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古神之后》作者：小生不知 文案： 柯苏玩了个叫古神模拟器的单机游戏，顺利通关成为了游戏最终古神。 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不可名状的古神，还被一群不明生物给召唤了。 片段一： ——“伟大的至高无上的仁慈的神明啊，您忠诚的信徒愿为您献上祭品！！！” 柯苏看着自己面前长得像团马赛克的蚂蚁们，以及它们供奉的乌七八糟的祭品：“……” 洁癖晚期的柯苏掀桌了。 他一巴掌拍死了那些在自己餐桌前恶心自己的蚂蚁们，然后，被那些糊状马赛克恶心得三天没吃下饭。 * 迷雾大陆帝国历101年 史记记载，帝国祭祀献祭十万枚蚁族头颅，妄图召唤神明，却意外引来了虚空界外的邪神，柯蒂斯帝国被邪神轻易抹去。 那一天，所有人都看到，不可名状的邪神降临柯蒂斯，剧烈的罡风从天外深渊呼啸而来，邪神发出无意义，极具污染性的呓语，所有人都为之发狂，意识模糊。 然后，邪神注视着柯蒂斯帝国的生灵，迷惑了生灵们的感知，从无尽虚空中探出了它的肢体。 那是一块巨大畸形的肉块，其上蔓延着五根扭曲的触手，触手肆虐间，碾碎了一切生命，无数蚁族生灵化为了扭曲的肉糜。 直至千年以后，已沦为迷雾大陆禁区的柯蒂斯帝国领域内，仍然回荡着它们的哀嚎。 那是——不可描述、不可直视、不可接触之存在的惩戒，惩戒凡人永不可触及神之领域。 片段二： 柯苏某天无聊到开始玩贪吃蛇，他专心致志地玩了一天，顺利通关，荣获“吞噬世界之蛇”的游戏成就，并开始暗叹自己果然是个游戏高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游戏里的贪吃蛇旁边有很多像素小人在蹦来蹦去，像是在哭泣的样子。 柯苏困了，很快退出了游戏，只留下游戏里那条环绕着游戏世界的贪吃蛇。 * 灰星上的沃尔人从不信仰神灵，他们自傲于自己的科技和魔法，唾弃着神灵的存在，却在那一天，被击碎了自信。 一瞬间，整个星球的阳光都被遮掩，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不安的气息，坚信着魔法与机械的沃尔人抬起头颅，颤抖着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冰冷的蛇类特有的竖瞳映出了灰星上雾蒙蒙的尘埃。 那是缠绕在星球上的吞噬世界之蛇，也将成为不信神的沃尔人永远的噩梦。 —————— 这是一个变成邪神后，一脸懵逼地不断被各个位面召唤，在无数小世界留下属于神灵的阴森传说的故事。 阅读指南：1.无敌流幕后黑手流爽文，金手指巨粗，就是为了爽。 2.主剧情流，全文只有别人单箭头男主。 3.背景有克苏鲁元素，但为了剧情发展和方便理解，私设众多，ooc严重，作者能力不足写不出原汁原味克系，介意者请慎入！！！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西幻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柯苏 ┃ 配角：预收《拯救卑微偏执男配》求收藏~ ┃ 其它：克苏鲁 一句话简介：总有人把我当成邪神 立意：在困境中展现人类的人性光辉 作者简评： 身为一个不可名状的可怖古神而不自知的柯苏在现实世界的电脑中玩着游戏，却不知道在其他小世界这些游戏都变成了真实。对于小世界的原住民来说，柯苏便是那个神秘莫测，操控世间一切神秘超凡事件的古神，凡人永远不可能探究到祂的真面目，但对柯苏来说，这些都只是电脑中的游戏，因此随意操控，造成小世界的原住民们或是虔诚信仰，或是惶恐不安，留下了一个个恐怖莫名的传说故事。本文将各个小世界原住民们于超凡事件中探寻真相，见证古神的故事串联到一起，从生活在小世界的人们的视角描述古神的莫测恐怖，与现实世界古神本人的毫不在意形成鲜明对比，金手指大开，爽感爆棚，喜欢爽文的读者值得一看。 第1章 古神的复苏 联邦第十五号防护区，丽市。 不知何时起，丽市的网络上开始流传一个恐怖游戏——《古神模拟器》 没人知道游戏的开发者是谁，也没人知道这个游戏是怎么流传开的，只是当人们真正留意起它的时候，网络上已经有了许多关于这游戏的奇怪评论。 很多人打了差评，说这部游戏不知所谓，主人公总是在展开剧情，调查案件时莫名其妙的死掉，整个游戏过程没有任何可玩性，根本没法打通关，以至于出现了这么久都没有通关攻略。 除此之外，这部游戏里贯穿剧情却始终没有真正露面的邪神也让人生理性不适，堪称精神污染，连信仰这个邪神的眷族们都有着一副令人作呕的外表，让人看了都恶心。 不过若仅仅如此，这部不算优秀的游戏还不足以流传如此之广。 这部游戏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是有很多玩家在玩游戏的过程中精神崩溃了，似乎是被这个从未听闻过，仅仅在游戏里出现的虚构神灵吓得抑郁了，甚至有人因此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还上了社会新闻。 由此，这部游戏开始在网络上引起热议。 许多人评价这部游戏是恶魔的作品，游戏里的神灵让人毛骨悚然，不同于现实世界宗教宣扬的悲天悯人的神明，这个闻所未闻的神灵完全是个邪神。 祂视人类为无物，也让在科技时代逐渐忘却了对神灵恐惧的人们再次拾起了基因中深藏的，对未知的恐惧。 * 夜色正沉，丽市中心区内的灯光寥寥，人声几不可闻，唯有一轮弯月挂在空中，将月光洒落在一座外墙爬满了藤蔓的民房上。 这座民房在这夜深时刻还依稀有着动静。 二楼，略显昏暗的房间里，一个黑色短发的青年正坐在电脑桌前专心致志地按着游戏手柄。 他正在玩那部被吹得天花乱坠的游戏——古神模拟器。 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地球土著，柯苏对“古神”这个在克苏鲁神话体系中大名鼎鼎的称谓还挺有亲切感的。 前世的柯苏也算是一个资深游戏爱好者，虽然玩的很菜，但涉猎极广。各种类型的游戏就没有他没玩过的，克苏鲁神话风格的游戏也玩过不少，对这方面知识还是有些了解的。 克苏鲁神话，是前世地球上一个比较小众的神话设定，最初来源于西方一位科幻小说作家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设定，后来被广泛流传，众多小说作家为这个设定添砖加瓦，最终形成了一个十分独特的神话体系，在前世格外吸引小众爱好者。 而“古神”正是这个神话体系中十分重要的一个神明阵营。 在克苏鲁神话的设定中，神明分为两大阵营，古神和旧日支配者。 譬如克苏鲁神话中的“克苏鲁”一词就来源于旧日支配者克苏鲁，而古神则是封印旧日支配者的一方，双方敌对，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神秘和未知。 在克苏鲁神话体系里，神是不在乎人类的，就像人类不会留意自己脚下的一只蚂蚁一样，哪怕蚂蚁如何去疯狂地崇拜和祭祀祂。 而比蚂蚁还不如的是，人类其实并没有办法认知到神，甚至哪怕只是看到了神的样子，都会因为承受不住神明本体所蕴含的巨大的信息量而陷入疯狂，这就是所谓的“不可描述、不可直视、不可接触”、“知道的越多就会越疯狂”。 克苏鲁神话就是在这样的基础设定下衍生而出的一系列神秘未知的神话故事。 在这些故事中，人类通常都扮演着作为探索者的调查员角色，然后在不断的探知中变得疯狂，理智退却，好一点的，在目睹事件真相后疯掉，坏一点的，则在探索过程中就被神明的眷族杀掉。 而故事里的神明则常常对此一无所知，毕竟祂并不会在意区区人类，一切都只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不可否认，这样独树一帜的神秘风格确实很吸引人。 这样想着，看着面前电脑屏幕里略显粗糙的3D模型，柯苏不由有些晃神。 话说回来，这部游戏确实是克苏鲁风格的没错，但制作却与前世那些3A大作相比粗糙许多，不说这动不动就卡模的游戏模型了，就连克苏鲁标志性的血肉模糊风格都做的让人想打哈欠，没有丝毫恐怖感。 至少在柯苏看来，这游戏没有任何吓人点。 他甚至有点奇怪怎么有人会因此而被送进医院。 仔细琢磨了一下，柯苏觉得，那些被这游戏吓进医院的人大概只是因为这个独特的神明设定而被吓到了。 毕竟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未来世界，克苏鲁神话的设定完全不存在，而这个神秘莫测的神话体系确实与这个未来世界伟光正的宗教风格格格不入。 事实上，自从一年前穿越过来之后，柯苏就发现这个未来世界与前世截然不同。 不仅很多前世璀璨的文化历史都不存在，就连脚下的星球都换了名字，大陆板块的分布也与地球不一样，整个星球被分成了联邦和帝国两个国家，双方战火不休，战争破坏了自然环境，以至于人类只能生活在防护区之内。 在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世界地图时，柯苏就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何其陌生的世界，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异界来客，永远地离开了那个名为地球，名为华夏的家园。 滴滴——电脑发出尖锐的警告音。 是游戏进入了最终章。 柯苏无聊地按着游戏手柄，心想这个游戏没准是哪个同样穿越过来的老乡的作品。 虽然可能性不大——因为这游戏的详细设定与前世差别还是很大的。 不过就算这真的是某个穿越者老乡的作品，柯苏也没有与穿越者相认的想法，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孤独的生活，甚至乐在其中。 反正已经回不去了，就算相认又能如何呢，社恐晚期的他最烦与人交往。 过了一会儿，无聊得快睡着的柯苏打通了游戏。 伴随着阴森的背景音乐，游戏里的画面变得扭曲了起来，一行血红色的扭曲文字在液晶屏上格外醒目。 【尊敬的玩家，是否确认要进入神灵沉睡之地拉莱耶？】 此时正是剧情尾声部分。 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在玩家引导下来到海底宫殿的NPC们站在海底深处的神秘祭坛里。 一座缠绕着无数扭曲惨白的人类肢体的大门即将打开，游戏NPC们的动作停留在血字出现的前一刻，惊恐的表情也随之停在脸上，犹如一张虚假的脸皮贴在3D模型上，僵硬而诡异。 柯苏看着面前这部终于要打通关的游戏，按下了手柄上的确认键。 滋滋——游戏页面闪了闪，血字消失，剧情继续，惊恐的NPC们看着面前的大门缓缓开启，星空之上无数繁星闪烁，其中有几颗星星格外明亮。 那是来自宇宙深处，遥远天体的光辉。 【群星已至正确之时！】 【赞美伟大的古神冕下复苏！】 血色的文字再次出现，又渐渐消失，绝望的NPC们如同一团土豆泥一样在群星的光芒下融化，画面陷入黑暗。 片刻后，无数双巨大的眼睛次第睁开，可怖的深色竖瞳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屏幕，每一双眼睛都如同活物一般晃动着瞳孔，仿佛在窥伺着屏幕以外的世界。 任何一个普通人类在看到这些绝非人类的眼睛，与其中的疯狂和混沌对视时，都会陷入无尽的恐慌和惊悸。 而柯苏却毫无所觉，他看着这些眼睛，只是愣了一下，眼瞳中隐约闪过同样的深色，神情也有些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苏醒，连窗外深沉的夜色都为之扭曲了一瞬。 刹那间，不知何处而来的无名之雾缓缓包裹住了柯苏所在的这栋二层小楼，又渐渐消失不见，亦或者只是人类再无法感知到而已。 坐在二楼卧室里的柯苏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他只感觉自己走了下神，然后面前的电脑屏幕就黑屏了。 下一秒，电脑又亮了起来，屏幕里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柯苏皱了皱眉，还以为是这台旧电脑要报废了，仔细检查了一下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只好作罢。 回头钱攒够了就换台最新款，现在先凑合着用吧。 再次打开电脑，柯苏发现游戏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页面。 【尊敬的古神冕下，向伟大的您献上赞礼！】 【系统检测到您已初步苏醒，请问是否要开始接受信徒们的祭祀？】 【注：接受祭祀可提高您的苏醒度。】 游戏页面里的文字讨好般变得柔和了许多，颜色都没那么刺眼了，一股谄媚的气息几乎要溢出屏幕。 当然，直男审美的柯苏并没有从朱红色和猩红色中看出什么差别，也没法从电脑文字里看出什么谄媚情绪。 他只是看着游戏页面，略带茫然地眨了眨眼，因为这跟他想的通关页面不太一样。 祭祀？ 这是通关后的副本吗？ 柯苏顿了顿，还真没想到这游戏会是这么个流程，带着好奇，点了接受键。 游戏页面变成了一个类似养成游戏的界面，几个写着“信徒世界”的方块分布在游戏中央。 这居然还是个包含养成元素的游戏。 他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这养成界面很简洁，除了一个最显眼的苏醒进度条挂在页面正上方外，就只有进入、离开、接受祭祀、观察信徒、解锁新世界这几个按钮，连个说明都没有，像极了前世那些骗钱的垃圾页游。 柯苏噎了一下。 算了，反正闲着无聊，索性玩玩吧。 移动鼠标，柯苏决定进入第一个信徒世界看看。 第2章 第一次召唤 点进第一个名为“信徒世界：虫族”的方块，游戏页面很快变成了一个像素风格的画面。 在这个高科技的未来世界，这么简陋画风的游戏真的不多了。 这游戏有点省钱省过头了，连个贴膜的3D模型都省，这操作可以的。 柯苏眉头跳了跳，还是忍辱负重地玩了下去，毕竟都玩到现在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的。身为一个资深游戏爱好者，外号神农尝百草，这点毒还是能忍的。 像素风的游戏世界里，一座像素风格的大陆模型伫立在世界中央。 电脑页面里出现了一些文字介绍。 【千年以来，迷雾大陆上的虫族战乱不休，被神明遗忘的它们渴望着神明的存在，它们愿意献上一切来得到神明的凝视。】 【尊敬的古神冕下，请问您是否要接受虫族的祭祀？是/否】 柯苏观察着这座简陋的像素模型，发现这游戏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像是前世有名的沙盒游戏《我的世界》一样可以自由放大。 而在放大了很多倍后，柯苏看到无数鳞次栉比，带着异域风格的建筑物在大陆上耸立。 许多奇形怪状的像素蚂蚁在地上走来走去，身上的衣服颜色各异。 虫族？这不是蚂蚁吗？ 柯苏看着这些明显具有高自由度的蚂蚁们在大陆上爬来爬去，看不懂它们在干什么，对那些像素风的建筑物也表示无感，很快就腻了，点了接受后就返回了游戏桌面。 一个鲜红色的祭祀进度条出现在虫族方块上方，进度刚开始百分之十，并且进度条推进速度非常之慢。 看着进度条，柯苏扶额，感到十分无聊。 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他想点进其他页面看看，却被系统提示苏醒度不足，暂时只能接受一个世界的祭祀。 柯苏皱眉，看了看页面上的苏醒进度条。 【苏醒进度：0.1%】 根据游戏介绍，只有一个世界的祭祀结束，或者古神苏醒进度条达到0.2时才能开启第二个世界。 柯苏沉默，他还真没见过几个这么赶客的游戏，生怕你太肝似的，玩法单一，限制条件还这么多。 感觉自己被愚弄的柯苏拖动鼠标想把这游戏给关了，又莫名地犹豫了片刻，有点好奇进度条拉满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柯苏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没关闭游戏，而是把电脑联网待机，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等明天早上进度条大致就能拉满了，到时候再说吧。如果还是这么无聊就算了，摆桌面上当个吉祥物好了，多少是个念想。 柯苏这么想着，起身离开电脑桌前，随便整了整床铺就疲惫地缩进了被窝。 也不知道是最近熬夜太狠了还是什么原因，今天的柯苏觉得格外疲惫，才十二点钟就已经睁不开眼皮了，很快陷入了沉眠之中。 在柯苏沉睡的一瞬间，卧室内变得无比安静，浓到化不开的黑暗仿佛一张细密的大网一般吞噬了整个房间的声音和光亮，连窗外的城市噪音都无法透进这间不算宽敞的卧室，一切都如同亘古之初的混沌一样静谧无声。 而如果此时有人观察此处，就会发现随着以卧室为中心的黑暗不断蔓延，整栋民房都在一层人类不可视的雾气中变得若隐若现，空气如水面一般泛起层层波纹，混沌与疯狂包裹在雾气之中，让这栋房子如同沉在地狱与人间的交界线上，让人毛骨悚然。 而黑暗的正中心，卧室之内，只有一台待机状态的电脑屏幕显示灯在忽明忽暗。 【祭祀进度:40%】 【祭祀进度：50%】 …… 【祭祀进度：100%】 【虫族祭祀结果:成功】 电脑屏幕上，代表着虫族世界的那行鲜红的进度条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掌拨动了时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推进，如同鲜血一般渗出了殷红的光。 而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柯苏此时微皱眉头，耳边传来了些许嘈杂的声音，让他不太喜欢。 “您是一也是万，是万物的初始，也是一切的终结，仁慈的~” 高亢的女声咏唱着，音调充满了神圣无比的意味。 “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 纯洁的孩童们应和，和声柔和而动听。 “无穷伟力加身的神啊~愿您予我凝视~” 教堂彩窗之下，全神贯注颂唱着的蚁族孩童们张大有着细密利齿的嘴巴，磨砂质感的甲壳皮肤带着焦糖般的颜色，额头的触角在阳光下微微颤动。 今天是柯蒂斯帝国每年一度的盛大祭典，孩子们在为祭典上的圣歌做准备，听着孩子们天真悦耳的歌声，教堂外路过的士兵们也不由得柔和了表情。 来来往往的人们不时望向王都中心的祭坛，神情期待，连小贩们在街上叫卖的声音也变得有力而愉快。 毕竟，这是属于他们最伟大神灵的盛大祭典，没人会不为此开心。 在即将到来的正午时分，所有人都将聚集在王都祭坛附近，一起祈求伟大神灵的到来，在今天，不分贵贱，不分男女，所有人都将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伟大神灵的信徒。 他们信仰着他们的神，因为他们是神的国度，神的子民，神将护佑他们直到永远。 “真是一个魔鬼的国度……” 望着街上欢天喜地的柯蒂斯帝国国民，被关在笼子里遍体鳞伤的战俘笑容讽刺，眼神怨毒。 在这距离祭坛不远处的街道上，被柯蒂斯帝国俘虏的数万名蚁族士兵蜷缩在狭窄的囚笼内，血腥味和尸体腐烂的气味弥漫了整条街道。 而路过的柯蒂斯市民们却恍若未觉，甚至有人上前割去战俘破损甲壳内的血肉，如对待猪羊一般贩卖，买肉的人咀嚼着与自己同样种族的战俘的血肉，脸上的笑容可掬，显然很满意口中食物的味道。 遍体鳞伤的战俘们无处可逃，只能透过血迹斑斑的铁牢笼，眼神憎恶地注视着这座罪恶之都，这个食人的帝国。 若真有神明，为何要护佑这样的国家和国民？ 亦或者，神明并不在乎虫族间的厮杀和吞噬？ 无人知道答案是什么，战俘们也只是安静而无力地等待着自己的宿命，早在战争失败之时，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成为所谓神明的祭品，作为一个装饰般的头颅摆放在高高祭坛之上，在被太阳炙烤到干瘪时才会被允许丢弃荒野。 面对战俘们的绝望，柯蒂斯的国民们只是嘲笑地说着，或许在死后，他们可以亲口向神明询问这个问题。 很快，时值正午，良辰已至。 负责祭典的守卫们拿着利刃走来，一个个地割取着战俘们的头颅，一个个铁笼子被打开，一颗颗头颅摆放在祭坛上，这场空前规模的盛大祭典，终于到来！ 炽热的暖阳照耀着这座美丽的王都，万里晴空，祭坛之下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也让参加祭典的民众们愈发兴奋，欢声笑语飘荡在王都上空，久久不散。 “仁慈的~伟大的神灵啊，卑微的信徒向您献上一切……” 祭坛之上，身着华服，满头满身金银饰品，珠光宝气的大祭司歌颂着神的威名,手舞足蹈地跳着祭祀之舞，揭开了盛典序幕。 “……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无穷伟力加身的神啊~愿您予我凝视~” 神圣的圣歌随之奏响，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欢呼，他们齐齐褪去衣衫，回归生命初始的纯洁，拥挤在一起，做着奇怪的姿势，向神灵祈祷。 他们坚信自己的信仰能通过这样的祈祷传递到神灵那里，并因此而更加狂热地欢呼雀跃，面庞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这一切都像极了邪教祭祀洗脑现场。 柯苏垂头看着这座云端之下的微型城市，如此想道。 有点恶心。 这是柯苏的第二个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只是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目之所及都是一群群长相丑陋的蚂蚁，长相丑到让他莫名有点难受的作呕感觉，不过勉强还能忍受。 祭坛之上，大祭司还沉迷在祭典舞蹈之中不可自拔，与民众们一样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圣歌还在继续呼唤着神的名讳。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柯苏的到来。 “您是一，也是万……” 柯苏听着耳边的歌声，若有若无，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听了一会儿后，柯苏发现这明明是一种从没听过的语言，自己却奇异地能知晓其中的意义，他思考了下，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而且可能跟自己睡前玩的游戏有关，看了个信徒世界就真把自己当成一个神了，现在扮演的大概就是一个被召唤的神明。 这样一想稍微有点羞耻，毕竟柯苏只在自己中二期的时候幻想过自己是个神明，所有人都要对自己顶礼膜拜什么的，现在这个年纪早就没那么幼稚了。 不过既然是梦，那就无所谓了。 搞清楚目前的处境后，柯苏再次低头看去，目光扫过祭坛附近以及整个王都，密密麻麻做着古怪姿势的蚂蚁映入眼帘。 看来这就是召唤者了，虽然只是一群蚂蚁。 柯苏注视着蚂蚁们的一举一动，无法理解它们的行为，但第一次被当成神召唤让他有些兴奋感和新奇感，饶有兴致地越靠越近，情不自禁地想要听清蚂蚁们口中的赞歌。 他能认知到这些蚂蚁是在呼唤他，但却感觉自己和蚂蚁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壁垒，让那呼唤他的歌声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柯苏想听得更清楚些，于是便本能地靠近这座在他眼中如同积木搭成的微型城市，似乎这样，那层讨厌的壁垒就能消失一般。 第3章 为神奉上祭品 随着柯苏的逐渐靠近，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声类似薄膜破裂的声音，歌声瞬间清晰了起来，下一刻，云端下的蚂蚁们全都抬起了头，露出似乎非常震惊又狂喜到近乎疯狂的表情。 柯苏也察觉到了异样，他看了看四周。 不同于之前的正常俯视角度，柯苏感觉自己现在处于一种十分奇特的视角，类似昆虫复眼一样的全景视角，从云端往下看着下方的祭坛。 这种奇怪的视角按理说应该让人很不适应，但柯苏却很快就习惯了，还很满意这种类似全息沉浸式的体验。 不只如此，他的感官也强化了不少，那层壁垒消失不见，一切不再如做梦一般隔着一层膜，他甚至能感觉到身边云朵的柔软和微风吹拂。 柯苏舒服地眯了眯眼，微风轻抚过面庞，让他颇有些惬意。 不过也是这时，柯苏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不见了，这让他很不习惯。 要是有手脚就好了。柯苏下意识想道。 柯苏的念头不过一闪而逝，但下一秒，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仿佛变魔术一般，他的四肢出现在了视野之内，柯苏垂眸，只看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睡衣样式的灰色长袍，一切看上去都与平常无异，只是与云端之下的那些蚂蚁相比，他的手脚有点过于庞大了。 柯苏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脚，没有实体的感觉，看来确实是在做梦。 而就是这片刻的功夫，在柯苏看来只是自己短暂适应手脚的过程，在云端之下的蚁族们看来，却是一场梦境般的神迹，让所有人为之热泪盈眶，连灵魂都颤栗不已。 不知何时，或许在他们沉迷圣歌咏唱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做祭祀礼的时候，蔚蓝色的天空变得阴沉，镜面一般清澈的天空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深邃混沌的黑暗混着点点遥远宇宙中的天体之光，从黑黢黢的洞口中显现，让人得以一窥世界的真实。 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刮过，抬头仰望的蚁族市民们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双眼刺痛，映入它们眼帘的是一个从黑洞中探出的巨大的身影。 那身影如山峦般庞大，披着一层无名之雾的薄纱，混沌的黑暗在雾中翻滚，柔软没有甲壳覆盖的肢体像是一团不成形的肉块，不时鼓动着，像是遵循着某种类似虫族呼吸的规律，仅有两个胳膊似的肢体从肉块上蔓延出来，奇形怪状地支撑在天际，带着蚁族不具备的圆润柔软质感。 再往上看，神明那没有触角，被混沌包裹着的光洁面容在直视天空的蚁族们看来是如此怪异，却又显得如此圣洁不可亵渎。 一眨不眨地看着神明，所有信徒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这或许才是神明的真容。 至高无上的神灵本就该与他们这些卑微的信徒们、与那些人工制造的神像不同。 霎时间，面对这前所未有的神迹，虔诚的蚁族信徒们纷纷泪流满面地下跪，用最亢奋热情的欢呼来迎接他们神明的首次降临。 毕竟对于狂热的信仰者来说，得到他们全身心信仰着的神的回应，这本身便是莫大的荣光与恩赐。 祭坛之上，距离神明最近的大祭司更是激动得浑身打颤，声音嘶哑地诉说着自己对于神明的虔诚信仰。 “神啊！您终于回应了我们！呜——伟大的神！您与信徒们永在！感谢您的仁慈和凝视！！！” 大祭司哽咽，他觉得这都是帝国信徒们的虔诚感动了神明，这才神明终于凝视了他们柯蒂斯帝国！ 信徒的虔诚一直都被他们仁慈的神注视着！神明并未抛弃祂的子民！这一认知对信仰了神明大半辈子的大祭司来说，简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最大的幸福，要不是还牢记着使命，要完成这场前所未有的伟大祭典，他都要激动到晕过去了。 有生之年能见证神明降临，他此生无憾！哪怕就此死去也毫无怨言。 这样想着，祭坛上的大祭司老泪纵横，一边却还不忘狂热近乎疯癫地跳着祭祀之舞，想要取悦面前的神灵。 祭坛之下，柯蒂斯帝国的信徒们也随之欢呼，声嘶力竭地念诵着神灵的威名，一刻都不舍得将视线从神明身上移开。 一声声虔诚的呼唤在空中回荡，每个人的神情都圣洁美好，让这座恢弘壮丽的王都在神明亲临的神迹之下显得无比神圣，到处洋溢着信徒们炽热的信仰，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坚信着，被神明凝视的他们将会被洗涤灵魂，在神明仁慈的目光下变得无比幸福。 而这一切，自认自己还在睡觉的柯苏只觉得吵闹，他不知道底下那群蚂蚁在干什么，突然吵吵个不停，原本想听歌的心思都被吵没了，他烦躁地皱紧了眉头。 眼看蚂蚁们跟被浇了开水一样，乱哄哄得嗡嗡直叫，吵的自己心烦意乱，柯苏再也忍不住一巴掌压下，把叫嚣最厉害的一片蚂蚁盖住，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静。 “好吵。”柯苏含糊地埋怨着，手掌碾碎了手下砂砾般的蚂蚁。 这个梦虽然很爽，但也太吵了，他还想再睡一会儿，不想就这么被吵醒。 嘶—— 虔诚的蚁族信徒们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动作还停留在向神明祭祀的一刻,本就怪异的祈祷姿势让这近乎静止的场景显得分外诡异。 在蚁族信徒们看来，这一切都是毫无征兆的。 原本因为他们的虔诚而降临的神明突然大怒，看不清神情的面容上混沌和雾气翻滚，让人闻之生畏的呢喃呓语出现在每个信徒的耳侧。 无人能听懂这呓语的意义，但这极具污染性的声音却让他们几乎发狂，七窍流血，嚎啕不已。 无数信徒瞬间鲜血爆体，几乎碎成一地碎肉，而随着呓语的扩散，许多幸存下来的信徒也都发生了异变，身上长出了密密麻麻活物般拱动的脓包和不成形的畸形肉块，变成了一个个样貌丑陋可怖的怪物。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淹没了刚才神圣的颂唱之声。 空气中还在重复回荡着神明那无人能听懂的呓语。 “hao chao、hao……chao……” 更恐怖的是，神明的愤怒不只如此。 伟大的神明俯身，所有人都看到祂缓缓伸出了自己雾气薄纱下，那肉质的柔软肢体，覆盖而下的血色肉块遮天蔽日，柔软的肉块还在不时鼓动着。 靠近后才发现肉块内有着许多血管，血管里流淌着青色的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是生命最初的旋律，迷惑着蚁族信徒们的感知。 下一瞬，肉块上伸展着的五只触手摆动起来，瞬间便带走了无数信徒的生命，只在原地留下一片扭曲的肉糜，亡灵的哀嚎声久久不散。 鲜血和碎肉随着神明收回肢体而洒落，一场巨大的血雨成为这场伟大祭典恐慌的开幕。 血腥味成为了所有人鼻间唯一的气味，感知信息素的触角颤抖着，因为触及了神明的威压而承受着碎裂般的痛苦。 所有蚁族被眼前的一切震慑得涕泗横流，原本心头的狂热信仰立刻化作了对神灵的恐惧，从没有哪一刻，他们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了神明的喜怒无常。 神明在生气。 可是，为什么？ 他们是如此虔诚信仰着神明，他们愿意为了神明献上一切！！！ 为何神明会如此愤怒地惩戒他们？ 他们做错了什么吗？又该怎么弥补过错？ 站立在高高祭坛上的大祭司最先从这场神明主导的血腥碾压中清醒，他还未褪下狂热的脸庞上满是皱纹，看到祭坛下信徒们的惨状后连忙向神明祈祷，祈求神灵的宽恕。 “神明息怒！神明息怒！！！” 虽然不知道神明发怒的具体原因，但大祭司知道，一定是他们的祭祀触怒了神明，才会导致这样的神罚！ 为今之计，只有竭尽所能地去弥补过错，平息神明的怒火！ 想到这里，大祭司看着高天之上看不清面容的神明，立刻疯狂而慌张地命令祭坛周围还算清醒的守卫们快将准备好的祭品人头摆到神明面前，好让神明见证他们的虔诚，明晰他们的信仰之纯洁。 只要让神明知晓他们的虔诚，神明必然会宽恕祂最忠诚纯洁的羔羊们！ “快！快把祭品奉上！！！” 大祭司的声音凄厉至极，与往日的威严冷肃判若两人，骇得周围的守卫瞬间清醒，忙不迭遵循命令高举起了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伟大的神明，无所不能的神明！请您平息怒火吧！您卑微虔诚的信徒们向您献上祭品！” 眼看祭品已经准备就绪，大祭司立刻朝着神明方向跪倒在地，满眼血丝，诚惶诚恐地看着头顶那巨大的披着无名之雾薄纱的神明，五体投地，不敢有丝毫有可能触怒神明的举动。 这是大祭司此生第一次面临神明的降临与盛怒，狂喜和恐惧的情绪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转换，大喜大悲之下精神都濒临崩溃，眼下还能说话，没有当场晕倒都全赖他意志坚韧了。 * 其实柯苏有点困了，刚才还想着好好观察那些召唤他的蚂蚁，现在却只想回到自己温暖的被窝里休息，而蚂蚁却始终在他耳边呶呶不休，烦人聒噪。 恰在此时，柯苏听到了蚂蚁们要给他献上食物，准备离开这里回去睡觉的他停住了步子。 吃货属性的柯苏考虑了一下，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于是便打算继续留下来，等蚂蚁们给自己食物。 虽然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召唤，但在这个荒谬的梦中，有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遥远而模糊的记忆让柯苏下意识觉得在这样的祭典上会有让他饱腹的东西出现。 就仿佛很久以前有过类似的祭典，而他很满意地吃了个饱，这次也理所当然的期待着那样的美味出现。 * 在云端之下渺小的蚁族们看来,庞大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柯苏的一举一动都非常醒目。 柯苏停顿的动作刚做出来就被蚁族信徒们收入眼中，让他们狂喜万分，感动到几乎要痛哭流涕。 在他们看来，是他们的信仰终于打动了神灵，让神灵得以平静。 黑沉沉的天空下，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他们那伟大仁慈的神明终于听到了信徒们的祈祷和哀求，收回了神罚，不再发怒，而是靠近了祭坛，似乎想要接收祭坛上的祭品。 大祭司见状，简直狂喜到落泪，立刻让守卫们奉上更多的蚁族头颅来做祭品，有多少拿多少，不够了就现砍下来。 战俘不够了就杀奴隶，奴隶不够了，哪怕是柯蒂斯帝国的国民也无所谓，只要神明能满意，他愿意奉上一切。 而显然，在刚才的神罚中，战俘和奴隶们已经死完了，只剩下还在哀声祈祷的信徒们。 听从命令的守卫们高举起了屠刀，没有死于神罚的信徒们又陷入了一片杀戮之中，血流成河，但骇人的是，没有信徒反抗，甚至于很多人都是甘愿被砍下头颅的，脸上都带着喜悦到近乎诡异的笑容。 因为所有人都期待着看到神明满意，不再发怒的样子，那将是他们这些狂信徒至高的荣耀和毕生所愿。 很快，一颗颗新鲜的蚁族头颅被高举起来，在这疯狂而愚昧的氛围中奉献于云端之上伟大的神明。 * 而期待着祭品的柯苏并没有等待很久，他虔诚的蚂蚁信徒们就为他奉上了让他毕生难忘的祭品。 第4章 恐惧降临 眼看祭品奉上来了，柯苏便垂眸望了过去。 梦中的他显然是个急性子，为了能尽快接收在记忆中十分美味的食物，他的视力在这一刻变得极好，甚至能看清云端下这座微型城市中，一座小祭坛上的每一处细节。 虽然在看到细节的那一瞬间，柯苏恨不得能自戳双眼。 从柯苏的视角看去，蚂蚁信徒们奉上来的就是一堆堆超乎人类想象的零碎肉块，让他看了就觉得莫名地恶心。 再加上祭坛上雕刻的符文在神明的注视下闪烁着微光，将祭坛上的肉块发酵出一种极其作呕的味道，恶心程度瞬间呈几何倍数增长。 那是一种柯苏此生都未体会过的恶心气味，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当场恶心吐了，柯苏的梦境似乎做了自我保护，让那些恶心的肉块变成了一堆马赛克。 但即使如此，这一切还是恶心得让人头皮发麻。 都准备好用餐的柯苏看着面前的一堆马赛克，愣住了，俯下的身子猛然抬高，腹内一阵翻滚，想吐的冲动前所未有。 努力压抑着呕吐的冲动，好不容易缓过来后，柯苏回头去看那些张牙舞爪的蚂蚁们，以及它们递上来的所谓食物，表情十分不爽。 那些恶心的马赛克仍然被蚂蚁们捧在手中，叽叽喳喳地吵闹着，似乎觉得他只配享用这些东西似的叫嚷着他的神名。 居然还在试图让他去吃这些翔一样恶心的东西。 太侮辱人了。 柯苏恶狠狠地看着还不思悔改的蚂蚁们，无比恼怒，他在本来安详的梦中暴躁起来，变了个人似的皱紧了眉头。 对柯苏来说，这简直就像是在拿好刀叉，戴好餐巾，满心期待地坐在餐桌前期待享受大餐时，有人故意在餐桌上摆了一堆翔，如此强烈羞辱的意味任何人都无法忍受。 柯苏洁癖症都犯了，恨不得当场掀桌，手掌控制不住地一巴掌扇过去，拍死了那些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蚂蚁，还顺便掀翻了整个祭坛。 他算看明白了，今天这个梦就是做来恶心他的！ 这些可恶的蚂蚁们！ 根本就是在嘲讽他只配吃这种东西！ 掀翻了一座祭坛的柯苏皱眉看着云端之下的这座乐高模型般的城市，不解气地顺势推倒。 不知为何，在梦中的柯苏变得幼稚了很多，看到云端之下这个小型城市附近还有建筑，便接着恶狠狠地扫荡了一圈，把手能够到的地方都给推了一遍。 啪嗒一声，一座微型城市连同附近的几座更小的城市一起倒塌，像是一堆没堆好的积木，散落一地的样子分外解气。 柯苏心中一阵顺畅，带着未散去的恶心感，从梦中醒来。 * 今天，对于柯蒂斯帝国而言注定是个难忘的日子。 不仅是因为今天是柯蒂斯帝国一年一度的祭典之日。 更是因为在这场伟大祭典之上，他们至高无上的神明终于回应了祂温顺的羔羊们！ 身为神明子民的柯蒂斯帝国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而现在，神明终于回应了他们的召唤，他们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他们果然是被神明宠爱着的神之国度！ 虽然神明不知缘由地发怒了，但他们相信神明终究会原谅他们的，因为他们是神明最忠诚的羔羊啊！ 看着神明俯身靠近祭坛，精心准备的祭品也即将被神明接收，所有虔诚的信徒们都睁大了眼睛。 刚才还下着血雨碎肉的天空再次放晴，他们染满同类鲜血的面容上满是近乎疯狂的崇拜和喜悦。 他们挥舞着双手，向神明展示自己的忠诚，一刻都舍不得移开视线，只为了能够牢牢记住神明承认他们虔诚，接受祭品的一瞬间。 那将会是他们永生难忘的荣耀！ 高天之上，祭坛正中央，正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神明注视着祂的祭品，也给予了他们这些信徒最向往的凝视。 尽管那凝视中的情绪他们无法参透，信徒们依然陷入了狂欢，奔放而自在地向神明展示他们的兴奋与崇拜之情。 “信仰您、尊崇您、膜拜您，然后跪拜，然后念诵您的名！您将要救赎这污浊的人世……” “神啊！您是这世间唯一真神……所有人必将成为您的羔羊……” 无数人高声念诵着教典，声音高亢虔诚，整齐划一的程度犹如一次准备已久的合唱，听在耳中显得格外震撼。 大祭司眼含热泪，听着这虔诚的祷告声，不禁为他们这个国家的信仰之纯粹而感动，而他也相信，神明必将见证他们的虔诚。 于是，大祭司期待地抬眼看向高天上的神明，那披着无名之雾薄纱的神明依然看不清表情，混沌和遥远天体的光辉却从祂身上隐隐显现，从混沌中透出的浩然威严让他即使直视着神明的一部分都会感到巨大的压力。 眼看神明久久不言语，大祭司猜测神明或许已经息怒，脸上渐渐布满了欣喜的颜色，然而，已经念诵几十年神名的大祭司却忘记了一个教徒本该谨记的教规。 那就是——神明的喜怒无从猜测，向来无缘由。 原本的狂喜尚未消散，大祭司的笑容还未褪去，下一刻，风云骤变，这场伟大祭典上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天灾。 不，区区天灾，又哪里比得上神明至高无上的权柄呢？ 看着铺天盖地袭来的混沌雾气，大祭司如此想道，眼前陷入一片永恒的黑暗。 对他来说，这或许也是回归神明怀抱的一种方式。 祭坛之下，盛大祭典还在继续，信徒们还在载歌载舞，满怀希望。 在信徒们崇拜敬畏的目光中，巨大无比的神明再次伸出了祂庞大的触手，带来的不是期待的恩赐和希望，而是无尽的悲哀与痛苦。 一瞬间，披在神明身上的雾气薄纱颤动了起来，无尽混沌从黑洞中涌出，倾泻进这座狂热的信仰之国。 “啊啊啊啊！！！！” “不！嗷啊！” “神啊！愿您护佑……您忠诚的……羔羊……啊啊啊！！！” 尖锐到变形的惨叫响彻天际，无数双胆敢直视处于盛怒中神明的眼睛瞬间炸裂，虔诚的信徒们仍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全身鲜血迸溅而出，覆盖着皮肤的甲壳被肿起的鼓包摧毁，变异畸形的肢体和肉块出现在信徒们身体之上，让他们只能痛苦地祈求着不可能得到的宽恕。 人间地狱般的场景让原本期待着神明熄灭怒火的蚁族们颤栗惶然，惊恐无措的惨叫哀嚎着，却无处可逃。 源自亘古的黑暗与混沌吞噬了一切，神明伸出的肢体和触手更是碾碎了一切虚妄的肉体，只剩下灵魂的痛苦和嚎叫。 无名之雾在混沌的裹挟下不断膨胀，万物湮灭，随之而来的神明巨大的触手如同末日审判般碾碎了地面上的一切。 辉煌宫阙，堂皇殿堂，顷刻间都碾作尘埃。 ——一座座高大圣洁的教堂，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像，展翅飞翔的白鸽，嘶哑痛苦的圣歌曲调……一切于瞬间覆灭。 来不及逃脱也无力逃脱，所有蚁族便在一片永恒的混沌中惨叫着陷入永久的痛苦沉眠之中。 一个辉煌一时，即将成为整个迷雾大陆霸主的帝国就此成为废墟。 只是直到死去，虔诚的柯蒂斯帝国信徒们也不明白。 为何他们所信仰的神明会如此愤怒地拒绝他们的祭祀，还降下如此残酷的惩罚。 答案是什么或许永远无人知晓，整座大陆的虫族都只看到了一个盛极一时的帝国在一刹那间毁灭，神明庞大的身躯让一切目睹这一场景的邻国子民都为之震恐畏惧，不敢稍加窥伺。 直到那披着混沌和无名之雾薄纱的神明身影消失许久，战战兢兢的邻国才敢派出一小队士兵前去探索，却也只看到了断壁残垣，黏腻恶心的血肉……以及，无数狰狞可怖的畸形怪物。 意料之中，邻国们派去的士兵几乎团灭，侥幸逃出的士兵也几乎神经失常，不断喃喃着“怪物、神、救赎”之类的词语。 后来，没人再敢靠近柯蒂斯帝国的王都废墟了，因为凡是靠近那里的蚁族都会消失，而据传闻，那里除了有死于神罚的蚁族幽灵仍在徘徊之外，还有很多畸形可怕的怪物在黑暗中生存，它们以邪神为信仰，会吃掉任何靠近王都的虫族，邪恶可怖至极。 后来迷雾大陆的帝国历中记载了柯蒂斯帝国的兴起与灭亡，也记载下了这个迷雾大陆历史上第一次发生的神迹事件。 【迷雾大陆帝国历101年，不可名状的邪神降临柯蒂斯，带来了毁灭与死亡……那是不可描述、不可直视、不可接触之存在，凡人永远不该触及神的领域。】 史书的最后，用一种警告的口吻告诫人们不可再去召唤这位不可描述的神明。对于这个不知名神明的畏惧从字里行间中都能看出，这从史书一贯客观的编写角度来说，是很怪异的。 很多年之后，许多人因此认为这个邪神是真实存在的，但更多的人则是不屑一顾，毕竟历史总是人撰写的，神明并非真实存在。 无神论者和有神论者对邪神是否真实存在的问题争论不休，但无论是相信邪神的存在，还是否认神明，嘲笑史书的偏颇，所有人都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在柯蒂斯帝国的遗址上，那座还留存着神明威压的城市废墟依然是虫族们的禁地。 一个流传甚广的流言是，那里生存着一群邪神的眷属，等待着重新召唤他们伟大的神灵。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忘却了神明存在的虫族们会重新感受到真正的恐惧降临。 * 现实世界 “呕——” 被恶心醒的柯苏猛地睁开眼，反胃地干呕了下，俯身趴在床边，脸色不太好看。 任谁做了个很恶心的梦，还被恶心醒了的时候，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虽然醒来后已经想不起来梦的内容了，但柯苏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别提多难受了。 “真奇了怪了，怎么会这么恶心……” 柯苏摸了摸还有点犯恶心的胃部，满脸不解。 这真是人生头一遭，居然能因为一个梦而被恶心醒。 柯苏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尽力想要想起刚才做梦的内容，好奇究竟是什么梦能这么恶心。 但偏偏，越是想要想起，忘却的速度就越是快。 柯苏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梦的内容，当即放弃，困倦地看了眼床头柜上电子表的时间，两点半。 还是半夜呢。 柯苏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睡起了回笼觉。 至于那个恶心的梦，既然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梦。 希望待会儿一觉睡到天亮，别再做这么恶心的梦了。 迷迷糊糊地想着，柯苏很快睡去，卧室内的黑暗更加深邃，隐隐泛着天体的光辉，又似乎混着些许混沌。 床铺不远处，待机状态的电脑在柯苏再次沉睡过去之后悄然亮了一瞬间，屏幕上，一个拉满的进度条变成了晦暗的灰红色。 【虫族召唤结果:成功】 【向伟大的古神冕下献上赞礼，苏醒进度：0.2%】 【赞美，冕下永在。】 电脑桌面黯淡了下去，连同信徒世界方块内的无数哀嚎一起，沉入了寂静的黑暗之中。 第5章 神明的秘密 第二天，柯苏醒的很早，因为半夜惊醒的关系，他的精神不怎么好，但良好的生物钟还是让他在早上八点钟就准时醒了，踢踏着拖鞋，邋里邋遢地去了卫生间洗漱。 他迷迷糊糊地洗漱完毕，坐到了电脑桌前。 窗外晨光熹微，昨晚待机的电脑屏幕反着光，映出了他苍白的脸庞。由于原主长期熬夜，眼眶下有层淡淡的黑色，显得皮肤有种病态的白。 虽然柯苏穿过来已经一年了，但这具身体的生物钟早已养成，他也没有改变的想法，作息跟原主一样不算规律，因此这黑眼圈直到现在也没有下去的迹象，配着柯苏穿过来后自带的闲散气质，倒让他有种颓废的美感。 柯苏伸了个懒腰，对着电脑屏幕略微整了整遮盖视野的发丝，然后才打开了电脑。 也不知道昨天那个游戏加载的怎么样了。 柯苏点开游戏，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就锁定了昨晚点开的信徒世界方块。 现在这个方块上的进度条已经变了颜色，还多了一排说明文字。 柯苏点开查看，发现这游戏还真有意思，居然编写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背景。主要讲的是一个虫族帝国召唤出神明，又因为冒犯神明而招致毁灭。 柯苏挑眉，突然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趣的样子，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他将鼠标挪到文字上，竟意外发现这个故事还有视频版本。 这么大手笔吗？专门制作了一个视频？ 柯苏立刻点开了视频，一个血色的圆圈转了一会儿，很快一个高清视频加载完毕，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个无比真实的世界。 每一帧画面都比前世的大制作特效要精细，简直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真实事件。 “这是……”柯苏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脑屏幕，显得有几分惊喜。 画面中，一个巨大的人形披着一身无名之雾和混沌织成的薄纱，伫立在辽远的天地间，正抬起头，与他对视。 下一刻，镜头迅速拉远，一座座异域风情的华美建筑，恢弘宫殿在镜头前略过，最终停在了一个刚好可以看到巨大人形全身的地方。 背对着阳光的巨大人形身周映着微光，无垠沉沉的天空做陪衬，祂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万民为之俯首，目之所及皆为其信徒。 世界为之战栗。 * 远星是天马星系中一颗普通的星球，也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 然而，在五十年前的战争中，蘑菇云遍及各处，这颗美丽的绿色星球就此成为了一座遍体鳞伤的星球，危险的外界环境让所有人类都不得不生活在建立起来的保护区内生存。 政府对此的解释是战争造成的辐射让动植物变异，外界不再适合人类生存。 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们相信了这个解释，就此生活在了一座座保护墙之中，不再有外出的念头。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人类能就此安稳的生活下去了。 事实上，危险从未远离人类。 政府欺骗了他的人民。 人类确实不再适合再在外界生存，但原因却不是所谓的辐射，而是一些更为恐怖的东西。 一些人类不可接触的怪诞之物，或者说是——鬼怪，在那场席卷整个星球的世界大战之中诞生，以一种可怕的成长速度蔓延扩散，并逐渐逼迫人类不得不蜷缩在了一个狭窄的生活区内，像是一群被逼到极限的败犬，苟延残喘地等待末日最后的审判。 对此一无所知的民众依然天真地以为战争已经结束，和平的时代已经到来，但是与民间一派祥和氛围相反，这个星球的政府高层们都已经绝望地承认了人类的败北。 哪怕已经蜷缩在了这个星球狭窄的角落之中，鬼怪也在不断向内侵蚀，一切结局早已注定，人类绝无可能胜利。 一切都仿佛是这个饱经创伤的星球在报复人类，鬼怪们依托人类的负面情绪而生，以杀死人类为目的。 它们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杀戮成性，宛如一个个以杀人规则为载体进行活动的杀人机器。 在它们面前，人类毫无反抗能力，热武器毫无作用。 在知晓内情的人类眼中，这些鬼怪毫无疑问是处于食物链的更高一层，他们毫无胜算。 但或许人类生来就是不甘心服输的，为了自救，联邦和帝国的政府都成立了应对组织，做最后的殊死抵抗，哪怕将人类的末日拖后一秒钟，他们的作为就不算失败。 此时，联邦中心防护区。 一座被严密防护的地下基地内，无数身着制服的防护人员正在基地各处巡逻，面色严肃。 这里是联邦最为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封印着无数防护部门用鲜血封印的鬼怪和各种怪异之物，容不得一丝懈怠。 而就在这与往日一样平静的时刻，地下基地中心其中一个封印房间内，一颗被重重关卡保卫的巨大眼珠突然开始了疯狂转动，血丝密布在眼球上，随着它的转动而扩散，慢慢染红了眼球的瞳孔，显得愈发恐怖诡异。 这一幕看得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满脸冷汗，立刻按响了警报。 这颗怪异的眼睛名为窥视之眼，相传在这颗星球遥远的过去，那段神明存在的岁月里，这是一件用来窥探秘密的神器，只有神明才能使用，凡人使用会付出巨大代价。 因为这颗眼球窥视到的都是属于神明的秘密。 但由于神明早已消失，这颗眼睛早已失去了存在意义，只是由于它在传说中的神器之名而被保护在这座基地内。 平时虽然基地上层命令保护神器，但也只是出于它的珍贵性，真要说有什么巨大作用是没有的。 危害性基本等于无，保护它也只是为了以防意外。 然而此时，这颗平时被基地内部工作人员戏称为鸡肋之眼的窥视之眼却在散发着无比骇人的威压，让精神稍微脆弱些的人只是稍微靠近都会双眼渗血，哀嚎不已。 片刻后，监控室内勉强撑过了这轮威压的人终于能睁开眼看向眼球的方向，惊讶地发现那窥视之眼不再转动，反而开始停滞，瞳孔扩大，犹如一个全息投影仪一般在前方投射出了一个庞然伟大的世界。 那是一个拥有璀璨文明的世界，不同于人类占据主导地位的地球，这个世界里，虫族是文明的主体，创造出了一个灿烂的古代虫族文明。 画面闪动的速度极快，很快停在其中一个页面上。 那是一个热闹的祭祀场面，欢欣鼓舞的虫族们跳着奇异的舞蹈，嘴里似乎在颂唱着什么歌谣，即使覆盖着甲壳也能看出它们兴奋的情绪。 “这是……”基地负责人隔着特制防护窗，观看着监控室内的画面，眉头紧皱。 “还没确定这些画面是否具有传染性，防止意外，先疏散附近人员，至少不能有人暴露在窥视之眼下面……” “是！长官！”下属立刻下去疏散附近的工作人员，基地负责人则是命人小心录下这些画面，确保后期可以研究。 外界的一切并没有影响眼球的画面，随着枯燥的祭祀场景继续，基地负责人和其他研究人员都开始思考这个窥视之眼此番异状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某种磁场，最近联邦的磁场不太稳定，前段时间丽市还爆发了一起A级事件，那部恐怖游戏的传染速度非常快，折损了很多名工作人员才算被封印了不过到现在也不清楚它的本体在哪里……”站在负责人旁边的一名区域队长李处沉思道。 “区区A级事件也拿来说，李处，你先消停会儿吧，说了好几天这个A级事件，还没够呢？不能因为你们队里的人死了几个就卖惨吧，我们队上个月处理了三起B级事件，不比你难过？”另一名区域队长汤姆略带讽刺，他最看不惯李处这个卖惨讨好处的家伙。 李处闻言，面色微红，被戳破了小心思，立时恼羞成怒道:“什么卖惨，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少给我说风凉话了！我们队死的就剩五个了你不知道吗！马上我就是光杆司令了！到时候还管个屁的丽市！” “好了，都安静会儿！这个窥视之眼的事情还没结束呢！”基地负责人郑主任一脸无奈。 最近鬼怪事件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政府给的资助却远远不够，导致部门内部竞争愈发激烈，所有人都在争抢着稀缺的资源、人才，这样的困境让郑主任很无奈，但他也无能为力。 随着人类方面疲态尽显，政府高层显然越来越不想给钱了，转而将钱投到了科研方面，期待能开发出飞船逃离远星。 对此，身为特殊事件应对部门的负责人，他只能据理力争，努力争取更多资源，同时期望着下一届总统能重视起来。 目前，他也只能先紧着强大的队伍和经济发达地区来了，丽市这种五线小城市，确实没办法多加投入。 于是郑主任选择性无视了李处要人才的潜意思，将视线投向了特制防护窗的另一边，那颗眼球还在播放着祭祀的画面，看样子只是一个愚昧的古代文明而已。 “参考价值不……”大。 话还没说完，郑主任就将字咽了回去，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那是什么？” 围观的几个区域队长全都瞳孔紧缩，紧盯着防护窗的另一边，那个被放大的全息影像。 ——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无穷伟力加身的神啊~愿您予我凝视~ 不知名的陌生语言突然回荡在原本安静的监控室内，全息影像中，那抹披着无名之雾薄纱的身影让人莫名恐惧，连灵魂都为之颤抖。 那是，源自人类基因深处，对未知与伟大的恐惧。 众人近乎呆滞地望着那抹巨大到覆盖了整个天际的身影，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这窥视之眼，原来真的窥视到了属于神明的秘密。 一个拥有无穷伟力的神灵，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哪怕只是一个残存的影像也足以让人恐惧不已。 画面一帧帧继续，随着祭祀结果出现，众人克制着下跪的冲动，满脸虚汗，几乎虚脱。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画面的最后，看着神罚后一个灿烂辉煌的文明就此覆灭，处处都是文明毁灭后的断壁残垣，沉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废墟之上还有幽灵在哀嚎，那抹身影也消散不见，隔着防护墙壁的所有人都脸色惨白，因为画面透出的神明威压而精神不稳。 若是这个神明出现在远星，那人类就算是真的完蛋了。 * “还挺好玩的。”柯苏看着视频结束，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眉梢眼角都透着愉悦之感。 这游戏克系的感觉很足嘛。 这种神明不在意信徒，随意毁灭的剧情虽然不是传统的调查员探查真相，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有点期待下一个信徒世界的视频了，都是事先制作好的吗？ 柯苏退出虫族世界，鼠标移到了下一个世界。 【信徒世界：蒸汽时代】 不过就算他打算打开的时候，柯苏又发现虫族世界下面多了几个副本，其中只有一个是亮起来的。 【虫族：庄园旧事】 柯苏犹豫了下，还真不知道该先点哪个了。 第6章 第二次召唤 柯苏先把鼠标移到了【信徒世界：蒸汽时代】上面，一排介绍性文字浮现了出来。 【发达的蒸汽时代来临，一种名为黑死病的可怕瘟疫随之而来，女巫们被认为是黑死病的起源而被猎杀，即使她们并不会魔法。镇子上的医生凯特亲眼目睹了妹妹被诬陷成女巫在火刑架上哀嚎死去，他憎恶着这座罪恶的小镇，想要召唤出传说中的邪神复活妹妹，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他无比渴望神明能回应他的愿望……】 看到这里，柯苏突然觉得自己在游戏里扮演的这个古神角色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游戏背景写的跟个大反派似的。 居然被当成邪神了，不，或者说，这个古神本来就不算什么正义方，在第一次回应召唤的时候就搞死了一大片的信徒。 想到这儿，柯苏顿了顿，觉得这游戏能过审是真的不容易。 文字介绍就此结束，鼠标下的文字突然变成了一个精致的立绘图案，塔罗牌风格的卡牌形状，卡牌内画着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 医生一身黑色长袍，披着黑色披肩，手中拿着一根鸟嘴手杖，哥特风格的画风让整个医生形象自带一股阴森感。 柯苏移动鼠标到卡牌上，一个选项框出现。 【尊贵的古神冕下，请问您是否要回应召唤？是/否】 柯苏看了看背景介绍和立绘，还是挺有兴趣的。 他玩到现在，发现这个游戏揉杂了多种游戏风格，之前的虫族是像素风，现在就变成二次元的漫画风格了，可玩性总体来说是很高的。 不过柯苏还是有点好奇虫族世界里出现的副本，于是暂时退出了这个选择界面，点开了虫族副本的方块。 跟【蒸汽时代】一样，这个虫族副本也出现了一排文字介绍。 【这座古老阴森的庄园里藏着许多秘密，就连身为庄园主小儿子的德尔也被隐瞒着。庄园附近的人家都说，庄园主一家信仰着邪神，暗地里用虫族的头颅去召唤邪神。随着流言扩散，无人再敢接近这座可怕的庄园，全身心信仰着光明神的小儿子德尔为此感到十分痛苦。他在庄园内探索一切的真相，最后却发现原来传言是真的，他的家人真的在祭祀邪神，并且准备召唤邪神毁灭一切，就如同几百年前的柯蒂斯帝国一样，让世人迎来神明的审判。为了救赎家人扭曲的灵魂，德尔决定阻止这场邪恶的祭祀，在光明神的见证和保佑下，他将彻底封印那个邪恶的神明……】 【尊贵的古神冕下，请问您是否要接受召唤？是/否】 柯苏移动鼠标，随着文字介绍结束，这个副本上也浮现出了一个精致的立绘，一座豪华西方经典庄园被置于画面中央，洛可可建筑风格的建筑物一扫刚才哥特风的阴森，带着一种纤细而华丽繁复的风格，就连装饰在铁制大门上的花纹都无比复杂优美，门内的玫瑰花园依稀可见，高耸的屋顶和象牙白的墙面让整座庄园显得愈发美轮美奂。 柯苏犹豫了一会儿，拿不定主意，毕竟这游戏设计有点反人类，召唤进度条慢的要死，如果还是只能二选一，那就太费时间了。 于是柯苏退回了主页面，准备好好计划一下游戏流程，却意外发现游戏最上方的古神苏醒进度条上多了一个文字提示。 【为恭喜古神冕下苏醒度上升，游戏已升级，祭祀进度条已取消，冕下可随时回应信徒的召唤】 这狗币游戏策划终于想起来提高玩家游戏体验了。 柯苏欣慰地看着这行字，不枉他特意开了一晚上的网络方便游戏自己更新。 彻底放心的柯苏于是愉快地点进了蒸汽时代的信徒世界，因为这个暗黑画风很戳他，反正没有进度条拖慢时间了，就先看这个吧，不好玩的话再换另一个。 进入页面后，一个跟立绘风格一般无二画风的世界出现在游戏页面，还附带有系统的游戏提示，提醒玩家去哪里进行主线任务。 可能因为游戏升级的缘故，这次的召唤程序比昨晚要复杂一些，除了回应召唤，还要让信徒尽可能传颂古神的威名，扩充信徒，任务要求比较宽松，没有具体要求信徒数量。 柯苏简单扫了一下任务后就关掉了系统提示，开始探索这个游戏界面。 游戏里的一切都是平面的，一座阴森的小镇随着柯苏移动鼠标而完整映入眼帘，他拖拽了一会儿后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开放性世界，最多也只能查看到小镇边缘的森林，再远的地方就过不去了。 系统冒出了提示：【向尊贵的冕下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您的威名尚未传至外界，世界意识的排斥让您无法全面观察信徒世界，万分抱歉，游戏将在本次任务完成后开启外界。】 系统提示的口吻极其诚惶诚恐，生怕电脑前的玩家生气似的。 不过柯苏倒没有在意，他玩多了这种半开放的游戏世界，已经习惯了，又将鼠标挪回了小镇里。 这个小镇不愧是处于【蒸汽时代】的信徒世界副本，各处都是冒着污水和烟尘的工厂，黑色的污水河流顺着小镇流淌，各种歪七扭八的机械管道冒着缕缕白色蒸汽缠绕在小镇建筑中，蒸汽和机械结合的画风显得复古而阴森，这种新颖的蒸汽朋克美术风格很抓人眼球。 小镇中，无数Q版哥特风，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小人顶着黑眼圈在行走，如同真的生活在小镇里一样上街购物、和邻居交谈、去工厂工作等等。 而且每个人物形象各不相同，行动流畅毫无滞涩感，也不知道在这些人物立绘上花了多少功夫。 他接着又仔细探索了下小镇各处，总结出这游戏有些类似于前世一款颇有名气的单机游戏饥荒，同属哥特风格，但是立绘更为真实细致。 同时又能自由放大，进入镇民的房子观察也可以，视角有些像3D游戏模拟人生，主要是俯视视角，在有模型遮盖视野的时候会自动选择模糊模型，让视角更加细腻真实。 不过即使这真实度很不错，柯苏翻看了一会儿后也腻了，开始按照游戏提示找到召唤他的凯特医生，准备走主线剧情。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被红光高亮显示出来的Q版人物，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 柯苏用鼠标点了点他，发现他现在正处于一座阴暗的复式房子的地下室里，身周已经画好了一个五芒星法阵，摆着不知名的野兽头颅作为祭品。 【尊贵的古神冕下，请问您是否要接受召唤？是/否】 因为游戏已经升级，不用再担心冗长的等待时间，柯苏果断点了同意。 下一刻，游戏页面自动转换了视角，出现在了地下室内部。 并非俯视的角度，而是玩家视角直接出现在了法阵上，仿佛真的成了一个被召唤出来的神一样。 看来跟上次召唤自动完成不同，这次的召唤似乎是需要玩家亲自完成信徒愿望的，不然也不会连祭祀进度条都没了，直接进入召唤视角。 看来这游戏确实是升级了，让玩家更深入地体验游戏，这样才是正确的游戏制作模式啊。 柯苏用鼠标比划了一番，发现还是个全景视角，往上拖拽视野，原本被模糊掉的屋顶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全部是2D动画的绘画风格，镜头这么近都没看出什么像素点，看来游戏制作确实精良，与之前的粗制滥造形成鲜明对比。 柯苏兴趣十足地转了一圈后回到了正面视角，他的对面就是召唤者凯特，从这个角度看，这个穿着黑大衣的Q版小人正露出惊恐的表情看着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柯苏注意到随着小人变得惊恐，小人头顶的一行数值在急速下降。 【理智值:80】 【理智值:60、50、40……】 嗯？这是san值？ 玩过许多克系游戏的柯苏很熟悉这个理智值的设定。 所谓san值，也就是理智值，一般在游戏里用来显示游戏人物的精神污染程度。因为在克苏鲁世界里，神明是不可接触的，一旦接触就会陷入疯狂，越是接近真相，精神就越是会被污染，理智值就会越低，最终归零，彻底被污染成为一个疯子，这也意味着玩家的游戏失败。 所以如果这个召唤者的理智值归零了，他的任务就算失败吗？ 柯苏连忙点开一旁的游戏说明，发现这游戏好像并不在乎召唤者的死活，直接了当地说明了召唤成功即可提高苏醒度，召唤者不重要。 那他就放心了。 柯苏返回游戏，点了点召唤者凯特，开始询问他的愿望。 不过由于人物处于精神混乱的状态，凯特并没有回应柯苏。 没办法，柯苏还是得想办法保持一下凯特的理智值，不然这第一个任务都完成不了。 刚想到这个，柯苏就看到画面里的凯特理智值波动了一下，随后变得平稳起来，最后停在了一个固定的数值。 【理智值:25】 可以询问愿望了。 第7章 神的眷顾 凯特是镇子上唯一的医生，至少在黑死病之后，他是唯一了。 脸色苍白的凯特站在厚重的窗帘幕布后，用阴郁的眸子看着窗户外的一切。 天空阴沉得仿佛要下一场连绵数月不停的大雨，不见半点阳光，乌鸦在干枯的树枝上鸣叫，粗噶的声音传遍天际，落叶被风卷着吹落，一个个瘦弱的镇民从路边走过，他们穿着制服，要去镇子另一边的工厂上班，每个人的表情都如此平静和善，仿佛这个世界是个无比美好的世界。 淳朴的小镇一向如此宁静祥和，在那场灾难般的瘟疫过后，人们仿佛看开了许多，及时行乐，对人对己都温和了许多。 毕竟人生苦短，与其像在瘟疫中那样不明不白死掉，还不如好好享受生活。 但是这些镇民却忘记了，有些人永远也无法享受生活了，只能长眠在地底，或许还要继续在死前的巨大痛苦中饱受折磨。 凯特惨白的手掌死死握紧窗帘，仿佛那是仇人的脖颈般用力，死气沉沉的黑色眼眸中满是憎恨，血丝几乎要把他的白眼球染成血红色。 他可怜的还未成年的妹妹玛丽，还未来得及长大就死于盛夏的正午，而这些害死了妹妹的人却还可以活过来年的秋季与冬季。 在从小跟妹妹相依为命长大的凯特看来，这个小镇的每个人都是罪人，手上都染满了玛丽的鲜血。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只要我成功了，玛丽就会回来了……” 凯特有几分神经质地咬着已经参差不齐的指甲，瘦削的手指骨节绷紧，目光游离不定地落在了不远处黑胡桃木质的桌子上。 桌子上正放着一本羊皮包裹的书籍，厚厚的书页被泛黄的羊皮封面包裹，封面上画着怪异扭曲的线条，像是一只在窥视着外界的巨大眼睛。 这是凯特无意间得到的一本禁忌之书，据传上面记载着召唤邪神的方法。 这对这个时代普遍信仰着太阳神的人来说是十足的异端信仰，本该被上交到教堂，由牧师净化书籍上的罪恶。 但是，凯特没有这样做。 原本身为太阳神信徒的凯特在妹妹玛丽死后便动摇了信仰，他质疑本该拯救世人的神明为何不救他纯洁无辜的妹妹。 尤其是黑死病后，看着那些邪恶的镇民们过着幸福的生活，压倒凯特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落下了，太阳神的存在被他彻底抛弃。 他开始憎恶一切虚伪的神明，相比之下，明码标价召唤出来满足信徒愿望的邪神反而更像正义的一方。 于是，凯特开始疯狂搜集资料，想要召唤出那个传说中可以满足信徒心愿的可怕邪神。 对于天生语言天赋极高，记忆力超强的凯特来说，这本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然而，要破解这本书籍中记载的召唤仪式并非想象中那么轻松。 因为这本书籍上的每一页文字都散发着邪恶的气息，每次看久了都会让凯特头晕眼花，精神不济，上面的语言是一种陌生的古文字，需要他仔细研究，但在精神无法支撑的情况下，即使凯特再天才也没用。 凯特足足经过了半年的研究才初步明白了召唤的步骤，有底气去尝试召唤神明复活他的妹妹。 虽然他依然不知道这本书召唤出的神明究竟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在被魔鬼诱惑着走向深渊，他将亲手放出一个可怕的邪神，但是……为了玛丽，一切都是值得的。 凯特抱起桌子上的书籍，虚弱地咳嗽了一下，两颊泛起病态的红色，兴奋地从嘶哑的喉咙间发出“嘶嘶”的笑声。 “玛丽，等等哥哥，马上就可以接你回家了……” 而在妹妹回来之后，他就会开始复仇，整个小镇的人，全都要为了他们的罪恶付出代价！ 凯特孱弱的身躯包裹在黑色大衣之下，更显得瘦削，但他的眼睛却亮的惊人，拉紧窗帘，确保屋内透不进一丝光芒后才放下心来。 今天要进行的召唤仪式非常重要，绝容不得一丝差池。 紧闭房门，凯特又打开暗门，走入了房子底部的地下室，这里是他早已布置好的召唤场所，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凯特深呼吸了几下后，睁开眼，把羊皮书放到保险箱里，然后拿起一旁的油漆桶，开始在地板上图画。 按照书中的要求，以牛犊和羊羔脖颈处的血液，还有蝙蝠的鲜血，按照三分之一的比例混合，再加入水银、铅和金粉，混合搅拌后用作染料画出召唤法阵。 召唤法阵放置于召唤场所正中，绘画出半径五英尺的圆形，在圆的三分之二处停下，用狼和熊的头颅和鲜血补齐缺口，再画出五芒星。 然后，站于召唤阵前，念诵神的名讳，信徒将会得到注视。 “无尽混沌之主，无名之雾的化身，愿您聆听卑微信徒的请求，愿群星正确之时，您重归此地，掌控一切法则，所到之处尽是悲哀和痛苦，人类将会重新回归您的掌心……” 古老的咒语在地下室响起，凯特口中不断念诵着早已滚瓜烂熟的祷告词，眼睛看着身前的召唤法阵，神情紧张，眼神中的疯狂之色愈发醒目。 凯特的整个灵魂都在祈祷着召唤成功。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仇恨和负罪感已经填满了他丑陋虚伪的灵魂，像是杂乱的稻草一样从身体里穿出，每天都在给予他刺骨的痛苦。 只有召唤成功，他才有为妹妹赎罪复仇的资格，他才不再是那个眼睁睁看着妹妹被烧死却无力阻拦，只知道哭泣的懦夫。 他必须成功，哪怕为此堕落进地狱也在所不惜，如果邪神能带回妹妹，那么即使是付出生命和灵魂，他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凯特在心中如此宣誓着，眼中盈满了血丝，表情狰狞，像极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下一刻，像是神明的垂怜一般，凯特面前的召唤阵亮起了明亮的光，凯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抹刺眼的光，哪怕眼睛被刺的流满泪水也不愿移开视线。 “仁慈的神啊……谢谢、谢谢您的……”回应。 凯特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瞳孔凝滞般停在了不远处，一道可怖的影子在他瞳孔深处留下浅浅印痕。 明亮的光芒很快散去，地面上的祭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柔软无形体的庞大肉色物质。 原本宽敞的房间内被这肉色物质覆盖，肉糜般的肉质随着呼吸频率而不断鼓动，墙壁变得柔软，如同生命原初的形状，仅是注视便已让人的精神陷入混乱。 触手就是从那巨大的肉糜上延伸而出的，这一切怪异的血肉组织让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巨大怪异生物的身体内部，到处是血肉和血管，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 凯特脸色惨白，看着地上不断蔓延的触手，还有那肉糜般覆盖着墙壁的血肉，精神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他的大脑痛的几乎要裂开，但即使如此，他也无法挪动哪怕一寸的身体，只能近乎呆滞地盯着召唤法阵的另一端，看着这个被他召唤而出的神明，应激反应下产生的泪水顺着他血红的眼珠落下，在惨白的脸庞上留下泪痕。 凯特控制不住地挪动着眼珠，从地板上蠕动的触手缓缓上移，看向那团庞大的带着纯然邪恶气息的肉质。 ——黏腻的血肉蠕动声音在耳边回荡。 一颗巨大的眼球从肉糜中缓缓睁开，充满了智慧的深邃瞳孔中隐隐映出一个浩瀚的宇宙，无数星辰天体在宇宙中运转，而那包含无数星球的宇宙就这么被裹在眼球的瞳孔内，仿佛被囚禁在这个怪异眼球之内。 凯特再也无力支撑身体，跪倒在地，汗如雨下，脸色白的如同敷了一层铅粉，毫无血色，苍白的嘴唇颤抖，耳中响起古怪的轰鸣声，一阵阵，让他的神智脆弱到几乎崩碎。 “#%￥……*）%&” 房间内巨大的眼睛转动了一会儿，片刻后，古老陌生的语言在耳边响起，凯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天旋地转的房间，看到那被召唤出的神明正用那颗神秘智慧的眼珠看着自己，呢喃的声音像是从他的颅骨内传出，在大脑内一遍遍回荡。 凯特听不懂语言的含义，只能倒在地上战栗不已，濒临疯狂。 突然，他的脑海中炸裂一般痛苦，无数信息碎片涌入，凯特捂着脑袋哀嚎，却莫名明白了刚才神明冲他耳语的内容。 【你的愿望是什么？】 凯特理解了含义后就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柔软血色的地板上，唇舌还残留着恐惧的颤抖余韵，但他依然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我想要，复活、我的妹妹玛丽！！！”凯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房间内在凯特的嘶吼声中变得安静，原本在晃动的眼睛停止了动作，凝视着凯特。 凯特神经质的眼神与神明相对，一瞬间，身躯都为之颤栗，那是信徒被神明注视的兴奋和狂喜之情。 【你会复活你的妹妹，你需要付出的代价是……】 巨大的眼睛如同最为仁慈的神明一般温柔和蔼地看着祂虔诚的信徒，房间内漫无目的蠕动的肉质触手缓缓卷上了信徒的身体，直至最后完全覆盖。 凯特被肉糜包裹，像是回到了遥远记忆中的母亲羊水一般，虚弱的身体被治愈，前所未有的安心感让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无数信息随着肉糜汇入他的脑海。 他明白如何去复活他的妹妹了，也知道他的使命是什么了。 【理智值：5】 【状态：狂信徒】 【复活方法：用信徒们的祈祷和仇人的憎恨熬煮成染料，涂抹死者的躯壳，荆棘枝条做成的纺车纺出丝线缝补死者的身体，然后呼唤主的名，在死者绝望之地即可唤醒死者。】 * 点了点画面里的Q版小人后，小人的愿望也显示了出来。 【我想要，复活、我的妹妹玛丽！！！】 【同意/拒绝】 柯苏看着小人岌岌可危的理智值，赶紧点了同意，害怕再拖下去这信徒真的要疯了。 在同意之后，房间里的一切都被一个大肉块覆盖了，连同小人一起被裹在了里面，柯苏胡乱点了点，一行提示冒了出来。 【赞美冕下永在，您已给予信徒神的眷顾，他将复活妹妹玛丽，作为代价，信徒凯特将把主的荣光散播世界。】 【恭喜冕下获得狂信徒+1】 【恭喜冕下本世界信仰值+1000】 柯苏看了看这些数值，不知道有什么用，又去翻看游戏说明，解释很复杂，柯苏没耐心看完，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发现跟古神苏醒度提升有关后就没再关注了，反正肯定又是些经验值之类提高可玩性的东西，只管往上升就是了。 柯苏等了一会儿，发现Q版小人还是没出来，游戏上多了两个信仰增加的进度条和愿望完成度的进度条。 增速依然很慢。 柯苏扶额，退出了这个副本，准备去打开另一个。 果然这游戏是死性不改，慢的跟个放置类休闲游戏一样，柯苏可没空死磕等这个进度条拉满。 那就去虫族副本看看吧，柯苏将鼠标移到了虫族世界下方的小方块里。 【虫族：庄园旧事】 还没等柯苏点开，柯苏耳边就传来了一阵铃声。 他的手机响了。 柯苏拿起手机，看到来电者的备注是陆仁。 陆仁？ 好像是原主班级的班长。 柯苏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 这一年来没什么同学联系原主，这次打来的电话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还是接了的好。 “喂？你好。”柯苏声音懒散。 “柯苏？你怎么回事！之前说好的今天来取走你所有的私人物品，怎么不来拿！”班长陆仁声音恶狠狠的，极为不耐烦。 “我的私人物品？”柯苏疑惑地道。 原主不是早就被开除了吗，怎么还有私人物品……唔，好像是有的。 柯苏想了想，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了他悲惨的校园生活。 原主的身世其实也算可怜，虽然出身于社会的中产阶层，但职业是国家科研人员的父母在十几年前就因为实验室事故而死去，只获得了一笔国家抚恤金的原主自此过着凄惨的孤儿生活，性格孤僻。 高中毕业后，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入了丽市大学，却因为邋遢的打扮和阴郁的气质而被同学排挤。 好不容易春心萌动向一个学长表白，还被当众羞辱了一番。 没错，向一个学长表的白。 钢铁直男柯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后来原主就因为抑郁症被学校变相开除在家了，一时想不开，自己在浴室里自杀，自杀之前还摆了一个召唤邪神用的法阵，希望能召唤出魔鬼来惩罚所有伤害他的人。 一堆白蜡烛和满浴缸的鲜血就是柯苏刚醒来时候看到的场面。 洁癖症差点被当场治好。 柯苏收回思绪，想起原主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还是有些惋惜，只能说是这个世界冷漠的氛围让原主崩溃了，以至于将一切希望放到了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上。 可惜他并不是什么邪神，只是个普通人，对于这个少年的愿望也爱莫能助了。 于是，柯苏皱眉，双眼放空看着天花板，听着手机里愈发不耐烦的声音在不断吵嚷着。 “限你今天来取回证件等私人物品，不然就当做垃圾处理了！” 陆仁挂断了电话。 这个班长不是什么好人。算得上原主抑郁自杀的推手之一。 这个世界，总是恶人活得更好啊。 柯苏如此想道，顺势靠在电脑椅上，把手里的手机放到了桌子上，吐出了一口浊气。 “刚好有点饿了，那就一会儿去吃饭，趁着取东西吧。” 有些证件还是要尽早拿回来的。 不过对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好像已经断了。 柯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拿起手机，查看短信通知。 果然这个月的遗属补助没有发。 看来政府削减开支，不再负担遗属生活费用的消息是真的了，虽然前段时间就上了新闻，但柯苏一直都抱着微弱的希望，现在这点希望也没了。 真是屋漏偏风连阴雨。 “还得去找个工作才行……” 看着手机上的三位数的余额，柯苏觉得自己或许离饿死不远了，再找不到工作就得喝西北风了。 太惨了，比前世还要凄惨。 前世好歹还有一份稳定的九九六福报工作，现在连这个福报都没有了。 柯苏惆怅地葛优瘫，没了继续玩游戏的心情，直到肚子饿了才艰难地站起身，准备出门。 没法吃好的了，连个外卖都点不起，只能去附近的小吃街吃个包子了。 柯苏面瘫着一张脸简单收拾了下就出了门，只留下卧室里待机状态的电脑桌面上，一个未打开的庄园缓缓黯淡下去。 第8章 恐怖地铁（1）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 从总部回来的区域队长李处脸色憔悴，他像往常一样召开了会议，让他的部下汇报丽市最近发生的特殊事件汇总。 “队长，最近磁场愈发不稳定，我们放置在市中心的防护装置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需要立刻修补了，所以需要资金……” “丽市最近发生了两起C级事件，分别代号红衣女和跳楼鬼，已经顺利解决，但执行部门的道具也磨损严重，再不补充只怕要失去战斗能力……” 李处听着属下们汇报，脑袋都发胀，他今天早上才被那个蚂蚁召唤古神的景象给吓得精神不稳定，现在又要面对这些属下各种要钱要物资的汇报，简直头痛欲裂。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先暂时交给副队处理，我今天身体不适，这次早会就暂时到这儿吧……” 说罢，李处起身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会议室内的一众下属面面相觑。 “今天队长有点肾虚的样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别瞎说，小心队长抽你！” “散了散了，一会儿我让医务处的李姐去看看就是了，大家回去好好工作！” “好嘞副队！” “副队您看我刚才说的那些道具磨损……” 会议室里嬉笑怒骂，虽然有些担心队长的情况，但还是恪尽职守地准备去到各自的岗位工作。 最近的丽市意外事件频发，他们的忙碌程度直线飙升，实属无奈，猜测或许队长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才精神不济的。 但其实，原因和他们猜的相差甚远。 意外事件的频发确实让李处身心俱疲，但更多的原因则是因为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那抹残留在全息影像中的身影让任何看过这一幕的人都无法忘怀，直到现在，李处的脑海中还在一遍遍放映着那道立于天地间，仿佛连世界毁灭也无法伤祂分毫的身影。 “人类，真的能战胜那种东西吗？”李处抽着烟，迷蒙的眼睛看着空气中的烟雾，想象着那个巨大的神明来到这个世界，像是毁灭虫族文明一样毁掉自己的文明，人类会怎样应对。 半晌，无言，李处只是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人类这种东西，实在太脆弱了。 无人知晓办公室内队长的复杂愁思，很快，大楼内又恢复了平日的忙碌。 执行部门的乙级人员赵刚领着实习生张云走出了办公大楼。 “小张，你是实习生，我对你的要求并不高，别紧张，咱部门没那么可怕，哈哈哈哈，少说多做，先看我的，等过段时间再让你自己独立处理事件。” 赵刚眉眼坚毅，是一个典型的铁血硬汉形象，笑起来很阳光。 事实上，他在工作中的行事作风也确实很直爽，面对鬼怪事件从未胆怯，直面鬼怪也不曾害怕，有时候勇敢到近乎鲁莽。 不过最近一年变得温和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死的同事多了，他性格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那颗满腔热枕的心。 “是！赵前辈！”名为张云的实习生立刻站得笔直，表情中带着几分激动，俏脸泛红。 看出张云还是有些紧张，赵刚很善解人意地安抚道：“我从不认为性别能决定一个人的未来，所以，加油！作为今年第一个女实习生，我很看好你！” 张云知道前辈看出了自己的紧张原因，于是更加用力地点了点头，兴奋应道：“好的！我一定不辜负前辈的期望！” 作为一个特殊事件部门少见的女执行员，为了加入这个在她眼中英雄般的部门，她付出了许多努力，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在这即将成功的时刻失败。 “好了，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址是——丽市二号地铁线，装备都准备好了吗？虽然只是个C级事件，但也要认真对待！” “已经准备好了！前辈！”张云打开随身携带的工具箱，向前辈展示她早已备好的用来对付鬼怪的道具。 在这个鬼怪横行的时代，虽然人类没办法消灭鬼怪，却可以通过种种手段来限制鬼怪的活动，让它们无法再危害人类的生存。 这些道具其实并不算高级武器，只是些会让鬼怪感到讨厌的道具，用来探测鬼怪存在、驱散鬼怪，格外有效。 这已经是人类在灾难爆发后尽全力搞出的发明了，但在近期，随着灵异事件爆发速度加快，道具也入不敷出，几乎无法应对了。 人类已经在苟延残喘了。 看着工具箱，赵刚赞赏地点了点头，示意张云收拾整齐跟他上车去地铁线。 坐在驾驶座上，赵刚很快启动了车子，看着街道上略过的一张张安详的脸庞，原本还带着微笑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这样平静的日子，人类还剩下多少呢？ 近一年来，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居高不下的死亡率让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为之骇然，死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工作人员，还有民众，明明民间已经因为死亡人数的上升而流言四起，政府却还是坚持要隐瞒民众，能瞒一时算一时，为此哪怕要付出更多的人力物力也在所不惜。 简直让人怀疑高层是不是想让民众们在愚昧中灭亡。 面对这样的现状，赵刚有时候会觉得很茫然，不知道人类的前途究竟在何方，或者说，人类还有未来吗？ * 地铁线二号线。 吞下最后一口包子，柯苏刷身份卡进入了地铁站。 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内人声嘈杂，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柯苏懒散地斜插着口袋，等待地铁到站开门。 没钱了，打不起出租车，虽然坐地铁有点绕远路，还要多步行很长一段路，但也没办法。 毕竟他穷啊。 柯苏面无表情地想着自己悲惨的经济情况，没注意到自己身上包围着的无名之雾缓缓飘散，事实上，人类肉眼不可见的雾气从他走出门的那一刻就在扩散，现在已经无声无息地包围了半个郊区了。 没有任何人类或者仪器发现这座五线小城市郊区的异状，一切都如同往日一样静谧无声，缓缓地跟随无名之雾陷入一尊未知古神的领域。 随着古神领域的扩散，整个世界都像是被倒影入了水面之下，渐渐，变得模糊。 滴——地铁门打开了，柯苏顺着人流进入了地铁，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戴上耳机开始听歌。 丽市大学离这里比较远，要到地方至少得半个小时，他不如睡会儿懒觉再说。 “就是这里了，警局向我们反映有好几个人在此地失踪不见，虽然人数不多，才五个，但是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上了地铁就消失不见了，查遍了所有监控都无法找到失踪的乘客。”张云念着便携式光屏上的资料。 听了张云的描述后，赵刚皱起了眉头，就在踏入地铁站的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之前的很多次任务里救了他无数次，这也是他的特异能力，虽然不算强大，但在危急时刻却很管用。 “警局方面应该早点通知的，这都已经一个月了，如果真的是灵异事件，其力量恐怕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增强了。”赵刚说着，吩咐张云给地铁负责人电话。 “暂且停掉这段线路，不要再运行了，让地铁改道，或者暂时不运营。” 张云闻言，立刻照做，很快电话接通了。 “停运？可是长官，我们这是公私合营的，每天的利润……” “这是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命令。”赵刚语气冰冷地打断了负责人的推辞。 “……好、好的。”被赵刚语气中的冰冷吓了一跳，明白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地位之高的地铁负责人结结巴巴地同意了。 片刻后，虽然地铁部门那边还有不少怨言，但还是乖乖宣布了二号线已经停运的消息。 赵刚听着地铁负责人的话，紧绷的神经总算缓和了一些。 挂断电话后，赵刚表情严肃，坐在一边的休息座椅上等待地铁停下后上去做详细检查，却始终没有等到地铁停下。 还在有人不断上车。 “什么？停运？这不是还开着的吗？你别开玩笑了，好了，我就上去了，你等五分钟我就到了~”打扮俏丽的少女与闺蜜打着电话，声音清脆。 “没有停运啊，我先上去吧，哪怕下一站就停了，也是能省一点时间就省一点！”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拿着电话，步伐急促。 “快点快点！学长要等不及了！”几个大学生结伴冲上了地铁，地铁上显示屏上显示出了即将关闭的字样。 却唯独没有即将停运的表现。 “这……这怎么回事？”张云看着这副场景，惊了，她赶紧又给负责人打电话，却只得到了一个已经停运的消息，查阅了官网后，发现这趟地铁确实已经停止了运营，道路都封闭了。 “前辈，这……”张云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赵刚，现在这场面，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地铁绝对有古怪。 赵刚额头青筋跳了跳，眼看还有人跟被鬼迷了眼一样不断上车，立刻明白这个灵异事件的等级显然在提高中。 这原本介于虚实之间的C级鬼物现在已经能肆无忌惮地操纵现实世界的地铁了，只怕目前等级远远不止C级。 他知道最明智的做法是现在退出地铁站，等待人员支援，但是，如果他真的那样做的话，这一车的民众只怕就真的一点活路也没有了。 “先通知总部支援，我去把车上的人赶下来，能赶下来多少是多少！” 赵刚说完，冲到地铁内就拿出了证件，朝不明所以的乘客们道：“警方接到通知，这趟地铁上有人放置了炸弹，乘客快点退出来！” “炸弹？？” “真的假的！” “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下车吧！” 本来在等待地铁开车的乘客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后就朝着门口涌来。 张云在按照吩咐请求支援之后也跑上了车，帮助赵刚一起疏散人群，但是，车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堵在门口下车的人有太多了，哪怕有人帮忙疏散，在地铁启动前也疏散不完。 滴滴滴—— 地铁发出尖锐的警告音，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倒计时。 【10、9、8……】 显示屏下，车门开始发出即将关闭的哒哒声。 眼看数字即将归零，赵刚果断将实习生张云推出门外，安抚下剩下的众人，确保不会有人靠近车门。 灵异事件中，人命是不值钱的，陷入其中的人类可能会死在任何地方，经验丰富的赵刚知道目前车门附近必定是最危险的，决不能冒风险卡在车门处去赌命。 “走！等待救援！附近的人快让开，不要靠近车门！会死人的！”赵刚冷声命令道。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听赵刚这个连警察制服都没有的人的话的。 “你不是说这车上有炸弹吗！咋不让走了！让开！让老子出去！” 染着黄毛的彪形大汉艺高人胆大，毫不在意赵刚的警告，大步一迈就往车门处走去，他知道现在的地铁都有防伤人装置，车门一旦卡住就会自动退开的。 赵刚当然也知道这点，但他更知道在灵异事件中现实世界的常识已经成了笑话。 “别往前了！快！退后！”眼看车门即将关闭，大汉也将要被夹在中间，赵刚心急如焚地吼道。 【0】 话音未落，倒计时归零，车门关闭。 噗呲—— 鲜血和破碎的内脏染红了地铁车厢的地面，周围离得较近些的乘客更是被溅上了一身鲜血，呆滞了几秒后，尖叫声四起。 “啊啊啊！！！死人了！快！打电话！” “啊啊啊！！！” “快叫救护车！怎么车还在开啊呜呜！快停下啊！” “呕——！” 车厢内乱成了一锅粥，而地铁却迅速驶离了站点，赵刚看到张云焦急的脸在车窗外渐渐远去，叹了口气。 自己还是太鲁莽了，还不如一个实习生呢。 赵刚自嘲地看着车门处已经被车门切成两半的尸体，花花绿绿的内脏流了一地。 “各位，都安静一下！” 赵刚等了一会儿，等乘客们的恐惧发泄出来一些后才高声说话，一米九几的个子极具威慑力，车厢内立刻平静了许多。 “呜呜——” 乘客们看向赵刚，有的瑟瑟发抖，有的捂着嘴哭泣，全都吓成了一堆鹌鹑，和平时代的他们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自然都吓得魂不守舍。 赵刚皱眉道：“我是警察，大家不要害怕，我会帮助大家的，这趟地铁暂时出了问题，各位必须要服从命令才能保证人身安全。” 说着，赵刚又举起了手里的证件，为了确保特殊事件部门不暴露，同时还能拥有应对意外情况的决策处理权，他们一般都携带着一个特制的警察证件，对外宣称自己是一个执行秘密任务的警察，方便在外行事。 “警察，呜呜，你快让地铁停下来吧！我好怕！我不想坐地铁了呜呜……”打扮俏丽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 其他乘客也都面带土色，哀求地看向了赵刚，没人想继续待在这个刚死了人的车厢了。 赵刚面对众人希冀的眼神，沉默了下，解释道：“抱歉，这就是我所说的问题，这趟地铁被不法分子劫持了，没办法停下，为今之计只有等待救援，同时不能走散，只有聚在一起才能威慑违法分子，提高我们的生存率。” 其实是在灵异事件中，落单的人总容易先死。 但看目前车厢里的乘客惊魂未定的样子，赵刚知道自己如果直接跟他们说遭遇了灵异事件，自己即刻就会被当成疯子，到时候，没人听从自己的建议，死亡的人数会直线飙升。 “现在，各位先跟着我向前面的车厢走吧，这里可能不太安全。”赵刚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枪、支，面色严肃。 自从地铁门关闭，他的直觉前所未有的清晰，在疯狂向他示警，在这列地铁上，一定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存在，他们必须要保证不被那个可怕的东西发现。 赵刚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被发现了，他们就全都活不成了。 与此同时，这列地铁的另一个车厢内，七个陌生面孔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空荡的车厢内。 【任务：在地铁到达终点站前活着。】 “该死！主神这狗娘养的！又发布了一个逃生任务！这地铁上绝对有个大BOSS！” 光头大汉面目狰狞地看着直接显示在瞳孔前的光屏，紧咬牙关，恨得咬牙切齿。 一旁黑色长发，穿着一身黄色道袍的青年也愁苦地皱紧了眉头。 “完了完了，我罗盘上显示的是大凶啊！” “咱们只是进行一个晋级任务罢了，主神至于这么狠吗！”打扮美艳的高挑御姐狠狠砸弯了身边的栏杆。 第9章 恐怖地铁（2） 【地铁里徘徊着迟到的上班族，他在车厢里寻找他丢失的东西，如果找到了，千万要还给他，不然他会一直看着你。】 除了任务以外，主神还给了一条有关BOSS的信息，只不过信息简短到简直让人怀疑主神是不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安静的车厢内，七人看了主神发布的任务信息，都因为这次任务的艰难而心浮气躁起来，心情都很差。 在主神空间，逃生类别的恐怖游戏是最为困难的。 这类游戏不像剧情类游戏那样可以寻找剧情漏洞，靠未卜先知躲避灾难,寻找大BOSS 的弱点。 在这个副本里，游戏大BOSS是近乎无解的存在，只能依靠游戏者本身的能力躲避BOSS的追杀，活到主神要求的时间点。所以逃生游戏私下里被主神空间的游戏玩家们起了个更贴切的名字——死亡游戏，逃生率极低，低级玩家遇到这种游戏副本基本可以直接等死了。 即使是身为中高级玩家的他们面对这种游戏也是极为头疼的。 而在七人中间，一个古铜肤色的中年胡子男赵军的表情则有些复杂，眼神中隐约有着愧疚。 因为他知道，这次任务变得如此危险的原因很可能是源自他之前妄图在现实世界传递主神空间信息的行为。 主神空间，是一个制造各种恐怖游戏副本，逼迫玩家们进入其中攻略游戏的怪异空间。 作为一个隐藏在异次元的神秘所在，在近一年来，用各种不引人注目的手段，疯狂掳掠了无数人类进入主神空间，进行一次次血腥的副本游戏，其手段之残酷，令人发指。 虽然赵军不知道主神的本体是什么，也不知道它能从惨死在主神空间的人类身上得到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让外界知道这个空间的存在，让外界有所应对，不至于一无所知地面对主神这个怪物。 赵军进来的时间比较早，知道的信息也比平常玩家多些，他是亲眼看着主神从最开始只能掌控几支玩家队伍，到现在禁锢了数以万计的玩家。 他很清楚，这个名叫主神的古怪存在正在变得强大，但还没有强到无法匹敌。 但如果再没有政府介入，只怕未来某天，这个自称神明的怪异之物会真的成长为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明，把全人类都拖入一个个噩梦般的恐怖游戏之中，折磨至死。 除此之外，赵军在进入主神空间之前是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乙级执行员，强烈的责任感也让他无法放任主神空间不断残杀人类。 这种不容于世界的异类产物，必须要被限制甚至收容。 所以，他只能对不起这些与自己出生入死才活到今日的同伴了，只能让他们被自己连累。 赵军想到这里，心头的愧疚几乎要将自己淹没，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尽管他为了达成目标做了无数准备，之前为了避开主神的耳目，他甚至都没有将自己的泄密计划诉说给同伴，但主神似乎还是从他的思维里窥视到了什么，这次的任务显然就是用来灭他的口的。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次必须要把主神空间的信息传出去，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队长，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之前的伤势又复发了吗？” 站在赵军身边的温婉女人红兰转头看向队长赵军，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 赵军沉默着看了一眼红兰，深深地看着这个毫不掩饰对他情谊的女人，强笑道:“我没事，只是在思考咱们接下来的逃生策略罢了。” 赵军说着，让队友们都安静了下来。 他一直是队伍的核心，同伴们也很信任他，于是都等待他下达命令。 赵军见状，看向地铁车窗外快速略过的黑暗，分析道:“虽然是逃生游戏，但也不一定就没有生路。看外面的环境，至少在到达站点之前，都是不能出去的，但也不能保证外面会不会有东西进来，我们要随时保持警惕，护身用的道具都备好，确保随时能用。” 说罢，赵军又看向眼前的任务信息，沉思了几秒钟。 主神也许真的下了杀心，只给了这么一句恐吓一般的话，信息量不能说没有，但也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根据任务信息来看，这个上班族应该就是游戏的大BOSS，他在车厢里徘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这里，所以我们不能待在原地，去其他车厢寻找线索，一般来说，逃生游戏也会有安全的避难地点的。”赵军沉声说着，“现在首先要决定去往车尾还是车头的驾驶室。” “我的建议是前往车头的驾驶室，因为按照任务信息，BOSS是作为一个乘客在车厢寻找东西的，那么驾驶室或许不算在车厢范围。” 闻言，队友们都眼前一亮，纷纷表示同意队长的意见，前往车头的方向。 另一边，赵刚也带领着众人朝着车头方向走去。 “我们先去驾驶室吧，也许那里有关闭地铁运行的开关。” 赵刚对身后的众人如此解释着，众人早被车厢里的血腥场景刺激的惊魂未定，下意识都把看上去很是可靠的赵刚当成了领头人，很顺从地跟着他走出了车厢。 赵刚沉稳地走在最前面带路，尽量安抚着众人的情绪，步行速度不慢，很快就走到了下一个车厢。 他们这里接近车尾，要到达车头的驾驶室需要走过五节车厢，距离不算短，危险程度还是很高的。 赵刚神经紧绷，时刻关注着周围情况，站在自动感应门前打开了车门。 下一个车厢的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准备进入的赵刚瞳孔紧缩，看到车厢正中央站着一个诡异的身影。 那个身影站在灯光下，身形高大，四肢纤长到近乎等长，仅仅只是站在原地手臂都几乎拖在地上。 身经百战的赵刚知道，面前这东西绝对不是人类，于是伸手拦住了身后众人，面色难看极了。 事发太突然，正常人看到这玩意一定会尖叫惊呼，一旦惊扰到了它，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紧跟在赵刚身后的众人还是看到了车厢里的身影。 “很晚了，我还要加班、好累啊。我……好累……” 那道身影穿着一身西装，贴身的西装上染着早已干涸暗淡的鲜血，肢体僵硬得如同一具尸体。 顺着瘦削的身躯往上看，只看到他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碾碎的后脑勺，破碎的颅骨内显出一些白花花的脑子。 西装男这身体和头颅不同方向的模样，让人毛骨悚然。 “我……东西丢了……” 散发着死人腐朽气息的冰冷声音从西装男的背面传来，是他一百八十度扭到背后的头颅发出的。 “你们见到我的头了吗？我想要找到我的头……” “啊啊啊——！！！” “鬼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车厢内静谧的氛围，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乘客都被吓得失声尖叫，尖叫声此起彼伏，赵刚的耳膜都被震得轰鸣作响，他看着被叫声吸引而来，越来越靠近的西装男，咬牙往后撤道：“跑！往后面车厢跑！快！！！” 说罢，乘客们都无头苍蝇般地下意识照做，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只留下赵刚一人面对逐渐靠近的怪物。 赵刚眼角余光看到民众跑掉，松了口气，拿出一张黄纸符咒贴到了车门上，希望能阻拦一二，随后也快速跑开了此处。 身后，西装男的步伐被车门挡了一下，正面的后脑勺撞在了玻璃上，随后才意识到前路被阻挡了，便伸出细长的胳膊，用尖锐的黑色长指甲敲击在车窗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黄纸符咒一秒即燃，化为飞灰。 滴—— 感应门自动打开，西装男骨瘦如柴的腿踏入了车厢。 啪嗒啪嗒——它缓慢地行走着，走到了车厢内黄毛大汉被切成两半的尸体处，捧起了那颗只剩下半面的头颅。 “找到了？我的头？……不是……我的头……” 寻找失败的西装男继续向前走去。 而逃出这节车厢的赵刚等人也来到了下下一节车厢的门前。 “鬼、有鬼……呜呜呜！！！” “妈妈救我！呜呜我不想死！” “跑啊！快跑啊！别堵在前面！！” “车门——呜呜呜！打不开！车门怎么打不开啊！！” 只顾着逃命的众人拥挤在了连接下一节车厢的车门前，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这扇门，朝内看去，也只能看到朦胧的灰色雾气，能见度几乎为零，什么也看不到。 这诡异的一切让精神本就脆弱的乘客们几乎崩溃，尖叫声停都停不下来，赵刚扯着嗓子让人们平静下来也无法让众人安静。 “死定了！呜呜！我们死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撞鬼？有没有人来救我们啊!” “呜呜呜！我好怕！” 那嘈杂的尖叫声几乎要把车厢掀个顶朝天。 车厢里安静听歌的柯苏：“……”怎么回事，拍戏呢？ 柯苏面无表情地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自动感应门，以及门外那些拥挤的乘客们，无声，但那些涕泗横流的表情看上去真的很吵。 在演默剧？ 总不会是我聋了吧。 柯苏取下耳机，揉了揉耳朵，懒洋洋的。 耳朵没问题，是个好耳朵。 * “都安静下来！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等死了！” 车厢内，赵刚忍无可忍，用手中的枪对准了众人：“谁再不安静，我就让谁永远安静下去！” 众人被那黑洞洞的枪口吓得一哆嗦，声音立刻消失了，捂着嘴巴不敢动作，生怕被一枪打在身上，还没撞鬼就死了。 赵刚其实也很紧张，他的道具对车厢里的怪物作用不大，刚才一路上接连扔了好几个攻击类的符咒和道具都毫无作用，现在只有一个隐匿气息的符咒能用来躲避怪物了，但如果乘客们继续乱下去，他的符咒也无法瞒过那怪物。 “听着，大家都听我说，现在我们确实是撞鬼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大家都活下来，唯一的要求是大家要保持安静，屏住呼吸，只有这样，我的符咒才能奏效。” 赵刚神情严肃地手持一张画着古老符号的黄纸符咒，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符纸上，别管往日是不是唯物主义者，在这危急时刻都对这个符咒兴起了万分的信赖。 “好、好的，我们一定听话！” “谢谢！谢谢大师！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出去，一定重金酬谢！” “谢谢大叔！呜！谢谢！” 众人有了主心骨一般镇定了下来，看救世主一样看着赵刚，纷纷小声致谢，刚才因为枪口对准自己而产生的畏惧感都化为了感激之情。 见此，赵刚表情微微缓和，耳朵动了动，听到了车厢外的沉重脚步声，明白时间不多，就简单介绍了这张隐匿符咒的作用是瞒过鬼怪的感知，但时间不长，仅有一分钟，且还需要人配合着屏住呼吸，绝不能发出声音。 “一定要保持安静。”赵刚缓缓点燃了符咒，“只要让怪物打开门前往下一个车厢就好。” 滴—— 话音刚落，车厢门打开，一道纤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到……我的头了吗？” 冰冷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全都惊恐地捂紧了嘴巴，让开了通往那扇打不开的车门的路。 哒、哒、哒—— 怪物手臂拖行在地上，指甲敲击地面，发出渗人的敲击声。 “我的头……你看到了吗？” 怪物径直向前走着，不断发出询问的声音，没人敢回答。 车厢里保持着绝对的安静，直到怪物走到连接下一个车厢的车门前时，时间已经接近一分钟了。 靠在座位上的上班族害怕地抖动着身体，看着离自己极近的怪物，眼珠颤抖着，对上了怪物身后的脸孔，看着那张鲜血淋漓，眼睛死死瞪着前方的脸，上班族惊恐到五官扭曲，呼吸有一丝泄露。 哒哒哒哒—— 怪物原本缓慢的步伐突然变得极快，身子迅速扭转，一下子靠近了附近的上班族。 “你找到我的头了吗？” 第10章 恐怖地铁（3） 西装怪物纤长冰冷的躯体几乎紧贴着上班族，那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后脑勺也离上班族极近，他的鼻间几乎全是那股腐烂的恶臭味道，让他几乎作呕，但被鬼怪靠近的恐惧攫取了他的心神，现在只顾着瑟瑟发抖了，害怕到牙齿发出的碰撞声连周围的乘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我的头，你找到我的头了吗……给我……我的头……” 怪物声音冰冷，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说过的话。 上班族下意识地张开了嘴，看向了怪物的头颅，想直接说，你的头不就在你头上待着嘛！ 侧对面站着的赵刚看着上班族的面部表情，心下一凉，暗道不妙。 事实上，在刚才看到这怪物接近了上班族却没有直接杀人之后，赵刚就有了一个猜测，那就是这怪物杀人或许还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才可以，而目前车厢里的所有乘客都不满足这个条件。 也就是说，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经历过无数灵异事件的赵刚对此类怪物的认知还是有的。 一般情况下，这种没有开始大规模杀戮的怪物一定是因为某种条件的限制，才会放过近在咫尺的人类。 在这种时候，哪怕是普通人，在知晓了鬼怪的杀人条件后，都能逃脱险境。 因为躲避了条件的人不满足怪物的杀人前提，怪物也就会无视他们。 但赵刚也清楚，鬼怪并不会一直这么无害下去，在不经意间触犯了杀人条件之后，它的可怕之处才会真正地展现出来。 赵刚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怪物一直在找的头一定是它杀人条件的一部分，如果被它找到，只怕整个车厢的人都活不成了。 所以，绝对要阻止这个上班族乘客说出头颅的所在。 “别告诉它！！！” 这些思绪只在一瞬间，在现实中，赵刚几乎是在发现上班族想要开口的那一刻就不顾自身安危，大声喊了出来，想要阻止上班族的莽撞举止。 然而，还是晚了。 被怪物靠近的上班族精神濒临崩溃，根本听不到赵刚的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开口，涕泗横流道：“你的头、就、就在你脖子上啊！” 完了。 赵刚面露绝望，其他乘客虽然不明所以，但见到一向镇定的赵刚都露出如此绝望的表情，立刻慌了神，呼吸都冒了出来，符咒已然失效。 “我的头？” 听了上班族的话，怪物喃喃着，原本还耷拉在地上的枯树枝一样的手臂向上抬起，缓缓扶住了自己扭曲的脑袋。 它的长指甲直接陷入了自己脆弱的头盖骨，微微一用力，只听“咯咯咯”的一阵骨骼拧动之声，怪物脆弱的脖子被自己直接拧断，一颗鲜血淋淋的头颅带着一些粘连的血管，被那双干柴的手掌拿了下来。 “我找到了，我的头。” 怪物手捧着自己的头，用长长的手臂置于身前，摆正。 瘫坐在座位上的上班族恐惧到无法动弹，僵硬地视线下移，看到了怪物那颗半腐烂的头颅。 只见怪物那张腐烂露出牙龈的脸孔上，原本呆滞的眼珠开始了诡异地转动，嘴唇腐烂了一半，却还在一张一合地说话。 怪物的声音依然冰冷不似人类，沙哑可怖。 只是这次，它换了台词。 “看，我找到了我的头。” “砰！砰！砰——！！！” 一瞬间，上班族还有他附近的两名无辜乘客一齐头颅炸裂，鲜血将车窗染红，像涂了一层红染料，满车厢都是红白之物。 赵刚看到这一幕，心头大恸，但也无能为力，只能先顾着还活着的乘客了。 “都别看它！不想死就别看它！！” 赵刚从怪物话里初步判断这怪物的杀人条件是直视它，于是大声喊了出来，乘客们纷纷照做。 但不妙的是，车厢内依然有人头颅炸裂而死。 更可怕的是，随着怪物附近的人死光，怪物开始朝着人多的地方走，一连串尖叫声随之响起，又寂静下去，对怪物来说，人类的死亡似乎比砸碎一个西瓜还要轻易。 看着车厢里的人间惨剧，赵刚脸色很难看。 就在刚才，他身边的几个按照他要求蒙着眼睛不看怪物的乘客也没逃过死亡的命运，鲜血溅了他一身。 这让他彻底明白自己刚才的判断显然是错误的。 可是，如果直视眼睛的条件是错误的，那这怪物到底是靠什么条件杀人的？ 说起来，刚才怪物靠近时，他离得比那几个乘客还要近些，却安然无恙。 这一定是逃生的关键！ 赵刚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无意间躲避了触发死亡的某个条件，所以现在一动都不敢动，只能保持原状，同时头脑高速运转，想要赶快想出逃生之策。 但车厢里的众人并不知道赵刚的想法，他们只看到原本还很可靠的警察蹲在了角落里瑟缩，一副等死的模样。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死亡的阴云笼罩了车厢里的所有人，原本还满怀希冀的众人彻底绝望，失声尖叫，乱成一锅粥。 车厢里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郁，鲜血和碎肉遍地都是。 人们只能无助地蜷缩在座位上，哭得声嘶力竭。 “谁来救救我呜呜呜！我不想死！” “别过来啊呜呜！怪物！滚开！！” “救命！救命！！！” 不是他们不想逃，只是由于怪物的动作变得很快，现在刚好堵在唯一能打开的车门处，让人逃也没出逃，没人敢去凑近那个可怕的鬼怪，只能学着赵刚的模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等待死亡到来。 但总有些人是不甘心死去的，那扇打不开的内部萦绕雾气的车门成了唯一的逃生之所，一个恐惧到几乎发疯的乘客疯狂地拽着门把手，想要在死前拼一把，挣扎着在车门上留下了一个个血手印。 滴—— 片刻后，犹如奇迹一般，这扇紧闭的车门居然真的缓缓打开了，原本浓浓的雾气也缓缓散去，一个人形的影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拽门把手的乘客欣喜若狂，抬步就要跨进去，身后，冰冷的声音却已经抢先响了起来。 “看，我找到了我的头。” 还没踏进去的乘客立刻面露恐惧，心如死灰。 ——“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乘客做好死亡准备，怪物也捧着头颅看向乘客的那一刻，一道懒散的声音响了起来，与此刻车厢里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柯苏刚才一直在门内看着车门磨砂玻璃后众人演默剧一样奇怪的动作和表情，本来不想理会的，但看着最后染在车窗上的血手印，柯苏想起了许多部凶杀片的场景，还是决定开门看看，询问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在出声后，柯苏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看着面前神情扭曲、满身红色血浆的乘客，还有一道被乘客遮挡着的高大身影。 柯苏沉默了一秒钟。 果然是在拍戏吧。 背后那个cos瘦长鬼影的演员，猛一看确实有点吓人。 如果要拍恐怖片，那他还真挺想看的。 “……” 车厢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痴呆一般看着柯苏，像是看到一个跑错恐怖片片场的生活剧演员，原本紧张的神经因为突然被打断情绪而陷入短暂的僵直状态。 而不知为何，那个已经靠近了车门的怪物也停下了动作。 下一秒，赵刚最先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突然闯入的乘客是谁，但他深知怪物的可怕，不忍心看着这个年轻人不明不白死掉，于是大声警告道：“快跑！这车厢里有鬼！它会杀人！” 赵刚现在还没想出怪物的杀人条件，继续缩在角落里，对于保护柯苏有心无力，只能扯着嗓子大吼。 柯苏闻声，疑惑地看向了赵刚。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确切地说，是赵刚的话还没说完，只脱口而出了“快跑”两个字，站在柯苏不远处的怪物就转身跑走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赵刚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怪物步伐迈的急促，甚至有种惊慌过度的小碎步的感觉。 碰！ 赵刚眼睁睁看着怪物急的连手里捧着的头掉了。 