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我家暗卫今天也毫无破绽 作者:那只狐狸 晋江2023-05-18完结 总书评数:1032 当前被收藏数:1041 营养液数:1096 文章积分:56,531,716 简介: 本文讲述天下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躺平真的好开心的女主与自家业务过硬人间清醒的暗卫之间温馨治愈的日常…… 没错,诚如大家所见,新的一年,我摊牌了!我不装了! 为什么要绞尽脑汁、倔强强撑,在每年的各种节日抒发怨念,然后被各种主线剧情折磨得死去活来? 做人,最重要是开心。 身为忠犬控晚期,吃一口暗卫文学的大腿肉怎么了!!! 咳咳咳!!! 总之~~~本文无主线,温馨日常【大概】~纯自娱自乐,不要跟我较真~~~ 事情就是这样~~~ 握拳!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思宁,陈慬 ┃ 配角:秦忆安,元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家郡主今天也在找茬 立意:通过讲述这个故事,说明爱情面前啥啥都是浮云 楔子 ============== 方思宁觉得,自己这个郡主当得着实有些窝囊。 要说她的确是皇亲国戚没错,父母在时,一位是皇帝倚重的大将军,一位是太后宠爱的长公主,她自然也蒙了圣恩,小小年纪便封了郡主。可惜,在她十二岁那年,父亲战死、母亲郁郁而终,太后怜她年幼,将她接入了宫中。七年时光,弹指匆匆,纵然圣恩宠爱,有些东西却真真切切地改变了。 比如,不久之前,除夕之夜,宫中设宴,皇后突然提起公主的婚事,又说刘尚书家的公子一表人才,堪称绝配。 好巧不巧,这位刘公子跟她自小定了婚约,全京城都知道。 太后和皇帝都有些为难,皇后却是一脸理所当然,更不说那千尊万贵的公主,只差用眼神在她身上盯个窟窿出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立刻开口,只说思念故去的双亲,无意成婚。而且已经做好打算,择日便启程往北,拜祭葬在边疆的父亲,更要留个三五年的尽尽孝心什么的。 如此这般,皆大欢喜。 于是,佳节之后,她一番准备,携着为数不多的仆从,麻溜地滚去北地。 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边疆辽远,但愿皇室就此忘了她,到底少许多烦恼。 如今,出京城已有半日,她坐在马车里长长吁了口气,正想小憩片刻,却听同车的人开了口,冷冷道: “跟得可真紧。” 这一位,姓元名祎,可不是普通的仆妇。她原是将军麾下,年纪只比方思宁大上十来岁,担的是护卫之职。 “姑姑说谁?” 方思宁小时只称她为“姑姑”,叫顺了口,便如此称呼着。 元祎半挑着车帘,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外看。 方思宁略凑过去些,往外瞄了一眼。就见车外紧随着数十骑人马,着黑衣、戴面甲,长刀匕首、强弓利箭,道不尽的齐整肃穆,叫人望而生畏。 方思宁无奈一叹,记起出城之前,太后拉着她的手,只道边疆凶险之地,此去路途遥远,实在不能安心,说着说着便要掉眼泪。还得是她那位公主表妹,见此情形起身便道: “皇祖母不必忧心,我府上刚训练了一批暗卫,不如就送与思宁姐姐,护姐姐平安。” 太后十分感动,直夸公主体贴。 与方思宁这个无权无势的郡主不一样,当朝公主秦忆安,文韬武略、杀伐果决,十三岁出太学,十六岁开府,门下贤士三千、兵马强壮,更训练有上千名暗卫,个个忠心不二。大晟王朝男女同尊,女子继承大统也有先例,皇帝膝下无儿,公主这番做派,明眼人岂有不明白的。 方思宁当然也明白,所以,她也十分感动。虽说她早猜到,就算远离京城,也少不了监视窥探,但竟劳动公主费了这么大手笔,让她对自己的地位有了几分不清醒的认识。 她何德何能,让人提防忌惮到这个地步…… 方思宁无奈一哂,旋即开口,刻意地高声说道: “姑姑不必忧心,不过一群鹰犬,来日寻些错处,遣回公主府就是。” 话音悠悠,飘出车外,随清寒北风掠过众人耳廓。 策马行在最前的暗卫抬了眸,开口的声音沉缓而平静: “都听清了罢?” 身后的一众暗卫齐齐低了头,无一声回答,却又似已回答。 为首的暗卫自是了然,只淡淡道: “小心行事。若被遣回公主府,什么下场你们是知道的。” -------------------- 第一章 ================ 北地边疆,原是战事连年,贫瘠苦寒。幸而大晟王朝国力雄厚、朝纲清明,连年增兵抵御外敌外,更调粮拨银,以振民生。尤其是方将军带兵镇守的那几年,军民同心、政通人和。现如今北地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也渐有了繁华光景。 方思宁到时,就见地方官员列队迎接,全城百姓夹道欢迎,着实有一番排场,不得不感叹父亲故去多年,竟还有如此威望。 她的落脚处正是当年父亲驻扎时的旧宅,早有官员先行前来整理修缮,起居之物一应俱全,仆从婢女也都安排妥当。她休息了一夜,翌日便去父亲坟墓拜祭。本来,皇室有心将墓迁回京城,但父亲临终遗言,说是纵然身死,魂魄亦愿守护一方安宁,便留在了这里。可怜她的母亲,就这样日日眺着北方,日渐消减下去,终是一病不起。 陈年往事,方思宁早已释怀,但到眼前,还是免不得几分心酸。但很快,她便从心酸中恢复了过来,记起了自己来北地的真正目的: 谢天谢地!父母保佑!从此山高皇帝远,自由每一天! 实际确也如此。再不必晨昏定省、更抛却繁文缛节,远离皇室的明争暗斗和她那公主表妹的颐指气使,着实是畅快! 她踏踏实实地睡了几日懒觉,又应酬了几场当地官员的筵席,也在府中设宴同父亲旧部叙了叙。而后,便没有了正事,只随心所欲了。 北地春迟,一夜风起,又是绵绵大雪。方思宁生在南方,见得如此,自是新鲜,午后便在花园里设了暖炉,煮酒赏雪。待到日暮,大雪稍停,她带着几分醺然,走进了一片银装素裹里。 沿路景致皆莹洁无瑕,惹人喜爱。她踩着厚厚的积雪,信步走了片刻,而后,便瞧见一个幽僻的院落。 这…… 方思宁想了想,记起了这个地方来。 嗯,公主送她的那几十个暗卫好像就安排在这个院落里。 此地偏僻,自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而这些暗卫倒也识相,从未在她眼前出现过。 方思宁轻轻一笑,正要离开,却又想到了什么,一时站定了步子。 主人不想见也罢,可护卫成日不见人,岂非怠忽职守? 许是醉意作祟,她顿生几分找茬的心思来,头一仰,手一背,大步迈入了院中。 便在她进去的那一刻,安静的院中起了动静,转眼间窗门皆开,数名暗卫快步迎了出来。 反应还挺快…… 方思宁看着迎上来的人,扯着趾高气昂的语调,边走边道:“呵,公主府的人好大的架子呀,竟还要本郡主亲自登门拜讠……”她话未说完,却被脚下的积雪一滑,哧溜一声仰倒了下去。 方思宁的脑海一片空白,眼看就要倒地,天旋地转间,有人拦腰将她揽起,扶她站稳了身子。她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缓了口气,对扶住她的人道:“谢……” “属下冒犯郡主,请郡主责罚。” “……”被截住了话的方思宁有些懵,她循着声音看去,就见那千钧一发时扶住她的人,如今正跪在她面前——其实,也不止他一个,先前迎出来的暗卫此刻都毕恭毕敬地跪着,似在等她“责罚”。 方思宁俯视着那一片压低的脑袋,莫名有种骑虎难下之感。她的确是来找茬的,但这会儿,对方出手相救在先,自请责罚在后,教人有些下不去手。 方思宁一番斟酌,清了清嗓子:“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 依旧是那跪在她面前的人,开口应道:“属下陈慬,正是这一队暗卫的首领。” 听他报上姓名,方思宁思绪一动,问:“哪两个字?” 对方无话,抬手在雪地上默默书写。 方思宁看着他写下的字,蹙起了眉头。 陈慬…… 从来暗卫只有代号,可这两个字却不似如此。方思宁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但该知道的事情多少也都知道,比如:当朝皇后,娘家姓陈,官拜大理寺卿,更统管诏狱。辖下有一个机构,名叫魁夜司,专用来豢养暗卫。这群人身份隐秘、武艺高强,从事侦缉追捕、刑讯暗杀,也用做帝王近侍、贴身护卫。公主开府之后,便纳入了公主麾下。听闻,魁夜司中的佼佼者,赐姓为“陈”。而“慬”字从竖心,正应公主名字里的“忆”字。 这怎么看都是亲信心腹吧?把这么个人送到她身边,真是居心叵测啊…… 方思宁又瞥了一眼陈慬,他虽低头跪着,身姿却分外端正,颇有几分挺拔不屈的意思。如今看来,不顺眼得很。 她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多少藉着寒凉,压一压心头的烦躁。不想雪气涌入肺腑,惹得她咳嗽了几声,而这一咳,引得酒力上行,令她一阵昏眩。 便在她身子一歪,几欲摔倒之际,陈慬伸手,托住了她的手肘。 方思宁借力站稳,低头一望,就见他抬了头,正迎上她的目光。 暗卫皆戴面甲,方思宁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格外清澈的眼睛,满院雪色映在其中,泛出粼粼清亮。他望着她,眼神中既无畏怯,也无惶恐,唯有止水般的平静泰然。 短暂对视,他不动声色地垂了眸,道:“郡主小心。” 方思宁只觉眼前这个人愈发不顺眼了。 显而易见,他不怕她。如此态度,是仗着公主的威势,料定她不敢动他? 呵,她方思宁的确是个窝囊郡主。在皇宫里的那些年,从衣裳首饰到宝剑骏马,但凡被公主看上眼的,她一样也留不住。而不久之前,就连婚约,她都不得不拱手让人。可即便如此,她终究还是天潢贵胄,尚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她倒要看看,这位暗卫首领的平静泰然能维持多久。 “首领大人,这可是你第二次冒犯本郡主了。”方思宁噙了笑,故意说道。 她说话时,一身重量还压在他的手上。他察觉,便维持着支撑的姿势,恭敬道:“属下知罪,任凭郡主处置。” “好。”她伸手撑上他的肩膀,俯身道,“雪冷天寒,本郡主夜不成眠,便请首领大人为本郡主暖一暖床吧。” …… …… “郡主你喝多了吧。” 听到这句话时,方思宁正倚在卧室的软榻上揉额角。软榻对面,站着一脸深沉的元祎。 方思宁的酒醒了几分,如今正头疼。再想之前的事,也后悔。她苦着脸,侧头看了看这位从小伴着她长大的“姑姑”,道:“在反省了。” “郡主还是小心些罢。”元祎叹道,“如今外头有些传言,说郡主此来北地,看似是远离庙堂之争,实则为韬光养晦、培植势力。当着那些暗卫,行事更该谨慎才是。” 方思宁无语。 北地兵力雄厚,又多是她父亲的旧部,也不怪他人有此想法。当时未经深思熟虑,急于摆脱麻烦,果然还是草率了。 不过,她很快就想开了:“既然如此,索性将计就计。骄奢淫/逸,或许能让我那公主表妹放心。况且人就是她送的,岂不正好?” 元祎听罢,眉头紧锁,“郡主当真?” 方思宁坐直了身,捂着自己的心口,一脸认真:“婚约被夺,痛失所爱,心如死灰,当然自暴自弃了。” 这些话元祎自然是不信的,只怕皇室也未必会信。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做法了。只是她深知方思宁的心性,终究还是有些担忧:“郡主不会临到眼前就露怯吧?” 方思宁的神情很是严肃:“姑姑放心,逢场作戏我还是行的。再说,既是公主的人,自然不会顺从我,但凡有一丝违抗,我便将人赶回公主府,岂不更好了?” 元祎完全不放心。她想了想,又嘱咐一句:“郡主万不可沉迷美色,假戏真做呵。” 方思宁又是一阵头疼,揉着额角嘀咕:“那些暗卫都戴着面甲,我脸都没看清,沉迷哪门子的美色?” 她话刚说完,一名婢女款款走了过来,行礼后道:“郡主,您要的人已准备妥当,现在外间候着。” 方思宁这会儿正无奈,有气无力地道:“带进来吧。” 婢女答应了一声,退身往外去。片刻之后,门扉轻推,珠帘颤颤一动。缓步走进来的人,携来一缕雪夜的清寒,令方思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蹙眉抬眸,而后,怔然失语。 眼前的暗卫,与先前所见大不相同:摘去面甲、卸除兵器,换下黑衣,一身肃杀便全然褪尽。雪白寝衣、玉色外袍,看来分外单薄而又干净。他略近几步,跪身行礼,低垂的眉眼别有种嶙峋的俊俏,又兼几分通透的清冷,令方思宁想起早间在窗棱上见到的那一片薄霜…… 纵然有心捧在掌中,怕也是捂不热、留不得。 不觉间,方思宁已呆呆看了许久。元祎见状,清了清嗓子权作提醒。待人回过了神,她叹口气:“时候不早,郡主早些休息吧。”言罢,便告辞离开。 元祎一走,方思宁没来由地有些局促。想起元祎的嘱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去:“首领大人总算来了。” “不敢。”他开口应道,“郡主直呼名字就好。” “可本郡主不喜欢你的名字,不想叫。”方思宁笑笑,语气甚是傲慢。 “……”他沉默下来,未再接话。 按理说,怎么也该回答“郡主不喜欢,再取一个便是”吧?可他偏是沉默,倒像是有意顶撞。但方思宁并不介意,本就没指望他会奉承她。她绕着他打量了一圈,问:“不知首领大人年方几何?” “回郡主,二十六。” “哦……”方思宁在他身前站定,“这般年纪,想来有些阅历。难不成,还要本郡主来教你怎么暖床么?” 他听完,默默地开始解衣衫。 方思宁实在不明白,为何到了这一步,他仍旧平静,举动之间甚至没有一丝迟疑。她顿生几分骑虎难下的忐忑,正琢磨接下来如何是好。却不想他的寝衣一敞,身躯之上,赫然落着数道伤疤。尤是左肩那一道,疤痕迫至心口,想是几乎致命。 方思宁一愣,不假思索地摁住了他解衣带的手。 他顺着她的力道停了举动,也不言语,只等她处置。 方思宁正在反省。 魁夜司训练暗卫的手段,她也略有耳闻。这群人经过残酷的磨折,历过生死搏杀,最终锻冶出一身强韧的骨肉和一心不二的忠诚。主人的命令,他们都会不折不扣地完成,哪怕粉身碎骨…… 这不该成为他被羞辱的理由。 嗐,斗不过正主,只敢欺负底下的人,真是条丧家之犬! 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旋即拍了拍他的手背,冲他笑道:“首领大人怕是误会了。”她一边说,一边替他拉上了衣衫,“呵,怪本郡主用词不当。不该说是‘暖床’,应是……‘温席’。” 若说暖床还有歧义,温席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这间屋子地下铺着火道,炭火将地砖块块烧热,令室内温暖如春。不仅如此,后头的床榻之上铺着厚软的羊毛褥子,盖着雁绒填的丝衾,更有一块紫貂毛毯。所谓“温席”,实是多余。 他知道,她今日召他来,为的是羞辱折挫。“暖床”也不过是个借口,有半分不顺意,或打或杀,皆在意料之中。可她却改了口,似是有意给他退路……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方思宁便顺势道:“首领大人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来么?”她带着几分嫌弃,连连叹气,“唉,看来暗卫什么的,与本郡主也无用呵。首领大人不如收拾收拾,这就回公主府去吧。” 暗卫不该质疑主人的命令,更不该揣测主人的意图。 他当即打住思绪,伏身叩首,道:“属下愚钝,扫了郡主的兴,罪该万死。随属下一同来的三十名暗卫,皆是精挑细选,样貌端正、温顺聪慧,郡主可要换几个来?” “……” 样貌端正、温顺聪慧……照这么说,是早已料准了她会“骄奢淫/逸”? 方思宁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被高看了还是小瞧了。但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人挺不高兴的。 看来这些暗卫是领了公主令,无论遭受何种对待,都要想方设法留在北地。其中自然有许多阴谋诡计,教人不得安生。 呵,对方如此费心,若不奉陪一二,岂不小器? 想到这里,她伸手按上他的肩膀,推着他起了身。“没想到公主竟这般体贴,倒是本郡主不识好歹了。”说话间,她的手轻轻下落,停在了他的心口。指尖轻敲,一触即离。轻巧佻达,一如她的语气,“时候也不早了,本郡主也乏了,换人未免耗时费力,今夜便还是麻烦首领大人吧。” “属下遵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声,随即走到床边,略作整理后躺了下去。 方思宁倒有些好笑,嘱咐道:“暖得均匀些哟。” 说罢,她自取了烛剪,慢条斯理地熄灭房间各处的蜡烛。 不多时,灯火黯尽。方思宁藉着透窗的雪光,缓步走到了床边。 昏暗之中,只辨得出依稀的轮廓,倒是少了几分尴尬。她怀着一心纠结,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和衣睡下。待她躺进被窝,纵然早有准备,却还是惊讶。 好暖和!——自被褥上渡来的体温,带着皂荚和香草的气味,又染着些许水汽的润泽,分外熨帖。只是她有些奇怪,这样的距离之下,她竟不能真切地碰触到他。不仅如此,他的呼吸亦轻浅非常,几乎无法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身边并未有另一个人一般。 方才说他连暖床都做不来,是她草率了…… 她索性摊开四肢,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她本想这样维持片刻,再找个理由让他离开,可喝下去的酒却不遂她的愿。不消多时,便昏昏睡去…… ……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她想起昨夜的事,惊回了一半的神,慌忙往身旁看去。但床铺之上,早已没有第二个人。她半撑起身,略想了想,伸手摸了摸身旁的被褥。余温未散,引她莞尔。但她的笑容刚展开,却又僵住: 这……不会是公主的诡计吧?! -------------------- 哦! 大家好! 诚如大家所见! 我又回来了!!! 那么,为什么会在大年初一发新文呢? 因为……本想着过年给大家更新点旧文再说个新年快乐但旧文根本更新不出来简直令人崩溃但新年快乐又不能不说也不好空手来只好拿出存稿存了一点点的情人节贺文了,泪! 【那只:快够了!!!】 咳咳咳,不论如何~~~可以名正言顺地祝大家新春快乐~~~兔年大吉~~~ 俗话说狡兔三窟,所以新的一年我有三个坑,也是很合理的! 【那只:快别说了!】 咳咳咳,那么,为什么这一次是暗卫文学呢? 以前我一直都觉得,这个题材能用的梗都差不多了,写来写去大家都是一样的路数,多少有些乏善可陈…… 但是,有一句话激励了我! 那就是:写文要像戴森,无论这个电器存在了多久,它都能重新设计一遍再以几倍的价格卖给消费者! 我很感动…… 【那只:大雾了啊!】 好的~~~ 所以,这次是暗卫文学了~~~ 我会努力的! 么么么哒~~~ 第二章 ================ 方思宁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跟当朝公主秦忆安的恩怨。 一切好像是在她八岁那年开始的。还记得,她有一匹小马,虽非宝马良驹,却养得极好,她很是喜爱。皇室秋猎那日,她牵去了围场,说不尽的志得意满。而后,公主瞧见了,说什么都想要。 彼时的秦忆安不过七岁,是帝后的掌上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方思宁却不惯她,只道:“这匹马是我与叔父比赛射箭,赢来的。你若想要,也要赢了我才行。” 秦忆安红着小脸,气呼呼地瞪着她:“好啊,比什么?” “你年纪比我小,不论是比文还是比武都不公平。”方思宁笑道,“所以,我们来比运气。” 秦忆安眨眨眼睛,“怎么比?” 方思宁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而后,她走到一片低矮的树丛旁,踮脚抬手,摘下一个橘子来。 “我们就来赌这个橘子有几瓤,只论单双。” 方思宁将橘子托在掌中,呈到了秦忆安面前,道,“你先说吧。” 秦忆安细细看了看她掌中的橘子。这颗橘子显然在树上挂久了,干瘪的橘皮薄薄裹着果肉,橘瓤的轮廓依稀可辨。秦忆安默默一数,见是八瓣,便抬头笑道:“双!” 方思宁点点头,“那我就猜是单。” 她说完,噙着笑将橘子翻了过来,底部赫然有个橘脐。剥开橘皮,八瓣橘瓤整齐排开。秦忆安看在眼中,已露了胜券在握的笑意。然而,下一刻,方思宁拈着一粒小小的果肉,放在了那八瓣橘瓤旁边。 “多一粒脐肉,看来是我赢了。”方思宁道。 秦忆安一时怔愣,只皱眉苦思。 方思宁自然是故意选了那只橘子。但纵有橘脐,里头有没有脐肉却是未知,也不算欺负人。她笑望着秦忆安:“你今日运气不好,下次我们再比吧。” 秦忆安扁了扁嘴,点头道:“那可说好了,一定要再比哦!” 方思宁满不在乎地答应着,拿起一瓣橘瓤塞进了嘴里…… 那只橘子,又酸又苦,一如她后来的心情。 没错,自那以后,无论什么,秦忆安都要同她比:她有的,秦忆安也要有;她中意的,秦忆安必也中意。原本她还有不肯相让的心气,但父母离世之后,她多少有些厌倦了。可为时已晚,纵然后来她将那匹已经长大的小马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公主府,也未能将积怨消减半分。 真是……年轻气盛要不得啊! 方思宁后悔莫及,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而当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弄清楚秦忆安送来这一群暗卫,到底是什么用意。 于是,她捡了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纡尊降贵地去了暗卫的院落,亲自点人。 幽僻小院中,堂前空地上,三十名暗卫站作六列,齐整肃穆,俨然可畏。 方思宁坐在官椅上,眉头紧紧锁着。 “郡主,名册在此。”陈慬行过礼,将手中的书册奉上,而后便在一旁侍立。 方思宁翻开名册,上头写着暗卫的称呼以及擅长的本领。她懒懒翻着,随口问道:“平时都做些什么?” 回话的人,还是陈慬:“三人一组,一日三班,为郡主护卫。” 护卫?是“监视“才对吧……难怪那日她一踏进这院子就有人出来迎接呢。 方思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又命令道:“面甲都摘了。” 暗卫的面貌本不可轻易示人,但主人既下了令,便没有犹豫的道理。众人齐齐摘下面甲,更微微抬了头,令她能看清自己。 一眼看过,方思宁倒吸一口冷气。 这群暗卫,皆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先前说样貌端正,属实谦虚了:一众三十人,俱都清秀俊朗,当真是精挑细选。 “秦忆安,你没安好心啊!”方思宁扶额,暗暗骂了一句,目光又落回名册上。剑术、刀法、暗器、刺杀、潜伏……看得她的头隐隐作痛。她叹着气将名册翻完,又发现了什么,眉峰轻轻一挑,开口问:“这上头怎么没有首领大人的名字呢?” 陈慬闻言,应道:“是属下疏忽,属下这就补上。” 只怕不是疏忽吧。既然是亲信心腹,哪里舍得给人呢? 嗯,秦忆安舍不得的人啊…… 方思宁合上名册,起身走到了陈慬面前:“不知首领大人又擅长些什么呢?” 陈慬低着头,道:“属下入魁夜司二十年,现任教管之职,所有技艺不敢妄言擅长,不过是熟练而已。” 魁夜司的暗卫不下千百,他说是教管之职,显然地位不低。至于“所有技艺不过熟练”——怎么听都是谦辞,想来武艺也是超群。 “啊,那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了……” 方思宁正说着,元祎走进了院中,道:“郡主,三岭商会求见。” 方思宁将名册递还给陈慬,道:“行了,今日就这样吧。”说罢,便举步离开。 “恭送郡主。” 陈慬的声音恭敬地从后头传来,引得元祎嫌恶地望了一眼。待走远了些,她开口问道:“特意来这地方,可有什么发现?” 方思宁想起方才所见,仰天一叹。但她也不多言,转而问道:“三岭商会怎么来了?” “说是请郡主赴宴。”元祎道。 无事献殷勤啊。 方思宁心想:三岭商会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大帮,人脉广大、财力雄厚。成立不过十年,却已掌握了九成的香料和布匹贸易。若想在生意上再进一步,便只有盐铁了。前几日刚见过北地的盐铁官,今天就来这一出。什么用心,昭然若揭。 啧,外头都说她在培植势力,若跟三岭商会扯上了关系,恐怕坐实传言,引火烧身……与其让流言蜚语传到京城,不如自己奉上些确切消息。 方思宁想到这里,步子一停:“既要赴宴,怎么也得多带几个随从撑撑场面,对吧?” 元祎听了,眉头一拧:“啊?” …… …… 今日,三岭商会包下了城中最好的酒楼,更备下精美酒菜,只为宴请贵客。 而为讨贵客欢心,宴席更做了特别的准备——席间侍奉的,皆是俊美男子。 方思宁有些惆怅。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她骄奢淫/逸的传言已是人尽皆知了啊。 商会会长见她恹恹无语,只当是不满意,心中不免忐忑,起身作揖,道:“郡主大驾光临,我三岭商会荣幸之至。想当初商会建立,还多得方将军的照拂。今日得见郡主,果真名将之后,神采非凡。早就听闻郡主文韬武略,乃是女中豪杰,寻常乐舞想必入不了眼。在下不才,着人排了一出剑舞,还望郡主喜欢。” 这般奉承,听起来怪沉重的。方思宁扯着笑容,客套了一句:“会长有心了。” “哪里哪里。” 三声击掌,鼓点乍起。数名舞者携剑而来,随乐起舞。 不用说,舞者自也是清一色的美男。可喜舞者常年训练,自有肌骨强健,身姿亦秀颀优美。舞步之间,剑风飒飒,倒也有几分看头。 方思宁半倚榻上,抬手托腮,目露了赞许之色。会长看在眼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方思宁饶有兴致地看着,心里却兀自盘算。她端起了酒盏,浅浅抿了一口,转头向后瞥了一眼。 陈慬领着几名暗卫,就站在她身后。森寒面甲,掩盖形容,令人望而生畏。腰间蹀躞,系着匕首、纳着暗器。更有一柄直刃长刀,就悬在手旁,只待一声令下,便出鞘封喉。这一身冷峻,于声色之中,当真是格格不入。 方思宁的眼底浮着笑意:不愧是公主府的暗卫,的确挺能撑场面的。 她正想着,就听乐声一停,剑舞已毕。一时众人鼓掌,纷纷叫好。 “郡主,您看这剑舞如何?”会长笑问。 “好。”方思宁答得轻快。 “既然郡主喜欢,这些人不如就送到郡主府上……” 会长正顺势献殷勤,方思宁却开口将他打断,只出声唤道:“首领大人。” 陈慬听言,上前几步,在她身旁单膝跪下,“郡主有何吩咐?” “首领大人觉得方才的剑舞如何?”方思宁问。 “好。”陈慬答得不假思索。其实剑舞好不好他并未留心,只是方思宁如此评价,他便如此回答。 “首领大人武艺高强,想来也精于剑技……”方思宁边说边想,忖出个刁钻的主意来,“不如首领大人也舞一段,让本郡主看看。” 陈慬低头,声音波澜不惊:“回郡主,属下所学,是杀人之技,不堪入目。” “哎呀,这不是更有看头?”方思宁笑得很是真诚,“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就当今日是为刺杀本郡主,如何?” 此话一出,一旁的元祎蹙眉出声:“郡主不可!” 方思宁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又望向陈慬。见他不动,她凑近了些,低声问他:“怎么,本郡主的命令不好使?” 如此,再不容他犹豫。 “属下遵命。” 一言落定。他起身走到大厅中央,从舞者手中取过了长剑。 这般发展,在场之人都觉不妥。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方思宁是什么用意。 陈慬静立了片刻,横剑身前,抬手轻轻抚过了剑身。舞者之剑乃是道具,并未开锋,但三尺冷铁,亦有迫人寒意。 但见精光一闪,长剑疾刺,不偏不倚,直冲方思宁而去。 这也未免太直接了吧?! 方思宁咬牙,偏不躲闪。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那长剑直刺而来。 她身旁的元祎不敢冒险,腰间软鞭已在手中,只等人近前便出招攻击。 厅内众人皆都惊骇,一时鸦雀无声。 剑风先至,扑面而来,令方思宁忍不住眨了眨眼。便在这一瞬,长剑转势横扫。但听一声脆响,却是会长面前的酒盏碎作了数瓣。不等众人反应,剑势又变—— 诚如陈慬所言,这的确是杀人之技:一剑上挑,为穿刺咽喉;转身下削,为斩断肩颈;三招连刺,为直取心脏。杀意沉重,剑却轻灵。手腕翻转,左右互换,式式迅捷,教人眼花缭乱。便在众人赞叹之际,他伏身,挥剑一掠。 厅中地毯被整个掀起,挡住了方思宁的视线。 她一惊,却依旧不动。 只听鞭声破风,将地毯打下。元祎随即上前,想要护卫。 电光火石间,方思宁忽觉颈侧一凉。 身后传来的声音,依旧恭敬: “郡主,冒犯了。” 话音入耳,颈侧的微凉瞬间化作森寒渗透全身,让方思宁动弹不得。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惊呼出声。元祎更是怒不可遏。碍着方思宁,她不敢挥鞭,只厉声骂道:“放肆!” 陈慬旋即收剑,几步绕到方思宁身前,屈膝跪下,低头请罪。 方思宁这才缓过了神。一时间,心跳狂乱,震得她的胸口隐隐生疼。 但这会儿可不是害怕的时候…… 她尽力按捺下情绪,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好……”她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强令语调上扬,“不愧是公主府的暗卫,果真好身手。此等剑舞,才称得上精彩。”特意点出身份,自是表明立场,想来惯经世故的生意人必能明白。她望向了三岭商会的会长,“您说是不是呀,会长?” 会长瞥了一眼碎裂的酒盏,点头不迭:“精彩,精彩……” 方思宁满意一哂,站起了身:“今日多谢会长款待,本郡主甚是尽兴。改日定要安排几出表演,还会长的席。” 会长忙起身陪笑:“郡主客气了,客气了……” 方思宁见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暗暗偷笑,又寒暄了几句,告辞而出。 待上了马车,方思宁绷紧的心弦一松,捂着胸口趴倒在椅子上:“好家伙,吓死我了……” 跟在她后头上车的元祎见她这个德行,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郡主,”她开口,是教训的口吻,唬得方思宁直起了身,“下次再作死,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 “……” -------------------- 好的~~~ 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嗯,存稿不足的情况下还想日更,我属实是不知好歹,只能期待我对忠犬的爱能促进我的码字速度……远目~~~ 嗯,诚然,暗卫文向来是虐身的,但是!本文不虐……咳咳咳,大家不要对我有所期待,我本质上是个心软的人……咳咳咳咳咳咳…… 看完本章,相信大家也发现了一件事。其实我这个“我爱我家”系列,原则上是没有反派的。也就是说,公主她不是个反派,而是—— 看姐姐受到双亲去世打击一蹶不振于是使用各种手段(主要是激将法)想把姐姐拉起来跟她一起卷的充满事业心的傲娇姐控。 注:怕姐姐去北地培植势力不顺利,于是还送了几十个业务能力过硬的暗卫,十分贴心。 【秦忆安:抢走婚约果然让姐姐燃起了斗志,希望姐姐能顺利反攻!】 【方思宁:对我究竟有什么误解?!】 嗯,事情就是这样,让我们默默为公主加油~【大雾】 咳咳咳,好的~~~事情就是这样,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第三章 ================ 怎么能说是作死呢? 方思宁冤枉。 虽然“项庄舞剑”什么的,是惊险了一点点,但既可以警醒三岭商会,又可以敲打公主府的暗卫,还能展现她临危不乱的非凡气度,诚可谓一举三得——只要没让人听见她的心跳声就行。 再说了,果然公主的心腹有几分聪明,这不还顺便碎了商会会长的酒盏,威吓力十足,想来以后再没有商会敢上门了。清静! 事后,方思宁将这些道理说给了元祎听,却只换来对方冷淡的眼神。 “郡主骑过马吧?”元祎问道。 大晟重武,皇族自幼学习骑射。方思宁直觉元祎这一问别有深意,不免忐忑。她捧着一碗燕窝粥,一时不敢吃,也不敢轻易作答。 元祎眼睫一垂,说话的声音甚是冰冷:“马这种畜生,乖滑得很。坐上马背的那一刻,它便知你会不会骑。若会,便温顺;若不会,便桀骜。如今郡主得了一群马,没上辔头和鞍鞯不算,连鞭子和马刺都不用……郡主觉得自己是会,还是不会?” 这个哑谜听得方思宁好不惆怅,她扯了个笑容,决定挣扎一下:“多少会一点吧。” 元祎摇了摇头,索性直说:“那群暗卫断不会为郡主所用。留在身边终是祸患,还是趁早打发了吧。” “他们又没犯错,也不好随便打发啊。”方思宁也很无奈,这不是她特意找茬都没成功嘛。 “这便是不会了……”元祎抬手,拿过方思宁手中的燕窝粥,“郡主宽仁,竟然还在等他们自己犯错?” 元祎说罢,起身推开了房门,朗声道:“当值的暗卫何在?” 话音一落,数道黑影倏忽飘落。三名暗卫齐齐跪在门前,恭敬地听候吩咐。 元祎冷眼看着他们,将手中的粥碗用力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身前。 “大胆奴才,打翻郡主的粥碗,该当何罪!” 莫说是那些暗卫,便是方思宁也吓了一跳。她上前,轻唤一声:“姑姑……” 元祎却不理睬她,只带着满目厌恶,狠厉道:“来人,把他拖下去绑了,即日遣返公主府!” 此话一出,那名暗卫惶然抬了头,似是要为自己辩解:“属下……” “还敢顶嘴!”元祎哪里又给他机会,她抽出软鞭,挥手便打。 鞭风破空,纵是喊停,怕也来不及了。方思宁侧过头,不忍再看。 但听一记抽响,随之便是金属落地之声,一副面甲弹到了方思宁的脚边,拂动了她的裙裾。 “郡主息怒。” 陈慬的声音,依旧恭敬。 方思宁微微一惊,抬眸望了过去。 他不知何时来了,正跪在那三人之前。主子惩罚,他不敢阻止,只以身遮护。元祎这一鞭并未用足全力,但也足够凶猛。面甲被打落的同时,亦在他脸上落了一痕血色。 元祎也没料到会有人自己跑来捱一鞭子,一时顿了动作。 陈慬伏身叩首,道:“是属下管教无方,属下这就将人带回院中,严加处罚。求郡主再给他一个机会,容他留在府中,将功赎罪。” “哼……”元祎轻蔑一笑,“你们是什么东西,做的是什么勾当,也配提‘将功赎罪’?别脏了郡主府的门面!” 这话落在陈慬耳中,有千钧之重。暗卫是杀人的刀剑、逞凶的鹰犬,从来上不得台面。但凡清白端正,岂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但如今若是默认,只怕就…… “一整碗燕窝粥哦,本郡主可是一口都没喝着呢。” 方思宁的声音不期然地响起,语气依旧轻浮。但也多得这份轻浮,缓去了沉重。 “郡主!”元祎再了解方思宁不过,听她如此说,便知是心软了。她皱着眉头叫她一声,不悦都露在了声音里。 方思宁厚着脸皮冲她笑笑,俯身拾起地上掉落的面甲,走到了陈慬的身前:“首领大人说‘将功赎罪’,可是要赔本郡主一碗?” 她的话听来全是歧义,但陈慬却不多想,他略直起身,头却还低着:“听凭郡主处置。” 方思宁自然是故意的,但见他这般顺从,她又扭正了话题,笑道:“冲撞了本郡主,只赔一碗燕窝粥未免太便宜了。这样吧,本郡主今日的晚膳,就请首领大人来做吧。” 这个处置着实有些刁钻,纵是元祎,也有了几分纠结。 方思宁却不以为意,继续道:“本郡主也不为难你,不拘荤素,四菜一汤就行。”她弯了腰,将面甲放进了陈慬的手中,又低低补上一句,“若不好吃,我们再罚。” 陈慬听罢,点头应下:“属下遵命。” …… …… 日暮时分,方思宁坐在花厅的桌前,托腮等着上菜,看起来心情甚好。 一旁的元祎却没好脸色。见方思宁似有期待,她冷声道:“一个暗卫,能做出什么像样东西来?” “可不是嘛。”方思宁应道,“我这茬找的怎么样?” “多此一举。”元祎冷淡评价。 “姑姑别这么说呀。栽赃陷害,传出去多不好听,岂不笑话我郡主府专爱刁难下人?”方思宁道。 你喊个大男人做四菜一汤就不算刁难? 元祎扶额一叹,懒得说她。 方思宁却完全没意识,只道:“姑姑放心,待会儿不管他端上什么来,我只管说难吃。坐实他们暗卫没用处,可不就名正言顺打发回去了,对吧?” 元祎无可奈何,“行吧行吧,我反正是做了恶人了。” 方思宁笑得欢悦,又觉有些饿了。她看看时辰,正要着人去催,却见陈慬领着人将菜端了过来。 “首领大人是做了什么山珍海味呀,弄这么久?”方思宁嗔他一句。 “属下厨艺生疏,令郡主久等,请郡主恕罪。”陈慬跪身行了礼,也不站起,全然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方思宁也不管他,只好奇端上来的菜。待看清菜色,她一时惊讶,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红焖肘子、清炖羊肉、葱烧鲫鱼、蜜汁烤鸡、肉臊鸡蛋羹。 竟然还挺像样! 就是,菜色未免太硬了些…… 方思宁抬头,神色复杂地望向元祎。 元祎对上她的眼神,也是心情复杂,只无声道:只管说难吃就行了。 方思宁点点头,拿起筷子,犹豫。她自小锦衣玉食,佳肴美馔见得多了,但这等粗犷肉食却是稀罕。思索再三,她举筷戳向了离自己最近的红焖肘子。肘子火候极佳,不费力气便连皮带肉挟下一块来。筷子移近,肉香扑鼻,惹得方思宁咽了咽口水。她小心地将肉送进了口中,未等咀嚼,油润肉汁便满溢而出,浓郁酱香里裹挟着令人愉悦的酸甜,当真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方思宁鼓着腮帮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元祎见状,取了碟子递到她面前,紧张道:“郡主切莫勉强!快吐出来!” 方思宁一脸愧疚地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飞快动了几下,转眼将肉咽了下去。 元祎端碟子的手僵在半空,心中已有几分明白。 方思宁咂咂嘴,也不说话,抬手又挟了块羊肉:……鲜而不膻,嫩而不柴,着实可口。她有些信不真,又吃了口鲫鱼。鱼肉在油中炸透,饱吸汤汁,连骨头都是酥的,实在挑不出错。她疑惑着放了筷子,伸手扯了个鸡腿下来,一口咬下,皮酥肉嫩,脱骨留香,也是难得的好滋味。她不死心地最后舀了一勺鸡蛋羹,待喝下之后,脸上满是挫败的忧伤…… 元祎也没想到自家郡主是这么个不挑食的主,如今这满嘴流油的模样,怕是没法硬说难吃了。她哭笑不得,只得明知故问:“郡主,如何?” 方思宁心里不情愿,但到这会儿了,也不好自欺欺人。她冲元祎讪笑几声,转头对陈慬道:“首领大人还真是……宜室宜家。” 听她这个用词,元祎别开了脸,只恨自己教导无方,百年之后怕是没脸去见将军。 受了这个词的陈慬倒是淡定。他伏身行礼,道:“谢郡主夸奖。先前那碗燕窝粥……” 方思宁也算得一言九鼎,听他问出了口,她挥了挥手:“罢了。” 陈慬松了口气,正要谢恩,又听方思宁道:“魁夜司竟连厨艺都教,邪门了……” 这一句本是低声自语,无奈他耳力极佳,听得真切。他低头一笑,却是自嘲。 魁夜司自然是不会教厨艺的。他会这些,不过是私心作祟。他身为教管的这些年,手下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魁夜司的训练甚是残酷,熬不过去便是死路一条。有幸撑到最后的,也终日活在刑罚戒律之下。更不提那些见不得光的任务,少不得又添些伤损。受伤倒可以医治,但饮食却仍苛刻。半大的孩子,日常只有粗食果腹,又拖着一身伤痛,往往许久都不能痊愈,渐次消瘦下去,憔悴得教人揪心。他看着不忍,便私下里给他们加餐。魁夜司门禁森严,他也不好随意出入,在外采买显然行不通。只好寻些现成的食材,偷偷烹饪罢了。起初他的手艺也不好,只是日子一长,多少掌握了些窍门。 他倒是从未料到,这份多余的私心,竟还有一日能讨好主子。 见他还跪着,方思宁按捺着大快朵颐的心思,道:“首领大人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陈慬闻言,开了口:“郡主,属下还有一个请求。” 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方思宁看看面前的四菜一汤,决定给红焖肘子一个面子。 “你说。” “郡主恕罪,属下疏于计算,多用了些食材。成菜之后,还有剩余……”他低声说着,小心翼翼,“可否将剩余的菜馔赏给属下?” 不过是些剩菜,竟这般郑重其事。方思宁有些好笑,应他道:“拿去吧。” 陈慬行了礼,这才谢恩离开。 他一走,方思宁立刻将菜移近了些,又扭头对元祎道:“姑姑,一起吃呗,挺不错的。” “没出息。”元祎白她一眼,转身就走。 方思宁只当没听见,塞了块肉进嘴里,边嚼边想:这得来碗米饭啊! …… …… 是夜,月色皎洁,照人入梦。 吃了两碗米饭的方思宁趴在枕头上,反省…… 撑得睡不着这种事,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若被元祎知道了,怕是又要骂她没出息,说不准还要去她父亲墓前上香告状。 一时间,她的胃里和心里都挺难受的。 她揉揉肚子,长叹了一口气,索性披衣起身,出门散步消食。 这个时辰,婢仆都已睡下,她也无心喊人相陪。在皇宫里时,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她早就厌烦。如今在自己府中,怎么也要自由自在的。 明月朗照,也省了提灯,她有一步没一步地到处转悠。路过花木,便拽过来嗅嗅;遇上残雪,又蹲下身戳戳;见着野猫就更不得了,非得跟人家“喵”上几声才罢。 野猫嫌弃地扭头跑开,她却心满意足。正待要继续走时,她却注意到了身后晃动的阴影。 是了,也不是全然自由自在。这不还有“三人一组,一日三班”的暗卫跟着嘛。 她心思一动,索性就往暗卫的院落去。 既要值夜,院门自然是不关的。方思宁抿着笑,作势路过,偏又在经过门口时一闪身窜了进去。这么做,自然是不给“影子”们通报的机会。她轻快地跑入院中,见无人反应过来,正得意,却又注意到院中空地上跪着个人,看衣着,正是院中的暗卫。她放慢脚步走过去,停在他身旁打量了起来。 他未戴面甲,模样甚是稚嫩。积雪未消,朔气清寒,他衣衫单薄,微微地有些发抖。大约是跪了许久,削瘦身形经风一吹,有几分摇摇欲坠的虚弱。察觉有人靠近,他下意识地抬了头。见是方思宁,又惶恐地把脑袋压了下去,哑着嗓子唤了一声:“郡主。” 这声音倒有几分耳熟。方思宁想了想,记起这正是日间那个险些被抽鞭子的倒霉孩子。 原来陈慬那句“带回院中,严加处罚”是说真的啊…… 方思宁心生恻隐,正要说话时,就见陈慬拿着东西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她时,自是惊讶。他几步迎上来,放下了手里的物什,跪身行礼:“郡主驾临,属下有失礼数,请郡主责罚。” 他同样未戴面甲,但衣衫齐整,想来还未睡下。 难不成他还盯着手下罚跪?这是准备折腾一整夜么? 果然啊,早听过魁夜司里尽是些磋磨人的花样……元祎说的没错,这些手段,她方思宁的确不会。 “无妨。都起来吧。”方思宁道。 此话一出,陈慬自然领会。他答应了一声,命那暗卫一起站了起来。 “郡主前来,可是有事吩咐?”陈慬说着,向方思宁的身后看了一眼。 方思宁随着他的目光转头,笑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顺路把你这三个暗卫送回来。” 陈慬不太明白,也不好随意揣测,便道:“请恕属下愚钝……” 方思宁也不跟他解释,只冲着身后的影子说道:“都回去睡觉,今晚不许再跟了。”说话间,她又瞥见那被罚了跪的暗卫垂手低头立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很是可怜。她无奈地笑起来,特地给他补一句,“你也回去睡吧。” 不想他听了这话,又重重地跪了下去,紧张万分:“属下冲撞郡主,理应受罚。” 方思宁蹙了眉,对陈慬道:“首领大人,一事不二罚。本郡主已经收下了赔偿,就不该有人再受罪了。” “是。”陈慬点了头,冲那暗卫丢了一句,“还不谢恩。” 那暗卫听了,当即伏身叩首,颤着声音道谢。 陈慬等着他说完,拿起了先前放在地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郡主赏你的。”陈慬的语气甚是冷淡,“退下吧。” 那暗卫抬了头,接过东西时,双手颤抖,似是受宠若惊。他怯怯望向方思宁,再说谢恩时,竟是连眼眶都红了。 方思宁这才看清,那东西,是一个食盒。 食盒里装着什么,她能猜得到。但正是猜到的那一刻,她觉得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那种感受,前所未有…… 她又看向陈慬。如霜月色,为他的侧影披上微微的亮。他望着那暗卫离开的方向,先前的严厉早已褪尽,便连眼神都是柔软的。 明明不怕惩罚,为何还如此诚惶诚恐?知是故意刁难,为何还这般逆来顺受?对手下之人悉心训教,恩威并施,是在笼络人心?还是……刻意演戏,博她同情? 方思宁不得其解,却终是没有问出口。这时,陈慬转回身了来,行礼道:“属下管教无方,让郡主费心了。” 随他躬身低头,方思宁的目光一落,又注意到了他脸上的鞭伤。伤口似乎未做处理,血色凝结,更肿起了一片青紫,看着就疼。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嘛。你那些手下笨手笨脚的,讨不了我的欢心,还连累你一起吃苦头。依我看,那什么‘三人一组、一日三班’赶紧免了吧,没得天天来烦我。” “郡主……”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想她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多年训练,即便这只手是打下来的,他也不会躲开。何况现在,她只是轻轻碰触他的伤口。他垂眸,没了言语,也没了举动。 嗯,伤得还好…… 方思宁满意一笑:“果然还是首领大人最合我心。从今往后,就只由你来护卫。听明白了么?” “是。”他回答,一如既往的顺从。 “很好。”她拿开了手,退开几步,又冲他笑道,“明早想吃馄饨。纯肉馅儿的,鸡汤底子,要放葱花和香油。会做么?” 这一次,他却迟疑了片刻,声音也染了沉闷:“属下这就去学……” “……那还是算了,买一碗来吧。” “是。” -------------------- 当当当~~~大家好,在存稿还有余的今天,我又成功更新了~~~【看着所剩不多的存稿瑟瑟发抖……】 咳咳咳~~~那么看完本章,大家一定也明白了我良苦用心,那就是——春节期间大家吃点好的! 【那只:你够了!!!】 所以啊,不用怀疑,本文男主会做菜的,但是只会硬菜。【远目】 没错,大家也一定发现了,本文男主就是那种,自己淋过雨,所以总爱为别人撑伞的类型。圣父心+护犊子。 所以,第一章之后,男主对女主的感情大约是……关爱…… 【方思宁:……】 咳咳咳,不论如何,写到这一章,我终于可以唱本文的BGM了! MUSIC!!! 《雨人》 好像就从那一个夜晚开始~ 下起雨一直没有放过晴~ 我勾着那把伞~ 漂浮在人群里~ 慢慢的以为身边还有你~~~ 小气的用着那些你的记忆~ 一点点就够我看到彩虹~ 全世界的颜色~ 全留在你那里~ 我只有不断一直淋着雨~~~ 我相信我爱你~ 蒙上眼手交给你~ 慢慢的安心在黑暗中~ 共有一双眼睛~~~ 我要不断的爱你~ 不断拼凑了自己~ 生命中所有好不好的过去~ 仿佛都在等我遇见你~~~ 就是这样! 所以,期待虐身虐心的朋友们,我简介就说了,这个是温暖治愈的日常啊……【对不起.jpg】 好的,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第四章 ================ 第二日一早,元祎去见方思宁。刚到门外,就见几名婢女凑在门口,正嬉笑窃语。她有些不解,清嗽了一声,示意她们收敛。婢女们立刻退到一旁,行了万福,尊道:“姑姑。” 元祎摇头一叹,也不多言,径直进屋。刚跨进房门,便有葱花和香油的气味扑鼻而来。她疑惑着走进内室,挑起珠帘,而后,见着了令她无语的一幕: 方思宁坐在软榻上,正替跪在她身前的陈慬上药。 见元祎进来,方思宁抬头就笑:“姑姑早。” 元祎答应了一声,冷着脸走过去,低头看了陈慬一眼。 他跪得恭谨,头虽抬着,眸却垂低,全然是一副任由摆弄的温顺模样。 方思宁端着药盒,手指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在他脸颊上涂抹。 “姑姑下手也太重了。”方思宁的语气里满是娇嗔,如此说着,“这么漂亮的脸,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办好?” 明目张胆的宠爱,直截了当的偏袒。 唬谁呢?元祎冷笑一声:“陈首领武艺高强,不想挨打,还手便是。” 此话一出,方思宁上药的动作顿了顿。她扭头看着元祎,有点委屈, 元祎双手环胸,冲她挑了挑眉,毫不相让。 两人正僵持,却听陈慬开了口:“元护卫言重了。属下岂敢。” 元护卫? 听得这个称呼,方思宁和元祎同时转头,惊讶地望向了陈慬。 因方思宁只叫“姑姑”,全府上下便也都跟着叫,倒是把元祎的本职都埋没了。没想到,这正儿八经的一声“护卫”,竟是从他口中喊了出来。 元祎的神色登时柔和了许多,应了他一声:“好说。” 方思宁更惊讶了。 这时,陈慬又道:“郡主,属下院中尚余些事务没有处理,请容属下稍去片刻,再来听命。” 方思宁点点头:“去吧。” 陈慬起身,又向元祎行了一礼,躬身告退。 “还挺有眼力。”元祎看着他离开,评价了一句。 方思宁赞同地点点头,又端起了一旁的馄饨,舀起一个送入口中,满足地咀嚼。 元祎看在眼中,问道:“这是他做的?” “买的。”方思宁咽下馄饨,如实回答。 元祎点点头:“这东西在北地少见,难为他能寻到。” “唔……”方思宁又舀了一个馄饨,笑道,“这么看来,暗卫还是挺能干的。早知如此,我们府上也该养几个。” 元祎听了,不置可否,只道:“郡主要不要看看府里的账本?” 方思宁手里的馄饨顿时不香了。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是说她养不起。 其实,培养暗卫,钱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耗下去的心血。她郡主府纵有这个闲钱,也没有这个精力。 “对了,姑姑找我有什么事?”方思宁打住了念头,转而问道。 元祎闻言,收了与她拌嘴的心,拿出几份帖子,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方思宁放下馄饨,接过帖子翻开一看,眉眼立时皱在了一起。 “是有意求娶郡主的各家公子送来的名帖。”元祎回答。 方思宁将帖子往桌上一掼,扶额。 了不起啊这些人! 也是,到底是个郡主,身份摆在那里。虽说“骄奢淫逸”,但大晟民风开放,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更何况,有心走捷径的人,胸襟自然更宽广些。只不过…… “我记得我来北地的时候,说的是‘无意成婚’,这些人是听岔了消息吗?”方思宁摇头长叹。 元祎闻言,反倒劝道:“大晟郡主,岂有不成婚的道理?与其等皇室指婚,倒不如自己选,好歹看着舒心。” 方思宁歪倒在榻上,无语。 元祎走过去,戳戳她的脑袋,笑道:“每日无所事事,不如就挑挑男人,不是正好合了‘骄奢淫逸’?” 方思宁苦笑一声,有气无力地应道:“姑姑说得也是。” 元祎这才满意,待要走时又调侃她一句,“馄饨都凉了。人家费心寻来的,还不快吃了。” 方思宁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情。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她苦着脸从榻上直起了身,拿起了桌上的名帖。略看片刻,皱眉长叹。 这些名帖上,不过写着名字、年纪和家世简况,这要怎么挑? 她正无奈,就见陈慬走了进来。他在珠帘外跪下,行礼尊了一声:“郡主。” “嗯?这么快事就办完了?”方思宁刚把这话说完,就想到了什么:是了,这可是魁夜司的暗卫,合该人尽其才啊! 她展了眉,起身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一沓名帖递了过去:“首领大人,烦你查查这些人的身家背景,最好是能画个像,尽快带回来给我。” “是。”陈慬接过名帖,答应了一声,随即告退。 这般干脆利落,令方思宁很是满意。她的心情舒畅了几分,这才又端起馄饨吃起来。 …… …… 陈慬复命的时候,刚过戌时。 方思宁早已洗漱完毕,正要歇下。见了他来,着实吓了一跳。 “首领大人……”方思宁看着珠帘外的暗卫,拍着胸口道,“别的我也不说了。但这面甲……真的,夜里乍看见,是要吓死人的。” 陈慬闻言,抬手摘了面甲,道:“属下鲁莽,请郡主责罚。” “罢了。”方思宁扯过紫貂毛毯披上,起了身,挑起珠帘让他进来,又道,“以后在府中就别戴了。” “是。”陈慬应了一声,随她走到软榻边。待她坐下,他在榻前跪低,双手呈上了一叠文书:“名帖共一十八人,身家俱已查明,附了小像。请郡主过目。” 方思宁接过文书,又听陈慬道:“小像粗略,已另外寻了画工,再细绘形貌,大约需要两日。” 