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纸片人游戏里养影帝》作者：周四 文案： 李念安手机上多了一款虚拟恋人养成游戏。 里面帅绝人寰的纸片人少年，正是她粉了多年的男神，如今炙手可热的传奇影帝闻归！ 小时候的男神生活艰辛，颠沛流离，深邃瞳仁里总是藏着一股锋利的沉郁。 面对她的示好，小男神居高临下，一脸冷漠：“你最好老实点，小矮子。” 后来，小男神被一帮人围攻，险胜之后头破血流。 她哭了，他手足无措：“你别哭啊，我最不会哄小孩儿了。” “不然，你给我吹吹？” 李念安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身为女团偶像的她，和闻影帝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偶遇”，而闻归看她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幽深…… 大热恋爱真人秀找上门，从不参加综艺的男神跟她牵手成功； 各种拉踩她的小花倒了霉，蓝血代言捡漏get； 大导电影请她试女主戏，一举拿下影后桂冠…… 万千网友惊呼有内幕，黑子们追着骂她碰瓷闻影帝。 直到有一天，某剧组现场偷拍照流出，李念安被抵在百年银杏树上，嘴唇红肿，双腿发软。 网友们：吻戏，绝逼是吻戏！ 闻影帝反手转发照片：你家吻戏能把嘴唇亲肿？ 没人知道，因为一款虚拟恋人游戏，闻归最落魄孤独的艰难岁月里，多了一个小姑娘的身影，从此，天煞孤星的少年亦有了归处。 一句话简介：粉丝暗恋成真 立意：救赎和治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异能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念安、闻归 ┃ 配角：程诗离、曹杰、安萱、李远阳 ┃ 其它： 第一章 垃圾游戏，让我氪金！ 李念安坐在舞蹈练习室的地板上，扯了扯汗湿的练功服，抬头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这是今天第几个了？ 不速之客也穿着身练功服，挨着李念安盘腿坐了下来。 “安安，听说你要上曹导的新戏了？”同公司后辈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试探和艳羡，说是后辈，其实已经二十一了，比李念安还大一岁：“你可真厉害，曹导的电影都能上！” 曹导，国内影坛最具影响力的导演之一，国际国内大奖拿了个遍，出手就是不凡，他的戏，倒贴钱都一堆人挤破头想上，多少小花小鲜肉托关系走后门，就是为出个镜。 可惜曹导从来不把资本方看在眼里，想入他老人家的眼，可以，拿出演技来。 这么一位大导，偏偏就看中了毫无演技的李念安，别说同公司的其他艺人了，就是李念安本人都想不通。 她选秀出道，混迹娱乐圈多年，戏都还没拍过一部，她怎么就入了导演的眼，她也想知道。 “那个角色需要跳舞，选我……可能是比较符合角色需要。”李念安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这话她都不信。 后辈自然也不信，不仅不信，还想翻白眼。 曹导要找个会跳舞的角色找谁不行，娱乐圈跳舞好演技也厉害的还少吗？ 跟谁在这装模作样呢？全公司谁不知道她昨天去试镜，当场就被敲定了角色。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后辈没有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假笑着走了。 人人都想知道内幕，李念安也想。 前天接到曹导的新戏试镜通知，别说她了，经纪人都懵了。 曹导的电影，哪怕只是个炮灰配角的试镜，那是一般人能去的吗？ 经纪人心里门清儿，根本就没人替李念安去打点过，莫名其妙得到试镜机会，这不寻常。 经纪人痛心疾首：“坦白吧。” 李念安：“？” 经纪人：“跟曹导，多久了？” 李念安：“……清醒点！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曹导的品味，想想他的前女友们，哪个不是鼎鼎大名的才女？” 经纪人真就想了一下：“那倒也是。” 李念安：“……”莫名很受伤？ 经纪人叹气，哀怨地端详了李念安足足半分钟：“长这么好看，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你这经纪人怎么回事？ 经纪人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种一飞冲天的机会。 李念安抠着手指，心虚：“我这么多年就拍综艺了，也没演过戏，还是别去丢人现眼了？” 经纪人怒其不争：“你不是私底下进修过两年演技？” 李念安：“虽然……但……” 经纪人双手重重拍在李念安肩上，语重心长：“别但是了，能跟男神一块拍戏，怕什么丢人现眼？” 听经纪人提到男神，李念安心跳快了两拍。 曹导新戏的男主，恰好是李念安的男神，影帝闻归。 闻归入行早，今年刚满二十八，却已经红了整整十一年，出道第一部 电影就封了帝，从此再没从峰顶下来过。 经纪人跟了李念安多年，闻归在李念安心目中什么地位，她门儿清，此时继续循循善诱：“虽然只是个炮灰角色，但好歹也算跟曹导和闻影帝合作过，你不是一直想转型，这么好的机会舍得放？” 李念安有些动摇。 经纪人：“你再想想，入了剧组，怎么着都能跟闻影帝合个影吧，大胆点，没准还能说上话。” 李念安心率嗖地飙了上去：“还……还能跟男神搭话？” “那有什么不能！”经纪人目光炯炯：“等跟闻影帝搭上话，他没准还会指点你两句，这么你来我往，加个微信可还行？你琢磨琢磨，往细里琢磨！” ……加微信。 李念安心头狂跳，险些窒息。 不……不能琢磨了，心脏受不了。 就这样，李念安得到了曹导新戏的一个酱油角色，干脆推了近期的一切活动，收拾收拾打算提前进组。 两天后，安静的头等舱内，李念安拿着剧本刻苦研读，边看边写写画画。 剧本已经被她来回翻过三遍，关于她自己的分镜部分更是密密麻麻做满了标注，内心戏也总结了满满两张十六开纸。 经纪人吕敏冷眼旁观，盯着她长长睫毛下一对黑眼圈看。 吕敏忍了忍，没忍住，探身越过隔板，屈指敲在了剧本上：“休息会儿，还要飞一个多小时呢，后援会那边安排了接机，到酒店要下午了，有得你受。” 李念安充耳不闻，将两张十六开张的内心戏递了过来，侧身扒住隔板：“沐辞镜刺杀失败时的表情我又琢磨了一下，你帮我看看，看看我悟了没悟？” 吕敏：“……” 从李念安收到试镜通知那天开始，她就疯了，她疯了不要紧，祸害身边人就不对了。 天知道吕敏这阵子收到多少李念安自录的练习视频，短短一分钟的戏份，她录了不下二十个版本，现在吕敏做噩梦，梦里都是李念安追着问她“大师，你看看我悟了没悟”？ “……正常点，您还记得自己是靠脸吃饭的偶像吗？”吕敏开始深深后悔起之前的夸大其词，她就不该提跟闻归对手戏的事，提闻归这货就完蛋：“考虑一下接机粉丝们的心情？” 李念安选秀出道，凭借不俗的长相和唱跳功力圈了一大票男粉，后来陆续参加了几个大热综艺，性格讨喜，又圈了一票综艺粉，成功跻身进二线。 靠脸吃饭的二线流量小花显然已经忘本，非要跨界出演实力派，九头牛也拉不回。 吕敏愁得慌。 到甘泉影视城附近酒店时，果然已经下午，助理周婷瑶提前办好了入住，兴奋一路的李念安这会儿也显出几分疲态。 到房间后，吕敏叮嘱她好好休息，临走又忍不住道：“别理会微博那些评论，隔着二里地都能闻着酸味，拿出赢家的气度来。” 过来甘泉影视城之前，经纪公司大张旗鼓地宣布了李念安即将进入《逐鹿》剧组，李念安被那宛如主演的阵仗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到现在还没看评论。 此时听吕敏刻意提到那条官宣下面的评论，李念安纳闷，黑粉这些年来来回回不就黑她那几点，以前也没见吕敏在意过。 她没多想，对吕敏说：“明白，你赶紧去休息吧。” 吕敏又叮嘱周婷瑶监督她睡个美容觉，这才总算走了。 “让我看看，黑粉是不是黑出花来了。”吕敏走后，李念安就把手机拿了出来，好奇地翻看评论。 前排基本都是粉丝撒花庆祝，后面的不和谐言论无外乎又拿她非科班出身、学渣、综艺咖之类的说事。 李念安刚想说黑粉这些年真是没点创新，就刷出来一条创新的。 【好好演综艺不好吗？非要祸害曹导的电影，我劝你滚回家种玉米！】 李念安噗呲笑出了声，周婷瑶则一脸无语。 行叭，她出身农村的事也能拿来骂。 周婷瑶愤愤：“种个鬼玉米，回家就得继承亿万家产。” 李念安笑得肚子疼。 周婷瑶郁闷：“还有人说你能上曹导的电影，是因为找了金主爸爸，你要什么金主，直接回家找爸爸不就行了。” 这话也很好笑，但李念安笑不出了。 见李念安笑容淡了下来，周婷瑶自知说错话，赶紧转移话题。 “黑粉至少一半是程诗离家的粉丝，真是碰瓷成瘾了，就跟你拿不到这角色，她就能拿到似的，呸！” 李念安和程诗离这些年水火不容，凑在一起粉丝们能掐个三天三夜，恩恩怨怨说起来复杂，实则也简单，不过是因为两人长得像，尤其一双眼睛简直如出一辙。 就因为这，李念安刚出道就经常被拿来跟程诗离做对比，对比来对比去，最终结果就是，通稿总拿她的黑点衬托程诗离的优点，捧程诗离踩她。 李念安倒还算平静，近乎心平气和的评价：“她本来就是学霸，演技也还行，黑粉们没说错。” 至于两人为什么长得这么像，李念安心知肚明，大概是当代医学的力量。 “他们怎么不拿唱歌、跳舞、综艺感比呢？”周婷瑶气呼呼：“你都没演过戏，比演技有意思吗？” 周婷瑶本来还想再骂程诗离几句，但看着李念安恹恹的神色，只得作罢，帮她点了份水果就出去了。 房间只剩下李念安一个人。 她最近几天都没睡好，这会儿确实有点疲惫，本来还想跟表演老师讨论下表演细节，但考虑到大后天才正式进组，索性先休息调整状态。 简单地冲了个澡，路过穿衣镜时李念安停了下来，身体前倾凑近，直到连睫毛都清晰可见。 她长了一双讨喜的眼睛。 就像吕敏说的，澄澈而无害，没人会讨厌拥有这样眼睛的人，她能圈那么一大票男粉，眼睛功不可没。 别人都说程诗离的眼睛跟她一模一样，李念安却知道不是。 程诗离卸妆后的样子，她见过不止一回，就算借助了医学的力量，也顶多像个五成。 想到程诗离，李念安心情就不太好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只能拿出手机，先玩局游戏调整下心情。 李念安有个癖好，专爱玩冷门游戏，每次下载一堆，忙得时候通通往冷宫里一丢，闲下来再一一宠幸。 懒洋洋地趴在床上，顺手从果盘捏颗草莓，李念安随意挑选了起来。 粉红色图标，游戏名《拯救恋人》，这名字，有点羞耻，就它了。 打开游戏，李念安愣住了，这也太真实了吧。 开屏人物图是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身材修长挺拔，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眉骨高鼻梁挺，眼神藏着一股锋利的沉郁，本该是一张极不好惹的脸，却因明显的唇珠而平添了几分中性化的漂亮。 【您的命定恋人，终有一天会穿越时光，撕裂长夜，带你走向光明】 这……这不是她男神闻归吗？ 妈呀，这小狼狗版的闻归，爱了爱了！ 李念安激动，自己这是挖到了什么大宝藏，居然有闻归的粉丝开发出了这么一款虚拟恋人养成游戏，云养成男神什么的，刺激！ 开屏图淡出后，跳出了游戏剧情梗概，背景则变成了一片青山绿水。 【这是一处愚昧落后的小山村，您的命定恋人与母亲从大城市逃难到此，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刚才还激动的心瞬间像是被什么给抓了一下，李念安吃下草莓了。 不了解闻归的人都会觉得他天赋高、运气好，17岁就被一流娱乐公司挖掘，18岁轻松考上了戏剧学院并正式创立自己的商业集团，之后师从戏剧学院荣誉院长罗莲君，与业内、体制内各种大佬都私交甚好。 从名导到广电高层，从艺术办负责人到视协主席，那些掌握绝对话语权和大量投资资源，甚至能影响奖项评审的大佬们，没人不卖他几分面子。 实力和人脉强到这份上，是真正活在娱乐圈金字塔顶端的人。 但这只是外人看到的，别人不清楚，闻归的死忠粉却多少知道一点他的过去。 闻归年少时，身为知名企业家的父亲猝然破产入狱，涉嫌挪用公款、金融诈骗等多项罪名，之后，都没能等到正式开庭审判，就突发心脏病死在了狱中，只留下身后一大摊子的烂事。 那时闻归多大？只有十二三岁。 向来顺风顺水，活在人们羡慕和赞许声中的小少年，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波折——天崩地裂。 父亲撒手走后，讨债人蜂拥而至，从没接触过公司事务的孤儿寡母甚至都不能分辨出这些人哪句话是真，哪些证据是假，一片混乱中，破产的公司转眼被瓜分殆尽，找麻烦的人却越来越多。 两人被迫过上的东躲西藏的日子，饥一顿饱一顿，甚至曾大冬天流落街头，最后更是被逼离开家乡，逃到了那处偏远的小山村。 李念安只是这样看着剧情梗概，心底就一阵难受，男神走到今天，靠得从来不是运气，如果真的有运气那种东西，也是男神自己从绝境中杀出的。 剧情梗概到此结束，闻归和母亲到小山村后的生活并没有介绍，但李念安大概能猜得出来，毕竟她也在类似的封闭山村生活过十一年。 一看就从大城市来的单亲母亲带着半大少年，乍然到了陌生的山村，流言蜚语自然少不了，那种地方没有秘密，更没有隐私，什么难听话都能说得出，什么排外的事情都做得出，日子艰难，可想而知。 剧情文字淡出后，游戏界面突然变成了扫描模式，李念安还没反应过来，页面就出现了一个Q版小人。 李念安一怔。 这个Q版小人，也太真实了吧，营养不良的样子跟小时候的她简直一模一样！ 【个人形象扫描完成，信息识别中】 姓名：周离离 性别：女 年龄：10岁 身份：周老三家童养媳 个人经历：婴儿时期被拐卖后一直生活在当地 健康程度：差 …… 李念安愕然。 她从没公开过自己被拐卖的童年经历，也没公开过自己的曾用名，虽然有心人非要查，也不一定查不出，但这款游戏怎么会知道玩游戏的是她？ 李念安后知后觉感到了不对劲。 拿出平板搜索这款游戏的相关信息，什么都没有，不知愣了多久，她自欺欺人地想出了唯一一种可能的解释，游戏的开发团队是闻归和她两人的北极圈cp粉，也就是说，不管谁玩，扫描出来的游戏人物形象都是小时候的她。 李念安纠结片刻，又把手机捡了回来。 其实如果可以，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与过去有关的东西，但……她实在太好奇男神年少时的经历了。 解锁的同时，哗哗雨声响起，一条泥泞不堪的土路出现在了游戏界面上。 李念安只得再次压下心头的不安——游戏场景真实得不正常，这不是一款游戏能做得出来的实景。 游戏视角推进，她看到土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游戏小人，是个没打伞的女人，身上的白衬衫都湿透了，样子十分狼狈。 而Q版小人的她就站在路旁，撑着一把破旧的蓝格伞。 这款游戏有两个视角，屏幕视角和Q版小人视角，切换视角后，从Q版小人角度看女人就高多了，满脸雨水都没影响她的美貌。 游戏助手这时跳了出来。 【女人浑身湿透，美好曲线毕现，她不知道暗处正有几双淫.邪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您是否选择帮助？】 这种开场就出现的npc肯定是要帮助的，李念安毫不迟疑地选择“是”。 【建议您为她披上一件深色雨衣。】 游戏商城随之弹出。 李念安：“……” 垃圾游戏，吃相难看，男神都还没看到，就骗人氪金！ 但她只犹豫了一瞬，想到开屏图上小狼狗版的闻归，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氪氪氪！养小狼狗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游戏助手又弹了出来【本游戏不能氪金，商城的通用货币为对方好感值】 李念安抬眼看了下右上角的好感值：0。 ……您有事吗？ 幸好这时，新手大礼包从天而降。 【小爱心*5】 商城再次弹出，前排是各种充满设计感和时尚元素的高端雨衣，李念安看着下面动辄小爱心*500的价格，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游戏助手体贴地将页面滑到最下方。 最后一件商品是“破了两个洞的黑色劣质塑料雨衣”，小爱心*5。 李念安：“……” 垃圾游戏，让我氪金！！！ 第二章 一双狗狗眼澄澈而明亮。…… 曹导新戏《逐鹿》半个月前就已经开拍，导演和重要演员早就进了组，此时甘泉影视城某处宫殿内，《逐鹿》剧组正在吃晚饭，短暂休息后，还有一场大夜戏要拍。 导演曹杰吃过盒饭，避开人群，找了处黑灯瞎火的宫殿。 “……脸行”曹杰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那角色是梁国第一美人，我见着人，就觉得合适。” “演技……就一场舞，没多少戏份，对演技要求不高。” 挂断电话，曹杰长出一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出完，就见一道人影从昏暗的屏风后面晃了出来。 现在外面天已擦黑，宫殿里本来就暗，又没开灯，他根本就没想到屏风后面还能藏着个人。 曹杰皱眉看过去，那人穿着一身华丽柔软的黑色长袍，身形高大，行走间锦袍上暗金纹隐现，扮相有点眼熟。 光影交错间，曹杰看清楚了，是他新戏男主。 戏中喜怒无常的俊美暴君，此时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连刻意画的狭长眼眸都沉稳淡然了下来。 曹杰：“……你都听到了？” 闻归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屈服于资本方的全过程。” 曹杰：“……” 他跟闻归认识十多年了，也做了十多年的忘年交，本来被闻归听到也没什么，可屈服于资本方这顶大帽子他可不能收：“别胡说啊，什么资本方，一朋友。” 闻归没搭腔，也没多问，抬步向殿外走：“沐辞镜？” 他问的是“关系户”在剧中扮演的角色。 沐辞镜，剧中梁国第一美人，梁国送给历国君主的礼物，实际上是个刺客，刚出场就刺杀失败惨死了，妥妥一炮灰。 曹杰跟他一块往夜戏地点走：“嗯，演员大后天跟你有场对手戏，形象没问题，跟角色吻合，舞跳得也不错，演技……可以再磨。” 闻归不置可否。 曹杰叹了口气。 本想着小姑娘没演过戏，到时候正好让闻归帮忙指点两句，闻归演技没得说，能听他两句指点，不说演技进境一日千里，怎么着也能开个窍，现在给扣上个“关系户”的大帽子，指点是指望不上了。 曹杰有心解释两句，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是关系户，但瞥到闻归冷淡的侧脸，只得作罢，这人估计懒得听，解释多了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到了片场，曹杰忙着去做安排，闻归则拐进了私人休息室，化妆师过来还要一会儿，他随手翻开桌上的剧本，刚要看，就听到手机嘀嘀响了两声。 视线从剧本上移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工作手机在助理那，私人手机……他记得静音了？ 狐疑地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大片粉红色跃入视线。 页面是某个打开的不明app，粉红色的心形泡泡充满着整个界面，还有一句不知所谓的话：欢迎开启《拯救恋人》——您的命定恋人，终有一天会穿越时光，撕裂长夜，带你走向光明。 闻归皱眉。 他十分确定自己没下载过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这是他私人手机，没事时会随身携带，有工作就交给助理，而助理，连密码都不知道…… 暂时压下心底涌动的各种猜测，上滑返回桌面。 页面却一动不动，还直接跳出了游戏剧情梗概，背景也变成了一片青山绿水。 【这是一处愚昧落后的小山村，买卖妇女儿童时有发生，您的命定恋人从小被拐卖至此，备受欺凌。】 闻归脸色晦暗不明，在下一段文字跳出之前，点击跳过剧情。 剧情文字淡出后，一条泥泞不堪的土路出现在了游戏界面上，哗哗雨声响起，不论是声音还是画质都十分逼真，几乎跟实景一样。 一款流氓游戏制作居然这么精良？ 很快，土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游戏小人，是个看不清面貌的女人，她没打伞，手上提着一袋东西，身上的白衬衫都湿透了，正狼狈不堪地低头往前跑。 闻归看着她，没由来的熟悉感。 试探着点击小人，游戏视角推近，女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恰好抬起头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看清人脸的刹那，闻归瞳孔一震，以为早已尘封在心底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终于知道刚才莫名的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那是十四年前了，当时他和妈妈余亦茹刚从平市逃到那处小山村不久，为了获得短暂的安宁，如同惊弓之鸟的两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闻归以为那段记忆应该是模糊而混乱的，现在被迫想起，却意外的清晰。 那天他有事回家晚了，余亦茹却比他还晚一步到家，就穿着这件白衬衫，回来时满身的泥水，神情恍惚，额头上还青紫了一块儿，她骗他不小心摔到了排水沟里，闻归没信。 他也是花了几天时间才得知，淋雨那天，余亦茹被几个村民调戏了，狼狈躲闪时不小心掉进了旁边的排水沟，惊慌害怕再加上淋雨，后来才大病一场。 闻归蓦地攥紧手机，满眼阴鸷。 天空乌黑一片，沉甸甸地压在余亦茹头上，他盯着屏幕，等着那几个曾被他打断腿的村民出现。 这次，却没有村民，重重雨幕中走来一个撑着蓝格伞的小姑娘。 暴雨砰砰砸在破旧伞面上，小姑娘细瘦的胳膊看起来几乎要支撑不住，她似乎犹豫了片刻，才踩着泥泞的土路，走到浑身湿透的余亦茹身边。 接着，用力踮起脚尖，将手里的黑色雨衣披到余亦茹身上。 瘦小的脸上，一双狗狗眼澄澈而明亮。 第三章 面无表情的对着她比了个口型…… 第二天，李念安到了片场才得知，曹导临时调整了拍摄计划，这两天改拍外景，主演都过去了。 外景拍摄地距离片场要三个多小时车程，李念安本来想跟过去看看，被吕敏给拦住了。 “咱别折腾行吗？男神早晚得回来，还跑得了？”吕敏说：“再说你到了那边联系谁？连剧组具体位置都找不到，别过去了。” 李念安是大后天的戏份，又只是个炮灰角色，提前两天到，剧组这边根本没人安排她。 吕敏说得在理，但李念安难免郁闷，特意推掉其他工作提前两天过来，就是为了看男神演戏，这下不仅看不成男神演戏，想提前熟悉一下曹导的拍摄风格都不行了，想想都沮丧。 李念安又回了酒店。 突然空出两天时间，又不能出去乱逛，她每天除了跟助理对戏，顺便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就是休息玩游戏了。 游戏她下载了很多，可不管玩什么，心里还是惦记着《拯救恋人》。 昨天她在游戏里帮助淋雨女人后，女人告诉她自己叫余亦茹，还热情地邀请她去家里玩，这种一看就会触发任务的邀请，李念安自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她答应后，游戏助手就跳了出来，提醒她任务完成，恋人好感度加一。 李念安当时还想，这好感度加得也未免太简单了吧，她连“恋人”面都还没见着，好感度先上去了。 结果，没等她跟余亦茹回家，助手又跳出来，提醒她恋人已下线，游戏强行退出。 李念安：“……”？？？垃圾游戏都如此随心所欲的吗？ 游戏强行退出后，她又尝试着登录了几次，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之后，她把手机里的东西该备份的备份，该删除的删除，交给信得过的人破解。 第二天她从片场回来，破解结果也出来了——根本没法破解软件来源，供应商、开发者信息通通没有，甚至都没办法卸载。 她找的人在行业内已算顶尖，那人说没办法，再找其他人也是没办法。 手机重回到她手里不久，终于又能上线了。 游戏里，雨已经停了，她跟着余亦茹到了一处简陋的农家小院，推开破旧铁门，前院打理得干净整洁，昏暗的堂屋前站着一个穿短袖校服的少年。 李念安赶紧切换小人视角，少年恰好看了过来。 少年身形修长，肩背线条带着青春期特有的单薄感，过于俊秀的脸也还稚气，漆黑的眸子却深邃沉稳。 闻归！ 就知道余亦茹不是普通的npc！ 李念安一阵激动，激动的同时又有些奇怪，这个闻归跟开屏图的小狼狗好像不太一样，气质差别有点大？ 而且，直到见到游戏里的闻归，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实中她跟闻归相差八岁，但在游戏里她却只比他小了四岁？ 余亦茹看见闻归就温柔的笑了起来：“小乌龟……呃，闻归，饿了吧？” 屏幕外，李念安看着余亦茹头顶的对话气泡，死死咬住了嘴唇。 小……乌龟…… 我的妈呀，这也太可爱了吧，她不能笑，不能笑，她发誓，她清楚地看到闻归脸上一闪而逝的恼羞成怒！ 现实中李念安在憋笑，游戏里的形象居然跟她做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只是游戏里的她没有笑得那么正大光明，在咬住下嘴唇的同时，就低下头去看脚尖了。 李念安不得不再次感叹，这游戏无论精良程度，还是智能水平，都绝对远远超出了现在能有的水平。 简直就像是在玩平面版的全息游戏。 游戏里，被叫了乳名的闻归耳垂都红了，脸上的沉稳碎了个稀里哗啦，却依然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走到余亦茹面前，沉默地拎过她手里的塑料袋，这才开口：“今天我来做饭，你休息。” 余亦茹将手中塑料袋递了过去。 “你做饭？”余亦茹好笑地斜了他一眼：“我可不想今天晚上饿肚子。” 李念安旁观母子温馨互动，羡慕得不行，但同时心底也不可避免升起了一个疑问。 她是真人玩家，在与游戏人物互动时，会思考，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游戏人物之间互动也这么真实灵活，那就细思极恐了。 每个游戏人物都有自己的独立思维？ 李念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扯了，不可能，那只能是，每个游戏人物背后都是像她一样的真人玩家？ 这好像也说不通。 暂时想不通就先放下，李念安操纵着游戏中的自己，跟余亦茹走进堂屋。 余亦茹进屋后就脱下了雨衣，拿起毛巾擦头发，扭头跟闻归说话：“我不用休息，多亏小姑娘给了我件雨衣，我先去冲个澡，你陪着她玩会儿。” 说完，她又屈膝平视李念安：“那是我儿子闻归，让哥哥陪你玩会儿好吗？” 闻归也看了过来。 这还是自进院子后闻归第一次正眼看李念安，李念安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得心头直跳，胡乱地点了点头。 余亦茹直起身，慈爱地摸了摸李念安的头顶：“这也太瘦了吧，哪像十岁的小姑娘，得多吃点才能长高长胖啊。” 余亦茹去洗澡，堂屋只剩下了闻归和李念安。 男神气场太强大，李念安一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闻归却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开始不紧不慢地淘米、打开煤气灶、蒸米饭…… 男神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无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可上面那些粗糙的茧子却看得人心口发堵。 她操纵着游戏小人走到闻归身边，可能是因为她怂，游戏小人的动作也很是手足无措。 李念安打字，游戏小人头顶上方的气泡里出现了她想说的话：“哥哥，我帮你洗菜吧。” 闻归停下手里的动作，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你叫什么名字？”闻归面无表情。 李念安被他审视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周……周离离。” 她本来打出来的是李念安，可对话气泡却自动变成了她的曾用名，周离离。 闻归毫不意外地“嗯”了一声：“雨衣是你给我妈的？” 李念安乖乖点头。 闻归看着她，慢慢俯身，高大的身影笼在她头顶上：“你有伞，为什么还要多拿一件雨衣？” 李念安惊了。 这是游戏小人该问的问题吗？ 游戏小人应该思考这种问题的吗？ 说好的小狼狗呢，为什么这么可怕？ 李念安瞬间被激出了一身白毛汗，呼吸都快不顺畅了，她开始努力回忆起很多年前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年代太久远，她真记不住那么多细节了。 闻归还在看着她。 她只能硬着头皮瞎编：“那是周……我爸让我给哥哥送的雨衣，但我在校门口等了一小时也没看见人，他肯定是跟同学去玩了……” 闻归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表情依旧冷淡：“不是要洗菜？” 话题转变太快，李念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闻归：“不洗？” “洗洗洗！”李念安赶紧表态，能个男神一起洗菜，是哪辈子修来的服气？ 两人洗好菜，余亦茹也回来了，她换了身宽大的短袖短裤，系上围裙就轰两人去写作业：“先写作业，饭好了叫你们。” 就在这时，游戏助手跳了出来。 【余亦茹厨艺精湛，普通家常菜也能让人回味无穷，是否选择学习？】 在游戏里学做菜，李念安还真没尝试过，果断选择是。 【今晚的主菜是宫保鸡丁，请前往商城自行购买所需菜品和作料】 商城随之跳了出来。 李念安：“……”您有事吗？余亦茹买的那袋菜难不成是摆设吗？ 【这是送给您恋人的神秘礼物，为了让恋人改变对您的偏见，请一定好好表现哦】 我能不能好好表现我不知道，反正你很像是个想榨干别人小爱心的奸商，李念安冷漠地想，并诚实地点击进入了商城。 之前她完成任务，获得了一点好感度和一百颗小爱心，很富有了，她觉得这次她可以好好挑选挑选。 前排是豪华宫保鸡丁大礼包，里面包括荣获山林散养童子鸡选美大赛冠军的鸡胸肉、曾获得过第五十六届世界农产品博览会一等奖的胡萝卜、连续三年蝉联榜首的有机无农药黄瓜、还有超高颜值圆润可爱花生仁等。 李念安：“……”浮夸是浮夸了点，但莫名有一种又土又豪的气息？ 决定就是它了！ 满意地浏览完精致到一根葱的豪华大礼包，李念安终于看见了价格。 小爱心*1000 垃圾游戏！ 李念安最终还是选择了批量生产宫保鸡丁穷逼套装，并表示有被这个名字羞辱到。 挑选完套装，李念安就去缠着余亦茹学做菜了，余亦茹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答应。 结果还不等她高兴，就发现游戏视角自动跳成了屏幕视角，在她身后，闻归靠墙而立，气定神闲：“小孩儿，你够得着煤气灶吗？” 游戏中的她回头，一时间有些懵。 认识闻归的谁不知道，闻归不爱说话，不爱笑，圈里有名的沉默寡言男神，这垃圾游戏怎么一点都不严谨？ 李念安有点小脾气了，她登登登跑到煤气灶前，回头挑衅地看向闻归：“我三年前就比煤气灶高一头了！” 余亦茹噗嗤笑出了声，扭头警告闻归：“不许逗妹妹了！” 闻归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对着李念安比了个口型。 游戏助手贴心提示【小矮子】。 李念安：“……”这不是她男神，她男神没这么幼稚！ 第四章 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甘泉远郊的一座荒山上，《逐鹿》剧组正在取外景。 上午拍摄还算顺利，中午不到十二点就收了工，主创团队聚在临时搭建的棚屋里，围着一张长桌吃盒饭。 闻归打开自己的那份，定住了。 从外表看，黄色塑料饭盒跟剧组统一订的没什么不一样，但里面确实是一份卖相与众不同的宫保鸡丁。 这份色香味俱不全的宫保鸡丁很眼熟，从大杂烩似的配菜到花生仁炸焦的模样，都跟他刚才在游戏里吃的一模一样。 虽然很匪夷所思，也没有证据，但他就是确定，宫保鸡丁是那个叫周离离的小孩儿做的。 闻归垂下眼眸，掩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厉。 盒饭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送到他面前的？ 游戏人物炒的菜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中？ 昨天，他召集了公司研究院内六个组的顶级大佬联合破解游戏，都没有成功。 他以手游起家，公司的核心技术就是信息采集和数据挖掘技术，如果这一切是有人在背后策划，那他在那人面前一定没有还手之力。 那个人必然了解他过去的一切，所有不为人知的细节，所有没有公开过的往事，甚至包括真实到令他毛骨悚然的余亦茹。 背后那人到底要干什么？他做一切究竟什么目的？ 只是想让他谈个恋爱？ 闻归扯了扯嘴角，如果他真这样想，那未免太天真了。 虽然目前有太多的想不通，但他也不并是毫无猜测。 至少有一点，游戏里的人物似乎都有自己的独立思维，他推测，每个游戏人物都是有真人原型的，周离离自然不例外。 既然是真实存在的人，那必然会与他的生活有交集，不然，背后制造阴谋的人就是在做无用功。 调查的入手点在于周离离…… 想到周离离，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小孩儿炒菜的模样。 小孩儿已经十岁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长得又瘦又小，说七八岁也有人信，明明比煤气灶高不了多少，却非要踩着小板凳炒菜，看得余亦茹紧张万分。 他怕她炒菜发生危险，好心提醒，结果小孩儿还不高兴了，气呼呼地跑到煤气灶前比划着证明自己。 明明就是个小矮子。 “闻老师什么事这么高兴？”旁边吃饭的女配角苏容突然凑了过来。 今天拍外景，荒郊野岭的条件有限，就算是闻归，也不可能像在影视城那样，有一间自己独立的休息室，此时，正和其他人一起挤在长桌旁吃饭。 闻归倒并不在意，从业十一年，什么情况没经历过。 只是这个苏容靠得太近了。 闻归瞥了她一眼，淡声反问：“高兴？” 周围的人表面看起来还在专注吃饭，其实全都偷偷竖起了耳朵，任谁都听出了闻归语气里的疏离，要说这苏容也是勇士，剧组里除了曹导，谁敢没事往闻归面前凑，男神帅是真帅，冷也是真冷，对他有小心思也只能憋着。 苏容在闻归的目光中僵了两分，却依然故作无知：“嗯啊，您刚才不是在笑吗？” 闻归一愣，他笑了？ 没吧？ 傻小孩儿有什么好笑的？ 他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语气肯定：“你看错了。” 苏容：“？” 话题被聊死，苏容不甘心地抿住嘴唇，空气静了几秒，她偷瞄闻归近乎完美的侧脸，咬咬牙，又鼓起勇气重新起了个话头。 “闻老师的菜好像跟我们不一样哦”苏容探身去看闻归面前的盒饭，夸张地叫了一声：“曹导偏心！” 曹杰就在旁边站着，手里捧着饭盒，跟编剧商量一些需要改动的地方，听到苏容叫他，走了过来：“什么玩意儿？偏心？” 苏容之前跟曹杰合作过两次，知道曹杰看起来凶，其实就是拍摄时严格，私下并没多严肃，至少不会比闻归更不苟言笑。 面对曹杰，她反而放松了些：“闻老师吃不惯辣，您就给他单点不放辣椒的宫保鸡丁，这还不叫偏心？” 甘泉这边饮食重油重辣，无辣不欢，闻归不太吃得惯，之前在在影视城那边就很少吃剧组盒饭，这事剧组里的人都知道。 曹杰闻言探头看了眼闻归的盒饭，惊了：“你哪来的这么清淡的宫保鸡丁？专门让人开车回影视城那边买的？豌豆公主啊你，娇气！” 闻归：“……” 曹杰说完，腆着脸暗戳戳伸手：“正好我这阵子吃辣上火，分我一半。” 闻归压住他手腕：“要脸？” 曹杰悻悻收回手，啧啧了两声“宝贝似的，谁稀罕”，走了。 苏容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再强行搭讪。 闻归最终也没动那份宫保鸡丁，让助理收到车载冰箱里后，随便吃两片面包把午饭给对付了过去。 等闻归再次登录游戏，已经是傍晚时分，在房间里点了餐，边等边打开了《拯救恋人》。 他刚一上线，游戏助手就跳了出来。 【恋人好感度-1，目前总好感度28】 闻归：“……”这小孩儿怎么回事？ 今天中午他在游戏里第一次跟周离离见面，游戏助手就像坏了一样不停提示好感度+1，直到他问她名字，好感度涨幅才停了下来。 闻归自问没有恐吓她，就算对她有所怀疑，也还不至于恐吓一个游戏里的小屁孩儿。 这小孩儿，胆子也太小了吧？ 闻归为降低的那一点好感度找到这个无懈可击的解释后，也不再纠结，耐心等待起来。 这款虚拟恋人养成游戏，号称为玩家打造完全真实的恋爱体验，设置了恋人登录提示的环节，即一方登录后，另一方会收到登录提示，提示发出两分钟后，如果另一方并未进行登录，则游戏强行退出。 这个环节的解释看起来能自圆其说，闻归却一个字都不信，这种傻逼解释只让他更加确定，在他对面玩游戏的就是真人，具体是周离离还是某个团队，还需要验证和调查。 闻归对自己的判断一向很自信，但这次，自信中却掺杂了几丝不确定，毕竟在他看来，研发出这款非同寻常的游戏请他入瓮的人，不说运筹帷幄，那也至少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回想游戏里的周离离，当他反问她还洗不洗菜时，她一脸没反应过来的困惑，还发自内心的“啊？”。 后面更是直接去跟煤气灶比高矮…… 跟心机和深沉哪个词都半点不沾边，就，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闻归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点弧度。 趁着对方还没登录，他点击返回，打算看看之前刻意跳过的人物背景介绍。 人物介绍不长，却看得闻归眉头直跳。 周离离不满一周岁就被人贩子拐卖，因为是女孩子，不太好出手，辗转了很多地方，才到了这处叫边北的小山村。 也是赶巧了，边北村周老三家的儿子周一昊从小体弱多病，长到四岁时险些一命呜呼，算命的说要买个童养媳过来冲喜，周老三救儿心切，忍痛花了三万块钱“巨款”买下了周离离。 也不知道是算命的蒙对了，还是周一昊命不该绝，周离离到了周家后，周一昊的身体真就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周一昊的身体好了，周离离的日子却并不好过，童养媳在边北这种小山村完全不被当人看，何况她又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周离离只上过半年学，辍学后每天的生活就是喂猪、做饭、做家务、种菜、种田，动作稍微慢点就被罚不许吃饭，甚至会被周家三口拳脚相向。 她能活到十岁，简直是个奇迹。 闻归脸色阴沉得厉害，目光深不见底地落在开屏人物图上。 人物图里，十岁的周离离瘦得脱了形，整张小脸只剩下一双惶恐的大眼睛，她瘦小的身体瑟缩在破旧的运动衣里，随便哪来一阵风就能刮倒。 跟游戏里的周离离像，又不像。 瘦小是一样的瘦小，但游戏里的周离离状态还是要稍微好一些，至少没开屏图里那样面黄肌肉。 她性格胆小敏感，却并不畏手畏脚，甚至有小姑娘的活泼娇俏。 绝不是开屏图上那个如同惊弓之鸟的小可怜。 闻归皱眉。 嘀嘀…… 【您的恋人已上线】 【您不在的时间里，您的恋人周离离因为忙于农活，忘记给“哥哥”周一昊洗球衣，穿着脏球衣上体育课的周一昊被同学们嘲笑，恼羞成怒】 【中午放学后，周一昊直接在村口对周离离拳打脚踢】 【您是否选择帮助？】 闻归心脏猛地一紧。 理智上，他清楚这只是游戏，周离离可能仅仅是被创造出来的纸片人，但想到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儿，他就没办法以上帝视角冷眼旁观。 闻归操纵着游戏小人，从学校门口一路狂奔到村口。 村口鱼塘边，周一昊正揪着周离离头发往树上撞，一下下，砰砰砰，小孩儿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不敢哭叫，全身颤抖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周围人来人往，全都见怪不怪，顶多指指点点几下，又啧啧着走了。 闻归冲过去，拉住周一昊打人的胳膊，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第五章 你想要她？ 屏幕外，闻归神色平静，操纵着游戏小人一拳拳砸在周一昊的脸上，直到周一昊鼻血直流，游戏助手跳出来提醒【若关键人物重伤或死亡，则游戏终结】。 闻归停手。 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呼吸都没快半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因愤怒而翻滚的血液直冲天灵盖，冲得他整个头都快炸裂了。 他的头部曾经被铁棍打破，因没及时处理落下了病根，只要情绪波动过于剧烈，就会头痛欲裂。 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游戏里，他停手后周一昊立刻委顿在地，高壮的身体缩成一团，鼻血擦得满脸都是，闻归嫌恶地踢了他一脚，拎住他衣领往外拖。 “过来。”闻归回头对周离离说。 周离离似乎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头发凌乱，额头红肿，瘦得几乎要脱眶的大眼睛满满的惶恐。 跟开屏人物图里的小可怜重合了。 闻归内心一阵焦躁，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好看些：“过来，别怕。” 周离离木偶似的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闻归家里走，等进了前院，闻归将死狗似的周一昊扔在地上，冲周离离点下巴：“打吧，我在旁边看着，他不敢还手。” 周离离没动。 闻归踢了周一昊一脚，憋着火：“说话。” 周一昊惨叫：“别打了！” 闻归又踢了一脚：“闭嘴，没让你说！” 周离离大梦初醒般的浑身一抖：“我打不过他。” 她眼睛里的惶恐褪去，是在阐述事实，也是在认命。 那双初见觉得澄澈明亮的眼睛，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有盼头，没有活气，宛如一对漂亮的玻璃球，乍一看以为清澈见底，其实只是一层薄薄的反射光。 闻归走到周离离跟前，低头，与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对视：“我可以教你打架，但你得有把他打倒的勇气。” 周离离眼睛微微睁大，又很快垂下了头，长长睫毛低垂，闻归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说：“没用的，他们会打死我。” 他们，指的是周老三一家。 闻归瞬间明白了周离离话里的意思，他可以帮她揍周一昊一次，两次，很多次，他也可以教她打架，然后呢？ 她只会被揍得更惨。 除非她能逃离周老三一家，可她怎么逃，又能逃到哪儿呢？ 屏幕外的闻归一声自嘲，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这么动怒的原因——周离离跟那时候的他处境太像了，同样挣扎在看不见天光的臭泥里，他看着她，像看着另一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还可以从过去的生活和母爱中汲取能量和勇气，可以幻想一下长大后会有能力解决一切，可周离离呢？ 她孑然一身，没有人会帮她，想要摆脱悲惨的命运，只能靠自己，边北村像她这样的小女孩，想要走出大山，只有两种途径——嫁人和读书。 生活将她所有的希望生生斩断，再将她狠狠踩进泥里，磨掉了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亮。 闻归垂眸看着周离离。 小孩儿的头发很细，暗淡无光且毛躁，发尾在肩膀上蜷起，因为低头，露出一截瘦骨伶仃的脖颈，像只可怜的杂毛小病猫。 他想对她说，别放弃，永远别放弃，撑住最后一口气也要努力维持个人样。 可实际打字却变成了：“你看看这个地方，你看看你的生活，随便往哪儿退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你以为掉进深渊里就完事了吗？没完。” “因为这个深渊并没有底，这是个没有底的深渊，你永远在下坠，永远比前一天更绝望。” “所以，不要退。” 一口气打完，闻归扔掉手机，快步走到窗前，猛然推开，初春冷空气大量涌进，他用力深呼吸，直到冷冽气息浸透五脏六腑，全身的热血凉了下来。 他刚才的话，与其说是对周离离的，不如说是对年少闻归的。 现在的他清楚，他早晚会彻底摆脱那种毫无尊严的逃亡生活，会给那些差点把他逼上绝境的人致命一击，会成为万众瞩目的闻影帝。 但年少的闻归不知道。 年少的闻归只有满腔的沉郁愤怒，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那看不见出路的生活，为丧家犬一样的狼狈逃窜。 逃亡生活剧烈地消耗着他的自尊心和坚持，让他无数次陷入惶恐不安和绝望，有时候，他甚至想，放弃希望，或许就不会再痛苦，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无知无觉地苟活，为什么他不行？ 生活是一团胶着的恶性循环。 闻归将手指插.进头发，用力按了按胀痛的头皮，关上窗，回到桌前。 游戏里，周离离低头说了声对不起，见他没反应，眸子彻底暗了下来，转身就要离开。 闻归叫住了她。 他没想好为什么叫住她，总之先叫住了。 【您的恋人身体健康状态极差，建议投食。】 闻归：“……” 游戏助手很贴心，闻归采纳了它的建议，并从商城购买了消肿贴。 招手要周离离靠近，将消肿贴平整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吃点东西再走”闻归对周离离说完，又踢了脚还瘫在地上装死的一坨：“你也过来。” 周一昊受宠若惊地爬起来，跟着闻归走进堂屋，眼睁睁地看着闻归煮了碗鸡蛋挂面汤，递到周离离面前。 “你也想吃？”闻归问。 周一昊忍不住吞口水，鸡蛋面很香，他也饿了。 闻归冷笑：“我看你想吃屎。” 周一昊：“……” 他又被闻归拎到了后院，两人刚面对面站定，这怂货立刻抱头蹲下，闻归看着他冷笑，有心把他揍到妈都不认识，但想到周离离的处境，忍了下来。 闻归揪住他头发，迫使他抬头：“你听着，从今以后，敢动周离离一下，我就揍你一顿，明白？” 周一昊人怂志短，忙不迭点头，还算人模狗样的脸上满满的谄媚讨好，闻归冷眼旁观，没错过他细长眼睛里奸猾的光。 他在算计什么，闻归不用想也能猜到——无外乎是让周老三找他麻烦。 别说现在的他，就是真正年少的闻归也不会怕什么周老三，他虽不怕，却并不想给余亦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即便这个余亦茹只是个纸片人。 知心小助手及时跳了出来。 【温馨提示，周老三已经跟村北王寡妇偷情一年多，前些阵子不小心被周一昊撞见，在周老三的威逼利诱之下，周一昊没敢告诉他妈】 【温馨小贴士：周老三媳妇行事泼辣，人称母老虎】 闻归居高临下看着周一昊：“周老三和王寡妇的事……” “你怎么知道！”周一昊眼睛都瞪大了一圈，险些跳起来。 闻归神色更冷了几分：“不想让你妈知道，就老实点，一会儿回家怎么说，自己想清楚。” 他在村口打周一昊的事瞒不住，毕竟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不过周老三会不会因为这事找余亦茹麻烦，还要看周一昊怎么说。 周一昊倒不傻，点头哈腰：“清楚清楚，我跟同学干架，我爸管不着。” 闻归挥手：“滚吧。” 周一昊站起，转身就要滚。 却又被闻归给叫住。 周一昊吓得浑身抖了三抖，条件反射抱头，以为闻归突然反悔想揍他。 闻归却连看都没看他，而是侧身靠着堂屋后门往里看，小孩儿正低头认真吃面，堂屋昏暗，热气氤氲，他看不清她表情。 好一会儿，闻归才再次开口：“等再过两年，周老三打算怎么安排她？” 封闭落后的小山村没什么法律意识，小姑娘十三四岁就嫁人或者被卖的也不是没有，再过两年，周离离就十二岁了，周老三到时候肯定会着手做安排。 “那丫头？”周一昊放下抱头的手，也探头往堂屋看去：“我爸给我养的……” 闻归冰冷视线扫过来，周一昊怵然闭嘴，显然想起了刚才他替周离离揍他时的凶狠模样。 游戏助手跳了出来，尽职尽责地补全刚才周一昊没说完的话。 【我爸给我养的小玩意儿，说是到时候先给我尝尝鲜，满意就留屋里用】 闻归猛然掐住周一昊脖子，一把将他掼在墙上。 手臂青筋根根暴起，闻归面无表情：“你想要她？” 看起来还算高壮的周一昊在闻归手里跟个小鸡仔似的，扑腾着，脸很快憋成了猪肝色，费劲全力才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字：“不……” 闻归松手。 周一昊大口喘气，满脸惊恐地后退，整个人都贴在木门上。 “我……我不喜欢她，我喜欢我们班班花，到时候……周老三肯定把她卖……嫁别人。” 游戏助手毫不留情说出他的内心话【到时候老子先尝个鲜，再让我爸把那破烂货卖个老头，钱拿回来给老子娶班花】 周一昊差点被打死，游戏助手反复提醒了三遍闻归才停手。 【警告，关键人物受伤过重，请立刻使用超级绷带！】 游戏商城跳了出来。 超级绷带 小爱心*1000 【您的恋人已自闭，2700小爱心全部冻结，目前可用小爱心0，预支付小爱心1000】 闻归：“……” 他使用了超级绷带，眼看着满脸是血、浑身抽搐的周一昊快速好转，连滚带爬地跑了。 闻归看着被冻结的小爱心，忍不住问助手：“我有那么可怕？”可怕到小孩儿都自闭了？ 助手无言以对。 闻归一顿：“周老三打算把周离离……卖多少钱？” 【周一昊想娶班花，要十万块彩礼】 “小爱心可以换成游戏里的现金吗？” 【……请玩家不要投机取巧，游戏里的现金只能靠游戏人物自己劳动获得】 十万啊…… 在那个年代，那种地方，凭年少的他，两年赚够学费生活费和十万块钱…… 闻归靠门静立了很久，直到堂屋里的脚步声犹疑着离去。 第六章 别怕，过来 夕阳西斜，暖橘色的余光铺洒进窗子，竟还有些刺眼。 李念安将窗帘拉上，这才察觉嗓子干得厉害，拿起桌角的水杯喝了口。 趁着停下来的空隙，语音通话另一头的表演老师赶紧委婉表示，已经讨论三个小时的表演细节了，她再不吃晚饭就要猝死了。 依依不舍地放过表演老师，李念安翻看快要烂掉的剧本，三心二意地吃起晚饭来。 嘀嘀—— 没吃两口，安静一天的特殊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李念安惊喜放下筷子，剧本也不看了，点击进入游戏，认真浏览大段跳出来的剧情提示。 【您的恋人已在线】 【您不在的时间里，您的恋人闻归被隔壁班班花表白，几个暗恋班花的男生因此记恨在心，并打算伺机报复】 【您在玉米地里忙活了大半天，忘记要给周一昊洗脏球衣，周一昊因此被暗恋的女生鄙视，憋了一上午的火】 游戏记录一句句跳出来，李念安若有所思。 她从第一次登陆到第二次，中间足足隔了一整天，但游戏里的时间不过是她跟余亦茹从学校附近的小路走到她家。 而这次距离上次不过才半天，游戏时间却已过了一整晚加大半天。 游戏时间线好像跟现实时间并不相关。 时间线不严谨，剧情却挺完整，她不在线的时间，游戏自动补完了剧情，仿佛真的有一个周离离和闻归在游戏里过着他们各自的生活。 这就好像，游戏其实并不只是一款游戏，而是另一个世界，玩家不在线的时候，所有人会继续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李念安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就看见游戏记录慢慢淡出，村口出现在了屏幕上。 游戏时间正值中午，村口旁的鱼塘波光粼粼，亮得晃眼，两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被盛夏的太阳晒得有点蔫，树上蝉鸣悠长，夏日正好。 李念安听着外放的蝉鸣声，一时有些恍惚。 她一开始就觉得这处叫边北的小山村跟她曾经待过的周家岭有些像，但之前因为剧情的原因，她没能仔细看看这个地方，下意识就认为，很多小山村可能看起来都大同小异。 直到现在，看到村口的鱼塘和旁边的两棵老槐树，熟悉感蓦然扑面而来。 李念安转换游戏视角，不远处几个穿着五颜六色球衣背心的男生正在往村口这边走，阳光正好，少年们在笑闹，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穿着蓝色球衣的高壮男生似乎发现了她，很快离了群，直直向她奔来。 那男生很高，几乎跟闻归一般高，身材壮实，肤色偏黑，此时他满脸怒容，细长眼睛阴狠而怨毒。 周一昊。 这个已经有九年没见的人无论外貌，还是动作神态，都跟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李念安彻底僵住了。 深埋在心底深处的记忆瞬间喷涌而出，那些冰冷而阴暗的记忆一重重将她淹没，本来以为永不会再想起的事情，现在却清晰无比。 当年她被家人找回去后，每日每夜的做噩梦，生了好几场大病，险些没活下来，大概是身体为自保，大脑选择性遗忘了不愉快的过去。 九年了，噩梦兜头而来，一把揪住她头发，一下下往树上撞，游戏里的小人咬牙一声不吭，游戏外的李念安浑身发抖。 视线剧烈晃动，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周一昊突然停了下来。 李念安回身瘫靠在树上，隐约看到了有人在打周一昊，拳拳到肉，直到周一昊半张脸的血，那人才停手。 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打人的动作都透着几分从容不迫。 是男神闻归没错了。 李念安一时有些恍惚。 等她回过神，已经到了闻归家里，男神拎着死狗一样的周一昊，让她出气。 这是过去周离离做美梦都不敢梦到的场景，那个时候，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死活，更不会有人为她打抱不平，高壮的周一昊对她来说像史前巨兽一样恐怖，现在，史前巨兽被闻归一脚踹倒在地，像只吓破胆的老鼠。 她本该毫不犹豫地接受闻归的好意，也算是替年幼的自己报个仇，但那一刻，她诡异的像是被十岁的周离离附了体，打出的字变成了“我打不过他”。 她纳闷地盯着自己打字的手，不懂它为什么在抖。 李念安缩在床上，面前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现在什么表情，却能看到周离离的。 周离离脸上木木的，眼睛偶尔机械地眨一下，像只惊恐过度的傻鹌鹑。 闻归走了过来，认真地说会教她打架，要她勇敢一点。 十岁的周离离看不到这只想要拉住她的手，她满脑子都是周一昊回家会更凶狠地揍她，还有周老三和他媳妇，他们会打死她。 她辜负了他的善意，只能低头说对不起。 她知道她的生活是个没有底的深渊，也清楚躲没有用，但在“立刻被生活毒打一顿”和“过阵子被生活毒打好多顿”之间，她怯懦地选择了后者。 就像她知道过不了两年她将面临更悲惨的遭遇，到时候，连这种温水煮青蛙似的痛苦折磨都将不能再继续，可她依然没勇气打破一切。 更确切的说，不是没勇气，是没有勇敢的能力。 游戏里，闻归表情未变，还仔细地替她贴了消肿贴，又给她煮了一碗鸡蛋面，却没有再跟她说一句话。 直到她失魂落魄地离开。 当天晚上，李念安做梦了，梦中回到了八年前。 那时她刚被接回家不久，每天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对她冷冰冰的父亲一言不合再把她给送回去，可是无论多努力，她还是一样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跟周家岭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是她完全不熟悉的世界，她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小丑误入了皇家舞会，她的存在，让父亲蒙羞。 璀璨的上流社会对她来说是一片永远触不到的光怪陆离。 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一点勇气根本抵挡不住周围的冷嘲热讽，她很快就退缩了，龟缩在角落里的时候，她无望地想，就这样烂到死吧。 幸好她看到了闻归。 第一眼被他吸引，是因为外貌，那种长相就算在娱乐圈也是顶级的，何况除了外貌，还有通身的气质，他仅仅站在那，什么都不做，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他身上。 那是一个气场十分强大的人，但凡站在他身边，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沦为陪衬，从那一刻起，李念安心底缓慢而坚定地升起了一个念头——她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后来，她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也慢慢挖到了他的一些过去经历。 单从闻归外表看，高冷矜贵、风度翩翩，任谁都不会想到他曾在三教九流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年少的经历那样坎坷而艰难，他却依然能活成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李念安重新鼓起勇气，去参加了少女偶像选秀，出道后经过几年努力经营，好歹算混出了点人样。 这些年，她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汲取力量，越多的关注他，也就越喜欢他。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不知怎么的，这个美梦到后面开始变得扭曲，她梦到一向冷淡的爸爸骂她是家门之耻，要把她赶出家门，还要封杀她，她被赶回了那个小山村，周一昊揪住她头发，咣咣往树上撞。 她被撞得眼前阵阵发黑，很快开始意识模糊，在完全坠入黑暗之前，前方突然亮了一束光。 暖白的光线中，闻归冲她伸出了手，耐着性子对她说“别怕，过来”。 这次，她紧紧抓住了那只伸向她的手，黑暗褪去，她走向了光明。 第七章 宛如春风拂过的八重樱 “She said where 'd you wanna go How much you wanna risk” 一大早，手机铃声催命般的响起，李念安从被子里伸出一条雪白的手臂，迷迷瞪瞪地接起了电话。 “听婷瑶说你昨天晚上没吃饭？”吕敏的大嗓门从听筒传来：“我刚走你就绝食？还让不让人放心了？” 李念安按了按耳朵，眼睛没睁开，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那你就回来。” 吕敏：“少勾引我，撒娇也没用！” 李念安：“……”你这经纪人怎么回事？ 吕敏确定李念安没什么事后，开始交代工作，让她把几个综艺剧本看下，明天的采访稿提前过一遍，七七八八说了一堆，最后着重强调，一会儿直播十分钟，说好的粉丝福利。 李念安在被子里翻个身，一一应好，等挂了电话，人也彻底醒了。 刚才闭着眼没发现，这时才察觉屋子里亮着光，不刺眼，李念安循着光线向源头看去，视线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 一盏猫咪造型的床头灯，只有巴掌大，酣睡中的白猫憨态可掬，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又怕把它给吵醒。 李念安揉了揉眼睛，慢一拍地反应了过来，这怎么会有一盏床头灯？ 她已经在这个房间睡了两个晚上，没道理注意不到。 伸手将灯拿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商标，也没有特别的logo，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酒店房间的床头柜上。 李念安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猜测。 登录《拯救恋人》，游戏记录一条条跳了出来。 【恋人好感度+10】 【您的恋人偷偷送您一盏猫咪安眠灯——噩梦退散，安睡一整晚】 李念安：“……”什么鬼广告词。 ……居然还真让她给猜对了，猫咪灯是游戏商城里的东西。 她开始就觉得这游戏不寻常，现在看来，她的猜测也许并不是异想天开，这没准真是来自未来的黑科技，游戏商城里的东西可以从虚拟空间送到现实中来。 李念安任由脑洞发散了一会儿，又欣赏起猫咪夜灯，看着看着，她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这是男神闻归送她的礼物！ 就算游戏里的闻归只是个纸片人闻归，那也是她男神啊，男神居然送她礼物了！ 雀跃和欣喜后知后觉冒了出来，咕噜咕噜，像小气泡一样不断涌出，很快充满了整个心脏。 李念安嘴边的笑容忍不住扩大，再扩大，最后实在忍不住，抱着猫咪灯在被窝里打个滚。 打完滚又紧张起来，赶紧把猫咪灯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被她压坏后，李念安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床头柜。 放回床头柜还是觉得不妥，她又把猫咪灯拿起来，下床满屋子乱转，最终还是决定给周婷瑶打个电话。 “……租银行保险箱？”周婷瑶刚起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咱们在这边连三天都待不了，租那玩意儿干嘛？” 周婷瑶觉得李念安疯了，她劝说不了李念安，就搬来吕敏当救兵，两人嘴皮都磨破了，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吕敏承诺再派个助理过来，全程专门看护那个遭了瘟的猫咪灯。 猫咪灯安置妥当，李念安亢奋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她清晰地想起了昨天自己在游戏里的糟糕表现。 她以为闻归肯定已经对她失望透顶，没准好感度都清零了，却没想到，好感度不仅没清零，还一次性涨了十点！ 高兴是高兴的，但细想起来，闻归为什么会突然对她有了好感？ 再次将游戏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一遍，李念安一点点失落了下去，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这十点好感度多半是因为同情。 她是喜欢闻归，为了追随闻归进娱乐圈，也渴望有朝一日能得到哪怕他一句认可，但绝不想要以同情的方式。 李念安彻底冷静了下来。 再次打开游戏，闻归还没上线。 这款虚拟恋人养成游戏挺有意思，为了真实感，特意设置了恋人登录提示环节，明明是个24小时在线的纸片人，搞得跟真人似的不定时上下线。 都是套路，李念安很喜欢。 闻归没上线，她就暂时没法玩游戏，只能先洗漱化妆，早点完成直播任务。 周婷瑶很快过来敲门，帮着李念安收拾房间，将直播用的平板固定在了会客室光线最好的地方。 等周婷瑶布置好，李念安也从里间走了出来。 周婷瑶从李念安刚出道就跟着她了，按理说也有两三年时间了，但每次见她换一种新造型，还是会忍不住眼前一亮。 李念安皮肤极好，白皙透亮，就算不上妆也几近完美无瑕，再配上精致的五官，尤其是一双含水的眸子，灵气十足，看着都让人心旷神怡。 她今天穿了C家粉色豹纹马海毛针织，内搭简单白T，宛如春风拂过的八重樱，清新动人。 周婷瑶冲她比大拇指。 李念安一笑，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直播app。 有吕敏提前在微博通知直播时间，李念安这边还没上线，直播间就已经有几十万人在等了。 她的脸刚出现在屏幕上，满屏烟花绽放，足足一分钟没停。 烟花是这款直播app价值最高的打赏礼物，一场烟花3000块，这一分多钟，至少烧了几万块钱。 “啊啊啊啊，开屏就是美颜暴击，烟花炸起来！” “安安素颜手机直播都比某些人全套专业设备强上一万倍！” “在酒店？这就开始进组了吗？” “本事业粉想看综艺了，下一个节目定了没？” “我们安宝出息了！都跟闻影帝合作了！” 李念安看着弹幕，随便挑了几个问题回答。 “不是素颜，化妆了。” “明天才正式进组。” “下个节目还在挑选。” “就一分钟的对手戏……” 李念安没忍住笑了一下。 粉丝们一阵起哄，部分男粉就不乐意了，急赤白脸地澄清李念安只是闻归的粉丝，两人根本没私交。 眼看着弹幕有吵起来的倾向，李念安刚要解释，就发现弹幕里混进了奇怪的言论。 “捆绑消费闻影帝，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不要脸的女人，抢离离的角色，给爷爬！” “怎么哪里都有程诗离的粉丝？看清楚这是谁的直播间，滚出去好吗？” 直播间顿时变得一团乌烟瘴气。 李念安本不想理会，但眼看着骂战越来越厉害，就还是开口稍微解释了一下：“两个月前沐辞镜的角色就开始试镜了，剧组开拍前也已经公布了绝大部分角色的选角，我是在剧组开拍后试镜的，算补充批。” 沐辞镜这角色来得蹊跷，李念安心知肚明，但说她抢程诗离的角色，她不虚。 程诗离是第一批试镜的，她比她足足晚了两个月，如果开始就定下了程诗离，剧组早就公布了，也轮不到她。 之所以在开拍后半个月还在试镜，就是因为沐辞镜的角色迟迟没能定下满意的人选。 这解释清晰有力，但奈何程诗离的粉丝打定主意装聋作哑到底，你随便说什么，他们自是骂不停。 直播十分钟，骂战五分钟，关掉直播的时候李念安很是松了口气。 她这边刚关掉直播，吕敏电话就过来了。 “聪明，下次也这样，千万别主动提程诗离，免得又被人写些有的没的。” 刚才李念安要是主动提到程诗离的名字，不用想，下午某些社交平台就会出现类似“李念安直播再提与程诗离角色之争”这类引战文，想想都窒息。 程诗离粉丝战斗力太强，李念安经济团队的应对策略就相当佛系了——惹不起就躲，忍一时风平浪静，忍无可忍就继续再忍，简洁有力的一个“怂”。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程诗离作为演技还算可以的一线流量小花，两人在娱乐圈地位上本就相差很多，再加上程诗离粉丝大部分是女粉，而李念安多是男粉，战斗力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李念安也想吸女粉。 可人家程诗离当年考入戏剧学院时文化课前三，出身农村的学霸，自带“自立自强、努力上进”人设，而她，连高中都没毕业，敢立“自立自强”人设，大概会被按在地上摩擦。 再者，别人不知道，李念安却对程诗离背后的金主心知肚明，她就是不想低头做人，也得低头做人。 郁闷地结束跟吕敏的通话，李念安又打开了《拯救恋人》，想看看她的小狼狗男神，以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 结果，闻归还没上线。 李念安只得一边工作一边等，这一等，直接从清晨等到了傍晚，这期间，她痛骂了八百遍垃圾游戏，强烈谴责纸片人还搞什么上下线时间，全然忘记一天前她还对这个设定很是欣赏。 【您的恋人已上线】 【最近几天，隔壁班班花对闻归展开了死缠烂打式追求，几个暗恋班花的男生因此十分嫉妒，开始私下里传播闻归和余亦茹的谣言】 【周一昊因上次被暴打而怀恨在心，听到谣言后立刻去向闻归“告密”，盼望双方能打一架，最好挫挫闻归的气焰】 【放学后，闻归跟几个男生在一处偏僻的小树林打了起来，其中两个男生趁乱用铁棍和板砖打破了他的头……】 看到这，李念安一下急了。 第八章 你吹吹？ 【您的恋人最近几天过得不错，没有太多农活要忙，周一昊也没敢再打过她】 【只是周老三媳妇最近心情不好，偶尔会罚她不许吃饭，周离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良将会造成很多健康问题】 闻归看得眉头直皱，那小孩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还罚不许吃饭？ 这样也叫“过得不错？” 脑海中不期然闪过一截瘦骨伶仃的脖颈，小孩儿低头站在他面前，近乎平静地陈述“他们会打死我”。 她说的是事实，就因为是事实，那种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语气才更让人难以接受。 闻归清晰记得那一瞬间呼吸困难的感觉。 他想到了年少的自己。 那时的他但凡松口气，大概就会变成另一个周离离。 之所以没变成，并不是他比她坚强多少，而是生活还是对他手下留了情，没有把他逼到那样的绝境。 他想要帮她。 暂且先不管这款游戏背后是不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也不管周离离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救她，也为救赎过去的自己。 这样想着，闻归拿起另一部手机，给帮他打理资产的职业经理之一发去了一条信息：“之前那几批‘周离离’名单都不符合条件，把范围扩大，只要年龄外貌相似，曾用名或昵称叫“离离”的，全统计出来。” 从他决定玩《拯救恋人》开始，寻找“周离离”也就提上了日程。 通过游戏里十岁周离离的外貌智能推测合成她长大后的照片，再根据年龄、曾居住地、与闻归生活可能会有交集等等信息，在庞大的数据库中一次又一次的筛选。 选出来符合条件的不少，却都不是她。 那些周离离或多或少跟游戏里的小孩儿有相似之处，但闻归还是一眼就确定，不是她。 两天过去了，找人的事还是毫无进展。 就是闻归也不由怀疑起，或许周离离真的只存在于游戏世界，并不是现实世界的人？ 游戏记录已经全部加载完成，闻归一条条向下翻看。 【隔壁班同学私下里造谣余亦茹跟好几个村民关系不清不楚，您路过时恰好听到，直接打了起来……】 闻归：“……” 之前上线，游戏助手也会将他不在线时游戏里发生的事情，通过记录的形式呈现出来。 但之前只有周离离的，现在看来，游戏也会给他强行加戏？ 这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游戏世界里真的存在一个少年闻归，会在他不在线的时间，过着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闻归目光落在关于他的几条记录上。 这件事，他有印象。 那时他刚转学不久，新学校的同学们私下里对他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主要还是集中在他的身份和为什么会跑到小山村来。 善意的、恶意的，他通通不理会，知道自己不会在那里待太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真的没时间，光是繁重的打工和学业已经足够他疲于奔命了。 可他不想理会，别人偏偏要凑上来，女生们的好奇和好感，男生们的试探和敌意，很快引发了一次又一次冲突，他打架自是没输过，名声却越来越糟糕。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在乎余亦茹的。 关于余亦茹的流言的具体内容，他早已记不清，那些流言怎么传进了他的耳朵，又怎么打起来的，他也想不起来了，但那场群架却印象深刻。 他和十几个男生撕打在一起，被人趁乱用铁棍和板砖砸了头，血当时就糊了满脸，动手的男生吓得直接跑了，剩下的几个不成气候，很快就被他解决了。 直到周遭彻底安静下来，他才察觉到头部的剧痛，脸上的血已经干了，头上的血却还在小股的流，去附近小诊所时，里面医生都被吓了一跳，惊呼着要打急救电话。 在他的要求下，急救电话最终也没打成，简单包扎完，就去打工了。 当时他没在意，后面却自食了恶果，头部隐痛伴随了他十几年，直到现在。 想到这，闻归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当年那几个趁乱下毒手的孙子，这次，就等着脑袋开花吧。 点击继续，游戏记录淡出，一小片杨树林出现在屏幕上，耳机里传出打斗和偶尔的惊呼声，闻归切换小人视角，结果还没等他看清局势，视线就是一黑。 心头顿时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闻归切回上帝视角……游戏小人已经糊了满脸的血。 闻归：“……” 操纵游戏小人，把剩下的几个一顿狂削，等他们连滚带爬跑出小树林后，小人虚脱地靠在了树上。 看着游戏小人那满脑袋的血，闻归的头部又开始隐隐作痛，这些年他尽量控制自己情绪不要有太大起伏，本来已经初见成效，结果被这破游戏一朝打回解放前。 等通关了游戏，他的头痛症至少得严重一倍。 操纵游戏小人踉踉跄跄往树林外走，这边还没走两步，就看到迎面跑过来一道瘦小的身影。 李念安一眼就看到了满脸血的闻归，心脏猛然抽紧。 虽然从游戏记录里已经得知闻归的情况，但实际见到，还是不免吓了一跳。 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如果换成是她，可能都等不来救护车。 “怎么喘成这样？”闻归没事人似的打招呼，他表情淡然，就是脸上一道道干涸的血痕有点惊悚。 李念安看着这样的闻归，不由地想起他几年前的一个采访，记者问他，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一般怎么处理。 闻归当时的回答是，直面它，打倒它。 不仅是害怕的东西，困难、挫折、挑战，所有人生给他的难题，他都一贯地处理方式，强横到不近人情。 他似乎永远强大，即使是如此狼狈不堪的现在，也能泰然自若。 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一直无懈可击，不过是逼迫自己强撑罢了。 就像现在。 “吓傻了，小孩儿？”闻归见李念安一直呆愣愣地看着他，刻意调侃缓解气氛。 他不说话不要紧，一开口，李念安倏地低下头，眼眶红了。 闻归：“……” 他比她高了一头多，现在李念安低着头，他根本看不清她表情，只能半蹲下来，凑近：“别哭啊，我最不会哄小孩儿了。” “我这血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 李念安微红着眼眶，抬头看他：“你脑袋上的血都快流到下巴了，你最好真不严重。” 闻归：“……” “你都不疼吗？” 闻归被小孩儿关切的大眼睛看得心头发软，忍不住起了点逗弄的心思：“疼，你吹吹？” 李念安：“……” 男神人设崩得厉害，但看着那张已经开始发白的俊脸，李念安也顾不得继续吐槽游戏人设的不严谨了，赶紧问游戏助手，有没有什么特效止血药。 【您的恋人头部伤势过重，光用止血药可能会留下终身后遗症，是否选择使用万能创口贴？】 商城随之弹出，万能创口贴标价，一千小爱心。 李念安：“……”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奸商就是想榨干她的小爱心。 面上愤愤，手还是诚实地选择了是，一千小爱心全部消耗干净，与此同时，她的上衣口袋里多了一张创口贴。 踮起脚尖，趁着闻归还没起身，飞快的将创口贴贴在了他头上。 闻归一怔，摸向头顶，顿时哭笑不得，这么小的创口贴，真还不如吹吹呢。 不过小朋友一番好意，他自然不可能撕下来。 闻归直起身，视线一阵模糊：“不给吹就回家吧，周老三找不到你又得找麻烦。” 李念安摇头，坚持要陪他去诊所。 小孩儿又瘦又小，一阵风就能吹倒，倔起来却让人没办法。 闻归带着李念安一块儿到了诊所，不出意料，医生见到他就大呼小叫着要叫救护车。 被他淡然拒绝后，医生没办法，只能手忙脚乱地翻出纱布、棉球和酒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脸上和头上的血迹，等全部擦完，垃圾桶里的棉球都染成了红色。 最后，战战兢兢地将那一小块创可贴撕下来。 医生拿着创口贴，愣住了：“你伤口呢？” 第九章 还来得及吗 医生低头看看垃圾桶里的血色棉球，又抬头看看他，不可置信：“你哪儿来的这么多血？” 闻归：“……” 电光石火间，他想到了刚才的异样。 创口贴被贴到游戏人物的头上后，不知道怎么的，屏幕前的他陡然感到头皮一阵清凉，不是薄荷膏那种提神醒脑的凉，要真形容起来，就像是初春清晨的一阵柔软的风，令他头痛大为消减。 伸手接过医生手里貌似平平无奇的创口贴，闻归反复翻看，若有所思。 旁边李念安紧张得咕咚咽了声口水。 两人最终在医生成迷的神色中出了诊所，回家路上，李念安焦虑得不住抠指甲，闻归却一句话都没问。 路过村口鱼塘，又拐过一道弯，先到了闻归家，家门外，他停住脚步，猝然转身。 李念安差点撞到他身上。 “你回家有事吗？”闻归若无其事地问。 李念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闻归：“没事就在我家吃饭吧。” 李念安慢慢睁大了眼睛。 她睁大眼睛的动作实在太缓慢，活像只树懒，闻归忍不住想笑，这反射弧可够长的。 李念安明显有些手足无措：“我……没………不打扰吧？” 闻归低头看着她。 小孩儿非常瘦，瘦得一张小脸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此时这双大眼睛却亮得出奇。 闻归莫名被取悦了，他一甩书包：“又不是第一次。” 李念安：“……” 屏幕外，李念安看着这个跟她男神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年，第一百次发自内心地劝慰自己，人设崩了就崩了吧，跟个游戏计较什么，脸不崩就行了。 【恋人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21】 ？？？ 有人表面冷酷又毒舌，背地里却在偷偷长好感度？ 李念安切回周离离视角，看着前方状似浑不在意的高大身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堂屋里，余亦茹系着条蓝色围裙正在做饭，余光瞥见跟在闻归后面的瘦小身影，明显怔了一瞬，又很快笑了起来：“离离也来了，先跟哥哥玩一会儿，饭马上就好。” 李念安对于无缘无故过来蹭饭很是不好意思，忙蹬蹬跑上前去：“阿姨，我帮你打下手吧。” 余亦茹哪能让小孩儿帮忙，笑着让她跟哥哥一块儿写作业去，话说完，大约才想起周离离只上过半年学，并没有作业可写。 余亦茹叹息，估计是又想到了周离离的处境，神情愈发柔和，慈爱又怜悯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以后都来阿姨这吃饭好不好？” 李念安内心涌起一阵暖意，下意识地看向刚放下书包的闻归。 闻归闲闲一扯嘴角：“白吃不行，得刷碗。” 余亦茹：“……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李念安却是蓦地松了口气，赶紧应了下来。 吃过饭，李念安抢着刷碗收拾，余亦茹无事可做，把闻归拉到了后院。 “挺大的人了，怎么还欺负小孩儿”余亦茹叹气：“明明挺关心别人的，不会好好说话？” 闻归一哂：“小孩儿面子薄，让她刷碗，她更自在。” 余亦茹愣住，显然没想到儿子看着高高大大、粗枝大叶的，心还挺细。 她笑了笑，又说：“那孩子是个命苦的，咱们能帮帮就帮帮吧。” 闻归看着余亦茹脸上毫不作伪的悲悯，神色微变。 游戏里的余亦茹跟曾经存在过的她太相像了，以至于他必须得时刻提醒自己，才不至于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失态。 余亦茹一直都这样，明明都自身难保了，却还想要帮助别人，温柔到近乎软弱，善良到近乎盲目，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 她能说出这话，闻归毫不意外，令他神色一变的，是他自己。 之前没有余亦茹提醒，他还没觉得一门心思想要帮助周离离有什么不对，此时才蓦地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这么古道热肠了？ 他并不是没帮助过别人，也并非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只是这样无缘无故、满腔热血地想要帮助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他陡然意识到，对这款虚拟游戏，或者说对小孩儿，他有些太过真情实感了。 “发什么呆？”余亦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刚笑起来却又猝然皱了下眉头：“你刚才去哪了？身上怎么有股血味？” 闻归回神，微微心虚：“哪有什么血味？回去吧，小孩儿碗都洗完了。” 余亦茹瞥向堂屋，见周离离确实快要洗好碗了，只得放弃追问，却依然不忘叮嘱闻归不要跟同学打架，别做危险的事…… 李念安一键操控游戏里的周离离洗碗，然后开启了上帝视角，正大光明地围观母子两人说悄悄话。 当闻归说出让她刷碗的真实想法时，李念安一怔，心里顿时暖烘烘的。 游戏里的闻归几乎没对她笑过，还没事就毒舌两句，隔着屏幕都能被他那种强大又冷厉的气场震慑，说起来有点怂，她身为玩家，居然怕自己养的纸片人。 不成想，有些人表面高冷又毒舌，背地里还挺暖。 李念安不禁美滋滋。 接着，她又听到余亦茹说想要帮她。 隔着屏幕看母子温馨互动，李念安心里却一阵难受，之前她没太在意，现在却清晰地意识到，这么好的余亦茹将会早早去世。 她跟余亦茹只是这样接触过几次，知道她会英年早逝都会难受，很难想象当年的闻归有多悲痛。 李念安试探着问游戏助手：“余亦茹能活得久一点吗？” 一向很好说话的游戏助手这次却硬邦邦的丢下一句：【无可奉告】。 “……你告诉我，我就送你一百颗爱心，怎么样？”李念安试图贿赂。 良久没有回复。 李念安的期待一点点冷却，没想到一向贪婪的小助手还是个有底线奸商？ 【两百颗！】 李念安：“……” 扣掉两百颗小爱心，游戏助手给出了答案：【所有人的命运早已注定，不可改变。】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李念安却难免失落，不明白一个游戏而已干嘛还这么严格，大团圆它不好吗？ 想是这样想，李念安心里也明白，过去的时光已经永远停留在了过去，时间一往无前，不能回头。 余亦茹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所以昨天闻归希望她能改变现状的时候，她才那样消极抵抗，因为改变游戏中的过去，没有任何意义。 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就算只是个游戏，也有人在真心实意地期待着她更好，她不想辜负了这份期待。 闻归刚一回到堂屋，就对上了一双亮得出奇的大眼睛。 小孩儿太瘦了，眼部占比就显得尤为突出，以至于每次见到她，注意力第一时间就会放到眼睛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一目了然。 刚才还有些纠结的心思瞬间变得没那么重要了，闻归脸上带了点笑：“刷个碗这么高兴？” 小孩儿没接他话茬，而是握紧了小拳头，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下定决心。 闻归耐心地等着，好一会儿，小孩儿终开了口：“我现在有勇气了，还来得及吗？” 第十章 宣她过来，给寡人跳舞助兴。…… 李念安在酒店蹉跎了两天，电影主创团队总算从外景拍摄地回到了甘泉影视城。 这天早晨，她比闹钟醒得都早，生龙活虎地收拾完，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周婷瑶从被窝里刨出来，迫不及待地就往片场赶。 直到看见过来接引她的剧务人员，亢奋的状态才稍微平缓。 跟导演、副导、制片、同剧组演员打了一圈招呼，最后才得知，早上闻归有个简短采访，晚些时候才能到。 这下别提亢奋了，霜打的茄子都比她有精神。 上午主要就是拍李念安的戏份，总共三分多钟的镜头，有一半时间在跳舞，计划最多拍一天，拍完她还能赶明天的通告。 时间很赶，还要拍定妆照，化妆师拉着人去了公用化妆间，穿好服装后就开始化。 李念安饰演的沐辞镜是梁国第一美人，长相娇媚妍丽，一双美目长而带翘，眼神却澄澈而无辜，性感撩人和天真无邪两种矛盾的特质结合在一起，无比勾人。 李念安本身长相足够娇媚，就是眼型偏圆，跟沐辞镜差距有些大，化妆师把重点放在了眼妆上。 眼妆足足折腾了一个小时，等妆容全部化完都两个多小时了，李念安身上就穿了件缠金线的红色薄纱绸衣，虽然也披了件外套，腿还是冻得直发抖。 旁边摄影棚拍定妆照，摄影师已经在等了，本来还在发抖的李念安一到摄像头面前，就像变了个人，嘴角勾起，整个人气场都是一变。 定妆照的动作是沐辞镜出场时的剑舞，剧本中的描述是初春时节的皇家园林，沐辞镜在一株盛开的桃花树下舞剑，红裙翩跹似火，赤足白皙似雪，环佩叮铃，桃花于剑尖上飘落。 这场舞要足够唯美，主人公却是性感勾人的，剑中蕴含着杀气，可剑花挽起时剑尖之上桃花却能为之驻足，仿佛剑气催开了满树粉云。 沐辞镜身为刺客，来赴她必死的局，但这局她心甘情愿，为了心上人和母国的“生”。 舞蹈动作主要拍远景和全身，眼神不是重点，难就难在，如何用肢体语言来表现沐辞镜矛盾的感情和整场舞近乎矛盾的美。 摄像师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李念安看起来太年轻，而整个镜头语言又太丰富，且不说眼前这个年轻女孩能不能理解到这种丰富的层次，就是理解到了，也难以用一个定格的动作表现出那么丰满的意境。 好在小姑娘够美，盛装之下跟沐辞镜这个角色贴合了七八，摄影师心下打算等下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摆拍，不过为表尊重，还是让李念安先自己找找感觉。 结果李念安将道具剑挽起，赤足轻移，整个人瞬间就变了，她不再是摄影棚里礼貌爱笑的新人演员，而是桃花树下隐藏着刺客身份的梁国第一美人！ 摄影师震惊得几乎忘了调焦，这样深厚的肢体表达功底，简直称得上灵气逼人。 还是旁边助理小姑娘轻轻吸了口气，摄像师才算回了神。 “好，就这样，非常好，保持这个动作，好，好，再换个动作，自由发挥！” 剧组的摄影师都这样连连夸赞了，李念安的执行经纪更是喜不自禁——这么惊艳的定妆照往微博上一发，谁还敢说李念安没演技？ 定妆照结束时间比预计早很多，正好闻归采访回来，曹杰不再浪费时间，等光替最后一次走完位，开拍。 闻归在剧中扮演一位喜怒无常的暴君，暴君残暴却并不昏庸，甚至可以说得上智勇双全，暴君爱江山、爱美人、爱所有的奇珍异宝，所以他不停发动战争，不停掠夺，俨然把天下当成了他的私人猎场。 暴君和沐辞镜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初春的皇家园林，一场刻意安排好的狩猎之后，身边被收买的太监提到了梁国送来的第一美人。 暴君指挥着人扎营烤肉，闻言头也不抬：“宣她过来，给寡人跳舞助兴。” 李念安走入镜头。 直面黑色猎服的俊美暴君，她心跳不可抑制快了好几拍，粉闻归多年，不是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但对戏毕竟不同以往。 经过多年的磨砺，闻归的演技早已收放自如、游刃有余，不再是演什么像什么，而是演什么就是什么。 暴君气场强大，李念安紧张得腿肚子直打转。 监视器后的曹杰慢慢拧起了眉头，却并没喊停。 沐辞镜被宣过来时，暴君正在亲手烤兔肉，明火之上，肥美的兔肉香气四溢，油脂滋啦作响。 他席地而坐，整个人闲适到近乎漫不经心，陷天下于血火的暴君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既没有传说中的血色瞳孔，也没有像传言中那样见到美人儿就走不动路的丑态。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沐辞镜这位梁国第一美人还不如手里的烤兔肉。 终于，沐辞镜坚定而决然的眼神溢出了一丝茫然不解。 曹杰喊了卡。 监视器后的副导看着李念安强做镇定的表情，忍不住摇了摇头，新人在镜头前控制不住自己面部多余的表情是通病，这会儿要是碰上别的导演还好说，多少会体谅一些。 可偏偏碰上的是曹杰，身为导演的曹杰简直就是冷面阎王，别说流量小花了，就是影后发挥失常，照样骂成狗。 现场静了下来，大家都是知道曹杰脾气的，望向李念安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同情和不忍。 李念安当然也察觉到了现场气氛的诡异变化，瞬间就明白自己的表演出了问题，也大致猜到了问题所在。 当初上表演课的时候，表演老师反复提醒过新人容易出现的问题，她以为自己熟记在心了，面对镜头，才意识到理论跟实践的差距。 她这两年私下虽然一直在学习演技，但身为上升期流量小花，行程密密麻麻，能学习的时间实在不多，就更别提实践了。 初次接触大银幕就是曹导的戏，说不心虚是假的，可就算知道肯定会丢脸，她也不想丢脸丢得太离谱，尤其是在男神面前。 李念安不敢去看闻归的反应，耳中嗡嗡作响，在曹杰开口骂人之前，她先低头道了歉，申请调整下情绪。 坐在一旁看戏的苏容不禁幸灾乐祸，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个花瓶，不是她说，没拍过戏就敢接曹导的电影，不知道是勇气可嘉还是虎，就等着被骂成狗吧。 苏容这样想着，目光转向了曹杰，只见曹杰用力压了压眉心，似乎在强忍火气，又似乎在爆发边缘。 看到他这样子，苏容不由想起自己之前被骂的惨痛经历，牙疼。 全场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就等着曹导开骂了，却见曹杰用力捏了捏手指，再抬起头来时面色已近乎平静，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让李念安调整情绪。 苏容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不是，曹导，你暴脾气呢？ 这下别说苏容了，连自以为知道内幕的闻归都忍不住诧异地瞥了眼曹杰。 曹杰捕捉到闻归的视线，暴脾气腾空而起：“你，跟新人拍戏不知道收着点！” 闻归：“？”怕不是真更年期了？ 见闻归无辜被牵连，在旁调整状态的李念安恨不得直接钻到地底下去，脸瞬间涨得通红。 曹杰迁怒完闻归，走到李念安面前，耐着性子指点：“有一说一，你现在确实还接不住闻归的戏，不用太在意，把状态放松下来，沐辞镜的重点在于剑舞和后面刺杀失败的眼神特写，前期主要是隐忍，情绪要收起来……” 李念安认真听着，渐渐让自己进入沐辞镜的状态。 她毕竟仔细研读过剧本，揣摩过角色，关于角色内心戏都总结了好几张纸，成效还是有的，此时听着曹导指点，很快进入了状态。 再次直面闻归，李念安的个人情绪已经收了个干净，再加上闻归有意收敛，适时递戏，这次她总算将沐辞镜坚定中掺杂着迷茫的矛盾情绪演绎了个七七八八。 监视器后的副导看着两人对戏，不禁讶然，闻归居然照顾演技差的新人？这可真新鲜。 要知道，闻归对演戏从来认真到严肃的地步，演技差在他眼里基本就等同于对演员行业的羞辱，他不冷脸已经是莫大的照顾了。 之前苏容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几次险些被他冷脸吓哭。 不过要说这李念安也争气，新人能这么快调整好状态，进入角色，真的非常不容易，天赋是绝对的，背后也肯定下了功夫。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碰上曹杰，这种表现完全称得上可圈可点。 曹杰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让过，力求每个镜头完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想要激发出每个演员一百分的状态。 李念安还能做到更好。 果然，随便提点两句，又拍了两条，李念安的表现肉眼可见地提高了。 曹杰点头，喊了过。 李念安入戏慢，出戏倒是很快，趁着调整机位的空档，赶紧为自己耽误进度跟闻归道了个歉。 闻归神色淡淡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突然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第十一章 周离离找到了？ 恰好听到这话的闻归助理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闻大影帝主动搭讪已经足够惊掉人下巴了，结果，还语出惊人了这么一句槽多无口的搭讪。 助理许勇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李念安显然也愣住了：“没……没见过吧。” 闻归喝了口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刚才见到李念安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打量着那双长而带翘的眼睛时，他又确定自己对她完全没有印象。 这种情况对闻归来说很少见，毕竟他对人脸很敏感，记人名的能力也不差，按说没道理会这样。 压下心头狐疑，直到李念安离开，闻归转头问许勇：“你知道她吗？” 许勇面上不显，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他心想，他隐藏的八卦技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吗？ 许勇单手向上推了推眼镜：“您不关注综艺可能不知道，李念安最近还挺火的，她出道的那届选秀国民度很高，c位出道后又接了好几档大热综艺，之前还在《跨界偶像》里当导师，赵涵就是她粉丝。” 赵涵，闻归的另一个生活助理。 听许勇这么一说，闻归想起来了，之前看到过赵涵追综艺，他闲来无事时似乎还问过她两句，赵涵以为他感兴趣，还向他安利过“女神”，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似乎就是这位李念安。 知道了刚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自哪里，闻归不再继续深问，拿起剧本翻看起来。 许勇一颗八卦之心一下被吊在了半空，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难受。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许勇假装闲聊：“之前看综艺就觉得李念安漂亮，没想到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演技也不错。” 跟第一次演戏的同龄人作对比，李念安的演技岂止是不错，简直算得上有灵气，甚至比闻归预计得都要好得多，就是让他来评价，也可以得到一句有天赋。 但再有天赋，也掩盖不了此时李念安演技确实不行的事实，她还不配不上闻归的第二眼相待。 许勇见闻归确实没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只得讪讪闭了嘴，暂时闲了八卦的心思。 机位很快重新调整好，造型师上来稍微整理了下闻归的妆发，又很快出境。 场记板一打，《逐鹿》六十三场一镜一次准备。 初春时节，皇家园林的玉带湖旁几株桃树争相开放，沐辞镜着一身红色稠纱缠金舞服，手握一柄舞女用的道具剑，赤足在满地落英上翩翩起舞。 李念安练舞多年，仔细琢磨过这场舞戏。 首先，这场舞戏整体感觉要唯美，这是她从剧本中舞戏的地点、沐辞镜雪白赤足上碧色环佩特写等镜头中推测出来的，导演对这场舞戏整体要求大致要唯美。 但她也没忘了这场舞的作用，表面是要勾引暴君，实际上是要刺杀狗皇帝。 沐辞镜本人要足够魅惑勾人，这点可以用眼神和舞蹈动作中一些不经意的小细节来表现。 难就难在杀气这点。 眼神中不能有杀气，剑意中更不能有杀气，甚至在剧本的描写中，沐辞镜舞剑动作宛如行云流水，收剑之时，恰好有片片桃花坠落，剑尖不仅没有惊扰到落花，甚至还给人一种花瓣在剑尖上驻足的错觉。 当然，剧本这样写，就是给演员定一个大致的方向，让演员自己琢磨这个意境，倒不一定真要花瓣在剑尖驻足。 李念安为此专门去看了几本武侠小说，最终将剑舞定了一个“快捷飘忽”的大方向。 她本身会编舞，对舞蹈这事天赋又高，反复总结编排后，很快编出了整套舞剑动作。 监视器后，曹杰注视着桃树下舞剑的红衣少女，眼睛一亮。 之前试镜的片段就是一场剑舞，当时就觉得小姑娘舞剑动作利落、飘逸、唯美，是在舞蹈上下过真功夫的，甚至可能还专门学过一点武术，当场定下她，不说别的，舞蹈这一项他是满意的。 却没想到，小姑娘还能给他更大的惊喜，李念安可能只是按照自己的体会编排了这次舞蹈动作，没有想太多理论的东西，但在曹杰看来，除了美，还有另一个层面。 ——剑意唯美，却蕴含杀意，这杀意却又因沐辞镜心中大爱而隐含一线生机，几乎暗合了生死循环往复的意思。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百个看舞的人自然也能看出一百种意境，有像曹杰这样看门道的，也有像许勇那样看热闹的，但显然不管哪种都被李念安的剑舞吸引了，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场中跳舞的姑娘身上。 直到一舞结束，曹杰带头鼓掌，现场一些剧务和场记姑娘忍不住土拨鼠尖叫，围着李念安吹起彩虹屁。 闻归的视线也落在李念安身上。 剧中飘飘不似凡人的第一美人，此时满脸谦和的笑意，跟过来捧场的人道谢。 李念安看起来脾气好，没事脸上又带着笑，就算长相出众，也不会给人距离感和压力。 可她一跳起舞来，仿佛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上的锋芒有如实质。 刚刚舞剑之时，沐辞镜冲暴君回眸轻笑，眼神大胆却又透着几分不经意，一双瑞凤眼简直勾魂摄魄。 原以为只是个讨好型人格的爱笑女孩，内里却拥有这样的锋芒，倒是有意思。 作为重头戏的舞剑结束，趁着演员们还全都在情绪里，稍作休整后，又开始了下一个镜头。 暴君被沐辞镜的剑舞惊艳，起身来到她身边，却并不避其剑锋，剑尖从他喉骨前一寸的地方掠过——舞女的道具剑根本算不上剑，伤不了人，却还是引得几个太监一齐惊呼。 剑停，一瓣桃花落在了剑尖之上。 暴君瞥见桃花，忽而一笑，赞道：“甚美。” 沐辞镜利落收剑，盈盈一拜：“君上谬赞，雕虫小计罢了。” 这是李念安唯一的一句台词，之前练习过无数遍，到现场才发现，室内和现场说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 果然，曹杰又喊了卡。 这次李念安表情动作没问题，问题在于台词咬字和语气的控制，现场收声对演员台词功底要求极高，新人显然达不到曹杰的要求。 曹杰亲自指导，精益求精地拍了六条，总算过了。 台词戏份通过，李念安反而更紧张了。 因为后面的一条她和闻归会有身体接触。 戏中暴君拉住沐辞镜持剑的手臂，并不温柔的将她扯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番后，直接揽过她腰身，跃上马背，就这么扬长而去。 闻归扯李念安手臂的时候她还可以勉强控制住面目表情，闻归面无表情打量她的时候，她还能竭力忽视闻归那张无限放大的帅脸，闻归揽过她腰身时，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砰的一声断了。 闻归揽住她的动作并不温柔，她几乎是撞到了他身上，他身体很硬，撞得她生疼，之后属于闻归的气息包围了她，李念安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不确定闻归有没有听到她的心跳声，但肯定能看到她涨红的脸，那一刻，满脑子就剩下了一个想法——她不想活了。 曹杰毫无意外地喊了卡。 “你这不是刺客，是暗恋他的少女。”曹杰一语道破天机。 执行导演和几个统筹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到李念安羞愤欲死的表情后，又走过来安慰了她两句：“甭有太大心里压力，第一次跟闻影帝合作的女演员十个有九个像你这样，就闻影帝那张脸，谁顶得住？” 李念安稍微松了口气，她刚才真怕闻归把她当成痴.女，幸好不止是她这样，不算太“出众”就好。 心里的担忧放下，她很快调整好状态，这时曹杰走了过来，一脸严肃：“记住，你是怀着国恨家仇的刺客，不是想要跟暴君谈场恋爱的少女。” 李念安：“……”很好，刚调整好的状态又全部清零了。 旁边闻归听到曹杰这话，扬眉看向李念安：“刚才勾人那么大胆，现在倒不好意思了？” 李念安的脸瞬间冒烟了。 曹杰匪夷所思地看了闻归一眼，回头再看看满脸羞窘的李念安，直接气走了。 望着愤愤离去的背影，闻归转头看向李念安：“自己能调整好状态？” 李念安忙不迭点头，心下却是一暖。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她此时状态不佳是因为“沉迷男色”，男色本人却轻描淡写地把这茬揭过去，给她解了这个万分难堪的围。 李念安找回状态，后面的戏份就顺利多了，之前落下的进度很快追上，居然比原定时间还早了很多，下午她的戏份就彻底结束。 曹杰拍戏时不留情面，拍完倒是不吝夸奖了李念安几句。 李念安没敢把曹杰的话当真，只当是他好心照顾她面子，毕竟她自己都不满意自己的表现。 拍戏这大半天不知道NG了多少次，开始时她还万分愧疚和羞窘，很怕男神觉得她是垃圾，次数多了……也就释然了，短短半天，她完成了从新人到老咸鱼的心路历程。 强打精神跟众人道谢道别，之后又专门过去闻归休息室感谢了一番。 闻归今天在片场三番两次的帮她，于情于理，也该请吃顿饭。 毫无意外，闻归拒绝了。 这在李念安意料之中，她倒也没太伤心，何况她的状态实在不好，并不想继续在男神面前丢人现眼，又客气两句，就回了酒店。 想到前几天吕敏跟她一起畅想未来，还妄想跟闻归互换微信，李念安就想一头撞死在酒店枕头上。 周婷瑶不明白李念安为什么失魂落魄：“今天闻影帝帮了你好几次，肯定是因为认同你演技，没看闻影帝指点你的时候，苏容气得都咬牙了？” “你别多想了，闻影帝这么多年对演技差的演员什么态度，你还不知道？前几年白雪跟他对戏时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念台词，直接被他骂哭了，白雪当时可是四小花旦，闹得那么沸沸扬扬的，你不记得了？” 其实闻归会帮她，李念安也挺惊讶的，她当然不认为闻归认同她演技，但她确实又想不出别的原因。 算了，没讨厌她，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酒店顶层套房内，闻归边工作边等周离离上线，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闻总，找到了一个匹配度特别高的人选，资料已经给您发过去了。” 听到与周离离有关，闻归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去查看那份资料。 文件夹里除了信息资料外，还有几张各个场合和角度的照片，闻归一眼就看到了那双偏圆而澄澈的眼睛，心头登时一跳。 打开信息资料，他看向最上方的名字——程诗离。 第十二章 人前当着风光大影帝，人后居…… 闻归翻看着程诗离的资料。 年龄24，对得上。 粉丝对她的昵称，离离。 出身于北方某农村，貌似跟父母哥哥都已经没什么来往，这点有待细查。 从戏剧学院毕业后一直顺风顺水，很快跻身一线，发展太过顺利，就算有学霸光环，不免还是有些风言风语，酸她背后有金主的大有人在。 闻归将这几页资料反复翻看了几遍，忍不住想象着周离离长大后的生活——上学，交朋友，拥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像所有正常的女孩子一样生活。 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看完资料，再次翻出了照片。 周离离从小骨相就没问题，就算年龄小，又饿得瘦骨嶙峋，也看得出底子很好，长大后相貌不会差。 程诗离的眼睛跟游戏里的周离离几乎一模一样，但不知道是不是闻归的错觉，总觉得整张脸看起来有些陌生感。 不过想来也正常，十年前的周离离还是个小孩儿，又瘦得脱了形，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小姑娘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闻归心下其实已经认为程诗离就是周离离，但他一向谨慎，除了让手下的人继续深挖程诗离的背景，还通过自己的人脉得到了一份程诗离最近的行程单。 商务活动、颁奖典礼、广告邀约、杂志照等等，两人通通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太刻意了不符合闻归的行事风格，而且短短的一个活动，观察不出他想要的结果。 继续向下查看行程单，脑子里考虑着两人可能有的交集，不能太刻意，又最好能近距离相处一小段时间的那种交集，然后，他就看到了程诗离最近打算参加的一档恋爱真人秀——《初次心动》。 闻归粗糙看了眼介绍，然后直接跳过去看导演姓名，何瀚文。 巧了。 何瀚文接到闻归电话时，很是惊喜：“大忙人终于有时间关心一下你睡在上铺的兄弟了？” 闻归笑：“何导最近不忙？” 听到“何导”两字，何瀚文浑身一激灵：“寒碜我？” “不贫了，有正事”闻归开门见山：“我想参加《初次心动》。” 对面惊得半晌没声音。 何瀚文缓了好几口气，才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我没听错吧，闻大影帝？” 闻影帝从不参加综艺，从不暴露自己私下的生活，从不让粉丝接机，这几乎是圈内人人皆知的事。 他就是这纷繁娱乐圈的一株高岭之花，除了他，别人还真做不到，不敢也不能。 毕竟，谁能跟他似的，年年捧影帝奖杯，跟广电高层称兄道弟，商务代言接到手软，更是用短短几年时间，成为了商界新贵，投资眼光和手段令竞争对手闻风丧胆。 这样一个人，居然跟他说，要参加他的综艺。 何瀚文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什么，我对电影圈了解不多，您过气了？这招呼都没提前打一声，怪突然的。” 闻归气定神闲：“你这是损我呢，还是损你自己？” 何瀚文好脾气地嘿嘿一笑，说哪能损你，就算你哪天真过气了，也轮不到我这小破节目给你兜底，说着，话锋突然一转，带了点调侃的语气：“你来，我自然举双脚欢迎，就是事先得确定一件事，您到现在还保持着纯洁的处.男之身呢？” 闻归：“……” 他之前只了解到《初次心动》是一档恋人真人秀，更细的还没来得及看。 何瀚文只得给他解释，《初次心动》即将开拍第一季，跟以往真人秀不同的点就是对嘉宾条件的限制——从没公布过恋情，绯闻也不能太多太乱。 对娱乐圈的人来说，这种要求相当苛刻，也容易翻车，何瀚文筹划这档真人秀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嘉宾咖位不会太高的准备，想要噱头，就得牺牲别的。 却没想到，天上掉下这么一大块馅饼。 “兄弟，你真不是涮我吧？”何瀚文再次确认：“人前当着风光大影帝，人后居然连性.生活都没有，这是什么人间惨剧啊？” 闻归：“滚。” 何瀚文得了大便宜，当然不敢再造次，那可是闻影帝，有他在，还担心什么话题度和收视率？ 不过何瀚文并不想直接公开，打算搞个神秘嘉宾，提前铺垫渲染，直接在第一期来个王炸。 闻归对这种事不关心，细节问题交给执行经纪跟何瀚文对接，这样，其实也就相当于把安排的权力交给了他。 何瀚文感激于这份信任，险些涕零，闻归果断在他胡言乱语前挂断了电话。 打发了何瀚文，没多一会儿，《拯救恋人》就提示周离离上线。 【您为了帮助周离离尽快脱离周老三一家，在本来就足够繁重的打工基础上，强行安排了更多的兼职】 【体力和精力消耗过大，又因时间不够用经常忘记吃饭，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终于在有一天淋雨之后，发了高烧】 【提醒：游戏人物健康程度极低，若游戏人物死亡，则游戏结束，请玩家酌情减少兼职，让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 【周末早晨，余亦茹看出您脸色很差，本想留下来照顾您，但您强撑着没有显出病态，等她走后，体力不支地摔倒了地上】 【您的恋人周离离按照约定过来“补课”，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您……】 闻归记得那段边上学边打工的日子，小山村没什么打工的地方，幸好离镇上不远，他每天都会在放学后去网吧给人编程，周末就去汽修厂帮忙，钱实在紧张时，也会去砖厂搬砖…… 那种贫困落后的小镇没什么像样的工作，出卖大量的体力，拿着微薄的工资，如果真想两年攒够十万块钱，只能不要命。 游戏记录淡出，屏幕上出现了闻归的房间，水泥地板上，闻归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白得脱皮，他全身都微微发抖，根本没办法起身。 就在这时，周离离出现在屏幕视角里，堂屋门并没关，她还是示意性地敲了两下，问道：“闻归哥哥你在吗？” 屏幕外的闻归都是浑身一紧，他并不想被周离离看到这个样子，只能问游戏助手：“有没有办法让他立刻好起来，或者让周离离进不来？” 他刚问完，游戏小人的视角就是一黑，游戏里的小少年直接晕过去了。 闻归：“……” 第十三章 暴躁小狼狗 李念安看着突然倒下去的闻归，吓了一跳，赶紧操纵周离离去扶人。 闻归的身体线条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感，虽然高大，但按理应该并没多重，可奈何周离离太过瘦小，连拖带拽，也没能把他放到床上去。 李念安看着周离离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只能暂时把他放在床边的地上，幸好此时是夏天，水泥地自带地暖效果。 之后又找了件闻归的衣服，帮他放在头下面垫着。 闻归此时看起来分外脆弱，眉头皱着，额头鼻尖都是细密的小汗珠，是李念安从没见过的模样，她不禁更急：“助手，有没有特效退烧药？” 【玩家可以选择物理降温法】 李念安此时也没心情去质疑商城怎么可能连退烧药都没有，听了助手的话，连忙找来毛巾，接盆冷水浸了进去，拧得七分干后叠方块放在闻归头上。 之后不停重复接水、擦脸、冰额头的步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摸闻归额头时，总算不烫了。 周离离松了口气，目光触到闻归干燥发白的嘴唇时，又赶紧去烧了壶水，放杯子里晾凉，打算等他醒了给他。 做完这一切，李念安才总算有时间借着周离离的视角细细看闻归。 闻归此时表情已经放松下来，脸颊却还带着点潮.红，长睫毛投下两片阴影，显得鼻梁更加高挺。 他的相貌一向是极好的，可因为眼神和气场的缘故，让人不是很敢亲近，现在他被迫放松下来，带着点近乎病态的美感，无知无觉地蛊惑着身边的人。 李念安胆大包天地伸出魔爪，摸了摸闻归的脑袋。 他的头发居然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硬，反而很软，就像他的本质一样，是个柔软的少年。 李念安心骤然痛了一下。 刚才她刚看到游戏记录，还没来得及从惊诧中反应过来，闻归就突然倒在了她面前，一番折腾下来，都还没时间细想。 ……闻归居然打算将她从周老三那买来。 她明白闻归这样想，绝不是把她当成个可以随意买卖的物品，或者有任何不好的想法，他只是单纯想要救她。 因为想要救她，差点把自己身体累垮。 这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善意，别说十年前的周离离，就是如今的她，也不敢求这样一份掏心掏肺。 李念安承认自己被打动了，虽然她心里明白，这只是游戏的安排，游戏安排她的命定恋人必须拯救他，但这份感动是真的。 闻归醒来的速度比李念安预想要快得多，醒过来后他要了水，又自己去放药的抽屉里找来退烧药，沉默地吃下。 吃完药后闻归也没说话。 他有点尴尬。 虽然游戏小人视角一直是黑的，但屏幕视角可是清清楚楚，在他的人生中，鲜少有这么脆弱狼狈的时刻，即使有，也都是他一个人咬牙扛过去。 他不想被人看到这副样子，尤其这个人还是周离离，他下意识地想在周离离面前表现得永远强大靠谱，虽然之前也有过头破血流的经历，但这次直接晕过去，还是太难为情了。 “我没事了……谢谢。”闻归没看周离离，微垂着头摆弄手里的杯子。 李念安也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啊，那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摸了摸鼻子，踌躇几秒后又指了指门口：“那我先回去了？” 闻归抬头：“来都来了，补个课。” 李念安：“……好，好的吧。” 说补课就补课，五分钟前还晕倒在地上的人，干脆利落地拿出借来的几本小学数学课本，放在桌上后就招呼李念安过来。 李念安坐下，有些担心地看着闻归并不好看的脸色，几次想开口，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闻归将桌上的几本数学课本一字排开：“之前学到哪了？” 十岁的周离离只上过半年学，就算不笨，也顶多会两位数的加减乘除，真实情况太丢人，李念安说不出口。 眼神飘忽着避开闻归，她将手放在了六年级数学课本上：“统计和概率……吧。” 闻归视线落在被选中的课本上——五根手指细细白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碰坏。 太小了，只有他手的一半大。 闻归抬眸看了李念安一眼：“温故知新，先从两位数加减乘除开始。” 李念安：“……”这不叫温故知新，这叫从头开始。 被闻归一眼看穿心思，李念安却并不觉得羞窘，反而有丝丝暖意。 她现在慢慢开始了解他，也没最初那样怕他了，知道他外表看起来再凶巴巴，内心也是柔软温暖的。 不仅不怕，反而觉得有点萌，这是什么绝世可爱小狼狗啊。 李念安的这种滤镜泡泡只持续到闻归开始讲课。 补课开始闻归还耐着性子，拿出十足的温柔和耐心，但奈何李念安底子实在太差，数学知识更是早已被她丢到记忆深处落灰了，可以说一塌糊涂。 绝世可爱小狼狗没坚持一会儿，可能连十分钟都不到，暴躁小狼狗就上线了。 虽然他并没发火，也没有吼她，但看他满脸极力的忍耐，李念安的头就忍不住越来越低，险些一头扎到书里去了。 闻归睨着她：“你做什么呢？打算穿书？” 李念安：“……” 闻归脾气实在算不上好，补课水平却很高，讲解题目深入浅出，举一反三，还会顺便做扩展训练，生生让李念安早已落灰的知识焕发出新的生机。 补完课，李念安俨然是一条废人，玩游戏以来第一次，她毫不留恋地下线了。 躺回床上，顿觉人生美好。 嘀嘀…… 【您的恋人给您留了课后作业，请立刻接收，并务必在下次上线前完成】 李念安：“……”宁有事吗？说好的恋爱游戏呢？ 写作业不是不可能写的，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机，李念安决定立刻洗漱睡下。 她这边刚洗漱好，头发都还没吹干，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李念安习惯性地先看来电显示——是她爸李远阳身边的助理之一，金助理。 下意识地抿紧嘴唇，又等了几秒才接通对话。 金助理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公事公办，听起来恭敬，实则并没什么尊重在里面：“李总提前回国，问您明天有没有时间一起在老宅吃个早餐。” 李念安一怔，之前还以为李远阳要在米国分公司至少待够三个月，这才去没几天怎么就回来了？ 虽然吃惊，但她也无意探究，何况就算她问，金助理也不会告诉她。 说得难听点，她这个女儿在李远阳心目中，可能还比不上他养的德牧，德牧还能经常被李远阳亲自投喂，而她这个女儿，连李远阳亲自打的一通电话都没接到过。 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李念安客气地以工作太忙为由拒绝了，金助理倒也没强求，大概李远阳也不真心想让她回去吃饭，两人又随意客气了几句，临挂断前，金助理突然道：“李总让我给您带句话，想要资源家里也不是不可以给，但如果您私下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娱乐圈的游戏您可能就玩不下去了。” 李念安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金助理挂了电话，她才慢半拍气得浑身发起抖来。 她明白了，李远阳在说《逐鹿》中沐辞镜角色的事，他居然认为这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得来的！ 做爸爸做到他这份上可真算是“登峰造极”了！ 李念安气得脑袋昏沉，坐下后把笔电打开，将隐藏文件里面长达几百页的费用清单在再次调出来，这里面一项项，全是她回到李远阳家后的花销，小到一件衣服，大到贵族学校的教育费。 ……还有最后两百多万，顶多再接两个真人秀，她就能彻底在李远阳面前挺直腰杆了。 回到乐阳市，李念安就开始忙到连轴转，各种广告邀约、杂志拍摄、媒体采访，多到像是堆积了一整年。 这还要归功于沐辞镜这个角色。 之前经济团队发了沐辞镜的定妆照，没想到反响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好得多，再加上跟曹导和闻归合作的噱头，经济团队狠狠炒作了一番，粉丝路人纷纷买账。 借着这阵东风，李念安身价倍涨，工作邀约也多了很多，以至于一时半会儿都抽不出时间挑选下一部综艺。 李念安经纪团队就是这时接到何瀚文抛来的橄榄枝的。 何瀚文曾做过几档大热真人秀，虽然最近热度有所下降，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配李念安的咖位还是绰绰有余的。 吕敏意动，在何瀚文联系团队的当天就给李念安打去了电话。 李念安这才知道，程诗离居然推了最近一个月所有的工作，包括何瀚文的《初次心动》。 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李远阳突然回国，大概是要求她陪同了。 《初次心动》开拍在即，嘉宾里最大的腕程诗离突然毁约，何瀚文不焦头烂额才怪，这时再找人顶替程诗离，一是时间太紧，二是差不多咖位的小花谁都不会想捡别人不要的，只能降低嘉宾标准。 李念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熟悉真人秀规则，自带大批的综艺粉，最重要的是，李念安顶替程诗离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爆点，稍微炒作一番，宣传费都省了。 何瀚文和经济团队一拍即合，一向好脾气的李念安却难得硬气：“不去！” 第十四章 想到男神即将跟自己组成初始…… 直到节目录制当天，李念安还是不敢相信，她有一天居然能跟男神闻归一起录制恋爱真人秀！ 那天她拒绝何瀚文后，后者直接抛出了闻归这个大诱饵，李念安当场被惊喜砸晕。 这是个什么样的小概率事件？ 男神居然破天荒参加真人秀，还是恋爱类真人秀，而男神的首次真人秀，初始cp居然是她！ 坐在前往拍摄地的车上，距离目的地越近，李念安越难以抑制的紧张，助理周婷瑶觑着她抑制不住雀跃的表情，紧张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在跟拍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 幸好李念安激动归激动，到底没有胡言乱语。 《初次心动》恋爱真人秀第一季共五期，拍摄时长五天，地点选在了远离市区的靖祁古镇，所有嘉宾将一起在古镇生活，并学习传统蓝染工艺。 何导的意图很明显，尽量让节目贴近生活自然状态，尽可能让恋情显得真实接地气。 车子很快到达靖祁古镇入口处，入口漆红木质牌楼前已经有几位嘉宾在等了，李念安一眼扫去，意料之中的没有见到闻归。 闻归作为神秘嘉宾，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出场，李念安紧张感稍减，下车跟已经到达的三人打招呼。 “又见面了！”一个打扮偏嘻哈风的青年迎上前来，笑着跟李念安打招呼：“《跨界偶像》不还说不急着恋爱吗？打脸来得也太过猝不及防了！” 青年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显得比实际年纪还要小很多，几乎像个未成年，正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原创歌手蒋深。 李念安也笑了：“弟弟都来了，当姐姐的必须当仁不让。” 两人同龄，但蒋深生日要小两个月，之前两人合作的几次，混得熟了，李念安就戏谑地叫弟弟。 两人打趣了两句，又去跟旁边的前辈演员王泽打招呼，剩下的高瘦女生是超模，领域不同，只能强行尬聊两句。 几人聊着天，又有辆车停在了古镇入口处，白色长裙的一角先从打开的车门处飘了出来，来人长发垂坠，戴着一副黑超，气质清冷。 那人距离四人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基本能看清模样，不过为了节目效果，蒋深还是用手遮了下头顶的阳光，做眺望状，打趣道：“这美女有点眼熟啊。” 这话是抛给李念安接的，李念安却反常的装作没听到，甚至垂了下眼。 蒋深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来人裙摆飘飘的走近，摘下黑超露出了一张骨感偏重的清冷面孔，是同为原创歌手的田初雪。 田初雪跟李念安同一届选秀出道，李念安第一，田初雪第二，虽然田初雪名列第二，人气却没比李念安低多少，甚至因为原创才女的人设，粉丝的粘度反而更高。 蒋深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脸上的探究加深。 田初雪跟其余三人打过招呼后，才将视线落在李念安身上，牵起嘴角：“表姐没时间，我就猜到你会来了。” 这话不要太尖锐，加上她是程诗离表妹的身份，话里引战的意思昭然若揭。 看到这一幕，远离现场的某处演播室瞬间变得乱哄哄，六位素人观察员讨论得热火朝天。 《初次心动》采用了恋爱观察团，但团里的观察员既不是明星大腕，也不是亲戚朋友，而是海选而出的素人观察员，还特别要求不能是已公开的五位嘉宾的粉丝。 不是粉丝讨论起来就能相对公正，至少不至于演变成乌七八糟的掐架。 “来势汹汹啊，说得跟李念安上赶着抢程诗离不要的似的。”长桌左侧一个短发女生心直口快地说道：“之前就一直有程诗离粉丝带节奏，这次看来田初雪要亲自下场了。” 旁边男生深以为然地点头。 对面戴眼镜的女生赶紧解释：“你们误会了，田初雪就是这性格，她不懂带节奏什么的，你肯定没看过《成团吧》，搞原创音乐的才女嘛，性子直，人不懂什么弯弯绕绕，说话也容易让人误会。” 短发女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讽道：“那是，裙子越白，性子越直嘛！” 眼看气氛不对，男生忙打圆场转移话题：“哈哈，你们快看，李念安回应绝了！” 两女生拌嘴错过了直播，听男生这样说，赶紧去看回播。 回播里，田初雪刚阴阳怪气完，李念安就若无其事地笑了，语气调侃道：“江湖救急嘛！我不来谁来？” 看回播的短发女生听到这一句，忍不住一拍手：“这话高明！” 打圆场的男生也点头赞同：“我觉得可以这么理解，程诗离突然毁约，何导找李念安帮忙，她不得不临危受命过来救场，一石二鸟，这话大气、自信！” “田初雪噎得表情管理都失败了。” 戴眼镜的女生被两人一唱一和憋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靖祁古镇入口处，五人排成一排，正在听主持人卖关子：“我们的神秘嘉宾也到了，这人是谁你们绝对猜不到……想要提示啊？那行，我在这里给点提示，影帝、国民男神、站在娱乐圈顶端的男人，他会是谁呢？” 蒋深率先猜道：“不会是李易李老师吧？” 李易是今年的新晋影帝，风头正盛，人长得也帅，妥妥亿万少女心目中的男神。 主持人伸出食指，果断摇了摇，故作神秘道：“说起来，这位男神也是李影帝的男神哦。” “哇哦——” 这次大家是真的好奇了，有人心底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车驶入了几人视线，大家刚刚被吊起好奇心，全都探着脖子向前看。 李念安心脏不可抑制的突突直跳。 闻归，是闻归！ 除了她，没人知道这辆节目组统一安排的普通黑色大众里是闻归，谁能想到闻归那样的大佬会来参加真人秀呢？还是恋爱真人秀！ 想到男神即将跟自己组成初始cp，李念安激动得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黑色大众在距离众人不远处停了下来，时间流速仿佛都开始变慢，在众人好奇期待的目光中，一只笔挺修长的腿先迈了出来，之后，高大的男人屈身而出，整个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现场静了能有半秒钟，连一向保持清冷人设不动摇的田初雪都变了声：“我，我没看错吧？闻归闻影帝？” 车旁的男人没戴墨镜，俊美五官一览无余，这种神仙颜值哪怕只见过一次都绝对不会认错，何况是大家最熟悉的大银屏上的帅脸。 围在节目组旁的围观群众忍不住爆发了一阵尖叫。 蒋深也反应了过来：“闻影帝！谁都不准跟我抢，闻老师的cp就是我！” 演播室里看直播的几名观察员顿时哈哈哈哈成了一片。 “哈哈哈，臭弟弟你还记得自己的性别吗？” “哈哈哈哈，你们快看，某个弟弟就嘴炮厉害，实际还不是恭恭敬敬上前，鞠躬握手，乖巧问好。” “啊啊啊，闻影帝居然会来参加《初次心动》，我赚到了！阿伟死了！” “真的哎，这什么情况，闻影帝不是从不参加真人秀的吗？节目组牛逼啊！” “说起来，你们谁注意到李念安了，你们不觉得她表现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李念安是闻影帝多年老粉啊，她很早之前就在节目上说过，哈哈哈，大概是追星成功后的手足无措？” …… 靖祁古镇也和其他古镇一样，没能逃脱商业化的进程，几排“改进版”的吊脚木楼依河而建，商铺林立，人流如织。 虽然事先稍作清场，但奈何人多，围观人群拥堵，拍摄组也不好拍摄，一行人只得埋头赶路。 闻归就走在李念安身边，保持着绅士却并不疏远的距离。 他足够绅士，李念安的心脏却差点跳出嗓子眼，她甚至听不清周围人群的喧嚣，也忘记了其他嘉宾的存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她和身边的闻归。 虽然一直知道闻归很高，但之前拍戏没注意到这么多，直到现在这样近距离走在一起，李念安才真实的感受到188到底是有多高，168的她生生被衬托成了148。 李念安按捺着狂跳的心脏，忍不住悄悄往旁边瞥，男神今天没穿往常出席活动的那种笔挺的套装，而是随意穿了件燕麦色稠质风衣，下搭白色裤子，很休闲的搭配，如果由蒋深来穿，大约会穿出家居的轻松休闲。 可男神身材实在太好，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愣是把休闲十足的稠质风衣穿出了时尚大片感，视线下移，本来版型休闲的裤子也笔挺修长，似乎不论什么样材质风格的衣服穿到他身上，都能直接去秀场走秀。 也难怪，每次有男神在的场合，其他男明星都会沦为陪衬。 李念安满脑子有的没的，以至于到了节目组入住的吊脚楼，其他人都停下来了，她还在埋头赶路，被闻归拉住，才一脸茫然的抬起了头。 蒋深毫不留情地爆发出一阵嘲笑，李念安反应过来，囧到险些一头扎进地砖缝。 在男神面前丢人，死了算了！ 尤其她还听到男神轻笑了一声，真真生无可恋。 主持人也适时调侃：“安安你也别急着往吊脚楼里走，房间够的啊，不存在睡大通铺的情况。” 主持人主动给她解围，李念安反应极快的顺势而下：“请让我睡大通铺，我要躺平任嘲。” 又是一通哈哈哈，虽然气氛正好，众人也全都心知肚明李念安失态是因为谁，但就是借几人八个胆，也没人敢随意开闻归玩笑。 几人开了李念安一会儿玩笑，就听主持人大致说了一下每天的时间安排和房间分配，房间分配好后，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用来整理行李熟悉环境。 所有人的房间都安排在二楼，男嘉宾们自觉去替女嘉宾搬行李，蒋深当然第一时间去拿李念安的行李，一只修长的手却比他更快一步。 蒋深顺着那只手看向来人，愣住了。 第十五章 就是错觉，不然呢？ 演播室里。 “握艹，我酸了，我嫉妒这个男神给提包的女人！” “谁能科普一下？闻归和李念安私下很熟吗？我记得闻影帝是出了名的高冷，刚才也太主动了吧？” “我也有点懵，真主动过头了，就刚才，闻归谁都没看，直奔李念安就去了，比蒋深还快。” “没听说两人私下认识，不然李念安和蒋深也不可能都愣住了。” “我想到一种可能，两人是不是初始cp？！” 初始cp的猜测得到了部分观察员的认可，不过也有人反对：“我觉得蒋深和李念安更配，而且选择初始cp大家不该更倾向于选择熟人吗？毕竟初始cp需要对方同意才能成，被拒绝好尴尬。” 反对的人嗤之以鼻：“拜托，这是恋爱真人秀，又不是小学生结伴上上厕所，还非要选择熟人，粉丝追星成功，抱得男神归，它不香吗？” 按《初次心动》的规则，几位嘉宾在参加真人秀之前，就互相选定了自己的初始cp，但初始cp分别是哪几对，节目组却并不会公开，而是由观察员通过看直播，猜测出哪两个是一对。 当然，cp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初始cp和最终牵手成功的可能并不是同一个人。 同时猜对初始cp和最终牵手嘉宾的观察员，将获得赞助商提供的五年份零食大礼包，这样一来，女生明显就踊跃多了。 “来来来，趁着嘉宾们还没正式相处，猜猜初始cp，等后面几个人混熟了，猜也猜不准了。” “就看谁给谁拿行李了呗，闻归肯定和李念安一对，蒋深的话，他后面一个人给田初雪和尹蕾两人提了行李，哈哈，太积极了，王泽都没行李拿了。” “谁说闻归跟李念安肯定一对？