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我嫁的咸鱼皇子登基了 作者:掷海 文案 前世的叶遥从北疆到中原寻亲,却因为无意展露的武功天赋被亲爹当成礼物送给太子暖床,皇家无情,连自己唯一的友人也在隔岸观火,他万念俱灰,最终惨死。 一夕重生,叶遥不嫁太子,只想躺着,所以他嫁给了京城风评极差的五皇子,容珹。 容珹其人,相貌奇佳,可惜身有顽疾,才学惊艳,可惜是个废物。 叶遥:要的就是废物! 可是大婚当日,叶遥发现这个废物竟然是上一世隔岸观火的友人。 容珹见他一脸不可置信,轻轻抱住了他,“没事了,我终于还是把你抢过来了。” 本以为如此便可安生度日,谁曾想容珹竟然有两副面孔。 旁人口中,五皇子是一件正事也不干,然而叶遥刚进门不久,容珹就把十几间铺子的契书交给他。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五皇子生性风流,常出入风花雪月之地,但叶遥一进门他就金盆洗手,后来叶遥发现他拿着市面上的高价美人图,显然是刚完成的作品。 “你看,每个人身上都有你的身影。” 众人本以为五皇子病得站不起身,殊不知叶遥大婚后的一个夜晚被五皇子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叶遥:??你没病? 容珹:不许分房睡,不许看别人,不许疏远我。 叶遥深觉自己还是太单纯了,才会被容珹毫无破绽的伪装迷惑了眼睛。 【阅前提示】 1.单纯直爽异域美人受x聪明粘人小狐狸攻,攻上辈子和受是误会。 2.古风ABO,乾元Alpha,坤泽Omega,正文不生子。 3.本文从重生前开始写。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遥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阴差阳错,破镜重圆。 立意:努力过好生活 第1章 匈奴频频袭扰,中原动荡,京城人心惶惶。叶遥就是在这种时候独自前来京城寻亲的。 他在叶府门前下马,向门房递上信物和书信:“我找我爹,叶东林。” 叶东林是当朝六阁老之一,也是他的亲爹。 门房本想斥责叶遥怎敢直呼老爷大名和乱攀亲戚,但在看见对方的长相时,又不敢开口呵斥了。叶遥虽然穿得像个北疆人,但长相确实和他们老爷有几分相似。 门房接过信物:“小的这就去通传。” 叶遥无聊地站在门口等,手指缠着自己的发梢玩,路过的人向他投去新奇的眼光。他头上插着银钗,手腕上挂着银环,蓬松的头发在一侧梳成大辫子,辫子里夹着红绳,满是异域风情。 从前叶遥的娘也经常捋自己的辫子。他娘还经常在石头上敲烟管,接着指着远方说,“你是坤泽,不能一辈子留在北疆。留在北疆,难道等这些人标记你?” 年轻人十几岁开始分化。分化的结果有三种:乾元、中庸和坤泽。乾元最强,可以标记坤泽。坤泽相对最弱,雨露期需要受乾元支配。尤其是第一次雨露期,决计离不了乾元的信香。 叶遥顺着他娘的烟袋杆子望去,要么是互相练摔跤的匈奴人,要么是寨子里喝热酒喝出一身汗,醉到拿刀的叔伯阿姨。他挠挠头:“娘,你不是也留在了北疆?” 他娘是北疆的土匪头子,占领了边境最好的一座山,自立门户做了山大王。 他娘说:“别打岔。”然后叹息说:“北疆也有好处,这里虽然乱,但可以说没有坤泽。” 叶遥说:“娘,我们不都是坤泽?” 他娘就不说话了,提起刀下去操练寨子里的兄弟,告诉叶遥:“你也跟上。” 长大后叶遥才明白,北疆不是没有坤泽,而是几乎没有乾元、中庸和坤泽之分。他小姨是中庸,做寨子里的二把手,而寨子里的乾元却愿意屈居人下,每天乐呵呵地做点算账功夫。 一次匈奴袭扰边境的时候,他娘意外身亡,临终前让他去中原投奔亲爹。 他娘给他爹写了封信,信上说:“叶东林,叶遥分化成了坤泽。你要是还想报答我当年的救命之恩,就给叶遥找个靠谱的乾元,让叶遥度过第一个雨露期。北疆的乾元要么是匈奴人,要么是我看不上的,总之他得去中原找。” 然后她把信和信物交给叶遥,让叶遥去中原。 临走前,叶遥的小姨特别担心,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叶遥,一定要贴好后颈的抑制贴:“中原人只崇拜乾元,像你这种桃子味信香的坤泽,闻起来就好欺负。” 叶遥点头应下。他拿着这封信,换了好几匹马,终于到了叶府。 门房的通传起了效果,叶府大门打开。前来迎接叶遥的是陌生的亲爹弟弟,两人身后跟着不少毕恭毕敬的下人。他爹留着短须,看着挺严肃,相貌和他有点像。他的乾元弟弟叫叶逢之,长得跟他一点也不像,脸色冷冰冰的,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叶东林看了信。听说叶遥是坤泽,眼里掩饰不住失望。他领着叶遥进府,简单问候了叶遥几句,就拨给叶遥一处小院让对方住下。 他嘱咐叶遥:“中原不比北疆,尤其你又是快到雨露期的坤泽,出门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贴抑制贴。再来就是用高领的衣服盖住脖子后面。在中原要守礼,多看看中原的坤泽是怎么做的,不可全然像在北疆那样。” 叶逢之看着叶遥,发出一声嗤笑。 叶遥初来乍到,念在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份上,没有立刻动手。 叶东林假装没听到。其实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私生子并没太多感情,而且叶遥还是坤泽,并不如身为乾元的叶逢之能对叶家做出的贡献大。他只需遵了丽娘的嘱咐,就算是尽了对这个儿子的义务。 他带着叶遥和叶逢之去看为叶遥准备的院子。叶家有权有势,即使叶遥是私生子,院内的摆设也样样都是珍品。金丝楠木桌椅,各种字画古玩,低调中透着奢华。 叶东林对叶遥道:“阿遥,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么?” 叶遥从没见过中原的装饰,觉得新奇好玩,一路下来看得眼睛亮闪闪的。他正好奇地用手指轻触一株珊瑚的边儿,闻言摇头。叶逢之不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蛮夷。” 叶遥再忍。 等叶逢之名为指点实为炫耀,高高在上地指着房里的摆设,教叶遥什么叫中原气象,什么叫化外蛮夷的时候,叶遥终于忍无可忍。他袖子里石子飞出,打中弟弟麻筋,让这个嘚瑟的弟弟在门槛上摔了个狗吃屎。 叶东林大惊失色:“逢之,怎么回事?” 叶逢之捂着嘴站起来摇摇头,心中对叶遥记了一笔。叶遥是父亲的私生子不说,似乎还生性克他。来这个小破院一次,把他的门牙都磕出了血。 叶东林说:“逢之,以后阿遥要是想出门,你记得照看他。” 叶逢之心中暗呸一声。 让他陪个边疆来的土包子出门?看这大辫子,像炸毛狮子似的,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土。那身上叮铃桄榔的装饰,银绳银链的,真像个移动的小摊。陪这样的哥哥出门,他觉得丢脸。 但叶遥的发量根本不像弟弟想的那样,是有土混进去才显得蓬松,而是天生就那么多。 叶逢之敷衍:“好的爹。” 叶东林跟他说了,北疆人不像中原人儒雅,多半是在马背上长大,一天也闲不住的。他倒要看看,叶遥什么时候想出去。 果然没过几天,叶遥就觉得府里憋闷。他想出门,到了门口管家却不放他出去:“大少爷,老爷说了,这些天如果要出门,得让二少爷照看着您。老奴现在就去知会二少爷。” 叶逢之得意。他假称有事,只派了几个家丁跟着叶遥,拍拍叶遥的肩膀:“哥,中原跟北疆差不多,没什么特殊的,我就不陪你了。”摆明了要看叶遥的笑话。 叶遥可听小姨说过两边的风土人情截然不同,心知这个弟弟没存好心,但他也不怕自己出门。临走前他对叶逢之说:“你的牙上次在门槛上磕豁了,虽然不明显,但要记得补。” 叶逢之脸色一绿。 叶遥大摇大摆出门。他揪了一个家丁问:“京城什么地方最热闹?” 家丁说是乐坊。那里有很多漂亮舞姬,坤泽和中庸都有,还有东瀛新来的相扑可看。 叶遥问:“相扑是什么?” 家丁也没看过,但这并不妨碍他暗中替叶逢之嘲笑叶遥。家丁毕恭毕敬地说:“一种东瀛武学。” 叶遥十分感兴趣:“我们走!” 一行人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叶遥走在最前面,大辫子一晃一晃的。他不喜欢中原的装扮,他爹也不强迫他,于是异域装扮的红衣美人,成了这条街上十分靓丽的风景。 这时,五皇子容珹在乐坊喝闷酒。他今天是便衣出行,周围的桌友他一个也不认识,正觉得吵闹憋闷时,往楼下看了一眼,忽然眼前一亮。 一位大辫子异域美人,眼睛大大的,亮晶晶的。 北疆的人和中原人长得不太一样,眉骨更高,鼻梁更挺。叶遥的长相恰好是容珹从小喜欢的那一款,甚至容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 他轻轻咳了一声,往下望去,正好望见叶遥的后颈。 叶遥整了整衣服,抑制贴的一角从领子里一闪而过。 容珹更感兴趣了:坤泽? 叶遥很漂亮。容珹身为乾元,生性会被心仪的坤泽吸引。 一种名为一见钟情的情绪令他的血液澎湃起来。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叶遥身上,对方正在问乐坊掌事:“听说你们这里有东瀛人表演相扑,请问在哪里看?” 掌事见是个生面孔,摇头道:“公子,想看相扑,得拿到请帖才行。” 言外之意,就是叶遥的身份够不上看相扑的条件。 家丁中就有人不怀好意地笑,打算回去禀报他们主子逗乐。叶遥没听出话里的弯弯绕,他问:“请问怎样才能拿到请帖?” 乐坊的掌事说:“京城里有名的乾元,手里应该都有。” 乐坊本就是乾元取乐的地方,给乾元发请帖也不奇怪。 叶遥有点失望,他觉得父亲和弟弟都算京城有名的乾元,但父亲重视名声,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叶逢之跟他的关系又不那么好。于是他遗憾拂袖起身,心想真是可惜,看不了东瀛武学了。 容珹叫住伙计:“楼下的这位公子是谁?” 伙计对京城的八卦很通。他顺着容珹的目光朝楼下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叶遥:“这是叶阁老刚认回来的私生子,从小在北疆长大,现在是叶府的大少爷。” 容珹点了点头,将酒钱放在桌上,飞身下楼去追叶遥。身后的伙计一拍大腿,望着容珹的背影一叠声地喊:“公子,别忘了这个月的话本稿子啊!” 容珹:“没写出来。” 伙计欲哭无泪。这位公子不写话本,他们乐坊的姑娘该唱什么新鲜故事? 容珹追上叶遥,道声留步。叶遥回过身来,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疑惑道:“我们认识?” 叶府的家丁抽出刀剑。叶遥挥手示意,家丁们又把武器收了起来。他是土匪窝里长大的,功夫不差,根本不怕面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人。 容珹:“我有请帖,带你去看相扑。” 叶遥眼睛亮了:“我们回乐坊!” 乐坊掌事见叶遥去而复返,又认出了叶遥身边的容珹。听见容珹说“两张请帖”,她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看冤大头的表情。看相扑的费用可是很贵的,这些乾元就喜欢为漂亮坤泽一掷千金。 进了相扑场,叶遥还频频往后看,疑惑道:“掌事为什么那样看你?我听说中原人喜欢在乐坊找红颜知己,她是你的知己吗?” 容珹一噎。他敢肯定,叶遥根本不知道红颜知己是什么意思。 容珹说:“也许她是在看你呢?” 叶遥摇摇头。 他可不认识乐坊掌事,他们寨子也没抢过中原人的银子。他说:“看我做什么?” 容珹笑道:“因为你好看。” 叶遥笑弯了眼睛,热情接受赞美:“谢谢!” 北疆人坦荡直率,容珹这句真诚的夸奖无疑拉进了他和叶遥的距离。叶遥拉过容珹,蹦蹦跳跳地挤到众人前面,选了个最好的位置看相扑。 台上的东瀛力士打得火热,底下叫好的人热血沸腾,口哨赏钱齐飞。叶遥看得津津有味。他看相扑,容珹看他。离近了看,叶遥脸上有细细的小绒毛,小脸在人群里热得粉扑扑的,像水蜜桃。 表演结束,红色那方的力士赢了,人群沸腾欢悦,有些人想要拥上台去。容珹在叶遥身边,保护叶遥不被热情的人群挤到,结果自己被挤了胳膊。 叶遥不凑那个上台庆祝的热闹,他拉着穿过拥挤的人群往门口走,忽然觉得对方的手有些异样。等走到人少的地方,他三下五除二地撩起容珹的袖子。 容珹按住叶遥的手:“做什么?” 叶遥的手很小,能被他完全包住。两只手一上一下地叠起来,容珹就感觉接触处热了起来,好像从下往上传来了叶遥的温度。忽然“嘎巴”一声,他被人群挤脱臼的胳膊被掰正了回来。 叶遥放开容珹的胳膊:“好啦!” 容珹:…… 他口中称谢,内心泪流满面,这个漂亮坤泽力气真大。 叶遥托着腮看着容珹,身上隐约有甜蜜的桃子味透出来:“还疼不疼?” 说话间,叶遥顺便拉了一下后颈的衣服,把抑制贴按回去。刚才他在相扑馆里被挤出了一身的汗,后颈的抑制贴滑下去了一点。抑制贴按好之后,桃子味又消失了。 周围有乾元往这边看。 容珹冷冷地扫视那些乾元,优质而强大的信香散发出来,压制得旁人不敢有别的心思。他对叶遥摇摇头,笑道:“不疼了,我们走。” 这里乾元太多,他私心不想让叶遥在这里久留。 “去干嘛?” 容珹道:“带你逛逛京城。”他拿出代表身份的玉牌,对叶家的家丁说:“你们先回去吧。跟叶大人说,虞家的三少爷带你家大少爷出去逛逛。”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穿书后我养成了反派[快穿]》 在狗血虐文合集里,反派原本背负重大使命,可以拯救世界,却在作者的设计下对主角受爱而不得,成了活生生的恋爱脑,最终走向黑化崩溃的结局。 看完书的叶清安:作者你XX! 然后他就穿书了,成了反派不屑一顾的柔弱人鱼,杀之后快的叛徒,甚至不共戴天的仇人。 为了苟住小命,他一边洗白自己,一边照顾反派。力求让反派避免黑化,避免爱上主角受,搞事业走上人生巅峰。 反派要和主角受约会,他拍着人鱼尾巴拒绝; 反派要和主角攻对立,他不惜暴露叛徒身份引走火力; 反派长大后要找他报仇,他抢先抱走幼年反派细心抚养…… 然而…… 在他最后一次帮助反派走上人生巅峰,准备离开的时候,反派忽然推开了他的门。 对方血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冷漠的薄唇轻启,声音恐怖却无比温柔:“好几个世界了,你还跑啊?” 完蛋了,反派终于还是黑化了! - 推荐基友文《相爱已遂》by凡酒 人人都说韩棠走运,一个腺体残缺的流浪omega,一朝被贺氏当家人贺既明捡回家,从此宠爱保护,惯他无法无天,活成了无数人羡慕的模样。 但韩棠却知道私下里并非如此。 他暗恋贺既明很多年,主动告白,主动追求,甚至连贺既明的床都主动爬了,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贺既明说:“我把你带回家,照顾你,保护你,不是为了让你这么不知廉耻。” 可某个深夜,贺既明宿醉归来,却主动摸到他房间,做尽了所有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眼神比他还要深情百倍。 他在极致侵占中对韩棠说:“…求你别再离开。” 那时韩棠不懂这话的意思,直到看见贺既明藏在书房里的画像,才恍然大悟。 贺既明带自己回来,是因为自己像极了那个他付诸深情的人。 贺既明不接受自己,是因为自己终究不是他心底里的白月光。 第2章 叶东林听说长子被虞三公子带走,大吃一惊。 虞家是虞贵妃的母家,属于九皇子一党。但他们叶家历经三朝,支持的向来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也就是太子。所以,九皇子党是他们的对家。 说起九皇子,就不得不提一下九皇子的亲生兄长。虞贵妃膝下有两位皇子,九皇子文韬武略皆通,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五皇子则是出名的废物,身有顽疾,天性纨绔,据说常年混迹乐坊赌场。 五皇子年少时撞了头,脑袋里有淤血一直没治好,时不时就会发作头风病,兄弟中没人敢惹。 叶东林想,幸亏叶遥是被虞三公子带走,而不是被五皇子。至少虞三公子很有才华,算得上正人君子,不会对叶遥怎样。但他仍然对叶逢之发了脾气:“让你跟着阿遥,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他自己出门,还认识了虞家的人?” 叶逢之不服气:“爹,那有什么关系?他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优点?退一万步讲,就算叶遥真的被虞三公子看中,对我们在朝中的站位又能有什么影响?” 叶东林明白儿子的意思。叶遥从小在北疆长大,不懂中原的弯弯绕,性格单纯爱玩,不符合权贵对于坤泽的要求。就算叶遥真的得了虞三公子的青眼,对方也大概率不会浪费一个正妻之位,来迎娶作为叶东林私生子的叶遥。 “话是这么说,可……算了,等阿遥回来吧。”叶东林叹气。虞三公子是政敌,他终究不放心。 叶遥正跟着容珹逛街,嘴里吃着容珹买的奶酪糕。他嚼东西的时候颊边有饭窝窝,显得十分幼齿。容珹递给他帕子,唇边是温柔的笑意:“慢点吃。你还想买什么?” 叶遥指着前面的摊子问:“那是什么?” 那是个卖玩具的小摊,摊床前面有个少年,刚买到一个木头做的简易风车。用手一搓风车的茎秆,叶片就能飞起来。 容珹说:“小风车。” 叶遥觉得好玩。他跑到摊床前,拿起小风车认真地看,神情专注得让容珹想起在蹲在阳光下盯着泡泡的小孩。叶遥从口袋里掏出银子:“老板,来十个!” 土匪窝出来的叶遥不缺银两,他觉得这东西好玩,给自己买了五个的同时,慷慨地往容珹怀里塞了五个。容珹刚才一直看着他玩,肯定也想要了。 关于两个青年买小孩玩具这件事,同样买东西的人看了都摇摇头。 容珹坦坦荡荡地抱着五个风车,用行动表示这有什么不行? 他看叶遥又拿起摊床上的玩具小车看,又给叶遥买了五个木头小车。叶遥在这个中原的玩具摊流连忘返,容珹见叶遥什么都喜欢,拍板说:“你这摊上的东西,每样五个,给我包起来带走。” 叶遥:…… 他扯扯容珹的衣角:“为什么是每样五个?” 容珹疑惑。他以为五是叶遥的吉利数字之类的,前面叶遥要五个,后面他就顺着要了。叶遥小声说:“买那么多,回去我爹要骂的!” 容珹:“每样一个。” 叶遥高兴了,继续搓着小风车玩。容珹发现他换了一个蓝色的小风车,而前面红色的小风车已经被塞到背包的角落里,茎秆上隐约可见断裂的痕迹。 容珹:…… 懂了,叶遥买五个小风车是因为手劲大,多买几个防止被搓坏。 想起叶遥早些时候帮他正骨的那一下,容珹手臂上的青筋就是一跳。他一边替叶遥拎包,一边好奇地问:“北疆人的力气都这么大吗?” 叶遥“刷”地一下转头看容珹。 他心虚地把坏掉的木头小风车藏进袖子里:“帮我保密,我娘不让我跟旁人说。” 叶遥不是天生力气大,而是从小练武。在寨子里从小舞刀弄棒的,玩这些小东西的时候控制不好手劲。而北疆民风粗犷,没有中原这么多小玩意,叶遥小时候,玩的都是带九曲连环锁的小弯刀。 他娘知道他的性格单纯直率,容易被骗,告诉他到了中原不要表露武功。就连叶东林等人问起,都最好不要承认。中原缺乏良将,也缺乏马前卒,她怕叶遥孤身一人被有心人利用。 容珹笑说:“好,不告诉别人。” 力气大也不是什么毛病。他小时候流落北疆,在匈奴和本朝的边境都呆过一段时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土匪窝也住过。他觉得力气大等于健康活泼,总比他这有旧疾的好。 叶遥穿花蝴蝶一样在街上走,有什么东西挡在中间的时候,他就像玩跳马似的跳过去。两人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逛了一遍,收获满满。眼看夕阳西下,叶遥决定回府。 容珹把他送到叶府门前:“我们算好朋友吗?” “是我在中原的第一个好朋友!”叶遥接过容珹手里的包裹,心满意足地颠了颠,“今天谢谢你陪我玩!对了,中原的奶酪糕不太正宗,等我回去做,下次带给你尝尝。” 容珹觉得叶遥真可爱。他说:“等明天我来找你,你就带上。” 他行踪不定,要么在五皇子府,要么在虞三公子的私宅。如果让叶遥去找他,并不一定找得到。所以只能等他在私宅的时候,让侍卫去邀请叶遥。 叶遥应了。天上的风筝吸引了他,他仰头去看,流露出赞叹的目光。中原的风筝比北疆的花样多。北疆的风筝除了鹞子就是老鹰,没什么新意。 “想要吗?”容珹问,“我们现在赶回去,还能再买一个风筝。” “算了算了,下次吧。”太阳要落山了,而且叶遥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叶遥笑着说:“明天!” 容珹说:“那我从府里挑一个最漂亮的风筝带出来。” 两人一言为定。 叶遥拎着满满一包吃的和玩具敲开叶府的大门。叶东林叫他到前厅去见,问他都做了些什么,叶遥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吃,买,玩。” 叶东林:…… 叶逢之说得对,他根本没有必要担心叶遥。 只是该提醒的话还是得提醒。叶东林说:“虞家和叶家支持的皇子不一样,我们和虞家是政敌,所以你以后要少和虞家的人来往。” 叶遥点头。 “京城不比北疆,朝臣之间关系复杂,还有一些人家也不能接近。”叶东林说,“让逢之给你简单画个关系图,你记得背熟。” 叶逢之老大不愿意,干脆让书童代写。 本朝的皇帝年纪大了,但迟迟不愿意退位。太子已经从大皇子改立到了四皇子,由于老皇帝的疑心病重,所有的太子都坐不稳储位。还健在的皇子中,五皇子据说是个废物,六皇子、九皇子是夺嫡的大热门。而叶家支持的是太子,也就是原先的四皇子。 容珹回府赶稿,腮边罕见地扬着笑。 九皇子容玙是容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见哥哥心情这样好,规规矩矩地问:“兄长,可是派去治理江南水患的人选有着落了?” “不然。” “那是太子的人又出了昏招?” “不然。”容珹放下笔,递给弟弟一本奏折:“这是跟你治理水患、安抚难民的人选名单。” 容玙接过奏折道了谢。江南是太子的地盘,偏偏父皇想要打压太子的势力,派他去巡检江南。多亏容珹出谋划策,帮他以虞三公子的名义笼络人脉,他才觉得此行心中有底。他在这里等容珹,就是为了这份名单。 但容玙有了别的想知道的事情,并未立刻离开。 父皇决定派他下江南后,容珹帮他安排人手,制定计划,累得差点旧疾复发,只能写点话本放松心情。而今天他发现,兄长似乎有了其他的排遣方式。 他问容珹:“兄长,今天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么?” 容珹笑笑:“遇见了一位北疆来的公子。我在府里坐着闷得慌,跟他出去转转。” “北疆?”容玙疑惑。 两人年幼的时候,虞贵妃在宫斗中遭人陷害,被打入冷宫,家人流放宁古塔。虞贵妃所生的两个皇子无依无靠,不幸被奸人偷出宫去,辗转流落到了一个匈奴部落中。幸而被一伙土匪救出,才得以回到中原。容珹为了保护弟弟,受了不少伤,头撞到柱子上淤了血,就此落下病根。幸而被一伙敢于抢劫匈奴的土匪救出,两人才得以回到中原。 因此一听到北疆,容玙就会想起小时候颠沛流离的经历,自然没什么好印象。容珹却说:“北疆人率真可爱,性格很好。” 容玙:……率真可爱? 他说:“当年土匪窝里有个小哥哥带咱们养伤,你看见外面的小麻雀很可爱,跟他提了一嘴,晚上他就把麻雀烤香了送给我们吃。当时我们觉得可残忍了,说什么都不吃。” 容珹托着腮笑。 容玙想想当年的事情也觉得好笑。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临走前嘱咐容珹:“兄长,此间事了记得多休息。太医院又置办了一批治头风的珍贵药材,我派人看过并无异样,很快就会就送到兄长府上来。” 容珹点头。 没过多久,送药的太医就来了。这次的药材年份久,药性足。容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差点错过了约定的时间。他换了衣服,从角门往叶府赶。临到叶府侧门的时候,忽然听见墙内有响动。 他往上看去,叶遥一条腿搭在墙外,一条腿搭在墙内,对他比划了个“嘘”的手势,扔给他一个小盒子。容珹紧急接住,又听见轻轻一声落地足音,叶遥跳了下来,蹑手蹑脚地拉着他就跑:“嘘!” 容珹一颗心有八个窍,猜叶东林会因为党争不让叶遥跟他出来。这次他早就准备好了请帖,到时用他手下一些中立的人的名义请叶遥参加清谈会,之后再以其他人的名义邀叶遥出来。 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惜叶遥不按常理出牌,拉着他就跑,容珹连叶府正门都没摸到。跑出很远,几乎跑到护城河边,容珹停下来喘了口气,对叶遥说:“其实你不用……即使你爹……我有安排……” “我给你做了奶酪糕!” 叶遥捋了一把额前的秀发,答非所问地回答。 他跑得脸色粉扑扑的,更像水蜜桃了:“我爹不让我跟很多人家的公子出门。但是没关系,只要不谈政事,我们还是好朋友!” 他娘只让他在京城度过第一个雨露期,之后他就与京城无关了。想遨游山水就遨游山水,想仗剑江湖就仗剑江湖。他不打算给叶东林添麻烦,但叶东林也没法让他在京城失去朋友。 容珹长出一口气:“好。” 两人坐在草地上,容珹简要跟叶遥说了他的安排,又在叶遥亮晶晶的眼神下尝了入口即化的北疆风味奶酪糕。等他吃完之后,叶遥仍然看着他,满脸期待。 “你记不记得……风筝?” 容珹:…… 他有一点点小失落。似乎叶遥今天这么积极见他,只是为了风筝。 他咽下最后一口奶酪糕,故意摊手:“忘了。” 叶遥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盛满失望,两颊都鼓了起来。 容珹:“可惜……”他慢吞吞地在袋子里摸索,叶遥的视线随着他的手臂移动,嗖地一声,他拿出一只小狐狸的风筝来:“其实我带了。” “好耶!” 叶遥欢呼一声拿过风筝,差点把容珹扑倒。他从容珹身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闻了闻:“你喝酒了?中原的酒闻起来好香。” 容珹:…… 酒香是他的信香味。贴着抑制贴还能闻到乾元的信香,说明叶遥的雨露期快到了。 但他不方便跟叶遥明说,否则有轻薄坤泽之嫌。于是他戳了戳叶遥弹弹的脸颊,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放风筝?” 第3章 叶遥放风筝很厉害。他精力充沛,拉着风筝沿着护城河跑,小狐狸的风筝飞得又高又远。 玩累了他就往回跑,像一颗桃子炮弹似的冲到容珹面前,把风筝递给对方,弯着大眼睛炫耀似的问:“我放得好不好?给你也玩一会!” 容珹就没那么跳脱。他拉着风筝慢悠悠地走,手上使了巧劲,风筝也高高地扬在空中。河边有同样放风筝的少年,玩闹中踢翻了打水老伯的水桶,看了看水桶,嫌重不愿捡起,嬉笑着跑远。 叶遥过去捡起水桶,在几个少年每人脑门弹了一下:“干坏事,没收你们的小羊风筝!”他把对方的风筝线拉在手心里,交给容珹,挽起裤管下河打水。容珹拿着风筝看叶遥,不禁想笑。 几个少年不认识叶遥,却认识“虞三公子”。领头的少年被小弟们用眼神疯狂暗示,支支吾吾地弯腰道歉。容珹道:“去和那位老伯说。” 叶遥拎着两桶水附和。 容珹笑着看向叶遥,笑意忽然就有些凝固。 叶遥长得灵巧,手上的力气可真不小,拎着两个装满水的木桶,不仅健步如飞,甚至还能蹦蹦跳跳。事后还悄悄扒着容珹的耳朵说:“要是有再大一点的桶就好啦,可以给那位老伯多装一点。” 容珹是决计不会承认他无法做到叶遥这样的。 后来两人熟悉了之后,容珹假装不经意地问叶遥对五皇子的印象如何,叶遥对叶逢之书童所给画册中的这一段印象深刻,脱口而出:“听说五皇子是个废物,肯定不高不壮,也没有我力气大!” 不高不壮,也没有叶遥力气大的容珹:…… 出于某种乾元与生俱来的自尊,他没有承认自己是五皇子。这件事一拖就拖了很久,直到叶遥阴差阳错地卷入皇子之间的纷争。 而现在的容珹正在夸叶遥做得好。 “是吧!”叶遥拍拍胸脯,“这叫行侠仗义!我娘说了,我以后可以做大英雄!” 容珹笑着夸他,又拿着小羊风筝问:“风筝要不要还?” 几个少年一齐看向叶遥。叶遥见他们虽然身着便装,身上却玉佩香囊一应具备,料想是京中大家族的孩子。询问的目光看向容珹,容珹立知其意,说道:“都来自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 叶遥接过风筝扬起下巴:“那就不还。” 根据做土匪的原则,行侠仗义,哪有归还的道理? 少年们纷纷噘嘴。远处少年们带着的家丁想围上来,却被暗处跟着的容珹的人制止。 叶遥又敲了少年们每人脑门一下:“走啦!风筝归我。” 他牵着小羊风筝,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容珹牵着小狐狸和他并排离开,临走时瞥了那些少年们一眼,少年们如坐针毡。 不知是谁哭丧着脸嘀咕:“虞三公子怎么会到河边来?” 要说五皇子满脸病容,文不成武不就,颓废得令人不想多看第二眼,是京城各大家族关门教子的反面典型,那虞三公子之类的优雅文士就是正面典范。欺负老人被虞三公子当场抓包,假如让他们家长知道了,又少不了一顿好打。 只无人知道,惊才绝艳的虞三公子和一无是处的五皇子实则是同一人。 真正的虞三公子有佛缘,已经剃度出家。容珹从匈奴回来后落了病根,又赶上兄弟们夺位的湍流。为了保护母亲和弟弟,他故意营造了体弱多病的形象。 等弟弟长大,他主动退出权力争夺,营造五皇子废物的形象,暗中则用虞三公子的身份笼络人脉,帮弟弟做事。由于是表兄弟的关系,容珹和真正的虞三公子长得有几分相似。他又行事低调,所以身份一直没被拆穿。 “算了算了,快走快走。” 少年们狼狈散了。 这几日容玙已经启程去了江南,并写信告诉容珹计划实施得十分顺利。弟弟一走,容珹多了不少闲暇时间,他乐意接近叶遥,陪着叶遥东走西逛。 那日的小羊风筝提起了叶遥的兴趣,叶遥摩拳擦掌,主动要做烤全羊给容珹尝。容珹欣然同意,两人去挑小羊羔。 叶遥站在高高的围栏旁,下颌搭在手背上,踮着脚指着围栏里面,兴致勃勃地对容珹道:“你看那只小羊好漂亮!” 容珹宠溺点头。下一秒叶遥就对老板说:“就要那一只。” 容珹笑得颊肌上扬,又觉得叶遥非常可爱。 之后他就发现猜中叶遥想吃什么并不难。比如买糖人,叶遥夸小狐狸形状的糖人好看,那么买这个准没错。再比如买糖糕,叶遥说桂花糖糕上的桂花洒得像一场细雨,他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对老板说:“把这些都包起来。” 叶遥开心:“你怎么知道我想要?”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被叶遥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容珹特别有成就感。 直到有一次他带叶遥去他在外面的私宅,叶遥在墙角看见了红色的蘑菇,红伞伞上有白点点。叶遥弯腰盯着蘑菇夸道:“很漂亮!是特意种的吗?”他以为这是中原人新发现的园艺材料。 容珹大惊失色:“这个不能吃!” 叶遥:…… 他的脸颊鼓了起来:“我当然不会吃啊!” 容珹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叶遥气得锤他,容珹作势要锤回去,两个人在容珹的私宅里你一下我一下地打来打去。 叶遥为了躲容珹,跳到了矮墙上,看见容珹被他惊得嘴唇微微张开,觉得十分有意思,又笑吟吟地跳下来,气也没有了。容珹下意识地张开手去接,就像去接一颗扑到他怀里的小甜桃。 可爱极了。 他抱着叶遥,心跳都比往日快些。叶遥说:“带我看看你府里其他的地方吧!有什么好玩的吗?” 容珹:“当然有。” 于是他的私宅就成了叶遥除了叶府之外最熟悉的地方。只是容珹很快就忙了起来,不能经常叫叶遥出来了。他正在联络朝中官员设计太子,让太子的人失去了一些重要官职。 因为容玙这时正在江南“焦头烂额”地治理水患,太子首先怀疑的就是六皇子从中搞鬼。容珹再从中使些计策,把线索引到六皇子那边,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太子在政斗中吃了亏,身为太子党的叶东林焦头烂额,愈发没有心情管叶遥的事情。 但叶逢之看不惯叶遥这么潇洒。他是乾元,父亲对他寄予厚望。最近朝中事故频发,父亲给他的压力太大,令他终日眉头紧锁。相比之下,叶遥每天兴高采烈的,叶逢之看了就觉得难受。 都是叶家人,凭什么叶遥活得这么自在? 就算叶遥是私生子,是坤泽,叶逢之心里也十分不平衡。于是他每天出门前回家后,凡是能见到叶遥的时候,就明里暗里地用话挤兑叶遥。 容珹因为忙着,有一段时间没来找叶遥。叶逢之问:“你的朋友怎么不来找你了?” 叶遥:“最近有些忙。” 叶逢之:“有什么可忙的?”他嘲讽叶遥:“你交的都是些都什么朋友?一些不掺和正事的中庸公子哥儿罢了。京城里有很多有名的坤泽,你可以认识认识他们,学学坤泽该怎么做,别成天出去疯。像你这个岁数的成年坤泽,哪有这么野的?” 叶遥进京之后,不是没认识过京中的坤泽。但那些坤泽自恃气质优雅,对来自北疆又是私生子的叶遥嗤之以鼻,和叶遥玩不到一块儿去。叶逢之不是不知道,只是故意拿话奚落叶遥。 叶遥道:“你被爹附体了?烦人精。谁让你来这里堵我,你看看这是哪里?” 叶逢之:“茅房附近,怎么了?” 叶遥龇出小虎牙威胁。他长得可爱,即使是在放狠话,叶逢之看着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叶遥说:“再乱说话,我就在这里揍你。” 叶逢之:…… 他重重哼了一声,根本不怕。想着时间快到了,叶逢之暂时放过叶遥,拿着他爹要的公文走了。他本是回家来拿公文的,路过这里看见叶遥就上去嘲讽,没想到反而吃了点亏。 叶逢之记仇,既然叶遥最近没有人邀,他谎称某些场合对叶家很重要,主动带叶遥去见他的朋友,但目的是制造信息差,让叶遥出丑丢脸。 比如故意在家里指着孔雀的画像告诉叶遥是山鸡,然后引导叶遥在聚会上对着孔雀说出山鸡这个名字,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叶遥自行领悟到真相,不高兴地垮下脸。叶逢之笑出眼泪。 叶遥磨牙:“你完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叶逢之浓浓的恶意,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他知道叶逢之有喜欢的消遣方式。类似容珹喜欢写话本排解压力,叶逢之喜欢遛鹰逗狗,院子里就养着一只极品鹞鹰。 叶逢之宝贝那只鹰得紧,不仅喂的都是好肉,还隔三差五弄些野味给它。 