方思宁翻开文书,不禁赞叹:“了不起啊……” 生辰八字、乳名诨号、三代宗亲、堂表亲眷、家业祖产、消遣喜好……巨细无遗。这还只是一日的功夫,若是再有几日,只怕连人家院子里树上筑巢的鸟儿打哪来的都给查出来了。 不过,方思宁对这些无甚兴趣,她一目十行地看过,便直接翻到了小像。诚如陈慬所说,画得粗略。室内昏暗,更是看不真切。她不禁眯起眼睛,将文书凑近了些。 恰在这时,烛影一晃,眼前稍稍亮了起来。 方思宁疑惑着抬头,就见陈慬略直了身,伸手够向桌上的烛台,正剔烛花。他未用烛剪,手指间隐着的存余寒芒,应是暗器之类。他的动作很是小心,不过手腕带着手指轻轻一抬,烛花悄然削断,又轻跃着落进他的掌心。瞬间,燃亮的烛火屏退他眉睫下的阴影,为他的面容笼上了一层生动。 方思宁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文书上的那些小像似乎更看不真切了…… 陈慬剔完烛花,退身抬头时,正对上方思宁的目光。 四目相交,方思宁的心慌不过一瞬,旋即便娇嗔道:“哎呀,字好小,看得我眼睛好累呀。” 陈慬低了头,道:“是属下疏忽了,这就重新誊抄一份。” “那倒不必,”方思宁将文书递还给他,往榻上一歪,抬手托着脑袋,“你念我听。” 陈慬接过,从头开始念道:“扬承,年一十九……” 他的声音轻缓,清冷嗓音里混着低柔,每念完一个字,尾音便沉沉落下,一声声敲在方思宁的心上。她不由地想起了仲夏的阵雨,明明雨已停了,但屋檐还沥沥地滴着水。水珠坠在水洼里,却连一点涟漪都溅不起,只漾出一声轻轻的“笃”…… 方思宁想着想着,不防手腕一歪,脑袋一沉。她惊回了神,这才发觉自己竟睡着了。 这…… 她撑起身子,抬眸望向了陈慬。 他早已噤了声,只静静跪着。见她醒了,他行礼道:“属下办事不利,今日回得晚了,不该打扰郡主。还请郡主歇下,余下的,属下明日再念。” “也好……”方思宁打了个哈欠,懒懒起身,待走到床边,却见陈慬还跪在原地。她笑笑,道,“首领大人也回去休息吧。” 陈慬没动,只道:“属下为郡主护卫,不敢擅离……”他话到此处,微微一顿,又道,“属下就在外头守着,郡主若有吩咐……”话未说完,他却又是一顿,转而道,“叩木三下,属下便知。” 他这一句几顿,令方思宁有些在意。她略想了想,倒也不难明白。说了只由他护卫,便是十二个时辰。原该寸步不离,但猜她不喜暗卫在侧,所以不留在房中。记得她说不喜欢他的名字,所以不必呼唤,改作叩木三下。 谨小慎微,无可挑剔啊…… 方思宁刚在心里夸完,又意识到了一件事:所以,只让他一个人来护卫,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刁难??? 方思宁扶额,忍不住反省起来,又见陈慬起身,正要告退,她不假思索地开口喊住了他:“等等。” 这两个字一出口,方思宁自己先纠结了。 说起来,她从来都不喜有人同屋。便是小时候,也不要丫鬟和仆妇陪着。纵然是元祎,也不曾在她房中过夜。后来住进皇宫,无可奈何,床榻之外总有宦官和宫娥,叫她夜夜都睡不踏实。乃至如今,她还心有余悸,莫说屋里不许留人,便是卧室都要尽量小些,最好是一眼就能将角角落落看清的才好。 可若是他…… 要说有人在她睡不好,偏偏用在他身上就不对。先不提初次见面就让他暖床那回,只说方才,她就差点睡过去…… 方思宁一番苦思,终于跟自己谈妥了。 她走到陈慬面前,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今夜就委屈你在这儿将就一晚。明日起,在外间置床榻。” “……”短暂沉默,他跪身行礼,“是。” 这动不动就跪下的态度着实让方思宁有些吃不消,但硬要他改,想来也没多大意义。她无奈一哂,褪下身上的紫貂毛毯,替他披上。她将人裹严实了,又带着几分促狭,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就麻烦你熄蜡烛了哟,陈慬。” 轻浮嗓音伴着温暖吐息拂过耳廓,惹出一丝微微的痒。他有心退开,但这具训练有素的身体却兀自钉在原地,纹丝不动。待她起身离开,他方才抬了头。烛火幽微、纱帐朦胧,躺下入睡的人,留给他的是毫无防备的后背。 他低头笑了笑,抬手一挥。烛火骤熄,满室静谧,合该有个好梦…… -------------------- 呵呵呵呵呵,大家好,又是我,存稿岌岌可危,但是春节连更还是继续了!握拳!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本文男主,声音堪比白噪音!拇指! 【那只:你大雾了啊!!!】 好的~~~ 那么到了这一章,我来帮助大家理解一下男主的姓名(主要是名),有请度娘: 慬:是个多音字。而本文读作[ qín ] 1.勇敢:“此而不报,无以立~于天下。” 2.忧愁;烦恼。 PS:这个字读[ jǐn ]的时候,意思是谨慎。 一个字,就把男主的性格特征全部表达完了,能找到这个字真的是天意啊! PS:郡主和公主的名字是随便取的。远目~~~ 【那只:够了!】 那么,再来说一说我一直以来都粮荒的原因了。 众所周知,我是重度忠犬控,忠犬在我这里全是滤镜。但我对忠犬的定义十分苛刻,主要包含以下几点: 1、不能是舔狗。忠诚本身应该凌驾于爱情。 2、不能自称“奴”。 3、不是一颗糖就能打动的…… …… 综上,正因如此,圈冷粮少还挑嘴,早晚都得割大腿。【泪】 那么,大家也一定发现了,其实前期女主的所有行为,都很火葬场……咳咳咳咳咳咳…… 好的,就请期待郡主的攻略之路吧~~~ 我们下期再见~~~么么么哒~~~ 第五章 ================ 主人的命令,暗卫都会不折不扣地完成——方思宁对这句话算是彻底认同了。 “外间置床榻”这句话,的确是她说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置下的,还真的只有一副床榻。难得她说服了自己,让他在屋内护卫,但他这个做法,总感觉欠几分诚意。 她扭头看着陈慬,问道:“被褥呢?” 陈慬低着头,应道:“属下守夜,并不深睡,故无需被褥。” 方思宁又想了想:“柜子不放一个?” “……”陈慬也想了想,“属下这就去搬一个过来。” 方思宁这才有些满意,正想再提些要求,却见元祎疾步走了过来,脸色是十成十的严肃。 这个情况,早在方思宁的意料之中。容得公主府的暗卫同室起居,她这位姑姑岂能答应?但她早在昨夜就想好了说辞,这会儿是一点儿也不慌。 她笑嘻嘻地迎上去,开口便道:“姑姑你听我说,我这是……” “刘公子来了。”元祎打断她的话,如此说道。 方思宁一怔:“……哪个刘公子?” “与郡主订过婚约的工部尚书家的刘峥,刘公子。”元祎说完这句,眉宇间已经满是惆怅。 方思宁的头当即开始隐隐作痛。她抬手揉着额角,苦着脸道:“我能不见嘛?” 元祎苦笑一声,反问:“你说呢?” …… 片刻之后,方思宁在花厅内待客,左右站着元祎和陈慬,令她胆气略略壮了一点。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费了些勇气才抬头望向了厅中的人,僵着笑容招呼道:“刘公子,别来无恙。” 眼前之人,一派端方温雅的君子气度,端的是玉树临风。只是此刻,他疏朗的眉宇间敛着几分阴沉,一并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度:“郡主,别来无恙。” 方思宁见他这个态度,愈发忐忑了些,“刘公子……请坐。” “不坐。”刘峥如此说道,“我不过几句话,说完就走。” 方思宁闻言,将解除婚约后知道的种种在心中过了一遍:那日她说自己无意成婚后,皇帝便择日向尚书府提了亲。谁知刘尚书气得险些将牙咬碎,第二日早朝便联合几位大臣参了公主好几条,什么嚣张跋扈、骄横刁蛮,不仁不义不孝不悌,把公主也气得不行。这倒不是刘尚书有多喜欢原来这门亲事,而是他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儿孙自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可若成了驸马,那便只能屈从于公主之下,最多得个闲职,真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更何况,万一将来公主成了女帝,这名分更是……如此这般,公主与刘峥的婚事只怕阻力甚大,一时半刻也定不下来。 再想刘峥,虽算得是打小认识,却谈不上有什么深情厚谊。即便她跑来北地“骄奢淫逸”,打的是“痛失所爱,自暴自弃”的幌子,想必他也不会信,自然也不会有不远千里来找她再续前缘的想法。 得了,那就是特地来骂她的了……还好她聪明,喊了两个人在身边,如此架势,他顾及颜面,应该不会骂得太过分。 “郡主……“ 刘峥一开口,方思宁便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 “你我两家乃是世交,我们也算得是青梅竹马。”刘峥语气平和,听来却有暗潮汹涌,“婚约是长公主和方将军在世时与我父母定下,问过媒妁、换过庚帖,上至天家,下至京城百姓,无人不知。郡主岂能擅自解除?” 是是是,你说得是…… 方思宁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她笑了笑,应道:“我身在皇家,自也有许多的身不由己,还请刘公子体谅。” “这我知道。”刘峥望着她,神色全然冷肃,“但郡主至少该问过我。” 方思宁理亏,只好讪笑着赔不是:“事出突然,未能及时告知公子,是我疏忽了。” 刘峥并不接方思宁的话,只继续道:“如今朝中大臣对公主多有不满,弹劾公主行止荒唐、悖反伦常,愧为皇储。更有人奏请圣上,择日迎回郡主。郡主可知此事?” 方思宁听在耳中,下意识地转头看了陈慬一眼。她并未料到刘峥会说这些,如今想要避嫌,只怕迟了。只有…… “刘公子说笑了。”方思宁说着,歪了坐姿,半倚在椅靠上,声音也慵懒了几分,“北地距京城千里之遥,我平日里又有好多事忙,哪里能知道这些?再者,朝堂之事我也懒怠多听。刘公子远道而来,又何必说这些没趣的?倒不如让我备下酒席,与刘公子叙叙旧。呵,说来这北地,剑舞最是有名,刘公子定要看上一看……” “方思宁,”刘峥开口,不期然地连名带姓喊了一声,截断了方思宁的话,“你不必说这些来搪塞我。”他说完这句,缓了口气,将情绪略略压下,语调复又放慢,“我只是要告诉你,若要做成夫妻,需得以诚相待。若你真是逼不得已,尽可直言相告。纵犯天家一怒,我也无惧据理力争。又或者,你是费心布局、另有所图,也不妨同我计议……可如今看来,是我不配了。” 这一番,令方思宁没了话。 刘峥见她沉默,笑叹了一声,道:“方思宁,我不是你的马,不是你想让就让的。”他话到此处,躬身一揖,告辞转身。 待他离开视线,方思宁还是怔怔地没举动。却是一旁的元祎先反应了过来,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 “唉……” 是夜,细雨绵绵。方思宁端着酒杯趴在软榻上,满心还是刘峥说过的话。 其实,他比的不对,毕竟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那匹小马…… 呸! 这念头一动,她当即啐了自己一口。 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翻了个身,够到了桌上的酒壶,又将杯子斟满。待要饮时,她瞥见珠帘外的暗卫,不觉又是一叹。 说来说去,她只是窝囊了些,也谈不上有多大委屈。何况今日之事,是她自作自受。刘峥说得对,人不是物件,不能说让就让。这是他世家子弟的尊严。可这世上还有许多人,一生都被随意摆布,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她的暗卫,何尝又是心甘情愿来她身边受罪的? 她笑出一声来,支起了身,开口唤道,“陈慬。” 陈慬闻声,挑帘走进内室,在榻边跪下:“郡主有何吩咐?” 方思宁笑笑,另拿了个酒杯,塞进他手里,替他斟上了酒。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秦忆安也不是个东西。” 陈慬执杯的手微微一颤。 她的这句话堪称大逆不道,特意说给他听,究竟是何用意?是怨公主夺了婚约?……可是,为何其中还有个“也”? 方思宁喝完酒,见他没动,又笑了起来:“没事,你可以当我醉了,也可以当我疯了。反正我今夜说的话,明早一定不认。”她叹口气,慢慢说道,“我们这些人,从小习得喜怒无常、心口不一,最是难以揣测、不好伺候。什么真情挚爱,都是逢场作戏,待到利益交关,没有什么是不能舍的。所以,我们原也不配别人真心相待。若为我们这些人动气伤心,更是不值得。” 陈慬听她这么说,不由地有些惆怅。 这是借酒浇愁,又藉着酒醉,自讽自讥?可是,这些话与其说给他听,何不直接告诉那个动气伤心的人? 毕竟,他连动气伤心的资格都没有…… 他还记得受伤的那一天。是他贪功冒进,才令自己身陷险境。他被救回魁夜司,熬了足足十个日夜,才从鬼门关前捡回了命来。等他苏醒,公主传令,命他从此留守魁夜司。 折断的刀剑,被放弃也是理所当然。一切是他咎由自取,能得医治,已是主人恩典,不该有任何怨言。可彼时,他不甘心。 他十六岁时,在暗卫遴选中拔得头筹。皇后亲笔赐了他名姓,更选他为公主护卫。三年来,他是离公主最近的人。如今他虽受了重伤,但他还年轻,他可以恢复,他还有用……他至少,想为自己求个情。 他在魁夜司跪了三日。六月天气,烈日灼灼,他却冷得发抖,便连汗水都是冰凉的。未愈的伤口,令他半边身子疼到麻木,所有感觉亦都迟钝。沁出的鲜血漫过指尖,渗在砖石上,一点点的在眼前干涸…… 终究,谁也没来见他。 再等到公主令的时候,已过了七年之久。这一次,是将他送给郡主。 他早该认清,再出色的暗卫,也不过是奴才。或弃或送,都是寻常。一直以来,是他太过轻狂,忘了本分。 他永远不能像刘峥一样,不远千里只为当面讨一个说法。也永远不会有人为了他借酒浇愁,骂自己不是东西…… 思绪至此,他闭目仰头,将手中的酒灌了下去。 温酒香醇,柔柔入喉。甜而不烈,只在回味时,于口中泛出一丝苦涩。 这样的酒,就算喝上一坛子,也未必会醉……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抬眸望向了方思宁。 方思宁也望着他,一双眸子清亮如星,哪里又有半分醉意。见他喝下了酒,她很是高兴,顺势便道:“既喝了这杯酒,过去种种便一笔勾销了哟。” 陈慬有些不解,“郡主指的是?” 方思宁又叹了口气,道:“之前故意刁难你,我给你赔个不是。” “属下……” 听陈慬似要拒绝,方思宁放了酒杯下了榻,截着他的话道:“行,一杯酒不够诚意是吧?那我……”她想了想,笑得分外真挚明媚,“我给你暖个床!” 眼见她往外室去,陈慬慌忙起身拦她:“郡主使不得!” “别呀,我很诚心的!”方思宁说着就要绕过他。 陈慬有些无措。这会儿,他多少也明白了,眼前的这位郡主,既没有醉、也没有疯,只是心里不痛快,故意胡闹罢了。而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由着她闹? 趁他犹豫,方思宁大大方方地往他的床榻上一躺,又本着暖得均匀的原则,翻身滚了一圈。然后,她扒着床沿,苦着脸对他道:“好硬,硌得骨头疼……” 陈慬有些哭笑不得,劝她道:“郡主快起来吧。” “真是的,你这连个被褥都没有,想暖都暖不成……”方思宁仍旧趴着,语气很是哀怨,“要不,你来想一个赔礼的法子?” 陈慬自然是不敢让她赔礼的,但这会儿若再不说些什么,只怕她愈发乱来:“那……就请郡主再为属下斟一杯酒罢。” “好!” 方思宁翻身起来,快步走回内室,拎起了酒壶。陈慬紧跟其后,双手捧了酒杯,在一旁恭谨跪下。 方思宁先替自己斟了一杯,随后才斟了他的。而后,不顾他的惊讶,在他身前跪下,亦是双手举杯,俯身拜道:“之前种种,对不起了。” 陈慬忙低了头,还她一拜:“郡主切莫如此,属下承受不起。” 方思宁抬头,神色愉悦非常,一张口更是语出惊人:“诶,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夫妻对拜,合卺共饮?” 陈慬目露讶然,却终是忍俊不禁。 是啊,不仅是胡闹,还像是一个荒唐的游戏…… 他笑着垂眸,也无言语,只是举了杯,将酒饮下。 方思宁随他笑起来。她喝完自己的酒,长出了一口气,又道:“要不我吩咐厨房炒几个下酒菜,我们继续喝?” 她说完,也不等陈慬回应,径自起身,高声喊人。陈慬心想阻止,却哪里还来得及。听着外头人声渐响,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 这酒,其实还挺烈的…… -------------------- 哟呵~~~ 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嗯~~~ 有存稿的日子总是啊让人充满勇气和信心啊~~~远目~~~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长公主和皇后选人的眼光都挺好的~ 【长公主:什么?宁宁她退了刘臻的婚事???……我心梗。T_T】 【皇后:什么?安安把陈慬送给了她表姐???……我心梗。T_T】 【那只:快够!脚趾抠地了!!!】 咳咳咳~~~事情就是这样…… 好的,应读者要求,我们今天依然来解析一下人名~~~ 元祎 祎[yī]:意思是美好。多用于人名。 因为我写文的时候刚好看见了鞠婧祎……啊,我挺喜欢鞠婧祎的其实,我觉得她最适合演骄横刁蛮铁血无情的□□大小姐,然后CP就是从小保护她的保镖,剧情是她辜负伤害人家几十集,最后大结局她渣女回头幡然醒悟但爱人死了…… 【那只:大雾啊!!!】 咳咳咳,没办法,毕竟我觉得她跟谁搭戏都好像跟对方不熟的样子……【远目】 重申一下:我不是黑子,我是路好。 好的~~~最后,为大家唱一下本章的BGM!欢迎来到“跟着狐狸学老歌”时间~~~MUSIC!!! 《美酒加咖啡》 美酒加咖啡~ 我只要喝一杯~~~ 想起了过去~ 又喝了第二杯~~~ 明知道爱情像流水~ 管他去爱谁~~~ 我要美酒加咖啡~ 一杯再一杯~~~ 我并没有醉~ 我只是心儿碎~~~ 开放的花蕊~ 你怎么也流泪~~~ 如果你也是心儿碎~ 陪你喝一杯~~~ 我要美酒加咖啡~ 一杯再一杯~~~ 【那只:你够了啊!!!】 嗯,好的,就是这样~~~谢谢大家!!! 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么哒~~~ 第六章 ================ 方思宁并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虽然她有愧于人,但反省也反省过了,当放下的还是要放下。 闲散日子一天天过,刘峥的事儿差不多也被她抛到脑后了。然后,百无聊赖中她就想起了自己曾经最爱的消遣——话本。 皇宫之中自然是没有这玩意的,但她当年在太学里多少也认识了几个“狐朋狗友”,一日入宫看她,将市井的话本夹在书经之中带了进来,说是给她解闷。不曾想,这一看,便一发不可收拾。 话本里什么故事都有,有贪恋凡尘的天宫仙女、有纵横沙场的英勇女将、有惩恶锄奸的江湖侠女、更有为了心爱之人勇敢抗争的痴情女郎……看来热烈又灿烂,每一个,都是她的可望而不可及。更是她在那段日子里,最大的慰藉。 想当年,在宫里只能偷偷看,如今来了北地,可要看个痛快! 于是,她着人去了城里书坊,也不拘题材,只要柜上有的都买了一册回来。 春日午后,暖意融融。她备好了蜜饯干果,对着面前堆成小山的话本,期待地搓了搓手。 她拿起一本,然后,愣住。 《郡主与她的十八个美男》?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她想了想,又拿起一本: 《刁蛮郡主择夫记》? 这北地的书坊是不是有点针对她?她皱起眉,又又拿起一本: 《郡主殿下不可以》? 她拿着书,扶额叹气。 不不不,这话本里本就多是帝王将相、公主小姐什么的,有郡主也是寻常。想来是因她到了北地,所以这些故事成了时兴。嗯,看看无妨! 方思宁想到这儿,怀着一心轻松,将书翻开。几行之后,她睁大了眼睛,出声道:“哇……” 这书,未免有点……艳啊! 她又翻一页,便是一声:“嚯!” 再后翻……竟然还有插图? “啧啧啧……”方思宁一边摇头,一边咂嘴。 这番动静,惹得珠帘外的陈慬微微抬了头。也是此时,方思宁也注意到了他。她持书掩嘴笑了好一会儿,才顺了气息喊他:“陈慬,你过来。” 他挑帘进去,依旧在她身前跪下,安静地听候吩咐。 方思宁笑着将书递给他,道:“看书太累了,还是你念给我听吧。” “是。”他将书本接过,扫了一眼上头的文字,眉睫轻轻一动。但他并未迟疑,只沉声念道,“……暗卫首领的双手被红绸缚在床头,身上的衣衫被刀子划破,露出匀实腰腹,双腿……” 方思宁知道他不会违抗命令,但却没料到这种情况下,他的神色竟还能平静泰然,一并连声音都波澜不惊,倒显得她有些厚脸皮了。她忙伸手将话本拿了回来,在他念出些更羞耻的情节前将他打断:“你念得太慢了,还是我自己看吧。” 陈慬沉默了片刻,伏身叩首:“属下失职,请郡主恕罪。” “这又是怎么说?”方思宁翻着书,笑得甚是欢乐。 “必是府中之人将消息外传,或是有人安排了眼线蓄意窥探。属下这就派人追查,定将损害郡主清誉之人全部缉拿。”陈慬道。 嗯,可不是嘛! 这书里的既是郡主与暗卫首领,那便没有旁人,肯定是指她和陈慬了。若不是府中之人,岂能得知这些?不过嘛,她原本就打定主意“骄奢淫逸”,巴不得有人到处传播消息。如今这话本这般离谱,正中她的下怀,她都忍不住想寄几本回京城,好让那些大臣们断了将她迎回去的念头…… 等等,如此想来,她“骄奢淫逸”的消息似乎压根没传到京城?不应该啊,按理说,她身边这么些暗卫,不正是公主安排来监视她的眼线么?就算大臣们不知,公主岂会不知?原该在朝堂上就拿来说事才对…… 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监视”? 她正思索时,元祎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她一惊,手忙脚乱地想要将书收起来。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元祎眉头一蹙,问道:“郡主藏什么?” 方思宁索性一脸镇静地将书托在手中,道:“没啊,这不是正看话本么。” 元祎放下茶水,瞥了瞥桌上小山般高的话本,一眼便看见了《郡主与她的十八个美男》和《刁蛮郡主择夫记》。她脸一沉,伸手拿过方思宁手里的书,翻了几页。 方思宁头皮一紧,忙将脸别开,故作淡定。 元祎的脸色甚是难看,正要说话,却听陈慬开了口,道:“元护卫,属下之前得到消息,说是外头流传些损害郡主清誉的杂书,于是搜来给郡主过目。郡主正命属下彻查此事。” 方思宁惊讶不已。她望向陈慬,就见他神态自若,出口的话字字坦荡,若不是她刚才看得津津有味,怕是她自己都要信了。 元祎将他的话忖了忖,转身丢下一句:“不必麻烦陈首领了。” 元祎一走,方思宁大松了口气。只差一点,她恐怕就要去父母灵位前反省了。她笑起来,起身拍了拍陈慬的肩膀:“聪明!” “谢郡主夸奖。”陈慬道,“……那些损害郡主清誉的人要如何处置?” “姑姑不是说了嘛,不用麻烦了。”方思宁又在话本堆里抽了本书出来看,“终究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爱传,就由他们传去罢。” “是。”陈慬应了一声,再无言语。 …… …… 第二日,陈慬跪在将军和长公主的灵位前,有些迷惑。 魁夜司二十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刑罚,自己身受过的也不少。但像这样被数落教训的经历,还真的是第一次。 “昨夜郡主是何时睡下的?”元祎手拿戒尺,冷声问道。 没睡。看了一宿的话本,半夜还换了几支蜡烛。 他并未将话说出口,因为站在元祎身后的方思宁正手指点唇,示意他噤声。 元祎见他不回答,戒尺在手中掂了掂,又问:“那郡主今日是几时起身的?” 这个却是明知故问了。因为未时过半的时候,是元祎亲自将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的。 他思忖了片刻,开口:“元护卫,是属下……” 闷闷一声“啪”,戒尺落在肩头的力道不轻不重,却着实吓到了他。他只好咽了话,老实跪着。 “我奉将军之命护卫郡主,更兼教导之责。”元祎开口,人对着陈慬,话却是说给方思宁听的,“如今你在郡主房中伺候,却不知郡主的起居,这便是怠忽职守。如今当着将军和长公主,你可认错?” 此话一出,方思宁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我知道错啦。” 元祎听在耳中,却道:“郡主何出此言?郡主乃是金枝玉叶,我岂敢让郡主认错啊。” 方思宁讪笑着凑上前来,道:“姑姑,在反省了,真的。” 元祎也不搭理她,手里的戒尺又在陈慬肩上敲了一下,道:“从今日起,三更之后,郡主房内若还亮着灯,唯你是问。” 陈慬低头,沉声应下: “是。” …… 待回到房中,方思宁拍拍心口,松了一口气。 她回头望向陈慬,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打疼了吗?”她转身走到他跟前,问。 陈慬想起那几下戒尺,如实说道:“属下这身衣裳是特质的,里头还有一层软甲。元护卫并未用力,只怕连印子都没落下。” “诶?这么厉害?我看看。”方思宁带着些许促狭,倾身凑了过去,伸手将他的衣襟扯开,细细瞧了瞧。 这番动作,令陈慬身子一僵。但他终究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举动。 方思宁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便更不客气地手沿他的胸廓,细细摸了摸衣料。诚如他所言,这身衣裳非同一般,料子厚实且织工细密,既挺括又防水。染料亦不寻常,深沉暗黑,恰与夜色融为一体。至于里头那层软甲,是铜丝环锁,寻常的刀割剑削断无法损伤分毫。 只不过,除却防护和隐蔽外,这身衣裳实在不怎么样,又硬又重的,穿着肯定不舒服。 方思宁的双手停在他的腰侧,仰头冲他笑道:“果然是身好衣裳。但依我看呀,以后还是不要穿了,免得姑姑打得不顺手。” 陈慬自然不敢拂逆,点头应她:“属下遵命。” “正巧明日我找了裁缝来做春衫,你就顺便也做几身吧。”方思宁说完,这才松开了手,笑吟吟地转身回内室。 “谢郡主。” 陈慬说罢,无奈地笑了笑。这哪里是担心元祎打得不顺手,分明就是在安抚他。他看向珠帘之内,就见方思宁在榻上坐下,满面笑容地又拿了话本看,半分反省过的样子都没有…… 晚膳之后,方思宁依旧沉迷话本。不觉已是三更,她却出人意料地放下了书,打着夸张的哈欠,熄了蜡烛歇下。 陈慬见状,倒有些欣慰。但就在这时,她的床帐内,幽光一闪而过,引他抬了眸。 那是……夜明珠? …… 还好有夜明珠! 方思宁钻在被子里,话本也在被子里,一颗夜明珠刚好能照亮,如此这般,就算看上一夜,也不怕有人发现。 呵呵呵,这可是她当年在皇宫内练就的本领,只是没想到,到了北地还是得故技重施,多少有些令人惆怅。 但她很快收了惆怅,毕竟话本正到精彩之处,还是先看要紧。 她暗暗笑着,刚翻开书,却听陈慬唤了她一声,声音近在咫尺: “郡主。” 方思宁吓了一跳,从被窝里探出了脑袋来:“你……有事?” 陈慬看了看自她被子里透出的荧光,道:“时候不早了,郡主还是早些休息。” 方思宁忙把被子摁实,道:“你就当没看见,自然有你的好处。” 陈慬却没答应,只道:“夜明珠光辉幽暗,对眼睛不好。” “……” 他这个态度,令方思宁甚是不解。先前种种刁难,他从没有拒绝的。怎么今日捱了元祎两下戒尺——还没打疼,就这般不依不饶了? “是几身衣裳不够?”方思宁皱起眉头,“那给你院子里那些小家伙也做两身,如何?” 原来不仅是安抚,还是贿赂? 陈慬摇了摇头:“郡主不必如此。” “你才是不必如此呢。”方思宁叹起气来,“我这书就剩一半了,看完就睡,行了吧?” “夜明珠光辉幽暗,对眼睛不好。”陈慬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伸出了手,“郡主若真想看,让属下念给您听,可好?” 方思宁睁大了眼睛,又低头瞄了一眼被子里的那本书。 不不不,这可不能让他念出来…… 片刻僵持,方思宁终是败下了阵来。她将话本和夜明珠拿了出来,往他手里一塞,道:“行了行了,我睡了。”说完,她气鼓鼓地翻了个身,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陈慬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物什。明珠光辉下,封面上的书名清晰可辨: 《风流郡主传·征服魁夜司》…… “……” -------------------- 当当当,大家好~~~假期最后一天,我又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嗯,看完本章,大家一定发现了,郡主在演我本人。希望各位太太巨巨多产粮,产好粮,艳一点的粮也是没有问题的。大家都爱吃硬菜!握拳!!! 【那只:你醒醒啊!!!】 咳咳咳,当然了,我们对郡主这种,明明人在身旁,予取予求,却还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行为表示鄙视! 【元祎:=皿= 都想挨板子是吧!】 【郡主:……】 【陈慬:……】 咳咳咳,这里呢,负责任地剧透给大家,那就是,《风流郡主传》分了好几卷。 包括,征服魁夜司、抢亲尚书府、大闹太学院…… 【那只:你够了!大雾了啊!】 事情就是这样。 顺便告诉大家…… 存稿用完了…… 我们…… 有缘…… 再见…… 嘤嘤嘤嘤嘤~~~~~~~~~~~~~~~~~~~ 第七章 ================ “所以说,的确没往外头传消息?”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方思宁看着窗外的一片盎然春意,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 元祎随她站在窗边,道:“这些日子看下来,并无信鸽、马匹也从未动过,更没见他们与谁有过来往……你房中那位呢?” 方思宁托着脑袋,道:“十二个时辰,从不擅离职守。” 元祎思索了一番,“暗卫武艺高强,隐匿行踪也是轻而易举。我们没发现,未必就没有。” “说得也是……”方思宁说着,眼神还在窗外。 元祎有些不解:“看什么呢?” 方思宁叹口气:“他未免也太好看了些。” 元祎一听就皱了眉头。她顺着方思宁的目光往窗外一眺,就见陈慬站在花圃前,正俯身摘花。这几日他换下了暗卫的黑衣,只做寻常打扮。黪绿春衫,修竹细绣,衬得人格外秀逸。更难得举止端雅、形容温柔,确是卓然出众。 “便是世族大家的公子,也不过如此了。”方思宁又叹了口气,“若是不说,谁能当他是暗卫呢?” 元祎摇了摇头,无奈道:“郡主这话可千万别当着人面讲。他怕是连个良籍都没有,受不起的。” “这我知道。”方思宁说罢,又见陈慬摘完了花,正往回走。她笑了笑,转身坐回梳妆台前,拿了笔画眉。 陈慬进了屋,行过礼,在梳妆台边跪下,将盛着花的托盘双手捧给了方思宁。 “怎么这么久呀?我可是等着花儿好绾发髻呢。”方思宁笑嗔一句,往托盘里看了眼。 花共五支:月季、山茶、杜鹃、玉兰、海棠。 近日和暖,院中百花盛放,原以为他会折些桃李梅杏来,没想到竟一个都没选。不过也是,桃李梅杏虽好,但花小且散,不易簪戴,倒不如这些。 眼光不错嘛。 方思宁心里夸了一句,挑了朵月季在手,对着铜镜在鬓边比了比,又放下,换了支山茶。可杜鹃艳丽、玉兰清雅、海棠娇媚,也都可爱,着实令人难以抉择。 元祎看在眼中,走过去拿起了梳子,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花朵离枝便不长久,郡主还是快些决定。” 方思宁有些无奈,犹豫再三,终是选了山茶。待绾好发髻,她转头问陈慬:“好看吗?” 陈慬这才抬眸看向了她,似是思索了之后方才回答:“郡主丽质天成,山茶鲜艳,正与郡主相衬。” 竟然不是只答“好看”,倒挺会说话…… 方思宁笑了起来,拿起一支月季,抬手别在了他的鬓边。轻粉娇嫩,在他的眼尾添上一抹柔弱,竟是难得的好颜色。 “这花也与你相衬。”方思宁抿着几分促狭,笑道。 陈慬低头,恭顺地应她:“谢郡主。” 不惊不怯、不卑不亢,想来初见时,他也是这般态度。当时觉得他没把她放在眼里,看来纯粹是个误会。 或许,从来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个念头一动,眼前的人不觉又顺眼了几分。 她忍不住想逗逗他。便又抬手整了整他鬓边的月季,道:“就这么戴着吧,可别掉了哟。” “是。” …… 令人闻风丧胆的魁夜司暗卫簪花的场面,可不是轻易就能看到的。 今日,方思宁算是看了个够本。不仅如此,她还带着人在府里逛了好几圈,全然是招摇过市的派头。原以为在人前他多多少少会有些难为情,却不承想,他仍旧平静,却是满府的婢女一个个的红了脸,羞得不敢看他。 如此倒把元祎惹恼了。前几日因话本的事儿,她刚训诫过府里小丫头们莫嚼舌根。可如今这么一出,只怕又生了话题,可恨北地的书坊里又得多几本郡主的风流韵事。于是,她冷着脸将两人赶回了屋里,更撂下句狠话: “郡主若真想散步,不如去将军墓前走走?” 方思宁这才收敛,忙陪笑撒娇。待哄走了元祎,她吁口气,又看向陈慬。月季还在,发鬓更连半分松散都没有。他应该没有整理的空暇,应是刻意端正了头颈又在举动间极尽小心,方能如此齐整。 她骤生几分歉疚,笑道:“是我不好。不该捉弄你的。”她说着,抬手去拿月季,不想花梗与发丝缠结,一时竟取不下来。 陈慬察觉,开口道:“郡主,属下自己来吧。” “没事。既是我别上的,自然也该由我取下。”方思宁说得很是诚恳。她踮起了脚尖,更凑近他些,细细地开始解花梗上缠绕的发丝。 陈慬心想跪下,却又担心连带着方思宁也屈膝,便不敢乱动。她解得很是小心,动作亦轻柔,似是怕弄疼了他。只是好一会儿都解不开,又是这个累人的姿势,她的呼吸渐促,听得他也有了几分焦心。 “郡主直接削断头发吧。”他出声建议。 “那可不行。马上就解开了。”方思宁笑了一声,旋即脚跟落地,退开了些许。她拈着月季,在他眼前晃了晃,“喏,取下来了。” 陈慬随她笑了,“谢郡主。” 他笑时,眸中浮起细碎的光,熠熠动人。方思宁只觉心上一颤,拈花的手不觉紧了紧。却不想,花梗上的细刺扎进了手指,惹她轻轻抽了口气。 陈慬见状,忙低头跪下:“属下该死,未将花刺去尽,伤了郡主。请郡主责罚。” 其实花刺已经去得很干净了,不过是近花萼的地方还留了些细芒。扎到了也不疼,只是刺痒。方思宁搓了搓指尖,低头看着跪得毕恭毕敬的陈慬,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一些事。 他并未问她伤得如何,也没有查看伤口的意思。他只是请罪,没有担忧、没有关心,想来也并不惶恐。 何时低头、何时跪下、何时请罪、何时谢恩……所有举动熟练而又刻板。他绝非木讷迟钝之辈,有些时候甚至让她觉得过于聪慧和敏锐。可偏是这般灵巧练达,却时刻循规蹈矩,将自己压低至卑微。 方思宁看了看手里的月季,被削去尖刺的花梗上留着斑痕。她忆起他身躯上的伤疤,莫名觉得有些相似。剔掉尖锐、锉平棱角,他是整理妥帖的礼物,但她现在却有些不满意了。 原该锋芒耀眼的人,如今却是和光同尘,实在可惜…… 她蹲下了身,抬手抚过他的发鬓,将方才取下花梗时弄散的些许碎发顺回他的耳后:“不该先问问我疼不疼吗?” 月季留下的只有一些细软的小刺,即便扎到应该也不疼。况且疼或不疼也都不重要,他未把事情做周全,便是错处。有错只需处罚,至于担忧和关心,都是逾矩。所以陈慬并不问,只道:“属下这就去请大夫。” 方思宁噙着笑,摊手在他眼前。“那倒不用,吹吹就好。”她如此说着,等他领会。 他自然明白她的意图,也未有太多犹豫,只低低道了一声“属下僭越”,而后便捧起了她的手。他并不以手掌相触,只用指腹轻托,带着些将触不触的矜持。 吹落到手指上的气息,微凉。方思宁却体会出几分焦灼来,下意识地蜷起了手指。 陈慬见状,略略直起了身,抬眸望向了她。 一对上他的目光,方思宁只觉那几分焦灼从指尖蔓延而上,几乎就要攀上脸颊。她迅速收回了手,又低了低头,将羞赧掩下。再抬头时,又是满脸佻达笑容。她将月季放进他手里,道了句:“行了,歇着吧。” 陈慬垂眸应了声“是”。目光落在那支月季上时,他悄悄紧了紧手指。软刺,虽不疼,却也足够恼人。他曾是公主府的人,她对他始终猜疑,从初见时便处处刁难。方才的,也不过是一次试探,绝没有旁的意思…… 他闭目,轻轻吐息。待精神松懈,绷紧的身体也随之卸了劲,握着花梗的手指缓缓松了开来…… …… -------------------- 咳咳咳,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不用说了,我知道这章短,我也不想的…… 实在是改了很多遍,只有这么多。加一点内容的话又破坏一章的结构。事到如今,短就短吧,嘤…… 嗯,看完本章,大家一定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我也算万种风情~ 实非良人~~~ 谁能有幸~ 错付终身~~~ 最先动情的人~ 剥去利刃~沦为人臣~~~ 嗯,不管梗多烂俗狗血,但架不住它经典啊! 【那只:……】 那么,考虑到本章字数少,为大家奉上特别花絮! 【那只:神特么花絮!!!】 咳咳咳!!!那就是—— 郡主与暗卫们的心路偏差: 郡主:没有错处不好动手处置,我先找个茬! 暗卫们:她罚我们竟然要先找茬,她好善良……T_T 【郡主:……】 【元祎:……】 事情就是这样! 顺便一提,郡主把人留在房里贴身护卫的借口是:可以十二个时辰监视他~ 【元祎:我信你个鬼!】 咳咳咳~~~ 好的,没有存稿的情况下,更新速度降至2~3天……我对不起大家! 我去努力了! 嘤! 第八章 ================ 说起来,当年方思宁还在太学的时候,见过秦忆安的暗卫。 不过十来岁的小公主,锦衣华服、粉雕玉琢,却偏偏总是一派凛然冷漠的态度,一举一动皆是凌人盛气。她从不与旁人打交道,除了听课,只安静独处。偶尔她随口一唤,便有人从阴影处现身,恭谨地跪在她身旁,听候差遣。 黑衣阴沉,面甲狰狞。魁夜司的暗卫,是最凶狠的恶犬,只对主人奉上温驯与忠诚。 莫说是太学的学子,便是德高望重的学官,也不愿意招惹这些人,每每看见,都退避三舍。 但方思宁就没有这样的顾虑。因为每一次,都是秦忆安主动招惹她…… 或是说要比下棋、或是说要比射箭、或是说要比诗词……一桩桩一件件,不奉陪都不行。 一日午休,方思宁正绣锦囊,秦忆安又过来跟她说想比算术。 谁会在课余做算术啊? 方思宁手上针线不停,摇着头道:“对不住,这会儿忙着呢,公主找别人玩吧。” 她这话倒也并非搪塞。前些日子,圣上钦点父亲出征北地,明日就要出发了,她想绣个锦囊,装上护身符送给父亲。事出突然,时间太紧,但这东西若非亲手绣制就没有意义,她少不得熬了几夜,更把针线盒都带到了太学,想趁着课间再赶上几针。 秦忆安听了她的话,也没有纠缠,只在她对面坐下,静静看着,许久,说出一句:“思宁姐姐绣得真好。” 方思宁一时分不清她这是恭维还是讽刺。自己绣得好不好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刺绣她也是初学,又是赶工,无论怎么看都只能说“粗糙”。但她这会儿也没心思同秦忆安较真,只抬眸笑了笑。 秦忆安抿了唇,也笑了。她又看了片刻,抬手从针线盒里取了工具,学着方思宁的样子绣了起来。 方思宁哪有空管她做什么,只埋头苦绣,而后,听见了一声轻呻。与她抬眸同时,一道黑影轻悄掠下,落在了秦忆安的身旁。但见一名暗卫恭谨跪着,更双手捧上了丝帕和药盒。 方思宁抬头看了看房梁,心想若是将来她的房梁上也有这么个人,只怕夜里都睡不踏实。她摇摇头,又望向了秦忆安。娇贵的小公主被针扎了一下,正紧蹙着眉头,满脸的委屈。 大晟皇族从不娇养女儿,历代公主披甲上阵的也多。平日里弓马骑射,纵是受了伤都讲究一个不露在脸上,方是皇家的威仪。如今不过是一根细针,能疼到哪里去?吹吹也就罢了,值得上药? 方思宁轻轻一笑,低了头继续绣,懒得多说。 秦忆安在她的笑容里品出了什么。她收回了准备拿药剂的手,对那暗卫道:“不用了,退下吧。” 但那暗卫却没有动,只是维持着奉药的姿势,静静等着。 秦忆安有些不悦,正要斥责,却听方思宁开了口:“药放下吧,我要是扎了手也用得上。” 方思宁当然不会用药,只不过是体贴出了这名暗卫的心思。公主虽说不用,但伤口若有任何问题,还是他的过错。如此,便只有坚持。她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等秦忆安回了皇宫抱怨起来,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如留下药,也好有个说法。 但那暗卫还是没有动,连姿势都没有一丝改变。 想想也是,公主的暗卫怎会听她的? 行,她无所谓。 她换了根彩线,一手拈针,一手打结,连眼皮都不抬,只漫不经心地调侃一句:“看来是贵重东西,不舍得给我用呀。” 此话一出,秦忆安倒慌了。“怎么会?”一声软语后,她转头冲那暗卫道,“还不把东西搁下!” 暗卫这才点了头,放下丝帕和药盒,退身回了阴影里。 方思宁早没了搭理他们的心思,只专心致志地绣。 可到最后,她的锦囊还是没绣完,也没能送给自己的父亲。倒是秦忆安,听说后来苦练女红,硬是在太后寿宴上绣出一幅万寿菊来,技惊四座。众人皆夸公主心灵手巧,真乃天之骄女。 方思宁深感赞同,毕竟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绣过东西。莫说万寿菊了,绣个圆圈都费劲。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万不该调侃秦忆安。这恩怨簿子上又多添了一笔,唉…… “郡主。” 一声呼唤,轻缓低柔,将方思宁的思绪拽了回来。她循声转头,就见陈慬将砚台轻轻放在了她面前。 “墨磨好了。”陈慬说罢,在书桌旁跪下,安静地听候吩咐。 “辛苦了。”方思宁笑着应他一句,执笔蘸了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方”字。 嗯,既然秦忆安送的暗卫并无二心,倒不如把名字都改一改,也省得同公主府再有瓜葛。姓自然是“方”,想来秦忆安取名是从竖心,那她自然就是心字底了。 她点点头,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念”字。 方念,嗯,不错。 方思宁想了想,又写个息字。 方息,嗯,妙呀! 她一气写下志、意、慧、悠、慈…… 嗯,果然个个都挺好! 她满意地看着一纸的名字,心想着是要单独赐名还是干脆抓阄,元祎恰在此时走了进来。 元祎见方思宁在书桌前,心里甚是宽慰。将军去世之后,方思宁又断断续续去了几回太学。到长公主病笃,便没再继续学业,功课也都荒怠。在皇宫里时只偶尔做做样子,也没正经地拿过笔。却不知今日是写诗还是作画?她噙着笑走到书桌边,看了眼纸上的文字,而后,笑容便僵硬了。 “郡主这是写什么呢?”元祎开口,声音里无甚感情。 方思宁看了看陈慬,琢磨改名这事儿还是压一压的好,便随口胡诌道:“哦,闲来无事,想想将来生了孩子叫什么好。” 元祎眉峰一挑,笑容全然消失。她低头,对陈慬道:“陈首领,麻烦你出去一下。” 方思宁立时察觉了危险。她心想留下陈慬,好歹壮个胆。但元祎满目隐忍不发的怒火着实有点吓人,她没敢说话,只搁笔退远了一些。 陈慬大约也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但这个状况,他实在无能为力。他行了礼,默默走出房间,又轻轻阖上了房门。而后,便听元祎一声怒吼: “郡主你鬼迷心窍了吧!!!” 陈慬无奈一叹,又想了想方思宁前头说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但这份笑意很快便湮灭在了惆怅之中。方思宁在纸上写下的东西,他看到了一些。方姓,心字底的名,这是仿着公主府给暗卫赐名的路数在取名字。或许她是想培养自己的暗卫,又或许,是想抹消一些她不喜欢的东西…… 思绪至此,他闭了目。 为何他还是不安本分,妄图揣测主子的意图?所有思考皆是多余,他只要听命行事就好……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恨不能将这些话刻进心里。 就在这时,回廊处传来嘈杂人声。他立时警戒,转身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男子正快步走来。他约莫三十五六,一身戎装,赫赫威风。婢仆们拦的拦、劝的劝,他却置若罔闻。拉扯得紧了,他更是直接动手,将数名家丁摔在了地上。 北地武将?莫不是方将军旧部? 思索之间,那男子已经行至眼前。男子一见陈慬,眼神中满是厌恶,吼了一声:“滚开!”随即便要闯入方思宁的房间。 陈慬连想也没想,步子一移,挡住了房门。 “敢挡我?你可知我是谁?”男子怒喝一声。 暗卫从来只忠于主人。其他人是谁根本不重要。 那男子见陈慬不动,也不屑多言,出掌捉他肩膀。陈慬见状,沉肩偏身,一手反擒,一手出肘,直击对方咽喉。眼见得这般杀招,那男子眉头一蹙,起手格挡。转眼间,两人拆了十几招,那男子也渐渐察觉了什么,他卸开陈慬的招式,略退几步,冷声问道:“魁夜司?” 陈慬望着他,只是沉默。 “果然外头传的都是真的!”男子咬着牙说完,腰间佩刀铿然出鞘,“我今日就斩了你!” 陈慬看着那雪亮刀尖,却并无一分恐惧。此人的武艺在他之下,谁斩谁尚未可知。 正当二人动手之际,方思宁的声音响起:“住手!” 陈慬闻声,敛却所有杀意,低头垂手。但那男子却不收招,刀锋径直向陈慬的肩颈砍去。如此情势,陈慬却是一动不动,任由自己暴露在没顶的戾气之下。 “叔父!” 方思宁又喊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软鞭破空之响。男子的手腕被死死缠住,刀锋堪堪停在陈慬的耳畔。 方思宁走上来,拉着陈慬后退了几步,笑道:“叔父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我这位近卫不认得叔父,不是故意冒犯,叔父莫要往心里去。” “近卫?”男子嗤笑一声,带着轻蔑又打量了陈慬一番,“魁夜司的暗卫作此打扮也是稀奇。这些年不见,郡主本领渐长啊。” 方思宁心里直叫苦。 这一位,是镇北侯张竞,与她的父亲是金兰之交,更结为异姓兄弟。她年幼时,常随这位叔父骑马射箭,关系很是亲近。后来父亲战死,张竞便代了父亲之职,驻守北地边疆,“镇北”这个封号也是由此而来。 方思宁来北地时,恰逢张竞进京述职。这一错过,便耽误了几个月。前段时间,张竞回了北地,但军中事务繁忙,尚未得空一见。她怎么也没想到,重逢的场面竟会如此尴尬。她想了想,决定装傻:“叔父这番话似有深意,思宁惶恐。” 张竞敛了脸怒火,甩开元祎的鞭子,从怀里摸出几本书,掷在了方思宁的面前。 方思宁低头一看——好家伙!北地书坊招牌的郡主系列…… “如此荒唐,你可对得起兄长?!”张竞吼出一声,骇得众人齐齐跪下。 方思宁在心里叹了好几声,脸上却还笑着:“叔父息怒。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且让思宁奉茶,再与叔父解释。” 张竞冷哼了一声,回刀入鞘,转身往前厅去。 方思宁又叹了几声,快步跟了上去。 嗯,说起来,“怂”字也是心字底…… -------------------- 当当当,大家好,我又回来啦~~~ 哇哈哈哈,不超过三天呢,我真的是在努力的! 嗯,看完本章,我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没错,当年郡主看到的那个暗卫就是本文男主。 这里呢,给大家捋一下年龄: 郡主:19 公主:18 男主:26 根据男主回忆,他16岁遴选为公主护卫,3年后受伤被扔回了魁夜司,7年后被送给了郡主。 护卫的3年时间,正是郡主和公主都在太学里的时候。 顺便一提,这个年龄差也是作者用心险恶……嘿嘿嘿~ 好的~~~ 那么,本章也告诉了大家一件事!那就是——大晟公主秦忆安,姐控,晚期,郡主头号迷妹,偶像面前很盲目……包括且不限于:姐姐说得都对、姐姐做得都好、姐姐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我也想要~~~ 所以,女主父母去世之后,她天天呆在女主房门口唱“你想不想堆个雪人”…… 【那只:住口啊!!!迪X尼法务部三分钟后就到啊!!!】 咳咳咳,最后,本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告诉大家一件事:慧极必伤。 男女主都太聪明,感情路注定是艰难的。嗯。 好的,事情就是这样~~~ 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么哒~~~ 第九章 ================ 方思宁随着张竞到了前厅,恭敬地请他上座,又亲自奉了茶水。待他神色缓和,她才将来北地的前后因果以及那套“骄奢淫逸”的策略细说了一遍。 “思宁不敢欺瞒,叔父若不信,可问元姑姑。”方思宁笑着,又加了一句保障。 “原来如此。”张竞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声,“是我气急了。这些年你在皇宫里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既来了北地,有我在,断不容任何人欺负你。先前我在京城述职时见过刘尚书,婚事还可商量。至于公主……以后休要让她,纵得她无法无天的。” 方思宁听在耳中,觉得这位叔父对自己也有许多误解。 张竞却没体会出方思宁的心思来,他喝了口茶,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你明日到营里来吧。”他说着,搁下茶杯起了身,“我看你也久未操练,功夫都荒废了吧?你是兄长唯一的女儿,岂能这般懈惰?正好趁此机会,把骑射都拾一拾。” 方思宁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正想寻个理由拒绝,却听张竞又自顾自说了一句:“就这么定了,明日我遣人来接你。”言罢,径自往外走。 “叔父……”方思宁几步跟上去,心想着怎么也得挣扎一下。可话到嘴边,面对张竞满目的慈爱,她还是认了命,“……我送送您。” 张竞噙着笑,同她走到门外。元祎和陈慬正候在阶下,见他出来,二人躬身行礼,尊了声“侯爷”。 张竞皱了眉,对元祎道:“都敢对我甩鞭子了?” “事出紧急,还请侯爷见谅。”元祎答得迅速,更带着几分理直气壮。 张竞目露无奈,又看向了陈慬,表情一时间更复杂了些。他欲言又止,转而对方思宁道了一句:“明日不许带暗卫。” “好。”方思宁苦笑着答应了一声。 待张竞离开,元祎上前询问:“郡主,明日有什么事么?” 方思宁回头望着她,满目哀怨。“明日我要去军营操练。”她说完,又叮嘱陈慬,“侯爷的话你也听见了,万不可暗中随行。军营不比寻常,别到时候落个窥探军机的罪名。” 陈慬低头,应得恭谨:“属下遵命。” 这般温顺听话,令方思宁想起先前的事,多少有些后怕。她走近他些,叹道:“我之前是喊你住手,不是让你束手待毙。眼见杀招,怎么不躲呢?” 陈慬不知如何跟她解释,或者说,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需要解释。 能为主子逞凶斗狠,才能显出暗卫的忠诚。凭对方是谁,都不能有半分顾忌。暗卫从无退路,做对了领赏,做错了领死,规则再简单不过。而主子喊了“住手”,那便说明是做错了。做错了还想自保,只会招惹额外的怒气…… 方思宁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又从他眼神里看出了几分困惑,一时自己也纠结起来。她索性跳过了这个话题,又换上十足佻达的笑容,对他道:“明日你独守空房,可别太想我哟。” 此话一出,陈慬的困惑陡然转为了怔愣。 元祎也愣了愣,随即一把揪起方思宁的后领子,恨恨道:“郡主,你果然是需要好好操练操练了!机会难得,我们现在就去找找轻便的衣裳,明日好穿!”她说着,拽起方思宁就走。 方思宁却还笑着,更偷偷冲陈慬挥了挥手。 陈慬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又在挥起前回过神来,止住了动作。他低头,亦将手臂垂低,轻轻叹了一声…… …… …… 独守空房。 陈慬从没想过这个词能用在自己身上。不过这词由方思宁说出来也不奇怪,毕竟她还曾夸过他一句“宜室宜家”。 陈慬无奈一哂,抬头看了看自己身在的这个房间。 按方思宁的身份来看规模形制,这间卧房属实偏小了。纵然分了内外室,也是二十步内就能走完的大小。外室本放着桌椅,如今撤下,置了屏风和床榻。珠帘之内,便是内室。装饰优雅、陈设金贵,却谈不上奢华。房中的架子床是南方式样,月洞门上挂着藕色帐子,看来甚是轻软朦胧。临窗摆着软榻,榻上随手放了本杂书。初夏时节,暖风不请而入,曳动书纸几页,沙沙轻响…… 若是她在,必要过了辰时才起身,如不会客,梳妆便也随意。用过早膳,在花苑里逛上一圈,与元祎聊上几句,而后便是午膳。午后无事,只安静地看话本,累了起来走走。一时有了兴致,也放个风筝、喂个金鱼。晚间也是一样,偶尔听个小曲、小酌几杯,又碍着元祎的嘱咐,子时之前必定就寝。 无论怎么看,她的生活都只能说是“无所事事”。于是,身为护卫的他,也是同样的无所事事。 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平淡单调的每一日,令时光分外悠长。种种杀戮血腥、刑责痛苦,皆都遥远起来。 