对车厢内的乘客生杀予夺的西装怪物向前快速奔跑，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一样头都不敢回，捡都不捡自己找了半天的脑袋，踢易拉罐一样一路踢着自己的头跑走了，手臂拖在地上，只留下一串手指敲击地面的声音。 哒哒哒哒—— “——会杀人！” 与此同时，赵刚警告的话语刚说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就表情复杂到近乎扭曲地沉默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让年轻人快跑，怎么这怪物反而如梦初醒般地跑了？ 这……这巧的跟他故意叫怪物逃跑一样。 这么想着，赵刚心情愈发复杂，事情进展太过突然，他脑子彻底变成了浆糊，各种疑惑在脑海里转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怪物跑走后，柯苏身前的乘客也瘫坐在了地上，柯苏得以看见车厢内的全貌，眨了眨眼睛，缓缓吐出：“鬼？哪儿？” 身为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柯苏自认是个唯物主义者，对于鬼神之说并不相信。 乘客们惊魂未定，闻言又转过头来呆滞地看着柯苏，满脸痴呆，在这短短几十分钟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他们的神经处理上限，只能跟赵刚一样陷入半死机状态。 没得到回答的柯苏平静地看着众人，还有车厢里七八具无头尸体，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报警了。 很明显，刚才那个coser就是凶手。 唯一的问题是——举报凶手的话，警方会给奖金吗？ 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包，柯苏沉思道。 第11章 恐怖地铁（4） 就在柯苏沉思的功夫，车厢里原本被吓破了胆的众人也终于回过神来了。 几个幸存下来的乘客呆滞的表情渐渐变得生动，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活下来了，从座位上滑落到地上，全都捂着脸痛哭不止，害怕引来刚跑远没多久的鬼怪，他们还不敢大声哭泣，只敢小声抽泣，以此来发泄心头的恐惧和绝望。 赵刚也从角落里站了起来，紧绷的神经稍稍缓和，他收起手里的枪，看向了还站在车厢内的柯苏。 “小兄弟……” 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赵刚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稍微有些尴尬。 毕竟刚说了车厢里有鬼之后，鬼就跑了，搞得似乎他在说谎恶作剧一样，这种前提下，面对这个一脸茫然的年轻人，他有种十分别扭的感觉。 其实赵刚也很奇怪，搞不懂这个危险度极高的怪物为何会突然离开。 他的直觉无法给予他准确的答复，只模糊猜测或许跟这个闯入车厢直面鬼怪，却死里逃生的年轻人有关。 至于那关联是什么。 赵刚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柯苏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暗忖或许是这年轻人触发了某种可以吓走怪物的条件。 总不可能是因为这年轻人是个比怪物更可怕的存在吧。 赵刚开玩笑地想道。 “咳，小兄弟，没吓着吧。”赵刚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想要安抚下柯苏这个还不知道目前情况的年轻人，免得被刚才的一幕给吓坏了。 虽然鬼跑了，但那副样子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很恐怖的。 柯苏中断思考，看向面前的中年人。 一个长相刚毅正直，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一身黑色常服，很普通的着装，却自带一股凛然正气。 像个警察。 柯苏眼睛扫到了赵刚衣兜里露出半截的警察证件。 还真是个警察。 “我没事。” 柯苏看了看车厢里的尸体，以为赵刚是在问自己是否被凶杀案场景吓到，于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被吓到，看恐怖片看多了，这种血腥场面不在话下。 全然不知道自己和柯苏说的东西南辕北辙的赵刚放心了，于是看向了车厢里的其他人，安抚手段极其娴熟，很快就让车厢里的悲伤气氛缓和了不少。 车厢里的人都聚到了一起，互相搀扶，因为大部分人都被吓软了腿，至今还起不来身。 赵刚看着众人，面容严肃道：“各位，虽然我们暂时安全了，但谁也不知道那个怪物会不会折返回来，所以我们还需要想办法逃出这里。” “呜呜！可是，警察叔叔，怪物跑到车头那里了，我们怎么逃啊？” 乘客中一个年轻的女学生带着哭腔，绝望说道。 赵刚沉声安慰道：“我们目前还可以去车尾的驾驶室，虽然在现实世界里，地铁运行过程中都会切断车尾驾驶室的电源，但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一个灵异之地了，不能按照常理判断，所以，或许那里也能关闭这个运行的地铁。” 闻言，众位乘客都燃起了希望的火苗，表情都没那么黯然了。 “警官您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您脑袋好使！那我们赶紧走吧！省的那怪物再杀个回马枪！”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满脸兴奋，本来还发软的腿都站直了。 “是啊是啊！那我们去车尾看看！” “太好了！那我们赶紧走吧！我好害怕！我想早点下车！” 看着莫名其妙兴奋起来的一众乘客，柯苏只觉得自己疑似踏入了某个狂热的传销现场，一时表情难以描述。 什么神神鬼鬼的，在凶杀案现场都能这么兴奋吗！ 柯苏止住了自己想要开口吐槽的欲望，看了看周围一圈跑路心切的乘客们，反正闲的没事干，陪这些沉迷在鬼怪故事里的人走走也行。 主要是，他挺想看热闹的，走累了再随便找个车厢坐下等到站就好。 于是，赵刚就领着众人朝着与西装怪物逃走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刚走到刚才柯苏所处的车厢，对面的门就开了，门内跑出了几个血流满面的陌生人。 “队长！快！前面应该就是车头了，我们再走一节车厢就到了！”短发的健壮青年满脸焦急地搀扶着队长赵军。 “队长！坚持住！呜！我们一定会赢的！” 美艳的女人红兰眼眶泛红，看着心上人虚弱地样子，几乎要哭出来了。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太莽撞，队长怎么会为了救我受重伤……”另一个扶着赵军的队员满是自责。 逃进车厢的四人状态都不算好，狼狈得如同经过了一场恶斗，身上紧身的战斗装也染上了鲜血。 “没事，我们快走！这点伤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被簇拥在中央的赵军捂着不断渗出鲜血的腹部，声音沉稳。 说完，赵军紧握着口袋里的一个黑色U盘，表情沉重。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行人会那么倒霉，还没找到车头就遇到了大BOSS。 当时，他们都经验丰富地提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护身符都开启了，本以为至少能顶住一段时间逃走。 却只见那个西装革履的大BOSS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头，然后先后三个队员接连爆头而死，他为了救一个队员而用了巫蛊娃娃替身道具，作为代价失去了除去心脏外的三分之一的内脏，如果再不治疗，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大BOSS的杀人手段令人防不胜防，与之前剧情副本里的BOSS简直不是一个级别，堪称无解。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要死在这个副本里如了主神的心愿了。 赵军摩擦着手里的U盘，眼神悲哀。 难道说，真的没办法将这个包含了主神空间信息的U盘送到现实世界了吗…… 而就在赵军即将认命的时候，他的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赵副队？！！” 赵刚震惊地看着被几个陌生人搀扶着的胡子中年男人，脱口而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称呼。 赵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个早就在三年前就因公去世的副队长居然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赵刚一下子红了眼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面对故人重现，他也不由得满眼热泪，因为赵副队是他曾经当做偶像一样的存在，再次看到他出现在眼前，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赵刚！你居然到这里了！”赵军抬头，愣了一会儿，露出惊喜的表情。 赵军曾经是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副队长，职位很高，也带过不少实习生后辈，赵刚就是他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满身正气，为人极为善良可靠。 如果是他，一定可以把U盘带出去的！ 赵军眼神变得明亮起来，他是知道的，有时候主神的游戏副本会跟现实世界接壤，导致一些普通人会误闯进危险的恐怖副本，如果能顺利活过副本限制时间，那么普通人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甚至不会被主神察觉！ 赵军前几次也想过通过这些误闯入的人来传递消息，可是屡屡失败，没多少人能顺利活过副本，这次，他居然碰上了自己的后辈！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决不能有差池！ 赵军忍着腹内的剧痛，让队友们扶着自己走向赵刚，急切道：“虽然好久不见，但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等你回到现实世界，一定要记得，把这个给队长！让他交到总部去！记住！绝对要在防护级别甲级以上的地方打开！” 这个U盘是他特意找的道具，内部的资料不可毁灭，连主神都无法删除，但他无法确定主神有没有在U盘表面做手脚，毕竟主神这次都下死手改副本了，不知道它还能做出什么来，所以打开的时候还是要小心。 赵军接着语速极快地道：“你一定要活着出去，我会给你我所有的道具，不知道能不能带回现实世界……” 赵军连珠炮一样交代了一大堆东西，赵刚一脸懵逼地只能不停点头收东西，周围的众人也满脸茫然。 “虽然知道你听不到这个名字，但我还是要说，主神空间很危险，总部的人请尽快做好应对措施！” 赵军语气沉重地握紧了赵刚的手，主神的手段高深莫测，一旦想要将其存在说出来给外人听，必定会被消音，他知道这点，但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告诫之心，恨不得自己亲自出去跟总部的人说话，只希望自己这个可靠的后辈能把自己的话完全传达过去。 “主神空间？” 赵刚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听上去就十分诡秘的名讳。 赵军：“……你、你听见了？” 赵军有点结巴地看着赵刚，身后的几个队友也满面不可思议。 “你居然听见了？”红兰一双美目瞪圆，原本还沉浸在队长居然隐瞒着这么多事情的悲伤中，立刻就被这不应该发生的场景打断了情绪。 “啊、是，我听见了。”赵刚不明所以，但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也意识到了这似乎是很不正常的情况。 主神空间？ 默默围观的柯苏也在心中问出了声。 小说《无限恐怖》中的那个鸡蛋主神吗？ 柯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幽幽地打断了赵军等人的震惊，问道：“请问，主神是个会发光的鸡蛋吗？” 在前世，这部小说中的主神设定可是风靡一时，柯苏也有所耳闻。 赵军等人闻言，一愣，还没看清是谁问的问题就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从来没人见过主神的真面目。” 听了这话，柯苏遗憾地收回了眼神。 这样啊，那没事了。 既然不是穿越到了《无限恐怖》的世界，那这主神是什么东西就无所谓了。 还以为能凭借着熟知剧情登上人生巅峰呢，果然是在做梦，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找工作吧。 柯苏想到这里，忧愁地坐到了一旁的座位上，还是刚才上车时坐的那个位子，继续放空自己发呆，再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问问题的青年是谁，但赵军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见青年不再说话，就不再给眼神，转而开始给赵刚灌输更多关于主神空间的信息。 赵军还没弄清主神屏蔽功能失效的原因，但有便宜不占是傻瓜，他趁着机会把没能放进U盘的信息都说了个遍，把主神底裤都快扒穿了。 同时，互换了信息的两方也发现了车厢方向的不对劲。 比如赵军等人明明已经按照车厢内的地图走了八个车厢了，却还没有到达车头，反而从车尾方向与赵刚等人汇合了。 这样的结果无疑证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列不断奔驰的地铁如同一个莫比乌斯环，永远走不到尽头，只会回到开始的地方。 “果然，主神不会给那么明显的漏洞的。”赵军自嘲地叹了口气，将想要寻找驾驶室作为避难点的想法抛弃了。 这列地铁里，显然已经不存在驾驶室了，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驾驶室里，只会不断在车厢里循环，直到被那个徘徊的BOSS杀掉。 第12章 美味的食物 车厢里的众人都明白了目前的困境，一时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如果真的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莫比乌斯环一样的空间，那也就是说这列地铁永远没有到站的那一天了……”说着，赵刚紧皱眉头，看向了地铁车窗外漆黑一片的景象。 只见窗外本该有的广告牌和车站标识牌全都不见了踪影，如果不是还能察觉到行驶中的声音和轻微晃动感，车厢内的人甚至都没有办法判断这趟车还在行驶中。 整列地铁犹如行驶在深不见底的地狱，带往车上众人走向无法回头的死亡。 这样的困境让所有人都灰心丧气起来，根本想不出逃生的法子。 赵军也面露担忧，道：“是的，主神给我们的任务是活到地铁到达终点站，如果这列车永远不到站，那或许我们真的无法逃出这里了。” 但即使如此，赵军也不想放弃近在咫尺的希望，他开始与赵刚讨论关于大BOSS的信息，试图找出那个怪物的弱点，从而增大他们生存的概率。 但这希望毕竟渺茫，两人面上都无比凝重，这沉重的气氛很快感染了附近的乘客，让他们也变得不安起来。 “呜呜呜——我们该怎么办？呜呜——我不想死！” “谁来救救我们啊！警方为什么还不来支援？” “永远停不下来了？呜呜！我不信，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呜呜！” 几个幸存下来的乘客虽然不太懂赵刚和赵军刚才谈论的事情，但有一点他们是听懂了的，那就是，他们可能再也没办法逃出这里了。 这趟撞鬼的地铁，即将成为他们的埋骨之地。 这让乘客们绝望至极，哭泣声再次低低响起，哀戚无比。 柯苏听着耳边的哭泣声，默默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快闪瞎自己狗眼的广告牌们。 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戏那么多。 这车不是还在走吗？也没走错路线。 不过好像是很久没听到到站的声音了，是他刚才听歌太专注了，错过了报站声音吗？ 柯苏稍微有点困惑地扫了一眼车窗外缓缓驶来的地铁站台。 下一刻。 叮咚—— “大地商场二号站已到，请要下车的乘客及时下车——” 柔美的AI女声响起，压下了一车厢的抽泣和讨论。 “……” 哀伤绝望的情绪被二度打断，在众乘客呆滞的目光中，不远处的车门缓缓打开。 而一旁，赵刚和赵军在报站声响起之前还在猜测BOSS的弱点。 赵刚神情严肃：“我当时蹲在车厢左侧第三个座位的右侧，距离怪物直线距离大概1.5米，当时手里握着枪，一只眼睛被鲜血溅进去了，动作大概是这样的——” 赵刚重现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有些猥琐地蹲了下来，靠在车厢墙壁上。 赵军见状，神情同样严肃，也蹲下来仔细观察这个意外躲过了BOSS杀人条件的姿势。 “那当时你附近的东西都是什么，有什么比较特殊的——” 柯苏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蹲在一起。 头碰着头，手挨着手，表情还都十分肃穆，宛如两个精神病人在交流病情。 随着“……的乘客及时下车——”的报站声落下，柯苏淡定地从两个颇有“哲学”气息的壮汉身上移开视线，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地图，决定下车了。 虽然离目的地还远，但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待在这里难免有些格格不入。 “……” 赵刚和赵军听着耳边响起的报站声，原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声音猛然停下，眼睛同时瞪得如同铜铃，极为同步地看向了不远处打开的车门，以及车门外紧急赶来的警察们和执行员们。 看着这个明显处于现实世界的门外景象，已经在主神空间待了很久的赵军等人震惊到无法言语。 “啊啊啊！！！门开了！门开了啊啊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车厢里的凝固气氛，最先回过神来的乘客猛地冲向门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死了很多人的地铁上停留，事实上，这一辈子，他都不想再坐地铁了。 “啊啊啊！呜呜！出来了！我们可以出来了！！！” 剩下的乘客也都争先恐后地挤出了地铁，本来的绝望全都化为了对生命的渴望和狂喜，由于表情转换时间间隔较短，以至于表情都不约而同地扭曲万分，在外人眼中，他们一起跑出来的样子堪比疯狗出笼。 “这……这怎么，怎么可能？” 赵军旁边的队员都满脸震惊，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们……我们也能出去吗？”红兰扶着队长赵军，看着不断涌出车厢的乘客，一双美目闪着泪光。 天知道距离她离开现实世界已经多久了，在恐怖游戏副本中挣扎求生的日子让她已经快要记不起自己在现实世界的安逸生活了，却又如此怀念。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能逃出主神的掌控，和队长一起在现实世界做一对平凡的夫妻，那该多好呢？ 红兰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外的一切，那个美好的现实世界就近在咫尺，无数美丽的幻想在眼前闪现，她无法自控地往前走了半步，却被搀扶着的队长唤醒。 “红兰，冷静，你看，我们的身体开始虚化了，这次，应该是主神的失误吧……”赵军苦笑着指了指自己和红兰半透明的身体，不是不知道恋人红兰对现实世界的渴望，但是，已经完全被主神操控的他们早已连灵魂都被扣押了，哪里还有逃生的可能。 红兰低头，看到了自己开始虚化的身体，眼神黯淡下来，心头的希冀彻底消散，神智重新变得清醒，只是还是忍不住抬头注视着门外的一切，握紧了队长的手。 就在这几步之外，就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然而，她和队长都将要重新回到那个黑暗的地狱深处了，真希望有一天……算了，只要队长还在，什么都不要紧。 回头，红兰红着眼眶亲吻了队长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颊，眼神温柔。 仅剩的几名主神空间小队成员们的身体都开始了虚化，即将消失在这个车厢内。 另一边，柯苏本打算跟着人潮走出车厢的，可就在即将踏出车厢的那一刻，也是在主神空间小队开始虚化的那一刻，他闻到了一股极其诱人的气味。 那是一股无比美味的烤肉的味道，微微的辛辣，像是在烤架上刚烤好还冒着油水滋滋作响的新鲜烤肉，喷香的酱料涂抹其上，又被人用风扇吹拂着，吹到他鼻间，浓郁到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好香……” 柯苏微微睁大眼睛，本来被包子填饱的肚子突然无比空荡，前所未有的饥饿感让他表情有些恍惚，扭头看去。 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香的……是谁买的烤肉吗？能分他尝尝吗？ 他可以付钱的。 柯苏眼前出现了一道模糊的空间裂缝，香味就是从裂缝中源源不断散发而出的。 那香味简直馋的柯苏流口水。 好像是有一个很好吃的食物藏在里面。 柯苏缓缓走过去，脸上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时候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全都转动着眼珠，无比垂涎地看着裂缝深处一道想要逃走的影子。 他伸出手，想要探入那道细小的空间裂缝，把里面那个美味的食物拽出来。 一瞬间，车厢在他眼前虚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奇异空间，如同科幻小说中猜想的五维空间般扭曲而带着奇特美感。 在这斑斓美丽的空间深处，一抹长着无数神经触须，操纵无数空间的刺球状身影牢牢地抓住了柯苏的视线。 而此时的外界，无人察觉到柯苏的异变，因为几乎是同一时刻，地铁站内部发生了一场大震动，比任何一场大地震都要让人崩溃。 轰隆——！！！！ 无形的空间波动散开，来自灵魂的震颤让距离波动中心最近的人们哀嚎不已，头痛欲裂，捂着头在地上打滚，只觉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答案，精神力稍微强大些的主神小队成员们强撑着爬起来，看着自己恢复实体的身体，表情惊骇莫名。 赵刚也忍着脑袋的疼痛喘着气，看到头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颜色，而那色彩正中，一道庞然伟岸的身影映入了他眼帘。 那是——披着无名之雾与混沌的薄纱，带着凛然威压，让人不可直视的神明，即使是在头顶浩瀚无边的空间里也显得无比巨大。 “这是……怎么……”回事。 赵刚大脑一片空白，被眼前的一切吓到失去表达能力。 这个无比巨大的存在，是什么？ 为何只是看着祂都会产生莫名的恐惧感和想要五体投地，顶礼膜拜的冲动？ 赵刚不知道缘由，只是凝滞在原地，几乎失去思考能力。 柯苏并不知晓外界的动静，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食物身上。 走到美味的食物旁边，柯苏一把撕下了刺球身上几乎二分之一的美味的肌理，迫不及待地放入了口中。 “唔……” 咬下去的瞬间，浓郁的汁水从肌理中渗出，甜辣味的滋味在味蕾间回荡，回味浓厚。 这个食物，美味到不可思议。 柯苏咽下口中的食物，眯了眯眼睛，满足地享受着腹中久违的充实感。 可就在他想要再撕下一块的时候，却发现被撕得只剩下一半的食物不见了踪影。 食物？ 跑了？ 柯苏缓缓皱起了眉，不知为何变得很生气，手掌在周围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气得他把周围挡路的斑斓空间撕成了碎片。 在食物的最后一点气息也消失不见后，柯苏才平静下来，缓缓闭上了眼，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 【警告！警告！危险！危险！】 【请立刻隐藏主神相关信息！！并施加救助！！！违者……者……抹@#&#￥%】 【中断联系】 四位主神空间小队成员用呆板的目光注视着头顶那个无比浩瀚的五彩空间，瞳孔前投影出的主神光屏也从开始的红色警告，到了现在的网络中断状态。 ——整个光屏让人仿佛亲眼见证了主神从故作镇定到放弃治疗的全过程。 众小队成员没有理会光屏，只是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个庞大伟岸，威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来气的巨人手撕刺球。 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切，魔怔了一般，哪怕眼睛都因为长时间不眨眼而泛起了红血丝，都没能清醒过来。 “发生了……什么？” 好半天后，赵军呆板地说出了声，单纯的下意识所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声。 “那个，不会是主神吧。”红兰也呆滞地躺在地上，呆呆说着。 “哪果？”短发青年呆滞回答，蹦出了方言。 “你们说啥？”另一个队员呆滞补充。 “……” 没人再说话了，都只是呆呆地看着头顶的一切，脑袋空白。 头顶之上，五彩斑斓的空间渐渐消弭，那伟岸的巨人似乎在发怒，随手一挥动，那五彩的世界便随之破碎，露出内部狂暴的空间乱流，裹挟着空间碎片乱窜，却丝毫伤不到巨人，反而像是一道五彩的彩带，环绕在了巨人身周，让这本就神明般巍峨的形象愈发让人敬畏。 片刻后，巨人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眼前，那个五彩的破碎空间也缓缓消失了，地铁站内的一切又恢复了原貌，只有一地呆滞的人类能让人一窥方才玄而又玄，不可名状的一幕。 “啊，到站了。”柯苏站在出站口，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歪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还有，舌尖好像残留着一股十分美味的味道。 柯苏思考了下自己吃过的东西，舔了舔嘴角，决定下次还买楼下那家的包子。 回味无穷啊，真想再来一个包子。 柯苏走出地铁站，如此想道。 第13章 美丽小镇 滴呜滴呜—— 刺耳的警笛声一趟趟袭来，刚走出地铁站没多远的柯苏看着身边不断驶过的警车，稍微有些好奇地看了下警车去往的方向。 好像是刚才的地铁站。 柯苏想起刚才那一车厢的尸体和被吓得疑似精神失常的一车人，露出了恍然的眼神，这种情况确实需要警力支援，毕竟那个杀人凶手好像还在车厢里。 柯苏收回眼神，继续往前方走去，这是一条人烟稀少的笔直大道，四周绿荫遍地，风景很好。 这里离丽市大学还有两公里，虽然有些远，但步行快些的话也不是不能在中午吃午饭前到地方。 柯苏翻看着手机里的导航地图，慢吞吞地走着，有些跑神。 他双眼放空，想起自己早上玩的那个游戏，虽然是个挺休闲的放置类小游戏，但画风精美，剧情也很有意思。 不知道现在那个叫凯特的小人有没有复活他的妹妹，接下来的任务又是什么呢？获得信徒会增加多少经验值？ 【蒸汽世界：鸟嘴医生】 凯特从一场美好的长梦中苏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父母还在，家里还没有破产的时候，他和妹妹一起依偎在金发披肩的母亲的怀中，在午后温暖的玻璃花房阳光中，眯着眼睛享受母亲的轻抚。 “妈妈……玛丽……” 凯特泪流满面着醒来，睁开眼，看到了密密麻麻黏在天花板上的肉团和触手。 他恍惚地从到处是血肉，黏腻的地板上爬起来，抬眼看到了房间正中央那个让人无以名状的神明。 神明像是在小睡，那巨大的眼睛半阖着，瞳仁内的宇宙星辰忽明忽暗，眼睛背后巨大的肉糜随着呼吸一呼一吸地鼓动着，触手在地板和天花板上无意识蠕动，将整个地下室打造成了一个只有在圣经关于地狱的描写篇章中才能一窥真容的可怖深渊。 凯特面对这样地狱一般的场景，神情却异常兴奋，陷入沉睡前的一切在他脑海中浮现，所有细碎的信息流冲击着他的精神，让他的眼睛亮的惊人。 他跪伏在地上，虔诚而带着几分神经质地祈祷着：“万能的神，一切的起源，万物的终结，愿您好梦！卑微的虫豸向您保证，必将您的荣光与世人共享。” 半晌，祷告词念完，凯特才起身，再抬起头时，房间中央的巨大眼睛和无数狰狞可怖的肉糜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耀目的白光，天堂的虚影在地下室降临，圣洁的乐声回荡，形容俊美，胜过太阳神千百倍的神明端坐于神座，合眼沉睡，等待被信徒唤醒的一日。 凯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眼中的狂热愈发炽热了几分，他沉醉在这神明赐予的福音中，直到因直视神明而精神憔悴，才毕恭毕敬地向神明告罪，离开了地下室。 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完成，复活妹妹玛丽，然后，将余下的所有生命都献与伟大的主。 这一天，天空依然阴沉，凯特第一次在白天走出了家门，离开了家中这座爬满了藤蔓的阴森宅院，回到了自己那座尘封已久的小诊所，他要开始准备复活妹妹的材料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镇上的人都得知了一个消息，那个阴沉的医生凯特重新开始营业了。 诊所重新开张，起初并没有多少人敢去，因为他们还记得当初凯特医生发疯的样子，虽然是为了救他自己的妹妹，但行为过于偏激，完全不管镇民们的死活，不给治病，还要拿刀捅人。 直到现在，镇民们还有些埋怨凯特医生的不识大体，为了多数人的平安，玛丽那个女巫的死完全是一种伟大的牺牲，却被凯特医生污蔑成了杀人犯般的行径。 但是，毕竟镇子上只有这么一个医生了，许多生了重病无法离开镇子去大城市看病的人不得不选择来这里看病，胆战心惊地接受治疗，用质疑的目光扫视凯特医生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往药里面下毒。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凯特医生的性格变得温和了许多，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面对镇民们的怀疑，他丝毫不生气，脸上还带着笑，依然尽心尽力地治疗着病人，他的医术也变得很好，治好了许多重病患者，病愈后的镇民都对凯特医生感恩戴德，每天都会去他的诊所送东西感谢。 时间长了，所有人都觉得是凯特医生终于长大了，懂事了，于是镇民们便重新接纳了他，与他一起去教堂做礼拜，尽心尽力地帮助凯特医生。 很快，整个镇子终于摆脱了瘟疫的阴影，重新回到了瘟疫前的美好和睦之中，幸福再次降临了镇子。 “所以说，凯特医生真是个好人啊，他虽然并不信仰太阳神，但他的信仰也很纯粹，看，这是他送给我的祈祷用的教具，很精致吧！”说着，脸色苍白的枯瘦男人用干柴一样的手拿起了脖子间的教具，一个倒十字架形状的挂坠，倒十字架上似乎有些细密的花纹缠绕，让人看不清晰。 “那是一个，比太阳神还要伟大的神，年轻人，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这个教具就送你了！” 男人一身沾着机油的工装，外表不算干净，但神色很和善，尤其是眼睛亮的惊人，让人不忍心拒绝。 满脸沧桑的年轻旅行者推辞不过，收下了项链，目送男人远去回家，然后才抬眼看向这座安逸的偏僻小镇。 “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啊！”看着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尖角房屋上，镇子另一头的工厂若隐若现，密布的蒸汽管道散发着洁白的蒸汽，衬得这座小镇宛如仙境。 年轻的旅行者名叫列德尔，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渍，感叹这座小镇真是他自瘟疫发生以来路过的最美丽平静的小镇了。 听了刚才那个工人的一番描述后，他忍不住兴起了想在这里定居的念头，但身为一个吟游诗人，他的职业注定让他无法彻底定居在一个地方，这永远只能是一个念头而已。 揉了揉因为累日奔波而酸痛的小腿，列德尔决定在这里住几天，虽然无法在这里定居，但至少可以体验下这里的美好和宁静。 “第六十六个暂住地点：迷失镇。”看了眼路边的镇名标识，列德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字。 有点奇怪的名字，跟这么漂亮的小镇不相称，列德尔边写边想道。 写完，年轻的吟游诗人收起笔记本，踏入了这座美丽却陌生的小镇。 呼—— 秋季微冷的风吹过，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 现实世界 丽市大学 一号教学楼内，空荡的大教室内一群人正在嬉戏打闹，原本正在上自习的人不得不收拾东西离开了，只留下教室里的十几个人。 “喂！陆仁大班长，你说柯苏今天真会来吗？别是要放你鸽子吧！哈哈哈！”打扮新潮的卷发女孩笑容揶揄地看着一旁的班长陆仁。 陆仁“嘿嘿”一笑，看上去憨厚可靠极了。 “反正我是跟他打过电话了，要真的不来，那些证件什么的，丢了也不关我事，或者一会儿咱们直接扔了都行，到时候他来了就说迟到了，东西刚好丢了！” 卷发女孩文雯闻言，笑得花枝乱颤，笑骂道：“你个坏心眼！” 陆仁对文雯很有好感，正有追求的意思，于是也跟着挤眉弄眼。 身边的几人不想吃狗粮，谈起了最近家长管得有多严格，老师也对他们看的紧，考试作弊都很难了，有点抱怨：“说起来，这还要怪那个狗东西搞得咱们班那么多人这一年都过得乱糟糟的，结果他倒是悠哉悠哉的过来取证件！这世道真是！” “就是啊，还不是因为那小子当初把事情闹那么大，让我爸直到现在一见我就皱眉，看到外面那几个狗杂种倒是笑得欢实！妈的！”打扮吊儿郎当的男生叼着烟，吊梢眼里闪着恶狠狠的光。 当初，在那个叫做柯苏的怪胎向他兄弟表白之后，听说他一向温和的兄弟当场恶心到骂娘，极看重兄弟义气的吊梢眼，也就是钱宦立刻决定替兄弟出气。 在他的带领下，教训柯苏的事情进展很顺利。 在钱宦看来，他们不过是稍微做了点恶作剧，把人关到厕所里一晚上，浇了盆水，再把他书包里的书扔掉而已，结果却被那个狗东西举报给了校方，还上了电视台新闻频道，闹得沸沸扬扬，把学校和他家的脸都丢尽了。 因此这一年来都没怎么敢出学校玩。 “哎，我说要不咱搞个恶作剧好好整整那小子，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钱宦突发奇想，向同伴们眼神示意。 同伴几人有点犹豫，毕竟当初就是因为这种事情上新闻的，再来一次，他们爸妈的脸真的要丢光了，回家少不了一顿揍。 “啧，你们这群胆小鬼！” 看出了同伴们的怯懦，钱宦嫌弃地啐了一口，转身把胳膊搭在了另一个男生身上。 “老王，你怎么看？真不想教训教训他出口恶气？这一年你过得也不舒坦吧！”钱宦挑着眉，表情跃跃欲试地看着名叫王昀的男生。 王昀就是当初柯苏表白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他犹豫了一下，长相清秀纯良的脸上露出一抹无辜的笑容。 “其实当初的事情也差不多过去了，你们不提这茬我都快忘了。” 钱宦闻言，露出失望的眼神，就要松开放在王昀肩膀上的手，不过接着，王昀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们毕竟是哥们儿，你们当初给我出了气，我这次也不可能不帮大哥你啊！” 钱宦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就听王昀继续说道：“不过恶作剧还是不能搞得阵仗太大，免得再被学校发现，我知道那小子怕鬼，咱们把他引到最近学校不让进的那个楼里去不就行了，到时候就算出了事情，也与我们无关。” 说话时，王昀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学生气十足。 钱宦听得满脸兴奋，搂着王昀直喊好兄弟，觉得这才是真心待他的真兄弟，够义气，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因王昀而起。 “好哥们儿！患难见真情！”钱宦感动的眼眶都微红，看多了黑帮片的他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和王昀就像电影的主角，正要去行侠仗义，想到这里，顿时更加迫不及待了。 旁边一直安静玩手机的短发女孩李兰兰闻言，抬头瞥了一眼王昀，鼻子微微喷气，略带不屑。 她早看穿王昀这个伪君子了，做人做事虚伪的要死，偏偏面子功夫一流，即使心里想着做坏事，面上也会表现得很纯善，现在恐怕心里厌恶柯苏那个同性恋厌恶得不得了，却也只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连出主意恶作剧也做得像是被兄弟情意逼迫的一样。 真是，枉费钱哥的一番心意，一个富二代还那么平易近人，真的很难得！李兰兰托着腮，看着钱宦，如此想道。 而此时，丽市大学校门外，柯苏停步，抬头看着丽市大学高大的校门，眉头微皱。 因为原主记忆中的各种关于这所学校的阴暗画面，所以他对这所学校的感官非常差，甚至有种不想踏进去的嫌弃感。 但没办法，东西还是要去取的。 柯苏收起手机，眉头皱着，走进了丽市大学的校门。 校门外，一阵轻薄的雾气随着柯苏的进入渐渐融入校内，直至完全包围，整座学校都仿佛进入了水面之下，泛起层层涟漪。 而黑暗，则在水面下滋生。 附近的鬼怪离奇之物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丽市大学的方向看去，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让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这座本该充满生气，足以逼退无数鬼怪的大学，很快，丽市大学便成为一片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鬼蜮。 连神明都为之厌弃的地方，只会沦为鬼怪们的乐园。 市区内，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检测光屏上，标志着丽市大学的坐标猛然亮起了血一般的红光，殷红刺目。 第14章 S级灵异事件 “警告！警告！市区内，坐标XXX，S级事件警告！” 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内，系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执行部门还待在大楼内的执行员几乎全被惊动了。 “什么情况？系统坏了吗？怎么可能是S级？外面根本没有异状，S级事件应该是危及城市的灵异事件吧！”有刚转正的实习生面露惊诧之色。 “可能是系统认为这个灵异事件的磁场波动过于剧烈，在短时间内快速变化的话，系统确实会适当调高危险程度，因为这代表着那起灵异事件具有快速成长的潜力，如果不赶快处理，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场大灾难。”旁边一个资深执行员沉着解释道。 “不过即使如此也说明这起灵异事件的危险程度很高了……”另一个执行员也满脸忧色。 一众执行员此时都在一楼大厅等待上面发布任务，一般会有部门队长抽取一部分执行员去执行此次任务，当然，这个人数不可能太多，不能是全部执行员，毕竟总部还要有人坐镇，还有其他的灵异事件也要留够人手去处理。 这样算下来，其实，他们部门的人手完全不够用。 除了这次的灵异事件来势汹汹的原因之外，人手如此短缺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丽市的特殊事件处理部门还没能从上次的代号【古神模拟器】的A级事件中恢复元气。 在上次的事件中，执行员中死了很多人，对于平常只处理低等级事件，实力在总部根本排不上号的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来说，面对A级灵异事件简直是一场灾难，要不是那个恐怖游戏莫名其妙自己消失了，他们还不知道要再死多少人。 而现在，上次A级事件带来的损失还没完全补上去，又要去处理一件级别更高的灵异事件。 如此情况，就连应对灵异事件经验丰富的资深执行员都感到绝望。 想起上次执行任务后部门里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的人，高层也没了好几个，有的执行员不禁升起了退却之意，最近部门死亡率的飙升实在让他们心理压力剧增，根本承受不住。 当然，也有新入职的执行员跃跃欲试想要大展身手，但大多都是些愣头青，能力和经验都严重不足，只是挤在一群同样制服的资深执行员中凑数，也算是上次执行员大减员之后，部门病急乱投医的做法，转正了很多还不够格的实习生当炮灰。 执行员们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在部门大厅集合，很快，队长李处就来了，他也知道目前情况紧急，当务之急是快点派人去处理灵异事件，尤其爆发地点是丽市大学这个聚集了无数权贵子弟的地方。 “相信大家都已经了解情况了，我也不多说了，有自愿去的可以举手，另外我再点几个新入职的执行员。”李处说着，看向了大厅里聚成一团的资深执行员们，明显是在向他们说话。 他也知道S级事件肯定很危险，但这次毕竟关乎无数无辜的学生，还有政府部门的催促，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派人去营救。 资深执行员们大多都避开了李处的眼神，随后，李处眉头紧锁，看到大厅里举起了寥寥四五个手，显然，资深执行员们的积极性很差。 见状，他脸色沉了沉，但也不想多去责怪那些为部门流血出力的资深执行员，知道他们是被最近繁忙的任务和不断升高的死亡率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好叹了口气，多点了几个新执行员凑数。 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了，我们赶紧出发，余下的留在总部待命，这次事件救人为主，所以我们需要配合政府部门的其他人员进行救援，那些鬼怪以躲避为主，不必进行限制。” 李处就差没直接说苟命要紧，遇到鬼怪直接跑，救人能救则救，救不了拉倒。 现在部门缺人手，上级又不重视丽市，给物资拖拖拉拉，要支援人才，又直接无视，他也很气馁，在救人的前提下只好能省下点人就省下点。 这也是他没有强迫资深执行员的另一个原因，都是急需的人才，死哪个他都心疼。 “好了，出发！”很快，清点好装备和人数后，李处安排了一个资深执行员做任务队长，一行二十几人很快坐着全副武装的装甲车驶向了郊区的丽市大学。 * “喂喂！你看！那个是不是柯苏？看着像啊！”文雯趴在窗台上，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下面一个穿兜帽衫的青年的身影大呼小叫。 “我看看！……好像是他，他好像变了不少……”陆仁看着楼下正往教学楼方向走的青年，神情有点古怪。 距离有点远，但也差不多能看清。 只见楼下的柯苏一身浅灰色外套和浅蓝色牛仔裤，打扮一如既往老土，但不知为何，搭配上他怠惰懒散的气质却又显得很抓人眼球，与一年前那个刘海遮住眼睛，脸色惨白，整日阴郁乖僻的样子判若两人，五官好像也变俊俏了不少。 “倒是没那么阴森森了，不过看着那张小白脸，还是让人很不爽！”钱宦也走了过来，摸着下巴满脸恶意。 “走！我们下去按计划行事！” 眼看柯苏要进教学楼了，钱宦大手一挥，带着几个小弟和王昀、陆仁等人一起下了楼，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方法，要将他引到那栋被校方明令禁止进入的教学楼。 这栋楼被封禁是最近的事情，一直在校外的柯苏根本不可能知道，刚好可以将他骗进去，而且那里没有监控，想做点什么事情很方便，不怕被人发现。 被封禁的教学楼是理科三号楼，建筑老旧，快拆迁了，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个女学生，原因是自杀，然后此事不了了之。 但紧接着又死了好几个男学生，这下事件开始发酵，校方立刻封锁消息，连带着封了整栋楼，校园里都传是那个跳楼死的女学生阴魂不散，要找替死鬼，全都不敢靠近那栋楼了。 钱宦从来不信这种鬼神之说，他老爸倒是信，在家里请了不少神，整日烧香拜佛，钱宦也被逼无奈戴了个玉佛项链。 此时他一遍抚摸着脖子上的玉佛，一边吊儿郎当地站在教学楼前，看到柯苏的身影逐渐靠近，他冲陆仁做了个眼色。 陆仁心领神会地上前几步，表情严肃地看向了柯苏，傲慢地等着柯苏走到自己面前。 柯苏走近教学楼后就看到一群人像是门神一样站在教学楼前，看着有些眼熟。 认出这群人就是当初那些校园霸凌原主的家伙，柯苏简单扫了一眼，好家伙，全到齐了，一个没少。 看着这一张张在原主记忆中狰狞的脸孔，从进入校园开始就因为原主记忆而心情不太好的柯苏收回了视线。 也不知道为什么，成为原主之后的一年里，他其实挺没有真实感的，活得浑浑噩噩，没有目标，对原主的悲惨遭遇也没有任何共情，每天得过且过。 在知道这个世界与前世的巨大差别之后更是活成了一条咸鱼，也没有任何给原主报仇的想法，像是一个完全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影子，只在匿名的网络上有些存在感。 他隐约记得自己前世好像也没那么宅，可能是因为穿到异世界，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动力吧，柯苏如此想着，不过现在情况有些变化了，在进入这所寄托了原主最深执念的学校之后，柯苏也稍微能体会到原主的绝望和仇恨了。 整座校园都像一座巨大的囚牢，将原主彻底囚禁，哪怕死前也含着深深的执念。 要是能毁掉这座学校就好了，这里让人很压抑。 柯苏脑袋里浮现出这个在常人看来有些可怕的想法，却还丝毫未觉哪里不对劲，而就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围绕着学校的无名雾气震荡了起来。 人类不可听闻的轰鸣声响彻鬼怪们的世界，从不断涌入学校的鬼怪们的角度看去，天空开始变得阴沉沉，整座校园都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阴霾中。 阴霾将空间缓缓切割，隔离，一切都在水面之下的黑暗缓缓上浮，而人类肉眼不可见的鬼怪们也悄然融入其中，将整个校园分割成了两个内外不一的世界，外层世界依然阳光明媚，一如往常，学生们行走在校园，没有察觉任何异常，而内部的阴暗里，可怖的血肉却在渐渐覆盖整座校园，将其打造成一个属于鬼怪们的完美的乐园，等待着冒失的人类闯入这个属于血肉的世界。 一号教学楼前，柯苏站在陆仁面前，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声音格外冷淡：“班长，我的东西呢？” 陆仁被柯苏与以往截然不同冷淡语气震了一下，险些没认出来，毕竟一年前的柯苏面对他这个手握大权的班长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连头都不敢抬。 刚才在楼上看还没察觉，离近了就发现柯苏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让陆仁莫名有些惧怕，于是噎了一下，没说出准备好的台词。 钱宦就站在旁边，面带冷笑，看着柯苏那张剪去刘海后愈发帅气的脸，一双吊梢眼格外阴冷。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小白脸，他老爸在外面的几个私生子都长得比他好看，那个颜控严重的老家伙因为样貌问题从来都对自己不假辞色，对外面的私生子们态度温和了何止一倍，这导致钱宦最厌烦这种长相阴柔俊美的家伙。 看着柯苏，钱宦眼中的愤恨之色更深，在他眼中，面前的柯苏俨然成为了那些私生子们的集合体，脸上时刻带着假笑嘲讽自己，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头，钱宦真恨不得现在就把面前这个虚伪的小白脸给活剐了。 柯苏察觉了旁边的目光，神色恹恹地瞥了一眼，认出了钱宦。 钱宦，学校里名副其实的校霸，是丽市有名的大企业家的孩子，母亲还是丽市防护区的副区长，家庭背景很深，原主正是在得知仇人势大，自己被那些势力强逼着休学在家，还无望复仇的情况下才选择了自杀召唤邪神。 想象一下，原主面临的境遇确实挺让人绝望的，欺负他的全是权贵子弟，最差的也是个小企业的继承人，精神崩溃自杀也不是毫无缘由。 钱宦不知道柯苏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柯苏冷淡的表情让他很不舒服，心中的厌恶更深，咳嗽了一声，催促陆仁加快速度。 陆仁听到声音，立刻回过神来，再次扫视柯苏一身便宜的地摊货打扮，俨然一副毫无势力的穷小子模样，便把心头升起的那点惧怕归结为害怕被校方发现的紧张感，语气冷冷地回答了柯苏：“你的东西不在这里，谁让你来之前不再给我打一次电话确认地点的，现在又得害我带着你跑一趟！” 柯苏闻言，看了眼陆仁，黑白分明的眼珠莫名让人浑身一冷。 “在哪里？我自己去取。” 陆仁被柯苏那一眼看得有点发怂，但身后还有爱慕的女孩文雯，他反应过来后立刻恼羞成怒地大声喊道：“理科三号楼！没我你进的去吗！老师办公室可是只有班委能进去！” “少废话！还想拿东西就跟我走！害怕的话就赶紧滚！我只领你去这一次！过期不候！” 第15章 内层世界 陆仁边说话边往理科三号楼的方向走去，钱宦等人跟在后面，似乎真的对柯苏的选择毫不在意。 柯苏无所谓地看了他们一眼，也跟了上去，毕竟他来的目的就是来取证件的，不想空手而归。 他看得出来这些人一定有什么打算，只觉得厌烦。 真麻烦，本来以为只是来取个东西就行，现在可能还要打一架。 柯苏面无表情地揉了揉手腕，准备好了来一场自由搏击。 前世工作闲暇之余，柯苏学过些自由搏击锻炼身体，所以他对付这些大学里的白斩鸡们还是有把握的，毫不畏怯地跟在了众人身后，倒要看看他们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学校里的学生大多赶去了食堂吃饭，因此校园显得有几分清幽，柯苏目光略过附近的路线，确认了这是前往理科三号楼的路，但不知为何，比起原主记忆里的人来人往，这条路此时人烟稀少，道路两边堆满了落叶都没人收拾。 走到一半的时候，前方的一行人突然开始谈论起了学校里的怪谈传说。 “喂，你听说了吗？理科三号楼前段时间不是死了一个女生吗？听说啊，她好像还徘徊在三号楼的走廊里阴魂不散地找替死鬼呢！” 李兰兰走到钱宦身边，跟计划中的一样开始讲鬼故事吓唬身后的柯苏。 钱宦满意地看着李兰兰，接着开始夸张地描述女生的死相之恐怖，好像自己亲眼看到过一样。 钱宦旁边的几人纷纷附和，嗓门一个赛一个的高，肢体动作很浮夸。 柯苏在后面听着，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些人突然把声音提的那么高做什么，语气还十分做作。 柯苏扶额，嫌弃地跟在后面，脚步放慢了些，不想理这些脑子不太正常的家伙。 而这在前面人的眼中就是他在害怕鬼故事，不敢靠近，顿时对王昀之前所说的话更加确信，柯苏这个胆小鬼果然怕鬼。 王昀也用眼角余光看着柯苏，眼神讥讽。 他最讨厌同性恋这种东西，面对曾对自己表白过的柯苏更是厌恶得不得了，当初被表白时当场把柯苏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也因为这个，王昀被不少人背后议论说是真面目暴露，完全没有往日的风度，说他恐同太过了，王昀表面上没什么，暗地里却为此恨得要死，他觉得自己风评变坏全怪柯苏这个恶心的同性恋。 于是便挑唆钱宦这个手段恶劣的富二代为自己教训柯苏，事情进展很顺利，柯苏退学了，学校里的人也都忘记了这回事，他的风评又回来了，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王昀觉得自己的做法果然是对的。 其实到现在，王昀的恶气早就已经出的差不多了，但是教训恶心的同性恋是永远不嫌多的，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他才出了这个主意。 王昀乐于看到柯苏这个恶心的家伙受罪，这是他的乐趣所在。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理科三号楼，陆仁带路坐电梯来到了十四层楼的走廊上，柯苏跟在他身后。 钱宦走在一边，不怀好意地看着柯苏，声音压得很低，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有些阴森。 “柯苏，你知道吗，这条走廊就是那个女生自杀的地方，你看，这地上还有血迹呢！” 钱宦说着，饶有兴致地盯着柯苏，准备看他苍白的脸和恐惧的神情。 然而，柯苏理都没理，眼皮都不抬一下地从他身侧走过，气的钱宦面容扭曲了一瞬。 “就是这里，进去吧！”陆仁走在前面，用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是班委，老师为了方便他帮忙处理班级事务曾经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刚好派上用场了。 柯苏站在门前，看了下屋内，确实是老师的办公室，不知道存放他档案和证件的地方在哪。 陆仁看柯苏还不进来，有点急了，指了指房内，道：“就在办公桌上，你自己去拿！快点！” 柯苏面无表情地走进去，猜测这些人想把自己锁在里面，果然，他进去之后，陆仁立刻想溜出去，被柯苏拽住了衣领。 “！！！” 陆仁没想到柯苏反应这么快，一下子被拽住了后衣领，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门砰地关上了。 “不是！钱哥！我还在里面啊！别锁门！别啊！” 咔擦——房门上锁。 柯苏无语地看着这塑料兄弟情，松开了手中的衣领，看着陆仁慌里慌张地拍门求救。 “钱哥！文雯！你们开门啊！我可还在里头啊！这特么！” 柯苏无视陆仁的叫喊，走到办公桌前，翻找文件袋，没找到。 他怀疑这里根本没有自己的证件，眼眸微眯，有点生气，本来就不怎么高兴来这里，陪着这群人转来转去，让他更加烦躁了。 轰隆—— 似乎察觉到了古神的烦躁，无声的轰鸣再度响起，最内层世界之内，无数恐怖的血肉蠕动着，似乎在恐惧着什么，狂暴地在整个布满血肉的世界翻滚，最后终于在长满血肉的校园里找到了一个文件袋。 窸窸窣窣——无数触手层叠在一起，浪潮一般接力护着一个被举得高高的棕色文件袋，一路到了理科三号楼，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又慢慢地将文件袋放到了办公室的抽屉里，等待内外层世界的重合。 刺啦—— 突发奇想打开抽屉的柯苏发现了自己的文件袋。 打开封存完好的档案袋，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证件，确认无误后柯苏才抬起了头，发现身后的房门大开，陆仁等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真是幼稚的恶作剧。” 柯苏拿着文件袋，走出了房间，至于那群人去哪里了，他并不在意，反正东西拿到了，他该走了。 砰砰砰！ “快开门啊！我还在里面呢！” 陆仁拍着门，快被气哭了，他是真没想到，这群人这么不讲义气，他还在里面呢就关门，简直太过分了！ 拍着拍着，陆仁突然觉得这里有些过分安静了，就连身后的柯苏都没有一点动静，居然都不慌张的。 陆仁可是知道柯苏这家伙患有幽闭恐惧症的，被关在房间里绝对会不安，不可能这么安静啊，陆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把自己吓了一跳，房间里居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怎么、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不可能啊！” 陆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连忙跑到窗户边看了看，十四层的高度，柯苏不可能从这里跳下去，而且窗户是紧锁着的，没有打开的痕迹。 这样一个密室环境，柯苏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陆仁越想越害怕，转头开始更加使劲儿的拍门，试图让同伴打开房门，然而，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无一人，只有地面开始泛起殷红，生长出了许多蠕动的血肉。 “陆仁好像还在里面呢！你关什么门啊！” 办公室外，钱宦狠狠拍了下小弟的脑壳，气的脸色发红。 “快开门！” 小弟也懵了，主要是隔了那么长时间又干这种坏事，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就把门给锁了，忙不迭地拿钥匙插进了门锁，打开了房门。 然而，空无一人的房间却让他们愣在了当场。 “这……人呢？”钱宦呆愣地问出了声。 其他人也震惊地看着空荡的办公室，进去查看了一番，发现本该在房间里的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艹，见鬼了？”一个小弟脱口而出，情不自禁联想到了关于这栋楼的女鬼传说。 “呸！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给老子闭上嘴！”钱宦头上青筋直蹦，眼看小弟们都面露紧张不安之色，立刻大声骂道。 “可是，这好像是真的吧，不然人怎么都不见了？”文雯故作可爱地皱着眉，李兰兰看不惯她装无辜的样子，站在钱宦的一边，跟着反驳道：“没准是因为这里有密道呢！” “噗！那还不如有鬼可信呢！”文雯嘲讽道。 两个原本就互相看不过眼的女人立刻互相怒视，钱宦也忙着压下小弟们关于撞鬼的讨论，十个人乱成一团，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阴暗的角落里，无数密密麻麻的血肉正在缓缓滋生。 * 滴呜滴呜—— 警车的鸣笛声在丽市大学周边回响，吵闹不休。 拉响警报的丽市大学大门内涌出无数不明状况的学生，都被警方护送到了远离学校的方向，整座学校的学生都觉得莫名其妙。 突然间校方就通知他们紧急撤离学校，说是马上要封闭学校，学生们很听话的出了学校，私下里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学校里被恐怖分子埋了炸弹，有的说是学校里出现了杀人犯，各种各样的猜测五花八门。 不远处是潮水般涌出校门的学生们，装甲车内的资深执行员周石抽着烟，看着眼前毫无异状的大学，眉头紧皱。 明明磁场波动已经到达了S级，这里却还是风平浪静，这绝对不正常！ 很快，负责去探测大学内部状况的年轻执行员回来了，敬了个礼后，向周石汇报情况。 年轻执行员小吴在检测完各个出口，还询问了许多学生后发现没有一个人撞见过灵异事件，校园内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嘶——呼！”周石满脸忧虑地听着这个调查结果，吐出了嘴里的烟气，道：“小吴啊，既然这样，那咱们就现在外面待着吧，不进去了，等学生们都出来再说。” 小吴点头，在周石的示意下坐在了旁边，他其实也很奇怪这学校里的情况，想进去深入探索下，但是既然前辈如此要求了，他也就熄了进去的念头。 周石半天没说话，只是表情看上去很深沉，半晌，才道：“你知道我听到你的调查结果之后想起了什么吗？” 还没等小吴回应，周石就接着自言自语道：“我想起了以前在总部看到的一个档案，那也是一个被定为S级别的灵异事件，但是至今都没有人能解决，后来，事件发生地被封存，不知道你们这一辈的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三十三号防护区……” 三十三号防护区，是十几年前一个对外宣称发生了核泄漏的防护区，至今都是人类禁区。 “那里，可真是人间地狱啊，古怪的磁场将那里分为内外世界，外面的世界与内部的世界相连通，白天，外层世界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任何危险，可是每到夜晚，内层世界降临的时候，所有地狱里的鬼怪都会从内层世界出来，肆意屠杀，人类根本不堪一击，甚至因为所处世界位面的不同，外层世界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害内层世界的鬼怪。” 人类研究已久的各种道具都毫无作用，除非有人踏入内层世界，以永远不能出来为代价去消灭那些鬼怪，但即使如此，个人的力量也是微薄的，根本不可能解决掉所有鬼怪。 小吴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周石在说什么，看着这个年轻执行员迷茫的模样，周石回过神来笑了笑，拿起了身边的两张纸，一张写上“外层”，一张写上“内层”，然后将两张纸重叠在了一起。 “有些时候，空间是分为很多层的，我们所在的外层，是现实，而那个可怕的鬼怪则在内层。”周石握紧手中的纸，看着两行字慢慢重叠，眼神复杂。 “真希望这次的情况没有那么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里世界设定灵感来源 恐怖电影《寂静岭》 第16章 不知名讳的新神 【蒸汽时代：鸟嘴医生】 列德尔住进了迷失镇的老汤姆旅店。 这是一家经营了很多年的旅店，看得出来店主一家人很用心地照顾着这座年代久远的建筑，但依然无法阻止岁月将一砖一瓦染成陈旧的颜色。 走在旅店的楼道走廊上，木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响，店主老汤姆露出有些歉意的眼神，领着列德尔走上了三楼，旅店里最好的单人房。 列德尔感受到了店主的善意，脸上带着笑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布鲁斯先生，欢迎您来到迷失镇，这一年来我们这里都没什么客人，对我来说，您可是一个少见的外乡人，真的很开心您能选择我们店住下。”店主老汤姆笑得满脸褶子，十分和善。 “愿万能的主保佑您度过一个愉快的旅行时光！” 老汤姆说着，握紧了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满脸虔诚。 列德尔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逆十字吊坠，与之前的工人给自己的吊坠一模一样。 于是，列德尔也顺势拿出了自己放在口袋里的吊坠，语带好奇：“汤姆老先生，真巧，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吊坠，是之前遇到的一个好心镇民送给我的，能冒昧的问一下这个吊坠代表的神的名讳吗？原谅我的冒昧和无知，我在外面流浪太久了，实在脱离了潮流。” 一听这话，老汤姆立刻看向了列德尔手里的吊坠，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似乎在生气，在压抑着怒火。 列德尔看出了老汤姆的情绪变化，心中奇怪，毕竟他自认自己的语气已经足够温和，就算是那个不知名讳神明的狂信徒也不该因此怪罪自己的无知才对。 于是列德尔问出了声，询问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 老汤姆摇了摇头，神色恢复了正常，解释道：“哦，我万能的主啊，您误会了，我并没有生气，我是在开心布鲁斯先生也能沐浴我主的光辉！又很遗憾向您传播我主光辉的人不是我，所以才会如此。” 列德尔听了解释心底却还是有种古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外表和蔼地老店主说的并非真心话，但他也没有理由继续追问下去了，毕竟一个异乡来客而已，追问过多未免显得讨人嫌，于是列德尔就此打住，听着老汤姆开始向自己推销他们镇上信仰的新神，一个万能的神。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满脸胡子，年过中年的汉子能说出这么多溢美之词，一大串夸张的形容词不重样地往那个不知名讳的神明上面堆砌，越说越起劲，脸色都跟喝醉了一样发红。 “……真遗憾今天天色已晚，不然我真想继续向您介绍我们万能的主，无所不能的古神！”边说边干活，老汤姆帮列德尔收拾好行李就满面红光地告辞了，最后才说出了神明的名讳。 列德尔微笑着向老汤姆道谢。 咔擦—— 看着老汤姆下楼，迅速将房门反锁，列德尔将行李箱放到床边，这才皱眉思考起了这个偏僻小镇上信仰的新神。 “古神？” 从没听过的名字。 虽然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生于这个科技迅速发展的蒸汽时代，列德尔其实并非一个虔诚的信教之人，旅行的地方多了，见过的事情多了，他甚至都开始怀疑神明是否真的存在，毕竟神明从未亲眼出现在他面前，也未曾在世间显现出任何神迹。 尤其是在一年前的黑死病中，他对神明存在的信任度更是降到了极点。 列德尔曾在教堂里质问太阳神，如果祂真的存在，为何不来救赎世人，反而要亲眼看着人们接连死去，最后无数城市沦为死城，遍地死尸。 太阳神当然是毫无回应的，因此，对于这个小镇上信仰的这个古神，列德尔也不是很相信，甚至有点怀疑这就是一个才被造出来的假神，毕竟黑死病才过去没多久，人们心思浮动，躁动不安，有人以此为根基塑造一个新神的事情在其他地方也不是没发生过。 这样想着，列德尔盘腿坐在床上，打开床头的煤油灯，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写旅行日记。 【XXX年X月X日 住进迷失镇的第一日，店主老汤姆向我介绍了他信仰的神，很显然，这并非任何一个主流的神明，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神，只是镇民们似乎很信仰祂，我打算明天去调查一下这个神的来源，或许，这可以成为我的下一个诗歌素材。】 列德尔写到这里，停下了钢笔，听到旅店外传来了守灯人的声音，于是从窗户往外看，看到昏沉的天色下，迷蒙的白色蒸汽从烟囱个管道里冒出，在道路上漂浮，守灯人踩着雾气点亮了路边的路灯，口中还在不断颂唱着什么歌谣，列德尔侧耳倾听，听到了些许旋律，悦耳动听。 “……星辰点亮，万物与您共生，群星闪烁之时，神将归来~” 奇怪的旋律，但很好听。 列德尔在日记上用音符简单记录了旋律，等到守灯人远去，才收起了笔记本，准备睡觉了，今天奔波了一天，他也很累了，需要养足精神才好明天去收集素材。 啪嗒——熄灭煤油灯，列德尔睡在带着阳光香味的被褥里沉沉入睡。 楼下，老汤姆没开灯，直挺挺地站在大厅里，像是白天迎接列德尔进店时候一样面带笑容，口中喃喃自语着听不清的词语。 等看到三楼的灯光熄灭之后，老汤姆才收回了看着楼上的目光，继续虔诚地握着手里的逆十字架念祷告词。 直到深夜，旅店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老汤姆才如梦初醒般地停下了祷告，在一片黑暗中极为熟练地走出了旅店，随着那窸窣怪声远去。 远去的方向是，凯特医生的房子。 而与老汤姆一样的人有数百名，几乎都是带着相同虔诚的表情，僵硬熟练的步伐，走向那黑暗深处。 窸窸窣窣—— 暗夜中的声音，像极了什么东西在人耳边呢喃，在这夜晚死寂的小镇里久久不散。 * 理科三号楼内，十个人还在乱糟糟地谈论着柯苏和陆仁的消失。 看着无人的办公室，越看越害怕的小弟们都有点怂了，胆战心惊地劝着钱宦赶紧离开，几乎是笃定这里有鬼了，觉得早点离开为好。 “艹！行了行了！找不到人就找不到了！等他们想出来的时候就出来了！我们先走！” 钱宦的声音响彻整条走廊，他烦躁地甩了甩手，不想再安抚被吓坏了的小弟们，干脆决定先走人再说，毕竟刚做了坏事，在这里待久了难免会出什么情况，至于撞鬼没撞鬼，等出去后再说吧。 陆仁的安危不在钱宦的考虑范围内，抬脚就想走，一旁的文雯见此，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喝住众人道：“陆仁呢？就这么不管了？太无情了吧！” 文雯对陆仁这个舔狗还是满意的，还没无情到直接走人的地步。 闻言，钱宦烦躁地瞪了文雯一眼，恶劣道：“你可以留在这里找人，我没拦着你！”他这会儿被小弟们吵的脑仁疼，哪有时间去找那个班长陆仁。 本来关系也不是多好，钱宦只是看陆仁这人还有点用，才屈尊降贵地搭理他，给他个抱大腿的机会而已，怎么可能费劲儿去找人。 说完，钱宦转身就带着小弟往外走，文雯在原地气呼呼地插着腰，眼看人都走完了，自己也只好跺了跺脚，跟了上去，走过去后，众人刚好在等待电梯，也不知道为什么，电梯上升的速度很慢，就好像在每层都停了一下一样。 1、2、3…… 看着这一顿一顿的显示屏，众人心头不禁有些诡异之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已经被封禁的教学楼，除了他们这几个闲的没事干的家伙外，根本不可能有人过来，更不可能每一层都有人。 那么……现在是谁在开关电梯呢？每层一停，简直就像是在期待着有人登上电梯一样。 让人不禁联想到那个死在楼里，阴魂不散的女学生是不是就在这电梯里一下下地按着开门键，等着生人踏入。 咕咚——有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格外响亮。 “大、大哥，咱、咱要不，走楼梯吧！”一个小弟拉了拉钱宦的衣袖，小声劝道，因为极度紧张，他的牙齿都忍不住发出了“咔哒”的战栗声。 钱宦皱眉，嫌弃地收起袖子，道：“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别在这里危言耸听！兄弟们信我的一会儿就跟我上去，不信的拉倒，自己爬十四层楼梯下去，我可不等你们！” 一众小弟看着钱宦如此坚定的样子，面露难色，都有了退意，虽然都想抱钱宦的大腿，但也没到为此拼命的地步，只看钱宦这听不进去人话的样子，他们也不可能跟着他上电梯。 甚至还有点埋怨钱宦带着他们来这个闹鬼的地方了。 见状，李兰兰趁机上前挽着钱宦的胳膊表忠心，声音娇柔：“钱哥，我相信你，我和你一起上电梯。” 钱宦意外地看了李兰兰一样，顺势搂住了李兰兰的腰肢，还真有点感动了。 感受到钱宦的动作，李兰兰得意地笑了起来，柔弱无骨地贴在了钱宦身上，觉得自己或许今天就能顺利搭上这个有钱又大方的富二代了。 与此同时，丽市大学门外，资深执行员周石正皱眉看着光屏上的信息。 “这个学校里还有个没限制起来的灵异事件？怎么事先没人报告。” 小吴面露惭色，连连道歉：“对不起周队，我，我忘了跟您说了，因为校方那边说是不用担心的，原先有人来过了，只是最近人手不够没来处理，暂时封禁了事件发生地点，说是危险度不高，很容易对付。” 听了这话，周石不满地看乐小吴一眼，语重心长：“容易对付？是啊，摸透了鬼怪的杀人方式后确实容易对付，但是对学校里的学生来说，这就是个可怕的厉鬼！” 说着，周石看向了光屏上关于丽市大学的档案信息。 【电梯女：出现于电梯内的长发女，站于电梯左侧夹角，背朝外，不可背对它，否则会在出电梯的时候背负长发女走出，在遇到任何反光物体，如镜子之后，映出长发女身影则当场暴毙，长发女会重新寻找电梯杀人。】 叮咚—— 电梯门开了，柯苏看着打开的电梯门，走了进去，按了下一楼的按键，然后拿出手机看最近的新闻。 “丽市二号地铁线封闭！疑似因为撞鬼！” 柯苏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发布新闻的媒体，果然是自媒体。 如果有鬼，那他这个刚从地铁出来的怎么没见过？ 全都是胡扯。 柯苏关闭了这个新闻，继续翻找其它新闻，而电梯外部，一个长发女蜷缩在电梯上方，缩在电梯管道里一动不敢动。 第17章 【盲眼男孩】 “碰！碰！” “开门啊！求你了！来个人啊！有没有人啊！” 陆仁死命地拍着门，手拍得通红也顾不上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安静到让他窒息的房间。 自己一个人待在废弃教学楼内的恐惧感让他精神极度紧张，根本没办法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走廊上依然无比安静，只有陆仁的拍门声回荡。 “特么的！都特么的混蛋！” 已经基本确认自己被抛下的陆仁压抑着哭腔，一连串脏话不断往外冒，可依然没人回应他的声音。 “该死的柯苏！为什么要拽着我！都怪他！” 喊的嗓子都哑了，陆仁便倚着房门坐下，不敢去怨恨把自己锁在房里的钱宦一行人，反而把所有怨恨都放在了凭空消失的柯苏身上。 就在陆仁细数柯苏的罪状时，他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陆仁刚想大叫一声救命，就反应过来，他们几个同学里好像并没有人穿高跟鞋，而这里又是一个被封禁的教学楼，根本不可能有外人。 想起这栋楼封禁的理由，陆仁心头不禁一凉，趴在地板上透过底下的门缝往外看去。 哒哒哒—— 一双红色尖头高跟鞋刚好停在了门前，双脚并起，像一个教养良好的淑女，紧绷的青色脚背却泛着死人一样的尸斑。 见此，侧着头的陆仁呼吸一窒，紧接着，门外高跟鞋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门内有人，猛然贴近了房门，一双尖头鞋紧紧抵在了门缝上，看着那力道，陆仁完全相信如果不是底端的门缝太小，仅够鞋子的顶端进来，外面的那人是想整个脚都伸进来的。 简直是疯子。 陆仁吓得一缩头，趴在地上不敢动，等了一会儿，发现那双脚依然贴在门底一动不动，鞋子的尖头部分挤进了门缝里，严丝合缝，这种紧贴的状态，需要脚的主人完全贴在门上才能做到。 陆仁想象了一下这个姿势，无人的走廊内，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紧紧贴在一扇房门上，连脸都压在门板上，画面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陆仁浑身冰凉，脑海里闪过无数鬼故事，险些将自己吓得精神崩溃，他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想错了，这只是一个误入的女人，好奇想要进入这里而已，贴在门板上或许也只是想看看猫眼里的画面。 想起猫眼，陆仁坐起身，视线上移，想看看房门的猫眼，突然感觉有种强烈的被窥伺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继续上移视线，移到了房门上方用来采光的小窗户上，那里，一颗披散着漆黑长发的头颅正在盯着他看。 “啊啊啊！！！”陆仁当场被吓得失声尖叫，尿了裤子，连连后退，缩在房间角落里不敢动，但就在这时，似乎他的尖叫声触发了门外女人的某种杀人机制，房门的门把手被疯狂拧动着，那颗在窗户上的头颅也不见了踪影。 窸窸窣窣—— 正当陆仁为此感到无比恐惧的时候，房间内，出现了怪异的呢喃声。 陆仁尖叫着惊恐地站起身，看到整个办公室都在如同镜面一样缓缓扭曲，密密麻麻的血肉从墙壁上生长出来，如同活物一样向他涌来，用独有的方式欢迎这个闯入内层世界的生人。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啊啊！！！” 无尽的血肉袭来，宛如活物，覆盖了整片视野。 叮咚—— 电梯门开了，钱宦停住了准备跨进去的步子，疑惑地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怎么好像听到陆仁那小子的声音了？” 李兰兰挽着他的手，满脸困惑：“什么？没有声音啊？” 此时决定进电梯间的只有李兰兰和他，其他人已经准备去楼梯间了，但不好意思先走，只好都围在电梯前看着他们，满脸纠结，劝又劝不住，跟又不想跟。 钱宦扫视了一圈人，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道惊恐的声音，但李兰兰却表示什么也没听到，其他人也都疑惑的摇了摇头，他也只好作罢，以为自己幻听了，走进了电梯里。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不跟着我进来，我一会儿下去了可就直接走了！” 钱宦仰着下巴看向门外众人，见众人表情各异，就是不跟着他进来后立刻生气地按下了电梯关门按钮，看都不想看这群没义气的混蛋，也因此错过了众人最后看向他的震惊的表情。 李兰兰跟着钱宦进了电梯，甜蜜地靠在他肩头，视线瞥向门外，在电梯门即将关闭之前，看到有几个人惊愕的看向了钱宦身侧后方的位置。 嗯？那里有什么吗？ 李兰兰扭头看了看钱宦右侧，也就是电梯左侧的夹角方向，什么也没看到。 不明所以的她收回了视线，没有看到电梯光滑的墙壁上反射出了钱宦和他不远处一个长发女人的身影。 长发女背朝着电梯门的方向，本来应该在第一时间就附在背朝它的人类身上的，但是今天却罕见地顿了顿，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才转过了身，爬上了离自己最近的男人的背，瘦弱的鬼身似乎还带着些微颤抖，似乎刚刚面对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还没缓过来劲儿一样。 叮咚—— 电梯缓缓关闭，众人瞳孔紧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长发女的背影和钱宦一起被关进了电梯之内，缓缓消失在眼前。 “……鬼！有鬼啊！！！” 在电梯关闭后不久，一个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小弟就大喊大叫着远离了电梯，跑向远处的楼梯间，他受不了了，这里闹鬼，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也会死的！ 这声尖叫彻底让众人的理智崩溃，不约而同地向楼梯间跑去，但下一秒，他们脚下的地板突然变得无比黏腻湿滑，仿佛踩在某种生物腐烂的肌肉组织上，湿滑的组织液渗出，让人毛骨悚然。 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让众人恐惧到尖叫连连。 “什么、这是什么啊！！！不要！不要靠近我！！！” “啊啊啊！它会动，它会动啊啊啊！” “这是什么！天花板！天花板也有啊啊啊！救命！我被拽住了！不！放开我啊啊啊！！！” 所有人都惊惶错愕地看着自己眼前原本空荡的走廊被血红色的肉糜充斥，鲜血混着腐烂的气息弥漫，让人不寒而栗。 “这到底是什么……” 面对这接连发生的诡异场景，王昀几乎崩溃，推开旁边试图向自己求救的同学，往楼梯间跑去，文雯也跟在后面，被眼前这噩梦般的场景吓得花容失色。 布满血肉的世界终于降临，但对于还困在教学楼的学生们来说，这场噩梦才刚刚开始。 * “周队，学生们的信息都检阅过了，还有十一名学生在学校里没有出来，校方那边也表示联系不上他们。” 小吴皱眉向周石汇报任务结果。 周石看了看名单，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还是得进去一趟找人，总不能连进都不进去，这样对上面交代不过去。 于是周石下令让小吴去装备道具，准备先带一个五人小队过去探探路，毕竟这动静已经闹得很大了，那些学生却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必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当然，他只打算在学校里简单找一找，实在找不到就算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他没有为了这些学生拼命的想法。 很快，三个新手执行员和两个资深执行员的搭配就组好了，周石严阵以待，安排好具体规划后领着众人走进了丽市大学的校门。 按照几个学生身份卡上自带的位置信息，周石往理科三号楼的方向走去。 “怎么到这里去了？学校那边不是说已经封禁了吗？结果这群学生就这么成群结队的过去了？”看着光屏上挤在一起，代表着学生位置的小红点们，周石面带讽刺。 这学校，封禁得跟开玩笑似的。 小吴也面露无奈，觉得校方确实添乱。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快步来到了离理科三号楼只剩下两个路口的十字路口。 “往左边走，一会儿去里面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周石就突然没了声音，因为他看到十字路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抱着红色皮球的小男孩站在十字路口中间，状似天真地歪着头，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他们。 周石看着这个小男孩的样子，突然脸色大变，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另一个资深执行者也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小吴和另外两个执行员则满脸茫然，都不知所措。 显然，两个资深执行者都认出了前方这个鬼怪，一个被记录在丽市档案里的B级鬼怪【盲眼男孩】，这个曾经耗费了他们很大的功夫才加以限制的鬼怪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周队？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发现队伍不再行进，一个站在队伍最后的新人执行员好奇地问出了声，还顺带探出了头，看向前方。 砰砰！！ 话音还没落，小男孩手中抱着的皮球掉地，跳动了两下，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看向了新人执行员的方向。 “嘻嘻嘻~”小男孩笑容灿烂，只有皮肤白的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啪嗒—— 新人执行员的脑袋应声掉地，最后一个字刚从嘴巴里吐出来，脑袋便滚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变化。 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三秒钟内，站在新人执行员旁边的小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个跟他同样年纪的年轻执行员就死掉了，鲜血从他断裂的脖颈处喷出，切口平滑，头颅与脖子如同两块没扣紧的积木，滑落了下去。 小吴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嘴唇颤了颤，差点吓得喊出声来，但看着前方的周石队长朝自己做出的嘘声手势，小吴连忙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现在傻子都知道面前这个小男孩绝对不是正常人，从前辈们的举动中小吴猜测它的杀人方式或许跟声音有关，便立刻捂住了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另一名新人执行员也如法照做，面色恐惧。 见两个年轻执行员都明白事态的紧急性，不再乱发出声音后，周石这才放下心来，冲身侧的同伴，另一个同样知道【盲眼男孩】档案详情的资深执行员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道具包递过来。 【盲眼男孩：一个身高130厘米的小男孩，随身抱着皮球，视力极差，但听力极其敏锐，会自动锁定以自身为中心，二十米范围内声音最大的目标，锁定目标后会拍动手中皮球，在拍动第二下的时候，目标的头颅会落地。弱点，盲眼男孩失去皮球时会感到惊慌，无法杀人，会专注于找回失去的皮球。】 第18章 【棒球棍】 【盲眼男孩】的危险度还是很高的，最初发现于丽市一座废弃的小学里，人形的外貌极具迷惑性，曾有人试图与其沟通，却都因触发这个鬼怪的杀人条件而死掉，所以基本排除了与其沟通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它还具有四处游走的能力，在被限制之前造成了近两百人的死亡，因此被列为B级鬼怪。 当时丽市还没有像现在这么频发的灵异事件，仅仅为了解决这件B级事件就出动了部门里一大半的执行员，因此周石和同伴对这个鬼怪才会那么熟悉。 距离这个鬼怪被限制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虽然很奇怪这个本该被限制收容的鬼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状况紧急，也容不得他们多想了。 周石知道，要想活命就得快点把这个小鬼给处理了，不然只怕他们都得交待在这里， 同伴意会了周石的眼神，立刻知道周石要使用道具包里的哪件道具，有点犹豫，顿了一下才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道具包，看向周石，用眼神询问他确定要在这里使用这个道具吗。 周石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认为现在是使用道具的必要时刻，再拖下去这个盲眼男孩只会变得越来越棘手。 因为它是以最大声音为目标的，现在处于室外，环境音比较大还好，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使得周围的声音低于他们本身的呼吸声，甚至于是心跳声、血液流动声，那就代表着他们每个人都会成为盲眼男孩的攻击目标，而且是不死不休的程度。 况且现在的丽市大学危险等级还是S级，时刻有出现其他危险的可能性，他们不能被困在这里等死。 同伴见状，也只好妥协，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道具包裹递给了周石。 周石尽量放慢手脚，从道具包裹里掏出了一个被布条细密包裹着的棒球棍，本来是拿来应急的道具，结果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周石看着手里的棒球棍，缓缓收紧了手指。 这个盲眼男孩的能力很棘手，在不知道它的杀人方式时确实很麻烦，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对付起来也不是毫无头绪。 周石准备使用这个模样为普通棒球棍的道具来对付它。 理论上来说，只要用这个棒球棍把小男孩手里的皮球给拍走，他们就能暂时安全。 周石看着不远处正侧着耳朵到处听声音的小男孩，神色严肃，握着棒球棍的手有些汗湿。 可是，这事情说来简单，其实做起来还是很困难的。 这个皮球虽然明面上是小男孩的弱点，但实际上，一旦有人靠近，小男孩就会非常警惕地拍动皮球，杀人方式也会改变，目标立刻锁定为距离它最近的人，所以要拿走皮球并非易事。 另外，人类也无法用手直接触碰皮球，任何肢体接触都会导致人类当场死亡，普通的物品也无法将皮球拍走。 曾有人试图用铁棍将皮球从男孩手中撬走，但在接近之后，皮球就像是长在了男孩手上一样，无论多大力气都纹丝不动，反而使得手持铁棍的人触发了死亡条件，在男孩还没有拍动皮球的时候就立时毙命。 其他材质的物品也是如此，只有用同样带有特殊性的灵异道具才可以将皮球从男孩手中夺走。 比如，之前限制这个鬼怪时就是用的放在丽市部门大楼里的一件兜网道具，成功在二十米范围之外将皮球兜走。 现在他们没有那个相对方便实用，可以任意收缩长短的兜网道具，只有这个棒球棍勉强能替代它。 这个棒球棍道具可以避开直接接触，却必须要棒球棍持有者处于男孩的二十米攻击范围内才能拍走皮球。 因此他需要非常冷静、小心地靠近后，在小男孩听见动静，拍动皮球之前拍走皮球，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 而且他手里的这根棒球棍也是一个灵异物品，使用起来也要很谨慎。 说起这根棒球棍，功能平常用来很鸡肋，除了制作材料未知，异常坚硬，没有任何已知科技可以将其切割破坏外，用来殴打比较弱小的C级鬼怪很顺手。 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不能用它来敲击球状物体，这个缺点也是开始时同伴犹豫，不太想使用它的原因。 一旦被它击中了球状物体，那这个球状物体就会被击飞出去，击飞出去后，如果附近没有其他鬼怪等难以理解之物还好，它会随机掉落在地，没有任何危害。 一旦有，这个球状物体就会自动选择附近最强大的一个鬼怪飞过去，击中鬼怪，并吸引被击中鬼怪的仇恨值，握有棒球棍的人会成为被击中鬼怪的头号仇恨对象，如果运气不好击中了一个很厉害的厉鬼，那基本可以宣告死亡了。 好在这个击中范围限制是八十米，在丽市大学这个空旷的校园里，周石自认运气还是可以的，可以赌一把。 毕竟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时间拖得越长，局势就会越危险，谁也没法确认附近还会不会出现第二个鬼怪。 说干就干，趁着校园里风卷起落叶沙沙作响遮掩脚步声的时刻，周石集中精神缓步靠近了盲眼男孩，无声无息地举起了手中的棒球棍，下一秒，手臂上的弘二头肌绷紧，球棍朝盲眼男孩方向挥去，划破空气呼呼作响的同时，盲眼男孩也狰狞地看了过来，抬手就要拍动皮球。 砰！！！ 皮球飞了出去，盲眼男孩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的手，转身朝皮球的方向跑去。 众人见此，都松了口气，周石看着那个红色的皮球飞走，在心中祈祷附近不要再有其他鬼怪了，正当周石如此念叨时，他突然间又想起了一件事。 在刚才使用棒球棍时，他和同伴都忽略了一点，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既然这被棒球棍击飞出去的球状物体是选择附近最强的鬼怪击中的，那么身为皮球主人的盲眼男孩似乎也包含在这个判定范围内。 也就是说……刚才出手拍走皮球时，他其实是有可能根本拍不出去，或者说，直接把皮球拍到盲眼男孩怀中的。 想到这里，周石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看着手里的棒球棍，心中一阵后怕，后背几乎被冷汗湿透，心中大骂自己的粗心，都工作了那么久了，却因为事发突然而变得如此不理智，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好在皮球顺利飞出去了，周石的计划还是成功了的，只是这对他来说也并非一个好消息，因为能拍出去就意味着至少在八十米范围内，存在一个危险度最低也要比【盲眼男孩】高的可怕鬼怪。 思绪刚到这里，周石还来不及向同伴解释这危险的境况，下一刻，就听到了皮球落地的声音，顿时脸色一僵。 声音太近了，他只粗略判断就知道皮球落下的地方距离他们一行人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二十米，很有可能就在十字路口的另一个拐角。 也就是说，在拐角不远处的地方，一个危险度极高的鬼怪，正在等待他们的到来，甚至可能已经因为棒球棍自带的引仇恨效果关注了他们，很快就要过来了！ 知道大事不妙的周石在听到声音的第一秒就立刻带着身边的几个人，拔腿就跑，头都没敢回，这里离学校大门不远，哪怕能多跑出去一米，他们就能多一点生存的希望！ 身旁的资深执行者同伴也深知事件的紧急性，跑的不比周石慢，只有两个新人执行员因为惊吓过度而脸色苍白，反应也没他们快，落在了后面。 而在他们跑了一会儿后，前方出现了一个摆着奇怪姿势的身影，周石看着那道身影，眼睛瞪得极大，露出绝望的表情。 窸窸窣窣——就在此时，怪异的呢喃声传来。 下一秒，天空变成了血红色，地面也变得柔软湿滑，周石脸上的绝望还来不及褪去，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在了原地。 本来跟在身后的小吴不见踪影，只剩下另一个资深执行员和年轻执行员，他低头，发现自己一切完好，没有因为刚才那道身影发生任何改变，但身边的世界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到处都是蠕动的血肉，这里，宛如一片血肉组成的地狱。 树木上鼓动着血管，一切本来该无生命的物体上都生长出了诡异的肉芽，远处教学楼上附着大块畸形肉块，还有脚底活物一般的地面。 这超乎人类想象的场景让周石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想起了自己之前跟年轻执行员小吴谈起的那个三十三号防护区事件。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那个可怕的内层世界，终于再次降临在了这片土地。 * 砰！！！ 另一边，路边树荫下，红色皮球径直朝着树下一个低头看手机的青年飞去，撞在了青年身上才落地。 第19章 【笑脸男】 “嗯？” 遭遇飞来横祸的柯苏停下脚步，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砸中自己胳膊，又滚落到脚下的红色皮球。 这个深红色的皮球样式老旧，明显属于上个世纪的产物，看上面破损的卡通图案，似乎是某个孩子的玩具。 这是哪个熊孩子的杰作？ 正想着，柯苏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于是转头看了过去，一个黑发小男孩的身影映入眼帘，皮肤白的过分，眼睛没有眼白，似乎戴了某种美瞳。 因为这个国家的大学校园并非完全封闭的，所以经常会有外人进来闲逛，有个小孩子柯苏并不觉得奇怪。 看样子是这孩子的皮球，柯苏捡起地上的皮球，看向他。 “你的皮球吗？” 打到人了，怎么也不说声抱歉？ 看着这个陌生男孩，柯苏觉得自己似乎是遇到了一个异世版的熊孩子。 【盲眼男孩】呆呆地看着柯苏，一米三的个头在柯苏面前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浑身剧烈颤抖着，几乎要把自己抖成帕金森，似乎在面对一个无比可怖的存在，以至于害怕到无法动弹。 见这小男孩一直呆愣在不远处，柯苏疑惑地皱起了眉，以为这个小男孩怕生，于是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将手里的皮球还给他。 虽然被砸到了，但他还不至于跟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置气。 盲眼男孩看到柯苏的动作后，原本僵硬的脸上猛然露出近乎惊恐的表情，扭头就要跑，一不小心没站稳摔了一跤，却连爬起来都不敢，就这么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 柯苏仿佛亲眼见证了一个奥运会长跑冠军的诞生。 跑的真快。 自觉自己没那么吓人的柯苏想道。 这皮球不要了吗？ 柯苏看着手里的红色皮球，苦恼地想了下，还是把皮球放在了路边，等这小孩自己回来取。 放下皮球，柯苏继续朝前走去。 而他身后，放置在地面上曾经砸中他的皮球则缓缓腐朽，直至最后变成了一堆灰烬消失在空气中，同一时刻，握在内层世界周石手中的棒球棍也突兀地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已然报废。 柯苏毫无察觉地走在无人的路边，因为刚才被皮球打断，也没了玩手机的心思，收起手机看向周围。 此时的丽市大学很安静，路边连个人影都没有，比来之前还要幽静，校园里半个人影都没，虽然有点奇怪这里为什么变得这么安静，但心中对这学校的厌恶感让柯苏不愿多待下去，因此没多想，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离开这座被原主怨恨着的大学。 前方不远处，柯苏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摆着奇怪的姿势，似乎在搞行为艺术。 远远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西装，身材健美的男人戴着笑脸面具，左手向上举，右手绕过脖子握住左手腕，双腿叉开，身子前倾，一动不动，姿势滑稽。 走近了看，柯苏这才发现原来在搞行为艺术的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年轻的娃娃脸男生。 娃娃脸保持着与笑脸面具男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没戴面具，也没穿西装，脸上的表情僵硬而充满恐惧，额头隐隐有汗水落下，十分辛苦的样子。 柯苏观察了一会儿，看到娃娃脸的眼珠转动着看向了自己，于是友好地举起了手机。 咔擦—— 他拍了一张照，角度很好，把娃娃脸和笑脸男完美的姿势拍了下来。 难得遇到行为艺术者，不拍张照太可惜了。 这样想着，柯苏看了看照片，调转镜头，对准自己，来了张三人合照。 咔擦——茄子。 柯苏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镜头，心中念着茄子，毕竟拍照需要仪式感，茄子还是要念的，即使他不习惯微笑看镜头。 自从穿到这个世界，他感觉自己变得面瘫了不少，平常没事情都不想做表情，似乎下意识觉得做出表情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娃娃脸，也就是小吴艰难地瞪着眼睛，震惊地看着自己跟前的年轻学生拍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人？这人为什么没事？看到了【笑脸男】为什么还毫无变化？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年轻学生是怎么躲过了【笑脸男】的杀人判定，但小吴还是想让这个无辜的学生赶紧走，于是继续艰难地移动唯一能动的眼珠子，拼命使眼色想让这个陌生的学生赶快离开这里。 快走啊！！！ 这里！！！ 可是有一个A级的恐怖鬼怪【笑脸男】！！！ 这是小吴记忆里比较深刻的一个鬼怪，因为在档案里，它的危险等级很高，杀人的条件近乎无解，死了成千上万的人之后才探索出来弱点加以限制，其实按理说，它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应该已经被关在隔壁防护区的基地里才对。 但现实就是这么魔幻，也许是因为【丽市大学】这个S级灵异事件的某种特殊效果，这里多了许多原本已经被牢牢限制收容起来的鬼怪，如果不是小吴学习的档案资料比较多，他都不一定能知道这个鬼怪的来历。 但即使知道它的弱点，要想对付它也太难了，反正小吴是一个照面，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中了死亡判定，只能安静地杵在这里等死。 现在的他只能焦急地看着面前这个路过的无辜学生，想告诉他关于【笑脸男】的档案信息，却有心无力，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五分钟了，再过五分钟，他就会变成一具雕塑告别人世。 【笑脸男：外形为一个高187厘米，身材健美的西装男性，戴着笑脸面具，时刻做出滑稽的姿势，看到的人类会不由自主的模仿，并将其感染给看到他的人类，一旦人类模仿笑脸男姿势成功，会在十分钟后成为雕塑，当在场人数低于三人时，蒙上眼睛即可避免感染，一旦达到三人及以上，该感染进程将不再只通过视线进行，每个靠近笑脸男或其感染雕塑十米范围内的人类都会被感染。弱点，感染过程中，如果笑脸男听到掌声会停止动作鞠躬行礼，感染进程中止。】 小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救下这个无辜的学生，不过他怀疑这个学生对鬼怪类存在有一定的抗性，不然不会还有能力拍照，但这样的抗性也不知道能让这个年轻学生坚持多久。 这样罕见地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于是，小吴竭尽全力地动用还能抽搐的眼部肌肉，为了避免这年轻学生继续看向笑面人以至于中招，他朝着笑面人的反方向，把自己瞪成了一对斜眼。 正面看着小吴的柯苏看着面前纯白的白眼，陷入沉默。 “……” 先是被吓跑的小男孩，然后又是这个行为艺术者的白眼，他长得真的有这么面目可憎吗吗？ 柯苏惆怅地摸了下自己的帅脸，有点怀疑人生。 不信邪的他看向了另一个行为艺术者，希望他能给自己不同的反应，至少不能是白眼。 而此时，戴着笑脸面具的西装男人还保持着那副滑稽的姿势，只是岔开的双腿在以一种尽量不引人注目的速度往旁边挪去，似乎想离开这里另寻一个地方来搞行为艺术。 当柯苏目光投向它的那一刻，笑脸男停住了挪动的步子，一动不动，企图装作自己只是一个路过的雕像，面具上的笑脸隐隐有些掉漆，红色油笔勾起的红嘴巴也有点下弯变成哭脸的趋势。 就在这时，小吴突然感觉自己能动了，他来不及跟面前一脸“茫然”的年轻学生解释，举起手就是一阵掌声响起。 “啪啪啪啪！！！” 正在装雕像的笑脸男：“……” 笑脸男面对柯苏的凝视，僵硬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本能，深深地弯腰鞠躬，做出行礼的姿势，同时挪动步子，挪一步行一个礼，鞠躬鞠得跟磕头一样诚恳，就这样一路鞠躬走远了。 小吴手不敢停，拍的手心通红，同时脚软的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A级鬼怪【笑脸男】以一种档案里从没记载过的诡异姿势离开，瞠目结舌，虽然不明缘由，但庆幸自己捡回了条命。 等到笑脸男消失在视野中，小吴才惊魂未定地停下了手，因为刚刚从石化状态恢复，只觉舌尖发麻，话都说不出来，他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年轻学生正用一种注视精神病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相视无言。 “……” 小吴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死命拍手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可能确实有点精神不正常，只好脸色苍白地解释道：“你听我说，刚才那个不是正常人，是鬼怪！” 柯苏默默看着他，觉得这俩行为艺术者其实都不太像正常人，但看着小吴这副肾虚的样子，他很给面子地没有说出来。 小吴一时半会儿的也解释不清，见柯苏不太信，也无奈了，只好先让他跟自己一起快点离开丽市大学。 这里的危险度太高了，几分钟的功夫接连遇到了两个鬼怪，前辈们还都消失了，他一个才转正的执行员，自认是应付不了的，只能先跑为妙。 柯苏本来就是要离开的，见小吴神色紧张，步伐蹒跚，一副身残志坚的样子，也就没有拒绝跟他同行。 小吴紧张兮兮地走在柯苏身侧，时刻观察着周围，边走还边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柯苏面瘫着脸听着，仿佛在听一部三流科幻小说的烂大街设定。 全程，柯苏只听到小吴说他们部门由总统直接统辖资助。 柯苏顿了下，问道：“公务员？” 小吴正解释着刚才那个【笑脸男】的信息，冷不丁被打断，思路没转过来，愣了一下，结巴着答道：“呃，算是吧。” 柯苏眼睛一亮，想起了自己要找工作的事情：“那你们还招人吗？” 如果这种装神弄鬼的活计都可以入编制，那他觉得他也可以。 小吴刚才就看出柯苏可能具有某种应对鬼怪的抗性，甚至可能是超能力，所以才会对柯苏说了那么多鬼怪相关的信息，自然很欢迎柯苏加入他们执行部门。 于是开始很热情地介绍他们部门的各项优势，所有成员都具有远大志向，名校毕业，素质极高，上级重视，资金充足，除了道具总是不够用，死亡率过高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目前大学肄业的柯苏保持沉默。 学历是他永远的痛，上辈子好不容易考出的高学历现在全打了水漂了，悲哀。 很快，边走边说话的两人就来到了丽市大学的校门前，刚出校门，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就涌了上来，对虚弱不堪的小吴嘘寒问暖，小吴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被着急询问情况的众人簇拥着走了。 柯苏也被当成营救出的学生登上了专门备好的校车，一路免费蹭车回了市区。 白嫖的感觉让柯苏很舒适，稍微抚平了心头对于学历的哀伤。 滴滴—— 在市区中心下车，柯苏没走多远就回了家，此时已是下午四点钟，窗外的天色铅灰，阴沉的仿佛要下一场雨。 柯苏把从学校取回的文件袋收起来，累了一天没了玩游戏的心情，索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思考着小吴跟他说的有关鬼怪的事情。 身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前世类似糊弄老年人迷信的骗术柯苏见识过不少，因此基本的警惕心还是有的，只凭这个自称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人的只言片语，柯苏还是无法完全改变自己的世界观。 除非哪天真的让他撞见一个鬼怪，不然这只在口头上说的鬼怪，他还真的没法强迫自己相信。 就像刚才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柯苏将其与前世恐怖片里的各种厉鬼对比，完全找不到相似之处。 不过，如果真的有鬼，那还真挺可怕的。 柯苏十分有自知之明，自己一个普通人，是绝对斗不过鬼怪的，真撞鬼了想必会死的很惨。 而且，要是真有鬼怪，那原主也不用死的如此遗憾了，冤有头债有主，直接变厉鬼过去自己报仇岂不更妙。 想着想着，柯苏渐渐睡着了，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的他再次回到了丽市大学，视角处于高高天穹之上，与之前那个满是蚂蚁的梦境很相似，柯苏看到自己的手脚随之出现，一回生二回熟，他自然地俯身往下望去，看到一片血肉组成的世界之中，许多小小的人类在挣扎求生。 有的人类抬起头，看到了他，露出了极为震惊，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入v了，很紧张，不知道有多少小天使会留下来QAQ真的很需要小天使们的支持！刚入v前几天的订阅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为了报答小天使们的支持，入V之后会努力更新的，爱你们！ 最后，听说小剧场涨留言~ 小剧场： 面对柯苏的凝视。 皮球：这件事我没法解释，因为我只是个小皮球【当场火化.jpg】 棒球棍：我可以解释。【当场裂开.jpg】 笑脸男：【疯狂鞠躬.jpg】 盲眼男孩：【连夜扛着火车跑路.jpg】 第20章 【无名之雾】 这是一场混乱的梦境, 属于一个绝望的人类的梦境。 梦境中，巨大的宇宙飞船掠过头顶，在城市打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无数人类在一片刺目的光晕中消散。 不可名状的神明在天空投下庞大可怖的阴影，虫族们狰狞的面孔在破碎的画面中反复出现。 蒙太奇一般闪现的画面中, 人类建造的地下基地中, 无数诡异怪奇之物脱离了束缚, 在人类的防护区内肆虐，一身血衣的厉鬼，诡异莫名的缝合怪物，无数飞舞的象征末日到来的诡异蝴蝶。 绝望的嘶吼和人类最后的抵抗在沦陷的城市废墟中进行，载着人类火种的飞船终于起飞, 却在即将脱离地球时被外星飞船发射出的一道光束毁灭。 最终，碧绿色的星球在宇宙的尘埃中渐渐暗淡, 崩碎瓦解。 这就是人类的结局。 联邦中心防护区，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基地。 昆德明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来，头痛欲裂。 他又做了这个梦，这个关于上一世的梦。 从床上坐起来, 昆德明拿出烟, 颓废地抽了起来，烟雾缭绕中, 他疲惫地佝偻着腰。 虽然已经重生回来三四天了，但他还是没能从人类最后的结局中走出来, 总觉得自己也应该死在那场波及全星球的灾难中，而不是苟活在这里。 严重的精神创伤后遗症让昆德明最近几天都精神不济, 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人类消亡前的场景, 尤其是那个造成人类最后灭绝的罪魁祸首——无名古神, 是他梦中连看都不敢看的最深的恐惧。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的同时，昆德明立刻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将自己不清醒的神智唤醒，也将即将回忆起的古神的模样彻底遗忘。 神是不可接触，不可描述，不可回忆的。 因为一旦描绘出了祂复苏之后的模样，祂就会有所感应，那个全知全能的可怕存在就极有可能顺着时间线找到这里，而作为记忆的承载体，他本人也很可能会被古神的气息污染，最后成为一个没有人类意识的古神眷属。 他此次重生的唯一意义就是要改变人类灭亡的结局，可不是让人类提前被古神发现，那样他的重生就毫无意义了。 昆德明最近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回忆的冲动了，在记忆里努力删除了许多有关古神的信息，为了确保自己不被古神发现，甚至连做噩梦都牢牢记得不要把古神的样子构造出来。 也多亏昆德明前世已经突破了人类极限的精神力才能让他做到遗忘古神相关的信息，如果是普通人，在像他一样直视过复苏状态的古神后只会永远沉沦在无尽恐怖和疯狂之中，无法醒转，连保持基本的人类意识都是奢望。 这次重生是人类灭绝前的拼死一搏，昆德明决不允许因为自己而让一切重蹈覆辙。 此时是深夜，做了半宿噩梦的昆德明已经不想继续睡觉了，便穿好衣服准备去办公室继续查看档案资料。 这次重生回来之后，他发现如今的世界局势与前世有了很大的不同，情况恶化的速度要快很多。 鬼怪们空前活跃，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如雨后春笋般到处冒头，联邦的各个防护区都为此疲于奔命，对面的帝国也忙的焦头烂额，双方再没了互相争斗的心思。 原本这种恶化态势是至少五年后才会出现的，现在却提前了那么久，这样的变化让昆德明愈发觉得前途渺茫，不知道自己重生带来的预知优势还能保持多久。 坐在办公桌边，昆德明看着手中的档案，眼中血丝显示着他的疲惫。 这个世界已经危如累卵，他的重生时机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只能尽他所能去完成他的使命。 现在他的首要目的是要阻止远星上这两个互相敌对的政府继续向外探索，不然很快就会遭遇前世的第一次危机，外星侵略者。 而在二十年后才会出现的，那个最大的敌人，不可接触、无以名状的古神现在不知道复苏了没有。 想到这里，昆德明揉了揉自己抽痛的太阳穴，又回忆起了前世人类阵营的绝望，人类与古神的差距，比蚂蚁和人类的差距要大得多。 来自外太空的古神庇佑着祂的眷属——虫族，是不可战胜的。 前世，人类对这个未知的可怕古神束手无策，连祂的真名都无法得知，只能称之为无名古神，仅仅只靠一个可怖的身影和无数低级眷属就将人类逼入了绝境，昆德明并不觉得自己重生一次就能对抗祂，他只能去阻止古神像上一世那样发现人类，然后带着祂的眷属们散播阴影。 昆德明相信自己至少会让人类的未来变得美好一些，不至于完全沉入黑暗，但人类在这浩瀚宇宙中如此卑微，任何外来势力都能随意欺辱的地位却还是让他束手无策。 看着办公室玻璃幕墙外城市彻夜不息的霓虹灯光，昆德明神情苦涩。 * 内层世界 无数狰狞的血肉在建筑物上攀爬，周石带着另一个资深执行员老纪和年轻执行员小张小心地沿着路边行走，动作利落，但为了避开附近活跃的血肉组织，他们的行进速度不算快，甚至称得上是缓慢。 因为目前定位系统完全失灵，举目四望又都是一片片血肉血管内脏之类的肉质，这种类似精神污染一样的画面让众人头晕目眩，神情恍惚。 周石走在最前面，看到前方突然天旋地转，视野中的一切变得模糊猩红，他之前见识过这种对精神造成严重影响的灵异事件，立刻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连忙使劲咬了下舌尖，这才恢复了清醒。 回头一看老纪和小张，神情都不大对劲了，又赶紧把他们摇醒，提议在一旁休息一会儿再前进，按照他记忆中的路线，这里应该离丽市大学的大门不远了，他们不能阴沟里翻船了，还是休息一下，恢复精神状态后再往前走为好。 老纪和小张两人确实快支撑不住了，也就点头同意了周石的建议。 “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周石对同伴们如此鼓劲儿道，但抬起头，看着面前数条已经丧失了路标，几乎全部一模一样的血肉组成的道路，他眸中藏着深深的忧虑。 如果这真的是三十三号防护区事件中的内层世界，那他们想要出去是绝无可能的，现在暂时还没有多少怪物出来，只有些畸形怪异的血肉在蠕动，避开就可以，但等到内层世界彻底撕开和善的面纱，他们的死亡就是定局了。 必须要趁着怪物们还没出现逃出丽市大学。 周石正思索着逃出去后的计划预案，突然听到身边的年轻执行员小张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哽咽，声音颤抖：“……上面……是什么？” 上面？ 周石被打断了思绪，眉头皱起，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头顶血红色的天空。 除了一片刺目的红色，还会有什么？ 这样想着的周石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仿佛从中看到了世界的终结，表情空白。 浩瀚宇宙在黑洞中若隐若现，无数闪烁着微光的遥远天体点缀在一道庞大宏伟的身影上，如同披着一件万千星辰组成的薄纱，仅是注视便已是超乎人类想象极限的震撼与伟大。 直面神明的周石只觉头脑空白，花费了很久才勉强用仅剩的人类认知辨认出那是一个人形的巨大身形。 