休息的时候，在五灵门旁边发现了两张纸。 因为整个石洞充满了水，两张纸都已经湿了。 他有些惊喜，心里又生出点疑惑，霜霜明明知道他这边都是水，怎么会不记得在上面加防水阵法？ 或许她画不来防水阵法？ 商衍没有多想，自己在上面画了个防水阵法。 第一张纸很奇怪，是空白的，第二张还好，有八个字。 商衍看着看着，就有点生气了，去了这么久，才回了两张纸！ 而且才八个字！ 她很忙吗！也不知道多写一点！ 还有她这么会说骚话，居然连一句想他都不说……她是不是有别的鱼了？ 商衍心中生起点怀疑，但看看那字，确实是千霜的，真是让鱼摸不着头脑。 商衍便问霸业号：“是霜霜放的纸吗？” 霸业号：【是。】 “她好像很急？去做什么了？” 霸业号：【不知道。】 “……”商衍怀疑道：“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没有。】 霸业号：【我不骗人。】 商衍就不说话了，盯着“找你玩”三个字，思维往不可描述的方向飞，尾巴晃了晃，忽然很想她。 作者有话要说：老祖抬步走一走，老头都要抖三抖。 太坑了，又直接发出来了T﹏T 第105章 养鱼技巧九十九 下界, 妖监局总部。 妖监局局长正在接受采访。 在下界人科技越来越发达的情况下，拍摄的设备也有了很大的改进, 长枪短炮等设备浓缩成了一个微型飞行摄像头, 由摄像师远程操控，真正到采访现场的，只有一个记者。 记者问：“孙局长, 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妖监局究竟有没有把握消灭上界逃逸出的妖邪？妖监局现在的工作是什么？上界有没有派人来协助你们工作？” 此时, 有无数人正通过智脑收看直播，因为担心自己的人生安全，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看。 局长是个中年人, 身着玄色长袍, 束了发, 用一根玉簪横插/进发中，看模样跟普通的道士没什么两样，面庞偏瘦，目露精明，因为长期身处高位被人捧着，看人的时候，眼中总是会流露出高人一等的轻蔑之意。 他最烦那些一口气抛出许多问题的记者，看不懂眼色, 聒噪而没有自知之明。 想到这是大部分下界人都会收看的直播，多年来的习惯让局长硬是挤出一个假笑：“妖监局自昨日开始，所有人员已经处于24小时待命的状态, 我们有专业的方法消灭妖邪，请大家相信我们。现在大家所要做的，就是发现妖邪踪迹后及时上报，我们会立刻派人赶过去。至于上界，到目前为止，没有派人来支援。” “那么……”记者乘胜追击，又抛出了许多问题。 直播上的密密麻麻弹幕几乎将两人的脸遮盖住。 【源自光芒和理想：局长的笑有点假……】 【汤圆没有狗：妖监局的举措还算得当，但是昨天我打了十几个妖监局的举报热线，都没人接，是太忙了吗？妖监局的人是不是太少了？】 【少年有点虚：妖监局的热线特么就是假的！昨天一个活死人往我家围墙上爬，十二指肠都被墙上的玻璃碎片给勾出来了！我家里人吓得疯狂往妖监局打电话，都打不通，根本没有人来！】 【上界被狗啃了吗：上界到现在还没派人过来？有毒吗！我哔哔哔——（已屏蔽）】 …… 孙局长忍住不耐，面上还在假笑，心里已经涌出杀意。 这时，孙局长接到了一条传音，说“那里”已经弄好了，可以带人过去了。 孙局长渐渐浮出不耐的神色缓和许多，答完问题，记者之后便询问能不能去看一看关押妖邪的阵牢，孙局长想着那里已经处理好，就同意了。 突然，有人跌跌撞撞从门口跑进来，见到记者，下意识停了一下脚步，但想到外面来的人，那人匆匆走到孙局长身边，满眼惊惶道：“局长！” 【花样作死：哎呦我去，吓劳资一跳！活死人围城了吗？！】 【莫方，我还能苟住：怎么了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孙局长不悦道。 那人惊慌道：“上界来人了！” 记者和孙局长一时间愣住了，孙局长暗怪他大惊小怪，意有所指道：“既然来了人，好好招待就是了，怎么毛毛躁躁的？” 那人神情有些奇怪，小心翼翼道：“局长，您还是去亲自看一看吧……” 孙局长压下声音：“我还在接受采访！” “可那些人……” 此时有人在，孙局长不好对他发作，便对记者微微颔首，沉着脸大步去往妖监局大厅。 他倒要看看，来的是何方神圣！ 远远地，孙局长就看到了十几来个身着白袍的老头，仔细一看，老头们气宇轩昂，红光满面，竟都是熟人。 这些人来干这什么？孙局长眯起眼，心中生出些戒备，但戏却是要做足的，他热情地上前，笑得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张掌门，唐掌门，玄家主……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是一股好大的邪风。”玄家主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其他老头也将诡异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玄家主审视的目光在四周扫过，慢声道：“孙局长啊，你这宝地邪气过重，我们这些老骨头这才过来看了一看，没打扰到孙局长的事儿吧？” “哈哈，玄家主说笑，妖监局内的阵牢中关押着妖邪，邪气自然会比其他地方重一点。”孙局长镇定自若。 【向大姨妈出击：这什么情况？为何我隔着屏幕也能闻到一股火药味！】 【用户3318546646：大佬撕逼？感情是个修罗场，小板凳已备好，坐等ing。】 这时，后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打太极你们还不嫌累了，别跟他扯淡，快点的！”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可以听出那声线十分有质感，是一种游走在暧昧与玩味间的奇异语调，乍一听好像是带着笑的，仔细听去，又觉很冷。 千家主接到一条来自千霜的传言，听从指示，上前一步冷声道：“孙无极，经上界调查，你在妖监局私自豢养妖邪，谋取不当利益，今日，上界决定停掉你局长一职。” 直播弹幕听到这话，直接炸开了锅，刷了满屏的233，有质疑的，也有认同的，乱成了一锅粥。 那边孙局长脸都涨红了，仿佛千家主说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气得笑起来：“千家主，你无凭无据，不要血口喷人！随意给妖监局抹黑，证据呢？！” 【青山不改：对！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我相信妖监局，虽然它很有些时候很不靠谱，但这种事我相信它一定不会做的！】 【无稽之谈：哈哈哈，要笑死了，妖监局去养妖邪？是老头脑子坏了还是我脑子坏了！】 【喵了个喵：虽然……唉，我就想问一句，怎么用妖邪谋利，妖邪它们只会钻进脑壳里吃脑子的好吧？又不能吐钱出来……】 【吓死了：上界想搞事情吧，还有刚刚那个女声从哪来的，怎么后背有点冷……】 记者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比了个手势，让摄像师将镜头对准老年打手团：“请问道长们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已经找到了证据吗？” 老头们对视一眼，谁也没吭声，心里想的却是：说好的来打人的，怎么还搞起事情来了？ 孙无极豢养妖邪赚钱，他们都不知道，千家主怎么知道的？ 他们之前也仅仅是觉得此地邪气四溢罢了。 千家主正想传音问千霜怎么回答，千霜却已经从老年团的后头走了出来，施施然道：“那就给你证据。” 她一身红衣，张扬如火，墨发用血玉簪挽起，垂了几缕在身前，剩下的散在身后，眉间一道黑色印记，将过于精致的容貌增添出了一股妖异，走动时，轻纱材质的裙摆微微扬起，衬着腰间摇曳的玉佩，红唇微微扬起，如同游走在黑暗与光明边界，亦正亦邪。 一堆糟老头当中，千霜一枝独秀，弹幕再次爆炸！ 【朝生暮死冲八达：哪来的神仙小姐姐！这颜值！我感觉自己又可了！】 【莫：我妈问我为什么疯狂舔/屏！】 【塞上马儿壮：截图截图，都别发了！】 【一珠一线：我的天，这颜值是真的存在着的吗！好攻！好谷欠！】 孙局长冷声道：“哪来的黄毛丫头！劝你别不自量力，小小年纪不学好，偏要做那污蔑人的小人！” 老头们：“……”好家伙，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孙局长没有察觉到他们眼中的同情，仍然道：“一句话，今天若是给不出证据，我孙某——” 孙局长他话未说完，千霜已经召出天罡剑，剑身折射出的寒光晃过孙局长徒然间变青的脸，剑锋直指他们脚下的地板。 她出剑如闪电，不给人反应过来的时间，等众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到“轰”的一声，她一剑下去，地板破损，直接塌下去一大片——地板下竟然是空心的！ 记者没料到还有这变故，傻了好几秒，忽然产生了一种预感，接下来的场景一定很劲爆，当下也不顾危险，直接凑过去看。 一看之下不得了，他失声道：“下面有光！” 孙局长只感觉自己被照着头被打了一棍，脑子嗡嗡的，居然这么简单就被找到了…… 苍蝇大小的微型飞行摄像机飞了过去，让震惊的观众看到下面的场景。 因为千霜落剑的动作过于潇洒，看上去只是随手一划，地板就塌了，导致观众以为地板很薄，但其实不是，地板之下，还有一层两米厚的银色金属隔板，再往下，就是一个阴暗的囚牢，有腐臭的味道被阴风带了上来。 【弹幕护体：不会吧！难道刚刚他们说的是真的！？？】 【迷死额济纳：下面好恐怖，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啊啊啊好帅：只有我觉得这个小姐姐很帅吗！人狠话不多，直接扔了老狐狸一脸的证据，瞬间打脸哈哈哈！】 老头们感受到比之前更甚的邪气，顿时站不住了，张掌门质问孙局长道：“孙无极，你还有什么话说！” 孙局长硬着头皮道：“是……关押着危险妖邪的阵牢。” “是不是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张掌门这个暴脾气，第一个跳了下去，原本来当打手的其他老头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下去了，记者跟不下去，只让飞行摄像机跟了下去。 地面上只剩千霜、记者，已经面色青白的孙局长。 孙局长青筋暴跳，再不复镇定从容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问：“你究竟是谁！” 千霜垂下眼皮，两根手指夹着剑柄，在指尖转起剑来，不紧不慢道：“我？我就是传说中，正义的使者，和平的化身。” 孙局长：“……” 孙局长深吸一口气，心想，既然被发现了，他就不能再待在这了。 若是普通的人，他大可讲他们尽数杀死，扔到下面去，但这些老不死的确不行，他一次打不过这么多…… 他得在那些老头被下面那东西拖住的时候赶紧离开…… 孙局长传音给妖监局其他的人，让他们赶紧带着东西转移，他随即也要悄然离开，没想到刚走出一步，脖子便是一疼，孙局长愣了愣，不可置信地伸手碰了一下，低头，满手都是血…… 千霜收回剑，鼻尖闻到血腥味，她眸光微变，眼里划过暗色：“你可以试试，再走一步。” 地下。 昏暗的灯光映出了地下囚牢的景象。 两侧的囚笼被尸体和肢体碎块塞满，溢出的血液流淌在中间唯一可以过人的通道上，能淹没鞋底，摇曳的灯光在头顶闪烁，有尖利的桀桀笑声自不远处传来，什么东西在用指甲刮着铁栏杆，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在故意引诱他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走一走剧情，下章霸业号就会把鱼放出来啦。 因为五灵禁地的妖邪需要一个收尾，最近走的剧情就多了一点。 第106章 养鱼技巧一百 血腥的场面在观众眼中铺陈开来, 血腥又诡异，桀桀笑声更衬气氛的诡谲，昏暗的灯光渲染下, 效果简直堪比恐怖片。 有人坐在家里，直接给吓出了鬼叫。 张掌门眉头皱成川字，目光扫过周围的惨状，沉声道：“倒是小瞧了孙无极那败类, 以人饲妖这种事，他竟然也敢干出来……” 其他老头闻言，脸顿时黑了。 云家主面色微变, 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时候：“张掌门, 你难道是觉得孙无极在效仿当年的妖修？” 张掌门点点头, 长叹了一口气：“云家主, 当年你也在场，这场景跟那时何其相似, 妖修抓了三千人饲养妖邪, 而妖邪因吞噬人魂魄中的邪气增长了灵智，从而能为他所用，他驱策着被控制的妖邪, 利用妖邪的力量在上界开疆拓土，差点酿成大祸。” 所以, 有些下界人怀疑得并没有错，的确有上界败类在搞阴谋。 “不好！孙无极没跟来！”张掌门乍然回过神，赶紧往回赶。 千家主拦住他, 不紧不慢地抚了抚白胡子：“不急，老祖还在上面……我们还是先解决那个东西吧。” 【钱包君朝我撒钱：老祖是谁？不会是那个小姐姐吧！世界魔幻了……】 【海蓝时见鱼：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好的声音……】 【小明炸了毛：@摄像师，后面有东西，快转镜头！！！】 所有老头都顺着千家主的目光朝囚牢深处看去，那里，黑雾潮水般朝他们涌过来，桀桀笑声离他们越来越近，黑雾所过之处，两侧的尸骨如同被强酸腐蚀了一般，瞬间化作了一滩血水。 过道里的血水越积越多，几乎到了小腿。 弹幕上一片啊啊啊啊啊。 天知道他们好好看一个采访，现在为什么会被恐怖片场景吓得嗷嗷叫！ 张掌门长叹：“老夫今日为何要跟着老祖过来。”弄脏了衣服不说，最后还是要当打手。 太掉份了。 在黑雾狞笑着卷过来的时候，各掌门人纷纷发动本派绝学。 张掌门：归一拳 云家主：太清玄功 秦掌门：七星剑法 边掌门：罗汉掌 …… 那黑雾本极其厉害，一旦放出，分分钟就能毁掉半座城，但架不住老头多，群殴之下，boss级别的怪直接跟小怪似的被推倒了。 正要闭着眼惊叫的观众：“……”这就没了？ 有点刺激，还有点……爽。 老头们正要深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不好的东西藏在妖监局里，忽然接到了他们老祖的传音： “你们把这里的事处理好，今天之内，占领妖监局。” 老头们：“？？？” 什么占领妖监局！你来的时候不是这么对我们说的啊！ 主持大局的老祖貌似撂了挑子，老头们赶紧回到一片狼藉的妖监局大厅。 千霜果然已经离开了，甚至连孙无极都消失了，整个大厅一片血腥味，只留下一个记者缩在墙角，神经质地抱着膝盖颤抖，脖子可笑地缩在了衣领里，留下半张惊惧的脸露在外面。 千家主一惊，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急忙上前问：“怎么回事？那个红衣姑娘去哪了！” 记者浑身都在抖，手颤抖地指向一个角落：“她用剑……” 千家主听到这个开头，手中灵力一道灵力飞出，暗暗将微型摄像头击落。 记者咽了一下口水，却说不下去了。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场面。 这些掌门下去之后，孙局长想跑，被红衣姑娘拦下后，捂着脖子开始破口大骂。 下界骂人的也就那么几句，他不记得孙局长说了什么，总之，那姑娘突然把他踹倒在地。 然后……然后…… 她的剑割开孙局长的皮肤，一截一截地挑出了他的骨头，孙局长惊恐地张大了嘴，不知为何，却没能发出来惨叫声，只一会儿功夫，孙局长的脸色就变得惨白，而她分毫不乱，神色莫测，唇边甚至还带着微笑。 她挑出了孙局长四肢的骨头，白花花的骨头上还带着血迹，最后一截骨头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下。 那人便朝他看过来，眉间的黑色印记更显妖异……他以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了，没想到那人临到杀他的关头，却放下了剑，转身离开了…… 老头们自然也看到了孙无极的惨状，他躺在骨头堆里，浑身都是血，四肢被剖开，皮肉瘪了下去，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还没有死。 千家主闻到浓郁的血腥味，眉头忽而皱起，心道不好——老祖本就入了魔，最禁不起血腥味的刺激。 血会让老祖越来越想杀人，只要杀了一个，就会越杀越上瘾，心魔的力量也会因此变强，一旦有了开端，总有一天，老祖的神智会完全被心魔占据！ 千家主不知道千霜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是不是又砍了几个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离开了。 留下烂摊子给其他的老头。 老头们对着一片狼藉的妖监局，满脸面无表情。 * 无妄海。 碧空如洗，白色的飞鸟在天际翱翔而过，一息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整个无妄海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天空的所有景象清晰地照了出来。 一道红光突然砸落进海里，因为冲击力太强，激起了巨大的浪花，海面动荡了一会儿，逐渐恢复成平静的样子，然而没过一会儿，一圈圈波纹漾开，一个人仰面浮了上来。 千霜蹙眉看着澄澈的天，神色隐忍，手指紧紧攥起，想借此对抗心中蠢蠢欲动的杀意。 她长发散在海水当中，水藻一样散开，身上的红色是整个无妄海上最浓烈的色彩。 良久之后，千霜攥紧的手指渐渐松开，她没有起来，咸鱼般任凭海水将她推往不知名的方向。 又过了许久，天边已经燃起了血红色的晚霞，千霜漂着漂着，都感觉自己要睡过去了，耳边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空灵的歌声。 是谁在唱歌？ 千霜想起来，是那些长得还算好看的鲛人。 她又遇见它们了。 千霜感觉海面之下有什么东西朝她游了过来，还不只一个，大概是看她一个人在海面上漂，动也不动，以为她好欺负。 千霜手指一动，水底下一阵炸响，几条鱼尾甩出了海面，疯狂摆动了片刻，才在海面上消失不见。 千霜本以为给了它们点教训，它们就不敢再觊觎她了，没想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有鱼对她蠢蠢欲动。 可能是因为上一次她没把它们打出血，让它们觉得自己危险性不高，值得一拼？ 千霜一次次把围过来的鲛人打飞，然后鼻青脸肿的鲛人又一次次地朝她围过来——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千霜打飞的鱼多了，竟然觉得十分解压……而且还有点上头。 托它们的福，千霜心头盘桓的阴暗情绪终于散了一些。 千家主赶来的时候，千霜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咸鱼躺。 她躺在一块大礁石上，沐浴着一片橘红色的霞光，颇为闲适地一勾手指——一个鲛人就从海里飞了出来，再屈指一弹——那鲛人飞出去好远。 千家主找人的时候很急切，这会儿落在她身边，却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最后，老头拿出哄小孙女的语气哄千霜道：“老祖，我们回去吧？” “回哪？”千霜目光投向天际处缓缓沉下的半个太阳。 “回我们千家啊，”老头一愣，紧张道：“老祖，你不会又失忆了吧？” “……”千霜终于看他一眼：“嗯。” “啊？” “老头真不禁骗。”千霜偏过头，盯着千家主白花花的胡子半晌，感兴趣地挑了一下眉。 他小孙女每次看到他的胡子也是这个表情，千家主立刻警惕：“老祖，我们回家去吧？” “不急。”千霜说：“我先拔一拔你胡子，看看是不是假的。” “是真的——不是假的！老祖……哎呦！” 千家主年纪一大把了，差点被疼出眼泪。 “好了。”千霜站起来，看了一眼礁石上朝她凶狠龇牙的鲛人，淡声道：“走吧。” 他们一同回到千家，千霜没问妖监局那边的进度，千家主察觉到她兴致不高，便问道：“老祖，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千霜道：“给我找个清净的地方，我要闭关。” 千家主走在她身旁，闻言胡子一抖：“那老祖是更喜欢竹林、花谷，还是……” 千霜沉默地听了一会儿，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脚步不知何时也停下了。 她顿了顿，心念一动，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无妄海海边有很多建筑，是用来干什么的？” “那些啊，”千家主悻悻地：“有一部分是旅游公司的，给那些来上界旅游的人住，好像叫酒店……还有一部分，则是各个势力的。” “无妄海附近经常有异宝出世，每个势力都会派人来提早守着……后来听说下界的房屋住起来很是舒适，近期在无妄海海边建别墅的势力就变得越来越多……” 千家主迟疑道：“老祖，您钟意去那边？” 千霜只问：“我们千家有在那里建别墅吗？” 千家主道：“有是有的，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说上界旅游业的市场前景很好，就投资了……好像是十个亿，建了个度假村。” 千霜：“……” 千霜：“你也别骂他不成器了，现在这个年代，不啃老的孙子就是个好孙子。” 千家主叹了口气，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转而劝起了千霜，试图让她改变主意：“老祖，度假村那边一个人都没有，谁来照顾……” “我有手有脚。” 千霜道：“还有现在看到人，我都很想杀……老头，其中也包括你。” 千家主哑然失语。 千霜手指绕着腰上的玉佩，垂眸道：“懂了吗？” 他们站在夜空下，漫天的星星在闪耀着，朦胧的月光洒落在他们什么，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千霜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千家主：“这个，你先替我保管着。” 千家主一愣：“老祖，你还没看先祖的信吗？” 千霜说：“以后看。”等她恢复记忆了，她才有资格去看。 千家主看了看手里多加了一道防水阵法的信，缓慢点头：“好。” 第二天，千霜回到无妄海海边。 千行泽已经等着了。 他仍穿着正装，只是来的时候可能有些仓促，领口凌乱，衬衫也皱巴巴的，但千家基因很好，他生得俊美，就算弄成这样，那也不叫不修边幅，叫随性不羁。 千霜没问他怎么弄成这样子，毕竟是千家的后辈，给他留点面子。 千行泽把最大的那套海景别墅给了她，里面的生活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千霜再一次感叹有钱就是好，后人栽树，前人乘凉。 千行泽走之前给了千霜一个智脑，解释道：“老祖，您之前的智脑已经坏了，我给你换了一个新的，以前的信息还完整地保留着，这个您不用担心。” “……”她连记忆都没了，谁还担心这个。 千霜完全不记得之前自己有过一个智脑，使用智脑的方法自然也给忘了，不过千霜稳得很，微微颔首：“嗯……你做的很好。” 千行泽又说：“现在付钱，跟对方碰一碰智脑就可以了。” 千霜：“嗯。” …… 三年一代沟，千行泽和他老祖间不知隔着多少条代沟，他默然无言了许久，没有理由多留，跟千霜告别后，很快便离开了。 千行泽走后，千霜摆弄了一整天的智脑，终于把这玩意给整明白了。 所谓智脑，其实跟脑电波有点关系 智脑能连上使用者脑电波的频段，从而达到快捷操作的目的。 在修仙者这里，脑电波跟修仙之人的灵识又有点像，所以不管是上界人还是下界人，不管修不修仙，都可以用。 智脑里果然还保留着很多以前的数据，浏览的都是很有颜色的内容，千霜大致扫过一眼，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的确是她以前看过的东西。 不愧是她。 千霜在沙发上咸鱼式躺着，随手点开自己失忆前看了一半的古早，从头看起，结果被雷得不行，心魔蠢蠢欲动，她隐约又有了杀人的**。 渣男欠杀！圣母女主欠杀！ “……”千霜怕自己失控，退出去找了一篇沙雕文，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看起来。 她通宵了一夜，到了天明——她翻个身，继续看。 又是一天过去，咸鱼般苟着的日子让心魔都觉得索然无味，之后千霜又过了好几天如同复制粘贴过的日子，清心寡欲，心魔这才没有再闹出过事。 千霜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五灵门那边逛一逛，捡起从门缝里塞过来的纸条。 纸条上的问题往往很蠢，可在这种问题的下一行，总会有十分正经的回复。 收集纸条，算是她每天的一种小乐趣。 说不定收集到一定的量，能召唤神龙什么的。 不过一件事很奇怪，她后来想往门缝里塞纸，通通被五灵门门挡住了。 无论是写了字的纸还是白纸，五灵门都不让通过。 只有写了问题和回复的纸每天从门后塞过来。 千霜偶尔郁闷的时候，会去无妄海找鲛人。 鲛人皮厚，十分抗打，力道稍微轻一点就不会打出血，堪称解压利器。 …… 这样的日子在重复，不知重复到第几天，某个环节就变了。 这一天，千霜来到五灵门边，没收到问答小纸条。 ……可能门那边的人以为这边没人，所以走了。 当然，也可能是纸条被风卷走……不过，山洞里并没有风。 千霜蹲在五灵门前，再一次试着往里面塞纸，这一次，写着“你还在吗”的纸塞进去了。 并且，第一次收到了回复。 “速到？”千霜念出上面好似匆匆写上的两个字，脑袋上缓缓冒出：？？？ 她忽然发现，纸条的背面，多加了一个几乎透明的防水阵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我很长，真的……很长。 第107章 养鱼技巧一百零一 看来是门后的人加上的。 这就奇怪了, 五灵门后的空间里难道充满了水吗？如果是这样, 为什么没有水从那边渗过来？ 千霜摸了摸身上, 还剩下最后一张A 4大的纸, 她略一思索, 把这张纸一点点塞进门下，塞到她这边还剩下一小截的时候, 门那边突然传来一股拉力, 很轻微的一下。 千霜：……？？？ 千霜这次不过是想试验一下门后面到底是不是充满了水, 这下以后, 她就感到门后的人似乎想拽走她这张纸, 只是不知为何，仿佛力不从心一般, 力道依旧很轻。 “……”千霜当机立断, 把纸抽了回来……然后默然地看着湿掉的另一半纸，上面被抓破了好几道。 很显然，因为纸被水泡软了, 一扯就破, 才出现了这种情况。 千霜越发迷惑。 难道…… 五灵门之所以挡在这里, 是因为它后面是什么洪荒大泽，一旦打开, 整个世界都会被淹没？ 千霜蹲在门前猜测的时候，商衍在门后要被气死了。 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都给他了还要收回去——而且她又不加防水阵法！ 逗鱼玩呢！？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商衍感到他一口尖牙十分的痒！ 鱼想咬人！ 商衍本来还打算等会儿给她一个惊喜，现在只想给她一个惊吓！ 混蛋，你的惊喜没了！ 【别陪她玩了】霸业号说【现在就走？】 商衍犹豫了一下, 摇了摇头：“我还有东西要拿。” 霸业号没再说话。 商衍走之前，仍是意难平，尾巴往门上狠狠一甩，这才生着闷气离开了。 霸业号：【……】有它什么事？ 终究是一扇门担下了所有。 门那边的千霜琢磨不出个所以然，盯着纸沉默了数秒，又看了一眼门缝，叹了口气，两根手指夹着写了“速到”的纸条，把湿了一半的纸在掌心揉成一团，随手砸在了门上。 霸业号：【……】 “走了。” 千霜化作流光，离开了五灵禁地。 一出去，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早上出来时还晴空万里的天，此刻已经阴沉下来，一层层浓厚的乌云占据了整个天空，云层中间或划过一道闪电，很像那天邪物出世的征兆。 千霜感应到南极困住妖主的封印并没有破，看样子不是妖主，而且，那些乌云里没有邪气凝聚，只是普通的乌云。 千霜思考片刻——决定回家瘫着。 咸鱼就要有咸鱼的样子。 她往无妄海海边的度假村而去。 * 商衍回到王宫，飞快地收拾起东西。 考虑到自己不知道会被霸业号送到什么地方，稳妥起见，他把从陆地上带下来的衣服找出来穿上，想了想，他还带上了：千霜缝的那只丑兔子，放在袖子里;宝物若干，藏在鳞片里;定水珠一颗，缩小了，也藏在了鳞片里。 除了这些，商衍就没什么要带的了。 他的气早就在看到被缝得鼻歪嘴斜的丑兔子时消去了一些，于是出门前，商衍犹豫了一下，凝出了一面水镜……照了照自己。 他怕眼下又出现黑眼圈。 没有人鱼会草率地去见他们的恋人——不论男女，都至少会打扮上一个小时。 水镜里的人鱼抿了抿唇，稍稍张开嘴，露出尖利如钢锯的白牙。 他犹豫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 …… 临走前，商衍把千霜那日送给他的淡蓝色花环放进一个盒子里。 花环上的花已经枯萎了，商衍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所以并不是很难过。 毕竟花开还有那么多个来年，只要她在，他可以年年都拥有这样一个花环。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商衍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雀跃，他往回游去，速度越来越快，冰蓝色的眸中漾开笑意，心尖颤巍巍地托着无可言喻的期待。 她一定不会想到他也能去到她的世界，要是问起来，他该怎么答呢？ 她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管她什么反应，他是真的太想她了，肯定是要先去亲亲她的……虽然有点不矜持。 商衍很快回到了那个山洞，速度比平时还快上一倍。 霸业号：【走之前，有件事要跟你说。】 “？”商衍等了好久，都没等来回复，忍不住问：“什么……事？” 他心里忽而惴惴不安起来，没加防水阵法的纸……以及纸上奇怪的内容在他脑海中晃过，他睫毛微颤，不敢细想。 霸业号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在那边给你争取到了一点权限，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不会再对你产生约束力，主要是两项内容。】 【第一：你可以在不下雨的情况下说话，但每句话所用时间相加，不超过十五分钟】 【第二：你可以在不下雨的情况下变幻人腿，每天时限两个小时。】 原来是这个。 “我知道了。”商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谢谢你。” 五灵门上再次发出五色光芒，商衍没有犹豫，毅然朝白光处游去。 纵然前路未知，但他知道她在那里，便足矣。 人鱼一旦认定一生的伴侣，就会不顾一切去追逐自己的所爱，无惧无畏。 商衍感到自己离开了海水，只一瞬间，他便从一个地方坠落，“扑通”一声，整条鱼掉进了水里。 这水不似海底城的海水那般温暖，刺骨的冰冷，商衍被冻得一懵，顶着惊涛骇浪钻出了动荡的水面。 