他微微有些惶恐,只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不甚真实…… 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他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雀跃,转身抬眸,望了过去。 进屋的,却是元祎。 元祎是领着小丫鬟来打扫的,一见陈慬,她甚是无奈:“别听郡主那些胡说八道。她既不在,便不必守在这里。” 陈慬收敛了心思,低头应道:“是。” 元祎看看他,又叹了口气。她挥手让小丫鬟们自去打扫,又低声对陈慬道:“郡主对着你是什么话都敢说,可你若真信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 这声回答太过平淡,令元祎有些疑惑:“你当真明白?” 陈慬抬了头,浅浅笑了:“主人对鹰犬的喜爱同对人的喜爱不一样。属下明白。” 元祎一怔,皱眉叹气:“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她无意多说,转身指挥丫鬟们去了。 陈慬也无话,举步走出了门外。 …… 方思宁是傍晚回府的。 消息刚到,府内就忙碌了起来。一众婢仆迎接的迎接、备膳的备膳,一时人流穿梭,好不热闹。 陈慬到前院时,就见府门大开,一行士兵先至,在门外两侧立定。而后,便听得马蹄声疾,方思宁一身绀色劲装,手握长弓,策马而入。 一进大门,自有人上前牵马。但方思宁却不加理会,只疾行向前。直到前厅回廊,她才收缰勒马,翻身落地。她抬眼扫过众人,神情分外肃然,全然不似往常。待看见陈慬,她将弓箭抛给了他,又转头对服侍的婢女们道:“备热水,先沐浴。” 众人答应不迭,簇着她往里走。 陈慬捧着弓,沉默着跟上。 待沐浴完毕,用过晚膳,已近戌时。 方思宁回了房,遣退婢女,只留了元祎和陈慬。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肃然的表情却是一垮,弯了腰连声道:“腰腰腰……不行,腰要断了。” 元祎忍不住叹气,“这怪谁?平日里也不知道练练。” 方思宁扶着腰,觉得郡主真的不是很好当。 到底是军营操练,张竞是半分面子都没给她。一日折腾,简直要命。但军营不比外头,她怎么也不能给父亲丢脸,少不得端着一脸严肃,强忍下来。方才进府时也是,她也不想策马入内的,但若下马多走几步,只怕就要露馅,少不得给人看笑话。 总而言之,骄奢淫逸也罢了,娇弱无能可不行。 她忍着满心苦水,对陈慬道:“借你的床躺会儿哦。” 够硬,正适合她这条练废了的腰。 元祎看着她费力地躺下,无奈地笑起来,坐在床沿替她揉腰:“今日练的如何?” 方思宁干笑几声:“叔父说明日继续。” 元祎倒是挺高兴:“那敢情好,郡主可要继续努力啊。” 方思宁不想努力。她只想睡懒觉、吃零嘴、看话本,有事没事再逗逗自家的暗卫…… 想到这里,她扭头望向陈慬,抿着促狭问道:“今日想我了吗?” 陈慬闻言,在床榻边跪下,柔声道:“属下一日未见郡主,甚是想念。” 方思宁一听便笑了。 话不知真假,但嘴是真甜啊!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沿问他:“那我明日不去了,好不好?” 陈慬答不上来,只好沉默。 元祎见状,用力在方思宁腰间摁了一把。方思宁痛呼出声,哀怨地望向了元祎:“姑姑你轻点儿。” 元祎哪里还理她,只冷着脸站起身,叮嘱陈慬:“明日还是卯初起。今夜也盯着,别让郡主睡晚了。” “是。”陈慬答应一声,目送元祎离开。 “姑姑,你别走啊……”方思宁软了声音撒娇,却只换来一扇无情阖上的房门。她垂下脑袋,连连叹气,而后,又望向了陈慬。 一触上她的目光,陈慬便低了头,道:“请郡主早些歇息。” 方思宁长叹一声。一想到明日还要操练,她就难受。她又翻身躺下,千百个主意一一在心中忖过,寻思怎么也得想个脱滑偷懒的法子出来。但一番思索,终是一筹莫展。 还是早睡早起吧…… 这时,窗外一阵风动,吹得珠帘摇摆,琳琅作响。 方思宁忽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吩咐陈慬道:“把架子上的针线盒子拿过来吧。” 陈慬不知她的用意,只依言照做。 方思宁接过盒子,打开翻了翻,从里头挑出一根彩绳来。她将彩绳头尾相接,双手撑开,三两下便在手指上绷出了一个花样来。 眼见方思宁将绳套凑到他眼前,陈慬愈发不解。 “都说翻花绳会下雨,我们试试。”方思宁笑着,如此说道。 陈慬听了这话,不禁暗暗好笑。下雨自然不必操练,但寄望于迷信,多少有些孩子气了。当然,这也不是问题所在,关键是—— “属下不会。请郡主恕罪。” 方思宁倒不意外。他自小就在魁夜司,哪里又有与人游戏的机会…… 如此,似乎更要玩一下才是。 “这简单得很,一学就会。”方思宁笑着对他道,“来,伸手接好,我翻给你看。” 陈慬无法,抬起了双手。 方思宁凑近了些,也不松开彩绳,直接将绳结从自己的手指一一套进他的手指。 陈慬低着头,只任由她摆弄。她的手指温软纤细,指腹上些许薄茧,应是射箭拉弦所致。十指相缠,牵得心弦颤动,令他微微有些恍神。 “好了,我翻一次,你仔细看好。”方思宁搓搓手,对他说道。 他点头,屏退所有杂念,应她:“是。” 只见她左右手两指一握,兜底一翻,彩绳变了个花样,又绷在了她的指间。她笑着,问他:“看清楚了嘛?” “是。” “那换你试一次。”方思宁说着,松开绳套,又重新绷出第一个花样来,递到了他面前。 陈慬学着她方才所教,将彩绳翻回了自己手上。 方思宁甚是满意,点着头道:“好,那么接下来是第三个!” 她兴致高昂,拿出了十足的认真。陈慬自然不敢敷衍,学得亦是仔细。 时间轻悄逝去,绳套几轮翻覆,他渐渐明白了奥窍。再次转手时,他的指间出现了一个方思宁从未见过的花样。 “诶???” 方思宁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陈慬见她这般,小心问道:“属下翻错了?” “……”方思宁看看他,又看看他指间的彩绳。花样规整,绳结清晰,断不是翻错了。她皱眉苦思,一时倒不知道解法。 陈慬立时明白了过来,不免有些忐忑,也没料到竟能难住她。他心想认输,却听她叹了口气,道:“这局算我输了……不过这花样还真稀奇,也不知有没有人会解。” 陈慬抿了笑,对她道:“属下解给您看吧。” “你会解?”方思宁很是惊讶。 她是知道他聪明,但聪明到这个份儿上是不是有点不讲理了? 陈慬将手抬高了些,道:“郡主接好。” 方思宁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伸了手过去。 如她先前所做的那样,他将彩绳小心翼翼地套进她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覆上的瞬间,掌中温热相递,灼得方思宁心头一悸。她抬眸,就见他眉目低垂、神色安然,所有举动恭谨而又持重。就在这个瞬间,她有些后悔找他翻花绳了…… 心绪动时,方寸亦乱。她手指一缩,由得绳结散乱,而后,迎上他疑惑的目光,道:“突然好困啊,不玩了,我先睡了。”她说完便抽了手,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几步跑回了内室。 陈慬无话。 上位者自可随心所欲,他无权计较。 他低头,细细将彩绳收好。 却不知,明日可会下雨…… -------------------- 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为了能跟大家说一声元宵节快乐,我也是拼了命了的!!!嗷!!! 嗯,祝大家上元快乐~~~幸福安康~~~ 看完本章,我要告诉大家,就是翻花绳这个梗啊! 我第一次想到,是在《道是无晴》……结果没用上。 我第二次想用,是在《我家大师兄怕不是跟我有仇》……结果还是没用上。 这一次!我排除万难,我终于用上了!!!我好感动!嘤嘤嘤嘤嘤~~~ 【那只:你冷静点……】 咳咳咳,翻花绳万岁!!!希望大家都能找到一个愿意陪你翻花绳的人! 下面,让我为大家演唱本章BGM!!!也就是“跟着狐狸学老歌”时间!MUSIC!!! 《当爱在靠近》 真的想~寂寞的时候有个伴~ 日子再忙~也有人一起吃早餐~ 虽然这种想法~明明就是太简单~ 只想有人在一起~ 不管明天在哪里~~~ 爱从不容许人三心两意~ 遇见浑然天成的交集~错过多可惜~~ 如果我是真的~决定付出我的心~ 能不能有人告诉他~ 别让我伤心~~~ 每一次当爱在靠近~ 感觉他在紧紧地抱住你~ 他骚动你的心~ 遮住你的眼睛~ 又不让你知道去哪里~~~ 每一次当爱在靠近~ 都好像在等你要怎么回应~ 天地都安静~ 唯一不安的是~你的决定~~~ 嗷!就是这样!!! 好的,那么看完本章,大家也一定明白了为什么文案里形容男主有一个“人间清醒”了吧…… 唉~~~ 这里就要拿出我的名言了,那就是: 纵有真情挚爱,纵能舍身忘死,也少不得一点点痴、一点点傻…… 太清醒又太聪明,很容易错过的……远目~~~ 嗯,那么今天就聊到这里! 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么么哒~~~ 第十章 ================ 第二日,当然没有下雨。不仅如此,一连数日,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操练自然继续。初时,方思宁还抱怨,但后来几日,她累得一沾床就能睡着,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 可无论在府中是何等颓丧,一出大门,她依旧是英姿飒爽的大晟郡主。而后,便出现了令她更无奈的事——也不知是她的表面功夫做得太好,还是将军的声誉太高,每日往返,总有百姓冲她扔礼物。或是鲜花、或是绢帕、或是香囊……她曾听过“掷果盈车”的典故,却从没想过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虽满心尴尬,但架不住盛情难却,只能一路微笑致意。 而今日,稍微出了点状况…… 傍晚时分,方思宁顶着满头的花瓣回府,笑容分外灿烂。 “我脚扭了。”她开口,欢乐地宣布。 元祎呆愣片刻,急忙上前搀扶:“郡主没事吧?!” “有事啊,很疼的,后面几日肯定是不能操练了。”方思宁认真地道。 元祎的眉头拧在了一起:“郡主该不会是……” “不是故意的。”方思宁说得诚恳。 她的确是不是故意的。 今日回府的路上,照旧有百姓抛礼物给她。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扔了块丝帕,却不想那帕子轻软,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飏到了高处。小姑娘一时着急,追着帕子就跑到了马前。要说那时那刻,真真儿千钧一发,就算勒马也是来不及。方思宁当机立断,翻身落地,强牵着辔头,拉马调转了方向。最后,姑娘没事,只有方思宁自己用力过猛,把脚扭了。 方思宁眉飞色舞地说着来龙去脉,更抬起了手,给元祎看掌心里的擦伤:“好家伙,我都没想到自己有那么大力气,竟能拉住那匹马!那场面,真的,英雄救美!” 元祎哪里还有心思听她自夸,只吆喝婢仆赶紧去请大夫。 方思宁却是不以为意,她对着掌心里的伤口吹着气,满心欢愉全写在了脸上。 不多时,大夫来看。脚腕肿得厉害,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将养几天就好。手上的擦伤也不严重,上了药,莫沾水就成。 待包扎完毕,开好药方。元祎才略略放了心,又抱怨起那些随行的官兵来:“那么多人跟着,还能让郡主受伤,真是没用!” “诶,姑姑也别这么说,事出突然嘛。再说了,官兵只是随行开道,又不是贴身保护……”方思宁说着,望向了一旁的陈慬,笑道,“谁让叔父说了不准带暗卫,对吧?” 陈慬听她这么说,不置可否,只颔首微笑。 若是暗卫跟着,莫说受伤,连那些“礼物”都不能近方思宁的身。再有下次,便是镇北侯的命令都不能听,必要安排护卫才是。 “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叔父传个信。”方思宁又道。 元祎点点头:“我这就遣人去镇北侯府。郡主就好好歇几日吧。” 因祸得福,不外如是。 方思宁无比感谢那个扔帕子的小姑娘。 因大夫说不能沾水,这一夜她只简单洗漱。按说该早早休息,但她偏还不安分,一会儿翻话本、一会儿找靠枕,单脚跳着满房间地蹦跶。 陈慬小心地跟着,伸手虚拢在她的身后,以防她摔倒。 方思宁全无察觉,开心地抱着东西坐上了软榻。 “你先去休息吧,我看会儿话本。明日我要睡到午时,可千万别喊我。”她半躺下去,笑着对陈慬道。 “是。” 陈慬答应了一声,退到了珠帘之外。他并不睡下,只是安静跪坐,闭目养神。 夜风和暖、珠帘轻摇,书页翻动的声响细碎,听来却令人安心。不知过了多久,室内渐渐静了下来,唯有她的呼吸声分外清晰,更匀长缓慢…… 陈慬睁开了眼睛,往珠帘内看去。 方思宁伏在靠枕上,一条手臂悬在榻外,手中的话本将落不落,似乎已经睡着了。 陈慬起身走了进去,在榻边跪下,轻声唤她:“郡主。” 困倦之中,方思宁懒得睁眼、更懒得回应,只蜷了蜷身子,将头又往靠枕里埋了埋。她动时,手指便是一松。话本倏然坠下,又轻轻被陈慬接在了手中。他将话本放好,又看了看方思宁,略加思索后道了一声:“属下冒犯。” 言罢,他起身,将方思宁抱了起来。平稳步伐、轻悄起落,未将怀里的人惊动半分。被挪到床上的方思宁顺势翻了个身,睡得更踏实了些。 陈慬替她掖好被子,抬手放下了纱帐,待要退下时,却被一点鲜艳牵住了视线:她的长发柔柔铺在枕上,一片芍药花瓣就夹在发丝之间。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将那枚花瓣拾了起来。 他大约能想见百姓夹道簇拥的场面。 大晟郡主,当配这般盛情。更何况,她还是那两个人的女儿…… 靖远将军方暮,骁勇善战,麾下霜锋铁骑,乃虎狼之师,所向披靡。长公主秦旸,权倾朝野,门下宣翎卫,为亲信私兵,强横非常。而这两支部队,便是镇北军主力。 镇北军,大晟最强的兵力。对方思宁而言,不过是囊中之物。 皇室忌惮、朝臣敬畏、百姓爱戴……这样的她,当真甘愿困在这斗室之内? 他心思一顿,又觉得自己分外可笑。 他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他替主子操心? 他垂眸一哂,将花瓣握进了掌心,悄然退了出去。 …… …… 方思宁醒来的时候,天刚破晓。 她虽还有些困倦,但却又无法再入睡。 果然,连日早起,把她睡懒觉的兴致都给磨没了…… 说来,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抓抓脑袋,想起昨夜的那册话本正说到“风流郡主”撩拨少年宰相,才吟了几句情诗,之后她就没了印象。朦胧间,她好像听见了陈慬的声音…… 她坐起身,撩开纱帐,看了看软榻到床铺的距离,不禁莞尔。她又向珠帘外眺了一眼,晨光微弱,影影绰绰,却是看不真切。 这几日,一到卯初,他便会入内请安。她困得不行,往往答应了一声就又睡了过去。他也不催促,只是每过一刻便再请一次。有几回,她怎么都起不来,直到过了卯正,元祎进来把她拖出被窝。而后,在梳洗时,她便能听到元祎数落他。 “说了多少次了?郡主若是不醒,拽也要拽起来,有多难?” 他只是答应着,却始终没有动手碰过她。但昨夜,他好像破了规矩。 谨慎虔敬,却知变通,正是这一点,最讨人欢喜。 也不知他醒了没…… 方思宁顿起几分促狭的心思。她抿了笑,悄声地下了床,不穿鞋,更不蹦跳,只是拖着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 然而,珠帘之外,那训练有素的暗卫早已正身跪好,恭恭敬敬地向她请安:“郡主。” 方思宁有些失落,叹道:“你都不用睡的么?” 她说着,向前走了一步,全然忘了扭伤。锐痛乍生,疼得她膝盖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陈慬见状,伸手想扶住她,却不想那毫厘间的交错,竟没能做到。下一瞬,方思宁伏倒在他肩头,整个人都懵了。 他居然没扶住她??? 方思宁想着起身,但这个姿势实在不好动作。她一着急,脚下用力,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她顿时没了力气,又跌回了他的肩头。 “郡主小心。”他如此说着,声音近在耳畔。 纵是方思宁,这种状况下也禁不住羞红了脸。她定了定心,手撑着他的肩膀,稍稍将距离拉开了一些,嗔着他道:“你倒是扶我起来啊!” 陈慬似乎松了口气,他握上她的手肘,托着她站了起来。 这个姿势,让方思宁想起了什么。 初见之日,他也是这般托着她的肘,支撑她站稳。 所以,方才他不是没扶住她,而是限于姿势,不敢碰触手肘以外的任何一个部位…… 方思宁有些好笑。分明昨夜都抱了,这会儿反倒矜重。先前还夸他懂变通,看来是她大错特错。但这会儿,她也没心思调侃他了。脚腕上疼痛未减,令她额上浮出了一层薄汗。她皱着眉头,轻轻抽了几口气,转头看向了软榻。“扶我……”她刚说出两个字,又转念想了想,改口道,“抱我过去坐下。” 陈慬闻言,低头答应了一声,又道了句冒犯,一套礼数周全,才将她抱了起来。 身子悬空的那一刻,方思宁的心也是一悬。这个姿势,让她有些不安,她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抓紧他的前襟,生怕摔着了自己。 察觉她的担忧,陈慬开口:“郡主不必害怕,属下一定小心。” 方思宁立时将攥紧他衣服的手松了松,故作镇定地道:“我知道。” 陈慬无话,举步往软榻走去。 在方思宁的记忆里,自打她能跑会跳,便没再被人这样抱着走过,感觉倒是有些新奇。 竟连一丝颠簸都感觉不到啊…… 被轻巧地放上软榻的那一刻,她忍不住问他:“不重吗?” 陈慬答得毫不迟疑:“郡主身纤体瘦,不重。” 方思宁一个字都没信。她的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一些,更与纤瘦没有半分关系。但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怪不得她得寸进尺了。 …… 之后,方思宁无论去哪里,都是由陈慬抱着去的。 看到这场面的元祎,觉得自己真的要去将军墓前好好诉一诉苦了。她尽量耐着性子,问:“郡主啊,您这是?” 方思宁认真地回答:“由奢入俭难。” 元祎忍着一口气,又看向了陈慬。只见他低眉顺眼,神情分外从容,就好像他抱着的不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而是一张条凳…… 这……也行吧。 元祎叹了一声,决定不管了。 方思宁见她妥协,自是高兴。她笑着拍了拍陈慬的肩膀,道了声:“走。” 陈慬应了一声,又向元祎点了点头,这才迈步离开。 “花苑里的芍药开了吧?”方思宁问道。 她这话并非询问,陈慬便也不回答,只是转身走下回廊,径直往花苑去。 这般善解人意,令方思宁愈发高兴。 阳光和暖、熏风怡人,身处的这个怀抱,有着出乎意料的安稳和舒适。方思宁只觉身心都懒散了起来,索性闭了眼,头一歪,枕上了他的肩膀。 意料之外的贴近,令陈慬微微一怯,但姿势却分毫未乱。他的步伐始终稳健,行进亦是轻快,直到,张竞出现在面前。 他步子一顿,低头尊了一声:“侯爷。” 这一声,惊得方思宁睁开了眼。她略直了直身子,心中挣扎不过一瞬,随即她放弃了下地的打算,讪笑着打招呼:“叔父怎么来了?” 张竞蹙眉看着他二人,声音有些阴沉:“昨夜听说你受伤了,这会儿过来看看。” “多谢叔父关心。没什么大碍。”方思宁说着,刻意抬了抬受伤的右脚,强调了一句,“就是走不得路。” 张竞听罢,目光停在陈慬身上,沉默了片刻后,道:“既然郡主受了伤,你就替她来操练罢。” 方思宁心觉不妙,正想替陈慬拒绝,却听他低低应了一声:“是。” 得了这声回答,张竞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方思宁满目惆怅地看着他离开,又转而望向自己的暗卫。 平静目光、泰然神色,是她见惯了的波澜不惊。 她抬手,指尖在他心口轻轻敲了几下,语气里半是埋怨半是无奈: “谁让你答应了?” -------------------- 大家好!我又又又回来啦~~~ 嗯,没超过12点就是准时更新~~~给自己大拇指~~~ 本章告诉大家一件事——郡主被忌惮真的不是因为误解…… 是真的随时可以反攻…… 也可能真的征服魁夜司和去公主府抢亲…… 【霜锋铁骑:小主人来了但是不理我们……T_T】 【宣翎卫:小主人来了但是不理我们……T_T】 【镇北侯:魁夜司的暗卫竟然敢动我的白菜!!!】 【方思宁:这就是误解啊!!!!!!!!!!!】 咳咳咳,事情就是这样~~~ 那么~~~ 关于忠犬,趁此机会我就来认真地探讨一下!也算是避雷指南或者其他诸如此类!嗯! 没错! 下面: 《作者本人偏爱的忠犬类型及忠犬控内在心态剖析及攻略忠犬的套路分析》(一) 我们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是(作者本人偏爱的)忠犬? 被定义为忠犬的第一要义,就是尊卑差别。男主的地位必须比女主低,直接或间接受命于女主。在此基础上,叠加绝对的忠诚。(所以男主身份是失散多年的王子或者落难的贵公子什么的绝对不行,一点也不经典,抬走抬走!) 而在很多情况下,忠犬经常会被误解为三个类别:一是下属,二是舔狗,三是奴隶。 下属:是在身份上有差别,但是在相处上相对平等的一个类别。因此,我会将这个类别代入:女总裁X男秘书、女将军X男副官、女县令X男师爷……诸如此类。他们以相伴相护为基础,彼此欣赏、彼此依靠、彼此理解。这……对我来说缺乏了忠犬文的决定性萌点。萌点我们第二部 分说,咳咳咳。 舔狗:忠犬,首先不是“犬”,首先在“忠”。忠可以基于尊卑,可以因为命令,但不能是因为私人感情。总之,舔狗也是抬走抬走…… 奴隶:我此生最大的雷区。简直要我老命。男主自称“奴”的那一刻我就当场清心寡欲,我真的栓Q…… 综上,本文作者认定的忠犬,区别于下属、舔狗、奴隶,是在严格的阶级和尊卑压制下,拥有绝对不会混淆以私人感情的忠诚,并同时保有一定的人格尊严的角色。所以角色限定为武艺高强的暗卫、侍卫、影卫、保镖、死士等。 嗯,就是这样~~~ 下一期,我们将展开讨论,忠犬的萌点~~~欢迎到时收看! 【那只:你的重点错了啊!!!!!!!!】 好的,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十一章 ================== 让暗卫入军营操练,怎么看都是存心教训。方思宁不信陈慬没想到,这样还答应下来,多少有点自讨苦吃了。但归根到底,她那套“骄奢淫逸”的做派,才是招致张竞不快的罪魁祸首。想来拒绝也是无用,早晚要受这么一遭。只是,不论是元祎还是张竞,告诫她时总是先拿陈慬开刀,着实令她难受。 带着些许愧疚之情,她亲自将陈慬送到了镇北军军营,又在校场边支了凉棚,摆了桌椅,索性坐着看。张竞问起时,她自也有一套说辞,譬如“心系操练,即便自己不能行动,也要亲身在场”云云。她的心思张竞也能猜到几分,却也不揭穿,只叫她不许干涉。方思宁自然不敢忤逆他,赔笑点头,保证自己绝不插手。 镇北军最重弓马,日常操练以骑兵阵法和射术为主。先前方思宁来,不必随军列阵,只单练骑射。而这一次,张竞令陈慬换了衣裳,将他编进了部队之中,全如寻常士兵般对待。 这……倒是公平公正。 也是,镇北军军纪严明,镇北侯更以赏罚分明著称,岂会刻意刁难呢? 方思宁为自己再一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省了片刻。又见士兵纷纷上马,准备演练阵型,她将心思一收,仔细看了起来。 陈慬的身手她是见识过的,算得是出类拔萃。但军阵操练有别于单打独斗,也不知他能不能应付…… 但很快,方思宁便没有了这个顾虑。倒不是陈慬表现得如何好,而是……她根本找不到他。 校场布阵,百余兵士,马蹄齐动时,扬一片迷眼的沙尘。一般无二的衣装、整齐划一的动作,要想从中找出一个人来,谈何容易? 方思宁又努力寻了片刻,却见阵型变化,人马奔走,愈发难以辨别。她叹了口气,抬手托腮,渐渐心不在焉起来。 时近午初,元祎带着几名仆从入了营,看着方思宁昏昏欲睡的模样,直摇头。 方思宁醒了醒神,有气无力地道:“姑姑你来啦。” 元祎吩咐仆从将茶水和点心摆上,道:“脚上有伤何必还特意跑来?来了又是这副样子,岂不让人笑话?” “我也没想到能这么无聊啊……”方思宁嘀咕。 元祎没听清她的话,只抬了头往校场看去,而后笑道:“不愧是魁夜司的暗卫。” 方思宁不禁纳闷,“姑姑能分清人?” “分不清。”元祎收回了目光,笑望向方思宁,“正因为分不清,所以才了不起啊。” 方思宁想了想这句话,登时醍醐灌顶。她再一次看向校场,果然发现了许多先前她不曾注意到的事: 策马奔驰,会有先后,但队首和队尾都不是他;射艺演练,会有准偏,但中的或脱靶的也不是他。更不说排兵列阵,偶有犯错失误者,却也从不是他。 既不争锋、也不藏拙,分寸之间,恰好泯然众人,确实了不起。 元祎又道:“昨日他向我讨教过阵法,才一夜的功夫,领会得倒快。” 方思宁忍不住笑起来:“原来是得了姑姑提点,难怪了。” “谈不上。”元祎道,“那些阵法还是我当年跟着将军时学的,已经是陈年的东西了,与现在军中排演的大不相同。能举一反三,是他的本事。”她说完,又看看天气,“今日太阳大,何苦在这里晒着?他不用人担心。郡主还是跟我回去吧。” 方思宁不太想承认自己担心,但做到这个份儿上,任谁也能看出来了。但她还想挣扎一下。她瞥了眼元祎带来的茶点,就见里头有一碗酥酪。她端起来,舀了一匙送入口中,含糊说道:“这阵法挺有趣的,再看一会儿。” 元祎无奈一笑,也不戳穿。 这时,上午的操练已毕,士兵纷纷下马,暂做休息。元祎见状,高喊了一声:“陈慬。” 这番举动,着实把方思宁吓了一跳,险些砸了手里的碗。她没来由地有些慌张,还不等整理好情绪,那被喊了名字的人已然出现在面前。 “郡主有何吩咐?”陈慬照例跪下,恭谨地问她。 “……” 方思宁哪里又有什么要吩咐的。她抿着唇,抬头望向了元祎,眼神里满是气恼。 元祎却不理会,只到一旁取了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方思宁扇着。 方思宁无可奈何,又将目光移回了陈慬身上。他俯首跪着,拳握在膝,背脊挺直,端正得无可挑剔。再看校场上的其他士兵,大多在阴凉处坐着,站着的人也是或倚或靠,疲累之态一目了然。 方思宁心生赞许,跟他道了一声:“辛苦了。” “能与镇北军将士一同操练,是属下三生有幸,岂敢称辛苦。”陈慬回答。 这句恭维听来寻常,但方思宁偏偏在其中品出了几分真挚的喜悦。她有些惊讶,索性直接问他:“你好像真挺高兴的?” 听得这一句,陈慬抬了头。 经了半天的日晒,他的脸上浮着一层薄红。细密的汗珠布满额角,于阳光下泛出莹润的光。他的确有些高兴,眼神里藏着雀跃,以至于一惯的清冷和静肃都减损大半。大约是她问了,他将情绪收敛了几分,道:“郡主恕罪。属下从来只在阴暗处行走,如今得见天日,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方思宁眉峰一挑,故意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日里让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属下失言,请郡主责罚。”陈慬又低了头,沉声请罪。 方思宁笑了出来。 不过一句玩笑话,竟连声音都低落了,倒是她的不是了。难得他高兴,就不调侃了吧…… 想到这里,她俯身下去,舀了匙酥酪,凑到了他的唇边。 陈慬一惊,稍稍退了半分。他抬眸,就见方思宁笑得灿烂。对上他的目光,她歪了歪脑袋,道:“要我一直举着?” “属下不敢。”他低低道了一声,张口吃下了那匙酥酪。清甜在舌尖融化,又凉凉渗入喉中,没来由地勾出些许燥热。他低了头,掩却所有非分的慌张,却见第二匙酥酪又递到了面前。 他顺从地吃下,又怀着些许忐忑,抬眸看了元祎一眼。 元祎的神情甚是复杂,连打扇子的手都停了。 方思宁却没在意,她搅了搅手里的酥酪,特意将大半的杏仁片都舀进匙子里,再一次喂给他。但还没等他张口,就听张竞的声音响起在头顶: “郡主。” 方思宁手一僵,抬头招呼道:“叔父。” 张竞皱着眉头,只点了点头,又对陈慬道:“回校场去。” 陈慬应了一声,行过礼,起身离开。 他一走,张竞又道:“郡主还是回府休养为好。这几日莫要再来了。” 这一句,声调沉重、语气森冷,满是着教训的意味。 方思宁捧着碗,讪笑着答应:“好。” 张竞看了看她,重重一叹,拂袖离开。 元祎也跟着叹:“郡主真为他好,就不该给他招惹麻烦啊。” 方思宁看着手里的酥酪,也有些后悔。 这不是,没忍住嘛…… …… …… 之后几天,方思宁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 如她先前操练时那般,陈慬一早离开,傍晚回返,夜里依旧在她房中护卫。只是,每日方思宁没起身,他便已经离开。而到了夜里,想他操练辛苦,方思宁特意早早歇下,好让他休息。如此,相处的时间便短得可怜。 方思宁有些想不明白,他在时,她其实也不太在意。他惯常静默,气息亦是轻微,她甚至常常会忘记自己房中还有另一个人。早晚只管做自己的事,偶尔起了促狭之心,才故意闹他片刻。 所以,为何如今,她会觉得空虚? 花苑里的芍药开得正好,可她提不起劲去看,毕竟脚上还疼,没人抱着过去,她才懒得走。书坊又出了新话本,写的是风流郡主和少年将军,可这剧情千篇一律的,她多少有些腻了。府里的菜色她也吃厌了,从酒楼买了吃食回来,却也无甚滋味,到底一人独酌,大没意思…… …… 百无聊赖间,她的扭伤好得倒是差不多了。 这一日,她难得有了兴致,在府里逛逛走走。她漫无目的地绕了半圈,却发觉自己走到了暗卫的院落前。 她的心微微一动,举步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她一进院门就听得阵阵欢笑。 天气晴好,院中支起了竹竿架子,正有两名暗卫在洗濯晾晒。 褪下暗卫的衣衫,这些人也只是寻常的少年。不过是洗个衣服,却莫名变成了游戏。搓揉的动作显然不甚认真,扬甩之时,又因溅出的水滴吵闹起来,随即便开始动手拉扯,涤过衣衫的水转眼泼在了彼此身上。嬉笑之间,全然忘形。 方思宁看着好笑,心想着若是陈慬见了这幅景象,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一抔清水溅上了她的裙裾,而后,所有声音如被扼断了一般,突兀的安静中,压低的嗓音掺了些许惶恐,齐声唤她: “郡主。” 方思宁掸了掸裙裾,走向了那两个少年。他们早已低头跪下,察觉她过来,其中一人开了口:“属下冒犯郡主,罪该万死,请郡主责罚。” 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显然很是惊恐。 方思宁愈发觉得好笑。虽是一模一样的话,但到底是年纪小,说得没什么底气。不比他们那位首领,纵是刀架脖子,也能处变不惊。 她走到他们身前,道:“没事,起来吧。” 那两人却没举动,只怯怯道:“属下不敢。” 方思宁顿起几分捉弄之心,略弯了腰,道:“我有这么可怕?看来你们首领没少说我坏话呀。” 这一句,吓得一人抬起了头,慌忙解释:“郡主误会了,首领没说过郡主坏话。” 他的头发半湿、衣衫也浸了水,模样很是狼狈,慌张之间,整个人都有些瑟缩,但还是努力想要维护自己的首领。许是被同伴的勇气感染,另一人也开了口,道:“首领只说郡主宽仁,能侍奉郡主,是属下们的造化。” 方思宁一听,又故意问:“真的?” 少年忙又解释:“不敢欺瞒郡主。首领还吩咐属下小心勤谨、安分守己,万不可惹郡主生气。” 这些话很是中听,惹方思宁笑了起来。她蹲下身,问:“要不要出府逛逛?” 那二人有些惊讶,对望了一眼,却未敢轻易作答。 “我呢,想吃蜜饯。你们到账房领十两银子,去城里把所有的蜜饯都买一份回来。” 方思宁抬头看看天色,“若有余下的钱,自己收着。酉正前复命就行。” 二人听罢,齐声回答:“是。” 方思宁站起身,又看看满院子的狼藉和眼前这两个湿漉漉的暗卫,心中莫名浮起一片柔软。她伸手在两人的脑袋上揉了揉,半带调侃地道了声:“真乖。” “……” …… 是夜,方思宁对着摆满一桌的蜜饯,勾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待陈慬回来,她拿起一颗杏脯,笑着迎上去。不等他跪身行礼,她抬手,将杏脯塞进了他嘴里。 陈慬怔了怔,迟疑着咀嚼了一下。旋即,满口的酸甜,令他眉眼间染了笑意。 方思宁舔舔自己的手指,笑着问他:“好吃吗?” “好吃。”他说着,屈膝跪低,依旧是端正的礼数,“谢郡主赏赐。” 方思宁却跟着他跪了下去。她截着他的目光,又问:“今日操练,可还开心?” 陈慬望着她,并未如以往那般急着移开视线。片刻对视,他缓缓垂眸,笑了出来。 方思宁的心随他垂眸一沉,又因他一笑而浮起。几分跌宕,催生悸动,已然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夏夜,房中微微有些闷热,便让头脑也有了些许昏沉。烛火轻晃,动一片光影,令眼前的人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她蓦然发现,此刻的他像极了初见那夜:雪白寝衣、玉色外袍,是纤尘不染的纯净。沁着水汽的发丝,遍染皂角和香草的气味,分明清新,偏又惹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旖旎…… 不自禁地,她伸手捧起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你……想不想要军籍?” 就在那一瞬,她第一次于他眼中看到恐惧。她不由一惊,还未等细细分辨,他已仓皇退后,俯身叩首: “属下罪该万死。此后必当安守本分,请郡主收回成命!” 也是第一次,她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凄惶。 她不明白。 “陈慬,你……”她带着困惑,试图向他询问。 “属下何德何能,岂敢当此大恩。请郡主收回成命。”他打断她的话,拒绝的态度愈发坚决,一并连音量都提高了几分。 方思宁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她惶然望着他,说不出话来。许久,她方才缓过了神,沉默着起身,走回了内室。 陈慬依旧跪着,不敢也不愿起身。颤抖从指尖开始,一路蔓延至肩膀,又沿着脊椎疾冲而下,激得百骸战栗。冷汗涔涔,从额角坠落,令他不可自抑地回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夏天…… 只有这个,他绝不愿再经受一次。 -------------------- 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当当当,看完本章,大家一定明白我晚了几天的原因! 剧情急转直下,我有点控制不好…… 【那只:你快少说两句!】 咳咳咳~~~ 那么我多多少少给大家解释一下男主的心情: 因为曾被捧到高处又摔下来,所以再次被人捧起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挣扎着逃开。 PTSD…… 就是这样…… 好的,那么我们继续上次话题! 《作者本人偏爱的忠犬类型及忠犬控内在心态剖析及攻略忠犬的套路分析》(二) 今天我们来解决第二个问题:作者本人忠犬控内在心态剖析。 也就是,(对作者本人而言的)忠犬的萌点所在! 仅作为个人意见,不推荐对号入座。如感觉不适请立刻回避!嗯! 身为一个成熟的作者,对自己的内心早已开展过精密的分析。 忠犬控的本质是什么?我可以笃定地回答:是权力和控制。 这是本质,那么表面上的体现是什么呢?这里我们就要总结一下,忠犬型男主的特点: 1、没有侵略性和威胁性的异性。 2、绝对忠诚的守护者。 3、行为上予取予求,情感上逃避抗拒的矛盾综合体。 4、强大却又脆弱,高概率战损,能激发母性和一点点阴暗喜好的凌/虐感。 承认吧姐妹们!控忠犬就是图个虐啊! 【那只:你冷静点!】 咳咳咳,所以说,如果没有了“权力和控制”的加成,忠犬无所谓忠犬。默默守护这种概念,可以存在于任何一个男性角色身上。但只有被压制欲望和控制行为的那一类,才能满足忠犬的萌点需求。 综上: 爱是棋逢对手。 而忠犬是永远不会坐到对手席上的那一位。(除非你逼他) 嗯,事情就是这样~~~ 下一章,我们将分析攻略忠犬的常见套路和作者本人不走寻常路的作死途径! 欢迎到时收看! 话说本章我也没有歌可以唱…… 远目…… 嗯,让我们情人节再见! 么么么哒! 第十二章 ================== 方思宁实在是不明白。 魁夜司的暗卫,大多出身卑贱。或是奴隶、或是战俘、或是罪人。草芥尘滓,才经得住践踏磋磨。留下性命已是造化,能为皇家使役,更该感恩戴德。但她不信他甘心如此。 或许,他是心存顾忌。毕竟入了军籍,世代都要上战场。但大晟优待士兵,军饷丰厚,更赐以田产。况且以他的本领,想必很快便能在军中崭露头角,再加上镇北侯的荫庇,封个一官半职也不难,到时想脱军籍也容易得很。这难道不是好事? 他没理由拒绝的。除非,还有更好的选择…… 秦忆安…… 当朝公主,大晟未来的女帝。若是能回到她身边,做得近侍,确是比战场拼杀强得多。 想到这里,方思宁只觉心头一沉,堵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拉过被子蒙住头,强令自己入睡。但这一夜,终是辗转反侧,只在半梦半醒间浮沉。 待到天色放亮,她醒了过来,心头的郁闷也散了大半。 多大事?还能扯到秦忆安去…… 总之,再跟他好好说说。若还不识好歹,直接给他改籍,他还敢抗命不成? 方思宁主意一定,心情顿时爽朗起来。她利落地起身,走到外室瞧了瞧。果然,他早已离开,看来只能夜里再跟他讲理了。 这一来,方思宁倒有些期待,斟酌着见面后要说的话,更将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都揣摩了一番,自己跟自己辩论了半日。 正当她觉得十拿九稳之际,元祎快步走入了房中。 “郡主,”元祎开口,是少见的焦急,“军营那边传了消息来,陈慬向侯爷请辞,领了三十鞭笞。” 方思宁一时惊愕,待反应过来,便是连更衣都不顾,径直便往外去。 “备马!”她一路行至外院,高喊了一声,又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步伐,“……不,备车。” …… …… 校场之上,陈慬静静跪着。 鞭笞三十,较起魁夜司的刑罚来,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似乎是真的太久没有被惩罚了,以至于这么几鞭子下来便有些跪不稳,单手撑地才不致倒下。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竟柔弱到了这个地步。 后背的鞭伤并不严重,只是外衫与伤口粘连,又经骄阳一晒,多添了一层灼痛。但这些痛苦却令他安心。他是该被罚的。罚他松懈怠惰、罚他不安本分,更罚他痴心妄想。 七年来,他时时警醒自己认清身份。他是刀剑、是鹰犬,只需忠诚侍奉,不当有一丝一毫的杂念。妄图攀高,只能是自讨苦吃…… 他闭目,顺了顺自己的气息,而后,听见了马车的声音。 他不必抬头,便听出那是骈马辎车。车身沉重,碾黄土轧轧;马蹄蹴踏,动鸾铃锵锵。在北地,用得起如此车驾,还能毫无阻碍驱车入营的,唯有一人…… 他抬起了撑在地上的手,将身子挺直,但仍低着头,刻意不去看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方思宁。 而方思宁也并未理会他。在他视线所及之处,苍青色的裙裾停留片刻,旋即翩然一曳,往中军大帐去。 …… 大帐之内,张竞见得来者,眉头紧锁:“你来了。” “叔父,”方思宁行了一礼,也不寒暄,只道,“罚也罚了,人可以还我了么?” 张竞一听,目露愠怒:“违抗军令、怠于操练,不过鞭笞三十,算是轻了。便是跪上一日,也是他自找的。” “他是我的护卫,并非士兵,不该以军法论处。纵然是他自请,侯爷也该先问过我。” 方思宁说这番话时,语气甚是强硬,大有针锋相对之意。张竞从未见过她这般态度,愕然间没了言语。 方思宁自觉忤逆,略将语气缓和,又道:“外来之人,随军操练本就荒唐。不仅是他,即便是我,也不当再入军营。还请叔父体谅。” 张竞默然听完,沉声开口:“为了一个暗卫,你竟要如此?” “叔父,我来北地是为远离纷争,本就不应与镇北军来往。先前答应操练,是敬重叔父。但请问叔父,可曾为我着想?”方思宁道。 张竞顿生几分“怒其不争”的焦躁:“思宁,镇北军本来就是……” 方思宁出声将他打断:“我只想安生度日,请叔父莫再费心了。”说罢,她行了一礼,“人我这就带走,也请叔父消气,改日再到侯府与叔父赔罪。” 话尽于此,她转身离开。 张竞心想挽留,却终是说不出话来,只恨恨叹了口气。 方思宁走回校场,低头看了看陈慬,道:“起来,上车。” 暗卫不该与主子同车,况且还是这般满身血污的情况下,但方思宁的声音凛冽,是不容拒绝的命令。陈慬便无二话,起身随她走向了马车。 行动之间,干结的伤口被重新撕开,痛楚尖锐而又绵长,但他的步伐依旧平稳,甚至连神色都安然如常。只是他的气息已乱,浊重的呼吸间夹杂屏窒,任谁听了都能明白,他在竭力忍耐。 方思宁自然也听得出来。但她并不回身,也无言语。待上车落座,她看着他在自己身前跪下,心头不觉又堵了起来。 抗命不从,是军中死罪,从轻亦要罚以军棍。鞭笞三十,已是额外开恩。但纵是如此,行刑者的每一鞭仍未留情。血色层叠,渗透他的外衫,明暗斑驳,怵目惊心。他的脸苍白如纸,眉眼之下染着颓丧的灰暗,平静的神色里看不出情绪,隐忍得近乎顽固。 不承她的恩也罢,竟还不惜性命,用上了这等釜底抽薪的法子…… 方思宁抿了抿唇,将种种责备和抱怨一一斟酌。片刻沉默间,马车驶出了辕门,她这才开了口,却只问他:“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他吞咽几次,润过干涩的喉咙,但出口的声音依旧沙哑滞涩:“郡主不该来。” 方思宁被他气笑了。 “我若不来,你走不出镇北军大营。”方思宁顺了顺气,又将语气放低,“我不过是想给你个军籍,至于如此?” “郡主为何想给属下军籍?” 第一次,方思宁听他反问。但这一问,她答不上来。 又能有什么理由呢?不过是看他高兴罢了…… “你觉得呢?”方思宁索性也反问。 他不该揣测,也不愿揣测。但种种可能早已在心头颠倒一夜,无论他如何否定,都只能得出唯一的答案。他并不想确认。也许,他可以从那种种可能中挑一个出来呈给她,而她只要点一点头,便算是最好的结果。 “郡主想让属下潜伏于镇北军中。”他慢慢说道。 方思宁皱了眉:“啊?” 陈慬的语气甚是认真,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郡主想杀军中某人……或是,需要属下夺取实权。” 方思宁扶额:“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她若想要军权,不过一句话的事,何须如此周折? 方思宁揉揉额角,忽然觉得跟这么个傻子置气大没意思。她叹了一声,语气里霎时染了轻浮,半带调笑地道:“你就没想过,是我体恤下属?我这般善良仁慈,你谢恩就是了。” 若能如此简单,他何须自请责罚?他倒宁可她说是在试探刁难…… 他的手虚虚一握,下了决心,再一次问她:“属下做了什么,堪配如此恩典?” 方思宁的笑容一滞,再一次答不上来。 陈慬知道她答不上来。他抬了头,缓缓望向了她:“属下十六岁时选在公主身侧,历经三年,恪尽职守。属下曾为保护公主身受重伤,也曾临危冒险不惜性命。所有任务,从未失手。属下远比魁夜司中的所有人都要优秀……”他的语调渐渐失了平缓,听来竟有几分悲切,“即便如此,属下仍不过是一介暗卫。而现在,属下入郡主府不过半年,一事无成,郡主因何赐属下这等天恩?” 方思宁听到这里,莫名地有些惶恐。 一直以来的朝夕相伴,过于亲密的调笑玩闹,她将所有偏爱和纵容视作理所当然,从未曾深想。是啊,她不用他做什么,更不用他以生死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到了今日,就连她曾经不喜爱的那个名字,念出口时都有天成的温柔。这份感情,无关善良与仁慈,而是…… 方思宁明白过来的那一瞬,也明白了自己的惶恐由何而来。她强压着不安的心跳,带着几分仓皇,道:“本郡主想赐就赐,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她的反应,他并不意外。喜怒无常、心口不一……这也是她自己说的。 “属下岂敢要郡主解释……” 他怅然一笑,说道,“只是请郡主止步于此罢了。” 轻巧一句,却令方思宁乱了心绪。她望着他,怔忡着无法言语。 他低下了头,避开她的目光,叩首行礼:“是属下不识抬举,请郡主责罚。” 莫名而生的迷惘笼上心头,方思宁忽觉一阵无力。马车摇晃,声声鸾铃似近还远。唯一清晰的,是他沉落下去的尾音。 “笃”的一声,雨珠落水,激不起一丝涟漪…… -------------------- 大家好!!!我终于按照约定回来啦~~~ 12点之前就是我赢了!!!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当然了,熟悉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本系列的前身是“节日怨念系列”,所以,在情人节这一天,本系列的情侣们秉持“没矛盾创造矛盾,有矛盾加深矛盾”的准则,为大家带来一点点酸甜~~~ 【那只:你快够!!!】 咳咳咳,嗯,诚如大家所见。 本文男主,就是这么聪明。 事实上,如果有人喜欢你,你不可能不发现的。 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个小TIPS:如果某个人总想喂你吃东西,TA大概率是喜欢你。喂食似乎就是刻在DNA里的某种机制,若自己喜欢某个人,也会想要喂TA吃东西。 嗯……所以希望喜爱我的人能写点忠犬文喂我吃! 【那只:重点错了!!!】 好的,下面继续上次的环节!!! 《作者本人偏爱的忠犬类型及忠犬控内在心态剖析及攻略忠犬的套路分析》(三) 今天,我们来探讨最后一个问题:攻略忠犬的套路。 在已知“忠诚凌驾于私情”的基础上,男主和女主如何走到一起呢?目前市面上常见的套路是: 1、女主救过男主,男主感恩。 2、女主高贵优秀,男主暗暗仰慕。 显然,作者们都在走捷径。因为这是最不费力就能攻略的路径的了,好感度一开始就拉满。 但与我而言,大多数情况下,怜悯和同情不会转变为爱情,憧憬更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这里扯一个题外话,就是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忠犬型的纸片人,然后一直看别的太太写的同人。有一位太太这样写道“我爱他,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再糟糕再废物,他也会爱我。他是唯一一个能够完完整整接受我的人。”……我深受震撼,从此以后就不太喜欢那个纸片人了。因为我觉得,我的喜欢太肤浅,我不配……咳咳咳…… 但是,我也从中理解到了一件事:接受完整的对方,无条件地爱与被爱。这是忠犬CP的魅力所在。 聪明强大、温柔体贴、仁慈善良……这些统统没有意义。剥离所有要素,回归于纯粹。 所以,本文致力塑造的男女主之间,没有恩情,没有多年相伴下的亲情或是友情,也没有仰望和俯视,更没有吊桥效应。他们之间的相处,只有:颜色、气息、体温、声音、味道…… 如!果!这!都!不!算!爱!!! 当然,正因如此,路就有点儿漫长,我会努力HE的!!!握拳!!! 最后的最后,提前为大家唱一下下一章的BGM(虽然以前也唱过)!!!MUSIC!!! 《爱情》 若不是因为爱着你~ 怎么会夜深还没睡意~~~ 每个念头都关于你~ 我想你~想你~好想你~~~ 若不是因为爱着你~ 怎会有不安的情绪~~~ 每个莫名的日子里~ 我想你~想你~好想你~~~ 爱~是折磨人的东西~ 却又舍不得这样放弃~ 不停揣测你的心里~ 可有~~~我姓名~~~ 爱~是我唯一的秘密~ 让人心碎却又着迷~~~ 无论是用什么言语~ 只会~只会~思念你~~~ 若不是因为爱着你~ 怎会不经意就叹息~~~ 有种不完整的心情~ 爱你~ 爱着你~~~ 好的,谢谢大家!!! 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第十三章 ================== 这一路,马车内的二人都未再说话。 待到郡主府前,元祎早已等候许久。见得马车,她急忙迎了上去。 陈慬先下了车,之后便在马车旁单膝跪下,抬起了一条手臂,是任人扶拄踩踏的姿势。但随后出车厢的方思宁却没理会,她径自跃下车,蹙着眉头对他道:“起来。” 元祎早已注意到陈慬身上的血色,听方思宁发了话,便过去将人搀了起来。 陈慬似已无力说话,只微微颔首,算作致谢。 元祎看了看他的伤势,道:“大夫在里头等着了。自己能走么?” 陈慬点点头,轻轻推开了元祎的搀扶。 方思宁看在眼中,道:“这几日不必来我房中护卫,回院里好好养伤吧。”她说完,不等陈慬回答,举步离开。 陈慬向着她的背影行了一礼,回答的声音低不可闻:“是。” 元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这种情势下也不好多问。她又叮嘱了陈慬几句,转身跟上了方思宁。 …… 之后几天,郡主府上下都觉得不对劲了。 一贯随和亲切又笑意盈盈的郡主,这几日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于是,府中的气氛也跟着沉重了起来。仆从婢女皆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郡主不快。 但元祎从来也没有这样的顾忌,她看着瘫在软榻上的方思宁,开门见山地问道: “郡主也差不多能说说了吧,到底怎么了?” 方思宁恹恹抬了头,几番欲言又止,最后,问出了一句: “我看起来是喜欢他吗?” 元祎将这个问题在心里琢磨了几遍,确定话里的“他”指的是陈慬没错,然后,眉峰一挑,轻蔑地发出一声:“哈?” 方思宁觉得自己好像被嘲笑了。 元祎尽量不把嘲笑表现得太明显,道:“就郡主的做派,全府上下,谁看不出你喜欢他?哦,对,岂止郡主府,全城百姓都知道你喜欢他。” 方思宁无语了。她苦着脸,解释:“我不是说这种喜欢。” 元祎听得这一句,恍然想起了什么,慢慢道:“主人对鹰犬的喜爱同对人的喜爱不一样……” 方思宁一怔,望着元祎的眼神满是困惑。 “他自己这么说过。”元祎叹了口气,“所以郡主问的到底是哪一种?” 方思宁颓然倒回了榻上,带着些许无力,低声道:“我想给他军籍。” 元祎有些惊讶。有了军籍,便能从暗卫的身份里解放出来,从此再无“鹰犬”之说。“难怪他自领鞭笞……”元祎怀着满目担心,又问方思宁,“郡主是认真的?” 方思宁长长叹出一口气,也有些不明白自己。 认真…… 她知道所谓认真的喜欢是什么样。看着自己的父母就能明白。 英勇潇洒的少年将军与风华卓绝的大晟公主,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世人口中,将军刚正端严、公主骄纵跋扈,但方思宁看自己的父母却全然不是如此。在母亲面前,父亲有十成的温柔;而对着父亲,母亲亦有万般的体贴。相敬相爱、相伴相护,世间所谓真情,不外如是。 可也正是因此,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才会那般难过…… 母亲性情刚强,绝非软弱之辈,更不说动过殉情的念头。她只是止不住思念,思念那人在身边的时光。四时美景,无他同看,便是一片惨淡;佳肴陈酿,无他同席,便是啮檗吞针。所有欢喜悲哀,皆随他而去。从此只愿回望,再不能向前。日日夜夜,切切消磨,直至心血耗尽,回天乏术。 这便是真情挚爱,可教人生死相许。 真可怕。 方思宁只愿自己永远别遇上这种事,哪里又敢轻言认真。 止步于此…… 他是对的。 方思宁想到这里,忽然又觉得有些生气。 猜她的心思,拒她的好意,点醒她还劝她适可而止……以下犯上,他怎么敢?! 元祎看着方思宁的表情变化,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她想了想,开口道:“郡主不必生气,他既不识抬举,打发回公主府去便是。” “诶?”方思宁完全没想过这件事,被元祎吓着了。 “郡主不是说过么?但凡有一丝违抗,就把人赶回公主府。”元祎说着,作势要走,“我这就去传令。早走早清静,也省得烦心。” “姑姑你别!”方思宁慌忙起身,拽住了元祎的衣袖。 元祎回身看着她,笑道:“郡主到底想怎样呢?” “我……”方思宁已然明白元祎的用意,不免有些尴尬。她纠结了片刻,支吾道,“……等他伤好了再说。” 话到此处,元祎却是一叹:“那怕是好不了了。” 方思宁不解。 元祎愈发无奈,道:“他没看大夫。” “什么?”方思宁整个人都坐直了,眉头紧紧皱着。 元祎点点头:“那日郡主走后,他径直回院,并未医治。我问过一次,他说是备有伤药,无需麻烦。” 方思宁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不识好歹!”她骂了一句,又对元祎抱怨道,“姑姑怎么由着他?” 元祎摊手:“你的暗卫,能听我的话?” 方思宁算是服了。 …… 傍晚时分,她亲自领着大夫去暗卫的院落。 她的表情甚是冷漠,眼中更藏着几分忿怒。沿路遇见的婢仆见她这般,皆都诚惶诚恐。但等进了那院落之中,几名暗卫见得她来,却是惊喜非常,连跑上来行礼的步伐都分外轻快。 “郡主可是要召见首领?属下这就去通传!”一名暗卫欢喜地说完,起身就要往里去。 方思宁有些措手不及,一时把冷漠和忿怒都丢开了,只急忙喊道:“慢着!” 