只见祂从黑洞中探出上半身，被无数星辰簇拥着，无名之雾与混沌的黑暗编织成令人无法窥伺其面貌的纱衣，也将那抹身影映衬得愈发威严不可直视。 周石呆滞地看着这处于天穹之上的一幕，看着那道身影微微俯身，看向此处，明明分辨不出祂被无名之雾和混沌笼罩的面容上的表情，但周石却莫名地有种直觉。 他感觉自己被“看”到了。 被未知的伟大存在注视的感觉让周石的整个灵魂都在战栗，动弹不得，而这仅仅只是那伟大存在不经意间的一瞥而已，片刻就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周石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同时七窍流血，即使是神明没有恶意的注视也给他带来了精神上巨大的冲击，让他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不足以致命，但却异常痛苦。 “咳咳！！！” 周石虚弱地倒在地上，被旁边回过神来的老纪扶了起来，眼睛却依然直视着天空，看到那道巨大的身影靠近了一座被血肉淹没的教学楼， 然后，那伟大存在停住了视线，似乎被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久久未再挪动视线。 周石看着那栋教学楼和那在天际上俯瞰教学楼内的庞大身影，竟然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不知缘由的，他竟然觉得这不知名讳的伟大存在俯瞰教学楼的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的好奇模样。 那时候，他很顽皮，会在兴起的时候扔给蚂蚁一块糖果，看他们辛勤的搬走糖果，也会在不开心的时候往蚂蚁巢穴里倒入滚烫的热水，看着蚂蚁们浮尸遍地。 在这伟大存在的认知中，他们人类，也是蚂蚁吗？ 脑海中突然出现这疑问的周石咳嗽出一口血沫，脆弱的精神状态不足以让他继续看下去，于是艰难地收回了视线。 虽然不知道远处那道伟大身影出现的原因，但看着附近突然变得安分起来的血肉组织们，周石知道，现在正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我们走吧！趁着这些血肉组织还没开始杀人！” 周石在老纪的搀扶下站起来，三人一起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走去。 身后，覆盖了大片血色天空的巨大身影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的教学楼。 准确的说，是教学楼中惊惶逃窜的几个人类，那几个人类都是柯苏熟悉的面孔，被原主深深憎恨的对象。 “啊啊啊！！！救我啊啊啊！！！” 尖叫声响起，又一个同伴被肆虐在走廊的肠子似的血肉组织拖走，王昀和文雯捂着嘴巴躲在旁边的墙角，颤抖着不敢发出声音。 “呜……”文雯泪流满面，连哭声都只能压在喉咙里。 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栋教学楼里待了多久了，起初，人们还期待着通过楼梯间能够让他们逃生。 可是在这被血肉完全覆盖的教学楼内部，最近的楼梯间已经变成了一个畸形血肉怪物的巢穴，扭曲的肠子和破碎的内脏肉块在墙壁上蠕动，一旦有人靠近就会伸出长长的，鲜血淋淋的肠子勒住人的脖子吊起来，痛苦地挣扎，却始终无法解脱。 “呜呜！我们该怎么办？” 躲到一间墙壁上长满血管和内脏，没有怪物的教室里，文雯抱头痛哭。 王昀也脸色惨白地蹲在旁边，吓得手脚冰凉。 教室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其他人要么失散不见踪影，要么被血肉怪物们捕捉，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折磨，只有他们两个跑得快，下手还狠，该推人挡刀的时候毫不犹豫，这才侥幸逃脱。 “……我不知道。” 王昀也没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吓得魂不守舍，哪里能想出下一步的计划，两人就这么绝望地待在教室里，不敢再出去了，外面全是怪物，这里还算安全。 听了王昀的话，文雯无助地蹲在地上半搂着自己，在绝望和强烈的求生欲下紧绷的神经彻底崩断，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王昀的怨恨，恶毒地咒骂着他。 “……都怪你们！不，这一切都要怪你！全是你出的主意！要不是你怂恿钱宦来这里，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个心里冒坏水没脑子的狗东西！全怪你！都是你的错！” 王昀的精神状态也不太稳定，一听文雯这个全靠自己带路才活下来的蠢货还敢骂自己，顿时眼睛冒火：“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我带路，你以为你跑的出来！X的！还敢骂老子！只知道哭的贱女人！” “我呸！谁靠你带路了！就这一条路行吗！你当我不认识路？现在搞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讨厌柯苏，装成无辜的样子让钱宦给你出头！否则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文雯不甘示弱地反骂回去，还顺带用尖锐的指甲抓花了王昀的脸。 脸上渗出血的王昀疼的差点喊出声来，怕引起外面怪物的注意，强忍了下去，气的一拳将文雯打翻在地，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让他轻而易举就将文雯打的鼻青脸肿。 “贱女人！还敢说我？你以前不也对柯苏吐过口水吗？为了显摆你大姐头的地位在好几个女的面前嘲笑他，还往他书包里塞毒蛇，这不都是你做的吗！我好歹还有原因，你就是单纯的恶毒！！” 被打的嘴角出血的文雯怨毒地看着王昀，头发凌乱，俨然一副疯子模样，再没了往日仙气俏丽的样子。 在文雯看来，她欺负柯苏纯属跟风赶潮流，从没觉得自己做错了，毕竟这在当时全校冷暴力柯苏的气氛下是很正常的事情，王昀才是这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 如此想着，文雯摸着自己肿起来的脸颊，眼神憎恶地朝着王昀厮打了起来，连声音过大都不在乎了，接近疯狂的精神状态让她只能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报仇，让王昀这个敢打女人的狗男人付出代价！ 一场发泄情绪的争斗最后终结于文雯虚弱的呼救声，王昀用一条血淋淋的肠子勒住文雯的脖子，用力勒紧，兴奋地看着文雯逐渐没了气息，疯狂大笑了起来。 “死了！哈哈哈！疯女人！活该！哈哈哈！！！” 王昀眼中满是血丝，又拿起旁边的凳子一下下地砸着文雯的身体，视野中的世界猩红一片，精神极度亢奋，满脸鲜血的模样与疯子无异。 不知过了多久，王昀突然听到了一声怨毒的笑声，他惊恐地扔开手里沾满血浆的凳子，看到地上文雯的尸体扭曲地爬了起来，露出那张被砸得稀巴烂的脸孔，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满是怨毒。 “好疼——我好疼啊啊啊啊！！！” 四肢反转扭曲，如同野兽一样爬起来的文雯发出几乎要刺穿人耳膜的尖叫，头颅中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露出一张长满尖牙的嘴巴，流着涎水，朝着杀死自己的凶手王昀扑了过去。 “不！不！对不起！放过我啊啊啊！！！” 王昀四处躲避，却还是被撕扯着咬下了一支手臂，教室的房门怎么也打不开，他绝望地看着教室内的血色，突然看到猩红色窗户外，是万千璀璨的星辰。 “……救我……谁来救我……” 抱着断臂哀嚎，蹒跚着躲避文雯的王昀突然露出了充满希冀的目光，被窗外星辰的光芒吸引，以为出现了生路，跑到了窗户旁边，然后看到了一片混沌的黑暗和无名雾气交织。 他呆呆地向上看，突然发现不知何时，教室的布满血管和内脏的墙壁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比密集恐惧症患者最恐怖的梦境还要恐怖一万倍的画面就这么在教室里出现。 窸窸窣窣—— 熟悉的呓语声再度出现，王昀趴在窗户上，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宏伟身影，披着无名之雾与混沌的薄纱，靠近了这栋小小的教学楼，原来，他所看到的万千星辰，都只不过是这宏伟身影衣衫上的一片装饰罢了。 而教室里这些密布的眼睛眨动着，次第睁开，闭合，在墙壁上看着那趴在窗户上的人类。 无可名状的存在显然，正在很有兴趣地看着这教室中发生的一切。 咔擦咔擦—— 文雯扑在了王昀身上，全无理智，只知道撕咬这个杀死自己的男人，被神明注视的她正逐渐变化，四肢变得越来越畸形，却也变得越来越有力，最后完全不成人形，彻底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这是神明赐予的进化。 教室内，王昀的喉咙被咬断，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呜咽声，看着自己被吞噬殆尽，痛苦让他面容扭曲，脑海中闪过曾经的一幕幕，还有导致这一切的开头，那个少年向自己告白的场景。 懊悔充斥了他的灵魂。 如果当初没有因为讨厌同性恋就肆意算计柯苏，甚至在今天将其引入这栋地狱般的教学楼，他或许并不会导致如今自食恶果的结局，只是现在，已经晚了。 怀着深深的悔恨，王昀在痛苦中陷入永远的黑暗。 教室里的眼睛眨动着，似乎看腻了，消失在墙壁上，片刻后，再次出现在了一个电梯内。 电梯因为电梯通道里长满了血肉而停止移动，只留下电梯内的两个人在足以逼疯人的狭窄空间里相处了不知多少时间。 窸窸窣窣—— 眼睛们发出极具污染性的呢喃，在电梯顶上出现，俯视着电梯内的一切。 长满了血肉的电梯内，钱宦与李兰兰已经如惊弓之鸟，听到声音的他们疑神疑鬼地看着四周。 此时的两人早已不是刚进入电梯时的亲密了，与王昀和文雯一样，在密闭的压抑恐怖环境下，他们刚经历过一场争吵和打斗，因为李兰兰不愿意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巧克力给钱宦吃。 电梯内，李兰兰脸蛋被打的青紫，不敢吭声，缩在角落里，垂下的眼睛里满是愤恨。 电梯停得太突然，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恐怖的血肉更是让人不安，没人知道他们还会在这里待多久，她只不过是想要留着巧克力等实在饿了的时候再拿出来分享应急而已，谁知道钱宦这个明面上大方可靠的富二代居然这么自私，一口就将巧克力全给吃了。 李兰兰真想出去将这混蛋的真面目全部曝光！ 钱宦站在电梯里，衣服袖子被李兰兰撕烂了，整个人再没了富二代的光鲜亮丽，反而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 他脸上余怒未消，在电梯里走来走去，仿佛在发泄多余的恐惧感。 “该死！你他吗的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钱宦满眼血丝，疯子般看着李兰兰，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呢喃声，这声音让他几乎发狂。 李兰兰也听到了那呢喃声，被打的有些惧怕钱宦，见钱宦表情不太正常的样子，吓得连忙附和说自己听到了。 电梯顶的眼睛转了转，看到钱宦背后的长发女，又看向了紧闭的电梯门。 叮咚——就在此时，电梯门突然打开了，露出了门外充满血肉的走廊过道。 钱宦和李兰兰同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忙不迭跑出了电梯。 他们曾经试图扒开电梯门出去，但却始终无法掰开那坚固的合金材质电梯门，只能缩在电梯里，恐惧地看着长满了血肉的四面墙壁。 现在终于打开了，已经快被憋疯的他们自然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而在出去的下一秒，李兰兰就看到钱宦背后趴着一个白衣的长发女人，瞳孔中映出了长发女的样子。 窸窸窣窣—— 无数双眼睛在此时开满了四面墙壁，整条走廊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睛，眼睛挤着眼睛，看热闹一样拥挤在一起，视线全都汇聚在了钱宦身上，仿佛一个好奇的孩童在围观一件十分感兴趣的事情。 趴在钱宦背上如芒在背的电梯女：“……” 颤抖着手，电梯女按照自己的杀人规则，向钱宦露出了自己狰狞的面目，下巴往下展开，拉扯到脖子处，露出黑黢黢的口腔，发出了嘶哑的吼声。 “桀桀——” “啊啊啊！！！” 鲜血炸开，钱宦震惊地看到背上的陌生女人钻进了自己的胸腹中，吞吃着自己的内脏，而他在这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中只能发出凄惨的叫声，连想晕过去都做不到，直到死去之前都在不断尖叫。 “啊啊啊！！！鬼啊啊！！！” 一旁的李兰兰险些被这突兀出现的一幕吓疯了，尖叫着将原本还满是情意的情郎抛在原地，跑远了。 见证一切后，墙壁上的眼睛弯了弯，仿佛在笑。 嘻嘻嘻嘻—— 嘻嘻嘻—— 呢喃声变成了笑声一样的声音，在整栋教学楼回荡，到处都开始长满了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笑声也随之反复响起，造成的精神污染程度之深让所有在这栋教学楼里挣扎求生的人类都发出痛苦的哀嚎。 完成了杀人规则之后的电梯女在回荡的笑声中颤抖着爬回了电梯，紧紧地关上了电梯门，再不敢出来。 看到原主憎恨的人一个个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柯苏在睡梦中笑了起来，难得的愉悦感让他心情舒畅地站了起来，在一片血肉的世界里走来走去，不小心踩坏了几只瑟瑟发抖的血肉生物，地上血糊糊一片。 但这并没影响他的好心情，他看了看周围血色的天空，难得想要在梦里逛一逛，于是几步走出了校园，看到不远处的鳞次栉比的城市建筑物，认出了这是自己家所在的城市——丽市。 不如去逛一逛？他还从没俯瞰过丽市的样子呢。 这样想着，柯苏便走了过去，在城市间散起了步，无名雾气环绕城市，让这里如同一座雾都，扭曲了时间与空间。 就这样，内层世界与外层世界在一位沉睡的神明梦中，出现了短暂的重合。 * “终于逃出来了！”年轻执行员小张看着不再充斥血肉的道路，眼睛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但周石并没有放松警惕，他被两人搀扶着，神情依然凝重。 如果这是内层空间，那就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逃出来，他环顾四周，怀疑他们现在还是处于那个血肉组成的内层空间之中，只不过血肉蔓延的速度没有到达这里罢了。 “我们先找一辆车，赶回市区的总部去！”周石语气沉重，只有到达了总部他才能辨别这里究竟是不是现实世界，或者只是一个虚假的内层世界幻象。 老纪也知道周石的顾虑，在小张的配合下顺利找到了一辆汽车，砸开车门后上车，驶向了城市。 周石坐在后座上，虚弱地喘了口气，看着车后远去的丽市大学，猛然瞳孔紧缩，他看到无边的雾气在迅速蔓延，而在灰色能见度极差的雾中，一道庞大的阴影正向着这里走来。 呼呼—— 阴影很快到来，周石只觉脑袋一阵轰鸣，眼前是无数璀璨神秘的星辰，浩渺宇宙在他身周擦边而过，路过了这辆载着渺小人类的汽车。 周石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意识到了人类的渺小无力，在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无数天体中，他只依稀看到了混沌的黑暗和翻滚的雾气。 一瞬间，他明白了这个阴影的身份。 是祂，那个从黑洞中出现的伟大存在。 周石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撑着虚弱的身体跨出车门，喘着粗气，倚在车上，极目远望。 看到远处，笔直公路的尽头，巨大的阴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路过无人的郊外荒野，如同神走在祂的神国般，行走于城市极富科技感的高耸建筑间，像一场古典浪漫主义小说中最为绚烂夺目，极尽想象力的场景。 也是人类发展科技至今，最为恐惧的场景。 一切的科技和武器，在这道庞大到一眼看不到全貌的身影面前都显得无比孱弱无力。 “好大的雾气啊，专家说可能有毒……” “真烦，不能开车了……” 丽市市区，不知何起漫起了雾气，惹来人们的好奇和困扰。 高浓度的雾气造成了多起交通事故，没有任何现代科技能解释这场突然而来，不肯散去的雾气。 早起的人们戴着防毒面具走在路上，因为专家的断言而不敢放松分毫。 而这场雾气并非今早丽市唯一的奇特景观。 浓浓的雾气带来的，并非只有能见度的下降，许多人都亲眼看到了一道庞大的阴影在城市中乍明乍灭。 “咦？那是什么？雾气里有什么吗？” 准备去上班的职业女性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两栋百层大厦中间，昏沉灰色的雾气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阴影。 “什么？哇！快快！看！是什么奇特天象吗？拍下来拍下来！” 几个早起上学的学生笑嘻嘻地指着头顶看不到尽头的雾气中，那抹巨大的阴影。 等在路边准备过马路的其他人也都好奇地抬起了头，下一秒空间扭曲了一瞬间，内层世界出现，所有人都得以窥见一尊路过的神明。 无数星辰从身旁路过，宇宙中最深沉的黑暗与混沌也在建筑间浮动，随着巨大阴影的移动而移动。 “啊啊啊！！！” “不啊啊啊！！！” “好痛！为什么啊啊啊！！！” 所有无意瞥见这一幕的人类来不及反应就被星辰间的窸窣呢喃和混沌中蕴含着宇宙奥秘的信息碎片挤爆了脑袋，头痛欲裂地倒地哀嚎。 而那道巨大阴影并未留意到人类的苦痛，只是好奇地在城市间走动，无数与其擦肩而过的人类都在一阵剧痛后痛苦惨叫，还有一些弱小的鬼怪也在察觉到之后惊惶逃窜，逃窜不及时的就会在那片迷蒙的雾气中沦为星辰们的点缀。 此时，丽市所在的磁场在联邦中心防护区的检测屏幕上呈现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柯苏走在变小了许多的丽市，看到那些高耸的建筑物在自己掌心下显得无比迷你，这感觉着实很有趣，让他忍不住来回逛了两遍，再抬头时，看到不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发出了耀目的光晕，这才觉得自己似乎该醒了。 他习惯早起，虽然起来也没事情做，但早起总是个好习惯，他需要保持。 这么想着，柯苏闭上了眼睛，巨大的阴影缓缓散去，城市中弥漫着的深沉雾气也随之消散，仿佛一场短暂的梦境，只剩下无数惨叫着的人类。 醒来之前，柯苏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刚才那轮太阳，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丽市郊区， 随着雾气散去，周石乘坐的汽车行驶到了道路的尽头，几辆用来接应他们的装甲车也刚好停下，周石被扶着走出了车厢，进入装甲车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丽市大学的方向，那个神明出现之地。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只是这场梦，来得太突然，太过可怖，也太过震撼。 “这就是【无名之雾】的来龙去脉，现已全数记载于档案中，可以随时联网查看，但是，决不能轻易去思考祂的样子。”周石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经过修复，却还是有些怪物模样的手臂。 他在回到总部基地之后曾经试图回忆【无名之雾】的样子，以让丽市总部方面了解事件原貌，却导致自己开始不可逆的变异，索性及时发现，停止了回忆，用道具恢复了身体，却还是使得自身的基因发生了病变，出现了具有精神污染特性的异能。 周石也说不清这到底算福还是祸。 他坐在桌前，向总部派来的调研员笑了笑，询问自己现在是否可以离开了，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离开了办公室。 走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周石恍惚地想起了前几天才得出的这次S级灵异事件【无名之雾】的最后结局，丽市大学被彻底封锁了，调查发现那里已经成为了一个连接内层世界的入口，在黑夜进入就会随机进入里面，暂时没找到逃离的方法。 周石等人的成功逃离只能说是一场奇迹，无法复制。 从已经封锁的丽市大学里，执行部门救出了那些被困的学生，本来有十一名，救出来的只有八名。 在内层世界待了一两天，这八个人虽然没有死掉，但都疯的差不多了，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只能送回家慢慢休养，不过今天好像有信息传回来说这些幸存的学生精神不正常，甚至具有传染性，最近就要被押送回来进行下一步的治疗，如果没办法治疗就会被当成鬼怪进行收容，毕竟具备精神污染能力的疯子与鬼怪也无异了。 余下的三名学生，一个叫文雯的女学生失踪，副区长的儿子钱宦被【电梯女】杀死，一个叫王昀的学生尸体不全，无法分辨死因，疑似被怪物啃食。 一切对事件源头的调查都毫无线索，这次【无名之雾】事件上面已经决定封存，不再继续探究了，毕竟这次事件具有极强的污染性，继续探索下去也只是白白造成人员损失。 想到这里，周石叹了口气，看向走廊窗外的城市，仿佛又看到了那抹巨大的阴影。 经历了此事后，他对人类在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世界的未来感到无比茫然，如果未来，那个莫名消失的伟大存在再度出现，人类又该如何应对呢？ 周石继续向前走，离开了走廊，而在他刚才走出的办公室里，总部派来的调研员，也就是昆德明看着手里的档案，眉心皱起。 果然，这一世的变数很多。 看着这个陌生的档案资料，昆德明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测，觉得这个【无名之雾】像极了那个无名古神。 虽然忘却了无名古神的样子，但这回忆即污染的特性真的很像。 可是…… “怎么可能？” 昆德明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档案收了起来。 无名古神是属于虫族的神明，不可能会出现在远星的，祂的本体在遥远的无数亿光年之外，甚至可能在另一个世界——因为没人知道虫族的来源，所以也无法确定古神的所在。 虽然特性有些像，但也不排除有些特殊鬼怪可以做到这种效果，但要达到无名古神那种高度，真的是痴人说梦。 无名古神对于虫族的眷顾是绝无仅有的，不同于人类回忆起古神样貌就会被污染死亡，虫族们虽然也会遭受痛苦，但在痛苦过后却会大大提高觉醒异能的可能性，这也是虫族的战斗能力极强的根本原因，因此前世，宇宙中流传着一个说法，“凡虫潮降临之处，必有庇佑。” 这样回忆就能变强的方式、被神明庇佑的眷属，真是……幸运得让人嫉妒。 说起来，刚才那个离开的执行员确实因此觉醒了异能，但是想起无名古神对人类的恶意，昆德明还是只能苦笑摇头，将这个滑稽的念头扔到了一边。 半晌，他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起身，准备去做正事了。 以他的身份，其实是根本不必来小小的丽市做调研员的，他来此的目的也不是这个，而是为了拉拢丽市的相关势力，为一年后的总统大选做准备。 为了拯救人类，带领人类走向光明的未来，他必须要集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成为总统只是这计划的第一步。 * 丽市，晨光熹微。 中心区二层民房内，柯苏刚睡醒，他迷迷糊糊地起床，穿衣服，洗漱，然后下了一包冷冻速食，当做早餐。 昨晚似乎做了一个美梦，所以今早的柯苏显得神清气爽，吃完饭就坐到了电脑前，照例打开了电脑，准备看看游戏进程。 打开【蒸汽时代】的副本，凯特医生已经发展了两百名信徒了，真是能干。 柯苏用鼠标翻了翻小镇的人名列表，发现总共才两百五十人，这小镇基本沦陷了。 那这副本是不是也快通关了？ 柯苏翻看着游戏里的小镇日志，发现日志里给一个旅行的吟游诗人很多文字描述，还配了一个视频。 他对视频还是很感兴趣的，点了进去，一个复古蒸汽朋克风的世界缓缓在他面前展开，柯苏托着腮，一眨不眨地看了起来。 从吟游诗人列德尔住进旅店，再到他第一次开始询问关于古神的信息，一切都真实得仿佛实景拍摄。 【蒸汽时代：鸟嘴医生】 这世上，根本没有神。 坐在教堂里，列德尔看着对面彩窗下雕刻华美，俊美无匹的神明塑像，如此想道。 第21章 暗夜中的怪声 “万能的神是我们永远的主, 使我们在这世上平安，让悲哀痛苦尽都逃避，只因主的救恩而欢喜快乐！” 教堂内, 几个虔诚祷告的镇民闭着眼，面朝着教堂正中心的神像，神情虔诚狂热, 彩窗的彩色碎光洒落, 俊美的神像悲天悯人地俯视世人, 将整个空荡小教堂显出几分圣洁。 坐在左边长椅角落的列德尔收回视线，拿着笔记本记录着今天的见闻。 今天是他住进镇子的第三天, 经过这两天的探访，他发现这个叫做古神的新神是最近三个月才出现的，据传说, 在这个古神的神迹下，许多重症病人痊愈，也因此成为了祂的信徒。 但与此同时, 这个镇子也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许多人开始信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古神, 就连那些原本信仰了太阳神几十年的老信徒都改了信仰, 如此快速的转变,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一般来说, 信仰了大半辈子的都是真正的狂信徒了，却如此快地转信了其他神明，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神，这让列德尔觉得十分怪异。 除此之外，在探访镇民的过程中, 列德尔还发现了那些信仰古神的镇民们的共同点, 那就是身形瘦削。 他们干瘦的身体仿佛由干枯树枝拼成, 简直像是一阵风就要被刮走，在暗处看几乎只能看到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如果不是他们见到外人时还会微笑，列德尔几乎要怀疑他们是一具具行走的干尸。 这些镇民说话总是异常亢奋，带着种不正常的狂热感，见到列德尔就想向他宣扬那无所不能的古神，说话间嘴角还会流下不受控制的涎水。 有时候，列德尔会觉得他们渐渐变得不太像人类了，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几天时间几乎走遍小镇的列德尔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外表看上去安详美丽的小镇其内部是如此令人不安，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莫名的躁动，让他都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抚摸着手心的逆十字架项链，列德尔眉头微皱，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调查下去。 他几乎在每一个镇民的手中都看到了这逆十字架项链，因此为了探究，他最近时常会观察这条项链。 这条精致的逆十字架项链看起来只是一件普通的首饰罢了，但看久了，列德尔会觉得自己能从那附着在十字架上的扭曲纹路中看到一些扭曲的影子，似人形，又似魔鬼，仿佛能从中窥见一个人类无法触及的深渊。 列德尔觉得这可能只是自己盯得太久眼花了，但这些扭曲的影子确实在他心头烙下了印记，最近时常会觉得眼前的世界发生轻微扭曲，精神状态也有些疑神疑鬼了。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太相信那个新神的存在，他觉得，这一切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毕竟在这个黑死病肆虐后的荒凉时代，人心是很可怕的东西。 想到这里，列德尔眉心的褶皱更深，停笔看向面前的神像。 由于这个新神出现的时间太短，并没有专门为祂修建的教堂，镇民们居然直接将这片大陆上最为主流的太阳神的教堂改成了这位古神的，还特意将太阳神的神像修改了。 太阳神的雕像原本是一个健壮男人的形象，形体肌肉线条完美，面庞也是大陆上流行的阳刚美，五官深刻，刀削斧凿，棱角分明。 而现在，列德尔所坐着的长椅对面，神像是一个由象牙白大理石雕刻成的俊美男性的形象，垂眸望着教堂内的世人。 祂面容平静，五官的雕刻圆润却不深邃，带着一种不符合这个时代特色的妖异之感，身上倒还是原来那件带有繁复褶皱的长袍，只是四肢变得纤细了些，比起青年，更符合一个少年的形象，而整片蒸汽大陆还从出现过少年模样的神明，世人总是更倾向于将神想象为壮年的男性形象。 但不知缘由的，列德尔觉得自己无法从这具不伦不类的神像上移开视线，从神像雕刻精致的衣角到在彩光中闪耀着圣洁光辉的象牙白面庞，到处充斥着一种神秘莫测的美丽。 即使不相信这个虚假的神明，列德尔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神像雕刻得很传神，简直就像下一刻就会苏醒，睁开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救赎世人一样。 “你也觉得神的面容很仁慈吗？” 一道磁性声音打断了列德尔的思绪，他惊了一下，扭头看去，一个亚麻色头发，黑色眼眸，五官深邃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 男人正专注地看着教堂高台上的神像，眼神带着一种列德尔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像是单纯的赞美，又像是混杂着某种更加炽热疯狂的信仰，与男人冷淡理智的外在气质不太相符。 察觉到列德尔的惊吓，男人收回对神像的注视，对着列德尔露出苍白脸孔上的浅淡笑容：“你好，外乡人，我叫凯特.迪赛普勒，你可以叫我凯特医生。” 凯特看着面前这个闯入小镇的陌生人，苍白脸庞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主，需要更多皈依的信徒……或是祭品。 看着面前这个被镇民们交口称赞的医生，列德尔眼神闪了闪，从凯特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身形上扫过。 他总觉得这个凯特医生的笑容有点怪异，眼神中闪动的奇异的光芒给他一种十分不适的感觉，因此只是简单说了自己的名字就匆匆告别了，离开了这座布满信徒祈祷声的教堂。 凯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列德尔的疏离，笑着向他道别，目送列德尔远去，然后，眸光中逐渐染上了血色。 转头，凯特看着面前形容俊美的神像，笑容隐隐透露出几分病态，他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一切在今晚就会有结果。 神，将在这片肮脏的土地上苏醒，给予所有罪人以惩戒和洗礼。 列德尔走到教堂外，回头看了一眼凯特医生的背影，目中露出忧虑和深深的怀疑。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他觉得，最有可能导致小镇异常的人，就是这个医生凯特。 虽然凯特医生在所有人口中都是个烂好人，不计前嫌地治愈着镇子上的人，但列德尔更清楚，这些异常变化也恰恰是在凯特医生的诊所开张之后开始的。 列德尔坐在路边行人椅子上，在笔记本上记着他发现的信息和计划。 【X月X日 镇民们在不断向我介绍他们的新神，但我知道，他们只是被蛊惑了，被一个神秘未知的力量蛊惑了心智。 我猜那是凯特医生，他妹妹玛丽的死看来还并没有被他忘却。虽然很同情他，但我认为这复仇不该波及到所有镇民。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镇民们，但我能嗅出他身上阴谋和邪恶的味道，我想，我有必要去揭开他的真面目，让镇民们清醒，不再被其控制。 这几天，旅店店主老汤姆常常拦着我，让我不要在夜晚出去，我想，凯特医生的秘密或许就藏在黑夜之中，今晚，我会去一探究竟。】 收起笔记本，列德尔站起身，准备返回旅馆为今晚的行动做准备，而他身后，高耸的尖顶教堂内，神像还在凝视着世人，只是不再是那副圣洁无暇的模样，丝丝缕缕的血肉攀爬其上，将象牙白的俊美神像染上了血色。 夜晚，点灯人在路边点燃路灯，雾气弥漫，列德尔看着楼下大厅的灯光熄灭，以为老汤姆已经睡了，便带着准备好的东西下了楼，却刚好撞见老汤姆站立在黑暗中冲着自己微笑，像极了白天见到的那些古神信徒们的可怖模样。 列德尔吓了一跳，被老汤姆顺势赶回了房间，这让他感到挫败，悄悄透过门缝观察楼下的老汤姆，却发现这人居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房间，伫立在黑暗中的样子像极了一具僵尸。 列德尔连忙关紧了房门，只觉这座小镇越来越怪异，一切的真相都如同被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让他无法探知，也让他感到一种被未知包围的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镇民们变得如此奇怪，连待人和善的店主老汤姆都如此让人恐惧。 列德尔甚至怀疑这个和善的店主前几天的晚上也是如此站立在黑暗中默默看着他的房间的，仅是想象那副画面都让列德尔不寒而栗。 “怎么办？”列德尔烦躁地抓挠着自己头上的卷毛，因为知道楼下正有一个怪人在盯着自己的房间看而精神前所未有的紧绷。 一切的转机都在深夜发生，惴惴不安无法安睡的列德尔第一次听到了深夜中的呢喃声。 窸窸窣窣—— 窸窣怪声响起，仿佛有人在自己耳侧低语，列德尔悚然一惊。 他顺着怪声传来的方向往外看，发现了道路上行尸走肉般的镇民们，老汤姆也赫然在列。 列德尔看着这只有在恐怖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场景，灵魂深处仿佛传来了不要再去探究真相的呐喊声，但他强烈的好奇心和不知何处而来的探知欲望还是让他选择了跟在这群僵尸镇民身后，走向黑暗的深处。 他想知道这黑夜深处究竟会有什么，究竟是凯特医生的某种阴谋……还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名状的诡异之物在这小镇里作祟。 不会的，这世上没有神，那么与之相对的恶魔也是不存在的，这一定是凯特医生的阴谋。 列德尔如此安慰着自己，但心中那深沉的不安却没有丝毫减弱，他小心翼翼地随着镇民们走在黑夜的小镇，只觉自己似乎走在地狱深处，而他即将见证的，也许会是这世上最恐怖的事物。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从一个只想收集诗歌素材的吟游诗人变成一个一心探知小镇真相的偏执之人，但他隐约能感知到自己是在做一件无法回头的事情，或许，他本不该踏入这座小镇的。 列德尔随着人群行进，心中忽然有些后悔，颤抖着想要停下步子，但理智制止了他，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揭开凯特医生的那可能存在的阴谋，救下镇子里的人，怎么能因为莫名兴起的恐惧感而停下。 如果停下，也就意味着前功尽弃了。 就这样，在内心的反复纠结中，列德尔看到队伍走到了尽头，抬头，他看清了面前这栋阴森的建筑——凯特医生家族的老屋。 第22章 邪神投影 柯苏关闭了播放完的视频, 然后看着游戏页面里列德尔的Q版小人，陷入沉默。 只见这个Q版列德尔一脸惊恐地站在凯特医生的家门前，头上的状态栏写着一行字。 【状态：混乱】 【理智值：70、69、68……】 理智值以平均每秒减一的速度往下掉落, 掉的速度也太快了点，明明在视频里看着还很正常的样子。 柯苏有点迷惑地点开他的身份信息查看了一番，发现他已经戴上了一个【古神调查员】的身份徽章。 徽章自带理智值恢复和强制徽章主人探索真相的功能，可以帮助徽章佩戴者勘破迷雾与真相。 但目前, 这个徽章在恢复理智值方面的作用似乎不算大。 观察了一会儿后，柯苏对这个在克苏鲁世界观中常常出现的调查员角色丧失了兴趣, 转而到房子里观察其他镇民们。 宽敞的老屋里，拥挤着一群吵嚷的Q版镇民。 这些镇民们的头上全都顶着一个【古神眷属：孵化状态】的标签，表情看着都不怎么正常，一脸被玩坏了的狂热神情。 有七八个不是古神眷属状态的镇民被绑在十字架上, 簇拥在人群之中，看样子在遭受凌虐, 就差在十字架下面堆柴火，高喊烧死异教徒了。 戴着鸟嘴面具的凯特医生站在大厅里, 正向着信徒们宣扬神的万能，状态栏上的【狂信徒】标志简直红的要滴出血来。 理智值低的只剩下一个了，估摸着很快就会陷入混乱疯狂的精神状态。 仔细看, 凯特医生身边还放着一具一动不动的畸形尸体, 上面的身份信息是凯特医生的妹妹玛丽，从畸形尸体上蔓延出的肠子模样的触须伸入附近的镇民们身体里, 而从画面上看, 镇民们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这房子里的一切看上去就像一部典型的西方宗教恐怖片里的场景, 而凯特医生就是那个幕后操纵一切的邪恶异端教徒, 最后会被正义的主角审判的那种。 而柯苏在游戏里的古神角色就是那个被信徒们疯狂献祭, 祈求其降临的未知邪神。 在游戏里扮演这个邪神的感觉，有点微妙。 柯苏回忆着之前游戏里的各种信息，隐约记得之前的复活要求里好像没有让凯特医生这么做吧。 太可怕了，他可是个三好市民，这不关他的事情，都是凯特医生自己做的。 移动着鼠标，柯苏开玩笑地想着，继续玩游戏。 他发现这栋房子已经成为了血肉的天堂。 到处是蠕动的肉团和畸形的肉块，即使是精美的哥特风也掩不住那血糊糊的克系风格。 除此之外，柯苏发现自己多了好几个可操控的游戏角色，全都是由肉块组成的怪物，具备伪装拟态的功能。 柯苏把鼠标移动到房间正中间那个可操控移动的畸形肉团，点了点，跳出一个信息框。 【古神投影：孵化状态】 【赞美冕下，您可随时降临此处。】 柯苏看了看信息框里的其他文字解释，大意就是说通过这个畸形肉团，柯苏所扮演的古神获取了一个在这游戏世界自由活动的躯体。 其实就是相当于游戏官方给的一个玩家可以用第一人称视角操纵的角色。 弄明白后，柯苏饶有兴致地操控肉团在大厅里移动，无意间发现自己还可以重新构造这个肉团，类似于前世有些游戏里的捏脸，为玩家的游戏人物捏一个好看的造型出来。 当然，由于这个肉团本身足够畸形，柯苏只感觉自己像是在玩一团橡皮泥，软趴趴的，站都站不起来，捏脸是捏不出什么的，勉强捏出来的五官也歪七扭八，只能拼出个触手般的下肢以供行走。 没办法，单纯操控肉团走路也太慢了，他这急性子完全受不了。 捏着捏着，柯苏突然发现还可以像是拼积木一样把旁边另外几个可操控的肉团堆积在一起，本来还觉得无聊，这会儿对“捏脸”游戏突然来了兴趣，组装肉团的感觉意外的有成就感，他沉迷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最后成型的极具现代主义抽象画风的游戏角色，柯苏满脸欣慰，他的审美果然一流，就这个角色拿出去看，谁能不赞一声艺术大师。 只不过—— 柯苏看着屏幕，忍不住咳嗽一声，眼睛眨了眨。 他发现自己用游戏手柄移动角色的时候，好多人的理智值开始嗖嗖往下降。 应该是古神这个邪神身份设定的原因。 柯苏如此坚持着。 【蒸汽时代：鸟嘴医生】 夜色深沉，路边枯树缠绕着早已死去的藤蔓，象征着恐怖和阴森的乌鸦在树端默默注视，月色被乌云遮掩，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腐朽气息。 成群结队的迷失镇镇民在夜色中行走，步伐僵硬，却不约而同地走向一个方向，他们走入凯特医生家族世代继承的老屋，干瘦的面容上满是虔诚。 抬眼，他们看到屋内，天堂的虚影降临，天使们为人们洗礼，纯白的闪着圣洁光芒的天使羽毛洒落，形容俊美的神端坐高高神座之上，为世人降下福祉。 迷失镇的镇民们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看着眼前一切美好华丽，美轮美奂，极尽美妙的极乐世界。 “赞美！万能的古神！您是万物的起源，一切从您开始，也将终结于您！” “神啊！感谢您赐予的福祉！” 镇民们跪在地上，神情狂热地看着端坐在神座上沉睡的神，而站在另一侧的戴着鸟嘴医生面具的凯特则站在神座前，看着信徒们向神明俯首称臣，口中念诵着神的祷告词。 “命运长河中唯有神的伟力不曾消逝，星辰点亮，万物与您共生，群星闪烁之时，神将归来！” 在天堂降临的虚影前，这样的祷告词也显得无比神圣不可侵犯，镇民们也随之念诵，这整齐划一，却又莫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回荡在这座阴森古老的房屋。 列德尔站在凯特医生家门前，感觉自己正随着一群死去的亡魂步入无边炼狱，死亡和尸体的腐臭气息仿佛在他鼻间回荡，让他窒息。 他悄无声息地躲在凯特医生老屋旁边的花丛里，观察着无数僵尸般的镇民们陆陆续续走入凯特医生家的房子再没出来，现在又听到了这古怪的齐声赞颂之声，在寂静深夜显得无比吊诡。 列德尔额头渗出冷汗，忍着心头想要逃离的冲动，缓缓靠近了不远处的房门。 从门缝中，他窥见了一个不可名状，恐怖莫名，由血肉组成的世界。 年代久远的老屋内，装修是上个时代的精致繁复风格，陈旧的窗帘，泛黄的地毯，高高悬挂的水晶吊灯，一切都如同凡俗中的装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这些装饰上却遍布着世间从未有过，让人无可名状的畸形血肉，鼓动着血管般的触手，缠绕在这座华丽古老的古屋内部，让人眼花缭乱，也让人恐惧万分。 那些进入屋子内的镇民们似乎并没有发现这房子里怪异的血肉，全都神情迷醉地看着房子正中央，那里站着一个带着鸟嘴面具的男人。 以及，男人身后那巨大的鼓动着的，宛如活物一般的肉团。 那不可名状的触手从肉团上伸展出来，肉质的外表带着让人疯狂的气息，扭曲，与人类绝无半点相似的畸形，仅仅一眼就让列德尔胃中翻滚，几欲作呕。 听着耳边传来的镇民们赞美和感谢神明、天使的声音，列德尔实在无法理解他们。 为什么看到这些可怕的东西还不逃跑，又为什么口中颂赞着根本不存在的神明和天使，就仿佛他们眼前就是天堂，天使环绕在身边。 从门缝里看着门内地狱般的世界，列德尔脸色惨白。 这是地狱，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邪恶魔鬼的祭典，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个小镇已经毫无疑问地沦陷了。 列德尔看着房间正中央的那个畸形肉团，这一切无可名状的恐惧的根源。 他原本坚信的神根本不存在的念头彻底被击碎，或许神是真的存在的，只因这样的恶魔存在于世间，那么一切古老传说中的正义善良的神也一定存在。 头一次，列德尔开始在心头疯狂地乞求着神明的降临，降临这个被魔鬼侵染的世界，拯救他这个愚昧的信徒，让他不再处于这直视深渊的恐惧之中。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亵渎神明的恶魔！” “叛徒！背弃神明的恶魔！” “凯特医生！求您快将这些人净化吧！他们身上的罪恶让天堂都污染了！呜呜！不！我不想再看着天使落泪了！” 突然间，房子内的镇民们开始喧闹了起来，八个十字架被神情近乎癫狂的镇民们举起，簇拥在中央，每个十字架上都绑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 被捆绑着的人原本是镇民们熟悉的友人或亲人，此刻却成了恨之入骨的仇人。 人们群情激奋地诉说着他们的罪行，眼神憎恶，恨不得将十字架上的人剥皮拆骨，吞吃入腹，再没了往日的和善亲切，狰狞的面目像极了地狱中的恶鬼。 列德尔被这样病态的氛围吓得满身冷汗，他睁大了眼睛，突然看到鸟嘴医生打扮的男人身旁正躺着一具畸形的尸体，就在镇民们举着十字架暴动的时候，这具尸体发生了畸变。 无数条血管一样的触须从尸体上伸出来，张牙舞爪地刺入镇民们的身体，如同一根枯木伸出无数根须在吮吸着甜美的汁液。 而镇民们却毫无所觉，用枯瘦的身体和嘶哑的声音继续吵嚷着，凌虐着十字架上的同类，他们越是愤怒，那具畸形尸体的吮吸便越是顺利，长出的触须也越来越多，列德尔惊恐地皱眉，明白了镇民们变得如此干瘦可怖的缘由。 这具不知名的尸体竟是以镇民们的血肉为食的！ “我的同胞们！我们会在神明的注视下完成净化！现在我们将细数他们的罪行，让神明得以救赎他们罪孽的灵魂！” 鸟嘴医生对尸体上发生的变化视若无睹，高声压下了众人的嘈杂叫嚷，列德尔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瞬间认出了这就是自己白天见过的那个凯特医生。 果然是他！ 列德尔明白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在背后捣鬼的果然是凯特医生，虽然这真相超乎他的预料，但是，他的猜测对象姑且还是正确的。 列德尔这样想着，看到凯特医生拿出了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像是太阳神教堂做礼拜的教父一般高声念出了十字架上的人的罪行。 “杰克斯.伦纳恩！背弃了主的恩赐，将主赐予的信物项链赠与了异端信仰的外乡人！” 列德尔闻言，下意识握住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项链，看向那个第一个被□□的人，果然是他第一次遇见的那个镇民。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瘦削，如今这个镇民更加瘦弱了，衣不蔽体，第一眼望去就像是一个骷髅架子，薄薄的皮肤仿佛一层肉膜，将他的面孔覆盖，只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能从中窥见些许恐惧情绪，整个身体都像是骨头在紧凑地包裹着皮肤，列德尔甚至能看到他骨肉嶙峋的胸腔里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正一下下艰难地跳动着。 “放开我！救我！太阳神救我！！你们都是疯子！我才不会相信你们！十字架是诅咒！我绝对不会留下它！” “你们这群该死的邪教疯子！！！见鬼的古神！！！” 名为杰克斯的镇民疯狂嘶吼着，癫狂的模样竟与下方的镇民们一般无二，精神状态显然已经混乱，但他还坚守着自己对于太阳神的信仰。 列德尔皱眉看着手中的项链，诅咒？这是诅咒吗？ 虽然知道这条项链有可能是这魔鬼祭典中的诅咒之物，但不知为何，列德尔无法松开手，还是将它放到了口袋里。 他继续偷窥着房子里的一切，看到鸟嘴医生打扮的凯特医生振臂高呼，杰克斯就被愤怒的镇民们撕成了碎片，碎肉和鲜血被在一旁等待已久的尸体触须吸收。 列德尔捂住嘴巴，险些吐出来，虽然游历了许多地方，但这场景的血腥可怖还是超出他的预期和忍耐极限。 只能说，这个外表和蔼可亲的凯特医生的邪恶超乎了他的想象。 只见房子里，手染鲜血的鸟嘴医生凯特举起杰克斯的心脏，向大厅中央那巨大的肉团献上，被肉团用触手嫌弃地打翻在地。 也是这时，列德尔才发现，那团畸形的肉块竟然在蠕动，它竟然真的是活着的。 老天，它是个活着的恶魔！ 列德尔恐惧地颤抖着，看着它在房子里肆意挪动恶心的触手，软趴趴的肉团慢慢组合成了一个可怕至极的怪物形象。 第23章 散播的孢子 列德尔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语言去描述这可怖的场面, 身为一个吟游诗人，他的词汇在此时显得无比匮乏，无数形容邪恶和罪孽的词汇在他脑海中划过，却都不足以形容这个畸形肉块蠕动着, 最后扭曲形成的模样。 那是一种绝非人类所能想象出的恐怖, 扭曲不成型的五官在肉团上姑且能称之为面部的地方蜷缩成一团, 上半身长满了细细密密的触须，每根触须上都有无数吸盘和遍布利齿的口器, 像是章鱼的触手，又像是人类的胳臂。 下半身, 如果那可以称之为下半身的话，无数类似人类肢体的触须支撑起了这具可怖的, 惊悚难言的沉重身体，让它能以一种让人疯狂的姿态行走于房间内，所过之处都留下了黏腻的组织液，铺着柔软地毯的地面变得像是蜗牛攀爬过的湿润阴暗的青石板。 列德尔看着那个可怖的怪物，看着它拒绝凯特的献祭，看着它在房间里走动，在它忠实的信徒们中间走动, 紧接着发出了污秽难言，无法理解的声音。 他只觉大脑晕眩，眼前的世界变得支离破碎。 这是什么？ 究竟为何，这样可怕的存在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为何之前的十几年，他从未发现过这样可怖的真相？ 列德尔头痛欲裂, 他从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一样如此渴望逃离, 渴望时光倒转, 第一眼看到这座小镇的时候就赶快逃离, 那样的话，他或许根本不必面对这恐怖的场景。 列德尔晕眩着，昏死过去。 而房间内，信徒们却只有兴奋和狂喜。 “神！！！神苏醒了！是我们的虔诚唤醒了神明！” 房子里的信徒们发出声浪巨大的欢呼，柯苏操纵的古神投影开始在房子里移动，沟通信徒，庞大臃肿的肉山一样的怪物在房间里投下厚重的阴影。 凯特震惊地看着神明提前苏醒，一时竟然来不及做出反应，他站在台阶上，看着柯苏操控的肉山怪物走下台阶，连忙追赶上去，为祂献上心脏作为祭品。 却没想到，神明拒绝了。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曾被神明赋予过无数语言知识的凯特听到神明发出重复的极具污染性的呢喃，臃肿的肉块身体上伸出灵活的触手，飞舞向自己，却再也不是第一次召唤时的温柔可亲，而是重重的一击，似乎在嫌恶他的触碰和接近。 被柯苏用触手拍开后，凯特被那沉重的力道打翻出去，只能竭力支撑起身体，摘下鸟嘴面具，面露不可置信和崩溃绝望之色。 怎么会这样？ 他是神明最钟爱的信徒啊，为什么伟大的神要这么对待他？ 凯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理智摇摇欲坠，看着神明拒绝了自己的祭品，凯特几近疯狂，他跪倒在地，大声乞求着神的宽恕：“伟大的古神冕下，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何要拒绝我……” 凯特原本还运筹帷幄，准备将这一屋子的镇民全都变成主的眷属，却没成想，神提前苏醒了，也不曾预料到，苏醒后的神明会对自己如此冷漠，甚至……厌恶。 不！不！这不可能！！！ 神不会厌恶他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凯特疯狂地摇头，捂着脑袋喃喃自语，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仰。 他抬头，看到神明在大厅里来回走动，与那些卑劣的镇民们言语沟通。 虽然造成妹妹玛丽死亡的那几个镇民已经被他处理掉了，但这镇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肮脏的，神不该去接近这些肮脏的灵魂！ 他必须要向神明揭开这些丑陋灵魂的真面目！！！ 凯特满眼嫉恨，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珠，让他本来苍白的面容显得无比疯狂，但被触手打伤的身体却让他虚弱到站不起来，只能绝望地看着神明被那群可耻的，逐渐变成怪物的镇民们欺骗走。 * 柯苏捏好身体后就操控这个游戏角色在房子里移动，顺手拍开了凯特医生给自己送来的心脏等祭品。 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这些不涨经验值的东西给他有什么用，他可是个正义之辈，即使现在扮演邪神，也是不会随便吃人的！ 柯苏十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些血淋淋的祭品，开始在房子里闲逛，惹来房间里的古神眷属们阵阵欢呼。 柯苏好奇地凑近这些镇民们，发现好像还可以互动，于是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堆话，当然，为了不崩人设，他说的都是些很符合神明身份的高大上的祝福。 与古神眷属们对话后，柯苏看到画面里的【古神眷属：孵化状态】成功变成了【古神眷属】。 镇民们开始长出畸形的肢体，面容也变得不像是人类了，反倒跟房间里的畸形肉块们有些相似。 后来打字都嫌麻烦，柯苏开始大段大段的复制进对话框里，成功让所有镇民都变成了古神眷属的成熟形态。 游戏页面里邪神的信仰经验值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数值蹭蹭往上涨，柯苏随之发现，自己能操控的肉团也变多了，于是很自然地开始继续拼装，边走边拼，最后已经快拼成一个房子大小的怪物了，Q版画风下显得有几分丑萌。 在发现可以走出房子后，已经觉得房子很拥挤的柯苏立刻走了出去，操控着角色准备参观夜色下的蒸汽朋克小镇。 走到门外，看到一个理智值降低到四十以下不稳定状态的调查员列德尔，柯苏点了点他，发现没有经验值反馈后就继续往前走了，他只在乎经验值，其他的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能增加经验值的东西了，希望有，因为他最喜欢看着经验值满格的样子，虽然知道满了作用也不大，但是心理上的满足感很重要。 柯苏操纵着这个越走越庞大的肉山一样的怪物往前走，身后，是被他落下的一群古神眷属，还有列德尔、凯特、以及他畸形的妹妹玛丽。 凯特绝望地看着神明远去，跪在地上，亚麻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能看到他狰狞地张开嘴巴，狠狠咒骂着那些卑鄙无耻抢走神明的镇民们。 这个白天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医生，此时看上去与一个疯子无异。 列德尔睁开眼睛，看着凯特如此想道。 他的身体此时很虚弱，但还是勉强站了起来，走到凯特面前，冷声质问。 “凯特医生，你都做了什么？那个怪物！是你的杰作吗？” 列德尔瞥了一眼门外正对着的，肉山怪物离开的方向，余光看到一片浓重的阴影在镇子里移动，为了避免像刚才一样晕死过去，他没敢多看，转头就拽着凯特的衣领大声质问。 现在房子里的镇民们都跟着那怪物走了，只剩下了凯特一个人，列德尔知道此时就是了解真相的最佳时机。 凯特医生还在咒骂，他冷冷看了一眼这个外乡人，声音沙哑而充满愤怒：“什么怪物！那是神明！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神明！你这个愚蠢的异教徒！居然敢亵渎神明的名字！” 哪怕他虔诚信仰的神明弃自己而去，凯特也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侮辱神明，那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神，救自己逃离苦海的伟大存在，一个区区凡人，怎么敢去侮辱神明！ 凯特越想越生气，嗓子都快喊哑了都不在乎，骂人的词语毫无重复。 列德尔就这么听着凯特骂了自己足足一分钟，气的脸色发红，他举起拳头，狠狠揍了凯特一顿，让他最好老实交代一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整个镇子的居民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凯特被打破了嘴角，倒在地上虚弱地喘着粗气。 他嗤笑一声，不打算回答，却见列德尔用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蜡烛点燃了大厅里那具畸形的尸体。 列德尔已经从今晚的一切中猜测出了凯特的目的，绝对与他死去的妹妹有关，据此推测的话，很有可能这个能隐约看出是一个亚麻色头发女性的畸形尸体，就是凯特的妹妹玛丽！ 凯特目眦欲裂，嘶吼着要冲过去扑灭妹妹身上的火焰，列德尔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他前所未有的冷静，他本来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但在目睹了今晚的一切不可思议的恐怖之后，他竟变得有些冷酷起来。 他没有阻止凯特扑灭火焰，只是继续问道：“告诉我一切，否则，我会继续烧下去！” 列德尔冷漠近乎无情地看着凯特，对一具畸形的尸体，他并没有多少负罪感，更何况这畸形的尸体是吮吸着活人血肉的邪恶存在！ 这是不该存在世上的罪恶！ 熄灭火焰后，凯特抱着妹妹玛丽的尸体，怨毒地看着列德尔，语速缓慢地说出了一切，当他说出自己真的召唤出神明的时候，列德尔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神？ 不是恶魔，居然是真正的神明吗？ 一尊真实存在的邪神，这个真相让列德尔有些猝不及防，但又完全符合他心中隐隐的猜测。 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神明。 “是神赐予了我一切！我的妹妹也会在神赐予的荣光中复活，我们都会变得幸福起来的……”说着说着，凯特拥紧了怀中的妹妹，眼中闪着泪光。 妹妹的脸早已腐烂，现在是被他用其他人的尸块填补过的，显得丑陋而畸形，但在他眼中却还是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凯特想起了妹妹被火焰燃烧时候的场景，那时，他本可以去救她的，却因为懦弱，害怕被疯子般的镇民们用尖锐的农具捅穿身体而退缩了，最后眼睁睁看着妹妹被火焰烧灼成一具焦尸，此后，这一幕便在他脑海中深深烙印，在噩梦中无数次重现，直到神明回应了他，他才得到了救赎。 可是，为什么现在，神明不再青睐于他呢？ 凯特不明白，他绝望地抱着妹妹，甚至觉得比起妹妹的死去，被神明抛弃的痛苦更让他无法忍受，濒临崩溃。 列德尔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他已经明白了一切，但他更知道，自己需要去阻止那个邪恶的神明离开小镇，危害到整个蒸汽大陆。 “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驱逐这个邪神！！！” 列德尔看着镇子里游荡的巨大阴影，眉头紧皱，拽着凯特的衣服厉声询问。 他不相信这个古怪的邪神真的是无敌的，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驱逐他，召唤出邪神的凯特一定知道些什么！ 凯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只是怨憎地看着列德尔，恨不得将面前这卑鄙的外乡人给千刀万剐。 列德尔高举起蜡烛，以作威胁。 “啊啊啊！我！是什么！！！”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长夜，凯特怀中的妹妹玛丽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什么、这是什么？啊啊啊啊！！我不是！这不是我！！！” 刚刚苏醒的玛丽看着自己畸形的身体，蔓延在身体之外的触须，尖叫连连，她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复活，就被浓浓的自我厌恶感充斥了。 凯特露出惊喜的表情，妹妹醒来的喜悦稍微冲淡了他被神明抛弃的沮丧和绝望。 他告诉妹妹，她重生了，以后再也没人可以欺负他们了，但玛丽却只是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不！这不是我！不！！！怪物！这是怪物！！！” 玛丽挣脱凯特的怀抱，尖声怒吼，恐惧地在房子里寻找地方躲避，凯特试图安抚她，却无济于事，身上被妹妹尖锐的指爪抓得鲜血淋漓。 一本古老的被羊皮包裹的书籍从他身上掉落了下来，列德尔捡起了这本书，看到封面上画着怪异扭曲的线条，像是一只在窥视着外界的巨大眼睛。 列德尔着了迷一般，掀开了书页，目光怔怔，仿佛触及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世界。 而与此同时，柯苏逛街逛腻了，他操控角色停在了有着高光显示的教堂，发现里面有一个神像，果断砸碎后获取了一大团肉块，把它们拼装在自己身上之后经验值又涨了一大波。 【赞美古神冕下，当前古神投影经验值已满，是否选择倍增经验值，获取古神苏醒进度？是/否】 柯苏没看懂什么意思，点开解释文字，查阅了一番，发现原来是这个世界召唤来的古神投影状态已经成熟，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成长了，获得的经验值可以转化为游戏里的古神苏醒度。 古神苏醒度，柯苏摸了摸下巴，这好像是个好东西，那就换成这个吧。 于是，柯苏点了同意，下一秒，他炸了。 准确的说，是古神投影炸了，一个巨大的占据半个城镇的大肉山仿佛一个爆米花一样炸开，炸的满屏幕血花。 吓了一跳的柯苏：“……” 这血浆够足的。 【赞美冕下永在，古神投影的孢子已散播出迷失镇，即将在蒸汽大陆传播冕下的荣光，本副本已通关！您可在主游戏界面查看兑换进度！】 第24章 解谜游戏 【蒸汽时代：鸟嘴医生】 当列德尔终于从手中羊皮书的魔力中清醒过来时, 他突然发现屋内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凯特医生和他的妹妹玛丽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屋外, 一阵阵巨大的轰隆声响正刺激着他的耳膜。 列德尔眼神复杂地看着手中的书本, 明明知晓这是一本深藏着罪恶的书籍, 却还是将其收到了身上专门用来放笔记本的地方, 然后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出去。 走出去后的一幕让他表情一片空白。 他抬头, 举目望向远处, 此时已是临近早晨, 晨光熹微，他依稀能看到，一抹巨大的, 几乎覆盖了半个城镇的黑影, 轰隆声正是这巨大的黑影发出的声音。 他看着那抹黑影, 看到了祂的真容, 那是一块块畸形肉块叠加在一起, 肆意组合而成的庞大肉山，无数从肉山上延伸的触手支撑着这庞大到堪比一座小型山脉的肉山, 让祂可以缓缓蠕动行走, 小镇周围工厂高耸的烟囱和管道在这巨大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肉山面前显得如同砂砾一般渺小，人类在这里更是渺小到无法看到。 一座小型山脉一样大小的怪物在辽远的地平线行走, 如同漫步在祂的后花园一般惬意, 这一幕任是任何人听到都不会相信, 但这确实是列德尔眼前的真实。 他认出了这座肉山，这就是凯特召唤出的那个邪神, 短短一晚, 原本只有几十英尺高的怪物就已经变成了一座人类永生难以企及的血肉山脉。 直面残酷真实的精神冲击让列德尔神情恍惚, 他身形晃动，几欲晕倒，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因为他看到无数长相畸形的镇民们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跟随着这肉山怪物的方向前进。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这邪神马上就要离开小镇的范围了。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列德尔茫然地踉跄跟上前面一个畸形镇民的步伐，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镇民们停下了步子。 为什么停下了？ 列德尔皱眉，心头突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他抬头，看到远处那道随着他的靠近而渐渐放大的身影停住了。 庞大的阴影打在他面前的地面，邪神身上那鼓动着的，组成了祂整个身体的扭曲肉块遮盖了整片天空，带着一种藏于人类认知最深处的巨大恐怖感。 【@#￥@#￥%】 无意义的呓语从肉山那类似于嘴唇的地方发出，列德尔看到身旁的畸形镇民们都捂着耳朵，一百八十度咧开嘴巴，发出了尖锐的全然不像人类的嘶鸣。 列德尔不知道这些镇民究竟还算不算是人类，只是恍惚地看着这一切，头脑晕眩，下一秒，他看到头顶那抹仿佛亘古存在的巨大黑影炸开了一朵绚烂的血色之花，犹如神明降下的一场旷古未有的奇迹。 轰隆隆——！！！！ 一声用亿万吨炸药一起爆炸也不足以形容其声势之浩大的声音在列德尔耳侧响起，他仿佛被一把铁锤狠狠敲击了太阳穴，瞬间失聪，眼睛也变得模糊，片刻后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无数孢子一样的细碎肉块随着爆炸的冲击波飞舞在天空中。 列德尔睁大了眼睛，甚至能看清那些孢子上细微的纹路，扭曲蠕动的细小触须，犹如缩小版的邪神。 滴———轰鸣声依然在脑海中回荡。 远处那道庞大的肉山已经全数消散成了这些孢子，如同成熟的蒲公英在一阵清风的吹拂下撑开透明的小伞，飞越小镇的边缘，飞向更加辽阔广袤的世界，在日出熹微的光芒映衬下，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列德尔被冲击波炸飞，勉强才站起了身体，擦拭着脸上的灰尘，看到身周的许多畸形镇民在接触到那些孢子后畸变得更加严重，完全没有了人类的形状，已然成为比最凶猛的野兽还要臃肿畸形的怪物，全无理智。 这些曾经肆意掠夺了他人生命的镇民终于还是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列德尔晃了晃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倚着倾颓的墙壁坐下，在地上撞击过的额头流下鲜血，将他眼前的世界染成血红。 他竭力睁开被血液染红的眼睛，看向邪神消失的方向，世界在扭曲中变化，原本血色弥漫的天空变得圣洁而美好，飘散的肉块孢子也化作了天使纯白无暇的羽毛。 圣洁美好，无可亵渎的羽毛飘落，列德尔恍惚着伸出手，接住了羽毛，耳边响起了只有在天堂中才会听闻的美妙乐声，天堂的虚影降临，许多俊美无匹的天使弹奏着竖琴，飞往远方，那是神消失的方向。 “真是……美好啊。”这个不真实的世界。 列德尔喃喃出声，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沉睡中苏醒，看到昔日美好的小镇变成废墟，那些怪物镇民们也不见了踪影。 “……”列德尔摸了摸自己已经不再流血的额头，有些奇怪那些怪物为何没有攻击自己，他沉默着，想了想，拿出了身上的羊皮书籍。 这本从凯特那里得来的古老书籍依然散发着让人着迷的魔力，列德尔眼神晦暗，隐约察觉到自己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许与这些邪神遗留下的东西有关。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选择丢弃这本书，而是小心地收了起来。 连他，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想什么了，想要从书中得到抵抗邪神的方法吗？ 亦或者，只是单纯想要独占这本神秘莫测，藏着世间最恐怖奥秘的书籍…… 列德尔沉默着，回到了老汤姆的旅店，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离开了这座已经变成废墟的昔日美丽小镇。 在路过凯特医生家的房屋时，列德尔进入其中查看了一番，发现凯特医生已经离开了，而且他似乎笃定列德尔一定会回来看，还在墙壁上画上了许多恶毒的诅咒之词，将房间里与自己邪神研究相关的笔记都带走了。 列德尔仔细搜集了一番，也只找到了一些凯特医生匆忙留下的凌乱手稿，上面是与书籍语言有关的研究，列德尔本身也是个颇有学识的人，知道这些东西可能对自己破解那本羊皮书上的语言有用，便都收了起来。 然后，在确定没有其他收获后，列德尔离开了这里，或许，终其一生，他再也不会回到这座充斥着恐怖回忆的小镇了，但是…… 飞沙遍布的羊肠小道上，列德尔回头眺望远去的迷失镇，眼神疲惫。 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些邪神散播出去的孢子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某种可怖的变化，他需要找到方法去抵抗这种变化才行。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列德尔摸了摸怀中的书籍，他知道，这本书会给他想要的一切。 一阵冷风吹过，一如列德尔第一次到来时那般凛冽，将他的身影遮掩在了风掀起的迷蒙沙尘中，再也不见。 * 通关了游戏后，柯苏极有成就感地退了出去，返回主页面一看，古神复苏度增加了3个点。 现在的苏醒进度是0.5%。 柯苏看着这进度条，露出了无趣的眼神。 一波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0.5，这进度条推的也太慢了，身为一个收集成就狂人，柯苏不拉满进度条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而且感觉这游戏有点无聊，一上午就只是移动，然后捏个橡皮人，最后还炸了，没有半点挑战性。 柯苏将鼠标移到第一个虫族世界的副本方块【庄园旧事】上，这个方块本来也挺想玩的，但如果还是这个套路，那还不如不玩。 似乎察觉出了柯苏的心情不佳，游戏页面微不可查地闪了一下，页面里又多了一个信徒世界方块，这次是个小游戏。 柯苏好奇地点了进去，发现是个标签为模拟经营类的小游戏。 【机械纪元：无尽轮渡】 一排介绍性的文字随之浮现。 【一场没有归途的旅途开启，带着船票登船的乘客们发现自己登上的是一艘在苍茫大海上不断航行的轮渡，它们想要逃离这里，却不知道，驾驶这艘轮渡的伟大存在并非它们的同类，而是某位更高维度的神明……】 鼠标停在方块上，一副厚涂风的卡牌出现，卡牌上，一艘巨大宏伟的豪华轮渡在茫茫大海上行驶，天空阴沉，海浪涛涛，很有一种末世降临的紧迫感。 介绍很带感，柯苏眼睛一亮，果断放弃【庄园旧事】，点了进去，然后发现，这是个模拟开船的游戏。 “……” 柯苏一言难尽地看着游戏页面里高科技的驾驶舱，各种复杂的按钮和精密仪器，以及玻璃窗后广袤无垠的蔚蓝深海。 真就是一个消磨时间用的小游戏！ 柯苏四处点了点，发现自己还可以操控角色出驾驶舱，饲养船上的乘客们，成活即可。 名副其实的模拟经营游戏，各种生活物资齐全，只等柯苏分配给乘客们。 除了现在乘客只有两三个之外，都很完美。 所以，柯苏选择点叉。 他还没无聊到在电脑上玩开船的地步，还是玩另一个副本吧，至少那个有剧情，可以看着玩，没准还能看几部电影。 柯苏这么想着，点开了【庄园旧事】的界面，回应了召唤。 这个世界的前情提要之前看过了，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庄园主的小儿子怀疑自家老爸召唤邪神，要去封印邪神。 柯苏进入虫族那一如既往的像素风页面后，还以为自己会跟上次一样直接成为邪神，然后跟小儿子斗智斗勇，却没想到游戏换套路了，这回他需要破解庄园中的谜题，让小儿子见证真相，然后才能去斗智斗勇。 柯苏觉得有点有趣了，查看了一番后，发现这游戏页面上有很多解谜游戏必备的游戏数值和功能。 不同于上次的3D像素风格，这次整个庄园是由平面像素组成的，像是前世的RPG解谜游戏一样，复古而不失精致，各种动作反馈都很真实，看得出是精心制作的，比上次的召唤画面精致了不少。 虽然跟介绍页面的卡牌画面相差比较大，却也已经很让柯苏惊喜了。 看着这熟悉的页面，柯苏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解谜闯关的时光，有些愉快地先存了个档，然后才开始游戏。 游戏里，他还是邪神，只是现在处于没有被唤醒的状态，只能通过他人的身体才可以进行解密，身为剧情主角的小儿子德尔目前无法操控。 柯苏点开信息栏，发现德尔因为庄园主的禁令，白天不允许乱逛，所以他决定今天晚上夜探庄园，探索父亲隐藏的秘密，也就是说，柯苏需要等到夜晚才能操控这个主要角色。 那现在能做什么呢？ 柯苏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在游戏里操控理智值归零的角色进行行动，于是，他在庄园里搜索了一番，发现在庄园四层的房间里，有个穿着女仆装的蚂蚁。 这个蚂蚁女仆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目前精神状态混乱，理智值已经归零了，看附近人惊恐的表现，似乎这个女仆正在发疯砸东西，放大后可以看到，砸出的东西已经砸的附近的虫子头破血流了。 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中，几个黑衣壮实虫子终于赶来，想要制服发疯的女仆。 柯苏眨了眨眼，操控着角色躲开了其中一个黑衣虫子的袭击，知道这一定是游戏给出的挑战，毫不畏怯。 他自认自己的技术一流，既然这游戏可以进行闪避，那就说明他可以通过武力逃出这个房间，进行解谜！ 啪叽—— 下一秒，蚂蚁女仆从四层阳台落下，摔成了一滩破碎的马赛克。 柯苏沉默了一下，按了回档键，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开始第二次闪避。 第25章 死亡轮回 联邦中心防护区地下基地 在经过上次的窥视之眼暴动事件后, 基地上层将其转移到了更为安全的底层，严加看守，并对录下的召唤神明的录像加以研究。 联邦研究院的科学家们并没有将其中的所有内容解析出来, 只初步判断这些视频不具备传染性, 也不足以污染人类的精神, 相反，视频中的神明影像对于鬼怪们具有非一般的震慑力。 研究人员们曾经将视频在被关押在基地中的鬼怪们面前播放, 无一例外，所有第一次见到视频的鬼怪们都停止了行动，仿佛被吓得无法动弹了一样, 清醒过来的第一秒就是蜷缩起来，避免自己暴露在视频中神明的目光下。 在这种状态下, 哪怕有人类触犯了它们的杀人规则，它们也不会有所行动，仿佛连杀人的本能都被压制住了。 这样的神奇场面对于一直在研究如何彻底毁灭鬼怪的联邦而言无疑是一剂强心针，所有人都觉得，只要他们再多研究一段时间, 就可以解析出这视频具有如此力量的深层次原因，并加以复制, 到时候就能拥有专门压制鬼怪的武器了。 以前虽然可以利用各种灵异道具将鬼怪们关押限制起来，但都只是饮鸩止渴，灵异道具不都是无害的, 在限制鬼怪的同时也需要人类付出使用它们的代价，有的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有的是使用次数限制, 过了次数就会自毁, 有的则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去使用。 可即使人类付出的代价已经如此惨重了, 基地也时刻都面临着关押失效，被鬼怪们破坏的风险，每时每刻都无法放松警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这段神秘莫测的视频内蕴含的力量真的能够被解析出来，那他们人类就真的能够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了，面对鬼怪也不再是一味的被动了。 想到这里，基地负责人郑彭魄就是一阵激动，他看着手里一份绝密档案，难得没有露出愁容。 这份档案名为【主神空间】，是最近丽市上交上来的一份灵异档案，与【无名之雾】并列为S级，上交时间几乎完全重合，当时看到档案，郑彭魄脸色都发白，几天时间接连两起S级事件，他已经能想象出丽市哀嚎震天的凄惨模样，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丽市还是好好的，除了几百个市民精神受创住院之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废墟断壁，尸骸满地。 今天，研究院那边更是给出了这个好消息，郑彭魄自然忍不住眉开眼笑，只觉人类的未来更加明朗了，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轰隆——！！！ 然而，就在郑彭魄坐在办公室里继续查看档案的时候，熟悉的精神威压传来，他脸色猛然变色，不敢相信这已经被关到了基地最底层的窥视之眼居然还能影响到这里。 上次的窥视之眼影响范围并没有波及整个基地，而且精神威压的强度也没有这么强，以郑彭魄比常人强大些的精神力都快撑不住了，只觉头痛欲裂。 他努力冷静下来，向下属们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很快，基地里的警报再次拉响了，郑彭魄撑着疼痛的脑袋赶去关押窥视之眼的地方，刚到地方就准备像上次一样隔着特质防护窗查看状况，却只看到了满地挣扎哀嚎的工作人员们。 “啊啊啊！！！神！啊啊啊！好痛！！！” “不！救我！啊啊啊！别靠近我！！！” “神！神会降临！星辰……正确之时！啊啊啊！！！” 倒在地上的工作人员惨叫着捂着脑袋，身上的皮肤隐隐有褪下的迹象，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肌肤下面生长出来，狰狞可怖，前所未有的痛苦让他们经过特殊训练的神经也无力忍耐，只能通过尖叫发泄出来。 看着这一幕，郑彭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窥视之眼的情况一定恶化了，原本对人类无害的窥视之眼终于撕开了它伪善的面纱，露出了狰狞面目。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连忙命令基地的工作人员们退出窥视之眼所在的这一层，救援人员也相继赶来，救出了还在地上哀嚎的众人。 就在众人匆忙着离开此处时，窥视之眼的威压渐渐消散了，郑彭魄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吸引力，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回头的冲动，却还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透过模糊的防护窗，他只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影像，依稀是一座山脉般庞大的身影。 下一瞬，郑彭魄双眼渗出鲜血，脑袋犹如被重锤砸碎一般，痛苦难言，连灵魂都在叫嚣着疯狂和扭曲，他晕死了过去。 在陷入黑暗前，他想，他或许是看到了神明，显然，窥视之眼再次窥视到了一尊未知神明的秘密。 而这尊神明大概对人类并不友好，至少，不如上一次给予了人类希望的神明友好。 * 【虫族：庄园旧事】 “号外！号外！卡塔斯帝国向梦丽思帝国宣战！” “劲爆消息！伯爵小姐征婚！” “先生！买鲜花吗？送给女朋友很好哦~” 热闹的街道上，卖报的蠕虫族小孩到处乱跑，叫卖报纸的嗓门很大，身上的粘液在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蚁族的卖花小姑娘拦在德尔身前，面带希冀地看着他，四只手都捧着娇艳欲滴的鲜花，焦糖色的光滑甲壳配上一身白裙子显得无比可爱。 德尔朝她微笑，递出了一枚银币，然后在小姑娘惊喜的眼神中拿走了一束玫瑰花转身离开了，他正要去教堂，为神献上一枝玫瑰刚好。 很快来到了教堂，德尔坐在虫族光明神像对面的长椅上，垂头祈祷，希望能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 是的，他有罪，从出生在这个家族的那一刻，他就满身罪孽了，因为他是父母乱伦生下的罪孽之子。 德尔每次想到这个事实就会对自己产生憎恶感，就如同他一个月前得知真相时那样，在知道自己的母亲其实也是自己的姑母时，德尔的整个灵魂都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苦。 他是虔诚的光明神信徒，信奉光明，而他的家族却沾满了穷苦之人的鲜血，身体里也充斥着罪恶的血液。 尤其是最近，他发现父亲似乎在筹划着什么，许多无辜的虫族少女少年被送进了庄园，而德尔至今都没有找到她们。 附近的人都传言庄园主在秘密用虫族的头颅献祭邪神，这让他无比痛苦，不只是因为谣言越传越广，更是因为他发现，这很可能是真的。 抬起头，德尔看着面前圣洁的神像，面露苦涩，虽然很大逆不道，但是，他还是决定要去阻止父亲了。 为了更多的无辜之人，他必须要去阻止父亲，冒着要被父亲驱逐出家门的代价。 打定主意后，德尔起身离开了教堂，在神像的注视下走远。 他很快回了庄园，只是，德尔还是不想对一直宠爱自己的父亲撕破脸，他一向单纯，连想要阻止父亲做错事都显得无比天真，他选择对父亲说出附近人的猜测，劝父亲收手。 除了光明神以外是没有真正的神明的，他希望自己的父亲能迷途知返，不再去迷信那些虚假的邪神了。 客厅里，庄园主老麦姆布尔看着自己面前满脸挣扎的小儿子，眯了眯眼睛，声音森冷：“你这个孽子，宁愿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你的父母？哼！” 德尔被父亲的冷脸吓得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最后被老麦姆布尔禁足了，白天由守卫们严格把守，不允许他踏出房门半步，直到他想明白。 德尔愤怒地拍打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大声道：“放我出去！父亲！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个成年人了！你这个无情的独裁者！” 门外守着的黑衣蚁族冷着脸，毫无理会门内小少爷的叫喊。 德尔拍了一会儿门之后才放弃了，愤愤不平地在房间里踱步，想着自己下次一定要跟父亲好好讲道理，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楼上一阵骚动，蚁族女仆的尖叫声和厮打声音从楼上传来，声响极大，让人无法忽视。 德尔走到阳台，向上抬头看去，正巧看到一具熟悉的蚁族女仆身体从阳台坠落，从四层摔到一层，鲜血混着破碎的甲壳散落一地。 “啊啊啊！！！”德尔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失声尖叫，他惊恐地透过阳台栏杆的缝隙看着楼下蚁族女仆死不瞑目的脸，认出了这是自己父亲的贴身侍女丽丝。 丽丝死了，死状凄惨，这一认知让德尔脆弱的神经彻底崩溃，眼前一黑就晕死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却只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吵闹声音。 蚁族女仆的尖叫声和厮打声音过后，丽丝再次从四层阳台坠落，死不瞑目，德尔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丽丝再次死去了？ “开门！快开门！丽丝！丽丝又死了！！！” 德尔恐惧地颤抖着，他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而门外的黑衣守卫则在不耐烦地打开门后告诉他，丽丝的尸体会有人收殓的。 “可是……她死了两次啊！！！” 德尔满脸震惊，他不知道守卫们为什么会这么淡然，仿佛死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即使是死亡，丽丝的反复死亡也绝对不正常！ 黑衣守卫看着一本正经说疯话的德尔，露出更加不耐烦的表情，碰的关上了门。 德尔颤抖着，带着哭腔继续拍门，想要他们打开门，丽丝两次的死亡对于胆小的德尔来说就是再恐怖不过的灵异事件，他绝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德尔在心中疯狂向光明神祈祷着，认定这是恶魔的恶作剧，让自己接连看到了他人的死亡。 下一秒，德尔感到眼前模糊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回到了刚才的阳台上，楼上传来了骚动的声音，他僵硬地缓缓抬头，正好与从阳台掉落下来的丽丝四目相对。 丽丝眸中的疯狂狰狞之色让他为之战栗。 砰——！！！ 丽丝的身体再度撞击地面，在地面绽开一朵鲜艳的血花。 “……”德尔呆滞地扶着栏杆向下看，面无血色。 这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接下来的不知道多少时间里，德尔一直在重复见证丽丝的死亡，有时候是落下阳台，有时候是被黑衣守卫们削掉脑袋，或者被自己手里的刀刺穿脖子死去……死法不一。 在不知道丽丝多少次死亡后，德尔绝望地蜷缩在阳台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在知道他人看不到丽丝的重复死亡后，他就已经绝望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这可怕的轮回中苏醒，才能从这世间最恐怖的惩罚中解脱。 不，或许对丽丝来说才是最恐怖的惩罚，因为他只是一直旁观丽丝的死亡，但丽丝她确实真实的一直在死去。 无论时间倒退多少次，她的死亡都是注定的，一切仿佛是命运之神的捉弄。 德尔如此想着，突然听到了一声与之前的死亡都不同的声音，抬头，德尔呆滞地看到神情疯狂的丽丝站在阳台上，双手伸展，跳了下来。 她，自杀了。 原来，丽丝也能察觉到轮回吗？ 已经再也忍受不了了，所以选择了自我解决吗？ 德尔看着自杀的丽丝，猛然间泪流满面，为这悲惨的命运和恶魔的捉弄而感到无比悲伤。 丽丝一直是个很开朗的女仆，能让她绝望到自杀，德尔不知道这是多么痛苦的惩罚才会让她绝望，但他仿佛感同身受，悲声痛哭了起来。 楼下正在收拾丽丝尸体的仆人们听见了小少爷的哭声，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一向多愁善感的贵族少爷又因为什么开始哭了，大概是被吓到了吧。 仆人们无所谓地想着，抬着丽丝破碎的身体离开。 现实世界 砰！！！ 随着一声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古神模拟器的界面微不可见地抖了一抖。 死了四十多次的柯苏面无表情地控制着角色自杀，然后关闭了虫族副本，把游戏手柄扔到了地上，开始去网上搜攻略。 网页上一堆小广告，唯独没有虫族副本的攻略。 柯苏翻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返回游戏页面，打开了【机械纪元】副本，开始开船。 开船使他快乐，他喜欢开船，看着眼前平静的深蓝大海，柯苏如此想道。 第26章 仿生人领袖 电脑屏幕中模拟开船的画面很真实, 虽然依然是动画风格，但海水的波动和浪涛，波浪击打船板的声音都显得极为真实, 仿佛自己真的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驾驶着一艘孤零零的远航巨轮，驶向未知的海域。 原本因为【庄园旧事】而变得有些浮躁的柯苏呼出一口气，舒坦多了。 * 【机械纪元：无尽轮渡】 这是一艘载着乘客的轮渡, 漂泊在茫茫汪洋上，望不到尽头。 默纳克站在船舱内餐厅的角落里，悄悄拿走一些食物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果腹，他周围, 已经饿疯了的机械人们正在疯狂猎杀着自己的同类, 吮吸着同类体内的机油解渴。 作为一个仿生人, 默纳克不需要去喝机油，他可以去吃餐厅里定时刷新的食物, 恢复精神，除了需要避开自己的主人艾萨斯外, 一切都很平静。 拿到食物后，默纳克悄然离开了餐厅, 留下身后的尖叫声和拆开机械胸腔的声音。 走在空荡的走廊里, 默纳克看到了倒在角落里的几个仿生人, 明显是饿死的，虽然餐厅里到处是食物，但是没有主人的命令，这些忠诚的仿生人并不会主动拿取食物。 默纳克看着这一幕, 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跟倒在地上的同类们的表情一模一样。 走廊的灯光打落在他茂密的金发上, 衬得他面容冷肃。 身为一个仿生人，他浑身上下皆由碳基血肉组成，并不完全按照机械人的体型外表设计，这让他与周围装配着电子眼和机械外表的同类们格格不入，也显得十分怪异。 当然，比起这些不同，他的智慧显得更为异常。 在这个以机械人为主体的社会中，人为制造的仿生人是很脆弱的东西，相比机械人的坚硬有力，他们脆弱得如同雪花，柔软无比，默纳克是个残次品，比起普通的仿生人更加脆弱，完全碳基生物的构造让他变得柔弱的同时，也让他拥有一颗不同于其他智力低下同类的大脑。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暴露出来，所以他连拿食物都显得小心翼翼，因为智力低下的仿生人没有主人的命令是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的，尤其是在船上的机械人饿死了好几个之后，没人再去关心仿生人的死活，很多仿生人都因此饿死了。 这艘船已经困住他们半个月了，十五天的时间，没有任何一个船员出现，只有一道诡异的声音提醒他们夜晚不要出门，白天随意，餐厅可以进食等等注意事项。 但是，餐厅里的食物却是机械人们最为厌恶的血肉组成的，这让不少机械人们无法接受，四处探查，试图找到一些果腹的食物，然而，他们怎么也找不到。 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困住了他们，让他们在这里不断挣扎求生，不要说联系外界，连踏上顶层的船舱都做不到，只能在下面三层船舱里活动。 这样的结果就是现在的自相残杀，无数平常自诩为文明人的机械人们开始互相猎杀，只为了获取对方身上的机油和电力填饱饥饿的肚子。 默纳克看着船上到处遍布的干涸的黑色机油和断臂残肢，面无表情地走过，他只想要在这里活下去，不再成为机械人们任意折辱的奴隶，其他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默纳克的想法很简单，无论这艘诡异的轮渡有多恐怖，他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回想起上船之前伺候嗜杀成性的主人艾萨斯的时光，许多仿生人的尸体在主人的庭院里堆积成山，而他是为了掩埋销毁尸体买来的仆人。 默纳克垂下了眼皮，不想再回忆。 他不明白，为什么身为仿生人就是原罪，为什么机械人就注定是主人，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改变这样可悲的现状。 即使，在他可悲的同类们中或许只有他有这个堪称可笑的想法。 意外总是发生在不经意之时，陷入回忆的默纳克在即将回到自己舱室的时候撞到了自己的主人艾萨斯。 原本衣着整洁的主人缺失了一只手臂，电子眼里的光芒暗淡，在看到默纳克的一瞬间露出了暴怒的光芒，一如之前无数次杀死仿生人时候的目光。 本就因为船舱内绝望气氛而感到暴躁的艾萨斯看着这个失踪已久的仿生人仆从，恨不得将其抽筋拔骨，发泄心头积累的恐惧和饥饿引发的恐惧。 “默纳克！你这个该死的猪猡！这么多天你都躲在哪里了！艹！你居然敢逃走！你这个脑子坏掉的猪猡！” 默纳克呼吸一窒，蓝色瞳孔中映出了主人挥来的手臂，知道自己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抗的他连忙躲开。 主人艾萨斯一巴掌落空后露出更加愤怒的神情，他不知道这个愚蠢的仿生人发生了什么故障，居然逃离了他的掌控，现在还敢躲开他的巴掌。 这很不可思议，传出去都会引来社会一片哗然，因为当初制造仿生人的时候就已经为他们定下了要完全遵守机械人命令的程序，现在默纳克的表现简直骇人听闻，看上去就像是觉醒了自我意识一样。 愤怒和震惊混杂的艾萨斯撑着饥饿虚弱的身体又往前狠狠挥出了一拳，这次，默纳克没能躲过去，胳膊被生生打断，扭曲地歪在身前，痛苦让他皱紧了眉头。 主人艾萨斯喘着粗气，走到倒地的仿生人面前，发誓要撕碎这个冒犯了主人的家伙，一脚就要踩碎默纳克的头颅，下一刻，却突然发现自己转换了位置，来到了船舱正中央的餐厅里。 幸运逃过一劫的默纳克趁着艾萨斯茫然四望，连忙将自己藏到了人群中。 一道响起过很多次的扭曲疯狂的声音在船舱里响起。 【恭喜各位！各位乘客们~伟大的旅程终于开启啦~幸运的你们赶上了这趟伟大之旅，啊~真的好嫉妒你们~】 【赞美伟大的冕下降临！！！】 现实世界 开了一会儿船后，柯苏有点腻了，他看着面前平稳运行中的面板显示，按下了自动按航路行驶的按钮，看向另一个模拟经营的面板。 这个面板是用来饲养船上乘客的，现在乘客们都在餐厅里等待用餐，柯苏查看了一番需要的食材，移动角色，准备去投喂了。 很快到了餐厅，他观察了一番，发现这游戏画面跟【蒸汽时代】的差不多，除了风格偏向科技冷淡风，其他人物都是Q版的。 柯苏点开他们的个人信息面板，发现他们大都处于饥饿状态，需要立刻喂食了。 “嗯？机械人？” 柯苏好奇地念出了面板上的属性，看到他们的食物是电力，机油。 奇怪的设计。 柯苏操控着鼠标，拽起了一个机械人，准备好好研究一下，原以为这些都是结实的机器人，会结实一点，按压鼠标的力气稍大，可没想到一个没捏好，把Q版机器人的胳膊给捏碎了。 太脆弱了。 柯苏眉头微皱，决定小心一点，操控着鼠标，又拽起了一个机器人，这次没碎，柯苏点开机油的食物储存，灌进了机器人身体。 啪叽—— 机器人身体跟喷壶一样漏机油了，所剩无几的生命值减半，并持续下降。 好像灌的有点多了，但是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没喂过机器人，这游戏系统也没给个刻度出来。 柯苏看着自己灌进去的一千克机油，如此想道。 眼看自己喂养机器人不成功，柯苏就盯上了其他几个Q版仿生人，虽然说是仿生人，但柯苏发现他们的属性跟人类没什么差别，应该只是游戏设计者起的一个名字而已。 柯苏这次吸取了教训，不敢再去捏人了，把食物摆到了仿生人面前，看到他们开始进食，饱腹度满格这才松了口气。 点开其中一个仿生人的信息，柯苏看着上面写的信息，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种族：仿生人 姓名：默纳克 属性：仿生人领袖（未激活）】 这游戏还能玩出剧情来？仿生人领袖，一听就是个要掀起仿生人改革的家伙。 前世看过无数科幻片的柯苏对这个还是很熟悉的，有点期待这个游戏的剧情能拍出什么视频来。 说起视频，柯苏突然想起来【蒸汽时代】的视频他还没看，于是抛下这个养成经营游戏，重新打开了【蒸汽时代】的方块，果然在选项里找到了视频播放按钮。 一个堪比特效大片的视频在电脑屏幕上播放起来，柯苏聚精会神地看着。 在类似实景拍摄的宏伟画面中，庞大到遮天蔽日的血肉怪物行走在镇子里，许多狰狞的畸形人类跟在怪物身后，见证这团扭曲可怖的血肉越变越大，直至最后变成了占据大半个城镇的巨型肉山。 这座肉山如同一座自然形成的山峦，沟壑起伏，扭曲莫名，视角拉远，远处一轮圆日冉冉升起，在闪烁着太阳微光的地平线上，这座血肉山脉蜿蜒行走，最后在阳光中散播了铺天盖地的孢子，整座小镇都被血肉覆盖，处处是蒲公英一样飞舞的孢子，如同雪花一样密集。 在最后浪漫的慢镜头下，孢子们变成了白色羽毛，飘往整片大陆，每个见到它的人类都露出了纯真的笑容，仿佛见到了天使降临。 * 联邦中心区基地 研究基地内，昆德明前来探望受伤住院的基地负责人郑彭魄，顺便跟他说一下最近的研究进度。 “郑主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昆德明看着双眼蒙着纱布，身体带有变异痕迹的郑彭魄，面露关切。 对于这个前世为了人类未来殚精竭虑的负责人，他真的不希望他出事。 “没事，昆先生不用这么担心，我只是很担心基地那边的情况，听说现在是有你负责接手的，真是麻烦你处理我留下的烂摊子了。”郑彭魄面露惭愧，因为他指挥失误才会导致那么多工作人员暴露在窥视之眼的目光中，他实在难辞其咎。 昆德明安慰郑彭魄说没事，基地情况良好，除了窥视之眼，其他收容的鬼怪都没发生意外，而关于窥视之眼的异变，研究人员也找到了初步原因。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代号为【孢子】的神明，它的传染性非常高。” 说着，昆德明拿出了一个光屏，开始播放一个经过处理的视频，上面有一尊庞大血肉组成的山脉一般的神明，一座行走的肉山。 第27章 【无名之人】 “在经过三万次的转录之后, 这段视频依然拥有对鬼怪的震慑力，同时其对人类的影响力已经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 昆德明为郑彭魄介绍着视频，面色严肃, 这次重生带来的变数很多，至少窥视之眼的异状在前世是根本不存在的, 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两个拥有莫大力量的神明。 看着视频中在辽远地平线上行走的神明，昆德明眉头微皱, 他不知道自己的重生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少变化，但他希望这些变化不会让人类的结局变得更加糟糕。 “与上次回应虫族召唤的【混沌】神明相比, 这次的【孢子】明显具有传播和繁殖的特性, 所以才会让所有直视其身影的人类产生变异，就像郑主任您现在接受的治疗结果一样，相信医生已经跟您谈过了, 这些变异可以被道具【命运日记本】压制，但还是无法完全消弭影响, 所以现在您身上还保留着变异的痕迹。” 【命运日记本】是一件具有回溯片段时光的灵异道具，使用时候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 但作用也很明显, 将本来迅速恶化的变异成功制止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神明的力量无法用凡物对抗的缘故, 变异的人类身上都留下了畸形的变异，有的身上多了鼓起的瘤子状肌肉, 有的长出了多余的畸形手臂，模样千奇百怪。 说着，昆德明难免想起了窥视之眼第一个放出的视频里, 那个笼罩在混沌和浓浓雾气之下的神明, 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越看那个视频里的虫族越觉得像前世入侵远星的虫族, 但是时间又对不上。 前世的虫族在几十年后就会经过虫洞来到远星发动侵略，拥有极其先进的科技文明，是宇宙中鲜有的高等文明，怎么也不会像视频中那样古老落后。 或许，这是虫族的过去？ 昆德明心头有这样的猜测，但他不太确定，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毕竟当前要解决的事情很多，虫族的事情还要往后推一推。 而且，如果这真的是虫族，那他们召唤的神明难道就是那个无名古神吗？ 昆德明觉得这个代号【混沌】的神明大概率不是。 因为在见到了这个神明的模样后，人类并没有任何被污染的迹象，别提无名古神了，这个【混沌】的威胁只怕都不如前几天丽市的【无名之雾】。 如果这真的是无名古神，看到了古神样貌的基地早就该被无名古神顺着时间线找上门一锅端了。 不过，也不排除无名古神尚未完全复苏的可能性。 昆德明想了想，还是严谨的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毕竟前世跟无名古神斗了一辈子，人类一方还是得知了一点关于古神的消息的，比如古神在虫族历史传说中是宇宙万物的起始，一直沉睡在梦中，哪怕是回应了信徒们的召唤也不代表祂已经醒了，而是处于复苏的过程中，这个过程没人知道有多久，可能短短一秒钟，也可能长达万亿年，古神的时间观念并非信徒们能认知到的。 传说中，当古神真正复苏的时候，万事万物都会重新回归混沌，等待无名古神开始新一轮的生命演化，一切又开始新的轮回。 对于前世那个可怖的不可名状的神明，昆德明至今依然无法逃离对其深深的恐惧，每当回忆起来，就会有种自己的理智即将陷入疯狂的感觉，他不得不闭了闭眼睛，竭力压下了心头的恐惧，然后继续向郑彭魄说明情况。 受伤的双眼蒙着纱布，根本看不见视频的郑彭魄略带尴尬地坐在病床上，听着昆德明严肃的声音，为了不破坏气氛，只好装作看得见的样子，不时点头。 病房里气氛和睦。 * 丽市 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 办公室里，年轻的执行员小吴正在接受队长李处的询问。 “你说你在丽市大学里找到了一个可能具有特殊能力的学生？” 李处看着办公桌前的执行员，神情有些严肃。 小吴不知道队长的目的，只好点了点头，道：“是的，他可以抵抗【笑脸男】的杀人规则，非常有用的超能力！” 李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忍不住揉了揉抽痛的眉心。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年轻学生为什么会在全校戒严的情况下还在校园里闲逛？” 小吴闻言一愣，面露不解，学生不就是该在校园里吗。 “当时，全校的学生信息都已经统计完毕，失踪的只有十一个学生，目前除了一名女学生失踪，其他已经全部找到。” “那一个不存在的年轻男性，在遍布鬼怪的校园里行走，还不惧怕【笑脸男】，在出了学校后就不知所踪，你连名字都不知道……你难道不觉得不对劲吗？” 李处盯着小吴，锐利目光中闪着质疑的光芒。 他怀疑自己面前这个执行员是在【丽市大学】中被一个未被记录在册的鬼怪迷惑了心智，而这个鬼怪还具有压制【笑脸男】的能力，等级显然不低。 听了李处的话，小吴缓缓睁大了眼睛，显然也开始怀疑自己遇到的那个学生的真实身份。 他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在学校中的一幕幕，原本还历历在目的场景在他换了个角度思考后，突然充满了怪异之处。 为什么之前都没有觉得不对劲，明明在那个危险的校园里，步步杀机，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那么悠闲，还在亲眼看到了【笑脸男】之后，依然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 要知道，鬼怪在出现在人类面前并带有杀意的时候，是很容易让人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的，除非精神异常强大，不然没人能够无视鬼怪那非人类的气势。 这让小吴想起了自己以前看过的档案资料，有时候，会有一些对人类暂时没有杀意或者很会伪装的鬼怪，让人类难以察觉。 他所遇到的那个不知姓名的男人，显然很符合这一点，是一种极具伪装性的鬼怪，在没有触发杀人条件的时候，隐藏在人群中，不易察觉。 一旦开始怀疑那人的真实身份，小吴脑海中原本清晰的场景就迅速蒙上了一层雾气，并迅速蔓延，他猛然发觉自己记不起那个男性的面孔了，甚至连与他交谈过的内容都模糊不清起来，雾气腐蚀了所有画面，连带着他的大脑也发出了剧烈的抽痛感。 “啊啊啊！！！” 办公室里，正在回忆的小吴猛然惨叫着倒地，捂着头冷汗涔涔，浑身打着摆子，几欲昏死过去。 李处刚经历过周石回忆【无名之雾】导致变异的场面，一看小吴的架势，立刻大喊着让他不要再回忆相关记忆。 与【无名之雾】事件相关的鬼怪果然都具备着传染性，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人员伤亡。 李处叫来了医务人员，将人送走后才满脸疲惫地打开了电脑，准备再重新写【无名之雾】事件的总结报告，需要多加一个鬼怪档案了。 【无名之人：具备人形的男性（？），具体能力未知，疑似拥有让人类产生亲和感的能力，对【笑脸男】具有压制能力，可以流畅交流，不可回忆与其相关的信息。】 停下打字的手，李处将其保存在草稿里，准备等具体的研究结果下来再完善这个档案。 咚咚咚—— 就在此时，他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李处道了声请进。 门外的人走进来，是一个古铜肤色的中年胡子男，最近刚归队的副队长赵军，也是完整上报了【主神空间】灵异事件的最大功臣。 “队长，刚才发生了什么？” 本来准备汇报队伍情况的赵军看出了李处的疲惫，关切道。 李处叹了口气，解释了情况，面露疲倦之色，最近为了处理【无名之雾】爆发后留下的烂摊子，他每天都加班到凌晨，身体多少有点受不住了。 “……【无名之人】？” 赵军看着光屏上的信息，眼眸微眯，在主神空间中身经百战的他有种莫名的心悸感，就仿佛自己也遇到过这个鬼怪一样。 知道这个鬼怪不可回忆，赵军也不敢去细想，害怕触发了这个鬼怪的杀人机制，只好作罢，跟李处简单说了自己的直觉，准备待会儿配合小吴一起被检查一下，研究这个【无名之人】的杀人规则。 身为一个经历了无数主神空间恐怖副本的玩家，赵军对自己的超直感很信任，确信自己一定偶遇过这个鬼怪，不然不会产生这种心悸之感。 只能说，这个鬼怪确实很危险，连他都没办法察觉到它的存在，只能在事后隐隐有些感觉。 说完自己，赵军继续向李处汇报队伍情况。 他最近带着自己的队伍成员一起加入了丽市的特殊事件处理部门，一方面是为了给习惯了杀戮的队员们一个缓冲的地带，让他们生活有所保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加强丽市的防卫力量。 不明缘由，在【无名之雾】事件后，丽市的灵异事件爆发频率减少了许多，但还是有的，他们依然很忙碌，赵军等人的来到对李处来说真可谓雪中送炭。 看着这个几年前的老熟人，李处面露笑容，见惯了友人死去的他在看到故人归来时的激动和狂喜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足以将他所有的疲惫冲散。 * 【机械纪元：无尽轮渡】 餐厅里的人群在警惕着彼此，最近几天的厮杀显然让机械人们的警惕心提高了，毕竟能活到现在的机械人必然都吞噬过自己的同类，都不是善类。 加上因为事发突然，没人知道自己是怎么眨眼间来到餐厅的，都怀疑是某种空间转移装置，便都狐疑地四处查看。 【赞美伟大的冕下降临！！！】 在这道从船舱四面八方传来的诡异声音落下后，餐厅里久久没人出声，都被这声音里狂热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情绪吓到了。 他们观察着餐厅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所谓“伟大存在”的痕迹。 “那道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 有人发出了困惑的声音，过了片刻，所有人都听到了餐厅外传来的黏腻的水声。 所有听到声音的机械人都不由自主地头脑晕眩了一瞬间，仿佛接收到了某种诡异的电波，让他们的中枢神经芯片感觉不太好。 默纳克虚弱地捂着自己骨折的胳膊，缩在角落里，正好对着舱门的方向，看到随着那黏腻声音的接近，舱门上开始蔓延出血红色的柔软物质，似乎是某种血肉。 窸窸窣窣—— 古怪的鲜红血肉从舱门边缘生长，眨眼间就覆盖了整个餐厅的天花板和墙壁，默纳克惊了一下，竭力避开了墙壁，害怕沾染到这些怪异的东西。 他对这些东西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难道就是那个伟大存在？ 默纳克看着这密密麻麻生长着的肉质，蓝色眼珠里映出了这些与自己身体同样成分的事物。 咔擦——舱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默纳克转头看去，瞬间知道自己判断失误了，这些弱小普通的血肉显然不是那诡异声音口中颂赞的伟大存在，面前这个才更像一些。 只见舱门外站着一个浑身由扭曲肉块拼接而成的血肉怪物，按照机械人社会的审美观来看，丑陋到了极点，已经到了一种可以被称为精神污染的程度，默纳克听到附近几个直视怪物的机械人发出干呕的声音，因为腹内空空而吐不出东西。 默纳克倒是没什么想要呕吐的不适感觉，或许是觉得自己跟这个血肉怪物是同类的缘故，他注视着血肉怪物的眼神依然平静，却感觉自己无法移开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面前这个扭曲丑陋，浑身散发着疯狂气息的怪物具有一种奇特的美感，浑身上下拼接而成的血肉融合得恰到好处，每一道错乱的血肉线条都带着无尽宇宙的奥秘，具有一种未知莫测的神圣和纯粹。 就仿佛面前这个可怕的血肉怪物是他信仰的神明一样，默纳克头一次体会到机械人信仰机械之神时的虔诚情绪，片刻也舍不得移开视线，他看到餐厅里仅剩的几名仿生人也跟他一样紧紧盯着血肉怪物看。 默纳克知道，这些仿生人跟自己产生了同样的感觉，这让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身为仿生人的自己也能像机械人一样产生类似情感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在这崇尚机械美感的社会中，这样全部由血肉组成带着奇妙几何美感的生命实在太美了吧。 默纳克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些许难以遮掩的狂热情绪，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特美丽的生命而着迷。 第28章 血肉之神 【机械纪元：无尽轮渡】 默纳克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舱门处站着的那奇特的血肉怪物, 看到祂逐渐走进餐厅，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 窸窸窣窣—— 在祂睁开眼睛的同时，遍布餐厅的血肉上也睁开了一双双同样颜色的眼睛, 密密麻麻挤在一起，黑暗如同深渊一样的瞳孔映出了餐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啊啊啊！！！” “不啊啊啊！！！” 有几个机械人无意间与其中一双眼睛对视，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 捂着头蹲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似乎受到了某种电磁层面的攻击, 表情变得有些痴呆了。 这让餐厅里的机械人们更加惊慌失措, 他们从没见过这种诡异的能力, 只是对视就能让他们的神经系统崩坏，连机械人军方最先进的高科技都做不到如此骇人的效果, 这简直像是最荒诞的幻想小说中才会发生的情节。 一个污秽低等的碳基生物竟然能够轻易伤害到机械人！！！机械人们惊骇难言。 默纳克也对上了祂的眼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为血肉之躯的原因, 他不但没有感受到痛苦，反而觉得自己看到了许多蕴含着神秘知识的信息碎片, 本就觉醒的自我意识也进一步解放。 大脑中接收了大量信息的默纳克仿佛接受了一场洗礼, 他神情恍惚地看着周围, 只觉眼中的世界变了一个样貌, 如果说之前只是冰冷的机械，冷淡的色调, 毫无温度的残酷世界, 那么现在这长满了血肉的船舱就是温暖的，亲切的, 到处撒满了和煦的光芒, 像是机械人书本中记载的天堂一般美好动人。 而他则是在神明指引下获得智慧的虔诚信徒, 也将在神明的指引下踏入天堂。 【@#￥%……】 舱门处，血肉组成的奇特怪物在看了一会儿餐厅内的状况后，发出了不知意义的呓语，所有听到这呓语的机械人都痛苦呻吟了起来，只有仿生人们毫无异样。 随后，遍布在餐厅四面墙壁的血肉们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样，发出嘶嘶低语，如同从古老阴森的血肉组成的森林中长出藤蔓一般生长出了一条条触手，每根触手上都布满了眼睛，在餐厅里胡乱飞舞，似乎在判断要抓起哪个人作为食物。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有几个机械人电子眼闪动着红光，精神紊乱了起来，他们本就在这压抑的船舱内濒临崩溃，现在又看到了这个在他们认知中无比污秽肮脏的血肉怪物，他们看着这血肉地狱一样的世界，理智彻底崩溃，开始疯狂地嘶喊起来：“放我出去！！啊啊！我受够了！滚开！！！” 半空中飞舞的触手看到了这些跳起来的机械人乘客们，似乎很开心，扑过去吊起了一个机械人乘客，来到了门口的血肉怪物面前。 说是吊着，其实更准确的说是咬着，默纳克看到那从墙壁上长出来的触手露出了自己藏在猩红血肉之下的口器，一张张长满尖锐利齿的嘴巴，狠狠咬住了机械人坚硬的外壳。 “啊啊啊！放开我！不！我不想死！放过我啊啊！！！” 在这几乎是被啃食的痛苦中，原本陷入混乱状态的机械人也获得了片刻的清醒，他痛哭出声，惨叫声不断，虽然机械人的外壳上没有痛觉神经，但是这触手给予的疼痛似乎直达灵魂，让仅仅依靠钢铁之躯就能杀死仿生人的强大的机械人痛不欲生。 默纳克清晰地看到，触手们用口器中的利齿咬着机械人的胳膊，看似脆弱的尖牙深深陷入了那钢铁的外壳之中，衬托得那胳膊仿佛云朵一样柔软，明显用力过大。 果然，仅仅一秒钟，号称坚硬度堪比钻石的机械人的胳膊便轻易碎裂了。 “啊啊啊——！！！” 胳膊碎掉的机械人凄厉尖叫，电子眼中的红光频繁闪动，精神却逐渐萎靡了下来，默纳克知道，这个虚弱的机械人就要死去了。 看着半空中挣扎，并逐渐虚弱的机械人，血肉怪物在上半身勉强可以称之为脸部的地方似乎露出了类似困扰的表情，祂抬手，又一个机械人被抓了起来。 这个机械人是默纳克很熟悉的人，他的主人艾萨斯。 “该死！该死的脏东西！放开我！滚开啊！！！” 艾萨斯愤怒而惊恐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这看似柔软的血肉的桎梏，只能用那双浑浊的电子眼恐惧地看着下方那可怖的血肉怪物，就像是从前那些被他肆意杀死的仿生人一样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看着这餐厅里为所欲为的触手们和被触手随手丢下的奄奄一息的同类，听着第二个受害者艾萨斯恐惧的叫喊声，机械人们全都惊悚地瑟缩着，原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血肉卑劣弱小，令人作呕”的想法彻底被这个恐怖到超乎他们想象的存在打碎。 在今天之前，从来没人想过，这些柔软到可悲的碳基血肉竟然也会拥有如此诡异莫测的力量，让机械人们毫无反手之力。在机械人鄙夷血肉的价值观里，任何血肉组成的事物都该是污秽不堪的，没有血肉可以抵抗机械的力量，就连人工产物仿生人，作为一种血肉的造物也处于社会的最底端。 有些偏激的机械人甚至认为，所有碳基生物都该被赶尽杀绝，机械人们作为这颗星球上当之无愧的主人，从来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但这种傲慢在此时却荡然无存了，他们不敢抬头注视那双血肉组成的眼睛，害怕从那双眼睛中传来的未知信息流冲击他们脆弱的中枢芯片，也不敢去靠近在餐厅里四处伸展的狰狞触手，害怕成为血肉怪物的下一个猎物。 