他四处张望，发现他所处的地方竟然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 只是这片海似乎将要起海上风暴，天空中布满了乌云，有狰狞的闪电划破天际，海浪已经翻了起来，雨还没开始下，商衍闻到了海的咸腥味。 【往南边游。】霸业号提醒道。 商衍钻入水下，避开打过来的浪头，一边问：“她在那吗？” 【在。】霸业号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鱼，混元界会起排斥反应……你最好快点去到千霜那里，她有福泽加身，能护着你不被雷劈。】 商衍依言往南边极速游去。 此时，因为两界时间流速不同，千霜才堪堪到了无妄海海边。 千行泽投资的度假村还未开放，而度假村的另一边，则是给下界上来旅游的人住的酒店，酒店旁开着一条商业街——都是修士开的，卖一些纪念品。 无妄海的沙滩离这个酒店有点远，正因如此，当暴雨将至，一阵阵凶猛的海浪打上来的时候，之前在沙滩上玩耍的下界人措手不及，一眨眼的功夫就差点被卷走几个。 人们反应过来，开始逃跑的时候，逐渐变高的海浪紧跟着推了过来。 落在后面的一个小女孩很快被卷走了，她的母亲已经快到安全区域，见状，哭喊着要回去追，被她丈夫拖住了，母亲狠狠一挣，挣开了就往回跑，男人不知所措，赶紧跟了过去。 呼啸的海风里，多了撕心裂肺的喊声。 千霜恰好路过，看了眼那对夫妻，改变方向，扎进海水中，一手捞起了那个小女孩。 她把不停呛咳的小女孩塞进那母亲的怀里，回身单手结印，迅速展开结界，挡住了铺天盖地推过来的海水。 “快回去。”千霜对后面三个人说道。 “谢谢你！谢谢你！！”夫妻两人连连道谢，还想留下联系方式，被千霜催了一句，怕打扰到她施法，才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女孩离开了。 千霜也不想在这久留，正打算结一个大一点的结界，就看到面前汹涌的海浪忽而平息了下去，紧接着，整片无妄海都好似被什么力量控制住，逐渐变得平静无波。 “？？” 正常情况下，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如果有，就说明另一种不正常因素出现了。 千霜撤回结界，起了点兴趣，飞到无妄海上方察看情况。 乌云似乎散去了一点，海面的情况也清晰了许多。 平静得诡异的海面，任何一点异动都被衬得无比显眼，千霜余光忽然看到礁石群那边有人影一闪而过，她微微眯起眼，身影一闪，下一刻，就出现在了那块礁石旁边。 一截蓝色的尾鳍恰好消失在礁石后，过了一会儿，又不小心露出来了一点半透明的尾巴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偷摸摸伸出来，捏着那点尾巴尖，再次消失在了礁石后。 千霜默默地看着：“……” 鲛人？ 千霜心想，鲛人怎么跑到这来了？ 难道是被冲过来的？ 她鼻尖掠过似乎有些熟悉的香气，千霜皱了皱眉，决定去看看。 鲛人是低阶妖兽，没有鲛人能做到控制整个无妄海，这条鲛人还是有问题。 那鲛人躲在一个大礁石的后头，千霜踩着周围的礁石，扶着这块大礁石，故意不紧不慢地逼过去。 她弄出点动静，想直接把后面的鱼吓出来，天罡剑拿在手上，剑身折射出的寒光映在了礁石上。 “咔嚓——” “咔嚓——” 商衍躲在礁石后，心跳得很快很快，听到她接近的声音，尾巴尖紧张地卷了起来。 要冷静！要镇定！ 但当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头脑一蒙，整条鱼忍不住就扑了过去。 他的速度太快，千霜根本来不及反应，只道了一句：“你怎么……”就被扑到怀里的鱼寻到唇，仰头吻住了。 千霜：“？？？” 千霜：“！！！” 史级迷惑！！ 她，千家老祖，跺一跺脚，全世界都要颤抖的存在。 今天。 被一条不认识的鱼强吻了？ 晚节不保，可悲可叹。 所有的想法在一瞬间掠过脑海，下一秒，千霜猛地往后，赶紧退开，这时，她才完全看清这条对她耍流氓的土匪鱼的模样。 他长得极其美貌，冰蓝色的眸子如一汪冰洋，眉心有着冰蓝色的印记，让他美貌更甚，嫣红的唇如同玫瑰绽放，十分诱人，银发如瀑，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与深蓝色的鱼尾相衬。 那个尾巴看上去也很好摸…… 可以说，他从头发丝到尾巴尖都长在了千霜的审美上。 如此，千霜被陌生鱼强吻的怒气顿时散了一些。 那条鱼被她拒绝，眼底漫上迷茫，过了一会儿，他神色变得无措和委屈，垂下头，低声道：“你见到我都不开心……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条鲛人居然还会说话，事情更奇怪了。 不过抛却这点不谈，他声音也很好听——唱歌的时候肯定更好听，千霜心想。 千霜瞧着他，忽而挑了一下眉，玩味道：“你这条鱼，对每个女孩子都会这么说吗？” “嗯？”商衍张了张嘴，没有反应过来。 千霜看着他傻掉的样子，莫名觉得很可爱，目光落在他的唇上：“虽然你长得好看，但也不能乱亲人啊。” “……”商衍完全愣住了，他猜测了很多种她见到他时的反应，却唯独没有猜到这一种……曾经说喜欢他的人，面对他时，神色是完全陌生的。 没有惊喜，没有高兴，也没有生气。 好像他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鱼。 商衍忽而感到全身发冷，睁大眼，不敢置信地问她：“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最近确实有点失忆呢。”千霜摸了一下他的尾巴，捻了捻指尖，转眸瞧他，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你又知道了？” “……”商衍张了张嘴，唇瓣微颤，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叫他几乎有些窒息，他抓着她的手，还是不信，执着地问：“你别逗我了，你再逗我……再逗我就要生气了！” 他声音发颤，神情几乎有点凶，尾鳍都激动地炸开了，千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貌似在认真思考。 商衍于是又有了点希望，却见她抬起眸，认真道：“你这条鱼是不是……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虐吗？不虐！超甜。 一上来就亲了呢。 第108章 养鱼技巧一百零二 商衍听了这话, 嘴唇就紧紧抿起了, 抬起眼凝视着她淡然无波的神情, 不甘心地问：“你真的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千霜往他露出来的锁骨看了一眼，扫过他身上穿的衣服，眼里闪过遗憾, 不自觉伸手玩起他尾巴，深沉道：“又不馋你的身子。” 手都开始乱摸他的尾巴了！还说不馋他身子！商衍一尾巴抽在她手上，气得眼眶泛红：“你好好说话！混蛋！别乱摸我！” “好好好, ”千霜嘴上说着好, 先迎合他一下, 手上却半点没客气：“再摸一下。” “！！！”鱼真的要生气了！ 商衍推开她的手, 摆着尾巴往外面滑, 一边愤愤道：“你再记不起我，我就要走了！我回到海里去，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 千霜挤在礁石后面，半蹲着，看着他往海边挪，很无奈地摊手：“你要我记起什么？我在一个地方呆了几百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绝不可能认识你, 你我本无缘啊。” 商衍心口蓦然又疼了一下。 她还记得守门的事，唯独忘了他……到底是为什么？说好了，她一定会回来的……都是骗他的。 商衍忽然想起她以前给他讲过的故事, 那个人鱼公主，为了一个人类，抛弃了尾巴来到岸上，看着所爱之人与他人在一起，选择了成全他们，化作虚无的泡沫。 他那时听了，只觉得那条人鱼好傻。 人类的感情这么虚伪，没有人鱼会用自己最珍贵的尾巴去换一双腿，更没有人鱼会傻到用生命去成全背叛的爱人。 可他却偏偏成了那样傻的鱼。 他以为，她跟别的人类是不同的，她说过的话、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她说回来后就跟他成婚，他就信了。 可如果他一直在门那边等着，他就永远等不到她回来了。 其实不是人鱼傻，是因为喜欢上那个人的一瞬间，在所有人鱼眼里，他们的人类都跟“别的人类”是不同的。 他们愿意相信那人许过的诺言都是真的，奈何？ 商衍感到一阵窒息，他想回到海里，把自己放在一个狭窄的地方，或许那样，他就不会感到心脏如同被刀割过一般，一滴滴渗出血来。 他靠在礁石上，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千霜从另一边绕过去，就看到他忽然不动了。 他银发被海风吹得凌乱，神情落寞地看着远方的海，鸦青色的长睫微微颤抖，眉心的冰蓝色印记仿佛也黯淡了不少。 千霜脑补出一个狗血故事，猜测这条鱼可能是被一个人类给丢下了，他辛辛苦苦找过来，却不小心认错了人，便以为恋人将他忘了。 千霜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又看看他身上，柔顺的银发和白衣都湿掉了，他尾巴蜷缩在一起，好像没了安全感，满脸都是茫然，打眼看去，怪可怜的。 千霜把天罡剑随手插在一边的石缝里，凑过去求证：“是被人类骗了？” 商衍：“……” 伤心事被重提，他尾巴愤怒地拍了一下水，语气不比之前，超级超级凶：“你混蛋！” “我怎么又混蛋了？”千霜饶有兴趣地瞧他，看他别过脸去，好像不想跟她说话，偏要故意地凑上去：“被骗了就被骗了，证明那人是个人渣嘛，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别人要的。” 商衍长得美，是条有惨痛经历的鱼，千霜对他就格外有耐心，开导他说：“你看，你这个条件，勾勾手指就是一片小姑娘，何必吊死在一棵书上，到时候左拥右抱，岂不是更快活？” 商衍表情有点古怪：“……你、你别说了！”这混蛋骚操作又多了两个，自己骂自己人渣，还怂恿他给她自己戴绿帽，他都不知道该继续生气还是该笑。 千霜又凑近一点，眯起眼，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线条流畅的脖子，目光略过他微微滚动的漂亮喉结，想起他之前羞赧而大胆的亲过来的模样，仿佛能予取予求似的，眸光忽而暗了一下：“还喜欢她吗？” 商衍仍然别着头，不想看她的样子，闷声道：“不喜欢了！” 千霜去扳他的脸：“那你再仔细看看我，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商衍不让她扳，伸手去拉她的手，她这人坏得越发放肆，不容他拒绝，直接按住了他的双手，不多时，一条绳子从她长袖中探出，缠上了他的手腕。 商衍手被绑住：“！！！” 他挣了两下，那绳子诡异非常，竟然越缠越紧。 千霜瞥了有些慌张的鱼一眼，淡声道：“别动了，这是捆仙绳，越动，它缠得越紧。” 商衍睁大眼，后知后觉才察觉到了失忆的千霜有些危险，警惕道：“你……你做什么？” 生气也这么好看，千霜心想，把他的脸扳过来 ，凑上去说：“你看，我跟那人长得真的很像？” 美得妖异的脸徒然放大，商衍气息有些不稳，想避开她很有侵略性的眼神，下巴却被捏住了。 商衍看到她眉心的堕魔印，唇瓣抿了一下，终于冷静了一些：“不是……很像。” “哪里不像？”她反问。 商衍喉结滚动了一下，嫣红的唇瓣轻轻抿起，心里涌上一阵难过。 “既然没人要你，”千霜摸了一下他的尾巴，神色莫测地勾了一下唇：“那我就捡走了。” “……！！！” 她说着，把炸了尾巴的鱼勾在怀里，打横就要把鱼抱起来。 “我不同意！”商衍赌着气不停挣扎，好几次差点蹦到海里去。 千霜环着他的手微微收紧，声音压低了一些，显出些许冷酷意味：“那可由不得你。” “要怪，只能怪你这条鱼犯傻，认错了人。”她十分恶劣地颠倒是非。 “……”不要脸！ 商衍还想骂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时间到了！ 他尾巴摆了摆，瞪着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心里十分憋屈。 她完了！ 居然这么对他！ 一阵失重感突然袭来，商衍猝不及防，下意识用被捆着的手环住她脖子。 “现在知道怕了？”千霜说 “……” “怎么不说话了？”千霜瞥他一眼：“闹腾累了？” 商衍：“……”不，是他坏掉了。 千霜皱起眉头：“你该不会是想咬舌自尽吧？” “……”商衍很凶地瞪她，感觉牙又开始痒了。 见到这个表情，千霜就知道他没这个意思，具体怎么样，回去再看。 几息之后，他们落在别墅门口。 千霜便开锁边说：“以后把你关里面，每天给我玩，怎么样？” “！！”这混蛋！ 鱼终于被完全激怒，张口咬上了千霜的脖子。 千霜皱了皱眉头，抱着他踹门进去：“真不会说话了？” 商衍牙齿终于松开她脖子，尾巴抽了她一下，一下不够，他满心的憋屈，又多抽了几下。 他尾巴厚实，抽在衣服上，“啪啪”的声音格外响亮，只见得凶了，其实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心里气着，却仍然不舍得打太重，放了很多水。 “啪！”叫你不记得我！ “啪！”叫你捆我！ “啪！”叫你这么坏！ 千霜轻啧一声：“还挺凶。”她把他放在沙发上，摸了摸脖子，竟然没有给咬出血。 千霜回忆了一下鲛人的满口尖牙，扯了扯他尾巴：“张嘴给我看看。” 闻言，商衍就有些心虚，开始往沙发的角落里缩。 他就是不张。 千霜把他按住，捏住他下巴让他张嘴，看到他整齐平滑的牙。 她愣了愣，神色忽而阴沉下来：“谁给你磨平的？” 鲛人在无妄海是一种低阶妖兽，实力很弱，除了很抗打，能用歌声诱来猎物，剩下能用的就是尖牙。 他的牙都被磨平了，以后靠什么撕开猎物？ 千霜心想，他长得这么好看，尖牙是他身上唯一有攻击性的东西，定是那个人渣想将他圈养着，才哄骗着他磨平了自己的牙。 这条鱼真是个傻的。 就这么喜欢那个人？ 商衍往后缩，挣开她捏着他下巴的手，看了看她，垂下了头。 他就知道，她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很高兴。 人鱼的舌头不会被尖牙刺破，但人类不同，他只是不想在亲她的时候，不小心咬伤她。 商衍推了推她，没推开，见她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眼神凶得好像要吃鱼，他抿了一下唇，指了指自己。 他自己磨的。 一鱼做事一鱼担。 他磨都磨了，她能怎么样。 “傻鱼！”她揪了一下鱼尾巴，骂他说。 商衍被她凶了一句，一直积压着的委屈与恐慌终于爆发。 他眼眶迅速地红了。 人鱼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把鱼凶哭的千霜：“……”是她太强了？还是说鱼都是水做的？ 千霜把他手腕上的捆仙绳解开，伸手揉了揉他刚刚被自己揪过的尾巴尖，看到他手腕上一圈的淡红痕迹，问他说：“这要不要也给你揉揉？” 商衍把尾巴从她手里抽出来，不理她。千霜就把手伸过去，商衍见此，赌着气把手背到了身后。 千霜握了个空，在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来，转而退开了一些。 她把客厅的大光屏打开，放了《猫和老鼠》，然后便离开了。 商衍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悄悄去看，就看见千霜进了一个黑糊糊的房间。 商衍没看多久，注意力就被动画片吸引了过去，偶尔瞄一眼那个房间，想知道她去做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千霜从里面抱出一条毯子，披在他身上，又拿了毛巾给他擦半湿不湿的银发。 光屏里的表演虽然有点奇怪，但很有趣，商衍看了几集，心情就好了许多，再加上千霜手法很温柔，擦得他有点舒服，他尾巴在毯子的遮掩下，小小地摆了摆。 商衍心想，明明有灵力可以直接蒸干，她偏要用擦的，他很怀疑是故意的。 千霜在后面问：“真不能说话了？” 商衍看着电视，点点头。 千霜没多想。 鲛人能说话本就很奇怪，突然变成小哑巴，貌似也挺正常。 “想不想吃点什么？” 商衍其实不是很饿，但考虑到她可能没吃饭，就点了点头。 “那我随便发挥了？”千霜玩着他软乎乎的头发丝问。 点头。 他这会儿好乖。 千霜就拎起一个围裙，镇定地往厨房去了。 商衍不知道她失忆后还会不会做饭，颇有些担忧，听到厨房里滋啦滋啦的热油声，心惊胆战地炸了尾巴。 好在他还记得千霜修为很高，不怕那些油，尾巴渐渐放松下来，一边看着动画片一边注意着厨房的动静。 终于，厨房的一切声音都停下了。 商衍转头过去，徒然瞪大了眼。 千霜从厨房里走出来，冷静的摘下满是油渍的围裙，伸手扒拉了一下烧出好几个窟窿的红裙，在厨房门口沉思良久，红唇淡淡地吐出六个字：“还是订外卖吧。” 商衍：“……” 他闻到了一股焦味，也不知道她烧坏了什么东西。 千霜在智脑上操作一番，然后在商衍旁边坐下，瘫在沙发上，陪他一起看。 商衍裹着毯子偷偷看她，尾巴尖在毯子下一抖一抖的。 这次，他触碰到的，终于是真实的她了。 跟梦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现实中更好看些，眉心的堕魔印也更加妖异，身上比之前还要暖和。 商衍不知道千霜失忆的原因，但霸业号那时候吞吞吐吐的，它一定知道什么—— 商衍忽然想起来，霸业号曾提到过，千霜与它做了一个“交易”，这会不会与她丢失的记忆有关？ 商衍当前联系不到霸业号，因为事关千霜，他也不敢贸然将他们的事告诉她，只能在心里反复推测。 “看够了吗？”千霜冷不丁说：“是不是我太美了？才叫你看得移不开眼？” 他看她很不要脸。 商衍瞪她一眼，转过脸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千霜说：“毯子给我盖一点。” 被套路得多了，商衍才不相信她的鬼话，说是盖毯子，等会儿又玩起他尾巴。 千霜又：“你的衣服湿了，不如脱下来。” 商衍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冷哼一声。 “啧。”千霜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他不给，她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趁着鱼全神贯注地看动画片，她把手伸进毯子里，揉了一下他尾鳍，被他尾巴不轻不重打了一下。 千霜笑了一声，还想伸手摸，从酒店那边送来的外卖正好到了。 千霜把外卖拿进门，摆了满满一茶几的东西，让商衍挑着吃。 商衍看了一圈，发现都是肉。 他挑了一样看起来很好吃的，往千霜那推了推。 “这个不要？”千霜问。 商衍摇头，再推。 “给我的？” 点头。 “……”千霜看了看那道菜，说：“我辟谷了。” 辟谷？商衍歪了一下头，冰蓝眼眸中露出些迷茫。 千霜被他萌到，眯了一下眼：“就是不用吃饭。” 竟然比人鱼还厉害！ 商衍都被震惊了！ 千霜给他一个勺子，扯了扯他尾巴，让他吃东西。 鲛人吃点肉就可以，超级好养活。 商衍就开始吃，他刚开始用着被磨平的牙还有点不习惯，因为嚼肉有点费劲，但过了一会儿，也就适应了。 尖牙会伴随着吃肉再次长出，过不了多久，他可能又得磨牙了。 作者有话要说：103章，106章修了关于千行泽的内容，其他内容都没有变。 千行泽是早就设想好的人物，稍稍带了一点背景，我不知道这样也有雷点，今天去搜了一下，才知道真有其事。 你没法指望一个新手作者能有这个意识，在文案里为了一个戏份一点点的小配角标雷。 看文最主要的还是快乐，为了避免给更多人带来不适，所以小修了一下，可看可不看，那几个情节可有可无，并不是很重要。 希望大家能理解，谢谢。 第109章 养鱼技巧一百零三 商衍没吃太多, 怕留给千霜不好的印象，只矜持地吃了半数的菜。 “……” 即便他考虑得如此“周到”, 千霜的三观还是被冲击到了。 她默然地看着被解决掉的半桌子菜，瞄了他一眼, 见他好像没吃撑, 心想, 居然有鲛人那么能吃？ ……算了，能吃是福。 可能……这是条变异的鱼吧。 千霜收拾了桌子，窝回沙发里继续瘫着, 那条鱼似乎心情变好了许多, 深蓝色的鱼尾巴从毯子底下探出来, 一甩一甩地, 偶尔被动画片吓到, 尾鳍还会炸开, 过了好一会儿才会慢慢缩回。 千霜觉得很有意思, 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尾巴看了许久, 掀起眼皮, 见他看动画片看得专注，就开始伸手过去骚扰他。 商衍眼睛看着屏幕, 凭本能挡了几下，那只手再次伸过来的时候，他索性尾巴一抬，把她的咸猪手压在了尾巴下面。 他倒不是不想给她摸，毕竟再亲密的事情他们都做过……只是他发.情.期将近, 她这么摸他尾巴，让他很难做鱼。 千霜另一只手撑着沙发，凑过去一点，说：“你压着我手了。” 商衍无动于衷。 千霜：“你让我出来，我等会不弄你。” 商衍被哄骗过这么多次了，哪会信她骗鱼的鬼话，继续无动于衷。 千霜叹了一口气：“其实你这条鱼……有点重，压得我——” 商衍：“！！！” 不及千霜说完，他就把尾巴挪开了。 重？不存在的。 千霜把手给他看：“看，手都给压出印子了。” 商衍无限心虚地一低头，就看到千霜手背上的鳞片状红痕，一块块的十分醒目。 商衍怀疑鱼生：“……”他真的有这么重？ “你弄的，给我揉揉。”千霜观察着他一张美人脸上的羞愧神情，勾唇道。 她原本只是想逗弄他，没想到这条傻鱼当真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心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很轻很轻地给她揉。 他银色的长发散在身后，已经干了，显得十分柔顺，抿着唇时有点乖，从侧面看，他睫毛卷翘，皮肤瓷白，模样又冷又美。 千霜挑了一下眉，想说点什么，话都已经含在嘴里了，最后却没说出口。 商衍给她揉了一会儿，见她苍白的手背上红印已消，就把她的手放了回去，然后转过头继续看动画片。 千霜没再来骚扰他，把手放在鼻尖嗅了嗅，残留在上面的冷香还未散去，她手指蹭过鼻尖，凝视着他俊美的侧脸，眸色暗了许多。 她靠回沙发上，想了想，摆弄起智脑。 * 时间流逝的飞快，转眼已经到了晚上，千霜把客厅的灯都关了，只留下光屏还散发着荧光。 诙谐的音乐响起时，千霜感到肩膀一重，枕上来一个脑袋。 “？”千霜稍稍偏过头，发现商衍困倦地闭着眼，已经睡着了。 他似乎还嫌此时的姿势有些不舒服，往下蹭了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这才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他还真是不怕生，千霜心想，心也蛮大，不怕被她剁了。 千霜戳了戳他鼻尖，商衍睡得跟条咸鱼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让他在这睡好像太委屈他了，千霜隐约记起楼上还有个豪华版浴缸，把他打横抱起来，慢吞吞往楼上走去。 她还要放水，就把鱼放在卧室的床上，自己先去了浴室，回来的时候，千霜发现鱼已经自发地卷着被子睡了，他半张脸都埋在了雪白的被子底下，浅蓝半透明的尾鳍在床尾露出了一小截。 千霜：“……” 鱼还需要盖被子睡觉的吗？ 千霜在床边坐下，思索了一会儿，戳了戳他的脑门。 鱼纹丝不动。 千霜起身，从一个旮旯角落里找到一根鸡毛掸子，在上面拔出一根金棕色的鸡毛，转而朝床边走去。 千霜掀开挡住他半边脸的被子，那根鸡毛很恶劣地挠了挠他漂亮的喉结，而后又扫过他的脸蛋、眼皮。 鱼岿然不动。 这样都不动？ 千.小恶魔.霜感到一丝挫败，垂眸时，忽然瞧见了落在被子外的一只玩偶兔子。 那玩偶兔子十分的丑，歪斜的眼睛，翘起诡异弧度的血红色三瓣嘴，甚至针脚都有点不齐。 它倒在床上，歪斜的眼睛不偏不倚地瞧着她，三瓣嘴高高上扬。 不知为何，视线触及它时，千霜便感到脑袋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安生了好几日的心魔徒然之间变得格外强盛，她攥住手指，强行压下毁灭的欲//望，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须臾，她几乎已经站不稳，半跪在地，眼中泛起可怖的猩红，一手在地上拼命地摸着什么。 她在摸剑。 她一定要杀了那个东西！！ 可是，她的剑呢！？ 【滴——恶念值100，杀意值78，警告！！警告！！】 商衍被这声音惊醒，睁开眼时，就看到千霜在地上找着什么。 情况好像不太对劲，他赶紧撑着床起来，伸手去拉她。 这一拉，千霜突然就不动了，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血眸，眉间的堕魔印越发妖异，隐隐散发着黑气。 “你看见，我的剑了吗？”她嗓音低哑。 商衍心下一凛，徒然有了危机感，同一时间，霸业号突然道：【快离开这里！她失控了！】 商衍不及多想，迅速把被子扔了过去，变幻出双腿，在那一瞬间翻身下床，离开了这个房间。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紧紧地追了上来。 【别让她抓到你。】霸业号语速很快，较平日多了一丝严肃：【这不是千霜，是她的心魔，心魔会杀了这周围一切活物。】 “为什么她的心魔会突然出现？”商衍皱眉，在心里问。 【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她的心魔。】 【求而不得之事，悲欢合散之事，无尽悔恨之事……都是她的心魔。】 商衍回头看了一眼，却说：“我不能离开。” 他已经到了一间客房门口，身后千霜鬼魅般无声地追了上来，商衍进了客房，迅速用水灵力结成的锁链将紧随而至的千霜困住，他转而用力把挣扎着的人按在地上，咬破舌尖，低头吻住她的唇，把含着的血渡进她的嘴里。 商衍不知道该用多少量，一连渡了两次，才喘着气，紧紧地把狂躁的千霜按在怀里。 好在人鱼毒血对千霜仍有效果，千霜持续暴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慢慢平复下来，挣扎的力气减弱，直至完全消失，看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 霸业号：【……】 商衍见此松了一口气，舔/了/舔/唇边蹭上的鲜血，把千霜抱起来，往原来那个卧室走。 把千霜放到床上后，商衍发现了那只掉出来的兔子，他把兔子捏在手里，神色沉了沉，目光落在千霜惨白的脸上。 是因为……这个吗？ 在他身上，她又有哪些心魔？ 商衍矮身摸了摸她的脸，指腹擦去她唇边的血，他看了她一会儿，上了床，倾身正想想给她解毒，忽而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因为刚才情况紧急，他考虑得不周，咬破舌尖纵然喂血方便……但以后若想解毒，就会变得十分不便。 这可怎么办？ 商衍有些着急，他不知道千霜能不能扛住两口毒血的量，只能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时刻察看着她的情况，同时等待着舌尖上的伤被水灵力修复好。 商衍这时才有空问霸业号：“她失忆了，是不是跟你之前跟她做的交易有关？” 【是。】霸业号承认：【我与她做了一个交易，她给我她的全部记忆，而我帮她洗去半数邪气，为她争取清醒的时间。】 “清醒的……时间？” 【若不是如此，她的身体如今早已经被心魔占据。】 “那刚刚……” 【暂时性的。】 商衍看着千霜的眉眼，恍然道：“所以，之前她给我纸条的时候，就已经不记得我了……” 霸业号道：【我怕你分心，才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主封印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她的心魔……”商衍扣住千霜的手，低声在心里道：“有办法除去吗？” 这次霸业号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从来没有成功去除心魔的人。】 商衍听着，垂下眼帘挡住泛红的眼眶，强压住心底铺天盖地的难过与绝望。 【不过，你可以试试。】霸业号说：【从她的记忆中，或许能找到心魔的根源。】 一只白色的光球出现在商衍身边，有手掌大小，银白的流光缠绕其上，使它显得神秘而危险。 商衍愣了一下，伸出手去，那光球如有所感，晃悠悠地飞了过来，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手心，轻柔地如同一朵云，一片云，但奇异的是，它的温度却十分地炽热。 【虽然你很可能改变不了什么。】霸业号说。 可是，总得去试试的。 商衍舌尖抵住上颚，发现已经不流血了，他低下头，驾轻就熟地撬开她的牙关，缠住她的舌头。 霸业号：【……】 商衍给千霜解了一会儿毒，才起身问它：“那个恶念值，杀意值又是什么？” 【恶念值，达到100，千霜将会失去理智。杀意值，达到100，千霜将会大开杀戒。智能监测，数值很有参考价值。】 “……” 商衍莫名无言，给千霜掖了掖被子，看到她泛紫的唇色淡去了一些，想了想，他再次低下头。 刚要亲上的时候，挺尸的千霜忽然睁开了眼，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你做什么？” 商衍：“……”在认真解毒，你信吗？ 千霜没得到回答，倔强地睁着眼，一只凝视着他，商衍被盯得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动机，仓皇地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移开手，发现千霜眼下发黑，因为毒发，又昏迷了过去。 商衍：“……” 霸业号：【……】 作者有话要说：人鱼毒血=强效镇定剂 第110章 养鱼技巧一百零四 商衍舔了一下唇, 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想解毒只能趁今晚，不然拖到明天, 等她清醒后，他没办法跟她解释这种特殊的解毒方式。 试想一下, 如果忽然有一条陌生鱼说要亲亲才能解毒, 而那条鱼你昨天才刚认识, 你会接受这件事？ 肯定接受不了。 想到这里，商衍不再犹豫，跪坐在千霜旁边, 低头凑过去。 …… 良久以后。 商衍气喘吁吁地躺在千霜身边, 伸手抱住了她, 他浑身都有点难受, 尾巴下意识地缠上了千霜的腿, 这才感觉那股躁动被压下去一些。 他感到舒服的同时, 又觉得自己乘人之危, 有点卑鄙。 但千霜本就是他的人类, 抱她和拿尾巴蹭她都是理所应当的, 他想清楚后，就心安理得地抱着了, 尾巴也缠着她双腿，亲热地蹭来蹭去。 她离开的那些日子里，他每天都渴望着能这么抱她。 商衍抱着抱着，又探头去看她眉心的堕魔印，虽然堕魔印在上界是个不祥的印记, 但在商衍看来，这个堕魔印留在千霜的眉心，却是顶好看的，危险又神秘，对鱼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商衍伸手碰了碰，指尖触到的温度是温热的。 