那暗卫步子一顿,回头怯怯地望着她。 方思宁有些不情愿,但来都来了,说不见反显得她小器。想他伤得不轻,说不准还卧床不起,就不把人喊起来了。她一边感叹自己果真大人大量仁慈善良,一边冷声说道:“本郡主亲自去见他。带路。” 那暗卫复又欢喜,答应了一声,领她入内。 这个院落并不大,统共五六间屋舍,大多用来住人。因少有人到访,故而也不设厅堂。绕过一丛蔷薇,便见一间独室。大约是听到动静,房内的人走了出来。 咫尺距离,四目相交,方思宁只觉心神一晃,呼吸亦微微一窒。未等她整理好情绪,眼前的人已恭敬跪下,尊了一声:“郡主。” 清冷嗓音,听来有种莫名的疏离。她低头,静静看了他片刻。他又换回了暗卫的衣装,整个人显得即沉重又坚硬。苍白肌肤被黑衣衬出几分病态的青灰,气息亦不如以往平稳,似是在忍耐着什么。直到,方思宁听他咳出了一声来…… 这个天气,将伤口捂在这身衣服里,好得了才怪。 方思宁提了一口气,道:“首领大人养了这么多天还不见好,莫不是故意偷懒脱滑,不想再侍奉本郡主了?” “属下不敢。”陈慬应得刻板。 “敢或不敢,看了便知。”方思宁抬手,示意大夫上前。 大夫会意,扶起了陈慬,道:“请公子进屋,让在下诊断。” 陈慬心中抗拒,但方思宁发了话,他又岂能不从。 方思宁随他们进了屋。里头还算阔朗,用屏风隔了内外室。只不过椅子是椅子、桌子是桌子、床铺是床铺,家具简单不说,盆栽装饰也一概俱无,整间屋子没有一丝生气,甚是无趣。 大夫领着陈慬在内室看诊,她便在外室的桌前坐了下来。只见桌上摆着笔墨和书簿,还放着一个算盘。她有些好奇,瞥了一眼摊开的书页,就见账目清晰,所有收支都细细记着。她伸手翻了几页,忽被一行字勾住了眼: 全城的蜜饯…… 说来可笑,这竟是账本上数目最大的一笔。剩余的银钱写明封存,一分未动。 方思宁的指尖没意识地用了力,捏皱了纸面。 竟是生分到这个地步么…… 她的心又重重一沉,堵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合上书册,深深呼吸几次,忽然意识到屋里实在是热了些。 暗卫的院落本就僻陋,平日里采光不佳,偏这间屋子又朝西,夏日里不透风,更添许多闷窒,断不是个养伤的地方。 她正想着,大夫从内室走了出来。她暂止了思绪,问:“如何?” 大夫行了一礼,如实说道:“公子的伤势无碍,只是愈合不好,又染了湿热。但请郡主放心,待在下开了药,外敷内服,不日便好。还有就是,公子早年间应是受过重伤,损及心脉,落下了病根。平日里要多保养,莫要操劳,若得以参茸调养,便更好了。” 方思宁这番话细细忖过了一遍,点头道:“有劳大夫开药了。” “是。”大夫答应了一声,从随身的药箱中取了纸笔出来,细写药方。 方思宁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走进了内室。 陈慬正穿衣裳,见她进来,动作一停,屈膝跪下。 半敞的里衣下,伤痕隐约可见。方思宁心头一紧,想起了曾见过的那道疤痕。从左肩至心口,能破开那身藏着软甲的衣裳,落下这等创伤,当时该是如何惨烈? 不自禁地,方思宁伸出了手。但不等她触上他的衣襟,他突然抬了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方思宁吓了一跳。 以往,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从未阻止,为何现在却…… 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陈年旧伤,早已没了感觉。可她的目光落上去的那一刻,记忆里的所有痛楚翻腾而起,吞灭他的平静…… 可是,他何来违抗的资格? 情绪渐渐沉下,他的手慢慢松开,又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属下冒犯……”他低低说了一句,随即阖了眼,侧过了头。 方思宁一时怔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迟迟没能举动。 时间寸寸消逝,房内安静得让人恐惧。 陈慬从未觉得,有哪一刻如现在般煎熬。 所有的偏宠抬爱,不过镜花水月。她也该明白了罢,折断过的刀剑,并不配珍重妥帖的安置…… 这时,肩头轻轻一沉。她的手落在上头拍了拍,又顺势而下。指尖点在心口,依旧是一触即离的轻浮: “既然伤势无碍,还是回我房里护卫吧。” -------------------- 当当当,大家好!!! 虽然晚了点,但能更新出来就是我赢了! 嗷呜!!! 嗯,本章告诉了大家一件事,那就是——世界上唯有爱情和咳嗽是无法掩饰的。 【那只:快够!】 那么,剧情发展到这里,人物塑造和铺垫也都差不多了。 现在为大家揭露一些快乐的伏笔! 那就是——魁夜司最优秀的陈教管的业务能力(正经的)。 1、隐匿潜伏。 2、刺杀。 3、情报收集。 4、绘图。 5、财务。 …… 综合以上各项…… 嗯,他的名字并不在赠送名单上啊…… 事情就是这样! 不要相信写温馨日常的作者! 都是有险恶用心的! 没错! 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第十四章 ================== 方思宁的房里从来也没有这般热闹。 将陈慬召回后,她便着人熬药,更吩咐将外室重新收拾。一听这个消息,满府的婢女仆从无不自告奋勇。一时间,送药的、端水的、奉茶的、扫地除尘的、铺床置衾的……川流不息,络绎不绝、晃得方思宁有些头晕。 好容易等众人退去,方思宁揉了揉额角,暗暗松了口气,又转头望向了陈慬。 从进屋开始,他就安静地跪在一旁,不动不看,全如雕塑一般。 这该说是顺从,还是对峙呢? 方思宁看了看桌上摆着的汤药,抬手摸了摸碗沿,温凉适宜,正好入口。她端起药碗,走到他身前,道:“把药喝了。” 陈慬无话,双手接过了药碗,默默将汤药饮尽。 方思宁满意一笑,“早些睡吧。” 陈慬抬眸,往外室看了一眼。方才一番忙碌,外室的陈设已是大不相同:床榻上垫了褥子、铺了冰簟,更备了软枕薄衾。床边柜上,摆了茶具、点了香炉。烟雾袅袅,清润甘甜,是安神用的沉香。他开口想说什么,却先被一阵咳嗽夺了声音。他强压下不适,抿了抿唇,吞咽了几次。喝下的汤药,还残留着一丝丝的苦,惹他微微皱了眉:“属下伤病未愈,恐扰了郡主休息,还是在外头护卫……” “首领大人,”方思宁出声打断了他,“看来是本郡主待你太好,才让你恃宠而骄,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命令。” 陈慬咽了话,却仍是不动。 方思宁凑近了他一些,语气甚是轻松:“本郡主想过了。是本郡主从来没有过暗卫,所以弄错了同暗卫相处的方式。其实,你怎么想不重要。本郡主只管下令,而你,只要照做就行了,对么?” 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也是魁夜司用尽手段烙进暗卫骨肉里的规矩。 陈慬颔首,沉声应她:“是。” “那就行了。”方思宁笑了笑,“放心。从此,只有命令,别无其它。”话到此处,她又将命令重复了一遍,“睡吧。” 他不知自己的心情到底是释然还是失落,但有她这番话,一切便简单许多。他低头,道了一声“是”,起身走出了内室。 方思宁看着他出去,又看着他和衣躺下,心中惆怅,久久不散。 至少,让他好好养伤…… 她劝了自己一句,走回软榻上坐下,又随手拿起一册话本,懒懒翻着。 夏夜里蛙鸣虫躁,夹杂他偶尔的咳嗽,每一声都压在喉咙里,是竭尽所能的克制。 到底是不领情,专爱自讨苦吃。 方思宁摇头一叹,只由他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窗外阵阵风起,动树叶窸窣,不多时,便有潇潇雨水。方思宁掩卷起身,将半阖的窗户推开了些。凉润夜风携丝丝细雨扑面而来,解了暑热。她松了松衣领,深吸了一口气,肺腑里满是草木清新。 忽然,她听得珠帘拂动,琳琅作响。心弦随这声音动了动,引她回头。但珠帘外的人并未举动,掀起声音的,只是阵顽皮的风。 一时风止,珠帘静下,但动起的心绪却未能平复。 似乎,已有段时间没听他咳嗽了…… 她想到这里,浅浅抿了笑,举步往外室去。 这一次,她挑起珠帘时,没有人跪在身前。她笑意愈浓,抬眸看向了床榻。他侧躺着,以手为枕,蜷起身子,只堪堪占了床沿。但即便是这样不舒服的姿势,他却是真的睡着了。 她悄声走过去,在床榻边跪低,细细看着他。他的气息虽还轻促,却比先前平稳许多。呼吸之间,长睫颤动,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这才几日功夫,怎么就消瘦了一圈? 想要触碰的念头不过一瞬,抬起的手不动声色地落下。 堂堂大晟郡主,岂能言而无信? 她自嘲地笑笑,起身离开时,又往香炉里扔了一颗香丸。 …… 这日之后,似乎一切如常,只是府中上下都觉得,郡主好像变得不爱出门了。 方思宁的确是不爱出门了,只爱盯着自家暗卫一日三餐、按时喝药、早睡晚起。 这一日,方思宁看着陈慬喝完药,又递了个瓷盒过去。 “这里是三十颗蜜炼人参丸,日服一颗,吃完再说。”方思宁道。 纵然有言在先,陈慬还是迟疑了一下:“郡主,属下……” 一听他开口,方思宁径直将盒子打开,取了一颗丹丸在手,递到了他的唇边,“这是本郡主要吃的,让你试个药而已。服满三十日,确定无事,本郡主再吃。好了,张嘴。” 陈慬没了话,依言将丹丸含进了口中。 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性子,得亏是她有耐心,不然谁惯着他?方思宁将瓷盒塞进他手里,语气一扬,道:“咽不下去就喝点水,噎着了本郡主可不管。” 捧着瓷盒的手指一如心弦,松了又紧。陈慬低头,噙了抹浅淡的笑意,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答她:“是。” 方思宁没再搭理他,只躺回软榻上,翻话本看。 不多时,元祎进来,径直走到了软榻边。方思宁不解地抬头,问:“姑姑有什么事吗?” 元祎不说话,只是递了一份帖子给方思宁。 方思宁接过一看,整颗心猛地一沉。 落款之处,赫然三字:公主府。 …… …… 方思宁怎么也没想到,公主府会派人来拜见她,派的还是魁夜司的人。 “卑职魁夜司都尉,陈敬,见过郡主。”堂下的人跪身行礼,如此说道。 魁夜司之首,封都尉,是正三品的武官。再听他自称姓陈,方思宁就已明白了几分。 “陈都尉免礼。”方思宁笑着说完,见人起了身,便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他不过三十出头,凌厉的眉眼间满是冷漠,一身肃杀之气,拒人千里。这等人物,合该套在那身黑色的暗卫服里才对。她带着几分慵懒,又问,“不知都尉前来,所为何事?” 陈敬低着头,恭谨说道:“下月便是郡主芳辰,卑职奉公主之命,送来贺礼。” 言语间,几名仆从抬着箱子走上前来,箱子打开,不过是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无甚意思。方思宁只瞥了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公主有心。本郡主这里谢过了。” 陈敬行了一礼,又道:“还有一事,望郡主首肯。” “说。”方思宁只想赶紧打发这些人,回得有些不耐烦。 “先前郡主来北地,公主赠了郡主三十名暗卫。郡主待下宽仁,公主恐这些暗卫顽劣难驯、不服使役,便令教管同行。如今已逾半年,想来那些暗卫已能为郡主所用。所以,请郡主开恩,将教管赐还。”陈敬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这里有公主手札,请郡主过目。” 元祎见状,走下堂去接过了书信,递给了方思宁。 方思宁却不接,只道:“那么多暗卫,本郡主可分不清,不知都尉说的那位教管是?” “陈慬。”陈敬说出名字,又出言补充,“郡主明鉴,公主所赠暗卫,有一本名册,其上应该没有他的姓名。” “哦……”方思宁笑嘻嘻应道,“哎呀,本郡主没看那本名册呢。” 这句话里透着无赖,但陈敬却依旧耐心:“若是寻常暗卫,公主自然不会吝惜。但此人身居要职,还盼郡主赐还为幸。”见方思宁没回应,他又道,“公主心知要还教管,郡主手下恐无人可用,此番还命卑职带了几名身手出众、老练能干的暗卫来,随郡主差遣。” 此话一出,堂内忽然多了几个穿黑衣、戴面甲的人来。几人跪身行礼,姿势是如出一辙的端正。 合情合理、礼数周到,不论怎么看,方思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她却往椅背里一靠,笑盈盈地道:“公主一番苦心,本郡主也不是不近人情。可不巧了,都尉说的那位教管啊,前些日子受了重罚,现在还下不得床。都尉少不得要等上些日子了。” 陈敬一听,答得迅速:“即是如此,卑职这里倒有些上好的伤药,不如让卑职替他看一看。” 方思宁笑出一声来,“人现在本郡主房里养着,恐怕不方便。” 陈敬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冷:“是卑职欠虑了。卑职就在驿站候着。哪日他伤好了,卑职再来拜会。” “好。慢走不送。” 待陈敬带着暗卫们离开,元祎开口问方思宁:“郡主有何打算?” 方思宁这才接过了元祎手中的信,却是不拆也不看。 她有何打算?她根本没打算…… …… …… 这一夜,方思宁难得又喝起了酒来。 往常这个时节,冰镇过的荔枝酒是最好的。可在北地,冰雪易得,荔枝却是难找。到底是无可奈何。 决定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放弃一些东西的准备。不管是婚约,还是荔枝酒,凡是麻烦之物,抛下就好。只是…… 她叹了口气,望向了珠帘之外。 名册之上的确没有他的名字,她也早已想过原因。可他的态度,从来不像是会走的样子。她数次刁难他,想将他送回公主府,分明是他竭力要留下。 所以,他知不知道自己并未被送出?若是不知道,那公主要召回他,他是会高兴,还是会苦恼? 方思宁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有如此百转千回的心思,又偏偏是为一个不领情的人,多少有些不值得。几杯酒水饮下,她微微有了醉意,心上愈发郁闷。一念上头,她索性起身,走到了外室。 见她出来,陈慬刚要行礼,却被她紧紧抓住了手臂。她用了几分力道,推着他到床榻边坐下。她微蹙着眉,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许嗔怨:“首领大人,本郡主方才想起一件事,有些好奇,所以来问问你。” “郡主请问,属下知无不言。”陈慬见她有些醉了,也不深想她的用意,只顺着她的话答应着。 “魁夜司中,如你这般姓陈,名字又从竖心的,有几人?”方思宁问。 “回郡主,四人。”陈慬如实回答。 “你排第几?” “没有排名,只有先后。属下是第一个。” “难怪了……”方思宁长长叹一口气。 陈慬隐约察觉了什么,却未敢提问,只是沉默着看她的反应。 方思宁迎上他的目光,笑容里满是轻浮的佻达:“说起来,我与秦忆安有七八分相似,对吧?”不用他回答,她径自往下说,“身量形貌、衣着打扮,我两都挺像的……便连喜好,也都大同小异。一直以来,我喜欢的,她必定也喜欢。而她喜欢的,我说不定也喜欢。” 这番话弯弯绕绕的,但想她先前所问,再合那“喜欢”二字,其中真意便昭然若揭。 “郡主误会了。”陈慬开口,说得直截了当。 方思宁眨了眨眼,笑了。“你这话好奇怪,我可什么都没说。”她撂下一句话,站起了身,“本郡主乏了,这就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这般打住话题,更是欲盖弥彰。 早先元祎送拜帖来的时候故意避着他,看来是与公主府有关。公主不会无缘无故地遣人来北地。……算算日子,下月是方思宁的生辰,公主应是送了贺礼来。可若只是贺礼,为何她会是如此态度? 他思索许久,终是无解。 待夜静更深,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似珠玉落地,悄然与晚籁相融,几不可辨。但他却恍然睁开了眼,本就浅淡的睡意刹那消尽。 这是暗卫用的传信声,他绝不会听错。而在府中,会以此声相唤的,必不是他手下的暗卫。但既出了声,想来没有恶意。 他轻悄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廊前月下,静静跪着一人。黢黑衣装,几与夜色一体。唯有抬头之时,面甲浮出一抹冷光,透着森寒。 陈慬走上几步,略略打量了几眼,低声开口:“榴月?” 听得这声呼唤,那暗卫声音里染了笑意,“属下榴月,见过教管。” “你已出师多年,我不再是你的教管了。”陈慬走到他身前,“你不在魁夜司听命,来郡主府做什么?” “属下前来,是有事告知教管。”榴月道,“属下随都尉来北地,明里是为郡主送生辰贺礼,实为传公主令,召回教管。” 陈慬听在耳中,并不言语,只沉默细思。 “都尉对郡主说的是,当日公主只送出三十名暗卫,教管只是随行。但其实……”榴月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是教管在魁夜司多年,掌握太多机要,留在郡主身边,恐对公主不利。如今郡主放人就罢,若是不放,须得杀了教管,以绝后患。” 以绝后患…… 陈慬笑出了一声来,道:“原来如此。” 榴月点点头,“今日郡主借口教管有伤在身,似是不愿放人。如此下去,只怕对教管不利,还请教管早做打算。” 得了这些话,前因后果总算明了。陈慬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又问:“是都尉让你来的?” “不是。是属下擅自行动。”榴月回答。 “胡闹。”陈慬斥他一声,“叛主是死罪。” 榴月仰望着他,面甲下的眼睛闪闪发亮,“属下此来,是作为贺礼送给郡主的。早晚都是这府里的人,算不得叛主。” 这个回答,让陈慬有些无奈。他笑着摇摇头,道:“行了,快回去吧。” 榴月点点头,站了起来,却不着急走。 “还有事?”陈慬问道。 榴月道:“听说郡主重罚了教管,属下很是担忧。如今看教管气色甚好,属下就放心了。” 陈慬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时怔了怔。随即,他叹口气,摆手:“别多话。去吧。” “是。”榴月答了一声,身形一动,倏忽隐在了夜色里。 陈慬走回屋内,阖上房门,又静静站了片刻。 有些事情他早已认清,但听人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其实也不差,他原该死在七年前的那个夏天。白得了这么些年的光阴,还能抱怨什么呢?终究不过暗卫,生死都不由自己,何谈去留…… 他转头望进内室,犹豫再三,还是轻轻走了过去。 床帐之内,方思宁睡得并不安稳。她皱着眉头,呼吸亦不安定,大约是醉酒不适,又或是被公主府的事扰了神。 她虽不曾露在面上,但心中必定有许多的委屈。留下他,想来只是不甘心。但如同以往那般,她终究是要妥协的,因为这才是最轻松也最便宜的法子…… 他怅然一叹,拉过被她蹬开的丝衾,小心地替她盖好。这个举动,却令方思宁醒转了过来。她眯眼看着床边的人,神思尚有些迷茫。认出是他,她抬起了手,软软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嘟哝着道:“我又不冷。你快回去睡吧……”说完,她迷迷糊糊地垂下头,又睡了过去。 抵着他胳膊的手并未离开,触碰之处,是几分若有似无的微温。 他垂眸一笑,身子一退,手臂翻转。她的手不偏不倚落进了他的掌中。手心相叠,却依旧若即若离。 他或许,的确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 当当当,大家好~~~我又回来啦~~~ 嗯,不用怀疑,这章是过渡章,主要为大家介绍男主有多受欢迎,没错,是魁夜司90%的暗卫心中的白月光。 【那只:重点错了啊!!!】 咳咳咳~~~ 嗯,正经一点,结合上一章说的! 男主,能力: 1、隐匿潜伏。 2、刺杀。 3、情报收集(还带分析)。 4、绘图。 5、财务。 …… 也就是说,男主知道魁夜司所有暗卫的长相并能画出画像,同时了解魁夜司所有机构组成和暗桩分布,并熟知财务流水…… 拥有男主,铲平魁夜司不是梦!!! 【公主:……】 【郡主:……】 目前剧情进展到这里,大家也一定发现了。那就是——我虽说女主可能会火葬场,但目前看来火葬场的只有公主一个人…… 【公主:我谢谢你……】 咳咳咳~~~ 好的~~~ 下面,为大家演唱本章BGM~~~【虽然好像以前也唱过了……】 ~ 《只爱一点点》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 我只偷看你一眼~~~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郡主:我不爱一点点,我爱七分甜。】 【那只:……】 【狐狸:……】 好的! 事情就是这样~ 下面的剧情想必大家都猜到了~~~ 那就是: 反正我不想放人,就表演个独宠偏爱给你们看看,看谁敢要人!——方思宁 既然难免生离死别,就配合表演下恃宠而骄,放纵一回又如何?——陈慬 欢迎到时收看~~~ 么么么哒~~~ 第十五章 ================== 方思宁差点就忘了自己的生辰。 父母在时,生辰是她最期待的日子。倒不为宴席和礼物,只为至亲相伴、好友团聚。后来在皇宫里,郡主生辰自有仪制,况且太后怜爱,不可不谓隆重,但她总觉得人情疏离,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而到了北地,她无所事事,但又分外充实,等闲日子易过,生辰什么的早抛到了脑后。 所以,如今有人替她记得,她倒不知该不该高兴。 自公主府送来贺礼之后,陆续有官员和乡绅前来祝贺。看着堆满一桌的帖子和放满半个院子的礼物,方思宁很是纠结。若是不收,难免辜负好意。但若收下,便要回礼,实在麻烦。但很快,令她更纠结的事儿出现了——镇北侯来了。 那日她一时冲动顶撞了他,本是打算亲自登门赔罪的,但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况且心有愧疚,到底胆怯。如今他亲自登门,自然是打着为她贺寿的由头,倒是给了彼此台阶下。方思宁不敢怠慢,更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一并连元祎都喊退,他责骂也好、规劝也罢,她必好好受下。 元祎很是欣慰。府里还有好多事忙,她也乐得离开。想来这镇北侯也是嘴硬心软,上次之后,私下里召见过她。堂堂侯爷,一边喝酒一边唠叨,开始时说没能照顾好方思宁,让她受了委屈,有愧于将军。酒一上头,又说方思宁小时候是如何如何乖巧听话,如今是如何如何忤逆不孝,为了个暗卫就跟他反目,着实伤人心。直折腾到二更天,让她身心俱疲。只盼这次二人能重归于好,也省了她许多麻烦。 元祎怀着一心轻松,先叫来管事们对了对账目,又去厨房看了看晚膳备得如何,最后到前院转了转。大门外又有来送礼的人,她只得先行收下,拿了贺帖往方思宁房里去。一进门,就见陈慬坐在书桌前,正安静书写。 魁夜司是如何培养暗卫的,她不太清楚。但她知道镇北军,更熟悉霜锋铁骑。饶是这等待遇优厚、训练有素的军队,不识字的士兵也是一抓一大把。但陈慬显然不一样,能读会写之外,她甚至听方思宁说,他会造账。 如此人物,难怪公主舍不得…… 她了然一哂,挑帘走进了内室。 陈慬见得她来,停了笔,起身行礼:“元护卫。” 元祎点点头,将手中的贺帖放上桌,又见先前胡乱堆着的那些已被归整妥当,礼物皆都详细记下,条目清晰、字迹干净,很是令人省心。 “多得有你,帮大忙了。”元祎笑着夸了他一句。 “元护卫谬赞,属下不敢当。”陈慬低头,应得谦恭。 “你这套虚礼留着对郡主用吧,”元祎道,“你我都是护卫,大可不必。” 陈慬点点头,未再言语,又坐下继续整理礼单。 元祎看着他,想起了公主府的事来。方思宁应该是隐瞒了公主要召回他的事,这几日更是刻意不让他出门,显然是在拖延时间。只是,这又能拖延多久呢? 元祎思忖再三,开口问道:“陈慬,你可曾想过回公主府?” 陈慬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晕出一点墨迹。他抬头望向了元祎,道:“属下身为暗卫,从来听命行事。无所谓想或不想。” 这句回答大没意思,令元祎有些失望。她蹙眉看着他,故意又问:“那你是听公主的,还是郡主的?” “自然是郡主。”陈慬答得平淡,语气毫无情绪。 元祎掂不准这句话的分量,有心逼他一下,便问:“既然如此,郡主要给你军籍,又为何抗命?” “属下并未违抗郡主。”陈慬回答,“属下违抗的是镇北侯。” 元祎哑口无言。她算是明白了她家郡主的心情,眼前这个人,偏有一套倔强的道理,莫说是言语逼迫,即便打骂上去,也是奈何不得。 有了这份思考,等方思宁回来的时候,元祎看她的眼神不免染上几分同情。 方思宁体会出了这几分同情,她也觉得自己应该被同情。她苦着脸走到元祎身旁,往她肩头一靠,哀怨地道:“姑姑,叔父训了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啊……” 元祎拍拍她的脑袋:“半个时辰算不错了。”毕竟上次她听镇北侯絮叨了三个多时辰。 方思宁吸吸鼻子,振作了一下,抬头望向了陈慬。见他正要行礼,她手一抬,示意他坐下,又举步走到桌边,俯身看他整理好的礼单。 “这送的都是什么啊……”方思宁蹙眉嘀咕了一句,又对元祎道,“姑姑,生辰宴我想好了,不请外人,就我们,还有叔父。” 元祎点头:“正该如此。” “嗯,到时多做些家乡小菜,叔父肯定爱吃。” “那我这就去吩咐采买。有些食材难得,莫要耽误了。”元祎说罢,笑着往门外去。 “姑姑,我想吃荔枝!”方思宁促狭地在元祎背后喊了一声。 元祎回头瞪她一眼,道:“郡主还是看看府里的账本吧。” 确实,几百里加急什么的,吃不起。 “我才不看账本呢。”方思宁娇嗔一句,又对陈慬道,“你可要好好看贺帖,有送荔枝的就告诉我。” “是。”陈慬应了一声,将元祎方才拿来的贺帖移到了手边。 贺帖之下放着几本书,随帖子移开,书本被带偏几寸,露出了信封一角。 方思宁的目光一瞥,想起这是先前陈敬呈上的公主手札。她不想看,就随手压在了书下…… 不假思索地,她探身上前,伸手将那角信封摁在了掌下。 突如其来的贴近,令陈慬全身一震。她整个人几乎压上他的后背,垂落的长发扫过他的脸颊,掠出丝丝凉意。被人从身后接近,是暗卫大忌,他竭力克制才没出手伤她。极度的紧张下,他握笔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几乎要将笔杆拧断。 察觉他的僵硬,方思宁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其实,信封之上并无落款,他又最守规矩,断不会擅自拆看,她完全不用担心。如今这个反应,倒是做贼心虚了…… 方思宁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心虚。她索性一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慢条斯理地将书本整回原位,又轻飘飘地嗔着他道:“笨手笨脚的,弄乱了本郡主的东西。” 若是往常,这等做派足以掩藏所有情绪,但她却忘了这一刻彼此间的距离。 那一瞬而乱的心跳,他听得再清楚不过。那封书信,必不简单。但他并不深究,只道:“郡主教训得是。” “知道就好。”方思宁略略直起了身,却不离开,又道,“僵着做什么,继续写呀。” 陈慬这才放松了握笔的手指。方才一番折腾,笔墨早已干涩。他重新蘸了墨,再细细掭匀。方思宁看着他书写,就见他落笔不紧不慢,神色更安然恬静,颇有几分书卷气。 恍然之间,她想起初见那日,他在雪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手指划破绒雪,字迹洇在青石板上,清晰而又湿润。 两个字,她一个也不喜欢…… 方思宁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还格外矛盾。 有些事情,她不愿意确认,也不敢去确认。但偏又暗自纠结,甚至……嫉妒。 陈慬忽觉她的呼吸一窒,而后气息便促急了起来。他立时检查了一遍写下的礼单:寻常物什,并无奇怪之处。他有些不解,更兼几分担忧,转头望向了她。 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方思宁直起了身,避开他的目光。她迈步绕过书桌,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随手捡了一册话本看起来。 陈慬见状,便将思虑都压进了心里。接近也好、回避也好,终究由她高兴。更何况,“止步于此”是他亲口说的…… 他低头,又翻开了一本贺帖。入眼的字,令他的眉睫微微一颤。他搁下笔,细细读完,随即起身,走到方思宁身前跪下,双手将贺帖呈上。 方思宁不免疑惑,苦笑道:“怎么,真有人送荔枝?” “回郡主,此帖是公主亲笔。”陈慬道。 方思宁一惊,将贺帖接了过去。 帖子寻常,落款只是姓安;礼物单薄,新酒不过五坛。但,荔枝酒,是投她所好。而寥寥的几句寒暄,更说着只有她姊妹二人才知的往事…… …… …… 盛夏午后,正是最热的时候。一乘轿子顶着烈日,抬进了郡主府内。 府中人都知道,这是送了郡主称心的礼物,被破格召见的客人。轿子一直抬到花厅外,下来的是个袅袅婷婷的姑娘家。未等看清容貌,一旁的嬷嬷便打了伞过去,小心翼翼地遮护。如此矜持娇羞,想来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 花厅之内,方思宁早已等了许久,见得人来,她笑吟吟地起身,道:“妹妹可算来了。” 姑娘也是一笑,应道:“姐姐别来无恙。” 两人客套了几句,而后便遣退了婢仆。待花厅之内只剩下两人,方思宁低头行了礼,道:“公主大驾,有失远迎。” 见得她行礼,姑娘忙上前去扶住了她的手臂:“姐姐不必多礼。” 方思宁起身,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大晟最尊贵的公主,哪怕藏在平民的装束之下,也有不凡的气度。微服而来,自是为掩人耳目。除却京城那些朝臣,只怕还顾忌着陈敬一行。这般周折,若说是为一个暗卫,未免过于隆重…… 方思宁懒得猜:“不知公主前来,所谓何事?” 秦忆安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回答:“请姐姐把陈慬还给我。” 方思宁望着她,许久,笑着问出了一声来:“还?” 秦忆安见她这般态度,又将语气软了几分:“姐姐有所不知,他……” “他是公主的第一个暗卫,历经三年,恪尽职守,更在魁夜司中身居要职。公主当日送我的暗卫,有一本名册,他的名字不在上头……”方思宁接着她的话道,“这些我都已听说了。公主放心,公主的人,我又岂敢强留?” 秦忆安听罢,却露了忧愁之色,迟疑着没有回应。 “不过呢,同样的话,我也告诉过魁夜司都尉了。”方思宁道,“他受了重罚,还在养伤。” “姐姐罚了他?”秦忆安开口,满目的难以置信。 方思宁如实回答:“鞭笞三十,又在镇北军营里跪了大半日,知道的人应该不少,公主可随意访问。说起来,也是魁夜司的不是,教的都是什么规矩?不看大夫,只自己用药,更拖长了病程。” 听完这番话,秦忆安的脸色煞白,紧抿的嘴唇亦褪去了几分鲜艳。 这副模样,方思宁见所未见。 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会有这般花容失色的时候? 莫名的快意,令方思宁噙了笑,语气愈发轻浮:“公主不必担心。我已好好反省过了,不该罚他才是。先前已请了大夫,用了最好的伤药,这几日渐有起色。等养好了,我就把人给公主送去……” “姐姐是故意的么?”秦忆安似乎根本没听,只冷声问了一句。 “故意什么?”方思宁一脸无辜。 “因他姓陈名慬,所以姐姐故意折磨。”秦忆安问得直白。 方思宁笑了起来,道:“公主这话着实令人惶恐。他既是公主送的,我宠爱还来不及,岂会故意折磨?”诸多情绪混杂纠缠,让方思宁有了几分不清醒的任性,只由着自己继续说,“哎呀,不愧是公主中意的人,果然无可挑剔,我也喜欢得很。要说还给公主,还真有些舍不得。对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他在我房里护卫。若离了他,我怕是夜里都睡不着。” 秦忆安的脸色愈发难看,“姐姐是不想放人?” “哪儿的话,”方思宁走近她几步,“我又不像某些人,看中什么就一定要据为己有。” 秦忆安怔了怔,呼吸略沉重了几分。但她很快便安下了心绪,神色亦恢复了平静,道:“我会在城中住上一段日子,还望姐姐别忘了今日的话。” 秦忆安说完,告辞离开。 方思宁看着她出门上轿,神色分外冷漠。心口,又堵了起来,闷得她喘不过气。她深深呼吸几次,呛出了一声笑来。 她俩的恩怨簿子怕是早就记满了,谁还在乎多添一笔? …… -------------------- 当当当~~~大家好~~~ 我又又又回来了…… 最近的更新速度明显不行,我感觉白情完结似乎有点勉强……泪目~~~ 好的,看完本章~ 大家一定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 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方思宁:……】 【秦忆安:……】 目前的发展好纠结啊,感觉我都动力不足了咳咳咳…… 嗯,相信我对忠犬的爱,我会继续努力的!!! 下面,照例为大家唱本章BGM!!!MUSIC!!! 《大雾》 我喜欢你却不想让你知道~ 一个人偷偷盖了一座城堡~ 看着你微笑~跟着你奔跑~ 这份喜欢~希望不是一种打扰~~~ 这天又下起了大雨起了雾~ 我又没找到方向迷了路~ 我又怎么好~能触碰你温度~~~ 大雾四起~偷偷藏匿~~~ 我在无人处爱你~~~ 大雾散去~人尽皆知我爱你~~~ 穿过风雨~小心翼翼~~~ 害怕惊扰你~ 你是否也能~感受我呼吸~~~ 大雾四起~看不见你~~~ 却能找到你眼睛~~~ 大雾散去~我在人群中爱你~~~ 跨越千里~苦苦寻觅~~~ 终于找到你~~~ 每一步都是爱的足迹~~~ 好的! 就让我们唱到这里!!! 我会继续努力的!么么哒!!! 第十六章 ================== 方思宁走出花厅时,元祎早在外头等了许久。 见她出来,元祎迎了上去,急切问道:“公主来做什么?” 方思宁不想说。 元祎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几分怨气,便索性问道:“难道真的是为陈慬?” 方思宁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开口,只沉默着回房。 这个反应,再明确不过。元祎快步跟上了方思宁,道:“一个暗卫,何以能令公主如此上心?此事必不简单!” 方思宁顿了步子,“或许就很简单呢?” 元祎一时愕然。她家郡主自幼聪慧,虽有时行事不按常理,但也算得心思缜密。按理说,公主的行为绝非寻常,合该细细访查,再行判断。但现在的方思宁何其轻率,像是连思考都不愿意。难道,真是当局者迷? 元祎也不知该怎么劝才好,思虑之间,方思宁已然走远。她重重叹了口气,直觉不能这样下去。终究她只是护卫,朝堂权谋、皇室之争,她插不上手,但保护方思宁这一点上,她半步都不能让。若牵扯了公主和魁夜司,她一人之力着实有限。唯今只有求助镇北侯了…… 她主意一定,转身往府外去。 …… …… 方思宁回房之后,依旧是一语不发。她闷闷不乐地躺在榻上,翻开的话本停在一页,迟迟没有翻动。 待到晚膳时分,婢女送来酒菜。来者不是元祎,令她有些疑惑,但却无心深究。她无甚食欲,只给自己斟了杯酒。 清凉甘美,沁着些许果香,是她喜爱的荔枝酒。 如此贴心,到底是多年的姊妹…… 这个念头有如一丝凉风,透入方思宁的胸腔,将心口的烦闷吹散了些,焦躁的情绪亦平复了下来。而后,她便想到了一些事: 公主送的是荔枝酒,显然是知道她的喜好。但先前陈敬送的那些金银俗物,看起来未花半分心思。此外,既已送了书信要人,为何又再写贺帖,偷偷邀见? 方思宁想到此处,起身走到书桌边,抽出了那封手札。她拆开信封,仔细看了看,却未在遣词行文中读出蹊跷。她蹙眉深思,随即将目光投向了陈慬。 先前公主的贺帖,他是如何认出来的?公主在帖中暗藏的,是与她在皇宫中的往事。而他只跟了秦忆安三年,断不会知道这些。莫非,他能认出公主的笔迹? 方思宁有些犹豫。但很快,她下定了决心。她走出内室,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陈慬,问道:“你看看,这可是公主亲笔?” 陈慬恭谨地将信接过,细细辨认过字迹,答道:“回郡主,不是。” 听得这个回答,方思宁颓然在他的床榻上坐下,低头叹气。 她早该猜到的…… 秦忆安特地来找她,一定是有隐情。元祎也提醒过了,此事必不简单。为何她就是不愿多想,只由着任性说了那么些蛮不讲理的话呢?自己当时是何等气急败坏,又是怎样夹枪带棒,如今想来,全如笑话一般…… 她苦笑着,忽又想起了那封书信,一时有些慌张。她抬眸望向陈慬,就见他已面向她跪好,双手捧着书信,神色平静如常。 “这是……”方思宁的声音低弱,到底藏不住那几分怯意。她不敢看他的反应,偏过了头,道,“书信你也看到了,说是要召你回去。” 陈慬无话,只是静听。 “这虽不是公主亲笔,但公主今日也亲自来了……”方思宁只觉一阵疲倦,由身至心都无力了起来,“你放心,本郡主不会耽误你的前程。等你的伤养好了,自然放你回去。”方思宁心想给他一个期限保证,但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什么好理由,便道,“……就等那三十颗人参丸吃完,如何?” 陈慬听罢,捧着书信的手不自觉地垂低了几分。 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公主与她说了什么,他并不知晓。但这封书信上的话,却正如榴月告诉他的那般。字句之间,满是义正词严,甚至有几分咄咄逼人,难怪令她不快。 不该是这样…… 他与她之间,隔着尊卑、横着立场,但却不该有误会,更不应受委屈。 他沉了心,缓缓开了口:“当日公主送的暗卫,有一本名册。” 听他提起名册,方思宁又是一声苦笑:“知道了。不必再提醒本郡主。” 陈慬却继续道:“那本名册,是属下拟的。” 方思宁转回头来,望向了他。 陈慬迎上她的目光,“三十名暗卫,皆是精挑细选。名册拟定后,送呈公主过目。公主又亲自下令,命属下同行。公主令中,并未定下期限,也未言明召回……”他说得很慢,出口的每个字都清晰准确,极尽诚恳,“是属下疏忽,未写上自己的名字。郡主也曾问过,属下也是这么答的,并非撒谎。那日之后,属下已将名字添上。郡主可要再看一看名册?” 方思宁看着他,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委屈,竟不由自主地酸了眼眶。 “公主为何出尔反尔,属下不敢擅自揣测。但魁夜司是欺郡主懵懂,故意瞒昧。”话到此处,他浅浅一笑,“属下是郡主的人,郡主无需顾虑。若郡主无法向公主交代……属下的伤,也可以永远都不好。” 看见他笑的那一刻,乍然而生的悸动,引得气血都冲上了头。什么止步于此、什么有言在先,都在此刻化作乌有。她倾身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猝不及防间,他被她的力道带着往后倒,只得放弃跪姿,伸手撑地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她牢牢环着自己的双臂,恨不能将人锁在自己的怀里。她埋首在他颈窝,整个人微微发抖。纠缠在心头的情绪激烈而复杂,带着某种她无法掌控的陌生,她止不住地畏怯,偏又紧抓着不愿放开。 心跳、呼吸、温度……贴近的距离下,一切皆无法掩藏。这一刻,她的情绪,他亦感同身受。他小心翼翼地抬了手,轻轻拍上她的后背。 温柔的拍抚,莫名地令人安适。方思宁松了松手臂的力道,嗡声道:“我长这么大,从没这么笨过……” 听她骂自己,陈慬劝道:“是属下做事不周全,让郡主烦心了。” 方思宁在他肩头蹭了蹭脑袋,又嘟哝道:“……气死我了……” “属下该死。”陈慬应她。 听了这话,方思宁松了手,撑着他的肩膀退开了些,半带哀怨地道:“没你的事,我说魁夜司呢。” 陈慬望着她,道:“魁夜司的人如今就在城中驿站。郡主要想出气,下令便是。” 他的眼神很是认真,还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笃定,让方思宁有些讶然。 “都尉此行只带了十余人,只要细细谋划,定能一击必中,不会落下把柄的。”陈慬说道。 方思宁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陈慬想了想,道:“郡主从没有过暗卫,不知道暗卫的用处,其实属下本就是——” 不等他说完,方思宁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她长叹了一声,很是无奈:“你这个人啊……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过见不得人的事?” 陈慬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那份复杂变作了失落。 他怎么就忘了,之前元祎就曾骂过,暗卫做的那些勾当,只会脏了郡主府的门面…… 他垂下眼睫,隔着她的手,含糊地道了一声:“属下失言。” 眼见他的失落,方思宁抿了笑,又枕回他的肩头,道:“不管这些了。本郡主先好好过个生日!” 听她的语气明朗了许多,他便也放下了一心阴霾,笑着应了她一声:“嗯。” …… …… 第二日,方思宁的心情十分明朗。 她便带着这份明朗,笑吟吟地对元祎道:“姑姑,我已送帖请公主来我的生辰宴。” 元祎听得这话,第一反应是想去请大夫。她努力稳住了自己,问:“郡主,你是酒没醒,还是气疯了?” “哎呀,姑姑说什么呢。”方思宁笑着解释,“姑姑说得对,公主此来必不简单。昨日我太过轻率,言语失当,只怕又开罪了她。毕竟姐妹一场,何必弄成这样?不如就趁我生日,把人请过来,好好把话说开。反正宴席上也没外人,叔父在场也是不妨事的。” “呃……”元祎眼神一飘,“这个……” 方思宁不解元祎的态度,满目都是疑惑。 元祎清清嗓子,道:“就,侯爷大概还要带一个人来。” “谁?” …… 于是,生日当天,方思宁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年青将领,满心都是困惑。 “末将宣翎卫副将,扬承,恭贺郡主芳辰。” 听他自报家门,方思宁又扭头望向了镇北侯张竞。张竞看着扬承,满目都是赞赏,又对方思宁介绍道:“郡主,这位就是宣翎卫扬翮将军的独子了。”他说着,又叹了一声,语调略带戚然,“宣翎卫乃长公主所有。当年北地兵力不足,长公主悯恤百姓,才将宣翎卫划入了镇北军。后来长公主病笃时,圣上答应过,待郡主二十岁之时,宣翎卫便重归郡主麾下。如今趁此机会,我带承儿来见一见郡主,以后也好相处。” 方思宁直觉“扬承”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也不知是哪里听过,但这会儿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看看张竞,又看看元祎,不明白这两个人是跟她闹哪一出。 正在这时,婢女来报:“郡主,安小姐到了。” 方思宁一听,吩咐道:“先带安小姐去花厅用茶,等宴席安排好了我亲自去请。” 婢女答应着,忙忙地又去了。 “安小姐?”张竞也是疑惑,“怎么突然请个姑娘来?” 方思宁无法,只得先跟他解释,正待开口,又有婢女小跑了过来。 “郡主,刘公子求见。”婢女开口,神情很是复杂。 “哪又来一个刘公子?”方思宁苦着脸,问。 “就……”婢女小心地看了看一圈人的脸色,怯怯道,“就是以前来过的那位刘公子。” 刘峥??? 方思宁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这……还能好好过个生日么??? -------------------- 当当当当当~~~ 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咳咳咳,看完本章,相信大家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恋爱的人智商会降低。 【方思宁:……】 咳咳咳~~~那么,大家一定也发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 魁夜司的顾虑是正确的,男主疯起来真的会铲平魁夜司…… 啊,没错,一个优秀的忠犬,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主人受(自己以外的人的)气。 【那只:重点错了啊!】 【狐狸:……】 嗯,所以,大家也不必太担心男主,就是说: 公主要杀他——这么多年的忠心和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魁夜司要杀他——给你们脸了!好像你们是我对手似的! 事情就是这样,远目…… 【那只:重点更错了啊!!!】 【狐狸:……】 嗯,最后,介绍一下新角色,扬承小哥! 其实,他真的出现过,那就是: 第四章 “那倒不必,”方思宁将文书递还给他,往榻上一歪,抬手托着脑袋,“你念我听。” 陈慬接过,从头开始念道:“扬承,年一十九……” 事情就是这样~~~ 好的,接下来大家将看到我独创的“镜像”写作! 【那只:你快够!】 那就是!!! 前文出现的所有桥段,都会以船新的方式再出现一遍! 没错! 在所有剧情套路中永远不会顺利的本文更是修罗场的生日宴会环节,请大家欣赏:舞剑。 谢谢支持~~~ 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第十七章 ================== 曾经的方思宁并不了解刘峥,但自上次之后,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他。 千里迢迢来找她要个说法,是他的自尊使然。但千里迢迢地来为她庆生却是绝不可能。所以,他必定是有要事找她。怀着这个想法,方思宁让婢女领他去了偏厅,赶在宴席前见了他。 诚如方思宁所料,刘峥来得很不情愿。他行了礼,淡淡寒暄了一句,取了一个匣子出来,放在了方思宁身旁的茶几上。 方思宁拿起匣子,打开一看,就见里头放着的,是群臣请她回朝的信函。 “家父让我将这些交给郡主。另外带来了生辰礼,在外头院中。”刘峥道。 “刘公子客气了。”方思宁将匣子阖上,叹道,“不过呢,本郡主无意回朝,还望公子向令尊解释一二。” 刘峥看了看厅内,见婢女们上过茶水后都退了出去,便斟酌着开了口:“这半年来,京城内有关郡主的传言从未断过。” “哦?”方思宁心想:莫不是那些风流郡主的话本终于传到京城里了? “自镇北侯回北地后,郡主与镇北军往来频繁,更多次出入军营。北地百姓都说,郡主会在二十岁生辰之时,正式接管镇北军。”刘峥道。 方思宁听在耳中,想起之前张竞说圣上会在她二十岁生日时将宣翎卫交还。如此一来,传闻确是真假参半,教人难以解释。 刘峥看着她的神色,便知一切并非无风起浪:“朝臣想郡主回京,一半是为公主跋扈,寻求制衡。另一半,是恐郡主势大,祸乱大晟。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只怕不仅是朝臣,连圣上都在担心。” “也就是说……”方思宁接过话头,“若我不理这群臣请愿,只怕就坐实了拥兵自重了?” 刘峥点了点头,目露无奈:“朝中还议论,郡主是因婚约被夺、积怨在心,才动念来了北地。所以,是我来送请愿信。” 方思宁见他大有不悦之色,不禁笑了出来:“看来刘公子对我并无误解啊。”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刘峥瞥她一眼,又将话题转了回去,“总之,回朝之事,还请郡主三思。” 方思宁听到这里,故意问道:“如此态势,公主也该有所动作吧?” 刘峥知她是在套话,也无意隐瞒:“公主称病,已有月余不曾上朝。听闻皇后甚是焦心,多次召公主近卫问询。” 公主近卫,自然就是魁夜司了。 方思宁将前因后果细细忖了一遍,茅塞顿开。 魁夜司是公主最锋利的刀剑,也是最坚实的盾防。若有一日她真要与公主对立,必要先毁掉魁夜司才行。而陈慬在魁夜司二十年,又任教管之职,想来知晓不少秘密。偏偏是他,被送给了她这个“拥兵自重”的郡主,怎能不让公主担忧。 难怪着急召回…… 方思宁忽觉一阵轻松,连日来的烦闷散去了大半。 刘峥见她表情变化,一时蹙了眉:“郡主看来是胸有成竹?” 方思宁噙着笑,道:“我就奇怪,京中之人既然爱信传闻,为何不信我来北地是为了骄奢淫逸呢?” 刘峥一听,摆手道:“行了。郡主同什么暗卫首领、少年将军的故事,别人爱信不信,但麻烦别编排我。” “谁说是编排的故事?”方思宁歪了歪脑袋,笑得眉眼弯弯。 刘峥想起之前来北地,方思宁也曾摆出同样的姿态,说是无心朝政,只愿饮酒作乐什么。不论真假,这副做派着实看低了人。他有些厌烦,拱手道:“东西送到,容我告辞。” 方思宁也不挽留,送他出了偏厅。刚到厅外,却见张竞带着扬承走了过来。 刘峥认得张竞,迎上前去,行礼问候:“侯爷。” 张竞望着他,笑得很是慈祥:“没想到贤侄也来了。先前我在京中述职时,同刘尚书聊起过你。来去匆忙,没能一见,不想竟是在北地遇上了。” 刘峥道:“晚辈此行仓促,未及登门拜访,失礼之处,还请侯爷海涵。” 张竞正要说话,却听扬承先开了口:“末将听说,刘公子是圣上的乘龙快婿,这特地跑来北地为郡主贺寿,似乎有些不妥吧? 此话一出,张竞眉头一皱:“承儿,休得胡说。” 扬承笑了笑,起身对刘峥拱了拱手:“末将自小军中长大,是个粗人,有什么便说什么了,刘公子莫怪。” 刘峥回了一礼,并不同扬承计较,只转头看了方思宁一眼。 他的眼神稍嫌锐利,方思宁想也没想就错开了目光。而后,她便看见不远处的花厅内,款款走出了一个姑娘来。 秦忆安…… 眼看众人的注意转向花厅,方思宁当机立断,笑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宴席已经备下。既然都是亲友,不如坐下好好一叙?” 听得此话,张竞笑道:“说得也是。对了,我听元祎说了,郡主准备了不少家乡小菜?” 方思宁陪着笑,道:“这是自然。都是叔父爱吃的菜。“ 言谈之间,再无旁人拒绝的空隙。刘峥和扬承互望了一眼,又漠然移开了视线。 …… …… 方思宁的生日宴本是准备圆桌的,但如今多了些人,又是这般关系,便索性分了座席。 方思宁自然是上座,椅子换了软榻,平添随意。她的左侧是“安小姐”,薄绿色的素纱围屏挡在座席之前,只透出个朦胧人影。张竞坐在上座之右,有些距离,又隔着方思宁,自然看不真切,更不说离得更远些的刘峥与扬承。 这个座次令张竞有些疑惑,探身问道:“不知这位安小姐是?” 方思宁浅浅一笑,随意道:“安小姐自京城来,与我一见如故。大家闺秀自然腼腆些,就不同大家见礼了。”说罢,她又对围屏后的“安小姐”道,“在座的都是我的亲友。妹妹少见生人,切莫拘谨。” 秦忆安的声音带着几分故作的娇柔,应道:“思宁姐姐客气了。今日我才是生人,大家莫要因我拘礼才好。” 众人并未听出异样,只客气附和。 方思宁心中忐忑,面上却是自如。她端起了酒杯,笑道:“如此甚好。我先敬诸位一杯。” 众人闻言,皆举了杯。 一杯饮下,方思宁转头看了看后侧的元祎。元祎会意,抬手击掌。 一时间,丝竹声起、管弦齐奏,舞姬鱼贯而入,动一片红袖翩然。 方思宁稍稍松了口气,软了身姿向后靠了靠,看了眼围屏后的秦忆安。但见她神情冷肃,坐姿端严,眉宇之间暗藏不悦。 唉,本来是想化解干戈的,没想到偏是这么个局面。只能等宴席结束,再同她好好细说了…… 方思宁揉揉额角,又看了看右边的张竞。这位侯爷蹙着眉头,也不看歌舞,眼神只在刘峥和扬承身上来回。 之前听他说,她与刘峥的婚事还可商量。可今日,他又带了扬承来,说什么好好相处,似乎别有深意…… 方思宁又看向刘峥,就见他漠然自斟,对周遭事物全不理会,带几分显而易见的嫌弃。 瞧瞧,若不是碍着这么多人在场,只怕是要骂她啊…… 方思宁暗暗一叹,最后望向了扬承,却恰对上了他含笑的目光。扬承端了酒杯,起身道:“郡主,末将敬您一杯。” “扬副将多礼了。”方思宁笑着,遥遥相敬。 扬承不急着饮酒,只继续道:“从今日起,末将便是郡主的护卫。末将军中出身,恐疏于礼数,还望郡主多多包涵。” 方思宁隐隐头疼起来,但脸上还是笑着:“扬副将说笑了。本郡主已有护卫,岂敢劳动副将?” 说起来,方思宁这话里的“护卫”指的是元祎,但扬承偏会错了意。他眉峰轻挑,笑道:“郡主说的,是那位魁夜司的暗卫吧?末将在军营中见过他几次,确实身手出众。末将有心与他切磋一二,碍于军规未能如愿。不知今日可有这样的机会?” 不等方思宁拒绝,张竞开了口,叹道:“承儿,休要胡闹。” 扬承绕过食桌,略上前了几步,正声道:“长公主在时,近侍皆选自宣翎卫。如今郡主身边的是魁夜司,末将不服气。” 这般坦率,倒令方思宁和张竞都有些不好招架。方思宁无法,只得又搬出先前的借口来:“我那暗卫伤势未愈。扬副将再不服气,也只能等上些日子了。” 一听此话,扬承屈膝跪下。 “末将惶恐。” 方思宁正不解,就听他道: “之前他触犯军规,自请鞭笞,侯爷特地叮嘱末将手下留情。如今已近一月,若说伤势还未痊愈,便是郡主有意责怪末将了。末将愿领三十鞭,请郡主消气。” 他的话听来恳切,偏又咄咄逼人,让方思宁很是不快。 这时,秦忆安又开了口,柔声道:“思宁姐姐,不如您就把那位暗卫唤来见一见,也好令彼此安心呵。” 张竞也是赞同:“安小姐言之有理。我也想看看陈慬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对着这般情势,方思宁长长吁了口气,旋即笑道:“姑姑,烦你喊他来一趟吧。” 