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化的暴君又黑化了》作者:朵慕 文案 我是死在谢承怀里的。 意识渐渐被抽离,模糊中,我似乎还听见了谢承的哀求声,他声音压的低,又沙哑的厉害—— “锦锦,我求求你,你可怜可怜我,别留我一个人。” 我有些惊诧 素来冷静自持的谢承竟也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我想摸摸他的头,想跟他好好告别 可下一刻,脑海里“滴”的一声。 感化度100%,任务完成—— 很抱歉谢承,我对你的温柔善良,奋不顾身,拼死相护,不过是一场攻略任务罢了。 一个拯救暴君的任务。 任务结束,我要走啦! 谢承,愿你做一个好皇帝。 (笑死,根本没走成) 任务结束的第三天,系统又找到我,一脸沉重的告诉我,“陆锦锦,任务失败了,你走后谢承的黑化值达到了100%。” 我又被丢了回去。 而此时此刻,距离我死在谢承怀里,已经过去了五年。 谢承,做不成好皇帝不要紧,希望你先做个好人。 我含泪看着面前的小黑屋。 ★小剧场 昏暗的宫室内,红烛摇曳。 陆锦锦半跪在榻上,眼尾绯红,嗓子有些沙哑,可怜巴巴的哀求着:我真的不会再离开你了。 男人低低的笑了。 他摇了摇头。 “锦锦,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他的指尖碰了碰缠在陆锦锦双腕上的白绸,轻声道,“现在就哭成这样,往后可怎么办呢——” ·男主前期小可怜,后期暴虐皇帝 ·正文第三人称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锦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死遁后又被抓了回来 立意:努力奋斗 第1章 废太子 青黛是第一日到乾坤宫值夜。 素来听闻新帝暴虐,随意处死的宫人不知凡几。青黛心中惴惴不安,生怕丢了小命。 故而一整晚,连个瞌睡也不敢打,一直守在殿外。 后半夜的时候,内殿里点了纱灯,她听见皇帝吩咐人送水进去。 本有些困意上头的她瞬间清醒,立刻手脚麻利的打了水送进去。 殿内烛火摇曳,层层纱幔垂下。 她举着水跪下等候,隐约听见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声,紧接着,是女子带着哭腔的哀求声。 那声音又轻又细,却骇的青黛差点失手摔了盆。 今夜她一直守在殿外,除了陛下,从未见过有女子进去! 片刻后,皇帝起身,撩开纱帘走过来。 青黛大着胆子,趁机微微抬眼。纱帘浮动见,只模糊瞧见一个身影半跪在榻上,香肩微微耸动,像是在抽噎。 女子的手垂下来,赫然瞧见她又白又细的手腕上铐着一副金锁链,金链的另一头一直延伸的龙床一侧。 就像是——被锁起来的金丝雀。 --- 京里下了一场大雨。 未及傍晚,天色却沉了下来,秋风呼啸着一阵阵刮过,廊下的宫铃阵阵作响。 长乐宫外,几排宫女规规矩矩的站着。 “李春华,储秀宫。”为首的姑姑叫了一个名字,便又在手上的名册划了一道。 紧接着,末排一个圆脸姑娘站出来,福了福身,“是,姑姑。” 今儿是新宫女安排宫室的日子,入宫训导了小半个月,如今终于分地方了,这些小丫头心里都雀跃又担忧。 都盼着自己千万别分到一个落魄地方。 “陆锦锦。”姑姑语气微顿,“静华宫。” 这话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中泛起涟漪一般。 周围的宫女都回头看陆锦锦,有的怜悯,有的惊诧,有的幸灾乐祸。 反观陆锦锦,一脸平淡,依着规矩行礼,出列站到了李春华身旁。 李春华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小声道,“锦锦……” 陆锦锦微笑着冲她摇了摇头。 李春华叹了口气。 小插曲很快就过去,姑姑接着依着名册念名字。 陆锦锦站的规规矩矩,颔首低眉,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系统!这就是你给我找的身份!”陆锦锦在心底气冲冲的说道,“不是公主小姐就算了,怎么成了宫女?” 系统无奈道,“这是能接近谢承最方便的身份了。” 毕竟此时,谢承刚刚被废,贬居静华宫。 除了按规矩分过去的宫女,还有谁肯踏足冷宫,去亲近一个废太子? 陆锦锦无言以对。 前几日,她出了车祸,紧接着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个系统。它说只要自己完成什么感化暴君的任务,就可以回到现代。 而此时,这个未来残忍暴虐的君主,还只是一个落魄的小可怜。 要把小暴君感化成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 陆锦锦只觉着头疼。 分好宫室后,便由几个小太监领着他们去各自的宫殿。陆锦锦是最后一个。小太监带着她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庭院。 “就是这儿了。”小太监怜悯的看了一眼陆锦锦,“去吧。” 废太子失势,进了这静华宫,几乎就是断送了一辈子。 陆锦锦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朱红色的宫门紧闭,上面色彩斑驳,铜环还少了一半,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陆锦锦攥紧了手里的小包裹,迟疑着走过去推开了门,厚重的门发出冗长的“嘎吱”声。 院子里,处处杂草丛生,荒废不堪。 面前的宫室大门紧闭着,陆锦锦不敢贸然过去,毕竟这可是未来暴虐残忍的君王,若是一不小心惹了他不高兴,岂不是要尸骨无存了。 系统无语,“他现在还是一个小可怜等着你送温暖呢,你在外面等着有什么用!” 陆锦锦蹲在地上,小声在心里哔哔,“我在这儿给他薅杂草不行吗?帮他清理院子,也算是给他送温暖了吧。” 系统:…… 没等薅几颗杂草,只听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几乎是瞬间的,没等陆锦锦反应过来,豆大的雨水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这下子,陆锦锦没再迟疑,飞快的往廊下跑。 几乎是同时的,宫室的门开了。 陆锦锦在廊下,闻声下意识的抬眼看过去。 谢承此时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完全没有系统描述的暴虐帝王的样子。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看起来已经很旧了,边角处都磨损的厉害。 谢承面色微微苍白,一双眸子漆黑,他勾着唇角,似乎在笑,可眼底尽是凉薄的讽刺。 “真可怜啊。”他轻笑道。 陆锦锦一脸懵。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是刚刚在院子里薅杂草弄上的泥土,身上被雨水淋湿了,发丝散乱,看起来,确实狼狈又可怜。 看来小暴君现在还是挺善良的,陆锦锦兴冲冲的在心底跟系统说,他还是有怜悯之心的。 系统沉默。 可下一刻,陆锦锦就心凉了半截。 “被分到这里,很可怜吧。”谢承淡笑道,他静静的看着陆锦锦,语气淡漠,甚至带着一丝嘲弄,完全不像一个少年人。 “静华宫如同冷宫,无人肯踏足。你是得罪了人,才被分到这里的吗?” 陆锦锦沉默一瞬。 “冷宫挺好的,关起门来过自个儿的日子。”陆锦锦抬头一撩头发,适当的露出坚韧的表情,“奴婢一定好好照顾殿下。” 谢承微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去了。 陆锦锦:系统,我现在有没有那种坚韧不拔小白花的气质? 系统:我劝你照镜子。 陆锦锦眨了眨眼,她从自己的小包裹里翻出一小块碎了的铜镜,对着镜子一照。 哦豁! 手上的泥刚都蹭脸上了,滑稽不堪。 怪不得刚谢承的表情那么欲言又止。 滴,脑海里响了一声—— 「检测目标人物谢承,感化度0%」 — 静华宫偏僻且小,宫人的耳房就在主殿的后侧。不过还好分到这儿的只有陆锦锦一个宫人,住起来倒也宽敞。 原主留下来的包裹里不过几件旧衣服,外加一点散碎银两罢了,很快就收拾好了。 陆锦锦躺在榻上想摆烂了。 快起来!系统在脑海里催促,快去感化小可怜啊! 陆锦锦闭着眼,谢邀,但我感觉他不是很需要被感化。 “……” 系统苦口婆心的劝说,好歹你也是个宫女,不能大白日的在屋里睡大觉吧。 陆锦锦在被它墨迹了百八十次后,终于爬了起来。 她找了几个破布条把手都缠了起来,又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破篮子。 院子里的杂草太多了,看着就叫人心烦,她得先把这些杂草都薅了再说。 秋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外头已经放晴了。 谢承在屋子里看书。 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屋子里昏暗的厉害。桌案上摆着一个破旧的烛台,一点火光明灭。 他一手撑着额头,凤眸半阖,淡淡的看着桌案上的书,白纸黑字,圣人真言。 读来可笑。 可他只能强迫自己去看,否则一闭眼,脑海里就尽都是那日凄惨景象。 舅父被冤下狱,择日处斩。 母后一截白绫,自绝于凤仪宫。 而他,从前金尊玉贵的皇太子,在乾坤宫跪了一日一夜,得了一个被贬的圣旨。 那日下了雨,他一个人撑着伞从东宫走到了静华宫。 从前阿谀奉承之辈如今避之不及。 仿佛与他沾染丝毫便是杀身之祸。 他住过来四五日了,内侍省至今才分了一个小宫女过来伺候。 想到此处,谢承才惊觉听见外面的窸窣声。 他微微皱眉,起身推门出去。 院子里,陆锦锦埋头干的认真,她身旁摆了个小篮子,里面装了半框了,都是刚刚薅下来的杂草。 猛的,头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陆锦锦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谢承,忙扯出微笑,“殿下,奴婢打算把院子里的杂草薅了,否则乱糟糟的,看着心情也不好。” 谢承沉默一瞬。 而后,他嗤的笑了。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让你来静华宫了。” 谢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平淡,“送一个痴笨宫人来伺候,想借此羞辱我么。” 陆锦锦:“???” 第2章 锦衣玉食的锦 陆锦锦气的不再去理谢承。 她背过身,埋着头继续干活。 谢承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倒也没再讽刺什么,转身又回屋子里去了。 直到日落西山,陆锦锦才扶着腰站起来。 庭院里的杂草几乎都清理干净了。 放眼望去,倒是瞧着比之前舒服多了。 只是苦了陆锦锦了。 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揉着酸疼的腰,恨的咬牙切齿,“这是宫廷权谋文吗?我怎么觉着像种田文?” 系统:…… 没等她坐一会儿,大门处就传来了声音。 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满脸不耐烦的站在那儿,“你是新分来的宫女?” 陆锦锦叹气,认命的站起来,“是。” “拿进去吧,你们静华宫的。” 陆锦锦走过去,打开食盒瞧了一眼,“这是……我们静华宫今日的晚膳?” 小太监冷笑,“不然呢?” 不然我以为是剩饭剩菜。陆锦锦腹诽。这冷宫的宫女真是没人权,吃的这么差。 “那二殿下的呢。” 谢承太子之位被废,可好歹也没被贬为庶人,按照排行来算,该是二殿下。 小太监乐了,“这不就是你和二殿下的晚膳么。” 二殿下三个字咬字极重,极具讽刺。 陆锦锦气极。 食盒里不过两个馒头一盘青菜,给宫女吃尚嫌寒酸,更何况是给皇子。 陆锦锦想再争辩,可小太监等的不耐烦了,把食盒往陆锦锦怀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陆锦锦捧着食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谁知道刚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廊下的谢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出来的,依着栏杆,神色平和,像是没听到刚刚那番话似的。 陆锦锦心里有些难受。 小暴君虽然说话难听,性子也又冷又怪,可确实也挺可怜的。 毕竟,他从来都没做错什么。 却一朝被废,母亲惨死,从天之骄子落入沉泥。 “殿下你不要难过。”陆锦锦不怎么会安慰人,她磕磕巴巴道,“他们都是势利眼,捧高踩低的。我……奴婢相信殿下,终有一日,会……会……” 会什么呢?会身登九五,权倾天下? 这话她可不敢说。 陆锦锦费力憋出几个字,“会变得很厉害的。” 谢承勾了勾嘴角。 他半个人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好半晌,才听见他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步顿在陆锦锦面前。 谢承年纪虽比陆锦锦小,可却比陆锦锦高上许多。他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锦锦,想起她刚刚气不过的模样,轻轻笑了。 “从踏入静华宫的那一刻,你就该清楚都会遭遇什么,我若是每一样都要生气愤慨,怕是早就气死了。” 他眸色漆黑,眼底不带一丝情绪。语气淡薄的像是秋日里的一股烟一阵风。 “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出头打抱不平。” “我谢承就是再落魄,也不需要一个宫女为我出头。” 说完,谢承抬手拿过陆锦锦怀里的食盒,转身走了。 陆锦锦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紧紧闭上的大门,气的脑袋发昏,在心底一个劲儿的吐槽。 ‘我好心好意安慰他,他什么态度?’ ‘再说了,那是我们两个人的饭,他凭什么一个人拿进去?’ 系统:毕竟是未来的大暴君么,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 陆锦锦又累又饿又气,趴在桌子上不动弹。 系统回去翻了翻书,搜刮了一肚子的话来准备安慰安慰陆锦锦,谁知道再出来一看,陆锦锦已经睡着了。 系统:…… 天色微暗,殿内燃着一盏烛火,火光微弱,也仅仅照亮了桌案上方寸之地罢了。 谢承一手撑着额头,凤眸微阖,似是在小憩。 忽的一阵风来,火光明灭。 谢承仍是阖着眼,语气平淡,“人送走了?” 不知何时,桌案前竟伏跪着一个黑影,恭声道,“主子放心,人已经送出去了,一切痕迹属下已抹除了,不会有人查到。” 谢承淡淡“嗯”了一声。 昨日,他母族一家尽数处斩,他安排影卫,拼死救下了舅父的小儿子。 毕竟,这是他舅父唯一的血脉了。 “赵平一家呢?” 暗卫垂首,“尽数杀了,伪造成遇见山匪,不会有人疑心的。” 赵平曾经是他舅父的学生,也是此次诬告舅父最重要的一把利刃。 若是在京中,他还没机会动手,不过正逢赵平老父亲过世,赵家举家扶灵回乡,这才给了他动手的机会。 谢承微微睁眼,他伸出手,借着烛火打量。骨节分明,白皙纤长,从前只拿过玉笔,可今后,怕是要鲜血淋漓了。 他想起舅父半月前把暗卫交给自己的时候,他教导自己,要做良德明君,要为国为民。 可不过数日,他自己就下狱处斩了。 何其可笑。 “外头的宫女查一下,看看是谁安排过来的。” “是。”顿了顿,暗卫又道,“主子,用不用直接……” 话没说完,他抬首对上了谢承的眸子,漆黑微冷,透着淡淡的不悦。 暗卫心底一慌,忙告罪,“奴才失言。” 谢承指尖叩了叩桌案,“下去吧。” “是。” 暗卫如逢大赦,起身后退了几步,隐匿在了黑影里。 屋子里静的厉害。 谢承对着烛火枯坐,桌案上的书一页也未翻动。 半晌,他起身,提着一旁的食盒走了出去。 外面院子里,陆锦锦正趴在石桌上睡的正香。 谢承走到她身侧,甚至还能听见细微的小呼噜声。 他垂眸,静静的打量着这个宫女。 她是谁安排进来的呢? 林贵妃?宸王?或是……陛下? 都不像。 哪个细作会像她这样,张牙舞爪,莽莽撞撞。 谢承伸手,微凉的指尖落到了她的脖颈处。 这宫女生的瘦弱,脖颈那样纤细,哪里用暗卫出手,只需要他微微一用力—— 不过谢承的手只停留一瞬就又收了回去。 就这么死了,也太无趣了。 对于猎物,他应该耐心一些。 - 陆锦锦醒来的时候,差点懵了。 周遭黑漆漆的一片,连月亮也瞧不见。 她忙问系统:这是什么时候了? 深更半夜。系统言简意赅,我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陆锦锦微顿,辩解道:我就是干活累的,还没饭吃…… 话没说完,她看见了桌子上的食盒。 我出现幻觉了?陆锦锦问,这该不会是谢承给我送过来的吧?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半盘青菜,一个馒头。谢承吃的很干净,菜和馒头整整齐齐的放着。 陆锦锦感激涕零对系统道,小暴君人还不错,还记得给她留饭,嘴硬心软罢了。 系统:…… 他不仅给你送饭,还想送走你呢。 - 翌日,被感动到了的陆锦锦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大早起来就叮叮咣咣。 谢承做太子时脾气就很不好。 他生的俊朗,也时常笑着,旁人觉着他是个温润公子,可只有身边贴身伺候的才知道,他性格有多恶劣。 如今贬为皇子,依旧脾气不大好。 他冷着脸推门出去,只恨昨晚没掐死这个聒噪的宫女。 谁知道往院子里一瞧,他自己倒愣了。 院子昨晚就被清理干净了,那些杂草被陆锦锦编成了一个草垫子,铺在台阶上,瞧着干净又质朴。 陆锦锦又在一角拿几块砖搭了个小台子,点了柴火,上面架着一个小锅,不知道煮着什么,正冒着热气。 谢承的火气一瞬间都憋在了胸口。 “殿下,你饿了吗?”陆锦锦瞧见站在门口的谢承,立刻笑了,“奴婢找人换了一点米,以后我们可以自己在院子里煮粥,好歹能吃口热乎的。” 她说着,低头手脚麻利的从锅里倒了一碗粥过来,她端着递到了谢承面前。 米粥又白又稠,香味扑鼻而来。 谢承抬眸,目光落在了陆锦锦空荡荡的耳垂上,他昨日分明记得,这小宫女带着一对银丁香。 沉默了一瞬,谢承开口了,语气微淡,“不必,你自己吃吧。” 他正要转身,却觉着袖子被人拽住了。 “殿下,奴婢煮了一早上,你好歹尝一口。”陆锦锦不甘心,她硬着头皮,端着粥从谢承身边挤进去,把粥放在了桌案上。 谢承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半晌道,“像你这样没有规矩的,就该被拖出去杖毙。” 陆锦锦一僵,而后扯了扯嘴角,“奴婢死了事小,可谁来伺候殿下?” 谢承嗤笑。 陆锦锦凑在他身侧,还在叽叽喳喳,“殿下,我们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怎么样?夏天了一定很好看的。还有,今儿一早我在后头厢房里翻出来一堆彩纸,我们可以剪花样贴在灯笼上……” 感化小暴君,就是要让他感受到人间的美好! 陆锦锦越说越兴奋,连自称都忘了。 谢承听着,突然打断她,“你叫什么名字?” 陆锦锦一愣,才反应过来谢承连她的名字还不知道。她立刻弯着眼睛笑了,“殿下,我叫陆锦锦。锦衣玉食的锦。” 谢承点头。 “陆锦锦,离我远一点。” “现在,出去!” 第3章 做谢承的舔狗 陆锦锦这辈子的耐心几乎都用在谢承身上了。 她被谢承从屋里赶出来,可怜巴巴的蹲在院子里。“系统,我觉着我好像一个舔狗,还是一无所有的那种。” 系统安慰道,“感化值上升了。” 陆锦锦眼睛一亮,“多少了!” “0.1%” 陆锦锦又瘫了。 做舔狗好难。 做谢承的舔狗更难。 不过很快,陆锦锦收拾好心情,又满血复活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哪怕一天0.1%,那她最多也只要不到三年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陆锦锦把后面几个厢房收拾了一遍,找了许多积压的物件,瞧着能用上的,她都擦拭干净放好。 午后,她正在院子里鼓捣一个破灯笼。 “二殿下接旨!” 一个小太监突然闯进来,声音有些尖锐。 陆锦锦有些发懵。 却见身后房门已开,谢承一脸淡然的走出来,撩袍跪地,“儿臣接旨。” 陆锦锦这才回过神,忙也跟在谢承身后跪下。 “陛下口谕,召二殿下觐见。” 小太监淡淡道,“二殿下,请吧,” 谢承一脸平静,微微叩首,“儿臣领旨。” 谢承不是已经被废了吗?皇帝还召见他做什么?是不是要为难他? 陆锦锦在心里疯狂的召唤系统,可系统好像死机了似的,一声不吭。 陆锦锦气的咬牙。 可眼看着谢承就要跟小太监走了,她也顾不上别的,忙跟过去,“殿下,奴婢跟您一起去吧。” 谢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必。” 陆锦锦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承跟小太监走了。 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个关键剧情点。 她得趁这时候多刷点存在感! - 谢承上一次到乾坤宫,是母后自尽那一日。 他跪了一日一夜,到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了。 求舅父一家平安?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求皇帝的怜悯,他更觉得可笑。 天家薄情寡恩,他早就该知道的。 “殿下。”小太监见他停在殿外,不由得催促道,“陛下可等着呢。” 谢承回过神,掩下眸底深意,抬步走了进去。 殿内静悄悄的,一角的熏炉正点着龙涎香,浓厚的香味蔓延出来。 谢承垂眸,跪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坐在上首,微微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他曾经的太子。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起来吧,坐。” “谢父皇。” “这几日在静华宫还好吗?” 谢承语气平淡,“儿臣一切都好。” 皇帝叹了口气,“朕安排你去静华宫,就是想着那里清静,可以让你静思己过,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朕的苦心。” 谢承手里握着茶杯,他垂眸,静静看杯中茶叶沉浮。听了皇帝的话,他唇角带了一丝笑意,温温和和道,“儿臣知晓。” 静思己过? 谢承实在想不出,他究竟有什么错。 舅父被冤是他的错。 母后绝望自尽是他的错。 或许,生而为皇子,才是最错的。 皇帝深深的看了谢承一眼。 在谢承很小的时候,他还是很疼这个儿子的。 毕竟是中宫嫡出,他曾那么看重谢承。他亲自教谢承执笔读书,也曾带着谢承去挑选小马驹。 可渐渐的,他开始厌恶谢承。 皇后母族势力与日俱增,谢承又初涉政事,得满朝文武称赞。 皇帝开始害怕了。 他日日都做噩梦,梦到谢承夺了他的皇位。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竟成了令他恐惧的敌人。 “陈氏谋反,一族尽斩。可底下的人做事不尽心,叫陈景的小儿子逃了。”皇帝看了一眼谢承,“你认为此事该怎么办?” 谢承放下茶杯,一副恭敬模样,“儿臣以为,应当设置关卡,严查城内各处,并张贴皇榜,叫人不敢收藏逆贼。”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可行。” - 从乾坤宫出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阴云密布,大雨漂泊。 周围宫人都站在廊下,冷眼看着,没有人想着要去给这位二皇子递一把伞。 谢承面色平淡,正要踏入雨中,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殿下!” 陆锦锦从不远处跑来。 她明明是举着一把伞的,可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了,卷着雨水竟也吹了她满头满脸。 她浑身湿漉漉的,甚至冷的脸色都发白,可她还是弯着眼睛笑,“还好赶上了,不然殿下就要淋雨了。” “陆锦锦。”谢承一字一顿的叫她的名字,“我不是叫你不要来吗?谁准你来的?” “下雨了,奴婢来接殿下回宫。” 陆锦锦像是没察觉到谢承的冷气,舔着脸凑到他身侧,把油纸伞遮到两人头顶。 可她个子矮,只能踮着脚举着伞,一时重心不稳,伞崴了些,大半的雨水都哗啦啦的浇到了她的身上。 陆锦锦冻的打了个寒颤。 谢承皱眉。 他伸手握住伞柄,重新摆好位置。 而后又淡淡评价陆锦锦,“蠢笨。” 陆锦锦:…… 好气哦但还要保持微笑。 从乾坤宫走到静华宫,一路越走越僻静。天色昏暗,各个宫室外头都点亮了灯笼,可等走到静华宫外,谢承顿住脚步。 静华宫是冷宫,宫外本不该有灯笼的。 可此刻,静华宫外的檐下,挂着红彤彤的一个大灯笼,上边还贴着彩纸,只是谢承实在看不出来那是个什么花样。 雨小了许多,陆锦锦从伞下几步跑了过去。 她站在廊下,回头问谢承,语气又轻又软。 “殿下,我给你煮粥好不好?” 「滴,目标人物谢承感化度2%」 第4章 殿下就是最好的! 陆锦锦很是高兴。 谢承终于肯喝她的粥啦。 殿内,谢承靠在榻上,手里是一碗米粥。他神色懒散,慢悠悠的喝着,目光却都落在一旁忙的团团转的陆锦锦身上。 陆锦锦像小陀螺似的,四处转悠。她把翻出来的好多玩意儿都一股脑的塞过来。 有七彩的琉璃瓦花瓶,不过瓶口碎了一半。 有一扇双面绣的屏风,不过缺了半个支腿。 陆锦锦敲敲打打缝缝补补,把原本算是家徒四壁的殿内塞的满满的。 等忙完了再回头,却看到谢承已经睡着了。 他倚在榻上,凤眸微阖。 谢承皮肤很白,眉目带着一股清冷疏离感,其实他时常是笑着的,只是眼底从来都是清清冷冷的。 陆锦锦蹲在他身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去拿了一条毯子给他披上,而后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谢承微微睁眼。 他看了看搭在身上的毯子,眸色微暗。 当晚,一封信纸送到了谢承的桌案上—— “陆锦锦,京城人士,元景二十八年秋入宫。” 寥寥数语,便是陆锦锦留在这个宫城的唯一的痕迹。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她不是那些人安排来的。 她只单纯是一个‘倒霉的’‘被分到冷宫’的宫女罢了。 谢承轻笑了一声。 烛火明灭,他将那张纸烧成了灰烬。 - 系统消失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日清晨,陆锦锦睡梦迷糊中才听到脑海里熟悉的电波声,她瞬间就清醒了。 “系统!你去哪儿了?!” 系统也很委屈,“碰到关键剧情点我会被自动屏蔽的。” 陆锦锦气绝,“那要你何用?!” 系统理直气壮,“那至少可以帮你判断是不是剧情点啊!” 陆锦锦:……哦。 她不再和破烂系统争辩,翻身起床穿衣洗漱。今儿是月末了,她该去领下个月的份例了。 临走前,她特意去敲了敲主殿紧闭的大门,同谢承说了自己要去领月例。 不意外的,谢承没回她。 到了内侍省外,才发现外面挤的都是各宫的宫女。主子得宠的,有头有脸的排在前面,若是主子不得势的,自然就只能后面等着。 陆锦锦还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李春华。 从分宫室那天的情形来看,这位应该是同原主关系还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锦锦?”李春华瞧见她也很是意外,“你怎么在这儿?你……你不会是来领月例的吧?” 陆锦锦自然的点点头。 “你快回去吧。”李春华急忙说道,“一会儿总管姑姑瞧见了,一定会责骂你的。” 陆锦锦奇了,“她发东西我领东西,好端端的骂我做什么?” 李春华叹气,她拉住陆锦锦的手,“你在静华宫,日子很难过吧。废……二殿下,是不是脾气特别不好?” 陆锦锦虽然在心底总骂小暴君,可在外人面前,还是坚决维护的,自己的崽怎么能让别人骂! “没有。”陆锦锦斩钉截铁道,“殿下待我很好,从不对我发脾气,你别信那些传言。” 李春华只当她是脸皮薄强颜欢笑,便也不再多问,只是看向陆锦锦的目光越发怜悯。 陆锦锦:…… 等了小半日,终于轮到陆锦锦了。 刚踏进屋子里,就见管事姑姑头也不抬的问,“哪个宫的?” “静华宫。” 姑姑动作一顿,怕自己没听清,“什么?” 陆锦锦神色坦然,“静华宫。” 姑姑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冷笑,“我还是头一次见着冷宫里的来领月例呢。” “瞧姑姑说的,我们家殿下好歹还是堂堂正正的二皇子,怎么就领不了了?”陆锦锦面无表情道,“按规矩,除了银子,新衣也该领回去。” 姑姑冷下脸,“你也太没规矩了。” 陆锦锦乐了,“我就是按着规矩来领我家殿下的东西。毕竟昨儿陛下还召见了我家殿下,若是下次召见殿下穿了旧衣,难免不被问起,难道到时候就说是姑姑的疏漏吗?” 昨儿陛下召见二殿下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难道……二殿下真要复宠,再登太子位? 管事姑姑心里绕了一百八十个心思,最后硬生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姑娘稍坐,我这就去给姑娘取银子和衣服。” 陆锦锦等了一会儿,才见管事姑姑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是称好的银子。 “制衣局的衣裳都是有定数的……”姑姑有些为难,“这样吧,姑娘拿一匹布料回去?” 换言之,就是之前压根没给谢承做衣裳,这时候也拿不出来。 陆锦锦懒得再和她多费口舌,拿着布料和银子就走了。 回了静华宫,竟看到谢承在院子里睡着了。 听见声音,谢承微微抬眼,目光落在陆锦锦怀里抱着的一匹布料上。 “殿下怎么睡在这儿了?这两日越来越冷了,殿下仔细受了凉。” 陆锦锦走过去,把布料放在桌子上,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小袋银子递过去。 “殿下,这是下个月的月例。” 谢承似乎是因着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你拿着吧。” 陆锦锦一愣,“啊?” 谢承语气平淡,“你不是要在宫里支个小厨房自己开火吗?那你拿什么去换米面粮油?” “难道我还要靠你养着吗?” 说到此处,谢承又看了一眼陆锦锦的耳垂,白白嫩嫩,却空荡荡的。 陆锦锦笑的眼睛弯弯。 谢承的意思是答应她自己在宫里弄小厨房了,也愿意吃她做的饭菜了。 陆锦锦语气又轻快了许多。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布料,“制衣局没给咱们制成衣,我把布料拿回来,我给殿下做。” 谢承不紧不慢道,“你会做衣服?” 笑话,她当然不会。 但是她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啊! 陆锦锦厚着脸皮笑,“当然会!” 谢承扬了杨眉,他从榻上起身,站到了陆锦锦的面前,张开双臂,语气淡淡,“来吧。” 陆锦锦:??? “不是要做衣服吗?不用量尺寸吗?”谢承漫不经心道。 陆锦锦晕乎乎的从一旁拿了皮尺。 她比谢承矮许多,要量尺寸只能踮起脚尖来。她举着皮尺,仰着头,突然目光顿住。 谢承刚睡醒起来,衣服松松垮垮的。锁骨处露出来,陆锦锦清晰的看到上面一颗红痣。 她咽了咽吐沫,强忍着自己别开目光。她把皮尺按在谢承胳膊上,手指在上面一寸寸丈量。 两个人离得近,她几乎能闻到谢承身上一股子淡淡的雪松清香。 陆锦锦可耻的红了耳尖。 谢承垂眸,神色漫不经心的,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半晌,他低头看了一眼陆锦锦红彤彤的耳尖,顿了顿,才道,“过两日,宫中要开太学,昨日陛下说,要我也去。” 陆锦锦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他,正对上谢承漆黑的眸子。 她此刻脑袋混沌一片,压根没听出来谢承称的是陛下而不是父皇。她呆呆的,下意识的顺着谢承的话问,“然后呢?” “我没有伴读。”谢承盯着陆锦锦的眼睛,淡淡道。 陆锦锦迟钝的脑子终于灵光片刻。她眨了眨眼,小声又带着丝雀跃道,“我……奴婢给殿下做伴读!” 谢承微微阖眸,不置可否。 做小暴君的伴读,更容易刷好感度。 陆锦锦美滋滋的,她一边给谢承量尺寸,嘴里还一边嘟囔着,“殿下放心,奴婢手艺不比制衣局的差,肯定给殿下做最好看的衣服,把其他的殿下都比下去。” 谢承抬了抬眼,淡淡道,“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比下去?” 陆锦锦一愣,“殿下……当然要做最好的。” 谢承轻笑。 他曾经或许是最好的。最好的出身,最好的学识,最好的地位…… “现在已经不是了。”谢承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我现在是诸皇子中最落魄的一位。” 小暴君灰心丧气了? 这可是表忠心的好时候! 陆锦锦皱眉,一脸认真道。 “无论殿下是不是太子,或是不是皇子,在奴婢心里,殿下都是最好的。” 陆锦锦掰着手指头数,“我不懂规矩,殿下没有打骂我。我要在宫里支小厨房,殿下也答应我,银子也交给我保管。” 最后,她仰着头笑,总结道,“殿下就是最好的。” 谢承对上她的笑脸,微微一愣,而后嗤笑。 “是挺没规矩的。” 第5章 纯情大男孩 系统没什么别的能耐,做衣服倒是挺厉害。不过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瞧见新衣服放在了桌子上。 陆锦锦立刻捧着衣服去找谢承刷好感。 “我熬了一夜,眼睛都熬红了。”陆锦锦说的可怜巴巴,“不过一想到殿下可以穿我做的衣服,便又不觉得累了。” 谢承看着陆锦锦水汪汪的眸子,沉默了。 “明日去太学殿下就穿这件吧。”陆锦锦顿了顿,又问道,“我之前听说,做皇子的伴读是要替皇子们挨罚的,打手心或者抄书,是这样吗?” 谢承点点头。 陆锦锦仰着头问他,“殿下不会让我挨罚的吧?” 谢承凤眸微眯,眼底似乎带了笑意,他慢条斯理道,“这可说不准了。” 陆锦锦抿着嘴不吭声了。 …… 陆锦锦来皇宫这些日子,基本都是围着静华宫打转,难得出来一趟,她紧紧的跟在谢承身后。 太学设在重华宫,请的是当代大儒做师傅。 陆锦锦怕给谢承惹祸丢脸,一路上敛声屏气,低眉颔首,尽职尽责做好一个小宫女。 到了重华宫,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陆锦锦不敢多看,随着谢承坐到了角落里一个位置。 废太子自然是重中之重,刚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过刚刚落座,就有人凑过来。 “太子哥哥。”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少年郎笑嘻嘻的说道,“你怎么换了个伴读啊?苏应呢?” 谢承眸色微暗,他没吭声,只是淡淡的看过去。 少年郎被这充满冷意的目光唬了一跳,他咬了咬牙,仍硬着头皮道,“哦,我忘了。苏家被列为陈家朋党,苏应估计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谢承沉默一瞬,突然轻轻的笑了,“七弟,我已经不是太子了,你该叫我二哥。” 七皇子愣了,显然没想到谢承是这个反应。 他以为谢承会暴怒。 他渴望见到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被奚落的窘迫样子。 “七弟。”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 陆锦锦闻声抬眸,只见一个穿着暗紫色锦袍的男子走过来,他头顶戴着银冠,上面镶了白玉,瞧着晶莹润泽,流光溢彩。 他眉眼带笑,一副温润模样。 系统适时的在脑海里响起:这是宸王。 嚯,原来是谢承的死对头。 宸王谢豫,生母柳贵妃,是这宫里最得宠的女人。 “宸王哥哥。”七皇子忙讨好着凑过去。 “你总是这样没规矩,惹了二哥不高兴。”谢豫一副斥责模样,转头又笑着看着谢承,“二哥不会与这个孩子一般见识吧。” 七皇子不满的哼了一声。 谢承一手撑着额头,似乎是在笑,可声音却平淡如常,“谢豫,许久未见了。” “是啊。”谢豫在他身侧坐下,“在外领兵一年,刚刚回宫就听闻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二哥,节哀。” 七皇子在一旁冷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可节哀的。” 陆锦锦听不下去了。 这两个人变着花样欺负她崽。 她倒了一杯茶,一副恭敬模样端给七皇子,却突然脚下一滑,整杯茶都洒在了七皇子身上。 “啊!” 陆锦锦噗通跪下,“奴婢该死。” “混账东西!”七皇子大骂,“来人!拖出去杖毙!” “七弟!”谢承淡淡的开口,“这是我的宫女。” 他抬眼,眸色漆黑。 七皇子的怒火憋到了胸口。 正巧这时候先生走进来,殿内瞬间安静了。 宸王微微皱眉,拽了七皇子一把,“走吧,你先去偏殿换身衣裳。” 七皇子咬着牙走了。 宸王偏头,看了跪在地上的陆锦锦一眼,眸色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勾了勾唇角,也转身走了。 等人都走了,陆锦锦才起身,凑到谢承身边,小声开口,“殿下,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谢承抬眸看她,语气很轻,“陆锦锦,你不怕死吗?” “怕啊。谁不怕死呢?” “那你还敢故意泼他一身?” 陆锦锦鼓起脸颊,愤愤不平道,“谁叫他一个劲儿欺负殿下。” 谢承轻轻笑了。 他说,“哦,陆锦锦,你在替我打抱不平。” 陆锦锦眨了眨眼,“不过,殿下,你会护住我的吧?” “谁知道呢。”谢承慢条斯理道。 陆锦锦没吭声。 系统在心里暗戳戳道,“好感度又升了。” 陆锦锦在心底感叹,“什么小暴君,分明是纯情大男孩。给点甜头就要感动死了。” 陆锦锦托腮,目光落在谢承身上。 她想,真好,她就要回家了。 第6章 永远陪着殿下 先生授课,满嘴之乎者也的。陆锦锦大多是听不懂的,她坐在谢承身侧,昏昏欲睡。 谢承听的也不大认真。 这些知识他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学过了。他垂眸,漫不经心的翻着手里的书卷,思绪蔓延,想着近日来的朝堂局势,以及皇帝的态度。 那日召见,除了试探,还有什么其他的呢。 明明废了他,却又允他来太学…… 谢承抬眼,看到了前面的谢豫。 他轻笑了一声。 帝王心,不过是纵横谋划,相互制约罢了。 哪有什么骨肉血亲,真心疼爱呢。 谢承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一片平淡。他侧头,目光落在了陆锦锦身上,见她一个劲儿的点头,困的像小鸡啄米似的。 谢承眯了眯眼,手里的笔沾了沾墨汁,点上了陆锦锦的脸颊。 陆锦锦困的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脸上痒痒的。她睁开眼,正瞧见谢承拿着毛笔在她脸上写写画画。 被抓包的谢承神情自若,不咸不淡的岔开话题,“你睡着了。” 陆锦锦眨了眨眼,她还没醒过来,反应有些迟钝。 谢承瞧她,脸上被画的一道一道的,活像一只小花猫。他眼底带了丝笑意,却故意皱眉道,“伴读睡着,你知道是怎样的过错吗?” 陆锦锦被吓得瞬间清醒。她讨好似的开口,“我听先生授课跟听天书似的,就是容易犯困。” 谢承没吭声。 陆锦锦忙接着拍马屁,指着桌案上的书本道,“殿下的字真好看。我写字就跟狗爬似的,比不得殿下万一。” 谢承挑眉,而后微微压低声音,“我可以教你。” 陆锦锦眼睛一亮,小暴君教她写字,肯定很容易提高感化值! “谢谢殿下!”陆锦锦双手合十,小声道,“殿下读书辛苦了,我回去给殿下做好吃的。” 谢承嗤笑,“谁稀罕。” 下学了,陆锦锦低头把几本书捧起来,正要起身走,却被谢承拽住了袖子。 谢承拿着一块帕子,认认真真的擦着陆锦锦脸上的墨痕。 陆锦锦垂眸,正对上谢承漆黑的眸子。她顿了顿,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目光。 谢承勾了勾嘴角,“是不是更觉着我好了?” 陆锦锦眨了眨眼,小声嘟囔,“可是……这不是殿下给我画的吗?我醒来的时候明明瞧见了的。” 谢承:…… 从重华宫回去的路上,陆锦锦本是跟在谢承身后的,最硬是被谢承拽到身侧。 “我从前的伴读从来不跟在我身后。” 陆锦锦咬了咬唇,迟疑道,“他叫苏应?” “是。” 谢承语气平淡,“他是苏家长子,学识才情甚好。我幼时启蒙,母后带了三个世家公子来让我挑选,我一眼就挑中了他。” “苏应不大在意规矩。我们一起走路时他总走在我的身侧。他说,他愿意永远在我身侧辅佐我。” “苏家世代清流,不沾兵权,唯一和陈家有联系的就是苏应是我的伴读。” “他是因我而死,苏家满门也是因我而死。” 谢承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淡如常,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可陆锦锦抬眸却看见他眼底的淬着毒似的冷意。 她大着胆子拽紧谢承的手。 “这不干你的事,殿下。” “殿下,如果可以,我也愿意站在你的身侧。” 谢承侧头。 见身旁的小宫女一字一顿,无比认真的说道,“永远,永远都站在殿下身侧,陪着殿下!” 「滴,目标人物谢承,感化度10%」 第7章 殿下轻一点 黄昏时分,静华宫。 殿内的窗户被陆锦锦贴上了明纸。又保暖又亮堂。一张桌案,谢承坐在一侧,随意的翻着手里的书卷。而陆锦锦就懒懒的坐在一旁,描着谢承给他写的大字。 描完一篇,她立刻兴冲冲的递给谢承看,“殿下,我写的怎么样?” 谢承扫了一眼,没吭声,只是抬笔在上面圈圈点点,把写错的地方都画了出来。 陆锦锦苦了脸。 谢承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戒尺,对着陆锦锦扬了扬下巴。 陆锦锦咬着唇,颤颤巍巍的把手伸过去,嘴里还不忘小声讨扰,“殿下轻一点,要是……要是打坏了,我就没法子给殿下做好吃的了。” 谢承轻笑。 他故意幅度做的大,戒尺在空中划过甚至发出破空声,却在落下时轻轻一点。 他压根没用力气。 可陆锦锦却红了眼。 她捂着自己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谢承愣了。 他以为自己没控制好力度,忙丢掉戒尺,伸手要去拽陆锦锦,“给我看看。” 陆锦锦往后躲,也不吭声,就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谢承几乎没见过女人哭。 他母后一生坚强,从未在他面前掉过一滴泪。 至于其他的宫人,更不敢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此刻见到陆锦锦哭,他难得有些无措。 谢承微微皱眉,强硬的拽着陆锦锦的手,“给我瞧瞧,若是打坏了得上药膏的。” 可手心摊开,白白嫩嫩的,连红都未红。 陆锦锦心虚的不敢抬眼。 谢承眯了眯眼,他一手拽着陆锦锦的手,一手把戒尺拿起来,慢悠悠的在她手心上点了点。 “骗我?嗯?” 陆锦锦这下子真的害怕了,她恳求似的开口,“殿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刚哭过的眼睛还红红的,像个兔子似的。 谢承的目光在她脸上的泪痕处微微停顿。而后他侧开头,松了手,把那篇大字重新放在了陆锦锦面前,淡淡道,“重新抄上十遍,不写完不许吃饭。” 陆锦锦不敢再偷懒讨饶,乖乖的坐在那儿写字。她垂着头,写的很认真,耳侧的碎发垂下来,有几缕落在脖颈处。 谢承想伸手帮她拿开,却又克制的没有动作。 “对了殿下。”陆锦锦只安静一瞬,就又闹腾起来,“下个月陛下圣寿,殿下要送什么东西?” 谢承一手撑着额头,他目光还落在陆锦锦脖颈处的碎发上,漫不经心道,“你觉着我有什么东西好送?” 也是,一个落魄太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能送什么好东西。而那天看到的宸王,瞧着就富贵,肯定能寻到许多奇珍异宝。 陆锦锦急了,“那殿下岂不是要被人比下去了。” 谢承笑了笑,没吭声。 陆锦锦掰着手指头算,“殿下的月例还剩一多半呢,加上我自个儿的积蓄,差不多,差不多有三十两。” 谢承觉着好笑。却装出还是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三十两能买什么?” “买一匹好一点的布料吧。”陆锦锦认认真真道,“我来绣一副百寿图,陛下说不定会喜欢。” 谢承一怔,他瞧着陆锦锦,勾了勾嘴角,“时间这么紧,怎么绣的完,你怕是要熬上几个夜,眼睛都要累坏了的。” 陆锦锦忙道,“为了殿下,我不怕累。” 谢承眸色微暗,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必,送礼物的事我自有准备。” 那个人,本不值得他花心思。 陆锦锦没多问,只是点头,“如果殿下要我帮忙,可一定要告诉我。” 谢承没吭声。 他只是终于抬手,把陆锦锦掉那缕碎发给她掖在了耳后。 第8章 被罚跪了 天气越来越凉了,静华宫本就偏僻,又没有地龙。突然天气乍冷,任谁也受不住。 陆锦锦去内侍省讨炭火。 可这几日,宫中大多都明了了。废太子虽入太学,却未再得召见,仍旧住在静华宫。 看来是翻不了身了。 那姑姑不再被陆锦锦蒙骗。 炭火只给了一篮子黑炭,冬衣更是没有,只给了一点棉花。 只有这些东西,压根熬不过这个寒冬。 系统在心里道:你去拿银子换点炭火吧。让小暴君住的舒舒服服的,感化值才能涨啊。 陆锦锦想了想,点点头。拿着银子往长临宫走去。 长临宫偏僻,时常会有一些太监宫女偷偷的在那儿换东西。用珠钗换绢布或用银子换些吃食…… 陆锦锦来过两次,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她找了一个脸熟的小太监,摸了几枚铜板递过去,“小公公,这有没有换炭火的?” 小太监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几日查的严,大家都不怎么敢出来换东西了。” 宫中严令宫人私相授受,被抓住了是要受罚的。 陆锦锦苦着脸,小声道,“小公公帮帮忙吧。这几日天冷的厉害,没有炭火,岂不是要冻死了。” 一边说着,陆锦锦还从怀里掏出银子来,“价钱都好说,不会叫你吃亏的。” 小公公迟疑道,“那好吧,我那儿还有两篮子,先换给你。你在这儿等我,我给你取来。” 陆锦锦忙道,“多谢。” 等了一会儿,小公公总算提着篮子过来了,只是还不等陆锦锦迎上去,就见一旁走来几个宫女,为首的那个正是内侍省的姑姑。 她瞧见陆锦锦和还提着东西的小公公,冷笑一声,“好啊,胆敢违反宫规在这儿换东西!” 小公公反应极快,噗通跪下,“姑姑,是她拽着我要来换炭火的,不干我的事啊。” 那姑姑厌恶极了陆锦锦,闻言立刻冷着脸看过去,“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给我押到长门外,罚跪一日一夜!” 陆锦锦哪见过这阵仗,忙在心里呼唤系统,可系统又玩失踪,安安静静的。 陆锦锦气的直咬牙。 她被两个宫女押到了长门外。 长门处是各宫的必经之所,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许多主子喜欢罚宫女在这儿跪着,就是为了臊一臊脸皮薄的宫人。 寒风刺骨,陆锦锦跪在那儿,只觉得寒气上涌,两个膝盖针扎似的疼。 不过跪了一会儿,她就觉着浑身都没了力气。身上的衣裳本就单薄,被寒风一吹,更是冷到了心坎里。 若是跪上一日一夜,怕是这双腿也废了。 谢承会要一个成了废人的宫女吗? 那她是不是就没法完成任务,再也不能回家了? 这几日事情明明进展的很顺利。谢承态度好了许多,甚至愿意教她写字,感化值也每日都往上涨,她本以为很快就能回家了。可她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种事…… 陆锦锦越想越难过。 她身子冷的厉害,两条腿也没有知觉了,只脊背还挺着,头却微微垂下。 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可是哭有什么用呢,谢承不在这儿,没人惯着她。 落日时分,来来往往的人多,耳侧声音嘈杂,被寒风卷着一股脑的塞进她耳朵里。 有人在奚落,有人在嘲笑。 还有—— “参见殿下”她听见许多人跪拜行礼的声音。 一双玄色暗纹的靴子停在她的眼前。 陆锦锦撑着力气抬头,她看见一个华服男子站在她面前,递给她一个手帕。 “我认得你,你是二哥的丫头。” 陆锦锦眨了眨眼,她冷的脑子都迟钝了,好半晌才从记忆里翻出这个人。 宸王谢豫。 她没接帕子,也没吭声。 谢豫也不恼怒,仍旧是温温和和的笑着,“受错被罚了吗?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他顿了顿,侧头吩咐手下人,“赦免了她罢。” 一旁的太监拉长声调,那声音又尖又细,甚至有些刺耳,“宸王令,赦——” 谢豫伸手要去把陆锦锦扶起来,却被陆锦锦躲开了。她撑着一旁的宫墙,慢慢的站起来。 她轻声道,“谢殿下。” 谢豫眯着眼,而后笑了笑。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身后一群乌泱泱的宫人忙跟上。 陆锦锦几乎快站不住了 她一路扶着宫墙,慢慢的,一步步的往静华宫走。 每走一步,都觉着两条腿针扎似的疼。 等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谢承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摆着烛台。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声音,头都没抬,“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今儿的字写了吗?” 迟迟没听到陆锦锦的回复,谢承抬眸,正瞧见陆锦锦一瘸一拐的往里面走。 他沉下脸,起身走过来,“腿怎么了?” 陆锦锦本想和谢承告状。可转念一想,谢承如今不过一个废太子,又能怎么样呢,告诉他也是徒增烦恼。 她随口撒了一个谎,“没怎么,就是路上摔到了。” 月光一晃,谢承隐约瞧见她脸上的泪痕。 他眸色微沉,突然拦腰把陆锦锦抱了起来,往殿内走去,一直到把她放在床榻上。 他伸手要去卷陆锦锦的裤子。 陆锦锦吓了一跳,忙拽紧裤子,结结巴巴道,“殿下,殿下要做什么?” 谢承眸色微冷,他抬眼淡淡的看了陆锦锦一眼。陆锦锦被他冷凝的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松开手。 下一刻,裤子被卷起到膝盖的位置。 白皙笔直的两条小腿因为不自在而绷直。再往上,就是有些惨不忍睹的双膝。跪的太狠了,一整个都是乌黑的颜色,还有大团的淤血。 瞧着就不像是摔的。 陆锦锦心虚的不敢抬眼,她结结巴巴道,“摔的,摔的狠了些。其实就是看着吓人,不怎么疼的。” 话音刚落,就见谢承手指沾了药膏,在上面按了按。 陆锦锦当即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谢承抬眼瞧她,语气微冷,“不是不疼么?” 陆锦锦含着泪不敢再吭声。 谢承低头,一点点的给她涂好伤药,又拿了绷带给她包好,虽然冷着脸,可动作却放的轻柔。 陆锦锦撑着下巴看,小声嘟囔,“女子的腿不能随便给人看去,要负责的。” 谢承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好啊。” 这下子陆锦锦愣住了。她不敢再乱说话,见都收拾好了,挣扎着要起身,被谢承一把拽住了。 他皱着眉,“闹什么?” “回去睡觉。” “就在这儿睡。”谢承淡淡道,“你就睡在这里,我去睡书房。” 不等陆锦锦回过神,谢承已经端着烛台转身走了。 谢承瞧见刚走,下一刻心里就响起系统的声音,“谢承感化值整整涨了五个点!” 陆锦锦冷笑,“我以为你死机了。” 系统讨好道,“我这不是为了你么,适当的软弱会激起小暴君的保护欲,你看,感化值涨的多快。” 陆锦锦眯了眯眼,“是你让我去长临宫换东西的,你早就知道我会被抓,你是故意的!” 系统装死不吭声了。 陆锦锦哼了一声。她闭眼躺下,就在系统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见陆锦锦说,“明日,我会发热吧?” 系统一愣,瞬间明白了陆锦锦是什么意思。 “受了这么大的罪,得多涨点感化值才合适。” 陆锦锦想,这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她要回家。 第9章 生病了 第二日一早。 谢承本想着去给陆锦锦换药,可敲了敲门,等了许久,屋里却迟迟没动静。 他心下一沉,直接推门进去。 屋内。陆锦锦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微红。谢承伸手碰了碰额头,滚烫的厉害。 谢承的脸色一瞬间阴沉的可怕。 他猛的转身,快步离去了。 - 系统的药真的猛。 陆锦锦只觉得浑身上下又酸又疼,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睁也睁不开。 迷迷糊糊中,她一个接一个的做梦。 她梦见谢承成了暴君以后的模样,性格狠厉,杀人如麻。她攻略他的事被发现了,还不等她逃跑,就被谢承抓起来了。 意识的最后一刻,她被金链锁在宫殿里,哀求着谢承放过她…… 陆锦锦猛的睁开眼。 额头上都是冷汗,心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 她撑着力气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醒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陆锦锦这才看见坐在床边的谢承。 “还难受吗?”谢承说着,伸手要去摸一摸她的额头,却被陆锦锦下意识的躲开了。 谢承的手僵在半空中。 陆锦锦回过神,不敢看谢承的眼睛,咬着唇又躺了下去,拉着被子蒙住脸,声音嗡嗡的,“我,我头疼。” 谢承好气又好笑,“你睡了小半日了,好歹起来喝口药,吃点东西,不然病怎么能好?” 陆锦锦更觉得心虚了。 她拉开被子,乖乖的起身。 谢承端了一碗药给她,一瞧见黑色的汤药汁,陆锦锦顿时苦了脸。 谢承低头吹药,头都未抬就仿佛知道陆锦锦心里在想什么,他淡淡道,“都喝了,一点也不许剩。” 陆锦锦咬着牙,壮士断腕般拿过药一饮而尽。 谢承适时的递给它一颗酸梅子,嘴里咬着梅子,陆锦锦才觉着好些了。 她含糊不清的开口,“哪里来的药,难道有太医愿意来给我诊治不成?” 宫中太医,最厌恶给宫女太监看病。 “为什么没有。我好歹也是个皇子吧。”谢承漫不经心道。 陆锦锦抿了抿唇,没吭声。 她的目光又落在殿内的炭火盆上。 陆锦锦一时又想起没换成的炭火,心疼的不得了,“殿下怎么这么早就点上炭火了,我不冷的。” 谢承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你不冷,我冷。” 陆锦锦小声嘟囔,“可现在把炭火都用完了,过两日天更冷了可怎么办呢。” 谢承只当听不见。 他随手拿了一本书递给陆锦锦,“瞧你有精神,看看书吧,再或者,起来写两篇字,教了你这么久也不见你有长进。” 陆锦锦瞪大了眼,“殿下,我……我生病了!” 谢承挑眉,“所以呢。” “所以我头疼,膝盖也疼,我浑身都疼。”陆锦锦撇开书,忙又乖乖躺下,“我要睡了。” 谢承嗤笑,倒也没说什么,起身转身离开。 隔壁书房内,一道黑影等待多时了。 见谢承走进,黑影忙跪下,“主子。” “处理干净了?” “主子放心,是落水,不会有异样的。” 谢承淡淡点头,他摆弄了桌子上的几本书,漫不经心的开口,“过几日秀女进宫,万事要做的妥帖。” “是。” “对了,明日再带些补药来。”谢承想起陆锦锦有些苍白的小脸,微微皱眉,“捡最好的药材送过来。” 黑影恭敬颔首。 似乎是一阵风吹过,屋内便又只剩下谢承一人。 他随手抄起一本书,慢慢的看起来。 第10章 你想去跟着宸王吗? 晚上。谢承端了一碗药和一碗粥过来。 陆锦锦一日没怎么吃东西,此刻闻到米香把胃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捧着碗咕嘟咕嘟的喝。 喝完了才想起来不对,她抬头问,“这个粥该不会是殿下做的吧?” 谢承淡淡道,“不好喝?” 陆锦锦赶紧摇头,“好喝!我就是觉着自己大概是三生有幸,才能喝到殿下亲自煮的粥。” 谢承低低的笑了。 陆锦锦难得见他这般眉眼俱带笑意,一时又想起梦中的那个暴君。迟疑着,陆锦锦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殿下,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怎么办?” 谢承抬眸看她。 陆锦锦硬着头皮开口,“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不在殿下的身边了,殿下会生气吗?” 谢承似乎是笑了,他开口,声音很轻,似乎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你那日答应了会永远在我身边。若是食言,就是背叛,对于背叛的人,当然是——”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谢承语调带了些冷意,“杀死。” 陆锦锦打了个寒颤。 好家伙,比梦里还可怕。 陆锦锦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殿下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背叛殿下呢。” 谢承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陆锦锦在被拘着在床榻上躺了五六日便又活蹦乱跳的了。她素来是闲不住的,第二日就又跟着谢承去了重华宫。 