也没人规定初始cp一定给对方提行李吧？如果全都这样，那初始cp未免也太好猜？” “看提行李也太扯了吧，要看也得看每个人的相处状态，比如蒋深和李念安，你们注意了没？李念安说话的时候，蒋深一直都是笑着看她的，你们再对比别人说话，差别特别明显。” 演播室里热热闹闹，李念安房间门口诡异的宁静。 从闻归主动给她提行李一直到现在，李念安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李念安当然明白，闻归主动给她提行李，多半是因为两人是初始cp，但恰恰因为这点，她的大脑才更加一片空白。 之前何瀚文为了说服她加入《初次心动》，承诺闻归会同意跟她组成初始cp，虽然何瀚文这样承诺了，她却一直也没什么真实感。 直到刚才，闻归主动给她提行李，那种“我透，男神居然真的跟我组了cp”的真实感才铺天盖地袭来，一种在观众和其他嘉宾面前“暗度陈仓”的隐秘快乐几乎把她湮没。 闻归在房间门口放下行李，看了眼明显魂游天外的李念安，语气有些无奈：“行李我放这了。” 一句话，李念安陡然回神。 “谢、谢谢闻老师！” 闻归：“小事。”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李念安一着急，当场嘴瓢：“闻老师，您都帮我喝水了，我总得请您提个行李吧？” 闻归：“？” 李念安的脸瞬间红透，却越急越嘴瓢：“不是，我是说，您提个水再走吧！” 闻归：“？？” 李念安：“不是不是，就是……水，水……” 闻归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面的女孩脸色绯红，更衬得一双狗狗眼澄澈而明亮，明明已经相当手足无措却还要强撑着淡定，闻归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下。 “我很可怕？”闻归故作惊讶：“每次见到我都这么紧张？” 李念安急得就差手脚并用了，两只手几乎摆出了残影：“没没没，一点都不可怕，您特别和蔼，特别慈祥，不、不是……” “哦？”闻归挑眉：“我不慈祥？” 李念安都要急哭了，生怕惹男神不高兴，开始口不择言：“您慈祥！特别慈祥！比我爸爸都慈祥多了！” 死寂，现场一片死寂。 演播室里，六位素人观察员全都笑倒在了桌子上。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大型认爸爸尴尬现场，我尴尬到用脚趾抠出别墅花园再加一座泳池，我甚至还能再抠出一座庄园！” “哈哈哈哈哈，我们也只敢私下叫叫闻爸爸，真的猛士，都敢于当面叫爸爸！” “卧槽，你们快看，闻影帝什么时候笑得这么灿烂过？闻爸爸还缺女儿吗？我也可以！” “鸡笼警告！” 闻归这些年来什么风风雨雨没经历过，但还真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说比爸爸还慈祥，一时哭笑不得，眼看着小姑娘羞得险些原地炸成一朵烟花，也不敢再逗，只能收了笑，语气刻意放轻柔：“咱们也算第二次合作了，不用紧张，你一直表现得很好。” 李念安猛地抬头。 很好？男神说她一直表现得很好！这算是夸她吗？最重要的是，男神根本就没生气！ 李念安转忧为喜，还真就没那么紧张了。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李念安忙着平复过山车般的心情，闻归则抱臂靠墙而立，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念安又忍不住偷瞄他。 吊脚楼的采光并不好，但此时阳光不错，明亮的光线从窄小的木窗透射而入，洒在闻归轮廓分明的半张侧脸上，他眼睫微垂，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这张脸也太好看了叭。 李念安忙着偷瞄，以至于闻归突然开口时，她差点以为偷看被抓，整个人都吓得一抖。 闻归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弯，却并没再逗她，而是若无其事地问：“你和程诗离是亲戚？” 李念安一怔，这问题太突然，她下意识地看向跟拍。 闻归也看了眼跟拍，跟拍立刻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如果不想播这段是不会播出的。 闻归解释：“不用紧张，就是看你们两个长得有点像。” 李念安一时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垂了垂眼：“闻老师认识程诗离？” 闻归干脆否认：“并不，之前因为要来，看了眼嘉宾照片。” 李念安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口气。 “我们不是亲戚，不过确实有很多人说我们像”她故作轻松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像。” 闻归顺着她的手指，又看向了那双让他意外，也让他觉得分外眼熟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闻归走后，李念安开始啃啃哧哧地收拾行李，可行李都收拾好了，激动的心情也没能平复。 怕影响一会儿的拍摄状态，李念安拿起手机登录《拯救恋人》，打算玩游戏转移下注意力，结果开屏图刚淡出，系统提示就弹了出来。 【请玩家完成恋人布置的家庭作业后再尝试登录】 提示过后，屏幕立刻显现出密密麻麻的作业内容。 李念安：“……” 谁家玩纸片人养成游戏还要做作业的！你一个恋爱游戏搞得这么严谨对得起玩家吗？ 吐槽归吐槽，想到开屏图上的帅气小狼狗，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别说区区一点数学题，来几套五三都不在话下！ 心里想着豪言壮语，实际却苦不堪言，谁能想到都出道当爱豆了，居然还要做数学题，人生可真是峰回路转又是峰啊。 等李念安连蒙带猜地做完数学题，都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今天是节目录制的第一天，节目组倒没为难嘉宾上山下河亲自搞定午餐，不过明天就没这么轻松了。 她是第一个下来的，只见院子里摆着一张长木桌，几个穿着当地民族服饰的中年女人正在陆陆续续地往上面放食物，都是当地的特色菜品，装在朴素的大瓷碗里，以肉类为主，闻起来香气扑鼻。 “好香啊，老远就看到你流口水了！”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蒋深，李念安笑：“纯肉食动物也好意思说别人流口水。” 两人都爱吃肉，又偏偏吃不胖，别人不服气都不行，凑在一起就两字——气人。 旁观两活宝斗嘴的王泽忍不住摇头笑道：“你们两可真是不给别人留活路，吃得多还瘦，让我们这些整天泡在健身房里的人情何以堪啊。” 王泽是打戏演员出身，如今年纪不小了，身材却依然保持着巅峰状态，一身紧实的肌肉让蒋深羡慕得不行。 “我要是能有泽哥这身材，就是一年不吃肉也愿意！” 王泽赶紧摆手：“可别，现在小姑娘就喜欢你这样的，变成我这样，粉丝得哭倒一地。” 蒋深瞬间委屈巴巴，李念安忍不住哈哈哈。 气氛一片融洽，直到田初雪下楼，她刚看到长桌上的菜样就变了脸色，语带嫌弃：“这么油腻还要不要人活了，吃两口半个月的汗都白流。” 随后下来的尹蕾也点头表示认可，她是超模，对卡路里摄入控制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这一桌的菜她是连碰都不会碰。 桌旁的工作人员赶紧小声安抚，说是有素菜的，节目组也特别准备了蔬菜沙拉，叫两位不要担心。 田初雪撇了撇嘴，视线越过工作人员落在李念安身上，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样的大鱼大肉也就李念安喜欢吃了，当初在队里肉食也都是她包的，别人哪敢吃，都怕胖怕不健康。” 现场气氛有片刻凝固。 在场的几位嘉宾在参加节目之前都是做过些功课，对每个人出身背景大致有了解，知道李念安从小家境极差，学都没怎么上过。 结合李念安的出身，再听田初雪这话，实在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几人神色各异，李念安却一脸坦然，如果是两三年前，田初雪这样阴阳怪气她还难免会自卑难堪，但这些年她早已学会跟自己慢慢和解，田初雪这点小手段根本不能掀起任何波澜。 李念安张口，想把这茬轻描淡写揭过去，结果还没等她说什么，蒋深先弱弱举手道：“我先声明，你们女团是女团，节目组是节目组，我是不会同意安安一个人承包全部肉食的，我要求公平竞争。” 本来凝固的气氛瞬间流动，几人哄然笑起。 闻归就是这时跟副导演一起下楼的，听到几人大笑，难得好心情问道：“这么高兴？” 闻归在圈内举足轻重，又背景深厚，在场的几个嘉宾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本来能说会道的也露了怯，最后还是私交不错的王泽上前低声大致说了经过。 闻归表情没变，淡淡瞥向田初雪，语气无波地问：“吃肉不健康？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田初雪一向傲慢的表情陡然凝滞，被喜欢的男神质问，难免尴尬又羞窘：“我不是那个意思，开个玩笑而已，李念安你没介意吧？” 问李念安介不介意，眼睛却不住去瞟闻归的脸色。 闻归在看李念安。 李念安怂惯了，下意识想要避免正面冲突，想着像以前任何一次随便嘻嘻哈哈过去算了，但视线在半空与闻归的对撞后，又陡然改变了主意。 闻归的眼神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是在游戏里，那次她被周一昊打，小闻归为了给她出气，把周一昊暴揍一顿后丢到她面前，对她说，有他在，随便打，不用怕。 心里莫名有了底气，李念安突然就不想苟了。 “吃肉健不健康我不清楚”李念安微笑看向田初雪：“不过你这不吃肉的小肚子都凸出来了。” 闻归嘴角挑起了一点几不可查的弧度。 田初雪脸色瞬间难看至极：“李念安，你别太过分！” 李念安忍住想要后退一步的欲.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介意了吧？” 田初雪：“……” 蒋深趁机蹭到李念安身边，悄悄竖起大拇指，震惊脸：“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正面刚的感觉如何？” 李念安：“爽！” “告诉我不是错觉，我怎么觉得闻影帝刚才是在给你撑腰？”蒋深压低声音。 李念安微不自在：“就是错觉，不然呢？” 第十六章 我不厉害？ 一顿饭，田初雪吃得如坐针毡，对着镜头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很快就提前离席去了广场。 田初雪的离开并没引起什么波澜，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全都低头装傻，倒是蒋深居然也在两三分钟后停了筷，同样去往了广场方向。 这下几人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了，尹蕾甚至还暗戳戳去看李念安。 李念安没反应。 她在偷瞄闻归。 闻归吃饭的动作可真优雅，不是那种刻意遵循某种餐桌礼仪模式化的动作，也不是一粒米嚼五十下那种矫揉造作，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仿佛他天生该如此。 大约是小时候家境就非常优越的缘故，李念安心想，跟游戏里的小闻归简直一模一样，怎么能有人吃腊肉都吃得这么好看。 李念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直到王泽突然出声问起闻归最近刚拍完的电影，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看得太久了。 心脏噗噗直跳，李念安赶紧假装专注扒饭，暗暗庆幸幸好闻归没发现。 王泽和闻归聊起的电影正好是李念安打酱油的那部。 “跟闻老师对戏压力大吧？”王泽主动cue李念安：“我跟闻老师对戏的时候都是出道六七年的老演员了，他当时还没从戏剧学院毕业，到后来我都压力大到不行。” 闻归一哂，若无其事地看向李念安：“你也觉得跟我对戏压力大？” 李念安：“……”这话让她怎么接？ 王泽哈哈大笑：“别为难人小朋友了，谁跟你对戏能不紧张？” 李念安鼓起勇气，觉得自己说什么也得表个态了，却听闻归道：“新人能有你那个表现，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下别说李念安，王泽都愣住了。 王泽跟闻归认识有六七年了，虽然算不上多熟，但好歹也算有了解，这绝对是他第一次听到闻归人前或人后夸新人，还是这么高的评价。 “小朋友，厉害啊，能得闻影帝夸一句演技不错的可不多”王泽讶然：“我都期待你在《逐鹿》里的表现了。” 李念安脸红了：“闻老师就是在鼓励我，闻老师人好，我还是得有自知之明。” 闻老师本人一挑眉：“哦？” 王泽直接忍不住噗地笑出声：“对对对，人好，你闻老师远近闻名的人好。” 李念安脸红得能蒸螃蟹了。 最后还是闻归岔开了话题，王泽倒也不是那种非要起哄架秧子的人，从善如流跟着开始讨论起电影来，李念安顿时松了口气，也加入了讨论。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旁边尹蕾插不上话，渐渐开始坐立难安。 李念安虽然偶像出身，但好歹也算是混演艺圈的，尹蕾就不同了，出道就是模特，跟演艺圈壁不是一般的厚，三人的讨论完全插不上嘴，一个人分外尴尬。 李念安很快注意到她的处境，不动声色地抛几个她能接上的话茬，把她也带入了讨论圈。 尹蕾心下感激，何况李念安长得就是那种看起来很好脾气很好说话的人，不由更亲近了几分，气氛渐趋融洽。 “真的这种氛围太舒服了，我都快成李念安的路人粉了，这是什么人间润.滑剂。” “哈哈哈哈哈，人间润.滑剂什么鬼，李念安听了想打人。” “就只有我品出了一丝暧昧吗？闻影帝也太宠了吧，两人互动说不出的粉红泡泡。” “我也，刚才李念安偷看闻归，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闻影帝肯定都发现了好嘛！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啊啊啊啊，我吃定这对了，不拆不逆。” “这边气氛这么好，蒋深那边真的尴尬，本来还想初春小广场，两人独处能擦出点什么火花，结果尬得我能用脚趾抠出一个地下停车场。” “对对对，那对完全是在尬聊，我寻思着蒋深聊编曲这个话题没毛病啊，两原创歌手不聊这个聊什么，结果怎么这么尬？” “姑且不说擦出火花，两原创歌手聊编曲总该有点东西吧，就感觉都是蒋深一个人在使劲找话题，田初雪完全不想聊的样子，偶尔应付两句不是说基础理论就是玄学，怪怪的。” 靖祁古镇，几人刚吃完午饭，一场急雨就倾盆而下。 本来节目组的安排是下午去蓝染坊学习传统蓝染工艺，现在雨下得这么大，不再适合去室外，活动地点临时改成展馆，由当地老人负责讲解，介绍蓝染工艺的历史沿革和基本方法等。 学习的时间一晃而过，瓢泼大雨也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星，临近晚饭时间，节目组借住的吊脚楼的女主人从外面回来，她提这个竹篮，身上溅了很多泥点，还有很多黄蓝色像是花草汁的东西，脏兮兮的向几人走了过来。 田初雪远远看到，就一脸嫌恶地躲开了，尹蕾也皱眉远离了一些。 女主人直奔副导而去：“领导，#@%*。” 她虽然在努力说普通话，但除了领导两个字，其余的旁人一句也听不懂，倒是副导见多识广，愣是连蒙带猜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姐说她上初中的儿子数学作业不会做，问咱们这边能不能帮她儿子讲讲题。” 本来密切关注着女主人的李念安默默往闻归身后退了一步。 闻归：“……” 再看看其他人，不是假装望雨，就是在低头看手机，副导一声长叹，要不是他早把数学知识还给了体育老师，怎么会指望这帮不学无术的学渣！ 就在这时，田初雪突然出声：“我看李念安好像很想去，初中数学题肯定没问题的吧？” 副导不了解内情，殷切地看向李念安。 李念安：“……” 被赶鸭子上架，她说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田初雪未必就真想让她去给“房东”儿子补课，不过就是想看她出糗，或间接承认自己连初中题目都不会罢了。 现在不管她说什么，等节目播出后，少不得又一堆黑她学渣的。 李念安心思急转，想迅速找一句能让自己完美脱身的场面话，就听身前闻归淡淡道：“什么题目？看看我能不能一起帮上忙？” 李念安高速运转的大脑当场停运，一颗悬在半空的心咚地落回了肚子。 两人跟着女主人去补课，徒留身后一堆满地找下巴的人。 李念安一路脚步飘忽，不敢相信现实中居然也能听到闻归讲题，想到游戏里暴躁小闻归强忍怒火的样子，她脚下就更虚了。 不敢动，不敢动。 女主人一家如今住在三楼，三楼低矮，闻归得低着头才能勉强行走，李念安时不时去看屋顶，生怕有什么凸起的东西打到他的头。 幸好一直到房东儿子的房间，也没出什么意外情况。 男孩今年上初一，见到闻归明显激动又紧张，看样子应该是看过闻归电影的，不过他并没要签名，而是上前礼貌的打了招呼，不算太标准的普通话，两人勉强能听得懂的程度。 闻归拿起他的作业本看了看，男孩学习应该不错，绝大多数题目都解答得很漂亮，只一道反比例函数的题目答了两行就卡住了。 对闻归来说，初中题目自然没什么难度，他扫了一眼后连演算都没演算，直接就开始给男孩讲解，甚至还随手拿笔写了其他两种常见的解答方法。 男孩目瞪口呆：“你用莫子方法算出来的？心算么？” “你再上几年学，也能不用演算。”闻归道。 男孩抿嘴：“你莫骗我读书少，我们数学老师都不能心算。” 旁观的李念安忍不住被逗笑了，故意问：“那也就是说，闻老师比你们数学老师厉害了？” 男孩用力点头：“肯定的喽，姐姐是不是也觉得他好厉害的？” 来了，机会来了，李念安心下一喜，当着闻归的面吹彩虹屁，得好好组织一番语言。 结果她这边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到闻归低声问：“要想这么久？我不厉害？” 闻归就坐在李念安身边，两人几乎是挨着的，他声音本来就很有磁性，此时又这样近距离钻进耳朵，李念安感觉自己整只耳朵都要麻掉了。 本来正正常常的一句问话，闻归语气也没有丝毫不正经，不知道怎么回事，瞬间变得有点暧昧，李念安不自在的红了脸，暗啐了一声自己思想不纯洁，那句“厉害”明明就在嘴边，却死活说不出了。 闻归眼见着李念安的脸越来越红，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太阳西斜，落日余晖逐渐被黑暗湮没，靖祁古镇也从热闹变得静悄悄，远处的演播室里却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第一天结束，确定初始cp了！” “闻归和李念安，我站定了，这对应该稳了吧？那么多互动小细节。” “不是，是我眼神不好，还是你过度解读？两人一天加起来也就说了十来句话吧，还没蒋深李念安十分钟说得话多，这也能算互动多？” “同意，暧昧我是没看出来，闻归对李念安是比别人好点，但应该是对老粉比较温柔的缘故吧，我还是站蒋深李念安，这对相处多舒服！” “闻影帝那是对李念安好一点吗？他以前也跟粉丝互动过，不是一般的一本正经好嘛！他什么时候对老粉这么宠过？” 闻归、李念安和蒋深的关系在观察员们的讨论中，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再加上一个“小广场”纷争，把田初雪也引入了战局，三角恋瞬间变成了四角恋，六人差点打起来，互相觉得对方是傻逼。 闻归和李念安四人的关系讨论不出结果，王泽跟尹蕾又几乎零互动，眼看着就要到必须给出答案的时间了，六个观察员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给出了六个不同的答案。 靖祁古镇的嘉宾们自然不知道演播室里的闹剧，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进入梦乡，李念安难得失眠，翻来覆去几次，终于还是没忍住去摸枕边的手机。 今天旁观闻归给男孩补课，让她忍不住想起了游戏里小闻归给她补课的样子，想到游戏里小闻归不苟言笑的样子，学渣心里苦。 摸黑登录了游戏，倒也没指望垃圾游戏能在这时间段安排虚拟恋人上线，就是打算欣赏下开屏图的小狼狗。 却没想到刚登录上《拯救恋人》，还没来得及舔屏，系统就跳出了提示【您的恋人已上线】。 李念安：“！” 第十七章 柠檬精 闻归看着特助发给他的资料，陷入了沉思。 邮箱里的资料都是关于李念安的。 李念安出身偏远山村，家境贫寒，自小失学，年纪稍长就开始外出打工，十七岁时阴错阳差参加了少女偶像选秀节目《成团吧》，因其精致长相和天赋极高的唱跳能力C位出道，之后在各种综艺节目混得风生水起，一跃跻身二线。 这些全都是明面的上的东西，比百度百科丰富不了多少，更深的东西竟然一点都没挖出来。 特助紧张地解释：“……能挖掘的东西不多，我们的人想深入调查发现信息基本都被刻意隐藏了，进一步的话肯定需要时间，短期内难有突破了……” 特助声音越来越小，闻归揉了揉眉心，问道：“程诗离那边呢？” 见闻归主动转移话题，特助明显松了口气：“程诗离那边有进展，查到了她跟李氏集团董事长李远阳的关系，虽然没公开，但我们的人去李宅外面蹲过，确定已经住进了李家……按理说李远阳跟前妻离婚也有十几年了，可程诗离虽然住进了李家，却并没有公开也没转正，李远阳外面的莺莺燕燕这些年也没断过……” 闻归听得眉头直跳，却还是耐着性子把程诗离和李远阳之间的爱恨情仇听完了。 程诗离出身不好，不仅穷，还遇到一家子重男轻女的吸血鬼，如无意外的话，应该会被早早嫁人，成为扶弟魔，被家人榨取剩余价值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她又是幸运了，十几岁的时候恰好赶上了李远阳发起的《贫困地区失学女童资助计划》，她所在的地区又是重点资助地区，只要上学，就可以获得一笔对当地人来说非常丰厚的资助金。 程诗离父母毫不犹豫选择让她继续读书，她自己也争气，年年成绩名列前茅，高考更是以文化课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了戏剧学院，从此步入娱乐圈，如今也算是炙手可热。 “……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应该是在考戏剧学院之前，不然以程诗离的出身和成绩，怎么也不可能选择戏剧学院”特助边解说边忍不住八卦起来：“就是不知道粉丝们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程诗离在娱乐圈可一直是努力自强学霸人设，这金主也不靠谱，让咱们这么几天就把程诗离查了个底掉。” 不是不靠谱，闻归心想，明显就是没把程诗离当回事，或者说，没把她的事业当回事，毕竟以李远阳在娱乐圈和社会上的影响力，如果他想，他们们根本不可能轻松查到这些。 程诗离背后的人弄清楚了，李念安呢？ 想到李念安，闻归焦躁地捻了捻手指，他对李念安的了解虽然不多，但怎么也不认为李念安背后也有“人”，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性，他心下就是一阵无由来的烦躁。 李念安太像周离离了，倒不是说长得有多像，毕竟两人相差了十岁，穿着打扮也大相径庭，而是他的一种直觉。 就像程诗离的眼睛跟周离离也很像，但感觉不对，没有那种隐约的熟悉感…… 挂断特助电话后，闻归就登录了《拯救恋人》，这个时间段对面的人应该并不会上线，没想碰运气，就是单纯登录看看。 结果开屏图刚淡出，系统提示就蹦了出来【您的恋人已上线】。 闻归微讶，心情先一步愉悦起来，结果这种愉悦都没能持续十秒钟，剧情提示又接连跳了出来。 【您的恋人已被家人寻到并接回，当天您外出打工以至于都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您打工回来后迟迟没能等到约定好补课的周离离，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焦急地找到周一昊】 闻归：“……” 毫无意外的，周一昊又被揍了，虽然这次并不是他的锅。 周一昊见到闻归就先忍不住两腿打颤，说话也颠三倒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周离离她爸，开了好几辆车来的……很多穿黑衣服的人，把我爸拖走给揍了一顿，现在我爸还下不了床……” 从周一昊的嘴里，只能知道周离离是被自称她爸爸的男人接走了，这男人看起来有钱有势，行事风格强势且不容置疑，但周离离究竟被接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了。 闻归从周一昊这不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只能问游戏助手。 【该信息属于保密级信息】 【还请玩家耐心等待，系统很快会展开时间大法，下次登录就是您和恋人再次相见的时间】 【您可以选择继续留在游戏里打探周离离的消息，也可以选择退出】 闻归：“……” 这意思就是他留在游戏里也打探不出什么了。 闻归退出了游戏。 根据目前他掌握的信息来看，李念安和程诗离的经历都跟周离离不完全重合，如果非要选出一个相对来说更符合的，那也是程诗离，毕竟李念安连年龄都对不上。 有三种可能，游戏对原型人物进行了较大改动，或者李念安的资料是被刻意改动过的，又或者，他的直觉是错的…… 闻归对自己的直觉和判断一向信任，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的直觉出错了，至于游戏，根据少年的他在游戏里的经历来看，应该不会对原型人物的经历进行太大的改动，那只剩最后一种可能——李念安的简历是被刻意改过的。 至于背后改动的人是谁，也很好猜，应该就是周一昊口中那个强势的有钱人，也就是李念安的爸爸。 想通了李念安背后的人跟程诗离背后的人并不是一回事，堵在心口的一团东西骤然消失，闻归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雨过天晴，初春里非常舒服的一个艳阳天。 靖祁古镇蓝染坊里，男男女女都穿着由蓝染布料做成的当地传统服饰，每个人都忙碌着，只派出一个小姑娘给他们讲解。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却已经是有几年经验的老师傅了，性格倒是叽叽喳喳很活泼。 “这个季节不做染料，你们应该七月份再来的，到时候割蓝草，做染料，热闹多喽。” 染料的制作过程看不到了，只能从做蜡画开始。 蓝染作为当地支柱经济产业，蓝染坊占地极大，每个步骤都在不同分区进行，就算是纯参观，一路走完都要十几二十分钟。 嘉宾几人一路参观，听讲解，兴趣来了还要上手尝试一下，从做蜡画的房间开始，再到浸水区、挂架区、蓝染池区，之后又观看沸水脱蜡、清洗，最后是晾晒，一整套蓝染流程看下来，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中空，到了午饭时间了。 吃过午饭，几人要选择流程中的某一个步骤或者两个步骤进行学习，嘉宾们不清楚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会不会真让他们做体力活，为了镜头前不至于太过狼狈，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做蜡画。 节目组本来的打算就是将所有嘉宾安排在同一个地方，毕竟几人聚在一起才好擦出火花，演绎各种“爱恨情仇”，既然大多数人都选择做蜡画，节目组倒是乐见其成。 做蜡画的房间很大，至少有五六百平，主体木质结构的房子，内饰也是原木为主，中间放了一张极大的根雕桌，四周放着几张相对来说小一点的木桌，上面零散地放着一些布料和画具。 做蜡画，就是用蜡刀蘸取融蜡在布上绘花样，绘好蜡画后再将布浸入染料中，之后反复浸泡、清洗、捶打、晾晒，等布料完全染成蓝色再去掉干蜡，这样布上就能呈现出蓝底白花或者白底蓝花的美丽图案。 “你们今天将在这里学习一整天蜡画，后面两天要参与蓝染布的全部制作流程”主持人说道：“诸位可要好好表现，毕竟最后一天要穿着自己亲手制作的蓝染布衣服去约会。” 嘉宾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蒋深当即哀嚎出声：“不是，就我那画画功底，到时候究竟是去约会，还是去公开处刑啊？” 李念安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她想起了跟蒋深第一次一起参加综艺时，两人一个画画，一个猜成语，他能把“鸡飞狗跳”画成一团马赛克，险些把她眼睛看瞎。 “我申请跟安安换衣服穿！”面对李念安的幸灾乐祸，蒋深当场反击。 在场没人比蒋深清楚，李念安是有绘画功底的，虽然比不上专业水平，跟普通人比那是绰绰有余了。 “行啊”李念安优哉游哉：“我打算做条迷你裙，速速报上你的三围！” 蒋深：“……” 尹蕾和主持人一起起哄：“让他穿，让他穿！” 笑闹了一会儿，主持人开始说规则：“鉴于某些嘉宾画不出蜡画就要穿女装，为避免这种惨剧发生，节目组安排两两一组做蜡画，分组由抽签决定。” “蜡画成果等今天结束时由师傅打分，分数最低的一组负责大家今晚的晚餐。” 六张写着嘉宾名字的小纸条被分别放在两个盒子里，男一边女一边，主持人随机抓取。 李念安心一下提了起来，忍不住偷偷瞥向闻归。 她的视线跟田初雪的在半空撞了个正着。 田初雪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神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自不量力。 李念安收回视线，心里默念着闻归，三分之一的概率，她就不能幸运一回？ 不能。 闻归和尹蕾一组。 李念安听到了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偏偏旁边蒋深还因为跟她一组笑成了个傻子。 糟心。 靖祁古镇当地蜡画花纹并不拘泥于传统的花鸟，景色人物、神话故事、草木虫鱼甚至是想象科幻都可以入画，造型多样，不拘一格。 教蜡画的师傅先简单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让他们根据此时此地的心境自由发挥。 “咱们画什么？”蒋深屁颠屁颠地问。 李念安：“柠檬精。” 蒋深：“……” 第十八章 就是你想的那样 鉴于审美学的考量，再加上蒋深以死相逼，李念安最终放弃了对自己此时此地心境的表达，选择了山水图。 蒋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山水图里的树都是柠檬树的姿态。 李念安先在纸上画样图，蒋深在旁边看着，忙是帮不上的，彩虹屁倒是张口就来，偏偏旁边指点蜡画的师傅也随口附和，把李念安赞得面红耳赤，囧得她都想直接捂住他们的嘴，生怕被闻归听到。 闻归那组的桌子离他们不远，李念安知道闻归因为演戏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此时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想知道他画的什么。 “闻老师是不是学过画画，画得真好”尹蕾略带鼻音的声音传来：“这对是母女吗？小女孩挺可爱，就是太瘦了。” 母女？小女孩？ 李念安听得心痒痒，蜡画和普通素描不同，不能太细节，需要寥寥数笔就勾勒出生动的形象，人物的五官自然会很简单，也不知道尹蕾是怎么从几个粗线条中看出来可不可爱的。 她胡思乱想着，就听到闻归淡淡道：“是太瘦了。” 李念安：“？” 闻归这话一出口，不只李念安，其余人也全都好奇起来，当下都不画画了，全围了过去。 桌子旁边的画架上挂着幅已大致完成的画作，画面色彩偏暗，灰蓝为主的色调，天上下着瓢泼大雨，远处隐隐有村庄，本该是烟雾缭绕的世外桃源图，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黑云压顶的压抑感。 画面中间有两个人，女人和小女孩，大概是周围氛围和色调太过暗沉的缘故，女人和小女孩显得温暖而明亮，两人站在雨中，小女孩撑着一把破旧的格子伞，正踮起脚尖，将手中的破旧雨衣披到女人肩上。 李念安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 画中女人和小女孩的五官甚至都算不上五官，就是几个或粗或细的线条，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游戏里的自己和余亦茹。 这是《拯救恋人》的第一幕，她清晰的记得。 现在……什么情况？ “有灵气”教蜡画的师傅啧啧称赞，问闻归：“是从生活实景中取材的？有什么寓意吗？” 闻归状似无意地看了李念安一眼：“可以算是，寓意……救赎吧。” 教蜡画的老师傅扶了扶眼镜：“看来这里面有一个很长的故事。” 闻归难得笑了一下，却没再接话。 其他人见闻归这反应，都识趣没追问，偏偏田初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装傻充愣：“闻老师讲讲这幅画嘛，我好好奇。” 闻归收了笑，垂眸看向田初雪：“你好奇？” 男人身形高大，五官又极其俊美，垂眸的姿势弱化了他眼角眉梢的锋利，即便冷着脸，也给人一种莫名专注的感觉，看得田初雪心头狂跳。 田初雪红了脸，忙不迭点头，语气几乎称得上撒娇了：“好奇好奇~” 闻归嘴角噙起了一丝笑意，眼神却越发居高临下，他近乎漫不经心道：　“我要为你的好奇心负责？” 田初雪瞬间僵在了原地。 李念安抬头看向闻归，目光复杂。 她粉闻归多年，真正的老粉加铁粉，闻归的电影、采访、图片每一个不知道翻来覆去看过多少遍，可以说是最熟悉他的陌生人之一。 此时的闻归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又是熟悉的，毕竟男神刚出道那阵子，没少怼过出口不逊的记者，只是后来闻归变得极少接受采访，整个人越发高冷沉稳，她居然都快忘记早期闻归的样子了。 这样细想起来，游戏中的小闻归也不算崩人设，少年闻归极有可能就是那样的…… 别人倒没李念安这么多心理活动，就是觉得有些尴尬——替田初雪尴尬，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想跟闻归强行装熟，但蹭热度也不是这么蹭的，姿态太过迫切，有些难看了。 气氛凝固了有两三秒，直到闻归出声：“都继续画画吧。” 众人仿佛得到了某种赦令，齐齐松了口气，蒋深打着哈哈缓解气氛：“闻老师你们进度就是快，我们这边才画完一半。” 尹蕾接话：“你们画得复杂嘛，我看王泽和田初雪的也快画完了。” 大概是看田初雪一个人挺尴尬，尹蕾刻意搭话：“你们是快画完了吧？画的花鸟纹？” 尹蕾本是好意，却不知道哪个字刺激到了田初雪，或者田初雪就是单纯想找个由头发泄，她话音刚落，田初雪就一嗓子吼了出来：“你问我干嘛？又不是我画的，眼瞎吗？” 尹蕾一下愣住了。 没想到田初雪这么狗咬吕洞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真没想到，这么多摄像头拍着，田初雪居然就敢不收敛。 她想不到，其他人却全都门儿清。 尹蕾是模特，可能对演艺圈的各种关系了解不是很清楚，其余人却明明白白，田初雪是李氏集团下安远传媒的“亲闺女”，而安远传媒是节目组最大的资方爸爸。 有安远传媒撑腰，想也知道所有对田初雪不利的镜头都不会出现在最终版节目中。 就因为这样，田初雪连同组的前辈王泽都不尊重，王泽还得照样装作无所谓。 也就是闻归能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尹蕾并不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被田初雪惹到也没多想，直接气道：“你留点口德吧，还女团偶像呢！”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两人差点掐起来，被其余几人劝了好一会儿才消停，闹得不欢而散。 演播室里，六位观察员面对突然消失的镜头，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信号中断？突然就黑屏了？” 说话的人嘴上这样说，眼睛却跟旁边几人分别打了一圈对视，意思不言而喻——节目录制现场怕是正上演一出好戏。 直播从尹蕾说完“留口德”就中断了，后面的掐架全程黑屏，六位观察员看不到，偏偏又不能直接八卦，只能展开丰富的想象力各自脑补，脑补完再说点不痛不痒的话打机锋。 “以前就听说过田初雪性子直，但这样已经不能单纯算是性子直了吧？” “田初雪搞原创音乐的才女，有点小性子不很正常，她本来就不太懂圈子里的弯弯绕绕，说话就也直，有什么说什么，发脾气的时候都不知道对着镜头装装样子，不像某些专门喜欢在镜头面前表演的。” “呵，阴阳怪气跟你家主子一样。” 演播室导演旁观几人互怼，想着反正这段也不会播出去，就没管，结果几人火速演变成人身攻击，导演只能叫停，让观察员们休息。 靖祁古镇，田初雪和尹蕾暂时休息，剩下的几人继续。 李念安满脑子都是闻归的画和闻归身上莫名的熟悉感，颇有些魂不守舍，蒋深叫了她好几次才听到。 “……你以前跟田初雪合作过吗？”蒋深声音压得很低，表情若有所思：“她……创作水准怎么样？” 李念安回神：“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昨天跟她聊了聊”蒋深目光闪了闪，声音压得更低了：“跟别的原创歌手……感觉不太一样。” 李念安：“啊。” 那肯定不一样，因为田初雪压根就不是原创歌手，当初参加女团综艺，她曾经两次跟田初雪分到一组，亲眼见证了有好几个抢手的“原创歌手”的成长。 李念安心知肚明，但也只能心知肚明，这些话不适合在节目里说，就算她知道这一段多半不会被播出去也不能说，说了，就给别人留了把柄。 李念安只能语焉不详：“就是你想的那样。” 蒋深瞬间皱起了眉头，脸色有些难看，正常人有多讨厌绿茶b，原创歌手有多讨厌“伪”原创歌手，他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跟田初雪有任何合作了。 李念安没心思关注蒋深的心理活动，她还在想闻归的那副画。 脑子里乱糟糟的，乌七八糟的猜测混杂在一起，她自己都理不清，最后只能半是安慰半是说服自己，得出了一个结论。 闻归也玩过这个游戏，具体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但他肯定玩过这款游戏。 在李念安的想法里，闻归在游戏里肯定是以“闻归”的身份，跟游戏里的npc“周离离”玩恋爱养成，虽然周离离就是她，她在游戏里玩的角色也是“周离离”，但……不可能吧…… 李念安心神不宁，一直到午饭时分。 几人从蓝染坊回到暂住的吊脚楼小院，一眼就看到了独自坐在桌边的尹蕾，她看起来还是一脸愤愤，倒是旁边站着的田初雪，没事人似的跟工作人员聊天。 李念安一下就明白了，节目组选择息事宁人，并且可能都没有暗示尹蕾田初雪有“靠山”。 这就有点不地道了。 李念安犹豫片刻，打算去尹蕾那边，旁边蒋深发现她的意图，轻轻拉了她一下，等她看过来，对着她摇了摇头。 第十九章 直接把民政局搬过来 蒋深的意思不言而喻，怕李念安多管闲事得罪人。 李念安的性格他自认还算了解，绝对算不上喜欢多管闲事，可偏偏同理心过强，这就造成了她有着一种矛盾的善良。 一方面，她做人做事谨小慎微，别人说她是性子和软，其实不然，李念安是对原则和底线都很坚持的人，和软算不上，她就是怂，一种聪明的、迂回的、谨慎的怂； 另一方面，她对弱者，对别人的痛苦又特别容易感同身受，明明特别怂的一人，偏偏还喜欢照顾别人的感受，后果就是只能委屈自己，偶尔还会让自己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中。 其实蒋深也很矛盾，跟李念安相处的时候，她同理心强、会照顾别人的感受确实让身边的人很舒服，这也是李念安能成为他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好友的原因之一。 但同时，他又真切的明白，在这个圈子里，明哲保身才是正理,滥同情别人的人，早就骨头渣都不剩了，他自然不希望她招惹上不该招惹的麻烦。 而且节目组明显是想看田初雪和尹蕾怼起来，来增加话题度，至于之后尹蕾会不会有麻烦，这不是节目组会考虑的事情。 再说了，尹蕾也不是小孩子了，在这样的圈子里混，自己不想着避坑，别人没有义务教她。 蒋深看向李念安，她那么聪明，他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 李念安最终选择坐在了他旁边。 蒋深松了口气。 李念安没有去提醒尹蕾，尹蕾却主动找上了她。 初春午间的风虽然还有些凉意，吹起来却和和软软，小广场边的几棵柳树垂下刚冒出新绿的枝条，随风飘荡，让人心不知不觉也静了一些。 尹蕾边跟李念安寒暄，边大大方方地打量起她。 李念安在娱乐圈女生中也不算矮了，却还是比她矮了半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俯视视角，一身宽松羊羔毛卫衣的李念安肩背依然看起来分外单薄，娇小纤细，再加上那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实在很难让人有防备心和距离感。 这样的长相，又是和软的性子，按理就算不喜欢，也不该很讨厌，可偏偏田初雪就是不加掩饰地讨厌她，简直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尹蕾想不出原因，只能归结为两人曾经竞争C位，撕破了脸皮也不是不可能。 可奇怪的是，既然都撕破脸皮了，以田初雪横行霸道的性格，绝不可能只是耍耍嘴皮，但事实偏偏就是，对她肆无忌惮的田初雪，对李念安就只敢暗刺几句。 就很不正常。 “……说起来田初雪你们两个应该蛮熟的吧，毕竟是一个组合出来的。” 李念安听尹蕾装作无意提起田初雪，也只是微笑地听着，直到尹蕾暗暗打探起田初雪对她们两个的不同态度。 她惊讶了一瞬。 本来以为尹蕾就是个性子冲动的直脑筋，却没想到她不仅已经从其他人有意无意的态度中看出了田初雪有依仗，还立刻想到了田初雪对待她们两个的区别对待。 是个聪明人。 但李念安并不想说，于是不着痕迹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她签约的第一家经纪公司就是现在的公司——安远传媒”李念安主动提起田初雪的“背景”，尹蕾果然被迅速转移了注意力：“安远传媒最近几年大投资的电影电视剧资源她几乎都有参演。” 点到为止，能听懂的自然能听懂。 事实证明，尹蕾确实不是个傻的，后面的两天她几乎躲着田初雪，但奈何田初雪极度记仇，尹蕾敢当着众人面下她面子，她就要几倍的找回来。 开始只是阴阳怪气的嘲讽，说尹蕾染布的时候就想着偷懒，白长那么大的个子，又挑刺说她捶打蓝染布的姿势不对，笨手笨脚。 她嘲讽尹蕾又笨又懒，自己干活时却只是走个过场，随意摆拍几个动作，明晃晃地挑衅，把尹蕾气个够呛。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田初雪一天比一天变本加厉，最后不仅直接人身攻击，还把尹蕾一些见不得光的花边新闻拿出来大肆说，彻底把本就暴脾气的尹蕾惹毛，两人势同水火。 节目组内波澜不断，《初次心动》的第一期也播出了。 粉丝们早早就守在了屏幕前，随着节目播出，收视就开始持续上升，虽然算得上不错，但距离大热综艺还是有差距的。 直到“神秘嘉宾”出场。 闻归的出现，迅速将整个节目的话题度和热度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全网沸腾了。 那可是闻归，娱乐圈顶端的影帝！福布斯中国名人榜上常年排在前三位的大佬！凭脸都能让全世界记住的男神！年轻、帅气、多金又充满魅力的男神，试问，哪位女生的梦里没出现过闻归呢？ 一向高冷、洁身自好的男神，居然接地气地去参加综艺了！还是恋爱综艺！ “初次心动”四舍五入那不就是男神的初恋嘛！ 这谁能不沸腾？ 从闻归出场开始，粉丝路人们以恐怖的数量纷纷涌进官博，不到十分钟，花絮下的评论量就已过万。 某博中途崩溃两次，这下，就算不想知道，程序员们也全都知道闻影帝去参加恋爱综艺了，影帝谈恋爱，他们深夜加班，令人落泪，还让人秃头。 “啊啊啊，究竟是哪个女人跟男神组了初始cp！三分钟，我以黄钻会员的尊贵身份召集一支杀手队暗杀这个女人！” “男神为什么要参加恋爱综艺，呜呜呜呜，男神就应该活在雪山顶上供我等瞻仰。” “笑话，男神参加恋爱综艺就是真的谈恋爱？现在谁不知道恋爱真人秀都有剧本的，而且我有内部消息，男神是因为好哥们求到头上才答应去的。” …… “哈哈哈哈哈，安安穿的是什么？别人都瘦瘦高高，安安毛绒滚圆，哪有人在恋爱真人秀出场穿羊羔毛卫衣的，还那么宽大？” “别人穿裙子，你家主子穿卫衣，就故意装可爱呗。” “我家安宝就是可可爱爱，倒是田初雪，十来度的气温，那么薄的一条白裙不冷的哦。” 弹幕从田初雪出场就开始掐架，李念安粉丝和田初雪的混战成一团，蒋深家的独自吹彩虹屁，而更多的人则在瞪大眼睛寻找蛛丝马迹，杀气腾腾地准备揪出闻归的初始cp。 弹幕评论量在闻归帮李念安提行李时达到了第一个高.潮。 “破案了，破案了！闻影帝的初始cp肯定就是李念安了！” “啊啊啊啊啊，我嫉妒这个女人！顺便，男神的手可真好看！” “提行李也不能说明什么吧？男神当时本来就离李念安最近，两人又刚合作过，也没规定一定帮初始cp提行李吧，不然还猜什么猜？” 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弹幕吵吵闹闹，节目也进行到了李念安因过于紧张而嘴瓢。 “哈哈哈哈哈，这还是舞台上那个气场全开的酷姐吗？追星迷妹本人无误了。” “好假，假到想吐！李念安没参加过三十个综艺也得有二十个了，都综艺专业户了，娱乐圈老油条，还装什么追星少女？紧张？嘴瓢？宁配吗？想蹭热度装什么装？” “说话那么难听，你司马了吗？我们安安本来就是反差萌好伐？舞台上的酷姐，综艺里的小谐星，私下里腼腼腆腆可可爱爱，不懂就别在这放屁！” “弱弱发言，就我觉得很甜吗？闻爸爸也太宠了吧？” 此时，靖祁古镇蓝染坊临时休息的小房间里，李念安也在偷偷看节目。 经纪人吕敏一个小时前才打过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先别看，怕弹幕评论影响她后面的拍摄状态，如果是之前的综艺，李念安肯定就会听话不偷看了，但这次她实在有点忍不住。 从屏幕上看到自己紧张到嘴瓢的傻样，李念安囧得耳根发红，当时在闻归面前已经很糗了，没想到还要在观众面前被配上花字公开处刑。 被黑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闻归粉丝群数量庞大，总会有些不成熟的，甚至极端唯粉，现在这样都还算温和了，后面如果真的牵手成功，这些粉丝估计会撕了她。 想到牵手成功，李念安自己先红了脸，忍不住在心里啐自己。 整天净想好事！ 还牵手成功呢？咋不想直接把民政局搬过来呢？我看你是想上天！ 啐了自己一番，李念安平定心情继续看下去。 关于程诗离的对话果然被剪掉了，这让李念安松了口气，后面她和田初雪发生小摩擦的片段也几乎被剪没了，直接到了他们一起吃饭。 再次听到闻归夸她演技好，李念安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快了几拍，她暗戳戳地开了录屏，把闻归夸她的这个小片段录了下来。 一直录到王泽那句调侃意味十足的“对对对，人好，你闻老师远近闻名的人好。” 屏幕上几乎被王泽这句话刷屏，密密麻麻的一片，难得弹幕如此平和统一。 李念安脸红得直发烫。 镜头一分为二，他们这边笑笑闹闹，蒋深和田初雪的小广场却诡异的尴尬。 本来两人在风景还算不错的小广场散步，蒋深又特意聊的编曲，也算两人的共同语言，多少该有点不一样的气氛。 偏偏田初雪就是冷脸不接茬，就算偶尔接一句，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大理论。 很是莫名其妙。 即便后期花字强行带动气氛，配上“直男不配拥有爱情”“风花雪月，你却只想谈工作”也没能挽救让人脚趾抠地的尴尬。 这对实在毫无旖旎气氛可言，两人的cp粉都不好意思下场。 看到这，李念安也明白那天蒋深为什么问田初雪原创水平了，看来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镜头再次一转，切到了她和闻归一起去给小男孩补课。 从屏幕视角看闻归，跟当时感觉多少有些不同。 尤其是闻归低声问：“要想这么久？”的那句，她当时都没注意到他身体朝她这边倾了倾，怪不得那时觉得闻归离她那么近…… “啊啊啊啊，闻影帝好撩啊，不行了，代入感太强，耳朵要麻掉了！” “男神杀我！男神居然还有这一面的吗？” “安粉别意.淫了好吗？普通的一句调侃，意.淫那么多？撩你家主子？你家主子配吗？一个综艺咖也敢捆绑我家哥哥。” “上赶着蹭热度也要点脸，男神会撩李念安？是倒追男神的美女少，还是男神过气了？跟男神之间隔着天堑呢心里没数？” 李念安视线落到弹幕上的“天堑”两字，脸上的笑容一滞。 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初次心动》第一期的剪辑重点放在了她和闻归身上，看起来好像她跟闻归互动最多，话也说了不少，实际上她清楚，那天她跟闻归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她和蒋深的多，互动更是远远比不上。 这不过是剪辑出来的效果，路人爱看，粉丝引战，话题度也就上去了，她这个当事人看了都觉得甜得像偶像剧，就更别提她的粉丝了。 她跟粉丝们兴奋了，闻归的粉丝们自然不爽，节目组捆绑太明显，虽然不是她的意思，但她确实是蹭了热度，被骂是意料之中的，她也算有心理准备。 但被人直截了当地指出两人巨大差距时，李念安还是不可避免失落和难堪，屏幕上的一条条弹幕，仿佛变成了一根根手指，指着她鼻子骂她痴心妄想。 她自然清楚网友们说得是对的，她和闻归差距大到把两个人放在一起对比都是对闻归的羞辱，但正因为她清楚这点，才更不会放弃跟闻归的这次合作。 因为一旦她放弃这次，那么近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想要再跟闻归一起长时间合作，都绝无可能。 抓住了这次机会，她可能被骂得很惨，惨到被全网黑都有可能，但如果她抓不住，她会后悔一辈子。 第二十章 她从走廊另一端远远走来，细…… 冯思微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闻归正在跟何瀚文和制片人吃饭，正事已经谈完了，闻归示意两人继续聊，自己则出了包厢到小会客厅接电话。 冯思微寒暄了两句就直入正题：“《初次心动》第一期播出了，你看了吗？” 闻归哪有时间看？ 他知道今天第一期会播出，但一来太忙，二来他也不太在意，毕竟这次参加综艺都是个意外，以后他也不打算继续参加任何综艺了，节目的成绩对他意义不大。 倒是冯思微，之前因为他要参加综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关心起来了？ 冯思微：“节目组的剪辑……你还是先随便看看吧，看完再聊。” 闻归打开视频app，跳着看了几段，又瞟了几眼弹幕，明白冯思微想要说什么了。 “节目组的意思”闻归果断道，想了想，又补了句：“李念安不是那种人。” 闻归自成名以来，被蹭过不知道多少次热度，甚至还被多次恶意捆绑炒，往常遇到这种事，闻归一般只会简单表示知不知情，剩下的就全权交给冯思微处理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替跟他炒作的人说话。 冯思微纳罕：“你跟李念安很熟了？” 这才几天，什么时候的事？助理也没跟她说过？ “不算熟”闻归语气淡淡。 冯思微小小松了口气：“那之前怎么处理，这次还怎么处理？” 节目组捆绑两人炒热度无可厚非，不过如果闻归不愿意，还是要敲打敲打。 还有李念安，虽然这次不是她主动的，但一旦尝到甜头，小姑娘未不会动些歪心思，就她所知，今天节目第一期播出后，她的粉丝涨了近十万，也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她经纪人，甚至提前做好公关准备。 冯思微脑子中飞速闪过以往类似情况的解决办法，越想越觉得该敲打敲打小姑娘，就听到闻归说：“粉丝一直是你在管理，最近是该规范下粉丝们了。” 冯思微：“？” 这边刚挂断电话，闻归连个手都没洗完，特助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最近特助打电话只能是因为李念安，闻归抽纸擦手，接通，转身出门。 “李念安的身份查到了！”特助声音激动。 闻归听起来则平静多了：“说说。” “李念安明面上的资料漏洞百出，初中之前的学籍信息全都查不到，不止学籍信息，甚至她整个人都像是从初中凭空出现的……信息全部被加密隐藏，我们的人从技术层面上一直没什么进展……” 本来调查就此陷入僵局，却没想到反而是调差程诗离的那波人率先找到了李念安信息的突破口。 让信息“消失”虽然难，但也并不是不可能，但让所有知情的人一点口风都不漏，却不可能。 闻归的人抓住了其中一个知情者的把柄，威逼利诱，总算得到了有用信息。 李念安居然是李氏集团掌门人李远阳的亲生女儿！ 要说这李远阳也是奇怪，外面有个私生子，却并不接回家，亲生女儿可以回家，却不闻不问，甚至不让任何知情者随便说李念安和他的关系。 “……那人也不知道父女两个怎么回事，大约是李念安要进娱乐圈，父女两个产生矛盾，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不过知情人都知道父女两关系不好……李念安小时候好像被拐卖过，十来岁才回李家，不过李远阳不承认，这话也没人敢当面说……” 特助汇报得事无巨细，说完李念安的爸爸又开始说她妈妈。 李念安的妈妈也就是李远阳的前妻，安萱。 安萱也算是圈内有名气的导演，早年一鸣惊人，第一部 电影即巅峰，后来结了婚，沉寂了好些年，离婚后再次出现在导演圈，整个导演风格大变，有人欣赏有人批判，只能说毁誉掺半吧。 但安萱之所以毁誉掺半，倒不是导演风格，而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比如电影拍摄到一半，男主角突然被爆吸.D，电影拍摄到一半，资方爸爸突然撤资，电影拍摄到一半，剧本版权发生巨大的争议…… 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背后有人搞她，但安萱也是个厉害的，都这样了，还能在导演圈稳稳占有一席之地。 爸爸是万亿上市集团的掌门人，妈妈是圈内话题度颇高的知名导演，这样一个天之娇女混娱乐圈，不说立刻爆红，那也该是不缺资源的。 可事实偏偏不是，李念安虽然近两年也算火了，却全靠的自己，甚至连人设都是农村出身逆风翻盘。 爸爸不闻妈妈不问，没见过比李念安更惨的天之娇女了。 闻归沉默不语地听着，忍不住想到了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她终于离开了周家那样的狼窝，回到了本属于自己的城堡，但城堡里的公主从此以后就幸福快乐了吗？ 等特助说完，对面半晌没声音，他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忐忑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终于又有了声音：“再找人深挖下李念安当年被拐卖的细节。” 特助心中顿时叫苦不迭。 他当然也知道，虽然这次带来了一堆消息，似乎是很全面、事无巨细，但其实全是所谓知情人的一面之词，就算知情人说得全是实话，可他自以为的实话也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或者说全面的。 只有当年拐卖的细节才能佐证知情人说的事。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想要查当年的真相何其艰难！ 不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知情人本来就不多，连入手点都没有，就是那些被刻意隐藏或者修改的信息都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特助暗暗叫苦，这可真是“领导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太难了，打工人太特么难了！ 特助嘴上恭敬答应，心里其实已经把闻归家的祖坟刨了八回，直到闻归再次开口：“时间过去比较久了，咱们这边掌握的信息又太少，你要调查的话有难度。” 特助心里本来已经在刨闻归家第九遍祖坟了，听到这话总算停下了意念中的铁锹，心道，万恶的资本家，算你还有点良心。 闻归又说：“我这边会安排集团研究院一个组，工作室和朵蓝游戏十个公关人员，还有法律方面和专职催债的几个朋友协助你，不够的话你随时找我要人，我来协调……明天我的私人理财经理会往你账户上拨款五百万，专门用于调查，不够上报，多的算辛苦费。” “只一点要求，尽快！” 对面特助直接愣住，眼中立时含满热泪，一脚踹飞意念中的铁锹，啪叽跪在了老板祖坟面前——老板，我的好老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爸爸，亲爸爸！ 挂断特助电话，闻归揉了揉眉心——调查李念安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也要艰难。 李远阳自相矛盾的态度无疑增加了这种难度，也让调查结果不太具有说服力，但这些反而都不是让他最在意的，他在意的是，有这样一个爸爸，李念安能过得好吗？ 这一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当年周离离从山村离开回到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满腹思虑的闻归收起手机，转身往包厢走，结果刚走到包厢门口，手机提示音就嘀嘀响了两声。 推门的手顿住，闻归给包厢里的两人发信息说先回去，果断转身走向了停车场。 装死好几天的游戏总算重新有了动静，闻归刚登陆游戏，大段的剧情提示就跳了出来。 【三年半过去了，你已经成为了一名重点中学高三的学生，紧张学业之余，你跟一些社会上的朋友合伙成立了一家游戏公司，每天忙个不停】 十多年前，大陆手游市场只能算是刚刚起步，闻归因为很小就接触了游戏制作和编程，又极有天赋，再加上这些年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兼职工作，在敏锐嗅到市场前景后，立刻开始有意接触同样嗅觉灵敏的人。 他懂技术，其他人有的懂市场，有的有国外相关经验，有的掌握资金链，高二那年，众里信息科技集团的雏形出现了。 说起来，闻归这辈子少有不忙的时候，那时候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你很少有时间听同学们闲聊八卦，对八卦也并不感兴趣，那天傍晚放学时分，你却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听了一耳朵的八卦聊天】 【似乎全校都在讨论这件事，一个超级白富美转学来了你们这所市重点中学！据说家里非常有钱，人长得非常漂亮，所有人议论纷纷，这位白富美为什么不去贵族学校或者国际学校，非要来这所普通重点中学】 【在同学们的八卦声中，你听到了那位白富美的名字，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名字，失落在心中一闪而逝】 【你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也是魔怔了，怎么可能随便一个转学富家女就是她呢？】 闻归：“……”要不要给他加这么多戏？ 【其实你都快要记不清她的长相了，她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三年半过去，长大的她就算站在你面前，你怕也认不出了】 【更浓重的失落感在你心底蔓延，你转身离开教室，打算让自己忙起来】 闻归看着游戏里的自己离开记忆中的那间教室，从上帝视角切到了游戏人物视角。 走廊上，斜阳从一侧的窗子进来，半边走廊都融在了一片红橘光中，有个女生从走廊另一端远远走来，细软的长发上铺着一层暖光。 闻归怔住了。 第二十一章 孤独终老命运大礼包 如果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场景，闻归自问，他一定能第一时间就认出周离离就是李念安。 三年多过去，当初瘦得脱了形的小女孩已经抽条似的长高长大了，鲜嫩得好像梢头嫩黄的柳芽。 李念安从小就很白，骨相和五官也生得好，长大后的李念安更是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都很突出，但闻归还是微怔——她这么好看的吗？ 放学时分，走廊上人来人往，不论男女全都回头盯着她看，女生甚至比男生还要肆无忌惮，有的女生因为太过专注还撞到了别人身上。 当事人却好像无知无觉，不知道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轰动，眼里只看着他，有些惊喜，又有几分迟疑地向他这边走来。 闻归看着这样的李念安，忍不住想，之前没觉得她美得如此惊人，是因为娱乐圈的俊男美女多不胜数吗？ 但很快，眼前闪过了她在《逐鹿》里的那段暗杀舞，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美得锋芒毕露，所有人的目光黏在她身上离不开。 当时他以为是舞美的原因，现在想来，并不是舞蹈令她美得惊人，而是舞蹈时候的她是放松的。 他见到的李念安身上总是绷着一股劲，那是一种力求不出错的紧绷感，力求不出错自然也就不会出彩，就像她的穿着打扮，她在众人面前的言行举止，都是力求中庸。 中庸得像是一幅没有感情的美人图，没有女人会嫉妒一幅没有感情的画，同样，自然也没有人会动心。 而现在的她，明显是松弛的，一颦一笑美得自然而然，这种自然灵活得呈现了她惊人的美貌。 很快，李念安走到了他面前，游戏助手又跳了出来。 【你的命定恋人没有听从爸爸的安排去念贵族学校，而是托关系以舞蹈特长生的身份来到了你的学校】 【三年半过去了，她不仅没有忘记曾经照顾过她的小哥哥，还一直在努力重新见到你】 【她现在站在你面前，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请玩家想办法迅速拉近你们的关系】 【完成任务好感度+10，失败扣除20，目前玩家好感度29，好感度低于10游戏将强行终结】 【游戏若强行终结，玩家将收获孤独终老命运大礼包】 闻归：“……” 孤独终老不孤独终老的倒没什么，主要是他这人做事从来都有始有终。 “吃饭了吗？”游戏小人闻归面色淡定，头顶上浮出一个对话泡泡。 李念安明显有点懵：“……还没。” 闻归：“那走吧。” 屏幕前，李念安看着游戏小人在同学们震惊围观下跟着闻归一路走出学校，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这怎么跟想象中的就别重逢不太一样？ 真有正常人会在久别重逢后淡然问一句“吃饭了吗”？ 但这肯定不是男神的问题，垃圾游戏，都是垃圾游戏，人设一点都不严谨！ 两人出了校门坐上地铁，李念安才想起问：“我们去哪吃？” “我开了家公司”闻归侧头看她：“要去看看吗？” 李念安立刻想到了男神旗下的众里集团，原来众里的雏形这么早就出现了吗？ 被男神亲口邀请去参观众里的前身，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李念安自然不会拒绝。 到了地点后，李念安发现众里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很多，本来她想着，还是高中生的男神滢就算再厉害，初创企业估计也小得可怜，却没想到，众里占据了写字楼的整整一层！ 虽然写字楼位置不在市中心，但李念安知道，用不了两三年时间，国内房价会逐年大幅上涨，乐阳市更是其中涨幅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这地方因为风景不错，后来附近又修了地铁，再加上政府规划，最终就会寸土寸金。 其实以众里现在的规模还用不着这么大的地方，更不用买下来，但男神就是力排众议，以一个很低的价格买下了这层楼。 可以说很有理财头脑了。 环形走廊上，李念安忍不住看向领先她半步带路的闻归。 他比三年前更高了，肩背也不再像少年时那么单薄，身形越发像个成年男人，高大挺拔，此时他穿着学校统一的夏季校服T恤，白色T恤不算厚，能隐约看到下面流畅的肌肉线条。 