元祎也是无可奈何,点了点头,应道:“是。” …… …… 陈慬走进厅内时,就见舞乐已停,众人齐齐望向了他。 他的步子略略一顿,却无太多犹豫,低头垂眸向方思宁走去。 元祎来找他的时候,只说郡主召唤,并未说意图。他自知不该出现在这等场合,更想不出方思宁召他的理由。但这些也都不重要,他只需服从命令便好。 落在身上的目光,沉重且又焦灼。人情复杂、恩怨纠葛,他从未暴露在这等环境之下,不过短短几步,却走出了些许艰难。 待到方思宁座前,他看见一旁薄纱围屏后的身影,心中闪过一丝熟悉。不必细思,他已知晓对方的身份。只是,回忆初动,便封存压抑;情绪未起,就已克制湮灭。跪下行礼时,仍是止水般的平静泰然。 “郡主。”他开口尊了一声,俯首静听吩咐。 “陈慬,你的伤现在如何了?”开口问话的,是张竞。 陈慬并未回答。 今日在这厅中的人,无一不是利益交关,又偏生立场不同、心思各异。若非纠缠不过,方思宁断不会唤他前来。任何一丝差错,都可能置她于不利。但他来得仓促,除了沉默,实在没有更好的对策。 张竞见他不答,生了些许恼怒:“怎么,哑了?” 方思宁也有些恼了。但她并不言语相争,只笑道:“叔父何必动气?我这暗卫向来少言寡语,您又不是不知道。” 这般刻意袒护,张竞自然明白。他叹了一声,不再多说。 扬承也体会出了几分,但到底年轻气盛,愈发不服气起来:“依末将看,陈暗卫的伤势应是大好了。末将斗胆向陈暗卫讨教几招,如何?” 陈慬依旧沉默。他只是等,等一个命令,或是一声“退下”。 “魁夜司的人,难道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扬承不依不饶,又激他一句。 陈慬自是无动于衷。 “我听闻魁夜司的暗卫最是悍勇,无令不会出锋,出锋必要见血。”说话的,是围屏后的秦忆安,“扬副将就不怕技不如人,白送了性命?” 扬承没想到会被个娇滴滴的姑娘怼上一句,一时盈了满目怨忿。他瞥了围屏一眼,又望向了方思宁,行礼道:“还请郡主下令,让末将开开眼界。” 方思宁听得烦躁,心绪起伏,引的呼吸都不顺了起来。 “好好的生辰宴,何必打打杀杀的?”一直沉默的刘峥突然开了口,“郡主曾提过,北地的剑舞最是有名,我还无缘一见。不若就以舞剑代替切磋,也好助助酒兴。” 方思宁听他这番话,竟分不清是圆场说和还是刁难羞辱。她的目光扫过了厅中众人,诸般思虑,皆是无解。 最终,她的目光停在了陈慬的身上。 多少权谋算计、几番争锋抗衡,唯有他,始终简单,永远平静。 至少这份简单平静,她不愿轻易退让…… “说得好!”方思宁笑出了声来。 她起身,走到陈慬身旁站定,语调中带着几分醉意,慵懒而又轻浮: “本郡主今日高兴,难得诸位赏脸,就让本郡主来舞一曲剑罢。” -------------------- 大家好! 多的不说了,就是……修罗场好难写!!! 我的男主险些没能出场就是说…… 咳咳咳~~~ 嗯,没错,看完这章,大家一定发现人物们的特点了!那就是: 本章剧情全靠扬副将推动!大家给扬副将鼓掌!!! 【扬承:谢谢组织对我的信任!我会继续努力的!^_^】 【刘峥:……】 【张竞:……】 【公主:……】 【那只:重点错了啊!!!】 【狐狸:……】 啊,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完成预告好忧伤! 但是,请大家放心! 下一章,我一定发糖,必须的! 握拳!!! 这里,为大家演唱本章BGM!MUSIC!!! 《明明很爱你》 女: 有多少人在旁边~ 我们都视而不见~ 彼此却忍不住地看几眼~~~ 感觉强烈~~~ 已经微笑的放电~ 已经暗示到极限~ 没勇气的人犹豫的瞬间~~~ 幸福就飘过面前~~~ 男: 我平凡无奇~ 而你像灿烂星星~ 让我担心~~~ 合: 明明很爱你~ 明明想靠近~ 男: 但是你的身边有人捧花总是拥挤~ 我凭什么一一打败情敌~ 敢大声说要做你的唯一~~~ 女:我的唯一~ 合: 明明很爱你~ 明明想靠近~ 合:为什么还要再浪费时间不把你抱紧~ 女:浪费时间不把我抱紧 男: 够真心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我会拼命让你更满意~~~ 好的,就让我们唱到这里!!!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十八章 ================== “本郡主今日高兴,难得诸位赏脸,就让本郡主来舞一曲剑罢。” 此话一出,张竞第一个开口制止:“荒唐!” 围屏后的秦忆安也出声劝道:“姐姐贵为郡主,万不可如此。” 方思宁听在耳中,却不加理会。她举步走到大厅中央,看了看扬承和刘峥。他们一个蹙眉沉默、一个扶额叹气,并没有劝阻她的立场和资格。 方思宁甚是满意,又转回了身,望向张竞和秦忆安,笑得分外明媚:“都是亲友,有什么妨碍?”她又喊元祎道,“姑姑,取剑来。” 元祎无奈地答应了一声,走出了大厅,片刻后提着柄长剑回来,双手捧给了方思宁。 方思宁拔剑出鞘,就见锋刃锃亮、锐气逼人。 这可不是舞者用的道具,而是真正的兵器…… 方思宁抚过剑身,抬眸。 视线的正前方,陈慬已然转向了她,依旧端正跪着。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缓缓抬起了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方思宁脚下一跃,手中长剑不偏不倚,直直地刺向了他。 陈慬自然不会闪躲。剑锋迫近,又在他眼前陡然停下。掠过的寒风,惹得眉睫颤动。他忽然明白了过来,轻浅笑意揉碎在了双眸之中,化作粼粼浮光。 方思宁知道他明白。她抿了笑,喊了一声:“奏乐!” 一旁的乐师们俱都慌张,也不知该奏哪一曲,面面相觑间,还是琴师硬了头皮,弹出了简单的音节来。 琴声一动,方思宁收剑回身,转换了招式。 她自然是不会舞剑的,不仅如此,其实连剑术也没怎么学过。若说有什么能触类旁通的,唯有昔年父亲教授过的,霜锋铁骑所用的对战刀法。 刀法重在劈砍,招式沉重,用剑使出来显得有些笨拙。更不提过了这么些年月,早已忘了许多。不消片刻,动作已然混乱。 果然不行,高估自己了…… 一念丧气,身法立时松散。方思宁自嘲地笑了笑,索性做出醉态,剑势收放中,数次踌躇;脚步交叠间,几度趔趄。 众人看在眼中,神情皆是沉重。 陈慬也看着。 出剑时偏斜,是她不愿伸直手臂;旋转时摇晃,是她刻意踮了脚尖。绵软力气、敷衍动作,带着些破罐破摔的沮丧,多少有些滑稽。 与以往一样,她只是纵兴胡闹,并无半分认真。可他却看得出了神,甚至听不见伴奏的琴声。也正因此,在她一步踏错,身形歪倒之际,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倏然起身、几步纵跃,稳稳地扶住了她。 被托住手肘的那一刻,她狡黠一笑,卸了全身的力气,喘着气道:“哎呀,头好晕……” 陈慬小心地搀着她,不免有些担忧。 方思宁将剑一弃,靠进他怀里,又对众人道:“对不住了,诸位。本郡主不胜酒力,怕是要失陪一会儿。”她说着,拽了拽他的衣襟,“还不抱本郡主回房休息?” “是。”陈慬答应一声,抱起了她,又冲厅内的人颔首行了礼,转身离开。 他的怀抱,依旧安稳舒适,足令人懒散松懈。方思宁枕上他的肩膀,闭了眼,不去看旁人的反应,更将所有烦恼纠结都抛在了脑后…… …… 陈慬依着吩咐往方思宁的房间去,刚绕过花苑,她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行了,放我下来。” 他止了步,轻轻将她放下。 方思宁站定,整了整裙衫。见他面带忧色,又解释道:“我没醉。找个借口歇会儿罢了。” 他这才放了心:“郡主受累了。” 方思宁笑了起来。“知道就好。” 她手一背,头一扬,迈了步,“走,去你院里坐坐。” 到底是她的生日宴,即便装醉回房休息,想来也很快就会有人来请。她有心躲上一躲,自然没有比那幽僻的暗卫院落更好的去处了。 陈慬自无二话,举步跟上。 方思宁悠闲地踱进院中,又熟门熟路地走到了陈慬的独室。她也不客气,径自推门进去,大大方方地找了椅子坐下。 陈慬在门外吩咐了几句。片刻后,便有暗卫送来了茶水和绢扇。他这才进了屋,恭敬地奉茶。 “茶水粗劣,郡主恕罪。” 方思宁接过,一气饮尽,吁了口气道:“嗐,渴死我了。” 陈慬浅浅一笑,在她身侧跪下,抬手替她打扇子。 方思宁歪了歪身子,凑近了扇子些,又松了松领口,“都说北地夏短,怎么还这么热?” “屋里不透风,郡主可要去外头坐?”陈慬道。 方思宁想了想:“也好。”她说着,起了身,待走到门口,却见外头齐齐跪着三十个暗卫。 见她出来,众人俯首行礼,齐声道: “恭贺郡主芳辰。祝郡主万事如意,福寿绵长。” 方思宁一下就笑了出来。她回头,望向了陈慬。对上她的目光,他笑着垂了眸,同样俯首行礼:“恭贺郡主芳辰。” 方思宁只觉诸多躁郁尽皆散了,一并连暑热都消解许多。 “都起来吧。”方思宁笑得开怀,又对众人道,“难得你们有心,本郡主重重有赏。” 她虽如此说,但从宴席上匆匆离场,哪里又能带什么贵重东西。她想了想,道:“本郡主今日就允你们一人一个愿望。”她转身走回房内,“取纸笔来,立字为证。” 众人听她这话,不禁有些雀跃,却胆怯着不敢回话。还是陈慬,出声应她:“谢郡主。” 众人这才放了心,依旧异口同声:“谢郡主!” 不多时,纸笔齐备。方思宁笑盈盈地执了笔,一一为他们写下愿望。她自然是一言九鼎的,但这些暗卫却并不敢说出真心想要的东西。或是几两银钱、或是一日外出,所有愿望既克制又谨慎。但纵是这样,方思宁还是能体会出喜悦来。受这喜悦感染,她下笔分外轻快,每个字里都藏了欢喜。 时间寸寸流逝,待写完三十份的愿望,方思宁长出了一口气,捶了捶肩膀。 这时,一碗鸡蛋羹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边。 陈慬依旧在她身侧跪下,柔声道:“郡主,元护卫请您还席。恐后头还要饮酒,先吃些东西罢。” 方思宁忖了忖他的话,不由自主地又笑起来。 先不问元祎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院里的,只说那后半段的关怀备至,竟是主语都含混不清。眼前这个人,总将心思藏得严严实实,偏要人陪他绕一段曲折。 方思宁将椅子挪了挪,正对着他坐好,笑道:“还得是我的首领大人,最细心周到。说起来,差点把你漏了。人人都写了愿望,你的呢?” 陈慬道:“属下没想好,能否先留着?” 不愧是他,便是拒绝都能不落痕迹。但今日,方思宁可不想被拒绝。 “不能。”她故意道,“你赶紧想。” 陈慬有些无奈,只得低头思索。 方思宁的心头没来由地有些急躁。她看了看那碗鸡蛋羹,又道:“我还要还席呢,可没空跟你耗着。你既然想不出,我可就随便写一个了。” 陈慬倒是松了口气,点头道:“听凭郡主安排。” 方思宁取笔在手,却不拿纸,只道:“伸手。” 陈慬顺从地伸了手给她。她抚上他的手背,将掌心翻了过来。而后,视线往下,落在了他的手腕。单薄的皮肉之下,青色的血脉清晰可见。隐隐能感觉到,那与心脏相通的搏动…… 她静看片刻,落笔在他手腕。 墨色深重,只写一个“心”字。 笔尖离开,她满意一笑,却在那一瞬间,觉察出一丝不安的振动。她疑惑着抬头,就见他怔怔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字,呼吸间竟带了几分急促。片刻之后,他回过了神来。他并不敢抽回手,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低着头,屏息静默,僵硬得有如木石。 他这个反应,让方思宁也僵硬起来。 的确,“心”字好像……要不,添上几笔,换作另一个字? 但这份胆怯,终究还是被意气压下。她的任性荒唐,也不差这一回。再说了,今日是她生辰,便是变本加厉了又如何? 然而,心定之时,偏却又多出几分羞赧。她松开了手,搁下笔,站起身来:“行了,我回去了。” 他依旧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滞涩:“恭送郡主。” 方思宁也不多话,快步出了门去。但还没走几步,她又想起事来,急急地又冲了回去。 陈慬正要站起,见她回来,忙又跪了下去。 方思宁有些尴尬,解释道:“呃,那个,我忘了东西。”她一边说,一边端起桌上的鸡蛋羹,扭头就走。 待出了院落,方思宁缓了步伐,松了口气,而后,慢慢又笑了出来。 说来,方才拿鸡蛋羹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他面上薄薄的一层绯红…… -------------------- 当当当当当~~~ 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过了12点,我也是无奈啊……远目~~~ 好的!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发现了,那就是……虽然本章短,但本章纯糖无刀,值得拥有啊~~~ 嗯~~~ 唉,没有存稿的情况下,赶进度总觉得行文急躁了些,错别字还多……请大家包涵,嘤嘤嘤~~~ 嗯~~~ 下面,就为大家唱一下本章的BGM!MUSIC!!! 《遇见你的时候所有星星都落到我头上》 你给我了一个微笑~ 我可不可以用一个拥抱~还你~~~ 你让我又心跳~ 哎哟~我有什么办法也叫你神魂颠倒~~~ 你的眼睛在笑~我望着就中了毒药~ 就快要~受不了~~~ 你的声音在绕~还带自动循环特效~ 有没有暂停键可以stop~~~ 我们还要~~~走很长的时间~~~ 千万不要~把我甩在~你~身后边~~~ 我和你要去闻闻新鲜的春天~ 感受阳光洒满肩上的夏天~ 整个世界涂着金色的秋天~ 飘雪的冬天~~~ 也许想着未来的事情太遥远~ 一起去环游世界也很难实现~ 但你出现~在我身边~ 就是我可以遇见的最大的惊艳~~~ 我本来是很冷漠的~ 为什么会一下就被你的眼神打倒~~~ 我原来是很聪明的~ 为什么会一见到你就丢掉大脑~~~ 你知道我很淡定的~ 为什么现在睡着觉都还在偷笑~~~ 你明白我很独立的~ 为什么现在变得~oh~no~无法思考~~~ 我们~还要~去更大的世界~~~ 千万~不要~把我~甩在~你~身后边~~~ 我和你要去闻闻新鲜的春天~ 感受阳光洒满肩上的夏天~ 整个世界涂着金色的秋天~ 飘雪的冬天~~~ 也许想着未来的事情太遥远~ 一起去环游世界也很难实现~ 但你出现~在我身边~ 就胜过什么五彩缤纷轰轰烈烈风风火火花天酒地的世界~~~~~~~~~ 好的~~~ 就让我们唱到这里!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十九章 ================== 生辰宴上,方思宁本来是有许多打算的。像是与叔父叙叙家常,或是同表妹说说真心话,但阴错阳差的,竟是一事无成。 张竞也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倒是秦忆安那头,需得好好谈谈。毕竟宴席上她已见过陈慬,想来也不能再藉着养伤拖延时间了。 方思宁细想了一番,择了日子,送上拜帖,更备妥礼物,决定亲自登门一趟。待到出发之日,她又喊了陈慬,只说是随行护卫。然后,她便见自己的暗卫首领换回了黑衣、备齐了兵器、戴上了面甲,重归了阴沉肃杀。 方思宁不禁扶额叹气。 怪她,就不该说什么随行护卫…… 镇北军治下,北地太平,少有贼盗。更不说她这个郡主算得是受人爱戴,以往城中策马,也只遇得抛礼物的。所谓护卫,根本多此一举。 不过换都换了,就这样罢。 走出郡主府,马车早在外头候着。今日天色阴沉,似有雨兆,确是不宜骑马。陈慬扶着方思宁上了马车,待要退身时,却被她拽住了手腕。 “上车。”方思宁道,“一会儿下雨,做客的人若淋湿了,不成体统。” 陈慬稍稍有些犹豫,却还是点头应下:“是。” 方思宁很是满意,拉他上了车。同车已是勉强,她便不强求他落座,由着他跪在身前。 为何要带他去见秦忆安,她自己也不甚明白。几番试探、反复确证,可她似乎还是无法安心。或许,她终是需要一个确凿无误的答案…… 车内沉闷,她禁不住胡思乱想,便寻了话题,俯身凑近他,皱眉问道:“公主此来北地,应该也带了暗卫吧。这同样的衣服和面甲,若你们混在一起,我分不出怎么办?” 陈慬闻言,将面甲摘下,道:“属下思虑不周,请郡主恕罪。” 方思宁笑着从他手中拿过面甲,细细看了看。面甲乃是熟铁所致,饰龙龟纹,看来颇为精致。她随口问道:“纹饰有什么讲究?” 陈慬应道:“魁夜司分四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暗卫以面甲区分。此纹属天枢部。” 方思宁点了点头:“难怪叫做魁夜司,原来是指魁星。”她将面甲翻了个面,就见口鼻处设有夹层。她不免好奇,又问,“这又是什么机关?” “药匣内置,隔绝毒瘴。”陈慬回答。 “真讲究……”方思宁低声赞叹了一句。 暗卫的性命从来不值钱,但即便是块石头,精心雕琢后也有相应的价值。不论是那身特制的衣裳,还是这副做工精巧的面甲,多多少少也算爱护。但话又说回来,与其费这些心思,倒不如远离那些血雨腥风,许他一个安稳。 方思宁将面甲交还给他,笑道:“过几日裁缝来府里,秋冬两季的衣裳都好做的,把你院里的人也算上。若还有其他要添置的,直接去账房支领。”她话到此处,皱了皱眉,“还有啊,我赏的东西,该给谁就给谁,不许封存。” 陈慬抬眸望着她,眼神中微微有些疑惑。 方思宁见状,坦白道:“我看过你记的帐了。”她摇头长叹,“算得可真清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分家了呢。” 陈慬被她的用词逗笑了。其实,账本看未看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她的话里有太悠长的未来,教人既憧憬又惶恐。 至少,别令她扫兴…… 他如此想着,压下了所有的话,只含笑不语。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方思宁心觉异样,正想开窗查看,陈慬却抬手关紧了车窗,又将面甲交到了她的手中,道:“请郡主戴上面甲,待在车内。” 方思宁愈发不解,正要问时,他已然下了车。 车门开阖,不过瞬息,方思宁依稀看见车外弥漫的雾气,以及隐匿在雾气中的朦胧黑影…… …… 陈慬下了车,屏息看了看四下。此处是一条小巷,两侧皆是高墙,行人稀少,最适合截道伏击。车夫及随从倒在各处,尚有动静,只是昏噩迟钝,难以举动,想来这不自然的雾气应是迷烟之类。 他正思索,忽觉周遭的迷雾颤颤一动,数点寒芒裹挟杀气,疾疾迫近。他并未犹豫,跃身翻转,轻巧闪避。但不等他落定身形,一副索钩破开迷雾,直冲而来。他索性仰倒,贴地一滚,长刀瞬时出鞘,挥斩之间,将索钩震开。一番动作下来,纵是尽力屏息,仍不防吸入少量的迷烟。头脑昏沉的瞬间,他咬破舌尖,权以疼痛醒神。 伏击者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数条索钩重又袭来。 他已然明白了伏击者的意图:以索钩拘住他的行动,再拖他远离。之后,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种手段,他再熟悉不过。 他翻身避开,又顺势寻住一副索钩,以刀身缠住锁链,用劲一拽。片刻角力,却是执索钩的人先松了力道。若被拽出迷雾,便会陷入不利之地。攻击者显然有所忌惮,而这份忌惮正趁了陈慬的意。他将那副索钩捞在了手中,又振臂一扬,将钩爪抛上了高墙。随即,他拉紧锁链,蹬墙纵步,转眼攀到了高处。 上头并无迷烟,他吐息几次,湿润的空气沁入肺腑,更令神思清明。他低头望了一眼,就见迷烟□□有六人,皆是劲装蒙面。但毫无疑问,这些必是魁夜司的暗卫。他的眉头轻轻一蹙,松开了索钩,飞身跃起。身子凌空的那一刻,数枚暗器出手,亦是冷光森寒。那六名暗卫不敢轻敌,慌忙退身散开。陈慬落地,就立在了六人中间。 随他站定,一滴雨水坠下,正打在他的肩头。水滴倏然碎开,又顺着衣裳皱褶蜿蜒流下。但听一声雷响,顷刻间,疾雨飒飒。 眼见雨水冲散烟雾,陈慬环视一周,开口对那六人道:“榴月、正陆、廿玖、南桑、青鹿、庚一,你们可想清楚了,当真要跟我动手?” 此话一出,六人齐齐跪下,低头沉默。 陈慬松了松握刀的手,又望向了不远处的一道人影:“都尉,何苦为难他们呢?” 人影走近,正是魁夜司都尉,陈敬。他看着陈慬,抬手探了探雨势,道:“好一场及时雨,你的运气真不错。” 陈慬一笑,抿了抿舌尖,唾出了一口血沫:“故人无情,万幸苍天怜见。” 陈敬抽刀出鞘,道:“暗卫之间何来情谊?不过听命行事罢了。”话音一落,他挥刀而上,削向陈慬的颈项。 方思宁恰在这时推开了车门。 她一直在听车外的动静,悬着的一颗心令她坐立难安。直到雨水势大,她心想迷烟必会被冲散,这才出车观望。而后,便被眼前所见骇住了呼吸。 这是……截杀? 而那个与陈慬的对战的人,是陈敬? 方思宁的思绪有些混乱,但有件事情却再清楚不过——这些人的目标不是她。 她的仆从都倒地不起,陈慬又不在身旁,若要杀她,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若说陈敬被陈慬拖住无法脱身,可其余的六个黑衣人却也没有举动。他们只是静静跪着,甚至没有往她的方向看过一眼。 难道说,他们要杀的人是陈慬? 方思宁不假思索地下了马车,但还不等举动,一道黑影倏忽来至眼前。 “请郡主回车。”来者恭谨地行了礼,随后便挡在了方思宁面前。 方思宁自知绝非是魁夜司暗卫的对手,只得强压燥怒。 此时此刻,她悔恨不已,今日哪怕多带一个护卫……哪怕一个…… 陈慬见她出了马车,手上的招式一时松散。陈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破绽,刀锋突刺,直取陈慬的心脏。 陈慬躲闪不及,只得提刀格挡,却不想雨水沾湿了掌心,刀锋相震间,刀柄一滑,竟脱了手。他匆忙后退,未等站稳,却捂着心口跪倒下去。 陈敬见状,目露无奈。他踢开陈慬掉在地上的刀,走上前道:“旧伤难愈。可惜了。”言罢,他举起了刀来。 方思宁的呼吸一窒,所有情绪皆被扼断。她不顾一切地推开了身前的人,拔足飞奔…… 电光火石间,陈慬突然起身,一把擒住了陈敬的手腕。陈敬一惊,转手击出一掌。如此距离,躲避显然不可能。但陈慬也不想躲避,他抬手一格,阻下掌击。随势抬腿一勾,将陈敬撂倒。陈敬万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力气,一时被压制在地。陈慬毫不犹豫,并指刺向陈敬的咽喉。他的指间隐着的寸余寒芒,是锋锐暗器。若被刺中,绝无生还之机。 方思宁看在眼中,惊愕地顿住了步子。 没来由地,眼前浮现出满室烛光,柔柔摇曳。那小心翼翼剔着烛花的手,原可断送人命…… 周遭陡然寂静,唯剩雨声嘈杂。 这时,一声喝令伴着马蹄响起,肃然威严:“住手!” 陈慬听在耳中,却并未理会。锋芒迫下,离陈敬的咽喉只余毫厘。生死一线间,陈慬的手腕被一副索钩死死缠住。 陈慬蹙眉,望向了制住他的人。 一行二人,黑衣面甲,依旧是魁夜司的制式。他们的身后,骏马顿足长嘶。马背上的女子,形容肃穆,满目忿怒。 在场的所有暗卫皆都惊惶,跪身叩首,尊道: “参见公主!” -------------------- 当当当,大家好!!! 我终于又回来了…… 啊,其实打戏我写的挺快的……就是最近真的太忙了,一直加班……远目~~~ 咳咳咳~~~ 3月14日完结的理想目前已经破灭……我对不起大家……嘤嘤嘤~~~ 本章,告诉大家一个道理: 星学,每一个爱偷懒的作者的良友~~~ 没错! 下面,有请百科: 北斗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为斗身,古曰魁;玉衡、开阳、摇光组成为斗柄,古曰杓。 天枢,中国古代又称贪狼星。化作人形时为贪狼星君,化作动物时为金鳌(金鰲、龙龟)。 没错,魁夜司,是一个有逼格的组织~ 【那只:重点错了!!!】 好的~~~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男主真的是魁夜司最强,没有夸张。 那大家一定又要问了,那男主心脉的旧伤究竟严不严重呢? 严重。但他吃了一个月的人参丸了,续航时间变长了。 【那只:你快够!】 嗯,所以嘛,事情就是这样~ 最后,本章没有BGM……远目…… 好的,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廿章 ================ “参见公主。” 来者,正是秦忆安。她翻身下马,疾步走到陈慬身前。陈慬并未行礼,甚至没有放松对陈敬的压制。若非右手被索钩拘着,只怕他仍要继续攻击。 “松手!”秦忆安紧皱着眉头,斥了他一声。 陈慬依旧不动。 秦忆安意识到了什么,抬眸望向了方思宁。 方思宁这才从震愕中回过了神来。她看了看情势,低低唤了一声:“陈慬。” 听得这声呼唤,陈慬卸了力气,站起了身来。他将缠住自己右手的索钩狠狠拽下,锐利的爪钩扯开了护腕,划出几道血口,他却全不在意。他将索钩掷在地上,回身走向了方思宁。 见他走过来,那先前拦住方思宁的暗卫忙膝行退开。他本跪在方思宁身旁,又后退了数尺才停下,随即俯身叩首,再不敢举动。 陈慬在方思宁身前跪下,开口道:“外头雨大,请郡主上车。” 方思宁当然不会上车。她抬眸望向了秦忆安,神情里满是愤怒。 秦忆安走上前来,声音却是和软:“姐姐,到我府上再说吧。” 方思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 …… 秦忆安的宅院离得并不远。此处本是京城商人的别业,选在城南湖畔,闹中取静。秦忆安也是相中了这一点,才出手买下,暂做落脚。 方思宁入宅后,便有婢女相迎,侍候她沐浴更衣。待换过衣裳、绾好发髻,婢女们端上香茶水果,小心地在旁侍奉。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秦忆安才出现。 方思宁连礼都懒得行,只是静静坐着。 秦忆安喊退了侍女,也不寒暄,直接走到她身旁坐下,开口道:“姐姐的人已安顿妥当,等迷药一解,便无碍了。我也着人送信去郡主府,晚些就有人来接姐姐。” 方思宁点了点头:“有劳公主费心。” 秦忆安见她神色冷淡,抬手替她续了一杯茶,道:“若我说,今日之事非我授意,姐姐可相信?” 其实,是谁授意根本不重要,信与不信也无甚差别。方思宁想知道的事,只有一件。 “若我不愿放还陈慬,他就必须得死,对么?”方思宁直接问道。 秦忆安叹了口气,“姐姐也看到了吧。若是单打独斗,魁夜司中无人是他对手。” 方思宁想起先前所见,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无人是他的对手,不仅仅是因武艺高强,还有那份能藉旧伤诱敌的心机。他曾说过,他远比魁夜司中的所有人都要优秀,确是不虚…… “不仅如此……”秦忆安又叹一声,道:“他位任教管,司内半数以上的暗卫是他调/教。若论威望,只怕四营长官都不及他。” 这一点,方思宁也能想见。还记得曾经的故意刁难,他替手下的暗卫挡下一鞭,又依着她的促狭做了四菜一汤。那一次,他说疏于计算,多做了一些,求她赏赐。但一个能将账目整理得巨细靡遗的人,又怎会算多食材?毫无疑问,他是故意多做,为得是安慰那个受了委屈的下属。恩威并施,自可笼络人心。可他那时的眼神,柔软温和,绝非伪善。便是这真心待人,才换得他人敬爱…… 方思宁忽觉一阵惆怅:“即是如此,公主又为何要将他送出呢?” “我没有!”秦忆安的语气略微有些急躁。她也察觉自己的急躁,又将态度缓和,道,“我……没想到是他。” 方思宁倒有些好笑:“旁人也罢。难道公主连他的名字都会弄错么?” 秦忆安垂眸,道:“姐姐离京太过匆忙,三十名暗卫是当日点齐,我说了一句‘教管同行’。魁夜司内的教管不只一个,是我草率,没问清是何人。若知是他,我绝对不会……”她又将话锋一转,“但既然给了姐姐,断没有再要还的道理。可事到如今,他留在姐姐身边只会招来猜忌。不论是对姐姐还是对他,都是有害无利。” 有害无利? 方思宁低头笑了一声:“公主所言的猜忌,是指我在北地培植势力,终有一日要反攻京城。到时,便会利用他动摇魁夜司吧?” 秦忆安闻言,神色稍显凝重。她略作思考,才慢慢说道:“姐姐若是真要同我较一个高低,我乐意奉陪。姐姐是最不齿阴暗手段的,你我之战,定是光明正大。但干戈一动,必有牵累,阴谋算计之下,又有多少枉送的性命?”她抿了一丝无奈的笑意,又道,“我先前以为姐姐待他苛刻。但生辰宴上,我见了他,便明白姐姐只是故意唬我。姐姐宽仁,断不会眼见他身陷险境却无动于衷。所以,我才与姐姐说这些。还望姐姐怜恤,将他放还。” 到了这会儿,她差不多也将前因后果想明白了。魁夜司的都尉陈敬,名从反文。而当朝国舅爷,叫作陈啟。想来现今的魁夜司,尚未完全掌握在公主手中。纵然公主并不忌惮她这“拥兵自重”的郡主,外戚却未必坐得住。伪造公主手札、假传公主令,乃至截道暗杀,都只为祛除隐患,稳固局势。 而这个隐患,何其微小。不过一个暗卫,生死都不值一提。或许在外人看来,她不愿放还陈慬的唯一理由,不过是故意与公主争持。上位者交锋,总要先撕扯几条微不足道的性命,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如今,秦忆安却愿纡尊降贵,低头求情。相较之下,倒是她凭着私心,非要将人往绝路上逼。 方思宁笑了笑,道:“看来他对公主真的很重要。” 一瞬间,秦忆安的眼神里染上些许哀色。她长睫一垂,掩下情绪,再开口时,语气是高高在上的疏离:“主仆一场,我至少想保全他的性命。” 方思宁看着她,愈发觉得自己与她真的很相像。连心口不一这一点,都如出一辙。 “公主就那么确信魁夜司一定取得走他的性命?”方思宁站起了身,说道,“今日之事,不论是谁授意,但拦路截杀、惊我车架,公主觉得我可会善罢甘休?” 秦忆安也站了起来:“魁夜司的都尉不同于寻常暗卫,乃是朝廷命官,若在北地有任何差池,必有人追究。” 方思宁当然知道其中利害。若走到那一步,要么交出凶手平息事态,要么拥兵自立,公然与朝廷为敌。如此想来,连陈敬也是算好的一颗棋子,赌的就是她羽翼未丰。 “我亲自来北地,这也是原因之一。”秦忆安又道,“姐姐若信我,我自然会给姐姐一个交代。也请姐姐权衡,莫要意气用事。” 方思宁无奈一笑,只觉如今的事态就好似翻花绳一般。盘绕在指间的,是从没见过的花样,贸然动错,绳结或松散、或缠绕,终不可解。 正当气氛沉默之际,门外婢女请示道:“小姐,郡主府的人到了。” 秦忆安柔和了眉眼,道:“时候不早了,姐姐先回府吧。至于陈慬……” 方思宁将她打断,淡然应了一声:“再说吧。” 秦忆安无可奈何。她送方思宁出了门,临别之际,又劝了一声:“请姐姐三思。” 方思宁无话,只默然上车。 …… …… 回到郡主府,已是傍晚。雨势稍稍小了些,却依旧淅淅沥沥的,令人心烦。 郡主遇袭之事早已在城中传开,镇北侯就在府中等着,见她回来,自然有许多要问的,但方思宁只是含糊搪塞。 待送走镇北侯,方思宁只觉身心俱疲。她恹恹走回房,就见陈慬在外室跪着。听得她进来,他俯身行礼,唤了一声:“郡主。” 他依旧穿着那身湿透的暗卫服,雨水渗在身下,洇出一滩暗色。方思宁看在眼中,正要叫他换衣裳,却又想到了什么: 特地换上暗卫服,备齐了武器。马车被截、遭遇伏杀,也不见他有多少惊惶。就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方思宁在他身前跪低,蹙眉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魁夜司要杀你?” 陈慬直起了身,却不抬头,也不看她。一声回答,依旧诚实:“是。” 心火乍然迸烧,激得方思宁红了眼:“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有些迟疑,却还是开了口:“郡主生在皇家,自然有许多的身不由己。但属下,不该成为郡主的身不由己。” 这番话何其耳熟。她曾这么对刘峥说过,却不想被另一个人放在了心上,现在还拿来堵她。 “所以呢?你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你送命?”方思宁的语气里染了愤懑,听来有如质问。 陈慬依旧没有抬头,声音低弱,却还平静:“属下说过,郡主不必顾忌属下。郡主要留,属下便留。郡主不想看着属下送命,属下就不会坐以待毙。生死搏杀,各凭本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他略微停顿,又继续道,“若郡主要送属下离开,属下也绝无怨言。但郡主乃金枝玉叶,不该受这样的委屈。郡主若是气不过,不妨杀了属下,送一具尸体回去……” 方思宁越听越不对劲,忙将他打断:“胡说什么呢!” 他没了声音,只低头沉默。 方思宁愈觉奇怪,一时连生气的心思都没了。她细细看了看他,这才注意到他一直紧握着右手腕。先前他被索钩拘住了手腕,的确受了伤。她有些担心,一把拉过了他的右手,查看伤口。 只这一看,她的心口却是一紧。 斑驳血色中,染着些许墨黑。在他的手腕上,她写下的“心”字被伤痕划破。随脉搏振动,丝丝鲜红渗出,一点点将字迹融去…… 怔忡之间,就听他道:“墨迹不能长久,郡主可要把字烙上去?” 方思宁抬头,就见他浅浅笑着。除却唇间抿着的血色,他的脸上只余苍白。他的眼神里满是凄惶,又掺杂着几分释然,令人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她再无心去想其他,伸手捧起了他的脸,问他:“你是想留在我身边的,对么?” 他偏开目光,沉沉应她:“属下的伤已经好了……三十颗人参丸也已经吃完了……” “我没问这些。”她截住他的视线,“我只问你想不想。” 想?他凭什么想? 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一副残损衰弱的心脉、一条毫无价值的性命……他所有的一切既破旧又寒碜,何来自信敬奉到她面前? 若是再早一些,在受伤之前,或者,在得到名字之前,也许一切就会不同。可这些念头也都是僭越,他不该去想的…… 就在这时,绞痛骤生,迫得他闷哼了一声。 先前的打斗乱了气血,加上吸入的迷烟,情绪一动,终是勾起了旧伤。他捂着心口,竭力忍耐,却仍止不住颤抖。 意识寸寸下沉,视线亦渐渐模糊。朦胧之中,他听见她声声唤他,焦急而又哀切。 他心想请罪,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实在太过麻烦了…… 饶是他自己,也忍不住这么觉得。 所以,他这种麻烦,不值得费心。抛下,就好…… -------------------- 大家好~~~ 我又回来啦!!! 窝滴玛,人物对话真的好难写…… 但~不论如何~更新出来就是我赢啦~~~耶~~~ 话说本章特地梳理了一下人物前期行为逻辑和心态,嗯,我写文的时候总是会省略很多细节。特别是评论区聊天聊太多的话,就会觉得好像表达已经到位了…… 咳咳,其实根本没到位,嘤~~~ 嗯,谢谢大家的提醒和讨论,行文会调整和改进哒~~~ 那么~~~ 这里为大家演唱本章BGM!!!MUSIC!!! 《命运》 能不能蒙上眼睛~就可以不伤心~ 能不能脱下面具~还可以很狠心~ 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不可能相信~ 生命有一种一定~一定要爱下去~~~ 爱可以相知相许~相依为命~却听天由命~~~ 爱可以心有灵犀~动魄惊心~却难以抗拒~流星的宿命~~~ 我属于~你的注定~ 不属于~我的命运~ 不要命~不要清醒~ 还有梦能紧紧抱着你~~~ 爱写出~我的诗经~ 算不出~我的命运~ 你给我的命~下一辈子再还你~~~ 好的~~~就让我们唱到这里! 那么,下一章的内容,让我用昨天看到一个微博来为大家预告: -像我这样破碎的人,爱我的人要一片一片捡起来爱我,实在太辛苦了。 -爱你的人会美滋滋的边捡边喃喃道:这片是我的,那片也是我的。 嗷,太可了!拇指!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廿一章 ================== 陈慬倒下去的时候,方思宁着实吓着了。她接他在怀,却无力负担他的重量,只能维持着跪姿,勉强支撑住他。 怀里的人又湿又冷,唯有落在她颈侧的呼吸里带着些许微温。她焦急地唤了他几声,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是迷烟未清?还是心脉旧伤?或者说,两者皆有? 她不免害怕起来,高声叫人。 一时间,全府惊动。 元祎是最先来的,看过陈慬的情况后,她一边安慰方思宁,一边吩咐打水清理,又着人将他抬上了床榻。不多时,大夫请到。一番诊治,所幸并无大碍,喂过药便平稳下来。 折腾到二更天,众人散去,但方思宁却怎么也无法放心。 她坐在床沿,静静守着。 药效之下,他睡得尚算安稳,只是眉宇间还敛着几分苦楚,惹人担忧。 对敌之时何等强悍,方才偏又那般脆弱。方思宁从未见过一个人如他这般矛盾。聪慧与钝拙、顽固与顺从,诸多对立糅杂一身,执拗得令人苦恼。 可她,或许并没有恼他的资格…… 有些事情,是她不愿承认。真情挚爱,逢场作戏,只任由混淆。种种恩宠,落于旁人口中,不过应了“风流”二字。 但若这就是他说“止步于此”的理由,他又为何愿意赌上性命成全她的不放手呢?仅仅是因为忠诚么? 她之前的问题,他并未回答。而“想不想留在我身边”这个说法,终是太过含糊暧昧。她真正该问的,应该是…… 一念悸动,令她没来由地胆怯。但到今日,有份执着却胜过了胆怯——她唯独不愿失去他。 如此,大彻大悟。 她笑叹一声,伸手覆上他的心口,说出了她真正想问的话: “你喜欢我,对吗?” 静默之中,掌下的心跳声声坚定,如似回答…… …… …… 昏沉之中,陈慬只觉有许许多多的声音环绕在周围,只是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声音一个个地消失,只余下了雨声。 淅淅沥沥、潇潇飒飒,这场雨下了一整夜。待到天色放亮,雨渐渐停了。檐上积水悠悠坠下,轻轻叩响在石阶上。他在滴水声中醒来,神思微微有些恍惚。 身在的地方并不陌生,是方思宁房间的外室。他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衣服已经换过,手腕的伤口也包扎妥当。只是心口尚有隐痛,四肢也还酸乏。他醒了醒神,强撑着坐了起来,而后便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依稀记得昨夜的事,不禁惊慌起来。 在主人面前失去意识已是不敬,更不说他身为护卫,却睡了这么久,甚至没能察觉主人的行动…… 他挣扎着起了身,刚下床,房门就被推了开来。 方思宁带着满面笑容走进屋内。一见到他,她似是一惊,随即飞快地转过身,挡住了跟在她身后的婢女。她从婢女手中拿过食案,道了句:“没你事了,下去吧。” 婢女自无二话,抿着笑行礼告退。 方思宁关上房门,转回身时,就见陈慬已低头跪好。 “我说你这个人啊,不好好躺着,跪什么跪?”方思宁打断他的请安,快步走了过去,嗔道,“还敢说什么伤已经好了。知道昨晚你突然倒下,害全府上下折腾了多久么?” 陈慬愈发忐忑,忙叩首请罪:“属下无能……” 方思宁才不听这些,她放下食案,拉着他起了身。她将人推回了床榻上,自己在床沿坐下,拉过丝衾替他盖上,又掖紧了被角。 如此情势下,陈慬躺下也不是、起身也不是,只能维持着半卧的姿势,怯怯望着她。 方思宁见状,笑出了声来。 同室起居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他这般“凌乱”的模样:寝衣穿得松垮、发鬓也是散乱,一贯的平静泰然被局促和惶惑取代。就是此刻,她这位向来端正齐整、无懈可击的暗卫首领,全身上下尽是破绽。 她顿生坏心,张口就道:“真是的,你那身暗卫服也太难脱了,光是解腰带就费了我半日功夫。” 此话一出,他抬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压低了脑袋:“劳郡主费心,属下罪该万死。” 眼见他的耳尖染上了红色,方思宁心情大好。 “行啦,逗你的。不过那衣服难脱是真的,还是喊了你院里的人来才顺利换了。”她敛了戏谑,端过食案上的汤药,递到他面前,“喝药。” 他答应一声,双手接过了药碗。汤药金澄,漾出浓郁的人参香气。如此贵重的药材,浪费在他身上已足有一月,如今,还要继续么?他心思一滞,捧着汤药迟迟不动。 方思宁多少也明白他的顾虑,但她并不催他,只道:“烫啊?那我给你吹吹。” 言语间,她扶住他的手腕,倾身凑了过去。吹落的气息分外温柔,在药汤上拂起一片涟漪。 贴近的距离下,她的长睫根根分明,随腾起的热气轻轻颤动。他不能退避,只得偏开视线,强令自己镇定。 片刻之后,她头一低,就着碗沿轻啜了一口,旋即抬眸望向他,笑道:“不烫了,快喝吧。” 他恍然回神,掩却闪烁的眸光,轻声道:“谢郡主……” 方思宁看着他喝完药,笑容愈发愉悦明媚。她接过他手中的空碗放好,又推着他躺下:“歇着吧。厨房做了牛肉羹,待会儿给你送过来。” “……”陈慬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今日的方思宁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怀疑主人也是不敬,他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方思宁见他似要言语,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却不听他开口。她索性也不等了,告诉他道:“你且老实调养。过几日随我回京。” 陈慬闻言一惊:“郡主要回京?” “有什么不对吗?”方思宁反问。 纵有再多疑虑,陈慬也不敢多问,但方思宁却很乐意跟他解释。 “我生辰的时候,刘峥带了群臣请愿来。难为他们一番苦心劝我回朝,也不好视而不见呵。”方思宁道,“而且呀,只怕太后也该想我了。回去一趟也好。就是不知能不能赶上中秋,若是不行,陪她老人家过个重阳,也算尽了孝心。” 陈慬望着她,却是将信将疑。 方思宁眨了眨眼,唇角一勾,道:“其实,这些都是借口。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眼看着他的慌张,她继续道,“只要我回了京城,便可消除皇室对我的猜忌。魁夜司也不会再视你为威胁。如此一来,不必把你送还给公主,也能保全你。” “属下……”陈慬微微哽了声音,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方思宁吁了口气,站起了身,背着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佻达而又轻巧:“这些理由,你喜欢哪个就信哪个吧。”她说完,又微微弯了腰,笑问道,“牛肉羹里要加芹菜吗?” 他迟疑了片刻,终是开口回应。不是“是”或者“好”,也不是“遵命”,低低的一声“嗯”,带着几分鼻音,听来有种若有似无的亲昵。 方思宁心满意足,噙着笑出了门去。 …… …… 之后几日,方思宁忙得焦头烂额。 且不说回京的准备,只说应付镇北侯,就令她大费功夫。最后还是她妥协,同意让宣翎卫随行保护,这才令这位叔父点了头。 但不等她喘口气,秦忆安又整了些麻烦给她。 一日清早,陈敬领着六个暗卫来她府上,说是这些人原本就是送给郡主的生辰礼,任由郡主处置。 方思宁一眼就看出陈敬受了伤,但不及多问,对方便叩首告辞,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留给她。 她看着堂下跪着的六个人,扶额叹气。 站在她身旁元祎也叹气,俯首轻声耳语道:“看起来都伤得不轻啊。” 方思宁多少也料得到。不用说,这便是秦忆安所谓的“交代”。将人狠狠惩罚之后再送给她,是请她消气,更随她要杀要剐。 但方思宁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皱着眉头,低声对元祎道:“要不还是送回去吧。” 元祎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两人正窃语,却见陈慬走了进来。他在那六人身前跪下,尊了一声郡主。 这个举动似曾相识。想来他是得了消息,特意来给这些人求情的。 方思宁骤生无奈,招手对他道:“有话过来说。” 陈慬答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她身边,再要跪时,却被她托住了手臂。她使了几分力道,拽着他坐在自己身旁,听他说话之前,先嗔了一句:“你就不能老实躺着?” 陈慬一时失语,道了声“恕罪”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郡主留下他们罢。” 方思宁眉一挑,道:“你要不要看看我府上的账本?” 此话一出,元祎忍不住笑出一声来,又顺带着叹了口气。 方思宁自觉自己说的是事实。只希望以后秦忆安送人时,也顺带把用度送过来,不管怎么说,至少别让她赔上汤药费。 这二人的反应,陈慬自然能够明白。他抿了抿唇,几番斟酌,终是道出了实情:“公主送出手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郡主若是不留,他们必死无疑。”他停顿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分外低柔,近乎示弱,“郡主,他们有用的。” 方思宁听罢,这才将以往的种种困惑全部解开。 怪不得当初能那般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原来是因她每每找茬,都会带上一句“遣回公主府”啊…… 掌权者从来残酷,她并非天真无知,只是视而不见罢了。不过正巧,爱屋及乌这几个字,她如今也是深有感悟。 “姑姑,把账本取来,给我的暗卫首领好好看看。”方思宁说完,眼见元祎露了惊讶之色,陈慬又多添了几分窘迫,才悠然接道,“且将府里的开支仔细盘一盘,若能匀出六个人的用度来,便留下呗。” 陈慬闻言,眉眼间霎那染上了喜色:“谢郡主恩典!” 方思宁随着他笑,却还调侃:“你就这么确定能匀出来?” 他点头,回答的语气很是笃定:“嗯。” 这个反应,多少有些恃宠而骄了吧? 也罢,他高兴就好…… -------------------- 大家好!!! 度过了忙成狗的一周,我终于又又又回来了!!! 看完本章,想必大家都确认了一点,那就是——我这个人,真的虐不起来…… 这辈子怕是跟虐恋情深体裁无缘了……【远目】 嗯~~~ 所以说,虽然横着尊卑和阶级,但是只要两情相悦,一切就显得挺简单的~~~ 下面,为大家演唱本章BGM!!!MUSIC!!! 《心跳的证明》 我和你的距离~ 一眼无法看清~ 所有复杂情绪~ 莫名都因为你~~~ 我以为的差距~ 不过是背对而已` 平行线交会的瞬间~ 是你才有的奇迹~~~ 每一次~再一次~你慢慢的靠近~ 告诉我~都是心跳的证明~~~ 那些回忆~很清晰~谁都不能否定~ 在我心中写满你的名~~~ 我以为的差距~ 不过是背对而已~ 两个世界的交界~ 转过身就跨越~~~ I miss you~I miss you~你慢慢的靠近~~~ 我承认~这是心跳的证明~~~ 这次换我~走向你~这不是恶作剧~~~ 你是我最难解的一道题~~~ I miss You~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决定~~~ 每一次~再一次~你慢慢的靠近~~~ 告诉我~这是命中的注定~~~ 我在这里~等着你~这不是恶作剧~~~ 你是我最难解的一道题~~~ 好的,就让我们唱到这里!!! 下章看点! 秦忆安:^_^ 方思宁:= =|||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廿二章 ================== 六名暗卫终究还是留了下来。到底是经过千锤百炼,肌骨强健,不过将养了几天,伤势便都大好。而后,在方思宁出发回京的那一日,这六人并入府中的暗卫一起随行护卫。静肃人马,立在车辇左右,气势逼人。 于是乎,来为郡主送行的城中百姓只好愁眉苦脸地站在路边,捧着鲜花礼物,不敢轻易上前。 方思宁一出大门,见了这副景象,忍不住对陈慬抱怨道:“也不必都跟着去吧。” 陈慬闻言,应得恭谨:“暗卫理应跟随主人,还请郡主体谅。” 这也不是体谅不体谅的问题。她已答应了镇北侯让宣翎卫来护卫,虽非全员,但少说也得有上百人。如此一来,排场实在是有点太大了,也不知京城那边会作何感想。 方思宁正苦恼,就见远远来了人,正是镇北侯张竞和宣翎卫副将扬承。她眉头一皱,嘀咕道:“怎么又是扬承?” 陈慬略微思忖,对她道:“郡主曾让属下查过十八个人的身家。这位扬副将就是其中之一。” 方思宁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听见他名字时觉得耳熟了,原来是当初那些“有意求娶郡主的各家公子”啊!这么一想,镇北侯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 不过,比起纠结这些,陈慬此时提起这件事才更令她在意。让他调查之时,她并未言明理由,但凭他的才智,猜也能猜到吧。如此,就有些微妙了…… 方思宁看看扬承,又看看自家的暗卫首领,噙着笑问:“你跟他若是动起手来,谁胜算大些?” “行军打仗与搏杀格斗不同。属下精于后者。十招之内,可取对方首级。”陈慬答得诚恳。 方思宁听罢,点了头:“那你让着他点。” “是。” 回答依旧恭谨,语气却有几分随意。方思宁心觉有趣,想细辨时,镇北侯已来至眼前。她暂收了心思,上前招呼。 张竞本是不同意她回京的,但方思宁自有一番大道理,他终究招架不过。今日送别,他的心情不佳,见了车辇旁的一众暗卫,更是没好气,沉着脸道:“都说由宣翎卫护送了,这些人还跟着做什么?” “我也正说他们呢,哪有暗卫这么招摇的。”方思宁赔着笑道,“等上路了,我让他们离远些。” 张竞这才缓和了脸色,他又招呼扬承上前,道:“承儿,这一路可要小心保护,行事万不可鲁莽。” 扬承笑着,行礼称是。 方思宁少不得回礼附和。 这时,元祎走上前来,道:“侯爷,郡主,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启程吧。” 方思宁再乐意不过。她答应了一声,转身准备上车,却见陈慬在马车旁单膝跪了下来,向她伸出了手。 这个姿势方思宁曾见过一次,是任由踩踏扶拄的意思,可是…… 方思宁瞥了瞥车边的马凳,觉得他多此一举外,更隐约品出几分任性来。 这是看准了众目睽睽,刻意宣称自己的位分? 她有些好笑,扶上他的手腕,俯身低语道:“我可真踩了?” 陈慬垂眸一哂,只道:“请郡主上车。” 方思宁无可奈何,笑叹了一声,踩上了他的腿。 然而,这个姿势比想象中更叫人羞臊,周遭的目光,平白增添几分燥热,灼得她微微红了脸。她忍着心慌,压低了脑袋,飞快地上了车去。 陈慬目送她进了车厢,正要起身,却见元祎神情复杂地望着他。他便维持着先前的姿势,问元祎道:“元护卫?” 元祎摆了摆手:“客气了。受不起。”言罢,她径自跃上了马车。 陈慬这才站了起来。 “魁夜司教得可真好。” 一句评价,满带讥讽。 陈慬循声望去,就见扬承走了过来,眼神很是不屑。 “郡主的话你也听见了吧。暗卫不当招摇,离远些吧。”扬承说罢,唤了自己的人马上前,左右护卫。 陈慬并不反驳,漠然走开,又吩咐手下的暗卫们道:“暗中随行,无令不可出现在郡主眼前。散。” 众人齐声应下,随即散去无踪。 …… …… 众人启程,片刻来至城门,早有一队车马在城门外等候。 这一行人,正是秦忆安。方思宁早将回京的事传信告诉了她,更约定了同行。明面上,自然是说“安小姐”正巧也要回京,路上有个照应。 两队人马顺理成章地结了伴,悠闲行进。待到日暮,众人寻了驿馆安顿下来。房间整理妥当后,秦忆安着人备了茶水点心,来找方思宁说话。 方思宁并不觉得自己同她有什么话说,但公主这般盛情,少不得奉陪。 碍于秦忆安的身份,两人闲话,房中便无他人。秦忆安自斟了茶水,寒暄了几句后便问道:“怎么不见姐姐的暗卫?” 这一点方思宁也正纳闷。三十几个大活人,这一路却没了踪影。难道还真是她那句“离远些”被听了进去? 唉,不过是安抚镇北侯的说辞,怎么还认真了? 但跟她的疑惑不同,秦忆安这一问,恐怕是单指陈慬。方思宁不太想答,便敷衍道:“既是暗卫,哪有随便出现在人前的道理。” “说的也是。”秦忆安捧着茶水,看着方思宁的脸色,斟酌着换了话题,道,“姐姐这次回京,该是不走了吧?” 一提这个,方思宁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再看吧……” 秦忆安想了想,道:“先前太后提过,要为姐姐再寻一门亲。等姐姐到了京城,想必就有好事了。” “……”方思宁揉着额角,不想说话。 一个抢了她婚约的人,到底是心大到何等地步,才好意思跟她说这些? 秦忆安似也体会出了她的情绪,讪笑着道:“其实,依我看来,刘峥性格强硬,不太容人。到底是名字里藏了“争”字,惯爱机锋。只怕日后多口舌,并非良配。” 这番话听得方思宁有些迷惑。 既然并非良配,为何还费心谋求?难道只因为想跟她争持? 秦忆安看着她,又道:“还有那宣翎卫的副将,心性轻狂、言行粗鲁。我看他有意亲近姐姐,哼,简直是痴心妄想。” 方思宁更迷惑了。 “姐姐的夫君,家世品貌缺一不可。更要是文武双全、性情温顺的才好。”秦忆安说得很是认真,“待回京之后,我便与太后说,定要好好择选,绝不能委屈了姐姐。” 方思宁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道:“不劳公主费心。”她自觉语气生硬,便又将音调一抬,用了几分轻浮,道,“成婚之事,也不着急。公主在北地待了这么些日子,难道没听说过我的事么?这世间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未免太可惜了。管他什么性格强硬、心性轻狂,都试一试才好呢。” 秦忆安忖了忖她的话,将手中的茶杯搁下,肃然道:“我在北地见过些话本,都是些无中生有的腌臜玩意。