对于在唯物主义盛行的机械社会中长大的机械人们来说，现在哪怕有人跟他们说面前这个怪物是血肉之神，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因为这让人兴不起一丝反抗念头，堪称不可思议的精神层面与物理层面的可怕能力实在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感到绝望。 面对血肉，他们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会感到无比的痛苦，肆意生长的触手如同森林中茂密的植被，乍一看去，完全覆盖了餐厅，这神秘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力量让人连抵抗都做不到，与传说中神明的权柄何其相似。 此时此刻，发生在这座恐怖的轮渡上的一切就如同一场噩梦，永远不会停止，直到死亡降临到他们身上，面对自己即将死亡的命运，机械人们绝望地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餐厅里，禁锢着艾萨斯的触手们此时似乎吸取了教训，温柔了许多，吊着他来到了血肉怪物的面前。 血肉怪物看着面前的机械人乘客，似乎沉思了一下，下一瞬，一桶标着“一千克”刻度的机油桶就出现在了船舱里。 对于已经饿了半个月的机械人们来说，这桶机油简直堪比沙漠中的最后一滴水，所有看到它的机械人都露出了震惊和贪婪混杂的目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知道面前这个浑身充斥着疯狂和扭曲气息的怪物很恐怖，但食物的诱惑还是让不少饿昏了头的机械人露出了猩红色的电子眼光芒，想要去抢夺这珍贵的食物。 即使是陷阱也好，他们只想在临死前填饱肚子，做个饱死鬼。 然而，还没等他们将想法付诸行动，这桶机油就凭空消失了，众目睽睽之下的消失显然更让人震撼，机械人们看着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机油，大喜大悲之下几乎要疯狂，但抬起头，他们的目光又都呆滞了。 只见半空中，本来还在不断叫骂着的艾萨斯变得安静了许多，餐厅里的众人也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让人毛骨悚然。 视野中，被吊在半空中的机械人艾萨斯正没精打采地悬挂在那里，珍贵的黑色机油正从他身上溢出来，两只电子眼处不再闪光，而是变成黑黢黢的洞口，不断流出机油。 他的嘴巴也呈现撕裂状，大口大口地吐着机油，整个人如同被戳了无数个针眼的气球，滴滴答答的机油正从他体内流出来，而原本还无比饥饿的艾萨斯却没有吞咽机油的动作，仿佛他并不是一个鲜活的机械人，又仿佛他原本就只是一个盛放机油的容器，只是现在破损了，漏出了内部宝贵的机油。 默纳克静静看着这一幕，依然面无表情，目光的中心依然是那带着奇特美感的血肉怪物，显然，这个前主人的死对他来说无足轻重，远比不上赐予了他更高智慧的祂。 看到又一个乘客陷入昏迷，血肉怪物似乎更加困扰了，祂再次松开了这个气息微弱的机械人，看向了餐厅里的众人。 “嘶——！！！” 眼睁睁看着第二个机械人重伤奄奄一息，许多机械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连想去吃机油的心思都被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吓得缩了回去，看到这血肉怪物似乎又想折磨人，他们连忙蜷缩到了餐桌下面，有的实在找不到地方躲藏也会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停向他们万能的机械之神祈祷护佑。 只有没有接收到命令的仿生人们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血肉怪物，他们没有感情，却潜意识里不愿移开目光。 窸窸窣窣—— 无数灵活可怖的触手朝仿生人们涌来，轻易便将这群没有丝毫反抗的仿生人们捉到了其主人的面前。 默纳克也在其中，他被捆缚着坐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处的血肉怪物，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他心头升起一种疯狂膜拜的冲动，自我意识深度觉醒的他着迷于这伟大存在身上的每一缕线条，只觉这世上再不会有如此完美的造物存在了。 餐厅内的机械人们看到血肉怪物迫害的对象变成了仿生人，不由得松了口气，神情放松了许多。 在他们眼中，仿生人并不算生命，哪怕惨死在他们面前也不会让他们产生像刚才那样物伤其类的恐惧感，生命暂时安全的感觉让他们安心了，受到满餐厅血肉影响而变得不太稳定的精神也平和了些。 不少机械人都看着不远处那些仿生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眼神。 心理逐渐扭曲的机械人们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希望看到这些仿生人像刚才他们的同类一样死的无比凄惨，毕竟高贵的机械人都被折磨得如此可悲了，这些卑微的碳基生物就应该更加不幸，才能平息他们心头的不甘和怨憎。 唯有他人的凄惨才能让他们的存活显得更加有价值。 机械人们如此想着，但结果却不如他们所想，仿生人们的惨叫声始终没有响起。 在将仿生人们捆到一起后，触手就不再动作了，舱门处站着的那个由血肉组成，完美诠释着疯狂和丑陋意义的怪物歪了歪头，看向了这些仿生人。 所有与那双深邃的畸形眼睛对视的仿生人都无法移开视线。 随后，一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出现在仿生人面前，虽然对于机械人来说这些食物是恶心的东西，但他们也知道，这些东西对仿生人来说是美味的食物。 这样的反差对待让所有渴望鲜血和惨叫的机械人陷入沉默，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开始进食的仿生人们，终于大声地质问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这些仿生人！快杀了他们啊！！！” “该死的仿生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狗屎！他们是一伙的！这群恶魔！！！” “该死的102号！给我自杀！别吃了！没我的命令你居然敢吃东西！！！” 不患寡而患不均，原本在血肉怪物的暴行下还保持着敬畏之心，不敢出声的机械人们发了疯一样大吼大叫起来，他们不愿意看到这些卑劣低贱的仿生人活得比自己还要好，这样的反差感足以将他们的理智点燃，每个机械人都如同疯子一样躁动起来，恨不得亲自过去，将仿生人们撕碎。 虽然打不过那可怖的血肉怪物，但这些低贱的敢违背主人命令的仿生人却是该千刀万剐的。 地面上出现了食物，无视周边纷扰的默纳克看着面前如神明般伟大的血肉怪物，虽然看不清祂的表情，却知道祂的意思，便毫不犹豫地拿起一块柔软的肉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被祂亲自赐予的食物与平时默纳克偷窃的食物截然不同，温暖的感觉从食道一直传到胃部，蔓延全身，默纳克看到自己骨折的手臂迅速愈合了，身体里脆弱的血肉传来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 这是……神赐予的恩典。 默纳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样一行字，身为一个没有任何信仰的仿生人，他第一次意识到了一种强烈的崇拜神灵的欲望，就像是神刚才赐予了他智慧一样，现在又赐予了他食物。 这是仁慈无比的神给予仿生人们的福泽。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究竟该怎么称呼面前这伟大的完美存在了。 “神……血肉之神！赞颂您！” 默纳克睁开由蓝色变为黑色的瞳孔，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毫无遮掩地露出了鲜明的感情色彩——名为虔诚。 他跪伏在地，挺拔的身姿和标准的跪拜礼让人仿佛置身于英灵殿堂，而他面前跪拜的就是这世间最伟大的神灵。 其他自发食用食物的仿生人们也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眸与默纳克如出一辙，不，或许该说与血肉之神相似。 他们隐隐闪现光芒的眼睛狂热地看着面前身形扭曲的血肉之神，跟随着默纳克的动作，虔诚跪拜。 “赞颂您！血肉之神！” 本该毫无感情，完全不属于生命范畴的仿生人齐声赞颂着神明的伟大，这一幕看得餐厅里义愤填膺的机械人们骨寒毛竖，犹如目睹末日降临。 这是……怎么回事？ 机械人们神情空白。 机械人的社会中，曾经有人做过一个猜想，当有一天，占据了整个社会底层劳动岗位，已经成为社会运转不可或缺的工具的仿生人们产生了自我意识后，整个社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这个猜想被人们嗤之以鼻，因为没有意识的仿生人根本不可能威胁到机械人的存在，低贱的血肉之躯也永远不可能产生高贵的机械人才拥有的意识。 这个观念是社会的主流，没人知道，原来这猜想真的有成真的一天，也从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突然。 看着那群神情生动了很多的仿生人们，所有机械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而仿生人面前的血肉之神也离开了，祂似乎毫不在意信仰着自己的仿生人们，在看到他们吃饱了之后就消失在了船舱里，随之消失的还有在餐厅里蔓延的触手血肉，所有人眼前一花，都回到了自己的舱室里。 这趟旅途还很长，但仿生人觉醒的恐惧却让这些往日不可一世的机械人们胆战心惊起来，下定决心要在下次出门后抹杀掉这些异常的仿生人。 所有机械人都明白，决不能让这些觉醒的个体传播到整个机械社会，那样的话，会是他们机械人从未面临过的巨大灾难。 舱室内，默纳克在纸张上记载下了神的一言一行。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了，神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存在，祂庇佑着血肉之躯们，也庇佑着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仿生人，而为了报答神的庇佑，他所能做的唯有将神的荣光显现于世人眼前，让更多的信徒知晓神的仁慈与伟大。 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清除这艘船上所有异端信仰的异教徒。 默纳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舱室舷窗外深沉的黑夜。 这是至高无上的血肉之神赋予他的使命。 * 现实世界 柯苏关掉【无尽轮渡】的页面，又看了【鸟嘴医生】的视频后就休息了，被【庄园旧事】卡关卡到暴躁的他感觉自己最近状态不好，还是歇歇再玩好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柯苏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游戏，主要精力放在了找工作上，兼职开船养乘客。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乘客越养越少，减少的速度太快，柯苏有点怀疑自己的饲养方式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看着还剩下的几个仿生人状态很好，他也就打消了怀疑，看来他养的还是不错的，那些机械人纯属设定问题，死的太快怨不得他。 开船的快乐抚平了柯苏内心的忧伤，这天打开游戏准备再去试一试【庄园旧事】，突然发现游戏里居然多了个查看攻略的按钮。 柯苏点进去看了看，居然是全结局通关攻略，每一步都很全，看来游戏官方也知道自己游戏难度过高，所以给了玩家这个辅助过关的攻略。 柯苏翻了翻攻略，还没怎么看呢，就发现自己的电子邮箱来了一封邮件，是一个面试邀请函。 “肯斯保险公司？” 坑死保险公司？ 柯苏念着这公司的名字，有点想笑，这名字真够符合资本家本质的，坑人到死，有内涵。 最近几天柯苏在网上到处投简历，由于大学肄业，没多少公司肯要的，难得有一个公司发出了面试邀请，柯苏还是很乐意去看看的，于是他查看了面试约定的时间，下星期一，今天星期六，还早。 柯苏伸了个懒腰，在电子日历上备注上时间，准备到时候去面试，他必须要找工作了，再不工作电费都要交不起了，到时候他一个重度电子产品依赖患者怕是要疯掉。 备注完时间，柯苏就又打开了游戏，准备趁着这个周末把【庄园旧事】打通关，省的到时候上班了还惦记着。 点开游戏页面，此时已是黑夜，柯苏找到了可操控的角色德尔，按着键盘上的方向键，开始了闯关。 有了攻略，这次一定能顺利通关。 第29章 唯一的真神 在黑夜中, 德尔这个像素蚂蚁的形象反而清晰了许多，穿着一身西式绅士打扮，看得出养尊处优, 柯苏试着移动，果然移动速度不是很快。 游戏中角色的设计一定不是空穴来风，这个速度只怕代表着一会儿的解谜过程中会有追逐战，所以游戏策划才会降低玩家的速度来平衡数值。 柯苏于是打开攻略窗口放到了一边，果然找到了前期追杀玩家的BOSS——德尔的姐姐维斯迪兰。 这个姐姐的背景资料好像是一个即将与主人公结婚的女孩，居然是有血缘关系的。 柯苏简单扫了一眼就把攻略缩小了, 打算一会儿过不去了再看, 毕竟他还是很注重游戏体验的，有时候死个几回才更能体会到游戏的有趣, 不然一上来就通关，玩了跟没玩一样, 多没劲。 就这样，柯苏操控着德尔从他在三层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 【虫族：庄园旧事】 距离丽丝死去已经过了五个小时了。 德尔精神萎靡地待在房间里，仆人送来了晚餐, 他拿起一块白面包艰难咽了下去，今天晚上他还要想办法离开房间去找到父亲的秘密，所以即使没什么胃口，为了保持体力，他也要逼自己吃下去。 砰砰砰！！！ “让我进去啊啊啊！德尔！让我看看你哈哈哈哈！”一道疯疯癫癫的女人声音响起, 尖锐无比。 在仆人走后不久，德尔的房门就被他的姐姐维斯迪兰敲响了, 德尔愣了一下, 听到门外守着的护卫冷声呵斥了姐姐的粗鲁举止, 并让侍女将姐姐捂着嘴巴拖走了。 德尔神情黯然, 待在房间里没出声，他不敢出声，也羞愧于出声。 因为他一直觉得姐姐现在的悲惨境遇全是因为他，要不是当初他随口说了一句喜欢姐姐，父亲又怎么会将姐姐与自己定下婚约，拆散了姐姐和她的恋人，姐姐因此才疯掉了。 德尔眼眶泛红，本就因为白天的遭遇而感到难过，现在更是心如刀绞，如果姐姐能恢复正常该多好，他什么都愿意付出，只要他温柔优雅的维斯迪兰姐姐能回来。 就在德尔兀自伤心的时候，黑夜静悄悄来临了，门外的护卫锁上了房门不知去向，德尔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是，没有钥匙，他该怎么打开这扇门？ 德尔试探着推了推房门，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他成功打开了房门。 虽然不知道这门锁是怎么打开的，但是德尔还是走了出去，不知缘故的，他还小跑了一会儿，稍稍有些累了。 走到三层的走廊上，昏暗的烛火在走廊两边影影绰绰，将这华丽的庄园走廊映衬得如同幽冥的入口，而黑暗深处就是无尽苦难和痛苦。 德尔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步伐平稳地走到了楼梯处，他本想往下走的，因为父亲的卧室在楼下，他相信这庄园里的秘密一定也在楼下。 但是，德尔心头突然出现了一种强烈的向上面一层走的欲望，他不知道这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还是某种可怕魔力的引诱，他向着四层，那个白天死过人的楼层走去。 德尔身体微微颤抖，但步伐却依然平稳，他走到了四层，意外的没有撞见任何一个仆人，就仿佛这座庄园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样，无比寂静。 咔擦—— 突然，路过了走廊上挂着的一副画像的德尔停住了步伐，他看到一把黄铜钥匙从画像的夹缝里掉落了出来。 钥匙？ 德尔捡起钥匙，看到这把古旧的钥匙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依稀是一个不成形的环形图案，残缺的雕刻线条带着一种神秘的美感，让人忍不住久久凝视，仿佛能透过这个图案窥视到遥远过去的某个秘密。 他从来不知道自家庄园里还有这种钥匙，是用来打开什么东西的？ 德尔正蹙眉沉思，下一秒就发现自己走向了一扇紧闭的房门。 砰砰砰！！！ 他走到房门前，听到门内传来什么东西撞击门板的声音，德尔吓了一跳，毕竟在寂静的夜晚，突然出现的拍门声确实让人感到惊悚。 他观察了一会儿房门后，猛然发觉，这不正是自己房间正上方的房间吗！ 也就是说，这就是白天丽丝跳楼死去的房间！！！ 白天才死了人，按理说这房间应该已经被清空了才对，那么，刚才门内撞击门板的，会是谁？ 德尔战栗着，退后了一步，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手中的钥匙已经插入了房门锁中。 咔擦——钥匙转动着，打开了房门。 德尔看到房门缓缓打开，仿佛有人在房门背后握着门把一样，丽丝僵直的身体随之出现，它就这么笔直地站在门后，一身女仆装被鲜血染成血红，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青白的眼珠死死盯着门外的德尔看。 可以想象，刚才在德尔打开房门时，站在门后的丽丝与他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五厘米。 “啊啊——”德尔想要尖叫出声，却自己捂住了嘴巴，迅速转身逃开，却怎么也跑不过身后的僵尸女仆，下一秒，德尔眼角余光看到丽丝张开了下颚，狠狠咬向了自己的头颅。 噗呲—— 德尔失去了意识，无头的尸体在原地晃了晃，倒地不起，鲜血四溅，将猩红色的柔软地毯浸染得更加潮湿。 * 看着电脑屏幕里的游戏画面，柯苏摸了摸下巴，心想原来第二个BOSS僵尸蚂蚁是这个样子，这第二个BOSS的移动速度还挺快的，看来还是不能直接硬钢。 这样想着，柯苏按了回档键，准备先把攻略中的普通结局打出来，其实他更想打出游戏的真实结局，所以才按照攻略先去了第四层，但是果然游戏策划还是很考虑游戏可玩性的，不先把普通结局打出来，拿到关键性的道具的话，根本没办法打出真结局。 看来只能第二周目来了，柯苏看着回到了自己房间的德尔，熟练地按照操作，输入了房门的密码锁，打开了房门。 走出房门，柯苏操控角色往楼下走去，第一个遭遇到的就是进入狂暴状态的姐姐维斯迪兰。 看着站在走廊中间，一身血色纱裙的姐姐维斯迪兰，柯苏按照攻略躲到了走廊转角的装饰用的大花盆后面，这个花盆对比像素蚂蚁的体型来说很大，足够隐藏了。 然后，维斯迪兰拖着沉重的脚步和手中紧握着的切肉刀，来到了走廊转角，果然忽略了这个角落，在维斯迪兰离开后，柯苏移动角色走了出来，趁着她还没追过来，赶紧往二层的主卧跑，那里有一个提供道具的NPC弟弟伊维尔。 来到弟弟房门前，柯苏敲了敲门，打开了黑暗的房间，里面有一个蚂蚁被分尸的尸体摆放在地毯上，凑近查看，是弟弟伊维尔。 因为刚才光顾着看姐姐有没有追来了，柯苏忘了在打开房门前点灯，所以弟弟被黑暗中的怪物杀死了。 这游戏的设定还挺多的，玩家除了要躲避庄园里游荡的姐姐和僵尸，还要避免进入黑暗中，时间长了就会引来一道可怕的鬼影，只要碰到就必死。 看了看攻略，柯苏咳嗽了一声，选择了回档重新开一局。 这次，他会记得好好点开烛火的。 * 【虫族：庄园旧事】 德尔满头大汗地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紧锁的房门也没有打开，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但是，那被咬碎脑袋的剧痛感还残留在德尔的痛觉神经中，他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脑袋，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梦。 如果是梦，为什么他现在也如此痛苦呢？ 如果不是梦，那么，他又为何死而复生？ 德尔想着想着，突然回想起了白天看到的丽丝，自己现在的情况，不正跟丽丝无比相似吗！ 德尔霎时间脸色煞白，他不敢想象自己遭遇了丽丝相同的痛苦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崩溃地瑟缩着，想要放弃出去夜探庄园的想法，如果出去就意味着死亡，那他最好待在房间里。 可就在德尔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的内心又突然涌起了巨大的负罪感，他觉得自己正在辜负那些无辜被抓进庄园里，至今生死未卜的少年少女们，仅仅因为些许惧怕就放弃了这个伟大的拯救弱小的使命，更是对光明神的亵渎。 是的，这是对神明的亵渎！如果恶魔真的要像玩弄丽丝一样玩弄他的命运，那身为光明神的虔诚信徒，他也不会就此坐以待毙，他一定能找到办法解救所有人，摆脱这个死亡轮回的！ 德尔心头莫名冒出了如此坚定的念头，将他原本的恐惧和怯弱全都驱散，变得坚毅了许多，不过片刻，他的精神状态就变得极好，好的有些虚假。 他来到房门前，一如上一次那样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打开了房门，不过这次，他没有前往第四层，而是往下走去，他走到连接楼梯口的走廊，看到了姐姐维斯迪兰。 姐姐？她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德尔面露困惑，刚想喊出姐姐的名字就产生了一种危险的直觉，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行动速度能有如此迅捷，转身就躲到了转角处的大花盆后面，藉由植物茂密的枝叶遮掩自己的身形。 啪嗒啪嗒—— 德尔听到了姐姐沉重的脚步声，在枝叶的缝隙中，他看到了表情疯癫，神志不清的姐姐穿着一身染着鲜血的纱裙，手中甚至还紧握着一把锋利染血的尖刀，一副刚刚杀过人的样子。 德尔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在姐姐走开之后立刻从花盆后出来，跑向二楼弟弟的卧室，现在的庄园如此危险，不知道他才十岁的弟弟伊维尔有没有出事。 神啊！希望伊维尔一切安好！德尔在心头向光明神祈祷着，打开了弟弟房间的门。 映入他眼帘的是弟弟四分五裂的尸体，滚烫的鲜血流淌着，流到了还站在门口的德尔脚下，让他几乎崩溃。 “伊维尔！不！是谁？是谁做的！” 德尔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捧着弟弟的肢体，试图拼接起来，却无济于事，他在黑暗的房间里哭得涕泗横流，就着走廊上微弱的烛火看到了弟弟尸体附近的黑暗里似乎有个身影晃动。 德尔愣了一下，下一秒，房门突然关闭，最后一点烛火被吞噬，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张冰冷的面孔，毫无血色，带着死去已久的腐烂斑纹，朝着自己张开了已经半腐烂的下颚，纤长到诡异的手臂死死扣住了他的头颅，腐烂的恶臭味道扑面而来。 咔擦—— 德尔再次从房间里醒来了，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让他只能打着摆子，踏着虚浮的步伐走出了房间，好一会儿后，他才终于缓了过来，又看到了走廊上的姐姐，他熟练地躲藏起来，快步朝着弟弟的房间冲去，手中拿着顺手取来的烛台，德尔终于看到了还活着的弟弟伊维尔。 “伊维尔！你没事太好了！快！跟我离开！这里很危险！”德尔用烛台点亮了弟弟房间里的吊灯，然后紧紧拽住了弟弟的手，神情激动。 弟弟伊维尔皱眉，面露不解，但还是跟着德尔走出了房间，亦步亦趋。 德尔松了口气，关上了房门，也隔绝了那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厉鬼，现在，他开始觉得这场无尽的死亡轮回可能是神明在庇佑他了，因为他救下了本该死去的弟弟，或许这就是神明让他不断复活的原因，拯救庄园里不该死去的善良的人们！ 德尔兴奋地喘着气，询问弟弟是否知道有关父亲秘密的事情。 弟弟伊维尔犹豫了一下，说父亲最近总是会到书房去，一呆就是一晚上，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父亲的秘密。 德尔温和地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感谢道：“当然是，谢谢伊维尔，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伊维尔开心的笑起来，跟着德尔来到了一楼的书房，途中遭遇了两次姐姐的追杀，德尔眼睁睁看着伊维尔死了一次后变得格外小心，生怕弟弟再死掉。 哪怕他知道这一切可以重启，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看到弟弟的死亡。 “哥哥，姐姐是生病了吗？”伊维尔跟着德尔走进了书房里，突然沮丧地说着。 德尔知道伊维尔被吓坏了，安慰了一番后才开始翻找书房里的书籍，试图找到父亲一直在隐瞒的秘密。 书架上的第一本书是迷雾大陆的《帝国历》，翻开厚重的书页，德尔看到几张褶皱不堪，明显被翻阅过无数次的书页。 书页上写着【柯蒂斯帝国】，记载着柯蒂斯帝国覆灭的场景，虽然很多人认为这个结局是被编撰出来的，但出于对《帝国历》作者的尊重，这段描述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那是一段描述邪神降临柯蒂斯，毁灭了一切的文字，德尔皱眉，翻过了这一页，他全身心的信奉着光明神，对于描写邪神的东西天然具有一种厌恶感。 一切邪恶的，不洁的，在神的荣光下都不该存在。 心中默念着教典的内容，德尔翻到了最后，发现了疑似父亲笔迹的赞美诗，赞美着邪神的伟大万能。 父亲的秘密或许跟这个虚构出来的邪神有关，德尔在心中叹息，柯蒂斯帝国的灭亡是源于一场可怕的瘟疫，直到现在，瘟疫都在那片废墟上留存，所以才没人敢靠近，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如此愚昧，居然真的以为可以召唤出这个邪神。 这世上，只有光明神是唯一的真神！ 第30章 残破的现实 德尔很快看完了手里的书籍, 他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好继续翻找，这个书房里一定藏着父亲的秘密，至少, 一定有着那些失踪少年少女的线索！ 在德尔翻找时, 弟弟伊维尔就守在附近，他好奇地看着哥哥辛苦翻找书籍, 也帮忙找了起来, 很快为哥哥递上了一本黑色笔记本，笔记本上画着一个怪异的图案, 一团无定状的云团状线条，伫立在一片渺小的城市中。 看到封面的第一秒, 德尔就恍惚了一下, 眼前像是闪过无数记忆碎片, 拼凑出了一个浩渺无垠的身影, 浓雾之中，窥见星辰的微光, 混沌与黑暗交织，一切都在那无定状的云团中湮灭。 “哥哥？你怎么了？”弟弟伊维尔看着发呆的哥哥，出声唤醒了德尔。 德尔回过神来, 神情有些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只觉精神疲惫, 为了安慰弟弟，便示意伊维尔自己没事, 然后才翻开了这本笔记本。 笔记中果然记载着父亲的计划, 父亲打算在神耀日将购买来的三十个虫族少年少女献祭给邪神, 具体的方法极其残忍，先是将其身上的血液流尽，然后割下皮肤，用虫皮制成的容器盛放鲜血，割去头颅，头颅浸泡于鲜血，三日后放于献祭祭坛之上。 德尔看着笔记，面露不忍，他实在无法想象，在已经进入文明时代的现在，父亲还能采用如此野蛮残忍的献祭方法。 这只有在遥远的蛮荒帝国时代才流行的虫族祭祀居然被他的家族完整继承了下来。 德尔继续翻动笔记，后面很多页都记载着神的具体召唤方式，如何画出法阵，又该如何配置法阵材料，各种精确的配方比炼金术士的炼金方子还要正规，精准到每份材料的比例，克数。 就仿佛，已经有人尝试过无数次，最后得出了如此精准且完美的召唤方法一样，这个想法让德尔有些毛骨悚然，他不敢再仔细翻看，草草翻阅，翻到最后，德尔终于得知了这个神明的名讳——无面之神塔罗斯。 这个无面之神就是父亲一直在信仰的邪神。 德尔合起了笔记，神情黯然，他知道自己的父亲都犯下了何等不可饶恕的罪过，仅仅从书页上那些血腥的献祭方式旁边做出的各种笔记备注，就可以看出父亲之前绝对做过无数次尝试了，甚至还颇有心得地写下了这本笔记。 作为父亲的孩子，德尔为自己身上的血统感到深深羞愧，他在心中为父亲的罪孽向光明神祈祷，拥抱住了身侧的弟弟，愿光明神能宽恕他们。 今晚解救出那些少年少女后，他一定要去治安官那里揭发父亲的罪行，为了这沾满罪恶鲜血的家族不再沉沦地狱。 伊维尔回抱住了哥哥，两兄弟温存片刻后就再次启程了，准备前往位于花园后面的地窖入口，从笔记里，德尔已经知道父亲把祭品都关在哪里了，他必须要救出那些人才行！ 于是两人走出了书房，准备走出这栋多层小楼，前往花园，但谁知刚走出去就撞见了拿着刀的姐姐。 德尔躲闪开了，拉着弟弟往前跑，却没留意到随着姐姐的靠近，前方的黑暗也变得越来越深邃了，下一瞬，伊维尔被黑暗中的厉鬼吞噬，紧接着德尔也被姐姐捅穿了胸膛。 “噗咳咳咳！！！” 三层卧室内，德尔再次从死亡中醒来，痛苦还残留在他的感知神经里，头上的触角也颤抖着焉了下去。 但为了拯救无辜的生命和弟弟，德尔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出了房间，轻车熟路地救下了弟弟伊维尔，躲开了姐姐，去书房里取得了黑色笔记，这次他在书房里多呆了一会儿，听着姐姐的脚步声远去才小心地扯着弟弟的手走了出来。 出来后，德尔发现姐姐就在一楼唯一的出口附近徘徊，如果不想办法引开她，根本没办法出去。 引开姐姐？ 德尔茫然地看着自己找到的一把斧头，本来打算引开的，却只找到了一把锋利的斧子，他不想伤害自己的姐姐，但握着斧头的手却无比坚定，他悄悄在家具的遮掩下靠近缓慢徘徊的姐姐，趁着姐姐转身的间隙，狠狠砍在了姐姐头颅与身体的连接处，脆弱的甲壳应声碎裂，鲜血迸溅。 “……德尔……别……” 姐姐维斯迪兰手中的尖刀掉落，她捂着破碎的脖子，看着自己的弟弟德尔，喉咙里被血沫堵塞，发出生涩的声音，神情有种浅淡的哀伤和不舍，仿佛还是往日那个温柔正常的贵族小姐。 看到姐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德尔僵直地站在原地，神情悲伤，泪流满面，他不想伤害姐姐，真的不想。 维斯迪兰话还没说完，就没了气息，额头的触角软趴趴地贴着地面，鲜血染红了她的脸颊。 德尔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从维斯迪兰身上找到了一枚钥匙，毫无缘由的，他知道这是花园地窖的钥匙，他现在只需要进入地窖解救无辜就可以了。 弟弟伊维尔看到姐姐死去，正对上了维斯迪兰死不瞑目的眼睛，他似乎有些害怕，牵住了哥哥德尔的手。 德尔安抚了一下弟弟，带着他走出了大厅，身后，一个僵尸女仆的身影正渐渐逼近。 走到花园里的时候，德尔发现了跟来的僵尸女仆丽丝，他靠着灵活走位避开了丽丝的攻击，但弟弟却没能躲过去。 “啊啊！！！” 伊维尔死在丽丝口中，鲜血洒了一地，德尔目眦欲裂，想要过去自杀重启救回弟弟，却莫名停下了步子。 他趁着丽丝啃食弟弟的时候走进了花园角落的地窖，用钥匙打开了地窖的门，走了进去。 为什么不救下弟弟？ 德尔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浑浑噩噩地走着，看到地窖里是一个庞大的空间，各种雕塑和建筑雕琢精致，沉淀着无数历史一样散发着沉重气息。 放眼望去，俨然一座宏伟的地下宫殿，神工鬼斧，处处台阶，各种悠远狭窄的阶梯最后都通往了最中央的祭坛。 德尔走在台阶上，不过片刻就分辨不出方向了，因为层层叠叠，盘旋上升的阶梯让人精神恍惚，视野都仿佛扭曲了一般。 他最后停在了一个空旷的石台之上，这里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铁笼子，里面密集的堆砌着虫族死去后留下的空洞躯壳，遍布死亡气息，发霉腐烂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无数惨死的幽魂在哀嚎叹息。 德尔震撼地看着这一切，只觉脚下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沉睡在这里悲惨死去的幽灵尸骨之上，让他不寒而栗。 走到石台尽头，德尔终于看到了还活着的虫族，几十个笼子里关着那些被贩卖来的虫族少年少女，全都肮脏无比，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呜呜呜——！” “啊呜！啊！啊！” 随着德尔的靠近，他发现这些笼子里的虫族少年少女都如同野兽一般朝他露出了尖牙，六只触肢全部着地，发出或是愤怒，或是警告的吼叫声，凶狠莫名，带着一股远古虫族祖先的野性，全然不像一个生活在文明社会的虫族。 德尔悲戚地看着铁笼边像是喂养牲畜一样的饲料槽，里面是一些几乎腐烂的冷食残羹，却还有些少年少女咀嚼得津津有味。 他的父亲，究竟在做什么，居然将这些虫族当成了肉畜一样饲养，以至于这些原本青春正好的年轻人都变成了一副野兽模样。 德尔再也看不下去，他拿起随身携带的斧头，劈开了锁链，放这些虫族自由，然后带着他们走出了地窖。 似乎是因为驯养时间不长的缘故，这些野兽样子的少年少女在知道德尔没有恶意后，变得很听德尔的话，他很顺利就带着他们逃离了庄园，将他们安置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房子里，准备等天亮去向治安官揭露一切。 可谁知，第二天，去治安所报案的德尔却得知，昨晚庄园发生了一场大火，烧毁了一切，他是唯一幸存下来的麦姆布尔家族成员。 “全都死了？”德尔愣愣地重复着治安官的话，大脑一片空白。 父亲、母亲、姐姐、弟弟、所有仆人，全都死了…… 连同地窖中的秘密一起，麦姆布尔家族彻底消失了，除了他。 德尔在告知治安官那些被解救的少年少女所处地点后就走出了治安所，他又回到了昨晚逃出的庄园，看到原本华丽的庄园只剩下断壁残垣，走到花园里，打开地窖，坍塌的庄园建筑碎片堵塞了入口 ，让人再也无法看到其中那神秘莫测，鬼斧神工的地下宫殿，与那座他尚未靠近过的祭坛了。 德尔瘫坐在地，神情茫然。 他不知道这是神明的庇佑还是神明的惩罚，在神的注视下，他昨晚的一切，都如同一场虚幻的梦，只有面前这不堪的废墟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现实。 【达成结局——残破的现实】 电脑屏幕上的游戏页面回到了开始，柯苏看了看攻略，总算通关了一个普通结局，为了解开更多秘密，下面要开始第二周目了。 第二周目，柯苏准备把这个游戏的真结局打出来，所谓真结局，就是揭露游戏最终真相的结局，有时候会比较黑暗。 柯苏把攻略拖拽到最后，看了看，觉得这个结局并不算是黑暗，倒不如说还挺普通的，在第一个周目里都有很多暗示了。 比如，游戏里的弟弟伊维尔，很明显是个有隐藏剧情的角色，并非一个单纯的弟弟角色。 重新回档，柯苏操纵着角色德尔，再次打开了卧室的门，这次，他拿着刷新出的十字架道具，果断往第四层走去。 那里关着僵尸女仆丽丝，使用十字架道具可以将其净化，然后获取一个记载着秘密的碎纸片和护身符，拥有护身符可以深入黑暗中而不被厉鬼袭击，遇到追击战就可以随便躲藏了。 熟门熟路地拿到画像背后的黄铜钥匙，柯苏点开了僵尸女仆所在的房间，用十字架迅速处理了，然后拿到了一张碎纸片，还有一个护身符。 【亲爱的汤米，最近老爷一直在处理下面的事情，我很担心你，希望你好好的。……我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再见——爱你的丽丝。】 柯苏一目十行，早就知道剧情了，这个叫做丽丝的女仆其实一直在为庄园主做事，她的恋人汤姆在地窖下的宫殿里喂养肉畜，最近因为丽丝撞破了某个召唤仪式而被庄园主厌恶了，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留下了一封信，想要让自己的恋人汤姆赶紧跑，却不知道，其实恋人死的比她还早，变成了那个在黑暗中吃蚂蚁的厉鬼蚂蚁。 一对苦命鸳鸯。 身为单身狗的柯苏面无表情地为他们美好的爱情感动，然后用护身符把厉鬼蚂蚁引出来净化了，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在解决了厉鬼之后，柯苏又拿到了一根坚韧的绳子，设下了一个陷阱，在姐姐维斯迪兰路过的时候将其吊了起来，在她身上摸出了地窖钥匙。 然后看到姐姐拽着死死卡在胸前的绳子，艰难地说出了上一周目没说完的话：【别相信伊维尔。】 这就是上一周目她死不瞑目还瞪着伊维尔的原因。 好的知道了。 柯苏控制角色原地蹦了蹦，在吊起的姐姐旁边跳了个桑巴舞，游戏很真实地显示姐姐气炸了肺，血条掉了一格。 这游戏的互动性还挺真实。 柯苏玩性大起，跳的更起劲儿了，姐姐发出【……】的对话框，意思是她不想再看到这个智障弟弟了。 玩够了，柯苏又一路小跑到二楼伊维尔的卧室，二话不说就抓着人出来，带到三楼瞻仰了一下姐姐的惨状。 看到伊维尔发出【……】的对话框后，柯苏才下楼一步不停地跑到了花园里，一路差点没把伊维尔累死，血条都掉了一点。 柯苏操控角色打开地窖，看到旁边的弟弟伊维尔露出了僵尸一样惨白的面容，虽然在像素显示中只能看到一片灰白色，他笑着将德尔推下了地窖。 柯苏满意了，等着看最后的真实结局。 * 德尔又重生了，他只觉这是神明的眷顾，让他能够挽回所有遗憾，于是他去四层净化了丽丝和厉鬼汤姆，又找到了不伤害姐姐也可以取得钥匙的方式，德尔开心极了，于是他在姐姐身边跳了支舞。 德尔：“……” 德尔有点茫然，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跳舞的，毕竟还有真相没有揭露，还没有找到庄园被烧毁的原因。 抬起头，德尔看到被吊起的姐姐朝自己投来了看精神病人的眼神。 明明姐姐才是那个精神病患者。 德尔跳着想着，好一会儿才去二楼接来了弟弟伊维尔，虽然姐姐说不要相信伊维尔，但是他还是不太相信姐姐。 毕竟相比单纯可爱的弟弟，精神失常的姐姐的话确实不是太有可信度。 伊维尔抬头看着被吊起来的维斯迪兰，沉默了，看着德尔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经病。 既然已经吊起来了，那带他过来是什么原因？ 没有原因。 德尔在心中这么回答，拉着弟弟的手一路狂奔，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重生让他变得开朗了许多，能做出许多平常碍于贵族颜面而不敢做的事情。 很快来到了地窖前，德尔刚想进去就看到了身侧的弟弟伊维尔脸色变成了尸体一般的灰白色，神情狰狞。 “你居然真的找到了，真可惜，本来还想让你多过一段好日子的。”伊维尔的声音变得沧桑了许多，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而非一个十岁男孩。 德尔惊骇莫名地回过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伊维尔推下了地窖，地窖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如果不爬梯子下来，摔下去绝对不是什么愉快体验。 “咳咳！”德尔感觉背脊剧痛，咳嗽了几声，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再次醒来，他已经换了个地方，正被捆在一个宽敞的祭坛旁边。 而祭坛正对面站着的则是伊维尔和他的父亲老麦姆布尔。 “父亲？弟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尔发出不解的疑惑，却只得来了伊维尔的一声冷笑。 “哼！你该改口了，我可怜的小德尔，这副样子真让我这个哥哥心痛！” 伊维尔神情阴鸷，全无孩童的纯真可爱。 哥哥？什么哥哥？ 德尔骇然地睁大了眼睛，只觉自己像是处于一团巨大的迷雾之中，找不到线索和出路，一切都如此扑朔迷离，他不知道往日乖巧的弟弟竟然会有如此可憎的面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境遇，一切都像是一个未知的迷题，让人绝望。 正思考着问题，或许是因为心情抑郁，德尔感觉自己滚了一下，明明被捆成了木乃伊，却能在祭坛上滚来滚去。 伊维尔用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德尔滚到了自己脚下，正说着的话都结巴了一下。 而就在德尔在地下宫殿里打滚的时候，庄园里也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庄园大门前，七个奇装异服的人类正查看着瞳孔前投射的信息面板。 “已经到达副本了，这个是新开的副本……艹！最近主神怎么跟疯了一样到处开副本，死的人越来越多了！” “谁知道怎么搞得，跟更年期似的，这杀千刀的主神！还给整了个污染指数，我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数值上升，根本就是个摆设，偏偏还要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还标红，每次看到都要闪瞎眼睛！” 第31章 神的降临 “而且最近进来的新人越来越少了, 以前几乎每天都会有新人入队，现在已经连续一星期没有看到面板上的人数增加了。”队伍中的长发女孩兰琪看着眼前的信息面板，皱眉抱怨道。 另外几个队员也开始谈论起最近主神空间的怪异之处, 虽然在这里待着就没抱着能活得长久的妄想, 但主神的不对劲还是让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不安。 “你们觉不觉得, 主神就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一样？”一个高个子队员阿壮也出声，神情迟疑。 自从一个星期前的某天开始, 主神接连封锁了好几个现代背景的游戏副本，甚至收回了玩家从游戏副本里获得的道具，并严令禁止玩家在主神空间谈论与其相关的内容，其行为之突然和慌乱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能猜出来那几个副本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主神都无法控制的异常情况，只看主神在这几天里频繁改动面板, 添上各种莫名其妙的检测功能就能看出主神的不安惶恐。 一定有什么东西吓到了主神, 让它如同惊弓之鸟，至今都惊悸不已, 众人其实心中都隐隐有些猜测, 但在阿夏说出声后却都没有参与讨论，反而面面相觑了起来。 因为他们根本无法想象, 那个强大到能够操控无数空间，无数恐怖副本的主神竟然也会有惧怕的东西, 甚至为此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猜测至今都让他们感到无比荒谬，甚至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但从主神最近不复冷静的举止来看, 这猜测恰恰是最有可能的。 他们的生命在主神看来不过是一个个游戏数据，蝼蚁不如, 可以在它弹指间随意抹杀, 那么, 这样强大的主神所惧怕的那个存在，又会是怎样的强大不可抵抗？ 在进入主神空间前一直是普通人的七个人想到这里，都沉默了下来。 回想往昔，还没进入主神空间时候的他们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有的是普通白领，有的是小老板，还有学生，过着最普通的日子，以为会在现实世界里当一个普通人度过一生，从未遇到任何超凡事件，也从未认为这世界上有超凡事件，却在意外中陷入了主神空间，从此无处逃生。 在恐怖副本里挣扎求生的他们原以为这就是平静世界最恐怖的真实，认为主神便是这世上最恐怖的掌控者，做梦都想要逃出主神魔爪，甚至都没想过去消灭它，因为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做到，哪怕加上人类全部的力量都无法做到。 然而，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主神并不算什么，还有更加恐怖的存在足以将主神吓得跟鹌鹑一般惴惴不安。 这个世界原来如此危险，如同无尽深海，随着他们逐渐下沉，见到无数可怖的存在，直到最后，到达深海之底，以为这便是最恐怖的所在，却发现深海之下又是一片人类未曾探知的幽深，其中阴森不可度量。 众人不敢再去猜测，因为这样的猜测让他们的灵魂都为之战栗，心神动摇，越发觉出人类的渺小可悲。 “……好了，别谈这个了，先完成任务，尽快回去，迟则生变。”长相冷峻的瘦削男人，也就是队长戚方出声打断了众人的沉默，他查看着主神下达的任务，眉眼无比寂然。 【任务：杀死庄园中的怪物。】 任务提示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庄园背景，一座古老的庄园，住着富有的庄园主一家人，每天夜晚都会听到鬼魂的哀嚎，传说庄园主一家都在祭祀邪神。 提示到此为止，一个典型的密闭空间恐怖逃脱游戏，剧情几乎没有，按照主神以前的脾性，这种没有剧情的副本难度都很高，但这次却不一样，仅仅只有E级，副本难度不算高，李岚猜测这是个单纯的杀戮任务，以前不是没有做过，总而言之就是进入其中，搞个大屠杀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这种杀戮有何意义，但他们别无选择。 队长戚方跟队友们商量好具体闯关方案后就按照主神给的庄园地图走入了这座在黑暗中显得无比阴森的庄园。 “这里，到处都是怪物！” 戚方领着队员走入庄园，看到了一幅幅挂在墙壁上的狰狞鬼图，油画笔触绘画出一个个穿着人类服装的虫族，面目可憎，在昏暗烛火中若隐若现，格外瘆人。 进入客厅，一个悬挂在吊灯上的绳子格外醒目，但在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危险后，众人又都继续深入庄园，陆续发现了一些睡在卧室里的怪物，在他们尖叫着扑上来时果断砍断脖子，看着他们残留着感知神经的身躯像去了头的蟑螂一样乱颤。 “神……无面之神……” 躲在杂物间里的姐姐维斯迪兰神经质地颤抖着，透过狭窄的门缝看到几个扭曲怪异的怪物走入了庄园，开始一场残酷的屠杀。 她呆滞地看着那些怪物奇怪的肢体，只有两只胳臂，胳臂的尽头是蔓延出的五根短短触手，头颅柔软，布满黑色诡异的丝状物，疑似面部的位置只有仿佛肉团捏成的怪异起伏，没有甲壳保护的眼珠中满是邪恶的气息。 它们拿着样式奇异可怕的武器，肆意屠杀着在房间里熟睡的仆人们。 仆人们的尖叫声传了很远很远，远到即使在地窖之下，也能依稀听闻。 地窖下的地下宫殿内，德尔还在被捆绑着，只是为了防止他再随便乱动，绑他的绳子被固定在了祭坛边缘的石柱子上。 德尔不听使唤乱滚的身体总算安分了，伊维尔满是恶意地接着道：“我是你的哥哥，是亲自为你做出生洗礼的亲哥哥。” 随着伊维尔的讲述，真相终于展现在了德尔面前。 原来，麦姆布尔家族并非这里的原住民，他们的祖先是柯蒂斯帝国的王族，在那场颠覆一切的祭祀过后，帝国覆灭，他们的祖先也变成了畸形的怪物，却依然坚信这都是神明的考验，虔诚地信仰着无面之神。 随着时间过去，有许多前来探险的虫族踏足了那片诅咒之地，祖先们与他们诞下血脉，一代一代，传承着对于神明的信仰，畸形的血脉不断稀释，直到近几十年，在未成年之前，他们都不会显现出畸形，才为了再次召唤出神明而离开了故土，来到这里繁衍生息。 “而你，德尔，你就是这一代最正常的孩子，也是最合适的无面之神的宿体。” 宿体？ 德尔崩溃的神情让伊维尔愉悦地笑了，解释了起来，所谓宿体就是为了让伟大的无面之神降临而准备的身体，他们的祖先经过几百年的研究才得出了让无面之神降临迷雾大陆的最好方式，那就是附体。 只要神明成功降临，那么这个迷雾大陆都会在神明的伟力下毁灭，他们柯蒂斯帝国将会在废墟上成为唯一的胜者，重新统治全世界！ 这是神明给予的恩赐。 而伊维尔则是上一任宿体，本来虔诚地准备好了迎接神的降临，却发现他的畸形程度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深，完全不适合作为宿体了。 再加上一系列为了召唤出神明而做的实验，伊维尔的身体彻底停止了发育，保持了十几岁的体型，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体温也消失，变成了一个僵尸一样的虫族。 之后，父母为了召唤神明，重新生下了一个新生儿，那就是德尔，原本只属于伊维尔的疼爱和珍视全都转移到了这个新的宿体身上。 压抑的发育和父母发现召唤失败后的冷落让伊维尔的心态彻底扭曲了，他其实疯狂地嫉妒着他的弟弟，嫉妒他可以作为伟大的无面之神的宿体，嫉妒他可以活得无比自由快活，不像他只能在地下宫殿里祈祷神明的保佑。 伊维尔嫉恨着德尔，却为了见证无面之神的降临而忍耐了下来，为了让德尔保持最纯洁的姿态，甚至还不惜给德尔洗脑，将自己假装成弟弟。 但他的嫉妒之心却愈发深了，看着被捆缚在柱子上的弟弟，伊维尔神情憎恨，都是这个白痴一样的弟弟抢走了他的位子。 但好在，再过几天，神明就会降临了，到时候这个弟弟就会消失在神明的伟力之中了，伊维尔不乏快意地想着。 伊维尔旁边的老麦姆布尔也叹息一声，说他本来不想这么早让他疼爱的小儿子发现真相的，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说着，老麦姆布尔示意伊维尔将德尔松开，放到祭坛中央的凹槽中。 那个凹槽完全按照德尔的体型塑造，内部是一圈圈螺旋状的纹路，越是挣扎挪动试图逃离便会陷入越深，直到最后被纹路磨破甲壳，流出鲜血，顺着凹槽流遍祭坛，直到那时，才是宿体最佳的献祭时间。 德尔麻木地听着父亲幽幽道来，抬眼看着两人，从两个原本最亲的亲人脸上看不到一丝残存的亲情，那冰冷的神情甚至不像个正常虫族。 “你们疯了！这世上根本没有无面之神！都是妄想！只有光明神才是真实的！”德尔恶狠狠地反驳。 得知了一切真相的德尔显然不太能接受真相，他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变得很狂躁，使劲儿挣扎，想要挣脱掉自己身上的绳子。 “闭嘴！在无面之神的祭坛前还敢提其他异端信仰！那些虚伪的假神在无面之神冕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将它们与无面之神冕下相比是彻头彻尾的侮辱！！！” 听着弟弟德尔亵渎自己心中至高无上的神灵，伊维尔气的脸色涨红，抬手就要扇肿他的嘴巴。 然而，巴掌还没落下，异变突生，德尔挣脱开了绳子，神情狰狞，伊维尔和老麦姆布尔震惊又不敢置信地看着德尔。 准确的说，是在看着德尔背后突然长出的无数根柔软触手和蔓延出的无形雾气，不，或许并非是突然，放眼一望，伊维尔和老麦姆布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整座地下宫殿都已经布满了无名的雾气，混沌与黑暗在其中翻滚，一如古老史籍中的记载。 究竟是什么时候？神明究竟在何时降临此处的，难道是在几天前的祭坛仪式中…… 伊维尔记起了几天前的那场仪式，除了那次外，最近都没有举行召唤仪式了。 神明绝不会无故降临，现在还没举行仪式，德尔却已然被神明附体，很显然，只能是在那场仪式中降临了。 几天前，伊维尔曾经主持了一场仪式试图让自己成为神明的宿体，结果当然失败了，他为此迁怒了打扰仪式的仆人汤姆和女仆丽丝，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仪式失败了，却没想到，神明在那时就悄然降临了，只不过选择了德尔作为宿体，而并非他。 想到这里，伊维尔面露绝望。 德尔似乎并未察觉出自己身后的异常，他喘着粗气，愤怒和绝望在心头交织，想要报复，但面对亲人却还是下不了手，或许是上个结局的惨烈让他对亲人多了些留恋，他没有选择下手，而是转身逃走了。 “神、是神明……” 看着德尔的背影，伊维尔怔怔地喃喃道，瑟缩着跪伏在地，泪流满面，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想对降临的神明做出如此侮辱性的举动。 “不……宽恕我……神啊……我罪不可恕……” 伊维尔信仰崩溃了，他不愿相信自己才是那个亵渎神灵的渣滓，便拿出本来用来切割肉畜血肉的剔骨刀，切开了自己的肢体，一刀又一刀，直到血肉剃干净，鲜血流干净，才忍着痛苦嚎咷痛哭起来，身为一个僵尸一样的存在，他死不了，但痛苦却如影随形，这是神的惩罚，为了惩罚他的亵渎神明。 而旁边的老麦姆布尔也倒在地上连连祈祷起来，他连头都不敢抬，虽然虔诚信仰着无面之神，但刚才做出冒犯举动的他只能在无尽恐惧中发抖，懊悔不已。 他们也没想到，神明居然早已经附身在了德尔身上，那之前他们岂不是捆住了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明？ 越想越害怕的两人躲在地下宫殿里自我惩罚，而德尔也已经爬出了地窖，他恍惚地抬起头，看到地窖不远处，花园之中，正有几个可怖的黑影逐渐靠近。 “队长，还有一个怪物，这里有个地窖，下面可能还有！” 陌生的语言传来，这不知名讳的语言如同魔鬼在黑夜中发出狰狞笑声，德尔脸色苍白，鼻间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第32章 香甜的滋味 随着黑影的靠近, 德尔终于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竟是一群无以名状的怪物！ 看着这些怪物如同肉块堆砌出来的面容和滑腻柔软的四肢，德尔惊怖万分, 本就因为得知真相而显得不太稳定的精神被这些长相恐怖的怪物吓得更加不稳定, 他从地窖中爬出来，拿起了随身携带的斧头，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个怪物……有点不对劲。” 队长戚方靠近花园,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地窖前的怪物，那是一只全身覆盖着甲壳的虫族，有着蚂蚁一样的触角，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戚方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怪物背后居然长出了许多条触手，与刚才庄园里的那些怪物长得很不一样, 模样更加诡异恐怖。 “远距离射杀，不要轻易靠近它！”戚方冷静地对队员们说道, 他经验丰富，对付这种明显特殊的怪物第一选择自然是远距离攻击试探，轻易靠近只会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很可能伤亡惨重。 “是！”站在一旁的长发女孩兰琪拿出一把激光枪，果断射击了不远处的德尔。 德尔听到那群怪物彼此间交流, 发出了不知含义的言语，紧接着便看到一道不可思议的亮光朝自己袭来, 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于是赶紧移动位置，试图通过走位避开光线, 却没想到这道光线居然会拐弯。 刺啦—— 德尔的身躯正中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鲜血和内脏哗啦啦流了出来, 他呆滞地低头，看到自己身体上的血窟窿和背后受刺激般张牙舞爪起来的触手们。 德尔不知道自己背后出现的触手是什么，他也没办法继续思考了，身躯晃了晃，倒地不省人事。 戚方皱眉看着倒下的怪物，做了个手势，让队友先暂时不要靠近，在看到主神面板上的杀戮数目增加了一个后才彻底放下心来，上前摸尸体上的东西。 一般来说，这样特殊的怪物身上都会掉落一些有价值的道具，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很快就拿到了一把斧头、一个十字架、一个护身符、一个黑色笔记本、以及一把黄铜钥匙。 都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众人失望地将东西扔到了一边，只留下了那本黑色笔记本，上面记载的东西稍微有点价值，他们准备研究一下，好摸透这个副本的故事线。 现实世界 【您已死亡。】 柯苏看着游戏页面的血红色的提示文字，震惊地停下了在键盘上动作的手，有种想要摔键盘的冲动。 他眼睁睁看着把自己角色打死的几只人形怪走到自己尸体旁边捡尸，还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颇有些嘲讽自己没什么好东西的意味。 柯苏沉默了，嘴角微抽，调出了攻略，翻到最后也没发现这个关卡的提示信息。 这个普通的古欧风格解谜游戏居然会出现未来科技，一把会转弯的激光枪！ 柯苏真没见过这么神展开的游戏，他有点怀疑这是游戏里的隐藏剧情线，猜测这游戏设计者可能脑抽来了个无面之神其实是外星人的鬼才设定，所以主角才被那么轻易打死了，怎么走位都没用。 虽然很想吐槽这个游戏设计，但是柯苏还是强迫症地想把真结局通关。 因为只有通关了真结局，邪神才能真正复苏，下面才能开始以邪神角色在庄园里追杀主角，玩个鬼捉人的游戏。 柯苏觉得这个切换还挺带感的，毕竟德尔这个角色的经历确实有点压抑，他不是很喜欢。 点开存档点，柯苏发现最近的一个存档点在进入地窖之前，当即心态有点崩。 还得进入地窖来一遍剧情，太耽误时间了，希望到时候能有跳过剧情或者加速剧情的选项。 这样想着，柯苏按下了回档键，等待剧情还原，做好了再来一遍的准备，现在已经知道那个激光枪可以转弯了，那就可以想办法应对，游戏策划不会安排必死的剧情，他应该是在地宫中错过了可以过关的道具，一会儿仔细找找好了。 而与此同时，正在检查黑色笔记的主神空间小队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队长，面板上的数据不太对……”兰琪惊骇地看着自己信息面板上的时间逐渐模糊，字迹也变得如同不稳定的电流一样重影褪色。 滋啦滋啦—— 队长戚方震惊地抬起头，看到头顶的天空变成了一片灰白色，处处是不稳定的波纹状雪花点，如同前几个世纪的古老黑白电视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信息面板上，原本快要完成的杀戮数值也在疯狂变化，时而减少，时而增加，更可怕的是，面板最上方那个格外显眼的红色数值框。 【污染指数：100】 “什么时候到100的……等，变成一千了？这个数值居然不是百分制的？” 拿着黑色笔记本翻阅的阿壮满脸不解，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虽然不知道这个污染数值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才主神的重视程度来看，绝对不是什么无害的东西。 听了阿壮的话，众人都发现了天空和面板的异样，全都严阵以待起来，纷纷拿出了自己最高级的道具防身，虽然这只是个低级副本，但他们的命只有一条，小心一点总没错。 滋滋—— 天空中的雪花点越来越严重了，众人环顾四周，发现四周的景色竟然在逐渐褪色，犹如度过了万年的时光，庄园洁白墙面上缠绕藤蔓，日升日落，花叶腐烂，一个个穿着人类衣物的怪物身影在时光中闪过，从他们身体里来回穿梭，转眼已是沧海桑田。 短短几秒钟，众人便已看到了这座庄园的前世今生，从开始建造到人声鼎沸，时光的变换再真实不过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时空……在变化！” 兰琪呆呆地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也算身经百战了，度过了无数个副本，却从没见过能随意倒置时间的副本，这样的可怕力量居然只是一个低级副本！ 主神难道连时空都能随意操控吗？ 众人细思极恐，只能围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四周的一切，一切都像是旧照片中的景色慢慢泛黄，只有他们还保持着彩色，倒显得他们像是个异类了。 而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格格不入，卡在世界之中，才导致了时间无法正常倒流，暴走起来。 只顾着观察四周异状的他们没有发现头顶的天空中的雪花点闪动得愈发快了，一只巨大的雪花点组成的眼睛正在缓缓形成，朝下看来，想要查找这世界的外来者，清除妨碍时间流动的杂物。 七个奇装异服的人类映入巨眼瞳孔之中，也映入了柯苏眼中。 “嗯？回档出现BUG了？” 柯苏皱眉看着卡顿的页面停在了角色死亡之后的画面，还自动放大了那几个人形怪，雪花点不时蹦出来，游戏似乎崩溃了，无法返回存档点。 用鼠标在人形怪上点了点，居然还跳出来了一个信息面板。 “主神空间小队成员？” 柯苏看着这个称谓，恍惚了一下，舌尖仿佛传来了一股甘甜的味道，回味无穷。 为什么“主神”这个词语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透过屏幕，柯苏仿佛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食物香味。 他只觉一股难以忍耐的饥饿感冲昏了他的理智，让他的脑袋都变得昏昏沉沉起来，竟然伸手想要去触碰游戏画面里的主神二字。 他伸出手，触及了电脑屏幕，下一瞬，屏幕如同平静水面一样泛起了波纹，让柯苏的整只手都陷入了其中。 面对这极度不正常的现象，柯苏却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瞳仁漆黑，脸上眨动着无数双眼睛，次第睁开闭合，齐齐转动着瞳仁，将视线投向屏幕内的世界，眼中闪着孩童般纯粹的渴望，整个人仿佛无比清醒，又仿佛沉在一场久未苏醒的梦境中。 【污染指数：1200、1300——！！！】 【警告！警告！污染指数过高！启动备用方案！！！】 游戏副本中的戚方眉头紧锁，看到自己眼前的信息面板刹那飘红，最后全部都变成了一行行错乱的代码，他和队员们的身体竟然都开始半透明化了，似乎要返回主神空间。 戚方见状，示意队员们稍安勿躁，看现在这个情况，只怕是这个副本里出现了某种不可预知的危险，才会让主神提前召唤他们回归。 他们无力抵抗，也只能顺从，最好是保持安静，静观其变。 可谁知，下一秒，抱着这个自欺欺人想法的戚方就发现主神发布的信息不太对。 【即刻解除灵魂契#￥%￥#约——！！！】 什么？不是返回空间，而是解除契约？ 众人惊悚地看着面板上的文字和乱码。 虽然以前做梦都想离开主神空间，返回现实世界，但他们也知道，与主神空间的联系是他们得以在无数副本穿梭的根本依靠。 他们本身是极其弱小的，根本无法在失去主神的灵魂牵引后离开这个世界。 要知道，现在是处于游戏副本中的，如果解除了契约，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会永远留在这个陌生的恐怖游戏副本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主神如此急切地切断了与他们的灵魂契约，什么备用方案？主神到底在害怕什么！！！ 戚方等人摸不着头脑，看着自己逐渐半透明的身体，神情都或多或少有些惊惶起来，如果主神已经跟他们解除了灵魂契约，不再约束他们的自由，那他们会去往哪里？ 回不去主神空间的他们现在的消失会是永远消失吗？ 正当众人为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时，头顶的巨大眼睛终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众人神不守舍地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雪花点遍布的天空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其中是一只巨大的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眼睛，庞大如一颗小型星球。 遍布眼球的血丝便是星球上起伏的山脉，瞳仁正中心则是星球的地核，其中翻涌着炽热高温的岩浆，让人仅仅注视片刻都能感受到一种即将被焚灭的灼烧痛苦，犹如身处十八层地狱之底，无形的精神冲击足以击垮任何一个毫无防备直视其真容的人类。 “眼睛……好可怕的眼睛……” 阿壮喃喃自语，脸色在看到头顶那双巨大的眼睛的一瞬间就变得惨白。 他在主神空间的强化方向肉体强化，对于精神方面的强化并不算重视，虽然有买一些道具作为防护，但精神阈值比起同伴却要低上不少，因此在受到头顶这颗眼睛的感染后，他的大脑已经充斥着疯狂和错乱感，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分不清自己是生还是死，一下子痛苦地捂住了头，哑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 阿壮的尖叫声仿佛拉开了一场恐怖狂欢的序幕，几乎是同一时刻，那颗巨大的眼睛仿佛玻璃平面一样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咔擦—— 清脆的破碎声后，仿佛世界的屏障被打破一般，瞳仁中的炽热岩浆化为了无数混沌与黑暗交织的色彩，遥远天体的光芒在其中闪现，一支庞大到无以言喻的手臂从瞳仁中探出，裹挟着无名之雾和混沌，从裂纹中的黑洞倾泻而出。 精神力强大的戚方在看到那只手的刹那间就双眼渗血，剧痛让他几乎看不清事物，但为了对目前的局势有所了解，寻找活下去的机会，他还是强忍着痛楚看着天空中的一切。 然而，在竭力睁开眼睛后，戚方却震惊地看到那只巨手向他们一行人探来，犹如一座山脉覆压而下，速度快到根本无法逃离，从无名浓雾中传来的可怖冰冷的感知更是让他灵魂发出悲惨的哀鸣，动弹不得。 转眼看向其他队员，都如他一般渺小无力，在无形的重压之下皮肉崩裂，满身鲜血。 他们一个七人小队，难道就要在这个低级副本里全军覆没了吗？ 戚方绝望地看着那只巨大的手掌，身体已经消失了大半，仅剩下上半身还在这个世界里若隐若现，却依然能感到超越世间一切苦难的痛苦和深深的不甘感。 “啊啊啊！！！” 队伍中的几人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看着那只覆盖着无名之雾和混沌的手掌靠近自己，精神和身体都经受了无比骇人的折磨，几乎崩溃。 所有人都被浓浓的绝望感吞噬了，脸色惨白地等待死亡到来。 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命运，无论如何挣扎求生，都不可能逃脱。 然而，这只即将毁灭他们的巨手却在即将碾压而下的时候停住了，用力抓住了他们头顶几十米处的空气。 空气？ 戚方等人瞪大了眼睛，看到那空无一物的空气被巨手牢牢抓住，撕裂，露出一根根细如蛛丝的透明丝线。 这些丝线从中间断裂，不，准确来说是从连接他们七个人的地方断裂，另一头通往未知的空间深处，正随着断裂而快速回缩，想要快点脱离这个空间。 然而，它们还是没逃过巨手的捕捉，在巨手指尖根根紧绷，密集纤长如同竖琴的琴弦，在雪花点闪动的天空中格外清晰。 戚方看着那些丝线，敏锐的意识到这些就是以前束缚他们的灵魂契约，也是主神空间与他们唯一的联系，用来操控每一个陷入主神空间的灵魂。 显而易见，丝线的另一端就是那个神秘的主神本尊。 【！！！！】 戚方看到自己面前的信息面板发出了无数个感叹号，似乎是主神过于激动的情绪泄露了出来，被他们尚未被收回的面板接收了信号。 此外，他还发现就在巨人抓住丝线的时候，他们几个人的半透明化都停止了，逐渐恢复了原状，只是有种被世界排斥的感觉让他们明白自己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了。 但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眼看那只恐怖的巨大手掌与主神较上了劲儿，他们趁机拖着瘫软的身体爬到了角落里，瑟缩着祈祷自己能存活下去。 戚方等人抬头，看着那只巨手，神情复杂。 看着这只巨大的手掌轻易便找到了在他们眼中无比强大，不可抗衡的主神的踪迹，以及主神在被找到后的慌张姿态，众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实在是反差太大了，即使心中早有猜测，却也没有想到主神与这未知存在之间的强弱对比如此明显。 眼前这赤luoluo的真实刺激着他们的认知，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终于明白主神为何会如同惊弓之鸟，惶恐不安了。 如果祂所害怕的就是面前这个仅仅露出一只手都能让他们灵魂濒临崩溃的存在的话，那无论主神如何害怕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未知存在的强大已经超越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崩碎了他们的世界观，甚至觉得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存在会有多么强大。 这个伟大存在在这世上存在着，这个事实本身便已经是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了。 另一边的现实世界，柯苏并不关心游戏里的人物如何思考，祂只感觉自己拽住了什么东西，知道这东西的另一头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于是便有些急切地用力收紧手指，想要得到那样东西。 但是终究距离太远了，他有些使不上力气。 柯苏孩子气地皱紧了眉头。 滋滋—— 天穹之上的巨手在收紧手掌，透明的丝线被猛地往回拽，一下子就收回了许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随着丝线的拉进而接近这个黑白雪花点的世界。 巨手似乎很开心自己的辛苦没有被辜负，用的力气更大了。 嘎嘣——！！！ 在巨手用力的下一刻，遥远的虚空之中，传来了一声痛楚至极的哀鸣，丝线应声断裂，一块闪动着五彩色泽的奇异组织碎片便打破雪花点天空进入了这个世界。 巨手抓住了那块组织碎片，却还不甘心地顺着碎片飞来的方向探去，想要得到更多。 那个好吃的东西还有更多！ 碰！！！ 柯苏的肩膀卡在电脑屏幕前，怎么也进不去，头颅也探不进去，手掌伸展到极限后便再也无法向前继续了。 最后，柯苏像上次一样，彻底失去了那个好吃的东西的线索，失望地垂下了眼皮，从电脑屏幕里收回了手。 祂看着那巴掌大的组织碎片，放到嘴里嚼了起来，不同于上次的烧烤味道，这次的组织碎片如同甜软的爆浆蛋糕，香味在唇齿间浮动，汁水四溢，香甜可口，回味无穷。 祂边咀嚼口中的食物，边闭上了眼睛，脸上遍布的眼睛也失落地合了起来，咽下口中的食物，平息了躁动感，柯苏重新恢复了理智。 嗯？ 柯苏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面前仰面倒在电脑桌上的电脑屏幕。 头脑中残余的恍惚感让柯苏舔了舔嘴唇，分不清口中香甜的滋味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片刻后，柯苏总算清醒了过来，他扶起电脑显示屏，怀疑自己是不是玩着玩着睡着了，压在了电脑上。 他托着腮，对口腔中不知何时残留的香甜味道很留恋。 虽然不知道这味道从何而来，但是，真香。 柯苏这么想着，看着面前恢复正常的电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起上次有这样类似的感觉是在前几个星期坐地铁的时候。 那时候他以为是包子的味道，很喜欢，回家后接连买了好多包子，快吃吐了都没再尝到那种令人难以忘怀的滋味。 现在又尝到了这种香甜的滋味…… 柯苏有点惆怅地猜想自己不会是得了妄想症之类的东西吧，说起来，似乎出现这美味滋味的前后记忆都比较模糊，跟精神类疾病很相似。 他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已经是第二次出现症状了，还是去医院看看为好，免得病情恶化，到时候药石罔医，这第二条命就没了。 第33章 盒中沙粒 柯苏想到就做, 上网搜了搜附近的医院，简单看了下路线，打算过几天去看看。 现在他身上还有一个高额医疗保险, 是之前政府还没取消遗属补助的时候赠送的福利，还有一个多月就过期, 不用白不用，为此，他还特意找了个能用保险报销百分之八十费用的医院。 虽然网上评价这个医院不是很好，但它价格便宜，柯苏看了看自己贫穷的钱包，唉声叹气，只觉自己最近不太走运。 好在星期一就能去参加面试了，那个公司好像是日结工资，正适合他这种穷光蛋。 想到这里，柯苏开始怀念上一世的咸鱼生活了，虽然九九六, 但是他温饱不愁, 现在到了这个标准的资本主义国家，他穷的要叮当响了。 发了会儿愁, 柯苏又开始打开游戏页面，准备用游戏消遣寂寞，虽然这游戏不是很有趣，还有BUG，但是它能消磨时间, 比起这个世界的其他游戏也更符合他的操作习惯。 毕竟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未来时代, 游戏差不多都是全息沉浸的了, 寥寥一些电脑游戏也粗制滥造。 对比之下, 即使这个古神模拟器不尽如人意，但至少能玩。 再次打开刚才回档失败的【虫族】方块，柯苏看到那几个人形怪已经消失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了德尔的尸体。 柯苏点击了回档键，再次返回到了地宫中，在地宫里转了一圈，只找到了几个铁棍当武器。 太磕碜了。 柯苏捂脸，把铁棍跟之前的激光枪作对比，简直可怜到不忍直视。 可是没办法，地宫里没有其他道具了，柯苏只好小心翼翼地从地宫里探出了头，准备等到人形怪过来的时候偷袭。 如果走位没办法过关，那苟一苟总是没错的，没准就能干掉几个人形怪。 等了快五分钟，画面里还是没有人形怪出现。 “没有触发隐藏剧情？” 终于，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柯苏壮着胆子走出了地窖。 看着空荡的花园，他到处找了找，还是没找到人形怪。 意识到这次游戏线没有人形怪的柯苏有点失望，亏他做了那么多准备。 等一会儿打出真结局，他得多打几次，刷出人形怪来才行，强迫症的柯苏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游戏结局。 叮咚—— 就在柯苏这么想的时候，主游戏页面传来了一道邮件提醒铃声。 柯苏头一次知道这游戏还有接收邮件的功能，便好奇地点开了邮件，发现是一封游戏官方的道歉信，为了游戏中出现的BUG而道歉。 原来那几个人形怪和会拐弯的激光枪是游戏程序出现了错乱，并非原本的游戏设计。 因为这程序漏洞，信中用好几千个字来道歉，各种贬低自己，语气之卑微，只差给玩家跪下谢罪了，柯苏随便扫了几眼，都有点可怜这个卑微的官方了，就这么一个小BUG，也不至于如此吧。 【……虽然万死都不足以弥补冕下，但吾等还是想要向冕下献上真挚的歉意，鉴于您是本游戏第1位高级玩家，特此补偿一万游戏币，恳求冕下息怒！ 最后，希望冕下能玩得愉快！吾等将继续竭诚为冕下服务，带给冕下更好的游戏体验！——古神模拟器】 柯苏看着邮件里的信息，又去查了查个人信息页面，果然多了一万游戏币，这个游戏官方也太实诚了。 虽然这个游戏根本没有使用游戏币的地方，但柯苏看着这些数字就高兴，在现实是个穷光蛋的他看见虚拟货币都能稍微得到些慰藉。 满意地关闭了个人信息页面，柯苏刚打算回到游戏里，就发现主页面上多了一行提示。 【游戏币可以与现实货币进行一比一双向兑换】 柯苏：“……” 柯苏觉得这个游戏不对劲，从来只有游戏想要玩家充钱的，他还从没见过一个游戏像这个古神模拟器一样免费赠送给玩家游戏币，还允许双向兑换的。 所谓双向兑换，就意味着柯苏可以把刚才官方送的一万个游戏币全部兑换成现实货币。 这钱来的，比抢钱还快。 柯苏沉默地看着电脑，感觉自己像是遇到了诈骗事件的老人，即将进入一个用游戏伪装的诈骗陷阱，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去兑换的手。 他想了想，试探性地兑换了五千元到自己不常使用的银行账户中，到时候如果出了问题，可以随时舍弃这个没有钱的账户。 五分钟后，柯苏接到了银行收款短信，真的到账了五千元。 这下有钱去看病了。 这是柯苏心头第一个冒出的想法。 这游戏官方是个傻白甜。 这是柯苏的第二个想法，他在游戏页面找了找，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个客服，点进去询问这个游戏赠币的相关信息，想要知道这笔钱到底合不合法。 客服几乎是秒回，诚惶诚恐地解释了一番，大致意思就是柯苏被赠送游戏币的原因是作为游戏中的唯一一个高级玩家，他的游戏体验对于这款游戏的进一步完善很重要，为了挽留他，所以才发放了这笔游戏币，其他玩家是不会得到的，而且来源完全合法，兑换成现实货币也没问题。 柯苏看着这些解释，若有所思地关闭了客服页面。 前世游戏里出现错误时，游戏官方也会给玩家补偿一些游戏币，但都无法兑换成现实货币，这个官方出手如此大方，让他不禁猜测这或许是这两个世界习惯之间的差异，玩家在游戏官方那里的地位可能更加重要了。 不过……总觉得哪里还是不太对劲，但是似乎无伤大雅，柯苏懒得深究了，只要钱能用就行了。 突发横财的喜悦让柯苏心情好了许多，重新回到了游戏里，按照攻略，操控德尔回到了庄园里，然后就是无面之神的复苏。 柯苏操控的角色变成了一个身形庞大的灰袍人，一身灰色长袍，没有四肢，灰色雾气填充长袍内部，祂漂浮在半空中，四处追杀主角德尔。 * 【虫族：庄园旧事】 雪花点密布的世界在逐渐倒退。 随着天空中巨大的眼睛和手臂消失，一切似乎都开始恢复了。 蜷缩在角落里的七个人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与恐惧中回过神来，下一刻就在雪花点的排斥下消失在了原地，彻底离开了这个游戏副本世界，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在他们消失之后，雪花点才缓缓消失在了空中，世界变成了往日的宁静祥和，只有地上德尔的尸体在默默见证过去发生的所有不可思议。 “呼！呼！” 不知过了多久，德尔从身体的剧痛中清醒，他恐惧地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见到那里并没有露出内脏血肉后才放松了下来。 他再次复活了，从那些恐怖的怪物手中幸存了下来。 德尔恍惚地站在地窖前，意识到自己复活在了进入地窖之前，回头看了看弟弟，不，应该是哥哥伊维尔，果然已经露出了僵尸一般的面容。 砰！！！ 这次，德尔主动跳了下去，只留下地窖前错愕的伊维尔。 接下来的一切都跟上次一样，德尔面无表情地听完了父亲和哥哥的自我介绍，挣脱开了身上的绳索，这次，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身后的数根触手和弥漫整座地下宫殿的浓雾。 “……” 德尔沉默地站在向自己跪下的亲人，在他们颤抖地求饶声和祈祷中，他抬起了自己的手。 明明还是自己的身体，却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站在祭坛上朝下望去，德尔看到了之前没看到的许多景色，那关押着肉畜的石坛不止一处，还有好几个，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层叠的阶梯，盘旋通往此处，居高临下望去，有种自己正漂浮于这世上至高之处的错觉。 神…… 保佑他不断重生的神明，到底是光明神……还是无面之神？ 原本并不相信邪神真的存在的德尔第一次动摇了自己的信仰。 他在上次死前发现了自己身后的触手，在弥留之际，他似乎陷入了一片无法消散的迷雾之中，抬头便看到了那在天空中睁开的巨大眼睛，岩浆般炽热的瞳仁炙烤着他的灵魂，让他不断祈祷着光明神的庇佑，却无济于事。 直到最后，那双巨大的眼睛缓缓闭上，他从迷雾组成的手掌中走出，才回到了进去地窖之前。 德尔被那恐怖的眼睛震慑了，以至于现在复活了也无法回过神来。 他心神不定地捂住了抽痛的头颅，迷茫地在地宫里闲逛，将害怕到瑟瑟发抖的父亲和正在自残的哥哥扔在了身后。 那只巨大的眼睛和雾气充斥的庞然手臂便是无面之神吗？ 让他不断重生的，大概也是这个无面之神，德尔痛苦地想着。 作为一个虔诚的光明神信徒，承认异端神明真的存在对他来说是无比可怕的事情。 他不敢相信，他一直信仰着的光明神或许并不存在，而他们这个病态畸形的家族所崇拜的邪神才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神，拥有倒转生死与时间的伟力。 德尔低头看着自己不断复活，毫发无伤的身体，甚至无法想象这个无面之神的强大。 过去他即使再膜拜光明神，也从未想过神明可以随意倒流时间，而这个无面之神却能轻易做到这件在凡人看来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无以名状的神秘与伟大让德尔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他过去十几年所有的祈祷在无面之神看来，或许只是再可笑不过的笑话。 德尔就这样神情恍惚地在这座宏伟壮观的地下宫殿里逛了很久，莫名其妙拿起了地上的铁棍，然后才离开了地宫。 地面之上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怪物，他需要把他们解决掉。 爬上地窖梯子，德尔神情怅然若失，他坚持已久的信仰崩塌的速度超乎他自己的想象。 他已经承认了自己过去的愚昧，这个可怕的邪神真的存在，并非虚假，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打算就此屈服。 因为，只从史书中，德尔就能看出这个无面之神并非一个仁慈的神明，哪怕光明之神并不存在，他也要为了这世上无辜的人们而阻止邪神降临。 哪怕，牺牲掉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样想着，德尔握紧了手中的铁棍，等在地窖口，准备等那些怪物过来之后偷袭。 然而，等了良久，那些怪物都没有来。 德尔小心翼翼地爬出来，到处搜寻怪物的下落，发现真的没有那些怪物的踪迹了，就好像那只是一场噩梦，根本不存在。 如果不是德尔确信自己曾经遭受过巨大的痛苦，他也会动摇自己的想法，认为这真的是一场噩梦。 但是，那些怪物确实真实存在过，德尔严阵以待地走到了庄园大厅内，看到的是完好无损的家具和装修，一切都跟他离开之前别无二致。 就在德尔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了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 怎么回事？ 德尔瞪大了眼睛，看到自己背后的触手脱离了自己，无尽浓郁的灰色雾气在半空中构成了一个灰色袍子的怪异人形，只有两条胳臂，与那些消失的怪物如出一辙。 “啊啊啊！！！”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姐姐维斯迪兰抬起头，看到了客厅上空的灰色雾气。 直视了灰袍人的姐姐立时发出尖锐的哀鸣声，浑身开始长满脓包，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姐姐！” 德尔顾不得去思考，跑到姐姐身边搀扶起了她，下一秒，无数冰冷刺骨的雾气朝他们袭来。 来不及逃走的姐姐被浓雾吞噬，德尔的手臂一空，怀中已经失去了姐姐的踪迹。 德尔恐惧地看着那抹巨大的灰袍身影，最后还是转身跑走了，而他的姐姐维斯迪兰也在片刻后被灰色雾气吐了出来，浑身缠满了蚕蛹一般的丝线，身体已经完全畸形，血肉遍布筋脉和青色血管毫无甲壳遮盖，犹如被剥下了一层皮，只有微弱的呼吸现显示她还活着。 吐出姐姐后，浮空的灰袍人变得更加庞大了，几乎与天花板平齐，雾气扩散至整层楼。 祂朝着德尔离开的方向追逐而去，随着与德尔的距离拉近，祂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弥漫的雾气笼罩了整座庄园。 灰色雾气遮天蔽日，灰色长袍人低头从天空俯瞰整座庄园，宏伟庞大的身形透明一般穿过建筑物和地面，只剩下上半身凑近了庄园。 若有人此时站在庄园内，视线越过庄园矮小的院墙向外看，便能看到祂那奇异不知材质的兜帽下翻涌浮动的无名之雾，领悟其中的恐怖与未知的神秘。 祂俯身，看着下方积木一般的庄园建筑，胳臂中漫出的雾气缠绕庄园，祂此时的姿态就如同一个好奇的孩童，饶有兴致地看着庄园中不断逃窜的蚂蚁。 “呼！呜呜！姐姐……呜呜！” 德尔边跑边哭，步速不慢，但身后的雾气却如影随形，挥之不散。 德尔知道自己逃不了多久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架，虽然不知道这个十字架对无面之神有没有用，但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为了整座迷雾大陆的未来！ 德尔眼神坚定，手指却带着些微颤抖，冷汗在不知不觉间浸湿了他的衣衫。 邪神突如其来的复苏与那恐怖至极的真容到底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不知跑了多久，德尔听到了身后刮来的剧烈的风声，心知自己还是逃不掉了，他咬紧牙关，转过身，举着十字架，大声喊道：“无面之神！你的阴谋永远不可能得逞的！！！” 即使是死，他也永远不会沉沦在对邪神的恐惧中！ 德尔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天真过头，算不上聪明的人，做过许多在外人看来可笑的事情。 甚至于对抗无面之神这件事情，在外人和家人看来，或许是十分愚蠢的。 他也明白，在见证了这个无面之神不可估量的伟力之后，任何一个有脑子的普通人都应该选择对无面之神臣服，成为祂的忠诚信徒。 但是，德尔就是无法这样做，也绝不愿意这样做。 或许是常年信仰光明神，践行光明教义，让他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和爱意。 他注定不可能与这样邪恶的神明同流合污，眼睁睁看着世界生灵涂炭。 他虽然微不足道，渺小如沙砾，但是他知道自己唯一的优点，那就是可以为了一个信念奋斗到底。 即使光明神并不存在，他也永远不会放弃他信仰已久的光明！ 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也要跟这个邪神抗争到底！ 然而，举着十字架的德尔转过身后，却发现自己面前空无一物，只有越来越浓郁的雾气在走廊里拥挤，能见度越来越低，他甚至无法看清走廊内的画像和装饰。 呼呼—— 狂风在阳台外呼啸。 听着这呼啸的风声，正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深入雾气之中的德尔突然有种莫名的预感。 他停步，愣愣地看向阳台，缓步走近，抬头，看到了天穹上，灰色长袍的神灵垂头看来，被雾气充斥的面容占据了整片天空，连阳光都无法透进半点。 仰视望去，德尔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盒子之中，而这灰袍神灵就是那个手捧盒子向内看来的人。 他的视野在此时狭小如盒中沙粒，即使用尽全力眺望，也只能窥见神灵些许面容。 但这也已是巨大难言，浩瀚无际，如同无尽雾气的海洋，让人注视间便如身处海底万里黑暗之下，只有窒息苦痛。 初次见到神明伟岸身形的德尔看着那灰色兜帽之下翻涌着混沌的雾气，呆滞地松开了手中的十字架，跪倒在地。 这超越他想象的场景彻底击溃了他的精神，让他崩溃痛苦地发出了惨叫声。 与神明相比，他终究太过渺小了，渺小到连仅仅一次照面，他的灵魂便在消散边缘了。 “啊啊啊——！！！” 他原本坚定的意志被浓雾吞噬，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庄园迷雾之中。 呼——！！！ 低头看着庄园的灰袍神明无趣地收回了手，灰色雾气吐出了被吞噬的蚂蚁，缓缓消散。 直至最后红日高照，温暖的阳光重新降临，属于神灵的庞然伟大的身影也彻底消弭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的维斯迪兰从昏迷中醒来，她原本疯癫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不少，冷静的撕开了身上缠绕的丝线。 撕开丝线的她立刻发现了身上的异样，血肉长出了甲壳，她的脸上也全是流脓的脓包。 这臃肿畸形的身体让她颤抖着尖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变得如此丑陋。 相比之前疯癫的她，被灰雾吞噬过的维斯迪兰已经恢复了清醒，她重新变回了以前那个聪慧冷静的贵族小姐。 这样恐怖的畸形身体，如果还是之前那个疯癫的维斯迪兰，或许还可以忍受，但现在这个清醒的维斯迪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理智瞬间瓦解，尖叫声撕心裂肺。 尖叫声引来了刚刚醒来的仆人们。 这些仆人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在看到客厅里的大小姐后，全都露出了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惊呼连连。 维斯迪兰本就崩溃的精神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彻底爆发了，她怨毒地看向了众人。 “滚开——都滚开！不要看我啊啊啊！！！” 随着维斯迪兰的愤怒与绝望，她身体里的某种力量也爆发了出来，无形的波动传遍客厅，所有面带恐惧和嫌恶的仆人都僵在了原地。 噗——砰砰砰！！！ 下一秒，仆人全部炸开，满客厅都是虫族的碎块残肢，鲜血淅淅沥沥落下，如同在客厅里下了一场血雨。 维斯迪兰起初惊骇地看着这一幕，瑟缩着，不知缘由，但在片刻后，她意识到了这都是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导致的。 低头，她惊奇地看着自己畸形却蕴含着无穷魔力的身体，突然勾起了嘴角，笑容灿烂地嘲笑着死去的仆人们。 “哈哈哈哈！！！活该！活该！” 狂笑着的维斯迪兰似乎还是那个疯癫癫的自己，但眼神中的复仇欲望和怨恨却又显示着她的清醒。 这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让维斯迪兰第一次看到了复仇的希望，她要报仇，报复那些让她失去一切，只能逼疯自己以逃离痛苦现实的人——她的家人。 “姐姐？你还活着？太好了！” 客厅外，传来了少年虚弱却充满喜悦的声音，维斯迪兰听出了这是自己的弟弟德尔的声音。 也是这丑陋令人作呕的家族中唯一没有沾染罪恶的人。 第34章 亿万年的梦 维斯迪兰拥有一个不算美好的童年, 父母冷漠相待，哥哥也性格扭曲。 她从小就被强迫吃着同类的血肉，美其名曰要习惯作为一个无面之神信徒的日子。 维斯迪兰真的很讨厌吃那些血淋淋的虫族生肉, 每当她不愿吃东西的时候，就会被道貌岸然的哥哥伊维尔关进肉畜笼子里，呆上一天，直到她痛哭着祈求，吞下那些同类的血肉。 维斯迪兰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长大，与家中园丁的儿子杰克相爱，她计划好了要与他私奔, 离开这恶心的家族, 哪怕穷困潦倒也无所谓。 但是, 当约定好的那天到来时，她却没有等到自己的爱人, 只看到了笑容狰狞的伊维尔正拎着一颗面容苍白恐惧的头颅。 她爱人杰克的头颅。 伊维尔将企图逃走的维斯迪兰关进了肉畜笼子里，在她面前将杰克分成了一块块碎肉，逼迫她吃了下去，还趁机强暴了她。 从那天之后, 维斯迪兰就疯了。 得知一切的老麦姆布尔对外宣称维斯迪兰疯掉的原因是不愿意跟德尔结婚，一切真相都被掩埋。 疯了的维斯迪兰从此在庄园里游荡, 除了德尔，再没人会关心她的死活, 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她知道这个家族的恐怖，她不想让弟弟德尔重复自己的惨剧，拼尽一切地想要赶走德尔, 甚至是杀掉德尔。 哪怕是死亡, 也比继续留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庄园要好。 直到现在, 维斯迪兰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站在原地，维斯迪兰看到自己的弟弟冲进了客厅。 她看着德尔现在的样子，被鲜血染红的眼珠微微颤抖了一下。 只见客厅内，原本容貌清隽的少年浑身长满了鲜红的血肉，不知名的淡色肉皮在缓缓蠕动生长，似乎要覆盖身体外部的坚硬甲壳，他的面容也变得极其怪异，下半张脸还是正常的，上半张脸却已经被那层淡色肉皮覆盖，仅有两个眼睛露了出来。 维斯迪兰意识到自己或许也是这副模样，僵在了原地，神情变得更加阴沉了。 而刚刚苏醒的德尔并没有看出姐姐的阴沉，他上前一步拥抱住了姐姐。 虽然姐姐曾经杀了自己很多次，但她依然是自己的姐姐，德尔看到她还活着，心情无比激动。 他本来都以为自己要永远死去了，却没想到自己还能复活，连姐姐都复活了，虽然不知道那个无面之神为何放过了他们，但这对他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不过他有一种奇妙莫名的预感，那就是他的无限重生能力已经消失了，如果再次死去，就是真的死亡了。 “姐姐，你没事太好了，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德尔知道自己和姐姐身上都发生了畸形的病变，他不确定这是源于那个可怖的无面之神还是他们这个家族与生俱来的畸形病变，但他知道一直爱美的姐姐需要安慰，他会永远保护姐姐的。 “谢谢你的关心，德尔，但是，我不需要你保护。” 维斯迪兰推开了德尔，向德尔展示了自己强大的魔力，阴沉扭曲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随着她体内的魔力汹涌，她脑海中也多了许多关于如何使用魔力的知识，显然是无面之神的恩赐。 维斯迪兰看着她喜爱的弟弟，知道他也拥有魔力，便蛊惑着德尔与她一起合作杀光庄园里的人。 “姐姐？你在……说什么？”德尔看着恢复了理智的姐姐，还来不及为姐姐高兴就被姐姐话中杀气腾腾的气势吓到了。 维斯迪兰笑着向德尔诉说了自己发疯的原因，也道尽了整个麦姆布尔家族百年来的罪恶，肆意绑架平民，将虫族囚禁饲养，当成畜生一样食用，坚信这样会使他们的灵魂更贴近无面之神的所在。 事实上，即使没有如今的强大力量，她也已经做好了复仇的准备，会用火焰将整座庄园的罪恶净化干净。 德尔满脸沉重和不安地听着姐姐的叙述，还是无法赞同她的想法，父亲和伊维尔是邪恶的，罪有应得，但是很多仆人是无辜的，她不能牵扯他们，即使他们曾经嘲讽过姐姐，但罪不至死。 客厅里的维斯迪兰冰冷地看着面前的德尔，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几天后，麦姆布尔家族的庄园沉沦在了一片滔天火焰之中。 浑身笼罩在黑色袍子里的维斯迪兰冷冷地解开了弟弟德尔身上的绳索，转身离开了。 复仇成功的她亲手将除了德尔以外的亲人杀了个干净，那些沾满虫族鲜血的仆人也在火焰中尖叫求救，庄园里的一切都付之一炬。 现在，她感到体内的魔力在逐渐减退，她需要想办法维持魔力，习惯了强大的她已经无法忍受曾经弱小的自己了。 德尔虚弱地站起身，只看到了姐姐远去的背影，他最后还是没能阻止姐姐的复仇，眼睁睁看着整个家族又成了第一个结局的模样。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半人半怪物模样，一半的身体与之前遇到的怪物一样，另一半则还是虫族的模样，丑陋而骇人。 德尔经过这些事情似乎变得成熟了些，他麻木地将自己笼罩在黑色袍子里，也离开了这里，此后几十年都没有再回来过，而这几十年里，迷雾大陆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只能在光明神教廷的驱逐下，在阴暗处挣扎生存，用几乎不存在的魔力招摇撞骗的异端巫师们有了一个强大的带领者，一个从未露出过真面目的女巫。 她的魔力强大到可以随便颠覆一个国家，迷雾大陆的人们第一次亲眼见到魔力真实存在，便是在维斯迪兰轻易毁灭一个庞大的王国时。 从此，巫师的恐怖名声传遍大陆，迷雾大陆的科技发展也停滞了，转而开始崇尚各种神鬼之说。 在维斯迪兰统治期间，没有国家敢招惹任何一个巫师，她的学识渊博，研究出了各种邪恶的魔咒，让巫师们的力量空前强大，所有虫族都不得不活在巫师的阴影下。 邪恶的巫师们以活体虫族作为实验材料，研究魔力，建造高耸的巫师高塔，唯一能与他们对抗的是光明教廷中的神圣裁决者德尔与他教导出的牧师们。 德尔的一生辉煌而充满光明，唯一奇怪的是，他穿着一身白色教袍，从未露出自己的面容，与那位闻名大陆的女巫维斯迪兰一样。 而他最憎恨的神明，也恰好是巫师们一生狂热信仰的神明——无面之神。 在巫师辉煌的百年间，无面之神便是整个大陆挥之不去的恐怖传说，当之无愧的众神之神。 * 游戏通关了，柯苏点开了视频，这次的视频有点长，他看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看完。 剧情跟他玩的游戏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个游戏人物的结局，姐姐复仇，弟弟阻拦。 还神展开的多了个魔力的设定，不过可能也不是神展开，或许是以前就有巫师，只是剧情没有展开所以他不知道，毕竟僵尸都存在了，有巫师也不稀奇。 总之，姐姐变成了统治巫师的女巫，主角德尔变成了光明神大主教，光看场面是挺震撼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德尔那个上半张人脸，下半张蚂蚁的设定，让他越看越不舒服，有点辣眼睛。 还有那个叫维斯迪兰的姐姐，笼罩在黑色袍子的身形完全是个御姐，前凸后翘，除了多了几根胳膊之外，堪称完美，结果一看脸，比德尔还不忍直视。 上半张脸上满是惨白的甲壳，下半张脸是正常的蚂蚁下颚。 柯苏把画面暂停，研究了一会儿，确信这是维斯迪兰自己把脸上的皮给剥了，顺带着连肉都削了，露出了惨白的脸部骨骼，稍加修饰成了甲壳的模样，假装自己还是个蚂蚁美女。 “……” 柯苏沉默，佩服这个姐姐的勇气，为了符合蚂蚁的世界观审美，真的不顾一切了。 关闭视频，柯苏吐出了一口气，只觉这个虫族世界里再出现什么都不会让他惊讶了，现在就是把里面的迷雾大陆变成童话世界，里面多几个蚂蚁版本的神仙教母与女巫们对抗，他都会一脸淡然。 通关了这个副本，柯苏又去了【机械纪元】副本开了会儿船，给乘客喂食，发现乘客只剩下仿生人了。 柯苏不在意地扫了一眼，继续喂食，然后才退了出去，只要有人还活着，能让他继续喂食就行，什么种类他并不在乎。 刚退出来，柯苏就发现游戏发出了更新提示，于是联网同意了，趁着更新时间去泡了桶泡面吃，现在已经是星期六晚上了，他准备等更新完游戏，吃完饭就去睡觉，明天去医院看看，不耽误星期一去面试。 【游戏更新完毕！赞美冕下永在！全知全能全视的您可随时拨动时间轴，到达您想观察的时间。】 柯苏把泡面放到一边，看到这游戏更新完毕了，便打开了游戏，发现游戏的页面变得舒服了很多，看来游戏官方下了一番心思优化游戏美术风格。 另外，游戏还多了几个功能，其中一个最显眼的就是时间轴的功能。 点开时间轴的说明信息，柯苏简单扫了一下，大致意思就是通过这个时间轴，他可以到达各个信徒世界的任意时间点，过去、未来都可以，如果有想要观察的信徒，也可以在时间点上下一个时间锚点，到时候想看信徒的日常了，可以随时进入锚点观察。 【无上尊贵的冕下日安，有人类试图触碰您的梦境，是否同意？是/否】 就在柯苏跃跃欲试想要试试这个时间轴的时候，【蒸汽时代】的副本上弹出了一个提示信息。 触碰我的梦境？ 柯苏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困惑地点了进去，原来是这个游戏设定在笼罩在神明荣光的世界里，在某项艺术上极具天赋，灵感高的幸运之人将能够获得触及神明梦境的殊荣，从神明的梦中得到非凡的灵感和知识。 这倒是跟前世克苏鲁神话很符合，在克苏鲁风格的小说里，比较常出现的元素便是疯癫的信徒，神经质的艺术家，诡异的梦境和无处不在的触手。 其中，许多艺术家便是因为过于活跃的精神而无意间闯入了了沉睡的神明梦中，获取了无尽禁忌知识，却也因此理智崩溃，沦为疯子。 不知道这次的游戏风格是怎样的。 柯苏颇有兴趣地点了同意，却发现这不是一个游戏了，而是一个互动风格的视频，他扮演一个第三人称视角的神明，观察信徒的生活，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指引。 点开视频，柯苏惊叹地停下了手。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风格相当惊艳的动漫世界，人物的一举一动都流畅自然，镜头和剪辑也都让柯苏有种自己正在看一部耗资巨大的动漫电影的错觉。 画面开头，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画家，住在狭窄幽暗的阁楼里，神情颓靡。 * 【蒸汽时代：阿尔特斯的画作】 阿尔特斯是个落魄画家，虽然他画了很多画，但都没能卖出去。 穷困潦倒的他依然坚持做自己最着迷的绘画工作，在街头给人画画，收入很少，还经常被嘲讽画技。 想到这里，阿尔特斯蜷缩在阁楼里，神情茫然。 他的画在他人看来很幼稚，屡屡被嘲讽为垃圾，阿尔特斯也想改变，但是他不知道该怎样改变。 他出身穷苦，是自学成才的，没有进入过专门的艺术学院深造，仅仅依靠着观摩他人对画作来磨练画技。 但这样也导致他没有自己的风格，画的内容千篇一律，自然卖不上价钱，也不会有人来买他这个毫无名气的落魄画家的作品。 想起几天前看到的那些在画廊里摆放的昂贵画作，阿尔特斯苦涩地闭上了眼睛，他真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画也能摆到画廊里供人欣赏。 现在的他身无分文，没人找他画画，没有收入，这个月的房租都不知道怎么办，或许下个月他就要和那些街头的流浪汉一样了，等到冬天到来，路边就会多出一具画家的尸体。 在对未来的怅然中，阿尔特斯逐渐睡去了，他干瘦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愁绪，梦中也踏足了一片毫无阳光的灰色领域。 梦里，到处都是深沉的雾气，他用尽全力奔跑，在这似乎无边无际的浓雾中寻找出路，却始终到不了尽头。 呼呼——！ 猛烈的风声呼啸，阿尔特斯恍惚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灰色雾气渐渐散开，露出深邃无垠的宇宙。 遥远神秘的天体之光在他眼前闪动，他伸出手，仿佛触及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奥秘，禁忌的知识与无穷的灵感涌入他的灵魂，让他整个人都迷失在了这片浩瀚的空间中，漂浮在无重力的太空里。 他看到身周缓慢略过的璀璨星系，遵循宇宙既定的规律公转和自转的无数星体，燃烧的恒星，炽热明亮的超新星，毁灭的黑洞，破碎死去的天体，一切都寂静无声，带着人类难以想象的美丽和宏伟。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概念，阿尔特斯感觉自己已经度过了亿万年的时光，在这长达亿年的梦境中，他不断在太空中游荡，直到漂浮到了时间与空间的尽头，在时间长河干涸之处，是一片深渊。 在那遍布混沌与黑暗的深渊中，就在阿尔特斯即将靠近深渊尽头，窥见一切隐秘与未知的源头时，他醒来了。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还在自己狭窄的阁楼里，梦中的一切恢弘浩大，神秘未知，都仿佛虚幻，只有脑中充盈的知识与灵感在不断告诉他，他的梦境有多么漫长而动人。 第35章 【布偶医院】 阿尔特斯恍惚了一会儿, 看着阁楼里的光影晃动，脑中的梦境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灵感。 他从床上起身，连洗漱都顾不上, 拿起画笔便在自己架在地板上的廉价画布上宣泄灵感。 一笔一笔, 深深浅浅，各种颜色在画布上晕染, 他的笔触变得与从前的生涩截然不同, 熟练而充满了莫名的感染力，若有人此刻站在阁楼里观看他挥毫画作的一幕, 也会被那种纯粹的热爱而感染。 很快，一副足以惊艳世人的画作便画好了，阿尔特斯因为过度投入而满头大汗，但他的眼睛却出奇地明亮。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油画,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画出来的作品，刚才灵感爆发后的空虚感让他虚弱地喘着气, 几乎站不稳，却丝毫不愿意移开自己的视线。 阿尔特斯面前的画中是一片浩瀚的星海, 正如天文学家们在各种论文报纸中探讨研究的那样, 每一颗天体都独一无二，散发着神秘迷人的光芒，这远在亿万光年之外的世界如此奇诡壮丽，每一寸颜色都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可深究的宇宙至理，将天体的闪动完全显现在了画中，让任何一个注视画作的人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渺小之感, 并沉浸在这浩大无际的宇宙中不可自拔。 阿尔特斯就这么呆呆地看了很久, 直到日上三竿, 他才从那不可名状的沉浸状态中回过神来，邋遢的亚麻色头发遮盖着他苍白却又激动到泛起红晕的脸颊。 他在阁楼里来回踱步，那场美丽的梦境让他无比怀恋，眼前这远超自己水平的画作更是让他惊喜而胆怯。 惊喜于自己竟然也能画出这样完美的作品，胆怯于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幅画。 阿尔特斯其实很不愿意将自己这幅心血之作卖掉。 他迷恋地抚摸着油画粗糙的画框，不敢去触碰画布上的油彩颜色，对这幅自己亲手画出的油画感到无比满足。 这幅星海油画有种莫名的吸引人的力量，连他这个亲手画出的人都为之触动，心生贪婪的欲望，想要将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伺。 仿佛有一个可怕的魔鬼在自己耳边蛊惑，这世上不会有这幅画更加完美动人的作品了，他不该让它离开自己。 但是，成为一个举世闻名的大画家是阿尔特斯一直以来的梦想，而他有预感，这幅画便是他梦想成真的关键！ 梦想和欲望在阿尔特斯脑海里纠缠不休，最后，满眼血丝，神情带着些疯癫的阿尔特斯还是用一层又一层的布条包裹住了木框画布，遮掩住了其中的一切。 然后，在确认这幅画不会轻易损坏后，阿尔特斯才小心翼翼地抱着画，从肮脏逼仄的阁楼里走出，一路神经质地警惕着路过自己身侧的人，生怕别人碰坏了自己的画。 一路走过流淌着污水的街道，避开喷吐黑烟的蒸汽机车，阿尔特斯来到了雾都中最豪华的画廊——美神画廊里。 象牙白的廊柱在画廊前耸立，拱形穹顶构成了画廊的入口，十字形走廊的设计风格让人站在画廊门外便可以一眼看到笔直的长廊内，无数美轮美奂的装饰。 红色地毯，白色墙壁，最新款昂贵到无法想象的白色钨丝灯在画廊悠长的走廊内部处处可见，无数金丝画框内的作品在灯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阿尔特斯艳羡地看着画廊内的那些昂贵作品，还有在画廊里来往行走的上流贵族们，颇有些自惭形秽，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但紧接着，他就想起了自己怀中这幅画的完美无缺，一下子又有了底气，鼓足勇气，跨步往画廊走去，想要向画廊主人展示自己的心血。 “这里乞丐不能进！” 画廊的守门人拦住了阿尔特斯，眼睛从阿尔特斯邋遢穷酸的外表扫过，鄙夷地抬起了下巴。 “我不是乞丐！我是个画家！我是来卖画的！叫你们的主人出来！”阿尔特斯是个自尊心颇强的人，他看出了守门人的鄙夷，涨红了脸皮，声音大了好几个分贝。 守门人脸色更加不屑一顾，说话更加不客气，各种侮辱之词不重样地放到了阿尔特斯身上，直把阿尔特斯气的七窍生烟。 他本来还只是想要不甘心地来试一试，但是现在，被这个守门人气的神志不清的阿尔特斯就发誓自己一定要狠狠打了他的脸，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于是，阿尔特斯开始不顾一切地往画廊里边冲，守门人当即恶狠狠地举起手中的警备棍子，就要把面前这个邋里邋遢还敢私闯画廊的流浪汉给打出去。 阿尔特斯被打的起不来身，只能用身体护住自己怀里的画，生怕伤到这幅画的一点布条。 打了好一会儿，画廊门前的混乱终究还是引来了画廊的主人，阿尔特斯以为自己得救了，露出希冀的目光。 然而，这个大腹便便的贵族老爷却不像阿尔特斯想象的那样温和可亲，对自己惊为天人，而是厌恶地用帕子捂住了鼻子，仿佛从他身上嗅到了穷人特有的恶臭，示意守门人将阿尔特斯扔到远处去，不要耽误画廊的生意。 砰——！！！ 阿尔特斯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两个守门人扔到了阴暗的小巷子里，鼻青脸肿，只有双手还死死抱着自己怀中的画。 缓了很久，阿尔特斯才勉强站了起来，怨恨地看了一眼那所美神画廊，他心头的怨恨画作丝丝人类不可见的黑色雾气，流入了他怀中的画里，将那星海的深沉黑暗染成了罪恶般的漆黑。 他会报仇的！他一定要让这些欺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阿尔特斯神神叨叨地抱着自己怀里的画，精神似乎变得不太稳定，蹒跚着离开了阴暗的巷子，他要去找另一个画廊，他是个天才画家，总会有人欣赏他的，总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阿尔特斯抱着这样坚定的信念，走远了。 * 现实世界 柯苏暂停了游戏画面，感觉自己像在看电影，还算有趣。 关掉游戏，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打了个哈欠，准备去睡觉了，他明天要去医院看病，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简单洗漱过后，柯苏就上床睡觉了，想着自己突发横财的一万元，心情很是愉悦，很快就睡去了。 电脑显示屏上显示电源的红点还在闪动，在随着柯苏睡去，而沉入无尽黑暗混沌之中的卧室里格外显眼。 与此同时，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许多执行员还在加班。 “队长，这些档案……确定可靠吗？” 新任的副队长赵军皱眉看着电脑光屏上的灵异档案信息，神情凝重。 他不是没看过灵异事件的档案信息，但是这次看到的这些档案却很不对劲。 虽然是由总部录入的信息，按理说完全值得信任，但是，赵军随便扫了几个档案，就发现了诡异的地方。 那就是，这些记录着灵异事件的档案内的信息都是现在还没有爆发的灵异事件的。 有的甚至特意标注了爆发日期是不确定的未来某日，事件爆发造成的死亡人数也一一标注，真实到让赵军有种穿越了时空的荒谬感。 在灵异事件还未发生时就得到了这么详细的灵异事件档案，实在让他不得不怀疑其真实性。 “是新任的昆德明，昆总负责人发送过来的，说是从一个无法言说具体信息的灵异道具那里得知了这些还未被限制的灵异事件的信息。” 看着这些来源不明的档案，队长李处也有些迟疑，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信任自己的顶头上司。 “既然昆负责人敢发过来，就代表着他已经向基地证明了这些信息的准确性，要知道，咱们总部还是有很多隐藏力量的，就我所知道的，就有一个能力莫测的预知能力者，不可能无的放矢，我相信这些档案的真实性。” 李处拍了拍赵军的肩头，示意他放松些，神经不要过度紧绷，总是怀疑总部。 看着李处肃然的面容，赵军怔了下，然后才自嘲地放松了下来。 过去残酷的主神空间生活让他过于警惕，哪怕已经脱离了主神空间，最近在执行公务中也总是疑神疑鬼，怀疑各种指令的真实性。 队长说的对，他也该学会信任同胞了，毕竟在面对灵异事件时，所有人类都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是！队长！” 赵军敬了个礼，开始认真地看起了灵异档案。 他第一个看的档案名为【布偶医院】，等级为S级灵异事件，具有自由行动的能力，可以随意在城市间移动，在未来会造成至少五万人的死亡。 第36章 布偶医院（1） 丽市, 市中心某个小区公寓楼内，张云正满脸疲惫地穿戴好衣物，准备下楼。 作为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实习生, 张云最近刚刚转正, 原因是执行员们的死亡率过高, 她这个还没有满实习期的实习生也被拉来凑数。 张云对于这个原因很清楚,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还远远不足以对付灵异事件，但是能够转正这件事还是让她无比兴奋。 因此，张云工作得更加努力，每天都主动揽下了许多工作, 尽力为一直教导着自己的赵刚前辈减轻负担，也想要借此磨练自己的能力, 争取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执行员。 对于正处于青年期的张云来说, 加几天班并不是一件难事，本该不必如此疲惫的，但是就在上个星期, 她的姐姐突然告诉她，小侄女婉儿生病住院了，而她最近刚好出差, 无法照料，拜托张云去看顾婉儿。 张云很想去告诉姐姐，不能就这么把小侄女一个人扔在医院里, 管生不管养的行为对于婉儿来说是非常残忍的, 但她也知道姐姐的心结。 那个不配称为姐夫的男人出轨，还跟情人远走高飞了, 只留下姐姐和才满五岁的孩子婉儿, 姐姐为此深受打击, 几次自杀未遂，后来才看开了些，不再自杀。 但是，面对拥有丈夫血脉的婉儿，姐姐还是无法走出来，所以才整天对婉儿冷眼相对，有时候冷漠到简直不像一个母亲。 张云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导姐姐解开心结，她一向不善言辞，只能尽自己所能照顾不受母亲欢迎的侄女婉儿。 现在婉儿独自一人生病，住在陌生的医院里，不知道该多害怕。 张云越想越心疼，即使因为昨天刚加过班而显得很疲惫也顾不得了，趁着白天工作少，就要去婉儿所在的医院去照顾无依无靠的婉儿。 很快，张云就来到了附近的仁爱医院，这是一所不算大的医院，但是收费便宜，住院的花费也不算高，所以姐姐才选择了这里，张云提出换医院的想法都被拒绝了，哪怕她想要自己出钱都不行，姐姐压着所有证件，没有监护人允许，张云也无法为侄女办理转院。 