闻归一直是好看的，但少年时稚嫩锋利，成熟后沉稳内敛，都让人更容易被他气场所慑，反而不太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脸上。 不像现在，此时的闻归姿态近乎闲适，气场随之收敛，那张精致的帅脸越发显得惊为天人。 这就是她们粉丝口中的神颜。 私下里其实老粉们也不是没讨论过，男神的脸已经不是单纯的帅气了，你看到他的脸，第一想法绝不是帅，而是美，惊艳。 当然这话可没人敢当着男神的面说，就男神那气场，敢当他面说他美，大约是不想活了。 回廊上，两人路过了三个玻璃门，闻归都没有进去，李念安透过锁着的玻璃门看见里面都是空的，大概是以众里现在的规模，真用不到这么大的办公空间。 终于，闻归在两扇贴着“众里”蓝色Logo的玻璃门前停了下来，刷卡进门后，妆容精致的前台笑着跟闻归打招呼“闻总”，之后好奇地看向李念安：“这位小同学？” 李念安此时身高已经有160，但毕竟只有14岁，脸还很稚嫩，又穿着一中初中部的校服，怎么看都不像是过来上班的。 “我带她过来看看”闻归并没解释李念安的身份：“麻烦帮她倒杯温水。” 前台赶紧收回打量的好奇目光，对她礼貌道：“请你稍等。” 李念安接过温水，跟着闻归走过开放办公区域，又路过了会议室和三间办公室，最终停在了大落地窗旁的办公室前。 落地窗面积极大，低头就可以看到下面波光粼粼的湖水和绿意央然的公园。 李念安正望着窗外，突然游戏视角一转，变成了全屏视角。 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和印花T恤的“鸡毛掸子”从两人背后懒懒散散走过来，睡眼朦胧的打招呼：“来了？” 视角重新变回游戏小人视角，李念安近距离直视他五颜六色的头顶，眼睛疼。 本来睡眼朦胧的男青年见到李念安后眼睛倒是蓦地一亮：“哪来的小学妹？你们学校的？” 闻归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李念安面前：“我带她来看看。” 男青年啧了一声，嘀咕了句“防贼呢”，眼睛却又忍不住飘向李念安。 李念安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一眼，再一眼，最终，瞳孔地震！ 圈内人都知道，娱乐圈真正的巨头经纪公司其实就两家，博艺传媒和安远传媒，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再排个先后，背靠李氏集团的安远传媒反而要排在后面，毕竟博艺的背景更是深不可说。 而她眼前的这个鸡毛掸子，就是十年后博艺传媒的CEO——博景瑜！ 这位博总名声再外，俊美多金爱美人，做事狠辣君心难测，她也曾在一些慈善晚会中远远见过这位鼎鼎大名的博总，穿着笔挺华贵的西装，气场强大，周身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质，跟眼前这没睡醒的鸡毛掸子实在是大相径庭！ 也许是李念安的目光实在太过“炙热”，厚脸皮的博景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掩饰性地捋了把彩毛，臭屁道：“好看吧？” 李念安：“……”不行，还是眼睛疼。 闻归旁观两人互动，眼底发沉，更是将李念安牢牢挡在了身后：“她才十四岁，不能不学好。” 博景瑜：“……欸？怎么就不学好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老古董啊？人家刚十四，正是爱美的年龄，你不能扼杀别人的审美。” 李念安：“……” 你……你血口喷人！ 互怼了一番，三人总算进了闻归的办公室。 博景瑜没型没款的往待客沙发上一坐，笑着看向李念安：“我比你大五岁，你就跟闻归一样叫我瑜哥就行，吃饭没？哥请你吃饭。” 知道了李念安的年龄后，博景瑜确实收敛了不少，至少眼神不再那么肆无忌惮，倒真像个哥哥似的。 李念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闻归。 闻归：“他说请你就不用客气，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李念安最终选择了海鲜大餐。 她在现实中因为胃病，不能吃太多的海鲜，在游戏里倒没有这个顾虑，假装过过瘾也是好的。 三人吃完海鲜宴，又回到了写字楼，闻归两人商量公司的后续事务，之后博景瑜离开，闻归带着李念安参观公司不同部门。 李念安学业坎坷，之后从事的工作又是娱乐性质的，对这些信息科技可以说是完全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神奇，更何况还有男神随行讲解。 看着闻归耐心地向她展示手游制作过程，李念安忍不住走了一下神——怪不得说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闻归提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眼睛亮得惊人，整个人也充满着自信的朝气，让她恍惚仿佛真的看到了高中时的他。 气氛分外融洽和谐，直到李念安突然捂住了胃，很快，大滴大滴的冷汗从苍白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屏幕前的李念安看到游戏小人突然弯下了腰，错愕了一瞬，结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现实中的胃跟着开始隐隐作痛。 怎么回事？ 她今天并没吃什么刺激的东西啊？ 第二十二章 惊天爆料 闻归怔了一瞬，扶着李念安在旁边坐下，很快反应过来：“你不能吃海鲜？” 李念安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她哪想到现实中不能吃海鲜，游戏里居然也不能吃，这也太欺负人了！ 而且，为什么现实中她的胃也越来越疼了，这是什么道理？ 李念安捂着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决定还是先下线，让周婷瑶送她去医院。 此时的游戏小人看起来分外可怜，巴掌大的小脸惨白一片，额头上的冷汗顺着光洁的脸蛋滑入鬓角，将鬓角打湿贴在了脸颊旁，原本红润的嘴唇也褪去了血色，睫毛颤动地看向闻归。 闻归心头一跳，本来想松开的手又扶了回去，生怕她会从椅子上摔下来。 可扶住了，又觉得现在的姿势似乎不太妥当。 如果现在游戏小人还是周离离那个小可怜，他肯定不会产生这么微妙的不自在，但眼下的“大可怜”，总让他忍不住想到现实中的李念安。 这个游戏小人的背后真的是她吗？ 闻归有些狐疑，他怎么看李念安都不像是鲁莽的人，怎么玩起游戏就降智？ 这游戏明显是根据真实人物来的，现实中不能吃的东西，游戏小人肯定也不能吃。 闻归无奈地叹口气，将可怜巴巴的女孩从椅子上扶起，打算送她去医院。 游戏助手这时跳了出来。 【您的恋人因吃错东西而胃痛，脸色惨白冷汗直流，看起来分外脆弱可怜，您心疼不已，打算立刻送她去医院】 闻归：“……”怎么还给他加戏？ 闻归本来确实打算送李念安去医院，但看到系统提示，反而停下了动作。 有点奇怪。 系统主动跳出来给他加戏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 之前系统虽然也经常给他加戏，但都是在“前情回顾”，更是从来没明示过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这很不对劲，倒像是系统在故意引导他什么。 本来有些混乱的大脑清醒了过来，闻归突然意识到，系统可能在给他下套。 他之前接到的系统任务是拉近他和李念安的关系，所以他刻意带她来参观公司，一起吃饭，将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展示给她看，一切发展顺利，气氛也很融洽，除了没有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本来他也没太在意，想着送李念安回学校后应该就会收到了。 原来坑在这里等他。 闻归想到之前他头被打破时李念安给他敷的药，直接对系统说：“把商城里治疗胃痛的药调出来。” 系统：“！” 系统弹出了商城，并下滑到了治疗胃痛的药品那一栏。 闻归扫了眼简介，功能很全面，治疗胃寒、胃溃疡、胃酸胃胀、调理脾胃……一言以蔽之，只要是胃的毛病，没有什么是这颗药丸解决不了的。 价格【小爱心*1500】 这是他目前拥有的全部小爱心了。 闻归先小心地扶着李念安坐在沙发上，然后快速倒了杯温水，看着她蔫唧唧的小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吃药了。” 游戏小人病恹恹的没太大反应，倒是游戏助手又弹了出来【滴！恭喜玩家触发剧情中的第一颗彩蛋】 【您的恋人虽然已被家人寻回，并过上了大小姐的生活，但她貌似藏着很多心事，您注意到她虽然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怯懦，但自卑和拘谨却仿佛刻印到了骨子里】 【是否选择解锁彩蛋，了解恋人现在的心事？】 【价格 小爱心*1500】 闻归犹豫了一瞬，这是游戏给他的选择，可以耗费全部小爱心让游戏小人恢复健康，同样也可以选择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 他确实很想知道离开边北村后，李念安究竟经历的什么，为什么李氏集团的大小姐会变成后来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这对他来说貌似比让游戏小人恢复健康有意义得多，而且即便不在小商城买胃药，他还可以送她去游戏里的医院，同样也能治好她的胃病，还是免费的。 似乎不需要再犹豫，但看着手里随时都要软倒的李念安，闻归不由想到了当初头痛的自己，用了商城出产的药后，他现实的头痛也很久没发作过了。 现在游戏小人胃痛的这么严重，是不是说明李念安的胃痛发作起来也这么来势汹汹？ 最终闻归还是选择了买治疗胃痛的药。 喂过药后，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恭喜玩家完成拉近恋人之间距离的任务，恋人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39，小爱心*1000】 李念安这边给周婷瑶打了电话，周婷瑶听说她胃病突然发作，急得不行，火急火燎地往她房间赶。 结果她刚挂断电话，就感觉胃里的“冰块”刷的消失了，之前折磨得她冷汗直流的痛感也不见了，只觉得整个胃暖洋洋的，像是大冬天泡在的温泉水里，舒适又放松。 李念安错愕，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游戏界面，游戏里，闻归已经喂过她药，扶着她到小休息室躺了下来。 休息室不大，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套桌椅，李念安躺在床上，闻归则拖着椅子坐到了她旁边。 切换到小人视角，抬头就看到了闻归正低垂看向她的眼眸。 李念安心尖一颤——好近！ 凌厉的眉峰、鸦羽般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的唇形，再稍微抬高一点点头就能碰到。 此时的游戏小人越来越像成年后的闻归，不止五官，整个人的气质气场也越来越像。 心跳顿时失序，李念安有种在现实中被闻归注视着的错觉。 她僵着身子，忍不住想到了闻归之前的那副画——他也是玩过这款游戏的，虽然是跟npc李念安玩，但四舍五入，闻归就是在跟她玩恋人养成游戏。 嘿嘿。 闻归眉眼柔和，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稍微休息下吧，一会儿我叫你。”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闻归话音刚落，李念安就觉得胃里越来越暖，这种暖意很快浸漫到全身，令她眼皮发沉，舒适而困倦，彻底睡过去之前，她模模糊糊地想，原来男神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吗？ 李念安睡得早，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节目组昨天晚上在网上撕了好大一场逼，闹得沸沸扬扬，今天节目停拍一天。 起因是《初次心动》第二期播出后，田初雪的粉丝发现她的镜头明显变少了，分析来分析去，最终分析出了阴谋论，怀疑是田初雪得罪了节目组，节目组恶意剪掉了她的镜头。 这可把粉丝们气坏了，一股脑涌到官博底下要节目组给个说法。 节目组心里苦，偏偏节目组这边还没商量出个官方的措辞，尹蕾那边又惊天爆料——田初雪拍真人秀根本不真正做事，全是摆拍！ 要说尹蕾也真是鬼才，一石三鸟，连自己都不放过。 节目组的处境一下变得极为尴尬，说好的边拍边剪没剧本，说好的展现偶像们的真实状态，全都变成了啪啪打脸。 田初雪和尹蕾的粉丝很快混战成一团，没混战多久就变成了单方面吊打，毕竟田初雪的粉丝无论数量还是战斗力都远胜于尹蕾，尹蕾一下被黑得体无完肤，连五六年前的老黑料都被挖出来公开处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节目组就是想再慢慢商量也不行了，必须立刻给个说法。 导演何瀚文亲自把尹蕾请到了办公室，商量着想让她先低头认个错，这样既能避免她继续被网暴，又能给粉丝们个交代，同时他保证，节目组后期会慢慢再帮她洗白。 一般人可能顺着台阶也就认了，但尹蕾那暴脾气哪能忍得了，她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凭什么要背黑锅，当场跟何瀚文黑了脸，半点情面也没留。 尹蕾不认错，节目组发声又模棱两可，网友们各种猜测都有，事件持续发酵，眨眼冲上热搜，田初雪仗着舆论明显偏向她，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放言节目组不给个说法，这节目她就不拍了。 把何瀚文差点气到心肌梗塞。 正巧这时闻归之前一个杂志封面要重拍，嘉宾一下缺了两个人，节目只能暂停拍摄。 李念安突然空出了一天。 节目组现在这种情况，想在外面玩都不成，万一被尹蕾抓住一通抱怨，或者被何瀚文抓住背个锅都得不偿失，她打算躲到哪里宅一天。 周婷瑶建议她去医院，既可以躲掉明枪暗箭，又能好好查下昨天胃痛怎么回事，两人一拍即合，去了医院。 古川市，飞机落地后闻归被杂志负责人接引到了停车场，结果还没坐上杂志社的车，先被一辆迈巴赫劫了胡。 迈巴赫后座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慵懒俊美的脸：“闻总，好久不见啊，我送你。” 闻归神色淡淡：“不是有事？” 博景瑜哈哈一笑：“闻总要来，有事也推了，这不怕你嫌跑车张扬，我还专门回家换了一辆。”他说着，拍了拍车门：“这辆够稳重了吧？” 博景瑜对车的品味跟闻归大相径庭，就喜欢跑车，还越骚包越好，被闻归丑拒过好多次，这次他也学了聪明，特意换了辆迈巴赫。 身边杂志负责人一脸懵：“博总好！……闻老师，您要跟博总一路吗？” 闻归点头：“你先走，我跟他聊聊，稍后就到。” 负责人踌躇片刻，说了句“那闻老师，咱们摄影棚见”，就让人开车先走了。 闻归上了车，就见博景瑜支着腿，没骨头似的摊在后座上，衬衫上面的纽扣开着，连袖扣都不知道扔到了哪去——私下里还是这幅德行。 博景瑜：“来都来了，去博艺转转吧。” 闻归这次来古川，除了拍杂志封面倒没别的事，也就点头同意了。 博景瑜稍稍坐直了一点，向后捋了把额前的头发：“你说你，怎么也是博艺的二股东，结果去博艺还没我去众里去得多，甩手掌柜当得好，可苦了我们这些干实事的兄弟。” 闻归瞥了他一眼：“招惹兰盟会所的人，被两个疑似正牌女友捅到老爷子面前，还差点被政敌拿来对付你叔叔，你确实是没少干实事。” 博景瑜噎住。 博景瑜看起来不着调，实际很有能力，头脑也聪明清醒，就是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快，若能处理好关系和平分手也就罢了，偏偏这次被人利用，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 他也憋屈：“你都去参加恋爱真人秀了，我翻个车算什么稀奇事？” 说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打开新闻，递到闻归眼前：“你参加的那个什么心动，昨天晚上出事都要黄了，不是你大学同学导演的吗？你不管管？” 第二十三章 小时候还哥哥前，哥哥后的…… 李念安从医院回来已经下午了，折腾了大半天，折腾得一头雾水——医生告诉她，她的胃完全没什么问题，还劝她，年轻人不要总疑神疑鬼，没事做胃镜玩。 李念安迷惑。 折磨她多年的胃病就这么好了？ 不期然想到游戏里闻归喂她的那颗胃药，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又不太敢相信。 今天没有拍摄任务，李念安又不想碰到何瀚文等人，就在外面找了家酒店，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吃了饭，正打算去顶楼游泳，手机嘀嘀响了两声。 她的虚拟恋人上线了。 李念安毫不犹豫取消游泳计划，抱着手机美滋滋地滚到床上。 【距离您上次去闻归公司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您忙着补习功课，而闻归似乎也总是很忙，就算见面也是匆匆，甚至都没能好好说上一句话】 【您失落万分，某天，无意间听到了不认识的同学讨论闻归疑似要进娱乐圈的消息，您如遭雷击，这么大的事，闻归居然从来没有跟您提过】 【其实闻归已经高三，就算不进娱乐圈，以后上了大学也会很长时间见不到面，你们的关系似乎只能止步于此……】 李念安读着几段“前情提要”，忍不住替“李念安”心酸，她能理解这种心情。 游戏助手适时提示【请玩家尽快想办法提升恋人对您的好感度，超过三个月关系无进展，将会造成好感度大幅下降，届时游戏强行关闭，玩家将会获得“渣男收割机终身大礼包”】 李念安“……”狠还是你个小助手狠！ “还有没有什么提示？”李念安试探地问助手：“可以用小爱心交易的那一种。” 游戏助手：【有的呦亲，一个提示200小爱心哦！】 李念安：“……”奸还是你小助手奸！ 李念安口嫌体正直，利落地交易了小爱心，收获贴心提示一个。 【闻归整日忙于赚钱，最近又因为合伙人的关系接触到娱乐圈，意外拍了广告后被金牌经纪人挖掘】 【忙着做生意放长线钓大钱，忙着进娱乐圈赚快钱，闻归满脑子的生意经，却似乎忘了他当初迫切地想要有钱，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自己和妈妈过上安稳的生活】 【然而，因为太过忙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能好好跟余亦茹聊聊天了，体弱多病的余亦茹嘴上不说，内心却不是不失落】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劝说闻归多陪陪妈妈？”李念安若有所思地问。 这次游戏助手没有回答他。 李念安自己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一是两人现在的关系还到不了去劝说别人家务事的地步，二是闻归目前确实很需要钱，又有学业要忙，实在分.身乏术。 她太知道没钱的滋味了，她也明白闻归想要过安稳的生活，不仅仅是赚钱那么简单，他还要查明当年爸爸入狱的真相，并扳倒几个“大人物”。 这就需要更多更多的钱和人脉，是闻归需要拼尽全力、历尽千辛才能获得的东西。 李念安光是想想都一阵心疼。 放学后，她直接跑到闻归教室后面等他，她刚一出现，就引得教室的人全都往后门看，开始还只是坐在后半部分的同学，后来几乎整个班的都在看她，把本来打算拖堂的老师气个够呛，直接宣布下课。 闻归是不上晚自习的，基本下午最后一堂一下课，他就起身去公司，这会儿看到李念安居然跑来教室后面等他，也不急着去公司了，把李念安带到了楼下安静处。 “是出了什么事吗？”闻归问。 这时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学生们都穿上了冬季蓝白相间的校服，宽大的校服穿在闻归身上，不仅没显得臃肿，还衬得他气质越发干净清爽。 李念安走神了一瞬，然后才说她想要去见见余阿姨，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闻归有些犹豫：“她听说你回来了也一直想见你，只是我今天有事，可能没法送你。” 李念安倒没什么顾虑：“没事没事，我有同学知道你家的位置，她会带我过去，就是麻烦你打电话问下阿姨，阿姨同意的话我就过去。” 闻归给余亦茹打了电话，余亦茹听说李念安要过来陪她说话，高兴得不行，忙不迭地同意。 闻归也忍不住笑了笑，挂断电话后，他看着李念安：“她很长时间没这么高兴了，谢谢你。” 他的目光太过真诚，李念安脸微微一红：“是我自己想阿姨了，阿姨不嫌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念安花20小爱心解锁闻归家小区地图，眨眼就到了景仪社区。 登记进入，找到房门号按门铃，她并不知道此时入户花园暗处有一道身影，在她进门后就给闻归打了电话：“一中校服，披着头发，很白很好看，刚才进去了。” 时隔四年再次见到余亦茹，李念安吃了一惊。 她瘦了好多，也变老了好多，明明四年前她还年轻得像二十多岁的女孩，现在看起来却比她实际年龄还要苍老，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是给她本来就不好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和伤害。 李念安有些难受，娇花就应该放在温室里小心养着，被风吹雨打而凋零实在让人难受。 余亦茹也很吃惊：“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拉着李念安在沙发上坐下，又忙着给她倒水，端水果和零食，看得出来真的很高兴。 “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美人胚子，快让我好好看看。” 十四岁的李念安其实还没完全长开，单论相貌精致度肯定比不上成年后的她，但她皮肤白皙透亮，五官有着少女的娇俏和柔和，尤其一双狗狗眼，娇憨明亮，甚是可爱。 余亦茹夸她的话并不夸张，李念安却有些不好意思，一双圆亮眼睛不好意思的左右飘忽，饱满的小脸蛋上也泛起了红晕，看得余亦茹越发喜欢。 余亦茹拉着她的手坐下，体贴改口叫安安：“听小……闻归说，你转学到他们学校了，功课不吃力吧？” 李念安一一回答余亦茹的关心，却回避了关于家人的询问，余亦茹沉浸在故人重见的喜悦之中，倒也没注意。 两人聊着天，话题不可避免地落到闻归身上。 余亦茹慨叹：“小时候还哥哥前，哥哥后的叫，现在都直接叫闻归这么生疏。” 李念安不自在地挪了下屁股。 不管游戏里，还是游戏外，闻归都比她大好几岁，按理说叫声哥哥也没什么，可她心里有鬼，叫哥哥自己先心虚。 但余亦茹都这样说了，李念安自然又把这个称呼顺势捡起来。 余亦茹挺高兴，又聊到了很多，聊到闻归最近忙到都没时间回家：“他从小就这样，想得多心思重，所有压力都抢来抗在自己身上，不肯有一丝一毫放松，我真怕他绷得太紧，对自己太过苛责……这不是他这个年纪该过的生活，怪我和他爸爸。” 说着，眼眶都红了。 李念安忙回握住她的手，有些慌乱地安慰道：“这怎么能怪阿姨呢，闻归哥哥这么努力，就是想让阿姨过好日子，阿姨放宽心，不要多想了。” 男神这么辛苦，压力这么大，李念安看着也不是不难受，但这事真不能怪余亦茹，那么娇娇弱弱的女人，在家庭巨变后，没有抱怨也没有哭泣，用瘦弱的肩膀笑着扛起了她和闻归的生活，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 余亦茹听完她的安慰，扑哧一声笑了。 李念安顿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她刚才下意识以“自己人”的立场替闻归解释了，本来也没什么，身为闻归多年老粉，维护偶像只能算是基本操作。 可问题是，她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闻归的亲妈啊，她有什么立场当“自己人”！ 李念安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余亦茹却收起了笑容，表情真挚而郑重：“安安，我很高兴，高兴闻归能遇到你。” “……我没能力，只能让他跟着我一块颠沛流离，他本身就比同龄人早熟得多，这种情况下更交不到什么朋友。” “幸好遇到了你，他只有在你面前才能放松一下。” 同病相怜，天然就比别人更能互相理解，也更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勇气，更无须在对方面前强撑着什么少年人的虚荣。 李念安心脏却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余亦茹的眼睛。 她没法面对一位母亲的温情目光，她更没法告诉她这里只是游戏，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你的儿子在过去那些艰难岁月里，颠沛流离、摸爬滚打、不顾一切发狠地想要活出个人样。 可直至站到了高处，他都孤身一人，无人可诉苦，无人拂风尘。 第二十四章 有人一副游离于人群之外的…… 第二天早上, 李念安到了靖祁古镇才知道，节目继续停拍，原因是田初雪没有归位。 统筹陪着小心跟她道歉, 解释说不知道下面的小姑娘怎么搞的, 居然忘了通知她。 李念安知道节目组这两天焦头烂额，忙中出错也正常，大家互相体谅。 统筹走后，她打开了手机，一只大瓜又劈头砸下。 李念安看着飘红的热搜，想着怪不得节目组的气氛比昨天还要沉郁，连一向笑眯眯老好人形象的何瀚文都拉长着一张脸, 把周围工作人员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原来是又有人作妖。 本来尹蕾和田初雪撕逼这事发酵了一天一宿，热度已经逐渐降低，毕竟真人秀有没有剧本、演员摆拍这种事也不是闹过一两回了, 粉丝们撕撕, 路人们吃吃瓜, 也就过去了。 偏偏这时某个娱乐号大V上传了一小段不明来源的现场拍摄视频, 视频画质并不好, 镜头还有些晃动，但明眼人都看得出, 这是在靖祁古镇的蓝染坊, 《初次心动》的拍摄现场。 镜头中间是一处原石打造的蓝染池, 里面靛蓝色的池水波动，旁边田初雪挽着袖子, 正在旁边师傅的指导下，卖力的染布。 镜头晃动一个角度，又有两个人入了镜, 正是尹蕾和李念安，虽然两人的影像并不太清晰，但也能看出两人在说笑，手里什么都没拿。 李念安心里咯噔一声。 她瞬间了然——人在家中坐，还是要背锅，惹了田初雪，谁也逃不过。 惨还是她惨。 果不其然，视频下面的评论里，除了尹蕾，她被骂得最惨。 “尹蕾，就问你打脸痛不痛！讽刺我们小雪不干活，你哪来的脸？” “阴阳大师尹蕾，希望人有事。” “李念安，你不觉得该站出来给个说法，不觉得欠队友一句公道吗？” “小雪被黑的时候装死，现在怕是更要装死了，也怪不得，毕竟是跟阴阳师一块玩，跟节目组同流合污的综艺咖。” “当初不是说是好姐妹吗？就这？” “在女团的时候，也就属李念安长袖善舞，心思多着呢，当初跟别的队友一块儿孤立小雪，现在怕是又想故技重施了吧？” 李念安因为田初雪被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次莫名其妙被牵连，还被阴谋论，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气。 视频里田初雪之所以那么勤快，不过是因为在摆拍，她每次都是利用大家短暂休息时间摆拍，她“干活”的时候，其他人自然是在休息。 视频拍摄的人心思不可谓不恶毒，明明可以选择只有田初雪和尹蕾的镜头，却偏偏趁她跟尹蕾说话的时候拍摄，明摆着是要把她拉下水。 评论里带节奏的更是无稽之谈。 女团的时候，她就从没跟田初雪称姐道妹过，两人关系只能算一般，就这还是迫于节目组的压力，成员之间关系不能太僵，李念安也被迫违心说过跟大家都是姐妹这种场面话，哪知道现在被这样解读。 而且，田初雪跟其他队员关系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就因为她跟别的队员关系都不错，就是她带头孤立田初雪？ 李念安最气的是，在蓝染坊拍摄的时候嘉宾们都是不可以带手机的，手机统一放在休息室里，现在这种拍摄视频流传出来，不用想，肯定是工作人员给的。 吕敏第一时间跑去跟剧组交涉。 何瀚文态度倒是诚恳，连连保证他绝不知情，肯定会仔细排查，给李念安一个交代。 几句官腔，把节目组和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但吕敏也不是吃素了，要求节目组在查出内鬼之前，先发声替李念安澄清。 几番交涉下来，节目组不痛不痒的在官博上澄清了两句，大概就是视频拍摄的时候正好是休息时间，李念安和尹蕾不是在玩。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不仅没替李念安澄清，反而激起了网友们更大的反感，直接坐实了之前的猜测。 “休息时间？为什么只有李念安和尹蕾在休息？田初雪都不配休息的？” “这边刚爆出视频，节目组立刻急吼吼跑来发声，有内幕石锤了！” “绝壁又是李念安的骚操作，贱人天收不收？” 随之而来的，是黑粉们更大的反弹，不仅官博下腥风血雨，李念安置顶微博下也骂声一片，各种不堪入目的私信和@，还有圈内一些朋友的各种真假安慰和打探，明显是有人花钱带节奏了。 吕敏直接接管了李念安的微博，怕她被骂到自闭。 一片愁云惨淡中，导演临时办公室里迎来了一位稀客。 来人穿着黑色高定西装，外面是同系列的风衣，肩宽腿长，头身比优越，裹挟着早春微凉的风推门而入。 这还是闻归拍节目来第一次主动找何瀚文，后者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忙让副导演和制片先离开。 闻归拦下了：“正好一起听听。” 副导演和制片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又看了眼何瀚文，最终还是留下了。 随着闻归开口，三人又交换了个眼神，谁都没想到他主动过来居然是为了田初雪的事情。 倒不是说这件事不值一提，相反，今天三人聚在一起开会就是为了这事，只是闻归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打算管，这时突然主动找过来，让人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 “……视频是在蓝染池区染布时拍的，我如果没记错的话，田初雪‘单独’拍摄是在上午小休的时候，也就是十点到十点半之间”闻归调出那段传得沸沸扬扬的视频，指给三人看：“那个时间段能这样近距离拍摄的，不可能是蓝染坊的工人，当时也没助理在，只能是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的话”闻归屈起食指敲了敲手机，微垂着眼眸，似乎真的在回忆：“休息时间，跟拍走了两个，还有一个工作人员变动，当时还剩六个人，站在李念安对面这个位置的……有两个。” 何瀚文&副导&制片：“……” 您大脑是什么摄像机吗？您本体就是海马体吧？ 三人晃动了下脑袋，同时听到了空荡荡的回音，一时俱是沉默，不约而同怀疑起人生来。 然而，更惊人的还在后头：“穿白色卫衣的，是生活制片手下的一个小姑娘，姓王，另一个穿黑色套装的男人，你们可以查看下。” 何瀚文&副导&制片：“……” 有人不声不响，一副游离于人群之外的高冷模样，背地里却连谁穿了什么衣服，谁休息时间去厕所都一清二楚！ 就……很可怕，很离谱，好吗！ 其实想要揪出拍摄视频的人也不是没办法——多结合几个摄影师的拍摄录像，再派几个人一帧帧对比着查看，未必查不出。 但这又不是什么惊天大案，他们也不是非要给人民一个公道的警察，谁没事会想要去做这种又费力又浪费时间的麻烦事，更何况相对于揪出乱传视频的那个人，赶紧把危机公关过去才是当务之急。 可显然，有人不这么想。 这人还是一个活体摄像机，全方位无死角超长待机的那一种。 活体摄像机直接替他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并给他们强行指明的方向，明摆着的，想搪塞都不行。 博艺传媒大楼顶层办公室里，大中午的，博景瑜没骨头似的靠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接收对面传过来的几张比基尼美女照片，随手翻看过去，按住发语音，懒散拖沓的语调：“照片没P吧？敢倒我胃口把你扔下游艇喂鱼。” 很快，对面发过来一条语音，点开，谄媚男声在办公室里响起：“磨皮肯定磨了，更过分没有，一支水光针的差距不能再多。” 算老实，博景瑜嗤了一声：“行吧，我这就过去——音乐学院的，你确定不是哪个老东西派来搞我、搞我叔叔的吧？” 之前有人用美色钓他的鱼，牵扯来牵扯去，乌七八糟一堆事，最后牵扯到了他叔叔身上，害得叔叔被政敌们攻击，博景瑜因着那事也学老实了，找人更加小心翼翼。 对面显然也想到了：“您就放一万个心吧，家庭背景、人际关系都摸清了，姑娘也是爽快人，爱马仕春季新款，宝格丽限定系列珠宝，成了。” 礼物的事不是博景瑜该操心的，下面自然有人替他办，何况他对“女友们”向来大方，这方面的资金也非常丰厚。 博景瑜素了两个月，遇到符合审美取向又没什么风险的自然不想再错过，从桌上拾起袖扣戴上，随便捋了把头发，给司机老赵发信息。 信息刚发出去，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博景瑜接起电话：“啧，这电话，比我爸掐点掐得都精准。” 对面语气无波：“急吗？不急说点事。” 博景瑜挺急的，但闻归这问句就没给他回绝的空间，不用想，肯定是工作，想想都萎了。 闻归：“以博艺的名义投资《初次心动》，就这两天。” 博景瑜兴致缺缺：“你那节目原投资人呢？” 之前闻归“逼”着何瀚文去查偷拍视频的人，最终查到了投资方安远传媒的人身上，结果安远传媒不仅死不承认，还转而威胁节目组，再不给田初雪一个交代，就撤资。 事情闹到这份上，再不更换投资方，就只能将偷拍视频的事情压下，让李念安和尹蕾吃了这个哑巴亏。 “不是吧大归，之前田初雪作妖我就问你要不要管，你不是想袖手旁观吗？”博景瑜敏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身体都坐直了一些。 闻归默了一瞬：“何瀚文求到我这，不好驳他面子。” 这话鬼才信，就闻归那冷心冷清的性子，要是他不想帮，何瀚文就是跪在他面前也是不帮，这时候扯什么同宿舍情谊，前天田初雪作妖时可没见他这么热心。 博景瑜眼珠子一转，尹蕾、田初雪那点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田初雪和尹蕾刚闹起来的时候，他看得出，闻归是真没打算管，更别提直接换了投资人。 毕竟，《初次心动》对他们来说，不是多值得投资的项目，而闻归跟何瀚文的关系，也算不得多铁。 那是什么改变了这位冷心冷清人的心意呢？ 只能是田初雪曝光那段视频后，事件升级了…… 田初雪就是安远传媒的人，闻归既然跟安远作对，那肯定不是为田初雪了，这么说…… “闻总您这是？”博景瑜故作惊讶：“当资方爸爸，替尹蕾找场子？” 第二十五章 绝地反击 安远传媒威胁的话还热乎着, 闻归转头就把资方爸爸给换了，牌面！ 博艺传媒出手，安远还真不敢贸然去触霉头。 田初雪坐不住了。 她敢肆无忌惮的作妖, 不过仗着背后的安远传媒, 她心里明镜似的，有安远撑腰，就算节目组有再多的证据，再多的委屈，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对，她就是明目张胆欺负人，谁又能拿她怎么办？ 只是她没想到, 闻归会突然出手，明明之前并没有要管的意思。 田初雪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知道闻归不管则已, 一管直接来大的, 打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咽不下这口气, 更怕节目组直接曝光不利于她的视频, 只能咬牙, 自己主动去找安远的负责人。 安远的现任GM是一个中年油腻男人，姓王, 平时田初雪多少有些瞧不上, 不仅是因为他手脚不干净, 更因为他并不是董事会成员，只是一外聘总经理, 在田初雪眼里，就是体面一点的打工人。 现在实在是没办法，田初雪也只得捏着鼻子, 将他约到了一处会所性质的私厨。 姓王的也是恶心人，她来意还没说完，他就开始在桌子底下假装无意勾她脚，后面更是直接坐到了她旁边，拍她肩膀。 “小田啊，你的意思我明白”王总凑近一张油腻的大脸，呼出的臭气就在耳边：“本来你开口，我说什么也得替你讨个公道，但这事吧，有点难办，毕竟对方是博艺传媒。” 田初雪被王总近距离恶心个头晕眼花，下意识就要挥开他的手，但听到他话里未尽的意思，又强行忍住了，甚至还勉励笑了笑。 “王总”田初雪娇笑着，却依然挺直腰背，维持清冷美人人设不动摇：“我这不是也没办法了吗？事发突然，李总太忙，最近又去了米国，等李总回来怕是来不及，幸好诗离姐说了，有事可以找您。” 王总嘴角边的冷笑一闪而过。 拿李总压我？也看你配不配？就算李总在国内，哪有时间管你这点破事？ 可李总不管，程诗离却难缠，虽然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好歹算个枕边人，随便吹点耳边风也够他们下面人吃一壶了。 王总眼中闪烁着算计，面上却摆出一副苦笑来：“诗离跟你姐妹两信任我，我是真心高兴，可这事，涉及到安远和博艺的关系，这就……” 事情管肯定得管，哪怕做做样子，但便宜不能不占。 田初雪人他不敢动，但送上门来的，随便揩点油，收点零花钱，总还是要有的。 田初雪十分上道，将卡放在文件下面推了过去，整个人还主动凑近了两分，说话愈发吐气如兰。 要说田初雪在娱乐圈算不得什么大美人，就说她表姐程诗离，都不是她能比的，可在普通人中，也算难得一见了。 王总颇有些意乱神迷，手隔着裙子覆上纤细滑嫩的大腿，点到为止的摸了几下。 “……我这两天看看闻老师有没有时间，找他当个中间人，博艺那边他是股东，我跟他之前有过合作，算是说得上话……” 他的承诺模棱两可，倒不是因为谨慎，而是心知肚明，闻归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事多半不成，不过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田初雪却不明白这个道理，更不懂商场上的弯弯绕绕，满心认为安远传媒的GM都亲自当说客了，闻归总要给面子。 当下很是松了口气。 网上舆论还在持续发酵，田初雪在得到王总“承诺”后，越发肆无忌惮，水军们不竭余力煽动舆论、煽风点火，在网上兴风作浪。 不明真相的网友们一部分只觉得烦不胜烦，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听到“李念安”三个字，另一部分则先入为主，认定李念安人品败坏，白莲一个。 虽然事件主要当事人是尹蕾，但因为尹蕾的知名度远比不上李念安，再加上李念安和田初雪队友的关系，被集中泼脏水的反而是李念安。 网友们纷纷要她站出来给个说法，有证据就甩出来，不要当缩头乌龟。 李念安团队自然是竭力避免让她看到这些恶言恶语，但她有眼睛有耳朵，又哪能一点不知道风声，甚至连靖祁古镇这样偏僻的地方，都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了。 李念安真是被田初雪恶心得不行，有心跟节目组闹翻，逼他们拿出证据澄清，但想到背后的安远集团，她又不得不强忍下去。 闹起来，她更讨不到什么好。 《初次心动》第二期播出的前一天上午，安远的王总亲自打电话给闻归约饭，后者以忙推脱了。 没想到下午王总居然巴巴赶到了靖祁古镇，将闻归约到了镇上一家仿古咖啡店。 两人隔着仿古木桌对面而坐，一个笑得慈眉善目，一个疏离得不动声色，中间两杯白瓷咖啡冒着丝丝热气。 王总嘴上客气的寒暄，心里却在打鼓。 他和闻归有过几次合作，却只能算是认识的程度，如果不是必要，他并不想跟这种捉摸不透的人打交道。 当年一无所有的少年，短短数年时间凭借过人天赋成了万众瞩目的影帝不说，还建立了自己的商业集团——众里，人脉交际广而深，心思手腕狠而厉，多少所谓“大人物”在他手下吃过亏，这位“新贵”绝没有人敢小觑。 不要说安远传媒，再给闻归十年时间，背后的李氏集团都不在话下。 想到这，王总本来就绷紧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对面穿着休闲针织衫的青年看起来比实际还要年轻几岁，过于俊美的五官也容易让人心生松懈，但王总深知不能被表象所蒙蔽，想要出口的话早已在唇齿之间反复滚过数遍。 “我今天贸然过来，也是仗着这张老脸，请闻老师帮个忙”王总给足了闻归面子，言语诚恳而谦和：“……我也就是个办事的，‘后面有人’想要这节目黄了，博艺这时候进来也是不明情况，怕不是被有心人错误引导了……您在博艺那边说得上话，还想请您劝说几句……不过一个难出头的小综艺，影响了安远和博艺多年的关系就不好了。” 闻归表情不变，骨节分明的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白瓷杯后，拿起旁边温热手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这才开口：“王总客气，一小综艺，确实没必要太上心。” 没等王总松口气，闻归接着说：“本来是无足轻重，可我第一次参加真人秀，就出了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总归影响不好，让粉丝失望。” 王总目瞪口呆，第一次见识闻归这样臭不要脸打官腔，一时居然没接上话。 闻归随手将毛巾叠好放回原处，之后姿态放松的往椅背上靠了靠：“网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让人心烦，博艺那边接手管一下也好。” 王总愣了一下。 闻归两次强调网友水军的那些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他开始以为就是在随口敷衍，打打官腔，现在听来，竟然是认真的？ 这就让人想不通了，不说闻归强大的经济地位，光是他影帝的影响力，也不至于怕网上那点风雨。 他为什么突然关注这点细枝末节？ 脑海中刺啦一声，电光石火间，王总突然就想明白了——闻影帝不在乎那些小打小闹，可有人在乎！ 对于普通艺人来说，那些他们眼中的“小打小闹”足够掀起腥风血雨。 想通了这一关节，王总反而放松下来，他明白，今天是谈不成了。 再次看向对面冷冷淡淡的年轻人，却突然觉得这人身上好像多了些人情味，王总心中喟叹，到底还是年轻人，还有“冲冠一发为红颜”热血呢，他刚才也是魔怔了，怎么会觉得闻归多年以后会成为李远阳呢？ 《初次心动》第二期播出，收视率持续上升，众所周知，黑红也是红，何况还有闻影帝坐镇。 “啊啊啊啊啊，男神男神！讲真，就算这节目拍成一坨翔，我都可以看着男神的神颜吃下去。” “姐妹，这倒大可不必。” “哈哈哈哈哈哈，柠檬精安宝，摸摸，不哭。” “被莫名嫌弃的深深弟弟：姐姐你没有心！” “李念安粉丝够了，哪都有你家空瓶，还让不让人好好看节目了？” 弹幕没欢脱一会儿，黑粉横空出世，有选择性的一通狂喷，具体表现为，对闻归、田初雪和蒋深等人粉丝的弹幕视而不见，专门喷李念安和尹蕾的。 李念安和尹蕾的粉丝自然反击，弹幕瞬间混乱不堪，路人观感极差，纷纷要他们吵架滚出去吵，别影响别人看节目。 安粉怕给李念安招黑，只能委屈地闭了嘴，任黑粉冷嘲热讽。 节目很快进行到了大家围观在闻归的画架旁，镜头特写落在了那副灰蓝色的画面上，弹幕总算又恢复了和谐。 “男神我真的吹爆，没有我男神不做到的事情，就因为拍电影学过一个月的画，谁敢信？” “有谁注意到闻归的眼神了？不觉得他看画的时候，简直称得上宠溺吗？” “宠溺倒没那么夸张，不过画里的小女孩是谁？好奇，抓心挠肺，谁能替我问问？” “噫——田初雪撒娇真恶寒到我了，你问就好好问，撒哪门子娇？本来脸部骨感就重，平时走高冷厌世还勉强，撒娇我真的不可！” “还骨感？你摸骨大师？你多好看放出来让大家看看？” “有一说一，闻归这话有点伤人了吧，田初雪一个女孩子。” “不然呢？我要为你的好奇心负责？” “不然呢，我要为你的好奇心负责？” 弹幕很快被这句话刷屏，间或夹杂着哈哈哈哈哈。 田初雪的粉丝不死心，趁着队形逐渐不稳又钻了出来。 “歪队形，就我觉得影帝崩人设了吗？” “多年老粉表示，你那是没看过影帝早期接受采访怼记者的视频，男神一出，rap界谁与争锋？ “影帝什么时候立过人设？靠演技吃饭的男神不屑于人设，谢谢！” “话说，好多年没看到闻影帝这么怼人了，老粉表示很怀念，谁还有早期男神怼人视频，求分享。” 闻归多年口碑，属于娱乐圈屹立不倒的存在，“雪花们”实在无处下手，只得讪讪任嘲，然后开始挑软柿子捏。 “尹蕾本来在跟田初雪说话，后面却直接切到了李念安和蒋深那边，感觉这样剪辑有点奇怪，很生硬。” “纯路人，我看镜头一晃而过，田初雪脸色不太好看，怕是尹蕾作妖了吧。” “节目组出来挨打，我们小雪被人欺负，你们就干这事？” “弱弱提一句，还有人记得这是一档恋爱真人秀吗？” 黑子们在弹幕中兴风作浪，又从尹蕾扯到了李念安，安粉们想骂回去，又怕给李念安招黑，不骂回去，眼看路人们对李念安的印象越来越差，简直怄到吐血。 现在只要知道《初次心动》的，就没有不知道李念安和田初雪那点破事的，因着黑子们的功劳，李念安在综艺中积攒的那点路人缘，短期内快要被败光了。 第二期《初次心动》播完的第二天，坚持躺尸的节目组官博总算诈了尸，没有任何文字，就发了几个短视频，视频拍摄的时间和地点各不相同，相同的是，里面都有无所事事的田初雪。 第二十六章 等着我的好消息，我这就去…… 官方盖章定论, 证据又清晰明了，官博放话，这样的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与此同时, 田初雪耍大牌的软文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除了一些坚持装瞎的铁粉和工作室，再没有替她洗白的声音。 之前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李念安粉丝自然是狠狠踩上一脚，舆论风向转变极快，昨天还备受同情的人，今天就成了全网嘲笑的对象，粉丝们纷纷脱粉, 失望至极。 之前田初雪用水军造的势，全都加倍反弹到了自己身上，全网狂欢, 她就是那个自导自演的小丑。 田初雪经济团队紧急公关, 发声说田初雪拍摄《初次心动》期间, 身体状态一直不好, 又因为上部戏是个悲剧角色, 还没有完全从角色里走出来，以至于影响了精神状态, 跟节目组那边因此也有些误会, 共同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对此深感歉意。 这番发声有理有据，情深意切, 然而因为田初雪一系列骚操作，除了部分失望粉丝重新回心转意，路人们是丝毫不买账的。 “小道消息, 之前田初雪谈的一个护肤品代言怕是要黄了”吕敏在电话那头颇有些幸灾乐祸：“你等着我的好消息，我这就去帮你捡个漏。” 李念安：“……” “现在风口浪尖的，安远那边就算再宠她，怎么说也得让她安分个一年半载”吕敏扬眉吐气：“这可真是贱.人自有天收，本来何瀚文那边打定主意装傻到底，眼看着你要吃大亏，结果，换了资方爸爸，资方爸爸也是霸气，来了就整顿风气，干得好！” 李念安听到这突然插话：“节目投资方怎么突然换成了博艺？” 这件事吕敏也摸不着头脑，多方打听也没打听到什么确切消息：“听说是安远那边想要撤资，估计是何导自己找的博艺吧？何导混娱乐圈这么多年，有博艺的门路也正常。” 听吕敏这么一说，李念安心头刚升起的那点疑惑也消散，也是，很正常。 田初雪风波总算尘埃落定，节目重新开拍。 因为耽搁了好几天，节目组不得不加快进程，最后两天要剪出两期的量，本来打算慢悠悠地进行完蓝染布制作的全过程是不可能了，漂洗和晾晒等步骤只能交给工人处理。 靖祁古镇里，这天天刚擦亮，嘉宾们就被工作人员们突袭叫了起来。 女嘉宾们根本没时间画全妆，涂上粉底和唇釉已经是最后的努力和挣扎了。 李念安被迫几乎全素颜出镜，惹得现场工作人员大呼小叫。 “你肯定早知道我们要突袭是不是？半夜起来偷偷化妆！” “凭什么别人又是黑眼圈，又是黑头和雀斑，你却什么都没有！！！” 李念安年轻，先天条件又极优越，不化妆的皮肤也吹弹可破，一点瑕疵都没有，两腮和嘴唇有着健康的红润，此时无妆胜有妆，显得她更加纯净绝美。 反观另外两个草草化了妆的女嘉宾——尹蕾一看就是昼夜颠倒的作息，眼下黑眼圈、眼袋根本遮不住，再加上前几天被网暴，精神明显萎靡，整个人看起来比不化妆老了至少五岁。 田初雪的面部瑕疵虽然没有尹蕾多，但脸上唇上几乎没有血色，再加之臭着一张脸，全身散发着哀怨愤恨的低迷气息，颜值下跌非常严重。 工作人员们见到她全都绕着走。 田初雪现在的身份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可偏偏节目组和她都得拧鼻子忍着对方——田初雪是前阵子花了大价钱作妖，现在资金紧张，拿不出违约金，而节目组是临时找不到人替她，也想让她发最后一点余热艹热度，双方互相恶心对方，却只能忍着。 冷眼看着李念安被工作人员围着，田初雪不知道是经事长记性了，还是没心情，居然没趁机怼几句，而是冷笑着率先走向小广场。 靖祁古镇的人们起得早，虽然太阳刚在山间冒出个头，天空还灰蒙蒙的，很多人却已经吃过早饭，开始忙活起来。 小广场上，三位男嘉宾都到了，蒋深一看就不习惯早起，戴着顶鸭舌帽打哈欠，旁边闻归和王泽都是有晨跑习惯的人，此时倒没什么疲态。 田初雪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闻归。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气质绝佳，站在暗淡的光线中宛如一张画报剪影。 耀眼还是一如既往的耀眼，可田初雪却再也不敢抱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她已经从王总有意无意中的话语中探听了出来，以雷霆手段更换投资方、曝光她的视频、毫不留情打压她的人就是闻归。 褪去男神滤镜，不再只关注他过分俊美的外表，这个男人可怕得不近人情，她以前一直以为这叫高冷，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狠厉。 清晨的凉风中，田初雪打了个寒颤。 等六位嘉宾全部到齐，主持人和工作人员拿出六个竹筐背篓，并排放在身前：“今天我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爬山，找野菜。” “不分组，每个人单独行动，下午三点在山顶集合，找到野菜最多的人可以享受豪华晚宴，而失败者，要在玻璃栈道上跳舞。” 靖祁古镇这边山不算太高，但很多，几乎将整个古镇包围了起来，其中最高的药女山上修了一条三十多米长的玻璃栈道，玻璃栈道沿着峭壁修建，看起来几乎是悬空的。 妥妥恐高症患者的“福音”。 李念安和尹蕾当场白了脸色。 蒋深完全不怕高，真情实感的疑惑：“就这？” 恐高症患者听了想打人。 王泽适时提问：“有什么规则吗？就自己采自己的野菜？” 主持人听到有人提问，顺势说出了游戏规则。 嘉宾们采到的野菜必须是能吃的菜，而且不能有毒，否则不能计入最终野菜数量。 这是常规规则，没什么问题，结果主持人又说，这次爬山采野菜，每整点可以抢别人的菜筐，抢到就算自己的！ 女嘉宾们觉得不公平：“如果男嘉宾们硬抢，我们肯定守不住啊。” 主持人赶紧示意稍安勿躁：“这个‘抢’不是真的动手去抢，而是把写有自己名字的铭牌贴到对方菜筐上，不能武力，只能智取，而且每个人只有两张铭牌，要谨慎使用。” “在山上的亭子和石头等地方，我们会藏一些‘隐藏牌’，包括但不限于定身牌、交换牌和失效牌。” 蒋深听到这兴奋起来：“山上那么大，总得有张‘藏宝图’吧。” 主持人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故作神秘：“藏宝图没有，关键人物却有，不要错过需要帮助的老奶奶和小朋友哦。” “最后一点，本次虽然不分组，但并不阻止每个人私下‘结盟’。” 主持人说完规则，每个嘉宾分到了一张上山路线图、两张铭牌和一个黑色的卫星电话。 蒋深凑到李念安旁边：“安安姐，结盟不？” 蒋深在城市长大，对野菜、蘑菇之类的了解几乎为零，但李念安行啊，跟着李念安，他不吃亏。 哪知一向好说话的李念安高贵冷艳地睨了他一眼：“想结盟？” 蒋深狗狗式点头。 李念安扎起马尾，高冷一甩：“想得美！” 蒋深：“……” 结盟风险大，容易变成引狼入室，而且大家目前实力不明，六人全都选择单独行动。 李念安在上石阶小路之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偷偷看向闻归，却不想，闻归正好向她这边看过来，李念安一慌，仓促地别开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她跟游戏里的闻归越熟，见到现实中的他越心虚，大约是表面假装是铁粉，背地里却意.淫谈恋爱的羞耻感吧。 李念安常年健身，随便爬个山轻轻松松，边找野菜，还有精力跟FD打趣：“我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想有个老奶奶需要我帮忙，跑腿、陪爬山、拍照什么都行。” FD：“……” 需要帮忙吗？陪你爬山还帮你拍照的那一种。 李念安嘴上说着话，也不忘抓紧找野菜，找野菜对她来说还不如爬山有难度，毕竟她在周家岭找过五六年的野菜，基本走个十几米，就能看到一种。 蒲公英、荠菜、马齿苋、水芹菜，牛肝菌，很快装满半筐。 “我肯定遥遥领先”李念安对着镜头毫不谦虚：“现在先把野菜放一放，找找隐藏牌的线索。” 上山后，六位嘉宾就在岔路口分开了，李念安放眼望去，除了树就是石头，别说熟人了，连个人都没有。 她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泥土，把地图拿出来，确定最近亭子的位置后也不摘野菜了，全速往亭子走。 沿着有些湿滑的石阶小路走了不到十分钟，总算在路边看到了人，李念安振奋了一瞬，结果走近后才发现，蹲在路边的不是老奶奶，而是一位彪形大汉，白振奋了。 两人即将错身而过时，彪形大汉豁然起身，一把拦住李念安：“等一下。” 李念安唬了一跳，脚底差点一个踉跄。 彪形大汉表情严肃，中气十足：“能不能帮个忙？” 李念安仰视着这位小山一样的年轻人，心道，大哥，您的忙谁敢不帮？ 第二十七章 好家伙，她直呼一声好家伙…… 药女山大约三分之一高度的地方有座不起眼的六角小凉亭, 叫“松风亭”，亭子周围松树居多，微风吹过, 送来松柏特有的苦香。 李念安揣着一张从彪形大汉那得到的“藏宝图”, 警觉的在亭子周围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后才快速闪入亭中。 “我现在特紧张，觉得松树都想偷我藏宝图”李念安比对着藏宝图和亭子，对镜头话痨：“现在几点了？整点吗？” FD回答：“九点。” 这就有点倒霉了，整点前后十分钟是偷菜时间，不仅可以偷菜，还可以抢夺其他人的隐藏牌。 李念安恨不得自己背后都长满眼睛, 就怕别人偷袭。 “你替我看着点”李念安对FD叮嘱。 FD举着摄像头不动如山，装聋。 李念安此时已经根据图纸确定了隐藏牌的位置——靠近亭子顶部的镂空格子上。 李念安：“……” 这个位置不算太高，闻归登在亭周凳子上, 伸胳膊就能够得到, 但李念安想都不要想。 李念安求助地看向FD, FD像个假人。 没办法, 只能撸起运动上衣的袖子, 还得对着镜头故作轻松：“观众朋友们，下面我为大家表演一个爬栏杆。” FD：扑哧。 得亏李念安小时候爬过树, 这栏杆又粗细适宜, 尝试了几次, 总算爬到了伸手能够着铭牌的地方。 取下铭牌，快速扫了一眼：交换牌。 背后是说明：将交换牌贴到对方竹筐上, 对方的菜与卡牌拥有者的菜交换。 李念安一喜，赶紧放在口袋里藏好，几乎于此同时, 身后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我打远看到一只猴爬栏杆，你看着了吗？诶，那猴好像就穿着你这身运动衣。” 李念安：“……”夺笋呐！ 李念安在看到蒋深的瞬间，就背起小竹篓蹿到了亭子另一角，背靠着栏杆。 “你刚才爬栏杆干嘛？”蒋深的视线在李念安身上来回扫描：“找到隐藏牌了？” 李念安面不改色：“亭子我翻过一遍了，什么都没有，你呢？有啥收获？” 说着话，眼睛往蒋深的背篓上瞟。 好家伙，她直呼一声好家伙，半背篓的东西，一根菜都没有，全是野草！ “还收获呢？我都倒霉死了”蒋深眼珠子盯着李念安的背篓，面上却一派闲聊：“刚上山，我就遇到一奶奶，当时还想着，这次怎么这么好运气，结果，帮人家打完山泉水，又送到山脚，什么线索都没有。” “如果这样也就算了，你猜我又遇到了谁？” 李念安盯着蒋深暗戳戳挪动的小碎步，果断移动位置，同时不忘捧哏：“谁？” 蒋深：“尹蕾和王泽！” “这两人上山就结盟了，我当时不知道，还傻乎乎跟尹蕾聊天，哪知道王泽突然冒出来，差点把铭牌贴我筐上！” 蒋深说着，语气中流露出几分货真价实的委屈。 李念安：“……”何必呢，真的何必呢，为了半筐野草。 其实蒋深话里漏洞不少——首先，尹蕾两人互不了解，没道理刚上山就结盟，其次，每个人就两张铭牌，一般人肯定不会这么早用，何况大家互相也不知道对方筐里的是野菜还是野草，干嘛非要抢他的。 但蒋深说得实在太情真意切，再加上李念安整个心思都放在隐藏牌上，精神过于紧绷，居然还真就信了几分。 蒋深见李念安态度有所松动，却没乘胜追击，怕李念安反弹警觉，而是随口聊起了别的：“你呢？一路上遇到什么人没？” 李念安说起了彪形大汉的事。 那大哥拦住她求帮忙后，就把她带到了一颗松树旁，请她辨认上面的蘑菇是不是有毒。 粗壮的松树根部长着一簇小蘑菇，蘑菇没有菌托，也没有菌环，看起来就不像毒蘑菇。 何况这种蘑菇李念安还吃过，不止一次，绝对无毒。 大哥得到了肯定答案，高兴得递给她一张纸，还特中二的来一句：“蘑菇勇士呵，恭喜获得藏宝图。” 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得到“藏宝图”还是令李念安精神一振，她打开图纸，上面正是亭子的图像，藏宝的地方被用黄色星星标记了出来。 李念安自然不会傻了吧唧如实告诉蒋深她得到了隐藏牌，而是将故事结尾改动了一下，变成看过蘑菇后，大哥对她道了谢，什么线索也没给。 蒋深感叹：“你也够倒霉的，连老奶奶都没遇到，不过也没事，我碰到老奶奶，也没有线索。” 李念安才不信。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念安防守牢不可破，蒋深有点急，眼珠子一转，突然做眺望远方状：“诶，我看那边有个洗手间，你采了这么多野菜，不去洗洗手？” 李念安淡定拿出纸巾，擦了擦细白的手指：“我还好，没怎么沾到泥”说着，抬眼瞥向蒋深冒汗的鼻尖：“倒是你，都流汗了，不去洗手间洗洗？” 蒋深：“……” 你这人怎么回事？采了那么多野菜汗都不留一滴，你觉得科学吗？这让他还怎么扯？ 蒋深无法，破釜沉舟用了最后一招：“咱们两个这样互相不信任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不然这样，咱们两结盟，你的实力我相信，你就负责找野菜，我负责替你放哨拦敌人。” “你也别急着拒绝我，想想看，王泽和尹蕾结盟了，他们要是用对付我的方法对付你，你说你能逃得了？” 李念安犹豫了。 蒋深说得不无道理，如果别人都结盟了，她必然处于劣势，需要找一个小伙伴帮忙。 何况，她现在手里有交换牌，倒也不太怕蒋深反水。 李念安想了想，同意了。 蒋深趁机提议：“我想去洗手间洗脸，你要去洗手吗？” 有了口头结盟，时间又快到了安全期，李念安心中松懈，跟他一起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门口。 蒋深：“你先去洗手，我替你看着竹筐，一会儿你再替我看。” 李念安觉得小伙伴之间还是要有基本的信任。 刚进女厕所，迎面就碰上了田初雪，田初雪一句招呼都没有，猝不及防将她拉到了角落。 田初雪戴着顶渔夫帽，脸色很差，甚至连黑亮的长发都有些暗淡枯燥，她跟李念安差不多高，平视后者眼睛时，眼神中的厌恶和恶意不加掩饰：“你是不是认为自己赢了？” 李念安：“？” “我现在被网暴，被撤销代言，被追违约金，你是不是很得意？”田初雪没有多少血色的唇冷笑着：“你以为我在乎？” “崩人设，对你来说可能天崩地裂，但对我，顶多就是低调个一年半载，在这个圈子，只要有钱，有人脉，早晚能翻红，你呢？” 李念安懒得理她，拍开她的手就要走，哪知田初雪死死抓住她肩膀，就是不放开。 “连自己爸爸的认可都得不到，甚至连次正式的家族亮相都没有，你真以为自己就是李家的小姐了？”田初雪瞪着眼，恶意满满的用手指戳一下下戳着她：“名不正，言不顺，没人要，没人管，你不过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罢了。” 李念安视线倏地冷了下去，握住那根点着她的手指，使劲往后一掰，听到田初雪痛呼声才扔开，同时抬肘挡住她呼来的巴掌。 “我再名不正，言不顺，也是李远阳的亲生女儿，你呢？你算什么东西？” 大概是第一次听到李念安说这种难听话，田初雪怔了一瞬，不过很快，她又笑了。 “你就不好奇吗？为什么安远的人会同意把视频交给我？” 李念安的心像是被什么给攥了一下，她大概猜的到原因，但她并不想听。 田初雪却死死拦着她。 “没有李总的授意，安远的GM怎么会像狗一样听我的话？你别掩耳盗铃了！”田初雪一脸快意：“我表姐不过随口提了一句，李总立刻就同意了，而你被黑，他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吗？” “你这个人已经死了，在你亲爸爸的心里你已经死了，我要是你，就自请出户，不碍家里人的眼！” 厕所的空气似乎一下子稀薄了很多，李念安难受得深呼吸了两口，用力推开了田初雪，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李家的狗冲着主人狂吠，也是可笑。” 出了厕所，再次见到FD，竟有种重获新生亲昵和放松。 李念安对着FD露出了前所未有亲切的笑容。 FD愣了一下，看看脚下，又看看她。 “你没发现少了点什么吗？” 李念安低头一看，她筐呢？ 她放在厕所门口那么大一筐呢？ FD肯定一笑：“你菜被偷了。” 李念安的眼泪差点当场飚出来。 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她才结盟的小伙伴卷筐携逃了！ 第二十八章 握艹，全员恶人，最大的恶…… 李念安备受打击, 李念安失魂落魄。 背上没了背篓，脚步却愈发沉重。 身后跟着的FD以为是综艺效果，打趣了她两句, 李念安肉眼可见更蔫了。 这一路李念安也没再理会野菜, 筐都没了还采什么野菜，她要黑化，她要报复，她要抢走所有人的菜筐！ 抱着这样的信念，李念安一路走到半山腰的双层凉亭。 亭子里已经有人了。 那人蹲在一个石凳旁，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听到脚步声向她这边看来, 眼神深邃，表情淡淡。 李念安一下忘了走黑化路线，瞬间乖乖巧巧。 她停在了闻归两米远的地方。 闻归站起来, 先扫了眼她空空的后背, 略惊讶地耸了耸眉。 “你菜筐……被别人偷了？” 普普通通的一句寒暄, 李念安鼻子却酸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蒋深见面跟她寒暄，她就想着怎么避免被偷菜, 闻归这样一说, 她却只觉得委屈, 田初雪的、李远阳的、程诗离的、蒋深的，所有的委屈, 想诉说。 当下把蒋深怎么一步步欺骗她，怎么卷筐携逃竹筒子倒豆般说了出来，看得出来, 真的很委屈。 闻归眼底渐渐染上笑意，小姑娘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越靠越近，两人伸手就可以碰到对方的距离，低头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脑袋，闻归忍不住想像游戏里那样摸一摸，手都已经抬了起来，却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蒋深确实不守信用，不应该。”闻归如是道。 两个FD：“……”您这哄孩子呢？ 李念安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孩子气了，忙收起委屈的表情，不好意思地问闻归：“闻老师刚才在找什么东西吗？” 闻归没立刻回答，而是招呼她过去：“我刚才发现这个石凳被挪过，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FD：“……”就会骗小姑娘，这里明明就有隐藏牌，我刚才都看到了！ 然而FD只是道具人，FD什么都不能说。 “一起看看？”闻归说。 李念安以为闻归想让她帮忙，没多想，帮着闻归一起把石凳挪走，还真就发现一张翻过来的牌。 隐藏牌背面的字很小，李念安一眼扫过去，什么也没看清，这是闻归发现的牌，她不好再细看。 