刚一进门,就瞧见了谢豫。 谢豫见到跟在谢承身边的陆锦锦,走上前温和一笑,“你身体好些了吗?你这两日没来,我料想你大概是那日冻病了。” 陆锦锦瞥了面无表情的谢承一眼,小声开口,“多谢宸王殿下,奴婢已经好了。” 谢豫这才笑着对谢承道,“二哥大概不知道,那日你家小宫女受罚,我顺路正巧赦免了他。” 谢承眸色淡然,微微点头。 这些事,他自然早就调查清楚了。 “二哥,我瞧你这个宫女挺有趣的,不如让给我吧。”谢豫笑着说。 谢承猛的抬眸看他,眼底带了些冷意。 沉默一瞬,他才说道,“谢豫。我如今落魄,身边只有这一个宫人伺候,你也要夺走吗?” “二哥把这丫鬟让给我,我拨一堆宫人去服侍你。” 谢承抿了抿唇。半晌,他突然笑了,他侧头瞧着陆锦锦,轻声问,“你呢?你是什么心思,你想去跟着宸王吗?” 陆锦锦忙道,“奴婢只跟着二殿下一个。” 开玩笑,不跟着谢承,她还怎么刷感化值。 谢豫挑眉,“那我倒是不好强抢了过来。” 谢承没再多说,越过谢豫往里面走,陆锦锦见状,忙跟上去。 谢承落座,没说话,只低头翻着书。 他没发火,也没冷言冷语,可陆锦锦就是觉着他生气了。她凑到谢承身旁,小声道,“殿下,你很讨厌这个宸王,是不是?” 谢承没吭声,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陆锦锦连忙表忠心,“我只是殿下一个人的宫女,只伺候殿下。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一概不听一概不信的。” 谢承终于把目光分给她。 他语气平淡,“离他远一点。” 陆锦锦一个劲儿的点头,恨不得伸出手指来发誓,“我以后瞧见他就跑,话也不多说一句。” 谢承面色这才好看一些。 午后,两个人慢悠悠的往静华宫走。 半路上,正巧瞧见了储秀宫外站着几排穿着素色宫装的女子。 陆锦锦好奇的打量,“这些是新晋的秀女吗?” 谢承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锦锦转头又看他,“殿下,我听说选秀的时候陛下也会给各位皇子赐婚。那……陛下会给你赐婚吗?” 谢承静静的瞧她,没说会也没说不会,反而反问她,“你希望陛下给我赐婚吗?” 这话从一个皇子的嘴里说出来带了些缱绻暧昧,偏偏陆锦锦满脑子都攻略的事,只一个劲儿的摇头,“不希望!” 小暴君大婚了,她还能时时刻刻跟着刷感化值吗?!况且说不定皇妃是个脾气不好的,会直接把她赶出去呢。 陆锦锦越想越慌,忙凑过去拽着谢承的袖子,“殿下能不能先不要大婚?” 谢承轻笑了一声,“为什么?” 陆锦锦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在谢承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 他只是淡淡的回应,“放心吧,陛下不会给我赐婚的——。” 他还想说什么,可瞧着一旁的陆锦锦,却还是克制的把话又咽下去了。 陆锦锦歪了歪头,“殿下还要说什么?” 谢承慢慢道,“我只是在想,快冬至了,我们在宫里包点饺子吧。” 陆锦锦弯着眼睛笑,“好呀。” 第11章 谢豫,我讨厌你 冬至那一日,京里下了第一场雪。 陆锦锦从前生活在南方,几乎没见过下雪。第一次瞧见白茫茫的宫城,她兴奋极了,只穿着小袄就跑出去,捧着一团雪往天上扬。 谢承瞧见了,冷下脸,“之前的汤药没喝够?” 陆锦锦跑过去,乖乖把自己裹在沉重厚大的披风里,只剩一个小脑袋瓜露在外面。 她笑嘻嘻的开口,“殿下。我昨日把肉和面都备好了,我们一会儿去包饺子吧。” 谢承在廊下站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一会儿大概会有客人来。” 有客人?来静华宫? 陆锦锦试探着问,“谁呀?” 谢承慢慢道,“我阿姐。她今日从皇寺回宫,我料想她大概会来这里。” 谢承还有姐姐么?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系统适时在心里补充:是宁玉公主。 哦,她想起来了。 宁玉公主宋熹本是宁王的女儿。后来宁王战死沙场,陛下怜悯孤女。将宋熹封为公主,接到宫中来教养。 系统接着道:宋熹是自小养在皇后膝下的,和谢承关系应该不错。不过宋熹素来身子不好,前两年就搬到皇寺修养了。 陆锦锦捕捉到了重点,和谢承关系不错? 她眨了眨眼,乖乖巧巧的开口,“公主要来,那我多包一些饺子,让公主在我们这儿用膳吧。” 谢承勾了勾嘴角,“好。” 约莫是午饭的时候,陆锦锦同谢承刚刚包好饺子,就听见院子外传来响动。 陆锦锦动作快,先一步跑到院子里。 正瞧见一个披着暗红色斗篷的女子走进来,她身旁没有宫人,就她自己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陆锦锦有些迟疑,公主不都该是排场很大的吗?这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阿姐。”她听见身后谢承的声音。 女子摘下帷帽,露出了一张美艳至极的面容。她眉眼微挑,红唇艳丽,好像瞬间整个白茫茫的宫城就剩下她一抹红色了。 陆锦锦甚至瞧愣住了。 宋熹笑了笑,“许久不见,我们阿承已经长大了。” 谢承几步走过来,轻声道,“一路奔波,你大可以明日再过来。” 宋熹故意皱眉,“阿承要撵我走吗?” 谢承无奈道,“阿姐,你知道我不是……”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陆锦锦才回过神,她在谢承身边,对着宋熹福了福身,“参见公主。” 宋熹瞧了陆锦锦一眼,道,“看来你的日子也不算很苦,好歹还有个小宫女伺候你。” 谢承眸色微动,没说什么。 宋熹自然留在这里吃了晚饭。 席间,陆锦锦本来想着他们姐弟许久不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更何况她是一个宫女,有外人在还是不能太僭越,便想着要端回自个儿屋里吃,偏被谢承拦住了。 谢承皱着眉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规矩。” 对面的宋熹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带了些笑意。 本以为的促膝长谈对酒言欢并没有,两人用饭时都很少说话,偶尔说起来也都是些琐碎的小事。 用过饭,天色已经暗了。 谢承要提着灯笼送宋熹回去,却被宋熹拒绝了,她玉指纤纤,点了点陆锦锦,“叫她送我吧。” 谢承微微皱眉。 “就送送我而已,你不会片刻也离不开她吧?” 陆锦锦听不下去了。她红着脸,提着灯笼就走过去,“公主,奴婢送您回去。” 宋熹笑着朝谢承摆了摆手,“放心吧。” 谢承这才没再说什么。 两人提着灯笼,慢悠悠从静华宫出来往前走。此刻雪停了,却好像比白日更冷了许多。 两人安静的走了一会儿,突然宋熹轻轻的开口,“谢谢你照顾阿承。” 陆锦锦一愣,忙道,“公主哪里的话,这都是做奴婢的本分罢了。况且,一直是殿下在照顾奴婢。” 宋熹笑了,“你不要拘谨,我是真的想感谢你。阿承自小性子冷,脾气也不好。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性格会变得更坏,可今日瞧他,反倒是比从前还好了许多,我知道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陆锦锦咬唇,突然有些羞愧。 她对谢承的好,都是别有用心,哪里能担得起这样的赞誉呢。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见宋熹顿住了脚步。 她皱眉,抬头顺着宋熹的目光看过去,正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男子,身影瞧着有些熟悉,还不等她细想,就听见宋熹道,“不必再送了,你先回去吧。” 陆锦锦点点头,“是。” 待陆锦锦转身走后,宋熹才走到男人面前,她似乎笑了,可声音却很平淡,“谢豫,这么巧呀。” 谢豫面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他沉下脸,目光冷冷的落在宋熹脸上,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我一直在宫里等你。” 宋熹挑眉,“我没有说过要去找你吧。” 谢豫冷笑,“两年未归,一回宫你就去找谢承!” “这是应该的,阿承是我弟弟。”宋熹淡淡道。 谢豫咬着牙,“那我呢?” “你自然也是我弟弟。谢豫,你这么大了,不会还因为这种小事吃醋吧?”宋熹轻笑着说。 谢豫像是再也克制不住了似的,他猛的攥住宋熹的手腕,“宋熹——” “谢豫!”宋熹声音带了些冷意,“你该叫我阿姐。” 谢豫嗤笑,“不过大了我几个月,你算哪门子的姐姐!” “我大阿承不过几日,他一样叫我阿姐的。” “谢承谢承,为什么你满嘴都是他的名字。”谢豫眸色冷的厉害,“你满心满眼只有一个谢承吗?” 宋熹静静的看着他,“谢豫,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大概是瞧见了宋熹眼底的冷意,或又是被一阵冷风吹的清醒了一些,谢豫松开了手。 宋熹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抬眸淡淡的说道,“谢豫。两年前出宫的时候我就说了,我讨厌你。既然你没听清楚,那我可以再说一次。” “谢豫,我讨厌你。” “还有,别和谢承比,你不配。” 第12章 光 因着宋熹的那些话,惹的陆锦锦失眠了。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最后一骨碌爬起来,在心底跟系统哔哔,“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对不起谢承啊。谢承现在对我这么好,而我对他的那些好,却都是别有用心……” 系统安慰道:但确确实实也是因为你做的那些事,因为你陪着谢承,才让他性子越来越好了。你感化他,让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愿意在他落入沉泥时陪着他,他的心里就不会那么冷漠偏激,将来也不会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大暴君了。 “可等有一天我任务完成了离开了,他会不会很难过啊。” 系统淡淡道:你想多了。他将来是皇帝,千万人簇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陆锦锦不吭声了。 是这样么。 等她离开了,小暴君也做了一个好皇帝,会渐渐把她忘了…… 不过,这样最好。 对谁都好。 宋熹来的时候大约是瞧见了炭火盆里的黑炭,她当日没说什么,第二日却派人送来了许多银丝炭。 陆锦锦感动坏了,至少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会被冻死在静华宫了。 谢承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整日他都在屋子里抄写着什么,陆锦锦凑过去看,是佛经。 陆锦锦试探着问,“殿下……这该不会是明日呈给陛下的寿礼吧?” 谢承漫不经心道,“是啊。” 是什么是!明日寿宴,今日才想起来抄写! “这样可以吗……”陆锦锦艰难的开口,“陛下寿辰,你只送一本佛经,会不会太寒酸了?” 谢承轻笑,“越寒酸不是越好吗?”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会很喜欢这份礼物。” 陆锦锦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皇帝年过半百,近日已经在寻医问药了祈盼长生了。这次寿宴更是大操大办,各边境小国也纷纷遣派使者来访。 宫宴上,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谢承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便已有醉态。 他便堂而皇之借着醉酒的名头从后门走了。 回去的路上,陆锦锦提着灯笼,嘴里还念叨着,“殿下干嘛要喝这么多的酒,” 谢承走在她身旁,淡淡道,“既然是虚情假意,又何必在那里做样子。” 陆锦锦顿住脚步,侧头看他,“殿下对谁都是虚情假意吗?” 大概是喝了些酒,又大概是这灯笼的光晃得他眼晕。谢承静静沉默了一瞬,而后又慢条斯理道,“小时候,教我启蒙的太傅曾说,君主当稳重,喜怒不形于色。” “难过时要笑,欢喜时反而又要平静。” 顿了顿,他抬眸,静静的看着陆锦锦,“你是不是觉得,我虚伪的让人恶心。” 陆锦锦一瞬间的呼吸滞住。 系统此刻在她脑海里疯狂的呼喊着:快说甜言蜜语啊!!感化值在波动了。 陆锦锦睫毛微颤,她沉默一瞬,才轻声道,“那日公主说要谢谢我,说我把殿下照顾的很好,让殿下开怀了许多。” “可我却一直觉得是殿下在照顾我。照顾我这个莽撞,不懂规矩,笨手笨脚的小宫女。” “不是我让殿下变得更好的。是殿下,您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呀!” 陆锦锦提着灯笼,她整个人像是站在光里。 谢承走近,拽住了她的手腕,也拽住了光。 第13章 养一只猫 这几日越来越冷了。寒风刺骨,卷着残雪吹过,扑打在脸颊上打的生疼。 陆锦锦取月例回宫,正巧碰上李春华,两人便结伴走一道。 “宁玉公主回宫,想必静华宫的日子还能好过些。”李春华叹气,“宫里人一贯就是捧高踩低的。” 陆锦锦低头看了看捧着的衣服银子,感叹道,“是啊,还好公主回来了。” 正说着话,突然见不远处一个堇色华服女子走来。两人赶紧退到一旁避让,待女子走过,陆锦锦才小声的同李春华咬耳朵。 “这是哪位娘娘这么气派。” 李春华微微压低声音,“这是新进宫的云美人,近日很得圣上宠爱。” 陆锦锦这才想起来,那日路过储秀宫曾远远的见过这个云美人。 “不过这个云美人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李春华偷偷给她八卦,“原本宫中柳贵妃最得圣恩,突然冒出来一个云美人抢了她的恩宠,柳贵妃自然不会放过她。听说三天两头就要找这个云美人的麻烦呢。” 陆锦锦无意听这些宫中是非,只随意点点头,“好了好了,我们快走吧,这也太冷了。” 两人往前走到花园拐角处,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窸窣声,陆锦锦一把拽住李春华,压低声音道,“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李春华皱眉,细细听了一会儿,不自信道,“我感觉……像是猫叫。” 两人循着声音,果真最后在一块石头后见着一只瘦弱的小黑猫。 冬日里本就冷的要命,它又那样瘦小,小小的一只缩成一团,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陆锦锦瞪大了眼睛,“这里怎么会有猫?” “宫中奴婢不允许养猫啊狗啊的。估摸着是哪个主子养了又弃了扔到这里来的。”李春华叹气,“可怜见的,估摸着再过一晚就要冻死了。” 陆锦锦有些不忍心。 她咬了咬唇,上前把猫抱起来。 李春华拽她,“你做什么?被发现了猫要处死你也得挨罚的。” “我带回去,说不定二殿下会愿意养。”陆锦锦小声道,“瞧都瞧见了,也不好就叫它在这里冻死。” 李春华无奈的叹气。 猫又瘦又小,轻而易举的就被陆锦锦揣进了怀里。 她抱着猫,一路跟做贼似的回了静华宫。 猫很乖,趴在她胸口也不怎么动,偶尔会把小脑袋瓜露出来。陆锦锦揉了揉它的耳尖,“放心吧,殿下人很好的,一定会愿意留下你的。” 可下一刻,陆锦锦就被狠狠的打脸了。 - 谢承站在廊下,沉着脸,带着几分不耐道,“快去扔了,别叫我看见。” 陆锦锦抱着猫,可怜兮兮的哀求道,“殿下,求你了。它这么小,外面又这么冷,扔到外面它会被冻死的。” 谢承冷笑,“那与我何干。” “殿下,这只猫很乖的。”陆锦锦眼巴巴的望着谢承,“我保证,它不会闹你的,也不会乱叫惹你不高兴的。” 可谢承没有丝毫动容。 他目光微冷,毫不留情的拒绝,“陆锦锦,我再说最后一次,扔掉!” 谢承好像又变成了初见陆锦锦的时候,冷漠尖锐,好像浑身都长满了刺,写着生人勿近。 陆锦锦也被气到了。 大概是这些时日被谢承娇惯的不像样子,脾气也大了许多。见谢承这模样,陆锦锦一下子发了脾气,咬着牙道,“你不答应收留猫,那我也走好了。公主说错了,我一点也没有改变你!” 谢承的脸色一瞬间阴沉的可怕。 他冷冷的看着陆锦锦,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样的,陆锦锦。” “你今日走了,就别想再回来。” 系统在心里疯狂呐喊: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你走了还怎么继续感化!你不想回家了吗? 陆锦锦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她猛的转头,把猫抱到了宫门口放下,又转身回了自个儿屋子。自始至终都没瞥谢承一眼。 陆锦锦连饭都没起来吃,硬生生躺到了晚上。 入了夜,外头静悄悄的。陆锦锦披着衣服,举着烛台起来,她小心翼翼的往外走,想着去看看猫怎么样了,实在不行就偷偷抱回来,明儿一早再想别的办法。 谁知道刚走到宫门口,就见到宫墙根底下,谢承半蹲着,手里拿着几块肉干在喂猫。 兴许是听见了声音,谢承回头,四目相对。 陆锦锦抿了抿唇,走到了谢承一旁。她蹲下,伸手摸了摸狼吞虎咽的小猫,小声道,“殿下,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和你说话。” 谢承面色淡淡,没吭声。 陆锦锦又往他那边蹭了蹭,“殿下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谢承站起身,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陆锦锦拽住袖子。陆锦锦指了指猫,又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意味不言而喻。 谢承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 陆锦锦笑弯了眼,欢呼一声,抱着猫跟在谢承身后,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殿下,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殿下,做冬衣的棉花还剩了点,我给它缝个窝吧!” “殿下——” “陆锦锦。” “闭嘴!” 第14章 殿下,我牙疼 陆锦锦练字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 她拿了好几本书摊在面前,手里拿着笔在上面圈圈点点,势必要给小猫取一个好名字。 小猫也乖得很,一直就趴在她腿上,懒洋洋的摊着肚皮呼呼大睡。 屋子里炭火盆烘的暖和和的,直教人发困。 等过了一会儿谢承推门进来,瞧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陆锦锦趴在桌子上睡的香甜,脸颊上戳了几道墨痕,瞧着好笑。 谢承眸色柔和下来。 他走上前,瞧见陆锦锦膝上的猫,眯了眯眼,拎着猫的后颈把它扔到一边。又弯腰抱着陆锦锦去了一旁的床榻。 等给陆锦锦又盖了一条毯子后,谢承的目光才落到一旁的小猫身上。他抱起猫,仔细瞧了瞧,才低声道,“公猫?” “以后别总黏着她,知道吗?” 小猫歪了歪头。 - 陆锦锦睡醒后灵感大发,当即定下小猫的名字,“叫黑曜好不好?” 谢承翻着手里的书,头都没抬,“随你。” “殿下,快过年了。”陆锦锦弯着眼睛笑,她凑在谢承身边,嘟囔道,“我们可以做一桌子菜,再把公主叫来,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谢承动作微顿,他淡声道,“大概是不成了。年节必有宫宴,不能留在自个儿宫里过。” 想了想,他又皱眉瞧着陆锦锦,“你若是不想去,也可以留在宫里,或是找你相熟的小姐妹也好。若是在宫宴上,要一直在一旁站着候着,也是怪累的。” 陆锦锦摇摇头,“才不要。我要和殿下一起。” 谢承勾了勾嘴角,“好。” 步入年关,各宫上下都准备起来。 宋熹着人送来了好多年货,瓜果点心的,几乎能堆下半个屋子。 这可把陆锦锦高兴坏了。 她爱吃甜食,往常在静华宫能填饱肚子都不错了,如今能吃这么多糕点,她乐的不行。一连好几日,连正经饭菜都不吃,捧着糕点盒子吃个没完。 谢承几次想说她,可刚挑起一个话头,陆锦锦就垂着头不吭声。 说不得骂不得,也只能由着她去。 晚饭的时候,陆锦锦瞧着精神不大好,饭就吃了几口,就借口困了抱着黑曜回屋里去了。 谁想这日刚入夜,谢承还没睡下,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响动。他披着衣服,举着灯烛出去。就瞧见陆锦锦在小厨房里翻翻找找。 “找什么呢?” 陆锦锦吓了一跳,回头瞧见是谢承,眼圈立刻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谢承皱眉,“怎么了?” 陆锦锦捂着脸颊,小声道,“殿下,我牙疼。” 谢承冷着脸,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瞧着陆锦锦眼睛哭的红红的,真是一点火也发不出来了。 他没说话,越过陆锦锦去前头的柜子里翻了一会儿,找到了几枚花椒。 陆锦锦乖乖含着。她打量着谢承的脸色,含糊不清的开口,“殿下,我知道错了,那些糕点我再也不吃了。” 谢承没什么表情,“你的保证向来没什么用。再说了,你吃了牙疼的是你自己,与我有什么干系。” 话是这么说,谢承却没走,他怕陆锦锦一会儿再疼起来,举着烛台在一旁坐下。 陆锦锦撑着下巴,乖乖的坐在谢承一旁。 明明是牙疼,却一刻也不肯消停,她小声的问谢承,“殿下,你从前做太子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威风?” 谢承垂眸,手里拿着银勾挑了挑灯芯,漫不经心道,“确实。至少没做过给宫女找花椒这种事。” 陆锦锦:…… 她嘟囔道,“太子按规矩要有仆从数十,一等宫女二等宫女还有粗使丫头。殿下,若您还是太子,我在东宫能不能做上一个一等宫女?” 谢承狭长的凤眸微眯,似乎是上下打量了陆锦锦一圈,而后摇了摇头,“大概是不行的。” 东宫的一等宫女,都是随侍在主子身旁的,是有品阶的女官,无不是雷厉风行,手腕干脆。 哪里像这个陆锦锦。 谢承瞧了瞧她还有些微红的眼尾,最后在心里给出了一个定论:又笨又娇气。 陆锦锦有些不高兴了,“我给殿下做饭,给殿下缝衣服,却连个一等宫女都混不上。若是哪日殿下回了东宫,怕是转眼就要把我忘到脑后,再把我扔到角落里做粗使丫头。” 谢承似乎是笑了。 他没解释,只是站起来把灯烛吹灭了,“好了。不早了,快点回去睡吧。” 陆锦锦哼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外头的月光落在她身上,轻飘飘的,像是盖了一层薄纱。谢承远远的瞧着她,眸色幽深。 第二日起来,牙不疼了,陆锦锦又开始上蹿下跳了。 她举着梯子,摇摇晃晃的爬上去,准备把旧灯笼拿下来,再换一个新的上去。 等爬上梯子的时候,陆锦锦在心里对系统道,“一会儿谢承出来的时候你记得叫我。” 系统:? “我趁机摔下来。然后再告诉他,我就是为了挂个灯笼,好叫他瞧着高兴些才摔的。” 系统:……骚不过骚不过。 陆锦锦站在梯子上摇摇晃晃,刚把灯笼挂上去,就听见了系统的声音。陆锦锦咬了咬唇,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摔去。 不过还好,她被谢承稳稳的接住了。 陆锦锦眨了眨眼,正准备可怜巴巴的演戏,可下一刻就见谢承阴沉着脸,冷冷的开口,“你真是厉害了,命也不要了吗?” 陆锦锦眨了眨眼,“不是,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能不要命了?”谢承声音严厉,吓得陆锦锦大气都不敢喘。 这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不应该感动的稀里哗啦吗怎么还生气了? 谢承见她不吭声了,皱了皱眉,转身就要走。 陆锦锦见状,忙要把人拦住。谁知道脚下被石头绊了,竟往前扑去。 然后,她扯掉了谢承的腰带…… 系统:你好牛。 陆锦锦:这次真的是意外! 陆锦锦瞧着转过来眼神冷冰冰的谢承,小心的把腰带递过去,“还……还你。”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恰巧此时一道女声从一旁传来。 宋熹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两人,“青天白日就宽衣解带,还是在院子里,怕是不大好。” 谢承冷着脸,一把拿过腰带,转身就往里面走。 陆锦锦留在原地,尴尬的冲宋熹笑,“公主快来坐,奴婢去给你沏茶。” 宋熹笑着点点头。 她刚坐下,黑曜就不怕生的往她身边凑,嘴里喵喵喵的叫着。宋熹见状,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等陆锦锦端着茶回来的时候,黑曜已经躺在宋熹腿上撒娇耍赖了。 陆锦锦笑了,“公主别理它,就是爱黏人。” 宋熹揉了揉黑曜的小耳朵,“你养的?倒是乖巧。” “唔……不是,是殿下养的。” 宋熹惊讶道,“阿承养的?怎么可能,他最讨厌猫了。” 陆锦锦眨了眨眼。 宋熹见谢承还没出来,便压低声音道,“阿承小时候过生辰,皇后曾送给了他一只波斯猫,特别漂亮,阿承也很宠它。” “不过后来有一日,那猫跑出去,不想就碰到了谢豫。它把谢豫抓伤了,谢豫发了狠,叫人把那猫活活打死了。谢承赶到的时候,那猫已经打的不成样子了。” “自那以后,谢承再也见不得猫了。” 陆锦锦捂住了嘴,好半晌,才小声道,“殿下不是太子吗?宸王怎么敢……” “那又如何,一个畜生罢了,谢豫也赔礼道歉了,陛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陆锦锦想起那日谢承尖锐冷漠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 所以,她的殿下,其实一直就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啊。 陆锦锦叹了一口气,“我瞧着宸王,原本以为他是个温和有礼的人呢……” 宋熹笑了,“他小时候做的混账事多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是长大了,学会了带面具,旁人又都被他蒙骗了,才都以为谢豫温和,反而说谢承冷漠。” 正说着话,谢承换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淡淡道,“阿姐今儿怎么过来了?” 宋熹笑了笑,“来和你说一件事。刚刚陛下召见我,说要给我选夫婿。” “阿承你帮我想想,京城里可有合适的?” 谢承静静的看着宋熹,语气平淡,“在我看来,没有合适的。阿姐推了罢,婚事可以再缓两年。” “阿承。”宋熹轻声道,“我已经决定了。你要是不选,我就自己定了。” 谢承脸色有些难看。 “这件事也不急于这一日两日的,你可以再想想。”宋熹淡淡的笑了,她放下茶杯,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还放了两个红色的小荷包在桌子上。 “后日就是新年了,希望我们阿承和锦锦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 谢承垂眸,没吭声。 等宋熹走了后,陆锦锦才小声道,“你不要和公主生气,她很疼你的。” “我知道。”谢承声音微沉,“她嫁人,就是想嫁一个对我有助力的人家。她想帮我,想赔上一辈子助我从静华宫走出去。” 他语气带了几分固执的冷意,“我不需要。” 陆锦锦叹气,她蹲下身子,摸了摸谢承的头发,“再好好跟公主说说,我们殿下靠着自己,也可以成功的。” 谢承薄唇轻抿。 陆锦锦在心里问系统,“原本的剧情里公主嫁给谁了?” “没嫁人,她似乎是病死的。她死后,谢承的性子就更孤僻冷漠了。” 陆锦锦听的心里难过。 谢承最后还是成了孤家寡人。 连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都没有。 她从怀里也掏出一个小荷包,递了过去,“原本是打算后日再给殿下的,不过今日殿下不高兴,我哄哄殿下。” 陆锦锦弯着眼睛笑,“殿下今日收了我和公主的新年礼物,可一定要开心一点。” 谢承接过荷包,喉咙微动,声音有点哑,“是什么?” “殿下可以拆开看看。” 谢承打开荷包,里面是一个小玉坠,上面穿着红绳。玉坠是平安扣的样式,玉质普通,打磨的也一般。 “这是我自己买了一块玉自己磨的,殿下可别嫌弃。”陆锦锦拿过来,系在了谢承的手腕上。 “好了。带了这个,殿下必然此生平安顺遂。” 谢承抬眸对上陆锦锦的笑脸,只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什么闷闷的难受。 真是又傻又天真。 平安顺遂从来都是要靠人为而不是天意。 可他什么也没说,反而笑了。 他想,他得做的更好才行。 尽快从这里走出去,才能护住阿姐,也护住——陆锦锦。 第15章 宫宴行刺! 除夕那日,陆锦锦早早就起来了。 往日里,宫女服饰必须素净,多以青绿色为主。不过在除夕这一日,倒是可以特许宫女们穿穿红色,讨个喜庆。 陆锦锦换了一件红色的小袄。想了想,又从匣子里拿了一对珍珠耳坠带上,这是上次宋熹送给她的。而后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才满意的点点头。 她穿戴好后去院子里,竟看到谢承在那儿写春联。 “殿下起的好早。” 陆锦锦笑嘻嘻的,她凑到谢承身边看了一眼,立刻开启无脑吹模式,“殿下的字写的真好,若是什么时候我能写出殿下这样的字就好了。” 谢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好啊。正巧今儿起的也早,你去屋子里写几篇大字去。” 陆锦锦立刻闭嘴。 狗男人不值得她吹捧! 谢承写完了对联,又把笔递给陆锦锦,“福字你来写。” 陆锦锦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可是,可是我的字……” “有什么关系,反正只有我们看。” 陆锦锦似乎是被他鼓励到了。 她凑过去,拿起笔,把平时练字的认真劲儿都加起来,提笔落字时连呼吸都顿住,最后在红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谢承眯着眼睛瞧了半天,笑了,“也算是有长进。” 他拿起对联和福字,走到门口,板板正正贴了上去。谢承的字自带风骨俊逸潇洒,反观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福字,倒写的……憨态可掬。 陆锦锦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倒是谢承,在门口瞧了半天,看起来甚是满意。 - 除夕佳节,宫中夜宴。 大殿上歌舞升平,一派美好景象。 陆锦锦瞥了一眼坐在首位的娇俏女子,低声同谢承八卦,“殿下,那个是云美人,是不是特别漂亮?” 谢承头也不抬道,“你饿不饿?要是饿了累了就先回去。” “……”陆锦锦,“我不饿,也不累。” 宫中无后,是柳贵妃伴在帝王身侧。当然,也不只她一个人,另一旁……是新晋的云美人。 柳贵妃瞧着她,恨的咬牙,面上却装出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云妹妹到底是年轻,喜欢打扮,瞧这金钗,上面嵌着的是东珠吧?真是好看。我就不比妹妹了,只喜欢简简单单的东西。” 话里话外,不过是故意说云美人奢靡浪费。 云美人抬手摸了摸鬓边的钗环,笑了,“臣妾也不懂这些,都是陛下赏赐什么,臣妾就带什么。姐姐要是喜欢,臣妾送给姐姐吧。” 皇帝也在一旁笑着说,“云儿年纪小,带这些金啊玉啊的也衬的住。” 柳贵妃在一旁脸都绿了。 这是什么意思?皇上是嫌弃她老了? 云美人眼波流转,抬手又给皇帝倒了一杯酒,声音软媚,“陛下,臣妾敬您。” 柳贵妃眯了眯眼,突然笑着开口。“陛下,谢豫这孩子,寻了一块奇石说要献给陛下。我同他说,这宫里珍宝无数,一块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可这孩子脾气倔,非要给他父皇看看。” 皇帝点点头,“豫儿有心,就让他呈上来看看。” “是。”柳贵妃笑着拍了拍手,立刻就瞧见谢豫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不知放着的是什么,用一块红布蒙住了。 “父皇,儿臣出游时曾见到此奇石,大为震惊,立刻带回来,于除夕佳节奉上,供父皇一观。” 谢豫说着,手一把掀开了红布。 红布下是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头,只不过大概是经受了太多的风吹雨淋,石头的形状有些奇怪,远远看着……倒像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仙人。 陆锦锦一下子想到陛下近日崇尚道教的事。 不由得感叹,宸王好谋划啊。 谢承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还神色如常的拿了一块糕点递给陆锦锦,“垫垫肚子。” 陆锦锦:…… 真的谢了我真的不饿。 皇帝见了,果然十分满意,连连夸赞,“好!此石不错!来人,搬到朕的寝宫去,朕要日夜观赏!” 柳贵妃脸上的笑愈发得意了,她轻蔑的瞥了一眼云美人。 年轻貌美算什么,颇得圣恩又怎么样,没有孩子就是没有根基,眼前荣宠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云美人像是没注意到柳贵妃的目光似的,仍旧是淡淡笑着,给陛下斟酒。 宫宴左左右右就是那些玩意,教坊司的歌舞也没什么新意。不过今年大概是为了别出心裁,特意从宫外寻了一队杂耍团来给陛下表演。 杂耍团的这些人都身着彩衣,脸上带着面具,像是古老神话里的巫神娃娃。他们张开双臂,蹦蹦跳跳,其中一个人不知道往嘴里塞了什么,下一瞬突然张开嘴喷火。 周围顿时传来阵阵惊呼声。 一旁的人也开始显露绝活。他们几个人搭了人梯,刚刚喷火的那人一个健步冲上去,身形轻盈灵活。 他走到最高点,手里的彩球往天上一抛,彩球在天上炸开,里面细碎的金箔彩纸纷纷扬扬的掉落,如天女散花一般,炫彩夺目。 就趁着众人被彩纸迷了眼的功夫,几个人又是身形一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宽大的红色绸缎,两头扯开,在空中高举。 只见红绸上写着:国泰民安。 此时,杂耍团的人纷纷跪下行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也都跟着跪下山呼万岁。 陆锦锦跪在谢承身侧,瞧着他微微垂眸,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不等她再看,就听见陛下的笑声,“好!好极了!来人啊!赏!” 陆锦锦正要上前扶着谢承起来。 突然,杂耍团一个人猛的跳起来,从腰间抽出软剑,直指皇帝!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都未来得及反应,那人的剑已经逼近了皇帝—— 宫宴行刺?! 陆锦锦一瞬间脸色苍白,紧紧的拽紧了谢承的袖子。谢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此刻,大殿乱成一团。 宫人们的尖叫声,侍卫的抽刀声,东西摔落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柳贵妃吓懵了,她一深宫妇人,哪里见过这些,吓得当即连连后退,缩到了无人处。 眼见着刺客的剑就要插到了皇帝的胸口,一旁的云美人突然大叫,“陛下小心!” 她闪身过去,挡在了陛下面前。 那一剑,狠狠的插在了她的胸口。 刺客眯了眯眼,见周围的侍卫已经涌了上来,他不再纠缠,转身于几个呼吸间飞跃了出去。 皇帝抱着云美人,愣住了。 鲜血染透了她身上华美的衣裙,她抬手,碰了碰皇帝的脸颊,轻声道,“陛下平安……就好。臣妾死而无憾。” 话音刚落,她就昏了过去。 皇帝此刻终于回过神了,他声音微微颤抖,“来人!来人啊!传太医!!” 一时间,殿内乱糟糟的一片。 陆锦锦和谢承此刻正在角落里。 眼见戏瞧得差不多了,谢承拽住陆锦锦的手腕,越过人群,从后门走出去了。 陆锦锦还没从刚刚到惊吓中缓过来,她呆呆的,一路被谢承拽住,一直到走到半路才想起来问,“殿下,我们去哪儿?” “回宫。你昨儿不是包了饺子,说要除夕夜晚上吃吗?”谢承淡淡道。 都这种时候了他们回宫吃饺子?? 陆锦锦拽了拽谢承的袖子,压低声音,“那个刺客还在宫里,静华宫就我们两个人,会不会有危险啊?” 况且,静华宫又那么偏僻,说不定刺客走投无路之下就会躲到那里,然后把他们俩顺便给…… 谢承勾了勾嘴角,他偏头看着陆锦锦,压低嗓音,“陆锦锦,你害怕了?” 陆锦锦用力的点点头。 “不要怕。”谢承轻声道。 “你不相信,我会保护你吗?” 陆锦锦眨了眨眼,笑了。 “对!有殿下在!我什么都不怕!” 第16章 压岁钱 此时的乾坤宫灯火通明。 宫女们忙进忙出,太医纷纷跪了一地。 皇帝坐在榻边,紧紧攥着云美人的手。 他原本以为,云美人于他不过是三千佳丽中普通的一个,她年轻貌美,自己便多宠几日。 却没想到……她肯豁出命来保护自己! “陛下。”赵太医把完脉,长舒一口气,“您放心,云美人无碍的,那剑没有刺多深,也没有刺到要害,云美人只是失血过多,于性命无碍。” 皇帝的难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扬了扬手,立刻有宫人快步过来听命。 “云美人暂时不必挪宫,就住在乾坤宫休养。你们几个务必好好伺候。” 顿了顿,皇帝又道,“另。云美人护驾有功,晋为正二品妃。” 宫人齐齐跪地,“奴婢领旨。” 皇帝叹了口气,却也没时间再停留,匆匆走了,前朝后宫,还有一堆事在等着他。 相比于外头的喧闹,静华宫倒是格外安宁。 陆锦锦煮了两盘饺子,又寻了辣椒和蒜弄了两盘沾碟。和谢承凑在小桌子旁,欢欢喜喜的吃起来。 可没等吃两口,她就咬着筷子叹气,“若是公主在就好了,咱们就能更热闹了。” 谢承瞥了她一眼,“刚刚大殿上热闹,怎么见你一个劲儿的往出跑呢?” 陆锦锦:…… “对了,殿下刚刚看见了吗?那个云美人。”陆锦锦突然想起来,“刺客要杀皇上的时候,她替皇上挡了一箭。” 谢承漫不经心道,“嗯。” 陆锦锦瞪大了眼睛,“她竟然这么爱皇上!刚刚我都瞧见了,刺客来的时候柳贵妃都狼狈的躲开了。” 谢承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陆锦锦连忙表忠心,“殿下放心,若有一日殿下遇到危机,我也一定会挺身而上的。” 出乎意料的,谢承脸上不见一丝感动。 他微微敛眉,眼底似乎带了几分戾气,突然抬手,掐住陆锦锦的下巴,凤眸微眯,冷声道,“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记住了吗?” “嗯?” 陆锦锦吃痛,被谢承这幅样子吓住了,她乖乖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了。” 谢承这才松开了她。 陆锦锦揉着发红的下巴,气哼哼的,“干什么这么凶。” 谢承语气淡淡,“我不需要你为我死。陆锦锦,任何时候,保护好你自己就够了。” 陆锦锦咬了咬唇。她知道这时候她应该说许多甜言蜜语来刷感化值,可千言万语都堵到了嗓子眼,最后她只干巴巴的说了句,“哦。” 吃了饺子,陆锦锦也不愿意睡,非要拽着谢承守岁。 屋里灯烛都点上,谢承一个人下棋,至于陆锦锦……被逼着在一旁练字。 写了有两页纸了,陆锦锦烦躁的把笔一扔,“我困了。” 谢承好笑的抬眼看她,“你不守岁了?” “不守了不守了。” 陆锦锦起身就要回去睡了,却被谢承叫住。 他伸手,递给陆锦锦一个小金元宝。 这还是陆锦锦进宫以来第一次瞧见金子,她对着灯烛仔仔细细瞧了,惊讶道,“殿下哪儿来的?” 谢承低低笑了,避而不答,轻声道,“给你的压岁钱。” 陆锦锦欢欢喜喜的收起来,笑的眉眼弯弯,“谢谢殿下。” 等陆锦锦走后,谢承站在窗子边看了一会儿,直到见陆锦锦那屋的灯火熄了,才转身去了书房。 暗卫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谢承进来,忙跪地,“主子,影四已经出宫了。任凭那些侍卫在宫里再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 谢承点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云英那边怎么样了?” “无大碍,估计经此一事,她必然能夺得皇帝信任。” 谢承语气平淡,“那个人你们找到了吗?” 暗卫低声道,“还没有。” “要尽快。道馆已经修好了,没有主人可不行。” “是。” 谢承按了按额角,淡漠道,“退下吧。” 待黑影消失,谢承轻轻吹灭了烛火,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今夜皇城中,不知又是多少人的不眠夜。 第17章 宋熹,你想死 皇帝彻查了一整夜,不仅毫无头绪,又连刺客的影子都未看见。他暴怒异常——没有哪个君主能忍受生命被威胁这种事。 他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柳贵妃身上。 中宫之位空悬,宫里大小事包括这次的寿宴都是柳贵妃亲自操办的。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自然要降罪。 柳贵妃被禁足于宫中,连宸王都不得见。 任谁都看得出来,如今宫中风向已变,往后要仔细巴结着的该是这位云妃娘娘了。 而此刻,被众人议论纷纭的云妃娘娘正慵懒的喝着桂花羹,身子软的跟没骨头似的,半靠在皇上身上。 “喝了桂花羹,嘴里不苦了吧。” 云妃点点头,撒娇道,“臣妾觉着身子无碍了,能不能不吃药了,那药太苦了,臣妾吃着难受。” 皇帝笑道,“孩子话,良药苦口。”顿了顿,皇帝又叹气,“你都是为了朕才……” “陛下。”云妃拽住皇帝的手,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您千万别这么说,为了陛下平安,臣妾虽死无悔。” “后宫佳丽三千,却只有你一人是真心待朕的。”皇帝感叹道。 “皇上。那日刺客突袭,众位姐妹一定是都吓坏了,还有贵妃姐姐,那日她也在皇上身边,怕是吓得不轻,陛下要多多安慰姐姐才是。” 经云妃这么一说,皇帝又想起那夜遇刺,柳贵妃惊慌逃窜的模样,心里更是平添一把怒火。 云妃瞅着皇帝的脸色,温温柔柔的开口,“陛下近日劳累了,其实臣妾以为,陛下也不必亲力亲为的追查此事。陛下不是有很多得力的儿子吗?像宸王殿下,陛下大可以把事情交给他去办。” 皇帝年岁渐长,做事却有些力不从心,他想了想,微微皱眉,“宫宴本就是柳贵妃操办,如今出了刺客,若是这件事再交给宸王,朕怕……” “若陛下不放心,可以再指派一个皇子同宸王殿下共同追查此事。” 皇帝眯了眯眼,突然想到了谢承。 当初谢承被废,皇帝却又允他去太学,不过是起着制约谢豫的心思。 如今……似乎也可以这么办。 反正谢承没了母家支持,也不成气候。 皇帝心思百转千饶,面上却没显露,只是轻轻的笑了,揽着云妃的肩膀道,“这些都不必你操心,你只安心养伤就好。” 云妃轻声道,“臣妾只希望陛下不要太劳累。其他的,又与臣妾有什么相干呢……” …… 除夕当晚,宋熹就出宫了。 她素来身体不好,除夕夜宫里又出了变故。她当晚就病了,连夜搬回了皇寺。 她名义上是住在皇寺,其实不过是在皇寺后头的山上另辟了一处住处。 偏远,倒也清静。 约莫午后,宋熹刚喝了药睡下,就被一阵叩门声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了丫鬟与开门声还有与人交谈声。 她咳嗽两声,披着衣服出去,走到院子里瞧见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撑着伞站在门外。 山上不通马车,他大概是一路走上来的,身上伞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贞儿,是谁啊。” 听见宋熹的声音,贞儿忙跑过来扶住她。门口那人的伞微微抬开几分,露出来面容。 是谢豫。 宋熹微微皱眉,“你来做什么。” 谢豫笑着走进来,手里提着几个包扎好的牛皮纸袋,“听说阿姐病了,我来瞧瞧。” 宋熹面上没什么表情,转身回屋了。 谢豫怕冷气凉着她,先在外头脱了大氅才进去。 他把几个牛皮纸包放在桌案上,瞧着宋熹微白的面色,微微皱眉,“怎么脸色这么差?用过药了吗?” 他又环顾四周,脸色也沉下来。 这里实在简陋,又不暖和,身边也只有丫鬟跟着伺候。 “宫里你不呆,皇寺你不住,偏偏搬到这落魄地方。宋熹,你是故意作践你自己呢?”谢豫咬着牙,脸色实在难看。 宋熹先对着贞儿使了个眼色,见贞儿退下,她才轻声道,“这里僻静,我自个儿也自在。谢豫,你以后也不要过来了。” “我不过来,任由你在这儿冻死病死吗?” 谢豫冷着脸,一把拽住宋熹的手腕,把人硬拽着到自己面前。 宋熹在宫里,素来是穿戴华丽。她生的艳丽,眉眼都带着媚色,眼波流转时勾人心魄。 可眼前的宋熹,没有梳妆打扮,穿着素衣,头发松松的挽着。她被谢豫的动作弄的恼怒,蹙起眉头,带着不一样的鲜活。 这才是宋熹,这才是她原原本本的模样。 谢豫眸色暗了几分,他低下头,凑在宋熹的耳边,声音沙哑,“阿姐,你在勾引我是不是。” 宋熹冷笑,“谢豫,别在我这儿发疯。” 谢豫没有恼怒,反而低低的笑了,他的唇碰了碰宋熹的耳垂,感受到她的颤抖,他语气都带着一股愉悦,“宋熹,阿姐。” 他反反复复叫着她的名字。 宋熹没再挣扎,任由谢豫抱着她,沉默了好久,她才开口,“谢豫,你真是个疯子。” 谢豫笑了,“你早该知道的。” 宋熹闭了闭眼。 是的,早在她看见谢豫杀了自己养了多年的狗,被谢豫拽着手腕要一起跳河,无数次被他掐着脖子的时候…… 她就该知道的。 “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还走的开吗?”宋熹挑起另一个话题。 “哦。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谢豫勾着她的发丝懒懒道。 旁人都觉得宸王纵横谋划,意图染指江山。 其实谢豫从未把这些放在心上,他想染指的,从来就只有宋熹一人。 谢豫像是玩够了,终于松开了宋熹。 他瞥见了桌案上的一个名册。随手拿起来翻翻看,里面都是京城世家子弟的画像。 他笑了,眼底却带着冷意。 他扬手一扔,把名册扔到了火盆里。火舌卷起,瞬间把名册吞没。 “想嫁人?”谢豫笑了。 “宋熹,你想死。” 第18章 愿意做殿下的挡箭牌 圣旨传到静华宫的时候,陆锦锦正逗着黑曜玩球。 等传旨的小太监一走,她连忙跑到谢承身边。 “殿下,你要去查案子了。” 谢承手里拿着圣旨,漫不经心道,“嗯。” 陆锦锦眨了眨眼,忙道,“要去哪儿查?大理寺吗?” 谢承笑了,拿着圣旨敲了敲陆锦锦的头,“人还没抓到呢,去大理寺做什么?刚刚不是说了么,先搜城,抓到刺客再说。” 陆锦锦拽着谢承的袖子,恳求道,“殿下要出宫,带上我罢,求你了殿下。” 谢承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此刻那刺客还在京中,殿下去搜捕,万一受伤了怎么办?”陆锦锦小声道,“我不放心殿下,殿下让我跟着吧。” “更何况,殿下走了,静华宫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实在害怕,若有人来欺负我怎么办。” 闻言,谢承眸色暗了几分。 其实静华宫旁都有暗卫守着,实在不必担心陆锦锦的安危。可谢承一想要把陆锦锦自个儿留在这儿,却仍旧有几分不放心。 陆锦锦,须得时时刻刻呆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行。 想到此处,谢承眸色暗了几分。 “带你去也不是不行。”谢承慢条斯理的开口,“你得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得听话。” 陆锦锦恨不得赌咒发誓,“我一定乖乖听话,就跟在殿下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最好再碰见一次刺客,再来一次惊心动魄的刺杀。她也学云妃来个美救英雄,让小暴君多涨一点感化度。 - 为了搜查方便,皇帝拨了一支禁卫军给谢承调度。 谢承还是东宫太子时,禁卫军就是由他掌管的。这次知道是要分过来跟着谢承搜查,禁卫军上下都兴奋异常。 又能见到太子殿下了。 早早的,没等调令。禁卫军就等在了静华宫门口。 好一会儿,才见静华宫的大门开了。 谢承走出来,仍旧是和从前做太子一般模样,不见丝毫落魄。一身银色铠甲,宽肩窄腰,眉目冷厉。 只是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兵。 这小兵像是第一次穿军装铠甲似的,走路都有些不协调,几步下来叮咣作响,还差点摔到了,幸得谢承扶了她一把。 禁卫军们不敢多看,纷纷跪地行礼,“参见殿下。” 谢承没什么表情,只一扬手,立刻有人给他牵了一匹马过来。 谢承翻身上马。 按规矩,其余的人都是要跑步跟随。 可谢承上马后,却对那小兵伸出了手,淡淡道,“上来。” 陆锦锦愣了一下。 感受到周围如有实质的目光,她不敢迟疑,赶紧拽着谢承的手也上了马。 陆锦锦坐在谢承前头,谢承拽着缰绳,远远瞧着,倒像是她被谢承圈在怀里一般。 “出宫!” 谢承策马出宫,禁卫军整齐的跟在身后。 陆锦锦一身沉重的铠甲,压根不敢挪动。她硬邦邦的挺直身板,小声嘟囔,“殿下干嘛要我也上马,你没瞧见刚刚他们的眼神。” 谢承眸色淡淡,没吭声。 他倒是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着陆锦锦这么娇气,若是在后面跟着跑了一日,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出了宫,禁卫军兵分两路搜查。 陆锦锦这次倒是听话,一路上紧紧跟着谢承,一步也不落,就差粘在谢承身上了。 刚搜了一个酒楼出来,一旁的几个禁卫军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了。 “殿下身边跟着的是谁啊?不像是军营里出来的。” “这你还瞧不出来吗?不过是一个供人玩乐的小公子,哄的殿下带他出来,狐媚子。” 禁卫军都盼着谢承再登太子之位,故而对这个一路上黏着殿下不放的小兵很是不愤。 “啧啧啧,你瞧瞧,跟殿下跟的多紧,寸步不离的,真是恶心。” “殿下怎么能跟这样的小人在一起!” 狐媚惑主的小人陆锦锦还没察觉出来自己招了多大的麻烦。她此刻跟着谢承搜了半条街,累的腿都走不动了。 更何况穿着这么沉重的铠甲,压的她都喘不过气。 谢承瞧见,皱着眉,有些心疼。 他低声道,“不然你先回去罢。我瞧你头上都是汗,你回去换个衣服,歇一歇,没必要在这儿耗着。” 陆锦锦忙摇头。 开玩笑,她还没碰见刺客呢,她还没舍身替谢承挡剑呢,她怎么能回去。 “殿下。”陆锦锦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上的汗水亮晶晶的,却硬着头皮道,“我不累。” 谢承顿了顿,吩咐人继续搜查。自己则带着陆锦锦去一旁的茶舍雅间坐着歇一歇。 陆锦锦却不肯,“殿下,咱们时间紧迫。陛下不止让您搜查,还有宸王呢,万一让宸王先搜查出来怎么办?” “那又怎么了。”谢承给陆锦锦倒了一杯茶水,漫不经心道。 陆锦锦急的不行。 小暴君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呢。 她一口喝干了茶水,嘴一抹,拽着谢承就往外走。 谁知道刚走到门口,碰上了回来复命的禁卫军统领。 禁卫军统领林正,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此刻瞧着陆锦锦拽着谢承的手腕,目光冷的可怕。 陆锦锦被他看的吓了一跳,慌忙送开了手。 “殿下!”林正快人快语,“臣以为,您既然领了皇命搜查刺客,就应当以国事为重,不该和这种人拉拉扯扯。” 谢承眯了眯眼,轻笑一声,“林统领,我难道没有认真搜查吗?更何况……” 他拉长声调,一把将陆锦锦拽进自己怀里。 “我堂堂皇子,有几个贴身服侍的人,不是很正常吗?” 林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身就走了 陆锦锦看着林正的背影,微微皱眉,“殿下为什么要这样,他是禁卫军统领,殿下就不怕他不愿意追随您吗?” 谢承淡淡道,“林正刚正不阿,可他却是陛下的人。今日的事,他一定会如实的回禀陛下。” 陆锦锦小声道,“殿下想让陛下知道,你现在无心皇位,是个昏庸玩乐的人。” 谢承语气平淡。 “这是他希望我成为的样子。” 陆锦锦怕谢承心里难过,凑过去小声安慰道,“殿下别难过了,我愿意做殿下的挡箭牌,愿意做狐媚子。” 谢承低低的笑了。 他抬手把陆锦锦头上的盔甲取掉,瞧着她白嫩的额头被压红了一圈,轻声道。 “这么笨这么傻,怎么做挡箭牌?” 第19章 殿下,舒服吗 谢承只出去巡了一日街,剩下几日都在静华宫闲着,不是下棋就是看书。 陆锦锦不明所以。只以为他又在装模作样演戏给皇帝看,为了刷感化值,再加上自己那天一时冲动许下的诺言,只能硬着头皮扮演好一个狐媚子。 陆锦锦演过白莲花,却没做过狐媚子,只能虚心的向谢承请教。 谢承狭长的凤眸微眯,上下打量了一遍陆锦锦,带着几分挑剔的摇了摇头。 “你这样不行。” “看过话本子吗?狐媚子须得是会勾人的。” 陆锦锦皱着眉,一边思索着一边回屋了。 谢承没当回事,以为是生了气,本想着一会儿过去哄哄,谁知道片刻后,屋里的门开了。 谢承懒懒抬眸,却一下愣住。 站在门口的陆锦锦穿着一身枣红色的宫裙,腰间系着彩绸,更显的不堪盈盈一握。领口微微扯开一些,发髻上簪着的流苏一直垂到了凹凸有致的锁骨上。 她抿了一层口脂,更衬的好颜色。 陆锦锦咬了咬唇,声音软的不行,“殿下。” 谢承撑着额头,眸色暗了几分。 他嗓子有些哑,慢慢的开口,“陆锦锦,你这是做什么?” 陆锦锦没说话,慢慢走到谢承身边,跪坐下来。 她微微垂着头,手轻轻按在谢承的腿上。 陆锦锦虽是宫女,可谢承几乎没怎么叫她做过活计,一般的小事都是谢承亲力亲为的。宋熹来了后,更是给陆锦锦送了一堆护手的药膏什么的。 她的手养的又白又细,指甲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 “殿下,舒服吗?” 谢承眯着眼,他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半张脸,一时看不清神色,只听见他微哑的声音。 “尚可。” 想做狐媚子伺候太子殿下,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陆锦锦捏了一会儿,不见谢承有什么动作,她又累的手酸,一时也演不下去了。 她松开手,轻哼了一声,正要起来,手腕却被谢承拽住,猛的向前倒去,恰被谢承接住。 “捏的差,还这么娇气。”谢承淡淡的评价。 陆锦锦不想理他。 挣扎着要起来,却又被死死按住。 谢承抬手碰了碰她鬓边流苏,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有人在盯着。” 陆锦锦果然一动也不敢动了。 其实哪里有人在盯着呢,连暗卫都悄悄隐去了。 拙劣的借口也只能骗骗陆锦锦这个小傻子罢了。 皇帝的人还在盯着? 陆锦锦心里想着,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她端了桌子上的茶杯递给谢承,微垂着头,露出白皙纤弱的脖颈,“殿下请用茶。” 谢承不动声色的接过茶微微抿了一口。 喝过茶,陆锦锦又拿着帕子给他轻拭嘴角,却猛的被谢承攥住手尖。 “勾引我?嗯?” 陆锦锦下意识的抬眼,正对上谢承漆黑的眸子。 他紧紧盯着陆锦锦,像是一只盯紧了自己猎物的猛兽,下一刻,就要拆吞入腹了一般。 陆锦锦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承。 她慌了神,忙挣脱开谢承的手,急急忙忙的转身走了。 谢承瞧着陆锦锦有些慌乱的背影,低低笑了。 糟糕,给吓跑了。 第20章 因为我喜欢殿下 三日后,谢承把刺客交了上去。 只不过,刺客被发现的时候拒捕,被当场杀死了。 故而谢承交上的,不过是刺客的尸体罢了。 乾坤宫,大殿之上。 谢承与谢豫跪在地上,皇帝冷着脸负手站在上首,冷冷训斥,“抓捕刺客,就是为了顺藤摸瓜找出真正在背后谋划这一切要害朕的人。如今刺客死了,朕要一个尸体有什么用!” 谢承垂眸,“是儿臣办事不力,请父皇息怒。” “还有你!”皇帝瞪着谢豫,“这几日连查都未查。整日呆在皇寺,怎么?你要出家?” 谢豫低着头,一声不吭。 “行了,都回去吧。”皇帝烦躁道。 等两个皇子退下后,才见一道曼妙的身姿从屏风后慢慢走出来,女子一身华服,温温柔柔的笑着,“陛下注意身子,千万别动怒,” 皇帝恼怒道,“这两个儿子,一个能帮到朕的都没有。” 皇子昏庸无能,皇帝恼怒。 皇子才能太过,皇帝反而要忌惮。 云妃安慰道,“皇子们还是年岁小,玩心太重,过几年再看吧。臣妾听说陛下已经寻到了仙师,过几日就要进宫了?” 皇帝提起这事,脸上才带了几分笑,“是啊。这位仙师自蓬莱岛而来,传闻已年过半百但仍旧一副少年模样,实为神奇。” 云妃笑着说,“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皇帝揽过云妃,柔声道,“到时候你我二人修仙化道,一起长生,做一对神仙眷侣。” 云妃温温柔柔的笑。 - - - 静华宫,陆锦锦追着谢承问个没完,“陛下,陛下真的什么赏赐都没给?” 谢承好笑道,“你想要什么?” 陆锦锦皱眉,“不说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好歹也让殿下您出了静华宫,换个宫殿住。” 谢承微微挑眉,“你不想住在这儿?” “不是啊,是殿下你不该住在这儿,哪有哪个皇子是住在冷宫的。殿下不觉得什么,我还替殿下委屈呢。” 谢承眸色暗了暗,他静静看着陆锦锦,轻声道,“不必委屈。陆锦锦,相信我,我们很快就会走出这里。” 陆锦锦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的点点头。 “我当然相信殿下啦。” 两人正说着话,正巧这时候,外头走来几个小太监。为首的那个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李公公。 李公公笑眯眯的,先是给谢承行了一礼,“奴才参见二殿下。” 