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大晟贵女,岂容他们编排污蔑!姐姐放心,我必彻查此事,更不容这些谣言传到京城!” “……” 方思宁也分不清自己这个表妹是好心还是恶意了。怨不得朝臣请愿、皇室猜忌,可怜她诸多努力,竟是一分效用都没有么…… 眼看方思宁又揉起了额角,秦忆安笑道:“姐姐也累了,我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方思宁松了口气。 待到门口,秦忆安却又止了步子。她回身,对方思宁道:“姐姐,你我之间误会颇多。但如今姐姐决定回京,便是愿意与我修好。姐姐此情,我自感激。从此往后,你我姐妹同心,再无嫌隙。” 方思宁一时无言以对。诸多误会,纵是有心解释,也不知从何解释。她只得笑了笑,算作应答。 秦忆安也笑,同样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 …… 是夜,方思宁早早歇下。大约日有所思,梦里便回到了皇宫。人来人往,笑语盈盈,面孔却都陌生。她心想离开,却怎么也寻不到出路,只能一遍遍地在宫殿中绕圈…… 她几次挣扎着醒来,可再睡去时,便又被困在宫中。辗转反侧间,睡意渐消,她索性起来,摸索着点了灯。旅途漫长,为了打发时间,她带了不少话本上路。她寻了一本,才读了几行,眼睛便有些酸胀。她无奈掩卷,起身走到了窗边。 推开窗户,夜风悄入。此处驿站立在山间,四周深林幽寂,清寒隐隐。方思宁倚窗靠着,抬头就见繁星闪烁。北斗西向,已是初秋。 北斗七星,四星谓魁…… 从来暗卫都是隐在黑夜之中,主人下令才现身听命。 要喊一声吗? 方思宁静静想了片刻,忆起曾听过的话来。于是,她抬了手,轻轻在窗棱上敲了三下。 倏忽风动,来至眼前的人,携着山林间的微凉。 “郡主有何吩咐?” 静谧夜色中,陈慬的声音柔柔叩在她的心弦上,引动轻颤。 方思宁抿了笑:“睡不着。你陪我一会儿吧。” “是。” 得他这声回答,方思宁很是高兴。她扶他站起来,握着他的手腕,思索道:“做点什么好呢?”说话间,她想到了什么,满目都是灿烂笑意,“有了,你给我读个话本吧。”她牵着他走到床边,拿起自己方才读的那本书。看了封面后,又笑着把书放了回去,另挑了一本递给他,“咱们读正经的。” 陈慬接过书,正想在床边跪低,却又被她拉了起来。她摁着他在床沿坐下,随后自己脱鞋上了床。她躺下去,不客气地枕上了他的腿,又拉过被子把自己盖好。诸事妥当,她拍拍他捧着书的手,道:“读吧。” 一切发展得猝不及防,偏又顺理成章。陈慬的僵硬不过短短一瞬。不同于踩上去的感觉,此刻腿上的这份重量,有着令人安心的踏实。他笑着,将所有情绪小心收好,翻开话本,低声念读…… -------------------- 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本章内容实在有点短,咳咳咳,我也不想的…… 嗯,主要是写到这里感觉应该断章了……远目~~~ 嘛,看完本章,大家一定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离开北地,才能感觉横在双方之间的差距。 啧啧啧~~~ 当然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的,我会努力的! 下面,为大家带来船新的栏目——前文细节回顾暨“有些彩蛋埋了但是没人发现好忧桑啊必须要说出来给大家开心一下”……咳咳咳~~~ 【那只:你快够……】 那么,今天,第一栏~~~ 《那一天男主摘下的花》——第七章 陈慬进了屋,行过礼,在梳妆台边跪下,将盛着花的托盘双手捧给了方思宁。 “怎么这么久呀?我可是等着花儿好绾发髻呢。”方思宁笑嗔一句,往托盘里看了眼。 花共五支:月季、山茶、杜鹃、玉兰、海棠。 在本章中,女主选的花是红色山茶,送给男主的花是粉色月季,这是因为!!!有请百科!!! 红色山茶,花语:理想的爱、谦让。 粉色月季,花语:初恋、优雅、高贵、感恩。 所以……该章最花时间的片段,就是决定是哪几朵花。用了大约三天时间……远目~~~ 好的,事情就是这样~~~ 之后会继续跟大家分享快乐的细节~~~ 那么,今天就不唱歌啦~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笔芯~~~ 第廿三章 ================== 正经的话本。 陈慬起初并不理解这个说法,但开始读之后,他就有些明白了…… 这个故事里没有郡主,也没有尚书公子、没有少年将军、更没有暗卫首领。 一对才子佳人,正是天造地设。 初识,是柳浪花海中避一场江南的春雨;再见,是丹枫金桂中寻一支坠落的珠钗。而后,夏雷阵阵,如心弦鼓噪;冬雪悄悄,似情意绵长。相逢是天意安排,相守是姻缘使然。便是有些阴谋诡计,也只不过是为促成好事。乃至那插科打诨的老仆、嬉笑怒骂的丫鬟、慈悲心软的妇人,也都齐心撮合,足令人莞尔…… 方思宁听得入神,更时不时轻笑出声,全然没了睡意。 这时,只听他念道:“……在下爱慕小姐,愿此生常伴,永不分离……” 刻意压低的嗓音,深沉而温柔。她的神思一瞬恍惚,后头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她出声将他打断,道:“前头那段,再念一遍。” 陈慬的声音一顿。短暂的静默后,他开口:“在下爱慕小姐,愿此生常伴,永不分离。” 方思宁翻了个身,仰面笑望着他,又道:“再念一遍。” “……” 陈慬沉默下来,托着话本的手指微微蜷了蜷。他不敢看向方思宁,只将目光锁在书页上。 方思宁自然懂他的沉默。逼他也好、逗他也罢,终究只徒增惆怅罢了。她笑叹一声,从他手里拿过了话本,自行翻了几页,又道:“唉,这就结局了?这故事也太短了些。要不再读一本?” 他这才应了话:“夜深了,郡主还是安歇吧。” “不都说了睡不着嘛。”方思宁将话本往床头一抛,又抬手拍拍他的腿,全如松枕头一般,随即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翻身侧躺。一番动作,半分让他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她微微弓起的肩膀,显得单薄而柔弱。陈慬看在眼中,不觉心生怜惜。他将衾被拉高了一些,仔细将她盖好。而后,他的手落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抚。 这是……哄她睡觉? 方思宁有些好笑。但那温柔的力道,着实令人安适。她渐渐放松了下来,一并连心防都松懈了几分。良久迟疑,几番犹豫,她终究还是开了口,对他道:“我原本,是姓秦的。” 拍抚的节奏未断,他似乎全不在意,只是静静听着。 如此反应,令她愈发释然。她笑着,继续道:“我的母亲,曾是大晟的皇太女,父亲算是入赘皇家,所以玉牒之上,我的名字是秦思宁。但母亲心性淡泊,无意朝堂,终是卸了兵权,只做个闲散的长公主。我也是那时才改姓为‘方’……其实姓什么倒也不重要,开心快乐就好。可惜天不遂愿,双亲去世之后,我便被接进了皇宫……“ 方思宁说到此处,忍不住连连叹气,语气里半带自嘲、半带落寞:“我以前说从小习得喜怒无常、心口不一,其实不太对。正经算起来,是进了皇宫之后才养成的。最是无情帝王家嘛。虽然母亲也曾教过我说:‘皇室子女,当坚忍,少悲喜。万不可让人拿捏心思。’但我那时刚失去双亲,却连一个能痛快哭出来的地方都没有。人前忍着也罢,可在夜里,哪怕是躲被窝里小声哭一会儿,第二日也能传到太后耳中。惹了她老人家难过,便有更多人来劝我,为我立规矩。我这才知道,那些里三层外三层守在我寝宫里的人,一个个的都没存好心……” 陈慬听到此处,方知她的卧室中为何从不留人侍奉。而这样想来,能在外室护卫的他,却是唯一的例外。他暗暗有些高兴,但这份高兴很快便化作了羞愧。回到京城的她,势必要再入皇宫,其中该有多少不情愿?而她放弃的,更不仅仅是喜怒哀乐的自由…… “日子一长,这一套我做得比谁都好。知进退、懂分寸、能容人,喜怒好恶,旁人莫能揣测。一言一行,都看似别有用意。即使我离开皇宫,也无人信我是真的胸无大志。即使我‘骄奢淫逸’,写进话本里,也是假借纵情风流,收服青年才俊罢了。”方思宁的声音越来越低,在说到此处时,又添了几分哀怨,“真是的,好冤枉啊!想想就来气!如今又被逼着回京城,害我夜里都睡不着,一躺下就做噩梦……” 陈慬有心劝慰,却又不知如何劝慰,更自觉僭越,终是沉默。 “不过呢,我的委屈,也就这么一点儿。”方思宁又笑起来,“除开这么一点儿,我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晟郡主,依旧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若是有人为这么一点儿委屈就心疼我,那他肯定是个傻子。若是还想为此赔上性命,那就更是愚蠢至极。” 陈慬的手不自觉的一僵,拍抚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方思宁察觉他的停顿,笑意愈浓,故意又问:“你说对吧?” 不对。 陈慬心中反驳,但回答时,还是一贯的顺从:“嗯。” “明白就好。”方思宁拍了拍那只停在她肩头的手,又吩咐道,“别停下,继续拍,我就快睡着了。” 陈慬答应一声,拍抚的力道愈发温柔。 他如何能不明白呢? 话虽不直说,却句句都是想令他安心,更为他留着退路……他又在畏怯什么呢? 方思宁闭上眼睛,只觉身心都轻松无比。说出心里积压的种种,郁结消散之时,睡意便随之而来。 朦胧之间,她听他开了口: “郡主厚爱,属下铭感在心。无论郡主身在何处,属下皆会追随郡主。”片刻犹豫后,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愿此生常伴,永不分离……” 方思宁微微勾起了唇角。 今夜,合该有个好梦…… …… …… 这一夜,方思宁偏偏没有再做梦。一觉酣甜,待天色大亮,她依旧不愿醒来。 “郡主……” 随陈慬的声音一起落下的,是轻轻的拍抚。 “再睡会儿……”方思宁嘟哝了一声。 陈慬无奈地笑笑,又对她道:“元护卫就要进来了。” 方思宁睁开惺忪的睡眼,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望。果不其然,门外人影晃动、细语嘈嘈,想是元祎领着婢女们来服侍她梳洗。她半撑起身来,挣扎片刻,又伏倒在他腿上:“哎呀,不行,起不来啊。” 陈慬自然不会催她,只由她赖着。 门外的元祎唤了几声,未得回答,心中了然,径直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眼前景象,她扶额叹声,嗔了方思宁一声:“郡主啊!” 方思宁却厚着脸皮,伸出了一根食指来,道:“再睡一刻……” 她说话时,陈慬拉过了被子,又替她盖好。 元祎皱紧了眉头,心想怎么就没把戒尺带过来。 自家郡主本也懒散,但在人前多少还收敛着。谁承想,偏得了这么个千依百顺的暗卫。这不论对错的迎合与纵容,逞得她变本加厉。日后可怎么得了?! 她当即遣退了婢女,走上前去将被子一掀,揪起了方思宁的后领。 “都说了多少次了!郡主不醒,拽也要拽起来!”元祎含着满目怒意责备陈慬,又接上一句抱怨,“你倒好,还给盖被子!” 陈慬有些愧疚,但还是想解释一下:“元护卫,郡主昨夜……” “还敢跟我提昨夜?”元祎的目光扫过床头上的话本,又看向那未熄的油灯,“我可是说过了,三更之后,郡主房内若还亮着灯,唯你是问?” 陈慬无言以对。 方思宁已醒了七八分,见此情状,她抬手推了推他,道:“你先出去吧,我换衣裳。” 陈慬自然明白她的用意,起身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你给我在外头等着,”元祎却不依不饶,“等我这边收拾完了,再同你算账!” 陈慬只得答应着,退到门外站好。 房内,元祎声声教训,听来怒不可遏,却又分外亲切,惹他低头轻笑。 这时,有人走近。 他立时敛了笑意,抬眸望向了来者。 扬承手捧着餐点,是来给方思宁请安的。见陈慬立在门外,他的脸色一沉。一到驿站,他便安排宣翎卫的将士站岗守夜。如此严密的护卫下,他竟不知陈慬是何时进来的…… “区区一介暗卫……”扬承咬着牙,目光凛凛,森寒如利刃,“别以为入得郡主闺房就能攀高。你也配?” 陈慬抬手挡住了扬承的去路,应道:“我是郡主的暗卫,郡主身旁自有我的立足之地。倒是扬副将你,行事还请谨慎,莫要僭越了。” 扬承原以为陈慬是不会接话的,却不想一出声便是这般尖刻。他愈发燥怒,道:“有我宣翎卫在,郡主身旁的人,岂轮得到你魁夜司!“ 一语说罢,扬承便要拔刀。陈慬见状,落掌一推,将他的佩刀又送回了鞘中。两人无声角力,互不相让。 秦忆安来时,见二人如此,出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扬承听得这一句,扭头笑道:“安小姐,此事与您无关,少管闲事。” 扬承并不知秦忆安的身份,说话自是不客气,惹得秦忆安皱了眉头。她偏头,看了眼身旁的侍从。对方会意,纵身过去,出招隔开了扬承与陈慬。 扬承不悦,但若贸然举动,只恐以一敌二,终究于己不利。他只得按捺情绪,严阵以待。 秦忆安当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她施施然走上前去,在陈慬面前站定。 陈慬并不跪下,只垂眸肃立。 秦忆安也不介意。一来,她是微服出行,既未袒露身份,他当然不必行礼;二来,他已是方思宁的暗卫,即便要跪,也得方思宁点头才是。 她打量了他一番,问道:“身体可还好?” 陈慬犹豫着回答。倒不为身体如何,只是不知该如何自称。 秦忆安见他如此,倒有些担忧,正要询问,又听扬承不怀好意地开了口: “哟,陈暗卫几时同安小姐这么熟络了?”扬承冷笑一声,“魁夜司的暗卫竟这么会讨姑娘家的欢心,了不起啊。” “放肆!”秦忆安斥骂一声。一旁的侍从旋即出手,攻向扬承。 扬承退了几步,拔刀出鞘,又高喝一声:“来人!” 转眼间,驿站内的宣翎卫围了上来,刀锋锃亮,映出满室杀气。 方思宁一出房门就看到这个景象,不免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了?” 她的疑问一出口,陈慬当即跪下,应道:“是属下言语失当,惹怒了扬副将。属下该死,请郡主责罚。” 一时间,鸦雀无声。 扬承气急,倒将杀气消了大半。他指着陈慬,语不成句:“你……我……” 方思宁看在眼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暗卫首领,心里嘀咕: 不是说好了让着他点的么? -------------------- 当当当~~~ 大家好~~~ 我又又又回来啦~~~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发现了,那就是:本文男主只是在主人前温柔乖顺,对待旁人时又犀利又绿茶…… 以此类推,就算是刘公子,男主也能怼上几个回合。 【刘峥:我是什么战力计量单位嘛?!】 咳咳咳~~~ 嗯,今天我们继续彩蛋小单元~~~ 《那一天男主从女主头发间拾起的花瓣》——第十章 陈慬替她掖好被子,抬手放下了纱帐,待要退下时,却被一点鲜艳牵住了视线:她的长发柔柔铺在枕上,一片芍药花瓣就夹在发丝之间。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将那枚花瓣拾了起来。 没错,依旧是花语~~~请百科~~~ 芍药:美丽动人、依依不舍、情有所钟的爱。 就是这样~~~ 下面,为大家演唱本章BGM!!!MUSIC!!! 《雀跃》 天空在我们心里飘了一场雪~ 而你就静静地待在我身边~~~ 深夜不想睡~ 只想听着你给我的音乐~ 那声音~让人好思念~~~ 沉寂已久的心情掀起了雀跃~ 是你温柔解锁了我的心结~~~ 那些挥散不去的过往~ 全都视而不见~ 只因为~对你的思念~~~ 多想留在你的身边~ 让爱渗透了整个世界~ 为你愿意~穿越所有的时间~~~ 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不害怕路途多么遥远~ 为你甘之如饴~不管南北东西~~~ 好的,就让我们唱到这里~~~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廿四章 ================== 方思宁大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扬承是什么脾气,那次生辰宴她就见识过了。第一次见面就敢拿婚约之事讥讽刘峥,宴席之上更是咄咄逼人,似乎连她这个郡主都没放在眼里。就说这个骄横暴躁的性子,只怕秦忆安都逊他三分。 而她的暗卫首领就正好相反。平日里不太言语,一开口就捡人爱听的说,又惯会隐忍。她实在想不出他能如何“言语失当”。但或许,他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出现扬承面前,就能惹怒对方。 而除开这些不说,此时此刻,扬承刀剑所向分明是秦忆安…… 照这么看,应该是扬承碰上了陈慬,起了冲突。而秦忆安恰好路过,出手维护陈慬。这才对峙起来。现如今陈慬请罪,是自揽过错,避重就轻以平息事态。 机智练达,不愧是他…… 方思宁暗暗夸他一句,顺着他的请罪,对扬承道:“扬副将莫要动气。我的暗卫首领不会说话,我替他赔个不是。” 扬承忙收刀行礼,道:“末将惶恐。” 他说完,还想解释几句,方思宁却没管他,转头对秦忆安笑道,“安小姐怕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罢。切磋而已,不当真的。” 秦忆安点了点头,喊退侍从,又望向了跪在一旁的陈慬。她喊了一声“姐姐”,似乎是想求情,但方思宁也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姑姑,且带我的暗卫首领下去领罚。”方思宁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又搀起秦忆安的手,道,“安小姐不必同他们一般见识,随我一起去用早膳吧。” 秦忆安低头看看那只搀起自己的手,眉眼间霎时染上了欢悦。她笑着答应一声,随着方思宁离开了。 扬承见状,忙不迭跟了上去。 待众人走远,陈慬才起了身,依着方思宁先前所言,他走到元祎面前,端正地行了一礼,道:“请元护卫责罚。” 元祎忍不住叹了口气:“行了,知道你受委屈了。” “不。属下的确出言惹怒了扬副将。”陈慬笑了笑,“……还有早间郡主赖床,是属下怠忽职守。理应受罚。” 元祎笑了起来。先前方思宁赖床,她虽说要与他计较,但到这会儿早忘得差不多了,他不提也就过了。不过,若是惹怒扬承的事,她倒还是有些话说的。 “你应该不太了解宣翎卫吧?”元祎开了口,耐心地跟他解释起来,“宣翎卫是长公主一手培养起来的。宣翎卫之首,封的是中郎将,后来归入镇北军,又封了将军。宣翎卫对长公主而言,就如同魁夜司于公主。现如今的扬翮扬将军,当年便是长公主的近卫,是能佩剑上朝的人物。边疆首捷之时,扬将军奏请回京,但彼时战局未定,圣上和长公主都未应允。后来每一年,扬将军都会奏请一次,但次次都不遂愿。直到长公主薨逝……长公主丧礼那日,圣上特准他回京吊唁。但北地路途遥远,终究还是没能赶上。离京之时,扬将军曾与镇北侯一起上奏,想将郡主接往北地,但太后怜郡主年幼,执意将她留在宫中抚养。所以,这次郡主来北地,扬将军是最高兴的。加上圣上也答应过,郡主二十岁时,宣翎卫就重归郡主私有……” 陈慬静静听着,也渐渐明白了元祎的意思。扬承正是扬翮将军的独子,也是名正言顺应该待在郡主身边的人。 “偏偏郡主身边已有了你,好巧不巧,你还是魁夜司的人,扬承针对你也是自然。”元祎说出了毫无疑问的结论,却又附上了令人惊怯的后半段,“但说到底,他争的不过是近卫之职。而你对郡主而言,并非近卫。他也不是愚蠢之辈,很快就会明白这一点。所以啊,并无与他相争的必要,只离他远些就是。” 相争…… 这两个字令陈慬有些惶恐。 他看起来,是在“争”么? 近卫,或者不是近卫。不管哪一个,都不是他该争的。无论家世渊源还是身份立场,总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哪怕只是做个暗卫,也有比他武艺更强、模样更好、也更年轻的。还有,他的旧伤…… 他并不完美,更不特别。到了今日,他依然不能确定郡主垂爱的理由。所以,这份垂爱,能维持多久呢?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与她并不对等,更没有牵绊她的资格。魁夜司数十年的管教,只要他安分守己、忠诚顺从。可私心却在叫嚣,怂恿他排除障碍。他并非没有那样的手段,但每每起了念头,他便深觉自己阴沉卑劣,合该同那见不得光的心思一起,被弃在阴暗的角落里…… 元祎见他迟迟不回应,又看他面露几分沮丧,开口关怀了一声:“怎么了?” 陈慬回过神来,低头行礼:“多谢元护卫告诫。属下谨记在心。” 元祎无奈地笑笑。她倒不是告诫他,只是想替自家郡主理一理这团乱麻。好歹从里头抽出根最顺畅的线来,令彼此都轻松一些。 “行了,去吃点东西,歇一歇吧。”元祎说着,又抬手扶额,开始叹气,“还有,郡主有事吩咐你。出发的时候,记得上车听命。” 这般态度,令陈慬有些疑惑。但他终不多问,答应了一声后便告退离开。 …… 走出驿站,就见车马都准备妥当,仆从们正在收拾行李。 陈慬走到方思宁的马车边,安然站定。 也不知郡主要吩咐他做什么…… 他正思索,却听一声轻响,正是暗卫间传信的讯号。他循声望去,就见一旁的树林中立着几个黢黑的身影。他无话,转身绕开旁人的视线,几步纵跃,入了林中。 林中的暗卫见得他来,齐齐跪下。 “何事?”陈慬示意他们起身,问道。 “回首领,探路的三人还未回返。”回话的是榴月,他目露担忧,接着道,“已派了另一组人前去,但也过了两个时辰了。” 陈慬神色一黯,心觉不祥。 郡主回京,行程早已拟定,先有官员一路打点。他派人探路,不过是额外保障。如今探路未归,必有异样。 “榴月,你带一组人去郡主身边,将此事告知元护卫和宣翎卫副将。”他说道,“正陆、南桑,你们带四个人,去镇北军大营通知侯爷。剩下的人,随我探路。” 众人齐声应下,各自散去不提。 …… …… 用完早膳,方思宁早早上了马车,等待出发,也等待自己的暗卫首领来车上听命。 其实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只是想着他守了一夜,有心喊他上车睡一会儿。还有就是先前那件事,她虽然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想听听他是怎么“惹怒”扬承,秦忆安又是怎么掺和进来的。 可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人来。她有些不悦,起身推开了车门。但见一名暗卫跪在车旁,黑衣面甲,龙龟纹饰,还能是谁?她皱了眉,嗔道:“你倒是上车来啊。” 对方似是一惊,叩首道:“属下不敢。” 陌生的嗓音,让方思宁顿生尴尬。 她怎么说的来着?一样的衣服和面甲,教人怎么分得清…… 方思宁暗暗叹了口气,问道:“你是?” “属下榴月。奉首领之命来郡主身边护卫。”暗卫回答。 她几时说过近身护卫可以换人? 方思宁忍着不悦准备下车,就见那暗卫立刻改作单膝跪地,更抬起了一条手臂,是请她踩踏的姿势。方思宁不加理会,径自跳下马车,又问道:“你们首领人呢?” “首领带人前去探路。” 方思宁闻言,略想了一想,又抬眸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扬承正与一名暗卫说话,神情很是严肃。元祎就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地图,同样是满面深沉。 方思宁隐约猜到了几分,举步走了过去:“前头发生什么事了?” 元祎见得她来,缓和了脸色,道:“等陈慬回来方能确认。” “安全起见,不如返程。”扬承开口,如此提议。 “情况未明,不可返程。” 说话的,是秦忆安。她快步走了过来,道:“姐姐的行程已通知京城,突然回返恐遭人猜疑。还是等探路的人回来。” “若是回不来呢?”扬承怒斥一声,“难道我们要一直等在此地?郡主若有差池,你担待得起么?” “我担待得起!”秦忆安怒目看着他,又转而对方思宁道,“姐姐,万不可轻举妄动。陈慬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你得相信他。” 方思宁有些恍惚。倒不为担待不担待,更不为信与不信,只为方才扬承那一句“若是回不来”…… 但很快,她便定下了心。“我们就在这儿等。”她如此说罢,又转头望向扬承,“派一队人去接应,务必将我的暗卫首领安全带回来。” 扬承怔了怔,一时迟了回答。 方思宁见状,眉峰一蹙,声音陡然冷冽:“要本郡主再说一遍?” 扬承心上一凛,抱拳低头:“末将遵命。” -------------------- 当当当~~~ 大家好,我又又又又回来了~~~ 嗯~~~ 最近还是老加班,我真的好难过……世道艰难,揾食不易啊!!! 【那只:你够!】 咳咳咳~~~ 嗯,看完本章,我必须为大家回顾一下男主当年受伤的情况: 第五章 : 他还记得受伤的那一天。是他贪功冒进,才令自己身陷险境。他被救回魁夜司,熬了足足十个日夜,才从鬼门关前捡回了命来。等他苏醒,公主传令,命他从此留守魁夜司。 没有错! 就是这个“贪功冒进”…… 当年那个最优秀也最骄傲的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安本分,好大喜功。是不惜一切想要证明自己,力求向上攀高。 让我们为他点一支蜡烛…… 【那只:你够了!】 所以,今天,他慢慢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想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但PTSD让他有些退缩。 这就是他又茶又怂的原因了……拇指! 没错,我就是替正文找一下补……嘤嘤嘤~~~ 【那只:……】 好的~~~ 下面依然是小剧场时间~ 《那一天男主穿的衣裳》 第七章 : 元祎一听就皱了眉头。她顺着方思宁的目光往窗外一眺,就见陈慬站在花圃前,正俯身摘花。这几日他换下了暗卫的黑衣,只做寻常打扮。黪绿春衫,修竹细绣,衬得人格外秀逸。更难得举止端雅、形容温柔,确是卓然出众。 “黪绿春衫”——黪绿:既“惨绿”。“惨”通“黪”,意为暗淡。 出自成语:惨绿少年。 典故: 唐张固《幽闲鼓吹》:“潘孟阳初为户部侍郎,太夫人忧惕,谓曰:‘以尔人材,而在丞郎之位,吾惧祸之必至也。’户部解喻再三,乃曰:‘不然,试会尔列,吾观之。’因徧招深熟者。客至,夫人垂帘视之,既罢会,喜曰:‘皆尔之俦也,不足忧矣,末座惨绿少年何人也?’答曰:‘补阙杜黄裳。’夫人曰:‘此人全别,必是有名卿相。’” 百度课代表: 潘孟阳母亲认为自己儿子没什么本事,窃居高位,早晚会出事。孟阳不服气,说同事们和自己差不多。他母亲就让儿子请他同事们吃饭,自己偷看,发现果然都不是好货色,放心了。但唯独看到末座一个叫杜黄裳的少年,身着浅绿官服(当时浅绿为七品官服色,说明官位不高),对潘说这个人跟别人都不一样,将来一定是位有名的卿相。 因此,惨绿少年引申为虽身份低微,无华服荣身,但气质谈吐风度自是不俗的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 啊,所以这段描述之后,郡主的评价是: “便是世族大家的公子,也不过如此了。”方思宁又叹了口气,“若是不说,谁能当他是暗卫呢?” 事情就是这样~~~ 我对男主爱得深沉!!! 【那只:你快够!!!】 好的~~~就让我们聊到这里~~~ 下面的剧情大家想必也能猜出来了。那就是!当我的CP进展不顺利的时候,我就——上!反!派!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廿五章 ================== 北地多山,官道绕山而过,两侧皆是深林。昔年边疆战乱,盗匪横行,行人常遭劫掠。后来镇北军入驻,击退外敌、平复匪乱,百姓得以安居,贸易亦渐繁荣。数年之前,北地官府会同几大商会扩宽了官道,在沿途的驿站之外增设客舍,便利往来商旅。 方思宁回京的下一站,便是二十余里外的客舍。 暗卫行动向来隐秘,但事出紧急,在山林中穿行不过多添阻碍。陈慬自知变通,带着六名暗卫在官道上策马急行,引得沿途商队纷纷侧目。 待到客舍,就见四下清静。这本不奇怪,既要迎接郡主,屏退旁人也是理所应当。但客舍之外竟连驻守的官兵都没有,就着实诡异了些。 陈慬下马,领着众人往客舍里头去,待到门口,又停步回望了一眼。跟在最后的三名暗卫会意,颔首行礼,守在了客舍门外。陈慬带着剩下的人走进客舍,伙计一见有人来,笑着迎上前,招呼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话音落时,客舍大门陡然关死,旋即便听得箭矢破空之响。与此同时,伙计脸上笑容一敛,袖中匕首亮出,直刺陈慬颜面。 陈慬目露轻蔑,将身子压低,几步趋近,劈手擒住了伙计的手腕,又一掌击中对方的胸口,顺势将人托起,挡下了袭来的箭矢。随后,暗器出手,锐光一闪间,数名弓箭手颓然倒下。 陈慬抛下手里的人,抽刀出鞘,击开第二轮箭矢,对身后的暗卫道了一句:“留活口。” “是。” 一时间,刀光明灭、黑影穿梭,攻杀太过迅速,以至于一声惨叫都漏不出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切便都结束。客舍大门重新打开时,门外的三名暗卫也已清理妥当,散落的箭矢间,数具尸体杂陈在地,死状甚是凄惨。 见得陈慬出来,一人上前行礼,道:“回首领,是死士,后槽牙里置了猛毒。属下大意,未能留下活口。” 陈慬并不惊讶。客舍之内的人也是同样,未等逼问,便已自绝。 既然动用了死士,对方来头必然不小。但费心埋伏,却只有这么些人,未免太过草率。陈慬思忖一番,又问:“先遣的官员找到了么?” “在后头的山沟里,死了有几日了。”回话的人略微停顿,又小声道,“我们的人也……” 陈慬闻言,目露哀色,又蹙眉沉思。 既遭遇了暗卫,纵是毁尸灭迹,计划也已经败露,埋伏也是无用。显然这客舍中留下的死士,不过是为拖延时间…… 途经的景象飞速在眼前闪过,他恍然想到了什么,命令道:“传信给后头的人,截住方才的商队!” …… …… 且说驿站之内,方思宁等得甚是心焦。 事情的经过,她已细问榴月。暗卫做事,讲求有始有终。既领命探路,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撑着回来复命。如今两组暗卫迟迟不返,应是凶多吉少。 前路想必凶险,她并不怀疑陈慬的身手,只是她禁不住回想起那日小巷中的截杀,回想起陈敬的刀锋砍向他的那一刻。 她记得那一刻的自己,所有情绪皆都湮灭、诸多考量全然空茫,她只是不顾一切,想要到他身边去…… 经过那一刻,她更加理解了自己的母亲。 她无论如何都会保全他,哪怕是妥协回京也无妨。但若是因为回京,又置他于险境,她又该如何是好? 她越想越不安,紧锁的眉头久久不展。 坐在她身旁的秦忆安见她如此,开口安慰道:“姐姐不必忧心,陈慬是魁夜司中最优秀的暗卫。不论何种任务,他从未失手。这次必定也能平安归来。” 方思宁抬了眸,望着秦忆安的神色复杂而深沉。 这些话何等耳熟,他也曾对她说过: “属下十六岁时选在公主身侧,历经三年,恪尽职守。所有任务,从未失手。属下曾为保护公主身受重伤,也曾临危冒险不惜性命。属下远比魁夜司中的所有人都要优秀……即便如此,属下仍不过是一介暗卫……” 那时的她,只顾着自己被识破心思的惶恐,更着力隐藏那几分对秦忆安的嫉妒,终未能好好体会他字句中的悲切、声音里的哀怅。他并非是在证明什么,也不为逼她认清差距,他只是剖开了伤处、坦白了痛苦、更承认了不甘。 他所经受过的一切,被简单定论。将要遭受的种种,也被轻巧带过。这令她忍不住气恼起来,但她知道,秦忆安只是好心安慰,她又如何能以气恼来应对。于是,她点了点头,依旧一语不发。 秦忆安看着她的神色,又将之前所见细细忖过,终是开口问道:“姐姐喜欢他,对么?” 猝不及防的一句,令方思宁的思绪一滞。她笑叹一声,调侃道:“这不是全城皆知的事么?” 这句调侃却未能将秦忆安敷衍过去,她目露忧色,认真道:“能得姐姐垂爱,是他三生有幸。但姐姐与他身份悬殊,未必能有结果。” 方思宁从未想过自己这骄纵的表妹会说出这番话来,听来竟有几分体贴。她笑了笑,接着话道:“公主何出此言?他是我的暗卫,此生都将伴我左右,这难道不是结果?” 秦忆安接不上话,望着方思宁的眼神微微惊诧。 方思宁却不想再多解释,只低头喝茶。 这时,外头传来人声嘈杂。方思宁当即放下了茶水,起身向外走去。 驿站之外,来了一支商队。同样从北地出发,往京城去。数十辆马车满载货物,随行有百余人,其中不乏保镖护卫,个个强悍。 商队本想进驿站饮马暂歇,但方思宁在,自然不容旁人靠近。元祎与扬承领着护卫将商队拦下,言语间起了些争执。 方思宁无意介入,正想转身回去,却听有人唤她: “郡主!” 方思宁顿了步子,循声望去,便见说话的是商队的领队。他隔着宣翎卫的阻拦,笑吟吟地对她道:“郡主可还记得在下?” 方思宁看着那张殷勤笑脸,隐约从记忆中寻得了线索:“三岭商会,罗会长?” “郡主好记性!”对方一听,笑得眯起了眼,“听闻郡主回京,未能为郡主送行,在下正遗憾,不想竟能在这驿站遇上,实乃在下之幸啊!”他一边作揖一边说着,又露了些许为难之色,“不过,按郡主的行程,今日该离开此地才是……这,在下不敢惊扰郡主,只是商队的人马得饮水休息方好赶路。恳请郡主行个方便……” “你是如何得知郡主行程的?”不等会长说完,元祎截了话头,质问了一句。 会长笑道:“这官道上的驿站客舍,与商会都有联络。郡主回京是大事,一路上自然要回避,但生意又不好耽误,少不得打听着日期,也好错开行程嘛。” 一番说辞,合情合理,但方思宁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抬眸看了看商队的马车,笑问:“不知会长这次是做什么生意?” 会长答得轻快:“不过是些香料,老本行了。” 方思宁目光一落,在马车车轮上停了片刻,悠悠道:“好重的香料啊。” 会长面不改色,依旧笑道:“除却香料,还有买卖用的银两呢。对了,郡主回京路途遥远,想来用度不小。在下这些马车,郡主看上哪辆,只管拿去。” “住口!”出声说话的,是随着方思宁出来的秦忆安,“好一个三岭商会。公然贿赂,该当何罪!” 会长一听,慌忙摆手:“姑娘说哪儿的话,在下岂敢啊。只是当年多得方将军照拂,聊表心意罢了……” “会长此言差矣。”方思宁道,“那不叫照拂,是‘招抚’才对。” 会长表情一僵,一时没了话。 “你们原是北地贼匪,盘踞于官道两侧的三座山中,劫掠客商,滋扰百姓。十年前镇北军剿匪,你们被我父亲招安,摇身一变成了商会,更取名叫作‘三岭’。”方思宁道,“如今商会势力渐大,香料布匹这些小生意已难满足,又打起了盐铁的主意。若本郡主猜的不错,马车上的应是铁器罢?私贩铁器,又该当何罪呢?” 方思宁的话说完,周遭气氛陡然冷肃。随行护卫皆都了然,将商队的人又逼退了几丈。 “郡主慧眼如炬,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在下佩服。”会长又笑了出来,拱手恭维。 方思宁并不吃这一套,又道:“罗会长方才说,这官道上的驿站客舍与商会都有联络,那本郡主的下一站,会长应也关照过了吧?” 会长向后退了几步,“照拂也好,招抚也罢,方将军到底对在下有恩。郡主的行程,在下自然是要关照的。”他又叹了一声,道,“想郡主初来北地时,在下就有心与郡主交好,可惜,碍着公主府的暗卫,未能如愿……郡主您看呵,若没了公主作梗,是否一切就顺利了呢?” 方思宁闻言,当即挡在了秦忆安身前,高声喝令:“保护公主!” 一番对话,众人皆惊。 此时,商队马车上的货箱一一打开,满箱兵器寒光锃亮。转眼之间,商队众人皆装备妥当,杀气腾腾。 “郡主,时机已经成熟,何须忌惮?”会长噙着几分狡诈,如此说道,“如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公主插翅难飞!” 方思宁心中一沉。 三岭商会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秦忆安…… 商会消息向来灵通,当初她不过“骄奢淫逸”一夜,商会便能知悉,更费心地投她所好。想来早在郡主府中布下了眼线。而先前城中截杀,秦忆安的身份一度暴露,只怕也已有人知晓。 秦忆安此来北地,乃是微服简从,若有人存心加害,绝对无力抗衡。但只要与她在一起,有宣翎卫的保护,便可万无一失。而今,三岭商会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不正面交锋,而是着力挑拨离间。她本就因“拥兵自重”被皇室忌惮,若秦忆安真起了疑心,与她决裂,便是九死一生了…… 如此情势,方思宁自然不敢赌什么姐妹情谊,她正要解释反驳,秦忆安身边的侍从却已亮出了匕首。与此同时,跟在方思宁身边的暗卫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出手。但终究距离远近,莫能阻拦,匕首瞬间抵上了方思宁的咽喉。 秦忆安大惊失色,但不等言语,侍从们便推着她二人退入了驿站之内,更关死了大门。 “放肆!还不放开郡主!”一退入屋内,秦忆安便出声喝骂。 但侍从并不松开钳制,甚至连匕首都没移开半分。冰冷锋刃,激起层层战栗,令方思宁很是后悔。 怎么说呢,她跟公主怕不是命里相克啊…… -------------------- 当当当,大家好~ 我又又又又又回来了~~~ 嗯~诚如大家所见,本章男主戏份特别少,那个什么,这叫小别胜新婚,大家都懂的! 【那只:你醒醒!】 咳咳咳,那么,本章真就出现反派了! 我们的口号是!为了反派不洗白,反派尽量没名字! 【罗会长:T_T】 嗯,那么三岭商会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呢? 这里,为大家回顾一下前文! 第二章 : …… 方思宁心想:三岭商会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大帮,人脉广大、财力雄厚。成立不过十年,却已掌握了九成的香料和布匹贸易。若想在生意上再进一步,便只有盐铁了。前几日刚见过北地的盐铁官,今天就来这一出。什么用心,昭然若揭。 …… 今日,三岭商会包下了城中最好的酒楼,更备下精美酒菜,只为宴请贵客。 而为讨贵客欢心,宴席更做了特别的准备——席间侍奉的,皆是俊美男子。 方思宁有些惆怅。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她骄奢淫/逸的传言已是人尽皆知了啊。 …… 而在第六章 ,看到风流郡主系列话本的男主表示: “必是府中之人将消息外传,或是有人安排了眼线蓄意窥探。属下这就派人追查,定将损害郡主清誉之人全部缉拿。”陈慬道。 …… 嗯,事情就是这样,简单来说,就是——三岭商会的势力也涉及了出版界…… 【那只:大雾了!】 咳咳咳~~~ 今天翻了这么多伏笔,我们就暂停彩蛋剧场了~ 至于BGM……本章剧情配不上BGM…… 所以…… 就是这样!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廿六章 ================== 门外,元祎声声呼唤,扬承忿忿怒骂,三岭商会的会长仍在煽风点火。 众人破门,不过时间问题。方思宁并不觉得秦忆安的侍从会真的伤害她,只是混乱之中,难免意外,而这,恐怕才是三岭商会的真正意图。 她与秦忆安如有伤损,都会被拿来大做文章。到时候,无论是郡主拥兵自重企图谋害皇储,还是公主亲身涉险意欲扫除隐患,都可致朝局动荡。更不说还有宣翎卫在场,若因此牵扯上镇北军,军心一乱,只怕外敌趁虚而入,终是祸及黎民。 看来三岭商会之后,必有更大的势力在操纵,更不排除交通外敌的可能…… 兄弟阋墙,外御其侮。这个道理秦忆安应该明白才是。 “公主……” 方思宁叹着气开口,正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见秦忆安伸手,一把扼住了自己侍从的咽喉,咬牙道:“本公主叫你放手!” 秦忆安的力道甚大,那侍从呼吸一哽,转眼涨红了脸。但他仍不松手,只费力地说道:“公主……不可冒险……“ 秦忆安却懒得多听一句,她手指收拢,是实打实地想要致人于死地。 其他侍从见状,纷纷跪下,叩首道:“公主三思!” “住口!”秦忆安道,“抗命不从,眼里还有本公主么?看来魁夜司从未真正向本公主尽忠,既然如此,留之何用?!” “公主息怒,”侍从中有人开口,“属下等一心保护公主,绝无抗命之意。但今日之事如有万一,属下等万死莫赎!如今胁制郡主,是迫不得已。情况紧急,还请公主体谅,先离开此地为上!” 秦忆安愈加愤怒,她手劲一松,将胁制着方思宁的侍从狠狠推开,喝骂道:“蠢材!郡主与本公主乃至亲姊妹,岂有加害之理?!你们如今所为,正趁了奸人之意!” 一时间,众人噤声,只有那被扼过脖子的侍从不住地咳嗽,几近窒息。 秦忆安不加理会,只对方思宁道:“姐姐没事吧?三岭商会是冲我来的,后头的势力怕是不小。他们人数众多,纵有宣翎卫在,恐怕也有一场恶战。姐姐不必牵扯其中,待会儿只假意配合,我自有办法脱身的。” 方思宁看着她,心头感触莫名。 秦忆安曾对她说过:从此往后,你我姐妹同心,再无嫌隙。 大晟公主,说到做到。倒是她自己,一直都在怀疑顾虑…… 方思宁不禁惆怅,又忍不住生了些许笑意。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喊杀之声,一支羽箭破窗而入,箭头上的火油瞬间点燃了屋内的桌椅。众人立时站起,护卫在了秦忆安周围。 …… 弓箭射出的时候,元祎也是一惊。 她回身,就见三岭商会分作了数个阵列,与宣翎卫交战之余,更在外围布下了弓箭手。箭头烈火,灼灼骇人。如此训练有素,颇似军中阵势,绝非寻常。 罗会长立在人前,装模作样地道:“为救郡主,在下只能不择手段,诸位莫怪!“ 如今,无论是人数还是武器,甚至地形,都是三岭商会占了上风。元祎暗骂一声,取了软鞭在手,退到了廊柱之后。箭矢如疾雨打下,虽能击开,却免不了四处引火。她飞快地环视了一圈,就见方思宁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双驾骏马,皆是精心饲养,速度与耐力都无可挑剔。宽大锱车,用的是上好的檀木,更以精铁为饰,甚是坚固。她当即定了主意,飞身冲向了马车。 …… 驿站之中,着火之处越来越多。 秦忆安的侍从不再伪装,外衣一除,底下正是漆黑如夜的暗卫服。面甲覆上,掩却容颜,平添狠戾。 纵然魁夜司的暗卫个个悍勇,可终究敌众我寡,只怕抵挡不住…… 方思宁正忧虑之际,忽听骏马嘶鸣、鸾铃震响。她猛然领悟,趋身上前,紧紧握住了秦忆安的手。 秦忆安一惊,就见方思宁定定望着自己。 “公主可信我?”方思宁开口,直截了当地问。 秦忆安反握住方思宁的手,应得毫不犹豫:“我当然相信姐姐!姐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 “行了!”方思宁打断她后头的话,拉着她跑到了大门边。 但听得一声轰响,驿站大门被生生撞开。元祎驾着马车冲了进来,也顾不得看里头的情势,只高声喊道:“郡主,上车!” 方思宁笑了起来,拉着秦忆安从一旁出来,飞快地登了车。关上车门前的一刻,她望向那一众暗卫,道:“愣着做什么?开道!” 众人得令,不敢迟疑,护着马车重又冲出了驿站。 方思宁关死车门,对着惊讶的秦忆安道:“方才用匕首抵着我的人叫什么名字?” 秦忆安回过神来:“……陈恪。” 方思宁点点头:“嗯,我下次同他算账。”她说罢,又对车外喊道,“姑姑,回城!” 元祎笑叹一声:“还用你说!” 话音落定,鞭声破空。马蹄蹴蹋,疾驰如飞。 喊杀声被抛在了后头,只依稀听得罗会长的怒吼: “追!” …… …… 十里外的官道上,另一支商队已被截下。 陈慬赶到时,就见一片混战。 不出所料,商队果然有异。百余人中,除却几个商人打扮的,其余皆是彪悍男子。精良武器、狠辣身手,绝非寻常的保镖护卫。 魁夜司所教授的多为暗杀伏击之法,正面作战本就不利,何况在如此悬殊的人数差距下。已有数名暗卫受了伤,但众人皆不后退,只一意鏖战。 “受伤的退下!”陈慬飞身下马,突入了战局,又命令道:“不必留活口!” 众暗卫见得他来,皆都欣喜,忙依令行事。 虽减了人数,但少了顾忌,尽可放开手脚。一时之间,战力倒也不弱。眼看死伤增多,商队也无意纠缠,索性弃了马车,奋力脱出战局。 仅凭十数名暗卫,能拖延至此已是竭尽全力,何谈将几倍于己的商队围困起来?片刻功夫,商队便冲出了一条路,四散奔逃。 倘若这些人的目标真是郡主,多杀一个便少一分威胁…… 陈慬思定,纵身凌空,手中暗器连发,击倒了数人,旋即刀锋下斩,又将几人砍杀。不及喘息,他紧了紧握刀的手,继续追击。这时,心口一紧,突如其来的悸痛迫得他停下了脚步。气息一瞬紊乱,他尽力站稳,眼前却有了片刻模糊。 他不禁恼恨,重重地吐息几次,试图压下痛楚。突然,一股杀气从身后迫至,寒意直冲后背。他不敢大意,趋前几步,回身格挡。铁锤落下,攻势沉重,几乎要震断他手中的刀。商队的护卫显然也杀红了眼,力道愈发蛮横。偏是此时,心口疼痛一阵强似一阵,让他连抽手反击的余力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杆红缨枪飞来,不偏不倚地刺中了那名护卫。陈慬缓过一口气,就见数十名宣翎卫的士兵策马而来,将逃窜的商队驱赶了回来。 为首的宣翎卫持枪在手,厉声喝道:“弃械站定,妄动者杀!” 商队的领队看了看情势,一改态度,急切道:“军爷,我们是城中商队,路遇贼人打劫!请军爷救命啊!” 那宣翎卫却不以为意,转头对陈慬道:“陈首领,我等奉郡主之命前来接应。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听得“郡主”二字,陈慬阴郁的眉眼略略舒展。他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商队之人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陈慬心思一收,迅速出手擒住了商队的领队。领队心道不妙,正要咬牙服毒,却不防脸颊被捏住一扭,下颌瞬间脱了臼。他惊恐之际,冰冷匕首已探入口中,毒囊被粗暴地挑了出来。 陈慬手上用力,又将他的下颌正了回去,问道:“是你自己招供,还是我逼你招供?” 领队显然惧怕,但却还沉默。 疼痛纠缠,令陈慬脸上全然没了血色,病态的苍白下,便连笑容都显得分外森冷: “魁夜司的刑讯,不知你能挺过几轮呢?” …… …… 疾驰的马车内,方思宁寻出了地图,摊在膝上查看。 若没有变故,她们原该前往下一站的客舍。先前探路的暗卫未归,想来是客舍出了问题。从地图上看,驿站与客舍之间的这段官道,一侧是高耸崖壁,另一侧是幽深山谷,别无岔路。若在客舍中设下埋伏,再着人封死回城的路径,前后夹击,可谓万无一失。 如此看来,是客舍的埋伏被暗卫察觉,商会才不得不改了计划,提前在驿站动手。也正因此,能找到破绽,更可寻得生路。 她们出城虽有一日,但车马隆重,行路颇慢,如今快马加鞭,想必很快便能回城。到时除却镇北军,还有城中的守卫衙役,任凭三岭商会势力再大,也绝难匹敌。 方思宁阖上地图,刚松了口气,又听人马嘈杂,声声迫近。她将车窗推开一条细缝,小心地看了一眼。只见箭矢携着火色,纷然坠落。好在车厢坚固,箭矢莫能击穿,便是沾染了火油,一时也难以燃烧。但也是这份坚固,多添沉重,即便骏马双驾,却终是跑不赢轻骑。 追逐之间,已有人攀上了马车。秦忆安见状,撩开裙摆,取出暗藏的匕首,准备迎敌。方思宁一愣,懊恼自己怎么就没藏个兵器在身上。但不等动手,攀上车的人便是一声惨叫。方思宁又向窗外看去,就见宣翎卫和秦忆安的暗卫也策马追了上来。扬承行在最前,手中长/枪接连将数名贼人挑下了马车。 不愧是镇北军麾下,马上功夫无可挑剔。 方思宁正赞叹,却不防马车突然一顿。惯性之下,她身子一倾,从座椅上摔了下去。秦忆安忙扶住了她,关切道:“姐姐小心。” 方思宁也顾不上磕疼的膝盖。外头马蹄声杂乱、拼杀声渐响,应是有人绕到了车前,阻了马车。 若想顺利回城,必须甩开追兵…… 方思宁突然有个主意,但这个主意令她自己都很是惊讶。她闭了闭眼,将心中的紧张、恐惧、忧虑并那一丝丝亢奋都按捺下去,随后,抬眸望向了秦忆安。 千尊万贵的公主,即便微服乔装,也穿着上好的丝锦。 海棠红、流云纹,如绮霞艳丽。这身裙衫,方思宁看着也很喜欢。 她笑了起来,抬手抚了抚秦忆安的发鬓,道:“公主,我们来比比运气吧。” 听她这话,秦忆安不免怔忡,眼神微微迷茫。 …… 马车外,元祎挥鞭抽向挡在车前的人马,试图强行突破。 天色阴沉,似是雨兆。山间雾气渐生,如水般漫至官道。再拖延下去,只怕前路晦暗,愈发难行。 焦急之际,马车车门被猛然踢开,一道红影跃身而出。混战之中,那红影趁乱夺了一匹马,策骑逃离。 公主?! 元祎大惊失色,高声喊道:“快去保护公主!” 此话一出,众暗卫当即弃了战斗,追随而去。商队之人也无心再顾马车,纷纷掉头追赶。唯有宣翎卫一众留在了原地。扬承策马行至元祎身旁,只道:“郡主安危要紧,我们赶紧回城!” 元祎有些犹豫,但终是敛了纠结,挥鞭策马。 马车疾驰,她忍不住又回了头。 那策马离开的红影,不知为何揪着她的心,令她惴惴难安…… …… -------------------- 当当当~~~ 大家好!!! 哎呀妈呀,群架真的好难写……我卡得销魂啊!!! 咳咳,不论如何,我又回来了~~~ 嗯~~~ 行路一百半九十,能更新就是我赢了~~~拇指~~~ 下面,首先为大家解释一下内容提要: 兄弟阋墙,外御其侮。——《诗经·小雅·棠棣》:“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兄弟们虽然在家里争吵,但能一致抵御外人的欺侮。比喻内部虽有分歧,但能团结起来对付外来的侵略。 嗯,就是这样~~~ 此外,本章有两个前文伏笔: 1、第十二章 他闭目,顺了顺自己的气息,而后,听见了马车的声音。 他不必抬头,便听出那是骈马辎车。车身沉重,碾黄土轧轧;马蹄蹴踏,动鸾铃锵锵。在北地,用得起如此车驾,还能毫无阻碍驱车入营的,唯有一人…… 骈马:指二马并驾的车。 锱车:古代有帷盖的前后皆蔽的一种大车。 没错,女主的豪车,加长加宽防火防箭,重到可以直接破门……【远目 咳咳咳~~~ 2、第十四章 方思宁迎上他的目光,笑容里满是轻浮的佻达:“说起来,我与秦忆安有七八分相似,对吧?”不用他回答,她径自往下说,“身量形貌、衣着打扮,我两都挺像的……便连喜好,也都大同小异。一直以来,我喜欢的,她必定也喜欢。而她喜欢的,我说不定也喜欢。” 嗯,其实女主和公主很像哟~~~ 为了这一刻,我真是用心良苦……【远目 好的~~~ 事情就是这样~~~ 群架戏我写完了~~~ 下章我的男女主角就会重逢了~~~ 我会努力的!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廿七章 ================== 雾霭朦胧的官道上,一袭红影策马飞奔,一骑绝尘。 马背上的方思宁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扯了扯襟口,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嗯,秦忆安的这身裙衫真好看,就是紧了些……不对,难道,是她胖了? 方思宁眉头一皱,对这身裙衫的喜爱大打折扣。 这时,弓弦轻响从身后传来,她不假思索,侧身躲避。箭矢飞纵,携落火星,她索性翻下马鞍,半挂在了马腹旁,权作掩护。在疾驰的马背上维持这个姿势很是困难,但方思宁自小练习骑射,之前又在镇北军营里磨了大半个月,倒还能坚持得住。她向后看了一眼,就见天色阴暗,雾气浓重,追赶的人看来皆是憧憧灰影,难辨敌友。 假扮公主,引开追兵——真是热血上了头,之后的事一点也没打算啊…… 她暗暗叹了口气,这才思考了起来。 她走的是与回城相反的方向,如此下去,不多时就会回到驿站。只怕三岭商会还有余党留在那里,万不可冒险…… 她一边思考,一边环顾,忽见右前方有条隐蔽的岔路。幽深一径,藏在林木之中,只能徒步通过。她当机立断,解下外衫,系在了马鞍上。而后,翻身落马。 疾速之下,稳不住落地的姿势,她索性摔倒,翻滚着匿入了岔路。不及喘息,她飞快地爬起身来,沿着小径狂奔。 横生的草木,划破衣衫、割伤肌肤,这会儿却也顾不得了。林中愈加昏朦,几乎看不清脚下。加之坡道渐陡,不多时她便没了力气,步伐也沉重起来。 身后,不断有窸窣声响,似是有人追赶;前路,隐有野兽低鸣,更添几分恐怖。 或许,这是条绝路,她今日会命丧于此…… 这个念头甚是不祥,方思宁忙将它甩开,只一心向前。突然间,一只惊飞的鸟雀掠过眼前,一瞬震骇,她步子一歪,跌进了路旁的深沟。她蜷起身子,护着脑袋,天旋地转间,也不知滚过了多少泥石,又压过了多少草木。待一切停下,她却无力起身。全身散了架一般,无一处不疼,脑袋里更是嗡嗡作响,扰得思绪一片混乱。 昏聩之间,有人飞身跃下,走到了她的身旁。 来者的模样,她看不真切,但她隐约觉得,对方好像并无恶意。 被抱起的那一刻,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心想道谢,却再无力支持,缓缓失去了意识。 …… …… 官道之上,陈慬领着一行人赶回驿站,就见火色冲天,一片狼藉。 他神思一怔,旋即便有恐惧自心头涌起,令他微微发抖。 方才一番刑讯,那三岭商会的领队终是供出了计划:以客舍和驿站为据点,前后埋伏,截杀公主。再放出消息,指认郡主为主使。皇储一死,朝局必生动荡。郡主谋逆,更可致镇北军分崩。外敌趁势入侵,终是天下大乱。 布局如此,绝非区区一个商会所能。后头的势力深不可测,但领队所知实在有限,要问出主谋,唯有擒下会长才行。 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客舍埋伏未成,商会提前在驿站动手。