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书生》作者:长安烟火 本文文案 文可能会有些慢热,但基本无虐。 相识时,他是东家的公子,她是他家的租户。 相知时,他是东山书院的学生,她是胭脂铺掌柜之女。 相爱时,他是她的致远哥,她是他的秀秀。 他身负家族血海深仇,未来的路注定是步步荆棘。 她是异世一抹孤魂,心地善良,性格坚韧,在这个陌生的王朝,她明亮的身影,一步步闯进他的眼里,温暖了他那颗清冷的心。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秀秀 ┃ 配角:李致远 ┃ 其它:布衣生活,科举朝堂。 第1章 交租 “林掌柜,可有上什么新鲜好货哦” 隔壁街上绸缎铺子老板娘赵陈氏,一进门就看到店里娘俩低头在认真的应该是在对着账本,低声在讨论些什么,自己这都站了好一会了,她们也没抬起头来发现有客,这才出声问询。 “呀!赵夫人,您今儿可算是空下来光临小店了,这段时间看您那店里生意那叫一个好呀,忙坏了吧” 周翠这话说的漂亮,即说出了自己盼着她来,又夸了她们家生意好。 周翠也就是赵夫人口中的林掌柜,周翠天生肌肤白皙,五官秀气,又因自家做胭脂水粉的较注意保养,所以30岁的人了看着与20岁的姑娘也相差无几,自己呀就是店里的活招牌。周翠因夫家姓林,大家都喊她林掌柜。 赵夫人笑着答道“这不刚开春吗,大家伙也就这段时间来置换些春衣,对了,你家可有出什么新货,上次我买的那个胭脂呀,再给我拿两盒,我那小姑子见我用了觉得颜色鲜亮,吵着要我送她两盒” “好好好,我刚正和秀秀讨论这事呢,她这丫头前些日又新鼓捣出个什么养颜膏,我这两天用了,这肌肤感觉都嫩滑了些许多,我让秀秀和您慢慢说”说罢周翠示意林秀秀上前来招呼赵夫人。 “赵夫人好”林秀秀赶忙上前招呼,声如珠玉,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花骨朵般的年纪,细长的柳眉,一双美目灿若星辰,娇俏的琼鼻,香腮微微泛红,点绛般的两瓣樱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身姿纤纤,好一个娇俏秀美的丫头。 “赵夫人,这款养颜膏里面加了白芷,玉竹和蜂蜜还有其他一些润肤的好东西,现在可还没有正式售卖哦,赶巧您今儿过来了,又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我先送您两小罐,您呀带回去和您小姑子俩人先试用下,如果觉得好用下次再来买”小姑娘一开口就说送,不要银钱。 赵夫人一听乐了:“那感情好,多谢我们的秀秀丫头了”。 说罢塞了一钱碎银子到秀秀手上,让秀秀再帮她拿两盒上次买了的胭脂,秀秀拿了两小罐养颜膏和胭脂包在了一起,嘱咐赵夫人养颜膏在晚上净肤后,取适量涂抹脸上,一刻钟后洗去再涂面脂即可,一般三五天左右用一次。 赵夫人认真听后便拿了东西和林家母女告别走了。 “秀秀” 送走赵夫人后,周翠招手让秀秀上前去:“秀秀你待会去你曲婶子那里交下这个月的租子,再带点养颜膏送去给你婶子也试用试用”说完从柜子里拿出一两五钱银子给秀秀。 林秀秀拿了银子,便走出乐安街,不过几十步便走到了拐角一处小门前,敲了几声门,稍后便轻喊到“曲婶,我是秀秀,您在家吗” “吱呀”没过一会门打开了,一个身着东山书院青衫院服,身约八尺,目似朗星,俊秀儒雅的男子走了出来。 “林姑娘,我娘她出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李致远也就是刚才那男子,便是曲红玉的儿子,现在在东山书院念书,一般都是住书院的,一个月会回来个三四天的样子,林秀秀和母亲搬来乾阳城这半年时间也就见过他两三次,李致远的爹听曲婶子说,是在他幼时没了的。 “李公子,我是来交这个月租金的顺便还带了,带了点新出的面脂给曲婶试用”林秀秀算是胆子大的了,但是和一个17岁的俊雅书生讨论女性护肤还是有点不大好意思,红着脸和李致远交代后养颜膏的使用方法后,便告辞准备回去了。 “谢谢林姑娘”少年低沉有力的声音缓缓传来,笑着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略显局促,红着脸的小姑娘。 “不用客气,曲婶一直都很照顾我们,我们家也没别的送,那,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念书了” 因为李易比较高,林秀秀说话时要抬起头仰视他,说完便急着转身走了。 回到家后,林秀秀便去了铺子后面的院子里面侍弄花草,林家租的铺子后面连着住家的院子,四四方方的,一进的院落东南西厢房共八间,本来后面的院子是曲姨自家用的,见着周翠孤身带着一 个小女娃子在外面找房子也不容易,自家也住不了这么大,就在院子中间砌一面墙隔成了两个院子,各四间,自家从侧们进出,林家进出走铺子,也互不干扰,就一并租给了周翠。 林秀秀在院子靠墙处,养了许多花草,自家做胭脂生意的原材料大多来自花草,但院子里养的花草远远不够,这只是平常用来研发新品时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还需去城郊的花农那里采买来。 林秀秀年十四,上半年周翠带着她从老家桐云镇来到乾阳城,林秀秀的爹林有山是个货郎,做胭脂的手艺也是林家祖传的,她爹常年在外面跑,经常出去进货,去年年初他爹和同乡林二一道去了乾阳后不久,两人似凭空消失了般至今全无。 自去年下半年起周翠多方托人打听,官也报了,但就是无任何消息,林有山一般出去进货一般三个月左右就会归家,最久一次去了近半年但是也是提前拖人稍了口信回来了的,怕周翠担心。 周翠十五时就嫁给了林有山,是林有山自已托媒婆去提的亲,林有山父母早亡,林有山为人忠厚,勤快,婚后两人夫妻恩爱,林有山是个疼媳妇,从来没过这么久没有任何消息,到了近年关的时候还是无任何消息,周翠自林有山失踪后,从开始的担心,到充满希望的去寻找,至现在的毫无音信,周围的人说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不然两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毕竟离家这么远,就一路上的山林马匪也是不可预知凶险,周翠心里也知道,但是就是不愿意去接受,心里抱着一丝希冀。 就在周翠日渐消瘦,常以泪洗面的时候,这段时间被她忽视的十三岁的女儿林秀秀也因为担心父亲,忽然病到了,病的很重,高烧反复,卧病不起,周翠的魂魄仿佛被拉了回来,开始慌了神,她和林有山只有这一个女儿,夫妻两都非常宠爱这个掌上明珠,现在丈夫不知所踪,女儿又病到了。 她打起了精神,周边的大夫都请遍了,都束手无策,周翠日夜陪在女儿的床边,祈求老天不要对她那么狠心, 终于在林秀秀昏睡近半个月后,慢慢的开始好转起来了,能下床走动了,周翠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女儿醒后那一段时间变的沉默了很多,不爱说话,经常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周翠也不敢再去打扰女儿,知道女儿因为父亲的事伤心难过,自己也不敢再日渐消沉下去,怕影响女儿,慢慢的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现在一心只希望女儿不要再有任何的事,健康长大。 周翠不知道的是,林秀秀虽然醒了过来了,但是换了芯了,现在的林秀秀是后世的一抹孤魂,毕业两年后,因为工作酒局上喝酒喝进了医院,引发高烧不下,醒后就到了这里,成为了林秀秀,前世那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她再留恋的了,父母离异后,都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多余的,用了近一个月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林母对她的悉心照顾,小心翼翼,她也不忍心再考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也怕被人当做妖怪烧死,就安心的生活下来,和周翠俩人相依为命。 过了年后,周翠把家里都打点清楚后,收拾好包袱后,带着林秀秀离开了这个自己生活了近三十年的故乡,踏上去乾阳的寻夫之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周翠不愿意轻易的放弃,林二家的知道后来找了周翠,带了一篮子的鸡蛋给周翠,拜托周翠,如果有任何消息告知下自家,因自家上有双亲要照顾,下面还有一个在念书的儿子,和出生不久的小女儿,实在是无法脱身去寻。 “嫂子,你放心,有任何他俩的消息,我都会立马稍信给你,这鸡蛋你拿回去吧,我们路上也不方便带,妞妞还小,需要补身体”周翠把篮子推回给了林二家的 “那,就拜托你了翠儿,你们一路小心,”林二家的红了眼框 “嫂子放心,我托人找了商家车队,给了点银子,和他们同行,好有个照应。”周翠看着林二家的也湿了眼眶。 辞别了林家嫂子后,周翠带着秀秀俩人,在赶路了近七天后总算是到了乾阳城,刚开始慢无目的的找了几天后,住客栈花销又大,之前托人找了那么久,也毫无消息,周翠也知道这事急也没有用,就开始在乾阳准备找房子住下来,慢慢来。 第2章 周翠来时就做好了在乾阳常住的准备了,把家里所有积蓄都带了来,之前她就和林有山商量好了,夫妻二人也有准备日后来一起乾阳做生意,开间铺子,就不用林有山常年天南海北的跑了,现在林有山失踪了,她也需要和秀秀住在这里,花销又大,不能坐吃山空,周翠准备去看看铺面,她和林有山学了做胭脂的手艺,也不需要多大,找间小铺面就可以了,卖胭脂水粉,也能养活自家娘俩。 找到伢子,看了好几家,都不怎么合适,最后看到乐安街的铺子时,觉得很满意,就租了下来,房东和周翠差不多,房东是个近四十的妇人,丈夫病故,独身带着儿子,家境还算殷实,乐安街这一排铺面,还有西水街铺子加起来,拢共有七间铺子,都是她家的。 房东姓曲,看着周翠孤儿寡母的,就把后面的院子一并也租给了她,价格很公道。 就这样,周翠带着林秀秀就在这乐安街,安了家,开了间小铺子,刚开业时,门可罗雀,人少的可怜,林家做胭脂的手艺好,东西好用,价格还实惠,林家母女脾气又好,特别是林秀秀年纪小嘴却很甜,能说会道的,慢慢的老主顾也就多了起来,生意越发好了起来。 “娘,做胭脂的玫瑰和月季不够了,我去城郊宋爷爷那里采买些回来,米泡好了,我放在院子里了。”说完林秀秀就回房间换一套素色的粗麻布衣裳出来了,小脸上也涂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原本白皙的脸看起来暗黄还有些发黑,这都是周翠交代她。 本来出城采买都是周翠去的,林秀秀不舍得周翠太辛苦了,也想去花农那里看看有没什么新品种,可以用来研发新产品,所以后面去采买鲜花基本都是林秀秀去,只是周翠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出城去,林秀秀正值妙龄,花骨朵一样的女孩,所以每次林秀秀去都是穿的粗麻衣去的,小脸也要涂的黑黑才肯让她去,刚开始周翠要陪着去,后面大多是林秀秀自己去了。 ”看这天好像快下雨了,要不明天再去吧“周翠看着天色,有些担心。 “没事的娘,这天色下雨应该也是小雨,我带着雨伞去就好了” 林秀秀拿了些碎银子和雨伞就出去了,一路都没有看见相熟的马夫,林秀秀就慢慢的走的去了,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宋家村,来到宋爷爷家里面,一起去了花圃,玫瑰和月季各定了一百斤,看到凤仙开的很好,又顺便要了点凤仙想带回去试试染指甲,看看能不能调色。 “林丫头,这凤仙你要是喜欢,爷爷就送你了”老宋头笑眯眯的说 “谢谢宋爷爷”林秀秀笑声答谢,付了二钱银子给老宋头。 老宋头叫来了大儿子虎子,把林秀秀需要的花都装上了车,架了牛车。送货去林秀秀家。 回家的路上,宋虎子赶车走在前面,林秀秀在后面慢慢的走着,看着天色像是快要下雨了,林秀秀赶忙和虎子说“虎子叔,快下雨了,您先走吧,我在后面慢慢的追,没事的,待会雨下下来,车会更重” 庄家人脚力好,即使一边赶着牛车也走的比林秀秀快很多,这一路走走停停的,都是在等林秀秀。 “好嘞”想着待会还要赶回家,宋虎子便也没有多客气,驾了牛车快向前走了去。 林秀秀在后面走着,通往城里的路上人还多子,因为林秀秀经常跑宋家村,路上时不时的都会遇见熟人打招呼,慢慢的走着,快进城时雨淅淅沥沥的终于下了,雨下的并不大。 到城门口时,细雨蒙蒙,天青色的街道上,林秀秀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的走在街上,并未打伞,淋着绵绵细雨,林秀秀快步走向前,把伞撑向他。 “李公子,细雨湿衣,还是要当心些哦”林秀秀有些艰难的撑着伞,只怪李致远长的太高了,她估计他应该有一米八多,而自己虽然不是个小萝卜头,估计也就一米六的身高,撑伞是有些吃力。 李致远看到自己头上突然冒出的伞和身后的人,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看了一会才认出林秀秀,他第一次见林秀秀这一打扮,看她也是从城外刚进来,便反应过来了,他听母亲随口提起过,林秀秀会经常去城郊采买鲜花,想必应该是出城才这幅打扮,不过女子确实这样出门会方便很多。 “谢谢林姑娘,我来吧”清冽低沉嗓音,李致远看着林秀秀微微一笑。 李致远看到她有些艰难的把伞举高,便把伞接了过来,大半都偏向了林秀秀,还好林家的伞够大,到也不怕淋着。 从城门口到乐安街,走路大概需要一刻钟左右,一路默默无言,林秀秀觉得有些尴尬,想找些话题。 正好想起自己在书上看到一种古法制作口脂的方法,但是书上写的都是繁体字,有些字都是完全不一样的,林家夫妻,疼爱女儿,虽说送林秀秀去上过私塾,但到底学的不多,认不全也是情理之中的,便想请教下李致远。 “李公子,我最近在书上看到一种古法制作口脂的工艺,但苦于才疏学浅,书中有几字无法理解,不知是否方便想公子请教”林秀秀低声说完后,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想想自己前世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到了这里后就和个文盲也差不了多少,很是惭愧啊......... “当然可以,不必客气,林姑娘”李致远温声答道 “那就麻烦你了”林秀秀松了一口气,之前还在烦恼该去找谁,这下以后看来要常去麻烦他了。 到了乐安街后,李致远把伞给了林秀秀,答谢道:“多谢姑娘”后就走了 林秀秀回到家中,虎子叔早已经把花都卸在后院,走了有一会了。 看到林秀秀,周翠忙上去检查看她可有淋湿衣服。 “娘,我没淋到,我去院中整理花草了哈”林秀秀说着就往后面走着去了。 林秀秀到了院中,就开始兴奋的开始鼓捣凤仙花来,想起之前在书中看到的方法,先把凤仙花瓣一片片的摘下来,洗净放入石臼中加入少量明巩捣碎,把汁液涂到指甲上即可,林秀秀就涂了左手小拇指和无名指两个指头包着,怕影响干活。 看天色也不早了,林秀秀开始去厨房准备晚饭了,下了米,家里还有些青菜鸡蛋,今天早上没有出去买菜,晚饭林秀秀就准备做个简单的青椒炒鸡蛋,再炒个青菜,也够娘俩吃的了,虽然食材简陋,好在林秀秀手艺还不错,前世自己经常做菜,来这后又和娘学了一些,菜品颜色喜人,看着也很有食欲,天也擦黑了,林秀秀和周翠一起关了铺子后,吃完晚饭,就洗漱准备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把今天采买回家的玫瑰和月季都加工做胭脂,娘俩都早早的歇下了。 第二日林秀秀起来时,周翠早已把鲜花都已全部摘下洗净,正在晾晒,林秀秀看到后,有些 不大好意思的轻轻的挠了头发。 软糯的朝着周翠撒娇道“娘,你怎么又没有喊我起床” 周翠看着她刚起床的蓬头垢面的样子,笑着说“行了,知道你爱睡懒觉,赶紧去梳洗下,早膳在锅里热着” 等林秀秀吃完早膳的时候,周翠已经在前头开了铺子,在洒扫。林秀秀想起李致远这次归家,只会在家里待三天,东山书院,每月底最后三日是学生和老师的休沐日,都不上课。跑回房间,找到书本,准备去隔壁找李老师解惑。 林秀秀到前堂看到周翠,交代了句:“娘,我出去下” 说完人已经出了铺子,周翠也没多说什么,这孩子来这乐安街半年,已经周围商家的孩子已经打成一片了,这个年纪正是疯的时候。 林秀秀到了李家门外,轻轻敲了下门,很快就听到有人走过来开门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慢慢的打开了,李致远站在门后看到林秀秀和她素手上的书籍时,了然一笑。 “林姑娘,请进”李致远侧身在门旁 林秀秀嘴角带笑,微微见了礼后,慢慢的走了进去,李家院子和林家的格局是一样的,本就是一个院子,一分为二的,不像林家院子种了许多花,李家院子,周边种了少许绿植,中间是一座圆形石台,周边四个石墩,石桌上面一本书摊开,现在正是七月酷暑时期,不过清晨的日头暖洋洋的很舒适,并不毒辣,李致远应当正在晨读,这个时候曲红玉应该在菜场采买。 林秀秀面上微嗮,缓缓开口“李公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无防”李致远语气温和的回道 林秀秀也不矫情了,怕耽误李致远的时间,翻开书本,找到自己看不懂的几处请教。 李致远耐心的给她解答后,看出林秀秀有些窘迫,开口安慰“这几字本就不常见, 晦涩难懂,林姑娘不识得也是常情,不必介怀。 林秀秀看着他感激一笑,心情一下好了起来。起了玩笑的心思,开口道“学生,多谢老师赐教”说完,眨巴眨巴弯成了月牙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李致远看着眼前这个笑面嫣嫣的姑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这是曲红玉提着菜篮子也买菜回来了。 林秀秀看到曲红玉后,甜甜的开口叫人“曲姨” 曲红玉年近四十了,体态微胖,脸型也是圆圆的,眉目和善,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那种人。 看到林秀秀后,曲红玉热情的开口说“秀秀,看,曲姨今儿买了好多好吃的,留下陪曲姨吃午饭再回去” “谢谢曲姨,不了,我看书时有些字不识得,就过来请教李公子,已经麻烦你们的了”林秀秀的笑嘻嘻的说 “这有啥麻烦的,那么见外干啥,我家这孩子比你虚长几岁,你就叫致远哥就好了,街上的孩子都这么叫的”曲红玉笑道 “好的,那,曲姨,致远哥,我先回家了哈”说完,林秀秀就告辞回家了。 第3章 “哎,听说没,咱们书院要来个新学生,是山长亲自招进来的”身穿东山书院淡墨色学院服的方浩永坐在座位上扭过身子和后面的姜岐小声说着,一脸兴奋。 方浩永是书院的包打听,哪里有八卦那里就有他,特别爱凑热闹,从他口中出来的消息基本都错不了。 姜岐不以为然的说:“不就来个学生,有什么稀奇的,除非是个女学生,不然别的都无法慰藉我这颗孤寂的小心心呀”说完做着西子捧心状。 方浩永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一脸嫌弃的继续说:“他可大有来头,从国子监转学而来的。” 姜岐听到国子监眼睛亮了下,不过随后又暗了下去,国子监是他曾经梦寐以求想去的,但是自己既不是高官之后,又无学富五车,家中花了很多银钱打点但是在京城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他们家那点钱砸下去后连一丝水花都没荡起。 其实现在的国子监已经没有之前的风头无两了,随着前朝连年征战,受国库空虚的影响、援例生员的加入、国子监体制的破坏,加上地方儒学和书院的兴起,国子监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是依然是天下学子心目中最高学府,不外乎有二,其一国子监的执教都是当世大儒,二则是国子 监中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无论什么时代圈子都很重要。 不过东山书院近些年也逐渐开始崭露头角,出了许多举子进士,三年前还出过一个探花郎,东山书院是由前任东阁大学士周阁老二十年前,致仕后回乾阳老家创办的,后成为乾阳府学,周阁老十年前去世后,由他的学生顾伯翰担任现任山长,至今东山书院已然成为大燕国内地方书院中的佼佼者。 姜岐压下心中所想,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说了这么多,到底是谁啊,神神秘秘的” 方浩永也不卖关子了,羡慕的语气说道:“咱们乾阳首富韩家的二子,韩文意” 姜岐听了,侧身有手肘轻轻捅了下领座正在看书的李致远轻声问:“致远兄,你听说过这个韩文意没,听说他可是咱们乾阳的神童啊,三岁识字,七岁成诗,十五便中了秀才,但是后一年的秋闱没有参加,好像是说吃坏了肚子没去成,后面去了国子监。我看就是不敢去,怕考不中丢人吧” 接着又道:“不过我看他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肯定是比不得我们致远兄” 方浩永也过来凑热闹的说:“就是就是,致远兄可是我们那届的禀生啊” 李致远看着这二位书院的八卦搭档一唱一和的捧自己,有些哭笑不得,笑着说:“多谢二位兄台抬爱,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致远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方永浩啧啧的说 “对,谦虚”姜岐赞同的点头 果不其然,第二日只见开课时,训导齐夫子进来时身后跟着一位少年,看着不及弱冠的年纪,淡墨色的书院服穿在他的似白杨般挺直的宽肩窄腰上,潇洒俊逸。嘴角含着笑,那双眼睛看起来聪明又骄傲。 齐夫子年近六十了,最爱的就是自己嘴角那一缕似雪般全白的胡须,说话时最喜欢时不时捋一捋自己的白须:“各位弟子,今日起我身边这弟子韩文意日后将会和大家一起学习,望大家共同进步” “学生谨遵夫子言”众人起身作揖言 下了课后,众多学生都围着韩文意身旁,大家开始叽叽喳喳介绍自己,对韩文意介绍书院一些注意事项,书院学生都是童生,多是弱冠的年纪,年轻人朝气蓬勃,大家很快便打成一片,言笑晏晏。 ········· 眨眼,整座东山层林尽染,城郊宋老头的家的菊花也开始大批上市了,中秋至了。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寒窗苦读的学子也不例外,书院放了两天的假期。 中秋这天,永安街胡家成衣铺子的大姑娘胡玉珠一大早约了林秀秀,两人一道去夷山上的清泉寺祈福,清泉寺是乾阳有名的寺庙,据说特别灵验,就是有点难爬,去的一路上多人,今日是十五,所以香客也就格外的多,人群密密麻麻,看来从古至今都是每逢佳节人挤人啊。 “秀秀,你快点啊”只见一位身穿水红襦裙,身形玲珑,应当是才过及笄之年的少女一边奋力往上怕爬一边催促着 “玉珠姐姐,我真的爬不动了,咱们歇歇可好”林秀秀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玉般的芙蓉面颊上,香汗淋漓。 “不行,今天本就起晚了,不可再耽搁了”说完看林秀秀还是那副慢吞吞的样子。 胡玉珠像下定的决心似的又开口诱道:“好秀秀,你快些吧,回到乾阳,上回你在玲珑阁看好的簪子,我送你” 林秀秀听完猛的抬起头来,脚也不累了,快速走了起来很快就追上了胡玉珠,慢慢的回过味来,眉目一挑,这事不简单,开口打趣道:“玉珠姐姐这么着急,莫不是与人在山上有约,还是位翩翩少年郎”说完用手潇洒一甩自己的长发,装作少年的姿势。 “你,你,你莫乱猜”胡玉珠急的说话都结结巴巴的,秀气脸颊起了可疑的红晕 “我,我,我猜应该是谢家的长生哥哥吧”林秀秀一脸我早就知道的模样 “你这么知道”胡玉珠一时直接问了出来,问完才发现自己不打自招了,恨恨的拍看下自己的嘴,既然被发现了,也不藏着掖着了。 追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秀秀恨铁不成的看着她说:“就你,每次一见到长生哥的时候,你眼睛都快移不开了,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比平常更温柔,我又不是瞎子” 胡玉珠也不扭捏了,拉着林秀秀小声说:“秀秀,你可得替我保守秘密啊,我娘不喜欢我经常去找长生哥” “为什么啊”林秀秀不解的问 “我娘没出嫁前和长生哥的娘两人从小就是冤家,没想到出嫁后两人的夫家又同在同街上做买卖,而且谢家买卖还比我们家大,我娘更不服气了,不让我去谢家,我正在为这个事头疼呢”胡玉珠秀眉微促 “这确实有些麻烦 ,不过长生哥那么好,家境殷实,脾气又好,你嫁过去又不用受苦,庄姨慢慢会接受的”林秀秀安慰她 “你这姑娘家,什么嫁不嫁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胡玉珠嗔她,整个脸都已经烧起来了 ”好好好,玉珠姐姐不嫁她,嫁我,嫁我”林秀秀笑嘻嘻的说道 “你”胡玉珠实在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说不过她,好气。 约摸两刻钟后,两人总算是爬到了山顶的清泉寺,这个季节的花木凋零,更独显出古寺红墙绿瓦,一种孤寂的美 胡玉珠一眼就看到寺门口正在与人交谈的谢长生,那人身着背着她,身形欣长,身穿天蓝色窄袖长衫,看不清楚是谁。 牵着林秀秀的手慢步走过去,后面这段路林秀秀是被胡玉珠拖上来的,一边爬一边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胡玉珠竟然还有力气来拖自己。 走近了,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原来是秀秀的东家,李致远。 李致远和谢长生两人从小一起上的学堂,自幼就是同窗,两人家又住的近,只不过后来李致远考上了书院,做了秀才,谢长生没考上,本来对读书也没什么兴趣,后来就在家帮忙看管生意了,但俩人关系一直不错。 谢长生看到胡玉珠眼睛都直了,胡玉珠今天让林秀秀特意给她装扮过,眉目精致,红唇微描,一席水红色襦裙在萧瑟的秋季让人眼前一亮 林秀秀看他这个样子,也打趣的说自己也要进去向菩萨求下姻缘,走之前还把李致远也拉走了 进了殿中,林秀秀虔诚的叩拜菩萨,不过求的不是姻缘,求菩萨庇佑林父,一家人早日团聚。 随后出了殿,不好去打扰热恋中的小情侣,两人漫无目的的在后山中行走,慢慢竟然走出了好远,四周空无一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偶尔几只小鸟轻啼。 “秀秀,我们不可再往前走了,前方树木繁密,你我不熟悉此地,再走下去恐会迷路”李致远提醒道 “嗯,那我们回去吧” 就在两人准备原路返回时,林秀秀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在仔细一听,好像是个女子的呼救声。 林秀秀歪过头去看李致远,眼神中带着不确定,李致远侧身看着她,干净修长食指轻贴薄唇,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林秀秀马上明白了。 两人准备去一探究竟,动作轻声的向前出发,没走多久,就看到一个约摸二八年华的姑娘,面带惊恐慌不择路的一路狂奔,一边高声呼救,后面跟着两个看起来近四十左右的男子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李致远忙拉着林秀秀侧身躲在一块大石后面。 只见其中一人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他眼窝深邃,却并不像汉人,不过燕国近些年开放贸易,所以城中也有些许异域商人来其经商,也并不奇怪,魁梧壮汉好似看猎物般看着前面惊恐慌张的女子,并不急着收网,面上带着嗜血狰狞的笑容,眼中却无丝毫笑意,看起来瘆人紧。 另一个穿着贵气,却是打扮的斯文模样,催促着身材魁梧的人略带焦急的开口:“申屠,莫拖延时间,赶紧处理完” 林秀秀躲在石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都快要跳出来了,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只见那叫申屠的男子收了脸上的笑容,提步向前追去,不过片刻就追上了女孩,此时的女孩已是万分惊恐,吓的一下瘫软在地,整个人已经抖成筛子,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突然女孩转身爬向那华服男子猛的磕头,嘴上一边哭喊着:“老爷,奴婢错了,是小姐让奴婢跟着您的,说您最近神神秘秘的,才让奴婢跟着您的。” 林中地上布满了细小的碎石,很快女孩额上的皮肤就渗出了血珠,她口中的老爷此时确笑着温和的问道“哦,那你看到了什么”眼神阴沉的看着她 “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地上的女子结结巴巴的说,面上强装镇定,但是发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 此时躲在石后的林秀秀用眼神询问李致远,意思是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出手相助。 李致远看这她清澈的眼神,慢慢的摇了摇头。 林秀秀自己也知道,看那两人都身强体壮的,其中一人还身材魁梧,应该有一米九多,看样子还是练家子,自己和李致远一个是个才十三岁的萝卜头,一个不过是才十六七岁的斯文书生,要想救人,根本毫无希望,无非是把自己再搭进去。 林秀秀觉得自己很没用,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其实自己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谁叫古代像她们这种无权无势的人,人命根本毫不值钱。 林中老爷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人,开口:“什么都没看到,你跑什么,不管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和听到什么,你都已经不能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说完眼神示意身边的大汉,那异域男子向女孩走去。 听到老爷的话,地上的婢女拼命摇头,想开口求饶“老···啊”话未说完,那叫申屠的男子已经一刀抹了她的脖子,林秀秀此时精神高度集中,却都没看到他何时掏出的刀,等反应过来了,差点下意识的叫了出来,还好旁边李致远手更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那两人就在不远出很快挖了个坑出来,将尸体草草掩埋,处理完后。 申屠对着那华服男子不满的说道:“这种事我希望仅此一次,年后我在关鲁城等你的好消息。” “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上头交代的事我会办妥。”华服男子的回他 叫申屠似急了般的说了一大串话,却并不燕国话,林秀秀好像只听懂了两个字,布诺。像人名 说完两人就分道扬镳各自走了,一直等他们走远了,林秀秀才敢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却发现李致远还捂着她,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秀秀轻拍了下他,示意自己的嘴。 他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眼神看到自己的手还捂着她,忙拿了下来:“抱歉,冒犯了” “没事,致远哥。还要多谢你刚才及时捂住了我的嘴,不然咱们都要被发现了”林秀秀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等到两人赶到寺前时,胡玉珠和谢长生两人已经等了他们多时,看到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看着林秀秀的脸色苍白,胡玉珠拉了林秀秀关切的问。 “我没事,只是刚刚在寺里看到了一只大老鼠,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老鼠,所以吓了一大跳,后来在凉亭坐着休息了一会,忘记了时间”林秀秀怕她担心,再说刚刚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怕带来祸事,她不敢多说。 “我还以为什么事,看把你吓的脸色苍白的,胆小鬼”胡玉珠取笑她 “玉珠姐姐,我都这样了,你还取笑我”林秀秀强撑笑颜,和她打趣,怕被她看出什么来。 ”好了,不笑了你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下山吧”胡玉珠拉了林秀走在前头,谢长生和李致远两人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谢长生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李致远,也并未多问什么。 第4章 他们一行人回到城中时,已临近傍晚了,快到乐安街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胡玉珠她们更近已经先到家了,就剩林秀秀和李致远。 快到林家铺子时,李致远喊住了林秀秀,叮嘱她:“秀秀,今日山中所见,切记不可向任何人说起,周姨也不可说,你今日也没有去过后山,切记” 林秀秀望着他,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片刻后柔声回:“好” 林秀秀回到家时,周翠已经在后厨快做好晚饭了,今天是中秋,周翠张罗的很丰盛,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熬的色泽金黄的鸡汤,香喷喷的红烧肉,清蒸鲈鱼,小炒鸡肉,正准备做炒青菜。 旁边还有揉好面团,准备做月饼的,每年林家吃的月饼都是周翠做的。 周翠心灵手巧,因为林秀秀又贪吃,周翠就经常倒腾些吃食,手艺之前在他们老家附近都是出了名的好,大家常说以后林家不贩货已经开家点心铺生意肯定也很好。 “娘,你真好”林秀秀抱着周翠撒娇,脸轻轻蹭着她的背 今天本该是万家团聚的日子,可的那个女孩的家人却永远等不到她了,自己还能这样抱着娘亲撒娇真的是很幸福了。 如果当时自己出声救她,也许娘也永远等不到自己了,她不能出事,那样周翠真的会活不下去的,她并不后悔当时的选择,可是很自责。 “你这丫头,快去洗手吃饭了”周翠笑着催促着她 最后一个菜也上来了,两人开动,林秀秀吃的一脸满足:“娘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再这样下去我都快吃胖了。” “你现在正在长身体要多吃,吃成个小胖子才好呢”周翠打趣道 不过林秀秀是属于那种光吃不胖的体型,这点遗传的周翠的,周翠现在三十出头了,又生了林秀秀,但是身材和样貌还是姑娘似的,一点也没有妇人生过孩子发福变胖的烦恼。 饭后休息了一会,林秀秀帮着周翠打下手,开始做月饼,因为天气渐凉,周翠准备多做些放起来,再送些给隔壁东家,感谢曲红玉平日的照顾。 林家做的月饼个头不大,印着花纹,皮薄馅多,馅是周翠自己按照林秀秀喜好的做了好几种口味的馅,还加了些能食的鲜花瓣进去,清香又不腻人,林秀秀刚吃完饭不久,又忍不住吃了两个月饼,有些撑。 周翠让她去李家送月饼,顺便再去外面散散步消食,今晚中秋夜外面热闹非凡。 林秀秀提着周翠装好的月饼篮子到了李家门外,轻轻敲了下门。 不一会就听到了脚步声过来了,门开了。 李致远站在门边,院中石台上放着茶盏,曲红玉坐在石凳上,两人应当刚吃完晚饭在院中赏月,这个点圆月已经高高挂起了,正好观赏。 曲红玉看到林秀秀起身迎了上来。 “曲姨,我们家做了月饼,送点来给您和致远哥尝尝”林秀秀看到曲红玉笑得特别甜 说着把篮子塞给了曲红玉,曲红玉打开一阵香味飘出“好香啊,你娘手艺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曲红玉赞叹。 “秀秀丫头也有份帮忙一起做的吧”曲红玉好笑的看着她 “曲姨,你怎么知道的,我帮忙揉的饼”林秀秀有些疑惑。 曲红玉笑着拿出月饼自顾自的吃着,吃的一脸满足,就不告诉她。 李致远看她面带疑惑,额上沾了面粉呆呆的样子,轻笑着用食指指了下自己的额头。 林秀秀看着他,反应过来用手擦了下额头,果然手上有面粉,又多擦了几下。 在李家待了一会,恰好此时开始放烟花了,林秀秀和曲红玉告别说去街上逛逛。 曲红玉忙说让李致远和她一起去走走,说李致远经常待在家也不多出去走走,像个小老头子 林秀秀本来只是找个借口准备回家了,她今天没什么心情并不想去逛的,这下好了,两人不去也得去了。 两人都有心事,一路上并无多话,今夜街上灯火通明,街上人挤人,各种小贩,都赶集似的出来了,天上时不时的放着烟花,热闹的像过年的似的。 两人走着走着到了鹿鸣湖,鹿鸣湖因形状似鹿,遂取名鹿鸣湖,也是乾阳城中最大的湖,这边人稍微少一些,但湖边树下都有随处可见的红着脸的少年和少女。 燕国民风开放,女子上学经商也大有人在。 林秀秀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柳树下的人好像是胡玉珠和谢长生,胡玉珠刚好转到看过来这边,吓的林秀秀忙拉着李致远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秀秀,怎么了”李致远看她突然急着拉着自己的袖子转身,有些不解。 “我看到玉珠姐和长生哥,他们俩看到我们肯定会不好意思的”林秀秀告诉他,她也怕胡玉珠误会了她和李致远,毕竟这样的日子大晚上的就两个人单独逛街就容易让人误会。 慢慢两人走到湖对岸去了,这边人少很多,也相对安静很多,走了一刻多钟,两人找了一处坐下休息。 一个男子从他两面前走过,男的手中抱着幼童,后面跟着的女子手上拿了几个泥娃娃,和些糖果吃食,应该是一对年轻的夫妻。 “爹爹,什么是中秋节呀”男童奶声奶气的问 “中秋又名团圆节,是一个一家人团聚的节日,无论是外出的游子还在外经商这一天都要回家和家人团聚的日子,就像是今天爹爹和宝儿,还有你娘亲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知道了吗”男子仔细的解释。 “嗯,宝儿知道了”奶娃娃认真的说着 男子温柔的看了看妻子,她妻子笑着回望着他,突然孩子看到了不远处的糖人,闹着要去买。 夫妻相视无奈一笑,带着孩子走向摊贩处。 “团圆节,那个女孩的父母应该也在等着自己的孩子团聚吧,可是却永远也等不到了”林秀秀望着平静的湖面,极轻的说道,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又飞快的擦去,怕被李致远看见。 尽管她说的很小声,李致远还是听清楚了,看着她落寞自责的样子。 “秀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枉读圣贤书,却见死不救”李致远看着林秀秀平静的问道。 “怎么会,致远哥,今天那种情况我们即使出手相救,可能那个坑里不过是再多两个人的结果,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我眼前,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林秀秀不敢再多说,怕李致远难过,他也不过是个才十六七的男孩子,今天那种情况应该也不好受。 “秀秀,这件事情并不是我们的错,你不需要自责。错的是那些坏人,总有一天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李致远说这话时,眼神阴郁。 “嗯,致远哥你也别想了,我们都别想了,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回吧”李致远看着她情绪应当好些了,也并未多说什么了。 第二天下午李致远返回了东山书院,李致远回的比较早,这个时候书院还没什么人,看了一会书,有些饿了,想起娘给自己装了些吃的,打开包裹里面有些果脯和月饼,正是昨天晚上林秀秀送过来的月饼。 李致远拿起一个月饼吃了一口,果真清香却不腻人不同与街上铺子卖的,连着吃了两个,正准备收起来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拿了一个月饼走。 “你吃什么吃的这么香,我也要吃一个”说着就往嘴里塞,一边还嘟囔着真香。 李致远抬头看那只手主人正是两个月前才转过来的韩文意,本来大家都觉得韩文意和李致远应该是相看两生厌的敌对关系,毕竟一个是声名在外的少年才子,一个是上次乾阳府的禀生。 没想到两人关系却很好,常在一起讨论诗文,像知己一般。 。”李兄,你这月饼甜而不腻,满口清香,竟比我家从京城请来的厨子做的还好吃,那儿买的,我让我家小厮也去买点来”韩文意吃完想再拿个来,可是李致远已经把包裹收起来了。 “不是外面买的,是邻居家送的,别惦记了,就剩两个了”李致远一般不计较这些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的却有些不舍得这两个月饼,也许是饼真的比较好吃。 “看你这护食的劲,好了,我不要你的饼了,待会陪我一起去趟顾山长家可好”韩文意随口说道。 “为何要去顾山长家”李致远询问似的看着他。 “我这次来东山书院读书,多亏了顾山长,可是我们家送的金银财宝,他又全都不要,我家老头又是个不爱欠人人情的倔老头,听说顾山长喜欢收藏字画,到处拖人找,老头运气还真好,竟寻到了《泼墨仙人图》,这不巴巴的让我送去”韩文意不以为然的说着。 “可是梁楷的《泼墨仙人图》。”李致远有些讶异,不太确定的看着韩文意。 “正是,看李兄的样子,对书画似也颇有研究啊”韩文意一脸赞赏的看着李致远,像在说算你小子有眼光。 “略懂皮毛而已,只是幼时在一位喜好收藏字画的故人那里听说过此画”李致远眼神飘远,语气缓慢的说 韩文意只想早点办完此事好交差,再者急着想去顾山长家是还有些别的小心思,所以催促着李致远:“致远兄咱先去顾山长家,先帮我交了这差事来,待会书院人多了,看到了总归是不大好”韩文意眼巴巴的看着他。 第5章 两人很快就到了顾家门前,东山书院距离乾阳需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所以书院的夫子在后山都各有个小院子,其中顾山长住的是前任山长周阁老之前居住的院子,也是所有院子中最为气派雅致的。 由于山长平日里事物繁杂,除日常授课除外,书院大大小小一应事项都需处理,顾夫人担心就带着自家独女一起上山来和顾山长住在一起,一家人在东山书院住了已快十年了。 顾家外用篱笆围了一圈,篱笆上爬满了各色蔷薇,现在正是花季,一簇簇的蔷薇让整个院子显得生机盎然。 院中还种了许多的绿植,另一侧有几棵桃树,成年男子左右的高度,枝丫应该是精心修剪过的,只因秋季,树叶有萧瑟,开始泛黄,若在春季又应当是另有一番景色。 两人推开篱笆进入院中,看到正厅里似乎没有人在,便试探的朝内院喊了下:“山长,弟子韩文意有事拜见” 不一会,厅后出来一位身着深碧色绣飞鸟长裙装的女子,精致的脸上能看出些岁月的痕迹,但风姿犹在,出来的正是顾夫人。 “你们山长在后边凉亭和念儿在下棋,你们直接去吧,我去给你们沏茶过来”顾夫人给他们指了下路。 。”多谢师母,那我们先过去了哈” 凉亭内的顾念此时正一脸愁容,嘴上不满的说:“爹,您能别老让我输的这么惨吗” 顾伯翰刚过不惑之年,一袭翠青素色长衫,眉目清明,气质儒雅。 “好了,你输了”听着顾念的抱怨,顾伯翰却毫不心软。 见他们已分胜负,韩文意说明了来意:“山长,学生承蒙您照顾,有幸进得书院进修,家中感激不尽,无以报答,家父听闻您喜书画,特拖人寻得一幅佳作,赠与恩师,聊表心意。” 东山书院隶属乾阳府学,书院学生都是上届乾阳院试过的生员,俗称秀才,就读的府学。 韩文意之前虽因是国子监捐资入监的例监,但也是曾参加过乾阳院试的生员,只是因从国子监转学而来所以会较麻烦些,又因过了正常的入学时间,韩家也是多方打点,但能否入学最终决定权还是要看府学教授,顾伯翰的意见。 顾伯翰之所以破格同意了韩文意进入东上书院,主要还是惜才,他曾亲自考过韩文意,各项俱优,是个好苗子。 之前韩家为了表示谢意,也送过许多金银珠宝过来,但都被顾伯翰一一谢绝了。 此次投其所好的又送来书画,顾伯翰也不好再回绝,也是怕了韩家没完没了的送礼。 顾伯翰把画放在画案上,缓缓打开,一位肆意洒脱,袒胸露怀仙人跃然与眼前,越看越吃惊,脸上的喜意无法控制,和刚刚自制淡然的神情判若两人。 “这 这是梁楷的《泼墨仙人图》”顾伯翰惊喜激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相信表情。 “正是,听家父说,是一位北方望族家道中落后,割爱准备转手此画时,家中仆人偶然得知后,告知家父,后有幸购得此画”韩文意说出这画的来源。 “念儿,文意致远,你们都过来近观,如此佳作今生有幸得见,真是快意,不过几笔淡墨,笔法老练,又气势磅礴,妙不可言啊”顾伯翰满眼的赞赏之意。 “笔笔精准,画中仙人肆意放达,却丝毫未损其仙风道骨,极为难得”顾念从小受其父熏陶,也极喜爱字画,此时一张极为精致娇俏的小脸上也是一脸喜意。 李致远看到画后,未曾多说什么,韩文意对书画方面并没有过多的去了解,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到顾家父女如此高兴,就觉得这次老头子送的礼总算是送对了。 “文意,这画太过贵重,我不能收”顾伯翰惊喜过后,有些遗憾的说。 “山长,我们韩家是商贾之家,都是俗人,对书画都不甚了解,您若不收,这画也不过是在我家仓库积灰而已,您应该也不忍明珠蒙尘吧”韩文意劝他。 “这,可是,罢了,我也确实喜爱此画,不知道你家购此画时花费多少,我愿承担”顾伯翰不好白收佳作。 “山长严重了,不过一点小钱罢了,只要山长喜欢,我也好回家交差了,不然家父不知道又要去搜罗何物来感谢山长了”韩文意有些无奈的说,怕顾山长不收画,又加了后面那句话,意思是你要是不收我们家的礼物,我父亲是不会罢休的,只会再去网罗它物相送。 “如此,我也不在推诿了,替我多谢你父亲”顾伯翰只好收下。 顾夫人此时过来,正好看到顾伯翰心满意足将画小心翼翼的收起,准备放到书房去好生保管。 询问韩文意和李致远:“你们应当是还未吃晚饭吧,我刚刚吩咐了厨房多做了几个菜,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哈,致远也许久未来我家吃饭了,都不许推辞啊” 两人不好推辞,再着也确实未吃晚饭有些饿了,谢过顾夫人后,就和顾念三人一起在凉亭等候。 “韩师兄谢谢你,父亲许久未曾这么开心了”顾念的声音婉转轻柔,如那潺潺流水般,沁人心脾。话是对着韩文意说的,说完后却看向了李致远,又极快的收回了目光。 “小师妹,客气了,得山长颇多照弗,这只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应该的”韩文意急忙说道,不敢当谢。 顾念是顾伯翰的独女,年芳十四,生得花容月貌,特别是一双莹莹水眸,笑起来弯成月牙般,美好又动人。 顾伯翰即是东山书院的山长,又是众学子的恩师,而顾念又是在书院生活唯一的女孩子,豆蔻年华,只书达理,是书院所有学子的呵护的小师妹。 两人在顾家吃完晚饭后,待了一会便告辞回了书舍,顾家离书舍有一小段距离,此时已暮色沉沉了,顾夫人让仆人点了个灯笼让两人带回去,秋季的夜晚已经有些寒了,夜凉如水,山中的夜晚格外的寂静,两人并步走在小路上。 “韩兄,上月中旬可是去过西街的上音阁”李致远不经意的说。 韩文意回忆了下,上个月中旬他随父亲去云知府探望表姑。”是去过上音阁,李兄怎么知道,莫非当时你也在” 韩文意的表姑是乾阳知府云思安的二房夫人,说是去探望表姑的其实他父亲主要还是去找云知府的,韩家作为乾阳首富,生意遍布乾阳,而这其中有许多需要官府行方便的手续,自古以来官商都是分不开的,韩文意从小到大没少和父亲去云府。 “是,当时本想去和你打声招呼的,但看到你身便似有女眷,怕不便,就先走了”李致远解释道。 “噢,她是云知府的正房夫人生的二女儿云木香,我家和云家有姻亲,所以多有走动,从小相识,那日父亲让我陪她一起去上音阁听戏来着,早知道你也在,就拉着你一起来了,我也不会那么无趣,你是不知道啊,我最烦和这种千金大小姐一起了,又爱端着架子,脾气又不好,啧啧啧,简直是受罪啊”韩文意回忆起一脸苦闷的说。 “原来如此,我当时还以为是令妹” “我可没这么骄纵不讲理的妹妹”韩文意急着撇清关系 说着到了书舍,两人分手后各回自己的寝室,两人不住同一院中,书院书舍都是两人一间的,李致远是和一个叫陈策的学子同住。 陈策是乾阳颉县百里村人,家里世代务农,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成家,他是家里最小的今年二十,因上学开支较大,家里一直紧巴巴的过,供他上学,就为了能让家里出来个读书人。 而陈策自己也很努力刻苦,去年终于也不负家人所望,考上了生员,在府学不仅不需要束脩,还提供食宿,家中总算是宽裕了些,他从未在大家面前说过自家境况,平时也是少言寡语, 因为离家较远,而这此只两天假期,所以这次中秋他也未曾回家,李致远一进来就看到他在窗边正坐读书。 李致远知道他没回家,想起自己包袱里面还剩下的两个月饼,虽有些不舍,但还是拿出来递给陈策“陈兄,知你昨日应当未曾回家,这是我从家里带的月饼,你尝尝” 陈策看了看他手中的月饼,形状美观,香气扑鼻,这两天因为放假,书院没有膳食提供,他这两天都是吃了些粗粮饼子,闻着香气,也就未客气了,道谢接了过来。 入口清香,馅里还加了些干果,陈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月饼,开口夸道:”李兄这应该是你家自己做的吧,外面铺子应当是不舍得在馅里这么下功夫,放这些干果的” “邻家送的,我娘可没这么好手艺”李致远一边整理包袱一边回他。 “你那位邻家真好”陈策羡慕的语气说到,在他们老家乡下,就连白米饭都很少吃,一般都是混着粗粮玉米面一起吃,这么精细的月饼,做都不舍得做,更何况用来送人。 李致远看他神情,应了声嗯,也未再多说什么,因今天走了许久的路,有些累了,洗漱后就早早歇下了。 第6章 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 重阳这天,林家的玉颜坊歇业一天,周翠这天早早的就把林秀秀从床上叫起来了,简单吃过早餐后,周翠拿出先前就准备好的吉祥酒,给自己和林秀秀各自到了一小杯。 这菊花酒是在前街王家酒铺打的,是家百年老店了。王家往上好几代都是做酒的,他家酿出的酒就是比别家更浓香醇厚些,价格公道。周围这一片的街坊邻居基本上都是他家买酒吃的。 周翠不胜酒力,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小杯就放下了酒杯,林秀秀像她爹,酒量好些,周翠平时管着她不怎么让她碰酒。 菊酒度数不高,味道甘甜,又有养肝明目之效,林秀秀接连饮了好几杯,眼见快饮了小半壶了,周翠才制止了她,怕她醉了,待会耽误登山。 林家母女商量了下,并未去近些的夷山,而是在集市上租了辆马车去稍微远些城郊的东山,一来是怕夷山今日人山人海的太挤了,二是家里做胭脂的原材料的花不够了,花农宋家在东山脚下,回来的时候正好采买带回家。 马车脚程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东山脚下,原以为东山人少些,没想到路上的行人是少了些,但是路上的马车却是排起了长龙,都快把路堵死了,原来许多担心夷山拥挤的都宁愿租车来东山。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声的极其傲慢的驱赶生声。 只见一辆马车四面皆是被昂贵精美的上等丝绸包裹,车顶的楠木宝盖雕刻的复杂的花纹,彩色的编织流苏分别垂在四个角上,随着车身走动,流苏荡起美好的弧度。 马车前方是两位穿着劲装的男子骑马在前方驱赶人群车流,排在林秀秀后方的马车急忙慌乱的避让。 眼看就要到林家所坐的马车了,车夫着急忙慌的向一侧躲避,但由于她们在的位置刚好边上有块大石头,车子避无可避,被后方赶来的那辆华丽的马车轻微蹭撞了下。 此时车内的林秀秀坐在靠外些,由于惯性的向外倒去,还好身好的林母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这才没扑出去。 那辆华丽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车下下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着青衣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正语气不满的训斥车夫。”怎么驾车的,刚才险些摔着了小姐,若伤着了小姐,你担待的起吗” 车夫低头一个劲的陪不是,解释道是被另一辆马车拌了下。 正常这条路上过一辆马车都是绰绰有余的,两辆并行时挤挤也是能过的,但是不巧的是边上有大石阻碍,而那豪华的马车也比普通的更为宽敞些,这才蹭到了。 因为差点摔倒,林秀秀也下了马车,所幸只是轻微蹭了下,车子也并未损伤。赶车的车夫歉意的看着她,低声赔礼。 那名年轻女子听了车夫的话,随即不屑的看向林秀秀这边,看到林秀秀穿着普通,轻哼了声。 林秀秀今日因为要爬山,穿了件浅黄色交领齐腰棉质襦裙,却也是上好精棉制成的,时下年轻的女孩大多这样穿,实在是算不得差的了,但是比起那丫鬟身上所穿的缎面材质来说终究还是次了些。 这时一只素手撩开车上的帘子,露出一张相貌娇美的脸庞,看着与林秀秀年纪相仿,对着车外的婢女吩咐到道“素荷,若无大碍,就出发吧,不要耽搁了”语气有些不耐烦。 随后扫了林秀秀这边一眼,就放下了帘子,那名叫素荷的婢女很快上了马车,一行人又风风火火的朝前奔去。 看着走远的一行人,林秀秀有些不解的问车夫:“大叔,那是城中的哪户大户人家呀,这么横行,但这所有的马车却都主动避让着她们” “这可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那马车是咱乾阳知府府衙的”车夫解释道。 “原来如此” 因为前方那辆马车占道,这一长排的车辆纹丝未动,林秀秀看这情况估计还有的等,就和林母说,两人下来步行过去,反正已到东山脚下了,走过去也用不了多久,就和车夫说了下山的时辰和地点,到时在那汇合。 母女两人沿途走走停停,到山顶时爬了近一个时辰,路上周翠折枝了两枝茱萸插在林秀秀发髻上,自己也戴了一枝,这个季节的茱萸枝上结了许多小小的红色果实,戴在发间也别有一番景色。 山顶热闹非凡,每个女子和孩童发间都插上了茱萸,男子则一般都别在腰间或放在香囊内,用来辟邪祈福。 在山顶林母遇到了之前来铺子买胭脂的赵夫人,两人说着家长里短和最近的一些邻里八卦,无非是东家生女了,或者西家娶媳妇了,林秀秀听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和周翠说最近去周边看看,周翠嘱咐她不要走远了,就继续和赵夫人扯闲天去了。 东山山中有些许桂花树,现在是桂花开花的季节,山顶常有微风吹来,风中带着桂花扑鼻的清香,令人陶醉。 站在山顶远眺乾阳城,屋宇错落有致,排列整齐,天空偶有炊烟了袅袅升起,街上车来人往,仿佛还能听到街上小贩叫卖的声音,整座城池尽收眼底。 视线拉近,突然在东山山腰处,出现一处建筑严谨规整群屋,规模庞大,白墙黛瓦,前卑后高,层层叠叠,内有庭院绿化,外加山中树木遮掩,隐进整个东山中,融为一体。 在东山中,这般气势恢宏的建筑,也只能是东山书院了,东山书院自周阁老创建后,至今前前后后共扩建三次,才有今天这般规模。 林秀秀朝书院方向走去,想离近些观看,忽然从书院方向上来一群身着东山书院衣服的学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山顶,一路高谈阔论,似是在对诗,很是惹眼。 李致远走在人群最后面,,林秀秀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看人比较多,就没有去打招呼,怕他不方便,李致远正和旁边的人在谈论什么,没有看到林秀秀,一行人很快走了过去。 林秀秀待了一会,准备返回去找林母,路前方突然聚集起了一群人,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走近了正好看到李致远轻松的将一穿着普通,模样清瘦的中男子双手反向背后制住在地,从他袖中摸索了一会,刚搜出了个暗红色精致的绣花荷包出来。 此时地上的男子用力一挣,突然冷光一闪,迅速的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刺向李致远,周围人群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李致远已经飞快的一脚把他踹到在地了,他捂了胸口表情痛苦,匕首也落在了远出。 李致远拿着搜出来的荷包走了几步,将荷包递给旁边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孩:“姑娘,你的荷包”声音温和。 “多谢公子”女孩柔声答谢,低头接过荷包,俏丽的脸上染让一丝红晕,面前的男子穿着东山书院的院服,长身玉立,气质清雅,刚刚又帮了自己,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是要跳了出来。 林秀秀看过去,正是她刚刚在山脚下遇到的那对横行的主仆,内心忍不住的想翻个白眼,在心中鄙夷李致远,英雄救美,救谁不好,怎么偏偏救了这个蛮横的大小姐。 只见小姐身边那丫鬟一看果然是自家小姐的荷包,气坏了,让身边的跟着的侍从将地上的小偷五花大绑起,觉得还不出气,又重重的踢了好几脚,边气急败坏的说:“瞎了你的狗眼了,敢偷到我们小姐头上来,云知府家你也敢动手,找死。” 围观群众都在感叹这下有好戏看了,这位小偷撞抢口上了。 地上的小偷本以为她只是城中的那位富家小姐,看到她腰间的荷包鼓鼓囊囊的,这才忍不住下手,刚才还妄图持刀伤人,听到丫鬟的话后已是吓的屁滚尿流连连求饶了,这下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素荷,罢了,让人把他送回府衙去吧”云木香怕丫鬟再打骂下去,面前的公子误会自己,对自己印象不好,忙让人把小偷送回府衙。 人群散去,李致远也准备离去时,一直在找他的韩文意总算是看到了他。 “李兄我可算找到你了,你刚才突然跑什么啊,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韩文意气喘嘘嘘的问道,应该是找了一会。 刚说完就看到了站李致远身边的正一脸羞涩的云木香,有些诧异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李致远还未开口,云木香就急着解释:“刚刚有人险些偷走了我的荷包,是这位公子帮我抓住了小偷”说完脸颊飞红的看了一眼李致远。 林秀秀正看的入神,后知后觉的才发现人群什么时候散去了,正准备走了。 突然李致远喊住了她:“秀秀,你刚才一直在这里吗” 之前林秀秀一直躲在人群中间,所以李致远没看到她,李致远看她的样子,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她应该都看到了,才特意叫住她。 走到她旁边,轻声叮嘱她:“秀秀,刚才的事,你能替我保密吗,不要和我娘提起,我怕她担心” 林秀秀点头答应,刚才是挺危险的,还好李致远反应快。曲红玉若是知道了,怕只会在家担心的寝食难安。 “李公子,方才多亏了有你,小女木香感激不尽”她说完看了下林秀秀,又忍不住开口:“这位姑娘是?”云木香刚刚已经从韩文意口中得知了李致远的名字了。 “云小姐不必客气,这是我同街小妹,姓林,这位是云小姐,边上的是我同窗韩文意”李致远给三人互相介绍。 三人简单的打了下招呼,林秀秀说她娘亲在不远处等她就先走了。 云木香知道了听完李致远介绍,知道林秀秀与他没什么关系,莫名的松了口气。 今日因为重阳,书院夫子上午让学生们登高论重阳,下午照常讲课,眼看快中午了,李致远和韩文意也告辞下山了。 第7章 临近月末,李致远也从东山书院回来了,林秀秀并未见到他,因只有一墙之隔,早上早起时,偶尔能听到些细微读书声,知道他回来了。 韩文意一早用完早膳,便让下人套了马车直接去了西街的云卷书肆,到了书肆看到李致远似在挑选羊毫,店内掌柜正在热络的介绍。 他快步走向前:“李兄抱歉,让你久等了。” 两人之前在书院就约好,今日一起来云卷书肆采买些文房四宝。 “无妨,我也才刚到,方才掌柜的正在给我介绍这只长康羊毫,你看看如何?”李致远兴致勃勃的把手中的笔递给韩文意,想让他给点意见。 韩文意接过笔后,认真看了看,随后开口:“笔头圆浑饱满,笔峰齐如刀切,笔尖锐利,确实不错。”眼中露出赞许之意。 “掌柜的,劳烦帮我分开包两支这种笔,我和这位公子一人一支”韩文意快速的付了了银子,笑吟吟的看这李致远。 “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过韩兄了”李致远也没跟他客气,笑着接下了。 随后两人又一同买了些纸墨,结完账正准备走人时,掌柜的突然迎了出去,韩文意抬眼望去,看到云木香带着丫鬟正款步走来。 云木香今日一袭红鸢色对襟齐胸襦裙,裙摆随着她莲步轻移,缓缓绽开露出里面的祥云金丝刺绣,阳光下耀眼极了,煞是好看,精致的面容,眉眼含笑看向他们这边来。 “韩文意”云木香面似喜色的叫住了他。 “好巧啊李公子,你们是来这买东西吗,这间铺子是我们家的,你看上任何喜欢的我送给你呀,答谢上次你的仗义相助”云木香柔声说完后,似有些紧张的看着李致远。 “哟哟哟,我来这这么多次,咋没看到你说送我点啥的,也太偏心了吧”韩文意调笑的看着云木香。 云木香脸上飞快的染上了红晕,不同往日的盛气凌人的,今日竟只轻声辨道:“往日我未曾在这里遇到过你啊,再···再说了,李公子帮过我,我理应答谢他” “谢过云小姐好意了,之前不过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李致远温和的看着她,朗声回道。 “我,可是··”云木香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说什,不停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云大小姐,我与李兄已买好东西了,就先行一步了,告辞。”韩文意拉着李致远向外走去。 “我也去”云木香脱口而出,说完有些局促,却直直的看着韩文意,毫不退让。 “大小姐,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就说你也要去”韩文意好笑的看着她。 “我不管,反正韩伯父说过的,要你多多照顾我的,我就要跟着你”云木香骄傲的扬起自己的秀气的下巴,看着韩文意,像是要赖定他似的。 “你··你喜欢跟就跟着吧,我跟韩兄准备走路去乐安街”从西街到乐安街,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走路需要近半个时辰,韩文意看着她那娇滴滴的样子,笃定她不会再想跟着去了。 “正好我母亲在那边有间陪嫁铺子,我去巡视巡视”云木香刚说完,丫鬟就轻轻扯了下她的的袖子,云木香有些不耐烦的看着素荷。 “小姐,从这到乐安街,走路需要近半个时辰,要不我去找辆轿子来”素荷低声说道,云木香今日出门比较急,坐的马车来的,到了后让马车先行回府,就是想赖着韩文意他们的。 “算了,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等到你找的到轿子来,他们早就走了”云木香咬咬牙,不就多点路吗,只要能和李公子相处,走多久她都愿意。 是,今日在西街相遇并不是偶然,而是自从在上次重阳在东山遇见李致远后,少女幕艾,云木香就已芳心暗动,回家后千方百计的想打听李致远的消息的,知道韩文意和李致远交好,就让人跟着韩文意,所以今天下人回府禀报说李致远在西街时,她收拾一番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韩文意看她像铁了心的要跟着,略带歉意的看着李致远。 李致远回以一笑,开口道:“无妨,能与佳人同行,是我荣幸” 云木香听他说完,抬头眉目羞涩的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韩文意惊讶的看着李致远,严重怀疑他今日可能是吃错药了,难以理解。 韩文意认识李致远也近半年了,知道这小子平时就是个毫不解风情之人,虽说是东山书院的学生,可是都是一群正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些已经成婚了,平时在一起闲聊时总是会说起一些香艳旖旎之事,甚至一些胆大的学生还会结伴去逛花楼,他却从来不会去参和,甚至在面对貌若天仙的顾念之时,也没见他动过凡心。 路上云木香像是对东山书院特别感兴趣,不停的柔声询问李致远,李致远都一一解答,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两人一问一答的,相谈融洽,完全忽视了韩文意。 韩文意不满道:“我说,云大小姐,往常也没看你对书院那么感兴趣,怎的今日缠着李兄没完没了的问,你该不是别有所图吧。” 韩文意打量着云木香,看的云木香很不自在,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他看穿,忙急着转移话题:“呀,李公子,我们竟已到了乐安街了,不知道你们来此是有何事” “我家住此,我先前曾和韩兄提及起,之前在家闲暇时曾看过的一些奇闻异志,韩兄颇为感兴趣,所以趁着今日有时间,邀韩兄来我家看看”李致远回她 云木香一听眼睛都亮了,随即开口“那我····”还没说完就被韩文意没好气的打断掉。 “怎么,你也想去李兄家,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么贸然的去别的男子家怕是不太好吧” “我···,谁说我要去了,我是想和你们告别了,我要去视察我家铺子了,李公子,有缘再会,木香先走一步了”说完她微微曲身向二人行礼。 “云小姐,慢走”李致远低头致意,嘴角一直挂着浅笑。 云木香走到二人看不到的地方后,停下来,马上吩咐素荷道“你悄悄的跟着李公子,看李公子家具体住在何处后,马上回来禀报我,哼! 知道李公子家在何处后,就不用在跟着那个韩文意了,免的他老在旁边坏我好事” “是,小姐”素荷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自那以后,但凡李致远每月月末在家的那几天,只要出门总会各种偶遇到云木香主仆俩,云木香说是母亲让她开始学习管理铺子各种事宜,所以近期每当月末时会经常在乐安街的铺子对账,李致远听完她的解释后,只是回以一笑,并未说什么,慢慢的两人相熟。 转眼已到寒冬,这日,李致远和韩文意在云卷书肆时又很巧的偶遇了云木香,韩文意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除了书院,只要有李致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她。 云木香的司马昭之心,已经路人皆知了,只是这两人,云木香不说破,而李致远也装作不知道,韩文意也不知李致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人从书肆出来后,准备去乾阳最大的雨洛茶坊,韩家名下的茶楼喝茶,李致远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曲红玉名下不只在乾阳城内有多间商铺,城南还有三百亩上等良田,所以李致远手头一直都很宽裕,从小到大基本没为银钱操心过。 韩文意刚到门口,孙掌柜就急忙迎了出来,还未来得及开口,韩文意直接说。”孙掌柜,帮我送两壶君山银针到二楼雅间来”说完未等孙掌柜的回话,就领着二人准备上二楼去。 “我的三少爷哎,今儿实在是不巧,大少爷约了人在楼上谈生意,其他的雅间也都有客人在,现在就二楼大堂还有位置了,要不您将就下”孙掌柜有些为难的看着韩文意。 “行,大堂就大堂,赶紧的上茶”韩文意爽快的说道,不想为难孙掌柜的。 韩家总共三个儿子,老大和三都是正室夫人所出,老二是庶出,现在韩家的生意大部分都是大少爷帮着韩老爷在打理,老二因为体弱并不常出门,而韩文意则是完全不插手家里的生意,一心只读圣贤书。 “云大小姐,要委屈您屈尊和我们在大堂喝茶了”韩文意嘴上说着客气,揶揄的看着云木香。 “文意哥哥,你和我客气什么呀,是吧!致远哥哥,我们几个都这么熟了”云木香虽然不喜欢坐在大堂,但是李致远坐在旁边,她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李致远默语,他们两个日常斗嘴,他都是不插话的。 听隔壁桌的正在谈论城外梅花盛开的美景,李致远状似不经意般和云木香说:“要说这乾阳的梅花,还得数云大人府上的最为别致,听闻上一任知府大人爱梅如痴,在任上的近十年内寻得各种珍品种在府内,高升时唯一不舍的就是那满园子的梅花,不知道贵府是不是真像听闻的那般,雪梅成林,飘香十里” 云木香听他似乎是对自家的梅林感兴趣,忙开口道:“致远哥哥,你刚刚所言都属实,现下家里的梅花正开的欢快,不若明日你有时间和文意哥哥一起来我家观赏,你看如何?”说完紧张看着李致远,怕他拒绝自己。 “能有幸参观,自然荣幸至极,多谢云小姐”李致远应下。 “李兄去,那我也去”韩文意跟着答道。 “那我明日就在府中,静候二位哥哥的到来”仔细听云木香的声音会发现带着一颤音,她现在异常的激动,心上人明日要来自己家中,她心中欢喜不已,她刚刚决定了,她明日就要和李致远诉说自己的心思,告诉他,她喜欢他。 第8章 第二天,云木香早早的就起床装扮自己,她今日特意挑了一身绯红色锦缎绣白梅的襦裙,就连额前的花细也是梅花的形状,从头到脚无不精致,明艳照人。她昨日回府后就已让下人准备妥当一切,今日就等李致远和韩文意的到来了。 云木香对云夫人说,今日韩文意想来府中赏花,所以先准备一番,云夫人也就没去管她了,随她去折腾。 ”小姐,李公子他们来了”素荷急匆匆的走回来报。 要不是怕李致远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云木香都想去门口等的。 “你快看看,我今日妆容没问题吧”云木香紧张的再次询问素荷。 “小姐今日就和天上的仙女似的,待会李公子若见了肯定会移不开眼的”素荷 笑道。 云木香让下人直接引李致远和韩文意到梅园,云府园内建筑错落有致,亭台,回廊无不雕梁画栋,府中还种有许多名品花卉,只因现在在冬季并未开放,李致远似是很喜欢园子的景观,一路走来看的很认真,时不时的还会夸赞几句,云府园内景观在乾阳确实算的上数一数二的,韩文意也不否认。 他们到香雪林后不一会,云木香就已款款而来,昨日刚下过一场雪,天地间一片苍茫,可是林中的梅树却顽强的开出一朵朵点缀冬季的花,有的素白带丝胭脂红,有的纯白如雪,有的粉嫩欲滴,千姿百态,令人留连,云木香一袭绯红色衣裙和周遭景色完美相称,美景配美人确实很赏心悦目。 “让二位哥哥久等了,亭内已烹好热茶,还请移步至亭内,赏花饮茶。”云木香今日格外的温柔。 “劳烦云小姐了。”李致远颔首致谢。 “致远哥哥客气了,,我哥哥从小常跟着父亲,不怎么和我相处,我经常自己独自在府中发呆,你们能来府上我真的很开心,以后还盼你们若有时间能常来呢”云木香笑言。 “府内景观实乃乾阳一绝,能有幸参观,荣幸万分” “对了,刚刚我路过府中时远远看到一处房屋与其他的并不相连,自成一体,建筑风格大气,利落。却又未看到一人在附近,不知是做何用处的?”李致远随口询问道。 “噢,你说的那是我父亲的书房,他平时不让下人靠近的,就连我和母亲都没进去过呢”云木香愤愤的说道。 “如此,书房本就是清净之地,再者云大人日理万机,身体操劳,想来也是怕你们担心才不让你们去的”李致远道。 “哥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说话间,丫鬟上前添茶时,可能是冬日在外久冻,手脚麻木了竟不小摔向前滑去,扑向云木香,云木香正在说话,没注意到,尽管丫鬟已经尽量想避开,但还是蹭倒了云木香,自己滚下了台阶下,一壶热茶尽数泼洒在身上。 丫鬟明显的痛呼一声后随即马上艰难的爬起跪在云木香面前求饶“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小姐饶了奴婢吧”丫鬟说话直打哆嗦,带着哭腔。 云木香刚被素荷搀扶起来,虽说她只是被轻轻碰倒了,可她的衣裙已沾满地上的污渍,头发也已凌乱,正怒火中烧,当即“啪啪”的重重打了跪在地上的丫鬟两耳光,还觉得不解气“来人,将这贱人拖出去扒了衣服重打三十大板” “云木香,这寒冬腊月的你让人扒了她的衣服打三十大板,你是想打死她还是冻死她,这是条人命啊”韩文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声斥责她。 “她害我出这么大的糗,我惩罚下她怎么了”云木香气冲冲的回道。 “云小姐,还请三思,这天寒地冻的如此罚她,无疑是在要她的性命,虽说是奴婢,但知府大人府上若出了命案对云大人也是名声有碍”李致远声音低沉,神色平静的看着云木香缓缓开口。 明明他话语温和,但是云木香看着他的眼神,她却有些发慌,慢慢的回过理智来,她今日若在李致远面前打死了侍女,只怕他会认为自己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即使这贱人让自己在李致远面前出糗,还害的她今日无法和李致远表白心思,她现在也只能也暂时放过她,秋后算账。 “既然两位公子为你求情,我这次就饶了你,罚你一个月的月钱,滚下去吧。”云木香没好气的说。 “谢谢小姐,谢谢公子”丫鬟一个劲的磕头后,感激涕零的下去了。 “没一个中用的,要不是素月这死丫头不知道死去哪里了,我才不会让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上前伺候”云木香轻声抱怨道。 “你不说素月我还没想起来,说起来是有许久都未曾见过她了,不会又被你打的见不了人了吧”韩文意阴阳怪气的说。 “什么啊,这死丫头都消失三四个月了,肯定是做了逃奴了,若是被我抓到了看我不打死她”云木香没好气的回韩文意。 “云小姐,看你方才衣裙上似是沾到了水渍,天气寒冷,还是速速回换身衣服,以免着凉了,我们今日也叨扰已久,就先告辞了”李致远起身就看向云木香辞行。 “致远哥哥抱歉,今日让你看笑话了,你若是喜欢园子的景致,以后有空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好吗”云木香有些不舍的说道。 “多谢好意”李致远道谢后就和韩文意一同离去了。 还有十来天马上就要过年了,书院也给学生都放假了,直到正月二十,所以这些天李致远一直都在家里,除了韩文意偶尔来找他,他几乎都不出门。 年二十五的这天,街上的年味已经很浓了,卖春联的,灯笼,各色糖果,烟火鞭炮的满大街都是,大家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一年中最重要的春节马上就到了。 韩文意这几天在家待的没劲,一大早就来找李致远,他来的时候李致远正在看书,韩文意在边上一直念念叨叨的说让李致远和他一起去东山看雪景,说临近年关了顺便再去拜访顾山长,李致远无奈只好放下书,和他一起准备前去东山。 两人刚走出乐安街就被人叫住了“致远哥哥,好巧啊” 听到这个声音韩文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巧你个大头鬼啊,又来坏事。 两人转身,果不其然是云木香,只是她身边还站了个陌生中年男子,一身锦衣,留着青须,身后跟着府衙的官兵。 云木香侧身对男子说道“爹,他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在东山上帮我抓小偷的那位公子” 这段时间云安一直忙于公务,今天难得闲下,就被女儿早早拽出来,说过年了要置办新首饰,却又不是去常去的玲珑阁,说是乐安街这边新开了间铺子,样式更好,现在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首饰更好,是人更好啊。 “表姑父”韩文意忙恭敬的喊道。 “云大人好”李致远跟着道。 云安轻微点头算是应了,他打量着李致远,却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回头看却又没看到人。 林秀秀握着微微颤抖的手,不敢再伸出头去望了,调整好呼吸,看了下周围,快速离开了。 云安并未对他们两人说什么,而是看着云木香沉声说“你说的铺子在何处,若是不想买了,那我就先回府衙了,我还有公务”说着准备离去。 “爹,我”云木香看着父亲似乎是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忙追上去了。 李致远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开口“韩兄我们再不走,怕是天黑之前没法赶回城了” 韩文意看着刚才的情景本本想安慰下他的,这段时间看云木香刻意接近他,而他也没有拒绝,两人来往密切,韩文意以为他应该也是喜欢云木香的,可是看刚刚云安那样对他,他却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没有一点失落的表情,毫不在乎的样子,韩文意觉得的自己可能想错了。 东山顶上能望到整座乾阳城的全貌,即使是寒冬腊月的,东山顶上还是有些年轻人不惧寒冷,只为看一看东山雪景,乾阳被冰雪覆盖的样子。 二人好不容易登上山顶,稍稍休息了下,韩文意便催促着要去顾山长那,李致远似心情颇好的望着他笑了笑,韩文意被他笑的心里有些发慌,略显局促的走在前方。 嘴里念念有声的说道“最近家里的厨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做的饭菜没什么味道,令我十分想念师母的手艺” “嗯,师母的手艺确实很好,师妹的也不错。”李致远认真的说道。 韩文意听完,闭嘴了,只觉得的自己说多错多。深深的撇了他一眼,好你个李致远,心想你和云木香我可是没多说过个半个字,如今你却来笑话我。 第9章 林秀秀回家后一直心神不定,傍晚时好不容易李致远回来了。 “致远哥”林秀秀叫住了他。 “走吧”轻叹了口气,李致远看了她一眼,走了几步后停下来望着她,在等她跟上来。 林秀秀急忙跟上去,两人到了鹿鸣湖找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坐了下来,林秀秀平复了很久心里杂乱无序的情绪,想着该如何开口比较好。 “今日上午我在巷口看见了你,你应当也是看见我了吧” 李致远的声音飘来,打乱了她的思绪,她本能的点点头,一时有些呆愣。 “秀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致远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嘴角苦涩。 “云安就是那天我们在后山看见的那人,是我刻意去接近她的女儿的”李致远的声音轻飘飘的。 “致远哥,你想做什么”林秀秀有些着急。 “做我该做的事,秀秀你如今既然也知道了他的身份,想必也清楚当日那件事情绝不是起简单的杀人事件,那日那位关外商人对他说的是北狄语,小时候乐安街上有位北狄商人开铺子,我时常去玩,他教了我些北狄语,那天那个人对着云安说的是:“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年后关鲁城再见,大王还在王庭等你的好消息”李致远十分认真的说道。 林秀秀花了好长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开口:“那名男子对云大人说年后在关鲁城等他是怎么回事” “本朝官员一任三年,而云安已连续两任在乾阳此地,今年是第六年了,年末考核,那人之所以那样说,想来是朝中有人会暗中操作让云安调任关鲁任职”李致远解释道,也没有说的太清楚。 这个云安身份不明,关鲁又是燕国北边边关重地,若是派过去的官员是敌国细作的话,那对敌国来说燕国北边的布防相当是透明的,毫无作用,到时只怕是才平静了不过十来年的北边又将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林秀秀望着李致远,随后开口:“那你准备怎么做”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秀秀,这件事十分危险,我不希望你参和进来,就像我当日和你说的,你在后山什么都没看见,我告诉你,是希望你日后能远离云家的人,你明白吗”李致远看着林秀秀希望她远离这些事。 “可是,我”林秀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秀秀,关鲁城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让它因为这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再起战火,它是我的责任,却不是你的”李致远一字一句的对林秀秀说道。 “为什么”林秀秀不解。 李致远却不愿意再多说,二人回家的路上林秀秀一直缠着他,他却闭口不提,大街上林秀秀也不好问的太清楚,只好作罢。 离别时李致远对林秀秀说:“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回家好好睡一觉,忘了吧”他温声说完后,像是对小朋友那样还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顶。 林秀秀心很乱,他不让自己参和,她也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他一切顺利。 回到家晚饭过后,林家母女闲话家常时,林秀秀不经意的问:“娘,你知道关鲁城吗” “关鲁城吗,那是我们燕国极北之地,与北狄国相邻,听说那边夏日酷暑,冬日极寒,之前经常动荡不安,近些年之所以太平,好像全是因为一位姓秦的将军,不过那位将军好像是不在了”周翠知道的也不过是听到街坊四邻相传的,所以知道也不多。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周翠问女儿。 “没什么,娘,是今日在街上看到个商贩卖的小玩意甚是独特,听旁人说是从关鲁过来的,女儿有些好奇”林秀秀不敢说实话。 “这样啊”周翠随口答道。 这几日过的异常忙乱,年关将至铺子里的客人比较多,所以采办年货的任务就交到了林秀秀手上,林秀秀像是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的往家运,鞭炮,糖果,各种肉类,酒水,对联,窗花,回来时又还买了很多烟花,林秀秀在每年的年三十的晚上都要放烟花,她喜欢看烟花。 年三十一大早,林母就已做好一大桌丰盛饭菜,林秀秀也一大早早早起来拾腾自己,花样的年纪,不需要其他的装饰,林秀秀只是上了个口脂,她的嘴唇颜色偏粉,今日上了胭脂红色的口脂,看着像是雨后的玫瑰,清新却又艳丽,她自己很满意。 林家母女吃完早餐后,便开始盘点铺中货物,开始对帐,林秀秀有些心不在焉,这几日她一直在悄悄观察李致远,怕他出事,可是这几日李致远却基本上没出过门,期间云木香来找过他两回,可是两人只是在门口简短的说了几句话后,李致远都以学业为重拒绝了云木香的相邀。 到了晚上,四处张灯结彩,烟火声就没断过,街上耍龙舞狮的异常精彩,人头攒动,今年是知府大人任期的最后一年,听说年后知府大人就会调任别地,今晚戌时知府大人携家眷在飞云台答谢全城百姓,请了燕国有名的百花戏班登台唱戏,杂耍表演。 云知府上任六年内,乾阳百姓安居乐业,为官公正,乾阳城的百姓都有些不舍云知府,是以还未到时辰飞云台那边早已人山人海了,还好飞云台前头场地空旷。 林家母女晚饭后就和赵夫人一家相约一起去飞云台看戏,百花戏班闻名燕国,这还是头一次来乾阳城,她们去的迟了些,前面已经围满了人,她们站的后些,还好也能看的清楚。 戏班表演开始前,云知府先说了一番场面上的客套话,随后说他任期这几年内,乾阳太平繁华,离不开乾阳全城的百姓,感谢大家今天能来。 林秀秀看这台上说话的云安,心情难以言喻,云安任期六年内有口皆碑,处处为民,人前温和有礼,无甚官员架子,若不所眼所见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竟是敌国细作,杀人如麻,冷血心肠。 人心难测,许多表面对你好的,有时甚至是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要你的命,人有千面,善于伪装,是最为复杂的高级动物。 等了一会,戏班开始表演了,林秀秀看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乏味,便和林母说自己去周围逛逛,待会自己直接回去,林母看的正是兴头上,嘱咐林秀秀让她不要走远了,早点回去。 林秀秀一个人逛了一会,走到鹿鸣湖看到有很多人在放烟花,想起自己也买了很多,便想着也回家搬些过来放,凑个热闹。 林秀秀回家门口,正在开门,忽然巷口有动静像是有什么人过来了,一团黑影她看不清楚,听闻最近年关不是很太平,小偷肆虐,那团黑影好像还在一直朝她过来,她忽然有些慌张,周围邻居这个点基本都还在外面听戏去了,要么在家的也是关着门,乐安街不是主街,晚上一般都没什么人来,所以一到傍晚时,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关了铺子,加上周围鞭炮和烟花声声声不断,她即使呼救也没什么人能听到,她紧张的开开锁,准备快速进屋关门。 忽然临近巷口处动静很大,在周围烟花声中依稀听着像是脚步声,这个时候她看清楚了那团黑影,正是穿着黑衣的李致远,即使他蒙着面,但露出的眉宇加上他的身形林秀秀还是一下认出了,他走路有些蹒跚,像是哪里受伤了。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林秀秀迅速一把把他拉近屋里关门,一气呵成。 李致远逃到乐安街后,身后追兵不断,本想继续往前跑的,他不敢暴露自己的住所怕连累到家人,他早就看到林秀秀了,没想到她会突然一般拉住自己,一时间忘记反抗了,稀里糊涂的被拉进屋后,回过神来,他着急开口:“秀秀,你”他说话声有些吃力,仔细看额头上有许多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 “嘘”林秀秀忙捂住他的口,李致远发现她的手在轻微颤抖,知道她现在非常紧张,官兵的脚步声就在乐安街徘徊,像是有十几号人。 领头的官兵发现追到这里忽然人不见了,迅速下令,让手下挨家挨户的搜查,一时间街上开始吵闹了起来,有许多不在家锁了门的,直接破锁而入,不放过一户,眼看就在搜李家了,晚上曲红玉也同街坊一同出去看戏去了,李家也是锁了门的,官兵破门而入,林秀秀听着隔壁的动静心快到嗓子眼了,马上就来搜查自己家了,这么个大活人肯定是藏不住的。 李致远听着隔壁似乎没动静了,看着林秀秀,用口语无声的说自己翻墙过去,自己家刚搜查过,应当是不会再搜了。 可是墙有这么高,李致远还受伤了,行动不便,林秀秀担心他翻墙时的声响引起官兵的怀疑,突然想起厅中的烟花,忙去搬了出来,刚搬出来,就听到了敲门声,她来不及多想了,马上点燃了烟花,让李致远赶紧翻墙过去,看了下院中并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后,深呼吸一下,跑去开门。 门外的官兵语气不善:“怎么这么久才开门”说完眼神锐利的审视着林秀秀。 林秀秀忙答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官爷,方才在院中放烟花,声太大了,没听到”院子烟花声不断,官兵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领头的官兵看着林秀秀说大声道:“我们追一贼人至此,在附近消失了,想来是逃进了附近居民家中,还需搜查你家” “这样啊,那官爷您随便搜,快点把他抓住,不然啊这年都过的不安生”林秀秀忙让开让官兵进去搜。 一群人冲了屋中搜,片刻后没搜到人,一人对着那领头的官兵摇了摇头,一伙人迅速撤出了。 林秀秀见他们走了后,关了门后,便再也支撑不住了一把瘫坐在地上。 第10章 林秀秀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她担心李致远的伤势,可是这会却不敢贸然开门去李致远家,担心街上的官兵会怀疑。 她听了会门外的动静,好像周围都搜遍了,没有搜到人,官兵又朝前去追了。 院中的烟花也放完了,她又重新点燃了一桶,不过这会她是没有心思再去看烟花了。 她小心翼翼的搬来库房的梯子塔在围墙上,她慢慢的爬上梯子,好在那边墙下有个石凳挨着墙,林秀秀踮起脚尖慢慢的终于踩上了,她之前来过李家几次,知道李致远的房间在那间,她脚步极轻的借着烟花的光亮摸黑探去。 她刚开门进去,就感觉自己腰上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顶住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收回去了,快的林秀秀都没反应过来,这时天空中爆开一朵巨大的烟花,她也看清楚了门边站着的李致远,只见他脸色愈发苍白了,手捂在肚子上,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俊秀的脸上却有大颗的汗珠不停的滑落。 门后的李致远的看到是林秀秀,提着的心迅速放下,悄悄藏好手中的匕首,怕吓着她。 林秀秀连忙扶着李致远去床上躺着,他个子很高,她够不到他的肩膀只好把手避开他刚手捂住的地方,扶在他的腰上。 李致远此时因伤口失血过多,早已有些晕眩,可是在林秀秀挨着他把手扶在他腰上时,柔软的触感此时格外的清晰,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像是流动的更快了,心脏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下,怦怦直跳。 林秀秀此时的注意力都在他的伤口上了,一时间并没想其他什么,待扶他靠坐在床上后,她看着他的腹部,因为没有点灯,而李致远又穿着黑色的衣服,她看不出来那里受伤了,但是她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加上他的脸色,她也知道他定是伤的不轻。 “致远哥,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下,不然会失血过多的”她担心的开口。 李致远现在已经感觉浑身无力,头晕眩的更厉害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估摸着再过两刻钟左右戏就要散场了,曲红玉和周翠都快回来了,他必须在她们回来前处理好一切。 “秀秀,这会他们人应该早已走远了,劳烦你帮我点下屋里的灯,火种在左边的桌子上”李致远有些吃力的说完这些话,声音微弱。 林秀秀点亮灯后,终于看清了他受伤的地方了,伤口在腹部右侧,即使是黑衣也看的出来暗红色的血迹。 “秀秀,你先回去吧,林伯母快回来了,我没什么事”李致远不想让她担心。 林秀秀看了他一会,开口:“你家里有药吗,在什么地方” 李致远看她的执拗的样子,只好说:“在左边的柜子里,你打开第二阁,里面有个小木箱子” 林秀秀按他说的找到箱子,打开箱子,里面金创药和细棉布剪子一应俱全,还有几瓶别的药膏,林秀秀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她把箱子抱到他床边放下,拿出里面的剪子,看着他一声黑衣忽然有些踌躇,待会曲红玉回来,他若是穿着夜行衣肯定是不行的,她又不方便帮他换衣服。 林秀秀纠结了一会,终于开口道:。”你衣服在什么地方,我去帮你拿一套,待会曲姨回来看到,你不好解释,你···你自己可以换吗”她轻声问他。 李致远用手指了指方向,林秀秀打开衣柜,他的衣柜特别整洁,衣服颜色浅色居多,林秀秀挑了一套颜色稍深的茶色长袍拿过去给李致远。 