谢承面色淡淡,“李公公来此,是父皇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陛下说,二殿下抓捕刺客有功——”李公公拉长声音,眯着眼打量着谢承的神色,“特赐给二殿下御酒一壶,请二殿下饮用。” 说着,他招了招手,一旁的小太监立刻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瓶,正是李公公嘴里的御酒。 谢承没什么表情,反而是恭恭敬敬的跪地行礼,“儿臣谢父皇赏赐。” 陆锦锦在一旁可快要吓死了。 不赏真金白银,赏一瓶御酒来? 这在电视剧里,肯定是要赐死啊。壶里装的一定也不是什么美酒,而是毒药! 难道,皇帝还是太忌惮谢承,非要杀了他不可? 如果谢承死了…… 陆锦锦不敢再想,只觉得额头上的冷汗都要滴落下来了。 恰巧这时候,脑海里传来了系统焦急的声音:快去抢着把酒喝了。 陆锦锦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系统的用意! 酒里无毒! 谢承没有迟疑太久,仿佛他压根没思考皇帝的用意一般。他脸色如常,伸手要去拿过酒杯,可就在这时候,一旁的陆锦锦突然快步走过去,直接拿着酒壶仰头一口气把酒喝了个精光。 在场一片安静。 陆锦锦把酒喝完,瞧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李公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刚刚口渴的厉害,一时冲动。” “你……”李公公指着陆锦锦,正要发作,就听见谢承淡淡道,“我的宫女素来没规矩,李公公见谅。” 李公公硬是把话噎了回去。 他阴阳怪气道,“左右酒都是赏赐给殿下的,怎么处置是殿下的事。行了,酒也送到了,奴才要回去交差了。” 说完,李公公一甩拂尘,转身就走了。 等人都走干净了,谢承才慢慢走到陆锦锦面前,他面色平淡,语气很轻,“陆锦锦,你在做什么?” 陆锦锦刚一口气把酒都喝了,头晕的厉害,下意识的就要去拽谢承的袖子,却被谢承躲开了。 陆锦锦眼尾有些发红,不明所以,还执着的要去拽着谢承的袖子,这下却被谢承按住手腕。 “陆锦锦。”谢承掐着她的手腕,用了几分力气,可语气仍是如往常说话一般平淡,“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陆锦锦被他弄疼了,眼圈有些发红,“我,我以为酒里有毒。” “嗯。”谢承淡淡的接着问,“然后呢?” “若是有毒,我想……我先喝,殿下就不用了。”陆锦锦大概是真的醉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好。” 谢承点点头,甚至笑了笑,只是语气却冷的可怕,“陆锦锦,多谢你这番忠心。” 陆锦锦被他这幅冷情冷意的模样吓住了。 “殿下。我……我肚子痛,是不是毒药发作了!”陆锦锦咬着唇,一副十足的可怜模样。 可谢承只是淡漠的呵了一声,“放心吧,酒里无毒。” 他猛的松开手,陆锦锦下意识的踉跄后退两步,一时不稳,跌坐在地上。 可谢承连看都没看,转身就走了。 陆锦锦坐在地上,还懵懵的,忍不住问系统,“怎么回事?我为了他喝毒酒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生气?!” “我还装醉了,他不应该抱我回去吗??” 系统:……我觉得你应该来一剂猛药。 陆锦锦:??? 系统:现在感化值波动挺厉害的,你要是深情告白一番,感化值一定大涨。 陆锦锦为难道,“我不能欺骗小暴君的感情……” 系统:哦你不想回家了。 陆锦锦立刻道,“让我想想要怎么表白!” - 陆锦锦在原地没起来,反而垂着头哭出声来。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叫屋子里的谢承听见。 片刻后,谢承冷着脸推门出来。 他慢慢走到陆锦锦面前,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哭的这么狠,眼睛不要了吗?” 陆锦锦还在抽咽着。 谢承叹气。 他微微弯腰,掐着陆锦锦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陆锦锦,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去死。” 陆锦锦声音微颤,“可是,可是我想保护殿下。” 谢承垂眸,“一次又一次的挡在我面前,陆锦锦,你到底为什么。” 陆锦锦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泪珠落到了谢承的手上,那么滚烫,像是火舌卷起一路烧到了他的心尖上。 “因为我喜欢殿下呀。” 她声音又轻又细,一股烟飘到了谢承耳边,又像是千斤石砸在了他的胸口。 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一颗心好像生生的被人剥开了,上面被人拿着刀,刻遍了陆锦锦的名字。 谢承这十几年的少年时光,有过许多辉煌时刻。年少立太子入东宫,初理朝政百官臣服…… 他一直都是那么平平淡淡的走过,好像没有一件事值得他留心在意的。 可此时此刻,他就那么站在那儿,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谢承从没有过这么失态的时候,他伸出手,指尖甚至都在微微颤抖,他轻轻的擦掉了陆锦锦脸上的泪。 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道,“陆锦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锦锦哭的眼睛都红了,她慢慢站起来,毛茸茸的发顶抵到谢承的下巴上。 她小心翼翼的环住谢承的腰。“我只是一个小宫女,又蠢又笨,没什么能力,但是我愿意豁出命保护殿下。” 她凑的近,几乎能听见谢承的心跳声。 “砰砰砰——” 谢承低沉微哑的声在头顶响起,“陆锦锦,我脾气不大好,受不得骗。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他日,你便是想走,我也不会放手的。” 陆锦锦打了个寒颤。 她忍着心底莫名的恐慌,仰着头,红着眼睛小声道,“我说过,我一辈子不离开殿下,我会爱殿下一辈子的。” 谢承眸色深沉的可怕。 他的手在背后握拳,用力到骨节都泛着青白,他强忍着,克制着心底的燥意。 他不想吓到她。 最后,他只是低下头,吻了吻陆锦锦的眼睛。 「滴,目标人物谢承,感化值75%。」 第21章 你是要我的命吗 陆锦锦在外面冻久了,身上都冷透了。 此刻像个小鹌鹑似的缩在火盆周围,谢承熬了碗姜汤给她,陆锦锦捏着鼻子灌下去。 一碗姜汤下肚,陆锦锦才觉着身上暖和一点了。 她倚着软榻,小声说,“殿下,我头好晕呀。” 谢承瞧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微微皱眉,“喝了那么多酒,不晕才怪。” 说起这事,陆锦锦才想起来问,“殿下是怎么知道那杯酒里没有毒的?” 谢承漫不经心道,“皇帝就算是要赐死我,也不会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方式。” 自古以来,哪怕是皇子造反逼宫,顶多也不过是贬为庶人流放罢了。到底是骨肉血亲,若这般轻易赐死,是会被天下人诟病的。 陆锦锦皱眉,“可是好端端的,陛下为什么要赐酒给你?就算是赏赐,也没听说过单单就赏赐一瓶御酒的。” “你看,所有人瞧着那酒都会像你一般下意识的以为是毒酒。他就是这个用意。”谢承淡淡道,“他要我害怕,要我臣服。” “他就是要告诉我。他可以准我入太学,准我查案子,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赐死我。” “我的荣辱,我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谢承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淡漠,不见丝毫悲伤愤怒的情绪。 他好像只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陆锦锦莫名的觉着心被揪起来了。 她蹭过去,小声安慰道,“殿下不要难过啦。” 谢承轻轻的笑了,“他又哪里值得我伤心呢。” 那个皇位上的人于他不过是一个杀害母族的凶手,一个势必除之的死敌。 他早已不是他的父亲。 “倒是你,陆锦锦。” 谢承侧头去看她,眸色漆黑,像打翻了的墨,让人丝毫探究不到眼底的深意。 他抬手替陆锦锦掖了掖耳侧的碎发,声音淡漠如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挡在我面前,要替我死这种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见到。” 他明明没有疾言厉色,可陆锦锦却那么敏锐又直观的察觉到了谢承的怒气。 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没有得到陆锦锦的回话,谢承的手顺着她的耳侧一路落到她有些尖尖的下巴上。 他用了几分力气掐住,凤眸微眯,声音平添了几分冷意,“你听到了吗?” 陆锦锦颤声道,“我知道了。” 刚刚哄好的人又红了眼圈,谢承忍不住放缓语气,他手松开,替她又揉了揉有些发红的下巴,“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有一日真的为我而死,你要我怎么办?”你是要我的命吗。 最后这一句,谢承没有说出口。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坠,抬手给陆锦锦戴上。 陆锦锦低头,这玉坠是一个牡丹花的图样,瞧着就精致漂亮。 “这是我母后给我的。” 谢承慢慢道,“这玉坠子她戴了许多年,像是她的平安符一般。陆锦锦,愿它也能佑你平安。” 陆锦锦只觉得心跳像是漏掉了一拍,她突然有些不敢看谢承的眼睛。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会好好戴着的。” 陆锦锦轻轻把头靠在谢承的肩膀上,莫名觉得好难过。 她想回家。 可她不想再骗谢承了。 第22章 不想阿承那么辛苦 年后不久,按规矩是要去太庙祭祖的。 只是皇帝刚寻到仙师不久,正是寻医问药的好时候,哪有功夫去祭祖。皇帝便称自己身体不适,要选一位适龄的皇子代替他去太庙祭祖。 此言一出,朝野皆惊。 按礼法,一般只有太子可以去太庙祭祖。 难道,陛下起了再立太子的心思? 如今京中适龄的皇子不过就是谢豫同谢承二人。 一个是冷宫的废太子。 一个人炙手可热的宸王殿下。 但凡是有眼睛的都知道谁的赢面更大。 一时间,宸王宫中的门槛都要被踩塌了。 - 宋熹去佛寺小住了几日,不知怎的,又搬了回来。大概是闲着也没意思,她常常叫陆锦锦过来陪她。 屋里点了熏香。 宋熹懒懒的靠在贵妃椅,十指刚刚染了凤仙花汁,此刻被宫女拿绸缎紧紧的包了起来。 陆锦锦凑在她旁边,嘴里塞的满满的,手上也不停,一个接一个的剥栗子吃。 宋熹瞧着她笑,“上次给你拿的玉肤膏用完了没有。我这儿还有几个玫瑰发油,又甜又香,你一会儿再拿几盒回去。” 陆锦锦连连摆手,“上次公主送来的桂花味的头油还没用完呢。” “你同我客气什么。”宋熹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突然见一个小宫女快步进来,恭声道,“公主。宸王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谢豫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宋熹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她侧头,轻声对着陆锦锦道,“你先回去吧。” 陆锦锦没多问什么,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却在走到门口,与谢豫擦肩而过时被他拦住了。 “小宫女,这么巧。”谢豫轻轻的笑了,“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你呢。不愿意做我的宫女,倒是愿意来阿姐这里。” 不等陆锦锦说话,就听见身后宋熹微冷的声音,“谢豫!” 谢豫眸色微暗,而后又笑了,意味深长道,“看来阿姐很喜欢你呢。” 说完,他抬步往里走,不再拦着陆锦锦。 陆锦锦回头瞧着谢豫的背影,微微皱眉…… 等她回静华宫的时候,谢承正在屋里煮茶。 “殿下。”陆锦锦几步跑过去,不等说话,先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谢承微微皱眉,“别喝的那么急。” “殿下,你猜我在公主的宫里瞧见谁了?” 陆锦锦道,“是宸王。我突然想起来,那日我送公主回宫,半路上遇见一个男子,当时我没瞧清楚,今日才琢磨过来,那也是宸王。” 谢承没什么表情,反而是又斟了一杯茶给陆锦锦。 陆锦锦好奇的问,“公主和宸王关系很好吗?” 谢承语气平淡,“谢豫小时候很喜欢黏着阿姐。” 陆锦锦眨了眨眼,她小声道,“殿下,刚刚回来的路上,我听见几个宫人谈论,说陛下要选皇子去太庙祭祖。” 她扯了扯谢承的袖子,“殿下,会是你吧?” 谢承勾了勾嘴角,他看着陆锦锦,淡淡道,“你希望是我吗?” 陆锦锦点头,“当然了,我才不要殿下输给那个宸王。” 谢承笑了,“好。” 过了两日,圣旨颁下,代替皇帝去太庙祭祖的果真是谢承。 陆锦锦喜得眉开眼笑,张罗着要给谢承做一大桌子菜。 而另一头,柳贵妃宫中,早已闹的天翻地覆。 地上一片狼藉,而柳贵妃手里还正捧着一个玉瓷瓶子往地上砸。 “混账!”柳贵妃喘着粗气,面目有些狰狞的看着谢豫,“好不容易把他赶进冷宫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争气!” 谢豫语气懒散,“奇石也按照你的吩咐送了,谁知道出了刺客,陛下疑心也是有的。” “本宫怎么生养了你这个儿子!如果你哥哥还在……” 话没说完,谢豫突然抬眼看过去,眼底满满的都是冷意。 柳贵妃一噎,后半句的话终究是没说下去。 谢豫冷冷一笑,“可是哥哥已经死了。你只能指望我了,这个你看不上的废物儿子。” 柳贵妃被他气的眼睛通红,正要指着谢豫破口大骂,可谢豫已经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 宋熹对于总是突然闯进来的谢豫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像是没瞧见他似的,仍旧自顾自的翻着手里的书。可下一刻,谢豫上前,一把拿过她手里的书随意扔到了一旁。 他语气微颤,眸子黑的发亮,“阿姐,你抱抱我。” 宋熹没什么反应,甚至连语气都是平淡的,“你从柳贵妃那儿来?” 就像小时候的每一次,他被母妃打骂,他都是跑到她这里来,拽着她的袖子,小声恳求 ——阿姐,你抱抱我。 谢豫半蹲下去,他抱着宋熹的腰,把头枕在她的腿上。他微微阖着眼,轻声道,“阿姐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我一闻,便安心了。” 宋熹淡淡道,“那一会儿你把我常用的熏香拿回去。” 谢豫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小声道,“阿姐,我们走吧,远离这里,我们去天涯海角,做一对神仙眷侣。” 宋熹笑了。 她轻轻抚摸着谢豫的头发,语气却十分凉薄,“谢豫,陛下今日召见我在商议我的婚事了。” 谢豫身子一僵。 宋熹继续淡淡道,“圣旨赐婚,谁也没有办法。” “你放过我,好吗?” 谢豫猛的抬起头,他眸子漆黑,却隐隐能看出眼底猩红的冷意,“那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宫殿,我们死在一起。” 意外的,宋熹没有像以前一样软下语气哀求,她平静道,“好啊。” 谢豫像是被激怒了一般。 他突然起身,抬手狠狠的掐住了宋熹的脖子。他弯着腰凑近,冷冷的凑在她耳侧道,“你不信我会杀了你?” 宋熹被掐住脖子,脸涨的通红,可她丝毫没有挣扎。 谢豫的手越来越紧,就在宋熹以为这次真的要被他掐死的时候,谢豫猛的松开了手。 “咳咳——”宋熹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着。 谢豫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瞧着宋熹狼狈的模样,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宋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红着眼睛抬头,瞧着谢豫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她和谢豫哪个更可怜。 - 太庙祭祖也不是个轻松的活。 这两日天气寒冷,朝服单薄,硬生生跪在外头的青石板上,寒意浸的两条腿都没有知觉了。 可谢承跪在那儿,脊背挺直,身形板正,不见丝毫摇晃。 陆锦锦瞧着心疼坏了。 这跪上小半天下来,必然是要病了。 她早早的回去准备好了姜汤,屋子摆了好几个炭盆烧的暖暖和和的。 等谢承一回来,她忙凑过去,捧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殿下快喝了暖暖。” 谢承接过姜汤,不经意碰到了陆锦锦的手指,惊的陆锦锦一哆嗦,“殿下的手好凉。” 待谢承喝完姜汤,陆锦锦忙握住谢承的手,她小心的搓着,又放在嘴边呵气。 “殿下怕是冻坏了。” 谢承没吭声,静静的看着陆锦锦。 他确实很冷,冷的五脏六腑都冒着寒气。可现在,被陆锦锦软乎乎的小手握着,好像那些僵冷了的血又重新沸腾了起来。 “别叫我殿下了。”谢承突然轻声道。 陆锦锦愣了一下,她抬眸,见着谢承的眸子漆黑,眼底带着缱绻的温柔,“你和别人不一样。” 陆锦锦的心尖像是被人拿着绒毛扫过,带着一丝丝的痒,又有说不清的莫名情绪。 她抿了抿唇,没开口。 谢承凑近几分,几乎是贴着陆锦锦的耳朵,他声音压的低,带着诱哄的意味,“锦锦,叫我的名字。” 耳边喷洒的热气带着细微的痒。陆锦锦睫毛微颤,声音好像也带着颤抖,她声音又轻又细,“阿承。” 谢承低低的笑了。 他自小是太子,身份尊贵,旁人见他只会高呼千岁。细细算下来,大概只有母后和宋熹这么叫过他。 现在,又多了一个陆锦锦。 被他放在心尖上的陆锦锦。 屋子里一时很安静,只有炭盆燃烧的噼啪声。 陆锦锦坐在榻边,她瞧着谢承,欲言又止的开口,“我们是不是要从静华宫出去了。” 谢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问陆锦锦,“你不是一直想从这儿出去吗?” 陆锦锦小声道,“的确想出去,因为我怕殿下委屈,被人瞧不起。可出去了,我又怕殿下太累。” 她微微叹气,“旁人只觉得太庙祭祖是荣幸,又哪里知道是这么辛苦。做太子大概也是这样,旁人觉得富贵至极,其实也是千辛万苦,刀光血影的。” “我不想阿承那么辛苦。” 谢承沉默了。 他突然觉得喉咙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这天下,有人盼着他死,盼着把他踩入泥潭。有人盼着他好,盼着他再入东宫。 可只有陆锦锦,她希望她的殿下不要再那么辛苦。 谢承抬手,拨了拨陆锦锦额前的碎发。 他声音很哑,却又像是很认真的在问,“陆锦锦,我可以亲你吗?” 虽是问句,可不等陆锦锦说话,他已经低头,轻轻吻在了她的额头。 屋子里这么安静,日头晃着白雪的光透过明纸照进来,亮堂堂的。 少年皇子低头吻着耳尖通红的小宫女,他垂着眉眼,神色认真而虔诚。 第23章 说点我爱听的 谢承到底还是病了。 不过还好,近些日子皇帝对谢承的态度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底下人一时也不敢轻慢。 太医来的很快,诊了脉说是风寒,喝两副药就好了。 陆锦锦这才放心下来。 静华宫没有其他的宫人,陆锦锦瞧谢承也还睡着,便也只能她随太医去抓药了。 太医院里,处处都是一股子中药材的味道。 陆锦锦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堆分好类的药材给她递过来,又告诉了她熬制的时间。 “多谢,我记下了。”陆锦锦点点头。 她捧着药材刚转身往回走,谁知一个不注意,同别人撞了个满怀。 药材哗啦啦撒了一地。 陆锦锦连忙弯腰去捡,对面那男子见状,连声抱歉,也跟着一同把药材捡起来。 “实在抱歉。”男子把药材递给陆锦锦,温声道,“是我莽撞了。” 陆锦锦抬头,瞧了男子一眼,微微一怔。 这宫里,除了太监就是侍卫,少有的几个皇子她也见过。可这男子瞧着陌生,一身白衣,瞧着也不像是宫里的人…… 男子自然察觉到陆锦锦打量的目光,微微一笑,“贫道南哲,刚刚入宫,暂居清风馆。” 贫道?清风馆?那不是宫里新修建的道馆吗? “你是仙师?” 陆锦锦有些惊诧。 她以为的仙师大多是仙风道骨,白发苍苍的,可眼前这一位——不过少年郎模样,瞧着同谢承差不多大。 南哲笑了笑,“相逢便是有缘,况且我刚刚还不小心打翻了姑娘的药材,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替姑娘瞧瞧手相如何?” 陆锦锦眨了眨眼,心里的那点子好奇被勾起来了。 她没迟疑,把手伸了过去,“那,麻烦仙师了。” 南哲打量着摊在他面前的手掌,微微眯眼,良久,才摇了摇头,“奇怪,奇怪。” “我见姑娘手相,分明是早夭的命数,瞧着明明数月前就该……怎么……” 陆锦锦心里一慌,快速的把手收了回来,她掩饰的笑了笑,“大概是仙师看错了。时候不早了,奴婢得回去给主子熬药,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南哲再说什么,陆锦锦转头就走了。 瞧着陆锦锦有些慌乱的背影,南哲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陆锦锦几乎是一路跑回静华宫的。 她在心底疯狂的同系统吐槽,“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结结巴巴道:大概,大概他真的看的挺准的吧。 陆锦锦:…… 就无语。 系统安慰道,“别慌,反正任务已经快要完成了。大不了你平时躲着点他就好了。” 等回了静华宫,谢承已经醒了。 陆锦锦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还是有些发热。 谢承抬眼,瞧着陆锦锦,微微皱眉,声音沙哑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跑着回来的?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陆锦锦忙摇头,“我就是担心你的病。” 谢承笑了笑。他抬手揉了揉陆锦锦的头发,“你去找阿姐玩罢,不必陪我闷在屋子里。” “殿下病着,我怎么能不陪着你。” 陆锦锦皱了皱眉,给谢承又盖了一层毯子,“殿下不要总想着我,要安心养病。我又不是什么贪玩的人,我会照顾好殿下的。” 谢承低低的笑,“是,我们锦锦会照顾我。” 陆锦锦弯着眼睛笑了笑,“那殿下等着我,我去给殿下熬药,再给殿下端一小碟子青梅好不好?” 谢承勾了勾嘴角,“好。” 青梅是之前宫里赏赐的节礼,被酒泡过,吃起来酸酸甜甜的,陆锦锦一个人就能捧着吃一小罐子。 只是后来她牙坏了,谢承就不许她吃了。 而此刻,她坐在那儿,瞧着谢承一口一个青梅子,只觉得口中生津,眼珠子恨不得都贴在那翠绿的梅子上。 谢承只当没瞧见,一口气吃了小半盘子,才慢悠悠的问陆锦锦,“你要吃吗?” 陆锦锦舔了舔嘴唇,颇为矜持的开口,“殿下自己吃吧——” 顿了顿,又忙补上了后半句,“不过殿下若是吃不完,也不能浪费,我也可以帮殿下吃一点。” 谢承半阖着眼,好似漫不经心,“你告诉我你刚刚回来碰见什么人了,我才把这半盘给你吃。” 陆锦锦没想到他还想着这事,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也没什么,就是刚刚回来的时候撞到仙师了。” 她小声问道,“你见过仙师没有?” 谢承摇了摇头。 “我瞧着这仙师可真年轻,就同殿下差不多大。”陆锦锦又想到仙师给她瞧得手相,一时有些心悸。“这么年轻就能入宫做仙师,他大概真有两把刷子吧。” “只是碰到他,你慌张的一路跑回来做什么?” “哪有慌张?”陆锦锦瞪圆眼睛。 “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年轻的小仙师罢了,况且他生的皮相又好,我……” 话没说完,突然被谢承掐住了下巴。 “当着我的面夸别人?嗯?”谢承眸色沉沉。 他的手指按在陆锦锦的唇瓣上,微微用力揉搓,哑着嗓子道,“说点我爱听的,就放过你。” 陆锦锦的唇瓣被揉的泛红,她仰着头,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泛着水雾。 “阿承,我最喜欢你了。” 第24章 再有下次就弄死你 谢承病了七八日却一点起色也没有。 陆锦锦愁的不行,“这帮太医会不会看病。这么苦的药一碗碗灌下去,殿下的病怎么就是不见好呢。” 谢承半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着,闻言笑了笑,“病去如抽丝,哪里那么容易好。” “可都这么久了。殿下嗓子还是哑的,病情这么反复,终究也不是个办法。”陆锦锦嘟囔道,“太医院也不知道派一个好一点的太医来。” 谢承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道,“愿意来冷宫瞧病,他们已经够看得起我了。” 陆锦锦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不早了,快回去睡了吧。”谢承瞧了瞧外头,已经是浓墨般的漆黑一片了。 陆锦锦叹气,“殿下夜里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可一定要叫醒我。” 谢承唇边带了丝笑意,“好。” 后半夜,陆锦锦被外头的簌簌声惊醒了。 披着衣服起身一看,才惊觉外头下了雪。那声音是积雪压折了树枝落在雪地里的声儿。 下了雪,屋子里就更冷了。 陆锦锦想着谢承屋里的炭盆怕是灭了,左想右想总是放不下心,终究是穿好了衣服,举着烛台去了正屋。 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陆锦锦手里的烛台火光明灭,发着微弱的光。 陆锦锦怕惊醒谢承,小心的放好烛台,正要去看看炭火盆,却突然顿住脚步。 她怎么觉着——谢承的喘息声这么重。 陆锦锦皱眉,忙快步过去。撩开纱帘,只见谢承面色通红,额头上都是冷汗,唇色惨白。 陆锦锦吓了一跳,伸手碰了碰,尽是一片滚烫。 “殿下!谢承!” 陆锦锦晃了晃他,可谢承紧闭双眼,没有一丝反应。 陆锦锦心里有些慌张,也不顾不得别的了,匆匆忙忙的转身就跑了。 此时正是深夜,外头静悄悄的,只有落雪的簌簌声。 陆锦锦连个斗篷也没披,就这么莽莽撞撞的一路跑去了太医院。因为没带灯笼,中途看不清路跑的太快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终于到了太医院,可因为现在时辰已晚,太医院里只有一个小太监在守夜。 他睡的迷迷糊糊的,听见声响,才瞧见猛的闯进来,一身狼狈的陆锦锦。 陆锦锦气喘吁吁的开口,“我们家殿下病了。还请当值的太医去瞧瞧。” 小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殿下?哪个殿下?” “静华宫,二殿下。” 小太监嗤的笑了。 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明儿再说吧。今儿是钟太医当值,已经在后头歇下了。” 陆锦锦又急又气,咬着牙冷呵一声,“放肆!我家殿下病了数日了,前个儿陛下还亲自过问了病情。刚刚殿下又发热了,你这样推三阻四,若是耽搁了病情,殿下有了什么好歹,你拿脑袋来顶吗?” 小太监一听,心里也有些害怕了。 他瞥了一眼陆锦锦,嘟囔道,“那你等等吧,我去叫钟太医。” 陆锦锦冷着脸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钟太医出来,她急的不行,拽着钟太医的袖子就要快走。 “等等,等等——” 钟太医拦住她,指着陆锦锦的手微微皱眉,“你这,不需要包扎一下吗?” 陆锦锦这才注意到,刚刚摔倒时蹭到了手腕,现在正流着血,把袖口都染红了一圈。 可陆锦锦不过匆匆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必了,我没事,殿下要紧。” 说完,也不再停留,拽着钟太医快步就走了。 等钟太医瞧完了病,熬好了药给谢承喂下去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陆锦锦还是不放心,守在谢承床榻边,困的直点头。 系统这个时候在心里忍不住夸赞:这波做的不错,等谢承醒了感化值一定会涨。 陆锦锦没吭声。 其实刚刚,她那么着急,那么慌乱的去找太医的时候,早就把感化值抛之脑后了。 看见谢承病了,她是真的焦心。 与感化值无关。 至少,在刚刚那一刻是这样的。 - 谢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才一抬眼,就瞧到了靠在他榻边睡着了的陆锦锦。 不必想,必然是守了他一夜。 谢承眸色微暗,撑着力气坐起来,正要拿着毯子给陆锦锦披上,却见陆锦锦猛的惊醒了。 陆锦锦本就睡的轻,一点响动就醒了。她瞧见坐起来的谢承,先是一愣,而后又惊喜的笑了。 “殿下,你醒了。” 她伸手,要去摸一摸谢承的额头。谁知道刚睡醒,身上软软的没有劲,一个不小心就往前跌,正好跌到了谢承的怀里。 谢承眯了眯眼,一手环住陆锦锦的腰肢,哑着嗓子道,“一大早就对我投怀送抱?嗯?” 陆锦锦耳尖通红,慌忙的就要推开谢承,却碰到了手腕的伤口,顿时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谢承瞧见她蒙着一圈白布的手腕,冷下脸,“怎么弄的?” 陆锦锦乖乖开口,“昨儿晚上不小心摔了。殿下别担心,我已经上过药包扎好了。” 谢承才不信她的话。 但看上头裹着的这层白布,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匆忙糊弄了事。 谢承从床头拿了小瓷瓶,里面是上好的伤药。他又轻轻的,一点点的把裹的乱七八糟的白布解开。 瞧见伤口时,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昨儿夜里,陆锦锦不过是等谢承喝了药后随意洒了些止血粉,又拿白布匆匆裹上了。此刻伤口虽不再流血了,可却一点不见愈合,仍旧血肉模糊的在那儿。 “这就是你说的上了药?”谢承的语气带了几分薄怒。 陆锦锦垂着头不吭声。 谢承冷着脸,周身都散发着冷气,可动作却是轻柔的,他指尖沾着伤药,一点点的涂抹在伤口上。 “陆锦锦。”谢承垂眸,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真是蠢死了。” 陆锦锦瞧着他的动作,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也是为了殿下才这样的。” “不要再受伤了,无论是为了谁。”谢承的指尖微微用了几分力,疼的陆锦锦脸色一白。 男人的眼皮骤然掀了掀,语气平淡,说出来话却叫人脊背生寒。 “再有下次,我就弄死你。” 第25章 不许她离开自己身边 谢承深夜召太医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听到下人来报时,皇帝正在陪着云妃用早膳。闻言微微皱眉,“又病了?前儿不是刚好些吗?” 李公公陪着笑,“说是一直没好利索,病情反复,昨儿夜里又发热了。” “从前也不记得他身子骨这么弱。” 皇帝有些烦躁。 锦州雪灾,他原本想派谢承去处理烂摊子的。 云妃笑着,给皇帝夹了一筷子小菜,“估摸着是因为静华宫冷僻,如今节气又不好,难免寒气侵体。” 皇帝没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云妃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转头又说起谢豫的事,“听说贵妃姐姐已经在给宸王挑选京中适龄的女子了,只是宸王好似还不大乐意。” 皇帝冷哼一声,“谢豫这些日子越来越不像话。” 废了谢承后,他原本最看重谢豫,甚至一度想立他为太子。只是谢豫这人,瞧着温和谦逊,办事却又懒散,好像对太子之位丝毫不看重似的。 想到这儿,皇帝蹙眉说道,“若是静华宫不好养病,不如就先叫他搬出来。” 只是搬出来了,住在哪儿呢。 按着原来,本该是住在东宫的,可难道他要再立谢承为太子么? “左右不过是陛下的儿子,自然是一切陛下做主就好。”云妃轻声开口。 皇帝眯了眯眼,“那便叫他从静华宫搬出来,住到东宫去。” 让谢承住东宫,却又不复他的太子之位。 正好借此看看他回到了东宫,还会不会像这些日子那般伏低做小恭敬孝顺。 - 让谢承搬回东宫的旨意一下,静华宫顿时热闹了起来。 内侍省送来了好多东西,或衣裳或婢女,想着叫谢承风光的出了静华宫,好叫别人知晓他们也未曾克扣。 外头日头正好,几个婢女正在给谢承穿新制的朝服,暗绯色的锦袍上缀着满是珠宝的腰带,头发束起也不再像之前似的只有一根木簪,换成了一顶银冠。 外头的人已经来催了,“殿下,仪仗已经等在外头了。” 谢承摆了摆手。 几个婢女就势跪下。 陆锦锦站在一旁,有些迷茫,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随大流跪一下,可她刚刚屈膝,就已经被谢承一把拽住手腕往出走。 陆锦锦愣了,她抬头去看谢承。 他身量颀长,宽肩窄腰,只是眉眼冷淡,被外头的光一晃,倒像是被供奉起来的画卷中的神诋。 院子里都是跪拜的宫人。 而谢承就这样,冷淡着目光,一路牵着陆锦锦的手往外走。 外头的舆轿早已备好。 瞧谢承这样,是要拽着她一同上轿。陆锦锦说什么也不肯了,她挣脱谢承的手,小声道,“太张扬了,我在一旁跟着就行。” 谢承微微蹙眉,还不等他开口,就瞧着陆锦锦可怜巴巴恳求的模样,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终究没再为难她,谢承一个人上了舆轿。 这次仪仗声势浩大,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特意抬高谢承,宫人们暗暗揣测,对谢承的态度愈发恭敬。 这是陆锦锦第一次来东宫。 放眼望去,无不是亭台楼阁,处处精致。 比那败落的静华宫强了百倍不止。 在东宫伺候的宫人已经被皇帝换过了一批,为首的掌事太监成顺是李公公的干儿子,生的一脸尖酸刻薄样。 此刻他正谄媚的跪在地上,“拜见殿下。知道殿下要回东宫,奴才们上下打扫了好几遍,生怕不如殿下的意。” 谢承倒是没什么表情,淡淡开口,“叫人做些牛乳糕来,吩咐人少放糖。” 成顺虽一脸懵,却还是领命下去了。 陆锦锦也在一旁瞪圆了眼睛。 谢承瞥了她一眼,“想什么呢,你的牙不能吃太甜的,求我也没用。” 重点是糖吗?? 重点是你刚回东宫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做糕点?? 陆锦锦急忙开口,“殿下这样,别人会怎么看殿下?只会以为殿下轻狂……” “我管别人怎么看我。” 谢承牵着陆锦锦的手让她坐在软榻上,又去看她的手腕,“今儿还疼不疼?” “不疼了不疼了。” 这里不比静华宫只有他们两个人,如今伺候的宫人就有数十个,陆锦锦坐着,只觉得局促的厉害。 “殿下别管我了,我去外头跟她们一起打扫就行。” 谢承呵了一声,“往日静华宫的地都是我扫的,来了东宫你倒是变勤快了。” 陆锦锦又羞又恼,不再说话,挣扎着要起来,却被谢承按的更紧了。 “别动。”谢承皱着眉,“让我瞧瞧伤口。” 这么些天,手腕上早就结痂了,可谢承偏偏不放心,一日三次的药上着。 正涂着药,外头有宫人来报,说是李公公来了。 谢承低头认认真真的给陆锦锦上药,头都没抬,“叫他进来吧。” 李公公走进来,瞧着软榻上的两人,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轻咳了两声才开口,“陛下怕殿下新搬入东宫,难免底下人有疏漏的地方,派奴才来看看,若是殿下有何处不满意的,尽管开口。” 谢承顿住动作,抬眸温温和和的笑了,“劳烦公公转告父皇,儿臣一切都好,有劳父皇记挂。” 李公公眯着眼笑,“既如此,那奴才告退了。” 等李公公走后,陆锦锦眨了眨眼,小声开口,“殿下放心,我明白的。” 谢承抬眼瞧她,“你明白什么了?” “殿下又要做戏给那头看。殿下放心,我会乖乖配合的。” 谢承微微眯眼,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陆锦锦,你觉着我在跟你做戏?” 陆锦锦愣了一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谢承掐了掐脸颊,他故意用了几分力气,白嫩的脸上留了红色的指痕? “疼。”陆锦锦捂着脸。 谢承冷冷开口,“疼就对了。” “疼了,就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了。” - 陆锦锦没去住宫人的耳房。谢承安排了离他屋子最近一间厢房让她住进去。 不得不说,在东宫的日子比在静华宫滋润了不少。 屋里烧着银丝炭,烘的暖和和的。陆锦锦歪在榻上,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拿着九连环在那儿玩,嘴里还和谢承吐槽着。 “殿下,要不我还是去和其他人一起住吧,这样影响太不好了。” 谢承在一旁瞧着御史台送来的折子,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锦锦颇为义正言辞的开口,“不合规矩,像什么样子呢。” 谢承抬眸瞥了一眼陆锦锦,东倒西歪的躺着,嘴边还挂着糕点的渣子。他笑了,“确实没规矩。” “只是我可告诉你,东宫的可不比静华宫,耳房只有你一人住。这儿可是好几个人挤一间屋子的,早上也由不得你睡到日上三竿了。” 陆锦锦想了想,又讨好似的蹭到谢承身边,“那我还是继续没规矩下去吧。” 谢承勾了勾嘴角。 他抬手拿着帕子给陆锦锦擦了擦嘴角,“过两日我大概要去锦州一趟。” 谢承看着陆锦锦,语气微顿,“你……”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跟着去跟着去! 陆锦锦眨眼,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我刚来东宫,人生地不熟的,殿下不是要把我自己扔下吧。” 这一趟是去查雪灾,可不是游山玩水,谢承本是不想带着陆锦锦的,怕她一路上辛苦。 可却也禁不住陆锦锦拽着他袖子,一遍遍软糯糯的开口叫他‘阿承’。 谢承从前读史书,不懂为何有那么多昏君因女子误国,直至今日,他大概明白了几分。 见不得她的眼泪。 受不得她的软声哀求。 她一开口,自己便要丢盔弃甲。 谢承撑着额头,目光落在陆锦锦身上,眼底全是纵容,“好,带你去。” 其实哪怕陆锦锦不说,谢承大概也会是带上她。 他对陆锦锦的独占欲已经不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身边,哪怕一日。 第26章 沾满了他的味道 搬进东宫约莫两三日后的一个傍晚,宋熹过来了。 仔细算算,其实宋熹已经许久没来过了。 近些日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在宫里很少出门。几次陆锦锦去找她玩,宋熹也都是借口病了不见。 这次瞧见宋熹过来,倒是还有几分惊讶。 宋熹倒是一如往常,浓妆艳抹锦衣华服。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才笑着点点头,“你能再回到东宫,阿姐就放心了。” 闻言,谢承微微皱眉。 果然,只听宋熹接着道,“数日后,我将往越国和亲。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谢承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宋熹要去和亲,这件事,他竟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是陛下的主意。”谢承冷声道,“阿姐放心,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同陛下说的。”宋熹打断他的话,她仍旧是笑着的,“是我自己想去的。我听说越国那里风景很好,越三皇子也是勇武之人,这没什么不好的。” 谢承沉默了。 宋熹虽是养在她母后身边,但谢承自小忙于读书,稍大后又开始处理政务,与宋熹其实不常见面。 但宋熹待他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记得给他留上一份。 他是真的把宋熹当作自己的嫡亲姐姐。 “阿姐。”谢承颇为艰难的开口,“去越国和亲,可能这一辈子都……” “其实在这儿,我早就没了亲人。唯一惦记的就是你了。”话说至此,宋熹脑海里突然闪现过谢豫的影子,她语气微顿,很快又笑了,“现下你从冷宫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了。” “听说你过两日要去锦州了,怕是不能送我了。” 宋熹抬手,揉了揉谢承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你平平安安的,阿姐就放心了。” - 自打知道了宋熹要去和亲的事后,谢承一连几日都心情不大好,总是沉着脸。 夜里,连守夜的宫女都打着盹,可书房的灯却还在亮着。 陆锦锦端着托盘走进去。 听见门声,谢承头都未抬,冷声道,“不是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吗?” 陆锦锦嘟囔着,“殿下的脾气最近好大。” 谢承抬头瞧见陆锦锦,神色才缓和了些。他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儿就要走了,小心早上又起不来。” 陆锦锦把托盘放下,“殿下不是也没睡,我见你晚膳没怎么用,去小厨房给你端了一碗鸡丝粥。” 她在谢承一旁坐下,轻声道,“我知道你因为公主的事不开心。可这是公主自己的选择,殿下要相信公主。” 谢承沉默了一瞬。 他侧头看着陆锦锦,眼睛里头的颜色深沉一片。 “陆锦锦,我只有你了。” 陆锦锦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 她好像这才明白过来,谢承这几日心烦难过的原因。 皇后死了。 公主又要远嫁。 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陆锦锦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拽着谢承的手说一箩筐的甜言蜜语,说她会永远不离开。 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想,她才是那个最没办法给出承诺的人。 - 越往锦州走雪下的越大,便更觉得寒冷。 马车里面都用鹅绒细细的铺了一层,边角处也点了小炭盆。可即便是这样,陆锦锦依然冷的不行。 等到了驿站,陆锦锦赶紧去泡了热水澡,总算把一身的凉气洗掉了。 这里荒僻,驿站也算比较简陋。 陆锦锦洗了澡,本以为折腾了一日会睡的香甜些。谁知道躺在床榻上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忍不住在心底问系统:这一趟有什么事吗?干嘛非要我来。 系统美滋滋的说:这里有个剧情点。估计是最后一个了,谢承的感化值马上就要满了。 陆锦锦愣了一下:我……我快要回家了?可是,我活生生的一个人,到时候要怎么离开? 系统安慰道:放心吧,药都备好了,到时候死遁就成,这都是老套路了。 陆锦锦不吭声了。 系统见她不说话了,迟疑的问:要回去了,你不开心吗? 陆锦锦把头蒙在被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甩出两个字—— 晚安。 第二日又奔波了一日,直到傍晚时分才到了锦州。锦州州牧亲自出城相迎。 此时陆锦锦早就在马车上睡的天昏地暗。 她头枕在谢承的肩膀上,身上盖着谢承的披风,睡的香甜极了。谢承垂眸,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心底突然升出一股极大的满足感。 真好,她就睡在他的身上,盖着他的衣服,浑身上下都沾满了他的味道—— 只是他一个人的。 马车突然停下来。 谢承蹙眉,撩开帘子看了看,不远处灯火点点,一堆人恭恭敬敬的候在那儿。 锦州已到。 林庭是锦州的州长,知道二殿下今晚将到,早早的就率锦州上下官员提前等候。 可马车明明已经停下,却久久不见人下来。 周围的官员冻了好几个时辰了,一时忍不住发牢骚,“殿下怎么还不下轿?” “是啊,等了这么久了,身子都僵了。” 正说着,突然见宫人上前撩开帘子。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下来。 雪色朦胧,隐约见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 林庭心中一惊,却来不及多想,匆忙跪地,“参见殿下。” 谢承面色淡然,“劳烦各位大人久等了。” 林庭陪着笑,“殿下哪里的话。” 他这才敢偷偷瞟一眼谢承怀里的人,瞧着是一个瘦弱的女子,身上裹着披风,帽子沉沉扣下来,看不清面容。 林庭不敢再看,低着头恭敬道,“殿下,州衙已经打扫好了,酒菜也已备好,料殿下奔波一日一定……” 话没说完,只见谢承怀里的女子微微动了动,像是被吵到了。 下一刻,就见谢承微微侧身,眉眼锋利,语气淡漠,微微压低了声调,“安静。” 林庭慌忙住嘴。 - 陆锦锦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发懵。 我是谁?这是哪儿? 又穿越了? 她披着衣服起身,外头的侍女大概听到了声响,推门进来,“姑娘醒了。” “这是哪儿?” “州衙后院。咱们已经到了锦州了。” 陆锦锦更懵了,她不是在马车上吗?什么时候到了锦州? “殿下呢?” “殿下在前厅,还——” 话没说完,陆锦锦已经快步往前走了。 正厅里,谢承正在同林庭还有几个锦州得力的官员谈事,商量着明日巡查的行程。 突然门被推开了。 屋子里的谈话被打断。 谢承拧着眉头,有些不悦的看过去,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快步走过去。 陆锦锦站在门口,瞧着一屋子的人,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侍女只说了谢承在前厅。 怎么没说这么多人都在!! 谢承走过来,把身上的大氅给陆锦锦披上,皱着眉开口,“穿的这么少就过来,又招我训你。” 低头瞧着陆锦锦发懵的模样,又觉着好笑,“饿了没有?后厨小火炖着汤,去喝一点吧。” 说着,对身后的一屋子官员淡声道,“夜深了,事情明日再议吧,诸位大人回去休息吧。” “是,殿下。” 被谢承牵着手走出去的时候,陆锦锦的脑子才稍微转过来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殿下,我是不是闯祸了?扰了你们谈事情。” 谢承垂眸瞧她,勾了勾嘴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做做样子罢了。” 况且,在他眼中,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比得上陆锦锦更重要。 “殿下明日要去巡查吗?” “嗯,要去几个受灾重的地方瞧一瞧。” 谢承垂眸,瞧着陆锦锦瞪圆眼睛看着自己,轻轻笑了,“放心吧,会带着你。” “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好不好。” 陆锦锦突然又说不出来话。 她想起昨日夜里系统说的话。 她就要离开了,在谢承的‘日后’里,应该已经没有她了。 第27章 枕边风 锦州雪灾,尤其是附近的几个县城受灾最重。 其实皇帝早就派人送了赈灾的银两过来,只是在半路上被山匪袭击,全军覆没,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 赈灾的银两也不翼而飞了。 谢承此行,一是为了巡查灾情,二也是为了查清赈灾银两被劫一事。 翌日一早,陆锦锦难得起得早。想着今日一整日都要冻在外头,她特意穿的厚厚的,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马车一早就停在了州衙外头。 陆锦锦出去的时候,竟也瞧见林庭在马车旁等着。 他瞧见陆锦锦,笑着拱了拱手,“姑娘来了。” 陆锦锦忙道,“林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不过是个丫头罢了。” 林庭笑着没说话,内心却在腹诽—— 哪有让主子一路抱着的丫头。 锦州内受灾最严重的当属成县,也是他们此行最重要的一个地方。 陆锦锦一路跟着谢承一行人,四处走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被大雪压塌的屋子,瑟瑟发抖躲在难民棚里的孤寡幼童。 陆锦锦不忍心,想掏出怀里的小荷包给他们施舍点散碎银子,却被谢承拦住了。 “这点银子救不了他们。”谢承语气平淡,“当务之急,是要把赈灾的银两找到。” “银两不是已经被山匪劫走了吗?” 谢承勾了勾嘴角,瞧着不远处的林庭,“劫是被劫了,是不是山匪还有待论证。” 陆锦锦默默的,往谢承的身边凑近了几步。 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谢承抬手碰了碰陆锦锦的脸颊,眉头微皱,“这么凉?是不是冷的厉害?” 陆锦锦摇摇头。 谢承没说话,只是把身上的大氅裹到陆锦锦身上,让她成了一个更圆的球。 “晚上林庭要设宴。”谢承抬手替陆锦锦掖了掖耳侧的碎发,“林庭的夫人估计也要在后院设宴请各位女眷,若是来邀你,你只管去。” 陆锦锦愣了一下,“他们连丫鬟也要请吗?” 谢承笑了。 “谁说你是我的丫鬟?” 但凡有眼睛的,都该知道陆锦锦是他的什么人。 陆锦锦听明白了,红着耳尖不开口了。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白日见过成县那般景象,晚上回了州衙,又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前院是谢承同锦州的各级官员,而后院则是众位女眷。林夫人挽着陆锦锦的胳膊,亲亲热热的笑着。 “我第一次瞧见陆姑娘就惊着了,心想着哪里来的天仙似的人儿。到底是京城的风水养人,不像是我们穷乡僻壤的。” 天仙陆锦锦尴尬的笑了笑。 “只是陆姑娘穿的到底是太简朴了些。到底是陪在殿下身边的人,也不能落了殿下的面子啊。” 林夫人说着,从发鬓上取下一支金簪替陆锦锦戴好,“瞧瞧,这金簪成色好,更衬得姑娘貌美。” “不好收夫人东西的……”陆锦锦慌忙抬手就要取下,却被林夫人按住。 “姑娘不要,就是嫌弃我的东西不好。” 林夫人瞧出陆锦锦的局促,笑着开口,“一根金簪而已,能值几个钱。” 陆锦锦不好在宴厅上同她拉拉扯扯,只好勉强收下了。林夫人见状,笑的更亲热了,连连要给陆锦锦倒酒。 可等晚宴一结束,她立刻拿着金簪去找了谢承。 谢承喝了酒,头有些发晕。此刻正懒散的靠在榻上,手里把玩着这根金簪。 他两手掐住金簪一头,微微一拧,金簪的一头便掉了下来,这才瞧出,这金簪是中空的。 而金簪里头,塞了一张银票。 谢承勾了勾嘴角,他指尖夹着这张银票,懒懒的开口,“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受贿?” 陆锦锦瞪大了眼睛,“是她非要给我的!” 谢承嗤笑,“那些被抓的贪官都是这么说的。” 陆锦锦急了,凑过去小声道,“殿下,我真的没有。” 谢承一手撑着额头,瞧着她,眸色微暗,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有也没关系。” “啊?” 谢承一手掐着她的下巴,目光沉沉。 “知道她为什么给你塞银票吗?” 陆锦锦乖乖开口,“不知道。” “她想叫你吹吹我的枕边风,让我不掀他们的老底。”谢承循循善诱,“陆锦锦,收人钱财就要替人办事。” 见陆锦锦还是一脸懵,谢承眯着眼,微微压低声音,“你要怎么吹我的枕边风?” 陆锦锦耳尖红的像是要滴出血。 她甚至不敢看谢承的眼睛,低着头,嗫嚅道,“殿下喝醉了,我……我先回去了。” 谢承的目光叫她觉得害怕。 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猛兽盯紧的猎物,就等着她放松警惕的那一刻,猛的扑上去,拆吞入腹。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 他松开手,而后像是带着诱哄的开口。 “陆锦锦,闭眼。” 陆锦锦想,谢承一定是喝醉了,她应该转身就走的。 可她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的。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可实在太紧张了,浓而密的睫毛一个劲儿的颤抖。 谢承欺身过去,轻轻的吻了吻陆锦锦的嘴角,而后又贴在她耳侧沙哑的开口。 “这样吹枕边风,学会了吗?” - 谢承接连巡查了周边几个县城,却也没说到底要如何赈灾,对于银两一事更是闭口不谈。 林庭府上,锦州几个叫的上名的官员都聚集过来,口中怨声载道的。 “这二殿下到底要不要赈灾,只见他每日哄着屋里的小娘子,对于灾情一事倒是漠不关心的。” “也难怪陛下当初要废了他。只知道花天酒地,全然瞧不见我们底下人的苦衷。” 林庭眯着眼笑着,等众人都说完了他才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他要玩乐,我们只管陪着就是了。” 正说着话,突然见林夫人推门进来,对着林庭微微使了个眼色。 林庭院神色微变,很快又笑了,“诸位,今儿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接着巡查,各位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送走了这帮官员,林庭脸上的笑才淡下来。 林夫人快步走进来,在林庭耳边低语几句。 林庭脸色瞬间大变,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气极了,“混账!这东西也能丢!他们都是怎么做事的,不要命了吗!” 林夫人也气的不行,脸色煞白,“原来他这几日一个劲儿的外出巡查是让我们放松警惕呢。现下他的马车已经快要出城了,这可怎么办!” 林庭咬牙,挤出几个字,“备马。” 林夫人迟疑道,“他可是皇子……” 话没说完,瞥见林庭阴沉的脸色,她又把话生生咽了下去。 马车里,陆锦锦还有些懵。 她明明都躺下准备睡了,却突然被谢承叫起来,随意披了衣服就被塞进了马车里。 “殿下,我们要去哪儿?” 谢承目光沉沉,“回宫。” 陆锦锦一惊,“这么急?” 谢承瞧了瞧外头的浓浓夜色,轻声开口,“再不走,可能就要走不了了。” 陆锦锦微怔。 还不等她再问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头的人低声禀告,“殿下,是林大人。” 谢承眯了眯眼,撩开帘子,瞧着一脸阴沉的林庭,微微一笑,“林大人。” “殿下。”林庭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他阴测测的开口,“殿下是要回宫吗?” “是。” “殿下一定要走的这么急吗?” 谢承淡淡道,“宫中有急诏,不得不回。” 林庭目光微冷,“既然如此,臣恭送殿下。” 谢承轻笑了一声,可眼底却带着冷意,“林大人,好自为之。” 他放下帘子,淡淡吩咐,“走吧。” 陆锦锦有些担忧的看向谢承,“殿下,他会对我们下手吗?” 谢承半阖着眼,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大概会吧。” 顿了顿,他又瞥了一眼陆锦锦,淡淡道,“知道你该做什么吗?” “我该……保护殿下……” 陆锦锦瞧着谢承脸色猛的沉下来,忙又开口补救,“我该躲在殿下身后,保证自己平平安安的!” 谢承冷哼一声。 为了抓紧赶路,这一路并没有在驿站停歇,而是连夜向京城驶去。 约莫在凌晨的时候,陆锦锦正困的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外头传来的响动。 她猛的惊醒,扒拉着谢承的袖子,“殿下,是不是……” 谢承面色淡淡,甚至还抬手给陆锦锦系好了松散的披风带了,“没事,他们会解决的。” 果然,片刻后,外头的侍卫来报,“殿下,都处理了。” 谢承淡淡的“嗯”了一声,才起身下车。陆锦锦忙也跟着他一同下去。 外面月黑风高,一地的尸体。 陆锦锦皱眉,被浓厚的血腥味呛的直反胃,正想着要转身回去,脑海里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 “八点钟方向会有一把刀飞过来,你看准时机替谢承挡下来。” 陆锦锦一愣。 她下意识的顺着系统说的方向看过来,果然,只见一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微微动了动,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从他的袖口飞射出来。 “就是现在!”系统急促的声音响起。 陆锦锦来不及多想,她猛的回身,飞快的挡在了谢承的身后。 电光火石间,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而那柄匕首,已经直直的插在了陆锦锦的身上。 第28章 我们大婚吧 “气死了气死了!” “那把匕首插偏了啊根本死不了!” 系统在心底气的大喊大叫。 陆锦锦只觉得眼皮很沉,抬都抬不起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更是疼的快炸开了。 她有气无力的对系统道:可我怎么觉得我快死了。 系统冷漠道:因为我给你用药了。 陆锦锦:我谢谢您了…… 系统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但是我积分不够了,只能买最便宜的毒药。