闻归却说：“拿起来看看？” 李念安狐疑，却还是拿起牌递给闻归。 闻归将牌面翻过来，三个大字——奴役牌。 背面是解释：将奴役牌交给另一个人或贴到另一个人身上，奴役牌拥有者即可奴役该人，奴隶所采摘的一切野菜归牌主所有。注：牌主可赐菜给奴隶。 李念安脸色刷地变了。 “快给我快给我”李念安忙不迭要去抢牌：“刚才我给你不算数！” FD：“……”咳咳，这还有活人呢。 闻归将牌举高。 “还是想想怎么多采点野菜吧”闻归下巴一点摄像头，带着点笑意：“小姑娘，当着摄像头的面耍赖可不行。” 李念安心下其实是窃喜的，窃喜的同时又不可避免惶恐。 怎么就这么巧呢？ 那么多嘉宾，偏偏就遇到了闻归，闻归又恰好发现了一张牌，这张牌又恰好是奴役牌，这张奴役牌又恰好被自己拿起，交给了闻归。 就很巧，无巧不成书，书中都是缘。 跟闻归绑定她自然美得不行，可让男神当她奴隶，却又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不管再怎么纠结，现下已成定局。 现在两人共同拥有一个筐，就算全部装满野菜，那也不能变成两筐，两人一合计，合计出了几个抢别人筐的馊主意，之后一路往山顶的观景台走，顺便把唯一的菜筐装满。 山顶观景台是一处地势平坦的宽阔场地，微风吹过，树叶窸窣，倚着石栏杆向下看，层峦叠翠，山雾缭绕，景色当真不错。 时间刚过十一点半，闻归和李念安两人简单吃过节目组提供的午饭，开始守株待兔。 第一个撞来的兔子是老熟人、老仇人——蒋深。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念安第一时间就去看他后背的竹筐——他之前抢了她的筐，现在本来应该有两个，可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抢了，此时蒋深身上只有一个筐。 “小偷，还筐！”李念安大喝一声，飞扑过去。 蒋深穿鞋的怕光脚的，拔腿就要跑，却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 蒋深抬头，不敢相信：“闻……闻老师，你跟她是一伙的？” “当然不是”闻归摇头，之后侧身：“你走吧。” 蒋深：“？” 蒋深迟疑地迈开脚步，不过两步距离，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力道！ 上当了！ 菜筐已经被贴上了闻归的铭牌，男神笑得温和从容：“十一点五十分整。” 蒋深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李念安会抢我的筐，却不知道男神也会骗人！” 闻归和李念安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手里只有两张隐藏牌，但节目组绝对不可能只藏了这两张牌，其他人手里至少每人一张，他们需要在下午三点之前将这些牌尽可能消耗掉。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蒋深突然发难贴牌时，闻归甚至都没躲一下。 是一张定身牌。 蒋深笑得一脸小人得志：“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李念安背起闻归刚抢来的背篓就跑，三下五除二爬上了不远处高大的樟树上。 蒋深目瞪口呆：“你是猴子吗？” 李念安居高临下：“不服爬上来！” 蒋深：“你下来！” 李念安：“你上来！” “你有本事爬上去，没本事下来？” “我凭自己本事上来的，凭什么要下去？” 十二点十分，闻归走到树下，仰头看着上面的李念安：“下来吧。” 李念安得意洋洋地停止嘴炮，顺着树慢慢往下爬，快到地面时，闻归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迟疑了一瞬，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两人一触即分，收回手时，李念安觉得整只手都有点烫。 蒋深被抢了竹筐，没办法只能再次下山，打算拦路抢劫。 李念安和闻归也下了山，将蒋深那半筐野草换成真正的野菜。 十二点四十分，两人回到山顶观景台，等来了第二只兔子。 尹蕾。 看到尹蕾单独出现时，李念安还下意识地在她身后找了找，找了一圈没看到王泽身影后，才反应过来，蒋深这厮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什么尹蕾王泽两人结盟，合伙围堵他，什么他机智逃跑，都是为了骗她的筐！ 尹蕾没多少综艺经验，可比蒋深好骗多了。 闻归见到尹蕾，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筐里几乎都是草。” 尹蕾一怔。 本来她就不太认识野菜，再加上闻归权威形象深入人心，下意识就相信了。 虽然仍然谨慎地跟闻归和李念安保持着距离，但注意力全部被闻归吸引走了。 闻归隔空指点：“你是不是把那个当成了马齿苋？马齿苋的叶子扁平，但没这么厚，这么厚的是五方草。” 李念安悄悄往尹蕾身后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五方草不就是马齿苋吗？” 尹蕾却没听出来，还认真拿起来观察了下，虚心请教闻归：“闻老师，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野草吗？” 闻老师光风霁月，绝不藏私，当下越发认真指点起来。 尹蕾身后，李念安越靠越近，学习氛围正浓之时，后背猝然被拍，尹蕾一个激灵，她的筐！ 尹蕾手里的隐藏牌是一张失效牌，被两大恶人合伙消耗掉后，她纯洁的心灵显然受到了重创，一副怀疑人生想要坐地飞升的模样。 然而两大恶人在抢了她的筐后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还当着她这个受害者的面商量起对付下一个受害者的骗术！ 嚣张，太嚣张！ 闻归和李念安紧张活泼地讨论出几个馊主意，打算随机应变用在王泽身上，然而他们高估了对手的实力。 在到达观景台之前，王泽先遭遇了蒋深的拦路抢劫，之前他抢了蒋深的，蒋深这次抢他的，最终两人一人一筐，身上隐藏牌消耗得干干净净。 对付起没有隐藏牌的王泽，不要太简单。 三点整，蒋深姗姗来迟，总算保下了硕果仅存的一筐菜。 大家不约而同忽略没有出现的田初雪，胜者毫无悬念。 演播室里，观察员们被一番“勾心斗角”笑得直打鸣。 “哈哈哈哈哈哈哈，握艹，全员恶人，最大的恶人还要属跪安夫妇。” “跪安夫妇？这就要开始了吗？” 今天拍摄结束之前，男女嘉宾要互相给中意的对象发约会邀请，如果第二天对方愿意赴约，则最终牵手成功。 而在嘉宾们发约会邀请之前，观察员们要先给出自己的答案。 “跪安夫妇我看还是跪安吧，我们肾宝才是坠吊的好吗？” 蒋深、安宝，合称肾宝。 “肾宝是要笑死我吗？肾宝，爱吗？一块上厕所的那一种。” “神特么一块上厕所，蒋深弟弟明明是为了偷筐！” “严肃点，严肃点，我先给出我的思路，你们听着，首先，不管什么时候，蒋深是不是都第一时间在人群里找李念安？” “对，找到她，怼她，爱她就是要怼她，还要在厕所门口偷她筐！” “严肃严肃，还有一点，你们有没有发现，不管遇到什么事，蒋深都第一个想到李念安？之前做蜡画的时候，师傅夸李念安画得好，蒋深一脸与有荣焉？” “蒋深毕竟比李念安还小几个月，有点闹腾弟弟的感觉，弟弟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尽办法引起对方关注吗？你们品，你们细品！” “再说李念安，平时挺聪明的一人，随便就被蒋深把筐骗走了，这说明什么？信任！因为喜欢才会信赖！” 几位嘉宾回忆了一下，还真有那么点道理，“肾宝夫妇”的阵营悄无声息间壮大了一些。 “肾宝算什么，我们跪安才是神仙爱情好吗？你们敢说，刚才没看到，闻归明明在李念安到亭子之前，已经把奴役牌翻过来看了，他绝对知道那是奴役牌，却故意让李念安递给他！为爱甘心做奴隶的影帝，它不香吗！” “还有还有，李念安哭诉蒋深抢她筐，影帝眼神多宠溺，眼不瞎都看得出吧？李念安从树上下来，闻归就在树下面护着！” “如果这都不算爱，我第一个不服！” 肾宝阵营反对：“这只能说明闻归体贴吧，李念安又是铁粉，这样也说得过去？” 跪安阵营：“男神什么时候立体贴人设了，老粉表示很疑惑。” 反对者一噎，却不甘心被别人压一头，另辟蹊径道：“可惜李念安对影帝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跟爱情不沾边。” 这下跪安阵营沉默了，连反驳声都弱了很多：“也不一定只是崇拜。” 跪安、肾宝两方拉锯，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打个势均力敌，各方都有三个人支持，至于其余嘉宾，好像都没什么暧昧火花，王泽和尹蕾还勉强开过几次玩笑，田初雪就太扑朔迷离了。 结果六人给出四个答案，每个人心里都七上八下。 靖祁古镇，一天的拍摄结束后，六位嘉宾没有回吊脚楼，而是去了药女山附近的酒店。 男女嘉宾分开，分别聚在酒店的两个大商务套房——发约会信息的时间到了。 第二十九章 简直在我取向上反复跳舞，…… 李念安盯着手机, 眉毛都拧到了一块，纠结。 她自然是想发约会信息给闻归，但闻归会发给她吗？ 回想闻归十一年的娱乐圈生涯, 真正零绯闻, 闻影帝出了名的不炒作，更别提炒cp，为了兄弟参加恋爱真人秀已经够让人惊讶了，跟女嘉宾牵手——可能吗？ 李念安泄气，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众人纠结间，田初雪第一个弃权了，这在意料之中, 甚至连假装惊讶一下都不必。 “安安，你打算发给谁？”尹蕾稍微凑近了一点，却依然保持着看不到对方手机内容的距离。 李念安也想弃权了。 摇摇头, 反问尹蕾：“你呢？” 尹蕾眨眨眼, 避重就轻：“发个信息也没什么, 而且就算发了信息也不一定要赴约嘛！发吧发吧, 咱们两个一起发, 互相壮胆。” 李念安被她说得有点心动，也是, 发就发, 被男神拒绝不也很正常, 没什么好丢脸的，她要是不发才怕自己以后后悔呢。 正这样想着, 手机却突然响了——这是节目组的手机，提示音响起，只可能是收到了约会信息。 李念安顿时心头狂跳。 屋子里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这可是第一条约会信息，谁发的？ 平复好心情，李念安打开了信息。 ……蒋深？ 李念安的第一反应是失落。 之后想，他最近有什么新歌要发？还是有电视剧要参演？想要跟她炒作？ 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反应过来，不可能。 凭她跟蒋深的关系，蒋深想要炒作，一定会事先跟吕敏沟通好。 又想了一下，李念安觉得自己明白了。 她早就猜到蒋深和田初雪是初始cp，现在田初雪那样，蒋深肯定不可能把约会邀约发给她了，反正发谁都是发，为避免尴尬，不如发给她。 说服了自己的李念安释然了，演播室却瞬间炸开！ “弟弟好样的！肾宝夫妇给我冲！” “呜呜呜，弟弟果然最爱安安姐，绝美姐弟恋，尽在《初次心动》。” “急急急……急死我了，影帝这种关键时刻出房间，是打算直接弃权吗？” 闻归也没想到何瀚文会在这时候叫他出去。 来到何瀚文房间，何瀚文一脸难色。 “……我也是没办法，之前节目组原定是要蒋深和田初雪最终牵手，结果出了那档子事，王泽和尹蕾倒是乐意配合炒作，但两人人气不高，到现在也没碰撞出什么cp感，就想问问你……” 何瀚文想要闻归和李念安凑成一对，毕竟两人人气和话题度最高，节目最终剪辑视频中，也不乏有火花四溅和甜蜜的时刻，如果两人能在一起，《初次心动》的成绩绝对能再上一个台阶。 只是闻归向来不炒作，性格也让人捉摸不透，何瀚文心里没底，没敢抱太大希望。 眼看着闻归依然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何瀚文自己先打了退堂鼓：“没事没事，我也就这么一说，真的，我再想别的办法。” 话音刚落，一条语音发了过来，何瀚文点开，是助手告诉他蒋深发了邀约信息的事。 “妙啊”何瀚文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把这两活宝凑成一对呢，欢喜冤家，肾宝夫妇，可以可以。” 何瀚文自顾欣喜，没注意到闻归向来淡然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 唇线下意识地绷紧，闻归问：“李念安同意配合炒作？” 何瀚文微诧，似乎没料到闻归会关心这种问题：“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谈炒cp的事情，不过蒋深主动发邀约信息，应该是自己有那么点意思，我看两人互动不少，关系很好，李念安应该不会拒绝。” 闻归脑海中不知怎么就闪过了蒋深看李念安的眼神——愉悦、专注、欣赏、包容，又想到李念安轻易就被蒋深骗走了菜筐……内心涌起一阵难言的焦躁，他们两个，同时对对方抱有好感？ “我对炒cp没意见，你看着办就行。”嘴巴不经大脑下指令就脱口而出，闻归自己都是一愣。 何瀚文更是一脸震惊，半晌才道：“兄弟，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为了兄弟能做到这一步，我真无以为报，唯有……” 闻归毫不留情打断来自兄弟的投怀送抱，疑惑又焦躁地回到男嘉宾房间。 他不应该答应的。 参加真人秀本就是个意外，这个意外到今天也该结束了，再继续下去，就是麻烦和失控。 强行压下心底异样的心思，闻归没有去更深地探究刚才的失误。 这样也好，闻归“坦荡”地想，李念安在新生代中很有潜力，他很欣赏，而她又正在寻求转型，一旦炒cp有了热度，就能有更多的选择…… 李念安收到闻归邀约信息时，脑子瞬间轰的一声，有好几分钟的时间，甚至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同样激动到差点晕过去的，还是演播室里嗷嗷待哺的跪安夫妇cp粉。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谁敢相信闻影帝居然主动了！粉丝抱得男神归，这情节，简直在我取向上反复跳舞，我先磕为敬！” “呜呜呜呜，跪安就是坠吊的！信女得愿所偿，愿一生荤素搭配还愿！” “我可以追不到哥哥，但我看好的cp必须给我锁死！” 一天拍摄圆满结束，闻归刚回房间，就接到了冯思微的电话。 身为金牌经纪人，冯思微心理素质过硬，嗑了半瓶速效救心丸总算保持住了镇定，唯有微微颤抖的尾音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事是闻归的锅，第一次炒cp这么大的事，都没事先跟经纪人通通风，态度自然很好，有问必答。 “你的意思是，炒cp就是为了给李念安艹热度？”冯思微惊得尾音青云直上，又抓了一大把速效救心丸紧急嗑了下去：“闻影帝，您觉得这话像话吗？” 她当经纪人十三年，就从来听说主动将热度送给别人蹭的！ “好，既然只是炒cp”冯思微深深呼吸：“工作室这边就不澄清，不承认，这样总行吧？” 冯思微有点赌气意味地停下话音，等着闻归像以前那样，轻描淡写地回一句“你安排就行”，结果闻影帝他老人家开口就差点把她砸闷过去：“李念安的经纪人应该会和你联系，我们这边尽力配合她们就好。” 冯思微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完了，多年无用武之地的公关部得扩招了。 李念安觉得自己是飘回房间的，她先是接了吕敏电话，接着是各方打探消息的真假朋友，电话接是都接了，但具体说了什么，大脑表示很迷茫。 这种迷茫状态持续到手机提示音滴滴响起——游戏里的闻归上线了。 游戏助手照常先放出“前情提要”。 【最近两个月，您每周末都会去陪余亦茹，碰到闻归的频率因此变高，他对你的好感度持续上升】 【自转学后，虽然您一直很努力刻苦，但奈何基础太差，功课还是不太跟得上，闻归知道后，主动提出每周末有时间就帮你补课】 【这天刚好星期六，您一早就去了闻归家里……】 文字淡出，游戏小人已经坐在闻归家温暖舒适的客厅里，上午明亮的阳光照在浅色木质地板上，也给黄色沙发勾了个温和的毛绒边。 原木茶几上马蹄莲白色花朵欣欣向荣，屋子的主人身体却每况愈下。 余亦茹虽然因李念安的到来而高兴得脸颊泛红，但强撑着倒杯水后，甚至都没能像往常那样洗盘水果，就不得不双手撑着腿坐到了沙发上。 “您快歇着吧，这些事我来做就行”李念安被余亦茹病弱的模样吓得心惊胆战，扶着她在沙发上靠好后还是觉得不妥：“我还是扶您回屋休息吧。” 余亦茹无力摆摆手：“老毛病了，看着吓人，其实休息一下就好，人老了，不中用。” 您才刚四十出头，怎么就老了？ 这些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口，咽不下去，堵得李念安说不出的难受。 “小脸都要皱到一块去了！”余亦茹笑着捏了捏李念安小巧的鼻子：“小……闻归本来是想等你过来的，结果突然有事，你今天中午就在这吃，下午他回来给你补课。” “阿姨一会儿就过来，中午想吃什么？” 众里逐步走上正轨，闻归越来越忙的同时，手里有了不小的积蓄，他担心病弱的余亦茹，就请了专职照顾老人的保姆，但余亦茹并不喜欢废人一样被人照顾，因此保姆目前只管做饭搞卫生，并不住家。 阿姨果然很快就到了，搞卫生的同时也不忘唠叨余亦茹注意身体，余亦茹不耐被唠叨，冲李念安眨眨眼，两人悄悄躲到了她朝阳的大卧室。 关上门，李念安就察觉余亦茹应该是有重要的话要跟她说。 “离离啊，阿姨问你，你跟阿姨说实话”余亦茹面有忧色：“闻归最近没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李念安不解：“是有人跟您说过什么吗？闻归……哥哥除了在学校，就是去公司，就是想做危险事也没时间啊。” 李念安以为是有人在余亦茹面前嚼舌根搬弄是非，刚想劝她别听信谣言，却没想到余亦茹抿了抿嘴唇，摇头道：“我也是瞎猜的，有一年多了吧，那些人都没再出现过。” “而且，我发现家门外面总有人盯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看错了，后来发现不是，又吓得不行，觉得是那些人的人。” “但我跟闻归提起，他一口咬定我看错了，还让我别总是胡思乱想，知子莫若母，他是个谨慎人，也是关心则乱，让我看出了马脚。” “门口守着的是他的人。” 余亦茹的一番话让李念安彻底愣住了，游戏助手没有提到过门口有人，她自然不可能知道，却没想到看起来万事不过心的余亦茹这么观察入微。 闻归为什么要派人看着余亦茹？ 那些追债的最近一年为什么不再出现？ 李念安心中疑惑不已，幸好游戏助手适时跳出，给了她答案。 原来最近两年，闻归凭借自己的人脉和资源查到了一些当年闻爸爸的事情，确定了当年案子的确有问题，但他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人脉也有限，真相只是草草摸到个边。 这点真相的边不值一提，却解开了闻归多年的一个疑问——那些追债的人为什么要一直对他们母子穷追不舍？ 其实只需要一两年，追债人就应该清楚，他们母子手里确实没钱了，可这些人就是不放过他们。 当年想不明白，现在却再清楚不过——他们根本不是在追债，而是反复确定他们手里有没有不利于他们的证据，顺便痛打落水狗，让闻归永无翻身之地，以绝后患。 闻归私下继续深入调查当年的事，他自以为做的小心翼翼，自以为不会被那些人发现，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那些人突然不再找余亦茹和他的麻烦。 不管什么原因，都说明一件事情，他以为的天衣无缝，在“大人物”眼里形同透明。 他若能顺利挖掘真相，一击即中也就算了，如果不能，很快，那些人就会发现他手里其实并没有什么致命证据，等待他的，将是万丈深渊。 李念安读着一段段文字，越读越心惊，越读越胆寒，那段行走在刀尖的日子虽然早已过去十多年，但她整颗心还是揪了起来，忍不住为闻归担心。 “闻归对当年的事特别执着，他嘴上不说什么，但我知道，他想要个真相”余亦茹表情愈发苦涩，开口似乎都变得极其艰难：“当年闻归他爸突发心脏病去世，我也发疯似的想知道真相，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只想要我儿子平安无事。” 李念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安慰她的话，她能理解一个母亲惟愿子女平安的期望，但也明白，闻归没得选择。 他想要活出个人样，就会对上那些人，或早或晚，终有一战。 余亦茹抬头看向李念安，神情极其认真，眼睛里面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相信闻归早晚都能查到真相，也会给那些人一个教训，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因为什么原因没能撑到那天，或者因此被那些人报复，我不希望闻归自责，或者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他已经做得足够好，在我心里，他是满分的儿子。” 余亦茹那双不再清澈的眼睛，此时仿佛能洞察未来般，藏着了然的笃定和包容。 李念安仓惶避开视线，心里难受得不行。 现实中的余亦茹不久后应该就去世了，她那时就已经预感到什么了吗？ 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依然注视着她，缓缓问道：“安安，如果可以，你会一直陪着闻归吧？” 第三十章 李念安，念安，念得是哪个安…… 真人秀拍摄结束后, 众人聚一起搞了个庆祝宴就匆匆各奔东西，嘉宾们因为拍摄《初次心动》都积了一堆的工作，就是李念安这种没有接下来工作安排的也有很多杂事要处理, 各人忙忙碌碌, 新加的微信号只能躺在列表落灰。 吕敏倒是怂恿了李念安好几次，要她主动联系闻归，奈何李念安人怂、想得还多，还没开始先怯了场。 眼看两人渐行渐远，靖祁古镇时朝夕相处的亲密，仿佛朝露遇到阳光，比做梦都要虚妄和短暂。 忙碌中, 《初次心动》第四期也播出了，倒数第二期的“戏”量足且密集，又是表白前最关键的一期, 观众们直呼过瘾, 之前田初雪带来的乌烟瘴气一扫而空, 弹幕总算又有了恋人真人秀的样子。 就在《初次心动》人气持续走高之时, 曹导电影《逐鹿》全国上映了。 李念安在里面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炮灰, 自然不用跟着剧组到处宣传，首映礼倒是去了一下, 敬陪末位, 跟闻归连句话都没说上。 没人重视“沐辞镜”这个角色, 却没想到，影院全面上映后, 沐辞镜最先出了圈。 最开始只是小破站上一段剪辑视频——赤足、红衣、漫天桃花如雪纷飞，少女于花雨中舞剑，轻灵逸动, 脚踝上银铃叮咚。 一剑出，剑气宛若催生了满树粉云，一剑收，花瓣于剑尖缠绵驻足。 说实话，类似剑舞的视频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各个称绝美，最开始被打着#逐鹿#、#闻归昏君#、#李念安#、#初次心动#吸引进来的网友们也是抱着“我倒要看看舞剑还能舞出个花来”的心思，等入了坑——真.舞出花来了！震惊.Jpg。 “这是特效吧？绝壁是特效吧？真有人能这么玩桃花的？” “我特么直接裂开！安安跳舞一绝，我说一声神舞，没人反对吧？” “曹导之前宣传时提到这段剑舞也是赞不绝口，说什么‘一线生机’‘生死循环’之类的，听得我一脸懵，现在，没什么好说的，李念安牛逼，曹导牛逼！” 这段视频很快出圈，点击量直线飙升，小破站各大up主借着这波热度，又开始盘点惊艳众人的古装扮相，并连夜剪辑“肾宝”“跪安”甚至还有尹蕾李念安等cp向视频。 就算之前对李念安不太熟悉的，也因为《初次心动》的大热和这些流传度极广的视频，开始向她投来关注的目光。 随着热度而来的，是粉丝量的飙升，合作代言的纷沓而至，吕敏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田初雪又被爆出惊天黑料——假原创、出道关系户，证据条理清晰，严谨齐全，明显有备而来。 按理说最近田初雪低调安分，之前崩人设风波也渐渐开始平息，没道理这时候被爆黑料，现在被爆黑料，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整她，而且是要往死里整。 所有人都这样想，田初雪自然也这样认为。 她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李念安。 李念安女团时就无意发现了她假原创的事，两人又因为《初次心动》彻底闹翻，这时候整她的，除了李念安，不做第二人选。 田初雪恨得险些把牙齿咬断，本来只是小小崩了下人设，苟个一年半载也就没事了，却没想到李念安做事做绝，直接把她生路堵死。 对一个原创歌手来说，被爆根本没有任何原创能力，之前的歌都是枪手做的，娱乐圈的路算是彻底绝了。 田初雪火气上头——我玩完了，大家一起完蛋！ 很快，李念安身份被大起底，万亿市值李氏集团掌门人的独女！ 各种相关爆料一时沸沸扬扬，证据真真假假，流言中最为甚嚣尘上的，是李念安当年女团真人秀C位其实早已内定，不过为了遮掩关系户的事实，欲盖弥彰的艹了个农村出身努力自强人设。 眨眼间，几天前才被人夸上的天的李念安瞬间沦为笑柄，大多吃瓜群众深以为这大小姐脑子有病，自导自演是为哪一出。 还有网友“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念安出道后两年就接了几个综艺，原来是大小姐玩票啊！ 铁粉们据理力争，他们虽然也不明白李念安为什么要艹农村人设，但李念安这些年的努力他们看在眼里——为了练好舞蹈，一天天泡在练习室，别人刷手机打游戏时，她在练舞练音准，别人摸鱼吃瓜时，她在工作之余进修演技，那些付出过的努力和流过的汗，都证明C位她配得上。 一时撕逼撕得如火如荼，有人支持李念安，但更多的人开始质疑她，之前那些有意向的代言和影视合作也纷纷收回橄榄枝，作壁上观。 这些消息还是冯思微告诉闻归的。 真人秀后，闻归先是忙了一段时间众里的事务，抽空参加了一次《逐鹿》的宣传活动，接着是一些不得不参加的慈善晚会和颁奖典礼，期间倒是在《逐鹿》首映礼上见了李念安一面，只是不知道小姑娘怎么了，似乎对他很生疏，两人连句话都没说上。 闻归很少关注娱乐八卦，乍听到李念安的这些消息一时简直不敢相信。 他为了查到李念安的真实身份，花了多少人力财力？没道理李远阳一直捂得死死的，现在突然主动让人揭露。 这事明显不对劲。 “《初次心动》拍了也就拍了，现在让何导把最后的牵手剪掉也不可能”冯思微条理分明地分析：“工作室这边会提前做好公关应对，等最后一期上映后，争取撇清和李念安的关系。” 闻归看了她一眼，反问：“刚在节目里牵手，回头就撇清关系，打节目组的脸？” 冯思微冷哼一声：“现在这种情况，节目组敢说什么？” 说着，她继续劝道：“以前你想给李念安炒热度，现在也用不着了，人大小姐自带热度，这时候上赶着凑过去，平白惹一身骚，那是李家大小姐，少不得有人说酸话。” 闻归自然明白冯思微的意思，但他还是在当天晚上，用大号转发了一条夸赞李念安演技天赋的软文，接着，曹导也转发了他的转发。 之后是蒋深，再然后尹蕾、王泽和其他圈内好友甚至《逐鹿》剧组也纷纷转发支持。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佬们官方认证李念安的演技，信任几人人品的自然开始认真反思起对李念安的跟风黑，当然也有很多认定是李念安用背景对大佬们施压，实在可耻。 即便如此，一边倒黑李念安的局面还是有了很大改观，工作室的公关压力都骤然小了很多。 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园林豪宅区，李家大宅独占整个中心轴，说是宅子，其实并没有明确的边墙，数栋别墅、整个喷泉公园、四通八达的内部马路、宽阔的停车场甚至一个小停机坪，共同组成了这座大宅。 占据“楼王”位置的别墅二楼露台上，一身白色丝绸家居服的美艳女人倚着木质栏杆，正垂眸看着下面的小花园。 花园地灯昏黄，却也能看清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一只穿山甲，它只暴露了片刻，又溜进暗处的树林里，不一会儿，两只松鼠从树上鬼鬼祟祟跑下来，一眨眼的功夫，全蹿到了她心爱的玫瑰花圃。 女人瞳孔一缩——她的玫瑰花要遭殃。 果不其然，玫瑰花倒下了一小块，本来整齐美观的花圃瞬间变得里出外进，分外丑陋，女人神色越发冰冷——只需要一点药，这些肮脏的小东西就能彻底消失。 可李远阳喜欢，那个对她强势又冷漠的男人对小动物们却极其宽容，甚至会因为她脸上没能来得及掩饰的厌恶，而冷言警告她。 这个宅子从来都姓李，她只是暂居其内的“摆件”，这个摆件甚至都比不上花园里的松鼠。 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冷进骨髓，程诗离打了个寒颤，转身走进温暖的卧室。 小茶几上的手机骤然响起。 “诗离姐，你帮帮我！”田初雪带着哭腔的声音迫不及待地钻出手机，比指甲划过玻璃还要刺耳：“安远这边要跟我解约，还要两个亿的违约金，我这几年根本没存下多少钱，就是卖了房子都不够啊！” “你帮我求求李总，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诗离姐，你一向最疼我，对我最好，你再帮我这一次，你会帮我的，对吧？” 说着，哭腔变成声嘶力竭的哭声，程诗离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只将手机放远了一些。 “小雪，你不是小孩子了，吃不到糖要大哭，输掉唱歌比赛要大哭，成不了团要大哭，黑粉骂你也要大哭”程诗离眼底冰冷，说话却温温柔柔：“现在你还不懂吗？哭有什么用呢？” 对面田初雪明显懵了，惊出了一个哭嗝，哭声都停住了。 “我……我也是被李念安气昏头了，她曝光我找枪手的事！李总不是一向不在乎她吗？我以为……我以为就算曝光她身份，李总也不会太生气。” 田初雪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程诗离温柔的语气一丝不变：“小雪，我说过吧，不要触碰他的底线。” 田初雪又崩溃了：“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既然李总不想承认李念安，为什么不干脆把她赶出去算了！” “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诗离姐，肯定还有办法的，你替我在李总面前好好说几句，肯定行的，求你了。” 程诗离静静听她说完。 “小雪，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会替你赔偿违约金，给你找个有钱的男朋友，会保住你上流社会的位置，而你，要替我办件事。” 田初雪第一反应不是问什么事，而是不死心地问道：“原创的事真的就没转机了吗？我舍不得娱乐圈。” 程诗离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冷笑，对着手机温声安抚：“乖，再等等，只要你听姐姐的话。” 挂断电话，程诗离切换微信小号，点开联系列表中一个不起眼的卡通头像，发了一句话过去：“田初雪买.枪手的通稿不用再发了。” 再抬起头，那双与李念安极其相似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程诗离放下手机，娴静优雅地坐在了双人沙发上。 她环视着这间她住了四年的卧室。 整整四年过去了，这里却跟她刚来时没有丝毫不同，利落冷淡的装修风格，大片的空间留白，非常符合李家掌权人的风格。 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叫程诗离的女人来过。 程诗离突然笑了起来。 就是在这间卧室，就是在这间卧室的衣帽间里，李远阳毫不避讳地给前妻安萱打电话，仿佛卧室里的她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摆件。 他对她说：“李念安是我女儿，就不是你的吗？你要是真为她着想，不想她再被人欺负，就该知道怎么做。” “这座宅子姓李，也姓安，女主人回来，李念安自然是李家无可争议唯一的继承人，李家的继承人，谁又敢随便欺负呢？” 这座宅子姓李，也姓安。 程诗离无声的笑越来越大，笑得她捂住肚子趴在了沙发上。 李念安，念安，念得是哪个安呢？ 李念安呐，这颗父母博弈的可怜小棋子，既然没人疼没人爱，就由她来亲手毁掉吧。 第三十一章 他不对劲 李念安这段时间过得可谓波澜起伏, 心情几经起落后竟也变得更坚强了几分，在田初雪再次反咬她一口后，还有心情想象一下李远阳知情后气歪的嘴脸。 别说, 还挺爽。 李念安本以为这将是最近一段时间内最让她快乐的事, 却没想到还有更快乐的。 闻归转发了夸赞她演戏有天赋的软文。 虽然只有简单两个字“确实”，但在这种她被所有人质疑、好友们都纷纷保持沉默的时刻，无疑是一种最有力的表态，一种呵护姿态的支持。 李念安盯着“确实”两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鼻酸眼胀，不得不放下了手机。 之后，她转发了闻归和曹杰的转发, 郑重写下一句“我虽为顽石，却也仰望高山”。 这是她一直藏在心底对男神闻归最为诚挚的表白，更是对自己的承诺, 一粒平凡丑陋的石头也妄想成为高山, 高山却没嘲笑, 还给予了最大的包容和支持。 李念安突然就觉得, 就算以后跟闻归渐行渐远也无需伤感了, 因为这一刻的温暖，足以支撑她度过一生的寒夜。 结果她刚释然, 闻归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心率陡然飙升, 李念安一激动, 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 总算在闻归挂断前顺利接通了电话。 安静的夜里，闻归的声线愈发低沉好听，是李念安形容不出的感觉, 他说：“我是闻归。” 李念安耳朵都酥了，忙道：“我知道，杀青宴那天我存了您的手机号码。” “哦？存了？”闻归故作惊讶：“这么久不联系，我以为你忘记我们交换过号码这件事了。” 男神这是在抱怨……撒娇？ 李念安一把按住心脏，不行了，心脏要抽过去了。 “没忘没忘”李念安较忙解释：“就是怕您忙，也怕打扰到您，一直没敢联系。” 闻归笑了一声：“我建议你可以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忙人想不想被打扰？” 李念安死了，死得明明白白。 闻归挂断电话，耳边仿佛还回响着李念安甜腻轻软的声音，跟他恭敬又礼貌地道别：“闻老师再见。” 这小姑娘在游戏里对他从来直呼其名，也就在余亦茹面前装装乖，不情不愿叫声哥哥，这时候倒知道礼貌了。 可真是表里不一。 闻归早已认定游戏里的李念安就是现实中的她，至于李念安怎么想，他也大致有猜测——这小傻子八成认为游戏里的他就是个npc。 但他并不打算说明，毕竟能看到李念安私下里的样子也很有趣。 闻归这样想着，就听到手机突然嘀嘀两声——死寂了好几天的游戏总算有了反应，李念安上线了。 划过开屏图，照常是剧情提示。 【您的恋人经过几个月时间的补习，成绩有了大幅的提升，功课倒是跟上了，但您察觉到她并没有真正融入这所学校】 【下周二是您的生日，李念安私下里悄悄问您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您本来想开玩笑似的应付过去，却突然想到那天学校正好有一场文艺汇演，想到她舞蹈特长生的身份，又想到她跟同学们之间若有似无的疏离，您改变了主意】 【就在文艺汇演那天为我跳段舞吧，您说。】 李念安看着前情提示里闻归的要求，思绪一时飘远。 现实中，她并没有转学去闻归的学校，而是听从李远阳的安排去了一所顶级贵族中学，那所学校的学生，无论出身背景、个人能力还是学习成绩都极为出色，她混迹在其中，完全是个异类。 本就自卑的她变得更加自卑，那时候别说在公众场所跳舞了，就是让她说句话，她都怕被嘲笑。 不友好环境里的生活暗无天日，闻归就是那照亮她的第一缕光。 也是在闻归成为偶像后，她才逐渐有的勇气和力量，不顾一切地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想要努力，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 游戏助手跳出来【您答应了恋人的要求，打算在文艺汇演那天跳舞，您可以选择：A古典舞、B拉丁舞、C爵士舞】 这三种舞都算大众，对李念安来说也不难，要她自己选择的话，她肯定选爵士类，毕竟女团大部分都是快歌热舞。 但她有点摸不清闻归喜欢哪一种。 男神不喜欢闹腾，那就是喜欢古典类？ 可她之前已经在他面前跳过一次了，这次她想让他看到一点不一样的她。 李念安最终选择了爵士。 【滴，玩家选择爵士舞，请玩家在文艺汇演时，根据现场配乐脑内编舞，游戏小人会完成相应舞蹈动作。】 李念安：“……” 文艺汇演那天，学校礼堂人头攒动，甚至连平时一些对晚会表演完全没兴趣的也都凑了过来。 这里面一大部分人，都是为了看李念安——神秘转校白富美的第一场舞蹈表演，谁不想凑凑热闹？ 十年前的国立中学礼堂的条件自然远远比不上李念安熟悉的舞台，无论是布景还是灯光，都平庸而廉价，音响设备还时不时刺啦一声，外放背景音时，把李念安给吓一跳。 看着这样的硬件设施，李念安心先凉了一半，幸好后面游戏小人和她的临时队友们身上的露脐装和热裤不是廉价出租品，让她受伤的心稍微好受了一些。 节目进行到游戏小人出场，背景音乐放出，果然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快歌，李念安一颗悬着的心彻底落回肚子，这样音乐风格对应的舞蹈范本，她脑海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仔细在脑海里回顾一遍每个舞蹈动作，再根据背景音乐快速调整，最终成型的是她熟悉的动作和风格，力量感性感并存的舞蹈。 台上粗制滥造的灯光闪得有些刺眼，闻归适应了一下，才看清舞台上随着音乐动感起舞的少女。 有点陌生，却有着不一样的吸引力。 少女白得发亮，一头长发顺滑得如同上好绸缎，随着扭胯甩头动作，扬起落下，稍显凌乱地散在白皙精致的腮边，更显娇俏诱人。 这是一个跟他之前见到的都不同的李念安，不乖巧、不呆萌、不体贴善良、不绝美出尘，这个李念安嚣张肆意，充满力量和性感，吸引着所有人追逐的目光。 只是…… 闻归看向舞台上正进行踢腿和腰带身起动作的李念安，忍不住觉得她的腿是不是太白太长了，腰也太细了，旁边没见识的小男生们眼睛都看直了，还扯着嗓子喊什么姐姐好帅，姐姐杀我！ 闻归突然就后悔了，他该让李念安跳给他一个人看的，可台上少女光芒万丈、充满魅力，又让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天生属于舞台，她就该永远站在聚光灯下，永远如此耀眼。 文艺汇演后，李念安成了学校名副其实的风云人物，比连任三年校草的闻归风头还要强劲。 虽说李念安之前人气也很高，但跟现在又不同，之前的人气更多是她神秘身份和外貌带来的，同学们的关注带着敬而远之的意思，而现在，她展示了属于自己的出众才能，同学们的热情自然跟当初不同。 李念安算是彻底融入了这所学校，无论走到哪里，几乎都能听到有人讨论她。 闻归自然欣慰，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丝心酸。 有天课后，一向放学就走的闻归被班主任找到办公室说了一会儿话，等他再回到教室时，同学基本都走光了，只有三个男生还在教室后门边说笑。 闻归脚步声不重，那三个男生说笑声又太大，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过来了。 “……李念安身材真特么的有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啧啧，那胸、那腰、那腿，光看着就心痒。” “听说家里还超级有钱，大小姐，想想都带劲，你不去试试？没准平时大小姐家教太严，本来就寂寞呢。” “你少来，大小姐好糊弄，大小姐她爸得打死我。” “牡丹花下死嘛，怕啥，成了，当豪门上门女婿，不成，这辈子你还能睡着比李念安更带劲的？” 话题不可避免滑向更猥琐油腻的方向，三人激动得口沫横飞，就在这时，一道仿佛结着冰碴的声音插.进来：“这么想当上门女婿？” 三人同时一惊，转过头来，看到了高高大大的闻归。 男生们立刻闭了嘴，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谁都知道李念安偶尔会过来找闻归，两人关系不错又同时是学校风云人物，不少人私下里猜测两人是不是一对，此时见闻归突然出现，三人下意识心虚害怕。 闻归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生气了，那双眸子阴沉得吓人，让三个男生齐齐打了个寒战。 有个胆子大的弱弱开口解释：“我们……我们说着玩的，嘴炮而已，没想真做什么。” 闻归没给他第二次开口的机会。 男生直挺挺摔倒在地，半天动不了，他整个人愣住，不敢相信居然被人一拳就撂倒了。 另外两个男生一个猛地后退一步，后腰重重撞上了桌角，另一个倒还讲点义气，将倒在地上爬不起的男生扶起。 闻归没再动手，垂眸居高临下睨着三人：“我再听到你们三个嘴里提到李念安，就送你们去当‘牡丹’，听清了？” 男生们被闻归话里隐含的意思惊得如遭雷劈，扶人男生顿觉羞辱，害怕都顾不上了，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管得也太宽了，你是她谁啊？” 闻归晃神一瞬。 你是她谁啊？ 男生脱口而出那一刻其实就怂了，此时见闻归愣神，忙不迭冲出他的“包围圈”，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闻归一个人，周围安静得过分，仿佛还回荡着男生那句质问，你是她谁啊。 闻归一动不动，宛若一座雕塑。 他在这件事上是迟钝，却并不傻，更不想装傻，从他同意何瀚文的请求，跟李念安牵手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了。 其实应该更早，早在田初雪想泼她脏水，他异常愤怒，直接更换了节目投资方时就已经不对劲了。 一旦遇到李念安，他就会反常，甚至做一些他本来绝对不会做的事，所有这些点点滴滴的反常都指向一个事实——李念安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以前他不是没想过，但游戏里的李念安还完全是个孩子，现实中的她又整整比他小了八岁，老脸不允许他往那方面想。 此时此刻，面对游戏里男生的质问，闻归忍不住出神，或许，他可以想一想…… 第三十二章 她却动了歪脑筋，想要更多…… 《初次心动》最后一期播出, 结尾定格在闻归李念安两人牵手，网上一片哗然。 闻归的女粉险些哭倒微博，骂李念安的声音自然少不了, 但更多的人相信两人只是节目情侣, 炒作一番，等过两个月热度降了就会不了了之。 这种黑红在可承受范围内，李念安也不是没得到一些黑红的好处，本来只需要等热度降了就好，吕敏却动了歪脑筋，想要更多。 “黑红虽然也是红，你最近热度确实都一线了, 但黑红毕竟有一个黑字，后面洗白稍有不慎，就会彻底玩完”吕敏苦口婆心地说服李念安：“……闻影帝是什么人, 娱乐圈神一样的存在, 你看自己就知道了, 多少人对他盲目崇拜？只要闻影帝那边愿意配合, 洗白不是问题。” 吕敏的想法也简单, 不炒作恋情可以，但希望闻影帝那边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帮李念安洗白, 顺便能牵线给点大制作那就更好了。 吕敏是为她着想, 李念安却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你别联系冯思微”李念安不管吕敏怎么说, 就这一句话：“反正你别联系冯思微。” “闻老师是看在何瀚文的面上才同意牵手的，这事何导后面也暗示过我, 你这时候上赶着联系冯思微，别人指不定认为咱们不知好歹。” 吕敏白眼恨不得翻到屋顶上去，闻影帝不想牵手, 还有敢逼他不成？要说闻归对李念安一点想法都没有，她第一个不信。 但奈何李念安就是个死脑筋，为了不蹭热度，男神都能变老师，不知道的以为要被蹭热度的是她。 因为李念安的坚持，吕敏到底没能联系冯思微。 夜色四合，窗外万家灯火，下班高峰期的车子首位相连拥堵在路上，从上往下望去，仿佛一条流动的灯河。 闻归放松了会儿眼睛，打内线电话要助理直接把饭送来董事办公室，之后又坐回办公桌前，开始翻阅项目方案。 不多时，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外卖打包送来，助理替闻归将饭菜打开摆好，又退了出去。 闻归放下鼠标，揉了揉眉心。 最近众里出现了大的人事变动，股东层更是纷争不断，每天好几个会要他主持，与会人员却只是吵吵嚷嚷，找不到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杂事缠身，别说约李念安见面了，就是挑选下个电影剧本的时间都没有。 闻归坐到茶几前，拿起筷子又放下，先给冯思微打了个电话——最近他这个经纪人实在反常，以前娱乐圈有点关于他的风吹草动，都要叭叭个不停，现在却已经安静如鸡了好几天。 娱乐圈八卦活体播报员突然销声匿迹，闻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随便寒暄两句，闻归直入主题：“吕敏一直没有联系你？” 向来话多的冯思微如今简明扼要起来，就两个字：“没有。” 闻归知道冯思微对配合李念安炒作这事颇有微词，自然不可能积极，但她还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撒谎，她说吕敏没联系她，那肯定就是没联系。 按炒作潜规则，必然是李念安工作室出方案，他们这边尽力配合，吕敏也是老经纪人了，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吕敏没主动联系，想也知道是李念安的意思。 亲疏之别，有时候就在于敢不敢麻烦对方，想不想麻烦对方，李念安在他面前拘谨，他不是没注意到，却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闻归只淡淡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从头到尾，冯思微都没提《初次心动》最后一期播出后的风波和影响，闻归关注不到，她就只字不提。 第二天早上，在公司过夜的闻归刚起床吃过早餐，就等来了特助。 特助为了调查李念安当年被拐卖的事情，亲下一线，根据闻归给的和查到的线索，跑了好几个省份，此时虽然算不上风尘仆仆，也有了几分疲态。 闻归看在眼里，说道：“辛苦了，吃过早餐了吗？” 特助一脸动容，心道，不辛苦，不辛苦，再给我五百万我还能更辛苦，嘴上恭敬答：“应该的，我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特助将提着的笔记本放在办公桌上，转个方向屏幕面向闻归。 “……技术人员最终锁定了三个地方，我们的人分别过去调查，我带着几个人去了周家岭。” 到周家岭后，他们很是废了番功夫，又是假装记者又是连蒙带哄的，总算撬开了当地人的嘴。 特助介绍着基本情况，将笔记本里的一个视频文件打开。 视频拍摄地点是在周家岭村口，镜头里，两方波光粼粼的大鱼塘中间贯穿着一条不宽的柏油马路，路旁稀稀拉拉几棵老槐树，正是暮春时节，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坠着串串小白花。 闻归目光一沉，这跟游戏里的边南村太像了，区别只是土路变成了柏油马路，槐树少了一些。 视频镜头推近，几个人影进入镜头，最终，对准了其中一个瘦高干瘪的女人。 “离离嘛，我知道，小时候让人贩子拐过来的，周老三家看着小女娃可怜呦，收养了，花了不少钱哩”女人操着一口当地普通话，说话时表情极其丰富，脸上皱纹随着表情绽放成不同形态的菊花。 旁边一脸憨厚的男人瞅了瞅镜头，然后越过去问镜头后的男人：“你们说周家那丫头现在出息了，咋不见她回村看看呢？这做人不能忘本，周家岭也是她半个家乡，有钱得回报社会，最低也得给家乡捐点款吧，小丫头不懂事。” 听男人这样说，周围本来还有点怯场的人纷纷应和，一个胖妇人趁机挤上前来，嚷嚷着：“我以前还给过离离糖吃哩，你问她记不记得隔壁的胖婶？我到现在可都记着呢，她小时候跟我家二胖玩得最好，按你们读过书的人说法，叫青梅竹马，我家二胖虚岁二十五，离离也二十了吧？结婚了吗？” 胃里一阵抽搐恶心，闻归直接啪得盖上笔记本，覆在上面的手指甲用力到发白，他怕再多看一眼，都会直接吐出来。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这么感谢李远阳抹去李念安初中前所有的经历，不管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都最大程度地避免了李念安被恶意陷害，被胡乱诋毁，被肆意侮辱，被吸血虫蜂拥吸血。 一天前他还想查明所有当年的事，现在却希望这些事被消除得越彻底越好，最好连他都查不到。 闻归深深吸气，再开口时语气如常：“这些视频文件，还有你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一会儿全都彻底销毁，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特助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应下。 “你再让人去周家岭揭露你们是骗子，说你们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抓人贩子，抓周老三一家，你们已经有证据了，就等着让警察抓人。” 提到周老三一家，特助皱紧了眉头：“周老三一家已经不在周家岭了。” 他们到周家岭后，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知道周老三家已经搬走了，至于他们搬到了哪里，不管问谁，都是支支吾吾不肯说，给钱都没用。 正当他们打算无功而返，一个女孩偷偷摸摸找上他们，扭捏很久，才豁出去地问他们，记者管不管替人伸张正义。 这女孩今年刚十九岁，形容憔悴，穿着打扮也很窘迫，一双眼却透着倔强劲。 特助本来没想搭理她，可女孩对他说，只要他们肯帮她，她就告诉他们周老三搬去了什么地方。 特助同意了。 女孩叫赵燕，本来不是周家岭的人，在十三岁时随母亲改嫁才过来的，赵母命不好，改嫁不到两年，新丈夫又死了。 赵母再次成了寡妇，孤女寡女生活艰难，幸好周老三好心帮忙，两人才不至于太窘迫。 本以为周老三是难得的好人，却不想他从开始就没安好心，骗赵母说会跟自己婆娘离婚娶她，赵母也是个没主意的，一来二去，两人搞到一起。 纸里藏不住火，这事最终被周老三媳妇得知，大冬天的要把赵母扔进河里的冰窟窿淹死，赵母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却不想两人扭打间双双失足掉进冰窟窿，一个活活淹死了，一个救上岸就不行了。 媳妇情妇双双惨死，周老三受不了刺激竟然疯了。 母亲惨死，父亲疯癫，周一昊不怨父亲，不怪母亲，却把这笔账记在了赵燕身上。 周一昊对一个姑娘展开了最无耻恶劣的报复——强.奸。 事情发生后，同村人包庇周一昊，对她谩骂羞辱，还阻挠误导警察查案，赵燕凭着一股气，坚持了一年多，可就在案件有了进展之时，周一昊“消失”了。 “周一昊消失后，案子就不了了之了，赵燕觉得是有大人物包庇周一昊”特助尽量不掺杂个人感情，实事求是：“赵燕说她在周一昊消失后，就什么都不干了，只找周一昊，半年后还真让她找到了。” “周一昊住到了市区一处\"小三公寓\"”。 小三公寓是当地的一个浑称，其实那就是一处安保和保密性极好的高档公寓，也正因为安保和私密是公寓的卖点，一般被有钱人用来安置小三，这才有了小三公寓的说法。 “赵燕混不进去，就在附近公园住着等机会，机会没等着，周一昊再次消失了。” 特助说着将手机递到闻归面前，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这是赵燕偷拍的周一昊照片，像素不高，距离太远，角度不好，天黑，周一昊当时又在跑，就算熟人看到，估计也认不出来。” 闻归抬眼看去，黑乎乎的一坨，勉强能看出是个人，一个奔跑的人。 这张照片抓拍到了周一昊的侧脸，用手指放大，渣像素糊成一团，还不如不放大看得清。 闻归对游戏里十四岁的周一昊自然印象深刻，但二十四岁的他，还是糊成一团的照片，闻归不敢确定是不是。 “先用技术手段和人脉试试，同时安排人住进那处公寓，混熟了总能找到蛛丝马迹”闻归手指略显焦躁地敲着桌面：“一旦锁定周一昊行踪，就派人盯死，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找律师整理赵燕被强.奸的证据，争取找到周一昊后就重新安排上诉。” 本来只是要确认李念安过去的经历，没想到查到了“意外之喜”，就算闻归开始不在意赵燕的话，此时也不得不正视，周一昊确实可能被“大人物”罩了。 可谁会做这种事呢？ 他“罩”周一昊的目的是什么？ 闻归暂时没有头绪，却直觉周一昊是个□□，如果不及时抓到他，肯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心底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这事会是针对李念安的吗？ 第三十三章 晕过去之前最后的画面，是…… 牵手风波后的第二个周末, 李念安难得没什么工作，早早泡过澡，打算睡个美容觉, 结果睡意还没酝酿出来, 游戏恋人上线提醒就响了。 这次游戏闻归整整21天没上线，消失时间最长的一次，换个游戏早就被卸载黑名单一条龙了。 李念安没理会，拉起被子蒙住头，自己跟自己生了半天闷气，快要窒息时才反应过来，游戏闻归只是一个npc, 她跟个npc生什么气？ 照她这么真情实感，人类早晚会爱上人工智能，爱上人工智能就会被人工智能支配, 被支配就会完蛋。 她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不能！ 于是李念安掀开被子, 爬到床头柜边捡起手机。 开屏图淡出后, 照例该是前情提示, 这次却没有任何文字, 页面只显示边南村背景图，李念安耐心等了一会儿, 屏幕却直接进入了游戏界面。 李念安狐疑, 问游戏助手怎么回事, 游戏助手安静如鸡。 没办法，李念安只能先放下疑虑, 环顾当前地图。 是学校。 天色已晚，夕阳沉沉坠入地平线，天边呈现一种淡紫灰黑渐变色, 学生们穿着冬季校服，三三两两走出校门。 现实中的21天，游戏已经从秋到冬，看学生们都往校外走，李念安判断今天应该是周五，大家赶回家过周末。 游戏小人站在初中部B栋教学楼三楼的窗口，在李念安转变第一视角后，游戏小人收回视线，开始收拾书包。 与此同时，两个女生手挽手从教室后面朝她走来，两人你推我，我推你，终于戴眼镜的女生被推出来。 女生单手扶了扶眼镜，明显有点紧张，语速极快的对李念安道：“李念安，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逛街？” 收拾书包的手顿住，李念安错愕抬头。 这实在是太过新奇的体验，无论现实还游戏都是第一次。 初中之前李念安没上过学，只能远远羡慕着那些“天之娇女”，初中之后，她被李远阳丢去最顶尖的私立中学，受尽冷暴力。 对普通女生来说稀松平常的手拉手上厕所，手挽手逛逛街，对李念安来说，都是没经历的可望不可及。 李念安顿时比眼镜女生还紧张，手脚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我吗？”李念安指着自己确定一遍。 眼镜女生被李念安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给逗笑了，扑哧一声，用力点了点头。 李念安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 未出口的话被屏幕中间的选项打断。 【您上周末去闻归家里补课，答应余亦茹周五晚上过去吃饭，玩家是否选择爽约？】 前情提示以这种形式姗姗来迟，李念安差点被噎死。 纠结。 李念安自然想要体验一把小女生手挽手逛街的亲密，却又并不想爽约。 余亦茹亲切的眼神跟面前两双紧张期待的眼睛渐渐融合，李念安终于下定决心。 余亦茹的日子没多久了，她的时间却还长。 乘地铁二号线到景仪社区，临时卡登记，坐电梯到十七楼。 电梯里有一股难闻的烟味，其实不重，但李念安嗅觉灵敏，憋气到差点窒息。 出电梯左拐，李念安推门就要进入户花园，突然觉得脚背一松——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蹲下系好运动鞋鞋带，起身时余光注意到地上几点灰。 李念安又重新蹲下，仔细看了看，忍住不适用手指捻起闻了闻，是烟灰。 很少的几点烟灰，如果不是她恰好蹲下系鞋带，又恰好对烟味敏感，根本察觉不到。 李念安保持着蹲姿，浑身一紧。 小区都是一梯一户的大户型，出电梯后就是住户的入户花园，这里只有余亦茹和闻归住，两人都不吸烟，余亦茹没朋友，闻归也很少把朋友带回家。 电梯里的烟味和入户花园前的烟灰是谁留下的？ 李念安谨小慎微惯了，从不惮于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上帝给她的安排，她觉得没好事，八成会比她想得还要坏。 不需要思考太久，李念安退回消防通道，给闻归拨了电话。 她也很忐忑，怕闻归误以为她有被迫害妄想症，毕竟大约不会有第二个人因为几点微不足道的烟灰就觉得不对劲，这是报警都会被警察斥责造谣的程度。 却没想到闻归耐心听她讲完了所有猜测，还认真严肃的要她呆在安全地方别动，他马上回去。 李念安绷紧的身体倏然放松，内心涌起一股暖意。 整个人放松下来，她又不可避免担心起余亦茹。 虽然只是猜测，但万一真的有人闯进闻归家里了呢？会是“那些人”吗？他们想要做什么？闻归安排的那些小弟呢？ 问题一个个往外冒，李念安越想越焦躁，消防通道是待不下去了，她打算出去看看，不进入户花园，就贴在门上听听动静，如果察觉不对劲，立刻报警。 李念安尽量轻地推开消防安全门，关上后又轻手轻脚来到入户花园门外，将耳朵贴上。 砰！ 耳朵重重撞在门上，李念安眼冒金星，她下意识要跑，推门的人却比她反应快得多，一把揪住她的长马尾，重重抡到门上。 更重的一声闷响，李念安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最后的画面，是一只巨大的黑色硬壳行李箱。 【您将行李箱打开，发现里面的人以诡异的姿势蜷缩着，四肢全部被绳子捆.绑起来，小弟们手忙脚乱地帮人解绑，您颤抖着手拨开女人凌乱的头发，露出余亦茹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 【余亦茹气息微弱，嘴唇发紫，必须立刻送往医院】 闻归半跪在那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前，如坠冰窟，这是无数次噩梦中梦到的场景，是他再也不想回忆起的一幕。 游戏助手还在催促他送余亦茹去医院，闻归起身，异常冷静地问助手：“李念安在哪？” 李念安刚才给他打完电话，他立刻联系了之前安排的人，毫无意外联系不上，他当机立顿，叫上几个人就往家里赶。 赶到半路，一个小弟联系了他，说明之前被打晕，现在醒了，已经偷偷跟上那两个男人。 有了行踪就好办，两男人刚跑到市郊一处半荒废的公园，没来得及跟同伙联系，就被闻归拦截下来。 一番拷问后，两男人连背后指使者都交代了，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李念安的下落。 开始闻归以为两人故意的，采用了一些非常手段后终于确定，这两人之所以说不出李念安下落，应该是游戏规则限制。 余亦茹被顺利救出，李念安却不知所踪。 游戏助手却没有回答闻归的问题，反问：【玩家是否亲自余亦茹去医院？】 闻归握紧了手指。 余亦茹就平躺在湖边的草坪上，身上身下凌乱地铺着盖着他们几人的外套，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几不可闻，谁都不敢再乱动她，大家都不是专业的，谁也不知道动一下会出现什么后果。 “打120”闻归果断道。 救护车很快到达，闻归目送仅吊着一口气的余亦茹被抬上担架，没有动。 “你们四个跟过去”闻归嘱咐旁边他带来的人。 四个小弟齐齐诧异：“闻哥，你不去？” 闻归又往救护车里看去，担架上的人已经看不清面貌，但能看出身体轻微的起伏，他清楚地记得，现实中的余亦茹被人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 现实中没有李念安提前通风报信，他被突如其来的绑架威胁打得措手不及，处处落人一步，花了一天一夜才救出余亦茹。 余亦茹本身心脏就有问题，被残暴捆了四肢，放在几乎密闭的行李箱，又受了一天一夜的惊吓，在被救出之前就不行了。 现在，游戏里余亦茹还活着，似乎预示着某种转机。 可惜，不管是看起来特别真实的余亦茹，还是貌似诱人的转机，都是假的。 只有李念安是真的。 如果她在游戏里受了伤，极有可能会牵连到现实的她，之前头痛药就是个例子，这个游戏和现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必须确定她的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念安依然生死未卜，闻归不再犹豫，转身去找她。 第三十四章 他叫闻归，从此以后，却再…… 手机突然黑屏, 把李念安给吓一跳。 游戏小人晕倒前看到的黑色巨大行李箱太过惊悚，李念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摸索着将房间顶灯打开, 想了想, 又打开角落的保险柜，拿出里面暖白色的酣睡猫咪灯。 猫咪灯柔和白光很快洒满整个房间，不比顶灯亮，却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手机屏幕似乎也感应到猫咪灯，泛起了一丝暖黄的模糊光晕，光晕逐渐扩大，很快铺满全屏。 光亮中慢慢现出街道、房子和憧憧人影, 并不清晰，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虚幻滤镜。 像是某人的梦境，又像是某种玄妙的空间。 李念安跟着第一视角的镜头向前, 沿着热闹的街道和周围人擦肩而过, 背景音是喧嚣的笑闹声、询价声和偶尔鸣笛声, 真实而热闹。 她几乎要以为游戏突发好心, 想以这样的方式弥补她没能成行的逛街了。 直到她在马路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生还穿着一中蓝白相间的校服, 高大挺拔的身形却说不出的颓然，他眼睛看着前方, 深邃的眸子黑不见底, 周围熙熙攘攘, 全然和他无关。 就好像是，一道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幽魂。 李念安心头一紧, 下意识想要冲闻归挥一挥手，却发现屏幕上并没有代表她的游戏小人——闻归甚至都看不到她。 一月份的西新市滴水成冰，才下过雪的地面泥泞湿滑, 一阵冷风吹过，能把没戴帽子的行人脑袋吹掉。 天已经彻底黑透，景仪社区楼下除了才下班回家的996社畜再没有其他人，晚归的人也是行色匆匆，低头缩脖抵御寒风，连路边迎元旦的花灯都没兴趣看。 谁都不知道，社区西南角景观园林里躺着一个被打晕的女孩，女孩已经在结冰的地面上躺了两个多小时，头上暗红血迹都干了，半醒不醒间发起了高烧。 闻归循着线索找到李念安时，她已经被烧得眼睛都睁不开，脸上一片滚烫发红，手指却冻到发青。 心脏狠狠一抽，闻归脱下身上仅剩的卫衣罩在她身上，抱起人后又将两只发青的手放进贴身T恤里。 小手触到肚子上的皮肤时，闻归似乎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细小鸡皮疙被激起一片。 不等他疑惑，手机屏幕蓦地变黑，之后亮起暖黄光，光线里慢慢现出一处热闹的街道。 闻归看到了自己。 不是游戏小人，是多年前那个最落魄的自己。 那时他刚把余亦茹送到医院，亲耳听到医生宣布了她的死讯，因为涉及绑架案情，尸体被暂时安置在医院的停尸间。 他不想一个人面对余亦茹的尸体，于是出了医院，不知怎么走到了附近一处街道。 街道真实的模样在记忆里早已褪色，那时的感觉却还记得。 那晚夜色如洗，满天星辰，商品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商家在叫卖促销活动，小孩子在缠着父母要棉花糖，烧烤的香气飘荡在空气里，勾人肚子里的馋虫。 这个世界盛大美好，闻归却只觉耳中嗡鸣。 他叫闻归，从此以后，却再没有一个等他归的故地，也不再有等他归的人。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自以为是。 自以为能找出当年的真相，恢复父亲的声名；自以为步步为营，很快就能将那些垃圾一网打尽；自以为小心谨慎，不会让余亦茹陷入险境。 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告诉他，他努力想要打败对手，不过是在螳臂当车；他奋力想要活出个人样，不过是在可笑挣扎，他只是一个无能的失败者，甚至连唯一的家人都保护不好。 