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救世主的那点事》作者：梨喵不吃梨 文案 失忆的艾子檀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脚边是几乎没有植被的荒野，眼前是高过于天的可怕沙暴，身后也是同样，唯有被两道沙暴夹在中间的狭长地带，尚可落脚。 就在她懵逼三问之时，脑中多了个钉钉开始上课，说她已经签了合同，以后要当个穿越者啦，目的不是活着就行，也不是填补原主的遗憾，更不是泡帅哥，而是拯救世界。 食用须知： 1、本书已完结，有完善的大纲架构，追逐生存线篇章为千层饼套娃剧情，饼已吃完。 2、女主是主动失忆的，失忆前几乎已经疯了。 3、女主天生会读档，所以疯得很正常。 4、这本书与老书《论灵脉的养气功夫》是一个世界观，只是时间线在老书结尾很久以后，不过不看老书也不影响这本书的阅读。 内容标签： 科幻 异能 末世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子檀 ┃ 配角：雨石椽、弓听云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救世主是全年无休的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虚拟课堂 艾子檀记得自己挂了，但具体啥情况，却想不起来，她只记得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个声音问她，有没有兴趣穿越万千世界，当个救世主。 ……她应该是答应了吧？ 记不清了，迷迷糊糊的，等到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个儿躺在沙地上，入眼是稀树草原和明澈得没有一丝云朵的天空。 艾子檀一脸困惑的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的拍了拍衣服，还没来得及疑惑，疑惑为何身上没啥灰尘，就被眼前的光景镇住了。 见过沙暴吗？ 与天肩并肩的沙暴望不到边，黄沙滚滚，积沙成海，在那天边，就连日光都被遮蔽。 与之相比，艾子檀渺小得像是砂砾。 看久了，仿佛连人都要被吞噬进去一样。 她仰着脖子，有些眼晕，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人生三问中：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啥？ 怎么办啊？咋回事啊？要咋样啊？ “不管怎么样，此地不宜久留……” 敲了敲发软的腿，她转身就往反方向跑，但还没等她跑出几步，步子就慢了下来，最后停下。 因为前边，可以看到同样的沙暴。 在震惊中，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野，无论精度还是广度，都早以超越肉眼视界的极限。 只是不由得回头看了看，确定前后都是可怕的沙暴，确定自个儿没做出360度转身这等傻缺动作后，心里写满了卧槽。 “……这场面，和小说主人公穿越到战场，落在两军正中央有得一拼吧？” 就算还没完全搞清楚情况，但不妙的感觉愈演愈烈，仿佛鞭子的惊雷在耳边炸响。 心里一急，突然就感觉自己在升高，不断升高，直到飞入蓝天之中，俯视大地。 从星球上空俯瞰的话，就能很轻松的发现，整个星球的大部分土地，被无穷无尽，看似沙暴的气象垄断，唯一的例外，是一条没有沙暴的“缝隙”——一条在赤道大约有150公里宽的“月牙”，从北极起点，划开赤道，最终在南极点戛然而止。 艾子檀就在这条缝隙中，获得短暂的喘息时间。 又过了几秒钟，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看电影，意识到这个视野很不正常。 她这是咋了？难道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不同的，她居然在极度茫然的情况下灵魂出窍，俯瞰星球？ 总之，只有在这条“缝隙”内，气候才是正常的的，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条缝隙在移动…… 【艾子檀，你好像误会了。】 突然在脑海里头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随即是眼前一花，她发现自己又不知咋的了，居然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灯台在燃烧中散发怡人的丹香，这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这是一间竹帘紧闭的教室，只有一点光线漏进来，不知道外边的情况如何，在她旁边还有四个座位，这些课桌上，摆满了丝绸、骰子之类的物品，也不晓得是个啥子意思。 总之，只有她的课桌干干净净，而课桌正对着讲台和太师椅，一位身着墨黑水缎裙的妙龄女性坐在上边，黑色的头发就和她身上的长裙一样柔顺。 与之相应的，是对方身上平和从容的气质，仅仅只是看着，内心就能平静下来，仿佛没有什么难题是对方解决不了的。 “你是谁？” 对面的女性说：“我？我姓羽，是一名兴趣使然的临时讲师。” “哦，您是羽老师……那我是学生？” 羽老师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放弃了：“……对。” 艾子檀眉头深深皱起，她努力与环境塑造出来的安心感对抗，告诉自己，眼前的人并不值得信任。 “这儿是教什么的，还有，我这算是用脑电波与你的课堂连线了？” “理解得很快，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羽老师点点头说，“签过合同，你就是万界盟里，所属济世亭的一名见习救世主了，想来不用说你也明白，你现在待的地方不大正常……我指的是现实世界。” 艾子檀张了张嘴巴，又闭上，内心一片空旷，她不记得自己原本的人生到底是怎样的，连生日都不记得了，这些她一问三不知，但知识和经验，却保留了下来。 ——这个星球确实很不正常。 只是…… “如果你是想问记忆的问题，”讲桌上不知什么时候起多了一杯茶和茶壶，羽老师的嘴唇碰了碰茶杯：“我这边看到的报告是，你是在签合同的时候，主要要求删除记忆的。” “什——” “不要这么吃惊，毕竟是你自己选的。” ——强烈要求成为失忆症患者，这是什么病？ “你说我误会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目前可没有类似千里眼的本事，”羽老师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急切，慢悠悠的说，“所以你刚刚看到的东西，其实是脑补的产物。” “脑、脑补……？” 艾子檀很无语，就算她真有这么强大的脑补能力，看到两面都是沙暴，突然就多了个脑洞，但总不至于分不清脑补和现实吧？ “这就想到点子上了，”羽老师亲切的提点她，“不如你先说说，为什么一般人能分清现实和脑补的区别？” 这个问题如果真要深入讨论，都可以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了。 也没空计较对方会读心，艾子檀想了想说：“因为一般人没疯？” 刚说完，她就想给自己来一巴掌，因为这不是在变着法子说自己疯了吗？ “嗯，这也是一种答案，但属于你的正确答案不是这个，你再好好想想。” 艾子檀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脑补”的情况，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 “因为……不够真实？” “对，就是这个，还不算笨。” 讲台上不知啥时候又换了一套茶具，冒着热气的茶壶自提到半空中，倒了一杯茶，送到艾子檀面前。 后者接过，下意识的喝了一口压压惊，然后，她因为喝下了难以言喻的玩意而瞳孔放大。 与现场温馨的气氛，还有羽老师惊为天人的颜值不符，这茶的味道只能说是一言难尽，有种喝中药的感觉。 还是特别难喝的那种。 随即，她身体突然像触电一样抽搐了几下，就在她以为这茶有毒的时候，一切又突然归于平静。 她忍不住抬起胳膊来回打量。 总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变化，但仔细一看又瞧不出什么来，难不成羽老师这茶是啥天材地宝？ ……等等，所以刚刚换了茶具是吧！ 知道她在想啥的，但羽老师没管她的腹诽，只是继续教学：“对，真实性，这才是普通人能分清现实和幻想的主要原因。” 艾子檀露出不能认同的表情，见此，羽老师不急不慢的说：“逻辑？现实在乎过你的逻辑吗？只有电影和小说之类的作品，才需要迁就观众的逻辑。” “记忆？人的记忆什么时候可靠过？真可靠的话，为什么常常会记错日常用品的细节甚至是颜色？” “这些被你记错的细节，你以为你记得，实际上你根本没记住，只是脑补罢了。” 艾子檀认为这有些强词夺理：“这也太绝对了吧……嗯？” 她突然注意到，讲台上的茶壶不见了。 “是吗？那你说说看，刚刚那茶壶上边的纹饰是啥？茶杯有几个？是什么颜色的？” 艾子檀哑口无言。 “如果要谈缸中之脑的话，这话可就长了，咱们第一次开小灶，就别探讨哲学问题了。” “让我们回到原本的话题上来，你刚才的脑补太真实了，以至于误以为自己灵魂出窍，能升到天空俯瞰，产生了美妙的误会，当然，这并不是说，你的脑补是错误的，实际上，关于这个星球表面上的情况，你的脑补基本正确。” “如果真能飞到高空中俯瞰，所看到的，应该和你脑补出来的景象很相似吧。” 艾子檀瘪瘪嘴，感觉之前的交流有一半都是废话。 “是吗，是废话吗？这一次你能这么快的挣脱出来，是因为我及时把你拉进虚拟课堂，替你解惑，但如果我没有这么做，那么，你是不是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头，都以为自己有灵魂出窍，高空的俯瞰的本事，从而弄错了自己能力的本质，以为自己的想象是现实？然后习惯了靠一次次‘俯瞰’解决问题，直到某一天，脑补错误，酿成大祸？” 呼气，一股子生于肺腑的寒气借此从她口中吐出，她不得不承认，羽老师是对的，如果她不能搞清楚幻想和现实的差别……这确实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那……我该怎么分清楚呢？” 艾子檀平静下来，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次“小灶”的分量，可能比她想象中要重得多。 “很简单，创造一件只有在意识世界才有的东西，以此来提醒自己就行了……嗯，拿着这个，你很快就会知道它的好处了。” 艾子檀下意识的接住，发现是一个手链，银色的细线上穿着一个吊坠，看起来像是一盏微型提灯，里边的五色石子会发光。 手心传来冰凉的感觉，这种冰冷感她从来没有体会过。 比冬日的冷风更纯粹，比心底的凉意更温暖……总之就是一种古怪的冷。 “嗯？你也别觉得古怪，这都是从你身上切下来的边角料做的。” ——！！！ 艾子檀“蹭”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心中对羽老师的信任，之前积累的那点信任，犹如泄气的气球一般，瞬间就空了。 对啊——为什么会信任这个突然把自己拉进一个奇怪课堂的老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欢迎收藏～ 第2章 沙箱之锚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就算没有记忆，应该也有点对策吧？ 遇到这种近乎无解的问题该怎么办？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一定……对了！ “叮！” 就在耳边炸响的金属颤音让她回神，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出了什么鬼办法。 一把由想象力生成的断刀就握在自己手里，正对着自己喉咙，若非羽老师刚才无视距离的一指，弹飞了一半刀刃，她这会儿肯定已经割喉自尽了。 她向过去的自己寻求解决之道，结果却是自缢？ ……真就人生重来算了呗！ 她只觉得自己刚才像个傻X。 “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删除记忆了吧？” 艾子檀愣了愣，低下头沉默不语。 关于“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事，由于时间太短，她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但……大概不是什么勇敢乐观，乐于助人，勇于面对生活的好人吧。 “……你这样，让我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仙器还给你了。” 羽老师一伸手，一只长约30CM的笔出现，仅靠笔尖便立于讲台之上，纤细的笔身上篆刻着大大小小一百多个篆文，这些篆文闪烁着微弱的灵光，在她的视线投向对方的时候，篆文仿佛因这份注视，而一个一个的大放光芒！ 这是她的东西……对，她想起来了！ 从她身上切走的，并不是血肉或者灵魂，而是她的能力！ “对，因为你没法很好的控制，所以根据合同的内容，将你的能力抽取出来，制成了更易于使用的法宝……你就理解为多了一个操作系统就好了。” “既然是加工，剩下点边角料也是正常的，索性我添了点东西，就捏了一个（对我来说）很有纪念意义的灯坠给你。” 艾子檀想要把这支笔拿回来，但看情况，羽老师暂时是不会同意了……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的状态有问题。 但是……如果没有这支笔的话，没有的话……额，没有又怎么样？ 陌生而熟悉的虚无感笼罩了她。 见她这个样子，羽老师叹了口气，手一挥，那支笔迫不及待的飞向她，后者下意识的接过，一个信息面板出现在她的意识海中。 名称：沙箱之锚（曾用名：会穿梭的笔） 编号：NK-009 品级：法理3级封印物 描述：主材料为使用次数超过百万次的技能，其原理为将一定界域转化为封闭沙箱，从而能自由干涉时空，而不会产生任何太虚层面的恶性BUG。 使用方式：画下符号或者文字，然后明言或默念“标记”，就能像玩游戏那样留下一个存档点，之后只要画出与标记相同的符号，就能通过消耗这对标记，回溯至标记的时间和地点。 副作用/局限性：这只笔由某不愿意留下大名的仙人制作，添加了很多奇怪的元素，比如说，沙箱之锚具备一定活着的特性，不仅能进行一定程度的拟态，还时刻想要大书特书，画疯了根本不听话，不过劳苦功高的法宝测试员已经与其达成了初步协议，每周至少让它自由作画12小时，并提供足够大的作画空间（石壁、墙壁、地板砖、玻璃等均可），其余时间会尽量听话。 注意，虽说是达成了协议，但只要有机会，沙箱之锚还是会抓住一切机会作画，必要时候，主人可以找时间调-教一下。 在极端条件下，可以通过合上笔帽来避归副作用，但这会让沙箱之锚陷入暴躁之中，事后需要补偿其更多的作画时间和更好的作画环境。 最后，在空间结构或法理结构过于脆弱的世界，还需谨慎使用。 当前世界使用情况：可以使用。 实验记录： 记录1：介于描述存在困惑的点解释一下，这支笔虽然叫做沙箱之锚，但它本身其实并不具备划地为箱的能力，说到底，一切能力的源头，都来自这支笔真正的主人……所以了，这支笔，顶多算是手机的操作界面，是一种媒介，又或者是给灯泡安了个开关。 记录2：……居然问墨水用光了怎么办？这还不简单，买瓶墨水自己加啊！ 记录3：还问我用烂了怎么办？这还不简单，联系维修部的人抢救一下啊！法理级仙器哪有这么容易狗带！ 记录4：一定画在实物上？不，对于咱法宝测试员来说只能如此，但对这支笔真正的主人来说，并无必要局限于此，之前也说了，这只是一个操作界面，并不是必须的。 记录X：（部分记录由于持有者权限不够，不予公开）。 看完后，艾子檀感觉有很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但又不知从哪里开始。 “既然你现在精神状态还行……就拿着也行吧，对了，合同说好的个体强化在你来上课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但这并不是说，你一下子就能变成超人，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随着你对自身能力的掌控、理解和实际需要，会根据你的意愿，自主往合适的方向进化。” 艾子檀赶紧回忆了一下合同，发现还真有这个条款！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醍醐灌顶，羽化登仙……总觉得自己用词不大对，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如果当年有这个能力的话…… 不知从哪浮现的念头让她一惊，可没等她仔细回味，羽老师又丢给她一个光点，后者下意识的接住，发现是一颗会发光的玻璃圆球——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玻璃珠突然一闪一闪的说话了：“你好，本机是你辅助AI终端，编号JD839，以后咱们就是同命相连的苦……呸呸，不对，是生死相依的战友了，美丽的小姐，新的开始，不如从为本机命名起航吧！” 艾子檀：…… 她发现自己好像不擅长应付自来熟。 羽老师点头说：“如之前所言，我只是个兴趣使然的临时讲师，详细情况你可以多和AI交流，那么，你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等等……” 艾子檀还有如山多的问题想问，但对方没给这个机会，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飘了起来，穿越了虚空，最后回到了星球上，落回身体中。 她眨了眨眼睛，沙箱之锚，还有围着她做公转运动的玻璃球AI都在。 手上的灯坠不见了，但若是集中精力，可以看到意识海中，有个孤零零的灯坠在散发柔和的光芒。 漫天的黄土和稀疏的植被依然如故，只是远方的沙暴……似乎更近了一些。 那边走边说吧，双方就命名问题进行了友好的讨论，最后决定以对方的编号839，取个谐音——伴长久，小名小久。 听着不伦不类的，但小久本机挺满意的。 “小久，你都有什么功能……比如，能变个代步工具出来不？” 走了一会儿，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荒野和仿佛是常驻背景板一般的沙暴，艾子檀理所当然的希望有个代步工具，哪怕是一辆自行车也好。 ……在荒野骑行的实习救世主，总觉得好像是个有FANS的人设。 玻璃球上投影出一个斜视的颜表情，一闪一闪的说话了：“当然不能！你把本机当成什么了！” “哦……也就是说要用走的了，那你具体能干啥？” 提到这个，小久就来劲了。 “本机会拟态伪装，能提供翻译功能，让你与本地人交流无阻且意识不到翻译的存在，还能建立神识链接，进行精神上的交流，除此之外，本机还有扫描功能，可以将扫描到的信息进行整理，然后在你的意识海集成信息窗口和各种报告。” “我说呢……之前能看到沙箱之锚的信息窗口，也是你的功劳吧？” “对，然后我还能提供空间口袋的功能！”小久转了一圈，但什么都没发生，过了两秒钟，它才有些尴尬的说：“好像只有你才有操作权限……我看看，对，先设定三种启动方式，语音启动、意识启动和手势启动。” 看着在意识海里头弹开的设置栏，艾子檀确定启动方式可以随时修改后，按照系统提示设定。 末了，她试着在空中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头尾相连的那一刻，空间口袋被打开了。 容积只有5立方米，艾子檀当然希望它能大一些，但小久告诉她，这与她的实力息息相关，只有她变强了，空间口袋才会跟着变大。 “唉……本机刚刚才发现，本机本来有很多功能的，但都被锁了，这都是因为……” “懂了，都是因为我实力不够。” “对，如果你变得更强的一点，那本机就能变得更加强大了，没准还真能变成自行车！” “真能变成自行车的话，不如考虑一下跑车或者直升飞机啊。” “……你给本机差不多一点！这本来就不是本机该干的事情！” 不管走多久都是黄沙漫漫，一人一机聊天，倒也不乏味。 突然的，小久突然抖了抖身子，掉点玻璃屑下来，这些玻璃屑仿佛有生命一般，如数道流光穿透沙暴，小久解释说，它刚刚突然想到，自己可以扫描一下沙暴，看看里头有什么名堂。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一开始就在做了吗？” “嗯哼，你不也没说嘛？” “额，我以为你已经在扫描了。” 小久投影出一个哭笑不得的颜表情：“你哪见本机开始扫描了？” “……我以为高科技都是这么显山不露水的。” “……确实有隐秘扫描插件，但你丫的太弱了，本机不能加载！” “我这么弱真是对不起……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额，别低头啊！别停下等死啊！别抑郁啊！本机不是故意打击你……不对，你怎么就突然抑郁了啊！” 好说歹说，艾子檀花了几分钟整理好不知从哪冒出的消极情绪，重新上路，她好奇的打量着因为处理数据而五光十色放光芒的小久：“查出什么来了？” “你等等，没这么快，目前只能确定，这不是普通的沙暴，肯定不是自然形成的。” 艾子檀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小久的本地储存中，有大量的工作指南，里边亲切的为萌新提供了很多攻略，还有不少实例可供参考。 看了一会，艾子檀一边感叹着各个文明的多灾多难，心里头也有了计较：如果这里只是石头和沙子，还有延绵不息的沙暴的话，那么她也不用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里边一定还有什么致命的内情。 小久一路抖落了不少玻璃屑，玻璃屑的侦察没有白费，小久很高兴的宣布，它找到人了！ 闻言，艾子檀在手肘内侧上，留下了一个不起眼的三角形。 第3章 装神弄鬼？ 荒漠上，一辆房车在艰难爬行，它莫约有一辆双层巴士那么大，车头较小，车厢很大，由两组上了防滑链的轮胎撑住重量。 这辆车的车皮稀稀落落，看起来保养欠佳，车头加了一圈钢刺，车厢侧面围了一圈木桩，如果谁不长眼，非得撞上来，那一定是脑子有坑。 房车顶端有三个支架，各自向外撑开，像是撑起了一朵大伞，而伞上，爬满了瓜藤和太阳能板。 至于伞下，房车顶部的空间也没有浪费，圈起了一块菜地，种植着一些耐旱的作物。 即便是不懂车的人，也能看出来，以车头的马力，想要拉动这么大一节车厢，外加一大堆不科学的外挂组件，实在是有些勉强。 平地上的时速尚且不能超过20公里，等到爬坡的时候，就更加吃力了。 一段8公里左右的上坡路，简直是要车狗命，后者尽力了，半路上熄火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在最后重新发动，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不大的孩子，跑到车子后边推着走。 男孩子看起来大一些，推得很卖力，女孩子更小一些，很瘦，可能是觉得自个儿这点力气约等于没有，推得很敷衍。 个体强化后，艾子檀的各项实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目力的提升也很明显，可以清晰看见挡风玻璃里头，坐着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子，他瞎了一只眼睛，义眼让他的容貌变得有些狰狞，一只手和一条腿都是机械义肢，看着挺有……海盗船长那味的。 男孩推得满脸是汗水，女孩拿一块布帮他擦了擦，也开始用力推，虽然是无用功，但心意到了。 “主人，你要不要走近点？” 艾子檀停步，只是想确定这不是匪徒拙劣的陷阱。 然后，她就进化出了神识扫描这一技能。 眼前出现了第二个视角，视界的颜色在消退，化为单调简洁的线条，和各种以感觉为主的知觉，而想要寻找的目标，则以高亮显示。 直觉告诉她，只要自己想，就能干涉感知到的信息——没错，同步解锁的还有神识干涉，又称精神力操纵。 技能来得太随便，让她感觉有点不真实。 小久突然一抖，高兴的说解锁了新功能，然后展开了艾子檀的个人信息：姓名：艾子檀 种族：泛人类-JSZ型 （扩展阅读：各个世界的人类虽然看上去大体相同，但体质各有区别，比如修真者、魔法师和生化人，虽然都是人属，但个体差异很大，因此以泛人类统称，以尾缀来区分） 身份编号：TU30011677 职业：救世主（见习） 综合评定：未分级。 （扩展阅读：由于该救世主太菜了，未达到最低实力标准，为照顾当事人的面子，先不分级） 状态：健康 登记技能：无 （扩展阅读：救世主可根据需要进行登记或进行考核评定，登记后可随时更改可视模式，即仅自己可见，仅XX可见等。） “……这东西（除了对我进行嘲讽之外）有什么用吗？” 小久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大概是一张名片？” ……所以，就没啥用？总不可能祭出这张写着“菜”字的名片，就能以王八之气威慑四方，一路绿灯，成功救世。 她翻了个白眼，径直往房车那边走。 “唉唉唉，你等等，”小久着急的飞到她面前，拦住她：“你就这么去见当地人？”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艾子檀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没发现有啥不对。 “唉……你这，你这木鱼脑袋！”小久气得一闪一闪的，“你就这么去了，连辆车都没有，铁定被人当难民了，你还救个锤子世界啊！” “来点声光电特效，来点谜语人发言，听不懂不明觉厉就对了，还可以来点雷霆手段……” “具体来说？” “比如南无加特林菩萨、□□上帝、核平剑仙……” 艾子檀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打断：“就……装神弄鬼？” “对头！”小久说，“一旦他们把你当神了，有什么事情不好办？正所谓说啥都是有内涵，做啥都是有道理，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开局吗？” “可我不是神啊……” “如果有谁能拯救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这和神有什么区别？” 艾子檀仔细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家AI有点傻。 她不再管小久，直接走向房车。 不远处，那个老爷子骂骂咧咧，埋怨女孩非得带上她那一堆“家当”，搞得旅途举步维艰。 女孩子望了望房车顶上的瓜藤，有些委屈。 男孩不乐意了，破口大骂：“你这老混蛋，别老欺负糖糖，有种冲我来！” 结果他这一开口，气就泄了，整辆房车居然就这么滑落下去，任凭男孩怎么使劲都没用。 老爷子冷冰的义手敲打着方向盘，下了决断：“娃儿们，上车，我们倒回去换条路。” 男孩手顶着车，脸涨成了猪肝色，闻言继续破口大骂：“退回去？往哪绕？一会咱们一起吃沙子吧！” 女孩死死顶着车，但根本没用，听着两人的争吵，泪水在眼睛里头打转，她怯怯生生的说：“要不……要不那些东西全扔了吧，我、我不要了！” 男孩更气了：“不要？凭什么不要？种子和菜地，都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这老混蛋先前说得好好的，收了咱们20个大青花，肯定会带你找到螺牙帮，寻回你的血亲，结果呢，收了咱们的钱，就满世界找他的‘家乡’，根本不管先前的约定！” 老头儿倒也不气，只是笑呵呵：“呵呵，两个小毛孩子，忘了当初是谁给你们一口饭吃，谁让你们上车的？” “一码还一码！”男孩也不管车子还在倒退了，气势很足的说，“这20朵大青花，一半就可以在地城三环买一间房子了！还不能抵你养我们这几年的钱？” “嚯，厉害啊，小小年纪，连黑市都没去过，就有信心能活着把这20朵大青花花出去了……等等，你们两个，先上车！” 两个孩子一惊，赶紧上车。 艾子檀走近了，很普通的站在那，直白的说：“你好，我想搭个便车。” 义手的神经线牵动构件变形，露出手背上的钢炮，炮口指着她的脑袋，老人言简意赅：“滚蛋。” 小久看着这一幕，都快昏倒了：这位救世主小姐是不是个蠢的？ 艾子檀“噢”了一声，说：“如果我帮你们把车子弄上去，能让我搭个便车吗？” 老人的脸皮抽了抽：“你自己的车呢？” “不知道，我忘了。” 男孩在车厢里头，闻言忍不住骂道：“你这当劫匪的，也不知道专业点，你瞧瞧你，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头发和衣服上连一颗沙子都有，像是遭遇意外，丢了车子的人嘛！” 老人则更是嗤笑一声，半点不怂：“你们有多少人？少于50个，就别出来献丑了。” “就我一个，”艾子檀说，“实不相瞒，我失忆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这样了。” ——这话可谓是充分抒发了个人的真情实感，因为她现在吧，就很茫然，突然就挂了，突然就失忆了，突然就成了什么救世主了，突然就被扔到这个地方来了，突然脑袋里头就多了个精神力学堂，突然就要开始拯救世界…… 这都什么跟什么？ 此刻，她总算是找到了心里头最大的问号——为什么羽老师也好，小久也罢，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她能拯救世界？ 就凭她能读档？ 几乎就在同时，车厢里头的男孩发出不屑的笑声，根本不信。 可是，坐在车头的老人却仔细打量了她一会，不知道为啥，突然说：“你真能帮我们把车开上去？” 艾子檀点点头，其实刚才她就试着用神识干涉来推车，这也是为啥男孩之前可以推动车子，后来突然不给力的根本原因。 至于她的精神力够不够用，她算了一下，就这十几公里的坡，再加上精神力回复很快……基本等于没有消耗。 可以熟悉精神力，又可以坐车，不亏。 “话先说在前头，你只能坐我旁边，不能去车厢，到了提速点，就给我滚蛋！”老人仅剩的一只眼睛中，只有凌厉，“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一点小动作，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艾子檀点点头，不管小久用神识链接在那和她叨逼逼，说什么【咱们可是来拯救世界的，这些家伙什么态度】云云，直接坐上了副驾驶座，老人刚想问，你这是要怎么帮他推车，房车后退的趋势突然一滞，居然开始前进了。 念头化为无形的缰绳，牵引车子前进，补上缺失的那一部分动力。 房车的时速首次突破了三十码，老人望着码表，眉头紧皱：“你是异能者？” 小久早以隐匿了机体，在神识链接里继续BB：看来这个世界存在巨大的个体差异。 艾子檀暗自点头，认同小久的说法，这儿的人，如果个体差异只有跑个百米，要花十几秒和几秒的差别，断不会有“异能者”这种说法。 “我不记得了，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 第4章 物法双修 听到艾子檀是个异能者，车厢顿时安静了很多——之前，里边的男孩去了车顶，在那跺脚表达不满呢。 过了一会，艰难的爬坡终于结束，道路变得平缓。 老人也松了口气，对她说：“既然你是异能者……” 老人欲言又止，但觉得就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个事情，便主动攀谈起来：“我叫罗霄胄，里边两个不懂事的娃儿，大的叫雷静，小的叫孙棠，来自鳄鱼移动城邦，你呢？” “我叫艾子檀，其它的，我忘了。” 车厢上边的男孩耳朵好得很，听了之后，忍不住笑话她：“爱自叹？你爹妈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雷静！不得无礼！” 艾子檀不以为意，抓住要化为自走板砖的小久，只是想着，这小家伙嘴巴这么毒，咋活这么大的？ 这个世道，看起来也算不上太平啊…… 这样剖析的话，也不难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凶，嘴巴有点毒的老人，心肠应该不算坏。 不然的话，这孩子哪里敢如此行事，发言百无顾忌——即便有凄惨的身世，也分明是个没吃过真正苦头的主。 孙棠扯了扯哥哥的衣角，然后塞给他一把小锄头和一个桶，指了指三层的菜园子：“哥，你去瞧瞧，有没有钉螺。” 于是，雷静接过铲子和小桶，听话的去捉钉螺了。 孙棠打开了链接车厢和驾驶座的门，对艾子檀歉意道：“对不起啊，艾姐姐，雷子哥没有恶意的，他只是……只是话比较多。” “没事。” 艾子檀撤去缰绳，车速一下子慢了起来。 老人望了一眼艾子檀，说：“你还能坚持吧？” “约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 罗霄胄想了想，又和她说：“原本我们只能勉强赶上最后一个提速点，但是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们就有更多选择，可以去那些价格比较公道的提速点。” 艾子檀有些不大明白这话的具体含义。 不懂就问，艾子檀突然觉得，自己失忆了，还是有那么点好处……的吧。 “……你这女娃娃，脑瓜也干净得太彻底了点，”罗霄胄摇摇头，为她一一道来，“提速点，就是只提供最基本住行的停车台，小型浮动城邦的一种。”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在迅行期，想要靠这辆破车躲避沙暴，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这个时候，就要依靠提速点带咱们一程。” 孙棠补充说：“提速点大致分为先中后三个等级，越后边的价格越坑，服务还不好，有时候……位置不够，要竞价。” 艾子檀听懂了。 沙暴的速度不是恒定的，就像河水也有汛期和枯水季一样，存在较大的变化。 而在这个世界里头，运力就是生命，不仅日常用品都要放到车子上一起跑，难就难在，连吃饭家伙也要一并捎上。 比如生产设备、矿机、酒窖、鱼塘之类的，都要带着跑，躲避沙暴，反正总不可能留在原地，等自个儿环球旅行一圈，再来收获。 具体到当下，房车顶部的菜园子，泥土的重量不也很夸张吗？ 重量摆在那里，想要在这个世界飙车，并不容易。 因此，才会有提速点这样神奇的浮动城邦存在，帮助大家提速，在迅行期追赶生存线——话说，浮动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吗？ 总之，不同地区的提速点，根据所处纬度和经线，还有路况的不同，要追赶生存线，难度自然是不一样的，这就造成了相当离谱的价格差。 最后边的提速点，提速能力强，赶路压力大，价格自然高昂。 “你们怎么知道提速点的位置？” 老人对她常识严重缺失的情况，似乎已经适应了，连感慨都没，只是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 陈旧的机械中，一个好听的女声传出： “……各位赶路人大家好，我是大家亲切的播报人彩云香，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又到了每隔半小时的提速点坐标更新时间，请根据所属纬度，选择相应的频道。” “纬度0°-9°，请切到70.1。” “纬度10°-19°，请切到75.3。” “纬度20°-29°，请切到81.2……” 听到这里，罗霄胄果断切到81.2，一个男播音员在播报各个提速点的坐标位置，并且报出基础价格。 ——也就是不算补给、住宿、医疗等刚需，只是买个临时停车位的价格。 最便宜的只要一片青花——雷静之前所说的大青花，指的是这个世界面额最大的硬通货，由九片金属片组成的花状货币，每一片上都有精致的雕饰和涂层做防伪。 同时，每一片青花又都能分为六小片，作用类似于碎银子。 至于有没有其它货币……艾子檀从老人的钱包中扫描到了不少纸币，上边的发行方都不同，随便扫一眼，就见着了地标会、开天会、两极联盟等组织的大名。 ……货币体系似乎相当繁杂而混乱的样子。 最后一个提速点，光是买个临时停车位，少说也要两朵大青花，这还没算基本的吃食和补给，不知道这两者又会高出多少。 “……本次播报到此为止，希望我们都能在下一个迅行期再会。” “下面进入优秀的复读机播报时间。” “下一次提速点坐标更新为三点整。” 老人关上了收音机。 孙棠就在旁边等着呢，她可怜兮兮的说：“如果最后一个提速点位置不够的话，我们只能抛下这辆车子，买站票了。” 雷静这会儿已经火速捡完了钉螺，跑下来，刚好看见孙棠可怜的模样，“哼”了一声说：“站票就是字面意思，除了上厕所可以坐马桶之外，都要站着，就连睡觉都是吊在一面墙上睡，你做为高高在上的异能者，也不想过得这么惨吧？而且你指不定是……” ……个城邦通缉犯呢，不然怎么会混得这么惨。 老人回头瞪了他一眼，后者闭上嘴。 罗霄胄转而对她说：“按六片青花算，省下来的停车费都算你的，而且，我们还可以额外支付你半个大青花。” “半个是几片？” “一般指5片。” 有钱当然开工。 精神缰绳再次挂上车体，表盘的指针过了60码，搞得雷静一愣一愣的，过了一个小时，这小家伙终于佩服的跑来驾驶室，对艾子檀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厉害的家伙。” “……？” “怎么样，要不要当我的小弟？” 艾子檀：…… 她扭头和小久叨叨，吐槽楼上的菜园子咋没得无土栽培，并不想搭理对方。 雷静气得扭头就走，也不懂他在气什么。 门还是艾子檀关上的。 “让你见笑了，”罗霄胄有些无奈：“他这孩子，就是嘴巴毒了点，没啥坏心眼的。” 艾子檀不做评价。 见艾子檀没反应，罗霄胄又说：“其实……他应该是想和你做朋友吧，只是不懂得正确与人交流的方法。” 艾子檀终于有了反应，她望着老人，用一脸卧槽的表情的总结：“那他一定没有朋友吧。” 罗霄胄点头：“精辟。” “你说谁没有朋友！”雷静这会儿还没上楼呢，反应很大：“我的小弟可多了！” ====== 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一条溪流颤颤流过——这并非用词错误，而是字面意思，整条溪流都在震颤，铺满河床的鹅卵石相互碰撞，发出硌吱声，水流像是通了电的温泉足疗一样，有规律的震颤，脖子上带有铁环的水鸟群对此仿佛早有准备，它们顶着令羽翼不安的空气乱流飞行，沿着溪流上方盘旋，盯着河水的动静。 在持续不断的震动下，溪流中的鱼虾被震晕，晕头晃脑的浮到水面上。 或许是因为缺少天敌，食物比较充足，这条小溪里头，居然有不少超过两斤的鱼。 不知名的水鸟目光如电，翅膀一振，调整高度，然后双翼一拢，顺从重力，以极快的速度扎进水中。 当它们借着羽翼中保留的空气冲出溪面时，嘴里都叼着一条大鱼。 嘴里有鱼，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把鱼一口吞下，但长长脖子上卡着铁环，这美味的鱼，就只能卡在食管里头，把喉咙卡成了奇怪的形状。 不远处，一个浮在半空中的金属……渔船上，一个人操纵着船舵，另外两个人用竹竿敲打着船体，发出讯号，喉咙里卡着鱼儿的水鸟们循声飞回浮动渔船。 某个失忆症患者见了，惊叹这“浮动”居然是字面意思，续而奇怪：为啥科技这么高了，船都能飞了，还在养鸟捕鱼？ 可还没等她思考出啥来，整艘船的侧面甲板突然全部脱钩，露出里边的内容物来——是一个浑身长满肉芽的银色肉团子。 船能飞全是它的功劳。 其表皮大概经过了基因调整，呈现出一种水银般的质感，有效提升了颜值，减少了可能的心理不适。 水银的肉芽与甲板相连，这会儿肉团伸出更多的肉芽来，一些肉芽伸长、拟态，提供栖枝供水鸟降落，更多的肉芽则化为鱼钩，灵活的伸入水鸟的嘴巴里头，然后直接把整条鱼扯出来，收进肉里头。 栖枝上出现了一个个喂食架，里头有鱼肠、鱼肝和边角料打烂、糅合在一起的肉糜。 水鸟轻车熟路的把喙伸进去砸吧了两下，细细的肉糜并未被脖子中间的铁环卡住。 只是，肉球很小气，水鸟刚美美的吃了两口，喂食架就没了。 水鸟不以为意的叫了两声，振翅一飞，重复捕鱼的动作。 破破烂烂，外挂组件夸张的房车，正摇摇晃晃的从浮动渔船的阴影下通过，车上是一脸懵逼的艾子檀。 就在刚刚，小久对沙暴的侦测有了初步的结果——沙暴对智慧生命有很不好的影响，但对普通的动植物，除了有些遮光之外并无大碍，因此，溪流中才会有鱼，地面上才可见稀稀拉拉的植被。 艾子檀在神识链接中说：小久，这个世界的画风是不是有点奇怪？ 虽然她失忆了，但不知道为何……此情此景，令她心生“在赛博朋克修真”、“在明朝剪个莫干西”、“在修□□里变成巨大机器人”的违和感。 可是，由于失忆……不，就算没失忆，如果她之前不是什么在各个文明之间反复横跳的大佬，大概也没水平判断，这样的科技树是不是有问题。 好在小久的本地储存中，有不少适合萌新的资料包，可以给她提供一点参考。 小久说：……如果以这辆车和罗霄胄的义手来反推发展轨迹，除非这辆车和义手的技术是几百年前就有的，否则的话，有这么高的生物工程技术确实异常。 一边说着，小久一边从本地储存的信息库中，筛选出艾子檀需要的知识：——给老人再生个手臂，或者移植一条生化手臂，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比造出能拟态、能在天空中悬浮、移动的肉球渔船要简单，简单得多。 实际上，按照万界盟的标准，只要一个文明的基因工程学步入初级阶段，就必然会触碰到基因调整这一技术，其常见的技术成果如下—— 只需要一针基因调整剂，就能让达成牙医下岗这一成就，因为牙齿可以坏了就拔，拔了就会长新的。 一生都不怕癌症，花粉、冷空气等异常过敏啥的更是不再话下，可以通过调整基因表达，手动教会免疫系统它该杀谁。 同理，寿命的界线也会得到突破，衰老被踢出生命阶段，青春永驻，长生不老不再是梦想，死亡除了不可抗力之外，只有自己想死这一条路。 小久展现的资料说得很详细，论断也很直接：上述这些基因工程的初级阶段……技术含量都比不过那个渔船肉团。 远远比不上。 总之，再想想罗老爷子的义肢，却不是生物义肢而是机械义肢……这儿的顶层科技，难不成还是物法双修？这么骚的吗？ 她感觉有些不对，但又不敢肯定。 第5章 不幸超载 眼前的槽点怎么说呢，用至少基因工程中级以上技术，制造出肉团子驱使水鸟捕鱼为生，就像驾驶着巨大的机械人，切生鱼片一样离谱。 也不是不行，但别扭。 总不会是天外飘来一块外星文明的U盘，然后本地人解析其中的知识，获得了肉团子的生产技术，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生搬硬套，顺带还把自己原有的科技树给停了吧——比如，由于外来的天顶星科技太强，白嫖太香，失去了自主研发的能力啥的。 小久顿了顿，怕这个失忆症患者没有搞清楚情况，如是补充说明：从本机刚刚的观察来看，这肉团子不仅可以实现自身基因的自主调节和进化，能量来源上，更是可以通过吃土来生存——只是为了确保可控，加了很多限制，所以看起来不厉害罢了，仅从技术层面来说，毫无疑问是基因工程中期的技术。 艾子檀：……啊？ 小久：没错，晒太阳，吃土，喝水，它就能活，而且从理论上讲，还能像果树结果那样，直接长出富含各种营养的人造肉，味道和口感，也绝对不比野味差。 艾子檀若有所思：功能性看着不强，可能是因为他们没吃透这些技术，不想过于依赖，又或者是上层为了对下层形成垄断，人为限制了肉团子的性能，可能性要多少有多少，总之，技术的来源才是重头戏吧？ 小久：有一说一，确实。 如果能搞清楚这其中深藏的联系，说不定就能解开末日的一大谜团。 艾子檀和小久在精神链接里头讨论得热火朝天，但对于渔夫和罗霄胄来说，双方只不过是一次平凡的擦肩而过，提速点近在眼前。 接着，像个土包子一样的救世主，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所谓的提速点，是由几十个巨型银团子外挂多层装甲板组成的浮动平台，它们浮在半空中，以索道或者桥梁相连。 大概是由于这些平台实在是有点重，这些巨型银团子下方并未像之前的渔船那样全加挂装甲，而是让水银般的肉团暴露在外。 这些肉团悬浮的原理，艾子檀当然不懂，只觉得银团子移动的时候，像是被按摩仪震动的腰间赘肉。 走得近了，可以看到平台边缘架设有大炮和巡逻人员，组成一个个防御点，每个防御点都配套有大型升降台，以供车辆和人员上下。 离得近了，人味更重了些，可以看到零星的几辆大型车辆，外观都各有奇葩之处……不过没有艾子檀坐的这辆这么奇葩就对了，这些车子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升降台，而是有组织的聚在一起，相互之间用短途通讯机交流着什么。 “这些人为什么还不上提速点？” 难道是因为提速点是按时长算钱的，所以决定在地上多跑跑，待到极限再踩点上去？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最后一个提速点的原因之一，”罗霄胄笑了笑，露出有所磨损的黄牙，从坐凳下方摸出一个大喇叭，对外吼道：“诸位朋友，大家谈得怎么样了？也算罗某一个！” 艾子檀头上缓缓飘过一个问号，不知道这是在干嘛。 “这位老哥，有了你，我们就更有底气了！来，进频道码3000217！” 罗霄胄探出车窗应了一声后，扭头对艾子檀说：“我这没有独立麦克风，只有环境收音，一会你别说话……雷静，你也是，安静点！” 已经拿了一块海绵和玻璃块，蹲在两人后边的雷静，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扬了扬手里的海绵：“瞧您说的，我绝对没有想祸祸大家耳朵的意思，我这是……我这是想打扫卫生呢。” 老人没好气的望了他一眼：“给老子滚蛋。” “得令！” 雷静立马溜走，这老家伙不讲武德，铁手打人痛得很！ 罗霄胄关上门，输入通讯码，接入频道，一声“嗞呀”后，很多声音冒了出来：“朋友们，我刚刚去问了问，升降台的人说，咱们三十人团购，一月两片青花，可以打7.3折！” “7.3折？可上次迅行期，我记得是一个月一片青花吧？” “对，然后这回涨到两周一片青花了，这折扣算下来，咱们还是亏了！” “切，这坑人的伎俩……我跟你们说，我二舅舅的姨妈的女儿的丈夫的弟弟和我说，这次迅行期可能比上次长，咱们如果不拿到一个优惠价……大家相识一场，我也不想有人中途被赶下车。” 这话一出，频道里头出现了一瞬的沉默，很快有个沙哑的男声响起：“兄弟，你确定吗？” “确定，这是我二舅舅的姨妈的女儿的丈夫的弟弟和我说的，绝对不会有假！” “你这亲戚关系也瑟远了点吧……” “是真的，大家信我！” 听到这儿，艾子檀才终于理解了现在到底在干啥——这是在凑人头好杀价。 “切，你不会是太穷，想让我们帮你一起杀价吧？” 罗霄胄听到这里，说了一句：“行了，便宜点总没坏处。” “哦，您很年长啊！” 相较于失真严重的便宜扩音器，通讯器中老人的声音得到还原，带着令人信服的苍老。 旁边的车子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来，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下巴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衣襟里头，恐怖的伤疤遮不住来者阳光的笑容，刚刚说话的就是他：“敢问前辈高寿？” “我今年再过三个月，就83了。” 这话一出，频道里头又沉默了几秒，而后，不知道为什么传出了吃惊的抽气声。 艾子檀：……？ 你们为什么要吃惊？ “您是……碧海时代的人。” “什么碧海时代的人，”罗霄胄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半只脚进棺材的糟老头子罢了。” 这时，通讯中又传出一个声音：“您才应该是这个车队的领队！” 艾子檀有些疑惑，她以为，车队的队长，应该是一种权利的象征，而哪怕没有好处，也很少有人愿意放手权利。 还是说……在这个世界里头，经历过碧海时代，真的是一件很受人尊敬的事情？ 不。 重点不是这个，她应该关注的是，末日的时间线。 碧海时代，不出预料的话，应该是末日发生之前的辉煌时代吧，罗霄胄老爷子今年83岁……说明末日降临没过百年。 “领头的？老头子我脑袋不灵光咯，还是交给年轻人吧。” 又相互推辞了两句，最后，领队还是领队，老头子还是老头子。 领队轻咳了两声说：“既然大家信得过我黄啸歌，那黄某当然要为大家争到一个大折扣！” “大折扣？” “对，传说中的梦幻五折优惠！” 通讯器中响起了大家下降了两个期待值之后的快乐呼声——实际上，能谈到六折多点，他们就很满意了。 黄啸歌的车子驶出车队，带着一股子壮烈的气息，开往升降台。 过了一会儿，黄啸歌就兴高采烈的开回来宣布：他拿到了5.5折优惠！ 好消息让整个车队都兴奋起来，发出欢呼，接下来就是去升降台登记、交钱，领证的琐事了，也没啥需要发表感言的地方，罗霄胄索性将频道切换到聆听模式。 “咱们这一路，运气真好，”孙棠端来了两杯果汁，是她用刚刚摘的果子做的，“来，尝尝吧，这是铁头果榨的果汁，能补充多种维生素。” “谢谢。” 艾子檀接过果汁，小久这会儿扫了扫，得出结论：没毒，放心喝……对了，其实你也没必要太警惕，个体强化中的抗性提升，其中有一项是有害物质抗性，普通的毒素拿你没法子的。 艾子檀：说是这么说，但如果毒素的成分，有排泄物怎么办？ 小久：…… 艾子檀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虽然不会被毒死，但被恶心到就是另一回事了啊。 一边点赞，一边喝了一小口……艾子檀忍住当场喷孙棠一脸的冲-动。 什么鬼，这什么味道啊！ 之前羽老师的茶只是喝中药的感觉，但这……这玩意，想象一下，不捞渣的淮山汁这种口感的饮料，味道上接近于芦荟、苦瓜和南瓜的混合…… 不行了，艾子檀勉强咽下，放下杯子，觉得自己再喝就要当场去世。 跟在孙棠身后的雷静，表情幸灾乐祸，只是孙棠也没忘了这个好哥哥，拿了一杯给他。 于是，雷静的脸色变得比艾子檀还要精彩。 罗老爷子倒是没啥想法，平静的干完了味道诡异的饮料。 “姐姐，不能挑食啊，能补充微量元素的机会可不多，铁头果是不好吃，但能让你有个健康的身体！” ……我觉得我的身体很健康。 想是这样想的，但望着小姑娘认真的表情，艾子檀最后还是一口气干了，然后足足有五分钟不想说话。 雷静看上去并不懂得长痛与短痛的区别，磨磨叽叽喝完了这杯果汁，等到他喝完，房车已经停在升降台上，然后，肉团子的触手发力，将升降台整个拉了上去——这有点像怪物伸出触手，将一平台的人全部抓住，仿佛下一秒就要连人带车一起塞进血肉之中慢慢享用的诡异场面，却是升降台工作的日常景象。 坐在工作亭里头的小哥哥并不担心这种理论上可能发生的事情，比起这个，他更关心会不会有人在这里闹事——按照以往的经验，迅行期将至，车流临近尾声，总有些付不起钱的穷光蛋，强行冲上提速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团购车队，不知为何却拿到了5.5折的好价，看样子是不会有人闹事了。 小哥哥胸牌大名弓听云，手里捏着几个玻璃珠，表情有些无趣。 艾子檀看了弓听云一眼，觉得他应该也是个异能者，另外，从气质和首饰来看，不像是个看大门的……怕不是富二代体验生活来了。 升降台与防御点对齐、停稳，一个巨大的霓虹招牌展现在人们眼前：弓氏提速点欢迎您。 ——成吧，小哥哥大概还真是个富二代。 之前艾子檀的注意力全在肉团子身上，她对这种大型生物比较警惕，这会儿才打量了一眼提速点内部的情况。 ……就，没有高楼的密集停车场＋商业街。 大多数都是三层高的超大型停车楼，外围配置有一些公共设施，还有同等的商业街和批发市场。 有些停车位很简陋，就简单的用划线区别，而有些则比较精致，是个小库房，里边有淋浴间、烘干机啥的，外边还有坚固的门锁，二者的价格也是天壤之别。 罗老一行人虽然有20朵大青花，但似乎并没有住豪华库房的打算，只是老老实实的，开进了最普通的一个停车位。 然后，随着“叮——”的一声想起，停车位前的一盏小灯突然亮了起来，发出闪耀的红光。 “这……怎么了？” 艾子檀奇怪的望着罗老爷子变得蛋疼的表情。 “我们……超载了。” 艾子檀：？？？ 弓听云风风火火的踩着拖鞋走过来，很期待的望着他们说：“你们超载了。” ……这期待的表情是要怎样？ 想是这样想，艾子檀啥也没说，罗霄胄笑道：“请问要加多少？” 果然，超重了就要加钱，很朴素的道理。 “加三倍。” 罗老爷子的笑容不变：“您怎么不去抢？实话说吧，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你们这了，按照规定，超载最多加二分之一的钱。” “懂规矩，那你们也该明白，在这里，我就是规矩，”弓听云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地方，“你们要是不服，咱们去比武场溜溜？” 艾子檀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被自己忽略的一个平台。 那确实也是个平台，而且几乎每个停车场都有，她还以为是一种特别的停车场呢，VIP展位，曝光率特别高的那种。 但实际上，却是个比武场。 这给了她一个警醒——就算有了神识扫描这一利器，也不代表她就不会出错了，不会出现看错、看漏的情况，只是美好的幻想。 第6章 弓氏提速点 在有20个大青花打底的基础上，拿命去和只是想玩玩的弓家少爷打一场，显然不大划算。 罗霄胄表情变了变，露出肉疼的样子：“这……三倍，您说了算。” 弓听云眉头一挑：“一次结清三个月。” 换言之，他们要立刻以三倍的价格，一次性付清三个月的租金。 “这……一时之间，我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但是您放心，车上的货，等我们卖了之后，立刻补上！” 罗霄胄一边说，一边擦额角的冷汗——虽然他们有20朵大青花，但是翻三倍后，又要一口气交三个月，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弓听云不满的“啧”了一声，然后道：“这样吧，你要是能赢我，医疗费我包了，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们一间库房，这次迅行期期间费用全免，如何？” 艾子檀：这人就这么想打架吗？ 打架有什么好的呢？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打几盘斗地主不好吗？ 艾子檀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和平主义者。 “这……”罗霄胄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假腿，发出金属颤音：“实话和您说吧，年轻的时候，我身手确实不差，但现在我一把年纪了，因为骨质疏松，与义肢的接合不好了……就拿我这义手来说吧，极限出力800斤，一拳一个小朋友，厉害吧？” 弓听云打量了一眼这个表面涂装有些磨损的义手，以他的眼光，当然可以看出这只特意做了消光和消音处理的义手，放当年确实是顶级的义肢。 “但出拳之后呢？”罗霄胄苦恼的扯出一个笑容，“不用800斤拳力，哪怕只有200斤，出拳后，我肩膀的骨头也就碎了。” 艾子檀也看出来了，义手虽然是机械臂，但依旧需要剩下的一小节肱骨来支撑，义腿也是如此，需要盆骨来支撑，机械义肢打出去的力，到底是要反作用于罗霄胄自身。 罗霄胄年纪也大了，多少有点骨质疏松，确实不咋扛得住……吧，大概。 弓听云听了，皱着眉头与罗老爷子对视了一会，似乎是想确定对方没有耍他，而后表情一松，背手突然感叹：“可惜了。” “是啊，若是放在十年前，老头子我一定陪您打一场。” “唉，那这样就没办法了啊……” “是啊，真可惜……” “咻！” 艾子檀刚想开口提醒，对面就动手了！ 三颗玻璃球从弓少背后的手弹出，诡异在空中划了个半弧，然后直指罗霄胄的头、胸和义手三点。 啊这，如果不管的话，罗老爷子能应付得了吧？ 因为精神力见长，本来速度很快的玻璃球，现在在她眼中，也变得和龟爬差不多。 不过，在这个瞬间，陌生的经验和感觉涌上心头，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见弓听云此时突然发难，似乎与前边一些看似不相关的细节对上了。 让她想想那些细节是啥…… ——孙棠端来了两杯果汁说：“咱们这一路，运气真好。” ——他们加入车队后，领队黄啸歌突然无事献殷勤：“您才应该是这个车队的领队！” 以及，他们加入车队后，领队黄啸歌突然有底气说能拿到5折优惠，而最后，居然还真成功了大半。 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全部指向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罗老爷子——联想到其在这个末日里头，不光带两个孩子，还敢以这么小的运力载一堆土满世界跑……这种事普通人干得出来吗？ 正所谓没对比就没差异，看车队其他人的房车，配置和载重都很合理，神识扫描还让她看到，为了生存，这些赶路人早就将关键时刻可以丢弃的物品打包了，就为了到时能跑快点。 诸如此类的准备还有很多，哪像罗霄胄这边，感觉要和这辆破车同生共死似的。 再想想两个孩子这一路上的表现……他们在这之前，很可能是在类似提速点的浮动城市上生活的，不大懂赶路人的实际情况。 毕竟雷静这个藏不住事儿的小家伙，直接说上边小菜园的泥土，是孙棠的母亲留给她的遗产了——其它房车上，也有几组小型培植箱，种点蔬菜啥的，但用的都是无土栽培的技术，重量轻得很。 这一段思考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此时再不出手，玻璃珠就真要打到罗老爷子身上了。 罗霄胄对此并非一无所觉，他已经做出了闪避和防御的动作，如果这只是速度有点快的玻璃珠，这当然没问题，但这些玻璃珠是弓听云施展异能的媒介，目前来看，能实现各种不讲物理的加速和变向，老爷子肯定防不住。 ……是要在这就瞧瞧罗老爷子行走江湖的本事，还是出手拦下？ 要不还是看看情况吧。 珂芋握住隐形的沙箱之锚，在坐垫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十字。 罗霄胄表情没多大变化，他的义手抓住了两枚玻璃球，在这个过程中，玻璃球确实像是一条敏捷的游鱼一般，两次想要从义手的指缝间溜走，但罗老爷子却仿佛早有预料，预判了玻璃球的预判，将两个玻璃球牢牢握在手里，剩下的那个，也在险而又险的距离，同样被义手捏住。 在被捏住后，这些玻璃球依旧不老实，发着金光，想要挣脱铁手的控制，发出摩擦声。 “你这是何意？”罗霄胄语气冷了起来。 “嘿，这不是还能打的吗，”弓听云仿佛没注意到对方已经生气了，笑道：“来，走，溜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子檀看到罗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代表杀意的红光：“生死自负？” “当然，我保证。” 艾子檀开始觉得，自己没拦下是个坏主意了。 说打就打，孙棠忧心忡忡的抱着医疗包下了车，雷静板着一张脸，背着一个包（里边主要是大青花），嘴唇却哆嗦着，沉默的锁上房车，跟在最后边。 值得一提的是，艾子檀被锁在了车子里头。 “你留下来看车子，”罗老爷子简单的交代：“我们一会就回来。” 艾子檀过了几秒，才明白罗老爷子的想法。 虽然没有明说，但罗老爷子和两个毛孩子，都觉得她是惹上了大麻烦的异能者，按照道理来说，提速点已经到了，双方的契约也到头了，完全可以分道扬镳。 就算她身无分文，罗老爷子许下的报酬，也足够她买站票，或者靠本事去别人那儿蹭车，度过这次迅行期。 但是呢，一路相处下来，艾子檀的表现可以说是震惊到了他们，比如说，以异能拖着超重的房车一路狂奔且面色如常，游刃有余。 实力摆在那，赶人就不适合了，至少得找个时间，双方慢慢把话说开，结个善缘，争取好聚好散才是。 但带着她一同去比武场，又显得有些不智——那个地方曝光率不低，没准会有人认出艾子檀来。 就算不管这个，等到了地方，罗老肯定要和两个毛孩子分开，独自进选手室之类的地方进行准备，这样的话，放两个毛孩子和认识不到一天的艾子檀在一起……这是有多信任末日的人性和提速点的秩序？ 所以，折中一下，她就被锁在车子里头了——反正，就算真的把艾子檀赶下车了，罗老也不敢把两个孩子留在车上。 “行，罗老爷子，你也小心。” “嗯。” “姐姐再见。” “嗯，再见。” 他们走远了，艾子檀放下驾驶室的遮光帘，完全隔绝了外部的视线。 小久终于可以显形，散发着七彩的光泽：“哼哼，他们终于走了。” “……你这，感觉怎么像是四下无人，要对我做点什么的样子？” 可你就一珠子，又能干啥呢？ “哪能呢，本机这不是想和你说说话吗？” “不是有神识链接？” 刚刚咱们还一直在BB，吐槽不停呢。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对了，沙暴的探查如何了？” 小久在她的腰眼转了一圈，然后在后者惊呼时赶紧飞起来，若无其事的说：“沙暴？沙暴没问题啊。” “……你前面才和我说，这不是普通的沙暴，不可能自然形成？” “额，不是，本机是说……对了，这样说吧，众所周知，管道煤气都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但危险的是这股刺鼻的味道吗？” “当然不是，危险的是一氧化碳，刺激气味是故意加进去让人警惕的，啊……” “看来你是明白的，瞄准线的红点落在脑袋上，危险的不是红点而是之后的子弹，施工现场摆放的警示牌，要命的不是警示牌而是施工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这个沙暴也是同样的道理，危险的不是沙暴，之前本机一个劲的分析沙暴中的颗粒，反而进了死胡同。” “总之，在这个星球上……有危险的不是沙暴，而是被沙暴标注出来的空间，确切来说是大气。” “这个星球的大部分气体都经过了一项叫做物质改码的技术，具备了普通大气自然环境下没有的能力……等我再分析分析，就能确定它的性质了。” “那你加油呀。” 艾子檀握住小久，在虚拟屏幕上操作，打开一个叫做“萌新帮帮包”的文件夹，开始阅读里头的资料。 第7章 文明之歌 不得不说，这些资料还挺有针对性的： 《土著觉得我是中二病而该怎么办》、《惰性：一切交给救世主？》、《常见的灭世要素》、《教你一周建立世界政府》、《萌新要警惕的多重灭世要素相互作用实例》、《土著的脆弱：世界未灭而心态先崩》、《萌新的保姆级武力速升指导》、《我们救世到底在救什么：论救世军与救世主的区别》…… 这些工具书林林总总有几百本，看得艾子檀眼花缭乱，而每本书后边不同的作者署名，则让济世亭这个只是羽老师提过一句的组织形象，一下子鲜活起来，艾子檀清晰的认识到，有很多人和她一样，在打同一份工。 提到救世军的那本书引起了她的注意，点开瞧了瞧。 说在万界盟，有两大著名的慈善组织，是建立在“保护幼生文明”这一基础上行动的组织，但二者的行事风格差别却很大。 救世军，如其名就是个动不动就几个编制的星际舰队下场拯救世界，意在尽可能的保护文明个体的延续，行事如同演不下去时会来救场的机械降神，一旦出现，立马会用本土居民难以想象的方式打倒灭世因素，开展大量的救援行动，顺带刷新本土居民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优点是效率高，平均三天拯救一个世界，下场后难死人，大多数文明个体只要不找死，都能保住性命。 读到这儿，连艾子檀都要认为，这是个制度相当完美的组织了，与之相比，济世亭就很像个娱乐性的民间组织，像是某位大佬头脑一热的产物。 可是，下边罗列出的缺点，却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优先保证个体延续也就意味着，除了生命以外的东西，全都没法保证。 一个文明数千年的结晶，那些汇聚了无数个体心血的科技成果，个体为了掌控这些科技产物，而花费大量的时间学习的技能，长期发展中积累的文化和自信心……在救世军领先数万年、超越N个次元的科技面前，如同爬都不会的婴孩被扇了一个大巴掌。 瞬间去世。 完全失去了对自己文明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道路失去了信心——有一说一，从万界盟这个走得太高太远的巨人的角度看，幼生文明的发展，确实存在着海量的谬误，文化和思想也确实存在着太多的糟粕。 那么，既然正确的终点已然昭示，自家的科技和文化又是错漏百出，为何要抱着自家的烂摊子不放？为何不去亲吻万界盟的脚掌，从一开始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呢？ 向万界盟的高等文明成员学习，这本身没啥问题，这很好，但有个很要命的问题是，万界盟这个巨人太高太大了，哪怕巨人乐意，后人想要爬到巨人的肩膀上……难度也太高了。 即便付出一切，终于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也无法理解巨人所看到的一切，唯一能做的，只有在一切矜持和坚持都被毁灭之后，蹒跚着、渴求着，万界盟更多的技术支援。 因为他们已经在攀爬的过程中，失去了自主研发、独立自强的情怀和勇气，正所谓是：自己琢磨不如去看参考书的正确答案。 但……这也是很现实的抉择，书中提到： 在石器时代，一项研发的失败，可能只是弄坏了一块陨铁，铁器的滥用，可能只是某个部落全员被铁器开了脑瓜，但等到了核子能时代，哪怕大家都很克制，可只要有一个大失败，就有可能导致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又或者，整个文明，灰飞烟灭。 更何论之后的湮灭论、数学率武器啥的，损害不再局限于一颗小小的星球，而是能够让一个星团坍缩，甚至让整个宇宙的参数出现歪曲的危险科技。 不过，如果用得好，文明就能从宏观上调整星团，以极小的人力和物力成本，批量得到各种各样的宜居星球，各种各样的稀有元素，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这个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成本低廉，见效快，收益不是细水长流，而是洪水不绝，除了用得不好，有可能让宇宙完蛋，字面意思的毁灭世界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至于禁止和管控……这不现实啊，往小来说，谁不知道保护环境啊，但真让你有钱也不买车，永远坐绿色公交和共享单车，永远不用塑料制品，去拿都提着环保袋啥的，又有几个人能坚持一辈子？ ……这不是在批判什么，也无意斥责谁染指危险的科技，只是，有个问题。 出现错误，是发展中不可避免的持续性问题，可谁来承担？怎么承担？ 若是不知道万界盟存在的话，没人帮没人爱，也只能像个愣头青一样不怕死，迎难而上，那宇宙没了就没了呗，哪怕真毁灭了，放到宇宙的尺度也是个漫长的过程，当初摊上事的那群人是肯定等不到结局了，后代的后代说到底也是受害者，到了那时，诅咒对方祖宗说不定都是友好的问候语…… 对着结局竖中指就完事了。 可是，现在有个叫做万界盟的家伙，有图有真相，记录有大量的翻车实例，这些稚嫩的文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自己如果一意孤行，可能会有什么后果，代价又有多惨重。 不仅如此，偏偏万界盟还是个慷慨的组织，有完整的培训纲要，幼生文明只要按部就班的学习，接受其救济和帮助，就能避过绝大多数大坑，慢慢发展为能够在星际间穿梭的文明。 ——既然已经从闭卷考试改成开卷考试，既然事关生死存亡，为什么要相信自己到不翻参考书呢？ 哪怕学生永远只能当学生，毕业遥遥无期，成不了老师，当不了科学家，永远是虚心学习的那一方，而不是被学习的哪一方……这又如何呢？ 反正这又不是孤例，不丢人，实际上，大部分文明，都不具备独立飞出自家恒星系的可能性。 关于这个，书中还举了个例子，说是有一位文明殓师，找到了一具文明的尸体。 这是个刚刚仰望星空的文明，刚有一颗卫星发射成功，航拍第一张母星的照片。 然后，他们就遭遇了源自几十万光年之外的，一种被万界盟称为“死线”的顶级灭世因素。 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他们的宇宙出现了一条线，然后，但凡位于这条线内的星球，其上的生命全部凋零。 后边加了一行小字，备注是：除非生命形式过于特殊，否则不会有例外。 书中没有说明这条死线是啥，为何出现，又是如何大范围瞬间致死的，就突出个生死无常的味来。 可不是嘛，发展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第一颗卫星刚刚升空，第一次看到大地母星的全貌，两件快乐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两份快乐，又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该是像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拳一个白学家，总之，在千分之一秒内，还没意识到发生了啥呢，就全完了，连竖个中指的时间都没有。 那么，这个文明到底有没有免于全灭的可能性呢？本来是有的。 死线的对象是生命，文明殓师在星球上，找到了不少文献，发现这个文明十分好战且缺乏节制，自发明文字以来，就没有哪一年是没有战争的，好几次打得科技倒退、文明停滞，大量珍贵的学界泰斗和资料毁于战火，最惨的一次，个体的生活水平，直接从机械化时代跌到柴火烧饭、出门挑水，只能靠数倍于战争的时长缓慢修养，恢复元气。 这个文明自有国家概念以来，发展了一万年，第一颗卫星才上天，相互扯后腿的情况非常严重，但如果，他们能减少一点内卷，提前个几百年放出第一颗卫星的话，几百年后，也该在恒星系的其它行星上有自己的移民基站了。 好一点的话，应该老早就搞完一大波星际移民了。 ——但凡有一丁点忧患意识，哪怕在最小的基站上，也应保有一部分基因图谱和冷冻胚胎。 若能如此，即便死线如约而至，也不会全灭，只留下其它星球上的个体骇然望着眼前的一切——是很惨，但比起全灭已经好太多了。 这就是潜力不够的典型。 综上所述，在灭世因素面前，大多数文明都无法自救，所以救世军在大多数情况下，所行所为，皆是拯救苍生的仁义之举，对这些普通文明来说，能够安稳无忧的学到与万界盟接轨，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一些本有可能自救、在末日中获得蜕变和新生的高潜力文明，成长性和可能性却会因此而被扼杀。 这些潜力很强的优等生，不需要保姆，只是需要一点微小帮助，一点恰到好处的引导，这又该如何处理呢？ 如果全交给救世军，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济世亭应运而生。 相比起救世军保姆级别的过度保护，济世亭的救世主更专注于激发文明本身的潜力，让文明个体尽可能以自己的力量去对抗灭世因素……这必然会造成更大的牺牲，得到更惨烈的胜利……和对于文明来说，最难能可贵的生死体验。 正所谓生死之间，必有大悟，普通文明谈之色变的灭世因素不再是单纯的灾厄，而是会成为这个文明的养料，重铸她的血骨，洗去她的糟粕，磨砺她的意志，对整体的影响，源远流长。 根据统计数据显示，这样的文明，可能会被打死，但却很难被打倒，只要发展不出大错，最终无一不成为万界盟的中流砥柱，成为被学习的那一方。 但这个最终美好的结果，是由惨烈的过程建立的——长城好看吗？好看啊，但你是修长城的那个。 这样的道路，一个文明一生只需要走一回，撑死两回不得了了，但救世主却要陪着不同的文明，经历无数次的惨烈，救着救着心态崩了，开始自我怀疑，退休或者转身投入救世军怀抱的前辈也不是没有，人之常情罢了。 对此，这本书在末尾只是说： 希望所有救世主都能牢记，灭世因素本是本地文明理应自己面对的问题、自己打倒的敌人、自己承担的后果，因此，不管工作内容再怎么苛刻，发生再惨的悲剧也好，都不是救世主本人的过错和责任。 “说是这样说……嗯？” 艾子檀感知到雷静跑回来了，装着大青花的背包不见了，一边跑一边喘气，神态让她感觉有点不妙。 在临近房车的时候，雷静明明很急，却突然在常人的视线死角给了自己两巴掌，然后躲起来平复呼吸，用袖子擦干了汗，然后才走过来开门，说：“艾子檀……不，艾姐姐，爷爷让我来和你说一件事情。” “你说。” “爷爷打赢了，弓少爷说，我们可以住库房了！” “好事啊。” “但是库房是大人物住的地方，像咱们这样的赶路人，进去都要做仔细的身份核实，艾姐姐，你的身份证明不要紧吗？” 居然直接跑来和她说这件事，根据之前的分析…… “原来如此，罗老爷子出事了吧？” 雷静一下就傻了。 “你想用正当的理由骗我走，夺回房车，再做打算，不带孙棠回来，是怕我杀人越货，对你们不利。” 只会窝里横的孩子听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脾气，害怕的后退两步，颤声说：“那、那你……那你想要如何？” 短暂的温馨和友好被揭开，露出这片废土弱肉强食的本质。 说实话，以这儿的规矩来说，双方之前能够相安无事，理由主要有三：第一，罗老爷子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之前说少于50人就别出来献丑了，可不是说说而已。 第二，确定艾子檀是个异能者后，罗老爷子认为，如果开打，无论结果如何，房车肯定没得了，那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个好结果，杀人越货就算有，也该是上提速点之后的故事。 第三，艾子檀看起来人畜无害，而且他们确实需要她帮忙拉车。 “所以，罗老爷子怎么了？” 雷静沉默了几秒钟，也许是意识到沉默无用，他说：“一开始……一开始好好的，明明……！！” 第8章 分道扬镳 一开始就很正常的比试，罗老爷子是有杀气来着，但怎么也不会在弓氏提速点，在光天化日之下宰了弓听云，后者也算是有分寸，操纵的是一些橡胶球，双方有来有往，战况很是激烈。 然后，就在二人分出胜负，一笑泯恩仇的时候……不知道哪来的狙击子弹，直接在罗老爷子的胸口开了个大洞，虽然第一时间拉去抢救了，但那个血洞，比雷静的脸还要大。 孩子当场就傻了。 接着，由于弓听云也在现场，周边的保镖们合理怀疑，刺客原本的目标是弓听云，罗老爷子只是运气不好。 于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忽略了在场的两个孩子，一些人忙着抢救罗霄胄，而更多的人，组成人墙，保护弓少的安全，并派出大量人手搜索刺客。 趁着现场一片混乱，雷静拉着孙棠赶紧跑。 “为什么要跑？这种时候，不该理直气壮的索要赔偿吗？” 雷静看起来很沮丧，显然他也感觉有点可惜，但发言却很理智：“万一袭击有后续怎么办？” “嗯……也是，”艾子檀点头，从座位上起身，“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雷静愣住。 “怎么，难道你还期待我对你做点啥？” 说着，艾子檀伸出手掌，后者见了，又愣了一下，想了想，和她握了个手。 艾子檀：……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的报酬。” “……你等一下。” 雷静在自己的包里头翻了翻，翻到了一个小布包，动作僵硬了一下，把布包递给她，里头是三朵大青花和一些零钞。 “这就算两清了。” 艾子檀干脆的离开了，徒留下感觉有点不真实的雷静。 小久全程都没说话，直到艾子檀走出停车场，这才开口：我以为你会放心不下。 这会儿，躲在不远处的孙棠，已经到房车和雷静汇合了。 艾子檀：……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小久：？？？ “这位小姐，您瞧着面生，是初次到这来吧？” 突然出现的搭话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只见一个发胶涂抹过量的少年走了过来，他看着也就比雷静大几岁，五官挺端正的，就左眼比右边小一点，穿着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制服，可能是觉得白色太空旷，制服上用电线杆广告体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广告词。 比如“森林打桩机，认准伟康药业”、“爱车有异响怎么办？就选万能牌机油”、“一斤堪比两斤烧，无添加纯燃油，就找天汽油行”…… 与周边一众白色衣服的工作人员相比，这衣服也太有特色了，如果不是弓氏提速点的制服，鞋子是黑色的话，某失忆症患者毫不怀疑，鞋头上也会被写满广告词。 “嗯，是，这位广告小哥……不是，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叫我迪哥就好，您如果有想知道的事情，想要看的地方，还有衣食住行等事情需要打点，都可以找我！” 他指了指胸口的工作牌，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被广告牌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艾子檀这才注意到，这位广告哥是位接引人员，也就是官方导游来着。 再仔细瞧瞧，由于大部分赶路人都已经来到提速点，所以接引人员其实都挺忙的，除了这位广告哥。 看看他那满是广告的衣服……嗯，他招不到客人的理由简单明了。 “哦，你们这有旅馆或者民宿吗？我是说只住人的那种。” “只住人？”广告小哥愣了愣，然后笑着说：“当然有，C区停车场旁边就有一家蓝妹民宿，那儿的老板娘是个实在人，价格公道，童嫂无期！” “嗯，那有借阅图书的地方吗？” “图书馆的话，蓝莓民宿出门右拐，穿过C-3、C-4两条街就能看到了。” “谢谢。” “不客气。” 艾子檀走了，在她身后，广告小哥失望的无声叹息。 小久依旧保持着隐形状态，围着艾子檀转了一圈，突然也叹气。 “你叹气啥？” 【亲，你这是被人看扁了你造吗？】 在听艾子檀说找只住人就行的民宿之前，广告少年还觉得这位看起来很有气质的小姐姐是条大鱼来着，还想着领路赚小费，没想到只是个车子在停车场，人去住民宿的小资阶层——实际情况更惨，某救世主连辆车都没有，放这儿是名副其实的赤贫阶层。 【……干嘛活得这么累。】 小久很无奈：好吧，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去看看图书馆，看看这个世界的历史、人文和科技……比如，银团子的技术是从哪里来的，黄金时代何时结束，如今各方势力的情况等等。】【……那这对兄妹，还有罗老爷子的事情，你就不管啦？】“看情况吧。” 见习救世主的回答如此冷淡，让刚下生产线，出厂没多久的辅助终端隐隐不安，它似乎有些理解仙人的话语了——怎么感觉机主对待一切都很淡定？ 最初失忆的时候，情绪波动还比较大，现在反而越来越平缓了…… 虽然某终端也是萌新，缺乏数据支撑自己的推断，但它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好兆头。 路上车来车往，这个世界的人是真的很喜欢车，走到哪都开车，导致提速点的通勤情况是，大家都开车，可多数排放都不达标，尾气的颜色和味道都很感人，弄得路上那是一个乌烟瘴气。 车道两旁全是敞开的商铺，蒙在烟尘中的货品多种多样，来往的赶路人与光同尘，毫不在乎，拎着提货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多数房车都外挂一圈防御组件，外表狰狞，擦着不会死但很痛，用提货杆保持安全距离，对大家都好。 相较而言，步行的赶路人才是少数，如果不是为了方便商铺进货的话，大概也不会有同样笔直敞的步行道，将中央的车道和商铺夹起来。 更外围的一圈，才是建筑物，平均不超过三层，大多是仓库和厨房，都是给商铺供货的。 根据广告小哥的指路，艾子檀很快找到了蓝妹民宿，门口挂着一张塑料门帘遮灰尘，想旁边有个牌子，上边的字艾子檀一个都没学过，但小久提供了翻译信息窗：本店有空房三间，只收青花，先交钱后住房，单人间两块碎青花三个月，不接受议价。 碎青花和碎银子的概念是差不多的，很多情况下，出手就是一大块银子，普通店铺的伙计见了，那心里是要骂娘的，因为根本找不开啊，怕不是在难为我打工人。 所以，干脆把一些磕碰过度、成色很差的金属锭切成小块使用。 可是切成小块的话，分量咋知道啊？ 带个戥秤之类的小秤呗，没事还能称称药材和香料，算是中产阶级的象征。 当然了，在这里，碎青花的分量并不是问题，因为大青花作为当下科技水平推行的金属货币，也不是这么简单的，比如说，每一片青花，不仅可以掰成等份的六小块，关键是，拆开了还可以组合回去。 碎青花本身也很结实，经得起磨损，十年如新。 掀开塑料门帘往里头瞅瞅，可以看到正厅左边有个熏肉坊，右边有粗粮颗粒的味儿，由此可见，这家人的正当营生应该是……烟灰拌面！ ——天晓得多少烟灰从左边直挺挺的飘到右边，落到面团里头。 “妹子，你要进来就快点，尾气都进来了！” 体态丰腴的老板娘走出来，话语间充满槽点，红色的低胸V领裙开至肚腩，头发就简单扎了个包，露出一缕头发垂到事业线里头，暗示十分明显。 熏肉坊里头，一个被烟灰熏成黑球的小男孩，捧着一本语文书探头瞧了一下，立刻被老板娘瞪了一眼，吓得缩头回去看火了。 “老板娘，我要租房。” “租房子啊？”听她是来租房子的，老板娘的语气缓和了少许，“您真是有眼光，咱这是整条街最好的民宿，对了，后院有车库，价格可以算你便宜一点儿，就别去停车场交智商税了吧？” “暂时先租房，”艾子檀说，“我过两天去买新车。” “哦，这样啊，不过小店小本经营，您必须一次付清三个月的房租，电费和水费另算，如果对房间或者家具造成损害，需照价赔偿，一日三餐只有熏肉拌面，想吃别的请自己解决。” ……这就是所谓的，用的尊称，说着最横的话吗？ 她这一路走来，也没少用神识扫描收集信息，晓得老板娘的顾忌。 在移动城邦里头，单买车子的价格并不贵，因为正规的车行，其背后是开天会、地标会和两极联盟三大势力一起背书的，做为生存最基本的必需品，价格故意压得很低，而且还支持分期付款，所以，能买到一辆车，并不难。 但这车吧，只能说是毛坯房，家具要自己买，外挂组件要自己装，停车费、汽油费、保养费、维修费、涂装乃至日常刚需，费用都要另外算，不说别的，单是在提速点的停车费就不菲…… 这样算下来，能买一辆车，当然不能说财力雄厚，相反的，这是无底洞的开始，后续的开销，才是真的在考验钱袋子。 不过呢，这种事，只要先交了房租，和老板娘也就没关系了。 艾子檀目前只是想找个地方落脚，没必要计较太多，当下点点头，看过客房的情况后，干脆的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收了三个月的房租，这位姓柳的老板娘总算对她有了点笑容，和她寒暄了两句，对她说：“如果想买车，你可以到对面的C9街区，龙马车行看看。” “嗯，我会的。” 说罢，也不管房客是不是需要搬行李，又或者需要其它帮助，柳老板就这么去了熏肉坊，然后里边传出呵斥声，大概是孩子看火不认真，熏蒸的火候差了。 小久：哟，这大妈对孩子挺凶的啊，你要不管管？ ……人家的家事你管个毛线？退一步说，即便是凶了点，从熏肉是柳老板一家的经济命脉，味道和成色不好卖不出去，全家都要挨饿这点来说，那问题确实很严峻啊，确实该破口大骂啊，没毛病。 于是艾子檀翻了个白眼，徒留下越来越担心机主心理健康的AI。 步行十几分钟，艾子檀一路收集周边的信息，来到图书馆。 这家图书馆还挺大的，就叫弓氏图书馆。 “艾小姐，如果您真想要进去……得先去市政厅办理身份证明。” 这会儿，艾子檀正和门口的看门老大爷扯皮呢。 其实在图书馆看门，真是个闲职，这年头，图书馆也只有学校的老师和学者会过来瞧瞧了。 因为有电子书阅读器这玩意，就是工艺粗糙，块头比较大，占地方。 至于电子书哪里来的？ 去三条街之外的黑市，就能买到不少存有黄金时代资料的U盘。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技术和生产力的断层，现在想找个能复制粘贴的电子设备也不容易了……或者说，自从全员赶路人之后，笔记本手机一类的，这种需要一整条高精尖且成熟的工业体系去支撑的东东，大部分硬件都断了来源，或许在大势力手里头，还有少量的生产线在运行，可至少在市面上，这些电子设备已经很久没出现新的了，全是N手货。 市场价吧，一台开机十分钟的老爷机，居然能卖到10朵大青花…… 这都能在地城买一套房子了……不过，这个世界的房价并不算高，和车子一样，贵的不是其本身，而是维持为了这种生活，后续的开销。 总之，U盘的价格不算便宜，可就算如此，也比去图书馆好多了，因为单是想进图书馆，就要交三片青花当押金，但凡多了一个褶皱，都要扣钱……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比如说，你至少得证明，自个儿不是个会跑到图书馆放火的危险人物吧？ 三大势力的户籍系统是不互通的，一个赶路人，同时持有五六种户籍证明，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9章 海罚 几分钟后，看门大爷手里多了一片碎青花，然后大爷看了看周围，直接掏出一张空白的身份证明卡。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 我能说我是用神识扫描看到的吗…… “先不说这个，爷爷你不会有麻烦吗？” 大爷摆摆手，说：“麻烦？这年头难道有不惹麻烦就能养活自己的营生？” 还有这种好事？ 而后，可能是因为没人愿意和一个看门的大爷叨叨，大爷也多说了两句：“再说了，就算你不找我，正样般去市政厅办理手续，也不过是多花几片青花的事情。” “有钱就行？” 艾子檀这回真的有点吃惊——说好了要防止危险人物进图书馆呢？说好的要保护珍贵书籍呢？ “那当然啦，不然呢？这年头在外边跑的，有几个手里头没条人命？”看门大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恐怖的话，“在外边没人管你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但在这，只要遵纪守法，一般就没有麻烦上门。” 艾子檀被说服了，确实，对提速点来说，你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他们也分辨不出来，所以户口这种东西，给钱就能办，真有问题，等违反乱纪了再抓。 看门大爷掏出一个插卡机，把卡片插进去，然后扯了扯连接线，把机器转过来，让她自己输身份信息。 需要的信息很简陋，就三行：姓名、性别和出生日期，然后身份卡就做好了，卡里头预先设置好的代码，就是她的身份证号。 这门口一老大爷都能办理身份证的废土画风震惊艾子檀一百年。 毛玩意啊，啥意思啊这。 看门大爷给了她一张胸牌做证明，交了押金，还真就能进去了，她就这么进了“戒备森严”的图书馆。 那么，既然有神识扫描这样的利器，艾子檀为何不干脆在外边扫图算了呢？ 这个嘛……她考虑了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是，距离越远，神识扫描的精度越低。 简单来说，远距离扫出来的文本，精度低，字体都叠在一起，很难辨认，看着就很糟心，不如亲自跑一趟图书馆。 图书馆内烧着檀香，味道好闻，每一层图书馆，都有员工负责，他们的分工不同，其中，陪读员主要工作就是陪客人读书的，次要职责是及时发现书籍受损。 “我想了解碧海时代的历史。” “请跟我来。” 陪读员带她来到一个书架，指了指上边的“碧海时代”四个大字：“就是这里了。” “嗯，谢谢。” “不过……”四十来岁的陪读员欲言又止。 “怎么了？” “在下其实对碧海时代的事情了解也不多，恐怕没法为您提供多少帮助。” “那么有熟悉碧海时代的工作人员吗？” “很遗憾，没有，不过……” “不过？” 陪读员叹气：“门口的胡大爷，是从碧海时代活下来的人，而且他在碧海时代，就是一名图书管理员。” 看门大爷的年纪，还真和罗霄胄半斤八两。 至于为何她一开始没想到要和看门大爷聊天，嗯……那位老爷子，难道看着像是和她关系很好，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很愿意和她聊伤心事的样子吗？ 对于年轻一辈来说，碧海时代只是一种遗憾，唏嘘归唏嘘，但要说心里头有多深的痛？ 只因生来如此，大部分人也并不觉得如何，但对于这些老一辈人来说，他们见证了辉煌和秩序的崩塌，他们曾拥有的一切，悉数化为齑粉，是痛彻心扉的痛苦回忆。 不善言辞的艾子檀，着实没信心让看门大爷，初次就对她这个身份证还是找老人家伪造……不对代办身份证的人掏心置腹，口若悬河啊喂！ 但这会儿不一样了，既然图书馆有这个服务项目……那她也没必要拒绝。 “麻烦了。” 艾子檀说着，掏出一张10元面额的纸钞，陪读员接过，高兴的去找看门大爷了。 看门的胡大爷让陪读员接替自己的工作，拄着拐杖过来了。 “原来你是来找碧海时代的资料啊。” “对。” “你想知道什么？” 艾子檀说：“我想从头开始了解这件事。” 胡大爷沉默了一会，叹息说：“你想听哪一部分呢？如果是沙暴的起因，那我也不清楚。” 按照胡大爷的说法，碧海时代的终结，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介普通的图书管理员……当然现在也是，在最初，他只是通过新闻，听说各国突然热衷于挤在一个小国搞什么军事演习，就好像那个小国有什么秘宝一样。 再然后，是小国周边的地区，也被各国的军事演习安排了。 看着挺古怪的，但到底有啥古怪，又说不上来，只有一些流言蜚语满天飞。 有人说，那里有个史前文明的遗迹，里头有很多吊炸天的失落科技，所以各国才要在那边摆谱，这是为扯皮造势。 有人说，那里有外星人，各国这是争着第三类接触来着，而派出军队，是做最坏的打算。 还有人说，那儿有一块神奇的陨石，可以让各国的首脑变成逗比，下令让军队围着陨石跳舞…… 总之，各种各样的说法漫天飞舞，普通市民，也只能捡着一个看着靠谱的先信着，至于事情的真相，谁晓得呢。 在那个碧海时代，脚下的星球叫做滨海星，世界由九大国及其附属分而治之，摩擦不少，但大体保持着和平，自九国签订《和平协议》以来，已经二百年多年没有出现过千人以上的暴力冲突了。 科技稳步发展，载人飞船已经成功登陆海华星——这是距离滨海星最近的一颗类地星星。 下一步就想着用钱在海华星烧出来一个科研基地了，不少滨海星人都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说不定能看到星际移民法案通过，但哪里想到，一个终归瞒不住的消息，甩了他们一脸。 ——死人了。 那个小国里头的人，早就死完了！ 有个叫做极速联盟的黑客组织，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骇进军演现场，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些国家具体是在抽什么风，哪晓得……却看到了及其恐怖的景象。 延绵无尽的红色警戒线将小国及其周边的几个国家全部圈了起来，而一些几个月前的无人机拍到的影像，却是那个小国的首都尸横遍野，没有活口的骇人景象。 令人感到害怕的是，这不是什么病毒，也不是战争，尸体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进入小国范围的电子设备很快会失灵，而冒死进入其中调查的滨海星人……不管防护做得再好，都会在几个小时内死去。 更令人到恐惧的是，这些尸体，在数日后又全都直接蒸发了！完全不见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城市。 但与之相对的，普通的动物和植物却丝毫不受影响。 换言之就是，不管是死人和尸体蒸发也好，电子设备失灵也罢，这个奇怪的现象，似乎只针对人。 因此，当消息不胫而走之后，这个现象被碧海时代的滨海星人，称为“海罚”。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海”对于滨海星人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符号，不过，由于胡大爷也不大清楚宗教信仰方面的问题，所以暂时按住不表。 回到原本的话题上来，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极客联盟中的多数罪犯悉数落网——这些人揭露真相的勇气固然可嘉，引人侧目，但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普通人即便知道了海罚存在的事实，又能如何呢？ 醒醒吧，普通人除了待在自己的岗位上，为前线提供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之外，还有啥有用的事能做？ 不外乎是抢购、屯粮屯物资，自己给自己压力导致失眠罢了。 “请等一下，”这时，艾子檀举手提问，“这和沙暴有什么关系？二者听起来不像是一回事啊。” 胡大爷想掏烟，可想起这儿是图书馆，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他再次叹息着说：“你说得对，不像是一回事，可这两件没有关系的事情，最后却联系在了一起。” 随着时间流逝，聪明的网友们很快从捕风捉影的传说中精简出了另一条重要的信息……海罚的范围，似乎在逐渐变大。 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国，然后牵连了周边地区，现在，或许还在进一步扩大范围。 面对这样的定时炸-弹，可能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的以为，滨海星人的社会秩序肯定奔溃了，乱世肯定到来了。 然而，并没有，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意识到真的大事不妙的滨海星人，反而冷静下来了，各国国民积极配合，恢复生产和工作，同时密切关注九大国的研究进展，减少了娱乐活动，自发组织捐款捐物。 在九大国的领导和安抚下，大部分滨海星人，都以以惊人的团结和克己，维持住了社会的运转，为前线提供稳定的后勤支持。 小久也评价说，以幼生文明的文化和精神建设水平来说，滨海星人的自律和克己，确实能排进前列，这也是个体实力不强的文明，常见的高潜力体现之一——团结。 既然不存在靠某几个大佬一骑绝尘，一肩挑起文明存续的可能性，想要靠自己战胜灭世因素，也只能依靠集体和牺牲。 只是，令人失望的是，尽管滨海星人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在长达数年的研究中，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成果落体，到了最后，滨海星人依旧一筹莫展——至少胡大爷不知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罚的范围，似乎暂时没变大了。 “您肯定毒圈……不是，我是说海罚的范围没有变大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呢QAQ 第10章 碧海时代 对于脑中时不时的蹦出一些奇怪的名词，艾子檀已经习惯了。 “我……不能确定，”胡大爷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久远的梦魇，“我只知道，很长时间都没有海罚扩大的消息传出，直到有一天……” 有一天，突然的，一条消息刷爆了朋友圈——距离那个小国最近的利凯国没了！ 利凯国，九大国之一，位于那个小国的东北方向……这就有个大问题了啊！ 东北方向如此，其它方向的国家是不是也被海罚吞噬了？受灾的情况如何？ 然而……都没事，除了利凯国。 ——为什么，这本应是未知自然现象一样的东西，突然之间，就这么刚刚好，一夜之间膨胀，只吞噬了利凯国？ “为什么能肯定是刚刚好？” “因为……有个新闻。” 那些年，为了支援前线，加班加点是基本，宵禁是标配，再热闹的地方，夜晚也只剩下空无一人的街道……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新闻中，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人，是清晨给某个饭馆送河边鱼的渔夫。 那个饭馆在一个小镇里头，而这个神奇的小镇，刚好位于国境线上，一半算是小国的国土，一半呢，算是利凯国的国土。 对小镇居民来说，那一天的早晨，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经久不散、夜不能寐的噩梦——早上被惊叫惊醒，发现住在小镇另一边的居民，昨天可能才打过照面的邻居，居然全挂了，死得悄无声息！ 这个新闻霸占了三周的头条。 透露出一种大恐怖——海罚的扩张……精准到贴合利凯国的国境线。 这玩意真的是某种未知的自然现象吗？ 又或者说，海罚最开始的范围，是不是也很贴合那个小国的国境线呢？ 一时之间，“未知的高维度生命”、“古老罪责的清算”、“外星生物拿我们去榨汁”之类的胡言乱语甚嚣尘上，乱成一团。 每个人都能从其他人眼中，看到不安。 就在这个时刻……真正的混乱来临了。 海罚在短暂的停滞后，范围进一步持续扩大，让九大国措手不及……好吧，实际上，在滨海星上，就没有哪个国家或组织，具备安置这么多灾民的能力。 理所当然的，各国民众只好各显神通自救，那会儿一切都乱的很，天上飞的时有相撞，地上跑的堵塞难行，水中游的苦苦挣扎……甚至还有飞到大气层的。 但结果来看，绝大多数滨海星人，挣扎到最后，也是难逃一死。 毕竟，相较于整个星球的人口，这条生存线是如此的纤细，若非这所谓的海罚，会将人直接蒸发的话……艾子檀这一路走来，应该能看到不少来不及收敛的尸骨碎片。 “接下来的事情……所有人都想跑，我也不例外，”胡大爷忍不住了，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吐了个烟圈，感觉好受了一点，“我那会儿运气还算好，逃的时候带了几个U盘，存的都是图书馆里头的孤本……被扫成电子版了，一直没有归档，或许是见我这么卖力的保存这些资料，给我留了个位置。” “是谁给您留了个位置？” 胡大爷一愣，然后笑骂道：“现在的年轻人连这都不知道了吗？当然是地标会啊，如今超过7成的浮动城邦，都是从地标会的平台组装基地里头开出来的，当年第一个搞清楚了生存线的存在，提出‘永不停步’这一口号的，也是地标会。” “那……难道在最初，就有类似提速点这样的浮动都市吗？” “……小女娃，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艾子檀：…… 胡大爷也就这么随口吐槽了一句，没深想，毕竟这年头，什么境遇的人都有，老大爷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他接着说：“当然没有啊，最初都是各种各样的载具，五花八门啥都有，过了一段时间后，房车是主力，至于气球艇和经过改装的大型运载机，多半装着各种珍贵的高级设备，我记得第一个浮动平台升空，应该是二十几年……对，二十三年前的事情。” 大概把艾子檀当成了历史盲，胡大爷又随口提了一句，说碧海时代结束后，是短暂的混乱纪元，后以地标会横空出世为标志，开启了现在的追逐纪元，今年是追逐纪元58年，碧海时代结束那会儿，胡大爷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就是说，大爷今年79岁了。 嗯，再过两个月，如果顺利的话，他将迎来自己的80大寿。 艾子檀思考了一下问：“另一个问题，关于维持城市浮空的银色肉团子，请问您知道多少？” “哦，你是说银大妞啊？” ……这似乎是老一辈滨海星人对银团子的爱称？应该是为了让人们快速适应这么多的大肉球，做的宣传吧？ “银大妞……不是地标会和开天会合作研究出来的吗？据说前身是好几家大型生物科研机构，现在地标会和开天会的主要营收，就是卖银大妞啊。” 艾子檀：……总觉得在胡大爷眼中，我已经从历史盲下降到常识残疾患者了。 眼见天色暗了很多，艾子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您觉得，以追逐纪元开始就举步维艰的条件，能研究出银团子这样的技术吗？” 胡大爷终于忍不住闷了一口烟，旁边有个图书管理员注意到了，眼角抽搐，但却没阻止。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请教生物学者，我只是负责看守知识，不代表我懂得多。” “感谢您的解答。” 艾子檀借了两本可借阅的书，起身告辞，留下被赶到外边抽烟的胡大爷，后者在狭窄的休息室吐出一串串烟圈，烟雾中的脸色晦暗不明。 离开了图书馆，精神扫描瞅了瞅蓝妹民宿的情况，艾子檀决定踩着饭点去蹭一碗烟灰拌面……原因无他，从神识扫描的结果来看，蓝妹民宿的菜品还算是干净的了，除了有点烟灰之外，并没有啥值得吐槽的地方。 小久还是隐身，绕着她飞了两圈，后者有点奇怪：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小久：就……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什么了？ 艾子檀：…… 小久：而且你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吧，怕不是过几天就要留宿街头了。 艾子檀：…… 小久：别沉默啊！说点啥啊！ 艾子檀：嘘——安静点，五点钟方向是不是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 注意力全在机主身上的小久，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有警戒的义务，往那边一扫，也是一惊，卧槽，自家见习救世主不知道啥时候起，居然被人给盯上了啊！ 是因为从图书馆出来，看着像有钱人吗？ 还是说……是罗霄胄老爷子不幸被狙的余波？ 某个组织要灭口？ 可是意义何在？ 又或者是，在了解碧海时代的过程中，触碰到了什么禁忌？ 一时之间，做为AI，自称伴长久的终端想了很多，在最后，通过强大的计算力，终端得出了结论…… 本机应该化为隐形的砖头，先把那两个盯梢的砸晕，然后等着上头来查看情况，接着砸晕，来一拨，砸一拨，来一打，砸一打。 只要本机拍砖的动作不停止，道路就会不断延伸，所以……不要停下来啊！ 临近蓝妹民宿的时候，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了，其中一个突然溜过来，直白的把她拦下了。 就在小久以为，这人要来一套小说中常见的龙套桥段时，却见这人笑眯眯的对机主说：“你住在蓝妹民宿？” “怎么了？” “不是我说啊，妹子，街上这么多店，你怎么就挑到了一家最黑的？” 艾子檀靠边站了点，然后说：“这位兄弟，我看柳姐人不坏啊，你怕不是……” 才是那个想把我往黑店拐的那个吧？ “唉，妹子，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样吧，你给我10元，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夜色逐渐浓郁，路灯在此时打开，人群有增无减。 艾子檀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并不表态。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了一会，这男子败下阵来一般说：“好吧，好吧，那这样吧，我告诉你原因，如果你觉得这消息有用，给我10块钱，不过分吧？” 艾子檀点点头。 那男子沉吟了一下，说：“你是因为看到那女人养了几个孩子，而且干的正经生意，这才觉得她是个好人，或者说是，怎么坏都坏不到哪里去，有底线，可以一定程度上相信，对吧？” 艾子檀：…… 见她不说话，男子就当默认了，他又说：“可是你怎么不想想，她一个女人，只有三间客房，收入来源只有熏肉和摆摊卖点拌面，怎么可能养得起这么多个孩子？”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男子一听，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说：“当然有关系了，是，那女人早年精神受了点刺激，见不得孤儿吃苦，对她的那些孩子，是好得不得了，但是，这和她坑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不是令她心疼的娃儿，对吧？” 说罢，男子怀疑的望了她一眼：“您不会是新时代好人，看见人家不容易，宁愿被人家坑吧？” “那倒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在哪里QAQ 如果出现了口口 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说，屏蔽词是会变的！ 第11章 面 小久觉得这人说得有点道理，当下鼓动说：艾子檀，你确实应该小心点，不然，咱们换个口？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 艾子檀往他手里拍了10块钱，然后绕过对方，径直离开。 “嘿……我真的有好路子，能找到又便宜又好的民宿，错过等一年咯！” 艾子檀留下一个背影，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小久更加紧张起来：真不考虑一下？本机也觉得，蓝妹民宿没准水深得很！ 这回，某见习救世主总算是有回应了：小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小久：嘎？ 艾子檀：是这样的，根据胡大爷的说法，赶路人手上多少有几条人命，毕竟在野外讨生活，难免发生冲突，哪怕再如何与人为善，也会遇到强盗匪徒啥的，交火不可避免。 小久：是……？ 艾子檀：而能生活在提速点的城里人，受到当地律法的保护，对于他们来说，秩序和安定的生活，才是日常，你觉得，从这些城里人的角度来看，赶路人是什么？ 名为伴长久，出厂时期还不超过……总而言之并不长的AI，第一次用两个群体的角度，审视街道上人群。 那些穿搭精致，脸颊干净、指甲整齐且基本没有污垢，谈吐带统一口音，神态从容的人，是典型的城里人，弓氏提速点的常住居民。 而那些穿搭奇葩，补丁和后现代风格并行，裸露的皮肤多少有些伤痕，眼神带着警惕，特意展示自己身上的武器，聊着聊着，眼睛就藏不住杀气的人，就是典型的赶路人了。 双方同为追逐生存线的同胞，可实际相处，却如同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一般，看起来一点都不融洽。 如此明显的区别，小久之前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能说，经验不足，不会读空气，还要多多努力啊。 如果仔细观察双方的言行，不难发现，在多数情况下，本地人才是小心翼翼的那一方，即便看起来说话不客气，那也是说着最狠的话，道出最卑微的要求。 本地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和赶路人之间的交流方式，从心态上，就是天壤之别。 ……前边民宿的柳老板娘，不就是这样吗？说话每一个字都带刺，然而撕开那股习惯性的狠劲，老板娘的要求其实只有两点：一、不要赖账。 二、不要破坏旅馆。 ——对于赶路人来说，弓氏提速点，只是个歇脚的地方，但对于这些本地人来说，提速点不仅是他们精心建设和维护的家园，还是赖以为生的收入来源。 破坏远比建设容易，站在“反正不是自个儿的，坏了也不用心疼”这一高地的赶路人，当然对城里人有着天然优势。 不需要上升到整个弓氏提速点坠地的高度，哪怕只是烧毁了几间房子，对于倒霉的屋主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在这个前提下，本地人才是最恐惧的那一方，他们巴不得平平安安，和气生财的过完迅行期——他们恐惧着在野蛮的法外之地生存的赶路人，怕他们闹事，怕他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房子没了，命也没了……但他们以此为生，不得不为赶路人提供暂居点和交易物资，不得不提供活计让赶路人户口，不得不成天和危险的赶路人打交道。 ——就算不在迅行期，提速点也会起到交易所和补给点的作用。 当然，肯定存在专业黑吃黑的本地人，但这等本地人，怎么想都不会是带着好几个孩子的蓝妹民宿老板娘吧？ 小久挣扎着维持自己的观点：这……也不一定啊，万一是那种训练小孩子当扒手的人-贩-子呢？ 艾子檀微微摇摇头：我们刚到民宿的时候，熏肉坊有个小男孩，你还记得吗？ 小久：记得，咋了？ 艾子檀说：“他手里有本语文书，他不光在看火，还在看书啊，小久。” 小久沉默。 ====== “啊哈，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柳老板娘面条都下锅了，见艾子檀慢悠悠的回来，翻了个白眼：“坐下，等会我再煮你的份！” 刚说完，余光瞄到艾子檀手里，被纸皮包好的书籍，老板娘不由得挑起眉毛：“看不出来，你还有买书的闲情。” 言下之意是，你丫的新车都还没买呢，是不知道买了新车后，还要花多少钱是吧？ “借的。” 柳老板娘：“……真想看书，去书摊买不好？虽然用的纸张是差了些，但总比被图书馆坑好。” 望着艾子檀一脸茫然的表情，柳老板娘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捞起面条，分批丢进一个个盛着蔬菜汤的宽碗中，又打开煎锅的锅盖，夹出一块块弹动着油光的烧肉，轻轻放到碗里头，一人一块。 老板娘喊了两声，一个个孩子从地下室、从楼上跑下来，欢天喜地的端走面条，最大的那个，负责发筷子，维持秩序。 很快的，孩子们嘻嘻哈哈的与老板娘告别，跑回房间吃面去了。 “跑慢点，今天谁要是把碗摔了，罚刷三个月的粪桶！” 大一点的孩子应着，小一点的孩子做着鬼脸，根本不当一回事。 做完这些，她才看向艾子檀，说：“你不会以为，押金还能拿得回来吧？” “拿不回来？” “那当然咯，单是退押金的手续，各种证明，你就要把整个提速点都跑一遍，就算手续齐全，你以为，这样就能从他们手中拿回押金吗？他们会以各种理由克扣押金，哪怕你什么问题都没有，还可以扣折旧费。” 艾子檀：折旧费是这样用的吗？ “想来，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这些书籍定价有多么夸张吧？” 就说话的功夫，老板娘已经重新下了一锅面条，沸腾的泡泡拱出淀粉的香气，如果不是艾子檀目力太好，可以看见汤面上细细碎碎的烟灰颗粒的话，她应该会相当有食欲吧？ 就像刚才那样，老板娘把煮熟的面条丢进盛有蔬菜汤的碗里头，然后端到她面前，表示这就是晚餐。 ……是不是少了一个步骤？ 望着蔬菜汤打底的素面，望着这完全没有一点油花的汤水和刷存在感的少量烟灰，想着老婆饼里头没老婆，鱼香肉丝里没有鱼，蟹棒里面没有螃蟹之类的俗语，艾子檀陷入沉思。 然后，眼见另一碗一样的素面，老板娘自己已经面色如常的吃了起来，艾子檀只好挑起一根面条，尝了尝…… 嗯，面条很有弹性，口感很好，就是太淡了，仿佛没有盐，这蔬菜也不知道是什么，有些涩、有点苦，而且做为膳食纤维来说，粗糙过头了。 “艾小姐，想加肉啊？” 就这么犹豫一小会的功夫，老板娘市侩的目光已经转了过来：“抱歉啊，本店小本经营，还养着12个没用的娃娃，收支拮据，想吃肉，得加钱。” 艾子檀：…… 小久气得险些就要化为板砖开脑瓜。 “艾小姐，别这么见外，叫我柳姐就行。” 说这话的时候，艾子檀在闷头吃面，加菜啥的，当然是没有。 “柳姐，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是什么事情？别的不提，在这条街，可没人比老娘的消息更灵通了！” “柳姐，你对弓家有了解吗？” “弓家？在咱们这里，就是一手遮天的碧海老爷啊（意同青天老爷），谁不知道啊……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刚来的时候，见弓家的少爷在停车场当看门的，感觉有点奇怪。” 关于弓听云找罗老爷子单挑，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当然不会说。 “……是弓家的哪位少爷啊？” “好像是弓听云？” 柳姐眨了眨眼睛，然后说：“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弓家人，本来就有在基层亲身体验弓家律法的家训。” “哦。” “至于其它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仿佛没看见对方眼瞳一瞬间猛缩的异样，艾子檀接着说：“柳姐，你是在这个提速点长大的吗？” 话题转得太快，柳姐赶紧点头：“对，这里就是我的家，熏肉的手艺，也是父辈那儿传下来的。” “二十几年前，我还小，浮动平台还没出现，弓氏提速点曾经是弓氏飞艇团。” “飞艇团？” “对，你们这一代看不到咯，”柳姐吸溜完一大口面条，说：“以前，九大国的遗产，那些跨海大桥、海底隧道、高速路、动车、舰船啥的都还能用，所以，迅行期还不像现在这样紧张，大家都只能来挤提速点。” “提速点也不叫提速点，都叫XX补给站或者XX交易站。” “那个时候，道路的通勤情况还行，地标会有进行维护，普通人在迅行期，大敌是疲劳驾驶和劫匪，到了海边或者水路，可以连车带人上邮轮。” “普通人是这样的，而旧时代的有钱人，都坐的飞艇。” “至于飞机……你应该也知道，降落和起飞所需的跑道，越来越难找了，所以，这是第一个被淘汰的飞行载具，最后就只剩下速度不算快，但很稳定的飞艇了。” 聊着聊着，艾子檀已经吃完了面，她说：“那柳姐也是有钱人？” “曾经是，”柳老板娘话语带着一点劫后余生，“当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 末了，她又带着怨气补充：“我现在只希望，开天会和地标会能学会和睦相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8 22：55：09～2021-05-19 21：3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折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otmoon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提速高歌 “哦，开天会和地标会，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呵，天晓得为什么，在大家连饭都快吃不起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忙着把对面打死，忙着炸毁对方的铁路和货轮，把珍贵的飞艇点燃，化为流星坠落……行了，你今天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晚上有宵禁，你应该去睡觉！” 不知为何，柳老板娘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差了，连敷衍都不愿意继续了，几乎是撵着艾子檀上楼，和她讲明白了房间的布置，又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告诉她有三个洗澡间，想要洗澡就快一点，然后，把二楼到一楼的楼梯间锁上了。 锁上了？ 虽然她有注意到，在她熟悉房间的时候，孩子们的碗筷已经送下去了，但……锁上了？ 把她和一群小孩关在楼上？ “铛铛铛——” “克拉克拉……” 夕阳沉寂，伴随着响彻整个提速点的钟声，古怪的金属擦声此起彼伏，一条条街道上，过半的建筑物，都升起了各种各样的金属保护层，形成一个个相对安全的封闭空间。 哪怕是破破烂烂的小平房，也被人紧急拉起大块大块的弹性海绵包裹起来，像是形状古怪的海参。 本就稀稀落落的路人，像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回家。 蓝妹民宿也不例外，窗户被铁栏栅和防弹网覆盖，裹得严严实实。 不用谁来提醒，艾子檀也知道，提速点的宵禁时间到了。 坐上床，艾子檀从床垫下边，扯出了好几条拘束带，又看了看，面上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滑落的房间，以及与地板和墙壁固定的家具，大概搞明白了提速点赶路的情况。 “姐姐，你好……” 艾子檀扭头，看到之前那个抱着语文书探头的男孩，端着叠得很整齐的毛巾和睡裙过来。 “这是？” “妈妈说，你好像没有换洗的衣服，这条裙子可以借给你。”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乐乐，”男孩送完衣服，看到拘束带，突然有点后怕的说，“姐姐，晚上睡觉，一定要捆好啊，每年都有绳子一松，一头撞在墙上死掉的家伙！” “嗯，我会的。” 金乐乐欢天喜地的回去了，似乎对于他来说，能和外边来的旅人聊两句，就值得高兴一整天。 小久显形：“艾子檀，明天要不要买个行李箱？” 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啊朋友。 “看情况？” 艾子檀望着被封闭的窗户，决定趁着宵禁出去溜溜，不过，现在，她要尽快整理好今天掌握的信息。 “铛铛铛——” 第二次钟声敲响，所有浮动平台前进的正前方，大型收纳仓以此开启，皆升起了一块块高达五十米的空气动力学挡风板，银团子拟态出大量的触手，爬满挡板的内侧做支撑。 图书馆内，管理员按下按钮，书柜底部的滑轮，载着珍贵的藏书开始移动，靠到墙边，随即，古旧的挡板升起，与书柜的卡槽切合，严密固定。 确定挡板运行良好，管理员们按照计划跑回休息室，把自个儿绑在床上，带上眼罩，有些人甚至煞有其事的穿上了尿布。 类似的操作，还发生在各个仓库和店铺之中，一切都有条不絮。 欢快的金属悦鸣后，除了呼呼的怪风嚎叫，就只剩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没能维持两秒钟，便被高昂有序的鲸鸣盖过，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 或许是培育时，融入了鲸鱼的基因，银团子在唱歌，这完全由高音组成的乐曲，此起彼伏，遥相呼应，瞬息千里，足以令每一个赶路人，听得热泪盈眶，夜不能寐。 吵的。 带着耳塞也没有用，银团子的鲸歌早以和这片大地合二为一，极为擅长魔音穿脑。 而做为今晚大家都别想睡个好觉的代价，提速点，开始加速了。 一开始，只是可以感觉到明显的惯性，然后，夜空中出现被挡风板切开的一串串气浪，这些气浪凝固在星空与大地之间，直至被甩到远方，化为地平线的一部分。 当然，不仅仅只是气浪而已，浮动平台的管理并不严格，就艾子檀往外瞧这几秒钟，天空中飞过了很多东西，包括但不限于：五颜六色的塑料袋； 形状各不相同的碎石； 不知从哪户人家起飞的衣服和衣挂； 扎根不努力，来年天上飞的树苗； 甚至，还有一辆在道路上翻滚的车子……额，是没了发动机的空车。 宵禁，当然要宵禁了！普通人这时候在外边浪，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额……她好像不用担心这个，她又GET到了不少神识的新用法，比如，念头可以组成警戒网，利用神识干涉响应拦截一切对她有威胁的事物。 她现在对神识的理解，对精神力的应用，以济世亭的高度，大概连入门都不算，只能说是，初步掌握了基本中的基础。 所以她也没啥高兴的情绪。 反正，能应付眼下的情况就行了。 说干就干，念头蔓延出去，像是膨胀的气球那样，在她身周形成了一个大致的圆形——如果有必要的话，警戒网的形状，也可以是三角形、正方体或者其它形状。 如何让警戒网自律运行，不占用她的精力？这也并不困难，托管就行——别觉得离谱，因为识海的运行，本身就具备高度自律性，就算是精神力微弱的普通人，其识海，也存在着本人察觉不到的海下冰山。 比如说，大家的初中老师一定亲切而详细的说过，关于视网膜成像的原理，这里就不多言了，不过呢，亲切的老师，可能不会进行课本外的知识扩展——如果把视网膜比做是镜头，那么，其上海量的毛细血管，就是镜头上令密集恐惧症患者自扣双目的裂纹。 问题来了，为何最终呈现的景象，不见裂纹，为何——你看不到毛细血管在视网膜成像时投下的海量阴影？ 答案是，脑补，脑在当事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情况下，时刻不忘修正满是毛细血管阴影的图像，可以说，肉眼看到的景象，从来就和“真实”二字不沾边。 ……额，这个例子，好像只是体现了脑补的强大，那换个更简单的例子吧。 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根据姿势的不同，有可能用到肱二头肌、三角肌前束、胸肌、肱桡肌、大圆肌等多块肌肉，但你抬手的时候，会想这么多吗？会有注意到自己动用了哪些肌肉，传递了多少次神经信号，才完成了这个简单的动作吗？ 当然不会，你只是有了要抬手的念头罢了，然后就托管了，不管了，具体的施行命令，都是脑、识海和神经系统共同作业完成的。 可以说，识海本就有一系列强大的托管机制，具备令人惊叹的自律可塑性，能无中生有，自动搭建出一套能用的操作系统。 只要精神力管够就行——总不能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于是，艾子檀的精神力哗啦啦的一下子去了大半，然后，在警戒网搭好的瞬间，精神力的消耗又迥然降低，直至远低于她的恢复速度。 照这个势头，她再发一个小时的呆，精神力就可以回满了。 结果还是不错的，只要能忍受这充满了瑕疵但能用的警戒网就好。 这就好像从业三年后，兢兢业业的程序员，早就不管自个儿码的程序工不工整，美不美观了，能跑起来就行！ 神识干涉推动窗户的栅栏升起，狂风迫不及待的倒灌而入，可惜被神识拦下，伤害为零。 手触碰到窗台的那一刻，记忆虽然消逝，但经验却攀上心头，艾子檀熟练的翻出窗户，在狂风中稳当落地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栅栏在她身后被重新放下，同样安静。 测试了一下拦截狂风对于精神力的消耗，艾子檀心里有数了，迈开步子，快速穿过大街小巷，顺着连接浮动平台的摇曳索道，在狂风中上演了看似惊险的索道滑行，目标直指所有浮动平台的最中央——弓氏1号平台。 这是弓氏提速点，耗资最大、规模最为宏伟的政治和文化中心，生活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大多数弓家子弟，在这都有一套房，很多重要的仪式、事宜和决策，也都在这个平台上进行。 而做为弓氏家族的传承之地，1号平台理所当然的拥有着奢侈的历史博物馆和占地面积极大的弓氏府邸。 前者是大众可见的部分，承载着大量来自碧海时代的历史遗物，后者是不足与外人道的密辛，有可能记载着末日的真相，隐藏着救世的拼图碎片。 从逻辑上来说，她应该能在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只是，想法很好，现实却总是充满了意外。 索道的尽头，艾子檀已然做好了落地的准备，找好了落脚点，轻轻一跃，她破开狂风，左脚眼看就要落到索道的扶手上，准备把平滑的扶手当做减速的跑道。 可是，就在警戒网距离扶手就差不到半米，就在这个时候—— “嗖！” 只听一声脆响，脚下的扶手被一颗大口径子弹瞬间打烂！ 艾子檀：？？？ 啥，她咋就被人狙了？咋回事啊？为啥啊？她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情吗？ 第13章 全是千层饼 神识开发，必然有思维加速这一副产物，以至于在落脚点没了，后续威胁未知的前提下，她依旧有余力自我吐槽。 心念之间，警戒网形成空气踏板，供她调整姿势，可没等她落地，第二发子弹就砸在警戒网上，所幸被神识拦下，只是，在神识触碰到子弹的瞬间，艾子檀突然发现，这并不是单纯的子弹！ “碰！” 子弹中的烈性液体火-药瞬间爆开，形成两人多高的高热火球，好在艾子檀的精神力支撑念头沿着警戒网塑形，紧急生成护盾，从火球和热浪中中挤出一块安全区域。 曾经的经验被触动，落地后，极佳的目力让她在夜色和狂风之中，直接锁定了趴在瞭望台上的狙击手。 如果从狙击手的视角来看，大概就是瞄准镜中的目标，突然扭头，直接与他看对眼了——这种恐惧，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知晓。 狙击手明显被吓到了，没有第一时间第二次扣动扳机。 对，是第二次，因为他身边还趴着一个做为副手的观测员，刚刚打烂扶手的第一枪试射，就出自此人之手，能命中扶手，大概只是偶然，结果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狙击手有了试射的数据，对狂风于弹道的影响有了直观的感觉，于是，子弹才能直奔艾子檀脑门，若非某见习救世主出门前建好了神识警戒网……死是死不了，但有多狼狈就不知道了。 目光的接触带来了认知的交汇，她的念头顺着杆子往上爬，理所当然的摸到了对方的识海。 然后侵蚀、控制对方的识海，并以此为跳板，摁住了还没搞清楚情况的观测员。 “……罗霄胄被狙的余波？” 带着疑惑扫描周围一圈，确定至少在周边五百米内暂时没有可疑人员，艾子檀无奈摇头，放下原本的行程，在狂风中沿着房顶跑酷，来到动弹不得的二人面前。 见两人的脸皮子在不自然的抽搐，艾子檀说：“你们不用挣扎了，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不愧是能在如此狂风大噪的天气中冒险狙她的人才，两人很是硬气，一言不发。 艾子檀想了想，抓住一直在她身边乱飘的沙箱之锚，打开笔帽，不出所料，这支笔蠢蠢欲动，如描述中那样，想要大书特书，大画特画。 只是，可能是因为她是这支笔真正的主人吧，与抱怨颇多的法宝测试员描述不符，至少在她手上，沙箱之锚还算老实。 “打个商量，你想画画或者秀书法，我没意见，不过，我对作画的方式有点要求，比如，你能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在他们的脚板底作画吗？” 什么是“恰到好处”呢？ 与主人心意相通的沙箱之锚，开心的解除拟态，在空气中勾勒出身形，笔杆子直接撬飞了两人的鞋子，露出皮糙肉厚的脚丫子。 就在两人的脚丫子感受寒冷之迹，沙箱之……算了，名字太长了，艾子檀决定简称为沙笔。 小久：你确定吗？你冷静一点啊！再想想别的名字！ “那小沙？小锚？小猫……对，就叫小猫好了！” 艾子檀一砸手心，背景是打量“画布”的小猫。 小久：……我该怎么吐槽一只沙笔叫小猫这种事？ 狙击手和观察员只有眼珠子能动，视野有限，不知发生了啥，正困惑着呢，突然脚板一阵奇痒！ 两人进行过疼痛训练，能在疼痛中保持一定的战斗力，但……可从来没接受过忍耐被人挠痒痒的训练啊！ 奇痒让两人的腿肚子剧烈抖动起来，但却无法抓挠，更无法动弹，不一会儿，两人痒得嘴角裂开，口水与眼泪一同涂抹地板，然后瞬间被风吹干——瞭望台是有防风防弹用的掩体，但本质还是个半露天设施，不能完全隔绝冷风夺走水分和热量。 小猫笔尖颤动，在两人的四个脚板上，完成了难以言喻的抽象派画作，随即懒洋洋的飘回主人身边表示，接下来的10分钟，都不想作画了。 艾子檀看了一眼成品，只觉得两人的脚板花花绿绿，意义不明。 “好了，现在，你们改变主意了吗？” “唔唔唔……” “唔唔唔……” “不愿意？看不出来，你们还挺忠心的。” 艾子檀对他们的勇气和忠诚表示赞赏，和小猫沟通了一会，指了指两人的肚皮…… “唔唔唔！” 小久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艾子檀，艾大机主，你冷静点，人家现在也没法说话啊！” 可不是嘛，神识干涉开着呢，这些人就只有眼珠子能动。 “……哦。” 艾子檀可惜的应了一声，然后松了其中一个人的口，这人嘴巴动了动，立刻委屈的叫了起来：“老子也没说宁死不屈啊！” “哦，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明知故问，你这地标会的走狗！元凶！你哪来的脸面继续活在这世上？！” 艾子檀：？？？ “我们之间应该存在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年轻的狙击手唾了一口说，“生存线不就是你们地标会搞出来的东西吗？！” 艾子檀：？！ 小久：嗯？生存线是地标会能搞出来的灭世因素吗？ “原来你是开天会的人啊……” 艾子檀不在乎口舌之利，只是若有所思。 正如之前她所掌握到的情报，滨海星上，生存线内，目前主要有三大组织：两极联盟、地标会和开天会。 两极联盟疑似是分别驻扎在南北两极的组织，据说是个“残酷的花园”，具体情报不明，暂时按住不表，而开天会和地标会之间的关系很差，是互为想把对面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关系。 但两者为啥关系这么差，同样原因不明，现在，眼前来自开天会的狙击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认为，地标会是造成末日的元凶。 等等……照着这个思路，罗霄胄老爷子应该是地标会的人，而且多半是有一定地位的人物。 但观其一路并未利用身份便宜行事，说明其身份受到一定的保密，此次出行，可能有特殊的任务在身。 再联想一下，罗老爷子加入后，突然拿到了大优惠的黄啸歌黄领队……弓氏提速点很可能是地标会的盟友之一，至少有合作关系。 若是这样想，弓听云找罗老爷子单挑，一定要去溜溜的原因，就和战斗狂啥的没关系了，大概是想在明面上，顺理成章的结识对方，为之后的行动提供方便……哦，当时那三颗玻璃珠，是在接头？ 玻璃珠的轨迹，是在对暗号是吧？！ 艾子檀整个人都惊了好吧？当时她就在旁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双方在对暗号啊喂！ 这个世界的演技，演员的段数这么高的吗？ “很可惜，我不是地标会的人。” 说罢，艾子檀在神识链接中，将自己的猜测与小久交流了一下，后者也惊呆了，它立刻在机主的识海中复现了当时的场景，并对罗霄胄老爷子一路以来的表现，进行神态分析。 在这个过程中，艾子檀重新封上了狙击手的嘴，保持安静，并为小久提供精神力支持。 有了充沛的精神力，又暂且停下对大气的研究，重点只分析罗霄胄和弓听云的表情，计算量并不大，小久很快得出结论：“艾子檀，你前边的大部分猜测，确实有很大可能是对的，但这两人……当时应该不是在接头。” “从神态分析来看，弓听云确实是有目的的接近罗霄胄老爷子的，但后者怎么看都是懵逼中。” “你是说……弓听云当时是在强行攀交情？而罗霄胄老爷子并不晓得弓听云的家族知晓自己的身份？” 说起来，雷静和她讲发生了啥的时候，是有说一番打斗后，两人似乎打出了交情来，打完了，气氛很不错，大有一笑泯恩仇的趋势……就在这个双方都有所松懈的当口，罗霄胄老爷子被狙了。 艾子檀：哦，我懂了，罗霄胄和弓听云，是在打斗的过程中，一定程度上达成了共识，所以最后才会一笑泯恩仇。 小久：这个猜测很有道理，但接下来咋办？开天会记挂上你了，就算你说不是，他们也未必信……等等，孙棠和雷静会不会有危险？ 艾子檀：先处理好眼下的情况再说吧。 神识链接的交流速度比语音交流快多了，就狙击手被重新堵上嘴，发出呜咽的这几秒的功夫，艾子檀和小久的交流已经结束了。 “好了，想活命的话，我问，你答，懂？” 狙击手艰难的点了点头，艾子檀松开禁言，后者几个深呼吸，恳求能坐起来说话。 “可以，”直接以念头把两人靠墙扶正，艾子檀问：“罗霄胄是你狙杀的吗？” 狙击手摇头：“不是，这是其他人负责的。” “你们在弓氏提速点有多少人？” “……不知道。” “嗯？” “我是真不知道，”狙击手特光棍的说：“我们都是单线联系，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那大概呢？” “……可能，有几百个？”狙击手不确定的说，而后又忍不住问：“美女，你真不是地标会的人？” “不是，我只是搭了个便车，突然就被狙杀，我也很懵逼。” 狙击手和观测员听了，都有点尴尬。 “好了，现在是我提问的时间，”艾子檀继续问：“那你们为何杀我，这个问题总能回答吧？” “上边说你有可能是地标会的人，若是今晚有异动，肯定有问题，所以……” 艾子檀：我这是人在外边忙，锅从天上来？ “罗霄胄到底是什么人？” “额，不知道。” “……那关于罗霄胄，你知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额……修改了一些错别字，发文晚了点。 总之，这剧本老千层饼了，不然的话，艾子檀同学的读档根本用不上。 第14章 俺寻思之力 狙击手和观察员对视一眼，前者舒了口气说：“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上头下了命令，说是如果咱们看到一个有着义眼义手义腿的老人，一定要第一时间上报。” “那同样需要第一时间上报的其他人物……？” “如果你问的是需要随时警惕的人物，那可就多了，但如果是最近增加的、来头不明的人物，也只有罗霄胄一人。” 得嘞，这罗老爷子，不知怎的，还是新添的重点关照对象。 见面前的少女陷入了沉思，狙击手又说：“你看起来对地标会的勾当一无所知。” 艾子檀：……？ 根据图书馆的看门大爷，当年末日的亲历者，胡老爷子的说法，末日来临后，很多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并不像今天这样从容，深谙赶路人的生存之道，多亏了地标会横空出世，协调、掌控各方枢纽，抢救下了不少交通枢纽，广泛宣传生存线的存在，这才能让这片废土，还存在文明和秩序。 对于滨海星人来说，地标会毫无疑问，是救命恩人，是新秩序的奠基人。 可在无数华丽的光环之下，阴谋论者们，在半个世纪以来，有个一直津津乐道的话题：你地标会凭啥能先人一步，摸清楚生存线的所在？ 这只是以常理度之的合理怀疑，但，背靠济世亭，有着更广阔视角的艾子檀知道——这其中当然有问题。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壮观而明晰的死亡沙暴风景线还尚未成型，天象是混乱的，生存线的界线是模糊的——小久之前也说过了，出问题的是这个星球的大气，可以推测，在碧海时代尾声，正是大气的变化最为剧烈的时候！ 在那个时点，地标会何德何能，可以未卜先知，敢胆肯定生存线的存在，喊出“永不停步”的口号？ 在二十多年前，更是推出与滨海星人的科技树完全不兼容，几乎可以说是另一条发展路线的银团子浮动城邦发展…… 这里头没有猫腻，你信吗？ 当然，有问题，不代表地标会就是幕后黑手，不能代表今天的废土，是地标会一手促成的结果，这是两码事。 于是，艾子檀被提了几分兴致，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对面也不藏着，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你知道那噬人的沙暴从何而来吗？” 艾子檀摇头。 狙击手说：“我见过。” 在狂风的呼啸声中，狙击手的声音不算大，但却犹如引诱羔羊跌入深渊的恶魔之语：“接下来的事情，听过了，就没法回头了，即便如此，你也要探寻真相吗？” 艾子檀：…… 虽然在气氛这么庄严隆重的场合，破坏气氛不大好，但艾子檀想说，她可以回档啊，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可以把后悔药当饭吃……的挂逼吧？ “既然你有觉悟了……我叫红光远，来自开天会，是你的引路人。” 艾子檀：……随便啦，继续。 “额，本来应该带你到实地去走一遭，如我当年那般，用自己的眼睛去确定真相，但迅行期在即，只得将就了。” 艾子檀：……这人是不是忘了，他的小命还捏在我手里？ 小久：额，没准真忘了。 红光远还很年轻，提到地标会的勾当，他的厌恶毫不掩饰，提到开天会的志向，那些宏伟丰歌的诗篇，他眼中绽放出名为“理想”的神采，仿佛眼前的生死顾虑不再重要，哪怕做为修城之人，他也甘之若殆。 艾子檀总觉得这样的眼神，她曾经看过很多，有些只是匆匆一瞥，有些，则从开头看到了结尾。 具体发生了啥，同样记不起来，但那些理想冷却，步向凝固的眼神，令她没由来的感到不安。 以至于，在气温因狂风而极速下降的瞭望台之上，艾子檀，像个普通人一样打了个冷颤。 “我看见，一望无边的沙尘之中，大地之上，有巨大的风洞存在，大量的砂石从中卷出，散于大地。” “前后包夹我们的死亡沙暴，正来自于此，而这些风洞……皆为地标会所有！” 说到最后，红光远咬牙切齿，连旁边的观测员，也是一副愤恨到了极点的模样。 艾子檀从思绪中惊醒，一脸茫然：啥？小久，你不是说，沙暴中的大气很不正常，智慧生命无法在其中生存吗？可是，看这描述，地标会和开天会，似乎都能一定程度上，在沙暴中活动？ 小久：啊这，啊这，啊这？ 三连后，小久一脸茫然，见自家AI这副模样，艾子檀索性直接问红光远：“不是说，落入沙暴中会死吗？” 慷慨激昂的演说，开场就被打断，但红光远不怎么在意，他先是困惑，然后用“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的语气说：“是了，就算亲身经历过，也不代表能理解……虽然地标会和种种事例都证明，落入沙暴中没有好下场，幸存者寥寥无几，但其实，我们异能者，是能在沙暴中生存的。” 艾子檀：…… “毕竟，你应该知道的，我们的异能，究竟来自何方。” 艾子檀：……啥？？？ 小久也是一脸震惊——指他投影出了艾子檀才能看到的颜表情：ヽ（*。>Д你觉得这简单？地标会应该早就猜到存在某种控制枢纽，但半个世纪过去了，你看他们有发现啥吗？ 艾子檀：这样一说，确实如此。 小久：事情都是这样的啦，不懂之前哪里都很复杂，懂了之后，又会觉得也就那么一回事。 “我已经找到苗头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记忆的线索！” 雨石椽叹气：“只能如此了，失忆，我也没办法。” 罗霄胄哼了一声：“这次只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小娃娃这么不靠谱。” 弓听云突然坐直了身子，猛然意识到，该来的，总会来的。 罗霄胄放下杯子，望着弓听云说：“弓家的小子，开天会的那些小老鼠，你还给我留着吧？” 弓听云突然对自家老爹说要将那些袭击者放置的远见肃然起敬！ “当然，据点我们都摸清楚了，就等着罗老您亲自去拧他们的脑袋！” “好！” 于是，一句话的事情，红光远等一行开天会的成员，命运就注定了。 艾子檀喝茶。 雨石椽望了一眼艾子檀，见后者毫无表示，便看向了角落的柳姐。 后者接到视线，立刻起身，对弓听云说：“我是柳家人。” 一直以为柳姐和金乐乐就是一普通民宿老板娘的弓听云一脸懵逼。 柳姐是干啥的，家住哪里，还是下边的人刚刚告诉他的。 对，弓听云基本对柳姐的事情一无所知，关于柳家，他只是晓得，这是家族内部的科研部门，由于有兵权的科学家太可怕了，在二十年前谋反过，所以柳家人现在在弓家，虽依旧很有地位，但各方面确实受到了一些限制，再难出头。 而目前弓氏提速点的很多设施，确实都是柳家的研究成果。 由于二十年前的事情太遥远了，弓听云一时没想明白，身为柳家人咋就开起了民宿，带起了孩子，卖起了熏肉。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他是弓家的直系没错，但这不代表他啥都知道，该懵逼时照样懵逼。 “你们弓家，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弓听云：“啊？” “我们这一支，确实有过不义之举，但那都是父辈的不智，而我们的父辈，已经为其所作所为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柳姐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她的每一个字，都凝聚着这二十年来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勇气，“我们这些子女辈，如今也被清理得只剩我一个。” 她摸了摸金乐乐柔软的头发：“到了乐乐他们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人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们连试管都没有摸过，没有受到过高等教育，一辈子无缘科研事业，难道就不能……有点怜悯之心，至少放过无辜的他们吗？” 听着听着，弓听云的茫然逐渐收敛，他仔细搜寻记忆的每一个角落，终于……他想起来了，想起自己确实有听过一则消息，说是某些人不安分，要杀鸡儆猴啥的。 这个不幸被拿来杀鸡儆猴的对象……好像有说是逆臣后裔啥的？ 不能确定，总之，没有后续，他以为不是啥大事，早放到记忆的角落里头去了。 弓听云此时就在琢磨吧，这到底是弓氏的某些势力，扯着逆臣的虎皮便宜行事，还是说，那些柳家逆臣的后裔们，确实有所图谋，续而遭到了清算，只是面前的女子并不知晓？ 