林秀秀走上前,有些局促的开口:“那个,你的伤口,我,我先帮你上点药吧” 李致远现在也确实力不从心,便也没有推脱,他慢慢的先把黑色外衣脱去,露出里面已经被血染成红色的纯白色里衣。 冬日衣裳厚重,若是全脱了,待会穿上也是件麻烦事,林秀秀用剪子开始在他伤口处,一层一层的把伤口周围染血的布料全部小心翼翼的剪去,剪最后一层时,因为血衣已经和伤口相黏一起了。 “可能会有些痛,衣服黏在伤口上了,我要把它撕下来,你忍一下”林秀秀声音轻柔。 “嗯,没事”接下来,直到林秀秀把衣服完全撕下来,李致远果然一声都没吭,只是脸色已经苍白的有些吓人。 林秀秀用湿布先帮他帮伤口附近的血迹擦净,腹部伤口处有些皮肉外翻,像是箭伤,看着很是渗人,好在出血量缓和了不少,林秀秀赶紧把金创药均匀的撒在他伤口处,用细棉布包扎好伤口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微微出汗了。 林秀秀稍微收拾了下残局,时候也不早了,林母她们也快回来了,而且看李致远这么虚弱的样子,林秀秀也不好多问,虽然自己有一肚子的疑问。 “你还会有危险吗” “不会”李致远楞了一下才开口,他以为她会问他今晚官兵的事。 “嗯,那你先休息把,我回去了”林秀秀说完,就又蹑手蹑脚的爬墙回去了,刚把梯子放好,就听到了敲门声,门外林母在和邻居话别。 林秀秀躺在床上时,本以为今晚是要失眠了,没想到很快就入睡了,一觉睡的很沉,第二日还是被林母叫醒的。 年初一早晨是需要祭祀祖先的,林母先是虔诚的祭祀祖先后,才开饭。 饭后林母让林秀秀带着礼品去周围街坊家拜年,乐安街上住的有些只是在此做生意的,老家并不在此,大家过年都回老家了,所以街上剩的街坊并不多,胡玉珠也回老家了。 林秀秀去李致远家的时候,曲红玉一人在堂中忙合,林秀秀先是说了一番新年吉利讨喜的话,逗的曲红玉哈哈大笑。 “曲姨,怎么不见致远哥呀”林秀秀状似平常的问起。 “他昨夜不知怎么就着凉了,说是风寒了,在房间里休息”曲红玉说着还叹了口气。 “曲姨,那我去看看致远哥可以吗”林秀秀说 “当然可以了,你有时就多来找你致远哥玩,他整天在屋里读书都快读傻了,快去吧”曲红玉笑着催促她。 “哎”林秀秀应了声就去找李致远了。 她在门口敲了下门,屋内传来一声:“进来” 她推开门,发现李致远坐在床上,脸上还是有些苍白,但是气色比起昨晚好多了,床边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他正看着她。 林秀秀走上前,先笑着开口:“新年好” “新年好”李致远也笑着回她。 她站了一会,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昨天·····” ”我是来······”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吧”林秀秀开口道。 “昨天晚上,谢谢你,不过昨天晚上太危险了,我差一点就连累到你了,以后无论遇到任何危险,首先要先保证自己安危,其他都是次要的,你明白吗?”李致远想起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他自己倒不怕,主要是怕连累到无辜的林秀秀。 “嗯,我知道了”她低眉顺目的细声答道,不自觉的绞着手指,像是个听训的孩子。 李致远看她的模样,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可能重了些,轻咳了一声复又开口:“我昨晚去了云家。”声音温和。 林秀秀一下子抬起了头,嘴巴动了下,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她本来是想问,他去云府干什么的,可是转念一想,云安身份不明,他去云府肯定是去找证据的,她不就是明知故问了吗,只好继续看着李致远。 “云安确实不是燕国人,他是北狄派来我国的细作,我会想办法把消息送入京城,之后的事自会有京城的官员来处理,你我都不必再担心了”李致远简明扼要的说。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朝中还有他们的人吗?”林秀秀担心到时反而暴露了李致远。 “不用担心,我会托人送到可靠的人手中,接下来,我们就都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李致远没有解释太多。 “嗯,好的”林秀秀也不好追问太多,她想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了。 “那你的伤,你没和曲姨说吗,需要我去帮你抓些药吗”林秀秀有些担心他是伤口。 ”没事,伤口不大,家里还有些伤药,能对付过去,现在只怕外面官兵对药铺也查的严” “秀秀,我没和我娘说,我怕她担心,你替我保密好吗?”李致远回她。 “好吧,那你自己最近多注意休息,别走动,我回去了”林秀秀觉得自己也帮不上啥忙,也只能嘱咐他几句。 “嗯,你不用担心”李致远应下。 等林秀秀走后,李致远从怀中拿出一张沾染了丝血迹的纸,丢入旁边的炭火盆中,纸张很快燃了起来化为灰烬,那是李致远上次借去云府赏梅的由头画的云府的地图,回家后他就画了这幅地图,之后的几天他一直在研究云府的建筑布局,寻找最为安全的进出府路线。 他静静的看着火盆,眼神若有所思。 林秀秀回到家后,心情放松了很多了,不再为云安的事情烦扰,李致远说解决了,那应该就是没问题了,她相信他。 第11章 云木香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自从上回李致远和韩文意来从府中赏梅离去后,之后几次她去找李公子时,感觉他一直在回避自己。 她想不明白是那里出了错,莫非是上次街上父亲的冷淡态度,让他觉得难堪了,又或者是上次因为她责骂了那丫鬟几句,让他觉得她是个歹毒的女人了吗,不应该啊,后来她明明饶了那个婢女,李公子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啊,明明走的时候还是关心自己,怕她着凉,担心自己的。 她不死心的让素荷再去乐安街请李致远去雨洛茶坊一聚,说有话要和他说。 可是没想到素荷这次带回的消息,让她的瞬间心像是被这冬日的湖水浸泡过似的,素荷说她压根就没见到李致远,她去敲门开门的是李致远的母亲,她说了来意后,李母原话是这样回的“这位姑娘,我儿子说他现在学业为重,无法分心他事,怕会辜负小姐的一番美意,望小姐日后不必再来相邀” 素荷吞吞吐吐的说完,有些害怕的看在云木香,怕她突然发火。 云木香听完后,有些神思恍惚,嘴里念不停叨着“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 忽然间,云木香像是回过神来,眼神凌厉的看着素荷声音尖锐的说道“一定是你这贱婢骗我的,是不是” 素荷吓的急忙跪在地上,忙说道“小姐,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骗您啊,确实是李母说的” 云木香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耷拉着。 第二日,年初三,韩文意来云府拜年后,离去时被云木香叫住了。 韩文意看云木香的模样有些憔悴,眼神也有些暗淡,完全没了平时云家二小姐的的气焰。 “你怎么了?”他看见她这幅样子,还是有些吃惊的。 “你最近有见过李公子吗?”云木香并没有回他,而是直接提问。 “没有,这不过年家中事务繁忙,我一直在帮着我大哥查账对帐,自从上次和他在街上遇到你和伯父后,我就一直都在家,没有见过他”韩文意回她,看来木香这幅样子是因为李致远。 “木香,我虽说认识李致远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但是我能看的出来,他对你应该是没有那个心思的,你若执意这样下去,最后伤心难过的也只会是你”韩文意和云木香打小相识,虽说平时嘴上吵吵闹闹,但毕竟还是有情分在的,他好意相劝,希望她不要再痴迷下去了。 “连你也这么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我到底哪里不好”声音有些低沉,她说着失魂落魄的走了,她一直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韩文意看这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也离去了。 ·········· 年初十这天傍晚,一行人正在快马加鞭的飞驰在官道上,大约有二十多人骑着骏马,中间一辆马车,马车是由纯乌木打造的,只在四角处雕刻了简单的云纹,外观并不华丽,但稍微懂点行情的都知道,这辆马车远不似它的外观那么简单,车厢的工艺极其考究,线条流畅,而乌木更是坚硬无比,千金难求,拉车的四匹骏马均是千里良驹。 一位身穿深蓝色劲装的年轻男子骑马走至马车窗边,对着里面的人恭敬的说道:“主子,还有二十里就到了,是直接进城吗” “天黑之前进城”车里的人命令道,声音慵懒。 。”是”车外劲装男子,迅速回答,下令让队伍加速前进。 只见这马车里的装饰却不似外面那般简单,车内垫着一张巨大纯白的狐狸毛毯子,洁白无瑕,没有一根杂毛,车的两边铺满了缎面软垫,中间摆着一张紫黑色的小叶紫檀木制的方几, 一男子正单手撑在桌面上,手握拳抵在头上,侧着头似在假寐,眼珠偶尔转动,男子约摸二十出头的模样,头带玉冠,身穿一件玄色素锦长袍,眉目轩昂。 马车内的男子正是燕国大皇子,晋王魏恒,这一切还要从年初五那天的晚上说起,初五那天他晚上回府时,管家交给了他一封信,说是下午有人一箭带信射在王府大门上,侍卫们马上去追,但对方轻功了得,又相隔太远,未能追上,信上写着晋王亲启,落款秦远。 平时也有许多人想托王爷办事,经常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向王府里递信,但是都被管家给拦下了,可这次却是直接往王府大门射箭,若是被抓住了可是要砍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兹事体大,管家不敢善做主张,所以晋王一回府,就和他禀报了此事。 魏恒在听到秦远时,眉头微促,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突然间急促开口“快,把信拿来” 管家立刻恭敬的递上信,有些担忧的开口:“王爷,还是小心为上,信中可能有诈,毕竟来路不明” “无妨,你先下去吧”魏恒屏退了所有人后,看了看信信封处落款处的秦远,可是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字迹,他有些失望,还是打开了信封,信中并无异样,纸张是市面上常见的普通宣纸。 信上写的内容像是对和一位老友闲话家常似的,信中详细描写了写信人在乾阳的日常生活,还说当地地方官廉政为民,任期将满,乾阳城中的百姓都不舍的,让老友不必关怀,信的结尾处还抄写了一首杜甫的羌村三首诗中的第三首。 魏恒蹙着眉看完了信,,他总觉得有些上面不对劲,信中虽说详细描写了信中人在乾阳的生活,但有时的话句却有些突兀,再加上别人费这么大功夫把信送到他手里,绝不是只是想告诉他乾阳百姓安居乐业,生活美满。 忽然他看了眼信封处的秦远二字,他再仔细又看了一遍信,看到最后那首诗时,他突然特别的激动,有些不敢置信的急忙找了白纸和笔,重新看信。 这次他每看一句就会在纸上写一个字,待他停笔时,从不喜形于色的他脸上却露出喜悦的笑容,眼神中闪着光芒。 他还活着,对!他一定还活着,外租父当时教他们时,并没有旁人在场,所以旁人绝无可能知道,也绝不会用这种军中密信来向他传递消息。 他现在来不及去细想,为什么他活着这么多年却不来找他,信中的内容让他脸色一凝,信中写道,乾阳云安,狄国细作,朝中同伙助其年后调任关鲁。 时隔多年他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如此谨慎的联系他,那消息绝不会有假,他依稀记得,云安是天顺十三年的一甲进士,现任乾阳城知府,此事若是真的,那朝中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他不敢去想象父皇知道此事后的震怒。 为确保此事见,他让管家速去备马,他要连夜去躺吏部。 正值春节,吏部晚上除去门口官兵,只有一位小书吏在值夜,小书吏正昏昏欲睡时,忽然看见晋王一行人走来,顿时吓的屁滚尿流的,觉得自己也忒倒霉了,本来晚上当值的是应该司勋主事刘大人的,但是因为过年期间吏部晚上基本从不会有人来,所以让他这个小喽啰顶替,就是真有什么人来,想来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得罪吏部,去参他一本的,所以正心安理得的在家搂着美妾快活着。 魏恒此时并没空斥责他,神色如常说要去看下年末官员考核和任免的文书,说想看位挚友的考核情况,和任地。 小书吏忙领着魏恒前去,钥匙打开门后,魏恒沉声说自己去找就行了,让小书吏下去了。 小书吏忙下去了,走的飞快,不敢在他眼前晃悠,怕他想起值夜的事来,到时候自己就惨了。 魏恒找了一会。终于看见了乾阳知府云安的考核文书,上面写着一个上字,下面压着一份任职关鲁知府的文书,没升也没降,是平职,按理他的考核是上等,应该升任,可为何却是平调到偏远的关鲁去,不过也有些倒霉的该升时,但上面恰巧没有合适的空缺,所以只能继续在原职上等待安排,可他调任关鲁却绝不是巧合。 魏恒现在一阵后怕,心惊不已,若不是他收到密信,他无法想象北狄阴谋得逞后的关鲁会是什么样的,燕国到时又将陷入怎么的战火动荡之中,狄国的细作竟已经渗入朝廷之中,还在朝为官了十几年,竟然都没被他们察觉,直至现在已官至四品大员,而他的上头也许还有职位更高的就在京城皇帝眼皮子底下活动。 魏恒本想马上进宫去向皇帝禀报的,但现在夜已深,而他刚来了吏部若是马上又深夜进宫,怕是会引起京中云安同党的怀疑,他神色轻松的出来,唤来小书吏落上锁,临走之前嘱咐小书吏说:“今夜之事,还请帮本王保密,毕竟本王是因私前来,若是传出去,终是有碍” 小书吏本来今夜就是越职值夜,再加上了晋王的吩咐更是半个字都不敢往外传了,急忙回道:“小的明白,殿下慢走” 望着魏恒离去,小书吏觉得这位晋王殿下,与其他几位殿下还真是天差地别,晋王殿下是正宫嫡子,皇后出自燕国名门秦氏一族,虽说皇后早逝,但从那以后,后位一直空悬,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帝始终记得皇后和秦家,这位晋王殿下待人却如此温和有礼,平易近人,毫无架子,若是换了其他几位殿下,特别是五皇子殿下,都不拿他们这些小吏当人看的,动辄斥责打骂那都是常有的事。 第12章 第二日魏恒像往常那样在府中用完早膳后进宫去了。 此刻御书房内,皇帝坐在龙椅上脸上灰暗不明的正在听魏恒说事件的来龙去脉。 皇帝五十出头的样子,剑眉星目,身材高大挺拔,虽说到了知命之年,但气势摄人,不怒自威。 魏恒只说有人把信一箭射在王府大门上,信中揭发乾阳知府云安是敌国细作,还说云安年后会去关鲁任职,说对方在信中言之凿凿,他看信后觉得太匪夷所思,随后去了躺吏部,发现确实有疑点,云安年末考核明明是优,照常来说本该往京中调的,可是却偏偏去了偏远的关鲁,不合常理,而且任命文书就是年末才签署的,朝中的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还未下发,写信人远在乾阳断是不可能知道的。 虽说他不知道写信的是何人,但是对方说的却又能对的上,所以他不得不怀疑,觉得此时非同小可,若是真的,那将动摇国本,遂特来禀明圣上,望圣上定夺。 既然他还活着这么多年却一直都不露面,想来是有他的苦衷,所以魏恒也隐瞒了皇帝这一点。 龙椅上的天顺帝听完他的话后,眼神狠厉,嘴角竟然还扯出一丝笑容,可是看着却让人害怕,就连在天顺帝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栾时公公,都觉得浑身寒冷,打了冷颤,心中感叹往后怕是有没太平日子过咯,朝中即将有一大批人要倒霉了。 过了一会,天顺帝声音冰冷的开口:“既然是别人冒着生命危险送的信,且说又有事实依据能对上,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此事干系重大,来人把信送给了你,那朕便派你亲自去一躺乾阳查清此事,必要时可先斩后奏,你择日启程出发,朕会对外昭告你外出去给朕寻觅至宝”。 “儿臣领命”魏恒于公于私都是要去一躺乾阳的,既然信是从乾阳的发来的,那么他一定也在乾阳了。 年初十这天,在仅能看到一线落日余晖时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进了乾阳城。 马车停在五福客栈外,过了一会,之前那为蓝衣劲装男子从客栈出来,走至马车旁轻声询问“主子,里面已有几户散户住下,掌柜的说无法包场,是否需要再换一家” “无防,就在这住下吧,宁裕吩咐下去,出门在外,记住一切从简,不可扰民。”车内的声音略带些疲惫。 “是”车外那名叫宁裕的男子答道。 所幸那几户散客都住在客栈的三楼,他们包下了二楼整层,宁裕在楼梯处和魏恒的房门外各安排了两名侍卫,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岗,他们这一行人本就扎眼,再低调也会引人关注。 待魏恒沐浴整顿好后,宁裕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主子” “进来” “主子,宜广那边那边有信来”宁裕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魏恒。 魏恒看信后,嘴角扯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果不其然。 当初他之所以在京中拖了两天才出发来乾阳,一是想上让他出来寻宝的消息先散播出来,二是他在京中秘密查阅了云安的卷宗,云安即是狄国细作,那想必他的身份也是假的了,资料上写着他父母双亡,但他之后调查过,云安自从天顺十三年考中进士后,之后外派做官后,这十七年间却从未回过老家,虽说父母亡故,但他也从未回家祭拜过。 魏恒现在手上只有一封对别人来说压根不知道是谁写的信,根本就不能作为证据,去抓一位四品大员,更别人揪出朝中其他的同党了,魏恒一方面派人去了他老家宜广调查,另一方面在临行前去拜访了现任的吏部尚书沈严。 沈严年近古稀,是燕国三朝老臣,魏恒年幼时初入朝廷,就在吏部就职过一段时间,跟在沈严手下做事。 沈严并没有因为他的皇子身份而特别优待他,反而对他事事严苛,时时教导他身为皇子,就要担起燕国和燕国百姓的重担来,要对他们负责。 而对百姓来说有一位好官,能够廉政爱民,处事公道,百姓才会安居乐业,国家才会安定富足,反之若是贪官污吏,残酷不仁,那百姓生活可不堪言,时间一久必有动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虽说现在朝廷中是有些风气不好,但官场历来都是水至清则无鱼,既然为官就要无愧于天地百姓,无愧于自己的心。 言犹在耳,魏恒在堂内等了一会,就见沈严疾步匆匆的走来,沈严年近古稀了,头发都已花白,但人看着很精神,他已向朝廷递了折子,明年即将致仕,这也是他在朝为官的最后一年。 “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沈严的声音有些沙哑,偶尔还会咳嗽一声,双手作揖行礼。 “老师,不必见外,您身体可还好”魏恒忙扶起沈严来。 “这都是些老毛病了,无防,不知道王爷?”沈严看着魏恒,等着他答话,他知道魏恒此番前来定是有事。 “老师,我确是想拜托您点事”魏恒回道。 沈严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仆人们都出去了。 “老师,您知道云安此人吗?”魏恒相信沈严,所以并没有避讳他,直接开口问他。 “云安宜广芝录人,现任乾阳知府,即将调任关鲁城,此人怎么了”沈严工作十分严谨,吏部大大小小的事他都会过问,更何况云安好歹是个正四品官,他自然记得清楚。 “老师,我看过他的考核文书上评的是上字,就算不升迁,可为何是调到偏远的关鲁”魏恒继续追问道。 沈严看魏恒的样子,忽然间他心头有个不好的预感,云安此人怕是不妥,具体为何,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他沉思了会,说道:“起初也不是准备派他去的,他在乾阳这几年确实是干的不错,奈何京中一时也无甚合适他的空缺,关鲁城的原知府告老还乡了,而准备派去的官员,据说因去年冬天的一场寒疾后,就一直卧病在床,都上了请辞的折子了,而关鲁是边塞重城,派去的人必须有资历和能力,还是李大人当时举荐的云安,虽说对他来说是有些不公,但是他也确实合适” “李大人,可是李弘会?”魏恒眉宇轻蹙。 “正是他”沈严答道。 李弘会是吏部侍郎,年不过四十,出身南郡李家,是京中望族,他祖父是平宁候李徽,曾跟随先帝立下过显赫战功,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家虽不如先帝在时那般显赫,但毕竟是公候之家,李徽的几个儿子都不争气,不思进取,到是李弘会这个孙子能言巧辨,又善钻营,再加上候府的帮扶,所以他年纪轻轻的就坐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上了,但是魏恒想,以他的身份,断不可能去做通敌叛国之事,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他犯不着。 魏恒思索了一番,正色道:“老师,学生托您件事,云安此人身份有疑,此番派他去关鲁,乃是朝中有人刻意而为之,望您老能帮我在吏部注意下,李大人最近有和什么人来往密切,此事关乎国运,还请您小心行事” 沈严听后心头大骇,魏恒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云安身份有疑点,那就说明他的身份是假的伪造的,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处心积虑的要去关鲁城,关鲁是边关重地,除了他是敌国奸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了,而这样一个人竟然在自己管辖的吏部呆了这么多年,甚至吏部可能还有更高的官员也牵扯其中,他作为顶头上司自己然也难辞其咎,轻者革职查办,重着累及家人抄家流放。 魏恒看沈严的脸色灰白,有些不忍,开口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圣上” 沈严听完他的话,脸色慢慢有些回转,他知道魏恒是在提醒他,这是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感激的看着魏恒,魏恒明明可以私下查访此事的,可是却偏偏告诉了他,说是托他相助,其实明明是魏恒在帮他,帮沈家,给他机会,让他不至于在事情被揭露的那天才知道,去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 沈严突然对着魏恒行了个大礼,魏恒去扶他,他执拗的不肯起来,直至礼毕。 魏恒看着沈严,似是苦笑了下,开口道:“老师,不必如此,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沈严知他是安慰自己,他若不找自己,虽是麻烦些,但一样可以查到的。 ·········· 魏恒看着手中的信,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那天,他离开沈家之前,沈老对他说的话。当时沈严看着他,眼神坚定:“王爷大恩,日后若有用的着沈家时候,王爷但凡吩咐一声,沈家上下定然尽心” 也不知道沈老那边查的怎么样了,他思绪回到信上,信中写着,云安出身雾岭村,雾岭村本就不大,而当时云家住的偏僻,云安因为刻苦读书,甚少出门,认识他的人本就不多,他十五岁时,家乡发过一场大水,很多人都逃难走了,剩下没走的那几户,自从云安高中后也都陆续病死,和意外死亡了。 反常必有妖,魏恒冷笑一声,吩咐宁裕道:“你交代宜广那边,继续查下去,但凡是人为的,总会留下线索,只要是和云安有关的任何线索全部搜集,不可放过一丝一毫” 。”是”宁裕领命后转身下去了。 从现在了解到的情况下来看,正在一步步证实他所收到的那封信里面的内容。 第13章 正月十二这天,林秀秀刚吃完早膳,去找胡玉珠玩,胡玉珠初八才回乾阳城,刚回来的这几天又比较忙,一直不得空,林秀秀最近在家又捣鼓出来个染甲的新玩意,想拿去让胡玉珠试试,顺便让她提点意见。 刚走出去没几步,就看到了小安,林秀秀笑着和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小安母亲早亡,父亲在他还未出生时,就抛弃了他们母子,和别的女人远走高飞了。他五岁时母亲去世后就在乾阳乞讨为生了,好在有个老乞丐看他年纪小可怜,收他为徒,带大了他,因为营养不良,虽然十二岁了,可是看着还和个八九岁的孩童一般大小,但是他的五官长的很好,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小安不似其他小乞丐那般顽皮,小小年纪懂事乖巧的让人心疼,林秀秀每回看见都会给些好吃的给他。 林秀秀忙返回家中,把屋里的干果和林母做的糕点各给他包了一份,她出去时看见小安还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她之前叫过他好几次让他进屋,可他始终都不肯,一直摇头,后来她听胡玉珠说才知道,原来他小时候有一次实在饿极了,去了城中一家铺子里面乞讨,结果店家觉得晦气,和伙计把他一顿毒打后丢了出去,那次他差点送了命,是他师傅日夜照顾他才捡回了条命,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过任何的商铺。 林秀秀拿了一块糕点喂他,他乖巧的张开嘴,小心翼翼的吃了下去。 “好吃吗?”林秀秀笑着问他。 小安看着林秀秀,觉得她的笑容有些晃眼,他轻轻点头,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她把手中包好的糕点都塞给他,叮嘱他藏好来,不要被别的乞丐抢走了。 “谢谢林姐姐”小安细声的开口道谢。 林秀秀和小安说了一会话,就去找胡玉珠了,她走了没多远回头正看见小安在敲李家的门,要说这小安对着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可唯独对李致远却是非常的信任和依赖。 说是之前在街上小安捡到了一张写有诗文的纸,他小心翼翼的贴身放着,偶尔拿出来看一眼,有次被一个比他大些的乞丐看到了,就抢了去,那个乞丐往经常抢小安东西惯了,小安也很少反抗,主要还是小安年纪小,也奈何不了他,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嘲笑的看着小安,就你个小乞丐你看的懂上面写的什么吗,还当个宝贝似的,说着就要撕了纸张,小安突然发疯似的扑向了他,手脚并用,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当时血就流了出来,乞丐吃痛,也是下了死手的和小安扭打在一起了,和那名乞丐常在一起的一伙人也一起对着小安拳打脚踢的,好在当时李致远从书院回家时看到制止了,那群乞丐看到李致远穿着书院的衣服,不敢去惹,一哄而散。读书人在世人眼中总是高人一等的。 小安躺在地上,他护住了头,只是被踢了几脚,只是他手上的纸在混乱中早就被撕烂了,他眼中黯然,李致远看到他手中的纸,问他:“你认识上面写的字吗?” 不似别的乞丐嘲讽的问,李致远很温和的看着他,小安认出了他穿的衣服,知道他是书院的学生,小安有些窘迫的摇了摇头。 “你想学识字吗?” 小安听到这话,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可随即又暗淡了。 “你若想学,以后每月月末时来乐安街找我,我教你,不收你银钱”李致远说完就走了,小安楞了一会后,忙爬起来跟了上去。 李致远走在前面,知道小孩跟了上来,淡然一笑。 从那以后小安每个月月末都会来寻李致远,曲红玉看到也没有多说什么,还经常给小安做些好吃的补身体,小安很懂事经常推说自己吃过了,可是肚子却时常咕咕叫,惹的曲红玉更是心疼他。 小安敲了下门,很快门开了,小安进去之后把门关了。 李致远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外面披着件素白色的大氅,看见小安手里的东西,他轻杨嘴角笑了问:“可是遇见了林姑娘” “嗯。”小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李大哥,我昨儿晚上在街上,果真听到有人在找秦远的,看着不像乾阳城的人”小安急忙说道。 正月初五那天,他来给李致远拜年时,临走时李致远叫住了他,说是让他帮他做件事情,小安当时特别开心,一直以来他都在心里想着要报答李致远,可是他一个小乞丐又能怎么报答他呢,李致远让他帮忙,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个有用的人。 不过他只让他做了件非常简单的事,只是让他留意最近若是有人在找秦远的话,就告诉他,别的什么都不用做,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包括他的师傅,小安虽然不知道李致远在做什么,但是在他这,李致远的话是比皇帝老爷的话还管用的,无论他说什么,小安都会照做的。 “谢谢小安,我知道了”李致远摸了摸他的头,看来信是安全的送到了,他应该也来了吧。 “李大哥,往后你有任何事,只要用的上小安的,你尽管吩咐就行了”他学做大人模样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认真的说道。 李致远看他小大人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道:“好” 小安有些欲言又止的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李致远看着他,他慢慢的开口说道:“李大哥,昨晚找秦远的那人,我后来看他进了五福客栈,好像是有一大伙人都是一起的,都住在客栈里”李致远只是让他听到有人找秦远告诉他行了,但是他想帮他,所以他偷偷的跟着那人看他进了五福客栈。 “小安,以后不可再如此了”李致远看他小心翼翼开口,明明怕他训他,但还是要说出来的执拗模样,他不忍斥责他,只是叮嘱他。 “嗯,李大哥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小安以后再也不会了”小安用力的点点头。 五福客栈内,魏恒来乾阳三日了,发现云安在此地的名声确实还不错,而他派出去私下探查的人均一无所获,竟查不出他任何的污点,除了他家庄子铺面较多些外,但这些都是登记在他夫人名下,都是他夫人的陪嫁,虽说是丰厚了些,但他夫人出身人江东翳城徐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书香世家,家学渊远。 云安一妻一妾,据调查她们两位身份到是可以确认,并无疑点。 昨日他收到沈老的消息说,李侍郎这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爱赌,以前都是小赌,可最近几年越赌越大,平宁候府一直捂着这件事,替他还了不少银子,而这个李弘会却因权势渐大,甚至还在家公然顶撞老侯爷,自去年在地下赌坊出结识了光禄寺一名叫王达的寺丞,愈发不知收敛,听闻后来有次在赌坊欠了一大笔钱,但没过多久就还上了,但这笔钱并不是侯府出的,自那以后李弘会和王达交往日渐频繁,沈老怀疑这个王达动机不纯,已派人着手调查了。 每年的任命文书一般会在正月十八左**发,也就是说如果云安在正月二十没有收到任命文书,那么他就一定会有所怀疑,魏恒只有七天的时间了。 他在云府安插进了几个暗哨,云安一但有异动,他这边会第一时间知道。 他来乾阳这几天,虽然不大出门,但是他属下每天十几个进出客栈不可能不引人注目,客栈老板已经向宁裕明里暗里打探过几回了。 按理说他们这一行人应该是已经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了,那么云安就不可能不知道 ,正常大多数地方官,发现来个京官都会十分热情的迎接招待,努力巴结。更何况他还是个皇子王爷,可是云安却没有任何动作,除非他是那种正直刚烈,不屑权贵之人,可他能从短短十几年间做到知府的位置,那么他就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 云府书房内,云安听完下属的禀报,陷入沉思。 小吏看他久久没发话,轻声唤他:“大人,可是需要小的安排下大人去拜访贵人” 这位小吏曾在京中呆过一段时间,知道客栈外的那辆马车不是普通富贵人家用的起的,必是权贵之家,马车是京城流行的款式,地方上一般不常见,而看客栈内的那些劲装男子,训练有素,竟像是大内侍卫,小吏吓的马上回来禀报自己的顶头上司。 按照下属说的,和自己收到的消息,又符合年龄的就只有最近出来替皇帝寻宝的晋王了,可是晋王寻宝为何寻到了他这乾阳,他在此地几年间从未听闻乾阳有何至宝的半点消息。 他联想到年三十晚上他府中进了盗贼一事,当时院中好几处都有被翻过的痕迹,包括他的书房,他书房暗阁内藏有几封密信,上面都是写的都是北狄国是文字,如果是普通盗贼就算是看见了也看不懂,而当他那晚匆匆赶回府时,发现暗阁中的信还在,他稍微放松了口气,府中只是丢失了些金银细软。 看似是个普通盗贼,可他却并不放心,他将信重新又转移了地方。 虽说当晚人逃脱了,可那人腹部中箭,从流血情况来看伤的不轻,他派人去看住了城中所有的医馆药房,却未发现任何的可疑人员,甚至后来他怀疑也许那人就藏在医馆药房之内,城门他早就派人严加看守,绝对逃不出去的,他排查了所有的人,可是那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的了无踪迹。 那段时间他甚至派心腹到驿站,对所有来往的书信都一一排查过,他必须小心谨慎,出不得半点差错。 而现在晋王出现在乾阳,虽说是出来寻宝,可他却不敢不防,他不相信任何的人和事,这也他之所以能成功在燕国潜伏近二十的生存之道,他怀疑所有的一切。 他肯定不能像普通官员那般去拜见晋王,然后邀请他住在自己府里,他不敢冒这个险。 “你做的很好,只是本官不可贸然前去,贵人即是微服私访,那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你去悄悄的看着客栈,若是贵人有什么动静,你及时报与本官,知道贵人想做什么,本官才好暗中相助,这样即能让贵人开心,又不破外贵人的心情”云安故意误导他,顺便让他盯着晋王。 “大人好计策,小的佩服”小吏满脸崇拜,他知道京中有些贵人的怪癖好,喜欢扮做普通人去办事,好来彰显自己的才能,说自己不是以势压人,他自作聪明的如是想着。 云安必须得想个两全的法子,即能摸清晋王此行的真实目的,又不引起他的怀疑。 第14章 云府院内 云木香最近几日一直茶饭不思,常常呆坐在自己院中的长廊上,一坐就是半天,素荷苦劝无果只好让人在长廊中燃足炭火。 初春的天还是非常寒冷,若是云木香着了风寒,夫人责备下来,最后受苦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云木香这些一天下来所用的炭火数量抵得上寻常一户人家一整年的的量,素荷看着廊中火盆里的银丝炭,正暗自心疼,往日里她也常常会从云木香的分例中偷拿出一些放在自己在房中用来取暖,不过经常都是一盆的粗制的黑炭里面她才会在里面加上一根银丝炭,看着廊中火盆里面正在燃烧的银丝炭,她觉得就像在用自己的一样,一阵肉疼。 素荷晃神间忽然看见了云家大少爷云木森正阔步走来,她忙走上前盈盈行礼,声音娇媚的喊道:“大少爷” 云木森并没有理会她,看着还呆坐在廊上无动于衷的云木香。 素荷见云木森没说话,故意走的离他近了些:“大少爷,奴···”素荷声音娇媚,可是话未说完,连忙住嘴了,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云木森正冷冷的看着他,云府下人众所周知云家大少爷虽说长的一表人才,可是给人的感觉有些阴冷,平常不多说话,冷酷无情,据说前两年一个从小伺候他跟了他七八年的丫鬟偷偷的爬了他的床,他发现后叫来下人扒光了丫鬟的衣裳,扔在院中活活打死了。 自那以后府里的丫鬟都收敛了很多,毕竟再想攀高枝也得有那个命来享啊。 素荷是在云木香这里做大丫鬟使唤人惯了,隐约觉得自己也像半个主子了,与其他人不一样,可是刚刚云木森的那个眼神,让她瞬间手脚冰凉,认清了自己,她现在恭恭敬敬的站在边上,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仔细看能发现她的双腿还有些打颤。 云木森看着廊中面容憔悴的云木香,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过是一个穷酸秀才而已,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这整个乾阳府大把的名门公子你是看不见怎的,妹妹啊,咱何至于眼瞎至此啊” 云木香本来听见自家哥哥的声音想起身见礼的,但是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些后,气的直接转身顾不得什么礼数的,气呼呼的回他:“哥哥,不许你这么说李公子,他不是” “不是什么”云木森语气轻蔑,嘴角微勾,嗤笑道。 “反正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想和你说了”云木香争辩道,秀气的眉微促,看样子像是有些生气了。 “好了,我今日不是来听你那位李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整日就知道你的李公子,怕是没发现父亲近来愁容满面,心事重重的样子吧,父亲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云木森说出自己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什么棘手的事情”云木香实在想不到在这乾阳府还什么事能让自己父亲觉得棘手的。 “前几日京城来了位大人物,可是这位贵客已经在乾阳城中好几日了,似乎一直在暗中查些什么”云木森说道。 “往常不也偶尔会有朝中的钦差下访吗?来就来呗,让驿站好吃好喝的招待好不就行了吗,爱查什么就让他查去,打点好就行了,官场不都是这样,睁只眼闭只眼的”云木香跟在父亲身边多年,官场上的一些事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这次可不一样”云木森说着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素荷,素荷识趣的自己退下去后,看了下四周无人,他继续说道:“来的是大皇子晋王殿下,关键他此行未住在驿馆,也没有通知沿途的各府官员,像是微服暗访,现下就住在城中的五福客栈内,已经住了好几日了,听说他手下每日进进出出客栈似是在查探什么” “晋王,生母是敏慧皇后的那位皇子吗?” 云木香有些激动,她之前就听过乾阳城中去过京城的小姐妹说起过他,说这位大皇子生的龙章凤姿,宛若谪仙,更难得的是这位殿下待人温和,虽说已有王妃,可是晋王才刚过弱冠之年,还未纳侧妃,京中许多贵女都在虎视眈眈这个位置,晋王是嫡长皇子,身份和其他皇子又不同,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未来极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 “就是他,香儿,他此次在乾阳府逗留这么久,定是有要事,可他是微服出来的,父亲不敢贸然前去拜访,若是暴露了他的身份,坏了贵客的事,定要被问责,再者若是被不轨之人知道了贵客的身份,贵客万一有个好歹,那咱们家可要举族被诛的” 云木森看了她一眼,继续又道: “可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贵客是在乾阳暗查,无论他查出什么人和事,父亲是一方主官多多少少都有些牵扯,父亲不方便出面,可咱俩无官无职的方便呀,要是我们能接近贵客,知道他来乾阳的目的,若是和父亲有关的咱也可早做安排呀,即便与父亲无牵扯,这样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难到你就不想去见见这位闻名帝都的天之骄子吗,若是能有幸结交,那对与父亲和哥哥以后来说都是大有裨益的”云木森循循善诱道。 “可是我去又能做什么呢”云木香有些犹豫。 “就说你喜欢那里厨子的手艺,我常陪着你去,一来二去的总能找到机会接近贵客的,你不是一直想去见识帝都的繁华吗,此事若成,说不定父亲以后就能调到京中任职了”云木森继续劝道。 云木香被他说的十分心动,京城她从来都是在别人口中听说的,是如何的繁华盛世,大气磅礴,她从那时候起心里就有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去京城见见帝都的繁华,再着她之前搜集过李致远的一些诗集,知道以他的学识以后定是会高中在京为官的,她相信他一定会高中的。 云木香下定决心:“哥哥,我去,你等我下,我回房收拾下自己,换身衣裳就来” “哎,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不急啊,去换身漂亮点的衣服”云木森笑道。 云木香回房后自己在衣柜一番搜寻,挑了件颜色稍微鲜亮的蜀锦珊瑚红的衫裙,蜀锦名贵,异常难得,而她也仅有这一件蜀锦做城的衫裙,这还是母亲当年的出嫁之时外祖母给添的嫁妆,仅有这一匹,母亲全拿来给她做衣裳了。 “小姐,您要出去吗?大少爷可是和您说了什么好玩的事,瞧您气色一下都变好了呢”素荷看自己小家和大少爷说完话,一回屋就在挑选衣服,而且整个人看着都有精神了许多,十分好奇大少爷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一下子整个人变化这么大。 “素荷,你过来为我上妆,待会我要和哥哥出去一躺,近日在家待的也是有些烦闷了,哥哥说带我出去透透气”云木香只说要出去,别的事她一个小丫也没必要知道的太多。 “是”素荷脸上也是藏不住的喜悦,近日小姐日日待在府中发呆,她们都许久未上街去了,这才刚年后,街上这段时间也是热闹的不行,她早就想出去了,可是小姐不出去,她也出不去,这下好了,小姐出门定是要带上她的。 主仆俩很快就收拾好了,云木森看着精心装扮后的云木香,欣慰的说:“这才像我云家小姐,听哥哥的,以后可不能再为了那些不识好歹的人折腾自己了” “哥哥,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咱快走吧”云木香催促着他。 她这些时日一直茶饭不思,消瘦了许多,今日这亮丽的蜀锦穿在她的身上,趁着冬日的萧条,却让人看着怜惜,云木森看着有些心疼,他眼中寒光闪过,那个姓李的小子,等他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后,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在这乾阳城里敢惹他云家的人那就是自寻死路。 两刻钟后,云木香看着马车停在了自家书肆外,她放下手中的帘子,有些不解问云木森:“哥,不是去五福客栈吗,难道是要来书肆挑选些字画送给贵客吗,可是值钱的字画都在家里啊。” “傻丫头,即使是家里那些全都送给他,怕是没一个能入他的眼的,更何况这里的”云木森嗤笑一声。 “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云木香说,秀眉微促。 “咱们的那位贵客,现下正在咱们自家铺子里面,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呀,不是正愁要怎么接近他吗这不机会可是送到眼前了,接下来怎么做就看你的了,这样的场合我出面不太方便,我就在马车上等你的好消息了,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我们香儿那么聪明”云木森回她。 云木香稍微思索一番,云木森如果一起进去的话确实是显得有些刻意了,她是女眷有些事又更好说些,她点头答应,下了马车。 魏恒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那封来自乾阳的信说起,上的信纸在京中虽然普通,可是在乾阳却是仅有这云卷书肆才有出售,他这才亲自前来,希望能查到与他相关的线索,可是这纸虽说只有这一家出售,但是光这乾阳城就有数十万的人口,这纸也不是什么名贵物件,买卖也无需登记,所以线索到这又断了,他早该想到的,只是心里到底是存了一丝希冀罢了。 第15章 虽说已经预料到了,但是心底终归有些失落,魏恒轻扯嘴角苦笑了一声,正准备离去时,余光瞟到挂在角落里的一幅孩童嬉戏图,画面简洁,无多余的装饰,画中占幅最大的是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树,粗壮,高大。树下两位梳着总角的孩童在相互追赶,仔细看能发现是一位年幼的孩子在追稍微大的孩子,年长的那位少年似是在逗弄小孩,脸上的笑意明显,不远处一位鹤发老者正笑吟吟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看着让人心生欢喜,可是再也回不去了,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段十分幸福童年。 那时候,每当他去外祖家遇到小临时,两人也曾这样嬉戏打闹,外祖总是笑吟吟的看着他俩,有时候实在是被俩人吵的烦了,总是假装凶狠狠的吓兄弟二人,可是俩小孩就像是人精一样了,知道外祖不会真的生气,还总是会去逗弄老人,然后再龇牙咧嘴的扮鬼脸跑开,可是后来外祖,母妃,还有小临仿佛一夕之间都离开了他,只留下他一个人了。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 云木香进来时整好看到魏恒对着角落里一幅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画像陷入了沉思,掌柜看到云木香后,上前行礼,云木香忙打了个手势,让掌柜的不要出声。 她走到魏恒身边,也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可是并未看出个所以然,她慢慢开口,声音轻柔:“公子,若是喜欢此画,小女愿赠与公子,实不相瞒,此画已在我铺中悬挂已久,只是迟迟无人问津,今日难得公子青睐,赠与公子,也算是不辜负这作画之人的一番心意了” 魏恒早在身边有人靠近时,就发现了她,他知道她,魏恒在客栈时见过云安一家所有人的画像。 她是云家二小姐,云木香。 他没想到这家书肆竟是云家开的,巧了,既然他们都主动送上门来了,那他也没必要去拒绝。 “多谢小姐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在下是中意此画,还轻小姐开个价”魏恒回她,转过身来看着云木香,嘴角笑意温和,眉目清明,一袭紫袍贵气逼人,周身的气质却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云木香看的一时呆愣,笑意更明显了,像是玩笑着开口:“看公子器宇不凡,定是不缺这几个银钱的,刚刚是木香冒失了,只是木香刚刚说话也是诚心的,若公子执意要木香开价的话,那价钱就是味珍楼一顿午餐如何?,现在时近晌午,木香尚未用餐,不知能否有幸与公子同进午膳” 云木香说完后,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她以前每次和李致远说完话后,都感觉非常紧张并带着期待的,按理魏恒是天家皇子自己应该更紧张才是的,可是她说完后却是异常的镇定,竟丝毫不觉慌张。 此时慢慢从书架后走出一位穿着一身素白袍的男子,手执一本破旧的古籍,俊朗清逸,但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正看着他俩,噢,不对,应该是含笑看着云木香。 这位白衣男子正是韩文意,他之前听李致远说云卷书肆有些难得的孤本古籍,但掌柜爱惜,不愿出售,若得闲暇当去借阅一番,他今日与父兄出来办事,从雨洛茶坊出来时看见附近有家书肆,想起那日李致远说的话,想着从茶坊去云卷书肆不远,就顺便来瞧瞧。 果真如李致远所说那样,都是些早就难得孤本佳作,也难怪掌柜的不愿割爱了,他看的正入迷时,听见铺中似有人在说话,声音还很耳熟,待他完全听清楚她了什么后,突然无声的笑了出来,摇了摇头,看来自己之前的担心完全是白费,看来这云大小姐恢复了很快,这就又换人了啊。 他有些好奇,遂从书架后走出来看看到底何方神圣能让云木香这么快就改变心意,男子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逸,身着紫色锦袍,特别是他腰间所佩玉佩,玉质晶莹剔透,竟无一丝杂质,上面所刻的花纹虽简单,但一气呵成,线条流畅,定是出自名师之手,这种质地做工,他大哥身上的那块,是父亲从西域王族带回的羊脂玉这么一对比,竟都稍逊一番。 此人身份不简单,不单是玉,他那周身气度,及跟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那个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有趣,乾阳何时竟来了个如此人物。 “云大小姐,看这样子你是又有新的人选了呀,啧,之前还害的我白为你担心了”韩文意不以为然的说着还耸了耸肩膀,脸上的表情让云木香看了想揍他。 只是顾忌贵客,云木香眼睛恶狠狠看这他,急急的开口,声音却依旧柔和:“韩公子,你莫不是又喝醉了,说什么胡话,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罢了,你即听不懂,那就当我胡说吧,方才我好像听到了味珍楼,二位是要去那用膳食吗,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我请二位上味珍楼,就当是为我刚才所说的胡话,向二位赔礼道歉如何”韩文意言笑晏晏的说着,完全无视了云木香那要吃人的眼神。 魏恒看云木香一幅忍耐的模样,看样子这位白衣男子的出现显然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并且她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些什么,越来越有意思了。 云木香觉得自己已经快控住不住自己的双手了,但是脸上还是得保持微笑,就在她整准备开口回绝韩文意时。 “秦某初到贵地,未曾想乾阳人都如此好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公子”魏恒的声音似清风袭来,温和舒适,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意不达眼底。 云木香回绝的话堵在了嘴里,贵客都答应了,她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只是多了韩文意这个老喜欢坏人好事的家伙,怎么哪里都有他,想着又是一记眼刀过去,手心被指甲戳的有些痛,她咧了一下嘴角,忙松开自己的手掌。 韩文意看着云木香气鼓鼓的样子,脸上笑意更甚,他挑眉看着云木香。 云木香点点头,随即把头偏向一边,不想看见韩文意那张欠揍的脸,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打他。 云木香让掌柜的把画卷好,递给魏恒。 “多谢”魏恒望了眼宁裕,宁裕随即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云木香见他执意要给银子,也没有多言。 一行人出了书肆向南走,从书肆到味珍楼路程并不远,走路大概一刻钟左右就能到,他们并未乘坐马车,魏恒说他想多了解下乾阳,所以他们一行人沿着街道一直向南走着。 “看秦公子像是从北方过来的,可是京中人士”一行人走在街上都默不作声,韩文意觉得气氛怪怪的,就随口问道。 “北方那么多城,公子何以就认为我是京城的”魏恒看着韩文意,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燕国虽地域广阔,但就秦公子这周身气度来说,除了京城,别的地方实难再有您这般的人物,在下韩文意,公子若不见外,可直呼在下名讳”韩文意笑着答他。 “原来是乾阳韩家的人,难怪韩兄眼光犀利,在下秦一,京城人士”魏恒也爽快的承认了自己是从京城来的。 “秦兄洞察,在下佩服,不瞒秦兄那味珍楼正是我韩家产业,待会还请切勿客气,秦兄远道而来,务必让在下好好尽尽地主之谊”韩文意从小受父亲和大哥的耳濡目染,虽说自己不怎么插手家中是生意,但到底也算半个生意人,这个秦一定是京中显贵,说话处事方式也让人不自觉的想去亲近,他很乐意去结交这种人。 “一定一定,在下初到贵地,有幸结识二位,实乃幸事,只是····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魏恒有些犹疑的问道,毕竟当面直接问一位姑娘家的名讳到底是有些不妥。 “忘和秦公子介绍了,小女子姓云,名木香,公子唤我木香即可”云木香忙答到,说着慢慢移到韩文意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警告韩文意:“别多嘴” 云木香从不是个会收敛的主,但凡出去都恨不得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云家二小姐,好受众人的吹捧,怎么今日非但不说,似乎是还想藏着掖着一般,韩文意也不是个多事的主,既然她自己不愿意说,那就随她去好了。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味珍楼,刚过午时,正是饭点,生意火爆,楼内宾客众多,一片喧哗,不过韩文意刚踏进味珍楼时,掌柜马上就迎了出来招呼。 “庆叔,先把店内所有招牌菜都上一份,其他的你看着上,今日我要好好款待好友,切不可失礼了,噢···再去酒窖取两壶好酒来”韩文意吩咐完后,马上就有店小二领着一行人直接上了楼上厢房,为了方便,但凡韩家名下的酒楼茶坊都会留有一间厢房仅供韩家人使用,概不对外。 那位叫庆叔的掌柜安排的很周到,菜很快就上齐了,席间韩文意向魏恒介绍了许多乾阳的美食美景,也知道了魏恒是出门游历至此,两人相谈甚欢,旁边的云木香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自己费劲心机制造的机会倒便宜韩文意这个臭小子了,看着满桌子的佳肴但是自己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完全已经被气饱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16章 云木森焦急的在府中等了许久,才看见云木香乘着马车缓缓归来,云木香一下马车刚进府,云木森便急忙开口问道:“怎么样,可以打探到什么消息,还有那个韩文意怎么也参和进去了” “哥,我饿了”云木香惨兮兮的望了她大哥。 “你不是让素荷来告诉我,你同他们一起去味珍楼吃饭了吗,到底怎么回事”云木森嘴上问着缘由,还是吩咐下人速上些饭菜上来。 云木香这才气呼呼的开口:“还不是韩文意那个家伙坏我好事,本来贵客都要快答应我了,他突然出来横插一脚,不过好在今日一事,也算与贵客结识了” “听说他今日在书肆买了一幅画,是幅什么样的画”云木森问道,定是那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然皇宫内院要什么名师画作没有,他为何要去买一幅毫不起眼的画。 “就是一幅极其普通的画,画上一个老头带着两个小孩,我看了那副画许久,未曾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云木香边吃边答道。 难道他真的只是偶然游历至此,可是乾阳又有什么是值得他停留这么久的呢?他与父亲做的事都是抄家灭族的事,必须万般谨慎。这位晋王此时到来,怎么看都不简单,做事让人琢磨不透,父亲说上次除夕失窃并未丢失什么重要物件,可是年后这晋王就来了,虽说查不到这两件事有何关联,但眼看父亲即将调任,筹谋近二十年的计划成功在即,这个时候是不能再有任何的意外了。 “妹妹,你与韩文意一起时可有暴露你的身份”云木森问她。 “韩文意一说自己姓韩,贵客就知道了韩文意是乾阳首富韩家的公子,后来我向他介绍自己时······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唤我云小姐,·····应该是没认出来吧”云木香脑中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有些不太确定的说。 “他即知道了韩家,那能与韩文意相识的也大多是这乾阳的名门望族,云姓在乾阳又是少之又少,猜到你的身份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云木森皱眉分析道。 “那怎么办,我们明天还要去五福客栈吗?”云木香有些担忧道。 “他即没有明说,那你只需继续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去接近他,也无需主动挑明自己的身份,客栈嘛,当然还是得去,明日我俩一同前去,必须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就算打探不到那也得盯着他,这关键时刻可不能出岔子,万一有什么也好早做打算”云木森说这话时眼神阴翳。 云木香看这哥哥的眼神觉得有些吓人,她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什么关键时刻,哥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云木香觉得最近父亲和哥哥都有些怪怪的,对于这位晋王殿下的到来有些紧张过头了。 “没什么,不过一些小事罢了,你今日也累了,先回房好好休息”云木森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敷衍道。 “好吧”她今日劳累了半天,确实也是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下,也没什么心思去想其他的了。 云木香回房后,云木森便赶去书房找云安,详细汇报今日的情况,父子俩人在房子商议筹谋直至日暮时分,云木森才略带疲惫的从书房中出来。 他的小厮全康早已在门外等候他许久了,云木森刚出来全康就凑上前去,轻声开口:“少爷,方才守在客栈的人回来禀报说,这几日客栈那位一直派手下在城中秘密找寻一位叫秦远的人” “秦远?”云木森立马来了精神,在脑中快速搜索了一番,但乾阳望族里并没有这一号人。 “让府衙速查这个叫秦远的到底是什么人,要快,记住动静不可太大”云木森略带兴奋的吩咐道,查了这么久,总算是知道了些用有的消息了,魏恒既是在找这个秦远,那他们只要找到此人,并盯住他,就能知道魏恒此行来乾阳的真正目的了。 “是”全康应声后,立马转身离去安排。 云木森看了眼书房后,心想此事还是暂时不告知父亲,父亲自打魏恒到乾阳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还等明日查到了确切的消息后,再一并告诉他,免得他又操心劳思的。 云木森自幼所学文治武功都是云安亲自教导的,一点都未假手旁人,而早在他六岁时云安就已告诉他,他不是燕国人,而是北狄的臣民,他自幼时云安就经常给他灌输燕人无用,懦弱虚伪想法,他那时得知自己不是燕人,虽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过后更多的是兴奋,他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父亲告诉他以后所有的燕国人都将沦为北狄的奴隶,自那以后他行事愈发偏激,自傲。常常因一点小事对府中下人非打即骂,他母亲曾数次劝诫过他,可过后父亲都会赞扬他,说他做的对,北狄男儿都是不拘小节,行事随心的。 云木香之所以如此横行霸道,娇蛮任性多多少少受他大哥的影响,只是云木香是女孩子,又从小养在徐氏身边,到底乖顺许多。徐氏出身百年名门的书香世家,饱读诗书,明辨是非,温婉贤良,只是俩个孩子不知道为何都自小调皮任性,特别是儿子跟在他父亲身边,行事愈发乖张,夫君又执意把儿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就是她一年也见不到儿子几回,而她每回去找云木森时,云木森都对她不大亲热,母子情也越来越淡薄。 自徐氏嫁给云安后,就发现自己夫君并不像父亲所说的那般是个清风朗月,不理俗事读书人,相反婚后她慢慢的发现自己的夫君似对权势极为眷恋,行事也让人琢磨不透,但好歹未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对自己也还算过去,夫妻两人虽说也算相敬如宾,但有时她又觉得自己的夫君对带自己就像是对个陌生人一样。 第二日一大早李致远就收到了韩文意小厮交给他的一封信,说是信更像是一张纸条,纸上只写了两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李致远看后哭笑不得,这个韩文意还是这般没个正行。 不知不觉竟到了上元节了,他这些时日为了快些养好伤,一直都待在房中,偶尔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不曾出门过。 只是当时伤的较严重,而且又因担心暴露身份,伤口一直都未曾好好上药,所以伤势好得比较慢,虽说已过去半月,但伤势愈合的较慢,今日佳节街上行人又多,就他现在这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宜出去。 李致远无奈的笑道:“劳烦小兄弟,替我转告韩兄,在下近日身体不适,怕是无法同行,多谢美意”李致远说完话后,嗓子有些干,轻咳了几声。 小厮见李致远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回去后一五一十的转告了他的话和情况,韩文意听小厮的形容,李致远似是病的比较严重,他有些担忧,不放心。让小厮备好马车后,决定要亲自去看看才安心。 李致远在一个时辰后又见到了韩文意主仆二人,苦笑道:“韩兄不过半月余,没想到你竟如此思念在下,倍感荣幸” “去去去!还不是小六说你病的很重,我这才来看看的,好像还好嘛,你还有精神来贫嘴,说明不严重”韩文意故作嫌弃的说。 说完后仔细看着李致远,发现他脸是不太好看,也消瘦了些,还是担忧的问道:“你真的没事吧,病了这么久竟也不告诉我” “真的没事,小风寒而已,不足挂齿”李致远笑着回他。 “小病把你折腾成这样,风寒严重起来也是可以要人命,也不可轻视,要不我还是让我府中的大夫来看看”韩文意说着就要让小六去叫人来。 李致远忙制止他,开口道:“真没事,我已经好多了,再修养两日便可” “好吧”韩文意打量着他,突然神秘兮兮的说:“你这莫不是为了云家那丫头病的吧,她最近没来找你,你失落了?” 李致远苦笑:“你就别瞎猜了,我这只是着凉了,而且我对那为云小姐真的没有任何的想法”不过仔细想想,他这病还真和她云家有关系。 “你真的不喜欢她,那就好,说来有桩趣事,我昨日在书肆看见她似有意结交一位从京城来的贵公子,叫秦一,这一听就是假名字。不过为人到是洒脱爽快,二十出头左右,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也难怪云二小姐这么快就换新目标了”。 李致远听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韩文意待了一会后,眼看快临近中午了,今日是上元节,韩家所有的旁支族人今天都会在韩家用午膳,到时他若不在场,奶奶和父亲定不会轻饶他,有的被念叨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府了,你保重身体,咱们书院见”韩文意向他道别。 李致远看着韩文意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提醒道:“韩兄近段时日你还是少和云家走动的好,伯父也是,尽量少些牵扯吧!” “致远兄,这又是何故?”韩文意有些疑惑,李致远突然没头没脑的说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毕竟官商若牵扯太深,稍有不甚可能会授人话柄,官海沉浮,瞬息万变,万一有变,恐受无辜牵连,再者云知府也即将调任,到时候新任官员接手若知,怕是会平白受人猜疑”担心韩文意多想,却又不能明说,李致远随便想了个理由解释道,心底多少有些愧疚。 “多些致远兄提醒,只是我韩家如今与云家早已牵扯过深,不过我会提醒父亲此事的”韩文意此时着急回家,并未细想李致远的话,道别后就离去了。 云安到底是没按捺住,竟然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探听消息。 也不知他那边进展的如何了。 第17章 李家院内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随着初春冷冽的寒风飘进来的还有一阵清幽的茉莉花香。 李致远抬头看向门口处,果然是她,方才萦绕在心头的烦心事,仿佛都随着这阵寒风吹进屋里的每个角落后,又都飘远了,清新舒爽。 “我刚才敲过门的,只是你一直都没有应我”林秀秀站在门口解释道,她今日穿了件月牙白色的棉服,袖口和领口处带有一圈短短的白色绒毛,看着就暖和,衬的小脸愈发白净。 “抱歉,方才在想些事,未曾听见”李致远坐在书桌后的椅子含笑答她。 刚才没注意看,林秀秀手中端了一个小碟子,里面放满了糕点,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致远哥哥,上元安康,曲姨在我家和母亲一块学做糕点,这是刚刚做好的,她让我拿些来给你尝尝”林秀秀把碟子递到他面前,笑着说道。 “多谢,闻着味就已经馋的不行了”说着李致远用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 林秀秀等他慢慢吃完那块糕点后,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纠结了一会正准备开口。 “怎么了,秀秀”李致远看林秀秀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不由的就开口问她。 “我,致远哥,我想问下,你知道小安住在什么地方吗?”林秀秀不太确定的问道,她担心李致远也不知道。 “小安吗,应该是住在城南那片的一个废弃的土地公庙里,我之前曾在城南那片见过他,听说那附近像小安这般的孩子都住在一个破庙里。 “那你知道大概具体在什么地方吗?”林秀秀有些着急的问。 李致远见她着急的模样,看着林秀秀问道:”小安,他怎么了?” “我今日早晨在街上看到小安被一家医馆的药童驱赶,我看他的样子好像很着急,当时哭的很伤心,我那时离得比较远,我想上前问他时,他已经跑远了,我问了药童,药童说他是来求大夫去给他师傅看病的,好像小安师傅病的很严重”林秀秀只好把今日所见都说出来。 当时药童说并不他们心肠硬,医馆里的大夫其实之前也曾免费去给城中不少乞丐瞧过病,只是小安师傅年纪已大,经过几十年的风餐露宿,漂泊流浪,身体早已经损伤过重了,现如今就如那腐朽枯木般,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小安他师傅那样的病,除非用些名贵药材吊着,也许还能多活一两年,但是他们那样的条件连温饱都是问题,更别提昂贵的药费,医馆不是善堂,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在医馆见多了这些事,大夫们也无能为力,只得狠下心来。当时药童说这话时,明明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却也是满目苍凉。 “所以,你是想去找他是吗?”李致远听完后,静静的问她。 “嗯”林秀秀认真的点点头。 “那一片人口比较杂乱,你一个女孩子去不太合适,我会去一趟,你不必担心”李致远和她解释道,不赞同她去,说着就起身去衣柜准备换件厚些的外衣出去。 林秀秀看他似乎真的准备出去的样子,急忙开口:“不行的,你的伤,还是我去吧,我会小心一点的” “无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李致远手上已经抱了件天青色的棉外袍,认真的看着她。 “不行,如果你非要去的话,那我也要跟着一起去”林秀秀看着他还有些虚弱的模样,坚定的说,她怕他走着走着万一就倒在了大街上。 李致远看着她执拗的模样,脸色许是因为方才有些说话有些激动,白里透红的,很是可爱。 他笑了笑,眉眼舒展,温声说道:“那好吧” 从乐安街到城南废庙那边到是不远,但也不近,若是往常走路过去小半个时辰即可,只是顾虑到李致远的伤,林秀秀去雇了辆马车。 两人很快到了破庙附近,问了一个看起来比小安稍微大些的小乞丐,知道了小安的具体住处后,他们在破庙附近的一间废弃已久的民房找到了小安师徒二人,房屋早已残破不堪,周围杂草从生,竟比人还高。 要不是那个小乞丐指路,林秀秀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人住,破庙虽说也是废弃的,但是起码门窗还在,只是旧了些,脱落了许多漆,看起了比较破旧,但到底还是能挡住寒风肆掠,但是这间屋子门窗都没有,空空荡荡,屋里屋外都一样冷,就只是多了头顶的几片瓦而已。 屋子的最角落里,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时常还会咳嗽几声,不远处生了一堆小火,小安背对着门口,守着老人,似乎是想以自己瘦小的身躯为老人挡住外面的寒风。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小安警示的转过头来,自从师傅病情严重后,庙里的乞丐们怕被传染,就把他们师徒二人赶了出来,他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这间好歹可以避雨的屋子,虽说残破了许多,但总比在庙里总受人欺负强多了。 小安和师傅自从搬到这里住后,从未见过这里有人来,他小心的向门口看去,只是没想到竟然看见了李大哥和林姐姐,他咬了咬嘴唇,慢慢的站起身来,有些局促的开口:“李大哥你们怎么来了”小安嘴角强扯出一丝笑容。 林秀秀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小安这个年纪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况且此时又是他最无助的时候,听药童说他师傅的病得花不少钱,而她和母亲乾阳也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家中的积蓄开铺子后也剩的不多了,虽说铺子生意不错,但是还得到处托人找父亲也得花不少钱。 她今日出门时,瞒着母亲从柜台里面拿了五两银子出来,这钱她们母女二人好几个月的生活开销了。 林秀秀摸着手中的银两,想着该怎么给小安比较好。 这时李致远走到老人的身边,蹲下来,手轻轻的放在昏睡的老人手上,片刻后,他慢慢的把手收回,眼睛暗了些,沉声问道“有纸笔吗?”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之前教小安识字时,看他经常在地上写,他曾给过小安一些纸和笔,方便他练习,只是不知道小安用完了没有。 小安恍惚了一会,随即点点头,立马转身在一个包袱里面拿出纸笔,拿了个破碟子研好了还剩一点点的墨,递给了李致远。 李致远提笔快速写完后,随后从腰拿下荷包和纸一块递给小安,看着小安说道:“这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就算是我先借给你的,你拿着这个方子去医馆,让医馆大夫看下方子可否需要再修改些什么,这些银子应该够你师傅一年所需的药钱了,”李致远很清楚他的脾气,只说银子是借给他的。 “对对对,姐姐也借五两给你,你以后记得还我哦,拿着去给你和你师傅买些吃穿用的”林秀秀也急忙说道,说着拿过李致远手中的荷包与纸,和自己手中的五两银子直接塞到小安怀中。 小安抱着怀里的银子,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看着怀中的银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此刻怀里的银子就是他师傅的命啊! 他突然跪下朝两人一直磕头,哽咽的说道:“李大哥,林姐姐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此生做牛做马一定偿还”小安以前一直觉得命运对他万般不公,可是后来他有了师傅,认识了李大哥,和林姐姐,又觉得上天也许还是眷顾他的。 林秀秀连忙把小安扶起来:“傻瓜,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姐姐帮弟弟不都是应该的嘛” 小安点点头,起来抹了抹眼泪,还是些抽泣的问道:“李大哥,林姐姐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师傅病了的?” “你林姐姐在医馆外看见了你,问了药童后知道的”李致远答道。 “李大哥,那我师傅的病”小安见李大哥方才把脉开方娴熟的样子,应该也是擅长医术的,他小心翼翼的问,眼神希冀的望着李致远。 李致远看着小安光亮的眸子,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得告诉他实情:“和医馆大夫说的差不多” 小安的眼睛瞬间就暗了,低下头眷恋的看着昏睡的师傅,李致远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他。 “李大哥,谢谢你们”小安的笑容苦涩。 回去的路上,他们担心小安身上银子太多不安全,就让小安和他们一块坐马车去医馆拿药。 医馆大夫仔细端详后小安给的方子后,连连开口赞道:“妙啊,这样配即可让药性最大发挥,还省去些成本,实在是妙,这方子是何人所开”大夫有些激动的问道。 “是一游历方士开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李致远在来的路上对林秀秀和小安交代过,说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会医术,小安就随口胡诌了一个人。 “哦,那到是有些可惜了,鄙人本还想前去讨教一番的,就按这个方子抓药”说着把方子递给了旁边的药童。 小安把李致远给的银子都给了医馆,往后只需隔几日直接来医馆取药即可,他提着包好的药走到医馆外的马车旁,林秀秀和李致远都站在马车外等他。 “李大哥,刚才那个大夫打听方子,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小安和李致远说。 “嗯”李致远轻轻点了下头,那大夫慧眼,宫里的御方自是难得的,随后说:“这里去城南比较远,你坐马车回去赶紧给你师傅煎药,已经付过车钱了,我们离的近,正好也许久未出来走走了” 医馆离乐安街确实很近,小安出来也比较担心师傅一个人,便就没有推辞。 回去的路上,林秀秀想着该如何和林母解释这五两银子的事,李致远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第18章 五福客栈内,云家兄妹已经坐了有一会了,可是压根连魏恒的影子都没见着,魏恒的膳食都是有人送到房内单独使用的,二楼楼梯口有侍卫把守,他们压根就接近不了,也不好一直待下去,那样目的太明显了,二人只好先撤出客栈,在客栈对面一家茶馆里面时刻观察着,这样一旦贵客出来,他们立马就跟出去装作偶然相遇。 “主子,云家兄妹一直守在对面的茶楼”宁裕皱眉说道。 “无妨,不必理会他们”魏恒看着手里的信件,随意说道,信中都是些京中近日发生的一些大小事情,自他离京,每隔一日都会收到此般信件。 “沈老那边进展的如何了,可有消息传来?”魏恒问道。 “别的倒没有,只是刚收到的消息,昨儿夜里平宁老侯爷进了一趟宫,具体说了些什么暂时还未查到”这位老候爷,近些年除了宫宴,从未主动进宫过。 宁裕十分好奇,这位曾和先帝爷共同拼死打江山的老侯爷知道了,自己孙子稀里糊涂做了卖国贼后,进了宫后到底会和皇帝说些什么来给自己的孙子和家族求情。 “老侯爷主动进宫看来是已经想清楚了,如何抉择了,沈大人那边应该也查的差不多了”魏恒望着窗外,暮色已渐深,街道上已经挂上了许多灯笼。 今日上元节,不知这乾阳花灯和京城的有无区别,“今日佳节,我们也出去走走罢”魏恒起身向门外走去。 “那云家兄妹,可需属下派人拦着”宁裕问道。 “不用,让他们跟上来,过两日还用得上他们”魏恒摆摆手,已经大步走出门口,宁裕也忙跟了上去。 “哥,我们回去吧,我们都在这守了一天了,累死了,这天都黑了,贵客今日想必是不会出来了”云木香苦着脸说道,她都说了好几次想回去了,可是大哥一直让她在等等,这都等到天黑了。 “好妹妹,咱再等最后一会儿,今日是上元节,此时街上花灯五彩缤纷的,又如此热闹,说不定那位贵客也想出来看看”云木森安抚道,脸上表情也是有些着急了。 “这花灯有什么可看的,年年看,年年都差不多”云木香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回道。 云木香话音刚落,只见她大哥激动从窗边快步走过来,一把拉去她:“快快快,贵客出来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是等到了”云木森一直严肃的表情,略有松动。 “哎哎,你轻点,我自己走”云木香没好气的说,本以为他今天不会出来了,自己可以回家休息下了,没想到这位贵客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主。 两兄妹在后面紧追慢赶的,好在那晋王殿下似乎对这灯彩颇有兴趣的样子,走的慢悠悠的,不过一会他们就碰面了。 “秦公子这么巧,你也是出来赏灯的吗?”云木香装作偶遇的模样,惊喜的说道,笑吟吟的。 “是啊,乾阳灯彩美名远扬,此番凑巧撞上,自是不能错过了”魏恒夸赞道。 “秦公子谬赞了,不过我们乾阳这灯彩许是比不上帝都的繁华,但是也是很有特色的哦,前面不远处广场那里有许多新奇的花鸟灯,和仕女走马灯都值得一看,待会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云木香极力介绍道,就担心他不去。 “如此,多谢云小姐,对了,你身边这位是?”秦一不解的问道。 “你看光顾着和你说话了,忘记介绍了,这是我哥哥云木森,我们今日一同出来赏灯,哥哥,这位是秦公子”云木香给双方介绍道。 “秦公子幸会”云木森抱拳行礼道,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令兄一表人才,在下有礼了”秦一回礼。 接下来的一路,云木香不停的给秦一介绍她们乾阳的灯艺与别的不同之处,带他去了几处比较热闹之处,期间云木森偶尔也掺和几句,一行人时常有笑语传出。 眼看街上行人越来越少,秦一也和他们道别:“今晚多谢二位,让秦某看到了如此有意思的花灯,天色不早了,在下先行一步回客栈休息了” “秦公子,客气了,今日在下也十分高兴能结识秦公子,不知秦公子下榻何处客栈,这几日云某正好闲暇,还想请公子赏脸同去游历番我们乾阳美景,只是不知公子来乾阳是否有何要事,可有时间同去呢?”云木森一脸温和问道。 “有时间,我只是游历至此,自是有时间的,能得二位相伴同游不胜荣幸,哦对了,我就住在方才我们相遇不远处的五福客栈,二位应该知道吧!”秦一笑着问道。 云木森看着他脸上的笑意,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依旧笑着回道:“知道,知道,那咱们明日再约” “那明日在下就恭候二位了” 秦一带着宁裕先行离去了,云家兄妹目的达成后也赶回家中安排明天的事。 “主子,为何轻易答应他们出游,万一云家图谋不轨,咱不是主动送上门去了吗?”宁裕有些担心。 “他们还没有摸清我此行的目的,不会冒着风险贸然对我出手”魏恒对此并不担心,又问道:“闻成那边还要多久能到” “昨日收到他们的消息,那时应该已经出发有一日了,快马的话算路程,应该最快两日后能到”宁裕回道。 他们昨日收到消息,闻成他们在宜广那边动用所有关系终于找到了,当年云家的人,是云安母亲的亲哥哥梁义。 此人在云安十岁时,因为和村民争田地失手打死了同村的人后,就逃到外地去了,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在外苟且偷生,官府和狄国的人都没有找到他。 这次还是闻成以晋王之令,让宜广各地官府严查来历不明,年纪和梁义差不多之人,几经筛选终于找出梁义,只是他们这么大的动静,难免会引入瞩目,一找到人闻成就带着人急忙朝乾阳赶,必须在消息传到云安这里引起怀疑之前,先一步赶到乾阳。 “这几天密切关注云安的动静,以及他接触过的所有人,一旦有任何异动,不论何时立即禀报,至于云家那两兄妹,云木香应该是毫不知情的,她那个大哥就说不定了,他今日与我说话总是话里有话,他今日虽总是笑语相迎,但此人眼神阴郁,也需小心盯着,不可大意了”魏恒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宁裕应道。 云家兄妹这边,刚回到云府,全康就迎了上来,欲言又止的,云木森看了眼瞌睡连连靠在素荷身上的云木香,开口:”有什么事直说” 全康这才小声的开口:“少爷,今日查遍了乾阳未曾找到他们口中那个秦远,年纪都不相符” “等等,秦远,秦一,这两人定是有什么关联,查不到,那就定然是化名,你还是跟着那些人,一旦他们查到任何消息,你马上来报”云木森眼睛微眯,冷冷道。 “哥哥,什么远,是李····”云木香已经有些迷糊了,只听到一个远字,意识不清随口就说埋在自己心中的那个名字,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素荷,小姐困了,扶小姐回房休息”看着已经困到在说胡话的妹妹,云木森皱眉吩咐道。 云木森领这全康走向父亲的书房,云安近几年办公睡觉都在书房,与云夫人早就分房而睡了,而这书房就连云夫人也接近不得,此时房中依旧灯火通明。 “父亲”云木森在房外喊道。 “进来”房中传出声音。 “你守在门外,别让人靠近”云木森对着全康说完后,就进去把门关上了。 云木森说自己已经接近魏恒了,这几日都会随身跟着他,接着又说起了秦远一事。 云安听完儿子的描述,虽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总是觉得有些不安,他来燕国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而且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父亲,父亲”云木森见云安一直都没说话,一直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担忧的喊道。 “哦,没什么,你母亲的生晨快到了,到时候你也去看看她吧!”云安回过神了,不知道为何脑中突然想到快到徐氏的生晨了,脱口而出。 “父亲,我一直都以为你不知道母亲的生晨是何时呢,以前你从未说过”云木森疑惑的看着神思恍惚的父亲。 “是吗?刚才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想到了,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有没怎么好好陪过她,等她生晨那日,你放下手里的事,也好好陪陪她,怎么说她也是你的母亲”云安单手轻轻的揉眉,微微叹了口气。 “是,儿子记下了”云木森应下。 “你也下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忙”云安声音有些低沉。 “是,那父亲也早些歇息” 第19章 接下来的两日,云家兄妹陪着魏恒主仆俩游遍了整个乾阳。 “这两日多谢二位相陪,在下十分开心,劳烦了”魏恒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秦公子客气了,在下也干了”云家兄妹也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笑道。 “我在这客栈也住了有一些时日了,厨子手艺确实不错,听闻云小姐也喜欢这厨子手艺,那今日可得赏脸,二位尽兴”魏恒夸赞道。 “那我和哥哥就不与公子客气了,以前竟不知这客栈二楼还能赏如此落日美景,公子果然眼光独到”云木香望着窗外的美景说道。 此时楼梯那边忽然传来动静,只见一位面容粗狂,身材高大穿着和宁裕差不多衣服的男子走上楼梯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看着年近五十,穿着粗布衣裳,身形略微有些佝偻的男子,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人。 魏恒望了楼梯处一眼,慢慢转过头来,继续与他们说话。 云木森见前面那名男子领着后面的男子进了二楼最尾处的一间房,就未出来过,满是疑虑,装作好奇般的问道:“秦公子,他们二位到像是远道而来,看着风尘仆仆的,不知道是您的?” “他们也是我的仆从,只是先前被我派到别处去了”魏恒不在意的回道。 “可是后面那位·······”云木森随即脱口而出,又觉得有些不妥马上停住了。 “什么?”魏恒装作未听清的样子。 “没什么”云木森回道。 “噢!对了,云兄,在下不日即将离开乾阳,在乾阳的这段日子有幸结识二位朋友,一直都未去府上拜访,实在是失礼,不知明日在下可否去府上拜访下令尊大人”魏恒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魏恒猝不及防的突然说要去府上拜访,云家兄妹一时都楞在了那里,云木香求救似的看着哥哥,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云木森不知道魏恒怎么突然要去府上拜访父亲,他不知道他有何意图,但又不敢直接拒绝引起他的猜疑,只好有些尴尬的说道:“怎么之前未曾听秦兄说起过要走,说起来也是我们失礼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想到请秦兄去家里坐坐,只是家父最近锁事较多,不确定明天是否有时间” “无妨,做小辈的去拜访长辈,不论明天令尊是否有时间见在下,但是在下的礼数需到”魏恒认真说道。 “嗯”云木森见他执意要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下。 不过一会,云家兄妹就起身匆匆告辞了,说忽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事,魏恒也就没有留他们了。 云家俩兄妹刚走,宁裕就领着闻成来见他魏恒了,刚才那面容粗狂的男子正是闻成。 闻成一见魏恒就直接跪下了:“主子,属下回来复命”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说事”魏恒笑着拉起他。 闻成咧嘴笑,随后和魏恒说起来梁义的事,虽然已让宜广当地的官员尽力封闭消息了,但他们当时的动静还是太大了,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你去把人带过人来,我亲自问问他”魏恒道。 “主子,人就在门口,我这就带他进来”闻成话音刚落,就已经把人从门口拉进来了。 “听说你在云安十岁时就因罪外逃了,那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认出他来吗?”魏恒声音温和。 “我···我····”梁义结结巴巴的说半天没有说出来。 闻成看他着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好好说话,别结结巴巴的”说着一巴掌拍下去,梁义直接就跪下了。 梁义本就有些怕闻成,这一路走了闻成就问了些他外甥的事,也没问他当年失手打死同村人的事,他不明白他们抓他千里迢迢的跑到这乾阳又是做什么,看着可客栈里面所有人都对房间里面这个男人很恭敬,虽说这人长的好看,说话也温和,但是比起闻成来他更怕这个人,所以才嘴巴不听使唤,打哆嗦。 梁义跪在地上,突然间朝前爬起一把抱住魏恒的腿,闻成宁裕见状忙去把他拖开,正准备呵斥他。 梁义突然朝魏恒哭喊道:“大老爷,当年虽说是我失手打死了那梁来富,但他们梁家也不应该害死我父母,还有我姐姐一家啊,再说当时我也不是故意的,是那梁来富仗着是村长家的亲戚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那田坎明明是我家的,他非说是他家,还拔了我家田里的秧苗,我气不过这才和他打了起来的,我没想打死他的,是他先动锄头砸我头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他们梁家太狠毒了啊”梁义不顾宁裕和闻成的阻拦拼命说出这番话来。 “你认为你父母和你姐姐一家的死是梁家做的”魏恒心平气和的问道。 “就是他们做的,那不然后面我们家人怎么都死了,就留下我那可怜的小外甥一个人,那有那么多的巧合”梁义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说的对,确实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你家人的死也并非是意外,只是却不是你口中的梁家人所为,你觉得凭他一个村长的亲戚就敢去灭你满门,甚至是与你妹夫家交好熟识的所有人吗,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吗。”魏恒反问他。 梁义刚听他说前面时十分激动,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认可他了,家人的死不是意外,但是到后面他越听越糊涂了,听这位大老爷的意思他忽然想起来了。 当时他知道姐姐一家死后,只留下一个小外甥时,他曾去打听想把外甥接过来抚养的,但是当时外甥已经考上了秀才,在府学读书了,镇上还为其供米粮,梁义就放心了,外甥跟着自己只会是过着东躲西藏,贫苦的日子,他现在能考上秀才在府学读书,说不定以后还能做大官呢! 他现在仔细想想当时好像姐夫周围好几户人家也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当时父母才出意外死不到半年,随后姐姐一家也,他那时候也是急糊涂了,只想着是梁家的报复,没有注意旁的些。 “大老爷,那小的父母和姐姐他们到底是何人所害?”梁义着急的问道。 “你觉得当年的那些意外里,为何独独留下了你外甥云安,后来他金榜题名,步入官场后,一步步升迁后,这么多年里却从回家乡探望过一次,甚至也没有托人去照看他父母的坟墓,这是为何呢?”魏恒说道。 “您说这也是,这孩子也太不孝了,做大官了也不能忘本啊,可是这和我父母姐姐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啊”梁义越来越糊涂了。 闻成恨不得再拍上一掌,说道:“我们主子的意思还不明显吗,还有别一口一个大老爷的,把我们主子都叫老了,叫大人,·······大人的意思是你现在的这个外甥可能不是你真正的外甥,是冒充的,当年你家人之所以都先后死去应该都是你现在这个假外甥害的,包括你亲外甥应该都被灭口了,为的就是假冒云安的身份,好不被人发现”闻成一口气说完。 “这不可能,不可能,这也太离谱了,他为什么要冒充我们安安啊,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啊”梁义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本以为他们家可算是出了个光宗耀祖的人了,虽然他不知道他在何处,但是他听人说过他们家安安做大官了,怎么会是假的呢!不可能。 魏恒看着有些颓废的梁义说道:“现在这个云安就在乾阳,当了这乾阳的知府大人,我明日会去他府上见他,你同我一起去,你可有把握认出他来” “你即不愿意相信,那明日你自己去见见,你仔细想想你外甥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可有辨别的”闻成补充道。 “虽说我多年未见他了,但我走时他也有十来岁了,五官也成型了,眉宇间应该总能看出些,安安身上有无胎记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小时候带安安玩耍时有次不小心曾磕到了他,当时他下颚出了好多血,后来还留了个疤在那里,好在不是脸上,也不怎么明显,但是我爹娘依旧说了我好长一段时间,所以到现还记得特别清楚”。 魏恒听后,心稍安了些,疤痕这东西新旧不同,形状就算是仿也不可能仿的一模一样。随后开口说道:“你明日装作我的仆从,仔细留意,若你明日能确认出来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云安,那就是大功一件,你身上的案子我会派人去查明那梁家人是否如你所言般,但你毕竟是打死了那梁来富,我会让官府酌情处理的,梁家若真是横行霸道,那也不会放过的”魏恒承诺他。 “还不快谢谢大人,我们主子心善,要是别人才不管你的死活了,你明日若能认出,你家人的仇我们主子也会帮你一并报了的”闻成继续补充道。 “谢谢大人,大人之恩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梁义感激涕零的说道,他已经快五十了,剩下的时日在牢里也不知道熬不熬的过,也只有下辈子了。 “不用下辈子了,这辈子也可以的”闻成看着哭的满脸是泪的梁义笑哈哈的说道,心想你是不知道我们主子的本事,梁家若真是那样欺邻霸舍的人,那你这牢也坐了多久就会放出来了。 第20章 回去的路上,云木香有些慌张:“哥哥,你刚刚干吗答应他呀,他一去我们家不就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了吗?” “你以为他之前不知道吗,只是没有挑明罢了,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何明日他执意要去拜访父亲,现在仔细想想,好像就是见到那两个人后,他突然就说起了要离开乾阳的事,想去见父亲,我推脱过,但他却执意要去,这两者肯定是有什么关联,你没看到我们回去的时候,一楼大堂里多了很多人吗,像是同那两人一道回来的” 云木森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揭开车窗的帘子对外面的全康吩咐道:“他们今日那么多人一块来的乾阳,动静肯定不小,你速去打听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要快,” 全康听后迅速退下去安排了。 “哥,秦公子不是说了那两个人也是他的仆从,只是之前派到别的地方去了,有什么奇怪的,咱们打听这么多不太好吧,还有我刚刚突然想起,贵客不是说要离开乾阳了吗,那让他知道我们的身份也好啊,不然咱们这么多天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云木香分析道。 “嗯,但愿如你所说吧”云木森说完后就靠在车上假寐,一言不发。 云木香看哥哥明显不太想说话了,也识趣的闭嘴了。 一回到云府,云木森就匆匆走向父亲的书房,虽然有些好奇哥哥会和父亲说什么,但云木香不敢跟过去,她小时候曾不小心闯进过书房,父亲骂她十分凶,当时父亲的眼神特别的吓人,后来还重重责罚了看管她的奴婢,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靠近过书房。 书房内 。”见,为什么不见,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不能总是这样提心吊胆的等着吧”云安淡然的说道。 “可是父亲,那魏恒突然说要来,就是在见了那两个人之后,倒像是这段时间他在乾阳就是为了等那两个人”云木森有些担忧。 “你明日在府里备好人手,万一他要是真知道了点什么,咱们就同他鱼死网破,先下手为强,消息从这传到京成总归还要两日,说不定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可以逃回到北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在燕国为官这么久,朝中各种章程,各部之间的一些事,甚至一些地方上的军事分布,我都清楚,总归·····还是对北狄有用的”云安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是说到后面有些停顿。 云木森听他安排了这么多,却漏掉了两人。 “那母亲和妹妹怎么办”他木然的问道。 “成大事,总是会有牺牲的,必要时刻你我也一样”顿了顿又说道:“你母亲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应该就是嫁给了我”云安是笑着说的,可眼底一片深沉。 云木森静静的看着父亲,两人都久久未曾言语。 次日云木香早早就梳洗好了,和哥哥一起在云府门口等着魏恒的到来。 他们等了没一会,魏恒的马车就到了,赶车的是昨天他们见的那个面容粗狂的男子,魏恒快马下了马车,随后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是昨天那个身形有些佝偻的人。 云木森证实了昨晚自己的猜想,看来魏恒来云府果然和他们二有人有关,他面不改色的笑脸迎上前:“秦兄太客气了,人来就好了,还带这么多的礼物,咦~今天怎么没看到宁裕兄弟” 云木香让门房的人接过闻成手中的礼物。 “这不快要离开乾阳了,让他先去准备下”魏恒道 这时府中下人突然跑过禀报:“少爷,老爷听说秦公子来了,已经在前厅等候了” “那云兄,咱快走吧,可不好让云大人等太久啊”魏恒说着已经快步走前了。 云木森追上去,解释道:“之前并非刻意隐瞒,秦兄不会怪我吧” “怎会,云兄多想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前厅了,云安今日穿了件藏青色的锦袍,并未着官服。 “父亲,这位就是我之前同您提起的秦一,秦公子”云木森道 “这几天常听犬子提起秦公子,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话未说完,云安忽然惊恐的跪下对着魏恒行朝礼:“下官眼拙,不知道晋王殿下何时到了乾阳,有失远迎,下官该死” 云家兄妹也忙跟着跪下,脸上都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十分吃惊。 魏恒上前搀扶起云安:“本王微服出行,本就刻意隐瞒身份,不怪大人,到是还要谢谢云大人,本王在乾阳这段时间云公子和云小姐一直都陪在本王身边,本王十分开心” “有幸结识王爷,这都是犬子与小女的福分,王爷还请上坐”云安忙领着魏恒入座。 魏恒偶尔询问云安乾阳当地的一些民风习俗,利民设施,两人一问一答的说着话。 云安发觉自从魏恒一进来,就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云安抬眼看去正是魏恒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云安一看他,他的目光就连忙闪躲,似乎有些怕自己。 云安发觉那人从入门到此时一句话也未说过,丫鬟们上茶给他时,也是身边的另一男子替他开口的。 云安趁魏恒低头喝茶时,快速侧身附在在云木森耳边低语道:“想办法让魏恒身后的那个人开口” 不一会丫鬟上来添茶时,竟然不小心的把茶水到在了梁义的身上,丫鬟似吓到了,忙去擦拭梁义衣服上的茶渍,眼泪唰的就落下来了,边擦哭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梁义看她一个小姑娘哭是有些可怜,忙开口说:“我没事”说完才想起了什么,一脸懊悔。 闻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昨天晚上叮嘱了他那么久,让他不要开口说话,还是这么轻易的就被个小丫鬟给骗了,那茶水一看就是故意倒在他身上的,他当时注意力都在王爷身上了,等发现丫鬟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别看闻成长的五大三粗的,心思却极其细腻,要不魏恒也不会派他去找人。 梁义把衣服从丫鬟手中扯回,自己蹲下给它拧巴在一块用力拧干,起身时借机抬头看了眼云安的下颚处,惊的立马低下头来。 “赶紧滚下去”云木森朝丫鬟呵斥道。 “府中丫鬟鲁莽,让王爷见笑了”云安又道:“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位兄弟,方才听你口音觉得些耳熟,不知这位兄弟是何人士呀” “噢~云大人即觉得耳熟,不防猜一猜他是哪里人”魏恒轻挑眉尾,望着云安开玩笑的说道。 “这下官还真一时想不起来,望王爷赐教”云安是真的没想起来,但是又好像在哪里听过。 “哈哈,这本王也没办法告诉你了,他是本王之前捡的,烧坏了脑子,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今日叨扰大人已久了,本王客栈还有事就先走”魏恒起身准备离去。 “下官恭送王爷”云安忙起身去送魏恒,云家兄妹也跟在后面。 云家众人站在门口一直等魏恒的马车远去了才转身回府。 “父亲,那名男子可有何不妥?”书房内云木森急着问。 “他今天几次偷偷看我,十分古怪,目前我也说不清楚,你那边可有查到什么消息” “还没,全康还没回来复命”云木森也有些奇怪,按理说全康这时候也差不多回来了。 梁义这边一进马车就对着魏恒跪下了,魏恒见他这幅模样,应该是认出了云安是假冒的了。 马车刚使出云府那条街,梁义就急着开口:“求大人为小民做主,那人不是我们家安安,他长的没有一点是像我姐姐姐夫的,而且他的下颚没有疤,如果真是安安,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不可能完全不认识我的” “你确定”魏恒问他。 “确定” “闻成,快速赶回客栈” 魏恒刚回客栈,宁裕马上禀报道:“主子,刚抓了个云木森身边的小厮,在打听闻大哥的来时的踪迹,如何处置他” “时已至此,已经无需再同他们做戏了,先关起来,很快他就有伴了,你马上拿我的令牌速赶去最近的河州营,让袁参将带五千士兵明日清晨必须赶到乾阳”魏恒把令牌交到宁裕手中。 “是,属下遵命” 宁裕骑着快马飞奔离去。 魏恒回房快速写了封信,唤来闻成吩咐道:“派人快马将信送给沈大人,通知那边马上动手,还有梁义那里你亲自看好他,不能出任何差错,命令所有侍卫,从现在起客栈紧急戒备,直至明日清晨,不可让客栈外的眼线察觉出任何的异样,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那大人您的安危?”闻成有些担心,怕云家父子狗急跳墙。 “放心,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确认,本王到底知道些什么,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对我动手的,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再说了真有什么,宫里是侍卫们也不是吃素的”魏恒淡然说道,他到并不担心云家父子能奈他何,只是城中诸多百姓,万一他们狗急乱窜,难免会伤及城中无辜百姓,所以行事必须周全。 第21章 云木森直至傍晚都没等到全康回来复命,心中越发不安,又派出两拨人去找全康,可是直到天黑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云木森此时已经能确认,全康怕是回不来了。 “全康估计是查到了什么,你说昨日派他去查那两人的来踪?”云安总觉得自己漏掉了点什么,云安努力在脑中回忆今日见面时的所有细节,那人着装非常简单,只是穿了件粗布衣裳,一双十分旧的棉鞋,衣裳,对,就是衣裳,布料虽普通,但款式却和乾阳这边大有不同,这种款式他之前只在·····宜广那边常见过,难怪会觉得他口音耳熟,虽然和芝录那边的音不全然相同,但是有五六分相似,莫非当年还有漏网之鱼? 云木森看着父亲脸色愈发难看,小心的问道:“父亲,可是想起什么了” “呵呵呵,难怪他非要见我一面,原来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云安忽然笑道,面容狰狞。 “那········”云木森心头大骇,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此番来乾阳就是来查我的,上面应该也知道了,这些时日一直被他蒙骗了,无论他今日是否确认了我的身份,都留他不得了”云安阴森森道。 “我们何不趁他未发难前,给他来个金蝉脱壳,何必再冒险去除他?”云木森不解的问道。 “你觉得不除了他,他能轻易的让我们离开乾阳吗,此时府外怕都是他的暗哨,我们稍有异动,他那边马上就会知道,只有主动出击,与他拼死一搏,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云安的眼神骤然变得兴奋起来。 “那儿子这就去召集人马,亲自带人去取他首级”云木森一字一句的说道。 “小心他身边的人,应该都是大内高手”云安提醒道。 “任他再厉害也不过二十来人,父亲放心”云木色声音阴冷,没有一丝情感。 云木森离去后,云安马上在书房暗阁中取出他这些年和北狄往来的所有信件,和一些重要资料,不论成败,这些东西都留不得了,他慢悠悠的坐在火盆旁木然的烧着手中一封又一封的信。 暮色深沉,寒风呼啸,子时的街上空无一人,城中的万家灯火也都早已熄灭,此时大多早已进入梦乡了。 云木森带着浩浩荡荡的人刚出云府时,魏恒的暗哨的就立马赶回客栈禀报了,云木森身后足有百人之多,各个手持武器,正气势汹汹的朝客栈而来。 看来云安是知道了,准备放手一搏了,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时间紧急,魏恒先安排人去把客栈掌柜小二和一些散客都安置在三楼,叮嘱他们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下楼,派了两人守住他们,云木森的目标是他,只要他还在二楼,那些人暂时就是安全的。 魏恒还是皇子时,父皇赐了他十二亲卫,武功皆是万里挑一的高手,此次出京他带了八人来,其余侍卫也都是各中好手,加上闻成,魏恒并不担心,为了集中人手,魏恒把梁义安排进了自己的房间,闻成守在房中,门口和楼梯处各安排了两亲卫,其余人手都分布在一楼各处。 客栈里面的侍卫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许久未见这种自寻死路的人了,正好可以好好活动下筋骨了,眼里都冒着火光。 五福客栈安静的可怕,云木森看着漆黑一片的客栈,眼神阴翳:“杀”一声令下,大批人马涌进客栈,顿时厮喊声一片,划过寂静的夜空,格外的明显。 云木森冲进客栈,一楼已是一片混战,虽说未点灯,但今晚月光高照,并不影响他视物。 他直奔二楼,竟越过了楼梯处,从一楼一跃而起轻松的就到了二楼,直逼门口侍卫而去,剑法诡异,变幻无常,一时间亲卫竟险些招架不住,手臂被他划伤了一处,另一亲卫见状也加入进来,两人脸上都认真起来,配合十分默契,但仍旧与云木森难分高下,趁着打斗时云木森一个后翻踹开了房门,迅速进去,两人立马跟上围在魏恒身边,谨慎的看着云木森。 “云兄还真是深藏不露啊”魏恒静坐在桌旁,轻轻抿了口手中的茶水,夸赞的说。 “我武功到底如何,等你死的时候就知道了”云木森十分狂傲。 “二位兄弟,你们歇一会儿,保护好王爷,让我老闻去会会他”闻成说着已拔剑朝云木森刺去,快如闪电,雷霆万钧,云木森迅速侧身险些躲过,眼神骤然变的凶狠,看的出来他被激怒了。 两人缠斗起来,一个剑法诡异,另一个则出剑极快,一时难份伯仲,此时楼下打斗声渐渐减少,几名侍卫快速朝家房间飞奔而来,云木森见状,故技重施,猛然身形一晃,剑尖直指魏恒而去,不顾自身防御,闻成迅速一掌击去,他这一掌用了十成力道,云木森不堪重击,骤然倒地,嘴角溢出血来,剑掉在离魏恒仅一步之远的地上。 侍卫们快速将他团团围住,他看着地上的剑,忽然仰天大笑不止,笑容逐渐苦涩,因为笑的太激烈,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来。 “可惜啊,你只差一步就成功了,但是这一步,你这辈子都走不到了”魏恒居高临上的看着他,语气十分冷漠。 云木森一语不发,眼睛死死的盯住魏恒。 “捆紧,严加看管好,明日带着他一块去云府”魏恒冷声吩咐道。 侍卫们带着云木森下去了,闻成也把吓的不轻的梁义送回他的房间后,去一楼和兄弟们一起收拾残局,云木森带来的人折损大半,余下的些看见云木森败了后,也都乖乖缴械投降了。 掌柜的被店小二扶下来时,看着一楼残破不堪的门窗,和满地狼藉后,万分心疼,待看请满地狼藉躺的都是些人,和一地鲜血时,一口气没上来,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闻成让店小二掐掌柜的人中,把他弄醒后,正准备和他说话时,掌柜的一看到闻成,和那些正有条不紊的向外抬着尸体的侍卫时,一时惊恐万分,战战兢兢的不停的咽着口水。 闻成看他害怕的模样,只好耐心解释道:“掌柜莫慌,我们不是坏人”说着还咧嘴笑了下,让自己看着和善些。 掌柜和店小二看着闻成笑后,更加惊恐,掌柜险些又晕了过去。 闻成继续道:“我们是官府办案,客栈的这些人和尸体我们都会处理好的,劳烦你们清点好损坏一应的物品,我们会照价双倍赔偿的,你们无需害怕” 掌柜的见他语气和善,而且那位爷在客栈住了这么久,这些人也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渐渐的也就相信了他,开始慢慢的和小二清点损坏的物品。 次日一大早,天边刚露鱼白时,宁裕赶回客栈时,除了那些损坏的家具,其余的都被收拾的一干二净的,地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客栈像往日一样平静。 “主子没事吧”宁裕担心的问闻成。 “毫发无损,快上去吧”闻成笑道。 等云府被官兵团团围住,官兵冲进府中查抄时,云家上下都是一脸茫然,毫不知情的模样。 云安满脸灰败的呆坐在书房的火盆旁边,里面的东西早已都燃完,化为灰烬,没有一丝温度了。 自从到了下半夜儿子还没回来时,他就知道结果了,败了,他二十年的努力,临了,功败垂成,同这盆中的东西一样都化为灰烬了。 云木香当时正陪母亲徐氏在用早膳,突然间就冲进许多人来,把她们都扣住了,四处翻找,带头的人正是宁裕。 云木香顿时瞪大了眼睛,呵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这可是乾阳知府大人的府上,就算是皇子亲王也不可这般随意折辱吧,再说了,我们也并未等罪过晋王殿下吧!” 宁裕嗤笑道:“这个问题,也许等下见到了你的好父亲和哥哥后,他们应该会告诉你答案的” “带走”宁裕此刻毫不留情。 “娘,您别担心,待会见到父亲和哥哥就好了,这一定是个误会”云木香明明紧张的不行,还是强装镇定的安慰徐氏。 “嗯”徐氏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应着女儿,心中却难再抱任何期望了,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她夫君一直都有古怪,她是清楚的,每年总有那么个时候府里就会来些奇怪的人,而这段时日夫君和儿子似乎都忧心忡忡在担忧什么事,昨儿深夜森儿带着众人出去后就没回来了,十有八九都与这事有关。 第22章 云木香很快就和徐氏在前厅见到了,她的父兄,只是二人皆被五花大绑的跪倒到在地,父子二人都是被人强行按跪在地上的。 云安在见到徐氏时,眼神有瞬间躲闪,随后立即恢复如常。 不一会,云安的小妾韩氏也一脸茫然的被带到了厅中。 “主子,云家的家眷都在此了”宁裕道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魏恒坐在太师椅上示意道。 宁裕得到指示后,走向前去,朗声道:“想必在场有几位并不清楚云家今日为何突然被查抄,皆因云家父子,哦不,你压根就不姓云,十九年前你和你的同伙先后杀死了真正的云安,以及他所有的家人,甚至邻居,就是为了冒充他,借他身份混进我燕国朝廷,掩盖你北狄细作的身份” 宁裕的身音铿锵有力,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云安自始至终一直都沉默不语。 众人听后,皆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 徐氏听后,一直处变不惊的脸上,慢慢也出现了裂痕,眼底变得悲伤,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呼吸变得粗重,难怪他时常神神秘秘,府中常有奇怪的陌生人,难怪他不让她靠近书房,也难怪儿子为什么会和她变的那么生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以前她只是觉得他一心都在官场上,所以才会会冷落这个家和她,现在看来她也只是一个他用来掩饰的棋子罢了,十多年的夫妻,她竟从未看透他半分,果然至亲至疏是夫妻,徐氏嘴角的笑容苦涩,脸上落寞不已。 云木香早已瘫倒在地,她直直的望着父兄,希望他们能看她一眼,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父亲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哥哥看她时眼神躲闪,一直恶狠狠的看着魏恒。 她想喊父亲,可是又怕得到的真相是她不能承受的,她不敢喊出口。 韩氏的情况比云木香也好不了多少,她从进来后就一直站在徐氏身后,此刻也是同样瘫倒在地。 她嫁到云家这些年一直未曾生育,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云安也不常去她那里,徐氏是贤良大度的主母,从未刁难过她半分,还时常照弗她,一来而去的,她在这个府中最信任和依赖的人竟是徐氏。 宁裕见云家女眷的神情,像是都毫不知情的模样,但还是例行公事般的继续道:“你们在场的各位,若是知道点云安这些年有和什么可疑人员接触过密,或者其他的可疑线索,主动坦白,也许还可以不累及到你们的家人朋友。通敌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好好想清楚后,这两天你们还有机会开口” 宁裕说完后,正准备请示魏恒该如何处置这些人,猛然间忽然瞟到,云木森被束缚在后背的双手上的绳子不知何时松了,宁裕今日回客栈时听侍卫们说起这个云木森的武功十分了得,连皇上御赐给王爷的亲卫都险些败于他手。 宁裕离得远,惊呼道:“王爷,小心” 在他开口的同时,云木森瞬间抽出旁边官兵的的刀,一跃而起朝魏恒刺去,可他还未靠近魏恒身时就被亲卫一剑从后背刺穿至前胸,顿时鲜血喷洒四处,云木森轰然倒地,身体在地上在痉挛。 当温热鲜血溅到云安脸上时,他一直无动于衷的脸上,骤然就红了眼眶,泪水滚落了下来,因为被绑着,他着急的挪到儿子身边喊道:“森儿,森儿”声音悲戚。 徐氏见状发疯似的挣扎开官兵,跑到云木森边上,跪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的将云木森抱自怀里,早已泣不成声,手颤抖着不敢去触摸他的伤口,喃喃道:“森儿,不疼,不疼啊” “娘,我···我····不疼,抱歉,没法陪····陪您过生晨了”云木森强撑着,说完这段话后,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的合上了,死了徐氏的怀中。 “森儿,你先去,为父随后就去找你”云安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道。 云木香爬到云木森身边时,他已经咽气了,她看着满身是血的哥哥,泪如泉涌,怎么也止不住,下意识的不停喊道:“哥····哥··哥······哥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她抽泣着,整个人剧烈抖动,忽然间就倒在地上了,晕了过去。 徐氏还是呆呆的抱着云木森,只是无声是流着泪,眼神空洞。 魏恒望着徐氏,云木森本就身受重伤,而且今日他离自己并不近,周围又都是侍卫高手,他压根就毫无机会得手,他只是一心求死罢了。 “都带下去吧,将云安押入大牢,至于她们几个暂时先都关到院子里,禁止与任何云府中人接触,两日后与云安一同押解进京审判”魏恒吩咐完后就去府衙见乾阳的一众官员了。 他突然将乾阳的一府主官抓起来,现在衙门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了,乾阳的其他官员和云安这件事都并无牵扯,也都毫不知情。 众官员知道云安所犯之事后,全部都战战兢兢在府衙内恭敬的等着晋王到来,唯恐受到牵连。 魏恒到来后,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大动肝火迁怒众人,而是还先客气的和他们寒暄了一番后,任命同知大人在乾阳府新任知府到任后,暂代知府职责,管理好乾阳。 安排妥当乾阳的政务后,魏恒交代云安的案子还有些疑点需查清楚,乾阳城中或还有其他余党,这两日他手下会在乾阳各处仔细排查,各办事衙门需全力配合,众人忙应声道,无敢不从。 为了方便快速查清云安的案子,魏恒从客栈搬到了云府住。 韩氏望着静坐在窗边许久一直独自垂泪的徐氏,很想安慰她,可是丧子之痛,又岂是自己三言两语能抚慰的,况且自己又嘴笨,云木香现下还未清醒过来,还在在床上昏睡着。 她慌张的在房间来回走动,好在没有将她们三人分开关押,她看见徐氏心里还能稍微安稳些。 日落西山,天边火红一片,往常这个时候,云府下人都在来回奔走忙着云府主人们的晚膳了,炊烟四起,偶尔还会传来几个丫鬟的打闹声,可时现在韩氏听不见院子外头的任何动静,安静的可怕。 床上的云木香终于幽幽转醒了:“素荷”唤了一声,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人来。 她独自起身,看见窗边正背对着她的徐氏,徐氏今日穿了件米黄色绣雀登枝的衫裙,衣服下摆的一片鲜红顿时刺痛了云木香的眼睛,她意识回笼,渐渐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 “娘”云米香下意识的喊道。 窗边的那人终于动了下,云木香再也忍不住下床,顾不上穿鞋,快步跑向窗边,一把抱住徐氏哇哇大哭起来。 徐氏慢慢转过身来,把女儿抱在怀里早已是泪流满面了,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在外间焦急慌张的韩氏听见房间里面的动静,跑过来一看这般情景,又默默的退了出去,自己也在外间独自掩泪。 过了许久母女二人终于平息下来些了,此时官兵提了个食盒走了进来,放在门口处,看了她们三人一眼后,就走了。 韩氏待官兵一走,马上把食盒拿了进来,放在桌上打开拿出来,里面只有几个白馒头,加一小碟腌菜。 韩氏忙走到里间轻声喊道:“夫人,小姐,出来吃些东西吧” 三人都是一天未进食了,早膳还未吃几口时就被抓到前厅去了,韩氏更是早膳还没用就被稀里糊涂的带走了,都很饿了。 天色越来越暗,府中灯笼也都亮了起来,徐氏把哭了一天精疲力尽的云木香哄睡后,起身来到书桌后,深吸一口气后,提笔慢慢在在纸上写道:罪妇徐锦柔,无知伴贼多年,却未曾发觉,死不足惜,但斗胆请王爷宽恕罪妇父母兄长,徐氏满门百年来一心皆为朝廷,从无二心,父兄又远在江东,与从事毫无干系,望王爷明察。 顿了顿接着又写道:云安来乾阳此些年间,所穿衣物皆出自城西周记布庄,每逢师傅上门做衣之时,身后都会跟随一名身材矮小,瞳带异色之人,罪妇听其口音,不似燕国各地之人,现在想来,应有不妥。 徐氏深深的望了眼床上的云木香后,提笔加上了最后一行字:罪妇愿以死明志,只求王爷与圣上开恩,落款徐锦柔。 “姐姐,你要做什么”韩氏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徐锦柔看着韩氏,笑容苦涩:“就是你看到了那个样子” “姐姐,能带我一起吗?”韩氏笑着流泪道:“这是我能为韩家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她本是韩家旁支三房的长女,母亲自打她出生后身体一落千丈,又逢父亲生意失败欠了好多钱,被人追债打断了双腿,当时大伯和二伯都疏远了她们,是与她们家甚少联系的堂伯父的儿子,**松帮她们家还清了债,保住了她们家。 后来韩家因为生意的缘故,想与云知府交好,不知是谁提出了联姻之事,但韩家女眷本就少,而且还是去给人作妾的,**松本想算了的,当时她主动站了出来,说自己愿意去。 第23章 徐氏看着韩清欢,两人相顾无言。 身为女儿家,父母劳心劳力花费十几年的时间将其抚养长大,转眼又嫁人了,婚后别说报答父母恩,连见上一面都不容易,本就亏欠二老太多,临了若还因为自己让父母家族受到无妄之灾。 这种情况下,但凡有任何机会,不管有用或无用,应该都会想去尝试下的吧!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好”徐锦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个好字来。 随后信的落款处又多了三个字:韩清欢 ······· 次日清晨。 “啊····”房间里面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声。 守在门外官兵急忙进房间查看,只见外间厅里的横梁上悬挂了两条白绫,上面吊了两个人,正是徐氏和韩氏,眉眼紧闭,面色乌青,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云木香被吓瘫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奋力的想站起来去够悬挂着的徐氏。 徐氏死了,死在了她生辰的前一天。 宁裕赶来时,二人还悬挂在梁上,吩咐把人放下来后,官兵发现了桌子上的信后立马递给了宁裕,宁裕看着地上的二人,叹了口气道:“去找两块白布来,好生盖着吧!” 魏恒房间内,桌上正放着徐氏写的那封信,宁裕站在边上等着王爷发话。 “她们二人到是刚烈,罢了!把信好生收着吧,回京后一并呈上去,结果如何就要看造化了” “将他们二人与云木森一块葬在城郊处,不得立碑,你速带人去布庄,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之人”魏恒吩咐道。 宁裕带人赶到周记布庄时,徐氏信中所言那人正在房中收拾东西准备逃跑,昨日官兵围了云府,抓了云知府,那么大的阵仗早就在乾阳传开了,他昨知道消息后,本想立马出城的,但是城门早就封锁了,不让任何人进出。 他昨晚越想越不安,本想今日一早去城中一处比较隐蔽的宅子里躲躲的,没想到官兵来的这么快,他本准备服毒自尽的,不愿受严行逼供之苦,但宁裕先一步发觉了他的动机,嘴也被挷上了布条。 宁裕将布庄其他人也都带回府衙去一并审问。 云安在牢里见到布庄那名伙计时,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自从他被抓,他就知道早晚也会查到布庄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宁裕看不惯他那副模样,想刺激刺激他,便道:“你一定在想,为什么这么块就查到了他吧,这还得谢谢你的夫人,你有一位好夫人,可惜嫁错了人,她与韩氏为了不牵连家人,全部自尽而亡了” 宁裕说完就走了 。 云安听后,如遭雷击,身形踉跄不稳。 是啊,她出身名门,知书达理,聪慧大度,本该有个更好的归宿,可惜嫁给了我。 云安望着刚被抓来的那人,他与他同是北狄人,为了国家舍弃了自己的亲人,只身一人犯险来到了燕国,离了自己的故土,一待就是近二十年,或者一辈子,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每年一到冬天,北境能少饿死些百姓。 北狄国大半国土都在极寒之地,常年都种不出什么庄稼来,只有靠畜牧才能勉强糊口,可是一到冬天连草也没有了,牛羊和人都得饿死,燕国富庶,土地肥沃,又与北狄相邻,自然是他们南迁的最佳之选,他真的做错了吗? 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只是无辜牵连了她,云安看着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一滴清泪极不可察的滴落在地上杂乱的干草中,消失不见。 因为徐氏的检举,案子进展的十分顺利,京成那边也已查清楚,原先初定派去关鲁城的那名官员卧病在床,也与光禄寺的王达有关,而向李弘会推荐云安的也正是他,现在二人皆已关押在刑部天牢了,至此云安一案的案情基本清晰,所有相关人员也都羁押在案。 魏恒也该带着人回京去了。 ·········· 一个月后 “哎,听说了吗?我们之前那位被抓的知府大人,原来是北狄的奸细,本名叫什么赫连布诺,北狄的奸细还不止他一人,听说京里还有好几位大官都被抓起来了”永安街上一男子吃惊的说 “早就听说了,我有位兄弟刚去京城跑生意昨日回来说,已经定罪了,三日后就要问斩了,皇上御笔亲批的,说前段时间刚查出来时,皇上震怒,朝中那是人人自危呀,六部忙于自查,生怕还有漏网之鱼呀,那吏部尚书吓的都主动请辞了”男子啧啧说道。 “你说这么大的案子,这韩家好像是没受到什么牵连啊,不是他们家还嫁了个女儿给那细作当小妾吗,而且还听说交往甚密,现在好像就查封了几间铺子,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去了” “这还不是咱们圣上仁慈,不愿大开杀戒”摊贩道 “是,是是”众人忙附和道。 这段时间街上常讨论此事,林秀秀这两天走那都能听着。 林秀秀回家路过李家时,抬头看了眼,想起年前李致远和她说让她不要再管云安的事,随后他受伤被官兵追捕,年后京城的晋王就来了乾阳,云安一家被抓,这些肯定不会是巧合。 东山书院 韩文意和李致远相伴一同走回书舍,整理待会要带回家的衣物。 突然间,韩文意说道:“致远兄谢谢你,之前提醒我,没想到后面云家发生了那样的事”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不管怎么样,总之还是谢谢你”韩文意十分诚心道。 他们走到书院大门处,小六站在韩府的马车旁,正在四处眺望,一看到韩文意立马笑逐颜开的高声喊道:“少爷,这里”使劲朝韩文意挥手。 “致远兄,一起?”韩文意点头示意,笑着邀李致远一同坐马车。 “不了,难逢此等夕阳美景,我还是走路回去吧,还可强身健体”李致远无情的拒绝了他。 韩文意看了看天边那连成片绚丽多彩的晚霞,随后笑道:“致远兄这提议不错,那我们就一同走回去吧” 看着已经走到他身边的小六:“听见了吧,少爷我要和致远兄同行,你自己驾车回去吧”韩文意挑眉道。 “少爷·····”小六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二人回去的路上,又看见了独自一人走的陈策,就变成了三人结伴,一路上趁着美景,韩文意诗兴大发,李致远也来了兴致偶尔也说上两句,陈策有时实在被韩文意逼得紧了,也配合的说上一句,都是翩翩少年郎,一路吟诗作对,肆意洒脱的走在山间小道上,时有笑语传出。 “咦,那不是林姑娘吗?”韩文意指着一辆刚赶过去的的牛车说道。 李致远闻言看去,一辆装满各色鲜花的牛车上,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被金黄色阳光晒的小脸红彤彤,正昏昏欲睡的姑娘正是林秀秀。 头还偶尔随着车子的波动,偶尔点点,看着傻乎乎的甚是可爱,好在这一路是官道颇为平坦,车子慢慢驶远了,直到看不清人了,李致远才后知后觉的收回目光,脸上一直挂着笑意,暖意融融。 韩文意见李致远一直没说话,看过去,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姓林?”陈策突然有些激动的说道。 “怎么了,你也认识她?”韩文意随口问道。 “没·····没有,她····她是谁啊”陈策慌张的否认道。 “她就是致远兄那个做糕点很好吃的邻居·······的女儿”韩文意见陈策明显撒谎的模样,故意逗他。 陈策闻言后,眼底透着惊喜,他终于找到她了。 还要从去年说起,一次陈策在街上吃面后,准备结账时发现自己的荷包不知何时被人偷了。 他无奈与老板解释,奈何老板一听他没钱付账,顿时变了脸,高声骂道,说他看着读书人的模样,斯斯文文的,竟与那地痞流氓似的想吃霸王餐,老板十分气愤。 周围的人也慢慢围了上来,陈策顿时急的面红耳赤,身上又无甚值钱之物相抵,说也说不清。 就在他窘迫不已时,是林秀秀帮他解了围,付了那五文钱的面钱。 可当时她付完钱就走了,陈策都没来得及问她姓什么。 就那惊鸿一瞥,两人甚至都没有说过话,可自那以后,她的身影就留在了他心里,后来他时常会想起她,甚至有次梦里也是她。 后来他又去过几次那个面摊,但是却再也没有遇见过她。 以前母亲常催促着让他娶妻,帮他相看了好几个姑娘,他都不满意。 他觉得自己以后是要做大官的人,要娶也得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儿,母亲帮他相看的都是些和他们家条件差不多的女儿家,常年在外劳作,长的自然也不会貌美如花,是以陈策与母亲推脱,说自己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不可分心。 陈母便才没有去张罗了。 可是自从遇见林秀秀后,他改变了想法,好像也不一定非的要娶贵女为妻,如果是她,那应该也挺好的。 现在好了,他终于找到她了。 第24章 牛车停在林家铺子时,林秀秀还睡的正香,昨夜里没怎么睡好,今天下午实在是困的不行了。 “秀秀姑娘,到了”虎子轻声唤她。 喊了好几声,林秀秀才悠悠转醒,见自己竟一路睡着了,到了家门口竟也没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虎子叔,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睡的这么香,说明你虎子叔的赶车技术那是这个”虎子比划了个大拇指,爽朗的笑道。 林秀秀也笑了,重重的点点头。 虎子很快就卸完货回去了,林秀秀就一直待在后院整理刚买回来的原料。 李致远在日头完全落下去之时,也回到了家中,只不过他身后还跟了两人,正是韩文意和陈策。 方才韩文意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落下一本书在李致远家中,说顺道来取回去,谁知素来沉默寡言的陈策忽然说起与李致远同窗许久,却从未去过李家,也想一道去拜访下。 李致远虽觉得陈策今日有些异常,却也没多说什么。 “陈兄走吧!”韩文意很快取好了书,喊陈策,陈策要去他姐夫家,两人正好同行一段路程。 陈策回趟家太远了,也不怎么方便,所以他一般休沐时要么是在书院,要么是去他城中姐姐,姐夫家。 他大姐嫁给城中一屠夫,育有两小孩,大的已经上学堂了,小的才不过三岁,夫妻二人在城中经营了一家小小的猪肉铺子,日子到也还算过得去,但陈家贫苦,又供着陈策读书这么些年,家中时常入不敷出,陈家又只有这一个儿子,现在又考中了秀才,自然是举全家之力供着他,陈大姐也不列外,但他丈夫对此却一直颇有微言,奈何陈大姐泼辣凶悍,而陈策又考上了书院,难保以后不会中举做官,是以就算是有什么不满,现在也不敢挂在嘴边。 陈策有些失落的和韩文意一同离去了,没有见到他最想见到的人,但他又不能直接去问李致远,方才见到的那个林姑娘是住在这街上的哪一户,毕竟他刚才说不认识她的。 不过好在终于知道了她大概住的地方了,既然是李致远的邻居,那肯定就是这街上其中一户人家了。 接下来的这几日,陈策时常在乐安街附近晃荡,不过一直都没看见林秀秀,心中难免失望,今日下午他就要返回书院了,就在他灰心丧气之时,忽然街上一胭脂铺中走出一着浅绿色襦裙的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林秀秀,见她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他顿时万分激动,陈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可是林秀秀却径直从他面前走过,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陈策望着已经快走远了的林秀秀才回过神来,她不认识自己了?心中虽很失落,但还是快步追了上去;“姑娘,请留步” 像是在喊自己?林秀秀略微迟疑的停下脚步来,转头看着追上来的陈策,眼带疑惑,方才他就一直盯着自己,现在又叫住了她,这人她也不认识啊! 陈策见她疑惑的表情,知晓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调整了下呼吸,道:“在下是来道谢的,不知道姑娘是否还记得去年冬天在城西一家面摊上帮人付了一碗面钱之事” 林秀秀听完他的话后,模糊回想好像去年是帮一个人被偷了荷包的人付了一碗面钱。 陈策见她似乎还有印象,忙道:“那人正是在下,多谢姑娘当时仗义援手” 林秀秀十分不好意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一碗面钱而已,也没几个铜板,这人竟一直记到现在,还郑重与她道谢,忙回:“不过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挂怀” “当时在下,正窘迫难当时,是姑娘救在下于水火,自是大恩” 林秀秀见他执意要道谢,无奈的笑了笑。 陈策从怀中拿出了五枚铜板和一个小布袋子一起递给林秀秀。 林秀秀见他手中还有其他东西,又是布袋子装着,看不见,怕是什么贵重物品,不敢收他的。 陈策见状知道她误会了,忙说:“袋子里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是在下亲自做的,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姑娘一定收下” 林秀秀见他如此诚心,既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就收下了,她慢慢打开小布袋,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木头雕刻的人像,仔细一看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雕刻的应该就是自己,顿时十分欣喜,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陈策见她开心的模样的,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陈策的父亲是木工,常会在家中做活,自己雕刻,他小时候对此十分感兴趣,跟着父亲学了一段时间,那日他见了林秀秀回去后,脑海中时常浮现她的身形样貌,自那次梦见她后,就去刻了这个小像来,没人的时候时常拿出来把玩。 “那日,你我不过匆匆一面,竟刻的如此相似,公子手艺了得”林秀秀惊讶的夸赞道。 你我虽只见了一面,但我脑海中却是日日都思念着你,从未忘却。陈策定是不会告诉她真相的,只道:“家父是略懂此艺,在下小幼时曾学过一些,让姑娘见笑了” “不会,不会,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林秀秀道 “能博姑娘一笑,是在下的荣幸,冒昧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林秀秀” “在下陈策,姑娘若不嫌弃可直接唤在下名字” “好的,那个陈····策,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林秀秀想着自己还要去胡玉珠家,就和陈策告辞走了。 陈策望着她的背影,虽心有不舍,但也知道此事急不得。 林秀秀刚从胡家回到家后,周翠就一脸神秘的把她拉到后院去了,酝酿了一会开口道:“秀秀一转眼你都是个大姑娘了,马上也要及笄了,也该为自己以后打算了” 林秀秀见周翠这个样子,无奈的问道:“娘,您到底想说什么” 周翠忽然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试探的开口说道:“就是刚才,邻街的王媒婆来了” 林秀秀“·······” “说是那刘家成衣铺子的刘掌柜的托她为他家二儿子来我们家提亲,你觉得如何”周翠小心的问道。 “娘,我十五都没到,我不嫁”林秀秀想也不想的拒绝。 “这不快了吗,也是该相看了,娘十五岁时也嫁给你爹了”周翠劝道。 “娘,我不想离开你,再说了那刘家的二儿子,我听庄姨说他常去烟花之地,是个好色之徒”林秀秀把从胡家听说的又添油加醋的告诉周翠。 周翠一听,眉头顿时眉头紧皱,这她到时没听说,只知道刘家生意不错,还在城北开了一间分铺,家境殷实,没想到那刘二竟是这种人,这个王媒婆也忒不靠谱了。 “娘,父亲行踪不明,女儿现在真的没心思谈这个”林秀秀趁热打铁道。 说起林有山,周翠叹了一口气,顿时也没了心思。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但凡每月月末时林秀秀总是会遇见陈策,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慢慢熟识起来。 端午节这天的上午。 陈策在乐安街街口徘徊了一会,不停的摩擦着手掌,不一会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向林家的玉颜坊走去,他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字,觉得有些熟悉,一时又不记得在哪见过。 “周姨” 见铺子里的客人刚走后,陈策轻声喊道 周翠这才发现陈策,由于这段时间陈策时常会来找林秀秀,周翠也见过他好几面了,知道他和李致远一样都是东山书院是学生,长得也算一表人才,看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周翠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也就没怎么阻止林秀秀和他来往。 “呀,小陈来了”周翠招呼着他。 “周姨,端午安康,那,那个秀秀在家吗?”陈策看着周翠,有些局促的问。 “在呢,一会正打算出去呢”周翠招呼他坐下等。 林秀秀很快就出来了,穿着一袭淡藕粉色衫裙,脸上还画了淡妆,肌如白雪,娇嫩明艳。 陈策第一见她梳妆后的样子,眼里的惊喜藏不住,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首诗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陈策觉得特别衬此时的她。 林秀秀见到陈策有些意外,她今日与胡玉珠约好一起去护城河看龙舟比赛的,眼看就要到时间了。 “陈策?你怎么来了,怎么了?” “我想着今日端午,想来问你去看龙舟吗?”陈策回她。 “可是我已经和玉珠姐约好了一起去”林秀秀歉意的说道。 “那,那没事,下次吧”陈策听后难掩失望之色,勉强的笑道。 林秀秀见他落寞的样子,想着他借住在姐姐家,性子又不是比较活泼的那种,在乾阳城里应该也不认识什么朋友,有些不忍拒绝他,想了想便又开口:“你若是不介意的话,要不与我们一同去” 陈策闻言立即欣喜的点头应允。 胡玉珠听说她最近认识了个书生,是东山书院的,说了好几次也想见见,她把陈策带过去,她应该不会介意吧?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引自王昌岭(唐) 第25章 “致远兄,我方才可是又在隔壁看到了陈策啊”韩文意贼兮兮的说道。 “嗯”李致远去拿茶杯的手顿了顿。 “林姑娘和他一块出去了”韩文意继续说道。 “嗯” 韩文意看了眼李致远又说道 “林姑娘还精心打扮过的,啧啧,还挺漂亮的,也难怪那陈策的眼睛就跟长在林姑娘的身上似的,直勾勾的盯着看啊” 果然坐在石凳上,正在泡茶的李致远虽然手上的动作继续,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眉头轻蹙着。 “你就没点什么反应吗?” “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李致远反问他。 “行,你别后悔就行”韩文意看他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李致远眼底一抹苦涩划过,转瞬即逝,快到韩文意未曾发觉。 “对了,下个月的诗会在味珍楼举办,你去吗?”韩文意问。 “乡试在即,我可能没时间去了”李致远淡淡道。 “好吧,我是不去不行了,我好歹也算是味珍楼的少东家,不去就太不给面子了”韩文意叹了口气说道。 乡试八月在贡院举行,每三年一次,因为在秋季,故又称秋闱,是天下学子踏入正式科举考试的第一步。 临近秋闱,东山书院书舍内的灯大都后半夜才熄,书院的学生这段时间也甚少打闹,十年寒窗,等的都是这一刻。 李致远再回乐安街时,已是八月初了,过几日便直接从家中出发去贡院考试。 这天下午,林秀秀闷闷不乐的回到家中。 周翠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担心的问她,她说没事,可周翠看她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林秀秀独自回到房中,满脑子想着刚才的事。 自从上次带陈策一起去看龙舟时,胡玉珠问她是否喜欢陈策,她当时惊的急忙撇清,说两人只是朋友。 可胡玉珠却说,陈策看她的眼神却不是普通朋友那样,定是喜欢她。 经胡玉珠一说,她也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是与他来往的有些频繁,两人相遇的次数有些多了。 自己很快就要及笄了,在古代已经到了快出嫁的年纪了,不能再把自己当做小孩了,自那以后她开始有意无意的避着陈策,好在可能是快秋闱了,他也没什么时间,很少再来找她了。 可是今天,她刚出巷口就遇见他了,他当时略带质问的说她为什么要躲着他。 林秀秀矢口否认,说他想多了。 他脸色才好转了些,开始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他说自己家境贫寒,所以没有佩玉,但是让她放心,他一定会考中的,绝对不会让她过苦日子的,随后慢慢从怀中拿出一把桃木梳,说是自己亲手所做的,递给了她。 看到梳子的那一瞬间,林秀秀才明白了陈策的意思,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表白,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但她一点喜悦之情也没有,相反心里十分慌张,因为她对陈策并没有任何感觉,两人不过相熟数月,不过相处了几次,其实对对方都不怎么了解。 她斟酌了一会,才开口道:“对不起,我不能收” “为什么?”陈策想不懂,他之以着急送她梳子,就是听说最近有媒婆一直去她家,他担心她会定了别人家,这才急着表明心意,而且两人也相熟有段时间了,自己的情况她应该是了解的,他是东山书院的的学生,以后是要做大官的,怎么也比那些媒婆给她介绍的普通商贾人家要强百倍,她不过是商户之女,按理说自己主动求娶,她应该十分欣喜才对。 为什么?,难道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么直接会不会太伤人了,而且古人都比较含蓄,她绞尽脑汁在想该如何回答他比较好。 “秀秀与你而言,这是个机会,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做个商人妇吗”陈策语气中带着鄙夷。 林秀秀知道,这个时代对商人都很轻视,看不起从商的。 “公子厚爱,小女无以回报,愿公子日后得一心人,常伴君侧” 陈策听后并没有再说什么了,露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转身走了。 林秀秀看这他离去时的模样,有些担心,马上秋闱了,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他。 可事情却并非就如此简单的结束了。 陈家大姐见弟弟回来时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的模样,完全忽视了自己和丈夫直接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丈夫气愤的说:“你看看你的好弟弟,现在还没考中了,我刚同他打招呼,他竟然无视我,如此目中无人” “你小声点,没看他刚才状况不对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前段时间我就觉得奇怪,他平时很少来我们这里的,怎么这段时间但凡休沐都来了,而且每天早出晚归的”陈大姐有些担心。 “呵,还不是被城中的哪家小娘子给迷了心窍”陈大姐的丈夫没好气的说到道。 “怎么回事,你什么意思”陈大姐凶巴巴的瞪着丈夫。 “我也是听人说,说是好几次都看见小策和一个姑娘在一起” 她们家小策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性子沉闷,娘给他介绍了那么多姑娘,他都不同意,绝不会主动去招惹别的姑娘家,定是小狐狸精主动勾搭上的,如今又害的小策失魂落魄的,这马上就要秋闱了,若是因此影响了小策,绝对不行,陈大姐越想越气,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 陈策这段时间去找林秀秀,从来也没避着人,陈大姐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人是乐安街一家卖胭脂的女儿。 很快陈大姐就冲了林家铺子前面,冲着里面扯着嗓子喊道:“小狐狸精,你给我滚出来” 铺子里面还有客人,周翠正低着头轻声在给她介绍,客人一看情况不对,就匆匆走了。 周翠抬头见陈大姐气势汹汹的叉腰站在铺子门口,眼神凶狠的盯着自己,可她从来也没见过这人啊,更不像是店里之前的客人,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看着门口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周翠也没好气的问道:“你是什么人啊” “哼,我是什么人,让你那狐狸精女儿出来看看我就知道了,她不要脸的勾引我弟弟,怎么如今不敢出来了啊”陈大姐看周围有人慢慢的围了上来,嗓门越发大。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满嘴喷粪”周翠气急了骂道,觉得这人有病。 “我胡言乱语,行,你家小狐狸精是不是最近常常勾搭我家策儿,我家策儿可是东山书院的学生,就连夫子都经常夸我家策儿文章写的好,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能看的上你们家这破落的样子吗”陈大姐得意道。 策儿,东山书院,周翠可算是明白了眼前这泼妇到底是谁了。 “你来我家到底想做什么?”林秀秀在后头听见动静,出来后正好听见她在骂自己狐狸精。 “秀秀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这泼妇就是一疯子,别搭理她”此时周围的街坊都围了上了,周翠担心女儿名声,不想让她露面参和这事。 “我是疯子,你们两母女孤儿寡母的说自己是来乾阳寻夫的是吧!我看你更本就是个**带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来乾阳又准备勾搭老实人的吧,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你们俩母女都是狐狸精”陈大姐看着年纪比自己大,但模样分明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周翠,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街坊们也陆续有几人开始指指点点了,周翠身材丰满,颜色又好,每次出去,男人们眼睛总是时不时的喜欢往她身上瞟,有几家妇人早有怨言,此时也跟着附和道。 陈大姐听见周围的闲言碎语,愈发得意,昂着下巴,鄙夷的看着林家母女。 见相处已久的街坊们也这样说自己,周翠心里更觉委屈,她独自一人强撑带着女儿,苦寻一直生死不明的的丈夫,本已是心力交瘁。 在乐安街这一年多里,家里但凡有什么重活母女俩人搬不动的,宁愿出钱去请力夫来,也从未想过让街坊隔壁的男人帮忙,为的就是避嫌,往日里但凡做了什么好吃的糕点或者铺子里新出的胭脂,都让林秀秀四处送去,为的就是与邻里交好,她们孤儿寡母的在外不易,想着若是出了什么事,还有人能帮衬下自己,没想到,自己在她们眼里竟是这种人。 周翠被陈家大姐和那些指指点点的妇人们生生气哭了,眼泪不停的流,气的浑身发斗,若不是林秀秀扶着她,只怕是已经瘫倒在地了。 林秀秀气的直接想上去撕烂那疯女人的嘴,周翠死死拉着她,不愿让女儿再加上个泼辣的名声,紧紧拽着林秀秀。 “你若是有病趁早去看大夫,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勾引了你弟弟,你让他过来和我当面对质说清楚,到底是谁招惹的谁,还有你,你们自己整日不收拾,不爱惜自己,让自己变成了黄脸婆,反过来还好意思埋怨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花你们家银子了吗,你们自己丑还要让大家都跟着你一起丑吗?”林秀秀十分气愤,毫不留情的说道。 陈大姐被戳中痛处,恶狠狠的瞪着林秀秀,眼神似乎要把她贯穿。 “对,秀秀说的对,没本事管好自家男人的眼睛,还怨别人长的好看,哎呦喂~~真有意思啊”语调慵懒,嘲笑道。 第26章 “对,秀秀说的对,没本事管好自家男人的眼睛,还怨别人长的好看,真有意思” 说话的正是隔壁街绸缎铺子的赵夫人,她听别人说有人来找林家铺子的麻烦,便急着过来看看,谁知一来就听见那妇人胡言乱语,街上的人也指指点点的,正准备帮衬几句的,林秀秀就已经开口回击道了,依着自己的脾气早就上去和那些人厮打在一起了,也就周妹子性子好,这样也能忍。 周翠万分感激的看着赵夫人,林秀秀也朝她颔首致谢。 眼看周围的议论声小了许多,陈大姐趾高气昂对着赵夫人叫嚣:“你是什么人,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是什么人与你何干,你是知府老爷吗?管的这么宽,听说这里有泼妇骂街,我来凑个热闹而已”赵夫人是乾阳本地的,家中还有人在府衙做事,平时从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此时怼陈大姐的话也是气人的紧。 “你·····你竟然敢说我是泼妇骂街,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陈大姐气急了,扑上去就要与她一较高下,她是庄户人家出身,一身蛮力,往日与周边邻里扯架从未输过。 她还未冲到赵夫人身边,就被赵夫人的伙计给架住了,伙计并不高大,但毕竟是个成年男人,两人实力相差悬殊,陈大姐压根就动弹不得。 赵夫人鄙夷的斜了她一眼,嗤笑出声,眼神不屑。 陈大姐看她那个样子,自己又奈何不了她,感觉肺都要气炸了,不停的喘着粗气。 “你想看热闹到什么时候?”身后冷不防的有人出声,陈策心惊了下。 他听姐夫说姐姐气势汹汹的冲出去,去找人麻烦时,马上就跟了出来,他其实到了有一会了,听见姐姐骂她时,见她们母女两人无助的面对众人时,他本想上去的,但却又停住了脚步,他希望姐姐能骂醒她,让她知道她们母女两人的处境有多落魄,他能看上她,是她的幸运,他也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陈策转过身去,见李致远正淡漠的看着他,他是林秀秀的邻居,想来也是外面的动静吵到了他,出来看看的吧。 陈策见到李致远时心慌了下,李致远知晓他与林秀秀的事,现在他姐在这颠倒黑白,他却不去阻止,被他撞见了,顿时脸上有些火辣,又害怕万一书院那些同窗也知晓了,他立马走上前去拉着陈大姐转身就走,一言不发。 伙计见有人来劝架了,就也没拦着陈大姐了,依旧站在赵夫人身侧。 “等等”李致远叫住了陈策。 陈策停住脚步,回头见李致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人群中,站在林家母女前面,只留给林秀秀一个宽阔沉稳的背影。 “你就这么走了,置林姑娘的声誉与何处,事实到底如何,你不应该给个解释吗?”李致远的声音虽不大不小,但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乐安街上有许多人都租着李家的铺子,价钱公道,从不随便涨租,见他出头帮林家母女,大家也都不敢议论了,不愿意去得罪与他。 见陈策一声不吭,沉默不语的样子,陈大姐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众人喊道:“说就说,策儿说出来这个小狐狸精到底是怎么勾搭你的,这种人不用给她留脸”说完看着陈策。 众人的目光都移向陈策,他局促不安的接受着众人的目光,让他仿佛回到了来去年冬天,那次面摊上的情景,他双手紧握成拳,良久后,对着自家不依不饶的大姐吼道:“是我主动追求林姑娘不成,她拒绝我了,你满意了吧!”说完脸色涨红的跑了,自始至终没敢去看林秀秀一眼。 陈大姐嘴巴微张,不敢相信弟弟的话,定是那狐媚子主动引诱的,弟弟性格单纯才被骗了的,狠狠朝林秀秀瞪了一眼,转身立马追陈策去了。 见人走了,街坊们也都散了。 周翠心神交瘁,脸上依旧挂着泪,赵夫人扶着她两人去了后院,细声软语的在开解她。 “秀秀,别放在心上,与那种人计较不值得的”李致远转过身来,低声道,嗓音温柔。 林秀秀看着他,以前从没觉得他的背那么宽阔,沉稳,仿佛可以抵挡住一切。 “致远哥,谢谢你”林秀秀看着他的眼睛,发自肺腑的朝他道谢。 李致远回以一笑,两人都注视着对方,气氛慢慢变了,好像空气中都带着一丝甜意。 林秀秀心脏似乎剧烈跳动了下,她忙别开了头,不自然的说道:“吵到你读书了吧!” “没有,我娘不在家,听见街上很吵闹,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我有些担心,就出来看看” “让你见笑了,我刚才很泼辣吧!”林秀秀说完,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嘴唇。 “据理力争,你做的很好”李致远笑言。 林秀秀笑出声来,别人眼里她应该留下了个泼辣蛮横的形象了,到了他这里变成了据理力争,读书人果然更会安慰人。 许是得到了李致远的宽慰,不一会儿,林秀秀恹恹的说:“我觉得刚才还没太发挥好,我娘都被她气哭了” 李致远笑了,清风霁月,灿若骄阳。 林秀秀知道他是在笑自己,可自己就是越想越气,总觉得刚才没太发挥好,好在赵夫人给那女人气的不轻,不然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赵夫人劝解了会周翠,也知道这一时半会周翠肯定也没这么快释怀,只有让她自己慢慢想通,她出来时,与林秀秀说街坊许多都是这样的墙头草,风往那边吹就往那边倒,不必太在意他人的眼光,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林秀秀点头应道,朝她郑重道谢,赵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后笑了笑,就走了。 赵陈氏自幼也是与母亲相伴长大的,孤儿寡母被人欺负的日子,那种感觉,她知道,感同身受。 林秀秀送走赵夫人后,转身把铺门关了起来,今日这样的情况断然是没了心思再去招呼客人了,还如不休息半日,调整好心态。 林秀秀去后院时,周翠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任有些黯然伤神,见女儿进来,怕她担心,勉强扯起嘴角对女儿笑了笑。 林秀秀见周翠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一抽一抽的疼:“娘对不起,今日的事都怪我”说着依偎到周翠怀里撒娇。 “傻姑娘,怎么能怪我们秀秀呢,要怪也那家人太不讲理,原先我看那陈策还行,书院的学生,想来品行也不会差,对你也上心,还想着你俩······罢了,好在你拒绝了他,竟是个这么担不起事的,家里那个大姐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今日了断清楚了也好,免的日后再有牵扯”周翠叹了口气道。 “娘,我们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人伤心了,那些人就是嫉妒娘您的美貌,觉得没您长的好看,这才故意说那些话来刺激您的,我们不要理会,嫉妒死她们”林秀秀软言细语道。 “你这丫头,好,不理会她们,嫉妒死她们”周翠被林秀秀的话给逗笑了,学着林秀秀的语气道。 林秀秀见周翠笑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晚些时候,曲红玉回来了,听说了这事,气愤不已,想跑去安慰周翠,去时见她面色已如常,正在和林秀秀两人准备晚餐。 周翠俯身在清洗灶台,即使穿着普通的棉衣包裹的身段,依旧曲线玲珑,肤色白皙,再看林秀秀更是继承了母亲所有的优点,甚至更甚,也难怪街上那些女人醋意那么大了。 曲红玉上前说了些宽慰的话,让周翠不要多想,周翠都笑着应到,说自己已经不在意,曲红玉看她真的释怀的样子,也就放心了,两人闲话几句后,曲红玉道也要回去准备晚餐就走了。 曲红玉回到家中后见任在院中的儿子,心里暗笑,面上却不显,故意道:“你周姨和秀秀两人正有说有笑的在准备晚膳了,看着很丰盛啊,秀秀说先前被气到了,要吃顿大餐好好补补元气,看着应该没事了” 李致远面色如常,眼底笑意一闪而过,他今日见她一袭淡绿色素襦裙衬着一长小脸苍白,孤注无依的和周姨两人站在门口面对众人时,当时心中发酸,只觉一阵疼痛,可当时那个情况他若上去,越发解释不清,因为他没那个立场,好在随后看见了藏在人群中的陈策,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出来。 李致远回过神来,见母亲盯着他看,轻咳了一声,道自己读书去了,转身抬步向房间走去。 今日她一回家,儿子就在院中,然后状似不经意的说了林家事,当时她急着去看周翠,没想那么多,回来的时候才纳闷,儿子往常对街坊的事从不主动提起,更别提参和了。 曲红玉看着儿子的略显不自在背影笑而不语,儿子长大啰! 随即也转身进了厨房张罗今晚的的晚膳,看来今晚她也要吃顿大餐来好好庆祝下了。 第27章 胡玉珠是第二日才知道陈策大姐的事。 “原先看他斯斯文文的,没想道竟是这么不要脸的人,还说你去勾引他,我呸!他有哪点值得让人看上的,家境清贫,亲戚蛮横无理,不知道他们家哪里优越感”胡玉珠愤愤的说道。 “好了,不说他了,你来找我做什么?”林秀秀不愿再提昨天的事,岔开话题问她。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玩了吗?你这个没良心的”胡玉珠嗔道,说着还轻轻捶了林秀秀下,表示自己的不满。 “行了,别装了,我刚才可是看见了长生哥去了李家,不知道是谁没有良心哦,这段时间一心只在某人身上,哪里还记得我呀”林秀秀故意唉声叹气道。 胡玉珠不知想起了什么,慢慢的耳朵根都红了,解释道:“长生他想着李致远不是马上要去乡试了,想同他去夷山折桂祝他高中,正好也去清泉寺拜拜,哎,不如你也一道去吧,正好散散心呀” 林秀秀正想拒绝,夷山那么高,上次爬了一次,实在累人,再也不想去了,而且去年在清泉寺后山见到的那一幕,现在想想还是心惊,所以本能的想拒绝,可是话还未开口。 周翠听见两人的对话,忙应了下来,说去散散心也好,正好让林秀秀去清泉寺捐点香油钱。 林秀秀只好应下,转身回房换衣服去了。 曲红玉听说长生是来邀儿子,登山折桂的,满心欢喜的一口替李致远答应了。 乡试中举叫乙榜,又叫乙科,放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所以又称桂榜,乾阳习俗所有学子乡试之前都会去登高折桂,讨个好彩头,祝愿高中。 曲红玉之前就想陪李致远去的,可是自己患有风湿,腿脚无力登山,这才没去,现在长生这个提议,简直就是提到自己心坎上了,顿时就满口答应。 “长生你有心了,曲姨替致远谢谢你”曲红玉感激道。 “您客气了,我与致远自幼相识,又一起同窗多年,已如兄弟那般,我知道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但致远与我不同,他天资聪颖,又自幼刻苦,他定是能高中的”谢长生是真拿李致远当兄弟的,所以也是真心希望他能高中。 这个时间段夷山的人并不多,林秀秀换了身鹅黄色齐腰襦裙,整个人看着清爽活泼,由于服色与山上枫叶相近,完美融进了这秋季的山林中。 今日上山时,胡玉珠没有往常走的快,而且不过半山腰时,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 李致远和谢长生走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二人。 林秀秀见她的模样,又见她时不时的手捂肚子,担忧的问道:“玉珠姐姐,你没事吧,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没事,可能是走的急了吧”胡玉珠有气无力的说道。 “是不是要来月事了?”林秀秀低声问道,她每次来月事也是疼痛难忍的。 胡玉珠喘气回道:“不是,我月事是·······”说着忽然停了下来,脸上表情变幻,越想越心惊,看着林秀秀担忧的模样,道:“我真没事,我们走慢些就好了” 由于胡玉珠和林秀秀走的比较慢,一行人到山顶时已经晌午了,胡玉珠脸色苍白的在凉亭休息,谢长生陪着她。 剩下俩人则分别去寻桂树。 林秀秀转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一颗桂花树,可是稍微低一点的都被人折的光秃秃的,只好一直踮着脚,手伸的直直的去够树枝,每次都差一点。 突然间她去够的那树枝被人轻易的折了下来,身后的人离她很近,呼吸喷洒在她颈间,和快就离开了。 林秀秀转过身子去,李致远就站在离她仅一步之远的空地上,手上拿着那枝她看中的桂枝。 李致远把桂枝递给她,林秀秀道桂枝本就是折给他的,不肯接。 李致远看着林秀秀的手臂,想起方才她踮脚伸手去够桂枝时,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藕臂,阳光下白的晃眼,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下,一字一句道:“他们说,要旁人帮忙佩戴的才有用” 林秀秀听他这么说,只好伸手接过,可是接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要给他带上,她方才上山时见别人都是别在腰间的。 她一时有些踌躇,见李致远已经抬起双臂等待她的模样,深吸一口气走到李致远的面前,俩人离得很近,林秀秀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把树枝慢慢的一圈一圈的缠绕在李致远的腰带上。 李致远这个角度低头去看她,只见到她秀挺的鼻子,和因为紧张被她不自觉咬的有些发红的嘴唇,已及胸前那跟着呼吸不断起伏的曲线,轰的一声大脑像是有一道白光炸开,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弥漫全身,他艰难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怕被林秀秀察觉出什么。 山林静谧,除了偶尔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静的能听见两人呼吸声,阳光透过茂密是树叶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随着树叶的吹动在地上摇曳起舞,地上两位身影相互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 好在林秀秀很快就缠好桂枝了,往后退了一步。 李致远松了一口气,可是心中却感觉空落落的,失落的感觉瞬间袭来。 两人回去凉亭时,胡玉珠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慢慢修整过来了,一行人一同进了清泉寺,各自虔诚的跪拜菩萨祈愿。 谢长生担心胡玉珠的身体,虚搀扶着她先出去了,林秀秀想起母亲的交代,往功德箱内捐了些碎银子,李致远就在殿内等着她。 出去时两人心情都沉重了许多,李致远问她许了什么愿望,方才那么虔诚。 “希望早点能找到父亲,母亲就不必那么辛苦了”林秀秀苦笑道,随后问道:“你呢?” 李致远望着她秋水般的眸子,开口道:“希望世间清明,善恶有报” 林秀秀有些讶异,她本以为他会求乡试顺利,或者家人健康之类的。 因为胡玉珠身体不适,大家都没怎么耽搁,从寺庙出来后,就直接下山了。 可就在下山的途中,胡玉珠突然晕了过去,当时林秀秀在她身边,她先是身形晃了几下,站不稳,林秀秀忙搀扶住她,见她情况不对忙喊谢长生过来,下山时谢长生担心胡玉珠所以离的并不远,谢长生刚扶过她,胡玉珠就彻底晕倒在他怀中。 谢长生顿时急红了眼框,打横抱起胡玉珠快速朝山下走去,好在他们已经走到了山脚处,一行人急匆匆赶往医馆。 谢长生抱着胡玉珠一路急行,仿佛不知疲倦般的没停过。 林秀秀在后面喘着气的追赶,李致远见状拉过她的手,让她借力,好走的轻松些。 情况紧急,林秀秀也顾不上其他的了,紧紧拽着他的手,一路奔跑。 直到到了医馆后,大夫在为胡玉珠把脉时,林秀秀才后知后觉看着起来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林秀秀轻微挣扎了下,李致远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她的手,掌心棉腻,忙松开了自己手心,俩人均不自在的对视了一眼,又很快各自移开了目光。 两人没尴尬多久,大夫说了一句话,林秀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胡玉珠怀孕了!! ! 大夫拿了一个小瓶子放在胡玉珠鼻下轻晃了几下,胡玉珠就悠悠转醒了。 大夫说是因怀孕初期,太过劳累,导致昏迷的,好在胎像稳定,暂无大碍,交代怀孕期间内不可再做任何激烈运动。 胡玉珠一听自己怀孕了,顿时急出了眼泪,谢长生呆呆的上前抱住她,胡玉珠推开他,死死的捶了他几下,眼泪流的更凶了,两人都一言不发。 大夫见胡玉珠一身未出阁的打扮,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开了。 李致远跟了过去,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都无益,但此事是断不能传出去的。 “劳烦您帮忙” 大夫的手中被塞了五两银子,大夫已近花甲之年,行医多年,这种事虽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年轻人冲动,总会有那么几个胆大的偷尝禁果的,李致远虽未明说,大夫也知晓他的意思,点头应允。 出了医馆,林秀秀感觉自己脑和浆糊一样,一团乱糟糟的,更别提那两人当事人了。 李致远想他们二人现在应是有许多话要说,就带着林秀秀先行离开了。 秋高气爽,此时的日头并不太烈,回去的路上林秀秀还在消化刚才那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可刚刚那样的情况她又不敢也不好去问胡玉珠。 “致远哥”林秀秀无意识的喊他。 “嗯” “你说,玉珠姐回家该如何面对胡伯父和伯母,伯母和长生哥母亲两人积怨多年,相互看不惯对方,这下又来这出,怕是更加糟了”林秀秀喃喃道。 “现下事已成定局,又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毕竟父母总是会为了孩子而去妥协,只不过终究冒险了些”李致远冷静分析道。 “但愿吧!” “好了,长生会解决好这件事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说着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乌发,李致远每次见她呆呆的模样,觉得特别可爱,就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想去揉她的头发。 李致远每次揉自己头发时,林秀秀都觉得自己特别像他养的猫猫狗狗一样,但她并怎么不排斥这种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 第28章 回去的当晚,李致远做了个梦,梦中是他们白天在夷山上,林秀秀为他腰间缠桂枝的场景,地上的影子相互纠缠在一起,梦到后面愈发荒唐,李致远早晨起床时望着床上的狼狈,觉得林秀秀昨天的那根桂枝压根不是缠在他腰带上,而是缠绕在自己的心头上了,以至于昨晚竟做了如此荒唐的梦。 李致远接下来的几日一直都待在房中读书,没踏出过院门一步,一是经过那天晚上的梦,他再也没法骗自己了,他怕见到秀秀时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吓到她,二是乡试在即,他必须万无一失,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了。 果然如李致远所说,双方父母到底还是为了孩子妥协了,谢长生和胡玉珠的婚期定在重阳节的前一天,普通人家没那么多的礼节,到也不算急,况且俩人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也就没人怀疑什么。 谢母虽说挨不过儿子的苦苦央求,再加上胡玉珠怀的毕竟是谢家的种,勉强答应了去胡家上门提亲一事,但聘礼比起别家来说克扣了许多。 而胡家这边,眼看女儿已经怀孕,也别无他法了,虽说燕国民风开放,但毕竟未婚先孕传出去也不好听,即使谢家条件再苛刻,自己再不满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胡母因此事气哭好几宿,但还是撑着给女儿张罗婚事。 李致远出发去贡院的前一天晚上,去找了林秀秀,在鹿鸣湖边,李致远把一个红木雕花盒子递给林秀秀。 林秀秀打开盒子看着盒内摆着一只做工巧致的簪子,簪身是银质的,上面细致的雕刻了几枝竹叶,顶端镶嵌了一块翠绿可滴,圆润似水珠的玉石,整体素雅,但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簪子是李致远画好图样,选好玉石后,找珍宝阁最好的师傅专门打造的。 林秀秀疑惑的看着他,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慌张。 “我明日就出发去贡院了,等乡试结束回来,应该是赶不上你的及笄礼了,这是提前送你的礼物”李致远望着她的杏眼,温声说道。 林秀秀的生晨在八月初十,李致远乡试结束回来时估计要到八月下旬了。 “可这簪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林秀秀本能的拒绝。 鹿鸣湖畔,细柳随风摆动,月亮躲进了云层里面,却有满天繁星点亮夜空,加上周边街贩高高 挂起的灯笼,映得李致远眉目皎如玉,清隽俊朗。 “你即叫我一声致远哥,那这个礼物你就收得,还是你是想我亲自给你带上吗?”李致远笑道。 “不是····但是····”林秀秀捧着盒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乖,收下它,你希望我考试的时候还因为这个分心吗?”李致远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 这人分明就是在威胁她啊,她把盒子抱在怀中后抬头瞪了他一眼,以示自己的不满。 李致远看着只觉她瞪人的模样都十分可爱。 “夜里风凉,我们回去吧!”林秀秀担心夜间阴冷,万一李致远这个节骨眼上因为自己着凉了,那她可担不起,所以催促着回去。 “好”李致远嗓音低哑。 林秀秀回到家后,坐在窗前看着手中的簪子,若有所思,良久后,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罢了!不想了。 李致远走后,林秀秀因为马上快要到生辰了,周翠这几日都把她拘在家里,不让她再到处跑,胡玉珠则因为要在家待嫁,也不能出门,两人已经好几日未见了。 林秀秀的笄礼很简单,因为林家的亲戚都在老家桐云镇,再者经过那日一事后,周翠没有邀请任何街坊来观礼,只是请了赵夫人做正宾,而赞者则由曲红玉担任,虽然一切从简,但当曲红玉把簪子插进女儿头发上那一刻,周翠还是红了眼框,掩面而泣。 ·········· 林秀秀去找胡玉珠时,胡玉珠正在家秀鸳鸯戏水的枕帕,她弟弟胡玉龙则在她身边围着她,时不时的找姐姐撒娇,捣乱,胡玉龙小名叫团团,人如其名,小小一只,圆滚滚的,像只小团子,还不到三岁,林秀秀十分喜爱他,每次来胡家总是要亲亲抱抱他,团团也喜欢她,因为林秀秀经常给他带好吃的来,还和他玩。 “林姐姐”奶生奶气的嗓音,团团一看到林秀秀就跑了过来,抬起自己的小胖手,要抱抱。 林秀秀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团子没一点抵抗力,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忙上前抱起他,吧唧一口亲在小东西的脸上,团团“咯咯咯”的笑着。 “玉珠姐,我听说谢伯母那边为难你了?”林秀秀逗着团团担忧道。 胡玉珠手上的针停顿了下,抬起头望了一眼林秀秀,随即又低下头飞针引线,道:“母亲都说我不知廉耻,更何况她本就看我们家不顺眼”胡玉珠自嘲道。 “玉珠姐······”林秀秀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我没事,我知道母亲是气我不自爱,生气也是应该的,谢伯母不喜我,我嫁过去后尽量做小伏低,忍气吞声,只要长生哥与我一心,想来日子应该也不会难过”胡玉珠柔声道,提起长生时眉眼格外温柔。 “玉珠姐姐,你一定会幸福的,你性子这么好,相处久了谢伯母也会喜欢你的”林秀秀语气肯定道。 “嗯”胡玉珠重重的点头,眼里盛满了笑意。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段时日但凡有时间林秀秀常往胡家跑,胡玉珠成婚后再见她就没这么方便了,而且那个谢母,林秀秀也挺怵她的,她有时候觉得胡玉珠是真的很有勇气,明知谢母不喜她,为了谢长生还是义无反顾的要嫁进谢家。 林家铺子内 “秀秀这个月的租子还没交,差点给忙忘了,你待会记得去交给你曲姨啊”周翠正用鸡毛掸子在清理柜台上的灰时,突然想到还没交租,便吩咐道林秀秀。 “噢,好”林秀秀正无事坐在门口发呆,想了想起身去柜台里拿好了银子,向李家走去,左右现在正无事,她怕自己一会儿忘记了。 她叩了好几下门,都没人来开门,难到曲姨不在家?林秀秀正准备回去时,门“吱呀”一声的开开了,李致远站在门后,穿着中衣,外衣松垮垮的披在他略显清瘦的身上,一幅刚起床的模样。 林秀秀望着他这个样子,呆愣了一会,干巴巴的眨了两下眼睛,歉意道:“我吵醒你了吧!我我不知道你在休息” “没事,也该醒了,你来的正是时候”李致远整理好身上的衣服,侧身让她进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秀秀觉得不过才十多日位见,他好像清瘦了些。 “今天上午刚到家,觉得有些困倦就休息了会”李致远嗓音低沉,还带着些磁性。 林秀秀觉得他这语气像是在和自己解释一样,顿时觉得有些许尴尬,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拿出银子递给他,说是这个月的铺租。 李致远接过银子后随手放在了身后的石台上,见林秀秀挽起的发髻,头上只带了一枝简单的纯银雕花流苏的簪子,随着她说话时,流苏轻轻摇曳,弧度美好。 “你这样装扮很好看” 李致远突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林秀秀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想起自己笄礼之后,开始挽发梳髻,她笄礼过后很多人多夸过她梳发髻好看,可是今日听他说,竟觉着格外欣喜,眼睛弯成了月牙的模样。 林秀秀回家时嘴角含笑,眉目欢喜,周翠笑问她是不是在路上捡到银子了。 她不置可否的咧嘴笑了笑,眼神愉悦进了后院。 放榜那日,曲红玉一大早就在巷口焦急的等待,嘴里念念有词的。 城中偶有鞭炮声开始响起,能听见远处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已经开始报喜了。 乡试各府录取名额都是有定数的,眼看城中四处都有鞭炮响起时,曲红玉也说越发着急了。 终于似有报喜的官差手执铜锣朝乐安街走来,曲红玉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真的是往乐安街来的时候,心紧张的开始狂跳,手微微颤抖。 报录人敲锣打鼓到李家门前,确认后,高吟道:“捷报,乾阳府李致远高中乙科,山南道头名”报录人声音宏亮,报完后又对着门口的李致远说了许多吉庆话,曲红玉喜笑颜开的把早就装在荷包的喜银递报录人。 报录人欢天喜地的接过,一掂足足有十两之多,喜出望外的道谢:“谢过李解元” 此时周边的街坊早就都围在李家外头,争相道喜,街坊们也都喜不自胜,没想到今年山南道的头名就出在自家居住的街上,都觉得脸上有光,争相祝贺,都想沾沾解元的喜气。 “解元老爷,此次我们乾阳东山书院共中举六人,解元亚元皆出自东山书院,知府大人大喜,明日在府中设宴,邀请此次乾阳府所有高中的举人老爷与书院夫子在府一聚,还请您准时参加” 报录人说完就回衙门复命去了。 第29章 好不容易送走所有道喜的街坊后,曲红玉就去街上买菜了,今日大喜,必须要丰盛些才行。 李致远静静的坐在院中,没有关上大门,他在等一个人。 “致远哥”林秀秀在门外喊了他一声。 “进来”李致远眼角眉梢上都是喜意。 林秀秀慢慢走了进来,咧嘴笑道:“致远哥,恭喜你,你好厉害啊” “你好厉害”李致远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韩文意之前给他看的那些话本子,瞬间觉得喉咙有些紧,他哑着声问道:“我哪里厉害” “当然是读书厉害啊,妥妥的学霸啊”林秀秀膜拜道。 他只听过村霸,街霸,还真没听过学霸,仔细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他看着她崇拜自己,满眼都是自己的眼神,第一次觉得原来读书厉害也蛮好的。 “致远哥,那玉珠姐婚礼你还有时间去吗?”林秀秀想他最近应该会有很多应酬,不太确定的问他。 “去” 李致远第二日去赴宴时,见到了陈策,他也是此次东山书院中举那六人之一,不过两人在宴席上全程零交流,韩文意坐在李致远边上,看着两人有些奇怪,小声问道:“你和陈策怎么了,你俩都怪怪的” 李致远说他想多了,韩文意不信,正准备细问他时,新任知府姚大人此时起身举杯说,预祝在场的所有的举子,年后春闱都能金榜题名。 众人忙起身举杯回敬姚大人,这位姚大人是天顺二十一年的榜眼,也是出自东山书院,与顾山长两人还是同窗,知晓此次解元和亚元皆出东山书院后,想起当年自己也是山南的亚元,一转眼都十多年过去了,感叹时间流转,望向李致远和韩文意称赞道:“老夫当年也是咱们山南的亚元,只不过老夫中举时已年过三十,比不二位少年中举,未来大有可期啊” 二人正要回话时,顾山长自豪道:“你这老头,也不看他们是谁的学生,能和你一样吗?” “你这人,我还以为你做山长这些年会有些收敛,没想到还是这么自傲”姚知府笑道,一点也没生气,看的出来两人关系很好。 经过两位长者这么一打闹,宴上的学生们也都放开了许多,没那么拘谨了。 从现在算起到明年春闱也就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期间已经不需要再去东山书院学习了。 散宴后,顾山长交代他们虽说这几月已经不用再去书院,但在家需更加刻苦,不得放松一刻,若是遇上什么不解的题目,就去书院寻他。 众人应是,逐一与山长和夫子拜别后离去。 胡玉珠大婚当日,林秀秀一大早就来到了胡家,看着喜婆一步步的给她梳妆,穿嫁衣,带冠,安静的坐在床上等着她的新郎来迎娶她。 时间还早,胡母进来了,林秀秀知晓她们母女现在应是有许多话要说,便出去去找团团了,小家伙才刚起床,还睡眼惺忪的不停的打着哈欠,见到了林秀秀就懵懵懂懂的扑了过来,林秀秀抱着他,与他玩耍了一会,眼看门外的鞭炮声越来越近,带着他向胡玉珠房间走去,两人到时,胡母刚从房间出来,眼睛红红的,用手快速抹了一把脸后,向前院走去。 鞭炮声在门口响起,喜婆扶着胡玉珠走了出来,林秀秀牵着团团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团团见今日家中到处布满红筹,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家里也来了很多人,显得格外的兴奋,一直“咯咯咯”的笑着,手舞足蹈的。 新郎官下了马在门口等待着新娘子的出现,一身大红色的喜服映衬着今日的谢长生格外的精神,俊朗,新娘子出来那一刻,他的眼里有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新娘。 喜婆扶着胡玉珠来到双亲面前辞别,胡父叮嘱道:“日后汝为谢家妇,应当孝顺公婆,敬爱夫君,延绵子嗣,勤俭持家,万事不可像在家那般任性而为,你可知道?”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请父亲放心,女儿不孝以后不能跟前侍奉,还请爹娘保重身体”胡玉珠声音哽咽。 胡母早已泣不成声,转过头去擦泪。 喜婆把喜带交给新郎官,谢长生对着胡氏夫妻二人郑重说道:“小婿此生会疼她,爱她,照顾她一辈子,还请二老放心” 胡母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重重的点头。 团团看着母亲红红的眼框,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吵着闹着要姐姐,可是姐姐已经上了花轿,团团追了出去,带着哭音可怜兮兮的不停的喊着姐姐,他的声音淹没在周围的鞭炮声中,胡母上前抱住了已经哭成泪人儿的团团,轻声哄着他。 “起轿”喜婆高呼。 顿时鞭炮锣鼓齐鸣,胡家二老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彻底看不见女儿的喜轿,周围渐渐安静后,才牵着小儿子的手转身进去。 自胡玉珠成婚后,林秀秀已经差不多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胡玉珠每日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胎。 林秀秀这段时间难得静下心来在家绣帕子,周翠有事出去了,她一个独自看店,可能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街上没有什么行人。 