叶遥把那只鹰射了下来,半夜挂在叶逢之床头。第二天早上起床,叶逢之脸上落了两只爪子,他迷迷糊糊地一抓,惊叫声传出半里地: “叶遥!!!” 北疆鹰多,连放小鸡的小孩都会拿着弓箭比划。要问叶府谁既有胆量又有能力射杀他的鹰,非叶遥莫属。 叶东林上早朝去了,没听见这撕心裂肺的响动,否则必然要骂。叶遥一身红衣推开房门,歪头问气势汹汹向他的院子冲来的倒霉弟弟:“什么事?” “你干的好事?!” 从鹰身上拔下来的箭被扔到叶遥身前。叶遥徒手接住,握住箭杆,铁箭头往前一指:“再那样对我,下次就轮到你。” 叶逢之瞪着叶遥,喘气声宛如拉风箱。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叶遥。而且叶遥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可能禀告父亲为他做主。一旦听说他身为乾元被坤泽整成这样,叶东林只会骂他没用。 最终他咬着牙说:“好,叶遥,你够狠。”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叶遥:…… 这个弟弟,简直没有他从前见过的匈奴人一半凶。 自此之后叶逢之收敛多了,而叶遥也发现了堵这个弟弟嘴的绝佳说辞。 起因是叶逢之不长记性,又对他说一些什么“果然是小地方来的蛮夷”之类的话时,叶遥指着鼻子告诉他:“我在匈奴边境闯荡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叶逢之顿时哑了。 本朝兵力不强,所以力量相对较高的乾元社会地位更高。对于兵强马壮的匈奴人,人们又恨又怕。叶遥能在本朝和匈奴的边境生活那么久,叶逢之心里还是有些佩服的。 但他嘴上逞强:“切,也没见你有多厉害。” 他扫过一眼叶遥的母亲给叶东林的信,信上说叶遥只是北疆的寻常坤泽,不会阴谋算计,也不参与寨子里的事。所以他觉得叶遥除了胆肥性子野之外,没什么特殊的。射箭这种事,他也能做到。 叶遥模仿他的语气嘲讽回去:“切!” 叶逢之不认输,他说:“就算你在边境混过,有几分本事,那又怎么样?你的朋友们多久没来找你了?一个坤泽做成你这样,肯定没有朋友。”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马蹄声,一座小轿停在叶府门口。来人十分客气地递上请帖:“我家公子来请叶大公子。” 第4章 叶逢之被当场打脸。叶遥洋洋得意,冲叶逢之做鬼脸:“我走啦!” 叶逢之喊:“他们早晚会烦你!” 叶遥:“决不!” 容珹坐在马车里面等他。京中最近来了西域商人,货物里有些新鲜玩意,他打算带叶遥去看。如果叶遥喜欢,再给叶遥买上一些。 叶遥“噔噔蹬”地跳上马车。他问容珹:“跟我一起玩,你开心吗?” 容珹:“当然。”他握着叶遥的手强调:“你很可爱,跟你一起出去,我特别开心。” 叶遥高兴:“我们要当特别好的朋友哦!” 可是有一次容珹和叶遥约好出去,叶遥已经准备好了,容珹却失约了。 被派来跟叶遥解释的侍卫连番作揖。他没走正门,用了容珹跟叶遥约定的暗号。一声响是询问,外面两声响是有请帖,里面三声响是叶遥可以自己出来。 叶遥听见代表异常的四声响,从自己的院落翻到叶府临街的墙头上,看见了容珹的侍卫。听说容珹病了,叶遥一双妙目眨了眨,关心地问道:“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我去探望?” 侍卫恭恭敬敬地回答:“我家公子说没什么大碍。为了避免过了病气给您,无需您去探望。” 叶遥失望道:“那好吧。” 他觉得对方好像没把他当作特别好的朋友。侍卫跟着容珹很久,机灵聪明得很,连忙替主子辩解:“叶公子,我家公子是关心您呀。” 叶遥嘟囔道:“可是他不让我去看他诶。” 在他的脑海里,好朋友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容珹病了,他虽然不能以身分担,总可以陪容珹说说话排遣排遣。他身体很好,很多年没有生过病,不容易被传染,容珹肯定知道这一点。 他坐在墙头幅度很小地晃着腿,这么跟侍卫一说,侍卫连忙道:“卑职回去请示一下我家公子,如果公子答应,卑职就回来请您。” 叶遥竖起一根手指:“一言为定!” 眼看着叶府的家丁快巡逻到这里了,他滋溜一下从墙头窜下来,巡逻的家丁只看到一道残影。 此时的容珹因为前日发生的一些事情,迫不得已在府中装病。侍卫将叶遥说的话禀报给容珹,他无奈一哂:“好吧,找个人在这里替我。” 侍卫递给容珹帕子擦脸。容珹细细一擦,眼眶眉骨的阴影就没了,原本脸颊上的肉被化成垮下来的样子,现在病容整个消去,又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他扔掉帕子对侍卫说:“咱们从角门走,去我的私宅。” 容珹在叶遥面前还是虞三公子的身份,现在叶遥要来探望他,自然不能让叶遥去五皇子府。 其实若他现在跟叶遥阐明身份,叶遥性子单纯,也不会如何责怪他。只是他和叶东林是政敌的身份,对叶遥来说,终究是心里多了一根刺,以后能否跟他像以往一样相处,尚未可知。 他心思缜密,乔了装从角门离开。侍卫去请叶遥。 因为叶遥来得还没有那么快,在前往自己的私宅之前,容珹先去了一趟地牢,提审让他不得不装病的罪魁祸首。对方滑头得很,仗着是太子的手下,总用些花言巧语来搪塞,不肯说实话。 容珹拍拍那人的脸,用匕首把对方的嘴角划到耳根。 那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惧,想嚎叫又叫不出来。容珹把对方的脸捏住,两颊的肉往中间挤,淡淡地说:“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永远不用说了。我治不了太子,还治不了太子的一条狗?” 犯人嗷呜嗷呜地挣扎,口水和血一起从嘴角流下来。 侍卫递帕子给容珹擦手,鄙夷地瞧了犯人一眼:“那就是当年追杀过您和九殿下的狗?” 容珹淡淡道:“嗯。” 虞贵妃失势,他和容玙被刺客偷出宫后,皇帝想方设法找他们,可路上却不断有人追杀。不得已之下,他们才跑到了北疆。他乔装改扮的技术,也是那些年被迫练出来的。 犯人崩溃:“你……你怎么知道?!!” 容珹道:“太子做的那些事情,你不说,我也不是没有证据。”他漫不经心地对侍卫道:“留着这个他也没什么用,宰了吧。” 这个人在皇帝举办的宴会上得罪了容珹。究其原因是容玙在江南立了功,太子十分不爽。他想起还有与九皇子一母同胞的五皇子,便打起了容珹的主意,想挑拨两人的关系。 皇帝举办的宴会上,太子派这人单独过来给容珹敬酒:“五殿下幼时与九殿下一同进学,深得当世大儒周公喜爱,常被赞誉有望继承周公的衣钵。现如今九殿下立此大功,手段颇有周公遗风。倘若周公仍然在世,定然深感欣慰。” 倘若容珹没有因为救容玙伤到头,今日受到虞家支持,有希望夺得皇位的人或许就是容珹。凭借废物五皇子的人设,听了这样的话必然要感到不平闹起来,太子等着看戏。 但容珹并不是真正的废物纨绔。若是其他场合,他可能会将计就计。可是容玙刚立了大功,现在又在宫宴上,容珹不可能遂了太子的心意。但他也不能太过镇静自若,否则就不符合五皇子的形象。 于是容珹痛苦地以手捂头,装作情绪激动以致头风发作。皇帝急召太医,太医十分配合,说容珹或许是受到刺激犯了头风。 虽然没人听见那个给容珹敬酒的大臣说了什么,容珹又正在装晕,皇帝还是勃然大怒,处罚了那个大臣,让他回家闭关禁足一月。在那人回家的路上,容珹就派人打了他的闷棍,把他抓进地牢审问。没想到这个人嘴很严,即使奄奄一息,也不愿意向政敌吐露太子的事情。 善后的事情容珹处理得不少,没过多久就传出该人失足落水身亡的故事。太子根本没往病中的容珹身上想,以为这件事是容玙的手笔,恨得牙根痒痒。 他恨容珹有个护着他的好弟弟,人在江南还能为哥哥报仇。于是太子假意探望容珹,意在探听九皇子的消息,结果容珹要么头痛欲裂,要么终日昏迷。偶尔有清醒的时候,还讹了太子几根百年老山参。 太子:…… 好气但不说。 容珹悄然离开地牢,紧赶慢赶来到了自己私宅。因为叶遥要来探望,他不想让叶遥以为他是骗子,就回了卧室躺着。没过多久,去接叶遥的侍卫也回来了。 叶遥蹦蹦跳跳地拎着食盒进来,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打开盖子,食盒里氤氲出热气:“听说你病了,我给你做了玫瑰糖糕!可惜时间太紧,接我的人侍卫得太快了,糖糕刚出锅,我就把它们装进盒子里带来了。” 容珹看见叶遥就开心。他笑道:“多谢。” 他从床上坐起来,叶遥举起筷子,夹起一块糖糕打算喂给他,因为觉得太烫,又摇摇头放下。接着叶遥用筷子把糖糕夹断,取了半块,小心翼翼地送到容珹嘴边:“啊~!” 容珹十分受用,心里冒着粉红泡泡坐起来吃,也没顾上细看。糖糕刚进嘴,他就噗的一声喷了出来。他弯下腰,手撑在床边,被半生不熟的玫瑰糖糕一整个呛住:“咳咳!” 空气里冒出一股白烟,叶遥正好被白烟击中。他漂亮的眼睛都不会转了,愣愣地看着容珹。 容珹躺了回去,双手放在胸前,比安详更安详。 内心泪流满面,我为了见你连自己府邸都不待了,病也不装了,你竟然要呛死我。 叶遥:…… 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慌。容珹是病人,刚才吃了他的玫瑰糖糕,难道病情加重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趴到容珹心脏处听了听:“还活着吗?” 容珹睁开一只眼睛。叶遥贴着抑制贴的腺体快凑到他唇边了,一股甜蜜的桃子味儿。 他有气无力地说:“咳咳……离死也差不多了。” 叶遥做北疆的美食很好吃,奶酪糕、黄泥烧鸽子等食物的味道都很不错,因此容珹对叶遥的手艺充满信心。只是他没想到,叶遥做中原美食和做北疆美食的技术,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糖糕竟然是夹生的,他咬了一嘴生粉。 叶遥:“要、要不要请太医?” 容珹:“倒也不必。” 他派人去外面买了真正好吃的玫瑰糖糕,想着叶遥喜欢,还另外买了不少其他各式各样的糕点。叶遥吃得津津有味,看着容珹正在“病中”,贴心地喂给了容珹一半。 叶遥的指尖很软,笑起来又甜。容珹一边吃点心,一边给叶遥讲有意思的事情。他才华横溢,会写话本,会画画会作诗,写的字能当字帖用,肚子里有很多朝中大臣的黑料,掐去关键信息随便一讲,就是很好笑的故事。叶遥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一盘糕点扣在容珹脸上。 容珹:…… 尽管如此,他也觉得在这里装病比在五皇子府装病好得多了。来五皇子府看他的只有几个尔虞我诈的兄弟,而这里有叶遥。 容珹给叶遥买了新的玫瑰糖糕,叶遥也没有试着下厨再做。容珹以为做生糕的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叶遥记仇。容珹喷了他一脸面粉,他要报复回去。 等容珹“病愈”,他特意拉着对方去买奶酪糕。京城里新来了北疆商人,出售北疆的食物,很多人图新鲜会买回来尝尝。叶遥带着容城冲到摊位前,对老板道:“老板,来点新鲜奶酪!” 老板抬头看叶遥一眼,看见北疆风情的大辫子和红绳之后,指了指旁边,低下头继续忙:“就在那里,自己装。下一位!” 叶遥丢下一块碎银子,包起一块奶酪。 容珹不知道叶遥要做什么,以为他打算买了奶酪回去做吃的,忍不住道:“府里的厨子也会做这些,许是比他做得好,不如……” 叶遥转脸过来看容珹,虽然表情严肃正常,容珹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精光闪烁和不怀好意的笑。容珹觉得不妙,下意识想要后退,一块奶酪严严实实地被扣到了他的脸上,对方还坏心地抹了抹匀。 叶遥笑得猖狂:“让你之前喷我面粉!” 容珹:…… 他满脸是奶酪,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旁边的人哈哈大笑,笑声像是会传染似的,很快就蔓延开来。好奇的人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即使没有看清楚,也哄堂大笑起来。容珹拿出帕子抹了脸,也绷不住笑了,笑得眉眼弯弯。 叶遥觉得容珹被这么多人看着肯定不好意思,体贴地拉着容珹就跑。 容珹一边跑一边想,他认识叶遥之后笑的次数,比他从前一年笑的次数都多。 然后他又想,他对叶遥的容忍度,已经超过了平常的范畴。至少换了其他人,他决计不会容许对方在大庭广众下往他脸上抹东西。这可能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他宠溺叶遥的后果是他忙于朝政和跟叶遥出门,没有时间写话本,于是很久没有给乐坊交稿。乐坊的掌事派人来催了他几次,最后亲自去私宅堵他:“虞三公子啊,您再不写几个新故事,咱们这里说书的唱曲的,都要过不下去了啊!” 容珹嗯嗯答应,他对百姓向来有礼貌。回到书房翻出纸笔,思路断了太久,始终无法连贯。没过多久叶遥来了,好奇地托着腮看他:“你在写话本吗?” 容珹撕掉之前写的上半页纸,对叶遥玩笑建议道:“要不你帮我写?” 叶遥跃跃欲试:“写什么?” 他仔细想了想,垮下脸来,把腮边的肉挤成嘟嘟的鱼嘴:“可我不太会写诶,我只擅长吃和玩……”还有武功,但是他娘怕给他带来麻烦,不让他跟别人说。 容珹说:“要不写菜谱吧,你报个菜名。” “清蒸鸭八宝鸭掌中珍口水鸡……” 容珹奋笔疾书,一篇以清蒸鸭和口水鸡为灵感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跃然纸上。他吹了吹纸上的墨,拎着那篇故事自然风干,闲闲地说:“以后我要封笔了。” 有了叶遥,他根本不用靠写话本派遣压力。省下来的时间既可以陪叶遥玩,又可以画以叶遥为主角的美人图。不过,虽然他的作品无疑能卖上好价钱,但与叶遥有关的画,他是不会卖掉的。 叶遥问:“为什么要封笔呀?” “写话本不如跟你出去好玩。” 叶遥亮着眼睛点头,这是容珹把他当特别特别好的朋友的表现。 容珹问:“那你呢?”他本来想问叶遥,吃和出去玩更喜欢哪个,又觉得这样问不能强调自己的贡献,于是换了种问法:“在北疆出去玩和跟我出去玩,你更喜欢哪个?” 叶遥:“都喜欢。” “非要你选一个呢?” 叶遥摇摇头,这对他来说太难以割舍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说:“我在北疆有很多特别好的朋友,但在中原只有你一个特别好的朋友。” 容珹勉强满意。 叶遥觉得自己的“特别好的朋友”的分量比起容珹要浅得多,容珹可是觉得写话本都没有他重要。于是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对容珹好一些。 第5章 容珹暂时不写那些缠绵悱恻的话本了,他开始对普通的小故事感兴趣。 叶遥从小在北疆长大,对中原的风土人情知之甚少,叶东林和叶逢之又不教给叶遥。容珹觉得,自己有必要承担起为叶遥开拓眼界的责任。 上述理由比较冠冕堂皇,他真正的私心在于,叶遥听他讲故事的神态太专注了。叶遥坐得离他很近,阳光打在对方脸上,金灿灿的细小绒毛和水蜜桃的绒毛一模一样,看着就让人想掐。 这个时候他悄悄捏叶遥的脸,叶遥也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说:“接着讲嘛!” 容珹故意卖关子,叶遥就动手掐他的脸。 容珹的头风病并不完全是装的,以前过度操劳或者压力大的时候,经常也会头痛欲裂。但是叶遥到他身边之后,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情况了。 这天他正在给叶遥讲团结的故事:“有一位老人养了十个儿子,临终之前他把儿子们叫到身边,递给儿子们一根筷子,筷子被轻轻松松掰断了。老人又给了儿子们每人十根筷子,十根筷子在一起,儿子们就掰不断了。这是中原的典故,意思是……” 叶遥眨着眼睛看容珹,眼里分明有话要说。但他耐心地等容珹讲完,才找下人要了十根筷子递给容珹:“你试一试?” 中原人连十根筷子都掰不断的吗? 容珹身为乾元,有作为乾元的自尊。他微微一笑,双手握住十根筷子的两头,嘎巴嘎巴几声,筷子断了。他把掰断的筷子递给叶遥,淡淡道:“你看。” 身为乾元,他并不弱。再不在叶遥面前展示一下,恐怕叶遥要将他看扁。 叶遥鼓掌:“厉害!” 他就说嘛,故事一定是编的。就算是中原人,哪有十根筷子都掰不断的道理? 他少说也能掰断二十根。 这件事激起了容珹的好胜心,他想方设法地展现一些自己的能力给叶遥看。比如在墙上飞檐走壁的轻功,比如高等乾元对其他乾元的信香压制。 当然在动手压制其他乾元之前,他给叶遥买了最好的信香抑制贴,能最大化地阻隔坤泽腺体的感官,让快进入雨露期的叶遥闻不到乾元的信香味。 叶遥每次都十分配合地夸奖:“真棒,你真厉害!” 每当这个时候,容珹都特别有成就感。 他也喜欢逗叶遥玩。五皇子的身份在京城里素有纨绔的名声,借着这个人设,他特意找进京的西域人学了变戏法。目的一是加深兄弟们对他废物的印象,二是变戏法给叶遥看。 学成之后的某一天,前期万事俱备之后,他极其认真地对叶遥说:“我学会了变戏法,给你变一下看看?” 叶遥兴致勃勃:“好!” 容珹的手法显然是认真练过的,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他把一块手帕变没,又凭空变了出来。叶遥目不转睛地看着。容珹朝叶遥要了一个坏掉的小风车,拿在手里,手腕一转,变出一个装八珍糕的精致小盒,笑眯眯地递给他,“送你的。” 叶遥惊呼一声。他捂住嘴,满眼亮晶晶地看着容珹。他很喜欢吃京城第一大酒楼的八珍糕,那里的八珍糕又小又贵,但架不住味道好,每天早上就会售空,于是特别难买。 容珹曾经说过,只要叶遥想要,随时可以使唤他的人去买。叶遥却摇头说:“你的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别让他们买这些了。” 容珹叹息:“好。” 叶遥虽然单纯却不傻。两人做朋友久了,叶遥自然会看见容珹的下属行色匆匆地来找容珹,每当这个时候,容珹就会暂时离开一小会。叶遥知道,“虞三公子”定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悠闲。 但两人说好,交朋友的前提是不谈政事。所以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多说。叶遥明白容珹的人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让容珹的人给他排队买八珍糕了。 叶遥兴高采烈地打算接过装八珍糕的小盒。盒子送到叶遥手上之前,容珹迅速两手合拢,盒子又在他手上消失了。叶遥的笑容肉眼可见地逐渐消失:“我的八珍糕呢!” 容珹憋笑:“别急别急。” 他再向空中一摸,掌间忽然托着个崭新的盒子,装的是珍宝阁新出的限量版北疆风情花钗。叶遥很喜欢北疆的装饰,所以他手上的东西,堪称叶遥最想要的礼物之一。 乍惊乍喜之后,叶遥感动得无以复加:“你真好!” 他从容珹手上接过盒子,容珹这次没有再作弄他,任由他顺利地将盒子拿走。叶遥满怀期待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热乎的八珍糕。 叶遥:…… 笑容再度消失。 他脸颊气得红红的,扁着嘴,缓缓抬头望向容珹,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虽然八珍糕也很好,但是……他明明可以拥有北疆风格的花钗,却变成了一块八珍糕! 容珹笑了出来。 面对叶遥更加剧烈的眼神控诉,他举手投降:“礼物在这。” 他郑重地变出来一盒精致的钗子,是他前些日子易容去买的,把珍宝阁的新品包了个圆。叶遥喜出望外,原地蹦了起来。他拆掉头上原来的银钗,又选出一根最漂亮的新钗子戴在头上:“好看吗?” “好看!” 容珹十分配合,在他眼里,叶遥天下第一好看。 叶遥戴上新钗子特别开心,临时起意想去看戏。两人打算前往京中一处新开的瓦舍,但容珹是第一次去那里,叶遥又不是中原人,不熟悉京中的道路,差点带着容珹走岔路。 容珹领着叶遥跑到瓦舍的时候,戏已经开演了。他们去晚了没有座位,只能在门口附近站着看。戏台上正在演的是朝廷兵马三战匈奴人,说的是本朝武将过去的风光。 曾经北疆并没有那么混乱,更不至于连年被匈奴侵扰。只是近几代皇帝温和怯战,国内又不太平,才养肥了匈奴的野心。这个理由大家都知道,却没人敢公然诉之于口。 容珹一边看戏,一边低声给叶遥解释戏台上的角色。叶遥在北疆长大,对这些故事耳熟能详,容珹一说他就懂了。两人一边看戏,一边小声聊得开心。 没想到戏台上锣鼓喧天的时候,他们身边的墙壁忽然不明显地往里面倾斜了一些。这瓦舍所在的房子是新盖的,估计是急着开张,仓促之间没有建好。戏台上声音越大,墙壁倾斜的角度越大。 叶遥率先发现异样。他飞身跃起,一脚挡住即将向众人倒来的砖墙:“离墙近的都往右边走,从前门出去!” 容珹看着身在空中的叶遥,目瞪口呆。 他指挥身旁的百姓疏散,身在废墟之中,却没有被伤到半分。一方面是他自己有功夫,另一方面是叶遥顺便抽出头上的束带,替他卷开了那些宛如风雨的碎砖。 百姓们平安无事,惊慌失措地逃离瓦舍,砖墙最后剩下的部分也终于“咚”地一声砸到了地上。叶遥踢开脚边大块的砖石,趁乱拉着容珹离开:“快跑!” 两人落荒而逃。 叶遥跑出几里地停了下来,摸摸心口,心有余悸。他娘跟他说过,到了中原,千万别让人发现他会武功。可是刚才为了救人,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容珹以为他吓到或者累到了,握着叶遥的手轻拍安抚。叶遥望着容珹,局促开口:“刚才的事……你别说出去。” 他生来在武学上有天赋,可惜性格太过率真,不爱搞人情世故,不是统领山寨的料子。他娘不愿意让他违背天性去总揽寨中事务,只愿他每天快快乐乐的。但叶遥也没闲着,他跟很多师父学了武功,从小就跟着小姨四处打架,长大之后更是带人打架,甚至抢劫匈奴。 但是来中原之前,他娘嘱咐他,千万别暴露他会武功的事情。他娘说了,以他爹为代表的中原人心眼多。如果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很可能会骗他,到时候他说不定还傻乎乎地给对方数钱。 “好。”容珹看着叶遥,严肃点头,“我不说。另外会武功的事情,你也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和叶遥的母亲同样明白其中的危险。 本朝缺乏良将,叶遥拥有这等功夫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无疑会成为各个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尤其叶遥还是坤泽,雨露期受乾元影响极大,更容易被人利用。 甚至他的理解还要比叶遥母亲更多些,这个世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他没有在小时候表现出过于聪慧的天赋,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也不至于在母妃失势时连同弟弟被人偷走,流落北疆。 叶遥握着自己的小手低头:“嗯嗯。”他的一双手交握起来,小拳包也就一点点大。 容珹觉得这样的叶遥特别可爱。如果不是认识叶遥,他根本不会想到小小的手脚能爆发出那样大的力气。前几天他和叶遥在护城河边玩水,叶遥脱了鞋袜踩水,小巧的足弓弯弯的,像溪上的小船。 他问:“武功的事情,你没有再告诉别人吧?” 叶遥说:“没啦,除了耶律大叔还有我小姨他们,就没人知道了。” 容珹听见叶遥没说叶东林,就知道叶遥和叶家的关系其实并没那么亲,这让他更担心了。他召来侍卫低语,侍卫应声告退。叶遥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局促地眨眨眼睛。 容珹揉揉他的头:“我让他找人冒充你。” 叶遥:!!! 他低下头不玩手了。容珹的手热乎乎的,叶遥的心也忽然像泡在温水里一样,变得暖呼呼的。 那天去看戏的百姓中,果然流传起一位功夫高超的公子英勇救人的故事,许多人都好奇这位公子究竟是谁。后来那位公子再次出现,原来是随着北疆商队一起回中原的镖师。 该人性格冷酷,神龙见首不见尾,且不多时就随着商队离开,让想招揽的人断了主意。 至于相貌么,容珹表示他的手下易容功夫也很好。只要画得跟叶遥有几分相似,就能瞒过不少人的眼睛。他们那天站得靠门,跑得又快,基本没人看清叶遥的相貌。 这件事之后,叶遥好几天没有出来见容珹。 一方面是容珹派来假扮他的人正在外面,另一方面是他和容珹的关系变得稍稍有些微妙,从一起玩的好朋友,变成了保守共同秘密的好朋友,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容珹。 对他来说,这就相当于在北疆一起挨过打一起扛过枪的铁好朋友了。 可是那么铁的好朋友,会主动伸手揉他的头吗?而且容珹摸他的头的时候,他会觉得全身暖呼呼的,就连腺体也暖呼呼的? 他坐在书桌前咬着笔发呆,叶逢之过来邀他出去跑马。 自从杀鹰的事情之后,叶逢之和叶遥的关系有所缓和,基本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这次京中官员家的子弟想要小聚,叶家收到了两张请帖。 叶逢之将一张帖子拍到叶遥桌上,语气硬邦邦的:“爹让你跟我去,你爱去不去。” 他没想到叶遥会一口答应:“去。” “到那边之后,我不会带你玩的。”叶逢之还想挣扎,“我们各玩各的。” 现在他不嫌叶遥性子野了,改嫌叶遥幼稚,整天就知道玩。 “我用不着你,北疆人只要会走路就会骑马。”叶遥斜瞥弟弟一眼。他正闷得发慌,否则叶逢之邀请他,他是不会去的。 叶逢之:“一言为定。” 到了马场,叶遥果然是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马鞭一甩,又美又飒,十分帅气地御风而行。 京城中的坤泽大部分性格温顺,顾忌面子和文雅的形象,不爱下场赛马,大多坐在一旁观看。叶遥和他们格格不入,也聊不到一起。 他混进不少中庸和乾元的比赛中,率先骑马越过终点,拿了个第一名。 叶逢之刚才没下场,现在起了兴致要和叶遥比。叶遥说:“不是各玩各的吗?”接着小声嘀咕道:“小心我一脚踹你二里地哦。”最后驭马离开。 叶逢之:…… 他之前没发现,这个便宜哥哥性格还挺辣。 两人背后,一双小狐狸似的眼睛正盯着他们。容珹心里的醋都快冒出泡泡了。 叶遥好几天没有答应跟容珹出去,容珹暗觉不妙。心想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叶遥的秘密,叶遥怕他说出去,也怕再透露出更多的秘密给他,所以不愿和他有更多的交集。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叶遥不像是这样的人,因此一直十分耐心地等叶遥。直到听人汇报说,叶遥和叶逢之去了马场,容珹终于按捺不住了。 难道叶遥宁愿和叶逢之出去,也不愿意和他? 叶遥之前提过叶逢之指着孔雀教他叫山鸡的事情,容珹对叶逢之的印象不太好。 得知消息之后,他怕叶遥被欺负,火速从废纸堆里翻出请帖,以虞三公子的身份赶到马场,却看到叶遥和叶逢之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站在暗处的容珹脸黑了。 直到叶遥骄傲地一撇头,自行骑马走了,容珹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容珹要了一匹白马,翻身上马去追叶遥。 叶遥听见马蹄声,远远在马上转身回首,大辫子一甩,欣喜招呼道:“你也来啦!”好几天不见,再次看见容珹,他非常非常高兴。 容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 他加快速度与叶遥的马并驾齐驱,牵过叶遥的缰绳,带着两匹马往草场深处去了。 叶遥觉得容珹这样同时驾驭两匹马很好玩,拽着缰绳打算自己试试。容珹见叶遥这样,以为对方不愿跟自己走,心里更酸了。他说:“你宁可和叶逢之一起出门,也不愿意和我?” 叶遥侧过耳朵:“啊?” 风太大,他只听清了前半句,以为容珹问他为什么和叶逢之一起在马场。他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讨好地说:“这几天太无聊了,他请我出门,我就出来了。” 容珹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叶逢之请得动叶遥,他就请不动? 容珹试探:“今天来马场开心吗?” 叶遥听清了:“开心!” 赛马拿第一名开心,见到容珹也开心。他大声说:“早知道你也会来,我就……” 容珹忍无可忍。 这么开心,看来是有他没他都行了。难道早知他会来,叶遥就不来了? 他突然勒了马,飞身下马,把叶遥从飞驰的马背抱到草坪上。叶遥怕他摔倒,下意识拉了他一把,结果两人滚到草坪上。容珹把叶遥按进怀里保护,叶遥趴在容珹的胸膛上。 这点冲击力对乾元来说不算什么。 容珹捏捏叶遥的耳朵:“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是啊!” “那你躲着我。”竟有几分含嗔带怨的味道。 “我没有!”叶遥举手对天发誓,像猫似的用下颌蹭了蹭容珹,露出两颗小虎牙,“见到你特别开心,比赛马拿了第一名还开心!” 容珹:…… 他奇迹般地好了,恢复正常了,什么酸气也没有了。 他抱着叶遥,把对方的头往怀里按了按。 叶遥安安静静地趴了一小会,忽然探出头问:“你又喝酒了?” 容城摇头:“没喝。” “那你今天怎么这么幼稚。” 容珹不知道怎么接了。平时最幼稚的人,竟然笑话他幼稚! 叶遥说完之后有点心虚,低头玩着容珹衣服领子上的盘扣。 明明是他先不理人家的,现在他反倒说人家幼稚。 于是他一骨碌爬起来,企图用重复加强对自己发言的信心,半是嫌弃半是嗔怪地道:“这么大人了,还总想东想西的,幼稚。” 又被说幼稚的容珹:…… 他无奈地笑着看叶遥。还能怎么办,自己喜欢的人,宠着呗。 第6章 容珹和叶遥冰释前嫌,又和从前一样好,甚至比从前更好。没过多久,容玙从江南回来,给容珹带了不少好酒。容珹分了一些给被他借用名义的世家子弟们,众人纷纷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并欢迎下次再借用他们的名义去请叶遥。 容玙虽然立了大功,却心事重重。他来找容珹,闷闷地说起朝政。皇帝的岁数越来越大,合法继承人换了好几任,这次的太子很可能是最后一任。 虽然他们一直隐忍蛰伏,暗中布置势力,争夺皇位,但太子始终是横在他们面前的障碍。容玙有这样的顾虑:倘若他们的计划还未完成,皇帝就突然驾崩,太子自然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而太子从前就与他们不睦,更是从小派人追杀他们,一旦太子登基,他和容珹的处境都十分危险。 容玙苦笑道:“现在江南的水患解决了,太子在江南的势力大打折扣,太子党的人最近在朝廷上像条疯狗似的,见人就咬。我们蛰伏得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众人面前,轰轰烈烈地和太子争?” 容珹穿着鸦青色的袍子,坐着的时候脊背很挺,相貌英俊,根本看不出是京城中著名的废物皇子,也看不出有什么病需要医治。他编贝似的牙齿在没什么血色的唇上抿了一下,开口道: “我们还需要拿到兵权。虞家多出文臣,早些年忽略了拉拢武将,才导致外祖被诬陷流放时,母妃被打入冷宫,我们也成了随处可捏的软柿子。倘若你能拿到北疆的兵权,太子也要忌惮我们三分。” 容玙饮下一口闷酒:“难。太子和六皇子都在北疆钻营了许久,到嘴的肉,怎么可能放给我们?” 容珹道:“让我想想。” “多谢兄长。” 容玙知道,容珹素来比他聪明。若不是从前因为护着他撞伤头落下了病,当世大儒周公传人这个称号本应该是容珹的。就连他在江南做的那些被百姓交口称赞的事,背后也少不了容珹的手笔。 他对容珹的本事毫不怀疑,容珹说想想,就是将来肯定能拿出主意的意思。正事谈完,他感兴趣地问容珹:“听说兄长最近不写话本了?” 容珹微笑:“最近更喜欢陪着叶遥。跟他在一起,我很久没有头痛过了。” 容玙晃晃酒杯调侃:“当心美人有毒。” 容珹的太阳穴跳了一下:“他很单纯。”言外之意,叶遥不可能是政敌派来打探消息的人。 容玙知道兄长看人比自己准,他笑了笑,道声失言。 随着容玙的归京,京城中的风云再度搅动起来。叶东林和叶逢之忙得脚不沾地,叶遥成了自由的小鸟,出门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没过多久,他接到小姨托镖局送来的金银,让他去京城的钱庄兑成银票。 叶遥一看那金银是熔化后重新成型的,就明白小姨是抢了朝中官员的钱,让他在远处销赃。以前销赃的活都要派人去远处做,现在他在京城,做起来倒是正好方便。 他让镖局的人在原处等候,把金银分成一堆堆的,换了中原装束去不同的钱庄换成银票,最后让镖局的人带走。 小姨没有亏待叶遥,分了叶遥几两金子,还让镖局的人给叶遥带了不少北疆的玩意。叶遥见里面有不少北疆装束,一时手痒,翻墙去虞三公子的府邸找容珹。 容珹恰好在那里,听说叶遥来了,兴致勃勃地开门迎接。刚打开门,就被一堆衣服撞了个满怀。 容珹肩膀上顶着一件衣服:…… 他拿下身上的衣服,发现是北疆的款式,而且是全新的:“这是你买的?” 叶遥:“小姨送的!” 他抱着衣服拎着首饰袋,兴高采烈地对容珹说:“我不是穿过中原的衣服吗,我想让你试试北疆的衣服!快进屋进屋!” 容珹被他打扮得花花绿绿的,但还是很好看,是那种有异域风情的俊朗。 叶遥围着容珹看来看去,勉为其难地道:“嗯,经过我的手打扮,你就算本朝第二好看吧。” 容珹问:“第一是谁?” “第一当然是我!” 容珹绷不住笑:“好,你本朝第一好看。” 叶遥大方得很,主动把容珹穿起来好看的衣服送给容珹。容珹比他小四五岁,长得比他高一点点。北疆的衣服宽松,所以他的尺码容珹也能穿。 他一股脑儿把衣服塞给容珹,容珹笑着问:“给我这么多,你怎么办?” “我还有!”叶遥指给容珹看,“我还有这个、那个……另外,小姨还会给我寄!”他说:“不用担心啦,小姨很有钱的!” 容珹疑惑地眨眨眼睛。 跟叶遥相处久了之后,他也学会了叶遥的一些小动作。 “哎呀,你别不信!”叶遥说,“我小姨的功夫也很好,成天劫富济贫!” 容珹:“嗯嗯,我信。”他说:“不过,怎么确定你小姨他们劫的是坏人呢?” 叶遥托着腮:“耶律大叔知道。耶律大叔说了,他今生杀过一百零三个人,每个都是大奸大恶之徒,没有一个是好人!耶律大叔在我们那里管调查和算账,虽然功夫不好,但人挺不错的。” 容珹摸叶遥的头。 叶遥要么来自一股江湖势力,要么来自山匪。但听叶遥的描述,江湖势力和山匪也有好的。于是对容玙提出的问题,他稍稍有了些灵感。于是他真诚地对叶遥说:“谢谢。” 