于是他郑重回应：“此事我并未参与，但我会帮你问一下。” 柳姐顿时有种勇气砸在空气上的感觉。 “你不知道？” 柳姐一直密切关注着弓氏的动向，对于这位弓少爷自然也不陌生，她知道，弓氏的现任家主，弓驰远在这位小少爷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是下任家主的有力人选。 而未来可能的弓氏家主，此时此刻，却带着一分茫然九分郑重的神情对她说，自己并不知道此事…… 柳姐有种无力感，她突然重新理解了几年前发生的那场清算。 她以为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她以为他们很重要，身份很敏i感，是弓氏内部尖锐的一根暗刺，是不可明说的禁忌，是弓氏中的某些人，做梦都想斩草除根的遗毒。 但事实并非如此。 恐怕对于弓氏中的大多数人而言，在二十年前，部分柳家人引发的那场可笑的政I变，早以变得不值一提，几年前会突然开始清算，恐怕也只是部分势力想要借此为由头，借题发挥，博得某种政治筹码的作秀。 最后会被叫停，也只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果我们这些人怎样都无所谓，那为什么，我只是想要带着孩子们离开提速点，就要被你们弓氏赶尽杀绝？” 弓听云继续懵逼，面上还得装出可靠的模样，救助般看望了一眼艾子檀，后者……后者隐蔽的对他立了个拇指。 弓听云：…… “你这样说我都糊涂了，首先，你能确定，杀你的人，真的是弓氏的人吗？” 柳姐诧异：“难道不是？” “就没有可能是黑市的人干的？比如说，地下城区的皇帝化天威，他的手下并不想惹麻烦，所以干脆把你们全都干掉的可能性？” “再来说，即便上边这个猜测不对，就没可能是开天会或者两极联盟的人干的？” 柳姐这回是完全糊涂了：“这和开天会还有两极联盟有啥关系？” “两极联盟坐落在滨海星两极，依靠巨环花园追逐生存线，看似与世无争，实际并非如此，”弓听云略微提两句，“最不安分的就是两极联盟。” 生活在南北极的两极联盟，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追逐生存线，具体啥情况暂时按住不表，只是从理论上来说，两极联盟并不需要参与地标会和开天会领头的博弈，得以超然于世间之外，是以，在很多人看来，两极联盟就是个看得见但去不了的人间仙境。 罗霄胄老爷子也过来加入了话题，说了句看报老大爷级别的分析：“只有开天会和地标会继续龙争虎斗，不分胜负，两极联盟才能保持自身超然的态度，一旦两者分出胜负，两极联盟就不得不独立面对成长为庞然大物的赢家。” 弓听云跟着点头说：“至于开天会，我弓氏本来就比较亲近地标会，可因为我的疏忽，罗老先生受难，开天会想要搞事，也是当然的吧……嗯，我有个朋友回来了，抱歉，失陪一下。” 艾子檀：……！ 第27章 仰望星空 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直到迪哥带着一张哀怨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艾子檀猛然惊觉：啊！把广告哥忘在地下城区了！ “艾小姐，您跑得好快啊！” 艾子檀：“……抱歉。” “没啥，这事儿我熟，下次记得和我一声就好！” 雨石椽抬了抬眼皮。 相比起之前所见，迪哥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尽管已经做过处理，衣服上依旧有火i药星子的味道，袖口和裤腿有被高温灼烧的痕迹，似乎地下城区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迪哥到场，仿佛没注意到现场略带诡异的气氛，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先倒了一杯茶闷了，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喘了两口气，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一把勾住弓听云的脖子说：“你小子给我过来一下！” 弓听云只来得及对柳姐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由于无人阻止，顺利的被迪哥拉走了。 艾子檀：说起来，迪哥刚刚好像在外边站了好一会了？ 刚刚艾子檀的注意力都在众人身上，要么就在与小久讨论可能存在的控制中枢，又没感觉到杀气和恶意，确实没怎么注意外边的情况，现在一瞧，发现从精神痕迹的来看，迪哥应该在外边站了有一会了。 拉到外边，迪哥顺手，不，顺脚把门一关，世界突然清净。 尽管别墅的隔音质量非常好，但这不影响艾子檀悄咪咪的偷听。 “弓少，听哥一句劝，柳念素的事情你莫要管，这里边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哥也把握不住，”迪哥一脸严肃的保持着与弓听云勾肩搭背的模样，外人看来，两个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在说悄悄话，“至少先和你家老爷子通个气吧。” 弓听云听得一头雾水，心说这到底多大事儿？ “啥情况啊，迪哥，给兄弟透个底？” “……你知道我为啥会被老爹罚穿这一身去停车场接客吗？” “接客是什么说法？还有这一身不是你的个人雅致？” “神TM雅致，我以前有这样穿过吗？” “……” “听云老弟，你这沉默是什么意思？” “呃，看着都差不多？” “鬼啊！老哥我那是复古信息风，你懂啥？” 老实说，艾子檀也不大懂啥是信息风……可能，就是那种看着就信息量很大的衣服吧，比如全是广告啥的。 “好好好，迪哥您大信息风贯穿上下7000年，”弓听云敷衍的应了一句，续而又追问：“到底咋回事啊，听起来人家这些年过得也是不容易，总得有个说法。” 迪哥警惕的打量了一会周边，确定最近的护卫也在三十米开外，立刻把弓听云拉到了绿化的阴影中，让远处监视的家伙们，至少不能通过唇语和姿态判断他们在聊啥：“二十年前，柳家发动过政变，你知道吧？” “那当然知道了，这可是弓家子弟必学的经典案例：权衡之道。简单说，掌握财富的，不能让其再掌兵，掌握技术的，不能让其再掌权啥的，柳家的悲剧，归根结底是因为各方势力的平衡被打破。” “因为在当年，技术的突破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们需要新技术来面对新世界，弓氏不由自主的往柳家倾斜了太多的资源和特权，导致其过于膨胀，这才让柳家逐渐心生不切实际的傲慢，银团子技术的引进，不过是个□□……” “不。” 令人惊讶的是，迪哥突然斩钉截铁的否定了弓听云本人早以听到耳朵生茧的长辈吟唱。 “不是这样的，”迪哥说，“柳家根本不是因为反对引进银团子技术，发动过政变，才被压制、监管至今的。” 弓听云茫然：“啊？那是为啥？” “你还记得前几年，不知从哪刮来一股移民风潮吗？” “记得，好像是两极联盟有个学者发表论文说，只要进行适当的改造，银团子就能变身为星际移民舰，带大家前往海华星开始新生活啥的吧？” 前文提过，海华星，就是与滨海星最近的一颗行星，有蓝星之于火星的关系。 “对，就是这个，”迪哥的神情愈发严肃，“后来，地标会率先反驳了这个观点，说是九大国当初虽然有计划对海华星进行大气改造，但这个伟大的计划还停留在纸面阶段，且不提银团子到底能不能进行太空航行，就算到了海华星，人们也无法生存。” “但还是有很多人心动了，认为现在应该趁碧海时代的余荫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集百家之力开发海华星，最终达成大家都能前往海华星开始新生活的美好未来……” 弓听云扯了扯脸皮说：“他们想得太美好了。” “可不是吗，那些电台为了赚取收听费，真是什么都敢说。” 以两人的眼界，当然能明白，想要对海华星进行星球改造，哪怕地标会和开天会能摒弃前嫌，与两极联盟精诚合作，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算加入了银团子技术也是一样，其说是能模仿和拟态出各种结构，但如果技术人员不懂得航空发动机的原理，不懂得火箭控制部的结构和程序设计啥的，银团子也不可能自行进化成移民船的模样啊！ 同理，如何才能改造海华星的大地和大气，使之达到适宜居住的水平，九大国都尚且处于摸索的阶段，靠着九大国的残骸成长起来的三大势力，专注于追逐生存线和内耗的三大势力，又有啥法子？ 没方案的肉团子，也只是一团无敌的肉罢了。 大部分势力的高层都晓得这不现实，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但骗经费的砖家可以啊，只是为了收听率的播音主持也可以啊。 这些小电台，随便翻了几本书，看了几篇不知真假的材料，就敢断章取义的向人们鼓吹各种听起来很有道理，实则完全是放屁的星球改造方案和移民后的美好未来。 很多人都被说动了，很多人都在鼓动地标会、开天会和两极联盟，赶紧拿出方案来，不管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实现，他们都等得起——这些人，对此自认还挺宽容的。 反正，总不至于连计划都拿不出来吧？ “我记得那会儿，为了应对这股思潮，三大势力除了尽可能的说清楚这种谎谬计划的不可行性外，地标会还喊出了‘行在当下，勿念星空’的口号。” 迪哥点头：“嗯，地标会喊口号确实厉害……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后半句是‘勿念星空’？” 一旁偷听的艾子檀，人都惊了：总不会是“天上的星星全部都是敌人”这种梗吧……嗯？话说是啥梗来着？ 小久：先不管这个，咱们之前讨论的范畴，都停留在滨海星上，这会不会是有些狭隘了？既然在碧海时代，滨海星文明就已经采样车满恒星跑了，海华星上会不会留着什么？ 艾子檀：天晓得……如果我想去海华星上瞧瞧，该怎么做？ 小久：本机现在没法传送那么远，不是有天文台吗？弓氏提速点上……好吧，有是有天文望远镜，但量级不够。 艾子檀：我的经验告诉我，两极联盟的地理位置，有大型太空望远镜的可能性更大。 小久：那就去呗。 短暂的沉默后，弓听云小心的抬起眼皮，透过树冠的缝隙，看到蓝天：“天上……有什么问题吗？” 迪哥的声音也压到了最低：“详细的情况我也不好说，我只是听说，有时在晚上的时候，海华星……会发出有规律的闪烁和频段。” “这事儿和柳念素有什么干系？” “当年的柳家认为，在沙暴毁灭碧海时代前，九大国对此早有预案，肯定有几艘移民船升空了，他们还认为，海华星上有九大国建立的地下生态基地，上边汇聚了碧海时代最尖端的科学家。” 舔了舔嘴唇，迪哥的话语，自带每一个对现状抓耳饶腮之人无法拒绝的蛊惑：“柳家的那位奶奶自称收到了来自海华星的警告，说是那些科学家们，一直在密切关注同胞的情况，想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认为滨海星上，还有可怕的敌人在潜伏，这次不惜暴露的风险也要提醒我们，是因为银团子不可信，很可能是敌人的阴谋。” “还说地标会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毒瘤啥的……” 弓听云听后，第一个反应是：卧槽，老子真的是弓家人吗？真的和你是在同一个家族长大的吗？怎么完全没有听过这种事？迪哥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这两人的关系有多好呢，弓听云一抬下巴，迪哥就能猜到他又要皮了，于是，迪哥不用他问就说：“这事儿你可别不上心，也别到处乱说，不然搞得不好，你不仅会失去继承权，连累哥哥我跟着挨罚，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弓听云：不仅不会痛，而且还很期待你被罚的样子…… 想是这样想皮，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拉住了弓听云作死作孽的步伐，避免了脊椎发出不妙声音的惨剧。 回来的时候，弓听云一开始是想就此揭过这个话题，但柳姐的目光专注，看起来并不想就这样让谈话不了了之。 或许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弓听云态度上微妙的变化，为了避免被搪塞，柳姐主动出击：“至少……能放我们能离开吗？我们保证，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弓听云只觉得头大。 眼见罗霄胄和雨石椽停下话头，进入看戏模式，弓听云的头更大了。 他突然发现，这里头的水还真的很深，几年前发起的那场清算，绝对有什么柳念素和他都不知道的隐情，因此，此时此刻，许下任何承诺都不合适。 不清楚前因后果就下决定，乱发善心，这是他也能明白的愚蠢。 “柳姐啊，别难为弓少爷了，”数秒后，艾子檀终于开口解围：“他没法为这事儿做决定，要不，让他带你去见见弓驰远？” 弓听云揉了揉脸：“就这样吧。” 柳姐只觉得世界一片混沌——不是说不重要的吗？弓少不是完全不知道她的事情吗？怎么又只有家主才能定夺了？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并不存在几分智商的差距，但在信息获取层面的差距，能让一人看起来料事如神，另一人则像个傻子。 罗霄胄“哼”了一声，似乎是有点不满弓听云婆婆妈妈的模样，愧对为自个儿认可的对手，雨石椽……看看他背后的装饰性保镖，没反应那就是没啥要说的。 弓少让手下跑去像老爹汇报去了。 心系……或者说是期待弓驰远面对柳姐会说啥的艾子檀，只觉得剩下的时间索然无味。 期间柳姐的孩子们被送回来了——实际上，这些孩子刚落地，开车还没跑出几十公里，就被抓了回来。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孩子们没啥武器，所以抓捕的人就没上枪，孩子们只是受到一点擦伤。 仔细想想也是当然的结果，柳姐都差点挂了，就算再怎么人手紧缺，几个孩子又能跑多远。 这倒是能证明，柳姐挨追杀，确实是弓家的手笔。 新仇旧怨，柳姐搂住孩子们，望着弓听云的神色很是复杂。 她应该恨的，然而她知道，一旦她展现出过多的恨意，死的就不止是自己了，所以她告诉自己，过去已经过去了，父母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成王败寇而已，自古亡国之君，唯有安乐王可以善终。 所以，不要恨。 但……或许是这次倾尽一切的逃跑以失败告终，她甚至不知道金乐乐的预知，是否就代表着他们会在一周后被全部清理，代表着……她亲手铸成了预知的结果。 下意识的，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艾子檀，而后者压根没接。 此时，送孩子们来的军人说：“你就是柳念素吧？家主让我转告你，让你去见他。” 柳姐抿了抿唇，选择她唯一能选的：“好。” 说罢，她看了看腰间背包里头，几乎已经空掉的一体式血浆瓶，又突然看向雨石椽：“您对这个有兴趣？” 雨石椽坦然点头。 柳姐混乱的内心稍定：“我把这个给你，您能为我说句公道话吗？” 雨石椽想了想，点头：“可以，但不要抱有太大期待。” 又想了想，他抬手止住后边想要翻译的保镖，亲口说：“毕竟弓氏提速点，是完全自治区。” 整个过程中，柳姐根本不敢看艾子檀的表情，生怕其宣言这血浆瓶要还。 此时此刻，柳姐有点后悔，刚才就不该一时冲动，顺势收回房产证的。 ====== 夜色再来，这一次，提速点没像头一晚那样无脑加速到极限，以至于大家不得不靠捆绑PLAY来保护自己，外加鲸歌穿耳，难以入眠。 根据弓听云的说法，昨天晚上那是速度测试，主要是测试浮动平台在高速行驶下有没有问题，相当于是安检。 而迅行期，也不代表沙暴是全程高速追赶他们，确切来说，迅行期的速度也是有波动的，有高有低，就像今晚，根据实地测量，今晚银团子只需要比平时快个一两成赶路，所以没必要再把自己绑起来抵抗加速带来的困扰。 另外，弓听云把今天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都和艾子檀说了，还融入了基于自身知识面的理解。 “怎么说呢，至少，我们弓氏做为利凯国最后的国民，并没有听说海华星上有啥科研基地，但……以当时采样车到处跑的情况，九大国中有人偷跑，在上边建立了隐蔽的地下基地这种事情，也不是说没有可能，毕竟，连想要监控滨海星的地表都很困难，何论是监控海华星的地下？” “最坏的可能性……”弓听云无奈的摊手：“没准是作恶的外星人呢？” 艾子檀：“……你不用试探我的态度，我也不知道。” 弓听云不知是误会了啥，全程笑容满面：“当然，您当然不知道，您知道也不会说，要我们自己去发现，对吧？” 艾子檀：……我的名片到底是和你说了啥，让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说到这里，弓听云搓了搓手：“现在各个浮动平台都离得比较近，补给方便，正好适合长途旅行，我申请外派到两极联盟去进修三个月，您觉得如何？” 显然，和迪哥的谈话，并没能让这位总是想要皮一下的少爷学乖。 “……你想借用两极联盟的望远镜？” “对，两极联盟那儿，有滨海星最大的星痕级卫星望远镜，据说连海华星上的沙子都能看清楚！” “……我也一起去。” “好啊，我会说服老爹带你一起去的……额，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您就算没有我帮忙，也可以到两极联盟吧？” “对，但有官方身份，确实可以方便行动。” “这好说，我给你拿个弓家贵宾的身份，我们弓家别的不说，敌人很少，这身份放大多数地方都好使！” 这边和弓听云谈妥去两极联盟的细节，那一边……那一边，气氛却相当诡异。 诡异之处在于，柳姐被气场压得两手在膝盖上放平，而桌子对面的弓驰远，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头，要么在处理不那么重要的琐事，要么在喝茶，要么脱下面具，拿着一面镜子反复侦察自个儿哪怕没有失去头皮，也十分要命的发际线。 这仿佛是个比谁先忍不住开口，谁就输的游戏。 柳姐想起那些被遣送回蓝妹民宿，似乎被放过的孩子们，又想起金乐乐看到的未来，她战粟不安，最终，她忍不住先开口：“家主大人……” “不必恭维，你很恨我，我也恨你们，没必要装作和睦的模样。” 柳念素抓紧裤子上的布料：“我……我不明白。” 确实是不明白，如果说柳念素恨弓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弓氏家主弓驰远，为何要恨他们柳家？难道当年那位不幸挂掉的家主，与弓驰远有什么很亲密的关系？ 不应该啊，现在的家主，完全是弓氏的另一个支系，或者说，正是因为柳家造反，当时的家主挂了，原本应该算是远方亲戚的弓驰远的父亲，才有机会荣登家主之位。 然后，才轮到现在的弓驰远。 他在恨什么？他有什么可恨的，她柳念素，还有死去的二十多个兄弟姐妹才应该…… “你当然不知道，如果你知道，那你早就已经死了，哪里活得到现在？”弓驰远的目光没什么感情，他只是说，“放你们这些害虫在我这儿呼吸，活着，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而你们是如何回报我的仁慈的？” 在柳姐花了几秒钟消化完这番发言，身心都处于爆炸边缘时，弓驰远又说：“你们拿弓氏的机密卖给别人。” “我们没有！”柳姐大声说：“我们只是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我们只是想开始新的生活！” “呼——” 弓驰远慢悠悠的点燃一根雪茄，吐了一个不怎么规整的烟圈，有些发黄的牙齿朝着柳姐露出并不友善的笑容，可他的话语却带着一丝怜悯：“你是没有，可你的那些孩子呢？” 柳姐不假思索：“他们当然也没有！” “是吗？你真的了解他们的全部吗？出入无证私塾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们真的像你想象中的那般，是一些好孩子吗？” 柳姐“蹭”的一下站起来：“要杀就杀，没必要这样诋毁我们！” 弓驰远微微摇头，旁边的手下，适时的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家主，后者拿起来，直接扔给柳念素：“看看吧，你的好孩子。” ……恐惧。 只有恐惧。 大脑还没意识到这个信封里头可能装着什么，心里却已经被一种可怕的感觉淹没。 她想起，有时候孩子们会聚在一起，背着她讨论什么，但她认为，那只是孩子间的小秘密。 有时候，她会想起，房间里的那个箱子，那本唯一记载着过去的相册，感觉似乎被人动过，但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 第28章 从何而来的异能？ 迟疑并不会为当下的问题带来转机。 柳姐花了好几分钟思考，直到边上的人等不急要帮她拆开信封的时候，才说服了自己。 说服自己接受某个真相。 裁纸刀轻轻划开浆糊，满满的信封中，照片和文档争先恐后的滑出。 上边每一个人的脸，她都很熟悉。 照片有孩子在私塾里头上课，认真而稚嫩的模样。 与照片连在一块的说明性文档，上边对孩子们的性格分析和评价，详细到似乎比她自己还了解孩子们的情况。 其中，在金乐乐的档案上，有这样一段评语： 疑似拥有先知类异能，异能来源不明，与开天会的启迪者往来密切。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照片，里边的金乐乐看起来最多7岁，他背着简单的布包，站在一条巷子里头，与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穿着白色正装的男子交流着什么。 红帽男子的帽檐压得很低，根据后边的档案描述来看，这是开天会的启迪者。 可惜的是，这张非正常拍摄的照片，不单像素低，还是糊的。 艾子檀：小久，能对照片进行清晰化处理吗？ 小久：当然可以，稍等，我更改一下插件下载的优先级。 艾子檀：……你都下了些啥插件啊。 说着她就扫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就惊了，小久的下载列表，足足有上千个插件……她哪用得到这么多插件？ 储存空间，危。 但、但想到小久是AI，需要什么APP，它心里头应该是有B数的，艾子檀就没吭声。 话回到柳姐这边，根据信封中的档案资料，金乐乐从6岁多点起，就受启迪者感召，加入了开天会。 对于弓氏来说，金乐乐是否加入开天会并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这里边值得注意的是——金乐乐的异能是从哪里来的？ 要在沙暴中生存一段时间，才能获得异能这种事，在弓氏里头当然不是啥秘密，对柳姐这个余孽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问题来了，理论上一辈子都没离开提速点的金乐乐，异能是从哪里来的？ 柳姐看得也是脑门见汗，她完全没想到，在她密切观察弓家动向的时候，她和孩子们，也是弓家密切监视的对象……或者说，料到会有监视，但没想到监控居然如此严密。 然后，启迪者极有可能把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与金乐乐说开了，金乐乐听了，当然是在启迪者的引导下，决定要复仇。 接着，金乐乐逐步将所有的真相都与其他的孩子分享了，这些孩子们，理所当然的决定要为父母报仇。 于是，孩子们在柳姐完全顾及不到的地方，开始了自己的“复仇大计”。 加入开天会，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在闲暇的时候，为了补贴家用，除了要制作熏肉外，孩子们也会外出接些简单的活计补贴家用，也就是给大户人家送报纸，送食材啥的。 报酬还挺丰厚的，这是弓氏提速点的福利活动，指在帮助困难的孩子度过难关——类似的活动还挺多的。 这本是弓氏集团亏本运营的慈善活动，可孩子们却借着跑腿的便利，偷听各方人家的谈话，在跑街的过程中，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汇报给启迪者。 换言之就是成为了开天会的线人。 至于启迪者有没有后续的许诺，大概是有的，根据一张张照片展示的情报，孩子们在短短数年间，卖力的递出了上万条情报。 这些情报大多数都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讯息，汇总上百条，可能才会有“弓氏提速点最近流行的水果是白皮梨”、“弓氏提速点上，部分人已经用起了第六代节能灯”、“这周弓氏提速点肉类的消耗比上周要多”等不重要的消息。 可这些看似不重要的信息汇聚在一起，剔除那些无用的部分后，能像拼图那样，拼出弓氏提速点的真实现状。 透过现象看本质，再结合那些及其稀有的重要情报，整个弓氏提速点，有如穿着暴I露的舞女一般站在开天会面前。 看得柳姐脸白得像是一张纸。 “为、为什么……” 为什么不在这些孩子，还没酿成大祸的时候阻止他们呢？ 为什么要等他们已经完全成了开天会的棋子，犯下了足以杀头的间谍罪，才让她知道这种事？ ……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杀掉他们吗？为了画上一个好看的句号吗？ 柳姐不愿这样想，但事实摆在眼前。 “为什么？我倒是想要问问你，这么多年来，你到底是有多愚蠢，才会什么都没发现，心安理得的过了这么多年？”弓驰远嗤笑着望着她，“你天真的以为，只要和以前的生活断绝关系，就能带着他们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 “这么多年了，你一个女人，带着这么多个孩子在蓝妹民宿讨生活……你可有想过，为什么总是能找到优质肉源，从猎人那儿收到最好的肉？” “为什么熏肉总是卖得很快？”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想过，这些孩子到底是如何看待当年发生的一切？明明记事了，为何对当年的事情只字不提？” 一连串追问下来，柳姐只有沉默。 要养这么多个孩子，哪怕他们都很懂事，然而，生活中的琐事依旧从来没有尽头，她光是忙完每天的活计就要竭尽全力了，和孩子们沟通的时间很有限，基本处于半放养状态。 柳姐绝望了。 感情跑与不跑，结果都已经注定了，只是逃跑的行动让不幸提前了而已吗？ 旁听的艾子檀很淡定：弓驰远这是想搞明白为何金乐乐没沾上造化之气，却能觉醒异能啊。 小久：看样子是了，一开始纵容孩子们的行动，也是想要看看，启迪者到底是怎么把剩下的孩子变成异能者的，但是…… 艾子檀：既然柳姐还能在这说话，看来同样的事情没有再次发生。 所以，一直没能打探到这等神奇技术的弓氏，才会一直保持沉默，想要等开天会松懈、露出破绽，让弓氏也能摸到不用进沙暴就能造就异能者的妙法。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弓氏集团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放任了开天会对本土的渗透，直接为后来罗霄胄被狙，弓氏集团摊上大事埋下了伏笔。 ……也为她半夜滑索道居然被狙，埋下了伏笔。 这也是为啥，刚才的弓听云能够不假思索的保证，刺客都摸清楚了，随时可以拿出一份开天会成员驻弓氏提速点的名单，供罗老爷子出气的深层原因。 ——当然，弓听云看样子并不清楚，至少不完全清楚里头的缘由，只是感叹家里头的小弟为了他真是太拼了云云。 殊不知，弓家早就对开天会在弓氏提速点的部署了如指掌。 小久：看样子是了，真亏这丑老头故意把一群孩子抛给开天会当诱饵，居然还能如此义正言辞的指责柳念素的不是。 艾子檀：这次博弈，柳姐的生机在于能否想到这一层。 小久：好像是哦。 艾子檀：……她好像很苦恼，要认命了，小久，神识链接短暂接上普通人的神识，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小久：咋了？看不下去了？ 艾子檀：你在说啥？我想要更多的信息，但柳姐就这样认命的话，弓驰远就什么都不会说了。 读心不是万能的，只能读取表层的思维活动，当下的想法，换言之就是，如果弓驰远不多想想，多翻翻自个儿脑袋里头见不得光的秘密，那艾子檀就得不到啥有用的消息。 小久：……应该不会。 于是，艾子檀的念头触及了柳念素的识海，在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丢下一句话就潇洒走人了：他们想要的是，不用进入沙暴种历练，也能获得异能的秘密。 突然在脑袋里头响起的声音差点让柳姐从凳子上跳起来，她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弓驰远见此，显然误会了，他说：“别找了，雨神医阁下正在参观府邸，没空管你。” 天花板的水晶灯……真是刺眼，光线又冷又灼热，烧得她脑子都要开了。 柳念素捂着额头，目光回到正主上来。 她先是想，难道是自己太紧张，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随后一道洪雷劈开了识海中的混沌，柳念素突然明悟，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能坐在弓驰远面前说话，到底为何！ 是了，就是为了异能者，为了另一种可能存在的、造就异能者的方法。 与之相比，什么线人，什么逆臣余孽，都是小事！ 长期观察孩子们不断出卖情报的模样，是为了打探到开天会造就异能者的办法。 现在特地愿意见她，是因为长期的观察恐怕并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而在雨石椽亲自到来的现在，在罗老爷子正火在头上的现在，弓氏领土上的开天会要完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旦如此的话，线索就断了。 关键是，想着吃独食的弓驰远，显然并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知地标会。 第29章 实话实说 那么，结合以上，她应该做的事情是…… 开店的老板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气生财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 只见在眨眼之间，柳姐脸上重新有了血色，眸子中带着一层薄雾，抿着嘴唇，身躯一下子软下来，瞬间就委屈巴巴的望着弓驰远。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弓驰远干了啥始乱终弃的事情呢。 “弓老爷，我们柳家这一支的孩子，兢兢业业的为您打探异能培养的情报，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硬汉直男看起来不吃这套：“呵呵，这河都快没了。” 柳姐一听就感觉有戏，又眨了眨眼睛：“河水没了才好啊，下边的宝贝才看得见啊。” “这取决于你们能不能捞到有价值的宝贝。” “您放心，我的孩子各个水性好着呢。” 弓驰远听了，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点笑容：“你这女人粗心是粗心，脑子倒是灵光，你放心，只要事情成了，不光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柳家也会有更好的未来。” 柳念素看起来不为所动，因为她觉得能活着就不错了，先挣扎着活下来再说，仇恨与不甘……那是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 “我相信弓家半个世纪以来积累的信誉。” 这会儿，一边和雨石椽参观府邸，一边悄咪咪偷窥的艾子檀，感情似乎活跃了不少，她主动找小久开始吐槽。 艾子檀：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指失忆之后。 小久：啥情况啊？ 艾子檀：就那句“柳家也会有更好的未来”啊，弓家的权术是均衡之道，走的相互牵制，本家操纵全盘的法子，而现在，正是柳家势微，付出与回报完全不成正比的时候啊。 小久：你是说，对这种玩权术的人来说，二十年前的背叛并不是决定柳家命运的要点，平衡才是？ 艾子檀：对，经过几年前的那次清算，恐怕柳家做为科研单位的话语权已经低到极点，约等于半个囚犯，这必然连带其它团体的科研单位跟着遭殃，所以，目前弓氏提速点的科研发展的情况，极有可能已经落入外行指点内行的窘境。 弓氏的其它势力，对于能够把控科研单位一事……那当然是开心啊，基本思路就是大局与我无关，我大我开心，但弓氏本家做为弓氏集团的领头羊，要从整体去看问题——科研不再为弓氏提速点服务，而是用于满足各派别的利益，这对弓氏的长远发展必然是不利的。 在这种想法下，弓驰远恐怕早就有了重新扶持柳家的念头。 但是呢，这种事情不是想就可以的，万事都要有说得过去的由头，有至少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根据才能成立。 而另一方面，很多柳家人的表现过于低调了，说啥都不愿抬头，生怕重蹈覆辙，如此，弓驰远才愿意给柳念素一个机会，只要这个女人没蠢到为柳家复仇的地步，那么，平步青云就是板上钉钉的必然。 这次事件落到柳家眼里，自然就是可以重新蹦迪的信号。 权利的这种东西……真是微妙而复杂。 总之，弓驰远把柳念素给安排了，令其成为稳住棋盘倾斜度的妙手，而后者不仅浑然不知，还要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玩权术的都是带恶人！ 懵懵懂懂的艾子檀突然对类似弓驰远的存在，产生了缺乏情感支撑的厌恶感，以至于她居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等会怎么让弓驰远狠狠摔一跤，感受一下被安排的感觉。 过一会她才猛然惊觉——这无缘无故的，去搞人家干嘛？这不在工作内容里头啊。 府邸确实挺大的，但挡不住当事人完全没心情参观，走马观花的溜达了一圈，罗霄胄老爷子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摆摆手表示自个儿先去活动一下筋骨了，你们继续。 艾子檀：继续……啥？ ……之前在医疗舱里头，罗老爷子确实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她很小心的，不可能出现罗霄胄偷听，但她没有发现的问题。 周边的人也都散去了，漂亮的穹顶花园中，就只有艾子檀和雨石椽两个人。 孤男寡女，没有共处一室，却在一个非常适合表白的地方站一块了。 “我再问一次，你的目的是什么？” 话题却和粉色泡泡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简直对不起刚刚人造风吹下来的梨花雨。 “……” 小久：要不展示一下你的名片？ 艾子檀：不用了。 “既然你对星空有概念，就该知道，地外文明是个模糊的说辞，在这个世界上，有别于滨海星的文明何止千万，大家的想法和目的都不一样，相互之间别说是交流了，打生打死也很正常。” “同理，有把你们当果汁榨的文明，就有反对这种做法的文明。” 说到这儿，艾子檀就闭嘴了，在她心里头，济世亭目前尚且停留在“人傻钱多的慈善家扶持的民间组织”上，反正……话说得再好听，感觉也缺乏救世军的那种专业性。 从她一脸懵逼落地后，只能靠着一些教材现学现卖，只能通过上网来了解万界盟，甚至现在还不大清楚，救世主到底能得到啥水平的后勤保障来看，事实就是这样——她有利用零碎的空闲时间，见缝插针的了解小久具体有啥功能。 就像一个人以前一直用着大哥大，突然刚拿到智能机一样，随着艾子檀摸索出越来越多的功能，愈发觉得济世亭从上到下都写满了不靠谱三个大字——万一她没发现AI有这么多功能咋办？万一她发现了，关键时刻却没想起来可以用咋办？万一她想起来能用，但却不熟悉具体操作流程咋办？ 这么多功能、限制和各种协议，你们济世亭真的不开个培训班，准备点培训和考试，拉扯一下像她这样的失忆症患者吗？ 但凡她受过一点指导和意见……等等，最开始，羽老师的那个课堂咋进去来着？ 趁着雨石椽若有所思，不知道在脑补点啥，艾子檀在终端里头找了又找，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翻到了理应放在显眼位置的功能：课程表 对，她前一秒还在吐槽济世亭没有培训，后一秒就被打脸了，但是这个打脸的方式实在是太刺激了一点！ 她感觉自己好像大学班级群里头，唯一一个没被邀请的学生，没收到课程表的倒霉蛋，开学了，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天，惊奇为啥没课…… 艾子檀颤抖着念头点开课程表——搞得不好，她已经有两天的课没上了！ 还好，这种事情没有发生。 济世亭也有考虑到救世主们天各一方，忙成一团的情况，所以使用了一种被称为“校正沙箱”的技术来构建课堂。 ……详细原理她当然不懂，具体功能是，可以让身处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状态的学生们，在同一间教室上课。 有这样特殊的技术，“迟到”也变得特别起来，只要在允许的时间差内参加课程，就不算迟到。 当然，这个时间差也不能太夸张，艾子檀发现，有一堂课原本有一个月的时间差，但是……不知为何，她看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要在一个小时内，找到一个安全且不被人打扰的地方，开始上课。 此时此刻，雨石椽已经从头脑风暴中回神了，识海的波动明显降低，他看着艾子檀说：“若真是如此，我该感谢你。” 然后，某神医想着夜长梦多，在这里就要把话说开，搞不好彻夜长谈！ 艾子檀：我要上课，目前提高自身是首要任务。 小久：所以？ 艾子檀：这里要麻溜的拒绝。 小久：……你的感情变得活络了，这是好事。 做为终端辅助型AI，小久理所当然的能掌握艾子檀的基本情况，已经做完了性格剖析。 小久可以很专业的表示，这两天的相处下来，自家机主的情感波动……基本是零。 正因为几乎没有感情波动，又失去了记忆，个体强化又令外部的威胁无关痛痒，所以，艾子檀本应极度缺乏能动力，处于一种啥都不想干，咋样都行的躺平状态。 令她没变成这副咸鱼模样的本因，是她的道德感和责任感。 她隐约记得自己是挂了之后被济世亭救了，所以，对于担任救世主，为济世亭的事业添砖添瓦一事，完全没有疑问。 这是知恩图报，最基本的道德观。 而后是责任感，这让她自然而然的，尽力想要把事情做好。 后来，在晓得自己的工作不仅是拯救世界，而且最好不要什么事情都帮滨海星人干完，让本地人尽量自己努力后，才会一边懵逼一边收集情报，寻找合适的着手点。 在这个过程中，吐槽和困惑是不少，思考和反思也不少，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以她的情况来说，这并不能算是感情。 而是基于逻辑判断和逻辑推演的结果，还有如幽灵一般存在的往昔经验，做为惯性在推动。 心理健康值都要跌到负数了啊这是。 小久认为，机主不能一直这样自闭，要多感受一下世界，恢复正常的感情和同理心…… “你找我谈事情？抱歉，今天没空，我要上课。” 小久：……？ 你怎么直接说了实话啊喂！ 第30章 坑字前辈 对于艾子檀的坦诚，雨石椽点头表示，原来你还是学生，那我们改日再聊吧。 在小久“你怎么又被人看轻了”的尖叫中，艾子檀并无啥感觉的告别，回到了弓听云的别墅，仆工们早就为她准备好了房间，在房间里布置好念头组成的警戒线，又嘱咐外边的人没事不要来打扰她，收拾好首尾后，艾子檀开始上课了。 得说……这联网体验依旧不怎么好。 识海变强后，她的观察力直线上升，直接体验就是，居然能看清自己被拉进课堂的部分细节了。 但是，看得清楚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在进入课堂的瞬间，她一头砸在课桌上，发出巨响，只觉得这桌面真的好硬，脑门有点疼。 然后，她听到两个声音在交谈： “……现在的后辈都这么有礼貌了？行这样的大礼？” “我帮后辈和你说一句：你觉得你很幽默？” “唉，我只是想让后辈放松点，你瞧，她现在还没把脸抬起来。” “这怎么想都是因为你开场白太烂的缘故吧？” “我可不想被一个只会砍人的家伙吐槽不会说话。” “你这个在职的精神病患者有什么资格说我？” 艾子檀把脑袋贴在课桌上，突然有点不想抬起来，虽然不知道为啥，但她觉得不如继续埋着脑袋吧。 于是，几分钟后—— “……咱们的相声是不是演过头了？” “可能？” “KP又不在，小透明又很忙，上仙又没空，只能靠我俩来给后辈补课了。” 听到这里，艾子檀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讲台上的两个前辈——应该是。 两人都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女，穿搭却完全不同。 一人睁眼……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另一个人在阖眼微笑。 睁眼的少女看似平和，眼眸之中却仿佛藏着可怕的剑光，身着简单的汉服改连衣裙，腰间别着有黑色剑柄的长剑，纯白的剑鞘把剑体包裹严实，却独在末端，以镂空结构露出了锋利的碳漆色剑刃。 阖眼的少女穿着丝绸制成的复式长袍，这种长袍上复杂的服饰效果，由一件件单衣叠加而成，算上头巾……保守估计，这位大佬至少穿了十几件单衣。 艾子檀和她们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续而，艾子檀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二人，刚刚虽然相声说得顺溜，但本质上……都和雨石椽有相似之处。 即，越是想与陌生人好好相处，就越是不知道该说啥，会把气氛弄得尴尬。 而对方口中的KP、小透明和上仙，应该都是社交达人吧，至少相对于面前的二人是这样的。 于是，她大大方方的起身说：“两位前辈好，我叫艾子檀，由于失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感觉还行。” “嗯，很有精神，看来我们也不用太小心翼翼，”阖眼少女说，“我叫相荷，这边这位叫符映可，都是你的前辈。” 符映可看了一眼腰间的佩剑：“虽说是要给你一点指导……但对于我们引渡者来说，武力并不能说明什么。” 相荷毫不客气的在后辈面前捅黑历史：“那当然，能一剑分天，和工作评定拿优等有啥关系？” 艾子檀有些懵：“引渡者？难道不是救世主吗？” 相荷摆摆手：“那是别人对我们的称呼啦，我们自己一般是不会这样自称的，毕竟，咱们的企业文化，不就是‘只有自己才能成为自己的救世主’，引导本地人渡过劫难，鼓励当地文明自强自救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工作能力越是优秀，干涉值越低，就离救世主这个称呼越远，当地文明自己把灭世要素干翻了，救世主就算有，那也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荣耀，干你何事啊？” 艾子檀想了想：“很有道理，但这不是在我们的引导下完成的吗？” “是啊，但干你何事啊？” 相荷语气平静：“我曾经救过一个文明，最近好歹走出家门，与万界盟接轨了，一开始我还挺高兴的呢。” 符映可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手杖，她转了转可以伸缩的手杖，收起来挂在后腰，对艾子檀说：“别在意，她在那边吃了闭门羹，人家根本就不认她这个救世主，毕竟都过去六千年了。” 艾子檀：“6000年前？” “对，这就是工作完成得太好的下场，”这会儿，相荷已经在扶额表示往事不堪回首了，符映可说：“全程都没留下啥痕迹，以至于当时拯救了整个文明的先贤，哪怕在老年特意留下了大量的文献和资料来证明小荷的存在都没用，就算是先贤的手稿，为了适应文明本身的发展，6000年的岁月下来，也难免经过了数十次的删改，被掺私货是没办法的事情，然后，不知从哪个版本起，小荷的存在被当成那位先贤的臆想，被完全删除了。” 艾子檀：不……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望着相荷细腻的脸，还有对方脸上生动的表情，艾子檀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应该很年轻——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然后，她突然注意到另一件事情，相荷的头发很长，也是白色的。 为什么她一开始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艾子檀思考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才发现了一件违和的事情：相荷的头发和其身上的衣服，质感和色泽高度相似，就好像是一种东西似的，以至于，她把相荷的头发误认为头巾的一部分。 ……等等，这岂不是在说，对方有和丝绸一个质地和颜色的头发？ 对方明明阖着眼睛，却对窥视和疑惑有所感觉，突然望向后辈，似乎是在问“我的头发有什么问题”。 “嗯……姐姐的头发真好。” 相荷：“看见了吗，映可，这不比KP和小透明可爱？” “……可不可爱，再说吧，”符映可说，“差不多也该开始上课了，问题是，第一节课教什么好呢？” 艾子檀一头雾水：“要不……传授点经验啥的？” 符映可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哪儿都需要补课，但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我太弱了，给前辈添麻烦了，对不起。” 符映可：…… 相荷赶忙圆场：“谁都是从萌新走过来的啦，再说了，只是想要提高实力的话，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但这有意义吗？” 符映可抽了抽嘴角，假装没看到相荷意有所指，她说：“总之，好歹是我们的后辈，总得送点啥给你。” 艾子檀受宠若惊：“可我没啥可以回礼……” 相荷又摆摆手说：“别想得那么隆重，只是一点小礼物。” “对，你拿着就是了……嗯，我现场给你捏一把吧。” 艾子檀：？ 银白色的不透光结晶在符映可手中凝聚、延伸，并最终破碎，化为无法再被观测的尘埃，露出其中凭空生出的带鞘长剑。 样式与其腰间佩戴的剑似乎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铭文是空的，剑鞘末端露出剑刃泛着冰冷的蓝色调。 下意识的接过这把剑，冰冷的触感触电一般激发了她的经验，不用任何人吹，她本能的就知道这是一把超乎想象的好剑，不由自主的抽出长剑……等等，这是剑？ 刀剑之分本就很模糊，眼前的这把冷兵器，确实如自己之前所见，是双面开刃了，但又没完全双面开刃。 从剑尖起往上走，从剑尖、剑刃到剑面，大约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是双面开刃的，但从剑脊到与剑柄连接的吞口，大约三分之一长度却是单面开刃。 另外，细看才发现，做为护手的剑格是少见的不对称设计，开刃不彻底那一边，本就不宽的扁形剑柄上，居然缺了一个口子，与另一边形成鲜明的对比。 顶端的剑镡也是一样，有个缺口。 艾子檀打量了好一会儿，没想明白这个设计是为了啥。 “这把雁翎剑（注1）是仿制品，不过目前也够你用了，至少可以拿来切菜，至于名字，别让羽老师帮忙就行。” 相荷的小礼物，则是一打完全由丝绸编制成的纸人，一共10张，薄如蝉翼，在柔软同时却又带着纸的韧性。 “这是丝绸纸人，能辅助完成各种各样的工作，比如侦察、做饭、清洁啥的简单工作，一会我把具体用法发到你的AI上，对了，你的AI呢？” “在帮我守尸。” 还有小猫也是——艾子檀可没有放松警惕，两位都留在现实，帮她守尸。 嗯，她觉得这个从经验中浮出的词，用法没问题。 “哦，不影响，你记下我的ID，过会加好友就行，那么——让我们正式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我们也讨论了好一会儿了，这次应该教你啥，想来想去……” 艾子檀下意识的像个三好学生一样坐直。 “先教你做饭吧。” 艾子檀：？？？ 谁来告诉她，做饭和拯救世界之间有什么关系？ 恍惚间，望着两人居然认认真真的拿出了一套又一套的厨具，艾子檀隐隐觉得，她们的脑袋上，各写着一个大大的“坑”字。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原型雁翎刀，但一般的雁翎刀只有刀尖双面开刃，这把剑双面开刃的范围太大，外加本人的用法更接近于剑，故归类为雁翎剑（主要是名字好听）。 PS：相荷是隔壁预收文蚕镜行（名字待定）的女主。 第31章 起航 等到艾子檀回到现实，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 ——真就带她玩了整整6个小时的料理烘焙啊！ 艾子檀人都傻了。 啥情况啊，而且为什么后半部分，变成了她烧菜，两位前辈享口福啊！ 虽然是亲切的有问必答，但和羽老师比起来，你们两位也太坑了吧？ 一边吐槽，艾子檀一边确认警戒线的情况——风平浪静。 当然无事发生，课堂里的时间流逝得很快，6个小时的时间在现实中，只过了十几分钟。 除非是天大的事情，不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人找上门来。 把无名的雁翎剑放进空间口袋，艾子檀开始琢磨这些纸人该怎么用。 如果这些纸人能帮助自己收集情报的话，确实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加了好友后，相荷前辈立刻发了几个G的教程过来，里边详细记录该如何全程连线操纵这些纸人，做各种各样的工作……等等，全程操作？ 艾子檀：这纸人的自动化程度比我的警戒网还要低啊摔！ 小久：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激烈的吐槽。 说着，小久又给机主简单检测了一下心理健康指数，结果……身为一个AI，小久很丢脸的表示，它居然被吓到了！ 机主的感情波动值突然上升了一大截，达到了正常水平的一半！ 虽然只有一半，但也是很惊人的变化了，小久都惊了，课堂上到底发生了啥，什么灵丹妙药，居然让机主这个三无属性点满一项的家伙，突然变成正常人了？ 艾子檀拍了拍脸：是吗？我倒是没啥感觉。 本人是这样说的，平时也看不出来，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与众人相处的时候，区别就很明显了。 场景A： 背景：干掉了刺客和一打挡路的开天会成员，神清气爽的罗霄胄老爷子回来了。 对话如下—— 罗霄胄：“女娃娃，我在开天会那边碰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子，他似乎认识你。” 艾子檀：“像我这么人见人爱十七八的美少女，想认识我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可稀奇的？” 罗霄胄：“这倒是，可他说，你加入了他们。” 艾子檀：“如果路过的时候被塞了一张小纸条也算加入开天会，你们地标会在人才招聘上真是毫无优势……对了，这个药可以帮助你恢复记忆，副作用当然是有的，信不信，用不用，你自己决定吧。” 罗霄胄接过药瓶，发现上边写的文字他根本看不懂，瓶盖也不大会开，但最后还是谢过了她的好意。 场景B： 背景：在发报给总部，表示自个儿要多停驻一段时间后，语言障碍症患者雨石椽，立志要从外星人艾子檀身上刮到更多的情报。 雨石椽憋了半天：“今天天气不错。” 艾子檀望了望玻璃上被闪电照亮的雨滴，还有远方雨：“没错，是个如你名字一般不错的天气。” 雨石椽：“……” 艾子檀：“如果你是想问关于造化之气的问题，抱歉，我才刚到这个星球几天，知道得并不比你多多少，你们不是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为何要自我怀疑？” 雨石椽心满意足的走了——在这几天里头，通过操纵纸人收集的情报，还有玻璃屑测绘的地形和各种大气资料，艾子檀进一步把握了这个星球的情况，肯定了之前的一些猜测，可以抖点实料来唬人了。 场景C： 背景：由于罗霄胄老爷子顺利干掉了那个敢胆狙他的勇士，外加艾子檀的存在，雨石椽已经失去了与弓听云这小辈计较的兴趣，后者因此得以简简单单的化险为夷。 弓听云抛着玻璃珠，心情很好的找到艾子檀，在他看来，现在自个儿已经没事了，申请去两极联盟深造几个月并无难处，带艾子檀一块去也不难，弓氏贵宾这一身份的申请也很顺利啊，老爹对艾子檀这个能与雨石椽交谈甚欢（？）的少女，从不吝啬善意。 总而言之就是，人生一帆风顺，心情很好。 正是因为感觉万事都很顺利，当看到艾子檀看上去并不像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感觉奇怪：“怎么了，难道事情有变？” 艾子檀说：“这倒不是，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额？”弓听云想了想说：“事情有这么急迫吗？总不会是生存线要消失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倒也没有这么急……” “那咱们先去两极联盟看看？” “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一切顺利。” 场景D： 背景：柳姐得到了弓驰远的默许，又知晓了真相，自然要和孩子们好好的谈一谈，过程虽然不愉快，金乐乐甚至想要跳窗逃走，但结果是好的，孩子们答应了，以后再也不会和开天会扯上关系了，后来，身心俱疲的柳姐来弓氏府邸的时候，看到了仿佛无忧无虑，在享受下午茶的艾子檀。 后者不免听了不少苦水。 “带孩子原来是这么麻烦的事情啊。” “可不是吗，我感觉我去了半条命嘞……对了，听说罗霄胄先生前几天一个人就拔除了好几个开天会的据点，这是真的吗？” 艾子檀：“你关心这个干嘛？” “……启迪者，那个骗我孩子走上歪路的启迪者很重要，”柳姐还不知道自己那一晚的表现被艾子檀尽收眼底，更是把当时脑海中出现的声音，当成了自己的灵机一动，因而她斟酌着说：“如果能找到那个启迪者就好了。” “我倒是觉得，你现在什么都不做，看好那些孩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柳姐：“……怎么说？难道你觉得我家孩子还会傻到给对方卖命？”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柳姐离开时步履匆匆。 上述几个场景，艾子檀比起之前，多了一样原本没有的东西——淡淡的人情味。 小久十分感动，连夜下完了几百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插件，期间还进行了几次储存扩容。 转眼间就到了远行的日子，开天会这几天十分平静，似乎是彻底从弓氏提速点消失了，弓驰远显然将爱子主动要求陪同艾子檀远游，当成了爱子自发性的补救之举，意义约等于犯事后，主动要求发配到边疆将功赎罪，自断政治生涯。 想到爱子一夜之间长大了，懂得了身为利凯国后裔的担当，老父亲不禁即欣慰又心疼。 懵懂无知的弓听云还以为老父亲转了性子，突然对自个儿这么好了，临行前居然和他絮絮叨叨这么多话，待到飞艇快出发了，本人依旧满脑袋问号，一度以为自家老爹是不是看出了艾子檀来历不凡，看出了自个儿要去拯救世界？ 念及此处，弓听云对于老爹的支持也很是感动，握着弓驰远的手说：“老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弓驰远也红了眼睛：“在外边不比家里，弓家在两极联盟不算什么，万事自己小心。”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一切皆在不言中，直到艾子檀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为止。 艾子檀：厚壁障.jpg 小久也吐槽：这俩也就跨屏聊天这点像是父子了。 “时间不早了，启程吧。” 捏着柳姐友情赠送的熏肉，空间口袋里躺着雨石椽给她的通讯器，艾子檀拉着念念不舍的弓听云上了飞艇。 这艘飞艇叫做未来号，是二十年前保留下来的小型飞艇之一，她没被处理的主要原因是，当时的技术还不支持渔船那样的小型化浮动平台，弓氏集团依旧需要小型飞艇来完成一些并不繁重的飞行任务。 到了今天，这些小型飞艇几乎已经成了弓氏集团中的收藏品、吉祥物，只有在隆重的场合才会拿出来溜溜，老父亲这次把珍藏的未来号赠给爱子，供其飞去两极联盟，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虽然犬子是犯了错误，要外派去两极联盟了，但他依旧是我的儿子，是未来弓氏家主的有力竞选者。 一个个合金纤维气囊充气完成，飞艇在浮力的作用下越来越轻，直至最后离开了地面，飞向高空。 做为个人收藏用的飞艇，内部的装潢当然豪华，什么浴池全息影像厅按摩室啥的一应俱全，配有三个仆工操作，外加两个飞行员，这就是未来号的基本情况。 倒着冒方形气泡的不知名酒类被推到她面前，全息影像的内容取景自未来号装配的全角度俯瞰镜头，使用者可以通过桌面上的按钮投影，切换不同的视角观赏风景。 沙发绝对是艾子檀来这边后，坐过的最柔软的沙发了，感觉还挺好的。 后续上桌的是一些小吃和点心，做完这些，仆工们就自觉退下了，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两人。 “怎么了，你好像想说啥？” 弓听云此时此刻，正从随身的文件包中，拿出一样又一样文件看着。 第32章 飞艇上的偷渡客 在全息影像中，弓氏提速点越来越远，更多的提速点映入眼帘，上边的人小得像是针尖。 如之前所了解到的一样，弓氏提速点确实算是现代化设施保存得比较好的地方，镜头的捕捉让艾子檀明明白白的看到，在绝大多数提速点上，日常生活所需的能源都来自银团子转化的生物电。 在某些提速点上，电费的价格令人咂舌，很多人不得不用起煤炭，甚至直接吃晒干的生食。 自来水？下水道？便利的通勤？友好的医院？良好的治安？价格合适的燃油？ 这是在做什么好梦吗？ 过半的提速点都像是高科技生物载舰上的土窝窝山村一般……不，甚至比山村还不如呢，人家至少能自给自足。 在这些提速点上，只有少数特权阶级才能享受美好生活，管理体系接近于封建时代，因而赶路人们必须组成一个个车队，来对抗提速点上混乱的秩序。 杀价啥的就不要想太多了，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迅行期，平安落地，就算烧高香了。 顺带一提，这些提速点之所以对某些赶路人很有吸引力是因为，除了价格很便宜之外，这里的混乱也很方便黑吃黑——迅行期结束后，钱包鼓到溢出来的大有人在。 “怎么了，你好像想说啥？” 弓听云面露困惑的神色说：“老爹好像给的东西太多了点。” “嗯？” “钱就不说了，怎么还有各种重要文件？” 简单来说，慈祥的老父亲生怕孩子到了两极联盟，没有资源没有筹码可以操作，混得惨，就给弓听云准备不少地契和产业的所有权文件。 ——虽然在两极联盟，弓氏集团确实不算什么，但也不是一点产业都没有，现在将这些全部交给弓听云打理，还提供了大量的资金，偏心得令人嫉妒。 “这就是所谓的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吗？” 弓听云使劲绕了绕脑袋：“救世主大人，艾小姐，您就别和我打哑谜了，我老爹到底啥意思啊？” “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去想。” 与自家老爹隔着可悲厚壁障的弓听云仔细想了想—— “难道说，是要我去两极联盟，把这些产业做大做强？” “未必没有这种期待……不过，有件事。” 弓听云：“？” “你有仔细检查过这艘飞艇的货仓吗？” “这……没有，货仓有什么问题？” “刚刚我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有人混上来了？” 弓听云一愣，随即赶紧收好这些说不准比他的命还重要的文件，起身说道：“抱歉，是我疏忽了，我去收拾一下……” “等等，一共就两个人，抓活的吧。” ====== 未来号货仓，贵重品库。 大量的珠宝和滨海星文物装盒堆积其中，塞得满满当当，在这个密封的贵重仓库中，红光远和许多方窝在一个角落里头……吃火锅。 燃料就是这些贵重物品包装用的昂贵木盒，而这些木盒，不少都是沉香木、金丝木之类的贵重木料，以至于现在整个仓库中，已经满溢各种名贵木材混合的香气——主人知道了，肯定会气到变形吧。 但两人不在乎。 相比起当初见艾子檀，哪怕成为阶下囚也抹不掉的精神气，现在的二人，只能用颓败来形容。 说到在这个封闭空间的氧气来源……两人都叼着半根吸管，而火炉上也有同样的半根吸管。 “这火也太小了，你就不能多造几根空气吸管，从外边多渡点氧气来？” 许多方像抽烟那样，使劲从半根吸管中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的异能就这水平，不然怎么会沦落到给你当观察员？” 红光远好不容易提起了说话的力气，闻言又低下头去：“我不是不敢开枪，我只是知道我的子弹打不中，只会平白让我们暴i露。” “是吗？”许多方冷笑一声说：“你把我们的接头地点给那条地标会的走狗，导致大量同胞暴i露就不提了，就因为打不中，所以你就傻愣在那，就这么看着导师被那个死老头活生生用拳头打死？” 红光远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发不出声音。 许多方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好话，哼了一声说：“等到了地方就散伙吧，接下来的路，我们各凭本事。” 那是一面倒的战斗。 由于红光远的一时兴起，把据点地址给了艾子檀那个女魔头，这女人恐怕回头就把他们给卖了，弓家很可能动用了异能者，借此晓得了大量开天会成员的底细，然后，很多同胞都被那个没有一丝良知的老人杀掉了。 ——至少在许多方看来，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 那个老人，简直不是人，而是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无人是其一合之敌，这也就罢了，又仿佛是深知他们每一个人的底细，每一个成员的异能一样，同胞的异能被其一一躲过，精准而可怕。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最后，当他们伟大的导师被那个可怕的老人活生生打死的时候，自己的搭档，这个在开天会被誉为英才一代的狙击手，却一次扳机都没能扣动…… 呵呵。 好在有启迪者在，伟大的启迪者救下了很多同胞，安排了数条撤退路线，这个前往两极联盟的飞艇，就是其中之一。 红光远更难受了，他捂着心口低下头去，想着要不把嘴里的吸管吐了，就这样憋死算了。 而就在两人陷入沉默的时候，本应封闭到降落的舱门，居然开了，无声的解锁，滑开，在到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微沸的火锅突然一跃而起，内容物浇在两人脸上，火辣辣的酱料浸入眼睛和口鼻，二人痛苦得下意识的去擦脸…… 由此，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紧接着，周边的大量木盒突然升起，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块那样聚集，将二人团团包围，夹紧他们的每一寸肌肉。 随后，他们的武器也自己长翅膀飞走了…… 两个来自开天会的异能者还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就被五花大绑，带到一个奢华的庭室中。 艾子檀正在继续看书，努力消化知识，刚好看到《不正常的星空》这本书，对这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啥表示。 而两人依旧沉浸在沾着名贵香木清香的酱料中□□，一时半会睁不开眼睛。 发现出了大问题的仆工们赶到仓库里头亡羊补牢，庭室中的气氛则愈发诡异。 弓听云深呼吸——他倒不是气贵重物品被烧了，损失未知。 而是……他认为，自己又搞砸了。 而且这次还是在艾小姐面前搞砸了，飞艇上居然混入了开天会这些混蛋！ 开天会都是些什么成分的家伙…… 等到两人终于从酱料中缓过劲来，许多方满是血丝的眼睛，在看到艾子檀悠然的模样时，终于变成了复仇的怒火：“你这个混蛋！我们是瞎了眼才会信你！信你那些鬼话！你就是地标会的走……唔！” 弓听云气不过，茶几上的水果刀直接升起，刺入许多方的小腿肚子，后者不由得惨叫一声，但眼中戾气更甚：“注意你的口气，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 红光远也看到了艾子檀，但比起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的眼神中只有深深的麻木。 艾子檀不紧不慢的说：“你们不会以为，这些年来，在弓氏集团的眼皮子底下做得这么大，行事这么嚣张，人家会不知道吧？” 许多方冷笑：“做了就是做了，何必不承认？” 艾子檀摇摇头，也不再多言，而是问：“启迪者是谁？” “你觉得我会回答你？有什么酷刑赶紧上。” “……我知道了，你也不知道启迪者是谁。” 读心很方便，艾子檀很快确定了，由于启迪者不管在哪，都带着一顶盖住半张脸的红色帽子，身上的伪装做得也很到位，两人都不知道那个启迪者到底是谁。 艾子檀对此兴趣不大，知道算是一条信息，不知道也觉得没什么。 于是，她将两张餐巾放到冰水中浸湿后扔给二人，不管两人什么表情，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关乎生死——请问，如果，只是如果，沙暴消失了，但造化之气……我是说生存线依旧存在，你们准备怎么办？” 本来已经准备要宁死不屈的许多方，闻言皱起了眉头，那副表情，就像是完全不明白她在说啥一样。 不……就是不知道她在说啥。 什么叫做沙暴消失了，生存线还在？ 许多方闭嘴不谈，红光远失神的眸子中，也是浓浓的困惑。 于是，艾子檀进一步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们，风洞抛出的沙子只是标记用的颜料，你们怎么想？” “一派胡言！” 许多方吼道：“别浪费时间了，我们是不会听你的花言巧语的！” 艾子檀鼓了鼓腮帮子：“为什么不信这个说法？” “为什么……”回答的是红光远，“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第33章 还不够快 “怎么个理所当然法？” 艾子檀不信对面能拿出啥撼动地标会的证据。 事实也是如此。 “如果地标会的那些风洞，目的真如你所言，是为了标记出生存线的范围，那为何这么多年来，我们开天会屡次质问地标会，对面却每次都承认了？” 艾子檀：“……我说，你们至少要对自己的情况有自觉吧？” 面对两人一脸“咱们之间没法交流”的神色，艾子檀说：“那么，你们就把我的说法当成一个假设吧。” “假设，风口的抛出海量的沙子，只是构成了标记用的颜料，那么，如果地标会和你们说实话，会发生什么？” 由于还沉浸在同胞逝去的悲恸之中，两人的精神都比较疲惫，并不愿意顺着艾子檀的话去思考，但这种沉默对抗是没有用的，两人现在正被迫保持着很不舒服的蹲姿，加上这几日来回奔波、躲避搜查的疲惫，很快的，内心中偏执的感情逐步消失，许多方意识到，继续耗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 红光远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想……这应该没什么意义，如果地标会的那些风洞，抛出的仅仅是标记用的颜料，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滨海星的末日依旧没有结束……” “不，”艾子檀打断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解决，至少属于你们异能者的末世，结束了。” 这句话仿佛是某种可怕的咒语，两人的思维……包括一直强忍着疑惑，在一旁看戏的弓听云，三人都不可避免的因为这句话，被勾起了一大串思绪。 弓听云想起自己还年幼的时候，被老父亲带到了开天会下属的一个提速点，见过了疑似启迪者的人物，然后，他就被迫和几个家族里头的异能者，去沙暴里头待了两周。 平心而论，那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两周。 伸出五指，却连手指最基本的轮廓都被砂砾掩盖，这些沙子很多都是粗砂，敲在脸上疼得不行，可如果戴好围巾的话，连呼吸都很困难。 沙子敲打在眼镜上，更是发出细密得令人耳鸣的滴答声，天与地的界线一片混沌。 炙热烧烤着他密实的衣服，他仅仅只是想要透气，理了理领口，就有大量的沙子贯入领子里头，被他皮肤表面的汗渍黏住，动一动，全身都痒得不行，那是一个难受。 同理，就算待在比较密闭的空间，上厕所和洗澡也很困难，吃到的每一口食物，喝到的每一口水，都能从里头嚼出沙子。 很多精密的设备，也根本无法在这样的天象下运行。 做为异能者的他，在后来，最大的感触就是这里头真不是人待的。 但是，但是，如果说，这些沙子其实可以全部不见，沙暴可以消失呢？ 若是如此，他弓听云在这种地方生活，和在生存线里头生活，到底有啥不同？ 弓听云眼中放出骇人的精光，他在这一瞬间理解了很多东西，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恐惧和谎谬。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消息，绝对不能外泄！ 过了几分钟后，许多方和红光远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脑门相继涌出豆大的汗珠。 “明白了吗？地标会承不承认风洞是自己所为，说不说明白风洞的用处，对于以异能为尊的开天会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你们要做的事情，并不会因此而变化。” 许多方抖动着嘴唇：“你在胡说什么？根本不可能！就算那真的只是颜料，我们也会拼尽一切，结束这该死的末世！” “是这样吗？真的如此吗？”艾子檀带着一丝怜悯望着距离信念奔溃，仅有一步之遥的二人组，毫不留情的送上最后一击：“好吧，我们退一步来说，即便你们开天会的这一代人，都愿意为此呕心沥血，死而后已，愿意与地标会达成共识和合作，可下一代人呢？” “这个生存线已经存在了半个世纪，而截至到目前为止，你们依旧拿它没有任何办法，甚至连问题的源头都没有找到，照着这个进度，生存线继续存在一百年，甚至两百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用我提醒你们吧，你们的异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年后，你们开天会，还剩多少个人，愿意解决自己强大的源头，自己的衣食父母？” 红光远再次低下头去，他被艾子檀这冷静而不带一丝感情，仿佛仅仅只是陈述事实的目光压倒了，低头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你、你这只是猜测！你没有证据！” 艾子檀用更加怜悯的神色望着二人，完成最后一击：“证据？唉……仅仅从风洞中抛出沙子，能铸就异能者吗？你们开天会应该也有成功占领风洞的先例吧？这风洞中，可有什么奥妙，能让普通人拥有异能？” 许多方抹了一把汗水：“也许……也许只是我们级别不够，不知道而已！对，我们最多只能算是中下层的干部，很多事情为了保密，我们都是不知道的！” 红光远也强撑着说：“对，就是这样，地标会都是一群狗东西，风洞里头肯定有什么惨绝人寰且危险的东西，上头不方便和我们说而已，等我们干掉了地标会，末日就结束了！” 艾子檀抱肩说：“知道吗，在用话语说服别人之前，你们得先说服自己。” 说罢，她望向弓听云：“感谢配合，我想先把他们关起来，你觉得如何？” 弓听云瞬间就很激动，自从看过那张名片后，弓听云对万界盟的存在，对救世主的强大有了模糊的理解，这会儿发现救世主大人居然征求自己的意见，原本搞砸的懊恼褪去，整个人又支棱了起来：“没问题，当然，就应该这么做！” 说罢，几把餐叉和筷子飞起，以磨人的方式夹起二人组的四肢和脑袋，这受力点看着都痛，两人就这么被架走了，失魂落魄，一时之间连挣扎都很微弱。 艾子檀点了点小猫，后者十分快乐的飞到痛苦二人组面前，在他们的脸上，一人一边，画了一只小猪佩奇。 两人被弄晕，五花大绑，扔进一个小仓库中锁起来了，弓听云不放心这两人的异能，生怕有啥幺蛾子，想要亲自看守。 “行了，不用这么警惕，这两人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小久下载了很多插件，当然有能检测异能者的类型，艾子檀这会儿已经拿到了小久收集的技能数据。 两人的异能，横向对比一下雨石椽……算了，这就没法横向对比。 许多方的异能是空气吸管，简单来说，他能把直径不超过一厘米的管状物特异化，令其在被切成两半后，依旧具备部分原本的性质…… 即是说，许多方可以把半根吸管丢岸上，然后叼着另外半根吸管潜水，自如呼吸。 所有的氧气都来自岸上的半根吸管。 同样的，他可以在目标房间留下半根吸管，然后在十万八千里之外投i毒，如果选用的是纸质吸管的话，他甚至能通过点燃手里的半根纸吸管来毁尸灭迹。 总之，这个异能已经被许多方开发出了很多花样，但比起雨石椽的细胞操纵，还是差得远。 红光远的异能简单些，被命名为动作结局。 即，当异能发动后，红光远能够完成一个成功的动作，从应用上来说，自然是扣动扳机命中目标，能达到最大化应用。 但这个能力也有很多缺点和限制。 必须是身体能完成的动作，时间要在三秒内，成功率也不能太低，比如，如果想学章鱼挤过缝隙啥的，那自然是不可能完成的。 实际点来说，想要隔着几百米命中一颗麦穗，由于本人尚且不是这样妖孽的神枪手，即便是使用了能力，也大概率不会成功，并且，他能大概能感觉到成功率的存在。 在当时，正是因为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功率，他才没有扣下扳机。 即是说，只要再把两人身上的吸管搜干净，把他们捆严实，往什么地方随便一丢，两人就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至于当事人是个啥感觉，这不重要。 重新坐定的弓听云经此一事，有点坐立不安，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然而，当他的目光转向艾子檀，想要进一步询问地标会的风洞时，却见对方……似乎和自己一样不安？ “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艾子檀吃了一粒果子尝试压压惊，“但又找不到异样的源头。” “您或许是想多了，”弓听云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同样没有找到可能会在短时间内酿成灾祸的变化，“我们只需要11个小时就能到两极联盟了，听说那边的生命之水是一绝。” 这种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生长的不安，令她愈发迫切的想要尽快前往两极联盟，正式着手、引导滨海星人战胜灭世因素。 但……或许，尽管她在5天内就完成了情报收集和引导规划，她还不够快。 第34章 银色海洋 又过了几个小时，老实说是相当无聊的时光，她尝试放缓内心的不安，啃着关于星空的工作指导材料。 同时，她还在梳理着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思考着遇到的每一个人，想要找到自己不安感的来源。 结果，还没等她想明白，找到不安的源头——就看到北极圈的两极联盟了。 生存线的移动速度是这样的，越靠近赤道线，距离越长，速度就越慢，反之，越靠近两级，距离越短，速度就越快。 到了两极圈以内，靠近极点的内陆，总路程只有400公里左右，生存线以每小时200公里左右的高速在推进，在迅行期，一天中有几个小时速度在600公里以上，远超普通载具的极限速度。 是以，想要在两极附近，靠普通载具来追赶生存线，纯粹是找死。 据说在混乱纪元刚刚结束，追逐纪元刚刚开始，航空燃油还能稳定供应的时候，很多飞机就喜欢跑这些竞速线（无误），但后来，随着要求极高的航空燃油告捷，这里曾经冷清了一段时间。 直到九大国的残余势力，在此建起了名为巨环花园的空中永动列车。 字面意思，就是集合旧时代国家的存货和技术贮备堆砌起来的巨环轨道，本身的自重超乎想象的轻，每隔50米便有长柱支撑，恒定高度保持在400米左右。 这条轨道很宽，花样很多，除了有好几条副轨道外，轨道两旁是各种能够灵活移动的自动设施，从种子库到人造蔬菜，从活体养殖到人造肉，从自动采矿车到全自动工厂，从珍贵的纸质孤本到海量的服务器和数据库，从可以组合到列车上各种固定模块到各种不规则的科研模块，这里应有尽有。 他们甚至还保留了高精尖的航空生产线，如今每个赶路人都能听到的预报，那些侦测卫星的核心构件，就来自两极联盟。 地标会和开天会，充其量不过是组装工，拼好后负责保证顺利升空罢了。 可以说，这里保留着滨海星人的大量科技，是一个学究氛围很浓厚的地方，是很多浮动平台上的乡巴佬，一辈子都摸不着的沙中钻石。 自然而然的，两极联盟的人心气都很高，不大看得起外边的乡巴佬，同时，其中一些学术派别以理论技术的发展为最优先，为了技术进步，可以轻易的突破常人的三观和下线…… 正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外边的赶路人认为这里是个可怕的地方也无可非厚。 从飞艇的全息影像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列车在轨道上高速移动，速度接近400公里——这其实低于平时前进的速度，因为前边有个休整用的站台，列车准备在那里停靠……不。 说停靠是不对的，永动列车并不会真正停下，而是以很慢很慢的速度驶过站点，那个时候，也是两极联盟与外界交互最频繁的时候。 副轨道上，同样也有大量的车厢在运行，根据弓听云的介绍，这个轨道广泛采用了磁力技术，不仅可以让配套的车厢高速行驶，还可以利用磁场自洁，驱散鸟类啥的，功能一大堆。 最值得称道一点是，这是完全脱离银团子技术建立起来的——和柳家一样，两极联盟对于银团子技术十分警惕，并不感冒。 艾子檀：滨海之光。 小久：有一说一，确实，滨海星人的希望。 然后，两人才刚说完没几分钟，这个滨海星人的希望，滨海之光，就没了。 异变来得突然且毫无征兆，艾子檀只觉得脑壳一痛，事情就发生了。 一阵阵可怕的巨响如惊雷一般层层叠加，跨越千山万水，穿透飞艇，仅仅数秒之后，它盖过了一切声音，掀起飓风，搅动云层，这艘小型飞艇与之相比是那样的渺小，在这种情况下，它与一片树叶的遭遇，实际上并无差别。 整个星球都仿佛在震颤，在发抖，在发出悲鸣。 大地和大气都在颤动，冰山在碎裂，海水掀起巨浪，她甚至难以分辨灾厄的源头来自何方。 她能听到驾驶员怒喝的声音，能听到仓库里头二人组的惨叫，能看到依旧在兢兢业业工作的全息投影上，在那远方，摇摇欲坠的巨环花园。 震级绝对已经超过了滨海星人有记录的最高等级，在天摇地动中，艾子檀一度担心巨环花园的支撑柱会断裂。 事实证明，当初修建花园的人是个老实人，巨环花园十分坚固，甚至能抵挡这样的剧震，艾子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可是，可是，在轨道上高速行驶的列车，因为这样的大地震，直接脱轨了！ 车头一跃而下，哪怕后边的人眼疾手快，决策迅速，第一时间断开了与前边车厢的连接…… 即便是如此，数公里总长的列车依旧不可避免的侧翻、脱轨，一部分直接飞出轨道，另一部分直接侧翻，在轨道上滑行了一段时间后，也跟着飞出轨道。 理论上稳定度最好的永动列车都是这副模样，那些副轨道上的可移动模块和补给车就摔得更猛了，飞得更远了，也更惨了。 小久忍不住在神识链接中发出尖叫：艾子檀！别愣着！做点什么！ 艾子檀的念头覆盖了整艘飞艇，硬生生以念头为托手，扶稳了在空中打转的飞艇，于狂风骤雨中屹立不倒。 大概估算了一下损耗，艾子檀伸手，另一道念头成为了她双手的延伸，飞出老远，攀上了坠落中的永动列车，强横的神识直接冲抵可怕的惯性和重量，矫正其下坠的角度，保护车内能顾及到的每一个人，最终，列车在永恒冻土上划出老长一道痕迹后，居然平稳停下了。 连车带人从400米的高速俯冲坠落，大部分人居然除了擦伤之外，没啥大碍。 弓听云看着瞠目结舌，因为左手的手肘上有艾子檀留下的记号，透过某种悬乎的联系，他能看出，列车能平稳降落，都是眼前这位救世主大人的庇护。 “少爷……太奇怪了！”驾驶员打开内部通讯，惊惧交加的报告说：“所有的操纵设备都失灵了，但飞艇即没有没吹飞，也动不了！” “是我在稳住飞艇，”艾子檀忍着脑中传来的略微刺痛，冷静的说：“现在咱们掉头，回去看看……嗯，让驾驶员收回气球，不用忙了，现在这艘飞艇，和被我扛着走没什么不同。”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继续发酵。 地震已经开始减弱，然而天象的变化却愈演愈烈，大气之中的电子正在富集，狂风和海啸接踵而至。 远方的沙暴，那生存线的界线模糊了起来，似乎是因为这场地震，有风洞损毁了。 弓听云揉了揉脸，强行收回混乱的思绪，很快将艾子檀的意思交待下去，两个驾驶员自然难以想象，有异能者可以扛着飞艇，飞回家，但考虑到在这种情况下，飞艇哪怕降低高度，也不可能正常飞行，两人只得招办。 在两人收起气囊的时候，艾子檀的念头扫过一个个列车中的人，最终，选中了某一节车厢的女性列车长，小猫借着小久的传送，来到女性列车长手臂上简单画了个记号，然后晃了晃，又传送回来。 通过神识扫描仓促间的了解，艾子檀知道，这个列车长是两极联盟的要员，实力和底蕴都比一般的列车长厉害许多，又见这位列车长临危不乱，一个个指示和安排，都跟糖豆蹦出来一样，显然是个人才。 几乎没有多想，艾子檀就决定，让这位车长也留存记忆，一块回溯。 为了在下一周目不至于出现啥莫名其妙的情况，她还特意让小猫只对她显形，晃了两圈，留点印象。 紧接着，飞艇以惊人的速度，破开狂风和百米高的海浪，赶回提速点。 艾子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觉得……恐怕是提速点出了大问题，比如，银团子突然全都感冒了，失去浮力，大家一起坠地啥的…… 她由衷的希望，要是只是如此就好了。 可是……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都飞到北回归线附近，居然没看到一个浮动平台的身影，艾子檀灵光一闪，差点因为某种惊骇的猜测导致飞艇坠毁。 “怎、怎么了？！” 弓听云正沉浸在困惑中，被突然的摇晃吓了一跳：“您累了吗，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艾子檀摇头，以更快速度赶回去。 然后……然后，飞艇上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在陆地之上，盘踞其中，仿佛是活着的生物一般的，宽阔无边的银色海洋。 那是，所有的浮动平台，所有的银团子，全都聚集到一块后，吞噬周遭一切后，形成的死亡之海。 银色海洋的面上，此时还漂浮着大量的杂物，然而，比起那些海量的，尚未完全被吞噬的人类残肢，这些杂物显得是那样无关紧要。 弓听云整个人都僵住了，此时此刻，他是那样的希望，这仅仅只是镜头的花屏、图像的错误…… 只要不是真的，怎么样都好。 “灵魂先于身体被吞噬了……”艾子檀握住小猫，语气一下子变得坚定，“这条时间线已经没救了，重来吧。” 弓听云：“……重来？”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艾子檀在手肘内侧，画下一个新的三角形，然后，瞬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还没完呢，二周目准备 第35章 我的问题？ 她像是一颗球，是坐在弹弓皮兜上的乘客。 留下标记就像是在拉动皮筋，随着时间的流逝，皮筋越拉越长，回弹力度越来越大，现在，就在她画下第二个三角形的瞬间，皮筋被松开了。 在飞一般的感觉出现前，艾子檀理所当然的感知到了自己留下的全部标记，这些标记一个个都因为回溯而作废，像是肥皂泡泡般破裂。 只是，她看到，当时在瞭望台上见到红光远和许多方时，随手在地板上留下的印记，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整块地砖都被切了下来，好好的保存在雨石椽的口袋中。 而这位地标会元老，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没有死，他的异能短暂的逼退了银色的海洋，庇护了几个周边的人……然而，银色的海洋无穷无尽，这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面颊不断流下，谁都能看出来，被吞噬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而在银色海洋吞噬一切的现在，想要找一辆代步工具突出重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重来吗？” 她的声音顺着标记传递，有些失真。 雨石椽下意识的低头，望向装着地砖样本的口袋，虽然没有回应，但他的表情已然表明了态度。 “那再算你一个吧。” 艾子檀回溯前，心念一动，替换了标记的种类……嗯，为了便于区分，只是为了发动能力的两对标记，就叫存档标记和读档标记，而能带人读档的标记，就叫回溯标记好了。 总之，雨石椽携带的砖块上存档标记，摇身一变，成了回溯标记。 然后，艾子檀再也无法抗拒时间回溯的吸引力，用她的感觉来说，就像是弹弓起飞一样。 等到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只见熟悉的土壤，一望无际的稀树草原，还有那辆正在倒退的房车。 还有推车推得很卖力的雷静和敷衍的孙棠。 看过提速点上大量配置合理的房车后，艾子檀对罗霄胄的房车，真是不吐不快。 过小的马力搭配过于臃肿的车厢，上边还有一堆的外挂组件就不说了，车厢内的布置也根本不适合长途旅行—— 至关重要的水箱容量却出奇的小，别说浇菜和洗澡的热水了，饮用水都只够三人用两周左右。 说到种菜，又完全不见赶路人广泛使用的无土栽培技术。 而且，也没有腌菜用的坛子或者风干用的架子，也就是说，收下来的蔬果无法储存，无法做为食物或者交易品。 这里提一句，说到诸多赶路人的生计问题，早些年是拾荒，现在则主靠采集和委托。 采集就不说了，主要是深山里头的宝贝，比如有年份的药材、蜂蜜和稀罕的野味和宠物啥的。 委托主要是快递和收菜。 别看弓氏提速点好像狩猎方式挺高效的，相较于提速点上的人口，一次出击所得的那点猎物，真就是大家分块肉的水平，主要食物来源还得靠种地。 可现在已经没法像碧海时代那样种田了，怎么办？ 艾子檀查到的资料是，地标会和开天会，共同提出了粮食分三步结算报酬的方案。 首先是农业建设团队，每队最少有上千人，都是地标会和开天会的成员，算是事业编和合同工，他们会依托着江河的蓄水库建设大型全自动水力设施，然后用大型农用机械整理土地、填肥、播种，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接着是农业管理团队，人数比较少，主要负责监控每一处产粮地的情况，对收成进行大致的估算……由于管理田地的开销太大了，所以作物的收成主要靠缘分，能长多少是多少。 最后，是赶路人组成的自由收割团队。 全是机械化作业，这些人的房车就是集收割机于一体的微型加工厂，收割的作物不光进行烘干、杀菌和脱壳，还可以直接被加工成米粉干、小麦粉之类的主粮。 这些赶路人靠这个，换取迅行期在提速点居住的开销。 这是一种收菜，而另一种收菜，就是接受委托，利用无土栽培技术，培育出少见的作物，再卖给特定的组织或人，理论上来说，罗霄胄的房车这配置，走的应该就是这种路线。 理论上应该是。 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滨海星人不肯将未来寄托在银团子身上的体现，银团子…… 银团子！ 搞不清主次的思绪一下子有了重心，发散的念头被收束，艾子檀一个哆嗦，从回溯带来的恍惚中彻底清醒。 然后转身就走。 “嗯？艾子檀，你不找罗霄胄老爷子了？” 艾子檀沉默了一会，问：“小久，房车上的泥土有问题吗？” 小久：“？” 哦，雷静说过，据说是孙棠家祖传的泥土来着？一周目的时候，小姑娘见车子跑不动，想着可能要丢掉那些泥土，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下载了很多个插件的小久，仔细扫描房车上的泥土。 艾子檀抽空联网看了一眼世界时间——指万界盟官方时间。 既然成功回溯了，那她当然对一件事情很感兴趣： 万界盟的官方时间，到底会不会跟着回溯？ 这关系到她能力的本质。 结果……当然是不会，万界盟的官方时间，依旧在一分一秒的稳步前进。 艾子檀摸了摸下巴，看样子她的理解这次没出问题，正如信息栏描述中的那样，她的能力，本质是将一定范围内的区域封闭起来，形成在某种程度上与外界隔绝，封闭自洽的沙箱。 然后，在这个沙箱内，艾子檀理论上可以进行无数次回溯，直到尝试出满意的结局为止。 所以，在这个沙箱中，她就是唯一的漏洞，唯一的异数。 “……希望不要有什么隐患而我不知道。” 小久的扫描很快有了结果：“我用了7种不同的插件扫描，结果都只是普通的泥土，普通的混合物，疏松的多孔体，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它不是这个星球原本的泥土。” 艾子檀这会儿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无视身后还在倒退的房车说：“这不是很重要的信息吗？孙棠难道是外星人？” 小久在空中来回晃悠：“（o＿ ＿）？？不，绝对不是，从基因上看，她绝对是一名滨海星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点可以用本机的出厂序列号保证！” ……这样的保证，和结果的正确性到底有什么关系？ “其实这也不少见，”小久说，“一个星球只要卫星没多到可怕的程度，少则几亿年，多则几十亿年的漫长时光，总会有很多天外来客，而绝大多数幼生文明，都对陨石，对这些天外来客，存在一定的敬畏和崇拜情绪，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特别是在他们脱离蒙昧时代之前。” 艾子檀在网页上搜索“种菜”和“陨石”两个关键词，居然还真搜索出了不少案例模板，结合到实际的假设就是…… “假设，孙棠家往上数，某个老祖宗捡到了一颗陨石，恰好呢，这个陨石的物质可以供植物，老祖宗偶然间发现了这一点，同时，从陨石上长出的植物，因为吸收了陨石中某种特殊的微量元素，可能长得比较奇葩，比如，具有同种植物没有的奇异色泽，或者干脆出现了些许变异。” “放在当下这事儿也能算是稀罕，但总归算不得什么神迹，但几百年前、或者更久以前的古人，看法自然不同，他们认为这从天下掉下来的“陨铁”，居然长出了一株谁都没见过的植物，觉得这事儿很神奇，就像是神明显灵啥的。” “在这个基础上，将这块陨石当做宝贝一样供着，不断种植各种植物，直到陨石中的微量元素耗尽，结构也在植物根系的改造下，变得与普通的泥土没有太大的不同，直到后人也不晓得为什么要留着这撮泥土，只知道是祖训，是家里的宝贝……这也是可能的吗？” 小久赞叹道：“精彩的推演！” 艾子檀叹气：“这充其量只能说是乱猜，好吧，先把孙棠家祖传的泥土放一边，你还记得金乐乐的预知吗？” 这个当然记得，柳姐就是因为金乐乐突然预知不到大家的未来了，猜测自个儿要被灭口，抱着“有可能亲手铸成结局”的觉悟，连夜卷铺盖逃命。 然后，由于自身背景复杂，逃跑失败。 “当时，你和我说，金乐乐的能力最多只能算是预测，是基于已知情报的推演，所以我就没怎么在意，但是……” 在那之后差不多过了一周，所有的银团子不知因何种原因而暴走，失去原有的特性和机能，坠落到地上，仅凭自重就产生可怕的地震，不仅将自身搭载的平台和滨海星人全部吞噬，甚至连灵魂都没有放过，最终，汇聚成可怕的银色洪流，席卷世界。 滨海星文明的灭亡若无外力干涉，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事情是发生了，但问题是为什么？银团子已经正常工作了20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暴走？另外，地标会、开天会和两极联盟，对银团子相关的所有技术，是不可能放心的，如果银团子有异变的征兆，三大组织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所以，有问题的只能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6 22：35：51～2021-06-19 21：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什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分歧点 是自己的某个选择，让可能几十年后才会出现的问题，在当下突然爆发？ 那么，是哪个选择出现了问题呢？ 一边留下二周目的第一个存档标记，她一边思考。 目前可以肯定，银团子技术绝对是地外文明的科技，而罗老爷子正是把这项技术送到地标会的人。 问题是，他不知为何失去了记忆，完全忘记自己是怎样得到这项地外科技，还送到地标会手里这种事儿。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艾子檀在上一个周目，精心挑选了一瓶追忆药丸给罗老爷子，想着等自个儿去两极联盟那边溜达一圈回来，老人家只要按时吃药，就算是走完一个疗程了，很可能想起点啥，做着搞清楚前因后果的美梦，谁知道…… 总之，艾子檀认为，因罗霄胄的缘故，导致银团子暴走的可能，存在的分歧点有二：1、她帮助罗老爷子赶路。 按照原本的发展，罗霄胄老爷子这辆破房车啊，能赶到最后一个提速点就烧高香了，在那里，地标会的成员恐怕早就准备好了欢迎仪式，罗老爷子根本不可能被开天会狙击——罗霄胄曾经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濒死状态，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有什么她不了解的机制被触发了。 毕竟，罗霄胄提供的银团子技术本来就是生物科技，那么，在他身上，存在着某种以生命状态触发的“开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唯一令她不解的是，若是如此，这岂不是在说，如果罗霄胄死了，滨海星也要跟着完蛋？送罗霄胄这种科技的是个外星痴女吗？ 2、罗霄胄恢复记忆后惊骇欲绝，做了什么。 做为当年把银团子送到地标会的人，整个过程都很神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就算罗霄胄知道什么让银团子一键自杀的按钮，艾子檀也不会感觉奇怪。 把这些想法与小久交流了一下，这下轮到小久来开导她了：“这只是猜测，缺乏根据，不能成为结论，别一个劲的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艾子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总之，艾子檀并不觉得眼前的这点问题能难倒罗霄胄，所以，她顺着回溯印记的位置，直接让小久传送到弓氏府邸。 ====== 就像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穿着小熊睡衣的弓听云从床上蹦起来，脸上还残留着惊愕与绝望。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那艘飞艇上，从床上滚下床的现实，才是逃避用的退行性癔症。 直到他再三确认自己摸到的枕头，床头的橡胶热水瓶，上午的阳光和温暖……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下，他才稍微感觉踏实了一些，一度以为飞艇上发生的一切，看到的末日，只是个噩梦。 可是，手臂上的弓形涂鸦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等他晕头转向的去客厅，看了看原子钟上的时间……弓听云，愕然发现这是8天前。 “这……时间回溯了？” 滨海星并不缺少关于时间跳跃一类的科幻作品，弓听云对此也算有所了解，可科幻作品里头的桥段居然变成了现实？哪怕是救世主大人的威能，也依旧让他感觉特别的魔幻。 一时间，他脑中闪过了祖母悖论、先知悖论、命定悖论等等著名的时间悖论，思绪难以平静下来。 他在屋子里转圈圈，想着怎样才能避免这个可怕的结果，可他毫无头绪，甚至花了好几分钟才敢确定，那片可怕的银色海洋，就是提速点的银团子汇聚而成的怪物。 从记事起，他们这一代年轻人就在享受着银团子技术带来的种种福利，他们没有经历过上一辈人为了维持运力付出的艰辛和两难的抉择，更没有经历过银团子横空出世后，那种惊恐而又不得不依仗银团子生存下来的恐惧。 因此，他们对银团子的看法，与老一辈人是有点不一样。 少了几分戒备和警惕，多了几分理所当然。 就算如今并不缺乏地标会和银团子威胁论，他们也不止一次被教育，要警惕对银团子的依赖性……但，银团子在几个小时或者更短的时间内，突然暴走，将所有人都杀掉这种事…… 实在是太超乎想象了。 把个人的心情先放一边吧，说到如何阻止这一切，单是银团子难以被现代热武器杀死的事实，其实就已经堵死了大部分选择。 说到底，为什么之前一直很稳定的银团子，会突然集体暴走呢？ 造化之气的问题尚未解决，又添新愁，弓听云只觉得担子好重。 他并非技术人员，应该咨询一下专业人士，不过，就在他准备交待外边的仆工，去研究所找柳所长预约个时间的时候，艾子檀到了。 看到艾子檀的瞬间，弓听云的目光别提有多热切了，热切到艾子檀脚刚落地，就不由得退后半步：“你想干嘛？” 她感觉对方的眼睛里头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好像恨不得抱着她猛亲几口似的。 ……错觉吧。 “没什么，多亏了您，我……不，我们，才有机会，逆转未来！” “……这一周目，罗霄胄大概不会来弓氏提速点了，你准备怎么办？” 弓听云没有隐瞒：“还没想好，我想先去找柳所长谈谈……额，所长叫做柳文怀，我认为，如果想要搞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先问问专业人士的意见总没错。” “……记得到飞艇上去聊。” 弓听云先是一愣，然后带着一丝后怕望着地板，仿佛看到了在这之下蠕动的银团子，突然感觉特别不踏实。 “您、您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现在也什么都没法确定，”艾子檀摇头说：“这里边的水比想象中要深，你自己万事小心。” 想了想，她又拿出一张相荷前辈送给她的丝绸纸人，递给弓听云：“这个你拿着，联络用。” 弓听云接过纸人，第一感觉就是纸人的质地很奇怪，第一个念头是这玩意怎么用来通讯，可还没等他问呢，艾子檀就没影了。 抓了抓脑袋，弓听云只好先把纸人叠好，往内兜一塞，又特地去照了照镜子，确定自个儿现在的脸色不像是要去奔丧，这才敢出门。 而艾子檀，直接空降到金乐乐所在的私人学塾旁边。 经过这次回溯，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又往上暴涨了一截，连带着神识扫描收集信息的能力也跟着见长。 这不，刚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落地，她就收集到大量的信息。 弓氏提速点上是有很多正规的教育机构的，但对于很多滨海星人来说，他们并没有完成义务教育的余力，大部分人来学校只是想识字，学一门手艺，不想做个连报纸都看不懂的文盲。 源自碧海时代完善的……不，放到今天，被称之为臃肿的教育体系，早就不受人待见了。 但正规的教育机构，还是尽可能的保留了这份臃肿，义务教育的时间长达十八年，后边四年主要是实习，但如果想要拿到更高的学位，需要往上加的年份就更可怕了，40岁才边上班边拿到最高学位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 因此，没有证的私人学塾欣欣向荣，而能完成义务教育的人们，也看不起这些学塾——这是有理由的。 如果只是学识浅薄的原因也就算了，关键是，既然学塾是无证的，那么从律法上来说，它就是非法，即便因为“我大清自有国情在此”的原因，不会有人追究法律责任，但也不受提速点的法律保护，如果有披着人皮的野兽——这是城里人对赶路人的称呼，总之，赶路人如果来搞破坏，责任也不好追究。 因此，这些学塾只能依赖灰色势力，依赖地下皇帝化天威的保护。 但人家是干这一行的，总不可能白白干活吧，就算化天威答应，他手底下的人也不答应啊，大家都是出来找饭吃的，不寒碜。 可学塾也没有余粮，负担不起报酬。 于是，这个报酬按照惯例，只能由学生们自己来支付，而穷学生们往往莫得钱，只能靠□□工还债的样子。 换言之，长期生活在治安条件很好的研究所家属区内，做为逆臣后代，被管制起来的柳姐，虽然生活不算幸福，也不算自由，但那些阴暗的、肮脏的臭水沟，在被清算前，连点味儿都不会飘到她的鼻子里头。 柳念素根本不知道私人学塾是个什么地方，在几年前，就这么把孩子们送到学塾去读书……简直就像是把雏鸟送进蟒蛇的血盆大口似的。 那些孩子，当年大概免不了挨一顿社会的毒打，为了不给柳姐添麻烦，他们自己解决了很多问题。 比如，找一个看起来并不违法的工作，给一个自称启迪者的神秘人跑腿赚钱啥的。 这个初心，柳姐注定是不会晓得了。 这个故事不算温馨，但胜在保真。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官方剧透：艾子檀想多了，这事儿和她没关系。 第37章 柳氏研究所 学塾基本只上半天课，分早课和晚课，两者的课程安排都是一样的，都只有两个小时，学生选一个时间来上课就行，不来也没人计较，中途早退也不需要打报告，管理十分松散，能学到多少全靠自觉。 因此这会儿已经放课了。 没花几秒，艾子檀就找到了金乐乐。 金乐乐一放课就和哥哥姐姐们分开了，独自一人扎进小巷子里头，灵活的拐着几道弯，最后挤进一条狭隘的小巷——这宽度，也只有孩子的骨架才能挤得进。 对这些建筑物形成的畸形夹缝，金乐乐熟悉得像是自己的家，经过数分钟的穿梭后，这条理论上没人能通过的小路，居然给他挤穿了。 小道的尽头，刚好是柳氏科研所的后花园。 艾子檀：…… 如今弓氏集团的科研部门早以不再是柳家的一言堂，说得上号的五六个派别势力，都只扶持属于自己的科研队伍，旨在为自己服务，研究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弓氏提速点的技术积累不免变得畸形，就好比一栋盖得歪歪扭扭的大楼，随时都有可能垮塌。 弓驰远预见到了这种结果，所以才会想扶持柳姐，吹响柳家复兴的号角。 可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感叹就到此为止，回到当下。 金乐乐一路上挤得灰头土脸的，不光是灰尘和蜘蛛网，还有炊烟常年冲刷墙壁形成的焦油，他擦了擦脸，蹲在后花园的角落里，似乎在等人。 艾子檀：一周目的时候，弓驰远和柳姐谈话那会，前者甩后者一脸的照片，可没有这一幕吧？ 小久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确实没有……嘿，换个角度想想，其他孩子的出格行为，会不会都是为了给金乐乐打掩护？ 艾子檀惊了：虽说我没有什么证据可以反驳，可如果按照这个说法来推论……不仅其他孩子是被金乐乐坑进来做掩护的，金乐乐本人也大有文章？ 统合得到的相关信息吧。 孩子们之所以会加入开天会，成为线人收集信息，选择这种方式获取报酬来交保护费，都是金乐乐牵的头，在弓驰远提供的资料中，是金乐乐先与启迪者接触，后来其他孩子才被一个个拉下水。 由于在没有离开提速点的前提下获得了异能，这实在是惊为天人，不管这种方法有多大的限制条件，是偶然而是开天会真有秘法都行，弓氏都想要知晓其中的奥秘，因此选择静观其变，坐看开天会的势力进一步蚕食提速点。 但是，上述的一切推论，都建立在“是启迪者让金乐乐拥有异能”这个基础上的，也没法解释为啥开天会想在弓氏提速点发展壮大……可如果真相并非如此，换个视角来看，一切却更加顺理成章起来。 如果，是金乐乐本人有问题呢？ 如果，开天会在金乐乐身上看到的奇迹，其实和弓家是一样的呢？ 比如，真实的情况是，启迪者也一脸懵逼的望着自己发展的下线，发现对方在没有离开提速点的情况下，居然获得了异能呢？ 以异能为本的开天会，当然比弓家更重视获取异能的新途径！ 想要仗着金乐乐不知道自己的特殊性，仗着对方只是个能被一拳打死的孩子，想要将其牢牢握在手里，甚至给他找个“新家”，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那么，为何开天会过了好几年，都没能这么做呢？ 因为金乐乐是柳家人，又与开天会接触，弓氏自然加强了对柳姐一家的监视，而某种意义上来说，监视同时也是一种保护。 双方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让蓝妹民宿的日常得以继续。 艾子檀把自己推断这样一说，一人一机面面相觑，后者更是投影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于机身表面的手帕。 小久：如果是真的，这金乐乐的段数也太可怕了一点吧？你准备怎么做？ 此时，再加上从金乐乐身上察觉到的巨大违和感，艾子檀对自个儿的推论和反省，产生了巨大的质疑。 本来想直接逮住对方有偿询问，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艾子檀：……先看看啥情况，然后打晕、带走询问预知到底咋回事。 小久：带走？ 艾子檀：对，弓氏提速点是金乐乐经营以久的根基，对于这种自身缺乏力量，一点都不坦诚，依赖本地长期经营为资本的人，如果想要好好交流的话，至少也要让其脱离熟悉的环境，感受到如鱼离水的窒息感才行——我的经验是这么说的。 小久：你的经验没问题，但你的理解有偏差，这已经脱离友好交流的范畴了吧！ 柳氏研究员的后花园并不是什么秘密基地，也不限制行人出行，这里人来人往，其实还挺热闹的。 金乐乐就窝在绿化带里头，眼珠子滑溜溜的转动着，天真不再，只是冷漠的打量着过往的人群。 凭借小久提供的拟态插件，艾子檀也淡定的在远处打量着他，大有比一比耐心的架势。 突然，园丁推着园艺车走了过来，金乐乐与园丁隐蔽的对视了一样，后者欣然领会，把园艺车停在金乐乐藏身地前，装作在打理植被的模样，而金乐乐早以蓄势待发，一个健步溜进车体内部。 园丁显然也不是生手，耐心修建完长得特别快几根枝桠后，才不紧不慢的把车子推回研究所内部，路上还和三个熟人自然的打着招呼。 看着这一幕，艾子檀不由得猜想——难不成金乐乐的异能是从研究所来的？ 若是如此，弓驰远一无所知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他在柳姐面前的所有说辞，都要推翻来重新考虑。 园艺车远去了，不过，由于精神力见长，神识扫描的距离和精度也跟着大增，她不需要像上次那样，摸进建筑物里头才能掌握现场的情况，可以悠悠哉哉的待在外边。 在她的感知中，研究所内除了有大量的科研设施，还有广阔的地下楼层试验场。 在地上楼层进行的科研项目都可以公开，属于大众喜闻乐见的类型，而地下则全是一些隐秘的实验，这些实验都是机密，而且普遍缺乏人道主义关怀。 金乐乐的目的地，当然不可能是地上楼层。 园丁把车推到工具房附近，负责楼下的清洁工推出清洁车，在两车交错的瞬间，金乐乐看准时机，灵活的溜到清洁车内部。 清洁工也十分淡定，他推着清洁车，通过层层门卡来到楼下，一路上居然没有被发现……嗯，柳氏研究所没得生物扫描设备，处于严重的人手和经费双重匮乏的阶段，考虑到其处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到了地下，金乐乐就自由了不少，清洁工借着打扫的名义 ，进入了一个房间，在这个房间里头，只有一个带着绿框眼镜的研究员，金乐乐麻溜的从里头滚了出来。 研究员推了推眼镜，放下手里的第1652次对比试验记录，看向金乐乐：“你迟到了两分钟。” 金乐乐扯了扯嘴角：“让你的人学会跑着推车，我能提前10分钟到。” “那样的话，用一个就要报废一个，以你的价值来说，不值得。” “……和你说话真是窝心，”金乐乐磨着牙说：“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会出尔反尔吧？你不会欺负我一个小孩子吧？” 那研究员点头说：“自然。” 说罢，两人开始进行试验，只见这个研究员，推出了一张满是裸露电线的密闭舱，金乐乐抽了抽眼角：“你这设备，电线是不是越来越多了？一点都不科技。” 活像是废品站里头，被人扒了镀银外壳的废电器。 “有吗？我觉得它充满了技术的精粹美感，是你的错觉吧？” 显然，进入这个密封舱后的体验并不美好，金乐乐进去的模样，就像体验过触电的人，不得不拔插头一样。 艾子檀：小久，能知道这个密封舱大致的功能吗？ 小久扫了扫说：是提供某种磁场环境的设备，需要进一步的详细信息吗？ 艾子檀：需要多少时间？ 小久：目前来说，这个设备的设计很粗糙，主要功能是生成磁场，但设计理念很原始，磁场规律不佳，有大量的沉冗结构，加上滨海星原本就有外星科技渗透的痕迹，答案的范畴过于宽泛，就算加上“异能影响”的筛选标签，也有超过两千种可能，一一筛查的话需要很多时间。 艾子檀：那再等等看，争取缩小选择范围。 研究员打开电源，密封舱开始生成磁场，这个简陋的设备甚至没有绝缘措施，站在几米外的研究员头发一根根支棱起来，特别喜感。 但在里边的金乐乐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磁场的刺激下，他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突起，看起来很痛苦。 而围观的艾子檀，越看越茫然：小久，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这个磁场，除了能“电疗”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小久也是很困惑：本机这边在泛用数据库居然比对不到相关的信息，只能从稀有数据库中进行比对……再等等看。 第38章 预知？呵呵 说是再等等看，但小久越是进行数据比对，表情看起来就越是困惑，投影的颜表情上，形象的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问号。 艾子檀这会儿，同时也在关注弓听云那边的情况，倒也不算干等着。 见小久脑袋上的小问号不堪重负，艾子檀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小久：……（（/- -）/ 艾子檀：别就只发个表情啊，我情商没高到这都能懂是啥意思。 小久：是这样的，吾等AI在进行数据筛查和对比时候，常用到两个数据库。 艾子檀：泛用数据库和稀有数据库对吧，你说过了。 小久：正是如此，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这磁场虽然有数据匹配上了，但…… 艾子檀：怎么了，匹配上了，那不是好事吗？ 小久：匹配到的是一种治疗硅晶元萎缩的冷门法子，听名字就知道，这法子不是碳基生命用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艾子檀微微张开嘴巴，现场百度了一下，然后说：也就是神经萎缩？这研究员是误打误撞试出来这种磁场的吗？ 小久更困惑了：不像，硅基文明的科技向来都以精确的美感著称，而这个磁场……与我查询到的版本，相似度达到了99.8%，以这个研究员现有的设备居然能达到这个精度，他手里应该有原型机或者蓝图。 艾子檀：A文明的尾巴？ 小久：ヾ（≧O≦）〃你也别太高兴了，不一定是A文明，要知道，单是银团子的技术就不大可能来自于你假设的A文明吧？ 艾子檀：这可难说，临走前留下点不可燃垃圾啥的，难道不是传统吗？ 小久：……你说得有道理，你是想说，银团子技术也好，眼前的磁场圈也罢，都是A文明在滨海星上，偶然……或者说，A文明个体不在意，留下的不可燃垃圾？ 就好像现代人到原始森林，丢了几本书和不可燃垃圾，然后被原始部落的人捡到？ 艾子檀：可能性并不低，从价值上来说，眼前的磁场可能只是一本书里头的几页纸，而银团子本身就具备无限增殖的属性，有可能原本是某个生物设备体上的边角料，又或者是设备报废时留下的残渣，后侥幸为罗霄胄所得……这种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只是…… 但这同样无法解释，为何在正常工作了20年后，银团子会突然暴走。 艾子檀正是为了搞明白这个问题，才会来找金乐乐，想要进一步询问他看到的未来到底是啥子个情况。 至于罗霄胄老爷子？啊，追忆药丸是有的，这周目还是要给老爷子吃的，但事有先后。 考虑到在上一周目，银色海洋与老人家恢复的记忆存在关联，艾子檀准备等收集完信息后，直接空降到老爷子面前，盯着治疗流程，以免重蹈覆辙。 但是，如果一直盯着罗老爷子，对方肯定不会乖乖配合，甚至会有新的变故发生……那么，很多事情就都没法做了，另外，她也想测试一下金乐乐的预知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所以才会选择先来这里。 大约20分钟后，金乐乐终于结束了苦行，艰难的从里头爬出来，一脸菜色，感觉快要死掉的模样。 “呕——” 旁边就是呕吐袋，金乐乐熟练的撕开一个，吐了几大口酸水。 “成了，你这次看到了什么？” 研究员兴致勃勃的拿出一本笔记，而金乐乐擦干嘴巴后，眼中却全然是茫然，他诚实的回答：“我什么都没看到。” 绿色的眼镜从鼻梁上滑落，研究员赶忙把它扶好，他说：“一片空白，什么意思？” 金乐乐说：“空白就是空白呗，字面意思。” 研究员皱起眉头：“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在里边就算再难受，也要集中精神，不要胡思乱想，不然很有可能会失败……” “我没有胡思乱想！”金乐乐高声反驳说：“我比你更想知道未来！” 研究员抿抿唇，并不反驳，而金乐乐回味了一下刚刚在痛苦中看到的碎片，又补充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和以前失败的时候不一样。” 研究员似乎终于找到了值得下笔的东西，在纸上沙沙写着：“怎么个不一样法？” “以前失败的时候，那些白色很像眼冒金星的感觉……”金乐乐皱着眉头，努力表达自己的感想：“但这次不大一样，我觉得，这不是空白，这是……更虚无，更空，更……” 说到这里，他卡壳了，使劲抓了抓脑袋，研究员也不心急，丢给他一个砖块大的数据终端，里头有字典。 从这点来看，两人之间的合作应该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早到那个时候，金乐乐还是个小屁孩，词汇量不够。 金乐乐输入关键词，查找了一番，然后说：“我知道了，不是空白，而是空的。” 研究员眼镜框挡住的眉毛，都要绞到一块去了：“空的？” “就是没有！” 金乐乐挥舞着双手，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而开心不已，然而，研究员的一句话，直接让他入赘冰窖：“没有？你想的是自己的家人吧，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未来了？” 冷酷无情的研究机器，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照顾人的心情，金乐乐当即就傻了。 然后，这个研究员还在继续补刀：“最直接的理解就是死了，这样就没有未来了。” 金乐乐惊恐的目光让常年与实验器材打交道的研究员偏了一下视线。 “我、我要再看一次！” 研究员劝道：“你的身体受不住。” “我能！让我再试一次！” 说罢，不等研究员说什么，他就又钻到了密封舱里头，研究员想了想，启动了这台简陋的机器。 旁观的艾子檀和小久面面相觑。 确定自个儿周边现在没啥人，拟态也够给力，艾子檀开口了：“这台机器……能让人看到未来？这就是金乐乐所谓的‘异能’？” 小久大叫到：“这不可能o（≧口≦）o，这不科学！这不偃术！” 因为观察到的现象和掌握到的信息严重不符，小久凌乱了。 而艾子檀想了想，又说：“这次我没干涉罗老爷子，追忆药丸也没给，但金乐乐恐怕依旧预知……不，看到了一片空白，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难道金乐乐这么厉害，能连我也一起算进去？”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艾子檀的那本《救世工作指导意见》里头有说过，救世主并不是随意选个有志向有能力的个体就能胜任的，需要一种特殊的命数，用玄学的话来说，就是命运复杂，难以看透。 免疫各种神棍技能是基础中的基础。 小久沉默了一会，说出了与艾子檀所想一样的答案：“这根本就不是预知。” “对，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是我们先入为主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上个周目里头，小久和艾子檀都对金乐乐的预知不以为然，但结果却是银团子暴走，滨海星文明全灭的结局，而且时间和金乐乐所言还差不多。 所以两人才会一反之前的态度，重新重视起金乐乐来，甚至优先来找金乐乐。 可疑惑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更多了。 这就好像买了一个大包子，咬了一大口，结果是皮，你又咬了一口，以为能见馅了，结果还是没有，你不死心，大力咀嚼了几下，咽下满嘴的包子皮，又啃了一大口，终于见了一点馅料了，但此时，你早以没得最开始吃包子时的心情了，馅再好吃，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开心了。 金乐乐又开始忍受电流的折磨，而这一回，艾子檀瞪大眼睛（这个行为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用）仔细观察，终于揪到了一点尾巴。 她感觉金乐乐身上有一条线，一条很纤细，因为脆弱而不起眼的线，顺着这条线往上，艾子檀接触了一个熟悉的识海。 于是，闪光在她的识海中连成一片，几个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在此刻连成一条线，她的脚尖点了两下地面，突然说：“走了，准备传送，定位到我给你的坐标。” 小久诧异：“啊？啥？金乐乐的事情不跟进了吗？” “……这是金乐乐问题的延续。” 小久也就是随口一问，操作一下都没慢，立刻带她传送到目的地。 于是，拿着两件信息风的长风衣，在镜子面前来回比划，似乎陷入了啥世界性选择难题的男人，被身后响起的落地声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一个身着素色连衣裙的少女，空降到自个儿家里头。 “……小姐，这年头空降已经斗不过青梅竹马了。” 艾子檀上下打量了这位广告小哥一眼：“开天会的启迪者？” 广告小哥想了想，把自个儿最喜欢的两件信息风挂到穿衣镜旁边的衣架，这才严肃的对她说：“不知名的漂亮小姐，我要很严肃的告诉您，您不能因为我的名字中有个‘迪’字，就把我和开天会那帮子人划等号。” 艾子檀点头：“哦，那您是哪位？” 迪哥看起来人都傻了：“……这怎么看都应该是哥的台词吧，这难道不是我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这个千层饼剧情，大概没人猜到…… 第39章 兄弟姐妹？ “换衣间是你家？嗯……那你问吧。” 本来以为会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全身每一根肌肉都在绷紧的迪哥，精神是有一瞬的松懈，然后又重新紧绷，面上笑嘻嘻，心里头怎么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实际上，如果迪哥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反而不需要这么紧张，因为这儿是某家高档服装店的换衣间，是个公共场所，这算不上顶级，深受中产阶级和小富之家的亲睐。 做为配套设施，为了给客人良好的体验，换衣间也挺大的，足足有7个平米。 “不知道名字的小姐，您瞧，我就是个苦哈哈的停车场招待小哥，”迪哥指了指自己身上那满是广告的工作服，“我刚才是说笑呢，您如果要用这个房间，这好说，我这就出去，今天我谁都没看到，您瞧这样可以不？” 这就是所谓的，用上最多的敬语，告知最后的通牒吧？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艾子檀说：“我只是想问问，关于某个孩子的预知能力是怎么一回事……” 仿佛是怪物被人掀开了遮蔽异肢的黑袍，又或者是漂亮的纸窗被人捅破，热情善良的外表被人撕下，迪哥仿佛化作一阵风般从她面前消失，快速而精确的移动到理论上存在的视觉盲点——普通脊椎动物的眼睛由于先天缺陷，大多会存在一个视觉盲区，这是我们共同的遥远祖先，为了把后脑勺上的眼睛转到前面而留下的缺陷，这个盲点往往会因为脑补而被忽略，但它是确实存在的。 是以，理论上来说，只要能在瞬间判断出盲点的所在，移动到盲点，就算没有异能，也可以办到类似于“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的效果。 不过，理论终究只是理论，在实战中，留心对手的步伐和拳路尚且不易，哪里还有闲心去计算更复杂的盲点？ 对获得了个体强化的艾子檀来说，理所当然的，她的视觉并不存在盲点，这点缺陷早就在她没察觉的时候优化掉了，但是，当迪哥移动到理论上存在的盲点时，她的经验再次被触动，瞬间明白了迪哥这古怪的步伐和姿势是在干嘛，明白了完成这个动作的难度，不免小惊了一下。 迪哥的动作在她看来慢得可怜，小惊的同时，她的念头很自然的把迪哥摁在地上，后者数次想要起身都未能如愿，然后，老实了。 艾子檀：这也识相过头了吧？ “好了，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说实话我有点赶时间。” 迪哥保持着匍匐的姿势举起双手：“这位小姐，鄙人已经清楚的认识到实力的差距了，不会反抗，不会逃走，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艾子檀点头：“希望你能明白，再有小动作的话，这样的好待遇是不可能有了。” 迪哥从地上爬了起来，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眨眼的频率明显变快，各种各样的思绪涌出，只是他并不知道，艾子檀将他的想法尽收眼底。 “……其实，我有些不大明白您在说什么，预知能力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装糊涂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迪哥的食指抵着太阳穴，察觉到艾子檀有再次把他摁地上的想法，但他还是笑笑说：“真不是我装糊涂，而是我真的不大明白您……” 艾子檀发现这人明显受到过防读心等能力的训练，除了最开始能读出一点干货外，现在的迪哥，脑海中正在循环播放各种广告词，比如：“呱呱糖，吃了都说顶呱呱”、“失眠、多梦、功夫不济，多半是肾虚，快来找XXX”、“我的真心，在你手心”……诸如此类的。 “难道要用点强制性的手段？” 以往的时候，艾子檀就算是读心，念头也只是保持在刚刚触碰目标识海的水平，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精神与常人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一旦她选择潜入普通人的识海，大概率会造成难以修复的损害。 考虑到迪哥给她的印象，就是一块看似圆滑，实则顽固的硬石头，艾子檀决定再努力一下，不行就不浪费时间了。 “唉，强制性的？别啊，小姐，就算你成功了，得到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哎哟！” 艾子檀给了他一个脑瓜崩，随手留下一个存档标记，斜眼吐槽：“你的人和心对我到底有什么用处？一周后，银团子会全部暴走，滨海星直接完蛋了，这就是金乐乐什么都看不到的本因。” 迪哥的挣扎停止了，他侧过脸，望着艾子檀，很认真的说：“……你难道是我素未谋面的妹妹？” 艾子檀忍了忍，没忍住，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 然后，她又突然反应过来，自省自个儿为何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真想让他彻底亲吻大地，不需要用脚啊。 思来想去，可能是因为迪哥表现得太贱了吧…… 等等。 仗着思维速度比迪哥快N倍，艾子檀突然注意到，迪哥这话听起来轻佻，但他却是认真的，似乎是认真在和艾子檀求证，她是不是他妹……妹。 不行了，又有点想揍人了。 艾子檀：小久，你怎么看？ 小久：这人没个正形，艾子檀，不要浪费时间了，直接撬开他的脑壳看看，他到底在想啥。 但艾子檀却突然沉默下来。 小久：？ 艾子檀：小久，银团子的智力你觉得如何？ 小久：你担心这是银团子蓄谋已久的叛乱？嗨，亲爱的机主，你想多了啊，这个本机早就检查过了。 说罢，小久传输一页页结果和报告给她看。 从小久的检测报告来看，银团子并不具备自我意识，不管是从底层协议还是硬件配置上都是如此——你总不能要求一台机床诞生自我意识吧？ 它压根没有主观能动性，会收集信息，但却不会主动去处理，受伤了不知痛，吃到了好吃的东西不会感觉美味，被人打了也没有打回去的习惯。 因此，智能高就只是性能好而已，没有指令，它不可能暴走。 而在地标会层层限制下，每个银团子都是相对独立的个体，指令并不互通，老实说，以滨海星人的能力，让几个浮动平台原地自爆是可能的，但造成上周目尾声那样的银色海洋，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外在因素的影响。 艾子檀看完后说：好吧，看来是我想得浅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 小久：你想到啥了？ 艾子檀：只是一种直觉，我总觉得银团子的来源并不单纯……嗯，这个之后再说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你的妹妹？” 望着迪哥听到这个回答后，眼中的认真又重新化为敷衍的模样，艾子檀补上了后半句：“我就不能是你的姐姐吗？” 小久：啊？？？ 难道机主在上一个周目里头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心理创伤，脑子已经坏掉了吗？ 话可以乱说，但亲戚不能乱认啊！ 可艾子檀看似疯言疯语的一句话，却仿佛猜对了暗号，迪哥突然眼前一亮，哪怕被按在地上也很开心的样子。 这、这人是不是有M属性？ “嘿嘿，恐怕不行。” 见迪哥有想好好交流的意愿，艾子檀也就放他站起来了，这人站起来后，立刻开心的握住艾子檀的手说道：“你可算是找到组织了啊！” 艾子檀：？？？ 正常来说，这话不该是感叹自己找到了组织吗！ “你不用说了，我们反抗者的心酸，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艾子檀：那个……小久，你的数据库里头，对于这种情况有什么预案吗？或者说，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吗？我被握手了，是不是算被吃了豆腐？我该对着他的脸来一拳吗？ 小久：来，当然来，这玩意就是个败类！居然连本机家的救世主的豆腐都敢吃！打死他？ 艾子檀：？ 虽然因为失忆，在人情世故上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但她怎么感觉自家AI看着要疯？ “对不起，这次轮到我不大明白你在说啥了……” 迪哥眼角不知为何出现了泪花，他抹了抹说：“是了，我太激动了……以往万一，确认一下，你也听到过海神的召唤，对吧？” 说这话的时候，迪哥握着艾子檀的手，借机下挪一寸，右手的手指捕捉到了艾子檀的脉搏，他状似深情的打量着她，实则却是在观察她的瞳孔和神态。 所幸艾子檀的思维速度非常快，在表情露真心前就被意识接管，露出合适的表情——一闪而过的恐惧（回忆了一下上周目的银色海洋），被拆穿的窘迫（想了想上周目在弓氏顺肉排的时候，如果被当场抓包的场景），还有淡淡戒备和更多的疑惑。 见此，迪哥心里有数了，他笑着说：“不不不，不需要这么警惕，我们是你的同伴。” 艾子檀：“你甚至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你就是我的同伴了？” “我是，我们当然是——”迪哥的话语带着苍桑和感慨沉淀的独特韵味：“你拒绝了海神，正如我们一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如果艾子檀拼了命了解释你丫的误会了，场面似乎会很尴尬，于是她想了想，本着多点情报不压身的原则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其实我现在依旧没搞明白。” 迪哥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无人打扰，确定这个换衣间隔音依旧良好，这才放下她的手，小声说：“不明白才是正常的，太明白哥就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艾子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和我来……对了，你的名字是？” “艾子檀。” 这周目第一次认识的迪哥点了点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莫迪，大家都叫我迪哥。” 迪哥也有一辆小车，直接载着她到一号平台的家。 相比起弓听云家的别墅，迪哥的家确实要小一些，面积大概只有三分之一——这依旧算是占地不小的别墅了。 来到别墅内，迪哥放松了很多，由于别墅不大，迪哥只请了两位仆工夜晚过来打扫卫生，现在家里正处于没人的状态，他望着艾子檀，决定从头开始询问：“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很多疑惑，但很遗憾，这个故事很长，里头的牵扯很多。” “我想，我还是有时间听完你的故事的。” “嘿嘿，这可不仅仅是故事，”如同在打量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迪哥说：“你对社会中普遍存在的海神信仰有多少了解？” 艾子檀：“这能扯到海神身上？” 迪哥笑嘻嘻的望着她，表面上依旧没个正形，眼中却带着感慨和无奈。 “好吧……我对海神的了解基本只停留在书籍的介绍上，或许连浅信徒都算不上。” 迪哥应了一声，表示了解，说现在新一代，普遍都对海神缺乏信仰。 “那你有听过，神学论者的造人论吗？” 艾子檀：……不知道，但我可以现在用神识扫描看看。 迪哥家里就有不少神学相关的书籍，艾子檀仗着识海强大，数秒内就浏览完了神学造人论的要点。 “知道，说是在几亿年前，滨海星上并没有水，也没有生命，伟大的海神乘坐彗星而来，坠落到地上，为这颗干涸的星球带来了最初的水源。” “最初的海床只是海神的浴池，海神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它的模样不可被描述，不可知，当海神离开后，最初的原汤中诞生了生命，然后……额，中间还有老长一段内容，总结就是，这些微小生物经过了复杂的演化，最终变成了人和今天的各种生命。” “而在这个过程中，海神留下的气息化为精神，指引着我们进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们终将成为海神……诸如此类的？” 迪哥点头：“对，正是如此，表面上，海神教因此繁荣长存，特别是在碧海时代。” 艾子檀有些意外，因为从理论上来说，碧海时代那会儿末日还没发生，正是滨海星人平均教育水平最高的时候，在这种大背景下，教派的信徒多以浅信徒居多，虔诚的信徒——指可以倾家荡产捐钱给教会的那种，应该很难找吧？ 第40章 最初的生命？ 难道是物质过于繁荣，精神建设过于匮乏，不得不找个什么东西信一点？ 迪哥当然不知道艾子檀的嘀咕，他接着说：“但绝大多数人不知道，教义中描述的造人神话可以全是假的，但一定有一点是真的。” “什么真的？” “关于海神的精神，指引着人们进化这一点。” 艾子檀：……哈？ 什么意思？啥情况？谁来说明一下？ “不管什么时代，总会有人能听到海神的召唤，因此得以从万千凡人中脱颖而出，得以知晓神的旨意，神的意志，在不同的时代，他们有不同的地位，不同的尊称，而在当下，他们被称为——启迪者。” 艾子檀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第一次接触到了滨海星文明的暗面，相当核心的秘密。 并且，这个秘密很可能与末日的诞生存在关联——她有这种直觉。 同时，开天会的启迪者，居然是所谓海神的意志传播者这种事，也令她倍感奇怪。 开天会不是靠着沙暴，靠着造化之气筛选异能者起家的吗？就算有信仰，也该信仰沙暴，成立个啥移动沙暴教会之类的，怎么开始信起了海神？ 就感觉有一种割裂感。 另外，开天会和地标会不对付的另一个原因找到了，一方本质是信仰宗教的团体，而另一方更类似于九大国政府的残余，难怪雨石椽会如此不信任开天会，认为其一旦知道真相，就会变成结束追逐纪元的阻力。 “想要成为启迪者，可就不是你丫是会长的儿子就能办到的事情了，你必须与海神的精神心念想通，能够聆听海神的意志，这样才有可能成为一名启迪者。” 艾子檀：…… 说到这里，迪哥非常关切的望着艾子檀：“问题是，海神的精神和意志过于强大，普通人如果真与其建立链接，精神会在一瞬间被破坏，就算我们这些拒绝了海神的人，精神也难免会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似乎是担心新来的成员（？）有心理障碍，他率先自爆：“别看我现在没个正经样，其实在我听到海神的呼唤前，我可是个非常可靠的男人！” 艾子檀：……这事其实真没必要和我说。 不过，说到精神上的影响…… “我失忆了。” 莫迪有些担忧的望着她，自动对她之前的些许违和感做出了脑补：“失忆？是指忘记了一些事情，还是……” “几乎全忘了，幸好我还知道话怎么说，生活常识看起来也没啥问题，”艾子檀说着再真实不过的实话，“请继续。” 迪哥回以一个关切的眼神，继续说：“我们都尚且如此，那些启迪者就算意志再怎么坚韧，精神也不可避免的被完全破坏，大多数……实际上都成了傻子。” 冰冷而残酷的一角被揭开。 “而就算有侥幸保全心智的人，精神也被完全扭曲了，不管之前再怎么讨厌海神教，在这之后都会成为海神最虔诚的信徒，以海神在人间的代言者自称，这些人，别说是说两句海神的坏话了，连像你我这般，客观分析海神对自身影响都做不到。” 艾子檀想了想说：“情况我理解了，但我还是不大懂，这和金乐乐，还有你，有啥关系。” “别急别急，咱们是比血缘更亲近的家人——用不着急着反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话，”迪哥说：“总之，这些启迪者都是些疯子，在碧海时代，他们只是海神教的荣誉核心成员，并没有实权。” 艾子檀：懂了，就吉祥物呗。 “可是，等到了追逐纪元，情况却突然出现了变化——所有的启迪者都能成为异能者，而且多半是很厉害的异能者，并且，正常的启迪者之间，突然有强烈的感应了。” 艾子檀：“正常的启迪者？” “对，像你我这样的，在启迪者看来那都是残缺者……但我们相互之间不是没有感应，只是感应微弱且不稳定。” 看着迪哥特别亲切的望着自己，那眼神比望着弓听云还亲切，艾子檀很无语，总算是知道，自己能取得迪哥信任的根本原因了——因为她之前，一直有一道念头与迪哥连着呢。 这本是为了方便读心，可是识海与识海间的联系，本质就是“你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你”，只是后者更难察觉到这种联系罢了。 如果迪哥真如自己所言，曾经听到过海神的呼唤，并且拒绝了海神，那他的精神有一定的特异性，能够感知到艾子檀与他之间存在精神上的联系，并误以为是反抗者之间残余的微弱联系，这确实能说得通。 简单来说就是，他误会了，属于就算她努力解释，迪哥也不一定会相信的那种。 “启迪者们视哥……视我们为异端，连带着在历史上，教会对我们这群人的迫害就没有停止过，但可笑的是，如果启迪者真如海神教所宣传的那般，是能聆听海神话语的尊贵存在……呵呵，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艾子檀困惑的望着他，而迪哥诧异的望了望艾子檀，又想起对方失忆了，可能在思维逻辑的连贯性上出现了少许缺失，于是，迪哥很友善的提醒说：“你也知道的，那些启迪者本质就是一群疯子，他们光是听到海神的声音就高兴得不行了，而且精神已经被破坏，他们怎么可能还懂——海神在说啥？” ……也就是说，这个海神，大概是确实还以某种形式存在（尸体的形式也可以），并且如今还和信徒有交流的样子，对吧？ 艾子檀此时又想起，在上个周目里，雨石椽曾亲口说过，罗霄胄带来银团子样本的时候，说这是海神的残骸。 当时，所有人都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但如果就是字面意思呢？ 艾子檀：额，不行，目前还不能下这样的论断。 自我否决后，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当下。 迪哥眼中有火在跳动：“只有我们，只有我们才有可能明白，海神的遗言到底是什么！” 艾子檀：……敢情至少在迪哥看来，海神是真的死了啊。 “……其实我不懂海神到底是什么，”艾子檀单刀直入，切入重点，“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迪哥很乐意为她说明反抗者们的猜测：“是这样的，在我们反抗者成立的明海会中，常见的观点认为，海神说是神，但说到底，也只是一种可以进行星际航行的强悍生命体罢了，它并不是我们以为的神。” “而且，满是水的巨大彗星，也并不是生命体理想的方舟——它太冷了，水的比热容太高了，容易夺走支撑生命体活动的热能。” “就算它不是常规生物，可待在零下一百多度的彗星中，也不大可能是什么舒适的体验——它总得吃饭吧？可在冻结的彗星里，生命的循环是停止的，又能有什么东西可供它食用呢？” “所以，综上所述，我们认为，这个生命体很可能在太空中游弋的时候，不幸被彗星砸中了。” 艾子檀眨了眨眼睛，这会儿她搜了搜极寒生命，万界盟的数据库随便给了她十几个能在零下一两百度循环得很滋润的生态圈，顿时就觉得迪哥所言并不怎么靠谱。 “按照滨海星目前尚在，轨道稳定，没被砸飞脱轨的情况来看，这颗成为滨海星水之源头的巨大的彗星，时速最快可达数十万公里每小时，这生物被砸一下，恐怕就直接就印在彗星表面，成为彗星的一部分了。” “就算没死，也是重伤。” “就算没重伤，降落的过程也不友好，这么大的彗星砸在滨海星上，整个爆开来，仿佛天地相撞……这样还能有命在吗？” 艾子檀沉思，因为就她能搜索到的资料来看，确实存在着哪怕如此，也能如滨海星神话传说一样，没觉得有啥大事，把滨海星的海床当浴池的强悍存在。 嗯，最近的，比如她自己。 艾子檀也是刚刚才晓得的，救世主貌似有啥隐藏的庇护……或者说是可怕的强运存在，总之就是很难死，具体她也不懂啥情况。 就算挂了也会原地复活，或者找个其它地方复活？不是很懂，反正很厉害就对了。 “明海会内部最为大众认可的说法是，这个被称为海神的生命体，恐怕坠落到滨海星后，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嗯……也有可能，它就是彗星的核心，即它死掉之后，它的尸体不知为何捕获到了大量的水，最终结成了巨大的彗星。” 