商衍如同被烫到了一般，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看了她许久。 他尾巴尖不好意思地卷起，把脸埋到了她的脖颈里，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把记忆光球托了过来。 “这个要怎么收起来？” 霸业号道：【放千霜身上。】 商衍：“？” 【记忆光球不能被抽离太久，否则将会溃散，把它放在千霜的识海就好，到了时间，它会重新与千霜的识海融合。】 商衍不懂识海之类的东西，只能靠霸业号一步步引导。 片刻后，他成功进入了千霜的识海。 那是一片黑色的大海，海上波涛汹涌 ，被巨大的风暴搅得动荡不安，商衍潜进海里时，那风暴突然停下了，如同被定格的相片。 飞溅的水花静止在半空中，几米高的海浪正要拍下，呼啸的飓风没了声音。 商衍往深处游，眼前漫无边际的黑色渐渐清晰，他看到一个支离破碎的场景。 如同水晶碎裂，场景内，所有的东西好似被裂痕切割开来，不仅如此，这里的空间也是扭曲的，有一种诡异的光怪陆离之感，看久了，会让人觉得眼花缭乱。 商衍辨别了一下，觉得这里像某个地方的庭院，挺拔的大树被切割成好几块，因为空间扭曲，中间的那一截树身凸了出来，最上面那截没了它的支撑，还好好地立在半空中。 商衍进了门，终于看到没被切割的东西。 那是一个靠窗的书案，有光从窗棂照进来，轻柔地落在上面，照亮了案上放着的一只丑兔子。 商衍把光球放在阳光下，跟那只丑丑的布偶兔子靠在一起。 她的世界支离破碎，却独独给他留了一片净土。 商衍摸了一下光球，垂下了眸子。 * 千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层被子。 怎么回事？ 千霜皱着眉头，转头看到正抱着她睡觉的鱼，更加迷惑，脑袋上不断冒出：？？？ 她昨天不是……拿了根鸡毛玩鱼，然后看到只丑得要命的兔子…… 怎么睁开眼，自己也躺在床上了？？ 定是这鱼使了什么妖法！ 千霜还被鱼紧紧缠着，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很排斥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好看的鱼做什么都容易被原谅这种原理。 鱼身上冰冰凉的，像是大夏天抱了冰块……居然还有点舒服？ 不行！再舒服也不行！ 这条鱼昨晚看着挺纯情的，没想到竟是如此心机之鱼，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她放倒，第一晚就爬上了她的床……还不知羞耻地抱着她睡觉。 老祖不要脸的吗！ 千霜把鱼给晃醒，超凶地问他：“说！你怎么爬上我的床的！” 商衍迷迷糊糊睁开眼，撑着眼皮懵逼地瞧她，被指责得十分委屈：“霜霜……” 千霜眉头一挑，眯起眼上下打量他，忽然阴恻恻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说漏嘴了！ 商衍神色一慌，被千霜用越发怀疑的目光看着，顾不上别的，卷着尾巴尖，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我……又认错人了。” 他段位不高，无法做到面不改色地扯淡，目光躲躲闪闪。 千霜坐起来，抱着手臂问他，要笑不笑的：“是吗？她也叫霜霜？这么巧？” 商衍头疼地闭了闭眼：“比翼成双的……双。” “哦。”千霜也不知道信了没有，眼神依旧很危险：“这样啊。” “对，”商衍为了洗清嫌疑，不得不拿出浑身的演技，反问道：“你也叫双双？” “我不叫双双！”千霜臭着脸说。 “那你叫什么？” “反正不叫双双。”千霜别过眼，意识到这种争论很幼稚，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又可以说话了？” “每天能说十五分钟。”商衍清醒了一些，把手收回来揪住了被子，老实巴交地回答。 十五分钟？ “每句话的时间加起来？” “嗯。” 居然还能准确计时…… 千霜觉得这条鱼越来越奇怪了，中邪般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比如海巫婆的魔药什么的。 “？”他能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商衍疑惑道：“没有。” 千霜继续盘问：“名字叫什么？” “……”这是第二次了，商衍有点心酸：“商衍……我叫商衍。” 千霜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心想，鱼居然也会给自己取名字？ 还挺有文化。 千霜绷着脸：“那昨晚怎么回事？” 商衍深吸一口气，开始编：“你昨晚有点……暴躁，我就把你弄晕了。” 千霜想起来一些，好像看到那只兔子后，她的心魔就出来兴风作浪了。 而他竟然没事？ 千霜：“怎么弄晕我的？” 商衍被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尾巴尖勾着床单，颇有些紧张：“我的血有毒，给你喂了一点。” 千霜没想到是这个回答，眉头皱了起来。 照理说，她在五灵禁地待了那么久，妖毒都没法奈何她，更别提他的血了。 “我不信，”千霜扯了扯他一缕银发，说：“除非你让我再中一次。” “……” 再中一次，又要亲亲才能解毒！ 要不是商衍知道她记忆真的没了，绝对会怀疑她又在套路鱼。 商衍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千霜从被子底下把他的手捉出来，似笑非笑的：“我轻一点，你绝对感觉不到痛。” 她说着，就要咬上去。 商衍：“！！！” 鱼当时害怕极了。 她力气很大，商衍争不过她，眼看千霜丧心病狂，真的要啃他的手，商衍一翻身，把两只手都压在身子底下，惊慌道：“真的不行！不然……我又要亲你——” “又？”千霜放松了手上的力气，心念一转，面色就有点古怪了：“你们要靠亲别人来解毒的？”这是什么神奇的解毒方法。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我们平时根本不救别人。”商衍瞪她一眼，挪开身子，气哼哼地。 千霜手指碰了碰嘴唇，微微眯起了眼：“所以，你昨晚又亲我了？你是不是亲了很久？怪不得感觉有点肿。” 千霜得出结论：“你这条鱼，有点坏。” 商衍羞愤欲死，整条鱼躲进了被子里，在里面羞恼道：“你不要说了！” 床上的被子都被他扯走了，千霜伸手戳了戳隆起的鼓包：“出来。” 被子里的鱼哼了一声。 本以为是条咸鱼，没想到还有脾气。 千霜都想不清楚，明明昨天还不情不愿地被他抓回来，今天怎么就开始在她的床上撒野了？ 给他亲了两下，还亲出感情了不成。 千霜撸了一把他不慎露在外面的半截尾鳍，被子里的鱼闷哼了一声，尾巴又炸开了，清越动听的声音带上点慌张和隐忍：“别……别摸我！” 千霜饶有兴趣地逗他：“摸了，怎么样？” 商衍在被子里抿住唇，脑袋枕在手上，低落道：“你要负责的。”可她每次都摸了没负责。 千霜戳他尾巴：“你这是碰瓷。” 商衍把尾巴收回来，没好气道：“那你别摸我。” “不摸就不摸。”千霜轻啧一声，最后摸了一把，过了个手瘾，就下床离开了。 商衍发现她走了，从被子底下探出头，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懵了。 【你这样不行。】霸业号指导他：【你要主动去勾引她，拿美色去诱惑她，用甜言蜜语哄她，让她沉迷你沉迷得无可自拔，而不是摸过瘾了就走。】 商衍：“……” 商衍：“为什么你懂这么多？” 霸业号：【我入侵了这个世界的网络体系，获取了海量攻略。】 商衍：“？？？” 虽然霸业号说得有些夸张，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千霜如今失去了所有记忆，对外界有很强的防备心，如果他不主动进入到她的世界，他们之间可能只有摸尾巴的交情了。 商衍想是想通了，但他不知道怎么操作，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门被敲了两下，千霜出现在门口：“要吃点什么吗？” 商衍摇了摇头：“我隔几天吃一顿就可以了。” 千霜感叹道：“真是好养活。” 商衍反应过来，问：“你要养我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千霜靠在门上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渐渐转移到他露出来的尾巴上。 商衍冰蓝色的眸子很澄澈：“那么，你要养我多久？” “看你表现。”千霜摩挲了一下手指，红唇微微勾起：“等我厌倦了你，再把你放生。” “……”这个渣女！ “不过，你不是喜欢那个双双嘛？刚刚却叫我负责，为什么？” 千霜踱步过去：“你这条鱼，不仅坏，还有点渣哦。” 商衍被她轻佻地摸了一把脸，听到她在耳边暧昧道：“是不是把我当成那人的替身了？” “我……没有。”商衍低声道。 “那人”本就是她自己，何来的“替身”一说？ 她今天又搞骚操作，自己当自己的替身。 “没有？”千霜语气徒然阴森几分：“那是谁一大早叫我双双？” “……”商衍露马脚的次数太多，此时都不知道怎么圆，整条鱼都懵了。 千霜把他绕晕，才心机地抛出自己的目的，手指蹭着他光滑的下巴道：“听着，你把我当替身也可以，不过，我有要求。” “什么……要求？”商衍摆了两下尾巴，把盖在尾巴上面的被子推开一些，露出深蓝色的美丽鱼尾，冰蓝眼眸默然地瞧着她。 他嘴上在问，心里越很明白。 他了解千霜，知道她就是馋自己的尾巴和容貌，那些所谓的要求，可能就跟那些有关。 所以，当千霜提出尾巴要任她摸的时候，他内心波澜不惊，还有点果然如此的感觉。 渣女果然还是渣女，失忆都改变不了本性。 渣女还在诱惑他：“怎么样，答应吗？” 商衍没犹豫，立即点点头，模样有点傻，像被她哄骗到了。 但他演技还不到位，看到对面千霜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没忍住，唇角稍稍翘了起来。 “你笑什么？”千霜凑在他耳边说：“我还没说完呢……” 她又提了一个要求，内容……不提也罢，反正商衍听了，唇角拉直，变成了面瘫鱼：“……” 不要脸！变态！ 千霜说完，扯了一下他尾鳍：“懂了吗？” “……”商衍闭上眼，一咬牙，点了点头，同意了卖鱼条例。 “看来你对那个双双是真爱呢。”千霜阴阳怪气道。 “……” 商衍忽然睁开眼，在千霜唇上亲了一下。 千霜笑容消失，一退两步远：“你做什么？” 商衍低声道：“我以前都是这么对她的。” 千霜：“……”说好的纯情鱼呢？ “每天要亲很多下。” “……” “还要抱很久。” “……” 商衍对她张开手，虽然还有点羞赧，但动作已经有些自然了：“抱我。” 千霜：“……” 得，这次摊上个大麻烦。 本以为这条鱼够纯情，只敢看着她的脸想念那个渣女，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浪。 真是鱼不可貌相。 千霜过去抱起他，再次闻到他身上的冷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股香气好似更加浓郁了一些。 这鱼很大一条，窝在她怀里，蹭了蹭她脖子，尾巴缠在了她的腰上。 他的尾巴很长，盘了一圈仍有剩余，软软地垂下来，尾巴尖随着千霜走路的动作一颤一颤。 虽然交/易是千霜自己提出的，但千霜想不明白，明明已经决定把他放回海里的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去做什么交/易。 她确实喜欢他的大尾巴没错，但也没喜欢到愿意让自己成为他眼里的替身。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影响着她，不让她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霸业号，大型双标。 第111章 养鱼技巧一百零五 商衍的到来打乱了千霜咸鱼般的生活。 本来千霜以为, 养条鱼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每隔几天投喂，其他时间放养就可以了。 但事实上，养鱼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复杂一些。 漂亮的深蓝色鱼尾巴需要保养, 千霜得把他放到豪华浴缸里泡一泡, 不然鳞片会干掉，摸起来的手感就不好了, 早晚各一次。 千霜倒不嫌麻烦，因为每次泡尾巴的时候, 商衍都会把那件碍事的衣服脱下来, 露出衣服下的更多美色。 千霜第一次见到他的八块腹肌时颇为怀疑自己的眼睛, 伸手摸了摸，确认这是真的, 还问了一句：“你这腹肌在哪练的？” 商衍盯着在自己身上揩油的咸猪手手：“海里。” 千霜闻言叹息：“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年头，鱼竟然也能练出八块腹肌了？” “……” 后来千霜嫌豪华浴缸太小, 不够商衍游的，就把泡尾巴的地方换成了别墅外的游泳池。 千霜瘫在游泳池边的遮阳躺椅上，也不看别的, 只懒洋洋地瞅着泳池。 深蓝色尾巴的美人鱼在泳池里游来游去，鳞片在光芒的照射下散发出夺目的光泽, 水声时而响起，居然让她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她常常瘫着，什么事也不做, 商衍怕她瘫着瘫着就抑郁了，会邀请她下来一起玩耍。 千霜才不去。 商衍只能发起单方面的玩耍。 他尾巴卷起水球，丢她。 丢得多了，千霜挡水球挡得暴躁起来，被他惹恼后，就会下来捉他。 到时候就能一起玩耍了。 但更多时候，千霜是拿捆仙绳把他一捆，抓住捆仙绳的另一头拖他上岸，然后扛着他回家。 除了保养尾巴有点麻烦，其他都还行。 泡完尾巴，千霜把他放在一边，摆弄智脑找点有趣的东西看，有时候是一本，有时候是一部电视剧，商衍时常凑过来，尾巴缠着她的腿，与她挤在一张沙发上，要一起看。 不得已，千霜只好把瘫着的位置改到床上。 商衍看着看着就要睡着，千霜就摸着他尾巴自己看。 他睡得死，千霜在他身上盖层被子，枕着他腹肌看电视，他都不会醒。 可即便如此，他黄昏的时候醒过来，泡了尾巴之后，晚上还能睡过去。 商衍属于“开机一分钟，待机两小时”这种鱼。 这个情况，千霜就算不与商衍进行交/易，也能随随便便地摸几个钟头的尾巴，倒是让她觉得自己有点亏了。 而且这条鱼娇气得很，晚上不睡浴缸，他要躺床上睡，还要她也躺上来，给他缠着睡。 说白了，就是暖床。 与他相处久了，千霜会觉得，她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暖鱼机器。 千霜修为高深，晚上一般不睡觉，就算熬一整晚的夜，第二天依旧很精神。 正因如此，商衍才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进入千霜的识海，查看记忆光球里的记忆。 他有些着急，但千霜就是不睡觉，他哄也没有用，千霜很抗拒这件事，哄的次数多了，她还会怀疑他的动机不纯。 ……商衍只好慢慢来。 * 这段日子是少有的清闲时光，别墅中只有他们一人一鱼，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千霜好好地躺在身边，虽然她失忆了，但日子如果能一直这么平静下去，商衍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她一直失忆。 千霜偶尔空闲，回去厨房修炼一下厨艺，尽管商衍好几天才吃一顿，但总归是要吃的，千霜从网上找来若干教学视频，认认真真地照着学。 商衍总担心她弄那个高压锅把自己炸伤，一定要在旁边看着——可反过来，千霜也担心他被炸伤，就是不让围观。 商衍的鱼尾没办法走路，一被放在沙发上就没办法了，每次千霜在厨房捣鼓，发出点奇奇怪怪的动静，商衍在沙发上都心惊胆战的。 千霜第三次进厨房的时候，商衍终究还是忍不住，他把鱼尾变幻成双腿，悄悄地站在了厨房外面。 千霜居然又摆弄起了高压锅，商衍想起来，她进厨房前，说要给他弄个什么养颜汤。 他站在厨房的玻璃门外，欲言又止。 他已经这么好看了，真的不用养了…… 千霜刚把火调小，一转头，就看到商衍幽灵般地贴着玻璃门，几缕银发垂落在身前，穿着白色的长袍，拿一双写满犹豫的冰蓝色眼睛瞅她。 千霜：“……” 这条鱼怎么过来的？！！ 千霜几步过去打开厨房的玻璃门，低头看着他下半身，神色从疑惑变为震惊：“你……真的成功了？” 商衍说：“成功什么？” 千霜：“用尾巴走路啊！” 事情是这样的，前晚他们两个一起看一部关于美人鱼的电影，里面的主角——一条美人鱼把尾鳍从分岔处剪开，然后在两侧尾鳍上各套了一只鞋子，站起来，就可以走路了。 千霜当时说：“看看人家美人鱼，都能用尾巴走路——阿衍，不如你试验一下，说不定你也能走了。” 商衍听了以后很气，尾巴都不让她摸了：“你就是嫌我重，不想抱我！” 千霜怕他炸尾巴，就没再提这件事，没想到他嘴上说着不愿意，私底下却已经偷偷安排上了，而且这么快就有了成果。 千霜推着他往沙发走：“我看看你尾巴给弄成什么养了。” 商衍：“……” 商衍被推坐在沙发上，千霜把他衣袍的下摆给掀上去……就看到一双笔直的长腿。 千霜：“？？？” 千霜：“！！！” 千霜抬起头盯他，目光变得有些奇异：“这，怎么回事？” 商衍既然敢让她发现，自然早有应对之策：“我修炼出来的。” “修炼？”千霜道：“修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是不是早就有腿了？” 商衍目光一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千霜忽而对他一笑：“所以，你早就可以自己走路了，嗯？偏偏不变腿，非要我来抱……”她凑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真是心机。” 她的手很不客气地沿着他的腿往上摸，眼看要摸到不可描述的地方，商衍隔着衣服紧紧抓住她的手，微张着唇，呼吸急促了一些：“别……别摸了。” 千霜掀起眼皮子端详着他染上绯色的美人脸，很邪恶地说：“你求我啊。” 商衍：“……” 他自然是说不出这么羞耻的话的，动了动腿，就要从旁边逃走，千霜把他按在沙发上，捆仙绳从袖子里探出来，眨眼间就把他捆得动弹不得。 “……”商衍费力地抬起半个身子，被千霜一推，又倒回沙发上。 商衍闷哼一声，睫毛轻颤：“霜霜……” 千霜慢条斯理地掀他衣摆：“你越不让我摸，我越想摸，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这个人坏得要命！ 商衍只好别过头，也不敢看她，细若蚊蝇地嗫嚅了一句。 千霜俯身摸了摸他滚烫的脸，勾唇道：“听不见，大声点。” 商衍闭了闭眼，抬头亲了上去。 千霜没想到他会这样，被他亲了个正着。 “……” 千霜饶有趣味地看他：“让你求我，你亲我做什么。” 商衍喉咙滚了滚，哑声说：“你放开我。” “怎么？” 商衍道：“疼。” 千霜知道他在装可怜，这捆仙绳能控制松紧，而且她也没有把他捆得太紧。 千霜顿了顿，当真把捆仙绳撤了，道了一声：“娇气。” 商衍瞪了她一眼，居然起身走了。 他上了楼，千霜原本满不在乎地瘫在沙发上，过了许久没见他回来，于是也跟了上去。 浴室里传来水声，千霜站在外面，忽然想起刚刚好像碰到过的某个东西，要推门进去的动作就凝滞住了。 她转身下了楼，躺回到沙发上，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商衍过了好久才回来，整条鱼蔫蔫的。 千霜轻咳一声，把薯片分享给他：“要么？” 商衍幽幽看她一眼，伸出手，把整包薯片都拎走了。 千霜：“……” * 午后，千霜接到来自千行泽的视频通话邀请。 千霜接通后，那边的影像被投影到半空。 千行泽身后是千家的茶室，千家主站在他身旁，一派仙风道骨。 千霜问：“什么事？” 商衍坐在她旁边，没被摄像头拍到，但他能看见千行泽，整条鱼顿时就不好了。 这人是谁？ “老祖……”千行泽抱着腻在怀里撒娇的雪白布偶，正要说话，千家主却把他挤到了一边，对着千霜，老脸笑出的褶皱：“老祖啊，玄机峰下了雪，雪景特别好看，您要不要回来赏个雪啊。” 千霜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去。” 老头脸上刚露出复杂神情，就听千霜转过头去，对旁边什么人说：“你要去吗？” 千家主：“？？？” 为什么老祖身边会有人？ 千家主看向千行泽，千行泽面色微变，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似乎是个男人，声音清越动听，隐约带着点不满：“那个人是谁？” 他们老祖说：“是千家的后辈。怎么？吃醋了？” 两人：“？？？”吃醋？是他们想的那个……吃醋吗？ 他们老祖离开了摄像头的拍摄范围，不知道去做了什么，但声音还是能听到的，只是比刚刚模糊了一些。 “我没有。” “真没有？” “没有！” …… “想去看雪吗？” “想看。”那个男人说：“我还没见过雪。” 两人：“？？？”没见过雪，这人以前是住在什么地方？ 千霜没多久就回来了，说辞换了一种：“那我回去看一看吧。” 千家主感觉脑子不清醒，闻言还没反应过来，通话就被挂断了。 两人：“……” 千家主转过头：“那度假村里真的没人？” “嗯。”怀里的猫儿打了一个哈欠，千行泽轻轻地挠了挠它的下巴，听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眼里也露出了疑惑。 千霜挂掉通话，揪了一下他的尾巴尖：“满意了？” 商衍摆了一下尾巴，把她的手甩开，蹙眉问：“为什么他们叫你老祖？” “虽然我长得年轻，但我的辈分很高。”千霜凑过去，摸了摸他的脸：“我岁数这么大，害怕不害怕？” 商衍有点懵：“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岁数也很大。” 千霜露出惊讶的神情：“这样的吗？我还以为你只有三岁。” 商衍：“……” 他拿尾巴把千霜这个讨鱼厌的家伙推远了。 混蛋！居然说他幼稚！ 其实他是误会千霜了，千霜一心以为他是鲛人，鲛人长到三岁的时候，就会变为成年鲛人的形态，那是它们颜值达到巅峰的唯一时期。 鲛人的寿命很长，但它们到了一定时间，会慢慢衰老，是以千霜以为商衍是年轻貌美的三岁鱼，完全没有毛病。 千霜还没意识到自己被鱼讨厌了，正好他尾巴递过来了，她淡定地伸手，力道微妙揉搓着他尾巴。 商衍的尾巴很敏/感，又因为临近发.情.期，很快就被揉得浑身发软，气都气不起来了。 等他缓过来后，千霜才带他前往玄机峰。 千霜开了结界，自高空飞过时，风雪都被挡在了结界之外，商衍被千霜半搂着腰，也不怎么怕了，透过飞雪的间隙看着银装素裹的陆地，冰蓝色的眸中满是新奇。 “霜霜，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商衍注意到废墟般的五灵禁地，伸手一指。 千霜看了一眼：“炸成这样的。” 商衍视线自五灵禁地上掠过，含糊地应了一声，伸手搂紧千霜的脖子。 千霜看着前方说：“怕了？” 商衍往她怀里缩：“有点冷。” 千霜不说话了，速度却加快了许多。 商衍只感觉风雪越发密集，几乎叫他看不清四周的景色，呼啸的风声越发清晰，好似是眨眼之间，他们便落在了实地上。 千霜撤了结界，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了他们身上。 “老祖——”千家主撑着伞从千家门口出来，为他们挡住纷纷扬扬的雪。 千家主略显惊奇的目光落在容貌出众的商衍身上，笑得慈祥：“这位是……” “我朋友，商衍。”不等商衍说话，千霜便替他回答了。 朋友…… 商衍和千家主同时在心里回味着这个词。 千家主回过神来，露出和善的笑，热情地对老祖的“朋友”道：“原来是商公子！” 商衍微微颔首：“你好。” 就是这个声音！ 老祖的朋友——疑似男朋友的男人！ 勾人的样貌，还有一把好嗓子……怪不得，怪不得…… 银发蓝眸，这模样不像人类，不知是什么等级的妖兽，竟然连他都感受不到这个男子的修为。 一瞬间，千家主心头转过无数念头，面上十分有礼：“快快快，也里面请！” 商衍正想回话，却被千霜往里面拉：“老头，找件披风来。” 千家主忙吩咐小辈去拿，给谁的自然不用多说，千家人从来不畏寒。 千霜带商衍进了千家的大门，问他：“现在去看？” 商衍说：“都可以。” “那就先随便逛逛。” 商衍正想点头，目光望到一处，整条鱼忽然呆住了。 那是一个颇为眼熟的四方莲池，池中铺满了莲叶，淡粉色的花朵悄然绽放，空气中有清雅的香气流转。 是千霜梦中出现过的那个池子，他曾从池底游上来，遇到坐在石栏杆上垂钓的千霜。 “怎么了？”千霜看他表情不对，眉梢一挑。 “没什么，”商衍收回目光：“就是觉得那个花挺好看。” 他们说着话，自千行泽身旁走过，好像完全没看到他似的。 千行泽自然也看到了商衍，未及多想，他按住怀里突然躁动的**，低头问：“怎么了**？” 雪白的布偶猫眼睛发亮，两只爪子使劲往刚刚两人离开的方向扑腾，毛茸茸的猫耳朵竖起，喉咙里发出激动的喵喵声。 千行泽黑了脸，戳它脑瓜子：“花痴！你再看，今天别想吃小鱼干了！” **龇了会儿小尖牙，最终蔫蔫地趴在了千行泽怀里，猫耳朵抖了抖：“喵……” 第112章 养鱼技巧一百零六 千霜其实也不知道千家该怎么走……反正带着商衍随便乱走，他也不会知道。 走到歆梅园时, 披风就送了过来, 连带着送过来的还有一把伞。 千霜把伞给商衍，让他撑着, 抖开深紫色带毛边的厚披风给他裹上，这披风有一圈毛绒绒的白色围脖, 千霜给他系带子的时候，看了一眼他被毛绒绒遮了一些的漂亮脸蛋, 忽而笑了一声。 “笑什么？”商衍比千霜高, 看她的时候需要垂着眼。 “没什么。”千霜给他打了个蝴蝶结：“就是觉得, 你这条鱼挺傻的。” “……”商衍瞪她。 千霜退开一点, 伸手：“给我。” 商衍不情不愿地问：“什么？” “伞。” “不行。”商衍瞥了她一眼, 实话实说：“你有点矮。” “……”千霜似笑非笑地盯他。 “霜霜——”商衍把千霜气走了，大步追上去, 把伞撑在她头上，悄悄去勾她的手。 千霜停住脚, 挑眉问他：“那个双双高不高？” 怎么又问起“双双”了，商衍摸不着头脑, 但直觉千霜语气有点危险，便谨慎答道：“没你高。” 千霜又抛出一个问题：“有我好看吗？” 商衍开始感到头疼：“好像……没有。” 千霜木着脸：“那你为什么会认错人？”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怎么答？！ 商衍绞尽脑汁, 才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没办法分辨长得好看的人。” “原来还是个脸盲。”千霜幽幽道了一句。 不过好歹是没再问了。 商衍松了一口气。 从歆梅园出来，他们开始陆陆续续遇到千家的其他后辈。 漫天大雪的天气，顷刻之间，雪便积了很厚, 后辈们用雪堆起各种各样的东西，嘴里都在默念着什么。 商衍被千霜带着招摇过市，看到小辈们见鬼似的表情，还颇为不好意思，拉了拉千霜的手：“他们在做什么？” “应该在练习幻术。”千霜说：“就是把雪堆成近似某种东西的形态，然后用幻术把它们变成那个东西。” 商衍从没听过这种幻术，觉得很惊奇：“很难吗？” 千霜说：“不难。” 商衍环视一周，见小辈们各个都是愁眉苦脸的，有点懵了：“那为什么没一个能成功？” 千霜没回答，掀起眼皮看他：“你想学？” 商衍点头。 千霜就下到了及膝深的雪地里，一捧捧堆起雪来。 商衍在上面观望了许久，才试探着迈出一条腿，他踩下去，那种感觉十分奇怪，好像要一脚踩空似的，商衍就不愿意往下走了，想把腿往上拔时，却拔不出来了。 商衍：“……” 千霜看见他傻掉的模样，不去帮他就算了，还在嘲笑他：“你这小笨蛋！” 商衍瞪她一眼，把伞放在了一边，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踩下了雪地，艰难地往前走。 千霜好歹是出了手，一挥袖子，把那点雪给烧化了，商衍这才得以平稳地走过去。 “你猜猜我要变什么？”千霜随手堆了个轮廓，转头问商衍。 商衍看着那个有半人高的雪堆，眼里露出迷茫：“鸡？” “不是。” “茶壶？” “不是。” “猜不到。” 千霜转过身，对雪堆挥了一下袖子，转瞬之间，那堆雪的颜色就变为了朱红色，轮廓渐渐清晰，一双赤红色的羽翼猛然展开，抖落了剩余的所有雪色。 “这是……朱雀？”商衍喉咙滚了滚。 千霜瞥他一眼：“你还知道朱雀？” 怎么会不知道…… 商衍哑然，伸手碰了一下朱雀美丽的羽翼，手上的触感不仅真实，还是温热的。 他愣住了，心想，这幻术果然厉害。 那小朱雀被他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昂扬而激越的啼鸣，而后拖着色彩夺目的翎尾振翅高飞，羽翼下的强烈飓风使得纷扬落下的雪花乱了一瞬。 这声啼鸣吸引了所有小辈的注意，仰头看见千家的象征——神鸟朱雀，每个人都懵了。 那朱雀在空中盘旋数秒，忽而喷出了一只火球，直冲商衍而去。 “啊啊啊啊——”小年轻们惊叫起来。 商衍没来得及反应，那小火球就“嘭”的一声砸到了脑袋上，瞬间变成了碎掉的雪球。 天上的朱雀变回了雪的状态，哗啦啦地掉下来，全砸到了商衍身上。 商衍被接二连三地砸，满脸都是懵逼：“？？？” “哈哈哈哈哈——”千霜看到他状况外的神情，在旁边笑得不可开交。 商衍把脑袋上顶着的雪晃下来，很生气：“你怎么这样！” 千霜笑了一阵：“我怎么样？” 商衍骂她：“混蛋！” 千霜慢悠悠走过去：“更混蛋的事情我都还没做呢。” 商衍愤愤道：“你别摸我！你就知道欺负我！”鱼也是有脾气的！ 他走了几步，被千霜扯住披风：“幻术不学了？” 商衍顿了顿，不情不愿地被千霜扯回去。 “来，随便堆个什么东西。”千霜貌似终于正经了一些。 商衍深吸一口气，捧起雪堆东西。 千霜在旁边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堆。 路边的小径跑来许多人，都是些年轻后辈，叽叽喳喳的：“老祖，您也来教教我们呗。” “对啊对啊，我们后天就要考核了，求求老祖了……” 千霜心情好，挑眉问：“哪里不会？” 小辈们马上提出问题，症结都差不多，念了口诀后没反应。 千霜听了那个口诀，眉头皱起：“口诀错了，谁教你们幻术的？” “是大叔伯。” 千霜把正确的口诀教给他们，正想问他们大叔伯是谁，小辈们突然哇哇叫着散开了。 “？”千霜回过头，看到一张血盆大口。 商衍这条鱼，居然给她弄了一条鲨鱼出来！ 鲨鱼一口把她吞了进去，然后变成了一堆雪。 千霜站在雪里，看到那边翘起嘴角的鱼，竟无语凝噎。 报复心怎么这么重。 千霜把雪拍下去，从雪堆里跨出来，想了想，夸他说：“阿衍，你好厉害。”只听了口诀就能成功施展出幻术，其实已经算天才鱼了。 商衍瞥她：“不打算给我奖励吗？” “什——”千霜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就低下了头，冰凉的唇贴上了她的。 馥郁的冷香在她的呼吸间流转，让她一时间有些怔愣。 商衍一手拢住她的后脑勺，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大胆地深入，试探着与她纠缠。 千霜没有表示，任他自己漫无边际地探索，商衍渐渐地有些失望，慢慢退了出来，冰蓝色的眼眸中浸满失落：“你不喜欢吗？” 千霜没说话，牵着他往路上走，过了一会儿才说：“这里都是未成年，影响不好。” 商衍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雪：“哦……” 怕影响不好，还让他亲这么久。 