林秀秀拿出之前只绣了一半的帕子继续绣着,来打发时间,眼看已经绣了完一整枝的桃花后,天都快黑了时,周翠还没回来,林秀秀不由有些担心,黑幕降临时,林秀秀准备关门去寻周翠时,周翠步履匆匆的回来了,一看到林秀秀就激动的说:“有你父亲的消息了” 林秀秀听后也是激动不已,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消息,忙问具体情况。 原来当年他们来了乾阳进货后,发现乾阳许多时兴的样式都是从京城传下来的,到了乾阳后价格番了番,两人想着反正从乾阳出发去京城左右不过也就两三日的路程,还可去京城涨涨见识,两人商量后便去京城,当时乾阳还有个货夫与他们一同前去,他们三人一同到了京城后,货夫因为有事耽搁了几日,晚些出发回乾阳的,谁知道当他回来后,一打听两人还没折返时,当时便有些纳闷,不过因为不是很熟识,后来就慢慢忘记这回事了,前些天听到有人在打听他二人时,忙说了当时的情况。 周翠兴奋不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林秀秀听后,慢慢冷静了下来,两年了,当时一同去的人回来了,而他们二人却消失的了无音讯,怕是已经·······,林秀秀不想也不敢去打击周翠,她也希望会有奇迹发生,希望上天眷顾。 “不行,既然他们最后是在京城失踪的,我要去京城找他,秀秀,我们去京城找你父亲”周翠拉着林秀秀急着说道。 林秀秀见母亲着急恍惚的这个样子,只好先安抚道:“娘,就算去京城我们也要先准备下,那乾阳这边的铺子怎么办?” “铺子,铺子,对,既然你爹他们在京城,那我们乾阳的铺子也就不用了,把它关了吧!” “可即使关了,我们去京城还是要先去办好路引才可以,而且还要和曲姨说好来,这都需要时间”林秀秀冷静道。 “娘您今晚先好好休息下,我们明早起来再商量这个事好吗?”林秀秀柔声劝道。 周翠时隔两年再有丈夫的消息,一时激动的脑子更本无法运转,林秀秀想等她明天冷静后两人再做决定。 周翠也知道自己太急了,可她现在更本就无法控住自己,只好听女儿的,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第二日,林秀秀昨晚一晚都没怎么睡好,早晨很早就醒了,等她穿带好出来时,发现周翠已经坐在厅中了,她看着母亲,她知道周翠应该是已经决定好了,只要有希望,天涯海角她都愿意陪着她一起去。 周翠比起昨晚冷静了很多,周翠说反正办路引需要一段时间,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店内所有的货都清一清,还可以换些银子,京城花销大,好在这两年生意不错,手头上也赞了些银子,应该也差不多够使,铺子的租约也是一年一签的,正好也快到期了,待会就去和曲红玉说,现在已经十一月底了,算算时间,她们应该年后就可以出发去京城了。 “秀秀,你看这样可以吗?”周翠小心翼翼的问道,她担心秀秀不太同意,毕竟母女两人刚来乾阳时,四处奔波,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好不容易在乾阳稳定了,此时去京城意味着要抛弃刚安稳的生活,重新开始奔波。 “娘,您去那儿我就去那,更何况也许我们能在京城找到父亲”林秀秀走到周翠身边,蹲下来头靠在周翠的腿上,依偎在她身边。 “嗯,我们一定能找到你父亲的”周翠湿了眼框,紧紧揽住身边的女儿。 第30章 “你要走?” 李致远问她。 “嗯” “时间定好了吗?” “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应该是过完年就走吧!”林秀秀有些惆怅,语气恹恹的。 毕竟在乾阳待了两年,突然说要走,心中还真是不舍。 李致远见她趴在石桌上,兴致缺缺的样子,又道:“也好,说不定年后我们会在京城相逢”眼里满是柔情。 林秀秀没有抬头:“嗯,也许吧!”偌大个帝都,怕是没那么容易相遇。 外面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像是周翠在唤她,林秀秀起身道:“我娘好像在找我了,我先回去了” 李致远望她离去的背影,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会的” 一定会的,因为我会去找你的。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两人的路引终于办下来了,可是临近年关也没有商队再出发去京城的,周翠四处打听,联系到了一家年初二去京城的商队一起同行。 胡玉珠知道林秀秀要去京城了,心中不十分不舍,来找过她几次,她现在怀孕快四个月了,胎儿稳定,偶尔出来走动,谢母也不会说什么了。 正月初一的晚上,东山书院在城中酒楼宴请,马上要出发去参加今年春闱的学子们,预祝所有人此行顺利。 饭桌上,酒过一巡后,顾山长向众人嘱咐道:“此去京城,心智最为重要,切不可过于给自己施压,考场上只需全力以赴,不负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即可,你们都还年轻,万不可急功近利,去寻些旁门左道的法子,春试即是考你们的学识,也是考大家的品性” “学生谨记”众人应道。 “你们是书院最出色的学生,此去京城大家应相互扶持,照弗,最后,老夫祝愿大家都能实现心中抱负,以梦为马,不忘初心,不不负韶华”齐夫子字字铿锵有力,说完慈爱的看着大家。 众人大多湿了眼框,眼含热泪,心中激荡不已,即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眼前对书院的不舍。 离去时,众学子皆正衣冠,以入学之礼三跪九叩正式拜别诸位师长。 李致远和韩文意刚出酒楼,顾念追了上来:“致远师兄,等等” 东山书院今日包下了整个酒楼,顾念和母亲也在,只不过没有和他们一桌。 “师兄,我们能一起走走吗?”顾念今日一身月牙白广袖流仙襦裙,加上夜里灯火昏黄映衬着整个人美的不真实,像是天宫上的仙娥,出尘脱俗。 韩文意看呆了片刻后,不等李致远回答,忙道:“当然可以,我与他正准备四处走走,人多更热闹” 春节第一天,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四处灯火通明,随处可见与家人相伴的行人,脸上洋溢的幸福喜悦,无比欢乐,夜空中不断有绚丽的烟火,五光十色的绽放开来,幼童拍手欢呼雀跃,虽然嘈杂,却让人心生欣喜。 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人稍微少些的地方,准备休息下,韩文意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说去买点东西,就跑开了。 李致远看着天空中的烟花,想起去年他受伤的那晚,林秀秀为他包扎伤口时,院子里的烟花在高空绽放那一刻,他看见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明明很害怕,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的给他清理伤口那模样,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李致远长身玉立的站在街边,夜风吹起他的衣角,轻轻摆动,俊朗的脸上带着浅笑,看着温柔至极,顾念轻声唤他:“师兄” 李致远低头看她时,眼底的温柔还未全部散去。 “师兄,这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能喜欢”他的眼神给了顾念很大的勇气,她从怀中拿出自已精心缝制的荷包,捧在掌心小心翼翼的递给他,嗓音轻柔,如玉的脸上染上红霞,满怀期待的看着李致远。 荷包是用上等深蓝色织锦所制,上面一只鲲鹏鸟展翅翱翔在蔚蓝的天际间,栩栩如生,能看出绣它的人是何等的用心。 李致远此番进京赶考,顾念知道他定是会高中的,她在父亲的书桌上看过他许多的文章,也正是因此对他一步步上了心,动了情,她怕自己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大燕国的民间习俗,女子如遇上自己心仪的男子,就会亲手缝制荷包送给他。 李致远此时眼神已清明,看着顾念,淡声道:“抱歉,我已心有所属” 她是书院众人疼爱的小师妹,姿容无双,善良温柔,聪慧识礼,什么都好,却唯独不是自己心头所好,他不想耽误她,所以才会不留一丝情面的拒绝她,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不给她留任何念想。 顾念呆呆的站着,看着自己手心的荷包,她想过他或许不会这么轻易接受自己,也许会因为别的种种原因来推脱自己,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原来刚才他眼底的温柔不是因为自己。 “哇,街上的人也太多了,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韩文意手上提着一盏造型精致小巧的宫灯大步走来。 顾念忙收回手中的荷包,手脚慌乱的藏进袖口,韩文意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随后笑道:“小师妹,你看这宫灯上面的仕女是不是很像你,诺,送你了”说着就直接塞道顾念手中。 他们刚刚路过那家店时,韩文意见顾念看了这盏宫灯好几眼。 顾念反应稍慢的看着已经在自己手上的宫灯,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回去时大家都没怎么说话,连一向话多开朗的韩文意都安静了许多。 顾念默默的看着走在稍前的李致远时,控制不住的在想,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应该是个很美好的女子吧! 不过,顾念很快就见到了她。 乐安街上,林家母女刚用完晚膳,听见有人喊自己,林秀秀出去一看,就看见胡玉珠牵着胡玉龙站在门口,两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 林秀秀上前一把抱住小家伙,逗弄着他。 “林姐姐,我们去逛街,买糖糖吃”团团奶声奶气的撒娇说。 林秀秀看了眼胡玉珠,知道她是来为自己送行的,她明天就要出发去京城了,这一别,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相见了,进屋和周翠交代了一声后,出来抱起小东西,欢呼道:“走咯,我们买糖糖吃去了” 小家伙一到主街后,就吵着闹着要下来自己走,林秀秀把他放了下来,小东西十分欢快的这跑跑那看看的,林秀秀跟在后面给他买了一堆的小玩意。 “林姐姐,糖葫芦,我要”团团指着街对面的卖糖葫芦的小贩说道。 “好好好,我去给团团买好不好”林秀秀笑着哄他,宠溺的看着小家伙。 胡玉珠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也太宠着他了” “没事,也就今晚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林秀秀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胡玉珠也没有说话,团团还在吵着要糖葫芦,林秀秀让胡玉珠跟着小家伙,自己挤过人群去对面买糖葫芦。 等她拿着糖葫芦回来时,却没看姐弟二人,四处张望,看到了胡玉珠焦急的站在街道正中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林秀秀忙走了上去,胡玉珠一见她就声音颤抖的说:“团团不见了” 林秀秀瞬间失了脸上的笑意,急切的问在那儿不见的。 胡玉珠说她刚走一会,她遇见了个熟人和自己打了下招呼,等她转过头时就发现团团不见了。 林秀秀去买糖葫芦没花多长时间,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道:“团团人小,又贪玩应该走不远,我们分头去找,你不要太着急了,慢慢走,小心肚子里面的胎儿” 胡玉珠已经急出眼泪来了,想起之前听见街坊说一些小孩被人贩子拐跑后的下场,越想越害怕,急的不行。 林秀秀见她这个样子,忙道:“玉珠姐,你现在一定要镇定,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会找到团团的,我们分头找,你小心自己” 胡玉珠忙慌乱的点点头。 林秀秀一路小跑着,重点看那些糖果零食和卖一些小玩意的地方,她正四处着急张望着,忽然好像听见了团团喊她的声音,仔细一听又喊了一声,真的是团团,她寻声望去,小家伙正抱着一个姑娘的小腿,使劲喊她。 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走近了才发现,韩文意和李致远也在。 “林姐姐,你看,我找到仙女了姐姐了”小家伙声音雀跃,抱着仙女的腿不肯撒手。 林秀秀之前给他讲过几次神话故事,和他说仙女都是白衣飘飘,长的最好看的,小家伙那时常吵着要看仙女,林秀秀给他忽悠过去了几次,没想到一直都还记着这茬,果然男人不分大小,对美女都没抵抗力啊。 也不怪小家伙不肯撒手了,那姑娘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空谷幽兰般的娴雅气质,林秀秀觉得这姑娘还真是自带仙气啊,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阿弥陀佛,我刚刚错怪团团了。 “秀秀,你怎么在这里?”李致远看她花痴般的看着顾念,完全忽视了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出声打断。 “噢,还不是这小家伙突然走丢了,差点没吓死我,还好这位姑娘迷···”迷住了他,林秀秀赶忙住嘴,差点嘴快就说出来了,她看着李致远站在姑娘身边,有些疑惑的问:“你们认识?” “她是我们山长的女儿,顾念”随后向顾念又道:“这是林秀秀” “顾姑娘不好意思,小孩贪玩,打扰到你了”林秀秀忙拉开小家伙,歉意道。 “林姑娘客气了,幼童天真可爱,我也十分喜欢他”顾念笑道,声音十分温柔。 “那,致远哥,我先带团团回去了,玉珠姐姐还在四处找他”林秀秀牵着小家伙转身走了,一边还在低声训斥他。 “秀秀”李致远叫住了她。 林秀秀回头,眼神清澈,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李致远朝韩文意道:“韩兄,劳烦你送小师妹回去” 说完就两步走到林秀秀身边,一把抱起团团,边走边道:“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林秀秀看了眼韩文意和那个漂亮姑娘,又看了看李致远,觉得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没说什么,朝李致远追了上去。 顾念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林秀秀,林秀秀时不时的逗弄着李致远怀中的小孩,而李致远的目光一直都在林秀秀身上,三人相处的画面,看着是那么的和谐。 “师妹,我们也走吧”韩文意提醒道。 “好” 应该就是她吧,顾念刚见到林秀秀时就有这种感觉,那个姑娘长相秀美,明艳活泼,眼神清澈明亮,一看就是那种性子极好,容易相处的人,让人不自觉的想去亲近,致远师兄的心有所属应该就是她吧! 分别前,顾念看着手中的宫灯,欲言又止。 韩文意见她为难的样子,主动开口:“只是一个宫灯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你不必有什么负担”声音有些低落。 “韩师兄,我····” “你不用说,我明白的,这是我的事,你真的不用有什么负担”说完重重的的吐了口气,看着顾念咧嘴笑道:“好了,你赶紧进去吧!夜里风大” 顾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韩文意看着顾念进了顾府大门后,才转身离去,背影映在地上,被拉的长长的,孤单又落寞。 胡玉珠见道李致远怀中的团团后,觉得自己那颗心脏才开始重新跳动,经过这么一出,胡玉珠也没什么心思逛街了,和林秀秀依依不舍的道别后,带着团团先回家了。 见时辰还早,街市还是热闹异常,林秀秀不想太早回去,两人便漫无目的的走着,林秀秀看着城中自己熟悉的每一个角落,面熟的摊贩们,明天她就要出发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砰砰 砰 ” 忽然间硕大的烟花在二人头顶炸开,绚丽绽放着,熟悉的硝烟味传来,还是记忆中的年味, 她抬头望着夜空中璀璨的花朵,方才心中的忧愁一扫而空,心情变的欢愉起来,一双好看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的模样。 “秀秀,新年快乐” 林秀秀看向李致远时,天空正好炸开一朵烟花,李致远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林秀秀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霎时间脑中空白了片刻,接着心脏开始狂跳,两人对视了许久,烟花不停的绽放在漆黑的夜空,照在两人的心上。 直到夜空重归寂静,林秀秀才回过神来,忙错开了眼神,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脸颊蓦的红了起来。 忽然间,林秀秀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瞬间眼神一亮,声音欢快道:“致远哥,我请你吃混沌啊” 林秀秀拉着李致远的袖子,带他走到街边一处正腾腾冒着热气的大锅旁,对着后面一位约摸五十多岁正在收拾桌上碗筷的人大声喊道:“老板,我要两碗混沌” “好嘞”那人忙应道。 林秀秀拉着李致远,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混沌很快就上来了,素白的瓷碗里面圆滚滚的混沌浮在浓白的汤内,上面洒上少许葱花,冒着雾白的热气,香气扑鼻而来,看着十分有食欲。 “客官,你慢用” “谢谢老板” “原来是你呀,小姑娘今天带朋友来一起吃混沌?”老板看着林秀秀笑道,来他这吃混沌的客人不少,但却极少有人吃时对他道谢的,而且林秀秀又经常来他这,一来二去的就记住她了。 “嗯”林秀秀欣喜的应道。 有人点混沌,老板忙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你快尝尝,他家的混沌真的很好吃,我常来吃的”林秀秀盯着李致远,眼神亮晶晶的说道。 李致远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慢慢用勺子挖起一个混沌放进口中,细细品尝。 林秀秀见他完全咽下去后,急着问:“怎么样,怎么样” “确实不错,汤底浓香,肉质鲜美”李致远夸赞道。 “是吧,我可是吃了好多个地方,才找这一家的,可惜啊,以后就吃不到了”林秀秀说到后面,语气惋惜。 林秀秀很快解决完了那碗混沌,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的,李致远也很给面子的全部吃完了碗里的混沌。 林秀秀刚吃完晚饭不久,现在又一大碗混沌连汤全部吃下去后,觉得自己的肚皮都快撑破了,李致远到还好,他在酒楼时本就吃的不多。 李致远便陪着林秀秀又四处逛了逛,消食后,两人才回乐安街。 第31章 李致远元宵过后不久,就出发进京赶考了,本来曲红玉怕他到那边诸事不便,又没人照顾不放心,想去陪考的,李致远不愿她奔波劳累,道自己可以应付的来,又说此行与韩文意同行,让她大可放心。 曲红玉知他与韩文意同行,这才放下心来,韩家富庶,韩文意又是嫡子,进京赶考身边少不得要带些护卫随从,能与他结伴,她也就不必担心了。 赶了一天的路,眼看快要天黑了,韩文意便让小六就在这沿途小镇上寻个客栈,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没想到小镇客栈皆是爆满状态,小六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订到两间房,他们走的的是官道,而这个镇,是整个山南,江南,和岭南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他们到客栈之时,客栈内喧闹不已,皆是各地进京赶考的学子,三五成群的在各自寒暄,韩文意和李致远一行人刚踏进客栈时,众人眼光往这边瞟了过来,很快又移回目光,各自说着话。 很快就有热络的学子主动上来搭话:“两位兄台也是去赶考的?” 来人看着有二十五六左右的模样。 韩文意看了李致远一眼,笑道:“正是” 方才韩文意同李致远说,他们只需在厅里站一会,定会有人上来主动搭话的,果不其然。 “听兄台口音应是山南这边的吧!” “我们是乾阳的”韩文意答他。 “果然是山南的,我也是山南的信山的”那人开心道,随即又问:“二位即是来自乾阳的,应该认识本届咱们山南道的解元,李致远和亚元韩文意吧!” 韩文意一时语凝,望向李致远,小六在边上抿紧嘴巴,憋着笑意。 “这位小兄弟你笑什么?”那人疑惑的看着小六,难得自己刚才的问题很好笑吗。 韩文意睥了小六一眼,小六忙收了脸上的笑意,但嘴唇还是紧紧抿着。 “认识,但是不怎么熟悉”韩文意脸上堆着笑意回道,怕他继续问,又道自己刚进客栈要先去房间收拾下。 那人也识趣的没有多问,就走开了。 韩文意看着那人背影,心想兄台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只是想清净些,不想被人当做怪物似围着看,韩文意自小被称做神童,每每到一个新地方,总是会有一群人围着自己,上下打量,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新奇事物一样,致远兄这么喜好清净的人,应该也不乐意被人围观的吧! 二人上了楼,看着仅有的两间房,韩文意道:“致远兄,看来要委屈你与我住一间了” 韩文意除了带着小六来以外,还有两个护卫同行。 “ 韩兄客气了,若不是你,我今晚许是要露宿街头了”李致远无奈的笑道,他是真没想到,他们提前了这么久出发,本以为人会少些的,路上都如此了,京中就更不要说了,好在他先前托了人先订好了客栈。 晚上,就在客栈慢慢安静下来后,大家都准备休息时,客栈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拉着一位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大堂,小二刚准备上去说,客已满了,送人走时,后面呼啦跟进了一群面神凶悍的中年男子,有两位竟然还带着刀,当即吓的小二不敢上前。 其中为首的一人,看着眼前吓到发抖的小女孩,笑容阴森道:“小妹妹,你跑什么呀,哥哥是带你去个好地方,好吃好穿的还有人伺候你呢!” 老者死死拽着女孩,望向那人眼神悲戚:“你们到底还想做什么呀,我儿子已经被你们逼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老者眼含着泪,声音悲凉。 那人丝毫不为所动,嗤笑一声,大声道:“你儿子是死了,可他欠下的债还在呀,父债女偿,天经地义的事”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人,我儿子不过是借了你们十两银子,小老儿变卖了家中所有田产宅地已经还了你们二十两了,你们还苦苦威逼,我儿子被你们害死了还不够,如今又来害我这年幼的孙女,你还是人吗?”老者斥道,紧紧把孙女护在身后。 此时客栈二楼已有许多人都推开房门看着厅中的人,大致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想来应该是这家人不知什么原因借了印字钱,如今利滚利还不起了,导致家破人亡,这种事屡见不鲜,这些打手都不是些什么善茬,学子们怕惹事,纷纷又关上了房门。 为首那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道:“别和这老不死的啰嗦,赶紧把那小丫头给我绑了”那人一声令下,后面的人霎时就把爷孙两人紧紧围住,伸手去抓那小女孩,小孩吓到尖叫不停的哭喊着爷爷,爷爷。 “住手”二楼一人高声喊道。 那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浅蓝色棉服,刚及弱冠的年纪,站在走廊上高声制止楼下众人欺负老弱的行为。 伙计忙走上前低声劝道:“客官,楼下那些人可惹不得啊,他们是我们这通天赌坊的人啊,他们老板可是县太爷的亲戚啊,无人敢管的” 穿浅蓝色衣服的人一听,更加气愤道:“我就不信还没有王法了” 楼下人一听,竟然开始笑了起了,随后为首那人眼神凶狠的看着二楼那男子:“穷书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惹火烧身,在这儿 ,我们兄弟就是王法”说完挑衅的看着他,笑的狰狞。 眼看那些人又去抓那小女孩,书生忙道:“等等,不就是欠你钱吗,他欠你多少,我替他还了” 他方才听那老爷爷说不过借了十两银子,已经还了他们二十两了,想着应该也欠不了多少了,自己出来时兄嫂给了自己十多两银子,大有富余。 楼下那为首那人,不屑的的笑道:“也不多,二百两而已”他到要看看这个不知死活的穷书生怎么收场。 这,书生一时愣住了,此时正好他隔壁房间的一人推开门走出来,他眼身一亮,快步走到那人面前道:“赵兄,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借我二百两” 赵宁辉看着宋启,轻轻摇了摇头,他此行虽说母亲给他塞了许多银票,但他看过应该也只有百来两。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人抓走啊,小姑娘到了他们手里肯定生不如死啊,赵兄你快想想办法啊”宋启一时慌了神,如果赵宁辉也没办法的话,那就真没办法了。 赵宁辉无可奈何的看着身边的宋启,他也太高看他了吧,他不过是一通判之子,况且父亲还是江南的通判,相隔近千里,人家也压根不会买他的帐。 “他们欠的钱,我还了,放了小姑娘” 就在二人为难之时,韩文意表情淡漠的对着楼下的人说,小六已经麻利的拿着银票下楼去赎人了。 楼下为首那人,想着今天他妈怎么这么多多管闲事的,正要发飙,小六拿了银票直直递给他,他狐疑的接过来一看,整整二百两,银票是宝丰钱庄的,大印清晰做不得假,他抬头望向韩文意,见他衣着华贵,器宇不凡,拿二百两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眼都不眨下,他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是哪路神仙,摆了摆手,让手下的人放开了爷孙俩:“算你们运气就好,我们走”说完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撤去。 老者见人走人,再也支撑不住了,瘫坐在地上,不停的抹着额间的汗,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位兄台,方才多谢你仗义疏财,救人水火”宋启走至韩文意身边拱礼致谢。 “即为读书人,见此世间不公,自当尽力”韩文意看着楼下的爷孙,眼神暗淡。 世上苦难之人万千,有些人生来就是锦衣玉食,有些人光是为了活着就得拼尽全力,也有些人即使拼尽全力也不见的能活着。 “兄台大义,在下宋启,我身边这位是赵宁辉,我们是江南人士,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宋启见他如此深明大义,慈悲心肠,有意结交此人。 “在下韩文意,李致远”韩文意声音不大,简单的介绍自己和身边的李致远。 赵宁辉一听,重新审视着二人,宋启觉得这两人名字有些耳熟,皱眉回想道:“韩文意,李致远,我记得今年山南道好像·······噢,你们就是·····”话未说完,韩文意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制止他。 宋启见他这个样子,又看了看周边,发现有好些人重新打开了房门,看着他们这边动静,便知他不欲声张,没有继续说下去,宋启激动看向赵宁辉,赵宁辉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们来的路上众人都在讨论,说乾阳东山书院今年出了两人少年天才,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宋启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那爷孙俩跟在小六身后,上来一见韩文意和宋启就跪了下来,朝着韩文意感激涕零道:“多谢贵人救命之恩,小老儿和囡囡愿为奴为婢服侍您,报您的大恩大德”两百两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就是因为它,儿子上吊自尽了,差点连唯一的孙女也保不住。 韩文意和宋启忙上前搀扶起他,韩文意宽慰他道:“老人家快快起来,我只是见不惯他们欺人太甚,况且这些钱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我刚才听说,你因为还账便卖了家中所有,想来如今也是无处可去了,若是不嫌弃,我家铺子正找长工,就在乾阳,离这不过一日路程,薪俸虽微薄,却也能保你们衣食无忧,不知你可否愿意” 老者一时呆愣,随后热泪盈眶,颤抖着手,又看了看年幼的孙女,哽咽道:“贵人大恩,小老···小老····”老人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真是遇见活菩萨了,不仅救了他,还给他安身立命的地方,让他可以养活孙女,他知道自己这一把年纪了,哪里还会有地方要他这样的长工。 拉着孙女又跪下,给他磕了好几个响头,小六忙拉起人,带他们下去了。 小六和掌柜的商谈让他们在客栈住一晚,掌柜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刚才听他们的遭遇,本就心软了,只是客栈房间已满,想起还有一间杂物房,忙让小二去收拾开,又拿了好几床棉被给爷孙二人送去。 次日,韩文意出发前把自己亲笔写的书信和令牌交给小六,又让小六拿了五两银子一起交给了爷孙二人后,一行人才重新启程。 第32章 他们是正月二十三下午时分到的京城,马车刚过南城门,二人便分道扬镳了。 韩家在京城有宅子,是以前韩文意在国子监读书时,韩父来京城亲自挑选的,宅子坐落在城东,是一个三进制占地十余亩的院子,精巧别致,院里一直都有仆人在看顾着,韩文意本欲相邀李致远去住下的,后得知李致远早已在城中订好客栈,这才作罢。 李致远订的客栈在西城,而韩家的宅子在城东,完全相反的两个反向,看着韩家的马车,车轮重新启动,悠悠驶向城东后,李致远也抬步缓慢的行走在这个与他而言陌生却又熟悉的帝都,望向厚重高筑的城墙,回忆纷至,幼时外公常带他和表兄上城墙,看城外延绵百里的群山,为他们细细讲解城墙上每一处机关的作用与使用方法,男人似乎都天生对机关器械,排兵布阵有兴趣,每回外公讲这些时,素来爱吵闹的两兄弟,也都安静乖巧的认真的听着。 看着城中车水马龙,四处耸立的楼台阁宇,听着街上小贩的叫卖声,一切都变了,却又没变。 幼时的许多记忆早已模糊,城中商家也是几经更迭,他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四海客栈,门口的牌匾上看上去有些岁月了,字迹却还清晰,苍劲有力,行云流水,传说是多年前一位状元郎亲手所写,当时他还是个普通举子时,进京赶考,却不慎丢失了盘缠,流落街头时,当时四海客栈的掌柜见他可怜,心慈收留了他,后来他一举高中后,感念掌柜的恩情,便亲手为他写了这四海客栈的牌匾,只是后来状元郎不知因何原因壮年早逝,但这牌匾一直挂着这里,如今,当年的老掌柜也已逝去,客栈也传到了他儿子手里。 李致远进客栈登记好后,小二领他上了楼上的房间,虽说家具陈设有些旧,但收拾的十分整洁,找小二要了些热水沐浴后,见时间还早,他和衣靠在雕花的架子床上,手执书籍细细阅读。 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林秀秀,不知她到京城还习惯吗?是否吃的好,住的好,是否如愿找到了她的父亲,会不会有时也想起自己,脑中越想越乱,索性放下书本,早早熄灯而眠了,却辗转反复,难以入睡。 离春闱还有半月余,李致远想去街上买些笔墨纸砚回客栈用,再顺带去采买些日常生活所需的物品,刚下楼时,就被人叫住了。 是宋启和赵宁辉。 “李兄,还真是你呀,好巧,我们竟又住在同家客栈”宋启语带惊喜的说道。他刚才见他的背影觉得像,才出口喊了一声,见就他一个人,又问:“韩兄没和你一起吗?” “他家在京城有宅子”李致远回他。 宋启一惊,京城的房屋可谓是寸土寸金,他家远在乾阳,竟然在京城买了宅子空置在那,真是财大气粗,一想又有些释然了,当日他拿二百两出来救人,眼都不眨下,老伯谢他时,他宽慰老伯说,那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现在看来,他当时不是在宽慰老伯,那些钱对他来说许是真不算什么。 “李兄,你要出去吗?”赵宁辉温声问他。 “是,上街买些文房四宝” “正好,我们也要去买,不如同行?”宋启热情道。 李致远礼貌一笑,点了点头。 自从知晓李致远和他们住在同一客栈后,宋启每回遇到书中晦涩难懂他和赵宁辉都不解的文章时,偶尔会去请教李致远,李致远都会耐心的给他分析,从没有过不耐烦,若遇上意见不同时,三人也会一同探讨,大家也渐渐相熟。 离春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客栈内的学子除一日三餐需在大厅用外,平日里都是各自在房中苦读,都不大出门,当然也有个别心思不定,被京城繁华,迷花了眼流连于花街柳巷的举子,但终究是少数。 这天三人因一策论,各执已见,正争论不休之时,楼下大厅吵闹了起来,像是在哄抢些什么,宋启有些好奇,便下去问了问,上来时一脸鄙夷的说道:“我还道是什么事,众人起哄,楼下有个学子不知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可以买着今年春试的题目,竟也有人信” “去年秋试时,南郡地方有考官为谋取私利,私下泄题,好在被主考官及时发现,上报了朝廷,圣上大怒,所有相干人员,连同那举子全部被处以极刑,五族三代之内皆取消科考资格,此事才过去没多久,更何况这帝都天子脚下,此时断不会再有人顶风作案,敢去挑战圣上的威严”赵宁辉沉着脸语气不明道,父亲为官,朝中风向他也略知一二。 “我就说肯定是假的,有些人非不信,我方才听见有几人说要去看看,我看他们就是想投机取巧”宋启愤愤道。 李致远一言未发,那晚酒楼顾山长的交代,想来是早料到有人会借学子们想高中的心态来诓骗大家。 他们并未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可是没想到两日后,竟然听见楼下有人在议论,说方才顺天府衙门抓了一伙买卖春闱试题的人,虽说经查那人所贩试题皆是杜撰的,只是想骗些举子们的钱财,可府尹大人还把那人连同抓住正在买题的举子们都下了大狱,后日就是春试第一天,明日众人要先去点卯,此时把人下了大狱,摆明就是剥夺他们春试的资格了,来警摄众人。 楼下有几人神色仓皇,正是那日说要去看看的那几人,此时俱后怕不已,即在庆幸那日没被抓,逃过一劫,又担忧万一那卖题的老板供出自己,但凡看见巡逻官兵走过客栈门口时,都惊恐不已,惶惶不安。 二月初九,春试在礼部的贡院正式拉开帷幕。 春试共三场,每场三天,共九日,这期间众人答题与吃喝拉撒睡皆在那方寸之间的小格子里面完成。 林家母女这边,刚来京城时,就去了货夫说的当年林有山下榻的那个客栈,结果因已经过去了两年,掌柜的早已毫无印象,线索到这就又断了。 周翠因此颓废了好几日,但很快又振作了起来,一是丈夫既然最后是在这消失的,那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寻夫的这两年多的时间,她早已慢慢的变的坚强,只要能找到林有山,无论怎样的结果她也都认了,二则是,京城的物价太高了,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她们手中的银子越来越少,怕是难以在京城为生。 这段时间,她和女儿一边去顺天府查看了三年内所有无人认领的死尸,一边在四处寻合适的铺子,准备重操旧业,她也只有这个手艺以此为生了,但城中的铺子却并不好寻,寸土寸金的帝都,稍微大些的铺子,她都无法承担,是以母女二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四处游走奔波。 住客栈花费太大,周翠在城中租了一间民房,一进制的小院子,共四间房,和人合租的,周翠和林秀秀住一间,另外一间是厨房,和她们合租的是一家四口,男的姓王,三十出头的年纪的在码头做力夫,他妻子的在家带小孩,帮别人洗衣服,一家人都还好相处,每每看到他们家那两个小豆丁,林秀秀就会想起团团来。 “今天是春闱最后一天了,也不知道致远哥考的怎么样,希望他一切顺利”林秀秀坐在院子里,逗着两个小孩玩耍,有些出神的喃喃道。 周翠在厨房忙着今天的晚饭,听见女儿的话,笑道:“致远肯定会高中的,我听你曲姨说,他打小就聪慧,每回考试皆是头名,学堂和书院的夫子都喜欢他,上回秋闱不也是吗,这次肯定也一样,金榜题名,到时候你曲姨不知道得多开心呢”说完又看了眼林秀秀,叹了口气:“若是女子也可以参加科考,我们秀秀肯定也会榜上有名的”说完自己还点点头,语气十分坚定。 林秀秀听后哭笑不得的喊了声:“娘”,她在这里字都还没认全,更别提那些晦涩难懂的八股文了,简直看着就想睡着,真不知道周翠哪里来的勇气,对她有这么大的信心。 大概在天下父母的心中,自己的儿女总是最好的那个。 第33章 出考场时,明明已快日沉西山了,但依旧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李致远觉得京城的阳光都格外刺眼些。 回去的时候,他绕了些路,路经平康街时,两边皆是高门大院,阔气整齐,这街上住的皆是达官显贵,各部大臣,只是行至一半时,有一处断垣残壁,烧焦了的梁木无力的耷拉在地,惨不忍睹,看起来是荒废已久了,与这豪宅林立的平康街格格不入,这平康街的各处宅院皆是朝中赐给在京就职,各位大臣的住所,按照品阶规制分别划分,一旦那个位置上的人变了,宅子就会被收回,重新分配,可这处宅子却没有收回,重新修缮,竟就让它荒废于此,杂草丛生。 李致远路过那处废宅时,眼神晦暗,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向前走去。 时间并不能抹平一切,他会亲手让那些人知道,什么是善恶终有报。 李致远回了客栈后,直接蒙头就睡,直至第二日早晨才醒。 离放榜还有十多日,等待放榜的这些时日,众学子不似刚来京城考试前那般紧张沉闷,这些日子都撒开了欢儿,成群结伴的游玩品尝帝都各美景美食,花街柳巷留连的比比皆是。 韩文意也请了李致远和赵宁辉他们去城中最大酒楼一品轩吃饭喝酒,说是给大家放松放松。 到了后面几日,大家也都消停了许多,开始安安静静的在客栈等结果,掌柜的总是笑咪咪的看着大家,这种盛况他每隔三年就会见一次,从考试前的紧张兴奋,考后的吵闹释放,到等待结果的焦灼不安,高中的欣喜若狂,名落孙山的失意颓废,每三年一次,体味人生百态,感受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刚来京城时,李致远因为要备考,必须心无旁骛,时间也紧张,没有去找林秀秀,而现在却是不敢去,自从那天从平康街路过后,李致远一直在想这个事,他的身份在京城,行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是个那么乖巧善良的女孩子,应该找个爱她,护她的相公,陪她过一生平安喜乐的日子,而他,未来要走的路,不知归处,又谈何给她未来。 放榜那日,韩家的马车早早就停在了四海客栈的门口,一见李致远,韩文意立即喊道:“致远兄,上来”韩文意坐在马车上,探出个头来看着他。 礼部贡院外头,此时已聚集了众多学子,人头攒动,每人或紧张,或兴奋,还有人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嘴里念念不停的在祈祷。 时辰一到,榜单刚放,众人霎时推挤的向前,全神贯注的望着榜单上的每一个字,满怀期待的找寻自己的名字,小六个子稍微瘦小些,十分灵活的挤进人群中,不一会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好一会才见小六那瘦小的身躯从人群中挤出来,满脸欢呼雀跃的朝他们跑来,兴奋的道:“少爷,中了,中了”声音高昂,别人投来羡艳的目光,随即又立马转头望向榜单,希望上面也能出现自己的名字。 小六小跑到两人身边,大喘着粗气,高兴道:“中了,少爷中了” 韩文意忙问:“那致远兄呢?” 小六咽了下口水,激动到有些颤抖的说:“李公子中了,头名,公子您第二名,老爷和大少爷若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小六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太好了,致远兄恭喜你”韩文意得知李致远是头名十分欣喜,没有半分的嫉妒之心,他视他为知己,惺惺惜惺惺,从来没觉得自己与他是竞争关系。 “文意兄,同喜”李致远清冷的眸中此刻也是盛满了笑意,对韩文意拱礼道。 春光明媚,万物生长的季节,一切都那么美好,少年们朝气蓬勃,儒雅的相互道喜,小六忽然想起少爷之前读过的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觉得说的就是他们少爷和李公子。 “李兄,韩兄”宋启看见马车旁的两人,欣喜的跑了过来。 “恭喜二位兄台,一鸣惊人呀”宋启道,脸上喜气洋洋的,赵宁辉也拱礼向二人道喜。 韩文意见他们两人也是一脸喜气的模样,道:“也恭喜二位兄弟高中” 四人相视,皆笑开了怀,十年寒窗,他们总算是没有辜负自己。 殿试在两日后,圣上亲自主持,只考时务策一道题,春闱考中的贡士们,均不会落榜,只是由圣上亲试后,再重新安排名次。 金銮殿内 听着上方传来的声音,李致远出神了片刻,他的声音也苍老了许多了,岁月不饶人,即使是贵为天子的他也一样,他心情有些复杂,如果他知道了姨母和自己家的事当年的真相后会怎么样,还是他或许已经知道了,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是皇上啊,幼时的他与他而言是个慈爱的长辈,而今天后,他会是他的学生,天子门生。 殿试结果很快出来了,并没有很大的变动,李致远一甲第一名,也就是俗称的状元,一甲第二名榜眼是一位国子监的学生叫冉广,一甲第三名探花韩文意,三人赐进士及第,赵宁辉和宋启分别在二甲和三甲,此次东山书院的六人全部皆中进士,无一落榜。 一时间,东山书院名声大噪,状元探花皆出于此,今年的春季入学怕是要挤破头了。 殿试之后,李致远授翰林院修撰,冉广和韩文意授翰林院编修,而赵宁辉他们则还需再参加朝考,考论诏奏议诗赋后,再行分配。 一甲三人打马游街庆贺之时,城中竟有万人空巷之势,盛况空前。 燕国建朝百年间,李致远是第一个三元及第的人,且还未及弱冠,最主要的是还未婚,听说那探花郎也是同样的少年英才,两人模样又都俊朗,且都未有婚配,京城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皆已蠢蠢欲动,心中激荡不已,即使没缘分成就美好姻缘,去看一眼也好啊。 许多官家小姐也都由丫鬟陪着在街边酒楼茶馆的二楼厢房推窗翘首望着游街的队伍慢慢朝自己走来,眉目含羞,细声低语着。 周翠小心的把各种小罐逐个往木柜上陈列的时候,听着前街上的高声呼喊和锣鼓齐鸣时,看了看女儿道:“秀秀正德街那么热闹,你要不要也去瞧瞧,这里娘一个人可以搞定的” 周翠不想拘着女儿,今天状元郎打马游街,这样的盛况,也就在京城能见着,看着街上其他家的小女儿都去了,周翠怕林秀秀也想去看热闹却不好意思说,便主动提起。 “娘,我才不去呢,那么多人乌泱泱的挤也挤不进去,啥也瞧不着”林秀秀早前就去瞧过一眼,游街的队伍还没过来时,就已经挤满了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现在了,林秀秀兴致缺缺的说,继续抹着矮柜。 前日周翠总算找到一间门面极小的铺子,也就七八个平米的样子,一个月租子需二两银子。 周翠看了后,虽说铺子不大,但位置还行,挨着主街正德街,她们卖胭脂水粉也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只是这太小了,无法住人,她们现在租的房子,又没有独立的院子,以后要是采买原材料回来,定是没地方放,但是这铺子难得,周翠思索了一番还是租了下来,想着再去找个大点带院子的房子,毕竟找房比找铺子容易多了。 今日正是她们铺子开张的头天,只不过今日城中的女子都去看状元郎了,所以来看胭脂的人寥寥无几。 第二日生意就好了许多,这里挨着正德街,人流量还行,虽说二两银子贵了些,但周翠觉得值。 “昨日那状元郎真俊郎啊,他昨日往我们这边看过来时,我觉得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红衣女孩脸红通通的说道 “我还是觉得探花更好看些,笑容和煦,简直快把人溺毙了”紫衣女孩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林秀秀仔细侧耳倾听着铺子里面两位少女顾客讨论着的话题,果然古代追星也疯狂啊,哪里有帅哥,哪里就有八卦。 她津津有味的听着二人低声为自己的爱豆争执着,直到听见了李致远的名字,她眼神一亮,难道红衣女孩说的人是致远哥,他考中状元了!!! 林秀秀有些后悔自己昨天为什么不努力挤进人群,去瞻仰下这位超级学霸的风采,现在怕是想见他一面就更难了。 第34章 李致远在京为官,自是不能再住客栈了,翰林院的官舍在正阳街,紧挨着皇城,足见翰林院在圣上眼中的地位。 李致远分到了个两进的院子,虽比不得平康街上的那些深宅大院,但也还算宽阔整洁,院内配门房人小厮各一人,丫鬟婆子各一人,照顾伺候其饮食起居。 韩文意因自己在城中有宅子,虽说这处离翰林院更近,但终归还是觉得简陋了些,宁愿每日早起些,还是依旧住在城东的宅子里,,赵宁辉也分到翰林院做庶吉士,三人偶尔会在翰林院碰见,宋启则分到了江南去做县令了。 他们在翰林院就职的这几个月里,也渐渐看清了燕国如今朝堂上的局势,皇帝年纪大了,迟迟不立太子,对诸位皇子又是一视同仁,让其各自发挥,从不曾约束过,朝中支持皇子们的党派也愈发明显。 主要分成三派,大皇子,晋王魏恒,其母乃仙逝的敏慧皇后,外祖父是随先皇开国的护国大将军秦望,携子镇守边关几十年,为燕国立下汗马功劳,父子二人皆战死沙场,换来燕国边境十多年的平安稳定,若是护国将军还在,晋王即是正宫嫡子,又是长子,自然是没其他皇子什么事了,可偏就在于晋王母族皆已凋敝,虽出身显赫,但只是空余有头衔,朝中除了些文臣史官支持外,再无其他人可依靠,但到底是正统,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三皇子宣王魏绍,淑妃之子,淑妃是当今圣上还是王爷之时,是他的侧妃,皇上登基后授封淑妃,淑妃并不受宠,但她兄长乃是镇抚司都指挥,护卫天子,抓人下狱可直接越过三司,独自审讯处决,乃天顺帝心腹,深得圣心之人,宣王在民间素有美名,仁厚礼贤,待人谦和,又娶了礼部尚书之女刘青岚为妻,在朝中也不泛人支持。 最后一位也是朝中呼声最高的五皇子魏珏,五皇子年十八,还未弱冠,并未封王,这位五皇子之所以支持着众多,并不是因为他有何治国经邦之才,而是其母族显赫,其母是宠冠后宫的吴贵妃,沉鱼落雁,芙蓉国色,荣宠十几年,从未衰退,代掌凤印,协理六宫,朝中传言皇上之所以不立嫡长子为储君,就是顾及贵妃,不忍贵妃伤心,这才迟迟未立太子,而贵妃身后是执掌兵权,权倾朝野的吴国公,其弟乃兵部侍郎,皆身居高位,一家可谓是显赫至及。 二皇子平王,母亲只是小宫女,而其母生下他就去世了,他从小就体弱多病,自是不在储君之选,四皇子早夭,其他皇子又都还小,尚无力上位。 还有一派,就是以天下文人都瞻仰的当世大儒,位列三公的许太傅为首的中立派,他们谁都不支持,只为朝廷办事,许太傅乃天子帝师,地位尊崇,但因年岁已高,早已慢慢隐退,手中并无甚实权,但深受天顺帝敬重,百官敬仰。 除去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曾先后向李致远抛出过橄榄枝,不过都被李致远不动声色的推脱过去了,韩文意那边也与他差不多。 陈策在户部任主事,听闻深受户部侍郎的喜爱,户部侍郎也是吴家的人,陈策俨然已是站队五皇子了。 在翰林院就职这段时间,天顺帝时常召见李致远去为他草拟诏书,起初他是只是想看看这位燕国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的真才实学,后来发现他有时的一些话连自己都词不达意的难以表达出来时,他却能准确的在诏书上写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且措辞精准,却又隐藏其锐利,而其人温顺有礼,进退得当,随着召见他的次数多了,越发发觉他是个德才兼备,宽和幽默可堪大用之人,天顺帝爱才,惜才,也重才,后几次召见他时,时常会问他对一些政事上的看法见解,有时两人竟还会讨论起来,朝中上下都知道了圣上对这个新科状元很是另眼相看。 “李卿,不知为何,朕有时看着你总会觉得很熟悉,可朕以前确从未曾见过你”天顺帝望着正低着头在抄录诏书的李致远,语带疑惑道。 李致远手中的笔微一停顿,便又继续抄录着,笑道:“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眼缘,许是微臣正好长的合陛下的眼缘,是微臣的福分” “你呀,把溜须拍马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也是没谁了,朝中你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朕来作证”天顺帝笑言。 “微臣多谢陛下夸赞”李致远竟然还起身谢礼,一本正经道。 天顺帝望着他,一时没说话,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你啊”摇着头看着他,脸上笑意明显。 听着御书房内天顺帝传出的爽朗笑声,伺候了他几十年的太监总管栾时语含羡艳的对着门口的小太监说:“这个李大人还真有两下子,圣上每回召见他后,心情都会舒畅些呢” ······ 酉正时分,大地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天际一片嫣红,秋日的夕阳并不炙热,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李致远散职准备回家,刚出翰林院门口就被赵宁辉叫住了:“致远兄,且慢” 李致远穿着墨青色锦衣绣鱼鸟的朝服,整齐合身,他停下脚步,看着快步走来穿着同样的赵宁辉,只是两人朝服上所绣的图案稍有不同。 “致远兄,许大人托我转告你,邀你明日去府上一聚”赵宁辉小跑过来。 赵宁辉口中的许大人,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是朝中正二品的大员,都察院是“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与刑部,大理寺,合称三法司,会审重大案件,而左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与六部尚书合称大九卿”。 而这位许都御史大人正是许太傅的嫡子,是京中正真的清贵世家,赵宁辉父亲与许大人有同窗之宜,赵父本是京城人士,只是后来被委派道江南任职,这才举家南迁了过去,两人同窗近十年,相伴长大,情谊极深,而赵宁辉一来京城就去拜会了许鹤大人,许大人对这位故人之子也是十分照顾,常相邀他同去京中各府宴席,为他今后仕途铺路。 李致远有些头疼,这位许大人之前曾有意无意几次向自己提及了他的掌上明珠,其意思不言而喻。 按理说许家地位清高,许大人又握有实权,能看上他一个任何毫无背景的六品小官,他本应感恩戴德,欢天喜地的欣然接受才对。 毕竟燕国建朝百年来,状元虽不似过江之鲫那般多,但每三年一个也不少,多的是后面籍籍无名,黯然陨落的状元郎,在这盘根错杂的朝廷,若是没有世家的支持,想仅凭一人之力单枪匹马创出一番天地,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他若是能攀上许家这根高枝,对他自是百利而无一害,但他早已心有所属,定是无法再全心全意待许家女儿,而这位许大人是他会试时的座师,殿试时本有大臣质疑他年岁尚小,不适合状元之位,也是这位许大人向圣上进言:“科举考试,从来是只看学识,不问年龄的,少年英才更是难得”所以他与韩文意也成了燕国史上最年轻的状元和探花。 许大人与他有恩,他更不愿辜负他的爱女,但又不好直接推辞,只得先应下。 次日,李致远来许府递上了拜帖,很快就有一绿衣婢女恭敬在前引路,入门不远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矮乔葱郁,修剪的十分整齐,流水潺潺,如此雅致的院子,入内后只觉那个颗略带些烦闷的心都静了许多。 “老爷,李大人到了”婢女柔声说完便退下了。 院中果然见一粉衣女子,婷婷立在许鹤身边,看着刚及笄的模样,艳若桃李,螓首蛾眉,眼神清亮。 好在赵宁辉也在,李致远微微松了口气,上前行礼。 许鹤为两人分别介绍,女孩的目光落上李致远身上一瞬,很快又收回视线。 稍稍寒暄了片刻,许鹤便带着赵宁辉走了,说有事要问他,意图十分明显,许秋思看着自家爹爹这拙劣的演技,微微扯了下嘴角,眼神无奈。 许父一走,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二人漫步在花园里,心思都不在花草之间,还是许秋思先开的口:。”看样子,你也是不好拒绝父亲,才来与我相亲的吧!” 许秋思语气散漫,无聊的轻甩着手中的丝帕。 “何以见得?” “自父亲介绍时,你礼貌性的看过我一眼后,视线就再也没在我身上停留过,而父亲故意为你我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后,你更是一言不发,丝毫不像先前父亲看中的那些人,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卖弄着自己的学问,而你是不想也不愿,所以,你是刻意冷待我的是吗。”姑娘声如珠玉,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姑娘慧眼”既然她都把梯子递了过来,那他自然也就顺势而下了,坦然的承认了。 “果然,太好了”许秋思忽然雀跃道,眼里满是笑意。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把话和你说清楚,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样样都比你好,他是个大英雄,我可不喜欢书生的”许秋思说起自己的意中人来,眼身清亮,脸上还带了一丝骄傲。 许秋思和隔壁承恩伯的独子钟行琛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相伴着长大,隔壁承恩伯家虽也显贵,但到钟行琛这一辈里,就他一个男孩,也就是说以后家族的门户需得他顶立起来。 钟家是武将世家,钟行琛的爷爷和他父亲戍守南疆,皆战死沙场,他是遗腹子,他家满门现在就他一个男丁,圣上念其忠烈,特赐钟家承恩伯之位,可世袭罔替。 他本可受家族萌荫做个逍遥伯爷,但钟行琛常说自己先辈铮铮铁骨,保卫家国,自己不能给钟家丢脸,况且男子汉保家卫国乃职责所在,钟家乃将门世家,更是当仁不让,执意要去从军。 许鹤之所以不喜他,并非是对武将的偏见,而是战场凶险,九死一生,他只是个自私的父亲,不愿自己的独女将来和承恩伯府那些女人一样,终日守着孤宅,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这才时常给女儿介绍些文官清流,他并没有想让女儿嫁入高门显贵之家,他们自家己是显贵,他只希望女儿能找个对她好,与她相伴一生的人就行,有他许鹤在,别人断也不敢欺负了他女儿去。 第35章 自那此日两人在花院互相说清楚后,李致远认为自己以后应该不会再和许秋思有任何牵扯了。 可是没想到,没过几日,他又收到了许府的请帖。 原来那日李致远走后,许父问许秋思觉得李致远如何,没想到她竟回了:“还不错” 这可把许父给乐坏了,往常她要么是把人直接赶跑,要么就是说自己不喜欢,这可是头回从她嘴里听到:“还不错”这三个字。 他就说嘛,李致远这小子年轻有为,又长得斯文俊朗,是时下城中炙手可热佳婿人选,她的女儿怎么会不喜欢,敢质疑他的眼光,这下看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许鹤得意的想着。 许秋思不想再去应付许父给他介绍的那些文绉绉的书生了,恰好李致远也不喜欢自己,拿他做挡箭牌再好不过了。 当许秋思可怜兮兮的恳求自己帮她应付许父时,李致远迟疑了一会儿,随着皇上召见他的次数越多,朝中也有越来越多的大臣,相继邀他过府做客,有拉拢之意,无外乎就是用联姻来稳定相互的关系,李致远身上无婚约,若是贸然拒绝,容易得罪于人,每次都得绞尽脑汁来想该如何回绝,实在是疲于应对了,若是别人知道了自己和许大人家的千金走的近的话,想来也不敢来和许家抢人吧? 他在许秋思满怀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罢了,日后再去与许大人赔礼吧! 就这样,两人日渐熟络起来,李致远也知道了许秋思的青梅竹马是钟行琛。 钟行琛是去年参军去了南疆的,要明年年底才会回京述职,许秋思说钟行琛承诺过她,他一回京就会央人上门来提亲,她也答应过他,她会好好在家等着他回京迎娶自己。 这日,李致远从许府告辞回去时,许父吩咐许秋思去送送他,走至门口时,看着不远处的承恩伯府时,恍然才想起来,自己已许久未出过府门了,便对李致远说,自己想走走,顺便送他到巷口。 李致远见她眼神落在承恩伯府时,心下了然,未说什么,吩咐小厮庆元把车赶到街口等自己。 临近冬日,外头的阳光也变的和善起来,温柔的洒在青石砖铺平的路面上,平康街上人并不多,李致远一眼就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他的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愣愣的站着,目光控制不住的看着街对面的人,张了下嘴,又慢慢的合上了,眼神也暗淡了许多。 林秀秀也看见了李致远,她的眼神霎时一亮,嘴角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正想喊他时,一时又难住了,他现在有官职在身了,她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直呼其名了,随后她才看到他身边还有个妙龄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明艳动人。 也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疼的她立马缩回了目光,不敢再向那边看去。 “林姑娘,我们府还在前头,还需走走才到”丫鬟绿珠提醒道。 “噢,好”林秀秀忙回过神来,脚步杂乱的跟着前面的绿珠,她今日是去给一官家小姐送胭脂的,她以前没来过平康街,那小姐怕她不知道路,便让自己的丫鬟绿珠在街口等着她,领她走一回,以后就熟悉了。 “你认识那姑娘?”许秋思见他呆呆的盯着街对面那女子的背影,眼中似有眷恋,许秋思疑惑的问他。 眼见林秀秀从角门进了一座气派的府院后,他才收回目光,听见许秋思的话,他略带苦涩的笑了,并没有回答他。 林秀秀从角门出来时,平康街上已空无一人,她木然的走在空旷的街上,脑中不断想起感刚才那一幕。 许久没见,他似乎还长高了些,穿着松墨色的长衫,愈发显得清冷,而他身边的姑娘衣着华贵,气质模样皆不俗,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她听说这平康街上住的都是些达官显贵,那姑娘应该就是其中一家的世家贵女吧,也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也只有那样的女子才能与之匹配,光是这样想着,心中便有苦意,她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刚才一看见那个姑娘她就瞬间明白了。 她喜欢上了李致远,也许是在离别前一晚,他对她说:“秀秀,新年快乐”的时候,也许是在更早,只不过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而已。 不过她才刚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已经是注定与他无缘了,他们现在的身份,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她对他的感情才刚刚开始萌芽,就得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她甩了甩了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让她心情低落的事情了,加快脚步走出了平康街。 “大人”庆元见林姑娘走出平康街后,低声问询。 “走吧,回府”马车内传出李致远的声音,语气淡漠。 庆元有些不解大人和这个林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自从他被派到大人身边,大人常让他做的一件事,就是隔三差五的去看林姑娘在做什么,林家是否一切都好,和他汇报林家的近况,每每和他汇报林姑娘的事时,他肃正的脸上也会柔和许多,可是却从来不去见她,不过主子的事,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过问的,他只需听他的命令办事即可。 ········· 正阳街,李府院内,李致远看着情绪明显不对的韩文意,神色晦暗。 宣王要纳侧妃了,这本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关键在于他要纳侧妃的人选是顾念,这个消息是韩文意刚才告诉他的。 韩文意拎着两罐酒来,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从没痛痛快快的喝过一次酒,这次我要和你好好比试比试” 说着就兀自打开了一罐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小六在边上担忧的看着,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劝他。 李致远见头一次见这样的韩文意,颓废,失意,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拿过桌上的另一罐酒打开,默默的陪着他喝,一杯又一杯,半响他开口:“她要嫁人了,小师妹要嫁人了”他瞬间红了眼眶,声音低沉。 “纳妃,侧妃!他凭什么!”他低声嘶吼道。 过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是啊,凭他是皇子王爷” “我知道她喜欢你,我也亲眼看着你拒绝了她,我总以为我还有机会,还想着年底回乾阳就去找顾山长向她提亲,想着我比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她应该也能慢慢喜欢上我,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那个徒有虚名的宣王”说完大笑了起来,可眼中的泪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韩文意喜欢顾念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对她的感情竟然已是这样深,他静静的看着韩文意此刻毫无顾忌的宣泄着自己的情感。 “来,李兄来与我一醉方休”说完也不用杯子了,拿起那罐酒仰着头直接灌进嘴里。 李致远也拿起酒坛子直接喝,只不过不似他那般猛灌。 果然照韩文意那般灌酒,他很快就醉了,眼神变的浑浊,头脑开始发昏,他用力甩了甩头,看着酒坛喃喃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看根本就是骗人的,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难过,这么痛苦” 他继续灌着自己,直至醉到彻底不省人事。 明日还有早朝,小六眼眶发红的扶着自家少爷往门口的马车步履蹒跚的走去,李致远送他们到门口,帮着小六把醉成泥的韩文意抬到马车上去。 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韩文意弄上马车,谁知他刚坐到马车上,像是清醒了许多,竟然唱起了诗词来: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少爷”小六带哭腔的喊了一声,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马车内安静下了。 小六坐上马车,朝李致远道别后,就驾车离开了,马车刚刚启动,韩文意又继续唱道,声音比刚才更加悲戚: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 马车渐渐驶远,他的声音逐渐模糊,可李致远依旧木然的立在门口,喃喃的念着他没有听清的后半句词:“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他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股凉意蔓延到全身。 脑中不断回响起庆元前日里与他说的话: “林姑娘的母亲在为她相看人家” 当时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那是他头一次不愿也不敢听她那边的消息,随后他就急匆匆的快步离去了,没有听庆元说完就走了,他怕庆元接下来说的话他承受不起,也不愿承受。 他在怕!他怕什么呢? 韩文意离去前的话,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怕她嫁人,怕她嫁给别人。 之前心中大度的想着希望她能找个普通人,陪她幸福安稳的过一生,可是发现真快到这一步的时候,他接受不了,一点也接受不了,他不敢想象她和别人成婚的画面,只要一去想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了一样,痛苦的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万一她又遇到个像陈策那样的人怎么办,或者比陈策更过分的人,婚后待她不好,不疼惜她,甚至····甚至动手打她的怎么办。 他在乾阳见夫妻吵架,丈夫动手打人的也不没有,甚至还见过那些脾气暴躁的因一句话不和心意的就打妻子的。 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只觉得越想越害怕,心惊不已。 他后悔了,他不放心,把她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第36章 城西余家巷内 林秀秀在院子里慢吞吞的把簸箕上晾晒好的花瓣,一笼一笼的往库房里搬着。 她们现在租的这个院子,虽说不是很大,但就她们母女二人住,再加上堆上些花花草草的到也够,这个小院子拢共五间房间,外加一茅房。 一间用来做厨房,她和母亲各一间,一间客厅,还有一间就用来做了库房。 自从她们把铺子从新开在京城后,周翠基本上不让林秀秀再去铺子了,周翠说铺子不大,她一个人也看管的来,而且林秀秀已经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也不好总抛头露面,便让她在家晾晒些花草,偶而去给一些要送货上门的主顾送些胭脂过去让她们挑选。 刚收完所有的簸箕,林秀秀伸了个懒腰,忽然听见有敲门声,她有些疑惑,她看了看天,好像还早,今天娘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跑过去打开门栓,轻轻拉开大门后,她的心脏猝不及防的猛然跳动了好几下。 李致远竟然站在她家门口。 “致······”林秀秀又为难了起来,让她喊李大人,她总觉得喊不出口,怪别扭的。 李致远见她懊恼的模样,笑言:“还和以前一样,我还是你的致远哥没变” “你这么知道我家在这里的?”林秀秀问完就后悔了,他现在入朝为官,这点小事肯定托人问下就知道了。 “托人问了下” 果不其然 “噢”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李致远问。 林秀秀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竟然在门口说了这么久,忙侧身让开,请他进来。 院子中间立了几个空空的大架子,用来放簸箕的,李致远以前在乾阳时也在她家见过,知道是做什么的,林秀秀今日在家粉白色的棉质襦裙,腰前还围着一块藏青色粗麻制的围裙,脸上未施粉黛,但秀气的脸上,依然有丝丝红晕,想来是刚刚在搬什么东西所致。 距离两人上次在平康街相遇,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而林家母女来京城也快一年了,还有一个多月又要过年了。 许就未见,林秀秀觉得两人有些生疏了,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好。 李致远到是好像一点也没这么想,仔细问着她来京城后的各种锁事,林秀秀都一一回答他。 突然李致远递了小小的木盒子给她,正正方方的,盒子的做工略微有些粗糙,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雕刻任何的花纹,不像外面买的,倒像是自己手工做的。 林秀秀不敢接,上回他送的那个簪子就那么贵重,她一次也没敢戴,平白无故的她是不敢再收他任何东西了。 见她不收,李致远温声解释道:“今年的生辰礼物,抱歉迟了这么久” “不用的”林秀秀脱口而出。 林秀秀觉得李致远今天有些奇怪,这种感觉从她打开门看他站在门口时就有。 李致远看了看林秀秀,又说道,这次语速很缓慢:“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小时候她对我说,如果我长大以后遇见了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姑娘,就把这个送给她” 说完李致远满眼温柔的注视着林秀秀,林秀秀抬头看见他柔情似水的的眼神,忙慌乱的低下头,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再这么下去她觉得自己都快得心脏病了。 他刚才的话,在她脑中不断的回响着,她现在整个人一片空白,她对他并非没有感觉,相反她对他动心过,即使之前觉得和他之间没有希望了,可还是会偶尔想起他。 自己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她本应该很欣喜的,可她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慌乱和害怕。 “你怎么突然······”林秀秀没有问完。 “我对你并不是一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我听说周姨在为你找人家,那你觉得我可以吗” 李致远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么直接可能会吓到她,但是他不想托也不敢再托下去了。 林秀秀终究还是没有收下那个小木盒子。 坐在马车上的李致远看着手中没有送出去的东西,心中到没有太失落,他早料到了这个结局了,他们许久未见了,而自己今日又是这么突然的上门和她说的那些话,肯定吓到她了吧?回想起她刚才傻住了的模样,俊郎的脸上浮起了笑意。 他今日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意,对她的决心,至于东西嘛,他们来日方长,她总有一天会收下的。 送走了李致远后,林秀秀有些无力的靠在大门上,她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头小鹿应该已经撞傻了,就和她现在的人一样。 好半响才渐渐平息下来,脸上依旧还是火烧火燎的,眼看林母快回来了,她从井中打了盆冷水上来,洗了洗脸,希望林母回来不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洗完脸后,呆呆的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林秀秀开始傻傻的笑了起来,完全控制不住。 他说:他对她不是一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还问她觉得他怎么样。 原来他也喜欢她,而且还喜欢她很长时间了。 她当时很慌乱,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好像就对他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我·····我····我不知道”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在走之前又对她说:“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夜里林秀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天平康街上站在李致远身边的那个官家小姐,她那颗有些躁动的心,也平静了许多。 她想,她知道该怎么回他了。 三日后的下午,临近傍晚时分,李致远来找她了。 庆元站在门口恭敬的对她说:“林姑娘,我们大人在车上等你” 林秀秀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正想问他是谁,李致远在车上揭开了马车上的帘子,喊了她一声。 林秀秀走近后,才发现他还穿着官服,墨青的锦衣,看着贵气沉稳,他笑着看向她,朝她伸出手来。 林秀秀见他穿着官服,也怕他下车后被人看见,到时候又少不了闲言碎语,便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掌心处一片棉柔,手感极好,李致远拉着林秀秀的手轻轻一用力,她就上来了。 林秀秀一双手生的特别好看,十指纤纤,又白白嫩嫩的还带点肉感,在家也不用干什么粗活,而且又注意保养着的,在乾阳时胡玉珠就最喜欢把玩她的双手,时常气呼呼的对她说,自己的手和她的一比起来,都算不得手,是爪子。 马车缓缓启动了,朝前平缓的走着。 李致远说就在城中转转,天黑之前会送她回余家巷,林秀秀点了点头。 “致远哥,那天你和我说的话,我想清楚了”林秀秀主动开口道。 接着又继续道:“你我身份,如今犹如云泥之别,我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现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试试,好吗?”林秀秀一口气说完,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既然两人现在相互喜欢,那么她也愿意和他试试,不管结果如何,如果后面他后悔了,或者喜欢上了别人,那个时候她离开就好了,至少现在她想顺从自己的内心。 李致远听她说起两人身份有别时,心穆然一紧,他以为她要因为这个原因拒绝他,直到她说要和他试试的时候,他无法去形容那一瞬间的欢喜,甚至比那日殿试完后皇上在金銮殿亲口点他为状元时,还要激动,欣喜百倍。 他当然愿意,一百一千个愿意。 她就那么安静坐在自己对面,温柔的看着自己,李致远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狂喜,他猛然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有些激动的说:“谢谢你,秀秀” 他动作太快,林秀秀没反应过来,突然被他紧紧抱住,身子有片刻僵硬,慢慢又放松了自己。 李致远很快就放开了她,气息有些不平稳,怀中的人柔若无骨,乖的不像话,李致远怕自己再抱着她,会控制不住自己,万一把人吓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得一步步来。 第37章 距离京城不过二十里的驿站外,驿丞携驿馆众人站在冷冽的寒风里,手脚哆嗦的翘首望着正缓缓驶来的马车退伍。 “小姐,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内传来女子的轻咳声,不一会帘子被一只素手掀开,手指芊芊,白嫩如葱,女子一袭白衣,身姿纤细,花容月貌。 巧儿上前将顾念扶了下来,驿丞快步走上前,低首道:“恭候姑娘大驾,房间已为您备好,这些时日若有任何需求,您直接吩咐” 宣王府早就派人来交代过了,不得有一丝怠慢这位未来的王府娘娘,虽说不是正妃,但这可是圣上赐婚的,而且宣王又如此重视,驿丞不敢有半点马虎。 “多谢”顾念的声音有些沙哑,伴着轻咳。 驿丞忙道:“不敢”领着一行人,进了驿馆。 房间十分宽阔,门帘竟是丝绸制的,一进里间,一阵暖气袭来,屋里的炭火烧的很旺,顾念取下身上的披风交给巧儿。 崔嬷嬷巡视一周,见并无不妥当之处,便出声告辞:“姑娘舟车劳顿,今日还请好好歇息,奴才明日再来叨扰姑娘” “嬷嬷慢走”转头对着巧儿道:“巧儿,你去送送嬷嬷” 崔嬷嬷是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随宣旨的人一同到了乾阳,这一路陪着她进京,教她宫中的规矩和礼仪。 崔嬷嬷脸色柔和了些许,她教导过许多个高门贵女,这顾家姑娘家室虽不显赫,但知书达理,待人温和,一举一动皆端庄娴雅,比起众多贵女来说也丝毫不差,只是生的这般颜色,在那尔虞我诈的皇家,不知对她而已是幸还是不幸。 巧儿送走崔嬷嬷后,见自家小姐坐在梳妆镜前,正卸着头上的朱钗,巧儿忙上前去接过小姐手是上的钗子放好,望着镜中小姐略显苍白的脸色,担忧道:“要不还是让驿丞去寻些伤寒药来,还有几日便是婚礼了,万一到时候······” 顾念打断她:“无妨的,只是风寒而已,如真因此他厌弃了我到还好” 顾念笑着,眼底苦涩。 巧儿看着这样的小姐,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幼时被爹娘卖掉,被顾夫人买来与小姐作伴,与小姐同岁,两人一同长大,小姐待亲如姐妹,从未拿她当下人看待,顾家也是和善之家,对她也很好,夫人不放心小姐远嫁京城,她自告奋勇的说要陪小姐去京城,顾念本不同意的,她是身不由己,可是巧儿还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一但跟着她人京,进了王府,许多事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奈何巧儿像是铁了心一般的,怎么劝都不听,顾念也拿她没办法。 巧儿心中愤愤,若是那日她劝着小姐不要下山就好了,就不会被那回京的宣王看见,如今就不需要远离乾阳嫁给他做侧妃了。 魏绍那日在外办差完,回京时,在乾阳遇见了刚下山的顾念,只是惊鸿一瞥,惊为天人,女子容貌倾城,超尘脱俗,似天上的仙子,只那一眼,眼神就再也没从她身上离开过,直至人完全消失在他眼前,身边的人很有眼里见儿,跟着去打听了,很快来禀说她是东山书院顾山长的独女。 难怪气质不俗,魏绍眼里满是赞赏:“东山书院?······这些年东山书院逐渐崭露头角,特别是今年状元探花皆出自此”瞬间眼神一亮,若是他娶了她,想来朝中那些书院出身的人,也会跟着归顺于他,这样一来岂不两全其美,美人和江山皆可得。 越想越觉得可行,随从说她还并无婚配,简直是上天助他,他正余一侧妃之位,以她的身份,也不会委屈了她,他现在恨不得马上飞回京城,进宫求旨。 圣旨到那日,顾夫人当时就晕了过去,顾伯翰神色不明的看着手中的圣旨,脸上无一丝喜意,与别人而言,这是泼天的富贵,可是他是半分也不想也不希望女儿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她女儿性子温柔善良,如何去面对那些豺狼虎豹,他虽不在朝堂,但也知如今朝中党派复杂,只是如今圣旨已下,却是没有半点的转圜余地了。 夫妇二人只得含泪依依不舍的目送女儿与宫里的人共同离开乾阳,赶赴京城。 巧儿思绪收回,看见顾念望着窗外又在发呆,正欲劝她早些休息,顾念喃喃道:“到了京城,离他是倒是更近了些,会不会有机会再见着他?”声音轻不可闻。 但巧儿还是听清楚了,心下一惊,忙四处看了看,低声道:“小姐,日后这些话可断不能再说了,隔墙有耳,京城不比乾阳,特别是到了王府后” “小姐,你·····忘了李公子吧”巧儿有些不忍说道,声音极轻。 良久后,顾念低不可闻的回了个:“好” 忘了,谈何容易,若是真这般容易,她也就不会困扰自己这么久了,相思入骨,早已药石无医。 第二日一大早,崔嬷嬷就来了,手中还端着一碗药,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道:“姑娘,马上就快大礼了,还请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说着把药递给了顾念。 顾念顺从的接过,一饮而尽,微微皱着眉头,巧儿端了茶水给她漱了口。 很快就到了大礼的日子了,虽说是纳侧妃,但王府娶亲,终究还是比普通人家要排场,体面许多,侧妃也是要进皇家玉蝶的,宣王又极其看中,所以当日京城热闹非常,皇家侍卫开道,喜轿欢欢喜喜的抬进了宣王府。 礼成后,顾念被送进新房,宣王今日大办宴席,此时正在外招待宾客。 礼成了,崔嬷嬷的使命也完成了,和顾念辞行准备回宫。 走之前看了看顾念和她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丫头,又返回交代道:“嬷嬷说的这些话本有些越礼,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知道娘娘心姓纯善,但这王府中,并不是你与人为善,别人亦会与你为善的地方,老奴送娘娘一句话,害人之心咱没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待府中下人也不可一味宽容,忍让,要学会立威,老奴言尽于此,祝愿娘娘往后顺风顺水,与王爷百年和睦” 顾念心中感动,这是她在这座陌生的城中,第一个对她用心关怀的人,她想起了她临行前母亲嘱咐她的话,心中酸涩不已,略带哽咽的说:“多些嬷嬷教诲,顾念谨记在心”说着退下手中的玉镯,由于还盖着盖头,便让身边的巧儿交给崔嬷嬷。 “还不嬷嬷务要嫌弃,东西不贵重,这是顾念的一点心意,请嬷嬷一定收下” 镯子的成色很好,并不普通,崔嬷嬷知道顾念那么说只是想让她收下,便也没有客气,接过了镯子小心放在怀中,又交代了巧儿些话,就辞别回宫了。 宣王府前院,魏绍人逢喜事精神爽,在与来参加宴席的朝臣们把酒言欢,互相寒暄,今日来了不少朝中重臣,当管家和他说,东山书院在京城为官的学子基本都到了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李致远看着边上一杯皆一杯不停的喝着闷酒的韩文意眼神担忧,自从知道顾念要嫁给宣王后,韩文意就主动去接近魏绍,魏绍本就意在此,自然来者不拒欣然接受了。 眼看着他与宣王越走越近,他和韩文意都知道,宣王此人难成大事,在外的贤名,也都是装模作样,故意散播的,虽有野心,但无杀伐果断的勇气,最主要是他心智不定,极易受旁人影响。 魏绍瞥见坐在角落的李致远和韩文意,笑容满面拿起酒杯朝他们走去,人到跟前了,李致远拉了还低头喝闷酒的韩文意起来。 魏绍今日脸上的笑意没断过,韩文意此人年少聪慧,且背后还有乾阳韩家,财力雄厚,户部被吴家掌着,谋大事,这银子是重中之重,他正为这事发愁,韩文意就来了,而韩文意又与李致远交好,皇上的心思朝中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多次召见他,明摆着是要培养他,提拔此人,在魏绍看来,凭着两人的关系,拉拢李致远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李致远与魏绍客气的寒暄着,祝他新婚大喜,旁边的韩文意一言不发,脸上神情古怪的盯着魏绍,李致远用手肘碰了他下,担心他在宣王面前露出端倪,韩文意深吸一口气,举杯朝魏绍敬酒,但口中祝福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握着酒杯的手指发白。 李致远刚欲开口为他解围,五皇子魏珏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陈策也默默跟在人群中。 “三哥小登科,怎么也不邀请弟弟,小弟不请自来,三哥不会不欢迎吧!” 魏绍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片刻,随即笑容满面:“五弟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自是欢迎” 这魏珏自小就傲慢无理,仗着母族显赫,目中无人的从来没把自己这个三哥放在眼里,他迎娶王妃那日也没见他来,今日怎么想着来凑这个热闹的,魏绍心中疑惑。 “本来本皇子还真挺忙的,你不过纳个侧妃,这等小事,本也不配让我出面的,只是方才去母妃宫中,母妃见你新婚,赏了些东西给你,我就勉为其难的走这一趟,替贵妃娘娘宣旨”魏珏表情极其嚣张,言语间多有不敬。 魏绍敛了脸上的笑意,漠视着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人,就说他今日怎么这般好心来祝贺自己,原来是他们母子借机来羞辱自己的,见这边气氛不对,众人的笑声也渐渐低了下来,直至安静,面面相觑。 魏珏看了看众人,嗤笑了一声,道:“贵妃娘娘有赏,赏宣王和田玉如意一对,翠玉白菜一颗,蜀锦两匹”魏珏说到白菜时,语速极其缓慢,蔑笑的看着魏绍。 众人自被魏珏看了那一眼,只觉得脖颈处发凉,忙低头听他传达贵妃娘娘的旨意,此时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了。 燕国多地的口音,白菜和白痴的发音很像,而方才魏珏又故意念慢白菜两个字,猖狂至极,魏绍双手紧握成拳,压下心中的怒意,颔首道:“本王多些娘娘赏赐” 两人眼神针锋相对。 见魏绍又忍下了,魏珏头一偏,道:”没意思的紧,本皇子还有要事,三哥你新婚,可要注意保重身体,不可太过操劳啊” 魏珏身后的人,有的轻笑出声,魏珏也不制止,心情颇好的带着人走了。 众人不敢上前,魏恒平息下去心中的恼怒,转身脸上又带着笑意,和众人言笑晏晏。 这种局面,李致远为官不过近一年,却已看见好几次了,这个宣王别的不说,表面功夫到是做的极好,还能忍。 第38章 喜宴进行到一半之时,韩文意借口身体不适,先行离去了,魏绍见他今日是不怎么对劲,以为他真身体有恙,还说要差人送他回去,韩文意拒绝了,说自己尚能支撑,就摇摇晃晃的走了。 李致远从宣王府出来时,见从这里去余家巷不远,便想去找林秀秀,他这几日事务繁忙,好几天没去见她了。 谁知马车还没走多远,庆元便被人拦了下来。 见车停住了,李致远问询的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怎么了” “大人,是吴国公家的小姐” 吴家小姐的丫鬟走到马车旁,柔声道:“李大人,我家小姐请您一见” 自从他频繁出入许家后,众人也渐渐息了心思,唯独这位吴家小姐,却依然几次三番的与他偶遇,用意明显。 马车此时正好停在一间茶馆外头,李致远下车后,丫鬟领着他进了茶馆一楼的包间内,把门合上后守在门口。 吴嘉卉正焦急的望着门外,一见李致远顿时眼神就亮了,眉眼含羞的望着他,吴嘉卉今日穿了件杏黄色流仙裙,身姿窈窕可人,碧玉年华的她,明眸皓齿,杏眼流转间楚楚动人,是京城有名的美人。 “不知吴姑娘找在下有何事?”李致远眉目清淡,声音漠然。 吴嘉卉正是含羞带怯的偷偷看着他,听了他的话忙回道:“我家这月十五举办赏花宴,不知李大人可会来参加?” “不去” 没有丝毫迟疑,李致远脸色又冷了几分。 吴嘉卉见他冷淡,心下失落,还是不死心的又道:“李大人难得当真不考虑我们吴家吗你应是知道的,我·····我····对你·····”到底是世家女子,吴嘉卉终是说不出口自己喜欢他。 “多谢抬爱,在下高攀不起”李致远声音十分冷漠。 一语双关,同时也拒绝了她。 吴嘉卉知他今日会去参加喜宴,她是吴家的人,身份有别,不能去参加喜宴,她便一直在这茶馆等着,等他散宴,眼巴巴的等来人,却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 她眼中的李致远对待众人时,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她偷偷观察过他,他以前拒绝别的女子时,都是委婉温柔的,不知为何吴嘉卉觉得李致远对她会对比旁人更冷漠些,与她说话时也从不看她,就来拒绝她也是如此直接,不留情面的。 她是吴家小姐,是宠冠后宫贵妃娘娘的亲侄女,手握重权吴国公的嫡亲孙女,又长的娇美动人,在京城从来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自从那次在街上看见李致远骑着高头大马,面容清隽,走在最前头,被众人欢呼庆贺着,慢慢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时,从那他就走进了她的心里,再也没有出去过,这是她第一次对男子动心,她鼓足勇气去主动追求他,可结果却是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李致远走时和吴嘉卉说了一句话,把她的所有的骄傲都彻底踩在了地上,他说:“还请吴小姐,以后莫要再来纠缠李某” ········ 李致远到余家巷后,让庆元把马车赶到巷口等自己。 林秀秀一见到他,惊喜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来了”声音低沉,情意绵绵。 林秀秀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瞬间有些滚烫,心里甜甜的。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她发现他不再是之前她以为的那般清冷,儒雅的模样,而且情话是张口就来,说的极其自然,林秀秀有时都觉得自己快招架不住这个转了性子的李致远了。 李致远进了院子里后,她引他去了厅里坐下,又倒了杯热茶给他,林秀秀坐在他对面,拿起桌子上的石臼里继续捣着面的干花。 好一会儿,见李致远没有说话,林秀秀便抬起头来看他,见他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林秀秀面上又是一热,但还是觉得李致远今日像是有些心情低落,便问他:“你怎么了”。 李致远自从刚才见了吴嘉卉后,就觉得心中有些烦闷,看着林秀秀关切的眼神,他笑了笑:“没事,我看着你就没事了”。 这人,林秀秀觉得自己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闻见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味:“你喝酒了?” “嗯,师妹今日成婚”李致远解释,看她一脸疑惑的样子,又道:“就是上次在乾阳,团团抱住的那个女子” 林秀秀这才想起了,仙女成婚了?,还远嫁到京城来了,她有些好奇:“顾姑娘嫁给了谁呀?” “宣王” “可是这个王爷好像不是已经娶了王妃了吗?”