叶遥坐他腿上,凶巴巴地拉着他的衣襟龇牙:“谢什么谢!” · 九皇子从江南立功回来后,明面上实力更强的太子和六皇子都加强了对他的关注。三方斗法之下,九皇子党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不得不露出水面。 容玙的人被弹劾,诬陷,甚至丁忧回家的路上被劫杀。容玙焦头烂额,容珹却建议他稳住心态。现在这种制衡的态势,对手发力,他们必须避其锋芒。等到对手疲软,就是他们反击的时候。 容玙叹了口气,跟兄长对酌喝闷酒。 理是这么个理,但他心里沉不住气,受不了太多的损失。他又问容珹兵权的事情有没有头绪,容珹沉默了一会儿:“还要考虑一下。” 容玙点头。 但他下次感到沉不住气的时候,还是来找容珹喝酒,问同样的问题。 喝酒喝了这么多次,叶遥不可能闻不出来。有一次容珹刚送走弟弟,就迎来了叶遥。开坛的酒刚刚被收起来,叶遥闻到了空气中的酒味,好奇地问:“你又喝酒了?” 容珹诚实回答:“喝了。”他又说:“但是今天的酒味,肯定没有你之前闻到的那种香。” 叶遥使劲嗅了嗅:“确实。” 容珹唇角翘起。他对自己的信香向来有自信。 天气好的时候,叶遥邀容珹去河边网鱼捞虾。他赤着脚进水中抓鱼,扑通一声没扑到鱼,却把自己弄进了河里。 叶遥喜欢玩水却不会游泳,这一下掉进去就蒙了,河里冒出几个泡泡。虽然河水并不深,要是叶遥站起来,就没有什么危险。但叶遥不通水性,怎么扑腾也站不起来,在河里一沉一浮的。 容珹吓了一跳。他本来在岸边拉网,这下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跳进了冰凉的河水中。他涉水过去捞叶遥,下半身浸在水里,伸出手给对方:“快过来!” 水里冒出一颗湿漉漉的小甜桃。 叶遥扑进容珹怀里,手紧紧地揽着对方的肩颈,腿绕着对方的腰,心有余悸:“吓死了吓死了,还好我会武功能闭气……” 容珹身体一僵,起了反应。他僵硬地托着叶遥回到岸上,侍卫火速给两人拿了新的衣服。容珹裹着布巾挡住自己身体的异样,轻手轻脚地给叶遥擦干,长出一口气:“我去旁边换。” 叶遥朝他挥手:“快点回来哦!” 当晚回府后容珹身体不适,想来是着了凉。他喝了些治疗风寒和头风的药入睡,整晚都因为头痛无法安寝,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得以睡着。 他梦见了叶遥。 叶遥像落水的时候一样抱着他,把桃子味的腺体递到他嘴边。他用犬齿咬破腺体,注入信香,打上属于他的标记。他怀里的人像颗圆嘟嘟水润润的桃子,泛着酒味的甜。 “你亲亲我吧。”叶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用下巴蹭他。 梦里他恶趣味犯了,属于乾元的征服欲占了上风:“叫哥哥。” “不叫。”叶遥奶凶奶凶的,“你比我小,我不叫。” 容珹:…… 好气哦,他气醒了。 醒的时候头很痛,像有人正在用锯子一点一点锯开他的脑子,又像数万根针在里面使劲戳。他没有立刻出声叫人,因为床边摆着药碗,叶遥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听见起身的响动,叶遥咚一下坐起来。他揉了揉眼睛,满怀歉意地对容珹说:“对不起哦,害你落水染上风寒了。” 容珹揉揉叶遥的脸:“你怎么来了?” 侍卫们怕泄露他五皇子的身份,没有把头风的事情告诉叶遥。 “你下水之后第二天,我在叶府墙根放了消息,你没有派人来接我。第三天还是没人来接我,我就翻墙出来看你了。”叶遥关心地道,“头还痛吗?” 容珹摇摇头:“不疼了。” 叶遥伸出手给他揉太阳穴,软乎乎的手指让容珹从心里觉得头痛好了许多。他想起昨晚的那个梦,笑着问叶遥:“假如让你叫我哥哥,你叫不叫?” 叶遥嘟嘴:“不叫,我比你大。” 容珹:…… 果然要输这一城。 叶遥是偷溜出来的,已经守了他一大天,眼看着傍晚该回去了。 叶遥走后,容珹叫来侍卫询问,情况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 侍卫说那天他因为下水着凉诱发了头风病,吃了药后睡了好几天。侍卫们怕暴露容珹的身份,不敢跟叶公子说实情,就说容珹是感冒了。于是叶公子把治头风的药当做感冒药,喂容珹喝了好几碗。 容珹听完,不由得笑了起来。 容珹昏迷这几天,容玙快急疯了。一方面是因为兄长的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朝中局势。他是受宠的皇子,府里的药材自然比容珹的好,千年人参灵芝等贡品都有不少。 容玙一声令下,补品流水似的往容珹那里送,皇帝听说了,都赞他友爱兄长。 听说兄长醒了,容玙又马不停蹄地过来探望。见弟弟脸色不佳,两个大黑眼圈挂在眼睛上,容珹猜想有朝中出事的原因。他强撑着坐起来,听弟弟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听说太子又办成了几件事,在父皇面前得了脸,他起身下床走到书桌前,简单给容玙写画了几笔:“虽然计划还不成熟,但最近情势紧张,我先和你讲一下。” 他怕万一自己再犯头风病,这些计划无法尽快得到实施。另外现在和弟弟讲了,也能定一定弟弟的心。 “我的想法是,向父皇提出笼络北疆亲近朝廷的民间势力。这些民间势力熟悉地形,战斗经验丰富,比朝廷的兵马更擅长对抗匈奴。到时候,想方设法把这件事的执行权落到我们的人手中。” “提出清点将士名册,放归因伤退役的老兵,再征新兵。召来的民间势力和新兵都会成为我们的新鲜血液。”容珹在地图上又画了画,“从这里开始,悄悄蚕食太子和六皇子的势力,你就能在北疆站稳脚跟。” 容玙认认真真地听着,觉得容珹的计划条分缕析,已经很完备了。 但容珹说:“还要派人先行调查和联络北疆那边的势力,确保他们是真心和我们合作。另外匈奴实力强大,这些年朝廷吃了不少败仗,百姓对待征兵定然有抵触情绪。这些事情如何敲定,还需要再细致商议。所以北疆的事情,暂时不忙着办。” 容玙叹了口气:“好,多谢兄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着急,他总觉得容珹在帮他争夺北疆兵权的事情上有些拖延,不仅总说要再想一想,还有时间陪着叶遥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异域美人逛东逛西。 而这样的拖延,正是从他显露势力,正面与太子和六皇子对抗开始的,不由得他不多想。容珹才智胜他数倍,若不是当年为救他伤了头,现在虞家支持的人合该是容珹。 在江南的时候,他的心腹得知背后的出谋划策有容珹的一份力,就提醒他当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虽然他发作了那个人,但事关重大,总归是在他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容珹按了按太阳穴:“王大人被劫杀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六皇子私下笼络了一些江湖人作为杀手,暗算我们和太子的人。六皇子的母妃最近不得父皇喜欢,被降了位份,六皇子已经孤注一掷了。为以防万一,我也给你挑选了一些人。做杀手也好,护卫也罢,你看需不需要用。” 容玙欣然接受,连声道谢。 想起最近被打压得很惨的六皇子,他嘲笑道:“六皇子背后的张家最近太出风头,父皇不喜是肯定的。他现在这样心急,张氏已经由贵妃被降作了妃,说不得还会再降为嫔。”说完想起自己也是太心急的那个,这些日子总是往兄长处跑,不禁哑然。 容珹笑道:“是不能太心急。” 容玙给两人各倒了杯酒,自己抿了一口。 他忽然问:“兄长,你想娶叶遥么?听探子说,他的雨露期快到了吧。” 虞家在北疆的人脉不多,叶遥的父母知道土匪的身份敏感,因此把叶遥的身份捂得严严实实的。因此容玙现在还没查出叶遥在北疆的背景,只知道他是叶东林和北疆坤泽的私生子,到中原是为了度过雨露期。 叶遥相貌中的精致随了父亲,高鼻深目的俊朗随了母亲,算得上标志的异域美人。虽然叶遥的性格长相和中原的审美不太一样,但只要兄长喜欢,就无所谓。 只是叶东林老谋深算,定然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嫁给政敌,除非让父皇赐婚。但父皇向来多心,兄长提出赐婚的话,相当于把太子党和九皇子党绑在了一起,父皇肯定会多想,对他们的大业不利。 容珹简短地道:“想。等你坐上那个位置,叶东林不会造成任何阻碍。” 那就是等他登基之后赐婚了。容玙的笑容真诚了许多。他问:“那叶遥的雨露期怎么办?” 容珹道:“我让太医院的人做了最好的抑制贴,防水防乾元信香,且能延缓坤泽的雨露期。”他浅浅地喝了口酒,眼里放射出那种猛兽盯住猎物的精光,又像狼又像狐狸。 第7章 叶遥不知道自己的雨露期被人为延缓这件事,他只高兴他的雨露期还没到,亲爹暂时还管不着他。 天气渐渐热了,叶遥穿着薄纱趴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边吃葡萄边看书。中原的葡萄个大籽多,他不喜欢吃籽,也不喜欢吃葡萄皮,于是把拆下来的葡萄皮和籽放到旁边的碟子里。 容珹忙完了,走过来问他在看什么。 叶遥说:“孔雀东南飞。” 容珹的中原文化教得不错,他已经能看懂不少小故事了。这个故事是乐府诗改编的,他刚看了个开头。 叶遥一指旁边的碟子,抬起头向容珹讨好地笑笑:“能不能帮我剥皮去籽呀?” 容珹挑眉:“叫哥哥。” 他走近躺椅,在叶遥身边的石凳上坐下,目光在叶遥身上逡巡。隔着薄纱看见蜜桃似的形状,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拿起了葡萄,吃了一个泄愤。 院里弥漫着浓郁的酒味信香。 容珹没在院子里留人侍奉。一方面是容珹在书房里写的东西太过机密,另一方面是叶遥这样在躺椅里趴着,出于某种独占欲,容珹不爱让旁人看见,就算是没有信香的中庸也不行。 在抑制贴的作用下依然闻到淡淡的酒味,叶遥不乐意了:“你偷偷在书房里喝酒就算了,还不给我剥皮去籽,还吃我的葡萄。”他跟容珹抢葡萄盘子,容珹端走盘子逗他:“叫哥哥就给你剥皮去籽,不仅这一盘,还有下一盘。我那里有西域来的葡萄,是绿色的,味道很好,你尝了肯定喜欢。” 叶遥泄气。 他想了想,终于敌不过葡萄的诱惑,小小声叫了句哥哥,然后自己在心里答应:“哎!” 自己叫自己答应,也不算亏。 容珹凑近叶遥的脸蛋,啵唧一声亲了一口。叶遥惊讶翻身,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他。容珹奸计得逞,眼睛笑成了咪咪眼:“哎,好阿遥。” 这句话似乎安抚了叶遥的哪根神经,他又趴了回去,敷衍道:“嗯嗯。” 叶遥摸摸脸,小时候他小姨也是这样亲他的。他那时候性子野,死活不让亲,小姨偶尔亲到,弄得他一脸口水,就好阿遥好阿遥地哄他。他闻闻自己的手,容珹的吻没有口水味,只有淡淡的酒香。 容珹:??? 他立刻反应过来,眼睛气眯了:“别人也这样对过你?” 叶遥:“嗯。” 容珹逼问:“谁?” 叶遥太单纯了,他怕叶遥在北疆被人欺负。 “我小姨。” 容珹:…… 他长出一口气,刚才的旖旎情绪被叶遥这么一打岔,都快荡然无存了。他存心作弄叶遥,眼疾手快地端走叶遥面前的葡萄盘子:“不给你剥葡萄皮了,葡萄也没收!”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果然会越来越像,容珹现在就觉得自己和叶遥单纯率性得如出一辙。 叶遥从躺椅上跳起来,直呼其名:“喂!虞星澜,你不是好人!”他气呼呼的:“还我葡萄!” 他太喜欢中原的水果了,北疆的葡萄可没有中原的好吃。 守在外面的侍卫听见叶公子直呼主子名讳,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互相安慰,主子对叶公子很宠,容忍度很高,一定不会生气的。 容珹把葡萄盘子带进书房,“咔”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没关紧,又自动弹开了一点。叶遥盯着敞开的门缝,用脚在地上画圈,没有进去。他后悔在容珹面前提小姨了,每次把容珹和其他人相提并论,容珹都不高兴。 他也不是故意的嘛,谁让容珹突然用口水糊他。 没过一会儿,书房的门悄悄打开。容珹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一盘是剥了皮去了籽的紫葡萄,另一盘则是西域的绿葡萄。 叶遥:!!! 容珹问:“喜不喜欢?我是不是言而有信,是不是好人?” 叶遥连连点头:“是是是!” 他又高兴了,请容珹和他一起趴在榻上边看书边吃葡萄,慷慨地用葡萄投喂容珹。容珹看着递到眼前的指尖,眸色微暗,喉结滚动。 他就着那只修长的手吃了葡萄,趁叶遥看书时偏头看着叶遥,眼里全是名为喜欢的情感。 叶遥忽然和他对视。 “我以为这是你剥过皮的。”叶遥嘴里嚼着绿葡萄,含含糊糊地说,“没想到它的葡萄皮也很好吃,也没有籽,根本不需要剥皮去籽。你白饶了我叫你一声哥哥,大骗子!” 容珹:“噗!” 终于逗到了叶遥,他嘴角扬起。叶遥无可奈何地吃着葡萄,容珹憋笑憋得肚子直疼。 叶遥咽下葡萄,也不生气,勉为其难地道:“算了,看在你才十九,是个弟弟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容珹:…… 看来这年龄问题是过不去了。 容玙和容珹逐步完善对待北疆的计划,并开始实行。京城和北疆的风云再次搅动,太子越来越倒霉,叶遥的爹和弟弟也随之倒霉了起来。叶遥的小姨再次千里迢迢地派人给叶遥送信,说朝廷的兵马要招安他们寨子。她觉得对方挺靠谱,就答应先试试看。 小姨的落款豪气万丈:“反正在哪都是打匈奴杀贪官,跟着他们干又能怎么样!咱们还能吃朝廷的粮饷!另:来招安的人可比你爹靠谱多了,你爹只会一年往这边送几个臭子儿,派的人见了我们跟见瘟神似的。又另:既然咱们变成正规军了,之前的账款得通通洗白,阿遥你赶紧帮忙办了,紧急!” 叶遥烧掉小姨的信件,估计他爹派去送钱的人是太子的人。太子的人大概率属于朝廷的正规兵马,看见山匪,能有好脸色才怪呢。 叶遥来中原这么久了,虽然容珹不跟他谈政事,但架不住他有忠心太子的亲爹和弟弟,平时在家里总能听个几耳朵。他烧掉信件,好奇那些打算招安他们山寨的好心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虽然不知道被招安是好是坏,但小姨在信中表现得很开心。因为小姨高兴,所以他也很感谢那个人。 没过多久,他就在饭桌上听见叶东林唉声叹气。叶遥去添饭的时候,叶逢之问叶东林怎么了,叶东林说什么“九皇子、北疆”,叶遥回来的时候听见了。 他继续吃饭,对九皇子和虞家的好感蹭蹭往上涨,连带着对容珹这个“虞三公子”的好感度也涨了不少。 叶东林唉声叹气:“咱们叶家这么大,怎么就不能再有一个乾元呢,也能再帮我分分忧。” 叶逢之:“爹,儿子不行吗?儿子……”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试图展示自己乾元的实力,让父亲放宽心,叶东林的心情却没好起来:“你太年轻,经验不够。咱们叶家啊,现在如履薄冰。” 叶家曾经支持过前太子,前太子被废后,转而支持现在的太子,也就是四皇子。 叶家历经三朝,支持的向来是太子,却没想到现在的皇帝疑心病这么重,年老了反而撤换太子,就把支持过前太子的世家推到了比较难堪的境地。虽然及时转投新主,但在新主子心里的印象也没有那么好了。 幸亏叶东林还是个阁老,太子器重他,交给他不少任务。为了显示诚意,他每天鞠躬尽瘁,压力很大。而叶逢之又年纪太轻,刚得了举人头衔,担不起太重的任务。 叶逢之叹气。 他看见叶遥又盛了一碗,忍不住转移火力发泄道:“叶遥,别人家的乾元也没你吃得多。” 叶遥歪头看他,用身体挡着亲爹的视线,筷子头往弟弟脖子的位置一划。叶逢之想起那只鹰,脖子一凉,闭口不言。 叶东林心烦意乱:“闭嘴,吃饭。” 叶遥听见叶东林教训弟弟,觉得这个便宜亲爹还行。 吃完饭他就接到了容珹派人送来的帖子,放下碗筷出去玩了。到容珹那里的时候,侍卫正在跟容珹说事情,已经快说完了。叶遥跑得太快,耳力又好,意外听见什么:“那边被监视得太严了,信不好送过去。” 他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进了。容珹看见他来了就笑,朝他招手:“阿遥,过来。” 侍卫告退。 叶遥走过去,犹犹豫豫地道:“你遇到麻烦了吗?” 容珹点点头,坏心思起来了,想让叶遥坐他腿上。 叶遥因为正在想问题,整个人懵懵的,真就乖乖坐下了。 容珹心花怒放,嗅了一口叶遥发间的桃子香,耳听得叶遥继续犹犹豫豫地问:“政事吗?不是政事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他和容珹是特别好的好朋友呀。好朋友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容珹说:“是政事。” 他不瞒着叶遥:“我们负责招安北疆势力的人被监视起来了。布置安排的消息送不进去,半路就会被劫走,我要重新派好手过去。”他揉揉叶遥的头发:“我记得你小姨也在北疆,所以我和你说了。放心,我会处理好,不用你帮忙。” 叶遥紧张起来:“消息被劫走会怎么样?” “招安可能被破坏。”容珹说。 “我帮你去送信!” 容珹摇头:“危险,你别去了,跟我留在府里吧。西域又进贡了新鲜葡萄,我让人去取一点。你最喜欢吃了,对不对?” 他小心翼翼地哄起了叶遥,盼望叶遥改变主意。 叶遥据理力争:“你的那些人有我功夫好吗?有我力气大吗?能一脚踢开砖墙吗?” 容珹叹息:“阿遥!” 他知道叶遥功夫好。但叶遥是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他怎么舍得让叶遥去以身犯险?于是他说:“那个人住的地方离京城很远,如果你爹发现你没回来,怎么办?” “你有办法。” 叶遥充满信任的眼神看得容珹哑口无言,他无论如何说不出“我没办法”这几个字。 叶遥趁热打铁:“我脚程很快,还会轻功。另外,我这样算不算行侠仗义、匡扶正义?我想当大英雄,你总不能把我闷在宅子里吧。”他嘟起嘴,小声补充一句:“还企图拿葡萄诱惑我。” 容珹陷入沉思。 最终他说:“好,你去吧,不过我要派几个人陪着你。” “成交。” 叶遥非常自信,他相信到时候容珹的那些人都起不到作用,他一个人就够了。 容珹派了侍卫中最厉害的几个人保护叶遥,其实和派那几个人去送信也没差了。只是叶遥不知道,满怀信心地觉得,自己肯定帮了容珹和小姨大忙。 不过他也确实帮了大忙,那几个人毫发无损地回到容珹身边,绘声绘色地给容珹描述:“李大人的宅子周围遍布探子,都是江湖好手,根本进不去。叶公子翻墙到李大人的府外,用小箭把那封信射了进去,正好射到李大人的卧房里。李大人吓得半夜惊坐起,发现是信,才连忙装作梦魇,避开了府里下人的耳目。” “可是探子被惊动了,察觉有异,纷纷来追。我们遵照您的命令保护叶公子,但叶公子根本不需要我们保护,翻墙到了附近的巷子。他提前让我们在那里备马,骑上马出城就溜了,我们追了半天才追上他。” “叶公子毫发无损地回京,他说要先回府沐浴,等会儿再来见您。” 容珹长吁道:“没事就好。”这些天来,他快担心死叶遥了。 他让人给叶遥准备了各种水果糕点,为表诚意,坐在院子里亲自为叶遥剥葡萄皮。正剥着呢,忽然一抹白色翻墙进来:“我把信送到了,厉不厉害?快夸我!” 啪嗒一声,容珹手里的葡萄掉了。 他抬起头看叶遥,不过几天没见,他总感觉对方瘦了一点,脸上的肉肉都不好捏了。他起身走过去,左右开弓掐了掐水蜜桃似的脸蛋,真心实意地夸奖道:“厉害!” “不过下次别出去了,好不好?”我很担心。 叶遥:…… 他抓住容珹在他脸上捏捏的爪子:“你剥完葡萄没洗手!蹭我一脸!” 侍卫们再度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只要叶公子一来,他们主子的院子里就不闷了,充满了快活的气氛,主子的笑容也比以前多了很多。他们很喜欢叶遥来。 第8章 两人你来我往地闹了一会儿,可算闹够了。叶遥靠在躺椅上,让容珹喂他吃葡萄。 容珹喂了葡萄故意不松手,想让叶遥咬他的指尖。叶遥果然中计,但小虎牙这一下咬得挺狠,容珹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叶遥耀武扬威地龇牙。 容珹投降:“这次真的不闹了,我好好喂,你好好吃。” 叶遥满意,伸手戳戳容珹的脸。他也学会容珹经常对他做的举动了。 容珹看着叶遥笑,嘴角的笑窝都浸透了甜味。 叶遥跟容珹讲他去送信的故事,中间润色了好多好多情节,比容珹的几个属下讲得都精彩。容珹非常配合地听着,时不时点头。他问叶遥:“京城外面好不好玩?” 叶遥点头又摇头。 容珹眉毛高高挑起。叶遥描述经历时说得很开心,不应该觉得不好玩才对。他首先就是担心叶遥的身体,于是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磕了碰了哪里?” “没有。”叶遥说,“外面有点不好玩,因为没有你。” 容珹捂住心口。 他完了,叶遥这句话对他造成了精准的取向狙击,能给任何一个乾元提供极大的成就感。此时此刻,叶遥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哪怕是把自己的命交代给叶遥。 于是他低头,虔诚地亲了叶遥一口。 叶遥说:“你不要‘啵唧~’那样亲,那样有口水印。”他指指脸颊示意容珹:“要‘啵’这样。” 容珹:…… 救命,好可爱。 他知道叶遥单纯,还没领会到他这样做的意思,于是五内俱焚地盼着叶遥快点长大。但很快他又想到叶遥其实早已成年,只是生性如此,又不懂得情爱罢了。 对叶遥来说,他娘当年看他爹长得好看,借着救命之恩打算霸王硬上弓,他爹半推半就地从了,然后一走就没回来过。这样的爹娘,能教叶遥什么谈情说爱的事? 山寨里的乾元碍于叶遥他娘的权威,就更不可能对叶遥起心思了,所以叶遥现在都不知道容珹身上的酒味,其实是信香。 容珹脑海里的时间已经迅速拉远到未来,快进到他该如何为容玙谋划,才能让快点把叶遥娶回家。他嘴唇颤动了很久很久,想和叶遥说些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快点长大吧。” 容珹怕叶遥又因为年龄的事情凶他,违心补充一句:“是说我快点长大。” 叶遥放下葡萄:“你站起来。” 容珹依言站起。 叶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高,用很单纯的眼光看着他。因为叶遥是坐着,目光就好像落在他的腿附近:“你已经很大了,不用再长了。” 用最天真的语气,说最引人遐想的话。 是个乾元都受不了喜欢的人在他面前这样说。容珹脚底的血液哗啦一下冲到天灵盖,他落荒而逃:“天气有点热,我出去吹吹风。” 叶遥:…… 他咬着葡萄,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容珹,心想中原人好奇怪哦,外面不是更热? · 叶东林和从前一样忙,甚至更忙。 叶遥把那封信送出去之后,叶东林似乎变得更加不着家了,甚至带上叶逢之一起不着家。甚至有时候想起在家闲着的叶遥,还要让叶遥过来帮忙跑腿送东西。 这个馊主意是叶逢之提出来的。叶逢之自己不想跑腿,就跟亲爹说叶遥骑术好,曾经赛马拿了第一。 叶东林半信半疑,病急乱投医试了试,发现叶遥确实能帮他的忙。 结果叶遥被亲爹抓作苦力,出去玩的时间变少了。他知道是叶逢之跟爹推荐的他之后,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当晚在茅坑旁堵住叶逢之,狠狠揍了一顿。 叶逢之悔不当初,连忙说等爹忙完这一阵子就好了,又赔了叶遥不少好东西。 叶东林最近在工部公干。某一天叶遥来送土样的时候,六皇子恰好来视察。 六皇子最近沉住气讨皇帝欢心,终于从皇帝手里接下了工部造桥的活儿,准备在京城建一座大桥,方便和南省的通商。工部本来是太子的地盘,忽然被横插一脚,太子十分不满。 但兵部的火药还掌握在太子手里。无论谁想造桥还是修路,炸点什么东西,都得知会太子的人。两方势力就这样互相制衡着。现在工部里太子的人最多,六皇子的人次之,还有少数九皇子的人。 叶东林正在教训下属。叶遥没有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交差。忽然,他觉得脚下的地有些震。 叶遥立刻觉得不妙,恐怕是地龙翻身。而工部大堂里人多东西多,一旦出了什么事,恐怕都要把他们砸在里面。 叶遥大声道:“爹!” 叶东林摆摆手驱赶,示意自己还没说完。 叶遥抬高音量:“爹,是不是地龙翻身了?” 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喧腾如同被泼了沸水的热油。 工部德高望重的老大人仔细感受,终于察觉到脚下越来越剧烈的震动,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六皇子早就带着人飞快地往大堂外面跑,众人反应过来,也纷纷向门口狂奔。 “轰隆,喀嚓!” 大地的震动更加剧烈,砖石瓦砾从房上掉下来,原先摆在桌子上的工具和瓶瓶罐罐纷纷摔到地上。工部的大门晃得变形,无法推开。大家涌向侧门,但侧门锁了。 一阵乱七八糟的“救命”和“钥匙呢钥匙呢”、“快找地方躲”等声音中,一个响亮的青年声音道:“都让开!” 惊慌之中,叶遥前面的人下意识地往两边躲。 叶遥凌空跃人到前面去,徒手直接捏碎门锁,站在门口的六皇子的人目瞪口呆。 叶遥一脚踹开沉重的铁门:“走!” 众人一窝蜂地涌到外面开阔的地方。大地依然在震动,不少民房纷纷倒塌。众人看着晃动且不断在往下掉东西的工部衙门,深感劫后余生。 叶遥带着亲爹和弟弟一口气跑出很远。叶东林从惊吓中恢复出来后,看向叶遥的眼神闪闪发亮。 叶遥心虚地背起手:“爹……能不能别跟外人提……” 刚才在混乱中,旁人不一定记得轻功跃人,徒手开锁的人是他,但叶东林和叶逢之一定记得。离开北疆之前,他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暴露武功,可他刚才为了救人,完全没来得及多想。 叶东林点头道:“好,爹只跟他们说你天生神力。” 但太子不算叶东林心中的“外人”,而是需要效忠的主子。叶遥会武功的事情,被叶东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子。 叶遥是坤泽,只要有雨露期,就要受乾元支配。对太子来说,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坤泽,比同等条件的乾元更好掌控。叶东林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为了叶家,他甘心交出自己的儿子作为天平上的筹码。 容珹知道叶遥的事情,脸色骤变,立刻通知人把叶遥的事情压下来,越快越好。 可叶东林已经把消息传到了太子那里。太子听说之后,对叶遥起了心思。确认消息无误后,他又召见叶东林和叶逢之问了问,拍板要娶叶遥。 太子和叶东林的想法完全一样,要想收服坤泽,标记是最好的选择。 他问叶东林:“叶阁老想为令郎要什么位置?” “太子侧妃。” “好。”太子拍了拍叶东林的肩膀,“以后孤和叶阁老,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叶东林连称不敢不敢。 叶逢之自从被叶遥从地龙翻身的现场救了,脸色一直很白,似乎是受惊过度。叶东林能够理解,京中几百年没有这样大的地龙翻身了,叶逢之年纪小,被吓到也没什么。 叶逢之忽然开口:“太子殿下……” 太子心情好,挥手道:“讲。” “家兄率性跳脱,天性自然。如果想让他对您心悦诚服,恐怕不仅得晓之以理,还得动之以情才行。” 叶东林用眼睛剜他,呵斥道:“太子面前,哪有你胡说的份儿?” 太子道:“无妨,孤觉得有些道理。”他转身对叶东林道:“帮孤在令郎面前说些好话,明日孤亲自去你府上造访。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孤总得表现出诚意才行。” 当天他就充满“诚意”地派人给叶府送了信。 信是用飘着香味画着花鸟的信纸写的,非常符合一般坤泽的审美,内容则是太子让字迹相似的下属帮忙代抄。 他公务繁忙,养在外面知疼知热的可心外室都来不及哄,又怎会屈尊降贵来哄一个叶遥。更何况叶遥据说性子颇野,长得又一副北疆风情,根本不符合他的心意。 叶遥展开他爹递给他的,据说是太子写的信,开头第一句:“清风明月,不及叶郎。” 叶遥:…… 什么东西? 他歪头疑惑:“爹,这是太子夸你的?” 叶东林一口茶水喷出来:“咳咳!” 他接过叶遥手中的信纸,给叶遥翻译了一下。大概是太子知道了叶遥今天的举动,对叶遥大加赞赏,并赞叶遥才貌双全,明日有意来访。 叶遥听完眨眨眼睛:“他为什么要来?” 叶东林:…… 他没法直白地给叶遥解释,只告诉叶遥明天不要出门,准备迎接客人。 叶遥察觉到了不妙。叶东林走后,他打开窗户,察觉到叶府外面有人逡巡,像是在监视。其中有高手,功夫不在他之下。 叶遥敏锐地没有去找他爹,而是找了叶逢之:“怎么回事,爹要把我关起来?” 叶逢之:“对。”他也拉开窗户:“看见了吗?外面是太子的人。爹已经跟太子商量好了,太子要娶你为侧妃。” 叶遥一下子懵了。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满怀委屈。 即使完全没见过太子,不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使他隐约知道他娘让他来中原,就是想给他找个中原的乾元;即使爹跟他说了不少太子的好话……他对这桩婚事也很抵触,很不乐意: “为什么他们要替我做主?” 叶逢之:“为了叶家,为了太子能顺利登基,为了你能找到优秀的乾元。”他认认真真地盯着叶遥,仿佛要看到叶遥的心里:“太子是个优秀的乾元,不好吗?” 叶遥缓缓摇头。他说:“我不认识。” 叶逢之叹气:“好,那我照实跟你说。太子房里的人很多,有侧妃、有良妾、还有养在外面的如夫人。他喜欢聪明文雅的坤泽,就是中原最常见的那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够了!” 叶遥忽然凶了起来,他起身打算离开。 “叶遥!”叶逢之说,“你打算走了是不是?可他是太子,他背后就是皇上,甚至他可能成为将来的皇上。你走得了,可你在北疆的亲人走得了吗,叶家走得了吗?惹恼了他,天涯海角他都要把你追回来!” 叶遥咬牙道:“叶逢之!” 他不是不知道京中贵族的权力有多大。他小时候救过两个被追杀的贵族小孩,仇家一直从京城追他们到北疆。想到皇帝的权力一定更大,他小姨刚被招安的寨子很可能不保,他就又气又委屈。 “哥。” 这是叶逢之第一次叫叶遥哥,也是最后一次,后来他没有再见过叶遥。 叶逢之说:“如果你相信我,我还有一个办法。现在只有六皇子和九皇子能跟太子抗衡,假如有人认识他们母妃的家族,就是虞家或者张家的人,或许就能说服他们两个救你。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如果你认识这两边的人,我可以现在帮你送一封信出去。” 叶遥沉默。 叶逢之站在他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比他还矮着半个头,仰头紧张期盼地看着他。叶遥觉得,叶逢之是真心想为他做点什么。 最后他摸了摸叶逢之的头:“好。” 叶逢之没有说谎。太子的人会拦叶遥,会拦其他闲杂人等,却不会阻拦叶逢之。 他摸着夜色出去,把那封信送到了虞三公子府上。 第9章 这封信被守在虞三公子府的侍卫送去了五皇子府,当时容玙也在。容珹看了信上的内容,猛地站起来,把容玙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一向处变不惊的兄长这副反应:“兄长,怎么了?” “叶遥被太子盯上了。” 两人本来正在容珹的卧室里密谋,容珹拿起衣服就要离开。 容玙在脑海中反应了片刻,立即伸手去拦。他言辞恳切地道:“兄长,你冷静一下。此时我们还未在北疆站稳根基,倘若为了叶遥和太子对上,必然导致太子报复,于大计无益!” “你放心,我有分寸。”容珹道,“于公,叶遥武功卓绝,如果被太子利用,无疑会成为太子手里的利剑,让太子如虎添翼。而于私……我不会把心上人让给太子,我去求父皇赐婚我和叶遥。” 他披上衣服就走,容玙却硬是挡在他面前: “兄长,因为地龙翻身的事情,太子正与六皇子鹬蚌相争。就算太子拉拢了叶遥,也只会利用他对付六皇子。等六皇子式微倒台,叶遥就可以转投我们麾下。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不行,你让开。”容珹推开容玙,语气罕见地有些强硬冷厉,“叶遥是坤泽,我不会让步。” 容玙却铁了心要拦住容珹。 地龙翻身的事情差点让六皇子送了命。对方受了刺激,正势如疯虎地谋夺太子之位。假如父皇赐婚容珹和叶遥,六皇子定然以为,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容玙要伙同太子对付他。到那个时候,容玙的势力会不会受到损失,皇帝会怎么想这几个儿子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在容玙的计划之中。 “兄长,我们再商量一下。” 容玙嘴上委婉,心里却急了,手上下意识地使了真劲。他年纪轻,身体比常年生病的容珹好得多。争执之中,容珹的头猛地撞上了门框,瞬间涌出大量鲜血,接着身体顺着门边自然滑落,手搭在门槛上,失去了所有知觉。 容玙颤声惊叫道:“哥!” 当晚五皇子府灯火通明,九皇子找来了半个太医院的太医会诊。太医得出的结论是五皇子失足摔倒,头部受到剧烈撞击,引起幼时的旧伤复发。好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细心调养就能醒来。 容玙一直守在外面,听说兄长没有危险,瘫倒在椅子上,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 他闭上眼睛,眼前全是从前在匈奴的场景。 当年匈奴人要用马拖着他玩,容珹挡在他前面阻止,被匈奴人一把摔到了柱子上,当场昏迷。那一天兄长流的血,就像今天一样多。 太医小心翼翼地叫醒容玙,暗示容珹可能会因为撞击而造成异常: “九殿下,五殿下这次撞击的位置与当年的旧伤十分接近。苏醒之后,很可能和当年一样出现失忆症状。至于苏醒后能否保持正常的思维能力,还要看这段时间的恢复情况。” 容玙挥退太医,坐在凳子上双手捂脸,颓然叹气。 他为了阻止兄长去救叶遥,已经付出了太惨痛的代价。兄长昏迷不醒,思维能力可能受损,他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损失了。