千霜把落在一边的伞拎起来，顿了顿，把它递给了商衍。 商衍接过，撑了伞，被她牵着往后山那边走，闷声道：“做什么去？” 千霜说：“做点未成年不能旁观的事。” 商衍微微睁大了眼，心里忽然就忐忑了……如果非要形容，那感觉很像是小鱼乱撞，内心突突的，有点刺激。 商衍被千霜带进了一片紫竹林，地上的雪很厚一层，他正四下看着，却猝不及防被推在地上，青色的油纸伞掉在雪地上，千霜整个人压上来，把他按在雪地里亲。 这个时候的后山一个人都没有，寂静无声，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商衍最初被吓了一跳，后来就被她亲得迷糊了，整条鱼轻飘飘的，什么动静都听不见了。 他不自觉抚过千霜的背脊，然后抱紧她，还仰起头，让她能更方便地亲他。 他银发落在雪上，眼尾染着绯色，比雪色更美。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 千霜眼眸深了深，怕自己把持不住，稍稍退开了一些，但商衍紧紧勾住她的脖子，不让她走：“再亲一下……” 千霜轻啧一声，凑在他耳边说：“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浪？” 商衍睁开眼看她，有点羞耻：“我难受……” 千霜在他上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解开他披风的系带，而后低头咬上他脖子。 商衍低哼一声，感觉到脖子上的痛意，忽然惊慌起来：“别咬！” 然而已经太迟了，已经蹭破皮，见血了。 三秒之内，千霜倒在了他身上， 商衍：“……” 不过千霜刚刚跟他亲了这么久，“解药”还有残余，很快又醒了过来，千霜扶着眩晕的脑袋从他身上爬起来，神情复杂：“竟然是真的……你好毒！” 商衍：“……” 紫竹林外，千行泽追着自家布偶到了这，就再也没了踪迹。 他那猫通体雪白，进了雪地里，自然就很难找到了，千行泽黑着脸，大喝一声：“**！你给我出来！” 千霜听到这声怒喝，起身把商衍拉起来：“我们快走。” 商衍把披风系带系好，摸了摸脖子，问：“怎么了？” “那只猫追来了。”千霜说：“我看它很馋你的身子，说不定是来吃你的。” “？？？” 说时迟那时快，商衍听到兴奋至极的一声喵叫，幽灵般的白影就飞扑了过来，身边千霜袖子一拂，轻飘飘地把那白影打飞了出去。 “啊——”白衣少女在雪地上滚了一圈，委屈地喵了一声，扶着一根紫竹站起来，湖蓝□□眼带着祈求的意味，眼巴巴地看向千霜：“姐姐，你就让我舔//他一口吧，我真的要被馋！疯！了！” “谁是你姐姐？”千霜瞥她一眼，要笑不笑的：“我都还没碰，轮得到你？” 少女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手指挠了挠紫竹：“你看上他什么？不就是长得好看吗？我也很好看的，小姐姐你康康我！我可以陪玩，可以躺平任摸，性子好吃得少，毛毛超级软！你随便怎么rua我都可以！” “只要把他给我吃！”少女指着商衍，两眼发光，垂涎欲滴。 商衍：“……” 居然有猫来跟他争宠！ 还想吃他！ 商衍手指悄悄动了动，那只猫脚下的雪就塌了，本来那边有一个很陡峭的坡度，但猫系少女反应很快，灵巧一跃，抱住了一根紫竹，疑惑地四下张望：“是谁在暗算我？” “啪——”那根紫竹也紧跟着倒了，少女喵喵乱叫，跟着倒了下去。 不过很快，少女又回来了：“我滴个乖乖小鱼干！吓死我了！” “……”商衍要是有尾巴，现在肯定已经炸了。 千霜眯起眼：“你再不走，我就把你的事告诉千行泽——你在他身边伪装得这么好，应该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吧。” 闻言，少女果然迟疑了一会儿，正好千行泽听到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少女鼓着腮帮子，吸溜着口水看了商衍最后一眼，然后痛苦不堪地变回雪白的布偶，一个蹿起——整只猫扎进了雪里。 千行泽很快赶了过来，见到千霜和商衍，先气喘吁吁地打了声招呼，才问：“老祖，您看见我家的猫了吗？” 千霜点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少女：“在那堆雪里。” 躲在雪里的**：“……” 千行泽不疑有他，跪地上就开挖：“**，你最好给我自己出来！不然你今天的小鱼干没有了！” **已经失去了大鱼干，小鱼干不能再失去了。 **蔫蔫地从雪地里爬出来，被千行泽揪着命运的后脖颈提溜起来，四肢无力：“喵……” 猫生艰难。 商衍不想再看见它，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伞，拉着千霜的手就走。 千霜跟在他旁边，忽然道了一句：“你说话时间应该到了吧，怎么还能说话？” 商衍一愣，想了想，看看满地的雪，沉思道：“应该是下雪的原因。” “下雪？” “每到下雨天，我都可以随便说话，没有时间限制。”商衍说：“没想到下雪也这样。”正因如此，他的腿到了时间，也没有变回鱼尾。 “这样啊。”千霜思索了一会儿，说：“那我们在这里多住几天，等雪停了再走。” 商衍低下头，踢了一脚雪，心里有些甜：“好。” 千霜转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突然问：“那只猫是你偷袭的？” 商衍心中一跳，装傻：“不是我。” 千霜似笑非笑地，居然没有计较：“嗯，那就不是吧。” …… * 千家主听说千霜要在千家住下，简直受宠若惊，亲自给千霜安排了一栋独立的阁楼。 阁楼旁边便是紫竹林，晚上很是幽静。 晚间千家主来过一趟，询问千霜有没有缺少的东西。 千霜说没有，等千家主要离开的时候，她把他叫住了：“后辈学的幻术口诀有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千家主惊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这……” “你回去查一查。”千霜想了想：“正好这几日我在千家，届时可以抽出时间讲学，你安排个时间，让他们有疑问的都来问我。” 千霜修为高深，身上有许多千家已经失传的独门法术，早些日子千家主就有请她来讲学的想法了，没想到今日她自己提出来，千家主怎能不狂喜！ 千家主激动得面泛红光，连连答应了下来。 千霜又与他谈了几句，才关上了门，回到了房间里。 商衍穿着一身轻薄的寝衣，整条鱼卷在被子里，见她过来，赶紧把被子掀开了一点：“快上来。” 千霜不紧不慢上了床，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无奈道：“你着什么急？” “我冷。”他亲了亲她的脸，还要亲她的唇。 千霜伸手挡住了他的唇：“别亲了。” 商衍蹭了蹭她的额头，问：“为什么？” “困。” 千霜真的很困，他血液里的毒很烈，就算解了，还会留一点点的后遗症，白天还没感觉，到了晚上，头脑都开始不清楚了。 “那你睡觉吧，”商衍埋首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地说：“我守着你。” 他说着话的时候，千霜就已经睡过去了。 商衍再三确认，抿了抿唇，在阁楼外布下一层结界，然后进入了她的识海。 机会不多，他得抓紧时间，找出她的心魔。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113章 养鱼技巧一百零七 商衍潜入千霜的识海，找到记忆光球, 将手放了上去, 片刻后，他感觉自己被一片冰冷的水包围。 他睁开眼, 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很像之前的那个莲池, 水面上漂浮着许多绿色的莲叶，叫商衍不由想到那些淡粉色的花朵。 商衍摆动尾巴, 慢慢往上游。 进入一个人的记忆不等同入梦, 记忆里的一切事情都是发生过的, 不会因他的到来而改变。 商衍拨开莲叶, 在水上冒出来脑袋, 抬头往上看时，与一个好奇的目光对上。 两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挤在石栏杆中间的缝隙中, 两手抓着两边栏杆，睁大了眼睛, 惊讶地盯着他看，她眼睛圆圆的, 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褂子，蹲在那小小一团, 长得玉雪可爱。 这个是……小千霜？ 商衍炸了尾巴，心跳有些加快，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翘了一下鱼尾, 深蓝色的大尾巴无意识地把莲叶扫开了一些。 这时，商衍竟然感觉到一丝紧张，试探着对小家伙道：“你好……”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就哭了，边哭边掉头往回跑，口齿不清地喊：“哥……哥！鱼！有鱼！” 把未来的小恶魔吓哭的商衍：“……” 商衍有些委屈，扒着栏杆往外看，小千霜两条小短腿跑起步来颠颠的，她摇摇晃晃地跑向一个大步走过来的玄衣男子，张开手要抱：“哥！” 男子身形极为颀长，穿着一身黑色宽袖长袍，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的祥云宽边锦带，上面缀着一枚血红色的玉佩，黑发束起以发冠固定着，面容冷峻，目若寒星，眼型与千霜极为相似。 千旸皱着眉头把哭唧唧的小女孩抱起来，冷斥道：“莲池里一条鱼都能把你吓哭，出息！” 小千霜一边哭，一边用小胖手打他头：“坏！坏哥哥！” “得得得，”千旸避开她的小拳拳，把她抱着往回走：“回家吃饭去，天天乱跑！” 这下小千霜不愿意了，一只手抱着千旸的脖子，一只手往后指，强调：“鱼鱼！我要！” 自家的妹妹又开始任性了，千旸绷着脸与她对峙几秒，终于放弃了，抬步往莲池走：“等会儿娘要是骂我，我就先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小千霜哼哼唧唧地埋头在他肩膀上，把哭出来的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上面。 “你这——”千旸忍耐着闭了闭眼，大步走到莲池旁：“小混蛋！哪里有——” 他声音戛然而止，很快皱起了眉：“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有恶意。”商衍把尾巴变成腿，翻身越过了栏杆，千旸抱着千霜，不好动手，察觉到他身上没有杀意，只警惕地看着他。 反倒是怀里的妹妹兴奋异常，扭着身体就要从他怀里下去，千旸抱紧了她，拧着眉头问：“你干什么去？别闹！” 说着，千旸似乎忘记了商衍的存在，转身往回走。 这是正常的，因为是千霜的记忆，除了千霜，其他人都会下意识忽视商衍的存在，按着千霜记忆的轨迹行事。 小千霜下不去，鼓着脸执着地朝商衍伸手，商衍被萌到了，跟在千旸身边，修长手指捏住她肉乎乎的小手。 小家伙笑得露出没长齐的牙，然后“啊呜”一口，啃上了商衍的手，咬了又咬，小乳牙连商衍的皮都没蹭破，她松开嘴，看到毫发无伤的美手，愣了愣，就这么被气哭了。 商衍：“……” “又哭！千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千旸骂她。 商衍只得伸手摸摸小千霜的脑袋，十分不熟练地哄她。 他们一起进了一间屋子，千霜的爹娘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小女儿来了，宝贝似的接过来又抱又亲，把儿子冷落在了一边。 千旸已经习惯了，把菜推过去一点，转头看见商衍：“你怎么跟到这了？” 商衍默默往屏风后一躲，千旸便再次忘了他的存在，转过头去，兴味十足地开始给妹妹编丑丑的小辫子了。 商衍看着他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一起吃饭，等小千霜被千夫人抱去睡午觉了，才抬步跟上去。 商衍跟到门外，停了一会儿，等千夫人离开，才悄悄进了门。 小千霜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睡得脸蛋通红，商衍在床边坐下，张开手比了比，觉得她好小一只。 清风拂过，窗外的竹叶发出沙沙声响，窗口挂着的银色风铃轻轻碰撞，声音格外悦耳。 商衍对小哭包千霜稀罕得不行，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肉肉的小手，又戳了戳婴儿肥的红脸蛋。 商衍甚至还想俯下身吸一吸她，但小家伙被他这么戳，直接给戳醒了，睁开了黑溜溜的眼茫然而震惊地看他，一瘪嘴，眼看就要哭。 “嘘，别哭。”商衍赶紧哄她，把尾巴变出来：“给你玩尾巴。” 浅蓝色的尾巴尖在小千霜眼前晃过，轻轻抖了抖，她眼睛滴溜溜跟着转，一伸手就抓在了手上，有尾巴玩，这才高兴了。 小千霜翻过身，沿着他尾巴爬上来。 她移动速度缓慢，还摇摇晃晃的，商衍在旁边稳着她，防止她一个不慎，从他尾巴上滚下来。 小千霜爬了一会儿，似乎找到了最佳位置，俯下身，啊呜一口，张嘴咬上商衍尾巴上肉最多的部分。 商衍：“……”他眼睁睁看着小千霜因为被坚硬的鳞片磕到牙，吸了两下鼻子，眼里蓄了一泡泪，下一秒大哭出声。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真的有点想笑。 可能是因为这时的千霜年纪太小，很多事情没记清楚，有些记忆十分模糊，便会自动跳过去，像被拉了进度条。 他正想把她抱起来，面前的场景就变了，四岁的小千霜愁眉苦脸地坐在古琴前，十根手指在上面乱弹一气。 她开始学修道，琴棋书画和女红也不能落下，她烦得很，学得很敷衍，但因为脑瓜子聪明，总能比千家其他的同龄女孩学得好。 千旸总是骂她不用功，骂完看她蔫蔫的模样，又不忍心，等她下了课，冷着脸递给她一些好吃的。 千霜小时候还会被千旸欺负哭，后来越长越大，就开始实力坑哥，千旸总被她连累，有时候是跟她一起抄书，有时候是跟她一起去后山拔杂草，打打闹闹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商衍发现自己会被其他人忽略掉，索性光明正大地跟在千霜身边。 千霜小的时候天天都能注意到他，但随着她越来越大，慢慢地也开始忽略掉商衍的存在……只有极偶尔的时候，千霜会反应过来身边有一条鱼，稍稍回忆起鱼的名字和出现在她身边的原因。 商衍猜测，这大概是因为记忆轨迹不能偏移，所以他的存在便被自动屏蔽，防止他改变轨迹中应该发生的事情。 记忆中不知岁月，商衍渐渐了解到一些关于五灵禁地的事。 五灵禁地需要由身怀五灵之力的人去镇守，那个人被世人称作守门人。 也就是说，守门人得同时身怀五种灵根——这种人十分少见，但有一点十分明确：世界上只有一个身怀五灵之力的人，只有那个人死了，下一个身怀五灵之力的人才会出现。 如同传承一般，只要被天命选中，无论那个人之前是几灵根，最后都会变为五灵根，毫无道理可讲。 然而，每个守门人镇守在五灵禁地的时间至多不超过百年，他们有的邪气入体，神魂俱灭，有的被五灵禁地的妖邪吞噬，尸骨无存，纵使有守门人归来，也是因为被耗尽了一身的修为。 上界有四大家族，分别传承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大神兽的血脉，每一个守门人都是从这四大家族里诞生。 在千霜十岁的时候，上一任守门人被妖邪吞噬。 四大家族用五灵珠暂时维持五灵禁地的封印，而后紧急在各自的家族里寻找下一任守门人。 他们用测灵根的青冥石一个个测过去，只要是身怀五灵之力的人触碰到它，青冥石便会发出夺目的五色光华。 商衍知道最后让青冥石发光的是千霜，几乎不想再看，但偏偏，千霜把那天的事情记得格外清楚。 那一天，整个千家的人都被聚集到练武场，每个人都神色都是紧张的。 谁也不想拥有五灵之力。 千霜紧紧牵着母亲，眼眶红红的，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千母面色虽然有点发白，但还算镇定，柔声安慰她：“没事的，霜霜，你还这么小，轮不到你的。” 千霜想说什么，垂着眼，却没说出口：“娘亲……” 千旸把她头发揉乱：“小孩子想得这么多，还不如担心你哥哥被那幺蛾子五灵之力选上。” “说什么呢！”千母瞪他一眼，伸手把千霜的发丝捋顺：“霜霜乖，回去娘亲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红烧兔好不好？” 千霜沉默地低下头，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砸在了地上。 商衍蹲下身，为她擦去眼泪，心里难受得要命：“为什么哭？” 千霜说：“我梦到了……” 商衍一愣：“什么？” 千霜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昨天晚上，我梦到一颗五彩的珠子在追我，我怎么躲都躲不掉。” “一定是我。”她极缓慢地说：“我会死在那里的。” 这时，千旸离开，上了练武台，将手放在青冥石上，青冥石毫无反应。 接下来，就是千霜了。 千霜松开千母的手，一步步踏上台阶，如同一个即将被处决的犯人。 她与千旸擦身而过。 千旸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勾了一下她的手。 千霜恍若未闻。 一步一步，她踩着自己的心尖，攀登上恐惧的巅峰，站在青冥石旁时，隐约听到宿命的齿轮在转动。 千霜对着青冥石发了一会儿呆，才抬起左手，轻轻地盖在了上面。 下一刻，她指缝中溢出五色光彩，猛地爆发，形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天地有感，山河共鸣，天罡剑应召而来，直直插入她脚边的土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嗡鸣之音。 练武台下，千母胸口起伏了几下，软倒在千旸怀里，手却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襟，她渐渐地反应过来，眼角滑下惊恐的泪来，悲切道：“天啊！” 千旸也紧紧抱住她，神情一片空白。 千霜站在青冥石前，深吸了几口气，抬起脸来，把即将落下的眼泪逼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千旸，旸，念“阳”，旭日初升的意思。 估计了一下，还有十章左右正文完结，最多不超过二十章。 每天尽量两更，粗略一算，还有一周左右。 搓手，爆发我的小宇宙！ 第114章 养鱼技巧一百零八 “你怎么哭了？” 商衍睁开眼, 看到千霜侧身躺着, 单手撑着脑袋，正惊奇地打量着他。 “没什么……”商衍想起千霜记忆里的事，就是一阵揪心的疼。 千霜打量着他怅然若失的模样，忽然轻嗤一声：“梦到那个女人了？” 什么女人？商衍一时没回过神，迷茫地看她。 千霜阴阳怪气地说：“就那个双双啊。” “……”她又来了, 这个梗！ 商衍很后悔当初自己没有全力辩解, 导致千霜一直误会到现在, 他有些无力，又不能摊开来跟她解释，很是憋屈：“我没有！” 千霜说：“没有？也不知道是谁, 还留着人家做的丑兔子。” 商衍：“……”那还不是你自己做的, 鱼都没嫌弃, 你还嫌弃上了。 千霜幽幽地看着他：“我做的比那个丑啦吧唧的好看几百倍！” 商衍无奈：“……”那个丑啦吧唧的就是你自己做的，完全没信服力。 也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 天天抓着“双双”不放，比来比去的, 不都是她自己吗？ 他沉默了，表情有些不认同，千霜不满地皱眉, 伸出手去，从他的银发上捏起一颗珍珠，看了一眼，放在唇边舔/了/舔, 轻啧一声：“居然不是咸的？” 商衍见她还想尝试一下这珍珠的硬度，一下子就给吓清醒了，失声道：“别咬！” “唔？”千霜正好咔地咬了一下，闻言抬起眼看他，舌尖突然尝到一缕古怪的苦涩味道。 商衍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迅速把千霜摁在床上，伸出左手指甲，用力划破右手手心，捏着她下巴把血喂进去：“快喝！” 千霜：“？？？” 几秒后，她感觉到一阵窒息，但很快，那股窒息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眩晕。 商衍凑过去，吻住了千霜。 他吻得很急，千霜尝到一股子血腥味，鼻尖嗅到他身上的冷香，居然觉得那血的滋味忽然变得有些甜。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织，商衍的唇有点凉，舌尖也是冷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也染上了热度。 不知何时，亲吻渐渐慢了下来，变得缱绻而旖旎。 千霜抬起眼，看到商衍半阖着眼，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眉心的冰蓝色印记微微发着光，他银发垂落，柔顺地散在了她的身上，清隽出尘的模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千霜翻过身，转换了两人的位置。 …… 商衍抱紧了她，鼻尖蹭着千霜的额头。 他还要亲，千霜却稍稍抬起了头，居高临下地看他，手指拂开落在他脸颊上的一缕银发，问：“刚刚怎么回事？” 商衍半睁着眼，尾巴盘着她的腿，眼尾越发地红，寻着她的唇哑声道：“珍珠粉也有毒，要用血来解……霜霜，再亲我一下……” “大清早的，别勾引我！”千霜捏了一把他的腰，惹得这条鱼低哼一声，尾巴无力地拍了拍身下的床铺。 他整条鱼好像被架在了火上烤，浑身都是难以忍受的炙热，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牢牢抱紧了千霜。 千霜盯着他迷离的脸，面无表情：“你看清我是谁，再想想要不要我帮你。” 商衍等不及了，把她脖颈拉下来，呼吸微微急促：“帮我……” 他尾巴变成了腿，乱七八糟地蹭着她。 他好像不是他了，往年，他从来没有这样不知羞耻过。 千霜抓住他刚刚划破的手掌瞧，见那伤已经愈合了，便如他所愿。 商衍浑身一颤，很快就没办法思考了，他目光渐渐迷离，脑子里一片空白。 * 千霜把新的衣服放在床边，坐在床沿戳了戳鼓起的被子：“有胆子让我帮你，没胆子见我？” 商衍埋在被子里气恼地说：“你走开！” “翻脸不认人啊，”千霜凑在被子旁边，压低声音玩味道：“……小淫/鱼。” 里面的鱼不理她了。 千霜知道他脸皮薄，怕鱼自闭，也不逗他了，站起身道：“那我走了？” 被子底下隐约传来一声轻哼。 千霜正要走，想了想，补上了一句：“一个时辰就回来。” 又是一声轻哼。 看来一时半会儿，鱼是好不了了。 千霜冒着雪出了门，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唇瓣，想到商衍那几声叫，居然觉得心情有点不错，连带着对千老头都越发顺眼起来。 千老头感觉今日的老祖格外好说话，简直受宠若惊。 她离开后，商衍才从被子底下钻出来，伸出手够过来衣服，慢吞吞给自己换上。 他嗅到空气里的味道，唇瓣抿起，走过去打开了窗户，寒风卷着雪花扑在他身上，一瞬间，便是满身的寒意。 商衍睫毛与银发上都沾了雪，站在窗棂前，着一身深蓝色水纹长褂，远远看去，美得像一幅画。 商衍想起千霜对他做的坏事，兀自气闷了一会儿，才关上窗户，提起一旁的油纸伞，准备出门。 风雪中，千霜的味道有些淡了，但商衍还是能闻到一些，那家伙身上沾了他味道，他不会错认。 商衍一路走到了静思堂，看到堂中有近百名子弟在听讲学，堂上，千霜红衣似火，在一群白色当中十分惹眼，正在讲千家的某个术法。 最后几排还空着几个位置，商衍选了一个能看到千霜的空位坐下，安安静静等她下课。 千霜的声音忽然顿了一顿，商衍感觉她好像往这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她语速恢复了正常。 所有人都没察觉到这件事。 商衍在记忆光球中被忽略习惯了，一条鱼坐在后面，没有丝毫不自在，毕竟在记忆光球里，他也是这么陪着小千霜上课的。 他有时候就趴在小千霜的书案上，歪着头盯着她瞧，她有时候会看到他，有时候看不到，从他手上接过找不到的毛笔时，气呼呼噘嘴的样子很可爱。 商衍会趁她看不见自己的时候使着坏戳她脸蛋，她写着字，傻乎乎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商衍一直等到千霜下课，眼看千家子弟们开始收拾东西，他这才起身朝千霜那边走。 在记忆光球里待了好几年，他到现在仍以为自己是那条所有人都会忽略掉的鱼，毫不遮掩地绕过所有人上了讲台，按住了千霜收拾东西的手。 “！！！”所有子弟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里充满了震惊、八卦、好奇……等一系列复杂情绪，他们抬起的脚慢慢地放下了。 “做什么？”千霜在公共场合还是稍微注重点形象的，任鱼按着自己的手，只抬起眼饶有兴趣地瞧他。 商衍瞪她，声音不大，却足够所有人听见：“你早上怎么能那样！” 千霜挑起眉梢，露出莫测而诡秘的神情：“哪样？” 满堂学子：“……”他们也想知道，威严正经的老祖到底做了什么事，才惹得美人追来讨债。 商衍生了气，另一只手把她衣服都扯皱了：“你别装傻！你想想做了什么？” 满堂学子：“！！！”事情好像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千霜目光转了一圈，回到他一张美人脸上，终究没忍心再逗他：“阿衍，你别说了。” 商衍更气了，戳着她腰：“混蛋！还不让我说话？” 千霜抓住他的手，无奈道：“大家都看着呢，乖，回去说。” 商衍一转头，就看到底下一堆眼神中写满求知欲的莘莘学子，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商衍恍然间反应过来什么，回过头看了看千霜，整条鱼已经傻了：“！！！” 千霜有点想笑，但顾及到商衍的情绪，绷紧了最近没有笑出来，她把他从静思堂拖出去，一直拖到静思堂后的梅园里，才拉着魂不守舍的鱼停下来。 千霜捏了捏他的手，忍着笑安慰他说：“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脸皮子这么薄。” 商衍蔫蔫的：“你在笑我。” “没有。”千霜轻咳一声：“不过还是得怪你自己，下面这么多人，你怎么就把他们当空气了？” “……”商衍哑口无言。 鱼真的委屈。 千霜折了一簇火红色的梅花，把他银发上的雪掸落，将花递给了他：“闻闻。” 商衍低头嗅了嗅：“很香。” 千霜搂住他的腰，鼻尖在他身上蹭过，暧昧道：“你比花还要香。” 商衍推了推她，犹疑道：“霜霜，我发现一个词特别适合来形容你。” “什么？” “变态。” “很贴切。”千霜勾了一缕他的银发在手里，对他一笑：“晚上，我可以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变态。” 商衍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有点怀疑人生：“我……不想体会。” “那可由不得你。” “……” …… 当天晚上的体验，商衍不想尝试第二遍。 …… 其实千霜没失忆的时候就有点变态，失忆后，自然更变态，那天早上让她帮自己，简直是商衍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因为自那之后，千霜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后每个晚上都换着法子弄他。 这件事商衍也有错，他要是意志力坚定一些，也可以选择拒绝，但他完全受不住，对千霜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只能认栽。 不过这些都是晚上关起门来做的事情，在白天，两人还是能正常谈恋爱的。 商衍会等千霜下课，然后跟她一起出去玩，原本他们一直在上界转悠，后来千霜突发奇想，要带商衍去吃火锅，他们就去了下界。 下界的妖监局已经全面换血，由上界的各个门派派人维持运转，可以做到相互监督，再者，妖监局已经与下界的科学院联手，研发出一种专门跟拍修仙人士的微型飞行摄像机，防抖防爆炸，还能自动闪避砸下来的东西，用于直播上界修士杀妖邪时候的情况，做到公开透明，让群众放心。同时，修士也可以通过直播打赏的方式获得酬劳。 这种直播在下界渐渐流行，观众大多把它当作特效大片或者恐怖片看，看着看着，对妖邪就没那么恐惧了。 如今，在现代大街上，修仙人士的身影出现得渐渐多了起来。 饶是如此，为了避免麻烦，千霜使了个幻术，把他们两个都变得稍稍普通了一些。 千霜摸不清商衍的口味，遂点了个鸳鸯锅，考虑到商衍这条鱼的大胃口，多点了许多菜，惹得那服务员频频询问要不要撤掉一些。 千霜说不用，给商衍演示怎么涮火锅。 商衍很快就学会了，不过千霜有些好奇的是，商衍只在红汤这边涮，被辣得眼眶发红都不肯尝试白汤。 千霜终于忍不住，问：“你喜欢吃辣？” 商衍轻嘶了一口气，摇头：“不怎么喜欢。” “那你还吃？” 商衍看她一眼，低头认真地说：“因为，要生女儿。” 千霜：“？？？” 商衍拿过饮料喝了一口，正色道：“酸儿辣女，我要女儿。” 千霜眼里露出了惊奇，往他下面看去，就震惊了：“你……怀孕了？谁的？几个月了？” “什么怀孕？”商衍莫名其妙：“没有。”他是雄性的人鱼，怎么可能怀孕。 “那你为什么说酸儿辣女？”千霜把鱼丸捞出来，在氤氲的雾气中幽幽道：“又是那个双双告诉你的？” 商衍隐约察觉到了不对：“酸儿辣女……不是吃酸的生儿子，吃辣的生女儿吗？” “噗嗤——”千霜笑得筷子上的鱼丸都要掉了：“哈哈哈哈哈——所以你现在拼命吃辣，就是因为信了这话，以后想生女儿？” 商衍脸都黑了：“哦？那么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呢？” 天道好轮回，百因必有果，千霜亲手暴露了自己：“傻鱼，告诉你吧，酸儿辣女是指女子怀了孕以后，如果喜欢吃酸的就会生男孩，如果喜欢吃辣的就生女孩……那个双双就是在骗你，你看，她不是个好东西，这点事也要骗你，结果你还想着她——你说你傻不傻？” 傻，当然傻。 商衍想起当初被她骗得团团转的自己，渐渐地开始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115章 养鱼技巧一百零九 千霜笑着笑着……逐渐收敛了笑容, 不敢笑了。 对面的鱼眼神好像要杀人。 千霜怕刺破真相的自己被生气的鱼连坐，正经了表情, 往他碗里夹肉：“那个女的就是个骗鱼感情的人渣，以后别想着她了，我既比她好看又比她务实，哪点不比她好……” 商衍往椅背上一靠, 深深吐出一口气, 生生被她给整致郁了，清隽出尘的美人脸覆上了阴影。 鱼讲一个笑话, 一个人渣骂以前的自己是人渣, 然后夸现在的自己务实。 那边的人渣伸手过来, 覆上他的手, 咸猪手摸来摸去。 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商衍想起她是怎么承诺会回来跟他成亲的, 结果她一去不返, 甚至还忘了他，忘了海底城。 商衍把手从千霜手中抽出来, 抬起眼, 冰蓝眼眸凝视着她：“那你喜欢我吗？” 千霜明显一愣：“当然喜欢啊。” 他执意要问个清楚：“有多喜欢？” 千霜打开一罐啤酒，挑眉：“这要我怎么形容？” “随便形容。” 