林秀秀在京城也听了很多八卦,尤其对皇家八卦很感兴趣,也了解不少,她睁大了眼睛,更加疑惑的看着他。 李致远与她说着话,感觉酒意有些上来了,看着林秀秀素手握着木槌,慢慢的研磨着石臼里面的干花时,心里起了些躁意,缓步走到她旁边坐下,拿开了她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紧紧握着她一双白嫩的手在自己大掌中细细把玩着,柔捏着自己觊觎已久的素手,李致远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慰。 林秀秀不由笑道:“你怎么和玉珠姐姐一样啊,你们肯定都是手控” 她时常会冒出些奇怪的词来,李致远习惯了她的思路,也时常能猜出些其中真意来,只是他说他和胡玉珠一样,也就是说胡玉珠先前也经常这样把玩着她是手,这样想着,心中竟起了些怨气,脱口道:“以后不能再给别人碰了,这是我的了” “可是玉珠姐姐是女的呀”林秀秀莞尔。 “那也不行,现在是我一个人的了”李致远看着她的手,眼神虽还清明,但脸上泛着醉酒的后的潮红。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这么的霸道。 李大人,你醉酒后反差这么大,真的好吗? 两人笑着吵闹了一番,林秀秀也忘记问顾念的事了。 ········ 这天林秀秀送饭给周翠时,在铺子里面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姑娘通身气派,门口还守着个丫鬟,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一直低着头,假意看着铺子里面的胭脂,确时常飞快的抬起头偷看林秀秀一眼,林秀秀每回都觉得她在偷看自己,可当每次她转过头去时,她却是一直都低着头,这次她假意转过头去和周翠说话,又瞬间转了回去,正好和那个姑娘眼神对上,那姑娘见被她发现了,也不避讳,干脆大大方方的开始盯着林秀秀打量。 林秀秀一眼认出她来了,正是上次在平康街站在李致远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李致远的烂桃花来找自己了?莫非是来向自己宣战的?林秀秀此时满脸问号,都怪她之前忘记问李致远这姑娘是谁了,难道自己被三了,还是····难道·····自己三了别人,林秀秀想着睁大了眼睛,越想越惊恐,莫非自己看错人了。 “林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许秋思柔声问道。 林秀秀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轻轻点了点头,和她走了出去,她在想她来找她到底是什么事。 “林姑娘你好,我是许秋思,我们上次在平康街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这姑娘看着言笑晏晏的,不相是来找她麻烦的啊,林秀秀更加不解的点点头 许秋思见她记得自己,怕她误会自己和李致远,又忙道:“我和李致远书呆子可没半点瓜葛,你不误会了” 看着林秀秀依旧一脸茫然的样子,难到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沉吟了会,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像他那样无趣呆板的人竟然也会喜欢人,听说你们也是青梅竹马?” 林秀秀总算是搞清楚了这姑娘的来意了,为自己刚才那过分的脑补感到十分羞愧,对不起!致远哥,我冤枉你了~~~ “不是,我们只是认识了有几年,算不上青梅竹马”林秀秀回她。 “噢,我还以为你们和我跟行琛哥哥一样,我和行琛哥哥就是青梅竹马”许秋思说着,眼睛弯成看好看的弧度,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骄傲。 林秀秀看着眼前这个十分自来熟的姑娘,没想到在那般礼教严苛的世家里面,还会出个这样活泼洒脱的姑娘。 “好了,我也看到你了,也该回去了,咱们有缘再见”许秋思上了街边的马车后,又探出个头来,看了看林秀秀道:“那书呆子眼光还算不错哦”又挥着手臂和她道别。 林秀秀条件反射性的抬起手臂和她挥手道别,看着车走远了才失声笑了出来,她刚刚是认可自己了吗?林秀秀有些哭笑不得,这姑娘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不过到是很可爱,丝毫没有其他官家小姐的傲慢无理。 林秀秀回铺子时,周翠问她刚刚那个姑娘是谁? 林秀秀说是平康街里的官家小姐,就是来看些胭脂水粉的,周翠信以为真,心想着这官家小姐买个东西还要把人拉出去说,规矩可真是多啊。 第39章 当李致远得知许秋思去林家铺子里找了林秀秀时,眉头深锁,果然当时他就不该让许秋思那跳脱的姑娘知道半点他和秀秀的事。 自从他和秀秀表明心意,秀秀答应和他试试后,他就去找了许秋思说了要停止两人的合作关系,他不需要了。 当时许秋思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了,他点头承认了。 后来许秋思又问他,是不是上次两人在府外看见的那个女孩子。 他回了她个:“是”大方承认,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 许秋思说难怪上次在街上,看他眼神怪怪的,一直盯着人家女孩子,原来是喜欢人家。 既然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也确实不太适合了,许秋思二话不多说,爽快答应了。 李致远想着,早知道当时就一点都该告诉她,谁知道这个丫头会跑去和秀秀说什么,李致远越想越觉得不安,不行,他要去找秀秀,和她解释清楚。 他今日休沐,本想着上午处理完手头上的这些公务,下午去找她的,但此时那里还有半分心思在这上面,一心只想着要早点和林秀秀解释清楚来他和许秋思的关系,让庆元套了马车,便直接往余家巷走,后来才想起这个时辰,林秀秀应该去给周姨送饭去了,想着明德街回余家巷也有一小段路程,便让庆元朝明德街那边走,顺道去接她。 还未到明德街时,庆元就在街边的一处柳树下看见了林秀秀。 林秀秀手中提着食盒,只不过身旁还站在一个年轻的少年,看着白净斯文的模样,好像正有些焦急的和林秀秀在说着什么。 车内的李致远见庆元停下了车,单手掀开了车帘,也看见了这一幕,他一跃下了马车,让庆元就在这原地等他。 李致远缓步朝林秀秀走去,不过林秀秀此时正和那少年在说着话,并没有发现李致远。 那年轻少年是正德街上,一家茶馆掌柜的儿子,名叫骆盛,此时正在质问林秀秀问什么要拒绝自己的提亲,他今年十八了,母亲自今年起就一直在为自己相看姑娘。 而前不久周翠也在四处托人帮女儿找婆家,街上的媒婆看两人年纪相仿,家里又还离得近,便撮合了两人,两人私下见了几面,骆盛觉得两人相处的还不错,林秀秀长的好看,脾气性格又好,骆盛觉得两人还算相处融洽,便就托了人去她家提亲,谁知被周翠拒绝了,说是林秀秀的意思,但前些时日恰逢月末,要在店中核对上月账本,一直没时间来找她,今日难得空了,便想来找她问个清楚。 林秀秀面带愁容,她今年十六了,过年了就十七了,一般女子都十六七岁都已嫁人了,周翠时常在她耳边念叨,说有些嫁的早的姑娘,像她这么大时都开始在家带孩子了。 周翠觉得是自己带着她四处奔波寻找林有山,才耽误了自己的女儿,又内疚又着急,四处托人给女儿找夫家,正好媒婆来说隔壁街上的骆盛,周翠顿时满口答应,她见过那孩子,看着温柔斯文的模样,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林秀秀当时拗不过周翠,便只好答应和那骆盛先接触了解下,两人私下见过几次,可是他压根就不林秀秀喜欢的类型,性子太温吞了,而且时常嘴中提到他娘,他娘说什么样的女孩最好,他娘又说两人成婚后该怎样····,林秀秀每次都是无奈的笑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接他的话,每次都找借口匆匆走了。 “我们俩真的不合适”林秀秀面色为难的说出这句话。 “那里不合适?,我娘说即使现在不是很熟悉,但婚后两人慢慢相处,常在一起就会好的”骆盛辩解道。 林秀秀一听他又提他娘,顿时觉得头大,狠了下心说:“我以后的夫君可是不允许纳妾的” 骆家家里还算有点小钱,他父亲就纳了个小妾。 骆盛一听,眉头皱了皱,心想这林家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善妒,他看了看林秀秀,想着婚后两人只要和睦,不纳妾也没什么,便沉着脸点了点头。 林秀秀看他点头答应,嘴角抽了抽,又继续道“即使生不出儿子,也不能纳妾” 这·······,林家姑娘这要求也太过分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这样那里是有些善妒,更本就是个妒妇啊,骆盛忍不住开口规劝她:“你这样的要求,更本就不会有男子敢娶你啊” 林秀秀轻描淡写的回了他个:“没关系啊” 骆盛见她似乎铁了心要这样,摇了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离去了。 林秀秀见总算是打发他走了,松了口气,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准备回余家巷去,她刚给周翠送完午饭,准备回余家巷时,就被这个骆盛堵在了路上,费了好大功夫,可算是解决这个麻烦,谁知刚抬起头,就瞥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李致远,正脸色不明的看着她。 林秀秀立马心虚的低了下头,余光看见李致远朝自己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抬起头欲和他解释。 “万一他答应了你刚才的那些要求,怎么办?”李致远脸上看不出喜怒的问她。 “你都听到了啊”林秀秀咬了咬下嘴唇,又继续道:“他不会答应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林秀秀只好和他解释道:“他是他们家的独苗,他爹娘把他看成个宝贝一样,而且他特别听他娘的话,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去伤他父母的心的” 看着林秀秀十分笃定的模样,李致远道:“万一他先假装答应你了,婚后又变卦了你也奈何不了他啊”那么多海誓山盟的恋人到后面反目成仇的都有,诺言很多时候并不可靠。 “不会的,我和他私下相处过几次,他虽然性子温吞,但确是个言到必行的人,他无法做到的事情就不会去答应的,不会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 “看来你还挺了解他的嘛,还私底下相处过几次”李致远不缓不慢的说道。 林秀秀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再一看他那有些黑的脸色,忙脸上堆着笑:。”不了解,不了解,我还是比较了解你”。 说完又冲他咧嘴笑了笑,眼巴巴的看了会儿李致远又道:“他是咱俩在一起前,娘逼着我去的见的,自从咱们在一起后,我就再也没有去相过亲了,真的”林秀秀特别真诚的看着李致远,轻轻拽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李致远看着她秋水的般的眸子里都是自己,乖巧的朝着自己撒娇,心中早已柔软的不像话,那些酸意早就了无踪影了。 他面上不显,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袖子,轻咳了一声:“带你去个地方”说完转身朝庆元走去。 林秀秀这才看到远处的庆元和马车,林秀秀摸不准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依旧轻轻拽着他的袖子跟在他身后。 李致远先上马车后,伸出手来拉她,林秀秀见状立马把手递给了他,两人坐稳后,李致远像是忘了还牵着林秀秀,一直都没有放开她的手。 林秀秀压根没注意这一茬,满心只想着他还有没有在生自己的气,毕竟被男朋友发现自己的女朋友背着自己去相亲,这事可大可小,况且她发现这个李大人还有成为醋精的潜质,要不再哄哄他? “致远哥,我真的······唔” 李致远心中的气早就消了,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时,狭小的空间内,她杏眼流转,红唇启启合合叫他致远哥时,他再也控制不自己,俯身上前亲了上去,不可思议的柔软,馨香,好像还带着丝丝甜味,两人俱是心头一颤。 林秀秀瞬间放大了瞳孔,眼睛也忘记眨了。 李致远似乎是不再满足两人简单的双唇碰触,小心翼翼的开始吮咬着林秀秀的唇瓣,林秀秀无意识的微张着嘴,他趁机就攻城掠池进。。来,林秀秀心头一颤,此时却已经无法阻止他了,似乎是找到些诀窍,李致远开始重重的舔咬着林秀秀那已有些肿胀莹润的唇,两人的呼吸交叠着。 林秀秀能听见俩人心脏错综复杂的极速跳动着,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李致远放开她时,两人的呼吸都很急促,她眼睛依旧瞪的大大的依偎在李致远怀里,还能感受到他心脏起伏的波动。 李致远紧紧抱着怀中人,一脸满足的闭着眼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车内气氛暧昧至极,俩人都久久未说话。 “致远哥”声音微弱,似乎还带着颤音。 “嗯”李致远闭着眼用头轻轻蹭了蹭林秀秀耳边。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啊?” 李致远这才想起自己来找她的初衷,抬起头来,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迟疑了一会道:“许秋思去找过你了?” “嗯”听不出情绪。 李致远咽了下口水,想起自己刚才因为她之前和别人相亲,故意假装生气,让她哄自己的模样,一时间倒有些不好开口了,毕竟他和许秋思也差不多,也是通过相亲才认识的,最关键的是许秋思还主动去找了她,他还不知道许秋思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越想眉头越紧锁,慢慢的开始把他是如何和许秋思认识,到两人合作的所有的事情原委全部都说给林秀秀听,最后又说自己和许秋思说清楚了,以后也不会再去见她了,说完盯着林秀秀看她是何反应。 “噢”林秀秀从他怀中退了出来,静静的坐在边上。 “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李致远语气带些不安。 林秀秀见他这个模样,眼珠轻转,有些忍俊不禁,但面上淡淡的说:“她说,你们俩才是一对,让我早点离开你” “你别听她胡说,我与她虽说见过几面,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太看清,何谈喜欢她,而且这姑娘自己也有喜欢的人,她怎么信口胡诌啊”李致远皱着眉急切的解释着。 “扑哧······哈哈哈哈哈”林秀秀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致远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林秀秀,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她捉弄了。 他松了口气,狠狠捏了下还在自己掌中的素手,眉眼温柔。 “哼,谁让你刚才还生我的气来着,你看我多大度”林秀秀装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那模样像个奶凶奶凶的小猫咪,可爱的不行,李致远重新抱住林秀秀在她耳边说:“秀秀,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不要我,谢谢你没有接受别人,谢谢你,等我去找你时还来得及。 “带你去我住的地方,让你提前熟悉熟悉” 李致远声音缱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林秀秀的耳根边,一缕红霞爬上了林秀秀的面容,玉面芙蓉暖,世间上最好看的胭脂此时在她的脸上。 第40章 林秀秀是第一次来李致远在京城住的宅子,也是第一次离宫城这么近,那厚厚的宫墙内,住着燕国最尊贵的掌控者,封建王朝的一国之君。 而李致远就在他身边工作,还是类似私人秘书那般时常接触,林秀秀顿时觉得她找的这个男朋友真的很厉害,化作星星眼崇拜的看着他。 李致远被她晶亮的眸子看着有些喉咙发干,受不住她的眼神,揉了揉她的发顶,别开了眼,领着她进了院子。 官舍并不大,但是收拾的很整洁,院子里还种了许多绿植,只不过是冬季,都有些萧条了,李致远领着她一路进了内院,带她到了他的书房,今日为了去和她解释许秋思的事,把手上的事给耽搁了,但这些明日都要用的。 李致远让她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圈椅上,让丫鬟上了杯热茶,拿了点心给她,自己便开始继续处理上午的没完城的公务,怕她无聊又对她说,院子里的任何地方她都可以随便去逛逛。 林秀秀摇了摇头,单手托腮的看着李致远办公。 临近年关,朝廷各部都开始忙碌了起来,翰林院也不列外,这次休沐后,怕是要等到过年那几天才有假了,李致远这才舍不得就这样送林秀秀回余家巷,即使没时间陪她,也要把她拴在自己身边,就只是为了多看她几眼。 时已深冬,屋外寒风凛冽,阵阵冷风肆虐,方才上茶的那个丫鬟,此时和厨房的张婆子,两人一同守在火燃的很旺灶前,驱散身上的寒气,两人细声低语着,偶有笑声传出,两人在讨论大人第一次带回府的姑娘,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各自猜想着。 等李致远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时,发现林秀秀已经趴在小几上睡着了,李致远起身轻轻朝她走过去,好在屋里的炭火还足,她的嫩白的脸上,还起了两团红晕,呼吸声极轻,小小一只乖巧的趴在小几上,李致远贪恋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不一会儿,还是轻轻唤醒了她,怕她这个姿势睡久了,醒来不舒服。 林秀秀睡的并不沉,李致远喊了她两声她就醒了过来,只是刚睡醒的杏眼雾蒙蒙的看着李致远,一时没想起自己在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呆萌呆萌的。 李致远上前牵了她手,带着她走出了屋子:“走,说好带你熟悉院子的” 林秀秀任由他牵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 他们逛完院子后,眼看时辰也不早了,李致远才送林秀秀回余家巷。 林秀秀回到家中后,刚关上大门,还没走到房间,就传来了敲门声,她以为是李致远去而复返,有什么事。 打开了大门后:“怎么····” 话停在口中,门外站着周翠,还有一个穿着捕快衣裳的人,林秀秀有些疑惑,想问周翠,一看才发现周翠眼框有些红,像是哭过,林秀秀一惊:“娘,你怎么了?” “今日有人在你家铺子·····闹事,不过已经解决了”答话的是那个官差,约摸四十左右,身材高大,一脸严肃,但语气还算温和。 “我没事”周翠随后又对那男子说:“今天的事真是多谢您了,还麻烦您送我回来” “我即是顺天府的官差,负责这城中的治安管理,见有人闹事,自当挺身而出”男子声音沉稳。 “可是,他···他是····”周翠怕他惹上麻烦,毕竟那人好像在京中有些权势,横行霸道的却一直没人敢管他。 “没事,无论他是谁,他下次若是再敢来,你只管来顺天府寻我就是”想着今日那人走之前说,他不会就此罢休的,男子微微皱了皱眉。 他见过周翠好几次了,之前周翠刚来京城时,时常来顺天府查前几年的无名尸,荆福见过她好几次,知道她是来京寻夫的,他还细细问过她,她丈夫的模样的,这女人看着柔柔弱弱的,但丈夫都消失了好几年,却一直不放弃,甚至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苦苦寻找,他欣赏她的坚持,想帮她,但凡见到有和她描述相似的人,总是会格外注意些。 “荆捕头,谢谢您”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荆福看她疲累的模样,道别后就走了。 林秀秀把周翠扶进了院子,栓上大门后,担忧的问道:“娘,到底怎么了”周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而且那捕头说有人在她家铺子闹事时,明显迟疑了下。 周翠看着女儿焦急的模样,知道即使今日瞒住了她,她明日也会自己去打听的,与其从别人口中听些风言风语,还不如自己告诉她,便把她今日刚走不久后,铺子里发生的事都告诉她了,周翠现在心中唯一庆幸的就是那人来时,女儿不在铺子里面,没见到那么腌渍的败类。 林秀秀今日刚走不久后,铺子里面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为首的人看着三十好几,脑满肠肥的模样,穿着贵气,但言语十分不堪,酒气熏人。 这人在铺子外见瞅见正在打扫柜台的周翠曲线玲珑,脑子轰的一热,摇摇晃晃的走进来后,周翠正好回头看他,他见周翠肤色白皙,模样动人,当时就**了起来,对着周翠开始言语调戏起来,他身后的两人也跟着起哄道,越说越露骨,周翠又气又急,拿起扫把就要赶他们出去。 但毕竟是个女子,那男人即使喝醉了,但手中的力道却一点也不弱,不仅把周翠手中的扫把的抢了过去,还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一把抓住了周翠,手竟然不安分的在周翠身上动了起来,周翠惊的大呼,使劲挣扎,碰到了旁边的柜子,里面的瓶瓶罐罐倒落了许多在地。 这时铺外有许多人和街坊都望这边偷瞄着,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制止,这几人在这一片时常生事,可是连官府的人都不管他们的,上次还有人看见他和城中巡防的官兵统领称兄道弟,街坊们没一人敢去帮忙。 就在这时办差完准备回顺天府的荆福带着手下经过时,见有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当即就冲了进去,一把拉开了那猥琐男子,才发现被调戏的人是周翠,男子被人坏了好事,正准备骂人,看见穿着捕快衣裳的荆福,心中的怒火稍息,但还是语气不快的说道:“这位兄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我即穿了这身衣服,这事我还就管定了”荆福掷地有声的说道。 “你不过就一个小捕快,你知道我是谁吗?”男子昂首挺胸,语气得意。 “我管你是谁,你若是再敢骚扰她一下,我就会请你去顺天府的大牢里去坐几天,到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你是谁了”荆福毫不客气道。 男子见荆福不像是唬人的,他身后又跟着好几个带刀的捕快,自己人人少吃亏,这么不识好歹的官差他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见有官差过来,周围也围了好多人过来了,他面目狰狞的撂下一句话:“行,你等着,这事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过去的”走之前又奸笑的看了一眼周翠。 见人总算走了,周翠面色痛苦的单手捂着自己的脸,擦去眼角的泪,荆福见她这个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很不是滋味,让手下的人先回顺天府,看着铺子里的狼藉,和街外围着的看热闹的百姓,他和周翠说,让她今日关了铺子,先回家去。 周翠也被刚才的事吓着了,此时还心有余悸,看着铺子外围着的人,想起那日在乾阳陈策大姐来闹事时,她不想听见别人的指指点点了,点了点头,关了铺子后,周围的人也都散去了,只是荆捕头还在门口。 荆福说担心刚才那群人去而复返,送她到家后才能放心,周翠怕麻烦他,推脱过几次,见荆福执意要送她,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周翠和林秀秀讲了个事情大概,没有细说,怕她担心,又说那群人被荆捕头赶走了,以后也不敢再来了。 林秀秀心下稍安,见母亲还是有些郁郁寡欢,说道:“要不这几天先不要去铺子里面了,这段时间您一直都没怎么休息,正好这几天在家休息一下” 周翠想起那人走之前的眼神,怕是不会轻易罢休,也担心他们再来:“嗯,好” 第41章 因为周翠这几天常在家,林秀秀担心李致远来找自己时被周翠发现自己和他的关系,快酉时的时候想着李致远也快散职了,和周翠说自己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出门后便直奔他官舍而去,虽然就昨日去过一回,但翰林院的官舍就在皇城边上,很好找。 林秀秀也不知道自己和李致远究竟会不会走到最后,虽说就目前来说俩人感情还算稳定,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没到最后能定下来时,她不想让周翠知道,怕她担忧。 林秀秀到正阳街时,刚到酉正,想着这会李致远应该还没回来,便在门口处等他。 “秀秀?”李致远看见家门口,蹲着一个人,低着头,衣着发饰很像林秀秀,不太确定的喊道。 听见李致远的声音,林秀秀抬起头,慢慢站了起来,她在他家门口等了有一会了,站着有些腿酸了,就想蹲一会儿。 见真是林秀秀,李致远有些惊喜,随即又觉得林秀秀有些不对劲,问:“秀秀,怎么了?” 林秀秀扯起嘴角笑了笑:“没事,就是我娘这几天都会在家里,过来和你说一声,咱们这几天先不要见面了” “你就这么怕周姨知道我吗?”李致远挑眉道。 “不是,如果我娘知道了,无外乎就是两种结局,第一是觉得我太高攀你了,拆散我们,第二就是催着我俩赶紧成婚,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先试一试的嘛”林秀秀解释。 李致远也不敢逼她太急,怕适得其反,道:“嗯,都听秀秀的” 随后又问道:“周姨怎么了?”周翠既然这几日都在家,那铺子肯定也不开了,定是有什么事情。 “没事”林秀秀眼神暗淡了些,回他。 见林秀秀不欲多说,李致远想着自己昨日从余家巷离开时,在路上看见了周翠,当时她身边还有个穿着捕快衣服的人站在她身边,他那时坐在马车里面,周翠并没有看见他,现在想来周翠当时神色忧愁,加上她身边的那个捕快,是有些奇怪。 “那我先回去了,出来的久了,我怕娘担心我” “等等,我让庆元送你回去”李致远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不用了,也不是很远”林秀秀想也不想的拒绝,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娇气,不想麻烦别人。 “还是你想让我送你” 林秀秀看了看李致远手中抱着的那一堆文书,只好妥协的点点头,她怕李致远真自己去送她,那样就更麻烦了,他还有那么多的事。 李致远进府后,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轻唤了一声:“庆平” 片刻后,不知从哪里平白冒出一个一身劲装的男子,正恭敬的站在李致远的面前。 “你去查下,昨日林家铺子出了什么事” “是” 话音刚落,那人就不见了。 入夜,李致远坐在书房的官帽椅上,眼神晦暗,听着眼前的人说着今日查到的事。 庆平说完后,见李致远神色平静,但眼底明显有波澜,想着之前还没被派到大人身边时,主子让他查吴府时发现的事,又道:“这个吴邦胜,和吴侍郎的一个小妾两人不大清楚” 那日骚扰的周翠的男人叫吴邦胜,是吴家的人,不过并不是吴家的什么正经主子,他是吴府管家的儿子,不过是吴家的一个奴才,往日里仗着吴家的势,在京城欺男霸女惯了,碍于吴家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官府也不敢管他。 “想办法让吴元劲知道这件事”李致远开口,声音冷冽。 。”是” ·········· 周翠在家歇了好几日,想着什么时候去打听一下,看这几日那人还有没有出现过在自己铺子附近,总这样在家待着也不行,铺租那么贵,总不能就让它空在那里,还要靠它来维持自己和秀秀的日常开支。 不过周翠没有担心多久,这天荆福来找她,说明日起可以去铺子那边了,往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原来那人是吴国公府一个管家的儿子,而就在昨日竟然被人发现,他和吴侍郎的小妾两人厮混在一起,被人捉奸在床,吴侍郎知道后,大怒,当场就处死了那一对奸夫**,因为吴国公府抬出了死人,他们也是依例去问询,其实就是去走个过场,毕竟吴家现在在朝廷的地位,没人敢真去查吴家的事,更别说只是死了两人下人,但过场还是要走的,他也是从那些下人的只言片语中才知道的这件事,毕竟是家丑,这事外人都还不知道。 荆福这几日从明盛街过时,见她家的铺子一直都没开,知道她许是还在担心这件事,昨日他们回去时有些晚了,不方便再来找她,今日一得空就来告诉她,就是想让她放心。 周翠听到时,还是有些吃惊,前几日还出现在她眼前的人说死就死了,心里是安心了许多,但是也开心不起来,不过她不会去可怜那种人,恶事做尽,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他的报应。 她向荆福道谢,感谢他特地来告诉她。 荆福说了句不客气后,就匆匆走了,年关了顺天府特别忙,他是抽空跑来告诉她的。 林秀秀从房间出来后,看周翠在收拾一些这些天在家的做好的胭脂,说明天带到铺子里去,转身对林秀秀说,之前来闹事的那人在别的地方犯了大事被抓住了,明日铺子可以正常营业了。 林秀秀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这几天都没出门过。 周翠道是方才荆捕头来告诉她的,这几日笼罩在眉眼间的忧愁也散去了许多。 林秀秀见母亲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心中也欢喜,觉得那个荆捕头还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官差。 ········ 转眼到了腊月底,昨日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虽然寒冬凛冽,但大家庆祝春节的喜悦心情依旧火热,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红红的灯笼,皓白的世界里那亮眼的红色格外惹人注目,点缀这萧条孤寂是冬日,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李致远昨日和韩文意一同出发回乾阳探亲去了,林秀秀看着屋外这恶劣的天气,希望他们路上一切顺利,安全到达。 乾阳这边 李致远和韩文意一回到乾阳,便是不断的参加各种宴请,人情往来,后面几日李致远推了所有的邀请,在家陪着曲红玉。 林秀秀再见到李致远时,已是正月初十了,她还在李致远的身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小安。 小安的师傅没有熬过去年的冬天,李致远刚回乾阳的那几天,家中来拜访的人特别多,有一次李致远看见了缩在角落里偷偷看他的小安,李致远朝他招手,让他过来。 小安当时目光呆滞,慢慢走到离李致远还有三四步远时,停了下来,不敢靠近他,擦了擦双手,从怀里掏出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李致远,是一锭五两的银子,用碎布包着。 “这是您上次给我的银子,师傅····师傅走了,这是剩下的” 李致远看了看小安,又望向了他手心捧着的银锭,他没有接,开口说:“你想和我去京城吗?”就像当时问小安是不是想识字时,一样的问他。 小安现在在乾阳举目无亲,这孩子聪颖,小小年纪懂事的让人心疼,李致远想起自己幼时背井离乡,背负着血海深仇和曲红玉隐姓埋名的在乾阳小心翼翼的活着,其实两人都是孤儿,只是他比小安幸运,他小时候还有曲红玉的精心照顾抚养。 “如果你不想就此过一生,初六那日早上来乐安街寻我,我会带你去京城” 初六那天还没亮,小安就起来了,去他师傅坟头磕了三个响头,和师傅说,他要离开乾阳了,他不想就这样颓废的过一生,他希望自己能做个有用的人,做个像李大哥那样的人,希望以后自己也能像他一样,能帮到更多像自己这样的人。 林秀秀看着快一年多没见的小安,眼里满是心疼,这一年多他几乎一点都没长,在正是小孩长身体的年龄,他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么的瘦小,身边的唯一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了,林秀秀上前轻轻拥抱住他。 久久才放开他,林秀秀见没看到曲红玉的身影有些奇怪,曲红玉孤身一人在乾阳,他以为李致远这次会把曲红玉一起接过京城来。 “怎么没看到曲姨” 李致远答她:“娘说她舍不得乾阳,不方便过来” 林秀秀想想也是,毕竟是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老人一般都比较恋旧些,也在情理之中,没去注意李致远说的是不方便过来,而不是不舍得过来。 第42章 入春以来,春雨连绵数日。 听说南方那边又起了洪水,不过好在朝廷去年拨款为沿河一片的所有的县府全部加固了河堤,南方今年未再传来任何有关水患的折子,就在众朝臣夸颂天顺帝,英明神武,防患于未然的先修缮了河堤,才保住了沿河数万倾良田和百姓的平安时,有人撞死了在都察院外的石柱上,以命告御状。 左都御史徐仕起出来时,撞住那人已气绝身亡,鲜红的血流了一地,手中紧紧一长白色的绢布,上面猩红点点,像是写了许多字,他身边还站着几个衣裳褴褛,神色悲戚的中年男子,一见到众人拥簇着徐仕起出来,猜他应该是个大官,顿时全部跪倒在地,口中呼着救命,其中一人哭喊着爬到那名身亡的人身边,抽出他手中的绢布双手捧高呈给徐仕起,声音悲凉:“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徐仕起接过血绢,打开一看是万民血书,上面写着江南道宁州府知府阮厚德,草菅人命,欺压灾民,企图压下宁州府今年水患泛滥的事,万名书上签名的第一人写着凤县知府宋启,徐仕起眉头深锁,心中暗惊,一地父母官竟然会在万名书上带头签名加上那人不远万里不惜性命也要告状,怕来这宁州府内是一点也不安宁啊。 从这群人的哭诉中徐仕起也听了个大概,又详细问了些具体事节,眼中波澜四起。 “来人,将他们几位带进都察院,仔细照看着,万不可出一丝差错,门口这人·····”徐仕起心中怜悯,叹了一口气:“先找块白布盖上,他的冤情,本官这就进宫禀明圣上” 那几人一听大官会进宫把这件事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心中激动不已,对着他千恩万谢,泣不成声,他们来之前听宋大人说知府大人背后的人权势很大,让他们来了京城不要去顺天府,去都察院告还有一丝希望,这下好了,皇上若是知道了,风县的百姓就有救了。 ·········· 次日金銮殿上,众朝臣都觉得今日的圣上沉默的有些吓人,殿内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各部都参奏完后,见皇上还是一言不发,视线在众朝臣身上巡视,忽然嘴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道:“朕方才看见了一道很有意思的折子,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上面写着江南道宁州府凤县知府于前几日暴毙在府中,往年也时有这种事发生,只是一般大都是些年老的官员,这个凤县知府我记得应该是去年才中的进士,今年也不过就二十来岁” 天顺帝语气听不出喜怒,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圣上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此时天顺帝的目光看向吴国公吴荣,道:“吴国公,你知道朕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吗?” 吴荣面上疑惑,道:“请圣上恕老臣愚昧,老臣不知” 天顺帝嗤笑出声,瞬间又敛了笑容,眼中波涛汹涌:“昨日有人在都察院撞柱而亡,而此人正是从宁州府凤县来京告状的,而他们这一路还都有人追杀他们,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来京城状告宁州知府阮厚德,欺压灾民,滥杀无辜,宁州府多处洪水冲垮河堤,万倾良田被淹,冲倒民房无数,数万百姓受灾,这就是今年的治水有功,江南相安无事吗?”天顺帝声音冰冷的质问所有朝臣。 “臣等有罪”顷刻间百官皆跪倒在地。 天顺帝扫视跪倒的众人:“有罪也好,无罪也罢,待朕查明后,一个也跑不掉” 群臣惶恐,无一敢答话。 “宁州凤县知府宋启死了,死在了他第一年的任上,真是胆大包天啊,区区一个知府竟敢期满朝廷,私自瞒下水患不报,让朝廷命官暴毙在府中,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天顺帝爆呵道,将那块万民血绢甩向众臣。 绢布正好掉落在魏珏面前,众人签名处,第一个赫然写着宋启的名字,魏珏嫌恶的看着那个名字,嘴角冷笑。 “父皇,儿臣请命去调查宁州府水患与宋大人之死”魏绍主动站出来。 天顺帝看了看他这个有些迫不及待的儿子,略微思索了一番,也罢,这些年吴家在朝中党羽遍布,这个案子怕是也没几个人敢接,交给宣王到也正合适,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吴家了” “准了,赐你便宜行事,必要时可先斩后奏,一月为期,朕要看到所有涉案人员名单”天顺帝目光扫过殿下百官,接着道:“记住,一个也不能放过” “是,儿臣遵旨”魏绍低头领旨,嘴角上翘。 魏绍之所以主动揽下这差事,是因为那宁州知府是吴家的人,魏珏这回我让你不死也得掉层皮。 下朝之后,魏绍破天荒的头一次主动叫住了魏珏:“五弟,且慢” 魏珏停下脚步,满脸不耐烦的看着魏绍。 魏绍狐疑的看着他,魏珏脸上不见任何慌张之色,淡定从容,他故意道:“江南道的吕总督大人向来和吴国公府走的近,难得就没和五弟你说些什么吗?” “呵,就算知道些什么,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想知道,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去查的出来”魏珏不屑的看着他。 “五弟当真就一点也不担心?”魏绍认为他现在不过是表面平静罢了,父皇这回明摆着是要修剪吴家的的党羽了,不然今日为何当着百官的面独独质问吴国公对此事的看法。 “三哥还是多为自己担心吧!一月之期,若是没查出些什么,父皇可是会生气的哦”魏珏抬起右手朝魏绍而去,魏绍警觉的侧身,谁知魏珏的手只是轻轻落在魏绍的肩上,力道轻微的拍了拍他的衣服,笑道:“三哥你怕什么,这大庭广众下,弟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脸上笑的无害,眼神轻蔑。 看着明显被自己激起怒意的魏绍,魏珏喉间轻哼了一声,就阔步走了,就凭这蠢货还敢妄想抓住自己的把柄,简直痴人说梦,不过有些事也确实该了结了。 赵宁辉站在远处,眼神晦暗的看着昂首阔步离去的魏珏,朝服宽大的袖中双手紧紧握拳,青筋突起,忽然肩膀处被人轻拍了下,他松开双手,脸上恢复平静转过头去,看见李致远站在自己身后。 “赵兄此处人来人往,小心被有心人看去了”方才赵宁辉看五皇子的眼神明显不善,李致远怕他冲动,提醒道。 赵宁辉苦笑了一声:“宋兄上任前对我说,他说希望在他的任期内,能让凤县所有的百姓都安居乐业,没有一人再受饥寒之苦,他还说他之前的父母官就是不作为,导致自己的父母为了救自己和哥哥活活饿死了,当年的那场饥荒饿死了很多人,他说希望自己做个能造福百姓,体恤百姓的好官,当时我还和他约定好了,等三年后他回京述职时,请他去一品轩喝酒为他庆贺的,没想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他家境贫苦,兄嫂拼尽全力供他读书,他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他满怀热情,一腔热血的去上任,还未等他宏图大展,就被人······害死在任上了,若不是······若不是那个以命撞柱的百姓,宋兄就这样悄无声息死了”赵宁辉的声音越说越低,语气哽咽。 赵宁辉抬起头望向苍天,眼泪还是不受控住的划过他的脸,滴落在青石板砖上,瞬间消失不见,他很想问问老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朝廷?,官员们忙着党派之争,结党营私,官官相护,做事不管对与错,只在乎是否对自己有利。 此时空旷的广场前,百官都已散去,只余下他们二人独自站在巍峨的殿前。 “赵兄,你相信善恶有报吗?”李致远问他。 赵宁辉以前相信,现在他也不知道了,怔怔的看着李致远,没有答话。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李致远的声传来,轻而坚定。 ········· 吴国公府内,魏珏看着跪在身下瑟瑟发抖的人,缓缓拨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本皇子手下从来不养闲人,更不会养废物” 跪着的人还来不急开口求饶,就被人捂了嘴,拖了出去。 被处理掉的人,正是追杀那群从凤县逃出来京告状百姓的杀手。 “父亲,这可如何是好?”吴元劲焦急道,今日朝堂上,皇上明显就是冲着吴家来的。 “怕什么,整个江南都把控在咱们手里,他去了咱们的地盘查案,查到什么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吴荣轻撇了一眼有些坐立不安的儿子,声音毫无波澜。 屋外一道响雷轰然炸开,大雨随后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雨水滴滴答答急切的落在瓦背上,肆意冲刷着这座处处雕梁画栋,奢华到极致的国公府。 第43章 “主子,宣王已经出发去往宁州府了,吴家和五皇子那边没有任何异动” “整个江南都被吴家把控在手里,我这个三弟,此去怕是也难讨到什么好,吩咐下去,让宁州府那边的人,必要时可以帮一帮咱们这位宣王爷” 魏恒站在窗边,连绵数日的细雨昨日终于停了下来,望着屋外久违的阳光,脸上也起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 当魏绍快马加鞭的赶到到宁州府阮家时,阮家上下已经乱成一团,早上下人发现阮知府吊死在书房后,阮家上下哭做一团,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魏绍皱眉吩咐道:“围住阮府,一个人也能放出去” “你,速带本王去书房”魏绍随手指了阮府的一个下人,命令道。 那阮府下人听他自称本王,知道他是王爷时,忙连滚带爬恭敬的领着魏绍去书房。 书房里的阮厚德脸色青紫,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脖颈处有一道显眼的红痕,书房的梁上还挂着一根白绫,阮府众人皆哭跪在死去已久的阮厚德身边,见魏绍一行人进来,有些人疑惑的看着他。 魏绍看着地上的阮厚德,脸色黑的能滴墨,看着一屋子吵吵闹闹的人,皱眉道:“全部抓起来,严加审问” 屋内阮府家眷在宁州府养尊处优惯了,见官兵听那人一句话,就真要来抓自己了,阮家少爷顿时大声呵斥:“大胆,我可是阮家少爷,你敢抓我”阮家少爷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的锦衣华服,人看着不大,气势却盛人,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怒视着来抓他的官差。 魏绍身边的随从郭平望着眼前这个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家公子哥,给了个眼色示意官差,官兵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屋内顿时嚎叫声一片,郭平望着不停在挣扎的阮家少爷,冷笑道:“阮知府欺瞒朝廷,残害宁州府百姓,涉嫌杀害朝廷命官,圣上钦派我们王爷来主理此案,阮厚德罪大恶极,理应当诛,阮家的人也一样,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若是知道些什么,主动向王爷坦白,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 阮家的人安静了许多,都默不做声,阮家少爷依旧在挣扎,仵作来了后,说阮厚德确实是自尽而亡的,阮家众人又开始哭了起来,比起魏绍刚来时哭的更加悲伤,大声。 魏绍冷眉看着众人:“全部押下去”语气十分不耐烦。 魏绍单手揉眉,看着梁上还悬挂着的那根白绫,事情比他想象的棘手多了,没想到吴家竟然敢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杀人灭口,虽然仵作说人是自尽的,但他可不相信。 看来只得去从宋启的死,调查起了。 宋启虽然只在凤县做了一年的知县,但在凤县的口碑很好,这次水患发生后,宋启每日都会去被淹没的田里视察,有次还深夜冒着大雨,组织王家村百姓撤离随时可能被洪水淹没的民房,许多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是宋启一家一户的亲自去劝解后才撤离的,果然第二日洪水就到了王家村,倒塌了二十多间的民房,救了王家村上上下下近百口人的性命。 其实此次的洪水和往年比起来并不算严重,一开始只是淹没了宁州府部分沿河的良田,并未造成人员伤亡,这其中数凤县被淹田地最广,若是一开始就上报朝廷,补救及时的话,也不会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按照燕国惯例,若农户的田地被洪水淹没,影响秋收的话,是可以免除农户本年的税赋的,朝廷会酌情再适当的借粮给受灾百姓,用于一年的吃穿用度和来来年的播种。 但问题就在于整个江南,去年朝廷才拨款重新修缮好的河堤,连今年第一次雨季都没挺过,就被冲垮了,若是朝廷得知了,别的不说,出事地段负责的官员第一个就要被查办,这也是阮厚德不敢上报的原因。 当时凤县知府宋启递上灾情折子后,每日奔走在田野间,看着昔日绿油油长势喜人的良田,如今被被完全洪水覆盖,起初田野里常能看见在水里扶稻苗的百姓,随着水位不停的上涨,稻苗一天天被淹,田里的百姓少了许多。 农户们只能满眼心疼的看着稻苗叶片渐渐发黄,心叶开始卷曲,满面愁容,时有抹泪者,稻苗被淹了这么多天,此时就算洪水退去,也难以救活了,眼看秋收无望,今年过冬的口粮都是问题。 宋启每日亲眼目睹着这一切,心中也是着急的不行,按理说自己的折子也递上去快有七八日了,就算朝廷没这么快批复,府衙那边应该也会有些对策才对呀,宋启决定去府衙那边催催,顺便再和知府商议下该如何安抚灾民。 他在府衙等了许久才见到了阮厚德,对方似乎很忙,一见到他就说让他回去耐心等待消息,宁州府有好几个县与他同样情况的,就匆匆把他打发走了,宋启什么也没有问到,回到县衙时看见已经有些人聚集在县衙外,想请知县大人请报朝廷,免除今年税赋。 宋启快步走上县衙的台阶后,高声对着众人道:“大家不用担心,折子已经递上去了,我刚才去了一躺府衙就是找知府大人商议此事,大家回家耐心等待,朝廷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众人见知县大人亲口对他们说,也就都安心了,大家欢呼不已,心中的压的那块石头总算放了下去。 可随着春雨不断,渐渐有房屋开始倒塌,有些灾民们无家可归,宋启无奈只得先把人安置在县衙,可是随着灾民一天一天增多,县衙已经完全安置不了了,宋启又去了府衙想问下朝廷那边为何迟迟不来消息,但是阮厚德说他也不知道,让他自己也处理着,又含糊的把他打发了。 百姓们开始人心惶惶,认为朝廷不管他们了,竟然有些灾民们私下组织着去了府衙那边闹事,宋启也是后来,有好几人哭求到县衙,让他去府衙求情去捞人,说是自己的丈夫被府衙官差抓了起来,宋启这才知道凤县竟然有人组织去了府衙闹事,抓了好几个人。 宋启又匆匆赶往府衙,宋启以为知府大人见到他时,肯定会斥责他,管理不力,导致百姓去府衙闹事,可他一到府衙见到阮厚德时,阮厚德却依旧和往常一样,和颜悦色的与他说着话,他小小心翼翼的替被抓的那几人求着情,希望知府大人能看在灾民们流离失所,可怜无助网开一面,放了他们。 阮厚德很爽快的答应了他,不过要宋启好好看着这些灾民们,还说宋启就是对这些灾民们太仁慈了,导致他们现在竟然敢在府衙聚众闹事,适当的应该收拾几个挑事的,而不是一味的被灾民们牵制着。 宋启面上陪着笑容,心中确并不认同阮厚德口中所说,灾情发生了这么久了,朝廷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灾民们心中不安,也是常情,而且他听说闹事的百姓周边好几个县的都有,们也只是聚集在府衙想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朝廷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并没有怎么闹事。 当宋启见到那几个被抓的百姓时,猛的吸了一口凉气,面色随即沉了下来,凤县被抓了三人,这三人都是被人拖出来的,看着都伤的不轻,脸上身上那那有被打过的痕迹。 “这······” 宋启身边的师爷拉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宋启望被打的不成人样的百姓,喘着粗气,手被自己捏的发白。 宋启将人送回去时,那几位妇人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打成这样,哭天喊地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好歹是把人给救回来了,她们听说隔壁县被抓的有一个已经被活活打死在大牢里面了,隔壁的知县压根连问都没去问,完全就不管,她们哭着对宋启道谢,泣不成声。 宋启听着她们对自己说谢谢,心中很不是滋味,想起幼时父母被活活饿死时的场景,百姓从来都是最苦,最弱小,最无助的那个,他们要的不多,只是求温饱而已,可是往往连这点也难以做到,他不忍的别开头。 宋启走之前,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又从王师爷那里借了点银钱一起塞给那几人,这几个都是王家村的人,因为流离失所才随着众人去府衙闹事的百姓,现在温饱都是问题,更别说是看病抓药了,宋启叮嘱他们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朝廷是不会不管他们的,一定是哪里耽搁了。 宋启随后又去了河堤处,洪水已经渐渐退去了,雨也停了好几日了,可是稻苗被泡了有半月余,根部大多腐烂,稻苗都歪七扭八的四处倒着,叶片上全是泥浆,多已发黄,宋启朝着被冲垮的那一段河堤,慢慢走近,看着断口处,手颤抖着去抚摸,眼中波澜渐起,眼眶发红,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抬起头看着河里依旧浑浊的河水,转过头是满目狼藉的稻田,面容苍凉。 第44章 因为救济灾民,慢慢县衙的的粮食也开始不够了,宋启又去了趟府衙。 宋启到时,看见隔壁几个县的几位大人也都在,以为他们也是来打探消息的,便问道:“怎么样,阮大人有收到上边的消息吗?” “什么消息?”那人谨慎的看着他。 宋启急切道:“当然是赈灾的消息啊,还能是什么消息啊” 那人似松了口气,看了看他,又道:“哦,这个呀,听说最近南疆那边不怎么太平,朝廷估计是暂时顾不上我们吧!宋兄还是耐心等待吧” 宋启正欲说话,边上另一位知县慢悠悠道:“宋大人到底还是年轻,没经验啊,这种事以后见多了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宋大人真不必太过忧心” 宋启眉头越皱越深,虽说他们二人管辖的地方,受灾不如凤县严重,但也不至于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竟丝毫不担心,难道真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可是这毕竟与成千上万百姓的温饱甚至与其性命有关的大事啊。 看着刚与别人说完话的阮厚德,宋启正想去问,阮厚德见了他后,主动道:“方才两位大人也与你说了,目前来说情况也确实如此” “可是·····”宋启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朝廷不批复,本官也没办法,你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阮厚德面上为难的说道。 “可是·····大人······” “好了,宋大人,这事本官会再想办法的,本官还有事,就不送你了”阮厚德打断他道。 见阮厚德这么说,宋启也不好再提,叹了口气,失落的准备回去,没走多远,突然想起来,府衙里一般都会存有备用粮,紧急情况下知府大人可全权处理,不需要经过朝廷的批准,不过这个一般都是发生重大的灾情后,才可动用的。 凤县的事其实也算不上太严重,起码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可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啊,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饿死,宋启又返回去找阮知府,就算是阮大人不同意动用备用粮,起码也可以组织下宁州府内的乡绅们募捐下,好歹再撑段时间,等到朝廷的消息来。 “这个宋启还真是块榆木疙瘩,阮大人都推脱过他这么多回了,还一次一次来找,真是半点不会看脸色” 宋启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说话的正是刚才第一个劝他的人。 “就是个愣头青,不过是一个刚上任的知县,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他压根就不知道,他的那封折子这辈子也到不了皇上的桌上”一人嗤笑道,随后屋内的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门被人重重的推开了,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宋启脸色不明看着坐在上首的阮厚德,问:“他们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都听见了,那本官也不瞒你了,你的折子本官扣下了,压根就没有交上去,朝廷也不知道这件事”阮厚德不紧不慢的回他,脸上不见丝毫慌张之意。 “你·····你竟然敢隐瞒不报,若是秋季百姓交不上税赋,那····那可是数万人的性命啊,你竟然·····”宋启满脸不可置信,声音也不稳。难怪迟迟等不来朝廷的消息,原来朝廷到现在还压根不知道。 阮厚德见他震惊的模样,越发轻描淡写:“不过是现在饿死几个人而已,到时就说今年雨水太多,导致减产,从周围几个县匀一些过来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可有想过受灾的百姓们又该如何度过今年的冬季,还有那些房屋倒塌,流离失所的人们又该怎么办呢?宋启摇着头说道。 “活不下来,那也是他们的命” 阮厚德今年因为这件事也很烦恼,去年拨款下来时,吴家给他们的数目本就比别的州府更少,说是宁州府在上游,不必太过担心洪水问题,可修的的松散些,加上他们自己再克扣些,剩的就更少了,只是草草敷衍的涂盖了河堤表面那一层,谁知今年偏偏就只冲垮了他们宁州府的河堤,见其他的府都相安无事,阮厚德就更加慌了,去信报与吴家,吴家下令让他遮掩,让他自己解决。 就这个匀粮的办法也是与众知县商议了许久,才想出来的,去年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克扣了不少修河堤的银子,出了事自然也是大家一起扛着,反正到时候上面有吴家在,少些粮户部那边也不会多说什么。 宋启扫视了一番屋内坐在的众人,怒斥道:“所以你们就这做一地父母官的,不顾百姓死活,只在乎自己的政绩,尸位素餐,枉为人臣” “你之所以不敢报上去,是怕朝廷追究你的责任吧,毕竟河堤是去年才从新修缮的,河堤里面到底修了些什么东西进去,你心知肚明,现在心里很慌吧,怕朝廷知道了,那你的脑袋就得搬家了”宋启想起那日在河堤里面看见的稻草,十分气愤。 “宋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阮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顶头上司”说话的是凤县隔壁县的知县大人。 宋启看着他冷笑一声:“哼~~为官先为人,他配吗?还有你,我说呢,你那里的百姓被活活打死在府衙的大牢里面,你问都没问一声,怕是这样的河堤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吧!” “小子,这事可不是你一个小小七品县令能管的事,你以为我为什么敢瞒下这数万人受灾的大事,你认为吕总督就当真对我们这里的事毫不知晓吗?”阮厚德凉凉的说。 “所以你们就可以草菅人命了,隐瞒朝廷,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看样子总督大人也牵扯其中,宋启眼中晦暗不明。 阮厚德忽而笑道:“哈哈哈哈,不是我们胆大包天,而天他就罩着我们,吕大人是谁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劝你最好识相点,他们可是你能惹的人”阮厚德不屑的看着他。 往日里一个与宋启交好的官员也低声劝他,让他不要犯傻,宋启闻言满脸失望的看了他一眼,那人慢慢的低下了头去,默不作声。 阮厚德继续道:“吴家权势熏天,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就不为以后想想吗?,而且五皇子也不会亏待我们,他吃肉,我们也能跟着喝汤,当官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照顾好家人吗?” 宋启怒道:“你们这是在鱼肉百姓,你们吃的是他们的性命啊” 众人面上毫无波澜。 宋启见状不愿再与他们多说,怒匆匆的走了。 阮厚德冷脸漠视着宋启离去的背影,抬手示意了下,很快就有个人跟了上去。 宋启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凤县,望着守在县衙满脸期冀等待消息的百姓们,他忽然觉得自己没脸再去见他们了,低头从县衙的后门悄悄进去了。 起初宋启心灰意冷的在县衙待整整了两天,闭门不出,朝中如今结党营私,官官相护,忙着争权夺利,更本就不会有人管他们的死活,他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如今还有人盯着他,他什么都做不了,他那日回来就发现有人一路都跟着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派来的。 闹事的开始越来越多,府衙昨日又打死了好几个灾民,但凡有人敢聚集在一起,就会冠已闹事的罪名被抓进去,一时间宁州府人心惶惶。城中开始有人公然抢劫粮食,好几位富户家都遭劫了,阮厚德派人四处镇压。 宋启木然的走在堤岸上,看着禾苗全部被已枯死,田野间处处可见人哭泣,他忽而定了心神,他不能放弃,若是连他都不管了,那这些百姓就更加没人管了,他知道那些人的手段,也知道自己可能会面对什么,可是既然他是这里的父母官,那么做父母的就没有不管自己孩子的,那怕是舍了这条性命。这事他也管到底了。 第45章 宋启开始暗中搜查证据,调查与修堤所有的相关人员,他走不了,但是百姓们可以走,可以去京城告,他就不信他吴家还能只手遮天不成了。 他组织众人,写了万民血书,宋启带头咬破了手指签名在第一个,百姓们经历过这段时间,也知道了府衙都是些什么人,见宋大人为他们这一月多来奔走,消瘦憔悴的面容,纷纷都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逐一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是夜,宋启叫来了几个王家村年轻力壮的男子,对他们如实相告,说府衙和上边勾结故意隐瞒宁州府这次灾情的事,所以朝廷才迟迟没有动静,他是朝廷命官,无召不得离开任地,而现在还又有人在暗中盯着他,问他们愿不愿意去京城送信,状告阮厚德。 因为兹事体大,怕百姓们知道引起恐慌,这才单独叫他们来,几人不过略微思索了片刻,都重重点点头,宋大人是真心为民的,他们的这条命也是宋大人救的,无论宋大人说什么他们都相信,也愿意按照他说的去做,况且这么做本也是救他们自己。 宋启把血书交给他们后,交代了许多,最后又嘱咐他们对自己的家人也要瞒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说是去外地寻粮去了,一个字也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待会回家和家人道别后,就连夜动身出发。 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今日那么多人签名,阮厚德迟早会知道的,宋启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心中祈祷他们一定要平安到达京城,要让朝廷知道宁州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他们走后的第三天,宋启死在了书房,他当时俯首在书案上,全身无明显外伤,但嘴角和眼眶却都有血渗出,进去唤他的仆人以为他睡着了,见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心中觉得奇怪,走进扶起他一看,顿时吓的魂飞魄散,跌倒在地惊声呼叫,王师爷神色仓皇的赶来,见宋启的死状,心中一惊,忙叫来仵作欲查明原因。 阮厚德很快赶了过来,他来时见到仵作时,眉头皱了下,说:“本官惊闻宋大人暴毙在府中,甚是悲痛” “大人,宋大人昨日还好好的,此事有疑,还望大人明察” 阮厚德凉凉的瞥了一眼王师爷,看向仵作问道:“宋大人身上可有外伤,或者中毒的迹象?” 仵作回道:“宋大人身上无明显外伤,也无中毒痕迹” “那就得了,宋大人暴毙府中,本官会奏明皇上,你下去吧,不必再验了”阮厚德认定宋启是暴毙,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仵作抬头想说什么,见知府大人正盯着他,那眼神让人害怕,他嘴唇蠕动了下,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又缓缓低了下头,终究什么都没说,默默的退了出去。 阮厚德望着趴在书案上的宋启,嘴角冷笑,好好的阳关道你不走,非要自寻死路,那也怪不得本官了,本官也只是奉命办事。 宋启第二日就被匆匆下葬了,众人都觉察不对劲,但无一人敢去质疑知府大人。 ·········· 魏绍本以为可以把宋启的死作为突破口,可是他到了凤县后,却依旧毫无进展,宋启已被下葬多日,而盘问县衙的人时,所有人都说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魏绍愈发心急,这天郭平从外回来,附在魏绍耳边低语了一句,魏绍当时眼睛就亮了,激动道:“当真?” 郭平点点头,魏绍心中大喜,可随后又失落了下来,如今阮厚德已死,就算发现了河堤里面的修筑材料有稻草,也不过是再给他多加一项罪名罢了,所有的线索都在阮厚德这里断的干干净净了。 县衙外不远处,一处茶水摊子上,两名男子时不时向县衙望去,已经好几日了,宣王那边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墨衣男子对旁边的赤衣男子低声问道:“大哥,这都几日,那边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我们要不要·····” 赤衣男子望向县衙,略一思索,道:“王师爷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安排妥当了,他家人都救出来了”墨衣男子回道。 “好,那咱就帮帮他” 刚入夜不久后,下人来传,说王师爷求见他,有事想与他说,魏绍心中纳闷,那日他问县衙所有人时,大家都不吭一声,当时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众人都未置一词,怎么现在会主动来寻他说有事要说,虽说觉得奇怪,魏绍还是见了王师爷。 王师爷一见魏绍就跪了下来,说求他为宋大人做主,宋大人是被人害死的。 魏绍看了下他,心下狐疑,问:“既然如此,怎么那日本王问你时,你不说” “那日白天县衙所有人都在,小的担心被人看见了,会被人报复,这才不敢同王爷讲” “被谁看见?”魏绍问他。 “这么大的事,阮大人之所以敢瞒下去,上面应该有人帮他,这都是小的猜的”王师爷恭敬回道。 魏绍心中失望,还以为他能知道些什么,道:“你即说宋大人是被人害死的,可有什么证据?” “宋大人死后,小的曾叫来仵作查看,不过当时阮大人很快就到了,说宋大人是暴毙而亡的,让仵作不用再验了,当时小的曾怀疑过,私下去问过仵作几回,仵作一直都避而不谈,直到阮大人死后,仵作才敢说出来,他说,宋大人虽说身上无伤痕,也无中毒迹象,但七窍渗血,怀疑是颅内出血,并不是暴毙而亡的” “那仵作可有把握?”魏绍脸上神情变幻。 。”小的问过仵作,他说现在离宋大人下葬不到月余,若是重新开棺验尸,应是可以查明宋大人的真正死因” “好,本王准了,明日就重新开棺验尸,宋大人为民而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务必查明宋大人死因,本王必会为他和这宁州百姓讨个公道”魏绍义正言辞道。 他自请命来查宁州府的事,可是却一直没什么进展,若是到时连宋启死因都未查明的话,也未免显的太无能了些,这王师爷来的到还算及时。 王师爷听宣王如此说,顿时感激涕零,心中激动,不停的朝着魏绍磕头。 还未立夏,天气不怎么热,宋启的尸体腐烂的不怎么严重,听说宋大人要被开棺验尸,凤县许多百姓都去了,当宋启尸体被人抬出棺椁时,凤县在场的所有百姓皆朝其三鞠躬,大都眼眶湿润,先前宋大人被草草下葬,众人都不知道。 仵作颤抖着手从宋启头颅中取出了一根细细的银针,禀报魏绍说:“宋启是被人从头顶百会穴处拍入银针,致使颅内出血而亡,并不是暴毙” 魏绍望着那根细细的银针,银针极细,似头发丝那般大小,又柔软,能将这么细的银针从人的头颅拍进去,这人武功非同寻常,而他查过阮厚德,他身边并没有这么一个人,但功夫厉害的,京城到是不少。 魏绍唤来郭平,让他寻着这条线索速去查,来宁州府这么久了,总算查到一条许是和吴家有关的线索了,魏绍心中略喜。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快到一月之期了,魏绍也启程返京了。 朝堂之上,天顺帝听着魏绍的奏报,眼神晦暗,忽然间拿起桌上的茶杯猛的就掷到了吕总督的面前,吕总督几乎是在茶杯落地的同时,就跪了下去,朝服上被溅了一大片茶渍,好不狼狈,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官员们呼吸都不敢太大声,静可闻针落。 天顺帝漠视着底下的皆垂首百官,气急而笑:“你们好啊,结党营私,官官相护,欺瞒朝廷,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杀害朝廷命命官,目无朝廷,目无法纪,这桩桩件件,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做的?说啊!”天顺帝爆呵道,气极重咳了好几声。 底下跪倒一片,皆战战兢兢,有位胆小的官员直接吓晕,被人抬了出去。 “宁州府所有官员革职查办,但凡有罪的全部抄家灭族,无一赦免,着户部即日派人赶往宁州府振灾,不得耽搁”天顺帝的声音响彻在偌大的金銮殿内,还带着回音,震慑人心。 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吕总督,天顺帝道:“吕从清,你作为江南道总督,宁州府发生的事,你亦责无旁贷,你御下不力,管理失察,官降二级,朕这样罚你,你可有怨言” “微臣不敢,谢皇上隆恩” 吕从清激动道,方才皇上把杯子朝他掷过来时,他的心霎时就跳到了嗓子眼那里,以为皇上盛怒之下,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金銮殿上了,虽说降了两级,但好歹保住了这条性命,不过以后怕是升迁无望了,偷偷瞥了下五皇子后,心中又定了不少,只要五皇子能顺利上位,他还何愁以后的仕途,颤抖着手偷偷的抹去额间的汗。 第46章 魏绍神色愤愤的走出金銮殿,宁州府的事从都察院外有人以命相告,揭露出后,轰动朝野,被高高提起,自己主动请命调查,如今就这般草草收场了,所有罪名都扣在了阮厚德的身上,就连吕从清降级,也是父皇以治下不力,管理视察的罪名罚他的。 明眼人都知这么大的案子,以阮厚德区区一个地方知府,是断然瞒不下来的,可他就是查无所获,父皇一定对他很失望吧!今日自始至终未看过他一眼,当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杀害了宋启的那个高手,那人是个江湖杀手,郭平带人一路追踪他,眼看就要将人抓获,可是那人却死在了客栈内。 那客栈离吕从清的总督府,不过就两条街了,功亏一篑,人都人死了,魏绍手上无凭无据,而吕从清又是朝廷二品大员,他竟半点奈何不了他。 魏珏一行人阔步走殿内走出,吕从清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似有人和他指了下,魏珏朝殿外廊上站在着的魏绍看去,眼神带着戏谑的笑意,轻勾嘴角,不过瞥了魏绍一眼后,就收回目光,信步走下了台阶离去。 这次的事,竟然让吴家如此的就轻易脱身了,魏绍咬紧下颚,死死的盯着魏珏离去的背影。 “恭喜殿下” 耳边的声音打断了魏绍的思绪,他看着身侧的韩文意,凉凉道:“有何之喜?” “吴家虽未受牵连,但殿下废了吕从清这个江南总督,江南可是燕国最为富庶之地,难道殿下就没些别的想法吗?” 魏绍听完,面色微缓,可整个江南都把控在吴家的手里,总督之位又如何会轻易让他的人坐上去,自前任吏部尚书沈严因云安一案主动请辞,提前退下后,新任吏部尚书白琰维目前看不出来和任何一方交好,既然白琰维不是魏珏的人,说不定这个江南总督,他还真的可以去争取一番。 “文意如此说,可是有何办法?”魏绍望着韩文意,开口问询。 韩文意淡然一笑,道:“宁州府之事,吴家表面看似置身其外,但圣上心中自有定夺,任免朝中二品大员,不是一人可以说了算的,届时圣上定会参考内阁与吏部的意见,办法嘛总是会有的,咱们徐徐图之,也不是没有希望” “还是文意懂本王心思,此事还需仔细商议,文意不防随本王一道回府,稍后礼部刘大人和钱大人都会到” “下官遵命” 钱大人是魏绍最为信任的人,而礼部刘大人则是魏绍的岳丈,身份就更加不用说了,魏绍约了他二人又把自己叫去,显然是把他置为心腹了。 韩文意刚从宣王府出来后,就收了脸上的笑意,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如今的他步步算计,为了宣王和吴家的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早已违背了自己当初入仕初衷,他自嘲的笑了下,心中有些烦闷,方才席间宣王有意无意的和他提了好几次李致远,想让他帮忙拉拢过来,都被他含糊其辞的推脱了过去。 宣王府离正阳街很近,韩文意想着自己自从小师妹婚与宣王大婚后,就很少与李致远再私下见过面了,这么一想,他打发了小六先回去,自己从街边酒肆买了坛好酒,拎着就朝李致远的官舍走去。 李家门仆正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时,看见韩文意过来,热情的迎了上去。 “你家大人在家吗?” 韩文意刚问完,还未等门仆回答,就听见了院内传来的笑声,韩文意抬眼望去,院内林秀秀正在和小安追闹着,未见李致远。 “大人在书房,小的领您进去”仆人回他。 韩文意望着院中摇了摇头:“不了,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拎着的酒,想来今日致远兄是没时间再和他共饮佳酿了。 门仆看突然离去的韩大人,心中纳闷,这韩大人还真是奇怪,到门口了都不进去。 “刚才有人来过吗?” 林秀秀方才在院中,看到了门口处有个身影似朝她看过来,但迟迟却不见人进来,这才来门口问问。 她近日在家学做衣裳,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好歹给小安做了一件稍微能入得了眼的衣服,虽然衣服针脚不怎么样,但好在料子花色还不错,稍稍弥补了不足,周翠今早一去铺子里,她就着着急忙慌的给小安送了过来。 “韩大人来过,刚到门口,说突然有事,又走了”仆人答道。 林秀秀朝街口望去,人早就走远了,她连人影子都没见到。 之前在乾阳时,韩文意和李致远两人关系要好,时常能看到韩文意来乐安街找李致远,而这几个月她也来了李家好几次了,这是头一回看见韩文意来找致远哥,可是却到了门口,又不进去,林秀秀有些疑惑。 和小安在院中玩闹了一会儿,看着快到晌午了,想着自己待会还要去给娘送饭,正想去和书房的李致远说一声时,就看见了他推门走了出来,吩咐庆平去备马车。 “走吧,我送你回去”李致远走到她身边,低声对她说。 “不用了,送来送去的也麻烦,你不是还有很多公文没有忙完吗?”林秀秀回望他,笑着回道。 “走吧”李致远上前拉着她的手,就缓步走着,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林秀秀被他牵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走到门外庆平已经架好马车过来了,两人一同上了马车。 “抱歉,今日都没好好陪你”李致远轻抚摸着掌中的柔夷,望着林秀秀歉意的说。 林秀秀被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回,可李致远不放,她故意道:“没事,本来我今日也不是去找你的” “真的?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开始连自己都骗了”李致远戏谑道。 “才不是······”林秀秀心虚的弱弱回了一句。 李致远看着她嘴硬不承认的模样,这段时间因为宁州府的案子,他有些时日没去找她了,今日难得她有时间主动来了,可是他却一直在忙,想着今日她来的原因,他眼神一暗,声音都有些沙哑道:“你什么时候也做件衣服给我穿,嗯” 他声音低沉还带着丝磁性,目光专注的看着林秀秀。 林秀秀听完他这话,迅速别开了目光,不敢看他,脸上霎时变得滚烫,在燕国,男女成婚时,女方需得为男方亲手缝制一件衣物,做为陪嫁物品,而且自那以后,男方所有的贴身衣物都由妻子缝制,不过现在许多大户人家主母怕麻烦的,也有会让丫鬟代劳的,名义上说是自己做的就好了。 林秀秀想着自己那蹩脚的手艺,若是穿在李致远身上惨不忍睹的模样,她忽然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李致远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笑了起来,而且望着自己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林秀秀赶忙敛住笑意,怕他继续追问,忽然问他:“你和韩公子,你们····闹矛盾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虽然她问的突兀,他还是立马答了她。 “没事,今日你在书房书,韩公子到了门口,却又走了,我觉得有些奇怪”林秀秀说。 “是吗”李致远顿了顿,又道:“他可能最近比较忙,好了,不提他了,听说城外桃林的桃花这几日开了,等我忙完这两天带你去看看,好吗?” 林秀秀心下一动,自她来了京城后,时常不是闷在家中,就是偶尔去李致远家,偌大个京城她都没怎么去逛逛,更别提去城郊了。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她也想出去走走,林秀秀欣喜的点点头。 因许久未出去玩了,林秀秀满怀期待的在家等了几天,可是却一直都未见李致远来,这天她出去给周翠送饭时,在街上听见许多人在议论南疆的事,说是南边打仗了,战况激烈,听说死了好多人。 他现在一定很忙吧,难怪没有来找自己,林秀秀朝城门口望了一眼,随即拎着食盒快步的向明德街走去。 看来今年这桃花应该是看不成了。 第47章 南疆战事爆发,朝堂上下兵部户部的人尤其繁忙,燕国有近十年未曾起战火了,此番邗上国秘密集结五万兵马,偷袭南疆苍昔,柔诏二城,断其后路,让苍昔和柔诏变了两座孤城,无法与燕国联系,如今柔诏城破,已落入邗上国手中,苍昔还在苦苦坚持。 苍昔城被围已有半月余,自从柔诏城破后,邗上国收拢兵力主攻苍昔后,苍昔城愈发难以支撑,春季阴雨连绵,城墙上的烽烟也难以燃起。 即使艰难燃起的烽烟在阴雨蒙蒙的天色中却丝毫不起眼,不争气的完美融入了低沉阴霾的天空中。 苍昔城上,尹敬昌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不足十里处外,邗上国密密麻麻的营帐,转头问身边的前锋参领:“行琛,你说,葛良他们能把信成功送出去吗?咱们的援军何时能到啊!”向来从容镇定尹敬昌,此刻语气中也带了丝焦急。 城外形式严峻,他们又一直被困城中,无法与朝廷联系,三日前的深夜,尹敬昌组建了个六人小分队,让他们深夜潜出城去给驻扎在附近的闵州营送信求援,若是葛良他们顺利的话,按理说这个时候援军应该已经是到了的,可是现在城下除了敌军,未见任何援军的影子。 钟行琛望着身边,鬓间花白年近花甲的将军,回道:“将军,葛大哥他们····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把信送到了,援军应该快了吧!”声音轻远,带着丝自己都不确定的语气。 尹敬昌听完钟行琛的话,嘴角苦笑,面色复杂的看着城外的敌营,战火已起半月余,苍昔,柔诏二城也有半月余未联系朝廷了,而同样朝廷也有半月未收到这两坐城池的半点消息了,他此刻心中有些怀疑,闵州营那边当真就毫无察觉吗? “将军,自昨夜起您一直未曾歇息片刻,敌军那边似燃起了灶火,一时半刻应当是不会再来攻城了,您先回去休息下吧,这里,就交给末将吧!关键时刻,您可不能病倒啊”钟行琛担心这位老将军的身体,劝诫道。 “是啊,将军您先回去休息吧!” 尹敬昌身边的几位将领,也都跟着劝道。 连续指挥了一天一夜的的尹敬昌,此刻也是有些乏力不支了,年纪到了,不服老也不行了,他再三叮嘱众人后,才不舍的下了城楼,他是一城主将,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倒下。 ·········· 朝廷收到闵州营奏报后,距邗上入侵南疆已近二十日了,奏报上说,柔诏城失守,主将甘武宁将军战死殉国,知府洪邶被俘,而苍昔城危,不过闵州营范参将已率三万援军赶往苍昔支援。 朝堂上,就南疆战事已商议了整整两日了,以吴家为首的主战派,主张朝廷派重兵赶赴南疆,与邗上国开战。 可也有一小部分官员说,贸然与邗上开战,太过劳民伤财,燕国前期一直战火不断,难得近十年修养身息,稳定国本,而且北边还有北狄一直在虎视眈眈,不赞成派重兵赶赴南疆。 朝堂上吵的热火朝天,可是却没得出个结论来。 下了朝后,御书房内,李致远正低头奋笔疾书,近日来,天顺帝因南疆的事连发数道诏书,他这几日时常和翰林学士苏大人出现在御书房内。 “起诏:邗上犯我燕国疆土,伤我燕国子民,主动挑起战火,即日起由昭武将军率兵·····”天顺帝的话停在了嘴中,想起今日朝中的争执,一时间难以决断,看着垂眉低首的苏亭羽,忽然问道:“苏卿,对今日朝上的事,有何看法?” 突然被问的苏亭羽,只略一沉思后,便答道:“微臣虽是文官,却也知道,别人若是主动打上家门了,断没有不回手的道理,只是北狄也不可不防” 苏亭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只是话却又回道了今日朝中讨论的话题。 天顺帝转头望向一直低头,专心抄录的李致远问:“致远以为如何?” 李致远虽说一直低着头,却也听见了方才皇上和苏亭羽的对话,想起方才皇上只说了一半的诏书,道:“微臣与苏大人看法相近,燕国山河,自是寸土不让,邗上此番偷袭,必不能纵容其风” “燕国山河,寸土不让!好!” “邗上既敢主动来犯我燕国疆土,那朕必要让它付出代价” 天顺帝看向苏亭羽:“苏爱卿,你可愿替朕前往南疆一趟,监察百官,犒劳苍昔城的众武将官兵们” “微臣之幸”苏亭羽忙答道。 自古都有大军出拔,文官随行的先例,圣上能派他去监军,是信任他。 “起诏:邗上犯我燕国疆土,伤我燕国子民,主动挑起战火,即日起由昭武将军陆叔建点兵六万,率众将领赶赴南疆战场,夺回柔诏,驱除邗上,不得有误,另责派翰林学士苏亭羽同赴南疆,行监察之职,随时向朝廷汇报战场情况” “微臣领旨” 第二日殿上,栾时宣诏后,吴国公拦下了想要进言的吴元劲。 吴元劲面色不甘的看着陆叔建,他们吴家这两些时日为了南疆的战事四处运筹,好不容易圣上下定决心派兵出战,只是这兵权竟然落到了陆叔建手中,这个昭武将军是秦望的旧部,这些年吴家费劲手段将当年秦望的旧部,四处调离,为了就是瓦解他们,逐个拉拢,可效果却不甚明显,秦家的旧部在他眼中都是些又臭又硬的石头,不识时务的眼中钉。 之前不赞成出战的大臣们,也都闭口不言了,天顺帝旨意里只是驱赶邗上,夺回柔诏,并无要发起大战的意思,况且领兵的又是昭武将军陆叔建,持反对意见的文官大多是宣王一派的,他们只是不愿意看到吴家再势大而已。 两日后,陆叔建整顿好大军,于南城门出发,天顺帝率百官在城墙上亲自送行,通往南城门的街道两侧,百姓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皆来为即将开拔至南疆的战士们送行,呼声一片,人们唱诵着祈福的歌谣,祝愿大军早日凯旋。 许秋思在人群中看着一袭蓝袍站在军士旁边格外显眼的的赵宁辉,使劲朝他挥手时,忽然回想起两年前送行琛哥哥时的场景,顿时心中苦涩,眼睛发酸,默然的放下了挥舞的手,低着头,赵宁辉看过来时,正好见她垂着头,赵宁辉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摸着袖中的荷包,脸上清浅一笑。 那日圣上朝中宣旨后,苏大人回了翰林院,便点了他与另外一位庶吉士同去南疆随行。 赵宁辉得知自己被选中去南疆随军后,特地去了许府和许大人辞行,许鹤知道后又是担心,又是替他高兴,他们做为翰林院的庶吉士,最缺的便是资历,此次苏亭羽选了他去,是有提携之意,不出意外,赵宁辉回京后,便就会在京派任实职了。 许鹤与他交代了许多,文官虽然不需要上场打仗,但他们可是要随军同吃住的,战场凶险,刀剑可不长眼。 赵宁辉辞别许鹤后离去时,被许秋思叫住了。 “听说你要去南疆了,是吗?”许秋思问他。 “是,明日出发”赵宁辉看着许秋思,他大概猜到了许秋思找他何事了。 “我·····我,可否能托你帮我带个东西给行琛哥哥”许秋思祈求的望着赵宁辉,声音越说越小。 时间停滞了半晌,赵宁辉才缓缓答她:“好” 许秋思松了口气,脸上笑意明媚,把手中的的荷包递给他,道:“这是我亲手缝制的,里面是我从法兴寺求的平安符,劳烦你帮我转交给行琛哥哥” 她从小性子活泼,不喜女红,两年前钟行琛走的时候,她当时也在家赶制了好几个荷包,想送给他,但当时她手艺实在是太差了,荷包都缝制的惨不忍睹,她没好意思送给他,这两年钟行琛去参军后,她也收敛了许多,不常出门了,随着母亲学习女红,如今手艺虽不说精湛,但起码还能看的过眼了。 赵宁辉看着躺在她手中的荷包,有瞬间出神,随即接过荷包,朝她点点头后,转身就走了。 直至大军完全出了城,许秋思也没有抬头再去看一眼赵宁辉。 第48章 余家巷内 在房内打扫的林秀秀依稀好像听见有人在敲门,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果然真有人在敲门,敲门声不大,但很有规律,敲两下就会停一会,再继续,似乎很有耐心。 莫非是他? 林秀秀不自觉的嘴角慢慢上扬,她放下手中的扫帚,快步小跑去开了门。 敲门的人正是李致远,他一身朝服,长身玉立的站着。 “秀秀”他低声喊她,声音里满是眷恋,温柔的不像话。 “嗯” “抱歉,我失约了”李致远面带歉意的看着她。 林秀秀心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埋怨也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轻声道:“南疆出了那么大的事,我理解的”林秀秀说着忽然想起他还穿着朝服“呀!”的一声,忙把他拉了进来,后还不放心的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才放心的关上了门。 今日是大军出征的日子,天子率百官亲自送行,林秀秀看他一身朝服,想来是刚忙完就来找自己了,瞬间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李致远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笑言:“我倒是还真希望能被街坊们看见,这样我就可以来向周姨提亲咯,不然我这身份也不知要等待何时才能暴露啊!”李致远还故带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林秀秀轻睨了他一眼,眼中笑意明显,毫无杀伤力,却让李致远心神一荡。 两人相视笑着,小院里,风轻柔,阳光也正好。 林秀秀觉得李致远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而且他朝自己越挨越近是怎么回事? 林秀秀的双腿像是被施了法般的定住了,想往后退却一步也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低下头来,俊秀的面容在眼前慢慢的变的越来越清晰,她看见了他深邃的眼睛,瞳孔里满满映衬着自己的倒影,像是被蛊惑了般,缓缓闭上眼。 太阳悄悄的躲进了云层,树上的喜鹊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不远处的屋舍偶有几缕俏皮的炊烟,钻出了青石瓦背,摇曳的升上了湛蓝的天空里,一切都那么美好。 “咚咚咚咚” 忽然一阵敲门在耳边传来,渐渐惊醒了意乱情迷的俩人。 “秀秀,秀秀” 周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秀秀的心霎时就跳到了嗓子眼,彻底清醒了,忙推开身边的李致远,苦着一张小脸看着毫不慌张的李致远,娘怎么突然回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李致远好整以暇的朝她摆摆手,眼底有笑意迅速划过。 林秀秀因为太紧张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院子太小了,也没有什么遮掩,更本就藏不住人,林秀秀匆忙的望了望院中的几间房,心下一定,拉着李致远快速走到自己的房间里。 “你千万不要出声”林秀秀用极轻的声音对着李致远说,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忙把门拉上了,朝大门出处疾步走去。 林秀秀房间布置的比较简单,但一些细节处流露出女儿家独有的细腻温婉的心思来,雕花架子床上挂着素藕色幔帐,棉被也是同一色系的,折叠的整整齐齐地靠在床内侧,花梨木的梳妆台上摆了许多小小的瓶瓶罐罐,八仙桌上摆了一套青花杯盏,中间是个矮口白玉瓷瓶里面插了几枝开的正好的红黄色月季,花瓣层层叠叠相拥在一起,像一张张笑脸,房间内满室清香。 “娘,您怎么回来了?”林秀秀打开门,站在门边疑惑的问周翠,声音有些不稳。 “铺子里那款素雪面脂上午卖完了,方才有个老主顾说想要几盒,她下午要来取,我让隔壁的丁婶子帮我看下铺子,回来拿过去,正好也快晌午了,吃完饭再过去,也省的你再送过去了” 周翠说着就朝厨房走去,又道:“我就下个面条吃就好了,不好让丁掌柜等太久了,我记得库房里面应该还有个六七盒那个面脂,你去找出来包好,待会我全部都带过去” 周翠手脚麻利,说话间的功夫已经生好了火,看着还跟着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林秀秀,突然问道:“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我摸摸”周翠伸出手背探了下林秀秀的额头,又对比了下自己的额头,喃喃道:“也不烫啊!” 脸很红吗?林秀秀听了周翠的话下意识的用双手摸了摸脸颊,企图让温度降下去,抬头就看见了周翠担忧的目光,她不自然的说道:“可能···可能是刚刚睡醒的缘故吧!我去库房拿面脂”说完连忙就转头朝库房走去,不敢再对上周翠的目光,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周翠就煮好了两碗面条,上面还各卧了一个鸡蛋和几片嫩绿青菜,看着很喜人。 林秀秀吃面时,眼睛时不时的忍不住朝自己的房间看去,好在周翠因为赶时间,一直低着头在吃面条,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 母女二人很快就用完了午膳,周翠拿了林秀秀包好的面脂又匆匆的离去了。 林秀秀送走周翠后,忙返回房间,担心李致远等太久了,等她推开门,却发现李致远坐在窗边的圈椅上安静的睡着了。 正值晌午的日头高照,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里的各个角落,也洒在了李致远的睡颜上。 林秀秀脚步轻缓的朝他走去,她蹑手蹑脚的坐在另一张圈椅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小小的方几,她静静的端详着他的睡颜,才发现他眼底的乌青,好看的杏眼里满是心疼,也只有他睡着了,她才敢这么仔细看着他。 他最近应该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吧!他一直是个努力的人,以前读书时是,现在为官了也一样,细想两人近半年来,相处的时间真的是少之又少,即使是休沐,她几次去找他时,他也一直埋头在案上,要么就是他抽空来看她时,俩人也只是匆匆一聚,他似乎永远都那么忙。 林秀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想去触碰他的脸,在她手指刚碰到他略带微凉的的脸颊时,心一惊,回过神来,正想抽回手时,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瞬间呆愣了在原地。 李致远抓着林秀秀的手腕,力道不大,笑的满面春风,道:“秀秀,可是想趁我睡着,非礼在下” “我·····我没有”林秀秀低低地反驳道:“方才你脸上有只蚊子,我只是帮你赶走了它” “哦!