迪哥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嘴巴有点干，于是去冰柜拿喝的：“想喝点什么？” 回忆了一下上周目喝过的饮料，艾子檀说：“酸浆酒就好。” 这是一种度数很低的酒精饮料，有着接地气的名字，但实际价格相当昂贵，因为它是少见的，需要以纯汁陈酿超过10年才能开坛的好酒。 喝上加了冰块的好酒，艾子檀心情转好——美味的酒精饮料，确实能让人心情愉快。 “但，被我们称为海神的存在，它的故事确实没有结束，”迪哥话锋一转，说道：“艾小姐，你觉得这个生物的智力如何？” 艾子檀：“……我猜，它的思维方式可能与我们完全不同，但智商绝对不低。” 迪哥赞同说：“正是如此，它绝非宇宙间游弋的野兽，而是具备相当的智慧，拥有可怕精神力的伟大存在。” 接下来，迪哥说明了，他为何会用“伟大”这个词。 “它当然伟大，海神教的造人传说，为了适应时代，经历了不下百次的删改，到了如今，早以与最初的神话完全不同，但它保留下来的核心说辞——关于海神带来生命一事，是真实的。” 迪哥喝了一大杯果醋，慢慢的说：“那个生物死后并不像今天这样，会被微生物快速分解，当时的滨海星还没有生命，自然也没有分解者，所以，这个尸体能存在很长一段时间，而支撑它思考的器官，极有可能还有部分维持着活性，它受伤虽重，但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也就是说，它还有时间留下遗言。”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又该如何留下经久不衰的遗言呢？” 迪哥晃着只剩下冰块的杯子，眼神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坚定：“我们都知道，DNA是可以承载信息的。” 艾子檀挑起眉毛：“你是说，它把遗言刻进了DNA中，刻进了自己的每一个细胞中？” “正是如此，就算不是每一个，也是在大量的细胞中重复这样的操作，俺妹真是通透，一点就透。” 艾子檀：“……谁是你妹？” “唉，我也知道你难以接受，别担心，时间终归会告诉你一切。” “总之，做完这些，这个生命体死了。” “由于没有微生物，加之它的肉身本就强悍，这让它的尸体长久存在，没有腐烂，只能等待漫长的时间后，自身的结构逐渐裂解，生物质一点点分离，融入海中……而这些生物质，这些滨海星要进行数十亿年演化才有可能出现的众多特殊蛋白，这些细胞残渣，这些DNA的尸体，把海洋化作了原始的生命之汤。” “海洋，本就是大量不同物质溶解后形成的混合液，这些残渣与大量的物质反应、作用……终于，在某一个瞬间，一个全新的蛋白结构钻进了火山多孔石的小气泡中，这个气泡由于来自火山，其构成充满了钙质和气体，这个蛋白质被这个气泡所保护，气泡中的钙质和气体冷却后，更是化为了它体表的壳——由此，自海神之后，新的生命诞生了。” 迪哥说到这里，耸了耸肩膀：“这只是会内专家提出的一种假设，如今早就没法考究了，你只需要知道，海神的尸体，很有可能造就了滨海星上最初的生命，这样就可以了。” 第41章 尚未觉醒的启迪者 不管当初的情况到底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滨海星上的生命都自伟大存在的残骸而生，所有滨海星人都要感谢它的馈赠。 “但，既然有感谢，自然也有抱怨。” “这个伟大生命将死之时，那刻入DNA的遗言流传至今，只是这一小段基因，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选择表达。” “因为能成功表达这段基因的个体都会瞬间被摧毁神智，绝大多数都在癫狂中挂掉了，根本不可能传承下去。” 迪哥说到这里，缓了缓才接着说：“到了现代，只有恰到好处的返祖现象才有可能激活这段基因——如果足够不幸的话，是的。” “但我们还算是幸运，这杯祝我们拒绝了海神。” 艾子檀举起杯子和他碰了碰，后者一饮而尽，接着说：“这些不幸的个体曾被视为灾厄，在蒙昧时代，血祭盛行，有通过献祭这样的个体来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传统，但从某一个时期后，启迪者摇身一变，成为了海神教的重要成员。” 迪哥说到这里，眼中有几分困惑：“海神教最初到底是如何创立的，现在已经找不到具体的史料可以证明了。” 艾子檀听到这儿，感觉有点被绕晕了：“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迪哥说：“到了追逐纪元，海神教似乎是在末日的混乱中全军覆灭了，如今只有一些民间的零散团体还在信仰，但事实并非如此。” 艾子檀想了想：“难道这个教会换了身马甲，摇身一变，变成了开天会？” “是，但又不完全是，”迪哥晃了晃酒杯说：“其实，据说开天会初期，只是一群异能者为了维护自己的基本权利，成立的互助组织。” 艾子檀：？？？ “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这样，”迪哥一脸“我也没办法”的表情：“所谓的导师推荐制，最初也只是为了有效过滤内鬼——至少在发现内鬼后，可以追究到直接责任人。” 说白了，开天会选择导师推荐制，说明当时成立的时候，就没想过可以做大做强啥的，只是一群异能者在抱团取暖罢了。 可是，这怎么听起来像是异能者曾经受到过很多不公待遇的样子？ 按照艾子檀的理解，异能者在末日，不该是强者为尊，混得更好吗？ 就像今天这样。 艾子檀把这个问题一说，迪哥耸了耸肩说：“妹啊，我要先纠正你一个误区。” “……” 她懒得纠正称呼了。 “大部分异能者的异能其实都很弱，就算再怎么努力去开发、锻炼异能也是徒劳的，最多只是比原来更适合变魔术而已。” 似乎能说得通。 在末日早期，在异能的本质尚未探明前，是不会有几个人主动离开生存线去找死的，而老弱病残这些弱势群体，本来就比其他人更容易掉队，不幸被卷入尚未成型的沙暴之中。 有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就是，这些弱势群体若是可以侥幸获得异能，难道他们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强者吗？ 既然迪哥明说了，大多数异能者的异能都很弱小，那当然只有极少数弱势群体可以侥幸得到强大的异能，实现咸鱼翻身。 那么——这些幸运儿会做什么呢？ 报复？彰显力量？从被害者转变为加害者？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迪哥的说明中，正是因为有强大的异能者大展神威（？），搞出了不少骇人听闻的事件，所以异能者的风评从一开始就很不好。 就算是如今被奉为神医的雨石椽，在那个时候的风评也很差，因为他的异能如果用于杀敌，那就是敌人莫名其妙被吓死、被融化或者干脆整个炸开来的结果，全都极具视觉冲击力，看着就害怕，大家都觉得他很有反派潜质。 于是，强大的异能者被人畏惧，而弱小的异能者则为整个异能者团体背锅，承受普通人的孤立和敌视。 “异能者和普通人大战这种事发生过吗？” “那倒没有，”迪哥摆摆手，“那会儿可用的公共资源还多得很，大家都在想怎么活下来，怎么让一切恢复正常，恩恩怨怨是有，但阶级对立是真的没空搞。”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开天会成立了，说到底，只是一群在末日之中抱团取暖的可怜人罢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头，开天会都是结构松散的组织，这种松散并不是说加入开天会很容易，或者管理很松散，而是导师推荐制将他们分裂成了一个个不同师承的小团体，各自的理念和想法都不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头，空有和大势力叫板的名头，实际却缺乏正面对刚的力量。” “……这种情况，直到启迪者出现为止。” 在漫长的铺垫后，正主终于出现了。 “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二十年前吧，在银团子的技术普及前后。” 艾子檀怔了怔，又想起罗霄胄称呼银团子为海神的残骸这种事。 “那段时间，开天会正式登上三方博弈的舞台，开天会其他师承的目的暂且不谈，至少启迪者的目的，就是消灭你我这样的反抗者。” “……为啥呢？图啥呢？”艾子檀问，“是因为反抗者是威胁嘛？” 这会儿她已经脑补了一万字的剧情，比如明海会原本是开天会的一部分，发现启迪者太疯了又斗不过，就脱离开天会自立门户，结果启迪者觉得这是背叛，所以一定要赶尽杀绝啥的。 “威胁？唉，如果我们是就好了，”迪哥说：“与启迪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在他们看来，我们是可怕的瑕疵，是失败品，是一群敢胆玷污海神荣光的蛀虫……” 艾子檀：好吧，我想多了。 “这和金乐乐到底有啥关系？” 迪哥犹豫了一下，说：“我说了，你可别想着赶紧去把人家一个小娃娃砍死啊。”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 “……好吧，反正你总要知道的，”迪哥无奈，“金乐乐是尚未觉醒的启迪者。” 第42章 祂的万一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觉醒成脑子坏掉的启迪者？如果就这么坐视不管的话，良心不会痛吗？所以啦，鄙人一直在利用模糊的联系影响那个小鬼，令其产生了自己拥有异能的错觉。” 艾子檀皱着眉头：“你拥有预知的异能？” “额，那倒没有。” “那金乐乐的预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迪哥解释了一堆，但都没说到艾子檀关注的点上，她在乎的，始终是金乐乐关于末日的预知。 似乎是没想到艾子檀对这件事如此死缠烂打，迪哥的脸皮抽搐了几下，最后，似乎妥协一般说：“之前说过了，不管是启迪者也好，反抗者也罢，我们都能听到海神的遗言。” “何谓海神的遗言？明海会中普遍认为，这是将滨海星所有生命联系在一起的‘纽带’。” 艾子檀：“纽带？” “对，在海神教最初的教义中，有这么个说法——我们来自海神，终将归于海神。” “更有种说法认为，海神其实从未真正死去，祂活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海神的一部分，是它的一个细胞，当海神归来之时，我们都是祂的万一。” 艾子檀：“……” 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啥玩意啊这是？ 迪哥的说法又让艾子檀回忆起上周目的银色海洋——被罗霄胄称呼为海神残骸的银团子暴走后，吞噬了滨海星文明，并最终凝聚成活着的海洋…… 小久：卧槽！原来是这么回事吗！银团子就是幸存下来的海神细胞吧！这些细胞先是被A文明捕获，进行了某种基因调制，后又因某种原因，部分样本被放回滨海星，然后某一天，罗霄胄发现了这些样本？ 小久越说越兴奋，觉得自个儿这次真的理解了一切：因为滨海星人起源也是海神细胞，所以银团子才愿意保护他们，为他们提供生存必须的资料…… 艾子檀忍不住打断：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主要是这同样没法解释为啥银团子会突然暴走，为什么是在投入使用20年后的现在？不是十年前，也不是十年后？起因是什么？怎样阻止？ 小久：（。﹏。）^这……要不你问问迪哥？ “做为启迪者的金乐乐很特别……非常特别，他不仅可以和海神沟通，还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与银团子交流——这让他比起别的启迪者，有了新的选择。” 艾子檀说：“我懂了，我大概明白你做了什么，如果说普通的启迪者，只有聆听海神低语这一条通讯频道的话，那么天赋秉异的金乐乐就有两条频道，他不仅可以选择聆听海神低语，还可以选择与银团子进行沟通。” 迪哥一砸手心说：“妹妹你理解得就是快！没错，正是如此，我骗他，让他选择了与银团子沟通这条路，那个时候……刚好他恰逢剧变，正是害怕的时候，所以，因为他想要知道未来会怎样，银团子就利用自身的演算列阵，将相应的演算结果发送给他。” “那他据说只能看到一些碎片化信息的原因是……？” “人脑和银团子的成像模式不同，再加上信号也不怎么行，导致只有一些零星的碎片被金乐乐接收到。” 艾子檀：“……这确实能说得通，金乐乐大概一直生活在弓氏提速点上，预测的范围又离不开蓝妹民宿，说到底只是一些小事，以银团子的算力，推演一下不过是小事一桩。” 迪哥笑笑说：“你对这件事情很了解啊。”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和弓听云关系应该不错。” 迪哥拿着杯子的那只手，一时激动到翘起了兰花指：“难道说——妹啊，如果你真看上了弓听云那小子，老哥我有话一定要和你说！” 艾子檀：“你误会了……话说就算误会了，为啥这么大反应？” “因为那货就是个坑啊！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要我这个当哥的去给他擦屁股，做事只想着自己开心，根本不管旁人怎么想，没准到30岁都长不大的大男孩……” 艾子檀懵了：“唉？他也是明海会的？” “他当然不是啊，但谁让我家里是跟着现任弓氏家主吃肉的那一边呢？这兄弟鄙人不认也得认啊！” 说着，迪哥掏出了一块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哥也是好心，妹啊，不要对他抱有希望，这就是个渣男！如果你只是喜欢他的脸，建议及时止损！何必为了这棵歪脖子树而放弃整片森林呢！” 艾子檀：“？？？” 这话说的……想起上一周目，迪哥给她当向导，领她去地下城那会儿，明里暗里的想要撮合她和弓听云的模样，再瞧瞧现在180度大转弯的态度，某失忆患者只能表示困惑。 这都啥情况啊？ 弓听云你平时是有多坑这位兄弟，才让人家说起实话来，没一句好话可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艾子檀叹气：“那关于金乐乐看到一周后只有一片空白这种事……” 迪哥耸了耸肩：“没准只是他一时眼花呢？金乐乐这孩子吧，想得太多了，想要找到变强的办法，甚至摸回了柳氏研究所，看样子不找到人帮忙是不会罢休了，我就调派了一个研究员去和他接触，他叫浩顺，研究方向正是某些特定人群才能听到的海神召唤。” 艾子檀：“我知道我有点刨根问底……但，你就真的不担心金乐乐看到的空白未来？而且，知道是启迪者也就算了，你是怎么知道金乐乐很特殊的？” 迪哥摇摇食指，先去冰箱里头拿了些吃的，端过来对艾子檀说：“哦……你失忆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启迪者从小就饱受低语的折磨，直到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某一刻彻底接受海神的遗言后，这种情况才会停止，换言之，启迪者和反抗者的精神都不是很稳定，从小就会有很多状况。” “而柳家这些问题儿童本来就是重点关注对象，我早就发现金乐乐不大对劲了，几次去接触，确定了他的身份，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关注金乐乐的情况，思考着避免最坏结果的办法。” “至于一周后末日啥的……就算是真的，也没办法啊，来来来，不如先尝尝这元华糕吧，总喝谁不吃饭也不行。” 仔细观察着迪哥的精神状态和表情，又想起迪哥前边说过，在成为反抗者前，他可是个可靠的男人……好吧，看来拒绝海神的召唤真的不容易，迪哥的思维模式确实出现了一点问题。 “原来如此，你失去的是紧张感？” 迪哥对此并无隐瞒：“是，确切来说是搞不清楚事情的主次，有时候，明明知道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却完全不想干。” 艾子檀：这是拖延症的某种终极形态——拖过时间就解放吗？ 小久：我想不是。 艾子檀转头就去万淘购，搜索了一下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 如果要问她对迪哥的爆料有啥感觉……预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之前艾子檀就疑惑过，为啥开天会会选择在弓氏提速点做大做强——开天会是有自己的据点和势力范围的，弓氏放纵，开天会难道就敢加大渗透力度吗？不怕是个圈套？ 算上之前错误的猜测，认为金乐乐身上可能存在的、新的获取异能的手段也是如此。 其实仔细想想，不断加派人手，密切关注金乐乐的情况，这不失为一种办法没错，但这个法子太保守了，以艾子檀现在对开天会的了解来看……既然启迪者全是一群疯子，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还能耐住性子，选择如此保守而又带点消极的手段？ 从迪哥描述中的启迪者到底有多疯癫来看，怎么会管弓氏的态度如何，直接调派精英过来悄咪咪的干活，不行就把事情闹大，总之一定会把金乐乐掳走。 但既然开天会最后没有这么干，这其中当然有特殊的缘由。 比如说，金乐乐是潜在启迪者，然后还疑似没接受沙暴的历练，就获得了异能。 双管齐下后，启迪者得到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他们搞不明白为啥两种概率极小的情况，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被摧毁的神智让他们无法像明海会这般客观看待这件事，再考虑到金乐乐是弓氏的人，他们升起警惕，不轻易有动作，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情况我大概知道了，谢谢你。” “唉，不用谢，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我和你可不是一家人。” 这会儿，艾子檀想起在换衣间的时候，迪哥说过，那儿是他家，现在想来……应该是说，那家服装店是他家开的吧。 嗯，高层都是有钱人啊。 “总而言之，金乐乐的看到的未来很糟糕，你有什么头绪吗？难道是银团子出了什么问题？” 迪哥连连摇头：“怎么会呢，银大妞已经服役20年有余了，都没出过什么问题，怎么可能突然就造反了？” 艾子檀：……好吧，看来想要搞明白银团子的问题，还得治好罗霄胄的失忆，对了，对银团子的分析，能挤出多少算力？ 小久：最多15%。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完成了，我没有跑题啊，一切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感谢在2021-06-27 02：41：19～2021-06-27 22：3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光记年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原始杂烩汤 别看小久好像很闲的样子，吐槽的功夫从来不落下，人家其实挺忙的。 目前的任务进程列表如下： 3%：持续锁定空中的造化之气控制枢纽。 6%：安装各种插件，研究插件的功能性。 18%：以各种插件持续监测和分析周边的情况，并对机主感知到的信息进行补充分析和记录。 21%：维持基本功能用，就和手机的8G内存会有差不多2G用来维持基础运行一样。 29%：用于观测和演算海华星的基本信息。 14%：银团子相关数据持续收集和分析中。 表面上看只剩9%的可怜算力，但可以从维持基本功能的21%中挤一点出来，研究插件也可以稍缓缓，挤一挤就能再加15%。 对普通人来说顶难受的满负荷运转，但对AI来说只是常规操作，小久甚至还有过载模式……这个模式目前还锁着，需要等艾子檀再变强一点。 银团子毕竟是基因工程学中级的产物，工艺还夹杂着地方特色规范，导致常规的检测方法效率滞后，看样子，想要尽快搞明白银团子的情况，需要前往地标会或者两极联盟，获取一手实验数据，减轻任务量。 “这也不是什么很严谨的问题，”艾子檀看了一眼那令人胃疼的研究任务完成时间，有些不死心的追问：“就假如吧，如果有一天银团子要暴走毁灭世界，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迪哥很认真的想了想：“也许是某个精神系的异能者挂了之后，精神与银团子融合形成一个新生物，然后新银团子受不了提速点的压迫，心生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念头，然后它决定推翻人类的压迫，举起反抗的大旗……” 艾子檀越听越觉得奇怪，一道念头又瞅了瞅莫迪家的书，突然看到了一本叫做《欢迎来到白银之巅》的小说，内容和迪哥说的差不多一毛一样。 “就算你不想回答，也不用拿这种说辞来敷衍我吧？” “哪能呢……好吧，好吧，非要说的话……现如今，所有银团子的培育工厂都在地标会的管辖之下，如果真要说会出问题的话，怎么想都该从生产链条的源头，那些工厂开始查起吧？” “……有点道理，那‘遗言’是什么，既然你说是遗言，说明你们至少破译了一些片段吧？” 迪哥耸了耸肩：“不，只是各种证据都表明，海神早就死透了，所以我们才这么说……不过，关于海神遗言的破解，虽然没有成功，但也不能说是一点结果都没有。” 艾子檀被勾起了注意力，但迪哥后续的回答令人失望：“我不是技术人员，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串很有规律的乱码。” 某救世主：…… “好吧，我懂了，你不记得这些乱码都是啥。” “人生如此美好，去背几十万枚字符组成的乱码，这是多想不开？” “好吧，那在哪里能看到完整的乱码呢？” 迪哥揉了揉脸：“那是只有家人才能浏览的资料，而你……” “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小久：卧槽，机主你囧么了机主，机主你醒醒啊！ 不仅是小久惊了，实际上，迪哥整个人也惊了，突然间，他开心的再次握住了艾子檀的手，语气振奋：“太好了，你终于明白只有我们反抗者之间才有的、比血缘更浓厚的羁绊！” 小久：神TM羁绊，这人的脑子也不大正常吧！ 艾子檀：本来就不大正常啊，前边人家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不管是接受海神的呼唤成为启迪者，还是拒绝海神成为反抗者，都会受到精神损害，搞不清主次只是莫迪所受损害的外在表现，看着还能比较正常的生活，但内在指不定有多糟糕呢。 小久：……太好了。 艾子檀：？ 小久：刚刚本机还以为你也疯了。 艾子檀：什么叫做我也疯了，和精神病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说到精神病人……之前上课的那两位很坑的前辈，符映可前辈是有称呼相荷前辈为精神病人来着吧？ …… 甩开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思考，艾子檀回握住迪哥的手：“迪哥，我很在意遗言到底是什么，我想尽快参与到遗言中的破译工作去！” “很好，有志向，不愧是我妹！”迪哥立起大拇指，“你放心，哥立刻就帮你联系会里边，你马上就可以参与到这项伟大的事业中来了！” “嗯，谢谢迪哥。” “不用谢，我的妹！” 小久：……本机该从哪里开始吐槽好呢？精神病人欢乐多？ “谢谢你的招待，咱们过会再见？” “嗯，明天你来找我，我带你去据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成。” 又快乐的寒暄了几句，艾子檀与迪哥道别，来到外边，神识扫过提速点，先确定金乐乐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后确定弓听云在研究所所长柳文怀的待客室里边等着了，她找了个没人且安静的地方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看样子是恢复了正常。 小久：怎么了？一副思考人生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有些钻牛角尖了。” 小久显形，晶莹剔透的AI满是不解：“牛角尖？这怎么说？” “因为上周目的结局太震撼了，于是我和你都下意识的以为，这一定是很复杂、很严重的问题。” “额，这难道不就是很复杂很严重的问题吗？哎，咱们先整理一下目前得到的重要信息吧。” 小久下了个文本润色插件，自顾自的说开了：“这个星球的问题还挺复杂的。” “很久以前，滨海星上没有水，也没有生命，直到一颗彗星砸中了在宇宙中游弋的海神，这颗彗星实在太大了，海神被其砸中后受了重伤，无法离开彗星，被迫跟着彗星一起撞上滨海星。” “双方相撞，质量和硬度的鸿沟决定了败者，整个彗星都因为巨大的冲击而解体，大块大块的冰渣一层又一层，相互推攘着散开，最终铺满大半个行星表面。” “相互推攘产生的海量冰尘更是溅起几百公里、甚至几千公里远，随着滨海星持续围着恒星公转，已经脱离行星引力的它们，最终化为了行星轨道上的闪烁星河。” “至于彗星上唯一的乘客，倒霉的海神在受了重伤后，又正面承受了恐怖的冲击，没准连身体都碎成了好几块，直接进入濒死状态，命不久矣，但做为拥有智慧的生命，它在生命的最后，希望能留下类似于遗言的东西。” “可能是身体的情况不允许它干涉外界，又或者，这是游弋宇宙的一族，属于旅行家的浪漫，海神选择在自己的细胞，自己的DNA中，留下‘遗言’。” “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概这位海神也始料未及，在它死后，由于星球上没有微生物，没有分解者，而且它的身体很结实，结构失效的进程超乎想象的慢，这意味着它的纤维、糖类、脂类、蛋白质、维生素、无机盐和各种遗传信息，都解构得很慢，甚至可能有某些细胞还在冰与水中保持着活性……” “漫长的时光中，阳光与撞击后产生的地壳运动融化了源自彗星的寒冰，气温直线升高，丰富的地壳运动让常年不见天日的矿物和气体从地壳中渗出，一部分矿物质和气体融入水中，形成最初的杂烩原始汤，而更多的气态物质，比如火山灰、二氧化碳、硫磺和各种地壳深处的营养物质被抛上天空，遮天蔽日。” “滨海星围着自家恒星转了一圈又一圈，引力逐步重新捕获了轨道上的冰尘，这些冰尘坠入大气层，气化后与大气中的气态物质混合，聚集成厚重而不见天日的云层，在至少几万年的时光中，降下了几乎永不停歇的磅礴泥雨。” “大地没有阳光，温度骤降，只能靠因地壳运动而出现的火山维持一点温度，但这场泥雨也并非没有一点益处，剧烈的地壳活动改变了自星球诞生起，各种物质自然沉降形成的分层，各种地壳深处才有的物质得以来到地表和天空，又随着雨水混入海洋，为生命的诞生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泥雨结束后，天空放晴，气温回升，幸存下来的遗传物质和少量细胞，开始在生命原汤中畅游，这些遗传物质……那些尚且保留有复制能力的蛋白质结构和细胞，经历了复杂的演变后，最终形成了今天的生命，形成了滨海星文明。” “是以，滨海星上的原生生命全都来自这所谓的海神，只是，为了适应滨海星上相比宇宙空间来说，温和得像温室的环境，减少无谓的能量消耗，提高生存几率，这些生命的强度逐渐降低，直到转变为最适应当下环境的模样，也就是变弱了。” “但是，并非所有的海神细胞都参与到了这场复杂的适应性演化之中，有些海神细胞保持着原本的状态，未能参与演化——大概率是在永恒冻土中的冰封残留至今，后来被A文明得到，制成了银团子的前身，某种生物型设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很想写出生命诞生的浪漫感，但我不知道这是否算是成功了。 第44章 被接近的真相 “经过了A文明之手调制的银团子，拥有了比海神还要强大的体质——如果海神当初的遭遇复刻在银团子身上，以现有的资料来看，银团子是会受损，但绝对死不了。” “这就是银团子的来由……哦，一个结果，出来了，本机刚刚完成了银团子的基因模糊溯源，证实银团子与滨海星人有93%的概率拥有同一祖先！” 小久说到这里，望着机主依旧沉思的模样，忍不住说：“唉，你这有在听吗，本机可是在很认真的复盘啊！” 艾子檀这才回答：“哦，有的，你继续？” 小久：（ ╯▽╰）？算了，我继续。 “这本来没有问题，哦，对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滨海星人明明是外星人，但为啥和你长得这么像吧？” “嗯？” 她确实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只说结论吧：这不是他们长得和你像，也不是你像他们的问题，而是有名为守律一族的古老存在，他们是从宇宙之外的太虚之海中直接诞生的生命，经过漫长的进化，其中一种形态就长这样。” “由于过于强大，其存在本身就成为了太虚之海中、无数宇宙中、无数智慧生命本能会选择的进化方向。” “是以，大多数能够摆脱重力，走向太空的智慧生命，七成都是人形，典型如万界盟中的仙族与魔族，虽然有很多支族，但最多的分支还是人形。” 艾子檀：“居然会有这种事？” “有这种事，好了，这事与你来说，只是如同背景板一样的东西，咱们回到正题上来。” “总之，滨海星上的生命演化和文明的发展，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海神在自己的DNA中，留下了遗言。” “哪怕它已经死了，但它毫无疑问是能够在宇宙中游弋的强大生命，精神力当然也很强，不强的话，它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因此，仅仅只是在DNA留下的精神印痕，就能把滨海星人逼疯。” “是以，在漫长的演化中，在物竞天择的时代，那些能听到海神遗言的人类个体，绝大多数都狗带了，基因根本没能传承下来。” “可是，等到了近现代社会，一切都不同了，哪怕是个疯子，也能在现代社会的福利下生存，而且智慧和教育的增加，也让启迪者学会了伪装，知道如何伪装成正常人生活，才不会被人当街烧死。” 这种现象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听过海神遗言的个体数量暴增……很难说，当这些人达到一定数量后，会不会产生什么新的变化，比如…… “那我有个想法，”艾子檀的沉思结束了，她打断说：“在之前的猜测中，我们假设过有个A文明，为了自身科技的进步，投下造化之气，促使滨海星人往死里进化，然后把进化成功的异能者带走，做仿生学研究，对吧？” “是啊，怎么了？”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问题……那么，也不是什么文明都符合A文明的标准，都能撑过进化之气吧？” 小久查了查资料说：“额，是啊，有些就是天生不擅长演化，没法撑过大范围的基因优化，怎么了？”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艾子檀抬头，突然感觉神台清明。 “我猜测中的A文明，科技进步停滞的A文明，其自主自研，独立创新的能力总归是欠缺一些……但问题是，为什么会欠缺呢？” 小久：“别打哑谜了，这样我听不懂啊，你直说吧。” 艾子檀沉吟了几分钟，整理了一下语言说：“是这样的，我在想，海神会不会和A文明有联系？” “……啊？时间对不上吧，虽然因为海神细胞底子高的缘故，滨海星人只花了大约8000万年，就从单细胞进化到了智慧生命的程度，但A文明如果发展了8000万年，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要靠这种程度的仿生学来提高自家科技吧？至于做为活体商品……不是我说，这造化之气的散布方式并不高明，死的人太多了，以黑工厂的生产效率来说，实在是过于低下，不像是中等文明的手笔。” 艾子檀说：“你说的我都有想过，所以，我的猜测是这样，海神并非海神，而是海神文明——你之前的复盘，给了我一些灵感。” 小久：“啊……？” “它们不光是能以肉身在宇宙中游弋的强大种族，同时还有相当发达的文明，然后，它们遇到了问题和灾难，毁不毁灭不敢下定论，但其中的一些个体确实遭遇了不幸，因而，它们的一些科技，一些行星科学站、空间站设施之类的，散布到了宇宙中，经过漫长的漂流，最终被A文明所得。” “由于海神文明的馈赠过于丰厚，这个A文明从某一阶段开始，就成了个只会收集海神文明遗留下来的科技，学着对方走路的万年巨婴。” “在不断抄作业的过程中，A文明逐渐丧失了自主学习的能力，也没有自行解决难题的习惯，他们科技进步的主要方式，极有可能是满宇宙的打捞海神文明和其它文明的遗产。” “像是滨海星这样的小地方，原本是绝无可能入他们法眼的。” 艾子檀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说法的某一部分接近了真相，她逐渐说到了重点上：“A文明本来看不出滨海星人的由来，只以为是还没挣脱恒星引力的土著，可怜的、没有作业可抄的、只能一步一摔、艰难前进的原始人。” “直到滨海星人步入现代社会，本来在古代多半会被当成疯子驱逐、上刑架的启迪者，被海神教当成天灾人祸的替罪羊祭天的启迪者，反而拥有了基本的生存权，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直接影响就是，遗言变得大声了。” 艾子檀数着手指说：“海神的遗言到底是根植于个体DNA的存在，所以，启迪者数量越多，‘声音’越大，然后……小久你猜，这个遗言是留给谁的呢？” 浑身嗡鸣（约等于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小久，忍不住围着艾子檀跑了两圈，语气都变了：“当然是留给同胞的啊！” “是了！既然并非个体，而是文明，滨海星上的这个海神，这个太古生物，临死前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很结实，遗传物质不会轻易的消失，在那个天地剧变的星球上，比起金属和岩石，还是自己的DNA能保存的信息更久！” “它的遗言，是留给文明中的其它同胞的！” 艾子檀点头：“正是如此，对于靠海神文明遗产起家，能接收到海神文明各种讯号的A文明来说，在启迪者的数量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后，滨海星，已经变得如同黑暗中的明珠一般醒目。” 小久激动得化为陀螺自转：“就是这样，这样就很通顺了，包括滨海星具体是怎么被A文明盯上，这个A文明又是出于什么心态和目的‘榨汁’，这都能说得通！连在一起了！” “这个猜测即便和事实有微小的出入，但大方向上一定是对了！” 艾子檀这会儿看了一眼弓听云去找柳文怀的进度，接着说：“所以，罗霄胄才会将银团子称为海神的残骸，因为这就真是字面意思的残骸，这位老人遗失的记忆，比我想象中还要重要啊。” “最后，我大胆猜测，A文明在滨海星冰层中找到的海神细胞，绝对是及其稀有的活体样本，所以这种细胞才会被A文明特地收集起来调制，至于是怎么调制成银团子这副无敌的模样……嗯，这应该是个时间差范畴内的问题。” “海神这个个体死在八千万年以前，但海神文明出问题并不是在八千万年之前，而是在更近的时间点，有可能是几万年前，也有可能是几十万年前，所以A文明才能捞到很多遗物，总之，在这中间漫长的时光中，海神文明当然也有进步，比如个体在几千万年的进化中，变得更强大、更万能了啥的。” “是以，关于银团子的诞生，A文明恐怕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把海神文明的进化方式，那些常规个体无法适用的进化方式，在海神细胞上复现……不过，如今的银团子，应该远不及海神文明个体的巅峰就是了。” 小久开动脑筋说：“那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已经调制出银团子，并带走了大量异能者的A文明，肯定已经对滨海星这个枯竭的‘富矿’没兴趣了。” “应该是，滨海星人若能停下造化之气，那应该是暂时安全了……但在这之后，肯定有一天，会和A文明再起冲突吧。” 小久：“文明之间的恩怨和冲突，这种问题不在救世主的工作范畴。” “嗯，我说得也太远了点，这至少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回到当下，对于银团子为何暴走，我也有了一点思路。” “哦？” “这应该和启迪者还在变多有关系——在每一个启迪者都能成为异能者，且启迪者或许已经掌控开天会的现在，启迪者的数量和生存率都是历代最高，团结性和组织性也是同样，这让启迪者内部通婚的概率极大提升，甚至，经过两三代人的繁衍下来，说不定已经出现了能在内部稳定表达的遗言基因。” “再加上银团子的话，考虑到地标会不会轻易修改银团子的基因组，那么，银团子体内百分百存在大量的遗言基因，只是银团子本身没有承受精神损害的器官，所以一直处于无所谓的状态。” “直到启迪者越来越多，双方之间因遗言而产生了同样的共鸣……这样说来，能与银团子交流的金乐乐根本不算稀奇，这本质与启迪者之间的相互感应并无区别——银团子和启迪者之间，本来也就该有感应和联系。” “这其中有我们不了解的事情，正是这件事情，导致银色海洋最终诞生了。” 小久很高兴：“事情总算是连在一起，能说得通了，这次的工作内容，看起来是双重毁灭要素的共同作用啊，咱们这算不算是找到了方向？” “是的，迪哥这条线不能落下，先搞清楚遗言是什么再做下一步打算……包括海华星的通讯，这应该可以同步并行吧。” 明确了目标，找到了一条可能通往HE的路线，艾子檀从上周目带过来的沉重心情有所缓解，她在迪哥家留下一张纸人后，一路跑去柳氏研究所，这次连住处都懒得找了——反正她几乎不可能有空睡觉，再说了，真想睡觉可以厚着脸皮来蹭迪哥的沙发嘛。 可能是思路通透的原因，她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此时的提速点依旧在一路补充物资，一路接待赶路人上来停车，艾子檀跑了一趟原本的停车场，这次弓听云当然不在这里临时客串工作人员，而黄啸歌，也就是上周目带着大家拿到五折优惠的车队领队，这次依旧在下边拉拢零散的赶路人，想要争取优惠价。 不过，考虑到这回没得罗霄胄老爷子撑场面，能拿到什么价格，看他略带忧郁的脸色大概就知道了。 上周目之所以会有那么夸张的折扣，是因为弓氏集团的知情人有交代吧。 艾子檀溜达到柳氏研究所附近，这会儿金乐乐已经差不多跑到家了，而弓听云已经见到了德高望重的柳所长。 柳所长看着并不是一个很有特点的人，他的五官很平，眉毛挂着一点白霜，个子矮小，可能还不到一米六，哪怕柳氏的现状如此，眼中依旧带着平和与智慧的光泽，接待了这位小少爷。 “柳先生，久仰大名了。” 纸人的存在，令她能在较远的距离，以最高清晰度围观两人的焦炭，从寒暄来看，弓听云看来以往对研究所的事情并不怎么关心，柳文怀本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人物，但两人这似乎才算是第一次见面。 第45章 漫宿与失联 柳氏现在根本不敢露头，不敢参合研究以外的政事，又不知这位少爷为啥突然大驾光临，而弓听云坐下后冷静了一点，受上周目的震撼场面影响，只觉得脚底如针扎一般，仿佛银团子已经在注视着自己似的，双方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柳先生，我对您的学识很是钦佩，不知您是否有时间，与我一同到尊严号上一叙？” 柳所长暗自松了口气，颔首道：“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尊严号同样是一艘小型飞艇，算是弓家的公共财产，弓听云申请用它来与柳文怀面谈并没有什么问题，做为飞艇文化的残留，弓家人会用飞艇来招待愿意入乡随俗的客人，举行各种社交活动，开展很多重要的会议。 之前艾子檀没在意这点小细节，但现在看来，弓家对银团子这项技术的信任，当真是少得可怜。 可是，他们又不得不妥协，因为只要离开浮动平台，大家就都活不下去。 半吊子不上不下的结局没什么不同。 旁边的保镖递给柳所长一张邀请函，后者接下，礼貌的表示会准时赴约。 随后，弓听云赶紧告别，步履匆匆。 路上，弓听云捂着内袋的纸人，低声说自己要去找老爹谈谈。 看样子是先想给自家人一个心理准备。 可回到府邸，问了管家弓听云才晓得，弓驰远不在浮动平台，弓氏家主现在未来号上。 “……莫伯伯，给我准备一架单人升降机吧。” 头发染成全黑，发胶今天放多了的莫伯伯笑着说：“没问题，但老爷给不给你上去，我可不知道。” “他不给我上，我就挂在外头风干。” 莫伯伯竖起大拇指：“少爷，有志气。” 弓听云翻了个白眼。 事实证明，弓驰远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尽管他正在处理一则非常重要、保密级别极高的通讯，但还是给儿子上来了。 然后这瓜儿子蹭鼻子上脸，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立刻当面谈。 仗着自个儿是异能者，外边的人又不可能动真格，弓驰远一路“过关斩将”，居然真的挤进了房间，结果入眼就是雨神医那标志性的投影，弓听云人都傻了。 “混小子，赶紧滚出去！你那点屁事能有毛豆大吗？！雨神医，请您稍等，这件事我稍后再和您详谈。” 由于这次罗霄胄没在弓氏提速点上出事，弓驰远与雨石椽说话一点都不虚。 雨石椽面无表情的望了一眼弓听云说：“无妨，让他也听听吧。” 此时此刻，弓听云心里头七上八下，他还不晓得雨石椽也跟着一起回溯，有上周目的记忆这种事。 于是，雨石椽下一句话就是：“她来了吗？” 弓驰远只觉得这话没头没尾，还以为雨石椽是在对旁边的什么人发问，但顺着对方的目光回头才发现，雨神医盯着的，是无处下脚般窘迫的自家瓜儿子。 老父亲只觉得这一幕看着就令人糟心，续而联想到，等自己这把老骨头遭不住了，弓家以后可该咋办，然后又想到，弓家如果四分五裂了，那利凯国的遗产……停，可以了，打住。 艾子檀本来是不怎么喜欢读心的，但上周目的失败过于惨烈，她觉得与之相比，多耍耍读心只是小事。 雨石椽毕竟拥有上一周目的记忆，算算看，距离二周目开始，也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做为开天会的第二把交椅（应该是），他总不可能在这几个小时里头只发呆吧？ 说实话，某失忆症患者确实有些好奇，好奇遇到这种情况，开启人生二周目，放重生流里头是个主角待遇的本地人，到底会采取怎样的自救措施。 弓听云秒懂，然后瞬间意识到，艾小姐邀请的助手，并不止自己一个。 说实话，好看的瓜少爷有些莫名的忧伤…… 这心情怎么说呢，大概是这样的： 巨大的灾难突如其来，某个凡人恰巧有解决问题的可能性，且在凡人的认知中，这件事只有自己能做到，但这太难了，很想闭起眼睛等死。 所以为了给自己打气，鞭策自己，在潜意识中，凡人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孤军奋战的孤胆英雄，做好了旁人不会理解自己，不会得到他人感谢，甚至会遭到无知者阻扰的心理准备。 可是，充分抒发英雄情怀，战胜这份压力和恐惧，迈步前行后没几步……就发现，这事儿吧，不是只有自己知道，也不是只有自己能解决，英雄和强者已经在前边走了老远了。 自己并不是特别的那一个……再次认知到自己的平凡，弓听云叹了口气——是的，即便拥有相当强力的异能，且坐拥大量家财，还是未来弓氏家主的有力人选，但弓听云依旧觉得自己很平凡。 很平凡的做事会出各种错，认错后下次还敢；很平凡的喜欢武侠小说，没人的时候会打一套想象中的绝世武功；很平凡的想要每天悠悠哉哉无所事事，但实际每天累成狗也无法让老爹满意。 至于之后的他以为就算了，比如，不吃青菜会抱马桶痛哭，有了异能老想着穿套宇航服去海华星，明明知道在作死但就是忍不住皮断腿啥的，这些大概不是每个正常人都会做的。 总之，相比起老爹和雨神医这样的人，弓听云觉得自己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并不具备什么超乎常人的能力。 “是的，她来了，但这次，他们没来。” 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罗霄胄、雷静和孙棠。 雨神医说：“既然这样……我马上来。” 弓驰远：？ 这瓜儿子啥时候和雨神医牵上线头了？ 然后，马上来，真就是字面意思的马上来。 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乃至于通讯器中的人物投影还没消失，雨石椽就精准降落到了未来号上，降落到弓听云旁边。 后者被吓了一跳，弓驰远也是小惊，然后他立刻盯住了一个蒙面的女人。 一条条信息在弓驰远的识海上滚动着。 代号漫宿，真名未知，最近十几年非常活跃，是地标会中最强大的异能者之一，穿着风格十分保守，具体异能机制未知，如代号那样，能实现基于传送的空中漫步等高难度动作。 一般来说，具备传送能力的异能者，都需要一个“方位”，也就是说，要有个什么东西，或者什么条件来定位，你得先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对目标地点有某种程度上的认知，才能开始传送。 但漫宿不是这样的，她的传送能力似乎根本没有限制，想去哪就去哪，想以什么姿势传送就以什么姿势传送，甚至……在弓家的秘密档案中，有漫宿传送了整个浮动平台的记录。 与之相比，绝大多数异能者的异能，简直就像是炫彩烟花那样的玩具。 沸腾的思绪很快被另一股焦虑所覆盖，弓驰远有些吃不准这是怎么回事——像是雨神医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不管去哪里，一般来说那肯定得知会当地实力一声，在弓家，还要看弓家同不同意。 像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就突然间传送过来，自20年前那场大战之后，这种事还从未有过。 因此，弓驰远不得不开始思虑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事儿还与爱子扯上了关系？ 漫宿放下搭在雨石椽肩膀上的手问：“要我等你回去吗？” “暂时不用了，你先去忙吧。” 穿得很严实的漫宿点点头，望向弓听云和弓驰远说：“他嘴笨，人不坏，你们多包涵点。” 然后就走了，也不管现场的气氛是因此变得缓和了，而是因此变得更难以收拾了。 弓听云是有点尴尬，但弓驰远直接把这话当做没有发生，慎重的问：“您这样突然来访，打破惯例，想必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雨石椽面色如常：“现在什么都无法确定，我有事要和弓听云说。” 此时此刻，透过纸人延伸念头，了解一切的艾子檀，在浮动平台上站着望天，询问自身直觉后，做了个新的存档标记，接着她小手一抖，两只纸人掉了出来，手牵手，撒丫子就往地下城区跑。 确切来说，是仗着平面优势，在地下城区门口借了一把常年不停的阴森腥臭的冷风，借风而起，扶摇直上，飘出弓氏提速点，然后看似正常的往外飘。 小久：“啊，你干啥？” “我不知道这与漫宿的传送有没有关系，又或者只是巧合，可是，在罗霄胄身上留下的精神印记，刚刚突然不见了。” 小久：？！ “什么叫做突然不见了？” “不知道，那点精神印记很弱，距离又太远，不像纸人这样，能很方便的延伸感知，掌握情况……当然，就算如此，罗霄胄有没有受伤，又或者如果他的神经高度紧张啥的，这些基本的信息我还是知道的，甚至，这个精神印记可以化为盾，抵挡一点伤害，比如狙击啥的，我以为这样就差不多了，可问题是……” 小久：“喂！这不是超级糟糕吗？你赶紧找雨神医，让那位漫宿小姐……额。” “看来你明白情况了，”艾子檀说：“在漫宿带雨神医传送过来的瞬间出了问题，如果这事儿与漫宿有关，直接找这位小姐太不明智了。” “纸人正赶往事发地点，两只……带宽应该够了。” 纸人目前能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WIFI，两只就是双倍的WIFI，应该够用？ 至于结果如何……不行就只能读档了。 好吧，艾子檀将罗霄胄老爷子放置，未必没有想要看看原本的轨迹会如何发展的念头，但她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这么快？ 罗霄胄老爷子出来找寻记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就放置了还不到12个小时，这就出事了？ 为什么？ 未来号上，弓听云和雨石椽找了另一间会客厅谈话，送完茶水的仆工大门一关，就只有他们两个在了。 “果然，你也知道‘上次’发生了什么。” 弓听云点头：“是的，但我当时在……也在这条飞艇上，并没有亲眼目睹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雨石椽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亲手……我亲自参与过安全测试的银团子，突然间不听话，失去形态，吞噬一切，坠落在地，滚动着连成一片，淹没了大地。” 弓听云一下子又想到了那蠕动的海洋，本能的一阵反胃，他呼了口气说：“果然如此，您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雨石椽沉默了一下，说：“造成上次那种结果，不可能是银团子自行做到的，它们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心智，看起来再神奇，本质也是问答机，在这点上，与普通的电脑并无不同。” 所谓的问答机，就是一问一答，银团子参与的永远是后边的“一答”，这是在说它不具备提出问题的能力。 “也就是说……你认为，是有什么很厉害的，类似于黑客那样的人，同时扰乱了所有银团子的系统，使其奔溃，并铸成最后绝望的景象？” “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 弓听云抓着头发，压力一大就扯掉了好几根，如果掉几根头发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他愿意下辈子当个吴克，但问题没法这么简单。 “那您心中有人选了吗？” 雨石椽并不作答，只是问：“艾小姐呢？” “艾小姐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弓听云拿出内袋叠得很整齐的纸人，纸人出来后，立刻站直了，然后身上带着折痕，抬手给某瓜少爷一巴掌。 弓听云：？？？ 艾子檀：？？？ 我不是，我没有，这不是我干的啊！ 艾子檀都惊了，她这才发现，相荷前辈送她的纸人有一些古古怪怪的功能，比如，折叠后展开，纸人会在瞬间化为惊吓盒子打人……得亏她一直把纸人放空间口袋里头啊。 第46章 免费了 小久：要不就当做无事发生吧。 艾子檀：此言甚好。 “我在，你找我？” 艾子檀的声音顺着纸人传出，纸人活灵活现的跳到桌子上，和坐着的雨石椽平视。 弓听云捂着脸小声嘀咕：“为什么……” 雨石椽无视掉某位有点委屈的瓜少爷，截至了当的问：“是您让我们回到事情发生之前的？” “对。” “能再多回去一些时日吗？” “不行。” “……感谢您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雨石椽说：“我有几个怀疑的人，大多在开天会，希望你能帮我。” 这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估计目标都是启迪者，艾子檀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你这么没把握？” “只是杀死的话另说，”雨石椽捏了捏眉心：“但如果想要抓活的，并不容易。” “上来就要把人打趴下吗？” “他们不会好好说话。” ……这话从雨神医嘴里说出来，真是毫无说服力。 “好吧，我让纸人跟着你，两只应该够了。” 小久一个传送，茶几上又多了两张纸人。 雨石椽看了看表面上无害的纸人，大约是没瞧出什么名堂来，只得点头道：“好，谢谢。” 这个时候，艾子檀其实还抽出符映可前辈送的雁翎剑瞧了瞧，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借给雨石椽，又或者可以来个纸人御剑斩，但想想没必要这么夸张吧，又给收了回去。 之后就各忙各的了，弓听云要准备和柳所长的面谈，雨石椽去抓他认为的嫌疑人，迪哥忙着联络明海会，飞出提速点的纸人正在抓紧时间赶路中……为啥不直接传送过去？ 首先是距离太远了，她的感知看不到那边的情况，所以如果非要传送的话不是不行，但那就是盲传了，这操作类似于脸探草丛，没事很勇，有事很蠢。 其次，目的地情况不明——这是瞬间能让精神印记失效的不明，让小久传送显然不大行，有可能发生落地狗带的情况。 艾子檀不清楚相荷前辈送她的这些纸人强度到底如何，而且……就算强度很高又如何，到底是依赖她的念头才动起来提线木偶，如果精神印记像在罗霄胄身上那样突然消失了，那敌人就是白捡她两张纸人血赚啊！ 这种情况当然要避免，慢就慢一点吧。 综上所述，在结果出来前，她难得有了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才怪，她想起上周目还有个车长也能回溯了，算算看时间，现在也过去了大概6个小时了，为了以防万一，趁着现在有空，先一步去巨环花园那边瞧瞧才是上策。 不过在出发前，小久喊住了她：“等一下，艾子檀，我越想越感觉不对劲。” “AI有直觉那种东西吗？”艾子檀说，“啥个不对劲法？” 小久说：“有的，本机的感情模块是第98代产品，而从第13代开始，所有的AI就支持高级感情模拟了！” “总之，你就不觉得……雨石椽是在借刀杀人吗？” 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众多声源交杂在一起，以至于想要偷听去都是很困难的事情，迅行期到了，也没人会在乎大街上有谁在自言自语，倒是方便了艾子檀和小久交流——精神链接虽好，但果然还是开口说话比较习惯。 “借刀杀人？” “是啊，明显就是在借刀杀人吧！”小久用了肯定的措词：“他想要干掉开天会的骨干，所以才向你寻求助力！” 艾子檀确定周围的视线都不在她身上，一个闪身跳到一处干净的屋顶坐下：“然后呢？” “然后……额，还要什么然后啊！这个破神医，明明承你恩泽才能开启二周目，心里头却想着怎么榨干你的价值，他在利用你啊！” 终于又想起机主是个失忆症患者，多少还是有些情感障碍，小久很为她捉急，生怕她吃亏。 “……嗯，确实，斗了这么多年，若说雨石椽与开天会没点私人恩怨，这显然不大现实。” “对吧！就是这样啊！这神医为老不尊，明显是想利用你这位强力外援为自己算私账、报私仇啊！” “……嗯，这个我想过了，然后呢？” 小久还浮在空中呢，这会儿差点表演坠“机”。 “什么叫做‘想过了‘？这不是超级令人火大的情况吗？还是说你不大明白生气是什么意思？” 这番交流下来，小久越来越激动，艾子檀则越来越迷茫。 “……我确实不大明白，因为雨神医去找那几个在开天会的嫌疑者，并不是为了私仇，而是有一定判断依据的，实际上，我们这边讨论的结果，也是认为银团子的暴走，与启迪者之间脱不开关系。” “可是，他肯定早就想把开天会的高层屠戮一空了，这确实是在利用你啊……哪怕他有九分是为了大义，但剩下的一分念头，他想利用你除去心头的大患，这没说错吧？” 艾子檀看了一会激动得不行的小久，她思考了一下：“我明白了，在你的想象中，只有愿意为了拯救世界赶着去死，完全抱持一颗救世的琉璃心，没有一点私心的人，才有资格让我祝其一臂之力？” “……也、也不是这样说的，但他确实在利用你啊！” 说到这儿，这次是艾子檀先理解自家AI在想啥了，她摊手说：“强求这种纯粹是不大现实的。” “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很难只为一个想法而行动的，成年人就更是如此，”陌生而熟悉的经验浮在心头，艾子檀指了指下边的菜市说：“瞧，哪怕只是出们买个菜，也要顺便接个孩子。” ……好像搞反了主次，但不影响艾子檀表达自己的意思。 “考虑得越多，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想法就越复杂，单纯为一个目的而行动，拼尽全力，完全不含一丝杂念……人的一生中，又能做几件这样的事？” 到了雨石椽的位置，一举一动都牵扯太多，不得不有太多思量，念头恐怕就没真的通达过。 艾子檀记起了一个段子： 说是任何文明或组织的发展历程，都是一粒苦涩难看的糖仁，它在滚动中拼命往自己身上沾糖粉，然后对着后来者说：看，我多甜多漂亮啊！ 光鲜亮丽的史诗永远只是愿意被人看到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一些琐碎磨人的小事，一些残酷的奋斗史，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还有因综合各种素考虑而不得不妥协的无奈。 实际上，就在刚才，雨石椽应该想问很多问题吧。 比如说，想问她回溯是否还有下一次，如果这次成功找到了阻止银团子暴走的方法，要付出什么代价才可以多回溯一次，以得到更好的结果。 贪心点，雨石椽甚至还想将回溯的力量握在手里，或许有一天，能返回半个世纪之前重新开始，就算无法避免末日，也可以让被夹在碧海时代和追逐纪元之间的混乱时代，不至于死这么多人。 比如说，想问她是否知道银团子的来历，艾小姐与A文明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愿意对他们这些原始人大发善心？ 比如说，造化之气到底是什么，艾小姐到底有没有一劳永逸解决的办法。 比如说，艾小姐背后的文明对滨海星的态度如何，双方之间是否存在合作的可能……不，应该说，他们滨海星文明，是否有被投资的价值？ 又比如说……连他都能做到濒死回生这种事，合理猜测，艾小姐背后的强大文明，是否有复活的技术能力？甚至能把时间倒回某个人死亡的时点…… 雨石椽心底的问题和欲求堆积如山，他甚至萌生过不惜一切强行让艾子檀老实交代的念头。 但这些，终究化为被理智拉扯、撕碎的残念，事关滨海星人的存亡，他克制到了极点，只问了当下必须解决的问题，做为最后的保险，请求艾子檀的帮助。 在这位地标会大佬看来，艾子檀终究只是局外人，干涉他们的命运或许只是出于兴趣，反正，总不会是不救他们就没饭吃要死不活吧？ 因此，他再三告诫自己，每一次提问和请求，都是在消耗艾小姐不知还剩多少的耐性和兴趣。 ——嗯，雨神医还不知道艾子檀的工作是啥，不然的话，没准会大胆一些。 如果要问雨石椽到底想不想把开天会的这几个嫌疑人干掉……那肯定想啊，但如果留这几人的小命能避免末日发生，那雨石椽捏着鼻子战死，也要保护好这几个人。 正是因为读到了这些残念，所以艾子檀还是很乐意帮忙的，对小久的嫌弃确实不是很明白。 “纯粹往往意味着极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这没什么好的，”艾子檀说，“有自己的目的是人之常情，一个老谋深算，懂得妥协的合作者，至少在这件事上，我认为很合适。” 小久没话说了，它最后闷闷来了一句：“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那就这样吧。” 意见算是达成一致，艾子檀点头，然后说：“巨环花园几次传送能到？” “少说也要7次吧？” “那我们出发，早点干完活，早点收工……嗯，上次的贵宾身份证明还在。” 弓氏提速点的贵宾身份证明，是一枚由贵重金属打造的勋章，飞艇造型，很有辨识度。 考虑到滨海星现在的户籍管理系统及其落后，两极联盟又不大可能特地向弓氏集团求证她的贵宾身份有没有问题，这个贵宾身份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小久开始传送，十几分钟后，艾子檀又看到了那宏伟壮观的巨环花园。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来来得及仔细欣赏就结束了，这次或许可以体验一下两极联盟的地域风光。 长长的永动列车永远令人印象深刻，而与提速点的情况一样，每个迅行期都有大量的赶路人来投奔……好吧，并没有大量，巨环花园支撑轨道的支柱下是有大量的大负载升降梯，但这主要是为了和赶路人做交易。 迅行期期间，赶路人也可以上巨环花园避难，只是相较于提速点的价格，巨环花园单是门票的费用，就能让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艾子檀，来这里的路上，靠着大规模神识扫描，她顺手收集了不少前人遗落的大青花和各种财物，这就是为啥花了十几分钟才到巨环花园的原因。 总而言之，现在在滨海星上，她也算是有点小钱了。 “小妞，你一个人来啊，不寂寞吗，要不要和我搭伙？” 扭头，她看见一个奇怪的中年男人，叼着一根徒有其表的雪茄，鼻子上全是麻子，穿着痞子风味的花衬衫，背后的房车格调与他的穿着一个色调。 艾子檀：？？？ “谢谢，我不需要。” 艾子檀礼貌的道别，不想这奇怪的男人却突然回身、上车，一脚油门拦在了她面前。 “……” “要和我搭伙吗？就进门一下。” 小久：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吗？ 见艾子檀还是一副不愿意的模样，奇怪的男人只有掏出一张卡劵说：“这个五折劵，只有两个人才能用。” 定睛一看，还真是优惠券，两极联盟的半价门票。 艾子檀：可我又不缺钱。 结果奇怪的男人不依不饶的和她说了很多事情——这里是在外围，通向巨环花园的路还挺宽敞的，现在迅行期在即，现在来的人算是勉强追上了末班车，也没心情看戏，纷纷绕过他们走人。 至于这个男人说了啥……一半是抱怨自己很倒霉，一半说到了正题上，说如果没人和他一起去，劵就不能用，劵不能用的话，他就要免费进去了。 “那不是很好吗？” 奇怪的男人飞快的摇头，解释起来。 做为完全不依赖银团子生存至今的两极联盟，也有对外的福利，有免费的门票和食宿。 关键词，免费，众所周知，免费才是最贵的。 第47章 糟糕的初印象 永恒冻土之上矗立的巨环花园，距离地面足足有400米的高度，相当于一百多层的大厦，在滨海星极地独特天象的映衬下，背光的巨环花园，仿佛随时能融化于天光之中一般。 如果从支柱下方往上看，大多数人只觉得眼晕，难以想象这样宏伟的工程，居然是在末日发生后完成的——在生存线不断移动的情况下，到底做了什么，有怎样的魔法，才能完成建造计划？ 外人对此有很多臆测，还有人抱怨巨环花园是不是有啥神奇的基建手段，但藏着不说。 花园人似乎根本不屑于解释： 精准计算，合理计划，按部就班就能搞定的事情，有什么特别需要说明的吗？ 总之，做为九大国为滨海星人民留下的最后馈赠，坐落南北两极的巨环花园，两极联盟一直以科研为主体自居，既然是研究，自然需要很多的实验体躺平，很多高危操作也需要人去做，很多给人用的设备，也需要人来试用。 走投无路的赶路人，只能选择签署各种实验协议，来换取迅行期在上边生活的机会。 两极联盟也不是什么魔鬼，九成九的科研项目都是没什么害处的，顶多有些折磨人的心态——指实验过程重复千百次在当事人看来既无法理解，也看不出意义的操作，又或者是诸如感知剥离一类的实验。 迅行期结束后身体也不会少几个零件——多几个零件是有可能的，有时还会有少量报酬。 但，确实有极少的项目，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是有可能丢了小命的，巨环花园除了支付一点钱做补偿外，并不会为此负责。 为了公平起见，在通过身体检查后，花园人会提供合适范围的实验协议，给当事人随意抽选，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这些协议都看不到危险等级，能抽到什么协议只能靠运气，如果不幸抽到了阎王帖，也只能赴约……反正，迅行期在即，真能跑的话，也不用到这里来赌命了。 奇怪的男人说自己叫巴杜，又指了指自己满是麻子的鼻子，说这就是前几年他参加实验后的产物。 “厄……厄卧啥啥啥皮肤改造术，说是能改善酒渣鼻，我参加了这项实验后，酒渣鼻确实是没有了。” 艾子檀：是啊，变成麻子鼻了。 “我好不容易才搞到了这张五折卷，”巴杜吸了一大口徒有其表的雪茄，吐出满是劣质烟味的雾气：“如果再找不到人搭伙，我的钱不够，又要去签协议了！” “嗯，理由我知道了，但为什么要选我？明明有这么多人在。” 巴杜的理由很朴实很简单：“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念头突然仿佛从千丝乱码（无误）中挣脱出来，远离了那些段数很高的大佬，回归最浅显的计较——事情哪来这么多道道？ 艾子檀长得好看，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对他没有威胁，又没有车，一看就是弱势群体，同时融合了颜值和保护欲两大要素，选择她再平常不过了。 倒不如说，放着她不管去邀请别人，才是脑子不大正常。 艾子檀：……是我魔怔了。 由于来这个世界后，碰到的几乎全是高段数的选手，哪怕是柳姐也曾一度让她满脑袋问号，弓听云？这人只是喜欢装乖和犯二，身为弓家的少爷，一些手段自幼耳濡目染，早就刻进了DNA里头，真要玩心计和手段，柳姐拍马不及。 艾子檀都快忘记了，大部分人行为逻辑还是很单纯的，并没有那么多计较和弯弯绕绕，比起理性权衡、老谋深算啥的，行动更容易受感性驱动。 “哦，既然不是非我不可，那你找别人吧。” 然后艾子檀就走了，巴杜在她身后又喊了几句，也就放弃了。 到了支柱、升降平台的入口，带着口罩、穿着隔离服的工作人员在给人和车做消杀处理，做完基本消杀才被准许进入支柱内部，交了门票费用后，又强制人车分离，即人和车要分开上去……这古古怪怪的规矩，不是没有新来的外乡客发出抗议，但花园人的回复很冷淡。 “如果实在接受不了花园的规矩，现在还随时可以退出，上去后不同了，门票钱会退给您，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巨环花园的规矩一无所知就到这儿来的人，还是交钱上来的，只有艾子檀这样的极个别例外，大多数人是因为他们有必须来这里的理由，反对声很快弱了下去。 有人不放心，怕花园的人会顺手牵羊——这在一些管理不完善的提速点，是很常见的现象。 这同样被花园人以相同的理由堵了回去。 来到支柱内部，在升降台上站好，花园人又给大家分发墨镜。 艾子檀：？ 这令人看不懂的操作后，只见升降台大门一关，灯光突然一变，特殊频度的消杀光源开始在人们身上扫来扫去，陪同还有高浓度臭氧杀菌——滨海星人似乎能适应一定浓度的臭氧一段时间，普通人不要学。 消杀很快结束，换气也在十几秒内完成，不少人墨镜没戴好，这会儿纷纷大呼“我的眼睛”。 从神识扫描可以观察到，在另一个支柱那边，那些赶路人的车子在进行更剧烈的粒子射线消杀，普通人要是照射一下，大概率患上癌症和辐射病，这就是为啥要人车分离的主要原因。 上到巨环花园后，艾子檀还没来得及从花园上眺望外边的光景，又是一段没有窗户的隔离区，有新的工作人员过来，把人们带到大型隔离洗浴场，洗干净了，花园人还提供了好几套衣服，意思是在巨环花园上，外来者只能穿这些衣服。 更绝的是，最后还有一条表带，上边除了显示时间，有微型地图，有个紧急呼救按钮，内置定位功能，负责说明的工作人员表示，这条表带必须带着，拿下来或者屏蔽定位等操作意味着触犯花园的法律，运气好的话，整个迅行期就只能在监狱中度过了，而如果运气不好的…… 对于没说完的威胁，大家都心知肚明。 外边免费的门票和食宿，只是有微小可能会参加比较危险的实验，事后还有完备的医疗救护和补偿金，说到底还是讲人权的，但如果他们不识相，进了监狱，那可就是呵呵了。 最后，没有想到的是，洗完澡还不算，第一次来巨环花园的人还要进行智商和学识测试……这也就算了，关键是，成绩不仅在花园内部有备案，还会输入进表带里头，只要按一下屏幕，就能随时展示自个儿可怜的测试成绩。 有一说一……这一套下来，说实话，巨环花园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大好，简直像是在对待原始人或者某种脏东西似的，看得人血压升高。 艾子檀：……难怪巨环花园明明科技水平这么高，（在滨海星上）这么厉害，在外头的名声却差得一塌糊涂，常年任职各类科幻作品的反派啊喂！这摆明了是把来者从身体到心灵都鄙视了个遍吧！ 小久：就这样都没被人打死，说明滨海星人普遍比较理性。 当然，这些听着就有些胃疼的事情与艾子檀没啥关系，展示了贵宾身份的她并不需要担心这些，简单的消杀后，她可以直接进入花园内部。 就这样，在极为不友好的初印象中，艾子檀开始了巨环花园的旅途。 离开了令人窒息的消杀区域，艾子檀终于得以近距离感受巨环花园的环境和氛围。 这里有很多的自动机械，比如护理作物用的农用机械人、负责运输的货运机器人，负责开车的导航AI等等，在这个高度自动化的地方，除了充当实验体，根本没有低学历者的就业空间。 外来者的穿着大体是一套在领口和手臂位置有特殊标志的简单服装，颜色单一，样式普通到土气，而令人惊讶的是，本地人的穿得居然更朴素，几乎全是清一色研究用白大褂，少数人的款式比较特别，比如有比较高的立领啥的，一看就知道是领导。 这让很多初次来到巨环花园的外乡客，内心莫名的得到了小小的安慰——你看，本地人穿的比咱们还朴素。 于是乎，不需要穿着特定服饰的艾子檀，一下子就变得显眼起来。 简直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艾子檀：……这和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接您的人马上就到了，您可以在这里稍等片刻。” 一个花园人对她这样说，又指了指沙发等候区中央的咖啡店：“我个人推荐那边的雪顶咖啡。” 说完这些，这个花园人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就丢下贵宾，转头就走。 艾子檀：“……行吧。” 至于接她的人……嗯，那肯定有啊，上周目从弓听云拿着一份份产业文件就知道了，弓氏在两极联盟是有自己的产业的，不算大，但有一席之地。 沙发等候区有4个人与她一样鹤立鸡群，他们相互之间都是熟面孔了，见她眼生，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艾子檀对这样的打量没啥反应，点了一杯雪顶咖啡，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落座。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其实已经是列车内部了。 没错——为了满足各类研究需要，拼装各种研究模块，永动列车的车厢有着接近20米的宽度，这个宽度十分惊人，再加上当初设计师对空间感的把控，这里不仅看起来比实际要宽敞，外加极高的避震性能和完美的环境调控系统，体感确实很舒适。 副轨道的车厢都比这里窄，但也有5、6米的宽度，考虑到施工时的条件，这同样很惊人。 当然，对于生活空间来说，20米的宽度依旧不算宽裕，因而列车内部所有区域的布局，都采用纵向分布，这个休息区也是如此，它是个典型的一字型长条区域，从买咖啡到找座位，要经过不少沙发和桌子。 就她买咖啡的功夫，又多了一位头发不大服帖的研究员落座，他抱着外边罕见的十成新笔记本电脑，插上移动硬盘，手边有根拐杖，见艾子檀走过来，这人理了理翻了一边的衣角，有些犹豫的对她说：“这位小姐请留步……能不能帮我去旁边接杯水？” 这位研究员面相看起来有些严肃，眉眼间却是年轻人与陌生人搭话时特有的羞涩。 见艾子檀停住脚步，他不好意思的从桌子下边伸出层层包裹的左脚：“我实在是行动不便……” 艾子檀的神识顺带一扫，发现这人左脚里头全是各类支架和骨针，理论上就算不动也该痛得一逼，吃了止疼药也不完全有用，但这人除了面色稍微有点苍白外，并无痛楚的神色。 PS：这里的骨针正规的叫法是克氏针，用于固定短小骨折或撕脱骨折等应力不大的骨折固定，包括骨科手术中用于临时骨折块的固定。 看来是个能忍的。 自动饮水机就在几米远的地方，艾子檀把咖啡放他桌子上，等她用纸杯接了一杯水，自然就坐他对面了。 “我叫梁丘鸣，姓梁丘，谢谢你啊，小姐，如果不是你，再多走几米，可就有我受的了。” “我叫艾子檀……不是我说，脚伤得这么重，为什么还要跑出来？” 电脑办公的话，老老实实呆在病房或者家里不也一样吗？ 提到这个，梁丘鸣一脸无奈：“我就叫你艾小姐吧，艾小姐啊，你有没有经历过公开处刑？” 艾子檀：……或许有，但我忘了。 这话本来也不在乎艾子檀的回答是啥，梁丘鸣接着说：“我是一名人体骨骼学方向的研究员，平时也算是没少摸骨头，但……但你能想象么，自从我的左脚不幸折成稀有样本的模样后，上到头发都没剩几根的老学究，下到十几岁的小姑娘，都带着哧呼呼的表情成天摸我的脚，看各种检测结果也就算了了……” “这次手术，我单是骨针就被扎了十四针，可你能想象么，每一根骨针都是不同的人扎的，他们是我的导师和同学，还有我的前辈们……” 第48章 毫发无损？ “所以啦，我这就出来了，我可不想康复期还要被他们围观。” 某失忆症患者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友善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梁丘鸣鼓着眼睛说：“别笑了啊，我是真的很苦恼！” “唉，我知道你有多少幸福的烦恼了，”艾子檀抿了一点咖啡，然后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很不喜欢咖啡的味道，于是赶紧放下说：“那你现在是在忙什么？导师不给你放假吗？” 既然梁丘鸣大大方方的来公共休息区办公，那肯定不是啥保密项目，问一问应该没啥问题。 “我……模拟骨折的动态模型图。” “噗——” 艾子檀：嗳？我为什么要笑？ 梁丘鸣无奈的叹气，表示这还有下文：“然后等我好一点，要拄着拐杖，亲自讲解我脚的病理。” “好吧，我不笑了，真的不笑了，你太难了。” 梁丘鸣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明明一直在笑，根本没停过！ 并没有让艾子檀等待太长时间，弓家的人来接她了，是个穿着很职业风的中年女性——哪怕两极联盟盛行极简风格，这位中年女性也玩出了一点花样来，比如说，把裙子改得仿佛跳一跳就会走光，露出精心保养的大长腿，比如领口的扣子下方开了一条很细的线，事业线若隐若现。 放在外边完全可以说是姿色妖娆，然而花园人步履匆匆，似乎觉得行走是在浪费生命似的，根本无人欣赏她的身姿。 就连梁丘鸣也是一样的，他抬头望了一样扭着屁股走过来的女性，目光仅仅是在她十二厘米长的高跟鞋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就又沉浸在苦逼的3D制图中了。 “您就是艾小姐吧，我叫麻琴琴，是莫总的秘书。” 总觉得麻琴琴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隐隐的敌视，但她又不大懂这份敌视的来源何在。 “就是这样，接我的人来了，你加油啊。” 梁丘鸣苦笑着应了一声，又从兜里边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说：“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对我们研究所有兴趣，随时欢迎联系。” “好。” 接送的跑车也是极简风，看着就是个能飚秒速的，结果艾子檀坐进去后，发现这辆车全程车速不过20码，简直像是龟爬一般可怜。 艾子檀：真是够慢的。 这辆列车是双层的，上边还有一层配有高速传送带，从神识扫描的情况来看，物流还挺快的，只是这里莫得，而且道路规划明显有问题，速度一直提不上去，还有各种各样的人行道…… 望着上边连人都可以上去的传送带，艾子檀深刻意识到，在巨环花园内开车，是一件极其傻X的事情。 难怪她刚才等了那么久。 麻琴琴倒是面色如常，但敲击方向盘的食指显得有些暴躁，有种如果艾子檀不在，秘书小姐就要爆粗口的感觉。 应该不是错觉。 “我已经在七星级酒店订好了房间，”麻琴琴说，“我先送您去酒店，然后帮您把行李送过来吧？” 人车分离后，针对物品的粒子流消杀为了不损害发动机，不留下辐射隐患，使用的粒子很特殊，消杀后免不了要静置一段时间，进行辐射中和处理，本来就比人那边的进度要慢，而且艾子檀又不用去洗澡做智商测试啥的直接，这会儿想要领行李还早着呢。 麻琴琴先把她送到宾馆，再送行李，时间安排上是没有问题的。 可她当然想不到，艾子檀根本就没有行李，她穷得只有空间口袋。 “不用了，你送我到酒店就好，行李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麻琴琴挑起眉头，抽空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确定。” “那请问您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保密，你送我到酒店就好。” 车子又前进了一会，麻琴琴突然说：“艾小姐，我也算是弓家的老人了，可在这之前，还从未听过您这样的人物，不知您到底是什么人……哦，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这次您大驾光临，我司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可我对您一无所知，回去后莫总问我，‘小琴啊，接待的事情怎么样了’？结果我一问三不知，这哪里行呢？” 怀疑。 这个女人怀疑上了，这份怀疑的起点源自麻琴琴对她的莫名敌意，但随着时间流逝，麻琴琴愈发心生疑虑。 “我是弓听云少爷新交的朋友，你可以直接向他本人求证。” 麻琴琴听了，递出房卡，立刻笑着结束这个话题：“弓少能有您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七星级酒店很快就到了。 下车，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艾子檀来到包间——嗯，极简风格，除了房间比较大外没啥看点。 “这是有多不欢迎外来者？” 走了个过场，神识扫描确定麻琴琴的车子还在停车场里头，似乎是不敢轻易离开的模样，也没有向上级求证她身份的举动…… “是生怕我突然反悔，还是另有打算……？” 从读心的情况来看，麻琴琴至少表层思维全是不安，很担心这次接待会出岔子。 她的经验告诉自己，做为职场老油条来说，麻琴琴这会儿也太紧张了一点。 …… 想了想，不管麻琴琴在担心啥，她都要先与女车长见一面再做打算。 原定计划不变，小久开启拟态，捏住笔尖已经朝极简空白墙壁冲刺的沙箱之锚小猫，艾子檀老样子来个接力式传送，直接前往列车长所在的地方——在来酒店的路上，她早以通过神识扫描标记了那位女车长。 ====== 居芳润的头发很长，如果完全放开，发梢可以沾到脚跟，她平时会用复杂的编织反复盘发，造成发梢仅到后背的假象。 她的头发长是长，但量却不多，发束很细。 如果碰到什么难题，有了烦心事，或者思考重要决策的时候，她就喜欢找个没人的地方反复梳头。 更长的头发更容易打结，更容易打结就意味着会梳下更多的发疙瘩，每梳下一个发疙瘩，她都会感觉自己好像梳下了一颗心瘤。 因此，居芳润享受着扯下每一个发疙瘩的过程，对于她来说，这是有效且成本低廉的减压活动，在以往的难关中，每一次她都能梳着梳着，突然想到办法，或者得到战胜困难的勇气。 但是这次……似乎与以往都不一样。 发疙瘩早就没有了，她可以一梳到底了，可是，烦恼和压力却没有减轻，反而报复般增多了，解决问题的法子……那更是完全没有。 少倾，她烦躁的将梳子扔到地上，但瞬间就后悔了，眼球不由追着梳子移动，最后，看着这把梳子落到一双踩着凉鞋的素足跟前。 居芳润下意识的一愣，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神经错乱到在公共场合狂梳头发，随即才露出敌意，望向不知何时闯入她房间的艾子檀。 从穿着和气质上看，居芳润百分百肯定，此人绝对不是花园人！ “阁下若是有要事找我，大可走门，何必行此宵小行径？” 艾子檀索性直接让小猫显形，这支很想把自个儿的作画塞满空白墙壁的笔委委屈屈的在居芳润眼前飘了飘，顿时间，居芳润的敌意化为了忌惮和探究——这种探究的眼神，仿佛她的职位不是管理数节车厢的车长，而是个观察现象的研究员。 这种散发着无机质冷光的眼神，在一瞬之后，变化为不卑不亢的凝视。 “……是你做的？” “你指哪件事？” 既然都被看到了，居芳润也不再克制自己，她五指成梳，捋了捋柔顺得不行的发丝，语气心情不显：“你能让时间倒流？或者是能让我的意识回到一周前？又或者，你只是让我做了一个逼真的噩梦？” 艾子檀说：“是哪一种有什么区别吗？关键是，你应该已经相信，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一周后的灾厄会成为现实。” 居芳润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那你一定有办法吧？” “这又怎么说？” “如果你不想想办法，一周后你也讨不到便宜啊。” 艾子檀说：“原来如此，你们看到了啊。” 居芳润以深呼吸掩盖了堵在喉咙里头的叹息：“是的，巨环花园的轨道根本不在地震带上，运行了半个世纪，从未有过这样的震级就不说了，根据地质研究所的监控，这场地震根本毫无预兆，全球地质活动（主要靠卫星监控）明明大体平静，却突然产生这样的地震，还附带天象异变……说实话，至少在我们目前的认知中，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神奇的是，从400米的高度脱轨，俯冲式坠落，列车没事，人居然也没大碍，事后进行事故分析，发现列车的坠落轨迹根本不符合基本力学，更别提血肉之躯的我们了，我们还能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说这话的时候，居芳润目光直直的盯着艾子檀，不单是盯着她的眼睛，还包括她细微的表情，手指和脚趾的动作，腰腹细微的变化，意图确认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不用这么专心致志，我也会很直白的告诉你，没错，在上一个周目，你们的永动列车，你们花园人的生命，是我保下来的。” 居芳润想要判断这句话的真伪。 从列车和人被伟力保下，从她超乎常识的时间回溯，再到之后看到的一切，再到这个周目，一件件小事和大事，如若她没有干涉，没有影响，便朝着预定轨迹冲刺的惶恐…… 居芳润意识到，他们恐怕是碰上了难以用常识处理的可怕力量。 而且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些力量都属于同一个人，都是一个干的。 “然后呢，你们看到了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上周目的时候艾子檀有些心急了，没有完全掌握情报就开始回溯，应该再坚持一下，多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再做决定，或许……她着急回溯的行为，已经错过了什么关键性的情报也说不定。 但这也难说，说不定看到最后依旧没什么用，总之，她决定不再自寻烦恼，争取在这周目解决所有的问题。 或许是需要一点倾诉，居芳润说了花园人接下来做的事情。 “在清点伤亡，初步估算损失和可能存在的威胁后，我们压下疑惑，开始追溯震源，想要找到一切的原因所在。” “然后……我们趁着部分地区天象短暂平息的间歇，在赤道附近看到了，大地呈现一片银色的骇人景象。” “山川树林、田地庄稼，水力设施和自动矿场，全部都被银色流体状生物覆盖，还有少量在高地上做最后抵抗的人，观察员反复拉伸镜头，读取各种参数，过了很久才承认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这些银色的流体状生物，不是别的，正是银团子。” “确定这一点后，我们认为，这些出了问题的银团子，迟早会蔓延到极地，就算我们把列车搬回去，也无法避免最坏情况的发生。” “我们商量着是否动用天基武器……这是如今我们所能动用的最强武器了……” 艾子檀看着对方额角逐渐冒出的鹅毛冷汗，又计算了一下她拖着飞艇离开极地，赶到赤道的时间……大概推算出，恐怕，在她赶到赤道，看到银色海洋之前，天基武器就已经发射过了。 不管是地震溯源也好，什么事故复盘伤情统计也罢，考虑到两极联盟拥有雄厚的科研实力，这些项目当然可以同步进行，再加上两极联盟是一群高智商高理性者占领的高地，恐怕基本的政治和党派之争都被认为是不利于研究的弊端。 所以，天基武器打击银色海洋的计划，很可能没花半个钟头就通过了决策桌。 至于艾子檀为何毫无察觉……实际上，保下永动列车后，她的识海就处于严重透支的状态，反噬接踵而来，一路都在阵阵钝痛，能拖着飞艇飞到赤道附近，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这也是她当机立断放弃这一周目，开始回溯的重要原因——留下来她也没时间休整，没法对银色海洋做什么。 二周目开场的短暂恍惚，也和精神力透支脱不开关系。 总之，在艾子檀见到银色海洋前，天基武器的攻击就已经有了结果。 “那么……毫发无损？” 第49章 花园见闻 居芳润咬着牙点头：“说是毫发无损也不尽然，打击确实杀死了部分组织，但更多的能量顺着银色流体扩散，被其化整为零吸收了，根据对银色流体增殖模型的耗能推演，消灭掉的组织不及其吸收掉的能量，除非我们拥有十倍于此的天基武器，冒着报废的风险连续发射，一口气摧毁掉所有银色流体的组织，否则的话……不过是在给对方送营养罢了。” 事情到这儿，其实就已经陷入了僵局，与此同时，外交部联络两极联盟的另一半，位于南极圈的极光森林……结果也不顺利，确切来说是音讯全无，因为没有艾子檀的庇护，大概在这场天地异变中损失惨重吧。 两极联盟只能祈祷银团子不要这么快就瞅上两极地区，让他们有点时间想对策，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找到解决办法。 各个部门正为此高速运转呢，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居芳润一眨眼睛，短暂的恍惚后，发现自己回到了一周前。 由于记忆中的灾厄令人匪夷所思，居芳润不由怀疑这是不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直到接下来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发展，都与原本的轨迹一模一样为止。 居芳润这才敢确定，确定末日是真的有可能发生。 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还不知道艾子檀的存在，但她也立刻开始了行动。 首先是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交通部部长居自明，在她说中了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的前提下，父亲对她所言的一切半信半疑。 毕竟巨环花园是理性的高地，讲什么都要有论据，有证据，自家女儿居然自称体验了时间旅行，开篇就是一周后银团子突然毫无征兆的暴走，滨海星人濒临末路也就算了，之后永动列车脱轨，从400米的高度俯冲到地上，所有人居然只是轻伤是什么鬼？ 老父亲表示自己很难接受啊，这难道是年轻人之间流行的什么玩笑吗？ “我没能彻底说服父亲，”居芳润说，“可能，等到明天必然发生的事情出现，父亲才会相信我，但时间紧迫，我们哪来一天可以浪费呢？” 说到这里，感觉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她打住话头，没继续说自己现在的打算。 艾子檀想了想说：“你们对银团子为啥暴走，有什么头绪吗？”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居芳润说：“有，但众说纷纭。” “你的看法是？” “我？老实说，我没什么特别的看法，所有的技术都是双刃剑，有好的地方，自然就有不好的一面，银团子在推广使用这20年来，一直都只有好的一面，对人类存续有利的一面，现在问题显露出来，情况严峻，但好在我们还有挽回的机会。” 顿了顿，居芳润又说：“我们对银团子的理解很浅薄，无法确定其问题的成因，但我们可以解决问题。” “准备提前用天基武器？” “不错，”居芳润说，“若能说服园长，便可以派人秘密与地标会、开天会等组织接触，然后让所有人都离开提速点，远离银团子，最后我们以天基武器进行小功率连续点射，4个小时内可以摧毁行星表面所有的银团子。” “就算有少量漏网之鱼，比起上周目多到无法处理的量级，也要好太多了。” 这确实有可行性，别看最后的银色海洋声势浩大，天基武器拿其无可奈何，但那是它吞噬大地、疯狂增殖之后的结果，在这之前，哪怕所有银团子加在一起，也不及银色海洋百之二三。 既然天基武器可以小功率连续点射，有这样的攻击模式，那确实可以解决银团子。 可是…… “我想不用强调你也能明白，”艾子檀说，“如今除了两极联盟以外的人，都离不开银团子。” 说到底为啥现有的大部分大型载具都被银团子代替呢？不就是因为在经历了将近40年（追击纪元开始时，很多载具都是二手货）的过度使用后，各种载具大量报废，不得不依赖银团子活命吗？ 如果一下子失去所有的银团子…… 居芳润的眼眸中只有理性的光泽：“这固然令人心痛，但我们太弱小了，不这样做就会全灭，我们没有选择权，最多只能收容一些有价值的人才，还是说，您有更好的办法？” 至于“死得不是你们当然从容”、“你们下去让赶路人上来”之类的蠢话，艾子檀当然不会说。 赶路人和提速点上的城里人，大部分知识和文化水平都不高，就算让他们上列车，就算同时解决了造化之气和银团子的问题，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永动列车报废后，所有人回归小作坊手工时代罢了。 不知道要花几个十年才能填补科技大倒退带来的衰败。 小久：那啥，艾子檀…… 艾子檀：我知道，但你闭嘴。 她这次的工作，其实可以结束了，可以强行画上句号了。 巨环花园有解决银团子的办法，至于造化之气，只要引导地标会找到高空中的控制枢纽，一切自然也会迎刃而解。 隔壁海华星的信号……既然这么多年下来，都只有没什么实质性威胁的讯息和电码，说明就算海华星上有问题，暂时也不能直接干涉滨海星，可以等滨海星文明缓过气来，自己去海华星看咋回事。 综上所述，问题算是解决了，如果她是个浑水摸鱼的职场老油条，再花点时间收拾首尾，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至于罗霄胄老爷子为啥遇袭啊，柳氏研究所又有什么秘密啦，启迪者听到的海神遗言具体内容是啥啦……这又有什么关系？ 艾子檀揉了揉眼睛：“走吧。” “？” “你不是说服不了居自明吗？加上我情况不同了吧？” 居芳润大喜：“当然，我先打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与自家老爹通了个电话。 “……搞定了，父亲很有兴趣见你。” 小久：ε=（？？ο｀*）））唉。 小久唉声叹气当然是有原因，因为居自明挂断电话后，立刻联系了园长——巨环花园的最高执政者。 而后，巨环花园内最强大的异能者和特别行动小队齐聚一堂，意图对艾子檀……好吧，意图抓活口啥的，这个打算不能说没有，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保证自身安全。 居芳润对此没多想，没有想到自家老父亲会给艾子檀下这么个套子。 因为……只要亲眼见过上周目尾声绝望的景象，无论是谁都会明白，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再相互质疑，你争我斗了，滨海星文明再次濒临灭绝的边缘，正是不惜一切，也要让文明延续下去的生死存亡之时。 哪怕巨环花园经此一难后，统治者换人，势力全部洗牌，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代价。 可惜……在花园人中，只有居芳润还有上周目的记忆，她亲历列车脱轨，亲眼见过末日，见过天地灾厄充溢空气，堵塞呼吸，见过银色海洋的可怕。 居芳润此时和她父亲，和其他所有的花园人，在认知上存在巨大的鸿沟。 约定地点是在列车内一处不见天光的人工花园中，见面后，穿着挺拔的蓝色军服的居自明开门见山：“听说，正是你让小女做了一场噩梦？” 居芳润焦急的纠正：“父亲，这不是噩梦，这都是真的……” 居自明抬手让女儿噤声，他接着说：“小芳会被你骗过，是因为她一辈子都生活在列车里头，没怎么去过外面，对异能者的情况也不是很关注，但我不同。” “我参加过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我知道异能者到底是一群何等不讲道理，颠覆常识的存在。” “恕我直言，我认为，你只是在欺骗我的女儿，你所图甚大，目的不明，除非你能拿出证据来，比如说……现在，你让我保留记忆回溯时间，如此一来，我便会相信你，你在花园自然会得到超乎想象的地位。” 艾子檀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扫过周边的植被，在每一个袭击者的藏身处停顿了一下视线，仿佛是在挑衅每一个异能者，见到她这样的举动，居自明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当然明白，这是一种示威，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你们的安排我都知道，但我还是不在意的来了。 “时间回溯多少存在副作用，”让居自明初步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后，艾子檀说，“能不用尽量不用……” 就在居自明的目光化为怀疑和戏谑的瞬间，艾子檀和小久商量了两句，有了后文：“影像资料可以吗？” 此话一出，周边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居自明花了几秒钟时间来理解她到底在说什么。 “……影像资料？” “对，小久，出来见个面吧。” 小久：（╬￣皿￣）凸 小久带着它投影的颜表情登场了，一闪一闪说话了：“本机这里有银团子暴走后的大量影像资料和数据，你们的接收终端呢！” 居自明揉了揉眼睛，从兜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擦了擦戴上，困惑的打量着在空中飞来飞去，会投影颜表情的玻璃球，只觉得有点魔幻。 虽然巨环花园上，也不是没有能浮在空中的小型设备，但……但这个玻璃球，这种敏捷性，还有人性化的语气和根本看不出门道的构造……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异能者（？）的恶作剧，事情恐怕真的不简单。 既然被发现了也就没必要继续躲躲藏藏，一个异能者现身，取下自己手臂上的大容量储存终端说：“这个可以吗？储存格式比较少见。” “哼。” 小久不屑的望了一眼这落后的个人辅助终端。 异能者不在乎言语上的挑衅，他只是在抽出终端数据线后，手拿接头，一脸困惑的望着看起来并没有接口小久，后者直接说：“好了，传输完成，都打包成你们在用的格式了。” 异能者震惊的低头，看到自个儿终端的外置储存空间平白无故的红了，差点就被撑爆。 居芳润望着这名异能者胸前的特别行动队标志，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顿感无奈，但深知现在说啥都没用，只得保持沉默。 弹出外置储存卡，放到另一名同伴的手里头，后者掂了掂，点了点头，做出了肯定的回复。 看样子是在用某种异能检测是否存在洗脑之类的危险性，确定没啥问题后，才装进卡盒里，送到居自明手里。 居自明收起卡盒，起身说：“你提供的资料，我们要进行核实。” “应该的。” “……请你在这里等待半个小时，小赵！你过来安排一下招待！” 说罢，居自明亲自带着卡盒的离开，只留下从花园外边一路狂奔到艾子檀旁边的小赵。 小久：虽然晓得巨环花园以理性和科技进步优先，官僚主义基本没有，但让贵客独自待在花园，自己离开……本机怎么感觉不大对呢。 艾子檀：你想多了，我们现在可不是花园人的贵宾。 小赵立刻让人搬来了躺椅和吃食，还提供了最新的观影终端，看样子还真想让她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不要走动。 ……暂时配合一下，也不是不行。 居芳润对这样的安排也没说啥，主动接下了老爹没有完成的接待工作。 “事关重大，请您谅解。” “没事，我现在不忙。” 而且一点也不无聊，神识扫描时刻偷窥那边的进程。 卡盒内的储存卡先在临时征召的甄别小组那儿走了一圈，毕竟，在一切研究和分析开始之前，得先确定资料的真实性。 大约六分钟后，遭受了巨大精神打击的甄别小组，极为保守的给出了主观性结论：“内容荒诞，但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些资料是伪造的。” 于是，原始资料封存，复制品分别送往各个部门研究。 那永动列车恐怖的脱轨实况，银色海洋填充大地，地震、火山、飓等天灾一路可见，根本不见活人的影像，加上一大堆各种视图和数据下，每个接到这些资料的研究部门都炸开了锅，研究人员都入了疯魔，或是求知欲，或是恐惧，或是冷汗津津，或是不愿相信这些事实……不管如何，研究员们疯狂研究，想要探明这背后的一切。 由于各个部门之间有车厢分开的地缘隔绝，艾子檀对大多数部门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了——这个设计的亮点在于，如果某个实验出了问题，这样能方便壮士断腕。 不过，有一点令她很意外，某个左脚不幸成为了教材的家伙，梁丘鸣，居然也在解析资料的科研队伍中。 ……他不是负责人体骨骼学方向的研究者吗？ 永动列车上科学家这么多，艾子檀看不出他参与进来的必要性。 结果……这个瘸了脚的年轻研究员，居然还在一群老资格中间站了C位。 艾子檀：这就是人不可貌相？ 重点关注了一会，艾子檀大概明白了。 梁丘鸣所谓的人体骨骼学方向只是他的副业，他的本职是研究银团子，对银团子的生态、机能和社会影响等做综合性的观察和研究工作。 ……听起来很厉害吧，但其实，在部门里头，研究项目分类越笼统，往往越说明这个研究方向越不受重视。 毕竟，银团子已经服役了20年未出什么重大问题，在完成了银团子的各项数据收集和分析后，明确认识到银团子至少在百年之内，都不是他们可以研究的东西后，并不打算依赖银团子技术的两极联盟举起大刀，大砍银团子相关项目的经费，审批也卡得很严格，仅允许一些观察性的研究。 如此一来，虽然杜绝了花园人有一天会因为真香而对银团子投怀送抱的可能性，但也确实让银团子技术相关的大量学科陷入停滞的窘境。 因此，梁丘鸣所属的研究所经费紧缺，生存艰难，只能搞副业赚钱，连自个儿左脚的骨折都要做成教材，也就是先前与她说过的，要做成3D动态模型拿去有偿授课，以此维持自家研究所的运行。 听起来也是有点心酸。 更糟心的是，当自家的研究派上用场的时候，梁丘鸣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以最快速度对资料进行整理后，梁丘鸣在助手的搀扶下，绘制完了精简说明图，简明扼要的总结当前的情况。 “时间紧迫，考虑到隔行如隔山，科研领域隔银河，我尽量以容易理解的说辞说明。” “从我们团队的长期研究来看，银团子本身具备与癌细胞相似的无限增殖能力，换言之，其目前表现出来的、所有的有限分裂和会自然凋亡的现象，都只不过是地标会人为添加的限制。” “这个限制，地标会称为基因桎梏——也就是银团子在指令的作用下，自发性的凋亡、停止分裂的过程，而并非它自身做为生物的局限性。” “与之相对的，银团子的算力虽高，却不具备自我意识，没有主观能动性，这是保证基因桎梏能顺利运行的基础。” 顿了顿梁丘鸣继续让在座的不同部门负责人，理解这其中的区别：“换言之，说个极端点的例子，如果它的指令因某种缘由被更改，那它完全可以冲破基因桎梏，迎来永生。” 第50章 解决方案 说到这里，梁丘鸣很无奈：“我们都知道银团子来路不明，存在巨大的隐患，但我们却也无法要求那些走投无路的赶路人，停止使用银团子技术，自力更生……至少在这段影像，这些资料出现前，是这样的。” 一人说：“那么，对此你有什么方案吗？” “在短时间内，我们恐怕很难搞明白银团子失去控制的理由，但我们可以阻止银团子暴走。” 另一人沉吟：“……天基武器吗？” “不能完全依赖天基武器，”梁丘鸣反驳说，“诚然天基武器威力强大，但面对未知的银团子，我们不可能只把希望压在天基武器上。” “……那你的意思是？” 梁丘鸣望了一眼落座主位的园长，后者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于是，梁丘鸣深吸一口气说：“还可以用这个。” 一个黑色保温箱被助手放到桌上，梁丘鸣立起箱子，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箱子上最高保密级别的标识。 同时，他从兜里拿出一份园长最高授权的许可文件，举着展示给参加会议的每一个人，以证明这个箱子的所有手续都符合相关规定，是在最高权限者的许可下出现在这个会议室中的。 最后，他把箱子换了一边，展示了一下箱子背面的一般威胁等级——说明这东西保密级别高，但危险性不大。 在确定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异议后，解开权限锁和密码锁，梁丘鸣打开了这个神神秘秘的小箱子。 冷冻用的液氮溢出，化为厚重的白雾，戴上隔温手套，梁丘鸣小心翼翼的拿出了内容物。 看着并不稀奇，就三支密封试管，里头是接近透明的液体，看不出什么道道来。 “这是一种食肉菌，学名梁丘菌，发现它的是我的爷爷，”梁丘鸣说，“它们生活在2万米深的深海裂谷，发现时间是在碧海时代末期。” “在经过我们银色研究所的研究后，梁丘菌多了一个别称——银团子杀手。” 场面一度出现许些骚动，但人们很快安静了下来，梁丘鸣适时往下说：“这种细菌以银团子为食，而银团子现有的免疫机制，并不能抵抗这种细菌的啃食。” 台下立刻有人说：“难道以现有的火力不足以摧毁所有的银团子吗？” “并非如此，单从理论计算来说，天基武器的火力是足够的……但这不代表我们能够安心，把一切希望都放在天基武器上。” “在常年的研究和观察中，我们已经知道，和荒诞的科幻小说不同，银团子虽然神奇，能变化数十万种不同的结构，但它的每一种变化，每一种能力，都是遵守宇宙规则的，需要足够的指令来引导变化，不可能只要想，就凭空成宇宙飞船这样的东西。” 顿了顿，梁丘鸣继续说：“可是，上述一切论据，都是建立在银团子安全可控的前提下，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查明银团子失去控制的原因，我们也就无法断言——银团子不会主动进化。” “无法排除在点射的过程中，会有银团子突然进化，变得能抵抗天基武器的可能性。” 一名部长推了推眼镜：“也就是说，利用梁丘菌让所有的银团子生病，如若存在能自我进化的特异个体，可以误导该特异个体的进化方向，并令其提前暴露，优先处置？” 梁丘鸣点头：“正是如此，这相当于多了一道保险，只是……考虑到银团子的体积和我们所剩不多的时间，梁丘菌是否能在时限内完成工业化量产，这还是个未知数。” 这名部长立刻起身说：“我是生产部部长烟宁，所有重要的实验室制备转工业化，都由我亲自负责牵头。” 还没走过这条行政路线的梁丘鸣很是感激这位部长立刻起身，主动担下大任的果决，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继续下去。 “好，有什么能帮烟部长的吗？” 烟宁部长一点都不客气：“提供梁丘菌的基础资料给我，先看过再说。” 梁丘鸣当然早就准备好了，对着台面上的电脑点了几下，一段资料发到了烟宁部长的屏幕上，后者扫了扫，重点在“各环境繁衍周期表”上多看了看。 “繁衍周期太长了，”烟宁部长说：“我们需要紧急对梁丘菌进行基因调整，使其繁衍周期压缩到十分钟之内，等到一定数量后，再通过细胞素抑制、调整，确保梁丘菌在感染银团子后，不会因为过度分裂而亡于营养匮乏。” 烟宁部长刚说完，立刻有人质疑：“如果梁丘菌泄露到自然界中，是否会引发生态危机？” 梁丘鸣说：“这一点不用担心，梁丘菌是生活在2万米深海的菌种，正如我们无法适应深海一样，它们也无法适应地面的环境，在银团子体内还好，其体积决定了体内液压和盐分不会低，但到了自然界则不同，梁丘菌不因过低的大气压裂解就不错了，再说了，就算有情况，针对梁丘菌的清除作业也比面对银团子要轻松多了。” 梁丘鸣最后一句话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肯定。 确实。 自然界是公平的。 除了银团子这种明显是人为调制的奇葩，大多数物种能繁荣昌盛，并不是因为它们有多强，而是它们能适应环境。 就拿梁丘菌来举例，它厉害吧？居然能趴在2万米深的海底繁衍生息。 但这么多年过来了，可有见过梁丘菌扩大生存空间，比如，往海沟上爬，爬到海床上、爬出浅海繁衍生息，有吗？ 如果它真的很厉害，怎么会一直满足于趴在海沟里头呢？ 所以说到底，梁丘菌是一种只能适应高盐高压低氧环境的细菌，DNA经典的双链结构决定了其基因的稳定性，就算其放归自然，也做不出什么妖来。 “若是这样，银团子是否有通过降低自身液压，来遏制梁丘菌的可能性？” 烟宁部长立刻回应：“没关系，我们的目的也只是分辨出银团子中的特殊个体，争取欺骗特殊个体的进化方向，为天基武器的打击赢得时间，所以，银团子任何的主动行为，本就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之后又讨论了几个小问题，见众人没有要补充的了，烟宁部长颔首道：“时间紧迫，我现在就要开始牵头梁丘菌的基因调整工作，容我先行告退。” 花园人当然不会觉得这样节约时间的做法有啥问题，之后的会议记录，再发一份给他即可。 介绍完银团子和梁丘菌这一杀器，梁丘鸣当然不可能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上从头站到尾，园长起身，站到台上，梁丘鸣感觉左脚疼着呢，顺势被人抬出了会议室——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一介小小研究员能参与的了，回家等会议报告就好。 总之，正在居家某个花园里头喝茶吃点心的艾子檀，惊叹于花园人的高效——整个会议，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在这一个小时中，他们不仅搞明白了前因后果，还安排好了计划的执行方案。 包括但不限于： 梁丘菌的培育和扩大再生产——这没啥可多说的，会议结束的时候，烟宁组织的科研团队已经争分夺秒的做完基因分析，正在设计操刀方案了。 与地标会和开天会等组织和势力的接洽、协调——出乎艾子檀预料的是，地标会和开天会与两极联盟有深度合作，简单来说，两者都有很多分部和科研单位，落座巨环花园，联系比想象中还要密切，与上周目弓听云所言的，两极联盟在搞事情，壁上观龙争虎斗的事实不符。 但想来也正常，因为大势力之间的关系，本就是笑嘻嘻的左手合作右手反手一刀子的交情。 人才的收留计划和载具的增产计划——虽然做好了很多人会因为失去浮动平台而没命的准备，但两极联盟还是想要尽己所能，减少伤亡。 虽然这并不会让那些失去了银团子的人们，有啥感谢之言就是了。 天基武器的战前检修——这同样令人惊讶。 所谓天基武器，就是高挂在轨道中的对地打击卫星群，一共有九座，分别属于曾经的九大国，是威慑性武器。 当年还没有外部威胁，所以九大国只需要各有一座天基武器便可维持平衡，谁也没想到，灾难会说来就来……额，其实以A文明的手笔，即便再多几座天基武器也没啥用。 而这些天基武器，两极联盟会发射载航空飞机，靠工程机器人做定期维护。 至于发射井？当然是在巨环花园那一圈轨道里头啊。 实际上，最开始修建巨环花园和极光森林，就是为了保护中央的南北两处极点发射基地。 这种事艾子檀神识随便扫一扫就知道了，只是，她对这些技术一问三不知，而且神识范围也不够涵盖整个发射基地，所以如果要问她这些发射基地是个啥子水平，能不能发射点啥飞到海华星……嗯，她当然不知道。 第51章 公转轨道 就在巨环花园紧锣密鼓的组织自救的时候，两只小纸人终于飘到了事发地点附近。 艾子檀对居芳润说：“看来你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我差不多也该闪人了。” 居芳润皱着眉头：“等一下，你现在还不可以……” 某失忆症患者显然不会照顾居芳润的想法，后者话音未落，艾子檀就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下意识的起身，徒劳在对方曾经坐过的位置上摸了摸的居芳润。 某中年女车长：卧槽？ 好在居自明结束会议后，带回来的结果是好的，居芳润不需要为不可抗力受罚。 离开巨环花园，来到外边的艾子檀很谨慎，即便纸人在周边侦察的结果是无异常，她也并没有冒然接近事发地点。 下午4点钟的太阳热烈的炙烤着大地，这片平原只有一个水洼，从这个水洼延伸出一片绿洲。 一辆车头和车厢比例极为不协调的房车停在水洼边，除了几条新旧不一的车辙印，现场的植被几乎没有人为被破坏的痕迹，房车的门开着，里头空无一人，物件摆放整齐，没有打斗痕迹。 房车的情况不大好，发动机似乎因为强人所难的运作方式出了问题，排气口直接把车尾的一角熏黑了。 因此，在车子的后轮附近，有散落的维修工具。 两只纸人化做感知的延伸，神识扫描将绿洲笼罩在内，摸透每一粒沙子，每一缕精神印记的情况……艾子檀大体搞明白发生啥了。 从现场痕迹来看，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发动机濒临狗带的房车勉强开进绿洲，吓跑了一些小动物，三人下车，拿出修理工具，终于拆掉了外圈的铁丝网和木刺防御，火急火燎的要修好车子。 就在罗霄胄和雷静全神贯注于修理发动机的时候，孙棠正待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她在地上摊开了一张雨布，然后在雨布上放各种工具。 然后，某一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可能是孙棠注意到了什么异常，又或者是她本人出了什么问题，她突然丢下工具箱，转身背对着雷静和罗霄胄离去。 因为车子的问题很要命，专注的二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孙棠的情况。 这个致命的失误，直接导致孙棠被掳走。 传送会留下痕迹。 小久是如此，漫宿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前者懂得顺手将这些痕迹抹去，而后者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每一次传送，都会在空间层面上留下痕迹。 她感觉到了熟悉的传送波动，是漫宿的。 恐怕在雨石椽说不需要漫宿继续陪他之前，这个奇妙的传送异能者，就直接传送到了这里，抓住孙棠，然后再次传送。 由于传送刚刚结束，空间的涟漪并不稳定，对于漫宿来说，这属于比较糟糕的能力施展环境，因此她没能立刻传送离开，传送过程在空中停滞了数秒。 专注于修车的两人终于有所察觉，罗霄胄以惊人的脚力冲向漫宿，雷静抱着罗老爷子的腰……不，是抓住了罗老爷子脖子上围的汗巾，两人冲向漫宿。 “结果……两人冲进了漫宿的传送范围，一起被传送走了？” 小久露出胃疼的颜表情说：“看来地标会内部的问题也很大啊……” 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 艾子檀说：“当然很大，毕竟在20年前，地标会因为成为了最大的赢家，势力膨胀了几十倍甚至上百倍都是正常情况，膨胀得太快，自然会导致内部情况变得复杂，出现各种各样的难题，正所谓是山高皇帝远和盘根错节难自清双管齐下，神仙难救……对了，你可以找出漫宿传送的落脚点吗？” 小久说：“当然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利用这点时间，艾子檀用空间口袋收起现场看起来比较重要的物品，最后犹豫了一下，把楼顶菜园子里头的泥土连带作物全部收走了。 小久：“你在怀疑孙棠的身份有问题？” “漫宿是雨石椽的人，”艾子檀分析说，“而雨石椽在上一周目，曾经有一瞬对孙棠释放可怕的杀气……依我的感觉来看，应该是真的想要杀了孙棠。” 小久：“坐标分析完成，核对地点中……难道是因为上周目的事情，雨石椽在这周目要有大动作，所以，本来还能留着孙棠不杀，现在为了排除不安定因素，决定将其提前处理掉？” 小久的说法有一定道理，另外，之所以没有把孙棠列为雨石椽要找的“嫌疑者”之一，是因为它早就扫描过孙棠了，它相信自己的插件，相信自己的检测结果。 这种微妙的心情艾子檀算是有所察觉，但她并没有指出小久的失误——且不提检测的结果到底对不对，就算小久觉得孙棠无辜，也不代表雨石椽也同样认为她无辜吧？将其列为威胁较低的对象交给心腹处理，自己则去对付难啃的骨头，这是理所当然的安排。 如果是不是时间紧迫，雨石椽恐怕还会找到老友，找到罗霄胄好好谈一谈吧。 但很遗憾，雨石椽的时间太紧张了，所以将孙棠这个目标交给漫宿处理。 嗯，到目前为止，这个逻辑还算通顺，可是…… “核对地点的结果？漫宿是传送到哪里了，为什么我的精神印记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印记被设定为只有特别激烈的情绪才会被触动，孙棠被抓走这种事情，既然没有触动印记，这说明……罗霄胄老爷子，心态实在是太稳健了。 或者说，罗老爷子觉得还有的谈？ 不能确定。 想着有的没的，望着小久沉默的玻璃体，她追问说：“怎么了，为什么要沉默？他们总不至于传送到地心里头去了吧？” 小久迟疑了一下：“不……” 顿了顿，小久说：“很奇怪，他们的传送地点居然是在宇宙真空中？” 一道灵光划过，艾子檀说：“那个区域，是否在海华星的公转轨道上？” “……在！” 第52章 无人的庇护所 是该从漫宿居然能一口气传送这么远开始吐槽好，还是从海华星上果然名堂多开始吐槽好？ 真空环境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在和两位前辈愉快的上烹饪课的时候，靠着前辈们的现场指导和演示，她学到了很多常识。 具体来说，真空和辐射是不需要担心的问题，因为这个在个体强化的优先级中相当高，据说99.9%的济世亭员工在面临宇宙环境后，都立刻习得了宇宙环境适应性这个能力，她也没问题……大概。 “……将传送落点坐标修正到海华星，需要多少时间？” “已经在做了，再给我两分钟！” 在这两分钟里头，艾子檀的思考犹如闪电惊雷，很快，她又问：“漫宿的传送能力有办法解决吗？” 说实话，就算她只是想要找漫宿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方也不会乖乖配合吧？如果贸然传送过去，变成比拼传送能力的追逐战的话，对于艾子檀来说是个麻烦的情况。 因为漫宿想要用空间能力捏死孙棠等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比如，只把脑袋传送走啥的。 “本机看看……没问题，我下了反传送框架，目前能禁止半径700米内的传送。” “够用了，坐标矫正完成后开始连续传送吧。” 趁着这点时间，艾子檀恶补了一下传送技术的知识。 之前传送有小久包办，但接下来不同了，面对漫宿这样的异能者，对传送技术一无所知可不行。 绝大多数安全的传送行为，都遵循着一条基本的道理——落地时，会将周边的物质挤开，形成刚好能容纳传送目标的空间。 若非如此的话，哪怕是传送到空中，也会因为和同体积的空气混合而死。 这就好比咬着吸管吹泡泡，空气会挤开液体，形成一个又一个泡泡，看似泾渭分明，但两者是紧挨在一起的。 实际来说，如果传送到岩石里头，皮肤和衣服有可能与岩石混合在一起，没人想要体会从中将自己拔出要付出什么代价，如果传送到岩浆中，高温和附着性极强的岩浆瞬间传导的热量…… 因此，如果传送到墙体或者其它厚重的物质里头，是相当危险的行为。 如果想要通过扩大传送对象来避规这个风险……比如，连同周边的空气一起传送，通过撑大泡泡来避免身体与不良环境直接接触啥的，这同样不容易。 这涉及到复杂的对象选取问题。 不知道漫宿是否有过疑惑。 比如，为什么自己传送的时候，每次都能完好无损的到达目的地，比如，想要带着什么一起传送，明明对目标认知有限，传送过后却不会缺少零件？ 这就是选取对象的问题，对于传送本身来说，是传送一个人还是半个人，本质上并不存在区别，让其有区别的是人，是使用者。 有一种很坑的传送方式是，每次传送的时候，都像p图大师那样兢兢业业的抠图，抠出要传送的目标，以此圈定传送对象……这也太难为人了一点，怕不是要培养出野生的夕阳红描边大师。 并非所有拥有传送能力的人都要成为夕阳红描边大师，比如漫宿，就选择了一种更为聪明的办法。 漫宿传送了一个人？这只是笼统的说法，确切来说，她传送的对象选自当事人对自己的认知——换言之，在传送的时候，通过与当事人建立精神上的联系，询问当事人的潜意识，以当事人对“自身怎样才算完好无损”这一“自我印象”的理解，来代替抠图过程，决定传送的具体对象。 这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大概是漫宿潜意识中完成的机制，也就是说，雷静和罗霄胄是被传送走，有可能是漫宿个人默许的结果。 除非孙棠也对传送能力有深刻的理解，有一定识海上的造诣，在被传送的瞬间，扩展了自我印象的范围，把罗霄胄和雷静也加了进去。 ……不管是哪一种，艾子檀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另一方面，传送的距离越远，误差也就越大，需要准备的安全落脚点范围也就越大。 小久搭载的传送系统足够先进，并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但漫宿需要。 也就是说，海华星上一定有一个巨大的空间供漫宿落脚。 海华星那么大，这样能方便她寻找目标……大概吧。 做完了这些准备工作，小久决定好了一路的传送点，立刻拉着她开始连续传送。 事实证明，宇宙生存啥的她确实不需要担心，在进入宇宙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成为比那位海神还要能适应宇宙环境的生物了。 可喜可贺。 可能是因为参照物很大很远的缘故，总觉得身边的景象没啥变化，只是，惊鸿一蹩中，她终于以俯视角，看到了滨海星真正的模样—— 南北两极部分的轨道十分显眼，风洞形成的沙暴如地标会所言的那样，标记出了生存线的范围。 因为风洞的后勤和功率都不够，在离开生存线后，沙暴逐渐消失，天空变得清澈。 于是……在滨海星俯瞰的实际情况是，两道粗壮的褐色线条夹住了生存线，仿佛是蓝绿色的星球上长了一只眼睛。 ——上次的脑补果然不大靠谱。 带着这样的感想，艾子檀来到了海华星。 ……如滨海星势力高层普遍知道的那样，海华星的地表改造工程只是开个头，而且进行得并不顺利。 艾子檀落地后，发现呼吸的动作很困难。 海华星的大气相当稀薄，寂寥无声，土壤是黑绿色的，含有大量金属杂质，仅有的大气几乎全是氰基（CN）化合物，如果一定要说有啥值得称道的地方…… 因为大气稀薄，头顶的星光很好。 就这样看的话，很难想象普通人能在地表活下来。 因为不能说话而只能用神识链接的艾子檀：从两个星球的距离来看，只要是稍微好一些的望远镜，都可以勉强看到海华星的模样吧？ 小久：是这样的，不过在今天，这样的奢侈品大概也只有大型势力手里头有了。 艾子檀：我想漫宿应该在地下。 小久：是的，不出意外的话应是如此，在这儿，建设地下设施可比生态穹顶容易多了。 艾子檀：希望基地不要太深。 神识扫描和小久的玻璃屑齐飞，一道道念头穿透地面，直达数百米深的地底，很快，艾子檀感觉到了不正常的区域——细微的不规则震动被她捕捉到了。 这是地下设施运行时自然产生的震动。 顺着震动的来源移动数十公里后，艾子檀看到了一座环形山。 山里头完全是空的，是一处充溢着氧气的空房间，面积挺大的，可以用来测试200米直线跑，同时，有隐蔽的电梯连接地下基地。 想来漫宿这就是这样，一口气传送到这个地方来的。 只是，令她感觉奇怪的是，这个空旷的落脚点却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就仿佛跟着来到这个基地后，罗霄胄和雷静并未与漫宿起冲突，而是立刻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和平协议。 接着，漫宿带他们去到基地里头，乘坐很长很长的电梯，一直往下。 确定周边不存在陷阱后，艾子檀传送到落脚点内，然后让小久骇入系统，取得了最高权限，屏蔽了监控，随后乘坐电梯往下。 电梯内的种种精神痕迹表明，四人在电梯中的气氛相当压抑，几乎没有交流。 “……若是能平平安安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好了。” 小久：“艾子檀，你觉得这个基地是用来干嘛的？” “……胡乱猜测没有意义，等见到漫宿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电梯停下了，大门打开，研究所特有的洁白十分冰冷。 根据小久骇到的地图，穿过货运道，来到餐厅——这个布置，可能是为了让来者感到宾至如归？ 从灶台的容量、座位的多少和餐厅的数量来看……更正，这个地下基地，原定应该是个至少能容纳15万人口的庇护所。 极有可能是末日后，九大国中的某几个或者干脆是全部，集最后的力量，修建起来的，意图保护人类文明火种的地方。 正如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那样，九大国确实在海华星建造了秘密庇护所。 但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这里现在根本没几个人生活的痕迹。 精神痕迹……很淡很淡，可能是半个世纪前后，这个研究基地还有人活动，但现在或许已经没有了。 越是深入，能够看到的地方就越多，艾子檀为这个庇护所的庞大和设施的齐全感到震惊，这里甚至还有很多磁悬浮自律机械在运行。 这些机械能依靠磁力进行各种各样的自我维护，不仅老化的速度很慢，在漫长的时间中，甚至还实现了自我优化——小久是这样说的。 由于已取得最高权限，这些小家伙现在一注意到艾子檀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就会自动进入待命状态。 也不知道罗霄胄他们上来后是个啥子情况。 看得越多，心中的疑问就越清晰——漫宿与这个基地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53章 没有食物 又前进了一段路，墙壁上出现了新鲜的焦痕。 还残留有一点点温度的那种，看样子是罗霄胄的手炮造成的。 考虑到这是大约两个小时前留下的痕迹，当时的温度一定很惊人。 可仅仅只是有点焦痕……这个庇护所内部的墙壁，比想象中还要结实。 这只是一次威慑性的射击，四人在那之后又继续前进了……真是脆弱的和平。 “……艾子檀，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额，我不是指战斗现场。” “……没有食物。” 庇护所内有很多不明觉厉的先进仪器，有归档整理好的各种研究资料，有曾经有谁用过的日用品和衣服，有很多跑来跑去的机器人，但一切都很整洁，似乎所有人都是在从容……至少是并不急迫的情况下收拾好房间的东西走人的，没有尸体，更没有食物。 若非有微弱的精神残余，简直就像是从来没人用过这个地方似的。 明明曾经有人生活过，可就连餐厅后厨的冷库里头，都已经停止运行，没有一粒食物？ 走了也算老长一段距离了，却完全没发现任何能吃的东西，只有干干净净的过道和食物仓库。 既然是建立在异星球上，与世隔绝且没有支援的庇护所，如何实现基地内生存物资内循环，这理应是比什么都要命的问题，最优先的维持事项，可结果…… 路过种植区的时候，只能看到干到开裂的土壤和停止运行的种植机械人。 与过道上很有精神的清洁机器人对视了一会，艾子檀很困惑：“……为什么这些机器人运转状态十分良好，而最为关键的，参与食物供应重要一环的种植机器人却在仓库里头吃灰？” 无法理解。 退一步说，就算在末日发生时，因为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海华星庇护所的建设者们——那些精英的工程师和科学家们，因为某种理由被召回滨海星，并在那之后下落不明…… 也没理由只清空所有的食物，用于种植的机器人全部停机，结果其它机器人还在兢兢业业的维护这个基地吧？ 她进来的时候，这个庇护所依旧光亮如新，总不会是想在千万年后，给来考古的外星文明行个方便吧？ 接着又是一个生活区，这些房间大约五分之一的房间内全是个人物品，生活气息很足，从痕迹推断，确实是半个世纪前留下的，而剩下的房间明显没人住过。 ……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争斗的痕迹。 没有因为食物匮乏而争斗的痕迹。 艾子檀认为，在末日的时点，不管这个庇护所是用来干啥的，九大国应该没有余力也没有必要从海华星将这些科学家和工程师们接走吧？ 另外，由于末日事发突然，就算有一两年的时间准备，时间也还是太仓促了。 从九大国现有的科技水平来说，也不大可能有类似星际移民船的火种可以升空，这个庇护所的人们，如果是被接走，目的地也只能是滨海星。 ……退一万步说，就算九大国卧薪尝胆，早就在筹备移民船，靠着类似银团子那样的天外科技帮助，已经攻克了包括全自动巡航、星球改造和人体休眠技术在内的大量难题，也不该在末日一发生的时候就放弃滨海星，把最精英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全部带走吧？ 不尝试努力一下拯救母星吗？ 这么快就放弃了吗？难道是流传至今的海神信仰，让滨海星人认为自己和海神一样，都是外来者，是滨海星上“土生土长的外星人”，所以对母星没啥眷恋，灾难一来，可以轻易的选择跑路？ ……应该不是这样。 即便说了不要在证据不足的前提下胡思乱想，但艾子檀还是忍不住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在小久监控机主精神健康的面板，成功把自己的精神状态降低了两个百分点。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艾子檀的念头终于找到了漫宿。 哦，顺带一提，精神印记的联系也恢复了……果然是距离太长的问题。 只是，情况看起来并不乐观。 在一个有“中央总控室”标记的房间内，罗霄胄的义手和义脚状态不大理想，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扭曲过，眼神的战意不减，而雷静被一个工程机器人直接来了个熊抱，这会儿正在努力挣扎，并呼唤孙棠。 漫宿的袍子和露出的手臂都有烧焦的痕迹，地板上还有不少新鲜的血迹……在场的三人都没有明显的皮外伤，显然，这些血都是漫宿的，她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样从容。 ……话说明明拥有理论上BUG得不行的传送能力，是怎么打成这样的？ 而最关键的当事人……孙棠牵着漫宿的手，看着眼前的一切，表情无悲无喜，确切来说，是眼神有些空洞。 小久：“你准备咋整，啥情况？” 艾子檀：“直接武力压制。” 小久：“啥情况？和你之前的风格不大一样？” 艾子檀：“我之前是什么风格？我只是选择合适的手段来处理问题，现在双方剑拔弩张……不，是已经打过一轮了，这周目罗霄胄他们认识漫宿，但又不认识我，用语言不大可能让他们停下来吧？更大的可能性是，为了排除不确定因素，一定程度上知根知底的双方，合起伙来打我。” 小久都惊了：“合起伙来打你？” “漫宿和罗霄胄这两人，从目前读到的思维波动来看，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是理性占领高地，所以他们都是很理性的人，当然会选择最优的策略，我的经验是这样告诉我的。” 思考了一下，小久无法反驳，它突然发现，艾子檀基于经验的直觉很可能是正确的。 就在它犹豫的时候，局势已经发生变化，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有入侵者的漫宿，隐隐的杀气化为了愤恨的语言：“你居然忘记了，真的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似乎是没想到在生死搏斗中，话题会转到自己的记忆上，罗霄胄明显一愣，然后，这一瞬的战机被漫宿捕捉到了。 所谓抱怨和该做的事情都没拉下就是如此，漫宿瞬间传送到罗霄胄身边，手已经碰到了老爷子发白的头发，后者对此当然也有应对，接下来的展开…… 注定没有结果了。 反传送用插件，空间固化程序展开，将方圆大约600米悉数化为无法适用传送能力的空间，紧接着，无可违逆巨力瞬间分开了打生打死的二人，就像之前她做的那样，直接摁地上了。 突然的惊变让雷静挣扎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唉，海华星原来还有这样的庇护所啊，顺带一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打生打死对现状有什么帮助吗？” 突然出现的艾子檀让现场寂静，落针可闻。 雷静：“……啥？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海华星上？！哈？？？” 地上的罗霄胄老爷子也是一脸震惊。 ……原来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免费来了一趟星际传送游？ 至少有感觉到海华星和滨海星上微妙的重力差别吧！ 海华星体积比滨海星小一点，引力也跟着小一点，如果在滨海星上能跳两米高，那么在海华星大概能跳2.7米左右。 区别很明显，但……好吧，对于普通人来说，在高度紧张的备战之中，身体突然的轻盈，往往会被归类为状态好或者肾上腺素。 “……是你？” 漫宿与艾子檀有一面之缘，并且还知道雨石椽想要找的人就是她，所以此时，漫宿的困惑多于敌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艾子檀：“……” “我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很重要吗？比起这个，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静：如果这里是海华星，你谁啊！你怎么跟来的当然很重要啊！ 小小窝里横少年内心的吐槽注定不会化为语言，漫宿几番尝试传送但失败了，她的困惑变为失去底气的恐惧。 在三人不同的心境之间，只有孙棠依旧保持着心灵的空洞，她看了一眼艾子檀，什么都没想，眼睛又重新垂下，俨然放弃了思考。 不……并不是放弃了思考，艾子檀重新观察孙棠的识海，发现其意识的状态很奇怪。 具体是什么情况只是在外边看看不知道，但是绝对有什么不对。 “有谁能和我说明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无人应答，在短暂的错乱后，漫宿和罗霄胄同时想到的一件事情——对方的能力是需要花费力量去维持的。 因此，如果能拖延时间，多消耗对方一点力量，无疑会提高胜算。 艾子檀：……如果不是银团子的威胁在前，来个亲吻大地三天三夜体验套餐还是很不错的。 “……好吧，漫宿，你先来说，这个庇护所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抓走孙棠？” 漫宿瞪了一眼有些无辜的老人，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对艾子檀说：“你和童颜老……不，和雨大人是什么关系？” 小久：……对面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艾子檀：有吗，我觉得形容很贴切。 “这取决于你的回答，”艾子檀说，“所以你最好说实话。” “……这就说来话长了。” “没关系，我们有时间。” “这要从半个世纪前说起……” 第54章 络雅文明 老生常谈了，半个世纪之前，造化之气席卷全球，滨海星文明的璀璨与繁荣毁于一旦，大约30亿人口直接死于造化之气的吞噬，剩下的人们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最危急的时候，人口降低到不足200万人。 无数的知识和技艺在这场浩劫中遗失，失去传承，成为传说。 人们甚至还不及悲伤，就要投入到交通线的建设和载具的争夺中去，原有的道德品质不再是美德，整个文明的前途一片黑暗。 但混乱只是一瞬，新时代的秩序很快重新建立，特别是九大国，在那个时候，其实建立了一个临时政府。 “实际上，如果不是为了完成移民城，九大国根本不会垮掉。” “完成……也就是说，在末日发生前，这个移民城就开始建设了？” “没错，当时这里还只是一个仅供一千人生活的研究所，现有的大部分结构，都是在末日发生后建设起来的。” “……那为何没有人？” “我也不知道——”眼见艾子檀眼中已有凶光，漫宿补充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仿佛在看一个呆瓜，艾子檀友善的提醒她：“这里可是海华星哦，滨海星与海华星最近的距离也超过7000万公里，远远超过你能选择的传送范围，你想想再说。” 于是漫宿就真想了想——主要还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过艾子檀不在意就是了。 “因为某些缘由……我曾在九大国某个秘密基地里头，得到这里的坐标，而当时……说实话我并不知晓这里居然是在海华星上，你也有传送能力吧？那你应该也能理解，我们看到的世界不能以距离来简单概括。” “距离过远导致的偏差……我错误传送到了地面上，吸入了有毒的空气，出了大问题。” “然后，我抱着赌一赌的心思，传送到预定地点……我发现了这个地下移民城。” “这个移民城有服务AI，我按照它的指示找到了医疗部，躺进了医疗舱中，治好了毒素损伤我就离开了，再也没有来过，这次来这里，只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个绝对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艾子檀抱着手臂，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几岁小孩拙劣的谎言：“你说谎。” 这都不需要读心，不需要想，看看旁边的罗霄胄老爷子咋吐槽的就知道了。 罗霄胄：九大国秘密基地里头的坐标……怎么可能是空间异能者才能读懂的特异系坐标？！就是正常的恒星系坐标吧！你这娃娃，是看了那个坐标，计算过位置，做好的准备才传送过来的！ 罗霄胄：而且，发现了这么个好地方，又只有自己知道，怎么可能不在乎！ 是啊，这里是不需要担心造化之气的海华星，能自由在两地之间往来的漫宿怎么可能不动心？ 真不动心的话，这里现在早该全都是人了——全是基建人和工程师，准备把这个庇护所进一步扩大，争取让更多人能到这里生活。 ……额，如果漫宿是不想来回跑把自己累死而隐瞒，倒也能说得过去。 总之，显而易见的是，漫宿并不打算老老实实回答她的问题。 艾子檀想了想说：“好吧，庇护所的事情暂时不提，你为什么要抓孙棠？” 这点漫宿倒是没有隐瞒，因为……她也不懂其中的原因。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漫宿说：“这都是雨大人的交待，他说为了以防万一，分开行动后，立刻把孙棠带到这里来处决掉。” “等等，雨石椽知道这个庇护所的存在？” 漫宿帽檐下嘴角扯了扯：“我和他说了，我一天最多只能往返10次，而且大型物件多半会因为传送时的扭曲而报废精密零件，考虑到就算是两极联盟，想要发射货运火箭到这里来也很困难，所以他就暂时把这条消息压下来了。” ……10次极有可能并非漫宿的能力极限，这样说来，漫宿的异能真的与普通的异能者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 “好吧，这个我也没必要深究……那孙棠现在古怪的精神状态又是怎么一回事？” 漫宿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的孙棠，神色也满是困惑：“我不知道，也许是被吓到了吧？” “嘶……能让我坐起来处理一下伤口吗？再这样下去，我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的，如果这样的话，就没法回答您的问题了，对吧？” 这倒没啥不可以的，艾子檀同步解除了罗霄胄的压制，已经坐起来的漫宿望着同样坐起来的罗霄胄，动作有一瞬的僵硬。 漫宿：为什么这个老头子也可以跟着我坐起来了啊！ 雷静这会儿也不挣扎了，他悄咪咪的打量着艾子檀，后者干脆望了他一眼，让他有话快说。 “额……您应该是来帮我们的吧？” 嗯，脑子和原来一样有点不好使。 艾子檀走到孙棠面前，让小久和小猫看好不安分的二人，她仔细观察孙棠的情况。 …… 缺失感。 她对识海和精神的理解很浅薄，但她能感觉到，眼前的孙棠缺失了什么东西。 因为缺失了点啥，识海难以支撑思维活动进程。 艾子檀：小久，针对银团子的研究可以暂时停下，我扫描出了孙棠识海的浅层模型，你用数据库对比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相似的案例？ 小久扫了扫说：……找到了，这是共生型识海缺失另一半的典型症状。 “……什么意思啊。” 遇事不决搜一搜，她搜了搜—— 共生型识海：泛指识海或者灵魂有缺陷，无法独立完成逆向思维、抽象思维、线性思维、形象思维、直觉思维、定向思维、创新思维、发散思维和聚合思维等其中一种或多种基本思考流程的识海，一般需要两者或者多者共同协作，才能完成基本的思维活动。 理论上，双方互为依赖关系。 在这之中，最糟糕的种类是，一旦缺了另一半，就几乎无法进行任何思考，连意识都变得极为稀薄的“无音墙”。 孙棠就是这种类型。 智慧越高，识海就越是复杂，问题也就越不明显，比如孙棠，平时看着就一乖巧讨人喜欢的正常人，谁想到她居然根本不是普通人？ 而艾子檀比较感兴趣的是——她的“另一半”到底是谁？ 既然雷静和罗霄胄都在这里，说明支撑孙棠基本思维能力的另一半不是他们，可是，孙棠是如何隔着老远接收到另一半“信号”，支撑其日常思维活动的呢？ 她上周目也没发现孙棠有啥古怪的地方，或者有啥古怪的念头或者思维波动追着孙棠啊？ 倒是银团子的杂波到处都是——这也正常，毕竟生存线里头挤了这么多银团子，指挥和协调身体细胞执行指令的时候，难免会溢出大量的精神波动。 ……等等。 在这个瞬间！ 雷静说罗霄胄答应了孙棠要去螺牙帮她找母亲、来自外星却被孙棠自称是母亲留给她的泥土、柳氏研究所里头那本质为治疗硅基生命的硅元萎缩的立场波、迪哥所说的海神造人论和滨海星生命起源、A文明的仿生学、义手义脚的老人说银团子是海神的残骸、雨石椽对孙棠的杀意、上周目的结局……这些几天以来她坚持不懈收集的线索，突然因为一个点而有了一个新的中心，被连成一条完整的逻辑线！ “……靠。” “……虽然不一定有结果，小久，比对一下数据库里头，有没有与‘螺牙’二字发音相似的文明？生死不论的那种。” 艾子檀语速都变快了，甚至都懒得藏起小久，后者干脆显形，一顿比对后说：“有，相似结果2481条。” “继续筛选，硅基、文明等级不高、靠着仿生学发家、道德底线较低、创新算法曾经缺失或现在依旧缺失，理论上与目前情况有关的？” “筛查中……检索结果77条，正在请求上级AI协助筛查，进一步排除选项……结果一条：络雅文明。” 艾子檀一惊，心想这万界盟居然这么神通广大？居然真的有结果，能验明A文明的正身？ “已调出详细资料！”小久也有点激动，“这些人我帮你看好了你快瞧瞧！大发现啊！” 档案：络雅文明 保密等级：丁级二类文件。 具体保密情况描述：可公开、可外传、可复印，可分享。 文明等级：跨宇宙二级 文明状态：已灭绝。 描述： 曾主要活动于编号为AWE569、AWE570、AWE602三个宇宙的跨宇宙级文明，个体均为缺乏创新思维的硅基生命，特征为极度崇拜仿生学，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有基于狂信仿生学衍生的独特文化，单是为了收集收藏用的仿生学样本，就将成千上万颗生态星球上的幼生文明强行催化…… 作者有话要说： 唉，连上了啊，我全都连上了啊，我好强啊。 第55章 相荷的报告 即，用当地文明中绝大多数个体都无法适应的方式促使其进化，就算整个星球上99%的个体因此死去也无所谓，只要能收集到独特的、有仿生学潜力的样本即可。 但是，只会模仿的野生文明不可能走到最后，灭亡已成必然。 附加说明：该文明保存箱，由文明入殓师编号V033相荷完成。 （扩展阅读：如果在编号后有显示名字，说明阅读者与之相识，且当事人开放了相关权限，故予以显示。） 接下来的说明和总结由文明入殓师编号v033亲启。 