千霜把那罐啤酒递到他面前：“你把这罐啤酒喝了, 我就告诉你。” 商衍没有犹豫，接过来就喝了，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喝完之后他就有点不对劲, 白皙的脸上迅速染上了不正常的晕红。 他没有察觉到，伸手拉住千霜的袖子，催促道：“快说！不然我今天不跟你回家了！” 千霜碰到他手背，面色一变，起身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你怎么了？” “你先说……嗝……你究竟有多喜欢我！” 这时候还能说个什么！千霜怀疑他喝醉了，还可能喝出点问题，当下结了账，把他半扶半架起来就往回走。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千霜开了结界，把他的腰一搂，直直往上界而去。 但商衍这条鱼喝醉了后十分不老实，她带他往上界飞的时候，他闹腾起来，好几次差点从天上掉下去。 千霜无法，拿捆仙绳把他捆紧了，牢牢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把他给带回无妄海旁的度假村。 路上商衍这条鱼不停骂她混蛋，骂得嗓子都哑了，千霜把他扔到床上时，他还没清醒过来，挣着捆仙绳在床上滚了滚，眯起眼，扭头十分恼怒地看向她：“放开我！” “……” 他看上去气得要咬人了，千霜收回捆仙绳，要去碰他额头，手刚伸过去，果不其然被咬了。 他牙好像变尖了一些，一口下去，就见了血。 真凶。 这点伤跟蹭破皮似的，千霜倒不是很在意，另一只手探了探他额头，温度已经降了一些。但那条鱼见到血，自己先懵了，抬起眼心虚地看了她一眼，捧着她那只手，悄悄探出舌尖，把渗出来的鲜血给卷走了。 不得不说，他这模样十分地勾引人，清隽眉眼染上迷离之色，银色长发散乱地披着，几缕勾在了他的唇边，无端地魅惑。 他自己也做了亏心事，就不骂她了，在床上躺平，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嘟囔道：“肚子疼。” “吃火锅吃坏肚子了？”千霜拧起了眉头：“还是啤酒吃坏的？” “不知道。”商衍把自己的衣服扯开，把她热乎乎的手塞进去揣着：“揉一揉就好了。” “……”她感觉哪里有点怪。 千霜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手掌覆着他结实的腹肌揉了两下，看见商衍脸上果真露出舒适的表情，她慢慢回过味来——这居然十分像女朋友来了痛经，男朋友用滚烫的大手为女朋友捂肚子…… 只是他们俩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还有，她如今满手的腹肌，根本揉不到他肚子吧！ 千霜心情复杂，却听见商衍迷迷糊糊地又在嘟囔着什么，细听之下，原来是他又开始说她坏话了。 他比较文明，骂人时候的用词都是“混蛋”“变态”这类不痛不痒的字眼，千霜叹了一口气，点出智脑：“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多久的话。” 她这智脑能自动分辨商衍的声音，记录每句话加起来的时长，千霜看的时候，发现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很多。 大概是因为下界下了雨。 只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商衍这条鱼每日限时说话的时间被用了多少。 千霜戳他的腹肌，说一句戳一下：“我怎么混蛋了？我每天把你抱来抱去，陪你说话陪你玩，当替身缓解你被人渣背叛的悲伤，还让你毒倒了这么多次，嗯？还要被你骂，你这条小毒鱼才更混蛋一点吧。” 商衍不服，并脱起了衣服。 千霜强行淡定：“你脱衣服干什么？说不过我，就想□□我把我馋死？” 千霜的手被商衍推开，商衍费力地坐起来，把外袍脱下来，转手盖在千霜脑袋上。 “又不是没看过。”千霜嘀咕了一句，悄悄掀起衣袍的一角。 就算看过，再看一眼也不亏。 商衍醉意朦胧，没察觉到她在偷看，把身上的衣物都脱了，他要把腿变鱼尾。 深蓝色的长尾巴扫过来，不讲理地缠住了千霜的腰，把她往下一带。 千霜猝不及防，一下子扑在他身上，脑袋也撞上了他的胸膛。 他胸膛怎么这么硬？ 千霜的腰被他的尾巴盘着，爬都爬不起来，手撑在他两边，半抬起头瞧他：“做什么？” 商衍不说话，先亲了亲她眉心的堕魔印，一下不够，他要亲两下：“好看。” 有毒，人家见而避之不及的堕魔印，他说好看，千霜目光深了深，问：“哪里好看了？” “有个性。” “……还有呢？” “很衬你。” “……”意思是她的气质很邪恶？ 商衍翻过身来压住她，在她脸上一点点地落下细碎的吻：“哪里都好看。” 千霜抬手勾住他脖子，歪了一下头，忽而放低了声音：“阿衍，那个双双究竟是谁呢？” 她要去把那人偷偷杀了，这样，他整条鱼都是她的了。 商衍“嘘”了一声，蹭着她脖颈：“这是个秘密。” 把那渣女捂得还挺严实。 千霜不知为何就有些烦躁，捏着他后颈 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商衍点头，冰蓝色的眸子直视着她：“喜欢。” “喜欢谁？”千霜步步紧逼。 “喜欢霜霜！” 千霜蹙眉问：“哪个霜霜？” “……”他忽然不说话了。 千霜睫毛一颤：“你怎么不说话了？” “……” “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双双！” “……” “我知道了，”千霜面无表情地说：“你就是看中了我的脸。” “……”商衍委屈地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自己说不了话了。 他被闭麦了。 千霜：“……”紧要关头变哑巴，你这条鱼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商衍在她身边躺下，摸了摸她的脸，也不闹腾了，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尾巴还缠着千霜的腰，因为鳞片勾着衣裙，千霜费力地把自己从他尾巴中解放出来的时候，腰上的衣服被勾破了不少。 千霜摸了摸腰上的破洞，轻啧一声，却没有动，在他身旁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忽而，她看到了什么，伸手过去，从商衍脱下的衣物中拿出一样东西……一只丑丑的玩偶兔子。 没想到他还留着这东西！ 他还是对那个人渣念念不忘! 千霜猛地收紧了手，把那只丑兔子捏成一团，指甲掐进了布料当中。 她一瞬间有了烧毁它的冲动，并付诸了实践，苍白的指尖倏然腾起一簇火光，布料与棉花做的兔子瞬间被点着了。 然而，下一瞬，千霜回过神来，看到手上着火的兔子，面色一变，赶紧把火熄灭。所幸她收火及时，该兔子只在腹部被烧出了一个破洞，千霜抓了抓头发，对着那个焦黑的破洞，颇为头疼地扶住脑袋。 日……她这是干了什么蠢事! 醋到自己头上，也是没谁……她这么智障商衍那条鱼都能忍，绝逼是真爱无疑了。 霸业号莫得感情道：【醒了？】 千霜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只商衍宝贝得不行，如今却被自己一时手贱烧坏的兔子，沉痛地闭了闭眼：“嗯。” 【什么时候过去】 “先等等，”千霜站起身，满屋子找针线：“我得把这个补回来。” 不然商衍明早起来，发现兔子被她烧了，肯定要问她。而她那时已经回到失忆状态，一听肯定以为他真正在意的是“双双”，得把自己醋死，到时候疯起来，不知道会对他做什么。 这个兔子很可能引发惨案，太危险了，简直是狗血惨剧的导火线! 千霜看着它，仿佛看到了分手的结局。 自己给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千霜找出针线，对着那只丑啦吧唧的兔子缝缝补补。 背上忽然摸上来一只手，冰冷的尾巴缠上来，勾住了她的腰，千霜吓了一跳，针都戳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上，回头一看，发现商衍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迷迷糊糊地蹭过来抱住了她的腰。 千霜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哄他道：“睡吧，我在这里。” 商衍会醒过来是因为感到有点冷，如今暖炉找到了，他感觉到安心，就又睡了过去。 千霜伸手摸了摸光下仿佛散落着碎星的银发，手指抚上他微烫的面庞，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傻鱼，叫他不要跟来，偏偏不听。 千霜想到在礁石后遇到他时，他满眼的欢喜和思念，难得热情无比地过来亲她……亲完后发现她失忆了，脸上的迷茫和不敢置信。当时有点莫名其妙，现在蓦然回想起来，真的很心疼。 就是怕害他难过，才不让他过来看见她这个模样。 千霜指尖描摹着他的眉眼，轻声道：“再等我一会儿……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她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随后，满室寂静。 …… 【强行融合记忆的机会只有三次】霸业号顿了顿，道【你确定你的想法真的可行？】 “你不是早有答案了？”千霜把补好的兔子放在床头，稍稍眯起了眼。 千霜把缠在腰间的大尾巴轻轻拉开，顺手撸了一把，手撑在熟睡的商衍两侧，低声道：“小宝贝，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暂时性恢复记忆。 具体因为什么，留个悬念吧，很快就有解释了。 晚上还有一更。 第116章 养鱼技巧一百一十 一罐啤酒让商衍醉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时, 他尚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为何会躺在这里。 鸦青色的睫毛颤了颤，他猛地掀开被子, 没在身边发现千霜，四下张望, 也没有她的身影。 不知何时脱下的衣服凌乱地落在一边，厚厚的窗帘被拉起，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房间里因此变得十分昏暗, 商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见床头摆着丑兔子, 伸手把它拿在手里，细看之下, 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只兔子瘦了一大圈! 肚子上好像还有补过的痕迹？! 商衍拿在手里捏了捏, 再次确认它瘦了。 他没有动过, 肯定是千霜弄的。 只是她搞了破坏以后又特意补好是什么意思？做贼心虚吗？ 商衍用尾巴把被子推远一点，伸手去够衣服, 他要去找那个不省心的家伙。 他刚刚拿过外袍, 门就被打开了，他转头看去，最先看见的却不是千霜，而是一只从门框中挤进来的巨型玩偶兔子。 商衍：“？？？” 那只巨型玩偶兔子起码有两米高，抱着 它的千霜就被衬得格外娇小……甚至还有点莫名的喜感。 兔子的两条腿都拖到了地上, 像是跪着被拖行似的。 商衍摆了一下尾巴，微微睁大了眼：“霜霜，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只巨大的兔子扑了一脸：“唔——” 商衍从玩偶兔子身后探出头，抱着它纳闷道：“霜霜，你为什么给我这个？” 千霜理直气壮道：“我把你那个弄坏了，还你一个。” 商衍：“……”不愧是千霜，她直接就承认了。 千霜扯了一下毛绒绒的长耳朵，挑眉抱臂道：“怎么样，大吧？” 商衍摸着手下的毛毛，想起被补好的丑兔子，心里那点气忽然就没了，点头：“嗯，很大。” 千霜说话又开始阴阳怪气：“那个双双只送你这么小一个，做工还粗糙得不行，明显就是敷衍你，你还惦记着人家，是不是傻？” “我没有……”商衍顿了顿，为了她不再吃莫名其妙的醋，只好强调：“霜霜，我真的没有再惦记着她了。” “真的？” “真的。” “那你把那只兔子给我，只留着我送你的。” 商衍叹了口气，拿过瘦了一圈的丑兔子给她：“可以了吧。” 他把巨型兔子放到一边，要千霜坐到他尾巴上。 千霜接过那只碍眼的兔子就把它丢出了门外，见商衍神情不变，顿时油然而生一种战胜情敌的畅快之意。 她心情好了不少，走过去坐在他尾巴上，勾住他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开始无理取闹：“以后不许叫我霜霜。” 商衍尾巴缠住她垂下的双腿，眼皮一跳：“那叫什么？” “叫我小宝贝!”千霜理直气壮道。 “……” “听到没有？”千霜戳他脸：“你不叫我小宝贝，我就不应你了!” “……”商衍感觉脑壳又有点疼了。 以前她叫他小宝贝，他就已经很羞耻了，现在又让他叫……他怎么叫得出。 “快叫!”千霜掐着他的脸催道。 商衍脸都被她掐皱了，摆着脑袋躲：“我不要。” 千霜一用力，把他推在床上，语气蓦然暧昧许多：“现在不叫，我等会儿让你躺床上叫。” 变态! 商衍瞪她一眼，终究是闭上眼，不情不愿地低声说了。 千霜俯身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胸口：“记住了，以后都要这么叫我。” “……” 鱼生无可恋。 * 他们没在这待太久，玄机峰还下着雪，千霜带他回了千家。 这一日上午的讲学已经误了，千霜把时间改调到了下午，这样可以趁商衍午睡的时候把课讲了，也不耽误相处的时间。 商衍自那天大庭广众下发出惊人之语后，一连好几天没好意思去静思堂等千霜下课，虽然八卦的主人公不在，八卦本身依旧已经到了满天飞的地步。 所有千家人都知道了，老祖讲学第一天，就有一容貌出色的男子来找她，直言老祖是个混蛋。 问：老祖究竟对此美男子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引来人家追上门揭露本性，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后来有人澄清道，老祖回来的时候就把美人带进门了——这相当于已经宣告人家的地位，有名有份的，美人实打实是老祖的男朋友无疑! 听老祖讲学的子弟每天都在期待着美人再过来一次，然而一连几天，老祖的绯闻对象都没出现，在他们渐渐开始怀疑老祖与美人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时，美人终于再度出现。 他们当时还没意识到，直到下课的时候，他们老祖拿着东西直接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到达了最后面的位置，他们这才发现美人今天竟然过来了。 他们俩之间没有说什么，老祖牵起俊美男子的手，跟他一起往外走。 男子白衣胜雪，一头银发如瀑般垂落，修长手指捏住伞柄，青伞撑在了他们头上。 他侧过脸，似乎对旁边的红衣女子说了什么，惹来一声轻笑。 风雪淹没了他们的身影，唯余那一抹红衣，然而在一片白茫茫的纷扬雪色下，那灼眼的颜色也愈发地浅淡。 小辈们纷纷感叹着绝美爱情，收拾着东西，谈论的事情渐渐从老祖的八卦转到了今天的课业上。 “老祖不愧是老祖，教的东西既厉害又很好用。” “而且十分通俗易懂，我都不知道原来学法术这么容易的。” “哎，我说之前那幻术怎么使不出来，居然是大叔伯备课的时候抄错字了!” “也不能怪大叔伯，毕竟幻术这种术法没有专门的书册记载，一代代传下来，记错字难免。” …… 众学子谈论的时候，千家主急急而来，落在静思堂前，皱眉问他们：“老祖呢？” 众学子面面相觑：“刚刚跟……离开了。” 千家主似乎很急：“往哪边去了？” 大家一起指了一个方向。 千家主步履匆匆地追了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家主竟然这么急……” “莫非，又是下界那些妖邪出了问题？” …… 千家主匆匆赶到了紫琅阁，老祖住的地方。 他去的时候，千霜正在抚琴，商衍枕着她的腿，和声随意地吟唱着不成调的曲子。 那琴声清如溅玉，颤若龙吟，激昂处，慷慨之情勃发，低落处，使人心下一沉，细听，透露着闲适的意味。 千家主在远处站了一会儿，才听到尾音一颤，老祖施施然收了手。 他走过去，拱了拱手：“老祖。” “下界出了事？”千霜漠然问。 商衍从她腿上起来，坐得端正了些。 千家主目不斜视：“是，最近妖邪似乎有意识地开始暴/动，杀了不少人。” 千霜沉吟了一会儿，闭目须臾，才道：“应当是妖主的分/身跑了出来，操纵了那些妖邪。” “分/身？”千家主脸色一僵。 “我那时将它暂时封印在了下界的南极，照理说还有几日它才能出来。”千霜捏了捏商衍的手，眯起眼道：“不知它在谋划什么，先把分/身送了出来。” “那……老祖看，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其实由千霜出手是最好的，毕竟她是如今唯一能与妖主一战的人。 但千家主知道，老祖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说话，才谨慎地问了一句。 千霜顿了顿，神色冷上许多，只道：“老头，加强千家的防御，我去会会它。” 千家主心里顿时就安定了。 千家主离开后，商衍不安地拉住千霜的手：“你这就要去了？” 千霜摸了摸他的脸：“它只是一个分/身，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了，弄死它我就回来，很快的。” 商衍不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去：“有多快？” 千霜对他一笑：“把你玩到求饶那样快。” 商衍：“……” 千霜忽而正色，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看那鬼东西是想调虎离山，然后搞我身边的人……你好好在这里不要乱跑，知道吗？” 商衍抓着她的手说：“我也很厉害的。” “厉害的鱼会求饶吗？” “……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千霜也不逗他了，布置了一番，很快便离开了。 商衍看着她消失在风雪之中，心里有些不安。 妖主是千霜的死敌，他怕她被激出魔性，理智尽失。 他被这个骗子骗了太多次了，现在都不敢相信她了。 商衍转过眸子，目光落在琴身上，伸手，轻轻地拨了拨弦，琴弦震颤，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 千霜寻到一处小山村。 小山村里的人都已经被杀光了，尸体被摆成诡异的阵法，聚来了天下邪气。 浓郁的血腥味让千霜某个瞬间皱起了眉，眉心的堕魔印颜色蓦然变深了许多。 她召回许久没用的天罡剑，提着剑往村里走去。 彼时已经是黄昏，天色昏暗，几道阴风卷过来，死寂的小山村里无端多了许多道黑影。 千霜看也没看，剑风扫过，将那些小喽啰劈得七零八落。 “出来。”千霜冷冷道。 被劈散的影子渐渐融化成黑雾，所有的黑雾汇聚过来，凝成了一个形状不停变幻的……黑雾。 千霜话不多说，直接就砍，妖主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求生欲，躲都不躲，在消散前桀桀怪笑道：“守门人，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 千霜垂下泛着寒光的眸子，冷声道：“天不天真我不知道，我看你是挺智障的。” “同样的错，你以为我会犯第二次？” 此时，玄机峰。 商衍正等着千霜回来，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商衍起身，从窗户望出去，看到千行泽站在远处，急切地冲他招手：“快跟我来!老祖出事了!” 商衍：“……” 鱼开始纳闷了。 他看上去真的那么好骗吗？ 先不说这个“千行泽”表情僵硬脸色惨白，就说这大雪的，他伞都不打一个，满头都是雪，明明可以走过来，非要站在远处冲他招手，就十分诡异了。 而且，千霜若是真的出事了，他们也不会想到要找他。 如此一想，应当是千霜在旁边设下了什么禁制，他进不来，才会想把他引出去。 商衍在窗口静望着“千行泽”，心情复杂。 他特意问了霸业号：“他是妖主？” 霸业号给以肯定回答。 商衍又问：“有办法把它弄出来吗？” 【有是有，但需要五灵之力。】霸业号道。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117章 养鱼技巧一百一十一 商衍闻言, 就沉默了。 不远处的千行泽依旧在朝他挥手, 挥了一会儿, 没想到倚靠在窗边的商衍神情恹恹，毫无动容之色，甚至还有点走神。 千行泽表情渐渐变得扭曲, 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莫名的诡笑，声音也变得诡谲沙哑：“守门人中了我的埋伏, 如今自顾不暇，你以为只要你待在里面，就能等到她来救你？” “你这么厉害，有本事就进来。”商衍皱起眉头, 压住心下的冷意。 想到千霜的亲人就是因它而死, 修长白皙的手指便紧紧攥了起来。 “你愤怒了, 你想杀了我。”妖主站在结界之外, 故意刺激着商衍的神经，提高声音，阴邪地笑，：“——可你是个懦夫, 你不敢出来!” 商衍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冷冷看它一眼, 伸手自旁边的玻璃罐里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慢慢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霜霜说了，遇见智障, 千万不能生气，生气就输了。 他得吃颗糖冷静冷静。 ……可他还是很生气。 但妖主现在附身在千行泽身上，他如果对妖主动手，难保不会对千行泽造成伤害。 毕竟是千家的后人，他不想误伤。 只能冷眼看着妖主站在远处，锲而不舍地妖言惑鱼。 妖主之所以要引诱他出去，是因为它进不来，这侧面说明千霜那边没有出事，如此，让商衍稍稍冷静了一些。 妖主见激将法不行，神色变得更为阴毒，这只是它的一个□□，打不破千霜在这里设下的结界，如果商衍不出来，纵然它有百分百的把握抓住商衍，对着这个以五灵之力造就的结界，它也毫无办法。 更何况，它已经感觉到千霜快回来了。 妖主周身忽地缠上黑雾，那黑雾迅速吞噬了千行泽的身躯，带着他猛然腾起，于漫天风雪中向空中飞去——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妖主的这个分/身被凌厉剑风击中，撞在了结界上，附身在千行泽身上的妖主瞬间被结界上的五灵力量焚烧，只听得它发出震怒的长啸声，转眼间便被燃烧殆尽，连渣都不剩。 千行泽从黑雾中落下，摔在了地上，闭着眼不省人事。 下一刻，千霜落在他身旁，蹲下身探了探他脉搏，神色蓦然阴沉几分。 心脉几乎全断，救不回了。 那鬼东西果然阴毒，死也要拖人下水。 千霜施法吊住千行泽最后一口气，正要传音给千家主，忽然有人虚弱的女声喊住了她：“等一下……” 白衣少女捂着胸口走出来，唇角与衣襟处皆染着刺目的血，她唇色发白，似是受了极重的伤，湖蓝色的眼瞳却是极亮的：“姐姐，让我来治他吧。” 千霜沉默了一会儿：“你莫不是想用自己的妖丹救他？” “嗯。”少女嗓音清脆，没有犹豫：“如果不是他当年救了我，我早就死啦。”她轻轻垂眸，看着千行泽毫无血色的脸，低声道：“就当是我还他的，从此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千霜冷静提醒：“没了妖丹，你会变成一只普通的猫。” 少女蹲下身，眉眼清霁：“没关系，有他养着我，不用怕以后无家可归。” 她微微张开唇，雪白而晶莹的妖丹流转着耀目荧光自她口中飞出，最后，缓缓没入千行泽的胸膛当中，为那停跳的心脏注入生机。 少女跪坐在千行泽的身边，盯着他的面容看了半晌，终究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好吧，说实话，我喜欢小鱼干……也喜欢你。” 千行泽缓缓醒转的时候，她也变回了布偶猫的模样，趴在他重新变得温热的胸膛上，蔫蔫地喵了一声，毛绒绒的大尾巴自千行泽的唇上扫过，蜷成了一团，很快，蓬松的毛毛便沾上了许多雪花。 商衍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场景。 千霜牵住他的手，在他身上嗅了嗅，闻到一丝甜味：“吃糖了？” 商衍收回目光，冰蓝眼眸里映出炽热鲜艳的色彩，他紧紧回握住她，诚实道：“吃了。” 传音给千家主让他过来领人后，千霜拉着商衍往紫琅阁走，拖着嗓音道：“我也要尝尝。” 商衍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抱着猫慌忙坐起来的千行泽，转眸疑惑道：“霜霜，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说了多少次，叫我小宝贝!”千霜不满地捏他的手，顿了顿，随便扯了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刚打完架吧。” 商衍真的感觉她身上的温度不对劲，往日她身上也很暖，但也没有到现在这种地步——几乎可以称作滚烫了，他担忧道：“霜霜，真的很烫……” 千霜重点依旧不在这：“你再不叫我小宝贝，我就要生气了!” “小……宝贝，”商衍忍着羞耻，低声说：“真的不对劲。” 千霜反手关上房门，把他往里面一推，关注的依旧不在重点：“再叫一声小宝贝给我听听。” 商衍终于明白过来，这人就是故意在逗他，不由恼了起来：“你正经一点!” “我现在对你……真的已经很正经了，”千霜扯了扯领子，露出漂亮的锁骨，见他一脸警惕，眉梢微挑，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一看就知道她接下来不会干好事。 商衍镇定地往别处走：“我给你拿糖。” 千霜扯了他一把：“拿什么糖，这不就有吗？” 商衍被她扯住了就感觉到不好，果然，千霜下一秒就拉下了他脖子，不讲道理地亲了过来。 她的气息很热，跟她身上的温度一样。 商衍以为她就是想亲他，没想到不仅如此，她还边亲把他往床上推……事情似乎正在向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商衍被推坐到床上时，挡了她往身上摸的手一下，声音含糊：“可以了……” 千霜就不动了，抬起眼对他笑了一下，眼波流转，竟然生出些魅态：“可是我热。” 商衍有些招架不住了，被千霜推倒在床上时，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搞事情。 明明前几天，他抱着她睡时，她对他都没有那个意思。 发.情.期眼看就快到了，商衍自然不能让千霜搞事情，硬是把衣服攥住不让她脱，像个贞/洁烈鱼。 千霜压着他，危险地眯起眼，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他衣带：“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双双呢？” 商衍张嘴正要说话，被她在脖子上咬了一口，低哼了一声。 千霜眼眸暗了暗，手摸进去，慢条斯理道：“你肯定又要说没有，唔……我相信你。” 商衍呼吸乱了，手忙脚乱地挡住她，说：“不行……真的不行!” “怎么不行了？” “我……”商衍别无他法，把自己发.情.期的事告诉她。 日鱼一时爽，发.情火葬场。 “等过了发情期……”他声音几乎细若蚊蝇。 “……”千霜听后不但不收敛，还愈发放肆了，咬着他衣带含糊道：“我就在这，你担心个什么？到时天天给你灭火就是了。” 商衍：“……” 他跟她说那么久，结果她根本没听进去! 商衍想到之前几百年的禁.欲日子，简直不敢想象发.情.期来的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于是很固执，就不让千霜碰他。 千霜最后把他双手一捆，遂干。 “……”商衍摊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变态，十分想咬人。 可他拿她毫无办法。 一夜不可描述。 * 第二天起来，外面的雪小了点。 荒唐了一夜的一人一鱼都不想起，黏黏糊糊的抱在一起。 商衍抱着被子，一动不想动。 千霜从后面抱住他的腰：“阿衍，你还在生气？” 商衍抑郁道：“我没生气。”他就是……很羞耻，没脸见人。 他后来居然…… 商衍想起来一些零散的记忆，直想往被子里钻。 千霜撑着脑袋懒散道：“阿衍，你脸皮真薄。” 商衍心道，明明是你脸皮太厚了。 女孩子家家的，一点都不矜持。 说干就干了。 商衍说：“你昨天……怎么回事？” 千霜闻言，拢了拢他银色的长发，回忆道：“不知道……好像身体里有一把火，忽然就烧起来了。” 千霜说着说着，唱了起来：“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商衍：“……”这混蛋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千霜唱了一段，手摸上他腹肌，忽然正经无比地补了句：“正好，你冰冰凉凉的。” 商衍：“……”所以他只能怪自己太冰了吗？ 千霜：“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昨晚那样？” “不是，”商衍翻过身，抱住了她：“我……喜欢，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千霜……就把他睡了。 让鱼有一种不真实感。 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过程不重要，”千霜撑在他上方，看他剔透美丽的冰蓝色眼睛：“你喜欢这个结果就行了。” 她这样看他，让商衍不由想起来，昨晚上她把他捆着…… 商衍耳根顿时就红了，脑子里乱糟糟地，把俯身闻他身上味道的千霜推远了一些，羞恼道：“你闻什么？!” 千霜把下巴放在他胸膛上，若有所思：“你身上好像更香了，是发.情.期快来了的原因吗？” 商衍心虚地否认：“不是!没有!” 千霜说：“不是？那你闻闻我，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他不闻，千霜又把自己的手腕给他看，眯着眼瞅他：“你这条鱼，看起来娇娇气气的……没想到发起狠来一点也不含糊。” 她手腕上一圈青黑，衬着周围瓷白的肤色，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不难想象商衍当时下了多重的手。 千霜也只是在刚开始捆一捆鱼，后来把鱼料理了一顿，就把鱼放了。 没想到鱼没有吃饱，反倒被激起了凶性——可能还有点报复的意味，在她打算睡觉的时候又来了几遍。 这就是那时候被他给掐的。 千霜发觉鱼别开了脸，好像不想跟她说话了，便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人鱼蛋会有的，那啥也会有的。 现在还没有。 第118章 养鱼技巧一百一十二 有些鱼, 嘴上说着不要, 身体却很诚实。 千霜把他脸掰过来又是一阵亲，商衍推她两下，不小心摸到了绵软温热的东西, 整条鱼突然就僵住了。 