方思宁身旁的暗卫只有四人,而宣翎卫又出了一队人马来接应他,只怕敌众我寡,难以招架。 陈慬打住思绪,飞身冲到了驿站门外,低头环视。 此地并无人马留守,想是郡主一行已经离开。看地上的车辙,正是方思宁的马车。以痕迹判断,应是驱车撞破了大门后强行突围。车辙旁马蹄和脚印纷乱,是护卫与追兵混杂,也不知哪一方占了上风。 他无暇多想,上马沿着车辙追赶而去。 一路尸体横陈,昭示惨烈。他的心绪愈发沉重,压得呼吸都窒浊起来。 忽然,道旁的一匹马吸引了他的视线。 这是商队的马匹,失了主人倒也悠闲,正在路边嚼着青草。马鞍之上,系着一件外衫,海棠红色,灼灼艳丽。 这是……公主的衣衫?难道公主真信了离间之计,与郡主分道扬镳? 他想得心焦,又加了一鞭,催马疾奔。 待到一处,车辙杂乱,马蹄与脚印亦践踏重叠,想是有一场混战。他下马,跪低细看。 马车被人阻截,留下了横斜的车辙。车旁痕迹繁杂,却有几只脚印,与众不同:小巧轻浅,是绣鞋之印。鞋底纳着水波纹样,甚是精致。 除却方思宁和秦忆安,这个脚印不作他人想。 他多少能想象当时的场景,她们中有一人下了车,策马离开。随后,马车也脱出了包围,径直沿着官道入城。联想起先前道旁见过的那匹马,下车的人应是秦忆安,而回城的是方思宁…… 他想到这里,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细看了看那几个脚印:脚印不过三个,一个只有一半。跃下车的这个人迅捷而灵巧,只走了一步,便踮脚跃上了马背。而后,马匹接连跃过障碍,一路疾奔,后面追赶的痕迹远远难及。 大晟皇家皆学习骑射,但秦忆安久居京城,骑术远没有这般娴熟。只有那自小跟随名将耳濡目染,又在镇北军大营中修习操练,更能于熙攘长街上落马牵辔“英雄救美”的大晟郡主,才有如此能耐…… 调换衣裳、孤身诱敌,是为护公主回城? 可她现在又在哪里? 他的呼吸一时紊乱,满心皆是慌恐。 阴郁苍穹,隐隐有雨丝飘下。寒凉扑面,他只觉全身也跟着阵阵发冷。 若雨水冲去痕迹,只怕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一念惊恸,他顾不得与众人解释,再次上马,疾驰离开。 …… …… 雨势变大的时候,方思宁惊醒了过来。 眼前有一堆小小的篝火,不够明亮,亦不够暖和,但多少令人安心。身处的地方是个破旧木屋,别无家什,不过堆着些干草柴禾,应是樵夫或猎人的歇脚地。她费力地坐起身来,举动间所有伤痛瞬间复苏,疼得她连连抽气。 这时,一个恭谨而又冷淡的声音响起,对她道:“郡主还是莫要乱动为好。” 方思宁循声望去,就见倚门站着的,正是魁夜司的都尉,陈敬。她眉头一拧,满脸都是嫌弃。 陈敬看着她的表情变化,也能体会她的心情。他原是暗中保护公主的,却在混乱中跟错了人。这对暗卫而言,实乃奇耻大辱。 他自嘲地笑笑,道:“郡主看来很是失望啊。不瞒郡主,卑职比郡主更失望。” 方思宁想了想他的话,又开心了起来。他失望,八成是指把她错认成了秦忆安。看来她这招移花接木很是成功,竟连魁夜司的都尉都骗过去了,日后可得好好吹嘘吹嘘! “呀,这可怎么办?公主不会因此怪罪都尉吧?”方思宁噙着笑,故意调侃道,“都尉放心,本郡主一定会为你求情的。” 陈敬冷了脸,没接话,只道:“郡主既然醒了,卑职就告退了。” 终究是别人家的暗卫,出手救了她,还守了这么些时候,也算得仁至义尽。方思宁并不计较,笑道:“那就麻烦都尉替本郡主通知家人了。” 陈敬道:“郡主不必担心。魁夜司最擅追踪,卑职又沿路留了暗记,想必很快就有人找到这里。”他话到此处,语气却又一转,“不过呢,卑职倒要提醒郡主一句。若是陈慬找到这里来,对郡主未必是件好事。” 方思宁不解,又听陈敬解释道: “毕竟他来,便是为了公主呵。” 只此一句,方思宁脸色一沉。 的确,她假扮的是公主,若陈慬追踪而来,岂不是…… 没想到啊,这位人前毕恭毕敬的都尉,人后倒挺会惹人生气的。 方思宁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表情愈发嫌弃:“劳都尉费心了,您要走赶紧走吧!” 陈敬行了一礼,也无二话,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数名暗卫。见他出来,众人齐齐肃立,听候吩咐。 陈敬指了两人,道:“你们留下守卫,其余人跟我走。” 众人答应一声,正要举动,却听细碎的脚步声从四周聚了过来,和着淅沥的雨声,别有种诡异的节奏。 若真想伏击,便不会发出声响。这般有意接近,实是威慑——这是魁夜司惯用的手法。 陈敬眯了眯眼,看着从雨幕之后走出来的人。 轻缓步伐、挺拔身姿,便是一路泥泞积水,依然走得安稳泰然。待到近前,来者躬身低头、抬臂抱拳,端正得无可挑剔。 “都尉。”一声招呼,谦恭有礼。 陈敬浅浅一笑:“来得挺快。” 来者,正是陈慬。他放下手臂,站直了身子:“多得都尉以暗记指路。” 陈敬想了想身后木屋里的人,略提了几分音量,道:“能找到这里来,足可证明你对公主的忠诚,不枉公主苦心保你。此番就随我一起回魁夜司,如何?” 陈慬听得这番话,眉睫轻轻一动,淡然应道:“都尉怕是误会了。” 陈敬叹道:“公主来北地,就是为阻止魁夜司杀你。我捱的罚可不轻,何来误会?” 木屋之内,方思宁听着他们的对话,气得牙根痒痒。她本想出去呛上几句,但听到后头,她却心虚了起来。 公主来北地的目的,她从未跟他详细说明。“召回”二字听来实在简单,公主是何等重视他,又是如何费心尽力地试图保全他,她从未提过一字。数年主仆之情,跟在北地的短短半年相较,哪边更厚重一目了然。他没有二心,却不代表不会动摇。而若他真的动摇,她又该如何是好? 如今,暗藏的心机已然曝露,虽说她大可以权压人,但终究不想见他难过。她忍着愧疚和气恼,决计还是不要出去,免得彼此尴尬。 “都尉真的误会了。” 门外,陈慬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淡然。 陈敬对他的否认报以一哂,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陈慬绕开几步,向着木屋门口跪下,朗声道: “属下陈慬,前来迎接郡主。郡主可安好?” 方思宁恍然抬眸,望向了门口。她抿了抿唇,终是慢慢笑了出来。她扶墙起身,走了过去,待要出门时,又深深吐息,旋即愁眉苦脸地露了面,娇声抱怨: “我的首领大人啊,你怎么才来呢?” -------------------- 当当当~~~ 大家好~~~ 没想到吧,我又又又回来了~~~ 诚如大家所见,这几章旨在展现男主的业务能力:追踪~ 另外,觉得男主会认错人的读者朋友们,你们多虑了…… 毕竟他看着一模一样的暗卫服和面甲,也能精准叫出暗卫们的名字啊! 别问我他是怎么认的,作者安排的最大!拇指~ 【那只:你够了!!!】 嗯~~~ 今天,继续为大家放送彩蛋小剧场~~~ 《那一天郡主的谐音梗》——第三章 “一整碗燕窝粥哦,本郡主可是一口都没喝着呢。” …… 方思宁厚着脸皮冲她笑笑,俯身拾起地上掉落的面甲,走到了陈慬的身前:“首领大人说‘将功赎罪’,可是要赔本郡主一碗?” 她的话听来全是歧义,但陈慬却不多想,他略直起身,头却还低着:“听凭郡主处置。” 没错,郡主说的是“可是要陪本郡主一晚”,她故意的~ 所以,男主回答的是“听凭处置”~ 事情就是这样~~~ 嘿~~~ 当然,也是自此之后,男主确认郡主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大家把“郡主不行”打在公屏上! 【那只:大雾了啊!!!】 咳咳咳咳咳咳~~~ 嗯,本章依旧很过度,我对不起大家! 下章是糖,我对天发誓! 我去努力了! 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廿八章 ================== “我的首领大人啊,你怎么才来呢?” 听见方思宁的声音,陈慬自是欣喜。他抬眸望向她,但只是这一望,他的心却被紧紧扼住,所有情绪一瞬空茫。 眼前的方思宁满身都是泥污,散乱的长发缠结成绺,破损的衣衫脱丝开线,脸上手上更有许多擦伤和淤青。她甚至,光着一只脚…… 骤生的心痛和悔恨,几乎将他吞没。他闭目,叩首在地,对她道:“属下来迟,罪该万死,请郡主责罚……” 此刻的方思宁却没体会出他的情绪来,只笑吟吟地喊他起身,又得意洋洋地跟陈敬宣布:“既然本郡主的人来了,都尉大人还是赶紧走吧,公主那儿可离不了您呢!” 陈敬动了动嘴唇,没有应话。他侧开头,冷声对陈慬道:“山中还有逆贼余党,且谨慎行事。”说罢,他招呼手下离开,最终也没搭理方思宁。 方思宁见状,偏要跟他挥手道别:“都尉路上小心哟。” “……” 方思宁满心畅快地目送他们离开,待收回目光,却见陈慬还维持着请罪的姿势。她俯下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行啦,人都走远啦。” 陈慬微微抬起头,却不敢看她,只闷闷地道:“郡主伤得不轻,还请进屋歇息。” 方思宁想起自己全身上下的痛,又看看自己少了一只绣鞋的脚,作出了十分的委屈,苦着脸对他道:“嗳,疼得很,走不了。” 陈慬听罢,道了一声“冒犯”,随即起身将她抱了起来。他缓步走回屋内,环视一圈,就见篝火旁的一角尚算干净,应是特意收拾过的。荒郊野外,也不能多讲究,他抱着她走过去坐下,又喊人拿来了水囊,自取了一条干净的手巾,沾了清水,略拧了拧,双手奉给了她。 方思宁知道自己的模样肯定狼狈,道了声谢,接过手巾擦了擦脸,便见雪白的手巾瞬间变了个颜色。她忍俊不禁,将手巾还给了他:“不行不行,这可擦不干净。倒点水给我,先洗洗。” 他依言在她掌中倒了清水,又自行将手巾洗净拧干。 方思宁将水泼在了脸上,上下左右一通乱抹后,问他道:“干净了么?” 陈慬无话,抬手轻轻替她擦拭。 他的动作甚是小心,手巾轻拂,倒惹出些微痒。方思宁笑了起来,正要嗔他,却在这贴近的距离下看清了他眼底的苦楚。而后,她便注意到了更多的事,比如他湿透了的衣衫,过分苍白的脸色、还有那略略沉重的呼吸…… 她握上他的手腕,止了他的举动。湿冷的衣袖,透不出一丝温度。她顺着他的手腕抚上,握起他冰冷的指节,轻声问他:“你还好吧?” 温暖的手心,体贴的关怀,更令他无地自容。 她明明可以责问的。问他为何离开她身边、为何没能保护好她、为何这么迟才赶到…… 他压低了头,又沉声重复了一句:“属下该死。” “怎么又说这个?”方思宁凑近他些,道,“我是问你的身体可还好……” 他依旧没有抬头:“属下擅离职守,令郡主身陷险境……是属下辜负了郡主,还请郡主责罚……” 方思宁本以为他只是寻常请罪,不过是些刻板的规矩。直到此刻,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安和惶恐…… 这趟虽然凶险,但她福大命大,他不必担心的。 她将他的手合在掌中暖着,正要安慰几句,却在开口时想到了一件事。这一想,令她哽了声音。一番思量后,她开口问他:“之前探路的暗卫可找到了?” 回答这一问的,是良久的沉默。 “能为郡主殉身,是他们的福气。” 说出这一句时,陈慬的语气很是平静,但方思宁却能感觉到,他竭力克制下仍微微发抖的手。 哪里又是福气呢? 短短半年相处,终究是连名字和长相都没能记住,允下的愿望也未能兑现。他们原本可以有更悠长的人生…… 方思宁心中难过,但她深知,自己绝非最难过的那个人。 “你离开我,是为了他们,对么?” 这一问,陈慬不能否认,但又迟疑着不敢承认。莫说是六个暗卫,哪怕是整个魁夜司,也不能拿来与大晟郡主相提并论。若是因这几条卑贱的性命而置主人的安危于不顾,更当重罪论处。可是…… 见他没有回应,方思宁细细将话掰碎,又问了一遍:“两组人没有回返,你比任何人都要担心。前路凶险,暗卫们又太过年轻,你生怕他们不够谙练,招致更多牺牲,所以才亲自领队,以策万全,对吧?” 陈慬这才抬了头,看向方思宁的眼神怔忡而哀切。 “我就知道……”方思宁笑望着他,“还记得么,有一次姑姑摔了碗燕窝粥,指摘暗卫冲撞了我,要将人送回公主府。那时候,你挡了姑姑一鞭子,又揽了过错,说任凭我处置。”她悠悠叹了一声,摇着头道,“明明自身难保,还想着庇护他人……我当时就想啊,这个人可真傻啊。”她说到此处,又叹了一声,“后来吧,我刁难你做了四菜一汤。你倒好,还故意做多了,带给受了冤枉的下属。好一番算计啊!” 听她语带嗔怪,陈慬愈发羞愧。 份例外的饮食本来就是逾矩,他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做。身为暗卫,除了服从命令外,不当有其他念想。可一旦尝得烟火滋味,难免勾起些妄念,催生出不甘,少不得自讨苦吃。可他又会想,一点肉食,能给多少安慰?他们这些人,从来朝不保夕。短暂一生里,至少有片刻能活得像人,也算没白捱这些痛…… 他心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又迟迟说不出口。这些不安本分的私心,既可笑又可悲,又如何能说与人听呢? 方思宁却并不需要他解释,径自说道:“你的心思,我原本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你告诉我:公主送出手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若被遣返,必死无疑。”她又笑起来,带着几分了然于心的欣慰,“但你是例外,对吧?单凭你的名字,公主绝不会杀你。你其实根本不必忍受我的刁难。一直以来,你逆来顺受、委曲求全,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下属。” 陈慬再说不出话来,只戚戚看着她。 “你看,我最中意的那个人啊,知冷暖、通情理,爱护下属,更为下属敬爱。” 方思宁执着他的手,笑着对他道,“不仅如此,他还本领高强、聪慧机敏,真真是出类拔萃,无可挑剔。所以,他必是深思熟虑、计划周全,才放心离开我身边的,断不是什么‘擅离职守’呢!” 和着她的话音,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声激越。 她说的话,何其真挚体贴,每字每句都似糖如蜜,引人沉溺。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甘甜,随心脏搏动泵入血脉,驱散那经久不愈的伤痛。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如此珍视。卑微心念、残旧躯壳,他不敢置于人前的一切,被小心地捧在手中,又郑重地端详审视,而后,一一认可…… 他笑了出来,眸中浮起的水光映得眼前的人分外璀璨。此时此刻,他方才领悟,自己是何等幸运…… 见得他笑,方思宁顿觉豁然。但随那笑容滴落的泪珠,又令她悬了心。她只当他仍旧介怀,忙又寻了话来开解:“那么,此番探路,可有暗卫折损?” 他摇了摇头。 “前头的障碍,可都解决了?” 他点了点头。 “做得好,不愧是我的首领大人!”方思宁夸他一句,明媚笑容、欢快语气,更带着几分夸张的雀跃,“等回了府,本郡主重重有赏!” 陈慬闻言,被泪水沾湿的眼睫颤颤一动,问她:“属下可否现在就要奖赏?” 方思宁眨了眨眼睛,没太明白。 就她目前的状况,能拿得出什么奖赏? 但不等她想明白,陈慬拉起了她的手,抵上自己的心口,又顺势将她揽进了怀里。 方思宁一时恍惚。掌下,他的心跳促急而又强烈,令她也跟着慌乱起来。呼吸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她禁不住红了脸,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他不说话,她也没言语。屋内只剩下篝火燃烧的轻响,细碎而又温柔。 许久,他低声开口,却说起了无关紧要的事: “属下衣衫污浊,冒犯郡主,请郡主恕罪。” 他虽这么说,拥抱的力道却未放松分毫。 方思宁有些好笑,道:“好像是我更脏些。” 他忍俊不禁,染了笑的声音听来分外亲昵:“荒郊野地,委屈郡主了……”他说完这句,方才慢慢放松了手臂,退开了些距离,“夜黑雨大,不便赶路,还请郡主将就一晚。” 方思宁并非娇气小姐,爽快地应了声:“好。” 陈慬笑望着她:“郡主安心休息,属下就在外头守着。” 方思宁听着屋外飒飒的雨声,心思一转,倾身就往他怀里倒:“嗳,我一个人害怕。” 陈慬由着她贴入怀中,又抬手轻拍她的后背,道:“所有人都在外头,属下留在屋内,恐难以服众。” 方思宁一听,不情不愿地坐直了身。 “也是……”她无奈地叹了一声,又想了想,对他道,“这雨怕是要下一夜,你且将守卫分作几组,也好轮流到屋里来歇歇。” “好。”他答应一声,起身告退。 待走出门外,他看了看四周肃立的暗卫,压低了嗓音道:“青鹿、庚一,你们各带一组人警戒巡逻。廿玖,你带一组人去寻食水。余下的人守卫郡主。半个时辰后换班。”他说完,又想起方思宁的嘱咐,心上顿生一片优柔。他垂眸忖了忖,又开了口,“有受了伤撑不住的,可进屋歇息。” 此话一出,暗卫中顿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陈慬轻浅一笑,补上一句:“记得收拾干净,莫在郡主面前失礼。” “是。” 整齐的回答里,带着难以掩藏的喜悦。 陈慬听在耳中,更有万般感慨。 知冷暖、通情理——其实,她才是最配这句赞美的人…… -------------------- 当当当当当~~~ 大家好! 我终于又回来了…… 哎哟喂…… 人物心理转变真不好写…… 我怀念群架…… 【那只:醒醒!!!】 嗯,本章,旨在表达一件事,那就是—— 恭喜郡主!从今往后,男主身是你的,命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再没有任何人插足的可能性~~~拇指~~~ 同时,本章也点明了女主动心的时间节点,没错!就是第三章 ~~~ 是胃和心都被打动的一章啊~~~嗯~~~ 【那只:大雾!】 好的,这里就为大家唱一下本章BGM!MUSIC!!! 《我应该去爱你》 没错~我在心跳~ 没错~爱在燃烧~ 好想伸手把你拥抱~~~ 世界那么渺小~ 我们往哪里逃~ 故事已决定好~谁是谁的主角~~~ 想着~你的撒娇~ 看着~你的微笑~ 自愿为你神魂颠倒~~~ 不怕别人围剿~ 不听谁的劝告~ 躲进我的怀抱~挡住一切风暴~~~ 全世界还有谁~ 比我们还绝配~ 我应该去爱你~ 不浪费能幸福的机会~~~ 在爱情的面前~ 你我都太卑微~ 爱上了~谁敢反对~~~ 全世界还有谁~ 比你懂我的泪~ 我应该去爱你~ 要成为被羡慕的一对~~~ 牵你的手~ 在人海中进退~ 什么都笑着面对~~~ 好的,就是这样~~~ 下面进入收拾一下反派我们就HE的阶段~~~ 我会努力的! 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第廿九章 ================== 这一夜,方思宁全无睡意。 荒郊野地、简陋屋舍,又没有床铺衾枕,外加日间一番折腾,正是热血沸腾,换谁能睡着? 方思宁对着篝火,百无聊赖。但很快,暗卫陆续进来,小心翼翼地叩首请安之后,便安静地待在一旁休息。她观察了许久,就见这些暗卫并不睡下,只是靠墙暂歇,待要换班时就起身离开。她看看天色,又看看屋角堆着的柴草,唇角一勾,满目都是狡黠…… 陈慬捧着食水进屋时,就见自家郡主盘膝坐着,正跟屋里的暗卫们玩斗草。 “断啦!”方思宁拈着一根干草,兴高采烈,“又是我赢了!”她说着,略直了身,抬手往身前的暗卫脸上轻轻一抹。 陈慬走近几步,就见暗卫们都摘了面甲,脸上被抹了好几道黑灰,应是输了游戏的惩罚。他无奈一哂,近前跪下,唤了声“郡主”。 方思宁见他来,笑得更是开怀:“你来啦。哎,说来你都不信,我这根草好厉害,一直赢呢!” 陈慬随她笑着,道:“郡主吃点东西吧。” 方思宁低头瞥了一眼,就见他捧着一片松木,上头盛着烤肉。肉已剔去了骨头,又切作了小块,认不出是什么食材。旁边还有些野果,也都削皮去核,正好一口的大小。 她的确饿了,但是…… 她抬起手来,给他看了看染满炭灰的手指,笑道:“先放着,待会儿我洗了手再吃。”她又晃了晃手里的干草,对暗卫们道,“接下来轮到谁了?” 暗卫中立时有人上前,取了干草与她角力。 陈慬看在眼中,笑着拿起一块烤肉,递到了方思宁的唇边。方思宁先时一愣,随即张口,将肉咬进了嘴里。咀嚼之间,满口酥软香嫩。是烤兔肉,火候恰到好处。她满足地咽下,正想再要一块,但不等言语,肉已送到了嘴边。如此体贴,令方思宁开心不已,她正吃着,又觉手指间颤颤一动,转头看时,对手的干草又断了开来。 其实,方思宁知道自己这根干草并无此等坚韧,但不管是运气使然,还是对手故意相让,不过游戏,开心就好。她逞着兴,不客气地抬了手,在那暗卫脸上抹上一痕黑灰,又笑道:“我可说了,赢了是有赏的。故意输给我,到头来可是你们自己吃亏哟。” 说完,她又转向了陈慬。陈慬抬手送了颗枣子到她口中,顺着她的话道:“他们岂敢敷衍郡主?是郡主时运亨通,方能常胜不败。” 秋枣正甜,和着这般蜜语,着实让人受用。 眼前是乖顺听话的一众暗卫,身旁是她温柔体贴的首领大人,就是此时此地,方思宁头一回品出了“骄奢淫逸”的气氛来。 这……谁还想回皇宫啊? 方思宁心想:这一次既救了秦忆安,正好跟她谈谈条件,若能借机留在北地,就再好不过! 她正盘算,忽听陈慬开口,对着门口说了一声:“进。” 方思宁并未听见敲门声,也没听见有人通传,一时有些惊讶。但见木门吱呀打开,门外的暗卫一身雨水,未敢轻易踏进,只跪地叩首,道:“郡主、首领,属下榴月,前来请罪。” 方思宁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想起之前曾将一名暗卫错认成陈慬,似乎就是他了。说来,他好像是陈慬留在她身边的护卫。这一路混乱,她也没多在意。这会儿他来请罪,莫不是因为……跟丢了她? 她一想到这个就有些好笑,招手对他道:“进来说话。” 榴月有些瑟缩,但还是依着命令进了屋内。屋子不大,他在几步外跪好,又低头道:“属下失职,请郡主责罚。” 方思宁看了看陈慬,就见他微微蹙着眉头,眼神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他并未开口说话,也不像是要求情。她心觉有趣,明知故问:“说说是怎么失职了?” 榴月不敢欺瞒,如实说道:“属下跟随马车一起回了城,才发现车中之人并非郡主……属下未能保护好郡主,罪该万死。” 瞧瞧这些词,全是一个套路。真怀疑魁夜司把请罪的话印成了册子,让暗卫们天天背诵……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城里现在如何?”方思宁又问。 “回郡主,三岭商会在城中散布消息,污蔑郡主拥兵造反,谋害公主。如今全城都在议论,只怕已惊动州府。”榴月回答。 “公主没有现身?” “目前敌友难辨,元护卫授意,让公主隐藏身份,待镇北侯来主持大局。”榴月道,“但边关突遭敌袭,镇北侯暂时脱不开身。” 果然是交通外敌啊…… 这些年来,狄寇早已不如往昔,断不是镇北军的对手。所谓敌袭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拖延时间罢了。如今护卫公主的只有百余名宣翎卫,形势属实不利,若州府还听信了谣言,只怕更难收场。 公主困在城内,她又立场尴尬,要怎么做才能稳住州府呢…… 她皱眉苦思,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刘峥是早我们几日回京吧?”方思宁问道。 陈慬想了想,点头应她:“是。” “遣人追上他,告诉他城中情况,请他走一趟州府。”方思宁摸了摸身上,却没找到什么能做信物。无可奈何,她扯下一截袖子,又从篝火旁捡了块炭,在布料上写下了几个字。随即将布料团起,递给了陈慬,“把这个拿给他,他便知是我求他。” 陈慬点点头,朗声唤道:“青鹿。” 一道身影倏忽入内。领命的暗卫并不多问,接过布料,飞身离开。 方思宁赞叹了一声,又对陈慬道:“我们也得尽快回城。” 陈慬依旧点头,又唤:“廿玖。” 复又有暗卫进来,恭敬听令。 “带三组人去与庚一会合。务必将周围的逆贼余党清理干净。”陈慬道。 “是。” 随廿玖离开,屋内其余的暗卫也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还有叔父那里,得传个消息才好。”方思宁叹口气,“也不知能不能赶得及……” “郡主放心,属下早已命人去了镇北军大营。侯爷应该已经得了信了。”陈慬的语气平淡而又笃定。他又取了一块兔肉喂给方思宁,道,“待进了城,必有一番争斗,郡主多吃些,才有精神应对。” 方思宁忍不住想夸他,但口中塞了食物,到底不便说话,只好以笑回应。 这时,她又瞥见一旁的榴月。众人都离开了小屋,独他还跪在原地,似是等着处罚。 方思宁嚼着兔肉,笑道:“难为你找到这里来,也算是将功折过了。” “是都尉传信进了郡主府……”榴月小心地看了陈慬一眼,“属下最擅潜行,便请命出城寻找郡主,循着暗记找到了此处。”他顿了顿,又道,“另外……这场雨下得突然,恐怕郡主未能避开,属下带了衣物和妆奁来。” 他说完,解下了背着的包裹,取出里头的物什,恭敬地捧给了方思宁。 层层油布之下,衣物和妆奁未曾沾湿分毫,确是用心了。 陈慬垂眸,暗暗松了口气。 这细微的举动却没能逃过方思宁的眼睛。 如此看来,虽未开口求情,但若真要处罚,这一位还是要护的。 方思宁有心促狭,便故意对榴月道:“你倒提醒了本郡主。可恨这一场雨,本郡主还从未如此狼狈过,不能这么轻易就饶了你。” 榴月微微一惊,却未有太多挣扎:“听凭郡主处置。” “本郡主通情达理,再给你一次机会。”方思宁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陈慬的表情。她笑嘻嘻地捡起一根干草,举到榴月面前,道,“你也取一根草来,同本郡主斗一斗。若是你赢了,此事便一笔勾销。” 榴月有些为难,惶然望向了陈慬。 这个……可以赢吗? -------------------- 当当当~~~ 大家好!我回来啦! 虽然说是2~3天能更新,但是目前速度都降到4~5天了,我忧伤…… 嗯,诚如大家所见,本章短小还很过度…… 咳咳咳~~~ 顺便给暗卫小朋友们加了戏~~~ 毕竟我搞暗卫文学的,要围绕主题~~~ 【那只:神特么主题!!!你醒醒!!!】 咳咳咳~~~ 好的~~~ 这里,就给大家再奉上一个彩蛋小剧场~~~ 《郡主的价值观》 第二章 : 一切好像是在她八岁那年开始的。还记得,她有一匹小马,虽非宝马良驹,却养得极好,她很是喜爱。皇室秋猎那日,她牵去了围场,说不尽的志得意满。而后,公主瞧见了,说什么都想要。 这里的重点就是:虽非宝马良驹。 也就是说,对于郡主而言——世间事物,没有贵贱高低。我喜欢的 ,便是最好的。千金不换。 所以,她并不介意自己喜欢的人是哪个阶层~更不在乎他是否残缺破碎~~~ 事情就是这样~~~ 我会继续努力哒~~~ 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第三十章 ================== 洗净污浊,轻抹淡妆。 重换裙衫后,方思宁顿觉神清气爽。可惜少了些首饰,太过素净,终究缺了几分大晟贵女的风仪。 她对着铜镜捋了捋头发,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敲门声起,陈慬恭敬地道:“郡主,障碍已清除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方思宁起身,打开了房门。 天光微亮,雨势渐收,山林间笼着一层薄薄的晨雾,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 正面交锋,暗卫不占上风。但雨夜伏杀,却无人比他们更得心应手。山林中的商会余党应已被“清除”干净了。 她目光一抬,又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马匹。她记得来时的小径,草木杂生,只容得徒步通行。看来所谓的“障碍”,还不仅仅是指商会余党…… 方思宁噙了笑,望向身前跪着的一众暗卫,赞许道:“做得好。” “谢郡主夸奖。”陈慬答应了一句,随后抬高了双手,将手中的东西捧给了方思宁。 一枝金菊,花开富丽、灿如朝阳,正适合绾在发间。 还得是他…… 方思宁并不伸手去接,只俯下身对他道:“劳首领大人替我簪上吧。” “是。” 陈慬起身,轻轻绾起她的长发,将花仔细簪好。他的手指缓缓顺过她的发丝,带几分依依不舍的缱绻。手指落下,他略退了几步,抱拳一礼:“请郡主上马。” 不是跪下请她踩踏,也无意搀扶助她上马。他只是恭谨肃立,等待她举动。 是啊,唯独骑马,她方思宁从不借他人之力。 她上前几步,提劲一跃,轻巧地翻上了马背。坐稳身姿、执缰在手,她昂首扬眉,朗声笑道: “回城!” …… …… 城中,一片寂静。 天色已渐渐放亮,但城中百姓却是家家闭户,街道巷陌皆空无一人。 而郡主府前,场面却截然不同。 三岭商会携着城中官员将郡主府层层围住,罗会长立在众人之前,正高声喊话: “郡主!若非镇北军死守边关,何来大晟太平盛世?郡主乃长公主与方将军之后,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储!郡主登基,才是天命所归!我等愿誓死效忠郡主,长驱入京,继承大统!” 扬承领着一队宣翎卫守在郡主府前,听得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他紧蹙着眉头,冷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给我安静些,莫要扰了郡主歇息。” 罗会长望着他,满脸谄媚中掺杂着几分阴狠:“扬副将,我等已按郡主所言除去了公主,事不宜迟,当速速起兵!还劳副将通传,请郡主一见!” 扬承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就见一众官员整齐地站在商会之后,蔫头耷脑,噤若寒蝉。 此处边城,主事的不过是些县官,大不过五品,何来谋逆的胆量?怎么看都是被商会胁持,硬架上来的。 如今边关战事拖住了镇北侯,若说还有谁能左右大局,便只有十几里外的擎州州府。但擎州知州是皇帝亲派的二品大员,若听到公主被害的消息,兵马一动,只怕坐实了郡主的罪名。 唯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三岭商会必也明白这一点,样子做足后,迟早会硬闯。凭他手下的兵力,恐难以抵挡…… 但挡不住也得挡! 扬承眉峰一挑,手中缨枪猛地掷出,生生凿在了罗会长身前。罗会长惊退了一步,眉眼间染了些许忿怒。 “我说了,郡主还在歇息,是聋了么?”扬承厉声说道。 “扬副将,事关重大,还请三思啊。”罗会长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一句。 这句话自是威胁无疑,但扬承不以为意,他将双手一背,姿势一派悠然,连语气都云淡风轻:“重不重大与我何干?我只知你扰了郡主歇息。”他瞥了一眼凿入地面的缨枪,“再大呼小叫,下一枪可保不准扎进哪里。” …… 大门之内,元祎听着外头的对话,心中无比忐忑。 驾着马车冲回郡主府,已是千难万险。未及定神,她匆忙打开车门,想确认方思宁的安好。但看清车中人的那一瞬,却是晴天霹雳。眼见得府内众人围上来,她的思绪又陡然清明: 方思宁假扮公主,引开追兵,是为保全大局。而今城中敌友难分,也不知府内是否有三岭商会的眼线,若公主行踪暴露,便前功尽弃!更不说还有扬承,以他的性子,若知回来的不是郡主,只怕会立刻带着宣翎卫去搜寻。到时候府中守卫薄弱,如何对抗逆贼? 她当机立断,脱了外衣将秦忆安裹起,搂着她往房里去,只说郡主遇袭受惊,需得安静歇息,所有人不可打扰。 唯恐众人看出端倪,她亲自留在房中伺候,不容任何人接近。 这般提心吊胆地捱到入夜,忽有暗卫来传信,说是郡主平安。她喜不自胜,恨不得立刻去接人,但如今城内暗潮汹涌、逆贼盘踞,她不敢离开秦忆安,更不敢贸然去寻方思宁。正犯难时,陈慬留下的几名暗卫中有叫榴月的,自称最擅隐匿潜行。虽说一名暗卫起不了大用,但好歹与方思宁通一通消息,也可早做准备。于是,她点了头,令榴月趁夜出府。 待到四更天,十数名暗卫回了府。元祎原以为是陈慬一行,正欣慰,但等见了公主,暗卫们摘下面甲,却个个都是生面孔。好在为首的那一个她认识:魁夜司都尉,陈敬。 得知陈慬已领人找到了郡主,元祎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言谈间,陈敬有意带公主回京,但公主却一口否决。回京自可使真相大白,但路远耗时,只怕边疆局势大变,再要拨乱反正,难如登天,实乃下下之策。众人只得按兵不动,再从长计议。 之后,魁夜司接手了公主的护卫。说来也有趣,方思宁曾抱怨过,说所有暗卫都是一样的打扮,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但如今,正是这“分不清”,使得暗卫的出现顺理成章,更可令敌人混淆。 元祎不禁感慨,危急关头,竟还是暗卫最踏实可靠。 她笑叹一声,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往常这个时辰,屋檐之上早有鸟雀啼鸣。但今日,却连一只飞鸟都未见…… 杀局凶险,但愿吉人天相。 …… 天光愈亮,三岭商会也耗尽了耐心。 罗会长踱了几步,在那凿入地面的缨枪前停了下来。他抬手抚上枪杆,指尖轻敲,若有所思。这时,有人匆匆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会长眉头一敛,手指收拢,将缨枪一把拔起。 “我等不过是求见郡主,扬副将却百般阻挠。必是软禁了郡主,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会长将枪尖指向扬承,厉声道,“来啊,随我闯入府内,救出郡主,再谈大业!” 一时间群情激愤,商会死士亮出了兵器,冲向了大门。 扬承纵步上前,长/枪横扫,将一干人等逼退。但死士之流,自然不会被这般攻击吓退。众人重整架势,再次攻上。更有甚者,试图翻/墙入内。 “守住围墙!”扬承吼了一声,枪尖一挑,直冲罗会长而去。 罗会长轻蔑一笑,左右死士瞬间上前,与扬承缠斗在一起。 门内的元祎听得骚动,抽出腰间软鞭,飞身跃上了围墙。她将几个攀墙的死士抽落下去,又高声骂道:“放肆!今日闯郡主府者,杀无赦!” 罗会长听在耳中,却面露嘲笑,他扬手一招,三重弓箭手就位。寒光飞纵,如雨般打下。 箭雨密集,实难闪避。惊骇之时,元祎突然被一副索钩缠住了腰。蛮横力道,拽着她落下围墙,趁势避过了攻击。接着,又有人托住了她的后背,助她稳住了身形。 元祎惶然抬眸,就见出手相救的是一名暗卫。面甲遮盖下,辨不出对方的身份,直到她听他开了口,对其他暗卫道:“闯入者杀!” 陈敬…… 元祎也没工夫同他多言,只点了点头算作道谢,随即执鞭站定,严阵以待。 但见又是一轮箭雨,众人躲闪之际,大门被轰然破开。随死士开道,罗会长悠然走入,更装腔作势地呼喊:“诛杀恶徒,营救郡主!” 元祎怒不可遏,纵身挥鞭,袭向了罗会长。陈敬一行自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亦随她一齐突进。 然而,一众死士却如铜墙铁壁,不容他们近前半步。 罗会长见状,运劲跃起,从鏖斗中脱了身,迈步往内院去。 眼前,婢仆奔逃;耳畔,杀声喧嚣。他心生快意,挑眉嗤笑,便走便喊,语气甚是轻慢:“郡主,在下这就来救您……” 不等他话音落下,一支羽箭从背后激射而来。他察觉杀气,急忙偏身躲避。羽箭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划出一道血痕。他又惊又怒,回身望向了羽箭袭来的方向。 人马一骑,冲破混战,正立在大门口。 马背上的人,苍青裙衫,分外素雅。唯有鬓边金菊,灿烂艳丽,透着华贵雍容。她手执长弓,策马向前,一派凛然,更是风采卓绝: “听会长说要救本郡主,却不知是怎么个救法?” -------------------- 当当当!大家好! 我终于又回来了……擦汗ING~ 咳咳咳~~~ 卡文,就是这么销魂~ 当然了,男女主角感情一稳定,我就容易怠惰……我反省…… 嗯,看完本章,大家一定明白我在哪里花了最多的时间,没错! 是“金菊”…… 啊,本来想用茶花首尾呼应的,但蓦然想起,茶花有“断头”之说,不太吉利。 虽然感觉是霓虹那边的说法,但多少忌讳一下……咳咳~ 于是,改成了菊花~ 寓意当然也很明显,那就是: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那只:你够了!】 咳咳咳~~~ 那么,今天这一章男女主戏份少,还很水,但这都是剧情需要嘛~~~ 这里,继续为大家奉上彩蛋小剧场: 《郡主会不会骑马》——第三章 元祎眼睫一垂,说话的声音甚是冰冷:“马这种畜生,乖滑得很。坐上马背的那一刻,它便知你会不会骑。若会,便温顺;若不会,便桀骜。如今郡主得了一群马,没上辔头和鞍鞯不算,连鞭子和马刺都不用……郡主觉得自己是会,还是不会?” 这个哑谜听得方思宁好不惆怅,她扯了个笑容,决定挣扎一下:“多少会一点吧。” 元祎摇了摇头,索性直说:“那群暗卫断不会为郡主所用。留在身边终是祸患,还是趁早打发了吧。” 嗯,剧情进展到本章,大家一定也能够得到答案了~ 没有错! 郡!主!她!超!会! 嗷呜~就是这样~~~ 【那只:你快够!!!】 嗯,好的,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 接下来的剧情自然是打完收工,再为大家奉上一点爱情的酸甜~ 我会努力的! 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第卅一章 ================== “听会长说要救本郡主,却不知是怎么个救法?” 罗会长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郡主!”元祎见得方思宁,喜不自胜。 方思宁冲她笑了笑,又居高临下看向了罗会长:“三岭商会,你们好大的胆子!擅闯郡主府,该当何罪?!” 随她喝骂,战局一时停顿,但也这停顿之中,罗会长回过了神来,他扯起笑容,道:“在下担心郡主安危,行事鲁莽了。见郡主安然无恙,在下就放心了。” 方思宁目露嫌恶,又道:“所有人听着!三岭商会交通外敌,谋害皇储。今日凡与三岭商会为伍者,视同谋逆!”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罗会长故做出一脸惶惑:“郡主啊,明明是您下令让在下除去公主的啊……” “一派胡言!”方思宁觑他一眼,“我方家乃是忠臣良将,岂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散布谣言、胁持官员,陷本郡主于不义,更离间朝廷与镇北军!只可惜,苍天有眼,断不容恶人如愿!” 罗会长闻言,神色一沉:“郡主竟如此狠毒,过河拆桥!在下悔不当初,只能先求自保,日后再向朝廷请罪了!”他说罢,喊过死士护在自己身前,又冲着大门外下令,“放箭!” 然而,大门之外,却依旧静默。 方思宁头一低,看了看手中的长弓,笑了出来:“三岭商会强弓利箭,着实厉害。但战场布阵,不能单有弓箭手,还得有步兵近战、骑兵冲锋,以坚盾防御,更要守住后方……” 听着方思宁的这番话,罗会长的目光也落到了那长弓之上,这才认出正是商会的武器。 “……虽有三重弓箭手,可若被外围突破、自后方偷袭,终归是扛不住的。”方思宁说罢,含笑抬手,在自己的咽喉处虚虚一划。 罗会长顿觉一阵战栗,未等平复,又见寒芒飞掠,他身前的几名死士突然屈了膝,惨叫着跪倒在地。 数十道黑影倏忽来至,护在了方思宁周围。 众人见得来者,皆都震骇。 暗卫衣装,深沉如夜,透不出半分颜色。但此刻,却有血色顺着他们的衣角滴落,缀出一地嫣红。这副模样,好似浴血的狼群,猎物若敢动上一动,便会被撕得粉碎。 “大胆狂徒,郡主马前,还不行礼?!”陈慬立在最前,冷声叱喝。 三岭商会集结的,除了自家死士,还有些山贼流寇。有胆小之辈见得这般阵势,早已软了膝盖。 罗会长皱着眉头,努力定了定心神。纵然弓箭手没了,城中却到处都是商会的埋伏,依旧还有胜算。退一万步说,就算今日败阵,方思宁谋反的事也已传开,州府必有动作,朝廷更不会善罢甘休。镇北军,终究成了叛军。 他想到这里,又露出了那副阴狠的笑容,道:“郡主好手段,真乃帝王之风,在下……” “罗会长,”方思宁将他打断,“公主面前,何出此言?” 罗会长见方思宁目光一抬,看向了他的身后,只疑是诈。但又听身后脚步声近,似乎的确有什么人来了。他咬了咬牙,回头望了一眼,登时心惊胆丧。 他岂会看错,那携着数名暗卫从内院中走出来的,正是大晟公主,秦忆安。 方思宁等的便是这一刻,她翻身下了马,行礼尊道:“公主洪福齐天,逆贼果然中计!” 秦忆安微微一怔,随即便应道:“多得郡主相助,才能将逆贼一网打尽!” 二人相视而笑,无需言语,尽皆了然在心。 “尔等反贼,还不束手就擒!”秦忆安再次开口,声音严正而凛冽。 一时间,更多的人跪了下去。 到底是乌合之众…… 那一刻,不仅是方思宁和秦忆安,便连罗会长也作如此想。可这北地边疆,山高皇帝远,无论发生什么,都还可周旋。 “公主被害,是在下亲眼所见。”罗会长高声嚷道,“郡主寻一个姑娘冒充公主,难道另有计划?” 方思宁倒没料到这一手。的确,公主微服来北地,一直隐藏形容。城中官员又多是本地提拔,官卑职小,怕是从未入过京城,更何谈见过公主?如此,只要一口咬定秦忆安不是公主,便能再次扰乱局势。 正当愁虑之际,大门之外,突然传来了刘峥的声音: “谁说她不是公主?!” 听得这一句,方思宁笑容立绽。她转头,就见刘峥领着州府的兵马,已控制了外头的局势。 方思宁冲他点了点头,又回望向了罗会长:“你还有何话说?” 事已至此,只有一搏。 罗会长探手入怀,对着天空放出了火信。 这是命令城中埋伏的兵力即刻动手的信号,到时四处放火、肆意屠杀,纵是不能趁乱脱身,用一城陪葬也算不亏。 然而,火信高升,乍亮又灭,他等待的骚乱却迟迟没有发生。 天色已是大亮,雨云散开,洒下一片轻薄日光。寂静城中,渐渐响起了一些声音: 蹴踏整齐,是军马群行;步伐雄健,是精兵驰走。 但见红缨如血,飘动灼眼盛气,乃宣翎悍将;又见利刃光寒,映出凛然杀意,为霜锋铁骑。 镇北侯的嗓音,洪亮如钟: “将逆贼拿下!如有反抗者,立斩无赦!” 罗会长听在耳中,似是认清自己大势已去,满面惶恐地回身跪下,颤声道:“公主饶命!在下是被逼的!只要公主不杀在下,在下定会协助公主抓住幕后主谋!” “放肆!什么东西,敢跟本公主谈条件?!”秦忆安斥骂一句,对左右道,“将人拿下!” 若是落入魁夜司之手,自有一番严刑拷打,想也没有问不出来的。 方思宁半带同情地看了罗会长一眼,寻思后头也没她什么事了,不由得一阵轻松。正在这时,就见几名婢仆口呼“郡主”,急急忙忙地从内院里跑了过来。 逆贼攻入时,婢仆们各自逃窜。如今大局已定,出来见主人也是理所当然。但方思宁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了,喊得是郡主,人却是直冲着公主去的! 意识到这一点,方思宁高喊道:“公主小心!” 婢仆们出现得太过突然,秦忆安身旁的暗卫自也警戒,再听这一声,众人立刻摆出迎敌之势。婢仆们见状,亦亮出兵器,出手攻击。与此同时,罗会长携着一众死士瞬间暴起,逞着鱼死网破之念扑向了秦忆安。 莫说是门外的镇北军和州府兵马,便是几步开外的陈敬和元祎,突变之前也是援护不及。 千钧一发间,陈敬手中的索钩猛然抛出,喊道:“陈恪!陈憬!” 两名暗卫闻声,一人迅速冲向索钩抛来的方向,刀锋横扫,挡住了死士的攻击。另一人出手扶上秦忆安的腰,用力将她托出了人群。 被锁链缠住之时,秦忆安很是惶惑,但不等她弄清用意,锁链收紧,将她蛮横拽起。 陈敬以手缠住锁链,聚力扭身,振臂一扬,将秦忆安抛向了一旁: “陈慬!” 这声呼唤,带着命令的意味。但其实,并无需命令。经年训练、长久默契,身体的反应已成了自然,行动更在思考之前。陈慬纵步上前,腾身一跃,将秦忆安接在了怀里,抱着她稳稳落地。 秦忆安恍然回神,似惊又喜地望着陈慬。 陈慬尊了声“公主”,又道了句“冒犯”,再无更多言语。罗会长与一众死士已追了过来,岂容耽误?他抱着秦忆安几步冲到方思宁身旁,将人交给了她,而后转身阻挡攻击。 秦忆安满目担心,顾不得锁链缠身,伸手想要拉住他:“陈慬……” 方思宁见状,将她搂住,一语不发地拉着她往门外去。州府和镇北军的兵马正纷纷入内,与之会合,才算真正脱险。 只有公主无恙,方可天下太平,也不枉费众人至今的努力。 这个道理,陈慬自也明白。 他将冲上来的几名死士斩杀,又移步一挡,拦住了罗会长的去路。 此时此刻,罗会长的双目被杀意和怨愤染红,透着些许疯狂。他手执匕首,嘶吼着攻向陈慬。 三岭商会原是劫道的贼匪,身为会长又岂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何况现时是拼死一搏,招式间更添了几分凌厉。 但在暗卫眼中,这点气势根本不足为惧。 不过几招,陈慬已摸清了对方的路数。他寻得空隙,左手抬肘,架住了罗会长的右手腕,阻了匕首的攻势。右手长刀顺势斜斩,劈向罗会长的头颈。 眼看就要得手,他的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留活口。 幕后主谋只有三岭商会的会长才知晓,若杀了他,便断了线索,只怕遗患无穷! 刀锋生生顿住。然而生死相搏,岂容半点迟疑?罗会长的惊讶不过刹那,随即出掌,直击陈慬的胸口。如此距离,陈慬只得退避。右手的钳制一松,罗会长立时将匕首下压。锋刃划破衣衫,起一阵金属刮擦之响。罗会长识得那暗卫服下的软甲,愈发愤怒狂躁。军队早已将他们重重包围,想杀公主,难如登天。他顿生同归于尽之念,只求拖着眼前的人一起下黄泉。他双手握起匕首,该削砍为突刺,直欲破开软甲。 陈慬心疑罗会长也于齿间置下了毒囊,只恐他会服毒自尽,便不敢贸然脱身,只擒住了他的手腕,角力纠缠。但狂暴之人,力道凶蛮。陈慬只觉尖锋寸寸迫近,竟是难以抵挡。 周遭,声声呼喊,命他退开。但成败在此一举,他岂能退开?! 思绪片刻挣扎,他松开了罗会长的手腕。匕首刺入脏腑的那一刻,他亦抬手攫住了对方的下颚,施力一拧。 但听一声惨叫,罗会长捂起了脸,踉跄后退。陈慬几步迫上,挥刀削向他的膝盖。罗会长吃痛跪下,更自觉无望,伸手抠入了口中,想取毒囊。陈慬一见,抬腿踢向他的侧颈,将人击晕过去。 大功告成,陈慬默然站定。顿时,疼痛如浪,层层漫延,似要将他淹没。他低头,呛出一口鲜血,又见那刺入身体的匕首上,隐隐泛着幽青…… 淬毒? 神思一晃,脚下便也虚浮。 倒下之时,他听见撕心裂肺的声音,凄然唤他姓名: “陈慬——” -------------------- 当当当当当~~~ 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啊,调休令人身心俱疲,生活都失去了几分颜色…… 【那只:可以了,不要找借口……】 咳咳咳,好的!!! 我终于写完了这场谋反…… 太累了…… 愿我以后的故事里再也没有谋反…… 【三岭商会:……】 嗯~~~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更清楚地认识到了男主的缺点。 没错,也就是曾经的“贪功冒进”……不计后果,急于成事。 是容易断送性命的缺点啊……远目~ 好的~ 下面,为大家进行本文暗卫类型解析。 就是说,既然是忠犬文,自然要来点狗狗梗: 于是—— 陈敬:杜宾 陈慬:边牧 榴月:金毛 扬承:黑背 【扬承:??????】 嘛,其他品种还在思维发散中…… 【那只:你够了!!!】 咳咳咳,好的~~~ 打戏写完了,下面都是感情戏了!我会努力的!!! 让我们下期再见! 么么哒!!! 第卅二章 ================== “陈慬——” 方思宁回头,就见陈慬倒在了地上。她心头一悸,连呼吸都混乱了起来。她想要上前,却被镇北侯拉住了手腕。同样被拦下的,还有秦忆安。 “前头危险,不可贸然上前!”镇北侯道。 商会死士仍在顽抗,战局依旧混乱,方思宁亦知不该近前,可是…… 察觉她的挣扎,镇北侯沉了声音,低吼一声:“思宁!” 方思宁顿了举动。心跳,声声沉重,顺着血脉在耳畔震响,令所有声音都化作一片模糊的喧噪。她的思绪也被这喧噪填满,能思考的,唯有两个字: 陈慬。 是惊是惧、是悲是忿,她分不清自己的情绪,只能怔怔看着。 看着兵马突进,摧枯拉朽;看着贼寇跪伏,哀告讨饶;更看着残余死士不甘被俘,吞毒了断…… 终于,一切静了下来。 陈敬快步走到陈慬身旁,只看了一眼,便从怀中取出了药盒来,喂下了一颗丹丸。元祎随后赶到,看过情况后,高声喊道:“匕首有毒,快请大夫!” 噪杂再起,郡主府内外立时一片忙乱。 好在有镇北侯主持大局,清理逆贼余党、安抚官员百姓,更撤下了郡主府内的婢仆,请来军属暂做照应。 伤者众多,城中大夫几乎尽数前来。陈慬被抬进了暗卫的院落,那间不大的独室内一时挤满了人。 数名大夫在内室诊治,方思宁与秦忆安便在外室等待。 在桌边坐下的那一刻,方思宁的心神悠悠一晃,牵动回忆。 她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间屋子,是他自请了三十鞭,只为断她的念想。她气他不识抬举、恼他以下犯上,命他在院中养伤,也有不愿再见的意思。后来领着大夫亲自来看他,本是为了争一口气,证明自己并非胆怯。那时,她在他桌前见过一册账本,收支之间,全是互不亏欠的生分。她隐约是明白的,他造这一笔账,是料定即将分离…… 第二次来,是她生辰。她借醉从宴席上逃离,想在他这个小院里求得片刻闲静。而后,她在这张桌前为三十名暗卫一一写下了愿望,亦在他手腕上落了一个“心”字。有些事情,她从未敢明言。哪怕是藉着生辰纵兴胡闹,也只隐晦暗喻:心字底,他是属于她的。可也是那时,他早已知道公主要召回他,更知道魁夜司想杀他,他做了被她放弃的准备…… 数次进退、几番纠结,其中有多少岌岌可危,但凡有一念放弃,便是殊途陌路。可他们偏偏走到了今日…… 若今日就是离别,她该如何承受? 油然而生的悸恸,令方思宁微微发抖。她心想克制,却在长睫一垂间,颤落一滴眼泪…… 秦忆安一见,握起了方思宁的手,道:“姐姐别伤心,陈慬不会有事的。” 方思宁心知失态,但泪水就是止不住。她只得低了头,尽力不让旁人看见。 秦忆安不禁也跟着伤心起来:“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也不会有今日的变故……” 方思宁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只怕一说话便作了哭泣。听秦忆安这么说,她默默摇了摇头。 秦忆安见她如此,盈了满目的水色,声音亦低落哀怅:“是我的错……我不该抢姐姐的婚约,逼得姐姐远走北地。也不该将陈慬送出,使他身陷险境。更不该擅自离京,令逆贼有机可乘,险些酿下大祸。我愧对姐姐,愧对陈慬,更愧对边疆将士、大晟黎民……” 方思宁戚然抬头,反握住了秦忆安的手,堵在喉头的悲伤令她的嗓音甚是沉闷:“不是的……” 秦忆安却愈发难过,切切述道:“我来北地,原本是想维护姐姐、保全陈慬的,可到头来,是姐姐不顾安危为我引开了追兵……还有,陈慬……”她的眉眼间顿生悲痛,言语更微微哽咽,“当年也是如,为了救我,他冒险深入敌阵,几乎丢了性命。从那以后,我不再让他护卫,只命他留守魁夜司,许他平安度日。但我却疏忽大意,又让旧事重演……是我对不起他……” 一番剖心,说得方思宁又悲又愧。 其实,她们姊妹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些意气用事的拉扯。而她甚至都不愿意认真拉扯。认输,是为求个轻松。她不曾正视过秦忆安,只轻率地将“嚣张跋扈”“颐指气使”“骄纵任性”这些词压在了对方身上,为自己的放弃寻得借口。 而陈慬,是她唯一的坚持。面对这份“认真”,她偏又手足无措,只能由着私心,极尽折腾。擅自嫉妒、徒生怨怼,添了多少误会?又搅了多少好意?若能早早地坦诚交心,何至于此? “是我不好,”方思宁轻轻道了声歉,生怕秦忆安没听清,她又重复了一遍,“是我不好……” 秦忆安哪里能受这句道歉,又连声自责。 一时间,姊妹二人哭得泪水涟涟,唬得周围一众暗卫跪身伏地,连头都不敢抬。 元祎进屋时,见得这个场面,心上一凉,只当是陈慬有什么长短。她带着慌张,几步走到桌旁,道:“公主、郡主,这是侯爷送来的药剂。说是之前军中也有人中了商会的毒,军医试了几个方子出来,或许有效……可还来得及?” 听她说罢,那姊妹二人回过神来,暂止了哭泣。 恰在此时,陈敬从内室走了出来,行礼禀道:“回公主,大夫已经诊完。匕首入得浅,未伤到要害。毒也不深,应是无碍。” 方思宁和秦忆安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待注意到彼此的模样,两人都有些难为情,忙各自偏头抹泪,整理仪容。 元祎也跟着松了口气,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人前都是威风凛凛,这会儿竟这等柔弱,若传了出去,还不知话本怎么编排…… “这里有我们,请公主与郡主回房歇息吧。”元祎道。 话虽如此,那二人却都迟疑。 “郡主之前也受了伤,还请尽早诊治。”不期然的,陈敬说出这话来。 元祎当即变了脸色,伸手揽过方思宁的肩膀,急切问道:“伤哪儿了?” 触碰之时,方思宁顿觉肌骨酸疼,禁不住抽了口气。 这一下,不仅是元祎,连秦忆安都紧张了起来。于是,再没有方思宁迟疑的机会…… …… 回到房中,梳洗更衣,又看过大夫。待上好伤药,元祎不由分说地把方思宁摁进了被褥里,只嗔着她休息。 方思宁无可奈何,只好乖乖躺着。许是太过疲惫,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天色已近傍晚。伤药很是有效,身上的酸痛已消退许多。她起身走动了片刻,自觉无碍,便穿好了衣裳,打算去看看陈慬。 没走多远,便见镇北侯与一名将领正在花苑里叙话,扬承站在旁边,模样甚是恭敬。方思宁本无意打扰,却不想镇北侯一眼就看见了她,笑着起身招呼。她点头应着,举步走了过去。 