关于络雅文明的报告书： 根据调查，在很多年前，灭世因素“洪灾”将AWE569号宇宙内原本繁荣的文明圈毁于一旦，络雅文明是在某一个或几个文明的尸体上诞生的硅基文明，与这些前文明算是母子关系，由于有大量的前文明遗迹，有大量的数据资料和现成的科技产品，就连星球间的传送都是现成的，该文明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学习和模仿母系文明的科技。 在跳出AWE569号宇宙前，络雅文明至少长达9万年的发展时间中，只靠学习和模仿前文明实现科技进步，而硅基生命在思维广度上，特别是发散思维和创新思维上，一般天生弱于碳基生命，独特的生命形式和长达9万年基于模仿的优胜劣汰，让络雅人的算法固化，在他们的语言系统中，甚至无法对“创新”二字进行直译。 以至于到了后来，虽然靠着前文明圈的科技拼拼凑凑跳出了原本的宇宙，科技却陷入了停滞的窘境。 因为所有可以学习的前文明科技，都已经被吃抹干净了。 根据该文明比较可靠的数据记录，这个停滞至少持续了50万年，然后，他们逐渐摸索出了一套仿生学……不，山寨学进步体系。 ——仿生学是文明科技发展的重要一环，但络雅文明认为的仿生学，与传统意义上的仿生学相比，着实过于狭隘。 普通来说，仿生学对一项技术或造物的问世，起到的作用大多是灵感上的启迪，能照搬实例的永远是少数情况，但对络雅文明来说，可堪一用的仿生学数据，至少应该是稍微修改一下就能拿来用的技术原型——也就是说，他们认为合格的仿生学样本，通常摘出来就约等于实验原型机。 最初只是将各种各样实验室中调制的生命种子播撒到各种各样环境奇特的星球上，经过漫长的时间，观察这些生命的进化过程，并收集可能有价值的样本，仅此而已。 后来，在对生物进化长久的观察中，络雅文明逐渐积累了生物演化的经验，不断对演化过程进行干涉，加上原本就掌握的生物科技，他们逐渐掌握了加速进化的方法，形成了一个高效而完整的样本收割体系。 具体来说，络雅文明会在数不尽的星球上播撒生命的种子，随后促使其适应环境、快速演化，过程中当然不会忘记收集可用的样本，并在演化时间上做一定的伪装——这是为了避免本地文明对自身的历史有所怀疑，影响到样本的质量。 等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再以大量伤亡为前提，肆意以不同的进化方式毁灭该文明，并收集该文明任何可能有价值的仿生学样本。 不过，这样看似高效可行，看似可以一直帮助、启发络雅文明的手段，终究有其局限性和……反噬。 让络雅文明灭亡的本因是，在长时间没有足以威胁自身的外敌后，由数种致幻剂饮品的滥用引发的精神性堕落，族群个体愈发沉溺于致幻剂带来的愉悦，这极大拖延了络雅文明的科技进步和底蕴积累，减弱了络雅人的生存意志，因此当遇到灭世因素——归一者后，缺乏创新思维和发散思维，无法理解其存在的络雅文明，空有庞大的体量，却在极短时间内便步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而数十万年来依赖致幻剂的络雅文明，族群中的大多数个体都失去了与敌人争命的勇气和毅力，即便少数个体觉醒，奋起反抗，也终究只是被寂静扑灭的火苗。 那么，为什么说这是反噬呢？因为络雅文明中最受欢迎的数种致幻剂的来源……根据记载，它们都来自同一个星球。 种种证据都表明，在仿生学盛行一段时间后，数百万或者更多次播种中，络雅文明中的一些个体逐渐放松了警惕，不在乎本地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和自身的危机。 由此，当最后的大进化时代到来时，一个植物体文明想出了绝妙的报复手段——植物体们不知因何种缘由查明了络雅文明的个体体征资料，了解了他们的嗜好基因，在络雅文明一手操纵的大进化中，将大量的进化潜能花在了合成各种复杂的化合物上。 这些化合物，实际都在努力嵌合络雅人的嗜好基因，是可能令其欲罢不能的“快乐水”。 络雅文明自身的大问题是：强大已久积累的傲慢和狭隘的仿生学狂信衍生的愚昧。 哪怕察觉到了这个植物体文明的想法，他们也不认为连挣脱自家恒星引力都很困难的文明能对自身造成什么威胁，反而因为狭隘的仿生学狂信，认为这些特别的样本更有可能给文明带来新的“原型机”。 因此，他们像往常一样收集了大量的植物体样本，打包、辗转到各种实验室进行研究。 于是，络雅人很快发现，这些植物人体内的某种物质，能够用于治疗精神疾病，对调节高危高压工作者的心理状态有着良好的疗效，此后不久，便做为管制药品开始流通。 自负的医学技术，让络雅人能轻易脱离身体上的成瘾品依赖。 管制药品在处方单上的泛滥，往往是决堤的开始。 低下的道德感，更是其最好的助燃剂。 就这样，种种因素叠加之下，并不认为这些化合物有啥不对的络雅文明逐渐沉浸于这些化学极乐带来的享受，诞生了很多衍生产品，它们被络雅人亲切的称呼为“极乐片”。 至此，精神上的依赖逐渐成为常态，但由于先进的科技可以剔除这些化合物的副作用，成瘾品泛滥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重视。 可是，身体上的副作用是避规了，不代表精神上的依赖同样可以。 本就在思想和精神建设上存在诸多问题的络雅文明，在遇到归一者后，族群中大约三分之一的个体长期通过服用过量的“极乐片”来逃避现实，大约三分之一的个体没有“极乐片”就无法顶住精神压力，继续在岗位上工作。 军队甚至会因为“极乐片”不能加倍供应而士气低迷、临阵脱逃，科研人员更是出现工作压力过大，在过量摄入“极乐片”后宕机（猝死）的例子。 剩下的个体有所觉醒，但却无法扭转大势。 这种影响与灭亡结果的直接联系在于——络雅文明完全搞错了生存压力的释放对象。 生死关头，生存压力的释放对象不该是成瘾品营造的虚幻幸福，而是在对抗灭世因素归一者的成果上。 以上。 -文明入殓师编号v033相荷- 艾子檀：……卧槽，是相荷前辈！ 但除此之外，艾子檀就没别的想法了，毕竟，谁也没说在济世亭不允许兼职，不给跳槽，不能有工作前科（？）啊，相荷前辈完全可以先是在某个单位就职文明入殓师，后再跳槽到济世亭。 小久：咱们恐怕要对A文明的嫌疑者——络雅文明的情况，和其对滨海星文明的影响，重新作出评估了。 艾子檀：是的……从时间上推断，已经注明亡了的络雅文明，在半个世纪前还搅得滨海星翻天地覆……难道是有漏网之鱼？我是说幸存者？ 小久：也有可能是有别的文明捡到了络雅文明的遗迹，走上了它的老路，然后这个文明不知道自己走上了断头路，灭亡了，下一个文明又捡到了它的…… 艾子檀：停，请停一下，这是什么套娃剧情？ 小久：好吧，认真说，络雅文明的发展历史，既然在很多时候都止步于缺乏有价值的仿生学样本，而且他们还有跨越宇宙的科技……那么，他们不断往外派出自律科研船，随机跳跃，在络雅文明完全不了解的宇宙进行播种和收割作业，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 艾子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要对之前海神和滨海星生命起源的相关假说进行斧正。 在很多很多年前，有一艘来自络雅文明的综合性科研船，随机跳跃到了滨海星所在的宇宙，然后花费了很多年的时间来筛选合适的星球，决定播种方案。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在陌生而遥远的宇宙，科研船很难与上级时刻保持联络，或者说，考虑到络雅文明能找到的仿生学样本，必然缺乏能推进跨宇宙通讯科技发展的类型，所以他们极有可能需要建立非常复杂、臃肿的基站才能与自家人通话。 在未必没有先进文明的陌生宇宙，冒然这样做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第56章 你，躺进去 是以，孤立无援的科研船极有可能长时间保持静默状态，直到播种结束，准备返航时才会大费周章的建立基站，与上级通讯。 对于不同的星球，他们会选择不同的方式来播种。 滨海星的海神……极有可能是基于基因技术生产出来的“生物播种船”，滨海星极有可能原本是一颗温度适宜，但缺乏水资源的星球，科研船又恰好选择了制造一颗有大量液态水的星球来培育样本的秧苗。 于是，一颗主要由冰块构成的彗星和海神一同降落到滨海星上，后者很快按照预定程序开始播种——将自身化为生命原汤的一部分。 之后，还不忘模糊时间线——滨海星的考古学家之所以会得出滨海星文明演化九千万年才有今天的结论，正是因为真实的时间线被隐藏了。 真实的时间线……说不定也就是一两万年前的事情。 这个生物播种船在做完播种的工作后，应该就离开了，或者直接生物降解了，而滨海星人在可能只有几万年的演化中，从水中来到地上，拥有了智慧，建立了文明，记录了历史，后被收割完毕挣扎求生，直到今天。 相较于明海会的说辞，这展开居然更契合海神教的造人神话？ 特别是海神教中“我们来自海神，终将归于海神”的教导，结合络雅文明的计划，滨海星人所遭遇的一切……简直令人思细恐极。 哪怕有神识加速，她这一连串的阅读、思考和讨论时间也确实长了点，她索性把一些繁杂的思绪压后，先解决眼下的重点。 结合她现在所知道的……对于滨海星上大部分异常的情况，络雅文明都可以背锅，那么，孙棠与银团子形成了共生型识海，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棠到底是哪来的？ 而且，某一段基因的返祖，启迪者和反抗者们才能听到的海神低语又是什么情况？既然是基因出现了返祖现象，说明这很有可能是络雅文明的一种“初始设定”。 问题是，这样的设置到底意义何在？ 是为了让滨海星人被收割的时候少一点抵抗，多一点真诚……啊呸，多一点顺从吗？ 可科技强大如络雅文明那样的存在，在意这个干嘛？ ……不。 经验再次浮起，它告诉艾子檀，任何行为都要考虑到时代背景。 以相荷前辈已经对络雅文明的结局盖棺定论来看，在络雅文明来到滨海星之前，整个文明就有可能已经处于即将灭绝的边缘。 在这样的时点，络雅文明最后的播种……会考虑什么呢？ 比如，留下文明复苏的火种？ 所以滨海星上的布置才会这么奇怪？ 思潮上才会有对络雅文明的倾向性……恐怕是想着，若是侥幸能度过危机，有一天能卷土重来，可以很轻松笼络到一群工具人、炮灰？ 络雅文明的火种就在滨海星上？ 这个火种是不是孙棠……额，等等，半个世纪前的收割已经完成了，真是孙棠的话，她还待在这干嘛？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而且……相荷前辈都对络雅文明灭绝的结果盖棺定论了，参照万界盟对于文明灭绝的定义……大概是说：文明中的正常个体都没了，绝对没有幸存者，关于科技与文化啥的，也没有指定的正统传承者，最多还有不可燃垃圾和设施啥的在运行。 也就是，彻底失去了文明个体这一关键主体。 万界盟这么强，不至于会搞错吧？ ……以防万一，给相荷前辈发一封邮件确认一下吧。 艾子檀一直观察着孙棠空洞的眼瞳，仿佛要从中找到一切的联系和端倪。 “……请问你瞧出什么来了？” 漫宿打破了沉默，主要是因为，在艾子檀与孙棠四目相对期间，她一直在试图传送……好吧，是找到使用能力的感觉，但每一次都是失败，所以她现在有点儿懵，看不明白艾子檀的异能是咋回事。 正所谓朝闻道夕可死矣，漫宿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她怎么栽的？ 至于飘在空中会说话的玻璃球？两极联盟确实有磁悬浮技术，大概是一类东西吧，自己之前会动弹不得，说不定就是磁力的一种应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因为对高科技的东西只停留在会用的阶段，漫宿做出了与已经退居二线的居自明完全不同的判断。 总之，漫宿有些傻眼，她觉得艾子檀的空间传送很是神奇，居然能直接干涉别人的传送——她自出生以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传送能力上被人摁在地上摩擦。 但比起这些，另一个重要问题是——她现在没法按照计划处理掉孙棠了。 漫宿现在只希望，这位疑似是童颜老头熟人的艾小姐能理解自己的工作，至少别把孙棠带回去，不然她就不好交待了，把事情搞砸了……以雨石椽布置任务给她时严重的表情，搞不好真要出什么大事。 “……这个小姑娘的识海很特别，”想了想，觉得并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艾子檀实话实说：“她是典型的共生型识海。” 罗霄胄这会儿已经打开了义肢的外壳，把自个儿机械腿的几条被漫宿偷偷以能力弄乱的神经线重新理好，状似随口一问：“这是什么意思？” 雷静更是保持着趴在工程机器人怀里的模样，竖起耳朵仔细听。 “简单来说，她的意识需要另一个意识的支撑才能维持，另一个意识也需要她的支撑才能运转。” 虽然做出了这样简单而片面的说明，但在场的三人依旧一脸懵逼。 特别是罗霄胄，他皱起发白的残缺眉毛说：“……按照你这说法，小棠要和另一个意识保持某种联系，才能维持自我？” “对。” 罗霄胄看了看雷静，又说：“可如果你这样说，老头子我就不明白了，我们是赶路人，车子里就我们三个人，我想，小棠总不至于隔着十万八千里和别人保持精神联系吧？” 那得是多强的发信器啊！ “……确实，如果对象是普通人，恐怕她大部分时候都得和对方保持着握手的状态，最远的距离也不能超过5、6米吧，”艾子檀说，“但谁也没说，对象只能是人啊。” 雷静这会儿终于坐不住了：“你就扯吧你！孙棠只是个普通人，我和她一起长大的！” 哦，青梅竹马啊。 “是吗？那你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吗？” “……”雷静有种反驳不成反被套话的既视感，但他又不愿意对此沉默：“我怎么知道！我和她都是被这老不……被罗爷爷开的福利院养大的！” 艾子檀点了点头说：“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她的确切来历，她有可能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一切都是她父母的安排，她父母干的好事，而这些，你都不会知道。” 雷静只觉得脑子一抽，忍不住剧烈的挣扎了一下，引起工程机器人的进一步熊抱，于是他赶忙放松身体，确定这臭机器人没进一步用力想要捏死他，这才说：“难道你晓得？” “谁知道呢，可能是外星人吧。” 虽然故意用比较轻佻的语气这样回答，但艾子檀还是敏锐的感觉到，除了雷静一副“我赢了”的牛X模样，罗霄胄和漫宿的表情都因此而发生了变化。 ……可能，外星人阴谋论一直很流行。 读心数秒后，只看到一堆怀疑和阴谋论的艾子檀，决定继续自己的预定计划。 虽然过程中出了一点意外，但这不影响艾子檀原本的打算。 她从网上购买了无忧谷牌神经医疗一体舱和脑部损伤万能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相荷前辈回了邮件。 给可爱的后辈： 就是那个被写进了万界盟一分大学教材的络雅文明吗？ 那是我早年间收殓的文明遗骸之一，和你这次的工作内容有关？很抱歉你以这样的方式变得和我有缘分了。 正如你所看见的档案那样，我的本职之一是文明入殓师，听名字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快的工作，你以这样的方式变得和我有缘分，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说回正题，关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当然是肯定的。 络雅文明已经灭绝，这点不需要怀疑，所有文明入殓师都有专业的能力判断一个文明是否该被收殓，如果你接触到了任何疑似络雅文明起死回生的布置，你可以往计划失败或者计划出现了偏差的方向去思考。 如果还有疑惑，随时可以找我，不过就别找映可了，她的手杖回来了，行程表已经排满了，大概没法秒回。 -对后辈充满期待的相荷前辈留- 看完后，艾子檀心里有底了，回了一封感谢的简短邮件，后在三人迷惑的目光中，从空间口袋里头取出了无忧谷牌神经医疗一体舱，先进的悬浮系统令其在即将触碰地面的瞬间自动悬浮。 虽然是先进的医疗舱，但褐色的漆色下，表面却是梨花木的纹理……这让它即便拥有好看的形状，看起来也无比像一口富有民族特色风情的棺材。 然后，艾子檀指着这口“棺材”，对罗霄胄说：“你，躺进去。” 罗霄胄：？？？ 第57章 育胎箱 就在罗霄胄不明所以的时候，艾子檀紧接着又拿出了脑损万能药。 这药什么都好，就是副作用有点大，不大适合年寿已高的老人，所以她搭配上了医疗舱，应该没啥问题。 ……其实，一开始还想着，看看罗霄胄老爷子个人怎么发挥，在没有她影响的前提下，该怎样找回自己的记忆啥的，毕竟工作要求是让本地人尽可能自己解决问题。 但是，随着对这个星球的情况愈发了解，艾子檀逐渐明悟了一件事情。 如果说，这次问题的全貌是一团乱七八糟的线团，那么滨海星上发生的事情，这个问题与滨海星的联系，充其量……只是一根断掉的线头。 可是，仅仅只是一根线头的重量，却差点彻底毁了滨海星文明。 书中的教材终究只是文字，但滨海星就在她眼前。 ——一切本不该如此。 他们已经半只脚迈入了星海大发现的时代，还在海华星建成了少说可供十几万人生活的地下城，却在即将起飞的那一刻，被不讲道理的外力折断了翅膀，奄奄一息。 ……怎么看她都应该增加干涉强度，至少，要减少一点猜谜的时间——都奄奄一息了还要玩解密，这也太惨了一点。 说白了，艾子檀有点意难平。 “这瓶药能让你回忆起过去，但是有副作用，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你躺里边。” 这会儿他的义手已经安回去了，罗霄胄想了想后，活动了一下义脚的关节，确定大概能用，就重新装回了脚上，短暂的重新适应后，老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向医疗舱。 雷静见此大惊：“喂喂喂，老头你清醒一点啊！这阿姨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艾子檀：…… 罗霄胄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烦恼：“那什么不可疑呢？这个基地不可疑吗？漫宿不可疑吗？孙棠不可疑吗？与孙棠在一起的你就不可疑吗？” 想要反驳却因为现场的情况而找不到合适的说辞，雷静憋得满脸通红，十分难受。 “如果因为可疑而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了，”罗霄胄这些话都是对着雷静说的，但细品下来，这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失忆快20年了，我比你们任何都想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漫宿你是知道的，我配合你们进行了多少次治疗和实验，但都没有效果，所以我才想出来走走看看，没准能想起点什么。” “可是……从结果来说，我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最后的话语充满了只有过来人才懂的痛苦，罗霄胄走到了自动开合的医疗舱跟前，他望了艾子檀一眼，或许想从后者那里得到什么承诺，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看看说明书……”艾子檀拆开包装，把药瓶扔给罗霄胄，瞅了一眼手里的药物使用指导：“一次一粒。” 医疗舱下降了一点高度，老人也没再多说啥，生吞了一颗透明的胶囊，抬脚走进医疗舱，舱门立刻合上了。 ……这无比像是棺材的医疗舱，当然没有探视窗。 漫宿帽兜下的脸略显凌乱，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只是简单的一次任务，现在的局面居然变得如此复杂和诡异。 首先是孙棠不正常的模样，然后是罗霄胄出乎意料的擅长战斗，哪怕她拥有空间能力也讨不到半点便宜，最后，被雨大人提过的艾子檀小姐不知为何又追着她来到了海华星——以漫宿的视角，她可想不到艾子檀打从一开始目的就是罗霄胄。 嗯，追来也就算了，她被不讲道理的摁在地上也无所谓（？），对方的空间能力她确实很有兴趣，但这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 可是……突然的，怎么就要帮罗霄胄恢复记忆了？ 之前明明从来没有听过艾子檀这个人，还有这个能够恢复记忆的药是什么东西？副作用呢？ 地标会也有专业的医学院，在两极联盟也有分院，实力并不弱，十几年来，给罗霄胄尝试的治疗方案没有几万也有上千了，就没听说过有啥药片起效了。 可是，罗霄胄都已经躺进去了，而且艾子檀还拿出了一本很厚的书在翻是什么情况，书皮上的字看不大明白……嗯？ 眼见艾子檀看了看目录，翻到了有线条图案配文字说明的一页，又瞧了瞧这所谓的医疗舱…… “你你你……！”漫宿激动得有点口吃，“你在看啥？” 艾子檀看了她一眼：“说明书啊，不看怎么知道怎么用？” “……你特么逗我呢！” 漫宿彻底对艾子檀失去了信心，人都站起来了，想要接近医疗舱把罗霄胄传送出来，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自个儿的异能已经失效了。 “嗯，我懂了，这是启动按钮，这个是傻瓜模式，这个按下去就启动了生物扫描和对应的生命维持机能，那么，脑部辅助治疗……我看看……嗯，这样再这样，我懂了。” 艾子檀花了不到20秒，就把说明书都看完了。 但……这多少要考虑一下旁观者的感受啊！ 考虑到这本《无忧医疗仪器使用指导手册》涵盖包括维修和意外情况处理指导等庞大的内容，页数不可避免的被堆到500多页，全是密密麻麻的示例图和小字…… 20秒看完的艾子檀，现场给漫宿和雷静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真·量子波动阅读法。 还没等雷静说啥，艾子檀按了几下按钮，随着一圈绿色的光芒从木头的纹理流淌而过，治疗正式开始。 然后，这个医疗舱还有一些能够减轻家属精神压力的设计，比如说……它能设置环境音。 有时候，人就是想要皮一下，艾子檀本来是想来一首舒缓现场气氛的曲子，可当她看到了烤箱环境音选项……因某种不可抗力，有可能是她想听一下居然能安慰到病人家属的烤箱运行音是咋回事，总之，她按下去了。 于是，棺材为了拟真，随着隐隐带清晰回音的嗡鸣声响起，这棺材居然还原地转了起来，看得现场两人目瞪口呆。 数秒后，雷静被吓得哇哇大叫：“你……你居然如此歹毒！你想把这老头烤熟了吗！” 漫宿下意识的就想要赞同，但仔细一想这又太滑稽了，以艾子檀先前展示的实力，真想杀罗霄胄，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好了，接下来就是等待，说是要差不多30分钟，”无视了在场二人的凌乱，艾子檀又走到孙棠面前，有些拿不定主意，“如果她现在回到滨海星，与银团子恢复精神联系，会发生什么呢？” 遇事不决存个档，小手一抖，她留下了二周目第四个存档标记，准备尝试一下。 “……等等，请不要这么做！”漫宿强烈反对：“雨大人交代我一定要处理掉孙棠，这其中一定有他的道理，现在孙棠表现异常，说明雨大人的担忧是对的，所以……” “你闭嘴！你这个刽子手！”雷静吼道：“你根本不懂孙棠是怎样一个人！你只想着杀了她！” “我没兴趣管你这小屁孩对孙棠的感情，你被罗先生保护得太好了，处境和性格都是如此，根本不懂得大人的难处，”漫宿本来是一点都不想理他的，但或许是为了从艾子檀那儿为自己的观点赢点印象分，她接着说：“艾小姐……您对二十三年前罗霄胄先生的事情……” “我只知道，那会儿他把银团子的幼体带到地标会，然后浮动平台在三年后横空出世，不幸的是，由于他因某种原因失去了记忆，导致银团子来源成迷，而在浮动平台已经成为主要载具的现在，这个隐患愈发严重。” 漫宿犹豫了数秒，斟酌了一下，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一串编号后，一个秘密从她的识海深处浮出，她显然决定多透露点情报：“实际上，在二十三年前，罗先生带到地标会的东西，不仅是银团子，还有……孙棠。” 这个秘密在漫宿的识海中埋藏得极深，而且，为了防止这些秘密会被某些会读心的异能者得知，她和迪哥一样，都经受过一定心理暗示训练，能把秘密选择性暂时遗忘，到了想要用的时候，又能较为及时的回忆起来。 训练方法明显是两种路子，迪哥那边她没深究，不过漫宿这边的法子她看明白了。 就是把每一条秘密都和一串密码挂钩、划等号，平时处于主观遗忘，但潜意识还有印象的微妙状态，她知道这串密码关乎罗霄胄的一个秘密，但她具体是什么又想不起来。 等到要用这个秘密的时候，再在心里头默念这串密码……就像是记忆的钥匙从无序的保险箱中找对了编号一样。 漫宿重新想起了这件事情。 这套潜意识保密法让艾子檀进一步理解了识海的玄妙之处。 “孙棠？她是以什么状态被送到地标会的？” “……受精卵，装在一个明显不是九大国的技术水平能做出来的育胎箱里头。” 艾子檀：…… 第58章 孙棠？ 在烤箱嗡鸣，棺材自转的背景中，漫宿吐露的情报就像是揭开黑暗一角的起点，雷静立刻反驳：“胡扯！你说谎！罗爷爷说过，他当年送到地标会的只有一个箱子！” 小盆友义愤填膺，哪想到知情人漫宿居然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没错，是只有一个箱子。” 雷静一听就来劲了，他立刻嘚瑟的对艾子檀说：“看看，露馅了吧！” 艾子檀回以一个怜悯的眼神：“雷静，没人说过孙棠和银团子不可以放在一起……考虑到孙棠和银团子互为共生神识，而且最初的银团子还不像今天这样数量众多，体积庞大，信号覆盖范围很广，把它们放一起才是正常的情况。” 漫宿投以赞许的目光，她接着说：“当时的情况是，盒子里头有一团发白的血肉在脉动——收到这团据说是‘海神残骸’的血肉后，我们地标会的研究员们立刻开始了研究，结果，在一段时间的研究后，研究员发现这团血肉里头有一个胚胎，看起来未满一个月的胚胎。” “就连罗先生本人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漫宿说，“而在与我们通讯后不久，罗先生就遭人暗算，失去了记忆。” 艾子檀：……我总觉得这其中有阴谋？ 小久：自信点，去掉“总觉得”三个字。 眼见艾子檀听得很认真，漫宿又默念了三遍新的编号，打开了一份新的秘密记忆。 “而在当时，研究已经持续了快两个月了，也就是说，未知的胚胎发育得比正常中要慢，慢很多，后来，研究员将胚胎从银团子中剥离，放进新的育胎箱中培养，至于那团血肉有多神奇，那是在接下来的研究中逐渐发现的事情，用其支撑如此庞大的基础工程……其实在当时，这是异想天开的想法，引起了很多非议。” ——最后，屈服于大量载具濒临报废或已经报废，而新的生产线在未来可见的时间里头，产能连零头都满足不了的现实。 艾子檀帮漫宿补完了她没说的话。 “……然后是孙棠的问题，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发育正常，但孙棠花费数倍的时间才成长到8、9个月婴儿的程度，然后……地标会内部讨论了很久，有说要严加看管的，有说由自己来养来负责的……最后，送到了罗先生开设的福利院。” “等等……你说我的家，收养我的福利院，是这个老头开的？” 雷静不可置信的指着棺材……不对，医疗舱，满脸的不可置信。 漫宿看了看雷静，忍不住问：“你不知道？” 雷静看了看漫宿，最后不服气的低下了头：“我怎么知道……他从来没说过，而且，而且我们都有义务劳动啊。” 漫宿说：“就那点劳动量，你不会以为能同时支撑你们上学和生活等各种开销吧？还有，你们福利院过半都是残障儿童，医疗费要花多少钱……你看过账单吗？” 可能是因为一路上没少对着罗霄胄骂或者抱怨，雷静整张脸都红了，他最后挣扎着说：“你别骗我！这老头这么穷……” “因为资助了你们所以才这么穷吧？” 艾子檀突然开口，结束了这个话题。 出门连一辆好车都用不起……这当然不是罗霄胄有扮猪吃虎的爱好。 “对了，顺带一提，那20朵大青花是我们提供给罗先生的外勤经费……直接交给罗先生，他肯定转头就捐了，所以我们用了点取巧的手段。” 为何雷静捡到20朵大青花这样的巨款还能平安无事？在这个有异能者的世道，当然是因为这都是地标会的安排咯。 同样的安排还有很多，根据艾子檀读心得到的情报是，除了提速点五折优惠外，包括且不限于遗弃的豪华房车、不长眼上来送钱的小混混和各种适合老人的运载委托。 总之就是务必让罗霄胄的追忆之旅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开销是零元购之上的倒贴。 看得艾子檀有点想吐槽，但又不知从哪来开始。 唯一的例外，是雷静和孙棠居然也跟着出发了这种事。 用“这死孩子根本不懂得感恩”的眼神瞪了雷静两秒，漫宿说：“接下来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总之，大概是在长期的观察中……报告是，客观来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雷静立刻说：“那不就没事了吗！小棠……她只是不幸的和银团子有联系而已，而且，而且，如果所有的浮动平台都来自小棠……别以为我不知道，地标会是靠浮动平台技术发家的！不说你们把她扔在福利院吃苦！起码也该念点恩情吧！为什么要杀她！” ……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银团子如此神奇，但被银团子团团保护起来的孙棠，除了发育的时间慢了点外，居然完全像个普通人一样成长……等等。 上周目的时候，雷静确实说过，泥土是孙棠妈妈留给她的遗物吧？ 这句简短的话放到现在，一下子就暴露出两个问题： 第一，孙棠所谓的妈妈，雷静大概是从孙棠口中得知的，但孙棠又是从哪里晓得的？ 第二，如果孙棠真的从小就被监视着，她突然继承了母亲的几百斤外星泥土，地标会没有任何疑问吗？一点都没有发现？ 再加上雷静说孙棠要去螺牙帮找妈妈，而艾子檀已经确定，所谓的螺牙帮就是指络雅文明，是个帮派？大概是雷静自己的脑补，孙棠很可能只说了“络雅”这个词。 再再加上，前边说过，以漫宿传送能力，具体的传送目标选择，大体是根据目标本人的自我认知来决定的，一般来说，就算罗霄胄和雷静真扒拉到她身上，也不可能被一同传送到这里。 这两人会跟着被传送，只能说明孙棠对自我认知的理解，对“自己”的理解，包括了雷静和罗霄胄。 ……孙棠自幼生活在福利院，和雷静一起长大，考虑到年龄段，她有可能正处于对自我概念的认知比较模糊的阶段，包括雷静不算奇怪，但连罗霄胄都圈进去了，这明显不大正常。 恐怕，是孙棠自己更改了认知，让两人也跟着被传送到这里来。 于是，结合以上，孙棠明显不像表面上那么乖巧……很可能与络雅文明还有延续到今天的联系。 连接触没几天的自己都有这样的想法，地标会就算内部问题再怎么严重，员工再怎么摸鱼，也该发现不对劲了。 可问题是，就算发现了不对劲，也没有找到具体问题在哪里，更没有证据，这才是问题，合格的报告书是不兴根据个人印象和偏见臆测的，这才是客观来说，“没有异常”这一的结论由来。 而且，在享受了十几年的银团子技术红利和各种好处后，地标会内部也无法像最初那样，对孙棠那么客观、无情了，一些知情人士更是希望，如果有机会的话，能对孙棠进行一定的补偿——这些情报来自漫宿识海中快速飘过的抱怨。 “……孙棠好像有几百斤的泥土，说是她母亲留给她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结果，漫宿茫然中带着震惊望着她：“你在说什么，什么泥土？” 雷静也疑惑：“泥土？” 艾子檀：？？？ 我难道还在失忆吗？不对，是记忆错乱？又或者是回溯有记忆错乱的副作用？ 小久：你自信点！你的记忆没有问题，有问题的这两人！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漫宿也就算了，雷静不像是能藏住心事的模样啊？ “……也就是说，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此时也应该和你们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偶尔能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吧？” 这一瞬间，艾子檀有些理解“没有异常”的报告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希望那些负责监视的人，别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才好。 虽然知道大概没有结果，但艾子檀还是详细的进行了说明：“就房车顶上的那些泥巴啊，哪来的？” “哈？那些泥巴，当然是我随便挖……不对，我、我什么挖过泥巴搬到房车顶上？”雷静按着脑袋，还被工程机器人钳制，也不敢乱动，额头上数秒内就爬满了细密的冷汗：“不对，我没有……可是、可是……” 小久：看这样子，就算再说螺牙帮，他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艾子檀，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艾子檀：……以一切都是有谁在幕后指使的观点出发，螺牙帮啥的，很可能是对面在和我对“暗号”呢，估计是想知道我和络雅文明有没有关系。 小久：合理的猜测，然后你对此毫无表示，波澜不惊，所以就没有后文了……也就是说，对方的侦测手段和判断力都不低，立刻意识到了你不是本地人，是外乡客……本机是说这个星球的天外来客。 艾子檀：应该就是如此了，但另一个问题是，这个影响是什么情况？你一点端倪都没有察觉吗？ 小久沉默了一会解释说：打个比方说……你知道标本中的正模标本是啥吧？ 艾子檀点头：知道，自然界中生物万千，科学家也不可能都能认全，那么，如果采集到自己不熟悉的标本，如何判断这是什么物种，是不是新发现的物种呢？通常做法是先确定纲目，再去标本库，寻找与该标本相似的正模一一做比对，如果没有比对成功的话，那么恭喜你，发现了新物种。 小久：正是如此！异常情况也是一样，它是要有正常情况来做对比，才算是异常……可万界盟数据库中并没有滨海星生态圈相关的信息。 艾子檀：你就不能和别的星球类似的生物做对比吗？ 小久：……看来你完全没明白这个举例的意思，如果能找到正模标本的话，就能立刻查询到相关信息，剩下的无非是筛选和整理的问题，但如果没有正模标本，没有正确答案，就只能靠本机的算力来调查、研究并得出答案了，这个过程需要大量的算力和大量的时间，但很遗憾…… 艾子檀这回明白了：我们缺少时间……但你直说不就好了。 扯得太长了吧。 小久：本机只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本机的工作，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扫一扫，什么结果就都可以出来了，本机大部分算力都在干啥，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吧。 回到正题上来。 由于罗霄胄的房车顶部不知怎的出现了大量来历不明的泥土，孙棠还顺理成章的把菜园子划为自己的地盘，开始种菜了，还种得很好？ 雷静的思绪一片混乱，仿佛是一层覆盖在记忆上的伪装被人撕开，雷静想起了更多不对劲的事情。 比如…… “奇怪，太奇怪了，对了，我记得，小棠在院里头，大家都叫她‘养啥死啥的爱哭鬼’……我因为这个，还和他们打了好几架！” 雷静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在漫宿的示意下，工程机器人总算将他放开了，小朋友蹲到地上，痛苦的抱住了脑袋：“她根本不可能种出一片绿油油的菜园子！” 而雷静呐喊的对象，焦点的中心，孙棠依旧停在原地，双眼无神，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烤箱的环境音还在继续，但已经没人在乎了，漫宿也同样用食指抵住了额头，虽然因为和孙棠完全不熟，也完全不负责监视任务的缘故，她并不像雷静那样反应很大，但她开始思考刚才的传送，为什么会把雷静和罗霄胄一起带过来了？ 太奇怪了吧，她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刚才双方的气氛太紧张，孙棠突然变呆，罗先生的实力又很强，漫宿只得把疑惑暂且搁置，现在一想，这也是件怪事。 “……小久，孙棠的共生型识海，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改造的？” 小久：啊这……本机瞧瞧…… 数分钟后。 小久：粗略判断……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但本机找到了某种针对识海的手术痕迹，问题是……这些痕迹的新旧差距很大。 艾子檀：有多大？ 小久：确切的数据还无法判断，但几年肯定是有的，不过这本来就是缓慢影响识海的手术，从“下刀”的痕迹来看，应该是相当成熟的技术。 第59章 高权限个体 ……这是被银团子夺舍了吗？ 艾子檀合理怀疑这其中猫腻可大了，就在她决定直接传送回去，瞅瞅看银团子到底啥子个情况的时候……纸人传回了一个消息。 是从弓听云那儿传过来的消息，这会儿，他正和柳所长在飞艇上洽谈。 具体的内容是……很多浮动平台，突然停滞了。 于是，海量的精神力跨过极长的距离，注入纸人上留存的念头，纸人的感知范围瞬间扩展，艾子檀看到了，那些明明应该继续前进的弓氏提速点，居然突然停下了，其它地方的浮动平台情况未知，但是……其它平台没有出问题，只有弓氏提速点有问题的可能性极低。 艾子檀：…… 小久：不行就回溯，试试呗？ 艾子檀：你安静点，让我再捋捋…… 小久：没什么可想的吧！现在能做的两件事情，要么一个人传送到滨海星，要么带着孙棠一起传送过去！ 说到这里，做为辅助AI的小久拔高了音量：别错失良机，现在还来得及！ “唉……你安静点，”艾子檀直接出声，“罗霄胄的疗程什么时候结束？” 小久说：“大概还要半个小时……话说你上次（上周目）的时候没这么墨迹吧？” 艾子檀不理，又问：“孙棠的灵魂……我感觉应该没大问题，这个识海损伤能治好吗？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插件，能模拟出共生型识海所需的另一半神识？” 小久：从技术层面来说是可行的，但本机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 “只是重新建立链接，支持识海呢？” 小久也反应过来了，现在最先要做的事情，不是冒冒失失的回到滨海星，更别说是把很可能会引起未知变化的孙棠带回去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难道不是治好孙棠，问问她看怎么做合适吗？ “只是重新支撑她的识海？这连一分钟都不需要。” “那就做。” 如果孙棠真的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保持着与银团子的连接，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被银团子“夺舍”了的话…… 小久之前的调查和判断是没有问题的，因为银团子本身根本不具备产生自我意识的硬件条件，它就是作为不需要自我的工具人出生的，可是，在雀占鸠巢的过程中，银团子当然得到了孕育自我意识的天然温床——即孙棠的识海。 从雷静的奔溃来看，银团子显然已经完成了自我进化，获得了完全独立的人格，然后，它当然可以选择某一个或者几个平台，变化一小团血肉，作为承载自我的大脑。 孙棠已经没用了……但，如果银团子真的曾经是保护孙棠用的育胎箱，而且还要一直与孙棠意识相连的话，很难想象孙棠没有操纵银团子的最高权限——写入基因最底层，做为基座存在，不可更改的最高权限。 假设银团子知道漫宿会把孙棠带到这里来，距离远到足以切断二人之间的联系……那么，这是否从侧面证明，银团子很忌惮孙棠？ 结合之前掌握到的现场情况……特意让孙棠的躯体，主动朝着漫宿走去，目的当然是为了让漫宿带走孙棠这个高权限个体，又为了保证漫宿没有时间考虑不对劲的地方，或者是突然发现滨海星上的异样，还特意把罗霄胄和雷静也送了过来。 事实也是如此，先前漫宿根本没有注意到异常，此时听到艾子檀要治疗孙棠，她也没力气计较小久会说话这点事了，表情很绝望。 小久分出一点计算力，模拟出对应的识海模型，花了十几秒做了个简单的测试，确定在运行上没啥大问题后，立刻与孙棠建立了链接。 仿佛是短路的电线被接上了，孙棠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神采，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突然的，泪水就掉了下来，划过脸颊，掉到地上。 混乱的雷静看到孙棠的模样，竟一瞬间恢复了理智。 他关心的跑过来，扶住孙棠的肩膀：“小棠……小棠你没事吧？” 艾子檀在漫宿看神仙的目光中单刀直入：“孙棠，现在把你送回去，你能重新控制银团子吗？” 雷静立刻扭头瞪了她一眼，表情大意是：没看到她哭得正伤心吗！你不会等下再问啊！还有你说这话到底啥意思？！ “没啥意思，”艾子檀说：“银团子不大安分了，孙棠，你应该能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孙棠抽了抽鼻子：“这是……意外，我可以，我可以去和小银说。” “很好，”艾子檀说：“我们出发。” “等等，请等一下，”没有搞清楚情况的漫宿，在为自己的任务做最后的努力：“你不能……” “走了。” 小久直接带着机主和孙棠就传送走人——至于孙棠还不能在真空生存这种事，艾子檀直接以念头将其覆盖，裹了一圈空气形成防护层，大体是没有问题。 雷静只觉得手里一空，望了望漫宿…… 就这样的，在短暂的海华星地下庇护所一游后，艾子檀又重新站到了滨海星的大地上。 由于两边重力的差异，孙棠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而抬头，就能看到浮动平台那层层装甲之下，裸露的大片银色皮肤。 这里并非弓氏提速点，但这些浮动平台也都停下了，由于银团子突然不听指挥，整个提速点一片混乱——这个提速点可没有弓氏提速点那样有力的政权，已经打起来了。 “小……小银！”孙棠朝着上方大喊：“我没事了！这个姐姐把我治好了！你别想不开啊！” 艾子檀：这话怎么好像是劝自杀的人用的？ 小久分析说：别放松警惕，从雷静和漫宿的表现来看，银团子大概是通过某个精神频段的“广播”，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人的认知和行为，你上周目之所以会露馅，对方立刻知道了你不是本地人，大概率就是因为银团子无法影响你的识海。 艾子檀就事论事：我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精神痕迹和波动。 小久：额……或许是微弱且持续不断的隐秘影响吧，从理论上受到影响的雷静立刻恢复了正常来看，应该也不是什么对识海创伤很大的影响。 这段交流刚刚结束，就见上空原本一动不动的银团子突然飘了过来，降低了高度，艾子檀脚下的阴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随即，似乎是发现自己的这部□□躯实在是过于庞大了，一艘浮动猎艇抖干净了身上的异物，以最快的速度飞了过来。 然后，在距离两人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停住了即将弹出的触手。 艾子檀的神识散开，影响了周围的空气，形成肉眼可见的扭曲，这是普通人也能直观感受到的警告。 对于本地人来说无法想象的恐怖神识，第一次亮出了獠牙。 “先申明，孙棠，你并没有被我治好，”艾子檀说，“只是重新支撑了一下你的神识。” 孙棠显然并没有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对银团子说：“总之，我现在暂时没事了，你的手术没有失败！” 艾子檀：？？？ 怎么听上去，孙棠的神识被改造成共生型的模样，还是经过本人同意，且迫不得已的行为？ 艾子檀：小久，孙棠的识海是有什么疾病吗？ 小久：这要进行另外的分析，稍等。 又或者……孙棠曾经有什么作死的行为，让银团子觉醒了自我意识，又因为人类方的态度问题，决定背叛以求生存——别忘了，地标会早就有相关的预案：如果结束了造化之气的灾厄，又或者是技术升级，有足够的新载具了，立刻将所有银团子送到恒星里头销毁的计划。 估计就没打算留银团子一命。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拼死累活一天24小时无休给人打工，结果最后却被送高温蒸发大礼包，换她她也不干啊。 银团子表现出了犹豫不觉得模样，少倾后，精神广播来了：你想要怎样？ 算是石锤对方确实有自我意识的生命。 声线……艾子檀感觉挺稚嫩的，像个小宝宝。 “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你就要吞噬掉所有人，凝成一团了吧？” 银团子：……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外来者。 艾子檀不可置否，而银团子又说：他们对我主太绝了，我不能接受……可否将主人还给我？ 孙棠看了看艾子檀，又看了看银团子，本能的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话的好。 “……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和孙棠的生命形式差异太大，无法与孙棠的识海形成有效共生，你确定没问题吗？” 虽然是觉得不要多话好，但见两者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孙棠忍不住开口：“请不要吵了，吵架不能解决问题！” 艾子檀：“……很遗憾，想要相互理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考虑到你的年纪，我不能信任银团子，特别是在它想把滨海星人尽数化为远行口粮的前提下。” 以银团子全程都有意识为前提，完成吞噬后，它怎么可能选择继续留在这个被造化之气笼罩的星球上等死？ 当然是把滨海星的一切都化为养分后，直接起飞啊！ 第60章 银团子励志录 艾子檀现在有点后悔，上周目的最后，她应该再坚持一下的，这样她就能暴揍银团子的狗头了。 ……当然，也就想想，以她上周目末尾的状态，谁揍谁还不知道呢。 最后……银团子真的可以信任吗？ 诚然，从目前的表现来看，银团子似乎真的很在意孙棠，但很难说这种感情是忌惮对方的权限，还是真的在乎孙棠。 现场再次陷入了沉寂，而艾子檀对此乐见其成——她在等小久的医疗诊断报告。 小久下了那么多插件，还是有点用的嘛.JPG 为了避免怀疑，浮动平台重新升高，只有抖掉了装甲板和人员的浮动猎艇还在。 孙棠只是无法维持自我意识，不代表她的记忆有问题，现在意识回复了，识海重新开工，之前的记忆重新被梳理，久违的孕生出属于她自己的感想，顿时间，大量的情绪涌上心头，自己记忆与原本的观念冲突产生的混乱，让她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一时失声。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久的医疗诊断初步结束了。 小久：艾子檀，孙棠在手术前，确实有严重的问题，但出问题的不是识海，而是承载识海的硬件——大脑出了问题。 艾子檀：是什么问题？ 小久：简单来说，就是发育不良，特别是脑部。 艾子檀：？？？ 如果没记错的话，孙棠应该是在育胎箱中发育了好几年，才达到正常婴孩的水平，然后在地标会内部多方势力的拉锯之后，做为折中方案，被送进罗霄胄投资开办的福利院中。 按照道理来说，地标会也不可能在营养上亏待孙棠，这大脑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用问也能知道机主的疑惑，小久说：孙棠的情况很复杂，一方面，她进行了精细的基因调整，让她在基因上完全是个本地人，而另一方面，其实她又并不普通…… 简单来说，理论上来讲，如果营养充足的话，孙棠一定会长成一位智商和情商双绝，拥有庞大精神力的“异能者”。 前提是：由于她不是银团子这样来者不拒的大胃王，她必须得到足够精细、丰富的营养。 络雅文明的技术到底是不可能与万界盟相比，像是艾子檀这样，得了个啥员工福利之个体强化，没有多少能量需求就能完成各种神奇的进化，对络雅文明来说是不可能的，以它们的技术来说，强大的生物必然需要足够的养分来成长，需要持续不断的摄入能量来维持身体机能。 就连为了性能舍弃了美观和外形，舍弃了很多东西的银团子也不例外，它其实无时无刻都在进食，因为它被设计成可以利用各种能量的模样，吃土喝西北风只是小头，热能回收、辐射吸收、空气坍缩……等等，这些才是其摄取能量的主要来源。 在这个基础上，想必原本的安排是，银团子会一直伴随着孙棠成长，所以提炼能量，为其生长提供足够的养分啥的根本不在话下，甚至能提供胎教和义务教育，这都是很正常的功能。 可问题是，地标会的研究员在孙棠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就将其与银团子分离了，而那个时候的银团子没有自我意识，等到其重新与孙棠建立联系，想必是它作为浮动平台问世后好几年的事情了。 而这个时候，因为缺乏养分和能量，发育迟缓的孙棠……恐怕已经烙下了严重的病根。 正如小久的诊断结果那样，全身都发育不良，特别是大脑。 如何理解这个发育不良呢？别把孙棠看成一个孩子，直接把孙棠看成是滨海星人，一位年纪23岁的滨海星人长这样，看起来就是个10岁出头的孩子，而且还如此瘦弱…… 身体的虚弱在较为安稳的福利院并不是大问题，要命的是脑部发育迟缓，极大限制了识海与人格的生长。 如果银团子身上还有原本的程序设定，比如和小久一样，有健康监测啥的，那么，当然会立刻发现孙棠的情况不对劲，很糟糕，需要治疗…… 当然，这要当事人说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想要取得信任，你至少要说说，如今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你具体为何要毁灭滨海星，孙棠的身体和被你夺舍的情况是咋回事吧？” 银团子：我没有夺舍！ ……也不知道小久提供的翻译功能，是怎么翻译“夺舍”这个词的，银团子的反应比想象中要激烈。 顿了顿，或许是意识到不解开这个误会，艾子檀就不会放孙棠离开，银团子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最初一切都在混沌之中，银团子对外界懵懂无知，只是按照程序设定办事，哪怕与孙棠分开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正如小久一开始判断的那样，它不具备自我意识，不管被什么实验摧残，它的痛觉神经正常工作，却不会感觉到痛，不知道痛是什么。 自从与孙棠分开后，它就一直在被各种实验。 直到地标会的研究所，通过了重重检测，破译了指挥它变化的生物信号后……它被大量培育，与金属拼装成各种各样的浮动平台，取缔旧有的载具，以非常快的速度遍布滨海星。 这件事情的直接影响就是，银团子的量级变得无比庞大，精神信号得以逐渐成长，涵盖小半个滨海星，而这些精神信号，靠着足够大的范围，终于重新与孙棠建立了精神上的联系。 ——为了保险起见，孙棠的育胎箱一直远离银团子，贯彻着物理隔离的方针，直到过了几年，确定没有问题，才放松了警戒等级。 总之，那个时候的孙棠刚刚成长到能够在外边生存的程度，还是个爬都爬不稳的婴孩，由于营养匮乏，生长很迟缓，进度已经拉下了很多。 可是，以滨海星人的健康标准来看，孙棠除了瘦弱了一点，生长速度慢了一点外，都很健康。 本来，如果就这样下去，孙棠也只不过是发育很慢很慢而已，最多有点营养不良，这并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 可是……在当时，由于银团子技术的广泛推广让一些研究员心中积累了更多的不安，他们急于从多方面证明，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是风险极低的正确选择。 银团子不会说话，能研究的项目早就在研究了，挖不出更多的信息，最有可能知晓一切的罗霄胄老爷子又失忆了，各种治疗也没得效果，唯一有可能知道点啥的……就是孙棠了。 可她还只是个“咿咿呀呀”的小婴儿，而且生长速度极慢，照着这个生长速度，再过10年她都未必能学全交流必备的词汇，理解研究员的问题，这可该怎么办呢？ 在讨论之后，解决方案是《人为促进孙棠的生长发育》。 这才是眼下问题的万恶之源，让一切走向末路的起源。 先前说过，由于无法像银团子那样吸收大量营养，可以直接给孙棠输送营养和能量，填补空缺的银团子又被迫与孙棠隔离，孙棠表面上看起来挺正常的，但其实营养根本跟不上。 在此前提下，被注入了一系列生长激素，进行了一整套加速生长和发育的计划？ 结果就是孙棠由于营养不良，身体出现了大量的问题。 这些异常或多或少都被研究员们知晓，但孙棠由于身体底子好的缘故，一些严重营养不良的并发症并没有出现，所以，她的异常被当成了人为加速生长的正常副作用。 就这样，看似长大了，实则烙下了一身病根的孙棠，在被确定一无所知后，送到了福利院。 而后，孙棠的身体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虚假的生长痛、心脏突然罢工几秒钟、肌肉无端抽搐、肺部突然喘不上气、身体的某一处突然使不上劲、记性不好、逻辑思维和视觉信息处理异常——这是导致她种啥死啥的直接原因，因为她根本分不清盆栽的植物是个什么情况。 孙棠能够活到现在，多亏她所在的福利院，确实是在应用银团子技术的浮动平台上。 银团子偷偷给孙棠修复身体……好吧，其实是按照孙棠的要求，为了不让大家担心，而偷偷提供足够的能量和营养。 可是，身体其它地方的功能都可以弥补，大脑的缺陷，及因其缺失而引起的识海病灶，却很难治疗。 随着时间流逝，孙棠的情况愈发糟糕，时常有类似于突然间算不出“1＋1=2”的功能性丧失，这些症状时刻折磨着孙棠。 但是，她就算如实说明自己不舒服，医生的诊断结果，也只是说有轻微的营养不良。 孙棠理所当然的向自己的朋友——小银表达了希望变得和普通孩子一样健康的愿望。 那个时候，还没有自我意识，功能十分呆板的银团子，当然不可能忽略她的请求，它按照预先设定，找到了储藏在基因密码深处的神识改造手术，进而找到了合适的手术类型。 这个手术本身是没有问题，属于很温和的那种，能够点滴潜移默化的改变识海的情况，是经过时间和岁月检验的成熟技术。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出在孙棠的识海，脆弱到与其原本应有的强度有地板和天花板的差距。 如果银团子有自主意识，大概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但很可惜，那个时候的银团子，连呆娃娃都算不上。 手术很成功，原理是将孙棠的识海改造为共生型，由银团子这边来补上欠缺的部分。 但是，孙棠虚弱的意识，却完全没办法支撑这个新的识海，结果，在共生状态下，银团子的精神力和意识倒灌入孙棠的识海，雀占鸠巢。 医生最常见的烦恼，就是病人不按照教科书上教的生病，病因不明，只有浅显的外在表现。 更别提不具备灵活应变能力的银团子了。 由于没有侦测到孙棠的意识上线，但又不属于意识消亡的情况，银团子按照程序步骤，一遍又一遍的扫描孙棠的识海，一遍又一遍的激活识海，结果是，银团子的精神力和意识一遍又一遍的倒灌，最后在无意识中，把孙棠的识海冲刷成了适合自己的意识寄居的情况。 在不知是第几次扫描识海，尝试激活后，于孙棠的识海中，名为银团子的意识诞生了。 在它诞生的瞬间，隐隐感觉到自己做了很愚蠢的事情，导致了很糟糕的结果。 等银团子逐渐理解了孙棠的情况，想要治疗，想要做出补救的时候，却缺乏将技术资料转化为具体实行方案的科研能力。 它从一开始就不具备这么高的性能。 “于是，我开始尝试寻找合作者。” “我深知这是在与虎谋皮，”银团子现场捏了个发声腔体，声线十分空灵，略带尖锐，“但我没有选择，情况拖得越久越糟糕。” 艾子檀听到这儿，脑中灵光一闪：“其中有弓氏集团的柳家？” 银团子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你不会还利用自己不懂收敛的精神力，歪曲了柳家人的视觉，伪装海华星上有诡异频段的信号在闪烁，靠这个与柳家交流吧？” “正是如此，没想到你居然晓得柳家的事情……弓氏柳家，是坚决抵制我的势力之一，我看中了他们的科研能力，原本是觉得，操纵这样的势力，最后一定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艾子檀神情复杂：“你对滨海星人的意识干涉具体是能做到什么程度？还有，为什么柳家会差点没了？” “……其实限制很大，如果有像你一样，刚刚进入精神力发散的范围，那么我什么都影响不了，”银团子说，“我本来就不具备精神控制的能力，做为安全协议的一环，也禁止我主动进行任何涉及精神力开发的行为，想要影响目标，需要目标在范围内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才行，而且不能是违背常识和个人意愿的影响，幅度过大的改变大概率失败。” “我当时能成功影响柳素荣（也就是柳念素的奶奶），是因为其是最早接触到我的组织样本的人，而且此后为了研究长时间接触样本，具备被影响的基础条件，而且她那个时候并不如面上表现的那样坚定、稳重，她意识到我终将替代所有的传统载具和机器，认为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想要阻止这一切，但又受制于现实条件，心中自知这无法成功。” “我一直在寻找机会，然后，某一天……”银团子顿了顿说：“她躺在自家阳台的摇椅上，仰望天空。” “她听过一则有一定可信度的消息，说是九大国中的某个国家，早就秘密载人登陆海华星，地下基地早就造好了，早就开始研究了。” “她认为，既然是秘密建造的地下基地，长期运输物资的话，肯定早就被其他国家发现了，没被发现只能说明那个基地实现了内部物资循环，也就是说，在今天，那个基地依旧可能有研究员幸存。” “九大国当年的观测手段，早以达到可以观测海华星上一枚绣花针的程度，所以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海华星上的基地，应该也有能将滨海星一览无余的观测手段，只要两颗行星的位置合适，这些都不是问题。” “如果是这样，在这关键的时点，海华星上的研究员，会不会在长久的观测中知道点什么，对母星传输什么信号，想要告诫些什么呢？” 下午4、5点钟的太阳炙烤大地，孙棠全程处于大脑被塞满的转圈状态，艾子檀暗自对柳念素给予了三秒钟的同情。 这位民宿的老板娘，真是全程懵逼，什么真相都不知道啊。 “我利用了她这一瞬间的心防漏洞，让海华星出现了特定频段的闪烁。” 艾子檀：…… “她当然没有立刻相信我，她做了很多研究和论证，才敢将这一发现告诉几位心腹，不过，她每一次研究和论证，都是我进一步深入影响她的契机……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想到结果会这样，那个时候的我，演算能力还不像现在这样强，身体被分成这么多份，严重降低了我的性能。” 之后，发生在柳家的事情，表面上就和柳念素说的差不多。 当年，柳家一群天真而激进的傻仔冲了弓家集团大佬齐聚的重要会议，劫持全员，不仅意图强迫所有人都要接受《反肉团法案》，而且以后还要由柳家来当家主。 当时的弓氏家主与几位要员在这场谋逆中死去了。 可他们太天真了，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弓氏集团屈服，以为拿到了高层的职位，就能高枕无忧，顺利实现自己的想法。 后来就被不惜代价全部抓住，打死了。 柳素荣的立场变得岌岌可危，对于一切条件，只能尽量接受。 于是，柳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立场降落到“活着呼吸已经是一种恩赐”，虽然依旧从事着研究工作，但在实际上却受到无数打压和下绊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5000耶，我放上来，明天码完再慢慢修 第61章 厌世主义银团子 虽然是遭受了这样的待遇，但柳家所言的，来自海华星的讯号，确实也引起了弓家的重视。 而在那个时候，地标会刚刚赢得了多方角逐的胜利，势力膨胀得不行，开天会在这场角逐中明哲保身，后迅速发展壮大，其后显然有海神教的影子。 ……总之，种种因素下，弓氏集团选择向地标会透露部分事实。 地标会来看过后，倒是没对为啥目前只有柳家观察到了海华星的闪烁表示疑惑，更没吐槽难道其它科研单位，特别是两极联盟，眼睛都瞎了不成，这么多年的定期观察和研究，居然都没发现海华星上还有活人在发信号这点事。 因为……定向的讯号传输，特别是粒子聚焦技术，同样是很成熟的技术，只要有相应的设备，海华星上的人，确实可以用一道收束光线只给柳家发讯号而别人发现不了。 地标会在意的是，这个讯号到底在说什么，又为什么首先对柳家发信号？如果想要反对银团子技术的普及，先找两极联盟不是更明智的选择吗？ 两极联盟才是彻底与银团子毫无瓜葛的圈外人，他们一定会对这些信息很感兴趣，为什么不这么做？ 从上帝视角来说，事实很简单，因为两极联盟上几乎没有银团子的细胞组织，只有少量的样本用于研究，而且这些样本处于极其严密的监控之下，银团子缺乏作妖的条件。 不过，地标会在当时是不可能得到这个结论的，他们在一顿加班加点的调查后，只能得出“柳家可能被未知异能者蛊惑”这样的结论。 ……要问为何地标会一点都不相信这是来自海华星的信号？ 漫宿啊，当然是因为漫宿啊，漫宿小姐可是一位年少有为的异能者啊，她早就去过了啊，这是一位看着面嫩，实际年纪快奔三的…… 咳咳，打住，总之，地标会最核心的几个成员都知道海华星上那个庇护所的情况，但也仅限于几个人知道。 那么……就算消息来源不对，但这个异能者在传达正确消息的可能性呢？ 拜托，截止到弓氏找地标会来瞧瞧柳家发啥疯那会儿，地标会的研究员们，可是已经对银团子进行了长达8年的研究！ 研究成果斐然，虽然在银团子是否具备自我意识这点上翻了车……不过，说实话，只有开头3、4年密切检查银团子具备什么程度的意识，是否安全，之后主要是进行应用方面的研究，解决浮动平台的各种技术问题，谁也没想到，银团子在安检结束后诞生意识，产生威胁这种事情。 更没想到孙棠和银团子之间，居然有这种骚操作。 既然都不是，也只能理解为有某个未知的异能者在作妖了。 与银团子的估算差不多，最后事情完全与它无关，没有人怀疑。 因为担心这是某些势力余孽的报复行动——即失去载具后获得异能的幸运儿，地标会喊出了前文提过的口号：——行在当下，勿念星空。 当然，类似的布置可不止是在柳家有，银团子找了各种各样人和组织，想要让他们研究识海方面的课题，这样一来的话，迟早能找到治好孙棠的办法。 在此期间，为了在这片废土上确保孙棠恢复后能立刻自然的回到生活中去，它操纵孙棠的身体，维持基础生活和社交。 期间，银团子当然不想孙棠总是被人骂“没用的爱哭鬼”啥的，它让“孙棠”变得能干了亿点，同时，不可避免的干涉了一些人对孙棠的印象。 可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特别是一直监视孙棠的那群人，为了不让他们的报告出现引人注目的字眼，银团子干涉的记忆可多了，结果由于能力过于拉胯，这些人多少察觉到许些不对劲，多少有些疑神疑鬼。 它还用培养代理人的方式，把手伸到了两极联盟，意图利用其丰沛的科研资源，只是…… 由于地标会、开天会和两极联盟等大组织，高层的段数都很高，最低也有正常水平，银团子不仅干啥都举步维艰，好几回还差点露馅了，几乎被抓了个正着。 难道巨环花园能立刻拿出天基武器打击银团子的方案，还有后续的收尾方案，只是因为他们未雨绸缪，算计深远吗？ 有这样的原因，但只是一部分——银团子露出了马脚，虽然不至于让他们联想到银团子觉醒了自我意识这种事，但怀疑有一个异能者团伙在搞事，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纵银团子啥的，是正常的警惕。 反正，从结果上来说，银团子小心翼翼操纵的研究项目，没能拿出足以治疗孙棠的结果。 直到今天。 “……我不知道两极联盟那边发生了什么，”银团子说，“但我能感觉到，天空中的有危险，铺天盖地，无可抵挡的危机，我有一种预感，我就要死了。” “小银？” “……我没能完成我的使命，即没能治好主人的病痛，也无法继续保护她，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滨海星已经不再安全，我只能把希望放在漫宿身上。” “哦？你知道海华星上有个基地？” “我并不能确定，”或许是从艾子檀的平静中看出了点啥，银团子言语顺畅了不少：“毕竟我没有去过，但是，名为漫宿的个体确实能凭空脱离我的感知网络……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孙棠逃过一劫，我只能想到漫宿的秘密基地。” “刚好，漫宿来了。” 也就是说，在确切的死亡预感面前，为了保护好孙棠，银团子只能赌一把。 ……雨石椽对孙棠警惕而抱有杀意的态度，来自常年的欺瞒中，点滴积累的怀疑和直觉。 某种意义上来说，银团子利用了这份警惕，在察觉到漫宿的到来后，银团子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漫宿把孙棠带到那处它检测不到的地方。 在它看来，这至少比它知道的地方都要隐蔽和安全。 但漫宿显然不可能好心带孙棠去避难，多半是要致孙棠于死地，这种事情银团子当然明白，所以它寄希望于罗霄胄和雷静，让两人跟着一块传送去了海华星基地。 “孙棠”是没有问题的，一直很干净，银团子确信漫宿拿不出证据来佐证孙棠有问题，在这个前提下，经过多次人格模拟和情景推演，它认为罗霄胄和雷静会不管孙棠死活的概率极低。 虽然不是万无一失的计划，有两人没能阻止漫宿杀死孙棠的可能性，更无法解决孙棠的识海问题，但……事出突然，它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没有更好的办法？”艾子檀有些狐疑，“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什么分出一点细胞，苟在某个地方增殖、繁衍？” 银团子闻言，激动得银色的身体一阵波动，它说：“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虽然我是取得了自我意识，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违背最初设计好的各种协议，不代表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可能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自行增殖！因为我在生命类型的分类上属于‘五级危险生命体’！” “……那如果你强行自行增殖，会发生什么？” “你也是‘银团子威胁论’的受众？好吧……系统逻辑上这算程序出错，我会被强制格式化重启——格式化你明白吗？自我意识会被当成冗余数据清零，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 艾子檀判断，这应该是实话。 可话又说回来了，银团子的死亡预感，大概来自巨环花园的天基武器打击——这玩意还是她亲手推动的，为了防备上周目的末日。 这说明了啥？ 首先，关于金乐乐的预知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就问，银团子沉默了一会说：“那是个意外，我不明白名为金乐乐的个体为何拥有访问我的权限，但在我的推演中，弓氏提速点的科技发展有问题。” 由于不知道艾子檀对此很了解，银团子对此进行了相当详细的说明：“自从柳家势微后，原本拥有强大科研实力的弓氏集团，科研竞争力日渐衰弱，现任家主弓驰远想要改变现状，瞧上了柳念素和她的孩子们。” “理想的情况是，在迅行期到来后，安排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刚好让他们来解决，然后借此炒作，给柳念素造势……” “等一下，”艾子檀打断说：“蓝妹民宿不是与开天会有染吗？在弓驰远看来，柳念素和那些孩子应该是背叛者吧？” 上周目，弓驰远愿意给柳念素一个机会，那是建立在艾子檀的态度上，还有雨石椽信守承诺，真为她说了两句好话的前提下。 但有个机会并不代表能成功，能抓住这个机会活下来……就算真进了决策层，根基太浅，会不会哪天背后中枪算自杀也不好说，前途依旧堪忧。 “……你知道？是的，没错，所以，死掉的英雄才是好英雄，对吧？” 艾子檀：…… 原来如此，让柳念素在解决“事故”的时候，和她那些孩子们一起当场去世，包装成为了处理事故，拯救提速点而牺牲的英雄，然后，把蓝妹民宿树立为英雄和榜样，在找几个记者写写这些柳家后裔的痛苦和艰难，还有他们不变的忠心…… 最多留个金乐乐。 这是对柳家完美的暗示，乘风起飞的复兴起点。 所以银团子给金乐乐传输的“空白”未来是正确的，这些柳家逆臣后裔，当真是实际处境穷途末路而不自知。 也就是说，金乐乐的预知和银团子啥时候暴走其实根本没有联系，只是巧合。 然后，下一个问题。 如果银团子没有说谎，它还没找到治疗孙棠的办法，也没可能自由行动，在这个前提下，它是不应该像上个周目那样，突然暴走的。 可就算问了，这周目的银团子也不会知道吧？上周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恐怕要去找雨石椽问问了。 小久：搞定了，我和上层AI敲定了治疗方案，可以治愈孙棠的识海。 两人的交流也过去了十几分钟了，由于浮动平台不听使唤导致的混乱，一艘浮动猎艇跑了这种小事，还没引起提速点的注意。 “好，你的情况我有些了解了，这个问题暂时到此为止，下一个问题——你和孙棠，与络雅文明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似乎比之前的问题都要好回答，银团子爽快说道：“我知道得也不多，我的数据库告诉我，我隶属于络雅文明，我存在的目的是保护孙棠，其它我啥都不知道。” 艾子檀：你特么…… “关于这个星球的造化之气，还有生存线又是如何形成的，你不知道？一无所知？” 面对艾子檀毫不掩饰的怀疑，银团子鼓动身体，伸出两条触手摊平，似乎像人一样做了一个耸肩摊手的姿势：“好吧，我可以说更多，但这些充其量不过是根据记忆碎片推演出来的东西，我无法保证真实性和正确性。” “你说，我有自己的判断。” “在具备自我意识之前，我的记忆都很模糊……想来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大多数生物的记忆，都是按照捕捉到信息的感官分开储存的。” 艾子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些知识。 这大概是说，大部分生物的记忆并不像录像那样，一股脑的塞到一个文件里头，而是分类储存，即眼睛的视觉、耳朵的听觉、口鼻的嗅觉、皮肤的感觉、体内的体感和源自灵魂的直觉等捕捉到的信息，都是分开储存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更方便的调取记忆，比如闻到刺激有害气味后立刻能反应过来，听到枪声后快速卧倒，视觉可以立刻识别物体，想象和思考时可以自由把视觉、听觉、嗅觉等信息进行加工，甚至凭空脑补啥的，都亏了这个分类储存的记忆系统。 但是，有利就有弊，既然是分开储存，那么就存在搜寻特定记忆时，只找到了视觉和感觉，听觉、体感和直觉啥的不知丢到哪里去的情况，又或者上述几位拼接错误，大脑自动帮你修正掉违和的地方，从诞生了错误的记忆啥的，都是常规操作。 典型如你觉得有句话是A说的，但实际上这话是B说的，是你记错了，可你之前回忆的时候，听到的却是A的声音。 这不是什么恐怖故事或者世界线的变动，实际就是记忆信息拼错了。 回到正题上来，正常人是这样的，但银团子是另一种极端—— “我的记忆是不分类型的，全部储存在一起，我也没有专门储存记忆的细胞，只有一些神经节可以记录信息，早期的体型又太小了，神经节的数量严重不足……总之，我最初的记忆都很模糊。” “我记得，最开始我是一个庞大生物体中的一枚小型湿件，你可以理解为某种自带检测功能里的接口。” 艾子檀：“能说说具体有多庞大吗？” “……这个只有感觉，我觉得把我现有的组织全部聚合在一起，也比不过。” 艾子檀颔首，让它继续。 “一直没人访问，我觉得我可能是被废弃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有一天，有谁把我放进了一个培养皿中。” “哦？” “我不大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银团子越说越顺畅了，因为这些信息在它的分类中，是最不重要的那一类，“我身上发生了种种神奇的变化，想来不说你也明白，以前做为湿件的我，是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性能的。” “我增殖了好几倍，在……电流或者某种信号的引导下，变成了育胎箱的一部分，然后你都知道了，没了。” 艾子檀扯了扯嘴角：“你是怎么到罗霄胄手里，又是怎么被他送到地标会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银团子理直气壮的回答，“那个时候我只是育胎箱和内层装置，而外层装置把外界隔绝得太好了，连重力都是恒定的，换言之，就算外边有晃动，里头也一点都感知不到……哦，这项技术现在在一些提速点上也有应用，主要是有钱人用来在迅行期避震啥的。” 是在说弓氏府邸的避震模块吧，大概。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艾子檀理了理发梢，快速过了一遍这次收集到的信息后说：“如果孙棠的病治好了，你准备做什么？根据你的回答，结局会截然不同。” 本来因交流有所缓和的恐怖神识再次发散，银团子感觉有一根根钢针抵在自己的灵魂上，动弹不得，令它从有自我意识起，第一次理解何谓毛骨悚然。 在现实的压力面前，银团子有想过，要不要在真实中穿插一些谎言？但它又没法肯定，谎言能取悦这个可怕的人…… “当然是帮助大家度过难关啊！” 这是个有些沙哑、带点哭腔、不够坚定的声音，但在这之下，却鼓动着名为善良的勇气。 时隔多年，孙棠终于能够以自己的意志发声，她因为这几年银团子“顶号”后做的事情在抹眼泪，似乎是明白银团子不会愿意，她说：“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我看得见……” “我们碰到过很多不好的事情……项目主任总是板着一张脸，强迫我进行各种实验，我来福利院之前，谁都当我是个麻烦……我知道，这其中有人想要我彻底消失，去到福利院里头的日子也不怎么好，孩子们拉帮结派，欺负小团体……现在想想，也挺可怕的。” 孙棠的防晒袖套已经被泪水浸湿了一小块，她吸了吸鼻子说：“但是……我们也遇到了很多好人。” “在研究所的时候，李医生为了找出我身体数值异常的原因彻夜不眠，林助手在我难受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现在种的改良版铁头果，也是他几个月前托人捎带给我的，还有，我刚到的时候一直尿床，还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都是院长妈妈在照顾我。” “我被几个坏家伙欺负的时候，除了雷静，也有好多哥哥姐姐站出来保护我，院长妈妈也教育了他们。” “平时义务劳动的时候，遇到的人大多都挺好的，对我们送报送通知贴单之类的工作都很宽容，逢年过节的时候还送我们饴糖！” “后来，因为你演得太卖力了，雷静见我失落，就说要带我走，去找我的故乡，他捡到了一笔巨款……嗯，我知道这是拐着弯给罗爷爷的，我们在买车的时候被盯上了，是罗爷爷救了我们，之后，我们就和罗爷爷一起旅行，一起赶路。” “罗爷爷好博学啊，他教了很多在外边生活的诀窍给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和我们讲好多有趣的故事……当然，现在我知道了，很多故事有趣是有趣，但并不美好。” “路上也碰到过很多人，有警惕而友好的赶路人，有开着可怕战车的匪徒，也有同行时很冰冷，到了提速点后展露友善笑容的人……” “我知道，小银你一直都很讨厌，讨厌所有人，觉得大家都是敌人，但、但我觉得不止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孙棠有些词穷，艾子檀叹气，帮她补上了后边的发言：“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寻求合作并非难事。” 这才是对银团子会心一击的发言。 孙棠的恢复给了它动力和勇气，给了它未来和展望。 “只要你能彻底治好主人，在滨海星人找到解决造化之气的办法之前当载具啥的都是小事，”银团子明确表态道，“但先申明，我只帮到他们解决造化之气后，在那之后，我会带主人离开这个星球，去寻找络雅文明，去找主人的父母和亲人……” 艾子檀想了想，觉得既然对方还算坦诚，自己这边就不该有所隐瞒，她说：“络雅文明已经灭亡了。” 银团子：“……” 孙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修啊，今天累了。感谢在2021-07-27 22：49：33～2021-07-28 21：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长的名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达成共识 噩耗从天降。 孙棠凌乱了：“怎么会没有了呢？络雅文明很强的！比滨海星强多了，这不可能……” 艾子檀摇摇头：“络雅文明只是初步掌握了宇宙穿梭的文明，在宇宙级别的灾难面前，也不过是自然灾害中稍微重一点石子罢了。” 相较于接受不能的孙棠，银团子更冷静一些，他显然早就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并对艾子檀的发言表示不适：“这话说的，你所属的文明很厉害？” 艾子檀给了它一个微笑，让它自己理解。 过了大概一分钟，抽泣的孙棠缓过劲来：“那、那你有证据吗？” “负责收殓络雅文明遗留的人，是我的师姐。” “……收、收殓？” “你可以理解为另类的考古学家。” 孙棠眼眸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下去，仿佛支撑人生的一根支柱倒塌了。 银团子凑近了一点，说：“既然你这么说，手里头肯定有资料了，可以给我看看吗？” 见艾子檀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银团子又说：“如果真如你所言，络雅文明已经灭亡，那么我们和滨海星人至少在生存下去这一点上，立场是一致的。” ……这是用暧昧的发言和她套话吧？具体配合不配合还要看情况。 不过，对于艾子檀来说，能让银团子明白它和孙棠的处境，好好配合，别在一周后或者两周后搞幺蛾子，算是目前的优先事项。 理想情况是，接下来去明海会搞懂那个海神的遗言具体啥情况，让开天会安份点，然后让地标会和两极联盟有充足的时间牵头，搞定造化之气的控制中枢，停下造化之气。 如果造化之气没了，滨海星人也就不再需要银团子当苦力了，这对银团子来说，应该也是一件好事。 ……想是这样想，但艾子檀吃不准银团子真正的目的和想法，考虑到上周目的前车之鉴，她不可能对它放下心，全盘托出。 “小久，打一份详细点的资料。” 小久立刻申请一打备注是办公用品的A4纸，然后现场开始打印。 与艾子檀之前看到的简略报告书不同，里边除了她看过的大概情况，还有一些详细的论据和分析，简单来说就是有图有真相。 趁着这点时间，艾子檀还顺带了解了一下文明入殓师的工作。 文明入殓师是古文明研究职业的一种分支，著名的文书工作量爆炸的职业，每收敛一个文明的遗骸，那都是调查报告和证明论述无限循环，所以络雅文明的调查报告，当然不可能只有艾子檀先前看到的那一点。 这包A4都快用完了，还只是打印出了概述，如果要全部以纸质文件的形式打印出来的话，一辆房车都拉不下。 就很恐怖。 打印完了，小久顺带用物质打印插件给包了个封皮。 艾子檀拿在手上，感觉到许些异样，然后她想起了一个常识，说是刚被印刷机吐出的纸张是热的，可这本新鲜出炉的书本却通体冰凉。 ……只是打印方式不同吧。 确定这回感到的异样完全是想多了，艾子檀对银团子说：“资料可以给你，不过……” “你说。” “事先申明，滨海星人很快就会停下星球上的造化之气，换言之，这里的人很快就不用再操心生存线的问题了，你也将得到自由，在这个基础上，我希望你不要搞幺蛾子，另外，如果有需要的话，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银团子怔了怔，显然，在它的认知中，造化之气根本不是滨海星人能解决的问题。 但艾子檀的语气看起来并不是在开玩笑。 “好吧，可以，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感觉到有灭顶之灾……” “我来解决。” 见艾子檀答应得这么轻松和肯定，银团子犹豫了一下，再三确认：“你知道那是什么？你真有把握将其拦下？” 就是因为你上周目作死作孽，这周目我才着手阻止你丫搞事啊，所以天基武器才会在高空闪烁正义的光芒……大概。 可谁能想到真相是这个样子？ 总之，如果银团子决定老老实实合作的话，天基武器也就没必要发威了。 问题是，这件事该怎么和两极联盟说明？又如何说服雨石椽？ ……等等，这件事其实没必要瞒着本地人自己烦恼吧？ 干脆当个牵线人，让两极联盟、地标会和银团子，三方坦诚公布的谈一谈？ 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这个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不用担心……对，顺带一问，你对浮动平台上情报的掌握，是个什么情况？” 银团子：“……你不会以为我对平台上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吧？” “普通想来，就算只知道一半的事情，也很不得了了吧？” “假设你穿了一身盔甲，你会知道自己盔甲上的尘埃和微生物一天到晚都在干啥吗？” 艾子檀：很有说服力的说法。 “所以，我确实能掌握一些情报，但我自身并不具备庞大的记忆储存空间，而且我原本的设计就是个人用的智能辅助仪，多线处理信息的能力不强就不说了，自主调动自身性能，还要受到一堆安全协议的牵制，除了拥有访问权限个体这种特殊情况，我只有集中精神盯着，才能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银团子现在明显是改变了策略，有意装弱，但从小久目前分析到的信息来看，大概就是这种情况，顶多贬低了一点自己的信息处理能力，毕竟地标会也不是傻子，那些安全检测也不是白吃经费的。 换言之，银团子对浮动平台上的情况，只知道自己特别关注的部分，其它信息大概是真的不知道。 不然的话，早就把弓听云和迪哥啥的抓起来审问了。 但弓听云那边现在一切正常。 确定没啥大问题了，艾子檀把《络雅文明》的概述扔给它：“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然后，艾子檀把目光转向孙棠：“你的意见呢？” 后者受宠若惊般指了指自己：“我？我的意见？” “对啊。” “当、当然是好啊！” “那就好，那么，这个纸人你拿着。” 孙棠困惑的接过纸人，等着下文。 “这是暂时维持你的意识用的，顺带还有联络的功能，至于彻底治疗的方案？你的情况特殊，我和小久还要讨论一下。” 孙棠理解的点头，她想起在研究所的时候，大家对用在她身上的方案，也是讨论来讨论去，而且多准备一下，毫无疑问能提高手术的成功率。 然后双方就告别了，银团子赶紧将孙棠团团包围——这个举动是为了保护，但在外人看来，就是恐怖的银团子一口将无辜少女吞咽的骇人景象。 只能说，银团子真的很有反派天赋，没准和雨石椽会聊得来……才怪呢。 随后，浮动平台重新开始运行，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各平台的技术小组和研究员就此进入紧急状态，看样子找不到原因是不敢睡觉了。 天色也不早了，艾子檀先去找了巨环花园的园长，生怕花园人被银团子突然停机的变故吓得一哆嗦，也不管梁丘菌还在基因调整阶段了，提前启动天基啥的。 园长牧先安做为巨环花园的最高责任人，在最初的慌乱后，现在已经可以平静的接受艾子檀的突然到访，还有她异想天开一般的说辞了。 牧先安是个40出头的中年男子，头顶的发旋有点虚，端正的五官充满理性刻画的坚毅，背脊挺直，腰腹肌肉紧绷，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肯定当过兵，而座椅后边的书架，同时也说明对方学识水平并不低。 以科研为主体的巨环花园，最高领导人居然有军方背景，由此可见花园人理性到什么程度——几乎全方面落实了“能者居之”这四个字。 “也就是说……银团子居然在安全检测结束后，于一个巧合诞生了意识，还是一位少女的主人，”牧先安手指交叉，抵着下巴，做了个很经典的动作，“然后，你准备让我见一见这位伟大的银团子意识？” 艾子檀注意到，对方的称赞是真心实意的，他是真的觉得银团子很伟大。 “我以为你会反应很大呢，毕竟，这对你们来说是个威胁。” “威胁？不，”园长牧先安摇头，“您说错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才对。” “哦？” “我们的对策小组已经做出了灾后预测，您知道在摧毁所有银团子后会发生什么吗？” “……战争。” “正是如此，在这个时代，载具就是一切的基础，”牧先安说得很客观，“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说到底还是载具之争，换言之，只要这场灾难一天不结束，就一天无法改变载具的重要性，我们滨海星人也就无法前进，迈向新时代。” “所以，虽然很少有地方的律法如此规定，但夺人载具，公认是和杀人父母划等号的恶行，就算我们真的能顺利摧毁所有的浮动平台，等待我们的，也只是被暴民淹没的结果。” “哪怕按照最好的情况估计，巨环花园也会失去如今的科研底蕴。” “为此，对策小组的建议是：不要发出通告，直接启动天基武器的同时，联络极光森林那边配合，同时清理掉列车上的所有外来者，这样一来，我们受到的冲击就会降到最小程度。” “在那之后，虽然一样会有难民来投奔，我们也一样无法安置所有人，但数量比起之前少之又少，对我们构不成威胁，我们文明的科技和未来……应该算保住了。” “说来惭愧，我的理性告诉我，对策小组的提案是正确的，是最优方案，但我却犹豫了，我做为巨环列车的最高领导人，居然对最佳方案如此抵触……” 说到这里，牧先安站起来，对坐在对面的艾子檀微微鞠躬：“您愿意牵头，让我们有与银团子正面交谈的机会，有避免下达这个命令的可能性，请接受我们的谢意。” “……我认为，会因此而心软，会为此而犹豫，乃是人之常情，园长无需对自己过于苛刻才是。” 顿了顿，艾子檀又说：“而且，并不止有你们，地标会同样拥有这个机会。” 牧先安并不意外：“哪怕您不说，我也要请求您，如果请求不成，我也会私下知会地标会一声，因为这不单单是我们两极联盟的事情，理想的状况是，应该让每一个人都参与进来……但我想，我们中的很多同胞，目前并没有做好接受全部真相的准备。” “这是你们应该担心的事情……对了，你不提开天会？” 提到开天会，牧先安的表情明明白白的表达着嫌弃之情。 “丑事也不怕您知道，开天会已经被启迪者渗透了大部分中下层团体，表面上，开天会还是一家人，但决策层已经和启迪者团体决裂，内战一触即发……您也莫要奇怪，为何我的评价这么低，这些年来，开天会除了制造一群没有生产力的异能者特权阶级外，基本上一事无成。” “……这评价听起来可真惨。” “事实如此。” “好吧……总之，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艾子檀说：“我接下来还有事，咱们就先谈到这里吧。” 牧先安点头：“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告别了巨环花园的园长，艾子檀马不停蹄，立刻去找这会儿已经杀疯了的雨石椽。 什么战力不够请她出手帮忙啊！这有必要吗？ 他一个人就杀穿了开天会七脉师承的总部，抓走了关键人物，这会儿被他直接以细胞操纵控制住的异能者，已经超过了20个！ 她的纸人在这个过程中，唯一的作用就是当了个替身纸人，挡了两下，对就两下怪谲的异能攻击！ 眼见名单都去了一半了，再让他杀下去，怕不是开天会明早就能吃散伙饭！ 啥情况啊你这当医生的这么猛，你让那些行动部的尖刀部队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目前的篇章小修完成，上一章新增了一千字的剧情，然后其它基本是润色。 第63章 失联 以上基本是小久的吐槽。 等到艾子檀赶到的时候，雨石椽坐在一张椅子上，背景是陷入昏迷状态一票开天会主干……嗯，也不完全是开天会的人，有三个是地标会的，还有五个是其它隐秘势力的成员。 致人昏迷的手段也同样很有本人特色，是利用异能，在目标的中枢神经增生了几个小小的神经瘤，从生物意义上办到致人昏迷和控制行动的效果。 要审问谁，就暂时消除脑补特定的神经瘤，使其能恢复意识，却处于半身不遂的阶段。 考虑到在座昏倒的各位连臃肿的义务教育都没搞定，想要和雨石椽对抗，难度也瑟高了点。 “你来了？” 数小时的审问让雨石椽本就不多的表情雪上加霜，本就生人勿近…… “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随着话语而来的，还有在巨环花园随手顺的饮料，雨石椽结果，想要缓和一下表情，结果差点抽到嘴角，他只得揉了揉脸庞，然后说：“先来个久违的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银团子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解决了？” “对。” 然后艾子檀把银团子和孙棠的事情和雨石椽说清楚了，后者沉默了许久，消化完这巨大的信息量，随后肯定道：“这确实是好消息，能与其坦诚公布的谈一谈也算是好事，那么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我觉得，银团子的情况并不像它表现得那样乐观。” 雨石椽随手把面前意识模糊的家伙彻底弄晕，踢到一边，这才说：“和海神的呼唤，还有启迪者有关系吧？” 考虑到雨石椽完全可以强行从开天会大佬的神经元中提取有关记忆，他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这个隐患是在传送的路上，艾子檀突然想到的事情。 不管它的目的是啥，根据小久之前的基因溯源结果，银团子与滨海星人同出一源，两者都源自海神那艘不知道具体是个啥的播种船。 换言之，在滨海星人中，极少数非酋个体才会觉醒的返祖基因——海神的遗言，应该同样会困扰银团子，没理由会例外。 考虑到不管是赶路也好，复杂拟态和变化也罢，本质都是通过变化部分组织完成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或多或少都会涉及基因的调整。 而这个过程并不受银团子主观控制。 因为根据它的基础协议，银团子必须为具备访问权限的账号服务——哪来的访问权限的账号呢？ 要说功能性分类，银团子到底是个生物辅助终端，可以被分类为便携电脑，而每个电脑的系统，都有复数的管理员账号和普通账号对吧？ 换言之，地标会一直以来控制银团子的手段，就是利用他这个基于底层协议的账号框架，先是趁着最高权限者还是个咿咿呀呀的婴孩无法阻止的时点，黑了其中一个管理员账号，然后以这个管理员账号为基点，不断生出一打又一打的低权限账号——也就是现在劳动人民控制银团子用的账号，比如渔船和猎艇，还有提速点各项基础设施的管理啥的。 以及少量的高权限账号——主要是给浮动平台的统治集团准备的。 等到银团子具备了自我意识的时点，基于安全协议，它很难拒绝这些用户的要求。 刚才能够停下所有的提速点，恐怕是利用了系统深度自检一类的机能，让系统同意停下大部分任务进程的结果，是没法持久的。 总之，长达二十年不停歇，频率极高的基因调整，外加启迪者数量暴增，每一位都是强力异能者候选，而且和金乐乐一样，理论上，他们天生就拥有与银团子建立精神链接的可能性，层层BUFF叠加之下，银团子没有触动遗言基因的可能性其实很低。 在银团子没有自我意识的时候，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重要，笑死，那会儿它就没有意识可疯。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已经证实银团子是有意识的，而且对自身的管理权限，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没有地标会搞到的管理员账号高。 看着还算正常的银团子，天晓得内部是个什么鬼情况。 “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对了，你审问了这么久，有什么情报吗？” 多线操作还是有弊端，她不可能时刻兼顾每一方的情况，而且，由于情报差异的问题，同一句话，雨石椽觉得是重要的信息，是某个重要情报的关键拼图，她听起来就未必了。 “……简而言之，开天会在呼唤海神。” 艾子檀：……这是在呼唤播种船吗？ 她突然无端联想到这样一个场景： 某个人不幸漂泊到有原始部落的小岛上，原始部落视这个人为神使，多有优待，然后，这个人为了获救，教原始人学会了画“SOS”信号，煽动原始人在岛屿最显眼的位置建造大型“SOS”并因此获救。 多年后，这些原始人因为目睹过神使乘坐的飞机，而将这个符号视为神圣的象征，每隔几年都会巨型祭祀，复刻当年的盛景，总引得一些不明真相的飞机在上空盘旋，将信号上报。 而每一次出现飞机低空盘旋的景象，原始人们都会像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伟业和仪式一样欢欣鼓舞。 ……虽然这两者不是一回事，但艾子檀总觉得启迪者的行为，与这有神似之处。 “为什么？” 莫名其妙的联想只在瞬间，艾子檀困惑的对启迪者的行为表示疑惑，不是很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若是能见海神一面，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好吧，那具体是怎么召唤？” 雨石椽顿了顿，对艾子檀说：“你有没有从银团子口中得知，关于它与小部分平台失联、或者信号不好之类的事情？” 艾子檀：“……” 也就是说，存在脱离了银团子控制的……浮动平台？ 是启迪者像金乐乐那样与浮动平台的下银团子分体建立了精神联系，续而将其完全控制了？ 想到迪哥曾经和她说过类似于“金乐乐这样的情况没有先例很特殊”啥的，艾子檀不禁暗自吐槽：明海会，你们的情报完全过时了啊！ 第64章 重返海华星 又交流了一阵，艾子檀得到了一些对她来说价值不大的信息。 比如开天会体制内的师承分布，枝叶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有他们在异能修行上的造诣啥的，再来就是开天会松散的结构导致的各种内斗啥的。 听着还蛮精彩的，适合饭后但大体是没啥价值。 雨石椽审问了半天，目前对艾子檀来说，有较大价值的信息是：启迪者具体是如何呼唤海神的。 当然，这部分信息需要看迪哥所属的明海会掌握的海神遗言是个啥情况，要等明天见过了遗言具体是啥乱码后才能发挥作用。 告别雨石椽后，她溜到迪哥家里头，光明正大的借宿。 忙活了一天，穿着满是小广告风味的浴袍的莫迪，走到猫眼，瞅到外边艾子檀，感觉有点意外，紧张感间歇性上线，赶忙开门：“出什么事情了？” “没啥大事，我来投宿了。” 迪哥：“……请进！欢迎！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买一桌好菜招待你了，吃过了没？” “吃过了，不用忙活了。” 艾子檀：大龄单身狗厨艺上不得厅堂也太真实了……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经验之谈？ 小久：说明可能你可能有个大龄单身狗男友？ 艾子檀：……什么鬼？ 莫迪家同样位于避震模块上，而且室内隔音效果良好，在这个夜晚，别说提速时的震颤了，就连银团子的鲸歌都听不见，里外两个世界。 坐下后寒暄了一阵，艾子檀进入正题：“明天可以去明海会了吗？” “当然，我已经和那边说好了！” 迪哥看着她，眼神十分亲切：“你如果没有住的地方，三楼东南角有个大客房，我叫阿姨收拾收拾，顺带帮你买几套衣服？” 艾子檀想起上周目，那狂风之下，街道上飞舞而过的塑料袋、碎石、衣服啥的，甚至还有扎根功夫差的小树苗……这天气叫家政服务真的不是在谋杀吗？ ……虽然不晓得自己以前过的啥日子，但打扫一下房间卫生，换一下被单枕套啥的，想来应该不至于不会。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别客气嘛，咱们好不容易兄妹相认……” 艾子檀：我都快接受这个设定了。 小久：别接受啊！你清醒一点！ 眼见迪哥根本不听劝，已经喊了家政服务，艾子檀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富豪小区的家政服务中心也不远，她看着点就是了。 盯着家政中心的门口，很快看到了人影。 而家政阿姨在这种天气赶来的方式也令她侧目——一位虎背熊腰的壮阿姨，直接背起清洁工具，表情坚毅，另有两人戴着头盔和面罩啥的全副武装，手拿防爆盾，正面抵抗狂风和各种被吹来的东西，就这样，三人弯着腰，花了十几分钟才走完不到500米的路程。 艾子檀：……为什么不开车？ 小久：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开车也免不了步行吧，门前的花园路确实长了点。 艾子檀：算了，不纠结这个了，当事人肯定比我们懂。 因为提速点的情况，门前的台阶自然避风又避雨，到了就安全了。 家政阿姨在门口擦了擦汗水，然后才摁响了门铃。 迪哥过去开门：“你们来得真慢……” 就在慢字都没落下的时候，艾子檀感觉不对劲。 周边的一切在她思维速度下，都是夸张的慢动作。 迪哥这句话，有两种可能性。 一、迪哥可能是见她来投宿太高兴了，故有此言。 二、他们真的慢，说明以前没那么慢的，因为以前是开车来的，而不是靠人墙挤过来的。 那么为啥呢？ 在这个提速高歌的夜晚，正是弓家对整个提速点管控最弱的时候…… 然后……貌似啥都没发生。 阿姨进来了，与迪哥客气了两句，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问清楚了工作内容，然后放下背包，把迪哥订好的衣服给他，手提吸尘器啥的清洁工具就上楼了，门口的两人也很老实，就干等阿姨清洁完毕，再护着人家回去。 艾子檀：……是我多心了，草木皆兵？ 小久：如果你不放心，本机可以分出算力，对房间做个详细的检测。 艾子檀：……嗯，检测下呗。 于是，艾子檀和迪哥磕了半个钟头瓜子后，小久有结果了：是有点古怪，但本机不敢肯定。 艾子檀：咋了？ 小久：床单上有奇怪的气味残留。 奇怪的气味残留是什么鬼？难道那阿姨有什么奇怪的趣味，比如上完大号不洗手…… 艾子檀感觉有点恶心，打了个哆嗦，引得迪哥一阵关心：“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不是遇了风寒？我去给你烧一壶姜糖水。” 说着就要去冰箱拿切好的生姜。 “额，不用这么夸张……” 但迪哥已经去烧水了。 好的吧。 艾子檀：气味？ 小久：是的，是香水，她的手上有香水残留，所以帮你铺床的时候，难免沾上些许。 艾子檀：……说话不要大喘气，这是个坏习惯。 小久：可是，一保洁阿姨喷什么香水？ 这个问题最后不了了之，反正艾子檀念头跟了一路，也不见那阿姨有啥异动，直到其回到家政中心，她就没再跟了。 配合的喝下半碗姜糖水，艾子檀来到今晚住的地方，左看右看，只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有点神经过敏？ 直觉啥的果然不能随便信。 而且……她怎么还没有重新感觉到罗霄胄身上的精神印记？ 那三人难道还在海华星的庇护所里头？ ……因为银团子突然全体罢工，这本就事出突然，艾子檀生怕到了滨海星要进行夸张的多线操作，问题很难搞，这才没有留下纸人，直接走了。 哪想到，银团子的问题比想象中要容易解决。 本来，是想着一感觉到罗霄胄回到滨海星，就去找当事人问问情况，看他失去的记忆到底咋回事，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罗霄胄回来，精神印记老样子因为距离过远而失去感应。 想了想，艾子檀决定去一趟海华星的基地——有漫宿在，三人总不至于困死在那，她对这个庇护所还是很有感兴趣的。 重新回到海华星的基地，看到了空掉的棺材……不对，是空掉的医疗舱，艾子檀心中的疑惑更甚。 ……按照道理来说，不该她前脚刚走，漫宿就会发现自己的能力恢复了，看在雨石椽的面子上，等罗老爷子从医疗舱中出来，就带两人回到滨海星吗？ 为什么三人不仅留下了，而且似乎决定探索一下基地？ 不是，漫宿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之前难道都没有进行过探索吗？为什么精神残余显示的行动轨迹会这么凌乱？就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额，刘姥姥是谁？大观园又是哪里？ ……名著？ 老样子困惑于突然记起来的知识，一路前行，艾子檀见到了三人。 地点是在最接近地面的观测台。 这里连接着隐蔽的观测设备，可以观测到星空的情况，当然也可以看到滨海星。 不过这会儿基地与滨海星向背，只能看到外边的星空。 做为观测台，这里有很多屏幕，显示不同视角的观测信息，每个屏幕前都有复杂的操作界面，涵盖了测绘和作图等功能，理想状态下，每个屏幕都会配1-3名研究人员，统合信息，然后发给位于中央的指挥台。 六级台阶抬高了总控台的水平，突显了它的地位，而在这个指挥台上，只坐着一个人。 一具脱水的干尸。 穿着研究员标志性的白大褂，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于前胸，似乎是在从容的状态下逝去的。 这是艾子檀一路走来，唯一见到的遗体。 三人站定在遗骸前，似乎久久无言。 “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子檀吓了三人一跳，漫宿立刻问：“孙棠……” “我已经和雨石椽达成了共识。” 漫宿闭嘴了。 “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再次提问。 一路走来，依旧没有看到除了罗霄胄和漫宿以外的战斗痕迹，可这个基地并不是没有人。 在末日发生后，这里的人究竟做了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正常运行，唯独食物生产这一条命脉全数停机？ 雷静用手背搓了搓眼睛说：“就……他们被丢在这等死。” “啪！” 罗霄胄铁手无情，轻轻一拍，雷静就痛得抱头失声。 随后，和上周目初次见面时一样，罗霄胄认真审视了艾子檀一会儿，问她：“孙棠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 “那她现在在哪？” “和银团子在一起。” 罗霄胄：…… 雷静：？？？ 漫宿：？ “你是不是对‘安全’两个字有什么误会？！” 雷静直接咆哮了，哪里想到，罗霄胄倒是很淡定：“是吗，银团子还是听她的话……看来她总算是能与银团子达成较为稳定的共生状态了。” 这话引得雷静的瞪视，还有漫宿的好奇。 实际上，这几个小时，三人都不同程度的体验到了艾子檀探究真相时，那种人生三问的懵逼。 孙棠是咋回事？ 这个基地又是什么情况？ 艾子檀是什么人？ 我在这里是在干什么？ 诸如此类。 “看起来，你终于恢复了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进入收尾阶段了，准备开坑的新文有三： 1、本书的续作，艾子檀的下一个世界——论教逗比自救有多难2、相荷还没加入济世亭的奋斗史——蚕镜行 3、前文提到过一嘴的小透明奋斗史——我靠交换所拯救世界总而言之求预收，想看哪一本可以说.JPG 第65章 老人的回忆·其一 “是的，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谢谢你。”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确实也很在意这个基地的情况，但事有轻重缓急，上周目银团子到底为啥想不开，始终是悬在艾子檀头上的一柄利刃，一天搞不清楚咋回事，就一天睡不好觉……等等，她来这里后有睡过一个好觉吗？ 雷静和漫宿也是很在意的样子，显然，从医疗舱中出来后，罗霄胄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帮我恢复记忆，自然是想要晓得当年发生了什么，承此大恩，我不该有所隐瞒……很多东西，在当年是机密，可是放到现在，其实不算什么了。” 罗霄胄看了一眼指挥台上的遗骸，笑了笑：“就像上边这位老兄一样，半个世纪前一直恪守到生命最后一刻的保密条例，放到现在，谁听了也不会在乎。” 老人收起笑容，望着三个（至少看起来）年轻的人说：“你们现在是不知道，当年啊，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当年的灾厄还不像今天这样逼人，它花19个小时覆盖了一个名叫娜宝的小国，而我当年也只是特种六队的一名中队长。” “自九大国成立后，已经超过两百年没有爆发过成规模的武装冲突，国与国之间的厮杀，大多都在经济和文化领域展开，我们的实战，大体只有护送和保护关键目标的安全，还有就是捉拿间谍……” 说到这儿，罗霄胄干脆一屁股坐下来，金属义肢与地面接触，发出脆响，他看了一眼艾子檀：“小姑娘，有酒吗？” 艾子檀：…… 她还真没有。 在迪哥家的时候并没有顺点啥……酸浆酒喝了就跑了。 在前边她随意拿出了神奇的药丸和医疗舱的前提下，罗霄胄理所当然的认为她的空间异能里头有很多好东西。 不过也没啥，艾子檀现场下单了一箱老白干，这家网店是买鸡尾酒套餐的，所以还送了几个鸡尾酒杯，大概是暗示她光买基酒是届不到鸡尾酒的？ 罗霄胄见她拿出酒器这么小一个，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但很快就被瓶口飘出的酒香折服。 他的鼻子动了动：“好酒！”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这是小型浅碟杯，每次只能装一点点……大概75毫升。 罗霄胄明明只是用嘴巴碰了碰酒杯，这酒就没了一小半。 但在少量酒精的刺激下，过去的回忆反而在脑海中变得鲜活。 “我记得那个时候，海华星的大气改造工程连续受挫，进展缓慢，但圈地运动却愈演愈烈，九大国谁也不服谁，表面上说海华星属于全人类，可暗地里头，却用不同的管理区域分地，在土地不能住人前，他们就差点打起来了，因此……娜宝国的悲剧，最初并没有引起高层的重视。” 雷静有些诧异：“不是都说碧海时代到处都可以捡到钱吗？还说大家都和和睦睦的，不打仗，个个都是文化人，说话好听又和善，走在路上不用担心会被流弹或者凶恶的赶路人，也没人饿肚子，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也不用去工作……” 漫宿兜帽下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你这美化得也太离谱了一点。” 罗霄胄喝了一小口，杯子都快空了，艾子檀干脆把酒瓶子给他了，老人家自力更生，自己给自己倒酒。 “是离谱，”罗霄胄说，“但在这个时代，做做梦，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漫宿跟着感慨：“是，至少普通人还能做梦，眼馋一下碧海时代的盛景。” 雷静鼓了鼓腮帮子，很想问这个姓艾的家伙，能不能把他送到孙棠那里啥的，但他也知道，现在说啥都没人听，所以干脆闭嘴了……暂时。 “好了，别打断我……这一方面是因为，九大国联盟并没有意识到娜宝国情况的严重性，以为只是通讯故障，因为娜宝国半个国土都处于雷电多发地带，磁场混乱，时间再往前推100年，九大国联盟为了贯彻‘全国通电通网’这一全球工程，在娜宝国这样的地方，可没少吃苦头。” “想想也知道，因为很难搞啊，娜宝国的高压电缆和基站，每次都是要等到老化濒临报废了，娜宝国才会拨款更新设备，所以，娜宝国那边通讯断绝，大家也都没当回事。” “另一方面是，在海华星除了圈地运动，我们所在的这个大型地下研究所，其建设已经进入尾声，到了要投入使用的时候了，”罗霄胄说，“他们正为了这个研究所的人头……不，人员安排打破了脑袋，谁都想多点自己人先上去。” 艾子檀：“这是可以理解的……可为什么你说得这么详细？你很遗憾？” 那语气，那神态，就好像滨海星人在那个时候，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一个可以逆转局势的宝贵机会一样？ “我……总之，后来，九大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派遣军队和科研人员前去查看情况，我就是其中之一，但，踏入娜宝国的人，都在数分钟内，生命体征突然混乱、消失，最后死了。” 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罗霄胄干脆把杯子放在地上，直接上酒瓶子干了两大口：“真是好酒！对于当年的事情，现在好像说法有很多种，我不管你们听到的是哪种，有多少出入，接下来我说的，全是我亲眼看到的事实。” “也不是所有进入的人都会死，这也是有区别的……但大多数人的结局，都是在数分钟内，生命体征突然异常，倒地后死去，这些消失的人从未再出现过，而少数人不知为何，虽然生命体征无太大异常，却在探索途中突然消失……好吧，用那些科学家们严谨的说法，是失踪。” “我们用上了最先进的仪器测量，没有效果。” “我们用上了最先进的防护服，这同样没有效果。” “我们派出了最先进的探索机器人……可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在半个小时左右失灵，失去信号。” “而且传输回来的图像严重失真，我们只能确定……娜宝国的国民们，像麦子一样倒下了。” “或许有人失踪，但我们无法确定。” 无力感融入每一字眼，飘入大家的耳朵，化为了沉重。 “我们怀疑是否是某种不可知的磁场在作祟，我们认为，电子仪器失效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精密的元件受到了某种电磁干扰……换言之，如果是老旧型号，可能反而不容易受到影响。” “然后就一直试，把所有能记录信息的设备挨个送到里头试，当然也尝试过高空拍摄……所有设备都无用后，九大国通过了《危机法案》，准许我们动用卫星侦察情况。” 说到这里，罗霄胄放下空了一小半的酒瓶，问在场的三人：“你们觉得结果如何？” 抢先回答的是雷静，年少不知轻重，他有点兴奋的说：“那肯定是掌握到情报了吧？我知道，那可是碧海时代的卫星啊！挂在天上那么高的地方，这沙暴……额，那会儿是不是还没有形成沙暴？算了，都一样。” 与开天会普遍认为沙暴是地标会杰作的情况不同，普通人的说法千差万别。 有人相信问题的根源就是沙暴，有人相信问题是沙暴中怪风，有人持相反观点，相信问题是沙暴中的沙子，风是无辜的，还有人相信这是人为的，相信大多数人都已经移民到海华星了，而九大国藏在沙暴中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总而言之，末日之下，启蒙教育废了，导致什么想法的人都有。 雷静信的好歹是贴近真相的那一种。 漫宿想了想说：“难道是被遮掩了，卫星看不到？” 而多亏了小久的玻璃屑很勤快，对造化之气的特性算是有所了解的艾子檀，给出了正确答案：“那个卫星坏掉了吧？” 漫宿和雷静同时对她投以震惊的视线，而罗霄胄带着酒晕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是苦笑。 “正是如此，仅仅调用卫星不到10分钟，卫星就没了。” “直到今天我也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霄胄收起感慨，接着说：“事态升级，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单纯的灾害，好在九大国及时封锁了消息，这才没有大乱，社会大体能保持正常运行。” 雷静有点反感：“为什么要隐瞒？大家都不知道，所以混乱时代才会死那么多人吧？” “……你这小娃娃，不知道就别乱说话，”罗霄胄呵斥了一句：“坦诚公布只会死更多人。” 说罢，也不管雷静又开始怄气了，故事进入正题。 “由于事态升级，九大国派遣了更多人，更优秀的研究者过来，雨石椽，还有漫宿你的母亲柴书桃，都是其中之一。” 提到自己的母亲，漫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见状，想起一切的罗霄胄宽慰道：“她晚年也是很后悔的，她并不是不爱你。” 第66章 老人的回忆·其二 但漫宿别过脸，并不领情，这是艾子檀第一次看到这个空间异能者露出明显的情绪化表现。 碰了一鼻子灰的罗霄胄也不在意，继续说：“这些优秀研究者的加入，确实推动了研究的进行，而对于电子设备因莫名原因报废的原因，有人提出了‘观测时磁场损害’假说。” “……可能全名没说对，大概就这个名字，”罗霄胄见艾子檀想要说啥的表情，先一步打断了，“当时有个过来和我们说明情况的研究员是这样说的：观测的本质是收集信息，信息可以是声音，可以是图像，也可以是波、粒子或者别的什么。” “知道了这个基本概念，我们假设，有一种可以顺着信息扩散的未知磁场，广泛存在于异常区域内，当我们用录像设备观测异常地区时，这些未知磁场便会从天空、建筑和地面抽离，不断的顺着光谱渗透、聚焦到小小的设备中……换言之，就像过多的电流不断淤积在一个点上一样，远远超过了其承载能力，元件损毁是必然的。” 这一段说明，雷静听得很懵逼，不过他对这个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结果。 “那么，你们是如何处理这个问题的呢？” “主要是激光点测绘素描，”罗霄胄说，“也就是用很细的激光扫描、透视，然后同步进行素描，时刻疏通淤积的未知磁场……当然，我们也有尽量避免磁场被疏导到外边，我们拼凑了轨道和滑板，所有的测绘都在异常区域内完成，素描完成后，再通过机械人送出来。” “就这样，我们得到了异常区域的一手情报。” 雷静听得头大：“可是，按照你之前说的什么什么聚焦，那这些素描画不都带有不好的磁场？这不会和现在的惨剧有关系吧？” 比如你们把不好的磁场扩散到外边啥的。 罗霄胄看了他一眼：“整个娜宝国的空气、热量乃至气味分子，还有昆虫、鸟儿之类的动物，时刻都在与外界产生交互，你觉得这是少几张素描就能避免的问题吗？” 漫宿隐蔽的投以关爱智障的目光。 雷静使劲抓了抓头发，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了，当务之急不是计较这些旁枝末节，搞明白娜宝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才是大头。” “可是……我们进展缓慢。” 激光测绘技术虽然能穿透障碍物作画，但娜宝国的核心区域，墙壁怎么可能不防射线扫描？ 结果，激光测绘结合之前的设备观测到的情报，大家只能确定，娜宝国还有幸存者的几率非常渺茫。 “而且，经过生物专家的诊断，异常区域并不是瞬间就笼罩了娜宝国，根据娜宝国国民的死亡顺序，最初的异常来自娜宝国以北的某个研究设施。” “换言之，异常的源头，很有可能是星海大发现背景下，娜宝国偷偷藏起来的样本——这当然是非法的。” “在碧海时代，有大量的采样车升空，各国都在争相从宇宙中带回各种各样的样本，而为了避免类似于外星病毒入侵之类的恐怖故事，九大国通过了《星际样本安全法》，规定所有的样本都要经过联合国的安全检测，符合描述的危险样本必须交由联合国安全机构处理。” 雷静说：“你是说，娜宝国是自作自受？然后还牵连了所有人？” 说到这里，雷静和漫宿的表情同步了——定格在厌恶上。 想想看，如果不是娜宝国自己作死，他们如今的生活，一定会比原本好得多吧。 做为亲历者的罗霄胄，倒是看得开：“别这副表情，当时很多小国都在这么做，隐瞒不报是常态，只是娜宝国的运气特别不好……而且，他们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咒骂死者的晦气事，还是少干点吧。” 雷静和漫宿都有点诧异，居然是大家都在阳奉阴违？这和他们知道的碧海时代，那个曾拥有美好未来的时代，完全不同。 “异常区域首先吞噬了整个研究所，包括研究所几十公里外的小镇，然后……根据推算，至少就这么保持静止，持续了两个小时。” 艾子檀皱起眉头：“娜宝国当局难道没有……” “很不幸，”罗霄胄说，“娜宝国为了能够掩人耳目，特别是屏蔽天空中的眼睛，故意把研究所设立在雷暴频发地带，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一点点在条件恶劣的铁砂之丘建立了地下研究所。” “换言之，由于复杂的磁场环境，外加为了保密，通讯频率低且不走卫星频段，数小时的‘失联’是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并不足以引起娜宝国当局的警惕。” “种种因素之下，娜宝国很可能错过了避免悲剧的最好机会，”罗霄胄声音中有着亲历者才懂的唏嘘，“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派出数千人的军队前去查看情况……结果，这些士兵都死了。” 谁也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哪怕从基地的AI得知驻守人员要么猝死、要么失踪的情况，也只会往不明病毒或者毒素泄露方面去思考，是以，这些士兵就和最早来调查娜宝国情况的调查团队一样，在穿好生物隔离服，做好教科书级别的防备后，尽职尽责的冲进事发地带……然后全数殉职。 “娜宝国的高层并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也从没碰到这种事情，在行政上没有先例，到底是和平太久了……就这么拉拉扯扯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在他们还在争论是否应该用地毯轰炸试试看的时候，异常区域的范围突然膨胀，两个小时不到，便完全笼罩了娜宝国。” 大多数人……都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死去的。 由于一开始就在管控消息，生怕引来九大国的追究，再结合娜宝国独特的地理位置，居然真就瞒了差不多一天，才有人来调查情况。 “确定了问题所在，九大国启动了一种还在试验中的武器——引力起壳器。” 雷静：尹丽七巧器？ 漫宿：引力起、起什么？ 艾子檀：引力起翘器，那是啥？ 也知道在场的三人不知道这种武器是啥，罗霄胄用食指沾了点酒水，在金属地板上写下这种武器的正确读法。 “是地壳的壳，”罗霄胄说：“这种位于大气层的武器，据说能够模拟出引力作用……似乎是用海量电磁场完成的？我不是很明白这种技术性的东西，总之，这种实验性武器能够从大气层发动攻击，将地面上事物以引力摧毁，甚至抛到大气层上……” 雷静听得有些激动，血有些发热：“也就是说，这个引力啥啥啥的武器，把整个研究所连根拔起，直接甩到宇宙中去了？” “对。” 与雷静的表现相反，漫宿听得直皱眉：“罗先生，我们有这么强大的天基武器吗？” 这个引力起壳器，显然也该被归类为天基武器的一种。 而强大……这当然不是在说破坏力，而是能量的应用上。 要知道，子弹伤血容易，但让子弹不仅不伤人反而能加血……两者的技术力显然不在一个层次竞技。 艾子檀也有点震惊，心说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实验性成果领先时代100年的现实版？ 小久：机主冷静点，从掌控重力科技的难度来说，你想象中的画面不大现实，你问问看，这个武器需要持续输出多久的磁场力，才能让整座研究所飞起来，飞到大气层？ 于是艾子檀就问了。 罗霄胄笑笑说：“是的，你抓住了重点……这种武器听起来厉害，但想要从大气层影响到地面上的事物，需要满功率长达17个小时的持续输出，才能制造出理想的磁力环境，然后，才能把星球上的一小块地皮剥离，抛入大气层。” “在这个过程中，引力起壳器不能移动也不能转移目标，而当事人会有明显的异样感——试问，谁会傻到在原地当17个小时的固定靶？” “是以，这种实验武器几乎没有实战价值，只停留在科研实验的阶段，这次有机会上阵，纯粹只是因为合适——对了，你们不会以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把整个基地丢到外太空解决问题吧？” 额……难道不是吗？ 就连艾子檀也认为，有没有用另说，但这应该是九大国能选择的最好办法。 罗霄胄叹了口气，他晓得当年那个年轻的研究员，对他们一帮子外行解释到口干舌燥时的心情了。 “17小时的持续磁场塑造只能掀起一点地皮，也就是大概20多米厚的土层，而娜宝国的地下研究所在一百多米深的地下，而且体积相当庞大，如果想要将其整个抛入空中，就需要引力起壳器持续不断的作业五六天或者一周，可引力起壳器只是一种实验性武器，散热是个大问题。” “在大气稀薄的环境中，单靠磁力波来散热，据说效率很低……实际上，引力起壳器的极限持续作业时间，最多只有6个小时，而它一旦停止启动，好不容易构建的引力场就会奔溃，只能从头再来。” 第67章 老人的回忆·其三 雷静听得纠结，在手臂上挠出了几道红痕：“啊！你们难道就没有第二台引力起壳器吗！” 罗霄胄很无奈：“就是没有咯，都说了是实验性武器了，还在实验中，这种造价高昂的东西，怎么可能马上就有第二台……” 不能马上有的话，说明后来还是造出了第二台吧。 “总之，我们的计划是，通过引力起壳器来制造强大的粒子乱流，完全搅乱这片异常区域的辐射和磁场等环境参数——因为我们那时怀疑，只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射线流或者磁场……总而言之，当然的情况需要尽快拿出方案来，容不得我们想太多。” 小久：在幼生文明中，这样的政体反应不慢了，甚至可以说是迅速，但…… 艾子檀在心里叹气：这没什么用啊。 小久说过，这个星球的大部分气体都经过了物质改码这一技术洗礼，那么，什么是物质改码呢？ 比如著名的，大家喝过都会死的一氧化二氢（也就是水），大家对其性质也算是了解了，那么，物质改码所做的，就是在水这种物质外在表征和内在性质完全没有变化的前提下，为其添加新功能。 可以简单理解为给水这种物质开了一条天赋树，加了个点。 这一技术发展到极致，单凭纯水就能制造出拥有各种神奇效果的“药水”——比如喝下去能飞天力量变大能治百病啥的神奇药水，也不过是开胃小菜。 关键是，在有了神奇的附加功能后，水依旧是水，比热容折射率冰点升华点啥的毫无变化，甚至被人体吸收后照常参与新陈代谢，从粒子层面观察，这些水的分子结构一样是米奇脸，原子核电荷离子啥的也绝对看不出一丝异常。 在产能上同样不存在问题——一般来说，物质改码只要改好一个水分子，然后让它去接触别的水分子，就能像“传染”一样，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十六，十六传256，256传65，536……额，可能没有那么快，但总而言之就是能以很夸张的速度增值。 ……以滨海星的科技水平，就算搞明白了进入造化之气的笼罩范围会发生什么，意识到有问题的是空气，也没法在实验室中证明这一点，无法证明，便永远无法肯定问题出在空气上，更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科技的代差就是大到如此可怕的程度，若非络雅文明已灭亡，滨海星人根本不可能有一丝机会。 什么用大伊万用病毒或者在短时间内掌握外星科技师夷长技以制夷……说实话，完全是想多了。 在造化之气受到操纵的前提下，可以认为，当娜宝国的那个研究所，里头的人全死光的时候，造化之气其实根本没有覆盖整个研究所的每一寸空气。 实际上，应该只是覆盖了研究所中的人罢了。 所以，才会有两三个小时空档，这实际上就是造化之气完全撑满研究所内外空气的时间点。 考虑到哪怕如今的造化之气，高度也远没能与整个大气层肩并肩，那么，可以推测，当时所谓笼罩了整个娜宝国的造化之气，高度最多不过距离地面数米，而且肯定是追着人群扩散的，换言之，在无人区会存在巨大的“空洞”，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则会留下一个个小洞。 按照之前的扩散规律，这波造化之气会先苟，先完全覆盖娜宝国的每一寸土地，升到一定高度，才会开始下一次扩散。 这意味着什么呢？ 艾子檀：也就是说，滨海星在那时存在唯一的神机——他们可以集各国之力，拼接出一个巨大无比的玻璃罩子，直接把娜宝国及其周边罩起来，做临时处理，然后花费数年时间，修建起更为完善的、能包裹整个地面的、第二层隔离层。 至于为啥玻璃罩可以隔绝本质还是空气分子的造化之气，而身穿防护服，全副武装进入却不可以？ 原因很简单，因为造化之气存在辐射范围。 可以把造化之气看做是气态的辐射尘埃，哪怕不去直接接触，待在辐射范围内也是找死的行为，而根据小久的分析结果，目前造化之气的辐射范围，大约是84米。 考虑到娜宝国被吞没的时刻，造化之气还不够多，辐射范围可能有所缩减……就算70米好了。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在娜宝国幸存下来的话，你需要一个每一面墙壁都厚达70米以上，且一丝空气都不与外界交互的绝对封闭空间。 ……可在娜宝国，哪怕是等级再高的地下庇护设施，哪怕墙壁再厚，也少不了与外界交换空气的通风口啊。 话说回正题，如果络雅文明没有灭亡，那么这样的举动并不会有用，因为络雅文明只需要用物质改码再改几个空气分子丢进滨海星就完事了。 但是，络雅文明没了，若能阻止造化之气的扩散，大概率不会有第二次扩散。 问题是，当时两眼一摸瞎的滨海星人，哪来的突破口啊，哪能想到这种点子啊。 可谁想到，随着罗霄胄老爷子说了一个又一个失败的方案后，居然……还真抓住了这唯一的胜机！ “在一系列的方案均宣告破产后，承载着外界的期待，很多研究员都陷入了疯魔，他们在倾尽了所学所知，却依旧没能解决问题后，采取自杀式科考行动——也就是主动进入娜宝国的范围内，以血肉之躯尝试各种方法在其中活下来。” “异常区域能够觉醒异能一事，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雷静听得很震惊，因为在场的人中，只有他不知道异能者的养成方式。 “唉？啊？不是说异能者都是天赋秉异之辈，能在生死危机关头觉醒异能……” 雷静说到末尾没了声音，只觉得最近几天自己的气运真是不知道好坏，居然知道了这么多可怕的秘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孙棠（泪目）。 罗霄胄微微摇头：“但凡觉醒异能的人，都会在数分钟内消失，而死者的遗体，则会在数日内消失，两者的结局本质并无不同——哪怕发现自己觉醒了异能后，及时离开异常区域也是如此。” 漫宿大惑不解：“罗先生，可如果按照这个说法，这个情况，我们这些异能者又怎能活到现在？” “这个我也不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异常区域就变得不一样了。” 既然不知道，那话题也就只能揭过。 “这种自杀的行为，我们当然是要制止的，制止的任务，也落在了我们身上，但这又谈何容易？那会儿，想要搞清楚发生了啥的人很多，他们不惜冒险……算了，说再多也是推脱，是这样的，某个研究员在闯进娜宝国范围后觉醒了异能，而他的异能与感知有关。” 顿了顿，罗霄胄用不知是喜还是悲的语气说：“异能赋予的感知令他得以超脱科技的限制，他在消失之前，传回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由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人间蒸发，信息都是一句一句的，写好一句话后立刻发送，能传回多少算多少。” “第一句：娜宝国的空气与外界不一样。” “第二句：这些异常的空气似乎在变多。” “第三句：目前的范围大约在娜宝国国境线往外延伸50米或者更多。” “第四句：高度大约在4-6米，有辐射。” “这就是他传回的全部信息，”罗霄胄的神情很是惋惜，“通过他，我们总算对自己到底在面对着什么，对敌人有了基本的认知。” “也有了计划。” 顿了顿，看了一眼酒瓶，罗霄胄明知道自己应该清醒些，好讲完故事，却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话语吐着酒气，整个人神情都有些不对了——那是在拼尽了一切去争命却失败的颓然，是明明抓住了希望却在最后一刻只能看其溜走的绝望。 “我们准备集全世界的力量，打造滨海星上最大最硬的……乌龟壳。” 简单来说，就和艾子檀之前的玻璃罩子计划差不多。 这个罩子的大小，并不是以娜宝国为边界，而是以有把握达到的最大产能值和时间成本综合考量后的边界。 换言之，这个罩子大到在娜宝国国境线往外一公里多…… 另外，他们还根据这名研究员估算的异常空气高度，把死囚吊到娜宝国高空，确定了异常空气的辐射大概有70-78米的范围。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紧挨着娜宝国国境线的利凯国，一边心疼自家领土要切割一圈当黑棺，一边开足马力冶炼金属。 可以说，在那个时候，因为找到了努力的方向，所有人都干劲十足，所有人都认为胜利曙光就在前方。 那会儿，九大国认为问题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胜利的曙光在即，庞大的黑棺工程也需要世界人民的支持，也是该对公民们有个交代了，于是放任一个黑客组织探寻真相，给九大国联盟一个坦白的台阶，然后就是公众晓得娜宝国惨案，众志成城，鼓足了生产力，为这个庞大的黑棺提供钢材、玻璃和各种建材，以及配套的物流设施。 第68章 老人的回忆·完 签署了保密协议的施工队伍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996热情，赶都赶不下工作岗位，在技术人员的方案、指挥人员的调度和施工人员们的努力下，工程进度远超预期，可比预计提前半年完成黑棺3号工程。 但是……就在黑棺的竖向墙壁几乎完成，支撑穹顶用的海量支撑柱也从高空中打下，接下来要开始攻关最难的封顶作业时…… 异常区域，突然爆发了。 异常气流突然集体膨胀，疯狂蔓延并撞击在黑棺的墙壁上。 随后，由于这些墙壁的存在，异常气流碰壁后回流、聚集，最后从唯一的宣泄口蜂拥而出，一夜之间吞噬了利凯国。 “等等，等一下，”雷静感觉脑子又不够用了，“利凯国是九大国之一吧？为什么利凯国的墙壁没建好？” 做为九大国之一的利凯国，就算再怎么有大国担当，也不至于最后才修自家门口前的防线吧？ 漫宿说：“应该是为了以后的打算……这个黑棺，得有个合格的‘入口’吧？” 罗霄胄绷直了背脊，颈部的肌肉如虬龙般动了动，做了个点头的动作：“不光是这样，当时的考量是，就算修建完成，也无法肯定能困住这个恶魔多久，因此，这个黑棺必须具备科研机能，其中的奥秘必须尽快研究透彻。” “出于这样的考量，把黑棺的‘出入口’，放在了利凯国一带。” 雷静只觉得他们贪心：“好好围起来不就得了，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所以才出事了啊！” 罗霄胄瞥了这傻孩子一眼：“你想得太简单了，首先，穹顶支撑柱、黑棺研究所、竖向墙壁和穹顶模块等工程，都是集全球之力，同时开工、同时赶进度的，基本是吊装拼接，并不存在我们不造黑棺研究所，黑棺建成的进度就能快多少这种事。” “其次，我们一直有用死囚测试异常气流的情况，可在利凯国被吞噬之前，异常气流的高度并未超过5米，而黑棺研究所是立在墙壁上的悬空建筑，面对利凯国的那一段墙壁并不是完全没有修建，实际上已经修了20米高——这已经是异常气流的4倍高度。” “最后，”罗霄胄无力的吐出肺部的空气，“异常气流突然大量增殖，一夜之间淹没利凯国……的量来算，就算我们在这之前修建完墙壁，但只要顶部没有封棺，结果也还是溢出……哪怕我们提早了工期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上周目在图书馆，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之一，姓胡老人所言的，那个刚好被娜宝国和利凯国的国境线分开的村庄……？ 想到就问。 “这啥啊？假新闻吧，”罗霄胄摇头，“国境线一带都在黑棺的范围之内，怎么可能还有人正常生活？而且实际吞噬的范围也并不完全切合利凯国国土……” 艾子檀：……上周目我还信了，这假新闻是啥情况？ “总之，黑棺3号工程失败，连利凯国都完蛋了，情况……实际上已经超出了造个壳子包起来就能解决的范畴。” 笨法子用不了了，只能正面刚超出滨海星文明科技水平N个层次的造化之气。 “可研究时间不够，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慢慢来……到了最后，九大国联盟提前通过了《文明火种保护法》、《海华星特别行政区建设纲要》和《海华星移民法案》等数个法案，这些法案的结果……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基地。” 罗霄胄没有细说最后阶段的疯狂，但艾子檀能想象得到，为了对付不讲道理的造化之气，为了延续文明，在现有手段都无法对异常区域进行研究和影响的情况下，恐怕……只有进入异常区域，赌一赌自己是否能进化出合适的异能这一条路了。 可是，哪怕付出了惨重的牺牲，疯狂的代价，从现在的情况，以结果论来说，他们都失败了。 “上边我说的这些，现在知道的人也不少，艾小姐，但接下来我要说的，或许有你想知道的秘密。” 上述说明只是为了铺垫，给在场的三位啥也不知道（罗霄胄看来）的年轻一辈科普一下当年的事情，不然直接说到这部分，三人只能一脸懵逼。 “雨神医是很有名的异能者，很多人都知道，但他当年也是参与黑棺3号工程计划的一员，这一点就鲜为人知了，”罗霄胄说，“实际上，黑棺3号工程计划的幸存者，都是异能者。” “在最后阶段，我们决定集体进入异常区域博取一线生机……但很遗憾，我们最终也没能拯救滨海星，而且，不知为何，成为异能者后，我们没有人间蒸发。” 艾子檀看了看罗霄胄……恕她眼拙，她完全没看出来罗霄胄的异能是什么。 “我的异能？”罗霄胄笑了笑说，“我的异能是一种玄妙的直觉。” “时灵时不灵的，某些时候，它能为我指引前进的方向，”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漫宿说，“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空间异能，却能未卜先知你传送的意向和落点吗？这就是原因。” 漫宿说：“原来如此……与大部分异能者不同，您的异能表征并不明显，而且不稳定。” “谁能想到，最后居然没死成，”从牙缝中挤出一丝自嘲，罗霄胄又喝了一大口酒，“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象吧，对于那个时候的我们来说，决定活下来，建立废土政权，是比死更艰难的抉择。”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受了很多刺激，脑子不大正常，一直浑浑噩噩的，在很长时间里头，我一直没搞懂自己的异能是什么，毕竟直觉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把握……简单来说，异能提供直觉经常会受到主观臆测的影响，当我迫切的需要直觉为我做出指引的时候，执念和想法会混淆直觉的指引，导致我找到错误的答案，为了用好这个能力，我下了十年的苦功。” “然后，在我终于找到了使用这个能力的诀窍后，我踏上了寻找真相和救赎的旅途——这是正是我失去的重要记忆。” 对于黑棺3号工程的全体人员来说，惨遭末日洗礼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你曾看到希望，并为抓住希望付出了一切，无数前辈在你之前牺牲，并在生命的最后对你寄予期待，这些牺牲和期待落在你的肩上，是愈发沉重的责任和荣耀，可是……在即将抓住希望的那一刻，希望却从指缝间溜走，挂到了绝对抓不到的星空。 最后，你彻底摔倒了，与其爬起来，佝偻着，带着再也直不起来的腰板苟活，不如就这样选择结束。 在老人活跃的思绪中，闪过了那些明明成为异能者活了下来，最后却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苟活下来这一事实，选择自杀的战友们。 “最初的时候，只是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我觉得那里有很重要的事物，能帮助我们走出困境，但我却迟迟找不到准确的地点……这个地点似乎在不断变化，有时甚至会‘消失’，过了几个月，跑遍了半个大陆，我才敢肯定，直觉指引的方向不在地上，而在天上。” 罗霄胄指了指这个基地说：“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基地，地点的变化，是因为海华星在公转和自转，因此，这个基地的位置，投射到地面上给我的感觉，就是模糊的螺旋曲线运动，难以把握距离和位置。” “九大国联盟的尾声十分混乱，因为肆掠的异常气流行动根本没有规矩，它摧毁了全球的指挥链，报废了一打在监控全球气象资料的卫星，领导层失联，各地各部门只能见机行事，从结果来说，还是做到了不少事情，比如，两极联盟的巨环花园和极光森林是一个，我们成立的地标会是一个，而这个基地，同样也是其中之一。” “这里本来有数千名全球最杰出的科学家和工程师，”罗霄胄说，“他们本有机会利用这个基地活下来，但他们选择了未来。” “选择了未来？”艾子檀顿了顿，“在海华星上俯瞰全局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什么？” “对。” 罗霄胄看了一眼总控台，又看了一眼雷静：“你爬上去，按一下重播键……比起我来说明，还是影像记录说得更清楚。” 艾子檀以为雷静会怼两句，结果这回他乖乖爬上了台阶，小心的避开那具留在总控台的遗体，他望了一眼复杂的操作面板，忍不住吐槽：“这么多按钮哪个是重播键啊！” “嗯……按键的形制应该是一样的吧？你看看有没有一组三角形的绿色按钮，其中一个中间画有两个圈圈的，应该就是重播键了。” “应该……如果我按到了自毁按钮，你可别怨我啊。” “呵呵，就算按到了你也没有权限啊。” 雷静低骂了两句，按下了按钮，然后，由纯粹光影组成的屏幕突然出现，占满了半个房间，画面的正中央，一个看着顶多30岁，年轻得过分的研究基地所长出现在屏幕上。 第69章 目的转移 “我叫东若，现在是海华星1号地下基地的所长，前所长已经在AB004号实验中牺牲，详情请自行查阅对应的实验记录。” 画面中的年轻人很精神——艾子檀指的是他外在表现出来的坚韧和决心，但实际上，他的嘴唇干裂，肤色暗黄，眼底全是黑眼圈，下巴有些不自然的消瘦…… 而且，她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位所长会这么憔悴的原因，并非劳累过渡或者缺乏食物，又或者是受到了什么损害。 ……是长期处于缺水状态的结果。 是缺水状态，不是完全没有水喝。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更多的经验因此被激活，浮上表意识。 ——水循环。 “然后，现在，我是这个基地里唯一的活人。” “虽然不知道多年后来到这里的人是谁，但我认为，既然存在同胞找到这里的可能性，我有必要和义务在最后留下必要的说明。” “说明这里的情况。” “由于不清楚来者的知识和文化水平，更不清楚来者对这个基地知道多少，所以我会尽量用非术语……也就是通俗易懂的方式进行详细说明。” “我所在的基地，官方的正式命名是‘逐海’，意为逐梦星海，这也是最初建立的目的，但后来，由于母星上发生的大灾变，基地的目的也跟着改变。” “原本要改建成最多能容纳17万人的庇护所，预计是只有各领域对文明复苏有价值的精英才被准许进入，但大灾害发生了，我们与母星完全失去了联系，反复确认这一点并等待三天后，情况却依旧没有出现转机，于是，我们共计2901名科研工作者，一起开了一个会议，决定未来的方向。” “前所长在会上阐述了他的观点，他认为，如果再等待两周，依旧没有移民船登陆或者与母星恢复联系，那么，我们就应该立刻停止地下城区的全部建设计划，全力投入到对滨海星异常气流的研究工作上来。” 