唇舌被她放肆地搅动, 商衍意识浮浮沉沉地，忽然听见千霜“嘶”了一声，慢慢退了出来。 商衍迷朦地睁开眼，喉咙干涩：“怎么了？” 千霜舌尖顶了顶上颚，目光中多了疑惑：“没事……” 她这么说的时候，商衍却已经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他反应过来, 自己的牙又变尖了。 那他昨晚那么咬她, 她身上…… 商衍抱着她坐起来, 抿着唇，像个干了坏事的孩子。 千霜就直言了, 好奇地摸着他嫣红的嘴唇：“你的尖牙原来还会再长回来。” 商衍点头，心疼地去看她身上：“吃肉就能慢慢长回来了。” 千霜昨晚被他咬得不成样子, 但她愈合速度快，到今天，她身上的印子基本已经全消了，只留了手腕上一圈痕迹格外扎眼。 千霜摩挲着他色泽瑰丽的唇瓣，又问：“你之前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牙磨了？” 商衍手心覆上她的手腕，用水灵力给她揉散淤青, 轻声道：“我说了，你又要生气。” “这次我不气。”千霜坐在他腿上，闲适地把玩着他银色长发：“毕竟，你已经是我的了。” 商衍才不信她不会生气，谨慎地编了一个情节不太严重的：“我要去找……双双……所以想让自己看起来比较不凶一些。” 千霜幽幽道：“是为了亲起来更方便吧。” “……” 被她猜中了。 “算了，”千霜扯住他的脸，忽而不满起来了：“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别的女人!” “你不是说你不生气吗？” “我又没保证。”千霜理直气壮道。 “……” 闹了一会儿，真正起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了。 雪变小了许多，几乎已经停了，外面光线柔和，和着竹林间清风，空气中满是清冽。 纯白的雪积了有一尺来厚，像在大地上铺了一层被子，竹叶上、花草树木上、屋檐上全落了厚厚一层雪，放眼望去，满眼都是雪色。四周静谧无比，仿佛全世界都为如此景色失声。 这么厚的雪要清理掉，也不过是修士一抬手的事情，但千霜和商衍都没这个意思。 商衍偏要踩着雪走，他喜欢回过头看深深的脚印，嘎吱嘎吱的，也不知道是鱼的哪种小乐趣，千霜也不管，踩着他留下的脚印，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他。 到了竹林，商衍一时犯懵，抓着一根竹子，有意识地晃了晃——于是上面积着的雪全砸在了他身上。 千霜被他连累，也被砸了：“……” 这傻鱼。 她也就睡了他一晚上，怎的更傻了？ 商衍好像突然被这雪砸醒了似的，回头问：“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牙齿很尖的？”她应该忘了人鱼的存在才是。 难道……商衍狐疑地打量她，难道她恢复记忆了？ 千霜面色不变，甚至还露出一丝惊异：“为什么会不知道？你们鲛人不都是这样吗？” 鲛人？什么鲛人？ 商衍心情复杂，她居然一直把他错认成另一种鱼。 那个鲛人有他们人鱼那么美吗？ 千霜看他表情，也反应过来：“你……难道不是鲛人？” 她想起来，鲛人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变腿，脸没有商衍这般美，除了尾巴，手臂上还有一对鳍。 这么想来，好像确实是不同品种的鱼。 千霜惭愧，她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商衍不是鲛人：“那你是什么？” 商衍：“……人鱼。” “人鱼？”千霜努力回忆，没在记忆中找到关于“人鱼”的记忆，不由拉了拉商衍：“你从哪来的，我不记得上界有人鱼。” 商衍不开心：“我不要告诉你。”她原来知道的，偏偏要忘了。 千霜磨着他要他说，他就不说，往竹林深处去了，千霜笑着追他。 她追着追着，商衍也幼稚地跑起来了——他现在逆反心理比较重，她想捉着他，他偏不给她捉到。 他们在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 最后，商衍被千霜扑倒在雪地里，按着狠狠地亲。 商衍现在是一条尝过**之欢的鱼了，被她一亲，就有点受不了，仰头去迎合她。 他浪起来，千霜也有点受不住，好不容易放开他，见他躺在雪地里喘，眼尾又泛起了勾人的红……她闭了闭眼，叹出了一口气。 这条鱼真的是…… 如此，倒让千霜说不出早已想好的话了。 商衍抬起头还要亲她，千霜就在他唇角亲了一下：“阿衍，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商衍抱着她，半睁着眼，声音低低的十分清越：“什么事？” 千霜目光闪了闪，忽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事了。 他正是最依恋她的时候，她此时说，不过是徒惹他担忧不安罢了。 总归只是一个猜想。 千霜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喜欢你。” 商衍猝不及防被告白，完全没反应过来，整条鱼都傻了。 这么认真，居然是……要说这个吗？ 不愧是千霜，突如其来这么肉麻……商衍轻咳一声，很不好意思地回道：“我也……喜欢你。” 千霜摸了摸他的脸，眼角眉梢舒展开来：“那你相信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商衍闻言，猛地抬起眼：“什、什么意思？” 他顾不上别的了，扶着她的肩膀坐起来，紧紧盯着她的眼：“你是不是想背着我做什么危险的事!” 千霜避开他的眼，摸到他冰凉的手，便要起身，垂眸道：“先回屋里吧。” 商衍拽住她，非要她先说清楚不可，眉头也蹙了起来：“你不要瞒着我，也不要骗我。”他说着，攥紧了千霜的手腕，声音变得低落：“你再骗我，我就回海里去了。” “不骗你。”满地雪色当中，千霜抱住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只是我与妖主终将有一战……你知道的，我们实力不相上下，可能要打上几天几夜，怕你担心，才跟你说这些。” 商衍抿住唇，眸中覆上担忧之色：“那胜率呢？有多少？” “没有胜率一说，我一定会赢。”她抚着他柔顺美丽的银发，拨了拨泛红的耳垂，在上面亲了亲，暧昧道：“你很快就到发.情.期了，我怎么能便宜别人了去？乖，相信我，打死老妖怪就回来陪你……”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这些不正经的!商衍瞪她一眼：“霜霜!你严肃一点!” “我很严肃的，”千霜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眯起了眼：“还有，要叫我小宝贝。” “……” 可惜商衍擅长在水中作战，帮不到她，况且商衍也明白，那种时候，还是不要有第三人在场比较好——那样不会让她分心。 千霜在他怀里，看向天际处，声音有些虚无：“阿衍，我有点高兴。” “高兴什么？”他都担心死了。 “这么多年的恩怨，终于可以了结，徘徊不去的亡魂，终于得以安息。”千霜竟然露出一丝笑意：“我还可以手刃仇人，阿衍，你不为我高兴吗？” 商衍抱紧了她，想起抱着千旸的头痛哭的少女，满心都是心疼，闷声说：“你好好的，我就高兴了。” 他的怀抱称不上暖和，但就是让千霜感觉很安心，仿佛躲在他怀里，就可以避开世上所有风霜雨雪。 整颗心都因此暖起来了似的。 细小的雪花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悄悄地消融了，竹林中吹来清冽的风，撩动了他们交织的长发。 * 千霜后来告诉商衍，妖主还有四天便会突破她设在南极的封印。 商衍以为她会提前准备些东西，但她没有，只在妖主即将破封的前三天，召来上界各派掌门人以及其它三个家族的家主，让他们将无妄海海边的的人全数撤走，同时由妖监局传达消息，让下界的人三日后全面警戒。 接下来三天，几乎是天天陪着他。 她白天有两个时辰在静思堂讲学，剩余时间都跟他在一起，到了晚上，便把他往床上拖，然后一夜颠鸾倒凤。 商衍都被颠得怀疑鱼生了。 她是很有把握吗？还有闲心玩他，看来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但商衍总感觉哪里不对，千霜的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更为深沉的暗流。 根据千霜的尿性，他不信她不会搞事情。 不过千霜确确实实每天都跟他在一起，商衍只能压下了心中的怀疑。 伴随着距离妖主破封的日子越来越近，下界的妖邪也在这几日之间愈发暴/动，已经发生了很多起大型的妖邪有目的性杀人事件，很明显，在他们这边开始防备的同时，妖主也在蓄势。 四天的时间，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眼看明日便是决战，商衍就算身体再难受，也不愿意千霜此时在他身上消耗了精力，当晚硬是按着她，不准她再乱来。 他严词拒绝，比往日坚定许多，千霜见此，知道今晚是不行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睡觉。”商衍把她往怀里按了按，熄灭了灯。 黑暗中，一人一鱼的呼吸声交织，渐渐分不清彼此，气氛难得有些沉默，他们各自想了一会儿自己的事，心有灵犀般，同时开了口：“你……” 千霜蹭着他冰凉的肌肤，轻啧一声：“你先说吧。” 商衍道：“你身上又烫起来了……究竟是为什么？” 千霜：“傻鱼，都说了是因为有一把火在我心中燃烧，你怎么就是不信？” 商衍就问：“什么火？” “凤凰火。” “凤凰火？”商衍问：“你身上不是只有朱雀离火吗？凤凰火又是什么火？” 千霜眯起眼，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朱雀离火？” “……”商衍一噎，被问住了。 一时不察，又被千霜抓到了漏洞。 千霜过去亲了亲他，却没再逼问他，手放在他喉结上轻轻摩挲，让商衍有点痒。 商衍感觉千霜本来是有话要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既没问他，又没有说出那件事，过了一会儿，他发觉她呼吸清浅，已经睡着了。 这是她在上次中毒后，第一次睡着。 商衍犹豫了一会儿，闭上眼，抵着她的额头，意识进入她的识海。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罪，没有预估准确QAQ 其实是明天完结正文，这次是认真的。 下一本：攻略那个吃货NPC 这次有文案了。 全息时代，“三界风云”作为时下最热门的全息游，受到无数人的喜爱。 但近期，“三界风云”中出现了一个bug。 出现bug的是一个NPC，名为饕餮，属性为可吞万物。 出现bug后，饕餮开始吞吃“三界风云”中的所有东西。 花草树木，大小boss，万千玩家，各种程序……皆为饕餮盘中食。 “三界风云”因此系统崩溃，引来玩家谩骂，首席程序员段江洲紧急修补bug，亲自前往“三界风云”，意图找出饕餮身上的问题所在。 系统提示：【饕餮对世界好感度跌至负值】 难怪要吃了全息世界。 段江洲不得不化身各种NPC，一边走着剧情一边打探饕餮变身超级吃货的原因。 * 饕餮最近很疑惑。 突然多了很多人给她投喂食物。 清冷仙尊，邪肆魔尊，地痞流氓，超A小姐姐，年过半百老皇帝…… 那些人，都是同一人。 虽然他们总是拿红薯喂她，但她依旧很喜欢他。 为了找到真正的“他”，她爬出了“三界风云”，来到了现实中。 * 求个收藏，收藏越多，开下一本就越快，这本各种花样的那啥也会更多。 么么哒＾3＾ 第119章 养鱼技巧一百一十三 四百三十二年前，在五灵禁地缺失守门人, 即将失守的情况下, 纵使被五灵之力选中的千霜只有十岁, 她也得担起这重任。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旅程, 那么千霜这一生几乎都在告别, 与那些她所爱的、难忘的人或事物渐行渐远，孤独地步上一条没有未来的路。这条路上无人同行, 走到最后，再回过身，才发现一切都已湮灭成灰。 在测出五灵之力之后, 千霜就被千家主带走了, 她回过头看站在人群中的父母长兄, 只觉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握在手里的，只有冰冷肃杀的天罡剑。 那时千霜的力量远远不够压住五灵禁地的封印，四大家族的家主商量后，决定各自传一部分修为给她, 同时用丹药稳固她强行提升的境界。 千霜没有选择, 也没有退路, 正欲吃下丹药之时, 千旸闯了进来。 “阿旸!你进来做什么, 快出去!”时任千家主的是千霜和千旸的爷爷，纵然对千旸的行为再不满，也没有出言训斥。 千旸仿若未闻, 大步走到愣愣的千霜旁边，戳着她额头恨铁不成钢道：“死丫头!你可是真出息!给你什么你都往下吞!脑子呢!” 千霜鼻尖一酸，抱住他的腿：“哥哥……” “千旸!别胡闹了!给我滚出去!”千家主终于动了怒。 “胡闹的是你们!”千旸冷冷看着在场所有人，满心都是冰冷的失望与怒意：“你们在座哪一个不比她一个十岁女孩子修为高，只要联手就能镇压五灵禁地几百年。说什么天命，都是狗屁!就是因为你们不敢违逆天命，才有妖邪乱世!什么是妖邪？人心才是最大的妖邪!你们不是不能去，而是不敢去，不想去!只让个小孩子挡在前面，一群懦夫!” “千旸!”千家主脸色涨红，拍案而起，一挥袖子，雄浑的力量将千旸打得吐出一口血。 “哥!”千霜终于哭出来，她推他的腿，让他走，千旸固执地挡在她身前，就是不走，直到他被千家主打得晕眩过去，半跪在地上，而后千家其他子弟进来，把他从这里带走。 “霜霜啊，”千家主走到蹲在地上的千霜身前，想说什么，却只叹出了一口气：“过来吧。” “爷爷，”千霜抽噎的说：“我不想去。” 千家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眼中满是沧桑：“霜霜，这是你的责任，你不可以退，你一退，就会有更多的人与他们的至亲分离。” 千霜最后还是吞了那颗丹药，接受了各家主的修为传承。 那种筋脉寸寸断裂，不断被重塑……而后一次次断裂的感觉，千霜永远也忘不掉。 她昏死过去许多次，又因为剧烈的疼痛被疼醒，慢慢地，她七窍流血，到了后来，她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但她不会死，死似乎成了一种奢侈，不断增长的五灵之力修补断裂筋脉的速度越来越快，死亡的阴影不断袭来，又因它而退。 不知过了多久，千霜才感觉筋脉不再断裂，但她已经疼到麻木，没有半分知觉。 这几个时辰里，她似乎在地狱走了一遭 。 商衍这次再也无法触碰到她了，连伸手抱她都做不到，只能徒劳无功地心疼、愤怒，看那小小的一团浑身颤抖，缩得越来越小，他不自觉攥起了手。 千霜的记忆在这里出现了断层，之后发生的事情一片混乱，场景转换极快，画面模糊不清，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 或许是因为她不愿再想起。 商衍再看时，千霜已经被千家主带着穿过五灵禁地，来到了高大的五灵门前。 五灵门上，五颗灵珠镶嵌其上，散发出极浅的光晕。 商衍想起了海底城所看到的五灵门，那上面也镶嵌着五颗定灵珠，且排列方式与五灵珠相同，不知道门两边的灵珠是否相互对应。 千霜从这一日起开始留在此处，镇压五灵禁地的妖邪。 她离开千家前，没有来得及见她父母与哥哥最后一眼，再相见时，便是生死离别。 这是一条注定孤独的路，是一条注定无法回头的死路，这条路上，她不断跟所爱之人诀别，没有什么能让她真正抓在手上，她如渺渺大海的一个小小浮萍，被命运的海浪推着，走向颠覆与毁灭的结局。 她还是太过弱小了，终究还是没能压住封印，妖主的力量越来越强，五灵禁地的封印逐渐被削弱，十二年过后，妖邪彻底破封而出。 妖主在混元界大开杀戒的同时，还欲穿过五灵门，到达另一个世界制造浩劫，以获得更多的邪气。 千霜便是它最大的阻碍。 只有千霜才能打开五灵门。 妖主无法杀死千霜，便用残忍的手段缓慢的折磨她，想让她松口。 然而千霜曾对五灵门立下誓言，承诺要用生命守护它，纵使妖主再怎么凌/虐她，都咬紧牙关没有答应。 后来，千旸来救她……那是她进入五灵禁地之后第一次见到他，也是最后一次。 千旸尸首分离，脑袋被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眼睁睁地看着妖主吞噬了千旸的魂魄，却什么也做不到。 妖主却好似发现摧毁她意志的方式似的，相续在她眼前杀死了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再到后来，便是千家主……千家的所有人。 五灵禁地之中，尸体堆积如山。 那些人，都是她的族人。 而只要她松口，他们都不会死。 血色倒映在千霜的眼底，几乎将她的双目染得血红，她本是被几缕邪气定在一处，在最后一个族人倒地时，她也浑身颤抖地跪倒在地，眼中再无光亮。 妖主桀笑着：“守门人，现在开门，吾可以释放他们的魂魄，让他们得以投胎转世。” 千霜跪在地上，皱着眉抬起手，缓缓地抱住头，手指几乎要掐入头皮当中。 她眉心渐渐出现一道黑线般的印记。 那印记慢慢扩大，不详的纹路变得清晰。 “竟是要入魔。”妖主贪婪的目光落在千霜身上。 入魔的人灵魂邪恶，是上好的补品。 天地生出异象，千霜完全入魔，疯狂的杀意让她仰头发出一声痛苦又不甘的长啸，两界界灵因此被唤醒，界灵窥得天机，预料到之后的生灵涂炭，暂让神智不清的千霜恢复些许清明，同她谈了一个交易：【与我缔结契约，我可以告诉你对付它的办法。】 千霜放下手，表情诡异的平静：“你是谁？” 妖主：“守门人，你在和谁说话!” 界灵：【愿，还是不愿？】 千霜舔了/舔干裂的唇，挑唇笑了起来：“好啊。” 妖主预感不好，开始变得狂暴：“你究竟在与谁讲话!也罢，今日便吃了你!省得夜长梦多!” 妖主说着，黑雾般的“身体”猛地散开，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呼啸着朝千霜扑过来，于此同时，千霜与界灵缔结了契约，下一秒，千霜便被妖主一口吞下。 界灵告诉千霜的方法便是契约妖主。 以怨为阵，以魔气为导，凝聚天下邪气，与妖主缔结同生共死契约，从此，她生它生，她死它死，只要千霜一步不离开五灵禁地，它便也无法踏出一步。 妖主发出震怒的尖啸，与此相对的，是千霜的大笑声。 她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笑着笑着，眼角滑下瘆人的血泪：“我与你势不两立，往后余生，不死不休。” “总有一日，我会杀了你，我保证。” 看着眼前的一幕，电光火石之间，商衍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既然千霜已经与妖主签订了同生共死的契约，那么千霜明日与妖主决战—— 她说她一定会杀死妖主，这不就代表着在杀死妖主的同时，她自己也会跟着死亡？! 商衍不及再看，立刻要退出她的记忆，但是不行，不知为何，他没法退出去。 眼前的画面仿佛被按了快进键。 他看到千霜为了增强自身力量，剖去了水灵根，又因为接受不了亲人的惨死，自断情根，选择了遗忘。 而后，便是几百年的苦守。 这几百年来，千霜的力量越来越强，逐渐能与妖主抗衡，甚至隐隐有压过妖主的趋势……但与此同时，她入魔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几乎要压不住嗜血的杀意。 界灵预见了未来，找到了混元界与玄元界唯一的出路。 前因后果，在商衍面前一一展开。 他看到了回到混元界，一剑捅穿自己心脏的千霜。 那时她还没有失忆，与界灵做了最后一个交易。 界灵道：【或许你可以与我再做一个交易。】 千霜唇角有血色漫出，闻言，她挑起唇：“五灵，一直是你同我做交易，不如这次，让我来规定交易的内容吧。” 界灵：【大可一说。】 千霜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劝我自杀，然后给我的灵魂安排别的躯体。” 她抬手，把插在胸口的天罡剑□□：“我魂魄并不纯粹，换躯体并不是长久之计……我这里倒是有别的想法。” “火灵珠中，封印着世上最后一缕凤凰火。” 【你的意思是，你要借助那缕凤凰火涅槃？】界灵语气难得有了波动【你身上是朱雀血脉，况且，凤凰涅槃的几率也十分的小。】 心脏在慢慢长回，须臾，重新开始跳动，千霜冷静而清醒地说：“这是我所能走向他的最后一条路。” 千霜伸手按住额头，似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物，轻笑了一声：“阿衍他一定会跟来，他这么敏感，一定会发现的……你将我的记忆取走，若是他来了，便把这个给他，让他来找我的心魔。” 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才不会发现她要去做的，真正的事情。 “此外，将我强行唤醒三次，我要去融合火灵珠里的凤凰火。” 界灵最后同意了。 商衍这才完完全全地明白过来，他又被这个骗子骗了! 她说要去与妖主决战，说她一定会赢，原来是因为她知道，她会与妖主同归于尽! 她要用这种方式，终结这一切! 他不懂千霜说的“涅槃”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她复生的几率很低很低……几乎不可能。 他不许她这样做!哪怕重新找躯体也好，多少年他都等得起，他不要她拿命做赌注! 可他出不去了，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四周有黑暗袭来，商衍最后看到千霜转过眼，视线仿佛跨过时空，对上了他的目光。 千霜站在袭来的黑暗之中，身影愈发模糊，她仿佛看见了他，对他露出一个笑：“阿衍，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这混蛋! 她若是死了，他…… 商衍被黑暗包围时，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 千霜俯下身，就着夜色，在闭目熟睡的商衍唇上落下一吻。 她随即直起身，提上天罡剑，转身往外而去，只在门口顿了顿，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挥袖设下了一个禁制。 * 不知过了多久，商衍挣扎着从纷乱的梦中醒来，他伸手往旁边一摸，心底就凉了。 她果然已经去了。 来不及思考，商衍下了床，大步地走向禁闭的房门。 门口的禁制瞬间结了一层冰，被他用力一撞，顿时破碎了一地，商衍跌跌撞撞出了门，施法飞向天际。 这是他第一次飞，法术也是听千霜讲课的时候学的，因着急切，连那点失重感带来的恐惧都忽略掉了。 夜色铺满沉睡的大地，商衍飞在高处，看不真切下面的景象，他不知道千霜在哪里，但他记得，千霜曾特意安排无妄海边的人撤走。 她在无妄海。 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商衍熟悉去无妄海的路，当下便加快速度朝那边飞去。 如果他能看清下方景象，他就会发现，黑暗的并不只是夜色，还有隐藏在夜色当中，聚集成黑雾状的大量妖邪。 * 无妄海上。 一红一黑的两股磅礴力量正在激烈地碰撞，平静的无妄海受到波及，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 血红色的弯月高悬在空中，晕洒着诡异的光芒。 某一次碰撞中，妖主阴邪地对千霜道：“何必呢？你杀不死我——只要你活着，我也会活着，不如你放过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千霜面无表情：“我说过，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妖主徒然察觉到不好，面前的人手心便多出了一道纯白色的火焰，那是—— 竟然是真正的离火! 离火燃烧到极致，颜色便会由赤金色变为纯白色，能烧尽天下邪崇。 千霜对它冷冷一笑，手中纯白色火焰徒然炸开，迅速向四周波及—— 妖主满身邪气，第一个被点燃，随后被点燃的，是千霜自己。 她入了魔，魔气也是不正之气，自然也会受到离火的焚烧。 妖主在火焰中尖啸谩骂：“你这个疯子!” 千霜什么也不说，只看着它，仿佛从它的痛苦中找到了快意，她竟然畅快地笑起来。 纯白的火焰渐渐蔓延到了整个上界，又通过通往下界的通道，一路烧到了下界。 到最后，整个混元界的妖邪都被离火点燃。 妖邪被离火焚烧殆尽的时候，整个混元界迎来了黎明。 黑暗被光明踏碎，希望在重燃。 无妄海上空，耀目的光芒闪了一瞬，随后，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 千霜被妖主死亡时的自爆波及，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直直地坠向海面。 耀目的爆炸云团在她视线的上方，倒映在她漆黑的眸中，成了最后一缕光亮。 千霜不甘心似的，往上伸出了手，指尖微曲，好像想抓住什么。 妖主消散后，被它吞噬的魂魄得到解脱，但大多数只剩下了几缕残魂，它们化为一道道银光，流星般飞向世界的各个角落。 其中，有几缕银光朝千霜飞来，温柔而不舍地缠绕在千霜朝上伸出的手上，流连不去。 千霜满足地闭上眼，任凭自己坠入了翻涌不息的无妄海中。 商衍疾速飞来，急急地穿过陆地上燃烧的纯白色离火，一头扎进了无妄海中。 他变出鱼尾，寻着千霜的气息而去。 茫茫海水当中，商衍最终还是找到了千霜，他打横抱着她，迅速冒出了海面。 千霜这时还有意识，偏头咳了两声，呛出了几口海水。 “你这个骗子!”海浪声巨大，商衍气到极致，几乎是将这句话吼出来的。 千霜说不出话来，伸手摸着他的侧脸，惨白着脸，极轻地笑了一下。 商衍又怒又心疼，抱着她游向海岸，被重重海浪一推，搁浅在沙滩上。 商衍抱着浑身伤痕的千霜站起来，这时也舍不得凶她了，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没事了，霜霜，我带你回家。” 千霜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 商衍注意到她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手指，没一会儿，那火焰便蔓延到千霜的全身。 是……凤凰火! 商衍抱着她跪坐在沙滩上，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心如死灰。 【她让你把她放下。】霸业号说。 商衍抱千霜在怀里，低声道：“既然不太可能成功，便让我陪她一起死。” 霸业号道：【不一定。】 怀里的千霜逐渐失去了温度和呼吸，商衍愣愣地看着紧闭着眼的千霜，问：“什么意思？” 霸业号道：【凡事都有因果报应，她镇压了妖邪这么多年，必有福泽加身，应当能成功浴火重生。】 【你把她放下，不然会对涅槃产生影响。】 商衍最终还是放下了千霜。 她虽然是个大骗子，但这次她这么认真地跟他保证能回来……他就再相信她一次。 商衍依照霸业号的指示站远了一些，转瞬间，千霜整个身体都被赤红色的火焰吞噬。 商衍心下一跳，下意识想上前，却见那火焰中突然冲出一只翎羽美丽的赤红色大鸟。 商衍：“……” 霸业号倒是很冷静：【千霜完全传承了朱雀的血脉，理论上说……是可以化为朱雀的。】 朱雀羽翼上燃烧着绚烂的火焰，它盘旋而上，发出响彻云霄的啼鸣，不一会儿，它悬停在半空，展开双翼，四方火焰仿佛都受到了它的指引，化为一道道火流，注入到高空中的朱雀身上。 远远的，商衍都能感受到那股炙热的温度。 可奇怪的是，朱雀的身影在火光下越缩越小，温度也随之而降。 最终，朱雀化作了一道火流星，坠入了海中。 “……”商衍别无他法，只能再次下海去捞。 捞上来一颗脑袋大小的红蛋。 商衍：“……” 他整条鱼都懵了。 霸业号依旧很冷静：【她涅槃成功了。】 商衍抱着蛋，六神无主：“接下来怎么办？” 霸业号给了一个绝对不会错的答案：【孵蛋。】 商衍浮在海面上，抱着蛋，开始怀疑鱼生。 他这条人鱼，第一次孵蛋，孵出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自己的女朋友？ “……”商衍不知道怎么孵朱雀蛋，只能回到千家求助。 千家主从商衍那里得知这是颗朱雀蛋，蛋里面是他们老祖，惊得差点厥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来，捂着胸口说要去千家藏书阁查一查。 商衍就把朱雀蛋放在膝上，抱着等千家主回来。 朱雀蛋很热，抱着像暖手宝，商衍把手放在上面捂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脑海里紧绷的弦莫名放松了一些。 他摸了摸红色的坚硬蛋壳，不由想到，这么小的蛋，怎么孵出千霜？ 难道孵出来的时候，她会是个婴孩…… 那就要多等几年了，她还可能会失忆，不过没关系，只要她活着，他就等得起。 商衍抱着他的朱雀蛋看向窗外。 天际处，天光破晓，未来可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经结束了，番外多多哦。 第120章 番外.金乌（一） 话说千家主在藏书阁翻找了几天几夜，一直没有找到孵化朱雀蛋的正确方法。 凡是典籍上有关朱雀的内容, 要么是描述朱雀的外貌, 要么是夸赞朱雀的能力, 总之，一点关于朱雀蛋的记载都没有。 之所以有关朱雀的记载会如此少, 还要从上古时期说起。 上古时期，“四象”神兽是真实存在着的, 然而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浩劫，使得众神兽陨落，而它们子嗣的血脉随着一代代的传承, 变得越发稀薄，到后来, 新生儿只能以人形降生，并且失去了朱雀的兽性。 到千霜这一代, 已经过去几万年了，朱雀和其他神兽早已销声匿迹，关于它们的记载大部分都是后人的想象与猜测，真正传承下来的很少，自然十分模糊。 如此, 孵化朱雀蛋的线索就断了。 商衍抱着蛋等了千家主两天，实在困得不行, 就睡了一觉，再起来的时候，千家主手足无措地过来, 告诉他这个消息。 “……”商衍看着怀里的蛋，默然无言。 摸了良久的蛋，他才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千家主与他在茶室详谈，闻言，为他递上了一盏茶水，一抬眼，额头上的皱纹越发明显。 老头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商公子，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知当不当讲。” 商衍单手抱着蛋，一手将茶杯递到唇边，闻言，他吹了吹茶叶，清隽的眉眼间笼上一层极淡的阴影：“你讲。” 千家主道：“先不说朱雀蛋，凡是鸟类，它们的蛋都要用某种特定的温度孵化，朱雀为“四象”之一的神鸟，所需要的温度必然更高，所以我觉得，要想孵化朱雀蛋，首先要去找温度能比上朱雀离火的火焰。” 毕竟朱雀蛋本身就已经很烫了，要想把它孵化，肯定要用更高的温度。 闻言，商衍骨节分明的手捏住茶杯，鸦青色的睫毛微颤：“哪里有这样的火？” “有两种鸟的本命火焰能与朱雀离火媲美。”千家主捋着白胡子，眯起了眼睛：“汤谷的金乌，陵戈的毕方。” “汤谷坐落在太阳升起的地方，也称旸谷，离这里十分的远，而毕方性情残暴凶悍，听传言说，毕方会啄开自己的蛋，吃掉蛋里的孩子……”千家主面上出现难色。 