在这个关头,他更加无法向父皇申请,为兄长许婚叶遥。 只能先对不起叶遥了。 他吩咐容珹的下属:“内容如此这般,给叶遥写一封信送去。” 容珹的下属领命。容珹素来有头风症,为了不耽误正事,他吩咐下属在他头风发作期间,尽管听容玙的安排。这次容珹病得急,没来得及进行任何布置,他又素来信任容玙,下属们自然奉容玙为主。 叶遥坐在窗前从天黑等到天明,看着月亮一点点落下,太阳一点点升起。天快亮的时候,他的院子里被容珹的人扔了一封信,他兴冲冲地去拆,看着看着信,表情慢慢地垮了下来。 九皇子不同意帮这个忙。 他在信里和容珹说,太子和他爹商量好娶他当侧妃,问容珹该怎么做,九皇子有没有可能帮帮他。“容珹”在回信中说,太子并非良配,九皇子爱莫能助,劝他先假意顺从太子,再借机转投九皇子麾下。 叶遥揉揉眼睛扁嘴委屈,眼角都揉成了红红的兔子眼,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他迅速毁掉信件,用手指将下撇的嘴角划得上扬,开门看见了亲爹。 叶东林显然心情不错,嘴角含笑:“太子殿下来了,你打扮一下,跟太子殿下出去。”然后走到叶遥身后,揭下了他后颈的抑制贴。 浅浅的蜜桃味弥散在卧房中,叶遥惊道:“爹!” 他下意识地捂住后颈,叶东林却说:“乾元和坤泽生来相吸。太子是中原最好的乾元,跟着太子,你就不必再用抑制贴了。”顺便收走了叶遥房里所有的抑制贴。 摘掉抑制贴后,叶遥的反应很强烈。 见到太子的时候,他闻到空气里对方刻意散发的乾元信香,只觉得晕乎乎的,身上哪里都不舒服。 太子走到叶遥面前,向他伸出手:“你好,孤名为容玤。”浓郁的茶叶味均匀逸散在空气里,又苦又涩,刺激得叶遥头脑发晕。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以袖掩面打了个喷嚏:“阿嚏!” 太子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他自觉纡尊降贵,礼贤下士,十分有诚意,却没想到叶遥如此无礼。尤其是叶遥晕乎乎地握住了他的手,又打着喷嚏说:“太子殿下,以后能不能少喝些茶……” 太子的脸色愈加开始发青,收回了自己散发的信香,笑容也没了先前的诚意。 真是不识好歹。 叶东林连忙赔笑向太子解释:“太子殿下,犬子无状,一向被臣惯坏了。他生性单纯,分化后常年贴着抑制贴,不懂乾元信香之事。”又转身低叱叶遥:“还不快给太子殿下赔罪?那是太子殿下的乾元信香!” 太子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叶遥揉揉鼻子,对不起三个字刚出口,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太子:…… “罢了,今日孤来,是想请叶公子与孤出去小酌一杯。”太子不会什么约坤泽的手段,能想到的只有喝酒,往常都是坤泽跟在他后面,想方设法要引起他的注意。 “快多谢太子殿下赏识。”叶东林推叶遥。 叶遥不情愿,迷迷瞪瞪地跟着太子出门了。 太子微服带叶遥去了他私产中的一所酒楼。摘掉抑制贴后,叶遥腺体发热,头脑发晕。他托着腮看菜单,眼睛眨呀眨地,点了容珹带他吃过的几样甜点心:“殿下,您要不要这些?” 太子摇头,觉得叶遥幼稚,他小时候就不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了。再想到叶遥那甜得要命的蜜桃味信香,隐约生出对方果真还没长大的印象。他说:“你自行点菜便是,不必顾及孤。” 小二见机推荐叶遥:“客官,我们这里有新到的糯米酒,也是甜口的,您要不要试一试?” “甜的?”叶遥眼睛亮了,“上!” 鼻端的茶味信香苦得要命,他想喝点甜的换换味觉。 太子素来不嗜甜,对叶遥的喜好不予置评,自行要了一瓶陈酿独酌。 他心里只有江山社稷,对外端庄持重,叶遥则因为腺体原因迷迷糊糊,两人默然无话。 太子听说叶遥只会武功不懂谋略,却仍然想亲自试探叶遥的性格能力,于是他放下酒杯说:“老六在父皇面前参了孤一本,诬陷地龙翻身是孤炸山修路引起的。”他盯着叶遥的眼睛看:“现在老六和孤对上了,老九在旁边煽风点火,你觉得情况如何?” 叶遥一杯糯米酒下肚,脸颊泛粉,轻轻打了个嗝。 太子:…… 叶遥:“嗯……”他摇摇头。虽然叶东林和叶逢之都是太子党,但在家谈论政事常常小心地避着他。至于容珹,他在和容珹交朋友之前,就说了不谈朝政,所以他对朝中之事,向来没有太多的概念。 太子一看叶遥懵懂的表情,就知道对方什么也不懂。 让叶遥成为可心的贤内助估计是没戏了,他自斟自饮,寻思该如何利用叶遥的武功。 太子不找叶遥搭话了,叶遥就专心致志地拿着小勺与撒了桂花的厚实糯米酒搏斗。他觉得这东西好喝又不醉人,忍不住多喝了点,喝得脸蛋粉扑扑的。 太子看着叶遥唇边的甜酒,心下品评:举止无状、稚子形骸,若非天赋异禀、武功卓绝,能够为他所用,实在不堪为妃。 叶遥酒量不佳,更从来没喝过中原的糯米酒,过没多久就已经半醉。 他强撑着单手托腮维持身体稳定,头却有不断往桌子上倒的趋势,大辫子都搭在了桌边。鼻端甜甜的酒香掩盖了茶叶味,让他想起容珹。不知为什么,在与一个陌生乾元共处的时候,容珹身上常有的酒香竟意外地能让他安心。 太子问道:“你醉了么?” 叶遥直起身子晃晃脑袋,笑出两个甜窝:“没有。” 幼稚,没规矩。 太子内心不喜,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坤泽应当端庄典雅,笑不露齿,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挑逗乾元。似叶遥这样全然没有大家风范,真不知叶家是如何教养的。他扶起叶遥:“孤带你离开。” 叶遥嗯嗯点头,放下酒杯。力气稍微大了点,酒杯应声而碎。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出手帕盖住,顺便扔下一颗碎银子,没事儿人似的离开,显然已经做惯此事。 目睹一切的太子:…… 看来天赋异禀,武功卓绝真是不假。 太子送叶遥回去,路上盘算了很多。叶东林紧张地等在叶府门口,见面就问:“不知太子殿下觉得犬子如何?”太子想起叶遥那一手功夫,简短而违心地道:“性情和顺,堪为侧妃。” 叶东林欣喜若狂,知道这事算是成了。 因为太子已有三房侧妃,再娶一个侧妃也不是多隆重的事情。他上报皇帝赐婚,皇帝很快就准了。钦天监测算,吉日就在一个月之后。于是叶府仓促准备起来,金银陪嫁,红木家具,满满装了二十几抬。 自此之后,叶遥小姨的信能送到叶府,却再也送不到叶遥手里。现在北疆的山寨皆归九皇子麾下,叶遥即将成为太子侧妃,叶东林自然不会让这两方有所联络。他以叶遥的口吻给妻妹去了信,就说叶遥已经嫁给了优秀的乾元,一切安好,勿念。 成婚之前,按理说叶遥和太子不能再见面。但太子似乎是得了什么趣儿,非要邀叶遥出门。 多年后叶遥才知道,是叶逢之觉得愧对于他,游说太子说若想获得叶遥的忠心,不能单凭标记,建议太子采取怀柔政策。太子向来自负,于是捏着鼻子邀他出来。 叶逢之的一番苦心算是白费了。叶遥喜欢骑马、踩水,喜欢小木马小风车之类的玩意,太子通通看不上。而太子爱好收集字画古玩,带着叶遥去逛字画店,叶遥根本不懂鉴赏。 看见叶遥懵懵的样子,太子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 他不会和容珹一样耐心向叶遥解释这幅画好在哪里,更不会纵容叶遥问:“画中的山在哪里?从这里坐船能去北疆吗?水里的菱角能吃吗”之类的幼稚话。见叶遥好奇地盯着一幅山水画看,太子恍惚间有种看乡巴佬进藏宝阁的错觉。 他耐着性子问:“你喜欢这幅画?” 喜欢的话他就买下来送给叶遥,正好提升一下叶遥的品味。 叶遥摇摇头,天真地道:“我以前在朋友那里见过类似的画,好像比这幅更漂亮。” 即使不会鉴赏,他也觉得这幅画没有他在容珹那儿见到的生动。容珹说叶遥有灵气,曾经宠溺地刮着叶遥的鼻子说:“天然和匠气能区分一幅画的水平高低,寻常人看不出,而你一眼就能分出来。” 于是叶遥猜想容珹那里内容相似的画是真迹,太子这里的是赝品。叶遥猜对了也猜错了,容珹是这一系列画的作者,将最好的作品留在了自己房中。 “胡说。”太子不耐烦了。 他憋了一肚子气,觉得叶遥没品味。两人不欢而散。 叶遥也不高兴,愈发不愿和太子来往。 每次出门的时候,他都悄悄在叶府的墙根外放一张字条。从前他经常在那里放消息,示意容珹明天可以带他出去玩。可是自从那次他主动给容珹去信之后,墙根外面的字条,再也没有人来拿过了。 容珹不理他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委屈,继续兴致缺缺地走在太子身边,走在热闹而人声鼎沸的大街上。 旁边的小朋友在搓小风车,叶遥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想起自己到中原的第一天一口气买了十个小风车,自己留下五个,后来玩着玩着搓坏了三个,忍不住笑出小虎牙。 太子没注意叶遥的眼神,自行进店选购北疆的匕首。 这些天他想方设法试探叶遥的能力和底线,叶遥为了快点从无聊的相处中解脱,常常答应他的要求,顺帮太子一些忙。太子心下盘算,等他完全标记叶遥之后,就可以让叶遥帮他进行更隐秘的任务。 坤泽天性服从乾元,他利用起叶遥来,比利用武功更高的乾元下属还要放心。 他听说叶遥用北疆的兵器更顺手,于是打算送一把匕首给叶遥添妆,他也能从中获益。这家店铺的掌柜知道他身份贵重,十分殷勤地接待。等他从店铺出来的时候,叶遥正兴致勃勃地盯着小风车看。 叶遥眼睛亮晶晶的,第一次主动向太子提出要求:“殿下,我身上的银子被我爹收走了,我想要那个。”他指着小风车,眼里罕见地流露出渴望的神色。 尽管很小心很小心地玩,但他的五个小风车,马上就要全部坏掉啦。 太子看了风车一眼,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耐着性子道:“身为未来的太子侧妃,怎可沉溺于这些孩童之物。你若是要玉佩钗环,古玩字画,孤尽可满足你。你和孤成婚在即,那些天真率性的脾气,也该收一收了。”他想要个知情识趣,聪明温柔的侧妃,可惜叶遥跟这八个字哪哪都不沾边。 叶遥扁嘴,心中第一次生出无边的委屈:“好吧,不给买就算了嘛。” 虽然没有人跟他讲过情爱,他也不懂乾元坤泽之事,但一个人喜不喜欢他,在不在乎他,叶遥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太子虽然要娶他,其实心里并不喜欢他。 回到家中,他耐心地等到天黑,趁夜从墙上翻了出去。他想亲自告诉容珹,他不要结这个婚了。容珹是他在中原唯一的好朋友。对方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出办法,让太子不要迁怒远在北疆的寨子和他的小姨。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篇完结文《被偏执师尊套路后(穿书)》by痴我罪我 宋亭死了,穿进书里变成了一只猫。 当他从一派云雾缭绕的神界醒来时发现:好家伙,原来我啥也不会,只会喷火? 系统笑笑:怎么会呢亲亲,变成猫之前,你的原主九尾可是神族之后哦,虽然最后惨死于镇妖塔前。 宋亭:......所以我还是只会喷火? 系统:不是哦亲亲,你还是被天界追杀的逃犯哦。 宋亭:......我谢谢你。 系统:不要灰心哦亲亲,你还有师尊的大腿可以抱哦。 大腿从天而降,宋亭被师尊一手搂在怀中。 身后之人白衣紫衫,双眼缚着白绫,飘飘然落在众神面前。 师尊面无表情:这猫是我徒弟,我先带走了。 原以为能够在师尊眼皮底下“萌”混过关,宋亭万万没想到,师尊表面清风霁月,实际上是个疯批。 面对性格阴晴不定,时不时就发疯的师尊。 宋亭觉得小命要紧,还是先跑为上。 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变成了猫,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毛茸茸地裹成一团,只剩两只耳朵在外面抖了抖。 宋亭:喵呜??? 没人告诉我师尊有这种癖好啊?? 门外轻响,似有人放轻了动作走进来,宋亭立马装死,却听上方传来的声音:你不能走,死也不能。 第10章 叶遥选在这一天翻墙出去,是因为这些日子他乖乖跟着太子出门,太子放松了警惕。而且太子和六皇子的争执愈演愈烈,导致太子将安排在府外的唯一高手派出去公干了,剩下的人功夫都不如他。 他声东击西用石子引开敌人,往虞三公子私宅的方向狂奔而去。 太子的属下也不是吃干饭的,没过多久就反应过来,兵分几路追击叶遥。 叶遥无心伤人,他抽出腰带当做软鞭攻击,太子的人应声而倒。叶遥看准机会往外突围,飞檐走壁,越跑越远。太子的人躺在地上,眼见追不上,纷纷目露绝望之色。太子殿下御下严酷,他们完不成任务,绝对会被主子处以严厉的刑罚。 忽然有人灵机一动,高声道:“他是坤泽,未被标记,即将进入雨露期!” 这一句话像是水珠溅入沸腾的油锅,顿时各种乾元信香飘散开来。 未被标记的成年坤泽最怕乾元信香,极易诱发对坤泽来说相当难捱的雨露期。众人死马当作活马医,先不考虑是否得罪未来太子侧妃的问题,只求快点把人抓到。就算叶遥提前进入雨露期,他和太子是未婚夫夫,自有太子殿下进行标记。 叶遥这些日子被太子的苦茶信香惹得腺体发热,本来就隐约有些不适。浓郁的乾元信香一出,他顿觉头昏脑涨,脚步缓了下来。追兵上前和他打斗,团团将他包围。 叶遥闻着各种乾元的信香,忍不住想吐,他双眼发花,尽力招架之下,动作频频失误。一个胆大的追兵撕下衣襟包了自己的手,一手刀打中叶遥的手腕:“侧妃殿下,得罪。” 众人收了信香,用绳子把叶遥双手捆了起来。 领头的人吩咐道:“快去通报太子殿下!” 叶遥实在忍不住身体的异样,单膝跪在地上吐了。等他吐完,太子的人给他拿帕子擦嘴,叶遥挥开对方的手帕,气得肝颤:“滚!” 他有意不想杀人,可这些人却卑鄙无耻,用信香压制他。 吐完之后,叶遥五脏六腑一阵轻松,身体却渐渐开始发热,蜜桃味丝丝缕缕从腺体上渗出。身体升温很快,没过多久,额头就变得滚烫。他感觉自己宛如在高温下炙烤,即将丧失体内最后一丝水分。 “水……有水吗?”叶遥蹲在地上无力地道,他已经走不动了。 “坏了,乾元都退下!”太子的人暴喝道。 有中庸跑上前来给叶遥喂水,掀开衣领贴上抑制贴,阻隔叶遥飘散的信香。可雨露期汹涌而至,完全无可挽回。就像引爆了一颗蜜桃炸弹,清香的桃子味在众人鼻端炸开,变得浓郁甜腻。 叶遥的第一次雨露期,意外地在婚前来了。 太子的乾元不敢再碰他,纷纷站得远远的。中庸将叶遥带走,放到能阻隔信香的安全据点安置,并急匆匆地再次派人禀报太子殿下。 叶遥烧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恍惚间闻见苦涩的茶叶味。接着尖齿抵上他的后颈,腺体猛地一痛。他痛得差点清醒过来,朦胧间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现在想跑,晚了。” 太子怒不可遏。一是因为叶遥敢跑,是对他威严的挑衅;二是因为他派最得力的下属出去办事之后,手下那么多人,竟然拦不住一个叶遥,最后不得不用信香压制,导致叶遥提前进入雨露期。 他剁了碰过叶遥的下属的小指,扔下匕首对众人道:“办事不利,自去领罚三十军棍。” 太子临时标记了叶遥,但这份临时标记只能持续几天。标记过期之后,叶遥再度沉浸在昏沉和炙热之中,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烤化了。想喝大量的水,但喝再多的水也不能抵消由内而外的炙烤。 “水……我想要水。” 叶遥趴在床上,难受地滚来滚去。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他就一头扎进装满凉水的浴桶。叶府的下人怕他感冒,过了半晌就要把他捞出来。 叶遥脱离了凉水,百爪挠心地直抓床单,眼圈都委屈得红了:“好热!” 一位年纪大些的坤泽劝道:“大公子,暂且忍忍吧。坤泽的第一次雨露期就是这样的。”他把棉花做的大布老虎挖空,冰袋塞进布老虎的肚子里,让叶遥抱着。叶遥穿着薄纱抱着大布老虎,难受地缩成一团。 叶东林看在眼里,着急在心里。 太子迟迟不肯再给临时标记,他怕太子因为此事厌弃叶遥,进而对他生了嫌隙。事发当日,他就马不停蹄地去太子府上负荆请罪,如今他又备了厚礼去找太子,恳请太子完全标记叶遥。 太子无动于衷,皮笑肉不笑地道:“想让孤完全标记他,须得等到成婚当日。” 这是太子给叶遥的惩罚。他要让叶遥知道,身为未来的太子侧妃,有些事情不能做。倘若做了,他会让叶遥知道什么叫后悔。他的下属和夫人,必须完全服从于他。 叶遥被情热折磨了一周。 成婚当日,为了婚礼好看,太子大发慈悲地临时标记了他,叶遥的身体终于感觉好些。 喜婆给他化妆的时候,他把口红纸折成小飞机,轻轻一扔。飞机飞远了,又在半空中坠了下来。他托着腮呆呆地望着外面,叶东林和太子的人在外面守着,他问负责看着他的下人:“叶逢之呢?” “二少爷帮您送信的事情被太子殿下查出来,太子派他去南省历练了。那里瘴气虫豸很多,二少爷恐怕要吃些苦头。” 叶遥咬住下唇。 他不喜太子,十分不喜。等到他蒙着盖头抱着比拳头还大的苹果,坐着一顶小轿进入太子府的侧门,再次闻到那股苦茶味信香的时候,这种不喜达到了顶峰。 士可杀不可辱,他在北疆的时候,寨子里的人,包括他遇见的匈奴人都是光明磊落的,根本不会利用乾元信香这样的手段整治人。 中原人,真阴险。 他抱着苹果稳稳地坐在喜床上,太子拿喜秤挑开叶遥的盖头,第一眼竟有些惊艳。 经过这几天雨露期的折磨,叶遥身上来自北疆的野性褪去,继承自父亲的清秀显露出来。他的眼尾上挑发红,举手投足间隐约有股媚意,像一朵带着露水的成熟玫瑰,身上全是甜蜜的桃子香,着实算得上美人。 太子忍不住想,自己的调/教手段果然有用。 他咬了叶遥的腺体,缓缓注入信香,完成标记。往常求太子殿下标记的坤泽如同过江之鲫,太子根本不会在意坤泽疼不疼。尖齿刺破腺体,信香在里面停留的时候,叶遥疼得直蹬腿,一脚踢中对方的小腹。 太子大怒,给了叶遥一巴掌:“你放肆!究竟还想不想标记成结?” “我不。” 叶遥的嗓音有些哑。一周前被雨露期折磨的时候,他把嗓子都喊哑了。他拉起衣衫遮住腺体上的咬痕,觉得肩膀和脸颊都火辣辣地疼,倔强地重复道:“不要你完全标记。” 太子怒及反笑:“很好,这是你自找的。” 在坤泽的第一个雨露期里,乾元越彻底和深入的标记,象征着坤泽之后的雨露期能越稳当地度过。 如果两人做到最后一步成结,即使后面的雨露期里太子不在,叶遥也能凭着对方的衣物香囊等物品维持状态的稳定。而这次太子只咬了叶遥的腺体注入信香,以后叶遥的雨露期,就必须求太子在他身边才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睛通红,像只小兔子似的叶遥:“既然如此,我对你没有其他的要求。假如想顺利度过下一个雨露期,就好好为我卖命。” 身为中原即将爬上权力顶峰的乾元,却被一个北疆来的乡巴佬拒绝,甚至踹了不可言说的地方,对他来说是莫大的侮辱。太子懒得再搞什么怀柔政策,直接把目的摊开了放在两人中间。 “你要我做什么?”叶遥问。 “识趣。”太子冷哼一声,“去杀六皇子和九皇子的人。他们虽然有不少好手,但功夫大体不如你。” 叶遥说:“我不杀好人。” 他想起容珹,跟太子讨价还价。太子嗤笑一声:“敢帮助他们两个和我夺位的,哪有什么好人?你别打什么鬼主意,只有乖乖帮我做事,才能平安度过下一个雨露期。还有……” 他凑近叶遥,低声威胁道:“我知道你来中原之前是做什么的。如果我向父皇请旨,将招安的北疆山寨全部作为对付匈奴的马前卒,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寨子的罪人?知道为什么你很久没有收到北疆的来信吗?不乖一点的话,怎么让你在北疆的亲人平安?” 叶遥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太子:“呸!” 同一时间,容珹忽然心悸惊醒。他侧躺在床边吐血,差点因为脱力从床上滚下去:“容玙,北疆……” 太子又要给叶遥耳光,叶遥早有防备,攥住了对方的手腕,一字一字地道:“成交。”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下唇,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 太子拂袖而去。当天晚上叶遥怎么也睡不着。那股茶叶味的乾元信香如同跗骨之蛆,令他的腺体从里到外都疼。于是他跳起来找水冷敷,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躺下。 叶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自己不该来中原的。 年少时他在北疆轻松自由得很,骑着一匹矫健的枣红马,在众人的保护下从匈奴的帐篷里七进七出。匈奴怕他们,寨子里的叔伯阿姨们宠着他,他还救了两个受伤的中原小孩,给对方烤麻雀吃。可惜那两个小孩怎么都不敢尝,他还挺遗憾的。 他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委屈地想:所谓雨露期,摆明了是让已分化的坤泽受制于乾元。 他娘担心他性子单纯,被北疆那些粗人欺负,让他隐藏武功来到中原。就算找个他爹那样的露水情缘进行完全标记,也算不错。可惜他娘不知道,中原人心眼更多,欺负起人来招招无形,防不胜防。 “北疆……” “兄长,北疆怎么了?”容玙急匆匆地冲进来,忐忑地盯着容珹看,希望从容珹的脸上看出对方是否记得先前发生的事情,是否要怪罪于他。 容珹按着眉心看着周围焕然一新的摆设,心下纳罕。 他记得从北疆回来后第三年,父皇请到了南方的名医治疗他的头风症。然后他在服药后睡了很久,醒来时就是现在,他的府邸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容玙也长高了不少。 他问:“我们从北疆回来几年了?” 容玙放松下来。他拍了拍容珹的肩,轻声道:“兄长,八年了。” “……这么久?” 容玙端药给兄长,容珹喝了几口,对容玙道:“这些年我们上过的奏折,拿给我看看。” 容玙依言叫人去拿。这些年容珹帮了他许多,他那里的奏折底本都攒了满满的几大箱。 容珹一目十行地翻看那些奏折,再听容玙在旁边的解释,基本了解了现在的情况。 因为一次摔倒引起头风发作,他的记忆倒退回了五年前。在那个时候,他和容玙商量好暂且蛰伏,容珹为此装作常年发作头风病,弃文弃武,五皇子的名声与日俱下。与此同时,真的虞三公子去了庙里清修,假的虞三公子开始在京城的暗处崭露头角。 容珹合上奏折:“再跟我讲讲现在朝中的势力情况,以及我现在的情况。” 容玙神色凝重地娓娓道来。 容珹的失忆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对方不记得这些年新培养的得力下属,也不记得叶遥,但思维能力还在,了解了现在的情况之后,还能继续为他出谋划策。 于是在交代的时候,他暂时隐瞒了叶遥的事情和摔倒的真相。 数年前的容珹比现在更加对他毫不设防,丝毫没有起疑。他监督兄长喝完了药,劝兄长多休息养病,临走的时候对兄长说,最近人手紧张,想向兄长要几个人,容珹颔首道:“好。” “就那几个吧。”容玙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容珹准了。而那几人正是知道容珹和叶遥关系的几个下属。 从容珹的房间出来后,容玙问太医:“五殿下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太医道:“五殿下脑中本就有淤血未除,这次撞击引起了更为严重的淤血。要想恢复记忆,除非淤血被吸收。即使细心调养,再加上五殿下年轻恢复得快,少说也得一两年。如果慢的话,五六年也是有的。” 容玙长叹一声:“一两年……” 一两年的话,夺位之事决计无法尘埃落定。假如容珹恢复记忆后,因为叶遥的事情与他离了心,不肯继续帮助他完成大业,那该如何? 现在他还离不了兄长。于是为了自己的大业,为了让容珹继续为他所用,容玙一错再错。 他将太医拉到一旁,威逼利诱,低沉而严肃地吩咐道:“这样很好,不必让兄长恢复了。” 太医诺诺点头,背后流下几滴冷汗。天家兄弟,果然无情。 第11章 直到凌晨,叶遥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醒来后他头昏脑涨,又饿又渴。几个下人服侍他吃东西,又有几个下人跑去通知太子。太子来的时候,叶遥正在吃糕,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太子嫌弃得要命,让下人喂叶遥喝水,把糕点顺下去。 叶遥:“咳咳!” 糕点在嘴里迅速膨胀,他忍不住喷了太子一身。 太子气得跳了起来。他捏住叶遥的小脸蛋让他闭嘴,冰冷的目光宛如毒蛇的信子,在叶遥脸上逡巡:“既然你醒了,孤也就开门见山。六皇子最近频繁联络朝臣,你帮孤去探查一下,他们在密谋什么。” 和容玙所料分毫不差,叶遥被太子派去对抗六皇子。 叶遥功夫好,太子给他派了不少任务,无论偷消息、送情报,还是暗杀贪官,他都能出色完成。 被咬了腺体注入太子的信香之后,其他乾元的信香对叶遥几乎不会造成影响。但是对叶遥来说,为了保持自己状态的长期稳定,他出门得带着有太子信香的物品才行。 太子想用沾染信香的香囊要挟叶遥:“只有完成任务,孤才会给你香囊。” 叶遥抗议:“你这是空手套白狼。” 叶遥现在不在雨露期,功夫又好,太子暂且奈何不了他。他想去北疆,太子不答应。太子猜测叶遥是想念北疆的亲朋,但他不可能让叶遥和已经投靠九皇子的亲人联系。 于是他说:“完成任务之后,孤告诉你一桩北疆的消息。” “成交!” 叶遥顺利完成任务,带着六皇子的密信回来,太子拆开密信,顺便告诉他一个消息——六皇子打算联络匈奴人谋反。叶遥刚拿起一块糖糕啃,闻言睁大眼睛,腮帮子里的糖糕停止了运动。 一旦让六皇子等人得逞,匈奴就会入侵中原,他在北疆的亲朋也会受害。 太子照样以“你什么也不懂”的眼神看着叶遥,扔给叶遥一个香囊和一封信:“继续干活。” 叶遥斜瞥太子一眼,懒得和对方多说。他扫扫手上的糕点屑,带上面纱披上披风走了。他喜欢行侠仗义,惩治叛国者,也是行侠仗义。 · 容玙不肯给容珹用化瘀的药,容珹脑中的淤血只能靠自然吸收。 容珹始终没有恢复记忆,只专心在府中出谋划策,扮演病弱五皇子。容玙不用担心失忆后的容珹有黄雀在后的打算,两人毫无嫌隙,容玙过得十分舒心。他一不做二不休,尽管容珹已经忘记了外面私宅的事情,他也让让知情的下属清理了私宅里所有关于叶遥的痕迹。 北疆山雨欲来,和匈奴的战事一触即发,京中房价渐涨。 这天容珹觉得身体好些,便易容出门打算置办些铺面和宅院。他的品味前后一致,照样看中了先前的那条街。远远望见位置最好的那座宅院外面挂了“虞府”的匾额,疑惑道:“这是虞家哪位公子买的?” “回主子的话,是您买的。” “哦?”容珹意外地道,“带我去看看。” 跟着他的下属已经被容玙收买,先前清理过私宅里的痕迹。他镇定地带容珹往私宅的方向走去,却不料容珹和刚执行过一次暗杀任务的叶遥狭路相逢。 叶遥往左走,容珹往右走。叶遥往右走,容珹往左走。像是出于某种默契,两人精准预判了对方的走位,谁也不让对方过去。 下属后背发凉,隐隐冒汗。幸亏容珹易了容,否则必然要出事。 叶遥扶了扶斗笠,面纱下传来“噗嗤”一声笑:“你别动啊,我好过去。” 他不认识易容之后的容珹,容珹却忽然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 容珹让出道来,视线紧跟着刚才撞上的那人。对方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两颊圆圆的,像一颗小甜桃。走路蹦蹦跳跳的,腰上挂着匕首,手里扣着软鞭,看起来凶巴巴的,却意外地十分可爱。 容珹盯着叶遥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久到下属忍不住出声提醒:“主子,我们该走了。” 容珹“嗯”了一声。 下属开门,容珹回到陌生而熟悉的府邸。循着记忆,他在书房里轻松地翻出了自己的书画。 从前他在书房里谋划的东西比较要紧,因此没有留下字纸条的习惯。但他发现自己书画落款的时间,统统停留在了苏醒之前的几个月。而那一段时间里,他的笔名也没有再发布新的话本。 那段日子里,他到底在做什么? 宛如旁人烧了滚烫的开水在往他的头上倒,冒起阵阵青烟,容珹只觉得头疼。 他忍着头风发作的晕眩翻出卧房里的暗格,除了一些值得留念的儿时玩意之外,多了五个木头小风车。容珹望着那些小风车沉默,不知为何,心堵到呕出一口血。 下属从看见暗格里的风车起,就感觉事情不妙。见容珹吐血摔倒,惊慌失措地上前拍背:“主子!” 昏过去之前,容珹想,谁才是对方真正的主子? 身体和情绪不会骗人,从这一刻起,他开始怀疑容玙有事情瞒着他。 容玙知道兄长因发现叶遥送的小风车引起头风再度发作,慌得要命。但很快他就不在乎叶遥的事情了。 容珹的头风症来势汹汹,多番昏迷又从剧痛中苏醒,即使用了药也收效甚微,仿佛倒退回最开始未曾治疗的情况。容玙揪着太医的领子质问:“怎么回事?往常也有头风发作,怎么会忽然这么严重?” 太医:“九殿下,您不让微臣用化淤血的药物。这样一来,症状自然会更严重……” 容玙颓然道:“罢了,用。” 对兄长身体的担忧胜过了其他,他开始允许太医使用部分化瘀药物。随着淤血的吸收,容珹不是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只是这份清醒来得短暂,去得也快,容玙还会想方设法让太医下药,维持容珹的失忆症状。 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容珹逐步收拢忠诚的下属,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寻到从前跟叶遥传过很多很多字条的叶府墙根,眺望对方曾经很多很多次跳下来的墙头。 墙根处用石头压着一张落灰的纸条,容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只写了一行字:“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和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叶遥常写的字条一模一样。 叶遥在等他。 容珹握着字条,手指把掌心掐出了血印,一字一顿地道:“我来接你了,你在哪。” 他不是没有派人找过叶遥,可是他找不到了。 叶遥已经走得很远很远,离开了京城。他为太子征战,暗杀,除去六皇子的下属,扩大太子的势力,成了太子手里一把锋利的剑。 他在江南泊船,头戴斗笠,踩着水学江南的吴侬软语。打鱼的老伯问他:“后生仔,来找人的呀?” 叶遥点头:“嗯嗯。” 他用手比划:“大概这么高,这么胖,头发少少的,看起来像做大官的样子。”他在心里补上一句,是太子让他来江南除掉一个叛徒,然后继续玩水,对老伯露出虎牙笑。 老伯想了想:“好像是来过这边。” 叶遥道了声谢,撅着屁股摘芦苇,臀部圆圆翘翘的,像颗小蜜桃。摘到芦苇后,他叼着芦苇叶子吹,发出类似蚊子的嗡嗡声,腮帮子鼓鼓的,在船上翘着脚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远方。 被太子标记后,为了保持身体状态的稳定,他随身带着一个沾染了太子信香的香囊。但他对这味道嫌弃得很,每次白天带完之后,就随手扔到房间的角落里。 一股苦味,呸。 他嫌弃太子的茶味信香被太子发现。对方捏着他的下巴,威胁他以后别想再拿到一个香囊。 叶遥跟太子呛声:“那你别想再让我为你做一件事。” 不知是谁起的头,两人开始互骂对方的信香难闻。太子说叶遥的桃子香甜得发腻,除了蜜蜂不会有人喜欢,叶遥说太子身上的茶味苦得令人恶心,如果真有这种茶,狗都不喝。 两人互喷了半天“你恶心”、“你更恶心”之类的垃圾话,太子深感这种对话对他的智商造成了侮辱。他咬牙切齿地指着门口,对叶遥喝道:“给孤滚出去!” 滚就滚。 于是叶遥远下江南追杀叛徒。他耐心地等了几天,追踪的目标终于从芦苇荡边的小路经过。叶遥刚想追出去,就看见了九皇子的手下。那个人他从前见过,曾经被容珹派来叫他出去玩。 叶遥对容珹身边的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他跟在对方后面,看着对方和叛徒打了起来。 容珹的侍卫功夫不差,但那个叛徒显然也是练过的。再加上容珹的侍卫想抓活口回去逼问消息,动作间有所留手,不久就落了下风。叛徒遍体鳞伤,心想被敌人抓住总归是个死,抱着对手着地一滚,武器从背后刺向二人腹部,打算同归于尽。 叶遥急了,他纵身从芦苇荡中跃出,一颗石子击穿了叛徒的手腕。 容珹的侍卫死里逃生,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一点点掰开叛徒抓住他腰部的手腕,爬起身用绳子将对方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对叶遥道:“多谢。” 叶遥:“不谢不谢。虞星澜他……现在怎么样啦?” 他好久没见到容珹,想问问对方的情况。 侍卫沉默半晌:“不太好。” 他知道叶遥和容珹曾经的关系,但他现在的主子是容玙,所以他只能说这几个字。现在容玙防着容珹恢复,授意太医故意加剧对方的失忆,而容珹……似乎也有所警惕。 叶遥软软的唇瓣微微张开,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诧异而紧张地追问:“他怎么了?” 怪不得容珹不理他,从来不给他回信,原来是容珹过得不好。 他刚走了两步,忽然一枚锋利的飞镖飞来,落在叶遥身前的草叶上。镖尾颤动着,宛如无声的示威。 侍卫将抓到的叛徒移到身后,目光警惕地看着他:“多谢叶公子,但我们各为其主,叶公子还是不要靠近的好。”他知道叶遥是太子的人,怕叶遥对他的猎物动手。 叶遥闷闷地道:“你走吧,我不跟你抢人。” 侍卫抱拳向叶遥行了个礼,带着叛徒离开。 侍卫走后,叶遥蹲在河边的草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想哭却哭不出声。 按太子的吩咐,如果路上遇到九皇子的人,他也是要杀的。他放走了容珹的侍卫,可对方却这样防备他。各为其主,是不是说明,容珹已经不拿他当好朋友了? 这次放走了叛徒,太子回去肯定要罚他。上次他没有杀掉太子让他杀的好人,太子罚了他二十军棍,打得他几天没下来床。不知这次回去,太子会拿他如何。 他沮丧地蹲在草地上,手指拨弄着那个飞镖。没过多久,那个打鱼的老伯换地方打鱼,划着船发现了他:“后生仔,你怎么了?” 叶遥迅速用袖子盖住飞镖:“没事没事。” 老伯操着口音问:“你不是本地人吧?一个小坤泽,身上带着乾元的香囊来找人,怕不是被人骗了哟。” 他没打到什么鱼,走到叶遥身边坐下,跟叶遥打些闲唠。