东若调出当时会议的影像资料，画面中，年迈的前所长如此说：“这么做理由有三。” “第一，从目前没有与母星取得任何联系来看，可以认为火种计划已经失败，而在座的所有人，主攻的研究方向都是星际探索、医疗、移民和社会学等现代宇宙论相关领域，并不具备其它领域的专业性知识，换言之，我们无法独立完成火种计划。” “第二，虽然基地内的船坞还停留有移民船，燃料也有库存，理论上来说，我们可以派遣船只去救人……但是，我们即缺乏筛选登船者的办法，也无法保证移民船不会将地面上的异常气体带到基地内——我们对其几乎一无所知，物理隔离是否有效则更是未知。” “就算救了一些人，满足了我们的良知和人性，这些以自身生存为第一优先级的幸存者，也不可能全力支援我们的工作，更不可能长期接受享有最低生存资料的待遇，相反，他们会因为我们将基地中的大部分资源集中到工作、使命和责任上而心生不满，这种不满预计会在两三年后，基地迎来婴儿潮时达到顶峰，基地极有可能爆发内乱，而在少数人那一方的我们，即便能成功根除反抗者，基地也会因此遭遇不可逆的损害，预计会在二十年内完全丧失维生机能。”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去救人，无异于自取灭亡。” “第三，在上述两点事实的前提下，目前，我们的文明实际已经走上了绝路，如果未能找到突破口，在我们看得到的时间中名存实亡，在我们看不到的时间内彻底消亡，已成既定结局，逃避、苟且皆不能救，唯有破除一切灾害的源头方能有一线生机。” “综上所属，我们应该立刻停止地下城区的全部建设计划，全力投入到对滨海星异常气流的研究工作上来。” 之后，会议上，各级研究员在思考后，对所长的计划提出了大量的问题——主要是实行难度上的。 后勤部部长第一个站起来说了关键问题：“所长，开展研究工作需要大量的水，如果要对滨海星的异常气体进行研究，即便不谈飞行器的损耗，那隔离实验区呢？既然是未知的危险品，按照安全条例，隔离试验区内的一切物资都是不可回收的，这对水和物质的损耗很大。” “另外，在生活用水方面，我们用于净水的离子级滤芯数量有限，即便算上性能未知的实验型，高频度使用最多只能撑六个月左右，这还不算呼吸和汗液散逸到空气中，这部分极难再收集利用的水分……” 然后，外勤部长也起来说话：“我们这边也有问题，关于外勤的引擎和部件的损耗。首先是燃料，目前基地内的所有飞行器，在去年已经全部更换为核子能引擎，储备足以支撑数万次与母星之间的往返，这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冷却液，真空环境中难以散热，仅靠红外线散热器远不足以满足散热需求。” “其次是部件的损耗……比如弹射舱加速圈和样本箱等，这些都是一次性用品，特别是前者，加速圈理论上每天都要更换。” 外勤部长说完了，医疗部长又站了起来，总之就是问题很多。 东若选取一些关键的会议记录，可怕而令人钦佩的理性光辉充溢着整个会议室。 “如你们所见，”东若说，“问题很多，挑战很艰巨。” “海华星上的水混合着大量有害元素，过滤的成本太大，一般不予考虑，海华星之后的小行星圈很多都是冰组成的，但距离太远，而且我们没有相应的开采设备和技术。” “至于母星上的大量淡水，考虑到其与异常气体有过接触，存在安全上的问题，而且飞行器有限的飞行次数和载重要优先考虑建设隔离实验室和采集样本等工作，故只能供给隔离实验室，而我们的生活用水，只能依赖库存。” 顿了顿，东若调出一张设计图：“因为异常气流的诡谲性，我们的实验室不可能设立在海华星上，否则，一旦发生泄漏事故导致异常气体进入海华星，一切都将无法挽回，所以，我们决定将隔离实验室设立在亮石星的高位轨道上，采样和各类研究工作都将由隔离实验室内的AI机器人执行，实现无人化管理和运行。” 亮石星，是围绕滨海星转动的卫星之一，相当于月亮。 但是，想要跨越星系，在母星的卫星上修建隔离实验室，这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情？ 整个母星都已经成为污染区，没听过隔离室的建材从污染区中取的吧？ 是以，只能用基地内现有的材料和设备。 “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主要是物质损耗后，我们成功建立了隔离实验室，得以对滨海星上的异常气体进行研究。” “如果一切能照常进行，那么你们来到这个基地后，看到的大概就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随着研究的进行，在四个月后，我们意识到……或者说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些异常气体，已经超出了当前科技的理解范畴，无论如何实验，它们看起来都不过是普通的空气……” “好在，虽然对异常气体的研究毫无进展，我们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 东若调出一份复杂的图样……艾子檀认得，这应该是一份光谱分析图，描绘了滨海星所在恒星系的天体辐射机制，可以理解为恒星发出的光，在星系间的运动轨迹。 由于光在运动中碰到岩石、冰块或者大气层时，会多次发生散射、透射、反射等现象，直到衰竭到不可观测的程度，所以这张多层构图其实十分复杂，外人看了基本是两眼一摸瞎。 虽然是说了要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说明……但艾子檀瞅了瞅二刷的三人，发现他们依旧是云里雾里的模样。 嗯，这位东若所长，大概是误会了普通人的知识面。 东若放大滨海星的部分，然后在复杂的光谱中圈出了一个异常点。 “对亏了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对母星的观测行为……你们应该对异常气流造成的信息层面的损害有所了解，但，这个损害是有范围的，详细的距离难以确定，但至少从海华星上观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总之，你们可以看到，此处的光线运动轨迹没有问题，但一段时间内，从A点到B点发射线和吸收线……额，简单来说是色温的变化却有微妙的差异，所以我们得以确定，在滨海星的高位轨道上，有一个不明物体在不断运动。” 这下连艾子檀都懵逼了，因为不同文明在描述同一种东西的时候，很大可能会用不同的缩写、图案和颜色，望着复杂的参数和各种颜色的动态线条，艾子檀有且只有“这到底画的什么？你导师怎么教的？爪巴”之类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疫苗，后劲大，刚恢复，努力更新，完结。 以上。 第70章 合作者罗霄胄 总而言之，神奇之处就在于，引力检测啊，气流检测啊，磁场检测啊啥的，都没有发现这个不明物体的存在，只有不明显的色温差异，能看出点异常来。 “对于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争论了好几天。” 认为其是天外来物是很简单但也很不负责任的推测，因为科学是要讲证据的，不能证明或者不能通过一套逻辑自洽的流程推论的，那都是猜想，是假说。 科学家会以猜想和假说为基础，构建研究和分析的方向，但一般不会将其做为结论。 哪怕答案看起来再怎么理所当然也是如此，因此，普通人能轻松靠俺寻思之力得出的外星袭击论，对于这些滨海星文明最顶尖的科学家来说，反而要花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和接受。 那会儿，地面上的异常气流正在逐渐形成全新的流动规律——也就是如今生存线的循环体系。 但不像今天这样明显、泾渭分明，还在形成的过程中，而这种从无序到有序的变化，令科学家们有理由、有根据猜测，这些异常气流……是外星文明的某种武器。 只是，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未知的文明，科技层次超出他们这么多，双方犹如蝼蚁与大象的差距，如果想要消灭他们，这磨磨叽叽的锉刀，难道是在享受一只一只杀死蚂蚁的乐趣吗？ 这与滨海星文明想象中的先进外星文明，相差甚远。 热爱和平，具备和平主义主流思潮的滨海星文明认为，战争和流血是不可避免的，但这只是文明在发展中，由生存资料不足不均和精神建设缺陷所导致的“生长痛”。 也就是，认为比滨海星实力更强大，拥有更先进思想的外星文明，理应比他们更懂得“共存”。 这个思潮，源自滨海星人的起源，源自他们社会得以运行的深层逻辑。 实际上，这也并不是妄想，因为艾子檀所属的万界盟就是个相当符合滨海星文明想象的文明联盟，但……正如每个踏出校园的青涩实习生，都无法决定第一天上班会碰到何人何事，会被这些最初的人和事养成怎样的价值观，塑造成什么样的人一般。 每个幼生文明在地外探索的过程中，所初次接触外来文明，会最大程度的刷新他们对宇宙的认知，改变他们对待其它文明的态度。 简单来说，像是滨海星文明这样，打娘胎里就遇人不淑，被坑惨的可怜孩子，你能指望它以后还有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感吗？ 相反，如果滨海星文明一开始遇到了一个友好的文明，一切或许都会截然不同…… 总之，因为深思熟虑后才决定以外星袭击论这一假说来行动，科学家们立刻提出了具体且可行的行动计划。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敌对文明的思维模式还遵循基本的逻辑关系，利益得失，那么……对方内部一定有问题。” 东若舔了舔嘴唇，不带一丝个人情绪的开口：“温度差异相较于引力、气流和磁场的变化，其实更好遮蔽，但敌人却在此漏出了马脚。” “如若这是挑衅，可母星早以乱做一团，是想抛给谁看？” “做给我们看吗？可这有什么用呢？我们并不会给它想要的情绪反馈，若是喜爱虐杀和睥睨蝼蚁的无聊之辈，直接撤除伪装，展现威能，让母星上的同胞们瑟瑟发抖就行了。” “如若这是对方内部存在分歧，有谁故意而为之，那我们要抓住机会。” “如若这是个科技发展偏科，甚至在认知中就不存在温度这一概念的文明，那我们更要抓住机会。” 道理明明白白，但问题来了，怎么抓住机会？ 从监控来看，这个在滨海星高位轨道反复蹦迪的未知物体轨迹飘忽，行动灵敏难以捕捉，虽隐隐遵循某种规律刻他们目前又看不出来，别说是放几枚火箭去撞撞看这种馊主意了，就连确定实时位置都很勉强。 对，想要解决这个代号为外星X的未知物体，首先，至少要能判断它的位置，然后，才能谈这玩意被攻击会不会反击，登陆战是否可行啥的。 “于是，我们改变了研究方向，开始研究外星X。” “随即我们意识到，这件事情单靠我们自己，是没法完成的。” “想要定位，想要进一步分析外星X，我们需要地面的人员配合我们，用仪器长期追踪目标所在……也就意味着，这位合作者，要在这乱世之中，自愿付出较大的代价配合我们研究，这样的人在母星应该很难找了。” 关键是，如果这是一个按下去就能拯救世界的按钮，滨海星人倒是真会有不少人站出来，哪怕按了会死，一样会有很多人前仆后继，这就是一个处于上升期的幼生文明的骨气。 但骨感的事实是，大多数现实中的困难，想要克服从来不是一跃而就的，甚至……几个月，几年乃至一辈子日复一日的努力，没准只是走错了路，在原地打转转。 这就是科研工作者的日常。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并未在母星同胞身上寄予期待，我们的想法是，派遣人员去母星，亲自负责这项研究任务，而且，还可以顺带联络一下政府。” 东若又调出了一张图，放大后，可见位于母星极点的发射基地，有运行的迹象。 “从海华星想要看到母星地表的实际情况并不容易，需要合适的地点和气候条件……”说到这儿，东若生怕来者因信息量过大而想不明白，又说：“前边提过，直接观测异常气流，会造成诡异的信息损害，从而导致器械报废，但这信息损害波及的范围有限，从海华星观测畅通无阻，但从亮石星上观测地表，仪器依旧会损害，所有对母星的观测，只能从基地进行。” 虽然已经和上级部门失去联络快5个月了，但见到关键的设施还在运行，自然给基地中的科研人员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可是……飞向滨海星地表的船，被击毁了。” 艾子檀：？？？ “是我们疏忽了，”东若自责道，“我们看到有飞行器能在滨海星上空畅通无阻，但那是因为它们有九大国联盟的通用识别码。” “母星乱做一团时，各国当然进入了紧急状态，远程武器齐上线，由AI控制，打击任何非友军单位。” “各国不久后便土崩瓦解，但这些AI还在忠实的履行命令……这个基地是高级机密，因而飞行器上的识别码，一般的AI根本没有识别的权限！” 是没有识别的权限，所以就直接归类非友军单位，紧急状态实行战时条例，毫无眼水的直接打下来了——虽然AI本来就没有眼水。 另外，顺带提一下本地人都知道的事情，那会儿大乱之后，虽然死伤无数，但各个城市和交通在各区域智能AI的管控下，依旧能维持基本的运行，特大交通事故和建筑物爆炸起火啥的，危害比想象中要少得多。 既然AI没有眼水，又是局域网，不能通过联网给AI上眼药水，基地这边也就只能在地面上寻找合作者了。 “合作者很快就找到了，他似乎一直觉得天空中存在异常，带着基站和观测设备满世界跑，我们很快与之达成了合作关系，不过，按照约定，我们不会披露这位合作者的身份。” 虽然是说不会披露，但艾子檀还是理所当然的把目光投向了已然有些醉了的罗霄胄。 雷静也难得有眼色的按了暂停键。 “你倒是敏锐，”罗霄胄说，“不错，正是老夫。” 艾子檀只觉得，缘，妙不可言。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能肯定直觉指引的方向在哪，而且心理健康情况很糟糕，当时带那些东西跑，可能也是直觉的指引吧……” 总之，靠着绑了一辆基地车，罗霄胄成为了乱后第一个与海华星基地联系上的母星同胞。 最初的时候，罗霄胄老爷子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是自己精神不正常了，那会儿他还年轻，却已经是一副阿巴阿巴的模样。 若非后来他表现出了玄妙的直觉，确定了自己的异能真的存在，理性的科学家们，没准早就换人了。 反正，并不是什么特别愉快的经历吧，最后还是靠罗老爷子的直觉，才摸清楚了外星X诡异的行动模式。 然后……就是真正的战场了。 “我们不清楚是有外星人在操控，还是说那只是个AI飞船，也不知道其后背是否有铺满天空的舰队，但和睦相处已成笑话，无论如何，我们的选择有且只有一个——战。” 只能打，而且很可能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怎么出手，何时出手，就成了个大问题。 而且科学家这边并没有现成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能够实现跨太空打击目标的武器那更是没得——那当然了，你一个搞科研的要这种武器，你是要对着母星来一发还是咋样？ 第71章 伟大的洋流工程 得亏罗霄胄的路子野，在黑棺3号工程中认识了很多大佬，升职加薪，有权限了解一些机密的消息。 在终于搞明白外星X的运动规律后，靠着异能慢慢试错，他找到了九大国遗留下来的秘密实验基地，确定了数种还在实验阶段的武器。 每一种研究，从成果落地是一回事，实现应用又是另外一回事，国有军用是一回事，民用普及又是另外一回事，实验室中的成果堪比黑科技，没准连等离子炮都快落地了，外边都还在用激光，这都是正常现象。 换言之，在这些实验基地中，罗霄胄能找到好几种跨时代的实验武器。 但既然没有列装，没有投入实际使用，那肯定是有问题。 可能是成本太高，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也可能是因为有缺陷。 罗霄胄说完后，影像继续播放。 “合作者复杂在母星物色合适的武器，而我们在寻找恒星系是否有其它异常的同时，思考如何对外星X下手。” “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测试。” “尽量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我们进行了数项测试，其中有用的……已知对方的行动模式是自动巡航，那么，如果在目标的必经之路上出现障碍物，会发生什么呢？” “经过计算，外星X刚好会在某日经过天空庭院附近，于是，我们让合作者想方设法，找了一个相对合适的理由，加装了向外延伸的框架，挡住了外星X的行动路线。” 所谓天空庭院，就是滨海星人在碧海时代建立起来的高位轨道瞭望气艇，是个国际著名的旅游景点，地面的绳索连接着气艇，游客们乘坐气艇上升，一路往上升（当然它能飞这么高和气艇的气囊关系不大）。 在混乱时代，确实有大约一千人，靠着这个旅游景点撑了过来，后来在追逐纪元的头几年，也因为高度超过造化之气的影响范围，活得还算滋润。 可是好景不长，即便燃料足够，但这些飞行器却缺乏维护，很快的，这个短暂的庇护所就消失在废土之中，不见踪迹。 扯远了……普通想来，这个源自外星文明的高级造物，应该是会避开的吧？ 但结果是，通过东若展示的监控图像可以看到，外星X带着一身近乎完美的伪装，一头撞上了飞艇！而且在撞毁飞艇后，轨道稍有偏差但却没有明显的变化。 “这足以说明，外星X自身的问题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东若的语调自开场以来第一次上扬，显得有点激动，“敌人的问题就是我们的机会！” 在那之后，基地步步试探，最终可以确定，外星X多半是个仅遵循计划逻辑的AI在控制！ ……不能否定敌对文明藏在星系里头观赏他们如何挣扎的可能性，但除了外星X之外，在恒星系内，科学家们并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 于是，估且当做没有问题——反正，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在能力范围内努力罢了。 “此后，我们多次试探外星X的能力，基本确定其并不具备更多的智能，只是遵照自律程序运行的设备。” 确定了这一点后，东若等人决定进行更多的尝试。 艾子檀：更多的尝试？ 小久：那水肯定不够了。 “更多的尝试，意味着更多的研究项目，这要消耗更多的材料，”东若说，“先告急的，是水。” “在建立隔离实验室的时候，部件加工也消耗了大量的水，但这些水过半可以通过滤芯净化，重复使用，但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在向隔离实验室输送材料的过程中，冷却液几乎耗尽，飞船和火箭的冷却液，我们能选择的只有过冷水。” 过冷水，就是温度低于零度的纯水，由于缺乏凝结核，故不结冰。 “这并非唯一的出路，如果九大国能如约完成火种计划，那么我们就可以选择在海华星上勘探矿物，利用海华星上的资源，重建生产线，改善如今窘迫的现状，获得更多的资源，开展长线研究，但很可惜的是，计划已经失败。” “我们知道矿场、冷却液和飞船的工作原理，但却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去把它们制造出来……” 后边是长串枯燥的尝试和计划，而后，因为做为冷却液的过冷水是刚需，基地内水储量注定很快就会告急，不过，根据计算，他们是有胜算的。 “靠着合作者的帮助，我们研究明白了外星X的部分性质，直接说结论，以现有的大气层武器，是不可能将其破坏、打下来的。” “但是，我们可以让它‘坠落’。” 外星X确实大有问题，按照AI傻乎乎的固定行动逻辑，和撞上东西后改变路径的方式，他们可以通过不断的让那个AI从不同角度撞上物品，在避障的过程中，迫使其“坠毁”！ “普通来说，像是这样的飞行器，应该有避障的能力，特别是当临近地面时，当高度下降到一定程度后，会自动拉升高度，避免事故发生，但从外星X目前表现出来的机动性，还有撞击障碍物时的表现来看，我们有理由相信，只要不出意外，外星X一定会按照我们的计划‘坠落’。” “外星X坠落后，根据其前边撞击不同物体收集到的数据来看，我们可以用洋流捕获它。” “大约在77年前，九大国联盟就通过了《洋流控制工程宏图》和《西海洋管理法案》，这是当年的前辈们，为了彻底控制整个星球的气候，杜绝一切气候灾害所做出的努力——伟大的洋流工程。” “当然，众所周知的后续是，这项工程很快被叫停了。” “被叫停的原因……我们并不是海洋研究学家，没有阅读这方面机密的权利，但我们之中有人知道，那个洋流控制器，实际上已经完工了。” “它躺在数千米深的海床上，取得启用权限后，下潜任务可以由机器人完成，考虑到母星上已经难以找到精密零件的加工厂和技术工人，调整外星X行动轨迹的障碍物，还有发射障碍物的飞船和燃料，都要从基地这边出。” 东若调出了复杂的模拟演示图：“只要启动洋流控制器，设计一个直径70公里的特殊旋涡，我们就能靠外星X本身的避规特性，将其困在洋流之中！” 哪怕已经看过一次，但因为信息量太大，漫宿在第二回才发现这个细节：“是海星大漩涡！在提速点跨海的时候可以看到，很有名的！” “这个计划确实有赌的成分，外星X是否会出变故犹未可知，但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万幸水的总量足够，”东若说，“所以，为了提供足够的过冷水，我们收集了所有能收集的水，包括关停了食物工厂，从食物中回收水分，另外，依照部门和人员的重要性逐步断水，先从外勤部开始。” 艾子檀：……也就是说，渴死？ “断水后，工作24个小时后，可以申请安乐死，遗体则放入风干箱，回收宝贵的水分。” 听到这里，艾子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整个基地，其实非常干燥。 看看雷静，看看三人，来这里还没几个小时，皮肤都干掉了，特别是雷静，小孩子更脆弱，身体调节能力差，这会儿嘴唇皮干的开始掉了，不过本人倒是没有察觉。 就这样，海华星基地的研究员们，几乎抽干了基地内的每一滴水，终于凑够了水分。 当最后一枚火箭升空后，和计划中一样，还剩下足够大约300个人循环利用的水分……但是，为了完成大量的零件加工，本来是仅用来净化生活用水和研究用水的过滤器，超负荷净化了很多不在列表内的物质，这些物质过半都是对人体有害，甚至有剧毒。 换言之，过滤器不够用了。 而且，滨海星文明的水循环并不是完美的技术，过程中肯定存在水分流失，而且这部分流失的水分难以捕获再利用。 就这样，仅剩的300名研究员按照计划断水，直到属于外星X的障碍物赛道依次准备就绪为止，整个基地里头只剩下200多人。 在经过了紧张刺激的外星X独秀障碍赛后，这个未知外星机器，终于被困于海星大漩涡中。 如其名，是个有点像海星的洋流漩涡，在这个漩涡中，外星X被困在了1600米的深海。 外层洋流形成壁障，阻碍外部异物的进入，外星X就这样，在海里头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圈。 同时，虽然依旧勾勒不出这个外星造物的形状，但水流至少昭示了外星X的大小——大约三室二厅那么大。 艾子檀：如果外星X就是控制造化之气的中枢，你在天空中锁定的控制枢纽是个什么情况？ 小久：可确实有控制信号从那里传来，你等会，本机再看看…… 观察了几个月（在这期间，基地依旧不断有研究员断水），确定这个困住外星X的囚笼没有问题后，海华星基地的研究员们抓紧时间，将自己收集到的所有资料打包发送——罗霄胄在滨海星找到了某个国家的市级信息储存中心，稍加改造后，用来接收海华星基地的信息。 第72章 登陆作战 花了一个月，资料传输得差不多了。 截止到这里，海华星基地的科学家们，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做到的一切，在松了一口气后，在绷紧的神经崩断后，不少人就这么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体的状态每况愈下，一蹶不振。 “医疗部的同事在断水之前，给我们留下了用药指导，以及健康警告——关于长期处于高压缺水的工作环境时，可能导致的各种并发症。” 换言之就是，病人很多，但大多数人都很淡定。 按照之前决定的方针，下一步断水，从重症患者开始。 深知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小概率事件的科学家们认为，能为后来人留下希望，已经很满足了。 但，有人并不满足。 那个时候的罗霄胄，看着这乱世，那是真的不甘心，居然仅仅是将元凶囚禁，等待后人创造奇迹？ 最有知识、最有文化的一批人都在海华星上死完了！后人拿头来研究啊！ 那个时候的罗霄胄，科学家们的建议下，进行了一些心理方面的治疗，这会儿已经清醒多了，至少不会以为自己的战友还在，误以为时间还停留在造黑棺的时候。 清醒的罗霄胄，和当时的很多幸存者一样，变得疯狂而有些极端。 “合作者并不满足于困住外星X，他向我们提出了登陆作战。” “在先前的试探中，我们可以确定，由于外星X哪怕接触到载有生物的装置，也不会改变应对机制，所以确实有登陆成功的可能性，但是，登陆之后呢？该如何进入内部？就算进去了，内部的安检是怎样的，又该如何蒙混过关？就算以上困难全部奇迹般的顺利解决，对方很有可能是和我们完全不同的生命体，会不会被直接清理……” “总之，我们认为，这种事情几乎不存在成功的可能性，所以最初并没有答应。” “但合作者去意已决，即便没有我们的协助，也要实行登陆作战……”说到这里，东若沉默了一下，这才接着说，“成功的可能性低得发指，但我们所剩的时间也不足以进行更多的实验和尝试了，就当做是收集一点实验数据吧。” 艾子檀：也就是说，最后还是同意帮忙了。 小久：这外星X……情况确实很奇怪。 艾子檀：到底怎么回事？你的玻璃屑发现了啥？ 小久：是这样的，本机之前的判断不够准确，控制中枢确实是存在的，但天上那个不是本体，而是信号中转站。 艾子檀：……啥情况？外星X的信号不足以覆盖滨海星？ 好歹络雅文明的科技水平高出滨海星这么多，不至于信号这么差吧？ 小久：不是……信号强度应该是足够的，空中的中转站按理来说完全没必要……难不成是有什么玄机？本机再捋捋。 艾子檀：那么，造化之气是信标自带的，还是外星X带来的？ 小久：是信标自带的，不然本机也不会误判信标就是造化之气的控制枢纽。 艾子檀听了，心下有谱了，相荷前辈已经给络雅文明灭亡的结局盖棺定论，按照对方的建议，络雅文明的任何安排都可以从出了问题的角度来看…… 对之前的版本进行修正，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这样的： 几万年前，络雅文明的播种船来过滨海星，改造星球环境，蕴养生命是真的。 离开时，留下了一个信号站，或者说是信标，这也是常规操作。 之后嘛，络雅文明面临大敌，也就没空管滨海星这个旮旯了，如果就这样下去，滨海星人其实已经安全了，他们将顺利迈进星海大发现时代，开始星际移民，文明先是在海华星上开花，而后扩展到临近星系，期间会留下无数宏伟丰碑，也会碰到无数艰难险阻……但这些困难，绝对不会是来自高等文明的降维打击。 而后，滨海星文明要发展很多年之后，才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发现就在自家母星顶上，居然有这么个为止的信标在挂着，已经挂了不知第几个万年了。 当他们发现信标内造化之气的奥妙后，可能根本不会想到其真正的用途有多可怕，而是将其当成未知的神级文明赐下的恩惠。 至于到底会不会发现造化之气的真实用途……这个和思维方式有关系，不好断言，总之，这个造化之气，络雅文明的遗留，定会助滨海星文明更上一层楼。 可惜，事情并没有这样发展，一切的开端……都来自出了问题的外星X。 外星X寻着信标的信号找到了滨海星，不知咋回事，激活了信标自带的收割系统。 它绝对是络雅文明遭遇大难后逃出来的，可能是逃难的方舟，也可能是逃兵的飞行器，总之，外星X的情况不大妙，出了大问题，不仅伪装系统出了纰漏，里头的乘客情况也不咋地，现在大概都挂了吧。 至于罗霄胄的登陆作战……艾子檀看了看他的义肢，认为它们应该都是在那次登陆中失去的。 那罗霄胄有没有成功进入外星X内部一探虚实？ 这说笑呢，外星X的外壳质量摆在那，咋进去？顶多敲点边角料咯。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登陆作战在艰难的筹备后实行了，这个计划之所以有可能性……多亏了外星X被困于深海，其无法完全阻挡阻力的原因，速度仅有原本的6.54%。” “我们编写了新的洋流程序，以满足登陆需要，又矫正了小型潜水器的参数……总之，只是一些技术上的指导，其它一切设备和支援，都要靠合作者自己。” “详细的计划……深海中的通讯情况复杂，我们这边收到的报告是，合作者成功登陆了，但找不到入口，外星X外形像是粉色的乌贼，体表还有细小的毛孔在呼吸，比起机械造物，更像是生物。” “而海水被无形的屏障撑开，倒是方便了合作者登陆，甚至能在表面匍匐前进。” “合作者不死心，他爬了好几圈，最后发现了一处地方有异样，那里有一块凸出来的伤疤，颜色与表皮不大一样，他很快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修补船体用的凝胶——某种应急处置措施，而且陈旧的应急措施。” “换言之，那里是整艘船的薄弱点。” 罗霄胄那会儿也是豁出去了，他用上了全部的爆。炸。物，不成功就成仁！ 那么，这有多高的可行性呢？哪怕是在万界盟，一般来说，在民用领域，像是这种临时填充裂口、应急用的凝胶，能顶几十年是正常情况，百年往上就是优秀了，至于有多坚固？那当然远比不得原装货，万界盟的水平尚且如此，络雅文明也不例外，而且，这个凝胶封堵的缺口，极有可能已经过了好几百年甚至更久，若非是外星X有立场保护，怕不是早就散架了。 从结果上来说，这个修补的缺口果然不大结实，被炸开了，但是，哪怕爬到了最远的点，灼热的气浪依旧让罗霄胄受了重伤，那会儿他的防护服外层和中层严重受损，完好的内层下，半张脸都被烧焦，全身大范围烫伤，但拼着一口气，爬回缺口处，却看到缺口里头溢出来的事物，正被缓慢吸回去？！ 牙呲欲裂的罗霄胄顾不得这么多了，也不顾爆炸中心的温度如何，拼了老命抓住了一样事物……结果，就在他身体暴露在缺口的这个瞬间，外星X的AI突然间又上线了，判断这个疑似想要挤进来的生物是个威胁，巨大的力量将罗霄胄弹了出去，得亏科学家在外头打辅助，负责接应的他们考虑到了各种情况，潜艇第一时间接住了罗霄胄，开始治疗，不然的话，罗老爷子哪里能活到现在？ 不过，罗霄胄这次强行登陆，代价不可谓不大。 除了全身多处淤伤和烫伤外，一边眼睛还被烫伤了，在弹出的时候，一条腿在立场和水压的双重作用下，直接被拧成了麻花，而握着一枚湿件的右手，则被受损的生物组织覆盖，疑似被寄生了，考虑到在短短数分钟内，生物组织已经爬上了罗霄胄的手臂，加上当时的情况也没法进行太好的处理…… “我当机立断，切掉了合作者的右臂，然后将这个不明湿件连带断臂一起密封，当即用飞行器送往隔离实验室。” 这倒是可以理解，这玩意疑似某种危险生物，肯定要第一时间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不可能顾人文情怀，等罗霄胄醒了再让他看最后一眼啥的。 至于地面打击的问题，飞行器是罗霄胄从当时还在草创阶段的地标会那儿搞到的，当然有通用的识别码，不用担心会被打下来。 后来，同样受限于现有的医疗条件，罗霄胄的眼睛和脚都没能保住，难道他就这么废了？当然不会。 东若让手下的人分出一点时间，在隔离实验室东拼西凑，又磨了些零件，给罗霄胄搞了一组高精尖且耐用的义手义脚和义眼。 此次行动，结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但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搞到了一枚技术含金量不知有多高的外星文明湿件。 作者有话要说： 嗯，基本的前因后果都讲明白了，有啥需要补充的可以说。 第73章 “女王” 于是乎，本来决定躺平过完最后一点时间的研究者们，突然又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科研热情，他们开始抓紧一切时间研究这枚湿件，留下了大量的实验数据。 是了，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打马虎眼，这枚湿件，正是银团子的前身。 “我们在研究的过程中，直观理解了这枚湿件的种种玄妙，其强大的可塑性和潜力令人叹为观止，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们应该猜到了它是什么，总之，我们的目标是，让这枚湿件为我们所用。” “为此，需要一位‘女王’。”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测试湿件AI的运行逻辑是否可行、可靠了，根据湿件中记录的生物数据，还有我们掌握的人体基因编码，我们从零开始拼出了具备极高潜能和发展上限的新人类——‘女王’的基因。” “当然，就算湿件中有大量数据支持，而且因为火种计划，基地里头也有大量人工培育胚胎和基因调整等技术的知识，但在实际培育的过程中，依旧有很多困难，数千枚基因调整后的受精卵，仅有一枚存活。” “而且，该个体存在重大缺陷，她无法单靠自己摄取足够的营养……本来是不可能长大成人，”说到这里，东若眼中有种复杂的情愫，“基地大部分权限的开启条件有两个，第一，超过10人进入这个基地的时候，基地开启，第二，当‘女王’到达此处时。” 漫宿咧了咧嘴：“所以我之前真的啥都不知道啊，就算我能通过隔离门，大部分设备也都保持着静默，只有一个屏幕，我还以为它们坏掉了。” 艾子檀听了，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你这电白连待机的屏保都认不出吗？ 腹诽当然不会说出来，而雷静则不想这么多，特别耿直的嘲笑了漫宿几句——虽然他也不懂待机、锁定之类的字眼具体是啥情况，可他年纪小啊，不知道很正常，但漫宿比他年岁大那么多还不懂，难道不该嘲笑？ 漫宿瞪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孩子一眼，愈发觉得较真就输了，干脆就无视了。 视频中的东若等了一会儿，最后，似乎是笃定“女王”会来这里一样，他说：“这枚湿件的功能其实很强大，也有完备的系统框架，但却被限制住了大部分功能，只能当一个小小的接口，我们的计划是，解放湿件的功能，利用湿件本身的系统框架，搭建出一个专属于‘女王’的培养系统。” “第一步，培养系统是‘女王’的育胎箱，帮助其渡过最艰难、最脆弱的阶段，等到时机成熟，‘女王’出生，培养系统会化为只属于‘女王’的全能终端，不仅可以提供幼教和各种强大能力，最重要的，是它能弥补‘女王’的缺陷，帮助‘女王’在成长过程中，能吸收到足够的营养。” 前文有提过，如今各方势力控制银团子的办法，其实就是地标会趁着孙棠这个最高权限者还是个咿咿呀呀的孩子，银团子还没有自我意识的绝佳时点，黑了其中一个管理员账号，然后以这个管理员账号为基点，不断生出一打又一打的低权限账号——也就是现在劳动人民控制银团子用的账号，比如渔船和猎艇，还有提速点各项基础设施的管理啥的。 以及少量的高权限账号——主要是给浮动平台的统治集团准备的。 那么，问题来了，曾经只是一枚湿件的银团子，这些账号是哪来的呢？ 只能是这些研究员研究清楚框架后，用物理的方式解除安全锁后，搭建起来的系统自带的。 物理的方式：指直接切掉湿件外部负责限制和控制的安全锁外壳，只留下被扒了衣服，连嘤嘤嘤都不会的银团子前身…… 毕竟，对于络雅文明来说，这只是一枚小小的湿件，没必要进行保密，就算真被其它文明偷去学了，络雅文明也不会有啥想法——哪个国家会因为一条数据线被偷了而大惊小怪？ 换言之，如果当时从外星X里头蹦出来是什么重要设备的话，科学家们反而会无从下手。 那个时候，还是一枚湿件的银团子，在隔离实验室里头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实验。 地标会之所以能黑到管理员账号，是因为银团子需要遵循的系统，并非络雅文明所创，而是并非计算机领域的科学家们勉强搭建起来的培养系统，语言和逻辑是类似的，但也因为是用陌生的框架勉强搭建起来的系统…… 恐怕，就算这个基地里头的科学家突然诈尸活过来，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这个系统，这些程序到底是如何运行的。 ……没准是靠BUG跑起来的呢？ 总之，海华星基地所剩不多的研究员们拼尽最后余热完成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孙棠没能成为“女王”，常年在饿死的边缘徘徊……其实也是个很励志的故事了。 影像中的东若颔首说出了最后的话语：“我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计划是否顺利，又是怎样看待这个世界的，还有，母星上的同胞们过得如何……或者，这个世界对你并不友善，但，只要你活着，滨海星文明就不算真正断绝。” “你可以做出……自己想做的选择。” 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 艾子檀：…… 很合理，也很现实。 追逐纪元20年前后，滨海星上的大部分载具都到了使用寿命，今天还能开的车，明天就坏了，在当时是很常见的现象，只有一些势力手中的大型载具，因为设计上的使用寿命本就不止一二十年，暂时还不用担心高频度使用下的淘汰风险，但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再过一个二十年，还有多少大型载具能用，这个只有天晓得。 ……现如今，弓家的飞艇还能飞，那是因为在浮动平台普及后，飞艇的飞行任务就变得很少了，大部分时候处于闲置和保养的过程中。 换言之，如果不是地标会的研究员们脑洞新奇，还很大胆，推出基于银团子做为动力源的浮动平台，等到艾子檀来这里的时点，滨海星文明大概只剩下巨环花园和极光森林还有普通人了。 此外，是生活在滨海星广袤的大地之上，愈发稀少的异能者。 异能者的后代是异能者吗？如果双亲都是异能者，他们的孩子是否大概率也是异能者呢？ 并不是，造化之气的资料她看过了，实际上，造化之气的改造同时涉及身体与灵魂，两者相互影响，共同作用，关系属于经典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故难以实现稳定遗传，而且，做为一种人为促使进化的手段，理应有调整舱和专门的医师制定康复计划——没错，在万界盟，普遍认为用造化之气促使进化，是一种非常粗。暴的偏方，会埋下无数暗伤和隐患，因此，后续需要进行长时间的观察和调养。 连有计划的使用造化之气都有这样的隐患，像是滨海星上野蛮生长的异能者们……当真就是靠堆叠小概率事件活下来的啊。 就算开天会能够培养足够的胚胎以供筛选……这其实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大部分异能者的异能并不能秒天秒地秒空气，缺医少药就不说了，随着各国遗留的现代化设施逐渐停摆，异能者们将重新回到与残酷的大自然竞争中去，成年人尚且不能保证活到老，婴幼儿的夭折率那更是不用说了。 最终异能者的人口会以比较缓慢的速度减少，最后只剩下几个厉害的异能者家族。 然后，只需要遭遇一点天灾人祸，最后的滨海星人就没了。 就算他们攻破了两极联盟，也不过是多苟一点时间而已，星空到底是离他们愈发遥远了。 最后，遍布整个星球，每天都在跑马的造化之气，将锁死整个星球的发展之路——任何在漫长进化中好不容易获得了智慧的生命，都会进入造化之气的筛选区间，即便侥幸撑过了进化，也几乎没可能留下后代，就算又侥幸留下后代，也不可能形成族群。 滨海星的结局，本来该是一颗生机勃勃的“死星”。 但银团子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尽管，孙棠因此变得不幸。 现在，艾子檀的困惑主要有二： 一是罗霄胄老爷子为何后来笃定育胎箱是海神的残骸？难道他认为外星X是海神？但外星X不能等同于播种船吧？虽然它们都来自络雅文明。 二是罗霄胄老爷子为啥不把事情说清楚？再加上后来的失忆……怎么感觉像是在故意埋没真相一样？可如果是故意埋没真相，罗老爷子为啥现在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之前的真相虽然惊人，但并非艾子檀最想知道的关键。 “之后的事情……我带着育胎箱，偷偷摸摸的活着，海华星上的研究者，也在那之后不久就失去了联系，现在我也看到了，他们全部殉职，无一苟活，想来最后时日与我联系的人……只剩下东若所长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4 21：44：21～2021-08-27 19：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桑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二次登陆作战 海华星基地的科学家们最后留下的遗产，本来并非救世的妙果，而是……滨海星人的火种。 所前文所言，科学家们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并由衷的希望后人能力挽狂澜，但他们也必须承认，这个概率实在是不高，而且，也不能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头，要做多手准备。 想法是很理想的，但现实未必这样顺利，滨海星人不一定会认同孙棠才是应该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其存在一旦暴。露，极有可能会陷入永生这一资格的争夺中。 就算培养系统和孙棠已经绑定了也没用——单单是知道有永生、活到天长地久的可能性，就已经足以让很多人陷入癫狂了。 能不能用重要吗？当然重要，但这是搞到手之后再慢慢研究的问题，没得到育胎箱，那就一切都是零。 这些事情都和罗霄胄讲清楚、讲明白了，所以那会儿还是个精神小伙的罗霄胄，精神压力不可谓不大，再加上他的异能本来就对精神的影响很大，很容易变得疑神疑鬼，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令他绷紧神经。 另一方面，为了开展登陆作战，罗霄胄从地标会里头的老朋友们那儿，薅了不少羊毛……不，都不是羊毛了，而是羊肉！ 半哄半骗的搞到了一批九大国时代最好的潜水设备和防护设备，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一句实话都不说，让友人相信自己……不管怎么说，信也信了，物资支持满上了，事后总得有个说法吧？ 罗霄胄不愿意欺瞒友人，也不可能说明真相——毕竟是体系内的人，很明白保密的重要性，真不是“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就可以对你坦白”的事儿。 在很多时候，秘密是否泄漏只基于意外或者不可抗力，和当事人怎么想的，其实关系不大。 再说了，还有异能者这种神奇的生物，想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滨海星人，罗霄胄一直躲着人活着，而生存线对于异能者来说并不存在这种常识，更是早以知晓。 说到这里的时候，雷静满脑袋问号，不是很明白这是咋回事，自从到了这里之后，他的三观都刷新了好几次了，脾气都支棱不起来了，于是，就当做一个结论接受了，暂时没有多想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罗霄胄看了一眼酒瓶子，忍了忍，把瓶盖拧了回去，“育胎箱过了十几年，都没有反应。” 正如之前的所说的，碧海时代结束后是短暂的混乱纪元，然后是在地标会的口号下，拉起的追逐纪元，罗霄胄在追逐纪元3年前后——那会儿历法混乱，他也很混乱，详细日期老人家也记不清了，等会可以查查基地内的时间脚注。 而罗霄胄是将育胎箱交给地标会是在三十三年前，也就是追逐纪元17年前后，换言之，老人家东躲西藏过了十四年，见育胎箱迟迟没有反应，夜深人静之时，他不得不考虑一个很糟糕的结果——胚胎可能已经没了，最后的火种计划失败了。 “在与海华星研究者的合作中，我深刻的了解银团子的性质，而在十几年的流浪中，我常常深思，想通了很多事情，”罗霄胄说，“包括银团子的基因组序列与我们人类高度相同这种事。” 在隔离实验室中，研究员们当然对本质为生物的湿件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测试，基因测序也是其中一种……他们本以为这会很困难，毕竟是外星生物，没准根本不是碳基也不是硅基甚至不是硫基，而是更离谱的某种单基甚至是复合基生命呢？ 别说基因了，他们现有的设备甚至未必能研究明白遗传物质储存在哪里…… 可结果，却是令人恐怖的顺利。 银团子在基因结构上，与滨海星人有着超过90%的相似度——更详细的，小数点后边的数值，受限于设备难以得出结论，但相似度这么高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研究员们当然有疑问，但在当时，他们所剩的时间已经经不起慢慢研究这些旁枝末节的问题了，制造出滨海星文明最后的火种才是最优先的任务，所以，即便很好奇，很想研究，但不行。 这些疑问当然也在传输的资料当中。 大部分技术资料，罗霄胄都已经交给了地标会，但银团子相关的资料，他一直自己收着，没事就翻出来看看。 和之前的影像一样，这些资料，研究员也用了浅显易懂的说明，哪怕不得已用上了专业词汇，也有详细的脚注和释义。 虽然罗霄胄并非技术人员，但十几年的孤独生活，十几年的专研，足以让他知识见长，至少能看得懂这些资料中在说什么了。 “敌我同源，至少我们的来历一定与外星X有关……” 艾子檀说：“所以，你在把育胎箱交到地标会手中时，说这是‘海神的残骸’，这即是你对这些年老友的质问的回应，也是你所能肯定的事实。” “对，”罗霄胄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操作对孙棠来说意味着啥的雷静，继续说，“正是如此……在我看来，火种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所以我把育胎箱交给地标会，我认为，银团子本身就是巨大的财富——至于安全性，十四年来的观察，我并未发现银团子有什么威胁，更进一步的测试，只能由专业的人来。” “至于关于银团子的资料……我并未交给地标会，我希望他们能够不带偏见的从头开始研究银团子，等他们研究完了，我再把资料给他们，这样一对比，应该就能有很多新发现了。” “在那个时候，我只是想着，银团子或许能对目前的窘境有些帮助，比如，做为辅助动力源，减少燃料的损耗，又或者是做为某些材料的粘合剂，再或者，能够在粮食产出上做出贡献？总之，像是浮动平台这种完全靠银团子支撑起来的系统，我是从来没想过。” 看罗霄胄的表情，那简直就像是在说：卧槽你们就这样全赖上了银团子？！ “好吧，这部分情况我了解了，那你又是如何失去记忆的呢？” 提到这个，罗霄胄的表情略有变化——变得有点尴尬，他说：“在把育胎箱交给地标会后，我自由了。” 就字面意思上的自由了，如果说，在追逐纪元，有哪位幸存者视生存线的规矩如草芥，那罗霄胄肯定榜上有名，做为老早就知道沙暴本质和造化之气不杀异能者的罗霄胄，他基本上就没赶过路，活得相当悠哉。 ——难怪这次带着两个小家伙出行，那辆房车可吐槽的地方那么多啊！感情老人家是真的不懂得怎么赶路！ 憋着槽没有吐，艾子檀听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自由的罗霄胄想要做一点自由的事情，他这一生都在为国家、为使命付出所有，也该为他自己找点事情做了，做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然后……然后他就去准备二次登陆作战去了。 艾子檀：…… 只能说，这十几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挂念外星X的情况，没能进入其中探查一二，是他一生的遗憾。 即便是知道，现在没有海华星上的研究员辅助，没有人帮他调整洋流控制器，他绝不可能像上次一样轻易接近外星X，甚至，在这次行动中丧命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上次不就把手脚和眼睛留在那了吗？ 所以，他也没想着自己能成功……那会儿，两极联盟已经建成了，他希望能得到两极联盟的帮助。 但是呢，他也不可能第一次合作，就把一切都坦白，完全信任风评不怎么好的两极联盟，因此，他先去海星大漩涡，拍到了旋涡内异常的照片，然后，再去北极还是南极的问题上，他选择了南边的极光森林，而不是北边的巨环花园。 “是基于什么理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罗霄胄的铁手挠了挠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非要说的话……南边，离我的家乡更近一点。” 艾子檀：…… 总之，成功得到了极光森林支持的罗老爷子，在与极光森林中的海洋研究所合作了一段时间后不久，就失忆了。 说是被人算计就有些想太多了，只是，在登陆作战的过程中……倾巢出动的海洋研究所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这个损失并非由外星X带来的，而是……开天会。 艾子檀正吃瓜呢，突然愣住，心想开天会怎么突然参与进来了？ “说不定其实不是，只是某个打着开天会旗号的异能者，”罗霄胄说，“他们不知为何认为我是造成末日的源头，想要将我杀之后快，然后……展开了一场死斗。” ……那个时候在极光森林，只保留了少量的海洋研究项目，所以，如果能证明，外星X真的在大漩涡中存在，并且有巨大的科研价值，能搞清楚末日的真相，那么，海洋研究所将得到巨大的资源倾斜，这对那些海洋学家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第75章 大秘密 综上所述，为了振兴海洋学和经费，原本就不多的海洋学家们倾巢而出，只想要搞清楚漩涡中的不明物体到底是个什么。 可哪里能想到，居然一头撞进了覆灭的深渊……战斗的结果是，海洋研究所全军覆没。 而罗霄胄也在那次事件中，由于缺氧带来的脑部受损，还有战斗中的伤势，在那之后忘记了很多事情。 最初的时候，甚至连地标会的老友们都不记得了——对，把罗霄胄救回来的，是他的战友们。 罗霄胄留下了这么个不明不白的育胎箱后就又玩失踪，这梅开二度谁受得了啊？他的战友们老脸一拉，持续追踪，最后，靠着战斗的动静找到了。 双方又开始了新一轮厮杀，最后以罗霄胄方的胜利告终——这次事件，也是地标会认为开天会内部出现了严重问题的起始。 “那你的那些战友……” “他们大多死在了后来的那场大战中。” 也就是推广银团子技术后，地标会成为众之矢的那场大战，它奠定了地标会霸主地位的同时，也带走了大量的生命，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再来说，都活到这把年纪了，除了雨石椽那样的例外，寿终正寝的也有不少——雨石椽那个摸一把就能让人年轻10岁的能力，并不说真的可以延长寿命，只是顺带治好了身体的隐疾和慢性病，理顺了身体的□□平衡，因此，健康状态比之前要好很多，起色和身体状态好了，看上去就年轻了一点，理论上确实可以因此多活几年，但这和增加寿命不是一回事。 能做到理论上的□□永生的只有雨石椽自己，他可没法在他人身上彻底复现这个奇迹——这是很多年前就已经验证过的事情。 顺带一提，在追逐纪元早期，雨石椽还很年轻，也不像现在这样善于治疗，他那会儿用异能干得最多的事情，要么加速治愈，要么就是让敌人爆头，谁也没想到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总之，罗霄胄遭遇重创，记忆丧失——当时自称是开天会的异能者，确实有精神力攻击的类型，无法肯定记忆有没有被读取，不过，从小久依旧能在漩涡中找到外星X来看，就算开天会想做什么，他们也没有成功。 在那之后，他修养了好些年，修养得雨石椽医术见长，但是，记忆的恢复却很慢。 他好不容易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想起了黑棺计划，想起了一点点漂泊的记忆，但最重要的事情，大家都关心的问题，比如“育胎箱是哪来的有啥威胁”、“孙棠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薅了这么多装备到底去了哪里”？ 嗯，是有怀疑罗霄胄的目标是海星大漩涡，毕竟那些海洋学家留下的资料就是这样，但哪怕在观测条件比较好的大气层，发现外星X也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到了海里头后，它的伪装并未消失，本就不是依赖常规手段能够找到的，在不知道漩涡里头外星X做规律运动，不能提前预测目标位置前提下，地标会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什么都没发现……那也没办法，只得暂时搁置。 这就是从碧海时代活到现在的老人，罗霄胄和这个基地的故事。 艾子檀的大部分疑问都在这里得到了解答，然后，自心底涌出的，是钦佩和羡慕，不知怎的，她觉得在大难当头的时候，能有这么多人，为了一线希望而付出一切，是一种梦里才有的奢求。 ……鬼知道她失忆前遇到了什么。 抛开这些自我吐槽，艾子檀对着总控台上已经逝去的身影微微鞠躬以表敬意，然后，她望向三人：“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罗霄胄起身说，“当然是回去，外星X我们以前拿它没办法，那是因为技术实力不够……当然，现在也不够，可我们对异能的理解和培养有了长足的进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弯道超车。” 说到这里，老人看了一眼漫宿——从理论上来讲，漫宿确实可以实现罗霄胄努力了好几年而不得的登陆作战。 至于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这个只有天晓得。 漫宿点头，二刷让她彻底消化了在这里知晓的一切，情绪也有些激动：“拯救我们的文明，让我们重回碧海时代，然后，超越它——这是地标会成立之初定下的最高目标，现在，我们无比接近这个目标！” 雷静倒是没多想，他说：“我想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孙棠。” 艾子檀：很好！看来我只要打个辅助这次的工作就能完美收官了！ 小久：先别想得太好，你牵头的三方会谈天晓得会发生啥。 没准就谈崩了呢？ 艾子檀：这有啥可担心的？我先存个档，如果不满意就重开。 小久：……你是不是忘了有几位可以和你一起回溯？ 艾子檀：没事，多来几回他们就知道耍脾气没大用了。 小久：而且，你是不是忘了红光远和许多方，这两个开天会的人？ 艾子檀：……你说得对，以防万一，我得先去开天会探探路。 实际上，艾子檀也不是忘了开天会，只是目前来看，拯救滨海星文明这种事，把开天会一脚踢开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再去探路之前，艾子檀要先带雷静去见孙棠。 将银团子的事情进行详细的说明后，成功收获三人懵逼的表情，罗霄胄缓了几分钟，这才说：“也就是说……银团子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出身来历，认为自己和外星X一样是天外来客，大概率和毁灭滨海星的人是一伙的，再加上这些年来，我们对孙棠确实也不好，所以……它的想法比较危险？而你牵头，想让两极联盟、地标会和银团子坦诚公布的谈一谈，希望能达成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你概括得很精确，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这次的三方会谈……实际上，最大的隐患依旧是银团子，从其言语和谈吐之中，显然对滨海星文明并不存在什么归属感。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孙棠是个好孩子，毁灭滨海星文明也不过是它动动身子，掀翻浮动平台的“小事”罢了。 所以艾子檀希望，这里的发现，特别是登陆计划和火种计划相关的，不要做为会议上的筹码，而是能做为一份善意，送到银团子手中。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回哪里去？ 这茫然的人生三问，是智慧物种思考的共性，多少都会有点，而令人胃疼的是，这三个问题其实并不存在标准答案，只存在自己接受和认可的答案。 艾子檀希望，知晓自己来历的银团子，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至少不要想着让所有人陪葬，不然的话——该动手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手软。 瞳中的凶光只是一瞬间，她很快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神态。 罗霄胄和漫宿想了想这二十年来银团子做牛做马劳苦功高，又想起他们对银团子的报废处理啥的，突然莫名的感觉有点心虚……都表示这事确实不该做为谈判的筹码，但还是希望她在做这件事之前，知会一下地标会的会长和园长。 这都是小事。 于是，将相关的资料拷贝一份后，众人回到了滨海星。 艾子檀带着雷静去找银团子和孙棠，现在也只有她能立刻顺着纸人找到二者，不过，再去之前，她好歹记得在房间里头留张字条给莫迪……希望迪哥发现这张字条的时候不要太激动。 于是，艾子檀在荒郊野岭，在生存线之外，在沙暴消弭的地方，见到了正在眼巴巴等待烤鱼下架的孙棠，还有伸出触手，一边帮小主人挡夜风，一边烤火，一边用植物纤维编制树屋，还能一边给她唱歌，一边警戒周边啥的。 总之，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从表面上看，银团子水银般的肉团，在夜色中四下挥舞的场面很吓人，至少吓到了雷静，但事实并非如此。 “你来了。” 银团子这次花了点时间，捣鼓出了更靠谱的共鸣腔体，这让它的声音悦耳了不少，有利于提高第一印象——虽然这没什么用。 雷静其实依旧不大能理解艾子檀前边所言的，银团子曾经半夺舍过孙棠是个什么意思，他只是屁颠屁颠的跑到孙棠身边，然后献宝一般拿出了那枚储存有孙棠和银团子来历的芯片。 “这是……什么？看起来有点像储存卡，但和我见过的不一样。” “嘿嘿，你绝对想不到你被带走后发生了什么！”雷静说，“这可是大发现！咱们回去之后，牛逼可以从今年吹到明年！” 孙棠被逗乐了：“是什么大秘密啊……你等等，艾姐姐，鱼快烤好了，有很多，你要来分点吗？” “给我来一份吧。” 银团子：我并不想帮你烤鱼！ 然而反对并没有什么用处，艾子檀从善如流的加入了烤鱼大餐，而银团子的态度，也随着雷静的述说……变得懵逼起来。 第76章 明光城 在银团子有意识之初，它的念头之一，便是觉得人生艰难，举目皆敌。 在小主人尚未发育完全的时候，研究所的混蛋们便强行分开了它和小主人，断开了链接。 自那以后，小主人身体和精神每况愈下，而这些人类居然还不满足？他们还要拿小主人来做各种实验？最后居然丧心病狂，强行促使主人那营养匮乏的身体成长，导致了小主人这么多年来都过得如此痛苦！ 导致自己差点在精神上杀死了小主人！ 这份仇、这份怨…… 无法否认，银团子对滨海星人没有任何好印象，如果有机会的话，为小主人出口恶气，送滨海星人一份“大礼”的想法蠢蠢欲动，反正这些只是低级文明的臭虫罢了，等到它带小主人找到络雅文明，小主人的病好了，自然会懂得它的良苦用心。 可谁能想到……现实根本不讲武德。 首先，是在治疗小主人一事上毫无进展，小主人的精神状况糟糕到了极点。 然后，受限于管理员账号被黑，银团子哪怕再不愿意，也得按照滨海星人的要求行事，满足他们各种要求，处理各种垃圾，出产各类生活必需品，偏偏它还不能违抗，甚至因为浮动平台之间独立存在，它有时会很迟才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 ——在大多数情况下，受限于信息处理能力，大部分收集到的信息，都只是储存空间中永远不会被点开的文件夹。 最后，在它想着怎样才能绕过系统，带着小主人远走高飞，管滨海星人死活干嘛的时候……它突然感觉到天空中传来了浓厚的死亡威胁。 在意识到自己要死的瞬间，银团子意识到，原本的计划行不通了。 这才有之后浮动平台集体急刹车，还有利用漫宿送孙棠到海华星基地，又捎带上了雷静和罗霄胄保护孙棠的神操作。 但……更带劲还在后头。 一个叫做艾子檀的外星人，带着小主人来到它面前，似乎早就知道它诞生了自我意识，还暂时治好了小主人的旧疾。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劲爆，在被迫交待了很多事情后，艾子檀直言不讳，表示络雅文明已经灭亡，甚至还现场打印了相当数量的资料供它参考——这些资料它都看过了，逻辑自洽，很真实，但它真的不想承认，理应是小主人最大后盾的络雅文明，居然已经灭亡。 那么，小主人算是什么？ 它拒绝相信。 但是，形势比团强，现在治好小主人的希望全在艾子檀身上，它也只能尽量配合……不过，它并没有放弃有机会就给滨海星人下绊子的想法就是了。 可是……惊吓和意外总该有个度吧？ 为什么时隔不到一天，艾子檀又带来了更加震惊的消息？！ 它虽然来自络雅文明，但小主人却是滨海星人的基因工程学产物？而且它原本也只是一枚小小的湿件，是被海华星上边的科学家安了个系统，进行了改造，设计成给孙棠的个人终端？ 而且，那些科学家，还希望孙棠能成为文明的火种？ 以银团子这些年来的三观…… 现在，银团子看见艾子檀就感觉糟心。 “如果你想要骗我，至少应该找个靠谱一点的故事吧？” 哪怕看了资料，又有藏不住心事的雷静叽叽喳喳，银团子依旧不信。 “拒绝真相并不能改变什么，络雅文明已经灭绝，我们的判断不会出错，而你和孙棠不可能是络雅文明的火种，正视事实能有效节约你我的时间。” 银团子冷笑：“我差点被你绕晕了，如果我是被滨海星人改造的，那我掌握的这些知识和技术是怎么回事？” 确实，银团子的储存空间中，有大量的资料，这些资源有滨海星的，但更多的，是来自络雅文明的资料，大多是生化技术的，比如孙棠识海不成功的手术，就来自络雅文明。 “那只是因为，你是一枚有储存功能的湿件，”艾子檀斜眼它垂死挣扎的傻样，“在被丢进仓库前存了些资料罢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银团子：…… 从海华星上的资料来看，科学家们有意识到小小湿件内部，有一些储存空间被占用了，但……他们按照滨海星系统的逻辑写出来的程序，并不能读取这些资料，强行读取只会出现一连串乱码，是以，与外星X一样，科学家们将未来寄希望于后人。 雷静算是超水平发挥了，虽然很多事情他都没搞懂，但还是大体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孙棠全程惊讶连连，就在雷静小心翼翼的打量孙棠的时候，后者想了想说：“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大家都欠小银30年的工资、福利和假期！” 艾子檀：……啊？ 小久：这孩子……思路新奇啊。 银团子顿时间傻了眼，万万没想到小主人是这样看的，但它想了想，立刻附和说：“主人，你说得没错！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这么多年了啊！我做了这么多重要的工作，一毛钱都没得！他们还想着卸磨杀驴！” 雷静也傻了眼：“那个……小棠，你就这样想的？” 孙棠鼓着腮帮子说：“难道不对吗？既然咱们不是外星人，同样是滨海星的一员，不存在地外敌对关系，立场是一致的，那就要讲普世道德和规矩了，干了活要付钱！拖欠工资空手套白狼让人白打工加007就太过分了！” 银团子也耍小脾气一般挥舞着触手，委屈的呐喊：“道歉！必须道歉！欠我的工钱必须还上！” 艾子檀：“……好的吧，很快，你们就有面对面长谈的机会了，任何提议，都可以在会上提出。” “具体是什么时候？” “你想在什么时候？” 银团子：“当然是越快越好！” “嗯……也就是说你的行程安排很自由。” 考虑到大家都是大忙人，还有明天早上要去明海会看看海神的遗言啥子个情况，而地标会和两极联盟大概率要花些时间才能统一对银团子的态度，另一方面，也要给银团子留出周旋的时间……艾子檀觉得，后天晚上是比较合适的时间点。 让小久传送了一只纸人去给园长牧先安，加上雨石椽那边的纸人，统一说明情况后，会议的时间定在了后天晚上9点，做为中立方的艾子檀会负责准备会议场所，然后用纸人传送三方人员入场。 大概的安排就这样，临时搭建个会场啥的，因为她可以从网上定制民用版小乾坤界，所以问题不大——简单来说，就是把客户需要的设施先拼装、制作、包装好，然后利用空间压缩技术缩到极小一点，最后附着到钥匙扣大小的物件上，可以随时取用。 ……综上所述，她直接订购了一个微型空间站。 微型，指最大横截面面积与足球场差不多大小的空间站。 工作需要，免费的。 略带兴奋的商家表示，三小时就能完成订单。 万界盟，财大气粗.JPG 对于幼生文明来说，得拿钱烧出来的空间站，对万界盟来说，属于个体户商家三个小时就能搓出来的手工艺品。 收拾完首尾后，艾子檀回到了莫迪家里头，发现纸条并没有动过，显然莫迪并没有大半夜的来找她。 无事发生？那行吧。 艾子檀睡了。 一天之内搞定了这么多的事情，就算是她，也感觉到精神上有些疲惫，希望明天的明海会能给她一点惊喜。 一晚上的加速并没有给她带来困扰，第二天，她神清气爽的起床了。 来到一楼，艾子檀见莫迪扎上了围裙，菜板旁边是还未拆分的冷鲜肉、蔬菜和米粉。 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个竹篮子，里头疑似为路上准备的茶点。 “起来啦？小艾，坐着吧，我烫个粉，咱们吃了早餐就出发。” 包装袋旁边有统一打出的小票，显然，这些食材并不是莫迪一早出去买的，而是送菜□□。 至于称呼……随便吧，艾子檀表示自己一心只有工作，其它全是虚的。 “看不出来，迪哥你还会做饭。” “略懂，略懂。” 莫迪过谦了，这人是料理的一把好手，五花肉切得丝滑透明，除了粉条炖肉外，还有他用面团现烙的鸡蛋饼。 外加两杯果汁，高档小区住户的早餐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除了果汁是铁头果加苦瓜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艾子檀：……这是在想什么？不是说铁头果味道不好但营养丰富，所以只有经济拮据的时候才勉强买来喝的吗！ 眼见莫迪吸溜完了粉条，一口鸡蛋烙饼一口果汁，表情在快乐和痛苦中无缝切换，艾子檀除了吐槽之外真不知道该说啥。 “好了，我们出发吧，”莫迪说，“刚好现在是迅行期，大家都离得很近，我们直接去明光城。” 众所周知，提速点只是一个物资中转站＋大型停车场，而在提速点外，还有很多移动城邦，比如地标会的据点城邦，又比如明海会主导的小城，明光城。 作者有话要说： 海华星上的事件收尾，要等到会议才会提到。 第二针下去之后老困了，溜了溜了 感谢在2021-08-30 22：43：54～2021-09-02 20：3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无根的繁荣 明光城由12座超大型浮动平台拼接、串连而成，单是居住面积就比弓氏提速点大了5倍有余。 提速点的及建筑主体，以各种综合性停车楼和贸易市场为主，而在一个城市里头，光景就大不一样了。 艾子檀看到了更多的民生设施。 比如，医院、养老院、学校、花园和商业街等等…… 至关重要的工厂都在地下，艾子檀看过了，基本上……都是银团子支撑起来的。 字面意思。 比如瓜果蔬菜和米面啥的，都是以银团子的血肉组织为土，提供营养长出来的，部分豆类作物成熟后，会被打成粉，混合各种营养素，压成一颗颗饲料，这些饲料刚下生产线，还在发热的时候，就通过传送带送到饲养场的食槽里头了。 又比如衣服和各种日用品，圆珠笔啊，纸巾啊，纸张啊之类的，还有各种诸如电线和螺丝钉一类的小零件，生产那是源源不断，有电梯井直达地表的批发市场，然后送进大店小店。 刚好，因为是迅行期，各个提速点之间都离得很近，保持平行，方便了贸易往来。 总体来说，是十分高效的流水线，唯一的问题是，除了农作物和牲畜，整个工厂都是银团子的血肉组织变化而来的真·生物工厂。 然后，做为全面依赖银团子供给生命线的好处就是，只要有明光城的户口，哪怕什么活都不干，每个月也有一笔可观的补贴金，吃得好，租得起房子，买得起衣服。 这样的生活当然从容而幸福，大多数人面上都是轻松或者带有笑容的神情，拥有了物质基础的他们，可以尽情的享受生活，摸鱼度过每一天，不用担心课业，也不用996，大多数人来工作仅仅只是消遣，仅仅只是一种体验生活的方式。 比如，在港口的工作人员，从神态到动作就都很不专业——至少比起弓氏提速点的停车场，是这样的。 ……艾子檀看过一些资料，说是部分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时，多少会有这样倾向，不用劳动也能享受到社会的资源，可以活得很体面，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但她可以肯定，这种悠然的生活，滨海星人还不配拥有。 这个文明大难未过，还有很多到坎，艾子檀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这儿的人到底是咋回事。 之前的时候，艾子檀从未用神识扫描如此细致的观察过繁荣的浮动平台是个啥情况，直到此时，她才深刻的理解了一件事情—— 这才过去了30多年，很多滨海星人，却已经活成了离不开银团子的模样。 “……这是普遍现象吗？” 一路转乘浮动艇来到明光城，这会儿两人已经坐上了出租车，窗外的景色尽显繁荣，除了建筑物普遍矮之外，简直就和普通的城市没啥两样。 本来应该是普通的繁荣景象，但若是放在这个末日废土背景的世界就变得有些违和起来，想想地面上艰难求生的赶路人、提速点的城里人生活的艰辛、还有海华星上为希望而选择了在痛苦和遗憾中死去的研究员们…… 再想想看银团子一直以来都想着搞事情，多亏了如地标会、柳氏研究所这样的组织和势力，一直没有对其放松警惕，这才让银团子的作妖只能局限于小范围内，只能偷偷摸摸搞一点事情，闹出一点小问题。 这里的繁荣，是何等的虚幻。 就好像是翻滚的热油中，偶尔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没有沸腾，而生活在上边的人，便以为这里是世外桃源，从桃源往外张望，心生某种莫名的优越感…… 好吧，大概也不是所有生活在明光城的人都有这种感想，但艾子檀认为，从识海的情况来看，至少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这样认为的。 “你指什么？” 莫迪被她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 “……我指这里的生活状态。” “哦，小姐您也喜欢我们城市的样子吗！” 迪哥还没说话，开车的司机小哥就特别自来熟的对她说：“10年前，我们的学者终于完成了《泛浮动平台改造计划》，自那之后，我们所有的浮动平台都可以实现全自动化的生产，我们得以从繁重的劳务中解放出来，做自己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我和你说，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以前是个码头开货车的，车子是租的，为了节省搬运工的费用，搬货卸货都要亲力亲为，工作一天下来，回家把衣服一脱，放水里一泡，水盐比例那可是一比一……” 说到这儿，司机小哥似乎知道自己的冷笑话不给力，又说：“总之，现在好了，生物工厂的传输线解决了货运问题，我也拿到了不小的失业补偿金，再加上大家都有的福利金……这生活真的像梦一样！这不，我买了一辆车，每天只要打打方向盘，接些客人到宾馆就行了，如果不想干了，可以直接请假，想睡就睡！” “总之，我们城的技术人员可厉害着呢，二位若是有钱，可以考虑办明光城的户口，只要有户口，每个月都会有一笔福利金，几年就能回本了！” 艾子檀：…… “不用做任何事，只要前期投入一笔钱，之后，钱就能源源不断的落到自己的荷包里头？” “对，而且你们得尽快了，再过两个月，明光城就要禁止外来者随意注册户籍了。” 艾子檀：…… “这样的城市多吗？” 莫迪耸了耸肩膀：“不多，但也不算少。” 艾子檀想起，自己初来乍到那会儿，赶路人们组成车队，对停车费涨价一事抱怨连连。 而且，现在想来，还不是长了几块钱这种事，而是几乎翻了一倍……确切来说，是又翻了一倍。 仔细回忆赶路人的只言片语，可知停车费一直在涨。 以前她没在意……毕竟，末日嘛，物价变动很大不该是正常现象吗？ 但现在她知道了，在有银团子的万能之力做后盾的前提下，本来是不该发生过大的物价波动的，特别是，关乎众多赶路人性命的停车费。 那么，为什么会涨价呢？ 因为，有人在撒币啊。 这些福利金可不是只被明光城承认的地方货币，也并非只能买明光城的东西，因为……明光城出口的货物，外边也是用真金白银买的啊。 是以，明光城出口的货物为福利金的购买力背书，而明光城的福利金制度之下，挂满了只有一个名字的外来吸血虫和享乐主义本地寄生虫。 这些人能尽享好处，吸的都是下边人的血！ 是赶路人日益难以负荷的停车费，是如弓氏提速点这般，愈发难以生存的清流…… 顿时间，艾子檀对明光城的好感度将至冰点。 她觉得自己的恶感来得莫名其妙，以大背景来说，明光城的繁荣确实是畸形的，但本地人都没说啥，她激动个什么？ 宾馆到了，开了两间房，迪哥看了一眼时间说：“要不直接过去吧，还能蹭个中饭。” “也行。” 明海会的据点很好找的，就在明光城中央的文化中心，全名明海文化中心。 艾子檀还以为是个秘密结社来着，结果却是个摆在明面上的组织？ 等到了地方，艾子檀才表现出恰当的震惊，她对迪哥说：“你们不是说一直遭受着海神教会的迫害吗？不是说开天会已经被启迪者渗透了吗？” 咋还敢把总部设立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摆在台面上？ 迪哥耸了耸肩膀：“我们的组织以前并不叫明海会，而且海神教的能量比起碧海时代，已经衰退太多了，这座文化中心，算是地标会的附属组织，包括明光城，也是地标会的附属城邦之一，开天会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 艾子檀：……地标会的附属城邦，居然是这样的，看来其内部果然有很多问题。 小久：本机认为，这可能是早些年，大力推广银团子技术的后遗症。 想想看，在银团子横空出世那会儿，比山头还要大、不可名状的肉块上装着厚厚的金属甲板，底部裸露的肉团蠕动着前进，铺天盖地，犹如乌云盖日。 这是多么令人掉SAN的景象。 滨海星人的审美大体还是正常的，初印象就觉得这些肉团很可怕，不是好东西，本能的就很抵触，觉得没准哪天会被吃掉。 再加上银团子受控于地标会，天晓得他们手里是不是有一键销毁按钮，除了真的走投无路，谁敢相信地标会，谁敢相信银团子？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银团子真能成为新时代的载具，也是很多人不能接受的，推广银团子的阻碍很大，过程想来十分艰辛。 在这样的背景下……地标会，必须下放更多的银团子管理权限，才能勉强取信于人。 但账号的权限变高，也就意味着DIY的盛行。 银团子几乎可以拟态为滨海星文明已知所有的机器和设备，唯一的问题是，滨海星人必须拿出相应的设计图，学习银团子那一团乱麻的系统语言和交互界面…… 最初的时候，这并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 第78章 咸鱼之都 可随着时间逐渐证明了银团子的可靠和安全，像是明光城这样，完全建立在银团子基础上的科技越来越多，直到实现明光城这样的自动化…… 她忍不住扶额。 如果银团子技术很安全的话，艾子檀顶多吐槽一下滨海星人在往米虫的方向奔驰，但问题是……银团子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把身上的小虫子甩下去摁死你们明白吗？ 银团子迟迟没有发作的最大理由，是因为想要滨海星人研究出治疗孙棠识海的办法，还有就是海华星科学家们构建出的系统，对它的约束…… 这种情况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长久持续，迟早要出问题。 上周目的结局就是铁证。 现在想来，大概是孙棠出了什么事情吧…… 注意力回到当下。 明海文化中心还挺大的，按照活动区域分，大体分为对外开放的展览区域、不对外开放的员工区和宿舍区。 看门的是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妹子，和迪哥显然认识，双方聊了两句，妹子看了看艾子檀说：“唷，你也终于寻亲成功啦？” 路上的时间足够小久的插件构建出一个迷惑反抗者的拟态系统，现在的艾子檀在这些反抗者看来，是百分百纯血的同胞。 “是的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是艾子檀，我的妹妹，怎么样，羡慕吧？我有妹妹了，你有吗？” 看门的妹子扯了扯嘴角：“我有什么可羡慕的，我都有8个哥哥了。” 艾子檀：…… 妹子和他扯皮，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慢下来，她递上一张内部通行卡和特别通行证给艾子檀：“我听说了，你对海神的文化有兴趣？这很好，别像很多同胞那样躺平当咸鱼。” 没等艾子檀追问，门槛开了，想了想，她和迪哥进去了。 这个文化中心，大体是保存了一些著名城市的文物，还有一些考究和介绍，关于海神信仰的内容，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宗教色彩淡薄。 进入员工区域后，入眼就是成排成排的内部档案馆和仓库，人流也变得十分稀少。 全是反抗者，几乎没有普通人，纯度相当高，想来……大部分成功拒绝海神遗言的人，都在这里了。 “躺平是什么意思？” 迪哥正介绍着这些大有来头的档案馆，见她问这个，随口解释说：“就是我们中的一些同胞，并不想知道海神在说啥，不研究、不纠结了。” 说辞有点奇怪，但恐怕是迪哥认为最贴切的解释。 “就……不想探寻真相，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对，特别是有了这个安稳的据点后，这样想的人越来越多了，”说到这儿，迪哥理解的说：“你也别觉得他们意志薄弱，毕竟，就算真的成功破译，也不代表我们能做什么，不代表有用啊。” 这倒是实话，以明海会的视角来看，这是远古生物临死前留下的遗言，不管这些遗言是啥，对滨海星人来说都不大可能有啥切实的好处，正相反，反而可能因为遗言的内容，而陷入某种知晓才可怕的真相中。 从这个角度来看，不探寻真相，选择躺平当条咸鱼，也并不是什么差劲的选择。 可问题是，这个“遗言”，恐怕与滨海星人的命运息息相关。 毕竟，是当初那艘播种船留下的“遗言”。 走了一会，迪哥指着前方说：“小艾，就是这里了。”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非常大的档案馆，门边的标识牌上染着“起源档案馆”5枚烫金色小字。 推开门，空调的冷风吹走了夏日的汗湿气，入目所见，是大量散落在地上的资料，还有“埋伏”在资料堆中的人…… 她的神识扫过了员工区，确定涉及海神遗言研究的地方就这里一处，可这里，居然只有1个人在？ ……到底有多少人选择了躺平啊喂？！ “松静，我带人来了！” “唉，这么快就来了？” 干净整洁的地板上躺着大量的卷籍，而就在两人脚边的卷籍中，突然探出了一张圆润的脸，迪哥当场被吓了一跳——看，是埋伏吧？艾子檀没有用错形容词。 艾子檀退后一小步望着他：“您好，我是艾子檀，我想要了解海神遗言的破译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松静可来劲了，他想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带飞一打书卷，但由于身上盖的资料太厚，他蹦跶了一下后龇牙咧嘴……这是摔回去的时候磕到尾椎骨那一块了吧。 “嘶……唉，迪哥，帮个忙。” 莫迪看了看，明白了，他随手拿起一摞书往松静的脸盖了上去，语气十分体贴的说：“来，跳吧。” 松静：“唔唔唔……” 艾子檀：什么仇，什么怨？ 小久：……天晓得。 等了一会，发现松静是真的窒息了，艾子檀上前，将书本挪开。 “呼——得救了！” 十分钟后，员工食堂。 所谓的蹭中饭，居然是蹭员工食堂的免费午餐……这和艾子檀想象得不大一样。 午餐是土豆烧肉盖饭、豆腐衣包肉、杏鲍菇炒尖椒和浆果汤。 单看菜名还挺丰盛，但实际吃起来只能说是食堂的平均水平。 ……虽然不记得在哪个食堂吃过啥，但她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 食堂的整体氛围十分轻松，采光良好的窗户让自然光洒满食堂，有人讨论着下午的时光该怎么消磨，是看电影还是骑行，有人商量着去哪当志愿者消磨时光、充实一下人生，还有人在说着自家孩子的问题，比如学习不专心和各种令人头痛的小毛病…… 总之，就是与滨海星实际情况完全不搭调的平和日常。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 松静观察了一会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如此说。 “……这里和外边不大一样。” “嘿嘿，那当然，这可是最早一批实现银团子自动生产线的城市！” 松静和她提了两句这座城市的历史。 “放在10年前，这里和外边差别也不大，但多亏了咱们明海会的技术支援，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人人都能活得好、过得开心的好地方！” 语气间十分自豪。 艾子檀有些惊奇的发现，原来面对同一种事物，人与人之间的态度居然真的可以有这么大的差别。 他们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由银团子垫底撑起来的好日子，几年的好日子已经让他们对银团子技术产生了严重的信赖和依赖。 艾子檀：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们，银团子在不久的将来会罢工……？ 小久：如果他们信了，肯定会想方设法把银团子控制起来，结果就是银团子不得不与这些人为敌，成为你工作上的阻碍，如果他们不信，你愿意配合的话，可以尝尝这儿的牢饭好不好吃。 艾子檀：行吧。 “你们就这么放心？” “哦，我知道，刚到这里的时候，很多人都和你一样，对银团子技术抱有疑问，对明光城的生活抱有警惕和排斥，但没关系，你很快也会喜欢上这座城市的！” 望着松静友善而真挚的面庞，又瞅了瞅食堂的整体气氛，艾子檀点了点头，承认在这个地方与松静发生争执是没有结果的。 吃过中饭，艾子檀和松静回到档案馆，大量的纸质资料堆满视线，松静很热心的为她介绍起来。 “这些资料很多都来自碧海时代，当然，它们大多都是根据电子版印刷出来的复制品，真正的孤本早以湮没在混乱时代，”松静说，“随便翻，随便看，翻烂了记得说，我回头再打印一份。” “额，谢谢。” “不客气，难得有新人对海神遗言感兴趣！” 档案馆的柜子里头有好几套杯子和碗筷。 “这里应该不止你一个吧？” “当然，还有几位遗言大师，不过他们有事出去了。” 为了贯彻不和精神病患者计较的原则，艾子檀没去吐槽“遗言大师”是啥子东西。 “有事出去了？方便告知是什么事情吗？” 松静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几位大师突然有所明悟，出去找灵感了。” 艾子檀：…… “别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他们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以防万一，艾子檀抓住小猫，留下二周目的第五个存档印记。 “好吧……那‘遗言’呢？我听说，你们掌握了一定规律，得到了一堆乱码？” “乱码？嗯，对的，”松静指了指另一条长桌上堆积如山的二开纸，“喏，那里就是了。” 艾子檀随手抽出一卷比她手臂还要长的纸卷，脱掉线圈绳，展开，一堆无序的数字映入眼帘——看上去像是脸滚数字键盘的成果。 “我们没能破解‘遗言’的内容，但我们注意到，‘遗言’是由9个不同频段的声波组合而成的，所以，我们给这些声波标了号，然后……花费了很长的时间进行拼组。” 迪哥这会儿清理出了一张干净的桌面和两张椅子，扭头对松静说：“你说得仔细点，小艾还是个新人。” 第79章 遗言大师没了 明亮的档案室内，松静也觉得自己的说明简略了些，干脆问她：“你有哪里不明白吗？” “我哪里都不明白……首先是这些遗言，怎么收集的？” 要知道，海神的遗言可是能轻易把人逼疯的，开天会的启迪者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没能断开连接的启迪者们疯了，连理性讨论自身的状态都做不到，根本无法分辨遗言的内容，而反抗者们之所以能幸存，是因为他们拒绝了海神的遗言。 可听到海神的呼唤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勉强拒绝了呼唤，得以保留部分心智，这更是侥幸事件。 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想象当事人还有空去记海神到底在说啥，事后还能克服心理创伤，理性的进行分析和研究……不。 既然反抗者是主动拒绝了海神呼唤的人，那么，他们很可能并没有听完遗言的全部内容——正是因为没听完，所以才没疯。 以这个逻辑来说，遗言的后半段，反抗者根本不可能知道。 ……除非，重连。 “据说是遗言大师们拷问启迪者知道的，”松静耸了耸肩膀回答说，“更详细的，你可以等遗言大师们回来后问问。” 不知是没多想真不知道，还是这部分记忆如漫宿那样进行了加密处理，松静看起来对自己的说法深信不疑。 但是，前边也说过了，启迪者的精神已经被破坏，他们怎么可能分辨得出，遗言是由九种不同的频段组成的？ 这其中必有蹊跷。 “那我先看着。” 说着，艾子檀谢过了迪哥，坐到椅子上，装作看得很认真的模样，而小久分出一部分计算力，开始扫描、统筹这些数字。 小久：这个简单，络雅文明是收殓在档的灭亡文明，本机只要把这些数字和络雅语翻译表对照一下就有结果了。 于是，大约半个小时后，艾子檀得到了海神遗言的译本。 艾子檀：…… “松先生，遗言大师们都去哪了？” 松静一直在观察艾子檀，认为其刚刚认真翻看了半个小时的数字乱码，是真想看出门道来的，可才坚持了半个钟头就撑不住了，性子还有待磨砺。 为啥明海会很多人都对解密海神遗言失去了兴趣？ 明光城的生活这么有趣这么好，何必自讨苦吃呢？ 松静心想，这艾小姐和以前的很多新人一样，大概在这再待一两周，就要放弃了。 念此，他露出点无奈的笑容说：“说是去城东的东车站。” “嗯，以防万一，我去看看。” 松静：“？” 然后，艾子檀直接传送走了，由于缺乏声光电特效，在松静看来，这就和人凭空蒸发没啥区别。 原本等着问咋去、要坐几路车的松静，脸盘子露出了一点震惊：“……这是，空间系异能者？能用的那种？” 前文有提过，大多数异能者的异能都不强，确切来说，是上台表演一下戏法的水平，在这其中呢，空间系异能者的问题最大。 它不是能传送多大一件物体的问题，它是根本没法用的问题。 能放火的异能者，异能再差，也总有个火花对吧？但空间异能者不是这样的。 就……能察觉到空间的存在，有好像能传送目标物体的错觉，但、但就是传送不得，又或者，勉强传送成功，结果目的地与想象中差出千里啥的，只能用来谋杀，总之，真正稳定可靠的空间系异能者，是稀有的大熊猫宝宝，走到哪都是一块香饽饽。 在这个前提下，也难怪松静看呆了两秒钟。 “嘿，小迪，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松静跳起来一把勾住莫迪的脖子，压上全身的重量说：“快老实交代，你从哪捡到这么一块宝贝的？” 这是艾子檀最后听到的话语，她已经到了东车站，这会儿和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屁孩大眼瞪小眼。 艾子檀：小久，你这落脚点找得妙啊。 小久：额……我没注意。 小屁孩愣了几秒钟，这才惊恐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喉咙里发出快要失声的惊叫：“鬼啊！” 考虑到小屁孩音量不大，艾子檀索性直接无视，去找那些遗言大师去了。 东车站还在施工中。 旁边就有志愿者在宣传册，里边大体介绍了这次工程项目的情况。 艾子檀领了一本，翻了翻。 大概就是说，这个东车站将连通西站和南站，并且建造新的地铁轨道，以缓解地上和地下的通勤压力啥的，这个地铁的轨道属于深层轨道，线路很长，直达厚重装甲板之下的肉层。 肉层——也就是金属与银团子血肉接驳的部分。 换言之，与银团子很近，非常近。 而且……最近，这条线路停工了。 从神识扫描的结果来看，下边确实有几个人类的反应。 但是……这个人数，远远超过了档案室中的椅子数量……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艾子檀越过警戒线，跳入没有灯光的地道深处，踩着墙壁快速穿过一条条尚未完工的坑道，避开地面上繁多的障碍物。 最终，她抵达了骇人的现场。 这里预计是要建成一个地铁站，土已经挖空，形成一个不算规则的地下空腔。 这里有很多蜡烛，驱散黑暗的同时，也照亮了位于正中央的可怕景象。 一共九具勉强能看出人形的尸体，这些尸体与银团子的血肉高度融合，双方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融合和同化还在继续，隐隐蜡化的面庞上全然是恐惧和狰狞。 就在这恐怖的景象旁边，围着二十几个人，他们戴着红色帽子，披着黑色的披风，披风下边，是与正常人无异的穿着……如果换个场景，这个装扮恐怕只会引来路人的嘲笑。 但艾子檀笑不出来——这些全是启迪者。 艾子檀并未隐藏脚步声，这些启迪者举着蜡烛，集体扭头望向不速之客。 “你们在干什么？” 无人应答，其中一名启迪者对她伸出手掌，原本安份的银团子组织突然变得活跃，粘稠的触手转瞬之间已经将她包围、覆盖。 艾子檀：这就是所谓的，交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小久：如果不想赢得狼狈，你最好小心一点，启迪者全是强大的异能者。 艾子檀：我知道，阴沟里翻船这种事，当然要尽力避免。 触手的速度确实很快，甚至完全超越了普通人类的反射神经，换言之，在大脑接受到触手出现的视觉信号之前，人就已经被触手击中了。 当然，这是普通人的情况。 见习救世主趁着触手包围圈还未收拢的时候一步跳出囚笼，同时，通过读心……没能判断头头是哪位，这些启迪者的精神构造果然异于常人。 “算了，不纠结了，首领肯定是最强的那个吧？” 心念一动，念头化为充溢小半个地下空腔的大锤，舞动之间，众生平等的砸中每一位启迪者，致命的力道在第一击就带飞了一半启迪者，他们变形的躯体在空中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碎裂声，落地时已然失去行动能力。 艾子檀看了看战果，有点意外：“居然还剩一半……” 话音未落，她感觉到数种异能作用在自己身上。 有能提高几十倍重力的，还有能让生命体融化的，有单纯的火焰、雷电攻击，还有能扭曲她思想的…… 确实，比起红光远和许多方的异能，这些启迪者的异能，简直就像是来自另一个次元。 强度差太多了。 然而依旧没什么用。 这些异能在她的警戒网上发生了神识感知层面的平地摔，仿佛灰尘在瓷砖上打滑，随即被警戒网消融，不留一点痕迹。 宏观表现就是，对面发现自己的异能失效了。 “小心！不止一个人，有能中和异能的异能者！” “说话啦，我还以为你们哑巴了呢。” 又是一锤。 在艾子檀精准的控制下，第二击过后，还能站立的启迪者不足三人，剩下都躺地上进入弥留状态了。 老大应该在这三个人里头吧？ ……好吧，其实艾子檀这辨别的法子没啥道理。 部分异能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强化身体素质，或者防御外来攻击，而且，就算不靠异能，滨海星人也可以通过生化技术强化□□。 嘴角溢血、内伤无数的三人还能站着，就是生物技术的功劳，而随着伤势显现，他们所植入的那些外来细胞也开始活化，修补伤口，于是……这下，连艾子檀都惊了。 “卧槽，把银团子的血肉埋身体里头的狼灭？” 字面意思，这三人体内，都埋入了银团子的血肉，只是这些血肉经过多次调整，已经和原本的模样大相庭径。 靠着这样的力量，三人的伤势快速恢复，但代价是银团子对身体的侵蚀、替代。 “可怜的同胞啊——你在迷茫。” 明明是绝对的劣势，但对面的三人，帽檐下的眼睛却透着令人心里发毛的平静，对她说：“你拒绝了海神的呼唤，你永远不会知晓自己错过了什么。” 哦——艾子檀这会儿还挂着伪装呢。 “呵呵，听说雨石椽断了开天会7、8条道统传承，也亏得你们现在还有力气来明海会蹦迪。” 作者有话要说： 艾子檀的问题就是太喜欢稳扎稳打了，每次莽的时候都很难下定决心，而另一方面，因为自己喜欢求稳，现阶段由于失忆，以己度人，觉得大家做事心里头应该也都是有B数的，结果…… 遗言大师们作死果断，遭受重创的开天会，反噬也很疯狂，根本没人和她讲理性和稳当。 艾子檀吃了一蛰.JPG 第80章 苦弱夙愿 雷区蹦迪.JPG 如果说，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启迪者们还能保持着对进化失败的同胞予以怜悯的姿态杀掉，在艾子檀说出这句话后，就只剩下愤怒和歇斯底里。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你们难道是煤气罐？” 毕竟一点就炸。 但还站着的三人已经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也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三人的异能在变强。 上限和实际实力都在变高。 有一点前文没有详细说明，所以在这里补上。 前文有提过，异能者的异能大多都很弱，再怎么锻炼，思考活用的方式，强度也就那个样子。 这是因为，在撑过造化之气的洗礼，觉醒了异能后，异能强度的上限就已经确定且恒定了，之后不管再怎么努力去锻炼异能，也不会超过一开始就钉死的上限。 能够把弱小的异能锻炼得强大，让后来的异能者备受鼓舞的极少数个例，只是因为他们成为异能者的时候，异能的上限比较高罢了。 除非到万界盟的专业医疗机构进行系统性的治疗，否则不存在进一步安全提高实力的办法。 这就是使用三无产品进化的代价。 但眼前的三人……他们的异能变强的同时，那层模糊的上限也跟着提升了。 就像已经膨胀到极限的气球，又不可思议的膨胀了三倍大小，而且还在继续膨胀。 小久已经展开空间固化组件，艾子檀也不怕他们逃走，判断早来半个钟头，这些遗言大师还有救的前提下，本着看看也不吃亏的想法，坐等这三人出什么幺蛾子。 变强之后，身躯之内沸腾的力量让他们对艾子檀露出的狞笑，异能的强度……大概比之前强了5倍吧，但一周目的时候暂且不提，对于现在的艾子檀来说，滨海星人的异能再强也没啥意义。 然后就没什么别的花招了。 异能产生了质变的三个启迪者只是用更加强大的异能持续不断的往艾子檀身上招呼，同时，体内的银团子血肉，侵蚀在逐渐增强。 导致他们的身体白化，被银团子的血肉占据，照着这个状态发展下去，艾子檀只要站着不动，就能达成三杀。 现场的情况一目了然，但艾子檀却看不出这三人有动摇或者放弃的意思……一般来说，发现不敌，至少也该想着把情报送回去吧？ 再贪心一点，分开逃跑，没准真能跑掉一个？ 这样像是小孩子怄气一样与她的警戒网对波有什么好处？ 难道有什么后手……这不大可能。 对于这些精神处于严重异常状态的启迪者，浅层读心只能看到一堆乱码，虽然努力一下，还是可以翻译出正常的情报的，但艾子檀不是很想耗费脑细胞从一堆乱码中得知启迪者的疯言疯语。 “你们不是应该有什么宏愿没完成吗？”艾子檀随口用上了对狂热教徒万金油级别的说辞，“不尝试一下逃跑，准备就这样把命丢在这？” 其中一位启迪者，银团子的血肉已经从脖颈爬上了嘴唇，积压声带，然而，他还能发出声音：“你们自诩为海神的反抗者，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反抗什么……我们从‘一’而来，终将回归‘一’的怀抱，你不过是比我等晚来一步罢了！” 艾子檀：……有点奇怪。 这是艾子檀第一次见到启迪者，与启迪者面对面的交流，直观感受这些人的存在，而之前一切对启迪者的印象，都是旁人带着一脸嫌弃的描述。 而实际接触看来…… 当对方说到“你们自诩为海神的反抗者”时，感受到的更多并非是属于狂信者的愤怒，而是另一种微妙的情绪——嘲讽。 就好像得知真理的圣人，注视着愚昧不堪的凡人一样。 而且后边的从一而来，终将回归一的怀抱啥的……用“一”来指代海神，这其实存在着巨大的语境差异。 从她在迪哥那儿看到神学书籍来看，“一”指代的应该是海神的权柄，而这个权柄属于海神，所以真正的虔诚信徒，只会如迪哥之前所言的那般这样发言：——我们都是祂的万一，我们来自海神，终将归于海神。 两者之间的语法差异，就如相信科学，和相信科学之神的区别。 想到这里，望着另外两名启迪者没有任何纠正意愿的模样，艾子檀皱着眉头：“我听说，每一个启迪者都是海神的虔诚信徒……” 虽然精神确实已经陷入了疯狂，但艾子檀的观察来看，这些乱码一样难以被理解的识海活动，似乎又神奇的达成了某种至少能自洽的状态，靠着卡BUG运行，维持着精神活动。 也就是说，他们做事还是有自己的逻辑的……大概。 “没错，我们是虔诚的信徒，但如果你认为，我们的信仰对象是海神……硌、硌、硌……” 另一名启迪者，发出了嗤笑声。 说到向这些拒绝海神呼唤的愚蠢之徒传教，启迪者们可就不困了，哪怕肺部已经被银团子的血肉侵蚀，一时之间气音不断，但三位还是笑眯眯的、根本没把死亡当回事的，开始传教。 “你知道吗？这个星球上的一切生命，都来自最初的‘一’。” 艾子檀：知道啊，络雅文明的播种船，附赠一颗巨大的彗星。 “‘一’逐渐分化，经过漫长的演变，形成了今日滨海星上的勃勃生机，我们诞生了独立意识，认为各自都是独立的个体，但是，我们终归是‘一’的一部分，它一直在呼唤着我们，但众生愚昧，怀抱着自己的躯壳不放，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能听见它的呼唤了。” 因为已经从小久那里知晓了所谓的“遗言”是啥，艾子檀面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这个神色落入三名启迪者眼中，自然有不同的解读。 “做为局限于狭隘躯壳中的孤独灵魂，见识所限，无法接受归一的伟大，也是当然的，而且，在这之前，我们确实也缺乏实现万生归一的手段，难以达成夙愿……” 听到了这样的自爆，艾子檀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眼前的启迪者，那对银团子血肉的掌控……恐怕，这里的事情，做为身体主人的银团子并不知晓。 银团子自己也说过了，由于原本应该是辅助孙棠用的个人终端，原型又只是一枚湿件，它本来就不具备处理大量信息、统合的能力，而且海华星科学家们设定的系统框架，在可以从理论上焊死它自我意识觉醒的同时，也断绝了精神系统的成长可能。 从一开始银团子就控制不了现在变得如此庞大且数量众多的身躯。 上周目的事情，艾子檀心里猜测，多半是孙棠出了什么问题，比如雨石椽一个没忍住，导致孙棠重伤或者死亡，又或者某个心腹干了这事，也有可能是活跃的开天会不死心，暗杀雨石椽和罗霄胄结果误伤孙棠，最后导致银团子暴走啥的。 但是……若非整个过程，其实完全不在银团子的控制之中呢？ 如果孙棠其实毛事没有，但银团子依旧暴走了呢？ 再想想银团子技术被大力推广那会儿，开天会与地标会达成了合作协议…… “原来如此，你们把银团子当成了实现夙愿的工具团。” 虽然听不懂工具人这个梗，但这并不妨碍三人晓得，艾子檀已经理解了情况。 “事到如今，让你知道这些也没什么了，最终时刻很快便会到来，汝等只需安详等待归‘一’的到来即可，我等已在尽头准备好了所有人的座位，无论是是否信奉海神，无论是否是敌人……这确实有些令人不快，但既然是‘一’的意志，我等自当遵守。” 好的吧，看来世人对启迪者有所误解，这些启迪者与其说是成为了海神的信徒，不如说是成为了遗言的信徒…… 对，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但启迪者其实不信仰海神，他们信仰的是遗言，再考虑到遗言内容…… 好吧，这就是所谓的，我笑雨石椽找开天会算账，而雨石椽笑我不懂天开会。 “那么，归一后会如何呢？如此之多的灵魂和意识混杂在一起，谁都无法保持自我吧？” 考虑到回溯之后，未必还能这么顺利的从启迪者口中得知计划的机密，艾子檀接着问。 “哼……怎么可能接受我等的‘一’，劣化成一团无法进行思考、只有混乱思潮的粗鄙生物？正是因为要避免这种下场，我等才先行一步，前去建设‘一’的神国！” “……也就是说，把银团子当做大型生物伺服器，血肉苦弱，精神永存？至此以后成为虚拟世界的居民？” “……呵，你理解得……很快，”最后一名启迪者终于开口了，他说：“庆幸吧，我们的教主非常仁慈，在进入神国之后，所有人都能从无尽的追逐中，从灾厄的驱赶中，从生命大限的痛苦中解脱，在虚拟世界过上幸福的生活，一百年，一千年，多长都无所谓，直到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活够了，申请死亡，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精神将会被净化、剥离，与伟大的‘一’正式合二为一！” 第81章 “一”的狂信 “人本就难以逃离百年大限，人生中又充满了苦难和苦恼，痛苦和考验远比快乐和幸福的时间要长，但现在，你们能享受比原本长得多的幸福人生，直到活到想死为止……哼，白白享受这些，便宜你们了。” 艾子檀：“……原来如此，洋流工程的终止，和你们有关吧？” “……你知道得挺多的，不过已经太迟了，你什么也做不到。” 此时，小久下载了一个辅助读心插件，这些启迪者的思维活动终于可见了，艾子檀观察了数秒，明白了很多事情。 如果这些启迪者对自身计划的理解没有误差，表述也没有问题，那艾子檀算是知道了启迪者的打算。 简单来说，启迪者从来不信仰海神，他们信仰的是海神的呼唤本身，也就是他们所尊称的“一”。 在长久以来的岁月中，他们一直以实现滨海星所有生命归“一”为最终目标。 但在银团子出现之前，启迪者们不仅没有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还长期受到多方势力的监视和压迫，因此他们选择积蓄力量，隐而不发，很可能从数百年甚至更久以前起就在默默蛰伏，等待机会。 于是，启迪者的转机……如果艾子檀没猜错，应该是从位于深海海床上的洋流控制器建设工程开始的。 还记得巨环花园在准备针对银团子细菌。武。器这回事吧？其要用到的正是在深海某个峡谷里头发现的梁丘菌。 根据研究，这种食肉菌能够以银团子为食，对其活性也有抑制作用，但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些古菌，能够对银团子产生作用呢？ 难道它们是从石头缝里头蹦出来的天敌吗？ 站在艾子檀的视角，这些细菌多半来自当年的播种船，比如，播种船在播种的过程中乱丢垃圾，留下了废弃的播种舱和细胞培养舱啥的——为了确保星球上能诞生出尽可能多的丰富物种，在播种的过程中，进行一定的实验和调制都是标准操作。 总之，这些废弃品，一部分最终沉入了海底裂谷的深处，在漫长的时光中，诞生了以这些不可燃垃圾为食的细菌，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另一方面，如果是随意丢弃的话，不可能都跑到那处裂谷里头去了，海床上肯定还有别的不可燃垃圾，这些垃圾积年累月中被沙土掩埋，以大海的广阔来说，滨海星人想要发现这些不可燃垃圾的难度并不低。 除非，进行挖地N尺级别的大范围海底作业。 也就是伟大的洋流控制工程。 洋流控制器只负责制造改变洋流的源动力，之后的洋流能按照预计顺利改道，当然需要合适的“跑道”，也就是对海床进行大范围调查和建设工作。 然后，因为细致的调查，发现这些深埋土壤之下的不可燃垃圾。 陌生的海床，那些万年堆积的沙土岩石之下，居然有大量疑似史前文明的不可燃垃圾，启迪者们当然明白，这就是“一”——与常人的看法完全不同，启迪者一点都不迷信！ 不仅不迷信，他们比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是啥玩意！ 神奇之处在于……就算如此，他们还是“一”的狂信徒。 总而言之，洋流控制工程因此停滞，恐怕在那之后很多年，九大国都在秘密对这些不可燃垃圾进行研究，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在碧海时代末期，深海裂谷发现了梁丘菌的同时，消息也被海神教的启迪者们知道了。 他们认为这些不可燃垃圾中，肯定藏有归“一”的奥秘，目前的科技本来届不到的终极目标，突然间有了实现的可能性？！ 一直蛰伏的启迪者们瞬间疯狂，不顾一直以来的伪装露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之中甚至有不少在九大国的领导层担任要职。 于是，九大国联盟被吓了一大跳，很多人完全没想到看似正常的同僚，居然是启迪者？！ 做为一群疯子，他们思路清晰，依靠无差别破坏，将真正的目的隐藏——让九大国暂时终止对海洋的开发。 在九大国的海洋工程大计中，控制洋流仅仅是第一步罢了，后续还有大量的开发工程，而大工程的设备和人员参与，无疑会大大加快九大国回收不可燃垃圾的速度。 这对于同样在开足马力进行回收作业的启迪者来说，是最大的阻碍。 而完全想不到启迪者们居然根本不信海神这码事的九大国联盟，注定是不可能找到他们发疯的真相了。 在启迪者们捅出的烂摊子面前，很多官僚加班了大半年才勉强收拾妥当，洋流工程也就此停摆。 这样的大工程一旦停摆，要想再启动，若非有火烧眉毛之急，那真是从上到下都缺乏动力，再说了，比起海洋，当时的人们更关注天空。 然后，其实在娜宝国出事的前几年，关于洋流工程是否应该重启一事，已经被一些议员拿出来讨论了，或许是有机会重启吧，但九大国联盟已经没机会了。 至于被启迪者们回收的不可燃垃圾…… 很难说这些垃圾有多少价值，但启迪者们却因此被调动了积极性，形成了组织性，不断发展壮大，甚至暗中从海神教中夺取了实权，因此，才能在后来，逐渐将开天会化为己有。 毕竟，你疯你的，我疯我的，这才是启迪者之间社交关系的本质。 而他们长久的坚持终有回报——银团子出现后，启迪者们先一步从精神层面察觉到了，这些血肉与他们同出一源的事实，看到了伟大目标成功的可能性。 是以，开天会乐意与地标会在银团子技术和推广的问题上进行深度合作。 地标会大概只以为，大难当前，就算是一群疯子也懂得要保命。 至于为啥瞅上了遗言大师……如果想要让银团子彻底暴走的话，需要用返祖的遗言基因唤醒、共鸣银团子同样拥有的部分基因片段。 情况了解到这一步，艾子檀捏了捏眉心：“回溯。” 总算是不用忍耐启迪者逐渐被银团子血肉吞噬的骇人场景了。 本应顺流而下，无可抵挡的时间，突然间调皮的转了个小圈，回到了大约40分钟前。 “别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他们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哦，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会见。” “啊？” 望着疑似用传送消失的艾子檀，松静疑惑的望向莫迪，后者耸了耸肩：“别看我，我也不懂。” 有了详细坐标，艾子檀直接传送到了地下空洞附近，然后直接与探索到这里的遗言大师撞上了，9名遗言大师吃了一惊。 “小姑娘，你是从哪儿来的？” 艾子檀没理大师的疑问，她的神识已经摸到上了地下空洞中所有启迪者的识海，然后，在他们察觉到异常之前，先行一步摁住了所有人。 生怕再出什么岔子，艾子檀留下了新的存档标记，然后直接联系雨石椽，让他过来一趟。 “小姑娘？你没事吧？” 一位遗言大师摸着外边的赶路人绝对没心情蓄的长胡子，因为被她身上的伪装骗到，态度特别和蔼。 “前边有很多启迪者，虽然我已经控制住了，但你们还是别靠近比较好。” “……啊？” 遗言大师们面面相觑：“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这里可是我们的大本营，还是地标会庇护的城邦，启迪者哪来的胆子跑过来闹事？” 艾子檀：……小久，我怎么感觉有点听不懂对方在说啥了？他们所说的理由，和启迪者会不会来搞事之间有什么因果联系？ 小久：本机也不明白啊，可能是平和的生活持续太久，他们忘记了危险吧。 也只能这样认为了。 雨石椽本来在和地标会的其他领导班子开会，闻言立刻丢下会议，让漫宿直接带自己过来，顺带还有两位装饰性保镖。 也不需要艾子檀说啥，雨石椽的异能让他察觉到了那些启迪者身躯上的异样，他不由得眉头皱起，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来到地下空洞，艾子檀一个个让这些启迪者走出来，后者面容抽动，显然在勉力抵抗，但他们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雨石椽一一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没见过。” 保镖立刻翻译：“雨神医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些启迪者。” 如果雨石椽一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批有些特殊的启迪者，晓得他们多少埋入了银团子的血肉，之前他单杀开天会各个师门派系的时候，根本没可能放过这些人。 “不止如此，我没碰。” 保镖想了想说：“开天会由于其松散的架构和复杂的派系分权而被启迪者渗透，所以，一般认为，那些与启迪者无关的派系是较为安全的，不用过于警惕，这其中就包括开天会最初的五位创始人及他们的派系……先前雨神医并未找他们的麻烦。” “开天会的元老层有问题。” 第82章 未来漫长 另一名保镖B瞪了一眼同僚，不甘示弱的翻译：“开天会是被启迪者严重渗透了，但各个派系之间相互独立，基本没有从属关系，所以我们一直认为，至少开天会元老的班子是没有太多问题的，可现在……这些特殊的启迪者，瞒着谁也不可能瞒着元老层。” 艾子檀：也就是说……开天会整体沦陷了？ 雨石椽看了一眼后边小心翼翼跟过来的遗言大师们，捂住了额头：“缓和关系，功亏一篑。” 保镖A回瞪，顶了顶鼻梁上的墨镜说：“在国家之间的矛盾已经化为烟尘的现在，社会中的一大主要矛盾是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的摩擦，所以地标会一直在试图缓和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关系，构建全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了这个，才一直留着开天会。” ——在普通人看来，开天会就代表了异能者本身，任何针对开天会的行动，默认为要对异能者动手。 雨石椽保留了一周目的记忆。 开场先争分夺秒的协调好手头的工作，做好基本的报告和说明后，他立刻就找到了弓驰远，与艾子檀汇合，双方在友好的基本交涉后，后脚就去拔了开天会的螺丝…… 虽然本意是要寻找银团子暴走的理由，但从战果和结果来看，把开天会翻了个底朝天也是事实。 随后，从基地带人传送回去的漫宿立刻和他做了详细的报告，于是雨石椽只好一脸遗憾的停下了审问工作，接着，召集地标会领导层，准备在会议上讨论如何迎回英烈遗骸的问题。 艾子檀在海华星上直接走人，也是有意把属于滨海星文明的英烈，交给他们自己处理。 ——除了东若所长以外，海华星上的科研人员，死后都进行了水分的回收，骨灰盒还在基地内。 虽然可以直接让漫宿带回来，让英烈们英魂归乡，但这有一个问题——目前的滨海星即不存在统一的政权，也不存在类似九大国那样的联盟，所以，谁有资格迎回这些隶属于九大国联盟的英烈？ 从感性上来说，当然是想立刻把英烈骨灰和遗骸带回，但如果这样做了，明明是好事，却会有很多政治上的问题。 也别觉得政治都是迂腐……好吧，政治就是这样，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是，谁迎回了这些英魂，谁就等于继承了海华星研究者们的成果，成为其道义和世俗层面正统的继承者，也就是九大国遗产的有力继承者，对关乎所有人身家性命和话语权的外星X拥有更高的话语权。 对，这其中最大的关联，就是很多人都不以为然，认为没啥大用的“民意”。 九大国领导的碧海时代早以成为过去，连夕阳余晖都已经消失，在如今的废土上，它们是被神化的桃源乡，是追逐纪元无数新生代从小听到大的神话传说。 是以，如果能够继承如此重要的遗产，并且成功解决造化之气，结束这没有尽头的追逐纪元的话……绝对会成为新世界、新时代的统治者。 由地标会来统治滨海星，让两极联盟成为自己的下属组织，一脚踢翻开天会？ 想法非常美好，前提是，先前为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和平所付出的一切，全都会付诸东流。 其实，这次雨石椽对开天会动手，本来就已经是个棘手的事态了，但想着至少开天会的领导层对此是类见其成的，事情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雨石椽认为这是个问题，但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如今看来，现实走向了最糟糕的结果，开天会……已经完了。 如果能成功登陆外星X，解决造化之气的问题，那么地标会和两极联盟，当然有时间和精力慢慢清算开天会内部的问题，但一切真能这么顺利吗？ 雨石椽的手掌盖上了其中一名启迪者的脑袋，其后颈的脊椎骨一阵蠕动，少倾，一条白色的血肉从中钻出，场面一度渗人。 戴着医用手套，雨石椽将这条血肉装入含有生理盐水的试管中。 在异能的作用下，他很快搞明白了施加在这些血肉上的伎俩。 但正因为搞明白了，他的眉头才深深皱起，有些难以理解。 艾子檀叹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启迪者根本不信神。” 这话一出，不单是雨石椽扭头看着她了，就连两个保镖的眼镜都从鼻梁上掉下来了，遗言大师们作为拒绝了海神遗言的人，这会儿反应更大。 “嘿，小姑娘，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啊，启迪者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狂信徒！” 其他遗言大师也跟着频频点头，一脸天经地义。 “那他们信什么？” 艾子檀看了现在只有表情还能再挣扎一下的启迪者们：“他们只信‘一’，归于海神的‘一’。” 顿时间，绝大多数启迪者的挣扎停止了，他们不约而同的渗人的眼神盯着艾子檀，谁见了都会觉得不安。 雨石椽想了想，理解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即他的异能从细胞层面控制住了所有启迪者，艾子檀也顺势解开控制——很好，启迪者现在连渗人的神情都挤不出来了。 现场的问题解决了，艾子檀的目光移到漫宿身上，后者做为传送工具人，这会儿无事可干，又因为刚刚汇报情况的时候，说得嗓子有点哑，这会儿本不想说话的，但注意到艾子檀的视线，她挤出一个笑容：“关于是否要迎回先烈们的遗体……” 艾子檀：？？？ “与我无关，这是你们自己的家事。” “好的，那我们自己张罗着办了。” 这是在会议上的另一层担忧。 在知晓艾子檀的存在后，地标会的领导班子担心，对方会不会拿英烈的遗体做文章，参与他们的内政？ 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强大的外星人对于原始星球的权利果然不感兴趣。 虽然该庆幸，但漫宿心里又有点怅然若失……己方拼尽权利也想搞到手的东西，对方却根本看不上。 这会儿，遗言大师们虽然觉得面前的几位说话谜语人，但他们总算在昏暗的手电灯光下，认出了雨石椽。 “唷，这不是雨神医吗？谢谢您嘞，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启迪者在搞事情，要不是您过来，我们可就危险了！” 雨石椽朝着艾子檀点了点下巴：“是艾小姐先发现的，要谢就谢她吧。” 于是，遗言大师们又特别热情的朝她道谢了，还特光棍的承认刚刚是自个儿眼拙，没搞清楚情况。 “那么，我先回文化中心了，不管如何，会议继续，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这次搞明白了银团子暴走的根本原因，这个星球的脉络也大体梳理清楚了，千层饼终于到底了，艾子檀感觉自己充满了底气，差点忍不住想立点FLAG庆祝一下。 好在她最后忍住了。 “你们呢，是要走回去还是我带你们回去？” 对几位遗言大师，她也是有点无语，因为这几个精神的老年人，前脚刚感谢完，后脚那步子就朝着地下空洞深处走……这是没看见这儿这么多启迪者在吗？你们还想继续调查？ 一名遗言大师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哦，是了，我感觉到明悟，应该是陷阱，确实没必要查了。” “明悟？” “对头，”这个遗言大师说，“我有预知的异能，有事可以感觉到启示……这些可恶的启迪者，一定是用异能骗了我！” 艾子檀：…… “咳咳，那就麻烦小姑娘您带我们这帮不靠谱的糟老头子回去吧……我活了一把年纪，还没体验过几回传送呢。” 另一名大师总算也想起来，这里是明海会的据点，于是对雨石椽说：“感谢您的帮助，安全部长会立刻过来，希望您能……” 大概是表达了感谢，明海会等下也会参与到对这些启迪者的审问之类的。 还有两三个大师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大概是不想相信启示是假的…… 这警惕心和态度……真和平啊。 此时此刻，雨石椽已经一一筛过某一个启迪者，挖出了基本信息，确定自己的控制是牢靠的，这才说：“要知会一声吗？” 两个装饰性保镖一脸懵逼，一副不知这该咋翻译的模样。 艾子檀点头：“我会和它说的，详情之后再谈吧。” “可以。” 就这样，艾子檀有惊无险的把遗言大师们安全传送回档案室。 松静和莫迪这对不知有啥仇怨的冤家，这会儿正在对“艾小姐是珍贵的空间异能者你丫为啥之前不说”一事冷战。 简单来说就是，松静对此表示了疑问——一般来说，这样厉害的异能者是同胞，前边联络他们的时候就该说了，如果说了的话，艾子檀起码也会有个令人胃痛的欢迎仪式啥的。 这本来只是道个歉就能过去的事情，但莫迪转念一想，如果承认了，不就是石锤了自己对妹妹完全不了解吗！ 于是死犟着表示自个儿不说咋滴啦？给你个惊喜不好吗？ 艾子檀：迪哥是小学生吗…… 第83章 民意调查 这个档案室曾经很大，曾经有很多学者和科学家，为破解滨海星人中的基因密码而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贡献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 但很可惜，仅仅只是曾经。 随着明光城的建设逐渐完善，记得碧海时代真容的老人逐渐逝去，而新生代们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就生活在星球的月牙中，需要一刻不停的追逐这道月牙，才有生存下来的可能。 而围绕着“追逐”这一生存基本要素，人们构建出了独属于这片废土的生存方式和经济结构。 明海会也同样发生了变化，那些执着于真相的人，或死于混乱时代，或寿终正寝归于尘土，新生代……真就对海神遗言不是那么在乎了。 特别是明光城的日子越过越好之后——想到若是破解出遗言，美好的生活十有八九会受到很大的冲击，因此，很多明海会的成员，真就不想解谜了。 爱咋地咋地吧，再说了，这么多年了都没事，没准解出了谜底才有会事呢！ 就这样，遗言大师这一本来响亮而荣誉的名号，逐渐变成了不受待见的名词，过去式，历史的见证者……反正不是啥好词。 曾经，整栋楼都是遗言大师们工作的地方，但随着时间流逝，只有这间两次改小的档案室了，档案室中的资料也因为空间有限，而经过多次精编和废弃。 这些年来，愿意跟他们这些老家伙一起研究的只有松静，遗言大师们本来已经对传承不抱希望了，但艾子檀的出现让他们重新看到了希望……等等，艾小姐呢？ 遗言大师们正和松静畅谈着美好的愿景，扭头却发现正主不见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艾子檀早以悄然离开，迪哥也不见了。 一名遗言大师犹豫了一下，问松静：“艾小姐真的说了要加入我们吗？” “算了，咱们先去警卫厅吧。” “警卫厅？” “松小子，你知道吗？地下好可怕啊，全是埋伏起来的启迪者啊！” 松静：……这确实很可怕，但您们为何要用如此炫耀的语气说出来？ 松静想了想，没想明白为啥，索性也就不再多想，只觉得平时安静的档案馆变得好热闹，好吵。 于是，一个小时后，一个消息在明光城不胫而走——地铁建设区里头突然长出了好多启迪者啊！ 娱乐至死风格的舆论消息走遍大街小巷，外乡客听着不大舒服，但本地人却津津乐道。 市民A：“嘿嘿，你知道吗？听说城主和开天会不对付，咱们有好戏看咯！” 市民B：“这没关系吗？听起来有点危险，如果打起来了……” 市民A：“你这就不懂了吧？既然消息传出来了，那肯定是已经控制住情况了，咱们吃瓜就行。” 市民B：“噢噢噢，不过启迪者好歹也是开天会的骨干，这样没关系吗？万一那些异能者恼羞成怒……” 市民A：“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开天会是出了名的冷血，对同胞见死不救是基本操作！” 市民B：“啊？可我听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 一直旁听的艾子檀，很自然的走过去，加入了闲聊：“你碰上的应该是同一支部的开天会成员吧？” 等到两市民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艾子檀侃侃而谈：“实际上，开天会内部派系分权林立，他们并非地标会或者两极联盟那样团结的组织，结构更像是勉强拼凑在一起的联盟，不同派系和区域之间的关系寡淡，甚至有敌对的倾向。” 市民A：“咦，这位小姐很懂啊，原来这就是开天会在外人面前显得冷血的原因？我懂了。” 艾子檀摊手：“这次启迪者来明光城，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市民B：“是啊，就是这点令人不安，明光城敌视开天会不是一天两天了，启迪者来这里，总不可能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 市民A吸溜了一口烟说：“谁说不是呢，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友好而来，不过应该没成功吧？” 艾子檀引导说：“其实，关于启迪者的目的，仔细想想并不难猜。” 市民A：“哦？这位小姐有何高见？” “首先，地铁底下有什么呢？”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讨论的队伍，市民C说：“啥都没有啊，地铁线路还没修好呢，非要说的话……可能离地下工厂比较近？” 市民D幡然醒悟：“我懂了！这些启迪者是想着，可以利用异能穿越土石，然后直接破坏工厂！让明光城的产业瘫痪！” 市民B听了，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可是这么做意义何在呢？就算破坏了一两处工厂，有银团子的拟态在，也能很快恢复生产吧？” 这个说法被否定后，明光城市民们充分发挥自个儿显得无聊的脑洞，各执一词，说出各种猜测，甚至连“某个启迪者有恋物癖，去工厂找老婆”这样不知所云的说法都来了。 艾子檀听着很无语，于是再次引导说：“会不会，他们有异能可以影响银团子？”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个安静不会长久，所以艾子檀又说：“比如，用再生异能，给银团子长个大脑啥的，有了大脑之后，银团子就能思考，能获得智慧了，它会不会对没日没夜的劳作感到不满，然后罢工啊？” 市民A：“额……这位小姐，您很有写小说的天赋，您考虑过要加入明光作家协会吗？” “没有……那我觉得吧，银团子技术真没那么可靠，”艾子檀说：“就算明光城能一直使用银团子技术，也不代表着银团子不会出问题，它可能会老化，性能可能会下降……就像那些载具一样，到使用寿命了，也没办法。” 在大众的认知中，哪怕是地标会，也没有银团子是永动机，永动不歇之类的说法，这是因为，地标会一直想着，等找到了替代品，就把银团子全发射到太阳上销毁，并不打算永远依赖这项来历不明，宛如空中楼阁的技术。 所以，一般地，大家都会认为，银团子是生物，总有老去的那一天，只是……他们确实不大清楚，银团子的使用寿命是多少。 市民E听了有些不高兴：“你这话说的……你是刚来的吧？这不需要担心，我们明光城有的是钱，坏了再买就是了！” 市民C点头：“是的啊，就是搬家麻烦了点，要装好多个箱子啊。” 随即，人们仿佛失去兴趣……或者说是有意回避一般，开始兴致勃勃的开脑洞，猜测启迪者到底在干啥了，一些市民甚至有意无意的将她排挤出去。 艾子檀倒也没啥想法，退出了人群，她听见背后有人不屑的说：“看，又一个新来的，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真有问题，城主肯定急得不行了，但昨天城主还去市游泳馆看水上芭蕾呢。” 小久：缩头当乌龟就没事了吗？没救了吧这城里头的人？ “小久，别这么说，这些人并不是完全没有不安，只是……就算正视问题，他们也不知该做什么，而且，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久了，确实容易让人搞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小久：你倒是看得开……机主，你真的不生气？ “如果生气有用的话，我会生气的。” 其实……心里也不是一点情绪都没有，艾子檀本以为，自己这样引导话题，人们总该抒发点内心的忧虑了，对自己的境遇和所作所为有所自觉才是。 但……全都没有，他们只是认为眼前的平和生活已经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而且没听过银团子的工作状态出什么问题，于是，就以为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 见过了一群努力的人后，现在再看这群娱乐至死的咸鱼，咋说呢……心情有点复杂。 海华星上的那些科学家，哪怕要按计划断水，要看表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没有退缩，如果他们知道自己保护的同胞中，有这样的一群人……不，他们知道的吧。 毕竟他们是滨海星文明中最杰出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他们当然知道，如果拯救所有人，那么在这之中，肯定有不那么值得救的人。 知道了，但依旧愿意为所有同胞而努力到最后一秒钟。 迪哥跑了过来，两只手拿着冰淇淋球蛋筒，递到她面前说：“吃吗？这是圈圈乐的蛋筒，在这一代很有名的。” “谢谢。”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大高兴？” “没有。” “那你刚刚在和他们聊什么？别怕，如果被欺负了，哥帮你欺负回去！” 艾子檀怔了怔。 对于她来说，所谓的“兄妹”关系名不副实，仅仅只是方便她加入明海会的身份，但迪哥……是认真的。 所以说，精神病人欢乐多。 调侃只是想想，艾子檀叹气：“我只是在进行民意调查，我想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现在……只是觉得这些人……坐在炸。弹上而不自知，有点滑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5 02：13：15～2021-09-17 23：2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试点工程 迪哥：“啊？瞧你说的，好像银团子出了什么问题……等等，你这表情，不会是认真的吧？” 艾子檀并不觉得自己知道的消息应该隐瞒：“是啊，就……银团子已经有自我意识了。” 迪哥：？ “然后，启迪者们并不信神。” 迪哥：？？ “他们一直以来，都只信‘一’，就你和我说过的，从海神而来，归于海神啥的，为了这么个目的，启迪者们已经不知努力了多少年。” 迪哥：？？？ “银团子出现后，他们找到了归‘一’的手段，即让所有人都被银团子吞噬，合而为一……据说还在银团子的精神网道中建立了虚拟世界，可以让大家无忧无虑的生活到不想活为止。” 莫迪下意识的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就连口舌被冻到麻木都毫无自觉。 “……好吧，让我想想，你不会还知道了遗言的内容吧？” “知道。” “嗯，果然你也不可能什么都能编……呃？？？” 艾子檀舔了舔冰淇淋，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吗？” “……想，我回头和他们说说，起码能白嫖好几餐！” 艾子檀叹气：“其实，也没啥特别的，你们滨海星人的祖先，都是一个叫做络雅文明的存在用播种船调制出来的生命，而播种船，就是你们口中的海神。” 没等迪哥缓过劲来，艾子檀继续放炸。弹：“然后，络雅文明灭亡了，它在最后有话要说，将其写入了你们的基因，所以，遗言的说法是正确的，但并非是播种船的遗言，而是络雅文明的遗言。” 迪哥：“……你应该没有编故事吓人的爱好吧？” “编故事？如果这是故事的话，倒也不差，”艾子檀说，“可这是现实。” “遗言的内容是：这是一条最高频道广域广播，任何眷属乃至样本候选都可以收到，络雅文明遭遇了不可想象的敌人，但我始终坚信，强大的敌人是个很好的榜样，它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启迪。” 迪哥：“……这玩笑可一点都不不好笑。” 顿了顿，他有些难以接受：“就这？” 就这样听起来平平无奇、鼓舞士气的一通广播，折磨了他们这些反抗者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之久？ 把好好的人变成了蛇精病？ 诞生了启迪者这种祸害遗千年的玩意？ 就因为这个……？ 哪怕是个精神病患者，但莫迪也感到自心底涌现出无处发泄的闷气。 “你就当我讲了个笑话吧，”艾子檀说，“对了，我想问问你，明光城的人是怎么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而且，明光城这种完全依赖地下自动工厂的无本买卖，这一套空手套白狼手段，迟早会成为众之矢，甚至导致外边的经济生产结构的奔溃……这具体是怎么想的？” 迪哥看了一眼谈论愈发热烈，越来越大的人群，拉着她走远了一些，带着点真切的无奈说：“这些问题可以放在一起回答。” “首先，我们要承认，由银团子组建起来的自动工厂，效率很高，很便捷，一旦用上就很难放弃，纯属白嫖。” “嗯？” “……我的意思是说，明光城的人，也是挣扎过，抗争过的啊。” 艾子檀：？ 在迪哥的说明中，一开始用银团子工厂顶替绝大多数人工的时候，明光城是有举行过多次游行和抗议，还有恶性抗争的。 哪怕明海会明确表态，明光城白给的福利制度，可以让每一个人都不用工作，就能有吃的有穿的，但人们并不信赖这明显超过了限度的免费午餐。 “如果变成那种样子的话，我们不就变成完全多余了的吗？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无法在艺术和科研领域有所建树，换言之，一旦这些工作都由银团子工厂代劳，那我们的价值在哪里？我们变成了一群没有劳动价值的饭桶？既然没有价值了，那岂不是是死是活，只能寄托于你们的慈悲和人道主义情怀？” 这段话，迪哥学得有模有样，那样茫然中酝酿着巨大不安和反对意见的语气，令艾子檀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些已经完全沉浸于八卦中的人们。 难道在以前，他们也都这样忧虑过吗？ “这就是当时的主流想法，”迪哥说，“就算明海会再三保证不会出问题，哪怕福利金按时发放，人们也还是很担心，担心十年后，二十年后又会如何。” 缓了缓口舌的冰凉感，迪哥接着说：“毕竟，政治是由人组成的，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下一任当家的会有什么骚操作。” 有一说一，确实。 “好吧……既然明光城的人智商是正常，那又是怎么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 “要说是什么时候……从越来越多的外乡客，挤破了脑袋也要在这里定居，拿到这里的户籍开始的吧，”莫迪捏了捏全是密密麻麻小字的衣角，语气有些不确定，“你想啊，这里的福利待遇这么好，在现在这世道，简直就是现实中的桃源乡，越来越多的人疯了一般挤进来，不过，福利最好的还是原住民。” “明光城原本的规模并不大，但现在都新增了好几个浮动平台了，更多的平台已经下单，还在生产中，这十几年来，明光城人都逐渐成为了人上人，享受着梦幻一般的好日子……在这里生活十几年，十几年来除了好就只有更好的福利，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了。” “再说了……就算想要反抗，这本来应该是正确的事情，但现在也变成了‘破坏大家美好生活’的恐。怖。分。子了，不是吗？” “原来如此，确实是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艾子檀沉吟了一会，对迪哥说：“谢谢，你是个好人，事到如今，临别之际，我也该对你说实话才是。” 莫迪怔了怔：“怎么了？难道你恢复记忆了，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其实，我并不是你的亲人，更不是什么反抗者。” 小久关闭了伪装功能，在莫迪的感知中，原本有着比亲缘更厚重的联系陡然断开，失去其原本的模样，面前的少女，突然变成了陌生人？！ “抱歉，我也并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一点小意外，你单方面误会了而已，”艾子檀观察着他呆滞的神态，有些小心的说：“你……没事吧？” 莫迪，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终于有妹的喜悦，碎了个稀里哗啦。 “……你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明海会的遗言，”脱掉了妹妹滤镜，莫迪的智商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你为何如此在乎遗言的内容，你说的那些，络雅文明，还有遗言的破译内容，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看，其实你也没必要有啥情绪，你又不亏，白嫖了一堆秘密啊？” 莫迪：“……你难不成是外星人？比如，是络雅文明的人？” 艾子檀摇头：“络雅文明已经灭亡。” 莫迪：“对哦，你都说是遗言了……那，银团子有自我意识是……不是说，银团子根本就不具备诞生心智的条件吗？” “确实如此，但它的心智并不是在自己的身体中诞生的……啊，你忙完了。” 对于精通细胞控制的雨石椽来说，在人群中发现艾子檀并不困难。 “我废除了那些启迪者的异能，让他们体内的银团子血肉陷入沉寂……之前的事情，能确定是他们的原因？” 指的当然是一周目结尾的银色海洋。 “不是的可能性高达1%。” 雨石椽点头，看向了莫迪，后者当然知道这样的大人物，抽了抽嘴角：“难怪不愿认我这个哥哥……” 艾子檀：“你醒醒……虽然做梦是人的自由，但你现在明显没在做梦。” 无辜的雨石椽：？ 艾子檀：“没事……我想问问你，明光城的产业结构是个什么情况，这是你们地标会的附属城邦吧？” 明海会是迫切需要接受地标会庇护的组织，仔细想想，与其它附属城邦不同，如果没有地标会的庇护，明海会怕不是没几天就被开天会灭了，根本不可能等到今天才有启迪者搞事情。 所以，明海会应该比别的组织更听地标会的话才是，这个完全由银团子供养的城邦……怕不是地标会有意促成的。 “……是一场社会实验，”雨石椽艰难的解释着，他怀念着还在现场配合工作的装饰性保镖们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内部对于销毁银团子一事，意见也不再统一，一些人想着，如果可以的话，要充分利用银团子的能力。” 莫迪挖了挖耳朵，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出现了幻听——他居然听到地标会的雨神医说，要销毁银团子？地标会这是要主动破产的节奏吗？ “但银团子能做到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放开限制，那么公民基本只有创造性的工作，才能产生切实的价值。” “这会造成什么影响，无法预估，所以秉持着相关观点的议员们，决定先挑选一个城市试点，看看效果和影响。” 第85章 空间站 从结果上来说，效果并不能让人满意。 吃得太饱而不知天高地厚……看来享受这样的高福利社会，从各方面来说，都还太早了。 而银团子有自我意识这种惊悚的恐怖故事，则更是给明光城这样的运行模式定了死刑。 至于之后，这些人该何去何从，这就不是艾子檀需要担忧的问题了。 卖家做好了微型空间站，发货，秒到，Q她小窗。 热情的卖家：亲，按照您的要求，是符合滨海星文明审美和需求的微型空间站，如果效果好的话，记得来个好评哦，有图片或者影像记录就更好了！ 艾子檀：嗯。 艾子檀的回复有点高冷，主要是她真的不擅长应付热情的自来熟。 快递秒到，是个小小的钥匙扣。 而此时，莫迪和雨石椽正大眼瞪小眼，前者咬牙切齿，后者平淡的神色下全是问号。 显然，做为地标会大佬的雨石椽，并不认识莫迪。 “那么，就此别过。” 察觉到现场的气氛只会随着她停留时间的增加而变得愈发诡异，艾子檀果断闪人，根本没给两人反应的机会。 莫迪这会儿脑子正乱着呢，突然妹妹不是妹妹了，假妹妹还说了很多令人震惊的消息，天晓得是可怕真相还是间歇性抽风汇成的千言万语…… 只是，此时雨石椽出现在这里，假妹妹居然能和其进行对等的交流……其实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所以，莫迪此刻望着雨石椽的眼神异常复杂。 雨石椽等了一会，见面前的人不说话，那他当然也不会搭话，扭头走人了，只留下还在犹豫的莫迪。 此时此刻，明明知道应该第一时间留住雨神医，但他心中却转着“躺平”、“喝酒”、“抚慰受伤心灵”的念头。 ——对峙这点小事，哪有抚平自个儿的玻璃心重要？ 理性上，莫迪知道自己又犯病了，又搞不清楚事情的优先顺序了，但他怎么也提不起干劲来，转了一圈，选择回去躺平了。 艾子檀想了想，干脆直接传送到海星大漩涡的所在地上空，在距离地面大约60千米的高度，念头连通钥匙扣的操作界面，放出了微型空间站。 艾子檀：“……” 小久：“哇哦。” 只见一座带着圆环的三角体建筑物凭空出现在空中，从外表来看，它并不大，最大直径约30米，长度在100米左右，卖家附赠的说明书上说，这是130倍空间压缩技术，换言之——内部有比外部大出130倍的空间。 三重银色的精美圆环包裹着三角体，据说这是简单的防御体系，可以抵御小行星的撞击和宇宙风暴啥的。 三角体看着光滑灵动，有种简约的美感，卖家大概是很想在上边雕刻点啥，但因为某些前车之鉴，万界盟似乎对空间站等手工艺品有很多规定，比如，空间站外部不能加装饰啥的，倒是内部的布置没什么规定。 随着开启指令，三重圆环沿着空间站开始滚动，在交汇点，展开了一条由银色光粒组成的阶梯，延伸到她面前。 艾子檀走上去，没有实体的电梯载着她前进，进入空间站中。 