这个药不会让你马上死,只会让你浑身无力,慢慢消耗你的生命力,大概等个半个月左右,你就可以死翘翘了。 意外的,陆锦锦没生气,反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系统说:感化值已经满了吗? 系统查了一下:还没有,还差1%。这个不用急,根据我做过这么多任务的经验,一般等你死了的那一刻感化值才会满值。 陆锦锦没再说话。 她好像是已经昏睡过去了一般,安安静静的。 - 深夜,屋子里很昏暗,只点着几盏烛台,灯火明灭晃在男人侧脸上,显得神色晦暗不明。 他拿着帕子,一点点的的给陆锦锦擦着脸,语气平淡,却叫底下跪着的太医浑身冷汗淋淋。 “不会治是什么意思?” 太医伏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这二殿下从锦州回来后像换了个人似的,脸色阴沉,周身带着冷气。 “殿下。”那太医颤颤巍巍的开口,“姑娘的刀伤其实无碍,并不致命。但……但臣也不知道为何,姑娘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臣也无能无力。” “无能为力。” 谢承淡淡的重复这几个字,嗤的笑了。 他抬眸,冷冷的瞧着底下跪着的太医,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不会治,无能为力是什么意思。” 那太医不敢再说话,只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谢承重新把目光落在陆锦锦身上。 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此刻异常苍白。她双目紧紧闭着,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还记得那晚陆锦锦倒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她流了那么多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裙,也染红了他的眼睛。 “陆锦锦。” 谢承低下头,靠在陆锦锦的耳边,声音沙哑的厉害,“你怎么一点记性也没有。” 明明这么脆弱,却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挡在他面前。 谢承瞧着她毫无生气的模样,只觉得有人在拿着刀一下下的捅着他的心。 疼的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他放软语气,带着诱哄的说。 “你乖乖好起来,这次我就放过你。” “牛乳糕给你加了糖,你不是最爱吃么。” “陆锦锦。别惹我生气。” - 陆锦锦醒了。 在一个午后。 外头的光晃进来,照的屋子里金黄一片。 她瞧见不远处的桌案上,堆的满满的公文。谢承坐在一旁,拧着眉头,像是有几分不耐。 “殿下。” 她开口,才惊觉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桌案旁的男人身形微晃,他像是不可置信的猛的起身,撞翻了桌案上的奏折。 他脚步甚至有些踉跄,慢慢的走到床榻边。 他攥着陆锦锦的手,一瞬间好像呼吸都停掉了。 “殿下。”陆锦锦小声问道。“你怎么在我的屋子里看公文呀?” 谢承像是再克制忍耐着什么。 他很用力的攥紧陆锦锦的手腕,好半晌才沙哑的开口。 “因为陆锦锦太不听话了。” “我得守着你。等你醒了要狠狠罚你。” - 陆锦锦虽然醒了,身体还是很虚弱。 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就像是系统说的那般,生命力一点点的被消耗殆尽。 她总是困,一日得有半日的时间是睡着的。 谢承近些日子也忙得很,他把公务都拿来陆锦锦这边来办,桌案上堆的满满的都是公文。 甚至夜里也不回去,只在一旁的软榻上打个盹。 他不敢让陆锦锦离开他的视线。 凌晨时分,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 谢承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从桌案走过,去看了看床榻上熟睡的陆锦锦。 他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他又微微低头,听着她的呼吸声,感受那微热的气喷洒在自己耳边。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着自己是活着的。 外头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谢承眸色微暗,他偏头吻了吻陆锦锦的唇角。 动作温柔,像是对着一件易碎的珍贵宝物一般。 “你会好起来的。” 谢承像是承诺般的开口。他又碰了碰陆锦锦的头发,才转身出去了。 外面廊下,暗卫跪地等候。 “主子,林庭已经被押解回京了。” 谢承面色平淡,只声音微微带着冷意,“去牢里头,晚上的时候把他的腿骨敲碎,凌晨再接上。” 暗卫眼皮一抖,斟酌着开口,“是今夜,还是……” “每一晚。” 暗卫把头低的死死的,“是。” 近些日子事情太多了,纷繁复杂的,谢承熬了几个通宵,此刻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他拧着眉头,又挑了几件事吩咐暗卫去办。 正说着话,屋里头突然传来陆锦锦细碎的哭声。 谢承面色一变,随意冲着暗卫摆了摆手就匆忙进去了。 屋内,陆锦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抱着被子正哭的可怜。 “怎么了?”谢承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传太医。” “殿下。”陆锦锦拽住他的手。 她仰着头,因为刚刚哭过,眼尾像是染了胭脂般的红。 “我做噩梦了。” 她梦见那晚她没有挡下匕首,死的人是谢承。 他倒在血泊里,死在了她面前。 而因为谢承死了,她的任务也失败了。 系统清零,她也即将被抹杀。 谢承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半跪在榻边,低声哄着,“既然是噩梦,就别再想了。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饿不饿?” 陆锦锦抽抽噎噎的点点头。 谢承笑了笑,“你不必起来,夜里凉。我叫人搬个小桌子支在这儿。” 就是为了怕陆锦锦半夜想吃东西,后头小厨房的饭菜一直是热着的。 不过一会儿功夫,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上来。 陆锦锦虽然饿,可吃了两口却又觉着恶心,再也不吃不了。谢承也没硬逼着她,只顺手拿着她吃剩下的半碗饭随意吃了。 陆锦锦歪着头瞧他,很小声的开口,“殿下,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的。” 谢承凤眸微眯,顿了顿才道,“别以为说句好听的就能饶了你。” “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 陆锦锦默了默。 “殿下叫我保护好自己。” 谢承冷笑,“等你病好了再找你算账。” 陆锦锦抿了抿唇。 她的病……大概好不了了。 吃过了饭,婢女又端了一碗汤药过来。陆锦锦一瞅见那一碗浓稠的黑色汤汁便觉得头疼。 “殿下,怎么深更半夜的也要喝药?”陆锦锦哭唧唧的,一个劲儿的要往被子里钻,“我困了我要睡了。” 谢承一手按着被子,冷冷道,“你晚上喝了?” 晚上喝药的时候,陆锦锦撒娇耍赖,硬是不肯喝药。 瞧着陆锦锦一脸痛苦的模样,谢承放缓语气哄她,“明日天气好,我带你去马场遛马。” 自从她病了,谢承便不再许她出门。 这些日子陆锦锦被憋的厉害。乍一听见能出门,还能去骑马,她立刻瞪圆了眼睛,捧着药碗咕嘟嘟一口气喝了精光。 谢承无奈的笑了,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还沾着药汁的嘴角。 大概是想着第二日可以骑马的事。 陆锦锦难得起来的早,天刚蒙蒙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谢承也没失约,当真带着她去了马场。只是怕有意外,又带了个太医随行。 陆锦锦挑了一圈,最后挑中了一匹黑色的小马。 “我瞧着它乖。”陆锦锦弯着眼睛笑,小心的摸了摸黑马的耳朵,“像黑曜似的。” 谢承想起那只在屋子里上蹿下跳的猫,实在想不出哪里和“乖”这个字沾边。 陆锦锦第一次骑马。 她坐在马背上,谢承给她牵着缰绳。 她很久没有这么自在过了,耳侧的风吹过,卷起有些零碎的发丝。陆锦锦微微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去想。 不去想谢承的感化值。 不去想自己要去做的任务。 她好像只是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陆锦锦——锦锦!” 她好像听见什么人在喊她的名字。陆锦锦想睁眼瞧瞧,可眼前尽是一片朦胧的黑,什么也瞧不见。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嘴里涌出了一股子血腥味。 她好像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 陆锦锦醒来的时候瞧见谢承熬红的双眼,很是愧疚的开口,“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她有些气这个穷鬼系统。 死也死的不干脆。 一遍遍的昏了醒,醒了晕,谁能受得了。 谢承没说话,他只是用力攥紧了陆锦锦的手。 是,他是快吓死了。 骑马骑的好好的,陆锦锦突然吐血,然后一下子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接住陆锦锦那一刻,他指尖都在发抖。 谢承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他只能很用力的克制那股子涌上来的燥意。 好久,他才沙哑着开口。 “陆锦锦,我们大婚吧。” 第29章 死在他怀里 这场婚事办的实在匆忙。 没有禀明圣上,没有三书六礼。好像只是谢承的一声令下,东宫就开始张灯结彩,四处都扯了红绸子,挂上了红灯笼。 绣院的绣娘熬了一整个通宵,第二日一早,嫁衣就摆在了陆锦锦的床头。 陆锦锦没叫人进来帮忙。她一个人对着铜镜梳头,一支支精美的金钗戴上,额前垂下的红色珠珞遮掩了眉眼。 系统忍不住开口:你不会是喜欢上谢承了吧。 陆锦锦动作微顿,又用极为平常的语气道:怎么可能,只是做任务而已。 系统:那你干嘛答应他要大婚。 “反正都快要死了。那临死前答应他一个愿望,也没什么的。” “况且……是我对不起他。”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没有对不起他。你虽然骗了他,但是你也是确确实实的帮了他,是你让他看见了光。 陆锦锦没再说话。 她抿着艳红的口脂,看着镜中一身红妆的自己,突然笑了。 真没想到,她居然在古代嫁人了。 外头传来了叩门声,“姑娘,时辰到了。” 陆锦锦回过神,急忙又整理了一下衣裙,才起身推门出去。 意外的,门口站着的是谢承。 他今日也换了大红色的婚服,眉眼间没有了往日的冷淡,眼底含着笑意,静静的等着陆锦锦。 “怎么是殿下……不应该是喜娘来吗?” 谢承走近,低低笑着开口,“可是我等不及了。” 话音刚落,他就拦腰把陆锦锦抱了起来。 陆锦锦惊呼一声,她怕摔下来,急忙搂住谢承的脖子。 谢承没用轿撵,也没叫人跟着。 他只是一个人抱着陆锦锦,一步步走向他们布置好的喜房。 在这个还带着萧瑟的初春。 两个人一身红服,就像是东宫一团燃烧的火焰。 那么炽热,却又转瞬将化为灰烬。 没有喜娘,没有丫鬟。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喝了交杯酒。 大概是酒有些辣,辣的陆锦锦呛出去眼泪。 谢承抬手去碰她睫毛上还挂着的泪珠,动作温柔,“大喜的日子,不要哭。” 可谢承越这么说,陆锦锦越忍不住。 她垂着头,泪珠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 她哭的凶,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对不起谢承,对不起……我不该招惹你,我不该……” 我不该拽着你的衣角说我喜欢你。 我不该在你吻我的时候没有躲开。 陆锦锦想,她真是坏透了。 因为她想回家,就把谢承的心伤的遍体鳞伤。 谢承半跪在地上,他一手揽着陆锦锦的腰肢,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哄着,“锦锦没有对不起我,我们锦锦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如果没有陆锦锦这束光,他早就被踩在了静华宫的泥土里,发烂发臭。 谢承哄了好一会儿,陆锦锦才止住眼泪。 大婚之夜,当然是该洞房。 只是陆锦锦如今的身子,谢承自然是什么也不能做,他也舍不得。 两个人没换喜服,就穿着衣服躺在了床榻上。 谢承的手紧紧握着陆锦锦的手,那一夜,他就那么睁着眼,连眼都不敢阖。 他这一生,但凡是拥有的挚爱的,都会被夺走。 他的母后,他的太子之位,他的陆锦锦—— 谢承想起第一次见陆锦锦的时候,她灰头土脸的在院子里拔草,被自己奚落了也不生气,反而是弯着眼睛一个劲儿的笑。 傻里傻气的。 快天明的时候,陆锦锦突然觉着喘不过气来。 她弓着腰,猛烈的咳嗽。 谢承猛的坐起身,好像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去叫太医——” “谢承,你别走。” 陆锦锦拽住了他。 她嘴角还带着刚刚咳出来的血,却还是笑着,“你抱抱我,好不好?” 谢承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撕成了两半。 连呼吸都觉着是疼的。 他伸出手,慢慢抱住了陆锦锦。 “殿下。”陆锦锦靠在他怀里,轻声道,“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想,你将来也一定是一个好皇帝。” 陆锦锦只觉得眼前慢慢蒙上了一层暗色。 她废力的喘了两口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觉得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意识渐渐被抽离,模糊中,她似乎还听见了谢承的哀求声,他声音压的低,又沙哑的厉害—— “锦锦,我求求你,你可怜可怜我,别留我一个人。” 陆锦锦有些惊诧 素来冷静自持的谢承竟也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她想摸摸他的头,想跟他好好告别 可下一刻,脑海里“滴”的一声。 感化度100%,任务完成—— 很抱歉谢承,我对你的温柔善良,奋不顾身,拼死相护,不过是一场攻略任务罢了。 一个拯救暴君的任务。 任务结束,我要走啦! 谢承,愿你做一个好皇帝。 - 天光大明的时候,房门开了。 南哲凌晨时就候在了殿外。 这是谢承一早就吩咐过的。 听见门声,他下意识的抬头,却猛的愣住了。 谢承还穿着喜服,怀里抱着陆锦锦,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睛猩红的厉害。 南哲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 “走吧。” 南哲一愣,“去哪儿?” “祭坛。” 南哲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谢承似乎是笑了,他低头吻了吻陆锦锦冰冷的唇,语气温柔,却好像又透着冷意。 “你不是会招魂么?”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的。哪怕人死了,魂魄也要拘在我的身边。” 他又碰了碰她的耳朵,像是情人间最缱绻的耳鬓厮磨,眉眼都带着温柔。 “是不是,锦锦。” 第30章 “叮咚, 欢迎光临。” “您好,需要点什么?” 陆锦锦微微弯腰, 在橱窗面前打量了一圈,最后指了指一个白色的盒子。 “这是什么?” 店员笑着介绍道,“这是今天的新品,牛乳糕。” 陆锦锦微微愣了一下。 小店内安静了许久,陆锦锦才声音微哑的开口,“就要这个, 包起来吧。” “好的。” 拎着袋子走出甜品店,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陆锦锦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是她回现代的第三天。 她却好像还是没有习惯过来, 总觉得还是静华宫的小宫女, 晚上闭上眼睛,梦里也都是那日大婚的场景。 陆锦锦叹气。 她掏出手机,上下滑动刷新,可手机干干净净的,连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 父母离异又再组家庭, 完全把她抛之脑后了。 陆锦锦甚至怀疑。 自己当初那么的执着要回家到底对不对。 甜品店离她租的小公寓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拐个弯就到了。开门回家, 她一手拎着兜子, 一手拿钥匙开门。 就在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涌出熟悉的电流声。 系统:哈喽又见面了。 陆锦锦惊得差点拿不住手里的东西。 系统: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的任务被评级为失败了。 陆锦锦不可置信:怎么会?感化值不是100%了吗? 系统:但是在你走后,谢承的黑化点数突破, 直接飙升到100, 黑化点和感化值是挂钩的, 所以你的任务会被评级为失败。 “失败……会怎么样?” “任务失败, 会被抹杀。” 系统挺喜欢陆锦锦的, 自然也不忍心看着她去死,“我这次来就是帮你的。因为谢承突然黑化,导致世界观崩塌出现漏洞,我可以偷偷的把你送回古代。” 在古代生,或者在现代死。 这个选择题简直太好做了,陆锦锦连思考都没思考,“我要活着。” 系统:我在古代已经检测到一个和你灵魂匹配的身体,我会把你送过去。这次新生,就当做我送给你的礼物。 系统话音刚落,陆锦锦已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手里的袋子掉落,牛乳糕咕噜噜的滚落出来—— 【A市新闻播报,我市某小区单身女性突发心脏病死于家中,年仅二十三岁。我市医院提醒,定期体检,保护健康身体——】 - 景国,嘉承五年。 江南商家。 陆锦锦半倚在榻上,一手卷着本游记,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这两天实在是热,外头的芭蕉叶都被太阳烤的卷起来,屋里放了好几盆冰,陆锦锦仍旧热的不愿意动弹。 “小姐。”春桃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牛乳糕,“玉小姐过来了,说后日和咱们一同进京。” 陆锦锦皱眉,嘟囔着,“她怎么去哪儿都要跟着。” “还不是想进宫。”春桃没好气道,“谁不知道新帝后宫空悬,她想一步登天做娘娘呗。” “就她那模样,还不及小姐万一。要是做娘娘,也得是小姐你……” “好了。”陆锦锦忙打断她,“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春桃笑嘻嘻,“我知道,小姐才不想进宫呢。小姐心里惦记着许少爷呢。” “越说越不成体统。仔细嬷嬷听见了罚你。”陆锦锦不想再听,赶忙找了个借口撵她出去。 “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春桃忙起身把外头帘子放下,“那奴婢先出去了。” 嘎吱一声门响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陆锦锦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是她‘新生’的第三个月。 她现在的名字叫商锦,父亲是一个六品小官,外放到江南一地。 不同于现代的冷漠父母。 在这儿,商父商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自小万千宠爱的。她还有一个未婚夫,是父亲同僚的儿子,今年正准备进京赶考。 一切的一切都很好。 她可以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可偏偏每次午夜梦回,都好像能看见大婚那日谢承抱着她的模样。 一连折磨了她几个月后,陆锦锦终于决定要进宫一趟,进宫去看看谢承。 她安慰自己,只要见一面就好。 远远的见一面,解开自己的心结,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到江南过自己的人生。 恰逢新帝生辰,百官入宫朝贺。 陆锦锦也终于能有一个进宫的机会。 只是—— 她微微侧头,瞧着镜中的景象。 商锦的模样同她至少有八分相似。 不知道这会不会引起谢承的注意。 陆锦锦烦躁的把头埋在被子里。 但愿谢承早就把她忘了个干干净净才好。 毕竟此时,距离她死在谢承怀里,已经过了五年了。 陆锦锦心里又烦又闷,不知不觉就躺到了晚上。春桃见屋里一直没动静,忍不住的敲了门。 “小姐,晚上要去老太太屋里吃饭。” 陆锦锦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半晌才沙哑的回应,“进来吧。” 老太太膝下两个儿子,一个是商父,如今在朝为官。另一个小儿子如今不成器,头年才靠着商父出银子捐了个官。 她这个便宜伯父有个女儿同她年岁差不多,叫商玉,是个顶讨人厌的性子。 因着天气热,陆锦锦懒得再梳妆打扮,只穿了一身素净纱裙,头发随意挽了起来,不施粉黛。 刚一踏进正屋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商玉娇俏的笑声。 陆锦锦面无表情,规规矩矩进去给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倒是很疼这个大孙女,眯着眼睛笑,“锦丫头快坐,今儿特意叫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陆锦锦笑了笑,“还是祖母疼我。” 商玉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姐姐穿的也太素净了。过几日咱们进宫朝拜,姐姐打扮成这样仔细被人说是藐视天家,再扣个大不敬的帽子就不好了。” 陆锦锦低头夹菜,头都未抬,语气平淡,“我不比妹妹貌美,再怎么打扮也是徒劳。” 商玉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气的她恨恨的扯着帕子。 老太太像是没听出姐妹俩的斗嘴,只在一旁笑,“是素净了些,明儿去成衣店瞧瞧,买两身新衣裳。年纪轻,得穿些鲜艳的颜色才好看。” 陆锦锦乖乖的点头,“孙女儿知道了。” 吃过晚饭,因着老太太年纪大了困的早,也没留下她们多说话,便叫她们一同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商玉手里提着灯笼,忍不住的开口,“我知道你生的好看,可你和许泽轩已经是订过亲的了,你不可能再入宫了。” 陆锦锦闻言只觉着好笑。 商玉年岁小,看过几个话本子,又自觉生的颜色不错,便想着能一步登天,入宫做娘娘。 她不知道京城貌美女子不知凡几,更不知道宫中人心险恶,还有皇帝—— 陆锦锦想到谢承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 对啊,谢承已经是皇帝了。 不知道他的后宫,又有几位佳人呢。 见陆锦锦没有反应,商玉拧着眉头,语气不善,“我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挡我的路,我……” “没人想挡你的路。”陆锦锦心底莫名的有些烦闷,她有些不耐烦,冷声道,“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商玉愣了一下。 等再回过神的时候。陆锦锦已经走远了。 她气的不行,在原地狠狠的跺脚,“等着吧,等我做了贵妃娘娘,看你还怎么神气。” - 因着老太太的话,翌日一早,春桃就把陆锦锦拽了起来,说要去街上成衣店买衣服。 陆锦锦前一晚一直在做梦,没怎么睡好,连梳头发的时候都在打哈欠。 “小姐,今儿带这个吧。”春桃举着一根玉簪道。 陆锦锦看都没看就点头。 春桃笑着说,“还是许少爷眼光好,这根玉簪衬的小姐气色好——” 话没说完,玉簪已经被陆锦锦拿走扔到了盒子里。 “换一只吧。” 春桃一愣,可瞧着陆锦锦的脸色也没敢多说,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觉着小姐自从几个月前落水后就一直不待见许少爷——” 陆锦锦微微闭着眼,只当没听见。 她虽然无数次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告诉自己要接受,要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没感情就是没感情。 她心里就是忍不住的别扭。 锦绣阁是这儿最出名的一家成衣铺子,许多官家小姐都来这儿订制衣服。 春桃拿了一件绯红色的裙子在陆锦锦身上比了比,“这件好看,颜色也好。” 陆锦锦摆了摆手,“太艳了。” 穿这么明艳的颜色是生怕谢承注意不到自己么。 她随手拿了一件月牙白的,“就这件吧,春桃,去给银子。” 春桃知道拗不过自家小姐,叹了口气,正掏出荷包要付账,却不料有一人抢在了她前面。 “这衣服我买下来送给锦妹妹吧。” 春桃一见来人,惊讶道,“许少爷?您回来了?” 许泽轩的目光落在陆锦锦的身上,眼底带笑,“昨儿刚回来了,本想着今日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不想先碰见妹妹了。” 陆锦锦抿了抿唇,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见这个便宜未婚夫。 初次见面是她刚来的时候,正逢原身落水,高烧不退,她病的迷迷糊糊的,只略见过他一面,连话也没说上。 没过几日,许泽轩便外出求学了。 “锦妹妹瞧着瘦弱了许多,是病还没好吗?” 陆锦锦没看他,反而转头对春桃道,“把银子付了,衣服包好。” 许泽轩急了,忙走上前道,“妹妹是不是气我一直没给你来书信,实在是馆中课业太忙,规矩也严,轻易不许通信。” 陆锦锦客套的笑了笑,“这大庭广众之下,许公子同我讲这些话实在不合适。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再看许泽轩那难看的脸色,匆忙就转身往出走。春桃见状,也忙捧着衣服跟着。 “小姐?”春桃小心翼翼的问,“你真的生许少爷的气了?” 陆锦锦没什么表情,“我没有生气。” “那你怎么叫他许少爷,你往日不都是叫泽轩哥哥吗?”春桃一脸不解。 陆锦锦抿了抿唇没吭声。 春桃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小姐,你该不会是和玉小姐似的,也想着入宫做娘娘吧?” 陆锦锦顿住脚步。她面无表情的对春桃道,“再多话,就把你送去杂役房洗衣服。” 春桃立刻闭嘴。 回府后,老太太嫌弃她挑的衣裳太素净,又塞给了她一匣子头面,“你瞧瞧,这金的成色好,你们小姑娘就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陆锦锦打开盒子,里面金灿灿的头面确实好看。 她正要笑着道谢,却听老太太下一句话道,“这是昨儿晚上泽轩派人送来的。你看,他对你多上心。听说他晚上刚回府里,马上就派人来给你送东西。” 陆锦锦一噎。 顿时觉着手里的盒子有些烫手。 “等你从京城回来,就把你俩的婚事定了吧。” 她同许泽轩是自小家里长辈口头商定的,倒是没有过明路的文书。 闻言,陆锦锦忙道,“祖母,我还小,婚事也不急。” “行了,婚事有长辈商议,你也不用多管,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理,你瞧你,又瘦了。” 陆锦锦心里堵得慌。 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强颜欢笑的又应付着陪老太太说话。 当晚,陆锦锦又做噩梦了。 这次倒是没梦见谢承,反而是梦见了许泽轩。 梦见她在家里长辈的安排下,和许泽轩大婚了。 不同于在东宫那次的匆匆了事,这次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宾客盈门。 她盖着红盖头,规规矩矩的坐在喜床上。 门开了。她紧张的厉害,一颗心砰砰砰的直跳。 红盖头遮掩了视线,她只能从下面的缝隙隐约看见男人的玄色暗纹的靴子慢慢的走近。 只是靴子上不知道沾了什么脏东西,黑乎乎一片。 来不及她多想,男人已经走近,掀起了红盖头。 眼前嚯的一亮。 她扬着笑抬头,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猛的愣住。 不是许泽轩。 是谢承。 他头发有些凌乱,脸颊处还不知道在哪儿擦了血,他眼神阴冷,周身带着戾气。 陆锦锦听到自己颤抖的问他许泽轩去了哪儿。 男人似乎是笑了,他抬手,抹掉了脸上的血迹,漫不经心道—— 他啊,刚刚被我杀了。 他抬手掐住陆锦锦的下巴,不悦的开口。 锦锦,你真是太不乖了。 -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山间小路上。 陆锦锦因着那日的噩梦,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更别提连日的车马劳顿,脸色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 春桃捧着一小罐子酸梅子递到她面前,“小姐,吃两颗压压恶心。” 陆锦锦拿了一颗,梅子酸甜,倒确实让她舒服了一点。 “还是许少爷细心,怕小姐在马车上不舒服,连酸梅子也带着。” 陆锦锦差点把梅子吐出来。 她靠在软垫上,有气无力的开口,“春桃,让我安静一会儿。” 这次去京城,不仅天天想着做贵妃娘娘的商玉跟着,连带着许泽轩也一起。 他要进京赶考,在京城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刚好商家在京城有一处宅子,便一同跟着来了。 这可把陆锦锦烦死了。 她现在一看见许泽轩就会想起那日的梦,不由得浑身冒冷汗。 她甚至有点后悔进京入宫了。 正烦着,就见听见外头许泽轩的声音,“锦妹妹。” 许泽轩撩开帘子,皱着眉道,“你脸色实在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陆锦锦侧开脸,没什么表情,“还好。” “在马车里难免憋闷,不如妹妹下车同我骑会儿马。” 陆锦锦拒绝,“我不会骑马。” 许泽轩像是察觉不到她的冷漠,执着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陆锦锦一噎。 上一次说要教她骑马的是谢承。 然后她就一边吐血一边从马上摔了下来。 然后她就死了。 由此可见,骑马不吉利。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躺一会儿就好。”陆锦锦冲着许泽轩笑了笑,“你自己骑马吧。” 许泽轩盯着陆锦锦的笑,只觉得脸颊发烫,口舌也笨了,“那……那好。” 话音刚落,帘子就被陆锦锦拽了下来,遮了个严严实实。 许泽轩:…… 江南离京城相距甚远,马车在路上奔波了数日才到。商府在京城的西南角,位置有些偏远,但胜在清静。 陆锦锦累了好几日了,终于到了,她几乎是倒头就睡,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一直到晚上,才被饿的爬起来吃饭。 晚饭在正屋用的。 因老太太身体不好,这次倒是没有跟着来京城,只有商父商母,外加一个商玉同许泽轩。 用饭的时候,许泽轩一个劲儿的给陆锦锦夹菜。 当着商父商母的面,陆锦锦不好躲的太明显,只能勉强笑着,只是那些许泽轩夹过来的菜,她都堆在小碟子里,一口未动。 商母心思细腻,也瞧出了这段时间陆锦锦对许泽轩态度的变化。为了让两人多亲近亲近,吃过饭后,特意让许泽轩送陆锦锦回院子里。 长廊小道上,许泽轩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陆锦锦远远的跟在后头,两人相距甚远。 走了一会儿,许泽轩突然顿住脚步。 陆锦锦也警惕的站住。 许泽轩回头看她,微微叹气,“锦妹妹,你最近是怎么了?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只管告诉我。” 陆锦锦低头看脚尖,不知道该怎么说。 平心而论,许泽轩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家世殷实,人也上进,可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早已经不是商锦了。 “这个给你。”许泽轩递给她一个玉坠,“上次把你荷包上的坠子弄坏了,赔给你。” “不必了,一个坠子而已。” 可许泽轩不收手,执拗的举着玉坠子。 陆锦锦不想把场面弄的太僵,想了想,只能拿过来,“好吧,那我收下了。” 许泽轩这才没说什么,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陆锦锦微微松了口气。 - 夜色朦胧,而此时宫城中,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谁也不知道,表面上庄重严肃的乾坤宫,实则在地下有一个祭坛。 本是先帝修仙之所。而现在—— 是新帝关押爱人的囚牢。 祭坛中央摆着一块硕大的圆台。 而圆台之上,躺着一女子,女子还身着红色的嫁衣,只是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如同死人一般。 谢承半跪在圆台边,手轻轻碰了碰女子的额头,“今日,是最后一滴血了吧。” 南哲咽了咽涂抹,“是。” 最后一滴血,谢承的最后一丝希望。 五年前,陆锦锦身死。 谢承命令南哲来招魂。 可当南哲施法,却惊觉发现,陆锦锦体内一丝残魂都没有。他又猛的想起,那日陆锦锦的脉象。 本该是早亡之人,又为何活了下来。 他心中有一个恐怖的猜想—— 或许陆锦锦并不是真的陆锦锦,她只是一缕魂魄,借住到陆锦锦这个宫女的体内。 她像是带着使命而来,等完成了使命,又抽身而去。 当他把这个猜想告诉谢承的时候,意外的,谢承没有暴怒,反而是淡淡的问—— 那她还会回来吗? 南哲不敢肯定。 他取了陆锦锦的心头血。每逢月圆便滴于罗盘之中,若罗盘有异动,那便是那缕魂魄回来了。 可陆锦锦已经死了。 哪怕南哲用了秘药保证她尸身不腐,却也不过取了数滴心头血而已。 今日,是最后一滴了。 若是罗盘还是毫无异动,那谢承便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南哲心里恐慌。 他怕……他怕谢承会疯。 或许也不对。 南哲心里默默的想—— 他早就疯了。 早在五年前,在陆锦锦死在他怀里的时候。 祭坛内一片寂静。 南哲屏住呼吸,将陆锦锦的最后一滴心头血滴到罗盘之前。 与之前数次并无差别,罗盘安安静静的毫无反应。 南哲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 身旁的男人冷着脸,面目猩红,身形高大的站在那儿,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罗盘。 活像是地狱里的阎罗。 南哲大气都不敢喘,只颤着声音道,“陛下,看来是——” 话没说完,只见罗盘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光。 那光四处晃动,最后停在了一处方向。 南哲愣在原地片刻,突然扑过去,大叫,“陛下,有动静了,这光如此近,说明她就在京城。这个方向——是西南。” “她在京城的西南方向!” 谢承站在那儿,看着罗盘中微弱闪烁的光,只觉的那光像是一团火,在他的心尖骤然点燃。 他早就冷却的心好像一点点又温热了起来。 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那光又转瞬暗淡。 男人静静的站在那儿,沉默良久,才声音微哑的开口,“去派人把京城西南方向的每一个人都录入名册呈上来。记住,连一只猫一只狗也不要放过。” 南哲松了一口气,如逢大赦,“是,臣告退。” 南哲走后,祭坛里又是死一样的安静。 谢承低头看着怀里的陆锦锦,突然笑了。 “怎么还是这么笨,连藏也藏不好。” “被我抓到了,后果你能承担的起吗?” - 此时还不知道已经被掀了老底的陆锦锦正埋头挑首饰,准备第二日进宫的时候戴。 “这套黄金的多好看,小姐干嘛不要。”春桃举着匣子,里头的黄金头面正是许泽轩那日托人送来的。 “我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进宫实在不必如此奢靡。”陆锦锦随手拿了一根翡翠簪子,“就这个吧,这个素净,也配我的衣裙。” 春桃有些不满意,“奴婢刚刚瞧见丫鬟捧着衣服去给玉小姐送,桃红色的薄纱小衫,还有几套镶着红宝石的头面。小姐你穿的这么素净,岂不是一下子就被玉小姐比下来了。” 看来商玉为了进宫是下了血本了。 陆锦锦一时觉着好笑,“我又不想进宫做娘娘,和她比什么。” 春桃不懂了,“小姐又不想做娘娘,可对许少爷又没个好脸色,到底是为什么啊。” 陆锦锦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夜夜做梦,都是谢承。 这好似成了她放不下的心魔。 “等宫宴一过,咱们回江南,就还会是像以前那样了。” 陆锦锦这话,更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等见过谢承一面,放下心事,她就回江南嫁给许泽轩,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春桃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把首饰都收好,又伺候陆锦锦洗漱。 熄了灯,屋里陷入黑暗。 但愿今晚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陆锦锦就被春桃拽了起来。春桃几乎拿出了看家本领,给陆锦锦挽了一个精致大方的发髻。 “给我拿一个面纱来。” 春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小姐花粉过敏,宫里定然种了许多花,是该戴个面纱。” 陆锦锦面不改色心不跳。 花粉过敏?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马车一早就等在了府门外。登上马车的时候,商玉已经等在了里面。 一如春桃说的,商玉今儿打扮的鲜艳又娇俏,满头珠翠。她瞥了一眼陆锦锦,没好气道,“磨磨蹭蹭的,非要叫人等你。” 盛气凌人的模样,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玉贵妃’。 陆锦锦心里正烦躁,压根没心思搭理她。 商玉不依不饶的,轻摇团扇,做出一副扭捏样子,“还带着面纱,装腔作势的。” 陆锦锦依旧没说话。 此刻离宫城越来越近了,她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新帝登基后,宫中几乎没有大宴。每次按规矩办的宫宴也都是底下的人操办,新帝不过匆匆露个面罢了。 况且……新帝残暴,众人皆知。 陆锦锦想到此处便心里一沉。 她实在无法将残暴与谢承联系到一起。 他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宫宴在晚上,但诸位贵女需得先去后宫拜见各位太妃,故而约莫午后,就可见一辆辆马车驶入宫城。 一下马车,就有小太监引路。带着二人左拐右拐,一路去了临安宫。 刚一踏进宫门,便瞧见屋里热热闹闹的场景。 几个太妃坐在上头,各家的贵女都在下头陪着。父兄身份地位高的就坐在前面,像陆锦锦这种身份低微的,自然只能坐在最后面。 陆锦锦谨言慎行,低眉颔首,只借着喝茶的功夫微微往前扫了一眼。 竟发现没有一个认识的。 没有柳贵妃,也没有云妃。 陆锦锦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谢承登基后,将所有皇子都处死了。 只留下了谢豫。 乍一听见的时候,陆锦锦还很是惊讶。 本以为按照谢豫同谢承的关系,他肯定会最先被谢承处死,没想到反而只有他活了下来。 但是柳贵妃…… 陆锦锦想,估计已经被谢承杀了。 不同于陆锦锦的沉默寡言,商玉在那儿可谓是左右逢源,亲亲热热的同周围几个贵女说话,倒像是亲姐妹似的。 陆锦锦冷眼瞧着,那几个贵女也不是真心同商玉交好,反而同她说话的时候言语都带着一丝鄙夷。 毕竟身份低微,没人会瞧得起。 在临安宫略坐了一会儿。几个太妃身子不好,便要去后头歇着。 一宫室的贵女便都纷纷告退了。 几个贵女商量着要去后花园坐坐,商玉连忙凑过去,“我也同姐姐们去吧。” 为首的那个贵女连目光都未曾分给她,语气淡淡,“你想来就跟着吧,我们还能撵你不成。” 商玉落了面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又不敢发作,只能冲着陆锦锦道,“你要不要去?” 陆锦锦倒是不想去。 可又怕商玉言行无状犯了错,还不是得商父给她收拾烂摊子。 略想了想,便点头,“好。” 不同于这儿的和风细雨,此时乾坤宫内,众人都敛声屏气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啪。”一个茶杯猛的摔过来。 为首的大臣惊得一抖。 “你们是瞎子吗?亏空了这么多都看不出来,年年呈上来的都是一笔烂账。” 谢承阴沉着脸,眉宇间尽是不耐。 那大臣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磕头。 “喵。” 一声轻微的猫叫扰了屋里的宁静。 众人这才瞧见,一只黑猫卧在谢承的膝上,它掀着肚皮,模样懒洋洋的。 谢承低眸瞧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柔和了几分。 “滚下去吧。”他懒懒道。 几个大臣连忙叩首退下了。 昨夜未眠,谢承此刻有些倦怠,他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摸着膝上的猫。 “陛下。”成顺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拿了厚厚一沓子纸,“这是底下人送来的,说是京城西南方向所有人的户籍资料。” “嗯,放下吧。” 谢承勾了勾嘴角,低头看着黑曜道,“她回来了,你高兴吗?” 黑曜听不懂他的话,摇了摇尾巴,从他的膝上跳下跑开了。 谢承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跟着。” 成顺忙弯着腰退下。 - 宫中花园凉亭内。 几个人坐着看花,都是年纪轻的小姑娘,话里话谈论的也不过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 为首的贵女瞥了一眼商玉,语气不屑,“其实首饰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满头金灿灿反而显得土气,不过也大概是乡下地方和我们这京城里不大一样。” 商玉气的脸都红了。 她没怎么和人吵过架,平时也不过就是挑挑商锦的毛病,但商锦一般都不大搭理她。 她一拍桌子,咬着牙,指着那贵女愤愤道,“你是京城贵女,你金贵,可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长的丑戴再好的首饰也是白费。” “你……你敢说我?” 商玉冷哼一声,把陆锦锦推出去,“这是我阿姐,我阿姐的美貌可是数一数二的,你连她万一都比不上,还敢自称是美人吗?” 陆锦锦:…… 那贵女把目光落在了遮着面纱的陆锦锦身上,气的咬牙切齿,“既然美貌,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陆锦锦瞥了她一眼,“我花粉过敏,会起红疹。” “怕是编出来的谎话吧,遮着面纱就是美人了吗?想学犹抱琵琶半遮面那套勾引皇上吗?不愧是乡下地方来的,尽是学的下作娼妇模样!” 话越说越难听了。 陆锦锦拧着眉头,语气不善,“这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说的话吗?仔细被宫中哪个贵人听了去。” 那贵女气上心头,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摘陆锦锦的面纱。 突然,一道黑影猛的窜过来。 “喵。” 只听一声猫叫,紧接着就是贵女的惨叫声。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贵女已经捂着疼的红了眼睛,而在她面前,是一只养的油光水滑的黑猫,正懒懒的舔着自己的爪子。 脸颊的刺痛让贵女心都在滴血。 她的脸被抓伤了! 若她的脸毁了,那她这一辈子…… 一股火在心头点燃,她红着眼睛,走过去一脚就冲那猫身上踢过去,陆锦锦一惊,忙弯腰要把黑曜抱起来。却也还是被踢到了爪子上。 黑曜痛的连连叫了两声。 “放肆!” 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 成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正见到黑曜被踢的那一幕,吓得脸色苍白。 谁都知道陛下有多宠这只猫。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指着那贵女,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找死吗?敢踢小主子。”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懵了。 在宫里,一只猫都成了小主子。 成顺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抱起黑曜,见黑曜还在疼的直叫,一时也慌了。 “你们都跟着我去乾坤宫,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对陛下说了!” - 本是来参加宫宴,却因为一只猫,一场闹剧,此刻这些贵女竟都战战兢兢的跪在乾坤宫内,敛声屏气的。 太医也被匆匆叫来,给黑曜上了药,又包扎好,“陛下放心,没有伤到骨头,养养就会好的。” 谢承点了点黑曜的头,“只会闯祸。等她回来见你伤了,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黑曜歪了歪头。 谢承又揉了揉它的耳朵,这才把目光落在殿下跪着的一众贵女身上。 他随意扫视了一圈,突然目光一顿。 他眯着眼,静静的打量着跪在角落里的女子。她像是很害怕,一直瑟缩着,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团。 谢承随意屈指敲了敲桌案,语气平淡,“谁伤的猫?” 那个踢了猫的贵女身子一抖,当场就哭了出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女不知道这是陛下的猫。” 谢承笑了。 他甚至很宽容的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就在那贵女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听见谢承淡漠的一句命令,“拖下去,杖毙。” 那贵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想求饶,她想叫喊,可还没等她有任何动作,就已经有太监过来堵住了她的嘴,拖着她往殿外走。 刚刚那个高贵的不可一世的贵女此刻狼狈不堪,珠环掉了满地,她拼命挣扎着,却也是徒劳。 很快,殿外传来了一声声棍棒砸下的沉重声。 一声声,不仅是砸在那贵女的身上,更是砸在殿内跪着的人的心上。 皇帝没叫起,她们仍旧要规规矩矩的跪着。 可都是常在闺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吓得面色惨白,生怕那棍棒下一刻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有胆子小的甚至被吓哭了,却又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唇,把呜咽声都咽了回去。 陆锦锦跪在那儿,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也吓得不行,只觉得冷汗都一滴滴的滑落。 不过别人是怕谢承的暴戾。 她是怕……被谢承发现。 她垂着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隐隐带着冷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终于停了。 一个太监进来复命,“陛下,人已经走了。” 谢承淡淡道,“把她的尸体送出宫,交还家中。” “是。” 谢承从桌案前走下来,他一步步走到殿下,众人都垂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黑曜也跳下来,一瘸一拐的跑到陆锦锦面前,它歪着头喵喵叫了两声,见陆锦锦不理它,又亲昵的去蹭她的腿。 陆锦锦:…… 黑曜,听我说,谢谢你,感谢有你—— 她不敢抬眼,只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双绣着龙纹的靴子停到了自己面前。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瞧瞧,朕的猫很喜欢你。” 陆锦锦害怕的快抖成筛子了。 “你很怕朕?抖的这么厉害。”男人弯腰,几乎是凑在她耳边说到。 “抬起头,让朕看看你的脸。” 第31章 大殿之内安静的厉害,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的清清楚楚。 陆锦锦掐住自己的手心,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 千万不要慌。 在男人冷漠的注视下。 她微微抬起头,只是眼睛仍垂着,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的不安。 “为什么带着面纱?”谢承淡淡的问。 “臣女花粉过敏,怕起红疹,故而带着面纱。” “原来是这样。”男人垂下眸子,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叫什么名字。” 陆锦锦又垂下头, 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 她低声道,“臣女商锦。” 谢承似乎是笑了一声。 “既然怕起红疹,面纱就带着吧。”谢承语气平淡, 像是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 他弯腰把黑曜抱起来, “都退下吧。” “是。” 陆锦锦随着众人退下,等走到殿外,被外头的风一吹,才惊觉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只是她被吓到了,商玉更是。 她惨白着脸, 带着哭腔开口,“不要在宫里呆着了,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说着,竟不管不顾的要往外跑去。 陆锦锦连忙拽住她,冷声呵斥, “宫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你自己作死, 别带着全家人一起。” 这是陆锦锦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的说她, 商玉一时被吓得愣住了。 “等宫宴结束, 便是你想留在宫里也是做梦。快收起你的眼泪吧, 别叫人看了笑话。” 商玉抽了抽鼻子,竟当真听话的抬手擦干了眼泪。 “好了,宫宴快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陆锦锦甚至连回头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拽着商玉的手,匆匆忙忙的往前殿走。 殿内窗边,谢承怀里抱着黑猫,静静的看着外面那道有些匆忙慌乱的身影。 他自小过目不忘,很多东西只要匆匆扫过一眼就能记个大概。 商锦—— 他记得这个名字。 就在今日呈上来的名册里。 商家,不就是住在京城的西南角吗。 - 宫宴上,商母见到姗姗来迟的姐妹俩,微微皱眉,正要说什么,却见到商玉有些微红的双眼,顿时心里一惊,“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陆锦锦瞥了商玉一眼,笑了笑,“没事母亲,是我同阿玉拌了两句嘴。” 商母蹙眉,“在家拌嘴就罢了,这可是皇宫,说了许多遍了要谨言慎行。好了好了,快落座吧。” 陆锦锦乖乖点头,“好。” 落座不久,就听见小太监尖声道,“陛下到——” 众人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陆锦锦跪在人群中,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微微抬起头。刚刚在殿内,她害怕极了,压根没敢抬头去看。 这次借着人群的遮掩,她终于瞧见了谢承。 五年后的谢承。 他好像又高了些,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显得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只是好像眉目间较从前多了几分戾气与冷意。 平白的叫人发怵。 陆锦锦又瞧到了他手腕上,似乎还带着一截红绳,红绳上坠着一个平安扣的样式。 那玉看起来就很廉价,实在不是一个帝王该佩戴的东西。 可陆锦锦却只觉得眼睛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她记个这个玉坠,那是她送给谢承的新年礼物。 五年过去了,他还一直戴着。 随众人叩拜,再起身。陆锦锦一直沉默不语,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商母以为她是因为同商玉吵架了心情不好,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你要是觉着没意思,就从后门出去透透气吧。” 陆锦锦抿了抿唇,点点头。 她确实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愧疚而压抑。 趁众人觥筹交错间,她悄悄的从后门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紧紧盯着了。 在她刚出去没多久,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也跟着走了出去。 众人都在殿内,外头反倒是没什么人。陆锦锦挑了一处凉亭,懒懒的坐下了。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一声猫叫。 黑曜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窜到了陆锦锦的腿上。 陆锦锦又惊又喜,却还是先警惕的看了下四周,见没有人,才放心的把黑曜抱了起来。 “你好像胖了。”她戳了戳黑曜的肚子,“他是不是对你挺好的?” 黑曜喵喵喵的叫。 “你能认出我是不是。” 陆锦锦亲了黑曜的额头一口,“我好想你呀。” 黑曜平时在宫里俨然是一个霸主的存在,脾气极为暴躁,除了谢承,几乎不让别人碰。 可眼下,它乖乖的躺在陆锦锦腿上,任由她上下其手。 “对不起黑曜,我不能陪着你。” 陆锦锦有些愧疚的开口,“我今晚就要出宫了,以后大概也没办法见面了。你代替我,在宫里陪着他,好不好?” 黑曜当然没法回答她,只是乖乖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毕竟是在宫里,黑曜又是众人皆知的小主子,陆锦锦怕被人注意到,同黑曜说了会儿话就把它放走了。 见时间也不早了,陆锦锦起身准备回去了。 谁知道刚出了凉亭,不知道哪儿窜出来一个小宫女,捧着一盘果子,同陆锦锦撞了个满怀。 “呀!” 盘子掉在地上,果子落了一地。 陆锦锦忙弯腰帮她去捡。 那宫女千恩万谢的,“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不碍事的。” 陆锦锦笑笑,见果子摆好了,不再停留,快步走进了殿内。 宫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马车里,陆锦锦心情不大好,靠着软垫一直也不言语。而一旁的商玉也是沉默寡言,不再嚷着要进宫做娘娘了。 谁知在宫门口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了。 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不等她们下去查看,一个小太监就走了过来,恭敬道,“请各位贵人下马车。” 商母一头雾水,却还是带着陆锦锦同商玉下了车。 下了车才知道,不只是她们,前头的每一辆马车都被拦下了,车上的贵人也都被请下了车。 “陛下的东西丢了,怕是有人偷拿了想要带出宫。