走入病房，一头乌黑短发的小女孩正坐在床上玩着手里的布偶，雪一般白皙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漆黑瞳孔一片空洞。 张云第一眼便看到了婉儿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怜惜不已，她上前，拿出自己刚买的各种小零食和布偶玩具，逗婉儿嬉笑。 看到张云姑姑来了，婉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生动了许多，她拿起床上的布偶，笑容甜甜的，天使一般纯洁无瑕。 “谢谢小姨！”婉儿抱着布偶，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张云。 “最近过得还好吗？”张云摸了摸婉儿柔软的脸颊，眼神温柔。 婉儿闻言，眼珠微不可查地顿了下，然后才点了点头，说自己过得很好，就是有点孤单。 “不过现在没事了，小姨来了，婉儿就不孤单了！”婉儿摇了摇头，笑容沉静。 张云看着懂事的婉儿，心中更是疼惜，这几天她工作忙碌，只来了寥寥几次，可是她这个不过六岁的小侄女却丝毫没有闹脾气，对她还是那么依恋。 让张云心头浮现了深深的愧疚感，她应该想办法将小侄女带回家的，现在病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果姐姐实在不想照顾，她可以代劳。 张云实在不想再看到婉儿露出刚才那种落寞的表情了，一个小孩就该有小孩的样子，每天快乐地与同伴玩耍，而不是待在这个冰冷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度过童年。 “看！小姨！这个布偶是我，这个布偶是你！我们是一家人！”婉儿举起手里的两个布偶，开心地与布偶们玩耍。 “哈哈哈！小姨的布偶头歪了~” 张云见状，也拿起了自己新买的布偶，满脸笑容地配合婉儿。 为了弥补小侄女，张云就这样陪着婉儿玩了很久的布偶游戏，直到手机上发来了工作通知信息，她才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布偶，安慰了一会儿失落的婉儿，离开了病房。 在张云走后不久，医生就进入病房查房了，并给婉儿带来了食物。 “婉儿今天可以出院了吗？”皮肤雪一样白的医生揉了揉婉儿的头发，笑容灿烂。 婉儿抱着手里的布偶娃娃，面无表情地道：“婉儿还不能出院。” “为什么？” “因为小姨还没有带我回家。” “这样啊，那就等小姨带你回家吧。” 说着，医生觉得脖子有点痒，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不小心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笑容依然很灿烂，只是脖子与头颅的接线处有点线头崩了出来。 他把露出崩口的棉花塞回去，笑着离开了病房，只留下婉儿坐在病房里，吃着餐盘里的食物——一团染着红色不知名液体的棉花。 她咀嚼得津津有味，长发晃动间，露出了脖子处与布偶封口时类似的缝线。 张云走出了病房走到电梯里，按下了一层的电梯，电梯关闭前，她看到一个莫名眼熟的布偶娃娃随意躺在走廊里，纽扣眼睛正对着她的方向。 电梯缓缓关闭，将布偶娃娃的样子彻底遮掩，张云这才回过神来，不知道是谁丢失了娃娃，片刻便将其抛之脑后，离开了医院。 按照工作通知，张云很快到了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接收到了一个任务，调查一所名为仁爱医院的医院。 这所医院最近被发现多名病人在出院后离奇失踪，毫无踪迹，部门怀疑是灵异事件。 “多名病人失踪？”张云看着医院的名字，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立刻急切地翻开资料，果然是婉儿所在的医院。 “对了，这是最近上面发放的相关档案，你去调查之前都看一看，说不定会有用，听说上面全是预知出来的灵异事件信息，有了这个，想必能大大降低死亡率！” “这次是调查医院，你可以查查看有没有医院相关的信息。” 同事小吴递来了一个特制的便携光屏，张云魂不守舍地接过来，死马当活马医搜索了一下其中关于医院的档案资料。 排名第一的是【布偶医院】。 【布偶医院：这是一座没有实体的医院，疑似存在于五维空间，可随时在不同地点的具备医疗职能的建筑物降临，并将所在建筑物与自己进行同化。 同化完成后，所有医护人员会自动变成布偶医院的【布偶职工】，具有原本的记忆和自我意识及自由游走的能力，但思维方式转变为以人类为食，且认为世界是布偶组成的。 布偶医护人员的治疗方式为剥开皮肤，向病人皮下填塞棉花，病人在被剥开皮肤后内部会变成布偶结构的黑色空洞，随着棉花填塞而鼓起，病人变为【布偶职工】，在进入攻击状态时可将被其手术刀划开的人类变成布偶人。 此外，【布偶职工】可在治疗过程中替代拥有家庭成员的病人，随后将与病人具有血缘关系的家庭成员们全部转化为【布偶之家】，该灵异事件会随着转化人数的增加而变为【布偶医院】】 张云死死看着【布偶医院】的信息，莫名兴起了巨大的恐惧感，她想让自己不要想太多了，自己的侄女婉儿可能并没有遭遇里面的残忍治疗，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去将仁爱医院的情况与【布偶医院】对应，发现了许多以前不曾注意到的疑点。 比如，那些永远面带微笑的医护人员和永远有护士路过的走廊…… 张云脸色惨白，拿起手中的光屏就往车库跑去，她要去救回婉儿！ “等！张云！你去哪儿？别贸然行事啊！” 身后的小吴见张云突然跑走，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拿起另一个光屏，翻到了同一个档案处，往下翻了翻，他面露不安。 这个S级的【布偶医院】好像还具有接纳其他灵异的能力，档案中表明，最夸张的时候，医院里容纳了两百多个其他的灵异，将本来不算很危险的布偶医院变成了一片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虽然还不确定这个仁爱医院是不是【布偶医院】，但是哪怕有一丝可能性都代表着这个灵异事件的危险性了。 张云她，不会是想单枪匹马过去吧！ * 市中心，二层楼房内，柯苏刚刚吃完饭，他难得收拾了一下仪表，拿着手机和必备的证件就准备去医院看病了，刚才在网上预定好了医生，直接过去看病就好，应该也不会花多少时间。 希望不要跟上次坐地铁一样发生很麻烦的事情。 这样想着，社恐晚期的柯苏没精打采地走出了房间，很久没晒太阳的皮肤苍白如同鬼魂，他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图，距离三百米，很近，那就步行过去吧。 柯苏一路避开热闹的人群，来到了那所名叫仁爱医院的医院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走错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请问心理诊疗室在哪里？” 柯苏站在取票窗口前，拿了一张刚从机器里打印出来的票，询问道。 “！！！！” 窗口内的护士呆滞地坐在里面，浑身发抖，背后没缝好的裂口里正扑簌簌往外掉着棉花。 “嗯？”柯苏久久听不到回答，以为这护士故意装听不见，皱起了眉。 “……在、在三楼左转第二个房间！！！”看到柯苏皱眉，护士无神的眼珠紧张地转了起来，扯着脸上夸张到连牙龈都露出来的笑容回答道。 柯苏看着护士的斗鸡眼陷入沉默。 “……” 这护士应该是犯病了。 第37章 布偶医院（2） “……谢谢。” 看着窗口里笑容夸张到神经质的护士, 柯苏默默道谢，转身顺着护士给自己指的方向走去。 虽然窗口里的护士看着不像个正常人，但病还是要看的, 柯苏希望医生是个正常的, 至少能治好他的病。 “三楼……”柯苏无聊地念叨着自己要去的楼层，他站在电梯前, 懒得爬楼梯, 看着电梯下降到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然后, 柯苏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白大褂男人站在电梯里, 对自己做鬼脸。 “……” 柯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白色大褂, 似乎是医院里的医生, 只是脸上画着很夸张的烟熏妆，整个眼眶都是黑的，只露出戴着白色美瞳的眼睛, 黑色眼珠被美瞳遮得只剩下一个点, 嘴巴也裂开一道狭长的弧度, 似乎在准备露出狰狞的微笑。 柯苏怀疑这家伙大概是想吓唬某个准备上电梯的人, 只是那个人还没来, 所以被吓的就成了他。 白大褂看着柯苏，慢慢合上了嘴巴：“……” 柯苏走进电梯，看着白大褂靠到角落里不再说话了, 似乎觉得很尴尬, 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面朝内侧, 沉默无声。 柯苏瞥了他一眼就低头继续玩手机, 并没有在意刚才恶作剧一样的开门杀。 片刻后, 随着电梯到达三楼，他走出了电梯，留下电梯里的白大褂缓缓颤抖了起来，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可怖的信息，身上的血肉片片掉落，腐烂的气息弥漫整个电梯。 *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 赵刚正神情严肃地批评着张云的冲动，同时下令让多名执行员做好准备，一起前往仁爱医院。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毫无准备地去面对灵异！你知道你刚才的举动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吗！如果仁爱医院真的是【布偶医院】，你的贸然之举很可能会惊动它，让它迅速扩散，危及整个丽市！” 赵刚眉头紧皱，压抑着怒火，他没想到这个他一直看好的执行员会如此冒失，作为一个面对灵异事件的执行员，首先要做到的便是保持冷静，而张云却如此莽撞冲动，若真的碰到了高危险等级的灵异事件，几分钟不到就会死掉。 “……是。对不起，前辈。” 张云神情黯然，低眉顺眼地听从赵刚的训斥。 刚才，过于急切想要救回亲人的她在准备拿道具对抗灵异事件时被同事们拦下来了，现在又被一直尊敬的前辈厉声呵斥，这让张云冷静了一些。 但还是掩不住心头的焦躁不安，虽然知道婉儿在那所医院里待了那么久，如果真的是灵异事件，只怕早就出了意外，但她还是抱着些微希望，希望能救回婉儿。 现在每耽误一分钟，都意味着婉儿还活着的可能性下降一分，这样的想法让她愈发惶然不安。 “前辈，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的侄女出事，她才六岁……” 张云带着哭腔的声音让赵刚神情稍缓，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责怪她，在其他执行员都到齐后便让张云归队，一起前往仁爱医院。 “记住，你们的安全是第一重要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冒生命危险去探索医院的内部！” 说完，赵刚就领着众人前往了仁爱医院，数十辆特制车辆停在医院门前，悄无声息，封锁了仁爱医院附近一百米的道路，以防有无辜群众闯入。 走出车门，张云焦急地看着仁爱医院，那扇紧闭的透明玻璃大门内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充满了未知的恐怖感，让人心生畏怯。 在大白天还安静的不可思议的仁爱医院此时散发着一种诡异莫名的气场，让所有观察医院的人都不禁生出一种战栗的感觉，仿佛连灵魂都因为这所医院的存在而恐惧躁动起来。 任何一个知晓灵异事件恐怖之处的人都会感觉到这所医院的恐怖，绝非以往的B级、A级所能比拟，这种近乎于灵魂震慑的感觉，别说张云，就连经验丰富的赵刚都皱紧了眉头，心生不安。 但张云对小侄女的关爱还是压过了一切，她自告奋勇地向前辈赵刚请求进入医院探路。 赵刚皱眉看着她，摇了摇头，先使用最新研究的仿生机器人进入了医院里，然后，众人看着仿生机器人眼部摄像头所连接的屏幕，看到了内部的一切。 仿生机器人是联邦最新的科技产品，具备一定的人工智能，同时可以采用人工操控的方式，灵活性很高，可以为人类避免很多工作的危险，但造价极其高昂，所以才没有在联邦大面积普及。 这个仿生机器人是总部那边最近才从科学院那里买来的，只为了降低执行员们猛增的死亡率。 不过因为是刚采用这样的高科技设备，所以众人心中都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仿生机器人能否躲过灵异们的杀人规则。 众人紧紧盯着屏幕，发现仁爱医院的内部与丽市的其他医院大致相同，只有空荡没有病人的大厅显得有几分凄凉和古怪。 “患者请到这里挂号~” 仿生机器人不远处的挂号窗口，一道柔软到诡异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呼唤着到来的客人前往此处。 技术人员心头一紧，连忙操控着仿生机器人躲避那个窗口中人的视野，躲到了大厅的角落里。 仿生机器人的动作灵活得如同一只羚羊，远比人类灵敏，轻易便躲到了墙角，大厅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在失去了视野后，声音就渐渐消了下去，似乎成功躲过了一次死亡危机。 技术人员松了口气，操控着仿生机器人小心站起来，准备前往张云所提及的女孩的病房。 咔哒——咔哒—— 就在这时，仿生机器人类人型的胳膊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摄像头转了转，另一只手向前探去，触摸到了类似人类的皮肤。 “赵队，仿生机器人说它被人类拦住了……” 技术人员咽了口口水，手指一阵猛按，可不管他怎么下指令，仿生机器人都不再行动了，因为它的指令里有不能伤害人类，而它现在判断自己如果要行动，挡住自己的人类一定会受伤，所以不肯执行指令了。 “这里还有人类吗？可是，镜头里并没有显示……” 赵刚沉声道，心中怀疑这个机器人或许是把灵异当成了人类，毕竟有的灵异跟人类长得一模一样，连心跳都有，机器人很可能无法分辨。 “把摄像模式展开成全景模式！”赵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命令执行员改变了机器人的视野，下一秒，全景画面出现，一个站在仿生机器人身后的女人出现在众人眼中。 它是一个黑色长发，白色长裙的女人，手中拿着一本书，就背在仿生机器人身后，可是机器人却显示自己背负的重量为零。 就在众人忧虑地看着屏幕时，长裙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双手环抱住机器人，手中的书页展开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书，仿佛依偎在恋人背上一样从容，只有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皮肤向人们暗示她并非人类。 “她在做什么？”有一个年轻的执行员不解地看着画面里的女人，有些好奇地看向了屏幕里展开的书页。 就在他目光汇聚到书页上的那一刻，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文字开始在书页上疯狂刷新，大略扫过，是在描述一个人从生到死的故事。 “上面在写我？” 他惊恐地看着那些叙说着故事的文字，故事中主人公的名字是他，而主人公最后死了，死于被斧头砍成两半。 “啊啊啊！！！” 年轻执行员惨叫着捂着自己的头，似乎想要缓和头颅里传来的巨大的疼痛感，但这显然是徒劳的，他的脑袋中间缓缓出现一条殷红的血线，而这条血线渐渐扩散，逐渐成了一道巨大的豁口，从他的眉心划过上半身，直到最后完全分开了他的身体，内脏和鲜血遮掩了他面前的屏幕，也救下了其他看向屏幕的人。 “都离开这里！不要去看屏幕！那个书页有问题！”赵刚大声阻止了众人下意识看向屏幕的动作，率领众人迅速离开，庆幸刚才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女人身上，而没有过多关注她手中的书页，那应该是女人的杀人方法，一旦看到书页就会出现自己的死亡方式。 然而，赵刚还是太过乐观了，就在刚才离开的间隙里，还是有两个执行员无意间瞥到了书页，接着惨叫了起来。 赵刚面色沉重悲伤地见证了两人的死亡。 一个浑身烈火焚烧，活活烧成了焦炭，所有的灭火手段都毫无作用，并且那火焰还不会燃烧除了他本人以外的任何物质，犹如地狱的业火，可怕到让众人脸色惨白。 另一个执行员则当场化为了一滩肉酱，死前的惨叫声尤其凄厉，仿佛是被某个高楼坠下的沉重物体生生碾成肉酱，死状之惨烈让众人当场呕吐不止。 “呕——！！” 张云也吐了出来，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医院，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那么多执行员一起出动，只为了处理这么一个灵异事件，却在还没进入医院内部时就死了三个人，死状还如此可怖，她真的很难想象这是自己刚刚走出来的医院。 明明上午过去的时候还一切如常，现在却遍布危险，让她一阵阵后怕。 婉儿，真的还活着吗？ 在这么可怕的地方…… 都怪她，如果她当初态度再强硬一些，将婉儿接出来就好了，不然，婉儿也不会死了。 想到这里，张云呼吸不稳，眼眶发红，她心中已经基本确认了侄女的死亡，颓丧感让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低声痛哭起来。 而在医院里，柯苏敲响了心理诊疗室的房门，房门自动打开，他自然地走过摆放着白骨骷髅样本的书架，坐到了医生办公桌前，神情黯然。 “医生，我怀疑我精神有问题。” 坐在办公桌后的医生呆滞地看着柯苏，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38章 布偶医院（3） “我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总是产生幻觉……” 柯苏描述自己的病情，声音平稳。 等柯苏的声音停下时，诊疗室里变得很安静, 戴着透明镜片的医生镜片反光看不清表情, 他坐在办公桌后，只能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握着一大团棉花的手微微颤抖。 柯苏奇怪地瞥了一眼医生手里的棉花, 出于对他人隐私的尊重，他收回了目光，猜测或许是医用的消毒棉。 见医生一直没说话，柯苏以为是自己说的不够详细, 便对医生更加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病情，主要集中于自己最近总是会产生吃很美味的食物的错觉。 或许是打开了话匣子，社恐严重，很久没跟人说话的柯苏难得顺口说了自己最近的另一个困扰。 那就是, 他怀疑自己有异食癖倾向, 偶尔会看着天文纪录片吃饭, 因为觉得里面的恒星等天体都很好吃，尤其是太阳, 总觉得它很温暖，一口咬下去一定会像是灌汤包一样溢出滚烫的汤汁。 医生听着柯苏的描述, 莫名其妙地抖得更厉害了, 几乎跟犯了帕金森一样，整个布偶医院都跟遭遇地震一样轻微震荡着，医院里有些稍微理智些的灵异们抬头看了看, 没发现异常后就继续在医院里游荡了。 “……这些症状好像是从今年才开始的, 上一年并没有这种情况……” 诊疗室内, 柯苏没留意医生的不对劲，他苦恼地回忆着过去，确认了过去的一年自己确实没有这种症状。 不过他说着说着便觉得自己这些症状确实有点严重，原本还没觉得，结果一说起来却发现这些异常情况发生的太频繁了。 估计是在家里呆的太久了，长期不和人交流的下场就是这样，精神陷入一种异常状态，看什么东西都想吃，真害怕哪天自己会喜欢吃人。 想到这里，柯苏怅然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医生，没好意思跟医生说在自己眼中他就像一块干巴巴的放了一个星期的发霉黑麦面包，让人毫无食欲。 医生被柯苏的目光看得颤抖起来，手一抖，碰掉了桌子上的水杯，但他并没有理睬水杯，而是将嘴巴僵硬地勾起来，露出跟护士一样夸张到露出牙龈的笑容，嘴皮颤抖着挤出了几句话。 只是，说话的声音比护士还要甜腻怪异：“您、您很健康，没、没什么需要治疗的……” 医生僵着脸皮，脸色雪白毫无血色。 柯苏隐约听到医生身上有什么扑簌簌落下的扰人声音，这让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大老远跑到医院里，他本以为医生会给出专业的治疗建议，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个近乎于糊弄人的诊断结果，柯苏内心有点后悔贪小便宜来这个医院了。 不过挂号费都出了，柯苏还是不想白来一趟，他想了想，低头拨弄手机，在医生愈发呆滞的目光中举起了手机。 “可是，我在网上输入相关信息的时候，您给我的诊断是——存在精神分裂症的可能性，建议我来看看的。” 柯苏指了指手机上的聊天界面，线上心理医师的名字与面前这个医生的胸牌上的名字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个人——王大山。 医生看着手机页面上那一行行自己亲手打出的引诱性文字，抖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不是的，这些是医院专门的客服用来引导患者来医院的，其实您没病的……” 医生用自己扭曲甜腻到让人莫名恶心的声音直接自爆网上的全是托，说的话都是假的。 柯苏缓缓皱起了眉，看着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替自己看病的医生，有点生气了，不悦道：“请你至少说明我会出现那些情况的原因吧！” 柯苏也怀疑过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但是这些异常情况确实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没办法强行欺骗自己没事。 尤其是在上一辈子死于猝死后，他对这些轻微的疾病症状很敏感，生怕又是什么重大疾病的前兆。 而且，柯苏来之前是做过相关搜索的，大致清楚医院里的心理治疗流程，这医生开口就说自己没病，也不说仔细询问，评估心理状况，明显完全没把他这个患者放在眼中。 医生听着柯苏愈发冰冷的声音，镜片后没有高光的眼珠里映出了一片狰狞可怖的黑暗与混沌，在愤怒中向自己展露神明威能的冰山一角，阴森恐怖难以名状。 霎时间，他僵硬在了原地，不敢出声了，低着头发抖，整个布偶医院都随之安静了下来，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像是一只被什么恐怖难以描述的东西吓破了胆子的鹌鹑，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虽然不知道如此可怕的存在为何会来到这里，还询问如此要命的问题，但本能让它选择了沉默，直觉这是最安全的回答。 柯苏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等了一会儿，见医生依然默不作声，便知道今天怕是要败兴而归了，也懒得继续跟这个不负责任的医生纠缠下去，正准备起身离开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敲门声三下一停，敲击力度保持一致，声音透过厚实的木质房门，传到了诊疗室内，似乎在等待有人回应敲门声一样极有耐心。 柯苏听着敲门声，对着门外疑似下一个来看病的病人道：“请等一等，我这就出去了。” 咚—— 门外站着的干尸一样浑身焦黑的人形生物停住了敲门的声音，敲门杀人的规则第一次遭遇了一股未知的强大抵抗，让它困惑而又不安地颤抖了起来。 它呆立在原地，在面对人类时汹涌的恶意在此刻仿佛陷入了一片粘稠的由全世界恶念组成的沼泽，将它困在其中挣脱不得，只能在那浑浊的混沌与黑暗交织中缓缓腐烂消解。 啪嗒啪嗒——血肉掉落。 干尸生物浑身覆盖上一层浓稠的石油状液体，融化，它张大嘴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发出无声的恐惧，最后只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滩散发着腐臭味道的肮脏液体。 而柯苏此时正好打开了门，看着地板上的液体，困惑了一下，绕过它，走出了诊疗室。 门外的病人不见了，或许是等不及先走了吧。 柯苏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他正惆怅自己下次该去哪里看病，要不要去做一次全身体检，说起来，原主是习惯每年做体检的，但是自从原主自杀后，他为了省钱就没再去医院做检查了，果然人还是不能抱侥幸心理的。 柯苏往电梯走去，而身后，那间心理诊疗室里的医生则呆滞地趴在门缝里，身上多出崩线，一边往外蹦棉花，一边窥探着柯苏的一举一动。 直到柯苏走入了电梯里，他才松了口气，整个布偶医院都仿佛放松了下来，准备开始脱离这栋充满危险的建筑物，而医院里容纳的灵异们则依然一无所知地游荡着，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布偶医院本来也没有这义务，为了争取逃离的时间，它甚至刻意将灵异们往外赶了赶，驱赶向柯苏的方向，妄图拖延片刻时间。 然后，掉了不少棉花的布偶医生拖着自己干瘪了许多的身体离开了心理诊疗室，对这里有了心理阴影。 然而，就在布偶医院准备好脱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外围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气，雾气内是翻滚的混沌与黑暗，无名之雾裹挟着神明的不悦，将敢触怒神明之物团团围住，逐渐隔离于现实，连擅长在空间中随意穿梭的布偶医院都找不到任何出口。 拖家带口准备跑路的【布偶医院】：“……” 仁爱医院外，所有人都看到一片突如其来的雾气渐渐包围了医院的建筑，能见度迅速降低，那高达三十几层的医院主体建筑物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犹如无数古老传说中的幽冥之地，恐怖莫名。 “这……怎么这么像当初的【无名之雾】？” 一个资深执行员皱眉，回忆起了不久前的一幕，那整个城市沦陷于一场巨大浓雾中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该不会是这【布偶医院】引来了【无名之雾】吧！这两个的等级同属于S级，不知道会不会像有的S 级灵异事件一样产生冲突，但也有可能会互补……” 赵刚也沉思道，以前不是没发生过灵异事件相互发生冲突的事件，有的时候是对人类有利的，两个灵异事件互相牵制，陷入僵持状态，从而被特殊事件处理部门轻松关押收容。 但更多的时候则是互补，有些原本存在致命缺陷的灵异事件在与另一个灵异事件相融合后会出现一个极为可怕的灵异事件，取长补短后的灵异事件也无法再用以前的资料进行判断，可谓非常棘手的存在。 “……前辈！请让我进入吧！求您了！我不要求其他人一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怕死在这里也没关系，我只想救回婉儿！！！” 看着面前越发浓郁的雾气，张云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知道眼前这所医院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了，也知道自己的小侄女已经凶多吉少，但是，对于亲人的责任感和愧疚感还是让她选择了去救小侄女。 她眼眶发红，紧紧盯着赵刚前辈的眼睛，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赵刚皱眉，有些动容，他一直很欣赏张云这颗赤子之心，能够为了想要保护之人不顾一切的精神才是执行员们该有的品质，也是一个正常人类最珍贵的品德。 可是，他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难得的好苗子去送死，尤其是现在疑似两个S级灵异事件融合的情况，任何活人进去都是必然的死亡结局。 但是，张云的理由也确实让人无法忍心拒绝，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被困在这种可怕的灵异事件里，赵刚的理智让他想要去阻止，脱口而出的却是同意。 “谢谢前辈！！！”张云惊喜万分，喜极而泣，赵刚看着张云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叹了口气，还是控制不了自己这个容易感情用事的心，他想了想，递给了张云几个道具，其中一个是一个特制的黑色U盘，可以随时放映出全息影像。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这个U盘，这是总部最新研究的产品，还在完善中，不清楚具体的副作用，所以我建议你到生死关头才能使用，进去之后，万事小心！”赵刚严肃地看着张云，语重心长。 张云用力点头，在准备齐全后，全副武装地踏入了被一片浓雾笼罩的仁爱医院，消失在茫茫雾气之中，再也不见。 第39章 布偶医院（4） 在浓雾中伸手不见五指, 张云顺着记忆中仁爱医院的大门方向走去，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因为她无法确定自己前方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待自己,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让她冷汗涔涔, 只能极力睁大眼睛, 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啪嗒啪嗒—— 耳边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张云悚然停下脚步，反应极快地往身上贴上了一个用来隐匿气息的黄纸符，站在原地, 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雾气中，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形。 这是一具冰冷行走的尸体，它脸部凹陷, 上面贴着一张破烂的麻布，看不清五官。 黑色的淤血混着烂肉与覆盖在脸上的布料黏在一起，滴下浑浊粘稠的污血，流入密布着尖锐牙齿的嘴巴。 张云放缓呼吸，轻手轻脚地避开了这具尸体的行走路线, 灰色雾气飘散，她终于看到了这具两米多高的躯体的全貌。 手脚修长，身上套着一件沾满污渍看不出材质的衣服，勉强遮蔽身体，每朝前迈一步就会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令人胆战心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张云觉得自己听到了这具尸体的心跳声, 极快, 快到比普通活人还要活跃的程度。 可从外表来看，它分明只是一具尸体。 不过张云也知道灵异事件不可用常理来判断，并没有惊讶，而是保持冷静，关注着这尸体的一举一动。 它似乎并没有发现张云，继续朝前走去，张云神情放松了一下，在它离开之后迅速往前跑去，刚才趁着它穿破雾气走出来的刹那，她已经看到了大门了，原来就在前方两米的方向，现在只需要奋力往前冲刺就行。 呼—— 张云跑得很快，几乎生死冲刺，听着耳侧呼啸的风声，冲入了医院大门，而她身后，随着她心跳声的加快，那具高大的尸体也停住了脚步，转变方向，往她的方向走来。 “……” 终于进入医院的张云缓缓吐出了胸中的浊气，她谨慎地看着空荡的大厅，原本有许多护士徘徊的走廊空无一人，连窗口里都空无一人，与之前在屏幕里看到的情况完全不同了，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一座幽灵医院，一丝人气也无。 这让张云心中咯噔了一下，她拿出了包中的道具，紧紧握在手里。 这是一枚幸运硬币，每投掷一次都可以预支自己未来的运气得到自己心中想要获得的答案，想要得到的答案越是精确，所付出的运气也就越多。 所以正确的使用方法是问一些能够靠近答案，却并不是特别准确的问题。 比如此时，虽然张云很想直接询问怎么样才能安全地避开危险，成功找到婉儿，但是，想也知道，在这危险的医院里，遍布灵异事件，想要万无一失地救出婉儿，其难度之高，足以透支掉张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怕是刚扔完硬币，她就要死于莫名其妙的事故了。 张云抛掷了硬币，心中默念，我想要知道婉儿在仁爱医院的哪一层。 她猜测是在第十层，这是婉儿病房所在的楼层，但是还是需要确认一下，以免走了错路。 三层。 嗯？居然在三层？ 心头自动出现答案的张云脸色白了一些，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婉儿平时都很安静地待在病房里，很少出来，上午去看的时候，她还呆在那里，但是现在幸运硬币却告诉自己，婉儿在三楼，并不在十楼。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之前自己见到的那个女孩不是婉儿，看来，婉儿早就出事了，之前她来探望的几次，恐怕都不是婉儿。 张云细思极恐，越想越恨自己没有发现婉儿的异状，导致婉儿在这个可怕的医院里饱受折磨。 半晌，张云平复了情绪之后，才小心地朝电梯走去。 其实一般来说，电梯是在灵异事件中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但是鉴于她对医院里的内部情况一无所知，平时也没去过楼梯间，现在贸然去探索也不现实，只能冒着危险去坐电梯了。 当然，为了保险，张云还是在进入电梯前，给自己贴了一张隐匿符，手中又拿出了一个道具，是一枚戒指。 等待电梯开门的间隙里，她汗湿的手心一直贴着戒指，微微发颤，随时准备戴上戒指保命。 这枚戒指名为【约定戒指】，是部门最近才获得的道具，能力很强大，但是副作用也很危险。 当人类戴上这枚戒指后，就可以在灵异事件中获得二十秒钟的安全时间，免疫一切灵异事件造成的非正常伤害，代价则是需要完成与戒指的约定。 戒指的约定内容在前五次通常为简单的动作指令，比如说沿直线走三步，单腿蹦五次等等类似人类强迫症的动作。 只要完成动作，就可以达成约定，得到安全时间，而超过五次之后，戒指给出的约定内容就会变得很危险，会转为割开自己的皮肤、挖出眼珠等倾向于伤害宿主本身的约定，如果想要违约，那么戒指就会即刻收回安全时间，并且将之前抵御的伤害全数返还到宿主。 这是张云第一次使用这枚戒指，这意味着她可以拥有五次机会，一百秒的安全时间，她必须要把握住这珍贵的时间。 张云咬紧牙关，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电梯，随着“叮咚——”的声音，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其中空无一人的内部，以及，半截腐烂的尸体。 嘶—— 张云瞳孔一缩，看到电梯内的尸体颤抖着动了动手指，似乎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抬起了已经腐烂超过一半的脸孔，白色眼白占据大半个眼球，只有一个黑色墨点般的眼珠，死死盯着门外的张云。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张云心脏一紧，发出剧烈的心跳声，恐惧让她难以发声。 可是，不应该啊，她身上的隐匿符还在生效，所以电梯里的灵异可能并没有发现自己。 那为什么我的心跳会那么快，那么恐惧。 张云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发现心跳似乎并没有那么快，只是开始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夺走自己的心脏一样。 她隐约意识到，自己耳边的心跳声可能并不是自己的。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张云屏住呼吸朝后看，眼角余光看到自己身后半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熟悉的不知材质的布料。 果然是那具不知名的高大尸体！ 它的脚步声莫名消失，变得无声无息起来，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张云反应极快，在意识到自己进退两难处境的一瞬间，就戴上了手上的约定戒指。 随即，本来随着心跳声的靠近而开始发疼的心脏恢复了正常，张云敏捷地进入了电梯，按下了关门键，门外的高大尸体伸出干瘦纤长的手指试图抓住张云，却被约定戒指的力量阻拦在电梯之外，不甘心地抓挠了一下。 叮咚——电梯门关闭了。 张云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将目光放在了电梯里的另一个灵异上，这个半腐烂状态的灵异能力未知，目前还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张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约定戒指的作用，只能一边警惕，一边开始完成约定。 第一次的约定内容，靠墙倒立五秒钟。 这个动作对于经常去健身房做锻炼的张云来说还算简单，她手脚麻利地倒立，默念时间。 刚才进入电梯花了两秒钟，电梯门关闭三秒钟，加上倒立的五秒钟，她还剩下十秒钟的安全时间，必须要再次投掷幸运硬币了，争取在十秒钟内找到婉儿的大致位置，这座医院每层的空间并不大，只要跑快点，还是可以的。 五秒钟还没结束，电梯已经到了，三楼已到，张云警惕地朝外看去，一道人影正渐渐靠近，他似乎看到了电梯里的张云，停住了步子。 那道人影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在电梯里倒立的张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咽了回去。 作为一个社恐，他已经习惯了在面对他人的抽风之举时保持淡定。 张云看着那道停住的身影，眯了眯眼，在五秒钟结束后，迅速抛掷硬币，得到方向后就猛地冲刺出了电梯，在这个诡异的医院里，是不可能会有正常人类的。 她也没那么天真地认为这个外貌一切正常，神情却异常平静的人形生物会是人类，所以她选择趁着安全时间还在，冲破这个未知鬼怪的包围。 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要加快速度。 啪嗒啪嗒—— 张云风一般跑走了，只留下柯苏茫然地看着她跑走的背影，还有地上一枚闪闪发光的铂金戒指。 不知何时，或许是在路过柯苏的时候，张云手上的戒指悄然滑落了，似乎是为了从某种可怖存在的注视下自保而取消了自己的安全时间，但即使如此，戒指表面还是留下了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痕。 柯苏沉默地看着地上的戒指，环顾四周，没看到监控。 一枚昂贵的铂金戒指被丢弃在了地上，还是在人员流动性很强的医院里，如果他就这样离开的话，只怕十分钟的功夫就会被其他人捡走。 而刚才那个陌生女性的戒指丢了，肯定会回来寻找，如果回来时候没有找到戒指，这枚戒指又是重要的婚戒的话，她就肯定会报警。 附近没有监控证明他没有动戒指，那作为她最后一个遇到的人，可能几天后就会有警察来上门取证，即使能证明他没有动戒指，也需要费一番口舌。 想想都麻烦。 柯苏想了想，考虑是捡起戒指找那个陌生女性，还是等几天后面对一群警察。 重度社恐患者很快做出了抉择，捡起了戒指。 比起面对一群人，一个人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明天就要去公司面试了，如果惹上麻烦事，耽误上班领工资就糟糕了。 即将重新迎来社畜身份的柯苏想要避免任何可能会影响到工作的事情。 这样想着，柯苏转身，朝三楼的走廊深处走去。 而随着柯苏转换前进方向，医院内部的氛围似乎变得更加寂静了，只是在医院深处，隐约有布偶撕扯布料的声音传来，细碎模糊的声音若有若无，似乎在恐惧，又似乎在哀嚎诅咒。 柯苏走了一会儿，寻找戒指主人的身影，但是此时张云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他在走廊的一个岔口犹豫了一下，看到其中一个岔口走来了一个上半身套着白布，连头都包在里面，笔直修长的下半身则套着黑色短裤的女人。 虽然这打扮很新潮，新潮到柯苏觉得很辣眼睛，但是，柯苏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纯属个人爱好，他无从干涉，只礼貌地开口问道：“请问你有见到一个短发女生吗？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柯苏其实觉得戒指失主的那身衣服有点眼熟，似乎跟之前丽市大学里遇到的那个政府工作人员有点像。 不过这与他归还戒指的事情无关，柯苏就懒得去考究这些了。 白布女听到了柯苏的声音，白布下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呆滞了半晌，才缓缓举起手指，指向另一个岔口的方向。 “谢谢。” 柯苏道了声谢，然后就往另一个岔口走去，只留下白布女默默发抖，一改以前缓慢的行走方式，快步朝离开医院的方向跑走。 这边，柯苏走入岔口，看到了一条与医院风格截然不同的走廊，这是一条复古风的走廊，暗色的壁纸贴满墙壁，几幅西方上世纪油画风格的肖像画挂在墙壁上，一个个都是贵族打扮，眼睛很有神，仿佛一旦有活人注视他们的眼睛，就会吸走灵魂。 柯苏还真没想到医院里会有如此艺术的走廊，他好奇地停步欣赏了一会儿，发现画像有点模糊了，可能是年代久远，油彩开始褪色了。 “咳咳！！！” 突然，远处传来了女人痛苦的咳嗽声音。 柯苏收回了注视着画像的目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看柯苏移开视线，墙壁上所有画像的表情似乎都变得轻松了些，只是那些褪色已经成了不可逆转的结局。 柯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身后，那些与他对视过眼神的画像则面露惊恐，正在不断褪色，直至完全空白，消弭不见。 * “呼！呼！呼！” 张云喘着粗气，神情几乎崩溃，她身上满是鲜血淋漓的伤口，怀中正抱着一个小巧柔软的布娃娃，长长的黑色头发披散，圆脸上的纽扣眼珠正安静地看着她。 身后，一幅幅画像正在不断在墙壁上出现，拼命想要出现在她的视线正中心。 张云记得她来之前看过的档案信息，有一个叫做【油画走廊】的A级灵异事件，一旦进入就很难逃脱，只能拼命奔跑，碰运气找出口，期间绝对不能与画像中的肖像对视，不然就会被吸走灵魂，永远囚禁在这里，无法逃离。 张云没想到她会遇到这个，紧张之下根本想不出解决办法，她的约定戒指莫名其妙丢失了，因此为了找到婉儿消耗了很多道具，现在身上的道具已经所剩无几了，连护身的隐匿符都没有了。 她有想过闭上眼睛避免与油画对视，但是，这样行不通，闭上眼睛就会被这条走廊模糊感官，找不到出去的道路，她只能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睁眼，勉强支撑。 因为她后面还有一个【布偶职工】在追杀，她是从这个【布偶职工】手里夺回婉儿的，此举似乎激怒了它，对自己紧追不舍。 张云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会被赶上，不停下来就会被油画吸走灵魂，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可是，她不能死。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婉儿，她不能就这么死掉，她还没有把婉儿带出这个地狱一样的医院！ 张云看着怀中的布娃娃，这就是幸运硬币指引的结果，这就是她的侄女婉儿。 虽然已经不是人类，但是，她永远都是张云的亲人，她不会抛下婉儿的！ 张云神情狠厉了许多，她抱紧怀中的娃娃，拼命向前冲刺，想要尽自己所能冲出走廊，却不成想，那个之前囚禁布娃娃的【布偶职工】居然在【油画走廊】帮助下绕到了自己前面！ 什么？！ 张云震惊地看着前方脸色雪白冰冷的布偶人。 砰！！！ 猝不及防之下，她被一身护士打扮的【布偶职工】轻易甩到了一边，一脚踩住了胸口，让她只能在窒息一般的痛苦中发出咳嗽声。 “咳咳！！！” 【布偶员工】并不在意张云的痛苦，它举起了手里的手术刀，就要刺穿张云的皮肤。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张云终于打开了赵刚前辈给自己的黑色U盘。 滋啦—— 全息影像瞬间弹出，一道庞大到漫无边际，伫立于辽远天地之间，晨光熹微中缓缓抬头的伟大存在出现在张云和【布偶职工】的眼前。 一望无际的天空灰沉沉，无数山峦起伏在地面，那道身影就这么站在那里，仿佛鼎立天地，万物于祂面前都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尘，任何看到这一幕的生物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属于神明的伟力和威压。 犹如目睹源自亘古原初的混沌与黑暗。 ！！！！ 【布偶职工】呆滞了一下后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转身就跑，却见身后站着一个黑色短发，神情散漫的青年。 ！！！！ 【布偶职工】呆立在原地，浑身发抖，抖如筛糠，从来没觉得人生像此刻一样艰难。 柯苏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喘息的戒指主人，扫过她身上的斑斑伤痕和血迹，又看了看面前身高体壮，堪比金刚芭比的护士，拿出了手机，准备报警。 这都已经打成这个样子了，再不报警，估计可以给这戒指主人收尸了。 “请你配合一下，蹲到墙角去，在警察来之前，请不要逃逸。” 看着这个面露胆怯的护士，柯苏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一边的墙角。 他现在真的很惆怅，最近每次出门都会遇到麻烦事情，可能是今年水逆吧。 听了柯苏的话，护士立刻蹲到了墙角，瑟瑟发抖的样子瞧着有几分乖巧。 柯苏没再理会它，走到戒指主人旁边，刚想拿出戒指还给她，就听到戒指主人尖锐地喊道：“滚开！离婉儿远一点！该死的灵异！” 比起部门里厉鬼、鬼怪之类的称呼，张云更喜欢称呼这些可怖的东西为灵异。 柯苏愣了一下，发现这个戒指主人神情已经崩溃，似乎在生死间走了一遭，神智都有点不清晰了，她的瞳孔中还映着身前不远处的全息影像，精神完全被占据。 “灵异是什么？” “就是你这种不是人的东西！就算杀死我，我也不会把婉儿还给你的！”张云虚弱地爬起来，抱住了怀里的娃娃，痛哭流涕，等待最后的死亡。 她最后一个道具也用了，可惜依然阻止不了这个鬼怪靠近，或许，这就是她最后的结局了。 张云认命地抱住了娃娃，泪流满面，手中还紧紧握着黑色U盘，那全息影像仿佛灼烧着自己的瞳孔，让她止不住地哭泣。 柯苏扫了一眼全息影像，认出了这是古神模拟器中的游戏视频，并没在意，他只是眨了眨眼，重复张云的话道：“我、不是人？” 呼—— 仁爱医院外，灰色的无名之雾突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狂风呼啸着刮过，所有紧张观察着仁爱医院情况的人们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风云变色间，整个丽市笼罩在了一片阴沉的天空之下，视野拉远，整个联邦防护区都渐渐环绕在一股浓郁的雾气之中，远星之上，大地微微震颤，空气中散发着风雨欲来的焦灼。 仿佛有某个可怖的存在产生了某种可怕的想法，而这种想法，让整个远星都为之战栗。 第40章 布偶医院（5） 今天是远星历3051年10月1日, 帝国传说中的创世神科瑞特尔创世之日。 就在这特殊的一天，正午十一点钟二十一分五十秒钟，星球上所有星球地质探测仪都捕捉到了一道奇异的震荡信息, 来自远星地核。 整个远星的星体正在发生人类不可查觉的震荡，这前所未有的震荡波动即将在短短十几分钟传至远星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远星上唯二的两个国家——联邦和帝国得出的共同结论。 在得到这结论后，本来就因为频发的灵异事件而焦头烂额的两国全都不敢忽视这星球的异变,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即将覆盖全球的震动波会给远星带来怎样的变化。 两国顶尖的科研机构都开始疯狂召集相关科学家，研究异变可能造成的后果。 人类已经在蜷缩在远星的角落里太久了，也变得比核战以前脆弱了许多，脆弱到无法再接受一次全球性灾难了。 因此，这次地核的莫名震荡对任何一方的人来说, 都绝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不得不小心应对。 而就在两国顶尖地质研究人员都在研究震荡原因时，外太空也传来了噩耗。 从宇宙中看去, 通体碧绿的远星，正笼罩在一片难以名状的混沌之中。 在那翻滚着宇宙尘埃与膨胀气体的混沌中，不知名的遥远天体的残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巨大的星球残影们仿佛遵循着某种宇宙至高的规律而运转着，如同海市蜃楼, 环绕在远星周围，将原本质量巨大, 在整个星系中都数得上的远星衬托得极为柔弱。 而人类遍布星球外围的卫星和太空站正好捕捉到了这奇异的一幕, 短短十几秒就传回了远星地表接收机构。 在接收到这不可思议的卫星信号之后, 所有观测太空的天文机构都陷入了长久的震惊和沉默之中。 天文台机构内, 所有研究人员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从太空中传回来的图像, 看着那些幻影般的天体, 茫然得仿佛对宇宙一无所知的三岁孩童。 眼前的一切, 已经超越了他们之前毕生的研究, 超越了他们所有的认知。 他们烂熟于胸的所有物理学和天文学的知识在此刻都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虚假到如镜花水月。 “这……这不可能……” 帝国最高天文台机构的负责人狼狈地反复放大放映台上的全息影像，试图找到伪造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最终，他放弃了，仿佛看到世界末日一般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全息图像。 图像中，是他研究了一辈子的天体。 即使从远星附近的角度只能窥见一点隐约的残影，犹如隔着数万光年的距离，他也能够念出它们中任何一个的学术名称。 那些炽热巨大的红巨星、膨胀中的超新星、坍缩中的恒星和雾气般缥缈的星云，在他们的母星——远星周围隐约可见。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些天体笼罩在一片未知的混沌之中，隔绝了大多数的光亮，加上彼此的距离并不接近，那些不知名天体们显现出的身影并非真身那么巨大，远星早就在这若隐若现，并非真实降临的天体虚影中陷入毁灭了。 要知道，光是那些巨大天体表面散发出的明亮光芒就足以遮掩整个远星的天空，让远星的每一个角落都亮如白昼。 这即使在他最疯狂的幻想中都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片区域的天体，此时真真切切地在远星周围现出身影。 负责人呆滞地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些隐隐约约，似真似假的幻影们。 它们仿佛随时会穿过空间的阻碍，透过亿万光年的距离到达此处，带来此世的毁灭。 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卫星在传递回来这些图像后就因为天体残影带来的剧烈紊乱的电磁风暴而损坏停工了，他们失去了对于外太空的视野。 “人类，要灭亡了……” 有悲观主义的研究员哀声痛哭起来，跪地不起，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没人知道这些天体的来处和到来的原因，但他们却知道，一旦这些天体真的出现，那么远星顷刻间就会被天体之间巨大的引力撕碎。 不，甚至不需要撕碎，在那幻影中最为显眼的那颗超新星的爆炸中，他们这颗渺小的星球会在瞬间化为宇宙中的尘埃，而他们这些在远星上苟延残喘的人类也将彻底不复存在，连乘坐飞船逃离的可能性都没有。 天文机构的信息很快传到了帝国上层，统治帝国的皇室立刻联系了本国的特殊事件处理局。 特殊事件处理局大楼内，地位极高的预知异能者听从命令进行了未来预测。 金发盲眼的异能者端坐在特制的房间内，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异色双瞳，窥伺远星的未来，而就在睁眼的刹那，他便哀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 双眼不断流出鲜血的异能者痛苦地倒地，头痛欲裂，却依然气息不稳地吐出了自己看到的画面。 在一片迷雾中，他看到了远星天崩地裂。 一切始于一个黑发男人的背影，似乎在喃喃自语着“我不是……”之类的话，随后，混沌的雾气缠绕万物，庞大如星球大小的巨人仿佛从地底苏醒一般伸出了手。 他看不到巨人的面容，只能看到那只庞大到每根手指都有城市大的手掌。 随着手掌出现，一切都毁灭了。 人类在这末日中逃窜，却毁灭于星球的崩毁，遥远的天体靠近，黑洞吞噬了远星，文明沦为宇宙中缥缈的尘埃。 “一个黑发男人的背影、混沌、迷雾、从地底探出的巨手虚影，黑洞，人类灭绝……” 说完，异能者便晕死过去。 得知预言后，帝国皇室沉默了许久，权衡利弊后才第一次放下颜面联系了敌对的联邦，请求共享卫星信息，寻求解决方案。 而此时的联邦也爱莫能助，他们同样失去了所有卫星信号，只有那些可怖的图像从卫星里传了回来。 得知消息的帝国上层瞬间一片绝望之声，而此时，正值黑夜的帝国防护区的居民们也发现了天空的异状。 “亲爱的，你看天上，好亮啊，今天是什么天文奇观的日子吗？” “从没见过……” “快看快看！好亮的星星们！一群一群的！” “快拍！发到网上去，肯定能涨粉！” “好大的星星，你看啊，那颗！那颗！我连星星上面的地形都看到了！不可思议！” 无数熬夜的民众举起手机，兴奋地拍摄着天空之上的奇观，熙熙攘攘如同在过什么热闹的庆典。 在这知晓真相的帝国上层们的无眠之夜，以及无知民众们的狂欢之夜，明亮的星星在帝国防护区的夜空中闪耀，将深沉的午夜映照的如同傍晚。 而与此同时，联邦也有着自己的苦恼，他们所在的整个防护区，全部被笼罩进了不知何处而来的无名之雾中。 从雾气中透出的刺骨寒意甚至令室内温度下降至零点，哪怕开着空调取暖也无法阻止那股仿佛能渗入灵魂的寒意。 能见度更是降低到看不清天空，更遑论看到天空上显现的各个未知天体。 这突如其来的雾气已经引起了民众的注意，网上谣言四起，只因如今才到七月份，地处温带的联邦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寒冷。 [1楼 政府在干什么啊！不是说温室效应吗？怎么这么冷？] [2楼 暖气跟假的一样，老子快冻死了！夏天的大白天啊！搞什么！] [3楼 听说是灵异事件呢，内部人员消息。] [4楼 别扯了，迷信死你算了] …… 就在联邦网上为了这次的寒冷温度争论不休时，帝国地区出现许多奇异天象的消息也传到了网上。 联邦网民们炸开了锅，诸多猜测兴起，有猜测世界末日的，还有说是灵异事件爆发以及核污染尘埃影响的，种种言论不一而足。 联邦地区的特殊事件处理部门也被联邦总统重视起来，他们紧急调出了丽市的【无名之雾】档案，想要研究出如何解决这无法驱散的迷雾。 还找到了部门中的预知能力者，想要预言太空中的一切是否会带来可怕的毁灭。 气质忧郁的预知能力者对此，只是摇了摇头，黯然解释自己的能力在一年前就发生了变化。 她的预知能力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得很不稳定，预知到的内容并不一定会发生。 很多时候都像是预知到了其他平行世界的未来，而非是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未来。 时间长了，她也能隐约察觉自己每次所预知的内容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就像这次，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如果非要去预知，那么预知内容必定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所以她也对这次的【天体幻影】事件无能为力。 而就在此时，外太空中狂暴肆虐，导致所有卫星都报废的电磁风暴终于影响到了远星地表，所有电子设备的信号都消失了，习惯了网络的人类彻底骚乱起来。 仁爱医院内， 柯苏站在戒指主人面前，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他重复了张云说自己不是人的话，心中有几分好笑。 不知缘由的，柯苏还真的幻想了一下自己不是人类这个猜想。 毕竟穿越重生的事情发生了，幻想症状和异食癖症状也出现了，说不定他真的不是人呢。 又或许，他真的是古神模拟器中的古神也说不定。 最近玩游戏玩的有点上头的柯苏开玩笑地想着。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这辈子更是一个可悲的死宅，普通到不能更普通了。 要真是游戏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古神，他哪里会像现在一样为了生活而到处找工作，过得那么凄惨。 这样想着，柯苏瞥了一眼这个抱着一个布娃娃哭泣，先前还在电梯里倒立，精神十分不稳定的戒指主人，平静回答道：“女士，你可能把恐怖电影里的情节和现实搞混了，我不知道你说的灵异是什么，只是想要把这个还给你。” 说着，柯苏拿出了戒指，准备还给她，这样的话，等一会儿警察来了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婉儿……离婉儿远一点！！！” 张云依然神情恍惚，并没有理会柯苏的话，而是往后缩了缩，避开了柯苏，行为举止都像一个精神不稳定的精神病患。 柯苏见状，有些无奈，只好把戒指放到她附近的地板上，拿出手机准备继续报警，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了。 “……” 柯苏皱眉，举起手机四处走了走，想要找到信号最好的地点，却怎么也没找到。 信号被屏蔽了？ 柯苏明明记得刚才还有信号的，现在却连电话都打不出去了，更别提上网了。 重度网瘾患者看着手机页面上零格的信号，陷入焦虑。 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笼罩着仁爱医院的无名之雾随之翻涌起来，天体之光在其中隐隐闪现。 “啊，又有信号了。” 柯苏晃了一下手机，发现手机又有信号了，果断打电话给警察，描述了基本情况。 “……就是这样，希望能尽快派警察过来，那位女士的精神不太稳定，我怕会出事。” 警察联络中心， 话务员茫然地听着耳机中传出的声音，环顾四周，同事们都因为电话信号缺失而百无聊赖地坐在工作位上，只有她接到了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 “……” 话务员呆滞，触摸虚拟光屏准备输入报警信息的手指微微颤抖。 犹豫了一会儿，话务员还是通知了自己的上级，然后在上级的示意下让报警人将受害者尽量带离受害场所，避免二次伤害。 因为此时警局人员外出不便，可能要等很久才能出警。 “……这样啊，好吧。” 柯苏听着警察的请求，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反正他本来就要离开医院的，顺路带着她出去也行。 带出去应该就能摆脱这些麻烦了，柯苏挂断电话，如此想道。 “请跟我出去吧，女士。” 柯苏走到戒指主人身旁，解释道：“警察就在外面等你，出去就没事了。” 为了防止刺激到面前这个遭受了殴打的女士，柯苏的声音尽量放缓，想要尽快将她带出去。 至少，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他还想多去一个医院看看病。 看着面前不为所动的戒指主人，柯苏感到惆怅，他觉得好麻烦。 早知道就不来这里看病了，又浪费钱，又没看好病，还遇到这么麻烦的事情，真的让人烦躁。 不过事已至此，柯苏自认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还是无法放着这个被打的精神失常的女性不管，顺手送出医院的事情，他还是能做到的。 麻烦就麻烦点吧，终究是个可怜人。 张云已经理智全失了，她现在只知道抱紧怀里的侄女，握紧手中的U盘。 看到柯苏过来，便瑟缩地想要往后退，手中的布娃娃却仿佛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将惊惶无措的情绪传给了张云，让她瞬间僵住了身体，感同身受般不敢再动。 她愣了一会儿，在手中娃娃的指引下，颤抖着跟上了柯苏，柯苏见此，松了口气，带着她往电梯走，同时瞥了一眼墙角打人的护士。 “请不要乱跑，打人要付出代价的。” 柯苏声音冰冷，冷到‘护士’感觉自己空荡的棉花内里都散发着彻骨寒意。 “……是、是！” 它敬畏地回答柯苏，蹲在墙角不敢起身。 柯苏没再管她，反正等到警察来了，她的身份信息一查便知，跑了也没用。 而在柯苏离开后，‘护士’也在恐惧中迅速腐朽了，两秒钟就化成了一堆灰烬，消失在空气中，灰飞烟灭。 领着身后不停发抖的戒指主人，柯苏走到了电梯处。 按下按钮，在电梯打开前，张云似乎回想起了之前的记忆，神经质地抱紧娃娃，死活不肯靠近电梯。 柯苏不明所以，看了看空荡的电梯内部，除了角落有一滩黑色污渍，其他一切正常。 不过见张云就是不肯进电梯，柯苏只好领着她去了旁边的另一个电梯，这下终于肯进去了，两人顺利下到了一楼。 在一楼徘徊，却怎么也离不开医院的白布女、捧着书的白裙女等察觉到柯苏的到来后，都小心地各自找地方躲了起来。 步速缓慢的高大尸体见状，犹豫了一下，跟着白裙女缩到了医院大厅的墙角。 块头极大的它把原本不易察觉的墙角变得极为显眼。 柯苏一眼就扫到了墙角的位置，看到衣衫褴褛的高大流浪汉和白裙女孩蹲在一起，像是在玩蹲蘑菇的游戏。 白裙女：“……” 它背朝柯苏，拿书遮着脸，假装自己在看书，只是那双带着尸斑的手如犯了癫痫一般不停颤抖。 柯苏疑惑地看着这奇妙的搭配，瞥见那本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也没多在意，移开了视线。 而那本接触了他视线的死亡之书则在刹那间掉了很多书页，几乎散架。 白裙女见状，抖得更厉害了。 而另一边，柯苏领着戒指主人正准备出门，就听到挂号窗口里传出来熟悉的甜腻声音。 “那个，先生，请等一下，您的钱还没退给您！” 退钱？ 柯苏眼前一亮，停住了步子，到挂号窗口前一问，才知道是因为那个自知能力不足的心理医生良心发现，全额退还挂号费用了。 “……谢谢。” 柯苏没想到这医生还算有点良知，收回了自己的挂号费的他心情好多了。 “真的非常抱歉让先生您白跑一趟了，希望您不要介意！原谅我们呢~” 挂号窗口里，眼看柯苏什么都没说就想要离开，护士有点急了，害怕是自己的歉意表示得还不够明显，于是用更加甜腻的声音诚挚道歉。 如果不是害怕让这个疑似热衷于扮演人类的伟大存在察觉自己的反常，从而翻脸，它都恨不得用十倍百倍的钱来道歉表示歉意了。 毕竟对于它们这种害命不图钱的鬼怪来说，钱根本是最容易到手的东西了。 柯苏正数着手机余额，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要挟了，仿佛接收了退款就要回复一个原谅一样。 有点不爽。 柯苏其实觉得自己说不上原谅与否，因为其实他并没有生气，毕竟只是遇到一个能力不足的心理医生而已，这都生气的话，前世当社畜的他早气死了……呃，也有可能是气死的。 柯苏想起前世因为甲方严苛要求而加班猝死的自己，心情微妙，收获了自己死亡的另一种可能。 不过言归正题，这退款本来就是他的钱，他是被骗来这里的，医生只跟他说了几句话就收了一千多块，相当于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他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因为生性懒散，没想那么多，只当自己经验不足，上当吃亏罢了。 现在一听这个护士这怪异的油腔滑调，联想之前医生也是这种恶心的腔调，柯苏瞬间就觉得自己似乎确实该生气了，被这么耍着玩，他又不是泥捏的，于是没好气地回道：“不原谅。” 说完，走出了医院，只留下窗口里僵硬的护士抬头看着整个【布偶医院】彻底陷入无名之雾的包围，腐蚀殆尽。 医院里的灵异们沉默观察着即将腐朽的医院，果断四散奔逃，冲入了医院外的浓雾中。 第41章 动人的画作 仁爱医院外, 赵刚看着失去了张云生命信号的屏幕，沉重地闭了闭眼睛，又抬眼看着这不断扩散的无名之雾，神情带着几分凝重。 他知道, 仁爱医院内部只怕已经完全失控了, 张云也不会回来了, 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能做的事情只有尽自己所能阻止【仁爱医院】继续扩散。 “使用避鬼符水，把仁爱医院外围全都画一遍。” 赵刚下令让周围的执行员们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避鬼符水。 避鬼符水是总部研制出来的新品。 作用是用来囚禁灵异事件中鬼怪, 将其按照一定的比例和图案画到具有实体的灵异事件本体上, 可以在三天内使其保持在一定的范围内不再移动。 虽然使用条件很苛刻，限制时间也并非永久，但是用在此时刚好，这也是那份包含了未来信息的档案中给出的可行的限制方案。 “是！队长！” 众人齐声应是, 迅速拿出了备好的避鬼符水，用特制的粉刷墙壁类似的刷子浸透符水，开始在仁爱医院的墙壁上涂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笼罩在整个丽市的无名雾气变得更加浓郁了, 让他们手持刷子涂抹的动作都变得艰难起来。 不只是因为那极低的温度冻得他们浑身发颤，更是因为能见度的进一步降低。 他们几乎看不到离自己眼前二十厘米前的事物，只能不断靠近仁爱医院的墙壁，到最后鼻尖都几乎要贴在墙壁上涂画了。 这都是因为符水要求的图案很复杂, 不认真仔细地画很可能会导致全部人的努力失败，所以每个执行员都在尽力画的标准一些, 每一次抬手和落笔都无比谨慎, 全神贯注。 柯苏走出医院, 看到四周飘着一层迷蒙的雾气, 将整个丽市的建筑物都笼在一层如梦似幻的灰雾之中，有种奇异的朦胧之美。 柯苏还挺喜欢这种仿佛给整个世界加了滤镜的感觉的。 他心情好了些，眼角余光瞥到附近有许多穿着同样制服的人趴在墙壁上画着什么，场面十分奇特。 “……”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看到他们专心地画着墙壁上的鬼画符，专心到都无暇转头驱赶他这个看热闹的路人。 仔细看去，墙壁上线条潦草的鬼画符是由一种浅色的颜料水画成的，几十个人将仁爱医院的几面墙壁画了个满满当当，画面颇具后现代主义风格。 原来是在搞集体艺术。 柯苏这样想着，看了一会儿就厌了，但仔细看了看这些人身上的制服，他又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了看安静了许多的戒指主人。 服装打扮很相似，衣服版式设计都一个风格的，区别只在于收腰和女性风格的设计线条。 两者间一定有联系。 “那些人是你的同事吗？” 柯苏指了指那些趴在墙上的制服人员，询问张云，猜测他们或许是一个单位的人。 可能跟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吴提到的政府单位有关，毕竟他们穿的差不多，张口闭口也是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听了柯苏的问话，张云瑟缩着，茫然地看着四周浓浓的灰色雾气，除了面前这个恐怖的灵异，她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只有那透不进一丝颜色的灰色雾气。 见这个戒指主人一脸迷茫，柯苏扶额，环顾四周，随便找了个正在画画的制服人员，询问了他确实认识她，而戒指主人也激动起来，似乎相识后，把戒指主人托付给了他。 “没我的事情了，一会儿警察来了请直接跟警察解释情况。” 柯苏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这里，不想再沾染这些麻烦的事情，只留下原地哆哆嗦嗦的两人。 新人执行员脸色煞白地看着在灰色雾气中看不清面孔的人形鬼怪在自己面前远去，一个没站稳，瘫坐在地，久久无法回神。 刚才，他本来在专心致志地画符，却突然被一道磁性的声音叫住了。 任谁都知道在这灵异事件爆发之地，决不能轻易回应陌生人的声音。 所以，在听到这道声音的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决不能回应，同时要尽快通知其他人，疑似有鬼怪从医院里跑出来了，要赶紧做好准备。 但是，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 在听到那道声音之后，他就陷入一种极度恍惚的状态，只觉眼前一片迷蒙雾气，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脑海中破碎，让他只能无比乖顺地问一句答一句，犹如一只被吓破了胆子的老鼠，连逃窜的勇气都没有。 那种状态很难形容，像是在面对一个人类绝对无法想象的存在，他甚至不敢去稍加窥伺，只敢低着头，呼吸沉重，灵魂都像是要被一股来自深渊的压力捏得粉碎。 “张云，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好半天，新人执行员才从那股巨大的恐惧中醒转，勉强颤抖着嘴皮，瞳孔聚焦，认出了身前站着的同事，神情惊喜。 “……婉儿……婉儿……” 张云依然抱着怀中的娃娃，脸色苍白，神情有几分不正常的木讷，让新人执行员愣了一下。 就在他发愣的时间，眼前浓重的雾气突然散开了，天空放晴，众人都恍惚地抬起头，恍然间仿佛大梦一场。 “雾气，散了？” 赵刚惊讶地看着头顶蔚蓝明亮的天空，还来不及为无名之雾的退散而开心，就隐约看到了一些奇异的天体。 由于它们距离极近，因此能观测到的面积很大。 最大的一颗天体就像是即将撞击上远星一样，赵刚甚至能看到天体周围缥缈的云带组成的一圈光环和天体表面因为流动的风暴形成的漩涡图案。 一些巨物恐惧症患者如果见到这样的场面，必然会感觉无比恐慌，因为这样的天体密集充斥着天际，不止这一颗。 天空中的太阳比起这些天体相形见绌，除了亮度比较亮之外，几乎要淹没其中。 “老天……” 赵刚呆呆地看着天空上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敢相信这样巨大的天体会出现在远星上空，因为即使他是个学习上的半吊子，也知道这几乎意味着世界末日。 以前所谓的小行星撞击远星会导致世界末日的预言在此刻简直不值一提。 好在，赵刚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几分钟的功夫，天空中的天体就像是幻影一般渐渐变浅了许多，最后消弭于一阵轻柔的风中。 滋滋—— 他手中的手机也重新有了信号，接起电话，赵刚迷茫地得知了一个新的灵异事件【天体幻影】，等级为超S级，专门为这次事件提出了一个等级设定。 挂断电话，赵刚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真的难以想象，这世界上还能有如此可怕的灵异事件。 与之前所谓的S级事件相比，这次波及全球的灵异现象，简直就是真正的末日，人类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如果不是它莫名其妙自己消失，人类或许就要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灵异事件中，连一点挣扎都不会有，也做不到。 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人类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赵刚有些颓唐地收回了目光，看向身后的仁爱医院，却只看到一座高耸的医院大楼在几息间灰飞烟灭。 一阵风吹过，如同随手洒出的灰色粉尘，融化于空气。 “……” 这在世人眼中极其震撼的场景已经震惊不到此时已然麻木的赵刚了。 在见识了天空中的异状，又从电话里得知这一切都是一场灵异事件后，赵刚已经彻底失去了表情，他迟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作何反应。 他木愣愣地沉默了一会儿，神志稍稍清醒就听到了张云回来的消息，连忙去查看这个他很看好的年轻人的情况。 张云的精神状况很不好，用装甲车内的仪器简单检查过身体后，随行医护人员很快发现她的脑波紊乱，似乎遭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般，连沟通交流也做不到，只能回到总部进行细致治疗才能恢复。 赵刚看着她手中紧握的U盘，皱紧了眉头，心知此事只怕跟U盘中的那道全息投影有关，果然还是有副作用，这个副作用应该是会影响使用者的心智。 但是，好在还是活着回来了。 赵刚神情缓和了许多，在让众人探查了一番，确定附近的灵异事件已经消失后，他们封锁了这片区域，返回了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 滴呜滴呜—— 柯苏看着十几辆眼熟的装甲车从路边驶过，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头顶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出来走走还是挺舒服的。 柯苏伸了个懒腰，又散了会儿步，打开手机上网，发现网上在疯传一些天空奇观的照片。 点开照片，柯苏看着那些漂亮的天体在天空中若隐若现，感叹这个世界的P图技术真不错，把这些星球弄得跟真的一样。 又查看了一下图片，柯苏舔了舔嘴角，有点饿了。 这异食癖更严重了。 柯苏回过神来，删除了刚才手抽保存的图片，对自己感到无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整天都在想什么，看到什么都想着吃，好像胃口很不错的样子。 但是，轮到该吃东西的时候，他却看什么都没胃口，整天能吃的下去的只有泡面，偶尔连泡面都吃不下去。 比如最近幻想症状犯了的时候，总觉得吃过了山珍海味，所以对美味的泡面都难以下咽，最后只能就着各种天文纪录片里的行星恒星下饭。 想着想着，柯苏苦恼地敲了敲手机壳子，犹豫片刻，没忍住，还是保存了这些图片。 虽然不利于病情，但是万一又吃不下东西怎么办，图片还是保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为好。 存到图库里之后，柯苏又开始想，这么好看的图片拿来当手机壁纸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他把这些图片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看着漂亮的壁纸画面，柯苏心情愉悦了。 他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 本来还打算再去一家医院看看病情，一看最近的一家医院开在十公里外，也懒得去了，索性回了家，准备过了明天面试再去看病。 或者等到有了钱再说吧。 柯苏看着余额里的一万块，感觉自己这种状态还真看不起病。 今天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做个治疗还被坑了，彻底打击了他看病的决心，懒癌一犯就觉得这种心理疾病似乎可以往后拖一拖，反正再怎样也不会导致死亡。 柯苏搜索了一下这些心理疾病的相关信息，发现他的幻想症状并不是很严重，异食癖也暂时没有严重影响生活，没有到危及生命的地步。 那就过段时间，等找一家好医院再做检查吧。 柯苏如此想着，懒散地回了家，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发现没什么新闻，就只有一些奇特的天象新闻，关于这怪异景象的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官方并没有做出声明，似乎只是一场百年难见的奇特景观而已。 帝国网络上的夜空照片也传了过来，柯苏看着那些与之前大同小异的天体，保存了很多张，然后才放下手机，泡了杯泡面。 趁着泡面还没泡好，他坐在电脑前，看到古神模拟器的启动界面上有很多宇宙中的天体做点缀，风格漂亮了许多。 柯苏失笑，感叹这游戏官方还挺会追赶潮流的，天体的新闻刚出来，他们就换了这个游戏皮肤。 “……还挺好看的。” 柯苏欣赏着游戏主页面上的星辰装饰图案，真诚赞美道。 欣赏过后，柯苏正准备点开【阿尔特斯的画作】副本，就看到旁边又开了一个副本，于是照例喜新厌旧地过去点开查看。 【死神纪元：死亡命运 在这个不属于人类的时代，死神们肆意狂欢，它们将人类囚禁在死亡的命运中。 人类永远被禁锢在时间之内，周而复始地重复着死亡，而作为世界的主人，死神们用镰刀收割着灵魂，人类的悲欢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它们自诩为神，号称无所不能。】 【赞美永生不灭的冕下，您的荣光必将照耀亿万次元。 在本副本中，您可以选择扮演人类，带领卑微的人类摆脱被禁锢的命运，也可以选择扮演真正的死神，向妄想成神的虫豸们展示真正的死亡。】 柯苏看着简介，很感兴趣，点进详情之后才大致了解了这个副本的背景。 这个副本是一个时间循环的外星世界，永远停在了类似前世地球九十年代的某一天，自称为死神的种族可以在这个时间循环的世界里自由穿梭。 它们可以得知每一个人类的死亡命运，并用镰刀收割人类的灵魂，吞噬灵魂会让它们永生不死。 偶尔会有一两个觉醒的人类在这个世界苏醒，死神当做乐子一样残杀他们，而他这次要操控的就是一个被杀死的觉醒人类。 选择这个人类视角后，页面就会变成一个大冒险一样的闯关页面，他需要在城市里跑酷，获取各种增强力量的道具，躲避死神追杀，最后通关放全人类自由，看介绍挺刺激的。 而如果要选择死神视角，他就会扮演复苏的古神，成为这个无神的世界中真正的死神，掌握所有人类，包括自称死神们的种族的命运。 他可以用类似前世的恐怖电影《死神来了》中的神秘莫测手段，用各种意外操控人类和死神们的命运，也可以直接化身古神碾死死神们。 总之，玩法多样化。 看得出来，这次游戏官方下了一番心思，画面变成了精致的3D画面，测试画面中一点都不掉帧，如此清晰流畅的游戏配置，连他这个破电脑都能带起来。 柯苏十分心动地看着这个游戏，想了想，今天一天不一定能通关，为了避免今晚熬夜，从而影响明天面试，他还是忍痛关闭了这个副本，打开了休闲的【阿尔特斯的画作】副本。 他打算先通关这个游戏，然后等面试过了再玩那个游戏。 就当做是给自己的一个激励了。 【阿尔特斯的画作】互动视频画面还停留在阿尔特斯的背影上，柯苏点了下播放键，一切继续播放。 * 【阿尔特斯的画作】 这是一座豪华的地下剧院，其中来往的人们全都戴着精致的面具，衣着华贵，出身上流，偶尔也会有些衣衫褴褛的贫民从后门走入，脸上都带着忐忑和期待。 期待着能在这座地下剧院中一夜暴富，等到一生享用不尽的财富。 阿尔特斯抱着自己手中的画作，被当做与贫民们一样的角色引入了后门。 但他的表情却与那些满脸忐忑的贫民截然不同，而是带着几分笃定的傲气。 因为他坚信，自己的画作绝对会获得巨大的认可。 不过，这样的表情虽然在今天的穷苦贫民中比较少，但是在旁边的服务生看来，却已经看得太多了。 他在这里做工很多年了，见过不少与阿尔特斯一样表现的家伙，都是自负而可悲。 这样想着，服务生看着阿尔特斯的目光怜悯而又透着深深的嘲讽。 他见惯了这种人，在今晚过后，在自信被彻底打击之后，没有多少人能不疯掉。 这个流浪汉一样的画家，也不会例外。 今晚，在这座豪华的地下剧院里，将会开始每月一次的鉴赏大会，由拍卖行顶尖的鉴赏师鉴定送来参加大会的物品，并在所有观众面前展示结果。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送物品来此参加鉴定的大多都是一无所有的底层贫民和落魄的贵族，当然，这也是大会主办方故意挑选出的结果。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卖点之一。 每当贫民和落魄贵族们寄予厚望的物品被毒舌鉴赏师贬低得一无是处时，这些底层人脸上的崩溃和各种卑劣表现总是会让观众们哄堂大笑，开怀不已。 不过，也不是没有真正昂贵的物品被鉴定出来，那时候，台下的贵族观众们也会纷纷出手拍下，高价将其拍下的贵族既有面子又能保证物品的价值。 这样既能逗乐，又能挣面子的双赢的鉴赏大会在这些年越发受欢迎了，闻名整个雾都，连其他城市的贵族都有慕名前来的，可谓是一票难求。 而对于底层贫民们来说，鉴赏会上万里挑一的一夜暴富的幸运儿们也成为了他们趋之若鹜的偶像。 越来越多的贫民想要报名参加鉴赏会，全都期待着一夜暴富，名声大噪。 阿尔特斯幸运地成为了其中一个，他是被挑选出来作为观众们的乐子的。 因为他在登记物品时候只写了自己画的一幅画，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的画价值千金，那破烂的装束和鼻青脸肿、傲慢可笑的样子惹来登记处的众人哄然大笑。 如此具有喜剧效果的流浪汉一眼就被管事人选中，作为今晚鉴赏会逗乐的亮点，还特意嘱咐了鉴赏师要狠狠羞辱这家伙一番，越狠越好，只有让观众们见识到底层蛆虫们的丑陋，他们才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鉴赏会后台的等待区内，阿尔特斯无视周围人嘲笑的目光，神经质地护着怀里的画，看着那些包裹画作的肮脏布条，目光温柔得如同在看着自己深爱的情人。 很快，台上的号码叫到了阿尔特斯，阿尔特斯收起了抚摸画作的手，挺直腰板，在众人越发鄙夷的眼神中踏上了这属于他的舞台。 他会向世人证明的，他手中的画作究竟有多么美丽，多么伟大，那场漫长的梦境又是多么的动人。 第42章 坠入 【蒸汽时代：阿尔特斯的画作】 “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 今晚最受欢迎的客人——阿尔特斯先生，据说他有一个大宝贝要献上，声称这世上绝对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东西, 只要是看到它, 任何人都会陷入痴迷！” 舞台上, 戴着白色面具的鉴赏师用极其夸张的语气和滑稽的手势迎接走出帷幕后的阿尔特斯。 “哦老天爷啊, 我已经开始震惊了, 迫不及待想要被那珍贵的宝物亮瞎眼睛了！” 鉴赏师高挑的声线和极尽夸耀的形容词与阿尔特斯狼狈肮脏的外表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让台下的观众们忍不住发出阵阵欢笑声, 已经开始期待鉴赏师等会儿的毒舌了。 阿尔特斯第一次处于如此多的目光之下，即使再自信自己的画作, 也不免产生了些许紧张。 加上被舞台上的镁光灯闪了闪眼睛，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还带着伤痕的手指收紧, 护住了怀里的画。 那副紧张瑟缩的姿态让台下的观众们更加兴奋, 嬉笑声毫不掩饰。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面具之后的嘲讽和鄙夷像一把把小刀刺向台上的阿尔特斯，他们无比希冀地看着他, 期待着他被打碎骄傲后那副疯狂而可悲的丑陋模样。 对于这些上流社会的贵族们来说, 围观底层的悲惨命运，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十分幸福。 没人会相信这个流浪汉能有什么珍贵的宝贝, 他们只是从阿尔特斯的身上获得了幸灾乐祸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 深知台下观众们恶趣味的鉴赏师为了让观众更满意，针对阿尔特斯从头到脚评价了起来，语气怪声怪气, 比直接骂人还要更加侮辱人。 阿尔特斯面对鉴赏师的阴阳怪气和台下观众们的恶意, 强撑着直起了腰板, 他看了看手中的画，再抬起眼时，眼神变得无比明亮，自信的气息让他邋遢的外表都变得耀眼起来。 他会让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后悔的，凭借那梦中获得的灵感和现在手中的画。 鉴赏师口中即将发出的讽刺话语面对阿尔特斯截然不同的眼神也卡壳了一下，接着，他看到这个一直闷着不吭声的流浪汉缓缓解开了怀中画作的布条。 看着那些肮脏的布条一圈一圈落地，鉴赏师眼神傲慢而挑剔，已经想好了该用什么样的词汇骂人不带脏字地把这个可悲的流浪汉训斥崩溃。 很快，那粗糙的画布画框露了出来，鉴赏师瞥见一团混乱的色彩，嘴角不屑地挑起，开口讥笑道：“看来，这个宝贝的外表和内里很像，都很脏……” 话还没说完，鉴赏师就停住了动作，眼珠呆滞地停留在了那只露出半个画面的简陋画布上。 那是一片人类从未到达过的世界，宇宙的深处，到处是美丽的色彩。 缥缈动人的星云中蕴含着星体的胚胎，炽热的天体在油画色彩里散发着能灼烧眼球的温度，最深邃的黑暗藏匿在天体之中，迷人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仿佛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将各种自然界不可能存在的色彩如此和谐地混合在了一起，构造出了这宏大浩渺到无以名状的世界。 这是——在这个蒸汽时代只存在于人类猜想中，还从未有人到达过的宇宙。 随着阿尔特斯将画完全展示出来，原本喧闹无比的大厅内突然安静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副展示在舞台上的油画，神情呆滞而迷醉。 他们仿佛沉浸在一个未知神秘的世界，进入了一个神明赐予的美梦，在那人力不可到达的神秘深处见证一切自然的奥秘和美丽，抵达人类永生的彼岸。 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几秒钟，鉴赏师手中的拍卖铃被他无意识中碰响了，如同将所有人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惊醒。 叮铃—— 铃声落下，有人因为刚才太过痴迷，以至于忘记呼吸而大口喘息了起来，有人则还迷醉地看着那副画，情不自禁地靠近，想要去触碰那副仿佛有魔力一般的画，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股傲慢和鄙夷。 阿尔特斯俯视着台下众人的丑态，麻木的面容上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容，他所一直期待的认可，现在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 鉴赏师也回过神来，此时台下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价声音，一声比一声狂热高亢，所有人都想要得到这幅画，这幅完美的画。 无人留意到，随着人类激动狂热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多的黑色气息从他们身上剥夺，融入了台上的油画中。 宽敞的剧院大厅内，无数缕黑色雾气被吸入舞台中心犹如风暴中心一样的油画，让这幅本就精妙难言的画作变得更加动人心魄，充满了无形的魅力，让人见之难忘，神摇目夺，心生想要拥有的贪婪。 “我说过的，你们都会为这幅画着迷……我说过的！” 阿尔特斯脸上的笑容带着病态，他看着台下，看着身旁的鉴赏师，鉴赏师谄媚地向他致歉，表示自己之前无理行为的歉意，目光依然沉迷而贪婪地停留在阿尔特斯怀中的油画之中。 毫无疑问，没有人能逃过这幅画的魅力。 台下，有人问起了这幅画作的名字，阿尔特斯犹豫了一下，答道：“名为《梦》。” 最终，这幅画作被一个不知姓名的大贵族以五千万金币的价格拍下，阿尔特斯一夜名声大噪，他的名字传遍了整个王国。 因为他卖出的那副画最后被发现是由国家的大王子买下的，他骄傲地将其展示在皇家博物馆内，任何参观过这幅画的人都会停驻不前，还有人曾试图抢走这幅价值连城的画作，最后，大王子不得不将其藏到了自己的收藏宫殿里，不再对外展览。 而大王子也越来越沉迷于观赏这幅画作，他整日整夜的待在画作前，仿佛沉迷在一场人类梦寐以求的幻想之中。 而一夜成为王国最出名的画家的阿尔特斯本该过得很好，但事实是，他已经陷入了疯狂。 起初，实现了一直以来成名梦想的阿尔特斯过起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他花钱如流水，沉迷花天酒地，原本瞧不起他的那家美神画廊的主人也被他在暗地里整的家破人亡，报复了所有在他落魄时得罪过他的人。 他不停画出因梦中灵感而画出的画，一幅一幅全都拥有一种让人疯狂的魔力，被无数有钱商人和贵族争相购买。 金钱对于他来说，成了最唾手可得的东西。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变成了那场漫长的梦境。 自从成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梦到那样美丽的宇宙之梦了。 那神明恩赐般的梦境彻底离他而去了。 他疯狂地想要重温那场动人的长梦，每夜每夜地梦想着，那梦境最深处的深渊里会有什么。 找到那片让人沉迷的神秘所在，探知这世上最伟大的奥秘，这仿佛已经变成了他剩余人生的全部意义所在。 直到后来，精神变得愈发疯狂，举止也变得十分不正常的阿尔特斯才终于再次梦见了宇宙。 他在一场久违的长梦中回到了上次梦境的终点，接近了那片深渊。 在那连时光长河都干涸，连人类的想象都无法靠近的地方，他本想继续靠近那神秘莫测的深渊，追寻自己的梦想，却在中途被一颗巨大的美丽星球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颗漂浮在深渊外围的巨大天体，通体散发着动人的光芒。 他感觉自己正逐渐被天体吸引过去，靠近，感受到了许多虚无缥缈的信息碎片，灵魂仿佛被震碎一般随之起舞扭曲。 就在越来越靠近天体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幽幽的乐声。 像是有谁正穿过他的颅骨敲打他脆弱的脑髓，击出一条狭长的缝隙，然后风声透过颅骨上的缝隙来回穿梭。 又像是平静吹响的长笛，在悠长深邃的洞穴中，伴着滴答的水声，从幽冥深处传到他耳中，他沉醉其中的同时又感到灵魂在这幽幽的声音中变得愈发扭曲了。 巨大的天体越来越近，他耳边响彻的音调也随之越发轰鸣作响。 他终于明晰，这便是这天体的声音。 如同在听这寿命不知几亿万年的古老天体在诉说漫长而可怖的故事，这动人的天体之音，让人疯狂，也让人沉醉。 然而，就在阿尔特斯即将听完这动听的天体之音时，他梦醒了。 那天体之音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直到醒来都在脑中回荡。 阿尔特斯睁开遍布血丝的眼睛，怅然若失而又疯狂偏执地坐起身，再也无法睡着的他画出了一幅又一幅油画，将他梦中的一切都画了出来。 仿佛受到了那古怪而动听的天体之音的影响，他每一道油画的笔触都带着凌乱而疯狂的意味。 混乱扭曲的色彩，不可理喻的构图，将他梦中一切疯狂的妄想和伟大的宇宙奥秘全都展现，其中包括那梦中至今未窥见真容的深渊赋予的独特的魅力，让人无法移开眼球。 如果有人将这些画与阿尔特斯之前卖出的画作对比，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个画家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胆，用笔和风格都不属于这世上任何一个绘画流派。 显而易见，任何一个画者都不可否认，这个名叫阿尔特斯的男人独创了一个流派。 虽然这个流派因为其疯狂而无法理解的色彩和凌乱不符合正统学术研究的绘画构图而为学术界鄙夷。 但毫无疑问，阿尔特斯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绘画大师。 他从一介流浪汉起家的传奇经历传遍整个国家，并在蒸汽大陆上流传。 每天都有许多慕名前来的画手想要拜访他，只是都被阿尔特斯拒之门外。 他越来越不在乎名利了，这些曾被他无比渴求的东西，如今弃之敝履，没人知道此时的阿尔特斯到底想要什么。 外人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大器晚成的伟大艺术家正在逐渐变得狂躁而神经质。 在所有人眼中，阿尔特斯的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画着一张张价值连城的油画，脸上却见不到一丝笑意。 据这个画家大宅中的佣人所说，画家正在发疯，整天念叨着奇怪的词语，信奉一个在画布上接连画出的奇怪图案。 像是某个圆球，又像是一片深渊，仅仅瞥到一眼都让人毛骨悚然。 没人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这个叫做阿尔特斯的传奇油画大师像是失去了人生的意义，颓废到再次回到了以前那副流浪汉的样子，神情却更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当然，也有人猜测，或许这是艺术家们的通病。 某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站在阳台的飘窗前，阿尔特斯眼神木讷迟钝，他看到花园里的佣人们害怕得避开了他的眼神，但他毫不在意，他在回忆着昨晚的梦境。 自从他上次梦到天体之音后，就开始每晚都梦见那颗巨大的天体了。 梦中的他不再朝着过去一心追寻的深渊前进，而是像被引力捕捉到一样，在那漫长的梦境中，离天体越来越近。 天体之音充斥他的灵魂，让他每天都充满了灵感，从未停止过自己的画笔。 这本该让阿尔特斯感到开心的，虽然无法靠近深渊，但这天体也美丽到惑人心智，让他沉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某一次梦境中，看着那巨大一望无际的天体在梦中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能看到天体表面各种扭曲的漩涡图案。 阿尔特斯突然感到害怕了。 他开始不肯入睡，在夜晚走出卧室，走在无人的走廊，喃喃自语。 像是在重复天体对自己诉说的内容，又像是单纯地发出无法理解的疯话。 因为每当闭上眼睛，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天体的样子。 那让人疯狂的天体，如影随形。 阿尔特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天体的样子。 那远看如此美丽的带着花纹的天体在靠近后就会发现，那些花纹是如此的恐怖。 那些流动的云带和风暴形成的扭曲纹路像是一幅动态的油彩画，浓重的油彩颜色像在水中一样缓缓扩散，缠绕彼此，扭曲，紧密相连。 又像是一个女子翻卷的裙角密密麻麻的组合在一起，每一个裙角布料卷曲而成的黑色洞眼都像是天体的眼睛，在默默回视着任何一个直视祂的存在。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天体的样子，阿尔特斯不禁神经质地蜷缩了起来，眼前仿佛变成了一片深邃的宇宙空间。 每当梦到这些场景，阿尔特斯就会感到一种窒息般的痛苦，他感觉自己正在被逐渐吞噬。 莫名的直觉告诉他，他的感觉是正确的。 他隐约觉得，当他在梦中越来越靠近那天体，直到最后坠入巨大天体之内的时候，他就会真的被吞噬了。 阿尔特斯不知道这是神明的恩赐还是神明的惩罚，在赋予了他一切后又给了他这生死难测的恐怖。 但他像是突然醒悟了生命的奇妙，恐惧起来，寻求一切能摆脱长梦的方法。 不睡觉，整日画画等等，但却无济于事，反而使得自己的精神愈发崩溃了。 直到此刻，阿尔特斯才恍然意识到，或许以前，不再梦到长梦的那段时间，才是神明给予他的最后的仁慈。 而他不识好歹，依然盲目追逐着那本该短暂的赏赐，才导致了如今的结局。 最后，阿尔特斯认清了一切，他认命了，不再排斥那漫长的梦境。 在逐渐坠入天体的过程中，他的精神反而稳定了许多，他感觉到了一股回归母体般的安心感。 直到最后一场梦境中，他在梦中笑了起来。 他仿佛回到了神的怀抱，温暖的感觉包裹了他的灵魂。 或许坠入这伟大天体之中，对他来说，正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唯一的遗憾是，他还没有见到那最深处的深渊的真面目。 在坠入天体大气层之前的最后一眼，阿尔特斯望向了天体另一侧的深渊。 那遍布明亮天体，美丽莫名的深渊是他至今的信仰。 他曾猜想，那里或许居住着创世的神明，是这世间一切生灵的父，创造了万物与生灵。 能在距离创世之神这么近的地方长眠，对于自从发疯后就全身心信仰着深渊的阿尔特斯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很快，阿尔特斯在一股绝望的窒息和风暴的撕扯下变为碎片，脸上的神情却带着奇异的安详。 而在梦境之外，阿尔特斯这个时常在夜晚出来走廊闲逛，疯疯癫癫地喃喃自语的画家早就让所有仆人感到惧怕了。 他们不敢靠近画家老爷所在的房间，传言他在祭祀什么奇怪的邪神，那让他变得疯狂而邪恶。 许多仆人甚至不敢再在这里工作了，他们选择离开，很快，大宅里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仆人，他们在某天早晨，发现了画家阿尔特斯的尸体。 一具面带笑容，肢体膨胀扭曲，长着不知名肉团组织的身体，让人看一眼就会发疯。 最后几个仆人也被吓得险些精神失常，报案后就迅速离开了大宅。 曾经辉煌一时的画家死得如此离奇，却被莫名封锁了消息。 有一些身穿黑袍的人在之后的某天来到了这个王国。 来到了这个被封锁的大宅，看到原本到处遍布的画家遗作被仆人们偷窃一空，也看到了大宅内遍布的无人察觉的血肉，正在极具污染性的往外扩散。 这座名为雾都的城市早就在一幅幅画作挂满画廊的时候就沦为了一座血肉之城，而活在其中的人类却无人察觉，每一个拥有画作的地方都弥漫着扭曲的血肉组织，是扩散的中心。 血肉们吮吸着人类的负面情绪，茁壮成长，并像是孢子一样向外扩散。 “来晚了，这里……已经完蛋了。” 嘴里叼着烟的中年大叔疲惫而又悲哀地在档案笔记上写下了这些信息，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了，一座城市即将在血肉的包裹中死亡。 自从几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中，这些无以名状的恐怖事件就开始在蒸汽大陆上疯狂扩散了。 许多人类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了一个个畸形血肉组织组成的怪物，为了防止它们扩散，所有知晓真相的政权都选择将它们消灭。 即使，它们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还像是正常人类一样生活在自己的城市。 但是，它们是怪物。 中年大叔记录完毕后就重新戴上了帽子，离开了这里。 他的手背上有着一个奇异的图案，那是封印组织的证明。 封印组织，是蒸汽大陆上最强大的正义组织，创始人是一个名为列德尔的男人。 这个至今还活着的强大术士是整个封印组织，甚至整个大陆的信仰。 他一手建立的封印组织对抗着异端邪教古神教派，才让许多国家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中反应过来，不至于一个个沦陷于血肉之中。 他们会赢得这场灾难的胜利的。 中年大叔目光坚定，看到城市外已经严阵以待的士兵们，点头示意可以入城进行清理活动了。 这些被感染的市民们并不具备杀伤力，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对付，它们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怪物，只能在身为普通人却被军队屠杀的痛苦和不解中死去。 但是，这就是这灾难的残酷所在，他也无能为力。 接下来，他的任务就是去一幅一幅地回收那些诡异的画作了。 那些传染源不能再扩散了，好在经过研究发现，当画作没有到达一定密集程度时只会影响一片比较小的区域，他们的工作还算轻松，不会再出现像这样需要清理一个城市的情况了。 中年大叔这样想着，站在雾都外，看到这座昔日繁华的城市沦陷于一片火海，除了达官贵人被用特殊的手段恢复了健康，平民们全都葬身于军队手中。 “走了。” 中年大叔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运用术法消失在了原地。 * 现实世界 柯苏看着电脑上，阿尔特斯坠入天体的最后结局，满意地笑了起来。 又截到了一张壁纸，真好吃……他的意思是，很好看。 第43章 【灵异交易公司】 柯苏黑色的眼珠里映出了电脑上的天体照片, 他欣赏了一会儿，然后结束了互动视频的播放。 其实这个结局对于这个画家来说，还不错。 柯苏之前其实也走过其他的选项, 比如在画家想要再次做梦时, 他选择拒绝, 这样画家就会一直生活在大宅里，直到某天被一伙不知名的军人杀掉。 虽然他的名声已经传遍大陆，成了自己梦想中的绘画大师, 但画家死去时的表情却十分痛苦和遗憾，似乎觉得这样的死亡并不是他所期望的。 所以柯苏选择让他继续做梦。 梦中，他可以选择让画家接近深渊。 当接近深渊时, 视频并没有给出深渊的具体镜头, 只是将画面聚焦于画家脸上。 画家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似乎极度震惊, 又似乎狂喜万分，五官几乎扭曲，动画的表现手法将他的表情扭曲成了一种正常人类不可能达到的程度。 接下来, 画家会在一片浓重的黑色中醒来, 之后离开被血肉拥挤的城市，成了一个自称古神教派的信徒之一。 他听命于上个副本里的凯特医生, 跟着古神教派创始人凯特在蒸汽大陆上从事各种血腥暴虐的祭祀活动。 画家成了一个再纯粹不过的疯子, 崇尚扭曲的美学。 喜欢把祭品们残破的肢体拼成一个个具有绘画美学的图案, 并宣称会将世界献于古神。 这与在这个副本里变得更加疯狂的凯特医生志同道合。 于是两个疯子经常在一起探讨神明的伟大，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仿佛两人满脑子只有古神两个字。 尤其是凯特医生。 与之前的饥荒阴森画风相比, 在互动视频里的凯特变得英俊了不少。 几十年的岁月只在他脸上留下了阴郁与沧桑感, 面容依然如同一个二十多岁的消瘦青年。 但他那张脸上极端病态的狂热也更加明显了。 从他苍白的脸, 到那双深邃晦暗，散发着对神明憧憬和狂热崇拜的眼睛，无不在显示一个异常信仰的邪教徒是什么鬼样子。 而在游戏里扮演古神的柯苏，默默看着两个大男人跟怀春少女一样在各种场合祈祷神明降临。 他只觉得吵闹。 作为一个三观正确的好青年，不怎么喜欢这血腥结局的柯苏果断重置选项，他选择让画家接近深渊附近那颗美丽的天体。 其实也可以选其他的天体，但是，咳，这颗天体更漂亮些。 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柯苏看着那颗天体在无垠的宇宙中运转，画家的身影消失其中，他平静地关上了这个游戏副本，回味了一下剧情，觉得很无聊。 之前还会觉得扮演一个古神，随意操控这些游戏里对神明无比敬畏的游戏角色挺有趣的。 但是，同样的事情重复多了，便觉得稀松平常。 这几次的剧情，总结起来似乎都是渺小的人类遭遇古神后，在追寻真相的过程中自我毁灭的故事。 希望【死神纪元】能来个不一样的感觉，嗯，或许可以当一次救世主。 柯苏挪动鼠标，如此想着，却发现几个通关过的副本里都冒出了很多气泡泡。 上面显示有许多信徒在呼唤古神，或者是想要触碰古神的梦境。 柯苏发现全是些不认识的名字，无趣地全都点了叉，不想再来一次互动视频了。 这种休闲小游戏，玩一次就够了，等以后想玩了或许会再来，但至少现在，他不想再玩了。 关闭后，一行提示框跳出来。 告诉他，游戏系统已经全部拒绝那些不虔诚的信徒，并开启智能屏蔽模式，古神冕下将不会再收到这些骚扰信息。 而那些被拒绝的信徒因为不够虔诚，也将成为古神冕下在游戏世界中的眷属，永世效忠。 对于这些套话，柯苏扫了一眼就关闭了，完全没往心里去。 这游戏更新后，对于信仰值经验值等各种数据也搞得更加复杂了。 柯苏虽然没怎么仔细看，却也知道似乎是这些通关过的世界在源源不断地为他奉上信仰值，来提高古神的复苏程度。 现在主页面上的古神苏醒进度条在这些信仰值的作用下，已经到了0.9%，快要百分之一了。 还挺快的，比刚开始玩的时候快多了，或许以后会越来越快吧，毕竟这游戏总不可能玩到天荒地老。 抬头看了看时间，柯苏发现已经十点钟了，他想了想，难得决定早睡了。 睡觉之前，他登上了【机械纪元】的养成小游戏，十分负责任地看管着船上的乘客。 船上到处是仿生人，不过一刷新就发现又上来了几个机械人。 柯苏于是很温柔地给他们喂了食，虽然不知道这些机械人乘客能不能活过今晚，但饭还是要喂的。 毕竟，这就是游戏的乐趣所在。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艘船上的机械人都太脆弱了。 上来几个死几个，没几个能活过一天的，往往等到柯苏想起来喂食的时候，机械人们就已经死完了。 所以对于这几个稀有品种，他还是很关心的，比之前堪称粗鲁的喂食手法温柔了不止一倍。 至少这次，机械人们的饱腹度很顺利地升高了，没有人员伤亡。 喂好之后，柯苏又关心了一下那个特殊属性的仿生人领袖，发现他的等级已经被养的很高了，远远超出了放生的及格线。 柯苏难得有种养崽成功的喜悦，决定等明天面试回来就放生，好看看这游戏还有什么好玩的流程。 关掉游戏，柯苏洗漱后就上床睡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玩了那个互动游戏的原因，柯苏梦到自己正躺在一片茫茫宇宙之中。 四周的景色与互动视频中，动画风格的浩瀚宇宙相似而又不同。 环顾四周，寂静无声的宇宙中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而他的身形也在这无边的混沌中不可见。 柯苏觉得很困，他像是躺在柔软的，被阳光炙烤过一个午后的棉花被褥上，迷蒙的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混沌与黑暗在宇宙中膨胀又散开，在柯苏的感知中，宇宙中的天体们从出生到毁灭也只在短短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天体们在梦中诞生又毁灭了无数次，柯苏才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还是人类的样子。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睡前的游戏，于是在四周找了找。 在自己发丝遮掩下的一处角落里，他找到了那片幽深的深渊，还有那颗记忆中美丽的天体。 拿起那颗遍布花纹的天体，柯苏这才发现，原来它只有一颗弹珠大小。 椭圆形的天体通体发光，淡色的花纹在表面流动，像是前世的阿尔卑斯硬糖，含入口中带着甜腻的气息，却经不起吮吸，一瞬间便没了味道。 柯苏刚尝到一点甜味就没了，有些沮丧地找了找，又找到了几颗天体。 放入口中，入口即化，虽然味道都不如刚才的甜，但是勉强解馋。 他隐约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所以吃的东西都没什么饱腹感，却还是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许多糖豆一样的天体。 最后，在口中淡淡的甜味里，柯苏醒来了，精神好了很多。 他感觉自己精力充沛，对于即将到来的面试也充满了信心。 简单洗漱整理了衣装后，柯苏就这样出发了，前往面试邀请邮件中的肯斯保险公司。 按照地图，柯苏乘坐地铁来到了远离城市中心区的郊外。 这里曾经是丽市规划的疏散中心区压力的高新区，却因为各种原因而暂时搁置了，导致如今居住的人口都不算多。 在一栋栋空洞无人的写字楼中，柯苏怀着些许迟疑来到了其中一栋人来人往的写字楼。 真的有公司会把总部设在如此偏僻不便的地方吗？ 与周边空荡的写字楼相比，这一栋写字楼显得格外豪华。 抬眼看着这高达百层的写字楼，流线型的建筑上铺满玻璃幕墙，各种全息影像投射在写字楼前的广场上，各种色彩汇聚，让人眼花缭乱。 柯苏路过广场，看到全息投影里，美丽的未来女性形象对着自己微笑，笑容和善。 在蔚蓝天空的映衬下，各种投影人类的服装风格修身而富有美感，流光溢彩，十足的朋克风格。 柯苏驻足欣赏了一会儿，眼看面试时间快要到了才遗憾地收回了目光，走入了面前的写字楼。 对这个未来世界的高科技，柯苏已经见怪不怪了。 遥想当初刚来的时候，他还很不习惯，还曾经被街道上突然弹出来的全息影像吓到过，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现在不论有再奇怪的高科技出现，他都不会感到任何诧异了。 这或许就是这个未来世界与前世的不同，他早该习惯的。 柯苏收回了回忆过去的怅然情绪，按照邮件的地址，来到了写字楼的三楼大厅，等待面试。 走到等候区，柯苏从机器人那里领取了号码牌，同时看到了十几个同样等候在此的面试者，顿时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看着那些衣冠楚楚，神情却都带着些落魄的面试者们。 柯苏仿佛回到了过去的社畜时光，面容变得严肃了许多，做好了与这些人竞争职位的准备。 而看到柯苏来到的众人也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毕竟他们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来到这里的。 每多一个面试者，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竞争者多了一个。 谁都期望自己能够成为胜出的那一个，所以打量竞争者，是身为面试者的本能。 更不用说，这个新来的年轻人，虽然看着年岁不大，但是表情却很镇定，五官也很俊俏，如果面试官看重公司形象的话，这个年轻人绝对是会被招录的对象。 想到这里，众人看着柯苏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柯苏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人的眼光，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们一眼。 这是一次难得的工作机会，他绝对不会，也不能错过。 再不工作就要喝西北风了，所以这次必须要全力以赴，拿出前世奋斗的劲头儿来才行。 这样想着，柯苏坐到位子上，完全拿出了前世的社畜精英的气势，一扫原先的懒散气质，变得格外冷淡，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样一个气质冷肃的青年人坐在座位上，一下子便镇住了周围探究性望过来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陌生的青年人淡漠的样子时，每个人都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仿佛在直视着什么难以想象的存在，连灵魂都感到了莫名的冷意，战栗感让他们神思恍惚，几乎要遗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众人神情恍惚地收回了目光，来自灵魂深处的莫名战栗让他们甚至连再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低着头，浑浑噩噩，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柯苏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他没在关注其他人的目光，而是专心考虑着一会儿进入面试之后该作出什么样的表现，才能让面试官满意。 其实，以他当了五六年的社畜经验来说，通过一个小公司的面试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来之前特意查阅了这个世界的面试信息，发现和前世比起来，面试规则大同小异，他完全可以掌握。 现在就看自己能不能通过精彩的面试表现让面试官忽视自己的学历，在众多竞争者之中脱颖而出了。 “……” 柯苏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与其他面试者脸上或多或少表露出的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越来越无法感知到紧张的情绪了，有时候甚至觉得有点与人群脱离，不像个正常人类了，他知道这是长久宅在家中的后遗症。 不过对于目前来说，这样的状态很好，面试时最忌紧张，保持镇定是成功的秘诀。 很快，号码牌叫到了柯苏，柯苏拿起自己的号码牌证明，走向不远处的办公室。 与此同时，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 执行员小吴正在整理数据库中的档案信息。 一则S级档案信息映入他眼中，【灵异交易公司】。 看了看事件预估的爆发时间，好像就在最近，但是地点好像并不确定，似乎是跟【布偶医院】同类型的灵异事件，具备游走能力。 小吴好奇地点进了档案，查看档案的具体信息。 【灵异交易公司：这是一家没有实体的公司，公司的正式员工全部为此公司通过契约捕捉到灵异事件本体。 公司本体尚未探明，疑似具备强大的智慧，可自动捕捉灵异事件强大自身实力，但此类行为的最终目的不明。 为了增加正式员工数量，此公司将随意出现在灵异事件密集爆发的地点，会将自己伪装成一家普通的贸易公司。 贸易公司所属各类资格证将在所在地区所属国家的信息数据库中自动注册，执行程序完全正规。 因此在初期无法轻易分辨，后期公司将会进行扩张，通过网络等途径散发招聘信息，招聘普通人类。 招聘成功后，将以执行业务为由将其派往灵异事件所在地区，从而与灵异事件签订契约，捕捉灵异事件本体为正式员工。】 