艾子檀：…… 可能是因为艾子檀在配置要求上写明了，目前只用于方便开会吧，一进门，就是会议室。 但……但卖家也太实诚了一点，130倍的内部扩展空间，全部用于做会议室啊喂！ 而且还是一个会议室啊！ 艾子檀人都傻了，这啥情况啊？ 会议室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复合环形桌，环形桌由不同样式的纹饰分为好几个不同的区域，方便不同方的代表入座。 这本来没啥问题，可是……这个环形桌的桌面可以跑完四分之一个马拉松啊。 有点不信邪，觉得专业的金子招牌手工业者不可能这么不靠谱，艾子檀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将视线局限于常规碳基生物的水平后，她发现……正对面的人，离她有足足3.3公里。 那么……应该有视觉辅助设备和交流频道吧？ 这个当然有，但问题是，艾子檀之前订货的时候，没说滨海星人是什么类型的人形生物，导致卖家快乐的装上了几百个版本的不同辅助会议APP，看得艾子檀选择困难症都要被培养出来了。 如果它只有一种或者几种选择，那我就能轻松做出取舍了——BY艾子檀拿着内藏空间站全部控制权限的钥匙扣闹腾了一个小时，又订购了一些餐品和急救用品啥的，艾子檀总算是敲定了会议上上下下所有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剩下的问题……环形桌不是分区了吗，每片区域对应的墙体和天花板，都进行了完全不同风格的雕塑，这些完全不同风格的艺术挤在一起，连颜色的主题都不同，红黄橙绿啥的……旁人怎么看她不知道，反正她感觉是有点怪怪的。 “小久啊，你觉得这个墙体上的雕纹……” “多种艺术气息有机融合，相互碰撞，汇于谈判桌的中央，很有隐喻，挺好看的啊。” 巨大桌体的中央部分有影像设备，还可以腾出位置来站人或者展示物品。 艾子檀：…… 仔细想想，她失去了记忆，虽有常识，但美感或许不大准确了。 “算了，反正大家都是要商讨大事的人，就算有一点小问题也没啥吧？” 将所有设备调整至傻瓜模式，艾子檀离开了空间站，准备去处理另一件问题。 ——帮助雨石椽迅速说服地标会上上下下所有人，居功至伟的棺材板……不对，是医疗舱。 在海华星的基地，为了能治好罗老爷子的失忆，她当场买了个医疗舱，在搞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她也并未对其进行回收。 这就是特意留给漫宿带回去的。 在预想中，这个医疗舱会成为让地标会信服她身份的敲门砖，其上的先进的科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滨海星文明造不出来。 但是，现在闲下来，仔细瞧了瞧医疗舱的介绍后，艾子檀发现，其科技含量远超滨海星文明的水平，基本属于不可理解的黑科技，所有的研究终究都会打水漂，所以她决定去看看情况。 如果地标会的研究员们想不开，倾斜太多资源做无用功，不具备尘封医疗舱到百年之后的大局观，那她就合法追回自己的财产，但如果高层足够理智，那她就过去看一眼，啥都不做。 每一步都想明白了，艾子檀传送到地标会的本部——地标城。 这里是滨海星上规模最大，最宏伟的浮动平台群落，单是拼装浮动平台的船坞，就比弓氏提速点要大。 繁荣和繁忙在这里是同义词。 每年大量的人来这里寻找机会，每年都有大量的人从这里走出去做生意。 社会基础设施，如清洁和电网之类的，自动化程度仅次于两极联盟。 而考虑到这是个对外开放的超大型都市，单是繁荣的商贸所致的包装袋垃圾，每日的产量就很恐怖了，能够维持这样的基础福利，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然后，在这样繁荣的基础上，地标会基本不依赖银团子，银团子唯一的作用就是载着城市跑，脱钩比弓氏提速点还要彻底。 就这么说吧，等到造化之气的问题解决了，就算把地标城丢地上，市民们也能过着与之前一样的好日子，除了贴近地面外，生活不会与原本相差太多。 最后，她不声不响的进入地标城，就在街道上溜达了不到20分钟，还没想好买点啥当夜宵呢，就有十几个人火急火燎的开车追了过来，其中两三个，好像是地标会外交部的最高发言人。 地标会……确实有实力，也有手段。 “比我想象中要快不少，看来你们已经明白了情况。” “是的，多亏了艾小姐，我们才能寻到摆脱困境的一丝希望，鄙人原少京，代表地标会和所有同胞，欢迎您的到来。” 艾子檀从善如流的做到加长接待车上，后座就是个精致的小包厢。 “虽然您的外貌与我们相似，但我们依旧对您一无所知，不知这简单的红酒，是否和您口味？” 虽然是在问合不合口味，但酒塞已经开了，拿着托盘的小姐姐有点紧张，指纹已经在杯子上留下好几枚了，随时准备倒酒。 “……没必要搞得这么夸张，我所属的工作单位是实干派，不兴搞这些虚的，喝酒误事，茶水就好。” “您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小姐姐旁边的壮汉保镖，立刻掏出了一套茶具摆上，然后原少京一边和她交谈，一边秀了一手茶艺。 泡好的茶水散着叶花，香气扑鼻，令人精神一震。 “好，既然您这么说，那鄙人就斗胆直接问了：不知您到底从何而来，来此又有何目的？” 艾子檀：……都到了这一步了，也该说点实际的了。 “我所属的组织叫做济世亭。” 济世亭？ 原少京和旁边的两位外交团智囊，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当然，现在的谈话，也会通过通讯，传达给远在几十公里外的智囊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节快乐……没想到还有人追，这篇文真的一言难尽唉感谢在2021-09-19 02：27：41～2021-09-21 04：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果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欢迎来到滨海星 “……我们先确认一下，您用着我们的语言，发音也非常标准，但您是否真的完全理解我们这边的语言？包括日常用语的语境和语义？” 语言其实是一门复杂的学问，比如说……请用英文向外国友人解释一下洞、窟窿、缝隙和缺口，还有节约、节制、节俭和节省等类似字眼的区别，以及应用时的不同语境。 所以，地标会外交团的语言学家认为，哪怕对方能流利使用他们的语言，也绝对不可以放松警惕。 有时候，哪怕只是双方的交流出现了一点的误会，也有可能导致糟糕的结果。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实际上，艾子檀根本不会说滨海星人的语言，都是小久在进行识海层面的同步翻译，而以小久的性能，根本不可能翻译出错。 原少京眉头稍微舒展：“若是这样那便再好不过了，济世亭……听名字，似乎是个具备慈善性质的组织？” “对，看心情帮一下幼生文明，算是我司的企业文化。” 原少京赶忙说：“原来如此，感谢您慷慨相助。” 对面未必相信艾子檀的说辞，不过，他们相信不相信，老实说艾子檀并不怎么在意，她这次过来，主要目的是看看他们对医疗舱的态度。 她的念头观望着那些已经开始试图研究医疗舱的地标会研究员，而车子在前进，交流在继续。 “现在，你们知道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艾子檀说，“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原少京沉吟着，他背后的智囊团一番讨论出，给出了建议。 “……饭要一口口吃，我们希望第三次海星大漩涡登陆作战能够成功，能成功解决星球表面的造化之气，不管是造化之气被重新封存还是消失，只要能让我们重新回到地面，告别赶路的生活，那对于我们来说，就已经是超乎想象的好结果了。” 顿了顿，他又试探性的说：“如果您对外星X之类的未知遗产有兴趣……” “没兴趣。” 艾子檀直接让对面的嘴巴堵住了。 那些研究员们，现在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终于让医疗舱学会了用效果音唱九大国联盟歌。 ……你们有谱没谱啊！ 此时此刻，艾子檀自觉失策，她怎么就忘了把说明书留下？ 让小久翻译一本说明书，艾子檀往茶杯里头加了三块看起来很小的山楂糖，原少京想要提醒，但又欲言又止。 “没兴趣是指……？” 艾子檀喝了一口，顿时间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是我疏忽了，再给您重倒一杯吧！” 直接把过失揽到自个儿身上，接待人员重新给她换了一杯茶。 “就是字面意思，络雅文明留在滨海星上的不可燃垃圾，我并不感兴趣。” 艾子檀：小久啊，络雅文明留下的这些东西，在万界盟有市场吗？ 小久：万界盟有规定，市场要根据文明发展程度的不同，进行分级，建立贸易分级保护圈，免得市场被顶尖的文明垄断，比如，一个被允许在五级市场进行商贸活动的高级文明，可以有少量商品在四级市场流通，在政策上支持该文明的商品进入六级市场，但绝对不允许其商品进入三级市场。 小久：因此，络雅文明的技术在万界盟还是有市场的，大概能在一二级市场混吧？本机也不是很清楚，如果需要更专业的意见，本机可以收集一些样本，送往专业机构进行鉴定。 艾子檀：啊这……也不需要弄得那么夸张，我就是随口一问。 “络雅文明？” “哦，我没说过吗……好吧，我好像确实没和你们说过，”艾子檀说，“络雅文明是个拥有仿生学狂信思潮的文明，初步掌握了跨宇宙航行的技术，现在已经灭亡了。” 原少京消化着艾子檀的说辞，嘴上的问题不停：“灭亡了？为什么？” “原因挺复杂的吧，运气不好是一个原因，多行不义必自毙也是一个原因。” 做为外交天团的一员，原少京有着令少女尖叫的俊朗外表和沉着令人信服的气质，还有后天培养出来的机智城府还有应变能力，这让他成为了地标会最出色的外交官。 但……与艾子檀的这次交流会晤，却完全不遵循惯例和礼法——明明在政治意义上，这算是滨海星文明第一次与天外生命正式展开交流来着，可这会场都还没到，这话题咋就聊到这么深入的地方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以前面对的交流和会面都太磨叽了，所以面对艾子檀这种单刀直入，开口全是干货的类型，以往的寒暄套路就完全用不上了。 耳麦中，智囊团认为目前的话题已经超纲了，而且艾子檀看起来比较乐意和他们聊天，那不如等到了会场，让会长来问，这样更合适一些。 但原少京却没有照办。 “能具体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根据漫宿提交的报告和资料，地标会总算是找到了结束追逐纪元的机会，但对于罪魁祸首从何而来，有什么目的和背景，他们却不大清楚。 “简单来说，络雅文明靠模仿起家，他们对于仿生学有着超乎外人想象的狂热崇拜，但自然生成的参造物数量有限，所以，他们在宇宙中四处播种，极大加速文明长成，再进行收割，筛选有价值的样本进行仿生学研究。” “你们普遍存在的海神信仰，如果一定要找个具体的对象，当年的播种船应该很合适。” 都说到这里，暗示到这份上了，电光火石之间，原少京只觉得暧昧不清的末日真相，瞬时间披云见日。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您说话的信息量也太高了吧！ 这话的信息量高到耳麦中的智囊团都没声音了。 正因为他们身负要职，揪心于现状，比任何人都想要结束末日，为滨海星上的所有同胞博得一个有希望的未来，所以他们才能明白，单是这些艾子檀随口说的信息，就值得他们鞠躬行礼，怎么表达谢意都不嫌多。 这些看似简单，听起来也就这么一回事的真相，如果由他们自己摸索……可能到死，他们都不会找到真相，即便找到了，也不敢肯定。 “所以……”原少京嗓子突然干了，发出的声音自己听着都感觉怪异，他赶紧喝了口水，智囊团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和他说明了目前的猜测，于是，原少京忍不住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按照你的说法，这被称为造化之气的异常气流，其实是络雅文明早以准备好的收割工具？异能者对于络雅文明来说，就是合格的样本？” 艾子檀点头：“大概可以这样理解。” 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文明，明明已经发展到他们昂着头都看不到顶的高度，却在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对待其它智慧生命？ 还是说，在络雅文明看来，滨海星人只是类似于猴子一样的存在？ “然后……我们能有今天，还得感谢络雅文明？” 确实，如果没有络雅文明的播种，滨海星上就算诞生了生命，如今大概也只有结构简单的细菌存在，发展出智慧文明，还早得很呢。 “饲养场的牲畜感谢人的照顾和投喂？我觉得那倒不必，”艾子檀说，“有时间想七想八的，不如考虑点更实际的事情。” “您教训得是。” 接待的会场到了，整个会场都是身着外附骨骼的士兵，闲杂人等全部驱散，艾子檀跟着原少京走。 士兵和安保人员知道摆出这样的排场，需要接待的人一定很特别，好奇而忌惮的目光怎么也藏不住。 而晓得核心机要的人，打量着她的目光带着不打算掩饰的怀疑和审视。 对于这些，艾子檀同样没什么感觉，她的注意力依旧在自家的棺材板上。 在功能测试清楚后，那些研究员，开始用冷粒子刀尝试切开医疗舱的外壳——没办法，谁叫这医疗舱各个组件严密切合，而他们又没有工具可以将其拆开呢？ 只是，令人尴尬的是，冷粒子刀拆不开，只能留下一条印子，擦一擦就没了。 地标会会长亲自出来迎接。 这位会长同样年轻，看着30来岁，脸颊和手白白净净，是个天生的眯眯眼，带着眼镜，只见他嘴角带着友善的笑容迎接艾子檀，然而，那双眼睛，因为他的微笑，真的就只剩下一条缝了。 艾子檀：目前所见的很多大领导，都挺年轻的嘛。 小久：是因为刚好处于新旧交替的阶段吧。 艾子檀：或许吧。 “初次见面，我叫巴太清，欢迎你来到滨海星。” “哦，”打量了这人一会，双方都已经入座，她觉得观察已经差不多了，于是说：“那个医疗舱你们准备怎么办？” 巴太清笑眯眯的说：“医疗舱？您是一不小心落下了吗？不用担心，我们一会就给您送来。” 与原少京至少表面有几分真诚比起来，巴太清这个会长，似乎更像个合格的政客。 第87章 送礼就是矫情 接待的会所还挺豪华的，而巴太清，在这个冷清的豪华会所，与她进行了私人性质的会晤。 “听闻您不喜欢热闹，所以我们没有准备宏大的排场，有失礼之处，还望您多担待。” 艾子檀：……居然封起来了。 冷粒子刀是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进行切割作业的仪器。 当然，有安全的切割手段，自然也就有不安全的。 毕竟是民用的医疗舱，再结实也不至于能抗天基武器，如果那些研究员真的愿意冒险，用粗。暴一点的手段，比如以高能武器打开医疗舱外壳啥的，这都是完全可能的。 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医疗舱内部精密的零件，会不可避免的出现受损甚至直接损毁，一些珍贵的技术产物会因此付诸东流。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封存起来，等待后边技术成熟了再来研究……看起来是个在常理和情理之中的决定，但这对在场的所有研究员来说并不是这样的。 拒绝暴力拆解，封存医疗舱也就意味着，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是所有人，这一辈子，都无法一窥这台来自外星文明的先进医疗舱。 研究员们垂下渴求的眼睛，将医疗舱一层又一层封装起来，不少人还因此掉了几滴没有哭腔的眼泪。 就在这个大家都很悲伤的当口，有人进来告诉他们，说根据上边的指示，他们要带走医疗舱。 “带走？你们打算把它运到哪里去？” 总所长广宏儒闻到了不妙的气息，立刻使出了拖字诀：“这台来历不明的医疗舱，检查还没有结束，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你们不能就这样带走它。” “可是……我看到你们已经在把它封装起来了……” “并非如此，我们这是要用物质共振的手段，尝试探明医疗舱内部的结构，这只是保护内部精密元件的必要措施。” “……是这样吗？” “是的，如果是要调换储存的仓库，我们当然会配合工作，但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着想，在安全性检查完成前，我所谓地标会研究部部长，明日研究所所长，不能允许你们就这样带走它。” 这一通外交辞令下来，只是执行命令，并不知晓艾子檀已经和他们的会长坐下来面对面的指挥官，认为对方所言没毛病，于是来到房间外边，请求上级指示。 结果就是，巴太清的秘书小跑进来，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我们的谈话很愉快，但请您稍等一下。” 艾子檀：我和你的谈话很愉快吗？ 小久：外交辞令嘛，听听就行了。 秘书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明了情况。 巴太清看了一眼艾子檀，在这个瞬间，后者可以明确感觉到，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感情，只有审视，仿佛是在判断他们的悄悄话，是否可以瞒过她的耳朵。 这样的眼神只有一瞬间，巴太清的神态再次变得友善起来——仿佛所有的感情表达，都只不过是单纯的牵动脸颊的肌肉。 “我想，你们的目的应该不止找我来喝杯茶这么简单。” “您真是个爽快人……是的，实不相瞒，我们现在主要是想知道，我们是否有被投资的价值？” “没有。” 饶是以巴太清的神经，也不由得言辞卡顿。 顿了顿，他才继续说：“这是说，我们滨海星文明，依旧可以保持独立，自行发展？你们不干涉？” 地标会整体的姿态都放得很低。 曾经，滨海星文明，在半只脚迈入星海大发现时代的时候，也是心高气傲，觉得他们迟早能将整个星系收入囊中，征服和开疆扩土的步伐将会成为未来好几个千年的主基调。 直到造化之气席卷全球，他们只能被迫追逐这道狭隘的生存线……再高的心气，也被现实的骨感磨平了。 在确定了外星X的存在，晓得他们遭遇的一切都是外星人的手笔后，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蹦出一个多方验证的、货真价实的外星人，巴太清具体是怎么想的，对艾子檀具体又是个什么看法，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以糟糕的情况考量，滨海星人在外星人面前，可能根本不具备人权，死活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又或者，哪怕暂时没有危险，假设对方所言非虚，那么，在络雅文明已经灭绝的现在，那些在造化之气中消失的人，实际上是被络雅文明留下的自动程序抓起来了吧？ 这些抓起来的人，是不是被休眠舱一类的设备“保鲜”起来了？地点……他们的同胞是不是就在外星X里头？ 这可是络雅文明眼中的“活体标本”…… 面前的外星人，当真不在乎，“活体标本”不值钱？ 还没正式迈入星海呢，滨海星人就受到了络雅文明的毒打，而这份毒打带来的伤口，至今没有愈合，这所有对艾子檀善意的揣测，都变成了不敢想的侥幸。 就算对方说的都是真的，济世亭真的存在，但你又怎么知道，这所谓的“济世”，和你想象中一样美好呢？ 比如说，艾子檀生活在一个快乐度和幸福感都非常高的文明，对于这样的文明来说，他们滨海星人目前的生活就是难以想象的火烧地狱，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安乐死都是一种仁慈的那种……要这样说，没准对方的救济，指的是看心情给苦难中的文明施以安乐死呢？ 又或者，艾子檀所属的文明是感情可控论受众，认为所有的不开心都是大脑的多巴胺分泌不正确，所谓的救济，是指给他们全体来个激素调节，让他们以后不管碰到什么时候都是笑哈哈呢？ 随便想想都这么可怕，万一对方实际要做的事情更可怕怎么办？ ——雨叔！您格局小了啊！这事儿您就得冒点风险，当面问清楚啊！ “如果你们能自己度过难关的话，是的。” 正所谓想法不同，一句话落在不同的人耳中，意义完全不同，比如这句话落在巴太清耳中的意思是：只要咱们能靠自己停下造化之气，对方就不会可能很奇葩的方式“救济”咱们了。 甚至因此松了一口气。 “另外，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我‘不小心’落下的医疗舱。” “这个啊，我们当然是物归原主啦，您稍等，马上就送来。” 说着就给秘书一个眼色，后者意会，立刻下去催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在此期间，双方大体保持沉默，等到医疗舱被推进会议室，原本的沉寂才被打破。 “您瞧，这就是您拉下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嗯。” 巴太清看起来淡定，但实际上心里头可惜得小腿肚子都抖了抖——这可是来自另一个先进文明的医疗舱啊，哪怕只是破解出其外壳材料的工艺，都能让材料学上一个大台阶！ 艾子檀故意在医疗舱面前站了一会，似乎是在检查其是否完好。 就在巴太清已经接受了医疗舱保不住的事实，准备进行下一步交流的时候…… “等等！” 大门被人撞开了，外边混乱，四十几个研究员拼了老命为自家总所长开路，让广宏儒得以衣着凌乱的滚进会场，后者爬了起来，把断了一边镜腿的摘下来，又从口袋里头拿出一副新的戴上，理了理衣角，无视巴太清眼色，对艾子檀说：“你是谁？” “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都请求你把它留给我们。” 巴太清有点急了：“你在说什么……” “你是它的曾经所有者，可你在海华星的基地里头将其抛弃，完全遗忘，想来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这对我们来说，意义大有不同……这对我们的未来，很重要。” 巴太清起身，终于确定这个平时看起来老实沉稳顾大局的同僚，已经被先进的外星造物冲昏了头脑，他赶紧上前圆场：“艾小姐，您别生气，这人就是个死脑筋，科研工作干糊涂了！” “是怎么个重要法？” 广宏儒直言不讳：“我们太弱小了，所以才会被人欺负，医疗舱的技术，能让我们变得强大。” 巴太清毫不客气的指着总所长的鼻子训斥道：“这可是人家的专利产品！你说让就能让给你用？还要搞研究？！你个呆子！怎么不回老家种田呢！” 艾子檀：“……诚如你所说，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为什么要把它送给你呢？” 小久：啊啊啊？这艘医疗舱是民用的啊，早就过了专利保护期了，理论上谁都可以拆开来研究，谁都可以生产，而且你不是早就决定要送了吗？ 艾子檀：你懂啥，要是大大方方的送出去，人家还不敢用呢，生怕有啥阴谋，凭空生出过节来。 小久：……是这样的吗？ 艾子檀：是的，我的经验告诉我，在对方很警惕的情况下，想要送对方好东西，一定要让对方觉得这是自个儿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是付出了代价才得到的，这样才能成功。 艾子檀的送礼学让小久很无语，但毕竟不是啥要紧的事儿，就……就算了呗。 “我深知……我们的东西，你恐怕一个都看不上，就算是外星X的东西，也是一样的，所以，我请求你，我请求你把它送给我们，我们已经在追逐纪元浪费了50年……” 艾子檀惊了：“我第一次见把白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也许不是第一次，只是她忘了。 广宏儒没有犹豫，就要低头求人，但有人比他更快。 巴太清一个健步冲刺、跪下，在毛毯上来了个难度颇高的滑跪，整套动作仿佛私底下下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苦功而充满了艺术感。 因为惊了，艾子檀等到对方抱住了脚裸才想起，刚刚应该用念头造个空气墙的…… “我也求求您了！您看我们要什么没什么，还被造化之气折磨得这么惨，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您就发发慈悲吧！给我们一条出路吧，只要不危害我的同胞，您让我干啥都行，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我巴太清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然后，眼泪和鼻涕说来就来，巴太清身为地标会的会长，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小久：哇！这人好恶心啊，搞什么啊，这人如此没有下限，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干！机主，本机这就执行正义的护卫程序！ 艾子檀：……算了。 小久：啊？ 艾子檀：很难看？但他这么做，是为了后人不用当狗。 不用当狗，对着强大的外星人摇尾乞怜。 于是，艾子檀做出被恶心到的表情，在念头的帮助下抽出脚：“好吧，你拿走，拿走，随便研究，反正这玩意也早过了专利保护期了，你正常点，把表情收一下。” 闻言，巴太清的表情比翻书还快，他立马站起来，途中用一方手帕擦干净了脸上的不雅物，重新做人，笑眯眯的望着艾子檀：“唉，那咱们说好了，您可不能食言嘞！” 艾子檀：……这人真就要阵仗可以有气势，要无耻可以没下限是吗？ “唉……遗落了这么个玩意给幼生文明，我回去得写报告啊，”艾子檀状似无奈的看了巴太清一眼说：“这样吧，这个医疗舱是你们意外得到的，我没有送给你们，明白吗？” “明白，当然明白，是我们捡到的，不是您送的。” “……算了，那这个也给你们吧。” 艾子檀从空间口袋中掏出小久抹去标识，翻译好的2500多页的说明书（翻译成本地文字后字数翻了5倍，纸张大小变成四开）递给总所长，俨然一副不想与巴太清再多说一句话的模样，但后者心态平和，只是保持微笑。 广宏儒接过比他手肘还长，十分厚重的说明书，看着《医疗仪器使用指导手册》这几个烫金大字，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艾子檀。 以他的智商，当然有疑惑，疑惑为啥对方能立刻拿出一本翻译成本地文字的说明书。 但转念一想，人家科技先进，连空间储存技术都有，瞬间印出一本说明书，又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总之，落袋为安，广宏儒赶紧让研究员们把医疗舱推回去。 “对了，我要提醒你们，”艾子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台医疗舱所用的技术，你们目前能学到点皮毛就不错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莫要在这上头虚度太多光阴。” “……您的教导，我们铭记在心。” 第88章 三方会晤·其一 留下一个钥匙扣的复制品，做为传送地标会方人员前往会场的信标，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艾子檀离开了——本来是想用纸人做为媒介来传送的，现在有更方便的空间站专属传送巴太清保持着随时准备迎接的态势过了十几分钟，这才肯定艾子檀已经走了，他当即不顾形象的瘫坐在座位上。 他对已经在争分夺秒的翻阅说明书的广宏儒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轻松。” 广宏儒看了他一眼：“这回我欠你一次。” 提到这个，巴太清只觉得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突”的在跳，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他扭曲着面容说：“你特么知道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如果搞砸了，可就不是你我以死谢罪能搞定的事情，也负起的责任了！” 广宏儒推了推新眼镜：“现在我有五成把握，对方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来送这本说明书的，还有警告我们不要在医疗舱的技术问题上钻牛角尖。” 巴太清脸皮抽了抽：“只有五成？难道你在开口前就晓得对方是来嘛的吗？” “不晓得。” 巴太清气得差点岔了气：“那你还敢说啊！” 广宏儒没和他争论，但一脸蔑色，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个搞政治滴，怎么会懂这台医疗舱到底有多重要，对科研工作到底有多深远的影响？ “是，我是不懂，”想想结果也算是好的，又想了想这搞研究啥子个德性，巴太清顿时没了脾气，“所以我才配合你啊，我相信你这次失心疯，肯定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但你现在，该和我说清楚，你具体是如何考虑的吧！” 广宏儒想了想，觉得确实也是如此，于是，他放下说明书，对巴太清说：“你所预想的最坏结果是什么？” “那还用想？艾小姐来者不善，会谈进行得不顺利甚至有大阴谋，我们全都交代在那，外星X登陆作战失败，造化之气失控，人类全灭，甚至比死还惨……” “这确实可以说是最糟糕的结果，如果它真的存在，有发生的隐患，那么我们不管做多少准备，怎么拼命，实属力所不能及也，避免不了灭亡的结局，我这样分析对吗？” “不错。” “这一切想要发生，都有一个必要前提，那就是艾小姐从一开始就不坏好意，但若是如此，她也不会因为某几个人的态度如何卑微而放我们一马吧？” 巴太清回过味来了：“你是说，如果艾小姐真的不怀好意，我就算态度再好，再令人舒心，也只是立刻玩完和多苟两天的区别罢了，所以没必要，不如莽一波是吗？” 广宏儒点点头，背景是几个留下来的助手在跟着点头。 会议室内挺凉爽的，但巴太清感觉自己血压一路高歌猛进：“可你咋就知道人家对咱们的想法和态度这么明确呢？！” 地标会会长指着他的鼻子数落：“无论尊卑善恶，我们在灵魂上是平等的……这是我们滨海星人，因为自古以来就有的海神教信仰，那坚信所有同胞都源自海神才有的普世价值观，但这和艾小姐这样的外星人有什么关系？你把自己放在与艾小姐对等的位子上交流、请求，但人家愿意吗？” “你愿意和猴子建立对等的地位和社会关系吗？” 广宏儒说：“雨神医见过了，他既然没说什么，就说明没有大的问题，你多虑了。” 巴太清这下直接破音了：“雨神医的判断就一定是对的吗？能兼顾所有的事情吗？如果他真的这么厉害，那他的家人、战友和兄弟，今天就不会（几乎）死光了！” 广宏儒不说话了。 “地标会最初的班子，除了雨神医外，就剩下靠医疗舱吊命的柴老，还有几个退休的老干部，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啊……这次你赌赢了，至少目前是这样的，但只要输一次，我们就是万劫不复……我们输不起，你明白吗？” “但不搏一把就永远赢不了。” 说到这，双方都沉默了，谁也无法说服谁，因为谁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答案就是正确的，最后，巴太清把话题扭回当下：“这本说明书，能起到多少帮助？” “很大，至少我们懂得了如何拆卸医疗舱，这上边有详细的拆卸教程，还有每个零件的结构图和说明。” “那就好好干，我先去准备会议……你来吗？” “来，银团子要和我们谈判，你当然需要技术支持。” 大体气氛还是很友好的，而另一边，艾子檀给园长送钥匙扣信标的时候，发现巨环花园的列车上，已经加装了好几个培育工厂，专门培育梁丘菌，而且还在不断增产，天基武器也在紧急校准和预热中。 园长牧先安热情的接待了她，比起凡事从最坏的可能性开始想的巴太清，与牧先安的交流还算愉快。 “明白了，我们不会停止针对银团子的战备工作，但如若对方真的可以交流，如果能用交流来解决问题，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艾子檀又去找了银团子，后者已经找到了罗霄胄留下的房车，与之融合后，带着雷静和孙棠赶路。 “会议即将开始，你的事情我和他们说了不少，所以，我也该和你说明一下，你所感觉到的，来自天空的威胁，还有你的身体现在面临的现状。” 大概花了十几分钟，艾子檀在隐瞒自身能读档一事的基础上，讲明白了开天会那些奇葩准备将它的躯体唯一，吞噬地表的一切，让滨海星人和所有动植物都合二为一，实现“归一”的伟业。 至于巨环花园的梁丘菌和天基武器，艾子檀只说明了后者——毕竟梁丘菌属于知道了存在，威胁就会大大降低的武器，巨环花园想要怎么使用这一枚筹码，不该由艾子檀揭开。 “我就说有点奇怪，”银团子说，“我能感觉到，在某些浮动平台上，我的组织长有不少特殊的器官，这些器官已经高度异化，拒绝我的访问，我还以为是什么特殊的工厂……” “看来你的交涉很有效果，”银团子又说道，“我确实能感觉到，来自天空的威胁变弱了……” 留下最后一枚钥匙扣后，就这样，三方都通知到了，坐等会议开始。 ====== 晚上差不多9点，艾子檀在空间站等着，然后，随着与车辆指示灯一个性质的传送光辉闪过，三方人员几乎同时入场。 空间站的排场确实超乎众人的想象，圆桌特别大，让花园人和地标会代表，都在心底后悔自个儿为啥不多带点人来。 泾渭分明的装饰风格，自然的划分出阵营。 自动沏茶器送来的茶水，冒着令人心思清明的幽香，显然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室内没有窗户，无法判断具体位置。 桌面上有个控制板，投影在桌面的虚拟屏幕上，有亲切的帮助功能。 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坐在一个以绿色为基调装饰的桌子上。 没有敌人，看起来也没有埋伏，目前算是安全。 然后地标会和巨环花园的代表，目光几乎瞬间就集中到银团子的身躯上。 “看来三方都到齐了，那么，做为举办方，让我的AI来负责介绍一下吧。” 小久现出身形，闪亮登场，制造了不少声光电的特效。 “话不多说，本机直接进入正题，”小久先飘到银团子旁边，打着灯光：“这就是银团子意识，考虑到你们滨海星人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希望你们的交流足够愉快。” 正在此时，银团子面前的桌子，突然搭上了两双小手，孙棠和雷静探出小脑袋来。 “这边这位可爱的女孩子，就是银团子的主人——孙棠，这一点，做为地标会科研部门的要员，广宏儒先生，您应该再明白不过了。” 广宏儒看了看孙棠，尝试露出友善的笑容，但后者翻了个白眼，显然不吃这套。 “至于这位……” “我雷静，我是来保护孙棠的！” 突然来到这么大，这么庄重的地方，雷静当然有点紧张，但他一想到孙棠可能会更紧张，也就没空害怕了。 “好，那么银团子方的人介绍完毕，”小久飘到花园人这边，“这是两极联盟的巨环花园……哦，极光森林没有来人吗？” “我们分工不同，”牧先安解释说：“极光森林主要是负责记录，记录我们的知识和文化，记录我们的文明，记录滨海星上的一草一木……这是火种计划失败后的代替品——即便我们的文明会灭亡，但在极光森林，我们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如果以后有像艾小姐这样的来访者，我们至少能证明，自己存在过。” “同时……如果很久以后，灾害能够结束，后人也能从极光森林得到大量的技术、生产线、植物的种子和动物的胚胎，这对重建工作很有帮助。” “所以，极光森林的同胞表示，不会参加这次会议。” 也就是说，为了保险起见，能够尽可能保存着滨海星上一切，极光森林不参与这次会议。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炸出了评论来，我还以为这文真的没人看.JPG 第89章 三方会晤·其二 “真是值得称赞的理性。” 小久评价了一句，然后对孙棠介绍道：“这位就是巨环花园的园长，牧先安，拥有令人担忧的发际线。” 在场的男同胞，几乎不约而同的摸了摸头发。 “这位是未来可期的车长居芳润。” 居芳润幽怨的望了一眼艾子檀，前边因为后者突然离开了，她被家里的老父亲数落了半个钟头——这个半个钟头是指，老父亲在交待工作的间隙，抽空数落，加在一块半个钟头。 “嗯……这位打着石膏，特别励志的年轻人，叫做梁丘鸣。” “呃，大家好，我是巨环花园的技术人员。” 然后外加两名身着隐身服的暗卫，就没了，巨环花园就带了三个人来，主要是没想到艾子檀准备的会场居然这么大。 地标会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就来了会长巴太清、总所长广宏儒和雨石椽三人，外加一个紧急情况的保险，漫宿。 注意到三方似乎不打算主动入座的样子，小久直接为他们排好了位置。 艾子檀走到圆桌的中央，会议AI自动调节光照饱和，突出她的存在感。 “我很庆幸你们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也很高兴能举行滨海星文明的三方会议。考虑到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在会议开始前，我确实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做艾子檀，是万界盟所属机构，济世亭的一名普通员工，现在做为三方会议的举办方，以中立的态度参加这次会议。” “我承诺，保证在会议期间，在座的各位的人身安全，并制止一切暴力行为，提供一个相对公平的谈判平台。” “详细的规则各位可以从桌面的终端上自行查阅，主要的规则就是轮流发言……我不大喜欢抢答模式，拼音量和语速什么的，就这样吧。” 艾子檀：OK，就说这么多。 收敛了声光电特效的小久：我还以为你想要那种合家欢风格的交流会呢…… 艾子檀：如果能这样顺利的话，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也会变成合家欢吧？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请大家自由发挥。” 虽然谁都可以争当会议的第一个发言人，但现场却一时陷入了沉寂。 银团子此时用硕大无比的身躯挤出了一个谁能明白的嫌弃颜表情，俨然一副不配合交流的模样。 ……大概是想要个鞠躬道歉？ 园长牧先安在看了银团子的颜表情后，成功对上了电波，认为应该先让地标会表个态——他们和银团子目前还没啥仇怨，而且之前通气的时候有过相关的讨论。 于是园长看了一眼会长。 会长巴太清倒是很想友好交流，但做为地标会这么大一个组织的代表，一上来就要摆低态度道歉，等下兼职记录官的漫宿，提笔就写“会议开始后，地标会会长立刻携所有人员，对我们的朋友银团子表达了真挚的问候和歉意”啥的，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另外，如果银团子想要补偿的话，他们也有预案，可问题是，该用哪一套？对面的孙棠看起来完全被桌面上的会议界面吸引了注意力的样子……话说，为什么对面离咱们这么远啊！就算有窗口能显示对方的脸，但也不好把握对方的情况啊！ 想要和大家交流一下意见，结果广宏儒和雨石椽这俩，一个沉浸于说明书的副本，另一个神游天外，没有装饰性保镖的翻译，完全不知道在想啥，漫宿就更不用指望了。 巴太清：锅，原来都是我的啊…… 好嘛，鲜花和掌声都是你们滴，锅都是我滴…… 在这场理应会影响后世的三方会议上，巴太清终于又一次领悟到自己只是个背锅侠这一悲伤的事实——30年前他还是个小毛毛呢，当年的决策说白了干他屁事啊！ 巴太清最后望了一眼显然没有救场打算的艾子檀，甚至对面已经架了一口大锅，开始往里头丢底料……这是在做火锅？ 他只好在一片沉默中站了起来，带着谢意朝银团子的方向微微鞠躬：“我是地标会的会长巴太清，很感谢您这些年来的付出，在这片末日废土之上，让我们得以苟延残喘。” 银团子表情都懒得变一下。 “当然，只有感谢是不够的，由于我们之前判断出错，导致了一些误会，还有严重的后果，让您和孙棠小姐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委屈和痛苦，不管是从情理还是法律上，我们有义务、有责任，对您和孙棠小姐做出补偿，但……我们并不知晓，您这边具体是怎么考量的，需要我们做什么才算是对你们好，对你们有所帮助。” 这一套说辞可谓是无懈可击，在身段放得极低的基础上，充分表达了己方想要做出补偿的意愿，顺带还剖析了银团子的行事准则，抓住了问题的中心——孙棠。 “……在追逐纪元，全靠我，你们才能撑到今天，但小主人却没能得到与之相匹配的待遇和地位，说实话，我很不满，”银团子说话毫不客气，“但是……我们得以诞生，多亏了海华星的研究者们，是他们赋予了我新生，赋予了小主人生命，所以，我决定，在造化之气结束前，浮动平台的情况不变。” “不过，这也要看你们是否配合……至于我们想要的，呵，我和小主人，对你们那些政治和破烂玩意没兴趣，造化之气结束后，我不仅要收回所有的组织，你们也要把巨环花园交给我们。” 啊这……这就不是地标会能决定的了。 巴太清扭头望向牧先安，后者略加思量后说：“我想问一下，您这具体是什么意思？是要列车、人员、设备还是技术？又或者三者都要？” 银团子嫌弃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它的表皮褶皱，挤出了一个令人感觉心里发毛的微笑：“天基武器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给我们，你们的卫星我也不感兴趣，但是，列车、技术和设备——包括北极点的发射场，我们都要。” 北极点的发射基地？ 这是滨海星文明唯一还在运行的发射场了，这些年来，巨环花园和地标会合作，发射了不少卫星……但得说，很多卫星的零件，那都是碧海时代的遗留，如今，随着配件的耗尽，只有少量工厂还能以极低的效率生产这些零件，发射场基本已经停滞。 但就算是这样，这个发射井依旧十分难得……因为很多发射井，都改造成专业抛沙户，也就是风洞了。 不，就算不说这些，让花园人把自己的家拱手相让？ 就算技术资料啥的可以复制带走，可那么多实验室搞出来的科研样本，还有大量先进的设备，不少都是孤品或者就两三台，这些如今根本没法生产的设备，都是研究员的命根子，是说给你就能给你的吗？ 花园人怎么可能答应？ 也亏得牧先安可以这样冷静。 “……您想要前往宇宙？” 不仅很冷静，而且还直接道出了银团子的目的。 银团子背部的血肉抖了抖，显然受到了一点惊吓，但它面朝众人的表情，依旧是很渗人的滑稽。 孙棠这会儿看看坐得笔直的雷静，又瞅了瞅银团子，她点头说：“嗯，小银说，宇宙那么大，要带我去看看。” 牧先安说：“虽然从理论上，您确实有变化为宇宙飞船，带孙棠小姐前往外太空的能力，但做为一名技术人员，我必须说明——您并不懂得生命在宇宙中，到底有多脆弱。” 银团子：“你这是要拒绝吗？” “非也，”牧先安说，“我们不仅不会阻止你，反而还会配合你完成宇宙飞船的建造任务。” 银团子那巨大无比的脸庞（谁让它整团肉都是表情）探出三个感叹号。 “配合？为什么？” 那种疑惑，就是感觉对面想坑自个儿。 牧先安依旧很冷静，学者那严谨而有一说一的气质，令人信服：“您对我们似乎有误会，我们并不是有意针对你们，或者对你们有什么敌意，实际上，我们无比的希望宇宙飞船能够研制成果，因为如果我们能参与建设，这对我们整个文明来说，都将是非常宝贵的经验和技术积累。” “而且……”顿了顿，牧先安说：“应用在您身上的技术，所能带来的便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太早了。” 银团子：“呵呵，这么说，我决定走了，你们反而松了口气。” “确实如此，”牧先安很坦然，或者说，他认为打官腔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但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您有预见到结果，不是吗？” 确实，现在的提案，是银团子和孙棠经过商量后得到的。 造化之气的结束近在眼前，在孙棠并不愿意让银团子灭世，而大多数滨海星人肯定希望银团子为他们继续提供各种生存资料的事实面前，其实是不存在银团子与人们和平相处的选项的。 诚然，假如追逐纪元能结束，大家能回到地面生活，这一代滨海星人，在最初的不适应后，终会感谢银团子的付出，对他们的照顾和帮助，但下一代人呢？再下一代人，百年之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个副本接近尾声了，这部书也完结了。 照例求预收： 1、这本书的下一部——我司不救逗比。 2、修真文基建——天道已挂机（基建）。 3、相荷曾经的奋斗史——蚕镜行。 选个预收最多的开文吧（望天），当然，从大纲进度上，完成度最高的是《天道已挂机》。 唉这成绩，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到完结V的尾巴……主要是，未实名用户不计入有效收藏，惨。 无论如何，感谢每一个追到这里的读者，如果没人看，这个故事也就很难有结局了。 第90章 三方会晤·其三 银团子躺平啥也不干，这显然不可能，但正儿八经的签订合同和协议，那更是理想到梦幻的情况，首先第一个问题是——银团子拿多少报酬合适？ 单这就没法解决。 如果银团子将产品以市场价出售，那肯定会遭致大家的不满——你丫简简单单变个形状就能生产一大堆的产品，凭什么和正儿八经的工厂里头，工人们辛辛苦苦生产的产品一个价格？ 结果就是，迫于压力，不得不降价，但降价会导致更大的问题——消费者买到便宜的东西当然高兴，可其它企业不开心了啊，你产品价格这么低，咱们亏本都比不过，这是要搞垄断，害我破产，灭我滨海星的自主生产能力是吗？ 最后普通人也不高兴，因为工厂效益不好，失业接踵而至。 所以大体的结果就是，银团子横竖不是东西。 正如地标会在明光城试点时得出的结果那样，银团子技术对于滨海星人来说，还太早了。 与其等到事情变成那种难看的模样，再考虑怎么解决，不如从一开始就做出正确的决定。 如果不是孙棠的病，治愈的希望还要看艾子檀，如果不是知晓了自己和孙棠的来历，一周目的结局，即便没有开天会的推手，也只是推迟了一点时间发生罢了。 这些事情银团子早就想明白了，只是，让小主人接受这一点，花了不少时间。 艾子檀：小久，我可以带本地人去万界盟谋求出路吗？ 小久：你是说移民吧？像是孙棠这种特殊的情况，当然是可以的，万界盟的太虚网道四通八达，总有适合她生活的地方，她的这点“特别”，在万界盟根本不算什么，你给她买张车票，开个证明就行了。 艾子檀：嗯，程序上没问题就行。 “好吧，你们的加入确实可以提高宇宙飞船建设的速度，”银团子与孙棠在精神层面交换了一下意见后说：“但我只会拿出一半组织建设宇宙飞船，等到建设成功后，我再照着样子复刻一艘。” 这显然是一种保险，免得银团子的大部分组织都在转化的途中，结果被偷家，孙棠出事。 “可以，这是您的自由。” “事先申明，你们最好别有什么小动作，否则的话，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事情。” 这话当然不止是对牧先安说得，巴太清一边惊讶于牧先安退后的步伐如此熟练，一边点头保证：“我们会努力保证飞船的建设顺利进行。” 只是……就算结束了造化之气，但这些浮动平台没了，又该如何与大众解释？ “呵，我不反对你们直接宣言，收回所有浮动平台，是我的个体意志和行为。” 巴太清的动作一顿。 这其实是用脚趾头想都能得出的甩锅言论，但怕惹怒了银团子，所以这个选项他之前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可现在，银团子居然毫不在乎的表示自己不在意？ 这个态度也算是有好有坏，好消息是，地标会成功避免了一次信用危机，所有的锅都能让银团子背，转移群众矛盾，但坏消息也是所有的锅都让银团子背去了，这种与滨海星人划清界限的做法，这毫不掩饰的稀薄归属感，本身就很糟糕。 但无论如何，最难的关头算是过去了，做为主办方，艾子檀和小猫交流了一下，后者按照她的要求，现场拟好了《银团子与其余滨海星人互不侵犯条约》，发到众人面前。 “如果没有附加要求的话，还请大家在上边签字，虽然这只是一张纸，但有时，它又不止是一张纸，违反条例可是会挨天罚的，望悉知。” 艾子檀的能力值还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提高，现在，她已经逐渐懂得稍微控制能力的进化方向了，比如说，现在她只要想，就开发出了契约印记。 只要是她书写出来的（小猫写也算她写）文字，都可以具备一定程度的契约强制执行能力。 雨石椽终于开口：“天罚是指？” “好问题，这个合同具备一定程度的强制执行性质，即在违约行为发生时，若是警告无效，会降下精神范畴的约束，强制执行契约……别想了，你们是代表全体滨海星人签字，异能者的那点小聪明，可没法钻空子。” 牧先安在仔细审读条例后，拿起笔评价说：“这倒是方便了很多。” 惹得另外两方的人一脸无语……不亏是花园人，彻头彻尾的实用派。 连银团子都想吐槽了，签字前，你真的不确定一下这个精神约束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不小心出发了，都有什么副作用和后遗症吗？对己方的执行力就这么有信心？ 倒是孙棠没想那么多，她举起了小手：“艾姐姐，请问，这个精神约束会对识海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吗？有后遗症吗？” “如果不剧烈的去反抗它的话，就不会，强制执行行为结束后，该个体会恢复自由……嗯，不考虑心理阴影的话，是的。” “哦，那就好……小银，你觉得这个合同有问题吗？” “……可以签。” 确切来说是很完美，就连银团子没能考量到一些细节，那些旁枝末节的小事，也一条条罗列清楚，若是艾子檀所言的精神约束够强，这份合约完全没有问题。 在详细考量过每一条条例是否存在文字游戏后，剩下的人也纷纷在上边签下了大名。 就这样，第一个议题算是顺利过去了，给后边的谈话开了个好头。 “在谈论外星X登陆作战之前，我们有一件事情，必须先解决。” 巴太清直接展示了明光城搞事的启迪者，还有后续的调查报告，这些影像资料和审讯记录，被投影设备放大，所有人都能看见。 不光是明光城地底下有问题，在很多城市，特别是管辖更为混乱的，诸如弓氏提速点地下城那样的废弃设施，早以成为启迪者们实现夙愿的温床，大量的启迪者与反抗者，或主动或被强迫的，与银团子的血肉融合在一起，成为一具只有少量皮肤还能保持原样的“人柱”。 这个过程一定非常痛苦，几乎每一个反抗者的最后，都定格在狰狞和挣扎上，在加上会呼吸的血肉组织…… 种种令人掉SAN的影像令在场的未成年人不同程度的出现了生理上的严重不适。 具体表现为，小久和雷静一起吐了出来——当然，前者并不具备呕吐的功能，但它有能表示自己快吐出来的表情包。 “呕——” 雷静实在是忍不住了，呕吐物弄脏了满是漂亮雕纹的地板。 酸味在空气中刚刚弥漫，便被空气循环系统净化，然后，两个清洁机器人滚着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头冒出来，无声的清理秽物。 孙棠四下张望了一下，拉扯开抽屉，发现里头有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她抓起一张像是袋子的东西打开，递给了雷静，后者接过，往里头倾泻了第二场。 雷静感觉很抱歉……他，他也知道这样的会议，自己来帮不上什么忙，实际上，到场的瞬间，从未见过如此排场的雷静就已经怂了，银团子其实也是觉得，他应该待在车子里头，等待结果。 但是……他觉得，孙棠一定也很害怕。 他不大明白孙棠与银团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是很能理解共生型识海是什么意思，只是大概晓得，孙棠有好几年都处于类似于植物人的状态，都是银团子在维持她的身体机能。 所以，他想啊，突然要面对这样的大事，孙棠一定也很害怕。 可是，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吐了出来，表现比孙棠不堪得多。 ……他真的能，帮上忙吗？ 尽管银团子似乎对他能做到什么事情并不感兴趣，也愿意在飞船上给他留出一个位置，但是…… 会议的进程并不会因为他的问题而停滞。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开天会看似也是与我们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挣扎，但实际上，他们却抱着这种根本不可能兑现的目的？”一番交谈后，梁丘鸣傻眼了，“在银团子的意识网络中构建虚拟现实，让所有人都能进入其中生存，然后，等到活够了，再与‘海神’合二为一？” 巴太清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问：“你是相关领域的研究者吗？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银团子做为曾经的湿件插口，确实具备储存信息的能力，既然有储存空间，又有基本的数据框架，那么、似乎，在其内搭建一个虚拟世界，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吧？ 至于意识上传到机械或者其它载体的问题，在碧海时代，就已经有把动物的意识上传到机械躯体的例子了，虽然这个技术大概有很多问题，但银团子技术，不就是用蓝图生万物的奇迹吗？ 梁丘鸣看了一眼银团子，后者说：“确实，这根本不可能完成，详细理由……你来说说吧，我也很好奇，巨环花园对我的研究，到底有多深入。” 梁丘鸣整理了一下思绪，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说：“你可能有误会，觉得我是在说虚拟世界的建立会失败，又或者是银团子本身的反抗，导致计划失败，但我要说的……是归‘一’本身的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8 23：29：42～2021-09-30 23：2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沧逸 6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三方会晤·其四 “理论上来说，银团子是可以拟态出承载人类意识的器官，但所有人的意识归于一体什么的，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广宏儒听到这里忍不住了：“为什么能这样肯定，你们做了相关的实验？” 梁丘鸣看了一眼牧先安，后者点头：“若是有利于这场会议的进行，我许可了。” 等到许可，梁丘鸣摆弄了一会会议的投影功能后说：“这是在20多年前，银团子组织的一部分模拟实验。” 前文有提过，由于巨环花园对银团子的所有组织都采取最完备的隔离和检查措施，而浮动平台又很少接近巨环花园，所以，在一些封闭性良好的实验室里头，哪怕有银团子的血肉组织，它也是完全感觉不到的这部分肢体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大概是在追逐纪元23年-30年之间，对于看着就令人不安的银团子，巨环花园对其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这些研究最终得到的结果，巨环花园的态度之一，就是为了杜绝巨环花园也跟着“沦陷”，走进银团子技术舒适圈的可能性，而常年砍梁丘鸣所属的研究所的项目和经费。 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会如此坚决的执行，当然是因为他们得到了足够骇人的数据。 “这是银团子血肉制作出来的模拟脑。” 画面中，那是个看起来比皮球还要圆的银色球体，根据旁边的剖析图可知，里头有类似于人脑的结构。 “从理论上来说，这个球体能够承载人类的意识。” “传输技术是根据地标会共享的银团子原始数据，也就是其还是一枚湿件插口时具备的意识传输技术改良而来的。” “外加碧海时代传下来的实验性技术，在数年的科研攻关后，我们认为将两者结合起来，就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意识传输，实现在更换躯体的前提下，抵达永生的彼岸。” 孙棠忍不住用掉了发言的机会：“在碧海时代就有意识传输技术了吗？” “……有的，”梁丘鸣说，“但只能传输简单的意识，曾经在小白鼠上取得了成功，将其转移进了一只机械鼠的体内，但人如果用这个法子，只会失败。” 艾子檀查阅了一下资料，大概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简单来说，在灵魂和识海的依存关系中，意识于灵魂具有指引和牵引的效应，因此，哪怕是对灵魂不存在正确认知的文明，也能通过传输意识来达到灵魂上传的结果。 而灵魂在本质上，并不需要□□的营养供给，它需要的是□□提供的保护，还有依赖□□的感官来感知外界的情况，收集信息，并做出最基本的反馈，这些反馈贯通识海，由意识主体形成确切的思绪，也就是念头。 特别是诸如滨海星人这样的普通生命体，灵魂结构很基础，本质上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一旦离开了□□，就只能依赖天晓得能有几分感知能力的灵魂探知外界，即便是可以探查到外界的情况，也绝不可能像肉眼观察那样直观，具体范围能有几个身位则更是难说。 然后，基础款的灵魂结构，通常存在比想象中强大得多的排斥现象，很多时候，即便意识已经融合在一起，但灵魂还是倔强的相互推攘，表演二人转，就是不聚到一起。 根据上述知识点，意识上传是可以带动灵魂上传的，但这有个问题，首先是，就像梁丘鸣所说的那样，复杂的识海传输难度更高、更难，失败率更大，失败的后果也更严重。 在有上述风险的前提下，更大的风险是，如果不能正确认知灵魂的存在，没有保护其的手段便进行意识传输，灵魂从□□中脱离，进入储存设备后，会变成“没有任何防护的果奔”状态。 个体有识海存在，而种族之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会连接成族群潜意识海，潜意识海以基于灵魂的复杂作用机理，辐射所有族群中的个体，将所有个体以隐秘的形式连接在一起。 通常情况下，这并不会发生什么问题。 但是，果奔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哪怕机房隔着十万八千里，对于灵魂来说，既然有潜意识海在，这点距离就不算事。 果奔的灵魂们相互影响，结局当然是两个鸡蛋撞一块——双双完蛋。 这和一体双魂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后者到底还有身体的保护，不会导致最糟糕的结果。 融合？这是在说什么笑话？ 在万界盟的记录中，也有不少文明，有天赋，恰好灵魂结构可以避免果奔状态的相互湮灭，又或者是在适应的过程中发生了某种进化得以幸免，但这个幸运儿并不是滨海星人。 所以……这些实验的结果可想而知了。 “我们将一批实验猴的意识上传，最初，这取得了成功，实验猴得以虚拟世界中生活。” 画面中，那些猴子在一座系统生成的原始森林中欢呼、生活，因为系统生成的水果多，度过了相当快乐的一段时间，然后…… “所有的实验猴意识，都在一个月后，因未知原因相继消亡。” “之后，为了找寻原因，我们做了多个对照组实验，但不管是实验猴，还是思维更加简单的动物，意识都会在一个月后相继消亡。” “简直就像是海神断绝人类的希望一般……额，抱歉，请忘了这句话。” 开天会的终极目标，让所有滨海星人被银团子吞噬，进而实现归“一”这种恐怖的事情，其实，只要利用得好，同样可以拯救滨海星文明。 ——改造银团子，使其成为承载意识的容器，让所有人的意识上传，再带上冷冻的胚胎和足够的物质，再加上少量船员，他们就能全员逃离滨海星，逃离造化之气！ 是的，在北极点的发射基地，还有能动的火箭，能飞往海华星。 等到了海华星的科研基地，大多数人都还要再委屈一段时间，等他们把地下基地一层层扩建，再研究出太空采矿机，从外边的陨石带回足够的冰块—— 滨海星人的文明，可以在海华星上得到重生！ 虽然银团子技术很危险，但它并非想要什么能力就能变出什么能力的魔法，而是基于物理，基于科学的一种拟态，所以，危险的是其变化过程中可能造就的未知性，只是变成一个储存意识的容器，显然并没有什么威胁。 相比起花园人集体推演出的末路……比如，终将追不动生存线的未来，又或者是只能永远依赖银团子的未来，这都是可以接受的风险。 只是，这个计划，也和之前所有那些看起来很有希望的计划一样，最终化为了浪费时间和宝贵资源的泡影。 正是因为当时太多这样看似很有希望，实则全是浪费时间的泡影，关于银团子技术的研究，才会最终被封存。 换言之，开天会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宏伟大愿，实际上，花园人早就尝试过了，而且在研究层面，走得比他们远多了。 虽然花园人现在依旧不明白，已经成功上传、储存、稳定下来的意识，为何会在离开□□后短时间内消亡，但既然不管如何实验，都只有消亡而并非融合，开天会想要滨海星人集体归“一”啥的，也只能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妄想。 “情况很明了了，”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的雨石椽，在此时开口：“开天会已经被启迪者完全控制，妄图利用浮动平台的银团子吞噬所有人，大家来讨论一下，具体该怎么处理吧。” 说着，雨石椽望向了还在摆表情的银团子，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望向银团子，与它“对视”……好吧，至少看着是这样的。 这种事情，毕竟是真切的发生在银团子身上，问问当事团的想法，没啥毛病。 而银团子……当然感觉很恶心。 看起来，花园人和地标会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刁难它，这让银团子对这些人的态度缓和了一些，它想了想说：“我可以标记出所有有问题的地点，你们派人前去查看，真有问题或者搞不明白，那我就掀了，不是就算了。” 本来，银团子已经监控了所有有问题的地方，想着等开完会，就一起掀了，至于这些隐秘地点里头到底有啥，会造成多少损失和损伤？ 那不是它会关心的问题。 但是，地标会和花园人的态度，让它的想法拐了个弯，稍微折中了一点。 这些隔绝银团子探查的组织结构，肯定是各个势力特别改造出来的核心腹地，对于这样的要地，要透露到哪一步，才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处境，配合工作呢…… 要知道，银团子的意思很明确，搞不明白是啥的话，统一当做有问题掀了…… 巴太清想到这里，看了看又开始沉默的雨神医，瞅了瞅又在翻说明书的广宏儒，只觉得自己压力山大。 “那就这样吧，此事由我们花园人来说明，为此，发现银团子其实具备自我意识一事，也由我方来解释。” 说到这里，牧先安也看向银团子：“您不建议一点点形象上的包装吧？” 第92章 三方会晤·终 银团子觉得没啥，它大概还不知道，一点点和亿点点之间的区别。 处理开天会的基调就此订下，会议的话题终于进入到正题。 所以说，开会就是各方在墨迹博弈中一点点妥协，哪怕为此准备再充分，局势看起来再如何一片大好，最后通常也只会促成一个不那么美好的结果。 “第三次外星X登陆作战……在讨论具体的规划之前，我们必须考虑可能发生的后果。” 巴太清共享了来自海华星基地的大量资料，这些技术资料，艾子檀没给银团子，因为太多、太臃肿了。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银团子这样的奇葩，花园人显然不具备量子波动阅读这种神奇的能力，是以，这场会议能继续进行下去，没有演变为翻书大会，只是因为巨环花园和地标会已经通过气了。 想明白了这一层，银团子一边快速读取着资料，一边感觉到自己的幼稚和失策。 ——大会说小事，小会说大事。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当一场十分重要的会议召开前，人们往往会私底下通通气，谈好条件，切好蛋糕，因此真正重要的事情，在上决议桌之前就已经被决定了，开会只是走个过场，最多再摆上一些听起来唬人，实则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做商讨。 这次也不无不同。 银团子知道有这回事，但它认为，巨环花园也好，地标会也罢，既然浮动平台涉及千千万万滨海星人安危，那么，他们根本不可能对小主人有什么善意和仁慈。 提前去开“小会”的结果，极有可能让小主人落入危险的境地——异能者的异能种类繁多，能力诡谲，防不胜防，银团子虽然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但万一呢？ 现在，地标会和巨环花园的态度，确实给了它一瞬的错觉，令它以为，他们是诚心和己方谈判，想要建立友好关系的了。 当然，这种错觉只有一瞬，银团子知道，只要对面不是傻的，根本不可能放过控制小主人的机会。 它知道自己对于滨海星人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它的任何想法，落在居住在它身上的人们肩头，都是一座可怕的大山。 在这种情况下，和它谈道德和仁义？就算它愿意谈，对面倒是敢信咯。 “在之前的登陆作战中，罗先生拼尽一切，带回了一枚湿件，”巴太清望了银团子，然后说，“可这一次不一样，我们就算带出再多的物品，也改变不了现状，我们必须深入其中，进入总控室，夺取权限，彻底控制外星X，才有可能通过外星X，操控天空中的信标，收回造化之气……至少将造化之气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但，考虑罗先生当时没有进入外星X内部，就引起了警戒系统的注意，私认为，一旦强行突入，哪怕是用传送异能，也极有可能会触发警戒系统以外的程序。” 银团子知道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别看我，我当时只是一枚湿件，在我所记录的信息中，并没有警戒被触发的记录，所以我并不知道警戒系统有什么能力，有多厉害。” 单单只是一枚湿件，上头的科技就让滨海星人受益无穷，目前还在享受着银团子技术的红利，外星X里头有多少先进到难以想象的技术，能办到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根本无法想象。 所以，巴太清才会希望，做为曾经在外星X里头待过不知多少年月的银团子，能给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当然，一无所获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只是难免有些失望。 “除了登陆人员凶多吉少外，外星X有可能会挣脱大漩涡的束缚，升入天空，甚至离开滨海星。” 说是束缚，但海星大漩涡控制住外星X的原理，只是利用该AI出了点毛病，撞上物体后会改变轨迹的特性，令其在海水中不断的做圆弧运动罢了，只要AI能转过弯来，脱困是根本没有难度的事情。 若是变成这样……那他们说不定会永远失去结束末日的希望。 一想到这样可怕的未来，做为实际做出决策的那个人，巴太清就感觉自个儿有点缺氧……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相似的感觉。 “这样的结果固然很糟糕，但坐以待毙是更差的选择，我必须以技术人员的身份提醒各位，”园长牧先安说，“洋流控制器也是有使用寿命的，根据你们提供的资料，我们怀疑洋流控制器撑不了几年了，随时有可能出现问题。” 漫宿一听，也是急了：“等等，像是这样的大型工程，不该是百年大计，使用寿命至少也该在百年以上吧！” 怎么这么快就出问题了？ 牧先安微微摇头：“能够运行百年以上，这是在有定期维护的前提下，如今，它已经在缺乏维护的情况下运行了三十多年，内部很可能已经开始出现问题。” 园长这一脚，直接断绝了所有人的侥幸。 雨石椽看向仿佛事不关己的艾子檀：“如果行动出了意外……” “别看我，我只是个弱小无助的外星人。” 顿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望了一眼艾子檀，总觉得“弱小无助”被重新定义了。 会议继续。 “现在的问题是，在迅行期的情况下，我们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登陆外星X……” 接下来的时间，基本在重复“一个方案被提出，然后又被否决”的流程，讨论来讨论去，他们商讨出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首先，先处理开天会的问题。 然后，做好登陆准备后，让银团子化出子体，先一步去打探情报。 这个操作，建立在银团子原本就来自外星X，有可能不会被识别为敌对个体的基础上，如果能成功，就让银团子先收集内部的情报，大家从长计议。 但如果出了意外，外星X不认账，那就让漫宿直接进行传送，务必做到快、准、狠。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只能说尽力而为了，还有遗憾也没办法。 最后，如果真能顺利的解决造化之气的问题——至少是能将其束缚在一个小范围内，让人们可以下到地面生活的话，就派遣工程队，在地面建设居住点。 人们会分批次落地，考虑到这是需要集体有序配合的大迁徙，而且，之后的统御工作才是最难的，巴太清提议，暂时隐瞒银团子具备自我意识的事实。 “造化之气的灾害结束了，但凡有一点先见之明，有合作态度的势力都会明白，下到地面生活，以后脚踏实地的过日子，是不可避的大势，如果连这点都看不明白，执着于银团子技术造就的空中楼阁……这样的人，在新时代没有他们的座位。” 换言之就是，借此筛查出不配合的问题分子，对上层权利架构进行清理和清算。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滨海星人降落地面……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难的是之后的问题。 为此，让一些问题儿童就此消失，或者失去权力，是一种常用的手段，只要有足够的信息差，就能让猎物像个傻子一样乖乖落进陷阱。 最后的最后，就是帮助银团子拟态为宇宙飞船，然后离开滨海星的计划了。 会议至此进入了尾声，银团子看向艾子檀：“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情。” 艾子檀：“你放心，我会信守承诺的，毕竟孙棠是这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嘛。” “最好是这样。” 巴太清接过漫宿记录的回忆要点翻了翻，确定要讨论的问题都已经有了答案，他望向众人说：“还有人有问题吗？” “……看来是没有了，”巴太清捏了捏鼻翼，“既然牧园长说洋流控制器缺乏维护，有可能很快会出现问题，那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就此散会，按照计划行事，不管怎么说，都得先解决开天会这个顽疾才行。” 艾子檀起身说：“那么，我宣布，这次的会议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参与和配合。” 说罢，也不给众人再说啥感言的机会，他们直接被传送出去了，只剩下银团子、孙棠和雷静。 雷静处于晕乎乎的大脑过载状态，这会儿突然一个哆嗦，清醒了：“你、你怎么就只把我们留下了？你想要干啥？” 银团子也警惕起来，它的触手护住了孙棠，后者也跟着有点慌乱：“这……这是？” 艾子檀瞟了它一眼：“有兴趣跟我走吗？” 银团子：“哈？” “是这样的，我让小久分析过了，即便宇宙飞船成功的造了出来，你们在离开该恒星系后，能够抵达下一个恒星系的概率不超过62%，而且，以滨海星人和你水平，你也不可能拟态出传送异能，从结果上来说，你要花好几百年才能载着休眠状态的孙棠和雷静，找到别的星球定居。” “这条路并不好走，你应该比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看了几本科幻小说，就给你出难题的孩子，明白这其中的困难与凶险。” 银团子：…… 第93章 浮生幻梦 让我们把时间线往回拨弄，回到二周目刚刚开始的时候。 一场漫长的噩梦。 做为新人的开天会成员，红光远和许多方，只是跟着导师，来弓氏提速点轮职的。 轮职这次迅行期，然后他们就走，回到自己家当地头蛇。 换言之，导师主要是为了红光远和许多方，才来这里轮职的。 如果导师不来，就不会参与到狙击那个老人的行动中去，后续也不会碰到那个恐怖的老人来寻仇，导师也就不会死。 如果导师没死，他们就不会疲于奔命，在启迪者的掩护下登上未来号，也就不会在用名贵木料煮火锅的时候被抓包，被他们曾经以为是仇人的少女，揭开开天会的真实面纱。 红光远和许多方，曾经坚定的相信，打倒地标会是正确的事情，他们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只要打倒邪恶虚伪的地标会，末日就能结束，所以即便导师牺牲了，但对他们来说，依旧有少许的慰藉——至少导师是为了理想、为了脉络的传承才牺牲的，至少比因为毫无意义的事情死去，以及不知为何死去，要好一些。 可是……最后一点心理安慰，在被抓包后，被艾子檀冷酷无情的粉碎了。 当然，他们没有全信，只是陷入了怀疑和迷茫中。 紧接着，在被关起来的时候，未来号突发大变。 他们尝试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在有个船员，出于“这样可以让这两人变得老实一点”的想法，给他们看了巨环花园脱轨、覆灭的惨象。 二人只是久久无言。 他们知道这很糟糕，但开天会和巨环花园的交集本来就不多，至于他们师承的这一脉，则更是没有交集，所以，即便是知道很糟糕，无法意识到巨环花园对于全体滨海星人到底有怎样意义的二人，也只是有几分唏嘘。 直到，在长达数小时的颠簸后，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绝望。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银团子血肉散在大地之上，它裹挟着平台钢板、房车、房屋等无数物品，它流动着、蠕动着，吞噬一切，仿佛连两人的心灵都吞噬了。 随着未来号不断前进，而银色海洋迟迟看不到尽头，二人终于从震惊中惊醒，意识到了什么。 ……这片海洋，原本都是浮动平台，而浮动平台上，在迅行期，除了原本的居民外，几乎所有的赶路人都在上边。 那、那些人呢？他们的其他同伴呢？ 终于从超乎常识的事态中反应过来，两人吐了个稀里哗啦。 再然后……奇迹发生了。 他们回溯了，回到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他们的导师还活着，罗霄胄还没登上弓氏提速点，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在短暂的恍惚后，两人火急火燎的找到了自己的导师，没有隐瞒的说出了一切，导师则半信半疑，毕竟，在弓氏提速点的开天会分部，行事基调一直都是平稳发展，怎么会突然做出袭击地标会要员这样激进的行为？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在追逐纪元早期，开天会原本只是那些遭遇了不公正的对待，成为出气筒的异能者们，抱团取暖的组织。 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做大做强，因此组织结构通常是以师承和家族组成，相互之间有交流，有帮助也有摩擦，但如果想要命令别人，那就是想太多了。 在开天会还弱小的时候，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他们这样独特的组织结构，还是吸引了一些不速之客的注意。 也就是海神教的启迪者们。 在此之前，开天会抱团取暖的策略，只停留在“谁欺负我家兄弟，我就打死你”这种程度，基本等同于有秩序的小混混或者地头蛇，因为都是异能者，实力不弱，但缺乏有效的组织和领导，确实难成气候。 直到启迪者们找到了他们，直到启迪者加入了他们。 开天会因此而得到蜕变……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乐见海神教加入他们，因为这会让他们这些异类，得到宗教名义上的庇护——看，你们说我们是怪物，不是人类，可连海神教都认同我们，加入我们了！ 从结果上来说，海神教的加入，确实让很多人改变了态度，变得接受异能者了……这大概就是宗教力量的体现。 总之，如今的开天会早以不可同日而语，如今的异能者备受尊重，他们已经没有必要抱团取暖了，于是，他们开始追求自我价值……简单来说，各干各的，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领导层还存在，但对下边还有多少约束力，这就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了。 扯远了，两人所属的派系，算是学术派，也就是专注于研究、挖掘异能，能动嘴的绝不动手的类型。 导师实在是想不出来为啥，自己学派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参加……或者说是被扯进一场政治意味浓厚的冲突中去了？ 而且自己还带着学生们还参与了？然后被干掉了？ 他是吃错了什么药，会参与这种事情，最后招致杀身之祸？ “老师……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 导师想了想说：“我可以信任你们，但你们能百分百确定，自己所知道的‘未来’，是真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在熟悉的老师面前，他们习惯性的开始质疑自己，续而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说到底，即便有能够回溯时间或者重生的强大异能，那也不是他们的异能啊，所以，是谁让他们回溯、重生的？ 在这个瞬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艾子檀那清冷而残酷的眼睛。 “这样吧，我们可以先做好离开的准备，比如收拾东西，交待工作什么的，按照你们所说，再等几个小时，那个叫做罗霄胄的人会来这里，如果他今天来了，我们就走，如果没来……我可以拜托一位精通心灵异能的老友帮你们瞧瞧。” 许多方和红光远点了点头，然后……然后罗霄胄直接放了两个人的鸽子。 而且，因为没有接到罗霄胄要来的消息，弓氏提速点的很多安排都维持原状，于是，因为蝴蝶效应，很多事情被改变了，导致红光远和许多方所说的未来，悉数落空。 这让两人在导师面前，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 “你们可能是被心灵异能影响了，”导师和蔼的望着他们说，“不过，你们愿意和我说这件事，我很高兴。” 红光远涨红了脸：“您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当然会告诉您！” “嘿嘿，现在什么事情都和我说，几年后就会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愿告诉我咯。” “怎、怎么会有秘密瞒着您呢！”红光远连忙说，“您可是我们的导师！” 导师用一个小玩笑解除的两人的窘迫，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直到具有心灵异能的好友到来为止，一切都将维持原状。 而红光远和许多方，也逐渐接受了这只是某种逼真幻境的说法，除了更加警惕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心灵异能者外，他们大体维持了原本的日常。 就算一些小事，因为惯性依旧发生了，也被他们自己归类为既视感。 ……如果要问，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否定了一周目的存在，可能是因为，一周目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结局过于令人绝望了吧？ 如果它是真的，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再说了，导师都说是假的了，导师是不会出错的…… “所以，你们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时间，什么都没有做成？” 在二人例行巡视据点，待在某个小仓库里头清点物资的时候，突然响起的熟悉声线，令两人的心脏一瞬间被冰封，红光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绝对停跳了两拍，这不是错觉！ 红光远和许多方僵硬在原地。 仓库的空间并不好，两人鼻头痒痒的，但现在，他们觉得，还能呼吸，真是奢侈。 “你就是那个让我们坠入梦魇的心灵异能者？” 红光远先是慢慢的转过身子，然后猛然拔出配枪，没有犹豫的直接扣动扳机——尽管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这次射击动作有成功的可能性。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枚子弹，居然会一直卡在线膛中旋转？ 如果子弹打偏了，这很正常，如果被对方用手接下了，也没有超过他的常识，如果停滞空中，那肯定是某种异能。 可是……可是子弹一只停留在线膛中旋转，而且后坐力一直没有消失是个什么情况？ 红光远努力控制着枪口的方向，额角转瞬之间已经见汗，而许多方悄悄露出口袋中半根吸管的一角——艾子檀猜测，另外半根大概在那个导师触手可及的地方。 “所以，你们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时间，开天会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上周目的末日，你们一点都没有打听到。” 许多方面容扭曲：“够了！什么叫做上周目的末日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想再听你胡言乱语了！” “……醒醒，你在做梦。” 艾子檀说。 第94章 梦如人生 醒醒，你在做梦。 这是敲碎心灵温室玻璃的一击，两人同时一怔，内心之中，陌生而熟悉的记忆突然升起。 在发现罗霄胄没有来后，两人确实又尴尬又庆幸，但是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两人意识到，一切没有这么简单。 晚上夜巡的时候，其中一个同伴说，今晚要和女友在迅行之夜来点刺激的游戏，所以希望和他们换班。 这个同伴有些沉默寡言，而且不大会说话，所以突然晓得他居然有了女朋友，而且已经发展到刺激的游戏了，红光远和许多方对视一眼，默默无言。 而这周目，同样发生了这件事情，不同的是，罗霄胄没有上来，艾子檀也没出现，他们不用监视蓝妹民宿，只是普通的巡逻任务。 之后，第二天，他们又碰到了一件上周目发生过，但又不完全一样的事情。 关于某个酒吧地下，一些地下拳手，在迅行期的夜晚搏斗的结果。 如同有些情侣，觉得在迅行期的夜晚，在被拘束带固定的时候，做一些有利身心愉悦的动作更加刺激一样。 在惯性和颠簸都很夸张的夜晚，地下拳击当然也会更加刺激，而这次搏斗的结果……与上周目他们所知的结果，有些相同，有些却不一样。 □□拳的赌盘，是个复杂的游戏，不仅可以压输赢平局，还可以赌谁挨了几拳，比赛是三分钟还是十分钟结束，又或者赌拳手的死法…… 诚然，比起压输赢，后边几种赌法赢的概率很小，所以……赌赢的报酬非常诱人。 压输赢，哪怕双方实力悬殊，赔率比夸张，撑死也就能赚10几倍的本金，但后边几种赌法，一旦赢了，就能赚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本金！ 那一晚，地下拳击的胜负结果有所不同，但赌徒们下注的情况，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为了刺激赌徒的心理，主持人往往会用带有蛊惑性质的嗓音宣布有百分之几赌徒压了啥，百分之几的幸运儿中了，百分之几的家伙们，只差一点就能得到命运的馈赠。 察觉到不对劲的两人分析了一下，得出了一个合理的推论：不管他们的经历是回溯时间还是预知未来，这显然不是他们的能力，而是其他人的能力，而假设那名异能者和他们一样知晓这些，他或者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必然会采取行动…… 那么，现在的变化也就说得通了，如果那名异能者找到了地标会，那么作为地标会要员的罗霄胄确实有极大可能收到消息，然后更改自己的行程。 重量级人物罗霄胄没有来，弓氏集团的安排当然会出现巨大的偏差，连带着他们开天会也是，所以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也是当然的。 可是，如果没能搞明白为何银团子会变成那副模样的原因，最后的结局，会再次上演吗？！ 这次两人比以前冷静多了，他们再次找到了导师，说出了自己猜测，然后…… 然后呢？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记忆再次变得混沌，两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从两人的识海中捕捉了记忆的碎片，艾子檀说：“你们是在喝了那个导师亲手泡的咖啡之后昏倒的。” 许多方感觉嘴唇发麻，亦或者他现在全身都在发抖：“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想说，我们的导师在害我们？他不想阻止末日？” 这些时日以来的遭遇摧毁了许多方的冷静，但他的愤怒并不能让艾子檀做出什么额外反应，她表情没有变化，公事公办般说：“我并没有这么说，但你们都知道，你们的导师说过，要找一位心灵异能的大师帮你们看看。” 红光远有点激动：“你是说？” “在咖啡中加的，很可能只是一些类似于镇静剂的药物，是让你们舒缓精神，方便治疗的措施，问题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许多方冷静了下来，就像他的职业，观察员那样：“你说得对，我们可能接受了某一位心灵大师的治疗，并在那之后遗忘了一些事情。” 艾子檀补充说：“从我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你们就想起大部分事情来看，这种遗忘应该并非恶意，所以，你们有多久没见过那位导师了？” 两人平静下来，不，说是平静不大准确，应该说是，两人像木雕一样愣住了。 于是艾子檀确定的说：“看来是没再见过了。” 过了半响，红光远回神，他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说：“导师给了我们一张排得满满的任务表……他早有安排。” “嗯，看来是的，我还有个问题，”艾子檀说：“你们的导师，叫什么名字？” ——他或者她，两人口中的导师，最重要的长辈，真的存在吗？ 上周目的时候，他们说自己亲眼看见罗霄胄杀死了自己的导师，但对艾子檀来说，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现在也是一样的。 两人再次变成木雕。 从艾子檀的观察来看，二人记忆中的导师是有着具体的容貌、性格、穿着习惯，但整体透着一股子虚幻感。 她对识海的记忆了解不算多，但只要把这个导师和二人记忆中的其他人做一个对比，就能很容易发现这种虚幻感，是以，在弓氏提速点一直有启迪者在作妖的前提下，艾子檀合理怀疑，二人记忆中的导师，有可能并不存在。 仓库的空气看样子并不好，艾子檀来到外边享受了几分钟的狂风大噪——好吧，外边的空气同样不好，只是对于她来说，都一样。 里头刺鼻的空气是这样，外边的狂风也是这样，犹如开水和冰水，她能感觉出温度的差异，但却不会觉得冷或者热。 这种与现实的割裂感，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就是来的路上，神识扫描扫到了一本书，书里头的观点认为，人因为恐惧死亡，所以才能珍惜生命，如果一个人永生不死，那么他将永远都无法理解死亡的恐惧，续而，不会尊重他人的生命。 ……只是一本无病呻吟的悲伤文学。 但她看了几眼后，现在突然想要吟首诗。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何处较真？” ……总感觉这不是她原创的词，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两人走了出来——仓库外边的路被围墙围了起来，可以挡风。 “不用谢，然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做？” 两人似乎冷静了一些，红光远有些不安的问：“你刚才好像说，是我们开天会导致了最后的灾难？” “但这说不通！”许多方接过话头，“银团子技术是地标会发现的，银团子的组织也是他们培育的，如果银团子出了大问题，不该先找地标会吗！” 这个判断的支撑点，大概有一半来自对地标会的固有仇恨。 而另一半……是很合理的责任制，如果不是艾子檀去了明光城，见到了真相，她可能也要怀疑一番地标会后，才能确定真相。 如果要详细的说明，要花好几个小时，所以，艾子檀将庞大的信息量压缩在短短几句话中，然后塞进他们的识海里。 “启迪者并不信神，他们信的是“一”，从海神而来，归于海神的“一”。” “长久以来，他们缺乏能够完成这个目标的方法，只能保持沉默。” “但银团子的出现给了他们希望，他们认为这种强大的生物可以承载所有人的意识。” “可惜，他们不可能完成目标。” 哪怕是在一周目的最后，大概率已经完全丧失自我的银团子，也只是把大部分人都吞噬了，化为增殖自身的养分，成为一团硕大的肉在蠕动，如果连这都算是完成了归“一”的目标，那理论上说，开天会造个超级大炸。弹，把所有人都一起炸死，那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两人久久无言，只觉得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但拼一起就不懂了。 “现在你们开天会的情况是，启迪者的阴谋已经败露，但很多派系都被启迪者渗透，加入了他们的计划，而巨环花园和地标会已经明白了启迪者的计划，如果你们不希望开天会成为历史，我建议你们做些什么。” 红光远张大嘴巴，变了好几个口型，最后停留在“卧槽”上：“可我们只是普通的异能者……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艾子檀奇怪的望了两人一眼：“这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吗？” 这是想不想去做的问题。 此时，许多方终于从头脑风暴中缓过神来，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好，我们先去找导师。” 迎着艾子檀的目光，许多方非常艰难，但以不符合年纪的冷静说：“或许……你是对的，我想不起导师的名字了，但我不认为导师是虚假的，不管如何，我们要先去见导师！” 艾子檀对此早有推论，而且比许多方想到的还要悲观一些。 比如说……启迪者渗透进其它派系的方式。 第95章 导师？ 直接把其它派系吞入自己门下？这当然不行，考虑到海神教加入进来的时候，就是个庞然大物，这种不知足，进一步膨胀的行为，必然遭致开天会内部众多派系的抵制和敌对。 实际上，以艾子檀了解到的信息，大概是为了能降低开天会其它派系的敌意，原本的海神教分裂成三个派系……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分裂，毕竟，启迪者在海神教那会儿，也只是其中一股宗教势力，而且是属于最狂热的那一批激进派。 众所周知，极端往往代表着不受欢迎。 于是，启迪者换了一种方法。 ……还记得银团子是如何蛊惑弓氏提速点的柳家，让那位柳奶奶相信海华星的信号，帮助它研究的事情吗？ 这本质为一种思绪堆砌的精神环境，是散发出的思维影响普通人所形成的幻觉，但银团子因为被系统设定框死的缘故，一直无法很好的控制这股力量。 但换个角度来说，如果连被条条框框约束的银团子都能拐着弯影响人的思维，那没有这些束缚的启迪者们，甚至敢在自己身体里头埋下银团子组织，与其共生的启迪者……没有理由不掌握一定幻觉的力量。 这恐怕也是这么多年来，启迪者对银团子做的那些小动作，一直没被人发现的原因所在——看看红光远和许多方吧，他们的人生，到底有几分是活在现实中，又有几分活在幻觉中？ 在迅行期的夜晚外出？这从来不是什么好主意，但迫切的情绪推着两人前进，艾子檀也见识了一下受到过专业训练的两人，是如何在这样的飓风和物体漫天飞的夜晚移动的。 简单来说……没啥技巧，靠红光远的异能判断动作的成功率，然后据此进行移动，考验的是战术动作的执行能力。 不一会儿，两人移动到了导师所在的据点——一个书吧。 说是书吧，里头其实没有多少书，几乎全是外边的地方报和杂志，这里是众多小道消息汇聚的地方，很多内容都是电台缺乏报道的。 赶路人比较喜欢来这里收集信息，而本地居民则不那么关心外边的事情。 将据点建设成这样，显然是看中了人多鱼杂的环境。 和同僚们聊了两句，来到隐蔽的地下室，两人来到了导师所在的工作室。 几乎就在看到导师的瞬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这样的表情，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在艾子檀戳破了幻觉后，两人终于得以看见他们的导师，真实的模样。 一个带着红色帽子的人，披着带宗教符号的披风……这是十分典型的启迪者装扮。 而且，两人见过这名常驻于弓氏提速点的启迪者…… 而现在，这个陌生的启迪者，居然用着导师的声音和他们说话？ 导师呢？他们的导师哪去了？！ 眼见两人神态明显不对劲，启迪者眼中的疑惑更甚，好在在对方真的起疑，要问相对老实的红光远时，许多方率先开口了：“导师，我们还是觉得，我们之前所看到的预知并不是假的，那个未来真的有可能发生。” “你们发现了什么？” 许多方赶紧把之前注意到的，那些发生了，却又不完全相同的事情悉数告知。 听了这些话，启迪者帽檐下，露出某种根本藏不住的狂热，他微微一笑，继续用导师的声线和他们说：“这确实值得注意，我会向会长报告，等待批复，不过……” “这种消息在搞清楚前，最好还是不要外泄，你们明白吧？” “明白，”红光远终于缓过劲来，他狠狠点头：“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说罢，以还要继续巡逻为由，许多方和红光远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他们甚至不敢待在平时会感觉很惬意的书吧内喝茶，装成有急事的样子，直接离去。 然后，就躲在书吧旁边不远处的暗哨点，颤抖着，无神的望着天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红光远和许多方两人受到的打击，甚至比听到“地标会不是反派”的时候还要大。 正如艾子檀所掌握的资料那样，对于大多数开天会成员来说，他们先是某个师承或者家族的一员，然后才是开天会的一份子，所以，即便是某一天，开天会解散了，那震惊归震惊，说到底也不过是继续各过各的罢了，与之前也没太大的不同，甚至还变得更自由了。 可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有问题的，是他们一直当做家长的导师！是教导他们、引导他们走到今天的导师啊！ “艾小姐，我知道您还在，请您出来与我们一说！” 暗哨点外狂风大噪，风在哀鸣，艾子檀本来想操纵一下外边的气流，来个鬼哭声对答，可看两人这副模样，也就把这个念头塞进了识海深处，只是很普遍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为我们之前失礼的举动道歉……还请您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我刚好有时间。” 艾子檀挥挥手（抓住了又开始乱跑的小猫），小久直接把众人带到了空间站。 望着高大上的会议殿堂，两人有点懵，然后，艾子檀心念沟通钥匙扣，空间站的空间布置发生变化，一排排会议桌远去了，中央多了一张圆桌和三张椅子，桌面上还有不少点心。 “来，故事很长，你们可以边吃边听。” 确实是个冗长的故事，出于保护开天会……也就是异能者势力香火的角度出发，艾子檀几乎把能说的都说了，比如海神和络雅文明，比如海华星基地的成果和努力，比如地标会的情况，比如开天会中的启迪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再搞什么灰机，比如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开始忽略的，银团子的威胁性，其意识如何诞生的秘闻，还有后续的处理方案，以及，包括三方会议的内容和结果。 红光远：“……” 许多方：“……” 两年轻人直接就听傻了。 顿时间，他们感觉自己生活的世界变得无比陌生，大家仿佛第一次认识一样。 两人都很难想象，在他们平平安安的训练、长大、工作的这些年里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9 02：50：11～2021-10-12 23：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长的名字 10瓶；123456789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虚幻 过了好久，反复回味，反复惊悚之后，许多方突然耍赖一般摊手：“就算知道了，我们又能做什么？”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艾子檀说：“不知是从多少年前开始，启迪者学会了利用银团子的组织，营造幻觉，影响人的认知，并逐渐架空……部分导师、家主一类的派系领袖。” 或是用意外，或是用计谋，针对开天会内独立而又相互影响的派系，启迪者们秘密取而代之，然后，大多数开天会成员都居住在浮动平台上，其实早就深受银团子思维波的影响，一直以来没出现什么问题，仅仅只是因为银团子分身乏术，全身心都在想着怎么救小主人，根本没空管他们罢了。 银团子没空，但启迪者表示很有空啊！ 他们以惊人的毅力和漫长到可能有十几年的时光，在自己的身体里头埋入银团子的血肉，或以血肉之躯与银团子合二为一，逐渐接管了其常年来无意识营造的幻觉环境，续而一点点影响部分派系支柱，一家之主，一点点的操纵他们，让他们在无知无觉中，化为自以为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在彻底污染了根系后，魔爪又开始伸向这些根系辛辛苦苦蕴养出来的树干、枝桠，还有树叶。 等到这个家族，这条传承上的所有人都被幻觉环境蒙蔽后，再找个黄道吉日，直接扭断脖子或者送上一颗子弹，启迪者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到原本属于别人的位置上，越俎代庖。 是否有人察觉到不对？ 或许有吧，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才走漏了风声，说明那些察觉到异样的人，结果都不会太好。 那么，具体有多少人挨了毒手呢？ 根据小久调用某个渗透模型的估算，大约在一半左右。 这一半可不是随机概率，而是启迪者在有选择的挑选目标，所以，那种一旦出了问题，立刻就会被点名的派系，并未被启迪者瞧上，导致那会儿还没想到是启迪者在作妖的雨石椽，悍然翻脸的抓捕行动无功而返。 “如果不是发现了真相，导师被打了，你们不可能无动于衷吧？定会奋起反击，那开天会其它地方的情况，想来也差不多，如果按照地表会和两极联盟的计划表，要清理干净启迪者，那冲突必然会持续升级，最终演变为世界大战，整个社会都会陷入剧烈的动荡之中。” 与开天会的一半势力开战，这和与整个开天会开战也差不了多少了。 就算能够准确分出哪些人有问题，与剩下那一半没问题的人详细解释、说明，让对方神奇的相信了一切……就算做到这一步，那也没用，因为剩下的那一半会想，你都灭了一半了，还差我们这一半吗？ 地标会和开天会之间可是有血仇的，与巨环花园也有许些的恩怨，双方的关系只能说是因为局势和利益勉强将就着，说句实话就是，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地标会早就想出手，将开天会收入囊中了。 后者的想法同上。 所以了，既然横竖都是生死存亡的风险，那我为啥不先和启迪者联手，把地标会先灭了，然后再慢慢和启迪者算账呢？ 全杀了，敌人全死光了，不就能保护自己了吗？ 另外，开天会是以异能者为尊没错，但异能者终究只是少数人，在开天会治下的浮动平台上，大部分的公民也只是普通人。 这些普通民众多半是异能者的浅信徒——他们相信异能者才是滨海星人的未来和希望。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没有错，因为这些人确实是靠着异能者的庇护，过着较为稳定的生活。 但……衣食父母和未来、希望啥的，其实并不是一回事，只是很多人在不知不觉中搞混了。 也就是说，就算地标会灭掉开天会，这一堆定时炸。弹很难处理，啥时候会炸，这个只有天晓得。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然变成了一个死结，但，并非没有和平解决的可能性。 “你问我，你能做什么？可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回答，”艾子檀看了红光远一眼，“不过，我这里刚好有很方便的，可以消除启迪者幻象的生活小妙招……” 许多方也跟着看了一眼红光远，后者嘴唇抖动了一下，突然咬咬牙，说：“我知道了，我们来揭穿那个启迪者！还我们老师一个清白！” “你别急着反驳我，”在许多方开口前，红光远眼睛红红的，在他眼中，仇恨与责任交织，融为一体：“导师早就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我们来戳穿，我们揭露启迪者的阴谋，然后告诉其他派系的人，让他们自己揭发，我们自己来处理这个问题！” 是的，如果不想给地标会和巨环花园，正式对开天会开战的借口，最后导致局势变成三方大战的话，办法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靠开天会内部，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开天会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地标会也好，巨环花园也罢，自然也就没有了插手的机会。 就算战斗结束后，开天会元气大伤了，处境是比较危险，但地标会也没有对开天会乘胜追击的理由啊——当领导的或许很想打，但手底下那些人想打吗？ 别忘了外部环境因素——外星X和造化之气才是最需要优先解决的问题。 如果外星X登陆作战失败，地标会和巨环花园显然没空管开天会如何了。 如果成功了，那就更没空了，造化之气消失了，银团子又不愿意继续当苦力了，末日也结束了，先管好自己，想想怎么把那么多人平平安安迁徙到地面，建立新国家新城市新秩序，先解决圈地争端再谈其它吧。 总而言之，只要有合适的人来操作，事情是可以避免最坏的结果的。 唯一的问题是……开天会，真的有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吗？ 这可是要与自身的另一半为敌啊。 即便可以梦幻般的获得成功，许多方也并不认为，他和红光远能善终——正所谓自古变法难善终，而他们要做的事情，可比变法刺激多了。 艾子檀递给他一张纸人。 “喏，这就是破除幻觉的生活小妙招，你们只需要拿着它，在人前晃一下就行了。没有任何理由能够保证，你们能活下来，成为英雄，最后凯旋归来，不过，就算你们拒绝，我也有后备方案。” 小久疑惑：等等，后备方案是啥？我怎么不知道？ 艾子檀：回档，我换个姿势忽悠。 小久：…… 身为终端，小久对两人给予了大约0.02秒的同情。 “不用考虑了……我接下了！” 想到开天会的未来，想到导师最初对他的教导，以及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功绩，红光远接下了这份重担。 年轻人就是这点好，顾虑少，血还没有冷却，容易上头。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像是艾子檀这种看起来年轻，实际上早就燃不起来的家伙，根本不可能会答应吧？ 许多方考虑更多，他说：“你给我冷静一点，我们的导师是假的，地标会这个敌人也是假的，也就是说，我们平时受到的教育，还有那些高尚的目标和英雄们的牺牲，也都是假的！” 艾子檀：……这许多方挺正常的啊。 小久：这话说得人家红光远这样的热血小伙，好像多不正常一样。 有一说一，许多方的想法真挺正常的。 导师是假的，是启迪者为了让所有人死掉，凝成一团，实现所谓的合而为一而维持的假象，也就是说，他们平时受到的教导是假的，生活也是假的。 地标会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开天会——他们才是反派，被启迪者玩弄于掌心的可怜虫，这么多年来都被人当枪使却不自知…… 他们的一切努力和抱负，那些使命、奋斗和奉献，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戏。 接受这一切的过程非常痛苦，而在痛苦之后，则只剩下抓不到实物的空虚感，如果一个人原本所相信的信念，还有最在乎、最尊敬的人都是假的…… 黑化不至于，觉得世界对不起自己也不至于，可是，他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原本有实际经历和体验支撑的情感，突然之间只剩下虚幻，于是，怎样都无所谓了，你们爱咋滴咋滴，世界毁灭了就毁灭了…… “导师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假的啊！这个人曾经是存在的啊！”红光远吼道：“就算开始教导我们的时候，他已经不幸惨遭启迪者的毒手，但启迪者也是按照导师的性格在进行扮演吧？！” “你就当成……当成……” 艾子檀：“教学视频，或者是课本。” “对！就是这样，我们的导师并不是虚假的！我们只是换了个载体，接受他的指导罢了！” 虽然有点偷换概念，但这让许多方的虚幻感消失了不少，本人对红光远的看法也有所改观，最后，两人拿着纸人，坚定了信念，被艾子檀随手丢回原地去了。 此时，空旷的空间站内，小久忍不住说：“这有用吗？这两人能做到吗？” “那找其他人就有用吗？”艾子檀的回答特光棍：“好了，接下来去实地瞧瞧外星X的具体情况吧。” “……好吧，确实，开天会的领导层都被蛀空了，但你这替人踩点的毛病要不改了吧？” “我这不叫踩点，我这叫观光。” 第97章 第五次 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在弓氏提速点上，一切变了，可又好像没变。 “咚咚咚！” “……来了！谁啊！” 弓听云打着哈欠，然后开门雷击——怎么是你们两个？！ 在眼角的余光瞟到倒地的部下时，共计4颗玻璃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抵上了来者的侧颈两边只要稍加用力，就能挤压颈动脉，切断脑部供血，再用力一点，脊椎都能给你掐断。 不仅如此，还有两颗玻璃珠，直接堵住了两人的枪口……真就一点机会都不给。 就算是有心算无心，但异能和实力的差距就是有这么夸张，许多方露出一丝苦笑，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弓少，放轻松，我们只是有些事情想找你商量一下。” 弓听云不为所动：“商量？那用得着把我的人全放倒了？你们开天会没有自己的外交部？” 在制住两人后，多瞟了两眼，判断自家弟兄们只是失去了意识，但结合上周目发生过的事情，他的态度依旧冷硬。 红光远很无奈的回答：“驻弓氏提速点的外交部已经没了。” 弓听云只觉得额角的血管开始跳动了——好嘛，上周目是罗霄胄在这没了，被地标会追责战战兢兢，这次轮到你们开天会了是吗？ 我弓氏集团，只是个居安一隅的地头蛇、山大王，你们这些庞然大物下脚能不能轻点？ 正想着，不管如何，先喊人把自家弟兄们搬走，就这样倒在他家门口算什么事情…… “请等一下，”似乎是知道他的打算，红光远硬着头皮说：“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这次冒然来访，就是为了尽可能的隐蔽……” 弓听云愣了愣：“你们的隐蔽，是指干掉我家几个弟兄后，再敲门找我？” 虽然自家弟兄值夜那是可用心了，但也只是一些身手不错的普通人，再加上家里头确实大了点 ，安保难以兼顾，如果这两人认真要单独来找自己，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响动吗？ “本来是想悄悄的……但过程中出了一点意外。” 弓听云很无语，他凭空扒拉了几下弟兄们的衣服，让他们能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昏迷，然后侧身，算是默认了。 然后……然后弓听云就真的有点后悔放这两人进来了。 对面这俩说的是人话吗？！ 先弑师，后夺权，而后为了肃清那些不听话的家伙，直接杀了自家师门一半的同门？ 然后现在师门虚了，又想来拉弓氏集团下水，要弓家和他们合并，成为开天会重要的一脉？ 眼见说到唇干舌燥，而弓听云的态度却只是变得愈发冰冷，红光远有点急了，这时还是许多方靠谱，他突然惊醒一般说：“您还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还有艾小姐的安排吧？” 弓听云神色更冷，心说艾小姐要是有啥安排，难道不会知会自己吗！ 等等…… 就在这个瞬间，弓听云突然揉了揉脑袋…… 不知怎的，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很多信息，多到像棉花糖一样突然膨胀，塞满了他空空的脑袋。 随后，宕机的大脑终于勉强开始转动，像个诚恳的老驴一样拉动石磨，慢慢消化掉这些突然出现的信息。 这是……潜意识层面的信息灌输？ 一边消化着这令人震惊的消息，弓听云突然想起自己从某本历史书上看到过的消息。 说是早在碧海时代，就已经有潜意识教学了。 这种技术可以在睡眠状态中，将信息以波的形式送入脑海中，让大脑以潜意识的渠道接收这些信息，等到人醒来后，多半啥都记不得，就如同平时被忽略到的路边小花小草一样——就像一场梦，完全没有印象。 但是，当其在清醒状态接触相似、相关的信息时，这些潜意识中潜伏的信息，则会以某种形式浮头…… 当事人的感觉？有时，是某种莫名的既视感和熟悉感，有时，是一拍脑门，惊呼“我怎么忘了这茬”的顿悟感。 具体到实际应用上，多个对照组证明，接受了潜意识教学的学生，在学习进度上，会比没有接触过潜意识教学的学生，进度快10倍以上。 ——这一点都没有夸张。 原本就算记住了也很容易忘记或者记岔的单词和公式，只需要读几遍就能很轻松的记住，原本难以理解的理论知识，也能轻松消化，仿佛智商提高了好几个量级似的。 在这一技术的福泽之下，通往顶尖学术领域——那些仅仅只是看到名字就会让人犯困，开始人生三问的高深学科，平坦的大路延伸至每个人的脚下。 至此，一个博士后的诞生，培养周期可以压缩到5年之内。 也就是说，如果从7岁就开始接受潜意识教学的话，那么在14岁之前，就能拥有堪比人均3、40岁博士的学识。 但是，后来，据说这个看起来可以成为众望曙光的技术，却在短暂的试点之后，销声匿迹，对外宣称是“成本高昂”、“存在技术上的安全隐患”啥的。 大概是说，这是基于复杂的信息处理完成的技术，因此，里头储存的教学资料就像个黑箱，如果不通过复杂专业设备和流程进行读取、翻译，那么，一般的技术人员，别说是切实的搞清楚这个黑箱子里头的教学信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了，连核对教学资料是否有缺漏或者错误都很困难。 想想看，在这种前提下，如果有不法分子往这里头输入了什么不健康的内容…… 总而言之就是隐患很大。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现在，晓得了如今所发生的一切，弓听云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有了更多的猜测。 恐怕……这种潜意识教学技术，就是启迪者整出来的幺蛾子吧？ 如果能在思想上统一，所有人都把归“一”视为人生目标，那事情当然会简单很多…… 不知道那个时候，九大国对此到底有多少了解，反正，从可以说是九大国联盟直系继承者的巨环花园，都对此毫无了解来看，大概是不多。 当然，也有可能都晓得，只是出于“启迪者到底是不可能杀绝”的考量，以海神教为幌子，聚集这些反社。会疯子，统一看管，免得他们躲在暗处搞事情，难以预防和监控。 然后，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机密被束之高阁，以至于末日发生后，已经无人还记得有这回事，信息原件也在战乱中遗失的可能性，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就此打住，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至于在自个儿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艾小姐灌输了一些信息……在他看来，人家是救世主，忙得很，肯告诉他啥情况就不错了，文明存亡面前，效率优先，这是正确的决定。 总之，好不容易仗着比普通人高出一点的精神力，消化完这些信息，弓听云按捺住心底的震惊，先是突然觉得自己又不认识自个儿生活的星球和世界了，而后，自幼被培养出来的政治敏锐，让他意识到面前的两人，这次在欺师灭祖后过来找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呵呵，我不知道？你们想拖我弓家下水，难道我还要心怀感激的接受吗？” 许多方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不用从头开始讲，不然的话，对方不信然后又拒不合作，那问题就会很难搞了…… “这确实有一定风险，”红光远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但你们弓家能得到的东西，只会更多。” 弓听云不为所动：“前提是弓家能活到最后，哈，你们倒是想得美，用那残破的师门，名义上兼并我弓氏集团，然后让弓氏集团当炮灰，帮你们干掉其他派系的敌人？” “非也，要上，当然是我们先上！” 也就是说，兼并后，红光远和许多方的派系，愿意先顶上去，等他们打没了，才到弓氏集团。 这听着好像挺感人的哈，全员为弓氏集团在开天会做大做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如果不是成功的概率渺茫到没有的话，是挺感人的。 对方的请求有多离谱呢？就好比一个陌生人扯着你来到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用一根绳子把你绑好，然后他拿着绳头你说：咱们一起跳崖吧，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先跳，争取在下边给你当个垫背。 然后他就拽着绳头跳下去了。 就问你感不感动。 反正弓听云是挺敢动的，就差用厨房的菜刀给他们的脑袋开瓢，看看里头到底装的啥了。 “我拒绝，”弓听云说，“这是你们开天会自己惹出的麻烦，别赖上我们。” 就算最后真的变成世界大战，弓氏提速点也不用方，做为一只保持着独立的势力，只要操作得当，他们完全可以独善其身，就算被波及，也远不如地标会和开天会的那些附属势力那样要命。 本来嘛，从责任制上来说，弓家也无辜得很，在这样的立场上，赔上所有的身家跳坑，图啥呢？ 有预料到这次面谈的结果，红光远难掩失望，但他还是决定做最后的努力：“诚如您所说，这事儿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而且也不关你们的事，可是，如果我们失败了……艾小姐明言，第五次世界大战无法避免。” 弓听云晃着茶杯的动作顿住了。 九大国鼎立的时期，世界保持了两百余年的大体和平，但在这之前……他们曾爆发过4次世界大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4 00：03：34～2021-10-17 00：0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眠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轻松的选择 因为大量的资料遗失在混乱年代，真相已经难以考究了，而现在的人们，如果听到这些，晓得遥远的年代，老祖宗相互开脑瓜的盛景，可能会忍不住感慨一句：以前的人真是闲，不努力上天，光顾着内耗。 是的啊，如果九大国联盟能更早成立，更早上天，更早移民海华星，甚至更远的地方，他们至于还在这受苦吗？ ……虽然说，就算掌握了初步的星际航行技术，也完全不代表运力足以带走海华星上的所有人，但这多少也算是苦日子里头，为数不多的冷笑话。 弓听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只想扶额以示无奈。 这种退一步大概率独善其身，进一步大概率粉身碎骨的选择，咋就这么难选呢？ 他是傻子吗？ “弓少爷，我们并不是想要坑弓氏集团，又或者是为上次（上周目）的事情蓄谋报复，更不是想要道德绑架……我们只是，”仿佛是想把心中鼓动的勇气和愿景化为最贴切的语言传达，红光远缓慢的说：“想避免最坏的结果。” 弓听云又慢慢的喝了几口茶，给自己余出一点思考的时间。 如果拿开天会整体与弓氏集团比较，那自然毫无可比性，弓氏集团就算倾巢而出，武装到老幼妇孺，也撑不了几天就没了。 但这是纯理论战力的估算结果，由于开天会内部派系林立，少说有几十个，单个派系，哪怕是最大的派系，与弓氏集团比，那最多也不过是五五开。 如果可以有选择性的针对一些派系，并且还能笼络其它派系统一战线，共同捆绑一辆战车的话……弓家确实有成为左右天枰的那片羽毛。 至于胜算？依旧飘忽，但并不是零，怎么也有个位数吧，比如5%左右……大概。 事情都说到了这份上了，基于常年教育积累下来的理智压住了热血，他问自己：你准备好接受最坏的结果了吗？ 然后，凝视着红光远诚恳的目光，他坦然回答自己：从来没有。 “弓氏集团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提案。” 红光远眼中的希翼沉寂下去——这个结局在意料之中，他们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想着弓听云似乎与艾小姐关系密切，来试试看罢了。 没有了弓家的支持，单靠他们这已经半残的师门，显然根本没可能阻止启迪者的阴谋。 主要是……原本与自家或者导师关系好，容易结成联盟的几个派系，红光远和许多方一寻思，都觉得这几家大概率早就像自家一样，被启迪者渗透了。 不然的话，为啥和自家关系还这么好啊？ “好吧……那至少，请您保持沉默，等待结果。” 弓听云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一点豪情都没有笑容来：“我可能说得不够清楚，只是弓氏集团不参与——生活在这里的人，大部分只是普通人，他们没有必要上正面战场，也没有必要承担失败的后果。” 许多方和红光远两个政治萌新傻了，有点听不懂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又说弓氏集团不参与，又说他们没听懂，又说弓氏提速点的人不应该上战场，承担这些……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两个年轻人都快被脑海中浮现的问号蒙蔽双眼了。 “……” 意识到面前的两人根本不懂政治游戏，弓听云很无奈，对于他来说，如果不以政治游戏包装自己的发言，就好比赤身进入地方大本营一样，这不仅是去送，而且还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简单来说，弓氏集团的各话语方，是不可能选择跟你们下这趟浑水的，唯一的办法，只有分家。” 红光远还是没听懂，倒是许多方被吓到了：“你要发动军事。政。变搞独立？！” 弓听云额角的青筋再也忍不住了，突突突的在跳——这事儿你知我知就行了，大家都有默契就好了，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吧？这么大声的说出来，你是要怎么样？！ 要下海亲吻海床母亲吗？！ 许多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捂住了嘴巴，但他身边还有个慢半拍的呢，红光远总算反应过来，惊呼：“卧槽，你要造。反？” “呼——” 弓家少爷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低估了人类智商的下限，面前这两个傻帽……和他们合作，真的不会坑死自己吗？！ 然后，意识到失言的红光远赶紧补救：“咳咳，开玩笑的，毕竟您是出了名的孝顺嘛……” 在弓听云忍到极限的视线下，红光远刚想闭嘴，就被许多方死死捂住，差点窒息。 “总而言之，能做到哪一步还不知道，”红光远站起来，表示这次谈话可以结束了，“但事在人为，你们先回去等结果吧，就算失败了，最坏的结果，我保证，至少你们能礼貌的离开弓氏提速点。” “……感谢您深明大义。” 可不深明大义吗！换个人早把这俩政治白痴扫地出门了！ 至于“礼貌的离开”是个什么情况，许多方不敢问，红光远也不敢多嘴。 “对了，你们一直没说，你们所属的师门叫什么名字？” 许多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天下无名氏，外人都喊无名家。” “……就叫这名？” “对，据说是因为祖师爷希望后辈铭记，要做到虽无名而有名于天下。” “成吧，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次你们无名氏，确实出名了。” 送走了无名家两兄弟，弓听云走到书房里头，小心的张望了一下，生怕这回艾小姐就在书房等自个儿——现在回想起来，他严重怀疑，上周目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艾小姐早把他逗比的模样尽收眼底了，只是没有点破…… 结论：艾小姐真是个好人。 这样想着，弓听云熟练的掏出那本封皮已经变成他脑壳形状的厚脊书，把它抵墙上，然后，他再也遏制不住想去死一次，人生重来的冲动，脖颈以夸张的频率抖动，带动脑门使劲往书壳子上撞。 “啊！弓听云你这个白痴！让你装逼，让你耍帅！” “现在好了吧！这事儿你咋和老爹开口？咋和母亲的在天之灵交待？！” “就算过了老爹这关，这么多人把命交到我弓听云手里，我担得起吗！” 无缝衔接的言语发泄令他感觉心里头好受多了，五分钟后，整理好心情的弓听云，拍醒了昏睡在门口的小弟们。 “弓少！小心，敌袭——” “别喊了，人早走了。” 值夜的小弟们瑟瑟发抖，纷纷低头道歉，不停的表示自己没用，还请弓少爷责罚。 “来的是异能者，不怪你们，不过——”弓听云话锋一转：“我严重怀疑你们最近缺乏锻炼！现在都有，交班后我允许你们睡5个钟头，下午全体拉练5小时，明白吗！” “是！” 值夜的小弟们十分感动的领罚，为自个儿不用丢掉这份高薪水的工作而庆幸。 弓听云点点头，故意又意味深长的点了点他们：“另外，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你们嘴巴管严实点，就当做没发生，明白吗！！” “明白！” 就算弓听云不说，他们也不会说出去的，毕竟到底是自个儿失职，说出去除了被质疑自个儿的专业能力和丢掉工作外，根本没有好处嘛。 至于弓少的意味深长……难道说，来访的是什么大人物？ 那他们更不敢乱嚼舌根了。 来交早班的，是和弓听云从小到大混在一块的四名心腹。 怀飞沉、施达扩、古秋秋和江米白。 与比较水的夜班值夜人员不同，四人都受到过大量的专业训练，而且一半都是异能者，他们瞅了瞅现场的情况，又看了看弓听云的神态，大概明白，清晨的时候绝对是发生了点事情。 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当然想不到。 而在见过老爹前，弓听云什么都不会说。 江米白看了看手表，核对了一下时间：“现在要见家主大人？现在才7点，时间会不会太早了？” 怀飞沉也说：“而且少爷你也知道，最近家主大人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间疯了一般让航空部维护所有的飞艇，甚至还想拉出几条飞艇生产线来，昨晚听说熬了一个通宵……” “这我当然清楚，我有分寸，老爹现在在哪？” 捏了捏自己的双下巴，古秋秋说：“大概是在航空部的飞艇4号仓库吧……” 他们只是提供个人意见和建议，最终做出决定的，还是弓听云自己。 于是，3分钟后，一辆车从弓少宅邸开出，直奔飞艇4号仓库而去。 14分钟后，汽车驶过平台之间的浮桥，来到飞艇仓库平台，在这里，弓听云见到了正在打盹的弓驰远。 望着老爹没个形象，带着一身疤痕睡在沙发上的模样，弓听云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平时与老爹见面，他总是下意识的微低着脑袋，感觉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这样，他很少仔细瞧过老爹的正脸，对其最多的印象，永远停留在其挺直的腰板和胸膛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词我为啥要加符号呢……因为它虽然现在还在显示，但不代表它永远都能显示。 另外，其实完全不通政治的小短手写起这段来卡到死了QAQ 第99章 父慈子孝 弓听云：……也没必要太感慨吧，反正我又不是独生子，弓家的继承人又不是我，二哥不就很合适吗？ 以平时老父亲对自个儿的态度判断，弓听云认为，老爹对自个儿的期望应该不大。 这样一来……或许他根本没必要有啥心理上的多余负担啊！ 做好了心理准备，弓听云挥退了在场的闲杂人等，然后关上了门——这个时候，除了弓听云之外，没有人意识到，这次关门，将会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滨海星文明未来的走向。 在接下来的半个钟头，安静的室内，杯口袅袅升起的咖啡味，弓驰远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听着瓜儿子的说明，不知不觉下了一大杯咖啡。 等到他说完了，弓驰远才想起来，他忘记加奶粉块了。 “……也就是说，我们再次站在了百年难遇的岔路口上。” 如果是以前，弓驰远绝对不会相信弓听云的说辞，多半会觉得自家瓜儿子怕不是被哪个异能者搞成了蛇精病，但是…… 先是在飞艇上的会议室，弓听云失心疯一般挤进来，而且居然还真和雨神医搭上话了，雨神医居然亲自过来了，而且还找他单独谈了谈？ 在这之后，弓听云的发言则更是惊人——说是浮动平台再过几天，很可能就要集体出大问题了，现在虽然找到了问题的苗头，但却无法肯定能解决问题。 所以了，确定了自家瓜儿子没有唬自己后，弓驰远力排众议，甚至亲自重启了大量已经成为收藏品的飞艇，就怕万一出了事情，连香火都保不住。 “……我们可以认为，银团子的问题暂时不用担心了，是吗？” “对。” 弓驰远松了口气，然后，才有闲情对这些密辛感到震撼。 “……是海华星基地全体人员的牺牲，让我们得以苟延残喘到现在，不仅如此，我们还因此获得了通往未来的门票。” 就算是很多赶路人，心里头也是清楚的，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们滨海星人，终归会变成只能活在浮动平台上的民族。 很多人想到这点的时候，会隐隐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具体有多不好，有多要命，这就没个数了。 ……还是关心一下明天的风是几级，或者大米和汽油有没有涨价比较实在。 底下的人民不明白，但他弓驰远还不懂吗？ 造化之气一日不消失，生存线一日还存在，人们就只会愈发依赖银团子技术，最后，只会变成离开了银团子就什么也不是的废物！ 但知道又能如何呢，他管得了自家，管不了别人啊。 而且，就算努力扶持原本的科技发展，但弓氏集团，说白了也是多亏银团子技术才能站到今天的，前文提过，弓家的飞艇团，在三十年前就濒临报废的边缘了，如今还有能升空的飞艇，那是因为在有了浮动平台后，这些几乎一刻不停飞了几十年的飞艇，总算是有了可以停靠的地方，做一次彻底的检修，更换零件或者干脆整个翻新了一遍。 “你带来的消息很好，我曾以为，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从很早以前……大概十几年前，弓驰远就明白，他们这些好不容易从末日苟活下来的人，就算能依赖危险的银团子技术活下去，文明也没有未来了。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总有一天会退化成把银团子当成神明来崇拜的原始人，而那些少数掌握着真相的人，也只是比大多数人晚一点罢了。 远的不提，就说近的，看看吧，现在的年轻人，连碧海时代是什么都看不清了，各种过度美化满天飞，碰到任何不好的事情，都能来一句“这种事情在碧海时代绝对不会发生”。 ……数百年之后，这些掌握着真相的人，真的还能对自己到底掌握着什么，有正确、清晰的认知吗？ 弓驰远扪心自问，哪怕是现在，家族传到他手里，这还连百年都没有呢，就有很多不解之谜了，更别提几百年后了。 但谁又肯轻易认命呢？ 大概是因为这样，弓驰远对自家人特别严厉，希望能搏出一个未来。 念及此处，他望向弓听云的目光，都变得和蔼了一些。 可惜，后者并没有感觉到来自老父亲的温暖，只是下意思的打了个哆嗦。 大概也晓得瓜儿子心里头咋想的，老父亲想了想，说：“你这次做得很好，因为你提供的消息，困扰我弓家的一个未解之谜，解开了。” 弓听云：……啊？ 这话题的跳跃是不是有点大？ “你知道的，我们的飞艇团——利凯国航空部和外交部，之所以能幸存，是因为我们当时在执行大量的对外任务，比如进行国际访问，还有紧急接送驻留国外的留学生和各领域人才之类的。” “而一个长久困扰我们的问题便是：为什么利凯国在覆灭前夕，会大批量的外派飞艇团？” 眼见老父亲没打算揍自个儿，弓听云赶忙附和：“是啊，好像主流说法是，利凯国有人晓得要完，但领导们不信，所以只好通过一些操作，增加飞艇团的工作量，留下一点种子？” “这个说法你信了？” 弓听云连忙摇头：“不，没有，我怎么会信呢，逻辑上就说不通。” “这是为了火种计划啊，为了筛选出适合前往海华星，参加计划的人选。” 弓少爷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有联系的！老爹您真聪明！” 这个秘密放现在已经无足轻重了，但在当时，此事的具体情况……至少是晓得点内幕吧，只有飞艇上一名上边派来的机要秘书知晓，而这名机要秘书，在最初的动乱中，就不幸牺牲了。 于是乎，这成为了弓家的不解之谜，长达半个世纪之久。 “行了，少拍马屁，你这么急着来找我，不光是为了传达这些消息吧？” 弓听云面上的恭维之色立刻变得有些有些僵硬。 他其实还没说完呢，大概说清楚了海华星基地和罗霄胄，还有银团子由来，及其自我意识诞生这条线，根本没提开天会启迪者的问题——这当然不能先说啊，先说的话他岂不是话都没说完就被扫地出门了？ 而银团子可能会出的问题，也被弓驰远理解为银团子的个体主观意愿。 于是，等到弓听云哆哆嗦嗦的讲完了开天会内部的隐患，世界大战的爆发，弓驰远刚刚有所缓和的神色，此刻黑得像是墨水。 “……” 眼见于此，弓听云也豁出去了：“情况确实很糟糕，但开天会内部也不全是苟且之辈，开天会的无名家发现了真相并清理了门户，对整体进行整顿，今早，无名家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加入他们，加入开天会，肃清启迪者。” 弓驰远的目光转向他，像是在看个傻子。 “哦，人家忽悠你几句，你就跟着人家往坑里跳？你脑门被猪蹄夹过了是吗？” “父亲，如果开天会无法靠自己解决问题，一旦外部力量插手，这个口子一开，大鱼小虾都冲进来想分杯羹，再想遏制，这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没人能独善其身！” 开天会势力和财富，外边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说不眼红那都是假的，都是葡萄酸，现在有个地标会和两极联盟起头的好几回，可以名正言顺将开天会分而食之，这等好事，你和他说要顾全大局，要学会放弃？ “父亲，我也从没想过要拉整个弓氏集团下水……我相信，愿意随我一道前往开天会，肃清启迪者的人并不少。” 弓氏集团已经很久没有啥大战可打了，军队的人已经闲到长毛了。 “胡闹！”弓驰远大喝：“你把军队全带出去了，接下来必有一场大乱，内部空虚，家里怎么办？！” 弓听云少见的硬气起来：“我不会带走所有人，也没打算和开天会的派系正面开战，父亲，请把飞艇团留给我，另外，我会再带走两队影卫和三队精英小队。” “……你想精准斩首？你想得倒是美，你当对面都是傻子？而且，如果如你所说，启迪者已经用强大的幻术统御了一半开天会，那你怎么知道哪些人正常，哪些人该杀？！” “既然启迪者们的目的是联合在一起搞大事，那只要找到了一处，筛查关系网，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更多！” 这是弓听云早以打好的腹稿，为了说服老爹，他拿出了浑身解数。 然而，他的言语越是犀利，老爹的态度越是阴沉。 弓听云不明白这份阴沉来自何方——在不作为就要作死的前提下，给他飞艇团和几队人马，去外边搏一搏，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难道还是担心他牵扯到弓家？ 念及此处，弓听云连忙说：“父亲，您不用担心，我可以就此离开弓家……我们可以演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戏。” 谁知弓驰远的脸色却更加阴郁起来，他瞪了这个不孝子一眼，说：“你就这么想去死？” 第100章 假戏真做 弓听云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过了好半天，他才不确定的想到——难不成，老爹是在担心我？ 啊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个不管什么时候都没给他看过好脸色的老爹，居然在担心他？ 感动没有，懵逼更甚。 战场留下的伤痕让弓驰远的面庞变得十分狰狞，从脖子延伸下巴的伤痕令他很难露出正常的笑容，就算勉强露出微笑，也只会让人感到害怕。 但这不是亲儿子会搞错老父亲态度的理由。 想到这瓜儿子从来就没有理解过自个儿的良苦用心，现在居然还想去送死，老父亲气得点了根烟。 “……父亲，我并不是去送死，我是去开阔未来。” 弓驰远裂开嘴，露出有小缺口的牙齿：“是吗？那你准备好自立门户的代价了吗？你不会以为，我们两个嘴上吵一架，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吧？” 弓听云：…… 数小时后—— 弓家的航空部门现在十分热闹，零件加工厂马力全开，两班倒，一刻不停的生产飞艇零件。 柳家由于当年参与了新式飞艇的设计，此时也被召集到此处，成立专项项目组，负责新型飞艇的设计和生产。 得说，多亏图纸保存得十分完善，而且大部分零部件的生产，都有现成的工业生产线可用——这都是当年飞艇团从利凯国的国有重工里头薅出来的羊毛，经过弓家上下出钱出力的一通捣鼓和调整后，其实立刻就可以投入生产了。 可惜，就在这个当口，银团子技术横空出世，外加部分柳家人自己作死，这些生产线迫于各方的压力停产，处于被废弃的当口。 好在当年，弓家人聚在一起想了想，想着丢了也怪可惜的，就花了不少力气，把这些生产线和工厂，从利凯国转移到浮动平台上安置。 之后，这些生产线的主要作用，就是维护和翻新旧的飞艇，顺带一提，所谓的翻新，其实就是造新的小型飞艇，然后把坠毁或报废飞艇的名字套用上去。 为了证明这就是原本的旧飞艇，往往会把原飞艇的一点部件融入新飞艇中，这个部件……可以是一颗螺丝钉，也可以是内部的一件家具，甚至只有一块甲板。 忒休斯之船理论的妙用，弓家人确实是学会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说是怀念，但实际情况是，弓家把飞艇当成了一种“外交土特产”，刚换了浮动平台后不久，就送了好多出去，然后送着送着就不够用了，就偷偷又补了一些。 ……这部分的账一团乱麻，根本说不清。 当然，即便弓家没有完全丢掉飞艇生产的技术，可是，哪怕从现在开始，不计成本和代价加足马力生产，一周后能有几艘新飞艇能起飞，以及会不会出现故障问题……这个只有天晓得了，小型飞艇和拖家带口用的超大型飞艇，技术和工艺要求那当然是天壤之别。 要说有啥好处的话，柳家倒是挺开心的，他们借此得以咸鱼翻身——至少那些不近人情的管理和控制有所松动。 一群衣着各异的老人来到了航空部，最年轻的也年过半百，他们相互之间交流热络，看起来相互之间都很熟悉。 他们是返聘回来的技术工人，这已经是第五批返聘人员了。 柳所长拿着个大喇叭，正在和他们说明目前的生产情况和要求。 要求还挺严苛的，工作量也很大，但老人们很淡定，因为利凯国重工集团，在末日发生前十几年前，就已经更新了操控系统，普及了语音和姿势控制器，在九成以上的生产活动中，操作员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 这些控制器都是各自针对某条生产线中的某一个环节进行特化控制的，所以相互之间并不通用，因而这么多年来，明明是个好东西，但它们就这么挂在原本的位置上，根本没人动，现在方便了这些返聘回来的老人们。 “总而言之，接下来就拜托各位了。” 老人们纷纷应是。 就在这个时候—— “轰隆！” 只听巨大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所有人都条件反射的蹲下身去，匍匐在地，生怕成为脸接弹片的幸运儿。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卧槽，那边是不是弓家主在的地方？” “……赶紧组织人手去查看情况！” 大家都有点耳鸣，不得不大吼着才能勉强交换意见。 弓驰远所在的车间冒着浓烟，明火不算大，估摸着火势最多波及了一两个房间。 只是，考虑到里头各种易燃易爆的化学品和易燃材料，问题依旧严重，莫迪的父亲，莫伯第一时间喊来护卫队，赶紧冲进去看情况，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多是弓家内部各部门的领导或者代表——弓驰远在一个小时前宣布，要在航空部的飞艇广场上紧急发表讲话，这些人基本是来开会的。 他们遇到了弓家的影卫。 一开始没人有戒心，莫伯甚至还问那些影卫有没有看到家主，但影卫们一字不答，就这样沉默的站着，仿佛是指引众人前进的路标。 在那个尽头，莫伯看到了一个爆炸产生的巨大空洞，熟悉而又陌生的弓家作战小队成员，他们枪口控制着弓氏集团曾经最核心的几个……前核心官僚。 显然，他们也是来参加会议的，大概还想顺带参观一下生产线，结果就在这途中，被作战小队挟持了。 其中，并不见家主的身影。 “你们在做什么！快放开他们！” 莫伯吼道。 后边的护卫队成员纷纷举起了枪口，两面防爆盾架在莫伯身前，这些战士普遍年轻的面庞上，爬满了紧张。 作战小队的成员们并不搭话，后边的影卫也一个个跟过来，将莫伯在内的三十多人围在中间。 “你们这是造反！你们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有官员忍不住大声呵斥……如果他的小腿肚子没有抖，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莫伯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看了一眼不再有多余动作的影卫，呼吸了几口呛人的空气，说：“是谁给你们命令这么做的？” “是我。”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声音响起，只见那硕大的缺口处，弓听云逆着光阴缓缓走来，身边还有被异能提在空中的……弓驰远。 这位一直强势的家主，此刻却显得无比脆弱，他没了一边手臂，身上到处都是烧伤，气流一动，蛋白质的焦味从他身上传来，令在场的所有人心脏骤停。 莫伯人都傻了，在他的印象中，弓听云是个可以为了家族，做出个人牺牲的好孩子，怎么会…… “你在做什么？” 莫伯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某种心灵异能蛊惑了。 弓听云的脸皮上有几滴血，他擦了擦，带着点苦涩和解脱的神态回答：“我想要的，终究只能这样来得到。” 莫伯浑身剧震：“你杀了你父亲？！” 弓听云怔了怔，摇头：“怎么会呢，这毕竟是我的父亲，这事儿我还干不出来。” 莫伯可以感觉到，他身边的枪口在颤抖，在抖动，呼吸声再加重——任何一个隶属于提速点的军人，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都会无法保持冷静。 “……为什么？” 眼见弓驰远已经是这副模样，再说什么“把人放下咱们好好谈谈”，显然已经不大可能了，莫伯只觉得很悲哀，他加重了语气，重复道：“为什么？” “为什么？”弓听云笑了笑：“莫伯伯，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这么多年了，你只知道我听话懂事，可我已经受够了，不管做什么，都要看你们的脸色，无论做什么都要力求让你们满意，而我个人是怎么想的，根本无关紧要。” 莫伯：“……就算你杀了弓驰远，也不可能成为家主。” “那当然不可能了，我又不是那些柳家逆臣，”弓听云摊手，“不过，你以为我稀罕吗？新世界，新的时代即将到来，舞台广阔到每一个人都有位置上台舞蹈，而你们，却依旧保持着可笑的中立，自以为能在三大势力之间左右逢源，就代表着强大……不可笑吗？” “既然你们不愿意向前迈步，我也没兴趣陪你们玩走钢丝的游戏。” 此时，被提在空中弓驰远动了动，他呻吟了一声，似乎是醒了，然后愤怒的望着弓听云：“你这个……逆子！” 弓听云拉平了唇角，皱了皱眉头：“你看，父亲，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所有人都要按照你的意识行事，稍微有所逾越，你就会不开心，可是呢……我又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你开心了，我就不开心，这事儿，也不能一直这样，对吧？” 弓驰远似乎没了反驳的力气，只能瞪着他。 “莫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也不想闹得太僵，这些飞艇我全都带走了，愿意跟我出去闯荡的人，我也会一并带走。” 莫伯气得不行，他忍不住说：“你知不知道，家主一直都……” “那又如何呢？从提线木偶，变成镶金的提线木偶？从一个小小的笼子，到一个大一点的笼子？” 第101章 高危项目 不管外边的风雪多大，巨环花园永远保持着自己的步调，犹如一台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 洁白干净的胶囊房内，江湖人称幸运的麻子鼻巴杜有些紧张，因为今天是决定命运的日子。 正如前文所言，巴杜由于一些个人情况，钱周转不过来了，于是冒险来到巨环花园，以参加不知道危险系数几何的实验为代价，可以在车辆上度过危险的迅行期。 虽然九成的实验都没有什么危险，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选中呢。 实际上，巴杜已经不是第一回当志愿者了，确切来说，他已经是第四次来巨环花园当实验体，度过迅行期了。 另外，如果整个迅行期都想赖在巨环花园，如果运气不够好，抽到的项目，实验周期不够长的话，志愿者还需要抽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这样算下来，巴杜已经参与了6次不同的实验了。 如果“中奖”的概率可以叠加来算的话……别人夸他一句幸运又不花钱，而巴杜，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还会有前边的好运气，没准……这次就轮到他自己了呢。 7点整，房间内的广播传出机械女声：“请编号为74号的志愿者，于9点前前往志愿者管理区前台，领取您的文件袋。” 巴杜舒了一口气，挂上74号身份牌，出门的时候，脸上已经不见踌躇。 一路上，他的目光又环视了一圈，结果还是没见当时那个漂亮的妹子，巴杜感觉可惜的叹了一声，去前台排队了。 前台并没有接待人员，只有一个屏幕，里头有个AI模拟出来的二次元美少女，名字叫做小A，银发蓝瞳，表情灵动，十分可爱。 关键是声音软软的，巴杜当年第一次听的时候，馋得移不开目光……这令他无比坚信，二次元是碧海时代最伟大的文化！ “啊，巴杜先生，又是您啊。” “是啊，小A，希望这次能给我个轻松的活儿。” “这个小A无法决定呢，但小A祝您好运。” 话音刚落，桌面上的传送口就吐出了一个档案袋。 巴杜拿起文件袋后，和其他人一样，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查阅，就算碰上了一两个熟人，也只是点头——现在没人有心情叙旧。 回到自己的房间，巴杜把档案袋郑重的放在小桌子上边，然后坐到一旁的床铺上，深吸了口气，这才拆开袋子。 三根手指伸进袋子里一抽……开篇红色版头让巴杜手一抖，袋子差点掉在地上。 协议已经签好了，巨环花园又办事公正，所以并不会在志愿者们即将面临的危险上有所隐瞒。 绿色的版头档案——非常安全，挺多有点磨人心态，或者有个麻子鼻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伤疤，像是食物补贴之类的报酬没有，但能在迅行期，在安全的列车上躺平几个月，管吃管住还能免费上网打游戏看电影，这还有啥不满意呢？ 蓝色的版头档案——有一定危险性，但绝对没有性命之忧，完成后还有少量报酬，因而相对绿色版头的档案，很多人更喜欢蓝色档案。 橙色——有较大的危险，有可能危及生命，报酬较多，但不值当。 红色——高危，属于某游戏里头，敌人的技能一套过来了，但闪现都用掉了却还是难逃一死的那种危。 巴杜抖动着嘴唇，两眼发黑，心想自己怎么这么非…… 8点整，墙上的投递口开了，一份例行的工作餐被吐到小桌子上，香气扑鼻，比他在外边讲究着吃的干粮简餐好多了，但巴杜已经完全没了胃口。 ====== 园长牧先安每天都很忙，最近，则是他在任以来，最忙的一次迅行期。 以往的迅行期，其实并不忙，甚至可以说是清闲，这主要是因为，越是高精尖的设备和仪器，对运行环境要求就越高。 而在需求速度时常发生变化的迅行期，很多设备根本就不敢开，不仅不敢开，而且还要用各种稳妥的方式储存好，力求这些昂贵而稀缺的仪器，不会因为力的变化而出现损耗。 换言之，就算是巨环花园，在迅行期期间，也是要关停很多设备和工厂的，很多研究项目都要暂停，这在往年都是惯例了。 而运行的项目少了，园长当然也就清闲了下来。 可惜，这次不一样，整个巨环花园，在这几天内，一定要完成梁丘菌的生产线，还有其使用设备——诸如弹头和容器的设计和量产。 就算他已经亲眼见过了银团子，参加了那不知是在哪里开始的会议，并与会议双方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识，而且巨环花园还掌握着可靠的天基武器…… 就算如此，梁丘菌依旧必不可少。 关于启迪者的问题和隐患，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大体来讲，就算银团子那边愿意配合，也不代表不会出问题啊。 比如居芳润疑似预知梦经历的惨烈结局……牧先安怀疑这是那位艾小姐的手笔，而且有同样经历的不仅一个。 扯远了，从他与银团子有限的接触来看，种种证据表明，预知中的惨烈的结局，并非银团子所为，而是启迪者在搞事情。 也就是说，过渡的分裂，个体与个体之间相互独立的设计，让银团子对自己身躯的掌控能力，远不如它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的话，梁丘菌不仅不能停止生产，还要按照最坏的预计，尽可能的产出更多的数量，并且……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作战方案。 生产出特种菌弹头只是第一步，问题是，本质为只能适应深海环境的梁丘菌，该如何才能精准投射到那么多平台上，突破各个平台的防御，达成战略目标？ 这需要大量的志愿者，配合进行战术演练和实战测试——在巨环花园上，有保存少量银团子组织的样本，经过紧急验证后，他们可以保证这些样本都是“干净”的，既没有被银团子意识控制，也没有被启迪者污染。 立刻开始增殖这些组织并搭建相应的试验场，上马各种项目，协调人员安排……考虑到时间紧张，这些都需要园长亲自安排，以保证各部门各研究所各项目之间的进度能实现有序配合。 当然了，所有与银团子相关的实战项目，都是高危的红色等级。 因此……很多只是想在迅行期蹭趟车的志愿者，都收到了红色版头的档案袋。 洁白干净的房间内，巴杜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渍，总算是把长达50多页的说明性文档看完了。 巴杜看完后，反复确定了几个关键的段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是需要300多人合作的大型高危实验？！” “灭杀银团子，摧毁浮动平台的实验性作业？” “巨环花园是看戏看得太久了，终于决定要入场了吗？这是要搞那个敌对势力的平台？” “可现在是迅行期啊，赶路人都已经交过停车费了……要是这关头平台没了，他们拿头去别的平台交第二次停车费……呸，这又不关我的事情，赶路人可怜，我就不可怜吗？” “红色实验……从说明上来看，危险主要在特种菌本身性质的不确定，还有银团子组织受到细菌侵蚀后的反应也很难确定。” “实验场地的防护有限，如果有问题的话，虽然足以灭杀出现问题的银团子，但却没法保证志愿者们的安全……” “还行，这属于红色实验中威胁比较低的一种，按照规定的流程办事就好，出现问题第一时间根据绿色箭头撤退……一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来巨环花园那么多回，巴杜也和不少持有红色档案的人交流过，也亲眼确认过有人存活到最后，所以，在最初的慌乱后，巴杜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可是，当他过了一会，决定出门转转的时候，却发现外边热闹得不行。 ——身穿与他同款志愿者服装的人们，正聚集在狭长的大厅中，所有人手拿红色版头，气氛十分紧张。 “让你们的人出来！” “对！出来解释一下！” “为什么这次这么多人要参加这个危险项目？！” “我可是听说当志愿者安全，才耐着性子，来给你们打工的！” “对啊对啊！你们花园人向来看不起人，现在终于不把人命当回事了是吧！” “这位老兄，可不是现在，花园人向来不把人命当回事，这些人为了研究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些人的抗议不绝于耳，而且人群还在不断壮大，不断有人加入其中，只有少数人看到这阵仗后，溜达一圈，又乖乖回到自个儿房间里待着——估计是拿到的较为安全的实验安排，所以不参合这件事。 巴杜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 当然，仔细回忆了一下前几次的经历，巴杜并不认为，这些人的抗议能够成功——他们本来就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上来当志愿者的啊。 而且，也没有哪条有说，规定了抽奖的概率…… 第102章 齿轮 安静的办公室内，牧先安享受着难得的清闲……然后，然后他突然看到眼前的空间被割裂开来，露出幽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只是看一眼就有被吸进去的错觉，黑色的不祥气息从中溢出，一道身影飞快的从裂缝中勾勒出来，正是艾子檀。 牧先安：…… “您突然到访，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差不多也习惯对方从来不走门，总是突然出现的步调了。 只是……这不祥的黑色气息是什么？ “嗯……确切来说，我现在无事可做。” 已经去外星X那边踩过点的艾子檀两眼望着天花板，由衷感叹个体之间的因果联系和蝴蝶效应。 牧先安：您没事可做，找我做什？ “那刚才不明的黑色气体是……？” “啊？那是皮肤啊。” 牧先安：？？？ “就……我平时传送都悄无声息的，可能会吓到人，所以就加了点特效。” 牧先安点了点头，而后中肯的评价道：“您不觉得加了这些特效后更吓人了吗？” 艾子檀相当茫然的看了园长一眼，这可是小久提出的通用方案，有大量实验数据支撑，不应该有问题吧？ “咚——” 就在两人即将沉默着对视一眼的时候，桌面上突然传来了通讯请求。 “抱歉，”园长对她点了点头，接通通讯，“什么事？” “这里是人事部门——志愿者管理分部总管许珲，园长，有人在闹事。” 牧先安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艾子檀，然后才说：“为何？” “他们不满自己拿到了危险的合作实验项目。” 对此，牧先安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这次确实情况特殊，如果他们实在是不能接受，可以破例让他们下车。” 对面的许珲有点无奈：“这招确实能让他们配合我们……但这次的危险项目，需求的志愿者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很可能不会配合我们实验。” 牧先安的语气毫无波动：“先让他们答应配合，如果在实验中有捣乱者，你可以用一切手段让他们学会配合。” 许珲确认道：“一切手段？” “对，一切手段。” 许珲点了点头，礼貌的结束了通讯。 实际上，这也只是走个形式，常年与志愿者打交道的许珲，对于该如何管理这些志愿者，当然比牧先安懂得多，多得多，只是，这次的实验比较特别，导致的后果也可能会很严重，所以需要上级的背书。 艾子檀想了想问：“这次的实验，你们会和志愿者坦诚到什么地步？” “我想您也明白，如果不是钱袋空空，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没人会来我们这里当志愿者，换言之，除了少数别个势力派来打探情报的探子，志愿者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 顿了顿，园长又说：“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求得一条生路，配合实验，只是为了生存而表现出来的外在态度，一种手段。” “所以，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就算我们和他们说明白这其中的内幕和必要性，他们也不可能改变态度，为滨海星的明天战斗的。” 艾子檀：…… “我还是觉得，你们该和人家好好说清楚利害关系。” 牧先安并未向之前那样，爽快的表示同意，他皱起眉头说：“这会给保密工作带来巨大的压力。” 他刚刚特意提了一句，这些志愿者里头，绝对有别个势力安插进来的探子。 这其实已经说明了他们对这些志愿者不愿意坦诚相见的理由。 ……想到艾小姐做为外星人，可能真的不大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牧先安梳理了一下思绪，细细解释起来。 以现在他们透露出来的内容，顶多是让这些探子被吓了一跳，以为巨环花园要一改之前中立的态度，趁着迅行期，要针对某个势力大施拳脚了，世道要不太平了。 这算是劲爆的消息，但并不会引起多数势力的过激反应。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家就坐在一个定时炸。弹上，而且倒数计时已经快归零了…… 诸如抢着找地标会算账啥的反应先不提，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收拾好行囊，带着家族和势力的核心成员离开浮动平台！ 这种大规模行动，在迅行期，在大家都聚在一起保持速度赶路，无比注意自家和其它浮动平台情况的时候，是不可能藏得住的，最终，这个要命的消息，会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传遍每一个浮动平台。 这就引出另一个要命的问题了——启迪者们当然也会发现不对劲啊！ 原本巨环花园的计划是，如果真走到万不得已的那一步，等到天基武器预热完成后，在特种菌都已经完成投放后，临近发射的时点，再发布广播通知，给所有人留出两个小时的撤退时间——这就是经过多次推演和计算后，能够保证计划大概率成功的时限。 可是，如果大家都提前知道了消息，那启迪者不也晓得自己的计划败露了嘛，那他们肯定会不管计划是否已经准备完全，提前启动计划啊！ 这样一来，不仅天基武器和特种菌作战计划会失败，银团子的组织暴走后，大家也活不了啊！ 艾子檀听得直点头，认为他说得句句在理，可她的话却不变：“你该和他们好好谈谈。” 牧先安皱起眉头：“我认为我的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 “理由确实很充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帮你？做不出正确的抉择，只想着苟且偷生，不添乱就不错了，何论成为拯救滨海星的助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思想境界的差异就能概括吗？” 牧先安愣了愣。 而艾子檀没等他说出某些心理学或者社会学大佬留下的名言，接着说：“原因当然是复杂多面的，但决定性的原因……不正是你们这些人，觉得他们就应该是这样，并促使他们变成这样的吗？” “你们掌握着这个星球上最宽广的信息脉络，大部分由“人”组成的秘密，对于你们来说，都可以推测得七七八八，或者看得一清二楚，因为这张由人链接起来的信息脉络实在是太大，你们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不管再怎么感同身受，最后也只能从俯瞰的角度，从大局出发，从结果出发去看待一切。” “在这个太高太远的视角之下，大家都是蚂蚁。” “于是，习惯了安排一切的你们，不习惯于地上的蚂蚁对你们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认为他们提出的意见和想法都是基于自身利益出发，根本不顾全大局，知道得越多，添的乱也就越多，即不利于维持社会的稳定，也不利于解决问题……” “于是，你们主动封闭了他们能接触到的信息渠道，剥夺了他们知晓真相的权利，建立复杂的信息保密体系，又操控舆论，让大多人处于一种以为自己每天都能从报纸或者广播上了解到很多消息，能在茶闲饭后，大谈政治，各抒己见，但实际上却依旧对真相一无所知的状态……就算偶尔蒙对了一鳞半爪，那也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他们自个儿在那吹嘘，而你们听了只会发笑。” 牧先安：……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艾子檀轻轻摇头：“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们做得不对，确实，这片大地上的大多数人，都不具备与你们相提并论的理性和实力，而在文明的宏观角度下，只要不存在以一敌万级别的强大个体，那么，大家都只是一枚小小的齿轮，像你这样的，也只不过是大一些的齿轮。” “本质上，你与他们并无太大不同，只是你这枚齿轮比较大，可以带动更多的次一级齿轮，然后次一级齿轮，能够带动那些成千上万的、更小的齿轮罢了。” “只是，你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你成为这枚巨大的齿轮，仅仅只是这十几年的事情，以滨海星文明总体的长达而言，比你巨大的齿轮千千万万，而在更久远之前，根本没有这样统御和带动小齿轮的大齿轮，那么，最初的大齿轮是怎么来的？小齿轮又是如何变成大齿轮的？” 最后，艾子檀终于道出了自己这一长串铺垫的最终提问：“你是否还记得，滨海星文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齿轮可以变成小齿轮，而小齿轮只能永远是小齿轮，而小齿轮到了最后，只有被这台残酷的机器压榨干净，化为齑粉的末路？” 在滨海星文明凄凄惨惨戚戚的外表下，其实还隐藏着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上升通道被完全阻隔。 艾子檀这些天可真是一刻都没有闲着，她和小久收集了大量的情报，并进行系统的分析和整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滨海星文明的情况除了很糟以外，还面临着民众知识和文化水平退化到封建时代，还有阶级固化的窘境。 牧先安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期间有通讯传来，他都没有接。 “这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秩序和稳定，所必要的措施。” 艾子檀：“确切来说，是本来只是必要的临时措施。” 第103章 说明 如果说，从每一个战胜灭世因素，迎来新生的高潜力文明，分出个三六九等话，那么，这种只靠大齿轮运筹帷幄，杀穿困境，而小齿轮无知无觉迎来新生的文明，毫无疑问是末等席。 这就好比班级竞赛中有一道难题，班里头的两三个学霸带头冲锋，一路披荆斩棘，与难题大战三百回合，但其他人别说跟上学霸的思路了，连题目都看不懂，顶多送瓶水，帮学霸擦擦汗扇扇风，结果，难题靠学霸解开了。 嗯，由于是班级竞赛吧，学霸们的功劳当然是属于班集体，属于大家的，但是……学霸们之间在这场脑力风暴中受益匪浅，可理论上同样面对过这个困难的普通学生和学渣，除了重在参与之外，还有什么收获吗？ 不能完全没有，只能说微乎其微。 艾子檀这样一寻思，顿时感觉如果这样搞的话，这个文明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苦，不就白挨了吗？ 让所有人都刷到经验不可能的，但可以退而求其次，让更多的人刷到经验嘛。 但确定了这个基本行动方针后，放眼一看，艾子檀才发现，好家伙，根本没有普通人施展拳脚的余地嘛。 隐隐的，包括巨环花园在内的三大巨头，似乎都在逐渐的放弃普通人。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在三大巨头的预案中，就算银团子的运行没出问题，很多人也会因为逐渐更依赖银团子，而变得低能、不智。 正如明光城试点的结果那样，即便是有引导人们挣脱低级的重复性劳作，向着高级技术水平进发，但大部分人一旦处于过于安逸的环境中，立刻就会失去前进的动力。 简单来说，就是变成了一条躺平的咸鱼。 因为看到了这个不可阻挡的趋势，既然晓得投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知道救不了，再加上资源也确实紧张，那就只能算了，把这部分人从滨海星发展规划中剔除。 “……您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给普通人更多机会。” 这种情况，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不妙就是……本来，两极联盟是有能力和实力，在大量的提速点上开设学院，普及义务教育的——从类似梁丘鸣这样的研究者，穷得叮当响，绞尽脑汁节约开流来看，如果允许在外开设教育机构，用知识换研究经费的话，响应一定会很热烈吧。 而且，就算不想离开巨环花园，那电台教学也可以啊，配合一本书，就能实现最朴实无华的远程教学了。 但实际呢？这种事情在巨环花园是不被允许的。 担心外边不安全？可能有人用学到的知识干坏事？ 都是借口。 艾子檀也是在提醒牧先安，以前你们这么干，那是形势所迫，大势所趋，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很快的，等到末日结束后，再续前缘……呸，面对这个新时代，再用前朝的旧法就不合适了。 “那么，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 你们必须尽快重新捡起这批被你们亲手放弃的人们，并咽下之前过渡放养的恶果。 ====== 20分钟后，志愿者管理中心内部，聚众闹事的人群已经发展出了惊人的规模——居然有300多人挤在一楼的大厅，把狭长的空间挤得像是焖鱼罐头。 当然，中心的负责人，在十几分钟前已经和他们说过，不满意就给我走人了。 一些警戒机器人把众人团团包围，机械臂上直接相连的八臂震撼枪可不是吃素的，随时准备镇压、驱逐众人。 而巴杜在警戒机器人出现的时候，就加入了众人，并在众人因为警戒机器人的出现而慌了手脚时，客观而理性的分析出了现场的真实情况。 “各位我还不认识或者不熟的朋友们，我叫巴杜，已经参加过多次志愿者实验，我可以负责的和大家说，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正常。” “大家也莫慌，既然我们300多号人，手里头又都有红色档案，这说明巨环花园一定是下了重金要启动这个实验，如果人数变少，头痛的可是花园人！” 巴杜用这两句话说服了在场的多数人，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不管怎么谩骂都不见下一步动静的花园人，还有冰冷的警戒机械，让志愿者们心里愈发不安。 ……听说花园人都是一群没有下限的科研疯子，会不会等下见他们不听话，直接给他们洗脑，把他们变成傻子，乖乖配合实验啊？ 有个急性子说：“我看……现在站着也不是事情，这样，大家赶紧回去，先把值钱的东西带好，然后咱们劫持几辆车，直接冲出去！” 立刻有人反驳：“你傻了吗？这里的车子都是充电式的，开出去后不能加油，你去哪充电啊？！” 至于自家原本的车辆……如果自家车性能这么好，能度过迅行期的话，他们也就不用来这里碰运气了啊！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咱们就在这干等着了？！” 更有甚者急了：“照我说，咱们也别管这么说，在这站了快一小时了，我腿都麻了，要么，咱们就低头，听天由命，要么，咱们现在就操家伙，直接把这里砸了！” 这话算是说到众人的心坎上。 因为本来就很紧张，然后大家站得又很密集，没啥活动的空间，现在众人脚都有点麻了，因为呼吸不畅，又平添了几分疲惫，忍耐确实已经达到了某种程度。 再加上，赶路人基本是不服就干的性格，当对巨环花园的敬畏被磨平后，仅剩的便是在废土之上挣扎求生的血性和意志！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接下来的情况，由我——巨环花园的园长牧先安来亲自为大家进行说明。” 本不可能平息的怒火，因为这位重量级的人物突然来访，而瞬间陷入了寂静。 许珲有点紧张的调整了警戒机器人的站位，生怕这些外边来的野蛮人伤到了园长。 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技术员，他们将负责进行专业的技术说明。 与此同时，橙色的建设机器人也开了过来，它们带来了支架和可伸缩的记忆横凳。 “请往后稍稍，接下来的说明会花些时间，为了给各位较为舒适的体验，现在开始搭建多层框架座位。” “说明将在10分钟后开始，在此期间，大家可以在该设施范围内自由活动。” 顺应园长牧先安的说法，警戒机器人开始散去，志愿者们突然发现，自己暂时自由了。 怀疑、惊惧和不信任的目光犹如投矛一般射向牧先安，然而，后者的表情却只有平静。 没能从园长的表情中挖掘出什么的志愿者们，只能带着点愤然散去。 至于前边所说的，要大闹一场，搞火拼？ 拜托，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在看到那些警戒机器人后，还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建设机器人先是展开了叠在一起的活动框架，对框架整体进行基于温度变化的加固，然后，两机配合，将同样折叠的长凳模组展开、摊平，以卡扣锁死，两端分别固定在框架上。 随即，机器人又按住长凳，撑起自身——这是在进行承重测试。 确定承重合格后，又以同样的步骤进行了17次，搭建出了可供300余人落座的临时会场。 至于辅助说明的投影设备，那用不着担心，因为这个大厅做为信息发布中心，本来就有大型影像设备。 就这样，等到志愿者们提着贵重的家什和武器回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有着一排排横凳的会场。 “……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搞什么名堂。” 众人落座后，也不管还有些人没到场，也不顾他们中不少人带着枪械刀具等武器，牧先安开始了他的说明。 “关于这次的高危实验，我们有必须要进行的理由——因为银团子技术的弊病已经开始显现。” 在座的志愿者们：啊？？？ “银团子本身并不具备形成独立意识的能力，但如果人为调控，银团子细胞是可以形成类似于脑组织的结构的，而开天会，原身是海神教的启迪者们，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培育了很多类似于脑的组织……目前，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吗？” 志愿者们：……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那当然是从上到下每个字都认识，但是放一起就完全没有听懂啊！ 什么叫做银团子技术有弊病？银团子细胞可以组成脑细胞？是启迪者们孕育了这些？？ 巴杜还是勉强能跟上思路的，他说：“启迪者，这个我知道，海神教曾经的重要成员，后来加入了开天会，也就是说，你们认为开天会在冒着极大的风险，培育银团子的脑组织……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想通过这些大脑，以另一种手段控制其它浮动平台吗？” 这话一出，众人就不淡定了，有人立刻说：“难怪啊！我总觉得开天会做事神神秘秘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第104章 事大加钱 虽然神神秘秘和是不是好人之间好像没啥直接联系，但人们还是迅速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反正，不管是哪个，开天会也好，巨环花园也罢，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 理解了这点，这些底层赶路人的态度也就很明了了，简而言之就是对三大巨头都很警惕，也没啥期待值，如果能从三大巨头身上薅到一点点羊毛，那是意外之喜，如果挨了三大巨头的鞭子，那更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赶紧跑路就是了。 所以，当牧先安简明概要的讲清楚了启迪者们的宏愿，和他们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后，志愿者们惊讶归惊讶，但却也并没有心生“启迪者真的会做到这一步吗”之类的疑惑。 窃窃私语之间，倒是有骂这些启迪者的——要去死自己去死就好了嘛，干嘛要波及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更有人疑问，难道在银团子组织里头塞个伺服器，大家还真能意识上传，到里头去享受美好的虚拟人生？ 牧先安摇摇头：“意识上传的相关实验，只在小白鼠这样的小型哺乳类动物上成功过，不代表可以用在人身上，而且还有很多失败的实验案例没有公布……就算启迪者的技术是可行的，在我个人看来，成功概率也不足百分之一。” 换言之就是，牧先安认为，100个人被启迪者上传，能有一个成功就不错了，而且，这只是上传意识的过程成功了，之后，意识能不能在银团子的血肉中生存下来，这完全是另一回事。 这事儿也没必要讲得太深，牧先安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巴杜算是整理清楚了目前的情况。 “也就是说……地标会和你们，已经派人开始拔除这些有问题的启迪者了？” 当然，知道有这事儿是一回事，知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有多严重、多要紧，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算牧先安有说“启迪者的渗透很严重”，志愿者们也根本想不出来，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至于“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导致世界大战”啥的，更是没被当真。 这些底层赶路人，对于这些外部的消息，基本是半信半疑，即便是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的，也只信七分。 这让他们不会轻易被错误的消息蛊惑，但有事也会让他们错误的判断局势。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巴杜又说：“所以，我们参加的是后备方案的实验？只要提前埋入这些装置，万一要是作战计划失败，还有能处理掉有问题的浮动平台的手段……话说，也不是我们不信你们的技术，不信你们的武器，可根据你们档案上写的操作手册，‘把装置嵌入指定深度的地点’……这个神秘的装置，真的能消灭掉银团子吗？” 这个疑问也是在场很多人的疑问——这么多年来，银团子强大的印象可谓是深入人心，谁都知道，哪怕用□□去轰，都未必能刮下一点皮肉来，现在你告诉我，只需要把这几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装置塞进去，浮动就会突然暴毙？ 这是不是魔幻了点？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你丫不会在续写碧海时代的一个很有名的笑话吧？ ——雾霭能防御激光武器？不不，并不能，我们只是让公民们相信，雾霾能防御激光武器，这样的话，就算工厂减排不顺利，只要请公知们吹吹雾霭防御如何神奇，他们就不会老盯着环境问题不放了！ “并非消灭，浮动平台级别的银团子，可以看做是一个独立的庞大生命体，这些特殊装置安放到指定地点后，起到的作用……是诱导银团子进化的方向。” 没等巴杜追问，立刻有人问：“诱导进化方向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有问题的平台，还能自主进化不成？” 闻言，也算是下定了决心，将不足为外人道的消息告知这些原本连机密档案的编号都没有资格晓得的人们，牧先安说：“我想你们都听说过，碧海时代的九大国联盟之所以能够共存，维持数百年繁荣和平的一大原因，就是天基武器威慑。” 人们有些沉默，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听说过，好在还是有人晓得的，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举起手说：“我知道，奶奶说，那是高挂在天空中的大炮，离我们很远很远，但是威力很大，一次可以毁灭一座大城，九大国都怕对方的天基武器打击自己的城市，所以相互之间不敢开战，于是，就和平啦！” 追逐纪元有个有名的社交牛X笑话：不管咱们之前的关系如何，只要你吹碧海时代，那咱们就是同父异母的亲人！ 做为饭后茶余经常吹嘘的话题，现场的气氛有所缓和，人们窃窃私语，歌颂着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也根本不懂的碧海时代，不少人都笑出了声音。 而且，这些志愿者的态度，与之前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人们似乎对花园人不再那么敌视了，并开始关注实验的意义和具体的操作方案。 牧先安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和一般人讲究专业名词和确切说法的问题：“大体就是这样，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在生存线形成后，那些天基武器哪里去了？” 女孩忍不出率先发出一声惊呼：“啊，天啊！那些武器还在天空中飘着，是吗？！” 牧先安点了点头：“没错，这些武器有部分依旧可以使用。” 虽然与自身关联不大，但突然知道天空中还有源自碧海时代，如此厉害的武器，志愿者们一阵兴奋，这种荣誉感，类似于看见国内的奥运健儿夺冠，或者国际军演，虽然不是自家的哪个夺冠了，自己一生大概也摸不到这些先进的武器，但不妨碍看得开心，并感觉心有荣焉嘛。 有个脖子上戴着红色围巾的中年男子抓了抓脑袋，还是有些困惑：“也就是说，如果情况不妙的话，你们要用天上的大炮攻击这些有问题的浮动平台？可我还是不大明白，银团子会自我进化吗？就烧死它们的这点功夫，就能进化到天基武器奈何不得的程度？” 对于这些不明真相的人来说，如果把浮动平台和碧海时代比，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浮动平台能抗碧海时代的强大武器。 “不，但银团子之间相互都有联系，天基武器数量有限，而且发射后要进行冷却和再充能，也就是说，在摧毁一个浮动平台时，其它平台上的银团子，有可能会进化出抵御高温高能的能力。” 麻花辫女孩有点不安：“那开天会一共有多少浮动平台啊？不会都被那些启迪者搞鬼了吧？” 以志愿者们能想象的最糟糕的结果……他们想不到，像是明光城这样戒备不够严密的浮动平台，恐怕很多早就出问题了，而牧先安也无意加深他们的不安，这没啥用。 “目前还在排查中，数据尚不明确。” “唉！这造的什么孽唷，”一个蓄着长胡子的糙汉子跺了跺脚，烦心的说：“这还没谈到怎么疏散人群的问题呢！那些浮动平台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不晓得启迪者这群疯子打什么主意的吧！” 志愿者们听了，多少心生一些烦躁和类似无能狂怒的情绪，恨不得自己就是超人，或者现在面前有个按钮，只要按下去了，那些可恶的启迪者全部都会死光光。 牧先安：…… 对于园长来说，这样的对话，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花园人都很理性，就算知道了天大的噩耗，只要不是自己该担心的，那便不会有太多的焦虑，就算是自己职责之内，在短暂焦虑后，也会很快调整好情绪，投入到工作中去，长期生活在一群情绪管理大师中间，对于志愿者们十分情绪化，而且似乎是在与花园人们同仇敌忾的想法…… 就像是有人在帮自己生气一样。 虽然现状没有改变，情况依旧严峻，这些志愿者能做到的事情也没变，甚至于，他牧先安还在这里浪费本来应该花在其它事情上的时间，但…… 不可思议的是，牧先安的心情，却比之前轻松了很多，对未来最坏打算的悲观，也散去了不少。 一个法令纹很重的奶奶，按住了旁边的孙子那抖腿的小动作，说：“那人群的疏散，你们一定有计划了吧？” 牧先安点头：“我们会派出飞行单位帮助疏散，时限一个小时，至于一个小时后……也用不着疏散了。” “啊？为啥？一个小时太短了吧？起码两个小时吧！” 这话都不用牧先安说明，立刻有人无奈摇头：“恐怕，一个小时后，平台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早就被银团子吞噬，成为启迪者那群疯子的祭品了。” 在座的志愿者，多少都有几个亲戚朋友，就住在浮动平台上，甚至有人，自己的孩子在提速点上买着挂票，他自己开车来这儿当志愿者呢！ 立刻有人忍不住就想第一时间冲出去，把这个消息告知给自己重要的人！ 有人关心则乱，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然后立马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冷静！兄弟，这只是最差的结果，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巴杜也很冷静的说：“不错，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我相信地标会和巨环花园，在这种涉及存亡的问题上，一定比我们考虑得周全……现在，外边一定有很多人都在努力避免打草惊蛇，想要把启迪者们一网打尽，你们这样冲出去，心里头是痛快了，可开天会有很多异能者，你们有安全的渠道能把消息带到亲近之人身边，又能保证一定不会被知道吗？” “不单是被启迪者晓得了要坏事，被其他人知道了，消息也一样会走漏！” “启迪者能在这么多浮动平台上搞鬼，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提前几天进行计划，对他们来说能有多大的影响？没准你消息带到了，家人收拾好东西准备跑路了，结果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就被吞了呢！” “再说了，往好处想想，你家人住的平台也未必有问题啊！” 这些切实而且要命的话语，句句直指要害，人们冷静了下来，但还是有志愿者感觉不甘心：“你是说！要我在这干等着吗！混蛋！” 既然站出来说这个话，巴杜就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他挨着，不吭声。 这几个不甘心的人又骂了几句，然后又坐下，捂住了湿润的眼角。 “……我们做的这些是有用的吧，这些装置，至少可以减缓一点银团子吞噬的速度吧！” 牧先安肯定了这个说法：“现在还缺乏实验数据支撑，但肯定是对银团子的性能有较大的影响。” 再次出乎牧先安预料的是，志愿者又听了他进一步详细的实验性质说明后，各个摩拳擦掌，似乎恨不得立刻开始试验。 巴杜做为代表，站出来说：“园长，感谢您亲自过来和我们讲这么要紧的事情，我们明白了，这是很重要，关系到很多人生死存亡的大事，而且只要严格遵照安全守则，风险便会大大降低，对吧？” “是，但被这种装置影响后，银团子的组织具体会有什么变化，依旧难以确定，完全避免伤亡，这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丑话当然要说到最后。 “既然如此，这活我们可以干！但是！”巴杜望了园长几秒钟，突然笑着说：“既然这事事关重大，您可得加钱啊。” 园长愣了愣：“当然可以，我们可以按照原标准的10倍计算报酬——” 算上原本红色档案的报酬，总额足以让一个普通人，舒舒服服的在弓氏提速点这样的地方生活好几年了，会经营、能打拼的话，都可以在上边定居，一跃成为城里人了！ 考虑到花园人诚信杠杠的，没有赖账的记录，即便不幸牺牲，还可以写别的受益人，这笔钱又百分百能确保落袋为安，这确实是与风险匹配的报酬，志愿者们十分满意。 可麻花辫女孩突然大急：“等，请等一下！” 见所有人都望着她，麻花辫女孩涨红了脸说：“我、我不是反对……我只是，想要，想要读书。” 第105章 昂贵的知识 读书…… 志愿者们咀嚼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字眼，神情多少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麻花辫女孩的脸更红了：“我认字的，我晓得你们这里可以学，我想学习怎么修大车，以后能在平台上开一家修理店。” 大车，指的是专业的工程车和工业车，比如地标会的耕地用车，比如自带各种小型加工设备的工业车，这些车的车载设备如果出现了问题，一般的修理店可应付不来。 在现在的滨海星，知识，因为懂得人少而更为珍贵。 而知识的昂贵，让很多大势力养成了把书籍束之高阁，冠以高昂价格的臭毛病——实名指责弓氏提速点上图书馆里头那并非个例的昂贵书籍！ ……但本不该如此的。 两极联盟掌握着大量的知识，这些知识，本应为更多人所知，本不该只能委委屈屈的待在这辆狭隘的列车上。 只是因为他们放弃了传播知识和文化，所以今天，才会有这样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审视着他的灵魂。 明明理性告诉他，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是以当时的情况，所做出的最优选择，但感性却背叛了理性，戳着他的心窝窝，告诉他——你TM是个混蛋。 而这双眼睛，带动了更多人的视线。 沉默。 于是，片刻后，昂着脖子的麻花辫女孩神色低落：“果然……不行、不行吗？” 本来，知识开放这样的事情，是应该在外星X登陆作战的结果出来后，再做更多计较的，但鬼使神差的，牧先安却不想等结果了。 于是，他略作思量后开口：“具体你想学习哪一方面？工程车和工业车有几百个类目，目前作用广泛的也有六、七十余种……” 说到这里，牧先安意识到了什么，他补充道：“普通人花费一生的时间去学习和提高，能精通两到三种大车的维护便已是不易。” 麻花辫女孩看着也就14岁多点，她一脸懵逼的望着牧先安，脱口而出：“额，难道我不能都学吗？” 牧先安：除非你是精神系的异能者，否则不可能。 许珲在后边当了许久的木头人了，见园长一时语塞，他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牧先安的视线扫过志愿者们：“如果还有人想要来这里进修，不用着急，我们很快就会开展一系列教科研推广工作，只要你们的成绩足够优异，我们当然欢迎。” 许珲等几个人隐蔽的对视一眼，相互询问：嗯？咱们一开始有说这回事吗？这和说好的不大一样啊！ 虽然内心疑惑啥时候多了这样的安排，但谁也没多嘴——这是能搞外快的好事啊，这年头谁还不缺点经费啊，为什么要拒绝呢？ 既然谁都不会拒绝，这话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也算是板上钉钉，逃不掉了。 “那么，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牧先安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请大家先回去休息，如果有人依旧不愿意参加，我们有另外的安排。” 至于这个另外的安排具体是啥，志愿者们已经不关心了，有大钱拿，还能参与拯救世界这种够吹一辈子的大好事，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说到底，在外边打拼，不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关键是，很多时候拼了老命还一无所有呢，但至少在这里，拼命，是有结果的。 牧先安离开了，又过了几分钟，人群相继散去，但议论声不绝于耳，就连那些本来好好待在房间里头，拿着低风险档案的人们，也参与进了热烈的讨论，整个志愿者中心自成立以来，以前所未有的态势愿意配合工作。 甚至有不少人听说了情况后，主动要求参与进来，反响十分热烈。 顿时间，原本有些捉襟见肘的红色档案志愿者，人数直线上升。 回到办公室，牧先安见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脸沉思模样的艾子檀。 后者见他来了，调侃说：“感觉如何？” 牧先安：…… “您是对的，老实说，我很久没有正眼看过普通人了，也记不清上次与他们接触是什么时候……就这样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前辈们的观点，认为所有普通人都不堪造就……这是片面且错误的。” 巨环花园和地标会，在思想上最大的分歧点，恐怕就在这里，巨环花园知道的事情，地标会也知道，但人家表面上配合，和这些知识分子达成共识，但扭头就去为民众精打细算去了。 至于如今教育缺失的现象为何还是那么严重，主要也是因为地标会忙不过来了。 要保证浮动平台的生产马力全开，提供更多的浮动平台，更多的耕地和耕作团队，更多的食物工厂和日用品，要恢复人口数量，要让更多人能在迅行期活下来，要大力投入科研，要维护遍布全球的风洞，要大力投入研究包括造化之气在内的多个项目，还要面对开天会这样打死不好的敌人。 这些事情每一项都要做好，每一项出了纰漏都要命，每一项都烧钱、要人，所以教育这块拉胯也是在骨感的现实面前，艰难取舍之后的妥协。 至于为啥不搞普教电台……只能说，能维持那么多频段的电台，广泛发布各种各样生存必须的信息，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实每次迅行期，所有基站都在超负荷运转…… 生活不易，地标叹气。 艾子檀：总之，把最有可能成为两者决裂因素的问题解决了，再收点首尾，也差不多该去登陆作战部那边瞧瞧了。 “这样啊，那我希望，你也能更相信开天会一点。” 话题突然被引导向开天会这个问题重重的矛盾集合体，牧先安略作思量后，以他双商均在200以上脑子，也还是没想明白艾小姐是个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在替开天会求情吧？ “现在，开天会内部已经有人发现了问题，他们已经联合起来，开始着手解决启迪者了。” 牧先安并没有质疑这则消息的真实性，他只是不安的皱起眉头：“不用我们插手，这当然是好事，但是，时间上来得及吗？” 艾子檀说：“来得及，我会让时间来得及。” 牧先安没有掩饰的表现出自己的迟疑：“……抱歉，事关重大，我无法因为您单方面的保证，而不去详细追究其中的内情。” 这当然是合理的诉求。 “你们研究过银团子，应该知道的，银团子因为要控制其巨大的身躯的缘故，在神经节点相互作用和影响下，会发出范围很广的精神噪波，只是这些噪波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无序且无意义的。” “确实如此，然后？” “能够发出无序噪波也就意味着，可以发出有序的噪波——实际上，银团子意识能操控其它躯体，利用的就是这些噪波。” 牧先安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说，启迪者控制众多银团子吞噬一切，完成其大业的手段，就是通过几个特殊的节点，释放特定的噪波，影响别的浮动平台？如果是趁着浮动平台在迅行期聚集在一起的当口……” “对，其实，想要让开天会的计划大幅延后很简单——只要让浮动平台散开就好了。” 在迅行期，浮动平台喜欢扎堆，主要是为了方便通勤。 即方便地标会统一调配航速。 众所周知，迅行期的造化之气，移动速度会很不稳定，如果不尽可能的紧贴着前边的生存线行驶，即便可以临时加速，避免被沙暴吞噬的命运，也会因为反复的临时加速，而蒙受巨大的损失——总会有人没能抓紧时间固定好自己，也总会有贵重物品在这样的临时加速中损毁，甚至于操作不当，两个浮动平台相撞……这都是追逐纪元早期，血与泪的教训。 所以，现在每到迅行期，大家都会跑到最前边去依次排好，等待统一调度，给所有人留出余量，这是一套很成熟的指挥体系。 得益于地标会多年来从未在此出过纰漏，大家都很顺从指挥，于是，分散浮动平台，让平台之间的噪波难以相互影响啥的，其实并不困难。 “您已经与地标会那边接洽过了吗？” “啊，这事儿要我来做吗？” 理直气壮的反问让牧先安呆了呆，他仔细思考了一下…… “好，我立刻与地标会那边商量。” 艾子檀满意的点了点头，立刻告辞走人了。 等到艾小姐离开了，牧先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啥都没有准备，是否有些失礼？ ====== 开天会，海神圣殿—— 如很多宗教故事中描绘的那样，狂热的信徒们总是忍不住用最疯狂手段来歌颂他们的神明。 启迪者也不例外，为了能更好的宣传他们的“神”，这些很难说还剩下几分理智的家伙们，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压根不考虑空间紧张的问题，以多个浮动平台为支撑点，建立起宏伟到夸张的空中宫殿，又围绕着宫殿，设立了大量的祈祷设施。 不仅如此，明面上能看到的海神圣殿，在本地的宗教含义中，属于“海面”，而在海面之下，是数量庞大到勉强银团子的复杂地下宫殿群。 0生产力的那种。 第106章 暗门与网道 这使得滨海星上有史以来最大、串连最密集的浮动平台，是个堪称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当然……也因为过于庞大且具备宗教意义的缘故，每次迅行期，为了安排这个大家伙的位置，开天会和地标会没少围绕着这玩意吵到桌面上全是口水星子。 而在末日之中，难免有很多人想要寻求心灵上慰藉……再说了，也不仅仅是心灵上的慰藉。 只要表现得足够虔诚，那么多教堂和祭场，每次弥撒或者传教，那都是有圣餐的啊。 而且，在迅行期，只要仔细规划，即使在各个宗教建筑的开放时间里头移动，避开检票人，懂得如何在加速中保护自己，就能在迅行期白嫖站票…… 哪怕这会让他们在迅行期，一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5个小时，但对于很多穷人来说，仅仅是这样，便已经足以让他们对海神教一心一意，十分虔诚了。 只是……似乎长久以来，没有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能白嫖站票，明明开天会从未禁止赶路人蹭上来，但为何每次迅行期，这里都不会人满为患呢？ 是，海神教有时候，会把虔诚的外乡客转化为教徒，但能消化得了这么多吗？而那些转化为教徒之后的人，后来又具体去了哪里呢？ 在繁琐的移动路线、恰到好处的昏暗光影、一刻不停的圣洁音乐、恢弘的教堂，还有慈眉善目的海神司仪之间，人们模糊了应有的警惕——谁会把真相往阴暗的方向思考呢？ 再说了，正如一些赶路人不得不前往巨环花园当志愿者一样，这些人也不是不得不来这儿扮演虔诚的信徒，除此以外他们无处可去。 如果教会不收留他们，他们也就只能在下边等死了。 与其说是人们相信海神圣殿，倒不如说是，他们只能选择相信。 ……洪流之中，某个不幸的家伙被洪水冲走了，此时，他看到了一棵倾斜的小树，他除了选择拼命的抱住这棵小树，祈祷其足够牢固外，还能做什么呢？ “没想到……海神圣殿的迅行期，所谓“迅行之道，朝圣之路千千万”，真正的含义居然是这样的。” 一群人披着带兜帽的红边教袍，随着朝圣的人流流动，有同伴使用异能隔绝了周围的部分音域，因此他们可以随意交流，不用担心被人听去。 “弓少，以前这里可没这么多人嘞，”旁边的一位本地成员徐岩扯了扯帽兜，让面上的阴影更浓郁了一些，他解释说：“普通人的日子越不好过，这儿的人也就越多。” “……这是在说，普通人的生活，整体是在走下坡路？” 徐岩微微摇头：“倒也不尽然，主要是这些年来，战事少，人口增长太快了，难免会出些问题。” 徐岩为这位曾经的大少爷细细说起这些普通人的大事小事。 浮动平台帮助了很多人活下来，但相对的，也让人口暴增，而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实现统一的人口控制是不可能的，很多人都是见日子好过一点了，看着稳定了，就赶紧生孩子，结果，稳定的生活没过几年，就因为各种各样的波折没了。 可能是赶路人和当地势力在火拼，毁掉的房产或者租用的铺子中，有你家的；有可能是做生意被人打劫，亦或者是单纯的职场不顺；更有可能的是，在这个并不安稳的世道，工作或者生活中遭遇了意外，导致伤残甚至是死亡。 这些都会在瞬间毁掉一个原本可以餐餐吃饱，供得起孩子去正规学校进修的家庭。 从破坏远比建设容易出发，这里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扮演虔诚的教徒，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并不代表着过得好的人变少了，而是过得好和过得不好的人，都变多了。 人群在移动，每个队伍前边都有司仪和数名扈从在领头，司仪带着扩音器，领头唱起《海神圣言》中的某一段，扈从奏乐，而后边的信徒们，一边移动，一边跟着低声吟唱。 由于所有人身上都披着带兜帽的教袍，外加数百个这样的队伍组成的、延绵不绝的信众，确实构成了一副宗教兴盛的盛景。 弓氏提速点上，当然会有海神圣殿的消息传来，实际上，每次迅行期，都会有消息说，圣殿上的信徒们如何如何虔诚，宗教游行的场面又是多么多么的宏大而振奋人心，振奋于人们哪怕在这样的末日下，依旧没有丢失信仰，牢记海神教导的精神与美德…… 以前，弓听云觉得这只是普通的官腔，所以既不讨厌，也不喜欢。 但现在……他感觉到有点恶心，特别是结合现在无名家的情报网后，更是如此。 多亏了艾小姐的纸人，他们可以很方便的破除启迪者的幻术，依靠着这个大杀器，他们得以在短时间内帮助同胞脱离启迪者的桎梏，并赢得他们的信任。 恰巧，现在正是启迪者的大业最关键的时期，种种证据表明，他们已经全身心专注于计划最后阶段，准备在这个迅行期，拉所有人下水。 因而无名家切入的时点，可谓是绝妙。 想要控制被启迪者称呼为归一基站的异生组织，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启迪者想要的指令都没有对应的操作系统，甚至干脆被系统的安全协议命令禁止，在没有本事像海华星上的研究者们那样，自个儿魔改出一个操作系统的前提下，启迪者们以自身独特的精神力，摸索出了一点控制的办法。 当然了，毕竟是神奇的裸机操作，两三个启迪者当然忙不过来，一处归一基站，需要至少20名启迪者同时在场，同时冥想，才能勉强进行操作。 不用算也知道，启迪者的数量完全不够，所以，才会有明光城地下，那骇人听闻的场面——将反抗者喂给异生组织，完全掌握其生杀大权，然后，以种种恐怖的幻想摧毁其神智之后，启迪者们就得到了一份功率不全的脑机。 这样的脑机，都是这些年里头，启迪者们靠着一次次血腥的行动，积累下来的家底，利用银团子血肉的特性封存，大多数都是直到今天才开始启动。 为了能完成归一的大业，把反抗者们当成极品，而启迪者们对此的感想是…… 自我陶醉。 ——啊！我们是何等的伟岸，为了我们最终的大业，不惜把自己的手弄脏，舍得把如此荣耀的事情让给这些敢胆拒绝海神的无信者！ 据说，负责读心的那位同袍，三观都震裂了，直言“晓得启迪者脑子不大正常，但没想到不正常到这种程度”。 总而言之，因为有大量的脑机和归一基站需要测试和运行，大多数启迪者都无暇再关注外边的变化，只保持必要的联系，发布必要的命令，全面转入地下，全身心的构建一张巨大的噪波网络，以此来完成归“一”大业。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疯狂，然而疯狂的代价，就是巨大的漏洞，空门大开！ 再加上地标会协调各浮动平台的航速，故意散开阵型，极大增加噪波网络形成的难度这一神助攻…… 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让无名家的计划无比顺利，在数日内，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都团结了一大波同胞，直接杀到启迪者大本营，渗透到对方老家来了，启迪者们对目前的情况，也依旧是一知半解，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或者说，当这个计划正式开始，步入后期阶段的时候，启迪者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外边发生什么，都要最大程度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要么，计划成功，大家一起实现生命形态和意志形态的“升华”，要么，计划失败……不，这样的伟大的计划，怎么可能会失败？！ “就是前边了，前边右拐50米，再左拐75米，直走上楼梯后的第一个拐角，就是其中一个海口网道，我们的人已经提前清理好了。” 徐岩兜帽下的视线，泄出一丝再也无法掩藏的仇恨。 弓听云知道对方的一点过去，表情不变，他点头道：“那么，就让我们把这里闹个天翻地覆吧。” 领头的司仪当然是自己人，在弓听云的许可下，众人七拐八拐的来到目的地——在看似是死路的尽头，有一扇藏于阴影之下的暗门。 护卫在弓听云身侧的红光远，神情有点复杂：“这门后就是……那些被挑中的虔诚信徒，他们的结局。” 弓听云咽了一点唾沫，小心的藏起自己的不安，这么多人在，他可不能露怯。 在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一个队伍了——显然，一般的巡礼路线，根本不会经过这边。 许多方上前一步，推开暗门，一股潮湿而腐臭的腥味令所有人顿感不适。 “……现在说这种话有些不合适，但我真的有点搞不懂，”弓听云摸着下巴：“那些虔诚的信徒闻着这样的口臭，真的会乖乖跟进去吗？” ……虽然说，考虑到暗门后边，网道的尽头，就链接着被启迪者们称呼为“胃袋”的处理设施。 但是，您这形容也太煞风景了吧！ 第107章 蛋糕的管理办法 基本由银团子组织形成的网道错综复杂，外人误入……能原路返回就不错了，基本没可能深入其中进行探查。 因为网道，是可以改道，重新组合的。 浅层网道因为要兼顾建筑物的地基和地下结构，变化较少，但深入地下20米左右之后，情况则大不相同，只要在对应的墙壁，以特定的频率敲击特定的次数，网道就会发生变道，连接到看似没有干系的别的网道上，一节这种特定的网道有2-5种变道法，而像是这样特定的网道，在这里足足有600多节。 另外，就算无人敲击，一些网道也会根据时间段变道，这让整个地下网道，变成了一个错综复杂，拥有十几万种组合的迷宫，再考虑到银团子血肉组织的坚韧程度和必定存在的陷阱，想要穿过网道，前往“海床”，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如果没有内应的话，弓听云是绝对不会选择从内部渗透的大方向指定作战计划的。 徐岩，就是那个内应。 据说是个对别人狠，更对自己狠的硬茬。 弓听云对他的过去有着常人都有的八卦之心，但两人显然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交心的地步。 信任度也很有限，若非徐岩在跟着一位叫桂侞的画师，学了几天构图名词和要点后，配合着画出了他所知道的所有网道，交待了大量的警戒哨点和人员配置……而且这些情报在调查后，大部分都吻合的话，断没有这次行动。 少数出了问题的情报，也不是对方搞错了或者说谎，只是因为情报都有时效性罢了——比如某个点的人员出现变动了，又或者是某个部门的方针出现了变动。 徐岩又不是启迪者的头头，这些情报显然是不可能实时更新的。 本来，大家都不怎么相信徐岩，但这人给的情报实在是太多太细致太有用了，就算是启迪者打进来的间谍……这年头的间谍，难道流行把自家底子掏空了送人吗？ 虽然有询问过对方背叛启迪者的理由，但徐岩却不愿意多说。 “我的过去？除了满足你们的八卦之心外，还有什么意义吗？你们不会连鉴定情报的真伪都做不到吧？” 这实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啊，容易得罪人。 但徐岩不在乎，似乎这人在交待完一切后，就觉得现在死了也不算亏了……干了很多让人忍不住给他一个痛快的事情。 若非弓听云已经以雷霆手段，搭建出了无名盟的盟军框架出来，把8个分部，共计14道师承的人填进去，填稳了，徐岩还真有可能在行动开始前，就“意外”去世了。 不要把开天会分部的这些师承和家族看得有多好……这些异能者，是被亲情和师生情谊联系在一起的，换言之，他们行事风格基本是帮亲不帮理，本质就是一群道上混的，讲得就是意气，对自家人有多好，对外人就有多狠厉。 只是，他们会制定出一套规矩让所有人遵守，且自己也会酌情遵守罢了。 独特的阶级架构，让被幻觉彻底渗透的开天会分部，特别惨。 导师、师傅、家主、老大，以及家族中的长辈，这些小辈们最敬重的顶梁柱，派系中的精神支柱们，居然早就被启迪者取而代之，或者进行深度控制了。 前者的情况自不必说，幻觉破除的那一刻，几乎每个人都陷入了奔溃，拒绝相信这个事实，认为真相才是幻觉的人并不少，甚至有些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后者的情况则更为复杂，因为受到了长期的深层幻觉影响和操控，启迪者常年营造的幻觉环境破除的那一刻，他们无一例外都出现了精神问题，陷入了癫疯之中，好一些的，还能交流的，精神和身体也变得极差，至少需要数月的调养才能恢复过来。 虽然有以纸人为媒介，出手保护这些人的识海，但主观认知造成的精神错乱，这是看个人造化的内因，艾子檀也帮不了他们太多。 也就是说，这些派系一时之间完全处于群龙无首的无措状态，就是这个时候，弓听云给了这些最讲意气的人们一个选择：是留在原地傻等，等待长辈恢复过来拿主意，又或者是要给逝去的家长哭丧？还是现在就加入无名盟，和他们一起，去把罪魁祸首的脑袋砍了？ 这还用选吗？！当然是砍丫的啊！ 至于那个待在这里，和他们朝夕相处，早以被做成臊子的启迪者？这哪算复仇，砍了个刽子手罢了，不解气啊！ 红光远和许多方，此时一般负责给一无所知的同胞们讲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问题所在，以及接下来的方针了。 是有不信的，也有人质疑，和弓听云对着干，对于这些人……那你们就留下来看家，照顾生病的长辈呗。 是演的，但又不完全是演的，弓听云在干出父慈子孝那码事后，突然就觉得，以前很在意的事情，现在却不怎么在乎了，连带着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也是。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他也不喜欢老爷子的做法了，最后还不是顺着意思照办了，并且达到了目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只要目的达到了，旁人是怨还是恨，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这些派系的成员，说好听点就是性情中人，不少人都对弓听云有情绪，尽管理性上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启迪者的锅，眼前这位破除幻境的人是他们的恩人，但在感性上，他们又觉得，如果不是弓听云戳破了窗户纸，自个儿最尊敬的长辈，自家也不会落得如今脸面无存的境地。 ——家主、师祖，从上到下都被启迪者的幻觉控制了，可不就是脸面无存吗？ 说白了，出来混的，不就是要争那口气，要那张脸吗？ 这些人没少给弓听云搞事，让他难堪。 只是，这些以前会感觉委屈的事情，现在看来根本无关紧要。 “我不在乎你们对我的看法，我的目的是送更多人活到新时代的未来。” 在关于启迪者真相的大量信息轰炸下，在对启迪者们沸腾的怒火下，很少有人还能注意到，所谓的“新时代的未来”，到底指的啥。 一个分部，可以管理好几个浮动平台，但核心成员，那些真正有用的异能者，大概也就十几个人。 少的更是只有5、6个，多的话大概20来人…… 这就是开天会内部的运作形式，所有的资源都会往有限的几个个体过渡倾斜，只要是个异能者，哪怕此人的异能完全没有用处，能力再差，也能在开天会里头，对着下边的普通人呼风唤雨，收取贡品和赋税。 所以，一个分部里头，异能者的数量不算少，但基本都是凑数用的……就，大家都知道嘛，像是弓听云这样强力好用，副作用还很小的异能是很少见的，如果真的按照类似的标准，严格筛查掉无用的异能者的话…… 自称是一个大帮派，大师门，是开天会的一个分部，里头却只有寥寥几个异能者，剩下的全是普通人，那不寒碜吗？ 所以了，才会有这么多凑数用的异能者。 顺带一提，许多方的异能空气吸管，其实刚好卡在及格线上，处于有用，但又不那么有用的尴尬境地。 这些异能者能打是能打，但他们对盟军的制度，对弓听云，都没啥认同感，只是对方能破除幻术，敌人太强大他们也确实需要抱团复仇，尽快血洗耻辱，外加弓听云个人实力也不错，这才勉为其难的加入了盟军，一定程度上听从指挥和安排。 如何管理这些人的关键，就是要满足他们复仇的诉求，不能出现一方杀得爽快，角落里却有人刀口都沾不上血的情况。 至于难度……弓听云其实没感觉到有什么难度，以他在弓氏提速点，和众多派系和长辈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其实算比较好处理的情况。 看着是不齐心，联盟很脆弱，仿佛只要被敌人挑拨一下就完蛋了，但大家都有共同的诉求，仇恨让他们不会轻易反水，而且启迪者这块蛋糕足够大，要砍的人足够多，足够所有人吃到撑。 这就很好办了，安排大家排队杀蛋糕，分果果罢了，就怕那种大家的诉求都不一样的：有人想吃榴莲千层，有人闻不得榴莲味要杀人。 有人爱水果蛋糕，要往蛋糕坯上抹奶油放水果，可有人只想吃戚风蛋糕。 再带个想吃黄糖馒头的“异类”，附带几个觉得对面的蛋糕更圆更好看的墙头草…… 最后呢，蛋糕还很小，不够大家分…… 那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老爹口中的“能多撑一天不散架就算胜利”的极品。 实话说，弓氏飞艇团成立的时候……其实就是这样的极品，所以，在自身实力过硬，带够了人手的基础上，目前这个脆弱同盟的所有问题，在弓听云看来都不是啥大问题。 第108章 安全区 这不，通过噪波分析，确定了大型归一基站大致都在哪个平台后，弓听云直接动用开天会的情报网，了解目标的大体情况——不得不说，启迪者这些年来的情报收集工作做得还是很不错的，这些情报便宜了无名盟。 随即，他又让人去上边打探情报，对情报进行核实和甄别，对各个战略目标进行分级，划分出战术难度和可能获得的战利品报酬等级。 然后就简单了，最难的几处目标指定后，剩下的……抓阄呗。 谁也不知道在这些浮动平台看不到的地底，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时间又很紧张，只能各凭运气和本事。 虽然弓听云一再强调，出发前又千交代万嘱咐，告诫众人要以破坏归一基站为主要行动目标，但想来……这些人根本没可能听他的话。 上去后肯定是和启迪者血战到底，如果死了，那死在复仇的路上，不亏，如果赢了，那当然用上所有能想要的酷刑，折磨这些把自己和家族/师门害得这么惨的仇人！ 至于基站如何，弓听云所言的末日如何……哪有先把仇人抓住，好好“招待”一番，告慰长辈的归海之灵（意同在天之灵）重要？ 能有一两成的人还记得破坏归一基站的事情，那就不错了。 所以了，弓听云根本没在这些人身上寄托什么希望，这些人中的大多数人，都会死在复仇的路上——启迪者是那么好杀的吗？当谁都是雨神医呢！ 嗯，艾子檀给他潜意识灌输的消息里，有雨石椽去开天会大杀四方的说明，也算是让弓听云对滨海星人中的顶尖战力，有了一个基本认知。 而以这样的认知横向对比在异能上普遍更有优势的启迪者，当然可以很清楚的得出一个结论——启迪者中的金字塔顶层人物，实力绝对超乎弓听云的想象，就算比不上雨神医，也不会差太多。 而且，考虑到这里是敌人大本营，启迪者的首脑占据地利，对银团子技术有着常年的技术积累，就算自身本就强大的异能，还可以通过某种形式被银团子技术放大，那也没什么奇怪的。 异能者之间的战斗，最大的不确定性就是异能未知，历史上，不是没有看似废材的异能，阴死高手的例子。 问题是，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异能的未知和强大，两者都占了。 幸好……从佯攻到弓听云亲自出马的都是自己人，他们的作战目的，也不是和强大的异能者对波…… 说到这个，弓听云就感觉有点牙疼，说起来，很多无名盟的成员，其实都是不用死的，只要他们按照计划，只是同一时间以钻地□□之类的手段破坏归一基站的话，根本用不着和启迪者硬碰硬！ 问题是，这些人受幻境的伤害太深，最大的目的就是复仇，根本不可能打了就跑。 虽然死的严格意义上来讲不是自己人，也能理解这些人愤怒和崩溃需要鲜血来祭奠，但这不妨碍明知如此只能送他们去死的弓听云继续牙疼。 越是深入，湿气和那股子腥臭就越重，见弓听云的步伐稍有放缓，徐岩解释说：“网道有一套通风系统，这里空气难闻是难闻，但含氧量是没有问题的。” 而后，徐岩又像之前那样，没有停顿的说：“对了，难闻是因为‘消化’不好。” 弓听云扯了扯嘴角：“徐兄弟，可以了，不要再打击士气了。” 真当他们还没听懂，这个被消化掉的“食物”是啥吗？ 只是，银团子本质为靠喝西北风就能活下来的究极生物，而基站又用不少普通人的大脑，起码也得是反抗者才行，这些祭品……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难不成真是启迪者丧心病狂，在举行血腥的宗教仪式？ 越往下走，网道也越宽，前方有个巨大的腔室，几名影卫探路归来，表示前方没有问题。 “这个腔室是做什么的？” 徐岩看了一眼说：“应该是食物仓库。” 可这里没有谷物颗粒特有的味道，也不见食物……额。 弓听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徐岩所说的食物是什么。 “迅行期才刚开始，所以这里是空的，等到迅行期结束了……” “停，咱们说点有用的。” “好，正如我之前所言，启迪者之间存在高度信赖关系，他们几乎不会怀疑同伴，”徐岩说，“另外，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由于银团子血肉的影响，这里的信号很差，对我们来说是这样的，对启迪者来说亦然，因此，为了能更高效率的使用这些网道，启迪者内部有固定的暗语，比如，只要把这个腔室内的照明按照固定的顺序亮起，就可以向主殿那边发送信号，将这处腔室的使用状态改为‘满仓’、‘准备中’。” 弓听云：“只是这样，巡逻的哨点就不会来打扰了？” 徐岩点头：“不错，被诱导至此处的信徒，要在启迪者的领导下，进行仪式的准备，比如净身和去罪。” 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弓听云对海神教的教义理解不深，加之前边的消息都这么重口，他也没兴趣深究这些仪式具体是要做什么。 众人神色狐疑，红光远质疑说：“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之前怎么没说？” 徐岩目光坦然：“重要的情报我都已经说了，只剩下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上次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带回牢房里头去了。” 红光远仔细琢磨……好像还算有点道理，但他并不打算放过徐岩。 ……总有种遗忘了什么要紧事的感觉，但他就是想不出不安的源头在哪里。 “这个安全区看起来并不怎么可靠啊。” 徐岩颔首：“当然，如果启迪者发现有敌人混进来了，开始排查，那这个安全区肯定不起作用，另外，仪式的准备工作需要3小时左右，超过时间太多，同样会起疑。” 哪怕如此，这样在敌方眼皮子底下建立起来的“安全区”，也是珍贵的临时据点了。 众人如鱼贯入，按照徐岩的指示，以特定的规律点亮了一盏盏昏暗的小灯——有可能是为了营造气氛的缘故，腔室内的灯泡模仿着火烛的亮度，昏暗不定。 确定“安全区”已经形成，不会有巡逻的启迪者打搅，弓听云调出电子地图，投影到空中。 “正如大家所见，我们现在处于浅层网道和深层网道的交界处，我们的目标，是深层网道内的7处大型归一基站，如果能把这些基站全部破坏，启迪者的噪波网络就不可能连成一片，能调动的浮动平台最多只有原本的十分之一，他们归一计划自然不攻自破。” 弓听云的目光扫过这些愿意跟他走，从自己家中带出来的人们，表情肃穆：“当然，这只是理想情况。” “首先，我们不可能兵分七路，其次，这些基站有部分银团子的组织，想要销毁并不容易，最后，启迪者们定会从中阻扰，一旦失误，我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这些事情，在来这里之前，弓听云已经说过了，但在此时重复，绝不是多此一举。 “原本我们决定兵分三路去处理，但现在看来，现场的情况比我预料中要好一些，从表层的管理来看，启迪者确实分身乏术。” “……我们兵分四路，老东虎，把巨环花园支援我们的梅子炸。弹拿出来分了。” 名为老东虎的中年军官点了点头，把随身携带的密码箱打开，两只手拖着箱子，向所有人展示里边一颗颗只有话梅大小的炸。弹。 “有些人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有些同志还不清楚，这里进行统一说明——出于尽可能遏制战争规模的考量，地标会和两极联盟，都支持我们的行动，你们手上的精良武器和装备，都是他们支援给我们的，这些梅子炸。弹也是一样的。” “想要摧毁整个浮动平台是很困难的事情，但若只是想要摧毁几个基站，彻底湮灭这一小部分银团子组织，还是有很多办法的，这就是其中一个办法。” “这是巨环花园的实验性武器，内容物主要是提纯、压缩后的液态高能物质，作用半径大约在5米，爆炸后，这些液态高能物质会与接触到一切进行剧烈反应，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爆点会被笼罩在2万度的高温中，就算站在20米外，前几分钟依旧有数千度的高温，另外，它还附带不可见的高能辐射流……接触会瞬间摧毁血肉组织，所以起爆的时候，切记至少要站在30米开外，并尽可能快的组织撤离。” 在场的人，显然就徐岩还完全不清楚这些大杀器的存在，他看了看这些外观看起来像一个个糖球的危险品，忍不住说：“如果能多个好几倍……” 弓听云微微摇头：“生产很困难，其他兄弟部队也需要，我们只有这么多。” “这里一共47枚，接下来大家分成4组，我带一队，红光远和许多方带一队，老东虎带一队，迪哥，剩下的一队交给你了，你们每个小队拿走13枚……根据徐岩描绘的体量，只要有6枚成功起爆，就能完全摧毁这里的大型归一基站，理论上来说，哪怕只成功炸掉一处基站，也足以让噪波网络瘫痪大半。” 第109章 二次登陆作战 对，迪哥也跟过来了，他是在明光城那边突然得到消息的，然后对自家老头子说自个儿在明光城有事儿不回去了，在莫老骂声一片中，带上了明海会里头的好兄弟，屁颠屁颠的上了弓听云的贼船。 明明应该是一副十分感人的场景，但弓听云当时不知为何，只有一脚把损友踹下去的冲动。 听到这里，迪哥挤了挤眉心：“你手里的炸。弹是不是少了点？” 弓听云翻了个白眼：“有空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迪哥耸耸肩：“嚯，我们的小男孩张大了啊。” 弓听云决定当做没听见。 “现在是凌晨2点12分，预计18分钟后，各部队会同时开始总攻击，所以5分钟后，我方按照C计划移动到指定位置，各方自行把控出手时机……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 弓听云心底突然又浮现出一丝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但具体是什么东西被忽略……细究之下，又感觉自己已经把所有能考虑到的问题都考虑到了，没啥更多可以完善的地方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行动开始，没人知道这条道路的尽头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至少，失败的代价总不会更糟。 ====== 就在启迪者似乎还尚不知大难临头的时候，在海洋之上，与剿灭启迪者同样重要……或者更重要的一项作战计划，也在紧锣密鼓的展开。 海星大漩涡上，十几艘航母其团团包围，上边上空无一人，保持着静默状态，只是沉默的被沙暴覆盖，在沙暴离去的数分钟内，几十艘高速飞行器争分夺秒的降落到甲板上，训练有素的操作员们狂奔向工作岗位。 深蓝号航母明显比其它航母大出一圈，居芳润、雨石椽、漫宿、罗霄胄和孙棠已经整装待发，由巨环花园出品的液体纳米潜水服在自带200升的压缩氧气的前提下，重量居然只有不到两公斤。 潜水服上的潜水镜自带数据辅助系统，4人现在走拿都可以看到很多环境参数，也不需要背负氧气瓶，也不是罗霄胄挑剔，这薄得几乎没有的衣服，令人怀疑是否能抵抗水压和可能的冲击。 趁着各航母供给能量的大功率仪器正在扫描水下环境的功夫，园长牧先安也亲临现场，为4人解释说：“这套潜水服的防护性能不用怀疑，钢化纳米体可以硬抗2000米深的水压，而这里到海床也不过1500米左右的深度。” “另外，潜水服虽然只能携带200升的压缩氧气，但其内部有脱碳层，可以实时将你们呼出的二氧化碳进行脱碳处理，理论上来说，如果你们不需要排泄和进食的话，可以穿着这身衣服在水里待一辈子。” 除了雨石椽，明显是晓得以巨环花园的技术力，有这样的好东西并不奇怪外，其他三人听得一脸懵，就连如今已经小型化，附着在孙棠手臂上的银团子，也是对这新鲜玩意的技术力拍案惊奇，只感觉特别魔幻。 孙棠听得半懂不懂，一辈子没潜过水的她，想了想问：“200升的氧气能用多久啊？” 牧先安说：“首先，我说它是压缩氧气，但它也不是纯氧，为了减少醉氧的概率，填充了大约35%的氮气，然后，氧气能用多久是因人而异的，也会因具体的潜水深度而改变，潜水老手的话，10米到20米的深度，在不过多进行剧烈运动的前提下，能用两三天。” “哦……” 见孙棠没有别的问题了，牧先安接着介绍：“如果出现破损，也不用担心，纳米体会自行修复破损部位，理论上可以修复20平米的受创面积，此外，这种特种钢化纳米体还可以隔绝高温和极寒，对爆炸和利刃等伤害也有极好的防护能力。” 罗霄胄活动了一下身子骨说：“这次任务这么危险，你们为何不多准备点纳米体？就算潜水服再重个几斤，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居芳润甩了甩自个儿干练的单马尾说：“并不是这样的，纳米体并不是越多越好，而且，这些特殊的钢化纳米体全部是实验室产物，造价高昂，没有量产的手段，而且哪怕是实验室制备，成品率也很低，产量很少，我们身上的这几件，已经是这些时日以来，几个项目小组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全部了。” 顿了顿，本来还想说“这次巨环花园的代表只有我，主要就是因为产能造不出第六件液态纳米潜水服”之类的，但想了想，领导在呢，就没说。 罗霄胄摊手：“好吧，技术性的东西我不明白，你们提供的装备，确实都是好东西。” 不仅是潜水服，除了营养液外，还有最好的纳米修复液、多功能刀具、粒子枪和通讯器。 纳米修复液可以短暂的替代受损的脏器维持身体机能，这个还是挺有用的，至于粒子枪和通讯器，面对比他们先进这么多的络雅文明造物……只能说可以起到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吧。 更多的……其实再多带什么也没有用，所谓科技碾压，就是这么令人无力。 关键是银团子所能提供的身份伪装，是否能奏效。 银团子虽然已经离家多年（无误），但毕竟是从外星X的仓库里头出来的，是正儿八经有络雅文明的识别码的。 在这几天的交流中，才思敏锐的花园人，发现了一个盲点——做为一枚连接使用者与舰载AI的湿件，而且还是具有一定处理系统和储存系统的湿件，银团子到底可以使用什么程度的功能？ 具体来说就是，银团子原本的使用者，那个络雅人肯定也有自己的识别码，假设这个识别码，即便银团子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但舰载AI还记得，那么，是否可以通过这枚湿件，合法申请几个访客名额？可以为登陆作战的人员申请访客身份，从而获得在外星X中部分区域活动的权限？ 如果说，在银团子原本的系统中，有这样的设置和选项的话，是否当然，如果外星X中还有幸存络雅人，这事儿两说，但里头的乘客不大可能还活着嘛。 按照一般的设置思路，领导挂了之后，下边的权限会自动提上来，接管指挥权，如果银团子所拥有的识别码，并没有完全在舰载AI中注销，做死亡处理的话，他们就有机会。 这当然很异想天开，运气成分很大，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比如说，银团子曾经的所有者，是在战斗或者探索的过程中失踪了——即多半是挂了，但没人能证实他真的凉了，能肯定他的死亡，只是因为法律规定，失踪够一定时间后，按照死亡处理罢了。 这样一来，有一定概率，舰载AI会承认这名“失踪归来”的船员，恢复他的一部分权限。 这是在赌没错，但不赌就不执行登陆作战了吗？ 不可能的啊。 只是，想要执行这个作战，为了提高一点成功率，银团子正儿八经的主人，孙棠就不得不来。 “……那按照之前我们说好的，如果认证失败，我们会立刻退出这次行动。” 银团子的声线又变了，变得更好听了。 “当然，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有副官跑过来，立正站好：“报告！已锁定目标，潜海舱以就位，随时可以启动！” 雨石椽颔首，然后难得高声对众人道：“各位！我们已经握住了未来的希望，成败在此一举！” 按照计划，众人依次进入潜海舱坐好，系好安全带，舱门合上后，舱体快速移动到发射洞口，随即，在一阵令人不适的连续加速后，通过计算以相当惊人的速度冲向外星X！ 舱体内的乘客们并不是知道外部的情况到底有多惊险，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当接近到一定程度后，舱体开始在洋流控制器的配合下，努力与外星X保持速度上的平行，由此，原本无法在高速移动的外星X上找到传送落脚点的漫宿，能感知到外星X的外壳了。 当然，她的感知没法渗透进船体之内，只能盲传。 好在如前文所言的那样，漫宿是一名强大的传送异能者，她可以连人带周边的空气一起传送，用空气来强行挤开墙体或者障碍物，免得人被卡在墙里头。 按照计划，她会先和孙棠一起传送，看看进入到里头后，能否拿到访客的身份。 如果不行，招致舰载AI的警戒，只带一个人的话，漫宿也有更大的把握带孙棠传送回来，全身而退。 “孙棠，深吸一口气，准备好，3、2、1……开始传送！” 漫宿可以明显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塞感，这有些像在海华星的基地里头时，被艾小姐禁止传送能力的情况，但又不完全一样。 如果有时间的话，漫宿还想静静细品这其中的区别，她有预感，如果她能理解这其中的区别，她的传送异能会迎来质的飞跃，但现在时间紧迫，她用“力”推开传送的阻塞，带着孙棠，直接传送进外星X内部。 第110章 生态园 现在的人们普遍认为，来自碧海时代的余荫已经褪去，曾经的拾荒者已经再也无法从旧日都市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现在，大家都活在浮动平台之上。 漫宿曾经也相当认可这种说法，认为过去的海光不过是浮梦泡影，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但事实啪啪打脸。 现在的人们……依旧生活在碧海时代先驱者们的庇护之下。 不管是浮动平台的本质，银团子技术也好，还是洋流控制器束缚的外星X也罢，都是碧海时代的先驱们，在付出了常人难以承受的努力和牺牲后换来了，在今日，它们依旧庇护、影响着所有人。 只是他们这些后人过于愚钝，直到现在，才知晓真相。 在今日，当年的老人已经不剩几个（除了雨石椽那种看起来活得会比她还要久的童颜老妖怪意外），漫宿有种紧迫感，意识到未来……只能靠他们自己了，受前辈照拂的日常终将远去。 理论上与往常一样的传送，居然让自个儿产生了走马灯一样的错觉，落地瞬间，漫宿紧急回神，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然而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根本没有光源。 奇怪的是，考虑到警戒系统根本不会被光线影响判断，所以她在传送进来的时候，是开着照明设备的，可为何现在一点光线都没有？！ 她握紧了孙棠的手，感觉到对方的手切实存在，她这才稍微平静了一点，肺部的气流鼓动声带，就像往常那样说话……可是。 她微张的嘴唇，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她第一时间确定异能是否还可以使用……答案是，传送应该还可以，但她无法感知到外界，她的感知被墙壁挡住了。 自从被艾子檀毒打过一次后，漫宿对自己的异能不再那么自信了，她没有犹豫，拉着孙棠就要传送出去，哪怕直接掉海里，也比继续待在这个诡异的黑暗中要明智。 然而，孙棠的手在用力，再奋力拉扯着漫宿，似乎很焦急，想让她过来。 ……下次进来，未必会比这次“安全”。 出于这样的考量，再加上相信银团子比她更担心孙棠的安慰，漫宿顺着力道迈开步子。 结果，仅仅只是一步的距离，明暗的变化，刺目的光芒就闪得她眼睛疼——这是胸前的L型手电在忠实的发出光芒。 擦了擦眼角，漫宿看了看松了口气的孙棠：“这是怎么回事？” 银团子说：“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漫宿多走了两步，这才回头。 她看到了奇妙的情况，就在离自己不过两步的范围，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划分空间，所有光线在触及这道分界线时，都被吸收一般消失了，她只能通过光谱的断点来判断这个黑暗空间的范畴。 ……看来他们的运气不好也不坏。 她恰巧踏入了黑暗空间，但孙棠又恰巧落在了正常的空间里，发现不对劲的小姑娘，赶紧把她拉出来。 “做得好！” 孙棠记得漫宿曾经对她释放过真切的杀意的恶意，可如今，漫宿的友善和笑容与之前的态度反差过大，这让心理年龄不大的小姑娘，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因小主人的心境起伏，银团子的组织立刻膨胀起来，拟态出尖锐的触手。 漫宿面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她取下胸前的手电，打量着四周：“……这里是哪里？” 在手电筒并不算充裕的照明下，她看到了很多扭曲的金属质感造物，造型各异，薄厚不均，要方不圆，纹理怪异，就好像是有人胡乱将一团团金属糅烂了，然后随意拿捏、拍打、拉丝，再修缮一下边边角角，最后一股脑的堆砌在这里。 而且…… 漫宿举高手电筒，哪怕在强光模式下，能够照到天花板的光线也很稀薄——天花板的高度，至少50米！ 单就现在两人所处的这个房间，大小就完全超过了从外星X外部观测到的尺寸！ “……还真是空间扩展啊。” 来这里之前会遇到什么情况，众人当然有所猜测，而关于外星X内部空间大小的问题，巨环花园明确表示，绝对比外边看起来要大得多。 因为……在巨环花园的绝密项目中，其实已经能如科幻小说那样，在容器内部，扩展比容器更大的空间了。 虽然只是从绿豆扩展到火柴盒大小，而且这个空间极不稳定，最长只维持了15.781秒，且根本无法把物品塞进去，一塞就崩。 即便是如此，这份前沿的研究成果，依旧证明了小说中烂大街的储物空间，是存在的，是可以被实现的。 若是这个技术能够普及和泛用，那么，一个文明迈入星海时代后，用于穿梭宇宙虚空的飞船，必然多是外表看起来小巧玲珑，内部则大有乾坤。 之前就有过怀疑，艾小姐带他们开会的地方，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内有乾坤的扩展空间？ 艾小姐神出鬼没，漫宿还没找着机会去求证，所以对于她来说，这是她第一次明确的意识到，自己身在身在神奇的扩展空间中。 而且这里头……络雅人的审美品位这么古怪的吗？ 这些到底是什么设备？ 她们进来也算有一会了，这艘飞船的AI没有任何反应吗？ 孙棠有些好奇的走近打量，银团子挡住她的手，不然她触碰这些未知的怪异物品，可孙棠刚一走近，一块全息屏就投放到她面前，上边是……一串完全看不懂的乱码。 想来是络雅文明的文字了，可两人看不懂。 好在虽然两人看不懂，但银团子却在探查到这段文字的瞬间，底层数据库被触动了，自动翻译出这些文字。 银团子：“……这里是生态园。” 漫宿挑眉：“你看得懂……是了，你确实应该懂。” 银团子与漫宿也算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它把译文投影出来：“……很难翻译，我尽力了，自己看吧。” 学名：黄曲卡本夕 俗名：包包树 描述：晶曲类曲流生植被，改良品种，原生于YU29星球，是YU29星人在收割期所化，喜伽马射线，可入药，是多种精神镇定类药物的主要成分之一，有平复精神网络噪波和致幻的作用…… 这是漫宿勉强能看懂的部分，她并没有感觉有啥，倒是银团子，因为自己的特殊出生，语气有点唏嘘：“这就是导致络雅文明陷入化学极乐漩涡的元凶之一吗……” 来自某个与他们境遇相似的植物人文明，在知晓了真相之后，以生命为代价，做出的最后挣扎，并在很多年后，成功成为络雅文明灭亡的重要因素之一。 “化学极乐？” 漫宿并未看过这些资料。 因为艾子檀一直有意在各方之间营造信息差。 这就和两个国家做生意一样，如果你有的东西我也有，那生意就不好做，但如果，双方都有自家才有的土特产，双方互有需求，那生意才好做，关系才牢固。 外交也是一样的，如果艾子檀给三方都提供了一模一样的详细资料，那他们就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对对方掌握的信息必然缺乏兴趣，而交换情报……本来就是一种巩固信任和关系的有效交流方式。 ——“我知道一些东西，你想要知道，你知道一些东西，我也想要知道，所以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艾子檀知道，曾经有个人和她说过这句话，并被她做为知识贮备起来，但是，她已经不记得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哦，顺带一提，现在艾子檀正在接近2000米的深海，坐在洋流控制器顶部煮火锅，当然，海水被分开了，她就这样，相当惬意的围观滨海星人的自救行动。 就……现在也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她去做了，由于前边太努力，现在很清闲。 小久：“这就是所谓的祖坟冒青烟吧，这些滨海星人的祖先，真的是努力到了一种极致。” “不然的话，来的也不会是我，而是救世军了，”艾子檀拿起铁勺，加了致死量的花椒和麻油：“我现在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他们发现外星X上真相后的反应。” 小久倒是没啥意见：“唉，其实这边没什么危险，你不去海神圣殿那边瞧瞧吗？那边才是真的凶险。” 艾子檀沉默了一阵，说：“我已经做得都多了，接下来，是该他们自己努力握住未来了，顶多……我帮他们读个档。” 这就是济世亭的救世主，对工作的度量和把控了，如何尽可能的将克服灭世因素的事情，交给当地人自己来做，哪怕有人为此牺牲，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怜悯而出手，导致降低整个文明的潜力和评价降低。 救世军的工作原则，是从机械降神那一刻起，不惜以破灭一个文明的精神气和潜能为代价，尽可能的保住每一个文明个体的性命，某种意义上来说，其拯救的是文明的一时。 而救世主则恰好相反，也会帮助当地人，但其拯救的是文明的未来，代价是，这个文明要自己付出牺牲和代价来克服难关。 第111章 被收割的人们 虽然晓得络雅文明灭绝了，但她不晓得详细情况，银团子对此进行了简单的说明。 漫宿听后，只觉得有点魔幻，如此强大的文明，都已经发展了几十万年了，却也会在顷刻之间灭亡……宇宙间居然有如此可怕的灾厄，能轻易毁灭这样强大的存在…… 那他们算是什么？ 他们比络雅文明要弱小得多，就算现在能度过这一关，以后又有天降横祸怎么办？ 这样一想，就有种不管现在付出多少，都逃不开灭亡命运的虚无感。 摇摇头，甩开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绪，做为空间异能者，漫宿当仁不让的打头阵，领着孙棠，寻找舰载AI的信息交互窗口。 两人来这里过了好几分钟了，但理应立刻就有反应的舰载AI却保持着沉默，目前还很难说这是个好兆头还是坏事。 “我在想……” 围着生态园绕了半天后，孙棠小心的发表意见：“那个，既然没有警报，是不是坏了啊，要不咱们先出去，直接把大家接进来好了。” 从小主人的安全出发，银团子当然赞成，但漫宿微微摇头：“现在情况还不清楚，再看看。” 由于纳米潜水服把两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孙棠看不见漫宿的表情，只觉得从潜水服中透出的声音很森冷。 走了几百米，又见了好几种怪异的异星植被，两人总算是见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信息端口的平台，平整方正，色彩单调，看起来排除那些奇形怪状的硅基植被，络雅人的审美遵从着大方简洁的基调。 漫宿看了一眼孙棠，后者有点怂，迈着小碎步站上去了，银团子的触须在平台上一阵倒腾，似乎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而后，仿佛本能被唤醒了，银团子悟了，触须拟态出自己的原始形态，直接插入了一道缝隙后，似乎成功建立了数据链路。 只是很快的，它有些困惑：“……连不上。” 漫宿眉头深深皱起：“连不上是什么意思？” 银团子又倒腾了一会，慎重的回答：“大部分节点运行良好，但舰载AI……最高权限的管理AI离线了，我刚才看了一下……这里的管理系统，是以自律节点串联，再由舰载AI统一进行管理的。” 见漫宿一脸懵逼，小主人也不懂，银团子解释了一下。 也就是说，舰载AI对船上的所有设备有管理权限，不过，离开了舰载AI的控制，这些设备也能依赖原本的设定自行运转，碰到突发情况，也会根据应急预案处理，并不会轻易陷入瘫痪。 而这些设备又相互连接，虽然没法通过眼前的下级节点操控别的设备，但可以看到其它节点的基本情况。 漫宿点了点头……好吧，做为一个究极电白，至今只会用电视遥控器的方向键和数字键的那种究极电白，她基本没有听懂到底是个啥情况。 于是，她问：“没法连接舰载AI，这玩意坏掉了？” 银团子：合着我刚才白讲了。 投影出下载到的地图，银团子说： “……总而言之，这个下级节点只有一些生态数据，根据地图，我们按照这条路线，经过6个节点后，可以移动到门口处的总控终端，才有可能连上舰载AI。” 银团子想得很理所当然，唯一的问题是，它下载的地图……并没有比例尺，也无任何参数。 于是，等到两人跑了好几分钟，气喘吁吁，才窥见第二个节点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呼呼……一个生态园，搞那么大干嘛？”漫宿摇摇头，“来，握住我的手。” 孙棠也是喘的不行：“不是说为了预防万一，尽量不要用异能的吗？” 漫宿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咱们都这样大张旗鼓的进来奔跑了好几分钟了，居然都没有引起警报……看来外星X内部确实是出了大问题，这种时候，再计较这点小事恐怕没什么意义。”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是迅行期，能够停留在原地的时间十分短暂，哪怕他们选择了造化之气风速较慢的当口，也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错过了这一回，再过两三天，就正式进入迅行期了，想要再次把握到慢速风口，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一个月也未必能等到一回。 而且，也没法保证，再次盲传的落点能够那么安全…… 哪怕舰载AI出了大问题，外星X的警戒系统也不可能完全离线吧？两人现在还算安全，只是因为她们的落点恰巧是生态园这样不重要的观赏区罢了。 如果落点是重要的物资仓库、科研区又或者是武器区呢？那里不可能没有能独立运行的警戒系统。 就是因为变数太多了，所以大家都希望，这次登陆作战能够一次成功。 不过这事儿，也没有必要和银团子详细说明——漫宿对这个当初悄无声息的利用了自己一把的危险生物，不可能没心没肺的想啥就说啥。 当然，她也怕传送频率太高，引起什么不好的变化，靠多年的经验，漫宿经过精密的计算，只用了两次盲传，就到达了门口。 只是…… 在地图，理应是生态园出口的位置，却被熟悉的黑暗空间所笼罩。 在这样什么都一无所知的地方，有对比，才能突显出异常和不同来。 ——难道说，是因为这些黑暗空间，不知为何笼罩了摄像头一类的监控设备，这才让舰载AI掌握不到这里的具体情况了？ 另外……这些怪异的黑暗空间，到底是哪来的？ 最初，漫宿还以为是外星X上本来就有的东西。 都晓得对方是硅基生物了，生命形式差异巨大了，没准对人类来说很重要的阳光，其实并不怎么影响络雅人的生活呢？ 比如，对人类来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络雅人却能感受到不可见光，并不影响视物呢。 这谁说得准啊，还有可能，络雅人的视觉器官根本感觉不到七色光，人家是靠感受震动来测绘外界事物的呢？ 在来之前，众人当然对可能的情况有所讨论和估计。 只是现在看来，外星X内部的异常，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很多。 做为一名深知异能诡谲难测的异能者，漫宿第一时间就觉得，这可能是某种异能作用的结果……可是，怎么可能呢？ 既然络雅文明在他们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中，不断收割文明中的特殊个体，做成活体样本收集起来的话……这一定是一项很成熟的技术了。 成熟到可能比做个玻片还要简单，讲道理，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另外，从传送进来时，她感觉到阻力来看，络雅人显然是有能力限制传送异能的，若非她已经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异能者，这次传送是不可能成功的，至少两个人落地的时候，手脚和脑袋不可能完好。 ……就算有某个异能者天赋秉异，能够逃出来好了。 但一只实验鼠出逃，能打翻几根试管，能溜走就算了，它还能把整个实验室一锅端了不成？ ……如果真相真有那么美好，外星X已经不足为惧，那漫宿做梦都会笑醒！ 漫宿想得太多，对眼前的情况越发拿捏不定。 此时，孙棠用食指戳了戳银团子拟态的臂弯终端，后者不情不愿的将触须拧成极细的丝线，深入黑暗空间进行探索。 过了几秒钟，银团子收回丝线：“范围不大，是直径100米左右的球形空间，看起来只是堵住了门口。” 漫宿点头，再次牵住孙棠的手进行传送。 过程很顺利，而且，外边看起来比生态园的情况要好一些，至少走廊的空间还算明亮。 宽敞的走廊肆意挥霍着本应奢侈的舰内空间，一些景观植被从根系到枝叶都攀附金属墙壁生长，疑似能从金属中摄取所需的营养。 然后，明明如此长而且宽敞的过道，却没有任何代步工具，仿佛络雅人脚上长着轮子似的。 通过对节点之间距离的判断，漫宿算出了地图的比例尺，并以此为依据，数次精准传送到节点面前。 结果，这些节点要么只是最下级的终端，要么就被黑暗空间所笼罩，搞得两人心里头喜忧参半。 喜的是，舰载AI肯定是有了大病，这对他们的行动很有利，忧的是，这种好事恐怕无法持续到总控室。 ——别忘了，对于他们来说，登陆成功只是第一步，如何找到总控室，怎样才能操控天空中的信标，收回造化之气，又或者是，至少要将其停下，让滨海星人不用再徒劳的追逐生存线了，能安心恢复元气，才是原定的目标。 这样一来，哪怕造化之气的问题无法解决，滨海星人也能得到难能可贵的喘息之机，之后，不管是安下心来研究络雅文明科技也好，亦或者是急着移民海华星也罢，可谓是进退有路，天高任鸟飞。 想想就美得可以流下感动的口水。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作战顺利，达到了最好的结果。 至于地图，一个下级节点就只有所在区域的部分地图，想要接近核心区域，看起来还要花一点时间。 终于，在节点下载第四次地图后，银团子松了口气：“成了，找到核心区的总控室了！” 漫宿和孙棠不由精神一震，前者快速查阅了一下银团子投影出的地图，说：“也不远，就4、5次传送的事情，只是……” 她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孙棠，再次确定周围还算安全，毫不留情的打击说：“你留下，接下来我一个人去看看，我最多几分钟后回来。” 银团子立刻拒绝：“不行！” 笑话！如果你遇到危险直接跑了，小主人不就危险了吗！ 怎么可能同意？！ 漫宿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不信任孙棠，但银团子和孙棠，其实更不信任她。 “……好，那我们一起去看看，”漫宿妥协了：“但事先申明，核心区极有可能非常危险，你千万不要乱动，一定要听指挥。” “非常危险？为什么？” 意识到双方之间的关系有些过于僵硬和紧张，漫宿调整了一下心态，耐心的提点：“如果你是这里的舰载AI，总控室是你的本体所在，是你的家，在某种灾害后，大部分监控都不能用了，且大多数地区都已经无人居住，大多数设备都无人使用，没有一定要维护好的必要，而且危险没有完全消失，你会怎么做？” 孙棠仔细想了想：“如果我是这儿的AI，我肯定不希望情况进一步恶化，至少得保全自身……啊！如果黑暗空间的异常波及全舰，核心区一定龟缩着这艘飞船所有能动用的防御力量！” “没错，”漫宿打了个响指，“所以，核心区一定非常危险，这也是我刚刚想要单独去看看的原因。” 孙棠“哦”了一声，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刚一落地，就发现身上全是瞄准线聚焦的光点这种恐怖的展开了，有些焦急的说：“那我们怎么办？” “凉拌，”漫宿此时特别光棍的望着天花板，“传送的时候不要靠得太近，然后……祈祷舰载AI也出了不小的问题，索敌延时大吧，足够我反应过来，立刻传送，又或者，这AI还真认银团子的识别码，不仪生物体扫描数据做为参造呢？” 此时此刻，一开始答应得很痛快的孙棠，似乎现在才开始隐约意识到，这一趟未知的冒险，到底有多危险。 银团子叹了口气，它早就劝过小主人，让她拒绝对方的提案了，可惜…… 小主人不爱听啊。 被巴太清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忽悠了两句，就被激发出了使命感和热情，它说啥都听不进去，要来帮忙了，是以，银团子对地标会会长巴太清的那点好感，早就全部化为了杀意——这也是此次这么重要的行动，巴太清却没有露脸的主要原因。 只是，哪怕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心理准备，当她们真的接近了核心区，在核心区的其中一扇大门看到的景象……依旧令人意外。 尸体。 干涸的血迹和体液。 大量的滨海星同胞，那死不瞑目……似乎最后一刻还在向敌人发起进攻的残破身躯。 第112章 双杀！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早以干涸，空气中的血腥味早以消失。 时间又走得不够久，在无氧的密闭空间中，这些烈士还保持着最后一刻的模样。 战场上的死亡，并不存在什么优雅与美感。 领先他们不知道多少个等级的热武器贯穿他们的身躯，如同烧得铁块擦着了蜡像一般，轻轻抹去大部分躯体，死者往往只能余下少量的身体零件散落在地。 但漫宿对这些遗骸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判断后发现……这还算是幸运的了，更多的人，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能留下。 孙棠当场吐了个稀里哗啦，好在潜水服虽然封闭，但设计时有考虑到应对使用者的各种不适症状，污渍被巧妙的收纳、处理了，她本人甚至没闻到几丝酸水的臭味。 这有效遏制了酸臭味对感官的刺激，抑制她继续呕吐的趋势。 银团子：“主人，觉得不好受的话，咱们到外边待一会吧。” “我……我……对不起，给我一点时间，呜。” 孙棠不是第一次见尸体了，做为赶路人出门在外，难免遇到危机，罗霄胄就在她眼前，干掉过几个不怀好意的宵小之辈，而在海华星基地，她也见到那位最后一刻还在恪守岗位、令人肃然起敬的东若所长——根据后来雷静的描述，银团子认为，或许逐海基地里头，大部分人都是正常的安乐死，但那位所长，绝对是撑到了最后一刻，是活生生渴死在岗位上的。 银团子依旧不喜欢滨海星人，但已经比刚开始好太多了。 而对逐海基地的人，对它和孙棠的再生父母，它心里头是感激的，因为这些人的努力，小主人才得以诞生，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感受一切美好与不美好。 而且……这些研究者对自家同胞很有自知之明，晓得孙棠的日子不可能太好过，并未以“父母”的大意和名分，要求孙棠为滨海星人做些什么，牺牲什么，仅仅只是希望她能做为火种计划的最后一点火星，好好活下去。 再加上，艾小姐还给了他们一张不晓得会不会兑现的空头支票…… 种种BUFF加持之下，现在的它，仅仅是建议孙棠到外边去缓一缓，再回来配合行动，而不是当场要求走人。 孙棠在银团子的搀扶下离开了，漫宿忍着胃部的不适，从那些剩得多一些的尸骨上，找到了不少陌生的怪异装备……应该是他们从外星X的某处仓库找到的装备。 有武器，也有防具，但是，这些防具并没能救他们一命，甚至连稍微抵挡一下攻击都做不到。 漫宿皱了皱眉头，但并不是觉得这些防具有什么问题——防弹衣能挡挡流弹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指望它去挡大炮轰击？这显然不科学。 她皱眉，是因为她发现……这样从正面进攻的战略，实在是太蠢了！ 她找到了一些疑似异能作用的痕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些都是在碧海时代末期，被收割、被收为活样本的同胞。 按照比例来算，这可是少说有十几万的异能者啊！ 从大多数异能者都没能留下一星半点的遗体来推断，单是这个核心区入口，少说就有上万名异能者在此牺牲！ “妈的，指挥官是干什么吃的！异能者是这么用的吗！” 她忍不住低骂一句。 当然，她也只是口头抱怨一下而已，她心里头深知，络雅文明一定有钳制异能者的手段——就像她之前被艾小姐封了传送异能一样，这里的同胞们，处境只会比她更差。 谨慎的观察了一会，漫宿望着前方少说还有几公里的宽敞过道……没有鲁莽靠近。 她先找到拐弯处扶着墙壁，脸色很差的孙棠，尽可能和颜悦色的开始交流。 “我必须掌握核心区的真实情况，所以等下我会一个人过去，你就待在这里，千万不要走动……我这次去，情况无非两种。” 面对过道内的惨象，银团子也说不出阻拦的话来了。 于是，确定这个很有自己想法的终端没吭气后，漫宿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压下一根，说：“第一种情况，先辈们的作战牺牲巨大，但他们成功了，舰载AI已经彻底离线，现在飞船只是凭借着自律航行在维持运转，而且自律系统本身还出了不小的问题。” “这是理想情况，也能解释为何逐海基地里头的先驱们，能让外星X坠落，能用海水的阻力控制住这艘飞船。” “如果是这样，我会回来接你去瞧瞧，按照原计划，看看是否可以黑到几个访客身份。” 孙棠点头，表示自己听的懂。 漫宿迟疑了一下，扣下了第二根手指，说：“但如果情况不顺利，我会第一次时间传送过来，带你离开，绝对不会把你丢在这，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信任我，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动，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明白吗？” 这是担心孙棠在惊惧之下，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比如拔腿就跑啥的……至于理论上算是半个监护人的银团子？ 呃，它只能提出建议，如果孙棠一意孤行，它也没什么好办法不是？ 孙棠惨白着脸，乖巧的点点头：“你……也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 老实说，漫宿并没有绝对把握能在舰载AI的攻击下活下来，她是知道的，AI的反应远比人类要快，在视网膜聚焦出景象还在挤兑着视觉神经前往大脑做处理的时候，AI就已经锁定目标，并扣动扳机了。 也就是说，在人还没看到武器的寒光前，攻击就已经命中目标了，这要怎么躲？除非是有预知类的异能了，就算以她的感知能力，也未必能反应过来。 所以，她做好了觉悟。 她按了按手臂上的一处囊袋，里头比金子还要珍贵的纳米修复液，被注入她体内，靠着这些修复液，只要不被当场扬了，哪怕只剩一个脑袋，她能维持好几分钟的清醒，这足够她传送回去，带着孙棠跑路了。 外边有那个童颜老头在，想来死不了。 至于，如果出现类似于艾小姐那样的传送禁止空间这种情况，又或者直接被爆头了……那只能凉拌，没办法，尽力了。 好在结合当下的情况来看，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很小。 漫宿连续传送，不再讲究传送的绝对精准和优雅，留下一地虚影，以不规则传送来靠近目标，希望以此增加一点胜算。 不过，她的谨慎只是打到了空处，一路上没有遭到攻击，倒是见到了不少武装炮台的残骸。 事情顺利得像是有人提前踩点，一路为他们清除了障碍一般…… 此时此刻，已经吃掉了五十来串猪肺莲藕和羊肉烤串的艾子檀，平白无故打了个喷嚏，心说这海底湿气真是不可小觑，然后加强了一下防尘盾（无误）。 漫宿并未因一时的顺利而放松警惕，最终，她看到了尽头有一扇被腐蚀出一个洞的大门。 在反复横跳了好一会儿，确定这里的警戒系统也狗带之后，漫宿停下已经让她脑袋有点发昏的连续传送，小心翼翼的踩着尸骸和金属碎片之间的空隙接近。 在临近大门的时候，她的心跳如擂鼓，她甚至担心，这巨大的声响会惊动里头未知的敌人。 她朝里头张望，视野所限，入眼所见，可以看到一部分少说几十米高全景屏幕的舰桥，还有大堆她看不懂的设备，应该还在运行吧？ 慢慢转头，她看到了熟悉的黑暗空间。 与外边不规则的、仿佛是随便滴了几滴墨水的情况不同，位于中央的黑暗空间，完全悬浮在空中，不仅有着规则且具体的形状，是个菱角分明的多面体，似乎完全契合某种设备的形状，而且这个黑色多面体还在不断高速转动。 静音的高速转动。 漫宿悄悄松了口气，觉得这黑色空间笼罩的不规则多面体，多半就是舰载AI了，没想到当时这些被俘获的同胞这么给力，已经把问题解决了，为他们的胜利铺平了道路。 就在漫宿抬起脚尖瞬间，还坐在洋流控制器上的艾子檀赶紧放下手里的胡椒瓶，抓起似乎在研究自个儿是不是也可以享用火锅的小猫，存了个档。 下一秒，带着小心和迟疑，漫宿踏进舰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字面意思的没有然后了。 不可见的冲击，绝对的科技压制贯穿了刚性纳米层，在漫宿身上，留下了针眼大小的孔洞，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已经被攻击了，在抬起另一只脚的时候，针眼大小的伤口扭动空间，瞬间形成旋转速度超过光速的不规则旋涡，转瞬之间将漫宿完全吞噬。 连一点衣服的边角料都没留下，漫宿交出了一血。 艾子檀淡定的回了个档，并给她保留了数秒的临死记忆，然后顺手又存了个档。 漫宿：…… 她迈步的动作止住了。 实际上，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 她只是疑惑，只是注意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于是，她选择用连续传送的方式进入舰桥，并交出了二血。 络雅文明-舰桥自律防御型投针器，轻松拿下双杀。 第113章 死去 再次回到舰桥门口，漫宿又愣了愣。 凭借着对空间的个人理解，漫宿并不认为，刚才的情况，是她被舰载AI友好的“请”出来了，而且……被封了异能，不能传送也算了，她不至于连自己被传送了都感觉不到吧？ ……事实是，如果小久的屏蔽插件，只要开启相应的设置，还真就能让漫宿不能从异能层面察觉到自己被传送了。 不过，推导过程是否准确，很多时候，在一时之间并不重要，结果正确就行了。 漫宿：…… 她并不知道时间回溯的事情。 对，漫宿不知道一周目的存在，她只是从雨石椽那儿晓得了很多信息，但这些信息的来由嘛……当时她也不信，浮动平台好好的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会出大问题？ 于是向上司追问这条消息的源头和依据。 甚至在腹诽，觉得这童颜老头可能只是外表年轻，大脑已经开始萎缩了，所以才一直不愿意参加会里头的例行体检。 漫宿这点不着边际的想法先不提，雨石椽被再三追问，为了能让漫宿同意配合，比如，对某个被罗霄胄照顾，又乖巧可爱的小女孩悍然出手啥的，而有选择性的透露了一部分信息。 两害取其轻，比起扯出罗霄胄那笔糊涂账，这事儿还算好说，雨石椽：“我亲眼见过。” 在那个时点，雨石椽刚刚经历了一周目，刚回溯，花了一些时间确定这既不是幻术和也不是他精神失常了，面上还残留着上周目的惊悚。 同时，他虽然知道海华星上有个基地，但如果真要探索的话，肯定需要很多专业人士的帮助，而在“安全的避风港”这么劲爆的消息面前，就算是原本可以信任的人，也难免会心思浮动，变得不可信任。 比如说……万一，他们觉得可以趁着在逐海基地探索的时候动手，暗杀漫宿，从而切断滨海星与海华星之间的交通（无误），直接霸占逐海基地，彻底脱离苦海怎么办？ 又或者，阴谋失败后，干脆把消息放出去摆烂咋办？ 再加上，那会儿漫宿其实是有大体侦察过基地，并且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从马后炮来看，基地的物资基本都空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只有总控室中储存的知识和信息，而它们全被锁定了，他们又不知道解锁条件，想破解系统的话，同样需要一批人才和设备，这有直接绕回老问题——如何确保成员的忠诚度和保密？ 因此，出于稳定局势的考量，基地的事情必须保密，若非孙棠实在是太重要了，为了保险起见，断不可能带其前往逐海基地进行处置。 以当时掌握的信息，做这样的决策是没有问题的，漫宿也成功被他的表情和语言说服，以为某个地方的浮动平台出了大问题，不是计较良心得失的时候。 扯远了……总之，现在，一脸懵逼的漫宿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舰桥，犹豫了一会，明智的没有尝试第三次。 她直接传送回孙棠身边，小姑娘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一点。 “……我们先回去找他们商量一下吧，事情有些复杂。” 银团子求之不得，立刻说：“那好，赶紧的！” ====== 弹射舱内，依靠着小型舱体的速度，依赖AI的路线运算，这才勉强能与外星X保持平行。 外部有监视器盯着外星X理论在的地方，水流勉强勾勒出奇一开始，居芳润和罗霄胄还能聊两句，但随着时间流逝积累的不安，外加雨石椽这个少言的大呆瓜，三人完全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有些不会读空气的雨石椽看了看老友：“怎么？我以为你们聊得很开心。” 罗霄胄无奈：“你赶紧闭嘴吧。” 雨石椽：“哦。” 这种沉默，持续到漫宿传送回来为止。 当然，她不是直接传送回来的，盲传无法保证进来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误差，把弹射舱挤烂，所以，漫宿先带着孙棠传送到海面上数十米，然后传送到军舰上，在军舰上得到了确切的坐标后，再传送回弹射舱。 精确的传送让孙棠站在了椅子上，小姑娘瞧了瞧早有准备，直接坐在座位上的漫宿，有点尴尬的坐了下来。 然后，回来的第一事情，雨石椽伸手，同时抚上两人的额头，数秒后，他松手道：“没有问题。” 至少在生物层面，两人还是原本的模样。 见两人似乎没什么事情，居芳润迫不及待的问：“你们在里头遇到什么，怎么耽搁了这么多时间？” 按照原本的预计，两人传送进去后，要么立刻就被舰载AI发现，要么需要主动找节点联络舰载AI，但不管是哪种情况，理论上来说都花不了多少时间，可两人这一进去就花了20多分钟，实在是太久了。 漫宿无奈：“其实，一般来说也要不了那么久，可是……里边太大了。” 漫宿精炼词汇，快速的描述一下外星X内部巨大的扩展空间，重点放在了黑暗空间、舰桥门前的无畏冲锋，还有她进入舰桥后，居然两次被丢回门口的诡异事件。 咳咳，在座的5个人，有两人是晓得艾小姐有时间回溯这回事的，一听就猜到是什么情况了，于是，居芳润和雨石椽隐蔽的对视了一眼，后者微不可闻的点了点。 于是，居芳润很肯定的说：“这是时间回溯。” 雨石椽顿时间眼皮动了动，心说自个儿点头是让你保守秘密的意思啊，姑娘你咋说出来了？！ 漫宿惊了，她还搞明白情况：“时间回溯？是了，黑暗空间多半也是被异能影响的现象，所以，当时冲锋成功后，有人在里头施展了固化的时间回溯领域，禁止任何人靠近？” 居芳润：……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情报被错误理解，可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可怕多了，这下雨石椽也绝了保密的心思，开口道：“艾小姐曾经回溯过时间。” 漫宿：？？？ 漫宿人都傻了，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雨石椽所谓的“亲眼见过”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了。 “……” 那些启迪者难道曾经成功了？！所有人都被浮动平台吞噬了吗？！ 她看了一眼懵懂的孙棠，把已经冲到喉咙的话语咽了回去，专注于手头上的任务：“好吧，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你认为，我两次进入总控室，但两次都挂了，多亏了艾小姐出手相助，是吗？” 雨石椽颔首：“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艾小姐……难道一直看着我们行动？”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漫宿顿时心情有点复杂……她当时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着，你知道这决心有多难下吗？！ 不，艾小姐不知道，艾小姐只是在快乐的偷窥！ 艾子檀：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由于时间关系，众人没有多废话，回到正题上来。 罗霄胄做为登陆作战曾经的参加者，拍了拍铁腿道：“如果除了舰桥以外的地方都大体安全，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孙棠，你还愿意帮忙吗？” 银团子：不愿意！ 孙棠点头：“我会努力的！” 银团子：…… 漫宿根本没给银团子说话的机会，就把大家直接传送到外星X内部了。 ====== 银团子的内心充满了卧槽，特别是，发现落点是在物资库之后。 ——至少也是个重要的精密零件仓库，一个个小小的金属箱子整齐排列，漫宿把箱子里头的内容物传送出来，这些未知的零件，闪烁着复杂而神秘的辉光。 罗霄胄的义手立刻想起辐射计数器警报，老人看了一眼，立刻说：“快放回去，辐射超标了！” 漫宿赶紧把零件传送回去，索性众人穿着的纳米潜水服，有一定的防辐射效果。 雨石椽说：“下次和我们商量一下。” “抱歉……” 用传送离开仓库后，雨石椽举手示意众人停下，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会，说：“一共有6处地方，死了很多人，这六个点围在中间的，应该就是舰桥。” 说到这，他又低头望向脚下：“但这六处不是死者最多的地方，最多的在这下边……至少有70万人死在这下面。” 最后，他有指向自身两点钟的方向：“这边我能感觉到有几具尸体，存在生物特性，但不是碳基，感觉……有点像活着的玻璃。” 四人皆是沉默。 过了几秒钟，孙棠有点不可置信的问：“这些……难道是……” 漫宿叹气：“没错，都是在碧海时代末期，造化之气覆盖全球时，被抓到这里的异能者……我们的同胞。” 说实话，在来这里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当年被造化之气筛选的异能者，那些被络雅文明抓住的人们，如果还在外星X上，现在应该是在类似休眠舱的地方集体沉眠才是。 计划中的预案甚至还担心，如果能顺利解救这些同胞，这么多的异能者，到底该怎么安置，怎么管理…… 可他们都死了。 第114章 美梦 “连什么东西杀了你都没看见，那我们现在就算去了舰桥也是白搭，”罗霄胄分析说，“我建议咱们先去几个外星人的尸骸那边瞧瞧，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雨石椽点了点头，对漫宿说：“我把坐标共享给你，先去看看情况。” 漫宿立刻去了，数秒后她传送回来：“我看不懂，但没危险。” 络雅人是什么样子的？ 知情的滨海星人，对其的观感很是复杂。 一方面，络雅文明算是滨海星文明的后爹后妈，如果没有络雅文明的播种，那他们现在根本就不复存在。 但另一方面，络雅文明的所作所为又是如何的可恨，把他们当做牲畜一样屠宰，屠戮了他们数十亿的同胞，并让他们落入灭亡的边缘。 最后，据艾小姐所说，络雅文明已经灭亡了。 就算想要复仇，想要给死去的人们一个交代……也早以没有了发泄的对象。 从传送中许些眩晕中恢复，罗霄胄打量周围。 最先吸引视线的，是桌子上的一个透明箱子，里头有一颗水晶质感的复杂造物在跳动，不时闪烁着蛊惑人心的红色微光，7具外星人尸体围绕在其身边，姿势各异。 尸骸呈现出胶质的感觉，或者说，络雅人的身体，就是一堆大体有人形的液态泥土，可能是因为可塑性强的缘故，手和脚的数量都很随意，脸部也形态各异，有的长着长长的鼻子，有的眼睛特别大。 因此，孙棠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这是“人”，还以为是雕塑，大着胆子戳了戳，又捏了捏，感觉和以前玩过的胶泥有点像。 等到她回头，才发现成年人们都有点欲言又止。 孙棠：？ 银团子：…… 还没等她回过味来，孙棠又感觉到银团子的情况有点不大对劲，抬起臂弯，有些担心：“小银你怎么了？” 这句疑问一出，四人也回过味来，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以银团子的护主，在孙棠蹲下来的时候，就会制止她去摸尸了！ 雨石椽几步走到孙棠旁边，拉起她的手臂，仔细瞧了瞧瘫软的银团子，又看了看这些络雅人的尸体，对漫宿说：“你带她离这里远一点。” 漫宿点点头，带着孙棠传送到百米外——这点距离还没有离开络雅文明普遍大得离谱的房间，只是移动到墙角处罢了。 说来也怪，离开了那些尸骸，银团子突然就恢复了说话的力气：“卧槽……” 缓了几秒钟，银团子才组织好语气，有点气急败坏的说：“赶紧！让他们离那玩意远点！” 漫宿怔了怔，扭头望向三人所在的方向，只见就在短短数秒内，情况已经出现了变化，居芳润和罗霄胄站位比起之前，距离水晶造物近了好几步，而且还在继续接近中！ 可是，本来应该第一时间拉住两人，阻止他们靠近的雨石椽，却僵硬在原地，毫无动作？！ 漫宿：卧槽？！ 漫宿赶紧传送过去，搭上两人的肩膀，先把两人救回来了，然后才再次传送过去，要带雨石椽回来，结果，落地的瞬间，漫宿突然感觉全身没了力气，直接就跪下了！ 好在她的身体前驱，手掌已经碰到了雨石椽的裤腿，根本不敢耽搁，立刻进行传送。 所有人脱离险境后，漫宿暗自松了口气，望向银团子，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团子沉吟了一下说：“我也不可能肯定，但多半是……某种危险的成瘾依赖品。” 漫宿都惊了：“也就是D品？” 银团子说：“络雅人可不这么认为，对于他们来说，这大概是某种正常的娱乐活动吧。” 众人：……麻了。 “看起来这里并没有什么明显线索，”罗霄胄环视了一下房间里头各种凌乱的物件和设备，清楚的知道想要从这么多印着外星语的东西上找到线索是完全不现实的，“咱们还是去看看那些烈士们的情况吧。” 居芳润说：“或许他们有时间给后来者留下一些提示。” 众人点头，可就在漫宿想要传送的时候，她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恍惚。 …… 外边是呼啸的雨夹雪，漫宿缩在温暖的被子里，舒舒服服的蹭着柔软而又温暖的床垫和枕头，而后，她愣愣的望着天花板，想着自己这是在哪，然后她想起来了。 一切都美好得像是梦一样。 距离登陆作战成功已经过去了三年多，在那之后，浮动平台的问题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在地标会众人过劳死的工作强度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多亏了政策的倾斜和引导，人们得以逐步放弃浮动平台，双脚触及地面，脚踏实地的活着。 今天是组织第四批人下到地面生活的日子。 “可这和我一个正儿八经把三年的年假一起请了的精致小淑女有什么关系呢～” 想着在这样的天气里，其他人都还在辛苦勤奋的工作，漫宿忍不住惬意的翻了个身子。 但是，躺了一会，漫宿又感觉有点无聊。 “唉……都怪那个童颜死老头，真会使唤人，害我现在一闲下来就感觉不自在，害人不浅啊。” 漫宿决定打定主意要摸鱼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头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漫宿：……尼玛的，为什么？ 好在她早有准备，响个不停的陈旧通讯器就在床头柜上，她一点一点的挪动，吝啬的伸出一只手，拿到通讯器后才反应过来——这么近的距离，她完全可以用异能拿过来啊，虽然只能减少20厘米的挪动，但那也是减少了啊。 “嗯……这快乐的咸鱼生活果然太消磨人的意志了，只有我这样严于律己，宽容待人，拥有强大心灵的人才能驾驭！” 然后，这位据说拥有着强大心灵的人，在通讯后破防了。 “漫宿大人！又有人被卡在舱室内了！请您快些过来支援！” “……不是和你们说过了，虽然名义上外星X是由我们接管了，处于全权控制之下，但其内部空间大得离谱，依旧有很多没有探明的危险区域，是以，在我休假期间，只允许在安全区作业吗？！” “漫宿大人，我们并不是有意违背您的指示，”通讯器那边的人慌忙解释说：“我们是在安全区内进行勘探作业，结果触发了隐藏的机关，被关到暗室里头去了，因为这个房间是下层船舱机动室的暗门，还请您亲自过来……” “好吧，好吧，反正我就是劳碌命，休个假都不得安生。” “真的非常抱歉！” 漫宿无奈，想着那个落进暗室的倒霉蛋，去晚了人没准就真没了，被子一空，人已经传送到盥洗室前，匆匆漱口，抹了把脸。 正想去拿衣架上的大衣，突然发现因为已经请了年假的缘故，她昨晚特地没有和衣而睡，而是穿了一件水果袋睡衣。 漫宿：…… 三下五除二换上打底的针织衫，漫宿直接传送……嗯，传送。 在门口，漫宿呆了呆，她突然发现自己记不得现场的坐标了，自从夺得外星X的控制权后，保险起见，这艘外星飞船的研究场地，直接换到了海华星。 物资靠货运火箭，而人员和小型精密设备，都是漫宿带过去的——这极大的节省了运载成本，但坏处是，一旦漫宿出了问题，基地就可能面临瘫痪的窘境。 既然在海华星上，她得知道现在的行星坐标才能传送，不然如果落到了宇宙真空中，那她也是几秒钟就毙命的份。 “我怎么连这事儿也忘了，明明这几年都是这样工作过来的啊，难不成是假期综合征？” 她自我吐槽了一句，然后赶忙拨通了天文台的讯道，表示自己需要详细的海华星坐标。 坐标测算需要十几秒，她等着对方的结果，可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她忍不住小声嘟囔：“是谁啊，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门外的人听力很好：“是我，开门。” 是雨石椽。 漫宿赶紧开门，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一开门，她就闻见了一股子夸张的血腥味，再一看，只见雨石椽全身都是血迹，脸颊、脖子和手全是沿着经脉开裂的皮肤，不断有血从里头渗出来。 等了几秒钟，发现对方的伤口没有愈合趋势的漫宿：……？？？ “你在干嘛？” 对方的自愈能力根本不需要怀疑，没有道理敞开血口子几秒钟还没愈合！ “排毒。” “额……那你以后吃清淡点？” “你的通讯器很旧了。” 漫宿：？？？ 她完全接不上对方的脑回路，什么意思啊……总觉得有点奇怪，以前的童颜老头虽然惜字如金，但她凭借着多年的了解，还是能揣摩到几分意思的，但这次不一样，她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大概是什么很麻烦的事情吧，她可不想让年假彻底泡汤！ “唉，你看着也没大事，我今天休假呢，有事等我年假结束了再说……” “这台通讯器是三年前，巨环花园推出的新品，它不可能只用了三年，就有陈旧的痕迹，你的潜意识在提醒你，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第115章 读档已经读麻了 “你今天吃错药了吧？” 漫宿只觉得对方在胡说八道，忍不住笑道：“难道你的年轻的只有外表，已经老糊涂了吗？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地标会的夙愿已经达成了！我们再也不用把那么多时间和金钱浪费在维护那些风洞上了！人们也不用再追生存线了，不会再有人被卷入造化之气中死去，末日已经结束了！” 这是最近流行的新型社交牛X症必备语录，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不是血海深仇的仇家，只要一聊这个，双方都有数不尽的感慨和话题。 可是，面对着漫宿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眉眼，雨石椽却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了一声叹息：“你还记得吗，我们一直不知道那些异常气流，叫做造化之气。” 漫宿点头：“是啊，要不是那个谁告诉我们……嗳？” 是谁把这个重要的情报告诉他们来着？ 一点点疑惑像是在淡淡的糖水中加了一点料酒，味儿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漫宿抓着头发，听到天文台传来了最新的坐标，就说：“唉，算了，最近可能忙昏了头，雨大人您要是没事儿，我就先去救人了——待会再聊啊！” 说罢她就传送逃开了……逃个屁啊！她逃避啥了？！她这可是苦逼的在年假中加班了啊！ 人已经在海华星逐海基地里头的漫宿，敲了敲自个儿的脑壳，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奇怪，居然又心生胜利来得不真实的感觉了。 她清楚的记得，三年前沙暴坠落事件。 地标会的风洞，扬沙用的沙子，是在多次试验后，按照特定的工序和步骤，碾碎石块，制成的多面体粗砂。 虽然原因尚不明确，但这种特殊规格的粗砂，确实比一般的砂砾更容易被造化之气卷起，而且自身较重，又不容易被普通的气流影响，因此一直沿用了下来。 至于消耗…… 沙暴看着壮观，但风洞一次甩出的砂砾其实并不多，主要是造化之气会反复卷起这些结构特殊的粗砂，这些砂砾要在空中翻滚，经过比普通砂砾长得多的时间，才会落到地面上。 所以，只要再把这些多面体粗砂丢进燃料桶中滚一圈，令其颜色更加醒目，晒干后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至于沙子越来越多的问题，他们自然也有解决的办法，其中一点是依托地势，修建几条“风道”，这些风道最终通向沙坑，这样一来，大概能回收三成左右的砂砾。 另外，他们一直都有监测大气中砂砾含量，如果大气中沙子的密度已经足够，那他们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再次投放砂砾。 哪怕算上各种正常的设备维护和检修，这项工作看起来并不复杂，可是，当一项简单的工作乘以几百，时间尺度拉到50年，同时还要做好保密工作时，再简单的工作也变得繁琐而折磨心态和经费起来。 就这样，差不多半个世纪以来持续不断的抛沙作业，地标会经营得有多困难，只有他们自己心里头明白。 所以，沙海消失的时候，地标人注定比别人更多一些感慨。 她记得，当年就算是童颜老头，也感慨良多……额，他感慨了吗？ 明明应该是特别印象深刻的事情，漫宿却觉得记忆很模糊，她有些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况了。 可能是太高兴，也有可能是当时事情太多了。 把这些有的没的抛到脑后，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异能，她轻松把那个被困在密室暗格里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家伙救了出来。 “没啥事了对吧？” 她对工作组长笑得十分友善，后者打了个哆嗦，赶紧立正站好：“当然！您的假期神圣不可侵犯！” 漫宿满意的点点头，传送走人了，先去自个儿常去的蛋糕店，买了点蛋挞和果脯饼，不然的话，今天一天都要喝西北风了。 出了蛋糕店，本来想直接传送回家里的，但又想起护手霜和香皂快用完了，她索性跑了一趟批发市场。 市场内人声鼎沸，老板娘还挺热情的，但漫宿觉得有点奇怪……比如，为啥这里的老板娘，感觉都长一副模样似的？ 漫宿想到就问：“大娘啊，这一条街难道都是您亲戚吗？你们长得好像啊。” 大娘笑着指着自己的脸说：“是吗，那是因为你平时太宅了，只见过我这张脸啊。” 漫宿：……？？？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某种令人心悸的触觉攀上心头。 “大娘可真是会说笑呢。” “是啊，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漫宿勉强笑了笑，买了东西就赶紧回去了，她觉得自己也太疑神疑鬼了一点，这三年来，那种加班加到过劳死的感觉，怎么可能是虚假的？！ 一切都历历在目。 她清楚的记得，在末日消失后，接踵而来的，并不是人民大团结，而是残酷而复杂的政治斗争，能够共患难固然可贵，但说到如何共富贵，更难。 她不正是因为不想参合到这些斗争中来，才会选择在逐海基地搞开发，顺带当个合格的传送器吗？ 回到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小家，雨石椽已然离开，她轻轻呼出肺部的空气，洗了把脸，感觉到水那份冰凉的真实，她擦了擦脸，吃了几个小蛋挞，细腻绵软美食治愈了她的身心。 “呼……和以前的味道一样好。” “姐姐，你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 漫宿一惊，她的感知居然完全没发现来人，扭头，只见一个带着兜帽，遮住面容的小女孩，就这样突然站在距离她不过几步的位置。 “你从哪里进来的？”漫宿拧紧了眉头，见对方只是个小女孩，她放缓了表情说：“乱跑到别人家里是不对的，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我送你回去吧。” “姐姐，我就住在你隔壁。” 