现在每一个要出宫的马车都要经受检查。” 这话实在荒唐。 宫宴上都是有品阶的夫人贵女,谁会去偷皇帝的东西? 可偏偏下旨的是这个暴君,没人敢有异议。都乖乖下马车,任由宫女上前搜查。 陆锦锦心跳的厉害,一股不安的感觉在心底滋生蔓延。 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众人一样,接受宫女的搜查。 很快,商母同商玉已经被检查完了,只剩下陆锦锦就。她上前,任由宫女在她身上四处摸了摸。 “没有。”宫女淡淡道。 陆锦锦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或许是真的丢了东西。 就在她转身要上马车的时候,那宫女又拦住了她。 “姑娘等等。”那宫女指了指她的荷包,“这个麻烦给奴婢看看。” 陆锦锦蹙眉,抬手把荷包摘下来递给了宫女。 那荷包里不过一些散碎银两罢了。 宫女在荷包里掏了掏,突然动作一顿。她眯了眯眼,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个翡翠扳指。 “陛下丢的东西找到了。”宫女冷冷的看着陆锦锦,“商姑娘,是你偷拿了陛下的东西。” 怎么可能? 她的荷包里怎么会有扳指? 陆锦锦瞪圆了眼睛,“这不是我的,是有人陷害我!” 宫女冷笑,“这话你跟我说不着。” 她手一挥,“来人,带走。” 几个婆子从一旁走过来,立刻架住了陆锦锦。 商母见状,吓得脸都白了,想扑过来救陆锦锦,却被几个宫女死死按住。 陆锦锦心凉了半截。 她想辩解,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几个婆子压着她,强硬的把她从马车旁带走。 她一路被压着,关进了一处幽暗的宫室。 那几个婆子将她扔进去就走了,大门砰的一声被关的严严实实的。 陆锦锦扑过去一个劲儿的敲门,“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哪有人会听她辩解呢。 这屋子很黑,连一盏烛火都没有。 她蜷缩在门边,瑟瑟发抖。只觉得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的荷包里怎么会有扳指,到底是谁要害她? 商玉? 不,不会,她不会那么傻。她们怎么说也是一家子,她犯了罪,商玉也别想独善其身。 那会是谁—— 陆锦锦突然想到之前撞到的那个宫女。 难道是她? 可她为什么要害自己…… 不知道被关了多久,陆锦锦竟蜷缩在地上睡了过去,直到一阵门声响动,她才猛的惊醒。 一个小太监走进来,尖声吩咐,“走吧,陛下要提审你。” 陆锦锦心里惴惴不安。 她忙站起来,随手理了理头发,跟在小太监后头去了乾坤宫。 - 宫内点着熏香,从紫金兽首炉内袅袅升起。几盏烛火明灭,晃得殿内有些昏暗,更带了几分压抑。 陆锦锦孤零零跪在地上,瑟缩着。 而大殿之上,一道熟悉的明黄色的身影正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他狭长的凤眸微眯,睫毛垂下,声音听不出喜怒。 “又见面了,商锦姑娘。” 陆锦锦不敢抬头,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陛下,我没有偷东西,那不是我拿的。” “哦?是吗?” 谢承漫不经心的开口,“小偷自然都不会承认是自己偷的东西。” 陆锦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突然觉着自己和今日被处死的那个贵女一样,一样的无助,一样的惊慌。 “偷拿宫中财物,按规矩,要杖毙。” 男人的语气很平淡,“你大概没瞧见今儿被打死的那个,腰部以下几乎被打成了肉泥,鲜血淌了一地。” 男人每说一个字,陆锦锦就颤抖一分。 “商姑娘,朕的猫很喜欢你,朕本来对你还有几分好感。可惜啊——” 谢承挥了挥手,随意道,“拖下去吧。” “陛下!”陆锦锦眼见周围的几个人要来抓她,吓得红了眼睛,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男人眯着眼,瞧着她红着眼睛流泪的模样,突然心底生起一股燥意。 “冤枉的——” 谢承拉长声调,他站起身,慢慢走到陆锦锦面前。 他抬手,轻轻的擦掉了她的眼泪。 “坐上马车快出宫的时候,很高兴吧。是不是觉得自己瞒天过海,逃过一劫了。没想过会被我抓回来吧。” “这种给了希望又失望的感觉,很痛苦吧。” 谢承掐住陆锦锦的下巴,他眸色很暗,眼底还带着一丝猩红,声音冷的可怕。 “这都是你曾经给予我的,我今日还给你的,比不上你对我做的万分之一。” “冤枉?” “骗我,欺我,瞒我。陆锦锦,你哪里冤枉?” 第32章 当听到男人念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 陆锦锦彻底懵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连思索的能力都没有了。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一股冷意从发丝窜到了指尖。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下巴被男人用力掐的疼,可她不敢挣扎,只能强迫自己用最镇定的语气开口。 “陛下认错人了吧,臣女商锦,江南人士。” 谢承嗤笑一声。 他松开手,双手卡着腰, 眼睛微眯,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瑟瑟发抖的陆锦锦。 “好,商锦。”他重重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商锦—— 这两个字被他含在嘴里, 咬碎在牙边, 恨不得整个囫囵吞下肚。 “揭开你的面纱。”男人淡淡的吩咐。 陆锦锦没动作,她像是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只能很小声的开口,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丝的哀求,“陛下, 臣女……” “花粉过敏,怕有红疹。”男人接过她的话, 语气冷漠, “这里没有花,商姑娘不必担心会起红疹。” 陆锦锦还是没有动作,她跪坐在地上, 垂着头流泪。 谢承皱眉, 带着几分不耐, “商姑娘既然不愿意, 便罢了。看来你是很想去陪今日被杖毙的那个人了。” 男人冷漠的话音刚落, 几个太监就过来抓住陆锦锦的胳膊往外拖。 就和将那个贵女拖出去的场景一样。 陆锦锦慌了。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她抬手拽掉了自己的面纱。 殿内几乎是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谢承挥了挥手,宫人们都弯腰退下。 宫室大门被紧紧关上,一时间,殿内就只剩下陆锦锦同谢承两个人。 谢承弯下腰,静静的看着哭的可怜的陆锦锦,语气淡漠,“商锦。” “这是你的新名字吗?” 陆锦锦一边哭一边摇头,“我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你很快就懂了。” 谢承突然拽住陆锦锦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强硬的带着她往殿内走。 陆锦锦被拽着,一路踉跄的跟着谢承穿过殿内,来到了屏风后。他不知伸手按了什么,屏风后面的墙壁突然凹陷,一道地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瞧着面前的地道漆黑一片,陆锦锦身子下意识的一抖。 谢承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不敢走?害怕朕会在里面杀了你?” 陆锦锦咬着唇,颤抖开口,“陛下要弄死臣女,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说的是。”谢承眯着眼,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陆锦锦身上,“要弄死你,朕有很多种办法。” 他不再磨蹭,拽着陆锦锦的手腕就走进了地道。 地道狭长而幽暗。陆锦锦脑袋还是混沌一片,只能愣愣的跟着谢承的脚步走。 谢承拽着她的手很用力,好像稍微一松手,她就会转身逃走了似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陆锦锦被带到了一片空地上。 这里四周点着烛台,气氛古怪而压抑。 “这是……” “祭坛。” 谢承语气平淡,他松开陆锦锦的手,对着前方的圆坛微微扬了扬下巴。 陆锦锦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事到如今,她还是想不通,谢承为什么会认出她。 哪怕模样相似,却分明是两个人啊。 圆坛近在咫尺,隐约能看见上面躺着一位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陆锦锦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隐隐的能感觉到,那个人到底是谁。 “去看看。”男人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锦锦完全没了思考能力。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僵硬的,脚步踉跄的向前走去。 她一步步的走到圆坛边。 她抬眸,看着那躺在圆台上的女子,容貌熟悉。 是陆锦锦。 是那个静华宫的宫女陆锦锦。 是五年前死在谢承怀里的陆锦锦。 “是不是跟你长的很像,商锦。” 谢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他冷漠的开口,尤其在念到商锦名字的时候,带着森森冷意。 陆锦锦脸色惨白。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尸体会在乾坤宫地下的祭坛里。 陆锦锦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因为长得像,陛下将我错认成她了吗?” “错认?”谢承似乎是笑了一声。 “你知道南哲吗?” “是……国师。” “你死的那日,我叫他过来招魂。他对我说,陆锦锦早亡,体内一丝魂魄也无。” “他猜测,是一缕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 谢承弯腰,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陆锦锦,他声音淬着冷意,“你到底带着什么目的而来?你完成了你的任务,又毫不留情的抽身而去。” “怪不得,你毫无保留的对我好,你肯豁出命保护我。怪不得,你明明伤势不重,却日渐虚弱,太医也诊不出是什么毛病。怪不得,大婚那日你哭着抱着我说对不起。” “你确实对不起我。” 谢承垂下眸子看她,眼睛里头的颜色深沉一片。 “但我不会原谅你。” “我不在乎你的目的。你对我是利用也好,假意也罢,我都无所谓。” “但是陆锦锦,从今日开始,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你想痛痛快快干脆利落的抽身而去?” 男人薄唇轻启,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做梦。” 陆锦锦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她瑟缩着身子,不敢抬头,浑身都在打颤。就像是一只落入猎人掌心,即将等待死亡的幼兽。 她摇着头,眼睛哭的通红,嘴里只念叨着两个字,“不是,不是——” “不是?” 谢承冷笑,突然拿起一旁的罗盘,拽着陆锦锦的手按在了上面。罗盘上的尖针刺破手指,鲜血滴落到罗盘上,刹那间金光乍现。 陆锦锦瞪大了眼睛,像是一瞬间明白过来。她拼命的挣脱谢承的桎梏,一个劲儿的后退。 可她腿软的站不起来,只是狼狈又可笑的一步步往后挪蹭。 谢承没有动作,他神色淡漠,静静的看着陆锦锦。像是猛兽在盯紧自己的猎物一般。 殿内烛火昏暗,男人站在自己面前,身形高大,带着一股压迫感。他冷着脸,眼底涌动着戾气,像是地府的阎罗,要进行最后的宣判。 而他的犯人身形单薄,瑟瑟发抖的跪在他的脚边,她流着泪,眼尾红的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可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换不来男人的一丝怜悯。 “我记得同你说过,我脾气不好,受不得骗。” “陆锦锦,想好要怎么死了么?” 第33章 陆锦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头疼的厉害, 脑海里还有断断续续昏迷前的片段。 在幽暗的祭坛里,她狼狈的跪在谢承脚边, 哭的厉害,后来似乎隐约闻到了一股香味,再之后就昏了过去。 “醒了?”身侧传来男人淡淡的声音。 陆锦锦一惊,这才注意到谢承就坐在自己床榻边,正目光幽深的看着自己。 昏迷前的回忆涌现,陆锦锦脸色一白, 颤抖着开口,“陛下……” 谢承眯了眯眼,声音冷了几分, “叫我什么?嗯?” 陆锦锦微微闭了闭眼, 睫毛微颤,“谢承。” 男人嗤笑一声。 他一手掐住陆锦锦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自己。 “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陆锦锦咬唇,摇摇头。 这是奇怪的很,跟她以往见过的每一个宫室都不相同。这里四周都缠着一层薄纱, 朦朦胧胧的。 谢承弯了弯嘴角。 他手上不知道扯了什么绳子,只听‘唰’的一声, 层层薄纱落下, 露出后面的墙壁。 陆锦锦瞪大了眼睛。 这里四周的墙壁像是玲珑水晶,能清清楚楚的照出人影,比铜镜更清楚, 倒有些像是现代的镜子。 例如此刻, 她只要微微一抬头, 就能看见面前的墙壁上映出一个娇弱美人, 眼角泛红, 楚楚可怜。而她身边,坐着年轻的帝王,正对美人虎视眈眈。 “喜欢吗?” 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是我给你建造的阁楼。” 见陆锦锦不吭声,谢承又接着说道。 “在你走后第一年,我在这个湖心小岛建造了这个阁楼。我开始只是想,将你困在这个湖心小岛上,与世隔绝,叫你再也跑不了。” “可等到第三年的时候,我又想,我得将你关在阁楼里,不许你踏出半步。” “直到我昨日见到你,我又后悔了。陆锦锦,像你这样的人,就该被我用金链子锁在床榻之上。”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浓浓的占有欲,他眸色漆黑,眼底像是凝聚着乌云雷电。 陆锦锦被吓到了,她往后缩了缩,却听见了一阵哗啦的金属碰撞声。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脚腕。 白皙纤弱的脚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铐上了金锁链,锁链长长的,另一头绑在了床榻一边。 谢承竟然真的将她锁了起来。 用一根金锁链,将她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谢承!你疯了!”陆锦锦红着眼睛瞪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不,你不可以,谢承!” “我没什么不可以做的。”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玩弄于掌心的少年么?” “我现在是皇帝,是天下的主宰,只要我想,陆锦锦,我什么都可以做。” 陆锦锦震惊了,连瞳孔似乎都在颤抖,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她努力去看男人的神色,企图找到他只是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男人眸色微暗,只有浓浓的戾气浮现。 谢承抬手,动作温柔的擦掉了陆锦锦的眼泪,只是语气骇人,说出来的话叫陆锦锦不寒而栗。 “我让你笑,你就要笑。我让你哭,你就只能颤抖着流眼泪。你的衣食住行,你的喜怒哀乐,全部都由我掌控。而你要做的,就是取悦我。” 他的指尖还沾着陆锦锦的泪水,他轻轻的,一点点的蹭在陆锦锦的脸颊上。 “听懂了吗?” 陆锦锦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她拼命摇着头,拽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试图让男人清醒一点。 “谢承,你不要这样。我是骗了你,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也成了皇上。我们都向前看,好吗。” “我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家庭。我还有爱我的父母,我……我还有了未婚夫,我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不好吗。” 谢承冷冷的看着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的眼底隐隐带着猩红,模样甚至有些狰狞。 “新的生活?陆锦锦,你已经放下了?” “你凭什么?” “你知不道,你走的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你也不知道,每每午夜梦回,我都会梦到你死在我怀里的场景。陆锦锦,你凭什么这么狠心,你凭什么往我心上捅刀子。” 他掐住陆锦锦的下巴,力气用的大,像是要将她的下颚骨都生生捏碎。 “你让我看见了光,又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去。”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殿内层层纱帘垂下,熏香袅袅。 不知过了多久,陆锦锦哭的眼睛都疼了,隐隐约约听见谢承冷声道,“睁眼!” 陆锦锦下意识的听从,可一睁眼,就看到面前的水晶镜子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一抹红意瞬间从耳尖窜到脸颊,她又羞又臊,立刻紧紧闭上了眼。 男人冷笑, “给我睁眼看清楚!” 少女睫毛颤颤巍巍的,挂着泪珠。 谢承见她不肯睁眼,不悦的眯起眼,用力的掐住她的下巴,冷声重复,“我叫你睁眼!” 陆锦锦哭着又把眼睛睁开。 她倒在柔软的锦被里,靠在男人怀里,两个人像是蔓依而生的水草。 屋子不知道点的什么香,有些呛鼻,陆锦锦迷迷糊糊的想着。她的灵魂好像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晃晃悠悠的。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陆锦锦还在想着—— 原来系统说的黑化是这个意思。 - 殿内的熏炉点着龙涎香。 年轻的帝王半跪在榻边,手里拿着一个帕子,一点点,认认真真的给昏睡过去的少女擦着身子。 少女像是做了噩梦,小声的抽噎着,嘴里喃喃—— 疼,好疼。谢承救我。 她不知道,给予她这一切痛苦的始作俑者就是谢承。 男人目光沉沉,抬手过去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却被陆锦锦拽紧手腕,搂在怀里。 她攀着男人的手臂,像是一只无辜的幼兽,颤抖着肩膀抽泣着,却又那么温顺乖巧。 “哭什么呢。”谢承去擦她眼角的泪水,“那样欺瞒我。让你哭一哭,不是应该的吗?” 陆锦锦熟睡着,自然听不见男人的话。她甚至还很乖巧依赖的,用脸颊蹭了蹭男人的手。 谢承狭长的凤眸微眯,眼底带着些烦躁。 他忍不住想把她弄哭,可她的眼泪又那么滚烫,每一滴好像都能滴在他的心尖上。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陆锦锦,少女娇软的身躯卧在榻上,已经被他擦拭干净了。 既然干净了,就再弄脏吧。 男人随手扔掉帕子,又掐住少女的腰欺身压了过去。 陆锦锦正睡的香甜,突然被弄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到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男人见她醒了,又凑过去咬她的唇。 陆锦锦红了眼圈。 一直到晨光熹微,男人才终于放过了她。 谢承没叫宫人,亲自去洗了帕子。 当他拿着洗好的帕子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 屋内,陆锦锦像是已经被弄的迷糊了。正抽抽噎噎的要下床逃跑,她忘了脚上还拴着金链子,刚一下床就腿软的跪在了地上。 她身上都是男人留下的痕迹。白皙的脚踝拖着金链子,她一面哭着,一面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男人眯着眼,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直到金链子完全被扯开了,少女再也爬不动了。谢承才慢悠悠的走过去,他站在陆锦锦面前,居高临下,又像是很认真的开口。 “这么喜欢爬?” “还是说——你喜欢在地上弄?” - 谢承登基五年,这是第一次罢朝。 此刻他正在坐在榻边,端着一碗汤药一勺一勺的喂着陆锦锦。 喝了两口,陆锦锦就红着眼睛不肯再喝了。生生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被放过了,还不许睡,硬把她叫起来喝汤药。 “苦。”陆锦锦别过脸,语气哽咽。 “又哭什么。”谢承有些烦躁的拧起眉头。 除了在龙床上,他不大能见得了陆锦锦的眼泪。 “这是什么药,这么苦,我不想喝了。”陆锦锦可怜巴巴的哀求,她昨晚哭的狠了,此刻声音沙哑的厉害。 谢承微微眯起眼,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漫不经心似的开口,“避子汤。” 陆锦锦愣了一下。 她顿了顿,又乖巧的拿起碗,干脆利落的把汤药一饮而尽。 等把空碗放回托盘里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谢谢。 男人的脸色沉下来,眼底的怒火像是有实质般喷涌而出。 他猛的扬手把碗打碎在地上。 他掐住陆锦锦的下巴,咬着牙,冷声开口,“你就这么想从我身边逃走,这么厌恶我,不想怀上我的孩子吗?” 陆锦锦:??? “你做梦。我告诉你,那不过是一碗益气补血的药。陆锦锦,给我收起你心里的小算盘。” 陆锦锦不吭声了。 她现在觉着谢承大概是脑子有点毛病。 “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你不是说你现在有了在乎你的家人么?你再惹我生气,我就把他们提到你面前一个一个的杀。”男人的语气里透着森森冷意。 陆锦锦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谢承,不相信这么残忍暴戾的话会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她咬着唇,颤抖的开口,“谢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男人低低的笑了。 他凑过去,贴在陆锦锦的耳侧,沙哑道。 “是你将我变成这样的。” “所以你被我弄哭,也是活该。” 陆锦锦的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谢承抬手去擦她的泪,语气淡漠。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关于你那个未婚夫的事了。” 陆锦锦身子一僵。 她听见男人用微冷的声音缓缓道,“许泽轩,一个进京赶考的小官家的儿子。我弄死他,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勾着陆锦锦下巴,静静的的看着她眼底的惊慌,“就把他带到你面前,一刀一刀活刮了怎么样?” 陆锦锦身子微微颤抖,她小声的哀求着,“谢承,我们的事不要牵连其他的人。” 谢承冷冷的笑了。 “陆锦锦,你在为了那个男人求我吗?” 陆锦锦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知道若是自己点头了只会引起男人更多的恼怒。 她只能沉默着流泪。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宫廷禁内的事无人知晓,而此时此刻,京城的商府正闹的不可开交。 商母哭了一夜,眼睛都肿了,此刻在堂前,更是哭着道,“锦锦最是老实本分,怎么可能偷东西,一定是搞错了。” 商父冷着脸一言不发。 商母哭的伤心,“老爷你快想想法子。一夜过去了,宫里连个消息也没有,锦锦可怎么办啊。” “我一个微末小官能有什么法子!”商父绷着脸,“宫里也没有人脉,想打探都没地方打探。” 商母哭的快背过气了。 商玉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若是平时见商锦倒霉,她一定拍手叫好,可眼下商锦偷了皇帝的东西,怕是凶多吉少。商玉心里害怕,只怕皇帝恼怒,牵连商家。 商玉又想到那个被活活打死的贵女,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怕是如今商锦也落得了这个下场吧。 商家人正焦头烂额的时候,许泽轩竟提着包裹过来辞行。 商父见状,冷着脸,“泽轩,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泽轩客套的笑了笑,“科考在即,父亲命我专心读书为主,况且如今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好再打扰。” 商母红着眼睛,“好啊,你是见锦锦如今有了危难,要独自跑了。” 许泽轩脸上的笑淡下来。 他确实喜欢商锦,家世相当,模样也长的好。 可现如今商锦得罪了皇帝,有没有命在都是两说,他还年轻,仕途也不能断送在一个女人手里。 商母猛的摔了一个杯子过去,“你滚!你这等小人,也不配我们家锦锦。” 许泽轩面上挂不住了,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一家人哭的哭,吵的吵。 却不想这时候小厮快步走进来,“大人,宫里的公公来了。” 商父一惊,忙道,“快请进来。” 很快,外头一个小太监跟着走进来,他扯了扯嘴角,冲着商父弯腰行礼,“见过商大人。” 商父忙道,“公公客气。” “皇上要见您,车马都在外头备好了,请吧。” 商父一个微末小官,见觐见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皇帝亲自召见。一时惶恐,心中不安,连忙陪着笑道,“敢问公公,是不是因为小女的事……”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商大人快走吧,难道还要让皇上等着不成?” 商父不敢多言,忙跟着公公走了。 - 这是商父第一次到乾坤宫来,惊得诚惶诚恐,皇帝还在内室,他便一直跪在地上候着。 隐约的,能听见里头皇帝吩咐的声音。 “叫御厨做牛乳糕,少放糖。午膳捡清淡的送过去,记得别放姜丝。” “之前波斯国进贡了一箱奇巧的小玩意儿,也都拿过去让她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成顺弯着腰,一一记下。 商父在外头听的心头大惊,从来也没听说过宫里有哪个娘娘,竟还是这般的独得圣心。 来不及再多想,皇帝已经走了过来。 商父大气都不敢出,头磕在地上,恭声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从他的身边走过,登上高台,懒散的靠在龙椅上,手微微抬了抬,“平身。” “谢陛下。” 商父起身,却仍不敢抬头,只垂下眼。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皇帝微沉的声音,“你是商锦的父亲?” 商父忙又跪下,“微臣教子无方,小女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谢承嗤笑一声,“确实冲撞了。” 商父心里一惊,还不等他再开口请罪,就听见皇帝淡淡道,“朕叫你来,只要是告诉你一声,商锦做事没有规矩,言行无状,被朕扣在宫里,要好好教导。” 这事荒唐。从没听说过那个臣子家的女儿要被皇帝扣押在宫里教规矩的。 可台上那人威严太甚,叫商父连一句告罪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恭声道,“臣遵旨。” 谢承一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道,“许泽轩是暂住于你家中吗?” 商父一愣,不知道皇帝怎么突然谈论起一个普通的举子,“是。他借住于微臣家中。” 男人眸色微冷,眼底戾气浮现。 “听说她与令女已有婚约?” 商父想到刚刚那尴尬的闹剧,勉强开口,“原不过是家里长辈口头商定,算不得数。” 谢承微微挑了挑眉,从商父的神色中便窥探到了一二,淡淡笑了,“怕是那许泽轩已弃令女于不顾了吧,” 商父心中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 “既然如此,往后这门口头上的婚约便作废了吧,任何人也不要提起。” 商父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却对上男人锋利如刀的眸子,心中一颤,忙叩首,低声应诺,“是,陛下。” 他心中已经隐约的有一个惊骇的猜想。 - 等谢承再回到阁楼的时候,陆锦锦仍旧躺着,一旁摆的桌案上的饭菜一口未动。 谢承不悦的眯了眯眼,“陆锦锦,你闹什么?” 陆锦锦头埋在被子里不吭声,只能瞧见微微耸动的肩膀。 谢承心里涌起一股子烦躁,他上前强硬的扳过陆锦锦的肩膀,等看见她满脸泪痕的时候忍不住冷声呵斥,“还哭,你的眼睛不要了吗?” 陆锦锦不愿意同他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哭着。 “我见了商家的人,也告诉了你留在宫里的事。” 谢承克制住火气,拧着眉头,抬手给她擦眼泪,“别再哭了,起来吃点东西。” 他哪里有闲心召见商父,是陆锦锦用早膳时一个劲儿的闹,摔了好几个碗,又不肯吃东西,哭的眼睛都肿了。 逼的他去见了商父,告诉了她的消息,让商家的人放心。 陆锦锦被他揽着腰抱在怀里,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哭腔,“我想回去。” 谢承不悦的拧起眉头,“陆锦锦,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锦锦咬着唇不吭声。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谢承淡淡的开口,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陆锦锦的神色,“你那个未婚夫因为你被扣押到宫里,吓得要退婚呢。” 陆锦锦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小声的“哦”了一声。 谢承被她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取悦到了。他勾了勾嘴角,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 “看见了吗?只有我能陪在你的身边,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不过我可告诉你,陆锦锦,关于那些商家的人,你最好尽快把他们抛之脑后。” 谢承冷冷的开口,“你的家人只有我就够了,懂吗?” 他不许任何不相关的人出现在陆锦锦的视线里。 陆锦锦的心里眼里,只能有他一个人! 第34章 素柳原是在内侍省的, 后来被调到乾坤宫,却也只是做一些端茶送水的活。 这日嬷嬷突然找到她, 说看中她做事稳重,要叫她去伺候一位贵人。 宫中并无嫔妃,不知哪儿来的贵人。 但素柳不敢多问。 嬷嬷一路带着她,去了一座湖中岛,这里四面环水,只有小舟可以通行。 岛上建筑了一座阁楼。 阁楼四处都嵌着琉璃瓦, 每一处房檐下缀着金色的宫铃,一阵风吹过,铃声清脆, 琉璃溢彩, 恍若仙境。 素柳一时瞧愣住了。 嬷嬷见状,低声呵斥,“这里是你能驻足观赏的么?还不快跟我走。” 素柳一惊,忙垂下头,乖乖跟着嬷嬷走了进去。 阁楼二楼, 四处绸缎垂下,一道屏风阻隔了视线。 素柳跟着嬷嬷跪下, 只听嬷嬷恭敬开口, “陛下,人带来了。” 陛下? 皇上竟然在这里! 素柳自去乾坤宫,只隐约见过几次皇上的背影, 一向听闻新帝暴戾, 她也不大敢凑过去。 此刻, 她和嬷嬷跪在屏风外, 只隐约听见里面皇帝低沉的声音还夹杂着女子娇弱的啜泣。 “喝了药才放过你。” “疼?我瞧瞧。” 越听越心惊, 素柳埋着头,敛声屏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膝盖都跪的麻了,才听见里头皇帝叫进的声音。 素柳连忙起身,越过屏风,又是跪地再拜。 “奴婢拜见陛下。” 她不敢抬头,只听见头顶传来皇帝淡淡的声音,“这个宫女以后就留在这儿伺候你。” “是伺候我还是监视我?” 素柳吓得心尖一颤,不想这宫里竟有人还敢这么对皇帝说话。她微微闭眼,几乎已经预料到了下一刻皇帝暴怒的样子。 可意外的,皇帝反而低低的笑了。 “监视你自有我亲自来,何必他人。” 男人的手一路顺着去摸了女子的脚踝,金锁链也一同被他拽进手里。 女子咬着唇,一双眸子蒙着水雾,哀求的看着他。 “行了,退下吧。”皇帝淡漠的吩咐。 素柳磕了一个头,起身退下。临走时,她大着胆子抬眸看了一眼。 床幔之后,隐约瞧见跪坐着一个女子,女子只穿了一身轻薄纱衣,脚踝被男人的大手握住,正细细把玩。 原来这位就是她要伺候的贵人。 素柳转念又想到了这座与世隔绝的湖中岛,一时惊骇。 这位贵人,倒像是被皇帝细心圈养的笼中鸟。 午后,素柳端着托盘去给贵人送饭。 皇帝已经走了,屋子里静悄悄的,素柳先是在帘外低声禀报,“姑娘,奴婢给您送饭。” 好久,才听见女子的声音,“进来吧。” 素柳垂着头,走进去将托盘放到了床榻边的桌案上。 床幔被束起来,女子半倚在榻边,穿着月牙白的纱衣,腰间系着红绸,不堪盈盈一握。她敛着眉,像是才哭过不久,眼尾还带着胭脂红。 怪不得是被皇帝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确实生的绝色。 陆锦锦随意扫了一眼菜色,兴致缺缺,都是清淡的不能再清淡的菜色,她光是瞧着就没有胃口。 她抿了抿唇,小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素柳。” “素柳,你能不能帮我个忙?”陆锦锦抬眸看她,轻声道,“你去小厨房使银子叫她们做一碗鱼片羹,多放辣油。你就说你自己想吃,然后悄悄的端过来给我。” 她说着,随手从一旁的匣子里抓了一把珍珠塞给素柳,“你拿着去玩。” 塞到素柳手里的珍珠个个硕大明亮,是上好的东珠,单是一颗就是千金难求,更别提是这么多,哪里是敢用来玩的呢。 素柳噗通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拜托了。”陆锦锦小声哀求着,“这些饭菜我实在吃不下,你偷偷帮我,不会叫别人知道的。” 大概是女子的神情太过可怜,又大概是这一把东珠太过耀目,鬼使神差的,素柳点了点头。 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一碗浇了辣油的鱼片羹就摆在了陆锦锦的床边桌案上。 陆锦锦被关着的这几日,一直吃的清淡,馋的不得了,乍闻到这股辣椒的香味,一时胃口大开,竟把一整碗都吃了个干净。 她吃的欢快,心情也好多了,笑眯眯的,“多谢你呀,明日还能不能再送一碗过来?” 素柳去收拾碗筷,点点头,“好,奴婢记下了。” 低头收拾的时候,不经意间,她竟见到女子露在外头的脚踝上铐着一副金锁链—— 她一时愣住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素柳的目光,陆锦锦连忙收回脚,藏到被子里去,却因为动作太大,锁链碰撞哗啦啦的响着。 这声音叫陆锦锦有些难堪,她别过头,不再说话了。 素柳心里也慌得厉害,像是撞见了什么宫中隐秘一般,也不敢再停留,匆匆收拾好就退下了。 谁知到了晚上,阁楼却闹了起来。 陆锦锦晚饭的时候突然腹痛不止,疼的她面色惨白,一身尽是冷汗。 谢承经历过一次陆锦锦的病逝,此刻见到她这个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人攥的紧紧的,慌得连指尖都在颤抖。 太医院的太医都跪侍在屏风外候着。 陆锦锦胃抽疼的厉害,浑身上下一点劲都没有,软软的靠在谢承怀里。 太医给她把了脉,又转身和几位同僚商议了一下,才颤颤巍巍的回禀,“陛下,姑娘大概是是吃了辛辣之物,与每日的补药药性相冲,才会引起胃痛。待臣开一副方子,姑娘喝过就会好了。” 陆锦锦闻言,身子一僵。 谢承眯了眯眼,他还揽着陆锦锦的腰,淡漠的开口,“她的膳食朕吩咐了都要做的清淡,怎么会有辛辣之物?” 殿内一片安静,连陆锦锦也不敢吭声。 谢承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像是没看出来陆锦锦的紧张似的,冷声吩咐一旁的人,“今日备膳的,送膳的,一律处死。” 候在一旁的素柳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陆锦锦这下子也慌了,去拽谢承的袖子,“是我的错,不关他们的事。” 谢承垂眸,他的手还按在陆锦锦的胃上,轻轻的给她按摩,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冷意,“朕舍不得罚你,那便由其他的人代你受过,也好叫你长长记性。” 眼见这几个人就要被拖出去杖毙,陆锦锦惊慌的不行,红着眼睛挣脱谢承的怀抱就要去阻拦,可她忘了脚踝还系着金链子,一时不查,跌坐在地上。 谢承冷着脸要去抱她,可陆锦锦一边哭着一边往后躲,“你不要碰我,你也连我一同打死吧。” 谢承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强硬的把女子抱起来按在怀里,“躲我?嗯?” 女子还在哭着,身子一颤一颤的。 谢承顾及着她的胃疼,听着她的哭声更觉得心里无端的烦躁,只得咬着牙又开口,“好,听你的。” 他挥挥手,把那几人放了。 等人都退下去后,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陆锦锦止住眼泪,抬眸打量谢承的神色,小声开口,“我不知道我不能吃辣的。” 谢承冷笑,“是,怕是你在心里骂我千百遍了,只当我故意苛待你,折磨你。” 陆锦锦一噎。 她忍不住低声道,“你这样,还不算折磨我么?” 谢承眯了眯眼,冷冷的开口,“比起你对我做的,我对你已经够仁慈了。” 陆锦锦心底委屈。 她也没对谢承怎么样啊,做丫鬟的时候不也是处处为谢承好么,顶多……顶多就是骗了他而已。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口。 男人现在已经很疯了,她不敢再出言相激。 太医熬好了药,由小太监端着送进来。黑乎乎的浓稠汤汁,看着比每日喝的补药还要苦。 陆锦锦咬了咬唇,“我胃不疼了,能不能不喝了?” 谢承语气平淡,“陆锦锦,你少跟我讨价还价。” “可我闻着就恶心,喝了肯定要吐出来。” 谢承亲自拿着药碗,勺子递到陆锦锦唇边,“宫里的药有的是,你吐了,便再给你煮一碗。” “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折腾。” 最后,陆锦锦还是红着眼睛,硬生生喝完了一整碗苦的发呕的汤药。 若是往日,她刚喝完药,谢承便会立刻塞一颗酸梅子给她。可今日大概是生了气,喝完药连一杯水也不曾给她。 陆锦锦也不敢吭声,小可怜似的坐在那儿抹眼泪。 谢承去抱她,她一个劲儿的往后躲。可还被链子铐着,又能躲到哪儿去呢。 还不是被男人轻而易举的掐着腰按在怀里。 两人闹腾时,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碰了摔到地上。 谢承随意瞥了一眼,是一个荷包。 当初用来诬陷陆锦锦的那个。 正要收回目光,却又看到荷包旁缀着的玉坠,上面似乎还刻着两个字。 谢承眯了眯眼,抬手把荷包拿起来。 只见那玉坠底部刻着两个小字,若不是刚刚凑巧灯烛晃过,一般人也是瞧不见的。 待谢承看清了那两个字后,脸色猛的阴沉下来。他咬着牙,冷冷道,“泽轩——想不到你们还有定情信物!” 陆锦锦脸色一白。 她这才想起这个玉坠是那晚许泽轩非要塞给她的,她回去后随手放在桌案上,估计是被春桃缀到荷包上的。 她忙开口,“你听我解释……” “你的解释太多了,你的谎话也太多了。”谢承的眸子很冷,不带一丝温度。 陆锦锦身子一抖,她啜泣道,“谢承,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么凶。” “这就凶了?”谢承似乎是笑了一声。 “待会儿还有更凶的。” - 陆锦锦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伸手一模,身边空荡荡的,估计谢承已经去上朝了。 外头候着的素柳听见声音,端着茶杯走进来,“姑娘醒了。陛下一早吩咐备好了蜂蜜水,等姑娘醒了给姑娘润润嗓子。” 陆锦锦身上干净清爽,估计昨晚已经被谢承抱着清理过了。只是两条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事到如今,陆锦锦也不怕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了,她沙哑着开口,“扶我起来。” 素柳忙放下手中东西,过去扶着陆锦锦。 金锁链不长也不短,刚刚好够下床走上几步,白玉似的小脚踩在地上,金链子长长的拖在后头。 只是不过走了两步,腰又酸又软,腿也没力气,竟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还有素柳扶着她。 素柳劝道,“姑娘还是去床榻上歇着吧。” 陆锦锦抬眸,透过半开的窗子隐约瞧见外头雾霭蒙蒙。细细算来,她被关着也有几日了。 “昨日的事,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素柳一惊,忙道,“姑娘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是奴婢做错了事,还要多谢姑娘昨晚求情,否则奴婢早就死了。” 陆锦锦抿了抿唇。 她又把目光看向窗外,轻声道,“下雨了。” 素柳不明所以,只能应和道,“是,近日都时常下雨。姑娘是觉着了冷了吗?奴婢去给您拿个披风。” 陆锦锦摇了摇头。 “素柳,能不能给我带点花来。随便什么花都好,摆在瓶子里,好叫这屋子里别死气沉沉的。” 这要求好办,想来也不能犯皇帝的忌讳。 素柳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奴婢遵旨。” 等谢承下朝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了摆在床边桌案上的花瓶。 而陆锦锦正拿着剪子给花修剪枝叶。 “喜欢花?叫花房再送些过来。” 谢承走过去,勾着陆锦锦的下巴叫她抬头,又去吻她的唇。 陆锦锦难得没有躲避抗拒,反而主动伸手揽着谢承的脖子,软软乎乎的凑过去。 谢承有些受宠若惊。 他拦腰,整个把少女抱在怀里,哑着嗓子问,“今日怎么这么乖?” 陆锦锦被他吻的眼角泛着红意,小声哀求,“谢承,我脚疼。” 谢承微微皱眉。 他低头去看少女的脚踝,果真,被金链锁住的那一圈已经被磨的通红。 他虽然提前一早就在金锁链内一圈用绒布裹住了,可也大概是这两日弄的太狠了,小腿胡乱蹬踹,难免被磨红。 “我不会再跑了,我就呆在你身边,你能不能不要再锁住我了。” 谢承眸色沉沉,没有开口。 少女咬着唇,吧嗒吧嗒的流眼泪,“我的脚真的很疼,再弄下去,就要流血了。” “陆锦锦,你最好别对我用什么小把戏。” 男人低头吻着少女,手上去摸陆锦锦脚踝的禁锢,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开关,只听吧嗒一声,金锁链应声而落。 “只今日一天。”谢承冷漠道。 陆锦锦红着眼睛点头,主动用白嫩修长的腿去勾谢承的腰。 男人眸色微暗,弯腰把少女按在床榻上。 “陆锦锦,这是你自找的。” “一会儿可别又哭着说不要。” 谢承手一扯,纱幔重重垂下。 第35章 等男人再醒来的时候, 陆锦锦并不再旁边。 他像是猛的清醒过来似的,脸色沉下来, 眼底也带着冷意。 她跑了? 男人嚯的起身,声音像淬了冰一样,“来人——” 话没说完,他突然顿住。 层层纱幔之后,陆锦锦正趴在窗边,她像是低头看着什么, 听见谢承的声音惊讶的回头,日头晃在她的脸颊边,泛着光。 “谢承, 你醒啦?”少女弯着眼睛笑。 这个场景大概在谢承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 在陆锦锦离开的这五年里, 他时常做这样的梦。 只是每一次梦醒,都只是冰冷的虚无。 但这次不同了。 谢承眸色微暗,几步走过去,把陆锦锦抱在怀里,他凑在她耳边, 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惹的怀里的少女身子微微颤抖。 “谢承。” 少女的手环过他的腰, 她声音又轻又细, 却又那么沉重的砸在谢承的心尖上。 “你不要害怕。”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谢承站在那儿,只觉得那么一瞬间呼吸都滞住了,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什么说不出话来, 一颗心被塞的满满的。 半晌, 他才沙哑着开口, “陆锦锦, 你惯会说好听的忽悠我。” 少女笑着, 眉眼弯弯。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了男人的唇角。 “阿承,我不跑了,以后都留在宫里陪着你。” - 陆锦锦当晚脸上起了红疹。 还好只是一盆花,脸上也不是很严重,只是有些又疼又痒,惹的陆锦锦心烦。 叫了好几个太医来瞧,也只说是寻常的起疹子,敷上药膏过两日就会好。 屋里点着烛灯,宫人们安静在候在一旁,都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素日里杀人如麻的暴君此刻正拧着眉头,手里拿着一瓶药膏慢慢的给榻上的少女涂着。 “我原以为你花粉过敏是唬我的,不想是真的。只是陆锦锦,你明知道知道自己花粉过敏还叫人搬花来?” 陆锦锦不吭声。 白皙的脸上此刻泛红一片,瞧着可怜巴巴的。 谢承斥责的话到底也说不出口,半晌,只能无奈道。 “想吃什么?小厨房叫人备着糕点呢。” 陆锦锦恹恹,“你都不让他们放糖,不甜,一点也不好吃。” 谢承被气笑了。 “忘了牙疼了,况且你听听你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要甜的吃。” 谢承说完,还不忘威胁一句,“再把嗓子哭哑招我心疼,下次弄你的时候就把你的嘴堵住,听清楚了吗?” 陆锦锦耳尖刷的红了,她咬着唇,眼圈也红了,“那我不吃了,饿死我好了。” “陆锦锦!”谢承眯着眼。 陆锦锦病了,好像胆子也大了几分。硬是红着眼睛瞪回去,只是她脸上还涂着药膏,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谢承一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撑着额头笑了,“好,今儿叫人多给你放些糖。” “晚上还想吃辣的鱼片羹。” 谢承挑眉,“陆锦锦,你别得寸进尺。” 陆锦锦脚踝被磨红了,谢承也拿了药膏厚厚涂了一层,上了药膏便不能再铐上金锁链了,陆锦锦借机把金锁链一脚踢到了床底下。 谢承瞧见了,没动怒反而笑了,“不喜欢金的?明儿我叫工人再打副玉的,银的,翡翠的,给你换着戴。” 陆锦锦:…… 我真的会谢。 “谢承。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跑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锁着我了?” 少女半跪在榻上,可怜巴巴的发问。 男人摇了摇头。 “锦锦,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他抬手,勾着陆锦锦的下巴,声音微沉。 “毕竟,不乖的金丝雀,就是要被关在笼子里的。” 陆锦锦小心的往后躲了躲,避开他,从谢承身边飞快的赤着脚下榻。 谢承没去拦她,微微往后靠在榻边,好整以暇的瞧着陆锦锦。 自那日谢承发疯拽着陆锦锦在地上弄过一次后,阁楼二层的地上就被铺上了厚厚一层毯子,毛绒绒的。 陆锦锦赤着脚,走到窗边,窗子微微推开一点,她一手支着下巴,认认真真的往外瞧。 “醒来的时候就见你在窗边,现在又去,瞧什么呢?” 陆锦锦没回头,“我就是闷得慌。屋子里连点生气儿都没有,本来想叫人送花过来解解闷,这下好了,花也没得看了。” 谢承起身走过去,从后面揽住陆锦锦的腰肢。 “你听话些,后日要出宫礼佛,我带你一同出去。” 陆锦锦歪了歪头,“不听话可以不去吗?” “……”谢承眯着眼,咬了咬她的耳尖。 “不可以。” 谢承的目光沉沉的落到陆锦锦身上。 如果可以,他想把陆锦锦整个人都融入到自己的骨血里,烙在自己的心尖上。 片刻不分离。 陆锦锦没注意到谢承危险的目光,她还瞧着窗外,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谢承,外面那里,能不能种一些花,这样,我推开窗子就能看到,也不用担心花粉过敏。” 谢承凤眸微眯,似乎是笑了笑。 “答应你可以,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我点什么。” 他凑在陆锦锦的耳边,声音微哑。 “今晚在窗边。” - 陆锦锦这两日乖顺的很。 不再闹脾气,也不会再哭哭啼啼,反而有时候会软软乎乎的凑过去,抱着谢承,娇声娇气的叫他阿承。 只是性格娇气了许多,总是说脚疼,那根金锁链便顺理成章的被踢到床下去落了灰。 商父不是京官,宫宴一过便要折返江南。 这么一来,一家人难免就要和陆锦锦分离。商父递了折子,想叫商母入宫,见陆锦锦一面。 这折子谢承只看了一眼就随手扔到角落里了。 只是谁成想,陆锦锦用晚膳的时候也提起了这件事,她咬着筷子,小声道,“算时间,我家里人估计也要回江南了,谢承,我能见他们一面吗?” 谢承眯了眯眼,没开口。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他内心阴暗到只想把陆锦锦时时刻刻都关起来,叫她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 什么家人,什么朋友。 她不需要。 陆锦锦只要有他就够了。 见谢承没开口,陆锦锦顿了顿,语气放的更软了,“我已经答应你了会留在宫里,可至少也得跟家人告个别吧。我只见一面,之后便再也不想,再也不念了。” 谢承终于抬眸,目光微暗。 他静静的看着陆锦锦,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好啊,不就是见一面么,明儿就叫你母亲入宫。” 陆锦锦笑弯了眼睛,“谢谢阿承。” 谢承垂眼,慢条斯理的开口,“谢我的话留到晚上再说也不迟。” 陆锦锦揉了揉酸疼的腰,斟酌着开口,“那过两日再谢成不成?” 谢承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谢承没有食言。第二日一早,谢承前脚去上朝,后脚就派人去接了商母来宫里。 商母自从女儿入宫,一直心中不安。 今日入宫,被人一路带着左拐右拐,而后又乘一叶小舟去了岛上阁楼,心中更是惊慌。 阁楼二层,陆锦锦换了一身素色长裙,头发随意挽着,正等着有些困倦,乍一听见来人的声音,喜的一骨碌爬起来。 “母亲,您来了。” 商母一见到女儿,顿时红了眼圈。 “母亲,您别哭啊,我在这儿挺好的。”陆锦锦手忙脚乱的给商母擦眼泪。 哄了好一会儿,商母才堪堪止住眼泪。 “是不是真的!”商母拽着陆锦锦的手问。 “什么?” “你和陛下!是不是真的?!” 陆锦锦没否认,反而是笑着岔开话题,“你们什么时候回江南,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商母皱着眉,“锦锦。你这么样怎么行,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把你关在这儿,难道要关一辈子吗?” 陆锦锦顿了顿。 她侧头看向窗外,似乎是笑了笑,“不会的,母亲,我很快就会出去了。” 商母一脸的欲言又止。 “我就是想告诉您和父亲,不必惦记我,我在这儿也没吃苦没受罪,一切都很好。” 陆锦锦拍了拍商母的手,安慰道。 商母只是叹气。 外臣妇进宫不许多留,商母只略坐了坐就要出宫了。 像是算好了时间似的,商母刚走,谢承便过来了。他仔细瞧了瞧陆锦锦,见她没有哭过,心里才微微松快了一点。 “明儿去皇寺礼佛,估计要住上两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的。怕你吃不惯素斋,御厨也带两个吧。” 陆锦锦懒散的半靠在榻边,一手撑着下巴,像是在思索,好一会儿才问。 “谢承,去佛寺的人那么多,有宫人,有外臣,那我以什么身份在你身边?宫女吗?” 谢承眯了眯眼,他攥着陆锦锦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语气微沉。 “陆锦锦,你别跟我装傻。” “只要你想,我明日就下旨立后。” 陆锦锦挣脱开他的桎梏,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的模样,“做皇后多累啊,我还是做宫女吧,反正也做习惯了。” 谢承没发火。 他只是眸色沉沉,看着陆锦锦掩饰似的侧过身装睡。 他想。 陆锦锦不愿意做皇后没关系。 他可以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一年,十年,一辈子。 他只求。 陆锦锦能多爱他一点。 哪怕一点点。 第36章 按规矩, 每年皇帝都要去皇寺祈福,祈求国泰民安, 万事顺遂。 一大早,陆锦锦叫素柳给她拿了一套宫女的衣服,她换好后对着镜子瞧了瞧,一时有些恍惚。 好像还是在静华宫做小宫女的样子。 她正出神,不知什么时候谢承走了过来,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肢。 “瘦了。”谢承淡淡道。 陆锦锦偏过头, 小声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瘦一些不好看吗? ” 谢承低低的笑了, “楚王好细腰, 朕偏好锦锦。” 他轻轻咬了咬怀中少女的耳垂,惹的少女身子微颤。 陆锦锦推开他,微微垂眸,“快走吧,今日不是要出宫吗?” 谢承一把拽住陆锦锦的手, “那你得跟紧我才行,贴身小宫女。” 陆锦锦没吭声, 乖乖的跟着谢承。 她想起她做谢承伴读的时候。她怕坏了规矩, 想要跟在谢承后头,却硬是被谢承拽到身侧来。 谢承那个时候说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软言软语的说了好些甜言蜜语。 那时的谢承确实好骗。 几句好话就叫他软了心肠。 现在却是不同了。 他可以冷漠的把自己困在这儿,用金链子牢牢的锁住自己。 怎么才能让他放了自己呢。 陆锦锦想, 她得来一剂猛药。 - 去皇寺祈福, 一般都是二品以上官员随行。这次皇帝恩旨, 抽选了二十名待考的举子也同行。 意在告知天下学子要刻苦奋进。 许泽轩天未亮便起来收拾。晨光熹微时便已随其他举子候在皇寺外等待圣驾。 他心中既是激动又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得见天颜, 只盼能一举得陛下青睐,自此平步青云。 等待久了,这群举子也开始窃窃私语。 旁边的举子低声对许泽轩道,“听说你岳丈一家已经回江南了。” 许泽轩冷下脸,“休要胡说,我已经同商家退了亲。” 那人笑了一声,“你也是够绝情。听说那商家大小姐惹怒了陛下已经被打死了。” 又有一人凑过来道,“打死了?我倒是听说被贬为宫婢了。” 许泽轩沉着脸一言不发。 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开路的小太监甩鞭子的声音。一时间,众人忙安静下来,纷纷跪地迎接圣驾。 很快,皇帝的车架已经到了皇寺门口。 众人垂首,敛声屏气。 却也有大着胆子想一睹圣颜的,微微抬起头。 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慢慢的从车架下来,身形挺拔,宽肩窄腰,便是单单瞧着背影便觉得威严无限。 奇怪的是,皇帝没有抬步离开,反而站在车架外等候。 众人惊疑,什么人敢与圣上同乘,还敢叫陛下等候。 片刻后,车架内还是没有动静。 只见那素日残暴的君主隔着车架的帘子,低声道,“是我错了,别气了。” 陆锦锦嚯的扯开帘子,愤愤的瞪着谢承,咬着牙,“谢承,你太欺负人了。” 少女脸色微红,眼圈也是红的,像是才哭过。 谢承低低的笑了。 他拽着少女的手,微微用力,把人直接拦腰抱起来。 “一时没忍住。” 他低声道,“下次不弄的这么狠了。” 话虽这么说,语气却不见一丝诚意。 陆锦锦把头埋起来,干脆不看他。 众人不知道这背地里的官司。只是见到皇帝亲自从车架内抱出一个少女,那少女穿着宫女的衣裙,只隐约能瞧见一个侧脸。 很快,在众人的簇拥下,皇帝走进了皇寺。 众举子也忙起身跟上。 “许泽轩,快走啊。” 许泽轩愣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他看见了刚刚那被皇帝抱在怀里的人—— 是商锦! - 陆锦锦腰酸腿软,自然没去同谢承一起参拜。她先去了后头的厢房歇着,叫素柳拿热水来泡澡。 