叶遥抬起头望着天空,想起从前放风筝的日子,鼻子一酸,没头没尾地说,要是现在能放风筝就好了。 老伯闲来无事,竟真的捡了几片大叶子草,给叶遥扎风筝。 叶遥抱着膝盖歪头看老伯:“草编的风筝,能飞起来吗?”他专注的神态很乖巧,让人想捏捏脸蛋,可是太子不喜欢这一款小甜桃。 “等这些草干了,轻了,就能飞起来了。没有线牵着,早晚可以离开。”老伯说,“想开点,后生仔,你不喜欢这里,就不要被那个人牵着鼻子走嘛。” 叶遥乖巧点头。 老伯的话给了他一些启发。在太子手下的这些日子,他从没放弃过联系北疆的小姨。只可惜小姨似乎收不到他的信,只有太子偶尔会跟他说些北疆的事情作为奖励。 朝廷在北疆的军队正在和匈奴打仗,战火蔓延边境。叶遥听了,更加想回北疆山寨里的家,想和大家一起。只可惜他现在被坤泽的天性控制着,离不了太子的信香,每年的雨露期更要受太子支配。 江南的任务失败,叶遥风尘仆仆地赶回京城,路上一年一度的雨露期如约而至。他咬牙苦撑到太子面前,请太子给他一个临时标记。 太子因为朝中的事情正心情不好,听说叛徒被九皇子的人带走,气得一脚把正在高热中的叶遥踹倒:“吃里扒外的东西。事情没办成,还想要孤给你标记?做梦!” “我……” 叶遥舔了舔干涸的下唇,想说自己不会再对熟人放水了。而且他为太子办了那么多事,除了让他杀掉好人和无辜的人之外,每一桩每一件他都完成得很好。再来就是那个叛徒被带走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估计半路上就会死掉,或许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是太子在盛怒之中,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也不愿意饶过他:“孤要惩罚你。这次雨露期,孤不会碰你一下。” 叶遥晕乎乎地爬起来,失焦的眼神望着太子,小耳朵呆呆地竖着,不知道听没听见太子的话。两颗耳垂烧得红通通的,像刚摘下来的小草莓。想到难捱的雨露期,他就喘不过气。 太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叶遥,叶遥忽然抽出太子送他的匕首。 太子:?!! 他以为叶遥要伤他,冷笑一声拔剑抵御。从前的叶遥他或许还会忌惮,但一个处于雨露期高热中的坤泽,他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在太子的剑刃抵达叶遥的肩膀之前,他诧异地停下手。只见叶遥闭上眼睛将匕首转向自己,面不改色地向着自己后颈的腺体割了一刀,后颈瞬间血流如注。叶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和蜜桃香混合在一起,甜腻得近乎溃烂。 太子惊道:“太医在哪?快传太医!” 第12章 叶遥的腺体废掉了。自此之后,他的雨露期虽然依赖太子的信香,却不必让太子咬上他的腺体,只需一个沾染太子信香的香囊,就能解决他的依赖问题。 太医摇着头说,这是一种极其惨烈的办法,很容易造成坤泽的信香紊乱和终生不孕。得亏叶遥命大,才没有留下后遗症。他叮嘱太子说:“太子殿下,以后尽量不要在叶侧妃体内成结。” 太子却不关心这些。他问太医:“叶侧妃的武功会受影响么?” 太医捋胡子的手停止了动作:“不会。”心道他又知道了一桩皇家密辛,就是太子根本不爱那个天生神力,地龙翻身时救了满屋子工部大人的叶侧妃。 真是可惜。 他给叶遥医腺体时见了叶遥的容貌,清清秀秀一个美人,眼大鼻梁挺,即使腺体废了,身上也有浅浅的蜜桃香。可惜太子对叶遥的身体毫不关心,一心只惦记对方的武功。 太子心想既如此,叶遥就还有利用价值。 他吩咐太医:“尽心为叶侧妃治疗。如果治不好,孤拿你是问。”说完,拂袖而去。 现在他的位置岌岌可危,说到底是因为他在政斗中出了昏招,反倒让九皇子立了大功。所以听说叶遥让九皇子带走了叛徒,他才会那么生气。 叶遥快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太子整理好了六皇子勾结匈奴谋反的证据,刻意选在朝廷首战败给匈奴的时候,秘密禀报皇帝。 皇帝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听说此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传朕的旨意,立刻让老六来!” 太子面上微笑,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成拳。父皇疑心病重,现在证据确凿,竟然不立即控制住老六,反倒怀疑他是诬告,叫老六前来对峙。他一口气憋在心里,陪着父皇等六弟。 六皇子来了,却是带着兵来逼宫的。 皇帝勃然大怒,指着门口的手不停地哆嗦,牙齿直咬舌尖:“老六他……竟然在朕的身边,也安插了人!”皇帝怒急攻心,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 太子也有些发憷,情急之中吩咐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去太子府,通知我的下属前来救驾。” 太监不假思索地跑了,皇帝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身边的大太监这样听太子的话,究竟他是皇帝,还是太子是皇帝?假如大太监是太子的人,那么他的好儿子们,到底在他身边放了多少钉子? 接着他又想,恐怕太子选择秘密跟他说老六谋反的事情,就是存心想气死他。他忽然暴毙,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地上位! 太子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可惜皇帝吃了不少好药,身体尚且可以,还没被立刻气死。 现在情况紧急,皇帝又气得说不出话,太子只能继续发号施令:“派人堵住寝宫的门,再去昭阳宫把惠妃带来!”惠妃是六皇子的母妃,他打算用惠妃要挟六皇子。 太子的命令流水一样发出,皇帝的怒气也在胸口节节攀升。他瞪着太子,心道这个儿子真是心大了,他还活着,太子发号施令之前,竟然连请示他的面子活儿都懒得做。 太监关上了寝宫的门,外面的禁卫军和六皇子的兵马厮杀了起来。 禁卫军人少且没有防备,需要从禁宫的其他位置调兵增援。六皇子的兵马人多势众,很快就占了上风。过了一会儿,太子的人来了,禁卫军顿时如虎添翼,两面合围六皇子的人。 六皇子作困兽之斗,竟然带着心腹杀出一条血路,一脚踹开寝宫的大门。他提着剑,飞身上前胁迫皇帝:“父皇,你坐这个位置够久了,该让贤了。” “惠妃呢?!!” “禀太、太子殿下,昭阳宫没有人,惠妃跑了。” 六皇子笑得猖狂。只要他杀了面前的这两个人,再假传遗旨,皇位就是他的。长剑挥出,正待对皇帝下手,忽然一道剑光飞过,直插他的背心。后背一凉,临死前他惊愕回头,看见三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正是九皇子。 容玙道:“父皇,儿臣前来救驾!” 妈/的老九! 六皇子和太子心里,齐齐骂出这样一句话。 皇帝看容玙的眼神劫后余生中带着欣慰。这么多儿子里,只有老九没有养私兵,带着两个人前来救驾;也只有老九没有在他身边安插细作,因此才来得最晚。幸好他是真龙天子,上天让老九来得最巧,救了他一命。 “好!”大惊大喜之下,皇帝忽然能说话了。 容玙急忙让人寻太医治疗父皇。看着那两人父慈子孝的样子,太子的脸色忽青忽白。他绕过六皇子的尸体,对父皇嘘寒问暖,安慰父皇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心内暗骂九皇子虚伪。 他们三个人中,谁没有自己的兵力,谁没有在父皇身边安插探子? 今天是他棋错一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倒让老九成了父皇心目中唯一干净的人。好在他此次同样救驾有功,父皇不会轻易撤换他的太子之位。但老九此人沉着镇定,心机深沉,不得不防。 当时六皇子带人逼宫,老九的探子肯定早就得到了消息。对方却硬生生等到他的人和六皇子的人两败俱伤,才带着两个功夫好手闯进来,掷出了杀掉六皇子的那一剑。 这等手段心计,完美继承了老九和老五的共同师父,当世大儒周公的衣钵。 太子心想老九小时候调皮捣蛋,做起文章一般得很,没想到是个扮猪吃虎的好手。他走到容玙身边,假惺惺地感谢了一番对方,又说担心容玙进宫时受伤,让太医为容玙看诊。 容玙让太医按脉的时候,太子看见容玙胳膊上一层密密的白毛汗,心内嗤笑:到底还是年纪小,纵然心计卓群,终究意志不坚,受了惊吓。 容玙连额前的碎发也是湿的。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心道幸亏听了兄长的话。 皇帝急召六皇子的时候,他们在宫里的探子就得到消息。容珹知道太子在查北疆的事情,当即判断六皇子可能提前谋反。等六皇子开始往外传信召集兵马的时候,容玙急了:“兄长,我带人去救驾!”如果他们不救驾,皇位就彻底与他们无缘了。 容珹:“等。以父皇的身体和禁卫军的兵力,不会这么快出事。” 等太子传旨召人,容玙急得在屋里踱步。他知道兄长肯定有计较,于是边在卧室绕圈边等容珹发话。但时间过得太慢了,他最后终于沉不住气:“兄长,我什么时候进宫?” 容珹看了看时间:“再等一会儿。” 容玙点头:“好。到时候我带多少人去?” “两个。” “两个?”容玙的声音开始变调。他相信兄长,但“两个”这个词,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以父皇的性子,带多了人,要谋反的就是你。”容珹冷静地道,“带功夫最好的两个江湖人。等太子和六皇子的人两败俱伤,他们足够护住你。” 容珹在救驾之事上算无遗策,直接导致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皇帝疑心太子急着篡位,在朝政上着力打压太子的势力,并有意栽培容玙,频繁夸奖。 太子憋了一肚子气。这时候叶遥将叛徒放给九皇子的人,如同热油浇在了滚水上,令太子怒不可遏。于是等叶遥刚能从床上爬起来,太子就派叶遥去对付九皇子。 他恶狠狠地威胁叶遥:“你的腺体废了,今后虽然没有雨露期,但腺体情况异常,更加需要乾元信香安抚。所以你最好乖一点,好好完成任务。今生今世,你都要受我的信香支配。” 叶遥瞪他,从床上起身走了。 太子有意羞辱叶遥,漫不经心地扔给对方一个香囊,如同扔食给小动物似的。叶遥也没回头,抬手在空中一接,拿住香囊随手塞进包里,如同对待一包垃圾,而不是能稳定他身体状况的妙药。 太子气得直吸凉气。 他不喜不满外加怀疑叶遥,现在派叶遥出去执行任务,是对叶遥忠诚的考验。他觉得叶遥心里肯定知道现在情势紧张,但叶遥还是不肯低头顺从他,向他投诚。 他的心腹谋臣也不放心叶遥,私下里进谏道:“殿下,叶遥割了腺体之后,您对叶遥的掌控力减弱。曾经手中最好用的剑,现在有掉头将剑刃转向主人的危险。他已经将叛徒放给了九皇子,难保之后不会做出背叛您的事情。” 太子听了,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谋臣的话无疑加深了他的疑虑和不安。即使叶遥从头至尾只放走了这一个人给九皇子党,但皇位就摆在赌桌上,他赌不起叶遥此后不会有其他背叛之举。 他厉声询问下属:“叶逢之送出的那封信给了谁,你们查到了没有?” “当日那件事的痕迹似乎被特意抹除,属下愚钝,还没有查到确切消息。但根据叶府的蛛丝马迹推断,叶逢之送出的那封信,似乎是给了虞家的人。” “好,很好。”太子怒极反笑。 他没有忘记叶遥逃跑和叶逢之送信的事情。因为叶东林是他的得力下属,他不好逼问叶东林和叶逢之父子俩。叶遥的嘴又很硬。于是他在怀疑叶遥之后,就派下属出去查,得到的果然是这个结果。叶遥早就和九皇子那边有联系。 他冷冷地吩咐下属:“收编六皇子留下的势力,寻找功夫好的江湖人,替代叶遥。” 叶遥已经是他心目中的弃子。但叶遥武功实在是高,他不舍得将对方束之高阁。于是他在逐步寻找新人的同时,派叶遥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而且不让叶遥碰到任何机密。 他是这样想的:既然无法彻底为他所用,那就宁可毁掉。 第13章 叶遥不知道太子的想法。他只觉得最近的任务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太子对他也越来越冷淡和苛刻。虽然六皇子死了,匈奴没了内应,但匈奴没有放弃到嘴的肥肉,依然大举进攻。 他询问太子北疆和小姨的消息,太子冷冷地甩给他新的任务:“办完这件事,孤才会告诉你。” 叶遥打开纸条,里面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他杀一个江湖中久负盛名,刚刚被九皇子收服的人。他咬了咬后槽牙:“好,等着。” 割了腺体之后,太子再也无法用雨露期要挟他。他悄悄试过扔掉太子的香囊,远离太子的信香一段时间,自身的痛苦可以忍受。所以叶遥已经计划好了逃跑,等得知小姨的消息后,他就离开京城,前往北疆。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的最后一次任务了。 容珹的情况在失忆和清醒之间反复,绝大多数时间处于失忆状态。清醒的时候,他偷偷写下关键信息藏起来,以提醒失忆的自己提防容玙。他倒掉弟弟给的药,培植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以及……寻找叶遥。 失忆的时候,他仍在为容玙和自己谋划。他把容玙推到更高的位置,自己也留了后手。如有必要,虞家以及许多人都可以帮他作证,洗掉“五皇子”的废物名声。容玙和太子在风口浪尖上争斗,而他随时可以掺进这场斗争里。 他是当世大儒周公最优秀的弟子,是京中久负盛名的虞星澜,也是容珹。 越来越多的失忆的时间里,他坐在书房摆弄着暗格里的小风车,却始终静不下心继续谋划。他有很多面具,沉着冷静的、运筹帷幄的、凶残狠厉的、杀伐果断的……戴着戴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生活本该如何。 沉着如一滩死水?裹挟着阴谋算计?还是说他的生活里曾存在过一片纯净的天空,里面只有稚子般单纯的颜色? 于是他长叹起身,去找了真正的虞星澜。 虞星澜在城郊的普济寺出家,法号玄明。见面的时候,两人对面相望,容珹一身青衫,虞星澜一身麻衣,长相虽只有六七分相似,但远看气质竟近似双生。 虞星澜问:“来此何求?” “求静。” 虞星澜摇头:“山林野寺虽静,施主心不静。” 容珹道:“我知。” 虞星澜便也无话,指引他跪坐在蒲团前。 容珹在这里诵经到太阳落山,其间并无外物烦扰。眼看城门即将落锁,他起身谢了虞星澜要走。虞星澜问:“可有助益?” 容珹只是笑笑。 虞星澜请他稍坐,自行从大雄宝殿离开,须臾拿着一株养在瓷罐里的植物回来。那植物长得像棵草似的,顶着两片向上舒展的圆润叶子。容珹接过递到他手上的瓷罐,诧异地问:“此乃何物?” 虞星澜道:“生长于舍利子塔边。” “敢问此物何名?” “……寄生草。”虞星澜道,“珍贵之物,若有机缘,可予旁人。” 虞星澜送了客,落了寺门。关于容珹所问其他关于寄生草的问题,他都摇头说不知。 容珹暗暗纳罕,将那一株寄生草揣在怀里,独自循着山路缓缓离开。普济寺所在的山峰地处偏远,人迹罕至,安全得很。又因为真正的虞星澜的存在事关重大,因此他上山之时,从来不带下属。 适才因为寄生草的事情耽搁了些许时间,他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四野灰黑,蝉鸣鸟鸣声渐远。眼看着就要走出这座山,他却眼见地发现山路旁蜿蜒出不明显的血迹,一直到草丛里。 容珹警惕心起,步行至草丛附近,果然见草丛深处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谁在那儿?” 那人闻声抬头,似乎吓了一跳,手上的一卷绷带掉落,从黑漆漆的草丛里滚了出来。对方“嘶”地吸了一口气,竟然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傍晚仅剩的一点天光打在那人脸上,高鼻深目,夜行衣的面罩蒙着半张娃娃似的小脸。容珹觉得像在哪里见过。没等他发问,对方先看着地下的绷带,软软地出声了:“劳驾……帮我捡一捡。” “给。”容珹鬼使神差地上前。 叶遥接过绷带,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盯着面前这张和“虞星澜”很像的脸,想要借着昏暗的天光分辨对方的身份。在他的记忆里,“虞星澜”很漂亮,虽然武力比他弱了点,但总体来说很健康。面前的这个人虽然玉树临风,但眼皮下有浓重的阴影,像是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没睡好过。 他问:“你是虞星澜么?” 声音软软的,年轻却有气无力,猫爪一样拍在容珹心上,让容珹浑身颤了颤。 这个人来路不明,忽然受伤出现在普济寺的山脚下,要么认识他,要么认识真正的虞星澜。按理来说,容珹不应该不防。但面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让他不想撒谎,于是他微微摇头:“不是。” 虞星澜这三个字,真正属于的是大雄宝殿里给他寄生草的人。 “你长得和他很像。” 容珹并不否认。他定在那里没有走,之后那人再也无话,对他也没什么防备,自行在黑暗中伸出一只白胳膊来,单手用绷带按上伤口,费力地卷了又卷。 心脏开始发紧,喘不上气。 不知为何,容珹选择踏着草走上前去,蹲在那人面前扶住对方的胳膊,帮忙用绷带包扎。叶遥见容珹主动给他包,自己就松了手。他靠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上,胳膊搭在膝盖上,歪着头看容珹:“谢谢你呀。” 叶遥眼睛很大,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里仿佛倒映着星河。容珹猜想对方面罩下的脸颊一定肉肉圆圆的,笑的时候,颊边应该有两个可爱的小窝。他嘴唇动了又动,终于说道:“我们是不是认……” 叶遥忽然说:“给我扎个大蝴蝶结吧。” 是不是虞星澜又能怎样呢。他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九皇子的下属来阻拦他,他在里面看见了曾经容珹的人,曾经替容珹叫他出去玩,给他排队去买八珍糕的人。他不想对虞星澜的人动手,但虞星澜的下属砍了他一刀,毫不留情。 他被太子约出去前向虞星澜求援那晚,虞星澜给他回了一封信。让他暂且顺从太子,等六皇子倒台,可以找机会转投九皇子麾下。但他现在觉得对方可能在骗他,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对他手下留情。 容珹抿住唇,咽下剩下的半句话:“好。” “要大大的。”叶遥说,因为胳膊受了伤,他没法比划,只能用眼神强调,“要好看的。” “嗯。” 认不认识都不重要了,对方不愿意让他问。容珹埋头小心翼翼地包扎,小心翼翼地释放了一点信香,最后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大蝴蝶结。 叶遥举起手臂动动,虚弱的声音有点孩子似的雀跃:“包好啦!” 容珹:“你有没有闻到……” 叶遥:“嗯?” 他腺体废了,连着嗅觉也有点失灵,这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用软筋散暗算到。 “没什么。”容珹低声道。 如果是熟人的话,应该认识他的信香。即使是中庸,对信香没有特殊反应,也能闻到若隐若现的酒味。对方要么是真的不认识他,要么是不想认他。 他问叶遥:“我送你下山?” 容珹眼尖地看到对方腿上也缠了厚厚的绷带,隐约有血迹渗出。 “谢啦,我自己能走。” “真不要?” 容珹凑得离叶遥近了,叶遥忽然觉得有点鼻酸。他倔强地说:“我不要。” 容珹叹了口气。他说:“那我让你靠一会儿吧,你肯定很累了。” 叶遥忽然就憋不住了。 这个人很像虞星澜,真的很像,尤其像从前对他特别特别好的那个虞星澜。他把头歪到对方肩膀上,然后鼻子酸眼睛酸,为了掩饰翻了个面,就把头埋到对方肩窝里了。 他一只手搂着容珹的脖子,另一只受伤的手抬不起来,只能揪着容珹的衣服,吸气,呼气,发出小猫一样的抽气和吸鼻子声,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容珹拍拍他,把他按进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膛上:“没事的,哭吧。” 有一种奇怪的冲动让他想把这个人按进怀里,揉进骨血中,于是他也这么做了。容珹的衣服被叶遥受伤的手揉成一团,上面褶子多得简直成了烂布,不能要了。 叶遥趴在他怀里,“吧嗒”、“吧嗒”,两滴眼泪从腮边滚落,浸湿了黑色的面幕。 容珹着了慌。叶遥这几滴眼泪掉得他心尖发颤,像是山洞里钟乳石几百年才掉一滴的露水,原先欲落未落的,最后吧嗒一声掉在手心里,每一滴都是宝贝。 他拍着叶遥哄:“不哭不哭。”就好像刚才说让对方尽管哭的不是他一样。 叶遥揪着他的衣服小声哽咽:“虞星澜,我想你了。” 这句话仿佛捏住了容珹的心脏,令他一点也喘不上气。他手指抚过叶遥的脸,试图摘下对方蒙面的黑布:“我们是不是……”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叶遥:“呜——!” 他把脸埋在容珹的胸口,泪水泛滥决堤。容珹知道这面幕是摘不下去了,他拍着叶遥的后背,手忙脚乱地哄。叶遥很乖,只发出了那么一声哭,之后就是静静地流着眼泪,打湿了容珹的衣服。他想说虞星澜,大骗子,我恨你,可能是眼泪糊了嗓子眼,让他说不出来了。 有这个像虞星澜的人安慰他,也挺好。 “不哭了不哭了。”容珹手忙脚乱地哄,掏出身上所有的东西,什么碎银子,小糖果,大玉佩,还有那株寄生草,只想找到一样让叶遥开心。 他把装寄生草的小瓷罐塞到叶遥手里,哄小孩似的在寄生草周围比划着佛光:“这是舍利子塔旁边长的,它会保护你的,佛祖也会保佑你的。不要哭了,好不好?” 叶遥吸吸鼻子:“给我的?” 舍利子塔旁长的,应该很珍贵吧。 他抬起头,用手指擦了擦落在容珹前襟上的眼泪痕迹,不好意思地笑笑。容珹这才发现自己被蹂/躏得皱巴巴的衣服已经彻底光荣报废。他也不恼,一边给叶遥擦眼泪,一边认认真真地说:“嗯,你是有缘人,这就是给你的。” “谢,谢谢。”叶遥收起小瓷罐,贴心嘱咐,“城门快落锁了,你赶紧回去吧。” 他打算让容珹先离开,自己再悄悄回太子府。几日前他刚刚杀掉任务对象,带着重伤一路逃避追杀回京。快到京城的时候,他筋疲力尽,打算找个偏僻的地方换药,就混进了这座人迹罕至的山中。 容珹:“我送你。” 叶遥摇头:“不用不用。”他说:“收了你的礼物,还弄脏了你的衣服,已经很不好意思啦。” 容珹叹了口气,手穿过他的膝弯。叶遥忽然感觉身上一轻,腾空而起,原来是被人抱了起来。容珹稳稳地抱着他,叶遥靠在容珹身上,又有点想哭。幸亏天差不多黑透了,他眼睛发红,也没人看见。 走到山脚,能够透过树林远远看见马车的顶棚时,他从容珹怀里跳下,道了声谢。接着运起轻功,几个纵跃间在山林里失去了踪迹。因为受了伤,叶遥落地的时候,脚腕钻心的疼,于是不小心刮断了一截枯树叉子,发出轻微的喀嚓声。 “什么人?”容珹的新侍卫喝道。 “无事。”容珹阻止侍卫,在对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他闭上眼睛休息,胸口隐约作痛,心好像空了一块,太阳穴也开始发疼。他吩咐侍卫:“从包袱里拿件新衣服来。刚才的事情,不许对第三人提起。” 回去当晚,容珹又发作了头风症。容玙逼问原因,容珹的新侍卫只忠于容珹一人,只说容珹下山时天色很晚,想来是因为霜寒露重着凉了。容玙明白兄长去见虞星澜事关重大,身边不能跟着旁人,自觉无可奈何,颓然叹了口气。 容珹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总是不醒,醒了也是茫然吐血。容玙无计可施,只能让太医使用更多的化瘀药物。雪上加霜的是,太子府传来消息。叶侧妃腺体受伤后抑郁成疾,身体每况愈下,虽然延请太医治疗,最终人还是没了。 但安插在太子府的探子禀报,侧妃走的时候身上有伤,死因是伤口恶化,忽发高热去世,不排除是太子忌惮侧妃的能力,存心延误对方的治疗。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叶遥受了重伤,利用价值也即将耗尽,为大计考虑,太子没有必要再留着叶遥。 第14章 叶遥死了。但他的意识像是附在了什么东西上似的,清晰地脱离了身体,可以四处游移。他觉得有点新奇,就好像拥有了新的透明的身体一样,飘飘荡荡地飞来飞去。 他的身体停在太子府,灵位也在,太子府的人忙忙碌碌,正在给他准备丧事。 他亲爹来了,他弟弟也来了,是太子接待的。太子没什么悲伤的情绪,解释他的死因是伤口恶化引起的高热,让他爹节哀顺变。他爹表示理解,没过多久两人就谈起了正事,只有叶逢之独自离开了太子府,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太子终究还是没有好好对待他哥。 叶遥飘过去在弟弟面前转圈:“叶逢之!” 在太子府这几年,他每天忙忙碌碌地执行任务,有时候真觉得挺无聊的,甚至宁愿有叶逢之和他互相欺负着玩。即使知道叶逢之看不见他,他也飞在对方面前,好玩地尝试挡住弟弟的路,没想到叶逢之一个不注意,真就撞上了人:“哎呦!” 叶遥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叶逢之听不见。虽然撞人是因为他心情不好没有看路,但也不妨碍他想怼人。 他捂着鼻子抬起头刚想骂,面前的人却行色匆匆,边道了声歉边走。叶逢之骂人的话就憋在了嘴里。因为走得太快,他没看清对方的脸。刚想追上去计较,后面又来了个同样步履匆匆的人,便走边喊:“兄长!” 这人是九皇子,叶逢之根本开罪不起。他憋着一口气,连忙给九皇子让了道,但对方走得太快,又狠狠撞了他的肩膀一下。叶逢之:…… 倒了大霉了。 他扭头看这两人的方向,似乎是冲着太子府去的,心中忽然有了个不太可能的猜测。 他哥的灵位还在太子府,难道九皇子他们是去祭拜的?但他又觉得不像,他哥不过是四个太子侧妃中的一位,不算什么正经兄嫂,怎会值得五皇子和九皇子一同吊唁。 叶逢之摇了摇头,骑马走了。叶遥喊了叶逢之半天,发现对方始终看不见他,觉得老大没趣。他在京城里飘飘荡荡,熟门熟路地去了虞三公子的私宅。 宅子外面的侍卫换了一大半,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但宅子里面没有声音,虞星澜不在。 叶遥飘进书房摸了摸桌子,一层薄薄的灰,虞星澜很久没回来了。桌子底下的暗格拉开了,里面有几个木头做的小风车,是他送给虞星澜的。小风车亮晶晶的,像是被刻意保养过,上面没有灰。 叶遥呆呆地望着小风车,心里发酸。 “虞星澜……” 心里酸酸的,渐渐浑身上下也变得湿乎乎的,就像植物被水泡透了似的。忽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大力,把他从虞三公子府上拽了出去,附身在一株奇怪的植物上。 他低头一看,是那株寄生草。 寄生草摆在陌生的窗台外面,他脚下的泥土湿漉漉的,像是有人刚浇了水。窗户里面有两个影子,其中一人离窗户近些,他看清了对方的脸,应该是太子纳妃当日,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九皇子。 九皇子用力地道:“兄长!” 叶遥想,那和九皇子说话的人应该就是五皇子了,这里应该是五皇子或者九皇子的府邸。 五皇子是京中有名的废物,常年不干正事,他大婚当天都没见过对方。这次对方站得离他远,他又没看清对方的脸。九皇子用求人的语气说:“兄长,你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他死了。”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叶遥好奇:他们在说谁?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死会让京中风头正盛的九皇子和兄长为自己吵起来,笃定两人说的另有其人。他想飘进屋里看看,可脚底下像是扎了根似的,被这株寄生草固定在原地。 只听得九皇子深吸一口气:“但我没想到……我和你说过,我想让他找机会到我们这里,到时候凭借你和他的关系,他一定会来,只是我不知道他竟然…… 兄长,我不是故意想隐瞒他的消息,我只是不敢和你直说。这次你能恢复记忆,也是因为太医用了对症的药物。假如我有心隐瞒,为什么要为你化去淤血?让你一直失忆,难道不是更好么?” 容珹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兄长!” “容玙!”容珹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炸雷一样在房间里惊响,“我为什么失忆,为什么迟迟不能恢复,你我心里都有数。你有没有暗中防备我,你自己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容玙,你究竟……” 容玙叹了口气。 “我……是,兄长。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呢?”他缓缓地说,“从什么时候,你开始想做黄雀了呢?” 容玙让太医用的大剂量化瘀药物起了作用,时隔两年半,容珹终于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容玙不后悔为了减少兄长头风发作的痛苦,决定给兄长用化除淤血的药物。但如果容珹一直相信他,没有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应该根本不知道自己恢复得慢的原因。 容珹气笑了。他说:“是你求仁得仁。” 若不是容玙率先防备他,他们何至于走到这种地步。 叶遥一头雾水,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谜语。只听出了五皇子和九皇子之间有嫌隙,似乎五皇子无法恢复健康,跟九皇子有脱不了的干系。 听起来好无聊啊,好想离开。 他动动附在寄生草身上的脚,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可惜只能直直地往上面飘。 叶遥有预感,自己即将在阳光下消散成泡沫。他飘到房顶上,隔着屋瓦看见房间里的两人还在对话,原来他可以透视了。因为飞得太高,他只能看到五皇子的发顶。对方穿着一身白衣服,身形很匀称,发间藏着一块异样的疤。 咦? 叶遥睁大眼睛,用不存在的手揉了揉眼睛。那块疤…… 如果他记得不错,他跟着小姨打劫某个匈奴部落时,曾经救过两个中原小孩。其中一个小孩被匈奴摔在柱子上,又被绳子绑在马后面拖着,当做风筝放起来。 这是匈奴那边的玩法,叫作放人鸢。他看不下去,骑着枣红马射出一支箭,正中绳子,救下了那个小孩,顺便也救了对方被吓得哆嗦的弟弟。那个小孩被撞得脑内淤血引起失忆,后来治好了,脑后却留下了一个疤,和现在五皇子的疤痕一模一样。 在彻底消散于阳光下之前,他努力从记忆里回想九皇子的脸。虽然相貌在长开后变化了很多,但仔细想来,轮廓大体能和记忆里小孩的弟弟重合。要是这样,他救过的两个人,应该就是五皇子和九皇子了吧。 只可惜九皇子的下属,前不久还追杀过他。 五皇子府内,自从容珹说了那句话后,满室陷入长久的沉默。容珹最先打破寂静,他望着窗台上的寄生草,冷冷地问:“容玙,你还有什么话说?” 容玙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试图挽回:“兄长,你真的能狠下心来让我们各自为政、互相为敌,把虞家分成两半么?”他知道用兄弟情来劝可能无效,打算搬出虞家来说服容珹。 容珹道:“你的心比我狠。” 容玙讪讪不能言。 “此后我不助你,你也别来扰我,我们两不干涉。另外,太子之位贤者居之,老四完了。” 叶遥的意识离开了尘世,却奇迹般地没有消失。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跑,各种事情各种人影看得他眼花缭乱。九皇子灰溜溜地离开,接着五皇子声称病愈重新上朝,登上历史舞台。 太子逐渐开始倒霉,失去在皇位竞争中的优势,虞家人分成两派,分别支持五皇子和九皇子。匈奴冲过边境,朝廷的兵马节节败退,他的小姨依靠熟悉地形的优势勉力反击……皇帝提出以和亲的方式和匈奴求和,众位皇子各执己见…… 然后他醒了。 宛如一场大梦初醒,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在叶府,窗台上摆着一盆寄生草。桌上有看过的信,是虞星澜不知派什么人射到他房檐上的。想起这是什么日子,他猛地推打开窗户,遥遥看见外面守着太子的人。垃圾桶里是他爹撕掉的信纸碎片,头一句写着八个大字:“清风明月,不及叶郎。” 他重生了。 叶遥脱力地倒在椅子上,深感劫后余生。他撕掉所有的信,藏起容珹送给他的几盒抑制贴,忽然感觉无比疲倦。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给窗外的寄生草浇水之后,他开着窗子,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叶遥是被亲爹的敲门声叫醒的。 叶东林的言行和前世一模一样,只是临出门时膝盖忽然一弯,在门槛上喀嚓一声跌断了腿,惨叫声传得整个叶府都是,最后让下人抬回房找大夫正骨去了。 叶遥收起石子,把寄生草揣进怀里。他想跑,但叶府周围太子的属下还在,他不容易跑出去。叶府的家丁们挡住了他的视线,毕恭毕敬地道:“大公子,太子殿下在前厅等您。” 叶遥深吸一口气:“带我过去。” 太子的言行也和从前一样,请叶遥去小酌一杯。叶遥想着在外面方便逃走,为了稳住太子,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两人走在街上,太子的下属远远跟在身后。叶遥没有聊天的兴致,太子寻找话题失败,一路无话。 能遥遥看见五皇子府的时候,一直在寻找机会的叶遥眼睛亮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忽然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人群,将太子侍卫们甩在后面。