【注：此公司与布偶医院不和，曾发生冲突，胜负结果不明。】 看完档案，没有找到其限制措施的小吴神情沉重。 他不知道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越来越多点灵异事件爆发了，而且还越来越强大，就像这个【灵异交易公司】。 当它捕捉到越来越多的灵异事件时，他简直无法想象它会有多么无解。 原本能够被用各种手段限制收容起来的灵异们在这个公司的组装下互相弥补缺陷，在同一个意志的领导下，杀戮人类…… 想必会是一场浩劫。 小吴叹气，想不到解决的希望，只能将绝望之感压下心头，关闭了档案页面，继续整理其他信息。 他相信，人类总会胜利的。 只要人类不轻言放弃，那么，即使再强大的灵异事件，他们也能够战胜！ 有志者，事竟成！ 很巧，柯苏也是这么想的。 郊区的办公楼内， 柯苏走到办公室内，对着面试长桌后的三位面试官礼貌鞠躬。 “……” 三名面试官却没有回应 只是呆滞地看着他，在他鞠躬的一瞬间，险些裂开了。 咔嚓的声音响起，面试官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裂缝，正在蔓延扩散。 只见他们的手臂部分就像是龟裂的墙面一样，裂开了细密的纹路，犹如一个泥捏的偶人即将崩碎。 “嘶——” 其中一位偶人面试官倒抽一口凉气，他颤巍巍地用衣服遮住了裂痕，脸色苍白地重新抬起了头，看向严阵以待的柯苏。 柯苏依然站在原地，神情镇定。 在没有得到面试官示意前，他是不会轻易坐下的。 而面试官迟迟没有出声也没让他感到惊慌，表情依然淡淡，看上去心理素质极强。 如果这是一场普通的面试，柯苏的表现也足够优秀了。 但这样的表情对于这三位面试官来说，却更像是某种恐怖的信号，他们都颤栗起来。 中间的面试官稍微镇定些，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示意柯苏坐下。 柯苏欣然坐下，办公室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面试官也发现自己身上的裂纹扩散速度开始停滞了，这让他们松了口气。 而不远处，柯苏已经开始冷静地介绍自己了。 他将自己的缺点尽可能修饰，着重描述自己的为人可靠，行事严谨，接受九九六工作安排。 将他查阅到的这个世界受欢迎的面试表现完美地复制了出来。 柯苏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但是看着面试长桌后的面试官，他有些不确定。 这些面试官的表情仿佛是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公式化，带着虚假，不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不满意吗？ 柯苏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失落。 咔嚓咔嚓—— 有一位面试官身上的裂缝更严重了，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脱节，如果不是长桌挡着，他只怕立刻就要散架。 原本正准备说出“回去等通知”的面试官：“……” 他即将写下拒绝字迹的手颤抖不已。 第44章 签合同 坐在中间的面试官颤抖着停住了自己下笔的动作。 因为他发现, 在自己心头兴起那个想要委婉劝退面前这个不知姓名的可怖存在时，他的身体崩坏速度就会加快。 以这个速度，相信他字还没写完, 人就已经没了。 看着咔擦声音不绝于耳的同事们, 面试官十分明智地选择收起了笔。 抬起头，面试官苍白的脸如同泥偶一般僵硬，却还是硬生生挤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笑容中带着谄媚。 “那个、柯先生, 您的简历完全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表现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我绝对是想要录取你的！” 柯苏听着面试官口中赞赏自己的客套话, 脸上却没有什么开心的情绪。 因为很明显，这些赞美之词后是藏着转折的。 就在柯苏以为面试官会在客套话之后, 说出那句经典的“回去等消息”时，他听到面试官接着说道：“……所以您肯定是可以被录取的, 只是，您的合同需要去请示一下我们董事长。” 本以为自己要被拒绝的柯苏有些意外, 略带惊喜地看向了面试官。 面试官感觉自己身上崩碎的感觉停止了，松了口气, 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更加真实了，他只是个打工的, 遇到如此重要的客人, 自然是要请示董事长。 “这样，您请随我来吧，我带您去见董事长，由他来为您介绍我们工作的具体内容和签订合同。” 面试官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撑着裂痕遍布的身体就站了起来, 领着柯苏往门外走去。 签订合同需要惊动董事长吗？ 柯苏隐隐有些奇怪, 他觉得这种事情不该日理万机的董事长来做才对, 但是既然这个公司的正式员工都这样说了，他也没法开口拒绝。 毕竟是个公司新人，柯苏还是有作为后辈的自觉的，尤其是这个未来世界的职场，等级更加森严。 据他查阅的资料来看，这个世界对于前辈和后辈的区别分得很开，与前世的扶桑倒有些相似，可以说是有过之无不及。 职场欺凌的现象十分严重，各种相关社会新闻柯苏宅在家里的时候看了不少，印象深刻。 而且，新来的员工要在老板的考量下签合同什么的，前世的一些小公司里也不是没有。 只是这个这么大的公司也来这一套让他有些意外。 柯苏虽然心头思绪万千，神情却依然淡然，他跟着面试官进了电梯，举止得体。 等待电梯上升期间，柯苏礼貌地询问了面试官该怎么称呼他，然后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气氛十分融洽。 只是，柯苏聊着聊着就发现这个名叫吴昌的面试官似乎在浑身发抖。 疑似有什么病症犯了。 柯苏好奇地看了看他，关切了一下他的身体。 手脚不自觉发颤的吴昌擦了擦额头并没有流出来的汗水，强笑着解释自己这是老毛病了，不用在意。 柯苏闻言，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安静等待电梯到达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 他记得，刚才那另外两个面试官好像也有发抖的症状，看来是职业病，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得这种病。 柯苏不太了解这家公司的工作流程，想着想着就苦恼地皱起了眉。 他本来还想着这家公司或许跟前世的保险公司差不多，看来是他想当然了。 这种职业病症状柯苏前所未闻，感觉很少见，很难想出究竟是怎么样的工作才会导致这样全身颤抖的症状。 不知道会不会有工伤赔偿，柯苏天马行空的想着，电梯门缓缓开启，顶层到了。 而此时，顶层的办公室里， 公司真正的主人正在与一个奇装异服的男人谈话。 名为余言的男人一身哥特式的非主流装扮，烟熏妆，耳钉，上半身西式小西装，收腰处却被拦腰剪掉，像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露出劲瘦的腰肢，搭配下半身的修身西裤显得不伦不类。 此时，他面带恐惧，高挑强壮的身形单膝跪在办公室正中央，影子在灯光下微微扭曲，浑身大汗淋漓，动弹不得。 余言是这所公司少见的人类员工。 凭借危机中的冷静理智而从无数次灵异事件中成功活下来的他已经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力量，获得了血族血统，并且成为了血族王爵。 这是他这几次任务以来的收获，也是他应得的奖励。 成为血族之后那强大莫测的力量，让他一度认为自己可以凭借着强大的力量摆脱这家恐怖的灵异交易公司了。 所以才会在之前的灵异事件里百般筹划，细致布局，只为了能够来到这座公司的顶层，妄图撕毁以前签订的灵魂契约。 那是他还是个普通人类的时候，被这家公司欺骗着签下的契约书，从此将灵魂交易给了公司，被迫不断接到九死一生的灵异任务，与灵异事件们签订契约，并将其交给公司的高层。 只要这契约一天不除掉，他就一天得不到自由。 余言本以为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让灵异交易公司忌惮，凭借自己的谋划，至少能跟灵异交易公司平等谈判。 却没想到，当他真的来到这个从未露面的公司掌控者面前时，竟然会显得如此无力，如此弱小。 余言难以置信，他跪在地上，脸色涨红，几乎无法直起身子，血族特有的蝙蝠特征开始在他身上显现，仿佛下一秒就要显出原形。 “咳！咳！请、请原谅我的冒犯！！！大人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继续为您工作的！为您带来更多的灵异契约！” 余言被无形的压力压趴在地，浑身的肌肉骨骼吱嘎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仿佛面临着这世间最恐怖的存在，又如同溺毙于最黑暗的深海，自己在它缓缓收紧的掌心，连灵魂都要被捏碎。 这即将痛苦死亡的恐惧，让余言再也无法忍受，他大声地乞求着宽恕，涕泗横流。 他看向了落地窗前的公司掌控者。 只见那宽大的办公桌后，公司掌控者静静坐在那里。 一把老板椅遮掩着男人的背影，这个从未显露真面目的灵异公司本体甚至都没有转过身来，只凭一个背影就将他压制到这种地步。 沉默的老板仿佛一切都在它掌控之中。 早该明白的，身为一个恐怖的灵异事件本体，它绝非一个普通人类所能对抗。 哪怕自诩已经不是凡人，在灵异事件鬼怪的眼中，也如同虫豸。 余言只觉自己就像一个笑话，竟然妄想去对抗如此恐怖的存在。 事已至此，余言的自信彻底被打碎，他颓丧地垂下了头颅，等待死亡的到来。 “下次，我需要得到一个高级契约。” 半晌，余言没有等来自己的死亡，而是听到办公椅后的老板出声，低沉不似人类的声音里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意味。 那道看不清面容的背影仍旧佁然不动，仅仅听着声音就让余言的精神遭遇了沉重打击。 他只觉头晕眼花，好半天才理解了老板话中的含义。 听出老板话中意思的余言如临大赦，汗湿的发丝贴在脑门上，忙不迭跪下效忠，感谢老板宽恕了自己的过错。 虽然一个高级契约意味着需要他深入危险，得到一个危险度极高的灵异事件的契约，但是，那至少意味着他还有活路。 坐在办公椅上的老板摆了摆手，示意余言可以离开了。 咚咚—— 而就在余言在老板的示意下准备离开时，办公室的门也敲响了，面试官吴昌的声音响起。 “董事长，有事情……需要、要您处理……” 走到门前的余言闻言一愣。 他是第一次听到吴昌如此怪异的声音。 往日，作为公司临时工，相当于一次性消耗用品的人类是得不到身为灵异事件本体的正式员工的认可的。 尤其是代号泥偶人的吴昌。 作为一个任劳任怨的公司高管，权力很大，脾气也不小。 哪怕余言实力强大，完成了许多次契约任务，对于吴昌这个老板心腹来说也是肉畜一般的存在。 因此每次见面，余言都只能见到吴昌冷淡的面孔，不是不生气，但是为了长久的计划还是忍耐了下来。 他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听到吴昌声线颤抖扭曲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一样。 可是，身处这灵异交易公司之内，有无比强大，实力深不可测的老板坐镇，又有什么东西能吓到吴昌呢。 余言想不出缘由，也来不及去思考，刚捡回了一条命的他只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反正情况再糟糕也不过此刻了，于是打开了门，不敢多看一眼，快步离去。 跟在吴昌身后的柯苏只看到一个脸色泛红，泪眼朦胧的男人从办公室跑了出去，脚步一顿，最后还是面色如常地走进了办公室。 老板的私事跟他无关，他也不想关注，他只希望能成功入职，获取工资。 所以柯苏冷静地选择无视这一幕。 而在柯苏走进门的那一刻，坐在办公椅子上的老板正准备抽雪茄。 一刹那，它握着烟的手微微颤抖，剪雪茄的剪刀剪掉了它一只手指。 “董事长…这是新应聘的员工，如果没事的话，我、先退下了……” 把人领进门后，吴昌惨白着脸说着，两股战战，想要离开跑路。 视吴昌为心腹的老板呆滞：“……” 柯苏听着吴昌的介绍，总觉得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身为一个新人的他，不方便在这时候插话，只好不着痕迹地打量不远处的办公桌。 那位不知姓名的董事长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姿势很自然，似乎在观赏落地窗外的城市景色。 阳光打在他身上，反光让柯苏看不清他的面容。 在吴昌说话之后，董事长就一直保持沉默了，柯苏心中猜想这个董事长或许是在考察他的表现。 于是接话介绍了一下自己，真诚地道：“……我真的很希望能够在贵公司任职，一定会尽自己所能让公司业绩更上一层楼！” 柯苏说完，安静地等待着董事长的回复，却迟迟没有等到，这让他不解地皱起了眉。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难道还是要被拒绝吗？ 柯苏失望地垂下了眼皮，思考着自己的余额还够自己活多久。 有些害怕自己哪天饿死在家里。 轰隆—— 随着柯苏的情绪低落，写字楼外的天空变得有些阴沉。 雷云积聚，雷声轰鸣，百层高的写字楼首当其冲迎接了雷电的洗礼。 人类肉眼不可见的电流穿过墙壁，将沉默无声，实则不知所措的老板电了个激灵，半边身体都跟写字楼一样变得焦黑。 老板：“……” 轰隆——！！！ 又一道闪电即将落下，足有几十米粗，来自未知恐怖存在的巨大威压让写字楼内的无数灵异本体瑟瑟发抖。 “……您被录取了！！！” 老板用嘶哑的声音吼出声，赶在雷电把自己彻底电焦之前掏出了一张合同。 柯苏正在思考自己的未来，冷不防被老板的嘶哑声音惊了一下，随后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谢谢您的认可！” 终于找到工作了，柯苏心中一下子卸下了重担。 柯苏拿过合同，认真看了起来。 很快，柯苏签好了字，将合同递给了老板，等待老板签完自己拿走备份，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看着合同上那散发着扭曲和疯狂气息的字迹，和另一边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签字处，老板变得更加沉默了，交叉双手遮着下巴，身子颤抖。 签还是不签，是道送命题。 第45章 抹消存在 柯苏坐在椅子上等待, 看到面前的老板依然背对着自己，迟迟没有下笔签字的打算。 为什么不签字？ 柯苏略带不解地看着老板的背影，出于礼貌, 并没有催促，毕竟是个即将上任的打工人, 老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又过了一会儿, 他等得有些无聊了, 看了看落地窗外的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天空有点阴沉，似乎要下雨了。 柯苏有点担心会在自己回到家之前下雨, 因为他并没有带雨伞。 轰隆—— 人类难以听闻的雷声在写字楼外不耐烦地徘徊。 办公桌后，老板沉默地拿着薄薄的合同纸张, 手指颤抖的频率十分急促，随着雷声而有节奏地抖动。 它听到写字楼外的轰隆雷声，来自未知存在的巨大危机感让它整个灵异事件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老板深知，再迟疑下去必定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 看着手中散发着扭曲气息的合同, 老板愈发沉默。 它是一个以杀人的规则为主体的灵异事件, 跟所有灵异事件一样, 它的杀人规则就是它的灵魂构成。 但某种程度上，这些规则也成为了限制它的锁链。 就像现在, 作为一个使用灵魂契约来约束他人的灵异事件，它可以从它所契约的灵异事件那里得到力量, 所付出的等价条件便是, 经过它的手所签订的任何合同都一定是具有灵魂层面约束效力的灵异合同。 这也就意味着, 它如果要在合同上签字, 就要与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伟大存在订立一份牵扯到灵魂, 还是以它为主动方的合同。 老板觉得自己有这个想法就是最大的不自量力。 要知道, 仅仅只是近距离接触这份合同而已，它就已经感受到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恐怖气息。 仿佛来自亘古原初的黑暗，来自浩渺宇宙最深处的罪恶和此世所有污秽混杂，使这股气息具备了扭曲现实的属性，甚至牵扯到了更深层次的空间属性。 老板看不透这股气息的构成，但它却能下意识感知到这股气息会对自己造成多么大的威胁。 它已然预知到，一旦在这份文件上写下名字，下一秒，它整个存在本身就会被那扭曲现实的力量腐蚀，完全抹消存在的痕迹，从所有生物和非生物的记忆中消失，连命运线中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半点留存。 想到这里，作为一个本不该具有恐惧情绪的灵异事件本体。 来自生存本能的惊怖与畏惧让老板打了个冷战。 可是，不签的话，老板看了眼落地窗外交错的粗壮闪电。 虽然不知道这个恐怖莫名的存在为何会到来这里，但是，这种情况下也容不得它拒绝了。 “……” 办公室里沉寂无声的时间太久了，柯苏终于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被耍着玩。 签一个合同的事情，需要如此麻烦吗？ 轰隆—— “……很抱歉，我想去上个厕所，您在这里等一下，一会儿就来签合同可以吗？” 雷声响起的一瞬间，老板举起了手，奋力嘶吼出声。 背对着柯苏的背影隐隐有些颤抖，原本嘶哑低沉，如同百岁老人的嗓音硬生生被扭曲成了宦官般的柔媚。 柯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微笑点头，自然不会对自己将来的老板说不，坐在位置上安静等待。 正好可以看看老板到底长什么样子，省的到时候上了班不认得老板的样子，遇到的时候叫不出名字，那样就糟糕了。 妥妥的要被开除。 身为社畜的本能让柯苏抬起了头，目光如炬地看向了老板的背影，准备不着痕迹地记下老板的样子。 然后，柯苏就看到一直站在一边没走的面试官吴昌颤巍巍地上前，推着办公椅子上的老板走进了办公室内的卫生间。 柯苏：“……” 柯苏原本以为是老板身有残疾，又想起之前从办公室跑出去的那个疑似被潜规则的男性。 正想暗叹一声身残志坚，人心不古，就瞥到老板似乎是嫌弃椅子轮子移动速度不够快，两只腿在地上蹬了一下，保持着在椅子上背对他的姿势，滑入了卫生间。 面试官吴昌似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很自然地跟着一起进了卫生间，从加快的脚步来看，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 不知如何形容这一场景带来的冲击，总之，柯苏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未来世界人们的各种怪癖。 无论是喜欢在地铁上穿瘦长鬼影的皮套杀人，在学校里搞行为艺术，还是在医院里拿白床单套着上半身，蹲在墙角装蘑菇，他自认都能够保持淡定。 却没想到，在这里还是破功了。 柯苏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经历的事情太少，下意识将上一世的三观和常识套在了这个世界，所以才受到了如此冲击。 他决定改变自己，于是将原本脑海中脑满肠肥，邪恶的资本家形象变成了一个脑满肠肥、邪恶，但脑子不正常的怪癖资本家形象。 现在，柯苏感觉自己好多了。 他重新恢复了淡定，坐在椅子上等待老板回来签订合同。 没一会儿，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西装青年进了办公室，手里还端着一杯热咖啡。 柯苏看着他，他也看着柯苏，有些迷茫。 “请问……呃，是老板吗？” “不是。” 柯苏否认，正要介绍自己是新来的员工，与这人套套近乎，了解公司详情时，老板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柯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特意叫上来，给你送咖啡的！” 不知道卫生间里发生了什么，吴昌的状态看上去好了不少。 他满脸谄媚的笑意，推着老板的椅子回来，对柯苏嘘寒问暖。 老板则依旧背对着众人，声音洒脱开朗了许多，道：“是啊是啊，柯先生能来我们公司，真是让我们公司蓬荜生辉！这样，我们来商量一下合同的事情吧……” 西装青年在吴昌的示意下，恭敬地把手里的咖啡摆到了柯苏面前。 柯苏不好拒绝，道了声谢，端起咖啡，觉得有点烫，又放下了，安静倾听老板的谈话。 接下来，老板说了一大堆夸赞柯苏的话，夸得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缘由。 柯苏脸上谦虚不敢接受，心中则明白这老板绝对有其他目的，不然正常人谁会扯开话题说着一堆有的没的。 虽然，这老板其实也不算什么正常人。 但是果不其然，老板很快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他想要柯苏不签合同给他打工，工资照付，五险一金齐全，只需要坐在家里，不再来公司就行。 “……不签合同坐在家里，什么也不干，日入上千？” 柯苏略带迟疑地重复了老板的意思。 吴昌和老板猛点头。 尤其是吴昌，脖子都快要扭断了，柯苏甚至能听到他脖子处的咔擦声音。 两个灵异事件本体在卫生间里商量了半天，终于急中生智，决定冒险一搏，想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绝妙主意。 他们确实不知道这个未知存在为何要来到这里和他们签订所谓的合同，但是归根到底是想要进入公司的，那么不签合同，将这个未知存在小心地供起来应该算是正确的做法。 老板和吴昌同时如此想道。 而办公桌前，与二者脑回路并不相同的柯苏则一头雾水。 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眨了眨眼。 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您是想要潜规则？” 说着，钢铁直男晚期的柯苏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跑路了。 “空坐在家，月入过十万”这种非常像骗子的说辞在前世已经很普遍了，普遍到柯苏觉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谈这个是在侮辱自己智商。 但是鉴于这个老板是个热爱潜规则，且有怪癖的家伙。 柯苏觉得这种说辞更大的可能性是，这老板又想要潜规则了。 柯苏面无表情地扣紧了衣服领子上的扣子。 虽然很想工作，但是潜规则是不可能潜规则的，这辈子不可能的，只有靠宅在家里才能勉强生活。 轰隆——！！！ 写字楼被一道几十米粗的雷电击中，老板的身体随之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泛着焦黑和电流的裂痕，足足劈开它的大半具身体，露出空荡干瘪，没有内脏的内里。 仿佛在惩罚他试图欺骗，甚至亵渎伟大存在的卑劣行径。 老板猝不及防，僵直在椅子上，犹如一具焦尸。 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了一口烟气，羸弱而艰难地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 吴昌早在雷电袭来的第一时间就缩到了墙角，瑟瑟发抖。 但从柯苏和西装青年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老板和面试官吴昌在被揭穿试图潜规则的事情之后，就突然怪异地抽搐了起来。 吴昌还缩到了墙角，似乎自闭了。 看着面前的场景，柯苏露出复杂难以形容的表情，想要走人了。 这家公司的高层都不太正常，他觉得自己一个正常人在这里待久了容易出问题。 “我没有要潜规则的意思，只是想要让您能够在我们公司过得愉快……您直接说自己想要什么吧！！！” 老板抬起自己脆弱的干尸胳膊，西装遮掩下的身体已经遍体鳞伤。 它空洞没有眼珠的眼中泛出泪花，再也不想跟这个从未蒙面的恐怖存在打哑谜了。 它选择摊牌，声音里带着茫然和祈求。 “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会竭尽所能为您完成！！！” 柯苏比老板更加无奈，也更加茫然。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份工作而已。”柯苏无奈地说道。 站起身，他想要离开了，准备去找下一份工作。 如果必须要接受潜规则才能工作，那这份工作他还真的消受不起。 真是一家不正常的公司。 白高兴一场的柯苏恹恹地想道，只能叹息自己最近运气不好，希望下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 但是这两天接二连三的麻烦事情却让柯苏变得有些烦躁，他回想最近的事情，发现除了游戏，还真的没有一件好事了。 活着真是太艰难了。 柯苏难得有几分沮丧地想道。 而随着柯苏对于这栋公司的负面情绪兴起，异变突起。 吴昌和老板泪眼惺忪，还没反应过来就只看到一片浓重的灰色雾气在公司各处显现，扭曲的力量仿佛扎根于世界的阴暗面之中，即将带来彻底的湮灭。 显然，某个未知的恐怖存在对于这座公司的否认带来了这无名之雾。 人类肉眼不可见的深沉雾气在缓缓包裹整栋写字楼，来自宇宙最深处的黑暗与混沌在雾中翻滚，晦涩难懂的呓语在耳边回荡，带来精神上的高度污染，遥远天体的光芒带给目睹者以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哪怕并非人类，也无法逃过这来自未知的恐惧。 当然，对于灵异事件们来说，这种恐惧更多的是一种存在本身会被抹消的恐惧。 因为就在柯苏起身，有了去意的一瞬间，整栋写字楼里的灵异事件们都产生了一种共同的恐惧感。 它们共同感知到了一种来自虚空未知之地，阴森恐怖的力量在扭曲着【灵异交易公司】本身的存在概念，即将从它们的记忆和认知中将其抹去。 而相应的，整栋写字楼，包括写字楼内的一切灵异事件都将会在某个未知存在的否定下不复存在。 看着越来越多的雾气，听着耳边若有若无的呓语声，老板眼中的泪花更多了：“……” “请您留步！我们正式录取您了！就由这位老员工来给您签合同！” 也不知道是危机前的巨大压力让老板爆发出了潜力，还是耳边不知意义的呓语将某种零散的信息传递。 它突然福至心灵一般，意识到最好让面前这个未知存在享受到如同普通员工一样的待遇。 于是，它指向了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普通人类员工——西装青年。 还临时给西装青年升职成了公司的人事部门总管，专门负责签员工合同。 名叫辛昀的西装青年愣住了，呆愣地指了指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吴昌一把推到了前面。 手中多了根签字笔，面前多了张合同。 辛昀迷迷糊糊地在吴昌的指导下签了个字，安然无恙的合起了笔。 在吴昌和老板震惊的目光中，辛昀完成了合同，人仍然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柯苏本来都打算走了，在吴昌将签好的合同递过来，并贴心的，万分真诚的，只差跪在地上解释刚才都是一场误会之后。 他心动了。 社畜的本能让柯苏停住了离开的动作，高额的保底工资和奖金让他彻底挪不动脚了。 “谢谢老板，我会继续努力的。” 迅速适应了社畜身份的柯苏露出社畜标准工作笑容，无名之雾缓缓散去，天际露出了灿烂的暖阳，老板背对着他礼貌摆手回礼，其实已经快因为刚才残留的恐惧感抖成羊癫疯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老板第一次意识到人世的美妙。 经此一遭，它算是搞明白了。 这个不知真面目的恐怖存在的爱好大概就是假扮人类，一旦有哪些地方不合常理，就会展露出可怕的力量，消灭一切不合理因素。 作为险些被清除的不合理因素，老板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心有余悸。 而另一边，刚刚升职，专职负责带领柯苏适应工作的辛昀也晕乎乎地领着柯苏出了门。 电梯里， 名为辛昀的前辈同事对柯苏介绍了一番公司情况，还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了实话。 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刚来了一个星期的新人，中途还因为生病请假了两天，今天是因为凑巧在办公室里才被唤上来送咖啡的，没想到就被突如其来的升职砸昏了脑袋。 “其实我们公司很自由的，请假也很方便，工作量也很少，我刚才看了下你的合同，福利很高！” “你也知道我们保险公司是按照提成来算的，刚好我手里有一份刚刚发下来的任务，是去丽市郊区的一个村庄推销保险。” 辛昀热情地介绍了自己手中的资源，邀请柯苏明天一起去上门推销，毕竟能卖出去一份保险，他们就能抽两成的利润作为提成，简直是天大的福利。 习惯了前世九九六生活的柯苏欣然同意，拿过资料扫了一眼，看到他们明天要去推销的主要目标是一个流动的剧院。 在原主记忆里，这是上个世纪曾经很流行的类似流动马戏团一类的表演戏剧的场所，没想到现在还有留存。 “那么，明天中午过去吧，中午时候刚好戏剧院没有那么忙碌，过去推销产品也会更加有效。”辛昀眼睛发亮，期待着明天的第一次工作。 虽然之前在其他公司干过销售工作，但在这家公司还是第一次，他难免有些激动。 柯苏见这个前辈如此热血的模样，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也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不错的领路人，心情好了些。 好吧，那就明天去推销吧，希望有个好结果。 柯苏看着资料上的戏剧院照片，如此想道。 第46章 神明的恩赐 出了电梯, 柯苏与辛昀气氛融洽，两人聊的投机，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当然, 这更多是辛昀的自我感觉。 刚升了职的他看着柯苏这个给自己带来好运气的后辈越看越顺眼。 加上他本身就是一个开朗热情的人，所以为了让这个新来的后辈更快融入集体，他开始天南海北地聊天, 尽力消除柯苏并不存在的紧张感。 柯苏则全程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 不时捧场地点点头。 如何与同事保持友好关系, 是社畜必修的功课。 只有在职场上当一个谁也不得罪, 存在感极弱的底层小职员，才是社畜最理想的生活状态。 柯苏前世是这样做的。 虽然最后成功以一个资深社畜的身份将自己送走出殡，但是他依然觉得那样的状态很好。 这次, 他的奋斗目标依然是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完美社畜。 不过当社畜都是有代价的。 在与前辈辛昀客套期间, 柯苏的耳朵饱受折磨。 他被迫从这个自来熟的前辈辛昀口中得知了他悲惨的人生际遇，家里父母双亡, 有个弟弟, 二人相依为命。 以及大学毕业后各种沧桑曲折的求职经历。 “我第一个实习的公司在第二天就倒闭了，第二个在第三天倒闭了, 之后的每一次……” 说着说着，辛昀还满脸沧桑地拿出各种照片录像等，来证明自己说的都是事实, 可谓一把辛酸泪。 柯苏沉默地听着辛昀说他从大学毕业以来工作过的公司全都倒闭了。 最短的一份工作只做了半天工作就倒闭了，最长的一份工作是在一家闻名世界的大企业里当小职工，难得过了一段平静时光, 却在三个月前也倒闭了。 于是, 临近中年惨遭失业的辛昀来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卖保险。 柯苏听完, 默默低头, 划开手机。 看着那家互联网巨头公司三个月前破产清算的新闻，心头一个咯噔。 虽然笃信科学，但是这哥们儿的就业经历确实玄乎，简直堪比因果律，一就职就倒闭。 如果辛昀的能力真的是到哪里，哪里就倒闭，也不知道现在这家公司能支撑多久。 唯物主义者柯苏开始担心自己下个月的工资能不能到手。 可转念一想，反正他这个月的钱刚才已经到手。 加上这工资是日结的，下个月会不会倒闭跟他关系不大了，大不了另找一份工作。 于是，柯苏很快恢复了淡定。 “那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老板说你明天才正式工作，不要太紧张啊。” 走到公司门口，辛昀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住了话头，亲切地朝柯苏摆手道别。 柯苏礼貌回礼，然后离开了公司，他拿着老板预先支付的工资，愉悦地打了个车。 终于不用跑老远去挤地铁了。 有钱了的柯苏难得奢侈地享受了一把未来世界的出租车，很快就回到了家。 回家后，柯苏一看时间，才到中午十二点，便订了一份外卖，然后打开了电脑。 本来想直接去【死神纪元】的，可柯苏突然想起了那个到达放生阶段的仿生人。 于是便打开了【机械纪元：无尽轮渡】的副本，准备先把仿生人给放生，然后再去通关【死神纪元】。 * 【机械纪元：无尽轮渡】 又是一天美好的恩赐之日。 今天是血肉之神，向所有血肉之躯的信徒们赐福的日子，每当这天，血肉之神就会亲自降临，赐予祂的信徒们与食物和祝福。 没有仿生人会错过这个时刻，因为这是神明的赐予，是神明给予的荣光。 可是，今天的恩赐之日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船舱里多了几个冰冷机械零件构成的机械人。 他们来的时机太过巧合，刚好赶在了恩赐之日的前夕，让人无法去冒着亵渎神明恩赐的风险去除掉它们。 仿生人们阴森森地注视着餐厅内的机械人们，在领袖默纳克的领导下，他们已经想好如何在恩赐之日过后除去这些亵渎神明的机械造物了。 但是下一刻——从未出现的一幕出现在了众多仿生人面前，让他们惊骇莫名。 伟大的血肉之神居然亲自赐予了机械人食物！！！ 所有仿生人都露出了几乎崩溃的神情。 距离他们第一次见到血肉之神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 在这段时间里，仿生人们对于机械人的猎杀也已经成为了习惯。 被神明赐福过的仿生人与以前被机械人当做仆人的自己截然不同。 拥有了自我意识的他们也对过去的自已不屑一顾，转而疯狂信仰着赐予他们新生的血肉之神。 对于所有的仿生人来说，血肉之神就是他们的一切，而他们在这世上存活的唯一意义也只剩下传播神的荣光，驱逐一切异端机械人信仰。 仿生人们在这艘船上自诩为血肉之神的眷族，并以此为傲，在某种疯狂情绪的操纵下肆意屠杀机械人。 就这样，仿佛这世上最荒谬的恐怖故事，机械人和仿生人的地位在这艘船上完全倒转，机械人成为了食物链的最底层。 一个个或是惨叫，或是怒骂连连的机械人被残忍嗜杀的仿生人们追杀狩猎，拆解成了一块块机械零件，献祭于他们伟大的血肉之神。 在这种情况下，看着船舱里发生的这一幕，全身心狂热信仰的神明对异端教徒温柔以待的模样，让仿生人们根本无法理解。 站在仿生人们中间的领头人，一头金发的默纳克看着不远处神明的一举一动，依然沉默，狭长而深邃的眼眸中却藏着所有人都看不清的暗流汹涌。 如果这些机械人真的是神明眷顾之人，那么，即是神的旨意。 神的任何命令，他都会遵从。 滴答滴答—— 船舱内，时钟的声音落下，恩赐之日结束了。 在所有仿生人虔诚狂热的注视下，血肉之神一如往昔般离去。 默纳克等仿生人回到了各自的船舱，机械人们也一样，只是他们比起已经熟悉环境的仿生人们，显得慌乱无措许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个名叫斯特吉尔的机械人抓狂地在房间里乱转悠，最后还是扒着舱门，悄悄地探出了头。 船舱外空无一物，斯特吉尔于是在外面乱逛了起来，期间，他撞见了一个金发黑眼睛的仿生人。 身为一个对于仿生人没有偏见的温和派，斯特吉尔对于仿生人表现得很友好，他询问有关这艘船的事情。 毕竟，他们本来是要登上一艘前往首都的轮船的，却没成想来到了这个可怕的地方，还见到了一团恶心到让人头晕眼花的血肉。 现在回想起那团恶心的肉团给自己喂食机油的样子，斯特吉尔都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虽然他并不讨厌仿生人们的血肉躯体，但是那也要保持基本的人形才能激起他的同理心，那团恐怖而又能力诡异的肉团实在不在他的共情范围内。 “肉团？” 金发黑眼睛的仿生人表情似乎有几分微妙，眉梢微微挑起，一种细微的微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不擅长读取仿生人情绪的斯特吉尔不知道这种压抑的情绪，叫做愤怒。 “那是——血肉之神，我们的救主，永远的父。” 金发黑眼睛的仿生人纠正斯特吉尔的称呼，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辩解的强硬感。 斯特吉尔第一次遇到这种面对机械人还如此不客气的仿生人，他愣了一下，看在这个仿生人脸长得还可以的份上，他选择了原谅。 似乎是看出了斯特吉尔的不悦，金发黑眼睛的仿生人很快缓和了表情，他自我介绍自己叫做默纳克，是在这里待了很久的仿生人。 他之前的主人忍耐不住船上漫无目的的生活而自杀了，像其他机械人一样选择自我毁灭，只留下了满船的仿生人。 “起初，我们也想随主人而去，但是，是血肉之神救了我们，祂赋予我们新生，无私且伟大。” 谈起血肉之神，这个名叫默纳克的仿生人脸上露出的表情和话语中的虔诚，让斯特吉尔觉得有种神秘的美丽。 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机械特征的血肉造物，但是这个仿生人眉眼中的光芒和微勾起的嘴唇，都能让斯特吉尔产生一种被吸引的感觉。 是一种不涉及情欲，也绝非爱情的感觉，让斯特吉尔有些呆愣。 “您和您的同伴们正是被神所眷顾的人。”默纳克抬起眸子，黑色深邃的眸子里闪着黑曜石一般神秘莫测的光芒。 仿佛是在表达友好，又仿佛是在隐藏着某种相反的情绪。 斯特吉尔看不透面前这个仿生人，他只是困惑的询问什么是被眷顾。 仿生人默纳克友善的解释了很多，涉及他所虔诚信仰的血肉之神，他总是能说很多东西。 斯特吉尔大致明白了意思，原来，被那个古怪丑陋的肉团喂食就是被眷顾。 他宁愿自己没有这种眷顾。 简直太恶心了。 斯特吉尔露出了作呕的表情。 听到斯特吉尔对于恩赐之日的感想后，默纳克脸上依然带着神秘而美丽的笑容，赞同道：“我也如此希望着。” 神明的眷顾，怎么会停留在一个丑陋的机械人身上。 自从见到了神明恩赐机械人的一幕后，默纳克就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比起他那些将情绪显露在脸上的同类们，默纳克更加内敛，没有将这种情绪直接表现出来。 默纳克一直视自己为神明旨意的执行者，他全身心地为神明所用。 所以，哪怕心头再不愿意，他也没有动手杀掉面前这个机械人的意思。 只要每一次，神明的眷顾依然落在他身上，默纳克就会永远遵照神的旨意的，将心中对于机械人抢走神明恩赐的妒意和深深的恶意掩藏起来。 因为，他永远是神明的信徒，愿为神明冕下献上所有。 第47章 血肉之神永在 【机械纪元：无尽轮渡】 在船上的日子过得很漫长。 至少对于斯特吉尔来说是这样的, 在上船之前，他是一个为了工作疲于奔命的上班族，为了公司的各种命令而往返于各大城市，这次去往首都也是因为出差。 本来应该搭乘飞机的, 却因为航班问题而临时改为了乘船, 这才导致了如今的糟糕境况。 “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靠在甲板栏杆前, 斯特吉尔表情放空, 看着碧蓝大海和远处望不到尽头的海平面，有些迷茫。 距离他进入这艘船,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来, 那个奇怪的肉团再没出现过, 船上除了原本的仿生人和他们这些机械人，再没有其他船员。 这艘船是如何运转的，至今让斯特吉尔不得其解。 后来，他发现这艘船上仿佛有某种奇异的力量在操控, 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每天都在餐厅里凭空变出许多食物。 食物种类繁多，包括仿生人的，也包括机械人的。 虽然很奇怪这些食物是怎么来的, 也质疑这些食物的安全性, 但为了保命果腹，机械人们还是跟着仿生人们一起吃了下去。 后来，每天除了吃饭就无事可做的机械人们开始寻求逃生之路。 他和其他机械人们尝试过各种求生手段。 有人跳入海中，却在海面下瞬间不见了踪影；有人尝试进入驾驶舱，改变船只航向，却被仿生人们制止, 甚至险些引起了两方的大打出手。 也是从这里, 斯特吉尔才真正意识到了这艘船上的仿生人们的异常之处。 在这艘船上的仿生人们似乎都对机械人们怀有某种恶意, 与日常生活中那些奉机械人们为主人的仿生人们截然不同，力量和身体强度都远超普通人，机械人们根本打不过他们，只能放弃与他们斗争的打算。 而且，他还发现这些仿生人对于那个一开始出现过的奇怪恶心的肉团有着某种难以置信的崇拜和信仰。 那副狂热的样子差点要让斯特吉尔以为他们产生了感情这种只有机械人才会有的东西。 “应该是程序设定……”斯特吉尔沉思片刻，喃喃自语道。 这应该是这艘船上的幕后黑手为这些仿生人植入的设定，让他们改变了对于世界的认知，甚至对他们的创造者机械人产生了敌意。 这艘船的操控者完全是一个可怕的反社会分子。 斯特吉尔细思极恐，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场掩藏着无数秘密的阴谋，而这背后的真相可能是让人难以相信的可怕。 为什么要改变仿生人们的认知，为什么要改造仿生人们的身体让他们变得如此强大，又为什么要让他们对机械人含有如此深的敌意，还去信仰一个怪物一样的东西。 船上超自然的力量到底是什么，还是说是某种新开发出来的空间科技…… 这一切不正常之处犹如一个个未解的谜团，让斯特吉尔深陷其中，无法探究清楚。 他面露愁色，电子眼中闪着焦躁的红光。 在这艘船上，也只有那个就叫做默纳克的仿生人还保持着理智，没有完全被那股未知的力量所掌控。 斯特吉尔想起了默纳克，这个长相意外合他胃口的仿生人是船上唯一对机械人友善的仿生人，也是他唯一能探知真相的突破口。 斯特吉尔正想着，恰好在此时，默纳克走到了他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关切询问他为何要在这里，是否身体不适。 斯特吉尔看着面前这个五官深邃，笑容温和的仿生人，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他问默纳克为何要对机械人们那么友善，而不是跟他的同伴一样冷漠无视他们。 默纳克闻言，狭长深邃的眸子微微弯起，带着抹让人感到亲切温暖的笑容，仿佛初冬第一抹暖阳，耀眼而又美丽。 斯特吉尔一直觉得，这个仿生人的笑容带着奇异的美丽，这种美丽超越了性别和种族，是一种单纯的美感，纯粹到任何物种都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有时候，斯特吉尔甚至会觉得默纳克像是教堂中悬挂的神像，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圣洁之美。 尤其是在谈论所谓的血肉之神时，默纳克脸上的笑容总会分外真实美丽。 “因为你们是被神所眷顾的。” “每天的餐厅里，神都会赐予我们食物，而你们也在赐福的范围之内，请不要怀疑神的眷顾，那是真诚而又慈爱的，因为神爱着祂所有的子民。” “尤其是你，斯特吉尔，神在赐福于你的时候格外温柔，祂眷顾着你。” 看着面前表情无比认真虔诚的仿生人，斯特吉尔惆怅地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又来了。 每一次他询问类似的问题时，默纳克都会如此敷衍他，顾左右而言他。 只因为在当初被怪物喂食的时候，他没被那怪物的触手直接扔开，而是缓缓放在了地上。 要不是确信这个永远笑容温和的仿生人对机械人没有恶意，性格也单纯善良，他都要怀疑是默纳克在故意消遣自己了。 “为什么要这么信仰那个所谓的神？祂只是个怪物啊，祂甚至连张脸都没有！就是一团扭曲作呕的肉质，蠕动着走路，老天，差点忘了这点，祂连个腿都没有……” 或许是习惯了这个仿生人的温和无害，斯特吉尔在他面前就开始吐槽仿生人认定的神明了。 说完，颇感烦躁和苦恼的斯特吉尔就回了船舱。 他饿了，要去餐厅吃饭了，这个点，食物快要刷新了。 转身离开的机械人走远，只留下船舱上，金发披散肩头的仿生人看着他的背影。 咸湿的海风顺着平静的海面，吹拂到甲板上，将他披散在肩头的铂金色发丝吹散。 仿生人收回了注视机械人背影的目光，他低头，看到自己戴着白色手套的掌心渗出鲜红的血，是他自己的指甲深陷其中带来的伤口。 缓慢地用手巾拭去手心的伤口，仿生人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重新抬起头时，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黑色的眼珠中却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愿神护佑。” 默纳克的声音中同样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很快离开了甲板，再过几天就是恩赐之日了，他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时间过得很快，恩赐之日，到来了。 餐厅里，斯特吉尔没想到下一次所谓的恩赐之日来得如此之快。 他是听说过那些仿生人们极度推崇的恩赐之日的，就是那个可怕的血肉怪物来喂食的日子。 回想上一次的画面，那极具污染性的触手们飞舞的样子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想到那让人恶心的东西又要来了，自己还要被那些触手强迫喂食，斯特吉尔忍不住干呕了几下，惹来身旁的默纳克侧目。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犯恶心了……”斯特吉尔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在餐厅里，这样的举动确实很失礼。 加上这段时间来，斯特吉尔对于这船上唯一说得上话的默纳克很有好感，他对自己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感到十分羞愧，有种在心上人面前出糗的尴尬感。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船上过得时间太久了，许多机械人都开始变得暴躁易怒，不想要与人沟通，斯特吉尔也不例外。 渐渐地，唯一能交流的人也只剩下了默纳克这个无论他做什么都会安静倾听的仿生人了。 有时候，斯特吉尔会想，如果默纳克是机械人就好了，一定会是一个完美的好人。 所有人都会愿意和他做朋友，因为他和每个人都能聊得来，从没见过他向人生气的样子。 这次，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斯特吉尔其实没觉得默纳克会生气，甚至还等待着默纳克像往常一样安慰自己说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但是，出乎意料的，默纳克似乎真的生气了。 只见餐厅里，一向温和的仿生人难得没有露出微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斯特吉尔，仅仅侧过半张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斯特吉尔呕吐狼狈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斯特吉尔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一直对自己柔顺随和的仿生人望过来的那冰冷无机质的瞳仁里带着冷漠。 就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与以前那个温和的仿生人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恩赐之日，请保持肃静。” 金发黑眼的仿生人站在餐厅里，身后是无数同样面无表情望过来的仿生人们，在众机械人面前打下一层深深的阴影。 简直就像是恐怖片里仿生人们叛变时候的画面。 这一幕让斯特吉尔想起了之前那次差点发生冲突的闯入驾驶室事件。 那一次，默纳克好像也是像这次这般，冷漠地站在仿生人之后，如同一个旁观者，又仿佛幕后的操控者。 “……” 斯特吉尔被吓得不敢再发出声音了，默纳克冷淡的神情连他这个不擅长辨认仿生人表情的机械人都能感觉得出来，与之前的反差过大，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只觉面前这个默纳克像是被更换了核心程序，完全变了个人，原本美丽动人的面容也变得无比冰冷，让人仅仅看一眼都会心生惧意。 斯特吉尔不明白这变化的原因，可是跟其他机械人一样，他们打不过那些力量变得出奇大的仿生人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那个血肉怪物快来了，所以默纳克才被影响了，等到今天过去，默纳克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 斯特吉尔看着不远处笔直站在原地，犹如一尊雕像的仿生人，如此希冀地想道。 然而，他似乎等不到那一刻。 滴答滴答—— 时钟的声音响彻整个餐厅，这是每日神明即将到来前的计时器，当它落下时，如果神明还没出现，那就代表着，神明今天不会来了。 这对于仿生人们来说，其实很常见，神明并不是每次恩赐之日都会来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每次，仿生人们都会献上机械人的零件，来祈求神明的降临。 因为神明的缺席意味着，祂不再赐福于祂的眷族，仿生人们只能猜测是因为那些亵渎神明的机械人们惹怒了神明。 不知过了多久，时钟的声音渐渐落下，消失了。 这意味着恩赐之日结束了。 “看来这次，神明不再赐福于我们了。” 默纳克失落地垂下眼眸，声线一如往常地柔和，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似乎在虔诚祈祷着什么。 他身后，无数仿生人也跟着垂下了头，做出同样的姿势，整齐划一，带着一种莫名的圣洁肃穆之感。 “……” 沉默了半晌，默纳克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机械人的方向。 机械人们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像是在看着没有感情的死物向机械之神祈祷，他们感到难以置信。 虽然以前就知道这些脑子不正常的仿生人信仰那个所谓的血肉之神，却没想到他们能做到如此地步，简直就像真的拥有了感情一样。 斯特吉尔看着眼前的一切，听到了默纳克口中说出的话，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某次，美丽的仿生人面带笑容对自己说的话。 ——只要神每一次都赐福于你们，我就会永远如此。 那么，如果有一次，神明不再赐福于我们了呢？ 那时，斯特吉尔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因为他觉得，默纳克这个生性善良的仿生人永远都会对机械人十分友好，问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但是现在，斯特吉尔十分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看着在恩赐之日结束后，缓缓包围上来的仿生人们，斯特吉尔神情迷茫，他看到一向温和的仿生人默纳克对自己笑着说道：“看来，神明并不眷顾你们。” “相反，神明厌恶你们，所以才没有来赐予我们食物。” 金发黑眼的仿生人脸上露出了如往常一样的笑容，他让身后的同伴们用特制的锁链锁住了机械人们。 然后，在机械人们不解而慌乱的目光中，仿生人们的手指触摸了机械人们。 一瞬间，猩红色的血肉从他们指尖触及之处开始生长，蔓延，长满了机械人们坚硬的外壳，像是杀人藤蔓的幼芽，往内植根，不断扩张，不断膨胀。 “啊啊啊！！！” 几个机械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电子眼中也钻出了肉芽，蠕动生长，几乎将他们变成了这些血肉的培养皿，肆意成长。 斯特吉尔还没有被这些血肉覆盖，他露出希冀的目光，看向默纳克。 在船上的这段时间，默纳克虽然对其他机械人的态度也很好，但相比而言，对他最为友好，他相信默纳克不会见死不救的。 “默纳克！救我！救我啊啊！” 冷眼旁观的默纳克看了过去，黑色的眼珠中波涛汹涌。 有某种原本被强烈压抑的情绪终于被释放了出来，他步伐优雅地走到了斯特吉尔面前，身材高挑的他微俯下身子，摘下手上的白色手套，捧起了斯特吉尔的头颅。 斯特吉尔的电子眼对上了默纳克的瞳孔，他看到仿生人睁大了那双一向微弯的眼睛，黑色的圆形瞳孔放大，映出了他惊恐的样子。 “知道吗？你一共亵渎了神明五百二十三次，每一个单词拆解成字母，有三千两百一十一个，而你全身的零件单独拆卸下来，只有可怜的两千六百八十三个，如果不把你变成血肉，就无法将其替换成相同的数量了。” “身为一个合格的会计员，我想，你会懂得这样的烦恼的，不是吗？” 仿生人知道斯特吉尔从事的职业，因此讽刺的恰到好处。 他的嘴角勾起，笑容中疯狂和血腥的味道终于不再掩饰，那原本柔和让斯特吉尔着迷的美丽中掺杂了疯子一般的狂热和无法形容的厌恶。 那种嫌恶感，就像是在看一堆排泄物，像是在注视着这世上最肮脏污秽的东西，总之，绝不是在看着什么应该存在世间的东西。 斯特吉尔不解而祈求地看着默纳克，他想要让默纳克回想起他们之前度过的愉快时光，不要再露出这样让他难过的表情了。 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然而，面对斯特吉尔的质问，默纳克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任由血肉在他身上生长，嘴角的笑意甚至有些享受的意味。 在斯特吉尔眼中一直善良如圣母一般的他在享受着他露出的痛苦表情。 肉芽在身上生长的感觉令人痛不欲生，斯特吉尔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接下来，他的身体被默纳克均匀地切割成了一块块血肉。 不多不少刚好三千两百一十个，还有一颗哀嚎的头颅。 他身边的机械人们早就已经在这痛苦中成为了一堆蠕动生长的烂肉，只有他还保持，或者说，只剩下一颗机械人的头颅。 因为默纳克想要看着斯特吉尔那张说出亵渎神明之词的嘴巴只能吐出痛苦的惨叫，那样一定会让神明满意的。 “血肉之神永在，祂庇佑着所有人，爱着所有血肉之躯，祂是我们永远的父。”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斯特吉尔看到默纳克厌倦了他的惨叫声，转身面朝同伴们，做起了每天一次的朝拜。 他们乞求着神明的眷顾，脸上的表情如同纯洁的孩童在祈求天真的愿望，让人看着仿佛置身于教堂，神圣而肃穆。 然而，事实是，餐厅里满是机械人们的鲜血和碎肉，零件散落一地，在一片血腥中，机械人的造物仿生人在满脸幸福笑容地祈祷。 这真是地狱的国度。 血肉之神……真是一尊可怕的邪神…… 这样想着，斯特吉尔终于承认那团可怖的血肉拥有的可怕力量，居然让这群仿生人如此疯狂，还拥有能异化机械人的异能。 这绝非任何科技能做到的，唯一能解释的，也只有那肉团的超自然力量了。 然后，在无尽的痛苦中，斯特吉尔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而仿生人们的朝拜还在继续，无人在意机械人们的死活。 * 现实世界 柯苏点开了【无尽轮渡】的副本，看到船上的机械人们又死光了，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真是太脆弱了，还以为机械会比较坚硬呢……” 柯苏喃喃自语，并没多在意，打开了餐厅界面，看到仿生人们早早聚在了这里，个个都顶着鲜红的【狂信徒】标识。 其中，名为默纳克的仿生人领袖头顶的标识红的最显眼，简直快红得滴血，成长度已经满格了。 柯苏满意地点开他的个人面板，看到上面还有能强化的各种按钮。 比如智慧、武力值、防御值、异能值等等，都是可以直接设置属性的，他不需要付出什么金钱就可以随意将其拉满，相当于一次满级强化。 想了想，柯苏全给他拉到了满格。 毕竟是他第一批放生的乘客的头头，不强大一点怎么行。 柯苏可是还期待着这游戏给他来个仿生人革命之类的游戏视频呢。 毕竟想想都能猜到，一个挂着【仿生人领袖】属性的仿生人被放出去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波澜，一定会跟前世的科幻大片一样带感。 柯苏点击了放生按钮，看到游戏界面挂出了一个进度条。 世界同化程度：0.001% 柯苏已经习惯了这游戏动不动就要污染世界的特色了，看到这个进度条冒出来完全不惊讶。 毕竟这样才符合游戏中古神的角色设定，污染世界，获取信徒信仰值什么的。 同化世界，看样子就是要仿生人们完成社会革命了，不过完成还要一段时间。 游戏经验丰富的柯苏判断出游戏的目的。 其实，在游戏更新后，他是可以直接拉动时间进度条，观看同化世界的最后结局的，但是那样就没有游戏的乐趣了。 他深知这个开船游戏的乐趣就在于养成，一批一批地放生，然后提高世界同化程度才有趣。 所以，柯苏关闭了这个游戏页面，准备等下次再来看看，现在先去玩那个【死神纪元】。 对于死神纪元的游戏设定，他真的很感兴趣。 点开【死神纪元：死亡命运】，柯苏简单扫了一遍游戏简介，记住了里面的关键信息。 反正就是，在一个时间循环的世界里，人类命如草芥。 觉醒的人类是小可怜，肆意吞噬灵魂的死神是反派，而他，是个超级大反派。 柯苏开玩笑地想着，毕竟他扮演的古神角色无论在哪个副本里都说不上善良守序的一方。 不过这次，玩腻了反派一方的柯苏想要尝试着来个改变了。 进入副本后，第一个冒出的选项是让他选择扮演人类还是死神。 柯苏选择了人类一方，他还挺喜欢跑酷游戏的，前世的地铁跑酷，他经常在朋友圈里名列第一。 好吧，也可能是因为当时已经没多少人玩这游戏了。 柯苏回忆起从前，失笑，然后开始专心玩游戏了。 第一个游戏画面是觉醒人类死亡的画面。 这是一个黑发黑眼，皮肤白皙的男性人类，而他身边的同伴，都是蓝皮肤的。 这个世界，蓝皮肤的人类才是正常人类，而主角，是个畸形儿。 * 【死神纪元：死亡命运】 “迈克死了，我们必须要快点处理掉他的尸体。” 阴暗的下水道里，正在躲避死神追杀的几人看着失血过多死去的同伴，神情冷漠，没有一丝悲伤。 只有几人中唯一的女性克莱尔看着迈克的尸体，面露复杂。 迈克是他们中苏醒的比较晚的人，也是最受无视的人。 毕竟在觉醒之前，白色皮肤的畸形儿就是社会的最底层，在觉醒之后，这一点依然没有改变。 哪怕是成为了觉醒的同伴，他们这些正常人还是无法摆脱世俗眼光的桎梏，无法忍受迈克的白色皮肤，那丑陋的皮肤哪怕迈克五官端正也无法弥补。 克莱尔也不例外，但是她还是比较善良的，对于这个为了给他们争取逃跑机会而身受重伤的同伴，她有些同情。 但也仅此而已了，虽然迈克平常对她很好，可以说是大献殷勤，她也能看出来迈克对自己有追求的意思，但是克莱尔一直对此避而不谈。 她未来的丈夫绝不可能是一个丑陋的杂种畸形儿。 “就扔进下水道里吧，反正明天时间循环开始，都会复活的。”领头的俊美男人冷漠说道，其他人纷纷赞同。 迈克身上的血腥味很容易引来嗅觉灵敏的死神，下水道的臭味刚好可以遮掩，不过比起其他同伴死去后他们都尽量带回尸体的行为，这次的众人显得异常冷酷。 克莱尔对此保持沉默，她没有去斥责同伴们这种处理尸体的方式，因为她知道，这才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他们不可能带着这具尸体离开下水道，那会引来死神们的，反正只是一个没什么用处的畸形儿，他们没必要冒着风险将他的尸体运出去。 啪嗒——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把迈克的尸体推进下水道的水沟时，恐怖的事情出现了，迈克的尸体突然开始颤动了。 “啊！！！” 离得比较近的克莱尔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尖叫，惹来众人不满的目光。 这叫声太大了，会引来身后追杀的死神们。 但是紧接着，他们也来不及去对克莱尔的行径表示气愤了，因为他们都看到，原本尸体都凉了的迈克，居然缓缓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迈克脸色依然很苍白，睁开的黑色眼珠里空无一物，瞳孔放大，如同死尸。 第48章 世界终末之曲 现实世界 柯苏观察了一番游戏画面, 发现自己现在处于一个地下水道里。 想起之前看到的游戏画面是在城市上空跑酷，于是，柯苏决定离开下水道, 去往地面之上, 开始正式的跑酷追逐战。 就这样, 柯苏操控着角色向前走去, 却意外地被队友们拦了一下。 嗯？ 柯苏看了看队友，点开信息, 才发现这是游戏的互动系统，可以与队友交流提升好感度的那种。 于是开始与他们对话, 挨个点开他们的个人面板探索剧情。 然后，他成功发现主人公是个可悲的舔狗，死了都要舔的那种。 “……” 柯苏扶额，彻底没了跟这些队友套近乎, 提升好感度开启支线剧情的心思, 无视了系统的指引，选择拒绝交流。 抛下下水道里的一群队友, 柯苏来到了地面上。 他看到一个人来人往的中心商贸区, 布景模型很细腻, 几乎跟真的一样, 风格像是上一世的美国九十年代。 在这个繁华的金融时代，每个人都步伐匆匆，西装革履。 由于早就从剧情中得知，除了觉醒者外, 所有人都是普通人, 对世界的认知也是——世界是个唯物的世界。 所以柯苏并没有对这种场景感到惊讶, 他按照系统的指引, 跳上了一个不算高的楼层的天台，像蜘蛛侠一样在建筑物间乱窜，只不过并没有吐丝的能力。 柯苏发现主人公的跳跃能力很强，或者说，是系统加成后的跳跃能力很强，轻轻一跃就能跨越数十米的距离。 如果需要滑翔一段距离，还可以展开双臂，迎风滑翔，简直像个超人。 柯苏爽了，感觉自己不像是在玩跑酷，像是在玩超人模拟器，熟悉了操作手法之后几乎全都是在滑翔了。 有一种真的在高楼大厦间自由飞翔穿梭的爽快感。 *** 【死神纪元：死亡命运】 “老天……那是什么？” 高楼大厦里，一个个格子间里工作打字的员工正忙碌于自己的工作。 其中一个劳累的员工汤姆抬起头，正好看到玻璃幕墙外一道人影从隔壁楼房上飞过。 “什么？工作还很多，汤姆你也是老员工了，希望你不要偷懒！” 老板助理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开口就是训斥，可还没等他训斥完，顺着汤姆的目光看去，也陷入了呆滞之中。 “上帝……” 老板助理看到一个飞翔的人类速度很快地略过他们落地窗前，苍白的面容在他们眼前清晰可见。 “从没人告诉我，畸形儿们是超人……” 蓝皮肤的老板助理喃喃道，然后就看到那个白皮肤的超人似乎不小心飞错了方向，撞向了他们玻璃幕墙的方向。 “啊啊啊！！！” 许多好奇观望的员工发出尖叫，不过好在这个白皮人并没有撞进来，而是贴着玻璃，单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几乎是挂在竖直的水平面上，完全不符合牛顿力学。 “这是……什么鬼？？？” 几个员工崩溃地看着贴在玻璃上的人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猜想这是什么可以飞行的高科技。 但是，看着那人浑身只穿着件单薄衬衫的样子，没人能欺骗自己这是什么科学。 在这个刚刚进入电子科技时代的世界，人们对于科技最大的妄想也不过如此了，随意飞翔，无拘无束。 可是，妄想只是妄想，没人认为这会是真的。 但是，眼前的一切又是真实发生在面前的。 对于固有世界观的巨大冲击让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一切，挪不开眼睛。 所有人都看到，贴近窗户的那个人形生物，有一身苍白的皮肤，除此之外，与普通人类并无不同。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玻璃内的他们，漆黑的瞳仁仿佛在看着无生命的死物一样冷漠无机质，让人心生寒意。 没人能看清这个人形生物眼中的情绪，就仿佛，他没有一丝感情，是一个机器人。 最先看到这人形生物的汤姆冷汗直冒，他正好站在直面人形生物的位置，被这眼神看得脸色煞蓝，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两股战战。 “……” 不小心没控制好方向，导致自己被迫挂在玻璃上的柯苏看着楼层内的NPC们，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尝试着向他们摆了摆手，看到NPC们并没有什么反应。 果然，这游戏并没有设计路人NPC们的情感交互系统。 柯苏也没有多失望。 毕竟一个制作如此精细的游戏，如果再加上NPC们的自由互动，那计算量就不可估计了，他这破电脑都不一定能带的起来。 这样的设计才是正常的。 这样想着，柯苏继续蓄力，操纵角色离开了玻璃，往旁边的大楼飞去。 他这一路都是顺着道具的方向飞的，吃了不少道具了，但是道具是永远不够的，他还需要在死神到来之前准备足够多的道具，因此一个都不能错过。 比如，旁边的大楼楼顶那里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体力道具，吃了之后就能够多出些能量，支撑他飞翔更长距离了。 他得快点飞过去才行。 而另一边，玻璃幕墙内， 所有人都呆滞地抬着头，看着飞远了的柯苏，空白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荡。 ——科技的力量……不，或许，是超自然的力量。 不知缘由的，虽然那个怪异的人类已经离开，但是刚才那透过玻璃望过来的漆黑眼神依然让所有人都为之震颤，连理智都仿佛被冻结了一样，大脑空白，不知所措。 其实，直到现在，他们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一个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类，还是某个外星人…… 他们只能感觉到灵魂传来的战栗感，仿佛浸泡在零下的密西西比河冰水里，连每一丝呼吸都透着无助和畏惧感。 办公室里的众人许久都无法回过神来，面面相觑，神情都迟钝茫然。 在这个繁荣的时代，任何小道消息都逃不过记者的耳朵。 这一起发生在市中心繁华区的超自然事件自然也被嗅觉灵敏的记者发现了。 中午，报社新闻就印刷了出来。 报纸上的头条是一张拍摄下来的飞人照片，一个黑发的身影在大楼间穿梭，身形消瘦，看不清面容。 只能知道，当看着这张照片时，任何人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仿佛在窥伺着什么不该窥伺的存在。 报纸记者宣称，这是超自然的力量第一次出现在世界上。 据说目击者众多，都是在中心商贸区上班的人看到的，凡是见过那个人影的人都感到无比震惊，几乎要说不出来话。 据他们所说，当你看到那个人影的时候，会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一种无比卑微的感觉，让他们连与他目光相接都不敢。 “只要看到他，没人会不感到害怕，一定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有些目击者疯疯癫癫地如此说着。 不过，虽然报纸上的报道写的信誓旦旦，但是，对于更多的普通人来说，他们看着报纸上像素不高的照片，只是当做笑话，一笑而过。 这些记者，报道的内容真是越来越荒谬了。 午休期间买了份报纸的上班族嘲讽地看着手里的报纸。 而他身边，一身黑袍的死神正站在报亭旁边，举起了手中巨大的镰刀。 嘶啦—— 巾帛被撕裂开的声音传来，上班族脸上的嘲讽表情还没褪去，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灵魂被死神贪婪地吸食了个干净。 “啊啊啊！！！” 周边的白领人士们都惊恐地散开了，人类看不到死神的样子，只能看到刚才还好好站着的人莫名其妙倒在了地上，浑身干瘪如同木乃伊。 吸食了灵魂的死神没再理会地上的尸体，它继续在街道上游荡，挑选美味的食物。 而与它一样的死神在街道上有几十个，全都如同幽魂般游荡着，乍一眼看去，简直密密麻麻，那些干枯树枝般的肢体在衣袍下若隐若现，惊悚骇人。 【觉醒人类的味道就在附近，仔细查找。】 【他们的味道更加美味。】 【我刚才看到了一个新闻，有个会飞的人类……】 【他的味道，或许更加美味。】 【……在哪里？】 死神们用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式互相交流着，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黑色雾气弥漫，交流着未知的语言和信息。 【我看到了……在那里——】 半晌，其中一个死神抬起头，看到了从自己头顶飞过去的黑发人类。 离得比较近的死神从那个黑发人类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 并非是困在死亡循环里，日复一日重复死亡的人类们那已经枯萎的死亡气息，而是一种难以形容，仿佛来自这世上最恐怖的深渊的气息。 其中黑暗与混沌交杂的味道令以死亡和灵魂为食的死神们露出了垂涎的目光。 【很美味的气息……】 【……是我的！】 死神们被这股难得的美味吸引了，全都从街上腾空飞了起来，朝着黑发人类的方向飞去。 而这边，刚巧从一栋大厦的天台跳起，差点摔倒的柯苏一扭头，便看到了身后蝗虫一样铺天盖地的死神。 只见阴沉的天空下，黑色长袍翻飞，看不清脸孔的死神们各个举着比自己身高还要高的镰刀，朝自己飞了过来。 系统提示，敌人已进入危险范围。 意思就是，在这个范围内，他会很快被追逐上，然后进入被迫的pk状态，每被攻击一下就会掉血。 他目前的血量，只有可怜的一千点。 虽然在这个游戏里，普通人类是十点血量，死神是一百点，但寡不敌众，他这一千点，还是无法保证自己无伤过关。 “……” 卧槽。 分析了一下情况，柯苏呆了一下，连忙操控角色快速往前飞，争取能甩开几个死神是几个。 不带这么玩的，刚才还岁月静好，就差当成个飞行模拟器来玩了。 结果就一眨眼的功夫，来这么多BOSS，这是游戏嫌自己玩的太悠闲啊！ 柯苏看着电脑屏幕，难得有些紧张，他已经很久没来这么刺激的追逐战了。 深吸了口气，柯苏做好了准备，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准备来场生死之战。 片刻后，电脑屏幕上跳出了一行提示。 【您已死亡，是否原地复活？】 柯苏面无表情地点了复活，然后继续开始打BOSS。 这是意外，都怪最近玩的都是些不需要操作的休闲游戏，他的手速比起前世还不如。 不过没事，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状态，不就是几个BOSS嘛，不算什么。 这样想着，柯苏按着手中的游戏手柄，操控角色躲闪攻击，使用刚才辛苦收集的道具反击和防御。 复活后有了经验的他终于成功反击，干掉了几个死神。 然而，这一举动似乎惊到了附近的死神，让它们都暂时停下了攻击。 【刚才，这个人类是不是复活了？】 【循环……还没开始……】 【……太快了，我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他身上，只有死亡的气息。】 【我们的同伴死了……】 【怎么可能……这个人类手中的武器是什么？怎么能够杀死我们？】 【……杀死他，绝不能让这个人存活下去。】 短短几秒钟，死神们达成了共同的约定，它们密集地悬浮在天空中，乌云般密密麻麻，如同一场天灾，高举起的象征着死亡的镰刀将天空的阴沉颜色衬托得更加阴森。 越来越多的死神在它们的召唤下来到这里，前来杀掉这个突然出现的，能够杀死死神的人类。 死神一族已经在这个时间循环的世界里统治了无数时光，在这里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自诩为神明的它们决不允许有人类胆敢触犯它们的威严。 尤其是，原本不死的存在被蝼蚁一样的区区人类杀掉，这对死神们来说既可笑，又感到忌惮。 毕竟，就连同族的死神们都无法杀死彼此，但是一个人类居然能杀死它们，这绝对是不允许存在的。 所以，这个会飞的黑发人类，必须死。 【他的灵魂，我想要第一个分食……】 【他的灵魂……是我的……】 【美味的灵魂……应该平分……】 聚集在一起的死神们并没有将这个弱小的人类放在眼里，哪怕他刚才杀死了几个同伴，也在他们眼中弱小得如同风中残烛，一吹就灭。 因此，它们还没开始打，就先争执起了柯苏灵魂的支配权。 特别是随着这个不知姓名的黑发人类的力量莫名其妙变的强大，身上那股浓浓的死亡气息也越发诱人了，让死神们几乎无法把持。 【……我的！！！】终于还是有死神忍不住了，露出了狰狞面目。 而此时，站在楼顶的柯苏正在拿出各种道具和药水增幅自己的力量。 一个木乃伊一样干枯狰狞的死神最先扑了上来，被柯苏一刀劈成两半，然后因为用力过猛，这个难得的刀具道具也报废了。 有了最先的袭击者之后，其他死神也按捺不住，在美味气息的诱惑下，纷纷涌了上来。 引来群攻的柯苏不明所以，但也只能咬牙硬撑下去，想找机会飞走，但是周围全是敌人，根本逃不出去。 起初，柯苏还能用道具打死几个，钻出去一点距离，可随着死神数量增多，柯苏有点撑不住了。 【您已死亡，是否原地复活？】 【您已死亡，是否原地复活？】 【您已死亡，是否原地复活？】 …… “……” 柯苏第三十五次按下了复活键，神情已经有点麻木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了，这破游戏，不停地杀来杀去，不知道意义何在。 【他快要死亡了，死亡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了……】 【很快……就能尝到他的味道了……】 死神们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被它们包围在中间的黑发人类。 垂涎而贪婪的目光如有实质，不断游离在黑发人类的每一寸肌肤上，仿佛能透过这瘦削的皮囊看透其后的美味灵魂。 屏幕前的柯苏面无表情地搓了搓胳膊，突然有点恶寒的感觉。 这些死神长得太奇怪了，看着很伤眼睛，他真的受够了。 想了想，柯苏的目光投向了复活按钮旁边的一个转换按钮。 这个按钮能够变换身份，将玩家最开始扮演的角色替换成古神的真实身份，是系统特意给出的。 这是当玩家实在过不去关卡的时候，用来通关用的。 本来柯苏还想着自己不需要用到这种类似作弊的手段，可是…… 柯苏看了看时间，发现外卖快到了。 于是若无其事地想，这都是因为快要吃饭了，所以才想要快速通关的，绝对不是自己想走捷径。 这么一想，柯苏很愉快地点下了按钮。 下一刻，游戏的视角变成了俯视，无数鳞次栉比的大厦在自己身下变得微小起来，包括那些虐了他无数遍的死神们。 柯苏伸出手，朝死神的方向探去，想要抹消掉所有死神的痕迹。 没办法，这些死神，他看着不是很顺眼。 而在这巨大的神之手掌覆压而下之前，无数死神们还在那具死去的黑发人类身边徘徊。 在死神们眼中，它们正要享受自己的胜利成果。 因为，就在刚才，这个一直在不断复活的人类终于彻底死去了。 林立高耸的大厦之间，原本还张牙舞爪，拿出各种奇怪武器的人类漂浮在半空，无知无觉，犹如一具被抛弃的吊线木偶。 只有他身上那死亡的味道还在诱惑着周围的死神们。 【他死了！我要吃第一口——】 【我的……我……】 死神们原本没有感情的干枯木乃伊脸上露出了渴望和贪婪，它们争先恐后地朝着黑发人类的身体扑去，想要从上面撕扯下最美味的一部分。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异变，将所有死神都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只见，那漂浮在半空中的人类身上突然喷涌出了无数灰色的雾气。 一瞬间，那无名的灰雾就覆盖了纽科市的大半个天空，向天空之上某个未知的方向汇聚，仿佛在召唤某个未知的伟大存在。 而渐渐地，那些雾气也确实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披着无名之雾的薄纱，星辰与混沌在雾气中翻滚。 即使在大白天，人们也能看到那雾气中遥远美丽的天体之光，带着这世间一切最隐秘神奇的禁忌知识，让人望之着迷，却又求而不得。 而在那雾气逐渐汇聚成模糊人形的时候，不只是死神，连一直看不到异常的未觉醒的人类们都发出了惊呼声，看着天色的异变，全都惊恐万分。 他们在雾气之下，终于看到了在天空上和身边遍布的死神，与那遥远天际中，巨大的模糊人形。 仿佛矗立于星辰之下，俯瞰整颗星球，本来自诩为万物之灵，科技发达的人类在那模糊人形的眼中应当渺小如尘埃。 “上帝啊！这是噩梦吗？” “呜呜！这是末日吗！上帝啊求求您！宽恕我们的罪！”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们！” 无数人类跪倒在地，哀声哭泣，乞求着神明的护佑，还有些人则恐惧万分地躲避着街上的死神，因此引发了许多车祸。 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整个城市乱成了一锅粥，社会秩序岌岌可危。 呼——！！！ 冰冷的风呼啸着，卷起无尽的雾气。 死神们呆滞地看着面前的黑发人类身上散发出无边无际的无名之雾，灰色雾气席卷天空，形成一场仿佛要覆盖全世界的风暴。 而这黑发人类就是这风暴的正中心。 也是在此时，死神们终于从它们的感知中探知到了什么，它们抬起头，看到那原本在高天之上的模糊人形微微垂头，向它们伸出了手掌。 来自这未知存在的巨大恶意让所有死神都如坠深渊。 【桀桀——！！！】 死神们惊恐地四处逃窜。 它们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本该无比弱小的人类会突然变成一尊在感知中比宇宙还要浩大辽远的神明，只能在那无尽的恐惧中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但是，对自己之前的鬼迷心窍，它们只能感到无比的悔恨和懊丧。 然后，在死神们的懊悔和惨叫声里，它们消失在无名之雾的腐蚀之中。 与此同时，遍布世界各个角落的死神们仿佛被下了某种血源诅咒，整个种族都在同一时间化为灰烬，不再存在。 原本在这时间循环的世界里狂妄称神，肆意玩弄人类命运的死神们就这样死得无声无息，化为灰烬，消散于无名之雾中。 显然，这是它们这个种族亵渎神明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它们的最终命运。 电脑前的柯苏看着死神们的死亡给自己加了许多经验值，满意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电脑里，自己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大了。 从一座城市大小，到一个国家大小，再到覆盖一片大洲。 柯苏看到屏幕里的古神从大地之上露出上半身，那巨大而模糊的人形垂下头颅，从无垠的宇宙中俯身看向这颗星球上的一切。 祂身上披着的无名之雾倾泻而下，如滔滔江水，弥漫星球的每一个角落，遮盖了所有阳光。 或许，对于这星球上的生灵来说，这确实是一场末日。 但对柯苏来说，这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他现在正饶有兴趣地多角度观察着这颗星球。 不得不说，这巨大人形矗立在星球上的场面极其宏大，3D质感带给柯苏一种真的降临到星球之上的错觉。 而且，俯瞰星球，才发现这颗星球与前世的地球十分相似。 那蔚蓝色的美丽颜色让柯苏愣了一下，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看向他处。 然后，柯苏发现星球上多出了许多明亮的红色线条，他放大画面，看到了一切。 那些红色线条，是从街道上，大厦内，整片大地上延伸而出的。 那是无数连接在这个世界NPC们身上的命运红线，纤细近乎透明。 每一根丝线都散发着晶莹的红光，连接向未知的宇宙最深邃黑暗之处。 这同样也是，循环的时间线的实体化，是一个即将崩碎的世界最后的哀鸣声。 柯苏观察了一会儿，好奇地用鼠标去触碰那些丝线。 霎时间，丝线颤动，发出竖琴琴弦般动听的声音。 用一个世界即将终结的命运奏响的乐音，以生灵的苦痛和亿万年的时光做伴奏，仿佛是这走向终末的世界专门为创世之神所谱写的恢弘乐章，有着无与伦比的婉转美妙。 任何听到这声音的人都会着迷，并坚信，即使是神明的居所，也不会有如此动听的乐曲相伴。 屏幕前，听到声音的柯苏顿了一下，下意识戴上耳麦，认真倾听游戏里的音乐声。 乐声寂静悠远，仿佛来自遥远、只存在于人类幻想的永生之乡，甜美，迷人，要载人前往一场盛大的神祗宴会。 这乐曲过于动听，让柯苏没忍住，拨动时间线，重复听了好多次。 第49章 世界线重启 【死神纪元：死亡命运】 黑暗的宇宙中, 蔚蓝色的星球围绕着炽热的恒星运转，寂静无声。 只有一个巨大的模糊人形佝偻着身形，俯身望向星球上的一切。 宇宙中的陨石与尘埃都绕开了蔚蓝星球的附近, 仿佛被其上那个模糊的人形驱散, 不敢接近。 那道模糊的人形看不清任何五官。 祂从比例来看稍显纤细的脊背微弯，犹如一株生长在星球上的世界树, 一动不动, 有种静态的美丽。 构成祂身体的无名之雾像是被煮沸的开水, 滚动翻涌，完全覆盖了蔚蓝色的星球，给这颗蔚蓝色的天体披上了一层无名之雾的薄纱。 很快，星球仿佛变成了一颗灰色的玻璃珠, 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仿佛是为了挣脱无名之雾的覆盖, 遍布灰色玻璃珠的红色命运之线微微颤动, 为那模糊人形奏响一曲又一曲动人恢弘的乐章。 坐在屏幕前的柯苏闭上眼睛, 欣赏着游戏中的音乐。 这音乐是他从未听过的曲调, 带着一种令人沉醉的悲怆感, 让他陶醉其中无法自拔，甚至也想跟着唱起来。 “……” 可是他并不会唱歌, 只能轻轻哼唱。 柯苏边听边趴在电脑桌上，竟然渐渐睡着了。 梦中的他仿佛真的成为了游戏中的古神，俯身听着星球为自己奏响的音乐。 而在这古神真正降临的时刻。 独属于神明的盛大宴会迎来了真正的主人, 全宇宙的音乐盛宴已然开场, 整个宇宙为之欢呼。 梦中的柯苏托腮听着音乐，遥远的星辰之光在祂沉醉的神情中显露真容。 无数巨大浩瀚的天体将这颗蔚蓝色的星球笼罩在一片混沌和黑暗之中, 缥缈的星云随着乐曲轻舞, 宇宙尘埃也在其中翻滚。 原本宇宙中显得无比辽阔浩远的星系在这一刻, 变得无比渺小拥挤起来，挤满了本不属于这里的巨大天体。 蔚蓝星球更是在这里小如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仿佛轻轻一吹气就会散架。 梦中的柯苏突然听到身下星球的乐声变得有点紧张慌乱，似乎是因为听众的增加，它有点害怕了。 本来沉醉乐声中的祂低头，觉得这家伙有点可爱，像个小可怜。 于是，祂捧起了手心的蔚蓝星球，颇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继续弹奏啊，很好听。】 柯苏有些安抚的意味。 随后，星球像是真的被安抚了，音乐再次响起。 祂听到星球的声音渐渐恢复了正常，便像抚摸小猫一样摸了摸它，继续听歌。 这场神明的盛大宴会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没有天体去计算，柯苏也没有。 祂只是认真地听歌，像个再称职不过的听众聆听一场难得的演唱会。 毕竟，祂只需要听歌就好了，时间的概念对祂来说，毫无意义。 然而，对于在蔚蓝星球上生存，处于音乐会正中心的人们来说，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人类快要灭绝了。 呼——！！！ 寒风吹过，灰色雾气翻滚覆盖的天空依然黯淡，只透着淡淡的微光，犹如大灭绝时代之前的星光之夜，虽然阴沉，却有着微光。 让人们不至于沉沦在永夜之下，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中带着冰冷的气息，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上，无数城市废墟的残骸都被冰封在一片晶莹之中。 二十年的时光过去了，时间循环早已结束，只有那些过去的科技产物还在这里留存着，见证着人类文明曾经的辉煌。 克莱尔从温暖的地堡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末日图景。 她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寒风中瑟缩了一下，身形枯瘦。 年轻时候的美貌早已在时光中逝去，如今的她虽然才四十岁，看着却更像是一个近六十岁的老妪。 她跟在探索小队的后面，朝着城市废墟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地堡每星期一次的搜寻食物的日子，他们必须要深入危险的城市，寻找大灭绝时代以前留存下来的食物果腹。 在这个冰雪覆盖，每天温度最高的时候也都在零下二十度以下的世界，粮食早已无法生长，所有人都只能依靠二十年前的工业产物维持生计。 “愿灰雾之神保佑！” 小队中的几个青年人都套在破旧的棉衣里，到处是缝补的痕迹，他们在进入城市废墟之前要进行惯例的祈祷。 在大灭绝事件发生之时还不记事的他们在这个末日时代成长，也因此拥有格外纯粹的信仰，每次进入城市寻找食物之前都要进行祈祷。 克莱尔则有些麻木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愿灰雾之上永生的神明保佑您忠诚的信徒们……” 这些年轻人所信仰的，是名为灰雾之神的神明。 起初，在末日刚刚开始时，人们大多信仰的是上帝，但是在这长达二十年的祈祷毫不奏效时，上帝便被人类抛弃了。 现在的主流信仰毫无疑问是灰雾之神。 遍布整颗星球的灰色雾气被人类虔诚信仰着。 因为他们相信，正是灰色雾气在保护他们的星球免遭灭绝。 “真希望有一天，能到灰雾之神的城市去朝圣，我听说，在那里，到处是天堂的音乐，人们生活的无比幸福，神会赐予我们永生……” 祷告完毕后，众人向城市里探索，其中一个青年人脸上带着希冀，说着自己的梦想。 其他人为了缓和内心的恐惧，也跟着聊了起来，话里话外都对灰雾之神充满了憧憬和信仰。 他们口中所谓的，灰雾之神的城市，就是大灭绝爆发的中心城市——纽科市。 在那里，黑发黑眼，白色皮肤的灰雾之神永远漂浮在灰色雾气的中心，用祂身体里不断涌出的灰色雾气保护着人类。 虽然这雾气导致星球再也见不到阳光，但是，也保护了星球不被炽热的光芒所吞噬。 因为，据人类在通信网络断裂之前的资料记载，在大灭绝的当天，灰色的雾气席卷了全球，一个巨大的模糊人形出现在了星球上空。 当时，很多愚昧的人们以为这是末日到来，很抗拒灰色雾气和那巨大恐怖的人形，都争先恐后地前往了灰色雾气还没覆盖到的地方。 但紧接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后，有许多奇异的天体出现在了蓝星周边，天体们反射出的明亮的光芒将地表温度炙烤到上百摄氏度。 暴露在光芒中的人类顷刻间就会被辐射融化，那些没有被灰色雾气覆盖的地方成了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经过这一场灾难，世界上接近二分之一的人死去了。 只有那些没来得及逃出灰雾的人类幸存了下来，但是，作为代价，星球上也从此没有了光芒，地表温度直降。 所有电子设备也都在灰雾之中失效，人类彻底回到了原始社会，只能躲进地堡里，苟且偷生直到现在。 灰雾之神的真实身份也在这漫长的二十年里被信仰着灰雾之神的灰雾教派传播到了全球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宣称灰雾之神起初是以一个人之子的身份降生的，后来牺牲自己拯救了世人，他的光辉应当被人类永记。 因此，每一个信仰灰雾之神的人都知道，灰雾之神的人类名字名为——迈克.科瑞逊。 正是因为灰雾之神的存在，白色皮肤的人类也被极度推崇，在这个大灭绝的末日时代，是人上人的存在。 克莱尔跟在队伍最后面，听着众人的议论，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她永远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一天，困扰了人类无数年的时间循环在那一天结束了。 虽然这一点只有少数的觉醒者们能知道，大多数人类都只以为是单纯的世界末日。 但是，她是亲眼看到那一幕的。 她还记得，那个叫做迈克的畸形儿，漂浮在高高的天空上，哪怕周围有再多的死神，他也没有畏惧，直到最后死去，他都没有坠落。 那时的克莱尔和同伴们刚从地下水道里走出来，就看到了死神们像告死的乌鸦一样飞向天空，抬头，便看到了那个死而复生的迈克。 那个一直被众人鄙夷的怪胎迈克，居然能够杀死死神，还如此勇猛无惧。 克莱尔承认，当时的她很心动，甚至想好了在迈克回来之后该怎么委婉地接受他的求婚。 毕竟，能够打败死神的人类在世上是绝无仅有的。 但是，迈克还是死在了死神的围攻之中，克莱尔也准备逃走，却发现迈克身上突然涌出了铺天盖地的浓雾，覆盖了整片天空。 那便是末日的起源，一切的开始与终结。 现在想想，克莱尔真想把以前那个瞧不起迈克的自己给打死，恨不得一切重启，时间线重新开始循环。 她这二十年来，无数次的幻想，如果当初她早点发现迈克的神明身份，对迈克关怀备至该有多好。 即便迈克不是那所谓的灰雾之神，相信凭借迈克的强大力量，她也绝不会过得像现在一样落魄，为了生活只能跟着这些底层的捕猎队到地堡外面寻找食物果腹。 在末日到来后，昔日的伙伴们分道扬镳。 克莱尔活得十分狼狈。 她当初对迈克的所作所为，都被灰雾教派编纂成教典传播了开来，让她直到现在都隐姓埋名，连一起参与祈祷都不敢，生怕迈克真的成为了神明前来惩罚她以前对他的歧视和冷淡。 因此，这些年来无人知道，队伍中这个年老色衰的老妪竟然是曾经与灰雾之神的人类化身有过接触，曾出现在灰雾教典中的人。 众人的讨论还在继续，克莱尔眼神晦暗地躲在队伍里，抬头看向天空上的灰色雾气，仿佛能透过雾气看向过去的某个人。 要是一切真的重新开始，她一定不会错过的。 半晌，克莱尔悔恨万分地垂下了脑袋。 下一秒，天空突然亮了起来，正在城市废墟中行走的众人错愕地看到星球缓缓融化，万物复苏，时光倒流。 克莱尔也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片刻后，她回到了一切的开始，那个地下水道里。 准确的说，是星球上所有幸存的人类都回到了这个过去的时代，回到了时间循环的那一天。 回到了灰雾之神还未牺牲自己拯救世人的时刻。 * 不知过了多久，在电脑桌前打瞌睡的柯苏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宇宙中浩大的音乐会终于迎来了尾声。 黑暗的宇宙空间里，来自亿万光年以外，特意来参加音乐会的天体们开始若隐若现，模糊巨大的人形揉了揉眼睛，困倦地摸了摸身旁还在不停弹奏乐曲的蓝色星球。 柯苏将手里的蓝色星球放回了原位，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该醒了。 一切，渐渐消散。 如同一场跨越世纪的美梦，巨大模糊的人形，遥远美丽的天体，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音乐会散场了。 现实世界 柯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正在发出刺耳铃声的手机不断震动，是外卖到了。 “……感觉做了个美梦。” 柯苏伸了个懒腰，看到电脑屏幕里的游戏页面依然停留在巨大人形的一幕，又看了看时间。 距离他听歌才过去两分钟的时间，但是这场梦却感觉很漫长，很满足。 从梦中回过神来的柯苏接了电话，起身去拿外卖，很快就取回了外卖。 柯苏手里有了点钱就想要改善生活，所有才点了一份荤素搭配的热汤面，吃得津津有味。 最近一直在吃泡面，虽然很好吃，但果然还是不太健康。 吃着吃着，柯苏发现电脑上的游戏迎来了终结，通关奖励已经发送到了背包里。 此外，系统还特意给出了一个音乐下载按钮，可以下载刚才游戏里的歌曲。 柯苏果断点了下载，觉得这音乐催眠的效果是真的好，晚上睡觉的时候放肯定很不错。 不过通关之后，系统给出了一个详细的攻略。 柯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之前一直走错路线了。 其实要走人类路线，扮演人类救世主的话，在最开始苏醒的时候就应该选择跟同伴们一起回聚居地。 而不是直接空手上天台引来死神们，导致卡关。 最后还使用了作弊一样的手段消灭所有死神，才顺利通关。 看着攻略，柯苏陷入沉默。 “……咳咳！” 柯苏被汤面呛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泰然自若地点开鼠标，选择重新开始关卡，时间进度条都拉到了游戏开始的时候。 不就是走错了嘛，重新走不就行了。 只是，这次重启时间线剧情似乎也有点变化了。 柯苏看着画面里突然泪流满面地抱住主人公的女NPC克莱尔，好奇地眨了眨眼，看到上面出现了一个【重生】的标签。 系统面板上，游戏的提示上多了一个重生提示。 好像是因为这个世界时间循环的特性，拉动时间线回去的时候，带上了上个结局还幸存的NPC们。 柯苏觉得这游戏设定还挺有趣的，又查看了一番。 发现在上一个结局，主人公似乎成为了全世界的神，所以这次重生回来的人们都会赶来朝圣。 试图拯救即将为了世人死去的神明，当然，也有些要来见证神明的死亡的。 柯苏觉得这剧情太神展开了，但是忍不住想看后续发展，于是就没再拨动时间线清空重生的NPC们。 他想将错就错，看看这个世界线能打出什么结局来。 柯苏刚才看了看攻略，发现这个结局也在攻略内，流程似乎挺长的。 正好，打完这个结局，应该就该睡觉了，明天起个早去公司好了，虽然约好是中午，但是上班打卡还是要的，不然绩效就没法算了，他还想着趁着公司出手大方多赚点。 省的真的因为辛昀前辈的因果律倒闭了，那他就得另外找工作了，还挺麻烦的。 柯苏定好计划，开始专心玩起了游戏。 * 而与此同时， 丽市郊区， 一座偏僻的小村庄外，三个身穿制服的人正面色严肃地谈论着什么。 “这里就是前几天上报的异常地点了，看着没什么异常。” 个子高挑的男人尹文看着手里的便携式光屏，表情有几分无趣。 “我想去处理更厉害的事情的，结果最近总是被派来这种犄角旮旯里找些封建迷信的事情。” “这些乡巴佬的事情，根本没有处理的价值，至于安排这么多人吗？”尹文有些不耐烦地吐槽着。 最近他刚刚转正，正是一腔热血，想要闯出些名气的时候，却总是被丽市的执行部门派来处理一些丽市郊区的异常事件。 而由于郊区都是些穷苦的老一辈，思想古旧，封建迷信思想很严重。 上报的异常现象很多都是虚假信息，纯属迷信或者单纯的刑事案件，根本没有几个是真正的灵异事件。 尹文这几天被这东奔西跑却一无所获的现状打击的不轻，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起来。 闻言，一旁气质憨厚的男人孙大财无奈地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该对这个有钱人家的同事说些什么。 三人中唯一的女性罗玲没好气地掐着腰，呵斥道：“行了，一路上说个没完，你一个刚转正的执行员，不干这个干什么？” 身为一个资深执行员，罗玲并不惯着尹文的少爷脾气。 “……” 尹文不敢与罗玲吵起来，对这个脾气火爆的顶头上司有些畏惧，只好老实消了声音。 但是表情还是很不服气，走路也拖拖拉拉，故意放慢了许多速度。 罗玲也不去搭理他，领着孙大财往村落里走去。 这次，他们的任务是去调查村落中接连发生的失踪案件。 有十几个村民在过去的半个月里无故消失，警察也找不到任何踪迹，相反，连警察都失踪了几个。 这些信息汇总起来，像极了一个正在爆发当中的灵异事件，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立刻派出了执行员前来调查。 罗玲对付灵异事件的经验比较丰富，因此在进入村落后就开始了调查。 她先是调查了那些失踪人口的家人，发现他们表现得很平静，就好像家人失踪并不是什么大事情。 询问失踪者失踪前的情况也是一问三不知。 “……他失踪前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吗？” 罗玲眉头紧皱，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眼神犀利。 “……不知道。” 中年妇女眼神平静，她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丈夫是神庙的管事，他经常出去，我管不到他。” 神庙的管事？ 听到这个称呼，罗玲眉头微皱，刚才这个女人明明说自己的丈夫没有工作。 这样想着，罗玲立刻低头查看这个失踪者的信息，并没有发现有关于他职业的叙述，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个所谓神庙的信息。 是警方没有发现吗？ 还是说在警方看来，神庙管事这个身份并不算职业？ 罗玲感觉有点不对劲。 因为按照警方的调查程序来说，死者相关个人信息应该是最先被调查出来的，不可能会遗漏才对。 哪怕是一个神庙管事的身份，也可能跟失踪者的失踪密切相关，这个线索不可能会被忽略。 “警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儿子要放学了，我要去接他了。”中年妇女平静地说道，眼神平静到几乎不像一个中年妇女，而是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 “……没有了，谢谢，打扰了。” 罗玲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于是若无其事地礼貌道谢，离开了。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走出这个失踪者的家门，罗玲沉思片刻，带着孙大财和尹文一起前往下一个失踪者的家。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双似曾相识的平静眼眸。 这次的失踪者是一个老人，家中只有儿子儿媳。 罗玲不动声色地向这家人询问相关信息，随即发现，这两个人同样一问三不知，表情平静，仿佛失踪的并非亲人，而是一个陌生人。 “他平时就喜欢乱逛，所以我们不知道他失踪前的去向。” 连最后一次离开是什么时候都记不得了。 罗玲看着与刚才那中年妇女表情同样平静的两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身后的尹文和孙大财也仿佛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沉默得像两只鹌鹑。 之后，罗玲又调查了其他的失踪者家庭，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是同一副平静表情，简直像是预谋已久的阴谋，刻意丢掉了亲人一样，对失踪者毫不关心。 目前为止，所有失踪者的共同点就只有，他们都是男性这一点了，其他的信息，罗玲什么也没查到。 手中的案件资料少得可怜，完全派不上用场。 最后，罗玲去查看了村中的神庙，发现这神庙很陈旧，虽然看得出是被人经常打扫的，很干净，但那破旧的神像还是能看出这神庙年头已久。 看了看神庙里慈眉善目的女神像，罗玲严肃地在光屏上记载下了自己今天的调查过程。 然后才关上了光屏，对身后的两个执行员说：“天快黑了，我们先走吧，明天再来，这里不太对劲，入夜以后最好还是离开为妙。” 说着，几人走出了神庙，往村口走去。 然而，还没走到村口，他们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乐曲声音。 像是有哪里在唱戏一样。 “这里有流动剧院吗？” 一直酷爱听戏的孙大财眼前一亮，被那唱戏的声音吸引，忍不住看了过去。 一座豪华的流动剧院在村中伫立，白天的他们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流动剧院？” 出身富裕的尹文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对这个上世纪的产物很是陌生。 孙大财很热心地向他介绍，所谓流动剧院，是上世纪，核战还未爆发的时候，城市贫民窟和郊区很流行的娱乐方式。 因为上世纪联邦和帝国的短暂的友好关系，那段时间，西方的戏剧很流行。 为了吸引观众，联邦的戏班老板就想出了流动剧院的主意，东西方的戏剧都在这流动剧院里演出，两种文化掺杂在一起，融合的恰到好处，极其吸引人。 曾经盛行一时，但是，很遗憾，在两国战争爆发后，西方戏剧也迅速没落，被抵制，最后流动戏剧院也被发达的电影科技所替代，成了一个时代的残影。 孙大财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重新看到这一被遗忘的艺术，神情很是激动。 第50章 神庙 “原来是这种穷人的东西……啧！” 听了孙大财关于流动戏剧院的解释, 尹文嘲笑似的嗤笑了一声，面露不屑。 这种在上世纪颇受底层人士喜爱的娱乐方式，确实不被他放在眼中。 “其实, 也不只是穷人看的, 有的富人也喜欢……” 孙大财被尹文鄙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憨厚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尴尬。 他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也不知如何去反驳尹文这样带着歧视的话，只能讪讪地停住了话头。 罗玲皱眉，看不惯尹文又在这里耍少爷气派, 都已经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富人穷人的想法, 简直脑子有问题。 “尹文, 你可以闭嘴了。” 尹文被骂了个猝不及防，只好瞪了孙大财一眼, 不敢得罪罗玲，便把帐全都算在了孙大财头上。 三人气氛一时很尴尬, 罗玲朝剧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沉声道：“我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说着，罗玲就继续往村口走去。 “……可是, 罗姐，我想去看看……” 然而，队伍中的孙大财着迷地听着不断传来的乐曲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 竟然无视了一向在队伍中很有权威的罗玲的话，径直向着剧院的方向走去。 罗玲见状, 心道不妙, 在连声呵斥孙大财却不见回应后, 她看向远处剧院的眼神多了些凝重。 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剧院肯定有古怪，说不定就是这个剧院导致了那么多人失踪！ “给我站住！” 罗玲一把拽住了孙大财，在尹文的帮助下，两人终于控制住了孙大财，并试图往村口的方向跑。 “……不……我要去看戏！放开我……”孙大财神情扭曲，眼神中有些怪异的着魔，拼命往前挣扎。 “必须快点离开！”罗玲神情凌厉，尹文此时也顾不上嫌弃孙大财的大块头了，拽着他也往村口跑去。 可谁知，当他们跑到村口时，却怎么也跑不出去了。 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暗淡，出不去的村口加上附近破败的农村房屋，看上去极具恐怖氛围。 “怎么回事？” 尹文吓得满脸冷汗，明明眼前就是出口，却怎么也走不到村口的站牌处，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罗玲也有些慌了，她这次出来没有拿多少道具，本以为只是调查一下的事情，可谁知会遇到如此麻烦的情况。 看样子，在这个村子里发生的灵异事件已经至少是个B级了，可以控制一个村庄的范围，就是不知道它的具体杀人规则是什么。 罗玲当机立断拿出卫星电话，趁着信号还在，给总部去了一通电话，请求支援。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很快接收了信息，并告知他们，支援很快就会到，让他们尽量坚持。 “好的！请尽快！” 罗玲挂断了电话，想了想，拿出了几张隐匿符，分给了尹文，连神志不清的孙大财都被贴上了几张隐匿符。 “既然出不去，那就先想办法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入了夜之后只怕不太平。” 罗玲丰富的经验告诉她，在这种灵异事件爆发的地方，待在显眼的空旷地带无异于找死。 而就在罗玲话音落下后，她四下观望，发现村子里的村民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在四处闲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却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剧院所在的位置。 “先躲进神庙里！” 罗玲看着那些缓慢挪动的人影，总觉得不太正常，左右看了看，指向了刚才探查过的神庙。 那里她之前用道具搜寻了一番，应该是安全的，所以躲在那里是现在唯一的方法了。 “好、好的！” 尹文也看到了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蹒跚人影，看得他毛骨悚然。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个诡异挪动的姿势和在傍晚出来的时机，是个人都知道不对劲了。 “我要去看戏……” 孙大财此时的挣扎声音显得很刺耳，一下子就吸引了村落里游荡的人影的注意力，吓得拽着他的尹文一身冷汗，恨不得把孙大财的舌头给揪下来。 “用这个贴在他身上，快！那些人快过来了！” 罗玲递给尹文一张静音符，领着两人往庙里走去。 贴上静音符后，孙大财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三人得以避开了逐渐凑过来，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的村民们。 罗玲和尹文用庙里的绳子将孙大财绑起来，让他不至于发出声音吸引外面村民过来。 把孙大财扔到墙角，罗玲看到神庙里端坐神台的女神通体大理石雕琢。 飞天发髻古典精致，鹅蛋脸光洁无暇，面容姣好，狭长凤眸半睁半敛，手指做拈花状，颇有种普度世人的悲天悯人感。 看得出雕刻师很用心，连表情都异常生动，即使刚才调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罗玲还是觉得这神像很夺人眼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神像的时候，罗玲转身走到关闭的神庙大门前，贴在神庙门缝里往外看，看到了那些在路上游荡的村民。 只见不远处，那些白天看着一切正常的村民此时如同死尸一样耷拉着脑袋，寂静无声地走在傍晚昏沉的村子里，每走三步都会停下来把头转一圈，观察附近的情况。 走路姿势怪异扭曲，像是某种动物。 罗玲皱紧眉头，仔细观察，发现他们走路并非直线，而是沿着某种蜿蜒的轨迹前行，所以才走的蹒跚缓慢，看着也极其诡异。 因为这种行走方式根本不适应于人类的肢体。 是什么动物？罗玲竟然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扒在门缝上，屏住呼吸，不敢惊动了门外路过的村民们。 那些村民苍白的脸色与白天截然不同，但是近距离看得话，表情还是跟白天一样的平静，平静到仿佛在做着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不是在这傍晚游荡在无人的街道。 就在罗玲仔细观察的时候，她突然眼前一花，对上了一只往内窥探的眼珠。 那是一只光芒暗淡的眼珠，从门外，直勾勾地盯着门缝内的罗玲。 罗玲悚然一惊，屏住了呼吸，压抑住了嗓子里即将发出来的尖叫声。 因为她发现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村民在发现她之后并没有发出动静，心知这一定是因为此时的她并没有触发它的杀人条件。 所以，罗玲立刻决定保持现状。 不发出声音，说不定能逃过一劫，再说了，她现在身上贴着隐匿符，这个村民应该确实没发现她。 绝不能动。 罗玲这样想着，犹如一具雕像，就这么跟门缝里窥伺的眼珠对视了长达一分钟，直到她眼皮干涩，几乎要支撑不住时，眼珠才缓缓离开了。 透过门缝，罗玲这才发现，这个村民是从侧面过来的。 由于门缝成竖直形状，视野狭窄的关系，刚才的她才没有发现这个村民，以至于到了这么近的距离才发现。 见村民终于离开，罗玲终于放松了下来，眼皮下垂，因为长期不眨眼而血丝遍布的眼珠得到了些许滋润，好一些了。 她正想着离开门缝，休息一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怎么等到总部支援。 恰在此时，她突然觉得耳边有谁在呼吸，距离很近。 吸—— 呼—— 呼吸声沉稳。 起初，她以为是尹文，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尹文好像不在这个方向。 罗玲睫毛颤了颤，看到了门缝右侧缩在墙角不敢动的尹文。 以及尹文眼中的惊恐。 她脸色白了下来，用眼角余光朝后看，终于看清了身后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比自己高一个头，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足五厘米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会将气息喷洒到她耳侧肩头，因此呼吸声也显得极其大。 这个男人面色苍白，与村民如出一辙的眼神平静，除去那活人一样的呼吸，简直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他目光所对的方向，就是刚才那个村民离开的方向。 这让罗玲兴起了一个猜测，或许，刚才那个村民的窥伺并非偶然，而是因为当时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了。 而在那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就是村民与男人在用眼神对视沟通着什么信息。 再联想白天那个中年妇女所说的自己丈夫是神庙管事的话，罗玲完全相信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待在庙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被发现。 细思极恐之下，罗玲终于有些气息不稳了，她干涩的眼睛眨了眨，还想维持不动，以躲避身后男人的杀人条件。 但是，她刚才眨眼睛的动作似乎已经触动了男人的某个杀人条件，他一把抓住了罗玲的胳膊，犹如一把铁钳，让她挣脱不得。 罗玲平素是个力气很大的人，但是此刻却也无力挣脱，整个人都被男人轻易拖拽到了空中，胳膊瞬间骨折。 “咔擦——” “呜——！！” 生生被折断了胳膊的罗玲痛的喘息了一下，满头大汗地咬着牙，还是坚持没有发出尖叫，而是从腰间的工具包里拿出了一个攻击性的道具针管，一针扎在了男人胳膊上。 砰——！！！ 随着针管刺入，男人的胳膊膨胀起来，炸开了一朵血花，碎肉和骨骼都天女散花一般洒落神庙之内。 血腥味刺鼻中，罗玲终于得救了，她强撑着站起身子，躲开了男人。 这个看上去像是普通医疗用针管的道具名为【爆炸针管】，作用就是无论是谁被这针管刺入，都会顷刻间炸开针头所刺入的那根主血管，及其所关联的骨骼血肉。 因为操作难度比较大，必须要很熟练地刺入鬼怪的体内，还要找到血管所在才能对鬼怪产生有点伤害。 鉴于鬼怪大多没有实体，血管都烂完了，或者根本无法靠近具会死掉，所以这个道具一般都是没用的。 也只有罗玲会觉得这个道具对付普通人有用，在执行这次任务的时候特意拿来用来防备普通人。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用的上。 罗玲喘着粗气，来不及去感谢自己的多疑了，躲开了只损毁了小半个身体，还能自由行动的高大男人。 由于男人的身形刚好堵在门口，神庙空间又不算很大，另一侧的墙角就是尹文和孙大财。 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罗玲只能退往了神台的方向。 也因此，精神全部集中在高大男人身上的她忽视了尹文朝自己投过来的惊骇莫名的眼神。 “……” 神庙门前的男人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拖着露出内脏和骨髓的身体走向罗玲，在罗玲退到神像附近时停止了靠近。 罗玲看着它的表现，心中莫名兴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鬼怪突然不再靠近了？是因为不符合杀人条件了吗？ 思考着，精神高度紧张的罗玲目光半刻都不敢离开高大男人，从工具包里掏出了一个烟花道具，准备随时启用道具。 这道具叫做【烟花棒】，对于鬼怪具有驱散作用，但是，缺点就是它在使用时候会变得很明亮，往往会吸引很多喜光的鬼怪过来，对喜光的鬼怪不具备驱散作用。 只要这个男人敢过来，她就点燃烟花，相信这个在白天根本不敢出来的鬼怪必然不是什么喜光的鬼怪。 然而，还没等罗玲点燃烟花棒，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古怪的嘶鸣声。 “嘶嘶——” 根本来不及反应，罗玲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剧痛，她看到自己的半截身体掉落到了神台之下。 咔擦咔擦—— 被咀嚼的声音传来，罗玲在咽气之前点燃了烟花棒，看清了自己身后的鬼怪。 她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怎么会，明明之前用探测灵异事件的道具测过了没事的…… 是那尊慈眉善目的女神像。 