是吗?想来这只蚊子莫不是姓林?” 林秀秀见他明显逗弄自己的语气,故意杨眉回道:“那可不,即是我家的蚊子,那自然是姓林的” 听完她的回答,李致远忍俊不禁的欢笑出声:“秀秀所言有理” 接着又道:“其实若是秀秀····或者秀秀家的蚊子想对我做点什么,也不必等我睡着的,在下乐意至极” 李致远一脸认真,十分大方地说道。 林秀秀抿嘴一笑,睇凝了他一眼,不想回他,手腕上稍一挣扎,李致远就松开了她,也没有继续再逗她了。 李致远这次来找她是忙里偷闲抽空出来的,下午还需赶回翰林院去,眼见晌午快过了,才从林家出来,坐上马车朝翰林院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被标题骗进来的小可爱们,表打我,作者恶趣味,皮一下很开心~~~ 第49章 五月初,李致远调任吏部,任吏部文选清使司郎中,是个正五品的实职,韩文意调任大理寺,任大理寺左寺寺正,榜眼冉广则去了户部任员外郎一职。 “致远兄” 翰林院外,韩文意叫住了刚走出大门外的李致远。 看着同样手中抱了一沓资料的韩文意,李致远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等他,正好他也有话和他说。 明日起两人将各自去往新的衙门报道,此后怕是见面的机会只会更少了,自韩文意投靠了宣王,两人生疏了许多,近一年里说话的次说屈指可数。 茶馆二楼厢房内 “致远兄,我们好像许久都未曾这样好好喝过茶了,还记得在乾阳时,虽然书院的课业重,却总归还是有时间相聚的” 韩文意语气怅然,拿起桌上的茶盏细细抿了一口。 “是啊,我们来京城都一年多了,文意,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知道劝不住你,但···你以后行事时,能不能稍微为自己和韩家的将来想一想” 自宣王越发依重韩文意后,他近来的所作所为愈发出格了,做事不留情面,李致远担心万一将来哪天一旦魏绍出了事,那韩文意必也会遭到严重的反噬。 韩文意闻言后,自嘲般的笑了笑,须臾后,道:“自从入了这朝堂,我才彻底地体会了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事到如今,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多事情,已经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可以的,只要你愿意,是可以退的” 以韩文意的能力,只要是他不愿意做的,谁也逼不了他,李致远了解他的脾性和才智。 “可是怎么办呢?我并不想退”韩文意呢喃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 韩文意舒展双手,轻轻拍在桌面上,正色道:“好了,不说我了,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事想告知你,我昨日收到我大哥的信,信上说最近有人在乾阳城秘密调查你,还有····还有林姑娘,查你的那伙人,是京城口音,你近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李致远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剑眉微蹙着,在脑海中迅速思索了一番,片刻后摇了摇头。 “那就怪了,总之你最近还是小心些为好”韩文意嘱咐他。 “好,多谢”李致远郑重道谢。 韩文意莞尔一笑:“你我之间,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虽说因我如今和宣王的关系,不好与你走太近,但你永远是我最好兄弟,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乾阳的雨洛茶坊内,两人各自执起手中的茶盏,细细品着,虽都未再言语半分,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去的路上,庆平在外驾着马车平缓的朝正阳街驶去,李致远独坐在车内,双眼紧闭着,眉宇间似萦绕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忧愁。 一回到府上,就只见庆元在忙近忙出的指挥着下人,在朝外搬东西。 李致远的任命文书虽然是今日才下的,但早在文书下来前,翰林院就已提前知道了消息,李致远知道要被调任到吏部后,就提前让庆元先在城中先买好了宅子。 六部的官舍大多在城东那边,而且李致远也不愿再继续住在官舍内,对他以后行事多有不便,庆元找的宅子,李致远亲自去看过,是个四进制的大宅,房主人原是一户商户,因家中急需银钱周转生意,急着低价抛售,院子很新,原来的女主人是个极爱种花之人,甚至单独辟出了一间小院用来养花,现下正是花季,春色满园,姹紫嫣红的一片,加上院子在城西,地段李致远也十分满意,未曾与原来的屋主人还价半分,果断的就买了下来。 李致远下了马车,径直朝书房走去,庆平放好马车后,一走进院中就被庆元叫住了。 “大人,怎么了”庆元问他,刚才李致远一进院中,庆元就发现了他家大人今日脸色不大对劲,但他不敢去问大人,就只好问与大人一同出去的庆平了。 庆平也一脸茫然,道:“不知道啊,和韩大人去茶馆喝茶后,出来就这样了” 见庆元还欲问他,庆平急着道:“不同你说了,定是出了什么事,我先去书房外候着了”庆平说完就抬腿快步走院内,刚走到书房外,就听见了大人唤他,忙急步进了书房。 李致远负手站立在窗边,见他进来,转过身来对他说:“近些时日先不要和那边再联系了,手头上让你查的事也暂时先停下,明日起你去余家巷那边守着” 李致远回来的一路都在想,究竟会是谁在查他,他的身份隐藏了这么多年,而且现在还有那人帮他遮掩,所有资料已是做的天衣无缝,经得起查,他倒并不担心暴露,只是今日文意说,秀秀也被盯上了,他心中隐有不安,但凡有关秀秀的事,他冒不起一丝风险,思来想去,只有让庆平去守着余家巷,他才能稍心定些。 庆平庆元皆那人暗中安排过来的,身手都是百里挑一的,庆元心思缜密,庆平则是武功更胜一筹。 城南教坊司内,二楼一间布置奢靡华丽的房内,一女子正对镜描眉,镜中的人生的明眸皓齿,眼波流转间,笑的勾人心魄,正是时下京城公子哥们追捧的教坊司内炙手可热的白姑娘。 屋内还站了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看着眼前的人依旧在慢条斯理的描眉,似乎没听见自己刚才的话,傲慢道:“白姑娘,我家主子有意帮你,别不识好歹” “帮我?,呵呵呵呵”梳妆镜前的女子说着,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别给脸不要脸”站着的女子脸色愈加难堪。 镜前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眉笔,起身朝她款步走来,娇声道:“姐姐别生气呀,劳烦姐姐替我转告你家主子,小女愿听吩咐” 那丫鬟装扮的女子,见她叫自己姐姐,十分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后,一句话也不想再与她多说,径直推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已用完,码字困难户上线了。 第50章 林秀秀这几日出门时,总觉得怪怪的,像是有一道视线总盯着自己,可是每当她借买东西向四处看时,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这天林秀秀提着食盒到铺子里,柜台内的周翠正无精打采的单手撑额在假寐,听见门口处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略带沉重的眼皮,临近换季,最近这些时日天气反复无常,周翠一时无察,竟有些着凉了。 “娘,要不您还是回家休息,铺子里我来看着就成”林秀秀见她明显精神不济的模样,有些担心。 林母听后摇摇头,道:“无妨,只是有些着凉了,过两日就好了,在家和在铺子里都差不多” 林秀秀把食盒内的饭菜摆到柜台内的桌面上,正想再劝她,忽见铺内进来一顾客,周翠欲起身去招待,林秀秀忙按下她:“娘,您先吃饭吧,待会菜该凉了,我去” 那客户是一年轻女子,衣着鲜艳,梳着双丫髻,看着像哪家是大户人家的侍女,可是一般大户人家的侍女甚少有穿的这么艳丽的, 那女子先是在铺内巡视了一番,看着走上前来的林秀秀道:“我家小姐,听闻你们铺里胭脂不错,但不便出门,不知你们可愿送货上门去我家府上,供小姐挑选些” “不知贵府在何处?” 那女子和她报了个地址,林秀秀一听离明德街并不远,便欣然答应了。 大户人家规矩多,小姐们一般轻易不出门,一般采买胭脂水粉这些的,也都是找些相熟的铺子定好,送货上门的,这并不奇怪。 林秀秀准备好东西,和周翠交代一声后,就随着那女子出门了。 去的路上,那女子脚步匆匆,全程没问林秀秀一句话,林秀秀总感觉有些怪怪的,思索了一番,笑着主动问道:“不知你家小姐是从何处得知我们铺子的呀?” 侍女的脚步略一停顿,复又继续走了起来,道:“好像是听王家姑娘说的” “王姑娘?”林秀秀在脑中回想,好像大户人家里面没有姓王的在她们家买过胭脂,不过客户那么多,兴许是自己记漏了。 侍女停在一处宅院外,对林秀秀道:“姑娘,到了” 宅院的位置很僻静,明明是白日,巷子里却空无一人。 侍女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就有人来开门了,是一年轻男子,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时,林秀秀见他嘴角似动了下,像是极不可察的笑了,可好像又没笑。 “姑娘,走吧,小姐在屋内等你” 侍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却越走越心惊,偌大的院子内,除去领路的侍女,竟见不到一人,整个院子安静的可怕,时值晌午,竟没有一丝炊烟,怎么看这个院子都不像常住人的模样,但她现在人已经在人家院内,而且方才那男子守在门口,如果这真是一个陷阱,那她也已经踏进来了,只能小心些见机行事,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侍女带她走到一间房外,轻轻推开了房门,屋内一锦衣女子坐在镜前整理鬓发,侍女朝林秀秀做了个请的手势,林秀秀踌躇着,还是抬步跨过了门槛进了屋内。 “你好,我是城西玉颜坊的” “你好,林姑娘,我姓白”镜前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笑的妩媚。 林秀秀望着眼前这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心中之前所有的不安,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林秀秀失踪了,庆平在那个院子外等了近两个时辰,也没见到林秀秀出来时,便偷偷潜进了那院子,可是院内早就人去楼空,空无一人了,他一直守在门口,而这座宅院只有这一个门可以进出,人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庆平跪在书房内,庆元站在边上想替他求情,可是看着自家大人那铁青的脸色,求情的话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李致远想着前些时日,韩文提醒自己的那些话,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动手了,到底还是把秀秀牵扯进来了,他果然还是太自负了,自以为万无一失了,到头来还是出了差错,可笑的是现在,他对绑走秀秀的人一无所知,敌人在暗,而他在明。 “大人”庆元见他一声不吭,有些担忧。 “查,速带人去查那院子方圆三里内,当时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再仔细搜查院内,看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还有那院子的主人”李致远声音有些急切。 见依旧还垂首跪在屋内的庆平,李致远压下心中的焦灼,道:“你也不必跪着了,与庆元同去,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人” “是” 庆平此时心中羞愧不已,大人让他保护林姑娘,可如今人却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大人对他没有半分责骂,可他宁愿大人能罚他,这样他心中也能好过些。 眼看天快黑了,可是还是毫无一点消息,除了知道了那座院子的主人姓白,其他一无所知,人就这样消失在了京城,无迹可寻。 “大人,可需要联系那边?”庆元提议道,现下这种情况也许只有那边才能帮上忙了。 李致远沉默了许久,正欲回他,忽然庆平匆匆进门,神色紧张的禀报道:“大人,方才门外来了一女子,自称是教坊司的,说她们家小姐今晚约您去一聚,她家小姐····姓白” “可还有说其他什么?”李致远立即问道。 庆平摇了摇头。 “教坊司?既然他们主动联系我了,必是拿秀秀做筹码,起码秀秀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李致远一直提起的那颗心,稍安了些许,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那人与他约在一个时辰后见面,时间紧迫,他现在来不及做任何安排。 夜幕降临,教坊司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丝竹之乐不断从内传出,引得街上行人驻足,李致远从马车内下来,让庆元守在外面,只带了庆平一人进去,。 刚踏进大厅内,就有人迎了上来,半老徐娘的年纪,看着装应该就是这里的老鸨。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咱院里吧,不知公子想找哪位姑娘呀!”女子声音轻挑,言语间不断的朝李致远靠过来,庆平立马上前一步拦在了她面前,神色紧张的看着她。 “在下与白姑娘有约,劳烦您领路”李致远回她。 “您就是李大人?”老鸨问他,眼睛开始上下打量着他。 “正是在下” 老鸨闻言,莞尔一笑,道:“李大人请,白姑娘在二楼” 李致远跟在她身后,一同上了楼梯,老鸨停在二楼走廊最后一间房外,朝内喊道:“香儿,人到了” 门立马就开了,庆平见正是傍晚来送口信的那个丫鬟。 老鸨拉住了想要跟着进去的庆平道:“这位爷,我们院里的姑娘有规定,一次只接待一位爷,要不我再为您寻另一位姑娘?” “大人”庆平不放心。 “无妨” 门被丫鬟从外面拉上了,只留了他们二人单独在内。 丫鬟站在门外守着,庆平见状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房中,内间一女子坐在桌旁,内间与厅中隔了一层薄纱,只能看请里面人的大致轮廓,却看不清模样。 “李大人,比我想象的要来的早许多,怎么,大人就这么心急想见奴家吗?”女子声音柔媚,一字一语间皆是风流。 李致远望着帘子后的人,久久未答话。 “大人,你再不理会奴家,奴家可是要生气的,奴家生气的话,那遭殃的可就是别人了哦”女子说完似心情很好的还笑了出来。 “云姑娘,你恨我的话,何必牵扯到他人身上呢,秀秀她与你并无仇怨”李致远淡漠的开口,朝她说道。 帘子后的笑声僵住了,须臾后:“我姓白,名木香,这是妈妈替我新取的花名,我觉得甚是好听,李大人觉得呢?” 李致远不愿与她多说,“白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是没意思,这么快就被你猜到了,本来还想与你玩玩的,李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招人·····喜欢呀!”云木香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也恢复了原来的声音。 “教坊司内,多是些罪臣家眷,而这里面与我有仇的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别人” 云木香听着他冷漠的声音,脸上表情似笑似哭,忽而激动的从帘后走出质问道:“难道你对我就没有过一丝的愧疚吗?” “在乾阳时,你利用我接近我父兄,调查我家,亏我当时还满心欢喜的以为你对我也是有意的,我家那年除夕失窃的事是你做的吧,守卫说按贼人的逃离路线,定是十分熟悉云府的人,而那段时间唯一进过我家的生人,就是我亲自请进去的你,难怪自那以后,我每每找你时,你总是借口推脱,你达到你的目的了,所以也就不再需要我了是吗?” “你说我现在是该你叫李大人,还是秦远呢?”云木香平静了些,望着眼前这个她曾爱过的男人,现在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 “没错,当时是我利用了你,但我身为燕国男儿,既然知晓了你父亲的阴谋,就断然没有旁观的道理,我绝对不允许关鲁城因为这种诡计再起战火,你父兄的结局完全就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对你们云家没有一丝愧疚”李致远看着眼前的云木香,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那我娘呢,她又做错了什么,我亲眼看着她····吊死在我面前,我又做错了什么啊”云木香说到后面竭力的嘶吼出来,情绪完全失控了,瞬间已是泪流满面。 “你利用我,我父兄当初也利用我去接近晋王,我还傻傻的蒙在鼓里,现在又来一个告诉我当年事情的真相的人,呵呵呵呵呵,又想利用我····除掉你”云木香说完,仰天大笑起来,形似疯癫。 李致远见她这般模样,心下还是起了恻隐之心,劝道:“云姑娘,陛下对云家女眷已是法外开恩了,你又再何必执着于此” “法外开恩,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们让我如今过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这么重的恩,不如就拿你的·····命来谢好了”云木香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双眼怨毒的看着李致远。 “只要你放了秀秀,我答应你” 庆平在外听见自己家大人的回答,急切推门而入,惊呼道:“大人,不可” 云木香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阴阳怪气道:“你这仆人对你倒是忠心,不过你方才说让我放了林秀秀,这我可不能答应你,这得看我明日心情好不好,我若心情好兴许就答应了用你一命换你心上人一命,我若心情不好的话,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对了,明日午时之前我若在城郊西苑看不见你的话,你的林姑娘就得成我的伴了,反正我这种日子我也过够了,到了地底下想来有林姑娘相陪的话的,我也不会太孤单了,还有明日你只许一个人来,我不想再看见这些阿猫阿狗的跟在你身后,我会不开心的”云木香说完,转身进了帘子后面去。 “大人,不····” 李致远打断他的话:“不必说了,先回府去” 庆平的话堵在嘴中,见自家大人走了,只得忙跟了上去。 第51章 李致远从教坊司出来后,便马不停蹄的往余家巷赶去。 林秀秀突然失踪,周翠此时已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是酉时正到家的,回家时发现秀秀不在家,以为她出去街上闲逛去了,可是随着天黑了下来,她在家等了许久也未见林秀秀回家,她又去问了周围左邻右舍的邻居们,可都没人知道秀秀去哪儿了,眼看已到亥时,城中即将宵禁了,也没等到林秀秀回家。 秀秀这孩子,打小就听话,从来没有让她如此担心过,若没有别的缘故,定不会这么晚都不归家的,周翠在家越等越害怕,秀秀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都没回家,就在她焦灼不安的准备去报官时,大门处传来了敲门声。 周翠心下大喜,满怀期待的跑去打开了大门,笑容僵在了脸上 。 “周姨” 周翠有一年多没见李致远了,刚打开门那一刹那她甚至没有认出他来,直到听见他喊她周姨,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致远,你怎么?”周翠心中万分疑惑,她不知道他这么晚突然来自己家是为何事? “周姨,我来是和你说秀秀的事”李致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和周翠解释林秀秀失踪的事,若是告诉她实情,只怕是她会急疯,可秀秀今晚注定是回不来了,瞒也瞒不了她。 周翠一听有关秀秀的,立马激动了起来,也顾上其他的了,急切的问他:“你知道秀秀在哪儿” “平康街的许家小姐与秀秀相谈甚欢,执意留她在府过夜,我今日恰巧在许大人家商议朝事,方才见到了秀秀,她告诉我您家地址,托我来转告您一声,说她明日就回,让您不用担心”李致远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先不告诉周翠实情。 周翠一时哑然,但李致远也没有理由来骗她,他如今已是朝廷命官了,在乾阳时她也了解这个孩子的为人和心性,虽然心中还有些不解,到底还是相信了他的话,道:“知道她在那儿我也就放心了,你说秀秀这个孩子也真是,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大老远还麻烦你来跑一趟” 李致远见她没有再追问,似乎是相信了,心中稍安,道:“不麻烦的,我也住城西,那周姨您歇息,我先回了” 周翠看着他身旁的马车,这马上就宵禁了,她也不好再留他。 ········ 四周一片漆黑,林秀秀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中醒了过来,脑袋还有些昏沉,手脚皆被束缚着。 今日白天她在那个院子里见到云木香不久后,就昏了过去,当时屋内应该是点了迷香。 外面模糊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眼睛逐渐的适应了黑暗,依稀能看见一些了,屋子的房梁特别高,不像居民楼,看门窗的样式,倒像是一座废弃的庙宇或者会馆之类的,而外面除了模糊的人声外,她还听见了虫鸣鸟叫声。 林秀秀猜出自己许是已经出了城了,现在是夜里,自己应该没被带出去多远。 想着白天的种种,云木香是有备而来的,她与云木香并无过多交集,顶多在乾阳时见过几面,后来云家事情败露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忽然外面的动静大了起来,不敢再多想,忙继续装晕。 有人开门进来了,听脚步声应该是有好几个,见到依旧晕着的林秀秀后,那人嗤笑了一声,是是女子。 “好生看管着,不许任何人见她,明日一早我来领人,敢出半点差错的话,主子的脾性想来你们也听说过一二” 这个声音····,是白天那个侍女的。 “是,那白姑娘那边?”男子小声问询着。 “我说的你们有听清楚吗,任何人,她算哪根葱,不过是主子的一颗棋子罢了”女子语气不善。 “是是是,小的明白” 门又重新关上了,过了许久,林秀秀才敢从新睁开眼睛,听他们刚才的谈话,看来绑架自己的还另有其人,听那女子的语气像是十分看不起云木香。 究竟是什么人要绑架自己,林秀秀没有半点头绪,她在京城应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忽然间想起自己和云木香要说有什么牵扯的话,难到是因为李致远? 她细细的整理着所有的思绪,李致远当时是参手过云家的事情的,甚至也许云安身份败露就是李致远检举揭发的,难道说云木香也知道了实情了? 不管他们抓自己到底是想干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逃出去,听那女子刚才的话,明早好像又要带自己去个什么地方,她必须赶在那个女子来之前想办法逃出去。 林秀秀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听见门口处传来的呼噜声,此时估摸着到丑时左右了,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四周十分安静,一点响动都会在这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林秀秀先是假装咳嗽了一声,随即立马闭上了眼睛,等了许久,见外面已经没有动静,林秀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绳子她今晚已经慢慢挣松了些,林秀秀的骨架小,手掌比一般人要更绵软灵活些,手腕处早已被麻绳磨破了皮,林秀秀忍痛继续一点一滴的挣扎着,大概过了近半个时辰,终于一只手松了出来,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解开手脚上的绳索,手控住不住的发抖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来。 门口处有人守着,她不敢冒险从门口出去,她脚步极轻的走到窗边,夜里风大,时常吹得外面的树木沙沙作响,林秀秀听着外面风吹的过来的规律,模拟了好几次都对上了后,在树叶响的同时,快而轻的一把推开了窗户,木头摩擦后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声来。 林秀秀死死盯着门口处,外面的呼噜声依旧,林秀秀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动作极其轻而又缓慢的从窗户处出爬了出去,猫着腰一步一步的小心谨慎的走着,等到离了屋子有段距离后,才敢直起身来,死命的朝前跑去,不敢往回看一眼。 第52章 “废物”女子看着地上的绳索,咬牙切齿的骂道。 眼看就快天亮了,此时却把人给丢了,女子焦急恐惧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在房内不安的来回走动,守卫是寅时发现人不见的,丑时初人还在,人跑了没多久,这荒郊野外的又是半夜,量她一个女子也跑不了多远。 可随守卫们出去了许久,也没传回半点消息,暮色渐消,视物越来越清晰时,女子的脸色也越发难堪,忽然外面有动静传来,女子猛然站了起来,见到来人又失落的一把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我听说人跑了?”云木香一进来,就劈头盖脸的质问道,她本来在教坊司等待着天一亮就来提人去西苑的,可却听到了人跑了的消息,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椅子上的女子一言不发。 “你们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连个女子都看不住”云木香见她那颓废的样子,就知道人是真的不见了,气急败坏的质问她。 女子一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云木香面前,怒视着她:“够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大小姐了,只是个罪奴而已” “你····好,我没资格是吧!如果人找不到,我倒要看你怎么和你的主子交代”云木香不甘示弱的回道。 女子闻言后,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恶狠狠的看着云木香,盯了她一会,忽然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云木香见她的表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你放心,我换了丫鬟的衣裳从后门坐马车过来的,没有人看见” “你当那位李大人是傻的吗?蠢货”女子没好气道,这个时候,骂她也无济于事了,只怕这个地方此刻已然暴露了。 “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了吗,你把人都弄丢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日出了,外面天色已然大亮,女子不愿再与云木香争执,只要在李致远赶到前能把人找到,她的任务就不算失败。 林秀秀半夜逃出后,便一直没命的朝前瞎跑,可是夜晚的深山老林中,她看不清楚反向,慌不择路,后来跑着跑总觉得自己都在一个地方转圈,她迷路了。 看着深夜山里的树影重重,她内心止不住的想起自己之前听说过的那些关于鬼打墙的传说,整个人惊恐到了极致,一点细微的响动都能刺激到她那根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 可她不敢停在这里,嘴中一直念念有词的朝前走着,精神高度集中,突然间她好像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林秀秀手脚开始控住不住的瑟瑟发抖,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说话的声音不断的传来,是男人的声音而且陆续能听见好几个人的说话声,林秀秀蓦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不好,是他们追上来了。 又开始了没命的朝前跑,一直跑,顾不得身上被荆棘划过的刺痛,衣服被刮的残破,手和脸也好不到那儿去,整个人狼狈不堪。 身后的人怎么也甩不掉,声音总是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此时的林秀秀真希望这天如果能一直黑下去就好了,相比起鬼她倒更害怕身后追她的人。 事与愿违,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清楚,林秀秀失去黑夜的庇护,无处躲藏,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在追兵的眼前。 天已经大亮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藏多久,对方人很多,而且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躲在一处斜坡下的灌木丛里,这处算得上是个视线死角,常人一般容易忽视掉,林秀秀在心中祈祷,搜查的人能粗心些忽视掉这里。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和昨晚门口处的那俩人不一样,他们都是些训练有素,从军中挑选出来的人,她尽量的蜷缩着自己的身子,看着离她不过一丈处前的灌木丛被人无情的践踏过,那人的脚步直朝她而来,他们离得太近了,她此时就算是想跑也来不及了,不敢转动脑袋,怕发出动静,让他们察觉,林秀秀的余光看着周围的地形,快速计算着一旦被他们发现后的最佳逃跑路线,虽说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底,但不到最后一刻她也会轻易放弃,坐以待毙的。 眼看那人离自己不过就两三步之遥了,就在林秀秀准备起身奋力一搏的千钧一发之际,林中前方忽然传出很大的动静,搜查的人收回了脚步,迅速的朝前奔去,不过片刻功夫所有人都消失在这片林子中了,再听不到一点响动了。 林秀秀重重的吁了一口气,脚无力的又重新蹲了下去,看着方才那些人撤去的敏捷步伐,自己刚刚竟然还可笑的妄图能跑得过他们,幸亏!幸亏! 林秀秀庆幸着,方才老天爷许是听见了她的祈祷,庇佑了她,一整晚了,她的心终于可以放松片刻了,此地不宜久留,林秀秀小心翼翼的猫着身子想起身离去时,才发现自己腿因为蹲的太久麻了动弹不得。 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动着小腿,试图让腿部回血快些,这里不能久待,那些人没找到自己的话,随时都有可能返回来,突然,林秀秀停下了手中按摩小腿动作,瞳孔蓦地放大,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毛瞬间炸立,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脑袋嗡嗡的。 她身后有人!!! 她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开始剧烈颤抖着,就在她认命般准备转过头去时,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 第53章 山林静谧,天地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秀秀别怕,是我” 简单的一句话,让林秀秀彻底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她不敢置信的扭过头去看,在见到他的那刹那,眼中有流光划过,璀璨明亮。 真的是他! 李致远来了。 李致远松开怀里的人,看着眼前的人满是心疼,林秀秀此时发髻凌乱松散,身上的衣裙被树枝挂得破烂不已,脸和手上又到处都是划伤,整个人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还能走吗?”李致远轻声问她。 林秀秀的腿早这会已经恢复了,不麻了,她点点头。 李致远牵着她的手在山林间快速奔走着,她不知道他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救了自己的,只知道自己在看见他的那瞬间,笼罩着自己一夜了的惊恐,慌张,在此刻都退散了去,一如当初在乾阳,他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抵挡那些街坊时,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起初追林秀秀的那些人,被庆元引开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被骗太久,在发现了追的人不是自己的目标,察觉自己上当后,他们果断的放弃了与庆元的纠缠,立即又朝刚才那片林子返回。 李致远他们跑了没多远,身后的追兵又追了上来,庆元此时也赶来和他们汇合了。 “大人,他们太机警了,我被他们认出来了”庆元一脸懊恼的说道。 李致远此刻没空回他,对方都是些身强力壮,武功不俗的好手,而他们三人中除了庆元身手好些,他到底是个读书人也就勉勉强强能应付,但林秀秀却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普通女子,而且经过昨晚下半夜一直逃亡后,她此时体力早就不支,压根就跑不快,没多久他们就被追上了,被人团团围住。 云木香和那女子也赶过来了,林秀秀此时虽不在自己手中,但见李致远只带了一个人过来,女子松了口气,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李致远今日是逃不掉了。 “李大人,这可还没到咱们约定的时间呢,就这么急着要和林姑娘在黄泉路上双宿双栖了吗?”云木香见到被人围住的李致远和林秀秀,自己马上就要大仇得报了,可是心中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 李致远面上不见半点慌张之色,忽地一笑:“是吗?只不过比起黄泉我到是更喜欢在这人间和秀秀双宿双栖,在下怕是又要让云小姐失望了” “你什么····” 还没等云木香问完,前方传来躁动,一阵急促脚步声逼近,女子神情一紧,此时一人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是巡防营的人” 女子闻言,狠辣的眼神瞬间朝李致远射去,她倒是小看了这个李大人了。 “撤” 一声令下,刚才还围着李致远的那些人,动作迅速,整齐划一的就到了那女子身后,一行人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山林中了,变故来的太快,云木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带走了,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后,她突然扭头朝李致远投去一个古怪的眼神。 庆平带人赶到后,就只见到了自家大人和披着大人外衣的林姑娘,以及在不远处一颗小树下的庆元。 “不是说此处有山兽伤人吗?山兽呢?”官兵看着林中那几人,除了那女子看着较狼狈外,另外两人都衣冠齐整,不见报信人口中的山兽,遂出口问询,方才他们在东边巡逻,一男子突然朝他们求救,说自家主人在山中遭野兽袭击,危在旦夕,求他们前去相助,巡防营本就是护卫京都,守护京郊这一方太平的,如果这近郊真是出了什么凶猛的山兽,他们有责任要捕杀除去。 山兽?李致远听后眉头一跳,这个庆平还真是不会扯谎,不过好在还是把人骗来了,只是这山林四周平坦,丝毫不像是有野兽出没的地方,他上哪儿去给他找出个山兽来。 那些官兵明显也不相信这种地方会有野兽出没,而且地上还没有任何的脚印,有一人语气不善道:“这个地方会有野兽出没,你不会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吧!”他只听过像望君山的那种深山老林中才有山兽出没,这近郊可是从没听说过。 庆平显然不善骗人,不想再节外生枝,李致远朝那首领走去,回道:“孙统领,方才我确实是受到了山兽袭击,它见一击未成功后,逃窜进了那片山林里去了”李致远朝他随手指一个方向 那人见他知道自己是谁,目光探究的朝他望去,待看清他面容后,立刻双手抱拳行礼道:“下官失职,让大人受惊了” 这位李大人可是在掌管天下百官考核,任免,调动的吏部任职啊,而且听方才他叫自己,李大人竟然记得自己这个巡防营小小的中路统领,孙统领此时的内心有些小雀跃。 “孙统领客气了,那畜生逃的太快,此刻怕是也难追上了,劳烦兄弟们过来白跑一躺”李致远说着朝庆元使了个眼神。 庆元立即从怀中掏出个荷包递给孙统领。 “大人···这····”孙统领一时不敢接过来。 李致远浅笑道:“一点心意,就当我请兄弟们喝茶了,今日的事多谢各位了,孙大人还请收下吧” “这···下官就替兄弟们多谢大人美意了”见李致远说了,孙统领也不好再推辞了,见这里没什么事了,收下银子后,孙统领就带着手下的人离去了。 “统领,方才那位大人好生奇怪,那林子中分明就没有野兽的痕迹,他为何要那样说,还说什么多谢我们,又给了这么多的银子”官兵满脸疑惑的说道。 此事确是奇怪,不过这些文官的心思都是弯弯绕绕的,难以猜透,只要他不杀人放火,管他到底在干什么,即使他真的杀人放火了,那也不是他能管的了的, “好了,你既收了李大人的银子,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第54章 回去的路上,李致远仔细检查了林秀秀,见她身上没有没有其他的伤痕,一直板着的脸,才稍微松了些。 今日他突然出现,后来听云木香的那些话,林秀秀也大致猜到了自己为何被绑了,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问他,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马车内,李致远一直牵着她的手,力道大的让林秀秀有些疼,林秀秀见他一直绷着脸,压下了心中所有的话语,一路上俩人都默默不语。 “大人,到了” 马车停下了,庆元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车停了,李致远恍若初醒般的才发现自己一直都牵着林秀秀的手,等他松开了时,林秀秀手掌已有些发红。 李致远率先下了马车,在车外等她,等林秀秀出来时,他抬手去扶她,林秀秀出了马车才发现这既不是余家巷也不是他正阳街上的官舍,门口牌匾上的李府二字苍劲有力又熟悉。 就在林秀秀一愣神间,李致远握住她的手一拉就打横抱起了她,径直朝府内走去。 林秀秀突然一下子被他吓住了,回过神来,在他身上挣扎着:“你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怕,都是自己人”李致远不为所动,半点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 林秀秀急了,脸霎时就涨红了,小心翼翼的扭头去看庆元,和其他人,却发现所有人都背着她们,林秀秀囧了,好明显的掩耳盗铃啊! 穿过曲折的游廊,到了房间内,李致远才终于放下了她。 看屋内装饰,架子床上墨蓝色的被褥,以及一侧两个书架上那满满当当的书,这莫非是他的房间? “这是你····新购的宅院?”林秀秀不太确定的问道。 李致远点点头。 “可是,你带我来这做什么?”自己一夜未归,此时周翠怕是已经急疯了,林秀秀现在只想赶紧赶回家去。 “你放心,周姨那边我昨晚与她说了,你与平康街许小姐相熟,她邀你在府过夜” “我娘她能相信吗?不行,我还是先回去。”林秀秀说着就要往外走,除了赶紧回去不让周翠担心,还有就是今日的李致远有些奇怪,总觉的他在压制着什么,林秀秀有些怵这样的他。 李致远拉住了她,“你这个样子回去,周姨会更担心的”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衣裳,你还是先梳洗一下,待会我送你回去” 林秀秀这才看见了屏风后,那还冒着热气的浴桶,和旁边叠好的衣裙,他竟已安排的这么细致了。 林秀秀的心仿佛被什么突然触动了一下,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事无遗漏。 见她没有拒绝,李致远抬手抚上她那乱糟糟的头发,取下一片枯叶,朝她轻言道:“我在门外等你”说完便出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听脚步声,林秀秀知道他没有走,真的就守在门外。 沐浴时,林秀秀才发现除了手和脸上的划痕外,膝盖和小腿上有好几处淤青,想来是昨晚逃跑时摔倒所致,有几处还擦破了皮,踏进热水时有些刺痛,先前不觉着,现在才发现身上好像哪那儿都疼,她刚才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吧,还好没有就这样直接回去,不然一定会吓到娘的。 门外,李致远独身倚立在游廊中,静静的看着手中那片刚才从林秀秀发间取下的枯叶,往常沉静的眸中此时波涛翻涌,听见身后的开门声,瞬间敛了神色,随手一扬手中的枯叶,朝房内阔步迈进,此时屋外恰逢一阵风起,卷起单薄枯黄的树叶飞去了远方,不见踪影。 房内林秀秀梳洗了番,发髻也重新挽了,发尾处许是方才沐浴时不小心打湿了,还在滴着水珠。 李致远走到一处柜子前,打开门后掏出一个小瓷瓶,朝她招手:“过来” 林秀秀依言走到他跟前,还没开口说话,就觉得脸上一凉,还带些淡淡的草木香,是药膏的味道。 李致远一语不发,细致的给她脸和手上所有细小的伤口处,全部抹了药膏,药膏冰冰凉凉的,除了刚碰着伤口时有些刺痛,过了一会脸和手上都舒服了许多,林秀秀有些惊奇,这药膏竟如此有效,见他手中的那个瓷瓶,想着该如开口要到它,她腿上的擦伤更重些,但她又不想让他知道。 林秀秀见他把那个小瓷瓶子随手放在身边的桌上了,刚想开口同他讨要,忽地一下被他揽入怀中。 他垂首在她肩上,附在她耳旁喃喃道:“对不起”声音轻不可闻。 林秀秀楞了一下,知道他在愧疚什么,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身,安慰他:“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一点事都没有” 李致远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些,自昨日她失踪后,到后来收到云木香的口信那刹那,没人知道他有多后悔,后悔自己自私,明知道自己身边危险重重,却还是把她牵扯进来了。 “他们是冲我来的,却连累你受苦了,我·····”李致远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他舍不得。 林秀秀听着他满是歉意语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微微曲腿嗖的一下从他怀中钻了出来,调皮道:“你看我可是个小泥鳅,滑溜的很呢,一般人可抓不住我哦” 林秀秀笑的灿烂,李致远也被她的话逗笑了,房间内气氛一下子就欢快了,一扫方才所有的阴霾。 李致远见她笑的高兴,突然一下子朝她伸手佯装去抓她,吓得林秀秀一声尖叫,跳着躲开了,俩人在房中打闹着。 从外间追到了内间,吵闹时林秀秀一时不察被床塌拌了一下,眼看就要摔了下去,李致远忙伸手去拉她,奈何迟了一步,她脚底一滑连带着他一起重重摔了下去,好在他们摔在了床上,被褥柔软,倒是没伤着,只是李致远压在她身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安的扭动了下,李致远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胸堂下的那一处柔软,呼吸一滞,艰难的用手臂撑起自己的身体,没继续压在林秀秀身上。 林秀秀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并没有离开,依旧把她困在身下,还抬手轻轻刮了她的鼻子,“小泥鳅,我抓住你了”李致远的呼吸有些急。 林秀秀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眉,那星空般的眸子内满满都是自己,她伸出双手揽在了他的脖颈上,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你不是一般人呀,你····是我喜欢的人” 李致远心跳慢了半拍,脑中一片空白,周身被一股暖意包围住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身体本能的朝她靠过去:“秀秀也是我喜欢的人” 话音刚落,俩人就彻底纠缠在一起了,他的吻来势汹汹,林秀秀头一次也试探着小心翼翼的回应他,这让他更加疯狂,血液上涌。 周围的空气都是炙热的,床下散落了一地的衣裳。 ········· 过了许久,李致远伸手一件件的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慢条斯理的穿上,俊朗的脸上还余些可疑的潮红,鬓角微湿。 床上的林秀秀紧紧抓着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眼珠滴溜溜的在李致远身上打转,见他穿好衣裳回过头来时,忙把脑袋埋进被褥中。 虽然方才俩人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在紧要关头时李致远停了下来,但,除了夫妻之实,其他该做不该做的也做了个彻底了。 李致远看着自己床上那小小的一团,只觉着心间被填的满满当当的,原来和喜欢的人是可以亲密到那种程度的,此刻他才终于理解了谢长生,鬼知道在那个时候想停下来是件多么要命的事。 可也正是因为谢长生,才使得自己能在最后那一刻停了下来,当初胡玉珠出嫁后不过八月便产女,坊间传闻说的很难听,李致远不过就在年前回去了几天,便已在乐安街听见了好几次关于她的那些风言风语,他不希望自己的姑娘也那样遭人非议。 “别把自己给闷坏了”李致远担心她,轻轻去扯了下被角。 里面的人像是受惊似的,更加紧紧捂着自己。 “你···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声音从被褥里传出,还带了点委屈。 “好” 知道她害羞,李致远依言转了过去,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杨,背对着她。 林秀秀从被子中探出头来,见他果真背着自己,忙拿起床上的衣裳,一阵窸窸窣窣后,对着他道:“我好了” 李致远转过身去时,她已穿戴整齐的坐在床沿边了,李致远上前拉起她向外间走去,“先用点早膳,待会我送你回去,庆元”李致远朝外唤了一声,房门随后就被人打开了,庆元领着人很快上齐了早膳,又都退了出去。 林秀秀近一天没吃过东西了,早就饿过头了,不过在见到桌上的早膳后,食欲又立马就被勾了起来。 席间俩人各自用着早膳。 桌上的南瓜粥软糯香甜,林秀秀正吃的正欢。突然李致远朝她开口问道:“秀秀我们成婚吧!好吗?” “啊···咳咳咳咳”猝不及防的,林秀秀被呛到了,李致远忙递了茶水给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林秀秀喝了一大杯水,才总算顺了下去,可是又开始了不停的打嗝,“致远哥,我嗝····嗝” 林秀秀拿起桌上的水,又喝了一大杯后,过了一会儿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这件事,我··我要回去和娘商量下” “那我明日就托媒人去上门提亲”李致远立马说道。 林秀秀头瞬间摇成了波浪鼓,李致远神色一变。 随后她接着道:“千万别,等我···我这俩日找时机和她说了我们的事后,我怕你突然去吓着了她” “好” 李致远见自己目的达到,也没逼的太急。 第55章 “今日若我没有逃出来,你是不是答应了云小姐什么?” 回余家巷的路上林秀秀问他。 “嗯” “那她···” 不等她问完,李致远便回她:“她说她想离开教坊司”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沦落到那种风尘之地对她来说定是生不如死,费尽心机想离开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林秀秀想起昨夜她装昏时,听到的那几人的对话,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对李致远道:“我昨夜听到他们谈话,那女子和她手下之人都是听命于另一人,而且那人似乎应该还颇有些权势,云小姐应该也是受他指使的” “你在京中可还有得罪其他什么人”李致远刚升任吏部,莫非是当的别的路?官场上的事,她不懂,但也知道因为争权夺利有的人可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的。 李致远嘴角上扬,他的姑娘这么聪慧想要瞒过她,也是不容易啊。 “官场之中总是有许多利益牵扯,或许有那么一个人吧” 李致远怕她再胡思乱想下去,故意扯开话题,问她:“好了,这马上就到了,想好你脸上的伤怎么和周姨解释了吗?” 李致远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 “大人,是林夫人”庆元在车外低声道。 周翠昨儿夜里越想越觉得女儿是不会随便留宿在别人家里的,而且那个许小姐她也从未听女儿提起过,总觉得不对劲,是以今日铺子里也没去,在家等了一会儿,便按捺不住的走到巷口来来等。 这下好了,林秀秀也不用找时机和周翠解释她和李致远的事了,她掀开帘子下车,一见到周翠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娘,您怎么在这里?” 周翠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朝车内道:“致远来了,也一道进院子坐坐吧” 周翠昨晚见过这俩马车和庆元,知道车内是谁。 “周姨”李致远也下了马车。 林秀秀跟在周翠身后,苦着一张脸,这下好了,被当场抓包了,想着待会该怎么和娘解释,她才不会生自己的气。 才进了院子,李致远单手掀开袍角就直直在周翠面前跪了下去“周姨,我钦慕秀秀已久,请您同意将她嫁于我为妻” 林秀秀和周翠都被他突然跪下,吓了一跳。 待听完他的话后,周翠更是震惊到了,看了一眼跪着的李致远,又朝女儿瞥去,问道:“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话是朝林秀秀问的。 林秀秀一见自家娘亲那眼神,事已至此,她也瞒不住了,也跪了下去。 周翠见俩人都跪在地上,只觉着头都大了,没好气道:“行了,行了,赶紧起来,被别人看到像什么回事” 林秀秀仰起头朝周翠撒娇般的喊道:“娘~” “起来再说”周翠无奈的叹了口气。 见他们二人都站了起来后,周翠朝秀秀道:“你,随我进屋” 周翠坐在屋内八仙桌旁听完了女儿说起她和李致远的事。 好啊,竟然瞒了她大半年,亏她在乾阳时还觉着李致远是个正直,本分的孩子。 周翠心中憋了一团闷气,看着垂眉低目的女儿,忽而想起女儿昨夜一夜未归,急切的问:“你们····你们昨晚不会··”年轻人血气方刚,一冲动难免会失去理智。 林秀秀面对母亲的质问,想起方才在李府发生的事,脸一热,小声否认道:“娘,您想什么呢?” 林母见女儿的表情,不太相信的又问了谝:“当真没有?这种事你可不能骗我,万一····你也不想像你玉珠姐那样吧!” “娘,我们真的没有”林秀秀信誓旦旦的回她。 那就好,算李致远那个小子还懂点规矩,周翠松了一口气,问她:“那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秀秀把李致远和云家的事都和周翠说了,说云木香留下了自己,为了要挟李致远帮她离开教坊司,现在没事了,已经都解决了。 周翠听后,忙紧张的拉起女儿上下检查着,见到女儿脸上那些细小的伤痕,虽说身上没受其他伤,但发生那样的事,受了惊吓是在所难免的,心疼的抱住女儿。 “娘,我没事,致远哥昨晚也不是故意骗你的,他也是怕您担心,才那样说的” 周翠放开怀中的女儿,语气不悦的回道:“行了,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为他说话了,不管你怎么说,昨日的事都是因他而起的” “娘~”林秀秀还欲劝她。 周翠已经朝外走了,一边道:“再不出去,你的致远哥怕是要等着急了” 林秀秀一喜,忙跟了上了,娘没有再说什么,应该是不反对了吧! “你方才说你想娶秀秀为妻,你考虑清楚了吗?依你如今的身份,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难保你以后不会因此后悔” 成婚并不是俩人互相喜欢那么简单就可以的,多的是年轻夫妻刚成婚时柔情蜜意的,但架不住时间流转,感情淡去后的柴米油盐,而李致远又是官场上的人,年轻有为的,面对的诱惑又更多了,不怪周翠多想,秀秀若是真是嫁了给他,一旦他日后后悔了,要休妻或者其他什么的,那她们孤儿寡母的是半点都奈何不了他,找人说理都找不到地儿。 周翠就林秀秀这么一个女儿,她自是希望她嫁的好,李致远什么都好,但就是太好了,不合适。 “周姨,秀秀她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往后的事我不敢承诺太多,但我李致远在此和您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让秀秀跟着我受委屈,即使我死,也会安排好秀秀”李致远朝周翠郑重说道。 “秀秀昨日出事是因为你吧! 那你能保证这种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吗?” 周翠又问。 李致远眼神一暗,须臾后,对着周翠一字一句道:“我保证不了,但以后若是万一···,我会用自己的命护着她,还请您成全” “娘,我不怕的,而且我相信他,只要有他在,无论未来将要面对什么,我都不怕”林秀秀也忙接着对周翠说道,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这傻女儿的话,你也到听了吧,儿不不由娘啊,我再反对又有什么用了,希望你能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周翠虽说不是很赞成这门婚事,但就方才的李致远的回答来说,她已经放心了许多,她对这孩子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些的,或许秀秀能嫁给他,也是秀秀的福气。 “谢谢周姨,那我回去便安排,不日就请媒人来上门提亲”李致远喜不自胜,立马道。 周翠笑着点了点头,女儿过了年眼看就十八了,不小了,早点定下来也好。 ········ 李致远独坐在书房内,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觉着手中的公文看着都比往日有趣多了。 庆元守在门外,见自家大人今日自从余家巷回来后,就一直这样,时不时的傻笑着。 庆平急匆匆的从廊上走来,手中还拿了件东西,见庆元在门口一脸傻笑着,不解的抬头朝书房内看去,就连大人也是一脸笑意,问道:“你和大人在笑什么啊,可是查到了什么” 庆元看了他一眼,道:“你个木头懂什么,咱们府上马上就要办喜事了”见他手上拿了封信,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个是方才教坊司的人送来的,说是白姑娘给大人的” 庆元没好气道:“怎么又是她,大人没去找她麻烦,她竟然还敢主动来招惹” “在门口嘀咕什么呢?”李致远的声音传来。 听见大人的声音,俩人忙一同进了书房,庆平道:“大人,方才白姑娘又送了封信过来” 李致远听了后,头也没抬。 “信上说什么?” “啊”庆平楞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大人是要他看信,拆开手中的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大人,白姑娘说,她知道绑架林姑娘的真正幕后凶手是谁,约您今晚过去详谈” 庆平说后,等了许久,见大人一直没反应,轻声问道:“大人,那咱去吗?” “不去” 这下倒回的很快。 在京中知道他和晋王有联系,又想弄死他的,无外乎就是党争的那几派人了,而这其中吴家嫌疑最大,他不需要再去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 云木香绑了秀秀,他之所以放过了她,是因为他知道,他不去找她,她背后那人也不会放过她的,她急着来找自己,想来也已经猜到了。 庆元和庆平俩人相视一眼,默默的又退了出去。 云木香等了一夜,也没等来她想见的人。 第二日丫鬟进去送洗脸水,刚进内间,便吓昏了过去。 白姑娘悬梁自尽了。 皇宫内 “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女子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看的出来十分惧怕殿上坐着的人。 魏珏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女子,在他手刚触碰到女子肩膀那一刹那,女子抖的更厉害了,牙齿都在发颤。 “瑶儿姐姐,你抖什么?”魏珏笑着问。 “请殿下恕罪” “算了,本来也没指着云木香那个蠢货能杀了他,不过因此我倒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李致远这个人或许先留着也不是件坏事”魏珏心情不错的说着。 叶瑶抹去额上的冷汗,不敢置信主子竟然就这样轻易的饶了自己。 第56章 千里之外的南疆,烽烟弥漫,战火已经持续近三个月了。 清晨,燕国营帐区内,钟行琛一脸喜意急匆匆的在营区内穿梭着,到一处帐外,径直掀开幕布往里走,边道:“宁辉,走带你去个地方” 帐内,赵宁辉整理着这几日的发生的大小战事,由他粗滤一遍交给苏大人,在自苏大人书成文书上奏朝廷。 钟行琛见他又在写写写,上前取了他手中的笔,朝他道:“回来再写,快点跟上来啊” 说完就出了营帐,赵宁辉苦笑着收起案上的资料,朝外走去,这个钟小伯爷是个能缠人的,若是不依着他,他今日怕是一点事也做不成了。 赵宁辉随军到南疆时,因闵州营的人提前赶到牵制住了一部分邗上的军力,暂解了苍昔的危机,待朝廷大军赶到后,燕国改守为攻,主动出击与邗上恶战了几个回合,昭武将军布军雷霆,兵法多变,和邗上军交手几次下来,逼得邗上不得不退回柔诏,彻底解了苍昔的危机。 大军进苍昔城时,城门残破不堪,下方处甚至被砸烂缺失了好一大块,那处堆满了大石,用来填补窟窿,守城将士皆是伤兵残将,不敢去想象他们当时是如何抵挡住邗上国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的。 赵宁辉进城时便打听了钟行琛,钟家几代镇守南疆,而这位钟小伯爷在军中也颇有些威望,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他的行踪。 后来趁着大军刚入城休整之际,赵宁辉去找了钟行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自那以后,钟行琛便常来找他,旁敲侧击的总问他一些京城的事,赵宁辉知道他真正关心的只是和许家有关的事,也都是捡他感兴趣的说与他听。 就这样俩人越来越熟络,钟行琛也成为了他来南疆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钟行琛带他来到一间营帐内,帐内的木桩上捆绑着两个人,穿着邗上军服的人,脸和身上伤痕累累,是用刑所致。 “宁辉,看到了吗?他们两个趁着夜色从柔诏城逃了出来,想跑,被我们的人抓住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钟行琛略显激动的说着。 “他们开始慌了”赵宁辉望着那两人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人回他。 钟行琛眼角眉梢上都是喜意,神采奕奕的说道:“只要有人起了这个头,就说明他们内部已经军心不稳了,一支军队最忌的就是军心涣散,这样看来,离我们夺回柔诏近在眼前了” 战事胶着近月余,这确实算得上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了。 俩人出了营帐,钟行琛拖着他走到至离营帐区有些距离的小河边,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赵宁辉递去。 赵宁辉看着眼前的东西,一时不解他是何意。 “这是?” 匕首很小巧,刀柄和刀鞘上雕刻了许多复杂的纹饰,看着不像燕国的东西。 “这是我从军后,在战场上缴获的第一件战利品,我来之前答应过思思,我的第一件战利品要送给她”钟行琛说。 “送把匕首给一个姑娘家?” 虽说俩人有过约定,但送把匕首给一个女孩子,赵宁辉还是觉得不妥。 钟行琛笑了,道:“思思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孩的,你可不知道,她小时候看话本子时就常想着自己长大能做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女侠,因为我们家是武将,打小就常爱到我们府上来看我习武,可皮了” 提起许秋思时,钟行琛话语间都温柔了许多。 “既然是这么有意义的礼物,你为何不亲自给她?” 提起这,钟行琛轻叹了口气:“我要明年才能回京述职,但你不一样,大战一旦结束,朝廷的诏令就会下来,你就可以随着陆将军他们班师回朝了” 他话已至此,赵宁辉也不好再回绝他,失笑着收下了匕首,他这一来南疆到成了他们二人的信使了。 钟行琛见他收下了,笑着拍了下他肩膀处:“好兄弟,等我回京请你去吃酒” 赵宁辉想也不想的连连摇头,上次大捷后,他死活拉着他去和他那一帮兄弟们喝酒,军中喝酒不似平常用的小盏,他们都是一碗一碗的直接朝嘴里灌,喝的还是烈酒,赵宁辉酒力浅,那次被他们灌得不省人事,后来头足足疼了两日才好转过来。 赵宁辉抬腿就往营帐处回走,钟行琛在后面笑着追上去,边道:“赵兄,你跑什么,就这么说好了,不醉不归哦” 赵宁辉没搭理他,走的更快了。 ········ 余家巷里,林家母女看着院中堆得满满当当的聘礼,有些无从下脚,这么多东西,她们那间小小的库房估计都放不下。 林秀秀有些怀疑,李致远哪来的这么多银子置办的这些东西,他自己也才刚置办了宅院,最让她惊讶的是聘礼单上竟然还有一张地契,是她们现在租的这个小院的地契,他不会是找人去借了印子钱吧? 周翠看到那张地契后,也担心的紧,自己这个准女婿别是去干了什么贪赃枉法的事,就算不是,这地契也太贵重了,她也不能收。 母女二人因为这聘礼的事忧心忡忡的,可这几日李致远似乎特别忙,林秀秀一连好几日都没见着他。 在聘礼送来的三日后,林秀秀才见到了他,准确的说一开始是先见到了庆元,傍晚的时候庆元来找林秀秀,说李致远在酒楼等她,派他来接她过去。 林秀秀不解的跟着庆元到了酒楼,在酒楼见到李致远后心中更加疑惑了,他竟然在喝酒,而且看样子喝的还不少,她第一次见他喝酒。 李致远见她到了后,抬头朝庆元看去,莫名的问了句:“外面都安排好了吗?” “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庆元答完就退了出去。 李致远手中拿了件浅碧色的素纱斗笠走到她面前,给她系上后问她:“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他今日瞧着不大对劲,林秀秀压下心中的疑惑,朝他点点头。 李致远带着林秀秀从酒楼的后门处离开了,重新上了一辆马车,他们从马车上下来时,天已经黑了。 林秀秀看着李致远带她来的这个地方,觉得有些熟悉,她跟在他身后,慢慢的竟然走到了一处废墟内去了,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大火烧过的痕迹,杂草丛生,李致远牵着她在这座残破的院子中走着,他停在一处烧的最严重的地方前,弯腰下去扫了扫,露出一个大大的石墩子,他解下了身上的外衣铺在石墩上面,坐了下去,对着林秀秀拍了拍身边空余的地。 林秀秀刚坐下去时,李致远开口对她说了今晚的第二句话。 “这里是我家” 难怪他对这里这么熟悉,只是看这里现在这个样子,想着方才他带她来这之前刻意乔装走酒楼后门出来,这么谨慎,看来他要和她说的事也绝不会简单了。 “是前太医院院使江毓澜的府邸,这里的女主人姓秦,她是已故护国大将军的小女儿,敏慧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而我是他们的儿子” 李致远的声音传来,不带任何情绪。 “那曲姨·······” “她是我娘的陪嫁侍女,我出生后就成了我身边的管事嬷嬷,十三年前的今日,我家遭逢大难,是她带着我逃了出去” “今日是我江府五十六口人的死忌,而我却不能祭奠他们,因为当年残害我父母的人如今权势熏天,京城到处都是他们的耳目”李致远苦笑着对她说。 林秀秀的脑袋乱糟糟的,一时消化不了这些消息,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怪刚才会觉得这个地方眼熟,原来这就是平康街上那座被烧的宅子,只是方才李致远是带她从平康街后街进来的,她才一时没看出来。 “秀秀”李致远喊她。 “嗯” “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问她。 林秀秀红了眼眶,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回他:“怎么办,我现在聘礼都收了,而且你送的那些都正和我意,我是不会退的” “只要你喜欢,那些不用退的” 林秀秀从他肩膀处离开,直直的盯着他,这人到底是真没听懂她的意思,还是在故意装傻。 她起从石墩起来站在他面前,朝他俯身过去贴在他耳畔轻轻对他说了句:“江临,我愿意” 李致远脸颊一凉,木然的眨了下眼睛,觉得十分酸涩。 十多年了,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你是怎么·····?”李致远不敢置信的问她。 林秀秀拉他起来,指着石墩的石身处:“诺,那里刻着的,是你的名字的吧?”说到后面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李致远看着那个雕刻在石墩上的歪歪扭扭名字,突然笑了。 第57章 林秀秀和李致远的婚期定在初冬十月初十,是曲红玉在老家找人特地算的日子。 他们婚期一定,曲红玉就在乾阳着手处置一些私产,之前李致远去京城时她就已经抛售了一部分田产换成银票让李致远带了过去,现在他要成亲了,以后的开销肯定就更大了,曲红玉将在乾阳置办的田产全部都卖了,只留下了乐安街上的那几间铺子,儿子要成婚了,她处理完手头上这些事,也要准备进京了。 时值七月酷暑,即使是夜里也没凉快多少,正德街上人头涌动,多见未出阁的女子们三五成群的结伴同游,今日是乞巧节,想来都是来求月老赐福的,南街那里有座月老庙,从街头处开始已经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了。 林秀秀艰难的从人群最密集处挤了出来,手上举着一根编织好的红绳,笑靥如花的跑到李致远身边,还略喘着气道:“求到了,你看” 林秀秀高兴扬了扬手中的红绳,李致远见她额间都挤出汗了,拿出怀中的棉帕给她拭去额上来的汗,看着她手的红绳道:“大家这么拼命挤进去,就只为了这一根红绳?”李致远不解。 林秀秀正在将红绳的一头系在自己腕间,头也没抬的答他:“这可不是普通的红绳,庙里的菩萨施过福的,花了我二钱银子才求到的” 一听就这么根简单的绳子要二钱银子,李致远失笑出声,以前这么不知道她还信这个的。 见林秀秀系好了手腕上的红绳,李致远也把手伸到她面前。 林秀秀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憋着笑故意问他:“你伸手过来干什么?” 李致远轻咳一声,不大自然道:“我见街上其他那些男女都是要俩人系在一块的” 林秀秀见他耳根处都有些红了,真是难为他了,俩人虽然私下亲密,但在外李致远从来都是克己守礼的,更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林秀秀笑着手都有些颤抖着把红绳另一头系好在他手腕上。 俩人并肩走在街上,夏季衣裳虽然单薄,但是红绳系在腕间,袖子垂下来时旁人若是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林秀秀想着方才他说要系红绳时窘迫的模样,忽而心中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来,林秀秀把手悄悄伸进了他的袖中,慢慢的牵住了他的手。 果然李致远在前面走着忽然脚步一下乱了,耳根处刚消散的红晕又爬了上了,甚至比方才更红。 ”秀秀,别···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呢?”声音无奈又极轻的对身边的人说。 李致远觉得似乎一下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了,被林秀秀牵着的手不自然的动了两下。 “别动,你若是敢把手抽回去,我以后就再也不会帮你···那个了” 林秀秀靠在他耳边轻语,威胁他。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脖处,李致远俊脸嗖的一立马红了,之前俩人在他房中差点擦枪走火那次,最后就是林秀秀用手帮他解决的。 就在李致远涨红了脸呆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家这个忽然变得磨人了的未婚妻时,有人在身后喊了声:“李大人” 许秋思走上前来道:“方才从后面看就觉得像你们,林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许小姐好”林秀秀与她打招呼道。 “咦,李大人可是身体不适?脸怎么如此之红”许秋思疑惑道。 “噢,许是方才月老庙那边人太多了,热的”李致远看了一眼低着头正在一脸偷笑的罪魁祸首,面不改色的答道。 许秋思察觉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顺着李致远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俩人竟然牵着手,中间还系着一根红绳,没想到,这个李致远看着虽复礼克己,却也有这么温情的一面,看来也不完全是个书呆子嘛! “对了,忘记恭喜二位了,到时候你们成婚可得给我也送一份喜帖哦,说不定到时候我还可以和行琛哥哥一起去恭贺你们” 许秋思嫣然一笑。 李致远和林秀秀笑着点头。 南疆最近传回的战报,邗上国因为年老的国君忽然病重,朝中几位皇子忙着争权,无心再去管南疆战事,一直未指派援军过去,柔诏城中的邗上军已渐露败势,无力守城,夺回柔诏驱赶邗上,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而且此战持续几月,已消耗掉邗上太多的兵力和物力了,近几年内怕是都要休养生息,不敢再来犯了。 圣上听闻这个消息,龙心大悦,有意令苍昔城守城有功的将士们随昭武将军一同班师回朝,论功行赏,而兵部报上去的名单内就有这位钟小伯爷,现在只等夺回柔诏的捷报一到,旨意立马就会发付南疆了。 从月老庙回城西和平康街是同一条路,林秀秀便邀了许秋思同行,一路上俩人逛吃逛吃的很是谈的来,许秋思虽是世家贵女,但却没有一点架子,说话也直爽,这一路逛下来,许秋思觉得林秀秀的性子很对她的脾气,直呼要和她义结金兰。 林秀秀被她是话笑的不能自已,这姑娘也太热情了吧! 因为要和许秋思逛街,林秀秀觉得手上和李致远绑在一起的红绳不方便,便解开了自己这头,和许秋思走到前头去了,李致远看着自己腕间那根孤单的红绳,眼神有些幽怨。 只是走着走着,他们被一群人拦住了,一行人有十来个左右,都穿着同样的衣服,看着应该是哪户大户人家的护卫,中间站着两个妙龄女子,其中一个衣着华丽,面覆薄纱,只露出一双秋水眸,仅是这一双眼睛便已让人觉得美艳的不可方物,另一名女子搀扶着她,看样子应该是她的侍女。 “吴嘉卉,你搞什么鬼” 许秋思朝那女子说道,声音明显不悦。 女子慢慢走上前,对许秋思道:“许小姐,我不是找你的,我只是想来问李大人一句话” 许秋思先去曾听过闻吴家小姐思慕一个新科进士,如今看着是真的了,这人还是李致远,这种事她也不便去插手。 吴嘉卉说完走至李致远身前,看见李致远身边的林秀秀时眉头微促。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吴小姐还请自重” 还未待吴嘉卉开口,李致远便先已拒绝了她。 吴嘉卉一脸受伤的神色,几欲就要哭了出来,须臾后,声音哽咽道:“自重?自从遇见了你,我早就不知道什么是自重了,为了见了你一次次的顶撞父亲,如今听说你定亲了,我只是想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李致远侧身档在林秀秀身前,眼神警惕的看着她。 “你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是有些疑惑而已,我究竟什么地方比不上她?” 吴嘉卉早就听闻李致远要娶的是个普通商户女子,她愿以为那女子定是天人之姿,不然为何会迷得李致远甘愿放弃对他有助力的众世家贵女,也要娶她,可今日她在街上一见到李致远身边的林秀秀后,瞬间不淡定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输给了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这才不管不顾的拦下李致远要问个明白。 李致远听完她的话,忽然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朝吴嘉卉怒斥出声。 “你有什么资格和她比” 就连许秋思都被他吓了一跳,虽说这个吴嘉卉当着林秀秀的面问这个问题,的确讨人厌,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个一直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李致远这样也太伤人了,街上很多行人都朝她们这边看来。 吴嘉卉被他严厉的话语,吓的心一惊,随即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吴嘉卉哭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看着好不可怜,周围的人开始朝着李致远指指点点的。 李致远依旧不为所动的怒视着吴嘉卉,明明是酷暑夏日,可吴嘉卉却觉得李致远的眼神就像是带了冰的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直往自己心窝捅去。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林秀秀拉了拉李致远的袖子,朝他摇了摇了头,那眼睛里满是对他的担心。 李致远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吴嘉卉,低头牵着林秀秀的手转身就走,许秋思也忙跟了上去。 吴嘉卉眼泪婆娑的看着李致远越走越远,心中悲痛不已,忽地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好在丫鬟一直扶着她,才不至于倒在大街上。 “小姐,小姐” 丫鬟急忙呼喊着,急的不行。 ········ 一到正德街上,许秋思就和林秀秀辞别了,李致远自从听见吴嘉卉那句话后脸就一直黑着,气压实在太低了,和他待着一点也不自在,许秋思走之前再三邀请林秀秀有时间的时候一定要去许府找她玩,林秀秀笑着应了她。 李致远一路默不作声的送林秀秀到了余家巷,路上林秀秀几次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解他,林秀秀虽说没见过吴嘉卉,但见今日那阵仗,和李致远对她的态度,也猜到了她应该就是那个吴家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传闻中的京城第一美人。 听说她是吴家小辈中最像吴贵妃的一位,是以打小也比其他子女更受宠些,也难怪今日李致远听她说了那句话后失控,她应该和那个宠冠后宫,害死李致远亲生父母的吴贵妃是真的很像吧! 第58章 关雎宫内 吴贵妃慵懒的侧身斜躺在罗汉床上假寐,听着身边心腹宦官连舒在和她禀报吴国公府内的情况,年近四十的女人了,身姿风流,玉肌雪肤,五官精致的就似上等工匠精心刻画而成,仅是侧身卧着这一幕,就如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这般风姿也难怪会获圣宠近二十年不断。 “你方才说嘉卉在大街上晕倒是吏部清选司那个郎中所致”吴云嫣声音懒懒的问着。 “此人姓李,就是与晋王私下有往来的那人,当年云安一案也是他写信向晋王检举的”连舒提醒道。 “当年他不过一介白丁,魏恒却仅凭他的一封信就相信他,当时他的署名是秦远是吧?”吴云嫣说起秦远二字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连舒见状忙奉了茶上去,道:“是,具咱们的人说晋王当时听到秦远二字时,略显激动” “在大街上对嘉卉恶语相向,不顾忌吴国公府,看来此人对我吴家很有敌意啊,还自称姓秦,有意思” 吴贵妃轻飘飘的一句话,连舒立马就懂了她是意思,立马道:“奴才这就派人再去细查” “母妃想查什么人?” 魏珏走了进来,听见连舒的话,随口问道。 连舒听见殿下问,朝他禀明了缘由。 魏珏听后,笑了一脸玩味,朝连舒道:“连公公,这人狡猾的很呐,本殿下查过他,却什么也没查到” 吴贵妃嫣然一笑,对着儿子说道:“他身份若真是假的,又怎会让人轻易查到,越是没有问题,就越有猫腻,查,细细的查” “是” 连舒应道,转身正欲出去,吴云嫣叫住了他。 “等等,让人把嘉卉昨夜的事传出去,最好能让咱们的陛下也知道”吴云嫣笑的一脸灿烂,心情颇好。 吴家近两年来频繁让嘉卉出入宫中,说的好听是进宫陪她,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那个权欲熏心的爹到底想做什么,她吴云嫣的东西,绝对不会允许被别人抢走,就连惦记也不可以。 魏珏看着连舒离去的背影,心中失笑,他的母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啊,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见过试图靠近父皇的女人有好下场的。 “珏儿来可是有事?” 自从儿子大了,但凡来她宫里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母妃,翰林院的人在调查闵州营的事”魏珏道明来意。 吴贵妃闻言敛了脸上的笑容,恨恨道:“你这个外公我早就劝过他,手不要伸那么长,适可而止” “这次不是外公,是舅舅”魏珏道。 吴云嫣一听是吴元劲忽而嗤笑道:“我道父亲这次怎么会如此轻易让人抓住马脚,原来是他那个不成事的宝贝儿子干的” 吴元劲是吴国公续弦所生,在吴云嫣母亲去世不过半年就娶的续弦所生的,若不是她和珏儿现在还需要仰仗吴家,依照吴云嫣的脾气,她是绝对不会让吴元劲像现在这个样子风光的做吴家的世子,那怕是扶持个庶子上位,只因为吴元劲是在他那个不知廉耻的娘过府后不足五月就生下的,也就是在吴云嫣母亲,吴国公原配缠绵病榻之时柳氏就勾搭上了她爹的。 “母妃,我们可要插手此事?”魏珏就是摸不准母妃的态度,这才来问她的,若是其他有关吴家的事,他早就安排下去了,只是他母亲素来不喜那个吴元劲,这次是拉他下水的好时机。 “帮他处理掉吧,毕竟他是吴家的人,就怕万一事发他把火引到了吴家身上,陛下现在本就开始忌惮吴家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再惹他不喜了” 魏珏应下,随即又有些顾虑的说:“只是这人父亲也在朝为官,还略有些根基,虽他父亲官职不大但却是许鹤的故交,许鹤对他还多有照顾” 吴云嫣不屑道:“许家又如何,我就不信他许鹤会只因一个故交之子,堵上他许家的满门荣辱来与我们吴家抗衡,只是这事不能让我们吴家的人再沾手” “儿子知道了,这就着手去安排”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吴云嫣问儿子。 魏珏笑的肆意,道:“儿子手下刚好有这样一个人,让他去负责此事是再合适不过了” 魏珏口中的人正是陈策,这人极善钻营,一直只想往上爬,而且还和那个赵宁辉是同科,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心狠。 七日后,南疆大捷的喜报传回京城,朝中上下一片喜气,圣上犒赏众将的恩旨已发往南疆,但平康街上的承恩伯内却是死寂异常,坐在上首的钟老夫人一副已经入定的了模样,前来传旨的宫人还在等着她回话,厅内的钟家几房妇人们都已开始抹泪,钟家的二夫人在宫人刚宣旨时就已经晕死过去了。 那个明媚肆意的女子,终究是永远都等不回她的行琛哥哥了。 前锋营参将钟行琛在最后一次对战邗上的夺城之战中,英勇杀敌,浴血奋战,壮烈殉国,圣上体恤钟家满门英烈,念其之功,加封为钟行琛为明威将军,另特允钟家可从旁支过继一男孩继承,承恩伯爵之位。 “老夫人”宣旨的宫人轻声提醒道。 钟老夫人眼珠动了下,颤颤巍巍的起身接过了圣旨,“谢陛下隆恩”声音苍老悲戚。 传旨的宫人心中悸动,不敢去看老人家,别开了带着湿意的眼,细声道:“老夫人还请节哀,咱家就先回宫复旨了” “送公公出府” 钟老夫人话音刚落,管家上前拿了一包银子递给宫人,若是往常情况,宫人必不会推辞早早的就收入怀中了,可眼下钟家的这种情况,即使他是个断了七情六欲的阉人,也不免动容,满门英烈啊,京城钟家满门未剩下一个男丁了,全部战死沙场,即使是过继也是要从隔了好几枝的偏系族人那里找了,宫人执意不肯收下银子,急匆匆的出了承恩伯府。 隔壁许府内 许鹤叫来女儿的贴身丫鬟绿珠悄悄吩咐道:“你这几日好生看着小姐,不可让她和任何外人接触,特别是不能让她出府去,知道了吗?” “是,老爷”绿珠虽不解老爷是何意,但还是应到。 “你先下去吧!” 即使吩咐了绿珠,许鹤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让管家通知了所有的下人,这段时间不许大小姐出府。 钟行琛战死的消息一定不能让女儿知道,那丫头现在正在满心欢喜的等钟行琛从南疆回来,若是她知道了这个噩耗,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他许鹤可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他不能让她出任何事。 大军回京的路途中,将士们连续赶了两天的路,陆叔健在天黑之前找一处平整之地下令安营扎寨。 帐内,苏亭羽眼神复杂的看着床榻上昏迷的人,烛火被从帐外来的风吹的忽明忽暗,好在现在是夏季,山里虽风大倒也不用担心床榻上的人再受风寒,不然情况就更糟糕了。 “咳咳···咳咳咳咳” 床上的人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咳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苏亭羽忙站了起来,走上前去。 “咳咳咳” 赵宁辉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发黄的幕布,一瞬间脑中是空白的,随着意识清醒,记忆排山倒海的袭来。 有人要杀他! 不过看这情况,对方失败了,因为他还活着。 “宁辉,宁辉你终于醒来了”苏亭羽激动道,军医说他这两日若是醒不过来,就悬了,好在他在最后一夜醒了,人是他带出来的,他有责任把人安全的再带京去。 “大人···咳” 赵宁辉刚一开口,胸口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得他整张脸瞬间皱成一团。 苏亭羽忙制止他:“别说话,你受了重伤,差点就救不回来了,伤在心口处,一说话伤口容易裂开” 赵宁辉整整昏迷了两日,苏亭羽看着榻上虚弱至极的赵宁辉,心中一阵后怕,不敢想象那晚他是没去赵宁辉帐中找他,现在也许他已经和那些牺牲的将士们长眠在南疆了。 苏亭羽那晚到赵宁辉帐中,他已经倒在地上了,心口上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血染红了他的朝服,苏亭羽忙唤来军医,待军医赶到之时,血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流淌至地上去了。 陆将军知道此事后,下令排查了整个军营,可是毫无所获。 五日后,大军离京仅两百里的路程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休整了,陆将军明日天一亮就会命令极速行军,争取在明日天黑之前进京。 赵宁辉这几日的恢复的不错,人精神了许多,伤口处也没那么疼了,因为上次被刺杀的事,陆将军特地派了人在他帐前值夜,以防贼人再来。 “苏大人” 听着帐外守夜兵士传来的声音,赵宁辉扶着床沿稍稍起身靠在枕头上坐直了身体。 片刻后,苏亭羽进来了。 “大人,这么晚来可是有何事?”夜已深了,他是因为白天睡的太多,现在睡不着。 苏亭羽看着榻上身体明显好转了许多的赵宁辉,许久后道:“明日就要进京了” “大人,您有话和我说” 赵宁辉平静道。 “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弹劾当朝一品重臣,陛下若是不信你,你可有想过后果”苏亭羽再三思索还是问了出来。 第59章 此时山间忽地起了一阵狂风,帐外的树木沙沙作响,幕布被风刮的来回摆动,帐内的烛火几次差点被吹灭,随风摇曳挣扎着,却始终顽强的亮着,照着赵宁辉此时那颗火热却又澎湃的内心。 “有些事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经此一事,我想了许多,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人生在世总得做件对得起自己的内心的事,那怕是舍得这一身剐,也不枉我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赵宁辉说完这话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若说之前心中多少还有些忐忑,此时内心剩下的只有坚定,即使前方是南墙,也要把它撞破的坚定。 “罢了,你既考虑清楚了,那老夫也不再劝你了,回京后若需任何帮助,你大可来找老夫” “大人”赵宁辉惊呼道,他知道他这句话的意义。 苏亭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圣上当时既点了我随行南疆,怕是当时也是对此事有了怀疑,你一个小小的庶吉士都如此无畏了,那我身为你的主官翰林院的大学士,也不能让陛下对我失望啊” 第二日京都城郊的暮色里,陈策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马车群驶入城中时面如死灰,自那次刺杀失败后,陆叔健就特地派了一小队精兵日夜守在赵宁辉身边,让他毫无下手的机会。 明日天一亮,圣上就会召见所有从南疆回来的官员与将士进行封赏,赵宁辉现在已经进了城,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对他下手了,他败了! 这夜吴国公府书房内的烛火直到下半夜才熄灭,吴元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外间的年轻的婢女听见里面的动静,轻言细语的唤了声:“老爷,可需要奴婢进来服侍您?” “滚!”吴元劲语气不耐的斥道,这个时候那还有心情啊。 按理说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吉士即使真被他发现了什么他也不必担心的,况且父亲也说就算他明日真的敢在朝堂上提出来闵州营的事,他人微言轻,朝中又多半是他吴家的人,圣上也不会只听信他的片面之词,但吴元劲就是觉得这心慌的厉害,浑浑噩噩的竟是一夜都未入眠,第二日面色乌青,毫无精神的去上朝。 金銮殿上,天顺帝圣心大悦的重重嘉奖了所有在此次南疆之战有功的将士们,朝中百官皆跟着附和道喜,朝堂内一派喜气洋洋和谐之气。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赵宁辉的声音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吴元劲的耳边。 朝堂上的笑语消散,渐渐归于平静。 赵宁辉在百官的注视下,做了一件胆大包天的事,他竟然在金銮殿上当着圣上的面慢慢解开了他的朝服,御前失仪,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放肆,赵宁辉你赶紧住手”礼部尚书刘大人怒斥道。 赵宁辉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龙椅上的天顺帝一语不发。 其他官员都神色肃穆的看着赵宁辉,不知道他到底唱的是那一出。 刘大人见赵宁辉依旧我行我素,对他身边的苏亭羽道:“苏大人,还不快管好你的下属,御先失仪,可是大罪” 苏亭羽恍若未闻,不为所动。 赵宁辉解开了他的朝服,夏日衣裳单薄,露出白色的里衣,胸口处一片猩红,红的扎眼。 “陛下,这是微臣回京途中所受的伤,当时若不是苏大人恰巧有事在找微臣,微臣现在怕是早已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了,而微臣此前先是被人几次三番的恐吓过,让微臣识相些不要多管闲事,可是事关乎边境安危,甚至是那些在南疆英勇殉国将士们的命,微臣身为朝廷命官,不觉得自己是在多管闲事” 赵宁辉的话响彻在整个金銮殿上。 魏珏微眯了眼眸,呵~这个年头不怕死的人还真多,他到要看看这个赵宁辉是如何以卵击石的。 “允奏,朕倒是想知道你口中的关乎边境安危,让你惹来的杀身之祸的究竟是何事,让你不惜当众冒犯天子,若你所言有虚,那这身朝服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再穿上去了”天顺帝的声音从殿上传来。 