后者毫无防备,一时竟没能追上。 叶遥跑到五皇子府门口,气喘吁吁地敲响了门。门房探头:“什么事?” 五皇子废物的名声在外,府上八百年不来一个客人了。 叶遥:“我在北疆救过五殿下,求五殿下救我!” 为了取信于人,他语速飞快地列举了许多细节:“你们五殿下被找回来时穿着青色的袍子,脑内淤血引起头风是因为曾经被匈奴撞在柱子上以及当成风筝放起来,还有,我给五殿下烤过麻雀!” 他边说边用余光看着周围,急得跺脚。太子的人逐渐围了过来,但街上人多,他们不方便直接动手将叶遥带走,会引起百姓恐慌,于是这些人从人群中穿插过来,打算制住叶遥。 门房为难:“但五殿下正病着,恕小的无法通传。” 叶遥瞪圆眼睛:病了? 要想逃脱和太子的婚事,按叶逢之的说法,他最好是求助六、九两位皇子。但这两人前世都派人追杀过他,他心里不太喜欢这两位;而且这两人心思多,他怕刚脱虎口,再进狼窝,又被这两人利用。 在这种时候,五皇子府出现在他眼前,无疑是天赐的机缘。一来他对五皇子有救命之恩,二来对方现在废物名声在外,肯定不掺和阴谋算计。可是,五皇子竟然病了! 眼看着太子属下的高手就要扭住他的手腕,他一咬牙一狠心,趁着街上人多,运起内力扬声道:“我在北疆对五殿下有救命之恩、和他有竹马之谊。我喜欢五殿下很久了,我想嫁给他!” 太子:??? 太子脸色发绿,周围的百姓们竖起耳朵,八卦的目光朝叶遥这边投射而来,一些人干脆站住看起了热闹,本来拥挤的街道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叶遥借机避过太子的下属抓他手腕的手,利用看热闹的人群,把太子的人隔在了外面。 太子隔着五六排人瞪着叶遥:“给我回来!” 现在周围都是百姓,他身为储君,不好直接动手去抓叶遥。但假如叶遥打的算盘是趁乱逃走,一旦叶遥离开人群,他的手下就会立马追上去,绑也要把叶遥绑回来。 叶遥:“略!” 他大声朝五皇子府里喊:“不知五殿下愿不愿意娶我!”怀里的寄生草因为躲人的动作探出一小片叶子,就别在他的领口处。 八卦是人的天性,看热闹的百姓越围越多,几乎堵了一条街。 门房对叶遥连连作揖,背后的汗已经流出来了,心想得赶紧稳住这位主儿:“这位公子,九殿下正在五殿下府内,小的已经派人去通传二位殿下,请您稍等……” 根本无需通传。叶遥刚才的声音中气十足,隔着几条街的街坊邻居都能听见。 守在兄长床边的容玙早就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因为容珹的昏迷暗自愧疚,但他仍然秉持之前的观点:容珹不该娶叶遥。容珹身边不能离人,于是他叫来侍卫吩咐:“告诉外面的人……” 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他。 容珹很短暂地醒了,他制止了容玙,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我娶。”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受重生了,攻还没有。只是因为受身上带了草,攻垂死病中惊坐起。 - 预收《兔兔丞相揣崽跑路》 为了得道成仙,兔子精元辛做了皇帝的丞相。 他的任务是辅佐人皇开疆扩土、立下不世功业。对方成为千古一帝的那天,就是元辛功德圆满的日子。 唯一的问题是,听闻他要辅佐的皇帝有怪癖,他见不得一切毛绒绒! 见面第一天,元辛在对方身后看到两条护身神龙,张牙舞爪、一口一个小兔子的那种。 丞相表面八风不动,背地里瑟瑟发抖: 怎么办,小尾巴要吓出来了! 顶着神龙的威压,元辛每天战战兢兢督促皇帝勤政,说尽其他臣子不敢说的逆耳忠言,终于成了皇帝除了毛绒绒之外,第二不待见的存在。 直到某日身体不适,他迫不得已向皇帝请了一天假,找朋友治疗。 不料,那是他变成人后,分化成坤君的雨露期。 意识不清的时候,遇到了中了x药的皇帝,元辛被rua的耳朵尾巴都出来了。 皇帝:小兔子? 元辛看着他忽然精光熠熠的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没过多久,丞相肚子大了。 什么也不记得的皇帝吃醋掀桌,阴沉着脸喝问内侍:“谁的?给朕打掉!” 元辛:QAQ #兔兔害怕 #兔兔想跑路.jpg 他摸摸差点变出来的兔耳朵,色厉内荏:“请皇上以社稷为重,此事与皇上无关。” 为了保护孩子,他迅速安排好接任者,致仕跑路,京城里却为找人掀翻了天。 被抓到皇上面前后,他以为自己和孩子会被处理。 可皇帝竟然小心翼翼地搂住了他,给他捶腿揉肚子:“这个孩子,是你给朕怀的?你和孩子,朕都要。” 元辛惊讶之下,摸了摸耳朵。 坏了!他的兔耳朵又要变出来了! 那个夜晚,他终于知道宫里不许养小动物的原因:狗皇帝见到毛绒绒就把持不住! 第15章 容珹醒来的时间里做了三件事。一是立刻让人留下叶遥,二是上书禀告皇帝,三是派人说服叶东林。 叶遥托着腮在府里耐心地等着。他听说五皇子被他吵醒了,并且发话说要娶他,以为自己会见到五皇子,但对方始终没有让他来见,也没有露面。 五皇子府里的侍卫忙忙碌碌地办差,对他的态度十分客气,下人端上来的茶水点心也一样不少。叶遥等了半晌,忍不住叫住一个侍卫问道:“请问你们五殿下在哪里呀?” “五殿下病着,九殿下守在身边,暂时无法见您。”侍卫说。 叶遥失望。侍卫又说:“至于您和五殿下的婚事,五殿下醒的时候已经做了安排。您且在这里稍坐,等外面的事情办妥,自然有人送您回去。” “外面的事情……?” 侍卫提点道:“皇宫,太子府,叶家。” 叶遥眼睛亮了:“替我谢谢你们殿下!” 容珹大病未愈,没醒多久又疼晕过去了。叶遥在五皇子府坐了很久,水果糕点都吃了不少,甚至还有侍卫陪他下棋。直至皇帝赐婚他和五皇子的旨意送到,五皇子的侍卫才把他送回叶府。 不知道容珹的人和叶东林说了什么,原本气得拖着断腿从床上蹦起来的叶东林并没有对叶遥疾言厉色,见到叶遥重重地哼了一声,此后就把叶遥当成透明人。 叶遥吐吐舌头,他宁愿叶东林不管他。 由于是圣上赐婚,叶府立刻开始筹备嫁妆,金银财宝、金丝楠木家具、字画古玩、房契地契等东西满满当当装了几十台,在叶府后院一水排开。叶遥看着比前世还要丰厚的嫁妆,惊讶非常。 叶逢之悄悄对叶遥解释说:“事已至此,爹既要稳住太子,也要往九皇子那边压宝。因此表面上不能对你太好,私底下也不能对你太坏。另外,五殿下好像挺喜欢你的,给你填了不少嫁妆。” 叶遥:“真的?” 叶逢之说:“如果是太子,应该不会对你这么上心。”他喜欢挖苦叶遥的毛病还是没改:“毕竟兴师动众求娶一个北疆来的私生子做正妃,除了被称为废物的五皇子,也没人敢这么做。” 叶遥气得弹叶逢之的额头:“叶逢之!” 容珹急着娶叶遥,让这桩婚事尘埃落定,于是婚期定得非常早。他求皇帝赐婚的理由是自己身体不好,这次的病来势汹汹,需要娶个坤泽冲一冲。而且钦天监说了,婚期宜就在这个月。 皇帝一想叶遥的身体确实不错,兴许能和容珹互补,拍板准了两人的婚事。 至于六皇子在皇帝面前进了哪些谗言,太子又展开了那些新一轮的政斗,都被容珹争分夺秒地处理了。他知道叶遥不喜欢政斗,所以这桩婚事引起的腌臜斗争,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捅到叶遥面前。 容珹一边疯狂喝药一边处理公务,闲暇时间全部分给了叶遥那边。他把京中地段最好的十几处铺面全部划到了叶遥名下,还给太子施压让对方撤走叶府周围的探子,用利益引诱给叶东林画饼,等等。 容玙劝兄长休息。他给容珹拿了不少除淤血的好药,让他喝了药静养,赶紧休息。但婚前将近,由这桩婚事引起的朝中争端尤在,容珹根本静不下来。 容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直到有一次容珹熬了三天夜,第四天早晨喝一口药就吐,什么也喝不进去。容玙急了,一边给兄长拍背,一边口不择言地道:“就算把叶遥让给太子,我们设法放水给叶遥,想办法让叶遥过得好些,最后再把叶遥夺回来就是了,何必现在这么辛苦?” 容珹一边咳一边道:“你不懂。” 太子娶叶遥只是为了利用叶遥的武功。而他娶叶遥,是希望把叶遥捧在手心里。他宁愿叶遥永远不要冒险,只要单纯快乐就好。他咳得上不来气,无法对容玙详细解释,只简单地说:“等你纳妃了,就明白了。” 容玙叹口气,给兄长端水润喉:“慢点喝。” 在容珹一边疯狂喝药,一边飞速处理事情的前提下,婚前的各种事项飞速办妥。半个月后,叶遥再次蒙着盖头,抱着一个大大的红苹果上了花轿。 因为是皇家娶亲,轿子前往五皇子府之前,需要绕城一周。叶遥想起前世也是这样抱着苹果去太子府的,忍不住“咔嚓”咬了口手里的苹果泄愤。轿外叶府的人掀开帘子一角:“公子饿了?” 叶遥:…… 他心虚地低下头:“嗯,有点。” “轿子底下有吃的,是五殿下的人让我们预备的。”叶府的人说,“五殿下怕您饿。”他看着叶遥翻出点心匣子,伸手接过叶遥的苹果:“小的给您换个新的苹果来。” 不多时,刚才的人回来了,除了一个大红苹果,还带了几个桃子:“都是五殿下给您准备的。” 桃子的味道和叶遥的信香一模一样。叶遥抱着水灵灵的桃子啃,有一种在啃自己的感觉。他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五殿下没有像太子一样,强迫他摘抑制贴。 真是个好人。 他在轿子里看不见外面,外面容珹听说他饿了,特意把马骑得慢了点。听说叶遥啃完桃子开始吃糕,容珹用指节叩了叩叶遥的轿帘,递过去一个水袋:“慢点吃。” 他知道成婚当天禁食,猜想叶遥会饿,却没想到叶遥会饿成这样。 叶遥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咀嚼声,外面又太吵,他没听清容珹在说什么,但猜到对方是让他喝水。他接过水袋,含含糊糊地道了声谢。 前世结婚第二天,他饿得要命,吃个糕点都差点被太子呛死。现在五皇子派人给他送水,真是好人。 轿子外面的人朝他伸手,手心向上,手的颜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那种白,手指很长。叶遥心有灵犀地把两个桃核放上去,对方收回手心,骑着马往队伍最前面走。 叶遥:诶? 他掀开轿帘一角,看到穿着喜服的背影。这个给他送水,收走桃核的人是五皇子,不是什么下人! “哎呀公子,您怎么自己掀轿帘呢?快回去!”下人赶紧上来,帮他掩住轿子的窗帘。叶遥坐在轿子里,轿子里弥漫着一股他刚吃过的桃子香。他一手抱着苹果,一手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 五皇子对他好像还不错。 没过多久,轿子停了。五皇子接他下了轿,带着他跨火盆,拜堂……叶遥蒙着盖头,感觉对方的手凉凉的,手上有汗,明显是病还没完全好。相反他的手是热乎乎的,于是他轻轻地握了回去,手太小包不住对方的手,就把对方的手指抓在手心里暖。 耳边传来极低极好听的一声笑来:“不用。”但还是由他握着。他感觉对方的手逐渐暖了。五皇子稳稳地牵着他,把他送到了新房里,低声嘱咐他:“里面的东西随便吃。” 叶遥:“嗯嗯!” 他坐在床上,小手悄悄伸向果盘,盖着盖头悄悄吃水果。外面吵吵嚷嚷的,隐约能听见太子虚伪道贺的声音。不知道他的夫君说了什么,但好像游刃有余的样子,太子的声音小了,最后走了。他的夫君应付完外面的人,回房喂他吃了饺子,跟他喝了交杯酒。 叶遥放下酒杯小声问:“太子没找你麻烦吧?” “没事了,我把你抢过来了。” 这句话又沉稳又甜,像是给叶遥吃了定心丸。叶遥隐约听见喜秤的响声,应该是到挑盖头的步骤了。他忐忑地动了动藏在袖子里面的手,最终出声道:“等一下。” 容珹打算掀盖头的手就是一滞。他面不改色地问:“怎么了?” 叶遥把手伸到后颈,摘下了自己的抑制贴:“好了。” 他闭着眼睛,盖头掀开,眼前变亮,鼻端好像残留着刚才喝的交杯酒味。刚才他不觉得这酒味有多香,而现在却意外觉得香得让人熟悉。他疑惑地睁开眼睛,眼前是除了亲爹和弟弟之外,他在中原最熟悉的人。 “虞、星、澜。” 叶遥咬着牙,一点一点地蹦出这几个字。 容珹早就猜到叶遥知道他的身份后会生气,却没想到叶遥会这么生气。叶遥说完这句话,脸和耳朵都被气得通红通红的,无论他怎么抱怎么哄,都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搂着叶遥,对方攥着喜服的一角在手里揉,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湿漉漉的,明显要哭了。他顿时着了慌,手忙脚乱地给叶遥擦眼泪,语无伦次: “阿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没事了,你不用怕太子了,我终于还是把你抢过来了。不哭好不好?” 叶遥红着眼睛深深吸气,深深吐气,终于勉强镇定下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问容珹:“你收到了我给你的信之后……为什么那样跟我说?既然让我顺从太子,为什么又要娶我?倘若当年救你的不是我,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他说不下去了。 今生和前世唯一的区别,是他去五皇子府门口挟恩图报,容珹碍于恩情娶了他,他才有机会逃离太子的魔爪。倘若没有这份恩情,容珹估计会和前世一样,对他见死不救。因为容珹和虞星澜,其实是同一个人。 他的鼻子很酸很酸。 摘掉抑制贴的后果开始发作。酒香和桃子香飘散在空气里,绵柔而暧昧。叶遥弯腰抖着手捡起抑制贴,想要粘回后颈,可是用过的贴膏皱成一团,已经粘不回去了。他们的适配度很高,容珹的信香对他来说像是春/药,醇香而令人沉醉,让他想软绵绵地睡上一觉。 容珹急着解释:“阿遥,那封信不是我……” 大脑被信香影响得不听使唤,叶遥完全没听容珹说了什么。他猛地冲出卧室,“啪”地一声关上门,哗啦哗啦摆着门锁,然后离开门口,蹲在台阶上哭了。 外面天气很冷,空气清新。月色照在长长的大理石台阶上,清冷而缠绵。 容珹急了:“阿遥!” 叶遥锁门了,他只能徒劳地撼着门,听叶遥在外面委屈地小声抽泣。 府里的下人没有一个人敢来劝架,因为五皇子提前吩咐过了,天大地大,皇子妃最大。五皇子在婚前就给了皇子妃全府的钥匙和账册,还吩咐下人们说,就算皇子妃想把整个五皇子府拆了,那都没关系。以至于现在两人吵架,没有一个人敢来给容珹送钥匙。 自食其果的容珹:…… 他靠着门板说:“阿遥,你听我解释,我那天晚上摔了,信是九弟派人送的。我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答应娶你。至于身份的事情,我很早就想告诉你,只是五皇子的身份太废物,还是九皇子的兄长,你说过不愿意掺进政斗,我怕……阿遥,你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疼。” 叶遥吧嗒吧嗒掉眼泪。 他不是只介怀这一件事,他介怀前世的很多很多事。包括容珹始终没来找他,容珹的下属用飞镖威胁他,他在太子面前割了腺体,他被容珹曾经的下属打伤……一桩桩一件件。 容珹说的他都听见了,但他心里很乱,不想听容珹继续解释。他吸着鼻子走下台阶。下人迎上来,小心翼翼地道:“皇子妃殿下不想回房的话,今晚在客房住下?” 叶遥重重点头:“嗯。” 五皇子府的管家领着叶遥去住客房,让人给叶遥端了不少吃的,还拿了新的抑制贴来。 叶遥觉得自己住在五皇子府,还和五殿下发生了不愉快,心里过意不去,真诚地对管家道了谢。管家却遵从容珹的吩咐,对叶遥比对容珹还好:“皇子妃殿下,如果下次您再和五殿下吵架,您可以从里面关门。” 换言之,把五殿下关在外面。 管家说:“老奴家里有个小孙子也是坤泽,跟皇子妃殿下差不多大。坤泽的体质比乾元差些,尤其您雨露期快到了,信香不稳定,不适合睡更加严寒的客房。” 感受到管家的关心,叶遥挂着泪痕的唇角微翘,却摇了摇头:“不了吧。” 管家见叶遥拒绝,猜想对方是心疼五殿下,不过遵守本分没有多问。他吩咐下人们整理床铺,布置客房,铺好床褥,再伺候叶遥睡下。离开之前,他隐约听见叶遥小声说:“还是不要让他睡客房吧,他手好凉。” 第16章 管家吹熄蜡烛,带着下人离开。客房里一片漆黑,叶遥抱着被子,横竖睡不着。 虽然容珹解释了今生的事情,但他心里还是酸酸的。又因为前世的回忆尤在,他无法心无芥蒂,对容珹像从前两人最好的时候一样。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前世今生的事情,叶遥才隐约有了睡意。 睡着睡着,他忽然觉得腺体逐渐开始发烫。他迷迷糊糊地扒开后颈的衣服,让腺体暴露在空气中,一股浅浅的蜜桃香散发在空气里。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够凉快,他又踢掉了自己的被子。被子掉在地上,惊动了睡在外面的下人。 不多时,有人走了进来。 对方叹了口气,脱衣服上床,把叶遥搂进怀里,凉凉的手按在他的腺体上。 叶遥闻到了浅淡而温和的酒味,与刚才婚房里的辛辣不同,似乎是特意释放出来安抚他的。叶遥舒服了不少,翻了个身,手差点打到那人的鼻子上。那人抓住他的手亲了一口,温声哄道:“睡吧。” 叶遥缩进对方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容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在他身边搂着他睡。而他缩成一个团,像小猫似的团在对方怀里,揪着容珹的衣服。见他睁眼,容珹揉他的头发:“醒了?” 叶遥睡眼朦胧地从容珹怀里抬头:“你怎么出来的?” 容珹面不改色:“翻窗。” 昨晚叶遥锁门的时候,他就想到翻窗出来。但叶遥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哭,他不舍得离开。而且叶遥明显还没消气,他应该顺着叶遥的毛摸。 叶遥嘟囔道:“下次窗户也锁上。” 他试图从容珹怀里离开,但对方身上的信香对他来说诱惑太大,如果用食物打比方,就像一块新鲜出炉,热腾腾地引诱他的糖糕。于是他偷偷深吸了几口信香,猛地脱离了容珹的怀抱。 容珹怀里的小桃子溜走了,未免有几分失落。 他猜到叶遥在想什么,坐起身来给叶遥顺毛:“阿遥,你昨晚受到了乾元信香影响,同时情绪波动比较大,即使后来贴了新的抑制贴,信香水平也没有稳定下来。假如不想让雨露期到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都需要乾元安抚。所以……” “不许赶我走。” 叶遥:…… 他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头顶翘起一根小呆毛,呆呆懵懵地看着容珹。 容珹浅浅地笑:“要不要试一下?” 他释放出信香,从后面抱住了叶遥。果然容珹抱叶遥一下,叶遥就觉得情绪好一点。 “放……放开。”他挣开容珹的怀抱,“我还没原谅你。” 他蹦下床,一溜烟地跑到室外,看五皇子府的花匠种花去了。 因为两人新婚,府内要换一批红色的布置,自然也包括花坛里大红的花朵。叶遥坐在暖洋洋的石凳上,看花匠忙碌,感觉腺体和心脏都比平时热一些。 容珹遥望着叶遥的背影,并未立刻追上来。他命人把叶遥的东西搬回主卧,那株寄生草也被搬到了主卧的窗台上,在阳光下舒展着两片叶子。然后他坐在窗旁喝早上的药,等着容玙来。 本来今日他应该和叶遥去拜见皇帝皇后,但皇帝考虑到容珹正在病中,免了两人的礼。皇子们昨天就道贺过了,只有容玙收到了容珹的传讯,让他今早过来。 容玙隐隐感觉不安,果然容珹冷淡地道:“我叫你来没有旁的事情。关于那封信,你从前跟我道歉尚且不够,这次还要跟叶遥解释清楚。不仅如此,从前在北疆的事情查清楚了,叶遥的确是我们两个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你都欠叶遥一声抱歉。” 若不是他娶了叶遥,当年的事情还没有那么快查清。 北疆的山寨及相关势力做事是一套原则的,当年叶遥母亲托人将他们兜兜转转送回虞家,也托人收了虞家的重金谢礼。因为他们身份特殊,于是虞家又托人给了一大笔封口费。若不是他娶了叶遥,这条线上的知情人还没有那么容易吐露出上家的身份。 容玙先是下不来台,接着是诧异。想起在匈奴窝里的经历,他心有余悸,低声道:“好。” 容玙拉下天潢贵裔的面子去找叶遥道歉,后者正专注地看花匠布置府里的花草。阳光照在叶遥身上,给红色的衣服围了一圈金边。 叶遥用手绕着自己的辫子,露出来的侧脸漂漂亮亮的,尤其鼻梁又高又挺,脸颊上还有不明显的小酒窝。他对花匠说:“老伯,不要种那朵深红的,放浅红的呀!” 花匠依言种了浅红的花,呈现的效果果真比深红更加美丽和自然。 容玙远远看着。起先他也和叶逢之一样,觉得叶遥又土又野,不符合中原人对坤泽的审美。但可能是因为救命之恩的加成,他现在觉得叶遥尚且还有可取之处。 他朝叶遥走去。叶遥看见他过来,站起身来,后退了半步。 容玙皱了皱眉,不明白叶遥为什么躲他。 他对叶遥道歉:“对不起,那封信其实是我让人写的,与兄长全然无关。兄长今天心情不佳,我猜你因为此事对兄长有些误会,特地前来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兄长。” 他身居高位久了,这样的措辞对他来说就是诚恳道歉。但是叶遥把辫子甩到身后,沉默着不说话。 容玙咬咬牙,继续低声下气地问:“嫂子,你愿意原谅兄长么?” “我心里有些事情过不去,我需要多一点时间。另外,即使我愿意原谅他,我也不愿意原谅你。”叶遥说。他绕过立在面前的容玙,自行回房去了。 容玙非常没面子。他回到容珹那边,容珹因为头痛,再加上叶遥明确说了不原谅,脸色更加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但依然指导他该如何应对父皇的猜忌。 容玙过意不去。他诚恳地道:“兄长,对不起。如果他始终不愿意松口,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无论他看上京城里的什么东西,哪怕是贡品,我都可以叫人送来。”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容珹:“嫂子生兄长的气,只是因为那封信么?若只是因为那封信,嫂子怎会如此?”明明顺从太子的计划没有被实施,叶遥也顺利和容珹结为了连理,有情人终成眷属。 容珹沉默半晌:“我不清楚。” 他确实敏锐地感觉到叶遥不如之前活泼和开心,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在两人中间,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为了让叶遥开心,即使公务繁忙,他也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叶遥身上。但叶遥却没有从前那么亲近他。每次他问叶遥想要什么,叶遥都睁着大眼睛摇头:“没什么。” 就好像两人生疏了,叶遥不愿意麻烦他似的。 容珹试探:“吃糖糕吗?” “吃。” “玩风车吗?” “玩!” “我们去买风车?” “不要。”叶遥摇头,“我想要之前送给你的那几个。” 容珹带他回了自己的私宅,从暗格里翻出收藏的几个小风车,开玩笑道:“阿遥,轻一点玩,否则我就没什么可以留念的了。” 叶遥趴在桌子上玩,想起自己当阿飘的时候看见的小风车,鼻子忍不住发酸。 容珹还留着那些小风车,应该是真的珍惜和他特别好特别好的那段时光。 他知道自己因为前世的事情迁怒今生的人不对。假如他有机会问前世的容珹,容珹绝对会给他答案。 但今生根本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容珹的下属没有追杀过他,容珹也没有不来找他。所以他那些小小的心思比一搓就飞的小风车更可怜,落不到地,等不到冰释前嫌的那天。 容珹在旁边铺纸磨墨,认认真真地开始写画。叶遥偏头看了一下容珹俊逸的侧脸,又收回目光。 从前他以为容珹是虞星澜的时候,只要容珹不避着他,他就会主动走过来坐在容珹腿上,看对方笔下能够跃出些什么。有时候容珹还会跟他讲故事,握着他的手画画。 但现在他不想过去了。容珹是当朝的五殿下,九殿下的亲生兄长。有前世太子不给他任何机密的前车之鉴,他怕在容珹这里看见什么秘密,从而掺和进皇子之间的争斗。 容珹看着叶遥的反应,十分失落。 他把画了一半的美人图收好,用毛笔的尾部点着自己的脸,悠悠叹了口气。 那副画上画的是叶遥玩风车的样子,他还有一房间不对外出售的美人图,画上的人全是叶遥。他想着等他们老了,他就把那些画拿出来,让叶遥看看曾经的自己多漂亮多可爱。 “阿遥……” “嗯?” 容珹摸叶遥的头:“还是不开心吗?” 叶遥用鼻音“嗯”了一声:“没关系的,应该快好啦。” 容珹叹气。四目相对,他问叶遥:“阿遥,你有心事,能和我说说看么?” 他何等了解叶遥。如果叶遥有心事,他比谁都先猜到。可这次叶遥的心事,除了那封信之外,他竟猜不出来。 可叶遥不说。他捏着小风车蹩脚撒谎:“没有啦。” 前世今生,多么荒谬。 两人僵持沉默之际,属下来通传:“皇后娘娘想见五皇子妃。” 叶遥眼睛睁圆了一点,捏着小风车的手下意识用力。前世他见过皇后,对方和太子脾气秉性都像,还给他下马威,所以他一点也不喜欢对方,今生也不想见。 容珹不假思索地拒绝:“就说我病了,皇子妃忙于侍疾,不能去见母后。” 叶遥唇边的小窝又显现出来。 等侍卫走了,容珹伸手揽过叶遥,拿过叶遥手里断裂的小风车,熟练地包扎好:“我们不见她。皇后前不久刚见过太子,估计是听太子说了什么,打算来找你麻烦的。” 叶遥:“可是拒绝了她,你会不会有麻烦?” 知道叶遥是在关心他,容珹就在叶遥耳边低声笑,温热的气息吹到叶遥耳廓里:“不会。”他废物名声在外,明面上的势力都属于九皇子,皇后怎么会来找他麻烦。 叶遥:“那就好。” 说完继续玩风车,耳朵红红的,又不看容珹了。 容珹:…… 为了让叶遥和从前一样天真活泼,他想方设法带着叶遥到处玩,给叶遥买各种新鲜东西,还有逗叶遥笑。其所作所为,属实是当了皇帝都要被说是昏君的程度。 比如他指给叶遥看当初给叶遥作为填妆的十几家铺子:“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叶遥笑。 容珹再接再厉:“我的秘密也是你的。只要你想知道,我做的事情一样也不会瞒着你。” 街上车水马龙的,他俩置身于人流里,叶遥被过往的人挤了,踮着脚靠进了容珹怀里。容珹两只手抱住他,在人群里悄悄跟他说:“我也是你的。”说完之后,狡黠地跟他眨眼睛。 路过的乾元和坤泽投来或敬佩或羡慕的目光。 乾元之前有信香压制,从信香上说,容珹无疑属于那种很强很强的乾元。能被这样的乾元喜欢,叶遥得是多厉害的一个人。 叶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心脏剧烈跳动着无措。那句话钻进他耳朵里,让他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容珹的信香环绕在他周围,让他感觉像置身于温温软软的泉水,特别特别舒服。 不知怎么着,他踮起脚动手捏了容珹的脸,像小时候那样又掐又揉的,大声道:“好哇,你就这样对哥哥。”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容珹:…… 自从查清了北疆的事情之后,叶遥和他都不避讳那一段竹马竹马的过往。他曾经对叫哥哥的事情有执念,或多或少也因为叶遥曾经逼着他叫哥哥。 现在叶遥忽然旧事重提,还动手捏他的脸,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思绪晃神回到北疆的时候,叶遥就跑远了。容珹连忙追赶:“阿遥!” 可惜叶遥跑得确实很快。他和侍卫在街上找了半天,才得到叶遥已经回府的消息。 容珹疲惫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脱下外袍进了内门,就看见叶遥坐在房顶上,一个人托着腮看月亮。庭院沐浴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月光,显得叶遥的身影非常孤单。 容珹站在下面,看着叶遥出神。 他的阿遥应该鲜衣怒马,活泼开朗,不该是现在这样。 他轻轻叫了一声:“阿遥?” 叶遥:“嗯?” 容珹在外面久了,身子不好,还是容易着凉。他咳嗽几声,很低沉很温柔地跟叶遥说:“阿遥,我知道你有心事不开心,又不愿意对我发脾气。可是总憋着也不好。这样,我离开,你在这里说,说给月亮。” 第17章 容珹遵守诺言走了,叶遥在房顶上望着月亮坐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从房顶跳了下来。他回到卧房,把自己凉凉的外衣脱掉,钻进被窝,闭眼睡觉。 容珹摸叶遥的头:“说给月亮了吗?” “还没有。” “不想说?” 叶遥点头。他闭上眼睛说:“还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好了。” “多大一点?” 叶遥:“一大点吧。” 容珹心情复杂。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让原本开朗的叶遥这样。他吻了叶遥的额头,像往常一样搂着叶遥睡。这一夜里噩梦连连。 后半夜的时候,叶遥发觉到了不对,容珹的体温比往日偏高。他推了推对方:“你发烧了么?” 容珹没醒。叶遥用手在对方头上试了试,然后迅速翻身下床,喊了太医来。 太医火急火燎地来了,诊脉后就是一通唠叨:“皇子妃殿下,上次撞头对五殿下来说十分凶险,若不是五殿下命大,脑内淤血被吸收得好,恐怕会和小时候一样引起失忆。殿下不当心自己的身体,您可要照顾好五殿下。之前有一次落水也很凶险,引起了头风发作……” 叶遥惊讶:“落水?” 太医一边开方,一边继续絮叨:“是啊,上次五殿下去河边踏青,落水着了凉。” 叶遥握着容珹的手,悄悄用小手指戳容珹的手心:“上次落水……他应该是和我出去玩了。”本来叶遥的体温偏高,现在容珹的手还要更烫。 太医表情复杂,胡须颤抖着,没说出什么来。最后他把药方交给五皇子府的人熬药,只嘱咐叶遥一句话:“五殿下身体不好,最近且不可让他再费神了。” 叶遥乖巧应下。 他遵照太医的嘱咐用布巾给容珹热敷,等药熬好了喂给对方。 容珹的状态不太好,好像反复在噩梦中挣扎,眼皮都是抖的。他低声叫叶遥的名字,叶遥递给他一只手说:“我在。”然后容珹抓着他的袖子,打了个不像蝴蝶的蝴蝶结。 叶遥没看出那是蝴蝶结。他把袖子解开,拍着容珹入睡,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没过多久容珹醒了,精神恍惚地一阵咳嗽。 他断断续续地做了很多梦,梦里的事情和现在完全不同,叶遥嫁给了太子,他和容玙反目成仇。只有看见躺在身边的叶遥,他才有脱离梦境的实感。 叶遥听见响动掀开被子,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脚不沾地地飘去倒了一碗药,让容珹靠在他怀里喝。然后梦游一般把空碗收走,把新的布巾泡进热水里拧干。最后把容珹塞进被窝,热的布巾放在头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道今晚做了多少遍。 容珹看得想笑。虽然他现在头疼嗓子也疼,却觉得就这样病着也挺好。 他说:“阿遥,我醒了。” 叶遥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楚容珹确实醒了之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差点因为眼皮打架直接趴在对方身上。他遵照太医的嘱咐,尽职尽责地问:“还有那里不舒服么?” “没了。” “那睡吧。”叶遥给对方盖被子,含含糊糊地道。 容珹说:“你亲我一下,我就睡。” 他看着“失而复得”的叶遥,眼神里有名为独占欲和侵略感的东西。 叶遥作势要拉被子把容珹从头到脚都盖上,看见对方头上的布巾还是有些不忍心。容珹毕竟是病人。而且以前容珹亲过他不止一次,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飞快地“啵”一口亲了对方的脸,重新钻到被子里搂着对方:“睡吧睡吧。” 由于喜欢容珹的信香,他喜欢手脚并用地抱着对方,抱之前还要蹭一蹭,这次也不例外。 容珹被蹭得起了反应。他睁开眼睛,手指顺过叶遥的头发,哑着声音道:“阿遥……” 叶遥以为容珹不舒服,用手去试容珹的温度。结果容珹翻身,将他和被子一起压在了下面。 叶遥瞬间动弹不得,胸臆间尽是浓郁的酒味。容珹的额头埋在他的颈间,猛地用手揭开抑制贴,尖牙在他的腺体上划动。 叶遥浑身战栗:“虞星澜……不,容珹……” 前世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克制着自己的身体将对方当做太子踹走的冲动,告诉自己这是另一个人,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空气中的酒味辛辣浓郁,叶遥的身体逐渐发热,同时下意识地不断颤抖。 容珹不是圣人,有所有乾元都有的反应。这些日子容珹对他太克制也太温柔,他逐渐忘了对方是乾元,是他的夫君。只要容珹愿意,就能像太子一样,任意支配他的雨露期。 虽然他知道容珹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但他的身体真的太害怕了,割掉腺体的疼痛仿佛还在昨天。 容珹察觉到叶遥的异样。他甩开噩梦的余韵清醒过来,惩罚性地在对方腺体上咬了一口,把抑制贴的一角粘回去,抬起头问:“你该叫我什么?” 叶遥:“夫……夫君。” 容珹满意:“乖。” 他吩咐人再去熬药,把叶遥裹进被子里,吻了叶遥的额头:“你先睡吧,我再喝一碗药就睡。” 空气中的酒味淡了。叶遥两只手拉着被子,只露出一眨一眨的大眼睛。 容珹:“不放心?” 叶遥:“那你喝完药就回来睡哦。”他把被子拉过头,叮嘱道:“太医说你不能着凉,不要一个人去睡客房。” 容珹:…… 能看不能吃,实属煎熬。 等他喝了药回来,已经睡熟的叶遥翻了个身靠进他怀里,吸他重新变得温和的信香。叶遥的脸靠在他胳膊上,颊肉软软的,散发着浅浅的蜜桃香。 容珹看睡梦中的叶遥,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次之后,两人的关系像是好了些,又好像没好。在其他事情上叶遥的态度照样不温不火,但这次的事情似乎让叶遥更加信任容珹。 叶遥的雨露期快到了,很需要乾元的信香。于是每晚睡觉的时候,他安心地都抱着容珹。 容珹的手总是凉凉的,叶遥自觉地把对方的手放在怀里暖。起床的时候,他吸着容珹的信香感叹:“你真好闻~”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像嗅觉灵敏的小动物一样。 容珹逗他:“该叫我什么?” 