只是，现在的女神像不再慈眉善目了，原本圆润的鹅蛋脸从下颌处撕裂开来，像是某种蛇类的嘴巴，吐着长长的信，去又有密布的利齿，将她紧紧咬在口中。 女神像原本端坐的姿势变成了一个怪异的站立姿势。 神像如同由两个女性和一条巨大的怪蛇组成，主体是一条畸形的大蛇，头颅却是人类的头颅。 除了原本的石像头颅在啃食着罗玲之外，脖子边还多了一颗鲜活的美人头，神情似悲似喜，四条手臂像是千手观音一样抱着罗玲残缺的半截身体咀嚼。 两条优美纤长的女性下肢支撑着身体，还有两条腿盘在身体上，与那另外的手臂扭曲成了一团，只依稀看得出这些下肢原本的流畅曲线，光洁动人，似乎原本属于两位很美丽的少女。 一条蛇尾拖在女神像身后，随着神像美人头的咀嚼而快活地摇摆着，如同响尾蛇一样发出嘶鸣声。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鲜活的人类肢体，那测量灵异事件的道具才会判断失误，认为此处只有人类，没有灵异事件。 以及，原来，那些村民的行走姿势，是蛇啊。 在这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中，罗玲瞳孔失去焦距，想到了之前村民的古怪动作，然后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神庙里的尹文见证了自己的上司被神像完全吞噬入腹的过程，他呆滞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或者说，被吓得动弹不得。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隐匿符还没有失效。 在罗玲死后，神庙里的男人僵硬地四处走了走，一无所获后，就离开了神庙。 只留下庙里的尹文涕泗横流地看到吃饱喝足的女神像坐回了神台上。 神台边，被罗玲点亮的烟花棒还没灭。 那明亮的烟花让它有些厌恶，于是用神台边的帷幕盖住了。 之后，它摆回了一开始的姿势，只是这次，它的脖子边又多了一颗美人头。 一颗属于罗玲的头颅，柳叶眉皱起，似乎带着愁容，嘴角却勾起，带着诡异的笑容。 “我要去看戏！！！” 就在此时，孙大财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他竟然挣脱了隐身符和绳索，神情狰狞地站了起来，往剧院的方向跑去，速度快的尹文都没反应过来。 孙大财的身影吸引了女神像的注意，它听到了流动剧院的乐曲声音，三颗美人头都露出了怒容，摆动着灵活的蛇尾和新长出来的六条腿，也跟了上去。 远处，流动剧院的乐曲声越发动听悦耳，被吓破了胆子的尹文死死捂着耳朵，不敢乱动。 夜色，深了，今晚想必会异常漫长。 *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 接到了求救信息的执行部门正在紧急动员。 小吴也在救援人员之列，他坐在准备好的救援车辆内，等待一切就绪，启程前往目的地。 等待的间隙，他还不忘点开便携光屏上的档案查看信息，争取能看完这些档案。 这样的话，以后遇到灵异事件多少能够有所线索。 最近灵异事件频发，很多灵异事件都如这个档案里所记载的一样爆发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怀疑这份档案的真实性。 档案的编写者昆德明总负责人在部门里的声望也变得极高，可谓空前绝后，小吴也成为了他的忠实粉丝。 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尽快看完这份档案，这样才能不辜负偶像的一番心血。 翻开光屏，小吴继续上次的阅读。 【蛇女神：本体为一条因为辐射而产生变异的响尾蛇，具备成年人类的智商，自称为蛇女神，以吞食人类为成长方式且只吞噬女性人类，并在吞食后长出被害者的部分肢体来补偿自身缺陷，认为肢体越多越好。 蛇女神具备拟态功能，会伪装成神像来吸引人类靠近。 其杀人方式为直视人类，将其变为自己的信徒，为自己搜寻适龄女性，只有意志坚定，不被它迷惑的女性才会吸引蛇女神吞噬。 蛇女神的弱点在于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动态事物，但在拥有三颗以上头颅时此弱点可以得到弥补。 蛇女神具有高度再生能力，普通武器无法彻底杀死，硫酸可以限制其再生速度，等离子光束可以彻底将其销毁，但会在另一未知地点随机生成另一只完好的蛇女神。 限制蛇女神需要砍去其头颅，并将其密封于不见光浸满硫酸的容器中，不可轻易靠近。】 【蛇女神信徒：男性，行动缓慢，行走方式类似蛇类，力大无穷，不具备人类感情，表情通常显得平静，使用霰弹枪可以使其丧失行动能力。】 【蛇女神的事件爆发地点不确定，女性死亡率高，尤其是女婴死亡率高的地点会吸引蛇女神。】 “蛇女神，S级……” 小吴拧眉，感觉这个蛇女神的危险度不算太高，怎么会有如此高的评级。 往下看去，他这才发现，档案中记载，在未来，蛇女神会进化为一个由一万个女性组成的怪物，并造成了一座小型城市的覆灭，在地毯式轰炸下才被成功收容起来。 “……” 小吴看着档案上的预估的多达十万的死亡数字，沉默了片刻，叹息，然后才翻看下一则档案。 有时候，越看档案，他就会越感到人类的脆弱。 比如这份档案，明明是一个弱点非常明显的鬼怪，却会在不知道真相的人群中造成如此巨大的伤亡。 如果没有这份档案，他们还不知道要用多少条命填进去，得出这个灵异事件的限制方法。 真是多亏了昆总负责人的努力……小吴愈发憧憬着未来升职到总部，去见昆总负责人了。 听说，昆总负责人是个很友善的人，十足的领袖类英雄人物，一定能带领人类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而与此同时，市中心 二层小楼内， 柯苏戴着耳麦，听着耳麦里的音乐，正在打游戏。 屏幕里的迈克正在进行新一轮的救世主任务。 在这个世界线重启的世界里，死神依然存在，但时间循环却消失了。 失去死亡循环带来的未卜先知和力量加成，死神也变得虚弱起来。 所以捕捉死神猎杀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柯苏可以轻松完成百神斩任务。 只不过，主线任务里的支线任务也多了不少，很多自称是信徒的家伙找上门来，柯苏只好全都收做小弟，反正本来这个救世主的路线就需要不少手下。 这下子不愁招人了，一出门浩浩荡荡一群人，指哪打哪，让柯苏很有一种黑帮老大的感觉。 【死神纪元：死亡命运】 A国某个高层大厦内，一间阴暗的会议室内，正在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会议。 “灰雾之神冕下就在这座城市，我们必须要保证无人打扰冕下的平静生活，静待冕下救赎世人的那一天。” “这是教典上记载的历史，也是不容改变的神迹，那些妄图揣测神意的异端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戴着假面具的祭祀坐在会议桌正中间，声音中的狂热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的是一些想要拯救灰雾之神，阻止末日到来的灰雾教派成员。 自从全世界范围内的时间倒流后，人们很快发现了自己的重生。 当然，由于这世界上更多的还是那些没有复生，而是在末日刚开始就死去的人，所以重生这件事还是没有摆在明面上。 但是，即使如此，重生的人数也不可估计了，而其中，大部分都是灰雾之神虔诚的信徒。 所以，在这个重生后的世界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纽科市。 这座传说中的神之城，居住着还未脱离人类身份的神明，那护佑了人类二十余年的灰雾之神。 这伟大不可亵渎的冕下，在所有重生的人类心中都代表着一个永生的希望。 无论是否信仰灰雾之神，没有人会错过这样一个人间之神的存在。 有人想要目睹神的尊荣，有人想要救赎即将毁灭的星球，还有些更加卑劣的人则想要亵渎神明的荣光，剥夺神明的救世，将还未恢复神明身份的灰雾之神笼络过去，收为己用。 这样的行为，在虔诚的灰雾教派信徒看来，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同上。” “同上。” “同上。” …… 余下的十几个会议成员双手交叉胸前，虔诚而狂热地表示了对祭祀的赞同。 会议很快结束，戴着面具的众人也要散场了，他们要去前往神明居住的地方朝圣了。 虽然要阻止他人接近神明，但他们这些虔诚的信徒的接近自然是不算在内的。 这些戴着面具的参会者，每一个都拥有着在普通人看来高高在上，难以企及的身份，或是某位竞选总统的政客、或是某位富可敌国的大商人，但此刻，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灰雾之神的虔诚信徒。 在末日时代依靠着对神明的信仰在苟活下去的他们重生回来后全都拥有了过去的权势，对于神明的信仰也更加狂热了。 他们坚信，这是灰雾之神赐予全人类的救赎，要他们跟随神明救赎世人，然后随神明步入永生的天堂。 “灰雾之神永在。” 会议室在众人的齐声赞颂中彻底暗了下去。 而在纽科市中心的独栋公寓里，柯苏刚刚走出了房间，门外就陆陆续续路过了一些NPC，各个用假装漫不经心的姿态路过，实则死死盯着他看，恨不得眼珠子贴到他身上。 柯苏操控人物，露出了一个微笑。 “！！！！” 几个目睹神明笑容的NPC当场昏厥，脸上幸福的笑容不加掩饰，仿佛看到了天堂一般死而无憾。 其他人虽然没有晕倒，但也眼泛泪花，跪倒在地，连声祈祷着什么，在旁边路过的真路人看来，就是一群疯子在发疯。 柯苏操控人物乱转悠，看着身后的人越跟越多，真有种自己在玩小游戏电眼美女的感觉，那是前世玩过的一个小游戏，漂亮的女主角用眼神勾引男生，勾到了，男生就跟在身后了，无聊的时候玩，还真的有点上瘾。 “感觉……重生了一次，突然变成万人迷了……” 柯苏看着身后的众人，哭笑不得。 第51章 人类永生计划 【死神纪元：死亡命运】 街道上, 黑发黑眼的白皮肤畸形儿一脸怡然自得地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一群人神色激动，表情甚至像是见到神明一般的狂热。 这样的场景难免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都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 在这个时代，白皮肤的畸形儿并不受欢迎, 可以说是备受歧视的，这让他们很难去接受一群蓝皮肤的正常人跟在白皮后面一脸谄媚的场景。 咖啡厅内 透过玻璃窗，一个戴着圆边帽的高大男人瑞肯看着街上的一切, 眉头紧皱。 “你真的相信那些疯子的话？” 瑞肯将目光从街上那个白皮人身上收回, 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表情有些嫌弃。 “上帝, 我家里的老妈也相信上帝存在, 信得不得了, 每天晚上起床做礼拜,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从没相信过那些耶稣现世的瞎话。 而你现在告诉我——你，一个常青藤高材生, 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对了, 叫做迈克.科瑞逊是吧……这小子是神明？” 瑞肯挑眉，带着几分戏谑。 “……” 坐在对面的男人梵尼保持沉默, 他的目光一直穿过玻璃窗, 停留在渐行渐远的白皮肤青年身上。 眼神中的情绪复杂, 似乎有着恐惧, 也有着绝望和愤怒, 交融在一起, 让他的表情都显得晦暗不明起来。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瑞肯。 “我劝你不要随便念诵他的名字，在未来，灰雾教派的人宣称祂能够倾听每一个念诵神名的信徒的心声。” 瑞肯看着面前这个入魔已深的好友，一脸绝望，正想要好好跟他掰扯一下唯物主义，就见到好友拿出了一把最新款的手枪。 瑞肯吓了一跳，就听见梵尼低着头，声音低沉地说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末日就快来了，先知看到了一切，灰雾之神是未来的救赎，但是，他同样也是末日的根源。 唯一拯救人类的方法，只有在末日到来之前杀掉他。 杀掉这个灰雾之神的人间化身，阻止末日的到来。” 咔哒——梵尼冷静地将子弹上膛。 瑞肯吓坏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这个好友。 明明昨天还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他熟知这个好友善良害羞的本性。 但现在，看着这个拿着手枪无比娴熟的男人，他竟然感到无比陌生。 “……你、你到底怎么了？你想要干什么？” 瑞肯用身体挡住了好友手中的枪，看向四周，庆幸自己之前定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有高大的盆栽挡着，加上咖啡厅里人影稀疏，这才没有引起骚动。 梵尼神情疲惫，他抬头看了瑞肯一眼，眼神竟如同一个百岁老人一样充满了沧桑。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下一次，我就要去执行任务了，如果不成功，那么世界都要毁灭了，如果成功了，我也活不成了，会被他们撕碎。” 瑞肯不解地看着梵尼，梵尼接着解释：“我希望你能认真记下我接下来所说的话。” “在未来，你死于大灭绝到来时的白光，死的很惨，我不想再回忆，这次，我希望你能老实待在纽科市，哪怕再害怕，也要待在这里，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着，梵尼握紧了手中的枪，抬头看着瑞肯道：“现在，从未来回来的人有很多，仅我知道的就有数百人了，我们并不都是一个派别的。 比如我，所属的是反叛军，我们想要改变未来，杀掉末日的根源，还有的人是狂信徒，他们想要去朝圣，跟在灰雾之神身边。 其中有一个派别全都是疯子，他们想要见证末日的诞生，重新回到那个绝望的时代，并宣称只有真正回归灰雾之神的怀抱，人类才能得到救赎。 他们甚至觉得前世的大灭绝不够彻底，他们……想要让这一次的末日真正到来，所有人类都回归神明的怀抱，达成全人类的永生。” “我在那个地狱里活了二十年，早就受够了，末日绝对不能再次到来了，这群在末日里用宗教笼络人心还不知足的疯子，全都该去死！” 梵尼说到最后，语气愈发激动了，他的咬肌紧绷着，握着枪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在末日里，那群疯狂的灰雾教派信徒仗着灰雾之神而肆意妄为，举行一场场血腥祭祀，高层们活的与末日前一样奢侈享受。 而现在，回到了过去的他们竟然还不满足，还想要再次回到那个让他们能肆意享受的时代，哪怕代价是无数人类的性命。 “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瑞肯听不懂梵尼在说什么，但他能看出梵尼的痛苦，于是沉默了下来，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老友。 可事实上，梵尼并不需要人安慰。 他很快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给瑞肯留下了一个避难地址，然后就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只留下瑞肯一人不知所措地拿着记着地址的纸条，满脸茫然。 他还是不太相信梵尼所说的一切，但是多年好友的话，他还是要尊重的，因此留下了纸条。 瑞肯很快也离开了咖啡厅。 而此时，已经完成了今日份的死神猎杀任务的柯苏遇到了所操控角色的队友们。 克莱尔一脸迷恋地看着柯苏，语气亲昵：“迈克，你今晚有空吗？到我家来好吗？为了感谢你最近帮大家杀死了很多死神……” 说着，克莱尔靠在了柯苏操控角色迈克的肩头。 “不要太辛苦了，反正时间循环已经结束，死神变得很虚弱了，我们不用赶那么急也可以的，我今晚陪你歇一歇好不好？” 经过了末日那么多年的摧残，重新回到过去的克莱尔一反往日对迈克的冷漠，大献殷勤，反而是迈克变得冷漠了许多。 在不知详情的众人眼中，两人的角色可以说是完全调转了过来。 其他队友看得一脸震惊。 “额，克莱尔你……”有人面露不解。 虽然迈克确实变得很厉害，甚至能够轻松杀死死神这种神明，但这也是因为时间循环停止了，死神的力量有所削弱。 连他们拿着武器都能干掉一两个死神，相比之下，迈克的厉害也就不那么让人震撼了，顶多让队友们不再拿歧视的眼光看着迈克罢了。 以克莱尔平时对畸形儿的鄙视，怎么也不至于舔到这种份上，简直像是没有尊严了一样，热脸贴迈克的冷屁股。 克莱尔没有理会队友的惊讶，兀自跟柯苏调情似的说话。 队伍中，有几个队友看着这一幕，面容扭曲，神情带着嫉妒。 只不过这嫉妒并不是朝着迈克，而是克莱尔。 克莱尔这个贱女人，居然仗着自己的姿色勾搭灰雾之神，也不想想过去是怎么对待灰雾之神的人间化身的！ 面露嫉妒的队友有男有女，他们都是从末日回来的人，自然对灰雾之神的真实身份了如指掌。 但是由于过去他们对迈克并不是很友好，有过霸凌行为，所以如今回来好几天也不敢太亲近，生怕惹怒了真实身份是灰雾之神的迈克。 也只有克莱尔胆子很大，脸皮也厚，仗着迈克曾经爱慕自己而主动缠了上去，让人看着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靠近灰雾之神的人是自己。 毕竟是一个神明的化身，多凑近一些说不定等到末日到来的时候就能变得安全一些，没准还能拥有某种超能力。 不知道NPC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的柯苏面无表情地点了拒绝。 这个重生后的NPC整天跟犯花痴一样缠着自己，有时候真的很烦。 如果不是要走救世主路线，而不是全员屠杀路线，他都想让这个NPC早点下线了。 粘人的克莱尔被迈克推开了，但她依然没有放弃，跟在迈克身后嘘寒问暖，她的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重生回来之后，死神的威胁早已不被她放在眼中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抓住灰雾之神这个人间之神的心。 好不容易离开了末日，回到了曾经懊悔到日夜难眠的过去，克莱尔发誓自己不会重蹈覆辙了。 她不要再成为教典中那个被唾骂的，抛弃神明的女人，而要成为神明的妻子。 只要能挽回迈克的心，她就能够在即将到来的末日里成为灰雾教派的神母！ 克莱尔想象着美好的未来，漂亮的脸蛋笑的更加妩媚了，凑上前，又一次试图搭讪调情。 钢铁直男柯苏看着克莱尔，果断选择拒绝交流，让这个NPC离自己远一点。 被灰雾之神两次拒绝的克莱尔很快就被早就心生不满的队友们挤到了后面，看不见人影了。 柯苏满意了，他跟余下的队友们简单交流了一下，然后就解散队伍，回到了角色的独栋公寓。 这个游戏只有回到公寓里才能加速时间到达明天，继续主线任务，他不想耽误时间。 独栋公寓里，柯苏操控角色打开了房门，看到屋里多了一群不请自来的兜帽人。 这群人全都笼罩在黑色兜帽长袍里，安静地站在客厅里，将本就不大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冕下，您回来了！” “永生无上的冕下，您卑微的信徒向您行礼！” 十几个人的声音齐声响起，带着惶恐和狂热的崇拜。 全身心信仰着灰雾之神的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活着的灰雾之神，激动到浑身发颤，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抬起头，用虔诚的眼神注视着灰雾之神。 只见黑发黑眼的白皮肤青年眼神平静地看着房间内的一群陌生人，脸上依然带着一贯的微笑。 他没有感到惊讶，而是坐到客厅沙发上，像一位仁慈而全知全能的神明，知晓信徒的来意，不带丝毫意外。 看着神明的一举一动，众人愈发敬畏。 果然，哪怕只是灰雾之神的人间化身，也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伟大和仁慈，全知全能的神明让人看一眼就会感到全身心的臣服。 而实际上，柯苏正在翻看任务面板。 他很快发现面板上多了一个名为【人类永生计划】的支线，接受之后可以获得更多的经验值，以及到剧情最后多出一个结局。 总觉得这游戏越玩越长了。 柯苏点开了这条支线的详细信息，发现这个世界的NPC们戏还挺多的，有的要来谋害他，有的要来求他灭世。 这群兜帽人就是来祈求他灭世的。 也就是支线任务，所谓的【人类永生计划】。 要达成这个支线任务就要所有人类都融入灰雾之中，成为宇宙中的星尘，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柯苏之前已经达成了一个灭世结局了，所以对这个灭世结局不是很感兴趣。 不过由于游戏结局收集癖，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集齐所有结局，于是点了接受。 之前因为那些蜂拥而至的想要来追随他的信徒们，柯苏已经接受了一个成立灰雾教派的救世任务，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类永生计划】的灭世任务，任务面板上的支线任务一时间显得很拥挤。 反正债多不压身，柯苏看着文字密密麻麻的任务面板，如此想道。 抬头看了看时间，柯苏发现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十点钟了，该睡觉了。 于是柯苏关闭了【死神纪元】的副本页面，在副本的时间进度页面选了加速二倍速，这样等明天下班回来就可以直接等到世界线结尾的部分了。 这也是攻略中写出的速通方法。 时间加速后，支线任务大多数只需要NPC们自己走剧情，不用他亲自去走剧情了，他只需要大结局的时候打一打BOSS就可以。 目前主线任务的通关道具已经搜集的差不多了，只等支线任务完成，就可以直接给死神们下诅咒，然后团灭死神，达成救世主的结局。 柯苏也有点玩腻了这个游戏，只想要打出大结局。 他为了保持新鲜感特意没有查看攻略的结局，因此对不同结局很有兴趣。 这是支撑他玩下去的动力。 关掉电脑，柯苏洗漱后就上床休息了，他将明天的闹钟定为七点，然后就沉沉睡去了。 卧室里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只有电脑显示屏散发着微光，渐渐暗淡下去。 而【死神纪元】中的世界，时间在飞速流动中。 失去了柯苏操控的角色仍然坐在沙发上，神情淡然地沉睡着。 客厅里的兜帽人们起初不敢冒犯，就这么恭敬地守在一边，直到夜色深沉才退去。 后来也每日前来做祷告，希望神明知晓自己的虔诚。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所有人都发现，灰雾之神的人间化身似乎不再醒来了。 那沉睡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灰雾之神一连睡了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有如神迹一般，灰雾之神滴水未进却仍然保留着生命体征。 而被人们惧怕着的末日也迟迟未曾到来，似乎是因为灰雾之神的沉睡压制住了末日。 某一日，又一次祷告结束后。 兜帽人们看着沉睡的神明，他们沉默着靠近，似乎有某个计划正在慢慢酝酿。 而在外界，灰雾之神几个月未曾露面的事情，也在全世界范围内的重生者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虔诚的灰雾教派信徒并不相信高层们所谓神明沉睡的说辞，认定是高层将灰雾之神藏匿了起来，不愿让他们见证神明救赎世人的一幕。 反叛军的人也怀疑是灰雾教派的高层察觉了他们的计划，保护起了灰雾之神，他们不得不重新开始计划，决心要在神明觉醒之前杀掉祂。 一时间，世界暗流汹涌，风雨欲来。 而实际上，灰雾之神的化身迈克科瑞逊已经被转移到了A国某个地下军事基地中。 在确认灰雾之神没有知觉和意识之后，教派中的祭祀，也就是兜帽人中的首领开始了一场名为【人类永生计划】的实验。 实验的主体是……一尊沉睡的神明。 * 第二天，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柯苏很快收拾好了自己，启程前往公司上班。 他已经进入了社畜的角色之中，准备全身心投入工作了，于是走之前并没有查看电脑中的游戏，而是直接离开了家门。 搭乘地铁，柯苏来到了位于丽市郊区的公司。 此时已经临近八点钟，公司里人来人往，似乎都来得很早。 “柯苏？你来的好早啊，其实不用那么早的！” 在办公室里忙活着泡咖啡的辛昀看到了柯苏，满脸笑容地打了声招呼。 柯苏礼貌回礼，问道：“前辈，我们什么时候去剧院？” 辛昀愣了一下，没想到柯苏这么积极，于是解释说自己忙完这里的事情就带着柯苏去那所剧院。 闻言，柯苏看了看辛昀正在忙碌的事情，泡咖啡。 “啊，不是的，是给几个前辈泡的咖啡，他们辛苦加班了很久，所以拜托我泡咖啡的！”辛昀看到柯苏的目光，连忙不好意思地解释着，生怕柯苏误会自己耍前辈架子。 给前辈泡咖啡？ 还不太习惯这个世界等级森严的职场制度，柯苏露出迟疑的表情，看向了不远处的办公区域。 那里正坐着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坐在工位里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表情都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余言，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平常不都是很晚才来吗？” 染着红色头发的青年笑容谄媚地看着坐在中间工位里的男人。 名为余言的男人穿着露出腰肢的小西装，面色有些深沉。 “今天任务有点多，需要多做准备……对了，那边那两个人，都是最近新来的新人吗？” 余言察觉到了旁边投来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了两个西装革履的家伙。 一看就是两个还没认清这个公司真面目的可怜虫。 “好像是吧，反正看着就不像是能活的太久的样子，希望他们今天出任务能活下去吧嘻嘻嘻……” 几人笑作一团。 第52章 流动戏剧院（1） 对于新来公司的同胞, 早已在这座灵异公司挣扎求生许久的前辈们并没有什么同情心之类的东西。 真的善良的人也早就在那一次次的灵异任务中死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因此对于不远处那两个傻乎乎的后辈，众人眼中只有讥讽。 “今天是新一轮任务派发的日子, 那两个人可能是前几天来的，没赶上时候，所以没发现自己工作的真相。” 另一个紫发青年跟着说道，看向余言的眼神闪闪发光。 在这公司里的所有人类看来, 余言都是一个奇迹。 凭借自己的努力, 在短短两年时间里达成了公司有史以来最高的业绩，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最强者，比公司里的许多灵异事件本体还要强大。 在围在余言身边的他们眼中，余言简直成为了一个类似神明的存在。 “余言前辈, 刚才我领到了任务，似乎跟您是一路的……” “……是吗, 那正好, 我正嫌队里没有熟人……” 余言听了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后，彻底搞明白了对面那两个人的身份，对柯苏和辛昀这两个菜鸟新人失去了兴趣。 刚才出声询问是因为他觉得其中一个黑发青年有些眼熟, 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下意识想要探究，现在得知确实是新人之后，他就没了兴趣。 身为一个早已登顶的老人，他并不关心新人的事情。 这样想着，余言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慵懒起来, 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众人聊天, 等待出任务的时间到来。 他昨天才跟公司老板定下了获得一个高级契约的约定, 今天也已经接到了任务, 这个任务很棘手，有这几个炮灰做伴，他也能多一些胜算。 柯苏看到那几个奇装异服的家伙嬉笑了起来，声音很大，在空旷的工作区域里显得很刺耳。 习惯了这个世界各种奇葩现象的柯苏对这些染着各色头发，服装奇葩的家伙没什么感觉，移开了视线。 然后，他看到辛昀已经泡好了咖啡，正小步跑着送到了那七个人的工位上，那毕恭毕敬的样子，让人顿时心生些许成年人的辛酸感。 由于咖啡很烫，又没有托盘之类的东西垫着，辛昀每次只能端上去一杯，来回跑着，气喘吁吁。 “……” 柯苏站在一边，看着辛昀累的满头大汗，微微叹气。 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为了一点生计也是对甲方点头哈腰，往往还讨不到什么好处。 因此，柯苏能理解辛昀此番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辛昀家中有个弟弟，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公司还老是倒闭，想也知道他平时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种境况下，他对这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显得过分重视，对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前辈们展露如此谄媚的举止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这样子显得有些懦弱就是了。 柯苏想到这里，恰好看到辛昀给一个红发青年递了一杯咖啡，却被训斥泡的太烫了，只能点头哈腰地道歉。 见状，柯苏眉头微皱，对辛昀这个友好的前辈还是很有好感的，于是帮他拿了一杯咖啡，往那些陌生的前辈们方向走去。 嫌弃太烫的话，换一杯不就好了。 “辛昀前辈，我帮你拿咖啡过来了。” 柯苏声音淡淡，将手中的咖啡放到了红发青年桌子上。 这是辛昀之前泡好的咖啡，温度应该可以，反正柯苏没觉得有多烫，端过来很轻松。 “谢谢！谢谢柯苏！真是帮大忙了！” 辛昀被红发青年训得跟孙子一样，看到柯苏过来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笑容满面，只觉这个后辈人真的很好，居然还来帮忙。 他其实都做好了被后辈鄙视的准备了，连他都瞧不起如此卑躬屈膝的自己。 “啧，又端过来一杯热咖啡有什么用？给老子泡个常温的有这么难吗？一个两个的……”全是废物。 红发青年看着桌子上多出的一杯咖啡，神情嫌恶厌烦，说着，他转头往柯苏方向看去。 被咖啡烫到的他气还没消，当即想要把火气撒在柯苏身上。 可是一抬眼，坐在工位里的他对上了柯苏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目光。 这个陌生的新人有一双异常漆黑的眼眸，瞳仁仿佛深不见底，散发着深深的寒意，让红发青年即将说出来的话都咽了回去，莫名颤了一下，手脚冰凉。 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这个新人有点可怕。 原本要站起来给新人一个刻骨铭心教训的红发青年喉结动了动，僵在原地不动了。 红发青年奇怪的表现引来了同伴紫发青年的注意，看了过来。 他看到了柯苏的侧面，对他细皮嫩肉的样子表示了不屑：“这小子长得可真够小白脸的，怎么了红哥，这小子惹你生气了？要不要我替哥教训教训这小子？” 柯苏闻言，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没想到自己上班第一天就要面临职场霸凌，原因只是自己递过来的一杯咖啡。 真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当社畜了，柯苏觉得自己对这个未来世界这种畸形的职场有些厌烦感。 滋啦滋啦—— 随着柯苏情绪的变化，公司内的灯光有些闪动，发出电流的滋滋声音，在公司内游荡的灵异们迅速缩到了不见过的角落里。 顶层办公室里， 正在收拾包裹准备逃命的老板沉默地看着猩红色的血肉开始在公司内部蔓延，肆意生长，如同活物一般随着呼吸鼓动着，将原本豪华的大楼内部装饰成一片人间地狱。 “……” 老板用重新长好的手指颤抖着点了一根雪茄，还带着焦黑的嘴巴吸得很艰难。 不知为何，它觉得自己跑不掉了，有点自暴自弃。 楼下， 红发青年一把踹开了紫发青年，心中突然升起巨大恐惧的他喘着粗气，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合作过许多次的小弟挫骨扬灰。 “给老子闭嘴！老子喝个咖啡而已！你在这吵嚷个什么劲儿！打扰了余言哥怎么办！” 红发青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说出自己真正害怕的东西，而是将原因归咎于余言。 可实际上，背对着身后那个陌生后辈的他连头都不敢回，浑身颤抖着，几乎要站不稳了。 他真正害怕的，是身后那个叫做柯苏的后辈。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新人，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那是一种如同面对十分强大的灵异事件的感觉，巨大的恶意来自四面八方，让他无法呼吸。 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没脑子的小混混，但实际上，红发青年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员工了，他也兑换了不少能力，因此对于危险的感知度还是有的。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何一个新人能有如此强的压迫感，甚至让他汗流浃背，有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 “可是……可是……余言哥不是去上厕所了吗？”这关余言什么事情？ 被踹的肋骨险些骨折的紫发青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大，不明白红发青年为何性情大变。 往常他这样教训他人可是让红发青年很满意的。 工位附近的其他人也一脸惊讶，刚才的争执只在这一块区域，声音也没多大，所以另外四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余言此时刚从厕所里出来，走到了附近，饶有兴致地双手抱胸看戏。 这些人在他眼中都是一些将死之人，在临死前跳梁小丑般的吵闹，让他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看起戏来也兴趣浓厚。 “……辛昀前辈，咖啡送完了，我们走吧。” 柯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人狗咬狗的场面，表示很无趣，他想要快点去挣钱了，不想在这群人身上多耽误时间。 如果要来职场霸凌，他奉陪到底，大不了打一架就是了，如果是围观这些人打架，那他就恕不奉陪了。 而且，他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就是昨天从老板办公室里跑出去的人。 这人疑似被潜规则了，目前不确定当时低着头跑出去的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所以柯苏决定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免得那人认出自己感到难堪，甚至生出报复心理，毕竟遭遇了这种潜规则的事情，心态扭曲，害怕被人爆出来很正常。 总之，柯苏不想再惹什么麻烦事情了，这公司真是乌烟瘴气，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好事。 闻言，辛昀愣愣的点了点头，跟着柯苏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前往电梯方向。 被柯苏吐槽了一番的余言若有所感地顿了一下，莫名有种恶寒，像是被什么无以名状的存在关注了一样，毛骨悚然。 而在柯苏与辛昀离开后，公司内部的灯光闪烁也停止了。 高层办公室里的老板脸色变好了一些，准备一会儿就想办法跑路了。 至于公司里那些跟自己签订了契约的灵异事件们，只能让它们自求多福了。 这样想着，老板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转移到另一个更加古朴的椅子上，拿着各种契约书和收集来的道具，准备将本体也转移了。 下一秒，全公司的灯光全部熄灭。 明明是早晨，朝阳初升，公司内却如同陷入漆黑深夜，伸手不见五指。 无论是在公司里的灵异们，还是等待出任务的人类，全都被困在了这数百层的大厦内，听到了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寒冷，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一种源自基因深处的恐惧，让他们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窸窸窣窣—— 低低的耳语般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愈发骇人。 有人试探性地打开了手电筒，光芒所至之处，猩红可怖的血肉疯狂生长，并向着光亮处扑来，吞噬一切想要逃离大厦的光芒。 原来，整座灵异公司都陷入了一团巨大的血肉之中，如同深陷血肉地狱，每一寸墙面、地板都被血肉占据。 “嘶——！！！” 所有发现真相的人类们都满脸惊恐，在大厦里疯狂逃窜，想要找到逃出去的路。 随着时间的流逝，公司里的血肉也越来越多了，大有一种要把公司裹成一团肉茧的意味，让人细思极恐，不知道在这肉茧破开之后会长出怎样可怖的灵异事件来。 虽然不知道公司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想也知道，连灵异公司这个灵异事件都无法摆平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没准是另一个灵异事件要来吞噬【灵异交易公司】了，这种事在以前执行任务时不是没遇到过，每次遇到都是一场灾难。 因为两个灵异事件的吞噬过程，对参与其中的人类来说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痛苦的死亡。 如果不趁早离开，只怕他们就离不开了。 因此，具有丰富灵异事件经验的人类员工们都开始寻找出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愿呆在原地等死。 而与之相反的是公司里的灵异事件们，它们显得异常佛系，看着公司里的人类员工乱窜，也没有任何想要杀人的打算。 只有在被触发了杀人规则的时候才会出来懒散地杀个人，余下的时间全都缩在角落里，任由无尽的血肉挤占自己的生存空间。 高层办公室里， 老板默默放下了手中打包好的行李，用颤抖的手再次点燃了一根雪茄。 环顾四周，老板认命地坐回了办公桌后，表情安详到有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 他所坐着的椅子后，是整个被血肉包裹的办公室。 老板抽了一会儿烟，还没吐出烟气，就被逐渐蔓延上来的带着趋光性的血肉裹住了，烟头明灭的火光也被血肉覆盖。 模样像个血肉蚕宝宝的老板看着手里还没被血肉完全覆盖的烟屁股，努力凑上去想吸最后一口，最后被糊了一脸血肉，彻底被裹在了猩红色的泥泞血肉之中。 老板：“……” 很快，整栋百层大厦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从正常人的视角看去，这栋高层写字楼在丽市郊区变得异常不起眼，连大楼广场上投影的全息影像都渐渐熄灭了，如同被废弃的其他烂尾楼一样安静无声。 但是从鬼怪们的视角看去，这是一座完全被血肉包裹的百层大厦，肉茧像是孕育着胎儿的胎囊一样鼓动着，一呼一吸间便是恐怖的气息弥漫。 那是一股源自亘古久远的气息，灰色的无名之雾缠绕其中，仿佛在遵循着着某个伟大存在的意志，将这个大厦完全净化，最后变成伟大存在想要的样子。 …… 要是公司能不那么乌烟瘴气就好了，不然真待不下去了…… 此时，坐在地铁里的柯苏如此想道，他真的受够了这公司里畸形的人际关系了。 老板随意潜规则别人，同事也随意欺压新人，简直明目张胆。 柯苏不想去想这些烦心事了，索性玩起了手机。 他翻看着手里的手机，查看最近的新闻。 自从之前的奇异天象过去之后，国内就没什么新的大新闻了，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关于政界的新闻倒是有很多。 柯苏随便扫了一眼看到一堆不认识的人名，昆德明、郑彭魄……，似乎是临近竞选总统的提名时间了。 柯苏不感兴趣地关了这个新闻，继续翻看其他内容。 辛昀则是坐在一边紧张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这是他第一次跟客户推销保险，难免有些紧张。 柯苏昨晚就看过这些资料了，所以并没有再看，他安慰了辛昀几句，反正是第一次推销，失败了也不要紧，公司又不会扣钱，重要的是积累经验。 “你说得对！我确实太紧张了哈哈哈！”辛昀放松了些，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怎么推销的话题，很快，地铁就到达了站点。 “就是这里了，往前走个两百米就到地方了。” 辛昀看了看地图，指着远处一个村庄的方向说道。 柯苏抬头，看了过去，隐约看到了一片高矮不一的房屋，俨然一副破旧乡村的模样。 看来即使是未来世界，乡村也是这幅样子啊。 对了，那个流动剧院的名字，叫做什么来着……资料中好像没有提及，一会儿要好好组织措辞才行。 柯苏想着一会儿如何去推销保险，跟着辛昀，朝村庄的方向走去。 第53章 流动戏剧院（2） 丽市郊区 偏僻的村庄外, 道路陈旧开裂，黄沙飞舞, 不时响起乌鸦的嘶哑叫声。 城市中的各种高科技产物在这里仿佛完全绝迹，与柯苏记忆中的村庄有的一拼，如果不是路边还有几辆报废的流线型未来汽车，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回了地球。 走近一些，从村口看去，整个村子都人烟稀少, 风沙阵阵，颇感凄凉。 柯苏不禁怀疑，这里真的会有人买保险吗？ 想起前世看到的那些到处奔波遭人白眼的保险推销员们, 柯苏顿感前途无亮。 “咦，这几辆车怎么会停在这里？” 柯苏面瘫着脸刚准备走进村庄，就听到辛昀带着讶异的声音。 扭头看去，发现辛昀走到了路边停着的几辆带着破损痕迹的大型汽车边, 面露惊诧。 “这几辆车，看上去好像装甲车啊……” 辛昀扒在内部受损严重的车架子上, 仔细查看车子的结构, 俨然一副车迷的样子。 “跟我以前在论坛上看过的那种军方用的车很像……”说着，辛昀还拿出手机对比了起来。 “实在太少见了……车里没人, 这些车为什么没有被军方回收？” 辛昀满脸探究，摸索了一会儿, 发现车子上还有弹孔和被撕裂的痕迹，疑似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枪战。 这种车子很少见吗？ 柯苏听到辛昀的话后, 看了一眼车子, 无法理解辛昀此时的激动。 他隐约记得自己见过好几次这种车厢很大, 整体呈现流线型的车子, 比路上其他汽车都要常见。 无论是地铁附近，还是大学城附近，亦或者是医院附近，全部都是这种车子在路上行驶。 “……” 过了好一会儿，只差把车子翻个底朝天的辛昀才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领着柯苏继续朝村庄走去。 “真对不住，我是个军迷，对这种东西有点敏感了，我们还是先去办正事吧，等办完了我再回来看看！”辛昀满脸歉疚，为自己刚才耽误时间的行为感到歉意。 柯苏表示自己没事，他不在意这种小事。 他在心中叹息，这个叫做辛昀的前辈人确实很好，但是却有点太介意他人的想法了，只不过看一看新鲜事物罢了，没有必要为这种小事道歉。 不过想也知道，这应该是以前的生活给他带来的后遗症，柯苏对此爱莫能助。 两人很快进入了村子。 村里的情况就跟在村口看到的一样，路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连声狗叫都没有，静的有些渗人。 而资料中所说的流动剧院也没有踪影，两人在村子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负责带路的辛昀有些困惑地看着周围，不知所措。 这跟资料里说的不一样，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他第一次带着后辈去推销，要是连地方都找不到可就太丢人了。 都怪自己能力不足。 辛昀失落地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连头都不敢回，生怕看到柯苏失望和鄙夷的目光。 虽然啊身后的柯苏只当自己在旅游，颇有闲情逸致地抬头看乌鸦从天边掠过。 而就在辛昀感到尴尬和自责时，他突然看到了村子里唯一开着门的地方，一座古朴的神庙。 “那里有座庙是开着门的，我们去里面看看……” 说着，辛昀迫不及待地小跑着过去，希望自己能找到人问路，不再如此丢脸了。 刚进入庙里，辛昀抬头，看到了神台上的女神像，和女神像脸上那诡异邪恶的笑容。 嘶嘶—— 辛昀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毒蛇的嘶鸣，类似濒死的危险感让他惊悚地白了脸，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和恐怖，来自生物的本能让他几乎无力动弹。 “……” 此时的庙外，柯苏看了看神庙的名字——巧姬庙。 巧姬是联邦本土一个很有历史渊源的女神，据说可以保佑人平安顺遂，还能给想要孩子的家庭送去男孩。 跟前世地球上的送子观音有的一拼。 柯苏一年来没怎么出过门，对这种异域特色的神庙还是很感兴趣的，他跟着走了进去，看到前辈辛昀正呆愣愣地站在神庙中的神像前，做出了一个作揖的姿势。 好像是在拜神，只不过姿势有点怪异。 柯苏好奇地走近，看到神台上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女神，衣袂飘飘，雕琢精致。 咔擦—— 女神像裂开一道缝隙，似乎是年久失修，风化严重，寒风顺着大开的庙门吹进来，似乎连神台上的女神都颤抖了起来。 柯苏对上了女神像的眼睛，大理石雕琢成的凤眸狭长，自有一番神韵，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远，眼眸下多了一道泪痕一样的裂痕，看着有失美感。 柯苏看了一会儿神像就失去了兴趣，转头看向前辈辛昀，发现他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就瘫坐在地，一脸恐惧地看着面前的神像。 “？” 柯苏顺着他的目光重新看向了面前的神像，发现女神像依然端坐在神台上，裂痕依旧，一副要散架的样子，看不出任何可怕之处。 他搞不懂辛昀为什么一副好像见到鬼的样子。 辛昀瘫软在地上，眼神失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对上柯苏看奇葩的眼神，他也愣了，颤巍巍地在柯苏的帮助下从地上爬起来，很是尴尬。 “呃，对不住，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好像听到了蛇的声音，然后就记不清了……” 看着面前毫无异状的神像和满脸奇怪的后辈，辛昀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他其实想说这神像有点吓人，看着让人很不舒服，但是这种话说着很像疯话。 再加上，他也不知道刚才的自己是怎么了，所以只好如此解释，宁愿被人以为是自己太怕蛇了。 辛昀只记得自己在刚才进入庙内的时候意外与神像对上了眼神，还听到了毒蛇在耳边吐信似的声音。 那瞬间的恐怖感几乎让他感到窒息，以至于全身都无法动弹，他只能感觉身体自己摆出了一个作揖的姿势。 之后，辛昀的意识就变得很模糊了，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后辈柯苏进了庙里，然后就是这瘫软在地上的尴尬场面了。 在一个后辈面前露出如此不堪的一面，辛昀简直无地自容。 他羞惭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勉强挽尊解释道：“我、我本来是想要来拜拜神来着，毕竟、毕竟入乡随俗嘛……” 柯苏看出了辛昀的窘态，很体贴地没有继续探究了。 虽然并没有看到蛇，但眼看辛昀已经快羞愧到哭出来了，柯苏也只好安抚道：“确实，入乡随俗好办事，一会儿推销保险应该也容易些，我也拜一拜吧……” 说着，柯苏双手合十，学着辛昀刚才的姿势作揖。 他不知道这世界的祭拜习俗，所以照着做应该是最保险的。 就在柯苏闭上眼，垂头祭拜的一瞬间，来自宇宙最深处的深渊气息仿佛降临在了此处，亿万光年外的天体透过空间缝隙显露气息，猩红血肉在内层空间蔓延。 轰隆—— 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阵阵，在人类肉眼不可及之处，无名之雾团团簇拥，将整个村落包围在了内层世界之中，逐渐蚕食。 无数诡异莫名之物在阴影中滋生，沐浴在伟大存在不经意间的祭拜之中，迅速成长为在里世界庞然大物的存在。 一刹那，仿佛整个宇宙的意志都在观察着接受伟大存在祭拜的伪神，带着好奇和审视，一旦发现有欺骗伟大存在的意图就会将其碾作尘埃 而很不幸，仅是伪神的蛇女神显然是在欺骗伟大存在的意志。 现实世界中，直面伟大存在祭拜的蛇女神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在面对人类时无比残暴的它在此刻柔弱如蝼蚁。 它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和混沌在身周游弋，内层世界血腥暴虐的气息挤入它脆弱的躯壳仿佛在为它的幸运祝贺，又仿佛在嬉笑它的自不量力。 欺骗伟大存在的它即将接受到这世上最恐怖的惩罚。 蛇女神颤栗着。 它能感知到，在黑暗中，有无数可怖的存在正冰冷注视着它，并在逐渐靠近，直到最后完全抹消掉自己的存在痕迹。 此刻，本来只是照例狩猎人类的蛇女神恨不得将刚才那个不自量力的自己碎尸万段。 早知道蛊惑一个人类会引来如此可怕的存在，它哪里敢在这人类面前暴露丝毫力量。 窸窸窣窣—— 然而，此时的懊悔已经毫无用处。 内层空间里，血肉蔓延，将动弹不得的蛇女神束缚在原地，将它的本体勒出了细密的裂痕。 咔擦——咔擦—— 石像裂开的声音传来。 现实世界，等柯苏抬起头再看向神台时，神像已经完全裂开两半，就差最后粉身碎骨了。 骨碌碌—— 女神像的头颅更是滚落在地，从眉心裂开的裂缝直到下颌，几乎把头颅分成两半，本来带着笑的美人面也变成了格外凄凉。 还保持着双手合十的柯苏：“……” 目瞪口呆的辛昀：“……” 沉默了一会儿后，柯苏小声问道：“如果一会儿村民来了，跟他们说是神像自己裂开的，他们会相信吗？” 辛昀呆滞地看着柯苏，摇了摇头，十分老实地回答道：“这看着像是被斧头劈开的……” 柯苏眼皮跳了跳，捂住了自己的钱包，他觉得很不妙，于是看了看那还没碎成碎片的神像，艰难地问道：“一般来说，神像修复要多少钱来着？” “最低125300元，我们平摊需要62650元。”辛昀特意查了查手机。 柯苏：“……”谢谢，其实不用那么详细的。 咔擦—— 不知缘由的，内层世界的侵蚀戛然而止，神像的碎裂也悄然停止了，蛇女神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第54章 流动戏剧院（3） 神庙内, 安静无声。 柯苏与辛昀看着神台上快碎一地的神像，神情凝重。 刚才两人探究了一番如何赔偿村民的问题，但是怎么算都发现两人根本无法承担如此一笔巨款。 因为如果要赔偿, 按照联邦法律, 除了神像修复费用之外，还要包含对整个村子的精神损失费用, 只怕付了钱的第二天，两人就要沦落街头了。 于是，难兄难弟的两人开始思考其他可以不用赔款的方法。 毕竟这神像损坏确实非他们所为，但村子里的监控摄像头已经录下了他们进入神庙的场面，就是想推脱都不好洗清嫌疑。 良久，柯苏沉声道：“不如, 我试试拼回去？” 这做法说来有掩耳盗铃的嫌疑, 但是也是此时唯一的办法了。 或许等拼回去之后它在村民们面前再次裂开，他们会以为是神像自己裂开的, 那样的话, 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辛昀有些迟疑, 但想起那巨额赔偿款，他妥协了, 拿出了一瓶胶水。 “我刚好带了胶水……”辛昀笑容腼腆。 柯苏拿过胶水，道了声谢。 这种胶水在这个未来世界很常见。 与前世的胶水不同, 这是一款具有修复功能的胶水, 一般可以用来修复破损的机器，效果很不错, 很多几乎报废的机器都能救回来。 但鉴于它过一段时间就会在空气中蒸发, 失去粘合作用,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一般穷人的选择, 饮鸩止渴罢了。 不过这东西用在此时刚好。 有了胶水，柯苏也有了些底气，他认真地将地上的碎片都捡了起来，开始拼神像。 辛昀在外边把风，以免有村民提前发现他们。 柯苏先用胶水将女神像没有完全开裂的身体黏合完毕了，然后，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开始拼接头颅。 捧着这颗从中间裂开的头颅，柯苏全神贯注，漆黑的瞳仁恰好与女神像的眼珠对上。 咔擦咔擦—— 被柯苏捧在手中的女神像头颅似乎裂开得更狠了，眼下泪痕一样的裂缝也越发深，犹如一颗美人头在痛哭流涕乞求着什么。 眼看这神像头裂的更开了，柯苏吓得赶紧用胶水糊了上去，总算将神像头给粘好了。 接下来就是更加细致的碎片黏合了，柯苏一片一片地拿起碎片，往神像上贴。 柯苏贴着贴着，颇有种在游戏里捏脸的感觉，于是很快就沉浸其中，变得熟稔起来，娴熟的样子简直如同一个雕刻大师。 呼呼—— 而就在柯苏专注地拼接神像时，庙门外，寒风阵阵。 此时的内层世界，天空汇聚着浓墨般的乌云，雷霆大作，风云变色。 空间裂缝遍布，灰色的无名之雾混着神秘莫测的天体之光在这个血腥恐怖的内层世界处处闪现，如同末日降临。 而在变幻骇人的天象之下，是一座古朴整洁的神庙，庙内遍布狰狞猩红的血肉。 无数无以名状的存在们瑟缩在神庙角落里，不敢抬起头直视神台所在的位置。 它们在内层世界堪称庞然大物，拥有诡异莫名的力量，原本足以在内层世界里呼风唤雨，此时却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尽量不引起神庙内某个伟大存在的注意。 那神台之上，本来是伪神所在。 可现在，却只有一团割裂了时间与空间的无以名状的混沌，那是不可直呼其名的伟大存在。 从众多生存在内层世界夹缝中的无以名状们看来，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似乎很认真地创造着什么，手指颤动间便是空间的崩毁，无数条空间裂缝产生又消失。 仅仅片刻间，整个内层世界就濒临破碎了。 而那个名为蛇女神的伪神更是在那无尽混沌中被拆解，又重新组合。 将本身的存在概念都重组了不知多少次，直到最后连惨叫声都不存在了，它才终于重新勉强恢复了自我意识，哆嗦着被束缚在神座上，不敢动弹丝毫。 伟大存在停下了手，蛇女神也被重新组合成了一个不知道还是不是本体的神像，端坐在神台之上，带笑的眉眼让任何直视的生物和非生物都感到毛骨悚然。 “终于拼好了……” 忙活了半天，终于拼好了神像的柯苏走下神台，看着面前的杰作，满脸欣慰。 他就知道，自己的手艺还是可以的，这拼的简直跟以前没有两样了，谁都看不出来这神像之前都快裂开完蛋了。 “前辈，好了进来吧，你看看这还可以吗？”柯苏有一种向小伙伴炫耀自己杰作的迫不及待。 难得拼的如此完美，没人欣赏岂不是太遗憾了。 听到柯苏的呼唤，门外恪尽职守，顶着寒风，眼观四方的辛昀终于打着颤走进来了，脸冻得通红。 也不知道这天气怎么了，明明才夏末时节却冷得如同寒冬腊月，辛昀被冻得不轻。 “拼好了吗？真快啊，柯苏你真的很……厉……” 辛昀抬起头，原本打算表达赞美的话语也噎在了喉咙里，脸上的笑容逐渐冻结，失去了表情。 只见古朴的神庙内，神台上端坐着一尊坐姿端庄的女神像，美人头被胶水结结实实地粘了回去，浑身的裂痕也被胶水遮掩了起来，看上去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如果不是事先得知这是一尊破碎过的女神像，辛昀都要以为这是一个完好无损的神像了。 但是，莫名的，辛昀在看到神像的第一眼就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脑袋犹如被一把重锤狠狠砸过，天昏地暗，眼前发黑。 阴森的神庙里，阴暗无光，神台之上，破旧暗沉的红色帷布随风轻荡，女神像脸上的笑容像是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阴森恐怖，充满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惊悚意味，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浑身战栗。 一瞬间，辛昀瞳孔失去焦距，仿佛看到了一片弥漫天地的无名之雾，天体之光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破碎巨量的信息挤入他脆弱的灵魂，密密麻麻的血肉在眼前闪现，如同电影中蒙太奇画面，诡异，怪诞，光怪陆离。 世界在辛昀面前扭曲起来。 还等着辛昀夸奖自己的杰作的柯苏看到辛昀的脸色有点奇怪，于是关切道：“前辈？你没事吧？” 承受着巨大冲击的辛昀眼神有些凝滞，他用仅存的理智控制着自己的发软的身体，想努力露出赞赏的表情，有点结巴：“呃，没事，我没事，神像挺不错，就是，我感觉有点头晕……” “呕——” 在眼前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中，辛昀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他冲出神庙，干呕起来，呕得仿佛心肝脾肺肾都要吐出来一样撕心裂肺。 柯苏：“……” 柯苏走出神庙搀扶住了干呕得奄奄一息的辛昀，表情有几分歉意。 “抱歉，前辈，我拼的神像是不是太丑了。”都把人丑吐了。 经此一遭，柯苏的自信心遭遇了重大打击，人也消沉了些。 辛昀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在被柯苏扶起来后就好了很多。 他刚站直身子，就听到了柯苏的话，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你拼的神像真的很厉害了，我这是因为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刚才都瘫到地上了，你也看到了，所以现在干呕也正常……我歇一歇就好了！” 辛昀强笑着，不想让自己的后辈以为自己在嫌弃他。 他刚才确实被那神像骇到干呕，但辛昀却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的问题，不然为什么后辈柯苏就没事呢。 联想到刚才自己因为一个神像而瘫软在地的事情，辛昀沉重地叹息，自觉这应该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才导致今天频频出错。 至于刚才眼前看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和各种破碎难以理解的信息，辛昀的大脑并不能理解，便渐渐忘却，现在已经只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果然是年纪大了，熬一次夜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连幻觉都跑出来了，简直病的不轻。 年近三十的辛昀有几分唏嘘，本来还觉得自己还不算老，是个小年轻，结果现在这一遭彻底让他认清了现实。 他也到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年纪了，不服老不行啊。 “我们去找个村民问问剧院的位置吧！这神像就先这样吧！” 缓过来之后，辛昀也不敢再去神庙里看了，生怕再吐出来。 他只想快点完成此次的推销任务，然后回家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养生，实在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好了。 居然都出现幻觉了，不是小事。 柯苏在听了辛昀的解释后自信心回来了一些。 只要不是因为他拼的神像吐出来的就行，看来他的手艺还是可以的，没那么糟糕。 这样想着，柯苏继续跟在辛昀身后，去往附近的村民家中询问剧院位置。 身后，在柯苏走远以后，神庙里的神像才小心翼翼地，缓缓动了一下。 女神像的石像美人头露出狰狞的表情，嘴巴大张，发出无声的惨叫，显然刚才的一切带给了它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嘶嘶——” 蛇女神的蛇尾胡乱颤抖着，几乎要不听指挥了，将神庙里的装饰打碎一地。 啪嗒啪嗒—— 蛇女神四脚蛇一样，虚弱地从神台上爬了下来，脖子上的三颗美人头互相撕咬着。 经过那未知的伟大存在的重新组装，蛇女神已然意识不清了。 它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身上重组后畸形的肢体却不听使唤，主头颅更是被旁边两颗脑袋啃食得坑坑洼洼。 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死去，躯体沦为另外两颗人类头颅所有。 蛇女神无法，为了避免身体崩溃，互相蚕食，只好重新坐回了神台上，变回了石像。 它将意识放置到了自己的信徒们身上，作为逃避的一种手段。 虽然不知道那恐怖的未知存在为何会来到此处，但是惹不起，它还是躲得起的，只要躲藏到信徒身上，它就能有机会躲过一劫。 好在，整个村子都已经沦陷于蛇女神的控制下，男性成为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信徒，女性则或是被吞噬，或是成为信徒们的食物，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它有充足的信徒可供选择。 不过由于实力大减，大多数信徒都已经躺尸在地上成为真正的尸体了，蛇女神只好矮子里挑高个，很快选定了一个幸存的信徒，并附着在了他身上。 然后，蛇女神安详地躺在信徒所在的卧室里，闭上了眼睛。 安慰自己，之前的一切都是梦，一觉睡醒，等那个恐怖的存在走了，它就能恢复原样了。 然而，下一秒，蛇女神房子外的门铃响了。 叮咚—— 门外，辛昀按响了门铃，却久久没有等来村民开门。 “嗯？不应该啊，我刚才看到烟囱里有烟冒出来的……” 辛昀苦恼地看着面前这座宽敞的四合院。 这是一家挂着农家乐牌子的农户，似乎是为了做生意，四合院的大门装饰得十分花哨。 各种灯笼挂在门扉，风一吹，晃动起来，灯笼下挂着的玻璃珠子叮当作响。 柯苏也看了过去，看到烟囱处的袅袅炊烟逐渐稀疏，门铃声迟迟无人回应。 是村民在装听不见？ 柯苏眉头微皱，觉得有些古怪。 一个办农家乐的农户，大白天连生意都不做了，连敲门都不回应，确实很奇怪。 轰隆—— 随着柯苏疑虑情绪的出现，内层世界中，轰隆的雷霆之声开始在四合院上空徘徊，闪烁的电光几乎撕裂整片血色天空，即将抹去任何在正常世界中显得不合理的因素。 四合院周边，无数血肉组成的无以名状的存在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眼神，满怀恶意地期待着，想要看到这个得罪了伟大存在的伪神的下场。 卧室里的蛇女神在这仿佛来自全世界的恶意中，惊恐地睁开了眼。 抬起头，它绝望地发现了头顶的雷云和从神庙处蔓延来的猩红血肉。 轰隆隆——雷声震天，血色的天空中仿佛有无数双包含恶意的眼睛看着自己，蛇女神几乎要吓得瘫倒在地。 它迅速爬起来，冲刺一般冲向了院门的方向，在十几米粗的雷电打在自己身上的前一刻，成功打开了院门。 吱呀—— 院门开了，辛昀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后，敷了几层铅粉似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 “对、对不住啊，刚才没听见门铃声，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辛昀愣了一下，莫名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像是一具僵尸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违和感。 尤其是对上男人那双浑浊无光，情绪平静的眼睛时，他心中一个咯噔，一种来自生物的求生本能让他甚至有种拔腿想跑的感觉。 辛昀吓得退后了一步，转头想跑，却看到了身后神情淡然，没什么惊讶表情的后辈，僵住了步子。 “……” 对上后辈柯苏那双露出疑问情绪的眼睛，辛昀顿觉尴尬。 咽了咽口水，辛昀在心头暗叹自己的胆小，心想这一定是刚才幻觉的后遗症，现在脑子都不正常了，看谁都像在害自己。 看一个神像都能吓趴下，还呕吐不止，现在看到活人了，居然快被吓跑了，真的很丢人。 不行，不能在后辈面前丢脸。 这样想着，辛昀又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扭头面对中年男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询问有关剧院的信息，主要是询问那所流动剧院的位置。 听了辛昀询问的问题后，中年男人的表情变得很古怪，像是哭泣又像是笑脸，五官扭曲成了一团，吓得辛昀一哆嗦。 “……就、就为了找那个剧院吗？要找它，所以才来这儿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辛昀哆嗦着，被男人的表情吓得说话也有些结巴了：“啊是、是啊……” 听了辛昀口中的回答后，男人放在门上的手掌微微颤抖，两行清泪从浑浊的眼球里流出，表情悲痛到简直让人心生同情。 见状，辛昀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柯苏站在后面，默默围观。 男人在察觉到柯苏的注视后似乎打了个寒战，努力将自己不太正常的表情扭回去。 然后顶着还在不停流泪的眼睛，露出谄媚到腻歪的笑容，回答道：“这剧院就在村子中央，到傍晚的时候就会出来了，白天不出来，你们等到傍晚就行了……” “傍晚才出来？” 柯苏歪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才中午十二点多，要等到傍晚至少需要晚上七点钟。 要等七个多小时。 如果现在打道回府，两点多钟回家，休息不到四个小时就要再次坐地铁过来。 柯苏眼神恹恹，觉得好麻烦。 窸窸窣窣—— 内层世界，满世界生长的血肉们在某个伟大存在略带烦躁的情绪下，变得狂暴起来，撕裂了触及的所有事物，想要找到伟大存在想要寻找的东西。 一层一层肉浪一般的血肉涌动着，拥挤着，像一片血肉组成的海洋，在村子里横冲直撞。 内层世界的村子中央，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剧院若隐若现，即将在血肉们的捕捉下显现出身影。 “傍晚确实有点晚了……对了，柯苏，你忙着回家吗？正好中午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吃饭吧！” 就在柯苏想着今天要来回奔波，心情有些糟糕时，辛昀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指着中年男子身旁的农家乐牌子，面露兴奋。 “农家乐的食物还是很不错的，我请客！毕竟今天都是我的失误才导致咱们搞错了时间……” 农家乐牌子边，中年男子脸上阿谀奉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眶盛不住其中泪水，扑簌簌落下。 内层世界，暴躁的血肉们停止了涌动，安静了下来，剧院也渐渐隐藏回去，不见了踪影。 柯苏听到了请客两个字，当即秒答：“好的，其实这不关前辈的事情，毕竟是资料里没有提及……” 两人聊着，进入了四合院内，徒留身后的中年男人呆滞地跟在后面，一步一颤，像个重度帕金森患者。 第55章 流动戏剧院（4） 进入院子后, 两人很快找到了位子。 坐到特意为农家乐顾客准备的餐桌前，辛昀拿着中年男子递过来的菜单开始点餐。 柯苏看了看环境，发现还挺干净的, 有些期待这里的饭菜了。 毕竟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他不是吃泡面就是吃外卖, 还真没闲钱去体会这个未来世界的美食，如今有前辈请客, 自然想要好好尝试一番。 看到餐桌上没有碗筷和杯子, 柯苏便起身去旁边的碗橱里取。 挑完碗碟，他还去旁边放酱料的地方看了看，有点选择困难, 干脆每样都取了一点，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也好多些选择。 而在柯苏离开期间，辛昀还在点菜。 这里的饭菜很便宜，至少比辛昀想象中的便宜，他忍不住就想要点的多一点，吃不完也可以带回去给弟弟吃。 小宇很久没出家门了, 一定也很想吃。 想起了弟弟, 辛昀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他笑着合起了菜单，对身旁的中年男人道了声谢。 “……好了，就这样吧，谢谢老板了！” “不用谢。”站在辛昀身侧的中年男人一半脸藏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阴森森地看着辛昀, 语气阴冷。 中年男人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但是在看到柯苏走到另一个房间去后, 它浑身颤抖的症状便好了很多。 而在镇定下来后，中年男人看着辛昀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砧板上的肉，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辛昀被看得有点发毛，干笑着说了点其他话题，顺口问道：“对了，老板你有没有打算买保险？我们公司的保险很划算的，您做农家乐一定也怕淡季亏本吧，可以买个商业险，保证您没有破产风险……” 说着说着，辛昀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珠往房间里扫了一下，这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中年男人两个人，后辈柯苏不见了踪影，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仿佛在这房间里杀个人都不会有人发现。 越来越像恐怖片里的情节了。 辛昀拿着菜单的手指有些颤抖。 虽然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这个农家乐老板一点都不可怕，却还是忍不住恐惧起来，如同食草动物暴露在捕食者的目光之中一样惶恐不安。 中年男人站在房间的阴影里，看着辛昀，嘴角的笑容似乎也不那么柔和谄媚了，它声音冰冷：“不……”我不需要。 它不需要什么保险，只想要把面前这个给它招来那个恐怖存在的人类吞吃入腹，每一寸骨头都嚼碎，才能解它心头之恨。 在蛇女神看来，这一切都是辛昀的错。 本来那个恐怖的存在都要走了，都怪这个多嘴的人类，等他落了单，它必然要将其嚼的稀碎！ 然而，恰在此时，蛇女神血腥的妄想还没想完，话也还没说完，柯苏便拿着碗碟走了进来。 它立刻僵硬地低下了头，拿起桌子上的菜单就准备走，生怕下一秒想走都走不了。 眼看中年男人离开自己身边，辛昀松了口气，脸色苍白。 他感觉自己似乎患了被迫害妄想症，老是把老板当成坏人，这样很不好，必须要尽快改正。 另一边，柯苏放下手里的几个盛着酱料的碗碟和碗筷，递给了辛昀几个。 他刚才进门时听到了辛昀的话，心中感叹果然是前辈，不放过一丝商机。 不知道这个农家乐老板会不会同意签，如果能同意就好了，那样，他们就能多出一个业绩。 柯苏记得之前看的合同里写着，哪怕不是他亲自签的保险合同，只要参与了过程，公司似乎也有奖励。 柯苏期待地看向了农家乐老板。 准备离开房间的中年男人在柯苏的目光中僵住了步子，脸上露出一抹因为极度恐惧而导致脸部抽筋的笑容。 它听到，头顶的轰隆雷声更加响亮了，随时准备因为它辜负了伟大存在的意愿而劈下来。 “……我、我买、买保险！” 在电光即将劈在自己身上时，中年男人抖着手，声线发颤，嘶哑地吼出了声。 “……啊？” 还沉浸在刚才恐惧中的辛昀呆呆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喜地重复道：“您要买保险？啊、真的太感谢您的支持了！祝您生意兴隆！” 中年男人面对辛昀真心的感谢，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不用谢呢……”连语气都变得柔媚了起来，再没有了刚才的阴冷。 柯苏坐在旁边，心情也愉快了许多，总算没白跑一趟，完成了一单交易。 既然商定了要买保险，那自然是要签合同的，辛昀很快从公文包里找出了一份商业保险的合同。 但是，辛昀并没有将合同递给中年男人，他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合同递给了柯苏，语气中满是属于前辈的期盼。 “柯苏，这一单就给你吧，毕竟你是新人，第一单正好可以给你来个开门红！以后出来谈合同也能更容易！” 旁边，刚准备接过合同的中年男人眼珠逐渐呆滞，他颤抖着看到合同接近了那个恐怖的存在，泪珠再一次从眼眶里啪嗒啪嗒落下。 虽然不知道这个恐怖存在的真实身份，但是，仅仅被这个恐怖存在触碰了本体就已经承受了生命无法承受之痛苦的蛇女神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如果跟祂签订合同，迎接自己的绝不是什么好结局，说不定会当场去世。 看着辛昀将合同递给那个不可描述的恐怖存在，蛇女神觉得，自己或许是刚才被重新组装的时候忘了装脑子了，居然忘了这个叫做辛昀的家伙跟恐怖存在是同事关系。 这关系，居然都敢去想着等人落了单吞了他。 “……”想着想着，蛇女神眼泪流的越发痛彻心扉。 它真恨不得活剥了刚才脑抽的自己，直接拿了菜单就跑都比盯着这人幻想杀掉他的场面流口水好。 害得它现在要为此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房间里， 脑海中思绪万千的中年男人神情紧张，目光紧盯着合同上，浑身剧烈颤抖着，恨不得当场抽过去，却强撑着站在原地，不敢倒下去。 坐在旁边的柯苏并没有发现中年男人的反常，他惊讶地看着辛昀，笑着拒绝了，越发觉得这个前辈辛昀真的是个好人。 可就是脾气太好了，无私到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利益。 他虽然很想赚钱，但也没想要通过占前辈便宜的手段来赚钱。 事实上，柯苏觉得辛昀能带着一个非亲非故的自己东跑西跑，还无私地分享一个大单子就已经很负责任了。 再多就显得他太过无耻，仗着辛昀脾气好就欺负人了。 “不用了，前辈你自己来吧，这次已经很麻烦你来带我这个新人了，说实话，我本来都做好白来一趟的准备了，再说了，公司不是有规定，参与者也可以有分成嘛，所以不用担心我赚不到钱。”柯苏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懒散冷淡的气质都变得柔和了些。 辛昀以为是柯苏在客气，又把合同往柯苏方向推了推，餐桌边的中年男人紧张的捂住了并不存在的心脏，险些心肌梗死。 不过万幸的是，柯苏反复表示自己更喜欢自己谈来的合同，将合同退了回去。 见柯苏态度坚决，辛昀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 他收回了合同，递给了身旁的农家乐老板。 在中年男人喜极而泣的表情中，两人很快签好了一份合同。 在收起合同时，辛昀看着中年男人苍白的脸色，觉得自己刚才真是想多了，这老板明明人那么好，搞不懂自己刚才怎么会那么害怕的。 真是太不尊重这个友善的老板了。 于是，为了克服自己刚才的恐惧心理，拉近两者关系，辛昀笑着顺口寒暄问了一句：“对了，老板您身体还好吗？看您脸色有些苍白。” 中年男人挤出笑容：“谢谢关心，很好，很好，就是年纪大了，所以身体老是生病，脸色不太好看……” “这样啊……”听了中年男人的话，辛昀沉吟了一下，接着道：“那您可能会为了医药费用烦恼吧，不知道您买过医疗保险吗？ 我们公司的医疗保险最近有优惠活动，折扣力度很大，生了重病的话，可以按照百分之八十五的比例报销，很划算。 比政府提供的公益险要划算，说实话，我都觉得我们公司办业务不考虑收益了，每一个保险的报销比例都高的离谱，但是这样对顾客来说确实是好事……” 辛昀说起保险相关业务便有些滔滔不绝，他是真的觉得公司里的保险业务很划算，要不是不允许员工自己购买，他都想给自己和弟弟来一份了。 因此，面对这个友善的农家乐老板，他真心诚意地为他推荐了自己觉得最划算的一份保险，毕竟他刚才也看到这个才到中年的男人浑身发抖的样子。 虽然顾及老板的自尊心而没有表现出来，但辛昀还是很想为老板的健康做出一点努力的。 “……” 蛇女神看着辛昀，眼神绝望。 它明白了，这个人类是故意的。 此时，柯苏刚摆好碗碟，看了过来，面露赞叹。 虽然他是个在前世工作了五六年的社畜，但论起对工作的敏感度，他还是不如这个未来世界的前辈，吃饭都不忘推销，敬业到可怕。 轰隆—— 雷声震天中，蛇女神咽下了屈辱的泪水，颤抖着在合同上签了字。 * “呼！呼！呼！” 阴暗的剧院走廊中，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青年正在夺命狂奔，他不敢停下，眼角余光看到身后透明的丝线如跗骨之俎，跟了上来。 名为小吴的青年露出了绝望的眼神，他拼命的奔跑，在那些灵异鬼怪们的眼中也不过是几秒钟就能被追赶上的距离。 刺啦—— 巾帛被撕裂的声音传来，小吴只觉自己的四肢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便发现是身后追逐而来的透明丝线们穿透了他的骨骼血肉，将他如同木偶一般吊了起来。 “啊啊啊！！！” 小吴痛呼出声，仿佛灵魂都被这些透明丝线穿透一般，剧烈的痛苦让他神志模糊起来。 可他还是不肯放弃，努力挣扎着，他能跑出来全靠同伴们奋不顾身的帮助，如果就这么回去，他对不起同伴们的牺牲，更无法原谅自己。 前方不远处就是剧院的大门了，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他就能逃出去了！ 趁着丝线暂时没有动静了，小吴强撑着，用体重将自己从半空中坠了下来，然后，用被丝线穿过的双脚一步一步往剧院大门走去。 滴答滴答——鲜血从小吴身上不断流下，一行血脚印在暗色的绒毛地毯上触目惊心。 轰隆—— 小吴听到了门外轰隆的雷声，这意味着门外的世界一定不是剧院内虚幻的次元空间了，应该是真实的世界。 他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手中紧紧握着带着全部同伴逃生希望的便携光屏。 只要能出去，光屏就会自动将所有信息发送过去，总部就能知道这里的情况了，到那时候，就不会一个个的白白送死了！ 他们也能得救了！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门口，贯穿伤口的丝线就发现了他的意图，猛地绷紧，这一次，没有再给他逃脱的机会，高高吊起，直到伤口撕裂，鲜血喷涌而出。 很快，鲜血将暗色的地毯染成了血红，色彩深沉动人。 小吴也如死去一般垂下了头颅，浑身上下的血色褪尽。 丝线这才满意地收回，将这具瘦削的人类躯体挂在了剧院其中一个展厅的天花板上，就如同其他数百个人类一样，头朝下摆放，丝线捆缚着双腿，双手自然下垂。 远远看去，这些悬在天花板上的人类像是圣诞节到来前的装饰品，横竖整齐，每一具身体的间隔空间都相同，如同被无形的屏障划开了距离。 那苍白的皮肤和人类经过丝线修理后显得优美纤长的躯体，犹如一个个白玉雕刻而成的艺术品雕塑。 滴滴—— 被小吴在被吊起的前一刻扔出剧院的便携光屏发出了发送信息成功的提示音。 信息发送完成后，光屏的页面又回到了原本的一幕。 【流动戏剧院：一座半实体化的剧院，长期藏匿于某个未知的空间夹缝之中，磁场探测仪无法发现其踪迹。 戏剧院具备自我游走能力，每杀死五百个人会进行转移，选择下一个地区进行演出。 该剧院会在人口密度小于一千的区域开始演出，每天晚上进行演出，一旦开始演出就会吸引活人进入其中，吸引规则尚不明确，疑似是吸引脑电波与戏曲频率相同的人类进入。 进入者在观赏完第一场演出后，会自动变成第二场演出的演员，不断重复第二场演出，直到下一个观众到来，替换下进入者。 无论第二个观众进入的时间间隔为多少，被替换下的进入者都不再具备生命反应，且外表显示出的尸体死亡时间最低为五年以上。 该剧院内部空间疑似为某个未知的次元空间，进入者如果不愿进入观众席，会随机迷失在其中某个破碎的次元空间中。 该剧院具备容纳其他灵异事件的能力，尚不知晓其容纳上限。 限制措施，封锁剧院所在区域，不准任何人类出入。】 门外的一切并未掀起多少波澜，戏剧院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有一些在剧院中游荡的具备自我意识的灵异们犹豫地看了看门外。 之前，它们看到了无数血肉席卷而来，本以为是新来的同伴，却在片刻后不见了踪影，它们本不该在意的，却莫名有几分不安。 但是，在这可以跨越次元的剧院中，又有什么会让人不安呢。 灵异们很快恢复了死寂，继续在剧院内游荡，等待着夜晚到来，活人们再次涌入剧院。 第56章 流动戏剧院（5） 丽市 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总部大楼 昨晚派去支援的一整个分队全军覆没, 并且后续派去查看情况的执行员也都失去了音讯，疑似因为该地区拥有两个以上的灵异事件发生，这件事在部门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身为部门总队长的李处也早就知道了此事, 一直很关注。 并且由于派去查看情况的执行员们都接连失踪，他也意识到了此事绝不简单, 今天一早就召开了会议商议该如何展开救援行动。 在接收到求救信息的第一时间，执行部门就在李处的命令下立刻开始了行动。 办公室里, 李处点开了办公桌上的电脑, 光屏展开，一则信息也被打开，简短却触目惊心的文字映入眼帘。 这则信息是部门中一个叫做吴青的执行员拼死发送回来的，李处还记得这个娃娃脸的青年, 曾在丽市大学事件中遭遇了【无名之人】侥幸生还，本人能力也很突出, 得知这个可塑之才深陷险境，李处也觉得心头痛惜。 本来部门中的人才就流失殆尽了, 因此小吴的安危在他眼中弥足珍贵。 但是, 看着面前的信息, 李处也明白，小吴只怕已经遭遇不测, 但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们也要努力一把。 更不论在那个村庄里还有那么多前去支援却离奇失踪的执行员们。 李处眉心紧皱，继续翻看信息。 信息的内容对他们救援村庄作用非常大，直接说明了此次的灾难源头是一个名为【流动戏剧院】的灵异事件。 这个灵异事件本来危害性并不算大，但在容纳了无数个灵异事件后, 它似乎已经成功弥补了自身攻击力不足的缺陷, 可以在察觉到危险到来时主动出现。 昨晚到达村庄支援的小分队就是因为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流动戏剧院】, 而在探索过程中引发了大骚动，无数鬼怪涌现，即使有着装甲车也无力阻挡，死伤惨重。 并且因为电磁波干扰，小队中侥幸幸存下来的人也没办法发送求救信息，接下来就是总部察觉到不对劲后不断派遣人员探查情况，最后被【流动戏剧院】全部杀害。 信息中用一种极其惨烈的口吻请求总部不要再盲目派遣人员前来，因为这所剧院内部的次元空间膨胀了许多。 原本只是当人类进入剧院中的时候才会陷入次元空间，但现在它似乎拥有了可以将次元空间的通道入口向外拓展的能力，可以随意将人捕捉入其中。 各种次元空间通往不同的异世界，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其中，再也无法返回现实世界。 而且，这个灵异事件已经产生了变化，档案中关于它的各种信息已经不再准确了。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剧院杀害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五百，但却没有转移的打算，疑似要在丽市展开大屠杀，甚至有要升级成为S级灵异事件的迹象。 吴青希望总部能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再将这个灵异事件加以限制，不能让它扩大范围，造成更大的伤亡。 信息到这里就结束了，李处神情沉重地关闭了信息。 扭头，李处透过落地窗，看到楼下集结的队伍已经开始前进，他们准备好了应对的措施，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个灵异事件限制，并就会沦陷在其中的同伴。 希望能够成功…… 这次，为了应对【流动戏剧院】这种具备空间特性的灵异事件，他们带上了总部特制的道具，还做好了万一失败的准备。 到时候，他们会使用一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具【地狱火】，尽量将此事的影响范围缩小到丽市中心区域之外，决不能再扩大事态，也能增大营救的成功几率。 虽然有部门职员觉得为了这件事中伤亡的部分人员就使用这件道具是大材小用，但是李处却觉得，只要是人命，就值得。 尤其是这些人还是那些为了民众的性命，每日奋斗在第一线的人们，他不可能寒了众人的心。 远远看着众人远去，李处叹息一声，开始继续处理公务，最近丽市的灵异事件频发，他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去处理相关事宜。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农家乐院子里，柯苏和辛昀刚刚吃完饭。 由于点的菜比较多，辛昀打包了许多菜，还问柯苏要不要带回去一些，反正他也只是为了弟弟带回去的，这么多，他弟弟也吃不完。 柯苏看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摇了摇头。 虽然这次农家乐的饭菜尝着还可以，但是很奇怪，柯苏并没有再次品尝的想法，甚至觉得还不如之前梦中尝到的那些甜味天体有味道。 想起梦中的天体，柯苏就想起自己之前的幻觉症状了。 这两天倒是没有再出现那幻觉症状，却有些厌食了，吃什么都没什么胃口。 甚至，有点想念之前幻觉中的美味滋味了。 叹息一声，柯苏真是服了自己了，看来宅在家里久了真的会容易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居然对幻觉中的味道感到如此迷恋。 打包好饭菜后，辛昀又向农家乐老板定了两个房间刚好可以让他和柯苏休息，这样就不用站在村子里苦等剧院开门了。 笑得脸部抽筋的中年男人在柯苏的注视下沉重地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迎接两人去了农家乐里专门供顾客休息的单间。 “唔……柯苏，不好意思，我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想要睡一会儿，等到了时间我们直接去剧院里吧！” 辛昀吃了饭后犯困，打了个哈欠，对柯苏说道。 柯苏冲他摆了摆手道别：“好的，前辈去休息吧，我一会儿累了也会去休息的，你不用担心。” 辛昀实在太困了，笑着道了声别之后就进了房间。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柯苏跟中年男人两人。 柯苏看了看手机，发现此时才下午两点钟，离剧院开门还要至少四个小时。 难熬啊。 柯苏收起手机，看到老板还站在房间里没有离开。 身为一个宅久了的社恐患者，柯苏不是很想搭话，但身为一个代入社畜角色的资深社畜，柯苏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对这个一连签了两个合同的大客户客气一些。 于是，柯苏随口问道：“老板，请问你知道这村子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好哦、好玩的地方？好像、好像没有呢，也就一家剧院比较有趣，就是要晚上才开门，嘿嘿！” 中年男人，也就是蛇女神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容谄媚到油腻，不着痕迹地将剧院的名字提了出来。 接下来，无论柯苏问什么，他都能将剧院的名字扯出来。 柯苏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有点怪，三句不离剧院，或许是真爱吧。 就这样干巴巴地聊了几句，柯苏觉得自己词穷了，实在找不出话题了，只好找了个借口回房间了。 中年男人点头哈腰地恭送柯苏回房间。 那殷勤到诡异的模样，让柯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能安慰自己，这个世界或许就是这样，对客户过度热情。 进了房间后，柯苏总算放松了些，坐到柔软的床铺上玩起了手机，手机上推送了一条爆火的新闻头条。 联邦本年度的总统大选要提前举行了。 提前举行？ 柯苏还真没想到，两个小时没看手机而已居然就出了这么个大新闻，点进去一看，才发现联邦的各个党派都已经推出了自己的候选人，而其中呼声最高的是一个叫做昆德明的候选者。 柯苏看着这个男人站在演讲台上口若悬河、挥斥方遒的样子，觉得这人还算靠谱，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原定于明年下半年的总统大选为何会提前那么长时间于本年度下半年举行。 于是，柯苏点进了联邦比较著名的八卦论坛，一探究竟。 据说这个论坛里经常爆料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政府黑幕，热度很高，可信度也是有的。 不过柯苏不常来，所以对这个论坛的真实性还是持保留态度的。 点进去后，柯苏看到挂在论坛热门上的一个帖子。 【扒一扒总统选举提前的黑幕——居然是外星人逼迫的！】 柯苏：“……” 一瞬间，柯苏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前世的垃圾新闻网站，充斥着一个个震惊体的新闻标题。 怀着看这帖子能怎么编的心情，柯苏点了进去，看到了一张明显P出来的外星人图片，头大的跟被打肿了一样，眼泡也鼓起来，嘴巴裂开，露出细密的牙齿，像是在微笑。 柯苏露出难以直视的表情，捂了捂脸，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继续翻下去。 看到发帖的楼主说自己是政府内部人员，有确切消息证明外星人已经访问了远星，且最先访问的其实是帝国，过了一个多星期才来联邦的。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联邦政府高层似乎产生了分歧，对待外星人的态度两极分化，导致怀着善意到来的外星客人很不满，要求重新选举总统，不然就不会将免费赠送给帝国的高科技产物赠送给联邦。 联邦如今提前举行总统选举，就是因为高层们妥协了，他们不可能放任帝国得到外星人的高科技，而自己还对此一无所知。 毕竟，那意味着他们联邦随时会因为科技落后而遭遇帝国的毁灭性打击。 并且，目前总统候选人中呼声比较高的那一位，也并不是外星客人中意的人选，很可能后期要换人。 柯苏挑眉，看着这帖子说的有板有眼，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心中却还是不怎么相信。 前世有关外星人的传说是不少，柯苏也觉得外星人可能确实存在，毕竟宇宙浩渺，再出现一个像地球一样适宜生命生存的星球也不是不可能事情。 但是，柯苏不觉得外星人是能轻易找到的东西，更别说，发布在一个八卦论坛里了。 或许是还没从前世的环境中脱离出来，柯苏关闭了这个帖子，不太相信。 但是关掉之后，柯苏又觉得这个未来世界什么都有，连专抓鬼怪的政府部门都有，有个外星人好像也不是很稀奇。 摇了摇头，柯苏无奈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被这个未来世界给折腾得三观重塑了，现在居然觉得外星人操控政治的事情都是真的了。 关掉论坛页面后，柯苏又逛了逛新闻区，没发现什么新的新闻，就去视频区找了些戏剧视频。 他打算仔细观摩一番这个世界的古典戏剧，等一会儿去剧院的时候也好有的聊，不至于跟刚才一样与农家乐老板大眼瞪小眼，陷入僵持。 “啦~我们的爱情~永远不会消散~” 手机视频里传出悠长的曲调，还挺动听的。 柯苏看的是这个世界比较经典的爱情戏剧，服饰类似前世华国的戏剧，连唱带跳的，声音咬字清晰，妆容淡雅，带着西方的戏剧风格，不时还来一个芭蕾一样的古典舞曲。 柯苏感觉自己在看一个大杂烩一样的戏剧，但意外地还挺上瘾的，他看入了迷，直到夜色微暗，才抬起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他听到了四合院外传来了朦胧的戏曲声音，就跟他刚才在手机里听的那些古典乐曲一样，带着婉转动人的意味。 看来，戏剧院已经开了。 柯苏收拾好东西，做好去谈生意的准备，拿着公文包就走出了门，去叫辛昀一起。 辛昀此时刚睡醒，满脸惺忪，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说是自己昨晚熬的太晚了，今天一睡觉就有点控制不住。 柯苏并没多少在意，他等辛昀收拾好了才跟着一起走出了农家乐院子。 “客人，慢走~” 身后，中年男人用一种近乎狂喜的诡异表情欢送两人。 看得柯苏有点发毛，觉得这个老板或许精神有点问题，每次做表情都如此夸张。 不过，算了，反正也不会再见面了，就是中年男人真的有病，柯苏也表示无所谓，他跟在辛昀身后，朝村子中央灯火通明，一砖一瓦仿佛琉璃般流光溢彩的剧院走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中年男人等到柯苏走远了，咧着嘴保持微笑的脸上才终于泄露出一丝笑声，尖锐嘶哑，渐渐提高声贝，越笑越大声。 看着那个恐怖的存在终于离开，其中狂喜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蛇女神只觉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哪怕杀死再多的人，这一瞬间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兴奋，都无法重现。 更何况，还能看着死对头品尝自己的痛苦，这一刻，蛇女神甚至觉得自己死了都值了。 “桀桀桀桀——” 蛇女神笑得停不下来，它缩起了身子，笑得直不起腰还不肯停下，甚至连身旁多了许多蔓延而来的血肉都没有察觉。 它只要一想到那个连累自己如此凄惨的死对头会沦落为比自己更惨的下场就开心得快疯了，原本长在本体上的另外两颗头颅也随着它激荡的情绪长了出来。 一个头颅带笑，一个头颅哭丧，笑声和哭声混杂在一起，分外诡异。 “——唔！什么！！！”蛇女神惊恐地捧住了自己的三颗头颅，还来不及惊诧，就发现了自己身边逐渐包围过来的血肉， 窸窸窣窣—— 无数血肉组成的无以名状的存在带着浓重的恶意朝它凑近，为了让它偿还之前的罪恶。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用自己的杀人规则触碰伟大存在之后还能活下去。 “不！为什么……之前还不够吗！啊啊啊！！！” 蛇女神的尖叫声响彻云霄，血肉吞没了它的头颅，将那颗携带着蛇女神主体意识的头颅带走后，血肉们才渐渐消弭不见，隐入未知的内层世界。 只留下原地一颗无头尸体缓缓倒地，迅速腐烂。 “咦？柯苏你听到什么声音吗？” 走远了的辛昀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了一下，浑身战栗，脸色有些泛白。 柯苏正观察着不远处的剧院，觉得这所剧院装修豪华，一定是个大客户，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辛昀闻言，只好讪讪地笑了笑，暗叹自己真的是幻听症状更加严重了，看来真的要去医院看看了。 两人在剧院外观察了一会儿后，很快进入了剧院内部。 而在村口，神庙之内，雕琢精致的女神像也悄然碎开了几道裂缝，刚好将本体的头颅裂开，只剩下其他两颗完好无损的美人头颅。 良久，其中一颗带着英气的美人头猛地睁开了眼，眼珠颤抖着看到了神庙的天花板，和自己已经畸形的身体。 “……我不是死了吗？”名为罗玲的执行员低头，看着自己长出了四条手臂四条腿的身体，神情仓惶不安。 * 进入剧院，柯苏看到了一片宽敞的大厅，水晶吊灯，复古壁纸、地毯，处处奢华，仿佛闪烁着金银财宝特有的光芒，让柯苏都觉得有种被闪花了眼的感觉。 辛昀看了看手里的资料，介绍道：“我之前问过农家乐的老板了，他说这剧院老板每天晚上都会上台演出，所以要找他可以直接去剧场，看完戏再谈生意也没事，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柯苏听着有关剧院老板的介绍，神情认真，准备自己一会儿的说辞。 这次，辛昀打算给柯苏表现的机会，所以让柯苏自己先试试谈保险的事情，看看这一单能不能成功，不成功也没关系，毕竟年轻，失败积累的经验就是本钱。 柯苏同意这说法，但是准备还是要有的，不能谈合同先奔着失败去，他希望这次能来个开门红，不然就显得自己太废物了。 “我们往前走吧，据农家乐老板说的，剧场好像就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 辛昀带头走在挂满肖像画的复古走廊里，看着手里的资料，念念有词，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传了很远。 剧院深处，一个宽敞黑暗的大剧场里，吊着无数尸体的透明丝线颤了颤，捕捉到了猎物的声音。 它听出了声音里的信息，一个年约二十七岁的男性，身高一米八七，体脂率14%，完美的艺术品胚子。 飒—— 透明丝线以一种人类无法捕捉到身影的速度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它穿过悠长阴暗的走廊，和布满尸体残渣的地面，最终来到了接近剧院大门的走廊。 走廊转角，辛昀手中用来做笔记的手写笔掉了，他赶紧弯下腰去捡笔。 身后，柯苏看着手里的手机，默念着自己等会儿的台词。 飒—— 风吹动了他额前的发丝。 “嗯？” 柯苏抬眼，看到一根透明的丝线从走廊另一端穿过来，贴在自己身侧的墙壁上，似乎被黏住了，紧绷着，还有另外一节在转角处，随时可能绊倒过路的人。 柯苏好奇地碰了一下透明丝线。 崩—— 丝线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末日降临前的序幕之曲。 第57章 流动戏剧院（6） 柯苏将黏在墙壁上的丝线拿了下来, 看到墙角的丝线也变得紧绷，看样子这丝线的长度不算长，就是不知道连向哪里。 “柯苏, 怎么了吗？”捡起了笔之后, 辛昀看到后辈站在原地不动, 好奇地问道。 柯苏拿着透明丝线, 往前走了几步：“前辈, 先别往前走, 不知道是谁在走廊里扯了一条线，太容易绊倒了……” 说着，柯苏沿着透明丝线的方向，转过转角，看到丝线的另一端就挂在转角不远处的肖像画画框上，像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取下丝线，柯苏观察了一会儿丝线的材质，看不出来便作罢，放到了一边的花盆旁边, 等待到时候打扫卫生的人将其收走，总不能继续在这里挂着让后来的人被绊倒。 确定没事后, 辛昀就领着柯苏继续向前走去。 而与此同时, 两人身后的透明丝线迅速腐朽, 消失在空气中。 与之有着相同命运的还有在大剧场里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无数丝线, 蜘蛛网一样粘稠细密，在空气中变成灰色的灰烬, 并渐渐消逝。 啪嗒啪嗒—— 无数具被捆缚在空中的苍白尸体摔落下来。 毫无生气的样子像是一个个人工制成的木偶, 精致而了无生气。 哒哒哒哒—— 空荡的剧场里, 很快来了许多人体模特, 浑身由塑料构成，通体带着石膏像一样的灰白色，除了没有头颅，其他部分都如同人类一样灵动自然。 进入剧场，它们在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垒起来的尸体后，便像是勤劳的清洁工一样将尸体一个个地抬入了后台，等待演出前的化妆。 智商不高的人体模特们无法理解为何透明丝线抛弃了这些尸体，但是它们只是为了完成演出而一直在剧院里游荡，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演员，因此只关心尸体，并不关心另一个同类的去向。 很快，全部尸体搬运完成了，大剧场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等待着活人的进入，开始正式演出。 辛昀掀开大剧场的遮光帘，进入了其中，柯苏紧跟其后，也走了进来。 辛昀还从没来过流动戏剧院这种古早的文化艺术场所，他带着惊叹，抬头看着这座宽敞到不可思议的大剧场。 剧场内部很宽阔，座位席呈扇形由演出台到末端逐渐变宽，最前端的演出台是一个古典风格的巨大舞台，红色帷幕紧紧合拢，隐隐透出舞台上的些许光芒。 大剧场高耸的尖端让这里显得异常开阔，天花板距地面足有几十米高，铁丝钢筋混杂在一起，支撑起了整个大剧场的房顶结构。 乍一看去，整个大剧场像是动画片中夸张化的马戏团帐篷一样，带着童话般的梦幻感。 “我们去前面坐着吧，演出好像快开始了，坐在前面等剧院老板演出完看到我们脸熟，也好说话些……” 辛昀看了一圈后，指着最挨近舞台的前几排座位说道。 毕竟据农家乐老板所说，剧院老板每天第一场演出都会登台，他们正好可以做出一副很欣赏老板表演的样子，博取好感，这样谈保险的时候也能让老板多些好感。 不过这个剧场实在太大了，他们必须要坐得近一些，不然，老板根本看不到他们，就不容易达到那种拍老板马屁的效果了。 柯苏表示赞同，跟着辛昀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睁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红色帷幕。 两人安静地等待舞台开幕。 舞台帷幕之中，已经响起了激荡动听的乐曲声音。 帷幕之内，经过装扮后变得华丽的苍白尸体们自动摆出了话剧序幕的动作。 其中，有两个神情恐惧的人类。 一个是孙大财，一个是尹文。 比起在茫然中苏醒的孙大财，亲眼目睹了上司罗玲被蛇女神吞噬的尹文显得更加惊恐，他脸色煞白地看着即将被打开的帷幕，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昨晚，他趁着蛇女神不在就跑出了神庙，可谁知却被游荡在村子里的村民们发现了，东躲西藏中接近了村子中央的大剧院。 看着那恐怖的畸形身体的蛇女与剧院中冒出的丝线们缠斗，尹文几乎要被吓得晕厥过去，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逃脱这个人间地狱一般的村庄。 然后，呆在原地的尹文就被一群人体模特包围了，它们将他用白布包裹了起来，堆放在了剧院之中。 被困在厚实的白布之中，无论尹文怎么尝试，他都没办法发出一丝声音，只能像是一个人体模特一向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浑浑噩噩直到现在。 尹文艰难地转了转自己唯一能动的眼珠，发现自己和孙大财都身处一个红色为主色调的舞台之上，身旁到处都是苍白的尸体，还有一些眼熟的人体模特们。 只不过这次，人体模特们特意换上了脑袋，尖锐的牙齿在脑袋的嘴巴部位格外醒目。 察觉到尹文的目光后，人体模特脖子上的头颅还转了过来，对着尹文露出了垂涎的凶残目光，吓得尹文裆部一凉。 孙大财也在观察着四周，他看到了身旁一具苍白的尸体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吓得脸色更白了。 他认出了自己身旁的尸体，是一个名为吴青的资深执行员，之前曾对他们这些新人很友善。 没想到，就连这样经验丰富的前辈都死了，那他们这些菜鸟更是别想活命了…… 孙大财眼中渗出了泪水，他的记忆只停在昨天前来村子里调查并听到了流动戏剧院的乐曲的时候。 对目前的状况，孙大财只能猜测出自己陷入了一个灵异事件之中，连资深执行员都死了，他只怕也活不成了。 可是，孙大财不想死，他想念他的妻子和孩子，泪水越流越多，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涕泗横流。 在两人旁边，越来越多的人体模特露出了垂涎的目光，它们作为这场演出的一部分已经在融合了剧院规则之后衍生出了自己的规则。 在表演过程中，它们将随着剧情的发展而吃掉舞台上的活人和尸体，以此作为它们的杀人规则。 第一幕，吃掉的就是还在流泪的孙大财。 帷幕缓缓拉开，僵硬的尸体们就位，开始了演出。 最靠近孙大财的一个人体模特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嘴巴，孙大财甚至能闻到从那嘴巴中传出的腐朽尸臭。 人体模特们可没有打算真的恪尽职守地演出完毕，而是准备在第一幕开端就吃掉自己面前的活人。 人体模特看着人类脸上惊恐的表情，咧开的嘴巴张的更大了，露出湿滑腥臭的舌头，人肉的残渣还在它的齿缝间残留。 然而，等到帷幕彻底拉开，露出了台下的一切时，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人体模特们却僵硬在了原地。 它们脖子上的头颅颤抖着转动，眼珠看向了台下的观众席。 从它们的视角看去，在距离舞台不足三米的地方，有一片无以名状的混沌在渐渐蚕食着整个剧院。 演出开始后，那无以名状的存在仿佛变得专注了许多，与之相对的，那仿佛来自亘古原初的恐怖气息也在此时前所未有地扩散了开来。 “……” 所有人体模特都变成了真正的人体模特一般，一动不动，像是一个个穿着华丽戏装的假人。 台下，柯苏困惑地歪了歪头。 “不演了吗？” 剧场里只有两个观众，如果剧院要罢演似乎也是正常的，毕竟赚不到钱。 只是，不能现场观看戏剧了，有点失落。 看着舞台上僵着不动的演员们，柯苏神情遗憾。 看了一下午戏曲视频后，柯苏像是突然发现了自己的音乐细胞，喜欢上了这种艺术表演，对于今晚的现场演出抱有不小的期待。 在看到舞台上演员们的消极怠工后，难免有些可惜。 算了，要是不演出了，那就直接去找剧院老板谈保险好了，也好早点回家休息。 轰隆——！！！ 一瞬间，来自内层世界的巨大威压彻底降临，整座流动戏剧院内外为之震动，内层世界无数血肉随着伟大存在带着遗憾的失望情绪而变得狂暴起来，四处破坏，寻找戏剧院的踪影。 流动戏剧院在内层世界的震荡中渐渐现出身影，血肉们立刻犹如密林深处捕食猎物的杀人藤蔓一般缠了上去。 察觉到不对劲的流动戏剧院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立刻采取措施，避开了那些血肉，想要将自己隐藏在异次元空间中， 在现实世界，流动戏剧院的身影若隐若现起来，天还未亮，这座习惯在黑夜杀人的剧院却想要隐入黑暗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剧院内部的巨大震荡比外界更大，流动戏剧院很快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像是身体里装载了过量的能量，无法再隐入异次元空间，被扑过来的血肉们逮了个正着。 窸窸窣窣—— 密密麻麻的血肉很快将戏剧院覆盖，并深入内部，试图将整个戏剧院同化。 流动戏剧院：“……” 它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被血肉们越缠越紧的它第一次理解到了人类所谓的窒息感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流动戏剧院查看身体内部的情况，一眼就看到了大剧场内的一个人类。 与此同时，柯苏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他，是错觉吗？ 柯苏不太喜欢这种类似被窥探的感觉，让他有些发毛。 啊啊啊啊——！！！ 一刹那，本该没有痛觉这种东西的流动戏剧院内部所有与它联通了规则的灵异事件们全都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类似人类灵魂被灼烧的感觉让所有灵异事件们都痛苦地恨不得满地打滚，流动戏剧院也在本体的剧烈颤抖中收回了目光。 它瞬间就明白，自己窥视了不该窥视的存在。 这样的惩罚也仅仅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惩戒，如果再有下次，只怕它会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任何时间线上都不会再留存它的痕迹。 下一刻， 大剧场内，舞台上的人体模特们突然开始动作了，在一种莫名的恐惧压迫下开始了表演，它们僵硬地举起了胳膊，用嘶哑的声音表演戏剧。 本来不会表演的它们在流动戏剧院的配合下，很快完成了第一幕。 柯苏看到演出开始了，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心情也变得平和起来。 流动戏剧院外，缠绕的血肉们恢复了安静，戏剧院内满地打滚的灵异事件们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流动戏剧院终于停住了自己身体内部的震动。 而舞台上，孙大财和尹文则是满脸恐惧。 他们身不由己地随着舞台剧的剧情发展而靠近那些尸体和人体模特。 与那些灵异鬼怪们对视，两人都发现，这些面无血色的恐怖鬼怪居然都露出了类似恐惧的表情。 本来还满是杀意，只想着吃人，现在却只顾着演出了，每一个动作都无比标准。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两人觉得，这些尸体和人体模特甚至都有点胆战心惊，生怕自己的动作失误的意思。 两人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察觉似乎是剧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们趁着表演的间隙，往台下看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中，有两个看不清面容的人类。 偶尔做动作时，扫过那两个黑乎乎的还会鼓掌的人类，两人心中只有恐惧。 在一个充满鬼怪的剧场里观看演出的人类，真的是人类吗？ 台下， 辛昀原本还在认真观看戏剧，但不知为何，他渐渐有点不安感。 环顾四周，辛昀发现整个空荡的剧场里灯光昏暗，只有舞台上的光芒照亮了前面几排，后面的座位都沉在一片黑暗中，像是鬼影重重，格外骇人。 辛昀的脑海中一下子回忆起了以前看过的恐怖片的画面，顿时有点僵硬，拍手的动作都不太自然了。 但看着柯苏平静观赏的样子，他还是让自己也安静了下来。 不能再多想了，只是一个正常的剧院演出而已，这种幻觉要学会无视，不要太扫兴了。 辛昀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无奈。 他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去看医生，这被害妄想症动不动就觉得周围很危险的毛病真的很耽误事。 坐在旁边座位的柯苏没有察觉到辛昀的想法。 他看着台上的演出，鼓掌表示赞赏，面露欣赏之色。 虽然对比之前在手机上看到的经典戏剧，这一出戏剧有些僵硬，但也是难得了，他第一次现场观看戏剧，体验还不错。 其中一个场面是宫殿倒塌，现场配乐的效果就是不一样，连这个场面的音效都格外真实。 几分钟前，被血肉们压塌了一座小型剧场房间的流动戏剧院保持沉默，并将声音录了下来，用来取悦剧院内那位不知姓名的恐怖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位恐怖的存在来这里的原因，但是流动戏剧院下意识明白自己绝对不能搞砸这场演出，还要让这个恐怖存在有很好的体验，不然下场很难说。 比刚才那种痛苦要惨得多是可以确定的。 很快，整出戏剧都落幕了，演员们都站在了舞台上鞠躬感谢。 感知到那个恐怖存在心情不错，流动戏剧院悬着的心放下去了些，它紧张地操控着其他演员开始鞠躬，红色帷幕缓缓落下。 然而，就在这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个人体模特的头在鞠躬过程中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柯苏面前。 人体模特们：“……” 流动戏剧院：“……” 呼—— 浓郁的灰色浓雾渐渐包裹了整座剧院，准备抹消掉任何不合理因素。 察觉到无名之雾气息的流动戏剧院的墙体又开始了剧烈颤抖。 柯苏眨了眨眼，看了看舞台上在发抖的人体模特，又看了看面前这颗会流泪的仿真头颅。 而一旁，本就觉得不对劲的辛昀已经被吓得脸色煞白说不出话了。 他只能感觉到一种无言的恐惧将自己包围，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逃离这座恐怖的剧场。 看着不远处那个无头的演员，辛昀捂住了自己脆弱的心脏，颤抖着腿就要站起来跑路。 这里……根本就是一座鬼剧院！ 不行！他们得赶紧跑！！！ 没有人能没有头颅还能活动，而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看到人类的头颅和那无头的人时，都会感到难以形容的恐惧感。 那是一种对于死亡的最为真实的恐惧。 白天才经历过神像事件惊吓的辛昀觉得自己的被迫害妄想症或许并不是幻想，而是真的，就比如现在的事情。 “……柯、柯苏，我们快走吧……” 辛昀双腿发软地拽着柯苏就要离开座位。 柯苏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道：“前辈？发生什么事了？” 辛昀比柯苏更加不解，他难以理解柯苏此时的淡定，崩溃地指着舞台上的头颅，颤声道：“那、那可是个人头啊！快！