直到现在，闻归还记得那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即便后来他已经将那些垃圾全部绳之於法，也已经竭力活出个人样，心结却因为余亦茹的死，再也无法解开。 那个幽魂一样在街上行走的闻归，此刻仿佛又跟他融为一体。 直到，一个娇小的女孩站在他面前。 游离的视线重新聚焦，落在李念安身上。 女孩满脸担忧，一双明亮的狗狗眼柔软而不设防，她似乎想安慰自己，却又焦急得手足无措。 这个女孩看到过他过去所有的狼狈和挣扎，也带给了他很多意料外的温暖，在这个人面前，无力感似乎都不至于太过羞耻。 闻归一把抱住了她。 “我……我”李念安紧张得结结巴巴：“你……你别伤心了。” 闻归将头埋在她的颈侧，答应：“嗯。” “余阿姨之前让我转告你，如果她被那些人报复，她不希望你自责，或者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闻归收紧手臂：“嗯。” “你……你已经做得足够好，在她心里，你是满分的儿子。” 闻归蹭了蹭：“嗯。” “我……我也觉得你是满分的。” 闻归抬起头，近距离盯着女孩涨红的脸。 “你以后会成为很多人的偶像”女孩小脸通红，眼神却坚定诚挚：“不仅仅是因为你有钱还帅，更因为你努力，你坚定。” “无论多难，你都没想过放弃成为更好的人，更没想过屈服于敌人，至少对我来说，你是你自己的英雄，也是我的。” 你是你自己的英雄，也是我的。 因为你从没想过屈服。 当年那颗无人抚慰千疮百孔的心似乎重新跳动起来，年幼的屠龙勇士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亲人，却并不可否认他屠龙的勇气。 此心安处是吾乡，或许，家破人亡的少年亦有归处。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所有人物同时定格，热闹的商品街开始变形，扭曲成了一个暖黄色的巨大漩涡，漩涡旋转碎开，散成满天星点。 点点金星聚集消散，组组一句句话。 【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千万小世界中命定恋人终会相遇，在最狼狈不堪的过去，彼此陪伴在对方身边。】 【备受欺凌的小可怜已经长成了游刃有余的大人】 【时时刻刻强迫自己狠厉的小少年终于可以露出内里的柔软】 【游戏世界结束，请开始真正的恋情吧】 游戏宣布结束后就消失了，留下李念安一个人怅然若失，失眠半宿。 作为通关奖励，游戏送给她一件礼物，据说是系统专门根据她招黑体质研发的，名为“黑子退散buff”，用了这个buff，短时间内就能避免被黑。 这个buff对现在的她来说确实有些鸡肋，简单说来，就是时机不对，如果是之前被黑的最惨的那段时间，她一定求之不得。 可自从闻归表明自己态度后，黑子已经越来越少，大多数人变成理智观望态度，这个buff用倒是可以用，但没必要。 可毕竟是通关礼物，不能白白浪费，李念安在看到又有娱乐号黑她恶意捆绑闻归后，调出了浮屏点击使用。 五分钟过去，越来越多黑子在评论区聚集，连骂她几百条不重复。 十分钟过去，粉丝们赶到评论区，混战成一团。 十五分钟过去，更多黑子加入，险些再次吵上热搜。 李念安：“……” 奸商是不可能有好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好心的。 李念安果断关掉微博，却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同一个娱乐号会掀起一场飓风。 这个娱乐号先是在半夜发表一篇黑李念安的文章，引来黑子和粉丝混战，等事情发酵几个小时淡下来后，又在早高峰时，扔出一篇黑闻归的短文。 玩得一手好精分。 因为这个娱乐号之前一直是黑李念安的主力，明显闻归的极端唯粉，此时骤然精分，不止粉丝，路人们都震惊了。 过来凑热闹的越来越多，事情逐渐不可控。 “我觉得这篇文章分析得未必没有道理，李念安大小姐的身份我等屁民不知道，闻大影帝还能不知道？借口节目炒作，打的是李爸爸准女婿的主意。” “这就有意思了，你闻影帝不是一向刚吗？我就说怎么突然玩起了炒作，原来是想跪.舔大小姐？” “哎呀，大家都理解理解，影帝再牛逼，不也快三十了，年纪摆在这，后劲不足，不想跌落神坛还能怎么办？” “这可真是笑死我了，影帝家老粉不是向来吹你影帝业界投资大佬，身价不菲吗？是哪个业界啊，怎么就听你们老粉吹，也不见商业报道？” 李念安气得双眼通红，手都是抖的，真想亲自下场把众里的创始人股东名单丢到这些人脸上。 这些黑子根本不想去了解事实，甚至事实摆在那都不去看，就会煽风点火，引导不明真相的路人，让路人们误会闻归真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会做的小人。 男神一向低调，很少接受采访，更不会去炫耀自己商业大佬的资历，再加上并不负责众里具体事务，除了真正熟人和老粉，别人自然不了解。 李念安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的低调会为他招黑。 她更没想到，闻归不过是答应哥们儿炒作，就会被解读得这么不堪。 闻归能走到今天，从没有捷径可言，每一步，都要比别人更艰难万分，旁人看到的鲜花着锦，是他靠着一腔热血趟过的刀山火海。 如今的一切有多不容易，没有人比李念安更清楚。 她不允许有人这样诋毁他。 李念安努力深呼吸将眼泪逼回去，立刻登录小号，以资深大粉的身份联系几大后援团，与他们分头找证据做方案，打算到时候一股脑摔在黑子们的脸上，让黑子们知道，你闻爸爸永远是你闻爸爸！ 她证据还没找完，门铃先响了。 李念安所住的小区是一处安保极好的高档公寓区，住户不是商业大佬就是娱乐圈明星，别说生人了，生狗都进不来，能一大早过来敲门的，不是吕敏就是周婷瑶。 开门，果然是吕敏。 吕敏还没开口，李念安先发制人，瞪圆眼睛，像只被抢了肉罐头的小狗：“男神多少年没被黑过了，你想让我袖手旁观？” 吕敏一噎：“……那你想怎么做？” 李念安就把自己在找证据的事说了，吕敏听了没说话，直接甩给她几张截屏。 “你以为没人做？”吕敏叹气：“有粉丝比你反应快多了，早就把众里的股东信息上截图链接了，但娱乐号更快，压评、删评、举报，一系列骚操作。” 李念安急中生“智”：“我上大号，用大号发！” “我看你要上天！”吕敏一把抢过她手机，藏到身后：“黑子们就等着你下场呢！本来只是小范围关注，你下了场就变热搜，你这不是替男神找场子，是在给他添乱！” 吕敏说得不无道理，李念安急得吐血：“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血口喷人？” 第三十五章 你闻爸爸永远是你闻爸爸。…… 初夏, 阳光已亮得张扬舞爪，十点之前还好，十点后就太刺眼了, 博景瑜停下签名, 拿起手边遥控器，将右侧落地窗半遮光柔纱帘降下。 光线瞬间变得柔和，眼睛舒服多了，博景瑜拿起笔，刚要继续签，又有人找了过来。 签完最后一张签字页，打发走影视中心项目经理, 博景瑜随意向后一靠，将金丝边眼睛扔到办公桌上，一双桃花眼不耐地看向公关部总监：“太长的事就别说了, 一会儿有个会。” 公关总监叫苦不迭, 这位祖宗最近不知道抽什么疯, 突然关注起一档叫《初次心动》的综艺, 还要求他们时不时过来汇报, 如果一切顺利也就算了，偏偏这档真人秀作妖能做出花来, 害得他工作能力被怀疑。 总监心里苦, 如果不是必要, 他也不想这时候过来触霉头。 顶着博景瑜不耐的视线，总监硬着头皮汇报：“是关于闻总的……” 博景瑜抬手打断：“他跟李念安炒cp的事我知道了, 李念安那边咱们不用管。” “是……闻总”总监面露难色：“被黑上热搜了。” 本来只是娱乐号发表了一篇黑闻归的文章，能引起小范围关注还是因为这个娱乐号精分，后来不知道是有人故意引导还是怎么了, 短短两三个小时，居然直接冲上了热搜。 “闻归……被黑？”博景瑜坐直了，金丝边眼睛重新戴上：“我没听错吧？” 事关公司第二大股东，公关总监不敢开玩笑，将整理好的事件线条理分明地解说一遍，又将暂定的几个方案拿出来，最后请博景瑜拿主意：“博总，我这边还没跟冯思微联系，您看看这几个方案？” 博景瑜随手翻了翻文案，又去看热门评论，视线很快落到热评第三“妖魔归怪：这可真是笑死我了，影帝家老粉不是向来吹你影帝业界投资大佬，身价不菲吗？是哪个业界啊，怎么就听你们老粉吹，也不见商业报道？”。 重新抬起头，博景瑜冷笑一声：“公关方案你们跟冯思微商量着来就行，在这之前，先把官博管理权转到我这来。” 五分钟后，博艺传媒官博发表最新动态：给大家介绍下——博艺创始人、第二大股东、董事@闻归@众里集团。 配图两张，一张闻归西装硬照，另一张图片白底黑字“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十分钟后。 众里集团：给大家介绍下——众里创始人、第一大个人股东、董事@闻归。 朵蓝游戏：给大家介绍下——朵蓝创始人、大股东、董事@闻归@众里集团。 缥缈视频：给大家介绍下——缥缈第二大股东、董事@闻归@众里集团。 中视协:给大家介绍下——中视协理事@闻归。 后面，越来越多的协会、导演和个人加入这场狂欢接龙，围观吃瓜群众激动得直接把瓜砸了，吃吃吃！吃什么瓜，还不赶快抱闻爸爸大腿！ 中午十二点整，博艺传媒官博再发动态：出来挨打@妖魔归怪。 众里集团：出来挨打@妖魔归怪。 朵蓝游戏：出来挨打@妖魔归怪。 缥缈视频：出来挨打#妖魔归怪。 …… 黑子们别说对骂了，屁都不敢放一个，纷纷弃号而逃。 中视协的会议一直开到了十二点十分，闻归跟旁人寒暄完，就走向了会长罗文君。 助理应该在跟罗文君汇报工作，闻归停在了两米开外的地方。 等两人讲完话，罗文君笑眯眯看向闻归：“现在见你一面可不容易。” 罗文君年逾五十，一头灰白自来卷短发打理得优雅端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边眼镜，镜片后的视线惯常平和亲切。 闻归走过去，带着点笑意：“是这样吗？可能是我背剧本背糊涂了，以为自己今年两次想要拜访老师，却被告之没有档期。” 罗文君大笑起来，眼角总算看到了皱纹：“倒是我的不是了，看来今天这顿午饭得我请。” 照例是旁边隶属于管理局的五星级饭店，包厢是订不到的，但谁让罗文君就好这一口谭家菜，只能在大厅里找个位置坐下，环境稍有些喧哗，好在不影响说话。 师徒两个寒暄一会儿，罗文君笑容稍敛，将手机递给闻归，上面赫然是某条热搜。 “平时我不关注这些，是助理小姑娘上午中场休息时告诉我的”罗文君说：“我本来也不该多问什么，但事关你名声，我就多嘴一句，你和这个李念安到底怎么回事？这姑娘真是李远阳的独女？” 闻归快速浏览热搜评论，总算明白了，怪不得上午有那么多未接电话。 一句“就是在炒作”已经到了嘴边，眼睛却恰好扫到一条热门评论：“这就有意思了，你闻影帝不是一向刚吗？我就说怎么突然玩起了炒作，原来是想跪.舔大小姐？” 眸光沉了沉，那句本该脱口而出的回答咽了回去。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游戏里，李念安那句“你是你自己的英雄，也是我的”，当时听得心头发烫，再次回想起来依然。 其实不需要太多犹豫，闻归看向罗文君：“就是老师想的那样。” 罗文君一向平和的表情崩裂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你年纪不小了，找女朋友很正常，只是这姑娘……” 怎么看都不像是善茬。 身为父母师长，对于爱子爱徒找女朋友，不求别的，但求这姑娘就算不能跟他一起应对人生中的风浪，也不要成为他人生中的风浪，目前看来，岂止风浪，这姑娘没准就是惊涛骇浪！ 罗文君有心劝说，但她了解闻归，别说自己不是亲妈，就是亲妈也劝不了，最后只得叹口气：“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一整天的会议开完，闻归赶回乐阳市，候机厅里，他拿出手机打开微博，一连串的@，全都是为他发声的。 搜索李念安，置顶微博是他的一张军装剧照，配字一句“高山矗立，妄想用石块砸倒他的人如此卑劣可笑。” 眼前几乎瞬间浮现出小姑娘眼睛红红，紧紧抿起嘴的模样，闻归牵起嘴角，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念安的微博分类简单，基本就四种，唱跳MV、综艺节目宣传、广告和他的节目宣传，其中唱跳MV最多。 闻归一个MV一个MV的看下去，脑子里回想着黑子那句“原来是想跪.舔大小姐”，生平第一次选择困难，纠结到登机前，总算定下一个李念安最飒最撩人的唱跳MV，关注转发，配字只有一个“舔”。 他登机了，微博炸了。 你闻爸爸永远是你闻爸爸。 李念安心头狂跳，被满屏的舔字晃得花眼，都快不认识这个字了。 给她捧着手机的年轻化妆师激动得满脸通红，打趣她：“啊啊啊啊，闻老师也太那个了吧！搁我我顶不住！” 旁边自称直男的男化妆师羞涩掩面：“搁谁谁都顶不住好嘛！当了那么多年高岭之花，刚下凡就老房子着火，可要把我们安安烧死了！” 有人打头，屋子里最后一个化妆师和其余两个嘉宾也坐不住了，全都凑过来等着吃狗粮，一会儿的线下活动被抛之脑后。 “我就知道你跟闻老师是真的！这算官宣吧？当时同事说是炒作，我就不信，闻老师这么多年跟谁炒过作，肯定是真的！” “之前不是有热评说闻老师那什么大小姐嘛！既然别人黑闻老师那什么大小姐，闻老师就直接回怼，他就是那什么大小姐，怎样？” “你闻爸爸永远是你闻爸爸！” 李念安羞得脸能直接铁板烧，满脑子都是闻归“那什么那什么”她，不行了不行了，再想得叫救护车。 火速化完妆，李念安去参加奢侈品线下活动，助理周婷瑶留在后台，给吕敏打去了电话。 线下活动至少要三四个小时，吕敏决定先斩后奏——闻影帝都表态了，她再不联系冯思微，就是她不知好歹。 冯思微身为业界顶级经纪人，手下带出过好几个影帝影后，有实力、干练、漂亮，绝对经纪人圈标杆的存在。 吕敏打电话的手，微微颤抖。 第一遍，助理接的，告诉她冯思微在忙，她会帮忙转告，如果有急事，一个小时后可以再打。 一个小时后，又是助理接的，这次助理态度明显冷淡了很多，直接说冯思微有事，空了自然会回。 吕敏心凉了一半，直觉闻影帝可能跟经纪人没沟通好，这事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果然，线下活动都结束了，冯思微的电话才姗姗来迟，幸好吕敏有先见之明，跟李念安分开走。 蓝牙是上车就连接好的，吕敏接通，冯思微略显傲慢的声音充斥车内。 “我是冯思微。”这句招呼没问题，但语气和语调拿捏得让人非常不舒服。 吕敏忍着不适，笑迎冷屁股，把之前跟助理说过自我介绍和缘由又说了一遍。 冯思微兴趣缺缺的“哦”了一声：“《初次心动》不是闻老师工作的重点，当时是因为种种原因才临时加入的工作计划，我平时忙，就没太关注，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换个脸皮薄的，肯定就说不下去了，就算脸皮厚的，也应该明白别人的态度了，吕敏憋屈，却偏偏还挑不出冯思微话里的错处。 “冯老师，是这样的，毕竟闻老师和安安已经公开牵手，不管是因为真人秀还是其他原因，总还是会造成一些影响”吕敏硬着头皮继续：“冒昧打扰，想问问闻老师这边的安排。” 冯思微语气带上了点微妙的嘲讽：“确实，闻老师这边是受了影响，公关部现在还在加班。” 任吕敏如何引导话题，冯思微就是闭口不谈合作，提到合作就环顾左右而言他，打得一手好太极。 气人就气人在这，冯思微不仅没口出恶言，还耐着性子跟吕敏“交流”，就是吕敏也挑不出错，可她语气里的敷衍和微妙嘲讽又实实在在。 双方太极战，弱势的一方总会先败下阵，吕敏挂断了电话。 谈崩了。 第三十六章 牵手意味着什么，我们交给…… 夏日夜晚, 小区人工湖里的青蛙呱呱声和草丛里蟋蟀的蛐蛐声相互应和，隔音玻璃都挡不住，不知道是不是李念安的错觉, 今晚的“交响乐”似乎尤为响亮。 她破天荒失眠了。 一天飞两个地方, 穿着10厘米的高跟鞋参加了一整天的线下活动，晚上八点半才到公寓，身体疲惫至极，草草洗漱后就摔进床里。 身体说累了，脑子它不干，360度回旋播放各种字体的“舔”，以至于李念安撑开眼皮, 就能在屋顶看到明亮光斑——“舔”字形的。 下意识摸向床头柜，打开手机想看看《拯救恋人》上线没，解锁右滑, 眯着眼睛找了半天, 才猛然惊醒——她以后再也玩不了这个游戏了。 从此以后, 想要跟闻归互动, 大约只能在梦里。 更睡不着了。 李念安干脆从床上弹起, 认命去保险柜里找酣睡猫咪灯，等暖白色猫咪灯亮起, 她又忽然想到, 游戏里的闻归好歹还送了她夜灯, 她却没送过他任何东西。 离别之情后知后觉从心底漫溢上来，有点窒息, 想下去跑几圈。 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李念安松了口气，打定主意就算是卖保险的, 也要先跟对方唠半小时。 接通后才去看来电显示——闻老师。 手一抖，险些按挂断。 “睡了吗？”闻归问了句欲盖弥彰的废话。 李念安男神滤镜过重，根本不觉得有问题，满脑子都是闻归今晚的声音似乎尤其好听，比平时温柔，还有一丝微妙的低沉紧绷感。 “还没还没，闻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说完这句，李念安险些咬断自己舌头，这是什么终极冷场王万能金句，直接能把话题聊死。 闻归沉默一瞬。 李念安赶紧补救：“听说今天视协召开年中会议，闻老师现在还在平市吗？” 闻归开口：“已经回来了。” 话题得以继续，闻归慢慢跟李念安说起一些可以说的决议内容，说起恩师罗文君，又说起避暑山庄合欢树上毛茸茸的粉花。 闻归声音轻柔舒缓，跟平时有很大的区别，却一样好听，李念安不知不觉听得入迷。 夜深人静，平日里高冷沉稳的影帝在电话那头说着一种柔软的小花，平日里紧张的小粉丝试探着问东问西，窗外呱呱声和蛐蛐声似乎都不再扰人，充当起和谐背景乐。 两人聊了很久，却都默契地没提那条掀起惊涛骇浪的转发。 几天后，李念安有事去公司，刚谈完工作就被吕敏叫到了办公室。 吕敏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坦白了她跟冯思微谈判的事，具体过程没讲，只说冯思微那边态度冷淡，含糊不清，炒作的事就别想了。 “你联系冯思微了？”李念安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这事是吕敏擅作主张了，办妥了还好，现在谈崩了，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我不是看影帝都那样转发了，觉得时机到了吗”吕敏声音越说越低，说到后面却又忍不住气愤：“影帝也是有意思，要是不想炒作，干嘛那样转发，故意耍人玩？” 李念安脸色沉下来：“吕敏！” 自两人初中认识起，到现在六年时间里，李念安只跟吕敏黑过四次脸，全都是因为闻归。 以前吕敏也就主动让步了，但现在她才在冯思微那受了鸟气，又想到闻归让人误会的言论，认定影帝就是仗着自己在娱乐圈的地位，耍李念安玩，偏偏李念安还执迷不悟。 憋好几天的窝囊气一触即发。 “你这么维护闻归，闻归维护过你吗！”吕敏站起来：“之前你被田初雪黑，他就在节目组，做过什么吗？后来因为你们牵手，你又被黑，他管过吗？” 李念安也站起来：“他为什么要管？我是他什么人吗？他要为我负责？” 吕敏一噎，气笑了：“好好！你本来就不是他什么人，那这样，下周新歌发布会，当着媒体面澄清你们没关系！” 自从两人在《初次心动》最后一期牵手，两人的绯闻就没停过，闻归那边向来不接受采访，李念安这边接受采访就含糊其辞，两边全都不承认，不否认，拖到现在拖成个娱乐圈未解之谜。 李念安硬气回应：“早就该澄清了。” 她是喜欢闻归，但也有自己的骨气，贴着男神当吸血虫这事她还不屑做，要不是吕敏一直拦着，她早就澄清了。 喜欢就堂堂正正地喜欢，凭实力喜欢，整天想着怎么蹭热度未免太猥琐。 新歌发布会那天，乌云低垂，瓢泼大雨，粉丝热情却不减，排队人群一直延伸到场外，工作人员劝说了半天，好说歹说总算把打伞排队的粉丝劝回去了。 自从李念安和吕敏吵了一架，后台再次见面两人都有点尴尬，事关闻归，平日里温软的李念安倔得像头驴，死活不肯先低头，最后还是吕敏硬着头皮强行闲聊。 “……之前也是我想错了，闻影帝什么身份，没事耍你玩干嘛？炒作对他又没什么好处，咱们有一说一，自从你和闻老师在节目牵手后，虽然男粉少了点，但总热度还是高了。” 说着，冲周婷瑶使了个眼色。 后者赶紧接话：“对啊，怎么看都是咱们这边占便宜了，应该感谢闻老师。” 两人说完，全都眼巴巴看着李念安。 李念安抿了抿嘴唇。 这些年来，吕敏打着为她好的旗号确实让她做一些不想做的事，但对她好也是实实在在的，从她初入娱乐圈到现在，多少次风雨，吕敏都义无反顾挡在她前面。 她又忍不住想起了初遇时那个替她挡篮球的女孩。 很多年过去了，那一幕如今想起还历历在目。 那是初二暑假，她每天浑浑噩噩不想回家，经常躲到一处人少的公园看书，那天也是倒霉，路过篮球场时恰好有一只篮球被打歪，直直朝她飞来。 她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伴随一声清脆的“小心”，斜刺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险之又险的将篮球拍了回去！ 拍……了回去。 别说她了，当时在打篮球的男孩子们都惊呆了，坚持要跟吕敏pk一局。 结局喜闻乐见，吕敏完虐全场，投进最后一个三分后，她擦掉汗水，冲李念安扬眉一笑。 当时李念安就觉得，这小姐姐，也太帅了吧。 后来，这位帅气的小姐姐成了她的朋友，又成为了她的经纪人。 也是通过吕敏，她认识了周婷瑶，两人一个做经纪人，一个做助理，配合默契，一路陪她走到现在。 她们三个是一个团队，彼此需要，彼此成就，遇到问题也该彼此体谅。 “走吧，去发布新歌，粉丝们等着呢。”李念安扭头看吕敏。 吕敏眼睛亮了：“走。” 这次的新歌带点科幻元素-，发布会背景板主色调定为银白色，图案和灯光颇具未来感，粉丝们为了配合主题，大多数穿了荧光色或亮片的衣服。 李念安也穿了一件亮片鱼尾裙，精致的裁剪勾勒出前凸后翘、玲珑有致的好身材，清纯又性感，矛盾又和谐，粉丝们哪见过她这么性感的阵仗，顿时一阵尖叫。 照例是主创团队先讲创作历程，李念安提起工作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睛发亮，自信专业，侃侃而谈，兴致来了还要唱上几句。 新歌面对的主要人群还是年轻人，节奏快，韵律强，主题新，比李念安之前那张销量不错的专辑还要精良。 闪光灯闪成一片，媒体和粉丝们争相拍照录像，为之后素材做准备。 两个小时后，新歌发布会顺利结束，媒体们蜂拥向前，围住李念安。 问得最多的问题自然还是她和闻归的关系。 这次李念安不再含糊其辞：“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闻老师的粉丝，闻老师永远是我最尊重的人。” 媒体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立刻有人尖锐提问：“《初次心动》你们两人最终牵手，是假的吗？” 李念安打太极：“我一直很喜欢闻老师，也感谢闻老师愿意回应我一点小小心愿。” “我们可以理解成，闻老师愿意牵手，是宠粉吗？” 这话李念安不能正面回应，她敢回应，一会儿就会有媒体工作者写闻归道德败坏，公开艹粉。 “我记得何导曾经说过，牵手，只是心动的起点，尝试相处后，才能决定是否继续心动，我觉得很有道理。” 最前排的女记者更逼近一步，有些咄咄逼人：“你的意思是，牵手也并不意味着在一起，是这样吗？” 李念安暼了眼女记者话筒上的台标——最喜欢搞事的几个台之一，滚到嘴边的话不得不更慎重些。 “牵手意味着什么，我们交给时间。” 七八个台的记者轮番轰炸，也没能从李念安嘴里抠出点有用信息，一个个恨得牙根痒痒——刚从河里捞出的鲶鱼都没她滑不溜手！ 半小时后，剪辑后的采访视频放出，配字一句：“李念安澄清，她只是闻归的粉丝，牵手之后能否在一起，遥遥无期。” 闻归盯着这句话，险些将手机屏捏碎。 他今天鬼使神差地推掉半天的工作，抢在一时间观看她的新歌发布会，结果，就听到她在媒体面前唯恐不及撇清和他的绯闻？ 还强调她只是他的粉丝？ 闻归盯着镜头前李念安那张白皙精致的小脸，那双澄澈无辜的圆眼睛，那张不断张合的嘴唇，握紧的手又松开，最后，忍不住嗤笑出声。 他在恩师面前袒露内心，在大众面前公开表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打的那通电话，都因为李念安的澄清，变成了可笑的独角戏。 他……自作多情了。 第三十七章 李念安也在那张价格单上吗…… 乌云翻滚, 空气沉闷异常，电光在乌云中闪现，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气势骇人的闪电凌空劈下。 闻归抬眼望了望骤亮的窗外, 示意特助继续。 “……半个月前在咱们乐阳市发现了周一昊的踪迹，我们的人想跟上去，被碰瓷的拦住了”特助翻出几张不太清晰的监控照：“周一昊很机警，知道避开监控，而且从目前掌握的事实来看，周一昊并不是一个人。” 闻归翻看着资料，头也不抬：“赵燕那边呢, 有进展吗？” 提起这个特助就头疼：“赵燕的事本来就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证据不好找，人证也没有, 按理说当时报案地应该留有证据和相关记录, 但……” 偏僻山村, 还保留着顽固的宗祠观念和男尊女卑观念, 地方派出所对寡妇带来的外来户赵燕本身就存有偏见, 再加上村民众口一致的偏袒，这事拖成了一笔糊涂账, 相关记录也残缺不全。 闻归抬起头, 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资料：“周一昊的罪证找不到, 他就仅仅是个可疑人员，对于一个没有罪行的可疑人员, 王警官那边不可能再提供更多配合，这样拖下去，‘潜逃犯’就能一直潜伏在暗处。” 窗外又是一阵轰隆声, 天地忽地亮起，仿佛能让藏暗处一切魑魅魍魉无处遁形。 特助有些犹疑。 现在周一昊的事陷入了僵局，想要破局就需要投入更大的人力物力，甚至采用一些非常手段。 值吗？ 他想不明白，闻归为什么那么在意李念安，一而再再而三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她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甚至甘愿为了她冒险。 如果说一开始，他以为闻归调查李念安是因为什么个人仇怨或者商业纠葛，到现在也明白了，闻归就是在乎这个人。 为了一个连女朋友都不是的人，值吗？ 特助忍不住抬眼看向闻归，后者视线正好扫过来，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情绪，仔细看，还有些淡淡的审视。 特助借着看窗外避开了视线。 这个人绝对不是为博美人一笑而豪掷千金的失智浪荡子，他远远比他们这些手下更喜欢估算价值得失，一桩一项在他心里条理分明，明码标价。 那么，李念安也在那张价格单上吗？ 吕敏裹挟着潮湿泥土气推门而入，白色帆布鞋一片狼藉。 “真是倒了血霉了，好不容易天晴了，踩雷了”吕敏将包扔在按摩椅上，从办公桌下面拖出一只鞋盒：“幸好老娘早有准备，鞋子多备了两双。” 李念安不忍地看了眼狼藉的帆布鞋，问：“又是马路旁边的地砖？” 峰星娱乐附近主马路旁边的地砖经常被踩松，下雨就变隐藏“□□”，让人防不胜防，能不能避开活动砖，全靠命。 “机警如我，都多长时间没踩雷了”吕敏弯腰系鞋带，嘟囔：“大上午踩雷，预兆不好。” 吕敏这人迷信占卜，遇事就喜欢塔罗星座通通问一遍，李念安一听“预兆”两字，直觉不好，赶紧转移话题。 “你不是说有几个casting工作室和选角副导演送来剧本，你挑了三个不错的吗？我看看？” 吕敏一听剧本，也不提占卜了，直起身拿出三份厚厚剧本放在办公桌上，推向李念安。 李念安这阵子也算因祸得福，被黑的确实不少，但每次都转危为安，除了掉少部分男唯粉外，不仅没损失什么，还很是炒了翻热度，热度上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商业活动和影视合作。 经纪团队却并没趁着这波热度大量接活动和影视，团队有更大的野心，李念安要转型，首次挑大梁演出的剧本自然慎重又慎重，从几个月前团队就在反复筛选，也是最近两天才终于敲定其中的三本。 “这本是谍战剧”吕敏点了点最右边的剧本：“女主倔强大小姐，惹事精体质，人物本身没什么亮点，就是给男主做陪衬的，但导演和团队都有保证，剧本也可圈可点。” 李念安拿起剧本最上面薄薄两张简介，视线扫过导演和团队——确实拍过几部口碑不错的网剧，故事看起来不错，只是女主的成长线实在乏善可陈，性格也不讨喜，她将简介放下，暂时没去翻看剧本。 吕敏又点了点最左边的：“这本是刑侦剧，最近刑侦剧热度很高，我看了剧本不错，女主女配都可圈可点，导演也还行，只是投资方那边喜欢作妖，怕是要塞自己人进去。” 不怕投资方塞人，就怕塞人还喜欢指点江山，乱改一气，好故事也能拍得稀巴烂。 最后，吕敏拿起中间剧本，递给李念安：“这本是校园爱情剧，有点异能元素，故事挺有意思，女主也讨喜，这种题材不容易出错，大众对偶像剧演技宽容度也高，我觉得合适，你看看？” 李念安接过，先扫了眼导演团队和投资方，没什么问题。 打开剧本，快速浏览一遍。 人物和设定都比较常见，一本正经学神女主，校霸学渣男主，男主自以为单向暗恋女主，实则大写加粗双箭头。 设定不出彩，但编剧笔力了得，而且比普通校园剧有意思的点是，女主某天突然拥有了一项被动异能——只要靠近男主身边两米以内，就百分百会被男主听到心声。 这项被动异能让本来打算一辈子隐藏自己心迹的男主拥有了追求女主的勇气，也为故事增添了很多笑点和暧昧情节。 比如，男主和女主之间有了矛盾，表面对男主爱搭不理无比高傲的女主，心里在可怜兮兮卖萌认错；男主不好好学习，女主表面无所谓地挖苦，心里在默默祈祷王后雄叔叔一定要保佑哥哥改邪归正，重新做人；男主为女主暴揍小混混，表面对男主一本正经不假辞色的女主，心里在羞涩对食指，哥哥好帅…… 通读下来，一会儿啼笑皆非，一会儿会心一笑，心中满满的暖意和感动。 李念安眼睛发亮，合上剧本又有些不确定：“故事这么好，导演团队也不错，女主角应该很多人盯着吧？” 这种剧本对于一二线有点演技的大小花来说当然不够看，但一二线的毕竟是少数，像李念安这种初次接触影视剧的流量花，还有三四五六十八线的小花们，多少人巴巴等着一个好剧本、好角色、好团队。 别说三者都不错了，就是只有两样过得去，都够抢破头了。 “这就满意了？对得起老钱？”吕敏笑了笑：“老钱那边还想着你演过《逐鹿》后就想直接拍电影呢，看来老钱还是不够了解你。” 老钱，李念安的执行经纪。 李念安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潜台词，斜睨了她一眼：“有电影剧本你可千万别藏着掖着。” “你别说，还真有”吕敏弯腰，从抽屉里变出厚厚一沓剧本：“杜子腾导演，罗文君编剧，博艺和安远都在争投资方。” 李念安惊了一瞬。 不提视协理事会会长、金牌编剧罗文君，就是杜子腾三个字都够响亮了——曹杰爱徒，文艺片无冕之王，他拍的电影票房是不咋地，可奖项是一个比一比牛，光冲拿奖，都一堆人挤破头皮想上。 “杜子腾？”李念安接过剧本，看着封面《背道而驰》四个大字，神情恍惚：“我有机会参演文艺片了？” “美得你，仙侠片！”吕敏毫不留情戳穿她美梦泡泡：“也不知道杜导怎么突然就想‘下海’拍商业片，现在外面可有不少黑子黑他，说他为钱走下神坛，罗莲君为利冠名脑残剧。” 这几年仙侠片不少，但无一例外都是披着仙侠外壳的无脑偶像片，粗制滥造，就差把“圈钱”两字刻在电影开头了，杜子腾被质疑也正常。 不过吕敏认为，有编剧导演双重保证，制作精良的可能性极大，而且杜子腾首次执导的商业片，大众关注度高，别说李念安，很多一线女星都争着要演。 听到这，李念安心凉了半截，人也不恍惚了，问出了关键：“我竞争的角色是？” 吕敏一笑：“女一。” 李念安心率嗖上去了。 “…二三四”吕敏大喘气补完后半句：“女四。” 心脏差点摔死。 “女四不错了”吕敏安慰：“你要是能竞争上，我当天就买礼炮在公司门口放上一小时，还……”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公共办公区一阵喧哗，两人同时站起，办公室门被推开，周婷瑶一脸大惊失色闯进来：“安安，你快出来看看！” 一阵心悸，右眼球莫名其妙狂跳起来，李念安面色不显，边向外走边问：“怎么了？这么……” “慌张”两字堵在喉咙，李念安维持着推门的动作，浑身僵硬。 她看到了……周一昊。 十年过去了，仅仅一个高壮的背影，一个下颚角突出的侧脸，她就认出了这个留着寸头的男人。 被一群人围观还被两个保安推搡着，他似乎也并不慌张，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趁人不注意将一个保安踹倒在地。 人群发出尖叫，保安紧急联系安保中心，吕敏发出呵斥，十年前那些被殴打的画面和此时的重叠，李念安发起抖来。 周一昊在这一刻扭头。 第三十八章 我就要当着所有人面揭发你…… 吕敏在联系安保中心, 质问为什么会有流氓闯进来，旁人在窃窃私语，说这人进来就嚷嚷找李念安, 有人冷眼看热闹, 有人担忧又好奇。 周一昊肆无忌惮的目光在李念安身上上下上下，极端的轻视和惊艳在这种目光中矛盾共处，恶心又黏腻。 李念安摇摇欲坠。 隔着人群，流里流气的男人恶劣勾起嘴角，张口就嚷嚷：“李念安，你他妈敢说不认识老子！老子一家供你吃，供你喝, 你红了翻脸就不认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自己说，小时候你让人贩子拐到周家岭, 病得他妈要死了, 谁可怜你收养你？你从小长到十岁, 造了我家多少钱？”他说着, 恶狠狠一呸：“你他妈就是白眼狼, 还让你爸找人把我爸一顿揍，不是人的玩意下手忒狠, 我爸差点没了, 活着脑子也坏了, 疯了！” 围观众同事全都瞪大了眼睛，被一连串大八卦给惊的！ 吕敏知道李念安小时候被拐卖过, 虽然对这事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肯定不像周一昊说的那样，当即呵斥：“聚众闹事, 还诽谤，小心送你吃牢饭！” 周婷瑶也白着脸，鼓起勇气骂了一句：“胡说八道！” 周一昊横了眼吓傻的李念安，心下呸了声废物，转头不屑地笑了：“你们主子心虚，当狗的吓唬谁呢？” 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李念安被拐卖过，现在听周一昊言辞凿凿，有理有据，又见李念安呆若木鸡，并不反驳，心下都有几分动摇，个别跟李念安关系不好的，开始面露鄙夷，甚至希望安保动作再慢点，最好能等这流氓把李念安的黑历史都抖落干净。 七八个保安从楼下跑上来，迅速包围周一昊，人多势众，周一昊再高壮彪悍，也很快被制服住。 “我爸疯了，我妈病死，全是你这贱.人害的！”周一昊剧烈挣扎，破口大骂：“我妈得病，从你借一万块钱都不借，大明星这么冷血粉丝知道吗？你今天就把周家的养育之恩还了，钱债钱还，命债命还！” 保安们死死按住周一昊，扭着他往电梯走，周一昊还在骂：“你说话啊？心虚？我就要当着所有人面揭发你真面目！” 眼看着保安就要按下电梯，李念安动了。 动作不快，甚至还很僵硬，就好像身体死活不愿意动，大脑却在强行驱使，姿势说不出的古怪。 她勉强移到周一昊面前，张开口，嗓子却像被黏住了，涩疼得厉害。 所有人都在看她，连捉人的保安都停下了脚步。 必须反驳，李念安心中焦急，这样让周一昊被扔出去，她明天就社死，公司传出什么样的流言都可能，到时百口莫辩。 她再次开口，终于从嗓子挤出了声音：“你……” 周一昊猛然向前挣动，国字脸上咬肌凸起，浓眉狠狠向下一压。 这是他打人前的恐吓动作，李念安理智上清楚，有这么多保安在，他绝对挣不脱，身体却条件反射先后退了一步，四肢后知后觉一阵冰凉。 小腿、大腿、后背、脖颈绷成一条僵直的线，两瓣嘴唇像是被冻住了，再也张不开。 “李老师”保安队长紧紧压制住还在躁动挣扎的周一昊，面露难色：“不然我们先把他弄到保安室，你有什么要问的，去保安室问？” 周围又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猜测李念安和流氓的关系。 吕敏上前一步扶住她，焦虑又担忧：“你怎么了？” 李念安极力想摇头，不行，要说清楚，当着所有人面说清楚。 几位保安见她没反应，以为是默认了，转身按下电梯。 左边电梯上行，右边电梯下行，数字一下下跳动，心脏一寸寸收紧，冷汗争先恐后向外冒，李念安眼睛逐渐虚焦。 嘀，上行电梯先到了。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从闭合到打开其实只有几秒钟，但对李念安来说，却好像十年那么长，耳中嗡鸣，她短暂失聪了。 门开了，保安们却没有第一时间将周一昊压上去，因为里面有人。 高大帅气的男人只穿着简单的白T和白色短裤，头发并没梳起，甚至微微有些凌乱，整个人干净出了少年气，气场却强大到不容忽视。 整个楼层静了一瞬，继而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声。 闻归！ 他们这小破公司什么时候能有幸请来闻影帝了？ 众人也顾不上探究流氓和李念安的关系了，迅速将闻归团团围住，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上前。 “我天，我眼睛没花吧？闻归，那是闻影帝没错吧？” “好紧张，好紧张，闻老师来咱们七楼干什么？” 喧闹声中，李念安眼睛一点点凝神，各种声音争先恐后涌入耳膜，最终，她的视线聚焦到向她走来的男人身上。 一阵木调的清淡香气袭来，干燥温暖的手轻轻按在头顶，闻归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朋友闲聊似的开口：“我来晚了，要不要来杯姜汁撞奶？” 李念安低头，这才注意到一杯姜汁撞奶已经递到眼前。 眼前迅速模糊一片，一颗心安然落回，李念安接过纸杯，温热的，就像闻归的手掌。 心中并不是没有惊讶和狐疑，闻归为什么突然过来找她，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为什么好像知道什么一样，但在这一刻，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她只贪恋手中纸杯的温度。 温热的触感给了她重新开口的勇气。 李念安抬头，不去理会周围人震惊的视线，也突然不再害怕周一昊无声的威胁，她开口，竭力控制声线平稳：“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们好心救下了婴儿时期的我，那你们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或者合法登记收养，以至于我和家人流离失散十年之久？” 周一昊挣扎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料到她居然敢反驳，还反驳得这么有理有据，但也只是一瞬，他又开始大骂：“养条狗养十年也该养熟了，狗都知道不反咬主人，你什么玩意儿？你个……” 更加粗鄙恶毒的话没来得及出口，一道冷冰冰视线扫过来，周一昊忍不住一激灵。 他再次看向站在李念安身边的高大男人。 这男人他认识，叫闻归，是大名鼎鼎的影帝，真人比电视上看还要帅气，气场也要更强大，按村里小姑娘的话，就是什么霸总气质。 他不知道真正霸总什么样，但这男人让他打心眼里畏惧，甚至比镇上派出所所长还让他畏惧，他直觉这男人不好惹，很不好惹，就好像以前因为惹过他而险些被打死一样，刻入骨子的恐惧。 周一昊想不通畏惧的原因，却不敢再轻易骂人。 周围安静下来，李念安得以积攒力气再次开口：“你说得没错，我在你们眼里，可不就是一条狗？大冬天都能被赶到猪圈里住，犯个小错就挨揍还不许吃饭，生病晚起一会儿就会被揪着头发拖到院子里……” 闻归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小手一片冰凉，她在发抖。 李念安沉浸在情绪里没注意，吕敏盯着两只牵在一起的手，眉头却是狠狠一跳。 围观同事被一系列反转惊得晕头转向，一会儿看看周一昊，一会儿瞅瞅李念安，一会儿又瞄瞄两只牵在一起的手，不约而同地感慨：卧槽！ 周一昊没能造谣成功，还被保安押到一楼保安室，等待警察将人带走。 闻归有心去保安室亲自盯着周一昊，再亲手将他送上警车，不然总担心事情又会生变，可李念安的状态实在不让人放不下心，不需要太多纠结，闻归选择陪她。 峰星娱乐所在写字楼的地下车库车位配比很低，外来车辆本来就很少能停到临时车位，再加上闻归听到周一昊出现后的消息太急，地面停车位也没来得及细找，直接停在了路边。 黑色添越违停被贴条。 雨后潮湿的空气带着丝丝凉意，让两颗发热的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取下罚单时闻归微微尴尬，他跑来峰星娱乐是很急，急到都没时间换衣服找停车位，但事实是一码事，被心仪的姑娘发现窘态又是另一码事。 偶像包袱作祟，闻归轻咳一声，开口解释：“地面停车位不好找。” 李念安点头表示理解：“确实不好找。” 两人说完，不约而同看向地面停车位，后者很不给面子，明晃晃空出一小片。 闻归：“……” 罚单被默契揭过不提，闻归邀李念安上车，车窗打开，舒缓轻音乐循环在半封闭空间。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李念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闻归牵她手了！闻归牵她手了吧？闻归牵她手了吗？闻归没牵她手吗？ 闻归则在纠结，如果李念安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该怎么回答。 或许坦白《拯救恋人》里就是他本人最直接简单，但现在明显不是水到渠成的时间——李念安对他只有粉丝对偶像的感情，强行揭开马甲，不管她是受惊吓逃开，还是跟他的关系更进一步，都不是他想要的。 一种说不清是不是尴尬的隐秘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凉丝丝的空气都压不下逐渐升高的气温。 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种自成一方世界的私密氛围。 李念安逃避般地接起电话，慌乱中不小心碰到扬声键，吕敏郁愤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周一昊跑了。” 第三十九章 公孔雀开屏知道吧？…… 下午四点, 太阳依旧亮得晃眼，距颁奖典礼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地点就在本市的会展中心, 闻归觉得时间还好, 冯思微却急得不行了。 “闻影帝，闻老师！我知道地点离咱们近，您也轻车熟路，但别的嘉宾可都上午就飞来乐阳了，在海边拍硬照的拍硬照，应酬的应酬，咱也不能表现得太运筹帷幄, 多少给别人留点面子吧？” 冯思微一向夸张，说得跟他不去海边拍硬照，就是耍大牌一样, 闻归不理会她诽谤, 却也不想再听她絮叨, 正好时间不算太早了, 也就换了身低调的礼服西装, 起身出发。 司机老张开车，中间的挡板放下, 闻归和冯思微在后座继续讨论下部电影。 “……曹导下部电影还没定, 不过其他大导倒是有几部不错的, 剧本之前我发给你了，看过了吗？” 近几年闻归工作强度并不大, 采访能推全都推掉，各种活动代言也精简到最少，最主要工作就是一年拍一部电影, 正因如此，工作室每次都极尽挑剔之所能，早早开始精挑细选剧本，永远在精品里挖精品。 冯思微问完，闻归没说话，仰头喝了口巴黎水，沉吟下才道：“不要大导大制作，最好选一些业内看好的新人导演或者有潜力的剧本。” 冯思微错愕：“不要大导？” “杜导的《背道而驰》就不错。”闻归说。 冯思微心里一咯噔，第一反应就是不行：“杜导以文艺片见长，仙侠片还是第一次，效果怎么样是个未知数，说实话，业界普遍并不看好，退一步说，就算有罗老师剧本加成，电影质量有保证，对顶级电影人来说，也不算好的选择。” 岂止不算好的选择，简直是自甘堕落，闻归前脚宣布出演《背道而驰》，黑子们后脚就会蜂拥而至，群嘲他先当舔狗，后出演烂片，晚节不保。 冯思微一时几乎埋怨起罗文君，认定闻归突然自降身价，是受恩师之托。 “杜导的电影我每部都看过，罗老师剧本功力更毋庸置疑”闻归抬眸看着冯思微：“《背道而驰》的剧本你看过了吗？” 冯思微看过。 就算她将《背道而驰》贬得一文不值，也不得不承认，《背道而驰》关注度极高，连她都忍不住在同事朋友的推荐下读过一次，确实还……不错。 冯思微张口，还想挣扎着反驳两句，就听到闻归淡淡问：“你觉得女主角怎么样？” 话题转变有点快，冯思微一时几乎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究竟问了什么后，右眼皮狂跳起来，她尽可能置身事外地点评：“成长线分明，记忆点很多，悲剧性人物让人印象深刻。” 闻归点头认可，开口：“适合李念安吗？” 心倏地凉了半截，冯思微竭力想控制，却还是没忍住。 “既然你主动提，那我也不绕圈子了”冯思微憋着火气：“这两天到处在传峰星牵手照，如果不是李念安才否认过绯闻，大多数人又认为牵手属于真人秀炒作后续，现在公司公关部怕是要连夜加班了。” 她急得火上房，闻归却轻笑一声：“辛苦公关部的同事们了，也别总让他们加班，多招点人应急。” 冯思微差点厥过去。 顺了几口气，冯思微刚想再战，却听到闻归先发制人：“吕敏之前主动给你打过电话吧？” 后座一片寂静。 冯思微下意识地换了个坐姿，不自在的将一缕散发别到耳后，尽可能若无其事：“哦，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是有这么回事，吕敏给我打过电话，但那天她扯东扯西也没个重点。” “我心想你不是让我全力配合她们那边吗，既然她们那边还没确定好炒作方案，我也不好主动提。” 冯思微面色如常，眼神却有些飘忽，闻归定定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思微，我们合作也有十年了。” 冯思微心头一跳，电光石火间突然想明白了，闻归这一路看似跟她闲聊，实则一直在引导话题，好借题发挥。 她忍不住看向闻归。 旁边男人长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粉丝们喜欢用锋利深邃来形容，其实若仔细看，长长睫毛下的眼型并不锋利，甚至有点桃花的意思，只是这双眼睛看过来时，没人还能注意到好不好看，只会紧张到原地站军姿。 冯思微控制不住坐直了身体。 “我以为你清楚，我不喜欢阳奉阴违”闻归语气没什么起伏：“如果你不同意我的决定，完全可以当面说出来，讨论投票都可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应该成为我们团队的合作模式，你觉得呢？” 这番话可以说毫不留情，冯思微身体一寸寸变僵——她自作聪明了，还是把闻归当傻子的那种自作聪明。 “提前做好公关准备吧”闻归话音落定：“别再做傻事。” 晚饭时间，吕敏接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一个是冯思微。 对她向来不假辞色、爱答不理的金牌经纪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得恰到好处，亲切得适度有礼，那叫一个让人如沐春风，不仅如此，对方还表示两人以后要经常沟通，多多合作。 吕敏直到挂断电话还一脸懵圈，怀疑自己熬夜看多了打脸爽文，都出现幻觉了。 第二个电话是《背道而驰》的选角副导演，通知李念安两个月后试镜女主角。 挂断电话后，吕敏确定了——打脸爽文就是要多看，万一成真了呢！ 李念安最近没太多工作安排，吕敏本来就担心她因为之前周一昊的事胡思乱想，正好以分享好消息为由，一路狂飙到李念安小区，刷卡按指纹一气呵成，结果推开门就看到了客厅穿着睡衣不修边幅的李念安。 白担心了。 周一昊逍遥法外，这人却一点点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都没有，还挺怡然自得。 大好的颁奖典礼之夜，某流量女星紧紧拉着客厅窗帘，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就窝在落地灯旁柔软的沙发里，素净着一张小脸，头发随意绑成低马尾，边吃零食边看颁奖典礼直播。 见吕敏风风火火冲进来，这人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随手将一袋蔓越莓干打发给她，又沉浸到视频里去了。 “李念安！”吕敏利落撕开包装袋，抓两颗蔓越莓干扔到嘴里压惊：“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哪个！” “等会等会”李念安头也不抬的冲她摆手：“最佳男主角人选要公布了，关键时刻。” 直播视频里，主持人正故作卖弄地拖长声音：“最佳男主角，究竟会花落谁家呢？” 追光灯全场巡回，镜头在某男星脸上稍作停顿，马上跳到下一张帅气的脸上，吕敏探头一看，好家伙，李念安紧张得拳头都握起来了。 “这题我会，也不是不可以提前告诉你答案。”吕敏故意捣乱。 李念安头也不抬地摆手：“别说别说，不许说！” 吕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有闻归带着作品参加的颁奖典礼还用得着猜吗？也就这傻丫头会真情实感的紧张，没看到别的嘉宾都一脸麻木了吗？ 结局果然毫无怨念，闻影帝再次封帝，弹幕众人纷纷表示，闻影帝还能给别人留点活路吗？ 李念安当然很高兴，眼睛总算舍得离开屏幕了，抬头笑出一口小白牙：“先说坏消息。” 吕敏忍不住拿零食袋轻拍她头：“哪有坏消息，两个都是好的！” 不等李念安再问，吕敏迫不及待开始跟她分享，说着说着，也盘腿坐到了沙发上，嗑起零食。 “……先不说《背道而驰》怎么会突然眼瞎看上了你，就说这个冯……” “明明是慧眼识珠好嘛！”李念安不服气地打断她。 吕敏点头：“是是是，在一大堆有演技有实力的女演员中，慧眼识珠发现了一个拍综艺的，这茬咱们先不说，先说说冯思微，这位姐今天可真让我太爽了，打脸爽文都没这么爽。” 这两件事实在是太过蹊跷，李念安也想不通，两人分析来分析去分析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吕敏突然灵光一现。 “你说，有没有可能，有这么一个人，既认识你，又能让冯思微俯首甘当孙子，还能影响《背道而驰》选角副导演决策的？” 李念安一怔，随后掩饰性低头吸果冻，含糊不清反问：“谁？蒋深吗？” 这人装傻，吕敏白眼翻到天花板：“蒋深自己都还在竞争《背道而驰》男三，得亏你不是男的，是男的你们两还得因为男三名额打一架。” 李念安：“……倒也不必。” 眼见李念安环顾左右而言他，吕敏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直接捅破：“我直说了，我怀疑是闻影帝，我还合理推测，他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对你有好感。” 李念安刚想提出反对意见，就听到了“万分之一”，到嘴边的话下意识跟着跑偏：“为什么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吕敏扭头，双手放上她纤瘦的肩膀，语重心长：“不是万分之一难道是千分之一吗？他真对你有好感，就算再稳重内敛，也是藏不住的，公孔雀开屏知道吧？闻影帝要是真为在背后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不过来开次屏？” 李念安没说话，满脑子都是周一昊突然出现那天被送到手里的那杯温热的姜汁撞奶。 男神对人的好润物无声，才不是什么公孔雀！ 当天晚上，闻归给李念安打电话，聊天聊地聊星星，扯曹杰扯杜子腾扯罗文君，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总算若无其事地提起，曹杰向杜子腾推荐了她，希望她能试镜女一号。 李念安若有所觉，声音下意识变低：“嗯，副导演给我打过电话了，曹导真好，感谢曹导。” 闻归那边默了一瞬：“我也推荐了。” 心跳嗖地飚上高速，李念安声音更小了：“谢谢闻老师。” 闻归又默了一瞬：“夸曹导两句，夸我就一句，不太公平吧。” 李念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居然从这句话中莫名听出了一丝委屈的味道，再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闻老师真好。” 闻归等了半天，对面始终沉默无声。 “不愿意？” 好听的男声语气淡淡，是他在镜头前惯常的音色，明显有别于他这阵子的温声软语。 李念安乍然听在耳中，整颗心都凉了，忙不迭地解释：“不是不是，我愿意。” 对面没回应，在等她开口。 李念安涨红了脸，一咬牙，羞耻万分地开口，蚊子声音都比她大：“闻老师真好。” 对面半晌无声，李念安紧张得险些把睡衣抠出洞来。 终于，低沉悦耳的声音再度传来，像蛊惑人的海妖：“这样，你再多夸我一句，我就负责你试镜前的演技指导，怎么样？” 第四十章 你想吃我？ 闻归个人工作室位于乐阳市近郊, 占地三千多平，中式园林风格，进门便是满眼葱绿, 扑面而来的凉爽, 盛夏的暑气仿佛都被隔绝在了一墙之外。 李念安身上薄汗顿消，呼吸都顺畅不少。 之前她就听说过闻归工作室是中式园林风格，也见过不少白墙黑瓦的照片，但内部结构还是第一次见。 闻归注意到李念安好奇打量的视线，脚步顺势慢下来，正好两人路过墙角一丛芭蕉树，他状似随意闲聊：“……乐阳芭蕉树不易活, 本来没打算移栽的，也是这两年工作室年轻人越来越多，非说没有芭蕉树的园林没有灵魂, 吵着闹着移来几棵。” 李念安听着他老气横秋的语气别扭不已, 忍不住小声反驳：“闻老师也很年轻啊。” 闻归偏头看她, 眼中溢出点笑意：“哦？有多年轻？” 李念安右耳迅速酥掉, 手指痛苦地捏住裙角——男神声音本来就好听, 这样带着点笑意谁顶得住！ “我99年的，闻老师91的, 说起来……也是同龄人。” 闻归直接笑出声。 李念安仿佛被人揭穿了某种隐秘小心思, 控制不住红了脸。 闻归倒没继续拿这个话题逗她, 沿着石子小路将她带进主体的三层建筑里。 到了一楼，李念安心底的酸意再也控制不住。 一楼楼层至少七八米高, 空间极大，到处是绿植、造景、生态缸，简直一座室内生态园林——她得攒多少年的钱, 才能拥有这样一处工作室？ 穷人落泪。 工作人员见到李念安也并不惊奇，应该是事先得到了通知，点头打声招呼也就过了，唯有一个年轻女孩眼神火热，能把她身上看出个洞来，令李念安忍不住多瞄了好几眼。 闻归在旁边轻声解释：“你粉丝。” 李念安顿时一言难尽，犹豫着小声问道：“我每次看你的时候也像要吃人吗？” 问完她险些吞掉自己舌头，这话过界了。 练习室就在眼前，闻归一只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闻言停住动作，扭头看向她。 门把手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你想吃我？” 李念安：“！” 女孩两颊都红透了，一双狗狗眼因惊恐和羞窘泛着水光，让闻归忍不住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但最终，他还是强迫自己扭开练习室的门，头也不回：“别傻站着了，进来。” 自《背道而驰》宣布闻归将出演男主角的消息后，整部电影配置水涨船高，女主角备选人员也从一二线实力小花变成了顶级大花和影后。 李念安作为备选之一，压力不可谓不大，幸好有男主角兼影帝给她抛了橄榄枝，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背道而驰》女主夕拾的试镜片段是从十个情节中选出二个，算是给李念安留出了临阵抱佛脚的余地，也幸好是这样的方式，要是随机抽演，那她都不必挣扎了。 “……十个场景，七个有打斗，你有舞蹈和一点武术功底，这个我倒不担心”闻归斜靠墙壁，随手翻看女主剧本：“你之前台词不太行，后面有专门练习过吗？” 顶着闻归目光，李念安下意识站得更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闻归严肃一点，哪怕只是说没有笑，她就忍不住紧张——她小学生打报告似地汇报：“练习过，每个星期至少去上三次表演课，还专门请了教台词的表演老师，主要练习重点放在了对发声、换气、保持气息平稳的控制上，不然我先说两句，您听听？” 闻归默然。 李念安紧张得抠裙角，不知是直接开口还是该滚蛋。 闻归开口了：“不是说是同龄人？” 李念安：“啊？” “不用叫您。” 李念安：“啊……” 闻归补充：“咱们也算熟了，不用总叫老师，叫我闻归就行。” 说着，表情淡淡面向李念安，眼中却隐含期待。 李念安嘴巴微张，一时觉得手不手，脚不是脚：“好的，闻、闻、闻……归。” 最后的归字是气音发出来的，还是破的那种气音。 闻归：“……” 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李念安台词功力退步了，他还有证据。 试镜片段先放到一边，闻老师课堂第一课定为台词课，从“闻归”两字开始练起，闻老师很严肃，闻老师很可怕。 失学儿童李念安总算体会到被罚抄一百遍名字的恐惧。 工作室开放办公区，一只丸子头脑袋探来探去，不停从挡板后冒出来看向紧闭的练习室门。 终于，她忍不住了，将转椅滑到助理许勇旁边，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诶，你说前两天薇姐说的，以后安安女神的事一律开绿灯什么意思？” 许勇看着电脑屏幕，表情严肃古板：“上班时间，不谈八卦。” 赵涵用胳膊肘捅他：“别装了，我有最新劲爆消息，你不好奇？” 眼睛总算从电脑屏幕离开，许勇用手指向上推了推眼镜：“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赵涵嘁了一声：“内部消息，安安女神的女主试镜名额是闻老师向罗老师求来的。” 眼镜面一道精光闪过：“内部消息具体来自于哪？有考证过吗？” 赵涵想呸这个死理科生。 “诶，你说闻老师不会真跟我的安安女神在一起了吧？” 许勇又推了推眼镜，嘴角挑起一丝了然的微笑。 赵涵兀自喋喋不休：“说实话，我更看好安安女神和蒋深，肾宝夫妇他不香吗？闻老师好是好，就是太高冷，身上没点人气，不适合我安安女神这样腼腆可爱的女生，愁人。” 许勇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是愁人，你智商。” 两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师生二人教学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一个水平极高，讲解深入浅出，一个天赋异禀，努力好学，试镜待选的十个情节无论是对戏还是无实物表演都算过关。 但以闻归的高要求，不错的只有八个，另外两个实在不太尽人意。 这两个情节无一例外都是《背道而驰》前期戏份。 前期女主夕拾性格张扬恣意，跟李念安本身可谓南辕北辙，闻归开始还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看她跳舞时的状态可飒可甜，想来塑造性格外放的人物也会有灵感。 哪成想找了半天感觉，还是拿捏不到位，后来闻归自己先反应过来，或许他能从舞蹈中找到演戏的灵感，李念安却不能。 一是功力经验的巨大差别，二是跳舞时情感本身是外放强烈的，更近似于一种宣泄，而演戏的时候，是要内化，把角色的性格内化成自己的。 让演戏经验不足的人去从别的地方获得演戏灵感，反而可能会适得其反。 闻归是想明白了，李念安却一直不得其法，这样一直到了试镜那天。 当天上午剧组只试镜女主人选，在宜阳酒店，李念安是第一个到的，到的时候天刚破晓，面试用的商务厅前后门都紧闭，吕敏不停打着哈欠，周婷瑶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这么淡定？”吕敏又打了个哈欠，透过模糊视线忍不住问了句。 李念安今天没有化妆——何导要求的——化不化其实差别也不大，年轻、皮肤底子极好、五官上佳，这种人化妆纯粹浪费化妆品。 不化妆没什么新奇的，新奇的是这人看起来居然不紧张，要知道这可是她人生第一次试镜女主戏份，还是在闻归亲自教导两个月之后，吕敏之前还担心她今天要是面试不上，明天就会去闻归工作室以死谢罪。 看来白担心了。 吕敏去拉她的手，想让她坐下，两手一碰才发现，这人手心全湿了。 “你……” 李念安略不自在地挣开，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去洗手间！” 吕敏：“……”出息。 天光渐亮，过来试镜的女星们陆陆续续到达酒店，有的前呼后拥，有的低调内敛，有的素面朝天，有的偷偷化了淡妆，无一例外，全比李念安名气大，地位高。 李念安身为娱乐圈小辈后辈，自然得一个个恭敬打招呼，谁都得罪不起，面对她的低姿态，大多数女星是理当如此的冷淡，有的正眼都不给一个，只有极少数一两个稍微听说了点内情的，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好几眼。 除了李念安，别人都是一线或超一线，平时最差也是点头之交，此时趁着导演团队还没来，全都热热闹闹聊起天来，也有几个跟李念安勉强算认识的，过来随口聊了两句，但显然没人真把她放在眼里。 工作人员很快过来发牌子，总共十个人，李念安第八个，位置说不上好，等轮到她的时候，导演们也疲惫了，甚至饿了，别的不说，至少印象分不会太高。 吕敏凑过来，小声安慰她：“不是第一个就行。”说着，往旁边努了努嘴。 李念安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了脸色微白的钟雅涵。 她脸上稍微化了点淡妆，但到底快三十了，皮肤状态再好也不是少女的吹弹可破，再加上五官寡淡，在一众明艳照人的女星中越发显得平凡。 记得以前她很是大火过两年，甚至还跟闻归合作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名字竟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也是今天再次见到，李念安才猛然想起来，一线中还有她。 女星花期一向比男星短，娱乐圈对女星“年轻状态”的苛求更是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物伤其类，李念安也有点低落。 但转念一想，人家好歹大火过两年，还做过闻归的女主，她到现在还在二线徘徊，连个试镜机会都是天上掉的馅饼，所有竞争对手都认为她是来陪跑的……更伤感了。 旁边几个女星还在低声讨论：“导演们好像都从另一个门进去了，听说闻归也在，作为资方代表来的，本来还想着能打声招呼的。 “你们同出博艺，也算同门，打个招呼还不容易？” “他成立个人工作室后就很少回博艺了，哪有那么容易？” 几人聊着天，就听到身后一阵惊呼，扭头，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处，逆着光，看不清楚脸。 可仅仅一个模糊轮廓，已经足够在场的女星们认出来了。 闻归！ 第四十一章 哪哪都不对劲！ 闻归穿着件浅银灰缎面衬衫, 额前有碎发散落，不急不缓沿着走廊走过来，跟她们这些严阵以待的女星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知道为什么, 李念安看到他出现的那一霎那, 手心的汗就干了一半，仿佛又回到他那个中式园林风格的工作室，有清凉的风扑面而来，呼吸都顺畅不少。 随着闻归走近，周围讨论的声音越低，待他走到她面前时，周围已静可闻针。 他停下脚步, 李念安隐约闻到了一点松柏的木调香味，抬头正好对上一双低垂的眼眸：“准备好了？” 周围一双双眼睛简直如同一个个探照灯，李念安硬着头皮站起来, 几乎站出了军姿的笔挺：“嗯, 准备好了。” 闻归点头, 似乎翘了下嘴角, 看着她嗯了一声, 没再多说什么。 闻归走后，周围轰然乱起, 虽然只是两句简单的对话, 但那人可是闻归, 资方爸爸代表、影帝、男主角！ 这两句熟稔的招呼意味着什么，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掀起了波澜。 李念安和闻归难道是真的？ 这是闻归自己的态度, 还是资方甚至整个剧组的态度？ 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头上，焦虑开始蔓延，有人甚至开始自乱阵脚——女主人选是不是早就内定了？ 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看过来, 李念安通通不理，眼观鼻鼻观口，心里满满的安定和隐秘的雀跃。 试镜很快开始了。 钟雅涵第一个进去，将近三十分钟才出来，时间算很长了，按理说应该不错，可她出来时脸上的淡妆已不见踪影，完全素面朝天，脸色也有些难看。 见状，两个也浑水摸鱼化了淡妆的女星悄悄跑去洗手间——自己卸掉总比被迫卸掉体面。 有跟钟雅涵相熟的人上前问她情况，她笑着谦虚了几句。 “钟雅涵演技没得说，看来表现不错。”吕敏凑过来小声说。 李念安点头赞同。 后面几个试镜者时间有长有短，短的甚至只有十来分钟，长的也没超过钟雅涵，轮到李念安时刚好十一点。 进门后第一眼自然是桌子后面的几人，旁边打光灯有些刺眼，李念安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居然有五个，除了闻归，还有个熟人。 “好久不见。”曹杰跟她打招呼。 李念安吃了一惊，赶紧看向曹杰桌前的牌子——制片主任。 再看闻归桌面上的牌子，没写职务，看来这次的资方代表不是闻归，而是曹杰，那闻归出现在这是为了…… 李念安及时打断自作多情的联想，冲曹杰鞠躬：“曹导。”接着，跟几位老师团团打了声招呼。 第二个跟她说话的是一位优雅的年老女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笑起来亲切和蔼，李念安知道她——视协理事会会长，闻归的恩师，《背道而驰》编剧罗文君。 “夕拾刚出场的时候外在形象只有十六七岁，到结局看起来也不过双十年华，你的年龄和形象都很符合。” 这是一句肯定的开场白，李念安本该高兴的，可不只她，连闻归都绷了嘴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想着十选二，大概率抽不到夕拾刚出场的场景，但听罗文君的意思，竟然是想让她表演早期情节。 李念安紧张得捏紧了拳头。 这时，曹杰突然插话：“早期夕拾就是一天真烂漫的少女，罗老师可不能因为小姑娘漂亮就这么偏心啊。” 说完，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闻归，最后看向李念安：“我觉得你有潜力，不然挑战个难度大的？” 李念安求之不得。 闻归表情淡淡不置可否，杜子腾是曹杰的学生，自然没异议，副导也没意见，罗文君不好再反对，最终将试镜片段定为情感爆发较集中的一场戏——重逢。 无实物表演对这种片段很不友好，没有对手，没有场景带入，还需要瞬间调动情感，别说李念安这种没什么经验的了，就是经验丰富的遇上这种试镜片段也够头疼了。 但李念安心态算稳，一方面私下练习过无数遍，她有信心，另一方面，她的男主就坐在那里，保证她能随时入戏。 重逢这场戏是男女主分开百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修真无岁月，百年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对暗生情愫的少年人来说，足足过了一生那么长。 彼时，仙门天才小师妹已成为罗煞宗排行第一的杀手，身份低微的少年人变成名门正派人人敬重的长老，沧海桑田，正邪对立，究竟是谁背离了最初心中的道？ 男主叶无风其实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女主夕拾，那晚夜黑风高，夕拾又戴着黑色帷幕，两人交手时虽然隐隐有熟悉感，但叶无风并没往故人身上想。 直到两人身上灵力和法器都几近耗尽，战斗也到了最后的拼杀，夕拾一个犹豫，叶无风持剑逼上前，重创了她的丹田。 夕拾从半空坠下，叶无风提剑就要补刀，结果看到了被风掀起的帷幕一角。 剑尖挑起帷幕，划破面罩，一双清凌凌的美目直视过来，带着淡淡的嘲讽。 “叶长老，别来无恙。” 这段打戏没有布景，没有对手，纯靠李念安自己对着空气营造一种生死搏杀的紧迫感和危机感，动作戏她向来没什么问题，氛围营造和动作都堪称漂亮，闻归和曹杰倒不觉得有什么，罗文君和杜子腾却全吃了一惊——本以为只是个走后门的花瓶，没想到还真有两手。 整场动作戏过后，罗文君和杜子腾已经从意外变成面露期待，闻归表情却忍不住紧绷了一些。 该说台词了。 少女倒在地上，虚弱不堪，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说不清里面燃烧的是愤怒还是别的，她嘴边缓缓勾起一丝嘲讽：“叶长老，别来无恙。” 李念安脸正对着导演组方向，说出这句话时，眼睛直勾勾看着闻归。 闻归心下一松，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不错！”曹杰替闻归喊出了心声：“说实话，我有些吃惊，李念安进步真是太大了，尤其台词方面，虽然不能说是圆熟，但气息语气语调全都控制到位，情绪也很饱满，又没有破，饱蘸情绪又不破，难得！” 杜子腾也没想到一个新人能做到这份上，当下点头认同，罗文君却笑了：“小姑娘确实不错，但曹导是不是有过誉之嫌了。”说着，看向闻归：“不然让男主角评价评价？” 五道目光齐刷刷看向闻归，尤属李念安的最为热切。 闻归循着那道目光看过去，语气有不易察觉的郑重：“期待和你对戏。” 一个月后，《背道而驰》剧组在甘泉影视城开机。 李念安能成为女主角，所有人都没想到，竞争对手的粉丝们纷纷质疑，怀疑有内幕，“大小姐带资入组，闻影帝甘心作陪”被刷上热搜，影评人们也跟着猜测，杜子腾“下海”拍商片，罗文君冠名仙侠戏，是不是又一次资本运作的年度巨制烂片。 整个剧组被推上风口浪尖，但无论网上怎样腥风血雨，男女主人选都已确定，曾经的顶流影后钟雅涵和新晋影帝李易作配，还有当红小生蒋深，无数实力派男女演员，可谓众星云集。 电影未拍先火，无论是资方、导演圈、编剧圈、演员圈还是影评圈，纷纷投来视线，关注着这部年度巨制。 不只杜子腾，全剧组上至制片主任，下至小小场务，全都绷着一根神经。 杜导也是个急性子，上午开机仪式，下午就正式开拍。 甘泉影视城剧组云集，房间最是紧缺，女主角也得跟别人共用化妆间，不大的化妆间挤了十来个人，只一台老旧的挂机苟延残喘，连李念安这种不爱出汗的鼻尖都渗出了细小汗珠。 眼看妆边化边花，化妆师有点急：“李老师，我去叫下婷瑶姐吧，边上得有人拿着风扇吹一下。” 周婷瑶身为助理，一向尽职尽责，可这次来甘泉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天就玩失踪，别说熟识的化妆师，李念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在打电话，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李念安不愿意把周婷瑶往坏想，下意识替她解释：“你提醒她一下，让她快点结束。” 化妆师点头，刚要出去，就听旁边钟雅涵说：“不然让小妍帮你吧，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钟雅涵的妆几乎已经画好了，但还没戴假发，稍显寡淡的古典妆容和她原本的短发格格不入，但她笑起来很好看，细长眼睛像半月一样弯起，带着点没心没肺的亲切。 她坐在化妆镜前，微微侧头，旁边簇拥着化妆师、化妆师助理和两个生活助理，跟李念安这边形成鲜明对比。 李念安看那个叫小妍的年轻女孩现在确实没什么事做，而钟雅涵明显是想主动示好，只犹豫一瞬，意思意思推辞了两句，也就从了。 两人以前并不相识，钟雅涵一个曾经的当红影后给一个二线作配，想想也不会痛快，李念安本来想着两人关系就算不差到冰点，也不会太好，没想到她会主动示好。 钟雅涵性子爽朗，爱说爱笑，李念安又是捧哏的不二人选，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很快熟识起来。 直到整个妆容完成，周婷瑶也没回来，李念安从开始的纳闷，到有些生气，等到最后，就只剩下担心了。 拨通电话，对面还在通话中，李念安趁着开拍之前的一小段时间出去找人。 结果，她刚出去，就碰上迎面而来的曹杰和几个提着泡沫箱的剧务。 “正好”曹杰从泡沫箱取出一杯草莓沙冰：“我请客。” 沙冰凉爽，草莓清香，是李念安夏天最喜欢的东西，但她现在急着找人。 曹杰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不找她晚不找她，非得现在邀请她去停车场旁的大树下面聊天。 “你们小姑娘都喜欢草莓味的，我没买错吧？”曹杰笑眯眯看着她。 李念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点头表示喜欢。 曹杰继续笑眯眯：“一会儿就要拍戏了，准备好了吗？” 李念安总算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哪哪都不对劲！ 曹杰跟她又不熟，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突然想要跟她聊天？ 还有，这么毒辣的太阳，干嘛非得跑到停车场这边来聊，化妆室都比这的树荫凉快，她妆都快花完了！ 最最不对劲的地方是，曹杰什么时候这么爱笑了？还笑得这么和蔼？ 李念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挑个机会说要找人，跑了。 不远处的停车场，隔着极深的黑色车窗膜，一双眼睛黯然垂下。 第四十二章 这一等，我等了二十年…… “小姑娘肯定把我当变态了, 跑得比兔子都快”曹杰偏头系安全带，抱怨似地打趣：“本来名声就没多好，你得负责补偿我名誉损失。” 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位中年美人, 看脸不过三十出头, 但结合整体气质应该有四十多岁了，红唇大波浪，美得明媚又妍丽，看到她，没人会去遥想她年轻时的风姿，美人从不败岁月，岁月成就了更有层次的美。 年轻美人常见, 中年却还美成这样的百万里挑一。 美人抬眸，声音微微嘶哑：“曹杰，谢谢你。” 明明是跟李念安一模一样的圆眼睛, 长在她的脸上, 却像深山麋鹿, 雪原白狐, 再精明的旅人都会迷失其中。 曹杰愣神一瞬, 下意识避开：“开玩笑的，客气什么。” 车子驶上环线, 曹杰余光一瞥, 看到一双微微颤抖的手, 车子在下一个岔道驶入匝道，停在了路边。 安萱说了声抱歉, 推门下去，倚着车门低头点燃一支女士香烟，烟雾袅袅升起, 像她眼中看不明的情绪。 车子再次启动，绕上环线，最终停在乐阳郊外一家私人疗养院。 “我等你，不碍事的。” 曹杰说完，目送安萱进入疗养院大门。 这家疗养院价格虽然算不上天价，但对普通人来说也足够高昂，环境和服务自然都是很好的，前台护士看到安萱，立刻熟稔地迎了上去，将她引到三楼靠里的一间病房。 房间南北通透，整洁舒适，阳光从半遮光纱帘进入，铺洒了一地。 床边花架上的植物欣欣向荣，靠在床头的老人却已行将就木。 “又抽烟。”老人鼻子微皱，声音明显中气不足。 安萱拿起花架上的喷水壶给花花草草喷水，拖着嗓子搭腔：“都散了一路了，还能闻到味？” “你呀”老人无奈一叹，声音突然低下来：“就让我再唠叨你几天吧。” 安萱洒水的动作一顿，右手几不可查地抖起来。 “老太太就喜欢胡思乱想”安萱摸着多肉厚实的叶子，故作轻松：“等过阵子天气凉快了，你也不能总窝在这了，还是回艺术中心老年模特队看看……” 老人没说话，静静听她话家常，等安萱自己停下来，她才嘶哑着开口：“我想见见安安。” 满室寂静，中央空调的风声都震耳欲聋。 老人喃喃：“你爸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小外孙女，临死都不肯闭眼，现在，安安回来了，我就是不为自己，也要替他看一眼。” “好几天了，我梦到他不肯闭眼，问我安安回来了吗，我回答不了。” 老人眼中满是乞求和渴望，安萱却没敢抬头看一眼，最终，那双眼睛重回浑浊，仿佛再也点不亮的油灯。 白色高跟鞋一步步踩在向下的台阶上，哒哒的声音在楼梯间回响。 安萱不得不再次想起那张威严、冷酷的脸。 他永远居高临下，告诉她，想要跟女儿见面，就回到李家来，如果他知道她们私下见面了，他就当从没有李念安这个女儿，李念安从哪里被找回来的，自然还要回哪里去。 还“无意”透露给她，据说周一昊已经来到乐阳，还找过李念安麻烦，相信她是聪明人，会做正确的选择。 他就是个疯子，一个说到就能做到的疯子。 她不怕他，可她的女儿应该拥有无忧无虑的人生。 她能等，可病重的老人等不了了。 明明只有三层，台阶却一直向下蜿蜒，仿佛没有尽头。 疗养院外，曹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了，正靠着车门，手里一捧不知哪来的白百合。 见安萱过来，曹杰目光躲闪，将花递了过去：“一小孩儿过来卖花，我看大热的天，小孩也不容易，就全买了。” 安萱木木地接过花，却一直没说话，也没动。 曹杰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游离的视线有了定点，安萱顺势靠上车门，低声说了句抱歉，点燃一支烟。 等到烟快燃尽，她吐出最后一个烟圈，仰头透过槐树繁茂的枝叶，失神地望向辽阔平静的天空。 良久，她突然哑声开口，语速极慢：“……安安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姥姥给她亲手缝了一双虎头鞋，老太太不擅针线活，花了两个月，废了好几双，总算有一双像样的。” 安萱侧脸线条极美，比最完美的雕塑要生动，她满脸怀念，还笑了一下，主动提起李念安，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曹杰不禁又惊又喜，大气都不敢出。 “虎头鞋没我半个手掌大，我说太小了，老太太笑我没见识。” “安安出生，五斤六两，瘦得跟猴子一样，虎头鞋确实大了，大了一倍。” “我笑老太太也没见识，老太太狡辩，说等一岁就能穿。” “这一等，我等了二十年。” 曹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将满面泪痕的人小心翼翼抱进怀里。 “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恨李远阳”安萱声音闷闷传来：“我早晚会杀了他。” 甘泉影视城，美术指导兼道具师开始安排场工们布置第一场戏，场记板一打，《背道而驰》一场三镜一次准备。 杜导安排的第一场戏是女主夕拾和男主叶无风的初遇。 不说李念安，闻归都没想到，一般来讲，电影很少按时间线从头开始拍，具体怎么安排，会根据场景、拍摄时长、演员状态和熟悉程度等综合考虑。 男女主初遇需要营造cp感，导演通常会等两人熟悉起来后再拍，闻归开始也是抱着这种打算，想着不急，他可以慢慢引导李念安找到夕拾早期的状态。 没想到逃过了试镜，却没逃过第一场戏。 叶无风和夕拾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叶无风初次登上玄缈剑宗内山门。 那日是玄缈剑宗二十年一度的内门大选，所有外门弟子均可报名参加，夕拾身为长老之女，剑宗天才小师妹，对这种内选自然兴趣缺缺，连看都没去看。 直到内山门骤然传来一阵喧哗，连掌门都被惊动，夕拾才惊闻外门出了一个天生剑骨、冰系单灵根的天才，今年不过二十岁，已被避世千年不出的阳林尊者收为首徒。 这可把夕拾给酸坏了，不知哪来的野小子一出现就抢了她的天才名分不说，还高了她一个辈分，以后见面得叫师叔，谁忍得了？ 夕拾当即召出自己价值一座城池的本命剑，抱着杀一杀叶无风风头的念头，疾飞到人头攒动的内山门。 天之娇女一身光华暗转的极品法衣，高高站在薄如蝉翼、亮泽如火的本命剑上，山风一吹，繁复华丽的裙尾飞起，剑尖荡出一道如凤凰翎羽的剑意，一时间，似有凤凰啼鸣，山门上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叶无风。 落拓少年抬起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双眼黑亮如极北之渊的冰焰石。 夕拾心中悚然一震——剑修之道，至刚至坚，一往无前，这一刻，只一眼，她却心生惧意。 若是交战，她必已死于对方剑下。 少女咬牙对峙，却听下方父亲气急败坏：“小女无状，还不快下来拜见尊者和小师叔！” 父亲的声音将她从被压制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夕拾瞬间找到依仗，操纵本命剑降下，先毕恭毕敬拜见尊者和各位长辈，最后，对着叶无风从鼻子哼出一个气音。 “这位小师叔嘛，等名字上了玉碟再拜见不迟。” 杜导再次喊了卡，让李念安自己找状态，十分钟后再来一条。 这是杜导第三次喊咔，他已经从开始的期待变成沉默再到现在的失望，李念安怀疑他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换女主角了。 杜子腾和曹杰不同，曹杰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好，喜欢骂人，但会给演员指出问题，甚至比较详细。 而杜子腾明显沉默寡言得多，不满意就会直接喊卡，也不说要怎么做，只让演员自己反思。 天气本来就热，李念安急得鼻尖不停冒汗。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一是本身性格跟夕拾相差太大，二是跟闻归对戏有压力，哪怕站在他面前都会紧张且底气不足，更别提趾高气昂了。 她心慌气躁，想喝杯冰水，结果一回头，周婷瑶又不见影了。 有人在她旁边坐下，透明杯子在眼前晃了晃，冰块碰到玻璃杯壁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是冰水。 “闻老师。”李念安条件反射就要站起，一只温热大手压上她肩膀，她只好又坐回去。 闻归穿着戏里叶无风的白色粗布短褐，脸部轮廓刻意画得柔和不少，更加贴近剧本里少年的状态，刚才对戏，李念安都有被惊到，觉得化妆师也太厉害了，化妆刷一挥，就能让他重回高三。 结果出了戏，她才发现，哪里是化妆师厉害，分明是闻归自己用演技营造出了一种少年氛围，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有人演什么就是什么，有人连表演都像是小丑跳舞。 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只有李念安喝冰水的轻微动静，冰水带走了燥热，她却更难受了——她不仅拖了剧组后腿，还糟蹋了闻归的一番好意，杜导对她失望，也是对闻归眼光的怀疑和否定。 旁边人总算出声，他叹了口气：“闻归。” 李念安莫名其妙偏头，继而反应过来，啊，对了，闻归要她以后直呼其名，之前在工作室时明明已经习惯了，结果因为拍戏前的空档，又忘了。 闻归盯着她鼻尖的细小汗珠，突然道：“夕拾是玄缈剑宗第十一代弟子，在现存的几代中，辈分不上不下，虽然天赋高，但毕竟年龄小，修为也不上不下，一个不上不下的年轻人，怎么会养出那种张扬的性子？” 李念安下意识接话：“夕拾的父母都是剑宗长老，她的年纪在修真界又还属于幼童，一个天赋异禀、貌美可爱的孩子，剑宗上下自然人人偏爱。” 闻归点头：“对，偏爱。” 李念安眼睛微张，怔忡片刻，茅塞顿开。 她之前为了找到早期夕拾的状态，简单粗暴地找了好几个性格张扬的影视人物原型，反复观看揣摩，但模仿到最后，也只是画皮难画骨，根本经不住推敲。 经闻归提醒，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她一开始的思路就错了，人物性格可能类似，但形成原因却千差万别，一味简单粗暴模仿表皮，反而会将这个人物越推越远。 夕拾的性格之所以张扬，是因为她有依仗，她的依仗就是她的父母，还有宗门上下的偏爱。 想到这，李念安眼睛一下亮起，却又很快暗淡下去——她从来没有在现实中得到过谁特别的偏爱，粉丝们确实偏爱她，但跟夕拾的不一样，粉丝们的偏爱是一个个夸张的数字，是一场场盛大的接机和见面会，是天上的月亮，就在那，可以看到，但摸不着。 她一时茫然起来，答案就在那，她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代入一个恃宠而骄的夕拾。 “安安。”闻归温声叫她。 李念安猛然抬头，心尖被掐得一颤，男神……在叫她昵称？ 闻归没有笑，他说：“黑子们有一句话你倒可以听一听，大小姐，你带资入组，背后是博艺传媒，是我，有什么好怕的？” 第四十三章 闻老师胸肌烫手？ 《背道而驰》前期拍摄任务主要集中在了男女主身上, 随着李念安迅速进入状态，拍摄进度快了两倍不止，杜子腾那样沉默寡言的人, 都忍不住当众夸赞李念安天赋高, 有灵气。 拍摄进度快了，两人暗生情愫的戏份也被大幅提前。 本来是好事，杜子腾却担心两人相处时间太短，进入不了那种暧昧的状态，纠结了两天，在一场群戏拍完后，他忍不住跟执行导演、曹杰和罗文君商量, 是不是让男三蒋深提前进组，先拍后面的戏份。 罗文君但笑不语，曹杰故作高深：“拍你的就行。” 还是执行导演看这呆子怪无助的, 忍不住提醒暗示：“杜导, 其实他们两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整天一起拍戏不说, 拍完戏还凑在一起争分夺秒……地讨论剧本, 剧组别人哪会像他们那样？” 杜导顿时一脸欣慰：“这倒是，以前就听说过闻老师极其敬业, 没想到不仅敬业, 还这么照顾后辈, 难得。” 执行导演：“……”没救了。 拍摄正式进入男女主暧昧阶段，全剧组上下都萦绕着一种轻快八卦的氛围。 这天是场大夜戏, 地点在玄缈剑宗后山冰泉，夕拾偷看叶无风洗澡。 夕拾为什么要偷看叶无风洗澡，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一年前, 叶无风正式拜入阳林尊者门下，录了弟子玉碟，摇身一变，从外门无依无靠的孤儿，变成内门最强尊者的首徒，风头一时无二。 夕拾被抢了天才风头，咽不下这口气，一改平日懒散作风，咬牙开始勤奋苦练，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全靠辟谷丹撑着，这么大半年下来，进步是神速的，可跟叶无风相比还是不够看。 她不服气，脑袋一拍想出个自以为绝妙的主意——以后她就每天偷偷跟着叶无风，叶无风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等叶无风休息了，她再趁机修炼，这样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她就不信超不过叶无风！ 夕拾少女心性，想到就去做，除了每天上午阳林尊者指点叶无风她不敢跟着，其余时候，无论叶无风静坐调息，道场练剑，还是演武场切磋，她都掐着隐身诀，服着闭气丹，握着神隐法宝，偷偷跟着，暗暗观察叶无风的可取可用之处。 这样当了几个月跟屁虫，夕拾悲伤地发现，进步是有的，但不大，可恶，明明叶无风做的她都做了，凭什么他的进步就比她大？ 其实夕拾明白，跟着叶无风一起去阳林尊者那偷师是最好的选择，但尊者修为深不可测，她可不敢去炫她那三脚猫隐身诀。 思来想去，夕拾又一拍脑袋，对了，叶无风是冰系单灵根，每天会去冰泉修炼，虽然两人灵根不同，但修炼方法总有互通之处，多学点总没错。 这样，夕拾给自己洗了脑，再一次突破下限——以前好歹还顾及着男女有别，知道非礼勿视，现在也不管了，把偷看洗澡都能解说得冠冕堂皇。 当晚明月高悬，月华如练，后山的草叶都被照得一清二楚，冰泉虽然常年萦绕寒气，但架不住月亮圆，视力佳，夕拾承认自己的良心有过那么一瞬痛过，但很快又被好胜心压制。 她整个人藏在冰泉边巨石后，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明明身上穿着价值千金的隐身法衣，各种隐身、隐气的丹药、法宝和符篆，服的服、挂的挂、拿的拿，怎么说都不会被发现。 大概是没用的良心在作祟，夕拾想。 叶无风已经除了外衣，只穿着贴身的白色中衣，现出练剑之人流畅的肌肉轮廓来，宽肩窄腰，再配上那张恍如天神的俊美脸蛋，一时竟让人挪不开眼。 隔着缭绕寒雾，夕拾忍不住想起了一句酸诗——美人如花隔云端，古人诚不欺我。 不知不觉，夕拾整个人探身到了巨石之外，擎等着叶无风下水，却没想到，他脱了外衣还不停手，居然继续开始脱起中衣！ 夕拾一时慌神，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中衣落下，先是宽阔的肩膀、劲瘦的腰肢，继而是被亵裤遮挡的部分，然后是修长有力的小腿…… 夕拾定定看着堆积在地的中衣，嗓子忍不住咕咚一声。 叶无风敏锐扭头，同时岸边利剑出鞘，直直向夕拾面门飞去。 夕拾侧身躲闪，暗道完蛋。 镜头一条过，美术组道具组和场工们开始调整下一条的布景，化妆师上前调整妆容，李念安脸烫得厉害，却又忍不住往闻归那边偷瞄。 闻归刚出道的时候，也拍过半裸的照片，虽然很少，但难不倒她们这些老粉，那些照片被她妥善保管在隐藏文件夹里，不时拿出来欣赏一番。 那时的他也有八块腹肌，但跟现在比起来，还是不够看了，此时，月光下的躯体隐隐发光，肌肉线条流畅完美，雕塑一般。 李念安承认，她是LSP，她有罪，活该被这种美丽的躯体诱惑考验！ 这幅画面落在不远处执行导演眼中，就是月光下，少女粉面含春，欲说还休，而池边俊美的男人满眼温柔，注视着她，宠溺满满。 执行导演用胳膊肘捅杜子腾，冲两人方向努嘴：“杜导，这两人的状态真没问题吗？” 杜子腾循着目光看过去，皱眉，莫名其妙：“状态不挺好？就是要这种状态，多一分就过了，少一分则不够，赶紧准备，抓拍下一条！” 执行导演：“……”他跟这呆子过不下去了，早晚得散伙！ 场记板打起，下一条，夕拾被打得抱头鼠窜，却硬气的不肯撤掉隐身法阵，直到半个时辰后，她力竭被逼到假山旁，周身已被叶无风剑气割伤，眼看半空的剑就要疾刺而下，她总算认了怂，撤掉法阵大喊：“自己人！” 少女骤然现出身形，剑尖已近在咫尺，叶无风悚然一惊，不顾反噬硬生生止住了剑势，下一秒，嘴角溢出血来，剑刃翻转，抵上少女纤细的脖颈。 夕拾后背抵着假山，颈前横着利剑，进不得退不得，一时窘迫异常。 叶无风也不说话，就用那双如极北之炎的漆黑眸子看着她，嘴角还在不停向外溢血，握剑的手却稳如泰山。 夕拾自知有错，颇有些低声下气：“你受了内伤，正好我这有几种治内伤的丹药，你先服下？” 叶无风依旧面无表情。 夕拾被他盯得心慌气短，大小姐脾气上头，下意识就用手去推他…… 监视器后，杜导久违喊了咔。 “闻老师胸肌烫手？”一向惜字如金的杜导如是说。 周围哄笑成一团，李念安脸红得月光都遮掩不住，她听到闻归轻笑一声。 “五分钟”杜子腾冲闻归歉意点头：“如果闻老师同意的话，可以尝试胸肌脱敏。” 周围尖叫顿起，呼哨声能把街对面菜市场的鸡吵醒，执行导演都直呼内行。 杜子腾把起哄的工作人员们通通轰走，竟然真清场给他们做“练习”。 摄像机和打光灯都关了，没了工作人员围观，杜导和执行导演也一边抽烟去了，沉沉夜色、柔和月光下，仿佛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李念安定住，满胸肌的脑子。 闻归也靠上假山，没看她，声音一如既往平静：“五分钟我可能忍不了，半分钟吧。” 轰—— 李念安整个炸了。 半分钟后，闻归去了洗手间，十分钟后才回来，整个剧组第一次因为闻归的问题拖延进度，只有杜子腾一人觉得不可思议。 夜戏拍完时间还算早，没到九点半，影视城对面的夜市才刚刚开始，闻归邀请李念安一起吃个夜宵，李念安求之不得，毫无人性的把吕敏和周婷瑶甩了。 闻归助理已经提前定好了包间，两人直接过去就行。 八月份正是吃龙虾的好时候，周围到处是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演员擦肩而过，闻归和李念安都带着鸭舌帽，前沿压得极低，混在人群中假装路人。 眼看着就到了熟识的方记龙虾城，肩膀突然被拍，李念安回头，那人掀起帽檐，露出一对弯弯的笑眼：“我刚才看着就是你，小妍还说不是。” 李念安心里一咯噔，笑容有些勉强：“雅涵姐，你也来吃龙虾？”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疯狂祈祷，钟雅涵既然带着助理，肯定就是不想跟别人一起吃。 哪知事与愿违，钟雅涵下一句就是：“是啊，正好我一个人，跟你一起吃。” 李念安心一下凉了。 闻归转过一张不容认错的帅脸：“她不方便。” 钟雅涵惊叫一声，似乎现在才发现旁边有人，还是闻归。 “闻老师！”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引得周围好几个人频频回头，李念安都想冲上去捂她的嘴。 跟闻归打完招呼，钟雅涵又看向李念安，可怜巴巴的：“我一个人找不到吃龙虾的伴，你真不方便吗？” 李念安心知肚明她故意装傻，但这些天来她确实对她不错，人也不像有什么心机，尤其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李念安不愿意把她往坏想。 不愿意把她往坏想是一回事，不想她破坏这顿夜宵是另一回事，李念安心思急转，想着怎样拒绝她，又不伤她自尊。 结果不等她想出两全之策，一只温热的大手牵住了她的右手，男人的声音不容置疑：“是，不方便。” 第四十四章 诶，你是不是喜欢我？…… 夏秋之交, 天气燥热异常，别人倒还好，李念安每天能被戏服闷死——夕拾好鲜衣, 爱美酒, 身上法衣不仅求最贵，还求最华丽。 别的剑修衣服单薄又飘逸，她的裙底能层叠出一朵花来，李念安算是彻底懂了，什么叫美也是一种负担。 “这衣服得有两斤吧”闻归助理赵涵凑过来，手里举着一个小风扇给她吹：“这也太辛苦了。” 说着，她脸上流露出货真价实的心疼, 李念安人生第一次这么频繁近距离接触铁粉，心中感动又惶然，不禁暗暗反省, 自己看闻归的眼神是不是也这么热烈, 会不会让他有心理负担。 其实赵涵这个女孩她很喜欢, 但毕竟不是她的助理, 总要她过来帮忙, 李念安难安。 “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不然你去看看闻老师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李念安委婉表态。 赵涵嘿嘿一笑：“李老师是怕我不敬业被闻老师说？不会不会, 婷瑶姐这阵子不是忙吗？闻老师看着也担心。” 这话什么意思, 傻子都听得出, 李念安不禁脸红，但想到经常玩消失的周婷瑶, 她又笑不出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第十一场二镜一次准备。 剧情里，经历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乌龙后, 夕拾渐渐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她意识到自己对叶无风有了别样情愫，可叶无风对她依然不近人情，大小姐自有大小姐的脾气，自己跟自己闹起了别扭。 夕拾不再跟着叶无风，为了排解苦闷，每晚去找师姐庄步澄喝酒。 这晚，两人又一起坐在指天阁屋脊上喝酒，庄步澄十年前埋下的梦醉梨乡，几杯下肚，就是夕拾这样的海量都有些晕，再喝就醉了。 摇摇晃晃召出本命剑，踩上去的同时不忘勾走一坛未拆封的醉梦梨乡，之后头也不回地挥手：“师姐，酒我先借走了。” 耳边唯有风声呼啸，夕拾借着满身酒意，一口气御剑到叶无风院外，熟练了占据了“进可攻，退可逃”的院墙位置。 果然如她所料，叶无风还在修炼，人没见着，一把剑先冲她面门疾刺而来，夕拾狼狈躲开，嘴里忙不迭解释：“诶诶诶，误会误会，我今天是来找你喝酒的，庄师姐新品！” 一阵夜风吹过，本在室内的叶无风悄无声息站到了她对面，白衣蹁跹，面若神祗，仿佛下一秒就会踏破空虚而去。 本命剑重回主人手中，叶无风的声音冷如冰泉：“不喝，回吧。” 夕拾没做声，也没像往日一样跳脚，直接在院墙上坐下，开了封举起酒坛就灌。 酒还没入口，手里已经空了，夕拾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抬起头依旧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过！”执行导演喊道。 下一镜场景和妆容几乎不需要变动，化妆师上来稍微调整一下就出了镜，闻归和李念安站在一处，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昨……” 闻归笑了一下，示意李念安先说。 “我没什么事”李念安掩饰性地顺了顺假发：“就是想说……昨晚的酱香虾尾还不错哦。” 她当然不想说这个，脑子里随便拎出一个问题都比这个重要。 昨天牵手是为了解围还是别的？ 不怕钟雅涵到处乱说吗？ 脑子拥挤着无数问题，可她一个都没胆子问出来。 “是不错”闻归神色自若：“你不爱吃辣？” 昨天在方记龙虾城点菜时，李念安点的所有东西都是不辣的，只是甘泉重辣，所谓酱香虾尾对闻归来说也算中辣了，他没怎么吃，李念安倒是吃了很多。 而别的真不辣的菜她几乎没动。 李念安迟疑了一瞬，含混不清道：“……不怎么吃。” 女孩视线游离，还带着点婴儿的肥小脸微微绷着，嘴唇因为刚才演戏灌的几口水还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又无助，倒好像说谎的人不是她，可恶的是“逼”她说谎的大坏人。 闻归无奈：“你对朋友也这样？为了朋友的口味改变自己的？” 李念安倏然抬头，狗狗眼眨了眨：“我不是……” “就因为你是我粉丝？”闻归看着她。 话题转变太快，李念安一时没跟上，只敏锐察觉到闻归语气不对，下意识就想先道歉。 “对不起，我……” 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插了进来：“你们聊什么呢？” 钟雅涵五官平平，但一笑起来，立刻会生动明媚好几个档次，连年龄感都会消减，自有几分娇憨可爱。 平时李念安喜欢看她笑，也喜欢跟她聊天，但此时闻归明显误会了什么，她着急解释，并不想跟她聊。 偏偏钟雅涵跟眼瞎似的，自顾自聊了起来，根本不给她解释的空间和机会。 眼看着闻归表情重新变得淡淡，李念安一颗心也坠入了谷底。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小心眼，总觉得钟雅涵特别喜欢在她跟闻归聊天的时候凑过来，尤其是最近几天，钟雅涵饰演的玄渺剑宗庄长老之女庄步澄，跟男女主的戏份交叉特别多，三人整天在一起，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刷存在感。 可偏偏她每次过来都是找她说话，很少主动招惹闻归…… 李念安觉得自己想多了。 脑海乱成一团，第十一场三镜一次也开始了。 院墙上，叶无风提起酒坛就灌下一口酒，之后将酒坛扔进夕拾怀里，声音一如既往清冷：“喝了，回吧。” 闻归扮演的叶无风侧身背对李念安，李念安看不清他表情，只觉得他声音很冷，一时几乎弄不清楚这究竟是叶无风对夕拾的冷淡，还是闻归对她的。 气场变化太明显，监视器后的杜导皱了皱眉。 夕拾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无风喝酒，本来好奇他会不会一杯倒，结果这人喝了那么一大口，脸都没红，声音也没变。 她讪讪起身，刚要走，余光瞄到他发红的耳垂。 夕拾停下脚步，转瞬凑到叶无风面前，试探：“我带了整整一坛，你就喝一口，不合适吧？” 杜导喊了咔，让李念安调整状态。 闻归就站在她旁边，李念安羞愧得想跳墙，刚才说错话惹他误会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戏都拍不好了，她口口声声把闻归当偶像、当榜样，却让私人情绪影响拍摄进度，还有什么脸跟他说话？ 李念安闭上眼睛，将脑子清空，牵手、解释和钟雅涵通通先不想。 闻归看着她。 十一场三镜第二次开始，眼睛睁开的一霎那，她又变成了恃宠而骄的天才小师妹。 闻归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少女踮起脚尖，得寸进尺地凑近叶无风：“我带了整整一坛，你就喝一口，不合适吧？” 少女仰着一张白皙娇俏的小脸，脸颊微红，淡淡的酒气和身上的馨香混在一起，侵蚀着人的理智。 叶无风停顿片刻，居然又灌了一口。 夕拾坏心顿起，忍不住逗弄这个喝酒后变得乖乖的叶无风，哄着骗着他喝下了半坛。 “够了。”叶无风死活不肯再喝。 夕拾遗憾，目光掠过他依然清冷无波的脸，停留在耳边发红的一片。 “你醉了！”她斩钉截铁。 叶无风果断否定。 夕拾凑得更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隐隐的酒气：“你如果没醉，那告诉我，我偷看你洗澡，有没有跟阳林尊者告状？” 叶无风召出了本命剑。 夕拾紧急后退：“误会误会！我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那天为什么宁愿自己受伤，也没伤我？” 叶无风抿起嘴，不说话。 夕拾壮着胆子上前，小心避开本命剑，凑近，压低声音：“诶，你是不是喜欢我？” 监视器后，杜子腾清楚地看到了闻归瞬间绷直的身体，虽然幅度不大，时间很短，却还是没有逃过导演的眼睛。 旁边执行导演赞不绝口：“闻老师不愧是闻老师，叶无风的隐忍非常到位。” 杜子腾却微微摇头。 叶无风清楚自己喜欢夕拾，也知道夕拾喜欢他，只是夕拾任性跳脱，叶无风不清楚她对他的喜欢，是不是就像随便喜欢一件法衣、一块极品灵石、一个法宝，虽然不确定，但对于她的质问或表白，他心底不可能完全没准备。 可刚才闻归的表演，就像是被戳中了隐秘的心事。 过度诠释不是闻归的表演风格。 杜子腾犹豫要不要重新来一条，结果反而是闻归先提了出来。 第十一场三镜三次开始的时候，吕敏也到达了片场。 正在拍摄中，吕敏也不好去跟导演和制片打招呼，就跟新助理一起站在旁边看表演。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场看李念安表演，本来还担心夕拾性格张扬跳脱，李念安腼腆内敛，演绎出来会不会表演痕迹过重。 直到亲眼看到，才发现她杞人忧天了。 镜头前的少女满眼狡黠，踮着脚尖凑到喝醉的少年眼前，歪理一堆堆地逗弄他喝酒，一步步引他说喜欢自己，别说周围工作人员了，她不知不觉间都是一脸姨母笑。 这个人不是李念安，打死李念安她也不敢调戏闻归，只有千娇百宠的夕拾大小姐，才敢肆无忌惮地逗弄自己喜欢的男孩，才能完全不怕受伤地问出喜不喜欢。 吕敏一时惊喜又欣慰，要不是场合不对，都想带头鼓个掌。 第十一镜结束也到了午饭时间，吕敏提前在影视城对面的餐厅定好了包厢，没叫周婷瑶，也没带新助理，就她跟李念安两个人。 “我在旁边等了半小时，婷瑶也没回来，她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吕敏给自己和李念安分别倒了杯热茶。 李念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点了点头。 整个包厢一时沉默下来。 吕敏和周婷瑶是一个地方的，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李念安认识吕敏的同时，也就认识了周婷瑶。 周婷瑶虽然性格极其内向，还有点自卑，但做事细心周到，三人无论工作还是私下，关系都不错。 这段时间周婷瑶莫名其妙开始玩消失，按理说早就该开除了，但别说吕敏，李念安都狠不下心来。 敲门声轻响，服务员开始上菜，直到服务员出去，两人谁都没拿筷子。 桌子中央的清蒸多宝鱼冒着热气，李念安和吕敏隔“雾”对视：“你找她谈了？” 吕敏点头，不只找她谈了，还在私下里了解了很多情况。 “前两天，婷瑶找我借钱，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理由，开口就是二十万。” 李念安吃了一惊。 周婷瑶家庭条件只能算是一般，但父母健康且都有工作，她自己收入也不算低，单身姑娘一个，并不需要什么大开支。 吕敏揉了揉太阳穴，忧心忡忡：“婷瑶谈恋爱了，男方……八成是个pua高手，三天两头从婷瑶要钱，她也是个傻的，对人言听计从，谁劝都没用。” 李念安后知后觉：“谈恋爱？” 周婷瑶从小内向自卑，别说谈恋爱了，跟男孩子说话都能紧张到口吃，也就这两年才有好转，她从哪交来的男朋友？ 吕敏也觉得这事不对劲：“既然劝没用，那就强制放假吧，让她回家待一段时间，也是为她好。” 说完，偷偷觑李念安脸色。 李念安好笑，她自然明白，吕敏气周婷瑶玩忽职守，又怕惩罚轻了她不同意，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先放一周，你多劝劝她。”李念安表态。 吕敏松了口气。 周婷瑶的事情暂时得以解决，两人闲聊着吃了顿午饭，一餐结束，吕敏犹豫片刻，还是将几张照片发给了李念安。 “本来想等你拍完电影再告诉你的，但婷瑶这事让我心慌，想着还是得先告诉你。” 餐厅网络信号不太好，李念安等着照片传送，笑道：“表情那么严肃，坏消息？” 六张照片全部传送结束，只草草扫了一眼，李念安就愣住。 照片全部是她，清一色偷拍角度，被偷拍倒没什么，只是照片拍摄的场景，全都很私人，有一张甚至是她刚打开酒店房间门的。 点开第一张——夜市灯火通明，周围熙熙攘攘，她戴着鸭舌帽的半张脸掩在阴影中，只露出下巴和嘴唇，旁边高大男人低头看她，左手握住她的右手。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第四十五章 就这么想一辈子跟我吃小龙…… 古朴石砖上, 金黄色细碎桂花落了一地，扑鼻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起桂花糕、桂花酱、桂花露、桂花粥……大早晨的，把人都想饿了。 “一到九月我就容易饿, 都是桂花的错。”一个微胖姑娘抱怨。 另一个笑她：“出息！” 两女孩都是《背道而驰》的场务, 清早赶过来布置场地，这会儿导演制片和演员们都还没过来，跑到角落来躲懒。 “诶，你看到今天这条新闻了吗？就是李念安被小混混讨债的这条。”微胖姑娘指着手机屏幕问。 另一个凑近：“瞎编的吧？李念安好歹也算流量小花，哪像缺钱的，你以为是咱们啊，还小混混讨债。” 微胖姑娘不服：“有照片啊, 你自己看！” 照片凑成了九宫格，随便点进去一张，能看得出来背景是公司, 一个粗壮细长眼睛的男人被保安制服着, 满脸凶狠, 而对面李念安呆若木鸡。 “你咋知道这男的是讨债的？虽然打扮有点土, 但长相算是硬汉吧, 身材也不错，没准是在拍戏？前男友？不一定吧。” 微胖姑娘一哂：“李念安除非瞎了能看上他, 你都没看出来闻归他们两人眉来眼去啊？” 另一姑娘是闻归粉丝, 闻言瞪圆了眼睛：“你不能造谣啊, 闻老师他们那就是正常拍戏，哪里眉来眼去了？” 微胖姑娘觉得她可能属于故意装瞎, 也不较真，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我跟你说，我有一个朋友的妹妹的女朋友在峰星娱乐上班, 虽然峰星那边封了口，但还是有流言传出来，据说就是讨债的小流氓，陈年老债了……” “聊什么呢？” 突然插进来的清脆女声把两人结实地吓了一跳，回头，钟雅涵助理小妍的笑脸映入眼帘，脸更白了。 全剧组谁不知道李念安和钟雅涵关系好，两人没事就聚在一块聊天，两场务姑娘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没……没聊什么。” 本来以为小妍就算不当场发作，也得阴阳几句，结果没想到她不仅没生气，还笑着问她们吃没吃早饭。 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两人还是松了口气。 两场务走后，小妍迅速拿出手机搜索相关新闻，浏览片刻，转发给了钟雅涵。 满满当当拍了一上午的戏，李念安午饭都没得及吃，新助理就捧着手机过来了——吕大经纪人夺命连环催，再不回手机就炸了。 接通电话，吕敏的声音迫不及待钻出来：“先看微信，我发给你的新闻链接。” 李念安不明所以，打开链接满眼九宫格，点进去一看，小臂汗毛全蹿了起来。 “周一昊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当时在场的又全是公司的人，林总三令五申过要封锁消息，当时没消息传出去，现在突然有了新闻，我看来者不善，肯定有后手。” 吕敏语速极快：“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早上的新闻，到现在也没成热门词条，大众关注度不高。” 李念安微松口气，却又想起前阵子吕敏收到陌生邮箱发来的照片，那几张场景私密、角度刁钻的照片，现在想来还是一阵毛骨悚然。 “前后两次照片不一定都跟周一昊有关”吕敏语速缓下来：“咱们不能先自乱阵脚。” 按理说，出了这种对艺人不利的新闻，经纪公司应该第一时间澄清，但一来这条新闻传播度不广，想来大多数人并不相信，二来周一昊这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没确切证据，只会越说越乱，越牵扯越多，扯皮来扯皮去，最后还不是穿鞋的怕光脚的。 “先不用管。”李念安说。 吕敏同意，踌躇片刻才再次开口：“林总问过好几次周一昊的事，你过去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这事你还是亲自解释下……什么时候想跟我聊聊，随时找我。” 吕敏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尤其是李念安不想说的事，她从不打听，更不会以好朋友的身份逼迫，但以前是以前，现在周一昊突然出现，又阴魂不散，她身为经纪人，必须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做公关准备。 李念安使劲抿住嘴唇，良久松开，回答：“好。” 吕敏下意识松了口气，松完又替李念安难受，周一昊那天的咒骂声仿佛还萦绕在耳，以她对李念安的了解，大致能猜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那么多年绝口不提被拐卖，想也知道是心里迈不过的坎。 而她现在的行为，就是在逼李念安自己亲手动手揭开血淋漓的伤疤，还要展示给大众看，挺不是人的。 一时电话两头俱是沉默。 “你这是怎么了？”李念安笑：“不知道的以为我又被全网黑了。” 吕敏一嗤：“老娘怕哦，我巴不得你多被黑几次，越黑越有热度，越黑越红，红到发黑。” 李念安哈哈哈笑。 笑完，她正色：“周一昊那天突然出现，其实我挺怕的，都吓傻了，但这几天想想，我怕的也并不是他，是过去无能为力的自己。” “过去，我无能为力，有人给我撑腰我都不敢动周一昊一根手指头，但现在，我觉得我能打倒他，也能不再退步。” 吕敏认识李念安七年，从没听到过她主动提起过去，更没听过她这么坦荡地剖析自己的恐惧和懦弱，一时眼眶有些热，觉得女鹅长大了。 《背道而驰》剧组不如之前《逐鹿》财大气粗，就是闻归也没有单独休息室，中午只能在保姆车里休息。 闻归吃完午饭走到阳光暴晒的停车场时，特助已经在车里等了。 空调温度正好，车门隔绝了外面的热气和人声，特助压低声音汇报。 “……那天周一昊从峰星离开，就上了同伙的无牌摩托车，有四辆，每个后座都带了跟周一昊体型穿着打扮和头盔都一模一样的人，哪里偏僻哪里钻，最后进了公厕，摩托车也不要了……时间线拖的有点长了，赵燕那边的证据又一直没进展，周一昊现在顶多算可疑混混，再请求查监控，王警官那边也为难。” 短短半年，特助看起来至少老了三岁，声音也一次比一次疲惫，显而易见的低落颓靡。 本来坐办公室的高材生，这阵子上山下乡、当侦探充警察、穿上西装冒充记者、脱下西装智斗流氓，大学一千米都没及过格的人，现在只要三分半。 身体疲惫可能还是次要的，严重的是精神上的不确定。 闻归支肘揉了揉太阳穴，他明白，一个人一旦怀疑起自己做事的意义，金钱激励都不再好用，他得考虑换人了。 “辛苦了”闻归抬头：“从下个月开始，你还是继续做之前特助工作，但目前的工作，得收个尾——帮我找到周老三，送去验伤和精神鉴定。” 周老三的行踪他们一直都有，一个疯子，就在附近几个镇上晃悠，之前闻归不觉得他有什么用，是今天周一昊的新闻突然出现，他才想到周老三可以做舆论突破口。 特助自然欣然应下，话题转到其他参与人员的后续安排和众里的工作，两人正聊着，就听到不轻不重敲车门的声音。 现在距离下午拍摄还有一段时间，守在外面的许勇也不是一惊一乍的人，这时候敲车门，只能是因为一个人。 车门打开，一张热得微微发红的小脸出现。 李念安见车里居然还有别人，错愕一瞬：“闻老师在忙？那我一会儿再过来。” 闻归毫不犹豫从车上下来：“聊完了，走吧。” 特助：“？” 停车场西南角有几棵桂花树，还算繁茂，两人站定，闻归看向李念安。 她头上还是夕拾的妆发，身上已经换上了常服，是她代言的m家轻奢连衣裙，浅蓝色，风格简洁而不失娇俏，倒意外跟妆发很搭。 闻归随手摘下落在她头顶的黄色花瓣，问：“有事？” 李念安忍不住摸了摸头顶，忐忑开口：“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靠谱的私家侦探之类的人。” 上午才说过错话，中午就来求人办事，李念安自己都觉得自己脸皮太厚了，但其实求帮忙都是借口，她就是想见他。 刚才跟吕敏通电话，提到周一昊，提到过去，她也难得大放厥词，心下却虚得很。 闻归定定看了她一眼：“因为周一昊的事？” 李念安张大眼睛：“你知道了？” 闻归又问：“需要我帮忙？” 李念安下意识点头。 闻归心道，有进步，总算主动开口一次，之前就差把“我是粉丝，坚决不给偶像添麻烦”刻在脑门上了，将自己粉丝身份定位得清清楚楚。 这次主动求帮忙，是想通了？ 闻归心尖一颤：“说说？” 李念安犹豫一瞬，到底还是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汇报”出来。 周一昊性格恶劣，在学校也不是什么好学生，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情，有个女生甚至被他威胁着当了半年的女朋友，这样的人，在成年后改好的概率很小。 她还记得那个女生的名字，想找到她，然后再通过她，找到成年后被周一昊猥.亵或者胁迫过的女生，将受害者联合起来，让周一昊付出他该付出的代价。 闻归意外扬眉，他以为按李念安的性格，遇到周一昊后，第一想法肯定是逃避，毕竟小时候的经历太过黑暗绝望，任谁都不想再被牵扯其中。 却没想到，他的小姑娘比他想的要坚强得多。 “交给我”闻归垂眸看她：“不用怕。” 李念安抬眼，正好跟低垂的视线对上，心中一悸，萦绕在唇舌半晌的话也就顺势说了出来：“我不是故意骗你我不吃辣的，我也不会对朋友那样……我是怕我说爱吃辣，你以后就不跟我一起吃小龙虾了。” 一记直球，打得闻归措手不及，他怔忡一瞬，想笑，又忍住：“跟我一起吃小龙虾比吃辣重要？” 李念安郑重点头。 眼前这张白净的小脸实在太乖巧，闻归忍不住继续：“一辈子不吃辣也行？” 痛苦地扭紧了手指，李念安还是点头。 “哦？”闻归挑起一点嘴角：“就这么想一辈子跟我吃小龙虾？” 第四十六章 安安，你喜欢闻归吗？…… 上午还晴空万里, 中午几团乌云飘过来遮住了太阳，乌云越聚越多，整片天空很快暗沉下来, 压抑得像块没干透的水泥墙皮。 天气状况发生变化, 杜子腾当机立断调整拍摄顺序，将关键戏份“秘境团灭”提前。 “秘境团灭”是造成男女主身份和心境转变的关键事件，也是前期戏份最惨烈最悲伤的一场。 讲的是以玄渺剑宗为首的名门正派合力讨伐□□异端，在战斗中几大正派高手追敌太过，不小心进了魔教的某处秘境。 这处秘境极其古怪，每个入内的正派高手或多或少被压制，有人察觉不对, 想要立刻撤出。 就在这时，玄渺剑宗掌门发来密信，告诉众人秘境入口已经基本被控制, 但还需要他们拖住里面的□□异端几大高手, 等入口法阵布成, 自有人引他们出来。 既然是掌门口令, 玄渺剑宗众人自然深信不疑, 这其中也包括夕拾、叶无风和夕拾的父母。 玄渺剑宗的人带头，其余门派众人也不好再吵闹着撤退, 只能咬牙一起围困□□异端, 这一战, 战了三天三夜，无论正邪两方都身负重伤, 已到了强弩之末。 三天中，夕拾父母至少传了十封密信给掌门，却全都石沉大海, 杳无音讯，每个人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什么，且战且退摸索到入口处。 哪里还有入口？ 这时众人才悚然一惊——他们被各自的门派牺牲了。 继续呆在秘境里只有死路一条，生死关头不同门派的正道人士尽释前嫌，合力自爆真元给小辈们挣出一条生路…… 整场戏氛围悲壮、压抑、惨烈，跟今天的天气十分契合，只是…… 执行导演看着不远处调整妆发的闻归和李念安，忍不住啧啧：“这两人今天的状态不对。” 杜子腾瞥他一眼，算是回应。 执行导演：“怎么说也是生离死别的一场大戏，你看看他们两个身边，是不是萦绕着很多粉红泡泡？” 杜子腾顺势看过去，其实他也发现了，中午一过，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很微妙，李念安容易害羞也就算了，闻归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再联系上午两人双双出状况，他肯定地得出了结论： “就是入戏太深。” 执行导演：“？”我看是你个呆脑壳入戏太深！ 一下午，重头戏加群戏，所有人几乎都没休息，等拍完第十三镜，李念安又热又累，几乎要晕厥，刚想钻进保姆车里吹空调，就被一场务姑娘告之有人找。 傍晚的阳光依然毒辣，热浪一阵接一阵，来人却穿着笔挺西装，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李远阳身边的金助理。 金助理一如既往谦和有礼，毫无感情地询问她近况，然后郑重将一纸请帖双手递给她。 古板无趣的长方形，蓝底烫金字，像是出席商务晚宴的请帖。 这么多年，李远阳从没带她一起出席过任何宴会，这还是第一次给她请帖，还这么郑重地派金助理亲自跑一趟，李念安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最近在甘泉出差？”李念安不太相信，李远阳会让金助理特意从乐阳跑到甘泉，只是为了给她送请帖。 金助理保持礼貌微笑：“我是特意过来送请帖的，您还是先打开看看？” 李念安注意到金助理对她的称呼变了，从“你”变成“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打开了请帖。 婚礼请帖。 她亲爸和亲妈的。 时间就在一个月后。 一场夜戏拍完，八点半，时间不算晚，李念安却比哪天都疲惫，还破天荒想喝点酒。 闻归叫住她：“请你喝酒。” 李念安立刻打消回酒店独自喝闷酒的计划，跟他走了。 夜市一如既往热闹，大排档和海鲜城生意一样好，老板上菜的吆喝声和炒底料的呛香一起构成这一片的烟火气。 李念安忍不住想起李家那座冷清清的豪宅——她的亲爸和亲妈要复婚了，那座宅子也会因此变得热闹起来吧？ 从没正式见过面的人会单独跟她说说话吗？ 当年回到李家后，她不止一次想见安萱，开始是李远阳不允许，后来是安萱拒绝，一颗火热的心慢慢变凉，她不再渴望，也不敢再奢望。 时隔十年，她终于能正式跟亲妈见面，在亲妈和亲爸的婚礼上。 有点荒谬。 啤酒一杯杯下肚，喝到第五杯时，闻归按住她的手：“再喝明天杜导要发火了。” 李念安酒量不错，别说几杯了，就是再来十杯也不会怎样，但她还是乖乖放下了酒杯。 闻归看得心里一揪。 她都这么难受了，干嘛还不让她喝酒，大不了拍摄拖延一天，博艺又不是出不起资金…… 一向严格的闻大影帝逐渐丧失原则，电话铃声响了。 对面先是玻璃摔碎的稀里哗啦声，接着，粗粝沙哑的大嗓门穿透力极强：“你朋友喝醉了，过来接一下。” 来电显示——曹杰。 闻归：“……” 曹杰距离他们不远，都在一处夜市，闻归可以顺便去处理，但他放心不下李念安一个人，只能把她一块带走。 海鲜城包厢里，杯盏狼藉，就曹杰一个人，抱着酒瓶子哭得涕泗横流。 闻归拍了拍醉鬼肩膀，醉鬼总算抬起一张纵横交错的泪脸，愣愣看了李念安很久，突然一拍桌子：“哪里来的妖魔归怪，也敢整容成萱萱！” 李念安：“……” 闻归强行拽走他手里的酒瓶子：“清醒下，那是安萱的女儿。” 醉鬼愣住，片刻，再次大哭：“是李念安，我知道，李远阳的闺女，不是我的。” 李念安：“……” 闻归都替曹杰尴尬，然而醉鬼本人无知无觉，他只能小声解释几句。 曹杰跟安萱是同时期的导演，两人碰巧在同一年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 电影，安萱出道即巅峰，一鸣惊人，曹杰无人问津，连颁奖典礼都是厚着脸皮蹭的。 天之娇女有才有貌，聚光灯下美得如同仙女，一举一动皆可入画，别说没什么见识的年轻小伙子了，就是流连花丛的风流浪子也甘拜裙下。 曹杰对安萱一见钟情了。 这么多年不结婚，也不是什么外界盛传的不婚主义，而是不想凑合，还抱有妄念。 李念安听到“妄念”两字，瞳孔一缩，慌张避开了闻归的视线。 趴在桌上的醉鬼嘴里反复嘟囔着安萱的名字，痴极，也可怜极。 如果他当初只是对安萱一见钟情，没有后面交集，想必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可怜的境地，因为成了朋友，日益亲近的相处中，一见钟情逐渐变成妄念。 就像她。 之前只把闻归当偶像，偶尔望一眼高不可攀的男人就满足了，后来，相处机会逐渐变多，她想要能多说一句话，想要到微信，想接到他夜里打来的电话，想一起吃一份小龙虾…… 多年以后，闻归结婚那天，她是不是也会如此丑态？ 李念安鼻梁发酸，在曹杰对面坐下，默不作声跟他碰了个杯，一口灌下白酒。 火辣的、辛涩的。 闻归叹气，先打电话叫许勇把保姆车开过来准备，又让他去跟老板谈赔偿。 十一点，两酒鬼都喝趴下了，李念安酒品极好，喝醉也不吵不闹，就趴在桌子上不说话。 闻归将她扶起，垂眸扫到晕红的脸蛋和耳垂，忍不住用手碰了碰，跟想象中的一样有弹性，还有点烫。 怀里人睫毛颤了颤，抬起一双迷蒙的狗狗眼看他，里面水汽萦绕，似在勾人。 闻归视线忍不住向下，落到红得一塌糊涂的嘴唇上，嗓子一阵发干。 拇指轻轻按上去，声音压低，蛊惑似的：“安安，你喜欢闻归吗？” 第四十七章 你不乖，小心思太多…… 李念安抬起一双水润的眼睛, 无辜又迷茫。 脑袋不舒服地动了动，可嘴唇上那只恼人的手指不动如山，她有点生气, 又软软地抬不起手, 只能伸出一点舌尖顶了顶。 手指烫着似的离开，李念安满意，合上眼睛又要陷入昏沉。 “安安，你喜欢闻归吗？”模糊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李念安蹭了蹭，觉得今天的枕头异常硬。 那道声音还在问，让人烦不胜烦。 “不能喜欢。”李念安嘟哝。 “为什么？”有人问。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不变成曹杰那样的可怜虫，为了能在男神婚礼上体面祝福他跟心爱的人幸福。 “什么？”那道声音追问。 李念安委屈：“我只能是粉丝, 我不会喜欢他！” 那道恼人的声音总算消失了，她也沉沉坠入梦乡。 梦里，一双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看着她, 里面是她不太明白的情绪, 好像被迫面对真相的悲伤失望, 又好像被伤了自尊后的茫然失落, 但不管是那一种, 都不应该属于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应该…… 李念安猛然从梦中惊醒，胸口起伏, 瞪着天花板平稳呼吸, 她居然梦到了闻归, 确切的说，是梦到了他的眼睛, 还是如怨如诉的那一种，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可她能做什么事？ 支肘起身，脑袋一阵宿醉后的胀痛, 任她想破头皮，也想不起昨天喝醉后发生了什么，晕晕乎乎想了半晌，余光扫到窗帘缝隙透出的光线——很暗淡，都没能在墙壁和地面留下什么痕迹。 李念安松了口气，看来时间还早，没因为宿醉耽误正事就好。 人生中第一次喝到断片，晚上又做了个没头没尾的梦，偏偏还想不起来自己喝醉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李念安心中忐忑，可再忐忑也没什么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摸过手机看时间，这一看，险些吓到心脏骤停。 中午十一点二十。 完了。 李念安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完赶紧给周婷瑶打电话，没人接。 再打，依然没人接。 强制休假回来后，周婷瑶什么都想通了，说她男朋友不靠谱，说她自己鬼迷心窍，到最后甚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发誓跟男朋友断了，绝不再往来，以后好好工作，不辜负别人的期待。 吕敏信了，李念安也信了，结果没想到回来才不到一个星期，她又明知故犯！ 李念安很生气，直接将电话打到吕敏手机上。 对面接通，先是一阵抽抽噎噎的哭声传来，吕敏声音显而易见的疲惫：“你醒了？婷瑶在我这，你头疼不疼？” 李念安一惊：“在你哪？” 吕敏事情多，手下又不止她一个艺人，一般不会陪着她一起拍戏，顶多过来探个班，现在人应该还在乐阳，而昨晚拍夜戏的时候周婷瑶还在影视城，这是买机票连夜走的？ “我在影视城，婷瑶这边出了点状况。”吕敏说：“闻老师帮你请的假，你下午再过来就行。” 对面哭声止住，李念安一时不知道该先问周婷瑶还是闻归，吕敏也不再说话，电话两头一时俱是沉默。 “婷瑶怎么回事？”李念安问。 吕敏声音干涩：“你过来再说吧。” 影视城附近的饭店包厢，周婷瑶双眼红肿得像核桃，吕敏一脸疲态，李念安宿醉刚醒，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倒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 饭菜已经上完，谁都没动筷子。 吕敏开口打破安静。 “婷瑶借了高利贷，40万，还不上了，现在追债的闹到我跟前。” 周婷瑶的男友梁俊坤，据说大学刚毕业，家里有点钱也支持他自己创业，年轻人雄心壮志，却屡屡被资金短缺掣肘，一分钱难倒少年英雄，他向自己女朋友开了口，开口就是40万。 李念安：“……你不是跟他分手了吗？” 周婷瑶不说话。 吕敏和李念安对视一眼，全都难掩失望。 这个梁俊坤，就是个pua加金融诈骗，什么自己创业，什么两人以后美好前景，什么甜言蜜语，什么雄心壮志，全都是他编的故事，就是为了骗钱。 偏偏身在其中的姑娘一叶障目，看不清温柔体贴男朋友的真面目。 外人劝说再多都是徒劳。 “你打算怎么办？”李念安问。 周婷瑶又哭，说她都是被梁俊坤给骗了，脑子不清楚，希望两人能帮帮她，她肯定跟他分手，再也不犯。 这个保证吕敏听过三遍，李念安听过两遍，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但周婷瑶毕竟是受害者，而且这么多高利贷，如果她们不帮忙，周婷瑶爸妈就得卖房子，李念安心里不忍，有点犹豫。 手机振动，吕敏发了信息过来：“别答应她。” 李念安意外。 吕敏跟周婷瑶从小就认识了，这么多年关系也一直不错，事到临头居然能狠下心？ 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周婷瑶屡教不改，之前是玩忽职守，到处从亲朋好友借钱，这次直接升级借高利贷，下次不见得会惹出什么乱子，没人能永远替她兜底。 李念安思虑半晌，分析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先替她还一部分，后面看她表现。 周婷瑶自然感激，然后在李念安劝说下去洗手间洗脸。 她走后，李念安看着吕敏：“帮我找人查下梁俊坤吧，我觉得他有问题。” 午后，淅淅沥沥飘起了细雨，一场秋雨一场凉，牛毛似的雨点落到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程诗离从湖边折返，一路上遇到四个园艺师傅、三个家政人员，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忘记带伞了，硕大的李宅，仿佛集体失明，全都看不到她了。 靠近主别墅，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并不算太大的砰砰乓乓声，开门，装修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软装几乎全部换了一遍，是她欣赏不来的风格，据说女主人安萱喜欢。 程诗离站在门口，悲哀又茫然，她住进这栋别墅四年，连个挂画都没变过，说是李远阳不喜欢居住环境发生变化，却原来不是不喜欢，而是没心情折腾。 麻木地绕过忙碌的人群，扶着步梯走到二楼次卧——她的房间，行李箱早就拿出来了，却一直没有动手整理，衣服、鞋子、包包和首饰，她需要整理的只有这几种。 可衣服风格是李远阳喜欢的，首饰风格也是李远阳喜欢的，鞋子和包包是为了配这些衣服和首饰买的……整个房间里，需要她带走的居然只有手机和身份证。 僵坐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太阳西斜，落日余晖洒满窗子，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程诗离瞳孔一颤——李远阳今天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颗僵硬的心重新跳动起来，程诗离赶紧站起来迎到门口，路过穿衣镜时不忘将一缕翘起来的卷发回归正确方向。 开门，高大的男人背光而立，他保养极好，看起来还跟十年前初遇时一样俊美有风度，只是十年前还会对她微笑的男人，现在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她甚至看不透这张儒雅俊美的面孔背后，是不耐还是不舍。 “先去换身衣服。”男人视线落到她的衬衫上，语气平和。 程诗离悚然一惊，低头才注意到衬衫上微小的褶皱——她刚才从湖边一路淋雨回来，虽然雨丝细如牛毛，头发都没淋湿，但衬衫还是变得潮乎乎。 回来后她僵坐了一下午，潮湿的衬衫变干后形成了褶皱，这些褶皱极其微小，稍微粗心点的人可能都看不出来，但瞒不过李远阳的眼睛。 李远阳最注重仪态，她住进李家之前，曾接受过整整一个月的封闭式仪态训练，他的严苛，她最清楚不过。 程诗离不敢违抗命令，转身去了衣帽间，即便心下已经开始惶恐不安，转身迈步的动作却依然力求优美。 从衣帽间出来，李远阳已经坐在了单人沙发上，程诗离想让家政人员热杯牛奶上来，被他拦住了。 “坐吧。”李远阳堪称温和。 程诗离心跳骤然快了一拍——他今天这么早回来，就是为了陪她聊聊天？ 