几句寒暄后,镇北侯便介绍起一旁的将领来:“郡主,这位就是宣翎卫的扬翮扬将军。” “末将扬翮,见过郡主。”应话的将领四十出头的年纪,儒雅沉稳,看来倒不像是个武将。他含笑望着方思宁,眼神分外温和,“末将忙于军务,一直未曾登门请安,还请郡主恕罪。” “扬将军言重了。”方思宁还他一礼。 想来这次遇袭,还是仗着宣翎卫的保护,才安然脱险。方思宁正想致谢,却听扬承开口道了一声:“侯爷、父亲,请容我先告辞。” 说完,他也不等回答,转身离开。 虽说他素性骄躁,但这个反应还是太过奇怪了。而且,似乎是刻意无视了她? 方思宁正疑惑,就听扬翮道:“郡主莫怪。犬子自幼心高气傲,这次受命护送郡主,不想遭遇逆贼,争斗中与郡主失散,令郡主受了伤。想是无颜面对郡主。” 此话一出,镇北侯叹了口气,“也别这么说。”他望向方思宁,眼神里带着些许埋怨,“郡主与公主互换身份的事,独他蒙在鼓里,岂有不介意的道理?虽说事出突然,当小心为上,但郡主也该多信他些才是。” 方思宁有些冤枉,但不等她解释,扬翮便接道:“侯爷不必为他说话。身为护卫,认错主人已是失职,不得主人信任也是理所当然。还敢与主人置气,更是荒唐。”他说罢,对着方思宁屈膝跪下,“宣翎卫上下一心忠于郡主,犬子虽不才,但末将定会好好管教,还请郡主留他效力,将功补过。” 方思宁急忙将人扶了起来:“扬将军切莫如此。若非宣翎卫在,只怕贼人早已得逞。我自感激不尽,哪里又谈‘将功补过’?” 扬翮笑了笑,“谢郡主恩典。末将这就去将犬子寻来,送予郡主训教。” 眼见扬翮告辞,方思宁忽觉不妙,但要阻拦似也不妥,只得尴尬地目送他走远。 镇北侯又叹了一声,随即转了话题,道:“明日还请郡主随我去一趟镇北军大营,也好稳定军心。” “好。”方思宁答应一声,又问,“可要请公主同行?” “再好不过。”镇北侯点了点头,“对了,之前送的解毒方子可还有效?” 方思宁知他问的是陈慬,也不好轻易作答,只道:“我正要去看看。” 镇北侯也无他话,笑着应了一句:“快去吧。” …… 走到暗卫院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方思宁一进院门,便有暗卫迎上来,为她提灯引路。一路上都有暗卫侍立,随她移步渐次跪下,严整慎肃,更甚先前。 独室之内,烛火幽微。陈敬正在屋内,见方思宁进来,他低头抱拳,尊了声“郡主”。方思宁颔首回应,也不多搭理他,径自走进了内室。 陈慬躺在床上,只沉沉昏睡。 这间屋子到底还是太过简陋,被褥衾枕也都单薄硬实,若不是伤者不宜搬动,方思宁必要将人抬回自己房里。她皱着眉头在床沿坐下,轻轻握上了他的手。他的掌心灼烫,分明异样。她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更确定了几分,她不免慌张,正想喊大夫,却见陈敬走了进来。 “他中的毒当真不深?”方思宁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还有,你那时给他喂下的到底是什么药?” 听她问起,陈敬轻轻一哂,似是欣然见她察觉到了这些。“暗卫自幼试药,不论是何种毒物,皆有耐性。”他笑道,“至于卑职喂给他的,是减慢气血运行的丹丸,为得是阻止毒性扩散。也是因此,他才醒不过来。” 方思宁将信将疑。这一位不久前还有杀心,难保又有什么阴招。她紧皱着眉头,冷声威胁了一句:“都尉说的最好都是真的。” “不敢欺瞒郡主。”陈敬答得从容。 这句就更不能信了。毕竟不管是公主手札还是名册,都是故意欺瞒…… 方思宁并不想将嫌恶与猜忌表露得太过明显,便侧过了身去,只担忧地看着陈慬。 陈敬静看了片刻,开口道了一句:“我等暗卫,都不长寿。” 方思宁怔了怔,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揪住了心。她转头,望向陈敬的眼神满是不悦。 陈敬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初时看着无恙,待年岁上去,伤病也多。”他说着,又望了陈慬一眼,“况且这一位,常常不按命令行事,最是个急进冒险的,指不定哪日就丢了性命。郡主只怕是担忧不过来呵。” 之前她说什么来着?这个魁夜司的都尉,实在是很会惹人生气啊! 方思宁眉头都拧成了结,“都尉平日里也是这么跟公主说话的?” 本以为抬出公主,陈敬便会收敛,却不想他笑了笑,道:“昔日公主遇袭,他深入敌阵救下公主,更取了贼人首级,但自己却也身负重伤。为此,公主对他格外怜恤,不仅保下了他的性命,更留他在魁夜司中做个教管……” 这些往事,方思宁已听秦忆安说过一遍,但陈敬如今所说的,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与暗卫而言,这已是天恩浩荡。但他不知足,还想着要回到公主身边。他带着伤在魁夜司跪了三天,公主也未曾来看上一眼。”陈敬幽幽一叹,“尊卑贵贱,这就是规矩。但郡主似乎不想管这些规矩,故而卑职才出言提醒。还望郡主莫要逞兴行事,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这番话下来,方思宁不只是生气了。 将来之事,她并非没有想过。但未到眼前,谁又能说准?这一路走来,她也算明白了,所有烦恼和纠结,其实都是自扰。至于旁人如何看,更是无关紧要。只要能一步步继续走下去,自会有他们的结果…… 总而言之,她要如何做,怎么也轮不到陈敬来置喙。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昂首对陈敬道:“多谢都尉提醒,但都尉说错了一件事……”她唇角一勾,“在这府中,本郡主就是规矩。” 陈敬将这话忖了忖,愈发品出几分任性来。但他无意再多说,只垂首道:“卑职明白了。”言罢,他默默退出了内室。 他一走,方思宁的笑容便是一敛。她回身,又望向了陈慬。 听到的那些话,字字都不顺耳。但她都不放在心上,只有一句,令人在意…… “你可还想回公主身边?” -------------------- 咳咳咳咳咳咳…… 大家好! 我终于回来了! 这里,先祝大家劳动节快乐!!! 【那只:不要扯开话题!】 咳咳,诚如大家所见,我……卡文…… 本章内心剖白,总觉得非常奇怪,修改了好几遍,但还是觉得不够到位。 事到如今也就这样了,我摆烂了……咳咳咳咳咳咳…… 总之~~~ 恭喜郡主与公主彻底和好~~~ 公主不喜欢男主,请大家放心。 就是说,主人对鹰犬的喜爱同对人的喜爱不一样。 公主只能做到保全性命、许个安稳,从未曾考虑他的心理状况,也没想过他的将来。 而郡主,想给他完整的一生啊…… 【那只:这是什么流浪地球梗?!】 嗯~~~ 至于本章后半段,陈都尉的话,听起来好像是挑拨离间,但我给大家翻译一下啊,他说的,其实是: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是婚礼誓词呢…… 【那只:你快够!!!】 好的~~~ 下章,男主就醒了,我们陈都尉自然要把婚礼誓词再变个法子跟男主也念一遍~ 让我们为都尉加油鼓掌! 【陈敬:……】 下面,就让我提前为大家唱一下下章的BGM!!!MUSIC!!! 《belief》 我知道每阵风~吹着吹着就停息~ 也知道每朵云~飘着飘着就散去~ But I Believe~~~(I Believe)~~~ But I Believe~~~(But I Believe)~~~ 因为我们~我们有爱情~~~ 我相信我和你~一定会有结局~~~ 任时光再侵袭~拥抱一样坚定~~~ 这世界有太多~会消逝的美丽~~~ 但你是你~So I Believe~~~ 就象是每条河~总会流到海里去~ 你知道我的心~也只愿意奔向你~ 我说爱你~~~(我说爱你)~~~ 就是爱你~~~(就是爱你)~~~ 这是真理~永远别怀疑~~~ 我相信我和你~一定会有结局~~~ 任时光再侵袭~拥抱一样坚定~~~ 这世界有太多~会消逝的美丽~~~ 但你是你~So I Believe~~~ 好的~~~ 就唱到这里! 让我们下期再见! 我会努力的,么么哒~~~ 第卅三章 ================== “你可还想回公主身边?” 听到这句话时,陈慬睁开了眼睛,却见自己跪在魁夜司的大殿前。 巍峨檐宇、高耸围墙,遮天蔽日,困他在重重阴影之中。 身上,燥热异常,灼得头脑也昏沉起来…… 是了,六月炎夏,他已跪了三天…… 他颓然垂首,单手撑地,尽力不让自己倒下。鲜血顺着指尖淌下,未等漫延,便已干涸。视线渐渐模糊,他甩了甩头,强令自己清醒。转瞬间,砖石上的鲜血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绒绒积雪…… 不由自主地,他动了动手指,在雪地上书写。一笔一划,认真而郑重,待最后一点落下,他看着雪地上的字,莫名有些恍惚: 心? 心神恍然一动,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正在梦中。 得醒过来才行…… 他这样想着。但思绪缠结,既粘腻又浑浊,只稍一松懈,便堕入迷茫。他挣扎了几次,试图起身,但四肢却使不上力气。 周围,忽有人来人往,私语窃窃,却听不真切。但他记得那时听到的话: 讥他不自量力、笑他愚妄执着、责他僭越逾矩…… 他知道错了。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过呢? 疲惫和疼痛叠加,沉沉压着他的脊柱,令他动弹不得。他实在太累了,禁不住想要放弃。如同七年前那般,他卸下了坚持,任由自己被压垮在地,只想就这样睡去…… 这时,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曳起一阵琳琅轻响。 意识骤然归拢。他撑起了身,抬眸望向了声音来处。 珠帘拂动,似远又近。 记忆并不清晰,但于口舌上泛起的味道却是真切: 香醇温酒,甜而不烈,便是喝上一坛子也未必会醉;冰镇酥酪,杏仁满撒,最是入口即化、解热消暑;糖渍杏脯,尚余微酸,咀嚼之间齿颊生津;蜜炼参丸,甘中带苦,龙眼般大小,和水方能咽下……乃至细细吹凉的汤药、搁了芹菜碎的牛肉羹,诸多滋味,他未曾乞求,却轻易得到。个中因由,他了然在心,只怯于回应。 如今再坦诚心意,可还来得及? 刹那之间,混沌消散。 所思所盼、所爱所求,其实近在咫尺。那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从来只是一道珠帘。 心念鼓动,殷殷切切。他伸出手,轻轻撩起了珠帘…… 触手的,是轻软的纱帐。帐外,烛光轻颤,晃得眼前一片朦胧。 “教管?!”榴月的声音,听来惊喜非常,“……教管醒了,快去通知郡主!” 一时间,嘈杂声起、脚步奔忙,却叫人安心。他垂下了手,浅浅笑了起来…… …… …… 暗卫来传信的时候,方思宁正在州府。听得陈慬醒了,她满心喜悦,恨不得立刻回府,但偏偏脱不开身。她忿忿叹了口气,把这笔帐一并算在了逆贼头上。 这几天来,她是镇北军营和州府两头跑,一边安抚军心、一边澄清解释。此外,还有缉拿商会残党和押解贼首回京审讯的事宜,虽非她主管,但碍着规矩,凡有进程都要知会她一声。着实是忙碌繁琐,分身乏术。 她叮嘱了几句“好好养伤,安心休息”的话,让暗卫带回去,自己则继续应付州府官员。待议完事,已近亥时。若说要回城,少不得兴师动众,只好明日再说。 方思宁无奈地走回客房,却不想半道上竟遇上了刘峥。见到他,方思宁倒有几分高兴,她快步迎了上去,笑道:“刘公子,真巧啊。” 其实,这也算不得“巧”。自那次之后,刘峥便一直留在州府。但他并非官员,也无意太过深入,不过是在等时机妥当,好告辞回京。既同住客房,虽分院落,但打上照面也是迟早的事。他轻轻一笑,行礼回了一声:“郡主。” “这次多得刘公子相助,还未曾好好道谢。改日我在府中设宴,请刘公子务必赏脸。”方思宁说到这里,又故意促狭,“到时,我必定请北地最好的优伶,为刘公子好好地舞一场剑。” 一听舞剑,刘峥脸色一沉,满目都是“敬谢不敏”。但他并不多计较,只回了几句客套话。 这个反应,堪称是和蔼可亲,令方思宁大不适应。她正疑惑,又听他道:“郡主下次有求于人,还是莫要把对方的生辰八字当作信物为好。” 此话一出,方思宁干笑了几声。当时事出紧急,实在是找不到信物,情急之下,她想起这位与她换过庚帖,心一横就写下了。回头再看,不仅不妥当,还不识相啊。 终究,是她亏欠了他…… 她定了决心,低头一礼:“婚约一事,是我有负于公子,不敢求公子原谅。只盼公子前程似锦,再遇良缘。” 她的语气一改轻浮,认真且又诚挚。刘峥沉默了片刻,却不应答,反倒问起了旁事来:“你那位暗卫首领,现在如何了?” 方思宁头一抬,微微有些惊讶。但提起陈慬,她便有许多欢喜:“方才传信来,说是已经醒了。难为刘公子记挂,我替他谢过了。” 她说话时,眼中满含笑意,烁烁熠熠,看来分外动人。刘峥这才确信,北地书坊里那些风流郡主的话本,并非全是编排的故事。 他略作思忖,掩却了怅然,问她道:“郡主如今可还想留在北地?” 方思宁不明就里,望着他的眼神甚是复杂。 刘峥眉头轻蹙,似是为她的愚钝感到惋惜,“郡主此次平乱有功,又舍身救下公主,可见忠君爱国之心。而逆贼党羽众多,更交通外敌,想必牵连甚广。如今商会会长押回京城审讯,其后势力必有动作。边疆之地,形势复杂,恐又生变,需得有人安抚军民、彰显皇威。郡主何不趁此机会,先自责失职,再自请镇守?” 这番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方思宁点头不迭,“刘公子所言甚是!” 刘峥轻叹一声:“嗯,郡主若有此意,不妨写信陈奏。在下可为郡主联络群臣,上达天听……” 不等他说完,方思宁便答道:“仰赖刘公子了!” 刘峥点点头,“郡主写完奏章,交予在下带回京城便是。” 方思宁答应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忙叫住了转身离开的刘峥:“刘公子!呃……就是,奏章要怎么写?” “啊?”刘峥望向她,表情里透出些许鄙夷。 这……书到用时方恨少,没读几年太学是这样的嘛。 方思宁脸皮一厚,索性道:“刘公子博学多才,还请指教一二!” “……” …… …… 北地边疆,不过九月,已是寒风凛冽,又经了几场雨,愈发阴冷肃杀。 陈慬的床榻换上了厚实的被褥,房内也生了熏笼,很是温暖。体内尚有余毒,连日都是断断续续的低烧。府中上下不敢大意,十二个时辰都着人看护,清毒的药剂更从不间断。终于,清醒的时间多过了昏沉的睡眠,总算是令人放下了心。 元祎送药来时,见陈慬已能坐起说话,甚是宽慰。她将汤药递过去,笑道:“可算好了。经此一劫,下次万不能莽撞了。” 陈慬答应着,将药碗接了过来。汤药冒着热气,尚有些烫口。他暂将药碗放下,犹豫着开了口:“元护卫,郡主……” “郡主还在州府,说是这几日就回来了。”元祎说着,从一旁拿了几册书过来,放在了床头柜上,“郡主嘱咐,要你安心养伤,万不可随意行动。若是闷了,就看看话本。”她重重一叹,又补上一句,“放心,我选过了,都是正经的。” 陈慬不禁莞尔,颔首应道:“有劳元护卫了。” 元祎也笑:“行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就遣人告诉我。” 陈慬目送她离开,又转头望向了柜上的话本。 正经的话本…… 心头微微一紧,拉扯出几分焦虑。还记得曾念过的那句台词,热烈而又直白,叫他向往又令他胆怯。他忽觉不安,躁动的情绪,似乎只有见了她时,方能安抚平定…… 他想得入神,不觉有人走近。他拉回思绪,抬眸就见陈敬站在床边。陈敬也不寒暄,只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了床头柜上,正压着那叠话本。 陈慬皱了皱眉头,却无言语。 陈敬看在眼中,道:“这是公主赐的丹药,念你有伤在身,不必谢恩了。” 陈慬一时怔忡。随即,他点了点头,算作应答,继而端起汤药,小口啜饮,是显而易见的回避。 陈敬垂眸,看了那叠话本一眼。好在不是什么“风流郡主”。他又将目光移上,看向那装着珍贵丹药的雕花木盒。“公主待你不薄……”片刻斟酌,他还是开口说道,“你当真不愿回来?” 陈慬听在耳中,却仍是无话。 “你此次擒得贼首,立下大功,公主必有赏赐,何不趁此机会求个良籍?”陈敬慢慢说道,“从此便是寻常人生,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 解毒的汤药格外苦涩,每咽一口,身心便抗拒一次。他喝得很慢,那糟糕的滋味在口中久久停留。但到今日,这份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将药喝完,轻轻喘出一口气,这才应了话:“都尉说笑了,我是郡主的人,岂能向公主求赏赐?” 这个回答不算意外,陈敬不免惆怅,道:“你这是怨公主将你送出?” “不敢。”陈慬答了一声,语气波澜不惊。 “这其中有些误会,”陈敬无奈道,“但不论怎样,也不是你能计较的。我不知道你在北地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但身为暗卫,从来只有论功行赏,断没有寄望于情爱的道理。尊卑有别,岂容僭越?你不是没见过那些痴心妄想之人的下场,难道还不能引以为戒?” 陈慬默默听着,神情依旧平静。 陈敬只觉他冥顽不灵,语气沉重了几分,索性将话说开:“哪怕她对你真的有情,她终究是大晟郡主,皇室迟早会为她指婚。到那时,你要如何自处?你当真要为这没有结果的事赔上所有么?” 陈慬笑了。那些他曾不断告诫自己的话,由旁人说给他听,多少有些滑稽。世事并非话本,不是两情相悦便能美满。他早已想得透彻,也试过逃避抗拒,但现在,他已经不必再去想了…… “都尉一番好意,我甚是感激。但我并非寄望于情爱……”他略微停顿,将要说的话细细整理,告诉他人,亦告诉自己,“我只是,相信郡主。无论结果如何,绝无怨悔。” -------------------- 嗷呜~ 大家好,我又又又回来了~~~ 一想到马上要上班,我的心情就万分沉重…… 当然,这绝对不是我的男女主到现在还没见面的原因…… 咳咳咳~~~~~~~~~~~~ 就,配角都要出来说两句这个真的太费事了…… 【刘峥:= =#】 嗯,当然~ 本章公主和刘公子都彻底出局了~拇指~~~ 让我们恭喜男女主~~~嘿~~~ 那么,这里就要说一下我对忠犬HE的最终理解了。 没错,在权力压制和忠诚加成下,只有主动选择,才是验证爱情的唯一标准!!! 下面,就让我唱一首《选择》!【好像以前也唱过,不管,再唱一遍!】 MUSIC!!! 《选择》 (男) 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 (女) 雪舞的时节~举杯向月~~~ (男) 这样的心情~ (女) 这样的路~ (合) 我们一起走过~~~ (女) 希望你能爱我到地老到天荒~ (男) 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 (合) 就算一切重来~我也不会改变决定~~~ 我选择了你~ 你选择了我~喔~~~ (女) 我一定会爱你到地久到天长~ (男) 我一定会陪你到海枯到石烂~ (合) 就算回到从前~这仍是我唯一决定~~~ 我选择了你~ 你选择了我~ 这是我们的选择~~~ 好哒,就让我唱到这里!!! 下章…… 男女主重逢! 我会努力发糖的! 没糖我自刎谢罪!!!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卅四章 ================== 绝无怨悔…… 这种话若从旁人口中说出来,陈敬必不当真。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他早已经过磋磨淬炼,纵有再多苦痛委屈,也能和血吞下。既已下了决心,便是撞上南墙、见得乌江,也断无转圜。 陈敬暗叹一声,也无意再劝,正待离开时,却见刚走不久的元祎折返了回来。她冲陈敬打了个招呼,又快步走到了陈慬的床边:“忘了把这个给你了,”她看看床头柜上堆着的物什,也没多想,顺手就把手里的瓷盒搁在了最上头,“还是蜜炼人参丸,记得按时吃。” 说罢,她忙忙地又转身出去,甚至等不及陈慬说一声谢。 陈敬看在眼中,又将视线移回床头柜上。一盒人参丸,少说也有几十颗,可谓价值不菲。而这般随意的给予,更与“赏赐”相异。他隐约明白了一些事,再抬眸时,便见陈慬也正看着那瓷盒,笑得分外恬静。 这是在魁夜司中,绝对无法见到的表情…… 陈敬不由也笑了,心中一阵释然。尊卑贵贱、森严等级,终究抵不过人情温柔。或许将一切归于情爱太过草率,只这份珍重爱护,又有几人能抗拒。 他想了想,意味深长地对陈慬道:“说来,大晟皇室不兴后宫……” 陈慬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神色中带着惊疑。 “你好自为之。”陈敬将这句话轻飘飘地抛下,旋即走了出去。 陈慬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沉浮的心绪平添几分迷惘。 大晟皇室不兴后宫——的确,不谈历代帝王,只说当今圣上,也只有一位皇后。更有故去的长公主和方将军,生死相许,可敬可叹。 陈敬的话,是指他能与郡主长相厮守?还是指日后郡主婚配,终究会弃他而去? 前者他不敢想,后者他不愿去想。 他所求的并不多,也不想再猜疑揣测。如今他心中的这些不安,只是他对这份感情尚不习惯罢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随后从柜上抽了一册话本出来,静静看了起来。 …… 话本看完,方思宁却仍未回府。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不见阳光,更让情绪也跟着阴沉了起来。 陈慬披上衣裳,起身下床。脚方及地,榴月倏忽来至床前,跪地行礼道:“郡主吩咐,请教管卧床静养。” 陈慬笑叹一声:“走动走动罢了,没妨碍的。” 榴月也不敢真的拦他,只好问道:“不知教管要往何处?属下领人随彳……” 不等话说完,陈慬已站起了身,抬手在榴月头顶轻轻一摁。榴月立时没了声音,又听陈慬道:“不走远。” 说罢,陈慬举步出了门去。 午时过半,天色却是昏暗,厚重阴云满布苍穹,似乎又是雨兆。 陈慬走得很慢,只见一路花木凋零,甚是萧条。来往的婢仆都是生面孔,见了他也不知如何称呼,只点头笑笑,算作招呼。 分明是熟悉之地,偏多了些陌生。他微微有些茫然,待回过神时,就发现已走到了方思宁的房前。 没有主人召唤,暗卫不当私自谒见。 他惊觉自己僭越,却又迟迟移不开步子。房门紧闭,里头并无人在。以后,想也不会再有人。等回了京城,应是皇宫内院。但只要他还是她的暗卫,就能永远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这个念头何其狡猾,引他怔怔出神。雪花绵绵坠下,他却全无察觉。心思所系,唯有一人…… …… 方思宁一下马车,便被雪花扑了一脸,冻得她直打寒颤。她摩挲着手臂,眉头紧皱,心中抱怨:全怪刘峥,否则如何会遭上这场雪。 奏章而已,况又是写给当今圣上,她的舅父。情真意切便足够,何须斐然文采?可刘峥偏不,硬是跟她逐字逐句的修改。好家伙,比当年太学里的学官还严格上几分。这也罢了,好不容易定下草稿,待到誊抄,他又嫌弃起她的字来。就这么折腾了几天,生生将回府的日程拖延了。 该说不说,万幸解除了婚约。光是想想与他朝夕相对,方思宁就发怵。 她不禁又颤了颤。这时,一柄纸伞在她头顶撑开,为她遮了落雪。她正想道谢,扭头就见打伞的人是扬承。他神色冷漠,眉眼低垂,刻意地不看她。方思宁抿了抿唇,咽下了要说的话,心上又是一阵无奈。 在州府的这几日,是由宣翎卫护卫。扬承跟在她身旁,不可谓不恭敬,就是始终没露过好脸色。先前的事,该解释的也解释了,该嘉奖的也已嘉奖,实在不知这一位怎么就气性这么大,到今日都还耿耿于怀。 不过也罢,他爱气就气,她管不着。 总算是回了府,她可不想还在这些事上耗心思。 “这几日辛苦扬副将了。如今到了府中,也无需护卫,扬副将快去歇歇吧。”方思宁说着,伸手从扬承手里拿过了纸伞,又冲他笑了笑,而后便跑开了。 扬承的手在半空僵了片刻。他看着方思宁跑远的背影,垂眸一叹,慢慢垂下了手臂,转身整理车马。 …… 方思宁自然是去暗卫的院落。 几日不见,也不知陈慬恢复得如何。她有许多事想告诉他,也有些抱怨要同他说,当然,还要问问他话本好不好看。 她笑了起来,步伐愈发轻快。 可到了院落,人却偏偏不在,问了院中暗卫,又是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惹她皱起了眉头。 早该想到,他就不是个能老老实实静养的…… 方思宁带着些许不悦,快步出了院落,四处去寻人。 回廊环绕、小径曲折,方思宁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这郡主府倒还挺大。兜兜转转,也不知何处去寻。有心询问,但府中的人又都换了新,到底也问不明白。 雪渐渐下大了,更多添了担忧。她又绕了一圈,就见已到了房间附近。身上阵阵发冷,她寻思着回房取件披风,但又压不住焦虑,还是决心先把人找到再说。她紧了紧握伞的手,转下回廊往花苑去,刚下台阶,眼角余光却在横斜的枯枝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思宁的步子一顿,待细细认清,她又惊又喜,开口喊了一声:“陈慬!” 听到这一声,陈慬心神一震,恍然转身,望向了声音来处。见到方思宁的瞬间,万千感慨一涌而上,在他眼中铺出粼粼水色。他浅浅笑了,低头屈膝,跪身行礼。 方思宁心口一紧,抛下了手中的伞,飞奔而去,更伸出了双手,只想扶他起来。然而,几步之外,她踩上了一滩雪水,猝不及防地一滑,趔趄着就向前扑倒。陈慬见状,慌张不已,忙起身搀扶。一俯一仰间,手臂交错,她跌在他的肩头,心有余悸地缓了口气。 “郡主小心。” 耳畔的声音,深沉而低柔,足令心弦颤动。她不禁笑了,但记起来意,又生了几分气恼。她撑着他的肩膀退开了身,嗔他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她拂了拂他发上沾着的雪花,又捻了捻他被雪水沁湿的衣襟,一时更气恼了些。她无心等他解释,拽着他起了身,“先进屋。” 她拉着他进屋,径直走入内室,推他在软榻上坐下,自去床榻上拿了紫貂毛毯过来。 “把外衣脱了,毯子裹上,我喊人取干净衣裳来。”她将毛毯递给了他,便要出去喊人。但刚移一步,手却被轻轻挽住。 她站定了步子,回身望向了他。目光相触,他轻轻道了声“冒犯”,手指缓缓松开。她却笑了,手腕一转,扣住了他的手指,随即在他身旁坐下,问他道:“有事要说?” 陈慬望着她,眸中水光浮动,似喜又忧。 方思宁忽觉自己问错了话。认识至今,他鲜少主动来见她。偶尔几次,都是为了给下属求情。但这几日也没听有谁犯了错……若非求情,还能是为何?难道与公主有关?怕不是陈敬又对他说了什么…… 方思宁想着想着,眉头又拧了起来,心中更有百般抗拒,恨不得叫他什么都别说才好。 纠结之间,他的手指拢起,轻轻与她回扣。 “属下几日未见郡主,甚是想念……” 未曾预料的缱绻话语,令方思宁呼吸一滞,随后而生的,是从未有过的舒畅和满足。她笑弯了眼,应他道:“我也想你。” 如此一句,已胜过千言万语。他随着她笑。所有疑虑,烟消云散。 方思宁看着他,任由回忆涌上。曾经那些不真实的美好、若有似无的旖旎,在此刻皆已真挚切实。几度摇摆跌宕、几番悸动焦灼,终于,她还是将那一片薄霜捧在了手中…… 不自禁的,她倾身贴近,吻上了他的唇。 退缩,只短短一瞬。他不知该如何迎合,只得顺从地闭了眼,由她索求。 这个反应实在是过于僵硬生涩,让方思宁深感好笑。她离开他的唇,又见他红透了脸,愈发觉得有趣。她抬手抵上他的心口,指尖轻敲,存心戏谑:“原来我的首领大人是虚长了这些年岁呀。” 陈慬闻言,并不反驳,只顺着她道:“属下愚钝,听凭郡主训教。” 此话一出,方思宁的促狭之心更盛了几分。她伏在他的肩头,贴着他的耳廓,问:“要不就照着话本上的来?” 话本? 他想起她第一次让他念的那册话本,字句间尽是叫人羞臊的荒唐艳丽。红绸缚手、刀割衣衫……她可当真? 他抿了笑,对她道:“属下有一事欺瞒郡主。” “嗯?”方思宁很是好奇。难不成,是要证明自己有“阅历”? “属下耳力甚好……”陈慬故意一顿,又咬着字说出了后半句,“郡主不会临到眼前就露怯吧?” 听得这话,方思宁只觉全身气血都冲上了头,灼得脸颊发烫,连声音都发了抖:“你……” 原想着他身上有伤,不过是逗逗他,但既说到了这个份上,怎么也得给他点教训! 方思宁心一横,将人推倒在榻上,双手锢住他的手腕,恶狠狠地道:“你可别后悔!” 陈慬不说话,只是笑。 方思宁气得不行,正盘算怎么教训他才好,却不想房门被猛地推开,元祎带着几名暗卫走了进来。 “郡主,陈慬他……” 元祎的话只开了头,便哽在了喉咙里。 气氛一时凝固。还是元祎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她转身,推着暗卫们走了出去。 方思宁这才意识到不妙,出声喊道:“不是,姑姑,你听我说……” 回答她的,是重重关起的房门。 方思宁的心重重一沉,只怕是免不了要去父母灵前反省了。 眼见她面露苦恼,陈慬开了口,安慰道:“郡主放心,属下这就去找元护卫解释,是属下自己……” “你还说!”方思宁又羞又气,张口就咬上了他的咽喉。 身下的人顿时一僵,如她所愿地噤了声。 舌尖之上,喉结滚动,促急的呼吸听来很是紧张。 唉,终究舍不得真咬疼了…… 方思宁心一软,不甘心地松了口。她抬起身,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跟他下战帖: “你给我等着!” -------------------- 哎哟我去~~~ 大家好! 我终于回来了!!! 啊,发糖也是不容易的…… 我尽力了……咳咳咳~~~ 嗯,这里,为大家交代一下前后伏笔~~~ 1、薄霜——第二章 眼前的暗卫,与先前所见大不相同:摘去面甲、卸除兵器,换下黑衣,一身肃杀便全然褪尽。雪白寝衣、玉色外袍,看来分外单薄而又干净。他略近几步,跪身行礼,低垂的眉眼别有种嶙峋的俊俏,又兼几分通透的清冷,令方思宁想起早间在窗棱上见到的那一片薄霜…… 纵然有心捧在掌中,怕也是捂不热、留不得。 2、“郡主不会临到眼前就露怯吧?”——第二章 方思宁坐直了身,捂着自己的心口,一脸认真:“婚约被夺,痛失所爱,心如死灰,当然自暴自弃了。” 这些话元祎自然是不信的,只怕皇室也未必会信。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做法了。只是她深知方思宁的心性,终究还是有些担忧:“郡主不会临到眼前就露怯吧?” 3、话本——第六章 方思宁笑着将书递给他,道:“看书太累了,还是你念给我听吧。” “是。”他将书本接过,扫了一眼上头的文字,眉睫轻轻一动。但他并未迟疑,只沉声念道,“……暗卫首领的双手被红绸缚在床头,身上的衣衫被刀子划破,露出匀实腰腹,双腿……” 没错,这本是《郡主殿下不可以》~~~ 嗯,事情就是这样~~~ 我,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前后呼应,不浪费任何一段描写的严密的作者!【叉腰】 【那只:你够了!】 好的~~~ 下面,为大家唱一下BGM~~~MUSIC!!! 《宠坏》 【女】可不可以你把我宠坏~坏到我谁都不爱~~~ 【男】就只对我很依赖~就只对我很无赖~~~ 【合】对别人不理睬~~~ 【女】可不可以你把我宠坏~坏到我谁都不爱~~~ 【男】你是我的小宇宙~我要做你的星球~~~围绕在你左右~~~ 【男】 乖乖虽然有些不乖~如果我喜欢所有缺点都不用改~~~ 拜拜生气就说拜拜~但说了拜拜只要我哄就会回来~~~ 【女】 我天生可爱~古灵精怪~仙女下凡来这个时代~~~ 脾气坏坏~死性不改~要你为我存在~~~ 【女】可不可以你把我宠坏~坏到我谁都不爱~~~ 【男】就只对我很依赖~就只对我很无赖~~~ 【合】对别人不理睬~~~ 【女】可不可以你把我宠坏~坏到我谁都不爱~~~ 【男】你是我的小宇宙~我要做你的星球~~~围绕在你左右~~~ 好的,就让我们唱到这里~~~ 【刘峥:……】 【扬承:……】 那么,本文进展到这里,基本已经尘埃落定~~~ 将迎来愉快的收尾~~~ 嗯~~~我会努力的~~~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卅五章 ================== 从镇北军大营往西数里,是连绵山丘。其中最高的一处,山势巍峨,松柏苍郁。三面环水,向南一马平川,直眺京城。 靖远将军方暮,便葬于此山。 是日,秦忆安与方思宁上山拜祭,镇北侯携北地百余官员随行,场面甚是隆重。 公主亲临,自有礼仪繁琐。待仪式结束,众人稍事休息。方思宁举步走到一旁,抬眸远眺。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碧空之下,群山负雪,道不尽的壮丽辽阔。眼界一舒,胸怀亦开,叫人心旷神怡。 秦忆安缓步走到方思宁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眺望,亦为这景色所震撼。她长出一口气,笑问道:“姐姐是当真不回京城了?” 方思宁点点头,“我已将奏章交予刘峥带回京城。来日朝堂陈奏,还请公主从旁相助。” 秦忆安目露失落,道:“北地之事,朝中必有势力勾结。待我回京,少不得一场风雨。朝臣之中,不满我的人甚多。若有姐姐在身旁,我也放心许多……” 这话听来柔弱,方思宁讶然转头,望向了这一贯“盛气凌人”的表妹。 秦忆安也望着她,神色微微有些落寞:“我身为公主,惯以威势制下。文武百官,有诚惶诚恐的、有虚与委蛇的,忠诚奸佞,实难分辨。从小到大,也只有姐姐,能同我并驾齐驱。姐姐待我公平,不会让我,亦不会骗我。只是姑母和将军仙去后,姐姐便转了性情。一直以来,我故意跟姐姐争持,只是希望姐姐能重振精神,与我认真较量。我心中始终敬重姐姐,来日继承大统,也唯有姐姐有资格与我一起共治江山。” 方思宁听完,不免感慨:“公主多虑了。朝中不缺谏诤之士,只要公主知人善用,自有忠臣良将辅佐。”她说到此处,微微停顿,又笑着道,“而我,愿同镇北军一起,为大晟驻守边疆,守天下宁安。” 天下宁安…… 这便是大晟皇室的宏愿,也是父母寄托于她二人的希冀。 秦忆安自知劝不动她,轻叹了一声,眼神又落向了将军墓旁的一片空地。六个新坟,亦供了香烛,墓碑上的名字秦忆安倒是眼熟。 从来暗卫命如草芥,死后不过留一抔骨灰,放入魁夜司的后堂内。后堂终年冷寂,莫说香火,便连灯烛都是奢侈。卷册陈旧,潦草写明隶属、录着卒年。而今能葬在靖远将军墓旁,受百姓供奉,算得是有造化。 难怪…… 秦忆安又想起之前那句“有忠臣良将辅佐”,一时感触良多:“姐姐驭人有术,我自愧弗如。” 方思宁看了看那几个新坟,讪然笑笑,道:“哪里谈什么驭人呢。不过是任性而为,不守规矩罢了。”她走到坟前,抬手拂了拂碑上的纸灰,对秦忆安道,“庙堂之争,诡谲凶险,更甚于战场。公主身边,少不得出生入死之人。优柔悯恤,未必是好事。” 秦忆安细细将话忖过,默默点了头。 “不过呢,等公主登基,或可重立规矩。到那时,想如何施恩,全凭公主高兴。”方思宁回身,笑得灿烂,“我这里就先替魁夜司谢过公主了。” 秦忆安笑了出来,她上前挽住了方思宁的手,道:“既如此说,到那时,姐姐一定要回京城,好好地谢我。” 方思宁反握住她的手,答得坦诚而爽快:“好。” …… …… 翌日,公主启程回京。 待送完行,方思宁打道回府,心中甚是松畅,连步伐都轻快起来。 她走回房间时,就见屋外立着数名暗卫。 自上次之后,她便将陈慬召回房中养伤。为防他又不顾伤势到处乱跑,她的确下令“严加看守”,但这个阵仗多少是有些夸张了吧? 暗卫们远远见得她来,忙跪下行礼。她叹了口气,一边喊他们起身,一边走进了房中。 刚进外间,她的暗卫首领便已迎上前来,噙着笑跪身请安:“郡主。” 都说了有伤在身,不必拘泥于虚礼…… 方思宁本想嗔他几句,可一见他笑,又没了这些计较。眼前的人换上了新裁的冬衣,披着貂裘,看起来又软和又温暖。她心思一动,几步上前,俯身一跪,伸手将他搂住。 “哎呀,外面好冷啊。”她枕上他的肩膀,娇声抱怨。 他敞了敞貂裘,将她裹进怀里:“郡主受累了。” 她笑着,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身上染着药香,掺杂着一丝人参的苦甜。她嗅着这味道,问他道:“今日可好?” “属下已无大碍。郡主放心。” 深沉嗓音,低低环绕在耳畔,满是引人沉溺的温柔。一时间,方思宁只想就这么抱着,一动也懒得动了。可偏在这时,她眼一抬,看见后头的床榻上铺着许多书簿卷册。再想门外那些暗卫,她隐约觉察出了什么,松了怀抱,退开些许,叹着气问他: “首领大人在忙什么公务呢?” 陈慬自然不会隐瞒,一五一十地诉道:“听元护卫说,商会逆贼还有不少在逃。只怕这些人装作了寻常民众,藏身于街坊,潜伏在城内。若是挨家挨户地搜捕,一来耗时费力,二来滋扰百姓。侯爷正为此事烦心……” 方思宁听到这里,明白了七八分:“哦,而魁夜司专擅侦缉,恰好能为侯爷分忧,对吧?” “岂敢称‘分忧’。既是属下力所能及,自然责无旁贷。”陈慬道,“也是凑巧,之前郡主命属下查过几人的身家,那时属下便整理了地图,排明了屋舍布局,更调取了全城籍帐。如今只将可疑之地划出,再暗中访查,少则十天,至多半月,必可将贼人一网打尽。”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方思宁已深知他的能耐。若无十成把握,断不会夸口轻言。如此想来,那时他说要彻查损害她清誉的话本,将编写之人全部缉拿,也是认真的啊…… 她满心愉悦,低头抵上他的前额,夸他道:“真能干!” “谢郡主夸奖。” 陈慬的回答依旧恭谨,但声音里却隐有笑意。方思宁听在耳中,不免又动了心。她抿着笑,轻轻在他眼睑上落了一吻。他顿生慌张,长睫颤动,在她唇上扫出轻痒。她笑意愈浓,顺势又亲了亲他的脸颊。他尚未习惯这般亲热,多少有些羞怯,但却并不抗拒,更不提躲闪。他的反应,勾起她一心的佻达,她逞着兴,又啄上了他的唇角…… 满室温情,气氛正好,却听一声清嗽从外头传来,分外刻意。 方思宁认出那是元祎的声音,少不得惊惶。转头一望,就见元祎正站在门口,神情很是沉痛。 元祎的确深感沉痛:自家郡主“骄奢淫逸”,她算是管不了了。但每次都不关门,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方思宁从她的表情里体会出一二,讪笑着打马虎眼:“呀,姑姑怎么来了?” 元祎平复了一下心情,换上冷漠的语气,对她道:“郡主借一步说话。” 方思宁有些疑惑。她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人,就见他眉眼低垂,万般温顺,教人如何舍得松手。她笑了起来,索性对元祎道:“又没外人,姑姑但说无妨。” 元祎一听,眉峰轻轻一挑。 “公主那边又送了个暗卫过来,”元祎毫不犹豫地把话说出了口,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说是郡主指名要的。叫作,陈恪。” 方思宁只觉头皮一紧。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啊! 她无声地悲呼,下意识地又看向了陈慬。陈慬也抬了眸,正对上她的眼睛。片刻对视,他偏开了目光,笑得无奈。 方思宁也很无奈,更生出莫名焦灼。 她咬咬牙,恨恨想道: 秦忆安,你缺心眼儿! -------------------- 当当当当当~~~ 大家好,我又又又又又回来啦~~~ 没错,本章是倒数第二章 ,下章就是本文尾声啦~~~握拳! 所以,本章没什么内容也是理所当然的~~~握拳! 【那只:你够了!】 嗯,诚如大家所见,本文讲究一个回旋镖,前文出现过的剧情,是一定会“镖”回来的~~~拇指~~~ 【郡主:我不是,我没有,你们都不要乱说啊!!!QAQ】 【陈慬:^_^……】 好的~ 下面,为大家分析一下为什么女主会选择男主呢? 请看不同人物的相似场景重现: 1、郡主写字 【刘峥:字也太丑了,好意思拿给皇上看?白读了几年太学……= =】 【陈慬:墨迹不能长久,郡主可要烙上去?】 2、不得郡主信任 【扬承:(甩脸)(甩脸)(甩脸)……】 【陈慬:是属下疏忽,未写上自己的名字。郡主也曾问过,属下也是这么答的,并非撒谎。那日之后,属下已将名字添上。郡主可要再看一看名册?……是属下做事不周全,让郡主烦心了。】 如此这般,我们可以得出! 刘峥:直言不讳的诤臣。 扬承:心高气傲的良将。 陈慬:千依百顺的近侍。 人物属性就是这样,最终选择十分配合骄奢淫逸的氛围…… 【那只:快够!!!】 咳咳咳,我重说,其实是——从认识开始,男主从未令女主失望过。 就是这样~~~拇指~~~ 最后,唱一下本章BGM!!! 《落在生命里的光》 你是落在我世界里的一束光~ 向我奔来~万物都生长~ 夜空~缓缓地被点亮~~~ 光晕落在你手上~~~ 晚风~吹开故事篇章~~~ 为你偷偷地酝酿~~~ 感受~你的热泪滚烫~~~ 拥有巨大的力量~~~ 言语~像是长出翅膀~~~ 在我的耳边游荡~~~ 对于你的一切~我无法抵抗~~~ 对于未来~不停止想象~~~ 我会及时到场~无畏乘风破浪~~~ 你是落在我世界里的一束光~ 向我奔来~万物都生长~~~ 你的温柔如此地张扬~ 也让我如愿以偿~~~ 你是照耀在我生命的一束光~ 点点滴滴~都让我向往~~~ 拥有你晴空万里是寻常~~~ 有你的地方~是我唯一的方向~~~ 好的,就唱到这里!!! 让我们尾声再见!!! 么么哒~~~ 尾声 ============== 三月,北地尚余冬寒。日出时分,晨曦带来些许春暖,惹得雀鸟啼鸣,分外聒噪。 方思宁已经被吵醒了,但她却连眼睛都不想睁。 柔软衾枕,温暖被褥,让人如何不流连?更何况…… “郡主……” 一声呼唤,轻且温柔。吐息切近,撩得人心痒。 方思宁紧了紧环抱的手臂,触手的肌肤寸寸柔韧,更叫人不忍放开。她低头往怀里人的胸前埋了埋,嗡声道:“起不来,再一刻。” 他无话,只是抬了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轻笑了一声,问道:“今日要去巡营,你当真不催我?” “郡主有分寸,何须属下催促?”他抚了抚她的长发,如此回答。 她长长叹了一声,这才松开了环抱的手,睁眼望向了他。 透过纱帐的晨光,浅淡而又轻薄,为他的眉眼镀上一层朦胧的亮。光影摇曳,拂动他满目的温情,粼粼生彩。 方思宁很后悔。 后悔自己那日夸下海口,说什么同镇北军一道守这天下宁安。 唉,春宵苦短,谁能料到她的豪情壮志竟是折在早起上呢? 她又是一声长叹,随即攀上了他的肩膀,将头微微一抬。轻巧一吻,甚是干脆,一如她后头的话: “行了,起了。” 挑开床帐、迎入朝阳,待元祎携着婢女们来伺候梳洗时,方思宁早在妆台前坐好,而她的暗卫首领更是已穿戴整齐,正小心地替她梳头发。 元祎很是欣慰。因顾忌陈慬,她已有许久没有“闯入”方思宁的房间了。原本还担心这千依百顺的暗卫怕不是真要把自家郡主纵出些“骄奢淫逸”来,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郡主起得真早。”元祎上前,夸了一句。 方思宁心里苦:“今日巡营,岂能令众将士久等。” “说得正是呢。”元祎招呼婢女们上前,又对陈慬道,“你院里的人天没亮就擒了两个逃犯回来,正绑着等候发落,你可要去看看?” 陈慬闻言,对元祎道了声谢,又对方思宁道:“容属下稍去片刻。” 方思宁点点头,又叮嘱他一声:“你今日随我一起去巡营,送犯人去州府的事就交给陈恪。” “属下明白。”他答应一声,行礼离开。 方思宁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之前抓捕商会余党,她府中的暗卫精锐尽出。诚如陈慬所言,不消半月,全城肃清。镇北侯大喜过望,地方官府更是啧啧称奇。一番论功行赏后,官府又送了几份通缉令来,说是请她府中的暗卫协助。碍于情面,方思宁只好接下手来。结果,没几日功夫,那几个逃犯就押进了衙门大牢。消息传到州府,那边一琢磨,倒也有一众在逃的案犯,反正是悬赏通缉,何必便宜外人?于是乎,三天两头就有通缉令往郡主府里送,一来二去的,赏银挣了不少。而这些赏银,陈慬理所当然地充入了郡主府账上。 纵是劝他把赏银都留下,怕也是不听的。如此,倒不如同州府商议商议,直接请了这笔款项,另设机构,专职侦缉,既不埋没暗卫们一身的本领,也好按例给月钱,省得他次次都跟她算。 说来,公主府辖下的叫做“魁夜司“,那她郡主府下属的不若就按“斗宿”来。一南一北、护生处死,这般对应,多有意思。 方思宁想到这里,不禁钦佩起自己的才智来,满面的春风得意。 元祎看在眼里,也不知自家郡主高兴什么。她笑了笑,拿起梳子继续为方思宁梳头发,又道:“今早有消息说,公主与刘公子的婚事定下了,大礼定在十一月。” 方思宁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这门婚事她也有所耳闻。那时,公主回到京城,将北地之事奏与圣上。朝堂之内顿起波澜,人心惶惶。之前弹劾过公主的朝臣人人自危,刘尚书亦不例外。幸而刘峥救援公主有功,算是缓和了局面。陈皇后便趁势又谈起了婚事,这一次,刘尚书没再拒绝。 嗯,倒不知是该同情刘峥好呢,还是同情秦忆安好啊…… 一时梳洗妥当,方思宁略用了些餐点。待换上戎装,取了弓箭,恰好陈慬回返,她笑着将长弓递到了他手中,道了声:“走吧。” 陈慬点了点头,捧着弓跟上了她的步伐。 外院,扬承领着宣翎卫的人马肃然等候,见她出来,众人齐声行礼,牵上了马匹。 方思宁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扬眉一笑,朗声道:“出发!” 一路,依旧有百姓夹道致意,但再没有人向她抛礼物。 方思宁暗暗有些好笑。倒不是她这郡主失了爱戴,而是自全城缉捕逆贼后,百姓对她府里的暗卫们有了更为清醒而又深刻的认识。也不奇怪,见得那般手段,谁人不敬畏忌惮?这一来,连北地书坊都收敛了许多,即便还有风流郡主,却断不敢再写秾艳情节。 啧,少了许多乐趣啊…… 方思宁咂咂嘴,有点惆怅。 …… 到了镇北军大营,张竞与扬翮携众将士早在辕门外等候。 张竞上前与方思宁寒暄了几句,又见后头随行的人中有陈慬。这半年来,郡主巡营已是惯例,但方思宁从不带暗卫入营。今日却是稀奇。他不禁莞尔,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让他来军营了。” 方思宁自然知道他话中所指,眼中掠过一丝慧黠:“叔父哪里的话。当初是我们冲撞了叔父,早该一起来赔罪才是。” 张竞瞧着她的神色,并没把话信真。但他忖了忖她话里的“我们”,心中不免感慨,终是点头一叹,应了声:“知道就好。” 方思宁讪讪笑着。 她让陈慬来可不是为了赔罪。 半日巡营,午膳之后,众人略作休息,方思宁却拉着陈慬策马出了大营。 大营外不远,有一处山谷,谷中杏花开满,粉薄红轻,道不尽的春光烂漫。 “听人说这儿有片杏花,果然不假。”方思宁说着,跃下了马背。她向前几步,深吸了一口气,花香随之涌入肺腑,分外清新。 陈慬随她下了马。他看了看眼前的花海,又望向了方思宁:“所以,郡主今日命属下同行,是……” “是想同心上人一道赏花呀。”方思宁笑着说完,冲他伸出了手。 他低头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嗯。” 十指相扣、并肩依偎,两人皆无言语,只是静静于花海中漫步。 未走多久,就见不远处有一群野马。 方思宁止了步子,笑道:“这儿离马场不远,别是逃出来的吧。“ 陈慬也笑:“未见烙印,应该不是军马……”他话到此处,却生出一丝犹豫。马群之中,有一匹的左肩上明显有一处印记。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似乎并非镇北军的军印。 莫非是狄寇的马匹? 眼见陈慬蹙了眉头,方思宁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看到那匹马时,她隐约忆起了什么,辨认再三,她疑惑地唤了一声:“圆润?” 却见那匹马抖了抖耳朵,随后抬头嘶鸣一声,缓步走了过来。 待那匹马行至眼前,左肩上的烙印分明是个“圆”字。方思宁惊喜非常,迎上了前去:“圆润!真的啊!” 陈慬也看清了那个烙印,更是惊讶。 方思宁此刻满心喜悦。她抚摸着马脖子,自语般问它:“你怎么会在这儿呢?我不是把你送给公主了么?” 听得此话,陈慬垂眸,轻笑了一声。 方思宁回头望向了他,不免疑惑:“难不成你知道?” 他当然知道。 那一年,也是这般春日。 恰逢公主十六岁生辰,更是开府之日,朝中百官来贺,好不热闹。他奉命送一批新训练的暗卫入府。呈送名册、简短交接,身在阴暗处的人,来去皆都默然。 他独自离开,待要跨出门口的那一刻,却有一念纠结,拉扯着他停步回望。 靡靡声色、嘈嘈笑语,如此遥远…… 他自嘲地笑了笑,待要转身时,却听一声长嘶。 但见一匹骏马横冲直撞,飞奔而来。几名暗卫追在后头,却是有心无力。 他心神一敛,纵身跃上马背,抓紧了缰绳。骏马显然不从,立身跳踢,试图将背上的人甩下去。他一边稳着身形,一边安抚马匹,好一番折腾后,马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俯身拍了拍马脖子,就见它左肩上烙着一个“圆”字。他并未多想,翻身下了马,看向了那些追马的暗卫。 暗卫们见了他,皆跪地行礼,惶恐地尊了声“教管”。 陈慬也无心训斥他们,正要把马交还时,却见众人手中都执着匕首。他明白了几分,又看了看身侧的马匹,问:“为何要杀这匹马?” 暗卫们不敢隐瞒,老实应道:“回教管的话。这马是郡主送来的,也不知为何,公主勃然大怒,命属下们杀了这匹马……” 郡主的马? 是了,这匹马公主一直很喜欢,总是想方设法地讨要。但每一次,郡主都会提出一个比试,或是射箭、或是对弈、或是算数,而公主一次都没有赢过。 其实,公主并非喜欢马,只是有意与郡主相争罢了。而今,未经任何比试,郡主将马双手奉上,看似妥协,却十足轻视。公主心高气傲,岂能接受?于是,喜爱便化作乌有,唯剩下眼不见为净的不忿。 可怜了这一匹好马…… 他不禁有些哀怅,心绪也为之一动,开口道:“这匹马交给我吧。” “……”暗卫们不明就里,也不敢轻易接话。 陈慬笑叹了一声。他虽只做了公主三年近侍,却有幸见过那姊妹二人相处。公主对这位姐姐敬慕有加,旁人所见的针锋相对,不过是费心竭力想要并驾齐驱而已。若真杀了这匹马,怕是少不得后悔。 “公主正在气头上,未必是真的想杀这匹马……”他牵起缰绳,道,“若是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与你们无关。”言罢,他牵马离开。 之后,他寻了机会,将马送出了城。 卸去鞍鞯、解下辔头,骏马再无束缚。他拍了拍马背,笑道:“去吧。” 马通人性,似是明白了他的好意,切切望了他片刻,方才离去…… …… “没想到,它竟到了北地……”陈慬抬手抚上马背,“也是,兴许就是生自北地马场,倒是认途回乡了。” 方思宁却无心思考这些,只问他:“公主可罚你了?” 抚马背的手停顿下来,他开口,语气甚是平淡轻巧:“杖二十。算罚得轻了。” 方思宁没言语,只是伸手搂住他的腰,贴进了他的怀里。 他微微一怔,随即揽住了她的肩膀,将人抱紧了些。 方思宁听着他的心跳,道不尽的心满意足。 原来,世上有些缘分,并非不期而遇,只是失而复得…… 倏忽暖风,吹落杏花如雪,教人在这春景里窥见了冬日。 悠长时光,尚有无数憧憬,只待携手共赴。 -------------------- 当当当当当~~~ 大家好! 嗯,本章之后,本文全部完结~~~撒花~~~ 咳咳,没错,本章就是交代一下后续。 还有没能交代的,我作话里交代一下,就是: 因为身份悬殊,男女主想要成亲阻力甚大,至少要等到公主登基,才有赐婚的可能。 嗯,距离公主登基还有二十年左右…… 【方思宁:加油啊表妹!】 【秦忆安:我会努力的!】 所以,男女主原则上不会有孩子,毕竟没名没份的咳咳咳~ 嗯,大约会收养几个吧……远目~ 好的~~~ 事情就是这样~~~ 那么,文中出现的“斗宿”,是指南斗六星。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 对星学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百度了解~~~ 最后,为大家奉上尾声的BGM!!!MUSIC!!! 《系》 なぜ~めぐり逢うのかを~(为何~人们会相遇~) 私たちは~なにも知らない~(我们~一无所知~) いつ~めぐり逢うのかを~(何时~人们会相遇~) 私たちは~いつも知らない~(我们~从不知晓~) どこにいたの~生きてきたの~(我们身在何方~又如何成长至今~) 遠い空の下~ふたつの物語~(在远方天空底下~各自编织两人的故事~) 縦の糸はあなた~横の糸は私~~~(直的线是你~横的线是我~~~) 織りなす布は~いつか誰かを~~~(交织而成的布匹~也许有一天~~~) 暖めうるかもしれない~~~(能温暖某个人的寒冻也说不定~~~) なぜ~生きてゆくのかを~(为何~人要活下去~) 迷った日の跡の~ささくれ~(为此而迷惘的岁月瘢痕~锥心刺骨~) 夢追いかけ走って~(为了~逐梦而奔走~) ころんだ日の跡の~ささくれ~(为此而跌倒的岁月瘢痕~锥心刺骨~) こんな糸が~なんになるの~(这样小小一条线~究竟能成就什么~) 心許なくて~ふるえてた風の中~(内心摇摆不定~在寒风中不住颤抖~) 縦の糸はあなた~横の糸は私~~~(直的线是你~横的线是我~~~) 織りなす布は~いつか誰かの~~~(交织而成的布匹~也许有一天~~~) 傷をかばうかもしれない~~~(能包覆某个人的伤口也说不定~~~) 縦の糸はあなた~横の糸は私~~~(直的线是你~横的线是我~~~) 逢うべき糸に~出逢えることを~~~(当注定相逢的两条线~终于交会之时~~~) 人は~仕合わせと呼びます~~~(人们将之称为~幸福~~~~~~) 好的~~~ 最最最后~~~ 祝大家人人有CP,天天都开心~~~ 我们! 有梗! 再见!!!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