商衍站起身来，摸着朱雀蛋道：“我去汤谷。” “可汤谷那么远……”千家主喃喃了一声。 太阳升起的地方……就算是上界的修士，一刻不停地飞，也要个把月。 千家主叹了一口气：“我让人护送你。” “不用。”商衍出了门，顿了一顿，说：“我自有办法。” 所谓的办法自然是找个速度快的“飞行工具”。 黑龙黑玄自然是不二龙选。 自混元界妖邪被离火烧尽后，天地涤清了邪气，界灵的力量大增，可以带他们自由穿梭于两个世界。 商衍在朱雀蛋上画了个避水阵法，然后带着它穿过五灵门，回到了海底裂缝的那个山洞。 商衍粗略地算了算，他在混元界大概度过了不到一个月，门两边流速不同，那么海底城应该度过了两个月。 【在你到达混元界后，我调整了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现在，两个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霸业号道。 也就是说，海底城也才过了不到一个月。 这个时节，已经是人鱼的繁衍期。 人鱼会在这个时期发情，在之后的一个月里天天与他们的伴侣待在家里。 一个月后，海底城便会多出许多人鱼蛋。 商衍对着怀里的蛋说：“你倒好，还要我想法子把你孵出来，你这混蛋!” 他生着闷气，摆动深蓝色的大尾巴，抱着它去寻黑玄。 黑玄继上次被人鱼当成拔河的绳子后，深感人鱼美丽皮囊下的可怕，灰溜溜回到了黑龙潭，才睡了一月，又被鱼尾巴给抽醒了。 它睁开硕大的眼睛，不满地瞪着抱着什么东西立在它面前的商衍：“你不去找你那小美鱼共度良宵，来我这做什么？” 商衍言简意赅：“跟我走。” 黑玄惊得高扬起龙头，犹疑道：“做什么？” “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黑玄终于看清商衍怀里抱着什么，惊奇地抬起龙尾戳了戳：“什么!这么点时间，你孩子都有了？你……你确定这是你的？” 它又是戳朱雀蛋又是戳商衍痛脚，商衍忍无可忍，尾巴抽得它不成龙形。 …… “所以，这就是那女人，她变成蛋了。而且她属于另一个世界，你要去那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孵她？” 黑玄缠在商衍手腕上，浑身肿得像个泥鳅。 商衍：“闭嘴!” 他们穿过五色光芒交织出来的白色通道，来到了五灵禁地。 黑玄落在地上，抖动身体变为正常大小，龙须飘动：“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灵气竟然还如此丰富!” 商衍抱着蛋坐上龙头，让它往东飞。 黑玄有一个优点，搞不懂的事不执着于弄清楚，比如千霜为什么会出现在它的世界，商衍又是怎么来到这个这个世界……搞清楚了，充其量也不过是满足了好奇心，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黑玄飞往高处，才想起来问：“哪边是东边？” 商衍回忆了一下太阳升起的地方，指了一个方向。 黑玄冲破高空的云雾，在云海中疾速穿梭。 商衍低下头，把蛋紧紧揣在怀里，感受到蛋身上炽热的温度，轻轻叹了一口气，在火红色的蛋壳上亲了一下。 蛋似乎动了动。 商衍眉梢微动，再感受时，它又没了动静。 商衍曲起手指敲了敲蛋壳，侧耳细听：“霜霜？” 蛋没动，不过商衍耳力惊人，在呼啸的狂风里，听到了蛋里传来的可疑声音——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敲蛋壳而发出的“笃笃”声。 “？”鱼摸不着头脑。 这说明什么？千霜现在清醒着？ 这种“笃笃”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 商衍倚靠着龙角，抱着蛋陷入沉思。 黑玄说：“不如你把她放火里煮一煮试试，说不定就孵出来了呢？” 商衍长衫下露出漂亮的鱼尾巴，拍了龙头一下，凉声道：“废话少说!飞快点。” 黑玄：“……”你的霜霜知道你是这样一条脾气暴躁的鱼吗？ * 纵使黑玄已经全速飞行，也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到达汤谷。 黑玄与商衍偶尔下去休整一番，然后再重新上路。 越往东边，人烟就变得越发稀少，因为是修仙世界，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格外的多。 商衍与黑玄下去的时候，就遇到了不少古怪的东西。 第一眼看上去只是一片荒芜土地的死亡沼泽。鱼和龙落在上面，刚开始还脚踩实地，某个瞬间，那片土地就变为了沼泽，一鱼一龙一蛋全陷了进去，飞都飞不起来，沼泽里还有骷髅头飞扑过来咬他们……商衍迫不得已，冰封了整个沼泽，这才得以脱身。 中间还有骷髅头差点要咬着商衍的头发丝，刚靠近了一点，便诡异的自燃了。 ——看来千霜就算是个蛋，也不是好欺负的蛋。 后来，他们遇到了不能飞过去的火焰山，火焰山上有一只占山为王的大妖兽，在商衍徒步爬山的时候，召集了漫山遍野的小妖兽把他围了，硬要把他掳上山做压寨夫人。 商衍：“……” 妖兽群里，妖媚的女子衣着暴露，色眯眯地看着他。 商衍还没动手，怀里的蛋突然整颗蛋变成了血红色，下一秒，它猛地冲了出去，砰地一声，重重砸在了那个女人的脸上，脸都给她打歪了。 商衍：“？？？” 大妖兽：“！！！” 黑玄看热闹不嫌事大：“啊哈哈哈哈哈哈！！” 众妖兽惨叫：“大王！” 女人被蛋砸得满脸都是血，甚至整张脸都诡异地凹了进去，像发酵的面团被一拳头砸扁了。 女人捂着脸尖叫，盛怒之下，一掌拍在那颗该死的蛋上，然而，预想中的炸裂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她手掌拍上蛋壳时，“咔嚓”一声，她手骨一阵剧痛。 手骨也折了。 商衍：“……” 他默然看着女人对朱雀蛋又是火烧，又是攻击，蛋壳上一点裂隙都没出现，整颗红蛋不动如山。 那女人应当是某种火系的妖兽，最后使出了本命火焰来烧朱雀蛋，商衍倒是很希望她能用火直接把朱雀蛋孵出来，但她的本命火看上去不太厉害，烧着烧着，身体里的本命火反倒被朱雀蛋吸走了。 女人因此修为大减，她本还想抓商衍，但商衍的实力也十分的强，在手下被杀死大半后，女人终于选择了撤退。 朱雀蛋被她狠狠砸在地上，分毫无损，而后朝着商衍的方向咕噜噜滚了过来。 商衍看了看地势，不是下坡，只能是蛋自己朝他这边滚的。 她能动了？ 难道是吞噬了火焰的原因？ 商衍弯腰把颠颠滚过来的蛋抱起来，偏头咳了咳，声音有些干哑：“我们快走吧。” 这里太干燥了，作为一条鱼，商衍有些受不住。 火焰山已经离汤谷很近了，翻过火焰山，再飞几个时辰，便是据说坐落在太阳升起地方的汤谷。 彼时他们已经飞了两天，于第三日上午抵达了汤谷。 汤谷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如同一道边界线，挡住了所有去路，之所以知道那便是汤谷，也是因为黑玄想要穿过这片山脉时，下面有声音喊：“留步！已到天际处汤谷，前方不可行！” 汤谷并不是商衍想象中燃烧着火焰的样子，相反，它虽然最为靠近升起的太阳，但山上树木繁盛，繁花似锦，山溪流涧皆十分清澈，鸟雀啼声婉转，景色很是美丽。 黑玄听到声音，便不再往东边飞去，只悬停在了空中。 不一会儿，便有一只乌金色翎羽的三足大鸟从林中飞出，绕着他们盘旋了几圈，而后落在了一颗高大的扶桑树上。 它收敛了翅膀，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歪了一下头：“奇怪，这世上竟还有黑龙。” 它只疑惑了一句，便从容问道：“你们从何而来，又为何来到了汤谷？” 商衍道：“我们从南方而来，想请汤山金乌帮忙孵化这颗蛋。” “孵蛋？” 这个诡异的请求在金乌的预料之外，那只金乌浑身都羽毛都炸开了，完全没想到这一鱼一龙的来意竟然是这个，再仔细一看，居然真的在那条鱼的怀里发现一颗赤红色的蛋。 他们……是认真的？！ 它可以看出到这一鱼一龙身上没带恶意，况且若真如他们所说是从南边过来的，一直到了天际处，也不像开玩笑。 它于是慢慢反应过来，他们可能真是为此而来的，才强压住了怀疑：“可否告知……这是什么蛋？” 商衍轻声道：“这是朱雀蛋。” “朱雀？！”金乌仰头高鸣了一声，几乎破了音：“难不成——难不成这是守门人？” 商衍讶异于千霜的名声都传到了这里，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是守门人，前几日，她与妖主同归于尽，又借助凤凰火涅槃，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商衍眼里带上希翼：“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办法把蛋孵出来？” 这只金乌拍打翅膀高飞而起，语气莫名有点激动：“你们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见族长。” 它没说金乌能不能孵化朱雀蛋，商衍因此满心都是不安，银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他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蛋。 朱雀蛋似有所感，稍稍动了一下，蹭了蹭他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着急开新坑哦。 只是觉得大结局要有大结局的样子，生离死别，以及新的希望。 虽然标大结局，其实后面还有很多事情。 咳，番外还是有很多的，还有好几万字 说实话，我也舍不得鱼鱼，不想这么快完结。╯^╰ 晚上还有一更，么么哒＾3＾ 第121章 金乌（二） 那只三足金乌引他们深入一处幽谷，幽谷当中极为空旷, 出乎商衍他们意料的是, 这幽谷中并不是平地，而是由四方山脉围出了一汪碧绿色的深潭, 水面上生长了许多两两相缠的巨大扶桑树, 扶桑树上栖息着许多乌金色大鸟, 往远处看，可以看见一处大瀑布，这深潭的水便是从那里来的。 引商衍与黑玄进来的那只金乌展开双翼, 低空滑过水面, 忽地向上仰起, 扎进了一棵茂盛的扶桑树中, 大声喊道：“族长——有人来啦!” 黑玄也跟着它扎进树中, 结果很不幸地被粗壮的枝桠卡住了，短小的龙爪在半空扑腾了许久也不见松动，它气得恨恨喷出一口龙息。 商衍摇摇头, 抱着朱雀蛋，脚尖在龙头上一点, 轻盈地跃上了有一人长的青色树叶。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颗巨大的树, 没想到扶桑树中另有玄机，拨开树叶后, 他看见了隐藏在树叶后的木屋。 扶桑树的枝条十分粗壮，自那房子下延伸出来的枝条和叶子就像一条条小路和一块块草地，商衍走在其中, 宛如进入了大人国。 怀里的蛋兴奋地动了动，商衍扶着枝干，低头训她：“别乱动!”等会儿若是掉下去，枝叶层层叠叠的，他上哪去捡她？ 蛋很听话，说不让动就不动了。 这时，有两个人从屋中走了出来，一老一少，俱穿着乌金色的羽衣，相必便是金乌一族的族长和刚刚的金乌。 族长已经显出了老态，目光却依旧湛湛，在商衍怀中红蛋上略微一扫后，族长目光中有讶异闪过，很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开身子，沉声道：“阁下，里面请。” 商衍没有犹豫，进了屋子。 朱雀蛋被摆在了木桌上，金乌族长对着它感慨道：“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朱雀的后代了。” 他见过朱雀！商衍心中隐约有了点希望，摸了摸滚烫的蛋壳，问道：“朱雀早已陨落，族长为何说见过？” 金乌族长道：“阁下有所不知，汤谷位于太阳升起的地方，在此地的时间是静止的，我们金乌一族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老去，才得以留存至今。” 金乌族长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早在四百多年前，老朽便听闻守门人换成了千家的一个十岁孩子，本以为她坚持不过一月，没想到……倒是个倔的，一守便是四百多年……” “守门人的事，满拓同老朽说了，”金乌族长将目光落在朱雀蛋上：“守门人于天下有大恩，合该有此善缘啊。” 商衍眸光一亮：“族长可是有办法将朱雀蛋孵化出来？” 金乌族长点点头：“孵化朱雀，需要极高的温度，在这世间，只有金乌火、凤凰火能与朱雀离火媲美，你来得正好，我们金乌一族已有几百年没有诞生过新生的小金乌，但就在前几天，有一对金乌生了两颗金乌蛋，将朱雀蛋与它们放在一处，七日便可孵化。” 商衍闻言，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伸手戳了戳朱雀蛋。 金乌族长看着他，忽然问：“不知阁下与守门人是什么关系？” 商衍垂眸，眼中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她是我未婚妻。” “哦？”金乌族长一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笑意。 通往汤谷的路，只为极其渴望到达那里的人打开。 否则，哪怕一直一直地飞，也到达不了所谓的日出之地。 商衍与金乌族长告辞，乘着满拓变成的金乌鸟，飞往大瀑布的方向。 据满拓所说，金乌蛋孵化时，蛋身会燃起炽热的金乌火，若是在扶桑树上孵，很可能点燃整棵树，于是才把孵蛋的地方转移到了瀑布旁的一处山洞里。 那对刚生了蛋的金乌夫妇此时正在洞里孵蛋，商衍一走进去，迎面便扑来一股灼人的热气。 “满拓？什么事？”一个男子走出来，乌黑的长发披散着，眸光深邃。 满拓将事情告知他，男子沉吟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商衍怀里的蛋：“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容我先问一问夫人。” 洞里传来温柔的女声：“不要紧的，左明，让他们进来吧。” 左明便让开了身。 洞内，一簇灼目的乌金色火焰照亮了四周，一只三足金乌伏在火焰前，转头看到商衍的面容时，眼里划过一道惊艳，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商衍怀里抱着的朱雀蛋上：“原来这便是朱雀蛋，阁下，将它放在火焰上吧，七日之后，它便能孵化出来了。” 商衍道了一声谢，靠近那簇火焰时，才发现火焰里漂浮着两颗金乌蛋。 原来所谓的“孵蛋”是这样孵的。 跟人鱼的孵蛋方式十分不同……触及到了商衍的知识盲区。 “你好好在这里把自己孵出来，不要乱跑，我就在外面的水潭里，七日后再来接你。”商衍低声嘱咐，摸了摸朱雀蛋，把它放到火上，那只雌性金乌随后吐出一簇火，加大了火焰，将朱雀蛋也包裹了进去。 朱雀蛋不满地动了动，眼巴巴看着商衍仓促地出了洞。 那雌性金乌吐出的火是金乌火，十分的炽热，商衍只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差点变成一条烤鱼，这才没能陪着她。 商衍变出鱼尾，扎进了深潭当中，感受到沁凉的潭水把自己包裹住，直到恐怖的热度消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摆动鱼尾，在山洞下方游了一圈，感到些许疲惫。 困倦中，他还有点迷茫，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仍然挂在树上的黑玄：“还没人来救救我吗？没有鱼，来只鸟也行啊!” …… 等待孵蛋的时间格外漫长，商衍嘴上说着等千霜孵出来后再去看她，实则每天都要去看一次。 不看它每天动一动跟他打招呼，他就很不放心。 一连过了七天，商衍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朱雀蛋。 他仿佛提前感受了一把初为鱼父的感觉。 若是他自己的孩子要出世了，他的心情可能跟这次差不多。 终于到了第七天，商衍往身上覆了好几层水灵力以抵抗炙热的气流，黑玄跟着他，也进了洞围观千霜降生。 洞里仍燃烧着火焰，三颗蛋刚开始还毫无动静，商衍进去快一刻钟后，一颗金乌蛋渐渐出现了裂缝，那裂缝越来越大，在某一刻，它浑身突然腾起了颜色更深的火焰，自它身上迸出的火星相继点燃了朱雀蛋、另一颗金乌蛋——刹那间，三颗蛋一同开始燃烧。 “霜霜——”商衍哪见过这阵仗，就要上前时，被左明挡了一下：“没事的。” 最开始燃烧的金乌蛋裂隙越来越大，随后，另一颗金乌蛋也开始自燃，很快也出现了裂缝，被两颗蛋围在中间烤的红色朱雀蛋终于也“咔嚓”一声，开了道裂缝。 刹那间，洞内的温度又拔高了一个层次，饶是商衍有一层厚厚的水灵力护身，也被烤得像条水煮鱼，黑玄更是被烫得嗷嗷叫，直接逃到了洞口，如此才得以呼吸。 “咔嚓——”最开始燃烧的金乌蛋也是最先熄火的那个，漆黑的蛋壳随后被里面的小金乌啄开，“啪叽——”浑身湿漉漉没有毛的纯黑色小金乌打了个滚，软趴趴摔在地上，被变回人身的雌性金乌小心地捧起来。 商衍紧紧地盯着他的朱雀蛋，那道裂缝越来越大，千霜没让他等太久，很快，朱雀蛋的上部分蛋壳也破碎了。 从里面掉出来一只……羽翼丰满的红色小鸟。 商衍眼皮一跳：“……” 说好的婴孩呢？这跟鱼想象的不一样! 小鸟圆滚滚的，浑身都是细小的绒毛，看上去就很暖手，它抖了抖浑身的毛，看到他时，歪头欢快地“啾”了一声，就迈出小短腿颠颠地朝他跑来。 跑了两步，自个儿感觉到不对劲，低头看了一眼，即将迈出的小短腿直接僵住了。 但这也只是一秒的事，下一秒，小朱雀若无其事地继续跑，跑到他脚下，张开短小的翅膀，要亲亲，要抱抱，要他全部的喜欢。 商衍：“……” 商衍严肃地低头看了她许久，才蹲下身——一根手指把她戳得仰倒。 小朱雀倒地怀疑鸟生三秒，很快跳起来，伸着翅膀，很愤怒地冲着他指指点点：“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商衍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第一次这么不加掩饰地笑，清冷出尘的面容仿佛都因此染上了烟火气，自是极美的。 愤怒的小鸟因他的笑愣了愣，小jiojio抬起来，很不好意思地踩了一下他的脚趾。 挠痒痒似的。 商衍没穿鞋，赤脚踩在地上，拿手比了比，发觉她现在还没他一只手大。 小朱雀趁他对着自己比划的时候跳到他手背上，张开翅膀，用翅膀尖勾住了他的手，不松开了。 商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浑身蓬松的绒毛，果然跟想象的手感一样好。 虽然跟他想象的重逢场面有点不同，有点出乎意料，但商衍还是很高兴的。 他家霜霜，是最漂亮的那只鸟。 他们这边重逢的时候，那边最后一只小金乌破壳了，左明把新诞生的小金乌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满脸都是喜悦。 商衍戳着小朱雀的时候，黑玄这才反应过来了似的，瞪着眼瞧着火红色的小鸟：“这这这——就是千霜？!你搞错了吧!我看是千霜那女人给你戴绿帽，然后骗你说那是她自己，擦亮眼睛啊兄弟!别傻傻的是人是鸟分不清!” 商衍和小朱雀：“……” 商衍往旁边就是一拳，把龙打飞出洞，然后问千霜：“现在回去？” 小朱雀歪头，圆圆黑黑的眼睛盯着他他：“啾？” 商衍问霸业号：“她现在是有记忆的吧？” 霸业号沉默了一会儿，却道：【不清楚。】 商衍眯起眼，在心里说：“你又骗我？” 【我不骗人。】 “但你会骗鱼!”商衍说：“你老实说，她现在是不是又失忆？” 【我真的不清楚。】 “……” 算了。 既然朱雀蛋孵出来了，商衍便打算启程回去。 但左明并不赞成：“离开汤谷的通道一个月打开一次，你现在无法回去。” 一鱼一鸟一龙只好留了下来。 新生的两只小金乌需要进食，商衍不清楚同样新生的千霜要不要吃，但给她吃点，总归没有错。 在汤谷，能吃的东西只有山上的野果，水里的鱼，以及扶桑树水下的树根上结的果实。 给刚出生的小金乌吃的东西一般都是扶桑树树根上结的果实。 这种果实是青色的，味道很甘甜，商衍每天潜下水摘几个给小朱雀吃，剩余的时间便是无所事事地抱着小鸟在水面上漂着。 汤谷内时间静止，他倒不必担心发.情.期的问题了。 金乌夫妇已经带着两只小金乌回到了他们的扶桑树，那两只小金乌一天比一天有力气，很快，整个汤谷热闹起来，两只小金乌都是闲不住的，能咕咕叫一整天，等到会跑了，时常结伴跑出房子去。 它们俩都是小小一只，金乌夫妇很担心他们从树上掉下去，总是会把它们抓回去，然而总是会有疏漏的时候，某一次，小的那只偷偷跑了出来，结果不小心从枝叶的缝隙里掉了下去。 它沿着枝叶一路地滚，最后滚进了水里，噗通一声过后，水里传来惊恐的稚嫩叫声。 伏在商衍脖子上睡觉的小朱雀惊醒过来，翅膀碰了碰商衍的脸。 商衍也听见了，他把小朱雀放到脑袋上，迅速地游过去捞起掉进水里的小金乌。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变人，不玩失忆梗了，发.情预备中。 第122章 金乌（三） 商衍把湿漉漉的小金乌送了回去, 大概是真被吓到了，被商衍捧在手里的小金乌哆嗦着浑身发着颤，小声地咕咕叫, 刚长出来一点点的黑色绒毛贴在身上, 因为恐惧，缩成一小团伏在商衍手心，看起来十分可怜。 “啾!”蹲在商衍脑袋上的小朱雀歪头叫了一声。 小金乌：“咕咕……” 小朱雀：“啾啾啾!” 小金乌：“咕……” “啾啾, 咕啾啾，啾!” “咕咕咕!咕……” 商衍：“……” 他们在说什么鸟语呢？ 鱼完全听不懂。 但两种鸟之间好像没有语言障碍似的, 一个蹲商衍头上, 一个蹲商衍手上, 就这么交谈起来。 等商衍把小金乌送到它家门口的时候，小金乌已经站起来了, 抖擞了一下光秃秃的翅膀，大声地冲小朱雀：“咕咕!” 小朱雀挥了一下短小的红翅膀, 很淡定：“啾!” 它低头啄了啄商衍的额头。 商衍：“……干嘛？” 小朱雀激情澎湃，直接给他唱起歌来：“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商衍听不懂, 眉梢抬了一下, 忽而反应了过来，便夸奖她道：“嗯，唱得真好听。” 小朱雀呆了呆，不放弃地继续唱：“啾啾啾啾啾~” 既然如此, 她一定是想要更多的赞美了，商衍想了想，夸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小朱雀：“？？？” 她被气得一个仰倒。 商衍只当她唱累了，伸手摸了摸头上那只装死的鸟，把小金乌还给了迎出来的金乌夫妇，并说明了情况。 金乌夫妇十分感激，因为以前很多小金乌都是因为贪玩，不小心掉进水里淹死的，若不是商衍正好在下面救了他们的小金乌，后果不堪设想。 金乌夫妇连连道谢，邀请商衍进屋坐坐，商衍婉拒了，他不怎么擅长与别人相处，除非是亲近的人，否则更愿意独自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待着。 简而言之，就是社恐。 可头上的小朱雀啾了一声，竟展开短小的翅膀歪歪扭扭地飞了下来，与此同时，小金乌不知跟它父母咕咕了什么，也被放到了地上。 一红一黑的两只小小鸟就这么迈着小短腿，结伴跑进屋里去了。 商衍：“……” 他没有办法，只好也跟进了屋。 屋里，三只鸟大眼瞪小眼。 掉进水里的是那只最迟出生的小金乌，见到哥哥，它咕咕咕了半天，往旁边蹦了蹦，把小朱雀推到它哥哥面前。 小朱雀歪头：“啾。” 小金乌哥哥啄了啄小朱雀的脑袋以表感谢，沉稳地：“咕。” 小朱雀：“……” 小朱雀震惊地看着被小金乌哥哥不慎啄下来的一根赤红色的鸟毛，发出不可置信的稚嫩鸟叫声：“啾？啾啾啾!!” 小金乌哥哥一懵。 三只鸟对着掉在地上的小小羽毛，一齐愣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小金乌弟弟急中生智，啄起地上的红色鸟毛，蹦跶起来，意图把它安回小朱雀的脑袋。 鸟毛很不给力，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 小朱雀：“……” 良久，小金乌哥哥歪过头，从身上拔出一根黑色鸟毛，淡定自若地放在小朱雀面前。 小朱雀委屈。 那根鸟毛不是普通的鸟毛，是朱雀的羽冠，总共只有三根，还没长好就夭折了，虽说以后可能还会再长出来，但等它长出来的时候，另外两根说不定已经长好了，到时候长短不一，跟狗啃了似的。 朱雀不要面子的吗？ 小朱雀蹦过去，爪子抓住那根黑羽毛，这是接受小金乌哥哥道歉的意思。 它还是很委屈，叼起了自己的鸟毛，飞到了桌子上，把夭折的翎羽给商衍看。 商衍把那根有他指甲盖长的火红色翎羽捏在手里转了转，压住上翘的唇角，忍着笑安慰她：“不要紧，以后会长出来的。” 小朱雀不轻不重地踩了踩他的小拇指，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严肃：“啾！” 商衍张开手掌，把她整只鸟都包在了手里。 小朱雀从五指山中钻出一个鸟头，懵逼：“？？？” 商衍两根手指夹住她只剩两根的羽冠，轻轻捋了捋，又捏了捏露出来的翅膀尖。 小朱雀看起来圆滚滚的，其实只是因为羽毛又多又蓬松，收紧了手压缩那些羽毛，她不过是一只没有多少肉的小小鸟。 她还有长长的尾翎，看上去十分的漂亮，小jiojio短短的，也很可爱……商衍都想摸。 小朱雀被他摸完全身，已是生无可恋。 它倒地装死。 * 所谓不啄不相识，小朱雀跟小金乌间的来往渐渐多了起来。 商衍很怀疑他家小鸟是不是跟别家小鸟说了什么，导致那两只小黑鸟时常下来找她玩。 小金乌的父母可能也知道他就在下面，因此才会放心两只小金乌独自下来，偶尔会给三只小鸟送来扶桑果。 比起人腿，商衍其实更喜欢鱼尾巴，三只小鸟在水面上的树根学飞的时候，他就仰面浮在水面上——那姿势跟海獭十分神似。 澄澈湛蓝的天空中，偶尔会划过或红或黑的鸟影。 小鸟们飞累了，落在他身上休息是时常发生的事情，若是嗨起来，它们还在他身上开派对，又唱歌又蹦迪。 这日，小朱雀带着两只小金乌炫耀商衍漂亮的鱼尾巴。 “咕？”小金乌哥哥疑惑。 “啾！”小朱雀翅膀拂过散发着深蓝色光泽的漂亮鳞片，把这么美的鳞片展示给它们看！ “啾！”小朱雀啄了啄坚硬度堪比金刚石的鳞片，把这么抗啄的鳞片展示给它们看！ “啾！”小朱雀啪嗒啪嗒跑到鱼尾巴的末尾，尖喙衔起柔软的浅蓝色半透明尾巴尖，把如此软乎好摸的尾巴尖展示给它们看！ 小朱雀嘚瑟得尾翎都翘了起来。 商衍看着天：“霜霜，别闹了。” 小朱雀又啪嗒啪嗒从他尾巴尖跑到他脖子，啄起他一缕银色长发，骄傲地啾了一声。 商衍单手抓住小胖鸟，放在眼前看了看，忽而叹了一口气：“只见长胖，不见长大。” 五雷轰顶般，小朱雀备受打击：“！！！” 她从商衍手里挣扎着出来，扑棱棱飞走了，两只小金乌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三只鸟一起飞进了茂盛的枝叶中。 商衍不知道千霜去做什么了，有点担心自己把她惹生气了。 他游到水面上一根粗壮的树根边，摆动鱼尾爬了上去。 树那么大，找一只小鸟十分困难，他决定等一等千霜，看她会不会自己飞回来。 商衍这么想着，坐在宽长的树根上，深蓝色的鱼尾自然垂下，浸在了清澈的潭水中。 清风轻轻撩动着他的银发，同时，吹得水面漾开了一圈圈波纹。 商衍等了一会儿，忽而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正想转头，眼睛忽而被一双温热的手捂住，同时，鼻尖掠过有些熟悉的幽香。 商衍身体忽而僵住了。 他听到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问：“猜猜我是谁？” 眼前一片黑暗，反倒让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喷洒在耳畔的呼吸，以及，身后人炽热的温度。 他脑中有一瞬间几乎是一片空白，随后，复杂的情绪才渐渐涌了上来。 最开始是欣喜，而后是之前被欺骗的愤怒，一路担惊受怕的惊惶……岩浆般全数翻涌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人，她忘过他，还骗他！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冷硬而疏离地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身后那人轻啧了一声：“生气了？” 商衍攥紧手，眼眶发红：“你走开！”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时没了动静，商衍抿紧了唇，忽而觉得自己无法面对现在的她，便想扎进水里冷静冷静。 但他刚有了动作，下巴被捏住转了过去。 唇上一热。 他被千霜不讲道理地强吻了…… 商衍：“……” 他还在生气！ 亲什么亲！他允许了吗！ 商衍气恼地要推她，她舌尖已经探了进来。 这些日子商衍的牙又尖了不少，他虽说当下虽然生气，却还没气到想让渣女见血的地步，慌乱地将她的舌头往外推，没想到直接被对方臭不要脸地死死缠住。 “唔——”他闷哼一声，被千霜颇有技巧地亲，本就快到发.情.期的鱼很快就软了。 被千霜放开的时候，他呼吸稍稍急促了一些，因为还赌着气，看都不看她，他仍是要去水里。 千霜见状，硬是把他摁在地上继续亲。 一次亲不老实，那就两次。 商衍被她压着，彻底没了力气，索性自暴自弃了。 千霜从他唇上辗转着往他脖子上亲的时候，商衍喘着气，双目失焦地看着天空，手摸上她的背脊，没想到摸到了满手的绒毛。 “？” 商衍把在脖子上咬的人推起来，这才看清楚千霜此刻的模样。 她的样貌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尖棱棱的下巴，皮肤白皙如凝胶，衬着乌黑的长发，美得不行，只是眉间黑色的堕魔印变为了赤红色的眉心印，面容看上去更明艳了一些。 堕魔印既然没了，她的心魔岂不是也没了？！ 商衍也顾不上生气了，如在梦中似的，伸出手碰了碰那眉心印。 千霜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乌黑的眼中带了笑意：“是真的，浴火重生——将死未死之时，我的心魔被离火烧死了。” 商衍不由翘起了唇角，想起什么，又绷紧了唇角，目光掠过她的脸，往下看去。 猝不及防的，修长白皙的脖子下，露出了一小片雪白肌肤…… “……” 商衍终于知道刚刚那手感从哪来了——因为千霜现在身上穿着的这件是用红色羽毛织成的羽衣。 与其说是穿，其实跟披差不多，那羽衣在她的胸□□叠，半遮不遮的……露的有点多。 仔细看，其实有点……诱惑鱼的感觉。 商衍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轻咳一声，帮她把她衣襟拢了拢。 千霜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知道他又害羞了，故意逗他：“阿衍，其实我确实长胖了。” “嗯？”商衍不解。 千霜抓起他的手，按在某个地方，唇角勾起邪恶的笑来：“你最喜欢的地方变大了，开心不开心。” 手下的触感像一朵绵软的云，商衍刚碰到，触到电似的，一下子收回手，气得红了脸：“谁最喜欢你的——” 不要脸！流氓！ “不喜欢么？那以后可别摸。”千霜挑起眉，抓住他的手，又要往自己身上放，意味深长道：“那你说，最喜欢我哪里？” “……” 浴火重生回来的千霜变得更变态也更讨厌，就会欺负他。