然而下一秒，她又被打入了寒冰地狱，李远阳瞥了眼不远处的行李箱，问：“还没收拾好？” 眼眶酸胀，险些冒出的水光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这周内。”李远阳态度温和的下了最后通牒。 程诗离乖顺应下，像个永远听命于主人指令、永不会反抗的智能机器人，之后，她绕到李远阳身后，柔软微凉的手指按上他的太阳穴。 她专门学过按摩穴位，位置和手指轻重都拿捏得极好，李远阳身体微微向后靠，没有拒绝。 按得差不多了，她又绕到他身前，半蹲下，姿态柔顺、美丽而臣服，她抬起那双与安萱极为相似的眸子，哀切而诚挚：“过两天我就要走了，您能不能，再看我一眼？” 李远阳垂眸，伸手抚上她滑腻的脸庞，她永远这样乖顺听话，永远痴等着他回顾，一举一动都如他心意，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程诗离感受到他的意动，将脸靠上他的膝盖。 李远阳没有推开她，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片刻，程诗离大着胆子触到皮质腰带，却被他一手抓住。 程诗离惶然抬头：“我惹您不高兴了吗？” 李远阳的视线平静，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周一昊的事，我一直都知道。” 程诗离脸上血色尽褪。 “之前安萱不肯服软，我纵着你用我的门路救周一昊，把他藏起来”李远阳摸着程诗离柔顺的长发，近乎宠溺：“但你不乖，小心思太多。” “我夫人的脾气可不像我这么好，我劝你及时把事情处理干净，不然，到时别怪我不念旧情。” 第四十八章 我是安萱，你的……妈妈…… 下午回到剧组, 李念安才知道杜导已经在拍男女主分开的戏份了，拍摄分成AB两组，一组跟男主, 一组跟女主。 与此同时, 蒋深也进组了。 蒋深在剧中扮演一名罗煞宗杀手，名叫易长空，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夕拾仇人的干儿子，潜伏在罗煞宗的任务之一便是监视利用夕拾并找机会杀了她，但在与夕拾的相处中，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挺复杂的人物，对蒋深是机遇也是挑战, 本来他想着，自己好歹演过两部偶像剧，就算再差, 应该也比李念安好, 结果拍摄第一天, 就被对方全方位吊打了。 蒋深深感背叛：“……大家同是爱豆出身, 就你演技这么好, 这说得过去吗？” “别哭”李念安努力伸长胳膊摸了摸委屈巴巴的脑袋：“姐教你。” 蒋深化委屈为悲愤，捉住在他头上作乱的胳膊：“少来, 你肯定找着特别厉害的表演老师了, 赶紧交代！” 李念安拒不坦白, 两人闹成一团。 闻归刚迈入古幻园摄影棚7号馆，就看到了这一幕, 本来不放心李念安宿醉后的状态，这样看来，他又杞人忧天了。 七号馆极大, 场景搭建都是暗黑风格，一般用做魔教□□驻地，光线本来就暗，又人来人往，李念安和蒋深谁也没注意到入口处的他，闻归本应该直接转身离开的，他却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 两人还在笑闹，李念安在蒋深面前似乎一直是放松自在的，喜怒嗔怨都自然而生动，这是她在游戏里面对年少时的他都没有的状态，就更别提现实中了。 昨晚她酒后吐真言，说她只能是他的粉丝，永远不会喜欢他。 他当时没追问原因，现在似乎有了答案，因为她在他面前永远绷着一根弦，这根弦上的压力来自于粉丝和偶像身份的差距，她没办法把他当做闻归，自然不会真正喜欢他。 闻归转身，就这样吧，不必追问，不必引导，也不用再自作多情。 蒋深突然举手投降，指向摄影棚入口：“我刚才好像看到闻老师了。” 李念安一惊，赶紧看向入口，哪里还有人影？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蒋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骗你的！” 李念安嗤他，忍不住有点失落。 昨晚喝醉之后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偏偏又做了那样的梦，心里忐忑至极，想着找机会试探着问问闻归，结果刚到影视城，就被告之男女主分开拍摄了，一下午也没能见到人。 ……越想越不安。 纠结半晌，还是没忍住，她找来新助理，叮嘱她去向赵涵打听打听，A组今天大约什么时候拍摄结束。 助理回来的时候，新一镜已经开始拍摄，等拍摄结束，李念安一看时间，都快六点了。 新助理上前汇报：“涵姐说，闻老师有点私事，下午的戏份拍摄完就回乐阳。” 李念安：“……” 毛毛细雨一直下到了晚上，众里集团一楼大厅地板都有些返潮，本来打算下班回家的保洁组组长看到突然出现的闻归，吓得又把人员召集起来，重新拖了一遍大厅。 可惜抛媚眼给瞎子看了，闻归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回办公室匆匆吃了份快餐，就去小会议室召开高层会议了。 会议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再回到办公室，特助从外间跟到内间——他要报告收尾和交接工作。 “我帮您倒杯咖啡？或者去楼下买一杯？”特助觑着闻归稍显疲惫的脸色，试探问道。 在特助的印象里，无论多忙，闻归都不会显露疲态，更不会在晚上喝咖啡，但这次，他居然点了点头。 特助不可思议，还是用胶囊咖啡机泡了杯美式，端到他面前。 闻归几口喝了大半杯，特助暗暗咋舌：“闻总，不然您还是先休息会儿？” “没关系”闻归揉揉眉心：“说吧。” 特助将几张报告单递给闻归：“这些是周老三的验伤报告和精神检查报告，头部没有任何击打伤留下的痕迹，精神鉴定结果是严重双相障碍和PDST。” 闻归随手翻看报告单，听特助继续汇报：“李念安当年的保姆找到了，一个老人家住在二十多平的老破小，过得很落魄……您要见她吗？” 翻动报告的手一顿。 他本来是想见的，李念安的一切，他都迫切的想要了解知道，所有隐患和心结，他都想帮她解决，但现在想来，她也许并不希望也不稀罕他做这些。 “不用见了。”闻归将报告收拢整齐，放到桌子一角。 特助讶然。 之前催命鬼一样的催催催，他每天驴一样的忙忙忙，结果，这人说不感兴趣就不感兴趣了？！ 血压瞬间飙到一百二，默默深呼吸三次才堪堪平静下来。 算了算了，有钱就行，老板的心思你别管！ 特助交接完工作就去了外间，闻归闭目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思考着接手人选——周一昊狡兔三窟，至今也没能掌握他的行踪；赵燕的事迟迟得不到进展，不过李念安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和方向，可以从别的受害女孩入手…… 工作千头万绪，纷繁且杂，闻归反复掂量着几个备选，就在这时，冯思微的电话打了进来，开门见山：“跟你说个事，我估计李念安要遇到麻烦，有人算计她。” 闻归睁开眼：“说说。” “之前周婷瑶不是一直挺不正常嘛，赵涵那鬼精的丫头就多了个心眼，打听到她交了个男朋友，还经常从她要钱，前阵子她借了高利贷，好几个月的利息还不上，给人找上门……”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似乎都在说李念安小助理的事，但闻归知道冯思微不会无的放矢，也就耐心听下去。 “算是机缘巧合吧，赵涵今天亲眼看到周婷瑶的男朋友去密会了个美女，你猜美女是谁？” 闻归语气不变：“田初雪。” 本来想卖关子的人一下被震住：“你又怎么知道的？” 闻归笑了笑：“我还知道不是机缘巧合，是你安排赵涵跟踪的，做得不错，记你一功。” 自从冯思微那次阴奉阳违，故意给李念安经纪人冷脸后，闻归已经很久没给她好脸色和好语气了，她以为自己早晚得滚蛋，却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果然千穿万穿，拍老板娘的马屁不会穿！ 闻归：“剩下的事交给我，还有，赵涵我另有安排，最近许勇一个人跟组就行了。” 接触周家岭其他受害女孩的任务他迟迟选不到合适的人选，却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就在眼皮底下。 多亏冯思微无意提醒，算她功过相抵了。 九月底的一天，气温反常骤降十来度，天还阴沉得厉害，冷意直钻进人骨子里，全剧组怨声载道，谁会在九月就准备外套和秋衣，这天是诚心要冻死他们！ 李念安就舒服了，她戏服厚重，巴不得天赶快凉，但为避免激起民愤，她还是混迹在“怨民”中，假模假样地批判了几句天气。 天气凉爽，她演戏时发挥得也很好，尤其想到第二天又可以跟闻归一起对戏了，心情简直不要太愉悦，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临睡觉前。 她接到了安萱的电话。 几年前她偷偷看过安萱的采访，就几段，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也幻想过无数次，安萱给她打电话，会用什么语气，说着什么样关切的话…… 可打死她也想不到，她接到的第一通来自安萱的电话，是另一个人的死讯。 “我是安萱，你的……妈妈”安萱的声音比采访时沙哑得多，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痛哭过后强行压抑的颤音：“你姥姥去世了，你明天能不能过来祭拜她一下？” 李念安没说话，甚至连一丁点声响都没发出。 在一片死寂中，她居然还出神了，据说亲人之间是有心电感应的，一个人出了事，另一个多少会有点预感……如果一点预感都没有，那还算亲人吗？ 姥姥去世，她没心没肺的开心了一天。 那么，她当年被拐卖，被周家人打骂的时候，安萱有感应吗？ 她回到李家后，被李远阳嫌弃，被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安萱有感应吗？ 她偷偷跑到她拍戏的地方，顶着大太阳傻傻等了几个小时，就希望能远远见她一面的时候，安萱有感应吗？ 这通寂静无声的电话持续了十分钟，最终由安萱沉默着挂断。 当晚，李念安做了一个梦，梦中李远阳和安萱结婚了，她想要穿过来往的宾客去跟他们说几句祝福的话，明明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她却怎么都走不到…… 第二天，李念安早早起来跟杜子腾请了假，之后开车前往安萱发给她的地址。 那是一处丧葬服务中心，周围到处卖花束花圈，她停好车买了束白菊，老板问她要不要写名字，她摇头。 大门口人来人往，险些要哭晕过去的、眼圈红肿的、烦躁漠然的，唯有她全副武装、柱子一样戳在门口，有人好奇有人回望，她攥了攥手心，跟着人流向里面走去。 灵堂门口很多人排队献花，一个老太太没那么多人脉，安萱也撑不起这样的派头，多半都是因为李远阳。 李念安站在门口，隔着排队的人群、里面祭奠的众多亲友、无数花圈和花束，遥遥跟黑白照片里面眉慈目善的老太太对视一眼。 老太太慈祥端庄，却跟安萱并不像，或许有像的地方，但需要仔细辨认。 这就是安萱的妈妈，也是跟她血脉相连的“陌生人”。 停滞片刻，她最终还是将手里花束交给殡仪人员，转身离开。 第四十九章 既然在乎，为什么连见我一…… 离开丧葬中心, 李念安的车刚驶到古幻园摄影棚大门口，就被闻归拦住了。 开门上车，坐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他说：“我带你去见个人。” 李念安错愕：“什么人？” 好几天没能说上话, 她有一肚子话想问，但真见到人，又怂得什么都问不出了。 车子按照导航指示上了环线，之后驶上机场高速，隔音屏障在后视镜中不断后退，李念安忍不住问：“那人住在机场附近？” 闻归偏过头看她：“是我们要坐飞机，十一点的航班, 回乐阳。” 李念安：“……” 人生中第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跟一个本以为绝对不可能的人，就很迷幻。 闻大影帝临时跟杜子腾请了假, 又请吕敏帮她订好了机票, 之后, 将她连人带车一起劫持, 打包到了机场。 直到飞机飞上平流层, 李念安还是有点懵。 将遮光板拉下，手指纠结扭成一团,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天我喝醉, 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闻归手里拿着本航班杂志, 闻言抬眼：“你指哪句？” 李念安：“……”她死了，争分夺秒扎进水杯里淹死的, 走得时候很不体面。 她羞窘欲死、坐立难安，始作俑者老神在在轻敲了下隔板：“逗你的，那天你喝醉就睡了……到乐阳还要一个多小时, 休息会儿，眼里都是血丝。” 李念安放松下来。 她昨天晚上确实没睡好，心里又一直绷得很紧，现在刚放松就涌上一阵睡意，不多时靠在宽大的座椅上，还真睡着了。 两人刚出机场就有人在等了，高高瘦瘦的一个青年，看他跟闻归的相处模式应该是很熟悉的助理，但又不像闻归工作室的人，至少李念安从来没见过。 那人似乎对她很好奇，开车之前偷偷瞄了她不知道多少眼。 “我特助。”闻归警告地看了看特助，转身跟李念安介绍：“在众里工作。” 特助赶紧收回偷瞄的目光，一脸正气地坐上驾驶位。 车子启动，下了高速往市中心驶去，乐阳难得的好天气，有阳光又不太热，来往行人和车辆都很多，越往老城区越堵。 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车子出了主路，拐进窄小的巷子，巷子路况错综复杂，私自占道成风，一辆车通过都困难，要是迎面再来一辆，就是谁都过不去的局面。 旁边小饭馆一老头捧着碗出来，围着车转了半圈，啧啧：“迈巴赫不也得堵这？我劝你们也甭往里开了，走不了多远还得堵住，车倒出去吧，人走进去。” 地头蛇说得不无道理，而且目的地也很近了，两人全副武装下了车，往更老破小的小区走去。 七拐八拐了不到十分钟，两扇破旧大铁门出现在眼前，上面“原园小区”几个字已经掉了漆，呈现一片斑驳。 李念安视线掠过矮小楼房脏污掉皮的的墙面，又跟一楼篱笆院里的珍珠鸡对视一眼，脑海中猝然闪过一个猜测：“周一昊是不是找到了？他住在这？” 她扬起头，鸭舌帽下双眼冒光，跟个小狗似的，想吃饼干还是犯了错怕被骂，一目了然，闻归忍不住笑：“嗯？你还猜到什么了？” “不是吧，还有？”李念安皱眉深思，觉得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还找到他犯罪证据了？” 闻归压下她的帽檐：“脑袋不大想得倒挺多，走吧，真找到周一昊，第一件事就是让你躲得远远的。” 李念安扶正鸭舌帽，亏她刚才还真发散了下思维。 七号楼，沿着只容一个人通过的窄小楼梯向上，李念安戴着口罩屏住呼吸，忍受楼道两边垃圾道和楼梯间灰尘的“生化”攻击。 很快爬到四楼，三个门挤挤挨挨面对着楼梯口，闻归上前敲响中间那扇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后才传来一道苍老不耐烦的女声：“找谁？” 闻归摘下口罩：“我的助理上午应该过来找过您，免贵闻。” 咔哒一声，门开了。 门后老人身量中等，佝偻着腰背，愁苦皱纹爬了满脸，一笑，褶皱简直纵横交错，诚惶诚恐地邀请闻归进门：“闻老师快请进，家里脏乱，您多担待。” 李念安瞧着老太太，又看看神情自若的闻归，满脸茫然。 屋子倒称不上脏乱，就是太逼仄，进门一张简单铁艺床，前面摆着张小木桌几把椅子，旁边拉起一道简陋隔帘，帘后应该是厨房和卫浴，十几平的地方，家具用品一目了然。 老人局促地请两人坐下，李念安忙让老人家也坐，老太太直到这时才好好打量了眼跟进来的姑娘。 女孩戴着顶鸭舌帽，穿着黑色裙装，看脸像个高中生，但穿着打扮又有点成熟沉闷，老太太判断不出她的年龄，只觉得这姑娘眼熟，但这附近什么时候出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她怎么会觉得眼熟？ 老太太想不通，就忍不住一眼一眼地打量她，李念安被打量得不自在，于是对视回去冲她笑了笑。 眼前的笑脸和记忆深处的某张笑脸恍然重叠，老太太蓦地定住，一些久远的记忆翻滚而来。 闻归这时出声：“您孙子今天没放假？” 老太太回神，视线下意识避开李念安：“他出去玩了，不爱学习，整天就知道瞎跑。” 老太太姓钱，儿子儿媳都在外打工，上小学的孙子跟她一起住在这处不到二十平的老房子里，日子过得拮据又局促。 有孙子做话题，钱老太话匣子一下打开，诉说孙子顽皮，儿子常年不回家，生活艰苦，零零碎碎说了一通，人也放松了下来。 闻归见时机差不多了，说明来意：“钱奶奶，我为什么过来，想必我助理已经跟您说清楚了。” 钱老太两只手下意识交握在一起，不安地搓动：“是是，我知道，您问。” 李念安忍不住看向闻归，后者递给她一个安抚眼神。 闻归沉吟片刻：“二十年前，您在李家做月嫂，当时李远阳的独女刚出生。” 平地一声惊雷，李念安倏然抬眼。 钱老太艰难点头，闻归继续：“李远阳独女十一个月大的时候，有一小段时间，李太太每天要去医院看望父亲，李远阳偶尔会带情人回家鬼混，另一个月嫂恰好有急事，基本是您一个人在带孩子。” 李念安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抿紧嘴唇，钱老太点头，交握在一起的手微微抖动。 “那天，李远阳又带情人回家，您推着婴儿车避出去，特意去了稍远的一处公园……” 公园不大，人少空气好，很适合婴儿晒太阳，钱老太在公园待了两个多小时，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往回走。 迎面走过来个年轻女人，挺着个大肚子，见到婴儿很喜欢，变着花的逗婴儿笑，钱老太随口跟她聊着天，然后女的突然问几点了。 两人都没有手表，钱老太就拿出了李远阳给的手机，结果不等她看时间，手里一空——手机被突然出现的男人给抢走了。 二十年前手机是多贵重的物件，钱老太哪赔得起，当下急了，拔腿就追。 等追出了几米远，她才想起婴儿车还在原地，回头，婴儿车还在，婴儿却不在了，刚才弯腰都费劲的孕妇手里抱着小婴儿，跑得快没影了！ 钱老太当场流下冷汗，追吧，追着喊着几百米，两人距离越拉越远，终于，女人跨坐上一辆路边摩托车，扬长而去。 钱老太只能赶紧回李家，结果李远阳已经不在了，打了十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安萱那边也联系不上，眼看时间过去越久，追回婴儿越无望，钱老太害怕惶恐，连行李都没收拾，直接跑路了。 这一耽搁，错过了追回婴儿的最佳时间。 李念安丢了，李远阳跟情人鬼混的事也彻底败露，双重打击之下，安萱病重的父亲直接一命呜呼，安萱和李远阳随后离婚。 “我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太太一家”钱老太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吴老先生和吴老太太就太太一个孩子，疼外孙女疼得眼珠子似的，要不是我把孩子弄丢，吴老先生也不会那么快没了。” 亲耳听到自己当年是怎么被拐卖的，李念安大脑一片空白。 回到李家后，她不止一次地想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富贵逼人的李家，怎么可能会把自家的孩子随便弄丢？ 李远阳冷漠，安萱直接不理不睬，让她不禁怀疑，或许，她的出生对感情破裂的夫妻都是一种错误？ 连出生都不被期待，自然也没人在意，丢不丢变得无关紧要，在周家岭遭受的一切痛苦，也只有她自己在意罢了。 却没想到，原来是有人在意的，李念安双眼茫然张着，忍不住喃喃：“既然在乎，为什么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闻归心中一揪，却也只能说：“这个答案，得你自己亲口去问。” 到了这时候，李念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趟说走就走的“旅行”根本是有预谋的，闻归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花了不知多少人力财力，帮她还原了当年的真相，选在姥姥去世的节点告诉她，是怕她不肯祭拜老人而留下遗憾。 她从没想过有人会默默在背后为她做这么多事，更不敢奢望这个人是闻归，可他就是这么做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脏砰砰直跳，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问，前车之鉴太过惨烈，粉身碎骨的滋味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 再次回到丧葬中心，天都黑了，来往人群依然很多，吴老太太的灵堂却静了下来，堆满花圈和鲜花的宽大灵堂只剩下一人，那人背对入口而立，面对着姥姥遗照，纤细单薄的背景悲伤而寂寥。 过去十九年里，李念安只远远见过几次安萱的背影，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一时几乎不敢再继续向前。 殡仪人员见她带着帽子口罩，形迹可疑，上前盘问：“您是亲属吗？” 李念安将帽子口罩尽数除去，点头：“是。” 安萱若有所觉地回头，母女二人的目光穿越十九年的光阴，再次碰撞到一起，安萱愣住，她似乎想笑，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李念安上前，和安萱并排站在老人遗照面前。 安萱面对遗像，总算撑出一个带泪的笑脸：“妈，安安来看你了。” 第五十章 闻归眸色逐渐变深，将人死死…… 《背道而驰》拍摄已过三分之二, 戏份也进行到了最关键部分，拍摄任务空前增大，李念安每天回酒店都是倒头就睡。 这天,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 手机铃声猝然响起，李念安眼睛都睁不开，以为是闹铃响了，摸索着就要关掉，结果碰到了接听键。 “……安安，救我，我肚子疼……” 对面声音虚弱而痛苦, 是周婷瑶，李念安浑身一激灵，彻底醒了。 “肚子疼？”李念安人醒了, 脑子还是懵的, 她用右肩顶住手机, 开始穿衣服：“别害怕, 我这就过去。” 周婷瑶住楼下经济房, 李念安穿好衣服，随便戴上鸭舌帽口罩就跑了下去, 被夜里的冷空气一吹, 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肚子疼？ 周婷瑶最近因为渣男友做了太多没脑子的蠢事，李念安一时冷汗都要流下来, 生怕是她想的那样。 敲门进去，周婷瑶站都站不稳了，影视城人多眼杂, 肚子疼的原因又不明，李念安不敢大半夜贸然叫救护车，可她一个人又扶不动周婷瑶，左思右想，还是打电话给了赵涵。 赵涵帮着她一起将人送到医院急诊，挂号排队拍片，一番折腾下来，确定了，急性阑尾炎。 天已蒙蒙亮，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真的手机铃声，七点了。 赵涵回去补觉，李念安帮周婷瑶请护工，又给吕敏去了电话，电梯下行到地下停车场，她才发现鸭舌帽忘在病房了。 折身返回，到单间病房外发现门紧闭着，李念安怕周婷瑶正在做什么不方便，特意从探视窗悄悄看了一下，结果，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梁俊坤。 梁俊坤对着探视窗方向坐着，似乎没发现她，正满脸关切地握着周婷瑶的手，虽然看不清周婷瑶的表情，也知道她并不抗拒。 火气腾地升起，李念安怎么也想不到，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再也不跟梁俊坤往来的周婷瑶，背地里居然还在联系，甚至生病了也第一时间想到他！ 被骗了那么多次，也劝了她那么多次，就是这个结果。 李念安失望至极。 探视窗外的身影一闪而过，梁俊坤低头掩住眼中的精光，等人走后才故作惊讶地看向窗口方向。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李念安。” 周婷瑶惊得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不是吧？她不是走了吗？你看错了吧？” 梁俊坤摇头，满脸担心：“是李念安，她肯定看到我了。” “那……那怎么办？”周婷瑶脸都白了。 梁俊坤将她两只手都拉住，叹气：“傻姑娘，你告诉我，她看到你跟我在一起，还会帮你还钱吗？” 周婷瑶六神无主，摇头。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梁俊坤垂着眼眸，分外温柔忧伤：“要不是我非得想创业，想要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 周婷瑶哪看得了自己男朋友这副样子，忙替他开解：“你有才能，我相信你会成功，现在都是暂时的，你别自责，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激动，被子都滑下来一截，梁坤体贴替她拉好：“你能有什么办法？让你爸妈卖房？从亲戚朋友借？” 被子里的手紧紧握住，周婷瑶抿着嘴不说话了。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梁俊坤注视着周婷瑶躲闪的眼睛。 周婷瑶摇头：“不行，真的不行，上次的事我都后悔了，李念安我们初中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对我很好，我不能再对不起她。” 眼中厌烦一闪而逝，梁俊坤耐着性子循循善诱：“你不用太担心，更不用自责，就是私生饭想知道她的住处和行程而已，顶多去制造下偶遇，不会出什么事的，谁还没两个私生饭呢？” 周婷瑶抿嘴，还是摇头。 梁俊坤笑容收敛：“你不想透露她的行程，但她已经看到咱们在一起了，最迟明天，她就会把你辞退，到时候你没工作，也还不上钱，你打算怎么办？你怕对不起她，她可不会留情面。” 周婷瑶惶然抬头。 “听我的，小傻瓜”梁俊坤语气又柔和下来，下了最后一剂药：“你就是太为别人考虑了，你也多想想自己，我向你保证，肯定不会有事的，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住院部医生查房时间快到了，护士们把违规进来的陪护家属往外赶，李念安混在人流里，人渐渐开始冷静。 周婷瑶不能留了。 她现在就是个被梁俊坤操纵的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会爆.炸。 之前吕敏请人去查梁俊坤，结果跟她们想象得大相径庭，梁俊坤的一切背景资料居然都是真的，家庭出身、目前职业、创业历程，他并没在这些事上跟周婷瑶撒过谎。 可越这样，吕敏和她反而越不安。 一个骗子，既骗钱又骗色的骗子，可能还pua控制过别人，怎么敢用真实的身份和经历？ 而且据说，他对周婷瑶是一见钟情，倒不是说长相普通的女孩就不配拥有一见钟情的爱情，而是周婷瑶性格从小就很内向，出去外面逛的时间都寥寥无几，既不会表现自己，更不会主动搭讪。 一见钟情，见到什么了？ 这种情况，多半是早有预谋，梁俊坤接触了周婷瑶，并一步步引她堕落下去，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念安脑子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竟然跟着人群一起走到楼梯间。 楼梯间挤满了病人家属，有经验的甚至提前准备了小马扎，坐下就开始刷视频，等着医生查完房再遛回去。 李念安要往回走坐电梯，简直举步维艰，不巧又被旁边小孩撞了一下，她身子一歪，撞到旁边一大哥。 她赶紧道歉，大哥豁达一摆手，说没事没事，你自己注意点。 这一停顿的功夫，李念安余光瞟到大哥手机新闻页面，视频里，女主持人正语速飞快报道：“现在紧急插播一条新闻，李氏集团掌门人李远阳被人捅了数刀，目前正送往医院抢救，具体情况暂时不明。” 背景视频似乎是在医院，画面晃动得厉害，有穿黑色西装的人上前挡镜头，还有呼喊声和吵闹声，乱成一团。 李念安愣住了。 大哥见她目光定在新闻上，以为她感兴趣，充当起解说：“这真是奇了怪了啊，李远阳不都出门带好几个保镖吗？保镖就这素质？” 说着，他抬头看向李念安，面对着口罩上方的半张脸，目光逐渐狐疑：“哎，你有点像那个，那个哪个女团的那个什么什么安！” 什么什么安：“……” 不等她澄清，手机铃声响起，李念安借机离开，往下一层人少的地方走，边接起了电话。 是警察，要她过去警察局配合调查。 挂断电话，李念安心里一阵茫然——刚才那条新闻居然是真的，李远阳出事了。 一天后，《背道而驰》男女主双双请假，剧组被迫暂时停工。 早高峰时，所有社交平台全被一条信息刷了屏——李氏集团掌门人李远阳被刺身亡，凶手为前妻安萱。 网友们沸沸扬扬，买了李氏集团股票的股民大骂安萱，安萱的同行和合作过的演员全都不敢相信，李氏集团内部则暗潮涌动。 李氏集团总部茶水间里，几个小职员偷偷摸鱼刷手机。 “前阵子两人不是还要复婚了吗？好端端的，安萱为什么动手杀人啊，还下那么狠的手。” “这谁知道啊，两人都死了，想求证都没个地方求证。” “诶，你们听说没，李远阳死之前立了遗嘱，把名下财产股份全留给李念安，现在股东层闹得厉害，私生子也来了。” “据说遗嘱是那位前妻搞得鬼，董事们不承认……” 几人聊得热闹，被经理抓个正着：“你们几个，今天什么日子还敢在这闲聊，董事们一会儿全都过来，赶紧的，该回哪回哪！” 几个惯犯也不怕经理：“经理经理，有没有内部消息，人事是不是要大变动了？” “人事变动先把你们开了！”经理板起脸。 几人各回各位，不多时，有人过来传递消息——董事会成员全都到了，正在坐电梯。 李氏集团占据CBD临江一整栋写字楼，顶楼只有高层办公室和会议室，本来宽阔空荡，这时被董事们、大小股东团队、律师团队等上百人塞满，竟显得挤挤挨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一身黑色套装的女孩身上。 女孩容貌娇美，此时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跟周身的黑形成强烈对比，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倒下。 闻归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一片冰凉。 “不然一会儿直接让律师代表进去？”闻归不管别人探究的目光，用半边身体撑住李念安：“你在外面等。” 李远阳遗嘱把个人股份和资产全都留给了李念安，现在他猝然离世，李氏集团高层一下炸开了锅：质疑遗嘱合法性的、试图稀释李念安股份的、关注李念安会不会试图上位的、试探李家其他人态度的、还有顺水摸鱼打算捞点好处的私生子。 这些人虎视眈眈，李念安势单力薄，她此时的精神状态又实在算不上好，闻归担心她撑不住。 李念安却摇了摇头——她逃得了今天，逃不了一辈子。 闻归不是李氏集团的人，不能跟她进去参加董事会会议，只能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在。” 鼻梁酸涩，李念安使劲抿住嘴唇，挺直腰背地进了会议室。 李念安并不是完全没准备的。 旁人以为她接连遭遇父母去世的打击，又要忙葬礼的事情，肯定分.身乏术，脆弱不堪，正好打得她措手不及，趁她病，要她命。 却不知道她这两天紧急联系了律师团队，先在遗嘱合法性上站稳脚跟，之后又跟闻归和金融朋友聊了很久，闻归专门给她分析了企图瓜分李氏的几股势力，以及每股势力大概率会提出的问题，问题的答案李念安已烂熟于心，基本可以应对。 会议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对手们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心生顾忌，甚至于恼羞成怒拍桌子：“好好，不愧是李远阳的好女儿，你还想一手遮了这李氏的天不成？” 面对对手的咄咄逼人，本该脆弱不堪的女孩却淡淡一笑：“我无意公司管理，但我李家的产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狼子野心企图瓜分。” 第一次董事会议就此谈崩，双方谁也没能奈何谁。 出了会议室，李念安就软倒在了闻归身上，刚才强撑出来的淡然散尽，被闻归半扶半抱到了休息室。 “李家的人不会站在我这边”李念安抬起一双惶然的大眼睛：“他们宁愿李氏改姓，也要鱼死网破了。”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她整个人几乎依偎在闻归怀里，右手还紧紧抓着他衬衫袖子，惶然的漆黑眼珠里满是信任和依赖。 闻归眸色逐渐变深，将人死死固定在怀里：“你想要李氏姓李，它就会姓李。” 第五十一章 你只能选择答应我，或者，…… 沸沸扬扬的李家夺权大战整整持续了半个月, 也成为了这半个月人们茶余饭后的头号谈资，或真或假的消息每天传出，牵动着无数股民和娱乐圈众的心上上下下。 最后一天, 胜者角逐而出, 是当初最不被人看好，也是李家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李念安。 李大小姐没有什么实际管理公司经验，暂时只握股份，不参与实际管理，但这种暂时的状态究竟是迂回战的一种，还是永久性的，局外人无从得知。 李念安一夜之间, 身价倍长，一跃成为了中国福布斯排名前三的人物，金融商界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竞争对手观望、妄图瓜分李氏的人雀雀欲试、想要更上一层楼的甚至试图结亲。 或好或坏, 李念安这位本来的流量小花, 都成了当之无愧的流量一姐。 银杏叶子逐渐青黄, 墓地里的松柏却常年苍翠, 满园寂寂, 一位访客时隔三天再次来到。 洁白的墓碑前摆放着一束白雏菊，曹杰弯腰, 将自己手里的那束也放在旁边。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含笑注视着访客, 有点懒洋洋又似乎有几分欢喜, 曹杰定定看了很久，哑着嗓子开口：“我来得这么频繁, 你该烦了。” 女人不回答他，还是笑。 “刚见过女儿，你开心吧？” 曹杰干脆坐下, 拿布擦拭墓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李念安很争气，不是个怂包子，你给她争取的东西，她全都保住了。” “李氏董事会那帮人想稀释瓜分她股权，还联合李家那些不成器的，连威逼带恐吓的，我都没想到她能撑过来。” 曹杰自说自话，一直说到口干舌燥，终于停下了下来。 良久，他将额头抵上冰凉的墓碑：“女儿身家千亿，你也自由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身后有轻微脚步声，曹杰将眼里的雾气逼了回去， 回头，是熟人。 “怎么，还怕我想不开啊？”曹杰站起，表情恢复如常。 闻归刚陪李念安祭奠过安萱，到陵园门口见到曹杰的车，就又回来了。 风吹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瞥了眼曹杰手里的布，又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这么多年，值得吗？” 年少时一见钟情，在心上人成婚后放浪形骸，再后来，多年孤身一人和守护，此刻，爱和卑微，全都随着眼前的坟墓被埋在地下，归于虚无。 值得吗？ 曹杰诧异看了闻归一眼，随后失笑：“没有值不值。” “她不在我心中的价格表上。” 闻归怔了一瞬。 “我这辈子，只后悔过一件事——因为自卑，没有在23岁那年，向她表白。”曹杰注视着墓碑，温柔又悲哀：“我以为来日方长，懦弱却早早判了我无期徒刑。” 闻归看着他，他也扭头看向闻归。 “你呢？”曹杰似乎笑了一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闻影帝，在犹豫什么？” 男女主双双请假半个月后，《背道而驰》总算重新开工，剧情也进展到了男女主再次相遇后，因为各自心中的道，也因为对方身边都出现了别的人，而开始怀疑、试探、拉扯和不甘。 晚上收工前的最后一场戏，是叶无风、夕拾和易长空三人的修罗场。 正邪大战的前一夜，易长空被世俗的恩义和内心爱情拉扯，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铤而走险，将夕拾约到正邪边界的一座城池，剖出自己的一腔真心，打算跟她远走高飞。 镜头里，城中最繁华的一座酒楼二楼，易长空先是派自己手下仔细查探了每个包厢情况，之后又将人分派各处，确认一有情况立刻就能知道的情况下，他进入了其中一处位置最好的包厢，进去后却没立刻落座，而是再次警觉地查探了一圈。 等夕拾姗姗来迟，他才刚刚坐下。 昔日最爱白衣的正道天才小师妹，如今一身华丽至极的赤红法衣，火一样的热烈，一如她的脾性和她对报仇的执念。 易长空握紧了拳头，死死盯住她，他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一镜结束，监视器后，杜子腾看着蒋深的眼部特写，满意点头，忍不住跟闻归讨论：“别的不提，蒋深这种深情凝视的特写，从没掉过链子，年轻人有天赋。” 回放镜头里，易长空眼睛微微发红，深情、执念和一丝与生俱来的犹疑纠缠交织，演绎出一种复杂的人性层次。 闻归不是那种容不下后辈的人，此刻却绷着嘴角，没搭腔。 他出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心思，暗地里看过两部蒋深主演的偶像剧，演技不能说一塌糊涂，那也是一无是处，包括被粉丝们吹上天的“深情眼”。 没道理演技一直烂到现在，却只有“深情眼”得到了突破，这不合理。 除非……是因为对戏的人。 第三镜开始，酒楼里，易长空和夕拾发生了争执，易长空终于忍不住表达了心意，夕拾愣在了原地。 她张了张口，旁边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二楼临街的窗户不翼而飞，夜风阵阵，吹起白衣一角。 不是叶无风还有谁。 易长空手下迅速将他围住，夕拾嘲讽状态拉满：“叶大长老可真是好兴致啊，大半夜的……” 她一句话没能说完，叶无风已经一剑击退包围人群，拉住她就往郊外飞去。 当晚无风无月，普通人间的小树林都像是择人而噬的魔地绝境，正道大长老双目黑沉，仿佛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极渊之水。 叶无风将夕拾抵在树上，一字一顿地问她：“你打算答应他？” 夕拾不挣扎，也不动，清凌凌的美目看向他：“对，我就是要答应他，叶大长老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们互诉衷肠之后再说？” 压住夕拾肩膀的那只手陡然用力，叶无风手臂上的青筋爆出，声音却压得极低：“别答应。” “叶大长老是我爹吗？我要听你的？”夕拾嗤笑。 身体不期然撞上一片坚硬的胸膛，不待夕拾挣脱，一双手臂又如铁箍般收紧，叶无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答应他，明天也别出战，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再等一等，我一定查明真相，给你个交代。” 夕拾停住挣扎，良久，似讽刺又似呢喃：“咱们两个，究竟是谁变了？” “过！” 导演一声令下，今天最后一场戏总算结束，时候不早了，场工们上前收拾，导演和执行导演、编剧商量这一幕戏的细节，围观揣摩的演员们纷纷离场，化妆师们全都等候在了休息室。 周围人来人往，闻归却一动不动。 李念安已然出戏，却还被抵在树上，抱在怀里，闻归身上的肌肉硌着她，气息环绕着她，她整个人简直都要烧起来。 她不敢动，更不敢去推他。 良久，她总算鼓起勇气，轻声提醒：“闻老师？” 闻归抱得更紧：“嗯。” 李念安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通红着一张脸再次提醒：“那个，戏拍完了。” 闻归一声轻笑。 李念安半边身体都酥了。 “你再不反抗”闻归一只手向上，捏小猫似的捏了捏她后脖颈：“我就要忍不住欺负你了。” 李念安腿一软，整个身体都酥了。 闻归撑住她后脖颈，问：“蒋深要是这样对你，你也这么乖？” 李念安心如擂鼓，根本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危险，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他……他不会这样，我们就是朋友。” “嗯”闻归声音低低在头顶，李念安能感觉到他胸口的震动：“朋友不允许这样，什么人允许？” 心跳快到让人头晕，李念安一过度紧张就耳鸣的毛病又犯了，她迷迷糊糊感到闻归今晚不对劲，很危险，极度危险，可她又不想躲开。 闻归似乎又说了什么，喝醉酒、两次、粉丝偶像，耳朵一阵嗡鸣，脑子也一团浆糊，李念安只能听懂几个词语。 最后，闻归停下，一双眼睛定定看向她，李念安被迫抬眼，看清了他眼中翻涌的不明情绪。 “我不确定你对我是什么情感，但我对你的感情，是专属于男女之间的，包含情.欲的爱。” 李念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清了，还是过度紧张产生了幻觉，她浑身都小幅度发起抖来，下意识将视线转移，避免自己过度激动而猝死。 杜子腾正往他们这边走来，化妆师似乎也等得不耐烦了，派助理过来看情况，还有稀稀拉拉一些演员和场工频频向他们这边注视。 李念安发热的头脑总算稍微清醒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请求：“闻……闻归，杜……杜导过来了，你先放开我。” 闻归却对周围视而不见，低垂着眼眸：“你很紧张？需要冷静考虑一下？” 岂止紧张，他再不放开她她就要直接猝死了！ 李念安忙不迭点头。 “抱歉”闻归语气里没有丝毫歉意：“你只能选择答应我，或者，我当着杜导的面，吻你。” 杜子腾已近在咫尺，看过来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狐疑，李念安慌得不行，眼眶倏地红了：“我答应我答应！” 闻归放手，李念安心口一松，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闻归：“……” 杜导刚走到近前，就看到李念安流出两行热泪，一时愣在原地：“……这是怎么了？” 闻归攥住她的手，面不改色：“还没出戏，我开导开导她。” 杜子腾：“？” 李念安虽然身为新人，但出戏一向很快，而且刚才拍戏的时候好好的，怎么拍完了反而入戏了呢？ 杜导脑门上顶了很多小问号，但出于对闻归的信任和尊重，打算还是先回避一下，给闻老师开导新人留出空间。 杜子腾转身，闻归伸手擦去李念安脸上的泪珠，半蹲下，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泪眼，总算知道愧疚了：“对不起，我是混蛋。” 李念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了，此时见闻归道歉，忙摆手：“不是不是，你别这样说，你不是混蛋。” “我是”闻归依然半蹲着，愧疚着：“对不起，我是混蛋，以后可能还会更混蛋，我现在先向你道歉，行吗？” 李念安：“……” 第五十二章 女朋友生气了，你们帮我哄…… 闻归表白的时候像个急于逼良为娼的LSP, 等李念安被迫答应了，反而比以前更绅士，没半点要当混蛋的迹象。 李念安紧张了好几天, 白紧张了。 两人自以为天衣无缝, 一个依然高冷绅士，一个仍旧乖巧有礼，殊不知人民群众的眼睛雪亮着呢，全剧组上下都感觉到两人中间的窗户纸没了，包括呆木瓜杜子腾。 那天钟雅涵戏份杀青，剧组举办了一场小型欢送宴，酒足饭饱之际, 杜子腾神秘兮兮拉住执行导演：“你有没有注意到，闻老师跟李念安有那么点不对劲？” 执行导演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故作惊讶：“真的吗？哪里不对劲？” 杜子腾皱眉：“刚才闻老师给李念安敲螃蟹了吧？还有, 他吃饭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过李念安, 钟雅涵敬酒他就敷衍了一下, 我没看错吧？” 执行导演可算逮到机会报仇了：“两人就是入戏太深吧？” 杜子腾：“……” 钟雅涵离组的当天下午, 官博更新杀青消息, 这本来没什么，可不知道哪个娱乐号贴出来几张照片, 清一色都是她和闻归角度亲密的合照, 还配文“好般配, 两人私下关系也太好了叭”。 转发量不大，影响有限, 连冯思微都不会关注的程度——闻影帝被蹭热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别太过火，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闻归本人则根本不知情, 他既不关注八卦新闻，也没关注钟雅涵。 他没关注钟雅涵，李念安和蒋深却全都关注了。 一场戏份结束，蒋深习惯性凑到李念安身边，手机上赫然是闻归和钟雅涵各种亲密角度的合照。 “真的假的？”蒋深翻看着照片，给李念安看：“我进组晚，你比我清楚，说说？” 照片里，或是闻归满含笑意低头看钟雅涵，或者拉住她胳膊，有一张甚至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下拉到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 “啊啊啊啊，这谁不得说一声般配的程度？” “钟雅涵以前也是三金影后来着，这几年虽然有点后劲不足，但演技没得说，影帝影后飙戏，火花十足啊。” “提一嘴，闻影帝现在不是在跟李大小姐炒作吗？怎么又扯上钟雅涵了？” “闻归李念安炒作究竟怎么回事，懂得都懂，前阵子李大小姐夺家产，据说可是借了闻归的人和势，商业合作罢了。” “这时候爆出和钟雅涵的花絮照，是打算澄清绯闻，公开真正恋情了？” 李念安嘴角越抿越紧，她清楚这几张照片根本不是什么花絮照，明明就是剧照，偏偏角度要多刁钻有多刁钻，普普通通的角度愣是拍出暧昧的效果。 可她再怄气，也不可能真的上大号替闻归澄清，没资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值当，蹭热度这种事，当事人越跳脚，蹭热度的越高兴。 “诶，你说”蒋深视线扫过李念安抿紧的嘴角：“闻老师和钟老师是不是……” 两人头顶笼上一片阴影，低沉偏冷的声音传来：“是什么？” 李念安和蒋深同时抬头，看到了本来应该在休息的闻归。 闻归下午的戏份已经拍完，本来是要休息的，但想到一会儿都是李念安和蒋深的对手戏，鬼使神差的，他又回到了摄影棚。 结果，他刚踏进三号馆，就看到他新鲜出炉的女朋友正和“男闺蜜”凑在一起咬耳朵，走近一听，呵，不仅在咬耳朵，还在讨论他的八卦。 能耐了。 闻归低头盯着李念安：“你说。” 李念安和蒋深全都烫了屁股一样嗖得弹起，垂着两颗黑溜溜的脑袋，犯错误的小学生似的并排而站，哼唧：“看……看八卦。” 闻归气笑了：“看我跟别的女星的八卦，你还挺开心？” “不开心不开心。”李念安差点给闻归跪下。 蒋深不讲义气，趁没人注意他，溜了。 闻归叹气，摸了下李念安柔软的头顶：“假的，要我解释吗？” 李念安当然知道是假的，三人一块拍戏，没人比她更清楚，那现在，闻归这样说，是在……哄她？ 嘴角悄无声息翘起，压都压不下。 李念安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结果下午戏份拍完，一抬头，发现全剧组上至导演下至场工，眼神全都不对劲了。 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旁边的助理：“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助理抿着嘴笑，偏偏装傻：“我也不知道。” 李念安更加莫名其妙，刚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喝一口，就见执行导演举起喇叭，一本正经地问：“李老师，你还生气吗？” 水陡然卡在嗓子眼，李念安咳个死去活来。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 闻归上前给她顺气，表情淡淡看向执行导演：“我女朋友，你管得着吗？” 全剧组：“噫——” 李念安脸红得简直要烧起来，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羞的，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你……你，怎么这么突然？” 闻归老神在在地拍着她后背：“你想反悔？” 李念安险些又咳起来，赶紧摇摇头，之后红着一张脸，小小声：“我想看下手机。” 闻归把自己的递给了她。 犹豫片刻，李念安接过，页面赫然是闻归的微博，最新置顶是一条转发，正是她刚才看的那条闻归和钟雅涵的绯闻博。 心脏一阵收紧，李念安鼓起勇气看向转发配字。 “造谣！女朋友生气了，你们帮我哄吗？@李念安” 轰！ 条件反射性耳鸣，李念安又短暂失聪了。 李念安这阵子可谓风头无二，她说自己流量第二，没人敢称自己顶流，自从继承了李氏集团后，她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够网民聊上个几天，更何况是官宣这么轰动的大事。 很快，这条官宣就席卷了整个娱乐圈和商界。 “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粉丝抱得男神归，我又可以了！” “卑微稳稳组团前来，替男神哄女朋友！” “傲娇鲶鱼组团前来，强势围观影帝粉哄女友！叉腰jpg。” “跪安夫妇粉组团前来劝架！凑合着过吧。还能离咋的jpg。” “李氏和众里这是要联姻吗？” “安远和博艺强强联手，其他传媒公司没活路喽。” 这次官宣虽然猝不及防，反对的声音却寥寥无几，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两人势均力敌，彼此证明了自己是最有资格陪在对方身边的人。 跪安夫妇官宣连续屠榜一周，好巧不巧，正赶上程诗离新剧上映。 这部剧据说是年度大制作，也是安远近几年最大的投资，之前不知砸了多少宣传费下去，结果赶上闻归李念安官宣，连个水花都没砸起来，赔了个彻底。 李宅附近的一处高档住宅区，一个身穿白裙，头脸却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正在小区入口登记，保安忍不住瞟了她一眼又一眼——这几天降温，温度不足20了，还穿白纱裙的真是勇士。 女人进了小区大门，拐了个弯，在楼栋下的前台处给业主打电话。 “姐，我到了。” 前台接到业主电话，给来客刷开了闸门和电梯。 乘电梯直达28层，门是虚掩的，女人推门而入，在玄关除去帽子口罩假发，露出一张略显骨感的脸，正是田初雪。 客厅窗帘拉着，阳光全被挡在了窗外，程诗离坐在一团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田初雪忍不住咽了咽口 她知道这阵子自家表姐不好过，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恼她，连走路的动作都轻手轻脚，怯怯叫了声：“诗离姐。” 程诗离没有回头，还是保持着侧对着她的姿势，端坐在沙发上，声音又冷又飘：“事情怎么样了？” 田初雪定在几步之外，不敢再上前：“你交代我的事都安排好了，李家的人也联系过了——姐，你没事吧？” 程诗离总算偏头，田初雪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不知道是阴影的原因，还是心理作用，田初雪的第一反应就是，活死人，还是怨气横生的那种活死人。 “活死人”开口了：“开始吧。” 第五十三章 完结 李家大宅转手之前, 李念安最后一次踏足，家政、园艺、保安提前几天已经被遣散，硕大李宅冷清至极, 一如它多年来给李念安的感觉。 只是跟很多年前不同, 她成为了这里名正言顺的前主人，身边多了曾经最不敢肖想的人，梦一样。 两人下车后，闻归就牵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宽大温暖，小心又坚定地包裹着她的，李念安前所未有的安心，又难以控制的心悸, 心脏病都没她夸张。 “我在这里住六年多”李念安怕自己心跳过速，提起个话头转移注意力：“都没认真逛过一遍宅子。” 闻归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现在要逛吗？” 李念安摇头。 两个人说着穿过喷泉公园，到达楼王位置的别墅, 打开大门, 沿着旋转楼梯到达三楼主卧——李远阳和安萱的婚房。 这处主卧曾空置多年, 又因为主人即将复婚而被装扮一新, 装修装饰处处洋溢着复婚的喜悦, 却注定是一场虚妄。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李远阳和安萱年轻时的合照。 那时的李远阳是为爱跟全家对抗的风流公子哥，安萱是一鸣惊人的绝世美人导演, 女才郎貌, 般配无比。 李念安将照片收起, 打算一会儿处理掉——安萱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了她和李远阳的关系，是断然不想再跟他扯上联系的。 手机铃声这时突兀响起, 接通，是吕敏。 “你在忙吗？我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吕敏声音急促：“周一昊之前来找你的视频曝光了, 有几个大v在引导舆论，我已经联系过周婷瑶了，她装死。” 李念安一惊，赶紧打开手机看视频，正是之前周一昊去公司找她的那一段，主要截取了他大骂她没良心，找人把周老三打到神志失常的片段。 下面评论说什么的都有。 “我草，我一脸懵逼，什么情况？李念安小时候被拐卖过？” “课代表来了，我把视频看了十遍，清楚了，李念安小时候被拐卖过，然后被视频里的男人一家好心收留，结果你李大小姐为了抹掉屈辱史，差点将人打死。” “造谣司马好吗？没证据就急着定罪？” “李念安给你钱了？能在李氏那种地方夺权成功，你以为是善茬？” “李念安出来@李念安，怎么，敢打人不敢承认？” 评论区乌烟瘴气，李念安一路看下去，心越来越沉。 闻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李氏那边的人。” 李念安抬头，撞进一双理性而笃定的眸子，提起的心忽而落了地。 “娱乐圈的人只要不傻，都不会在现在的情况下，抹黑你”闻归声音低而稳，莫名带着安抚的意味：“你在李氏根基还不稳，董事会那边也颇有微词，李家和其他乌合之众正面攻击不成，想联合起来从抹黑你名声入手。” 李念安冷静了下来。 不管是股份比例，还是实际经营，她对李氏集团的掌控力都有限，抹黑她名声只是一个突破口，一个名正言顺将她彻底架空，继而踢出董事会的借口。 想明白了这一切，李念安看向闻归：“我下午就找人去周家岭，得先找到周老三，争取在那帮人之前取得验伤报告和精神鉴定报告。” 事情紧急，李念安再也坐不住，恨不得立刻调动自己能调动的人手，赶紧去周家岭找人。 闻归屈指敲下她脑门， “别人敢放出这些‘料’，肯定是早有准备，这时候去周家岭，就是给人找乐子，晚了！” 李念安捂住额头，一时几乎呆住了。 闻归都多久没暗讽过她了，结果刚一官宣，这人立刻原形毕露！ “很疼？”闻归见她表情悲愤，以为自己下手重了：“我看看？” 男神帅脸凑近，李念安瞬间丧失原则，乖乖放下手，额头一暖，柔软的嘴唇贴了上去。 “要吹吹吗？”闻归耳语。 李念安脸红到爆炸，整个人险些钻到桌子里去。 闻归直接将她揽进怀里，抱到膝盖上坐好，叹气：“周老三的验伤报告和精神鉴定报告我发给冯思微和吕敏了，她们会尽快商量出公关方案，澄清你小时候的事。” 李念安在某人怀里点头，意料之外又好像早有征兆。 某人得寸进尺：“你打算怎么谢我？” 李念安：“……” 周老三的验伤报告、精神鉴定报告和相关视频一出，啪啪打脸周一昊和造谣的人，李念安团队顺势澄清她小时候被拐卖的前请后果，揭露周家岭一系列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并以此为契机，成立了李念安基金会，专门用于追回被拐卖儿童和妇女。 粉丝们心疼得不行，这么拉好感度和打同情牌的事情，李念安竟然从来没有提过，一时间#李念安 心疼#被刷上了热搜，粉丝落泪路人唏嘘，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再次引起全民高度重视和参与。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却没想到还有幺蛾子。 有媒体去了周家岭，采访了几个住户，住户们居然众口一致，咬死了周老三一家是好人，是大善人，收养李念安是做善事，对她也很好，根本没什么虐待。 网友们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骚操作彻底搞懵了。 然而，还没等黑子们趁虚而入，李念安团队再次爆料——周一昊侵.犯同村外来户赵燕，并猥.亵多名未成年少女，相关案件已立案，关键证据也已经取得，就等着周一昊现身了。 这下，但凡有脑子都明白了，之前接受采访的住户们说谎了，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被愚弄的网友们愤怒了，开始自发组织寻找周一昊，誓要把这种人渣送进监狱。 这场来势汹汹的舆论战，被三下五除二化解，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只觉得恶有恶报，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明白究竟有多凶险。 如果不是闻归提前大半年的未雨绸缪，李念安怕是骨头渣都不剩了。 经此一战，就连本来还在持观望态度的吕敏也服了，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李念安的肩膀：“闻老师这种人真的太可怕了，运筹帷幄决战千里，说的就是他，你感动也好，不敢动也罢，我劝你，还是赶紧洗白白伺候着吧。” 李念安脸红了：“我……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呢。” 吕敏叹气：“傻孩子，闻老师这种人，肯为你劳心费神大半年，就是吃定你了，运筹帷幄这么久，就是为了‘嗷呜’一口吃掉你，相信我，他能按兵不动一个月，算我输。” 李念安全身都酸麻了。 一……一个月，这么快的吗？ 《背道而驰》的最后一场戏，是夕拾之死，这场戏份场面大，特写镜头多，比预想拍摄时长还要久，最后一境干脆拖到了半夜。 镜头里，夕拾一身染血红衣，一剑刺穿玄缈剑宗掌门丹田的同时，也被掌门一剑刺穿。 叶无风阻拦不及，飞身过去抱住她时，已然回天乏力。 怀中少女嘴边满是鲜血，生机快速流失，却定定看着他，良久，扯出一个天真至极的笑来，极轻极轻地叫了声：“小师叔。” “小师叔”三个字几不可闻，传进叶无风耳朵里却无异于九天神雷，他陡然双目赤红，险些直接入魔。 这是夕拾此生第一次这样叫他，也是最后一次。 她自以为杀了仇人，此生无憾，却不知道她从头到尾都被人利用了，直到死，都不明真相。 经过兵荒马乱的一晚，叶无风抱起夕拾往门派外走，每走一步，两人的气质就更天真一些，等到天光融化两人的身影，两人成了少年时最美好最快乐的模样…… 最后一个画面是个长镜头，两人只需要沿着路慢慢往外走就可以了，直到走出众人视线，这一幕也算完成了。 深更半夜，影视城陷入一片漆黑静寂之中，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两个人，等远离了众人视线，李念安轻轻揪住闻归衣袖：“镜头应该就是两个小点了，放我下来吧。” 闻归：“不喜欢这个姿势？” 李念安：“……” 她淡定了，真的淡定了，面对这个无时无刻不想占便宜的老流氓，她……特么男神滤镜都快碎了！ 李念安缩在闻归怀里，被一种安稳又危险的男性气息包围，整个人开始不对劲，不自在地动一下，再动一下。 闻归忍无可忍地将她放下来，抵在角楼的墙壁上。 角楼旁边就是一大片湖，夜风吹过，水波荡起，李念安忍不住一激灵。 闻归本来都已经捏住了她后脖颈，骤然感觉到怀里的人一抖，不禁叹了口气，手转而一下下摸她后脑勺：“小奶猫都比你胆子大，行了，回吧。” 李念安感觉到他失望，心慌之下居然拽住了他领口。 闻归无奈极了：“你这样我很为难啊，李念安同学。” 李念安一时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一双狗狗眼渐渐浮上热气，无措而求助地看向他。 被这种眼神看着，闻归能忍得住才怪，大手重新抚上纤细白皙的后脖颈，低头吻了上去。 卸妆后，李念安就被闻归拽上了迈巴赫，前后座的隔板放下，他又开始肆无忌惮。 李念安被欺负得嘴唇红肿，眼泪汪汪，这下，真比小奶猫还可怜了。 车子驶到酒店楼下，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 闻归重新恢复高岭之花的模样，一脸性冷淡地欣赏了会儿气喘吁吁的李念安，看着看着眼神又开始危险，李念安吓得赶紧坐好。 闻归伸手替她整理衣服，声音暗哑：“不欺负你了，我送你上去？” 李念安赶紧摇头：“我……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闻归不置可否，继续专心致志帮她扣扣子，他每动一下，小奶猫就跟着抖一抖，偏偏小奶猫还一脸无辜，根本不知道对面的大灰狼被激起了怎样恶劣的占有欲和破坏欲。 闻归好几次都想停下，又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忍住了，整理好李念安的领口和头发，他死死箍住她白皙脆弱的手腕，用行动和眼神示意他的渴望。 李念安这下真算得上哀求了：“我上去了？” 闻归眼神暗了又暗，还是放了手：“去吧。” 李念安下车时腿都是软的，险些直接跪倒在地，其实闻归并没真做什么，只是他太强势，她对他的男神滤镜又太厚，再继续下去，得叫救护车的程度。 她就这样抖着腿，在酒店前台暧昧目光的注视下，乘电梯到了十六楼。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长长走廊灯光昏暗，一片寂静，李念安脑子还晕晕乎乎，并没注意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异样，也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轻微脚步声。 直到路过某个高大花瓶，李念安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几乎与此同时，一道冲力猝不及防将她扑倒，后脑勺啪的一声，重重磕在了厚重地毯上。 磕到的地方后知后觉传来疼痛，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意识到危险，脑袋凭直觉向右偏去，拳头带着风擦过耳边。 “妈的，贱、婊、子。” 周一昊的声音！ 李念安悚然一惊，滞后地感到了恐惧。 这道恐惧没来得及蔓延，她身上陡然一轻，周一昊被人拎起，又被狠狠一拳砸倒在地。 李念安迅速起身，看到了去而复返的闻归。 这一刻，她冷静得过分，毫不犹豫拨打了酒店前台电话，又报了警。 周一昊已经开始动刀和电.棍。 闻归身无寸铁，周一昊早有准备，破釜沉舟的亡命徒透着一股疯劲，被彻底打倒之前，狠狠刺了闻归一刀。 闻归本能躲过，还是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浅色绸质风衣破开长长一道口子，鲜血渲染一大片，李念安吓坏了，忘了冷静和理智，慌慌张张想替闻归按住伤口。 保安总算到场，制服了几乎不再有反抗能力的周一昊，等待警察过来，清理其余同伙。 闻归第一时间看向李念安，小兔子果然眼睛红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跟游戏里的她还真是一模一样。 他知道自己伤并不重，也不急着包扎，先安抚地摸了摸她头顶：“别哭啊，我最不会哄小孩儿了，我这血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 李念安猛地抬头。 闻归正低头看她，满眼的温柔和安抚：“周老三一家再也不能伤害你了，别怕，我一直都在。” 长时间的自我欺骗和洗脑有了答案，意料之外又似乎本该如此，李念安以为自己会狂喜，会激动，却不想什么都没有，整颗心满满的，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她傻了眼，“你你你”了半天，最后，破涕而笑：“你最好真不严重。” 闻归将她揽到怀里，李念安浑身都绷紧了，小心翼翼避开伤口，她听到他胸腔传来震动：“我不是什么影帝，更不是什么偶像，我一直是、也只是闻归。” 我是闻归，是想跟你携手走过一生的人，别把我神化，也不要怕我。 李念安定住，不知道是终于想起了什么，还是想通了什么，大着胆子反手轻轻环住了他，用力点了点头。 闻归胸前一片湿.热，他的小哭包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