天顺帝话音落下后,整个殿上霎时鸦雀无声,百官们无一再私语。 “多谢陛下” 赵宁辉双腿跪地朝天顺帝一拜,接着道:“微臣要弹劾吴国公和兵部侍郎吴元劲,他们父子二人为谋一己私利,无视边境安危,贻误军机,致使柔诏失守,城中守将全部牺牲,百姓死伤无数”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赵大人连命都不要了,吴家在朝堂之上基本就是一手遮天,后宫又有贵妃娘娘帮衬,凭他一个末流的芝麻官也敢去撼大树,自寻死路。 “一派胡言” 未等天顺帝发话,吴国公信步走至跪着的赵宁辉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既说本官为谋私利,那么请问赵大人,本官谋了什么私利” 赵宁辉抬起头看着吴国公,一字一句道:“国公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了国公大人这个位置,谋的自然是权了,兵权” 赵宁辉的话字字诛心,他竟然敢在圣上的面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吴国公被他气的怒目圆睁:“放肆,你竟敢污蔑本····” “够了” 天顺帝打断吴国公的话:“吴爱卿,何必动怒” 随即对着赵宁辉道:“诋毁一品国公,可就不只是脱下朝服这么简单的事了,朕问你,你可有证据?” “微臣有人证” 赵宁辉接着道:“微臣初到南疆时结识了承恩伯府的钟小伯爷,逐渐相熟后,偶有一次钟小伯爷与我提起了闵州营的事,说闵州营离柔诏和苍昔其实并不远,可却对那些时日苍昔和柔诏的求救烽烟视若不见,即使那段时日天气阴沉,燃了那么多日的烽烟他们也不可能毫无察觉,柔诏城破时离和闵州营失联已过十日,按照惯例闵州营每隔十日是会派人来苍昔和柔诏定时巡查的,可那些时日并没见到他们的人” “哼~莫非赵大人说的人证就是已故的钟行琛钟小伯爷,这也只是他个人的的猜想而已,说不定是派去巡查的人都被敌军灭口了也未可知,就算不是,这和我吴家又有什么关系?” 吴元劲听他说的人证是钟行琛后,心中松了口气,这都只是钟行琛的个人猜测,而且现在他人都已经死了,就更不需要顾忌了,看来这个姓赵的手上也没什么真凭实据嘛,枉他昨天还担心了一夜。 “吴大人别急,微臣还未说完呢,本来微臣也和你的想法一样,这只是钟小伯爷的猜测,无任何真凭实据,顶多就是心中有些疑惑罢了,只是后来有次我与苏大人因公去闵州营的途上被一人拦了下来” 赵宁辉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他知道我们是京城翰林院奉圣旨来南疆监察的人,说他有天大的事要禀报,他言他本是柔诏城守将,奉甘将军之命出城来闵州营求救的,他们一行人有五个,费尽心机从柔诏脱身后,来到闵州营求救却被他们软禁了起来,后来甚至要杀他们灭口,他因习得祖传的龟息之法假死骗过了他们,在他假死之际听见了杀他们的人说,一切都是吴侍郎的命令,目的是要让南疆战事严重,这样陛下就会增派援军和邗上开战,而他们图的就是领军的兵权,那人来寻我们时伤势极重,但得上天庇佑,他活下来了,已经虽我们一同回京了” “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说的话能信吗?,说不定就是你随便找了个人来污蔑我们吴家的,这种人证我要多少就有多少”吴元劲反驳道。 “若是之前没听钟小伯爷和我提过这事,我和苏大人也不敢轻易就信了他的,只是后来我到闵州营假意随口提起当时支援为何去的那么晚时,发现有好几人都言语闪烁,很是可疑,边境安防大事,微臣不敢马虎,于是我便着手开始调查此事,只是自那以后微臣便几次三番的被闵州营的齐将军请过去喝茶,言语间都是劝我不要再查了,再后来便是微臣回京时有人想灭微臣的口” 赵宁辉说完后就一直静静的跪着,等待天顺帝发话。 户部尚书季安此时站出来进言道:“陛下,赵大人说了这么多,但除了一来历不明的人证,并无其他证据能证明闵州营当时是故意不支援,而且这位赵大人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竟敢在朝堂上先是御前失仪对您不敬,后又公然诋毁国公爷和吴侍郎,臣请陛下依律责罚他,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众多朝臣站了出来,全是素日与吴家交好,五皇子那一党的。 吴元劲看着眼前的局面,正了正身子,这个小子妄想仅凭一个人证就扳倒他,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眼看圣上就要发话时 尹敬昌突然站了出来,道:“陛下,臣身为苍昔城守城主将,听闻赵大人的话后,臣心中有一疑问,想问下赵大人不知可否?” 第60章 “准了,尹将军但问无妨”殿上的天顺帝帝摆摆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尹敬昌走至赵宁辉身边,询问道:“赵大人,请问你说的那位随你回京的柔诏城守将姓甚名谁?,老夫能否见下他?” “回尹将军的话,那人自称是甘将军座下左前路伍长,名叫穆梵,为保他的安危,此人现在在苏大人的府上”赵宁辉答道。 “那他可有什么面貌特征?”尹敬昌又问。 听闻尹将军的话,赵宁辉回想了片刻后,道:“他后颈处有个较大的黑痣,挨着发际,身形精瘦” 听完他的话,尹敬昌陷入了沉默。 苏亭羽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在怀疑赵宁辉,出列对着殿上的天顺帝俯首道:“陛下,臣愿为赵宁辉担保,方才赵宁辉对尹将军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苏大人你可得为你的话负责”吴元敬阴沉沉的说。 苏亭羽跪了下去,朝上首的天子道:“臣愿意为自己的所言所行负责,请陛下下旨调查闵州营一事” 字字铿锵,虽是文臣,说起闵州营时却慷慨激昂,苏亭羽是翰林院大学士,乃是天下文人之师,他的话在朝堂上还是有些分量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殿内一时哗然,六部三司中明显有部分官员开始躁动,而这些人曾经或多或少都和翰林院有点关系。 “吴侍郎” 吴元劲吞咽了下口水,问尹敬昌:“你叫我做什么?”这个人看着自己的目光,让他心中发毛。 尹敬昌忽地也跪了下去,朝天子道:“臣愿意相信赵大人的话,因为这个穆梵曾在臣手下待过一段时间,闵州营确实事有疑,请陛下旨彻查闵州营一事,还边关死去的将士和百姓们一个公道” 尹敬昌话音一落,所有从南疆回来受封行赏的功将们也全部跪地。 “请陛下旨彻查闵州营一事” 众将们气愤填膺,齐刷刷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请陛下旨彻查闵州营一事”翰林院的人也都跪了一地。 局势,顷刻间扭转了。 “你们,你们竟敢···竟敢伙同起来一起陷害我们吴家”吴元劲被气的口不择言。 “吴大人,事非黑白,既然这么多位大人都有怀疑,不妨一查,到时候孰是孰非自有定论”礼部尚书刘大人说完,亦朝天子俯首进言道:“臣附议,请陛下旨彻查闵州营一事” “臣等附议” 一时间朝中多半官员全部都站在了赵宁辉这边。 吴国公神情冷漠,一语不发。 天顺帝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赵宁辉等人,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台阶处,看着吴元劲道:“吴侍郎,既然朕的百官们都对此事存疑,那看来这闵州营的事朕是不得不查了,而赵大人又言之凿凿的说有人证证明此事是你主使的,你作为被指控者,这段时间就先在刑部待着吧,待此事查清后,再行定夺” “来人,带下去” 殿上的侍卫们立即架了吴元劲,就往外拖。 吴元劲被这突然的变故吓的慌了神,急声呼道:“陛下,臣冤·····”枉啊,后面的话他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了,天顺帝目光锐利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似他知道一切。 “父亲···父亲···救我,殿下啊!” 吴元劲高声呼叫着,无任何人应答他,声音越飘越远。 天顺帝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眉头一挑,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待所有人都起身后,天顺帝对着赵宁辉道:“你指控吴国公与此事亦有干系,可是据你方才所言,那名叫穆梵的说的只是吴侍郎一人指使,你说的吴国公有罪这都之是你的猜测而已,吴大人贵为一品国公,又是贵妃的父亲,就算是朕,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随意动他” “你御前失仪,但念在你是忠心为国的份上,待吴侍郎一案查清后,朕再决定如何处置你,你可服气?”皇帝看着赵宁辉问道。 “但凭陛下安排”赵宁辉恭敬道。 天顺帝走下台阶,至吴国公身边:“吴国公,朕这样安排,你可有异议?” 吴国公俯首道:“陛下英明,臣没有异议” 散朝后,素日和赵宁辉交好的那几个官员,此时都早早的走了,不敢与他离的太近,谁都没有想到,如日中天的吴家今日竟然会在他一个小小的庶吉士手上栽了个大跟头。 虽然吴侍郎下了狱,但吴家真正的当家人吴国公和贵妃娘娘还在,吴侍郎一案最后结果到底如何,现在还未可知,但今后赵宁辉在朝堂上注定是举步维艰了,吴家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待吴侍郎案一尘埃落定后,结果无论如何,他必会遭受吴家激烈的报复。 大殿外,赵宁辉看着与自己并肩走着的人,叹了口气,朝他道:“李兄,你应该避着我点的,如今的我已是吴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与我走的近对你没好处” 李致远摇了摇头:“赵兄今日的你,让人心生敬佩” 往日里的赵宁辉因为受父亲的影响,打小耳濡目染,深谙官场之道,为人处事从来都是圆滑得体的,像今日这般不管不顾的还是头一次。 “只是看不惯他们吴家的所做所为,脑子一热,一时冲动就说了出来”赵宁辉轻描淡写的说。 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这大殿外的空气似乎与几月前相比,起了些微妙的变化,赵宁辉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宋兄和边境的将士们不能白死,他们吴家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今日一事,众多中立的官员也算是彻底和吴家撕破脸了,打破了先前朝堂中平静的假象,往后这京城怕是难再太平了。 钟行琛灵柩进城那日,迎棺的钟府家眷中多了个外人。 许鹤终是没瞒住自己的宝贝女儿,许秋思偶然从府中下人处听到了钟行琛的死讯,起初她并不相信,可直到她爬到墙头亲眼看着隔壁承恩伯府梁上挂着丧幡,满府的素白灯笼时,刹那间泪水模糊了眼眶,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绿珠在墙下焦急的喊着:“小姐,您先下来,您别吓奴婢” 许秋思从墙上一跃而下,直直摔在了地上,顾不上疼痛,仓皇的想爬起来,绿珠珠忙上前去搀扶她。 许秋思紧紧抓住绿珠的胳膊,对着她不停的摇头否认道:“一定不是的,你们在骗我” 绿珠眼眶发红,声音哽咽的不能自已:“小···姐” 许秋思一把推开了她,忽而发了疯般的要朝府外跑去。 “站在” 许鹤听见下人禀报,此时赶了过来。 府中的家丁们把许秋思团团围住了。 “爹,这不是真的,行琛哥哥他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的” 望着泪眼朦胧,眼眶哭的红肿的女儿,许鹤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来。 “把小姐带回房去,严加看管” 许秋思被软禁起来那几日,绿珠一直寸步不离的看着她,担心自家小姐万一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夜里甚至都不敢合眼。 许鹤千防万防,可许秋思还是在钟行琛灵柩回京那日偷跑了出去。 此时的许秋思一身白布麻衣,头带素绢站在钟家家眷的队伍内。 “傻孩子,你快回去” 钟夫人知晓她与行琛的情谊,可他们并未与许家定过亲,知道这事的人也少之又少,可许秋思此时公然为行琛披麻戴孝的样子,若是传了出去了,那这个姑娘的下半辈子也就毁了,京中不会有世家大族会要一个为别的男人披麻戴孝过的女子,即使她家室显赫。 许秋思木然的摇了摇头:“我答应过行琛哥哥的,等他风光从南疆回来时,我要亲自来城门迎接他的” “他······做到了,现在,我也不能食言”说着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眶。 钟夫人听完她的话,亦是哭的不能自已。 人群中有人发现了许秋思,人们低头私语着,有赞其刚烈,有情有义的,也有为她叹息的。 灵柩进城时,哀乐齐鸣,漫天黄纸,哭声泣泣。 因为天气炎热,南疆又距京城千里之远,尸体易腐,灵柩内此时装的只是钟行琛战死时所穿的衣物,他的人,和他父亲与祖父一样永远的长眠在南疆了。 在送行人群中的赵宁辉看着那个不顾世俗眼光,此时哭的满脸是泪的女孩,握紧了袖中的匕首,这种情况下,钟行琛托他转交的这份礼物,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再交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问下看文的小伙伴们,这文的节奏会慢吗,但是我心中有个完整的故事,又舍不得砍掉任何情节,即使它是不完美的,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底应该会完结了。 第61章 宣王府内 刘青岚座在太师椅上,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绞断了,翘首焦急的看着门外。 一粉裳女子从外匆匆走来,甫一进来便曲身行礼,刘青岚急不不耐的的问道:“快说,杜太医是怎么说的?” 今日早晨宣王与华棠苑那位用早膳时,那位侧妃娘娘忽地在席间呕吐不止,给王爷急坏了,立即差人去请了宫中的杜太医来就诊。 刘青岚膝下育有一子,如今尚不足三岁,去岁又曾孕过一次,不过不幸小产了,今日一听华棠苑那边传来的消息时,她当时心里就一咯噔,忙派了身边的大丫鬟丹枝去那边探听消息,心中祈祷事情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丹枝看着座上的焦急不安的王妃,吞吞吐吐道:“娘娘,杜太医说·····说侧妃·····” “快说啊,你是要急死我吗?”刘青岚怒道。 “侧妃娘娘她,有孕一月余了”丹枝小心翼翼的说道。 刘青岚手不自觉一松,帕子轻飘飘的掉落在地上,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自从那个女人一入府后,王爷就甚少来自己院里了,连带着对她的翰儿都冷落了许多,每晚都歇在那华棠苑,府里其他无论侧妃和侍妾都成了摆设,他的眼里就只看得见那一个女人。 起初王爷刚纳她进府时,刘青岚并么有像现在这么惶恐不安的,她身为皇家儿媳,在嫁过来时就知道了自己以后的夫君注定不会只是自己一个人,而且王爷未来也许是要是坐上那个位置的,那他的女人就只会更多,不过他的妻子却始终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她刘青岚。 对于这个认知她从没动摇过,顾念刚进府时,刘青岚虽惊叹她的容貌,但也没有过多的担心,王爷身为皇子,在这京都什么样的美人的没见过,就这府里的侍妾没有一个不是貌美如花的,对她顾念即使好,也不过是因为新鲜劲,等王爷兴头一过,她还不是和府里其他的女人一样了。 可是随着顾念入府的日子越久,王爷竟然慢慢的开始不去其他人的院子了,整日就守着那个顾念,对她宝贝的不行,就连她这个王妃一个月也不了几次王爷了,眼看着他来看翰儿的时间也慢慢开始减少时,刘青岚这才开始慌了。 王爷现在整个就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此时顾念又怀孕了,一旦顾念也生了儿子,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刘青岚一直摇头,嘴里念念叨叨的。 丹枝见主子一副魔怔了的样子,担忧的唤她:“娘娘,您怎么了?” 刘青岚看着面前的丹枝忽然问道:“那王爷知道后,说了什么吗?” “王爷知道后,欣喜若狂,当即说要设宴庆祝为侧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丹枝回道。 刘青岚闻言后愤恨的怨道:“哼,不过一个侧妃怀孕,也值得这般大动干戈,也不怕折了她的寿”当初自己有孕时也没见的王爷这么上心过。 指甲陷进肉里,刘青岚依旧不觉疼痛,她眼神幽暗的朝丹枝招手道:“丹枝,你帮我回趟家,去找我娘给她带句话” “娘娘,这事您找夫人她也管不了啊”丹枝不解她的意思。 刘青岚望了下门口,对着丹枝轻声道:“你附耳过来” 丹枝依言靠过去,越听越惊恐,她颤着音道:“娘娘这······”丹枝咽了下口水,侧妃娘娘如今是王爷的心头肉,若是万一······,她不敢想下去。 “怕什么,只是让你去传句话而已,别忘了你是谁家的丫鬟,你的身契可是在我手上,并不是这宣王府的”刘青岚低声斥道。 王爷在朝若不是有她父亲的鼎力支持,他那来如今的地位能去和五皇子抗衡夺位,她刘青岚费尽心机才得到的,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让她顾念来坐享其成,等着吧! 魏绍设宴其实也不完全是为顾念肚子里的孩子,他疼惜,喜爱顾念不假,但更多还是为了他自己。 前段时日因为闵州营一案,拉下了吴家的吴元劲,重挫了吴家的嚣张气焰,先前宁州府的事被他们吴家轻描淡写的躲过了,魏绍心中多有不甘,现在好了他们吴家的世子此时都在刑部大牢里待着了,长期以来都被吴家压制着的魏绍,感觉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而朝中因为这事,局势已悄然起了变化,这个时候正是他拉拢人才的好时机,只要是与吴家为敌的,那就是他魏绍的朋友,他这几日一直在想着借个什么由头去笼络这些人,他这刚一瞌睡,念儿就给他送枕头来了,可以借着设宴给他们各府都送去贴子,但凡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得罪了吴家若是再不投靠他魏绍,那他以后在朝中可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魏绍这些时日心情大好,意气风发的,他的喜爱的侧妃有孕,眼看着朝中又即将多一批支持他的追随者,双喜临门,这几日朝华棠苑去的赏赐就没断过,殊不知他静青院里的王妃因此,手中帕子都已经绞烂了好几条了。 李致远看着韩文意刚递交给他的帖子,疑惑的问道:“要我带秀秀一起去” 韩文意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是侧妃娘娘的要求” “小师妹?” “她听闻你定亲了,说想见见你的未婚妻子,而她又不便出府,这才托我转告的,让你赴宴那日务必带上林姑娘一起去”韩文意和他解释道。 李致远听后沉默不语。 “师妹她,对你执念太深了,我去王府书房与王爷议事时,有时会看见她,王爷对她极其宠爱,议事时也从不会避着她,而每次但凡有机会,她话里话外总是控制不住的向我打听你的消息,也许让她见林姑娘一面,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也好”韩文意苦笑着道。 李致远点头道:“好,我答应她,但仅此一次” 秀秀嫁给他后,迟早是参加这些各府人情往来的宴会,提前让她熟悉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况且那日有他陪着一起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宴席那日,宣王府宾客满座,后院凉亭内的顾念心中思绪万千,这一年多虽然他们都在京城,但她只是个内院妇人,王府规矩森严,她能出府的日子少之又少,自乾阳一别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娘娘他们到了”巧儿提醒她。 顾念起身看着朝她逐步走近的李致远,这个明知是奢望也控制不住去日思夜想的人,敛了心中的思绪,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朝李致远曲身福礼:“师兄,一年多未见,不知一切安好否?” “劳娘娘挂怀,下官一切安好”李致远亦抬手作揖回道。 他的话生疏又客套,顾念早就料想到了,依旧笑着看着他身边的林秀秀问道:“林姑娘好,我们之前在乾阳时见过的,还记得吗?” 李致远来之前和她说过,所以她在看见顾念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娘娘仙人之姿,民女过目难忘” “姑娘真会夸人”顾念笑言,说着又看向李致远和韩文意二人道:“师兄,你们先去前厅吧,我们女眷说会话,师兄还请放心,待会定会将林姑娘完璧归赵的” 今日王府邀请的都是男宾,林秀秀也不便在前厅露面。 待他们二人走后,巧儿也退出了亭子,在外面的石子小路上守着。 “林姑娘,请坐” 顾念坐了下来,给林秀秀沏了杯茶,道:“林姑娘不必拘束,你我同为乾阳人,我见着你时觉得特别亲切,自来京城后,我便整日就困在这王府中了,也不认识什么朋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是以才想让林姑娘陪我说说话,林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直接唤我顾念便可” “民女不敢” 顾念见她不愿改口,也未多言,又道:“先前在乾阳见你和师兄并肩走回去时,便觉得你们般配,今日一见,师兄要娶的果然也是你,林姑娘是个有福之人” 未等林秀秀回话,顾念拿起桌上一个木质盒子推到林秀秀面前,道:“这是我提前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我只是府中侧妃,师兄婚礼时我怕是不能赴宴了,还请林姑娘一定收下,祝姑娘与师兄百年好合,白首到老” 林秀秀看着眼前的盒子,忙回道:“多谢娘娘厚爱,只是这礼我不能收” 顾念闻言后起身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对精致小巧,通透无暇的白玉如意,顾念道:“姑娘放心,这礼是我个人所赠,与宣王府并无干系,这只是我一点小心意,有幸相识一场,还望姑娘万莫推辞” 顾念再三相劝,林秀秀也不好再推辞了,只好收下。 顾念见她收下时,如释重负的笑了,对她道:“林姑娘,你和师兄,你们一定要幸福” 和林秀秀说完这话后,顾念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双手轻轻抚在腹间,或许有些事她也是时候放下了。 第62章 回去的路上,林秀秀把手中的盒子推李致远,不说话。 “侧妃娘娘给的?”李致远问。 “嗯”她点头。 李致远没收盒子,对着她道:“即是给你的,那你收下便是” “侧妃娘娘说是给我们的······新婚贺礼,婚礼时她不便前来,所以提前先送给我们,可我觉着,这礼她应该是想送你的,只不是借我的手而已”林秀秀是女孩子,即使顾念在凉亭时并未与她明说什么,但她也猜得到顾念真正的心思,女子生来对这些事就比较敏感。 李致远牵过她的手来,把盒子放马车内的小几上,笑道:“想什么呢?即是送我们的新婚贺礼,那自然是该让未来的夫人保管,成婚后我连人都是你的,更何况这小小的贺礼,不过说起婚礼,我倒是真希望这天能快点到来,我娘这几日可是已经把府内都布置好了,现在可就等它的女主人来了” “这么快就布置好了,不是还有半个月吗?等等,你说·······曲姨她来京城了”林秀秀再次被他的话引开了关注点。 “嗯,前两日到的,一来就火急火燎的把院子给布置了,这两日忙得不可开交啊,我连与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一心只想快点把你这个新媳妇给娶进门去”李致远故意打趣道。 曲红玉来京城了她是很开心,可更多的是担忧,“你先前不说是,京中有许多人见过曲姨吗?说她不便在京城露面的吗?”林秀秀担心的问道,她怕万一有人认出了曲姨,那李致远也就危险了。 “你放心府中的人都是可靠之人,娘来京城后就一直没出去露面,采买什么的也都是娘安排好,让庆元去办的,而且我若是成婚了,娘没有到场,这更容易引人猜疑”李致远与她详细解释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也是” 儿子成婚,高堂明明还健在,若是不出席的话,确实更容易让被人猜测。 “别担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对了,上次你去宅子时比较匆忙,院里有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李致远道。 “什么地方?” 上次她去时,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啊。 李致远笑的一脸神秘:“先不告诉你,等下次我再亲自带你去” 说着马车已经到了林家门外,林秀秀也没追问下去,便先回了家,临近婚期各种锁事特别多,周翠自昨日起也在林家的小铺子外面挂上了停业半月的牌子,专心的待在家里操办女儿的婚事。 转眼到了大婚那日。 这天林秀秀早早的就被喜婆从床上提留起来了,本来还有些朦胧睡意的,在开脸时彻底醒了,真的很痛啊,果然漂亮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周翠看着女儿疼的一颤一颤的模样,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出嫁时的场景,当时开脸时自己也是怕疼的不行,可现在转眼一过,女儿竟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岁月飞逝,当初那个总追在自己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小女孩,如今也要为人妇了,以后这个家真的就只剩自己一个了,这般想着心中酸涩不已,泪水湿了眼眶,周翠忙转过身子去,怕被女儿看见。 喜乐由远至近,听着已经到了余家巷外了,周翠便先去了院中招呼。 鞭炮声在门外热火朝天的欢呼着,林秀秀由喜婆搀扶着走到门口,临行前拜别母亲时,听着周翠对她的嘱咐,母女二人都哭成了泪人,林秀秀在轿子上抽泣了一路,到了李府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和李致远拜了堂后,就被人送去了新房。 林秀秀在房间端坐了许久,见一直没有动静,便试探着问了句:“有人吗?” “夫人有何吩咐” 还真有人啊,“你是?”,因为盖着喜帕看不见,林秀秀小声问道。 “回夫人的话,奴婢名初锦,是大人派来伺候您的” 林秀秀犹豫了下,问:“那你可有吃的?”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她连口水都没喝,腹中更是空空如也。 “吃的?”初锦楞了下,接着忙道:“有的,有的,夫人您稍等,奴婢这就去找,不知道夫人想吃什么?” “有碗面条最好了” 天气寒冷,若是能吃上碗面条那是再好不过了,林秀秀现在想着,肚子里就开始咕咕叫了。 初锦也听见了,忙道:“奴婢这就去找” 才过一会儿,门被人推开了,林秀惊讶道:“这么快就做好了?” “什么?” 是李致远的声音。 。”前院的宾客就走了?” 这会儿还早啊,林秀秀本以为要很晚才会散宴。 李致远坐到她身边,柔了柔太阳穴,笑道:“没有,我是偷偷溜过来先来看看我家新娘子的” “夫人,面来了” 初锦端着面,看着坐在夫人旁边的大人,脚步抬到半空中,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下。 林秀秀听闻面来了,抬手就要去掀盖头,手被身边的人拉住了,李致远笑言:“唉,夫人且慢,这个还需为夫来” “夫人” 刚才初锦这么称呼她时,她并没有注意,可是这个称呼从李致远嘴里说出来时,多了几分缠绵缱绻的意味,听起来是那么美好。 李致远慢慢掀开了她的盖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人,今日的林秀秀盛装打扮,光彩照人,面上不知是喜服衬的,还是胭脂此时正绯红如火,眉眼含羞的看着李致远。 想着前院的宾客,李致远压下心中的旖旎,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等我待会回来再收拾你” 声音暧昧,林秀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假装若无其事的别开脸。 李致远阔步离开了房间。 见自家大人走了,初锦才敢端着面条进来。 面上还窝了个鸡蛋,翠绿的葱花漂浮在浓汤上冒着腾腾的白气,林秀秀看着就胃口大开,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决了,吃的津津有味的。 李致远再次回来时,已是华灯初上了,脸上满是有酒后的红晕,看样子是来被人灌了不少,初锦出去守着了,林秀秀起身倒了茶水递给坐在床沿假寐的李致远。 “要不要让初锦再去给你准备点醒酒茶”林秀秀把手上的茶盏递给李致远,关切道。 李致远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盯着林秀秀,忽而拉住林秀秀的手一把把她带到自己的怀中,贴耳道:“夫人,可是担心我醉酒耽误了咱俩的正事?” 林秀秀依偎在他怀中,听着耳边心跳如鼓的声音,自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看着李致远的脸朝她贴近时,募地伸手挡在自己脸前,嗡嗡道:“熏死人了,你先去沐浴” 李致远闻言,嗅了嗅自己身上,瞬间皱起了眉,极不情愿的起身离去了。 等李致远回来时,听见开门声,林秀秀忙闭上眼睛,方才趁着李致远去沐浴,林秀秀也简单梳洗了沐浴下,卸去了脸上的浓妆,此刻正躺在喜床上装睡。 李致远看着床上那眼睫颤动的人儿,心中失笑,随后放下了两边的床帘。 屋内红烛燃了一整夜。 锦帐春宵恋不休,鸳鸯被里成双对。 第二日,林秀秀醒来时,看着映入眼帘的人,眼角眉梢上都是喜意,李致远还在睡着,林秀秀盯着他的睡颜看着了下,忽然发现他眼皮动了下,好啊,又装睡骗我。 林秀秀故意伸手抚上的他的脸,果然他眼皮又动了下,手慢慢的继续向下,一路滑过他的下巴,刚要抚上他喉结时,做乱的手被人一把抓住了。 “莫非为夫脸上又有只蚊子?” 李致远哑着声,好笑的看着林秀秀问。 蚊子? 林秀秀迟疑了会才想起来,那次李致远在自己房间睡着时,自己也是这样被他抓住了手。 “嗯,那只蚊子许是喜欢你,竟然跟着你到了这里”林秀秀一语双关。 李致远闻言紧紧揽住怀中的人,轻叹道:“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那只蚊子现在是我李家的人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想起俩人那次差点被周翠当场抓住,让他在她屋里躲了一上午时,林秀秀笑了出来。 抽手回来时,才发现手腕上多了个东西。 她摇了摇手腕上的镯子,好奇对着李致远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猜?”李致远笑的一脸暧昧。 林秀秀忽而想起昨夜的事,瞬间明白了,红着脸没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起身吧,还要去给婆婆敬茶”林秀秀小声催促着他。 “好”李致远应着她,但却丝毫不动。 “你快点起来啊”林秀秀又轻轻推了他下。 李致远轻咳了声,盯着林秀秀,道:“夫人,可是忘记了点什么?” “什么?”林秀秀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反正你不叫的话,我就不起床”李致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叫什么?莫非,林秀秀看李致远那一脸要和她耗着的模样,心中好笑,这人还真是。 “夫君请起床吧,待会娘该等急了” 李致远闻言后迅速在林秀秀脸上啄了一口,笑的一脸灿烂,应道:“哎,都听夫人的” 第63章 此时刑部天牢内 “陈策,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刺杀赵宁辉一事,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刑部尚书叶鹏章奉圣命调查闵州营一 事,可如今的闵州营就如同一块铁板,早在刑部的人赶到之前,所有和此事有关的人都被吴家处理掉了,让他无从下手,至今案件无甚进展。 如今距吴元劲下狱已过两月,但除去赵宁辉带回的那个人证穆梵,他手中并无多少实证能定吴元劲的罪,吴家不是善茬,若无实证他就无法定吴元劲的罪,向陛下交不了差,一边吴国公因不满刑部一直扣押着吴元劲,已几次三番在朝中向他施压,斥责他办案不利。 叶鹏章现在是两头受难,异常焦急,偏偏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跟本案有关的活口却死活不肯开口,一口咬定是自己的注意,只因看不惯赵宁辉。 调查显示这个陈策和赵宁辉两人压根就没有任何交集,更何谈积怨了,但即使知道陈策在撒谎,但犯人不肯招供,叶鹏章也奈何不了他。 叶鹏章仔细审视着陈策,能让他不顾自己性命也不愿招供的话,定是被人威胁了,这个陈策还未娶妻,除去妻儿的话,叶鹏章记得案卷上写着这个陈策双亲尚在乾阳老家,他上面还有三个姐姐。 “你幼年家贫,你父母与姐姐举全家之力送你读书,寒门出一个贵子有多难,你应该是比谁都清楚,近两年你家因你在京为官,在乾阳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可你有想过若是你一旦因罪获死,你那年迈的父母和已出嫁的姐姐们会面对怎么样的闲言碎语,又该怎样艰难的活下去” 叶鹏章话毕,陈策那本来麻木的面容果然起了变化,表情直至痛苦,不停的用头撞击着他身后的柱子,双目发红。 叶鹏章见状又继续逼问道:“你真的认为你死后,你身后的人会善待你的家人们吗?你可别忘了这个案子是圣上亲自下旨要办的,你若是愿如实招供,我可保你家人平安” 陈策听他说完最后一句,霎时眼睛里有了光彩,下意识的张了张口,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须臾后头又低了下,声音极小的自言自语了句:“没用的” 叶鹏章看他明明说了句话,询问道:“你说什么?” 陈策再次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面无表情道:“叶大人,你就别在我身上再白废心思了,你再问多少遍,我都是一样的答案,没有人指使我” 此时一个低着头的狱卒嘴角轻微上扬,笑容一闪即逝。 叶鹏章被他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气的拂袖离去,愤怒道:“好好招呼他,什么时候肯说了再停下” 陈策被打的奄奄一息被狱卒拖回牢房后,看着要离去的狱卒,他艰难的爬着去拽他的衣袍,气息虚弱的问道:“我都·····按照吕大人教的话说了 ,我父母他们······殿下会守诺的吧?” 陈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却还是死死抓着狱卒,固执地等他的回答。 狱卒回头看了他一眼,置之一笑,什么都没有回他,踹开了他的手,径直离去。 就在昨夜叶鹏章审他之前,吕从清就已悄悄来刑部天牢见过他了。 记得昨夜他刚一见到吕从清时,本是十分欣喜的,以为他是殿下派来救他的。 可吕从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就在陈策还抱有一丝期待,以为他是在提醒自己时, 吕从清又道:“你的家人,你也不用担心” 陈策这才敛的脸上的笑容,不安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有千万别妄想除了殿下还有别人能保得了你的家人,即使是在这刑部天牢,你若是敢说错一句话,那也马上就会传到殿下的耳朵里去,咱们殿下的脾气不好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千万不能做出让他生气的事来哦”吕从清威胁道。 陈策闻言激动的想把手伸出木栅栏外抓住吕从清,急道:“吕大人,吕大人我求求您,您再去帮我和殿下求下情,殿下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的,吕大人,我不想死啊!” 哼~不过一个小喽啰,也敢妄想殿下来救你,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如今连吴家的世子都好好的在天牢待着了,更何况你连殿下宫里的狗都比不上。 吕嫌恶的看着他,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不耐烦道:“你若是把所有的罪名认下来,可保你家人平安富贵,这是殿下的原话,好了,我言尽于此,陈大人自己斟酌吧” 陈策浑身血迹斑斑的躺在天牢的阴冷的地砖上,地上铺了薄草,即使这样冬日的天寒冷刺骨,陈策不知是伤口疼的亦或是冻得,整个人在地上瑟瑟发抖,贪恋的凝视着从缝隙中照射进来的那一抹暖阳,脸上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殿下他,会守诺的,一定会的,陈策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暖如春日的关雎宫内,吴国公看着不为所动的女儿,冷声道:“贵妃娘娘当真不肯去为你弟弟求情吗?” “冬日已至,娘娘这关雎宫内到时舒服的很,可娘娘知道刑部的天牢有多冷吗?”吴国公语气越发不善。 吴云嫣嘴角一动,嗤笑道:“父亲不必这样怪声怪气的与我说,吴元劲他在牢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不是不知道,听说他那间牢房地上铺的都是精棉蚕丝被,每日三餐吃的也都是吴家有专人送过去的,噢!对了,听说父亲还给他派了个仆人过去伺候他是吧?我看他这日子过的比外面一般普通人的都强多了吧” “你弟弟他是普通人吗?他是我吴国公府的世子,是你这个贵妃娘娘的亲弟弟,怎可和外面那些贱民相比”吴国公气愤道,接着又问:“我就问你一句,陛下那里你到底愿不愿意去说,别忘了,他做的这些事,可都是为了珏儿的以后” 吴云嫣闻言后,灿然一笑,慢悠悠道:“父亲您急什么,我也没说不帮他啊,只是近来陛下因为前朝的事,甚少来后宫,就是我也难得见上他一面啊,等陛下来我这关雎宫时,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与他说的” 吴国公听完女儿的话后,面色稍缓,依旧不满道:“你弟弟已经在天牢内待了两个多月了,难道那个叶鹏章一辈子查不出来,他就要在天牢内也待一辈子吗?这事你上点心,陛下不来后宫不是借口,臣相信娘娘的手段” “是,父亲放心”吴云嫣压下心中的怒火,笑回道。 自吴云嫣执掌后宫后,再没有人敢用这般语气与她说话,就连陛下向来对她也都是轻言细语的,她望着吴国公离去的背影时眼神怨毒。 连舒送吴国公出了关雎宫,刚返回殿内时,吴云嫣怒火中烧的一掌把罗汉床小几上的所有茶盏一扫而落,瓷器接连掉落,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连舒挥手招了个宫女进来的打扫,走至吴云嫣身边,细声劝道:“娘娘何必动怒呢,国公大人他也是护子心切,这才话说的急了些,娘娘千金之躯,若因此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啊” “连总管说的对,母妃何必动怒呢” 人未见,话先到,魏珏取下身上的披风交给门口守着的宫女,阔步走进殿内。 “珏儿?”吴云嫣朝连舒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在门口守着,我与皇儿说会话” “是” 连舒与宫女一同退了下去,从外拉上了殿门。 魏珏闲散的半躺在罗汉床上,问道:“外公可是逼母妃去为舅舅求情了” “你都听到了”吴云嫣叹了一口气。 魏珏摇摇头:“方才我在路上遇到外公了” “他可是又与你说了”吴云嫣蹙眉问道。 “没有,外公他什么都没说,看着心情颇好的出了宫,我猜他此时进宫来找母妃十有八九只会是为了他那个儿子”魏珏回道。 魏珏笑的一脸玩味,轻描淡写道:“母妃只管应着便是,到时求没求情还不是母妃说了算,陛下不答应咱也没办法不是” “我刚才答应他时,也是这般打算,我只是气他为了那个野种竟然来威胁本宫,若不是珏儿的大业还需他的扶持,这种人我连见他一面都觉得烦”吴云嫣抚额道。 “好了不说他了,提起他我就头疼”吴云嫣摆摆手,不愿再提。 “那儿子与您说件有趣的事” “何事?” 吴云来了兴趣,问着 殿外连舒冷眉看着门口站着的宫女,她眉眼上满是春意,时不时的在偷笑着,怀中抱着殿下的披风,他走至宫女身前,一把拉扯出魏珏的披风,阴沉沉的望着宫女低声斥责道:“贱蹄子,殿下也是你能肖想的吗?” 连舒一个眼神,那个宫女就被两个小太监捂了嘴悄无声息的拖了下去。 连舒是个断了根的废人,生平极是厌恶有人在他面前搞男欢女爱,眉来眼去的那一套,迫于他的淫威,关雎宫的宫女甚至是连和侍卫说话都不敢,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位阴晴不定的大总管。 吴云嫣听完儿子的话,嫣然一笑,不屑道:“这次因为吴元劲的事,他在朝中蹦跶的挺欢,大肆拉拢官员,毫不避讳,过于得意忘形了,正好借这个事让他长长记性,让他明白他永远都之会是我珏儿的手下败将” “母妃放心,那事我会帮他再添把火的,可不止是让他长记性那么简单的事,他的后院也马上要烧着了,这次我会让他永远也站不起来” 魏珏要的是一击致命,这个蠢货他看他不爽已经很久了,本是想留着他去斗魏恒的,可他一次次的作死要来寻自己的麻烦,那也怪不得他了。 第64章 李致远只有三日婚假,与林秀秀回门后的第二日便去了吏部复职,临近年末,又到到满朝百官们的政绩考核评定时间了,吏部也迎来了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 李致远这些时日,日日早出晚归的,这日他从吏部出来时,又已值深夜,回到府中时,看着房中那昏黄的灯火,脚步又快了几分,扬起的嘴角驱散去了周围的寒冷,他推开房门走进去,林秀秀倚在床上手中拿一册话本子,头正一点一点的,看着睡意模糊的样子,听见开门声,又睁开了眼睛朝门口处望去。 见到李致远时,忙放下话本,起身朝他迎去,想去牵他的手,不料李致远侧身一躲,他无奈道:“手冰,不是让你早点睡的吗,不必等我的” 林秀秀没回他的话,募地一下伸手抓向他的手,惊呼道:“哇,真是好冰,我给你暖暖” 她双手包裹着他的手掌,冻的麻木的手掌慢慢恢复知觉。 李致远反手一握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门,林秀秀刚一到门外,看着天空飘着密密麻麻雪花,地上已经白了一层,惊喜道:“竟然下雪了,这可是今年的初雪呀”林秀秀欢呼起来。 “明日带你去个地方”李致远把她拥在怀中,披风紧紧包裹着她。 林秀秀眼前一亮,欣喜的问他:“你明日休沐吗?” “不是,清选司中的公文已经全部审核完毕,交由尚书大人批复了,下一批文书估计还要两日才会到吏部,所以,明日应当是会早点回来了”李致远与她解释道。 林秀秀闻言后虽然有些失望,但心中还是十分欢喜。 “好了,回房吧,我们今日的正事还没做呢,时候不早了”声音从林秀秀的耳边传来,缠绵悱恻。 第二日李致远果然早早的回来了,昨夜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地上与瓦背间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府中的绿植也都被压弯了腰。 李致远领林秀秀两人一路踏雪来到府中一出小院前,林秀秀在刚靠近院子时就闻到了一阵馨香之气,待李致远一推开院门,竟是满院芬芳。 林秀秀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娇颜研艳的花朵,这冰天雪地的,这些花儿竟然还被养的这么好,她转过头去疑惑的看着身旁的人,眼神问询。 “这院子的前主人,酷爱养花,我当时来看到这时,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那位主人因为担心这院子里的花株,还特意留下了两位仆人来日夜照看这个院子,这段时间也一直是他们在打理这里”李致远带她走到了屋中,屋内各种用来研制胭脂的工具一应俱全。 “怕你在家中无聊,特意让庆元去置办了这些,往后白日你若是无聊了,便可来这消磨些时间,不过等开春以后才行,冬日里冻手,容易着凉,可许不来这啊”李致远嘱咐着她。 林秀秀看着眼前这一切,高兴的胡乱点头,这几日她正愁在府中待的无趣,这下好了,她又可以在这研制新品了,反正白日里他去当值了,自己在家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林秀秀喜笑颜开的想着。 李致远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院子,又带她来到个隔壁小院中,房间内各中家具齐全,看着都像是新打制的,床上还铺着被褥,但是看屋中的摆设,这里并不像是有人在住的模样。 “这是?”林秀秀不解的问他 “我知道你不放心娘一个人住在余家巷,你看这是独立小院,隔壁又还有一园子的花,若是和娘说冬日养花不易,请她来帮忙照看下,她应该会考虑的吧,而且你看这里去铺子比余家巷又要更近些,到时候每日早晚让庆元去驾马车去接送娘,这样你也就不用担心了”李致远与她细细说着。 林秀秀闻言,鼻子一酸,心中感动不已,紧紧的抱住了身边的人,把头埋进他的怀中,细声道:“致远哥,谢谢你” 这段时日因为李致远没日没夜的忙着,她本是想和他说回余家巷住几日陪陪周翠的,自回门那日回去住了一日,近一个月了,她也一直没回家,白日里周翠在看着铺子,家中没人,可晚上李致远又回来了,见他忙得不可开交,林秀秀也一直没好意思和他开口提。 没想到他想的这么细,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傻瓜,我们是夫妻,岳母一个人住在余家巷也确是孤独,正好来府中也和娘她们俩人也有个伴”李致远回拥着她。 林秀秀点点头,雀跃道:“嗯,我明日就去铺子里找娘,死缠烂打也要把她劝来” “大人,老夫人回府了” 庆元在院外禀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 林秀秀能感觉到他身子僵了下,问道:“娘她···不是不便出府吗?” 李致远揉了揉她的发间,笑道:“别担心,是我安排的,这外面冷,你先回房去等我” “初锦,送夫人回房” 初锦忙从院外走了进来,李致远带着庆元先走了,朝曲红玉院中走去。 “回来时,没跟着尾巴吧?”李致远问 “大人放心,安排另一辆同样的马车朝城外驶去了,他们绝对查不到我们这儿来”庆元回 李致远一直到晚膳时分才回房,与林秀秀一同吃完饭后,便又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第二日林秀秀去给曲红玉请安时,心中纠结着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娘,您昨日出府去了吗?” 曲红裕闻言一楞,随后点点头道:“嗯,去了夏府” “夏府?” “夏仲翎”曲红玉提醒道。 林秀秀募地瞪大了眼睛,慌张道:“娘···那·····” “当时我坐在马车上,故意掀开了帘子,你不知道,他看到我当时的那个表情,啧啧啧,就跟看像是白日见鬼的模样,把他吓得不轻,果然做了亏心事的人怕鬼敲门啊”曲红玉声音凉飕飕的。 “当年大人那么信任他,收他为徒,让他从一个小小的药童一跃成为了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可他却狼子野心,恩将仇报,大人因信任他,让他知道了大人当时在秘密调查皇后娘娘仙逝的真正在原因,就在大人掌握了吴贵嫔的罪证,准备第二日进宫面圣揭发时,前一天夜里他来江府中时竟然在府内井中下了蒙汗药,那日少爷因为玩闹没吃晚膳,当奴婢发现府中起火时,可院中所有的下人都晕倒在地上,我急忙带着少爷赶去大人和夫人的房中,却在屋外听到了那个畜生对大人说的话,他竟然与吴贵嫔那个歹毒的妇人勾结在一起了,说那毒妇承诺他,只要除去大人就扶持他做太医院院使,那唯利是图的畜生竟然就为了这,灭了江府的满门啊,当时他身边还跟着杀手,奴婢紧紧捂住了少爷的嘴,不敢让他们发现,奴婢和少爷亲眼看着他拿着匕首杀了大人和夫人”曲红玉说到这时咬牙切齿,眼眶发红。 接着又道:“直到他们走后,奴婢才敢放开少爷,当时火势已越烧越大,开始蔓延到夫人的房中了,少爷进去时,大人已经去了,夫人仅存一息,看着奴婢和少爷还活着时,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夫人朝房中指了下,便离去了,奴婢顺着夫人指的地方找到一个盒子,盒子中有一沓银票和少夫人你此时手中所带的这个镯子,奴婢知道夫人是希望奴婢带着这些银票逃出京城照顾好少爷” 李致远先前只和林秀秀说了,是夏仲翎和吴家害死他父母的,这其中的具体她今日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七岁的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父母被人杀死,难怪那日在街上他会对仅仅只是像吴贵妃的吴嘉卉有那么大的敌意。 “那您后来和致远哥又是怎么逃出京城的?少了两个人他们没发现吗?”林秀秀好奇的问,夏仲翎既然狠心要灭江家满门,那么定是不会放过一个活口的,以他当时和江家的关系,江府总共有多少人他应该很清楚。 曲红玉闻言后面色痛苦,愧疚道:“在江家出事的前两日,有一对母子求到了江家,那个孩子身患肺疾,他母亲带着他从乡下来到京城治病,可寻遍城中名医皆说病入心脉,已药石无医了,不知是谁与她说了我们大人是太医院院使,医术高明或许可救她的孩子,她就带着孩子求到了江府,起初大人并不愿为她孩子诊断,因大人见那孩子面色就已知那孩子命不久矣了,可那妇人带着孩子日夜跪在府外,奴婢将此事告与了夫人,夫人于心不忍,又见那孩童当时与少爷一般的年纪,遂起了恻隐之心,让人把那对母子接进了府中,本想晚上等大人回府时再劝劝他,谁知当晚江府便出了事,是奴婢对不起她们,害了她们母子二人,那畜生应该是将她们错认成了我和少爷,所以后来我才能带着少爷顺利的逃出了京城” “娘,你们本意也是好的,毕竟谁也料不到江家后来发生的事”林秀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又用其他的话引开她的思绪,问道:“所以今日那个夏仲翎见到您时才会害怕成那个样子,他以为您已经死了,不对啊,你为什么要让他看到您啊,这样他不是会起疑吗?”林秀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即使是吓他也压根没必要暴露自己啊。 “是致远让我这么做的,说事隔多年了,只有让他们自己起疑,先自乱阵脚,我们才有利与搜集证据揭发他们,致远都安排好了,他暂时发现不了我们的,往后这些时日我也不会再出府半步” 林秀秀点点头,可是总觉得心中不安,以吴家的在京城的权势,今日曲红玉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夏府门前,真的会没事吗? 第65章 “院使大人,院使大人,大人?”宫人一声声的轻声呼唤着夏仲翎。 “啊,怎么了”夏仲翎心神不定的问宫人,完全没有听到宫人先前说的话。 “大人,今日该去给贵妃娘娘请平安脉了”宫人疑惑的看着夏仲翎,把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夏仲翎点点头,抬步就走。 “大人,大人等等,您的药箱还没拿”太医院的药童忙追了上去,把药箱递给他。 夏仲翎这才想起来,贵妃娘娘诊脉时不喜有旁人在场,所以这些年但凡是去给贵妃请脉时,除去关雎宫的宫人,太医院这边都是夏仲翎孤身一身前去的,也就没有药童给他背药箱了,需他这个堂堂的太医院院使亲自背着沉重的药箱走着去关雎宫给贵妃娘娘请脉。 太医院私下有不少流言说他为保地位,堂堂院使甘为贵妃的走狗,不要脸面,也只为巴结上贵妃娘娘,夏仲翎知道后却并不以此为耻,他们那群人又怎么会知道,若不因为贵妃娘娘,他又如何能实现自己这一身抱负,他本是前朝名满天下药王的唯一亲传弟子,可他当雄心勃勃来太医院想传扬他师傅费尽一身心血写出的药山理方,想让天下人受益,可太医院这群自视甚高的官家子弟压根就看不起他,说他不过是个山野来的无知小儿,甚至取笑他师傅的一身心血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理论。 他通过层层考核最后却不过是做了个御药房的配药药童,一次机缘下因受江毓澜赏识,他才终于成了太医院的太医,可即使成了太医,也不过是个毫无话语权的副手而已,若想让天下人重视药山理方除非他能坐上太医院院使的那个位置,以他药王第子的身份坐上去,这些年他做到了,如今药山理方成为太医院选拔考核进院的评定条件之一,民间也大肆推广此书,解决先前部分被认为无药可治的病症,挽回了无数人的性命,而他们药山也重新誉满天下,被天下所知,而这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给他的。 他想要的从来都和太医院中的那群人不同,他们想要是权和利,而他的要的是名,他们药山的名。 “多谢” 夏仲翎接过药童手中的药箱,又匆匆离去了。 关雎宫内,夏仲翎隔帕给吴云嫣然诊脉,感受着指下平稳的脉搏跳动,夏仲翎恍惚的抬起头看着上坐的吴云嫣思绪飘远,多年前的点点滴滴像碎片般在眼前闪过,忽然昨日那张脸死死占据了他的脑海,久久不肯离去,在他眼前不停的放大,夏仲翎惊恐的抬起手胡乱抓着,神志不清的大声高呼着:“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 变故来的太快,连舒看着夏院使突然伸手像是得了实心疯般的似贵妃娘娘袭去,一个闪身上去一掌击落他的手,尖声道:“放肆” 夏仲翎因为连舒的一掌身体失力,跌坐在地上,人也清醒了过来,听着连舒疾言厉色的斥责与贵妃娘娘冷漠探究的眼神,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失礼,惊的匆忙跪着,额上瞬间起了冷汗:“娘娘饶命,下官一时乱了心智,还请娘娘恕罪” 吴贵妃嘴角一提,冷笑道:“本宫倒是想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能让夏院使刚才害怕成那样,在本宫面前失了心智” “娘娘······”夏仲翎看一眼殿内的宫人,欲言又止。 吴云嫣朝连舒望去,连舒会意朝殿内的宫人摆摆手,宫人依次退了出去,从外带上了门。 眼见殿上只有吴贵妃和连舒了,夏仲翎谨慎的开口:“娘娘,下官昨日在臣的府外看到了当年秦姝身边的那个贴身婢女” 这个名字太久没听人提起过了,吴云嫣一时楞神,忽而脑中闪过那个女人的名字,才恍然大悟,凤眸微眯,问:“我记得当年江府满门无一活口,这事不是还是你去办的吗?” 夏仲翎抹去额上的汗,小心翼翼的回道:“是,下官确认当时他们江家上下五十六口全部都被烧死了的,事后刑部和大理寺那边清点的尸体数量也都对的上,并无遗漏”这也是夏仲翎思来想去也不解之处。 “依你所言,那你昨日看到的那个女子又是怎么回事?”吴云嫣眼眸一抬,不耐的问道。 夏仲翎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下官····下官也不明白,可昨日下官确确实实是看见了她”夏仲翎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昨日午时初见她时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厉鬼,可定睛一看确实是她,她坐着马车上匆匆从夏府门外驶去,他惊吓之余叫了下人去跟着了那辆马车,可马车驶出了城外,下人也跟丢了。 “你确认是她?”吴云嫣皱眉问道。 “下官确认一定是她,虽说多年未见,但先前下官常出入江府时时常在秦姝身边看见过她,绝对不会认错的”夏仲翎斩钉截铁道。 吴云嫣蹙眉思索着,这时连舒小声提醒道:“娘娘,会不会是吴院使因这两日心神不定认错了人?毕竟当年的事咱们的人已经确认了江家并无活口,而且后又有刑部和大理寺复验,想来是出不了任何差错的” 吴云嫣摇摇头,眼神幽暗道:“夏院使说昨日是在他府外见到的那名女子,而且那女子见他后,就匆匆离去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倒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故意让夏院使看到她的” “到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亦或是那女子真的没死,她背后的人定是知道当年那件事情的原委,而这一切都和那位晋王殿下脱不了干系,给本宫死死盯着晋王府,让人传话给那位,让她这段时间仔细所有出现在晋王府内的外来人员,一旦有发现立即来禀” 那人如果真的活着,这么多年都销声匿迹,此时却故意出现在夏仲翎面前,背后定是有什么阴谋,吴云嫣仔细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事,忽而意识到吴家今年接二连三的出事,看似偶然,但此时想来却有蹊跷。 “夏院使,先在本宫这里暂留片刻” 吴云嫣看着眼前的夏仲翎转头朝连舒吩咐道:“去找个善人像画的画师来” 连舒眸光一闪会意后,匆忙离去。 “娘娘莫非是要将那女子画下来,大肆搜查?”赵宁辉试探着问。 吴云嫣轻摇头:“大肆搜查?本宫没有那个权利,京中权贵众多,吴家虽势大,但离在京城一手遮天还差了些,别忘了陛下还在呢,况且闹大了除了打草惊蛇,也会引起陛下怀疑” “那······娘娘?”夏仲翎疑惑 “不过是吴国公府出了个逃奴,让顺天府和巡防营的帮着找下罢了”吴云嫣轻描淡写的说着。 “万一那婢女这段时间一直躲着不出来呢?”顺天府和巡防营主要只是负责京中安定,和街上巡视,那女子若是一直躲着不出门也无法找到她。 吴云嫣闻言骤然一笑:“若是连顺天府和巡防营联手都找不到的人,那么,本宫或许也能猜到这女子的大概藏身之地了” 夏仲翎略一思索吴贵妃的话,惊喜道:“娘娘英明,在这京城能逃过顺天府和巡防营人的地方不多,除非·····是官家?这样就可以缩小范围了” 吴云嫣听他说起官家二字时,忽然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吴云嫣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人。 第66章 腊月初 “娘娘,王爷出府了”丹枝附在刘青岚耳边轻言道。 刘青岚嘴角微微一笑,露出了近来久违的笑容:“那便动手吧!” 年底宣王奉旨去巡视京畿护卫大营,得出城几日,待他回来时她的翰儿依旧会是这座王府里唯一的小主人。 第二日,顾念用完午膳后,就一直觉得腹中隐有不适,涨涨的,但不觉疼痛,起先她不大放心,检查了几次亵裤未见有红,她猜想着莫不是因为午膳多用了些,才导致的腹胀,可直至傍晚也一直未见好,甚至小腹开始传来了阵阵胀痛感,顾念慌了神,忙吩咐巧儿拿了王爷给她留的令牌去宫中请杜太医。 杜太医到的时候,顾念已经开始疼的在床上打滚了,杜太医一见这情形,面色一肃,匆忙上去搭脉,眉头越皱越深,心中波澜翻腾,问站在一旁焦急不安的巧儿:“侧妃娘娘是何时开始感到不适的?” “午膳过后,娘娘便说感觉腹胀,起初以为是积食所致,可直到傍晚时分腹中开始疼痛,这才觉得不对,忙吩咐奴婢去请您过来”巧儿立马回道。 “午膳?”杜太医眼眸一眯,接着迅速起身至案旁执笔疾写,拿着墨迹未干的药方提给巧儿:“你速安此方去取药,配水大火熬制两刻钟后就立即送来,我先给娘娘施针缓止疼痛” 巧儿接过药方,匆忙就要退去,忽而看见顾念衣裙下渗出的鲜红血迹,睁圆了眼睛声音颤抖道:“杜太医,娘娘·······娘娘她见红了” 杜太医闻言朝床榻疾步奔去,重新替顾念搭脉,额上开始起了细密的汗珠,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方才还稍稳定的脉搏,此时开始杂乱无章了起来,杜太医稳了心神,从已经吓傻的巧儿手中抽出药方,匆忙的改了几味药,急急朝她手中一塞,道:“快去按此方煎药,再叫几个婆子准备好几盆热水进来” 巧儿面无血色的听完他的吩咐后,慌慌张张的出了房门。 静青院中,刘青岚刚把儿子哄睡,丹枝在走廊上不安的翘首朝房内望去,刘青岚刚一出来,丹枝就迫不及待的要开口:“娘娘那边······” “回房再说”刘青岚望了眼熟睡的儿子,抬步朝外院走去。 丹枝亦步亦趋的跟在刘青岚身后,刚一进王妃的卧房,丹枝道:“方才华棠苑传来消息,顾侧妃见红了” “那个香囊呢?换回来了没?”刘青岚谨慎的问。 丹枝立马回道:“娘娘放心,趁着巧儿去找杜太医时,已经换了个一模一样的过去了” 刘青岚松了一口气,喜形于色的对着丹枝道:“接下来我们什么也不要去做,只需在此耐心的等待华棠苑那边的好消息就好了”母亲说过那个是虎狼之药,孕妇但凡沾染上必定落胎。 “娘娘不可啊,您是府中主母,华棠苑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您若是不是过去反而会引人猜疑”丹枝提醒道。 刘青岚点点头,那边动静闹的那么大,她若是装作不知道,也确实不像,刘青岚调整了下神色,缓缓伸手出去,道:“那咱就去看看吧,毕竟她如今可是怀着王爷的子嗣” 丹枝俯首上前扶着刘青岚,主仆二人不急不慢的朝华棠苑而去。 还未到华棠苑外,静青院的一名婢女匆忙来报说报王爷回府了。 刘青岚一时心神大乱,这是时候他怎么回来了,还没到时间啊,莫非王爷是知道些什么了?丹枝感受到王妃的手在抖,怕来传信的婢女看出来,朝她道:“娘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俯首退下了。 “娘娘,镇定些,待会可切莫让王爷看出端倪来”丹枝附在刘青岚耳边细语道。 方才被魏绍突然回府的消息惊到了,这事她做的隐蔽,王爷绝不可能提前知晓,定是凑巧,刘青岚深吁一口气,若无其事道:“快些走,必须在王爷之前赶到华棠苑,免得引起他的猜疑” 魏绍巡视京畿护卫大营往年一般按理是需要三日左右才会回府的,但他自昨日到京畿营后就一直心神不安,今日更是眼皮狂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这才星夜赶了回来,想着明日一早再早些赶去京畿营即可,可谁知他一到王府便发现府中下人都形色匆匆,一见到他后更是战战兢兢的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魏绍眉宇微促,郭平随手抓了下人问道:“府里发生何事了?” 丫鬟见到凶神恶煞的郭平的更是吓的话也说不完整了:“侧妃·····侧妃娘娘·····见红了” 魏绍闻言大惊失色,朝华棠苑急奔而去,他赶到时顾念卧房的内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的,个个慌慌张张的,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着,见到刘青岚在门外,魏绍直接忽视了她,急不可耐的抬步就要进房内。 “王爷,不可” 刘青岚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魏绍冷眼看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目光一转盯着刘青岚的脸一言不发。 刘青岚被他的看自己的气势吓到了,心一惊,柔声道:“顾侧妃方才不幸小产,现下房中污秽,男子此时不宜入内,会不吉利影响运势的” 魏绍听到影响运势时,踌躇了起来,看着衣袖上的那只手,衣袖一甩挣脱掉了她,但也没有再急着要进去了。 刘青岚见状继续道:“王爷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杜太医此时正在全力救治顾侧妃,王爷现在进去也是添乱,倒不如在外耐心等待” 魏绍听着刘青岚说的话,面色冷肃的质问道:“你说杜太医在全力救治是什么意思,念儿她怎么了?” “顾侧妃小产后一直流血不止,杜······杜太医说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刘青岚见魏绍脸色越来越差,说到后面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魏绍怒目圆睁的看着刘青岚,亟不可待的往房内走去,可是到了门槛处脚却怎么也迈不过去了,运势二字在他脑中不停晃悠,想起先前在酒楼听闻的一个传言,说有一个读书人就是因为进了妻子的产房后,考了几十年都从未中过,魏绍死死捏紧拳头,咬牙收回了脚,回望了身边的刘青岚,忽而一跤踹倒了廊中摆放绿植的木几,巨大的声响把刘青岚本就紧张万分的心狠狠吓了一跳,她惊呼了出来。 “王妃,本王离府不到两日,本王的侧妃又是小产又是性命垂危的,你是这府里的女主人,本王需要你给我个交代,啊!” 还未等她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心落下去,魏绍爆呵着朝她质问道,额上青筋毕露,怒视着刘青岚。 刘青岚被魏绍吓得发上朱钗乱颤,她与魏绍成婚近四载,魏绍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遑论被他斥责了,刘青岚眼泪霎时夺眶而出,悲痛欲绝道:“妾与王爷成亲四载,王爷就是这么看待妾身的吗?顾侧妃究竟为何小产,待杜太医出来王爷可自行询问,也可调查这府中的一切事,本王妃问心无愧”刘青岚努力的稳住自己的神色,不敢让魏绍看出半点慌张。 魏绍见她一脸冤枉的模样,心中怒火稍平,不再去看她一眼,心急火燎的看着房中。 整座宣王府灯火通明了一夜,魏绍也在外面守了一夜,刘青岚见他守着,自己也跟着强撑着守在外面,直至天边泛起鱼白,杜太医才步履蹒跚的出了房间,一脸苍白,看着外面的魏绍颤巍着双腿下跪哑声道:“微臣无能,侧妃娘娘她······已无力回天” 魏绍闻言头一昏,跌坐在后面的椅子上,面容灰败。 “殿下!” “殿下!” 魏绍恍若未闻,脑袋内嗡嗡的,一片空白。 杜太医知晓宣王是真心疼爱这个侧妃的,想着房中的情形,提醒道:“侧妃娘娘她尚存一息,殿下进去再与她见上一面吧” 顾念躺在床上感觉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滴的被抽离自己的身体,外面闹哄哄的,耳边传来巧儿声声急切的呼声,她张了张了嘴却无力回应,艰难的抬手想去摸自己的肚子,可是手丝毫都动不了,巧儿看出了她的意图,哭的不能自已的帮她把手放了上去,顾念望着一脸是泪的巧儿,满目悲伤,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入枕间,想起当初她不顾劝阻的跟着自己来到了京城,如今自己不行了,她的巧儿该怎么在这个吃人的王府活下去,出嫁前崔嬷嬷交代她的话,她一直记在耳边,即使得宠,在这府中也一直是小心谨慎的活着,只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这府中的人心,望着头顶华贵的幔帐,眼中逐渐模糊。 魏绍慌张从椅子上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奔进了房间,他刚进房间时,床边传来了巧儿的哀嚎,房中丫鬟奴婢跪了一地,魏绍头昏脑涨的走至顾念的床前,榻上的人已经永远的合上了她那双秋水明眸,双手附在腹间,若不是她身下那一片鲜红,看起来就只是像安静的睡着了的模样。 第67章 “娘娘,王爷去了京畿营,郭平在华棠苑调查昨日华棠苑午膳之事” 刘青岚拿起手中刚沏好的茶盏,轻轻吹了吹,莞尔道:“查便让他查去,人就这么突然没了,王爷此时心中定是悲痛万分,有所怀疑也是正常,与咱又有何干” “那华棠苑那边可还要派人盯着?”丹枝轻声询问,如今顾侧妃已死,想来也是没了这个必要了。 刘青岚放下手中的茶杯,凝视着丹枝,须臾后道:“人是在王爷离府时出的事,王爷既然派郭平在后院调查此事,那本王妃作为这内宅的主母也不可袖手旁观,这样,你亲自在华棠苑守着,就说是我派你过去协助调查的,好好帮助这个郭平仔细查查” 丹枝闻言眼前一亮,郭平毕竟是外男,他在内院调查顾侧妃的事,王妃娘娘派人去协助无可厚非。 “是,奴婢现在就去” ········ 魏绍再回宣王府时已是第二日了,他奉圣命巡视京畿大营,若无陛下下旨,哪怕是天塌下来,也只能把差办完再回府处理念儿的事。 魏绍怒火中烧的听完郭平的话,气一掌拍在书案上,虎口处被震的发麻,可和这他心的痛比起来丝毫算不得什么,他昨夜睡在京畿营一整个晚上都梦到念儿满身是血在向他求救,一遍遍的说让他救她,救肚子里的孩子。 魏绍脑中一回想起昨日见念儿最后一幕时的场景,越发怒不可遏,一把拔出案上摆放的利剑,怒气冲冲的就往外冲,郭平静见势不妙,瞬间关上了房门,死死堵在门口,劝说道:“王爷不可啊,王妃她毕竟是礼部尚书之女,是圣上指婚您明媒正娶,入了皇家玉蝶的正妃,她若在你手下出了个好歹,别说刘大人那边不好交代,吴家那边肯定也会以此参您一本的,王爷三思啊” 魏绍一脚狠狠踹在门上,喘着粗气愤恨道:“哼,她不就仗着这一点,认为本王不敢动她吗?这才如此胆大包天,趁着本王离府,毒害念儿,谋杀皇嗣,如此恶毒善妒的毒妇,让本王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她,那本王的念儿和她腹中的孩儿就白死了吗?” 郭平见王爷虽情绪激动,但好在没有直接破门而出,可见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些自己的话,继续劝道:“王爷您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不能自毁根基啊,至于王妃那边也并无确凿证据证明是她做的,万一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那不是就如了他们的愿吗?” 魏绍面色痛苦的将剑狠狠的掷在地上,握手成拳,一脚踹开房门抬步欲走。 “王爷”郭平惊呼道。 “你不必担心,本王自有分寸,不准跟来” 魏绍说完这些话后,径直离去。 他面色铁青的来到静青院,赶走了院中的所有的丫鬟奴仆。 “对,就这这里,捏重些,这两日因为那小贱人的事,府中上下可忙坏了,累死我了”刘青岚轻轻歪了歪脖子活动着。 “娘娘是这儿吗?”丹枝手上使劲,柔声问道。 刘青岚舒服的轻声叹慰,点点头。 “嘭”的一声,门突然被人踹开,主仆二人俱是吓了一跳,刘青岚怒的睁开眼睛正欲训斥,见到门口的魏绍后,朝丹枝抬手示意她不要再按了。 丹枝停下手中的动作,安静的退到一侧。 魏绍站在门口森森的盯着丹枝一语不发。 丹枝被王爷的眼神看着头发发麻,垂着头不敢抬头直视。 魏绍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半响后开口:“滚” 丹枝望向王妃,小心翼翼的开口:“娘·····”还未说完,就被魏绍锐利的目光吓的连忙闭嘴,逃也似的匆匆出了房间。 丹枝一走,房中就剩他们夫妻二人,魏绍冷着脸关上房门,朝着刘青岚步步逼近。 “王爷,您这是何意?”刘青岚心中不安的站起来问道。 “跪下”魏绍怒视着她。 刘青岚不服气的昂首问:“不知妾身做错了什么?” “跪下!”魏绍怒斥道,额上青筋明显。 “妾身究竟做错了何事,还请王爷明示?”刘青岚也被魏绍的语气惹怒了,固执的问道,不肯下跪。 魏绍听闻她的话后,更是怒火中烧,状若癫狂的将桌上所有的茶盏一扫而落,瓷片七零八落的碎了一地,沾着茶叶的茶渍溅到刘青岚的衣裙上,斑斑点点的。 “好你个刘青岚,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拿你怎样是吗?你害的本王的念儿一尸两命,你还好意思问本王你究竟做错了什么?啊!!!”魏绍忍无可忍的怒吼道,胸口气的剧烈起伏。 刘青岚抬手扫去衣裙上沾上的茶叶,平静的问:“王爷手中若是有妾身毒害顾侧妃的证据,那王爷大可直接把我抓去下了大狱,妾身也绝不会有一丝怨言,可,王爷您有证据吗?” “你当真就以为你做的万无一失,毫无破绽了吗?是,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是午膳出了事,可查来查去却查不出半点问题,你以为这样你就高枕无忧了吗?你身边那个丫鬟前些时日去刘府带回的东西,你认为本王的人就查不出来吗?念儿院内那个奉茶的丫鬟是你安排过去的吧”魏绍字字句句揭发出刘青岚的所作所为,心中一想到这里更加痛心不已,都怪自己未能提早察觉,堤防这个毒妇。 “王爷说了这么多,那妾身毒害顾侧妃的证据究竟在哪儿?还是这一切都只是王爷您的猜测,前些时日妾身不过是让丹枝帮我去刘府取了我先前常用的一些事物来”那个香囊已经被她销毁了,魏绍无论如何都是查不到了,她现在只需死不承认就好了。 “你这个毒妇不就是认定了本王找不到证据,奈何不了你是吗?本王今日就让你知道,在这座王府内,本王不需要证据,也能照样能处置的了你”魏绍怒极,扬起手掌朝她扇去。 刘青岚吓得猛的闭上了眼睛,身子开始轻颤着。 “王爷,刘大人在前厅等您,说有要事求见” 郭平的话在门外响起,魏绍咬牙克制着自己,极力收回了手。 刘青岚望着匆忙离去的魏绍,忽然笑了,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苦笑着道:“看来这个顾侧妃在王爷心中也么有那么重要啊,王爷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 刘茂昨日听闻魏绍的宠妃不幸小产身亡,想起先前女儿几次派丹枝回府找夫人的事,心中顿感不安,在他逼问下,才知道了自家这个愚昧无知的夫人不知劝阻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女儿,竟还帮着她去寻那虎狼之药,这才匆忙赶往宣王府。 “你说刘茂从宣王府出来后,王爷就没再回静青院,也没说什么了?” 韩文意面容沉静的问来人。 “是,可需小的去查明刘大人和王爷说的话吗?”那人一身宣王府奴仆的衣裳,恭敬的问道。 韩文意摆摆手,道:“不用了,无非是刘茂又许诺了那魏绍什么,以此来换取他女儿的平安,魏绍现在还离不开刘茂的支持,他也不敢和刘茂真正的撕破脸” “好了,你先回去吧,小心点,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少爷” 这人是韩文意特意从乾阳韩家找来安插在宣王府的人,起初只是想知道顾念在王府过的好不好,随着顾念入府久了,越来越得宠后,他也甚少再找他了,现在看来这个人以后或许大有用处。 冬季万物萧条,今日难得出来了太阳,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晃眼的紧,韩文意坐在院中,木然的抬头望着天上的烈日,虽说暖阳照在周身,可韩文意觉得自己身上此时就连流动的血液都是冰冷的,他叹了一口气,呼出一缕白烟,声音毫无温度的说:“小六,随我去一躺宣王府吧” 韩文意说完后想起身,身体却猛的一趋,险些摔在雪地里,小六忙侧身去扶,韩文意一把推开了他,由于在外久了,腿脚早就冻的麻木了,无力支撑,韩文意重重的倒在雪地里,片刻后忽然发了疯似的一拳一拳的奋力捶打在自己麻木无知觉的腿上,咬牙一遍遍道:“都怪你没用” “都怪你没用” “都怪你没用” 小六不敢劝他,自从得知顾姑娘的消息后,少爷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滴水未进,话也不肯和他说,今日更是天还没亮就坐在院中,直到那人来后才开了口说话。 “少爷,无论您想做什么,小六都会一直陪着您的”既然劝不了您,那么,无论您要做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的陪在您的身边。 宣王府书房内 “王爷,韩文意来了,在门外求见” 魏绍坐在案后扶额假寐,前天晚上在华棠苑守了一夜,昨夜又一晚没睡好,魏绍此刻脑中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精神,但一听韩文意来了,强撑着睁开了眼睛,道:“快,把他请到书房内来” 以韩文意为首的东山书院那一批人,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他纳了顾念为侧妃之后才慢慢归入他阵营的,此刻韩文意过来,想来也是得到消息了。 魏绍看着眼前的朝自己行礼的韩文意,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虽依然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但却总觉哪里变了。 第68章 “文意,可是为念儿的事来的”魏绍挥去心中的怪异,主动开口问他。 韩文意闻言后,一掀衣角直直跪了下去,双手抬至额间,恭敬道:“微臣去年末回乾阳时,曾去拜访过顾山长,因挂念女儿,他曾嘱托过微臣多留意小师妹的事,说····若是万一遇事,让微臣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帮衬些,可如今,如今·····如今小师妹遭此不幸,还请王爷能通融让微臣能再去见侧妃娘娘一面,这样微臣也算是对山长有个交代,届时微臣会修书去与山长说明情况” 韩文意说到后面几度哽咽,魏绍亦听的动容,见他说会修书给顾伯翰道明,魏绍连忙点头应道:“好好好,稍后我让郭平领你过去,由你去与顾山长说是最好不过了,念儿嫁与本王不过年余,就出了这种事,本王实在是愧对二老,那还请文意能与顾山长好好解释,念儿不幸小产身亡,本王亦是心痛万分” 魏绍正在发愁该如何通知乾阳顾伯翰夫妇二人,顾念是他们的独女,现在人在王府没了,难保他顾伯翰不会因此记恨自己,近几年东山书院在燕国颇有些影响力,即使东山不能完全为自己所用,但他也不希望东山书院因此与自己为敌,韩文意是自己的人,又是顾伯翰亲近的学生,由他去为自己解释是在好不过了。 “是”韩文意垂下的眼眸晦暗如深渊。 韩文意一进华棠苑,便被那摆在院子正中的楠木棺材深深刺痛了眼,他转头对身旁的郭平道:“郭大人,我想单独见小师妹最后一面,不知方便不?” 郭平望了望院中,点点头,现在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了。 韩文意一进屋内,就闻道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床上的顾念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床单被罩全部重新换了一套,整座屋子没有一丝血迹,屋内点了熏香,可依旧盖不住这血腥之气,那人说小师妹死时衣物上全是血,当时床单被褥全被被血水浸透了,透过了床板滴在地上,流的到处是,韩文意在乾阳听府医说过,当人失血过多时,身体的温度也会一步步降下来,会越来越冷,冬季本就酷寒,小师妹她···当时一定也很冷吧。 床上的顾念的眉眼紧闭,整张脸苍白的吓人,无一丝血色,巧儿红肿着眼跪在床边。 韩文意贪念的望着床上躺着的人,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他忙别开了眼,深呼吸竭力把眼泪逼了回去,不敢再去看她,郭平还在外面等他,他不能在里面久待,韩文意转身阔步朝外走去。 “韩大人,小姐她是被人害死的”巧儿忽然开口,声音嘶哑。 韩文意的脚步僵住了。 巧儿见他停住了脚步,朝他继续道:“奴婢知道,韩大人对小姐是不一样的,小姐她····她是被人害死的” “我知道” 韩文意嘴角苦笑,他没有转身回她:“巧儿,这种话你以后再也不要说了,王爷已经上奏宫里,说侧妃娘娘不幸小产身亡,那侧妃娘娘就是不幸小产身亡的,明白吗?” 巧儿一声不吭,不愿应声。 “巧儿,你想回乾阳吗?” 韩文意问完这句话后,也不等她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 北风啸啸,夜间温度的比白日更加低,林秀秀沐浴出来便看见李致远立在窗边,外面寒风呼啸,窗叶被吹的吱吱做响。 “致远哥,你有心事?” 听见她的声音,李致远转过身去,见到她时,眉头一皱,快步走至衣架旁取来自己的披风给她系上,不满道:“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出来了” 林秀秀裹了裹披风,笑着回他:“现在不冷了,致远哥你刚才在想什么?” 李致远轻声叹息了一声,道:“顾念死了” “什么!”林秀秀惊的一下提高了音量,不敢相信的问他:“我们上次见她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这也才两个多月,怎么会这么突然,出了什么事了吗?” 李致远拥住她略显激动的身子,回道:“今日一早宣王派人去宫里报信,说是顾侧妃不幸小产引发血崩而亡” “意外吗?”林秀秀小心的问道。 李致远轻摇头,回她:“怕是没这么简单”普通小产并不会轻易引发血崩,更何况顾念也不过才三个月的身孕,就更不可能了。 林秀秀募地睁大了眼睛,想起在京城听说的那些皇家传闻,心中惋惜,那仙女般的人物若是真的死于内宅腌臜也未免太不值得了。 李致远在衣袍下摸着她手掌冰凉,关上了窗,牵着她向床榻处走去,对她道:“明日不必等我回来用晚膳了” “你是去找韩大人吗?”林秀秀问他。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李致远好笑的看着林秀秀反问她。 林秀秀缩进被窝时抖了抖,随后扭过头来回他:“那次在乾阳街上相遇时,就觉得韩大人看顾姑娘的眼神不同,上次宣王内顾姑娘和你说话时,他当时眼神落寞,所以我便猜测他应该是喜欢顾姑娘的吧,只是先前也不好说出来” “没想到我的秀秀还真是观察仔细” 李致远随后担忧道:“是,我能猜到的,韩文意他必定也不会相信小师妹的死是意外,他熟悉宣王府,或许他知道的还会更清楚些,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需要我让人准备点东西带去吗?”林秀秀问道。 李致远想了想,道:“准备两罐好酒吧” 说罢在被窝里摸索着找到林秀秀那的凉凉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前,帮她暖着,轻声道:“睡吧,时候不早了” “嗯”林秀秀往他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入睡了。 听着林秀秀清浅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望向她熟睡的面容,李致远心中对于明日见到韩文意后该说些什么话心中没有一丝头绪,将心比心,若是现林秀秀出了什么事,他压根不敢去想象,只怕是自己会疯掉吧,而他也是担心韩文意这一点,怕他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六,到了年关这个时候,朝中各部该忙的也都忙完了,官员们也都闲散了许多。 宣王这日在一品轩内宴请部下们,酒过三旬后,大家也都慢慢不在拘束,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教坊司又新出了个花魁,说是长相美艳,身段勾人紧,男人们也都来了兴致,也不知是谁提议的,说光是这般喝酒没甚意思,大家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说那金芙楼近来新来了一批姑娘很是不错,魏绍见大家都兴致颇高,而且这又是年末了想着好好犒劳下大家,不想弗了大家的兴致,就差人去金芙楼请了人来。 姑娘们到后,席间众人喝的更畅快了,大家高兴了,纷纷朝魏绍说着各种奉承的话,其中有个礼部的小管事,最会溜须拍马,把魏绍哄得的喜笑颜开,说着说着就说起先前民间传言,说魏绍是所有皇子当中最像当前开国的先皇,贤能聪慧,又爱民如子,以后定也会如同先皇一般,建立丰功伟绩,造福万民。 魏绍听后大喜可随即一想又皱起眉宇,大臣都已微醺也都跟着附和道,他扭头问身侧的韩文意:“文意,本王·····怎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啊,本王有·····有这么厉害吗?”魏绍因为一直被人敬酒,此时也喝的有些迷糊了,可还是有一丝理智在。 “王爷贤名远传,又与先皇陛下貌似,如今深得陛下信任,以后也定能比肩先皇”韩文意笑回道。 “还是你会说话,只是·····”魏绍欲言又止。 韩文意看出了他的担忧,又道:“这里都在咱们自己人,王爷不必担心” 韩文意举起手中的酒杯道:“感谢殿下这一年多来对微臣的照弗与提携,文意敬殿下一杯” 见韩文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魏绍也昏沉沉的拿起桌上的酒杯喝尽,此时又有人执杯来敬酒,魏绍忙于应付,也不再去纠结方才大家的话了。 第69章 年三十这日李致远夫妇二人早早的就起来各自忙和着,林秀秀和曲红玉忙着和下人们在府中大扫除,李致远和小安则负责贴写府中上下所有的对联。 小安虽说来京城入学堂不过一年的时间,但先前跟着李致远在乾阳时学过好几年的字,如今在学堂里虽说学识比上起他学生,但一手字却是写的极其漂亮,夫子时常夸他。 周翠今日一早回了余家巷,说是过年了也要去把那边扫除稍微布置一下,毕竟年后街坊邻居们也要互相走动拜年的,她回余家巷时,曲红玉拉着她的手再三交代她,晚膳时一定要回李府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守岁,见周翠答应了才肯放手让她回去。 众人一通忙和直到下午才总算是布置好了,喜气洋洋的红灯笼点缀着整座府邸,配着院中的雪景红梅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门口的大红对联昭示着主人对即将到来的新年期盼。 李致远俯身在案上写对联,看着围在自己身旁转来转去的妻子,笑问她:“夫人莫不是也是来讨字的?” 方才贴对联的时候,庆元一直摸着门上的对联爱不释手,说大人笔法飘逸自然,自己想求一幅,结果庆元一开口后,府中的下人们也都跟着起哄说也想求得一幅回去,反正左右也无事,李致远就笑着答应了他们。 自午膳过后,他便一直在这书房待着,小安负责帮他研磨,书房内铺的满满都是对联。 林秀秀见他打趣自己,笑着配合着回他:”才不是呢,我是来讨人的,你待会陪我出去一趟好不好?” 李致远写完最后一个字,舒了一口气,这一下写了十来幅对联还真是有些累人,他放下笔,看着妻子笑的一脸宠溺,道:“夫人有所求,为夫岂敢不从,说吧,可是又落下什么忘记买了?” 林秀秀摇摇头,回他:“听说今年韩大人没回乾阳过年,他一个人在京城过年多孤单呀,我们都是乾阳来的,而且你们之前在乾阳时关系那么要好,要不我们去接他到我们家来一起过年可好?” 林秀秀语笑嫣嫣的看着他,李致远知道她是在照顾自己的想法,自他上次去看过韩文意后,回来后对他的担忧更甚,林秀秀估计也看出来了。 “只怕是他不会愿意过来”李致远回她,自顾念死后,韩文意与他的联系就更少了,像是要彻底断了和他的所有关系。 林秀秀上前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朝他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看我的,我保证把他给劝过来”林秀秀拍拍胸脯,信心十足。 他们到韩家和韩文意道明来意后,韩文意一开始果然不答应,婉拒了他们。 结果小安突然冲出来一把抱住了韩文意的腿,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口一个韩大哥的叫着,求他陪自己过年,韩文意被小安缠的没办法,无奈点头答应了他们。 李致远看着小安那收放自如的眼泪,心中甚是惊叹,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技能。 回到李府后,林秀秀便去厨房帮曲红玉去了,小安听林秀秀的交代一直黏在韩文意身边,韩文意对突然多出的这个跟屁虫哭笑不得,使了个眼色给小六,小六匆匆的出去了,不一会手中端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韩文意打开递给小安:“先前在乾阳时听你李大哥说起过你喜欢写字,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 盒内是一套齐全的文房四宝,看质地绝对价值不菲,小安眼睛都快长在盒子上面了,可是却踌躇着不敢收下。 “即是你韩大哥送给你的新年礼物,那就收下,你莫不是忘了你韩大哥的在乾阳的身份了”李致远笑着劝他。 小安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盒子,朝韩文意激动道:“谢谢韩大哥”小脸笑的一脸灿烂。 晚膳过后,林秀秀和小安在院中放烟花,仆人们也纷纷昂首驻足围观。 亭内的韩文意看着这一切,嘴角难得起了笑意,沉静的眼眸被烟花照亮,他转身看着李致远开口:“致远兄谢谢你们,这是我这段时日来最轻松的一天了” 李致远回以一笑,拿起杯中酒敬他:“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有些事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不会再劝阻你,以后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我会尽全力助你” 韩文意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他:“致远兄你亦有自己该做的事,而且这件事我也想自己了结”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吗?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俩人会水火不相容,可没想我们却成为了最好的朋友,知己,此生能与你相识相交,是我最大是幸事,致远兄,这杯我敬你,祝你新年万事顺遂,与夫人相伴到老”韩文意执酒清浅一笑。 ········ 年后不知何时起坊间开始流传宣王德才兼备,圣上有意立起为太子的传言,而他们那日一品轩内谈话内容也被人泄露了出去,传言愈演愈烈,年后开朝的第一日户部尚书季安就以此事当朝参了宣王一本。 天顺帝看着折子上的话,脸色越来越阴沉,犹如乌云密布,怒不可遏的将奏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狠狠砸在魏绍的脸上。 魏绍被吓得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的跪在殿上,不敢抬头去看天顺帝。 “宣王你厉害啊,比朕厉害,朕自登基以来,几十年兢兢业业,尽心竭力打理燕国,驱外敌,固疆土,护百姓,日夜殚精竭虑,不敢有一丝放松,就这样,朕亦不敢与先皇自比功绩,先皇征战一生,呕心沥血建立这燕国大好疆土,居功至伟,你到是大言不惭的敢拿自己和先皇比,你给朕说说你有那一点可以和先皇比的” 魏绍心惊胆战的跪着,不敢回话。 “说啊!!!”天顺帝怒喝道,气的险些站不稳。 “父皇,父皇,儿臣错了,那日儿子酒醉,是下面的人不懂事胡说的,儿子后来斥责了他们,求父皇饶了儿臣这次吧,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先皇比,这都是外面瞎传的,定是有人想害儿臣的”魏绍哭诉道。 天顺帝看着哭的声泪俱下的儿子,怒极而笑,朝他冷嘲热讽道:“谣传?那顺天府尹参你纵容妾氏之弟强娶民妇,逼迫其一家三口自尽而亡,这也是他污蔑你的?” 魏绍眉宇紧促,心中渐起不安。 两个月前,他先前的一个宠妾哭哭啼啼的来寻他,让他帮她做主,说她弟弟在外面被人打了,那时他一门心思都在念儿身上,压根就没仔细听她在说什么,也不耐烦去管她的那些破事。 可是后来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的说动了刘青岚,刘青岚劝说他,言打她的弟弟那人明知到他和宣王府的关系,却还是下了死手打了他侍妾的弟弟,这明摆着就是不把宣王府放在眼里,魏绍听后这才派人去插手了这事,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弄出了人命来,他当时担心还特意派了韩文意去遮掩这件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此时又突然被人翻了出来。 这顺天府尹向来只听从天子之令,未归属任何一派,此时怎么竟也参和了进来,魏绍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驳。 天顺帝看着伏在地上的默不吭声的儿子,气的眉毛一跳一跳的。 “宣王奋矜伐德,气充志骄,不敬先祖,纵容妾氏仗势欺人,逼迫百姓至死,雷鸣瓦釜,材朽行秽,暂押大理寺反省己过,无朕旨意不得释放,求情者与他同罪”天顺帝漠然下令。 魏绍顿时跌坐在地,面色灰败,虽说只是让他在大理寺反省,但方才父皇对他那几句评语,已基本断了他心中所有的期盼,父皇说他无才无德,这样的人以后如何还会有机会入主东宫,更别提那个位置了,魏绍此时心如死灰,他不明白为何明明只是一些小事情,最后竟然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他不甘心。 韩文意面无表情的听着天顺帝对魏绍的处置,眼神十分冷漠,他早就知道会是这种不痛不痒的责罚,魏绍是皇子,这辈子除非他脑子秀逗了想不开的弑君造反,否则无论他犯下何种大罪都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魏绍在大理寺牢中不过才待了一天便就焦躁不已,一刻也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个暗无天日鬼地方了,因为圣上特意交代过在大理寺内不许给他任何优待,狱卒们也不敢私下照顾他,甚至连说话也不敢和他说。 当他在大牢中看到韩文意来时,心中顿时欣喜不已,以为他是想到法子来救自己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被狱卒们押送进了牢中,看着狱卒们落锁后离去,他一身狼狈时,魏绍才意识他也被关了起来。 “文意,是本王连累你了”魏绍叹息道。 “不怪王爷,都是微臣办事不利竟被顺天府查到了,还牵连了王爷到这受苦了”韩文意回他。 魏绍无力的坐在牢内的榻上,怨恨道:“你不必自责,本王在牢内想了整整一日,昨日之事,十有八九是老五在背后策划的,为的不过是想让父皇对我失望,本王是不会就这样轻易认输的,待我出去定会加倍奉还给他的” 韩文意对他的话未置一词,一直倚栏望着大牢门口处。 魏绍见他一直朝外望着,不解的问他:“你在看什么?” “微臣在等一个人” 魏绍一脸莫名问他:“等什么人?” 韩文意忽地莞尔一笑:“等人到了,王爷您就知道了” 第70章 承德殿外,栾时拦下了匆匆而来的淑妃 “淑妃娘娘请留步,陛下在与内阁大臣商议朝事,不便见您” 淑妃此时心慌意乱一心只想见圣上,脸上勉强挤出笑意:“烦请栾公公帮我通禀下,就说本宫有要事求见陛下” “娘娘还是请回吧,陛下此时不便见您”栾时恭敬的回她,一步未动。 “陛下” “陛下臣妾有事求见您” 淑妃见栾时不去禀报,竟直接在承德殿外高声呼道,希冀能见她一面。 殿内毫无动静,淑妃见状心急如焚,眸光忽地瞥见一人,顿时心中一喜,忙上前拦住那人 “兄长,陛下不愿意见我,可我实在担心绍儿,外面冰雪未消,这天寒地冻的绍儿在大理寺狱中可如何熬得住啊,兄长你去帮我求求陛下好不好,绍儿他知道错了,他也是被人蒙蔽的,实在·····实在不行能让我派人送些被褥进去也行啊”淑妃急切道。 正是因为听说圣上交代过大理寺不得关照宣王在狱中一切,淑妃这才担忧至此,待在那冰冷的牢狱里,时间一久那身体肯定会出毛病的,绍儿身为皇子自小锦衣玉食,从未吃过一点苦,又如何能在那牢狱中抗的住。 男子见妹妹心急如焚的样子,心中叹息,无奈道:“我早就劝过你,以宣王的心智并不适合朝中党争,如今让他吃点苦头也未必是坏事,陛下既已下旨罚他自省,娘娘还是不要再为他求情的好,免得再惹陛下生气” 男子说完,便快步进了承德殿内。 “兄长” “兄长” 淑妃不甘心的声声唤道,望着那很快又合上的殿门,面色难堪。 此时大理寺狱中廊上,一狱卒领着一位长帽掩面的人行色匆匆,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各牢房中安静如斯。 “到了” 狱卒停下脚步。 一见到躺在榻上那人身形服饰,来人急唤道:“王爷,王爷” “娘娘,还请小声些,万莫让人发现了”狱卒提醒她。 魏绍听见声音,从榻上翻身起来,看着打扮掩人耳目的刘青岚,忙问她:“王妃,是如何进来的?”进了大理寺的人,除非是有大理寺卿或者圣上旨意,否则外人绝对是进不来探望的。 “妾身找人买通了狱卒,他们就带我进来了,王爷,王爷您在这里受苦了,妾身听到消息后心急如焚,不好带其他的东西进来,妾身亲自做了几个王爷爱吃的菜给您送过来” “王爷放心,等我出去就去找父亲商量,一定早点救殿下出去”刘青岚满脸担忧道。 “嗯”魏绍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看刘大人的了,希望他们能早些想到办法。 刘青岚看着牢房才两日不见,一脸青须的魏绍,心疼不已,往日里王爷是最注意自己面容的,她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的一面。 “还不快开门,我要进去看看王爷”刘青岚低声斥责狱卒,急切的想进去仔细看看魏绍。 “是,是是”狱卒点头哈腰的忙去开了锁,让刘青岚进去。 刘青岚刚一进牢房内,听见身后的落锁声,蹙眉的转身看着外面的那个狱卒。 “娘娘,我们这大理寺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您就安心的在这待着吧”狱卒瞬间变了脸,冷漠的看着她。 刘青岚听完他的话,慌了神:“你····你大胆,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可是圣上亲封的宣王正妃,无圣上旨意,你胆敢将我也锁在这里,是不想活了吗?” “娘娘不是您自己主动要进去的吗?” 狱卒冷笑着说完就走了,不再去理会身后刘青岚的大呼小叫的话。 “你站住,快放我出去” “快来人啊” 刘青岚的声音回荡在大牢中,无人应她。 魏绍冷脸看着这一切,他这才发现这整座牢里好像就关押了他和韩文意二人在此,现在还多加了个刘青岚,原先以为是因为他王爷的身份,给他单独安排的,可现在看来,怕是没这么简单。 “王爷,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啊?”刘青岚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红了眼眶,颤抖着手拉着魏绍的衣袖问道。 魏绍沉默不语,一脸探究的看着她,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在安排这一切,可为何要把刘青岚也关在这里。 韩文意冷脸看着那相依相偎的夫妻二人,缓缓开口:“王妃娘娘您就算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的,这座牢里只有我们三人,不会再有别人了” “韩文意,你可是知道些什么?”魏绍目光看向他。 韩文意弯起嘴角,朝他道:“王爷昨日不是问我在等什么人吗?现在人齐了” 韩文意一步步朝他走近 魏绍蹙着眉看着步步逼近的韩文意,心中不安的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您在担心什么呢,微臣只是想走到走动暖和下身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微臣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冰寒入骨”韩文意说着还抖了抖身体。 魏绍和刘青岚一听他的话,霎时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是冷的在发抖,这寒意像是从身体内传出来的,越来越冷,刘青岚的嘴唇瞬间失去了血色,冻的发白。 韩文意看着冷的瑟瑟发抖的刘青岚,嘴角带笑:“王府娘娘您见过侧妃娘娘死的时候吗?和您现在·····一模一样” 刘青岚看着像是魔怔了的韩文意,听完他嘴里的话,觉得浑身发毛,紧紧拽着魏绍的衣袖。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 魏绍即使再傻也发现了韩文意的不对劲,只是心中仍不敢置信,韩文意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韩文意指着墙角不知何时燃起的一枝香,慢条斯理道:“这种香,名唤冰魄,顾名思义就是但凡闻了它的香气后,会降低血液的流动速度,从而会让人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直到最后血液停住流动,人体表面会结上一层冰,最后被活活冻死” 韩文意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眼中无波无澜,镇定的让人害怕。 魏绍和刘青岚闻言,脸色霎时变的惶恐,难堪至极。 “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做什么?”刘青岚歇斯底里的朝韩文意谩骂道。 “只是想让你们也感受下小师妹死之前的痛苦,怎么样,现在就觉得受不了了吗?” “那你们可知道小师妹死之前又遭受了怎样的痛苦吗?”韩文意勃然变色爆呵道。 韩文意怒视着冻的瑟瑟发抖躲在魏绍身后的刘青岚,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给活活撕碎。 “王爷,我说过会给顾山长一个交代,小师妹是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既然你舍不得动手,那么微臣不介意为你代劳” “你喜欢顾念?”魏绍胆战心惊的问道。 “王爷,你知道的太迟了” 魏绍觉得嗓子有些干,艰难的吞咽下口水,倏地一下甩开了身后一直拉着他袖子的刘青岚,急着开口:“这一切都是这个毒妇干的,与本王无关啊,你要杀便杀,把解药给本王吧,本王和你保证出去之后绝对不会追究此事” 被他突然甩开的刘青岚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泪水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滚落。 “王爷,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你让微臣失望了”韩文意一脸可惜,接着又道:“不过,王爷别怕,马上就不会冷了” 魏绍听完他后面那句话,心下一松,还未来来的急高兴,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脸色瞬间大变,惊恐的的看着韩文意。 “不····”要字还未说出口,火折子已经从韩文意手中无情的掉落了,大火霎时开始蔓延。 魏绍急着想躲避那肆意而来的火焰,可牢内就这么大点地方,最后避无可的避火苗窜上了他的衣摆。 “韩文意,你胆敢谋杀皇子,我父皇定会诛你韩家九族的” 魏绍怨毒的看着韩文意,面容扭曲。 “不劳王爷担心,不会有人知道真相的,大理寺要查肯定也是要先从偷偷进大理寺的王妃娘娘查起,不会与微臣有关的” 韩文意任由大火吞噬着自己,满天火光中仿佛又看见了他第一次见顾念时的模样,那时顾念一袭素衣衫裙,在书院后山采摘林中野菊,韩文意那时刚入东山书院,那次初见她时以为自己莫不是遇见山中精怪了,那般动人心魄,摄人心魂,自此丢了心。 韩文意嘴中痛苦不堪的呢喃着,俯身倒向了那熊熊烈火之中。 “小师妹,下辈子你先遇见我好不好” 第71章 李致远赶到大理寺时,大牢那边浓烟滚滚,火势已经蔓延到外面来了。 “听说这里面关着一位大人物,你看这巡防营和顺天府的人都悉数调派来救火了” “我听人说,可是位皇子啊,宫里方才都派人过来了” “唉,看这火势,怕是难喽” 围观人群们都在小声议论着,此时一位老者叹息着说道:“要说惨,诸位可有谁还记得十多年前,平康街那场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才被扑灭啊” “是啊是啊,好像是位江姓大人的府邸,一府满门好几十口,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全被烧死了” “听说全部都烧的面目全非,死状惨烈” 李致远无力的登上马车,声音低沉的开口:“庆元,回吧” 茶馆二楼,魏珏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摩挲着指间的扳指,嘴角玩味的笑着:“脸上没流露任何表情?”这个李致远,莫非是自己猜想错了?还是他太会装了。 “殿下,狱中所有痕迹都已抹去”说话的正是那位把宣王妃带进去的狱卒。 “很好” 魏珏心情大好,虽从来没把宣王那个蠢货看做对手,但近几年来他也多多少少碍了自己不少事,他这回倒要看看除了他,朝中人没人牵制自己,晋王府那位可还坐的住? 他早就想去会会这位一直韬光养晦的大哥了。 “只是可惜了那韩文意心思如此缜密,有勇有谋的,竟就这般死了”魏珏身边谋士叹息道。 “殿下,我们何不借韩文意谋杀皇子这一事来要挟韩家,让他们为您所用”谋士提议道。 魏珏冷笑一声:“那韩文意是个疯子,他那个大哥也不一定会比他好到那里去,本殿下要的是真心归顺,可不想像宣王那个蠢货养条会噬主的狼来,此事不必再提” 宣王死在了大理寺狱中,天子震怒,查办了大理寺内一大批官员,下令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彻查那场蹊跷的大火,可大理寺和刑部查来查去也只有那个莫名出现在狱中的宣王妃最有嫌疑。 火是从内部起的,狱中总共烧死的三人中,宣王和韩文意是一直被关押在内的,而且进入大理寺的任何犯人都是搜过身的,除了那个莫名其妙也死在牢内的宣王妃。 ······· “什么?晋王妃怀孕了” 吴云嫣美丽的眸子内满是怒火。 晋王妃与晋王成婚六载一直未育子嗣,不止是晋王妃,他府中侧妃和侍妾皆是子嗣艰难,怎么此时就突然怀孕了,偏偏在宣王死后不到两个月内,她儿即将到来的授封大典前怀孕了。 魏珏今年即将年满二十了,依例会加冠封王,那晋王占嫡占长,之所以圣上迟迟没让他入主东宫,有多半原因就是他子嗣艰难,怕难以传承,可现在晋王妃怀孕了。 不行。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让她生下来。 “连舒你亲自出宫一趟,与父亲说只要办成了此事,我保那吴元劲能在端午前出刑部” 吴云嫣眼中杀机毕露。 秦瑾,多年前你输给我的东西,你儿子也休想再拿回去。 晋王府外 “致远哥,我们就这般明目张胆的来这,吴家那边不需要再避着了吗?” 林秀秀有些担心,吴家那边已经在怀疑李致远了,此时他再与晋王走的近不会更容易暴露身份吗? 李致远牵着她的手下马车,浅笑着回她:“不需要了,吴家那边几次三番的派人来试探我,想来也大致猜到了,只是手中没有确切的证据” “事到如今,也无需再掩人耳目” 一下马车,便看见王府门口处站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位器宇轩昂,身着蟒袍,他身旁还站着一位温婉娴雅的少妇人,衣着华贵,气质如兰。 “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李致远携林秀秀向他们二人行礼。 徐惠走上前来,亲昵的拉着林秀秀的手道:“这位便是李夫人了吧,果真生的好模样,看着就让人想亲近” “王府桃林内的桃花这两日开得正盛,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陪我去走走可好?” 林秀秀知道晋王和李致远应是有事相商,微笑的点头回道:“娘娘相邀,是臣妇的荣幸” 徐惠领着林秀秀先进府了,下人们也都着王妃走了,门口处只剩晋王和李致远二人。 魏恒看着眼前站着的人,眼中涩意渐起,迈步向前,给个面前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临,欢迎你回来” 耳边响起的的称呼,一如多年前那样的熟悉,亲切。 桃林中 徐惠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和林秀秀两人单独走着。 “李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叫你秀秀可好,其实按照辈分,你可以唤我一声姐姐的”徐惠淡然一笑,轻声说道。 “娘娘,这······于礼不合”林秀秀踌躇着回她。 “秀秀不必担心,这里只你我二人,看”徐惠说着拉起林秀秀的手抬了上来,两人衣袖滑落,两只一模一样的玉镯在阳光下发出细腻的柔光。 “这些年王爷独自背负了许多,身为正宫嫡子,可他的身后却无一人可完全信赖,我们成婚初期那时,一个月我与王爷也说不上几句话,他虽沉默寡言,却依旧对我很好” “自从三年前王爷从乾阳回来后,他的脸上开始慢慢有了笑容,你和李大人去年成婚那日,王爷把这只镯子送给了我,和我说了许多”徐惠说起晋王时,脸上不自觉起了笑意。 “所以,秀秀你还是要见外的喊我王妃娘娘吗?”徐惠笑吟吟的望着她。 “姐姐” 林秀秀轻声唤她,一声称呼,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王府水榭中,李致远想起昨日庆元和他说的话,看着对面的魏恒问他 “真的要准备开始了吗?” “嗯” 魏恒眼中平静,轻声应他。 “那王妃娘娘她····”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吴家安插在王府的那个人我早已发现了,此次吴荣如果真要对惠儿腹中孩子动手的话,必要经手那人,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魏恒眼神朝桃林中望去,这些年他之所以一直未让王府有子嗣,就是防着吴家那边,借此来麻痹他们,可是现在魏绍一死,他与吴家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了。 “对了,之前你让我救下那个吴国公府的管家,他答应了,会交出账本来”魏恒心情颇好的说道。 这到算个好消息。 “只要有他的账本作为证据,那吴元劲所犯之事算是板上钉钉了,一旦吴元劲出事,吴家必会乱起来,吴家在朝中根基深厚,只有让他们自己乱起来,我们才有机会”李致远分析道。 “嗯,希望一切顺利吧!” 魏恒叹息道,等这一天,他等了很多年了。 事情果真如同他们料想的那般,魏恒放出王妃怀孕的消息不久后,吴家那边已经偷偷联系了他府中那位好几回了,看来最近是要下手了。 晋王府偏院内,楚月看着手中那包药,眼中满是不甘和痛楚,她思索再三,还是把药藏进了柜子里,若无其事的朝正院走去,向王妃请安。 她是晋王的侍妾,但这些年来一直在偷偷的给吴家传消息,她父亲是吴家的远亲,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种亲戚,父亲为了攀附上吴家走了许多门路,晋王加冠娶妃那年,她被吴家安排以侍妾的身份嫁了进来。 这些年父亲明面上与吴家毫无干系,但私底下一直在给吴家办事,因为她在晋王府的作用,她的弟弟也被安排到了五皇子身边做侍读,这本是一件前途无量的差事,一旦五皇子登上那个位置,那她弟弟就是天子近臣了,本来一切都很好的,可是就在上个月,她弟弟死了。 上月五皇子出城办事,有人埋伏在他回城的途中,欲用箭射杀他,五皇子当时察觉不对劲,一把拉过了她弟弟挡在了自己身前,她弟弟就这样被他一心追随的主子当做了挡箭牌,被射一箭射死了。 母亲死后,父亲很快就续娶了,继母不善,她和弟弟的生活从小的就艰难,两人相依为命的长大,为了弟弟的未来她也甘心来到晋王府做吴家的眼线,那怕是随时都会丧命的差事,她也愿意,只为弟弟以后能出人头地,不再受人欺负。 可现在弟弟死了,父亲竟就因为吴国公承诺今年让他官升一级,他就喜不自胜的不再去追究弟弟的死因了,弟弟死了父亲还有继母生的儿子和庶子,可她就这一个弟弟啊,她不甘心,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72章 近日天气转暖,林秀秀在房间整理冬日的棉服,一件件的叠好准备放进箱子里。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她头也没抬的开口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因担心木箱内容易起虫子,方才她吩咐了初锦让她去找些驱虫专用的樟木球来,谁知这丫头竟去了这么久,她衣服都快全部整理好了才回来。 李致远一进来,就见她在衣柜前忙碌,一件一件极有耐心的折叠着自己和她的衣物,她低着头未看他,露出姣好的侧颜和白皙的素颈,静静的重复手上的动作。 “我帮你一起叠”李致远走到她身边,伸手从柜中拿出一件自己的外袍。 听见他的声音,林秀秀惊喜的抬起的头看向他:“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今日和尚书大人告了半日假,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李致远在她眼中看到了欣喜,心中很是愧疚,成婚这么久,他一直都没好好陪过她,就连今日告假带她出去,也只是为了确定件事情。 “秀秀,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身上一直带着的那个银铃是岳父大人亲自设计打造的是吗?”李致远温声问她。 “是啊,我娘说父亲当时一共做了三只,我和娘身上各有一只,父亲一只,怎么了致远哥?” 林秀秀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随口问道。 李致远把叠好的衣物放进木箱内,回她:“没什么,待会我带你去吃混沌” 啊,吃混沌? 林秀秀一脸好奇的望着李致远:“致远哥,你今日告假是为了带我去吃混沌?” 李致远点点头。 直到李致远真的带她来到一处混沌小摊,两人坐在凳子上,看着李致远点了两碗混沌。 林秀秀还是一脸不敢置信,好笑的问他:“你不是真的告假,只是为了带我来吃····”话未说完,林秀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混沌铺老板的女儿手上端着一碗混沌朝她缓缓走来,腰间竟然挂着一个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银铃。 林秀秀募地瞪大了眼睛,呆在了原地,眼睛死死看着那只银铃,目不转睛。 女子放下混沌,见这位女客官一直盯着自己看,轻声问:“这位客官,可是还有其他需要?” “是这样的,我家夫人见姑娘身上的银铃特别,十分喜欢,不知道姑娘可否舍得割爱?”李致远开口替林秀秀回道。 “啊” 女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前几日这位男客官独自来她们这吃混沌时,她就觉得他的目光似乎总是落在自己身上,这位公子长的年轻俊朗,人又彬彬有礼的,她当时心中欢喜,激动不已,今日见他又来了,只是身后还带了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而且看两人似乎还十分亲昵,当时便觉心中酸涩。 现在听了他这番话,才知道那时他的目光不是落在自己身上,而自己身上的银铃,只因他夫人喜欢,挥去心中的失望,女子回他:“这个···这个是我好友相赠,不好意思,我不能卖” “姑娘抱歉,那我能问问这个是谁送给你的吗,我真的是十分喜欢,即是你朋友送你的,那你朋友应该知道那里有卖的,我也想去买个相同的,能劳烦你告知下我吗?”林秀秀克制住心中的激动,微笑着问她。 “那夫人可能是要失望了,我朋友她应该也不知道,这个银铃是他父亲有日傍晚从城外带回来给她的,她见我喜欢,便转手送给了我” 林秀秀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更确定了,迫不及待的又问:“请问你还记得你朋友是什么时候送你的吗,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求求你帮我好好回忆下,拜托了” 女子见她如此诚恳相求,想来真的是十分喜欢这个银铃了,脑中回忆的下,不大确定道:“应该是五年前的秋天吧,具体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五年前,正是林有山失踪的时候,林秀秀兴奋的看着李致远,手都开始微微颤抖着。 “姑娘,那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林秀秀激动道。 “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女子有些防备的看着她,她都说了她朋友也不知道银铃是从那里买的了,她为何还要一直问她朋友的消息。 林秀秀知道许是自己语气太急了,吓着了她,慢慢拿出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银铃,朝她恳求道:“姑娘,实不相瞒,这个银铃是我父亲亲手打制的,我与父亲都各有一个,可是我父亲在五年前失踪了,你手中那个银铃极有可能就是我父亲随身带的那个,而你那个朋友很有可能会知道我父亲的消息,所以我求求你,可以告诉我你朋友的消息吗?” 女子见她手中的银铃果真和自己腰间的一模一样,这种款式特别,这几年她也确实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而且看这位夫人这么激动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她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她是我以前的邻居,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她姓唐,她父亲先前在城外巡防营就职,三年前听说她父亲升上去了,然后他们就搬家了,具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也不知道了,我们后来也一直没有联系,对不起,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林秀秀听完后有些失望,还是撑着笑意朝她道谢:“多谢你姑娘” “不客气”女子说完后就去收拾隔壁的桌子了。 李致远看着她失落的脸,安慰她道:“没事,起码我们知道了她姓什么,还有以前的住址,回去我就让庆元去查,应该还是能查到的,只要她还在这京城” “嗯”林秀秀心乱如麻的点点头,接着又道:“致远哥,这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娘,我担心·····担心最后又是空欢喜一场” 李致远轻握着她的手稳定她心神,回她:“好,你放心” 李致远看着林秀秀手中紧紧抓着的那个银铃,心中有种不好的猜想。 刑部 叶鹏章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案上的纸条,眼神晦暗,心思复杂。 吴元劲已经在刑部天牢内关押近大半了,吴国公那边早就对他极其不满了,圣上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端午节前必须破案,否则他这个刑部尚书怕是要换人来当了。 案件没有进展,他现在正是焦头烂额之际。 而这个突然出现在案上的纸条上竟赫然写着有闵州营一案的重要证据,邀他单独赴约详谈。 叶鹏章脑中千头万绪,一时理不清写这纸条的人用意何为,但那上边的短短几个字却对他有巨大的诱惑力,他孤身到了纸上写的地址。 他猜想了很多人,却见到了一个让他最意想不到的人。 “李大人?” 叶鹏章讶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这位李大人翰林院出身,如今在吏部做的风生水起,白琰维十分倚重他,不出意外的话,空缺的那个吏部侍郎之位,他是最有可能上位的那人,而这位李大人如今也不过是刚过弱冠之年啊,例来吏部侍郎那可是都能入内阁的啊,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之人,可为何竟要主动掺和进吴家这滩浑水里来了? “下官见过叶大人,为防走漏消息,下官才特意约大人来此,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李致远俯身朝他行礼。 “李大人客气了,不知李大人所说的重要证据究竟是何物?”叶鹏章有些担心李致远所说的证据是否足以能将吴元劲定罪,毕竟刑部找了大半年也没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吴家处理的太干净了,不是他不相信这位李大人,而是依着吴家的手段,他又是如何能搜集到证据的。 李致远知道他定会怀疑,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和他细说了一遍。 “你此言当真?” 若真有吴府管家提供的吴元劲亲手签名的账本,再加上人证的话,那便足以定案了,叶鹏章心中激荡不已。 “为保稳妥,现在那人和账本都在宣王别院内,大人若是信得过下官,那便明日早朝后下官会带着账本在宫门外等大人同去承德殿面圣,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李致远说出自己的提议。 单独面圣确实会比在朝堂上公然拿出来账本更妥,吴家在朝党羽众多,他贸然提供的证据就算是真的,吴家定也会想尽办法污蔑于他,设法转圜,还不如私下交给陛下,让陛下决断,这样等尘埃落定了,吴家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可奈何了。 只是他一旦接受了李致远的提议,那他以后势必也会卷入晋王和五皇子的党争之中。 “李大人是聪明人,本官愿与李大人同行” 圣上年纪大了,叶鹏章能感觉到自己追随了一辈子的君上,近来偶有力不从心之像了,他也是时候该为叶家的以后着想了,五皇子的脾性秉性和吴家的行事做风实在难为良主,况且这次吴元劲的事,他也已经彻底的得罪了吴国公,即使他依然选择明哲保身,怕是日后吴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第73章 闵州营一案有了实质性进展,吴元劲或将被定罪。 吴国公一收到宫中眼线传来的消息,即刻匆匆赶往承德殿。 只是还是迟了一步,待他赶到承德殿时,遇上了刚从殿内出来的李致远和叶鹏章二人。 四目相对,针锋相视。 “听闻叶大人即有了闵州营一案的新证据,方才何不在朝堂之上直接提出来,此般行事又是为何?” 吴荣语带怒意的问叶鹏章,阴冷的目光却落在他身边李致远的身上。 “下官也是刚拿到的证据,这不就匆匆进宫面圣了,国公大人竟也这么快就知晓了消息,果真是消息灵通啊,下官佩服” 叶鹏章话音刚落,承德殿内传来了摔杯之声,栾时疾步而来。 “国公大人,陛下说他乏了,让您有事明日早朝再奏” 吴荣听完栾时的话,一语未发,拂袖径直而去。 “娘娘不是说,会让劲儿在端午前出来,可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陛下怕是没这么容易会放过劲儿了” “若是逼急了臣,臣可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吴荣面容狰狞,眼底疯狂尽露,进来陛下对他吴家打压过甚,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怕是下一个要问罪的就是他吴荣了,他早就忍够了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了,等了这么多年了,他不想再等了。 “父亲,禁言” 吴云嫣闻言心中大骇,忙看向门外,吩咐连舒:“你出去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见连舒守在门外,吴云嫣望着失去理智的父亲,轻言劝道:“父亲,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世子的事,现在还没有完全盖棺定论,您切勿冲动” 吴荣轻哼一声,语气不明道:“你认为我真只是因为劲儿的事?陛下已经在防备吴家了,近来朝中事事打压我们的人,你自己想想从宁州府废了吕从清,让我们失了江南,再到现在闵州营一事,你道陛下为何要关押你弟弟这么久迟迟不肯放人,就是想让他把罪名坐牢了,这样我吴家在兵部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怕是要被陛下以此案一举除尽” “你还看不清楚局势吗,我们若是再不动手,怕到最后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啊,娘娘”吴荣看着女儿陷入沉思的脸,知道她已经有些动摇了,如今只缺一个让她下定决心的契机了。 “父亲,此时贸然动手,我终是觉着不妥” 吴云嫣思来想去,都觉得还没到那一步,若是未到穷途末路,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现在的局势只要除去晋王,她儿一样可以无忧。 吴荣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这个女儿对吴家利用大于感情,若不是事关自己和她那个宝贝儿子的事,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此时哪怕就是他吴荣要被定死罪,只要吴家还能为她所用,她也会无动于衷的,既然这样那也就别怪他心狠了。 契机而已,很快就会有的。 “臣言尽于此,娘娘考虑清楚就行” 吴荣说罢,便出了关雎宫。 第二日,天顺帝在朝中宣布,刑部已获闵州营一案关键性证据,证实了吴元劲勾结闵州营守将,故意贻误军机,致使南疆战士死伤惨重,朝廷劳民伤财,数罪并罚,吴元劲被判秋后问斩。 让人意外的是,吴国公竟未向圣上求情过一句,默不吭声,仿似接受了这个结局。 有人猜测吴国公是怕吴家受牵连,不得已选择了弃卒保车,毕竟吴元劲所犯之事牵扯颇广,闹到如今这一步,这也就是吴家能在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换做别人的话怕是早就整个家族跟着遭殃了。 十日后,宫中端午夜宴,百官出席。 吴荣站在一处僻静处,目光一直盯着皇子座位那边,派出去的人此时回来报 “国公爷,查到了,那个楚月今日跟着晋王一同进宫了” 一直看着魏珏那边动静的吴荣,嘴角微勾,脸上的笑意渗人。 “殿下”魏珏身边的小太监附在他耳边细声耳语。 席上魏珏听完小太监的话,便起身离去了。 侍从看着五皇子离席了,不安道:“国公爷,当真不需要告知殿下吗?那明明就是那个女人的圈套啊” “那又如何,她们母子二人不吃点亏,是不会知道谁才是她们真正的靠山”吴荣轻描淡写道。 魏珏来到宫中一处安静的偏殿,推开门进去,楚月忙迎了上来,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殿下,月儿等您好久了”楚月声音轻柔道。 魏珏视线在屋内巡视了一周,急着开口问:“你说你确定了李致远就是当年那个江临” “是” “你是如何知晓的?”魏珏问。 “奴婢昨日在王府花园内偷听到他和王爷的谈话,那位李大人亲口说的,而且王爷也一直叫他小临” 屋内不起眼处,香炉内缕缕白烟摇曳升空,飘散到四处。 魏珏在脑中思考着楚月带来的消息,李致远真正的身份是江临,这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也都解释的清了,为什么当初在乾阳发现云安有问题会联系魏恒,因为他只相信他,来到京城后私下与晋王府来往密切,仇视他们吴家,夏仲翎在府外见到的那个本该死去的婢女,这一切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看来当年的那场火真的有漏网之鱼,而且还不止一个。 既然本就是该死之人,那么这个江临也就没有必要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解决了一直以来的心头疑惑,魏珏望着屋内给他送信的楚月,心情颇好的夸道:“这件事你做的不错,本殿下会和吴国公那边交代的,想要什么赏赐,随便说” “殿下乃人中龙凤,对月儿和楚家又多有照弗,提携了奴婢的弟弟做了侍读,只可惜弟弟福薄,竟早早的逝去了,这些月儿一直都记在心里,记得殿下的好,不敢再求赏赐”楚月低着头柔身道,在魏珏看不见的眸子内满是怨毒。 听她提起她弟弟,魏珏记起之前那个为他当箭而亡的侍读,原来竟就是她的弟弟,不管怎么说,那小侍读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望着面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魏珏开口道:“如此一来我就更得赏你了,你们姐弟俩都是好样的” 楚月闻言欣喜的抬起头,双目盈盈的望着魏珏,忽地轻轻抓住魏珏的衣袖,含羞带怯的轻言道:“奴婢····仰慕殿下风姿已久,若殿下不嫌弃的话,奴婢想····想侍奉殿下” 第74章 魏恒是正宫嫡长子,虽说没了母族扶持,可却依然打小处处压自己一头,既然这个女人自己送上门来,那他也不防消受下这美人恩,最主要的是还可以给他那个好兄长送顶帽子戴戴,魏恒若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还崩不崩的住,想想便觉有趣。 魏珏望着眼前这个热情似火的女人,嘴角邪魅一笑,呼吸也开始乱了起来,打横抱起在他身上作乱的女人,阔步朝床榻走去。 望着一直跟着魏珏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昏倒在房门外,再一听里面的动静,淑妃蹙着眉,但眸内笑意浓烈,高声吩咐身边的侍从:“把门推开”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惊到了床上的人,魏珏一把推开了自己身上的女子,慌乱的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淑妃进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见魏珏赤身裸体的,吓忙转身背了过去,惊呼道:“五皇子,这可是在宫中啊” 淑妃给自己身边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匆匆离去,淑妃接着又道: “**宫闱,殿下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魏珏没理会她的话,迅速穿好身上的衣服,缓缓开口:“淑妃娘娘,怎么今日竟会出来走动了,丧子之痛这么快就好了?” 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停止后,淑妃转过了身来,脸上笑的狰狞:“五皇子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娘娘今日来的这般及时,此事莫不是娘娘故意设计陷害于我的?”魏珏此时也意识到了,刚才的事怕就是那个女子故意而为的,他不是个色令智昏的的人,可方才却控住不住自己似的。 他目光阴翳的盯着床上的楚月,此女怕是早起了异心,魏珏眼中杀机毕露,朝她步步逼近,募地掐住了楚月的脖颈,手掌慢慢收紧。 淑妃见他竟要在自己面前杀人灭口,惊的忙让身后的小太监去阻止他,可宫人们此刻都不敢靠近五皇子,生怕下个遭殃的是自己。 “住手” 一声怒斥,魏珏手僵住了,不得不松开了楚月。 天顺帝望着屋内乱糟糟的一幕,面色铁青的看着魏珏和那个方才险些死在他手上的女子。 栾时认出了楚月,附在天顺帝耳边小声提醒道。 天顺帝心中怒火更甚,本以为他只是和个普通宫女乱来也就算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他竟连兄长的女人也去染指,如此目无纲礼伦常。 “朕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来人” 看着进来的侍卫,魏珏慌忙辩解道:“父皇,是这个女人故意勾引儿臣的,这是有人要陷害儿臣啊” 此时一直默不做声楚月,连滚带爬的跪在天顺第面前,哭泣道:“陛下,奴婢是真心爱慕五皇子殿下的,陛下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吧” 说着楚月又泪眼朦胧望着魏珏:“殿下,您的恩情奴婢来世再报” 话音刚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旁边的柱子,凄然到地。 宫人去探了楚月的鼻息,确定人死后,尸体立马被拖了出去。 魏珏望着楚月的尸体,眼睛仿似能喷出火来,他到是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如此会做戏,还真是小瞧了她。 楚月虽死,但她死前的话,无不在昭示着她和魏珏暗通款曲已久,天顺帝脸色难堪的吩咐道:“将五皇子带回去,禁足反省一月” “宫人们也都处理掉吧,派人送淑妃娘娘回宫”天顺帝阴沉的看着淑妃。 今日之事,淑妃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巧合,只是事关皇家颜面,天顺帝不愿闹大,也不想再去深究了。 承德殿内。 天顺帝望着眼前站着的儿子,缓缓开口:“恒儿,那楚月是你的侍妾,对方才的事你有何看法?” 天顺帝贵为天子,后宫之中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方才楚月那点小心思早就被他一眼看穿了,今日之事与他这个嫡子多少脱不了干系。 “父皇明鉴,儿臣确实早就发现了那楚月不对劲,自王妃怀孕后,发现她曾私下多次与吴家的人偷摸见面,儿臣子嗣艰难,此番王妃难得有孕,儿臣见她行事鬼祟,担心她会对王妃不利,派人盯着她也未发现异常” “只是昨日她却动央求儿臣,说想一同进宫,见见宫中宴会,儿臣想着防贼难防千日,她既然注定要求进宫定是想耍什么手段,便同意了她,想着今日让她自己漏出马脚来,只是没想到她与五弟竟然出了这种丑闻,儿臣若是早知道,定不会同意她进宫的”魏恒痛心道。 魏恒的话,滴水不漏,天顺帝目光探究的望着自己的这个大儿子,莫非是自己怀疑错了。 “罢了,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是你五弟做的荒唐了些,待他禁足过后,朕让他亲自上门给你赔礼道歉”天顺帝安抚道。 一直站着的魏恒听完天顺帝的话,突然双膝跪地:“父皇,儿臣可以不在乎五弟和楚月的事,但有一事儿臣不得不禀,儿臣在楚月房中发现了这个” 魏恒缓缓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白的小药瓶,双手递给天顺帝。 “这是何物?”天顺帝问。 魏恒没有直接答他,反问道:“父皇可还记得母后那年是因何而死?” “你究竟想说什么?”天顺帝听他突然提起已逝的皇后,心中隐有猜想。 “这是一种能让女子落胎,而事后查不到任何中毒迹象的一种西域秘药,母后当年就是因此而死的”魏恒一字一句的解释道,脸上怒意明显。 “放肆,当年皇后明明是听闻秦将军的噩耗难产而亡的,此事是朕亲自督办的,事后宫中太医查验过,并无任何不妥,你这么说难到是在怀疑朕?”天顺帝怒斥道。 “儿臣不敢,只是还请父皇仔细回想下,当年江院使一家为何会在母后去世不到半年的时间,一夕之间惨遭灭门,而当时给母妃接生的嬷嬷都在此后的一两年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莫名的消失了,这一切父皇不觉得有些过于巧合了吗?”魏恒望着怒气冲冲的父皇,沉声问道。 “所以呢?你仅凭一瓶毒药,就想定谁的罪,朕吗还是吴家?”天顺帝望着眼前这个素来沉稳内敛的儿子,不知道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皇后的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当年之事真有什么猫腻,现在也早已是无迹可查了。 看着座上固执己见,不愿相信自己的父皇,魏恒苦笑道:“或许父皇见一个人,就能理解儿臣此刻心中所想了” 见天顺帝不反对,魏恒让栾时把门外的李致远带了进来。 李致远一进来便恭敬的跪在天顺帝面前。 “晋王,你这究竟是闹的哪一出,最好能给朕解释清楚” 天顺帝此刻有些不悦的看着魏恒。 “儿臣有罪” “微臣有罪” 二人异口同声道,随后魏恒向天顺帝道明了李致远的真实身份,以及当年江家灭门的真相。 “李大人,晋王方才所说可是真?”天顺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微臣罪犯欺君,罪该万死,晋王殿下方才所说字字皆真” “你既然是江临,那先前为何不与朕道明身份?”天顺帝声音漠然。 “江家灭门之事,牵扯太大,微臣此前怕仅凭微臣一面之词,陛下难已信微臣,直到前些时日王爷在楚月那搜到了那西域秘药,微臣才确定了父亲当年对皇后娘娘之死的猜测是对的,微臣这才斗胆相告” “所有你们要朕凭这区区一个小药瓶去定贵妃和吴家的罪?你们还真是太天真了”天顺帝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好。 “李大人你既说是夏仲翎亲生杀了你父母,灭了江府一门,此事朕会彻查,当年江府出事后,朕曾命三司同查,可却查无所获,现在既然有了你这个人证,此事朕会让它有个了断的,还你江府满门一个公道” 天顺帝接着又道:“只是你欺君罔上,虽然情有可原,但国法不可废,朕念在江大人和江夫人的面上,罚你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谢陛下开恩”李致远没想到圣上竟就这般轻描淡写的罚了下自己,心生意外。 “好了,今夜折腾了许久,朕也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父皇,那母后的事?”魏恒不甘道。 当年皇后身怀六甲,北境却传来了秦大将军和小秦将军双双战死的消息,皇上怕皇后闻此噩耗会动了胎气,严令禁止宫中之人议论北境之事,违者处死,宫人们纷纷禁言,不敢提及分毫。 可后来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回事还是传到了皇后耳朵里,皇后悲痛难忍,动了胎气,提前早产,可却不幸难产,一尸两命。 魏恒当时年纪小,还不知道外公和舅舅战死的消息,满心欢喜的等着母后会给他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陪他一起玩,可却等来母后难产而亡的消息,当时他就觉得天塌了。 随后外公和舅舅战死的消息传来,不到半年小姨一家惨遭灭门,那时候的他,仿佛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所有他在乎的人都离开了他。 可现在当他得知了这一切都是人为的时候,父皇的态度却是如此模棱两可,魏恒心中满是愤怒和不甘,看来这些年父皇对那个女人的宠爱,早就让他已经忘了当年的结发妻子了。 “恒儿,朕知你心中所怨,并非是朕忘了皇后,只是当年之事真相究竟是什么你我都不得而知,吴家今时不比往日,不是轻易能动得的,稍有不甚,恐伤及国本” 吴家在朝势力盘根复杂,在一些大臣眼里有时他这个天子的话未必能比得上他吴荣的命令,吴元劲那事是因为他惹了南疆众怒,不杀他实难平息众怒,也算是给吴家一个警告,让他们有所收敛,可有些事是不能逼太急的。 此时栾时进来禀:“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带进来”太顺帝吩咐栾时,看着还跪在殿上的两人命令道:“你们先回吧,朕有事要与贵妃商议” 魏恒他们离去之时正好遇上刚进殿的吴云嫣,双方连简单的客套话都不愿再多说,擦身而过。 第75章 宫中传言,陛下昨夜斥责了贵妃,贵妃自进宫后就得陛下宠爱,自中宫皇后仙逝后,更是独得恩宠,宠冠后宫多年,陛下从未罚过她,昨夜因五皇子的事,陛下竟第一次斥责了贵妃娘娘,言她教子无方,夺了她协理六宫之权,改由淑妃代掌。 晋王府内 “她们真的会有动作吗?” 李致远望着平静的湖面,有些出神,支撑了他这么多年的仇恨,眼看此事即将有个结局之时,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激动,反而心中异常的平静无澜,或许是即使他得偿所愿的报了仇,江家也恢复不到往昔,亦或着是忧心吴家若是真的动手的话,又会有更多的家庭因此变的支离破碎,一如当年的江家。 魏恒抓起一把饵料撒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顷刻间鱼群聚集了过了,水花翻动,水面不复平静。 “会的,鱼饵撒下去了,上钩只是迟早的事” 吴国公对吴元劲之事之所以没有异议,那是因为他早就做好准备了,楚月弟弟因魏珏而死,可吴国公却未告知魏珏,任由她俩见面,就是故意为之的。 “父皇说的没错,当年之事早就查不到真相了,楚月已经把你就是江临的消息透露给了魏珏,他们一旦知晓了这个消息,那么就会猜测昨夜你我在承德殿到底和圣上说了什么,越是不知道。他们就越会害怕” 魏恒说着又撒下一把饵料,看着底下争食的鱼儿接着道: “吴云嫣这个人心高气傲,事事争强好胜,不甘屈居与人下,更何况是现在淑妃代掌六宫,淑妃一心认为是吴家害死他儿子的,此时逮着机会定会借机好好羞辱吴云嫣的,吴云嫣忍不了多久的,父皇对这个女人和她儿子处处维护,百般容忍,若非是造反谋逆的大罪,是不会舍得杀她们的” 魏恒望着湖里游来游去,肆意活泼的鱼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神刹那变的冰冷。 “京畿大营是任将军在负责,他是外公的旧部,这些年来与我一直都有联系,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望君山那里一有异动,他们就会紧随其后,这一次我定要让他们整个吴家为我母后陪葬” 魏恒放下手中的鱼料木碗,接过侍女递上来的帕子,擦净了手,问:“林父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弟妹说,此次若非调查你岳父的事,发现了望君山的秘密,事情也不可能进展的这么顺利,若非及时发现了吴家的狼子野心,京都必将失守,皇宫危已,此事若成,那林家就是救了京中万千百姓与燕国的功臣,事后我定会上折子为林家请功” “岳父的事,我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她说,还是等确定了再说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也只是我的猜测,至于请功的事,人若是真没了,要那些虚名也没什么用,秀秀她们现在也不需要那些,还是不必了”李致远一想到妻子和岳母背井离乡的寻父多年,若得到个尸骨无存的消息,怕她们受不了。 魏恒听完他的话,不赞同道:“怎么没用,小临我知道你与弟妹感情深厚,不在乎其他的,可是弟妹商户的身份,终于你仕途有碍,若是能为林家换个身份,那弟妹日后去参加他府宴会之时再也不会有人敢拿她的身份说事了,林夫人在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此事无需你操心,我意已决” 李致远没有再反驳他的话,表兄说的对,他是不在乎秀秀的身份,可其他那些官眷们还是会另眼瞧她,再有一个就是,现在他们谈论这些未免有些为时尚早了,虽说一切已经安排好了,但事情的发展终究会走到哪一步,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 他们昨日宫宴所设之局,还得要从李致远发现了林父的那个银铃说起,根据混沌铺老板女儿的话,庆元查到了一个名叫唐全的中年男人,只是他却并不是在巡防营就职,而且此人日常行踪鬼祟,每隔几日就会出城,庆元好奇之下,有日偷摸着跟着他出了城,行之人烟罕至,传闻有猛兽食人的望君山,也未见他停下。 反而自到了望君山后,他就变的十分谨慎,走路十步一回头,时常左顾右盼万分小心,庆元险些被他发现,但心中对他却越发怀疑,一路小心的尾随其后,只是行至深山中,竟见林中布有岗哨。 事出有异 庆元无法再跟随其后,等到入夜后,悄悄摸了进去,只见山谷内别有冬天,里面屋舍田地一应俱全,看着像是匪寨,可京中附近有京畿大营守军驻扎,按理说京城附近天子脚下,是断不能会有土匪的。 庆元在山中蹲守了整整两日,发现了这里面住的人更本就不是什么土匪,山谷里面的人白日训练,四周有巡逻人员,纪律严明,这俨然就是一只军队啊,是什么样的人敢在京中附近屯兵,庆元知道自己发现了惊天的秘密,小心谨慎的出了望君山后,匆匆赶回城中向李致远报信。 他们在查这个唐全的时发现,他不出城时,与吴荣的一位庶子私下来往密切,有能力和实力能在京畿屯兵的除了圣上,就只有权势熏天,野心勃勃的吴家了,而唐全那边的线索也说明了,此事和吴家多少脱不了干系。 林父和同伴十有八九,是回乾阳时不小心误入望了君山后,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被唐全灭了口,这样也就能解释的清楚,银铃为何会落入唐全的手中了,这些年来望军山所传的野兽食人的消息,也都只是为了遮掩山谷之事,不想让人靠近。 而后吴元劲被定罪,吴荣没有反应,也证实了李致远这一猜想,这才有了宫宴设局一事。 事情果然和他们所料的查不多,那个唐全近来和吴家来往越发密切,自五日前去了望君山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事出反常,吴家怕是就要在这几日动手了。 关雎宫里 想起儿子让宫人传来的话,李致远那小子果然是当年江家的人,虽说不知道他们当年究竟是如何逃脱那一场杀局的,现在再来追究这些事也没了意义,圣上已经下旨令三司重查当年江府失火一案。 夏仲翎已被关押至大理寺,大理寺有吴家的人,吴云嫣到并不担心夏仲翎会说出些什么。 只是自宫宴那晚珏儿出事后,魏恒和那个李致远在承德殿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圣上重查当年江府失火一案,却闭口不提皇后之事。 那晚言她教子无方斥责了自己,可珏儿所犯之事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若是往日,陛下定不至迁怒于她,可是那夜陛下斥责她时,分明是动了怒的,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 随后借珏儿的事,夺了她主理后宫之权,交给了淑妃,陛下明明知道她与淑妃不对付的,这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 吴云嫣近日里常常在回想,那夜承德殿内陛下斥责她时那个冷漠探究的眼神,自那夜过后,这大半月了,陛下一次也没有来过她的关雎宫,甚至连只言片语也没让人传来。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冷落。 前段时间吴元劲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引发朝中多人对她们吴家不满,即使那个时候陛下也是和平常一样,常宿在她关雎宫内的,丝毫没有要迁怒她的意思,也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 可那晚宫宴过后,这一切都变了,吴云嫣陪伴天顺帝多年,早已十分了解他,她知道陛下虽然嘴上没提当年皇后难产之事,心中却还是怀疑了她。 她望着关雎宫内奢靡的一切,回忆起自己初进宫时待的那间简陋的屋子,猛的摇摇头。 不行! 她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争取而来的,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从她手中夺走,即使那个人是天子,她也绝不认输。 “连舒,你去一趟珏儿那里,就说本宫已经考虑清楚了,就按他的意思办,后宫内到时他无需费心,本宫掌管六宫这么多年,不是她淑妃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 连舒低声应喏,快步离去了。 看着连舒离去的背影,吴云嫣脸上笑意渐浓,直至张狂失控大笑,此事过后她就再也不用过费心琢磨帝王心思,小心讨好的贵妃生活了,以后她就是这个后宫至尊的皇太后了,是连一国之君都要每日恭谨前来晨昏定省的皇太后,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母妃终于下定决心了,这样甚好,正好本殿下这些时日禁足实在是烦闷了” 魏珏精心擦拭着他十岁那年父皇送他的宝剑,募地执剑朝前一刺,笑的肆意道: “就拿这父皇赐的剑去杀几个人,也好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再送父皇一份大礼,他一定会很惊喜的” 入夜 一袭劲装的叶瑶跪在魏珏脚下,十分不解主子方才的命令,犹豫道:“殿下,此时圣上刚得知李致远真实身份,现在动手陛下必定会怀疑到您和娘娘的身上来” “无妨,我要让那个姓江的自己主动死在晋王府大门前,让魏恒知道他这一辈子也休想和我争,所有他在乎的人和事本殿下都会夺走” 魏珏要用李致远的死彻底击垮魏恒,他宫宴上送自己的大礼,他会加倍还给他。 “你只需按照本殿下的吩咐去做即可,不怕那姓江的不听话,此事若是失手,你最好自行了断,活着回来会比死更痛苦的,明白吗?”魏珏盯着叶瑶的眼睛,笑的诡异。 “是” 叶瑶不敢去看主子的眼睛,上次是她大意了,这一次就是死,她也定会先杀了那个女人。 第76章 明德街上 周翠收拾东西,正准备关铺门之时,见女儿带着小安过来了,无奈笑道:“怎么又来接了,娘知道去李府的路,不会走丢的” 因女儿女婿的执意相邀,周翠每月都会去李府小住段时日。 “这些时日我在府中都快闷坏了,正好带着小安出来溜达溜达,顺道来接您的” 林秀秀嘴上说道是顺道来的,却迫不及待的去帮周翠收拾铺子,好快点回家。 母女二人正关门时,忽然一只手抵在门上,周翠抬起头来:“这位客官,我们歇业了,请明儿再来吧” 周翠看着眼前这个打扮奇怪的女子,觉着有些面熟。 “这位夫人,我不买胭脂,我找你女儿有点私事” 找自己的? 林秀秀疑惑的转过头去看说话的人,见到她时心里猛的咯噔一下。 是上次绑架她的那个女人。 林秀秀警惕的拉着母亲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瞥向周围,街上突然之间竟一个人也没有了,心中更觉害怕。 “你想做什么?” 叶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开口道: “夫人不必担心,就是我们主子想见李夫人一面” 话毕,叶瑶迅速出掌袭向林秀秀颈后。 掌风扫过,林秀秀来不急反应,瞳孔瞬间放大,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 叶瑶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庆平缠斗了起来,林母已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 方才那个女人来者不善,是冲她的秀秀来的,幸亏庆平赶到,不让后果不堪设想。 叶瑶此次是有备而来的,她与庆平纠缠之际,又冒出了十来名黑衣人,其中一些去帮叶瑶了,剩下几人直朝林家母女而来。 人太多了,庆平想往林秀秀她们那边靠近,却摆脱不了一直缠着他的刺客,朝林秀秀急呼道:“快进铺里去,把门栓上” 然对方都是练家子,动作极快,林秀秀和周翠才刚合上门就被他们撞开了,母女二人惊恐万分的一路往里退。 铺面不远处忽有浓烟冒起,是酒铺新买的柴火堆在外面被人点燃了,小安站在边上不停的往里加着柴火,高声呼救:“快来人啦,着火了” “着火了,快来人啊” “着火了,救命啊” 小安急不可耐的不停的添着柴,急的直跺脚。 暮色降临之际,街上行人虽少了很多,但酒铺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迟早会引人过来,叶瑶剑锋一转募地朝正在高呼的小安刺去。 庆平一直只注意铺子那边,发现她意图之后想去阻止之时,却已是来不急了,又因分神被黑衣人在手臂上划了一剑。 “你这女子怎这般恶毒,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自从周翠上次被人骚扰后,荆福每日散职回家时都会特地绕路走明德街这边。 方才他在正德街外时看见这里似有火光升起,隐约又听到有人呼救,以他多年办案的经验,顿感不秒,疾步赶往这边,幸好救下了这孩子。 叶瑶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坏好事,怒极,提剑就要杀荆福,招招都置人死地的杀招。 好在荆福作为顺天府捕头,武功易是不俗,才勉强接下了叶瑶的剑。 庆平这边因为摆脱了叶瑶,虽说手上大意中了一剑,但还是轻松了许多,退到林家母女身边,护在她们身前,眼见荆福那边渐露败势,暗道不好。 对方人太多了,这样下去他们迟早敌不过,庆平转身急切的与林秀秀低语:“待会我拖住他们,夫人您带着老夫人赶紧从相反的方向跑,要快,酒铺那位好汉快支撑不住了,一旦那个女子回来了,就没机会了” 林秀秀紧张的听着庆平的话,点点头,她留在这里庆平还要分心护着她,只会添乱。 庆平见夫人答应了,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好在夫人没和他客气,不然他还要费一番心思去劝她,瞎耽误功夫。 林秀秀一点头,庆平霎时朝围着他们的黑衣人袭去,很快打出了一个缺口,林秀秀瞅准时间拉着母亲就跑,好在母女二人都不是身娇体软的人,见林秀秀跑了,叶瑶眼眸一眯,不再与荆福纠缠,迅速摆脱了他,去追林秀秀。 庆平和多人打斗,此时已有些体力不支,见状死死的挡在路中间,上一次他让夫人在他眼皮底下被人绑走,险些害了大人,这一次就是死,他也定要护住夫人。 荆福见那恶毒女人去追林家母女,不管不顾朝叶瑶追了上去。 庆平见这位好汉如此仗义,高声道谢:“好汉多谢,这女子交由我来,劳烦好汉帮我拖住这几个黑衣人不要让他们追上去” “义不容辞” 荆福说罢,已与黑衣交手了起来。 方才打斗间,庆平已经解决了好几个刺客了,现在最为棘手的就是叶瑶,女子武功不俗,招式阴狠毒辣,庆平此时身上已受了好几处剑伤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拖住她多久,只希望夫人能跑的快些。 叶瑶知道自己若是不杀了林秀秀的这个护卫,他是不会让自己离开的,既然他要用命来护他的主子,那自己就成全他。 林秀秀牵着母亲一路狂奔,入夜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怜,跑的太急,小腹隐隐作痛,但她不敢停下来,她要快点赶回去让人去救庆平。 林秀秀呼吸越来越急促,林母见她步子慢了下来,一看她脸色惨白,额头上也满是汗珠,担心道:“秀秀你怎么了?” “我没事,娘....快跑,庆平...还等着我们去救他” 觉着有些发晕,林秀秀使劲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精神些。 母女二人相互扶持着,一路小跑,不敢停下。 忽然前边传来动静,似有多人朝她们这边过来,林秀秀紧张的抬起头,见为首一人骑着快马,朝她奔袭而来的正是李致远,心中一松,险些晕倒,好在林母扶住了她。 李致远匆忙下马,扶过她,迫切的问:“秀秀,你可有那里受伤?” 林秀秀急着开口:“我没事,快,快去救庆平他们,他受了伤” “你放心,刚才小安来报信,庆元已经带人赶去明德街了”李致远安抚她道。 见她脸色惨白的有些异常,眉间轻促着像是在忍耐痛楚,李致远不放心的把手搭在她腕间,去摸她的脉象。 “那就好”听闻庆元已经去了明德街,林秀秀彻底放松了下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秀秀再度转醒之时,天已经大亮了,回想起昨夜的事,猛的想爬起来,刚一动,趴在床边的李致远也醒了过来,见林秀秀醒了,惊喜的忙去给她把脉。 脉象滑如走珠,不似昨夜那般繁乱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可有觉着哪里不舒服?” 林秀秀摇摇头,问:“我昨夜晕了过去?” 林秀秀记得自己和他说着话,就突然没了意识。 “嗯,若不是你夫君会点医术,差点能让你吓死” 李致远心有余悸的说,一想起方才她的脉象,嘴角又控制不住的上扬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林秀秀。 见他脸上神情变换,最后又莫名的笑了起来,林秀秀迟疑的问:“你笑什么?” 李致远牵过她的手放在她腹间,温声道:“你昨夜跑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小腹疼痛?” “是,应该是跑的太......”林秀秀话到嘴边,想起他刚才那个莫名的笑容,脑海中电光石火一闪,不确定道:“难道是....?” 李致远点点头:“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尾音轻颤。 林秀秀木然呆住了,过了许久,突然不安的问道:“那我....昨夜跑的那么急,肚子痛了许久,会不会.....有影响啊?” 林秀秀抓着李致远的手 ,十分不安,虽然她还没有想过要做母亲的打算,但这个孩子既然来了,她也不希望他/她有事。 李致远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孩子还不足一个月,胎像未稳,你昨夜跑的急了些,这才引起的腹痛,我开了些安胎药,昨夜已经喂你喝了下去,今早脉象平滑了许多,回头再多喝几副就无碍了” 其实昨夜林秀秀晕倒后,李致远发现她怀孕,但她当时的脉象极其紊乱,险有落胎之势,他及时封住了她身体几个穴位,带她赶回李府后,为她施针到半夜,又喂她喝了安胎药后,彻夜守着她,未敢放松。 好在他们的孩子很坚强,挺住了,现在乖乖的待着他母亲的肚子里。 这些李致远不敢也不会与她说,怕她再胡乱担心。 林秀秀放松一笑:“不影响就好”话音刚落想起昨夜的事,急忙又问道:“那庆平他们怎么样了?” 李致远神色一凝:“昨夜庆元赶到之时,庆平和那名捕头都已身受重伤,尤其是庆平失血过多,险些死于那女子之手,好在江家祖传的凝血散对外伤有奇效,总算是救下了他” “是你之前在乾阳受伤那次,用的那种药吗?” 林秀秀记起那次在乾阳李致远中箭时,也是没出去医治,自己在家敷药后好的。 见李致远点头,林秀秀接着又问:“对了,昨夜那个女女子抓住了吗?” 李致远面色一冷,沉声道:“已经杀了” 那女子几次三番想害秀秀,昨夜更是因为她,庆平和他孩子险些都没保住,昨夜那女子刚被庆元抓获时,李致远便怒不可遏的一剑刺穿了她心脏,女子当场死亡。 林秀秀见他面容冷峻,知道他是在为昨夜之事愤怒,连忙开口道:“庆平他们是为了救我,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想去看看他们” “好,我陪你一起去” 昨夜二人受了重伤,李致远把他们都安置在了府中前院,方便照顾。 林秀秀到时,见母亲也在,庆平躺在床中,脸上看着十分苍白,庆元在边上守着,见李致远来了,忙迎了上去,担忧道:“大人,庆平早上醒来,用了早膳,这又昏睡了过去” 李致远上前给庆平把了把脉,对着边上担忧的庆元道:“没事,他这两天身体虚弱,多睡些有好处” 府中虽请了大夫过来,但庆元还是不放心,见大人也是这么说,庆元心才定了不少。 看着与母亲说着话的荆福,林秀秀这才发现原来昨夜救了她们的另一人是荆捕头。 荆福比庆平伤势轻些,但肩膀和腿上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剑伤,尤其是腿上的伤,伤口很深,不便行动。 “荆捕头,昨夜之事多谢您仗义援手,救了内人,在下感激不尽,这些时日您就好好在我府上养伤,顺天府那边我已差人去和府尹大人帮您告了假” 李致远朝荆福道谢,昨夜若不是他拼命拖住了那些黑衣人,秀秀她们就跑不出来。 “李大人客气了,我本就是顺天府的捕快,贼人敢在城中公然行凶,出手阻止是卑职的职责所在” 荆福说着轻瞥了眼在屋里忙前忙后的周翠,接着又有些不大自然道:“只是我这个腿伤着了,近些时日活动不便,在下孑然一身,家中又无人照顾,恐是要在大人府上多打扰些时日了,叨扰大人了” 李致远听完他的话,客气回道:“荆捕头您救了内人,就是在下的大恩人,在这府中住着您只管当成是自己的家,有任何需要,您言语一声,在下定尽力办到” 荆福挠挠头,讪然道:“实不相瞒,卑职还真有一事想请李大人帮忙” “近几日我在城中巡逻时发现,巡防营的人调动频繁,城门守卫也换了好些我重来没见过的生面孔,昨日白天听见几个城门守卫说什么,今夜要晚些关闭城门,像是要等什么人,城门关闭时间都是固定的,除非朝中有大事发生,天子圣谕方可更改” “可京中若真有大事发生,顺天府不可能毫不知情,而且我见那几人说话时小心鬼祟,再加上这几日的反常,我觉得这其中定有猫腻,本想着今日去与府尹大人报告此事的,可现在腿伤着了,所有还想劳烦李大人帮卑职跑一趟,您的话,府尹大人又会更听些”荆福正色道。 “你方才说,听到城门守卫讲今夜城门要晚些关闭?”李致远凝神问道。 “是”荆福点点头 李致远在脑中迅速思考,对着身旁的林秀秀郑重道:“秀秀,你仔细听我说,待会我会出去一趟,今夜应该会晚些回来,我出府后,无论任何来人府中都不要见,到了酉时就和往常一样关闭府门,不管街上有什么动静,或者有人敲门,都不要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开门,切记” “庆元,你守住府中,护好夫人,不要放任何人进府”李致远转头的吩咐庆元。 林秀秀听着他的话,心中觉得不安,像是要出什么大事,慌张的抓住他的手:“致远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致远握紧她的手,沉声道:“秀秀你在府中一定要好好的,事情很复杂,你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一切.....等我回来再慢慢和你解释” “好,那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安全的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你”林秀秀说到最后,声音微颤,尽力克制着自己。 “好” 简单一个字,却是他的承诺。 李致远说罢,便匆匆离府。 第77章 深夜,当白日喧闹繁华的帝都重归寂静时,东边的城门悄悄的开了。 那夜,城中晚睡的百姓,许多人都听见了街上传来行军的声音,有好奇者开门查看,皆被诛杀。 望君山内的那些人,在山中待的久了,这些年来他们日夜操练,为的就是今日,自进城后但凡看见百姓,皆不留活口,众人都杀红了眼,吴荣没有阻止他们,他要的就他们这种看见人就想杀的血性,阻他者死。 吴荣一身戎装,望着眼前巍峨的宫门,只要破了此门,以后他吴国公府将会成为燕国的实际掌权者,真正的说一不二,权势遮天,不必再受任何人牵制。 “众将士们听着,凡破宫门者封百户,赏千金,杀皇室子孙者封千户,赏万金” “诛魏承阚者,位列一品侯” 吴荣中气十足的朗声高呼道,语气内,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兴奋。 “杀” “杀” “杀” 众人的厮喊声震天憾地。 承德殿内,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进来禀:“陛下......叛贼破了.....正午门,已经到了太宣门外了” 这么快 天顺帝面上神色复杂,唯独没有害怕。 “看来朕的巡防营和顺天府也早已和吴家勾结在一起了,这些年是朕太纵容吴家了,才致今日之祸” 听着外面传来模糊的厮杀声,天顺帝垂眸道。 “陛下不好了,贵妃娘娘她......抓了各宫娘娘们,现全部禁于关雎宫内”后宫护卫匆忙来报。 天顺帝闻言,眸光一凝,须臾后,苦涩道:“朕...知道了” 望着殿内的李致远,天顺帝语气低沉:“小临,这么多年来你···有怨恨过朕吗?” “微臣不敢,陛下只是受奸人蒙蔽,错的是他们”李致远淡然道。 天顺帝闻言嘴角轻扯,笑容苦涩道:“你知道吗?当年,朕初登帝位,朝中局势不稳,朕为了稳固皇权娶了你姨母,朕与她虽无感情,但也相敬如宾” “吴云嫣进宫后,朕宠她爱她,但从没想到会助长了她的野心,让她竟胆敢去谋害中宫皇后,那是朕的发妻啊,朕没想到竟是自己纵容了害她的凶手” “父皇,这是后悔了吗?可惜,好像有点晚了” 魏珏杀了殿外的守卫,执着滴血的剑,不急不忙的走进殿内,刚好听见天顺帝最后一句话,目光桀骜的看着自己的父皇。 外面的厮杀声更近了,已然到了承德殿门外了。 “你这逆子,你自小,朕何尝亏待过你半分,但凡你所求之事,朕皆满足与你,你性子阴翳,打杀宫人,朕也从未责怪过你,没想到,竟养出了个狼崽子来逼宫” 天顺帝字字痛心,怒视着眼前这自己打小宠爱,此时却大逆不道的儿子。 魏珏闻言不屑的笑了,似质问般道:“父皇若真这么疼爱儿臣,那为何迟迟不让儿臣入主东宫,太子的人选父皇真的有考虑过我吗?” “在父皇心中,魏恒是嫡长子,才是最有资格做太子的吧,既然儿臣想要的父皇不愿意给,那儿臣也只好自己争取了” 魏珏扬起手中带血的剑,讥笑道:“自己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努力去争取,这些还是父皇送这把剑给我时教儿臣的,儿臣一直都记在心里呢” “逆.....逆子,简直无可救药,咳咳咳” 天顺帝被气的急咳,气息不稳。 栾时忙扶住天顺帝,帮他顺气。 魏珏不欲再多说废话,提剑朝天顺帝步步逼近。 此时殿内除扶着天顺帝的栾时,就只剩李致远了。 他侧身挡在天顺帝的前面。 魏珏看着挡在天顺帝面前的李致远,眉头轻蹙,眸中冷光一闪。 “怎么是你,魏恒呢?” 魏珏的目光在殿内巡视一番,眉头皱的更深了,片刻后,忽然狞笑道:“看样了咱们这位晋王殿下是去京畿大营搬救兵去了吧,不过可惜啊,等他回来,你估计已经凉了” “整个巡防营都是我的人,是不会让他们轻易进城的,你们等不到了,今日本殿下便亲自了断了你,也算是为当年江家的事给个完美的结局” 魏珏说罢,提剑朝李致远刺去。 步伐刚动,身形却一晃,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险些让他站不稳,胸口处传来剧痛,他木然垂眸,自己胸口处赫然插着一只羽箭,整支箭自他后背贯穿至胸口,箭头带血外露近两寸,霎时,血滋滋的朝外冒着。 魏珏忍着剧烈的疼痛,艰难的转过身去,望着手拿弓箭阔步进来的魏恒,和他身后京畿营的任将军,睁圆了眼睛,憋下口中那一股腥甜之气,不愿相信的无力呢喃道:“这....不可能” 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的倒了下去,眼睛直直的望着魏恒,嘴角不停的溢出血来。 魏恒走至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冷漠,勾嘴角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朝他道:“五弟就这么确定,巡防营都是你的人?” 魏珏闻言,喉间那股腥甜再也憋不住了,猛的咳出大口鲜血来。 他挣扎着朝天顺帝那边看去,不知道是在看天顺帝还是他身后的那把龙椅,忽地笑了,眼皮缓慢的合上,嘴角一直保持着笑意。 “儿臣/臣等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外面的叛军已系数被擒,殿内跪了一地的大臣将士。 天顺帝木然的看着自己疼宠了二十年的儿子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又望向殿中跪着的嫡子,一种陌生的无力感充斥周身。 作为一国至高无上的帝王,周旋朝中各股势力,平衡朝局,化解敌国阴谋,处理国内诸事,这种种的一切,他都早已得心应手,可是望着眼前这一幕,他第一知道了什么是无可奈何,即使他身为帝王。 魏恒望着久久都未开口的父皇,沉静的眸中无波无澜,方才他本无需一箭射死魏珏的,父皇对这对母子这么多年的宠爱,到底还是有深厚情分在的,他只怕是到了这一步,也终难下狠心。 既然他难下狠心的话,那便由他来帮父皇做这个决定,吴家的人,他一个也不会留。 天顺三十五年,皇五子魏珏勾结吴国公府,密谋逼宫,事败,魏珏被当场诛杀,吴家满门抄斩,诛连九族,朝中吴家党羽皆被铲除,一时间朝野震荡。 贵妃吴云嫣被褫夺封号,贬去冷宫,圣上亲赐白绫一条。 后来李致远曾亲自去刑部提审过唐全,确定了林有山已死的事实,只是他们当年灭口后,胡乱草草的掩埋了二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唐全也早已不记得当年的埋尸地点了。 同年十月,晋王册封为太子,入东宫。 李致远因救驾有功,升任吏部侍郎,加授东阁大学士,至此,燕国百年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初入内阁。 初十这日 李致远从吏部散职回家的途中被人拦住了。 正德街边杨柳树下 吴嘉卉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鼓起勇气开口道:“李....江大人,我以前总是想不明白,为何您与别人甚至是街上乞丐都是温和的,却为何独对我冷若冰霜,直到吴家出事后,我才明白” 说着停顿了一会,又缓慢开口:“是我们吴家对不起你们江家,我们家现在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吴嘉卉自那次七夕夜当众拦了李致远的事,被传出去后,吴家便给她找了门亲事,急急嫁给了安远侯府的二公子,再大的罪,也罪不及出嫁之女,因此,吴家嫡系,满门只留吴嘉卉一人。 她的泪水已经布满了面庞,李志远却从始至终未曾看过她 ,也未开口说一个字,仿佛她说的事与自己毫无干系,他听罢,抬腿缓步离去,未走几步远 “对不起” 他停下了,背对着她,片刻后道:“吴姑娘,往后你我素不相识,你好自为之”随后离去。 今日是他和秀秀成婚一周年的日子,此时只想快点赶回去,看看妻子见到自己送她礼物时的欣喜的模样,这样的日子,他不想因不相干的人生气。 身后的吴嘉卉哭得已是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如梦语般说:“他....与我说话了,他是不是不恨我了。” 明明是笑着,脸上的泪珠子却未曾停下,不过一会儿,又摇摇头嘴上念叨:“怎会,哪有这么简单” “即无风雨也无晴,也好,也好。” 吴嘉卉双眼哭的红肿,一脸悲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丫鬟已经急哭了,怕被别人看到说闲话,小姐如今在府里本就是如履薄冰,若再让老夫人知道定是要姑爷休妻的。 “小姐,咱们快回去” 丫鬟见她没有反应,急着去摇晃她的手臂, “小姐,咱们回去吧” 吴嘉卉似梦中醒来,看着急容满面的小丫鬟,眼睫轻颤,怅然道: “回吧” 自吴家倒台后,吴嘉卉在安远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夫君虽不是那般见风使舵的势力小人,但终是抵不过侯府老夫人对她的偏见,吴家出事后就甚少来她房中了。 她是吴家的罪人,是太子痛恨至极的吴家人,也怪不得安远侯府的人冷落,排斥,起码侯府还顾及世家的颜面没有直接休弃她,让她好歹还有个安身立命的屋檐。 天顺三十七年,吴嘉卉积郁成疾,缠绵病榻,自己放弃医治,死于冬日,短短两年,当年那个名满帝都,风光无限的京中第一美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后院,无人问津。 近两年来,圣上似有隐退之意,朝中诸事基本上都是太子说了算。 安远侯府当年曾站队过吴家,虽未参与过谋反之事,但也因吴家的关系,这几年家中大不如前,如今门庭冷落,这个时候更是不敢再惹太子生气。 是以侯府二公子的原配夫人逝世,侯府未办丧事,不见白番,甚至连棺椁也是草草在街上买的薄棺,差了几个下人悄悄的从侧门抬了出去,一路安安静静的,不敢撒纸,鸣丧乐。 这日李致远正带着妻子孩子出门,林秀秀见抬棺那一行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哭声,像是做贼般的疾步走着。 好奇的朝李致远问道:“那是哪家办丧事啊?怎么好像还偷偷摸摸的,怕被人发现般似的” 李致远依言朝她目光所至的地方看过去,见抬棺之人皆着安远侯府家仆的服饰,想起昨日听闻的消息,目光无波澜的收回,朝妻子温声回道:“不知道,许是算好了下葬的时辰,这才这般行色匆匆的吧” “好了,今日不是说好了陪诺儿来逛街的吗?,你看诺儿老缠是着小安,连我这个父亲也没那么亲厚了”李致远颇为不满道。 诺儿是他们的孩子,大名江晏清,一岁多的男孩,刚学会走路不久,现在正是调皮的时候,也就小安每日不厌其烦的能陪着他一起玩,所以他也最喜欢粘着小安。 看着他醋意满满的模样,林秀秀笑道:“谁让你每日都那么忙,一个月也陪不了他几次,小安成日里带着他,你自是要排到后面去了” “看样子,我要使出杀手锏了,待会给我儿子多买些玩具,好好笼络下儿子的心咯” 话虽然这么说着,李致远牵着妻子的手,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丝毫没有要上前争宠的意思。 林秀秀听着他幼稚的话语,不满的伸手轻拧他胳膊上的肉,命令道:“不许你老给他买玩具,他那间屋子都堆的乱七八糟了,他才这么小,知道玩什么玩具,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你这样下去,迟早要把他宠坏” 李致远故意痛呼道:“好好好,都听夫人的,不给他买” 接着低头附在林秀秀耳边,声音缱绻:“只给夫人一个人买,也只宠坏夫人可好” 街上行人匆匆,有几人已经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李致远面色自若的牵着涨红了双颊的妻子,慢悠悠的跟在儿子身后,嘴角轻扬。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有太多不足之处,谢谢能一直看到最后的亲们,是你们给了我动力,让我坚持了下来,真的非常感谢每一位愿意收藏,评论我文的小天使们,爱你们,么么哒。祝大家在即将到来的2020年,诸事皆顺,恭喜发财。 最后再打个小广告,我的新文《年年雪里》求收藏 文案一 何为安和贺年年的婚姻源自于一场阴谋,一场何为安的阴谋。 他是出身于贫寒毫无背景的穷新科进士,深知自己若是想在盘根复杂的朝中立稳脚步,就必须攀附于他人。 而贺家就是那根他看中的高枝,贺家是京中的百年名门,清流世家,在朝根基深厚,于他是再好不过了。 原本一开始他的目标并不是她的,谁知许是他的运气太好了,庶女竟然变成了嫡女。 文案二 随着何为安的步步升迁,直至成为内阁重臣后,京中关于他要休妻的传闻也愈发多了。 众人都说不择手段的何为安,在微末时期求取贺家小姐,不过是为了贺家当时的权势罢了。 现在眼看何为安一跃成为当朝新贵,而贺家却逐渐败落了,这个时候自然是他休妻再另寻高枝的好时机。 何为安觉得近来岳母看他的眼神越发古怪,哀怨。 直到后来他在酒楼中竟然听见了议论他和妻子的传闻,何为安气势汹汹的冲进贺家,尽量压抑住自己的火气,平心气和的问:“娘,听说···您在为年年相看夫家?”当他是死的吗。 贺母看着女婿黑的能滴墨的脸,心虚的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怎么可能” 何为安忽的冲她咧嘴笑了:“那就好,除非我死了,否则年年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妻子” 贺母悄咪咪的抹去额间的汗,不敢再置一词。 小指南 *腹黑心机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凤凰男vs不谙世事端庄娴雅好骗的世家大小姐。 *先婚后爱,he *剧情感情相辅相成,不傻白甜。 第78章 番外 在许秋思以未亡人的身份给钟行琛送葬不久后,赵宁辉去许府找了许秋思,把钟行琛生前托他转交的那把匕首,还是给了许秋思。 “本是不敢把这把匕首给你的,毕竟他刚走,担心你拿着它,万一做出什么傻事来,我没法和许伯父交代,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赵宁辉把匕首递给许秋思道:“这是他的第一个战利品,他说他答应过要送给你的” 许秋思静静的接过匕首来,眼眶募地红了,一语不发。 “他说的对,你不是普通女子” 许秋思要为钟行琛守孝三年的消息,已经传遍京都了,当时她决绝的站在送葬队伍中,不顾众人指点,以未亡人的身份去送钟行琛,回府后,许家二老时刻担心,她会做出傻事,陪钟行琛一起去。 许秋思当时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也不喝,直到第二日才打开门,对着外门外担惊受怕了一夜的许家二老说,她要为钟行琛守孝三年。 许父见她面容憔悴,精神恍惚的模样,不敢再拒绝眼前这个脆弱不堪的女儿,也不敢再逼她,无奈的点头答应了,只要她不再想去做傻事,她无论要做什么,他也都认了。 名声而已,坏就坏了吧,嫁不出去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许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其他的什么的,他许鹤也不奢求了。 三年后 许鹤五十大寿,府中热闹异常。 赵宁辉给许鹤送完寿礼,刚出大厅,便见到了一袭粉裳的许秋思。 望着她的衣裙,赵宁辉笑了。 这三年来,赵宁辉每次在许府遇见她时,她皆是一身素衣,而今日不止衣裳换了,面带淡妆,还带了头饰,看着应该还是精心打扮过的。 赵宁辉从她身边走过之时,被她叫住了 “赵宁辉,你送了什么生辰礼给我父亲?” 啊? 赵宁辉因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呆愣了一会,她竟然会好奇自己的事,实在是难得,这三年来,他虽经常在许府见到她,但她从未主动与自己说过一句话。 “我送了一本孤籍给伯父”赵宁辉回她。 许秋思点点头“你们这些文人惯喜欢这些书啊画的,真是没趣,我也想送个礼物给父亲” 赵宁辉不明白,她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会和自己谈起她的心事来了,明明他只是来送贺礼,马上还要赶回兵部处理事情的,但此时却迈不开步伐,他想听她说下去。 “赵宁辉,你愿意娶我吗?” 赵宁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猛然看向许秋思 “赵宁辉,你愿意娶我吗?” 她又说了一遍,见他迟迟没有回话,许秋思尴尬一笑,不大自然道:“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知道自己在京中的名声不大好,原本只是想着,今日是父亲生辰,能把自己嫁出去,也算是送父亲一份大礼了,这样他可能会开心些” “我这几年任性妄为,让父亲也在外听了不少闲言碎语,父亲年岁大了,我不想让他为我操一辈子的心,我认识的人也不多,本想着你未娶妻,我俩也还算熟悉,便想着来问···”许秋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好” 许秋思话停在嘴边,木然的眨了好几下眼睛,呆呆的看着赵宁辉。 他·····刚才是答应自己了吗? 这么容易就答应自己了,许秋思在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了。 “即是送许伯父的生辰礼物,那我这就回去准备下,只是今日到底比较匆忙,可能会有不周到之处,日后我再一一补上,我晚些时候再来府上向许大人提亲”赵宁辉沉着的说道。 许秋思这下彻底惊呆了,他真的这么草率就答应了自己,还马上就来提亲,不过不知怎么的,刚才听见他说的那些话,心中竟像是有股暖意流过,也许是他竟然不嫌弃自己是个年纪大,名声还不好的老姑娘吧。 “许小姐”赵宁辉轻声喊她。 “啊” 许秋思抬起头,还是有些呆呆的看着他。 “许小姐,你既要嫁与我为妻,那我也只有一个要求,我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以后心里想的是别人,我的妻子,她不论眼里,还是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人,这一点你能做到了吗?如果不行,我会当你方才的话没说过” 赵宁辉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许秋思望了他许久后,郑重道:“好,我答应你” 二人火速般的订了婚,这其中最高兴的和激动的就是许鹤了,他已经许久未曾这般开心了,他本以为自己女儿是嫁不出去了,还担心以后自己和夫人都去了后,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他每每想着都觉心疼。 没想到自己一直看好的赵宁辉,会在自己五十大寿这天和自己提亲求娶女儿,最关键的是女儿竟然还一口答应了。 赵宁辉的,能力,人品他都是从小就看在心里的,把女儿交给他,许鹤是最放心不过了。 而且他因前几年不畏强权,拼死揭露闵州营一案立了大功,圣上和太子都颇为赏识他,如今年纪轻轻已在兵部任要职了,未来仕途更是不可限量,这样一个才智双全,品行端方的朝中新贵做他女婿,他倒要看看那些,近年来老是嘲讽他的,那些老不死们,这下还有什么话说。 许秋思在出嫁前一日,独自去了城外钟行琛的墓前,与他道别。 “行琛哥哥,我明日要嫁给别人,做别人的新娘子了,是你先违反了我们的约定的,父母老了,我是他们的独女,不想成为他们的负担,让他们为我担心一辈子,那样也太不孝顺了,对吧” 许秋思抹去脸的泪,哽咽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哭了,也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答应了我未来的夫君,以后心里只能想着他了,我会好好的,努力的,幸福的过这一生,你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幸福美满的过一生哦,找个比我更爱你的妻子,子孙满堂,长命百岁·····好吗?” 微风拂过,钟行琛坟前的小草,被吹弯了腰,仿佛是在替他点头答应。 第二日,城中许太傅家嫁女,十里红妆,映红了天际,羡艳了众人。 那一日朝中权贵云集,太子与内阁重臣也皆是坐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