这个时候的叶遥特别好说话,但说的话十有八九不是容珹想要的反应。 叶遥乖巧:“哥哥。” 容珹:…… 他捏叶遥的脸:“重新叫。” 叶遥小声:“夫君。” 容珹这才满意。由于早晨应有的反应,他弯着腰夹着腿,用非常蹩脚的姿势摸叶遥的头,试探道:“消气了吗?要不要把抑制贴摘掉?”如果叶遥愿意摘掉抑制贴,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标记叶遥。 叶遥疯狂摇头:“不。” 他掀开被子,风一样起身溜走了,只留下容珹被晾在那里。 叶遥在五皇子府的生活非常舒服,堪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容珹担心他的安全,他出门时身后要跟着一排侍卫之外,堪称完美。 近来京里的局势比较乱,容珹嘱咐他暂时不要去京郊,为了防止他闷坏,亲手在院子里打造了秋千给他玩。叶遥很喜欢这个秋千。秋千非常结实,可以荡得高高的,堪称除了房顶之外,他第二喜欢独处的地方。 但叶遥今天没有荡秋千,他正坐在秋千上看小姨来的信。 前世太子限制了他的沟通渠道,他根本联络不上小姨。今生他才知道,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小姨就给他写过信了。小姨问五皇子对他好不好,还说匈奴人最近招兵买马又买武器的,她看着眼热,问叶遥能不能帮忙在京城购置一批类似的上等武器。随着信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一大箱黄金。 叶遥:!!! 根据前世打探到的消息,他猜想匈奴人突然购买武器,可能是因为收到了六皇子的援助。难道早在这个时候,六皇子就和匈奴勾结了?容珹正在书房里忙。叶遥跳下秋千,扑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他开了门,容珹见到是他,眼睛一亮,朝他招手:“坐我腿上。” 这次叶遥飞跑过来,“啪嗒”一声往容珹腿上一坐,凳子都晃了一下。容珹受宠若惊。叶遥举着信给容珹看,语气有点紧张:“我小姨说匈奴人最近好像很有钱……” 容珹淡定:“嗯,六皇子给的。” 叶遥盯着容珹,眼睛变圆。 上辈子太子用了不少人才查到确切消息,甚至派了他出去,查到消息的时间还比这晚了不少。容珹竟然现在就知道了,还一副很肯定的样子。 容珹笑。 他搂着叶遥,一目十行地看那封信:“姨母让我们买武器啊……倒是不难。只是你不能以五皇子妃的名义,要以其他人的名义买。” 他说了一个名字,是朝中一位年轻的武将,主管北疆事宜:“你先去府上找他算算数额,再让他带你去采购武器。银子我出,给我们在北疆的军队都配上最好的武器,好不好?” 如果容玙在现场,肯定会拍脑门哀叹一句色令智昏。但容珹不是没有别的考虑。 六皇子勾结匈奴对他来说不是秘密,他想借机摆六皇子一道,但绝对不能因此丢掉任何一寸疆土。在这种情况下,把打算用在别处的银子用到北疆,不失为一种正确的选择。 叶遥惊喜:“真的?!”北疆也是他的家,他不希望北疆受到匈奴的侵扰。 容珹:“我对你好不好?” 叶遥的头都快点成拨浪鼓:“好!” 容珹满意:“记得给姨母的回信里也这样说。” 叶遥从他腿上跳下来,拿着信往门口跑:“知道啦,我现在就去买!” 跑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减了速回了头,刚才的兴奋没了一半:“容珹,我小姨其实是你的属下对不对?”花钱这么痛快,容珹肯定是能做主的。可气上一辈子,太子竟然拿小姨当做把柄威胁他。 容珹:“对。”他对叶遥勾勾手:“你回来。” 叶遥见容珹神色忽然严肃,以为是自己刚才直呼其名的关系,扭扭捏捏地走回去。结果容珹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从抽屉里拿出易容用具:“刚才忘记告诉你要易容了。闭上眼睛,我给你画。” 第18章 叶遥闭着眼睛,让容珹给他化妆。容珹手艺很好,笔在叶遥脸上移动,一会儿就遮盖了叶遥高鼻深目的特征,让他更像中原人的样子。 叶遥睁开眼睛揽镜自照,毫不吝啬对容珹的夸奖:“好厉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扭过头好奇地问:“你在旁人面前……也有两副面孔吗?”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若是旁人来问,人们大多会觉得问话的人居心不良。但容珹就是能领会叶遥的意思。他说:“对,在父皇母后等别人面前,我会病得更重一些,也更纨绔一些。” 叶遥用手比划眼袋:“像这样?” 容珹点头,叶遥就笑出声来。笑完了有点不好意思,拿着信扭头跑了。五皇子府的侍卫自觉自动在暗处跟着,保护五皇子妃。 容珹不后悔支持叶遥购买武器,并为北疆一掷千金。只是很快他就发现,叶遥通过这件事认识了那个主管北疆的武将。 对方是上一届的武状元,听说了叶遥在工部救人的壮举,十分欣赏叶遥的武功。甚至叶遥似乎也和对方很熟的样子。有一次叶遥从外面回来,似乎是很开心地跑来书房问他:“听说京城里有蹴鞠比赛,我可以去吗?” 容珹:“当然可以。”他搂着叶遥的细腰:“是谁跟你说的呀?” 叶遥说了那个武将的名字。 容珹稍微有点介意,但仍然很大度地准了。这些日子他公务繁忙,没有时间陪叶遥出去逛,他怕叶遥在府里闷坏:“记得早些回来,另外不要太亲近乾元,当心雨露期。最后,走之前亲我一口。” 叶遥搂住脖子啵容珹一口,蹦蹦跳跳出门了。 因为容珹动不动就让他亲亲,他亲人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只是苦了容珹能看不能吃。叶遥亲人的时候,鼻尖会蹭到容珹的脸,又痒又滑。然后“啵”的一口,留下一点水蜜桃味。 容珹每次都忍着直接把叶遥按倒咬腺体的冲动,化冲动为处理朝政的力量。 他正对着边疆布防图苦思冥想,容玙来了。容玙推开那张布防图,说起了太子最近的异动。太子最近正在搜集六皇子谋反的证据,恐怕过一段时间就会捅给父皇。 容珹拉回布防图,点着前线的位置说了四个字:“可能会输。” 容玙皱眉:“因为六哥透露了情报,还是六哥援助了匈奴人粮草?”他也不笨,没拿到前线的战报,就把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他问容珹:“如果想让这座城不丢,还有补救的办法么?” 容珹道:“这就是我让你来的原因。想保住这座城,我们必须马上调兵增援。”他说了一串数字,是计算得到的兵马和粮草数量,同时还要派他们信任的将领过去。 容玙听了直皱眉头:“可是京中局势照样不稳,我们兼顾两头已是困难。国库空虚,虞家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他思考片刻,忍痛决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然我们先让出这座城,等六皇子倒台,尘埃落定,匈奴得不到周济,我们再夺回失地。” 容珹不说话,冰凉的指尖点着桌面。 他早猜到弟弟会这么决定。容玙比他岁数小,没经历过匈奴猖獗的几年,对匈奴入侵这件事没有太深的感触,外加京中纷争影响到皇位,容玙自然愿意把银子花在京城而非北疆。另外,暂时避其锋芒,意图事后挽回是容玙一贯的思考方式,在之前给叶遥的信中已经体现出来了。 容珹十指扣住放在桌面上,是个认真的姿势,平静地道:“我出二十万两白银,我们上书父皇,派兵增援北疆。” “兄长,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一部分是我的私产。”容珹说,“再卖些字画古玩,就够了。” 容玙舒了口气,起身道:“好,我立刻上书父皇,恳请父皇允许我们派兵。” 容珹不仅会写话本,书画也是一绝。如果容珹愿意卖掉那些私藏不对外出售的上品书画,少说也能从京中富户那里筹到几万两银子。 容珹道:“劳烦你帮我把私宅里的画卖掉。”他补充道:“美人图不卖。” 朝廷正和匈奴开战的时候,京中忽然出现一批珍品字画。据说是画主人家中有事,不得不忍痛兜售。京中富户趋之若鹜,就连太子也买了两幅。买到手之后,他和自己曾经的收藏对比,发现新买的画果然更好,更觉得此事不亏。 不久之后,太子揭露六皇子勾结匈奴之事,皇帝急召六皇子。六皇子仓促逼宫,九皇子及时赶到救驾,成为最大赢家。京城的势力重新洗牌,容珹忙得脚不沾地。 叶遥见容珹一天一天这样坐着,担心容珹过度劳累,拉容珹去院子里荡秋千。 叶遥让容珹坐上秋千,自己在秋千后面推着。他特意收着力气,不让秋千荡得特别高,语气里有一种骄傲于自己新发现的小炫耀:“在这里既能晒太阳吹风,也能看奏折!” 容珹笑:“不看了。” 有叶遥在身边,他还看什么奏折。 他收起奏折,从秋千上跳下来,把叶遥抱上去,用力在秋千上一推。叶遥喜欢荡得高高的,最好荡一次能在秋千架上绕好几个圈。容珹推这一圈的时候,叶遥惊叫,接着就笑了出来。 他拉着秋千的绳子,整个人绕过秋千架,声音和风声混在一起:“你在书房里偷偷看我荡秋千了,是不是?”要不怎么知道他喜欢这样的力度。 容珹作为乾元,其实力气不小。虽然经常需要喝药,但治的是脑内的淤血,体格并没有任何问题。他一下一下地推着叶遥荡秋千,花样繁多,都是惊险刺激的玩法。 不多时叶遥就喊停:“晕了晕了,我想下来!” 容珹把叶遥抱下来。叶遥仍然有点晕,脚不爱踩地,就手脚并用地扑到容珹身上,腿环着对方的腰。他出了一身的汗,身上一股桃子味儿。 容珹一手搂腰,一手托臀,软肉托在手上,热度从手臂流到心脏,整个人十分煎熬。他克制着问叶遥:“雨露期快到了是不是?”否则即使贴着抑制贴,也不会有这么浓郁的桃子香。 叶遥听见雨露期就想跑,他从容珹身上跳下来开溜:“我去找朋友赛马!” 容珹叫住他问:“新朋友?” 叶遥想逃避某个问题的时候语速会很快,炮弹一样突突突:“就是陆琮山,虞星源他们!”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人名,陆琮山是那个主管北疆的将领,虞星源是容珹的表哥,除此之外还有一堆容珹认识的人。这些人功夫都不错,无论是赛马、蹴鞠还是打猎,都能跟叶遥玩到一块儿。 容珹听了,心里一股醋味,却不好表现出来。叶遥能认识这些人,跟他的介绍和默许不无关系。 他希望叶遥恢复以前的活泼开朗,也乐意看见叶遥交到很多朋友。但叶遥真的要跟别人出去玩了,他又自私地希望叶遥心里最好的朋友永远是他,生怕有人撼动他的地位。 若不是最近太忙,他早就顶着虞星澜的名义,跟叶遥一起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拿布巾给叶遥擦干,布巾上都沾了一股桃子香:“换身衣服再去,记得早去早回。” 叶遥:“知道啦,我给你拿第一名回来!” 他换完衣服回来,容珹已经在书房里坐好,奋笔疾书,眉头紧锁。叶遥本来已经准备好出门,看着容珹犹豫片刻,又转回去敲开了书房的门。容珹以为是来送水的下人,头也不抬地道:“进来。” 叶遥探头,犹犹豫豫地说:“我听你表哥他们闲聊的时候说,最近京城里情况比较复杂。你需不需要帮忙?”他会做很多事情,前世跟着太子,他几乎什么险都冒过。 容珹忍不住笑:“不用,你去玩吧。” 门口探出来的小桃子又缩回去了。 叶遥开心又不开心。开心的是容珹不像太子一样利用他,不开心是因为容珹不让他帮忙。 嫁给容珹以来,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容珹对他的在意,他能收到小姨的来信,不用像上辈子一样奔波卖命,而且五皇子府上上下下都很尊敬他……明明他都帮过太子那种烂人,可现在公务繁忙的容珹却不要他帮忙,他觉得过意不去。 结果他在赛马时神思不属,拿了个第二名。 虞星源见叶遥坐在一旁玩石子,坐到叶遥身边问道:“有心事?”他打趣道:“是因为表弟的生辰快到了么,在思考送什么礼物么?” 叶遥:“嗯?……嗯!” 他不擅长撒谎,两个“嗯”之间变了个调,觉得虞星源应该没发现,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虞星源也不揭穿。他说:“表弟忙得很,十个生辰里有八个是忘了过的。若是你送礼物么……我觉得以他的性子,应该是希望你开心。” 他从容珹那里听过叶遥的事情,也知道叶遥的变化,故而有此暗示。 叶遥听进去了,鼓着腮帮子思考,左左右右没想出什么来。虞星源跟他说了容珹的确切生日,大概还有半个月左右,可以慢慢计划。他拍拍灰站起来,对虞星源笑出虎牙:“今天再比一场吧,我跟他说好要拿第一名的。” 这一比就比到太阳落山,叶遥回来晚了。容珹开门迎接,叶遥骄傲地把第一名的彩头送给他。容珹看叶遥这么开心,等对方的紧张情绪都被冲淡了。 他压力大的时候会做噩梦,而自从上次风寒之后,做的噩梦都跟叶遥有关,而且无比真实。所以他比之前更加紧张叶遥,除了派人保护之外,还经常叮嘱叶遥早去早回。 他背着叶遥回去,叶遥趴在他背上,头发扫着他的颈侧,对他说:“我明天还想跟他们出去玩。” “好,只要你开心。” 容珹觉得叶遥高兴才是最主要的。而且他这样的策略卓有成效,叶遥逐渐开朗起来了,只是比最开始他认识叶遥的时候还差一点。用叶遥的话说:“一大点吧。” 他纵容叶遥,可没想到这次之后,叶遥愈发不着家了。 容珹问表哥,表哥表情神神秘秘的,说叶遥最近在筹备秋猎。他问叶遥,叶遥心虚地十指交握,摇头表示没什么,晚上照样用软软的脸颊蹭他,躲在他怀里睡。 容珹吃了一大口干醋,又无计可施,心里酸得简直要酿出泡泡。他亲了叶遥一口:“明天就留在府里吧,我陪你玩。” 叶遥为难:“可是小姨又来信了,让我帮她销赃……” “后天呢?” “后天我要去秋猎……” “大后天?” “大后天参加宫宴,咱们一大早就要进宫……” 容珹深吸一口气:“那些人重要还是我重要?” 叶遥:“你重要。” 容珹奇迹般开始消气。这份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叶遥就是负责打气放气的那个人。 叶遥:“不要生气嘛,过几天我就留在府里陪你!”他伸出手指,抿嘴和容珹拉钩:“只陪你。” 容珹伸手拉钩:“答应了,不许反悔。” 叶遥完全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和容珹一起参加了宫宴。六皇子逼宫不成,六皇子党遭到清算,惠妃也被打入冷宫。皇帝疑心病重,看哪个儿子都像要抢他皇位,包括救了他一命的九皇子也有嫌疑。 宫宴上的气氛一度达到冰点,太子中毒则加重了宴会的荒谬程度。 太子自从进宫以来就非常倒霉,走路跌跤、喝水湿衣,现在更是中毒。下毒者很快被抓到,是惠妃手下的忠仆。对方怒斥太子揭发六皇子害了他们主子之后,撞柱自杀了。 皇帝盯着那人的尸体,气得吐出一口老血,再也不念什么夫妻之情,下旨让人处决惠妃。可惠妃也已经自尽了。给太子下毒,未尝没有她的手笔。 宫中乱成一团,宫宴也没有开下去的必要。容珹借口身体不适,带着正在争分夺秒吃糖糕的叶遥离开了内宫。坐上轿子之后,他在叶遥耳边问:“与你有关?” 叶遥:?!! 他咽了口口水,眼睛像小仓鼠一样圆圆大大的,双手十指扣着,抿嘴承认:“对。” 容珹用手指刮叶遥的鼻头:“进宫的时候明明心情不好,现在反倒好了,果然有鬼。” 这次宫宴是叶遥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太子。见到太子的刹那,前世记忆涌上心来,他气得浑身发抖,暗中握紧了拳头。容珹看他一眼,悄悄用手包住了他的小拳包。 随后叶遥整天心情不佳,暗中给太子下了不少绊子,下毒的事情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叶遥早就发现了惠妃的忠仆。对方鬼鬼祟祟的,眼神和旁人不同。他一时好奇,跟着进了御膳房,察觉对方的目的是太子后,暗中帮了对方一把。否则,那人也无法这么容易地接近太子的膳食。 叶遥轻声道:“也不知道太子死没死。”说完摇了摇头,太子很警惕,吃下毒药的剂量少,而且太医救治及时,估计对方是死不了的。 容珹:“等明天就知道了。” 叶遥把头靠在容珹肩上,手环过他的颈项,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时不用容珹要求也这么主动。无论太子死没死,他总算是报了一部分仇,于是身体和心理都放松了不少。 他说:“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溜走。” 两人心照不宣,说的是叶遥半路溜去御膳房的事情。当时叶遥没说是为什么,容珹也没问,天塌了有他顶着。另外他也很相信叶遥,叶遥做事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容珹把他搂得紧了一点,贴着他的耳朵问:“这么讨厌太子?” 叶遥没说话。 容珹拍拍他:“不想说就算了。一个人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去房顶上,说给月亮。不过天气凉了,等心情好了,记得从房顶上下来。” 叶遥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轿子里无言静默。 叶遥在容珹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久之后,他忽然小声道:“我好像……有点发烧?” 容珹疑惑。叶遥一直在他怀里,他没有感觉对方的体温有什么异常。 他伸手试了试叶遥额头的温度,一点都不烫。然后他恍然大悟,把手放在叶遥的后颈,果然那里的温度超过了叶遥的体温。他低声问:“你给太子下绊子的时候,是不是闻到了其他乾元的信香?” “……应该是。” 叶遥在御花园和御膳房跑来跑去的时候,遇到了几队巡逻的侍卫,侍卫可都是乾元。另外太子中毒的时候,很多侍卫都来护驾,尽管容珹用帕子帮他掩着鼻子,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闻到了一些。他现在雨露期要到了,陌生乾元的信香对他来说就是不定时炸弹。 想到这一层,叶遥的头晕晕的。他问容珹:“雨露期?” 容珹揭下叶遥的抑制贴一角,轿子里顿时充满浓郁的蜜桃香。他肯定了叶遥的话,迅速贴好抑制贴,高声吩咐车夫:“用最快速度赶车,立刻回府。” 叶遥滚进容珹怀里:“热。” 后颈的温度逐渐起来了,他觉得自己浑身开始发烫。可是容珹试不出来这种从里往外的温度。他抱着叶遥,心急如焚,吩咐车夫快点。 叶遥伸手帮他擦脸:“你流冷汗了。” 容珹:…… 他低声道:“别闹。” 叶遥现在发热腿软,运起轻功回府几乎不可能,另外容珹也不放心。 容珹倒是可以抱着叶遥回府,但他们的马车刚从皇宫出来没多久,外面天还亮着,百姓众多。容珹对外的形象是个久病的废物皇子,也不能公然抱起叶遥在大街上狂奔。 他只能不停催促车夫快点。好在五皇子府的车夫功夫不错,几匹拉车的马张开四蹄狂奔,马车几乎要飞起来,五皇子府就在眼前了。 叶遥在颠簸中对容珹刚才的话表示不满:“没闹,你就是出冷汗了嘛。” 他愈发热得无法自控,主动抱着容珹吸信香,埋在对方怀里不抬头。两颊被雨露期的情热烧得粉粉的,像树上长的新鲜蜜桃。没过多久,他抬起头小声道:“好香……你能不能,亲亲我?” 第19章 叶遥看着容珹,眼里尽是湿漉漉的媚意。 他不自觉地亲近一个人的时候最勾人,手搭在对方肩上,手指挠啊挠的像是在对方肩膀上弹琴。两条腿缩着,袍子卷到腰侧,露出一点点腰和腹肌。 容珹喉结滚动了一下,给他盖好衣服,隔着衣服能碰到叶遥的腰窝。 对任何不了解叶遥的人来说,叶遥的动作都是在撩拨人。但容珹知道,叶遥只是热了。他抱着叶遥,两人贴得很近,鼻尖碰着鼻尖。他亲昵地问叶遥:“亲哪里?” 叶遥拽自己后颈的衣服,领口撕出一条裂痕。他热得脑子一片糊,不知道该让容珹亲哪里了。只觉得如果对方能咬上他的腺体,他应该就不会发热了。 容珹冰凉的手放在他的腺体上,语气低沉勾人:“这里么?” 叶遥朦胧中觉得,对方仿佛下一秒就要标记他。但他实在是被情热折磨太多次了,知道如果不标记,接下来迎接他的是更久更久的折磨。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低声道:“哥哥,亲亲我。” 他暴露出最脆弱的腺体,就相当于把决定权交给了容珹。 容珹觉得自己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大脑。就在这个时候,马车颠簸了一下,车夫气喘吁吁地跳下马车:“主子,到了!” 容珹:…… 他丢给车夫一锭银子的赏钱,抱着叶遥就往府里冲,一脚踢开卧房的门。叶遥被放到床上,两条腿蜷着,不满地踢了鞋子,足尖往他身上点。容珹问:“阿遥,你愿不愿意让我标记?” 就算是指挥容玙救驾,算计六皇子和太子的那天,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叶遥一直闭着眼睛。他扯下自己从后颈处被抓烂的衣服,拽掉几乎无法再起作用的抑制贴,指着腺体含含糊糊地说:“咬这里。” 于是容珹连着好几天荒废了公务。等叶遥的雨露期终于得到控制,容珹才从卧房出来。他整理了一下这些日子收到的情报,换下散发着桃子香的衣服,前往地牢。 他的手下也出了叛徒。 无论是哪个皇子的党羽,都或多或少有出现叛变者的可能。 或许是因为敌方用更高的利益进行诱惑,或许是因为历史或者情感的原因,再或者因为此人本来就是间谍。总之容珹手下出了个叛徒,已经被抓捕归案,等待发落。 容珹去地牢审讯,容玙也在。自从上次救驾之后,太子和他们势同水火,竞争越发激烈。名利相诱惑,反间之计,无所不用其极。在处决叛徒之前安排审讯,就是为了防止中太子的反间计。 容珹希望这个属下是清白的,结果事与愿违。对方已经被太子收买,抵不住太子许诺从龙之功的诱惑,完全背弃了他们。 如果叶遥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前世对他动过手的人之一。前世这个人转投容玙麾下,现在太子手里没有叶遥这样的高手,对方去到太子那边,就可以算是王牌。 容珹道:“处理了吧。” 他轻描淡写地摘下沾血的手套,披上披风离开。容玙紧随其后,他对外一直是儒雅温和的形象,这种时候不会动手。两人从地牢出来,远远看见裹着一袭红色披风的叶遥。 容珹先是惊讶,最后唇边浮现出笑意,快走几步,奔了过去。 叶遥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两只小手缩在袖子里,恨不得把整个人团成团塞进披风。雨露期解决了,他出了不少汗,高热之后特别怕冷。 容珹用自己的衣服罩住他:“怎么来这里了?” “你留下的香囊不管用,我需要你的信香。” 被标记过后,坤泽会有一段特别依赖乾元的时间。容珹愿意陪着叶遥,但他已经耽误了好几天的要事,今日不得不出门。于是他给熟睡中的叶遥留了香囊,并尽力早去早回。 可他不知道叶遥上辈子割过腺体,这辈子仿佛对标记自己的乾元信香有依赖似的,普通的香囊根本不管用。容珹走后没多久,叶遥就醒了,并让五皇子府的管家带自己来找容珹。 叶遥埋在容珹怀里,扇动鼻翼左吸右吸,然后懵懵地抬头:“哪来的血腥味。” 容珹心尖一颤,悄悄把手背到身后。 这点小动作哪能瞒过叶遥,叶遥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轻轻嗅了嗅,肯定道:“你杀人了。” 容珹忐忑:“你介意么?” 在他心里,叶遥是天真单纯的。而他表面上虽然和叶遥一样,可以很开心地享受纯稚的快乐,但骨子里却是比叶遥更狠的人。刚才在地牢里,差点直接拧掉犯人的头。他怕叶遥不喜欢这样的他。 他们的关系,明明才刚刚有了缓和。 叶遥摇头。 他说:“那有什么关系呀,我还当过土匪呢。”他玩着容珹的头发想,他也杀过人。 容珹就笑了。 他把叶遥抱进软轿里,两人打道回府。只有容玙全程被两人忽略。他摸摸鼻子,觉得兄嫂的感情似乎已经重回正轨。或许之前想过让叶遥帮助他们完成大业的计划,可以试一试了。 第二天见面的时候,他试探着跟容珹提及此事,容珹立刻严词拒绝:“不行。” 容玙也没指望兄长会立刻答应,只是容珹拒绝得这么爽快,未免出乎他的意料。这些日子里,他也体会到容珹对叶遥的在意,并没打着让叶遥卖命的心思。 他说:“兄长,我不会让嫂子去做危险的事情,只是去太子那里探听一些情报。嫂子功夫那么高,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会派其他好手随行,拼命保护他。就像上次他帮你送信一样。”那次送信的主力是叶遥,其他人都负责掩护。 之前没有提出用叶遥,一方面是因为容珹和叶遥之前发生了一些摩擦,另一方面是他们和太子中间夹了个六皇子,还没有正面与太子交锋。 但他们现在已经与太子撕破脸了,就算启用叶遥,也没有什么大碍。 容珹双手十指交握,放在下颚前面,是个冷淡戒备的姿势。 这些天他做了不少关于叶遥的噩梦,尽管梦不是真的,但他也因此对叶遥的安全特别在意。容玙说这些话,触动了他的逆鳞。 容玙并不知道还有前世今生这回事,他只是遵从对自己最有利的判断。今生他的态度还算诚恳,对这件事考虑得比较仔细,连叶遥帮忙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太子和叶府可能的反应也算进来了: “当初想把嫂子嫁给太子是叶东林的主意,而且我听说嫂子和叶东林的关系并不好,那么叶东林的死活可以不用考虑。至于叶逢之,如果嫂子对他印象不错,我可以把他收到我们麾下。” 容珹:“我不放心。” 容玙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以后我不提这件事了。但是兄长,嫂子那么喜欢武功,来京城的第一天都要看‘东瀛武学’。你也跟我说过,他喜欢行侠仗义……你就甘心用那些小东西,将他困住一辈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骑了一匹枣红马……” 嘴上说着不提,他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劝兄长允许叶遥帮忙。 提起当年的事情,容珹沉默。 有时候他觉得叶遥根本不该来中原,北疆更能释放叶遥的天性。但有时候他又想,是不是叶遥的母亲早就预感到北疆要发生战乱,才把叶遥送到了这里。于是他才有机会把叶遥揽入怀中。 最后他说:“我再想想。” 两人不欢而散。 叶遥坐在房顶上看月亮。容玙来的时候是傍晚,走的时候天都黑了。叶遥不去打扰他们两个。他似乎心情不错,坐在房顶上晃着腿。 容珹在对面的书房里看了叶遥很久,终于走了出来。 叶遥:“有心事?” 他从容珹的脚步声听出了异样。容珹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问叶遥:“有些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在中原,快乐吗?” 他知道叶遥不是旁人理解的幼稚,而是单纯。叶遥在北疆的山寨里长大,精通北疆的玩意儿,忽而来到中原,事物皆与往日不同。这里没有雄伟的高山和辽阔的草原,能玩的东西也很少。 叶遥不喜欢熬鹰逗狗、掷骰子叶子牌等中原人的玩意,只能放风筝踩水、玩小风车。中原人自负高雅,又轻视坤泽,能和叶遥玩在一起的人也不多。叶遥最初交到的朋友,只有他一个而已。 叶遥低头扣手:“嗯……还行吧。” 犹豫代表一切。 容珹艰难地问叶遥:“那你……还想不想当英雄?假如……” 从头至尾,他想的都不是让叶遥去辅助执行那些阴谋算计,而是想让叶遥做回自己。容玙的话让他有些心动,他们在北疆布置的势力够了,如果叶遥对北疆有兴趣的话…… 叶遥眼睛亮了:“我可以去北疆?” 容珹:…… 他盯着叶遥的表情,确定这应该是他见过叶遥最开心的时候。他说:“只是如果,让你去北疆帮助朝廷的兵马,你想不想去?” 叶遥说:“我想去嘛。”他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容珹,眼睛里写满恳切。 “可是我会担心。” 容珹说:“我做过很多噩梦,梦里你为了别人执行任务,遍体鳞伤。我不想让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更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假如你去了北疆,我会很担心很担心你。” “万一……万一那些不是梦呢?”叶遥微不可闻地道。 “什么?” 叶遥摇头。他拍了拍身边,对容珹说:“上来跟我看月亮吧。” 容珹会梦到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或许是因为他将寄生草摆在了卧房的窗台上。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普济寺一趟,或许也有必要跟容珹坦白重生的事情。 但这些都不急在一时,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容珹用轻功攀上房顶,坐在他身边,把他搂进怀里。 叶遥把头靠在容珹肩膀上,第一次听对方絮絮叨叨地说:“我没有不让你去,再给我一点时间。北疆的战事有点乱,我要把……处理好,才能拔掉太子安插的钉子。到那个时候,我再……” “知道了知道了,看月亮!” 两人就真的像小孩子一样认真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很圆,逐渐升到了天空正中央。 叶遥:“生辰快乐!” 容珹惊喜地看着叶遥。叶遥抓着容珹的耳朵,说话等于往里面瘙痒加吹气:“我对月亮说,我喜欢你。” 第20章 这个生辰,叶遥给容珹准备了很多礼物。 容珹这个时候才知道,前段时间叶遥跟他们的共同朋友都打听了些什么。其中有很多字画,是叶遥早出晚归找和他齐名的人定制的。还有些孤本,是他的朋友们忍痛割爱,送给叶遥的。 不得不说,叶遥的人缘还挺好。 叶遥说:“我本来想请那个谁谁谁给你画幅画的!”然后他说了容珹的笔名:“你的私宅里有不少落款是他的画,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可惜我说什么也找不到那个人。去问虞星源他们几个,他们竟然也不知道。” 他嘟起嘴,不高兴且深表遗憾。容珹说:“那个人是我。” 叶遥:“……啊?” 他站了起来:“你画的?怪不得他们都不肯告诉我!” 知道了画的作者是容珹之后,叶遥茅塞顿开,曾经虞星源等人的迟疑和掩饰,顿时就有了解释。他动手掐容珹的脸:“好哇,你瞒了我那么久!” 容珹投降,他开玩笑说:“但是我之前在你面前画了那么多画,你也没有问过。” 叶遥:“那些你又不拿出去卖!画的时候你又不加落款和印章!” 容珹:…… 他边笑边低声下气地道:“阿遥,我错啦。” 叶遥停手:“罚你给我做个大秋千。” “多大的?” “能坐两个人的。” “跟我一起坐?” 叶遥扭头:“看我心情。” 他从房顶上蹦下来,伸手打算接容珹。对方从来没跟他一起上过房顶,房顶相当于他的秘密基地。但是容珹根本没让他接,跟他前后脚落地,飘得比叶遥还好看。 “好看么?” “勉强天下第二吧。” “第一是你。”容珹表示肯定。 叶遥:“对!” 他拉容珹的手:“礼物在房间里,跟我回去看礼物,然后睡觉。” 这个生辰过后,容珹感觉两人的“一大点”隔阂变成“一小点”了。 叶遥一个人在屋顶上独处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变少了,而且叶遥越来越开朗,会和刚认识的时候一样跟他闹着玩。不知道为什么,容珹总感觉两人刚成婚的时候,叶遥非常不适应两人新的关系,甚至对他的态度有点小心。好在现在,从前的叶遥逐渐回来了。 他在书房忙着的时候,叶遥很自然地问他:“要不要帮忙?” 容珹道:“过来坐。” 他给叶遥看了一堆公文,在书桌上一字排开:“都是我们的人搜集的弹劾太子的证据,被父皇留中未发。要说需要帮忙的事情……还真有。” 叶遥一口答应:“好!” 听见弹劾太子,他坐得比以前直了点,眼神中透露出不易察觉的兴奋。容珹自然不会错过叶遥的小表情,他问:“阿遥就这么讨厌太子?” 叶遥顾左右而言他:“他命大,上次没被毒死。” 说完之后,叶遥玩着自己的手指,一副不打算从实交代的心虚神情。 容珹没有逼问叶遥。他从匣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叶遥:“乖,这封信很重要,帮我送给陆琮山。另外你也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了,这次以五皇子妃的身份去府上拜访陆琮山,还可以跟他夫人聊一聊。” 他把叶遥保护得很好,从来不让叶遥去执行危险的任务。 叶遥自信:“太简单了!” 他收好那封很重要的信,蹦蹦跳跳地出门。晚上回来的时候,带了陆琮山的回信。容珹看了又看,折起信对叶遥说:“你可以去北疆了。” 叶遥差点蹦起来:“真的?” “陆琮山是这次去北疆的主将,你跟着他去北疆,在边境做文职。” 叶遥有点泄气。他讨价还价:“我不能打仗吗?小姨都去带兵打仗了,我也可以。” 容珹:“可是没有多余的职位了。” 他在撒谎。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不可能连个参将的职位都无法为叶遥争取。容珹就是私心不想让叶遥拼命罢了。叶遥看得出来,于是他赌气道:“小兵总有名额吧。” 容珹眼睛都不眨地道:“也没了。” 叶遥捏对方的嘴:“骗子。” 容珹勉力含含糊糊地说:“……乖。” 叶遥:“可是我做不了文职,你知道我不会你擅长的那些东西。”他把手搭在容珹的肩膀上眨眼睛:“给我那样一个位置,我在北疆能做得了什么呢?” 容珹道:“和你以前一样。可以帮姨母处理银钱,可以骑马打猎,可以去偷袭匈奴人……只是有一点,不许自己去,让我的侍卫跟着你保护。现在姨母的山寨属于朝廷的势力,不能和你一起去偷袭匈奴了。北疆很乱,你身边必须跟着人。” 给叶遥这个位置,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山寨打劫那些事情,属于小打小闹,和战场上千军万马的战阵不一样。如果直面匈奴,人山人海,生死难测。纵使功夫再高,也有可能发生不测。 而山寨的常见做法偏向于游击,也是叶遥以前常做的事情,去打劫匈奴的小股部落。双方人数都不多的情况下,叶遥这样的功夫可以以一当十,危险不大。 容珹允许叶遥做类似的事情,却不想让叶遥去打仗。他拉下叶遥的手晃着,尝试说服叶遥:“姨母的部队就驻扎在你要去的那座城里,不好吗?” 叶遥:“好。但我还是想打仗。” 容珹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很坚决,任叶遥磨破嘴皮子都不肯。允许叶遥离开他去北疆,已经是他在心疼叶遥的基础上,在自己的决策中做了很大的让步。 两人开始僵持,叶遥赌气:“你不肯的话,我偷偷去,你的侍卫也管不着我。” “叶遥!” 容珹站了起来,生气离开。 容珹知道叶遥说的有理。叶遥是主子,武功又不错,假如铁了心想去打仗,侍卫真的拦不住。