洗了澡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些。 陆锦锦懒懒的靠在榻上,正困倦呢,就听见外头素柳的声音,“姑娘,陛下叫您去前厅用膳。” 陆锦锦想到车架内荒唐的一幕幕便恨的咬牙切齿,冷冷道,“我不去,叫他别来烦我。” 话音刚落,便瞧见谢承推门走进来。 刚刚参拜完,他还穿着朝服,明黄色的龙袍有些过于耀目,头上的冕旒垂下遮掩了眉目神色。 陆锦锦扭过头不去看他。 谢承几步走过来,手刚刚搭在陆锦锦的腰上,就见少女瞪圆了眼睛,警惕的看着他。 像只猫似的。 谢承笑了。 “不是腰酸吗?我替你揉揉。” 陆锦锦咬着唇,眼圈红了,“那么多人,听见了怎么办?我说了不要了你还弄。” 谢承漫不经心道,“叫你咬着帕子了。” 要见陆锦锦要落下泪,他又放软语气,“怎么这么娇气,站着腿软,抱着你弄也不成。” 陆锦锦眼睛更红了,“你还说!” “好好好,不说了。” 餍足的男人很好说话,语气软和了许多,“你一早就没怎么吃东西,前厅备了素斋,去尝尝?” 陆锦锦确实饿了。 她不愿意为了跟男人赌气自己饿肚子。 少女冷哼一声,翻身坐起来,翘着脚道,“谢承,给我穿鞋子。” 男人眯着眼,“陆锦锦,胆子肥了?” 陆锦锦抬眸瞪他。 谢承受不得她这模样,很快就笑着弯下腰,半跪在少女面前,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拿着鞋子。 龙袍垂下,暴戾的君主跪着给少女穿鞋子。 少女刚刚沐浴完连罗袜都没穿,白玉似的小脚被男人的手握住,连指甲都是淡淡的粉色。 男人眸色暗了几分,他不急着给她穿袜子穿鞋,反而攥着少女纤细的脚踝细细把玩。 少女咬着唇,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忍不住的挣扎,“不要你穿了,我自己来,你松开我。” 谢承眸色沉沉,漫不经心道。 “怎么了?我伺候你穿鞋子还不成?” 男人常年练剑,指腹带了一层薄茧,此刻磨搓的白嫩的脚踝都泛了红。 陆锦锦有些害怕,放软语气,“谢承,不是要吃饭吗?我饿了,我们快点去用膳吧。” “饿了?” 男人抬眸,声音微哑。 “我也饿了。” 第37章 在宫里吃惯了山珍海味, 偶尔吃一吃素斋倒也觉得新奇。吃过了饭,宫中又送来了一堆加急的折子等着谢承去批阅。 “听说后头有一颗千年古树, 你若是闲着没事可以去瞧瞧。”谢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叫素柳跟着你。” 陆锦锦笑了一声,“谢承,你怕我跑了?” “这皇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像铁桶一般,我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谢承低低的笑了。 他走过去, 揽住陆锦锦的腰肢,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倒是不怕你跑了。” “你便是跑到天边去, 我也能给你抓回来。不过到时候, 怕就不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你说话了。” 男人语气平淡,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陆锦锦垂眸没吭声。 “在宫里你总说闷,出来了就去散散心。”谢承抬手替她掖了掖耳侧的碎发,“晚上等我一起用饭。” 陆锦锦去推他,“好了你快走吧。” 瞧着谢承的身影远去, 陆锦锦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下来。 素柳在一旁瞧着她的脸色,小心问道, “姑娘, 咱们出去走走吧。” 陆锦锦没什么兴趣,但也确实不想整日就窝在屋子里,便懒懒道, “好, 去瞧瞧吧。” 后头花园里有一颗千年古树, 是皇寺的镇寺之宝。据说哪怕千年风吹雨打, 几经战乱, 这棵树都屹立不倒。 后来,就成了皇寺的一道景观了。 远远瞧着这树,却是又粗又壮,枝繁叶茂,每一截树枝上都挂着红绸子。 素柳在一旁道,“听说古树有灵,来此的人都会拿着红绸写上愿望,再挂到树上,祈盼灵验。” 素柳一边说话,一边拿着一个红绸子递过来,“姑娘要试试吗?” 陆锦锦没什么兴趣,摇了摇头。 素柳笑了,“也是,姑娘有什么愿望,陛下自然就给姑娘实现了。” 陆锦锦眯了眯眼,突然冲素柳伸出手,“给我吧。” 素柳一愣,把红绸子递了过去。 陆锦锦拿起一旁的笔,随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了素柳,“现在给谢承送去,去问问他能不能让我如愿。” 素柳顿了顿,乖乖接了过来。 不过一棵树,陆锦锦瞧了两眼就没兴趣了,正要转身往回走,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商锦!” 乍一听见这名字,陆锦锦还愣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却见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是许泽轩。 许泽轩站在廊下,沉着脸,几乎是咬着牙开口,“商锦,你怎么在这儿?” 陆锦锦皱着眉走过去,“你有事吗?婚事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以往送来的东西也叫我家里人给你还回去了。” 顿了顿,陆锦锦又想起那个玉坠子。 “抱歉,那个坠子摔坏了。” 许泽轩盯着她,冷冷一笑,“我说怎么我去退婚你家里人答应的痛快,商锦,原来你攀了高枝了。” “你明明同我有婚约,却还敢入宫,你,你这是欺君!” 陆锦锦乐了,“当初是你听说我落了难要退婚的,怎么还来指责我?难道只许你抛弃我,不许我背叛你?” 许泽轩自打今日瞧见了陆锦锦被皇帝抱着的场景心中就一直恼怒。 在他看来,陆锦锦是他的所有物,他不要是他的事,但他接受不了陆锦锦的背叛。 更何况,是投身到另一个男人怀里这种事。 只是那个人是皇帝,他也只能硬生生忍着所有的恨与恼怒。 “若是我禀明圣上你与我有婚约一事,你看圣上还会不会要你!” “谢谢,那你快去吧。” 陆锦锦懒得再和他多费口舌,转身准备走了,却猛的被许泽轩拽住手腕。 “我说怎么之前你突然对我爱答不理,原来你早就准备了宫宴的时候勾引皇上,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陆锦锦的心尖突然燃起一把火。 她已经过的很艰难了。 被关着,被锁着,被逼着对谢承强颜欢笑。 可为什么一个个还都要来指责她。 陆锦锦沉着脸,冷冷道,“你若真能告诉皇上让他厌弃我把我放了,那我一定拜佛求神的感谢你。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你再这么抓着我,怕是你这双手要不保了,” 大概是陆锦锦的语气太过认真。许泽轩脸色难看,到底是松开了手。 陆锦锦连看都未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她没回后院厢房,反而一路冷着脸去了谢承批折子的书房。 谢承这时候正拿着素柳送过来的红绸子看着。 红绸黑字,潦草的写了几个字。 分居而住。 谢承勾唇笑了笑,朱批二字—— 不准! 刚刚落笔,门猛的被推开了。 陆锦锦冷着脸走进来。 谢承瞧着她,笑了笑,“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陆锦锦咬着牙。 “谢承,你什么意思?” “你故意让我去见许泽轩,你试探我?” 谢承一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道,“你多心了。” “是么?”陆锦锦冷笑,“那看来就是我与许泽轩实在是有缘分,茫茫人海也能相遇。” 缘分二字在谢承听来实在刺耳。 男人沉下脸,“陆锦锦。有些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我想的挺清楚。谢承,你把我关在身边还不够吗?你不是已经知道许泽轩同我退婚的事了吗?你又何苦再试探我,你是觉的我水性杨花,人尽可夫吗?” 陆锦锦前几日乖巧的面具被一把撕掉,她冷冷的看着谢承,“还是说,其实你很清楚,我根本不爱你。” 男人面色阴沉的骇人,他抬眸,眸色漆黑,眼底透着冷意。 “陆锦锦,你找死吗?” “对。”陆锦锦干脆利落的点头。 她看见谢承脸色难看,突然一瞬间觉着畅快。 被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委屈一瞬间爆发出来了。 “谢承,我不想再陪你玩皇帝与小宫女的游戏了,我承认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但你也关了我这么久了,该够了吧?” 谢承冷笑,他猛的抬手拽住陆锦锦的手腕,把她按在桌案上,“这才多久,陆锦锦,我得关你一辈子才行。” 桌案上的奏折都被推到了地上。 陆锦锦整个人被按在桌案上,裙摆散开,像是层层叠叠的花瓣,她咬着唇,眼睛红的厉害。 “谢承。我对你的好都是骗你的。” “我从来没爱过你。” 男人像是一头被惹怒了的野兽,他轻轻拍了拍陆锦锦的脸颊,冷冷道。 “合着你这两天装乖是想等着我放了你呢。” “陆锦锦,你真是做梦。” - 陆锦锦病了。 从她与谢承大吵一架的那晚她便开始高烧不止。 谢承哪还有心思参拜礼佛,连夜就带着陆锦锦回宫了。 还是那熟悉的阁楼。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 却丝毫不见好转。 谢承就坐在床榻边,脸色冷的可怕,硬邦邦留下一路,“她若有事,你们全都陪葬,” 底下的太医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陆锦锦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见还在静华宫的时候,她坐在桌案边练字,谢承就在一旁看书。 屋子里静悄悄的,很安静。 等她写好了,还要交与谢承查验。 写的不好还要挨手板。 可戒尺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画面变幻,她又梦到自己重生回来被谢承发现的时候,她被带到阁楼里,极尽羞辱。 她哭着求着谢承放过他。 可是没有。 纤细的脚踝还是牢牢的被金链子锁住。 她是谢承的金丝雀。 是许泽轩的未婚妻。 他们都可以高高在上的指责她。 陆锦锦想,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做自己呢。 - 陆锦锦在一个午后醒来。 外头下了雨,哗啦啦的,隔着窗子都听的真切。 她刚刚退烧,身子还软绵无力。 外头的素柳听见声音,惊喜的跑过来,“姑娘,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三天了。” 陆锦锦被她扶起来,靠在床榻边。 “给我倒杯水。” 素柳忙端了一杯水递过来。 陆锦锦捧着杯子,小口的喝了一口,她听着外头的雨声,轻声道,“下雨了。” “是,这几日一直下着雨。” “走之前吩咐种的花种了吗?” 素柳一愣,不明白陆锦锦怎么昏迷刚醒就来问花的事,不过还是很快的点头,“花匠已经把花都移植过来了,推开窗子就能瞧见,好大一片。” 陆锦锦眨了眨眼,“扶我去看看。” “是,姑娘。” 素柳扶着陆锦锦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果真一眼就瞧到了楼下种着的大片的花,不知是什么品种,火红的一片,刹是耀目。 陆锦锦笑了,“真好看。” 她昏迷刚醒,脸色惨白的厉害。素柳担心道,“姑娘还是回床上歇着吧。” 陆锦锦摇了摇头,“谢承呢。” “陛下不眠不休守着姑娘好几日了,刚刚有外臣求见,前朝有事,陛下去处理政务了。” “你去叫他过来,就说我醒了,想见他,有事想要跟他说。” 素柳有些迟疑,“这……” “快去吧。”陆锦锦又重复了一遍,“是很重要的事。” 素柳点点头,“那好,奴婢现在就去。” 目送着素柳离开,陆锦锦又重新把目光放到了那片花上,她身子没力气,只能依着窗边才勉强站着。 她想,那日真是冲动了。 在她的计划里,应该再多忍几日的。只是那日被许泽轩一激,心底的火气忍也忍不住。 不过也没关系,商父商母已经出发了,估摸着快到江南了。 她轻轻眯着眼,打量着这片花海。 很快,脚步声传来。 听说陆锦锦醒了,谢承几乎是立刻就赶了过来了。 这几日,他没有一刻不害怕。 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像五年前一般。 站在门口,谢承竟一时不敢推开门,甚至连指尖都有些颤抖。 顿了顿,他才轻轻的推开门。 可却在推开门见到屋里场景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瞬间冻结了。 陆锦锦赤着脚踩在窗边,她微微闭着眼,摇摇欲坠。 “陆锦锦!”谢承几乎不敢大声说话,他声音抖的厉害,一双眼睛也猩红的可怕。 “你要做什么!” 陆锦锦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去看他。 她还是笑着的,眉眼弯弯。 “谢承,你来啦?” “谢承,你别再关着我了。” 谢承声音哑的可怕,“我不关着你了,陆锦锦,你下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谢承素来冷静自持。 很少有狼狈的时候。 记得上一次见到谢承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还是大婚那夜她死在谢承怀里。 陆锦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她没再说话,纵身一跃,从窗子上跳了下去。 她像一只鸟。 此刻终于自由了。 “陆锦锦!” 谢承几乎是一个瞬间也扑了过去。 可是晚了一步。 陆锦锦衣裙上的薄纱从他的指尖滑落。 谢承愣愣的站在那儿,只觉得那么一瞬间连呼吸都滞住了。耳侧声音嘈杂,有素柳的惊呼声,有宫女太监的吵闹声。 而他眼前,是一片火红。 陆锦锦倒在花海里,像是被火焰吞没了一般。 他僵硬的扭头,像是行尸走肉般。 他吩咐人,声音沙哑的可怕,“救——” 只说了一个字,喉咙处突然涌上来一股子血腥味。 他腿一软,整个人狼狈的跪在地上。 嘴里猛的喷了一口鲜血。 眼前的一切慢慢被涌上来黑暗吞没。 第38章 陆锦锦自然不是真的想自杀。 她故意搬花进来让自己花粉过敏, 而后便顺理成章的央求谢承在窗下种了一大片花。 这几日阴雨连绵,土地湿润。 古代的阁楼也并不高, 陆锦锦掐算好了,她跳下去也不会很严重。 她只是想吓一吓谢承,叫他放自己回家。 可陆锦锦没料到,花匠为了美观,在花土里放了许多鹅卵石。她猛的摔下去,额头划破了一道口子, 身上磕的青青紫紫。脚也崴了。 活像被人揍了一顿。 - 乾坤宫内。 陆锦锦坐在床榻上,额头上缠了一圈纱布,脚崴了, 脚踝处也裹着纱布, 包的像个猪蹄。 整个人好不凄惨。 谢承坐在榻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他先吹凉了,才一勺一勺喂给陆锦锦。 陆锦锦喝了小半碗,抬头看了一眼谢承, 没吭声。 自陆锦锦跳楼以来,足足三日了, 两人都没说过话。 还记得跳楼摔昏了醒来的时候, 瞧见等在榻边的谢承,她吓了一跳。 她从没见过这样子的谢承。 脸色惨白的,衣冠都有些凌乱, 只一双眼睛是通红的。 狼狈又可怕。 她以为谢承会发火, 或者会对她服软, 可都没有。谢承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把她从阁楼里带出来了, 让她住进了乾坤宫。 他每日亲自来给她喂药,换药,可一直一言不发。 喝完了药,像前两日一般,谢承拿着帕子给陆锦锦擦了擦嘴角。而后,就收拾东西转身离开。 “谢承。”陆锦锦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谢承身形顿住。 陆锦锦咬了咬唇,才道,“我想回家。” 谢承沉默了一瞬,才沙哑的开口,“我已经下旨将你父亲调回京城。过些时日就会到了。” 陆锦锦抓紧被子的手微微松了松,她小声道,“谢承,我们谈一谈吧,” 谢承回头看她,眸色漆黑,眼底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他淡淡道,“等你伤养好了再说。” 陆锦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谢承已经快步转身离开了。 陆锦锦气急,自暴自弃的又躺了下去。 这几日,她一直在主屋养伤,倒是谢承,一直睡在偏殿,从没有说要过来住过。 从江南到京城相距甚远。若是要举家搬过来还要有很多事要处理,估摸着怎么也要小二十天。 难道这些时间,她就要一直和谢承僵持下去吗。 陆锦锦忍不住有些烦躁。 她莫名的又想起跳楼前谢承的那个目光,那么绝望痛苦而又惊慌。 她到底,是怎么和谢承走到这一步的呢。 晚饭的时候,谢承没再过来,反而是素柳来给她送的药。 把裤脚挽上去,露出青青紫紫的伤痕。 素柳叹气,一边上药一边道,“姑娘下次可不要这么冲动了,快把我们吓死了。” 陆锦锦抿着唇不吭声。 她不是冲动,是早有预谋。 “姑娘想吃什么?奴婢叫小厨房去准备,” 陆锦锦下意识的想问问谢承去哪儿了,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应该和谢承划清界限的。 “随便弄点就好。”她随口道。 可没想到,不只是今晚,第二日第三日,谢承依旧没有过来。 陆锦锦的脚伤好了一些。 好不容易不用被困在阁楼上,她可不想又被关在屋子里,等脚踝没有那么肿了,她就叫素柳扶着她去外面逛一逛。 下了雨,天气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热了。 陆锦锦坐在凉亭里,黑曜乖乖的趴在她的膝头,陆锦锦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它的耳朵。 素柳端过来几碟子点心,瞧见这一幕,笑了笑,“小主子难得这么乖,往日它就只听陛下的话。旁的人连碰都不敢碰,听说上次成顺公公胳膊都被抓破了,还流了血呢。” 陆锦锦笑了。把黑曜抱起来,颇为认真的开口,“是嘛黑曜,原来你平时这么霸道。” 黑曜无辜的喵了两声。 “一定是他给你教坏了。”陆锦锦点了点黑曜的额头,“别跟他学,知道吗?” 黑曜甩了甩尾巴,突然挣脱陆锦锦的怀抱,跳了下去。 “诶?” 陆锦锦顺着方向看过去,这才瞧见谢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就站在一旁。 他弯腰把黑曜抱起来,低声道,“不是我教的。” 陆锦锦咬着唇没吭声。 算起来,足足四五日没见过谢承了。 陆锦锦想,他好像瘦了,脸色也苍白的厉害,他微微垂眸,看不清眼底神色。 “你很喜欢偷听吗?”陆锦锦语气不善。 谢承微微皱眉,“不是。我刚走过来。” 陆锦锦嚯的站起来,“行,这是你的皇宫,你过来了,那我走。” 谢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陆锦锦话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她不该这么冲动惹怒谢承的。 按着谢承以往的脾气,怕是下一刻就要冷着脸把自己按在桌案上了。 可陆锦锦不想就这么示弱。 反正现在她和谢承的关系已经很僵了。 可出乎意料的,谢承沉默许久,只是低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一会儿下雨,想来给你送一把伞。” 陆锦锦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果真拿着一把伞。 可这话却又荒唐。 就算是要送伞,那么多宫婢太监,何苦叫皇帝亲自来一趟呢。 陆锦锦不再说话,她扶着素柳的手起身,慢慢的往外走。却在经过谢承身边时被他拽住手腕。 陆锦锦受惊了似的,大力的挣扎开。 谢承的手僵在半空中。 “你要做什么!”陆锦锦警惕的看着他。 谢承站在那儿,看着少女防备的样子,只觉得一颗心被尖刀刮的七零八落,喉咙里突然涌出一股甜腥,却又被他生生咽下去。 他声音沙哑,“你脚伤还没好,走动太多对恢复伤口不利。” 陆锦锦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谢承,我不想住在乾坤宫了,你随便给我找个地方,我搬出去住吧。” 谢承沉默了。他眸色漆黑,冷冷的看着陆锦锦。 陆锦锦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一瘸一拐的就走了。 一直到瞧不见了陆锦锦的身影,谢承才拿着帕子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成顺在一旁焦急道,“陛下,您这还发着热呢,太医嘱咐了不能走动,得静养才行。” 谢承没开口。 只是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直到骨节泛白。 当晚,是谢承去给陆锦锦送药的。 陆锦锦这次不肯喝他拿过来的药,她咬着唇,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住在这儿了。” 谢承低头吹了吹药汁,语气平淡,“为什么?” “不合适。”陆锦锦干巴巴道。 “我们,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不合适住在一起。” 谢承忍不住冷笑一声。 “确实,我们不过是同床共枕过罢了。” 谢承抬眸,看着陆锦锦有些苍白的脸色,又把嘴里的冷意讽刺咽了下去。 他那么执着的要留陆锦锦在身边。 可她却只想着跑。 这几日,他忍着不去同她说话,忍着不去碰她,忍着她警惕防备的目光。 他素来习惯了克制忍耐。可在面对陆锦锦的时候,却丝毫都忍不了他也不想忍。 他无数次的想就这样把她再锁到阁楼里,把她手脚都用金链锁住。 可每当快克制不住心底的燥意时,他就又会想起陆锦锦跳窗时的样子。 想起她那决然的神情。 这次是幸运摔到了花丛里,可下次呢—— 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同他在一起。 “去静华宫吧,”谢承垂眸,淡淡道,“我叫人把那儿收拾出来。” 陆锦锦本以为谢承不会同意,乍一听见谢承的话,一时愣了一下,而后又笑了。 这次也不要谢承喂药了,她一把拿过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谢承的目光落在陆锦锦的笑脸上,他嗤笑一声。 “陆锦锦,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陆锦锦动作一顿。 谢承收回目光,他没再多说,起身端着空碗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 “你父亲到京城后,我不会再让他回江南。我会给你们家赐个宅子,以后就留在京城吧。” 他抬眸,静静的看着陆锦锦。 “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第39章 时隔五年, 陆锦锦再次回到了静华宫。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静华宫却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样子。门口处挂着的红灯笼还是当年陆锦锦踩着梯子挂上去的那个。 上面的剪纸歪歪扭扭的, 是她的手笔。 推开门,院子里一角竟种了葡萄藤,此刻长的正好,绿意盎然的,下面还搭了一个秋千。 陆锦锦一下愣住了。 记得五年前,她刚来静华宫的时候, 做什么事都兴冲冲的,凑在谢承身边叽叽喳喳。 “殿下,我们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怎么样?夏天了一定很好看的——” …… “姑娘怎么了?”素柳见陆锦锦顿住脚步, 问道, “姑娘脚伤还没好,咱们快进去歇着吧。” 陆锦锦抿了抿唇,点点头。 她住主殿,是谢承以前住的屋子。屋子里的陈设一如当年,都是她拼拼凑凑硬是摆上的。 瓶口碎了一半的七彩的琉璃瓦花瓶, 缺了半个支腿的一扇双面绣的屏风。 一景一物,悉如当年。 陆锦锦站在那儿, 一瞬间只觉得呼吸都滞住了。这里的一切太让她感到熟悉, 又太让她感到窒息。 沉默了好久,她才慢吞吞的开口,“要不……我还是住到偏殿去。” “这可不行。姑娘, 静华宫本就偏僻, 除了主殿修缮过, 其他的偏殿都破破旧旧的, 不能住人。” 素柳不由分说的扶着陆锦锦坐到床榻上, “姑娘快歇一歇,奴婢给您端牛乳糕来。” 陆锦锦不吭声了。 她躺在床榻上。明明枕头被子都是新换的,可她偏偏又觉得处处都是谢承的味道。 她烦躁的拧着眉头。 谢承怎么阴魂不散啊! - 乾坤宫内。 成顺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汤药递到桌案上,“陛下,该喝药了。” 看了一堆折子,谢承此刻有些头昏脑胀的。他拧着眉头,揉了揉额角,语气低沉,“静华宫那边怎么样?” 成顺低声道,“一切都是按照陛下的要求布置的,保证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谢承淡淡的“嗯”了一声。 “姑娘中午用了一碟子银丝卷,小半碗牛乳。” 谢承皱眉,“她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尽吃这些零嘴。叫素柳哄着她,多喝着进补的汤汤水水。” 成顺忙应下。 谢承又把目光落在了那碗汤药上,语气平淡,“倒了吧。” 成顺苦着脸,“陛下,您的病眼看着就要大好了,还是得多喝药才行。” 谢承嗤笑,“就是不能这么快好。” 他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随意道,“抽空叫素柳来朕这儿回话。” 成顺无奈,只得道,“是。” - 静华宫安静,陆锦锦反倒是不那么愿意出门了,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葡萄藤下的秋千上,黑曜偶尔会跑过来陪她。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陆锦锦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昏昏欲睡。 听见脚步声传来,她抬了抬眼,就瞧见素柳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进补的汤药。 这几日,素柳可没少给她灌这些汤汤水水的,陆锦锦一瞧就头疼,却也知道素柳是奉了谁的命,不忍心叫她太为难,便也只能捏着鼻子喝了。 “姑娘中午吃的少,奴婢去小厨房炖了鸡汤来,姑娘喝两口吧。” 陆锦锦没兴趣,懒懒道,“放在一旁吧。” 素柳难得这次没再劝她,听话的把托盘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她走上前,替陆锦锦打着扇子。 “其实姑娘要是觉着烦闷,也可以出去走走。” “宫里都没什么意思。” “再不然,姑娘去看看陛下吧。”素柳大着胆子开口,“陛下病了好几日了,近两日更是严重,接连两日都没上朝了。” 病了? 陆锦锦蓦地想起在花园凉亭里见到的谢承,确实脸色苍白的不寻常。 陆锦锦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平淡如常,“他是皇帝,千万人簇拥,同我有什么干系。” 素柳叹气,“姑娘何必同陛下这样僵持下去呢。陛下对姑娘的情谊,我们做奴婢的都看的到。那日姑娘从阁楼上一跃而下,陛下惊的当场就吐血昏了过去。” 陆锦锦一时愣住。 吐血了? 这件事,她怎么从未听谢承说过。 不过也是,谢承那样的性子,有什么事也只会埋在心里。 “好了别再说了。”陆锦锦阖上眼,淡淡道,“我困了,要睡一会儿,你退下吧。” 素柳点点头,拿了一个小毯子给陆锦锦盖上,才又蹑手蹑脚的退下去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偶尔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 陆锦锦躺在那儿,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现在一时有点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纵身跳楼,她到底是在逼自己,还是在逼谢承? 一直到吃过晚饭,陆锦锦都瞧着心情不大好的样子,素柳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也不敢再说去看陛下这件事了。 可偏偏陆锦锦自己提起来了,“吃多了,去外面走走吧。” 结果这一走,就走到乾坤宫。 脑子里糊里糊涂的,等走到门口,陆锦锦反而不敢进去了。在门口吹了好一会儿的风,她还是决定扭头回去,谁知道还不等她转身,成顺从里面走了出来。 “姑娘来了怎么不进来。”成顺笑眯眯的,走上前,不由分说的扶着陆锦锦往里走。 没办法,陆锦锦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殿内充斥着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 陆锦锦微微皱眉。 真病了? 她往里走了两步, 撩开层层薄纱,她瞧见了懒懒靠在榻上的谢承。他微阖着眼,似是在小憩。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胸襟领口处微微散开,露出锁骨上的一颗红痣。 陆锦锦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谢承猛的睁开眼,眼神冷冽,却在触及到陆锦锦的那一刻瞬间柔和下来。 他揉了揉额角,沙哑的开口,“怎么过来了?” “就,吃多了,又听说你病了,顺便来看看。”陆锦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尴尬,她结结巴巴道,“那我先回去了。” “陆锦锦。”谢承淡淡开口。 “我是病了。” 男人半阖着眼,好似漫不经心,“你来看望病人,就只是远远的,客套的说一句话吗?” “陆锦锦,你病着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 陆锦锦咬着唇,一时有些说不出来话。 确实,她缠绵病榻的时候,谢承衣不解带的守在一旁,甚至连每日要喝的汤药都是他亲自端过来吹凉了一口口喂着她喝。 陆锦锦有些愧疚。 她走近两步,低声开口,“你病怎么样了?” 谢承捂着帕子,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偶尔会咳血。” 他摊开帕子,上面是殷红的血迹。 “……” 陆锦锦眉头皱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就咳血了?太医怎么说?” 谢承无所谓的笑了笑,“少年咳血,命不久矣。” 陆锦锦彻底无话可说了。 她扭头就要走,“我去叫太医来。” “陆锦锦,你关心我?” 陆锦锦猛的顿住脚步。 她冷着脸,“不然呢?让我看着你死?” “这种事,你不是已经我尝过了吗?”男人淡淡的笑了,“看着爱人在面前死去的滋味,你让我尝了两遍了。” 陆锦锦沉默了。 她默默的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 “谢承,是你逼我的。” 谢承从床榻上坐起来,他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到陆锦锦面前。 伴随着男人的靠近,陆锦锦的心好像一点点的都被揪起来了。 她不可控制的想到阁楼里那些场景,一时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的想后退。 可却猛的被男人拽住手腕。 “你不是要跟我谈谈吗?”谢承语气平淡。 陆锦锦的理智一点点回笼。 她结结巴巴道,“对……谈谈。” 谢承松开她的手,扬了扬下巴,“坐,谈谈。” 陆锦锦一时连刚才要去请太医的事都忘了,她僵硬的在一旁坐下,干巴巴的开口,“就是,我们的事。” 谢承面色平淡,抬手斟了两杯茶水。 一杯放在了陆锦锦面前。 陆锦锦捧着茶杯,有些灼热的温度在指尖扩散,一点点驱散了她心尖上的凉意。 她轻声开口,“在你面前跳楼,大婚之夜死在你怀里,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对不起谢承。” 谢承语气平淡,“对不起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来点新鲜的。” “所以你抓住我,把我关起来,锁起来,我不恨你。但是谢承,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鸟雀可以被关在笼子里赏玩。” “你知不知道,在阁楼里我常常做噩梦,梦里都是锁链碰撞的声音,如附骨之疽,我一听见那个声音,我就害怕的浑身发抖。” 陆锦锦的指尖忍不住有些颤抖。 “你每次过来,拥抱我,索吻我,我都很害怕。你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在你面前赎罪的犯人,我只配被锁着,只配去讨好你。” “我是做错了事。但是谢承,你也折磨了我这么久,就这样吧,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谢承淡淡的,重复着念了一遍这四个字。他突然笑了,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好啊。” “真的?” 陆锦锦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都在我面前跳楼了,我还能怎么样。” 谢承端着茶杯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锦锦,语气平淡。 “恭喜你,你自由了。” 陆锦锦没想到能从谢承嘴里听到这句话,她一时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 “等你父母回来,我就送你出宫。”谢承低声道,“之前把你关起来,对不起。” 陆锦锦话都快不会说了。 谢承居然给她道歉! 她好半天才捋顺了舌头,“没事,我也骗了你,而且不是说好了好聚好散么,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谢承似乎笑了,“对,好聚好散,一笔勾销。” 陆锦锦晕乎乎的,慢吞吞的起身往外走,“那我先回去了,你的病,要让太医好好看看,按时喝药……” “好。”谢承一一应下。 他目送着陆锦锦离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下来。 陆锦锦走后不久,里头的屏风突然传出窸窣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慢慢走出来。 “啧啧,陛下,你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她找回来,居然甘心就这么放手?”南哲惊讶道。 谢承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随意的开口,“凉州长命教兴起,朕已经派人去镇压了,不过还得你去走一趟。国师大人。” 南哲愣了一下,“凉州?” 他是犯了什么错了吗?怎么要被发配到那么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秘密行动,无人知晓。”谢承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南哲一头雾水,却只能拱手,“臣遵旨。” 谢承狭长的凤眸微眯,懒散开口,“现在朕可以回答你那个问题了。” 对着南哲疑惑的目光,谢承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不会放手。” “那陛下还放她出宫……” “朕只是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 谢承想起刚刚少女说自己害怕的时候模样,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他忍不住拧起眉头。 “把她逼的太紧了,也不好。” “要适当的放松一些。” 谢承随意把手里的杯子扔下,反而端起刚刚陆锦锦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南哲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忍不住心底为那个姑娘捏了一把汗。 惹了谁不好,偏偏惹了这位暴君。 - 得到了谢承的答复后,陆锦锦心情都畅快了许多。乖乖按时吃药吃饭,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她在现代从来没感受过家人的关爱,但是在这儿,商父商母都对她很好。 她是真心把她们当作自己的亲人。 想到快要见到父母了,陆锦锦欢喜的不行。 “姑娘。” 素柳走进屋子,叫陆锦锦正在榻上看画册子,笑了笑,“今儿邻国时臣来朝,送来了一头猛兽,此刻就在花园里头,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什么猛兽?” “奴婢也不认得。” 陆锦锦近日来心情好,对什么都充满了兴趣,她乐呵呵的翻身起来,“好啊我们去看看。” 刚一踏进花园,就瞧见一堆小宫女太监围在那儿,对这个铁笼子窃窃私语。 还不等走近,便听到一声吼叫。 那声音如平地惊雷,震得空中鸟雀四散,那些宫女太监也吓得都后退几步。 陆锦锦好奇,穿过人群,终于瞧见了这关在笼子里的猛兽…… 嚯,是老虎。 陆锦锦现代的时候在动物园里瞧见过,一时在古代看见,莫名还有了几分亲切感。 她笑着,往前走了两步。 可猛的,那老虎往前窜了一步,脸贴在笼子边,张开血盆大口,一双兽瞳恶狠狠的顶着陆锦锦。 古代山林里的凶兽和现代动物园里软绵绵的老虎可不一样。 陆锦锦僵住了。 她慌忙后退了两步,可脚下不稳,差点摔到了,还好被人牢牢扶住了。 “小心!”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陆锦锦一惊,下意识的抬头,对上谢承漆黑如墨的眸子。 “谢谢……”陆锦锦干巴巴道。 她回过神,这才注意到二人的姿势实在亲密。谢承的手正紧紧搂在她的腰肢上。 这姿势在那阁楼里实在再正常不过。 可若是放到现在她和谢承的关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谢承放在腰间的手越收越紧…… 陆锦锦正要挣扎,谢承却先一步松开手。 “怎么来这儿了?”谢承淡淡道。 陆锦锦抬眸打量他的神色,一切如常,估计刚刚真的是她多心了。 见陆锦锦没说话,谢承锐利的目光扫向素柳,冷声道,“谁叫你带姑娘来这儿的!” 素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陆锦锦猛的回过神,忙开口,“是我自己好奇要来看看。况且这猛兽关在笼子里,能有什么危险。” 谢承看了她一眼,放软语气,低声道,“早点回去吧,若是被吓到了,怕是晚上要做噩梦。”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你父母估摸着后日就能回京了。” 陆锦锦惊喜道,“真的?” 谢承眸色淡淡,“京中的宅子估计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就能直接搬进去住了。” 陆锦锦抿了抿唇,“宅子的钱我让父亲……” “钱?”谢承打断她的话,似乎笑了一声。 陆锦锦猛的意识到这是古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谢承的,更别提区区一座宅子。 她的话实在可笑。 大概是看出陆锦锦的窘迫,谢承轻轻笑了,“我落魄时,你也护着我,现在一个宅子,你也要同我算清楚吗?” 见状,陆锦锦不再多想,点点头,“多谢你了,谢承。” 谢承垂眸,漫不经心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陆锦锦咬了咬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伤还没好利索,快回去吧。”谢承轻声道。 陆锦锦点点头,临走时,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的病也要注意,太医开的药也要按时喝。” 谢承笑着点头,“好,我记得。” 看着陆锦锦一点点走远,谢承眸色暗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刚刚搂在那纤细腰肢上的触感仿佛还在。 陆锦锦—— 他在心底重重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第40章 后日一早, 陆锦锦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宫了。 素柳昨儿哭了一夜,红着眼睛送她离开, “奴婢是真舍不得姑娘。” 陆锦锦没说话,叹着气拍了拍素柳的手。 她何尝不明白素柳的意思。 但她不能带素柳出宫。 单单抛开她的宫女身份不说,陆锦锦心里也清楚,素柳是谢承的人。 她不想带个后患出宫。 - 城墙高台上,谢承一身玄色衣袍,整个人站在阴影里, 看不清神色。 南哲站在他身旁,目送着那辆马车渐渐驶离宫城,忍不住开口, “陛下不去送送她?” 谢承懒散开口, “她怕是此刻不想见我。” 男人微微垂眸,漫不经心似的开口,“反正以后还会见面,何必急于一时。” 南哲顿了顿,“陛下真的变了很多。” 之前的谢承, 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叫陆锦锦在他的视线里。 谢承勾了勾嘴角,“或许吧。” - 马车慢慢的驶离宫城。 陆锦锦撩开帘子, 看着外面景色, 一时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 谢承赐的宅子近,很快马车就到了商宅。 撩开帘子,陆锦锦一眼就瞧到了等在门口的商父商母, 一时就红了眼睛。 她几乎是飞奔下车, 扑到了商母怀里。 “母亲!” 商母抱着她, 哭道,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商父在一旁也是满脸笑意,不停的搓着手,“快进去吧,你娘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 陆锦锦重重点头,“好!”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商父商母都默契的没有谈论宫里的事,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她瘦了让她多吃点。 夹的菜都能在碗里冒出一个小尖。 陆锦锦在宫里总是忧思重,骤然一回到家里猛的放松下来,吃了两口饭就哈欠连天。 商母心疼她,催她赶紧回去睡。 陆锦锦的屋子在后院,要经过一个小花园。 走到一半的时候,陆锦锦突然顿住脚步。 这花园是早就打理过的,除了各式繁花,角落里还种了葡萄藤,葡萄藤下是一个秋千。 和静华宫里的一模一样。 春桃跟在身边,见陆锦锦顿住脚步,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这秋千咱们搬进来的时候就有,夫人还说呢,咱们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陆锦锦默了默。 这是谢承赐的宅子,这里的一草一木想来也都是谢承安排的。 陆锦锦不愿意再多想,抬脚快步离开了。 回了屋子,春桃还跟着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小姐,你不知道,得知老爷升官,咱们都要搬来京城的时候,玉小姐脸都绿了。” 陆锦锦对镜卸钗环,语气平淡,“脸绿了,那是中毒了,得找大夫给她瞧瞧。” 春桃噗嗤笑了。 “不过小姐,你当时为什么会留在宫里啊?” 春桃顿了顿,小心翼翼的开口,“外面都传,小姐被留在宫里做娘娘了。” 陆锦锦脸上笑意一僵,而后道,“那商玉知道了岂不是气死了?” “那倒是没有,玉小姐自打从宫里出来就没再提过要进宫做娘娘的事。” 陆锦锦抬眸看她,“那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是留在宫里做娘娘了吗?” 春桃迟疑道,“奴婢不敢乱说,可陛下给老爷升了官,还赐了宅子……” 陆锦锦心里一沉。 是啊,谢承给商父升官,还赐宅子。这样的事在外人眼里,一定就是因为她和皇帝不清不楚…… 越想心里越烦,陆锦锦拧着眉头,“好了好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去吧。” 春桃小声道,“是。” 吹灭烛火,陆锦锦躺在榻上,竟突然有些睡不着。 经过这些事,她现在已经不想嫁人了。 她只想陪在父母身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是,她真的能如愿吗? - 一夜没睡好,第二日陆锦锦对着镜子扑了厚厚一层葵花粉,勉强才遮住了黑眼圈。 她可不想让商父商母担心。 陪着商母用了早膳,陆锦锦便带着春桃出门了。 她自打来京城,一直都被关在了宫里,还没有出来好好逛过。 一时出门,瞧见外面人声鼎沸,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刚走了一条街,春桃就捧了一堆东西。 陈氏的桂花糕,苏家栗子,街边的白糖豆…… “小姐小姐!”春桃指着旁边一家铺子,兴奋道,“这家是卖糖水丸子的,好多人排队。” 陆锦锦一个劲儿的点头,“去去去,快去。” 春桃赶紧挤到人群里排队。 陆锦锦站在门口等她,手里还剥着栗子,突然见不远处一顶白色的车轿走近。 车轿周身都是白色,四角还挂着铃铛。 陆锦锦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开口,“这是谁的马车,这么夸张。” 旁边的行人听见,瞥了她一眼,“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是国师的车架。” 国师? 南哲?! 陆锦锦浑身一冷,她清楚的记得,当初扒她马甲的就是这个南哲! 要不是南哲,她也不会被谢承关在阁楼里日日夜夜这样那样…… 正巧这时候,马车的帘子微微被风吹起,她看见了坐在车轿内的男人,一身白衣,还带着帷帽。 陆锦锦皱了皱眉。 这身影……怎么看着这么熟悉。 “小姐!” 春桃这时候拿着打包好的糖水丸子挤出来,“好了好了,还热乎着呢。” 陆锦锦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了。 她笑眯眯的,干脆就着春桃的手,低头吃了一口,立刻笑弯了眼,“好甜!好吃!” 她又喂了春桃一口,“你尝尝。” 不远处的白色车轿内,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卷起车帘,他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勾了勾嘴角。 “先生?” “回府。” 等陆锦锦回府的时候,两个手都快捧不过来了,后头跟着的春桃更是,手里的东西堆了一摞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陆锦锦随意一瞥,猛的顿住脚步。 刚刚瞧见的那个白色马车,就停在商宅隔壁! 陆锦锦咽了咽涂抹,招手让门口的小厮过来。 “小姐?” “这马车怎么在这儿?” 小厮看了一眼,笑了,“奴才也是刚刚才知道,国师大人竟就住在咱们隔离。” 陆锦锦脸色有些难看。 不是吧。 和国师做邻居? 谢承是故意整她吧?! 陆锦锦冷着脸往府里走,谁知道路过正厅的时候被商母叫住了,“锦锦,快来。” 陆锦锦走进去,见桌子上堆了一大堆东西。 “这什么啊?” 难道商父刚调成京官就有人给送礼了? “这是国师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才知道隔壁有人搬进来,送些东西聊表心意,我和你爹正想着送什么东西回礼呢。” 陆锦锦一噎。 “不用了吧,国师也不是咱们攀交的起的。” 陆锦锦可不想和南哲有什么联系。 “你这孩子。” 商母瞪她,“行了行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晚上娘亲自下厨,给你做鱼汤。” “娘最好了!” 炎热夏日,陆锦锦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手里捧着一碗糖水吃的香甜。 “小姐,你瞧我在库房里翻出什么来?” 春桃兴冲冲的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彩色的风筝,风筝是燕子图案,色彩明艳,煞是好看。 “小姐,今儿天气这么好,我们放风筝吧。” 陆锦锦懒懒的不想动,“又要累的一身汗。” 她抬头,看着春桃兴冲冲的样子,忍不住软了语气,“好好好,放放放。” 她放下糖水,把风筝扯起来,“怎么放啊我也不太会。” 两个笨蛋新手磕磕绊绊的好半天才勉强把风筝放起来。 “歪了歪了。” “低了低了。” “诶呀!” 陆锦锦皱着眉头,瞧着那挂在树梢上的风筝,“你看,我就说低了吧,挂树上了。” 春桃嘟着嘴,“奴婢去拿椅子把风筝扯下来吧。” 两个人把梯子架在树下,春桃摇摇晃晃的爬上去,可她大概没上过这么高的梯子,一个劲儿的发抖。 陆锦锦在底下扶着梯子,吓得魂不附体,“你快下来吧,我去,我上去!” 好歹她也在静华宫爬过梯子挂灯笼呢。 陆锦锦手脚麻利,很快就爬上梯子。她踩在最高一截,摇摇晃晃的去抓那个风筝。 就在风筝抓在手里的那一刻,她突然听见一阵谈话声。 是隔壁院子。 那个一身白衣的国师正对着一个黑衣人说着什么。 他头上的帷帽摘了,此刻微微侧过头,露出半张侧脸,就足以让陆锦锦心惊。 不是南哲! 是谢承?! 谢承假扮国师住在了她隔壁?! 陆锦锦心惊肉跳,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她脸色煞白,一颗心快从嗓子眼掉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春桃在底下喊了一句。 “小姐,好了没有。” 陆锦锦猛的被吓得一哆嗦,手一松,手里的风筝掉了下去,晃晃悠悠的,正好砸在了谢承脑袋上。 陆锦锦脑子一懵。 完了! 男人捡起风筝,懒懒的抬眼,正好瞧见趴在树上,像做贼似的陆锦锦。 他眯了眯眼,突然笑了。 陆锦锦哪还敢再看,手忙脚乱的就下来了,哆哆嗦嗦的,连句话也说不完整。 春桃忙跟在后头问,“风筝呢?小姐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陆锦锦一颗心成了乱麻,脑子嗡嗡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急急忙忙的往回走,可还没等回屋,就听见外头下人来报。 “小姐,国师大人派人来传话,说他想见您。” 第41章 陆锦锦硬着头皮去了隔壁国师府。 正厅内, 一张桌案,两杯热茶。 隔着氤氲茶气, 陆锦锦看了一眼对面的谢承,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要扮做国师?还要住进……” “住进你隔壁?”谢承勾了勾嘴角。 “你觉得是为什么?” 陆锦锦垂眸,没有吭声。 谢承语气平淡,“你一定是认为,我对你仍旧有所图谋, 所以故意潜伏在你家隔壁,日日监视你。” 陆锦锦没说话,只是看向谢承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南哲去了凉州镇压长命教, 只是这件事要做的隐秘, 不能叫别人知道。所以我才扮成他的样子,就是想让那些有心人知道,国师仍在京中。” 陆锦锦仍旧是狐疑的看着谢承,“这种事也要皇帝亲自来做吗?” “还有一个原因。”谢承垂眸,看着杯中茶叶沉浮, 语气淡淡,“我要用南哲的身份去做一些事。” 陆锦锦眨了眨眼。 她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反正是皇宫隐秘, 她也不想听。 她咬了咬唇,“是我多心了,既然如此, 那我先走了。” “走?”男人懒懒的掀了掀眼皮, “这么一个秘密被你探听到了, 就想这么走吗?” 陆锦锦面色一白。 这样的谢承让她觉得危险。 之前不好的记忆被勾了起来, 少女声音有一丝颤抖, “你想怎么样?” 谢承的眸色深沉,上下打量了一遍陆锦锦,最后目光停在了少女的唇瓣上。 不过,他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谢承轻笑了一声,“怕了?逗你的。” “放心吧,我说话算话,说了放了你,就不会再纠缠。”谢承轻轻的笑着。 “你不必总是这幅防备的样子。” 陆锦锦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索性站起来,准备告辞,“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去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 谢承随意的点点头,“好。” 就在陆锦锦转身的时候,男人又突然叫住她。 “陆锦锦。” 她回头,疑惑的看了男人一眼。 谢承眸色微暗,眼底像有暗流浮动,他薄唇轻抿,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最后只轻声说了一句。 “少吃糖。” - 只是陆锦锦在家还没悠闲几日,便等来了一个噩耗。 商玉来了。 陆锦锦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脑袋都要炸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春桃,“到……到了?” 春桃重重的点头,“人现在就在前厅呢。也没通知咱们,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就来了,胆子可真大。” 算算时间,大概商父商母刚出发没几日商玉就跟着来了。 “她来干嘛啊?” “还能干嘛。”春桃冷笑,“就指望着咱们家在京中给她找个如意郎君呗。” 陆锦锦,“……” 商父就算提了京官,却也是一个不入流的微末小官。自顾不暇呢哪里还有能力给商玉找夫婿。 她揉着额角,“晚饭我不去了就说我头疼。” “……” 春桃忍不住道,“那奴婢去给您端两盘糕点来吧,” 陆锦锦木着脸,“不吃,没胃口。” 然后。 没胃口的陆锦锦半夜被饿醒了。 她披着衣服起来,没想叫醒春桃,自己端着烛灯去小厨房里翻东西。 还没等到小厨房,就被院子里的春桃吓了一跳。 “深更半夜的,你在这儿干嘛呢?” 春桃也被吓了一跳,“小姐你还没睡。” 陆锦锦一言难尽,“有点饿了。” “……” 春桃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奴婢也是。” “那小厨房看看吧。” “小厨房里估计只剩下一些冰凉的糕点了。”春桃小声嘀咕,“这个时间,街边的夜摊馄饨正好开了,西街李奶奶家的馄饨,皮薄馅大,那汤熬的又浓又香……” “别说了。”陆锦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走吧,吃馄饨去。” 夜色浓浓,月上柳梢头。 陆锦锦同春桃做贼似的从后院角门出去了。 有些冷清的馄饨摊,陆锦锦舀了一勺子馄饨放进嘴里,滚烫浓香的味道蔓延在舌尖。 陆锦锦喂叹一声,“真好吃啊。” 春桃点点头,嘴里还嚼着馄饨,含糊不清的开口,“小姐其实躲着玉小姐也没有用,今儿不见,明儿也要见的。” 陆锦锦叹气。 “小姐小姐,你看,那穿白衣服的是不是国师啊,前儿在门口见过一次背影,看起来有点像。”春桃压低声音。 陆锦锦浑身一激灵。 她下意识抬头,果然见不远处一身白衣的假国师走过来。 不是吧这也能碰见。 谢承走近。 他带着帷帽,看不清神色,只语气微沉,“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陆锦锦面无表情,“吃夜宵。国师呢?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果然是派人监视她了吧! 不然怎么这么巧这么晚了也能碰见! 谢承语气平淡,“刚刚处理了一些事情。” 他像是不经意的抬了抬手,露出衣摆处几滴血迹。 陆锦锦看的心惊肉跳。 嚯,这是处理了什么血腥的事。 “哦,你要知道我处理了什么事吗?”谢承认真开口,一副好心肠的样子,“你若是好奇,我可以告诉你。” 陆锦锦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谢承笑笑,也没在意。 “吃完了?这么晚了一道回去吧。” 陆锦锦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国师先回吧,我……我没吃饱,还要再来一碗。” 谢承狭长的凤眸微眯。 沉默了一瞬,他勾了勾嘴角,“好,那我先回了。” 说完,他竟真的没有停留,抬脚就走了。 瞧着国师走远,春桃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你认识国师?” 陆锦锦漫不经心道,“在宫里遇见过。” 春桃“哦”了一声,又忍不住的问,“国师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带个帷帽?” 陆锦锦顿了顿,而后恶狠狠的开口,“因为他面目丑陋,不能视人。” 春桃看了一眼陆锦锦的脸色,识趣的没有再开口。 “那小姐,咱回吧。” “不回。”陆锦锦拍了拍桌子。 “老板,再来一碗!” 第42章 熬夜吃夜宵的后果就是第二日被商玉堵到了被窝里。 陆锦锦烦躁的把头埋在被子里, 却仍抵不住商玉的喋喋不休,“都日上三竿了你还不起来, 都到京城了怎么你还是天天窝在家里?”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你有事吗?” 