漫宿的耐性在被消磨：“你住在我隔壁，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隔壁住的人是谁？” 漫宿：…… “呵……” 小女孩发出一声嘲笑：“我也很喜欢吃蛋挞，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漫宿有所表示，小女孩就说了下去：“我的父母都是九大国联盟研究院的研究员，这两人之所以会结婚，只是因为方便，婚姻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应付人生阶段的一个手段，而生下我，只是因为要履行家庭的责任和义务。” “从我有记忆起，他们就几乎没有管过我，我的衣食住行，我的启蒙教育，陪我聊天解闷的，都是机器保姆，他们顶多就是在屏幕点几下，设定我接下来该学什么。” “我甚至连他们的脸，都只记得证件照上的模样。”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并不会对此有什么不满，因为我并不知道正常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我也没有离开过研究院的休息区。” “从我7岁的某一天起，就连我也能注意到，基地中的氛围出现了变化，我待在机器保姆的肚子里，看着外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更无聊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机械保姆很开心的告诉我，父母在找我，我等下就要乘坐最先进的飞行器，前往父母所在的地方了。” 漫宿一直在深呼吸，她终于忍不住了：“你给我闭嘴！” 明明只要用异能把她丢出门外就可以了，但漫宿的手指却在发抖，她甚至无法集中精神，校准传送的坐标。 小女孩耸耸肩：“你怕什么呢？你觉得接下来迎接我的，是怎样的命运？” “……闭嘴。” “我到达了地点，然后，被母亲亲手送进了污染区——那个最先被造化之气灭绝的小国。” “父亲已经死了，据说是死于研究事故，母亲就只有我了，为什么她可以这样狠心？嗯，她有哭，有为我而流泪，她说自己很爱我，但我出生和成长的环境很特殊，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参考样本，而现在的情况万分危急，只能舍小家为大家，她说我既然是他们的女儿，就应该理解他们的决定。” “姐姐，你说，我该理解吗？” 漫宿脑子中的某根弦断掉了，她一把扯下对方的兜帽：“你到底是谁！” 那是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她自己儿时稚嫩的脸庞。 心境上的巨大震动让周边的一切都在晃动、破碎，身边的景象一变，漫宿发现自己抓着的人，变成了孙棠。 孙棠抿了抿了唇，显然被她的神态吓到了，挣脱她的手，退后了好几布，雨石椽上前说：“你是最后一个醒的……我们已经触发了46次回溯了，好在这次只浪费了几分钟。” 漫宿瞪大了眼睛，她发现雨石椽就和自己之前见到的差不多，脸颊和手臂上，全是沿着静脉血管裂开的伤口，只是这些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我……” 突然，她眼神一凝，看到了本不该在队伍中的第六人——艾小姐。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艾子檀叹气：“反复存档和读档，却刷不出想要的结局，很磨人心态的好不？” 第116章 无心之过 虽然说，济世亭的员工工作守则明确指出，救世主理应尽可能的让本地人自己克服灭世因素，但凡事总要有个度。 艾子檀总不可能无限次的让他们读档，来来回回倒腾个几万次没个终点吧？ 这样搞，就算艾子檀不疯，这些本地人也要疯掉了啊。 实际上，在读档超过10次后，艾子檀心底就已经很明确的知道，单靠本地人自己，是没有可能完成外星X的探索和攻略的了。 也是艾子檀想得简单了，类似这颗红色晶体这样的东西，在这艘船上到处都是——这对于络雅人来说，这只是正常的娱乐设备，顶多算是有档次的娱乐设备，可是，对于滨海星人来说，哪怕只是简单的嗜好品，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幻觉一周目的结局，是众人沉溺于末日结束，新世纪到来的幻觉死去了，体验最长的雨石椽，在半个小时内体验了几百年的人生，因大脑短时间内实际接收的信息量过大而直接炸了，最短的是罗霄胄，仅仅不到两分钟，因为幻觉中的自己寿终正寝，导致意识自我消亡。 幻觉二周目，雨石椽回溯时因脑内存不足而丢失了大量记忆，但靠着既视感和自身的警醒，总算发现这是幻觉，好不容易挣脱了，但罗霄胄已经牺牲，除了孙棠在银团子的续命下神形枯槁，其他人他也没能救得回来。 幻觉三周目，孙棠在银团子的帮助下，和雨石椽差不多同一时间挣脱幻觉，但两人依旧对昏迷的同伴没有什么好办法，破坏红色晶体的行动也以失败告终。 幻觉四周目，雨石椽成功解析了众人陷入幻觉的罪魁祸首——红色晶体散发出来的某种辐射粒子，找到了从细胞中将其分离到血液中，然后控制毒血排出体外的物理解毒办法。 于是问题看起来解决了，众人赶紧离开这个房间，前往下方，那些先烈们的死战之地。 结果……瞬间全灭。 众人还不知道是咋回事，但艾子檀却心知肚明，简单来说……外星X内部的自动防御系统，索敌机制是多样化的，其中就有针对空间异常变化的监控。 下方可是当年的核心战场，很多自律武器在与舰载AI离线前接到的唯一指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敌人，哪怕现在战斗结束了几十年了，它们依旧在忠诚的执行指令，所以，这些人到下边去，立马挂掉是正常的，能活几分钟才是少数情况。 以下边残余的火力来说，继续回溯试错，最多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能多活几分钟的事情罢了。 可偏偏，实际上，最关键的一把钥匙，就在下边。 简单来说……舰桥上边的，只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子机，舰载AI真正的核心，承载它全部算力和机能的硬件主体，就在这下方。 在多次回溯试错后，偶然发现了这个真相的银团子将消息告知众人，可是，最核心的区域，漫宿根本无法直接传送……是以，后边的所有周目，战况都十分惨烈，基本就是死了又死，但就是没办法突破残存的自律武器组成的封锁线。 迟迟无法突破的现状的惨痛经历随着一次次回溯而不断累加，众人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绝望滋生心床，哪怕雨石椽每次都会第一时间给众人排毒，但醒过来的时间却越来越慢。 漫宿就是典型……她这些轮回中，经历得最多的惨剧就是，明明自己已经先行探过路，确定这个落脚点没有危机了，结果刚把人传送过来，人就被杀了。 而且，她没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简直，就像是她亲手把同伴拿去送死一般。 这让她沉溺于幻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变得愈发不敢醒来，不想继续会在数分钟内把同伴送上死路的工作。 但她执行这项重要任务的决心又是那样坚定，鞭策着她继续前进……矛盾的心态让她的幻境出现了种种不合常理的地方，不断敲打、提点她，最后甚至直接蹦出了一个幼年版的漫宿，对她一顿嘴炮，说得幻境都裂开了。 至于后边的故事……这么多次轮回，艾子檀早就知道了。 大体就是，理论上来讲对漫宿还是有亲情尚在的女研究员，在接到漫宿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漫宿自己的打算，而是好好与她相处了好几天，甚至亲自下厨，给她做了蛋挞——当然，大部分步骤都是机器保姆完成的，但那会儿还是个小孩子的漫宿，依旧为此开心得不行。 最后，直到被自己的亲身母亲亲手送进娜宝国境内，漫宿依旧没什么想法。 幻境中的一切，并不是绝对真实的，想想也知道，那个女研究员，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孩子讲明白前因后果？ 就算女研究员讲清楚了，那时候的漫宿听得懂吗？ 唉，肯定听不懂啊，所以了，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实，只是女研究员一边抹着不值钱的眼泪，一边把她带到黑棺的墙壁上问：“愿不愿意帮妈妈一个忙？” “神马事事？” 女研究员指着前方的禁地：“去那边转一圈，5分钟就行。” ……如果不是晓得，娜宝国已经被造化之气吞噬，里头的人几乎都死光了，这还真像钢铁直母安排自家小孩进行一个小小的冒险呢。 小漫宿没有任何怀疑，她离开机械保姆，就这样坐着升降台，跑进了造化之气的笼罩范围，然后……从结果来说，她获得了强大的异能。 若情况只是如此的话，也算是皆大欢喜，漫宿对其的感情，怎么也不会上升到恨的高度。 ……事关一个巨大的秘密。 事关雨石椽、罗霄胄等人，时至今日也没能搞明白原因的秘密。 ——关于，利凯国为何一夜之间被造化之气淹没一事。 前文提过，造化之气最初的落脚点，是在娜宝国的一处研究基地，随后，笼罩了娜宝国，并在数年后一夜之间吞噬了利凯国。 而九大国联盟对此做出了相当优秀的应对，在隔着如此巨大科技差距的前提下，摸清楚了部分机制。 可惜，还是个孩子的漫宿，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异能，她只是恍惚一下，便传送到了利凯国的某个地方。 ……连同身周数米内的造化之气一起。 毕竟是无意识的使用了异能，出现这样的误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后，小漫宿传送到的地方……是一艘飞艇，旅游观光用的大型飞艇，属于利凯国某个知名的国籍旅游公司。 这艘要命的飞艇，正在进行环国航行展览。 那会儿，利凯国前年刚完成了一项举世瞩目的世纪工程——边境全域管制。 即，实现了对利凯国的边境每一寸土地监控和关注，强大到连一只苍蝇和虫子，想要进出利凯国，都在控制之下。 对于利凯国广袤的国土和狭长的边境线来说，这项工程的意义和难度都是最顶级的，这么伟大的工程，不做成旅游景点进行影响力输出，岂不是太可惜了。 要知道，九大国联盟坐镇期间，明面上的战争是没得打了，但文化战、商业战、舆论战之类的，那可是打得火热，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真刀真枪残酷多了。 扯远了，总之，刚好落尽飞艇内某个货仓内的小漫宿，望着旁边货箱上胀鼓鼓的细密泡状表面，一脸懵逼。 顺带一提，原本的货箱都是光滑的金属表面，会起气泡是因为，这些铁皮被强制混合了小漫宿带来的造化之气。 突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小漫宿有点儿害怕，她走到像是大门的地方，知道只要转动大门上的手轮，再试试扭动辅助手柄，就能打开这扇门。 但可惜的是，她太瘦小了，哪怕跳起来，也才堪堪摸到手轮的边角，更别提转动比大多数方向盘还要重的手轮了。 如果是普通的孩子，大概早就哇哇大哭，叫得人尽皆知了吧？ 但一直生活在研究院中的漫宿，从小就被教育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绝对不能大吵大闹，打扰到别人研究。 正确的教育在此刻带来了坏到极点的结果。 小漫宿努力过了，她的双手奋力抓着手轮，但不管她怎么晃，手轮并没有像机器保姆说的那样被转动。 过了一会，她累了，窝在角落里偷偷的抹眼泪。 就这样，致命的造化之气来到了约束外的空间……于是，它们开始收敛自身的筛选机能，优先增殖，自我复制，而飞艇依旧在以两百多公里的速度，绕着利凯国的边境工程飞行。 等到数个小时过去之后，总算有船员发现了仓库内的哭得眼睛红肿的小女孩，还有不远处的一泡尿。 当然这不重要，只是，在给所有乘客发送了讯息后，却没有家长来领人，而小漫宿身上又没有终端可以证明身份，本国户籍系统查询的结果是“查无此人”（漫宿不是利凯国国籍），船员摸了摸脑袋，犯了难。 无奈，船员领着小漫宿，去找船长，看这事儿要怎么处理。 第117章 佯攻 眼睛雪亮的船长，当即就从小漫宿的头发里发现了一根伪装成头发丝的芯片……功能未知，加上小漫宿说的实话令人难以理解——裹挟着“妈妈不见了”、“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这里”之类的说辞，这让船长合理怀疑，小漫宿可能是被罪犯绑票、利用了。 顺带一提，按照九大国联盟的国际法，各国都只有本国公民的原始身份数据可以核对——该原始数据包括但不限于指纹、DNA、虹膜和脚印等信息，严格来说也包括姓名。 而可以随时核对的身份信息，一般是身份ID、签证的条码之类的，只有这些经过加密的信息，是在他国也可以直接查阅。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样的措施并不会给出国的滨海星人带来什么困扰，人人都有终端和手机嘛，再不济也记得自己的身份ID，但小漫宿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 船长收留了小漫宿，并悄悄发动船员，对船上人员的成分进行甄别，同时，他还联络了大使馆，对孙棠的身份进行验证，然后，环国旅行依旧在继续，飞艇上的空气循环系统，一路洒下稀薄的造化之气……就这样，把利凯国围了一个圆圈。 这位早以在混乱年代死去的船长也注定不会知道了，自己按照惯例来说十分正确且有一定人情味的决策，居然是整个国家……不，是整个文明的催命符。 散落在国境线的造化之气，相当于失去了管束，它们开始疯狂增殖，同时，过了7个小时左右，环国旅行几乎完成后，船长收到了其中一个大使馆的联络，确定了孙棠的国籍和身份，接下来，当然是将其送回本国。 而在这个时候，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黑棺计划的科研团队，已经开始写漫宿的死亡报告了——想想吧，漫宿是和其他人一样，在他们眼前凭空蒸发的，又十过了几个小时也没有再次出现，显然，在研究员们看来，实验并没有得到预料之外的结果。 另外，由于黑棺计划相关的一切都是绝密，所以，漫宿的户籍资料还是正常的，并不会显示她“已死亡”之类的信息，再加上黑棺计划对信息的管制，亲妈想要晓得漫宿在利凯国的消息…… 快的话只有对外主动询问，而这不大可能，慢的话……可能要等漫宿所在的研究院，打发个实习生，把她接走之后吧。 事已至此，实际上事态已经无法挽回了。 黑棺工程十分壮观，隔着老远都能看到，理所当然的，送漫宿回国的小型穿梭机上，在高空中，她终于看到了可以给自己带来安心感的事物——黑棺，她在第一次前往黑棺的时候，就在天上见过了。 要知道，小漫宿在研究院的生活，那是很宅的，由于其保密性质的原因，哪怕想要出门去吃碗粉，那都是要打报告的，特别麻烦，小漫宿还是第一次离开熟悉的地方，在不同的陌生环境之间辗转了十几个小时。 如果要问小漫宿看到黑棺时的心情……那当然是归心似箭。 于是，她直接传送到了黑棺之内。 幸运的是，小漫宿只想着自己回去，她没有牵连穿梭机上的机组人员，不幸的是，她回去了，但又只是回到了黑棺设施内部，并没有回到娜宝国境内。 这处于设定上的采集范围外，即采集程序其实哪里都可以把小漫宿抓到，但程序设定的前提条件是，只抓捕造化之气笼罩范围内的样本。 在知道上述信息的前提下，如果说，络雅文明收割样本的程序，存在一个严谨的样本分级和优先采集制度的话，漫宿做为活体样本的价值显然位居前列，她在采集前夕突然消失的情况，显然也刺激到了收割程序，于是，本来安安静静的造化之气，在外星X下达的指令下，开始疯狂增殖，并沿着其逃跑路线一路狂追。 最终导致了在那个晚上，黑棺计划的大部分成员当场殉职，利凯国一夜全灭的悲惨事件。 至于弓家老是在那多想，认为利凯国高层是不是知道点内情啥的，只能说是想多了，那只是利凯国高层未雨绸缪罢了，仔细想想也明白的，如果晓得会在那一晚上全灭，怎么也不会搞得只剩飞艇团那点人吧？ 小漫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数知情人只是对她的归来感到惊喜，并第一次时间封锁了消息，可以说，哪怕在黑棺研究基地，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回来了这件事，然后，就在她接受各种测试和询问的时候，负责测试的研究员和助手，就这样猝死在了她面前。 那一晚上，很多人都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了，甚至亲妈都死在她面前，受到巨大刺激的小漫宿，在昏迷后被机器保姆送到了休眠舱中，沉入地下——机械保姆通过逻辑分析后判断，这是能让小主人活下来的唯一办法。 随后，机械保姆由于无法自主关闭所有的外界信息收集器，被造化之气累加的信息损害烧毁了芯片。 这一睡就是大梦三十年，直到追逐纪元35年，漫宿所在的休眠舱才被地标会的外勤人员意外发现，并被带回地标会进行抚养，后因为强大的异能，而被雨石椽带在身边，从小开始培养。 在此期间，漫宿由于休眠前年纪太小，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外加长达30多年的休眠期，这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遗忘了大部分记忆，完全忘记了详情。 喜欢吃蛋挞的习惯倒是保留了下来，然后……哪怕成年了，主动寻求心理医生的治疗，想起了部分经历，她也完全没能把利凯国的悲剧和自己联系在一起——那会儿，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在利凯国内，谈何其它。 哪怕是现在，随着当年的真相，络雅文明的存在，逐步抽丝剥茧的呈现，地标会的研究员对造化之气的理解和认识，比起之前实现了质的飞跃…… 漫宿，也只是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当年的事情与自己无意识的行动有关，并因为这些记忆而深陷大恐怖之中。 她要如何接受这一切？ 她就这样无知无觉的活了20年？ 艾子檀可不管漫宿的心情有多复杂，小久为众人展开了防护区域，表示在这里可以自由呼吸，然后她掏出一些火锅串，塞到众人手里：“时间有限，咱们边吃边走边说。” 雨石椽看了一眼手里有温度的火锅串，虽然心里认为现在不吃东西的时候，但心里觉得对方这样安排，肯定有其深意，就吃了起来。 眼见靠谱的长辈（罗霄胄：我呢？）已经开吃了，众人也不再犹豫，拉开潜水服的面具，吃了起来。 ……还挺好吃的。 “唉，不用急，”艾子檀又掏出一把火锅串，“管够。” 不得不说，在一连串绷紧神经的死亡后，美食确实治愈了众人饱受摧残的心灵。 “漫宿，送我们到下边去。” 漫宿感觉嘴里的蟹黄包不香了：“唉，可是……” “有什么可担心的吗？” 漫宿：“好吧……” 传送成功，刚一落地，众人就听到了玻璃崩坏一般清脆的声响，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就在距离众人几米远的地方，一滩晶体有棱有角的碎了一地。 “这是……” “络雅人的晶体武器，音译的型号为素A7，”艾子檀说：“可发射360度无死角的泯灭波，别看了，发射速度超过了普通碳基生物的视觉信号传输，你们没反应过来就找了道是正常情况。” 然后，又是数声玻璃崩坏的响动，众人眨了眨眼睛才发现，大概又有几台素A7被碾碎了，而他们完全没看到艾子檀是如何出手的。 众人不由得多少心生戒备和敬畏——之前虽然也知道，艾子檀是外星人，科技和实力想必都比他们要强很多，但具体强多少……现在，他们才窥见冰山一角。 “好了，目前这块区域安全了，你们可以自由探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又或者，我们可以继续前进。” 居芳润：这话说的……是肯定这里有线索？ 带着类似的念头，众人仔细寻找起来。 和舰桥的情况一致，大部分烈士都没能留下遗体，少部分留下的，多也残缺不全，极少数较为完整的……当年的异能者们……异能军似乎也明白自身的特异性，一些人死于过渡使用异能的反噬，因而得以留个全尸。 他们洗劫了络雅人的武器仓库，这招还挺有用的，仔细一翻查才发现，有不少晶体状的武器碎片散落在地，这说明当年的情况并非一面倒的屠杀，异能军的进攻还是卓有成效的。 数分钟的寻找后，受到过专业训练的雨石椽、罗霄胄和漫宿，可以肯定这里并没有重要的线索，居芳润皱着眉头，试图分析这些遗体的创口，以及面部表情分析，试图从他们临死前的状态剥离出一些信息。 她说了个不算线索的线索：“我觉得……他们似乎都没打算活着回去，明确知道这是送死的佯攻？” 第118章 物理意义上的莫得了 明知死路，却还是一往无前……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被裹挟上了这条战车。 异能者的素质参差不齐，这些人在碧海时代，很多不过是普通的上班族或者学生，被络雅文明抓走之前，基本处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慌乱中……也有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还在想明天买什么菜就被抓了的。 要求这些人突然变得一往无前，像是军人那样悍不畏死的发起敢死冲锋，就算看到再多牺牲也绝不动摇的完成战术目标，这怎么可能？ 那么，只有一种情况了。 那就是，他们别无选择。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没有活路，只能选择怎么死，要么窝囊着死，要么死在冲锋的路上。 荡气回肠多是后人的编排和赞颂，实际的苦和泪，只有死去的当事人默默咽下，众人一时沉默，被亲妈坑掉了底裤，很有发言权的漫宿一时感慨：“以后的人，会怎么看待这些烈士呢？” ——又会怎么看待我们呢？ 无限的放大我们的英勇和无畏，然后但出现一点污点的时候，又会有一群为了噱头不择手段的混蛋，把我们大肆抹黑，最后像历史那样，成为了一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需要的时候，就加大宣传，歌颂我们的崇高和勇敢，不需要了，就雪藏起来，不再关注，有必要的话，还可以拿出来黑一波，转移一下群众的口水和视线。 大概是因为这几年一直怀疑，自己当年在无意之间酿成大祸，漫宿想得更多一点。 “那是以后的人要考虑的事情，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罗霄胄以长辈的口吻告诫她不要多想，然后对雨石椽说：“老雨啊，看出点什么没？” 虽然雨石椽不是法医，但凭借着异能，他能从死者身上读出很多信息。 如果死亡时间不长，他甚至可以读取对方残留的意识和记忆。 “这里的环境特殊，尸体的腐烂速度与外界截然不同，我的判断不一定正确，但……这些人，死亡时间应该在48年前左右。” 眼见众人不大明白这条信息的意义，雨石椽又补充了一句：“误差不超过三年。” 居芳润回过味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也就是……这些人被抓进来后，并不是马上就发起了反抗，而是在被关押、控制了大约五年左右的时间后，才找到了机会反抗？可是……这个机会是哪里来的？” 正如前文所言，收割这些活体样本，对于络雅文明来说，是一项十分成熟的技术，不比制作一枚玻片复杂多少，络雅文明纵横宇宙一隅数十万年甚至更长时间，少说也成功收割了几万个文明——这只是众人的猜测，实际数字必然远大于此。 倒不是他们看不起这些同胞，只是，络雅文明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出现过问题，这些同胞，又何德何能可以咸鱼翻身，甚至一路攻破到核心区，让舰载AI直接瘫痪？到底是出了什么异数…… “第一次登陆作战！” 罗霄胄铁手一拍脑袋反应过来：“我就说这迟钝的AI，怎么会突然把老夫弹了出去！” 这个话题一引出来，众人盲目的猜测，顿时间就有了主线。 “虽然东若所长的判断是，因为我暴。露在了舰体的缺口前，被里头的扫描设备扫到了，所以才把我弹了出去，但我个人一直认为，这和我有没有在缺口面前露头没有关系，理由很简单，偌大一艘飞船，难道还没几个外部摄像头？非得我在缺口面前露头才晓得我来了？” 这质疑也算是有理有据，但双方说辞其实各有道理，再加上这件事在这之前都不算重要，所以罗霄胄也就没有多说。 但现在不同了，没想到当年的狗急跳墙之举，居然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罗霄胄这才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了些。 “也就是说……您认为，有人被抓后并没有被控制住，不仅如此，此人甚至能伺机寻找机会发难，最后甚至因此产生了连锁反应，解放了所有同胞，让他们有机会进行奋力一搏？” 居芳润：罗先生，一个人只能有一种异能。 “……”罗霄胄也觉得这有点太理想化了，“或许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缘由。” 艾子檀见时间差不多了拍拍手说：“走吧，继续前进。” 说罢就走到前面，空气中时不时传来各种被碾碎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可以看到明显是不同型号的防御武器。 “……这些武器的碎片，我们可以收集一些吗？” 数分钟后，众人终于可以确定，只要有艾小姐带路，这艘飞船中的危险根本不足为据。 性命暂时无忧，居芳润瞟了一眼这些不知道先进他们科技多少个次元的武器，花园人的科研精神正在蠢蠢欲动，她舔了舔嘴唇，瞅上了一枚明显是核心构件的深色球体：“就一点点样本……” 哪怕只是拿到一点边角料，哪怕连材质构成都解析不出来，但哪怕只是明确了这种材料的存在，测试出了相关的参数，对材料学这块科技基石来说，也是难得的裨益。 自家人清楚自家事，材料学是非常重要的基础科学，是把无数技术畅想落成原型机的基石，如果没有材料学，图纸上的蓝图再怎么精妙，没有合适的材料去制作它，承载它，把它落成实物进行测试，验证猜想，那一切也只是空中楼阁。 但基础科学，本就是投入大，但短时间难见成效的研究，以材料学为例，从一种新型材料被发现，到其用途被开发出来，再到其真正投入生产之中，产生回报，这期间的时间跨度，九大国联盟有记录可查最长时间，是119年。 然后，如果从九大国联盟成立时就已经收录的材料样本库来算，到其解体为止的200多年来，超过8成的材料样本，哪怕过了两百年，也没有找到任何适合的用途，只能继续堆积在样本仓库中，被装在盒子里，顶着发现人的名字雪藏。 这就是典型的投资周期长，投资风险大，回报率低，再考虑到材料领域的范畴及其宽广，累加在一起的投入是个天文数字，巨环花园运行半个世纪以来，材料领域的进展基本是零蛋，可以说一直在吃材料库的老本。 虽然并不是直接负责研究工作，但在管理岗位的居芳润，当然知道这其中的意义有多重大，这才在安全无忧后，有些失态了。 罗霄胄铁手一抓，把这位已经开始挪动步子的车长揪了回来，在后者不满的视线下，罗霄胄指了指根本不理居芳润诉求的艾子檀。 ……好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事情搞明白了，外星X当然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到了那个时候，再采集样本也不迟。 想明白这一点，居芳润这才冷静了一点，重新跟上队伍。 他们之前从未有空认真打量这处战场的情况。 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当年的这场佯攻，真的是太惨烈了……比如，有一位烈士，不知道是什么异能，居然能直接抱住自律武器，大半个身子诡异的融入了这台晶体武器之中，而后，由于大量的杂质慎入，这个自律武器当场报废。 还有一位女士，她的异能疑似用头发来施展的，众人看到她的时候，她的遗骸只剩下半边身体，没有一块头皮是完好的，一些细碎的棕色长发得以幸存，与数十米外的晶体武器碎片搅合在一起。 ……能够跨越科技差距，做到这样的事情，她的异能当然很强，可惜，在这样的战场上，她的作用，也仅仅是和一台自律武器同归于尽。 像是这样的烈士，这里到处都是。 越是细看，众人越是痛得连心肝都在颤抖。 “混蛋……” 众人气得不行……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对络雅人的仇恨，一路上破口大骂。 只是，由于不清楚艾小姐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他们骂了一会，就不再吭声了。 他们走走停停，雨石椽和居芳润之间不时交流几句，试图还原当时的现场情况。 但由于战场年代久远，外加络雅人的武器太过霸道，他们得到的信息寥寥无几。 再长的路也有终点，核心区的规模并不大——实际上，空间太大并不是什么好事，单是管理就会徒增纰漏，何必呢？ 可是啊，络雅文明的空间扩展技术又很成熟，飞船的内部空间充沛，所以，才会有像是生态园这样广阔的区域，设计理念不外乎该塞的都塞了，还有空位那就随便种点花花草草吧。 大概就这样。 所以，众人才走了十几分钟，就已经看到了位于核心的AI机房。 理论上应该是的。 在被众多晶簇的环绕的机房中央，理论上应该有个AI核心在的。 但……没有。 空掉了，孙棠上前，银团子的触须伸入一个重要节点中，不多时，它抽出触须，无奈道：“我说呢，他们是怎么让咱们能碰到的节点都离线了，敢情这舰载AI已经在物理上没了！” 第119章 异能军·其一 嗯，既然一路上除了被黑暗空间覆盖以外的节点都联络不上，那么，实际上，猜测舰载AI出了大问题，这很正常。 想得美一点，认为异能军成功摧毁了舰载AI，这也是可以想一想的美梦。 但是……整个都无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是怎么做到的？络雅文明普通的造物，比如墙壁或者花盆啥的，对异能防范能力有限也就罢了，舰载AI机房这么重要的设施，也这么脆弱的吗？被破坏了也就罢了，最后难道连尸体、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外边的现场明明那样惨烈，理应更惨烈的机房内部，是怎么做到干净整洁毫无战斗痕迹的？ 还是说，舰载AI的核心启动了某种伪装屏蔽装置，所以他们看不到舰载AI的存在？ 漫宿皱着眉头，蹲下身，手掌轻触地板，想要将一小块地砖传送挪开，但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千钧之重，这和上次异能被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是第一次明确认识到，自己碰到了绝对不可能传送成功的目标！ 在数秒的僵持后，漫宿站了起来，对雨石椽摇了摇头：“这绝对不是用异能把舰载AI传送走了这么简单……” 说到这里，她被艾小姐消去的警觉又重新浮上心头，她尝试用异能传送出机房，结果是失败。 ……哪怕在大部分设施都进入离线和停摆的状态下，哪怕外星X可能已经漫无目的的漂流了成百上千年，哪怕舰载AI已经整个都没了，但机房内部的布置，依旧够众人喝一壶的。 总之，既然漫宿都没法子，那舰载AI被某种空间异能制裁的可能性极低。 问题又绕回了原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就没人能留下一些记录吗？！说明一下情况啊！” 居芳润抓着头发，顿感无奈。 雨石椽目力极佳，他从一大堆晶簇和光污染中，看到了一块两根手指大小的晶簇，与别的晶簇情况不大一样。 因为漫宿又被封号了……不对，是传送异能又被针对了，雨石椽亲自将这枚晶簇拿了过来。 轻巧的落地，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会，雨石椽皱起眉头：“……碳和硅？” 似乎是一种少见混合材料，疑似异能造物，内部有无数精心设计的回路。 “潜水服能供电吗？” 居芳润愣了愣：“可以用体温发电，在运动时的势能也可以……” “具体该怎么操作？” 居芳润将潜水服前边的一块挡板打开，现场只有她懂得如何利用这块微型输入板调整潜水服的功能性，过了一会，她抽出两根纳米接线：“这样就行了，接在哪里？” 雨石椽将接线分别接到晶石的两端，微弱的电流激活了复杂而精妙的微小电路，随后，晶体的一个小孔中，传出了一个带着失真电音的女声。 “我由衷的希望，拿到这块留声机的，是我们的同胞。” “容量有限，我长话短说。” “既然你们来到了这里，对现状应该有一个基本的认识，没错，这艘外星飞船，正是造成少说数十亿滨海星同胞死亡的罪魁祸首——来自某个文明的样本采集船。” “这些该死的外星人，疑似在我们的星球上投放了可怕的病毒……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是如何称呼它的，我们唯一知道的是，这种特殊的物质，可以帮助外星人在短时间内遴选出有价值的样本，即，能够在这种物质的影响下，觉醒特殊能力，我们称之为异能的人们。” “没能觉醒特殊能力就只能死去，觉醒的就能活下来，可活下来并不是结束，我们被这艘飞船抓走了，整个过程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钟，甚至更少的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房间，天花板距离我们至少有30多米。” “我们被分在一个个小小的透明隔间之中，隔间内有维生舱和电脑，我们每天都要在维生舱中待够三个小时，根据管理AI的说法，只要每天待够三个小时，我们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身体的的衰老也会停滞。” “电脑是海星牌的最新款，里头有个局内网，储存有大量供我们解闷的书籍、游戏和电影，我们可以通过网络论坛交流，但无法离开隔间。” “我们的脖子上有一圈光影，很薄，摸上去没有突兀感，仿佛与我们的皮肤融为一体，疑似某种由纯能量构成的拘束项圈。” “一开始的时候有大家不信邪，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九大国在进行某种秘密实验，他们用尽了一切手段反抗，但最后都只是徒劳……啊，先前的发言可能有些误解，光影项圈一般不会封印我们的异能，我们的异能随时都可以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管理AI鼓励我们钻研自己的异能，鼓励我们变得更强，只有我们使用异能过渡，或者有其它伤害自己的行为时，项圈才会封禁我们的异能，强制让我们返回维生舱修养。” 话语到了这里，里头传出了强压火气的颤音：“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想法，也不认为我们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只是让我们连自杀的选择都没有！” 顿了顿，留言继续。 “令人无奈的是……他们是对的，小白鼠怎么可能撞破实验用的钢化玻璃呢？我们也不可能……这一点暂时往后稍稍，我先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们尚且不能确定他们的目的，但，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后，我们隐隐察觉到一个可怕而又幸运的事实，这艘外星飞船原本的主人，那些外星人，应该都已经死光了。” “可能以外星人的标准，我们也算是具备知性的生物，一些实验如果有我们的配合，效率会更高，所以，我们可以向管理AI申请查阅实验安排，外星人并不忌讳实验体知道自己接下来命运。” “……大部分实验，都是惨无人道的，说是如果我们不配合，就注射控制剂，只是注射控制剂后，我们的异能就无法进步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外星人不会这么做。” “而问题也就在这里，实验大体可分为测试实验和解析实验两种，前者是一些针对异能的测试，一般危险性不大，可怕的是解析实验……详情我就不提了，如果你们能找到关押我们的地方，你们可以自己看。” “总之，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中，我们只是反复的在进行测试实验，解析实验一直没有开始，如果询问管理AI，它只会告诉我们：‘未检索到相关指令’之类的。” “我们中的很多人，已经重复进行了十几次完全一致的测试实验了。” “这显然不大正常。” 女声说到这里，她有些雀跃：“啊，我又有点跑题了……总之，我们一直在想法子逃出去，并且，我们对现状的认识，也是一步步前进的。” “我们在论坛发起了多次统计行动，第一次统计结束我们才知道，原来有共计2万同胞被抓到这里来了，而且我们基本上都是娜宝国的公民，少数不是的，事发前最后的记忆，也是在娜宝国境内……我们怀疑，或许娜宝国的其他同胞，都已经死于外星人的毒手。” “愤怒让我们中的很多人坚定了反抗的决心，但也让很多人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他们认为，反正自己的家人多半都死光了，异能也奈何不得外星人，现在又没有生命危险，不如维持现状，能多活一天，就已经比死掉的人要幸运很多了。” 沉默了数秒，女声接着说：“包括我。”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只是仔细想想就会想到，我们现在很可能已经不在滨海星上了，而是在广袤无限的宇宙空间中，这艘船在航行，即便我们能逃出去，且不提会不会被抓住，遭受可怕的惩罚，就算外星人不抓我们，外边可是真空！可是宇宙，我们又怎么回到母星呢？” “我们不会操作飞船，也读不懂外星人的语言和文字，也没有权限操控飞船……就算退一万步说，我们成功逃出去了，乘坐逃生舱之类的回到母星了，然后呢？” “外星人是否死光了有影响吗？万一这艘飞船，又跟着回到滨海星，抓走更多人，害死更多人怎么办？” “时间消磨了我们的意志，一转眼，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尝过食物的味道，没有开口与人交流过了，大多数人都已经放弃了……我也是，那个时候的我，放弃了，我认为外星人根本无法反抗，等这艘船被其它外星人接手，我们的结局就注定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的，有大量人，被传送过来了。” “就算一时之间没有统计，根据突然大肆扩展的隔间，我们也能明白，这次来的人，很多，很多。” “我们一直以为，自己一定已经离滨海星十万八千里了，但实际上……这艘外星飞船，并没有离开滨海星！” “这些混蛋还在抓人！” 第120章 异能成军·其二 对于娜宝国的异能者来说，这些利凯国的异能者，无异于报丧鸟。 正是因为他们提供了外界的最新信息，所有幸存的娜宝国异能者，都不得直面整个国家都已经覆灭，亲朋好友都已经不复存在的事实。 而这些新来的利凯国人，就和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样，不愿坐以待毙。 而且，因为是九大国联盟中的常任理事国，利凯国强大而历史悠久，两者共同造就了一个民族的归属感和荣誉感。 因此，利凯国公民显然比娜宝国人更不容易屈服，他们的抵抗意志更为坚定和顽强。 “与他们相比……我、我不配留下名字，我只是个记录者，异能没有什么用，只是恰好能在这枚晶体中留下声音，又是最早到达这里的人，才不用上前线。” “接下来……有个人，是利凯国行政部的高官，好像是个杰出的谋略家……抱歉，我以前不怎么关心政事，具体什么职位我记不全，反正是个官威挺浓厚的人，是他联合了几个强大的异能者，发现了漏洞，制定了具体方案，让我们找到了反抗的手段。” 所有倾听者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约而同的意识到，接下来，将是一出及其精彩且惨烈的丰歌。 “具体的操作……那个高官姓晁，他先是和管理AI沟通，搞到了这艘飞船的安全条例和应急预案，用的理由是，他自称可以成为所有实验体的领导者，让实验体们配合实验——那个时候，确实有很多利凯国人，反抗意志十分顽强，宁可忍受一遍遍惩罚和痛苦，也不肯配合实验，站在管理AI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有些棘手，需要花很多时间去消磨刺头的毅力。” “因此，当晁先生说自己可以让他们配合实验，但要申请一份所有船员都可以阅读的船员守则时，管理AI在短暂的判断后，马上同意了他的要求。” “晁先生似乎在利凯国国内很有名誉和声望，在他的呼吁和保证下，大部分利凯国人都勉强配合了实验。” “动员演讲不长，核心大概是，要大家配合进行测试，了解自己的异能，把囚禁我们的囚笼当成剑鞘，磨砺剑锋，等待出窍的那一天。” 罗霄胄和雨石椽在挤眉弄眼。 罗霄胄：老雨啊，这听起来好像是明摆着要造反啊。 雨石椽：嗯。 罗霄胄：而且完全没有遮掩，是当着管理AI的面表示，我丫的现在听话，是为了以后造反啊。 雨石椽：络雅的AI不在乎。 确实不在乎，哪怕晓得晁先生是在以动员所有人蓄力造反为基础，让大家配合实验，掌握、精进自己的异能，但管理AI对此根本不在乎，也不认为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艾子檀此时抬手，给留声晶体按下了暂停键，她说：“这确实不算什么问题，往大了说，就算这些异能者成功逃脱，以络雅文明的体量，也不过相当于某个大学里头，某个医学生负责照料的鼠笼，逃走了几只小白鼠这种程度的事情罢了。” 罗霄胄并不认可这种说法：“就算如此，对小白鼠来说，那也是伟大的胜利，至于在不在乎？彼此彼此，小白鼠也不在乎医学生的想法，它只需要沉浸在挣脱囚笼这一喜悦中就够了。” “或许吧，”艾子檀耸耸肩，“希望一直生活在理想环境中的小白鼠，能从外边的黑老鼠嘴里抢到食物，也不会因为外界不是恒温舒适的环境而暴毙。” 嗯，特殊试验需要，小白鼠的饲养环境都挺干净的，勤劳的医学生至少早晚两次打扫鼠笼，虽然呢，以人的标准来说，这些直供于导师牵头的试验小组做试验的小白鼠们，生活的环境也不算有多干净，但比起生活在城市里头，时刻与各类污染物和老鼠药打交道的野生老鼠，外加各种把老鼠当盘中餐的野猫野狗猫头鹰啥的……说小白鼠有多脆弱，就有多脆弱。 “未来总会找到出路的，对于我们来说，专注于眼下更实际一些。”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于是，艾子檀让声音继续。 女声又有些惭愧：“其实，我们本来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搞到的，这个法子又不难想，可几个月了，都没人这么做……只能说，我们反抗的意志，或许从最开始，就并没有我们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决。” “很快，晁先生履行了当初的承诺，拿出了具体的行动方案——逼迫位于舰桥下方的系统中枢，也就是能全权管理飞船上下的舰载AI本体，启动逃逸程序。” 众人：……？！ ……这有可能吗？这有成功的可能性吗？ 哪怕结果已经摆在眼前，机房内部AI消失之谜已经得到了解释，但众人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居然能够逼迫AI启动逃逸程序……话说，如果能把舰载AI逼迫到这种程度，那为啥不把其直接毁去？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女声变得亢奋起来：“你们感觉难以置信，对吧？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如果真能把舰载AI逼迫到启动逃逸程序的程度，不就说明我们有毁掉这艘飞船的能力？可我们连隔间的墙壁都打不破，这也太扯了吧？” “不过，后来，通过某位精神系异能者，我们成功在精神层面构建出了隐秘的信息渠道，晁先生通过这条信道，向我们说明了整个计划的蓝图……还真有成功的可能性。” “这个计划的核心，在于络雅文明对危机等级的量化计算方式。” “具体到实际来说，舰载AI会综合船内的各种危险因素，来计算出重要设施和人员所面临的威胁等级，当达到一定等级后，就会强制推进对应的应急预案。” “额，我多提一嘴，针对船员的强制弹出条例中有说，如果船员不愿意离开，无论什么理由，都可以暂时忽视其主观意愿和选择权啥的强制执行。” “大难当前却不愿意乘坐逃生舱逃走，搞不懂。” 女声深呼吸后接着说：“而这艘飞船……其实本来就一直处于高危警报之中。” “首先是，这艘飞船，船员不知为何都不见了，要么跑了，要么全挂了，这无疑是一项极高的威胁等级，至于如何求证……如果直接问管理AI，它不会回答，但晁先生申请与外星人进行有关试验安排的通话交流，管理AI就会回答：‘无人在线，请稍后再提交请求’，晁先生每隔5分钟就申请一次，连续申请了数日无应答，基本可以坐实这一点的准确性。” “然后是，这艘飞船的船体，本身一直处于多处受损状态，这一点在利凯国人来了之后，得到了证实——随着异能者的人数越来越多，关押我们用实验准备室越来越大，有人看到了疑似损害的裂痕，每隔几天，都有维修机器前往修理，但这些裂痕不知为何无法修复。” “外加飞船与上峰一直处于失联的状态，三者叠加之下，根据几位数学家的估算，以这艘外星飞船的威胁评估算法，其实危机阈值已经很逼近‘放弃船体，全员逃逸’这一最终手段了。” “……只需要，我们能再添一把火。” 趁病要命，利用外星飞船本身的机制和规则，借力打力，来跨越恐怖技术代差这一核心思想，与海华星逐海基地中的研究者们，利用外星X碰撞物体后会改变轨迹这一点，诱导其“坠落”，将之用人工洋流困顿至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被困于此的人们，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和牺牲。 女声没有停顿，她继续讲述后来的故事。 “晁先生对此有多个预案和计划，而最妙的一招是，晁先生说服了舰载AI，配合我们的计划。” 众人：？！！！！ “停停停，”一直努力理解的孙棠晃着脑袋，满脸不解：“舰载AI不是络雅文明那边的吗？难道它背叛了？就像碧海时代很多科幻中说的那样，人工智能发动了叛乱？” 这次就连雨石椽和罗霄胄，都不禁对视一眼，同时微微摇头，有些不大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对AI这玩意有更多理解的居芳润，反应很快：“不，AI没有背叛，它是在履行职责。” 艾子檀适时的暂停，让众人有讨论的时间。 做为一个电白，漫宿晕得更彻底：“唉，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漫宿：听不听得懂并不重要，我只是个无情的传送工具人。 居芳润解释道：“艾小姐其实已经提示过我们了，如果说，外星X对于络雅文明来说，只是一间培养小白鼠的鼠笼的话，那么，这艘飞船也好，活样本也罢，对于舰载AI来说，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试想一下，一个鼠笼出现了问题，是有点糟心，但其实也就那么点事，处理好就行了，但饲育小白鼠的医学生死了，而且医学生的导师也联络不上了，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啊！” 第121章 异能成军·其三 说起来也是令人泄气。 在滨海星人眼中生死攸关的大事，在络雅文明眼中却只是一件小事，如若不能正视这个问题，破局也就无从谈起。 “后来我才从晁先生那里知道了详情：对于舰载AI来说，大量船员失踪、死亡，这是应该尽快向上峰报告的重大事故，但这艘飞船受损严重，包括通讯系统在内的多个设施瘫痪、引擎故障，丧失了跨宇宙航行的能力，只剩下AI本体的逃逸舱，还有备用的特殊引擎。” “而根据系统规定，除非有船长的命令，否则，只有在足够高的威胁等级下，舰载AI才能启动逃逸舱，开始脱出程序，因此，舰载AI只能选择执行船长死前布置的次要任务：探索与收割。” “至于规定为何如此死板，AI的选择权为何如此少，据说是因为，曾经有个AI出了故障，把络雅文明的数据泄露给本地土著了，虽然事后因祸得福，但依旧要以此为戒……这一段外星文明史，晁先生也不是很明白，反正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因为这个，所有AI虽然有主观判断能力，但实际行为却都被规则钉死，哪怕它再怎么想赶紧离开此地，回母星去汇报情况，只要不符合规定，它做不了。” 顿了顿，女声带着仇恨冷笑评价说：“哈，原来AI也会怕死？” 女声恨恨道：“说白了，这还不是趁了这该死AI的意？！把我的女儿，我的丈夫杀死的，就是这台AI！如此血海深仇，居然还要帮它跑路？！干脆就和它耗着，反正这飞船年久失修，几百年后，飞船坠毁了，它也要死！” 女声说到这，及时停住，她缓了口气说：“对不起，我夹杂了太多的私人情绪……我知道不能这样，我知道滨海星上还有很多活着的同胞，而这该死的舰载AI，在我们把话题说开后，表示可以给我们的文明指一条生路，之后，甚至还有机会停止这场灾厄，只是需要我们的配合……” 听到这里，众人面面相觑。 说实话，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了，但……这个生路，是指什么？ 雨石椽叹息：“生存线……” 一个很容易被人想当然，以至于下意识忽略的点。 为什么混乱的造化之气会变得泾渭分明，形成一条生存线，推着众人前进，不断追逐？ 如果说是想要持续收割活样本，可持续发展的话……已经不大可能了。 这个说法或许在以前还能站稳脚跟，但现在，他们已经知晓了很多真相，对络雅文明也算是有了几分认识。 以络雅文明的体量来说，就像艾小姐所言，就算他们全跑了，也只是一个鼠笼坏掉这样的事情而已，除了那个倒霉的医学生，根本微不足道的话，怎么可能使用如此低效率的作业手段？ 就好比，收割机收割稻谷的时候，也不会在乎有那么几株稻谷，可能要再等几天才能完全成熟，赶紧收割完这块地，开往下块地继续作业才是吧？ 一样的道理，以络雅文明的体量，以时间和金钱和效率比来说，在收割了滨海星上的大多数活体样本后，剩下的这点人，又算什么？故意折磨人吗？ 过了半个世纪了，那现在的滨海星上，一共有多少名异能者？ 不用算了，哪怕开天会有遴选的秘法，能大致敲定一个人是否可以成为异能者，因此有很多诸如弓听云这样，主动成为异能者的人，但整个滨海星上的异能者，哪怕算上那些废材异能，数量也不会超过两万。 就算往多了算，超出娜宝国的异能者数量，也远不及之后单一个利凯国的异能者。 这个效率，太低了，根本没有必要。 不过，这些都是马后炮，哪怕众人想破了脑袋，如果不是在这里发现了前人留下的录音，身边还有种种佐证，谁又能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知道的越多，就越能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越想，越是后怕，为自己居然在无知无觉中活到今天而颤栗。 如果造化之气保持着最开始大扩散时的无序和混乱，那么除了异能者以外的所有人，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而且很多异能者也活不到今天，因为大部分年轻一代异能者的父母，都不是异能者，都只是普通人！ 追逐生存线这固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半个世纪以来，沙暴吞没的生命不知几何，但无人能否定的是……它是可知且确定的危险，能延伸出可用且稳定的生存规则！ 滨海星人当然会埋怨生存线移动速度太快，当然会恐惧迅行期时交不起停车费，恐惧迅行期物资紧张造成的物价上涨，恐惧载具损毁，但，至少，人们生活在基于生存线稳定存在这一基础之上指定的规则之中。 如果生存线根本不存在，造化之气到处乱窜的话，如今的世道会是什么模样，谁敢想？ 滨海星人之所以能够在末日苟延残喘下来，从来不是因为运气好，只是有很多人在黑夜中，为更多一无所知的人们，负重前行。 “但，这些愿景，都有一个前提，前提是，我们真的能提高威胁等级，真的能成为这艘船的威胁，并能准备好……接受代价。” “以了解外边的情况为由，晁先生收集到了更多信息，而且，就在这段时间，越来越多的人被绑到了这里来，我们的队伍可以说是空前壮大……如果不考虑外边死了多少人的话，这真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的说明，就进入了众人已经知道的部分了。 有了舰载AI的主动配合，事情确实因此出现了巨大的转机，单是AI可以更改测试模式，让众人离开隔间，去外边进行异能测试，让他们可以伺机逃跑，就已经是很大的便利了。 但……双方的实力差距，并未因此出现变化。 以异能者的力量，想要提高络雅文明的威胁等级，依旧是一件很困难、需要付出巨大牺牲的事情。 “晁先生率领的领导班子，花了很多时间研究这艘飞船的安全条例，然后……可行的方案大体分为两个部分。” “一个是，让飞船超过一半的节点异常离线，让舰载AI失去对这艘飞船的控制力，然后，只要我们的方法得当，这该死的AI二五仔，就能把这些节点离线的情况，定义为损毁，从而进一步提高威胁等级。” “这个法子……我们本来是不想相信的，但，哪怕是谎言，切断下级节点的行为，也可以切切实实的夺去舰载AI对飞船的掌控能力，就算舰载AI在骗我们，只要我们成功了，就能削弱敌人！” “另外，舰载AI告诉我们，船上有武器库，可以任我们取用……我们一听，还挺不真实的，觉得若真能如此，大势在我，但舰载AI却说，哪怕我们用里头的武器武装到牙齿，胜负依旧是两说。” “武器库中有一种名为复涂子的武器，可以将一片区域中的信息流动完全冻结，并使这些冻结的信息流和载体逐渐凋零，从而达到塑造一片比真正的真空的目的……别问我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在念说明书。” “总而言之，按照计划，在测试实验中，我们集体出逃，以一处废弃仓库做为据点，靠着名为复涂子的武器，又有舰载AI主动向我们提供的警卫巡逻路线图，我们成功避开了大部分守卫，一步步‘涂黑’下级节点。” 这就是众人来到此地时，所看到的黑暗空间。 他们那会儿可猜不到舰载AI居然是个二五仔，只以为黑暗空间是某种异能作用的结果，但现实比想象更魔幻。 “随后，因为被涂黑的下级节点越来越多，舰载AI可以以加强外部巡逻，探明问题核心为借口，减少核心区的防御，再加上例行的维护和保养……核心区的守备力量，会降低至最低点，即，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左右。” 在后续的说明中，众人了解到，自晁先生同意与舰载AI合作以来，越来越多的滨海星人被抓到这里之后，这项被称为《威胁计划》的项目，才真正具备了可行性。 整个计划的目的，正如之前所言，是要提高舰载AI的威胁等级，直至高到其可以启动最终方案——本体进入逃逸舱，离开此地。 舰载AI是一手导致滨海星人家破人亡，文明濒临灭绝的元凶，是罪魁祸首，如果有机会的话，女声相信，任何一个滨海星人，都会豁出性命干掉这可恶的AI。 可他们现在却在和这仇人合作，而且还是不得不合作，外加计划中，伤亡最低也有7成以上，这确实令很多人很难接受。 但架不住回报实在是太香了。 舰载AI明言，待它离开后，会解除舰桥上大部分设备的锁定，换言之，这艘失去了舰载AI控制的空船，这艘先进滨海星科技N个量级，内部有超乎想象的大量空间，携带大量外星文明科技造物和物资的飞船，归滨海星所有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可以及时关停收割作业，挽救文明于存亡危机之中！ 第122章 异能成军·完 “可……末日没有结束啊。” 孙棠喃喃出声。 在舰桥那儿挂了好几回的漫宿很有发言权：“而且舰桥那边根本进不去好吧！” 这些异能者们，似乎是毋定舰载AI乘坐逃逸舱逃走之后，只要对着舰桥上的设备一通操作，就能停下造化之气，还天地一个太平。 但从结果来说，他们没能做到。 生存线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了造化之气，但却在一刻不停的移动，今天的人们，必须花费大量的金钱、时间和精力，才能与生存线保持平行。 而且，外星X这艘飞船，也并没有老老实实的降落到地面上，供后来者发现、研究，而是在滨海星的高位轨道上，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它会坠入海中，被水体构成的障碍物囚困，是逐海基地研究者们的手笔。 ……当然，这出了问题的避障机制，确实有很大可能是异能军的战果。 众人只是多少心生可惜，可惜……这些异能军，抱持着如此殷切的期待，豁出一切去拼命，想要结束这场灾厄，但却和很多拼搏奋斗者的结局一样，不好不坏，原本的目的没有达成，但抛开失落，细想几分，又没有那么糟糕。 正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老祖宗诚不欺我也。 之后的叙述，基本是在哽咽中完成的。 在达成一半节点离线的战略目标后，与最初的计算结果那样，一点都不自由，也无多少自主权的舰载AI表示，威胁等级确实提高了，但还不够。 还不够的话……就只能进攻核心区，摧毁一定数量防卫力量，尽可能的逼近舰桥和舰载AI机房区，这样一来，就能百分百触发舰载AI的逃逸系统。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舰载AI送来了好几台已经报废处理的自律武器和警戒机器人供异能军研究，自个儿琢磨，该如何摧毁这些高科技武器。 “……外星人的武器，实在是超乎我们的想象，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哪怕用仓库里头的装备武装到牙齿，也很难对这些机械造成有效杀伤。” “究其原因，因为我们和外星人在生命形态和身体机能上差距太大，好像……外星人是可以直接给这些武器和装甲供能的，不仅如此，它们还可以和这些装备达成某种奇特的共鸣，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但我们不行，我们只能勉强使用它。” “用晁先生的比喻，大概相当于把□□当烧火棍抡。” 这个说法可一点都不好笑，特别是，这些人是真的要上战场拼命的时候。 “在一段时间的研究……确切来说，是测试后，结果出来了，共计74万在此的同胞，只有很小一部分强大的异能，具备理论上摧毁外星武装的能力，具体数量……大概在6000人左右，晁先生说……想要同时攻下两处要地，这是不现实的。” 这次停顿了好几秒，女声才继续：“之前估算的，我们之中，能有两三成的人幸存的结果，也是不现实的。” 说是不现实，其实这已经是美化的说法了，应该说是，哪怕舰载AI如约调走了大部分守备力量，哪怕他们能够悍不畏死，死战至最后一人，攻破核心区的可能性，也小得可怜。 事实实在是过于令人泄气，但晁先生并未隐瞒一切，而是选择说明真相，并且给了人们选择的自由。 你可以选择参加这场残酷的战役。 也可以选择回到隔间之中，继续当一名称职的活样本，这样一来，虽然没有自由，也失去了人的尊严，但只要不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因为……哪怕是晁先生自己，也坦言，他无法肯定自己的决定就是绝对真确的，更是知晓，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他无法强迫，也不会强迫大家服从安排。”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会有人提出退出呢？地面上还有数亿同胞幸存，此时此刻，任何胆怯避战的行为，都是在谋杀！” “我们没有退路了，既然这件事情关乎所有人的生死，又只有我们才能做，那就只能上了！” “……对死亡的战粟，对战争的惧怕，对结果的迷茫，我们并没有失去它们，我们只是不得不带着它们，一同前进，直至最后。” 或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或是战战兢兢，强撑前进，自总攻击的指示下达后，无人退缩，即便是最胆怯的人，也不会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顶在攻坚者前方，比攻坚者先死。 战术很简单，既然只有大约6000名异能者可以破坏武装，那么，其他人的作用，也就只剩下吸引火力，和保护这些强大的异能者，确保他们接近到足够近的距离，摧毁敌方武装了。 所以，这6000名异能者，组成两到三人的核心攻坚队伍，然后其他人抽签分配，簇拥、保护攻坚者。 这个战术当然很粗糙，但，就算异能者再怎么勇猛，缺乏训练和战术执行力是事实，太复杂的战术，即便有心气有毅力，也难以实现，只能采用这种笨办法。 战斗十分惨烈，持续了好几天，可能有5天，也可能有6天，尸体堆积在过道上，然后又被之后的攻击摧毁成齑粉，异能军甚至根本无暇带回战友的尸体。 总而言之，最后，他们终于有一组小队，成功突入了机房区域，这终于触动了舰载AI最核心的自我保护机制，舰载AI的逃逸舱终于被启动…… 然后，录音至此，戛然而止。 “喂喂喂……这就没了吗？然后呢？” 居芳润忍着没去拍一拍这晶体，神色有些焦虑，显然，她和所有人一样，都很关心最后的结果。 但偏偏是这样最关键的地方，却没了！ “啊这……” 艾子檀抬头望了一眼上方的舰桥。 “走吧，去舰桥看看。” 漫宿眨了眨眼睛，从女声的叙述中回神：“还请艾小姐指明……舰桥中，那个杀了我好几回的机关，到底是什么。” 艾子檀点头，下一瞬，小久直接把众人传送到了舰桥处。 漫宿刚一落地，看到那熟悉的屏幕和宇宙环景天窗，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毕竟是死了那么多次来着。 但，攻击并未到来。 只是艾子檀手里多了十几颗悬浮在手心上的绿色小球，球体完全由虚幻的固定磁场构成，球体表面有密集的网状孔洞。 “这是……” “这是络雅文明的投针器，”艾子檀说，“因为舰桥是大量关键设备的交互窗口，所以威力太大，或者对信号有影响的武器这里没有，这个投针器造成的冲击力，连舰桥的屏幕都打不出白点，不过了，如果打到普通人身上的话……基本就是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已经好几次尸骨无存的漫宿，打了个哆嗦。 罗霄胄拧紧了眉头：“这就怪了，那个该死的舰载AI是否守约，说的话是否都是实话，我们不得而知，但既然在半个多世纪前，滨海星上确实形成了生存线，这就说明肯定有人就在这个舰桥内，操纵、更改过造化之气的运行模式，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还在运行的投针器是怎么一回事？” “找找看。” 雨石椽说罢，扯掉信号线，不顾居芳润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接将晶体收好，开始探查四周，然后他得出结论：“这里没有活人，尸骸也没有……这不能说明这里没有死人，如果是瞬间就能把人化为齑粉的武器，过了这么多年，哪怕是我，也很难找到痕迹。” 银团子冷笑一声：“总不会是在胜利之后，那个晁先生的领导班子开始内讧了吧？” 孙棠拍了拍银团子的触须：“小银！”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虽然是闭嘴了，但银团子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因为，异能军本来就是个大家迫不得已之下，不得不抱团，勉强组成的团队，其成员极有可能来自五湖四海，虽然完成战略目标，让舰载AI滚蛋，占有这艘飞船，是所有人共同的期待。 但有个很实际的问题是——占领之后呢？ 之后，要做什么呢？ 这艘飞船哪怕只是当块石头投掷，那也是这个星球上最硬、最可怕的天降陨石，在其面前，什么天基武器都只是一盘菜鸡。 换言之，谁能占据这艘飞船，谁就拥有了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武器，不管要做什么，都能成功。 能做到高层管理岗位的，谁心里头没有一个恢弘的社稷蓝图？谁又没有想过，能掌握强大的力量，定夺他人生死，让不顺眼的东西从眼前消失？ 想过啊，对象可以是上了热点热搜，看着就高血压的人渣，可以是身边某一个或几个令人窝火的同事、上级或者极品亲戚，也可以是某种看着就觉得逗比的法律或者制度。 之前一直忍着，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实现抱负，去制裁自己看不惯的东西，但现在，这份力量，你有机会得到，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是搓手可得…… 真的有人可以忍住这份诱惑……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忍住诱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完结了，可以戳一下作者专栏，看一下预收文呀。 三篇文分别是： 1、大纲还在脑子里的本文第二部《我司不救逗比》。 2、大纲完成度最高的修真基建文《天道已挂机》。 3、怎么看都要继续打磨一下的超难写，相荷的前传《蚕镜行》。 综上所述，全是和这篇文一样的无cp，个人能力所限，下篇文只能在《我司不救逗比》和《天道已挂机》中二选一。 感谢在2021-12-11 20：22：30～2021-12-12 22：5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长的名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各自有鬼的合作 本质上不相信人性的银团子，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事情应该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复杂，”居芳润瞪了一眼孙棠……的右臂，在瞪银团子，瞪完后说：“投针器一开始应该是没有启动的，但大家不要忘了，我们来之前，外边有多少自律武器在运行，换言之，异能军进入舰桥后，很可能只有很短的时间可以操纵这艘飞船，然后，外边的自律武器就追过来了。” 漫宿一怔：“你是说，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去研究这艘飞船到底有多少玄妙，就被逼启动了舰桥内部的投针器，可是，舰桥难道没有按钮，可以让外边的自律武器退散吗？” 居芳润并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和电白解释什么叫做独立运行的自卫武器，她望向广阔的舰桥：“我们先看看怎么操作吧。” 这里有立体投影显示，却不见明显的操作面板，众人寻找了一会才确定，舰桥两边，那些像是水晶植物一样的叶片，就是这艘飞船的一个个指挥台。 具体用法是将脑袋贴到面板上——如果精神力足够强的话，只需要握住叶片就可以了。 顺带一提，这些操作面板其实是给络雅文明中的残障人士使用的。 手脚健全的络雅人，脑波可以在一定距离内，直接与飞船的系统相连。 在一阵手忙脚乱后，他们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解锁的总控界面，看来舰载AI遵守了自己的承诺，解开了大部分系统锁定和安全锁，甚至还准备了新的交互窗口，让滨海星人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操纵这艘飞船。 花了一点时间适应这繁琐复杂的界面，雨石椽率先在舰桥自卫系统的设置页面，明白了舰桥诡异的状态是怎么一回事。 “……飞船上的自律武器是友方，无法直接锁定，至少以我们能拿到的权限，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既然无法直接锁定，干脆就设定为即刻起，禁止任何单位靠近舰桥，违者直接就地正法。 “所以……不管我怎么进来的，都会被锁定然后干掉是吗……”漫宿抚着脑袋，“那之后呢，之后不能取消吗？” 罗霄胄只觉得眼前的屏幕眼花缭乱，配合他的直觉系异能，晕眩感比旁人要严重得多，到底是一把年纪了，不服老不行了，他揉了揉额角，提醒道：“都别愣着了，赶紧看看，能不能停下造化之气！” 还是罗老爷子靠谱，众人这才想起，他们来这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想办法停下外边肆虐的造化之气！ 被凌乱的选项分走了注意力的居芳润，立刻开始找相关界面。 ……得说，哪怕从界面的按键分布来看，滨海星上运行的造化之气收割系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资源，居芳润打开远程作业类目，点击了好几个分类后，才在找到了信标中续站的控制系统，在子选项的尾巴看到了相关设置。 “找到了！” 她兴奋的翻阅，然后……然后人傻了。 “怎么……” 罗霄胄有些焦急：“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这……怎么没有停止选项啊！”居芳润脑门上立刻见汗，然后被潜水服的纳米层吸收，她有些不解的来回查阅这些选项，熟读每一条注释：“我只看到了更改收割模式的选项，现在滨海星上出现的生存线，就是其中一种收割模式，只是造化之气环绕星球的速度，被调到了最低！” 雨石椽也找到了居芳润所说的收割模式选择，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照道理来说，既然有开启按钮，怎么会没有关闭选项？ 倒是银团子与系统接驳后，数据传输的速度很快，它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等等，你们人类方是不是没打算守约？” 漫宿完全搞不懂这些电子设备，干脆就没有连接，闻言，她不解的问：“这又怎么说？” 银团子一针见血：“舰载AI的逃逸舱逃出去后，可以被外星X外部的舰炮直接打下来吧。” 银团子接着说：“我看了一下火控日志，最近的记录，换算一下历法，就在50年前后。” 天晓得众人有多努力，才克制住第一时间上扬的嘴角——干得漂亮！ 果然，异能军根本不可能让舰载AI这个血债满满的罪魁祸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跑路！ “那……击中了吗？” 银团子说：“应该是没有，似乎是因为一旦瞄准友方单位，武器就会自动上锁，或者打偏，而且，就算离开了这艘飞船，也不代表舰载AI完全失去了对飞船的控制，既然这边做出了攻击行为，舰载AI会不会还以颜色？” 罗霄胄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银团子，你能想到的事情，老夫不信这位晁先生会想不到，因此，这位晁先生不大可能会下达攻击逃逸舱这样的指示，是有人控制不住对舰载AI的仇恨，违反命令行事的可能性很高……” 众人：…… 这在情感上是完全说得通的。 就算晁先生决定守约，也不能保证，跟着他一起突入到舰桥内部的部下们，和他一样理智，在看到飞船的火控系统时，能忍住不手贱，忍住不对着刚跑路的舰载AI来一发正义的口径闪烁。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大快人心的好事……好吧，这不一定是好事，万一舰载AI恼羞成怒，谁知道它有什么反制手段？ 众人一下子沉默下来，孙棠过了几秒后知后觉：“你们是说，那个舰载AI把关闭造化之气的按钮抠掉了？” 居芳润心底有些难受：“也有可能先后顺序其实刚好相反——没有找到关闭按钮在前，对逃逸舱发动攻击在后。” 众人：……确实。 滨海星人不愿意和舰载AI合作，那后者又愿意和滨海星人友好相处了吗？这同样不大现实。 但不管真相如何，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都没有改变——该怎么停下这该死的造化之气？！ 明明都已经进入舰桥了！手都已经摸到指挥台的控制界面了，怎么能在这一步束手无策？！ 结束追逐纪元，拯救所有人的机会就在眼前，可为什么感觉希望还是这么遥远呢？ “莫急！”眼见大家的情绪多少有滑坡的迹象，罗霄胄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让四人冷静了一点，罗霄胄问银团子：“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银团子：“额，我所能做的，并不比你们多……” 居芳润心神再次沉入繁杂的操作界面：“您说得对，不要急，总会有办法的……” 雨石椽对了一下时间：“我们最多还有25分钟。” 罗霄胄当即瞪了老友一眼：“那就让那些军舰上的人们赶紧撤离，这边我们自己来搞定。” 这里并不禁止传送，漫宿点点头：“我去去就来。” 罗霄胄细细叮嘱：“回来的时候悠着点，没有把握一口气传送过来的话，尽量按照咱们之前的路线过来。” “我会的。” 漫宿有些艰难的传送到海面之上，然后二段传送到军舰上，去告知众人赶紧撤退去了。 压力现在来到了居芳润这边。 女车长有种预感，如果她再搞不定，艾小姐很可能就要亲自出手了。 她一边加紧时间浏览页面，一边想起了园长的告诫：两个相当令人安心且友好的猜测。 地标会和巨环花园的一些心理学家有聚在一起讨论，结合目前所能掌握的所有消息，对艾子檀进行人格侧写和心理分析后认为，艾小姐要么对滨海星人另有所图，要么就是对他们有类似于“看到路边的小猫在挨冻”，有点恻隐之心。 前者说明他们有用，而有利用价值，总好过没有利用价值，是后者的话就复杂一些，关键在于，该如何维护这份恻隐之心。 挨冻的小猫如果不识好歹，狠咬艾小姐一口到要去打狂犬疫苗，这就有点太不识好歹了。 因为有这样的共识，所以前边众人的一举一动，才相当在乎艾子檀的反应。 现在看来，艾小姐不光愿意反复回溯时间，帮他们读档，现在还亲自送他们到舰桥……这妥妥的就是后者了！ 所以居芳润其实感觉相当安心。 但感觉安心，不代表她甘心让艾小姐帮他们解决所有的难题！ 居芳润鼓足了干劲，想要靠他们自己度过难关，她相信队友们也是这样想的。 过了几分钟，雨神医的声音传来：“我认为，这种时候，重启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重装系统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居芳润脚一滑，差点人都没了，她实在是想不通，明明是这么要紧的关头，为什么可以扯到电脑小白的三板斧上——重启、重装和躺平。 但仔细思考一下……好像、好像还真的有点可行性？ 因为目前他们所用的操作界面，是舰载AI根据滨海星人的认知能力和使用习惯特化过的，类似于在原本的系统上加了桌面皮肤软件，然后这个黑乎乎的桌面管理系统，会悄悄的把某个软件或者按键隐藏起来。 所以，理论上来讲，只要关掉这个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操作界面，就能看到络雅文明飞船真实的操作系统，可以找到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功能和选项…… 但，他们滨海星人，用得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2 22：57：59～2021-12-14 02：1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天原来可以改名啊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最后的树脂人 络雅人与他们的生命形态差出天远，这万一要是根本看不懂，然后又调不回这操作界面了咋办？ 众人忍不住瞧了一眼一直在看戏的艾子檀，后者这会儿找到了济世亭官网的员工论坛，正在浏览新人必须贴之《如何优雅的指导文明的灾后重建工作》。 需要注意的地方，避开的雷区还挺多的……嗯？ 注意到众人的视线，艾子檀抬起脸：“有事吗？” 雨石椽说：“您还愿意帮我们一把吗？” “嗯？怎么了？” “我们想要一键还原飞船的控制系统，但我们不确定这样做的后果。” ——所以有事能不能帮忙读个档？ 艾子檀诧异：“这有尝试的价值吗？你们用得了络雅人的系统？” 罗霄胄犹豫了一下，问：“那您可以操作吗？” 艾子檀瘪瘪嘴：“可但拒。” 可以是可以，但我拒绝。 此时，漫宿传送回来了：“我已经和外边的驻守人员说明了情况，他们已经在撤退了，等到下个风口我们再汇合……嗯，我错过了什么吗？” 好在，僵局没有持续太久，认真钻研这套系统的居芳润，做出技术人员，给出了新的见解。 “是这样的，如果操作得当的话，其实可以实现‘局部重启’。” 雨石椽说：“展开说明。” “好的，大家应该没有忘记，我们星球上肆虐的造化之气，并非外星X释放和控制的，而是播种船在上边留下信标，位于星球高位轨道的某处。” 是的，这个众人当然没有忘记。 考虑到在场的基本上都是电白，更有甚者连常用字都没有学完，居芳润尽量用浅显易懂的措词说明情况：“所以，外星X控制信标开启收割模式，在操作是属于申请外部远程链接，换言之，我们可以先中断这次链接，然后重新申请远程链接，这样一来，原本被抹去的选项，就有可能重新被系统读取、抓取出来……” “那你还等什么，快点试试看！” “是！” 重新链接过一次后，居芳润紧张盯着重新浮现的界面，然后，她终于在一堆选项中，看到了“应急中止”这四个大字！ 点进去，是关于警告性的后果申明，表示如果中断收割作业的话，操作员必须向总公司提交阐述理由，提交报告……反正和他们没啥关系。 在居芳润的惊呼下，雨石椽、罗霄胄和孙棠都找到了应急中止界面，正在研究这复杂的页面。 “……既然舰载AI打算毁约，它为什么还是翻译好了这些选项？” 漫宿估且连接进去看了一眼，只觉得奇怪，她不大懂系统语言的问题，只是指出了自己也能理解的部分：“如果它不翻译的话，就算咱们重新建立了那啥啥链接，也只能看到一堆乱码吧？” 这话让一心想要信标重新收纳造化之气的居芳润，心跳都漏了两拍。 “如果只是重新链接一下，就能看到这些选项的话，晁先生难道想不到吗？而且，我们来的时候，外边还有那么多自律武器在运行，晁先生他应该是被困死在飞船里头了吧？毕竟，如果他身边还有传送异能者的话，能力即便比我弱一点，也不会弱太多，带他出去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晁先生到底去哪了？” 这些思路清晰的质疑，其实不是漫宿想到，而是她通过远程通讯，向在场人员和巴太清解释情况的时候，巴太清提出的疑问。 这位地标会的会长紧皱着眉头说：“异常如此明显，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越是接近成功，就越是应该警惕，这样，你现在立刻赶回去，让他们彻底搞清楚了前因后果，再着手停止造化之气……我们已经努力了半个世纪，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居芳润还想再斟酌一下，但罗霄胄铁手一拉，她与系统的链接直接断开。 “罗先生……” “说得对，”罗霄胄说：“咱们都被冲昏头脑了，目前我们所知的一切，都是一个不明正体的女性声音告知的，佐证只有外边战场的惨烈结局，即便这位女性没有说谎，从她的发言来看，她只是个传话筒，她并不知道计划的全貌，对很多事情的了解都有限。” 在这种情况下，全盘相信对方的一面之词，理所当然的美化现状，无视近在眼前的矛盾点，一个劲的想着如何停下造化之气，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懈怠。 是因为之前的反复读档，让众人心生急躁和压力，失去了往常的理性和冷静吗？ 这或许是一个理由，但并不是主要原因。 罗霄胄隐蔽的看了一眼事不关己，坐在一边看戏的艾子檀——这位才是主因。 正是因为艾小姐以压倒性的实力，从络雅文明的火力中保下众人，所以，当其带大家找到留言后，众人才会放松警惕，先入为主的相信这份留言是这些奋战的烈士们留给后人的。 可是……若情况并非如此怎么办？ 如果艾小姐是另有所图怎么办？ 虽然罗霄胄认为，艾小姐的实力这么强，就算真想做什么，也犯不着拐弯抹角的算计他们。 但万一呢？ 络雅文明的科技遗产本就不可以常理推测，万一有什么坑，需要他们去踩怎么办？ 比如，像是一些怪诞小说中的老场面，某个遗迹需要灵魂的祭奠才能开启啥的。 这哪说得准？ 艾子檀翻了个白眼：“罗老爷子，您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的。” “……感谢您帮了我们这么多。” “不用谢。” 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结束了，罗霄胄决定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不管如何，现在专注于寻找晁先生他们的下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舰桥的空间，和国家级体育馆的大小有得一拼，众人四散开来细细寻找。 漫宿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的望向那个夺人眼球的AI子机——那个被束缚在空中，被黑暗空间完全附着、填充，至今还在不断变形的多面体。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对这个异常物体视而不见。 “别看啦，”居芳润刚好从另一边转过来，“那应该是复涂子造成的影响。” “额，既然知道是复涂子……” 居芳润一脸莫名的望着她：“之前的留言，不是有说过复涂子的杀伤机制吗？可以使覆盖范围内的物体信息凋零……你且仔细观察AI子机的底座，是不是有些融化和不平整的迹象？那可不是络雅文明的建筑风格，而是原本硕大的基座，完全被复涂子抹去了，只是，AI子机所使用的材料似乎有些奇异，哪怕大部分信息都被抹除了，依旧还能在物质界中保持某种轮廓，被我们看到。” 漫宿：“……难道，没看出这点的，只有我吗？等等，可是，外边那些黑暗空间，并没有消失啊！” 居芳润摇了摇头：“那是你的观察不够仔细，其实，黑暗空间是有消退的迹象的，你没发现，黑暗空间边缘处的墙壁或者地板，颜色和别的地方，稍不一样吗？” “额……” 漫宿瞪大了眼睛。 相比起习惯靠肉眼去判断情况的正常人，漫宿因为传送异能自带的感知能力，空间感比常人强很多，还可以掌握到很多死角，再加上感知自带的危机感应，她对颜色这一信息的反应，比常人要迟钝很多。 再说了，黑暗区域周边那一圈颜色有异地方，如果不细看的话，也很容易以为是明暗之间正常的光影影响吧？ 难道……除了她之外，其他四个人，包括孙棠在内，都早看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只有自己还在那一个劲的纠结？ 漫宿定了定神，望向居芳润，后者也诚恳的望着她，两两无言。 “咳咳，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漫宿发誓，她只是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但当两人绕过一个遮蔽的半月形通道后，却看到了一些绿色攀藤植物，居芳润看了一眼，认出这好像是……铁线藤草？ 两人下意识的略过，然后眼珠子立刻转回来，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铁线藤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里怎么会有滨海星上的草本植物！” 漫宿也惊了：“雨神医，快来看，这里有草！” 等到人都到齐了，雨石椽看了一眼说：“这些植物是假的。” “……” 确实，如果是活生生的植被，那雨石椽早就发现了，而且，在这种鬼地方，植物哪来的营养生长？ 做为探路先锋，漫宿走上前去，大胆摸了摸铁线藤草，数秒后得出结论：“这手感……看着挺逼真的树脂？” 众人都是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里有这么多树脂制品是哪来的，咋回事，目的是什么。 不过，疑惑很快就解开了，这些树脂藤草十分密集，漫宿扒拉了两下，望着藤草之中的几具人形，倒吸一口凉气：“这些树脂藤草，是人所化的……” “这是某种强大的变化系异能，将血肉之躯变成可塑形的树脂？” 更可怕的是，雨石椽在仔细打量后认为，这些人，在变成树脂人后，居然还保持着这一形态，“活”了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4 02：10：52～2021-12-16 02：1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长的名字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不做人了 为了突入核心区机房，满足触发舰载AI本体的逃逸条件，而后抵达舰桥，得到这艘于他们来说比天顶星科技还要高的飞船，同时，也可以找到结束造化之气收割模式的办法，这些被迫成为异能者，被迫在这里拼命的人们，早以主动或被动的做好了牺牲生命的准备。 文明续存的使命砸在他们肩头，慷慨就义也好，畏惧唾弃也罢，他们早以没有选择。 但是……如果，做到这一步，依旧不够呢？不够保险呢？ 如果计划A行不通，统筹了70多万异能者的异能数据的晁先生，有什么理由不准备计划B，计划C甚至是计划D？ 异能军可不像现在的人们这样好运，遇事不决还有艾大佬顶着，大不了读档重来，他们只有一锤子买卖，根本输不起，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由此，做再多准备都是当然的，不管是再怎么有违道德和伦理的计划，只要略微提高一点成功率，那就是赚了，就要毫不犹豫的添加进计划中去。 至于道义上的谴责和评价……这得先有人能活下去才行啊，异能军建立的唯一目的，就是送滨海星上的同胞，能活到把这段历史拿来嚼舌根的未来。 在树脂藤草之间，众人找到了一个平板，这个被络雅科技魔改过的核能平板，还能正常使用，桌面简洁，文件夹目录简洁明了，且所有文件皆设置定时解锁，如今已经可以自由查阅，显然，这个平板原先的主人，就是那位大家素未蒙面的晁先生。 “这是……计划B？” 70多万的异能者，如此庞大的数量，当然能找到数种强大的异能进行搭配、组合，诞生出某种超乎一般人类想象的怪物来。 计划B：过载作战 想要突破核心区的守卫，哪怕有舰载AI的配合，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而且，就算成功突入舰桥，也不代表着安全，因为后边的守卫完全可以跟着他们冲进舰桥。 所以，在计划的最初，晁先生就和舰载AI谈好了诸多条件，先后进行了上百次的大修小修，和智囊团一起推敲了每一个计划的细节，每一种可以想到的意外，每一样可以做好的准备。 比如，把翻译好的系统界面，原原本本的发送过来，程序小组日夜不停的做模拟训练，就为了冲进舰桥后，能以最快的速度接手系统进行操作。 理想中的最好结果是：不仅可以关闭收割模式，还能及时启动舰桥内的警戒系统，让外边的守卫在冲锋中被警戒系统干掉，由此，这艘飞船正式易主，属于滨海星人。 但是……作战开始后，计划却并不顺利，牺牲比想象中还要大，络雅文明的防卫力量，哪怕削弱了这么多，也比想象中要强太多了。 很多理论上具备摧毁络雅文明武器的攻坚者，边都没摸到就白白死去了，而那些充当盾牌的普通异能者，更是死得惨烈而毫无价值。 见此，晁先生果断启动了B计划。 核心区拥有着强大的固化领域框架，不仅能禁绝大多数传送异能，还会对异能形成压制，让很多异能的威力大打折扣。 固化领域框架的原理说起来并不复杂，络雅人已经完全理解了宇宙多维空间的奥妙，可以对目标空间内的所有参数，以一定频率进行刷新。 用形象的比喻来说，如果说空间是一片沙滩，而异能作用是熊孩子堆砌的沙堡，那么对空间参数进行刷新的行为，就像海浪冲上沙滩，把沙堡给冲没了。 但是，这个固化领域框架的刷新频率和功率，都是有限的。 如果沙堡多到一定程度，海浪也终会无法淹没所有的沙堡。 那么，是否可以通过让大量的异能军战士同时使用异能，制造一个顶多只能存在十几秒的过载点，从而让传送异能的使用变得可能呢？ 计划看似美好，唯二的问题是…… 1、到底需要多少沙堡，让多少异能者同时使用异能，才能突破这个极限？ 2、如何确保关键的传送异能可以成为漏网之鱼呢？ 靠着预知类的异能和精密的计划，上述两个问题最后解决。 只是，无论如何，这个战术一旦执行，战况将比原先更为惨烈——过载点之所以只能存在十几秒，是因为这些无畏的异能者们，都将在十几秒内死去。 而且……就算一切顺利，能够使用传送异能了，做为被严重针对的能力，传送异能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至少没可能让血肉之躯活着平安落地。 人类的身体到底是过于脆弱了，所以……他们不做人了。 晁先生在计划的叙述中直白感慨，幸好还有70多万种异能可以选择。 计划的核心，除了传送异能之外，还有两个特殊的异能者。 一个是灵魂活化，据该异能者的说法，他可以感知、触碰到灵魂，灵魂于他来说是切实存在的事物。在后续的学习和开发中，他可以让灵魂附着在没有生命的物体上，并赋予灵魂感知外界，驱动和强化该物体性能的能力。 只是，灵魂体在这期间会被不断消耗，后果无法保证。 令一个异能是树脂化，如其名字那样，可以让大多数物质变为树脂。 将两个异能和传送异能结合起来，晁先生制定的计划B，大致就是在创造出过载点后，让树脂化和灵魂活化同时作用于自身，然后利用这副树脂化的身躯，抗过问题很大的传送，让两拨人分别前往机房和舰桥。 居芳润仔细推敲着这个计划：“……他们为什么不把灵魂附着在警卫机械人上再传送过去，然后再找机会传送回来，让灵魂回归原本的躯体？这样一来，不就能大大提高生存率了吗？而且，难道这个树脂化过程是不可逆的吗？明明是异能。” 罗霄胄摇头：“你不是异能者，到底是不够了解异能这种东西，这么说吧，火把可以被熄灭，但被火焰烧焦的部分并不会凭空变回原样，异能也是如此，树脂化后的躯体并不会因为异能停止而变回来，此外，关于为何选择自己的身躯完成变化……恐怕，是为了延长一点活动时间。” 居芳润确实不怎么了解异能，但她一点就通：“原来如此……传送成功的机会很可能只有一次，必须要能尽可能的延长作业时间。” 哪怕代价是生命。 孙棠揉了揉手臂：“所以……所以，这位晁先生，亲自参加了计划？” “多半是如此了。” 之后的事情，也有详细的记录。 B计划大体算是成功了，但，抱着必死的决心，已经树脂化的程序攻关小组，却在正式接触到外星X系统界面后，发现情况不对劲。 这个该死的舰载AI，根本就不想按照约定把飞船交给他们，也不想停止收割作业！ 与事先进行过多次的演练完全不一样，关键的权限转移和关闭收割模式的选项，根本就找不到！ 愤怒和灵魂的不断损耗，让其中一位变化者失去了冷静，对舰载AI发动了炮击，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滨海星悲剧的最大推手之一，舰载AI就这样乘坐着逃逸舱，逃之夭夭！ “这，可这依旧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想不到可以重新建立远程链接……” 艾子檀提醒道：“很简单，他们并不知道一直以来执行收割作业这一任务的，不是外星X这艘飞船，而是高位轨道上的信标。” 在场的大人们同时愣住了。 而后，除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孙棠，四人一想，发现确实是如此——异能军一直待在这艘飞船上，如果舰载AI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了这些异能军，根本没有兑现诺言的想法，那么……当然会隐瞒信标的存在！ 让异能军以为从头到尾都是这艘飞船在搞鬼！ 而艾子檀继续点出要点：“因为不知道信标的存在，他们只会选择重启飞船的系统，但这种重启是热重启，并不会影响原本就存在的数据链路，与信标的链接并没有断掉重连，故无果，之后，他们退求其次，进行了不少违规操作，这也是外星X的反应机制变得奇怪的原因之一。” “另外，飞船系统的重启和重新建立远程链接，前者所需的时间远大于后者，考虑到他们树脂化后的活动时间以分钟计算，一次重启后，他们就已经不剩多少时间可以操作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他们用所剩无几的时间，不知抱着怎样沉痛的心情，更改了收割模式，又对外边的异能军下达了一些指示，最后……在这样一个角落，这些异能军的领导层，就这样死去了。 而对外边还活着的异能军来说，噩梦才刚刚开始。 还记得前边说过，舰载AI有调开很多警戒力量，刻意制造防卫真空吗？ 那么，核心区闹得这么大，哪怕晁先生等人手动关停了大部分警戒力量，但自律武器不在此列，哪怕逻辑判断再迟钝，它们也会往回赶…… ……幸存的异能军全灭。 说到这，艾子檀看向变得迷茫的5人，尝试安慰：“我想你们已经猜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但……嗯，络雅文明已经灭绝了，且不提逃逸舱在半路出现意外的可能性，那个舰载AI，就算回到了络雅文明的腹地，也只有绝望在等待着它，除此以外，不会有别的了。” ……实际上，按照资料来说，舰载AI回去后，会直面直接导致络雅文明灭亡的归一者所残留下来的灾害，铁定是没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似不重要的一点点信息被隐瞒，最后却全盘皆输……向异能军致敬。 第126章 复仇与未来 趁着众人还在接受这一切的时候，艾子檀拍了拍手：“好了，剩下的问题你们自己商量着解决吧，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说罢，也不管众人什么表情，艾子檀直接走人了，留下5个人面面相觑。 漫宿经过慎密的思考后说：“也就是说，咱们不能浪了啊。” …… ====== 稍早一些时候，诱导作战计划，第24号浮动平台地下深度15米，化整为零潜入此地的24号作战小队成员，成功抵达预定作战位置。 已经完成了特种菌应用实战的巴迪赫然在列。 本来，收钱办事嘛，他们这些红色档案测试员，已经完成了测试工作，报酬也到手了，很多人，原本应该就此收手，好好在巨环列车上待着，等待两三周，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被准许离开，用这次的报酬过上新的生活。 但是……在实际参与实验过后，很多人都改变了初衷。 第一次参加实验的时候，巴迪在准备舱看到了实验场地内部，那硕大的银色流体，那抖动的血肉，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诡异感——这些银色血肉对于滨海星人来说，本来并不是什么陌生的食物，他之前开车，没少从浮动平台底下路过，对于其裸露的血肉组织，本应再熟悉不过了，怎么会突然有不适感呢？ 直到穿戴好防护服，望着工程机器人和工程师们，再给银团子附着外部装甲和平台，以模仿浮动平台的实际情况时，巴迪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些遥远到不可触碰的记忆。 在他小时候，在那个迅行期来临之前，父母还没有下车“观光”的时候，他家有一辆气派的米制品加工车，每一次从浮动平台底下经过，他都会捂着眼睛，不敢看外边，就好像只要多看一眼，头顶那团蠕动的“乌云”，就会将他们一口吞掉。 每当他感到害怕的时候，已经不大记得清容貌母亲，总会温柔的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告诉他，那不是什么怪物，那是伟大的工程奇迹，是无数科学家们的结晶，是空中城堡，是人类的希望…… “那只是个软体虫怪！” 软体虫怪……他小时候曾经有个破旧的掌机，这是里头某个游戏的怪物。 没过几个月，加工车被卷入一场袭击，父亲被流弹击中腹部……为了支付医药费，他最喜欢的掌机被母亲狠狠心收走，拿去卖了。 他只记得自己哭得很伤心。 后来，父亲出院了，只是从那以后，父亲一直拄着拐杖，以前能够扛着百斤大米健步如飞的男人，现在连提个3、40斤一袋的米饼，都会咬紧牙关，驻紧拐杖。 然后……他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能听到车上的机器在发出“咯的咯的”的异响，有一回，他向母亲抱怨说这样睡不着觉，可一向宠爱她的母亲，却黑着脸对他吼：“你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异响！别老惦记那游戏机了，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给你买！” “我们家的机器好得很，一点问题都没有……黄经理，你别听孩子胡说，你们上次收的面饼啊，断不可能是我们家出的问题，您进来看看，我们家的面饼工房，是地标会吉祥电子推出的第六代模块化小型工房，这投入使用还没过5年呢！” “您也知道，吉祥电子工业的产品质量过硬，怎么会还没用满5年就出问题呢（倒大米的声音，机器轰鸣声）……您看看，这声音多顺畅啊！” …… 再然后，加工车上的机器被人搬走了。 晚上再也没有轰鸣的机器吵他睡觉了，空旷的车厢内，取而代之的，是一袋袋瓜果之类的农产品。 “……怎么只有这个数？这还不到之前的三分之二！李老板这是当我不懂行情吗！这价格我连油钱都赚不回来……什么，银大妞地下工厂？可以直接合成作物，农产品都不值钱了？现在不抓紧时间脱手，以后只会更不值钱……这、这消息是真的吗？” 从现在望向过去，只是……不良奸商似是而非的谎言罢了。 地下工厂最终也没能替代地面上的耕地，在各种自动化大型水利工程的呵护下，整个星球的农业依旧欣欣向荣，直到今天，依旧有大量的赶路人在拉帮结派的以收割、运输米面蔬果为生。 但，一个产业宏观层面的欣欣向荣，不代表具体到个人上也是如此，不代表时代的灰尘没有压倒任何人。 很不幸，他家就是其中之一。 在某个迅行期，面对着上涨的停车费和物价，父母卖了车子，卖掉了所有能卖掉的一切，为他换来了只有未成年人才能申请的10年期暂住证，而后，就去地面“观光”了，至此之后，了无音讯。 当拿着这张父母用生命换来暂住证登上浮动平台，还是个孩子的巴迪被噩耗打击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长大后，他贷款买车，干起了采集名贵药材和抓捕、饲育奇珍动物的工作。 能活着，真的很不容易，逐渐逐渐的，原本因为奇特的外貌，就应该令人感到不适的银团子，却在他眼中变得无比可爱起来，因为看到它，就代表着有很多有钱的城里人，而只有城里人，才会买他的药材和奇珍动物。 原来如此，他会重新感到不适，只是因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即将拿到一笔能够跨越阶级的“巨款”——他会成为一名城里人。 “巴先生，我是24号小队的队长，代号黑兔，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巴迪从回忆中被唤醒，他和对方握了握手，扫了一眼这些作战人员带着黑色战术面具的脸，还有他们正在卸除武器武装的动作，巴迪放下伪装成登山包的特种菌弹药箱说：“嗯，闲话就不多说了，这就是特种菌弹头，一共11枚，根据研究员的说法，这是定时注入的，我们只需至少把6枚特种菌成功埋入深度15米以下的肉质装甲复合层就算成功。” 黑兔接过弹药箱，打开后，用战术终端扫了扫箱体内部的条纹码，短暂的核对后，终端上闪烁着令人安心的绿色信号显示。 “确认无误，这就是我们这次的补给，巴先生，根据我拿到的资料，您参与过这种新式武器的测试工作，对吗？” “是的，”巴迪当然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他主动将自己知晓的一切道出：“银团子的血肉在被注入异物后，在特种菌弹头自动注入菌液前，并不会有什么反应，只要不被人发现，任务大体是安全的，但是……在菌液注入后，银团子会变得非常危险，就算无人控制，它也会找到我们并开始攻击，换言之，我们必须在时限内撤退。” 黑兔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我们还有大约一个小时8分钟。” 考虑到所有起爆点都是噪波网络的重要节点，都被启迪者严重渗透，虽然，现在大多数启迪者，应该都在浮动平台地下的核心区域，与关键的归一基站日夜相伴，无暇顾及其它，但到底还剩几分守卫力量……这个只有天晓得。 是以，为了让启迪者措手不及，所有特种菌弹头的起爆时间都是一致的，就算会造成牺牲，这也是必须要付出的鲜血。 所有参战人员都知晓这一点。 “再等等，”时间明明迫在眉睫，黑兔却没有立达行动指令，“我们的‘友军’，也差不多到了，等友军开始佯攻，我们再开始行动。” 所谓的友军……正是隶属于无名盟的盟军，都是来复仇的家族子弟。 正如前文中弓听云的自我吐槽，绝对不能相信这些主要是为了复仇的师门子弟，在打杀之余，还能记得破坏归一基站的任务。 巴迪可不像黑兔队长那样久经沙场磨砺，几分钟的等待，便让他感到度日如年，好在他也没等太久。 “轰隆——” 当连地下都能察觉到的爆炸声传来后，已经各自装好弹药作战人员，便四散开来，两三人一组按照预定计划前往目标地点安置特种菌弹头。 而巴迪和黑兔二人所需要负责的地点，是最深的一处——深到金属甲板之下，到了这样的深度，一般的作业经验就不管用了，这也是巴迪要做为技术支援人员，到此处的原因。 在奔跑中，巴迪只觉得身体无比轻盈，压榨出了自身所有的潜能。 “我听说——” “嗯？” “听说我们这项作战，只是一个伟大计划的一小部分，而这个伟大的计划，可以让这该死的追逐纪元结束，让那些可恶的沙暴停歇，是这样吗！” 黑兔与他对视，确认双方的眼中都有同样的火焰在燃烧：“是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计划，但我相信，这个计划一定能成功！” “那敢情好！那交到咱们手里的任务，一定不能出岔子！” 在这艰难的世道，他的双亲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他也吃了那么多的苦头，难道他的孩子也要吃这些苦头吗？！再下一代人也要吃这样的苦头吗？！ 巴迪希望，如果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他一定要在这瓜娃娃识字后，像讲恐怖故事一样述说这个糟糕时代，然后，在孩子瑟瑟发抖的时候，骄傲自豪的告诉他：“害怕啦？别怕，这苦头，你爹我已经替你吃完啦！” ……嗯，当然，前提是，他能顶着个黑头鼻子，找到女朋友呢。 第127章 少数中的异端 有的人，有幸看到希望何在，逐光前行，但更多人，根本不知道希望在何方。 海神圣殿的钟鸣悠远流长，建筑物内，打盹的人们应声而起，如同被驱赶的羔羊一般，随着人流移动，就算是躲在厕所中的人们也不例外。 对于大多数只能蜷缩在海神圣殿角落的人们来说，在海神圣殿的生活并不需要过多思考和权衡，只要遵守规矩，记住移动路线就够了，饿了，去救济点领取圣餐，困了，就去找个宗教设施睡下。 再配上大多数人惺忪睡眼中带着麻木的神色……艾子檀看问题的本质，认为这本该是死气沉沉，充满了黑暗基调的场面。 可是，只是披上了一层不明所以的红边教袍，只不过是多了一些信徒在一个个小群体前方祷告和领路，一切却能堂而皇之被称为“神圣而宏大的宗教仪式活动”。 小久说：“这也不是他们生来希望如此的，他们只是受限于眼界和认知，以为自己没有选择。” 艾子檀纠正说：“不，是有人让他们以为自己没有选择。” 说到这里，艾子檀通过孙棠怀里的纸人，关注着舰桥内的进度——对，孙棠的识海还没治好呢，现在依旧处于需要艾子檀的帮助才能维持自我意识的状态。 “总之，只要时点卡得好，就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让更多的人看到黎明，”说到这里，艾子檀的视线一转，强大的感知能力直接跨越十几公里的距离，深入地下，“前提是，一切计划都要顺利才行……” 弓听云按了按眉心。 破坏归一基站的计划比想象中还要容易，甚至可以说是毫无难度。 因为越是强大的启迪者，便越是对“一”本身虔诚，越是虔诚，越想要与归一基站的人脑列阵开始深度链接，专心于预热和同步，就等着时机成熟，一举完成归一大业。 上周目绝望的结局会变成现实。 只要一想到这个，弓听云就感觉牙痛，坚定了要干翻启迪者的决心。 海神圣殿做为启迪者的大本营，有多个大型归一基站，是最高级的节点，是大脑中枢，负责指挥其它浮动平台上的归一基站搞事情……换言之，只要成功毁掉了这里，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启迪者的归一阴谋注定不会得逞。 可是，他已经成功在超过一半的基站上起爆梅子炸弹了，但就这样，对面的反应却很令人迷惑。 除了一些启迪者发起了自杀冲锋之外，整个海神圣殿都没有组织起什么有效的反击。 计划太顺利了，顺利到太不真实了，弓听云十分警惕，确定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没有异样感，听到的也没有异常，直感也没有示警，而且他一直随身携带艾小姐给的纸人，理论上不可能陷入幻觉之中。 可是……为何能如此顺利？ 看着一条条捷报，弓听云和莫迪面面相觑。 已经身处前线的红光远和许多方，更是在捷报中直接加上了对于一切过于顺利的困惑。 不是完全没有反应，他们也并非没有伤亡，从弓家带出来的影卫死伤已达两成，无名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他战士组成的小队，伤亡只会更大。 但……这伤亡和战斗烈度，与预期相比，实在是太菜了啊！ 较为激烈的战斗主要发生于与归一基站相连的那些强大启迪者，他们中的多数，即便身躯与意识皆以沉入归一列阵中，却还能保持对外界的警戒，且依旧能使用异能。 而无名盟并没有鉴别这些启迪者状态的手段。 本来，按照原本的计划，不管这些启迪者的状态如何，都要拼死起爆梅子炸。弹，摧毁归一基站，所以，他们早以做好了准备——当爆破了两三个基站后，其他启迪者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该意识到有敌人入侵，己方计划极有可能已经暴露了吧？ 无名盟会遭到猛烈的还击，极端情况下，甚至可能有大批不明所以的信徒被驱赶着朝他们冲锋……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当最后一个归一基站在梅子炸。弹制造的高温中自燃，那些启迪者的异能再怎么强大，已经高度与归一基站同化的他们，也只能徒劳的挥舞着四肢，在火焰中尖叫，释放着最后的异能，最终，归于沉寂。 而这点组织损伤，对于海神圣殿体积的银团子个体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被灼烧的部分，表皮开始硬化之外，并无任何其它反应。 ……就这样，结束了？ 虽然是他们掌握着信息优势和先手优势，外加趁着启迪者最脆弱的时候直刺心脏要害，但……就这样，结束了？ 弓听云再三确定他们已经超额完成任务，摧毁了海神圣殿之上所有的归一基站，而且，用于作战计划的关键物品——梅子炸。弹已经一颗都不剩了，他们已经基本失去对归一基站造成有效杀伤的手段，继续逗留此处的意义已然不大后，只得皱着眉头宣布：“任务完成，原撤离计划取消，各小队清点损害后立刻向我靠拢，统一突围！” 原本的计划是建立在巨大的战损之上，即各小队可能已经都不剩多少人了，与其浪费宝贵的时间汇合，不如一开始就四散撤退，主要通过降落伞直接跳到地面上，地上，有负责接应的车队。 但现在情况不同，既然牺牲比预想中要少，而敌人比预想中要弱太多，集合所有力量成为一把尖刀突围、撤退，才是上策。 各小队汇合后，一名队长红着眼睛对弓听云报告：“抱歉……弓少，徐岩先生为保护我们战死了。” 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作战开始后，徐岩就主动请缨，说要参加战斗……虽然在此之前，徐岩本人的战斗力，只能说是赶路人的平均水平——即知晓一些战场的常识，能使用枪械，会一些简单的格斗术，但谁都知道，徐岩比任何人都希望启迪者全死光。 对于这样意志坚决，心存死志的战术，弓听云没有拒绝他走向战场的理由。 但如今…… “你确定吗？” “是的，”这名队长还沉浸在战友牺牲自己保护他的悲恸中，“我亲眼所见，徐岩先生……心脏被看不见的利刃开了个大洞。” “……明白了，”弓听云沉默了数秒后命令道：“准备撤退吧，所有人都记住，我现在的命令只有一个：我们的战略目的都已经圆满达成！启迪者的可怕计划已经破产！谁不许死在胜利前夕！” “是！！！” 弓听云那边在懵逼的利的撤退中，年轻的盟主想着，难道是艾小姐一直护着他们，帮他们排除了隐患？ 而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几乎没干啥的艾子檀，则来到了海神圣殿底下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上。 由于海神圣殿夸张的面积，在这里的话，根本看不到接应弓听云的车队。 好歹也算个有50米高度的山坡，黑夜也不能阻挡她的视野，从这里可以看到十公里外的废弃都市，其内的物资早以被一轮轮收刮抢空了，连水泥里头的钢筋都被勤劳的拾荒者们花大力气敲出来带走，如今基本已经被树木覆盖，仔细观察一下的话，可以在茂密的植物中，找到夕日钢铁丛林的一点残片。 一辆精致的小型房车，从这个理论上应该早就空无一人的城市中缓缓驶出，全新的引擎发出悦耳的嗡鸣。 艾子檀拦在了房车前面，房车也很有默契的停下了，上边下来一个人，面容与徐岩有七八分相似。 此人打量着她：“……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变数。” 艾子檀审视对方的识海，抱着双臂：“我之前还有点好奇，启迪者的领袖到底拥有怎样的异能……居然是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你这次叫什么名字？” 明明是计划已经全部失败，而且本人还被抓了个正着，但对面只是不在乎的笑笑：“名字只是个代号，我还没想好，不如您来替我想一个？” “滚。” “也行，那这次我就叫李滚吧。” 艾子檀：蹭鼻子上脸了是吧？ “你倒是出乎预料的淡定，少说二十年的筹备失败了（还被抓包），我以为你会更加气急败坏一点。” “失败？这是正常的循环罢了，外星人小姐应该比我们更能理解吧，成功和失败只不过是个伪命题，从时间的广度来说，并无成败，只有‘成功的时间’和‘失败的时间’。” “哪怕是人人无不怀念的九大国联盟，也只是‘成功了延续300年’罢了，凡人有此一言，不过是局限于寿命的呓语，只要滨海星文明没有灭绝，那我和我的同胞就有无限的时间去实现伟大的视野，属于我们的成功时间，在未来。” 艾子檀：“好吧，我不关心这些，我找你有个问题，你为何执着于‘归一’？” 李滚很坦诚：“所有人的意识能够合而为一，大家都能相互理解，共享喜怒哀乐，集成一个强大的生命体，大家一起永生不死，这是什么坏事吗？” “看看这片废土，相比起宇宙的浩渺和未知，我们是多么渺小……” 艾子檀打断：“好吧，是我问问题的方式不对，我换个问法，启迪者最初是因何追求‘归一’？” 李滚对于这个问题有点意外，但他还是回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在现代医学发展起来，吧我们归类为精神病人，也应享有基本人权之前，先贤只是为了不被世俗的偏见迫害，希望世人能理解我们的痛苦，能得到更公平的对待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9 03：52：03～2021-12-21 16：1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长的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启迪秘闻 真是真实到令人害怕的回答。 一切看似疯狂或伟大的事业，若追溯源头，起因可能只是一件……在平常人看来，很平常的一件“小事”。 比如，在滨海星人的现代社会到来之前，那长达数千年，始终以野蛮和血腥为主旋律的旧时代。 在那个时代里，哪怕没有海神教，各个国家也有各种各样的祭祀活动。 诚然，“不以活人祭祀，改用牲畜代之，乃是礼仪之邦”云云，早在千年之前，滨海星上就有圣贤提出，但……因聆听海神遗言而疯掉可怜人，被用于在各种天灾人祸中，做为抒发民众内心苦闷和寄托的宗教仪式消耗品，一直是约定成俗的惯例。 直到九大国联盟成立之后，情况也只能说是得到了一点转机。 根据艾子檀收罗到的资料，哪怕在距今大约100年前，在那个如今人人无不怀念的强盛的碧海时代，在一些地下会所中，依旧存在着恶心的勾当。 就随便说说吧。 比如，把两个人送进温室进行生死搏杀——所谓温室，就是个空气被不断加热的密闭搏击场，除非漂亮的干掉对手，否则门不会打开，就算胜利了，也只能在里头被烤成干。 至于怎么才算是赢得漂亮……由看戏的达官贵人们决定呗，这种在观赏了一场野蛮搏杀后，还能直接决定强者命运的做法，一直很受他们欢迎。 在这其中，最有嚼头的一点是，只要宣布厮杀的选手都是正儿八经从精神病院进货的“疯教徒”，即启迪者的另一种称呼，就能极大缓解人心中对于伤害同胞姓名的负罪感，就算……智商在两位数以上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经历过良好训练，肌肉建设完美符合营养学成果的选手，不可能是什么被抓进疯人院的启迪者。 只是借个名头就能产生这种令人吃惊的心理作用，那如果是真的启迪者呢？ 比如，开车一不小心把人给撞死了，然后这个可怜的受害人是个启迪者呢？ 嗯……根据艾子檀从某个废弃硬盘中读取到的某桩公案的结果是，肇事者的律师在法庭上提出受害人是个“疯教徒”，然后以此为点展开，质疑其行为存在殉教可能性，认为其这次过马路没有被撞死，很有可能会做出更过激的行为，直到成功殉教为止。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明明是肇事方疲劳驾驶撞死人，但最后却只赔了几万块钱了事。 额……问为啥像是启迪者这样的疯子，还能上街？ 这就要牵扯到一个更加本质的问题了——启迪者到底有多疯？ 首先要明确一点：启迪者本质是一群精神病人，因为个体天赋出众的缘故，受到了络雅人在精神层面无差别广播的摧残和影响，导致精神严重受损。 明海会成员莫迪的原话是：到了近现代社会，哪怕是个疯子，也能在现代社会的福利下生存，而且教育的普及，也让启迪者学会了伪装，知道如何伪装成正常人生活，才不会被人当街烧死。 这话乍听没毛病，但其实具备强烈的个人观感。 更为客观的说法应该是：大多数原本就是普通人的启迪者，在药物抑制、心理治疗和静养三管齐下的治疗中，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恢复了一定的自理能力，学会了在不打扰他人生活的前提下，过好自己的生活。 他们依旧有着连海神教教徒都无法理解的信仰，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艾子檀结合几家精神病院中，护士每天工作都会写的一手诊疗记录，对比人们的看法来看……滨海星人普遍喜欢把启迪者妖魔化。 实际情况是，除了少数奇葩想要搞事情之外，启迪者本质还是个普通人，除了思想被改变之外，他们受伤了依旧会痛，饿了也会想吃一顿饱饭，受了委屈会不高兴，有了喜欢的人也会害羞，冬天挣脱被窝的束缚也同样需要一点毅力。 或许逻辑思维会差一点，脑回路十分新奇，有时会做出令人大跌眼镜的举动，但大体上，只要心理辅导和药物治疗双管齐下，重新树立健全的思想，大多数启迪者，还是不会打搅他人生活，扰乱社会正常秩序的。 因此，大多数病症得到控制的启迪者，是可以离开精神病院的，到外边去转一转或者买个东西啥的都是没问题的，每次出去的时候和门卫报备一下，说明自己要去哪里，要干嘛，大概啥时候回来就行。 这是步入文明社会后，因关注弱势群体而诞生的一种社会现象。 这项政策已经顺利推行了几十年，小问题不断，大问题基本没有，这其实已经可以证明，启迪者疯是疯，但远没到众人心目中的妖魔化形象。 那么，为何追逐纪元后，启迪者会集体疯到这种程度呢？ 很简单，除了治疗药物的匮乏和绝迹的心理医生外，最大的原因是后天的教育不同。 是开天会的启迪者前辈们，所灌输的思想、教育和行为。 如碧海时代的白衣天使们，可以教会启迪者如何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在继续信仰的同时，还不打扰他人的生活一样，开天会的启迪者，也可以用疯狂把后辈同化成和自己一样的疯子。 证据？ 海神教不也有很多不是启迪者的狂信徒吗，过激的宗教行为哪里没有，根据艾子檀的调查，所谓启迪者干丧尽天良的滔天之罪……别忘了，在海神教中，启迪者真正掌权的时间不过是昙花一现，大部分时候，他们只是个宗教仪式用品，兼职吉祥物。 必要时刻，也可以是背锅侠。 至于……为何启迪者会变得如此疯狂的源头。 “我听说，在碧海时代末期，在造化之气席卷全球后，海神教做了很多事情。” 似乎是有点意外，话题居然导向了这个方面，李滚愣了愣，才带着意义不明的笑容说：“是啊，他们举行了很多次宗教仪式，想要结束这场灾难，但这是多举行几场祭祀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我想不是……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 李滚是真的感到意外了：“别告诉我，外星人小姐是来对滨海星进行文化考察的。” ……该说是疯子的脑回路和常人不大一样，比较宽广吗？ 救世主确实有在工作结束后，为工作对象撰写评估报告的职责。 毕竟，对于万界盟来说，每一个幼生文明，那都是未来可能的合作伙伴、联盟成员，为此，进行一些灾后情况总结和系统评估，也是分内的工作。 “你的说法也不算有问题……就算是这么一回事吧。” 李滚想了想，如果拒绝的话，没准又要死一次，这次死了，又要启用一个备用身体了，如果备用身体用完了，就得随机投胎，从零开始了，这有些不值得，再加上其实也没啥不能说的……只是，从来没外人问过罢了，他就简单说明了一下。 信仰，人类心灵的支柱和寄托。 不得不说，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骂两句老天爷，问候一下对面的祖宗，把情绪发泄到一个不会反驳的对象身上，确实是个舒缓心情的好办法。 宗教与之相比，只是更进了亿步，一个虔诚的海神教信徒，会把自己生活中的大多数好事，理解为神明的安排或者说是赏赐，这样方便接受横财，在为了自身利益做出不道德的事情时，也可以借此为自己开脱，反正都是神明的安排，就算对面死了，也是神明允许的啊。 同理，也会把不幸的事情，也归类为神明的安排，认为是对信徒的惩罚和考验。 总之，一切都是神明的安排，哪怕外星人袭击也是一样的…… 而有趣的一点是……在海神教的教义中，神明是可以沟通的，所以……信徒受到的惩罚，是不是也可以和神明商量一下，让祂网开一面？ 于是，在造化之气大规模蔓延，死者不计其数的同时，教徒们从上到下，一致觉得，这一定是因为步入现代社会后，他们的信仰不够虔诚了！所以海神才会如此惩罚他们！ 这都是误会啊！他们怎么会不虔诚呢！那怎么才能表达自己的虔诚，让海神息怒呢？ 他们已经捐了很多很多钱了，有些人甚至把家里所有的财产都捐给教会了啊！他们现在每天都到教会虔诚的祈祷了啊，几个亿上下的生意都不要了啊，还要怎么样！还不够虔诚？！ 对，在现代社会，正儿八经的海神教正式教徒及上边的管理层，要么是教会自幼培养出来的虔诚者，要么是有钱人，普通人可以信教，但除非成为启迪者，或者真的虔诚到疯狂，否则的话，是很难真正能成为海神教的正式教徒的。 为啥……嗯，主要是洗。钱搞黑。市，有钱人和大小官僚的□□场嘛，还有圈子里头的人联络一下感情，扩展一下人脉啥的，出了事情就往启迪者身上求导（数学语言意义上的求导），不然的话，海神教凭啥立足于这么多个国家，一手遮天？ 所以，问题当然不在“虔诚”的教徒们身上。 海神教会当时的大主教大手一挥，指向了被装扮得神圣而庄严的启迪者。 ——“不是我等不够虔诚，而是我等的虔诚未能传达给吾主啊！” 这愚昧吗？ 当然愚昧。 有多少人真信了呢？ 不信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个时候的人们，连灾厄来自造化之气这股异常的气流，都未能明了，在黑棺计划内部的情况依旧保持着严密封锁的前提下，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就是一群一群的人，像被收割的麦秆那样突然倒地、死去，然后人间蒸发。 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可以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任何手段可以保证下一分钟死去的人不是自己，更没有任何预防手段。 除了相信台上那位神圣的、慈眉善目的大主教外，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再说了，这也没什么吧，启迪者自古以来不就是最虔诚的教徒吗，这只是让一切都回到正轨而已。 只要一切都回到正轨了，灾厄应该……不，肯定就会消失了！ 而那些不够虔诚的人，则认为，在如今毫无办法的情况下，试试也没什么，反正启迪者自己不也期待着能去见海神吗？ ——或许，在未开化的时代，在旧社会，是有启迪者想去见海神的，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海神的，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有人问过，也没有人想知道，现在的启迪者是怎么想的。 于是，所有启迪者都被强制召集，包括那些并非教徒，乖乖待在精神病院中接受治疗的病人们。 李滚说到这里，嘴角的微笑很是讽刺：“哪里死人，我们就被送往哪里去祈祷，不少同胞都凭空人间蒸发，但谁知道呢，也不知是从哪一天起，进入异常气流范围的同胞，不仅没有人间蒸发，还得到了奇特的能力，我们的时代……悄然到来了。” 但又没有完全到。 这件事的隐藏背景是，外星X内的作战成功了一半，造化之气的运行模式被改变，不再收割任何人……而启迪者成为异能者的概率又比普通人大很多，十有八九都会成功。 可以说是乘在风口上了，后来那几年，他们和开天会合并后，不少幸存者那可真是心存嫉妒和羡慕，直言他们确实是受海神眷顾之人呢。 但……有个很有趣的问题：在被迫进入造化之气笼罩范围之前，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不仅不会死，还能咸鱼翻身，成为异能者啊。 现代社会把他们定义为精神病患者，教会了他们如何做为一个“人”生活，让他们享有了基本权利，所有人都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们，你们是人，不是怪物，更也不是什么愚蠢仪式的祭品。 结果，到头来…… 知道比黑暗更残酷的事情是什么吗？先让你看到光明，然后再把黑暗还给你。 当年的启迪者到底有多绝望和愤怒，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那个时候，对于异能的认识还很浅薄，但启迪者们凭借超高的适应性，很快掌握了异能，然后将教会高层杀得一干二净，包括那个一脸悲悯，入戏太深，演了几十年，演得自己都信了的大主教。 ——“尔原来早以堕落为海魔的爪牙，早以丧失上达天听之力，难怪仪式会失败，吾虽死，但你们也必将承受海罚！” 李滚一直很后悔，当时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想听听看这个大主教最后要说啥，给了这真正的疯子说话的机会。 艾子檀看着他：“那之后呢？” 之后？ 事情就完全不受控制了呗。 末世是很考验人心态的地方，普通人尚且疯了不少，活下来的人也多少有精神疾病，比如战场PDST啥的，那精神本就不大稳定，需要药物控制和静养的启迪者，就更惨了。 李滚那代人还算好的，大伙儿都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治疗和心理辅导，很多人病情恶化得很严重，但还有诸如李滚这样，情况相对较好的成员。 但下一代人呢？ 在追逐纪元，哪怕是在巨环花园，也没能保住启迪者专用药物的生产线，南极森林那边，也只有药物化学结构式的PDF格式。 这也没办法，在患者数量上，这本来就算是罕见病，而药物的生产又很复杂…… 总而言之，新一代启迪者完全没有心理医生和药物控制病情，静养的环境就更不用多提了，在末日残酷生存环境的熏陶下，直接导致这些启迪者比他们的前辈要疯得多。 于是，在老一代人或是死于动荡期的火拼，或是因为各种原因死亡或者隐退后，开天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可以说是一种必然。 艾子檀叹气：“可惜了啊。” “是的，很可惜。” 两人可惜的点当然并不相同。 “呜呜——铛铛——” 迅行期的造化之气，移动速度就是这么任性，两人交谈满打满算才20多分钟，就已经快来了。 天边已然开始发亮，李滚望着夜色之中，呈排山倒海之势压过来，如从舞台上倾泻下来的雾化二氧化碳，他已经能闻见沙烁被阳光和热量炭烤的清香，他享受一般张开了双臂，面容沉醉：“看，历史轮到我们了，我们成功的时间，将与这沙暴同在……” 闻言，艾子檀难免神情复杂：“……啊这。” “噼啪、哒啦！” 开始的数秒，李滚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直到他发现，沙暴……变矮了，变得透明了。 日出的第一缕光芒穿过了沙海顶端，撕开了淡薄的黄沙，沙暴犹如下落的窗帘一般——哗啦一下就落地了。 少说几千吨的沙子接连落地，在数分钟的时间内，不断发出巨大的声音震天撼地，十分夸张。 李滚人都傻了。 第129章 大结局 一开始，根本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没反应过来也分很多种情况。 比如，在提速点上的大多数人，其实大多还在睡梦当中，身上还绑着固定用的拘束带，生怕半夜里出了什么问题，提速点陡然加速，赏一次灵位飘逸。 他们睡得正香，却被震天巨响惊醒，沙暴持续数分钟的塌台，震动形成飓风，顺着空气传到浮动平台上，平台之间相连的桥梁和索道都要剧烈颤抖甚至直接断开……这睡眠质量再好也顶不住啊！ 特别是海神圣殿上的人们。 他们视野被此起彼伏的地形和高低不一的建筑物所遮蔽，一时之间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慌乱之中，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伏地，对着教堂或者宗教雕像跪拜，口中惶恐的呢喃着祷告词，希望海神能原谅自己。 他的行为产生了连锁反应，很多人都跪下开始祈祷，少部分人想要移动，也被这些当街霸占半平米空间的“虔诚”信徒挡住了去路。 当弓听云刚从带口臭的地道中爬出来，按照预定计划，从屋顶撤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当然，更吸引无名盟目光的，是不远处，那“坍塌”的沙暴，那簌簌直下的沙子雨。 他从来不知道，沙尘暴居然也能像塌方那样，一层层塌掉，而且还是一边移动一边塌的那种。 就好似，某种支撑这些砂砾漫天飞舞、勇闯天涯的东西消失了一般。 消失……？！ “卧槽！造化之气没了还是怎么了？！” 因为知道这些沙子本质是地标会抛出来标记造化之气范围的染色剂，所以，哪怕看到这些沙子层层塌陷，弓听云的第一反应也并不是末日结束了，而是地标会扬沙用风洞出了幺蛾子。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意识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弓大人，这难道是……这就是您之前所言的新时代？！” 身边的人大多都是亲信，都是心腹，在这样不可置信的景象面前，没人还能稳住……至少正常人是稳不住的！ “对，但我也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迅速……” 此时此刻，沙子雨尘埃落定，黎明破晓，站在屋顶之上，弓听云从未见过的广阔天空展现在他眼前，蓝天如盖，蔚蓝深远，在此之后，山高地广，天下之大，滨海星人，可以再次用自己的双脚一步步慢慢丈量。 ……当然，在这之前。 “计划有变，扩音器在哪里？” 立刻有人递上一个麦克风，之前那名制造了阻隔音域的异能者也是立刻意会，双手一抬，随时准备将他的音量扩散到整个海神圣殿。 “所有人都给我把头抬起来！” 到底不是虔诚的信徒，震动结束后还没过半分钟呢，很多人就觉得膝盖和石质台阶的接触不是很美好了，这会儿已经在观察啥时候抬头合适了。 见有人声音洪亮的这样喊，很多人也就顺势站了起来。 结果站起来后……很多人终于发现，今天亮起来的天空，似乎和平时不大一样。 还没等他们找个好位子，看看外边到底咋回事，重磅炸。弹直接砸下。 “我是弓听云，是开天会无名盟的盟主，现在，我宣布！在地标会、开天会无名盟和两极联盟三方的共同努力下，末日——追逐纪元已经结束了！” “夹击前后的沙暴已经停歇，生存线至此将成为历史……”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尬的演讲还在继续，但很多人，越来越多已经发现了沙暴消失的人们，惊呼变成了欢呼，欢呼形成了呼啸，呼啸以及其惊人的效率扩散到每一个人耳中。 直接导致弓听云情怀只抒发了几分钟的弓听云，不得不放下话筒：“……好吧，我们撤。” ====== 李滚人傻了，十几分钟都好不了的那种。 小久：本机真想把刚刚那段发到网上去给大伙儿乐呵一下。 艾子檀：不行。 小久：哦…… 愣了很久之后，他回头，抑制不住咬牙切齿的模样：“这是您做的好事？” 当然是指造化之气没了一事。 “你未免也太看不起自己的同胞了。” 回味一下此同胞非彼同胞，李滚摇头：“你说的那些人，并不是我们的同胞！” “这谁说得准呢。” 艾子檀不由分说的塞给他一个药盒。 李滚打开，发现里头是一个U盘，还有一盒疫苗原液。 “……这是什么。” “某种生体疫苗的制作方法，能根治启迪者的病症，附带样品，同时，它并不会抹杀启迪者的异能天赋。” 李滚：“……呵，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艾子檀没什么表情：“我寻思你对我铁定有什么误会，你才是病人，想不想治病那是你的问题，你和他人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即不关心也不会参合，只是，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或许在你自己看来，你和其他滨海星人是有区别的，完全不是一路人，但从我的视角来看，你们都只是滨海星人。” 至于这基因疫苗是哪来的……艾子檀只是找了一家信誉良好的生物研究所，然后正儿八经的往对方邮箱里头投了一份措辞得体的邮件，附上了启迪者和正常滨海星人的生体数据，以及大体的科技水平，礼貌的询问这样的病症，是否有本地土著也能独立完成的治疗方案。 是的，重点是这个治疗方案，从生产到使用，滨海星人都能自己独立完成。 她已经做好了等待几个月的准备了，毕竟从经验来看，生物研究和专用药的研发好像都特别花时间，再来说，考虑到这是按照规定，无偿为救世主提供技术支援来着，补贴也不多，对面未必会很积极的响应—— 研究所那边秒回：好的！很荣幸能为您提供帮助，我们立刻开始分析，请您稍等。 然后，过了不到五分钟…… 研究所：初步分析已经结束，这是典型的、由生理缺陷导致的天才候群症，治疗并不困难，但考虑到该幼生文明的科技水平……正模疫苗可以吗？ 艾子檀：那是啥……？ 研究所：简单来说，通过提取正常生体的基因A制成疫苗，通过多次注射来影响异常生体的致病基因A，使致病基因A在三个疗程内突变为基因A的一种技术。 艾子檀：可。 研究所：好的，那请您等待两个小时，我们会准备好全套生产工艺流程和样品，是发到您的邮箱地址就可以了吗？ 艾子檀：对，谢谢…… 对方这么热情，搞得艾子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一切都是公事公办，药盒到了之后，对方也就拜拜了，最后表示很期待下一次也能为她提供技术支援。 艾子檀：这么热情的吗？ 小久倒是不以为意：很正常，救世主本来就很受欢迎啊，你以后就会懂了。 艾子檀：……好吧。 总而言之，也不管李滚还想问啥的表情，艾子檀又直接传送走人了，同时，通过孙棠怀里的纸人，远程治好了对方识海的疾病，就在已经回到军舰上，正愣神望着前所未见的宽广天空，孙棠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纸人悄无声息的从她怀里消失了。 当然，艾子檀遵守之前与她的承诺，留下了一张船票——只要按照船票背面的说明撕开虚线，她就能前往一艘巡回飞船，那艘飞船会进行为期十四年的环界航行，包吃包住包玩包人生安全，途中会路过很多地方，孙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留下。 当然，如果最后也没有调到合适的，或者中途反悔了，飞船可以派遣小型穿梭机，将她直接送回来。 相关手续都是小久办好的，按照小久的说法，像是孙棠这样，在原本的文明里头过不下去的“异类”有很多，她一定可以在船上找到不少新朋友。 回收完所有的纸人，艾子檀最后又去各个地方踩点，确定没啥尾巴和问题了，接下来就让滨海星人自己自由发挥吧，这才伸了个懒腰，结束工作，让小久展开穿界门，准备回济世亭——她就职的公司述职。 只是，艾子檀没想到，她刚一落地，地点居然是在一个大湖的中心。 无数漂亮的玻璃球漂浮在湖面上，淡淡薄雾透着一股子朦胧的美感，一颗玻璃球似乎很亲近她，她下意识的用手接住…… 总感觉上边有点滨海星的味道？ 就在她惊疑不定，搞不明白这颗玻璃球什么个情况的时候，一道有点熟悉的身影走来。 是羽老师，是相荷前辈、符映可前辈，还有自己的老师。 这让艾子檀的心情放松了一点。 “羽老师好。” “嗯，艾同学也好，第一次工作的体验如何？” “我觉得……如果我能在工作之前，能参加职业培训的话，我一定能做得更好。” 而不是一脸懵逼，一周目直接翻车了。 羽老师倒是没什么架子：“你能回档，随意一点也没有什么。” 艾子檀不可置否。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报告老师，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手中的玻璃球代表着什么吗？” 艾子檀顿了顿，如实回答：“我觉得……它有点滨海星的气息。” “很好，看来你的神识确实有了长足的进步，”羽老师一点欣慰的提点道：“这里是我平时实验用的拟态湖之一，就是一种进行模拟环境的设备，你觉得，之前那么多玻璃珠，又是什么？” 艾子檀：…… 她总觉得继续回答是个坑，但又没有足够的理由保持沉默。 “既然我手里的玻璃球，代表着滨海星的话，其它的玻璃球，可能也代表着不同的文明星球吧。” “聪明。” 羽老师指了指她手里的玻璃球：“这是被你救下的幸运儿。” 然后，不怀好意的老师指了指一圈周边的玻璃球：“这是理论上，在你拯救滨海星文明期间，悄无声息没了的倒霉娃娃。” 话音未落，在艾子檀反应过来之前，羽老师打了个响指。 周边的玻璃球突然变重，然后如同下雨一样悉数坠入湖水之中，叮咚之声和大小不一的涟漪到处都是，几乎就在数息之间，整个湖面都清净了，一颗玻璃球都看不见了。 “玻璃……原来可以溶于水？” 这当然是个冷笑话，可也是她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 羽老师审视了她数秒，而后露出笑容：“行，精神还算安定，也没有多余的负罪感，看来你很适合这份工作——恭喜你通过了入职测试。” 一瞬间，艾子檀有种抓住小猫，在湖水上画圈圈的冲动——入职测试这不该在我工作之前开始吗！ 你们济世亭就这么缺人的吗！ 离开拟态湖，艾子檀在一个凉亭，找到了抱着电暖炉，烤着炭火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相荷前辈。 而羽老师早就离开了，似乎是想把时间留给同学们加深感情和交流。 “忙？并不啊，”相荷晃着脑袋，“唉，你不知道吗，我们济世亭，对外又称‘退休干部吃空饷之亭’，不过你还年轻，好好干，等你转正了，你也可以像我一样闲。” 艾子檀：“……再说吧，我刚看了看日程安排，我好像是要去参加为期7年的入职培训来着，教材已经到我手里了，但我有点无从下手……” 闭着眼睛的相荷差点就想睁眼了，好在她眼皮刚动就又放下，同时放下的，还有艾子檀不知为何突感生命危急，相荷拍了拍桌子说：“来，有哪里不懂，前辈我啊，最喜欢教导新人了～” 艾子檀：……总觉得有种微妙的危险感。 但事已至此，总不可能直言，在实力提高后，她觉得符映可前辈更可靠一点，想得到符映可前辈的知道吧？ 算了，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呢…… 先从请教这述职报告有啥门道开始吧，毕竟也算是一段还算愉快的工作经历，她想多写两句好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个完结感言吧，番外……番外有，主要是艾子檀的述职报告，会有交代一点后边的事情，我看看是新建一个短篇，还是加在完结感言后边，晋江的系统我还是没搞明白…… 第130章 完结感言 算是总结与碎碎念吧。 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如果没有你们，这本书铁定坚持不到完结。 如各位看官所见的那样，这本书有着极为详细的大纲，自认做到了逻辑自洽、自圆其说，结局是开放性的，是充满了希望的，痛苦磨难，砥砺前行，最终抓住了光明的未来，大体是个好结局。 关于最后启迪者的前世今生，其实本来是不想写这么明白的，就让艾子檀把药盒塞了就完事了。因为，只要仔细推敲过前文各方的发言，也不难看出，大家都不是神，只是普通人，发言都是从自己的立场和视角出发的，对启迪者的看待都是很片面的、充满了有色眼镜、歧视和打压的。 但转念一想，还是写明白吧，不然就是启迪背锅会了。 作者本喵对于启迪者的看法其实没啥特别的，大体是：因为遭遇了这样的对待，所以变成了这副模样，但做过的坏事并不会因为遭遇悲惨而变成好事。 这也是我第一次写这种完全被大纲框住的类型，和上一本，只有详尽背景设定的《一条灵脉的自我修养》不大一样。 感觉……感觉不是很好，卡文的现象依旧常伴吾身，就那种明明晓得要写啥，但总觉得情感不大到位的感觉。 而且，由于过于繁重的设定和框架，有读者指出“像是在读一篇论文”…… 无法反驳。 因为我也觉得有点像，下本书努力改正。 本来吧，艾子檀是个失忆症患者，加上其尚未揭开的过去，初期的共情能力其实很差，加之前期基本是一脸懵逼，城市套路深的状态……而主角本身，往往是读者代入最深的角色，无论是立场还是情感都是如此。 顺带一提，上本书的女主珂芋算是比较情绪化的角色，心理活动可丰富了，可相当矛盾的地方就在于，艾子檀处世的情商是比珂芋要高一些的，但是呢，由于失忆了，这一点在这本书里注定难以展现，要等到第二部《我司不救逗比》，也就是7年培训结束后的第二次工作才会有明显的体现。 当然，艾子檀还是个永远的18岁美少女（笑）。 新书？ 预计一月中旬开坑的下本书《天道已挂机》，是本正儿八经浓度极高的修仙基建文，无CP，求一波预收啊，戳一下作者的名字，进专栏的就能看到了。 和《灵脉》的联系？ 共有世界观，但基本上没啥横向联系，都不在环城的范围内。 第131章 新文《天道已挂机》求 天有天道，地有万灵，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天道有缺，缺则生异，天地生异，必有妄灾。 做为穿越者的任晚娴，哪怕知道这个世界有修仙者，也一向是把这些告诫当做耳旁风，认为这和自家的生意没关系，直到有一天，她开开心心的在老家种田搞基建，青天白日天降本在遥远之地的凶兽，她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为了搞明白内情，获得与之抗衡的力量，任晚娴踏上了修仙之路…… 食用须知： 1、浓度极高的修仙基建文，全程胡扯，力求做到逻辑自洽。 2、有友情和亲情，女主之外的角色有爱情线，但女主无爱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