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萌萌的小红鸟。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想把那啥写一个合集，完结后一起放，一次次发怪麻烦的（对手指） 第123章 番外.金乌（四） 商衍瞪了千霜一眼, 硬是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千霜此刻坐在他身上, 衣服穿得不正经就算了, 她人也不正经，对他动手动脚的, 照这么发展下去, 商衍觉得等会很可能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他于是推着千霜费力地坐了起来, 按住千霜的咸猪手，虎着一张美人脸问她：“你怎么突然能变人了？” 说起这个，千霜的目光就是一闪, 虽然那点心虚很快就消失了, 但商衍看得明明白白的。 他脸沉下来, 目光中忽而染上怀疑，语调逐渐拉平：“霜霜,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刚破壳就能变人了？” 他也不是凭空怀疑。只是他刚说小红鸟不长大光长肉, 她转眼就变回了人……事情哪有这么巧。 而他这么一猜，千霜就露出这种心虚的眼神……看来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商衍面无表情地想，如果真是这样, 那这混蛋真是套路多多。 她要是直接以人形出来, 他肯定要气她一顿，可她变成软软萌萌的小红鸟, 他就不舍得对她生气了, 等她变回人，他的气就消了一大半，她再把他哄上一哄, 耍一耍流氓，耍着耍着，她骗他的事就过去了。 千霜坐在他腿上，意识到棘手，此刻乖巧不动，含含糊糊地道：“嗯……我也不清楚呢……” 那一刹那，鱼如刀般的目光几乎能杀人。 千霜手指顺着他尾巴尖，小声哔哔：“你摸着毛毛不是挺开心嘛，我看你喜欢，就没……没变回来。” 商衍黑着脸推她：“你下去。” 千霜死皮赖脸凑上去：“不要，给我亲一个——之前都没办法亲你，看你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太折磨人了！” 商衍抵住她额头，就不让她亲，千霜偏要亲，商衍本来就坐得不稳，此时还要应付千霜肉麻的索吻，一个不慎，就跟千霜一起翻下了树根，“噗通”两声双双掉进了水里。 千霜那身很不正经的羽衣很快就被打湿了，湿漉漉的羽毛贴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勾人，湿着的长发衬得明艳美丽的脸蛋越发好看。 商衍把她捞起来的时候，都不敢正经瞧她了，目光一直落在别处。 鸟类大多都不喜欢水，千霜以前就怕水，后来在海底城待了挺久，渐渐地没那么怕了，但现在看看自己身上湿透的羽衣，她捋了一把湿发，感觉浑身沉甸甸的十分难受，就有点抑郁了，被商衍抱着的时候，戳他结实的腹肌：“阿衍，都怪你，害我湿了。” 她可能没别的意思，商衍却不知道想到什么，水中的尾鳍炸开，又羞又恼：“你别说话了！” “……”千霜趴在他肩上，不动了，任他把自己抱到树根上坐着，睁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浑身湿漉漉的，看上去有点可怜。 ……这人当了一回鸟，知道怎么卖萌装可怜来博取鱼的喜爱，更叫鱼难以招架了。 商衍面无表情，想起之前小红鸟对着他卖萌，就越发感觉此人无耻——明明记着他，知道她自己几百岁了，还整天啾啾啾，蹦来蹦去地求摸。 商衍无视她的目光：“全记起来了？” 千霜看装可怜没用，就不装了，运起火灵力将身上的水蒸干：“嗯。” “那你小时候的事……”商衍顿了顿。 “都记起来了。”千霜脚尖点着水面，感到些许的凉意，神色很平静：“过去的都过去了，况且现在他们都入了轮回，缘分够的话，或许某一天，可以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再遇见。” 那些不甘、怨怼、愤恨，都在妖主灰飞烟灭的那一瞬间如烟尘般全数消散。 所谓心魔，不过是人心最为阴暗的不甘生出的孽种，想要彻底拔除它，首先得自愿让光照进心里。 千霜眯着眼想着，攥了一缕银色长发在手里，防止鱼逃跑，忽而勾了一下唇，弯下腰凑近商衍问：“阿衍，你发.情.期还没到？” 商衍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拿尾巴拍扁她！ 脑袋里整天装废料，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愤愤道：“没有！以后都不会有！” “阿衍，你就会嘴硬。”千霜另一只手暧昧地摩挲着他的下巴：“还是你的身体最诚实……至于那张不老实的嘴，最好亲得它说不出话。” 商衍恼得从她手里抢头发。 他要去水里，离这个变态远远的！ 他们正拉拉扯扯的，忽而天上传来几声稚嫩的咕咕声，两只小金乌一前一后，相继落在了商衍的头顶和肩膀。 当着两个孩子，千霜也不好搞/黄/色，伸手把商衍刚刚被她扯开的衣襟拉了回去，掩饰性轻咳了一声。 商衍瞪她一眼，把头发夺了回来。 两只小金乌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用乌黑的眼睛盯了对面的千霜好一会儿，才通过熟悉的气息认出来，她就是那只小红鸟。 小金乌弟弟从商衍的肩膀飞到千霜的脑袋上，啄了几下她的头发丝，又疑惑又有点好奇：“咕？” 千霜把它从头上拿下来，放在手里揉搓了好几下，小金乌弟弟欢快得咕咕叫，不知道是舒服还是痒，三只小短爪扑腾得起劲。 汤谷的金乌是正宗的金乌，都是三足的，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十分地憨。 被千霜两只手搓来搓去的小金乌不像小朱雀，它不是虚胖，是真的胖，羽毛都还没长出来，浑身都是短短的黑色绒毛。 小金乌哥哥见弟弟这么开心，就飞到千霜头上，沉稳地蹲着了。 千霜揉着鸟，突发奇想：“阿衍，你说我们以后生蛋，那蛋是鸟蛋还是人鱼蛋？” 这个问题把商衍难住了，他一懵，陷入了沉思：“……” 千霜逗他：“阿衍，你想要鸟还是鱼？” 商衍看上去很犹豫，大概两种都喜欢，他权衡了一下，仰头看着她，深蓝色大尾巴拍了拍水面，眼中带了点期待：“想要……一条长翅膀的鱼。” 这样，他们的小人鱼既可以翱翔于天空，也可以在海里畅游，上天入地，没有什么能阻挡住他的脚步。 “我还以为你会说‘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千霜轻啧一声，轻捏着小金乌的翅尖，哂笑道：“没想到你这条鱼这么贪心，想让我们的蛋以后海陆空全包。” 商衍把她手上的小金乌接过来，顺了顺它被揉乱的绒毛，垂下眸子低声道：“我觉得有可能。” 千霜凑近他，似是不经意般道：“现在蛋的影子都没有呢，想的就这么多了？嗯？”千霜看到他一点点红起来的耳根，微微眯起眼，诱骗着鱼：“阿衍，我们什么时候生一个蛋玩玩？” 商衍他一贯脸皮薄，闻言就不好意思说话了。 千霜拉着他的手把浮在水上的人鱼拉过来，低头亲了亲他额上的冰蓝色族徽，感到他轻颤了一下，便伸手捧住他的脸，指腹缓缓摩挲他有些冰凉的嫣红唇瓣。 不拒绝，就是默许了。 其实千霜说这些，也不是真的想要跟他生蛋——刚过上蜜里调油的小日子，弄出个小电灯泡是要闹哪样？ 她就是简单地想把傻鱼骗上床而已。 所以说，女人的嘴，骗鱼的鬼。 千霜含笑看着商衍，把贴在他脸侧上的一缕湿掉的银发拨开，神色毫无异样。 被骗的鱼毫无所觉，尾巴在水下小幅度地摆动。 他有点羞赧，又止不住地心动。 蹲在千霜头上的小金乌哥哥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端庄高贵地咕了一声。 * 之后的时间，千霜大部分时间都拿去调戏商衍了，剩余的时间或是练习飞翔，或是跟小金乌兄弟玩。 商衍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两只憨憨的小金乌，问起她时，千霜只说觉得它们很可爱。 金乌夫妇很快也知道了千霜变回人形的事，他们以为千霜是从头开始修炼的，为她能这么短修出人形而感到惊叹的同时，很为她高兴。 他们对传闻中的神鸟朱雀很是好奇，某一日提出请求，想与千霜比一比飞行的速度。 千霜答应了，她也想试试朱雀本体有多强。 商衍拉住她：“不是说不满一月不能出汤谷吗？” 千霜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小傻鱼，金乌一族可以自由出入汤谷，至于我，好歹是个神鸟，上天入地，哪不能去？乖，在这等我，我出去飞一飞。” “……”商衍又被她胡乱亲了一口脸，瞪着眼看着她离开。 他们比试的时候，商衍才知道，小红鸟的娇小体态只是千霜变出来讨他欢心的。 真正的朱雀展开羽翼时，足有一个汤谷那么大。 她铺天盖地的，妥妥一只旷世巨鸟。 一声啼鸣，四面八方都传回来浩浩荡荡的回音。 被笼罩在阴影下的商衍：“……”这个骗子…… 谁给她的脸在他面前蹦蹦跳跳撒娇，谁给她的脸在他面前啾啾啾歪脑袋卖萌。 朱雀的排面都被她败光了。 商衍把鱼尾浸在水里，靠着树根无言地看天上的大鸟。 金乌的本体也很大，但比起朱雀还是差很多，是朱雀的一半大。 商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某一刻，天上突然起了巨大的狂风，一眨眼的功夫，三只巨鸟都不见了踪影。 扶桑树的叶子先是被狂风卷上天，遇上了飓风后，忽地被绞成了碎片，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落在懵逼的鱼身上。 这动静自然惊出了其他金乌鸟。 有几只金乌鸟自头顶飞过，商衍听到“不愧是朱雀”之类的溢美之词，忽地有了自家小鸟初长成的骄傲感。 等啊等，不出一刻的功夫，大朱雀就回来了，变回人形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她甩出金乌夫妇很远一段路，过了好几分钟，金乌夫妇才回到了汤谷。 而千霜都已经按着他亲了许久了。 见到金乌夫妇回来，千霜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问：“我厉害吧。” 商衍推了推她，不想让她太嘚瑟：“比人家大了一倍，自然飞得快。” “阿衍，这你就不知道了。”千霜摸着他腹肌餍足地说：“虽然我大，翅膀长，但我重啊……所以想要飞的快，实力最重要。” “……”她迟早被自己骚死。 商衍瞪她一眼，这话要是给人家金乌听到，一定会后悔把她这只渣鸟孵出来。 还好金乌夫妇并不在意输给了她，倒是把千霜一阵夸。 千霜人前还是人模人样的，谦逊得不行，还颇有风度。 其实背地里都嘚瑟得翘起尾巴了。 商衍在后面戳她一下，让她差不多就行了，千霜就回过头，冲他笑了一下。 第124章 番外.日常（一） 等一个月满了以后, 千霜和商衍便准备启程离开汤谷。 金乌族长前来践行, 挽留道：“时光在此停滞, 两位如果没有要事，何不长久留在这里, 永生相伴。” 千霜牵着商衍的手, 扬眉淡笑, 意味深长道：“族长，你真的觉得，汤谷的时间是停滞的吗？” 金乌族长一愣：“阁下何意？” 此时没有旁人, 千霜便坦言道：“族长, 如果没有猜错, 金乌一族之所以永不衰老，是因为……”她顿了顿, 放低了声音：“你们是灵, 而不是活物。” 金乌族长目光一颤，露出些许讶异。 商衍也是一懵，转头看向千霜。 千霜缓缓道：“相对于外界, 这里的时间在某种维度上来说的确是静止不动的。与其说汤谷是上界的一处神奇地界, 我更倾向于这个’汤谷’是个被开辟出来的、独立于混元界的另一个小空间。” “在这个空间内，花草树木按照正常的规律开花结果, 也就是说, 这个空间的时间对于外界来说是静止的，而对于它自己来说，时间又是流逝的。” “在这个空间里, 花开花谢，时间流转，而你们之所以永不衰老，是因为你们算不上活物，是天地间没有消散的灵，被这个空间庇佑，得以不散。” “不过，若是我们的话，虽然不受外界时间的约束，但既然在这个空间里，便要遵守它的时间规则，照样会衰老，不是吗？” 金乌族长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千霜捏了捏商衍的手，答道：“善于观察，合理推断，连猜带蒙。” “上古时期，众神兽皆因不知名的原因而殒落，朱雀，白虎，青龙，玄武，皆没有幸免，说句实话……我不觉得金乌一族可以留存下来。” “再加上后来我跟金乌比试的时候，迟迟没有飞出汤谷的山脉，所见的景致也有些奇怪，便生出了怀疑，毕竟我来时，遇到的火焰山离汤谷很近。” “现在我觉得，那个火焰山才是真正的汤谷。”千霜这么说道，惹得商衍微微敛起了眉。 千霜说：“为什么几百年没有新的小金乌诞生？因为你们已经成为了灵，不能再繁衍子嗣——那么两只小金乌又是怎么诞生的呢？以及，其他金乌都不知道它们已经成为了灵吧，族长，你又是如何瞒住他们的呢？” 金乌族长看了她良久，眼中终于露出疲态：“守门人，你的确很聪明，不过那些事，我不能告诉你，只能说，这些是神的旨意。” “神？”千霜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不由想到海神，这是她第二次听到神这个词。 “是的。”金乌族长道：“上古时期，众神兽殒落并非天灾，我们金乌一族能以灵的形式留存至今，多亏了‘祂’，也是‘祂’留下了旨意，让我们在此等候有缘人前来。” 千霜沉吟道：“那两只小金乌也是有缘人，我们也是，所以我来的时候，刚好它们降生，连带着能将我也孵化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幕后之人也太可怕了。 祂几乎策无遗算。 预见到她的出现，安排了那么多巧合，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世界上真存在神吗？千霜不知道，她只知道，无论前方有什么，她都会和商衍一起，一直走下去。 商衍反手握紧了她的手，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会跟她在一起。 千霜就勾了一下唇，对族长道：“小金乌是怎么回事？” 这个，族长怎么也不肯回答了。 看来以后也不会有答案。 千霜拉了一下商衍：“我去跟小金乌告别？” 商衍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那两只黑漆漆的小鸟，迷惑下点了点头：“好。” 他们又回去看小金乌。 然而小金乌还太小，其实不知道什么是分别，见到千霜，两只小黑鸟就都飞了过来，一只蹲在千霜脑袋上端庄地咕咕，一只站在千霜肩膀上威风凛凛地咕咕。 千霜把他们一一捧下来，还给他们父母，每只小鸟送了一根火红色的大翎羽。 她这就要走了，两只小金乌窝在父母的怀里，瞪着黑溜溜的眼迷茫地看她牵着商衍转身离开，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小金乌哥哥大声：“咕咕咕!” 小金乌弟弟也急了起来：“咕咕！” 千霜回过头，低声啾了两声，两只小金乌才慢慢安静下来，巴巴地看着千霜愈行愈远。 路上，商衍说：“既然不舍得，我们可以多留一会儿。” 千霜道：“阿衍，你真是一条善解人意的鱼。” “……”商衍瞥她一眼：“我去叫黑玄。” “哎，叫它做什么。”千霜拉着他的手把他拽回来，暧昧地摩挲着他手上冰凉细腻的皮肤：“不是还有我么，我飞得比黑玄快多了。” 商衍反应了好久，才露出世界观都受到冲击的呆愣模样：“你让我……乘着你——” 千霜给鱼洗脑：“我带你飞有什么不好的，几分钟就能回去了，多快。” “……”商衍扶着旁边的树干，垂着眸子认认真真往下探出一条腿：“不要。” 他们站着的地方距下一级落脚点有不少的落差，商衍毕竟是条鱼，怕摔坏两条腿，难免小心了一点，千霜看他这娇气模样，直接跳下去，仰头把他整条鱼拦腰抱下来。 商衍：“？？？” 千霜想了想，没把他放地上，反倒把他往肩上一揽，单手环住他两条长腿，几乎是扛着他往下跳。 “霜霜！”商衍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外面，随着千霜惊险下跳，全身都紧张地绷紧了，他银发垂了下来，又气又恼揪着她衣服上的鸟毛：“别闹了，放我下来！” “没跟你闹，”千霜一本正经地：“我带你下去，这不是挺快——刺激不刺激？” 刺激个鬼！ 又是一阵失重感传来，商衍闭了一下眼睛，喘了口气才怒声道：“霜霜！” 千霜意味深长地勾起唇：“叫，再叫大声点。” “反正没人来救你。” “……” 商衍咸鱼似的被千霜一路扛到下面，千霜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他看着千霜的眼神凉凉的。 千霜看到他这眼神就来劲，凑过去要亲他，被他无情地推开了脸：“我去叫黑玄。” 说罢，商衍也不给千霜拒绝的时间，跃进了水里，变幻出鱼尾扎下了水。 黑玄自那日被打出洞之后，索性便盘在了汤谷的潭底睡觉，它一向怠懒，一睡便是一月，被商衍的尾巴抽醒后，撑着眼皮懵了好一会儿：“做什么？” “回去。”商衍简明扼要地扔下两个字。 “干什么回去，这不是挺好的吗？”黑玄跟着他往上游，嘀咕道：“长生不老你都不要。” 商衍回头看它一眼。 不过黑玄倒也没执着于留在这里，长生虽好，但它更爱外面的烟火气。 汤谷冷冷清清的，来度假或放松心情挺好，真要在这待一辈子，龙受不了。 黑玄载着商衍冲出了水面，一抬眼就看到天上巨大的朱雀，它瞬间兴奋：“等你的？” 商衍一愣，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来不及阻止，黑玄已带着他往朱雀那边加速飞去，激动的声音被狂风吹得含糊：“沾你的光，没想到此生有幸体验传说中光一样的速度！” 商衍攥紧了它龙角：“……等等！”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到！”黑玄说着，已经飞到了朱雀上方，它往下一个俯冲，在接近宽阔背脊时放慢了速度，瞬间缩小了身体，缠在了商衍的手腕上。 商衍顿时掉落在温热柔软的鸟毛里，爬起来的时候，他头疼地叹出了一口气，拂开有半人高的火红色翎羽，最后还是走过去揽住了鸟脖子。 朱雀口吐人言，语带揶揄：“阿衍，你真是一条口是心非的鱼。” 商衍瞪她一眼，抬手就揪了一下她的鸟毛。 千霜怕把他惹恼了，没再逗他：“那走吧？” 她说走就走，转瞬间，商衍周围的景色便如扭曲了一般，拉伸出一道道颜色不一的线条。 商衍闭了一下眼，却没感受到狂风，反倒是手下的羽毛热乎乎的，摸上去十分舒服。 他睁开眼，透过翎羽的间隙往下看去，依旧看不清下面的景色。 手腕上的黑玄在吱哇乱叫：“刺激！这速度！简直了！” 的确，极致的速度的确能带来某种奇异的快/感，商衍虽然没有感受到狂风，也能感受到此刻他们的飞行速度有多恐怖。 巨大的羽翼划破长空，因着与空气剧烈的摩擦，甚至燃起了赤红的火焰，商衍看过去的时候，发觉被他们落在后面的天空竟然变为了血红色。 商衍问：“后面的天怎么变红了？” 千霜淡定道：“朱雀降世，难免有异象。” 商衍皱了一下眉，又问：“你翅膀这么烧下去，没事吗？” “没事，”千霜说：“正好，等会儿可以请你吃红烧翅尖。” “……”商衍瞥她一眼，在朱雀靠近脖子的边缘处坐下，变幻出鱼尾，单手勾着朱雀脖子，放松地把尾巴垂下去。 此时，朱雀放慢了速度，让他可以看清下面的景色。 商衍看了一眼：“已经过了火焰山了？” “早飞过去了。”千霜想起来就有些懊恼，本来还想把那个要掳走商衍当压寨夫人的女妖打一顿，但她刚刚全惦记着给商衍炫技去了，马力一开，直接飞过了头…… 她也不好调头专门去打一只妖兽，只好暗自后悔。 商衍没注意到她话语下掩藏的情绪，靠在她脖颈上好奇地看着下面的景致。 高空俯瞰的角度，整片宽广辽阔的土地尽收他的眼底，他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东西，只见到连绵起伏的山川，以及颜色深浅不一的大地。 千霜此刻的速度跟刚刚相比，如同拖拉机比上超音速飞机，慢得不行，对朱雀来说，维持这样一个速度甚至是有点困难的，但她就是这么做了。 她想让她的鱼看遍世间美景，想让天空不再是他所不能到达的禁区。 还想告诉他，世间景色不及你。 千霜问：“阿衍，接下来你想去哪？” 商衍一头银发微微飘动，在光芒的照射下折射出碎光，映衬着他清隽出尘的面容，格外地美，他靠着朱雀的脖子轻声问：“我们不回千家吗？” “不回。”千霜道。 “？”商衍疑惑地抬了一下眉。 千霜坏心眼地说：“忘记你自己快到发.情.期了？” “……”商衍反应过来，脸就烧了起来。 一直安安静静的黑玄吃惊地“哦”了一声，猛得醒悟过来：“你……” 商衍一巴掌把它拍得说不出话来。 千霜顿了顿，声音中带了笑意：“得找个屋子，先把你这条鱼关起来。” “……” 变态！ 第125章 番外.日常（二） 尽管千霜半路放慢了速度, 依旧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回到了玄机峰。 千家主老远就看到东边的天变得血红, 便猜到是老祖回来了，老头心中暗道怎如此之快，赶紧迎出去。 千家子弟没见过这种异象, 再见家主面带急色，与其他几个叔伯一起步履匆匆地往外走，一时间皆以为又是什么邪物出世, 纷纷拿上了剑, 神色肃穆地跟了出去。 出门一看, 邪物倒没有，只在天际处看到一个红色的小点。 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不明生物就逼到了眼前,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楚，那居然是一只火红色的巨鸟，耀目而炽热的色彩衬得它每一根翎羽都似在燃烧, 乍一眼看去，几乎会以为那是一个火球。 但仔细看…… 这这这不是他们千家的象征——神兽朱雀吗？! 众子弟的表情渐渐从戒备变为不敢置信, 惊得手中的剑都掉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家主。 不能怪他们没见过世面, 只是传说中的神兽自上古时期便殒落了, 现在突然冒出一只，谁不惊讶？ 千家主一把年纪了，看到那只朱雀时, 胡子也不由抖了一抖，对老头子来说，直面一只活的朱雀比当初看到朱雀蛋时的冲击力还要大——千家主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能有幸目睹早在上古事情就已销声匿迹的神鸟朱雀。 巨大的朱雀悬停在空中，很快便展开双翼，化作一道道红色流光迅速往下而去。 千家主精神一凛，大步往那边走去，千家子弟们脑袋上满是问号，按捺不住好奇，也紧紧跟了上去。 山门处，他们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居然是……他们老祖。 老祖身边站着她的绯闻男友，眉目间光风霁月，美貌度丝毫不减。 此刻，老祖男朋友正一只手拿着一根赤红色的美丽翎羽——那翎羽足有一米长，另一只手抚着他们老祖的背，低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把略显抑郁的老祖哄得挑起了眉梢。 众人：“……” 照这个场景来看，那朱雀大概率就是他们老祖了。 不愧是总能创造奇迹的老祖! 先不说老祖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朱雀，但有一件事总归是明明白白的。 ——他们千家有神兽了! 是真的! 是活的! 还有男朋友! 以后会有很多小朱雀! 整个千家炸了。 千霜转眸看了一眼激动的千家人，压低声音说：“回头再找你算账。” 商衍别开脸轻声道：“是你自己偏要我坐的，现在拽掉你一根鸟毛，反倒要来怪我。” 还委屈上了，千霜看他这模样就想弄他，此刻大庭广众的，她只难耐地勾了勾他手心，想说什么，却抿了唇，淡笑不语了。 如她所说，等会儿再找鱼算账。 千霜回到千家不为了其他，只交代了一番自己接下来一个月不露面的事，让千家主有事视频联系，千家主虽然心生疑惑，但想到老祖是朱雀，总归跟常人是不同的，说不定要去做什么大事，便连声应了下来。 千霜便带着商衍离开了。 打死千家主也想不到，千霜不是急着去干什么大事，而是急着回家跟鱼厮混。 回到无妄海海边那个海景别墅，千霜随手把商衍手腕上的黑玄扯下来扔到一边，让它滚蛋。 黑玄见势头不对，识相得很，赶紧溜了。 千霜于是刚一进门便把商衍按在了玄关处的墙壁上，狠狠亲他。 “……”商衍没想到这混蛋门都没关就这么大胆，怕黑玄回来，目光微微一闪。 他的确喜欢她这么亲他，可他实在忍不了那扇敞开的门，一边推她，一边伸手过去要去关门。 做就做，门是一定要关的。 他是一条有原则的鱼。 千霜坏心眼上来，偏偏不让，一手抓着他伸过去的手，另一只手抚过他的银发，往下探去，触到他冰凉的皮肤。 商衍不可自制地浑身一颤，喉间压了低沉的闷哼声。 他尚且自由的手攥住她不安分的手，因为千霜逐渐深入的亲吻，差点站不住，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渐渐放松了。 他本就到了发.情期，一撩拨就受不住了，喘着气很快眼尾泛红，浑身都软了，稀里糊涂地被千霜带离了玄关，推着往沙发那边走。 被推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商衍徒然反应过来：“门——” 千霜扯他衣服，低头轻笑：“不关，等会儿记得小声点……”她顿了顿，凑在气急败坏的美人耳边道：“要是引来人就不好了，对吧……小宝贝？” 最后那“小宝贝”三个字，咬的音别提有多邪恶。 商衍要被她气死了！ 她要是正经一点，他肯定心甘情愿的，可这变态偏偏要跟他玩刺激的…… 有什么好玩的！要真的引来了人—— 商衍瞪着她，清越的声音被情谷欠染得沙哑：“霜霜！” 千霜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倒真的从他身上下去了。 商衍眉头一跳，总觉得她没那么好心。 果然，下一秒他就见千霜在通往玄关的路上停下，捡起了刚刚落在地上足足有一米长的赤红色翎羽。 千霜拿在手里试了试柔韧度，眸中带了笑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商衍半坐起来，忽然有了想跑的冲动：“做什么？” 千霜说：“算账。” 那根翎羽原本长在朱雀脖子上，羽根很柔软，同时不失韧劲，能随意拉成各种形状而不断裂，是降落的时候，因为惯性太大，商衍一不小心给拔下来的。 真.拔鸟毛。 拔下来的鸟毛，后来捆在了商衍两只手的手腕上。 效果堪比捆仙绳，怎么挣都挣不开。 门还开着，商衍羞耻得不敢再发出声音，任千霜再怎么弄他，他都紧闭着唇，倔得不行。 千霜轻啧一声，越发过分的弄他。 他没撑太久，毕竟发.情.期不是说说而已，很快，他浑身发烫，没坚守住，主动缠上了千霜。 …… 后来那根翎羽被商衍咬断了，他们从沙发上滚到地上……千霜总算亲身感受到发.情.期的鱼有多恐怖。 他失了一贯的风度和理智，发了疯似的，银发垂落在身前，清冷的美人脸上染上魅惑之色，衬得他像个妖精。 他这时变得不知羞耻了，压着她做的时候一声声问她喜不喜欢自己，千霜哄他说喜欢，他就更用力…… 千霜觉得这样勾人的鱼挺好，就是事后有点虚。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一起躺在了沙发旁的地摊上平复呼吸。 商衍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却没像以前那样因自己的不知羞耻而惭愧，反倒理所应当似的，餍足地抱着千霜蹭，哑着嗓子执着道：“你再说一句喜欢我。” “……” 千霜如他所愿说给他听，之后就觉得人鱼的发.情.期很迷。 居然把她那条纯情的人鱼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想逗他都逗不成了。 商衍又仰起脸要她亲，千霜脑袋上冒出问号，亲了他的脸一下，他直接吻住了她的唇，同时，下面又有了变化。 他垂眼看着她，沙哑嗓音中染上谷欠望：“霜霜，我还想要。” “……”千霜怀疑人生。 她现在还困惑一个问题，为什么他还能说话，腿也没变回鱼尾。 看来应当又是霸业号搞的鬼。 感觉有坑她的趋势。 商衍这次换了问题，直接问她爱不爱他，她一个犹豫，他动作就越狠，千霜刚开始还强撑着回答他，后来直接说不出话来了。 千霜：“……” 老流氓震撼开局，惨淡收场。 一人一鱼双双恢复理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客厅里暗下来，只有窗户和敞开的门透进来的光稍稍地照亮了房间，晚间的风带着些许凉意从玄关处吹进来，送来了海的咸腥味。 地毯上，千霜推了推商衍：“我去关门。” 商衍紧紧抱着她，声音含糊：“不要去，抱我。” 千霜：“？？？” 这条鱼跟刚刚那条真的是同一条吗？ 商衍变换出大尾巴，直接缠住了她的腿，不让她走，鼻尖在她脖颈处蹭了蹭，亲昵又依赖。 千霜抱住他的腰，饶有兴趣地看他：“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商衍皱了一下眉头，埋首在她颈窝处：“知道，但若是离开你，我会很难受。” “发.情.期的人鱼都这样，满心想着的都是那种事。”他抬了一下眼，尾巴蹭着她的腿，冰凉的尾巴尖自她的小腿上扫过：“霜霜，你不喜欢吗？” 不是我不喜欢，只是……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 你整条鱼都有点不对劲，你自己不知道吗？ 千霜叹了一口气，咸鱼一般，任发.情的人鱼缠紧自己。 商衍心满意足地跟她挤在狭小的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 千霜想着事情，缓缓抚摸他柔顺的银发：“怎么能在陆地上说这么久的话了？” 商衍低声道：“不知道。” 霸业号似乎消失匿迹了，他叫它许久都没人回应。 不过能长时间变腿和说话的事肯定与它有关，一人一鱼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在客厅的地毯上又抱了许久后，转移了阵地。 千霜拖着缠在身上的鱼，把大门关了，往楼上挪动。 他们不需要洗澡，一个法术就能解决掉身上的黏腻，上楼只是为了找个舒服点的地方躺着。 千霜在床上躺下时，商衍再次紧紧抱住了她，他似乎之后都不想再放开她了，尾巴缠着她的腿，冰凉凉的，偶尔能感受到鳞片边缘的冷硬。 千霜留了一盏小灯，静静抱住他。 商衍安静了许久，声音中带着鼻音：“你是个骗子，你骗我，说你会回来，要不是我去找你，你……现在还是个蛋，还说回来跟我成婚，结果直接把我忘了——混蛋!” 千霜没有反驳，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嗯，我是骗子，是混蛋。” 商衍又说：“兔子是不是你烧的!你还把它拿走了，还给我!” 千霜也认了：“我烧的，以后给你重做一个好不好？那个真的太丑了。” 商衍无理取闹：“我就要之前那个!” “好好好，”千霜给他顺尾巴尖：“小宝贝，真是怕了你。” 她手法熟练，顺得商衍很舒服，发.情的鱼主动把尾巴尖递到她的手心，然后餍足地叹了一口气。 千霜闻到他身上比之前浓郁数倍的冷香，越发觉得此事棘手。 这条鱼变得更加勾人了，主动撩人不说，还……浪。 这谁顶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沙发，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