陆锦锦终于忍不住了,猛的掀开被子,瞪着商玉。 商玉被她这样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一大早,秦王府送来请帖, 请咱们午后过府赏花。” 陆锦锦没兴趣的打了个哈欠。 自她出宫以后, 可没少接各府小姐的请帖。 但她一次也没去过。 她们打的什么主意陆锦锦心里门儿清。 商父官品不高,压根她连接请帖的资格都没有。 之所以各府小姐宴请她,不过就是想看看,这个能被留在宫里,同皇帝有一段风流韵事的人是什么样的。 陆锦锦自然不愿意去。 她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要是想去, 你自个儿去吧。”陆锦锦懒懒道。 “人家给你下的帖子,我自己去算怎么回事啊。”商玉焦急的跺跺脚。 陆锦锦面无表情, “跟我有什么关系。” 商玉气的不行。 在她心里, 商锦平时懦弱沉默,就该事事听自己的。 “行!自己去就自己去!”商玉气的红了眼睛,转身就要走。 陆锦锦一阵头疼。 商玉自己去倒是没什么, 丢人的又不是她。可就怕商玉这个性格, 闯了祸, 不还是要自己家来收拾烂摊子。 她咬着牙起来, 叫住商玉。 “就这一次!” - 午后, 陆锦锦瞧着马车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商玉一阵无语,上次宫里被嘲笑的教训看来她还是没记住。 陆锦锦懒得再说什么,在她身边坐好就吩咐车夫出发了。 商玉瞥了她一眼,没忍住的发问,“你被关在宫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锦锦冷着脸,“想知道,自己进宫问皇帝去。” 商玉一噎,扭过头不再说话。 自打她入宫见过皇帝暴戾的一面,心里就怕的不行,凡是想想那天被活活打死的贵女她就要吓得浑身发抖了。 一路沉默,很快就到了秦王府。 送帖子的是秦王府的小小姐熹莹县主。 她素来刁蛮,脾气不好,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她也是同京城那些贵女一般,好奇这个被皇帝留在宫里的人,才给陆锦锦下了帖子。 不过她也没料到陆锦锦真的会来。 乍一瞧见,还愣了一下,“商锦?” 陆锦锦客套的笑了笑,“请熹莹县主安,县主,这是我妹妹商玉。” 熹莹上下一遍遍打量着陆锦锦,嘴里敷衍道,“别客气,来了就好好玩。” 熹莹把自己素日玩的好的小姐妹都请了,此刻园子里花红柳绿,几个贵女凑在一堆儿,打花牌,喝茶,做什么的都有,可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陆锦锦身上。 陆锦锦面不改色,坐在凉亭里静静的喝茶。 熹莹打量了她许久,还是没忍不住过来同她说话,“商妹妹生的好颜色,把我们这一园子人都比下去了。” 陆锦锦客套的笑了。 “县主说笑了,我蒲柳之姿怎么敢与县主相比。” 熹莹笑了笑,“听说妹妹前一段时间进宫了,可就不知是什么缘故。” 陆锦锦面色淡淡,“大家怎么想的就是怎么回事。” 熹莹一噎。 陆锦锦心里厌烦,随口找了个更衣的借口就走了。 她四下打量了一圈,却没看到商玉的影子。 陆锦锦皱眉。 想了想,还是得去找找商玉,别叫她惹了什么麻烦。 只是这是陆锦锦第一次来秦王府,环境陌生。王府可不像是商宅,这里亭台楼阁,处处繁复,陆锦锦轻而易举的就……迷路了。 不知道她拐到了哪个园子里,瞧着有些偏僻落败,连个婢女都没瞧见。 她微微蹙眉。 以商玉张扬的性子大概也不会来这儿。 她转身就要走,却不想听到了有人低语的谈话声。 “凉州那边都部署好了吗?” “先生放心,已经把谣言散布下去了……” 离得太远,声音有些听不大清楚。 只是凉州二字却叫陆锦锦猛的想起来。 上次谢承似乎说过,他派国师去凉州办事了…… 陆锦锦往前走走了两步,想再听听。可脚下杂草丛生,这么一走,难免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谈话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陆锦锦头皮发麻,暗叫不好,转身就快步跑走了。 角落里的房门被推开。 一个男子出来扫视了一圈。 “怎么了?” “没事。” 陆锦锦慌不择路的往前跑,居然反到从那偏僻的园子跑出来了。 “你跑什么?你怎么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陆锦锦回头,竟是瞧见商玉了。 她喘了两口粗气,拧着眉头,“你去哪儿了?” 商玉笑了,“前头园子是那些公子哥儿在作诗呢,还有投壶的……” “商玉!”陆锦锦气的头疼,“你自己跑到那些公子哥儿们的园子里,你不要名声了。” 商玉嗤笑,“说的像你名声比我好似的。” “说的是,那你自便吧。”陆锦锦冷着脸,转身就走了。 “哎你别走啊。”商玉快步去拽着她的袖子,“你知道刚才和我一起作诗的是谁吗?成郡王的小儿子。” “哦。”陆锦锦面无表情,“你是觉得他那样的身份能瞧上你?” 商玉气急,“你等着吧。” 陆锦锦不想再理她,她已经懒得再呆下去了,准备回园子里同熹莹告辞。 谁知道刚走进园子,就瞧见那几个贵女聚在凉亭里,叽叽喳喳的谈论着。 她们背对着陆锦锦,没瞧见她,说起话来自然肆无忌惮。 “我听说,那个商锦已经被陛下给宠幸了。” “那她怎么还出宫?” “陛下玩腻了呗。”熹莹冷笑,“连个名分都没挣到,看她以后怎么办。长的一副狐媚子模样,上赶着爬龙床,现下被丢出来,她还有脸来,我要是她,我早就找个绳子吊死了。” “可是他父亲是陛下突然给调回来的,还赐了宅子……” “那是陛下可怜她!” “那陛下怎么不可怜可怜你啊!”一道冷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一众贵女吓得一激灵,纷纷回头,才瞧见陆锦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正冷冷的看着她们。 熹莹自小身份贵重,何曾受过别人这样的冷言冷语。她冷笑开口,“怎么?我说错了吗?你就是下贱,你爬龙床,你——” “啪。” 园子里一瞬间安静的可怕。 熹莹捂着脸,眼眶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锦锦,“你敢打我!你疯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弄死你,弄死商家,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你敢!” 陆锦锦冷着脸,她轻轻摸了摸肚子,语气傲慢,“你知道我肚子里怀的是谁吗?你敢碰我吗?” 熹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难道你——” “我与陛下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陆锦锦面色平淡,“你敢动我,敢动商家一根手指头,你试试?” “还有,今日的事,你们若是敢传出去,且看看还有没有命在。”陆锦锦毫不客气的威胁着,“之前宫里打死过一个贵女你们都知道吧,那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一时间,众人都面色惨白。 连熹莹也白着脸,唇瓣微颤,一个字也不敢说。 陆锦锦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可刚刚走了两步,她突然猛的顿住脚步。 谢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身白衣,隔着帷帽看不清神色。 他站在一旁,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了什么。 但陆锦锦却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猛的脸色通红,结结巴巴的,“你听我解释……”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拽住了她的手腕,快步走出去了园子。 陆锦锦难得没挣扎也没拒绝,她垂着头,一路跟着谢承走到了前头的园子里。 公子哥儿这儿比后头热闹多了,投壶的,打马球的,作诗喝酒的。 两人停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谢承弯下腰,耳朵贴在陆锦锦小腹上。 陆锦锦吓得后退了两步,“你……你干嘛?” 男人认真开口,“我听听孩子踢没踢你。” 他果然都听到了! 陆锦锦脸色涨红,她推开谢承,尴尬的话都说不清了,“误会,我随口说的,你……你别当真。我没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乱说了。” 谢承低低笑了两声。 他没再难为陆锦锦,转头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来秦王府?” “是熹莹县主给我下的帖子。”陆锦锦看了谢承一眼,“国师大人又是为什么来?” 她出宫的时候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谢承,却没想到现在隔三差五的就要见一次。 “有事要办。” 谢承漫不经心的开口。 “对了,我刚刚在后院听到了有人谈话。” 陆锦锦把听到的事告诉了谢承,又小声道,“我瞧着他们是在谋划什么,你得小心防备。” 谢承语气平淡,“下次碰到这种事就赶紧跑,你倒是胆子大,还敢留下来偷听。” 陆锦锦嘟囔道,“这不是怕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什么事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陆锦锦有些不自在,别过头,“知道了知道了,我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你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帷幕下的谢承勾了勾嘴角。 他看了一眼园子里各家的公子,又看了一眼陆锦锦,淡淡道,“你该不会是来相看的吧?” 陆锦锦刚想否认。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随意道,“是啊。” 谢承眯了眯眼,眼底带了些冷意,可说出来的话却和煦如常,“瞧上谁了,说出来,我也帮你参谋参谋。好歹现在也能做个朋友吧,我也希望你过得好。” 这段话听起来好不真心实意。 但陆锦锦总觉得怪异,她瞧了谢承好几眼,可隔着白色的帷幕,她什么都瞧不见。 她移开目光,看了看不远处。 商玉正坐在一个男人身侧,笑的开怀。 她顿了顿,迟疑的开口。 “有一个瞧上的。” “成郡王的小儿子……他人怎么样?” 第43章 回府的马车上。 商玉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仿佛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成郡王府的大门。 陆锦锦劝她,“我刚找人打听了, 这个成郡王的小儿子行为放浪,经常出入烟花场所,后院的侍妾更是一大堆,我瞧着不行。” 她倒是不在乎商玉过的好不好。只是她万一嫁了个糟心的,难免隔三差五的又回来骚扰她们一家人。 那才是真烦。 商玉哼了一声,“像这种高门世家, 后院有几个狐媚子是正常,我才不在乎。” 陆锦锦闭嘴了。 “放心吧,只要你助我嫁进去, 等我荣华富贵了, 不会忘记你的。”商玉高傲的瞥了陆锦锦一眼。 “……” 要不你还是把我忘了吧…… 大概是因为在园子里那一通狐假虎威的呵斥。一连几日,都没有哪个小姐敢再给陆锦锦下帖子了。 陆锦锦乐的自在。 她现在算是发现了,只要出门几乎就能碰到谢承。她还是乖乖在家呆着吧。 可这却愁坏了商玉。 她来京之前,母亲叮嘱的话还响在耳边。 “你父亲是个不成器的,一辈子估计也只能窝在这个地方。但是玉儿, 你难道一辈子也要被困在这儿吗?听娘的,你去京城, 那里遍地都是高门世族。你只要攀上一个, 你后半辈子就是前呼后拥,万人簇拥的日子!” 商玉又想起那个成郡王的小儿子。生的好容貌,风流倜傥, 通身的富贵。 她不能再这样被困在府里。 她的命, 她得自己去挣! 商玉的雄心壮志陆锦锦自然不清楚。她此刻正懒懒的窝在屋子里看话本子, 旁边放着一小碟子牛乳糕。 “小姐, 吃点果子吧。” 春桃从外面走进来, 手里端着一个小盘子。 里面的果子清脆的,瞧着就口中生津。 “哪儿来的果子?”陆锦锦随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竟意外的好吃,甜甜脆脆的。 “说是国师派人送来的。” 陆锦锦一噎。 “无缘无故的,他送东西来干嘛!” “这不是邻居吗?”春桃一脸平常道,“咱们夫人还送了许多亲自做的小咸菜呢。” “……” 为什么咸菜这种东西也要送出去。 陆锦锦扶额。 不过也是,她们不知道国师的真实身份,自然没有那么多敬畏与距离感。 她又重重的咬了一口果子。 不吃白不吃,反正是用她娘的咸菜换来的。 “对了小姐,我刚刚从前院过来,碰见了玉小姐的丫鬟,她瞧着鬼鬼祟祟的。”春桃低声道,“她们一瞧就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陆锦锦眯了眯眼。 确实,最近商玉有些过于消停了。 这一点也不像她的性子。 陆锦锦越想越不对劲,干脆咬着果子爬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得时时刻刻盯着商玉。 这可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果不其然,商玉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陆锦锦沉下脸,转头问那个丫鬟,“商玉人呢?” 那丫鬟瑟瑟发抖的跪下来,“小姐,小姐闲呆着闷,出去逛了逛。” 陆锦锦冷笑,“你忽悠谁呢。你是她的贴身丫鬟,她去哪儿会不带着你?” 那丫鬟不敢再吭声。 “春桃,去找个人牙子来,立刻发卖了!” “小姐,小姐饶了我吧,我说!”丫鬟一边哭着,一边道,“玉小姐探听到成郡王的小公子今日要去马场,她也跟着去了。” 陆锦锦脸色难看。 她咬着牙,猛的转身出去了。 “小姐,小姐,这怎么办。”春桃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开口,“要不咱们去告诉夫人吧。” “告诉娘有什么用,只会让她着急上火。” 陆锦锦咬了咬呀,“你去叫马车在门口候着。” 春桃一愣,“啊?” “去马场,把商玉抓回来。” 京城的马场素来是各家公子哥们休闲娱乐的场所。 可今日,气氛却有些不同。 那些素日这些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公子哥们此刻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垂着头,敛声屏气。 仔细看,在马场中央,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男子手持弯弓,神色冷漠的对着面前的靶子。 微微松手,命中靶心。 成顺立刻弯腰又递了一支箭过来。 谢承拿过箭,在手上抛了抛,语气平淡,“哪个是成郡王家的小儿子?” 楚岭挠了挠头,快步走出来,恭敬道,“臣是。” 成郡王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权势的异姓王爷,这两年又式微,而他也不过靠银子打点得了个闲职罢了。 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有哪里值得皇帝提起的资格。 谢承眸色微暗,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把手中的弓箭递给他,“你来。” 楚岭受宠若惊的接过,心里又有些忐忑。 他硬着头皮,站在谢承身侧搭弓射箭。 可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这一箭竟射偏了。 这箭脱离靶心,往一旁射去。 而那里,正有一个小婢女弯腰走过。 谢承眸色平淡,却在目光触及到那婢女的侧脸时骤然收缩。电光火石间,他手中的箭已经射了出去。 两箭碰撞,共同的射到了那婢女的面前。 小婢女一惊,吓的跪坐在地上。 谢承面色阴沉如水,快步走到那婢女面前,猛的拽住她的手腕,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没有伤到,面色才缓和了一瞬。 他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陆锦锦也很懵。 她也很无辜。 为了抓商玉,她一路马车疾驰来到马场,却听说这里有贵客到访,已经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陆锦锦本想掉头就走。 可又一想,商玉出来这么久了,若是打道回府早就回去了。可她一直没回去,说明她已经混进去了。 陆锦锦又急又气。 思来想去,实在是没办法,便叫春桃去弄了一套婢女的衣服,偷偷混进去了。 一进马场,见那些公子哥儿都在这儿射箭。 估计成郡王的小儿子也在。 那商玉应该也在。 陆锦锦便弯着腰,偷偷过去了。 谁知道刚刚走进,还没等她打量清楚,就见两只箭嗖嗖的朝她射过来。 更可怕的是。 谢承也在!! 天啊她这是什么运气。 出门必遇到谢承铁律吗? 陆锦锦灰心丧气的开口,“就当不认识我成吗?” 谢承狭长的凤眸微眯。 他似乎勾了勾嘴角,松开了拽住少女手腕的手。 陆锦锦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开溜。 就听见男人淡淡的开口,“成顺,把箭袋给她,叫她一旁伺候。” 陆锦锦:…… 我真服了你这个老六了。 成顺把箭袋递过去,见到陆锦锦的一刻愣了一下,又很快弯下了腰。 陆锦锦咬着牙,僵硬的走到谢承身边,替他捧着箭袋。 “看来成郡王平日对你疏于管教了。”谢承把目光落在楚岭身上,语气平淡。 成郡王? 陆锦锦竖起耳朵。 她悄悄抬头一看,嚯,这不就是成郡王那个小儿子吗? 似乎是瞧见了陆锦锦打量的目光。 谢承面色又冷了几分。 他往前走了两步,不留痕迹的挡住了陆锦锦的视线。 “君子六艺,你的功课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吗?”男人冷冷呵斥道。 楚岭噗通跪在地上。 “陛下,臣该死,臣一时失手……” 谢承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漠,“这样不成器,也不配入朝为官。成顺,拟旨,驳了他的官职。” 楚岭浑身僵硬,冷汗一滴滴落下来。 他一向知道皇帝阴晴不定,却不想他不过是射偏了一支箭,就被贬为庶人了。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 楚岭一个劲儿的磕着头,绝望的哀求着,丝毫没有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是家中幼子,素来受宠,自小就是花天酒地的,读书练武是一塌糊涂。好不容易买了官,若是被贬了,那他这一辈子…… 可谢承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他说话。 他侧头看了陆锦锦一眼,见陆锦锦还愣愣的往楚岭的方向看过去,有些不悦的拧着眉头,冷下声音,“箭!” 陆锦锦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拿了一支箭递过去。 谢承眸色微冷,他弯弓搭箭,又是命中靶心。 “我射中了。”他淡淡的对着陆锦锦道。 陆锦锦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鼓了鼓掌。 “……” 谢承扬了扬下巴,冲着一旁狼狈跪在地上的楚岭开口道,“他刚刚射偏了。” “废物。” 陆锦锦沉默。 所以呢?跟她说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大,看着陆锦锦被热的通红的脸颊,谢承微微皱眉,带着陆锦锦去了一旁的凉亭里。 陆锦锦还惦记着要找商玉的事,坐立不安的。 谢承瞥了她一眼,屈指叩了叩桌子,“倒茶。” 陆锦锦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承又淡淡重复了一遍,“倒茶。” 陆锦锦愣了,指了指自己,“我?” 谢承勾了勾嘴角,“你不是婢女么?” “是!”陆锦锦咬牙,“奴婢给您倒茶。” 她那个茶壶,给谢承倒了一杯,重重的放在谢承面前,磕的太用力,茶水都洒出来一半。 谢承也不在意,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笑了笑。 “味道不错。” 陆锦锦无语了。 “你很闲吗陛下?我怎么去哪儿都能碰到你。” “这话该我问你吧。” 谢承眯着眼,看了看陆锦锦身上的婢女衣服,语气淡淡,“打扮成这样混进来,有何企图。” 陆锦锦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偷摸溜进来的。 她尴尬的笑了笑。 “我……找人。” 商玉到底跑哪儿去了! 找人…… 是找楚岭吧。 谢承在心底冷笑。 他抬眸,看着还在原地跪着的楚岭越发觉得刺眼。 他冷下脸,语气不耐,“来人,把他拖出去,别在那儿碍朕的眼。” 陆锦锦一脸懵的看着谢承。 这人是狗脾气吧。 说生气就生气? 第44章 陆锦锦有点不想跟在谢承身边了。 一来她还要去找商玉。二来就谢承这个狗脾气, 指不定一会儿又要莫名其妙冲自己发脾气。 她瞥了一眼谢承的神色,小声开口, “陛下没有别的吩咐了,奴婢就先告退了。” 谢承脸色有些难看。 他刚吩咐人把楚岭拖走。 她就跟着要走。 就这么急着要去会情郎么。 “走?”他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垂着眸子,遮掩住眼底的冷意,“你还没交代清楚你穿上婢女的衣服混进来有何企图呢,就想这么走?” 看吧。 果然是狗脾气。 说翻脸就翻脸。 陆锦锦深呼吸一口气, “奴婢不是说了么,进来找人。” 谢承一手撑着额头,随意开口, “成顺, 随意蒙混进来的,怎么处置?” 成顺小心翼翼看了陆锦锦一眼,“按规矩,处死。” 陆锦锦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脸上堆着笑,忙不迭的又给谢承倒了一杯茶, “说什么呢陛下,奴婢就是马场的婢女。” 谢承嗤笑。 于是一整个下午, 陆锦锦都留在谢承身边, 端茶倒水,伏低做小。 炎炎烈日,谢承骑着马遛了一圈。 陆锦锦坐在亭子里, 热的直扇扇子。 成顺笑着给她递茶, “姑娘喝茶, 降降暑气。” “可别, 我就一个婢女, 哪敢喝茶。” 成顺脸上堆着笑,“陛下就是逗姑娘的,哪舍得真罚姑娘。” 陆锦锦冷笑。 死骗子谢承。 处处和她作对!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谢承要回宫了,陆锦锦也终于可以打道回府。 她现在已经没心情去管商玉到底去哪儿了。 她只想赶紧回家。 远离谢承保平安! 走出马场的时候,陆锦锦正准备赶紧开溜,却被谢承叫住了。 “上车。” 陆锦锦回头,看了看那辆黑漆漆的马车,警惕开口,“干什么?” 马车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送你回去。” “不用了。”陆锦锦忙开口,“我家的丫鬟和马车……” 话说到一半,她扭头看着空荡荡的外面,一时愣住。 春桃呢? 她那么大一个水灵灵的春桃呢。 “这么晚了,还要让你家丫鬟和车夫一直等你么?早就让她们回去了。” 陆锦锦一时无语。 没办法,这里在郊外,这么远,天又快黑了,她也没法自己走回去。 识时务的陆锦锦飞快爬上马车,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小声哔哔,“谢谢。” 谢承像是累了,微微阖着眼,没有开口。 陆锦锦见状,也做起了哑巴。 一路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锦锦都有些困倦了,突然听见谢承淡淡的开口。 “我不止是因为射箭的缘故才把他罢官了的。” 陆锦锦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早就同你说过。楚岭其人,不过是个浪荡子,只懂得饮酒作乐,这样的人不配为官。” 陆锦锦听到这些解释有些愣住。 谢承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些? 他是皇帝,任免一个官员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何必来和她解释。 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就听谢承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更不配为人夫。” 陆锦锦眨了眨眼。 她突然想起那日秦王府的事。 原来谢承还记得这个事。 她随意的点点头,“知道了。” 谢承抬了抬眼,看陆锦锦没什么反应,以为她心里还惦记着楚岭,心里有些烦躁。 他拧着眉头,又重重重复了一遍。 “楚岭此人,不堪为良人。” 陆锦锦笑了。 她学着谢承的样子,微微眯眼,慵懒的发问,“那依陛下来看,什么才是良人。” 谢承眸色冷凝,没有开口。 “行了。”陆锦锦随意道,“我的事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若我非要费心呢?” 谢承冷冷开口。 陆锦锦皱眉,“谢承,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的——” 谢承慢吞吞的开口,“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京中这些世家子弟是什么德行。我可以给你介绍。” “……” 陆锦锦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承,“你给我介绍?” 谢承微眯起眼,睫毛垂下,声音难辨喜怒。 “怎么?不信我?”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笑了笑。 “好啊。”陆锦锦笑着点头,“多谢陛下。” 正巧这个时候,马车停下来。 陆锦锦撩开帘子看了看,已经到了。 她提着衣裙下了马车,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谢承笑着开口,“陛下别忘了答应我的,要给我介绍一门亲事呢。” 谢承冷着脸,看着陆锦锦脸带笑意的回府。 他咬着后槽牙,目光幽深,就像是一头盯紧猎物的猛兽,恶狠狠的潜伏着。 “陛下,咱们回宫么?”外头是成顺的声音。 谢承微微阖眼,冷声吩咐。 “回宫,传旨,叫画师去乾坤宫等着朕。” “是,陛下。” - 陆锦锦回府后才发现,商玉竟早就回来了。 她一想起今日的事就一肚子怒火。 连饭也没吃,直接去了商玉的屋子。 她猛的踹开房门,把里面的商玉吓了一跳。 商玉正在梳妆,吓了一哆嗦,回头瞪着陆锦锦,“你发什么疯?” 陆锦锦冷着脸,“你今日去哪儿了?” 商玉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就是屋子里闷得慌,出去走走。” 她看着陆锦锦,又理直气壮的开口,“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你不是还是一样,出去了一整日,这么晚了才回来,你怎么不说说你去哪儿了!” “好啊,我告诉你我去哪儿了。” 陆锦锦冷笑,“我去马场了,还瞧见了楚岭。” 商玉嚯的站起来,“你去见楚岭做什么?你是不是要跟我抢?” 陆锦锦觉着好笑。 “你当成香饽饽的东西在别人眼里说不定就是一文不值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陆锦锦慢悠悠的开口,“楚岭今日惹怒陛下,已经被罢官了。” 商玉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我不想再逼问你今日的事。但是商玉,凡是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已经很容忍你了,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再胡乱行动,败坏商家名声,去外面惹祸。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出京城。” 陆锦锦目光冷冷,看着商玉,一字一顿的开口。 “我说到做到。” 第45章 第二日一早, 陆锦锦才刚吃过早膳,就收到了谢承送进来的东西。 “国师大人送过来的。”春桃拿着一本小册子递给陆锦锦, “小姐,你跟国师大人这么熟?” 陆锦锦扯了扯嘴角笑笑,没说话。 她拿过小册子,随意翻了翻,目光突然顿住。 片刻后,她一手拿着册子, 冷着脸出门了。 春桃见她怒气冲冲的,不由得一愣,“小姐, 你干嘛去?” 陆锦锦冷笑, “礼尚往来。” 她没叫春桃跟着,自己一个人去敲了国师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成顺。 他一瞧见陆锦锦,脸上堆着笑,“呦,姑娘来了, 姑娘……” “让开。” 陆锦锦冷着脸往里走,“谢承呢。” “姑娘。”成顺忙跟上去, “陛下正用膳呢……” 陆锦锦没理他, 一路冷着脸去正厅。 果然,谢承正在用膳,清粥小菜摆了一桌子。 他瞧见陆锦锦, 一点也不惊讶, 反而笑了, “吃东西了吗?一起吃一点?” 陆锦锦啪的把小册子拍在桌子上。咬着牙问道, “你什么意思?” 谢承眼底带了淡淡的笑意。 他拿着帕子擦了擦嘴, 而后微微抬手,一旁的宫人立刻过来把桌子上的膳食撤了下去。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承昨晚连夜叫画师来画像,下朝后又匆忙赶过来扮演国师,此刻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乌黑。 他一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的开口。 “不是要我给你介绍婚事么。那册子是京中适龄男子画册,给你瞧瞧。” 陆锦锦冷笑,把册子翻开,扔到谢承面前。 “好啊,那你说说,册子里为什么每一页都是你!” 那册子被打开,里面每一页竟都是谢承,或站,或坐,或卧,姿态各异。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这么多动作。 谢承勾了勾嘴角,“我昨儿回去想了想,这京中世家公子不少,可要么家道中落,要么不学无术,要么妻妾成群。仔细算算,身份高地位高,又洁身自好的,只有我一个了。” “呵。” 陆锦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承,你耍我呢。” “啧,话不能这么说。” 谢承颇为认真的开口,“你仔细分析,这普天之下,没有比我身份地位更贵重的了。况且你我相识多年,你对我也是知根知底,我也可以跟你保证,你嫁给我后……” “你快闭嘴吧!”陆锦锦瞪着他,打断了谢承的话。 “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谢承,你要反悔吗?” 谢承似乎是笑了笑。 “我对你说过,我会放了你,给你自由。” “我的确做到了。你现在在你父母身边,我没有再困着你。陆锦锦,我没有食言。” “可是,既然你要嫁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谢承起身,慢悠悠的,一步步走到陆锦锦面前。 “就算是犯人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陆锦锦,我不会像从前似的困住你了,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对我避如蛇蝎。” 他垂眸,静静的看着陆锦锦,声音低沉。 “给我个机会,可以吗。” 陆锦锦脸色有点发白。 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语气微颤,“谢承,你不要同我开玩笑。” “开玩笑?”谢承嗤笑,“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 “陆锦锦,我承认我错了我不该关着你锁着你,可除此之外,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是你拽着我的衣角说喜欢我,是你答应同我大婚的,现在这一切,你都不认了是吗?” 谢承淡淡道,“你不认了没关系,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你利用我,耍我也没关系。但是陆锦锦,你至少要给我个机会吧,一个重新喜欢我的机会。” “陆锦锦,你往我心上一个劲儿的捅刀子,但是我只要一看见你,便不气也不怨,甚至还想给你递刀子。” 陆锦锦咬着唇,好半天才开口。 “我没有喜欢楚岭,那是替我妹妹问的,其实,我也没想着要让你真的给我介绍亲事。” “谢承,我已经不想嫁人了。” 谢承无所谓的笑了,“没关系的陆锦锦,我给你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陆锦锦摇了摇头,“你,你可能太累了,你好好歇歇吧,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甚至不敢看谢承的脸色,飞快的转身跑了。 谢承没叫人去拦她,只是目光幽深的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半晌,成顺弯着腰进来。 “姑娘已经回府了。” 谢承淡淡的点头。 - 陆锦锦大清早就受到了惊吓。 回府后,她瑟瑟发抖的把自己裹在小被子里,脑海里都是刚刚谢承的话语。 所以!他住在隔壁果然还是有企图的。 狗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春桃这时候端着牛乳糕走进来,瞧见陆锦锦这样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去了一趟国师府就……”不正常了。 陆锦锦叹气,没说话。 “夫人说一会儿要去庙里烧香,问小姐要不要去。” 陆锦锦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我这几日都不打算出门了。” 春桃一愣,“怎么了?” 陆锦锦颇为艰难的开口,“外面有狼。” 一头眼冒绿光的凶狼在外面恶狠狠的盯着呢。 春桃,“……” 陆锦锦说到做到,一连四五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乖乖在家里喝茶绣花。 午后,陆锦锦歪在榻上看话本子。 这一册讲的是凡间公主和狐妖男子的故事。这狐妖为了救心爱之人,要挖公主的心。他假意接近公主,同公主成婚,却在大婚之日杀了公主…… “小姐。”春桃在外头敲了敲门,“前厅来客人了,夫人叫您出去见客。” 陆锦锦懒懒道,“知道了,就来。” 商父这两日留在大理寺整理书卷,家中只有商母一个人,谁挑这个时候上门做客啊。 陆锦锦对见客没什么兴趣,但商母吩咐了,它也不能不去。便随意换了一身衣裙就匆匆往前厅去了。 “母亲,您叫我……” 走进前厅,陆锦锦笑着开口,可却在瞧见来人的时候猛的顿住。 正厅里,一身白衣的谢承端坐着,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热络的同陆锦锦打招呼,“商小姐。” “……” 第46章 陆锦锦想转身就跑。 可偏偏商母就在那儿坐着, 还一个劲儿的对着陆锦锦招手,“锦锦, 快过来,见过国师。” 陆锦锦暗地里咬牙,僵硬的走过去。 “见过国师大人。” 谢承语气带着笑意,“商小姐太客气了,我们从前在宫里就认识的,是老朋友了。” 陆锦锦垂着头不吭声。 商母拍了拍她的手, 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老爷这两日留在宫里, 没法招待大人, ” “夫人客气了。是我没下帖子便来了,唐突了。” 陆锦锦懒得听两个人打太极,正准备找个借口溜走,突然听见谢承轻轻“呀”了一声。 陆锦锦心觉不妙,下意识的抬头。 果不其然, 只听谢承沉默一瞬,略有些沉重的开口, “我观商小姐的面相, 怕是最近会有血光之灾。” 陆锦锦,“……” 商母在一旁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开口, “这, 这可怎么办?” “无妨。”谢承轻轻笑着开口, “既然我们是邻居。能帮的忙我一定尽量帮。只是我瞧着, 怕是这血光之灾与这风水有问题, 我可以帮着瞧瞧商小姐的房间。” “好好好,春桃,快带国师大人过去。”商母忙道。 谢承轻轻笑了。 陆锦锦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可瞧着商母焦急的神色,却也只能跟着谢承一同去了。 她冷着脸,一路跟着谢承回了自己的屋子。 “春桃,你先出去吧。” 春桃看了一眼陆锦锦的神色,又看了一眼谢承,低声应诺。 等春桃走后。陆锦锦瞪了一眼谢承,“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吧。”谢承勾了勾嘴角,“陆锦锦,你躲我?” 陆锦锦侧头,躲开他的目光,“我没有。” “有也没关系。” 谢承沙哑的开口,“你不来见我,我来见你。” 陆锦锦气的不行,“你是皇帝还是无赖?你说了会放我自由的,你这个骗子!” “我怎么骗你了。”谢承眯了眯眼。 “我来见见你,也不行吗?” 他一步步走进,逼的陆锦锦步步后退。 “你……你干什么?这是我家!” 谢承突然抬手,陆锦锦吓得闭上了眼睛,可谢承的手只是越过她,拿走了桌子上那个话本子。 “看话本子?”谢承随手翻了翻,“这比我的画像好看?没收了。” 陆锦锦又急又气。 她故事还没看完呢! “给我!”她伸手去抢,谢承却故意抬高手,像逗小孩似的逗他。 两个人争夺间,话本子后面几页掉落下来。晃晃悠悠的落到了桌子上。 谢承抬眼瞄了一眼,突然笑了。 “啧啧啧。” 他把那几页递到陆锦锦面前,似笑非笑,“这就是你看的话本子?” 陆锦锦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猛的涨红。 嚯。太刺激了。 那几张纸上画了歪歪扭扭缠绕在一起的两个人,姿势各异,绝对是在晋江看不了的。 怪不得,怪不得买书的时候那小厮一脸神秘,说这话本子有秘密。 绝了。 陆锦锦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不是,我不知道,我没看过。” “没关系啊。” 谢承狭长的凤眸微眯,好整以暇的看着陆锦锦,“我都懂的。” 懂个屁啊。 陆锦锦不想再跟他说话。 她随手那些那几页,团成一团扔掉了。 “你快走吧。” “好。”谢承笑着,把话本子递给陆锦锦,别有深意的开口,“少看点,对身体不好。” “……” - 陆锦锦连躲也不敢躲了。 她真的怕谢承又杀到家里来。 恰好到了月末,商母要去礼佛。 陆锦锦想了想,便也一同跟着去了。 她已经做好了会“偶遇”谢承的准备。 出门的时候,她还频频往国师府看去,惹的商母好奇的问她,“瞧什么呢?” “哦,没什么。”陆锦锦尴尬的笑了笑。 “说起来,改日真的要登门去国师府拜谢。国师人真好,前几日还破了你的血光之灾呢。” 陆锦锦忍不住想翻白眼。 什么血光之灾,都是他信口胡诌的好吧。 商母没注意陆锦锦的神色,还在喃喃道,“也不知道国师娶亲没有。” “娘!”陆锦锦拔高声音,“您说什么呢。” 商母瞪了她一眼,“喊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事。商玉都知道惦记自己的婚事,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陆锦锦嘟着嘴,“我不想嫁人,只想陪着您和父亲。” 商母叹气。 她一直没敢问陆锦锦在宫里都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她怕是过的伤情。 她岔开话题,不再说陆锦锦的事。 “我和你父亲商量,想尽快给商玉找个人家,这也是你祖母的意思。” 陆锦锦撇撇嘴,“怕是咱们找的她还瞧不上呢。” 商母皱眉,“这丫头,太骄纵了——” 正说着话,马车突然一晃。 “怎么了?”陆锦锦扬声问道。 “回主子,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了。”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这条路是专门去佛寺的路,一般都是各府的太太小姐们。陆锦锦看了一眼商母,见她点点头,才撩开帘子出去。 “怎么回事?”她下了马车,往前面探头看了看,只见前面那个灰扑扑的马车停下来了,车夫正蹲着查看。 “好像是她们的马车坏了。” 陆锦锦微微皱眉,抬脚走到前面的马车外,轻声道,“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夫人小姐,可也是要去前面佛寺的?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们同乘。” 好半晌,才见里面的人撩开帘子。 “我们也是要去佛寺的,既然如此,多谢了。” 陆锦锦一愣。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只见丫鬟扶着里面的女子缓步下车,待那女子走下,瞧清楚面容后,陆锦锦猛的僵住。 是……公主? 公主不是和亲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仅陆锦锦愣住了。宋熹在瞧见陆锦锦的时候也微微发怔,不过她很快又笑了。 “不知姑娘姓名?” 陆锦锦回过神,轻声道,“商锦。” “商锦——” 宋熹轻轻念了一遍,勾了勾嘴角。 “不知怎的,我瞧着姑娘有些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陆锦锦心尖一颤,下意识的避开宋熹的目光。 “不曾见过。” 第47章 马车上, 商母同宋熹聊的热络。 宋熹说她是一个商户的女儿,因为自小身体不好, 所以常年住在佛寺里。 她一面同商母说着话,一面把目光落在陆锦锦的脸上,“我瞧着商姑娘眼熟的很,倒像是以前认识似的。” 陆锦锦尴尬的笑了笑。 忍过了这一路,好歹终于到了佛寺。 宋熹没有继续和他们在一起礼佛,反而是找了个借口走了。 陆锦锦松了口气。 大殿之上。 商母上过了香, 看了一眼一旁的陆锦锦,淡淡问了一句,“我怎么瞧着你像是有点怕这个宋姑娘。” 陆锦锦眨了眨眼, “母亲你说什么呢, 我和宋姑娘才第一次见面。” 商母看了她一眼,没再问下去。 午膳的时候,佛寺里有备好的素食。 陆锦锦陪着商母用了一些,她吃的心不在焉的,总是能莫名想起之前同谢承在佛寺时的情形。 她努力的不去想, 可偏偏那些画面总是挤在脑海里。 这一顿饭她吃的味同嚼蜡。 “吃了饭,咱们早些下山吧。晚上要去陈大人府上做客呢。”商母道。 “做客?什么事?”陆锦锦一愣。 “陈大人的小孙子满月, 给咱们家下帖子了。” 陆锦锦一想起这种宴会场合就头疼。 她把刚放下的筷子又拿起来了, 顶着商母疑惑的目光,她面不改色道,“母亲, 我刚刚拜佛的时候, 心里突然多了好多感悟, 我今日想在佛寺这儿住上一晚, 再多去给佛祖上两柱香。” 商母, “……” 陆锦锦继续胡编乱造,“而且,之前国师不也是说我有血光之灾么。我在这儿刚好求佛祖庇护。” 见陆锦锦如此说了,商母只好点头,“那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儿住一晚吧。” 陆锦锦一个劲儿的点头。 送走了商母后,陆锦锦同佛寺的小师傅商量了,在后院空着的厢房给她匀出一间来。 来佛寺礼佛的人时常有留宿的,佛寺也见怪不怪了,还给陆锦锦送了一套新的被褥。 屋子里,春桃一面在那儿铺床一面还嘀咕着,“小姐干嘛要留在这儿,这儿又没有家里住的舒服。” 陆锦锦叹气,“但是这儿清静。” 不用去这个宴会那个宴会,不用听那些贵女在背后叽叽喳喳的讨论她。 “呀,外面下雨了。” 听见春桃的声音,陆锦锦往窗子外面看去,果真,外面淅淅沥沥的下了雨,雨水打在窗棂上,声音清脆。 她走到窗边,静静的看着窗外,突然叹气,“感觉山中岁月也挺好的,不然我就出家吧。” 春桃,“???” 听雨而眠是最惬意的。 陆锦锦窝在床榻上睡了一下午,直到傍晚的时候才醒。 春桃把晚膳给送到屋子里来,她从外头进来,浑身湿淋淋的。 陆锦锦披着衣服去点烛火,“外面雨还没停。” “是呀,而且越下越大了。”春桃放下托盘,微微叹气,“奴婢刚刚去拿饭的时候,小师傅还说,若是今夜雨还不停,怕是明儿都不能下山了。” “无妨,多住上几日也是一样的。”陆锦锦满不在乎的开口。 春桃微微点头。 谁成想,一语成谶。 果真一直到了第二日,雨还一直下着。 下午睡多了,再加上深夜雨声有些响,陆锦锦这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好,第二日早早的就起来了。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春桃竟一直都没有过来。 陆锦锦有些担心,便去了春桃的屋子里看了看,这一瞧不要紧,才发现春桃竟然发烧了。 她躺在床榻上,烧的面色通红。 陆锦锦叫了她几声,她也一直没有反应。 这可不行。 陆锦锦皱眉,转头去找了佛寺里的小师傅。 可不巧的是,佛寺里一般都是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治发热的药却是没有。 这时候本该下山去请大夫。 可偏偏大雨拦路,谁也没办法下山。 大概是瞧着陆锦锦急的不行,小师傅又给她指了一条路,“在后山上有几间屋子,有贵人住在那儿,你去试试看吧,说不准她是有药的。” 陆锦锦隐约猜到了他说的是谁。 住在佛寺后山的贵人,除了公主还能有谁呢。 “只是下着雨,山路难行,姑娘你……” “没事。”陆锦锦咬牙。 春桃素来对她忠心不二,于她而言像姐妹似的,她又怎么可能放任春桃病着不管。 陆锦锦先回去喂了春桃吃了点热粥。便不再耽搁,举着伞往后山去了。 这雨下的实在是大,风也呼啸,打着伞其实没什么用,走了没两步陆锦锦早就被雨水灌得浑身都湿透了。 陆锦锦上山来,本也没带厚衣服,此刻穿的单薄,被雨水又淋湿了,冷的瑟瑟发抖。她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握着伞柄,可那伞被风吹的嘎吱作响,好像顷刻就要散架子了。 她从没来过后山,压根分不清路,只凭着刚刚小师傅的三言两语,勉强辨认方向。 她连带着那摇摇欲坠的伞一起,在风雨中像是一朵摇曳落败的小白花。 不知道走了多久,陆锦锦隐约瞧见前面有一个落魄的凉亭。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想着赶紧过去歇一歇脚。 却没料到,她走的急了些,脚下一时没注意到,雨水打湿的山路又滑,她一个不慎,踩空了台阶,整个人噗通半跪似的摔到了。那一刻,她几乎听见了自己脚踝处骨头错位的清脆声。 这脚踝本就在她跳楼的时候摔伤过一次,刚好了没几日,又扭伤了,可谓是伤上加伤,痛上百倍。 陆锦锦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那伞也摔落在一旁,被风卷着吹跑了。 陆锦锦被浇了个透心凉。 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胡乱抹了一把,咬牙坚持着,用手撑着地,勉强要站起来。 可脚踝一动就是钻心的痛。 她又狼狈的摔了回去。 明明凉亭就在不远处,她却狼狈的半跪在雨中,浑身冷的发抖。 怎么办。 春桃还在病着。 她该怎么去公主那儿求药。 陆锦锦脑袋混沌一片。 突然,有什么东西遮挡在了头顶上。 她微微愣住了,下意识的抬头。 是谢承。 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狼狈,像是一路跑来的,浑身也湿透了,发丝散乱,哪还有平日威严的帝王样子。 他冷着脸,咬着牙开口。 “陆锦锦,你是傻子吗?” 陆锦锦不知怎的。 刚刚还故作坚强,却在见到谢承的那一刻所有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了。 所有的疼痛委屈一瞬间涌上来。 她哭了。 她可怜巴巴的攥着谢承的衣角,哭的狼狈又可怜。 “谢承。”少女带着哭腔开口,“你是神仙吗?” 不然你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在我遇到危险困难的时候,突然降临到我的身边。 谢承好气又好笑。 他半蹲下身子,抬手一点点去擦掉陆锦锦脸上的泪水,颇为认真的开口。 “是神仙,专门来保护锦锦的神仙。” 第48章 陆锦锦被谢承背在身后。 她一手举着伞, 隔绝那些噼啪的雨声,世界仿佛此刻都安静了。 谢承嘴里还在数落她。 “陆锦锦, 你有没有脑子,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就敢来?” “若是我不来?你准备一直呆在雨里?” 陆锦锦哽咽了一下。 她咬着唇,轻声道。 “是啊谢承,你怎么会来呢。” 谢承冷笑。 “我是国师,我算出来的!” 陆锦锦趴在谢承的背上,泪水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脖颈处, 那么滚烫,像是滴在谢承的心尖一般。 呵斥的话堵在喉咙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谢承有些无奈。 好像面对陆锦锦的泪水,他总是毫无招架之力。 会心软, 会心疼。 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 谢承冷漠的想。 在床上, 就得把她狠狠弄哭才行。 把她灌满,把她弄哭。 只是现在还不行。 小兔子受了惊吓,得把她哄回来才行。 谢承背着陆锦锦一步步在漂泊暴雨里行走。 明明山路崎岖湿滑,可他的每一步却又落的那么稳。 因为怀揣珍宝,不得不小心翼翼。 终于, 隔着朦胧雨幕,瞧见了那几间屋子。 陆锦锦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 外头下着雨, 宋熹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游记, 乍一听见敲门声,她还愣了片刻。 婢女去开门。 她也披着衣服走出去。 一面撩开垂下的珠帘,一面问了一句。 “是谁呀?” 在瞧清楚来人的时候, 宋熹愣了。 “阿承……”宋熹一噎, 又把目光落在谢承身后背着的少女身上, “商姑娘?” - 外面下雨, 屋子里有些暗, 婢女点了几盏烛灯。 陆锦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此刻有些懒散的坐在榻上,一旁的谢承端着一碗姜汤喂她。 “小心烫。”谢承吹了吹,递了一勺到她嘴边。 陆锦锦抿了抿唇,微微抬眸。 在她对面,宋熹静静的看着她们俩,脸色有些难看。 “不要你喂。”陆锦锦脸颊发烫,“我……我自己来。” “闹什么?” 谢承拧着眉头,“乖乖喝了。” 陆锦锦拗不过谢承,只能顶着宋熹有些炽热的目光,硬生生喝了一碗姜汤。 喝了姜汤,陆锦锦瞧着宋熹,小心翼翼的开口,“宋姑娘,我是来求药的,我家婢女病了,不知道你这儿有没有……” 话没说完就被谢承打断了。 “你不必担心她了,自会有人去给她看病。” 宋熹轻轻笑了,目光却好似又冷了几分。 她没再多说,扭头出去了。 陆锦锦瞧着她的背影,有些焦急的拽着谢承的袖子,“公主是不是生气了?” 谢承懒散的笑了。 “放心吧,阿姐是气我,不是气你。” 陆锦锦有些发懵,“气你什么?” 谢承上下看了一遍陆锦锦,似笑非笑的。 “气我移情别恋吧。” 陆锦锦,“???” “这几日你就暂时住在这儿吧。”谢承换了个话题,“这几日雨大,也不好下山,况且你又伤了脚,得好好养着才行。” 陆锦锦低头看了看自己肿的跟猪蹄似的脚踝,小声道,“这,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阿姐不就是你阿姐。” 陆锦锦瞪他,“谢承,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谢承笑了笑。 他抬手去按着陆锦锦的脚踝,吓得陆锦锦一哆嗦,“你,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给你上药。”谢承微微眯着眼,“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陆锦锦咬着唇。 能反应不大么。 毕竟在阁楼里的那些日日夜夜,谢承最爱做的事就是去把玩她的脚,一手掐着她的脚踝,连带着那沉重的金锁链—— 此刻脚踝再次被他握在手里,陆锦锦下意识的有些哆嗦,她小声道,“我自己上药就行。” 谢承抬眸,漆黑的眸子深深的看了陆锦锦一眼。 就在陆锦锦以为他会强硬的拒绝的时候,谢承却把药膏递给了她,“行,你自己来。”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陆锦锦一眼,“你乖乖上药,我去和阿姐说一声。” 陆锦锦垂着头涂抹药膏没理他。 谢承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廊下,宋熹正等着他。 瞧着谢承出来了,宋熹冷笑一声,“舍得出来了?” 不在陆锦锦面前,谢承伪装的温和笑意一瞬间消散,他面色淡淡,有些无奈的开口,“阿姐,你别开我玩笑。锦锦还要在你这儿住上几日呢。” “锦锦,你叫的可真亲热。”宋熹咬着牙,“你是不是搞混了,你的锦锦躺在坟墓里呢,你这算怎么回事。” 谢承不知道该怎么和宋熹说,只能沉默着垂下眸子。 “谢承,你拿她做陆锦锦的替身吗?你这样对商姑娘不公平,对陆锦锦也不公平。”宋熹语气带了些严厉,“阿姐希望你能走出来,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谢承淡淡道,“阿姐,这些事你不要管了,” 宋熹气的咬牙,“我也懒得管你,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连侍卫也不带,一个皇帝自己冒着雨往山里跑,算怎么回事?” 谢承似乎笑了一下。 “是昏了头了。” 与陆锦锦有关的事,都能叫他毫无理智。 宋熹无语凝噎了。 “算了,你的事我也管不了。”她叹气,“你呢,你也要在这儿住几日?” “我一会儿就下山。”谢承淡淡道,“宫里还有些事要处理。” “锦锦就麻烦阿姐照顾了。” 宋熹冷笑,“放下吧,我不会虐待你的小心肝的。” - 脚上上了药,陆锦锦只能小心的把脚搭在一边,她半靠在榻上,折腾了一日,此刻有些昏昏欲睡了。 突然,门声响动。 陆锦锦像是猛的被惊醒了似的,下意识的睁眼看过去。 是宋熹。 她端着一盘糕点走过来。 “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锦锦还记着之前宋熹脸色难看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开口,“谢谢宋姑娘。” 宋熹笑了。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何苦还叫什么宋姑娘。” 陆锦锦微微垂眸。 “公主,” “是我之前没见识了,不知道你和我皇弟还有这么一番情缘。”宋熹语气平淡。 “商姑娘,你是想入宫吗?” “做贵妃?还是皇后?” 陆锦锦猛的抬头,受惊了一般,“不是,公主,你误会了,我……” “我不是来逼问你的。” 宋熹静静的看了陆锦锦一眼。 “只是你确认谢承是真的爱你对你好吗?” “还是……把你当做了谁的替身?” 陆锦锦,“……” 谢邀,我替我自己。 第49章 陆锦锦不知道该怎么和宋熹解释。便只能低着头, 小声道,“公主, 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熹冷哼一声。 “算了,事情我也和你说清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熹像是生气了,硬邦邦的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陆锦锦一阵头疼。 她想追上去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 陆锦锦才注意到谢承不见了。 她咬着筷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宋熹, “谢承走了吗?” 宋熹抬眸瞥了她一眼,“怎么?看不见他你连饭也吃不下去?” 陆锦锦一噎,忙摇头。 “我就是, 就是问问。” 宋熹语气平淡, “他下山了,说还有些事要处理,让你在这儿先住几日。” 陆锦锦点点头,“那就麻烦公主了。” 宋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谢承不在, 你不怕我虐待你?” 陆锦锦忙乖巧道,“怎么会呢, 公主这么好, 我才不会怕。” 宋熹勾了勾嘴角。 把桌子上的菜往陆锦锦的方向推了推,“多吃些,别等谢承来接你的时候发现你瘦了, 再说我苛待你。” 陆锦锦重重的点头。 她心里还惦记着宋熹明明是和亲去了却回来了的事, 吃过饭了便凑在宋熹身边探探口风。 “我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 却好像没见过公主。” 宋熹低头绣着手帕, 头也不抬道, “嗯。我刚刚回来。” 陆锦锦眨了眨眼,“公主怎么不住在宫里?” 宋熹顿住动作,抬眸看了陆锦锦一眼,“我身体不好,便一直住在这儿,清静。” 陆锦锦点点头,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宋熹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床褥我都叫婢女给你换新的了。” 陆锦锦无奈,只能应声出去了。 等陆锦锦走后,宋熹低头看着绣了一半的帕子,莫名觉得心里烦躁,那些被她压在心底的往事又翻涌了出来。 