于是他很生气,气到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冷静,叶遥在书房里,两人大半天都没说话,饭也没有一起吃。 晚上的时候,叶遥出了书房。他看见容珹还在院子里看侍卫搬来的奏本,于是他也没有回房,而是跳上了房顶。从高处很轻易能看见容珹在喝酒,叶遥说:“别喝了嘛。” 容珹自觉停手。 然后他发现不对,明明两个人在冷战,他怎么这么听叶遥的话。放也不是,接着喝也不是,手在离桌面不远的地方停顿了几下,最终还是放下。他叹了口气:“阿遥,我真的很担心你。” 叶遥抿嘴:“我觉得你比以前更担心我。以前我说要去帮你送信,对方府外有那么多敌人,你不还是让我去了。哪像现在,我连敌人的影子都见不着。去给陆琮山送信,哪有一点危险嘛。” 容珹顿了一顿。 他知道叶遥说得对,于是尝试着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那时你还不是我的夫人。” 叶遥:“这样吗。” 他小声说:“那也不该这么紧张嘛。我功夫很好,以前也在北疆待过,你为什么这么担心……这么担心我会有危险呢?” 叶遥的眼睛大大的,映着星光,即使是在冷战,是在问容珹一些关于内心的问题,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有压迫或者难受。反而容珹觉得叶遥像幼小的动物,可爱又孤单的那种,让他想抱一抱。 容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和那些出现在夜晚的,里面有叶遥、太子、他、容玙的梦境相关。但是他分不清是因为他过分担心才有了梦,还是因为有了梦,他才会过分担心。 “阿遥,那你为什么……如此讨厌太子呢?” 叶遥沉默。 容珹叹了口气:“阿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担心你。我之前做过一些梦,里面有太子,有你,而我没有保护好你。醒了之后,我极力不想让自己和梦里一样无能。” 他第一次用“无能”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梦里的他因为受伤失忆,被容玙瞒了两年,直到叶遥意外身亡。 叶遥微微抬头:“……诶?” 容珹敏锐地铺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怎么了?” 叶遥:“那我有一点能理解你了,一点点吧。但我还是想去打仗。你也说了那是做梦,梦里和现在,肯定不一样啦。” 说到最后,他有一点点哽咽。前世他身边的人是太子,而今生陪着他的是容珹。前世他想去北疆,到死都没有去成,而今,事情已经不一样啦。 他能去北疆,还能和容珹讨价还价。能跟容珹吵架,也能跟对方一起荡秋千。能在雨露期接受对方的抚慰,也能在雨露期结束后共枕每一个安眠。 叶遥说:“我功夫很好,能保护自己,你不用担心。” 容珹:“我再想想。” 叶遥把头埋在臂弯里,静静地等着他思考。容珹忽然问:“假如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提过让你去北疆的事情,你也会想去吗?” 叶遥:“会,我会想回家。” 北疆是他前世今生都没有回去的地方。他坐在屋顶上看着容珹,余光眺望着整个五皇子府:“北疆战乱啦,小姨他们在打仗,我也想去帮忙。北疆是我的第一个家,这里是第二个。” 容珹叹口气:“好,去吧。” 叶遥:“嗯……!!!” 他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跑到容珹面前,在石凳上坐下:“你同意啦?!!” 容珹说:“同意了。” 他还做过一个梦。梦里叶遥特别想离开太子回北疆去,有个老伯跟叶遥说,剪断风筝线就可以了。叶遥说这里是第二个家的时候,他忽然想明白了。 他说:“你不是风筝,我不想做牵住你的线。” 叶遥不解:“那你是什么呀?” “我希望我是你的家。” 叶遥:“啵唧~” 他对着容珹的脸蛋就是一口亲亲:“已经是了。” 第21章 叶遥真的收拾行囊去了北疆。 至于叶遥在北疆军中的职位,皇子妃的身份涉及到的各种事宜,以及贴身保护叶遥的人,都被容珹一手安排好了。容珹对他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开开心心,以及平安回来。” 叶遥:“我也要保护边境的百姓!” 容珹笑:“好,早点回来。” 他没指望叶遥在军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却没想到叶遥在这方面真的有些天赋。 北疆发回来的战报中,陆琮山把叶遥一顿夸,说叶遥有将才,带领小队伍十战九胜。即使陆琮山家里有夫人,容珹也在那里边看战报边吃醋。他把盘子一推,跟管家说:“醋放多了。” 管家:“老奴去催一催他们,有夫人的信赶紧送来。” 容珹:“嗯。”他顿了顿:“那盘菜拿回来吧。” 叶遥寄过来的信很快就送到了,比加急的战报只慢了一点。因为陆琮山是容珹的人,所以加急的战报分成三份,皇帝一份,容珹和容玙各一份。叶遥的信是私人信件,自然不能和战报混在一起。 容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那封信,又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遗憾道:“太短了,多写点。” 他把这六个字写在了回信上,顺便在回信上给叶遥画了点画,是现在的护城河。他跟叶遥说,他想叶遥了,等来年河堤上的花开了,就该回来了。 叶遥拿到回信想了一下:“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站在他身边的小姨:“???” 叶遥的小姨是北疆人,好奇地让叶遥给她解释。末了小姨感叹,中原人果然说话都文绉绉的。她问叶遥:“是五皇子教的你么?” 叶遥点头,耳朵有点热。 小姨感叹:“五皇子倒是有点本事,能教给你中原流传的典故。你不知道小时候你有多难教,每次念书不是嚷着去玩,就是跑去练武,几个夫子都按不住你。” 叶遥:“小姨!!!” 他趴在桌子上给容珹回信,说他在北疆过得很开心,见到了亲人和朋友。然后说匈奴人一定会退回边境线的,到时候他就回去,时间不会很久的。 容珹知道叶遥在安慰他。他关注北疆局势的时间恐怕比叶遥还久,战争有反复有拉锯,有换将换帅,没有那么好打。他们派了精兵强将来增援,匈奴人未尝没有应对之策。 但是他把担心都咽了下去,派镖局给叶遥送了不少东西,在回信里写:“我等你回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匈奴人初始显示出败绩,是因为朝廷的增援打了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等匈奴人反应过来,迎接他们的就是更加猛烈的反扑。 双方军队勇猛作战,局势再度僵持。 容玙看见北疆牵制了自己的不少将领,愁得头都快秃了。同样被战事牵动情绪的,还有年纪渐老的皇帝,他生怕匈奴攻破边境,威胁到他的皇位。这个时候,皇帝想起六皇子,就恨得牙根痒痒。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 容玙就在旁边给父皇拍背,说些宽慰的话。这个时候,太子是插不上话的。六皇子逼宫的时候,太子表现不佳。直到现在,太子都没有洗清存心夺位的嫌疑,重获父皇的信任。 等容玙说完了,太子才沉着脸道:“父皇不必担心,战就是了。即使像九弟说的,匈奴兵强马壮,不易战胜,但我朝将士同样人才济济。将士们矢志收复失地,士气不在匈奴之下。” 皇帝咳嗽:“如此甚好。” 可能是他岁数已经大了,分外担心失去。每次听说失了几城,又夺回几城,他就胆战心惊。现在他只希望战事能快点结束,还他一个表面上的安稳太平。 可惜北疆的战事再度胶着起来,在取得巨大的胜利或者失败之前,哪一方都无法轻易退出战斗。容珹的压力越来越大,因为朝廷对北疆的指挥,十条有八条出自他的手笔。某种意义上,叶遥的安危,其实掌控在他的手中。 夜不能寐几天之后,他去找了虞星澜,念佛静心。 虞星澜不在大雄宝殿里,容珹并未去找对方,而是一个人默默诵经。没过多久,虞星澜回来了。容珹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对方手里捧着一棵草,和他卧房窗台上的那株一模一样。 “这是……?” “生机。”虞星澜道,“我弃了尘世的身份,却由你来承担我在尘世的责任。所以,我理应再予你一份生机。” 容珹道:“我的夫人手里有一株同样的。” 虞星澜道:“那便是我已经予过你了。” 他收起寄生草,重新放回舍利塔旁。容珹追上去询问详情,虞星澜说寄生草只有一株,而且他并未见过叶遥。容珹再问旁的,虞星澜一概不知。 容珹何等聪明,早就知道叶遥身上有蹊跷。包括突如其来的消沉,对太子的厌恶等等。他寻求了很久解释,也想过很荒谬的事情,比如那些梦是不是真的在某个时空发生过,所以叶遥才会如此。 现在虞星澜说的这些话,无疑是让容珹的心思更沉。 当晚他望着自己卧室的那株寄生草,夜不能寐,直到天亮才浅浅睡着,噩梦连连。以前他从来没有梦到过虞星澜和寄生草的事情,但这一次的梦里,他看见了寄生草的来历。 那株寄生草,是失忆的他亲手送给叶遥的。 醒来之后他又去找了虞星澜,这次只问了两句话:“你相信前世今生么?或者说,重生?” 虞星澜:“信。” 容珹喃喃道:“那我明白了。” 如果通过现有的细节能够推出圆满且符合逻辑的答案,那么无论听起来怎么荒谬,这个答案都很有可能是真的——叶遥带着他给的寄生草,带着他和虞星澜给的生机,重生了。 所以叶遥惧怕被标记;所以叶遥特别讨厌太子;所以叶遥远着他。因为在梦里,他对叶遥不管不问,任由对方被太子利用,甚至割了腺体,离开这个世界。 他想叶遥一定经过很多很多心理斗争,才能忽略那些不好的事情,然后重新对他打开心扉,甚至说喜欢他。得是拥有多么干净漂亮的心脏的人,才能做到这样。 如果是他,他忘不掉。他的心是黑的,所以他一定要让某些人付出代价。 北疆局势僵持的同时,京中的势力也发生了变化。不知怎地,原本沉寂的五皇子病愈,通过一番运作,低调地重回大众视野。 五皇子成了九皇子的左膀右臂,主管北疆事宜,没过多久就崭露头角。但知情人明白,容珹只是把他自己做的事情,归到了他自己名下而已。 容玙旁敲侧击地问过容珹为什么,不过他并不是很多心兄长会抢他的位置。 他现在地位已经稳固,只差踹下太子的最后一脚,而且容珹已经帮他谋划好了。他只是对兄长忽然接下北疆的事务感到疑惑。容珹道:“为了叶遥。” 容玙道:“嫂子在北疆,也不知道战事什么时候结束,嫂子才能回来。” “快了。”容珹道,“会赢的。” 果然不出容珹所料。在他、陆琮山和叶遥等人的努力下,战事由僵持转为逐渐取胜。 北疆大捷的消息传来,皇帝很高兴,在宫中大开庆功宴。宴会上,忽然有大臣冒死揭露太子豢养私兵的证据,更言之凿凿地说,当日六皇子逼宫,太子也想分一杯羹。 太子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他尽力辩驳,而又有其他大臣站出来,说太子结党营私,暗杀大臣,纵容属下贪赃枉法,无法无天。更有太子下属贪墨公款的证据,流水一样被呈上来。桩桩件件,真真假假,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废太子:“北疆大捷,海内安定。没想到朕的好儿子在这里搅风搅雨,弄得朝野不宁。朕看你这个太子,是做到头了。”不如虞贵妃的两个儿子,哪哪都让他省心。 皇后得知消息,颓然坐下,长长的护甲捏住了椅子扶手。 其他的皇子中,再没有人能跟虞贵妃的儿子争了。她跟虞贵妃斗了那么多年,不惜趁着宫变把五皇子和九皇子丢到北疆,也没能阻止对方靠近那个位置。 容玙一下子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无数大臣想要巴结他,连带着容珹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没过多久,皇帝下旨重修皇子府,给二人封王。 朝廷的军队将匈奴打退到了边境线,双方暂时休战。 北疆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叶遥赶在大部队前面回京,想给容珹一个惊喜。可惜等他到了京城,发现五皇子府正在修缮,而且容珹也不在家。 于是他让跟着身边的侍卫去给容珹带话,自行去了私宅。他和小姨给容珹带了不少东西,有些东西不方便送到五皇子府,就先运到私宅这边来了,他打算等容珹回来,就马上打开给对方看。 叶遥熟门熟路地来到私宅的书房,下人给他上了水果。私宅这边的管家乐呵呵地说:“秦王殿下去外面公干了,过一阵子才会回来。您且稍坐,老奴已经派人去知会了。” 叶遥惊讶:“秦王?” 管家笑道:“恭喜王妃,五殿下封王了。” 叶遥:!!! 但他并没有高兴得太早。在北疆这么长时间,他也算接触到了一些朝政。朝廷的事情很复杂,有明褒暗贬的存在,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于是他问管家:“容珹开心吗?” 管家点头肯定。 叶遥:“那我也开心!” 他开心地在地上跺了跺脚,不知道踩到了书桌下的什么机关。书房里忽然响起了机扩声。管家连忙退了出去,叶遥转身,看见身后的博古架移开了。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暗室。 暗室的墙上挂着满满的美人图,什么时间的都有,画的都是他。 第22章 叶遥走进了那个暗室。看着墙上的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原来容珹从那么早就喜欢他。这里的第一幅画,要追溯到他们遇见。 然后他又想,如果是这样,容珹前世不可能不想救他。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或者有什么人挡在了他们中间。他嫁给容珹这么长时间,容珹对他有多上心,他不是不明白。他早就不介意前世的事情了,而发现这些画,无疑是让他更不介意的契机。 “好看么?”有人问他。 叶遥愣愣点头:“好看。”然后蓦然回首。 容珹笑道:“天下第一。” 叶遥没有像往常一样,接着容珹的话对自己天下第一好看表示认同。他扑了过去,手挂在对方的脖子上,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回来啦。” “这句话应该我说。欢迎回来,我的王妃。” 叶遥说:“我和小姨给你带礼物了,我们去看看?”他放开容珹,仔仔细细地打量对方,忍不住道:“你好像瘦了,将来会不会抱着硌手?” 容珹搂他的腰:“你不硌手就行。” “你长高了。” “嗯?” 叶遥踮脚认真比划:“真的长高了。”然后连人带臀都被扣到对方怀里。容珹的手搭在叶遥身上,慢悠悠地道:“下一个雨露期到来之前,终于知道回来了啊。否则,我只能把自己打包送过去了。” 叶遥仰头看他,凑上去亲亲:“谢谢你啦,我在北疆很开心。” “有多开心?” “特别特别开心。陆琮山他们很照顾我,还有我以前的朋友,对我也很好……” 叶遥兴奋地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容珹的脸色开始晴转多云。不知怎么着,两个人去了卧房交流。被压在床上的时候,叶遥听见容珹说:“既然回来了,在我面前,不许想别人。” 容珹悄悄吃陆琮山的醋,已经很久了。 叶遥抬起下巴要亲容珹,目光澄澈单纯,笑出甜甜的小酒窝:“可是我最喜欢你了。” 容珹忍不住笑。对这样的叶遥,他毫无招架之力。 叶遥去了一趟北疆,从软而多汁的的水蜜桃变成了脆桃,身上的肉肉变少,肌肉变多,不好捏了,但闻起来还是很香,一股甜甜的桃子味。 他们在府里没日没夜地混了好些天,在叶遥后面出发的北疆信使也来到了京城。 皇帝知道匈奴人退到了边境线,双方暂时停战,龙颜大悦。他忌惮匈奴很久了,取得胜利之后,他拒绝了大臣们乘胜追击的提议,反而准备见好就收,跟匈奴人求和。 “和亲?!!” 听见探子传来的消息,容珹的声音变得严肃。他问:“父皇亲口说的?” “启禀王爷,皇上是有这样的打算。” “也去告诉容玙。” 因为无法不介怀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容珹悄然整肃了自己的势力。曾经同时效忠于他和容玙的人,现在以他的指令为第一顺位。 虞家的探子退了下去。没过多久,接到消息的容玙悄然前来拜访兄长。这次的谈话十分缜密,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容玙道:“父皇要和亲,就让他选人去和亲。” 容珹道:“是我们胜了匈奴,不是匈奴打得我们节节败退。若要和亲,应该是匈奴嫁坤泽给我们。北疆能有如此现状,是我们一点一点计划出来,叶遥,陆琮山等人一寸一寸打下来的。父皇要挑选坤泽去匈奴和亲,不仅我不能接受,北疆的将士们也无法接受。” 容玙:“兄长,我理解你的意思。可父皇毕竟还坐着那个位置。” 容珹压低声音:“那就让他退下来。” 容玙吃了一惊,环顾四周,确定隔墙无耳,这才放下心来。 容珹冷冷地道:“我们有兵。” 不仅太子有兵,他们也有。而且他们的队伍拉到了北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成了真真正正的百战之师。容珹道:“如果一切由你做主,你会不会派人去和亲?” 容玙道:“不和亲,但求和。匈奴人兵强马壮,我们打不起。现在国内不太平,我宁愿用一些财帛和城池,换边境十年的休生养息,长治久安。” 容珹:“我不赞成。匈奴人贪得无厌,难道要我们给匈奴人纳岁贡?” 容玙:“权宜之计。兄长,你想继续打,但敌我实力实在悬殊。我们能有一时的胜利,未必之后还会取胜。在这一点上,我和父皇的看法是一样的。” 容珹皱眉:“匈奴人贪得无厌。今日赢了,我们给匈奴财帛,若是他日输了,那又如何?” “输了再战。” “将士们是否会心寒?” 容玙叹气:“兄长,这些都只是假设。我们说回现在。父皇想要和亲,我们便让他从宗室里选个不起眼的坤泽嫁了,便也罢了。穷兵黩武,并非治国之道。” “你不愿意和匈奴人打仗。” “对。”容玙道。 容珹道:“你觉得将来会输,但我觉得现在士气高涨,反而不会。倘若赢了匈奴,我们求和,士气跌落。某日匈奴人再度袭扰,将士们再战,才会容易输阵。因为他们知道,即使赢了,他们的城池和银子还是会被割让给匈奴,他们的国家还是会嫁出坤泽,向匈奴俯首称臣。” 这话说得重了些,容玙离开,两人不欢而散。 容珹很了解这个弟弟,他知道容玙怕匈奴人。如果他没有主动拿出二十万两白银,容玙甚至不会同样派兵增援北疆。 小时候他们被偷出宫去,一路遭到追杀,甚至意外落到匈奴人手里,见识了不少匈奴人处置和折磨人的手段。那时候容玙还小,即使一直被他保护着,还是因为那些事情留下了阴影。 而他自己也多了至今没有痊愈的头风病,和后脑无法消去的一道疤。 叶遥敲门给他送吃的,蹦蹦跳跳地来到他面前,揉揉他的太阳穴:“怎么啦?我看见你弟弟很不开心地走了,你们吵架了么?” “吵过了。” 叶遥的手很舒服,又热又软。容珹看着叶遥笑,他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刚遇见的时候么?” “嗯……在京城?” “不。”容珹提示,“北疆。” “啊,记得记得。那时候你没有现在好看,灰土土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还比我矮一个头。”叶遥说,“现在比我高这么多啦。” 容珹道:“其实被追杀到北疆那件事,我一直觉得是我欠容玙的,是我连累了他。” 他给叶遥讲故事,叶遥认认真真地听。容珹说:“小时候母妃特别得宠,于是父皇给我和容玙安排了周公做太傅,当时的太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叶遥知道皇后的亲生儿子是大皇子,收养了四皇子。两人都当过太子,现在也都是废太子。他捏了捏容珹的手指,把对方的手指放在手心里包住:“那贵妃娘娘很厉害呀,你也很厉害。” 容珹道:“那时候我很高兴,想多跟周公学一些东西,结果不小心表现得太好了。” 他苦笑道:“周公经常夸我,皇后嘴上不说,暗中却盯上了我们,觉得我们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后来一次宫变,几个功夫高超的江湖人来刺杀父皇,皇后趁乱派人把我们带出宫去,伪装成在宫变中遗失。本来她还想让那人在僻静的地方把我们处理掉,但我们命大逃过了,还一路逃到了北疆。” 叶遥生气道:“她自己的儿子笨,怎么能杀你们呢?!” 容珹笑:“四皇子很笨吗?”四皇子就是被废的前太子容玤。 叶遥重重点头:“对!” 容珹不用去探究向来不掺和政事的叶遥为何觉得四皇子笨了。自从有了重生的猜测作为基础,一切的异样都有了答案。他亲了亲叶遥:“那谁聪明?” 叶遥笑:“我。” 他看着容珹,眼里一派“我知道你想让我夸你,但我偏不说”的神情。 容珹十分配合:“阿遥天下第一聪明漂亮。这么聪明的话,晚上值得一次标记。” 叶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拔腿就想溜。看见容珹的眼神没有认真的成分,他又摸摸心口,坐了回去:“不要。那么多天了,又不是雨露期,我受不了了嘛。” 容珹:…… 他现在就想把叶遥抱去卧房。 叶遥道:“所以你一直帮容玙,是因为觉得连累了他吗。” 他认真地看着容珹的眼睛说:“别伤心哦,这么多年了,早就还清了。就算你今天跟他吵架了,也不要不开心嘛。你已经不欠他的了。” “如果有前世的话,确实不欠了。” 叶遥歪头,心脏砰砰直跳:“你说什么?” 容珹说:“如果虞星澜曾经给过我一株寄生草,我又把他给了你的话。我和容玙之间的事情,确实不亏不欠了。” 叶遥:!!! 他惊讶起身,一个用力,凳子腿折了。他没站稳,整个人往后倒去。 容珹早有准备,上前接住了叶遥。 他向来会读叶遥的眼神,开心的失望的孤独的难过的心虚的,他全都认识。但现在他不用读了,叶遥的眼睛里含着一点泪,即使一直忍着没有哭,也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他叹息一声,一边给叶遥擦眼角,一边说:“阿遥,其实无论你在什么时候说重生的事情,我都会信。” 所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第23章 叶遥缩在容珹怀里擦眼泪,擦完了眼泪,发现容珹的衣服被蹂|躏得和给他打蝴蝶结的那晚差不多,就不好意思地破涕为笑。 他说:“那我也给你讲故事吧。我们以一换一,你讲一个,我讲一个。” 容珹抱起他说:“好。” 叶遥:“不在这里讲嘛?” 容珹亲他:“哭得跟花猫似的,回卧房说,那里暖和。” 其实那些事情他梦见得差不多了,他只是想听叶遥说,想看叶遥趴在他怀里,用小手玩着他的衣服,断断续续地说点或者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 叶遥讲前世的事情,他言简意赅地讲原因。讲他今生是怎么发现,怎么求证的,以及前世是怎么失忆,怎么跟弟弟撕破脸,怎么重回大众视野的。 叶遥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问:“最后你当了皇帝吗?” 容珹:“不记得了。可能是你来到新的一世之后,前世的时间都停止了吧。” “那你前世的布置不是都没了吗!” “可以重来。”容珹道,“我不在乎那些,你比什么都重要。” 叶遥满意,他在容珹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今天你和容玙为什么吵架呀?” 容珹就讲了皇帝想派人去匈奴和亲的事情,叶遥果然反对:“北疆的将士们士气高昂,我们大家都觉得可以再打,让匈奴人离开边境很远很远,再也不敢侵犯中原。”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你肯定也不同意和亲吧!那你和容玙吵架,是因为他支持你爹?” 容珹道:“差不多。” 叶遥嘟嘴:“他当皇帝不好,和你爹一样差劲。” 容珹讲的前世故事给了他启发,他真诚地跟容珹说:“不如你去当,肯定比他们好。” 容珹就笑:“你想让我当皇帝吗。” 叶遥摇头:“我没有什么愿望啦,现在这样就挺好。” “那是?” “我觉得假如不听他们那些求和的主意,能让你自己做主的话,你会更开心。”叶遥说,“将士们也会很开心。但是无论你怎么想,我都支持你。” 说完了这么多,他的脸有点红了。从前都是容珹给他讲故事,跟他说安慰的话,他没怎么跟容珹剖白过内心的事情。 叶遥说:“因为我知道,你特别特别喜欢我,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容珹就觉得在叶遥坦荡的喜欢和透明的爱面前,自己显得特别特别渺小。他摸着叶遥的头发:“可是上辈子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叶遥甩过辫子说:“给我打个蝴蝶结吧。” 容珹稍微愣了一下,接着唇角浮现出微笑。他接过叶遥的辫子,小心翼翼地拆掉发带,重新在发尾处打蝴蝶结。叶遥小声说:“其实那天晚上,如果知道你的身份,我应该就会原谅你。我特别希望你能来看我。虽然当时没有机会,但是现在,我已经原谅你啦。” 即使叶遥没有提当皇帝的事情,从知道寄生草的真相开始,容珹就一直在给自己留后手,做准备。他不像叶遥那样坦荡单纯,前世今生的事情,在他心里永远是隔阂。他和容玙没有分歧也就罢了,一但有了分歧,他随时可能接过夺位这件事的主动权。 虞家的人知道两人的真实水平。除了某些人觉得当年是容珹欠了容玙的,选择继续支持赵王,绝大多数人都更看好容珹。于是某天的朝会上,不少文臣和超过一半的武将,都旗帜鲜明地反对和亲。 皇帝怒道:“你们都有什么理由?一个一个地给朕说!” 那些大臣还真就呈上了不少奏本,条分缕析地说明继续打仗的必要。更有人上奏说,连秦王妃都身先士卒上了战场,为将士们做了榜样,我朝将士士气正高,有何不敢战? 容玙看着如此局面,诧异非常。 没过多久,和前世一样,容珹和容玙彻底分道扬镳。虞家的人被分成两派,一派支持秦王,另一派支持赵王。两方势力各自为营,皇帝隔岸观火,迟迟不提立太子的事情。 可惜北疆的事情不能拖得太久,否则匈奴人又要蠢蠢欲动。边境的将士们一边震慑着匈奴,一边翘首以盼朝廷给出的答案。 某一次朝会上,皇帝提起向匈奴求和的事情,又遭到了以陆琮山为首的武将的反对。 皇帝被气得心堵,匆匆下令退朝,回去就觉得痰哽住了嗓子眼,差点又说不了话。虞贵妃侍奉他喝完了药,又温柔地给他捶背。 皇帝叹道:“还是你好,可惜老五老九他们不像你这样贴心,反而像朕一样固执。” 他以为反对和亲是两个儿子共同的主意,却没想到主力是容珹,容玙并不非常反对,只是在朝中的势力不如容珹大而已。世变时迁,皇帝却仍然觉得容玙是占优势的一方。 虞贵妃道:“能有几分像您,是他们的福气。” “太像朕也不好。” 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就是当年和兄弟们争破头抢来的。或许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他的下一辈,果然也要经历兄弟阋墙的争斗。 皇帝又叹了口气,却意外听得虞贵妃道:“是了,像您这样也不好。当年试图捧杀老五,多亏了您的授意。皇后派人一路追杀我的两个儿子,也多亏了您的默许。您说,您虽然不满意他们固执,但现在除了臣妾的儿子,您也没有其他候选人可以继承皇位,算不算自作孽?” “啪嗒”一声,皇帝把药碗拂落在地,摔得粉碎。他意识到了不对,怒道:“你想做什么?来人!” 没有人应他。 虞贵妃道:“虞家的人就在外面。” “毒妇!” “不及您半分。您现在下旨退位,还能给自己留个面子。”虞贵妃讽刺道,“毕竟对自己亲生儿子下得去手的父亲也不多见。大皇子犯错被废,您终于明白皇后的孩子并不保险,虞家才有机会把老五和老九接回来。老五为了保护弟弟伤了头,您赐下那么多药,不知道心里有没有过半分愧疚。” “好,好。”皇帝怒及反笑,他瞪着虞贵妃,“老五和老九,你在为谁争这个皇位?” 虞贵妃道:“老五。” 皇帝哈哈大笑:“你问朕有没有愧疚,那把皇位传给老五,你对老九就没有愧疚吗?” 虞贵妃道:“这个位置是您欠老五的,也是我欠老五的。” 她慢慢地道:“怪我当年识人不清,没看出您给他们安排周公作为太傅,是想捧杀他。他小时候就很聪明了,您让他在周公手里大放异彩,引起皇后的注意,再让皇后除掉他,替您和皇后亲生的太子铺路。可惜功亏一篑,那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孝心。反而不如老四、老六他们。” “至于老九。老五并不欠他什么。如果没有老五,他早就死在匈奴人手里了。当日被匈奴当成人鸢放起来的人,本来应该是老九。出于一个母亲的私心,我和匈奴不共戴天。求和,我不同意。” 她连臣妾的自称都不要了,将纸笔推到皇帝面前:“陛下,传位吧。” 皇帝没有动。他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隔着殿门能听见外面禁军的脚步声。外面有很多人,是他的禁卫军,此刻已全部掌握在虞家手里。 他想起当日六皇子逼宫当时,那些禁卫军忠心不二地抗击六皇子,后来深受他的信任。却原来,他的禁卫军统领,早就换成了虞家的人。 “你不怕我先杀了你?” “叶遥在这里。” 一句话,让蠢蠢欲动的皇帝破了防。地龙翻身的时候,他对叶遥就有所耳闻。后来容珹力排众议让叶遥去北疆,他才渐渐明白叶遥的功夫到底有多高。曾经他对容珹娶叶遥这件事多么不上心,他现在就多么后悔当初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房顶上射出一颗小石子,打中了皇帝的穴道。 叶遥跳了下来,收走皇帝藏在靴筒里的匕首,用尖端指着对方:“我夫君在外面,他说你不传位,他就进来。嗯……然后按着你的手签署诏书,跟全天下发你的罪己诏,说你打了胜仗还要投降,到时候你最丢脸。” 虞贵妃忍不住笑。她说:“陛下,签吧。” 北疆大捷之后,皇帝忽然抱病不起。他下旨退位,把皇位传给了容珹。 容珹即位之后,下旨继续抗击匈奴。匈奴本来不把中原人当一回事,觉得对方肯定要求和投降。直到被中原的兵马打得节节败退,他们才慌了。匈奴人提出上贡财帛,要求讲和。容珹同意了。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以朝廷现在的国库,确实支撑不起更久的战争,而且他也不是好大喜功的人。更重要的是,边境太平了,叶遥就能回来了。 听说皇后殿下要从北疆回来,宫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有新进宫的宫人问原来五皇子府的老人,皇后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服侍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忌讳。五皇子府的人道:“皇后殿下不是中原的那种漂亮,但是也很漂亮活泼,最重要的是很厉害。” “很厉害?”小宫女惊呼。 皇后殿下在北疆当的可是将军,她猜测皇后殿下一定很凶。没想到五皇子府的人说:“根本不凶,等你看见皇后殿下,你就知道了。” 两人止住了话题,因为原先五皇子府的管家,也是现在的皇宫总管来了,叫人去整理凤仪宫。 凤仪宫里原来就有秋千、水池等物,现在更是多了不少京中的新鲜玩意。小宫女有幸进去打扫内殿,正好赶上宫人们往里面搬东西,其中几大箱玩具,看着像小孩子玩的。 小宫女悄悄问:“宫里要有小殿下了?” 旁边的人也悄悄告诉她:“那是皇后的东西,从北疆运回来的。” 小宫女:…… 没过多久,皇后从北疆回来了。回宫当晚,就开始上房揭瓦。五皇子府的老人见怪不怪,任由皇后娘娘在房顶上练轻功,把屋顶当成滑滑梯玩。 皇帝忙完政务,一脸严肃地过来了,小宫女以为他是来训斥皇后殿下的,没想到皇帝张开双臂对皇后说:“我忙完了,咱们回宫。下来,我接着你。” 小宫女:…… 皇后殿下刚才一下子就上房顶了,功夫那么好,应该根本就不用接吧。 这样想着,她就看见叶遥很配合地跳了下来,就像树上成熟的自由落地的桃子,被容珹接了个满怀。蜜桃味的信香散开,周围都是香的。 宫里服侍的人都是中庸,不会被信香影响。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皇后殿下的信香真的好甜。 容珹道:“走,我们回去。” “凤仪宫里有个水潭是不是,我想让你陪我玩小船!” “好。” “能不能在宫里建个滑梯呀。” 容珹召来总管,低声吩咐几句。总管连声答应:“明天就办,明天就办。” 叶遥回来之后,皇宫里热热闹闹的。他经常拉着容珹出宫,捉鱼捉虾,打猎赛马。容珹乐意纵着他,整个一昏君妖妃的标准配置。但他们做得隐蔽,也没什么人发现。 某一次叶逢之遇见了出门滑冰的叶遥。他的老毛病还是没改,开玩笑说要弹劾叶遥不务正业,气得叶遥动手揍了他一顿。 打完架之后两人又坐到一起,叶逢之说:“爹前些日子没了,他的腿一直没好。” 叶遥:“嗯。” 叶逢之说:“我知道那是你用石子打的,和当年在门槛上磕我门牙的时候一模一样。爹说当年逼你嫁给太子的事情,是他对不起你,但你没有对不起叶家。” 叶遥抿嘴不说话。容珹登基,叶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叶逢之看出叶遥不开心。他想安慰人,但是他不会,于是他只能转移话题。他笨嘴拙舌地说:“总用石子打人,当心长不高。” 叶遥:“要你管。”他站起身来,捡起地上一块坚冰朝叶逢之扔过去,两人又打了起来。 叶遥带着一身冰碴子回来,凤仪宫的宫人们惊呆了,连忙给叶遥换衣服。叶遥窝在容珹怀里,说自己打架赢了,容珹就笑着听。叶遥说:“下回不跟他打了,太弱,没劲。” “总比跟容玙打强。” 叶遥嘟嘴:“也是。他太弱了,揍不了一顿。” 容珹刚登基的时候,容玙有些不老实。后来被叶遥揍了几顿,外加被容珹警告威胁要求认清现状,容玙终于老老实实地回封地去了。后来容珹的位置坐得越来越稳,容玙也就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凤仪宫里暖意融融,外面的宫人们正在讨论:皇后殿下平日里这样好动,寒冬腊月里还要玩冰,万一肚子里有小殿下了怎么办? 有人说皇后殿下身体好,不会有事的。还有人提起了精神,说大家一定要注意皇后是否有孕吐恶心等症状,他们是有经验的人,必须认真看护。 最后从五皇子府出来的老人结束了大家的讨论。他极目远眺,望着凤仪宫的房顶,悠悠地道:“如果真的有小殿下了,那凤仪宫的瓦片,估计是保不住了。”皇后殿下,一定会带着小殿下一起上房揭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