和亲那日的大红喜服,那刺眼的红烛,还有…… 那个疯子,谢豫。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 在宋熹这儿住的这几日,陆锦锦无事可干,便只能黏在宋熹身后,像宋熹的小尾巴似的。 “公主,你的帕子绣的真好。” “公主,我们一起染指甲吧。” “公主——” 宋熹被她叫的次数多了,便无奈开口,“你不要一口一个公主,也同谢承一般,叫我阿姐吧。” 陆锦锦耳尖有些发红。 “公主你误会了,我和谢承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宋熹嗤笑。 “不是什么?普天之下,除了我,怕是也只有你能一口一个谢承叫着。” 陆锦锦一时顿住。 确实,她好似在谢承面前,从来不在乎那些规矩礼仪。 见陆锦锦不吭声了,宋熹微微眯眼,突然笑了,“不会吧,不会是我那个弟弟还没把你追求到手吧?” 陆锦锦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垂着头不吭声了。 “不过确实,谢承自小性子冷,自从陆——”宋熹语气微顿,看了陆锦锦一眼,接着道。 “自从出了那件事后,他性子就更怪了,不过那段时间我没在他身边,具体的也不知道,只听说他性格大变,行事愈发狠辣了。” 陆锦锦低着头看脚尖,心里愧疚的不行。 说到底,是她的错。 “不过我昨日看,他对你倒是很好。”宋熹笑了笑。 “只是不知道这好有几分是因为别人的缘故。” 陆锦锦,“……” 又来了替身梗。 - 两日后,雨停了,地面也都干了。 陆锦锦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跟着宋熹学刺绣,听见外头声音,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 是谢承。 她立刻兴冲冲的跑过去。 “谢承,你是来接我的吗?” 谢承许久没见陆锦锦这么冲他笑过了。 自从再见面。 陆锦锦对他哭过,恨过。 却再也没有这样明艳的笑容。 谢承一时怔住。 片刻后,他回过神。 抬手揉了揉陆锦锦的头发。 “对,来接你回家。” 陆锦锦这才注意到刚刚自己有些过分热情了。 她不好意思的退后了两步。 避开谢承的手。 谢承也没生气,反而拽住了陆锦锦的手腕,一路走到了宋熹面前。 “阿姐,那我先带锦锦回去了。” 宋熹勾了勾嘴角。 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 一个拼命挣扎。 一个攥的紧紧的。 她别有深意看了谢承一眼,“好。” 因着陆锦锦脚伤还没好,下山的时候仍旧是由谢承背着她回去的。 陆锦锦伏在谢承的背上,小声开口,“你一个皇帝,怎么上山下山都自己来,不知道带些随从吗?” 陆锦锦呼吸的气息就喷洒在他耳侧。 带着细微的痒。 谢承眸色暗了几分,眼底波涛暗涌。 他舔了舔嘴角,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平淡,“忘了。” 他当然不会带人上来。 否则还怎么能叫陆锦锦乖乖趴在他的背上。 陆锦锦一时无语。 她又想起了宋熹的话,小声哔哔,“公主好像把我当成我的替身了……”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我替我自己? 谢承轻轻笑了两声。 “你知道不是的,从来都是你。” 他的偏执,他的爱,只给过陆锦锦一个人。 从前是,现在也是。 陆锦锦抿着唇沉默了。 她莫名的觉得胸口有些发堵。 有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滋生蔓延。 她猛然觉得。 她对谢承的情感。 好像不止是愧疚,抗拒,似乎还多了些别的。 下山后,有马车一早等着了。 陆锦锦一溜烟的钻进马车,她此刻心里有些乱,不太想面对谢承。 她撩开帘子对谢承摆手。 “你就不用送了,叫车夫载我回去就好。” 谢承差点被气笑了。 用完就扔,好一个陆锦锦。 回了商宅,一进门就瞧见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春桃。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都怪我,害的小姐被暴雨困在了山上。” 陆锦锦皱眉,“同你有什么干系,是我自己要去的,你病好了吗?” 商母这几日也担心的不得了,还好国师一早就派人带话回来,说安排锦锦住进了后山的几间屋子,等雨停了就回来,她这才微微放心。 可眼下见了陆锦锦,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母亲,我真的没事。”陆锦锦忙安慰道, 商母擦着眼泪道,“多亏了国师了。不过锦锦,你这几日是自己在山上住的吗?还是和国师……” 话说到最后,商母语气有些迟疑。 “母亲,您想什么呢!”陆锦锦皱着眉,“我是和宋姑娘一起住的,国师压根也不在山上。” 商母一脸的欲言又止。 正说着话,外头小厮进来传话。 “这是国师刚刚派人送过来的。”小厮手里拿着一个帕子,语气微顿,看了看商母同陆锦锦,迟疑道。 “说是,咱们家小姐的落在他那儿的。” 商母看了一眼帕子,又看了一眼陆锦锦。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锦锦,“……” 服了,谢承。 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第50章 不管陆锦锦怎么说。 商母都是一脸我懂了的表情。 陆锦锦:摆烂了。 她懒得再费口舌, 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母亲我累了, 先回去歇歇。” “等等,明儿周娘子办马球会,我带你和商玉去。” 周娘子是夫君是朝中一品大员,只可惜早早病逝,周娘子独自抚养幼子长大成人,性格坚毅, 旁人大多尊敬她。 这周娘子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爱办马球会。 陆锦锦下意识的拒绝,“我不去。” “我明儿是要去给商玉相看人家的, 你也跟着我去, 帮我掌掌眼。” “哪家?” “陈大人家的小儿子。” 陆锦锦一愣,“陈大人?” “是你父亲的同僚。他们家小儿子同商玉年纪差不多,明天咱们一家去做客,正好叫他们相看。” “商玉会答应吗?” 她那个性子,不是立志要嫁去王爵府上吗? 商母语气平淡, “我同她说清楚了,咱们家的能力只能给她找这样的人家, 本本分分过一辈子, 她若是不同意,就趁早回江南去。” 陆锦锦要给她鼓掌,“母亲太厉害了。” 商母没好气的敲她的额头, “明日好好收拾一番, 别给我掉链子。” “放心吧。” 能把商玉送出门, 陆锦锦一定不留余力。 听商母念叨完, 陆锦锦总算能回屋清静清静了。 她想倒头就睡, 可偏偏睡意全无。 桌案上放着刚刚谢承派人送过来的帕子。 是她在宋熹那儿绣了一半的。 是一朵并蒂莲花。 可她只绣了一半。 发了一会儿呆,陆锦锦又把帕子拿起来,把针线翻出来,慢悠悠的绣起来。 - 能把商玉这个灾星送走,陆锦锦是相当积极。 马车上,她看着对面阴沉着脸的商玉,语气平淡,“待会儿你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商玉冷冷的看着她,“你管我?” “你试试看。”陆锦锦笑,“看我能不能把你送回江南。” 商玉冷着脸不吭声了。 到了马球场,已经四处都是人了,热热闹闹的。 商玉甩开她们,独自往前走。 看着商玉的背影,陆锦锦扭头对春桃道,“你今日不必跟着我了,你就悄悄的跟着商玉,一步也不能落。” 春桃点点头,“小姐放心吧。” 商玉今日瞧着神情不大对。 她得小心点。 陆锦锦没有跟在商母身边,她一个人找了个安静的凉亭坐着。 然后,不意外的瞧见了谢承。 陆锦锦无语了,“你好歹是个皇帝,天天不去处理国家大事,四处乱逛什么?” 谢承慢悠悠的笑了,“我这不是乱逛。我在办正事。” 把生气的小兔子哄回来。 难道不算正事吗? 陆锦锦忍住了想翻白眼的欲望。 “你以后别让人来我家送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别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了?”谢承勾了勾嘴角。 “我母亲会误会。” 谢承漫不经心的开口,“你都说了是误会了,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告诉你母亲,我们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没有躺在一张床榻上,我没有吻过你的指尖,没有掐过你的腰肢。” 说话到最后,男人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陆锦锦咬着牙,恨不得用帕子把他的嘴堵上。 “闭嘴吧你可。” “我告诉你。我母亲就算让我嫁,那嫁的也是国师,同你有什么干系。”陆锦锦瞥了谢承一眼。 “别忘了,你是个冒牌货。” 谢承难得一噎。 “他不行,你不能嫁给他。”谢承咬着牙开口。 “怎么不行。”陆锦锦似笑非笑,“我记得他长的还不错——” 当然不错。 谢承冷冷的想。 他现在还记得,在静华宫的时候,陆锦锦还夸过他一句。 “他不行。”谢承又重重的重复了一句。 “你懂吗?” 陆锦锦愣了一下,突然的反应过来。 她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你也知道?怎么?全天下只有你行?” “对” 谢承面不改色的点头。 陆锦锦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她站起身,转身想走,却见春桃一脸急色的跑过来。 陆锦锦心里一沉。 “怎么了?” “玉小姐大概是察觉到我跟着她了,一个拐弯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果然有问题。 急着甩开春桃,肯定不是做什么好事。 陆锦锦气的直咬牙,正打算多叫几个人帮着去找的时候,一旁的谢承淡淡的开口。 “我帮你找人,怎么样?” 陆锦锦眨了眨眼。 嚯,差点忘了,一旁还坐着一个皇帝呢。 他想做什么事,轻而易举罢了。 陆锦锦硬邦邦的坐回去。 “什么要求。” 谢承轻轻笑了,“不急,先帮你找到人再说。” 背靠大佬就是爽。 片刻的功夫,就在后头的更衣屋子里找到了商玉。 她穿着薄薄一层纱衣,慵懒的躺在榻上,一旁的熏炉不知道点的什么香,只觉得呛鼻子的厉害。 见她这幅模样,陆锦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这是要把商家的名声踩在脚下当踏板,非要跻身王侯世家不可。 陆锦锦气的脑仁疼,自然没看见在她身后进来的谢承冷着脸,随手拿了桌子上的凉茶,一口气倒进了熏炉里。 商玉见到陆锦锦闯进来,惊得差点叫出声,她哆哆嗦嗦的,“你,你怎么在这儿?” 陆锦锦懒得跟她废话。 快步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商玉,你在作践你自己吗?” 商玉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你敢打我?” 她想扑过来还手,却被谢承带着的人按住了手脚,连嘴里也被塞着帕子堵住了。 那些肮脏不堪的咒骂的话一同被堵了回去。 “怎么处理?”谢承随意的问道。 “送回江南去。”陆锦锦咬牙。 谢承点点头,微微挥手,那些人像拖着死狗一样把商玉拖走了。 陆锦锦现在还有些后怕。 若不是谢承帮了她,恐怕此刻,商玉的计划已经成了。 “谢谢。”陆锦锦真心实意的开口。 谢承懒懒的笑了,“拿什么谢我啊?” 他语气随意,目光却锐利,肆无忌惮的在陆锦锦身上扫了一圈。 陆锦锦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谢承狭长的凤眸微眯,他一步步走近,陆锦锦一步步后退,直到把她堵到了墙角。 男人在自己面前,压迫感有些强。 陆锦锦不敢抬眸,只低着头,小声开口,“谢承,你到底要干嘛?” 干嘛? 当然是想弄你。 就在这儿,把这个兔子弄哭,让她浑身上下都是自己的味道。 谢承内心阴郁,眸色漆黑一片,可面上却还是那副平静模样。 他顿了顿,似是笑了笑,“我能怎么样,怕你生气,我又敢做什么呢。” 他松开手,随意道,“明日来隔壁给我做晚饭吧。” 陆锦锦眨了眨眼,“就……做饭?” “嗯。” 男人声音低沉。 “想喝你做的粥了。” 第51章 一直到回去的时候, 商母才知道商玉被送走的事。包括今日抓到商玉时的场景,陆锦锦也一五一十的同她说了。 商母拍了拍胸脯, “还好,还好把她拦住了。又是国师大人帮了咱们家,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陆锦锦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她心里还盘算着今日谢承说的话。 要去给他做饭。 不用想也知道。 事情没这么简单。 - 虽然还怀疑谢承别有所图,但陆锦锦还是信守承诺,第二日傍晚,她敲开了隔壁的门。 居然是谢承亲自来给他开门。 陆锦锦愣了, “成顺呢?” “今晚没叫人留着,清静。” 陆锦锦眨了眨眼,“不会这个宅子, 就你一个人吧?” “当然不是。”谢承笑了笑, “这不是还有你么。” 陆锦锦突然有些不敢走进去。 她总觉着谢承今晚有些不一样。 “要不,还是明晚吧,况且,得有下人留着打下手啊。” 谢承嗤笑一声。 他一手拽着陆锦锦的手腕,把人强硬的拽进来, 一手反手把门关上了。 大门在身后紧闭,吓得陆锦锦一哆嗦。 谢承低低的笑了, 他微微俯身, 几乎是贴着陆锦锦的耳朵开口,“怕我?嗯?” 陆锦锦的手腕还被她握着,那一圈像是被热火灼过, 滚烫的疼。她却不敢挣扎, 只僵硬的站在那儿。 男人微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 带着细微的痒。 陆锦锦却察觉有些不对。 她抽了抽鼻子, 皱着眉头, “谢承,你喝酒了?” 男人声音微哑,“只喝了一点。” 这酒味,骗谁呢。 陆锦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身想走,“看来你已经吃完了,那我走了。” “别走,”谢承没松开手,反而拽的更紧些。 “想喝你做的粥。”男人顿了顿,又可怜巴巴补充了一句,“我胃疼。” 陆锦锦站在原地去瞪这个狗男人。 片刻后,她败下阵来。 “好好好,给你做粥。” 反正是欠他的人情,就当完成个任务好了。 “厨房在哪儿?”陆锦锦面无表情的开口。 男人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陆锦锦无奈道,“你告诉我在哪儿就行,我自己去就好,你跟着干嘛。” “给你打下手。”谢承淡淡道。 而后还侧头看了陆锦锦一眼,“以前不也是这般吗?” 陆锦锦一时顿住。 是,以前就是这般。 两个人守着静华宫狭小的小厨房,陆锦锦守着灶台,谢承守着案板。 她不再说话,乖乖的任由谢承牵着她的手一路去了厨房。 谢承洗米淘米,她在一旁切了些肉丁蔬菜。 米肉下锅,她搬着小凳子守着柴火,谢承也坐在她一旁。 陆锦锦推了推他,“你喝酒了,回去歇着,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我不累,也没喝醉。”男人淡淡道。 陆锦锦无奈。 她不敢去看身边的男人,总觉得男人神情透着危险的味道。便只能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灶台的柴火。 周围很安静,只是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然后—— 她困了。 陆锦锦迷迷糊糊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一旁倒去,还好被一旁的谢承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他一手揽着陆锦锦,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像是睡的很沉,长长的睫毛垂下,显得那么乖巧。没有了往日咄咄逼人的样子,也没有那日跳楼时心如死灰的模样。 谢承喉结微动。 他凑近几分,像是忍不住诱惑一般,靠近了少女的唇。 可却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抽离了。 他看到了少女睫毛微颤。 谢承侧过头,装作没看到一般,语气轻轻。 “粥好像好了。” 陆锦锦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打开盖子。 “好像是熟了。” 扑鼻的香气灌满整间屋子。 陆锦锦盛了两碗,一碗递给谢承,一碗留给自己。 两个人甚至都没回屋子里去,就守在厨房灶台边上,安安静静的喝粥。 陆锦锦看了谢承一眼,嘲弄道,“满朝文武大概想不到,那个威严的帝王竟也有这么平常普通的一面。” 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接地气。 谢承语气平淡,“在你面前,我什么时候是个皇帝。” 陆锦锦挑眉。“那你是什么?” “是你的。”谢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只要是你的,什么都行。” 男人眸色漆黑,就那么安静的看着自己,眼底像是凝聚了星辰大海。 陆锦锦有些不自然的垂眸避开了目光。 她突然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的心跳好快。 她咳嗽了两声,掩饰似的岔开话题,“粥有点烫。” 可男人这次却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陆锦锦。”他声音低沉。 “我之前跟你说话的,你还记得吗?” 陆锦锦“啊”了一声。 “忘了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次。”谢承放下碗,静静的看着陆锦锦。 “抛下过往,只从今天开始,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陆锦锦嗓子发涩,“什么机会?” “爱你的机会。” 谢承声音沙哑的厉害。 “不见你,不想你,不爱你。” “我都试过了,可我做不到。” “不会再有金锁链了,也不会再有困住你的阁楼。你只做你,做陆锦锦,而我做你的谢承。” 男人勾着少女的指尖。低头吻了吻。 这一吻灼热而滚烫,叫少女忍不住缩回手指。 “谢承,我说过,我不想嫁人了。”陆锦锦有些干巴巴的开口。 “没关系。” 谢承低低的开口,“我可以没有名分的跟着你。” 陆锦锦差点被他逗笑了。 “什么意思?那算什么,偷情吗?” “怎么样都好。” 谢承低声道,“我哄你高兴了,你给我名分,好不好?” “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我知道,我努力。” 陆锦锦眨了眨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谢承没拦她。 陆锦锦推开厨房的门,刚走到廊下,突然听见天空一声乍响,绚烂的烟火落满整个夜空。 她惊住了。 “喜欢吗?”男人走到她身侧。 “你安排的?什么日子啊这么庆祝。” “好日子。”谢承唇角带着笑意。 “这是我哄你的第一天,还不值得纪念吗?” 陆锦锦沉默一瞬,她侧头去看男人,猛然觉得男人的眸子比这夜空花火还要明亮。 她笑了。 “值得纪念。” 第52章 自打那日从国师府回来。 陆锦锦就像是跌进了酒罐子里, 整日里晕乎乎的,那日种种, 都像是一场梦似的。 虚无缥缈却又触手可及。 她怕自己重蹈覆辙,却又可耻的心动。 避而不及便想着大胆尝试。 “小姐——小姐!!” 春桃最后一声叫的声音大了些。 陆锦锦吓得一激灵。 回过神,她揉了揉耳朵,“怎么了?” “是小姐你怎么了,这两日都魂不守舍的。”春桃歪了歪头,“奴婢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听见。” 陆锦锦揉了揉耳尖, 总觉得还有些发烫。 她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什么事?” “是夫人, 叫小姐过去一趟。” 陆锦锦点点头, 起身就往外走,“好,我这就过去。” 春桃,“小姐……鞋!!” 陆锦锦低头一看,自己竟穿着罗袜就走了, 连鞋子也忘了。她红着脸,匆匆把鞋子穿好, 顶着春桃疑惑的目光, 赶紧走了。 正屋里,商父商母都在。 陆锦锦进去,乖乖行礼问好, 而后坐在商母一旁。 商母看了商父一眼, 才道, “是这样的, 你父亲刚好也从宫里回来了, 我们打算去隔壁拜访一下国师大人,国师这几次都帮了咱们家,咱们不去,不合礼数。” 她又看了陆锦锦一眼,“我知道你不耐烦这些场合,所以你若是不愿意去,便罢了——” “我去。” 商母话没说完,便被陆锦锦打断了。 她愣了一下,抬头对上陆锦锦真诚的目光。 “母亲,我去。” 商母顿了顿,笑了,“好,那你回去换身衣服,收拾收拾,我再叫人备些礼物,一会儿我们就去。” 陆锦锦点点头。 春桃在屋子里等着陆锦锦回来,还没等她问问,就见陆锦锦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小姐找什么啊?” “我那件新衣服呢?前段时间新做的,鹅黄色的那件裙子。” 春桃想了想,从柜子底翻了出来。 “小姐当初不是说这颜色太招摇了不爱穿吗?” “哦。”陆锦锦面不改色道,“算命的说我该多穿黄色,招桃花。” 春桃,“……” 怎么办我越来越不懂这个女人了。 陆锦锦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仔细瞧了瞧,又不满意的皱眉。她想了想,又去翻自己的妆匣。 “这个吧。”春桃拿了一个珠花,一副我很懂你的样子,“这个素净。” 陆锦锦看了她一眼,从匣子里拿了一对金钗。 “这个吧,这个颜色好。” 春桃一噎。 自家小姐长大了,叛逆了。 陆锦锦难得这么郑重其事的收拾一番。她本就是生的明艳,眉眼微挑,眉目流转间带着一股子娇俏。只是平日穿的素净,遮掩了许多。 今日这么一打扮,倒是像画里的人,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商母满意的点点头。 “以后就这么穿戴才好,年纪轻的小姑娘,整日穿的素净,头上连珠花也没有,像什么样子。” 顿了顿,商母又想到今日女儿的反常,眯了眯眼,“锦锦,你同母亲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国师也……” 陆锦锦咬着唇,飞快道,“我没有。” 商母瞥了一眼她那发红的耳尖,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来国师府。 陆锦锦却莫名的有些紧张。 她瞥了一旁的商父商母,心里暗暗的想。 四舍五入,也算是见家长了吧。 在外头等了片刻,门开了。不是成顺,是一个瞧着面生的门房。 商父说明了来意,那门房恭敬道,“国师就在正厅呢,商大人请。” 一路走过去,遇到的下人都面生的很,像是换了一批新人似的。只是陆锦锦心不在焉,全然没有注意到。 到了正厅,国师一身白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看一幅画。 下人道。“国师,商大人他们到了。” 国师转过身。 那一瞬,陆锦锦的笑僵在了脸上。 这谁? 她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大脑像是一瞬间死机了似的,她僵硬的随着商父商母行礼,机械般的微笑落座。 他是国师? 那谢承呢。 陆锦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哦对,谢承是冒牌的。 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真国师。 那他就是南哲了。 只是——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承竟对自己一字未提。 明明前几日,那个男人还信誓旦旦的在国师府说要哄着自己,愿意没有名分跟着自己。 可是一转头。 他回了皇宫,把她抛之脑后了。 陆锦锦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泛着酸水的疼。 商父商母还在热切的同国师攀交着,说着感谢的话。那些事明明都不是这个南哲做的,可南哲却面上丝毫不见意外,一一应承下来。 估计是谢承一早就和他交代过了。 陆锦锦冷漠的想。 他只是没和自己交代罢了。 她连伪装应付都懒得应付了,全程木着一张脸,惹的商母频频咳嗽,陆锦锦却没有丝毫反应。 陆锦锦:心痛勿扰。 回去的时候,商母不满的开口,“是你说要来的,怎么却一直冷着脸,多不礼貌,别忘了,国师帮了咱们家好多次。” 陆锦锦不吭声。 帮她们家的又不是这个国师。 商母叹气,“本来还以为你对国师也有意思,看来是我想错了。” 陆锦锦终于开口了。 她咬着牙,像是生气了似的。 “不嫁人了,我明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男人都是骗子,没有好东西!” 商母,“???” 商父,“……” 无辜躺枪。 说完。陆锦锦也不再多说,气冲冲的回屋了。 春桃正收拾屋子,瞧见陆锦锦回来,笑着说,“小姐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锦锦冷着脸一声不吭。 春桃眨了眨眼,声音小了几分,“小姐怎么不开心?是国师大人不在吗?” 陆锦锦冷笑,“在,却也不在。” 春桃,“……” 人麻了。 她顿了顿,学着陆锦锦,换了个话题。 “小姐晚上想吃什么,奴婢叫小厨房去做。” 陆锦锦沉默一瞬,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狼心狗肺,有吗?” 春桃咽了咽吐沫。 “可能……有点难。” 第53章 一连几日, 陆锦锦都阴沉着脸,连春桃见了都害怕, 轻易不敢往她身边凑。 商母见女儿心情不大好,特意下厨做了一桌子陆锦锦平日爱吃的饭菜,好叫她开心些。 饭桌上,她一个劲儿的给陆锦锦夹菜。 “多吃些,你这两日都瘦了。” 陆锦锦笑了笑,“明明是胖了, 母亲是心疼我,才觉得我瘦了。” 商母笑了,转头又说起另一件事, “后日皇家围猎, 名单上也有你父亲,你也跟着去吧。” 陆锦锦哼了一声。 “我不去。” 她若是去了,倒像是她故意要去见谢承一般! - 吃了饭,陆锦锦想着围猎的事,心里还是发堵。 狗男人, 有时间想着去打猎的事儿,没时间来跟她解释解释! 她气的愤愤, 竟辗转反侧睡不着, 索性披着衣服去院子里坐秋千上。 晃晃悠悠的,反倒是有些困了。 刚打了个哈欠,忽觉身后有风声刮过。 陆锦锦一个激灵。 她猛的回头, 却只见葱郁的树影浮动。 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 陆锦锦才注意到, 已经很晚了, 四处安静,夜色浓浓,偶尔风吹过树叶带着窸窣的声音。 她心里突然有些慌乱害怕。 她咽了咽吐沫,颤颤巍巍站起来,正准备快点往回走,突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一瞬间,陆锦锦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还不等她跑,那人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头。 尖叫声就堵在了嗓子眼。 可下一刻,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锦锦。” 陆锦锦愣了,她僵硬的回头,见到了一身黑衣的谢承。 他还蒙着黑面罩,见到陆锦锦后把面罩拽下来,怕她认不出自己,“是我。” 陆锦锦,“……”你二臂啊。 陆锦锦只觉得头疼心脏也疼。 “你怎么这幅装扮?你干什么!” “来见你啊,我翻墙过来的。”谢承反而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我露身份走正门怕你不高兴。” 陆锦锦冷笑,“见我干什么?” 谢承凑过去,勾着少女的手,沉声道。 “我想你了。” 陆锦锦面无表情的把他的手甩开,“你谁啊?” 谢承,“……” 我媳妇呢?我那么大一个媳妇呢? 他终于意识到陆锦锦像是生气了。 谢承微微皱眉,“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陆锦锦冷冷的瞪着他,“你是日理万机的皇帝,我一个小女子高不高兴,不敢劳烦陛下关心。” 谢承顿了顿,明白了什么。 他低头咳嗽了两声,“南哲回来的突然,况且前两日我又病了,宫中朝中事情一堆,我实在抽不开身,锦锦,是我的错。” 陆锦锦皱眉,“病了?怎么了?” 谢承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大事,太医说是风寒入体,只是一直高热不退,才多喝了几日的药。” 高热不退? 陆锦锦被唬了一跳。下意识的踮起脚尖抬手去碰谢承的额头,“现在怎么样?” 陆锦锦难得这样主动的凑近他。 谢承呼吸微顿,少女温软的手心碰到自己的额头,好像动作间还带着一股子香味,充斥鼻尖。 谢承垂眸,遮掩眼底浓浓的占有欲。 他声音平添了几分沙哑,“已经没事了。” 想着要和谢承吵一架,想着要不再理他,可偏偏一听说他病了,陆锦锦又可耻的心软了。 她忍不住叹气,“病了还来,快回去歇着吧。” 谢承忍不住拽住少女的手腕。 “看在我病着也要来见你的份上,什么时候能给个名分。” 陆锦锦那点子心软消失的荡然无存。 “你真的该回去睡了。”陆锦锦淡淡道。 “这种事,回去做个梦来的更实际些。” 她想甩开谢承的手,可不知道碰到哪儿了,只听谢承倒吸一口冷气。 他夸张道,,“好疼。” 陆锦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又怎么了?” 谢承抬起手给她看。 手背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了,带了几道血痕。 “刚刚翻墙过来时被树枝刮到了。” 陆锦锦不大相信以谢承的身手翻个墙就会受伤,可伤口明晃晃的摆在她面前,她也说不出别的话。 见陆锦锦不吭声,谢承收回了手,淡淡道,“没事,等我回宫了,血估计也干了。” 陆锦锦,“……” “走吧。”她无奈道,“给你上药。” 这时候早就是深夜了,连春桃都去睡了。陆锦锦避过守夜的下人,偷偷的带着谢承回了自己的屋子。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松了口气。 男人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陆锦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没名没分的,当然见不得人。” 谢承失笑。 他往前走了两步,凑近陆锦锦,声音微哑。 “那我们,岂不真的像是偷情了?” “避过下人,偷偷的躲进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在黑暗中,我掐着你的腰,低头去吻你——” 男人声音低沉,手上动作顺着话语进行。 他掐住少女极细的腰肢,把她揽入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温度,他忍不住低头去吻少女的红唇。 猛的,陆锦锦一脚踩在了谢承的脚上。 她一手推开谢承,咬着牙,“你再说话就出去!” 屋子里点了烛火,微弱的光,却刚好能叫他看清楚少女通红的耳尖。 配上刚刚凶狠的话,像是个张牙舞爪的奶猫。 凶狠不足,可爱有余。 男人没戳穿这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他后退两步,从善如流的道歉。 陆锦锦哼了一声,转身去把药粉和白布找出来。 灯火朦胧,男人的手递过去,任由少女给她上药包扎。 “过几日围猎,你记得要来。” 陆锦锦头也不抬,“我才不去,我又不想看见你。” “可我想见你。”男人的手猛的翻过来,一把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 “再没什么能让我光明正大见你的法子了。” 素来暴戾的帝王此刻低声下气的开口,“毕竟我没有名分,见不得人。” 陆锦锦有些想笑。 她勉强忍住了笑意,面上故作冷淡,她没挣扎,任由男人拽着她,她抬头,慢条斯理的开口。 “哦,看我心情吧。” 男人得寸进尺的开口,“锦锦,你能不能抱抱我?” 陆锦锦挑眉,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承。 “等你有名分了再说吧。” - 不知是谢承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这几日被商母絮叨的烦了,陆锦锦终于是答应了去围猎。 陆锦锦一贯是不大坐的了马车的,还好猎场就在郊外,这一路倒也算不上太折磨。 这几日天气凉爽了些,到了围场,春桃先把东西搬进了帐篷里去,陆锦锦闲着无事,四处去逛了逛。 在京城呆久了,瞧得处处是亭台楼阁的宅子府门,乍一瞧见着宽广天地,一时心里都觉得舒服的多了。 “姑娘”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陆锦锦回头看,惊讶道,“素柳?” 素柳瞧见陆锦锦,眼睛红红的,“终于见到姑娘了,姑娘现下还好吗?” 陆锦锦点点头,“我一切都好,你怎么样?” “姑娘走后,我仍旧回了乾坤宫伺候。”素柳擦了擦眼泪,“这次也是跟着陛下来的。” 素柳顿了顿,四下看了看没人,才道,“陛下要见姑娘。” 陆锦锦迟疑着点点头,“好。” 她随着素柳,去了最中央的一顶帐篷,外头禁军把守,阵势颇大。成顺守在外头,一瞧见陆锦锦就笑了,“可算把姑娘盼来了。” 他恭敬的行礼,把帐篷帘子撩开,“姑娘快请。” 屋里只有谢承一个人。 他垂首在桌案前,看着一堆奏折,眉目微蹙,带着些不耐与冷意,是陆锦锦从未见过的样子。 听见声音,他冷着脸抬头,却在瞧见少女的那一刻眉目瞬间柔和下来。 他起身,快步走过去。 “这儿风大,怎么也不披一个披风?” 他又摸了摸陆锦锦的手,微微皱眉,“这么凉” 陆锦锦抿了抿唇,难得的没挣扎。 她任由男人牵着她的手坐到了桌子旁。 桌子上摆了满满的饭菜,都是素日陆锦锦爱吃的。 “怕你饿,马车上也吃不好,叫厨子先给你做了些。”谢承一边说着,一边亲手给陆锦锦盛了一碗汤。 围场的膳食都是统一做好的再送到各家的。 若是平时饿了,便也只能吃点糕点垫垫肚子了。 朝堂大概真的事情繁杂吧,来了围场还要批折子,可即便这样,他还惦记着怕自己饿…… 陆锦锦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见陆锦锦没动作,谢承微微皱眉,解释道,“放心,你父母那儿我也派人送去了。” 陆锦锦点点头。 她没说话,只是学着谢承,也盛了一碗汤摆在了男人面前,“陪我一起吃一点吧。” 谢承有些受宠若惊。 他看了陆锦锦一眼,低声问,“今天有把你哄高兴了吗?” 陆锦锦低头喝了一口汤。 山鸡与菌菇的鲜味在嘴里蔓延,她满意的眯起眼。又多喝了两口。 擦了擦嘴,她才慢悠悠的回复谢承。 “有。”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少女弯着眼睛笑。 “谢承,谢谢你,我很高兴。” 第54章 陆锦锦回去的时候商父商母也才吃过。 商母一瞧见陆锦锦, 先是皱眉,而后把她拽到一边, “你跟我说实话,你刚去哪儿了?” 陆锦锦眨了眨眼,“没去哪儿呀,就是随便走了走。” 商母冷哼一声。 “你老实说,你刚刚是不是去见陛下了?” 陆锦锦没吭声。 “刚刚有人送了膳食过来,说是陛下赏赐的。”商母皱着眉, 拍了拍陆锦锦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陆锦锦有些不自然,她低头看着脚尖, “没什么事, 就是,就是碰到了。” “锦锦。”商母不赞同的开口,“你之前在宫里呆了那么久,又莫名其妙的出宫,母亲都没问过你, 却也知道你过得不好,那你又何必……” “母亲,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陆锦锦绞尽脑汁的解释道, “之前,之前是有些误会。他现在很好,对我也很好。” 商母静静的看着她, “那国师呢?” 陆锦锦, “???” 商母叹气, “我以为你和国师能有一番姻缘。” 陆锦锦, “……” 不瞒你说, 是一个人。 “可那人是皇帝,说句大不敬的话,他未必真心对你。”商母严肃开口,“你想好了吗?” 陆锦锦抿了抿唇,没开口。 “总之,这是一辈子的事,还是要你自己决定。” 商母不再多说,转身出去了。 陆锦锦刚刚还有些欢喜的心思一瞬间又烦闷起来。 她歪在榻上。 随手拿着扇子扇了扇。 春桃这时候端着托盘进来,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果子。 陆锦锦瞅了一眼,“哪儿来的?” 这么新鲜的果子,显然不是他们自个儿带来的。 “小厨房那边送来的。” 春桃笑嘻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送错了,奴婢看别的家都没有,只给咱们送了。” 宫里的人做事哪里会这么轻易出错。 想也知道,是谢承派人送来的。 陆锦锦托腮,看了一会儿,拿了个果子咬了一口。 嗯,还挺甜。 - 翌日一早,所有文官武臣都齐聚猎场,随皇帝围猎。还有各府的公子小姐,也都骑马上场,凑个热闹。 陆锦锦除外。 她压根不会骑马,也不想凑这个热闹。 她没带着春桃,自个儿出了帐篷,随意走走。 谁知道就这么巧,没走几步,迎面碰上几个贵女,瞧着还有些面熟。 陆锦锦懒得和她们打交道,刚想转身避开,却已经被人叫住—— “商姑娘。” 陆锦锦无奈的顿住脚步。 她回头,从唇边挤出一抹笑意。 待那几个贵女走到面前,她仔细看了一遍,从回忆里翻翻找找,才记得为首这个。 熹莹县主。 嚯,还是个仇家。 上次在她们俩起口角的事她现在还记得。 熹莹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陆锦锦平坦的小腹上,讽刺一笑,“商姑娘最近过的可好?” 陆锦锦笑了笑,“劳烦县主挂心,一切都好。” 熹莹点点头,又笑着问,“孩子好吗?” 孩子? 谁的孩子? 陆锦锦一懵,看到熹莹的目光才猛的反应过来。 哦,是她的孩子。 是她当时恬不知耻撒下的谎。 见陆锦锦不吭声,熹莹笑的更开怀了。 “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显怀吗?诶呀,会不会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找大夫看过了吗?毕竟……这可是皇嗣,万万马虎不得。” 她话一说完,身后跟着的几个贵女都纷纷笑了。 显然,陆锦锦当时的谎言已经不攻自破了。 熹莹紧紧盯着陆锦锦,希望在她脸上看到慌乱,羞耻,害怕等等情绪。 可是都没有。 陆锦锦面色平淡,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我记得同你说过,有些话,最好烂在肚子里。看在熹莹县主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熹莹冷笑,“别装了。还指望着狐假虎威搬出陛下的名头吓唬我们?像你这样的,陛下根本不会喜欢的。” “哦?看来你很了解朕。” 一道略带冷漠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熹莹一惊,下意识回头,对上一双冷漠的眸子。 她只在几次宫宴见过皇帝,隔着珠帘未曾见过真容,却也认得这明黄色龙袍…… 她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陛下……” 身后那帮贵女也呼啦啦跪了一地。 谢承笑着,脚尖勾着熹莹的下巴,语气带着丝丝冷意,“那你说说,朕喜欢什么样的。” 熹莹哪里还说得出来,她此刻脑袋里早就是一片浆糊了,只一个劲儿的哆嗦,说不出来一个字。 谢承无趣的嗤笑一声。 他往前走了两步,握住陆锦锦的手,语气柔和,“锦锦想怎么处理她?要不要割了她的舌头?还是直接打死?” 陆锦锦面无表情的看了熹莹一眼。 熹莹眼泪都出来了。 她一路跪着到了陆锦锦面前,砰砰砰的给她磕头,“商姑娘,是我有眼无珠有口无心,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计较,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素日的不可一世,到现在只剩下了狼狈祈求。 陆锦锦没想把她怎么样。 不过是一个公主病的大小姐,嘴上不留情,倒也不必要为此送了性命。 “算了。” 她摇了摇头。 谢承微微蹙眉。 在他的认知里,凡是惹了他,惹了陆锦锦不高兴的,都得去死。 只是他最近在陆锦锦面前正扮演着温柔公子,自然要唯陆锦锦之命是从。 他点点头,随意道,“滚吧。” 那几个贵女狼狈的起身,几乎是跑走了。 等人都走干净了,陆锦锦才抬头问谢承,“不是去围猎吗?你怎么过来了?” 谢承语气平淡,“没你在,没意思。” 他一手拽着陆锦锦,微微用力,把她按在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陆锦锦本来也没想挣扎。 她安安静静的被谢承抱着,感受着有些熟悉的温度。 “谢承。”她的下巴戳在他的肩膀上。 “你教我骑马吧。” 不用想也知道,围猎第一日,皇帝抛下臣子过来陪她找她,不过是怕她无聊而已。 “我学会骑马了,可以和你一起去猎场。” 出乎意料,谢承拒绝了。 “不用。”男人声音平淡,“就这么和你呆着就很好。” 陆锦锦微微皱眉。 她刚要说话,却猛的想到了什么。 她记得。 之前谢承教她学骑马的时候,她吐血从马上摔了下来。 大概,吓到他了。 陆锦锦心里难受的厉害。 她拍了拍谢承的背,声音很轻。 “这次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我会好好的,谢承。” - 到底是没拗过陆锦锦。 谢承臭着脸,带陆锦锦去挑了马,陪她去空旷的地方练马。 陆锦锦坐在马背上。 而那个冷漠暴戾的皇帝在给她乖乖牵着马。 虽然他脸色不是很好看。 目光几乎是紧紧盯在陆锦锦身上。 像是下一刻她就要吐血摔下来似的。 陆锦锦心里觉得好笑。 她故意逗谢承似的,慢悠悠的开口,“母亲今日和我说,国师帮了我们家许多,希望我与国师成婚。” 男人动作僵住。 “明明是我。”他咬着牙开口,“和那个家伙有什么关系。” “那怎么办,我母亲又不知道。”陆锦锦笑着说,“谁叫你要骗人的。” 谢承狭长的眸子微眯。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男人语气低沉,“你呢?你该不会想嫁给那个不行的小白脸吧?” “我啊——”陆锦锦拉长声调。 “谢承,你先把眼睛闭上。” 谢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听了她的话。 天很蓝,阳光正好。 马背上的少女弯下腰,吻上那个高傲的帝王。 “你近日把我哄的很高兴。” “我在考虑,给你一个名分。” 第55章 立后旨意下来的时候, 正是夏末。 天气凉爽了几分,陆锦锦在正厅里陪着商母煮花茶, 一屋子都是鲜花的甜香味。 春桃从外面跑来,气喘吁吁的。 “夫人,小姐。外头有公公来,说要传旨。” 陆锦锦手上动作一顿,她有些心虚的垂下眼,不大敢去看商母。 还好, 商母这时候并没有功夫搭理她。 她急着派人把在书房的商父叫过来。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等在院子里。 来宣旨的是成顺。 他刚拿出圣旨,还不等宣读,眼见着商父商母要跪, 他吓得一哆嗦, 忙道,“陛下说了,不必下跪,只听就好。再不行,若是累了, 坐着也成。” 商父商母,“……” 商母心思细腻, 明白了什么, 侧头瞥了陆锦锦一眼。 陆锦锦眼观鼻鼻观心,压根不敢抬头。 立后圣旨是朝中文学大家代笔,满篇夸赞之词。听的陆锦锦都有些不好意思。 听了片刻, 总算是读完了。 成顺笑着, 恭恭敬敬的弯着腰, 把圣旨递给陆锦锦, “皇后娘娘, 接旨吧。” 陆锦锦看了一眼一旁的商父商母。 此时,二人像傻了一般,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陆锦锦抿了抿唇,把圣旨接了过来。 等成顺走了,商母先回过神,静静的看着陆锦锦。 “你早就知道了?” 陆锦锦乖乖的点点头。 她已经准备好接受来自商母的狂风暴雨了。 “你怎么不早说!”商母拍了她的肩膀,嗔怪的看着她,“我得找人去做些衣裳,还有钗环首饰,诶呀,得有好多东西要准备呢!” 商父在一旁跟着点点头,“对对对,还有母亲,得从江南接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冒青烟了,我商家居然出了一个皇后娘娘。” 两个人一面说着,一面脚步匆匆的走了。 陆锦锦,“???” 立后圣旨一下,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一国之母居然定了一个小官家的女儿。 可大概是谢承平日威名太盛,竟连个质疑的声音都没有。 只是苦了商家,门槛被平白踩破了。 送礼的,凑热闹的,络绎不绝。 更多的是想来看看这个未来的皇后娘娘。 不过陆锦锦自然没功夫接待他们。 内侍省派了个姑姑来教陆锦锦宫中礼仪。 这也是帝后大婚前的规矩。 陆锦锦两辈子加起来也在宫里待了不少的时间。 可规矩却一窍不通。 做宫女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静华宫,在谢承面前,不必理会那些,毕竟连地都是谢承扫的。 被困在阁楼里时,更不必守规矩。 毕竟她连床都下不来…… 于是便苦了现在的陆锦锦。 也苦了来教她的姑姑。 “姑娘,昨儿不是说过了吗?走路时要姿态稳重,鬓间步摇不能晃动。” 陆锦锦的脑子:会了会了 陆锦锦的身体:达咩! 练了小半天了,陆锦锦腰酸背疼,她受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彻底摆烂。 “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姑娘啊。”那姑姑痛苦的看着陆锦锦,“不能这么坐,太没规矩了,陛下会不喜欢的。” 陆锦锦,“……” 万恶的封建规矩,给我退!退!退!退! “太累了,不学行不行。”陆锦锦可怜巴巴的看着姑姑。 姑姑严肃的摇摇头。 “国母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一定要行止有度。” 陆锦锦顿了顿,又问。 “那不大婚了行不?我不想做皇后了。” 姑姑,“……” 听了陆锦锦话,姑姑吓的都哆嗦了,下午的课到底是停了,给陆锦锦放了小半日。 陆锦锦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回屋倒头就睡,一直到晚上才醒来。 她没用饭,去洗了个澡后,便坐在廊下台阶,拿着帕子慢慢的绞干头发。 耳侧一阵风声。 陆锦锦头都没回,面色依旧平淡,“你再翻墙进来,我就叫人在墙头上放一排钉子。” 谢承在她身边坐下,轻笑了两声,“谁惹我们皇后娘娘生气了?” 陆锦锦冷笑。 “你可别乱说话,还没大婚呢,是不是皇后还不一定呢。” 谢承皱眉,“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算算时间,两人足足十多日未见了。 一来是按着规矩,大婚前不得见面。二来是最近谢承忙的厉害,难得挤出点时间来见陆锦锦。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陆锦锦冷冷的瞪着他,咬着牙,“还不是你派来的那个教习姑姑,折腾的我浑身都疼,睡都睡不好!” “教习姑姑?”谢承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宫里派了教习姑姑来,说要教规矩,天天折腾我!” 谢承微微蹙眉,“大概是内侍省那边的规矩,帝后大婚前历来如此,我没过问,便也不知道。” 他这两日忙的厉害。 本来按着规矩,历朝历代的皇后都要住在凤仪宫的。 但是谢承不肯。 他的锦锦,怎么可以和他分宫而住。 他便命人把乾坤宫分开,一半僻给陆锦锦住。 新宫的图纸都是他亲手画的。 忙的一连几日都没合过眼了。 “我真的不知道。”谢承凑过去拽着陆锦锦的手,低声哄着,“我明儿就下旨,叫她回去。” “我怎么舍得你吃苦头。” 知道冤枉了谢承,陆锦锦脸色缓和了许多。 她哼了一声,把手抽了回去,骄矜的开口,“还没成婚呢,你不要对我拉拉扯扯,不合规矩。” 谢承低低笑了。 “我帮了你,却也得讨点甜头才行吧。” 男人目光幽深,像狼盯紧了兔子似的。 陆锦锦被他看的一个激灵。 她猛的站起来,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你,你快回去吧,我要睡了。” 男人嘴角勾着笑。 “怕什么。”他慢条斯理的开口。 “迟早会被我吃掉的。” - 老太太连带着商玉一家都被接到了京城。 一时间,商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 商家出了个皇后,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府里自上到下都喜气洋洋的,除了商玉。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她随意讽刺的商锦居然有一天能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嫉妒的要呕血。 可又不得不赔上笑脸去讨好。 母亲在家里千万次的告诫她,要去哄着商锦。 如今,她是家里最金贵的人儿。 商玉一想到这儿,就嫉恨的浑身发抖。 陆锦锦对镜梳妆,隔着镜子,她瞧了瞧后面脸色铁青的商玉,语气平淡,“你到底什么事?” 商玉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陆锦锦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不想笑就不要笑,你这样看着有点狰狞,我挺害怕的。” “还有。讨好我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这样不诚心的。况且,我这人记仇,你往日怎么欺负我,我都记着呢。”陆锦锦微笑,“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商玉脸上的笑意顿住。 “出去吧,以后别在我面前晃悠,怪烦的。” 陆锦锦语气平淡。 片刻后,春桃端着托盘走进来。 “小姐,怎么了?我瞧着玉小姐哭着跑出去。” “哦,我骂了她。” 春桃乐了。 “骂的好,谁叫她平时总来欺负小姐。” 她把托盘放下,上面是几碟子糕点。 “陛下派人送来的。” 春桃笑嘻嘻的,“陛下对小姐真好,每日都叫人从宫里送糕点来。” 陆锦锦笑了,“家里又不是没有,谁叫他送了。” 话虽这么说,陆锦锦还是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谁知道,这一口却咬出个纸条来。 她愣了一下,把糕点掰开,拿出里面的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 ——想你。 翌日大婚。 陆锦锦难得的有些紧张。 她前一夜几乎未眠,辗转反侧。清晨的时候,外头的丫鬟婆子都进来了,忙着给她梳妆打扮。 沉重的凤冠压在头上,她却觉得轻飘飘的。 好像意识都被抽离了,不知道胡思乱想着什么。 其实她不该紧张的。 毕竟这也算是她和谢承的“二婚”了。 按规矩,皇后被接到正殿外。 要亲自登上九十九台阶,而皇帝就在台阶之上。 意外的。 谢承没有在台阶之上等她。 他亲自下来,牵住了陆锦锦的手。 陆锦锦清楚的听到了周围人的惊呼声。 她想劝阻谢承,可还不等她说话,谢承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你疯了!” 陆锦锦压低声音,“你在做什么?” 文武百官都在,甚至还有各国使臣。 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冷漠的帝王,亲自抱着少女,一阶阶的走上去。 “看着就看着。”谢承低低笑着。 “让全天下人都看到。” “你是我捧在心尖上的人。” 陆锦锦嗓子一时像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台阶很长,谢承却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过往种种,走马观花似的在眼前拂过。 两人的初见,第一次同谢承表白,第一次拥吻,第一次的那场大婚,还有,被谢承困在阁楼里,她决绝的跳楼…… 幸好,尘埃落定,最后陪在她身边的。 是谢承。 在走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 陆锦锦凑在谢承耳边,轻声道。 “我也想你了。” 谢承微微愣了。 昨日的那个纸条。 ——想你。 ——“我也想你了。” 他们之间,有始有终。 - 陆锦锦发现怀孕了的时候正逢冬季。 她穿的多,近日也吃得多,故而肚子圆了些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谢承早起时随口说了一句她似乎胖了些。 这便气的陆锦锦当场踹了他一脚。 这样大不敬的场面乾坤宫的宫人都习惯了。 各自垂着头,只当看不见。 毕竟在宫里。 皇后第一,黑曜小主子第二,第三才是陛下。 谢承被踹了也不生气,转过身哄着她,“是我说错话了,我随口说的,你别当真。” 他摸了摸陆锦锦的肚子,“不过好像真的肚子大了点。” 陆锦锦冷笑。 “是,我怀着你的孩子呢。” 话音刚落,两人都沉默了。 陆锦锦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开口,“我好像这两个月都没来月事。” 陆锦锦身子不好,两三个月不来是常有的事,她也没放在心上。 她有些兴奋的拽着谢承的袖子。 “说不定我真的怀了!” 谢承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拍掉陆锦锦的手。 他拦腰把陆锦锦抱回床上,沉声道,“别动。” 而后吩咐,“把太医院的人都给朕叫来。” 陆锦锦眨了眨眼,“谢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承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以为谁都是你?毛毛躁躁的。” 陆锦锦乐了。 “那你的手抖什么?” 谢承的一只手还揽在陆锦锦腰间,带着细微的颤抖。 “……” 片刻后,太医都齐聚乾坤宫,一个接一个的给陆锦锦把脉。 成顺小心的凑到谢承面前。 “陛下,早朝时间到了。” 谢承斜睨了他一眼。 成顺立刻闭嘴退下去了。 懂了,天塌了也没有皇后娘娘的事大。 等最后一个太医把完脉,几个太医对视一眼,共同开口,“恭喜陛下,娘娘有孕了,将近三个月了。” 谢承静静的坐在床榻边,紧紧的攥着陆锦锦的手,语气平淡听不清一丝起伏。 “嗯。以后娘娘要怎么喝安胎药,怎么进补,都一一的禀明朕。” “是。” 等那几个太医退下,谢承突然弯下腰,贴近陆锦锦的小腹。 “诶呀,你干什么?” 陆锦锦去推他。 “我听听我女儿是不是跟我说话呢。” 陆锦锦,“……” 无语住了。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她忍不住想翻一个白眼。 “肯定是。” 谢承斩钉截铁的开口,“我算命很准的。” “算命准的是南哲。你还当你是国师呢?” 陆锦锦没好气的推开他。 “你去上朝吧,我要睡一会儿。” 谁知道话音刚落,谢承麻利的脱掉了龙袍。 陆锦锦,“???你干嘛?” 谢承飞快的躺在她身侧。 “反正也晚了,不如不去了,陪你睡一会儿。” 他的手还搭在陆锦锦的小腹上。 “也陪陪女儿。” “……” 可惜的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谢承的公主梦破碎。 陆锦锦最终是生下了个小皇子。 哦不对。 是小太子。 孩子满月那天,圣旨颁下,册封太子。 朝野上下没有异议。 反正皇帝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想册封别人也没有啊。 小皇子的名字是谢承定的。 比黑曜的名字还随意些。 谢晨。 ……因为他是在早晨出生的。 小太子刚能走的时候就被抱去了正殿,由谢承亲自教导,没法拿笔看不懂书不要紧,只在旁边坐着,也能言传身教。 陆锦锦心疼儿子不答应。 可反观谢晨,还觉得甚是有趣,每日都闹着要去。 陆锦锦,“……” 看出来了,一家子只有她在真正摆烂。 小太子启蒙后,更是勤勉,每日读书练字,从不松懈。谢承更是把一些简单的奏折交给他看看。 陆锦锦不想儿子这么早接触政务。 谢承便道,“叫他早些当家立事,我好退位,带着你去游山玩水。” 陆锦锦立刻转头教育儿子。 “要好好学,知道吗?” 谢晨:早知道烂在娘胎里了。 - 谢晨行冠礼这年,谢承退位了。 那日。谢晨去送行。 他苦着脸,哀求的看着陆锦锦,“母后,你们不再多陪我两年吗?” 谢承挤过来,阻断二人视线。 他警告似的瞪着谢晨,“你长大了,不要再缠着你母亲了。” 谢晨撇撇嘴。 哪里敢缠着呢,记得小时候他怕黑,闹着要和母后睡,谢承当晚没说什么,第二日就找借口罚他写了好几页的字。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好好做你的皇帝去,我和你母亲要去游览河山,抽空会给你寄书信回来的。” 谢承不耐烦的冲他摆摆手。 谢晨无奈。 只得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一点点远离。 马车上,陆锦锦叹气,“晨儿还小,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谢承冷笑。 “瞧瞧,你满心满眼都是别人。” 陆锦锦无语,“什么别人,那是你儿子。” “除你我之外都是别人。” “反正今日以后,就只有你我二人,你心里眼里,便只能有我。” 陆锦锦乐了。 “你是小孩子吗?” 她凑过去,掐了掐谢承脸。 “刚认识的时候,我确实比你大。” “乖,叫姐姐。” 谢承慢条斯理的笑。 “今晚,我慢慢叫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