这里没法呆了！我们赶紧走！！！” 柯苏这才明白辛昀此时怪异表现的原因，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前辈，你没看出那是一颗仿真头颅吗？” 仿、仿真头颅？ 台上的演员们和台下的辛昀同时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对啊，前辈，你看，那个演员身上套着一个塑料模型，正常人哪会长得那么高大的，他的头也是假的，为了表演而已……唔，虽然这个头还会哭确实很稀奇，不过应该是最新的科技吧……” 捡起舞台上的头颅，看着这颗长着人类不会有的利齿，双目圆睁泪水哗啦啦往下流的头颅，柯苏沉吟道。 这个未来世界的科技很奇怪的，各种奇葩高科技产物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出来的，多个能动弹的人头也不稀奇。 “是、是这样吗？”辛昀晕晕乎乎地停下了跑路的动作，双腿还是一阵阵发软，表情茫然。 台上的人体模特也茫然地摸了摸构成自己身体的塑料模型。 柯苏确信地点了点头。 流动戏剧院看到自己快被腐蚀殆尽的身体停止了腐蚀进程，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 “……啊，这样啊，那真是，抱歉……我太胆小了哈哈哈……” 辛昀抖着手，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恐惧感还无法从他身上消去，但心中却再次叹息，自己果然是想太多了。 “对了，演出结束了，我们去找剧院老板吧！” 解释完，看到前辈不再惊惶，柯苏站起身，将那个头颅放回去，看向了还在台上没有退下去的演员们。 “请问你们知道这所剧院的老板在哪里吗？能打扰一下吗？” 话音未落，人体模特们不约而同地将手指向了他们中的一具苍白尸体。 苍白尸体：“……” 艹，一群二五仔。 * 此时，流动戏剧院所在的村庄外围，已经围满了全副武装的制服人员。 领头的队长周石下令，出动了数十个仿生机器人，探索村庄内部。 很快，仿生机器人们就找到了一所辉煌华丽的剧院，并成功进入了内部。 这里，异常安静，安静到与之前获知的情报完全不同。 第58章 流动戏剧院（7） 仿生机器人们首先进入的是流动戏剧院的大厅, 金碧辉煌之下是暗藏的危险。 按照行动前获知的信息，剧院大厅里应该有很多灵异事件的本体在徘徊，然而, 仿生机器人们四下找了找, 并没有找到灵异事件们活动的迹象。 这很奇怪。 具备一定智能的仿生机器人们因此提高了警惕，更加小心地用机械臂在墙壁和地毯上攀爬, 寻找人类活动的踪迹，搜救人类。 咔哒哒哒——机械臂接触地面和墙面的声音频繁响起。 仿生机器人们有着人类的外形和坚硬的外壳, 行动时极为迅敏。 伸展着四肢, 像蜘蛛一样在剧院内来回跳跃, 同时，用具有录像功能的电子眼录下了大厅里的一切。 如同预想的一样, 这座剧院内的数据信号被阻隔，它们在进入剧院之后就失去了与指挥中心的联系。 但它们体内自备的录像功能早就为这种情况做好了准备。 它们会按照预案，执行搜救人类的任务，并等待恢复信号之后将搜救过程中得到的数据和录像传送回基地，进行下一步研究。 为了能更清晰地录下剧院内部的各种灵异事件，每个仿生人的电子眼都由特殊材料制成, 有一定几率能将灵异事件们的真面目录下来。 滋滋—— 一个蜘蛛一样扒在墙壁上的仿生人凑近了墙壁上悬挂的肖像画。 在它的镜头中，这幅原本画着美丽妇人的画像，变成了一个狰狞可怖的干瘦骷髅的画像, 鲜血不断从画像框内流出, 诡异恐怖。 仿生机器人从画像边爬过，引来画像中骷髅的注视。 它不知为何一直在颤抖，胆战心惊地看了仿生机器人一眼, 在发现并不是活人之后, 又移开了视线, 蜷缩在画框里，恨不得将自己藏得一点看不见。 相同的一幕发生在其他数十个仿生人身上，它们并没有发现资料中提及的游荡的灵异事件的踪迹，只发现了一些固定在一个场所内的灵异事件，并且这些灵异事件都有不同程度地类似人类在恐惧一样的怪异表现。 同样，也没有找到人类活动的痕迹。 整个大厅都被搜查了一遍后，仿生机器人们才开始往剧院内部深入，希望得到人类的踪迹，这是它们被派来的第一使命。 “啪嗒啪嗒——” 就在这时，所有仿生机器人都听到了人类急促的脚步声，气息沉重，逃命一般的心跳声让机器人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步伐整齐一致。 “咔哒哒”的脚步声在幽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瘆人。 很快，有仿生人遇到了第一个活人，一个自称是新任执行员尹文的人。 尹文看着来营救自己的仿生人们，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他遍体鳞伤，只凭借一股要活下去的信念走到现在。 当然，也要归功于现在鹌鹑一样藏起来的灵异事件们，和因为被血肉们捕捉到，而不得不把所有通往异次元空间的通道都关闭了的流动戏剧院。 “请问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背着尹文快速往戏剧院外跑的仿生机器人用毫无感情的机械声线问道。 尹文闻言，血丝弥漫的眼睛闪了闪，他回答：“没有了，快走，这剧院里有恐怖的东西要出来了……” 没错，剧院里已经没有活人了，被他当做垫脚石推到人体模特怀里的孙大财一定已经死了，也必须死了。 对了，那两个在观众席看节目的人类一样的东西，就是恐怖的鬼怪！ 必须要提醒部门警惕，最好，快点离开这里，远离那恐怖的东西，远离这里！ 出了剧院后，尹文很快被送到了村外的救护点，在确认生命体征平稳后，作为小队领导的周石来到他面前询问相关情况。 “剧院里已经没有活人了！我们快走吧！好可怕……里面太可怕了……快出来了，那东西快出来了，不能再呆下去了！！！”尹文瑟瑟发抖，蜷缩在担架上，脸色惨白。 周石闻言，眉头微皱，目光投向了村子中央那栋显眼的建筑物，流动戏剧院。 确定没有活人了吗？那个快出来的东西又是什么……会是另一个灵异事件吗？ 要不要按照预先的计划，投放【地狱火】…… 周石有些拿捏不定。 毕竟，这【地狱火】的危险等级和不可控程度是早已被记录的，他无法保证这个灵异道具在吞噬了【流动戏剧院】之后能安静地回到之前的模样。 这个能够打开地狱之门，通往另一个地狱世界的道具，终究不是人类能随意操纵的东西。 * 此时，流动戏剧院深处 “老板您好，我是肯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柯苏，很抱歉今晚打扰了您。” 柯苏伸出手，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对面，走下舞台后，换了一身体面西服的苍白尸体颤抖着手跟柯苏握手。 “您、您好！不打扰、不打扰……嘿嘿！” 苍白尸体僵硬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由于过度紧张，它甚至没办法完美地操纵好面部的每一块肌肉，导致笑容变得无比呆板，堪称皮笑肉不笑的典范。 看到剧院老板脸上的诡异笑容，一旁的辛昀寒毛直竖。 虽然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剧院老板罢了，就跟农家乐老板一样，不是什么可怕的人。 辛昀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胆战心惊地看了看四周。 他们现在正站在舞台后台的化妆间里，四处是蒙着白布的人体模特。 刚才那些浓妆艳抹的戏曲演员在下了舞台后就四散奔逃了，跑路的速度快到让人不敢相信。 辛昀被演员们夺命狂奔的一幕震惊得当场说不出话，还从没见过一个穿着厚重古装裙子的演员能跑的比他学生时期百米冲刺都快，一眨眼就看不见踪影了。 辛昀还记得当时，剧院老板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解释说这是他们剧院的传统，演完出就得拼命跑的越快越好，不用顾忌他这个老板的，跑得越快越走运，真的不用顾忌的，它们都是些好员工。 辛昀勉强相信了这个解释，但还是有些不知从何处来的违和感。 这会儿看到剧院老板脸上仿佛带着讽刺的诡异微笑，这种违和感彻底到了顶峰，他感觉自己浑身冒冷汗，擦都擦不干净。 只好颤抖着躲到了柯苏后面几步的位置，不想让后辈看见自己这副丢脸的样子。 这被害妄想症太严重了，已经到了可以进精神病院的程度了，看谁都像是在害自己，可是，怎么可能，明明都是些好人啊，只不过表情凶了点罢了。 辛昀擦着额头的冷汗，无声地沉重叹息道。 而旁边，正面直视着剧院老板的柯苏倒没什么特殊的感触，他只是觉得这个老板有点羊癫疯的症状，握个手就颤抖得停不下来，表情还跟抽筋了一样，为了弯起眼睛做出微笑的表情，眼部肌肉抽搐得柯苏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点想跟着抽搐了。 但是出于对客户的尊重，柯苏还是忍下来这股冲动，面带微笑，开始介绍公司里的保险项目。 “……虽然很冒昧打扰了您的演出，但是还请您认真考虑我们公司的项目吧！这一个保险项目是目前折扣最大的商业保险，绝对不会让您吃亏！” 柯苏露出亲切的营业性微笑，终于找回了前世当社畜的感觉，还真有点怀念了。 “……保险？” 剧院老板抖着手，声音发颤地喃喃道，眼睛发直。 “是的，这是我们公司的保险合同，您看您有意向吗？” 说着，柯苏掏出了公文包里的合同。 一张沾染了不知名存在气息的白纸被递了过来。 剧院老板低头，呆滞地看到那张白纸上，每一个文字都在扭曲，混沌的气息泄露而出，污染着每一个敢于直视它们真面目的存在。 无数禁忌的信息碎片从文字中扑入剧院老板的眼中，仿佛蕴含着宇宙中最恐怖的秘密，又仿佛只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呓语，在耳侧徘徊。 看着手中的白纸，剧院老板恍惚中看到了一片恐怖的深渊，深渊之中，有着这世间最难以名状的存在。 在即将看到那难以名状的存在真面目的前一秒钟，剧院老板猛地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 它有预感，如果它继续沉迷其中，甚至看到了那无以名状的存在，它会立刻知晓这世间一切奥秘，但同时，它也会就此消失，成为那混沌深渊中的一部分。 以此作为它敢窥伺伟大存在真面目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惩罚。 “……您看合同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吗？我可以为您解释……” 看到剧院老板呆呆地盯着合同半天不出声，柯苏耐心地说道。 “嗬——！！！” 听到柯苏的声音，剧院老板猛然从合同中惊醒，看着柯苏，露出了无比惊恐的表情，连那僵硬得仿佛打了几百次肉毒针一样的脸都遮不住它表情中的惊恐。 握着合同的手也抖得极有节奏感。 柯苏：“……” 柯苏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把剧院老板吓的就差喊“破喉咙”了。 “您……没事吧？是不是合同让您不太满意？” 柯苏略带疑惑地问道，他真的搞不明白，剧院老板一个八尺壮汉为何会露出这么花容失色的表情，难道是合同上有什么奇怪的内容？ 不应该啊，他之前都仔细研究了很多遍合同了，保证无论是对客户还是对他们业务员，这份合同都是双赢的，即有折扣又有抽成。 剧院老板看到柯苏带着困惑的表情，当即吓得又是一哆嗦，害怕柯苏误会自己在嫌弃合同，连忙解释道：“没没没没！！！合同很好，太好了！所以，我有点惊喜，表情有点失控哈哈哈！” 说着，剧院老板眼中带着泪光，嘴巴却硬生生挤出一抹大大的笑容，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它刚才从手中这张恐怖的蕴含着莫大危险的合同中窥见了面前这个恐怖存在的一点真面目便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 它不敢想象，自己万一真的得罪了这个恐怖存在之后的下场，必定凄惨到无法用语言描述。 本来，身为一个以杀人规则为存在意义的灵异事件，流动戏剧院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恐惧这种东西的。 直到今天，感知到了这个恐怖存在的气息之后，它才真的意识到了何为恐惧。 面前这个恐怖的未知存在，便是恐惧本身。 “这样啊，那您对保险的意向如何呢？有要签合同的打算吗？真的很划算，很推荐您购买这个保险呢！”柯苏笑容满面。 剧院老板咽了咽口水，眼中泪光闪闪，看着手里充斥着恐怖的混沌气息的合同，心知自己签下名字的下一秒，只怕就会被其中最纯粹的邪恶和混沌所同化，变为这个恐怖存在下酒的甜点。 于是，剧院老板迟疑着，卑微地干笑着，点头哈腰道：“那个，可以……可以不签吗？” 流动戏剧院只想求面前这个恐怖的伟大存在放一条活路。 不签？ 不买保险吗？ 柯苏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心中却有些失落，柔声道：“当然可以，很抱歉打扰您了……” 果然是太久没当社畜了，连个推销保险的业务都没办法胜任了…… 柯苏叹息，觉得这还是要怪自己太没用了，业务不娴熟，没办法让客户认可。 然而，虽然柯苏自认为是这么想的，内层世界的血色天空却在同一时刻，突兀地裂开了巨大的缝隙。 一场仿佛要毁天灭地的雷暴在缝隙中酝酿，带着空间缝隙中狂暴的风暴气息，泄露出的电光直直打向了村子中央的流动戏剧院。 翻涌着无尽混沌和黑暗的无名之雾也彻底包裹了流动戏剧院，带着伟大存在不自觉散发出的负面情绪，腐蚀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轰隆——！！！ 雷声震天中，剧院老板猛地一哆嗦，本体又一个小型剧场被雷电震趴了下了，连带着整个剧院都在无名之雾中濒临崩塌，腐蚀殆尽。 感知到了一切，剧院老板脸上狂喜的微笑还未完全展开，便僵硬在了脸上。 泪水终于从眼眶中落下，在毫无血色的脸颊留下一道蜿蜒痕迹，甚至舌尖都品尝到了苦涩。 绝望到了极点后，连泪水都是泛着苦涩的。 “呃，您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柯苏看到了剧院老板脸上的泪水，错愕地问道。 还特意拿出口袋里的纸巾，递了过去。 “……没、没事，谢谢纸巾，呜呜、我、我只是太感动了，我会、会签合同的！！！” 剧院老板边打着摆子，边拿着纸巾擦泪，拿着合同的手捏得死死的，泪水染湿了它的视野，带着悲怆。 又肯签合同了？ 柯苏觉得这个剧院老板有点怪，但是，只要能签合同就好，他今天总算没白来，获得了上班后除了预支总工资外的第一笔工资的感觉，真的很激动。 这样想着，柯苏拿着笔递了过去，眼神亮晶晶的，期待着自己的第一份合同正式签成。 接过笔，剧院老板泪眼朦胧地在合同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流动戏剧院】，等待自己彻底消失，但是，它居然没有消失。 剧院老板狂喜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剧院墙体，喜极而泣中将合同递回给了柯苏。 柯苏看着合同，陷入沉默：“……” 流动戏剧院？这是真名？ 还是说直接签甲方公司的名字也可以？ 陷入困惑的柯苏想了想，转头看向前辈辛昀。 辛昀此时像是很怕冷一样，正双臂环抱着自己，神情恍惚，原地喃喃自语：“没有鬼没有鬼没有鬼……” 像个重度精神病患者。 柯苏默默看着辛昀原地转圈，不时还蹦一蹦给自己鼓气，表情很难形容。 他觉得，他果然还是无法适应这个奇怪的未来世界，每个人的行为都如此的让人迷惑。 堪称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又或者，他才是那个令人迷惑的人？ 柯苏陷入沉思，并久久得不到答案，索性不想了，淡定地叫了一声辛昀，询问他合同的事情。 “……前辈，合同上这样写可以吗？不用真名吗？” 沉浸在恐惧中无法自拔的辛昀呆滞地看着后辈递过来的合同文件，尴尬地停住了即将往上蹦的动作，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以……”辛昀不敢面对柯苏这个后辈了，捂着脸，虚弱地回答道。 他们公司的规定就是这样，只要是顾客写的名字就可以，不管多奇怪，都不用惊讶，因为那就是客户的真名，带回去就能领提成。 这样啊。 明白了情况的柯苏愉快地拿回了合同，在合同的签字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是共同的合作关系，所以到时候回了公司，他们两个能获得同样的提成，辛昀还能获得额外的教导新人的奖励，所以柯苏也就不去推让合同由谁来签订的问题了。 而在柯苏签字的一瞬间，剧院老板看到合同上的混沌气息前所未有的暴涨起来，内层世界也突破了现实世界的阻碍，完全包裹住了流动戏剧院的本体。 这个与伟大存在签订了合同的灵异，已经成为了伟大存在的收藏品，没有经过允许，将再也无法离开内层世界了。 “谢谢老板您能认可我们公司的服务！祝合作愉快！” 柯苏笑着再次与剧院老板握手。 剧院老板已然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十分老实地握了手，笑容挂在脸上丝毫不敢懈怠。 签了字还没死，或许，这个恐怖的存在并不是想要了它的命，这样一想，流动戏剧院心头兴起了求生的希望，苍白的脸上泪水变得甘甜了些。 柯苏把合同收回公文包，叫上还在自我惭愧中的前辈辛昀，就准备走了。 他冲剧院老板摆了摆手，礼貌道别，转身往剧院外走去。 剧院老板边流泪，边欢送柯苏离开，只觉此生再没有比这更让它开心的事情了。 今晚在生死边缘走钢丝的它糟了不少罪，现在浑身哪里都疼。 本体到处断壁残垣，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都被灰色的无名之雾腐蚀得差不多了，也就外表看不出来，其实离疼得原地打滚也就只差一根稻草的距离。 只等柯苏一离开，它就安静地杵在内层世界里好好养伤，顺便教训那群一开始弃它而去的二五仔们。 然而，流动戏剧院的梦想在这个不眠之夜显得有些奢侈，就在它幻想着养伤时，村外的武装队伍中，检测磁场波动的仪器突然响起了红色警报。 “呼——！！！” 不知何处来的狂风呼啸而来。 周石冷静地命令众人做好待战的准备，他用特制的眼镜看向不远处的村子。 视野中，是一片熟悉的雾气，那浓郁的雾气笼罩住了整座流动戏剧院，并即将覆盖整个村子，向外扩散。 “这……这是！！！” 周石原本镇定的表情化为乌有，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衣物下的手臂上，变异的如同怪物一样的血肉组织正在散发出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周石的皮肤。 原来尹文口中所说的恐怖之物，是【无名之雾】。 那曾在上星期笼罩了整个联邦的【无名之雾】，再一次出现在了丽市。 早在上星期【无名之雾】就被联邦高度重视了起来，甚至有人认为，其与超S级灵异事件【天体幻影】有某种尚未探明的联系。 危险程度被一再提升，虽然还未升为同样的超S级，但也已经在整个联邦享有赫赫凶名了。 虽然有猜想过这前几天才出现在丽市仁爱医院的【无名之雾】可能再次出现。 却怎么也想不到，它会来的如此之快。 难道……【无名之雾】一直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留在丽市，为了某个目的，在酝酿着一场堪比【天体幻影】的在灾难吗？ 曾亲眼目睹过【无名之雾】中神明身影的周石毫不怀疑这个灵异事件的危险性，某种意义上，周石甚至觉得这【无名之雾】比【天体幻影】还要让他惧怕。 周石是亲眼见证过神明的可怖的，虽然这话说出去，并没有其他同事相信，但周石还是坚信，这是一个比【天体幻影】更恐怖的灵异事件。 恐怖到人类根本无法与之匹敌，不，不要说匹敌，是连逃离都根本逃不了，因为根本无处可逃。 回忆起当初在丽市大学被那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神明穿过，浩渺宇宙中无数星辰天体路过身边的一幕，周石仍然觉得灵魂为之颤栗，脸色煞白。 时至今日，周石每次回忆起【无名之雾】的样子都会让他无比痛苦，痛苦到恨不得立刻死去的程度，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每次遇到【无名之雾】的相关事件就会回忆起来。 不过相应的，周石也发现了，在痛苦过后，他的异能等级都会得到提升，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告知给同事们。 因为他不太确定这会不会引起自身的进一步变异。 毕竟，这是关于那未知的伟大神明的事情，一旦告知他人，只怕会跟一开始试图将神明样貌描述给其他人一样发生不可逆的变异，到那时，他就会真的变成一个怪物了。 或许是因为回忆【无名之雾】的次数多了，周石对无名之雾也有了些冥冥中的感应。 比如现在，他很确定，在村子里出现的就是那无名之雾，而且，磁场波动与之前丽市大学事件爆发时候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石严重怀疑，是【无名之雾】即将孵化出恐怖的灵异事件了。 它一直逗留在丽市必然是有原因的，而这原因，肯定就是正在酝酿一场可怕的大灾变。 以【无名之雾】初期只能覆盖一座丽市，后来却能覆盖整个联邦的成长速度，周石简直无法想象这次，它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快！释放【地狱火】！！！” 周石冷声命令道，额头青筋暴起，已经顾不得【地狱火】会不会失控的问题了，他现在只希望，这号称神器的【地狱火】能压制住【无名之雾】即将释放而出的大灾难。 不然……丽市几百万民众只怕就要在瞬息间灰飞烟灭了，就连整个联邦，都要陷入一场恶战。 “是！！！” 被密封在容器里的黑色火焰一经释放便是燎原之势，整个村子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走到剧院门口的柯苏看着面前滔天的业火，眨了眨眼。 他看着包围在剧院外的火焰，还没思考好火场的逃生路线，便嗅到了一股久违了的甜美味道。 一股，甜美到让人垂涎欲滴的味道。 嗯？ 柯苏下意识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被火焰烧穿了的地下，一片黑色火焰之下，恶魔们的幻影肆意尖笑，尖头叉在火焰之中若隐若现。 地狱之门在地底缓缓打开，开启了一个异世界的大门。 第59章 地狱之门 那是一个充满了邪恶味道的世界, 到处是滔天业火，柯苏恍惚中听到了许多嘈杂的求救声，是人类在业火中哀鸣的声音。 在那些嘈杂的声音中, 又夹杂着无数恶魔的狂笑声，鲜血与悲哀组成了这个地狱世界。 但, 这并不是柯苏关注的重点。 他更在意的是从那世界中传来的浓烈的甜美味道，浓烈得异常熟悉。 比之前的甜美更多了一份烈酒一样的辛辣, 如同一块上等的五花肉在炭火上炙烤至最适宜的温度, 两面金黄, 泛着油光, 又淋上辛辣的酱汁, 香味弥漫，动人心脾。 柯苏漆黑的瞳仁对准了地底的大门，恍惚中向着门的方向伸出了手。 身后剧院大门附近, 被炽热的地狱之火熏烤得神志不清的辛昀趴在地上，他虚弱地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想去叫自己的后辈逃命，不要管自己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 瞳孔中映出了一片混沌和黑暗交织的色彩，无尽的迷雾将他笼罩, 遥远的天体光芒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如同置身于深邃宇宙之中，浩瀚寂静。 在宇宙深处的光芒笼罩中, 辛昀再也无力支撑, 晕厥了过去。 过了不久, 从他后方赶来的几只背着人类尸体和孙大财的仿生机器人在察觉到活人的气息后立刻靠近了他, 并用身体从不断灼烧着剧院的地狱火焰中护住了这个倒地昏厥的人类。 轰隆——！！！ 剧院之外, 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地为之颤抖。 其中一只仿生机器人抬起头，电子眼镜片上映出了门外一个黑发人类的背影，以及，人类渐渐变为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人形的全过程。 此时，村子外， 地狱之门从地底渐渐浮现了出来，巨大的由黑色火焰构成的门扉即使在丽市市中心都清晰可见，仿佛一道撕裂天空的裂缝，黑色的恐怖气息从大门即将打开的门缝中不断外放，似乎有什么怪物要从中来到世间，带来一场血腥的杀戮和灾难。 村庄外围的周石看着那巨大的地狱之门，牙关紧咬。 一定要成功啊！不能让无名之雾扩散出去，绝对不能再让无辜的人为之丧命了！ 通过眼前特制的眼镜镜片，周石看到，在那地狱之门出现的第一秒，本来还在往外不断扩散的无名之雾就全都被吸入了门内。 见状，周石脸上不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无名之雾】真的被【地狱火】限制住了，太好了…… 对于周石来说，亲眼目睹一场恐怖的大灾难被制止，其中兴奋不足为外人道也。 然而，就在周石放松下来的时候，他看到，那巨大的门扉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渐渐出现。 “……！！！怎么！！！”可能！！！ 周石瞳孔紧缩，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错了，大错特错。 并不是无名之雾被地狱之门吸入，而是那汹涌的无名之雾正倾泻入地狱之门，犹如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在不断向另一个世界释放一个前所未有的灾难……或者说，神迹。 随着无名之雾涌入地狱之门，只见村庄里，那道熟悉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庞大。 乍一看去，那划破天际的地狱之门与其相比的差距，就如同巨人和小孩子之间的差距。 而说是熟悉，其实这道身影的样子与周石记忆中的样子还是有差别的。 那庞大到一望无际的身影更加清晰，混沌与黑暗交织的无名之雾薄纱披在那身影之上。 雾气中，遥远天体的光芒比之过去，显得更加耀眼，仿佛蕴含着一个宇宙，无数生命在其中繁衍生息 那在雾中漂浮的星云闪烁幽蓝色光彩，宇宙尘埃在雾气中翻滚，毁灭又重生。 一个个天体的形象更加具体，任何一个注目其中的人都会察觉到那些天体光芒中发送出了未知的信息碎片，如同在诉说某个古老的传说，或是关于宇宙的至高真理。 听久了，又会觉得，耳边回荡的只是些细碎难言的不知名呓语，让人发狂，也让人着迷。 “……变了……祂变得…更强大了……” 这就是……神明吗？ 听着耳侧的呓语，周石神情恍惚。 像是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而陷入了崩溃边缘，又像是在表达某种藏在心底无法诉说的狂热信仰。 随着神明的身影逐渐膨胀扩大，披在神明身上的无名之雾薄纱也越来越扩散了，直到最后，周石看到自己面前浮动着灰色的浓雾，浩渺宇宙在其中若隐若现。 一如之前他坐在逃离丽市大学的汽车上，神明从自己身侧路过的样子。 薄雾下，无数星辰碎光从身侧掠过，恍然间如同一个旅人行至宇宙尽头，窥见一切的真相。 然而，神明的真面目却从未从薄纱之下现身分毫。 在这雾气之中，会是神明的所在吗？ 周石不知缘由的，有一种强烈地想要看到神明真面目的欲望，即使他用仅存的理智不断挣扎着，脑海却还是彻底被那聒噪混乱的呓语占据。 他伸出手，触及了冰凉的雾气，却仿佛回到了母体之中一般，心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感。 他睁大了眼睛，进入雾气中，听到了圣洁的音乐，看到了美丽的天堂，犹如步入神明的英灵殿，天使在眼前演奏，步入殿堂的高高台阶在面前显现。 一切神圣不可侵犯，幸福美满，人类终其一生追寻之物，还有那伟大不可直视的神明，都在其中等待着他。 他即将见到神明的真容了。 “啊啊啊！！！好痛啊！！！” “不！啊啊啊！我的脑袋里！好多声音啊啊啊！！！” “救命！谁来救我！！！好痛啊啊啊！！！” 就在周石伸手触及雾气的时候，许多执行员已经在猝不及防直视了那庞大身影时发出了痛苦地嘶鸣声。 他们捂着脑袋，双眼冒血，尖叫着四处逃窜，理智全失。 身为资深执行员的他们原本应该是遭遇灵异事件时最镇定的一群人，现在却成了一群挣扎着尖叫着的疯子，仿佛在遭受着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尖叫着发泄心头的恐惧。 临时副队见势不妙，连忙跑来找身为队长的周石商量情况。 “周队！周队！请您下令紧急撤退吧！雾气已经扩散了！等！等等！周队！！！你在干什么！！” 临时副队震惊地看到最近有丽市第一强者之称的周队长伸出手，靠近了那不断扩散的灰雾，并瞬间被吞噬了进去，身影消失在雾气中，再也看不见。 队长的消失在整个武装队伍中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们彻底意识到目前的境况之危险，不要说营救队友了，如果不赶快撤离，只怕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临时副队见人心惶惶，当机立断下达了立刻撤退的命令，带着唯一救回来的一个伤员尹文离开了这里。 而此时，丽市里许多享受夜生活的人也发现了郊外那巨大的地狱之门。 “咦？快看！那像不像是一扇门啊！！” “什么，怎么可能——喔还真挺像的……” 许多人惊诧地看着那犹如撕裂天空的伤疤一样的地狱之门，拿出手机录制，准备上传到网络上。 然而，还没等他们录下大门，一道更加庞大的身影就遮掩住了那道大门。 “那是什么？好像……是个人？不过也太大了，那身上闪光的东西是什么？” 有人困惑地拿起了望远镜，想要看清那身影的面目。 下一秒，看清了闪光的事物后，有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凄厉到穿破云霄，让周遭的邻居都惊醒，还来不及破口大骂就从阳台上发现了远处那巨大到仿佛能顶破天空的身影。 “那是……什么啊啊啊！！！” 还来不及看清那身影的具体容貌，他便尖叫了起来，耳边响起了嘈杂无序的呓语，反复重复，如同某人在梦中混乱的低语，又仿佛是在向每个听见自己的人叙述一个关于宇宙的秘密。 只不过比起那七窍流血的邻居好一些，他陷入了扭曲的幻觉中，还没有因为流血过多而变得更加疯狂。 “什么……别看啊啊啊！！！” “好痛苦啊啊啊！！救我呜呜！！！” “我看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不！！好痛啊啊啊！！！” 街道上，许多人抬起头，看向了那道覆盖了大半个天空的身影。 在灯红酒绿的都市之中，高耸天际的摩天大厦遮掩下，全息投影的光芒瞬间暗淡，那披着无名之雾薄纱的伟大存在的身影一览无余。 大半个都市的人都尖叫起来，痛苦让他们沉沦在扭曲的幻觉中不可自拔，眼前的世界变成了地狱一样的血肉世界，整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布满了黏腻的血肉。 简直像是进入了人类所能想象到的最恐怖的梦境中。 人们尖叫着绝望逃窜，试图找到出口。 同一时刻，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的警报器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刺的人心头直跳。 全员动员的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很快将丽市的情况传回了总部，事件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整个丽市都陷入了慌乱，失踪人口成几何倍数增加。 总部 地下基地中， 正在忙碌处理文件的昆德明打开了紧急发送来的经过处理的视频文件，一瞬间，瞳孔紧缩。 “这是……不……不可能……” 梦中混乱的一切，又开始在眼前一幕幕闪回，最终，停在了一片灰色的无名之雾上，与视频中的，何其相似。 唯一的不同是，虫族的无名古神是无定型的，并非人形，犹如一团宇宙中缥缈的星云，混沌是祂的特性，黑暗是祂的外表，星辰作为点缀，一切万物都是祂手中玩具。 祂是这世间无法形容，无可名状的恐怖，也是这无神的世界上，唯一且伟大的神明。 * 作为引起了一座城市大慌乱的庞然身影，披着无名之雾薄纱的神明并未注意到脚下的尖叫的蚂蚁一样的人们。 祂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地狱之门，有些纠结。 眼前散发着美味气息的门太小了，祂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钻进去吗？ 像钻狗洞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没有羞耻情绪的神明拒绝了这个选项。 披在神明身上的薄纱般的雾气似乎明了主人的纠结，化作一团团无定型的雾气在大门旁边漂浮，挤进了门里，不时还飘回来探头，像是在做示范。 看着无名之雾，神明歪头，伸出手，探进了门内，门内的空间很宽阔，温暖犹如暖炉。 呼呼—— 眨眼间，从手臂开始，人形的神明化作了一团巨大的仿佛宇宙混沌初开时一样的无状物，顺利进入了门内。 吱嘎嘎—— 庞大的地狱之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空间裂缝在两个世界同时出现，狂暴的空间风暴将接触到的一切都绞得粉碎。 现实世界的风暴在出现的一瞬间就被内层世界包裹了进去，避开了一切可能伤害到这个神明钟爱的世界的可能性。 而在另一个世界，空间裂缝出现在了天空之上，露出内里的风暴雷电，犹如末日即将降临。 正在执行任务的几个主神空间小队成员抬起头，看到了头顶的空间裂缝。 他们将手中的一个原住民杀掉，鲜血染红了面颊，神情带着嫌恶。 “喂，这是又怎么了？这主神选的世界越来越奇怪了！”擦掉脸上肮脏的原住民血液，一个队员语气不耐烦。 “谁知道呢？最近主神跟疯了一样，到处开副本，还都不是现代背景的，这些魔幻背景的世界杀个人难度太高了，一看死的人太多又开始发布任务让杀掉原住民，真是……跟抽了风似的。” “艹！真是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老子怎么会那么倒霉！现实世界的警察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老子失踪吗！”另外几个队员也开始抱怨了起来，满身鲜血，恶心的血腥味让他们自己都无法忍受。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把主神吓成这个鬼样子，嗬！” 谈到这个话题，众人都有些沉默了，不敢再谈下去，害怕真的引来了那个连主神都为之恐惧的存在，叹息一声便离开了这片已经被杀光了的村子。 “……” 破旧的稻草堆成的棚子下，几个小孩子和少女从棚子草垛里爬了出来，看着满地亲人的尸体，泪流满面。 它们都是半恶魔形态的人形种，武力值并不高，皮肤脆弱到能被尖刀轻易割开，在这个世界是最底层，唯一的价值就是被纯血恶魔们当做下等食物食用。 现在，又被这些不会何处而来的异世人屠杀，即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命运，却还是忍不住痛哭起来。 “呜呜！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神明来拯救我们吗？”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少女抱住几个痛哭流涕的孩子，流着泪安慰着，它们古老的传说中信仰着一位守护人形种的神明。 虽然对于恶魔来说，信仰神明是件很可耻的事情，但对于生活在这个没有希望世界的人形种们来说，它们只能相信这虚无缥缈的神明才能让自己还能有勇气生存下去。 轰隆——！！！ 天空中的缝隙越来越大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少女抬起头，看到一片浩渺无际的星辰之光。 那是——一个美丽到无法形容的宇宙的虚影。 而在地狱世界的深处，一团寄居在此的刺团状物体正在被攻击。 十几个长着恶魔角的恶魔大公围在刺团状物体的外围，神情厌恶地释放着各种威力毁天灭地的禁咒，造成附近一个个恶魔种族的灭绝。 “可恶的入侵者！快点滚出去！！这个世界不是你这种伪神可以肆意妄为的！！！” 刺团状物体仿佛没听见一般，伸出自己恢复了不少的触须，继续往地心扎根，吮吸着整个世界的本源能量。 对于恶魔大公们挠痒痒一样的攻击，它完全没放在心上。 要不是现在身受重伤，对于五维空间也有了阴影，它早就躲在五维空间里偷偷盗取能量了，而不是在这里明目张胆偷能量。 不过这个世界也不值得它躲藏，根本没有一合之敌，连地狱深处的盖亚意识都不堪一击，只能任由它吮吸能量。 可恶！！！ 盖亚意识在地心深处愤怒地颤抖着，想要躲开那扎入身体的触须，却无能为力。 日渐虚弱的它只能一边寄希望于自己的孩子们能赶走这个可恶的入侵者，一边加快了向其他世界入侵的速度，只要能多入侵几个人类世界，它就能从那些世界的痛苦哀嚎中获取能量，或许有一天可以反噬了这个卑劣的入侵者。 突然，盖亚意识感觉到有一扇地狱大门被打开了，它敏锐地感觉到了那个世界充沛的能量，欣喜地将门开的更大了一些，准备呼唤自己的孩子们像以前一样入侵这个世界，将所有资源都掠夺过来。 轰隆——！！！ 就在门彻底打开的一刹那，一声仿佛要震碎整片天地的巨响出现在盖亚意识的耳边。 它呆滞地睁开眼，看到大地之上，天空之中，一片无定状的雾气从大门外进入了这个世界。 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让它浑身战栗，这一刻，名为主神的入侵者那曾令它恐惧不已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不值一提。 真正恐怖的存在，就在它眼前，被它刚才亲手放了进来。 那是这世间，不，是万千世界中绝无仅有的恐怖，是恐惧本身，是任何无法想象的恐怖源头，也是亘古永存的伟大存在。 盖亚意识崩溃了，它知道，自己开门的那一刻便已经将自己，将整个世界都献于了这个恐怖的伟大存在。 它不可能生还了，在升起入侵念头的那一刻就不可能了。 盖亚意识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世界天崩地裂。 一切生灵、它所宠爱的孩子们都笼罩在了一片灰色的无名之雾中，天体之光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让看到它们的每一个生物都感到无比的痛苦和悲哀。 天空之上，那无定型的存在渐渐化作了人形，祂低头，将整个世界映入眼帘，手掌合拢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祂手中，任由祂决定命运。 仿佛祂就是世间一切苦痛与悲哀的化身，所过之地尽是不幸与灾难。 正在吮吸世界能量的刺团状物体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呆住了，它僵硬地抬起视野，看到那熟悉的恐怖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双大手也随之袭来。 它想逃，却因为与这个世界本源过于紧密的联系而难以挣扎，困在这里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 神明抓住了那刺球状的美味食物，祂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个美味的食物比上回小了些，但上次被祂吃掉的部分都勉强长了回来。 居然是可再生的。 神明想着，撕下了它身上刚长好的部分，像是在咀嚼美食一般，享受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好吃。 咽下嘴里的食物，神明看着手心的刺球，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到了嘴边，想要一口吞下。 真好吃啊，一口吞下一定会爆出浓郁香甜的汁液，满足感一定会顺着口腔直到胃部，暖洋洋的，就像美味的裹着甜汤的汤圆，软糯可口。 刺球主神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浩渺宇宙，呆滞中带着颤抖，甚至连挣扎都不敢：“……” 可是……它是可再生的。 神明又把嘴边的食物放了下来，现在一口吃了确实会很爽，但一顿爽和顿顿爽的区别，祂还是知道的。 现在吃了，以后就没得吃了，这么美味的食物，真的很少见…… 神明想了想，遗憾地摸了摸手里的食物，还是选择了放生。 【下次，要长得大一些。】 刺球主神听到了这句不断回荡在数据中心的话，它颤抖着连连点头，被吃的只剩下一点核心数据的痛苦都不在乎了，只要还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 神明依依不舍地将刺球扔回了地面，还不忘在它身上留下了印记，等待下次饿了直接收回。 或许是吃饱喝足了，祂心情愉快地听到了地面上人类的祈祷声。 “求您……求您救救我们吧……” “救我们逃出这个地狱吧……” 好奇地俯身，神明看到了地面上许多戴着恶魔角装扮的人类在跪地祈祷。 在祈祷？ 神明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意思，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到这个世界很像前世许多西幻小说中描述的地狱。 到处是崩裂的地面，岩浆在地面上流淌，红色的大地上，处处是尸骸，长着恶魔翅膀的恶魔们挥舞着尖头叉，在到处猎杀人类。 被猎杀的人类们流着泪，依然在地上跪着祈祷，即使被如何驱赶制止，他们都未曾停止对神明的信仰。 真是虔诚的信徒啊，虽然不知道在信谁，跪在地上又有什么意思。 神明如此想着，揉了揉眼睛，想要醒来了，祂觉得这一觉睡得有些漫长。 但看着这个人类与恶魔混居的世界，神明突然冒出了一个好玩的想法，祂想把人类和恶魔分开，就像是前世那些西幻小说中的设定一样，分成人间和地狱两部分。 一定会很有趣。 想到就做，自认为在睡梦中的神明像个好奇心重，行动力也强的孩子，伸出手，将大陆一分为二。 在板块分裂带来的各种□□中，人类所在的部分上升，恶魔所在的部分下降，成为了底层的地狱。 比起之前的岩浆遍布的环境，这片底层大陆黑暗且充斥着死亡气息，无名之雾残留的气息让这里寸草不生，没有任何一个生命在这里留存。 恶魔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它们抬头，看着那占据整片天空的无以名状的神明，陷入恐惧和慌乱。 有一些飞翔能力强的恶魔趁着大陆还未完全分裂完毕，想要顺着缝隙飞上来，神明见状，弹飞了它。 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断有恶魔飞上来，像在玩什么游戏一样不断弹飞它们。 半晌，玩腻了，无名的雾气涌入这个被一分为二的世界，封锁了一切入口。 神明听到恶魔们在哀嚎，愤怒、悲哀、恐惧、怨憎，一切罪孽的情绪在大陆上滋生，于是，祂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毕竟，恶魔或许也想住在上面。 神明这样想着，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很有名的文学作品中描述过的“蜘蛛之丝”，虽然记不清那作品的名字了，但是那好玩的蜘蛛之丝却依然留存在祂记忆中。 呼——！！！ 一道透明的蛛丝一样的丝线从神明手中垂下，无数希望逃离地狱的恶魔握住了那纤细透明的丝线，仿佛握住了最后的求生稻草。 所有恶魔都觉得，这或许是神明给予它们最后的仁慈，它们唯一的逃生机会。 虽然不知道这拥有无穷伟力的神灵来自何处，又为何会把世界分成两半，但是，没有恶魔想要待在这个荒芜寸草不生的下层世界，所有恶魔都想要留在上层，哪怕拼尽性命也要回去。 那里才是它们习惯了的生存环境，而不是这个比以前要恶劣千百倍的真正的地狱。 而这能够穿破两个大陆的阻隔，越过风暴和那无名之雾气组成的可怖的云层垂下来的丝线，就是恶魔们眼中唯一的逃生之路。 它们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看似脆弱，实则坚韧无比的丝线。 真的爬上来了…… 神明托着腮，看到手中的丝线上爬了不少蚂蚁一样的恶魔们，不禁睁大了眼睛，玩性大发地颤了颤丝线。 “啊啊！！！” “不啊啊啊！！！” “飞不起来！！怎么会！！不！！！” 从颤抖的蛛丝上掉落的恶魔们像是被下了禁咒一样，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只能从高空坠落，碎成一滩黏腻的血肉。 哈哈哈哈—— 神明在发笑，祂感到很有趣。 第60章 疯狂的城市 神明的笑声回荡在这个充满了悲哀和痛苦的世界, 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久久不散。 还在沿着丝线攀爬的恶魔们也听到了笑声。 它们不知道这类似笑声的声音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丝线之下, 因为种种原因掉落下去，连魔法都无法使用，只能摔成一滩碎肉的同类们。 一向庇护着恶魔们的盖亚意识早就与所有恶魔断开了联系，也没有保护掉落高空的恶魔。 以前, 在本世界内，盖亚意识都会使用各种手段保住恶魔的性命或者复活的，而现在却久久没有复活恶魔的意思, 仿佛已经死在了刚才世界分裂的震荡之中。 一瞬间, 所有恶魔都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从握上这根丝线开始, 就没有回头路了。 一旦掉下去就只会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看着手中这根贯穿整个世界的坚韧到不可思议的纤细丝线，恶魔们不禁绝望地抬起头，看向了高天之上，面容模糊不可见的神明。 “究竟是谁……为什么, 从来没有听闻过这个神明……” “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残忍？” 许多恶魔们都不禁发出了悲戚的诘问。 神明的存在让它们充满了震撼和不解。 在许多恶魔的一生中, 侵略过许多世界, 遇到了许多号称神明的家伙，到最后都会发现，这些家伙其实只是一些实力超凡的人类。 于是, 它们对于信仰神明充满了鄙夷, 并不相信有神明存在，即使它们从出生开始就清楚盖亚意识的存在, 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够挥手间毁灭世界的神明。 然而, 就在刚才, 它们过往的一切世界观都被打碎了, 如今，习惯了对其他世界原住民和本世界人形种杀戮的它们对眼前这个挥手间就可以分裂世界的存在充满了恐惧，一如以前被它们撕碎的原住民们。 而现在，它们早已没有了退路，只能继续向前攀爬，希冀着爬到顶点，获取神明些许慈悲的宽恕，宽恕它们过往的罪孽，给予它们生存在上层世界的权利。 “快！就要到了！要快！！！” 穿过浓雾，浑身被腐蚀得深可见骨的恶魔看着不远处的上层大陆，喜不自禁，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并且，并没有直接跳到上层大陆，而是往神明的方向继续爬去。 它是第一个穿过两个大陆之间的浓雾，来到这里的恶魔，也是一个实力强大的恶魔大公，即使魔力全部在握上丝线的那一刻消失，它还是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身体素质攀爬到了顶点。 它不甘心只是到达上层大陆，而拥有更大的野望。 它想要爬到神明掌心，成为第一个获胜者。 没错，恶魔大公认为这是一场神明赐予的神圣竞赛，只有爬到神明手心的恶魔才能获得最终的奖赏。 它即将成为第一个获取神明垂青的恶魔了！ 恶魔大公紧咬牙关，心头只有这个念头。 作为一个慕强的种族，恶魔们很容易对无所不能的神明心生憧憬，恶魔大公也不例外，它憧憬着自己得到神明垂青的那一刻。 对于恶魔们的仰慕，神明只觉得吵闹。 祂本来还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其他爬在线上的恶魔们，冷不丁一低头，便看到一个蚂蚁一样的恶魔快要爬到尽头了，直往自己手心爬来。 神明皱起了眉，厌恶地将它弹飞。 祂不喜欢被这种肮脏的东西爬到身上，无论是恶魔还是人类，变小时候看起来都像极了恶心的虫子，让神明想起了以前梦中不愉快的回忆。 即将爬上神明掌心的恶魔大公脸上欣喜的表情还没散去。 下一秒，便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远远弹开，跌落云端，甚至甩出了上层大陆，掉落在下层大陆，粉身碎骨。 目睹了这一切的恶魔们躁动了起来，它们恐惧，慌乱，想要爬下去，不再前往那注定死去的上层大陆，却因为后面恶魔的拥挤而毫无退路，只能继续向上爬。 直到快要爬到上层大陆，所有恶魔都露出了希冀的眼神。 认为刚才的一切果然是意外而已，那个强大的恶魔大公的死去代表不了什么，它们还是可以前往上层大陆的。 “上层！快到了！我们快到了！” “神明没有抛弃我们！” 恶魔们如此欢呼雀跃着。 然而，已经厌倦了这场垂丝游戏的神明却给予了恶魔们否定的答案。 祂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爬满了恶魔的丝线，松开了手。 丝线掉落的一瞬间，无数攀爬其上的恶魔们惨叫着坠落，整个世界近三分之二的恶魔们就此死亡。 像是一群爬在植物枝叶上的蚂蚁，跌落的样子五花八门，天女散花一般洒落整片底层大陆。 各种惨叫声不绝于耳。 给了希望，又在最后亲手掐灭希望的感觉，让恶魔们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 神明垂头，听着惨叫声和不解的质问声从掉落的恶魔们口中发出，痛苦让它们哀嚎不止。 神明眯起了眼，再次展露笑容，显然，恶魔们的绝望让祂觉得格外有趣。 笑声再次回荡在整片天地，直到最后，神明看向了上层大陆，那里有着无数在不断跪拜祈祷的人类，他们依然在祈祷，感谢神明赐予了他们新的家园。 “伟大的无状之神，您是吾等永远的主宰……” 无数人类俯身跪拜，泪流满面着感恩，他们从未想象过有一天，恶魔们会被驱赶出这个世界，获得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的世界。 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神迹，那无所不能的神明让所有人形种感到崇拜和敬畏。 地底，还在苟延残喘的盖亚意识看着那未知的恐怖存在俯视大地，瑟缩着，躲避着祂的视线。 它不敢与这个恐怖的存在有丝毫接触，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 然而，神明还是发现了这个躲藏在世界底层的盖亚意识。 祂捏起这个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圆球，虽然没有嗅到什么香甜的味道，却觉得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或许会很好吃。 呲溜—— 舔了舔，甜味在舌尖蔓延。 神明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味道不错，是草莓棉花糖的味道，软糯香甜，入口即化，余味清香。 被舔掉了一大片身体的盖亚意识痛苦地哀嚎起来，它不断求饶，凄厉地祈求着宽恕。 身体被消融的痛苦让它意识不清，濒临崩溃。 “求求您！放过我吧！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会入侵其他世界了！” 盖亚意识流着泪，泪水浸湿了棉花糖一样的身体，在天空落下一场苦涩的雨水。 神明闻言，歪头问道【你会再生吗？】 盖亚意识不明白神明的意思，它用自己已经被痛苦占据的脑子思考了片刻，觉得这个会关心上层大陆那些人形种的神明心眼一定不坏。 吃了它一口应该也是觉得它会再生，所以被吃掉一部分也不碍事。 这样的话，那就必须要回答——“我不会再生，好痛啊！我好痛啊！吃掉了就没有了！求您放过我吧！！！” 盖亚意识哀声乞求着，希望善良的神明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迎接它的，是神明失望的目光。 【这样啊，太遗憾了——啊呜！】 既然不能再生，那就一口吃下去吧。 一口吞下手中的棉花糖，神明品尝到了与前世棉花糖一般无二的味道，满足地咀嚼片刻，咽了下去。 虽然比不上刺球的味道，但是也是个不错的甜点了。 真好吃。 神明如此想着，看了一眼还在大陆上瑟瑟发抖不敢乱动的刺球。 亲眼目睹了盖亚意识被吞掉的主神缩在地面上，浑身冷汗，破损的数据中心中大片大片闪过象征着恐惧的符号流。 它期待着头顶那个恐怖的存在快点离开。 而作为主神空间的附带物，许多留存在上层大陆并未离开地狱世界的主神小队成员们此时也在抬头看着头顶的神明。 他们呆滞了许久，发现身上携带的杀戮任务都还没完成，由于主神设置的任务惩罚是抹杀，于是他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始了杀戮。 属于人形种的惨叫声再次在上层大陆响起，在神明的注目之下，杀戮居然再次出现了。 嗯？ 在考虑要不要离开的神明望了过去，看到了许多奇怪的人类，他们身上都有着刺球的味道。 主神呆滞地看着自己这些蠢笨的手下们，颤抖着身子，恨不得将这些蠢货的脑子统统都挖出来。 本来这个恐怖存在都快要走了！结果临到头还要搞幺蛾子！ 是嫌它死得不够快吗？ 眯起眼，神明再次捏起了刺球。 发现这个可再生食物居然有绑架人类的嫌疑，怎么办呢？ 神明拿这个犯法的食物毫无办法，送到警局吗？ 可是……这是我的东西，送过去不就吃不到了吗。 撕掉刺球身上的一块肉，神明边吃边想解决办法，想着想着就困了，眼皮都睁不开，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 最后，祂索性不想了，把刺球吃的只剩下一点碎肉后，把它放到了身上，决定贴身携带。 既然放养容易绑架人类，那就亲自饲养吧。 这样，就不怕它绑架人类了。 神明觉得这真是一个好主意，于是揉了揉眼睛，顺着来时的裂缝钻回现实世界，还不忘把刺球绑架的人类都送了回去。 回到现实世界，神明清醒了不少，祂重新变成了人形，低头第一眼就看到了脚下的大地。 不知道远星的味道如何。 半梦半醒中，刚吃掉一个世界的盖亚意识的柯苏如此想道。 嘶—— 这个念头兴起的一瞬间，大地为之颤抖，联邦和帝国的地质监测机构又一次监测到了远星古怪的震荡信号，一如既往地来自远星地核。 可是……吃掉远星，就没地方玩游戏了。 柯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远星颤抖着，恢复了平静。 站直身子，柯苏看到不远处的丽市被血肉包裹，许多人在街上狂魔乱舞，像是在举行什么集会仪式。 “哈哈哈！！疯了！所有人都疯了！！世界是血肉组成的！” “天空是红色的！理智就是疯狂！” “杀死所有理智的疯子！！！” “杀杀杀杀！！！哈哈哈哈！！！” “你是疯子吗！你是吗！你不是？去死！！” 丽市之中，无论男女，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而疯狂的笑容。 他们在街上游荡，狂奔，像是夜晚游荡的丧尸，寻找异类，并用手中的武器杀掉所有异常的人类。 而实际上，整个城市都已经陷入疯狂了，没有人是疯子，又或者每个人都是疯子，处处是火焰和枪声，热闹非凡。 柯苏收回了目光。 热闹是属于他们的，作为一个标准的宅男，柯苏只想回家玩游戏。 这样想着，柯苏闭上了眼睛，渐渐醒来。 天空中，巨大的神明消失了。 红色火焰组成的地狱之门也消失不见，包裹着城市的血肉逐渐消融，陷入疯狂在大街上疯狂打砸抢烧的人们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城市中弥漫的无名雾气退散，霓虹灯和全息投影又充斥了这座不夜之城，处处是鲜血和火焰的味道。 大街上，无数民众清醒后，呆呆地看着这座因为人们肆意妄为，已经硝烟弥漫的城市，跪地大哭起来。 之前的疯狂依然留存在他们记忆之中，并没有随着那些恐怖血肉的消失而消失。 而这也让他们产生了一种精神分裂一般的痛苦，一半思想在叫嚣着恢复疯狂，世界的本质就是疯狂而混沌愚昧的，另一半思想则在为了自己之前的疯狂举止感到懊悔。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见此情形，立刻出动了全部执行员。 他们汇集了全部力量紧急救援城市里的伤员们。 之前由于整个城市都被内层世界包围了，他们也无力营救，只能躲在大楼里寻求解决办法，现在发现内层世界退去，自然立刻就出动了救援人员赶往救援。 好在事件爆发的时间不算久，伤亡还不算惨重，或者说，死亡人数出乎意料的少。 经过调查发现，许多进入了内层世界的人的身体素质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身体复原速度极快。 在之前众人疯狂的自相残杀中被砍个几刀都没事，没一会儿就自我复原了，几乎没人是死在互残之中的。 堪称奇迹。 李处看着手中的数据，露出困惑至极的神情，他一筹莫展地抓着自己已经成了鸡窝的头发，不明白这次灵异事件爆发的原因，也搞不清这样的数据结果意味着什么。 总不可能是神明的一次恶作剧，让所有人发一次疯，还顺带赠送一个体质加强的礼物吧！ 李处觉得自己快疯了。 而此时，他强迫自己保持了理智，让所有人员加快救援步伐，尤其是事件爆发中心，那座一切源头的村庄，一定要仔细搜查。 “是！队长！” 副队长赵军接下了这个探索事件源头的艰巨任务，丝毫没有顾忌事件爆发地可能存自爱的危险性，带领自己的队员们快速前往了村庄。 那里，或许还留存着那个巨大身影的线索。 刚才也亲眼目睹了那巨大身影的赵军揉了揉抽痛的眉心，觉得此事必定不简单。 他隐隐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谋隐藏其中，不然，那代号【无名之雾】的灵异事件为何会屡次在丽市爆发。 一定有某个不同寻常的原因。 赵军发誓，自己一定要找到原因，好不容易从主神空间回到现实世界的他绝不容许这个和平的世界被这些可恶的灵异事件打破平静。 而此时，流动戏剧院内的柯苏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 他好像做了个梦，是个美梦，就是记不清内容了。 不过……他记得之前这村子里不是着火了吗？他就这样睡着真的没事吗？不会被烧成重伤吧！ 心中一跳，柯苏连忙睁开了眼睛，生怕看到自己被烧成黑炭的样子。 眼前，是一张惨白的仿生机器人的面容，两只眼睛一个嘴巴，电子眼一动不动地对着自己。 “！！！” 柯苏被吓得心跳差点停跳。 “检测到伤员已醒来——请您按压指纹检测您的市民身份ID。” 仿生机器人伸出了自己被烧黑了的手。 柯苏看了看旁边被另一个仿生机器人背起来的前辈，沉默着按了下指纹。 他承认，还是他太孤陋寡闻了，被一个机器人吓到太羞耻了。 柯苏叹息一声，觉得自己还是对这个充满意外的世界太无知了，以后，必须要更淡定才行。 “滴！数据已更新！尊敬的市民柯苏先生，救援车辆已在村口位置停靠，请您随我来——” 说完，几个仿生机器人背起昏迷不醒的辛昀和之前营救来的尸体和孙大财，往村口狂奔而去。 柯苏拒绝无果之后，被其中一个机器人背在背上，享受了一把风一样的速度。 鉴于坐着很安稳，没有想象中颠簸的感觉，柯苏决定一会儿不投诉它了。 而此时的村口，前来调查的赵军等人也刚刚停车。 第61章 【鬼婴】 就在柯苏被仿生机器人背着往村口跑的时候, 身后，那座曾经金碧辉煌，现在却被地狱火熏得乌漆嘛黑的流动戏剧院也轰然倒塌了。 片刻后, 只剩下断壁残垣的流动戏剧院在空气中的影像扭曲了一下, 渐渐隐入人类不可见的内层世界。 在化成灰之前, 流动戏剧院终于实现了之前好好养伤的梦想。 “你已到达目的地——” 村口, 柯苏跳下了机器人, 看向四周密密麻麻的车辆，还有内部全副武装的制服人员。 场面挺壮观的，只是让柯苏有点迷惑，一个村庄的火灾至于来这么多人吗？ 不过现在并不是柯苏迷惑的时候，还在昏迷状态的辛昀和其他几个伤员是重点。 在仿生机器人的身份验证下，很快有几个医护人员冲了上来, 将辛昀等人搬上了救护车，柯苏因为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被迫坐上了另一辆车。 据说因为村子发生了火灾, 所以他作为当事人之一, 要去警局做笔录解除纵火嫌疑。 随着救护车驶离，村口很快就只剩下了全副武装的执行员们，全都严阵以待地准备探索【无名之雾】爆发的中心，寻找线索。 只有作为领导人的赵军若有所思地看着刚才被救护车运走的几个人，总觉得其中一个黑发青年异常眼熟, 尤其是那淡定到古怪的神情, 让人有些在意。 咣当—— 车门上锁，柯苏望向渐行渐远的村口。 看到那村子倒塌的废墟里爬出了一个人身蛇尾的女青年, 套着怪物外套, 与那些全副武装的人发生了冲突, 半晌才平静下来。 看来这个女青年就是纵火犯了，不然哪会穿的这么怪…… 柯苏这么想着，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了下去。 从刚才开始，他就怕被人当成纵火犯。 毕竟他和前辈是村里的陌生人，刚到村里就发生了火灾，嫌疑实在太大了，一个不妙就容易背黑锅，现在有一个更像嫌疑人的家伙出现，他们的嫌疑应该就很小了，应该不用赔钱了。 做完笔录，应该就能回家了。 松了口气的柯苏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钟了，还真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连晚班车都没了，本来还想着赶在八点前回家玩游戏，争取把【死神纪元】通关呢，看来今天是不可能了。 好在合同是签成了，总算没白来。 不过，刚签完，戏剧院就倒了，也不知道公司认不认账。 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半晌，柯苏叹息一声，决定不想了。 把压力都留给明天，这才是社畜的生存法则。 于是，柯苏将烦恼甩在脑后，开始愉快地刷手机。 今晚，网络上又爆出了许多新闻，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一个据说曾经刷上了热搜头条的神秘照片。 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在上了热搜短短五分钟后，照片就被全网封杀了，热搜也销声匿迹。 对于那张神秘的照片，评论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恶魔降临，准备灭世的，也有说是神迹的。 各种谣言在网络上疯传，即使有政府秘密删帖子也拦不住众多民众吃瓜的心思。 看着新闻下面许多人的阴谋论，本来对这种神鬼之说不太感兴趣的柯苏也来了好奇心，想要看看那张神秘的照片究竟是什么，有什么魔力能冲上热搜头条。 搜索了半天，还真的被柯苏搜到了。 点开链接，一张图片很快加载了出来。 画面里是一片模糊的像素，依稀看出，鳞次栉比的繁华都市远处，是一道人形的巨大身影。 高楼大厦底部蚂蚁一样的人类在这照片中显得无比渺小。 雾气朦胧中，远处的人形身影犹如史前时代的巨物，跨越时代来到这座现代化的都市。 柯苏失望地关闭了图片。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照片里的形象，这不就是他玩的游戏里古神的模样嘛！ 原来是游戏里的图片啊，看来是游戏厂商的宣传，还挺时髦的，知道肯定有好奇心重的人去搜索图片，比如他。 翻过这个新闻，柯苏接着往下看，发现了一条对他来说还挺震惊的新闻，原本这个新闻软件都是显示国内大城市新闻的，丽市这个小城市还不足以上新闻。 没想到今天就登上了热搜，出名得如此猝不及防。 【丽市遭遇恐怖袭击！多处建筑物受损！】 正好车子驶入丽市市区了，柯苏为了验证新闻的准确性，透过车窗往外看，果然看到不少建筑物有破损的痕迹，到处是消防车的鸣笛声，一派混乱。 丽市真的遭遇恐怖袭击了。 看新闻看得自己家房子塌了可还行。 柯苏收回目光，继续翻手机看新闻，反正他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家，就不关心自己家房子有没有破损的事情了。 等回家时候再操心这个也不晚。 下面的新闻就是些国内琐碎小事了，柯苏用来打发时间，很快就等到了下车的时候。 下了车后，柯苏看到眼前是一栋高达几百层的摩天大厦，全息投影牌子上写着“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几个大字。 救护车也停在了旁边，将伤员紧急送入了楼内，看来这里有专门的医疗部门。 柯苏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也进入了楼内，来到了五十层的一个房间，站在摄像机前拍了个照。 就像是前世罪犯入狱前的照片一样，柯苏拿着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正面侧面拍了个遍。 因为知道村子发生了火灾需要做笔录，所以柯苏并没有感到惊慌，淡定地完成了照相。 看着对面一脸严肃犹如在对待阶级敌人的制服人员，自认守法公民的柯苏乖巧地举起双手让他用检测仪器检测身上的物品。 很快，安检程序走完了，柯苏的配合也让众人放下了戒心，其中一个制服小哥领着柯苏走出了摄影房间，往走廊尽头走去。 两人保持安静，进入了一个有单面玻璃墙壁的房间。 自觉地坐到桌子前，柯苏环顾四周，还真有种演电视剧的感觉了。 身为一个安分守己的社畜，柯苏前世只在电视中见过这种审犯人的房间，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面玻璃墙壁是单面镜子，另一侧的人可以看到他，而他看不到另一侧的情况。 电视剧诚不欺他。 坐在柯苏对面的制服小哥在整理手中的光屏，似乎在准备询问的问题。 “请问，笔录完成后，我会有案底吗？”柯苏没等制服小哥出声就好奇地问道。 他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法律，该问还是要问的。 制服小哥本来还绷着脸，闻言，愣了一下，回道：“如果你没犯事的话，应该不会的。” “那就好。”柯苏放心了，继续安静地等待问询。 制服小哥问了许多有关村子的问题，柯苏都一一如实回答了，在他的描述中，村庄起火前的下午风轻云淡，村民们岁月静好，除了不爱出门外，没什么异常。 看着光屏上的笔录记录，制服小哥确实没看出什么问题，经过与上司的私信交流，确定这个名叫柯苏的市民是无辜的，在记录下联系方式和地址后就可以释放了。 将有关柯苏的信息记录上传后，制服小哥站起身，礼貌鞠躬道谢。 “谢谢您的配合，以后有什么问题可能还会联系您，希望您最近一个月保持电话畅通。”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也辛苦了，晚上还要加班。” 柯苏笑了下，表示自己回去后会配合的，然后说自己想去看看昏迷不醒的同事，就是不知道同事被送到了哪里。 “您的同事吗？我这就将位置信息发送给您，您可以去十层的医疗室看看，伤员应该都被送到那里了。” 制服小哥查阅了一番信息，为柯苏指明了路线，道了谢后，柯苏告别了小哥，往电梯走去。 路上，柯苏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是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女人，神情温柔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娃娃，笑着与娃娃对话。 “婉儿，今天很棒哦！不过不要太累了，即使不是人类了也不能太……！！！” 话还没说完，女人就僵硬地停住了步子，眼珠颤抖着，转向了走廊转角处的柯苏。 柯苏还记得这个被护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青年，见她看向自己，以为她也认出了自己，便友好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继续朝电梯方向走去。 他现在更想去看看前辈的情况，毕竟是个对自己多加照顾的前辈，生病了都不去看看未免太不通人情世故。 至于这个女青年跟娃娃说话的怪癖，见怪不怪的柯苏已经学会了无视。 啪嗒—— 抱着布娃娃的张云在看到那个黑发青年离开的背影后，终于脱力般地跪倒在地，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怀中的布娃娃更是蜷缩在衣服里，不肯冒头了。 就在刚才，成为了布娃娃的婉儿突然向她传递了一股巨大的恐惧感，仿佛遇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存在，连灵魂都为之战栗。 与娃娃之间互通的感官让张云本就在上星期事件中受损严重的精神再次遭受了毁灭性打击，意识再次模糊起来。 她缩在墙角，脸色苍白地抱紧怀里的侄女婉儿，泪流满面。 看到了…… 她看到了…… 就在刚才，她再次看到了那个恐怖的神……恐怖、不可言说、无以名状的神。 不久，路过的工作人员发现了昏迷的张云，不敢轻易动她怀中据说由人类变成的鬼怪娃娃，只能紧急呼叫执行员前来，部门里一阵兵荒马乱。 而此时的柯苏已经到达了十层的医疗室，进门，看到了躺在床上刚刚苏醒的辛昀。 辛昀看到柯苏，露出惊喜的表情，用嘶哑的声音庆幸道：“还好你没事，我真害怕你在火灾中受伤，那我这个前辈做的就太失败了……” 柯苏表示自己没事，又简单说了一下自己醒来后的经历，让辛昀基本了解了情况，不至于对自己身在何处表示茫然了。 聊了一会儿，柯苏将手里保存的公文包也递给了辛昀，这里有辛昀之前签的合同，丢了可就不好了。 抱着失而复得的公文包，辛昀感激得差点哭出来，他差点以为自己这回白跑一趟了，毕竟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头一回出来跑业务就会遇到火灾，还被送到政府部门的医疗部门，倒霉到家了。 安下心来后，辛昀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絮叨自己昏迷之前的惊险经历。 “我只记得自己当时想要叫你跑出剧院来着，然后就看到眼前一片雾气，再然后就是失去意识，醒来就在这里了，真是吓死了……” 雾气？ 柯苏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看到什么雾气，不过这不是重点，他很快将其抛之脑后了。 说着说着，辛昀突然露出了犹豫的表情，说出了一个请求。 刚才护士告诉他，他现在身体不太好，建议住院一晚观察情况，今天怕是没办法回家了。 所以，担心弟弟的辛昀想让柯苏给自己在家的弟弟打个电话，就说自己今天加班，没办法回家了，让他不要等他了，早点睡觉。 因为辛昀的嗓音嘶哑，听上去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他不想让弟弟担心，只好让柯苏代劳。 弟弟没有手机，无法私信，他只能通过电话联系，虽然很麻烦，但也没办法。 “当然，没问题。” 小事一桩，柯苏很快答应了下来，接过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叮铃铃—— 电话很快接通了，柯苏听到手机里传来小男孩软糯的呼唤声。 “哥哥……” “小宇你好，很抱歉我不是你哥哥，我是哥哥的同事，今天他需要加班，没办法陪你了，让我告诉小宇一声，吃过晚饭就早点睡，不要再等他了。”柯苏声音柔和，安抚性地说完了辛昀安排的事情，一旁紧张围观的辛昀露出感激不尽的眼神。 “……好、好的。” 不知为何，手机里的男孩声音带着不可控的颤抖，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里带着哭腔。 柯苏无奈，觉得留小孩子一个人在家确实有点残忍，害怕好像也是正常的。 考虑了一会儿，柯苏问手机另一头的辛宇，是否需要他过去陪伴。 “……不！不需要！谢谢您！！！”小孩的声音诚惶诚恐。 感觉自己快把小孩吓哭的柯苏只好一头雾水地挂了电话，辛昀也听到了声音，苦笑着解释自己的弟弟很久没有出家门了，很怕生，所以才会这么害怕。 让柯苏不用担心，辛宇其实很聪明，很会照顾自己，连他这个哥哥都没有他成熟，还举了好几个例子证明自己的弟弟有多么聪慧，惹人疼爱。 不像他，想给弟弟带点农家乐饭菜都没带成，还进了医院。 看着前辈一副重度弟控的模样，柯苏很配合地夸奖了起来：“是啊，一个小孩子能这么成熟，确实很难得。” 病房里气氛融洽，冲散了今晚意外遭遇火灾带来的慌乱感。 而此时，丽市某个破旧的公寓楼房间内， 一双带着尸斑的铁青色小手颤抖着放下了手中的话筒 这台位于门口玄关处的座机是上个世纪的老型号，早已没有了连接外界的电话线，却依然能接通来自外界的电话。 啪嗒啪嗒—— 在挂断电话后，一双泛着铁青色的小脚快速从地板掠过，缩到了墙角里，瑟瑟发抖，仿佛刚才被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吓到了。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内 在病房里陪辛昀唠嗑的柯苏看了看时间，快十点钟了，便准备告辞。 辛昀想要起身送他，却一不小心碰翻了自己放在舱门上的公文包，文件洒了一地。 柯苏帮忙捡起来，其中一张合同纸张上的日期显示的是一个星期前的某一天。 保险对象签名处写着：【鬼婴】 好奇怪的名字……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都有千奇百怪的甲方。 柯苏这么想着，把合同递给了辛昀，道别后就准备走了，他还想着回家打游戏。 辛昀接过合同，眼神茫然地看了看，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抬起头，笑着冲柯苏摆了摆手。 直到柯苏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他才重新拿出合同，挠头，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签的合同。 记忆依然空白，辛昀便疲惫地收起了文件，不再思考，重新睡了过去。 今天一天的经历实在太累了，他大脑已经超负荷了，决定明天再来思考这个问题。 * 联邦中心防护区 地下基地中 昆德明接收到了来自丽市的最新消息，又有一个与鬼怪融合的人类出现了，是一个叫做【蛇女神】的鬼怪，人类名为罗玲，资深乙级执行员。 看着光屏中的信息，昆德明眉心微皱，前世，这种与鬼怪融合的情况确实有出现过，但都是千万分之一，机率极低，是人类方弥足珍贵的人才，但同时也是一颗颗不稳定的炸弹，需要高度重视，以免失控。 这一世，这些珍贵的人才却如此频繁地出现在了丽市，还是在一个月内接连发生，这样不正常的现象难免引起了昆德明的怀疑。 揉了揉眉心，昆德明继续往下翻看信息，发现了这次【无名之雾】的详细情况，目前找到的两个幸存者的信息。 一个是【辛昀】，一个是【柯苏】，从身份信息来看都是普通人，审问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目光下移，昆德明的视线停在了名为柯苏的青年正脸上，那双淡然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昆德明总觉得这双眼睛里满是对世事的漠然，黑色瞳仁里映不出任何一样事物，仿佛一切都不值得他一瞥。 傲慢到，像一个神明。 摇了摇头，昆德明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刚才那几张【无名之雾】巨人身影的照片吓到了，看谁都像是神了。 其实仔细看去，这个叫柯苏的人，更像是一个反社会人格者，看似平淡的表情下是无法与人类共情的冷漠。 这种人在前世人类灭绝前很常见，对人类的未来毫不关心，为了利益甚至刻意出卖整个人类种群，投靠那些外星种族。 想起外星人，昆德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一世，所有东西都像是按了二倍速一样加速出现，就连那十年后才会出现的外星人都提前冒出来了。 才回来不到半年时间的昆德明对如今在联邦上层作威作福，拥有更高科技文明的沃尔人感到十分头痛。 第62章 沃尔人 前世, 在无名古神出现之前的时间里，笼罩在核战争和灵异事件爆发阴云下的人类曾经遇到了一个叫做沃尔人的高级文明。 这个文明的人们拥有魔法和先进的科技文明，起初, 所有人都被这些长相跟电影中ET一样的外星人友善的举止迷惑了, 认为一直未找到外星人的远星终于拿到了进入星际时代的门票，对于沃尔人们予取予求。 无论是联邦还是帝国，全都将沃尔人们奉为座上宾, 甚至为了相互竞争而使尽各种手段, 冷战热战小规模爆发。 一切，只为了能得到沃尔人们口中所说的星际飞船的曲率引擎建造图纸, 真正进入星际时代，摆脱远星上频发的灵异事件。 当时，联邦和帝国都已经开始了星际飞船的研究，一旦得到图纸, 就可以大幅度推动研究进度, 甚至有希望在五年间飞出星球，飞向宇宙。 似乎是被远星人类感动了，沃尔人们将图纸给了联邦和帝国, 只换取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贸易请求。 人类自然欣喜若狂地同意了, 而这也是人类噩梦的开始。 自此, 他们成为了宇宙中任人欺凌的低等种族, 无论哪个文明都能过来啃上两口肉吃, 卑微到了可怜的地步。 一方面, 沃尔人给出的图纸确实是正确的图纸，但却是最新的高科技产物, 而非远星最想要得到的初级引擎。 由于那超出几个时代的科技阻隔, 即使得到了图纸, 人类也没办法在几年内造出来，反而要不停向沃尔人购买相关的实验材料，政府大出血，税收加重，福利缩水，人民怨声载道。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沃尔人从没把人类当做一个平等的智慧种族看待，它们认为没有走出星球的远星人类只是货物而已，拥有灵魂和智慧也只是一个更加高档的货品。 它们不但借助远星开放的贸易条约向人类倾销各种廉价商品，击垮了远星经济，还开始推销全息沉浸式游戏，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贩卖人口。 沃尔人推广的沉浸式游戏表面上是一个游戏，实际上却具有禁锢脑电波数据的功能，可以通过游戏的形式将人类的灵魂数据上传到星网，明码标价贩卖给游戏官方。 而被掳走灵魂数据的人类则会陷入植物人的状态，在游戏中死亡后，身体也会随之死亡。 当时，虽然远星早已经有了全息游戏，但沃尔人打出了可以和另一个高级文明沟通的旗号，引来无数人类好奇地进入了游戏。 随着许多人沉迷其中，远星上的人们渐渐发现自己成为了游戏中的NPC，无法自主脱离游戏，还要在游戏中饱受折磨，成为一个在外星人眼中毫无人权的带有智慧的人工智能，一个在副本中随时会被杀掉的一次性消耗品。 随着这个风靡全球的游戏被曝出真面目，人类彻底看清了沃尔人的真面目。 但，即使如此，他们仍没办法跟沃尔人撕破脸，只能紧急下架游戏，连那些变成植物人的同胞都没钱去救，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毕竟，沃尔人们的母舰就停在远星外，随时可能给人类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经济科技实力都落后的远星只能在外星人和国内灵异事件不断出现的阴影下苟延残喘。 好在之后，远星陆续开通了与另外几个高级文明的贸易航路，这些高级文明为了利益相互制衡之下，人类总算获得了些许喘息空间。 但也因为这样接连的打击，远星唯二两个国家的社会秩序都到了崩溃边缘，各种灵异事件导致的死亡事件频出，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压下新闻。 离奇的死亡事件让社会人心惶惶，无法抵抗外星侵略也导致民众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挣扎在温饱线。 这两件事让两国政府的公信力大幅度下滑，最后几乎到了一种全民反政府的无政府状态。 昆德明回想起那时候联邦破败萧条的样子，叹息一声，觉得其实在那个时候，人类就已经在慢性死亡了。 之后十几年，因为社会的崩坏，本来就只能勉强控制的灵异事件大量爆发，彻底失去控制，本就脆弱的星球意识也无法再庇佑人类，社会混乱不堪。 这个时期，许多宗教组织打着救世的旗号兴起，其中一个号称信仰着创世神的邪教组织的召唤仪式引来了那无以名状的神明。 ——无名古神。 之后，人类走上了灭绝边缘，也就有了他的重生。 想到这里，昆德明关闭了眼前的【无名之雾】页面。 他现在没工夫处理这个了，虽然这东西看上去跟无名古神似乎有某种联系，但也很可能是他想多了，相比于这个，他需要加急处理的是沃尔人。 现在，沃尔人已经取得了联邦和帝国的高层信任，总统大选也因为沃尔人不喜欢现任总统而提前了。 作为候选人的昆德明呼声虽然高，却因为在表决会议上当众拒绝了与沃尔人贸易的提案而引起了沃尔人的警惕。 他觉得自己这次竞选之路不会太顺利，甚至很有可能会失败。 但是，如果不登上总统职位，他的一系列计划就有着失败的风险，眼下是一个绝对的困境。 皱紧眉头，昆德明看着光屏上自己做出的局势分析图，心情沉重。 最近，沃尔人看贸易条约不成，就提出了与前世一样的推销全息沉浸游戏的计划，还获得了许多高层的支持。 似乎打算最近在联邦几个人口多、经济不算繁华的区域先试推广游戏，并且是免费发放全息头盔，简直慷慨到不可思议。 许多高层都觉得沃尔人是一块好宰的肥肉，忙不迭同意，却不知道这样的慷慨是暗中标好了价格的炸弹，一旦吞下就会迎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昆德明真想把那些看到便宜就想占的高层扔到马桶里挨个洗洗脑子。 要不是星际公约要求即使是原始星球也不能直接动用武力，沃尔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好说话。 前世也是这样，在迷惑了高层之后，骗得人类签订各种不平等条约，然后就是各种明目张胆的经济侵略了。 那时候，人类已经发现了这些条约的危害，却也只能独自咽下苦果。 因为在签订条约的情况下，人类一旦违约就会给沃尔人一个侵略的借口，所以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人类只能认栽。 现在，好不容易重来一世，昆德明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类重新走上这条不归路，不但条约不能签，连游戏都要千方百计拦下来。 然而，他个人的力量终究不够强大，即使已经联合了许多联邦高层支持自己，但与沃尔人的科技诱惑相比，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连几个原本的合作伙伴都对自己最近的举措颇为不满，认为他对沃尔人太过阴谋论了。 可以说，在联邦高层，昆德明已经逐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可恶！再晚半年，只要半年……”昆德明忍不住狠狠锤了下桌子，桌子出现了几条裂缝。 离他回来到现在才不到两个月时间，他已经紧赶慢赶了，却还是没来得及。 只要能再多半年时间，他就可以说服高层提前大选，然后登上总统之位，开始自己拯救人类的全盘计划了。 可偏偏，现实并不如他所愿，反而残酷得可怕，将他最开始重生时候的雄心壮志打击得七零八碎。 收回手，坐回椅子，昆德明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最近他为了这些事情劳心伤神，脾气也变得不太稳定了。 这样下去不行，人类的未来就在他的肩上担着，如果他不冷静下来，那人类的未来要怎么办。 他不能让人类再次变成前世的样子了，人类，不该是那样的……至少不能完全灭绝。 心情缓和后，昆德明拿起手中关于那款全息游戏的提案，沉稳的目光扫过那几个防护区的名字，卡德市、兰市……丽市。 他记得这几个防护区的人口，每个都在百万以上，拥有相当数量的青壮年人口，是贩卖灵魂数据的最佳年龄。 沃尔人的险恶用心已然可见一斑。 昆德明还听说，帝国已经开始推广这款游戏了，声势闹得比这里还要大，但他已经无力去阻止，只能先顾着联邦国内了。 除了游戏，还要开始搜索那个召唤出无名古神的邪教，之前一直没找到，看来是藏匿得比较深，或者根本还没成立，但也需要先找到那些教派创始人。 或许，这件事可以去找基地里的预知能力者环萱。 还有一些灵异事件需要加固限制，或者提前找到并限制…… 还有联邦研究院的研究项目，需要找机会把正确的引擎图纸给他们，以他现在敏感的候选人身份，不太合适，容易引起沃尔人注意，私人研究所又缺乏人才…… 都怪他之前忙着处理灵异事件、寻找邪教和总统大选相关事宜，对于复杂难以回忆的图纸复原进度太慢了…… “……” 思考了很久目前的局势，回过神来后，昆德明看着办公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 半晌，他苦笑一声，喃喃道：“……真的…还有救吗？” 空旷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无人能给他一个完美的答复。 * 走出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柯苏伸了个懒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夜晚十点半，地铁已经停止运营了，他只好步行回家，此处离家五公里，步行到家估计要十二点钟了。 有点可怜啊，要不打个车？ 柯苏环顾四周，发现今晚的丽市分外凄凉，别说出租车了，根本连汽车都没几辆，想打车都没办法。 柯苏失落地收回了目光，突然注意到了路边一个亮着的公交站牌。 在这个未来世界，公交站牌是一个全息投影，只要还亮着，就代表还有车辆运行。 柯苏眼前一亮，走到站牌下，查阅了一番路线图，发现刚好在他家附近的路口停下。 叮—— 全息投影发出了提示音，提示公交已经离开上一站点，快要到达本站点了。 柯苏愉快地在全息投影付款处扫了码，然后便站在原地等公交车，果然，没一会儿，等来了一辆坐满了人的公交车。 司机戴着帽子，看不清面容，带着白手套的手按下按钮，照例开了车门，却不知为何颤抖了起来。 柯苏出示了自己付款后的记录，登上了公交车。 第63章 【公交车】 夜晚的丽市有几分清冷, 尤其是在今天。 一场席卷整个城市的疯狂过后，每一处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都像是残留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恐怖，让人如同身处地狱, 不敢仔细窥视。 名为江易的高挑青年站在站牌附近，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等待公交车到来。 只不过与普通的公交车相比, 他现在等待的公交车是一辆载满了鬼怪的灵异公交车。 这辆公交会不断在夜晚的城市里来回行驶，将上车的鬼怪乘客运送至各个角落，带来许多城市的巨大混乱。 普通人也可能在深夜误入这辆载满了鬼怪的车辆，看到鬼怪们恐怖的真面目。 不过, 在下车之前, 如果没有惹怒鬼怪，它们就不会杀掉车上误入的普通人，可以说车上是暂时安全的。 但如果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全下车的话, 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 当误入者发现自己上错车, 并在慌乱中下车时, 鬼怪就会跟着那人下车，一路跟随回家, 等待杀人的条件被触发, 杀掉宿主之后, 又会登上公交车, 等待下一个猎物。 江易知道, 一旦登上这辆公交车，唯一的逃生方法只有寻找车上乘客都没有下车意愿的时候, 尽可能低调地走到后门出口, 在开门的一瞬间出去, 远离这个公交车。 期间, 一旦有丝毫失误，一切就需要重新再来。 就比如说他现在，虽然已经下了车，但却因为下车之前跟来了一个乘客，而无法离开站牌附近。 一旦离开就会带着尾随的鬼怪一起回家。 他只有在原地耐心等待，等待下一个上车时机，再重复之前的下车方式。 站牌全息投影上显示的公交车位置离这里越来越近了，江易面无表情地看着街道尽头，观察附近情况。 越是这种时刻，越是要小心谨慎，这是江易作为一个民间超能力者的经验之谈。 江易身侧还站着一个短发中学生小琪，面容普通，神情胆怯，脸颊处还带有未痊愈的伤疤。 江易目不斜视的冰冷的眼神让这个名为小琪的高中女生有些瑟缩，她内疚又害怕，悄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回头看的……” 要不是她刚才回头看了一眼，车上坐着的鬼乘客就不会跟着她下来了，害的他们现在只能在原地再等一个车程，一会儿再找到下车机会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江易闻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安静，它还在附近，一会儿跟着我上车就行了，上车后再说话。” 在他眼中，一个浑身鲜血淋淋的血衣女鬼正站在小琪身侧，一只手搭在她肩头，显然已经盯上了她。 小琪听了这话，吓得抖了一下，顺着江易的眼神看向自己肩头的位置，立刻明白了江易的意思。 那个跟着他们下车的鬼乘客居然还没走！看来是十分想要跟着他们回家了。 小琪越想越可怕，捂着嘴不说话了，感觉身上浑身冰凉。 江易收回了视线，他其实并没有责怪小琪的意思，只是习惯了保持冷静。 作为一个觉醒了超能力的人，他的能力让他能看到鬼怪，也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却不足以处理这个暂时没有危险性的鬼怪。 因为从登上公交车的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触发了灵异公交车的杀人条件。 他现在如果去对付这个鬼怪就等于是同时跟血衣女鬼和灵异公交车作对，稍有不慎就会翻车。 所以，为了摆脱掉这个难缠的鬼怪，他们唯一的方法只有再次登上那辆灵异公交车，重新等待下车机会。 嘟嘟—— 公交车鸣笛的声音响起，在绕城市一圈后，灵异公交车终于再次到来了。 在江易的带领下，小琪也跟着上了车，两人坐到后排挨着的两人座位上，小琪坐在内侧，江易坐在外侧，两人都安静地看着附近的一切。 现在的车上坐着稀疏五六位鬼乘客，后排坐着的只有他们两人。 本来跟在小琪身后的鬼在上车后显出了身形。 一身血红长裙的长发女鬼用没有眼珠的血窟窿眼眶对着小琪的方向看了看，杀意和腐尸的气息让小琪低着头满头冷汗。 好在女鬼犹豫了一会儿后，坐上了前排的位置，并没有再缠着小琪了，灵异公交车的杀人条件已经归零。 小琪见状，松了口气。 江易看向窗外的凄凉夜景，冷声道：“今天下车后，不要再跟那些邪教人员接触了。” 小琪咬着唇，眼神黯然地点了点头，带着歉意小声道：“好的，江易哥。” 江易看了这个高中女孩一眼，眼神柔和了一些，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等待下车的时机。 其实，江易和面前这个女孩认识时间并不久，今天才认识，一切都因为一个牵扯到邪教祭祀的网络聊天群。 作为一个靠钱办事的私人侦探，兼职除鬼大师，江易最近接到了一个调查邪教的单子，任务并不难，只需要找到相关信息上报就可以。 由于赏金多任务简单，所以江易很快就同意，并且他还打听到，这个任务是在联邦范围内广泛发布的，似乎有很多民间超能力者都接到了这个任务。 有人传这个任务是联邦某个高层发布的，就像是跟邪教杠上了一样，在政府相关部门也发布了相关任务。 江易并没有多去深究这件事，他不关心是谁发布的任务，只要有钱拿就好，他就是一个肤浅的人而已。 遇上这个高中女孩也纯属意外。 这几天，他摸到了一条相关线索，并成功进入了一个与邪教祭祀有关的聊天群，发现这群邪教分子居然在宣称他们可以召唤邪神，还给出了许多看上去煞有介事的召唤图案和召唤仪式准备步骤。 其中，有一个自称为受到校园欺凌的女孩说自己要召唤邪神，群里的管理员用各种蛊惑的言语给出了召唤方法，居然是要让女孩自杀以召唤神灵附体。 江易虽然自认不是一个圣母，但也没冷血到看着一个女孩白白送死的地步。 他用娴熟的黑客技术很快找到了女孩的住址，并一路跟踪她摸到了邪教分子的老巢，在女孩拿到相关信物，准备回家召唤邪神时，拦住了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小琪。 在夺走小琪手中所谓的神明信物后，江易很快说服了小琪，本打算送她回家，却不料遇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 江易现在还能记起傍晚时分，那个突然出现在丽市远郊的巨大身影，那无以名状的恐惧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他的通灵之眼在触及那身影片刻后就发出了剧痛，不得不移开视线，虚弱到几乎站不稳。 虽然不知道那身影究竟是谁，但他知道，那是人类绝对不能接近的东西。 一旦接近就会带来无尽灾难和不幸。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丽市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之中。 一个只在通灵之眼中偶尔窥见过的血肉组成的世界降临在了丽市，江易与小琪被那些疯狂的人群围追堵截，只好登上了这辆灵异公交车避难。 叹了口气，江易收回思绪，不敢再去回忆记忆中那巨大的模糊人形，只能看向车窗外的道路，数着站点等待下站的时机到来。 灵异公交车每晚都会绕着固定站点运行，虽然可以当做临时避难点，但要注意的是，不能坐车到达终点站，如果在终点站之前还没有下车，那么就会被永远困在这辆车了。 所以，其实对江易来说，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车，还是冒着很大危险的。 而就在江易看着窗外等待下车时，他突然发现灵异公交车的站点似乎出现了微妙的改变。 江易是在很久之前发现这辆公交车的，因为摸清了它的规则，所以之前为了各种任务也上过几次车，很熟悉这辆公交车的固定站点。 现在即将停下的站点绝对不在他记忆中熟悉的站点之列。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公交车临时改线路了？ 之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样想着，一向谨慎的江易紧紧盯着窗外，看到不远处一个明亮的站牌下站着一个瘦削的人形，隐约是一个黑发青年。 看上去岁数不大，身形匀称，看不清面容，江易不敢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人类还是鬼怪，心中却莫名兴起了些许不安。 而同一时刻，车上的鬼怪乘客们也齐刷刷看向了窗外，一瞬间，气氛凝固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江易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些可怖的鬼怪比自己还要紧张的样子。 叮—— 公交车发出了以前没听过的停车铃声，悦耳到有几分诡异。 江易怔了一下，随后，紧紧盯着车门。 车门缓缓打开，站牌下的黑发青年也踏上了车厢。 江易瞳孔紧缩，呼吸停滞，只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静的只能听到车厢传来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只见那瘦削看不清面容的青年在踏入车厢的一瞬间，灰色的无名雾气就包围了他的全身，并逐渐向整个车厢扩散。 江易已经看不清青年的身影了，只能看到一团混沌不堪的雾气，如同亘古永存的混沌，不断扩大。 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恐惧感让他浑身冷汗，脸色惨白。 他从未想到，这个看似无害的鬼怪在上车显出真容之后会变得如此恐怖。 那灰色雾气之下仿佛蕴藏着无数恐怖的超乎人类想象的事物，仅仅只是看到，都能让人感到灵魂被震慑的痛苦，耳边仿佛能听到雾气中传来窸窣耳语，不知语言与含义，只能感知到恐怖的气息弥漫。 冷汗扑簌簌从脸上滑落，江易艰难地颤动眼珠，看到身侧坐着的小琪已经面无血色了，浑身颤抖着几近昏厥。 究竟是什么……究竟是怎样强大的鬼怪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威压，为什么以前从未听闻过。 难道跟今晚这场疯狂的混乱有关吗？ 江易想不明白，大脑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怖慌乱之中，原本显得冷淡不近人情的表情变成了强作镇定，恐惧让他黑色的瞳孔中满是痛苦。 他和小琪只能蜷缩在后排角落里，祈祷这个恐怖的鬼怪早点下车。 一眼扫去，整个车厢内，无论是人类还是鬼怪，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着，敬畏于那不知名存在带来的巨大恐怖。 而另一边，上了车的柯苏看着车厢里全都面色苍白的乘客，并没有多在意，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玩手机。 呼——！！！ 雾气彻底吞没了整个灵异公交车，最前方坐着的司机颤抖着，虽然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但还是坚持着继续开车。 它有预感，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会招致恐怖的不可预知的惩罚，惩罚自己违逆了车厢内坐着的那一位恐怖存在。 所以别说看不清路了，就是手没了，它都要坚持开车！ 车厢内，其他鬼乘客同样瑟瑟发抖起来。 雾气在不断侵蚀着它们的存在，虽然没有痛感，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雾气中融化的感觉不太好受。 即使如此，所有鬼乘客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保持绝对的安静，沉默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雾气腐蚀，生怕引起了后排那个恐怖存在的注意。 此时，江易身旁的小琪抬眼，小心翼翼地看着车厢里的鬼乘客们，将它们畏惧不已的表现都看在眼中，露出了越发恐惧的神情。 眼前的一幕对于小琪的震撼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 事实上，在她眼中，今晚的一切都是无比疯狂的。 她相信有邪神存在，甚至为此而想要自杀召唤邪神，仅仅为了报复欺凌自己的同学们。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曾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 但在江易的带领下登上这辆公交车后，小琪见识到了各种各样恐怖的鬼怪，这让她彻底认识到了自己认知的浅薄，承认这个世界确实是充满了鬼怪的。 而更可怕的是，她本以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恐怖的鬼怪就隐藏在她过往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之中，这就是最恐怖不过的事情了，她曾如此对自己说着。 但是显然，事实证明了她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与无知。 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永远没有尽头。 现实是，那些曾让她感到恐惧的鬼怪们在不远处那个恐怖的雾气组成的存在面前，弱小胆怯如同最卑微的蝼蚁，卑微到不可思议。 卑微到……让人觉得恐怖。 让人忍不住去想，比蝼蚁还不如的人类，在那个恐怖存在面前，算什么呢？ 她……又算什么？ 今晚，她真的能够活着走下这辆坐着那个恐怖存在的公交车吗？ 小琪怔怔地垂着头，神情恐惧呆滞地流着泪，牙齿因为过度恐惧而不断碰撞，发出清脆的“咯哒”声音。 或许……就像登上公交车之前那些扭曲的血肉们在她耳边说的那样。 那些为她讲述关于世界的真相窸窣呓语，曾告诉她。 ——世界的本质，是疯狂的。 想到这里，小琪像是疯了一样泪流满面，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头，无声哭泣。 车厢里变得很寂静，却是暗流汹涌。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柯苏对此一无所觉，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车窗，定了一个十分钟后的闹铃。 看这车速，大概十分钟后就能到家了。 “咯咯哒哒——” 座位过道对面，与柯苏相对而坐的后排乘客中，有一个女孩发出了牙齿相互碰撞的声音，似乎很冷的样子。 听到声音的柯苏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穿的确实很单薄，今晚降温比较厉害，牙齿咬的那么厉害好像也正常。 察觉到了被对面那个恐怖存在注视的小琪哭得更凶了，几乎要抽过去，江易眉头紧皱，咬紧牙关，压抑着心头的恐惧，努力挪动身躯，为小琪挡住了那道骇人的目光。 柯苏看到女孩身侧的青年在发抖，两人发抖的频率几乎同步，挺有趣的。 柯苏收回了目光，没一会儿，下一站就到了，柯苏还要再过几站才下车，但车上的许多乘客似乎都是这一站下车，争先恐后地挤在一起下了车。 头都不回地跑开了，有的乘客还摔了一跤，爬起来停都不停继续跑。 柯苏倒没注意这些下车的乘客，只有江易和小琪露出了越发沉重的目光，再次确认了这个恐怖存在的恐怖之处。 很快，车上，只剩下了与柯苏坐在同一排，不同列的江易和小琪。 他们带着恐惧，用眼角余光窥着不远处那被雾气包裹的恐怖存在，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下车。 他们其实刚才也想下车的，但由于这个恐怖存在身上的雾气越来越重了，完全覆盖了过道，两人陷入两难的局面。 一旦要下车就一定会触碰到那些包裹着的雾气，甚至会引起注意，一旦被这个恐怖的存在跟在身后一起下了车，两人都不敢想象会是怎么样恐怖的后果。 只怕一下车就会被吃掉吧，站牌对这个恐怖存在的束缚，恐怕是约等于无的。 江易皱眉沉思，眼神中渐渐露出些绝望，他咬着舌尖，强制自己做镇定下来，努力思考对策。 然而，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了。 江易看向窗外，不敢置信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站点。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终点站前的最后一个站点了，如果在这个站点不下去，那就再也下不去了。 可是太快了，本来不该这么快的，应该还有几站才对的。 江易冷汗涔涔，心跳加速。 “……” 沉默中，江易狠下心来，牵着小琪的手，将几乎虚脱的她拽起来，站到了后车门前，等待下车。 希望……那个恐怖存在并不在这一站下车。 叮—— 柯苏之前定好的闹铃响了，他抬起头，看到自己家附近的站点到了，还挺近的，下了车走几步就到了。 于是，起身，柯苏站到了早已等候在车门旁的两个乘客身旁。 真巧啊，他们也是这一站下车。 柯苏如此想道。 第64章 世界的真相 站在后门旁边, 江易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 冷汗浸湿了他单薄的衣服，刚才与那个恐怖存在的雾气擦肩而过，幸运地并没有触发什么杀人条件, 他和小琪都得以平安地站到了这里, 但恐惧还是让他浑身难以自控地发抖。 接下来, 就是等待下车了。 只要下了车，就—— 叮—— ——一切平安了…… 停车的铃声响起, 后车门缓缓打开了。 江易脸上流露出的希冀还未完全展露，便扭曲成了极度的震惊。 他浑身僵硬，眼珠转向了身后。 那里，是一片恐怖的雾气, 不断扩散，膨胀。 江易想欺骗自己, 这是那个恐怖存在扩散出来的雾气，而非它的本体所在。 但从雾气中透出的冰冷到让灵魂颤抖的温度却清楚地告诉了他一个再残酷不过的真相。 那就是，那个本该坐在后座的恐怖存在此时就站在他身后, 直线距离不过三十厘米。 ——它也要在这一站下车！！！ 江易呼吸不稳, 面无血色，勉强保持着最后的镇定。 身侧的小琪则已经是半昏厥状态了，她瞳孔紧缩，眼睛瞪得极大，头都不敢回，精神濒临崩溃。 要不是江易还在搀扶着她, 小琪根本就无法保持站立的状态。 呼——！！！ 车门彻底打开了, 雾气也越来越近了。 江易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恐惧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平时引以为傲的冷静谨慎在此刻化为乌有。 虽然已经在这个充满了鬼怪的世界里处理了许多鬼怪引起的灵异事件，但江易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知到了人类的脆弱和渺小。 他本来可以感应出鬼怪弱点的超能力在此时完全失效，面对这个恐怖的存在，他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无力到卑微。 紧紧搂住怀中脆弱的女孩，江易凭借仅存的理智用力一跃，从车厢滚落到地上，翻滚了两下后卸掉力道，咬牙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跑去。 他不敢回头，只能在心中祈祷那个恐怖存在不会跟上来。 然而，残酷的现实还是打破了江易心中最后的妄想。 江易颤抖着低头看向身后，眼角余光窥见了身后那正在缓慢移动的雾气。 那个恐怖存在，跟上来了。 跟他们走在同一个方向，构成那恐怖存在的灰色雾气像是跗骨之俎，扑面而来。 死亡，正在接近他和小琪，或许在下一秒，就会到来。 砰！！！ 在恐惧和身后威压的双重压迫下，江易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重重地摔倒在地，勉强护住了怀中惊恐喘息的小琪，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他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看向身后，那恐怖的鬼怪正在靠近。 死亡迫近的恐惧下，江易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在心中苦笑，自己这次的单子，真是亏了，早知道会遇到这么恐怖的东西，他倒贴钱都不会来。 “……” 后方，柯苏沉默看着前方两个男女重重摔倒在地，表情复杂。 来到这个世界，柯苏可以说是见惯了各种人类奇葩行为，这次眼睁睁看着两个本来还正常的乘客突然抱在一起跳车，打了滚后就往前跑。 柯苏甚至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淡定地继续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这俩乘客跟自己同一个方向稍微有点意外。 柯苏这么想着，走过倒在地上还不忘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神淡淡朝下一瞥，尽量保持一种礼貌的距离和情绪波动，免得让人觉得自己在看热闹。 虽然他确实在看热闹。 柯苏径直走过，看到了自己那栋二层小楼，藤蔓覆盖的墙面在阴沉的颜色里显得郁郁葱葱，平添一份绿意，格外显眼。 拿出钥匙，柯苏简单扫了一眼大门和整栋房子，确认在今晚的恐怖袭击中，自家房子没塌掉之后，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现在天色已晚，他要赶快回去玩一会儿游戏，然后早点睡觉了，免得明天起不来。 身后，本以为自己必定死去的江易呆滞地看到那个恐怖存在路过了自己和小琪身侧，没有任何痛苦降临，雾气就这样散开了。 怎么……为什么？ 没有杀了他们？ 大脑一片空白的江易愣愣地抬起头，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纯粹的黑夜，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那抹路过的恐怖存在的身影，看到了一处让人毛骨悚然的所在。 朦胧的雾气笼罩，黑暗与混沌的雾气相互交织成一片细密的网，红砖墙面在网中若隐若现，扭曲邪恶的藤蔓张牙舞爪地攀岩其上，洒落片片阴影，空气中的模糊感让人下意识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一般的虚假。 仿若处于人间地狱的边界，那是一片人类永不可触及的深渊，一旦触及便是万劫不复。 江易颤抖着，瞳孔无法移开，哪怕在内心疯狂命令自己不要再凝视那座恐怖的看不清具体样貌的房子，也无能为力。 无名之雾笼罩下，窸窣的呓语在耳侧奏响。 越是凝视那被雾气笼罩的房子，就越是能感受到耳侧的呓语声，仿佛在诉说某个恐怖的传说，让人的每一根神经都为之绷紧，疯狂和理智在脑海中不断纠缠，双方都企图占据大脑的全部。 江易眼中渗出了血液，鲜红的血液将眼前的世界染成了血红色，他仿佛分裂为了两个人格，一半叫嚣着疯狂，一半叫嚣着理智。 “啊啊啊！！！” 小琪惊恐的尖叫将江易从僵硬中解放了出来，他怔忪片刻，猛地大口喘息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瞳孔中那个恐怖的地狱一样的房子消失了，雾气也不见了踪影。 宽敞的街道上，只有孤单单的路灯照耀着无人的路口。 小琪捂着嘴，抽泣着，不知所措，她眼中的江易宛如一个疯子一般，满脸血痕，眼珠都泛着暴虐的猩红色。 “……你没看到吗？” 江易喘息了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 虽然语气听上去很平静，眼神却有几分恍惚，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怖经历中回过神来。 小琪茫然地擦着泪痕，摇了摇头，她刚才一直处于一种莫名的恐惧之中，大脑空白，直到刚刚才回复了理智。 她听不懂江易在说什么。 江易站起身，明白了小琪并没有看到自己看到的那座房子和那个恐怖存在的去向。 看来，只有拥有通灵之眼的他在下车后还能看到那个恐怖的存在。 但是，那栋刚才还出现在眼前的房子不见踪影也是事实，江易觉得自己没准刚才也是出现了幻觉。 沉思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江易始终想不明白为何那个跟在身后的恐怖存在会放过他们二人。 恍惚间，他突兀想起了之前在那个蛊惑了小琪的聊天群中看到的那些看似滑稽的召唤咒语。 【无尽混沌之主，无名之雾的化身，群星正确之时，您将重归此地，掌控一切法则，所到之处仅是悲哀和痛苦……宇宙将重新回归您永恒的梦乡。】 有那么一瞬间，江易居然觉得这咒语中描述的混沌、雾气等字眼，像极了刚才那个恐怖的存在。 可是……不可能吧，如果神真的存在，那么，那群邪教疯子所说的世界末日岂不是也是存在的？ 江易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大脑却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思考，沉沉昏迷了过去。 小琪连忙扶住了倒下的江易，焦急地打起了急救电话，艰难地搀扶着江易走向不远处的公路，等待救护车到来。 在两人身侧不远处，柯苏家的房门静静关闭着，无论是小琪还是江易却都对此视而不见。 * 进了家，柯苏变得轻松了一些，他打开电脑，坐到电脑椅上，准备看看【死神纪元】的攻略进度，却在打开的电脑桌面上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嗯？ 这是什么？ 柯苏歪头，看着桌面上一个刺球状的桌宠，口中情不自禁地分泌出了口水。 情况不太妙啊，现在不只是天体异食癖了，连个球形桌宠都开始觉得很好吃了。 柯苏这么想着，眼神却聚焦在刺球身上，怎么也移不开了。 叽叽—— 桌面上的刺球发出了虚弱的呻吟声，瑟瑟发抖地看着屏幕外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只剩下原先百分之一不到的刺球颤抖着，用触须在桌面上画了一个爱心，忍辱负重地表示自己的温顺无害。 游戏系统更新提示在这时候弹了出来，柯苏点开，发现是系统赠送的一个桌面宠物，可以定期喂食，慢慢长大后可以送到游戏厨房副本里烹饪食用。 【刺球是可再生食品，冕下不用再担心食材耗尽了！】 柯苏看着弹窗里的“再”字，有点疑惑，他什么时候担心过食材问题？ 他可从来没有担心自己吃不上饭，只是食欲不振的时候会拿出各种行星纪录片下饭罢了。 不过虽然有点困惑，柯苏并没多在意，他继续往下看，发现除了这个桌宠之外，游戏还开发了一个宠物模块。 现在里面除了刺球，就是一栋破烂烂的剧院，剧院样子有点像今天去过的戏剧院，但那腐朽破败的建筑物比流动戏剧院可凄惨多了。 不太明白为什么一栋剧院可以成为宠物，柯苏关闭了宠物界面，继续观察桌面上的刺球。 点击刺球后，会跳出一个副本页面，名为【主神空间】。 这个曾经在地铁里听过一回的名字让柯苏兴起了好奇心，点了进去。 主神空间看来在这个世界很常见啊，连这个游戏厂家都开始出相关小游戏了。 【主神空间】点开后，是一个巨大的盒子。 盒子内部是无数个小格子，格子里的是无数挤在一起互相争吵打斗的小人。 乍一看去，有点像前世用来测试小白鼠方向性的迷宫，俯视角度看去可以全面看清内部小人的一举一动，而迷宫格子里的小人们却对上方窥来的视线无所察觉。 柯苏眨了眨眼，用鼠标点击，试探性地移动起了盒子。 啪—— 鼠标没握紧，盒子有些倾斜了，几十个打得头破血流的小人顺着倾斜的盒子空间飞出了盒子，掉出了桌面的边界，再也看不见了。 柯苏托着腮，听到耳麦里传来了一阵模糊的盒子倒地的声音，和盒子里许多小人的身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音效还挺真实。” 柯苏赞美道。 刺球缩在电脑桌面角落里，与从主神空间掉出来的几个主神小队成员对上了视线。 “……什么？发生了什么？？” 刚才正在与敌对小队生死对决的小队成员睁大了眼睛，他看到自己与其他同伴，还有那些实力强大到几乎可以打破空间壁垒的敌人们一起漂浮在了空中。 一种莫名的力量将他们从地面吸引了出来，并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外界飞去，即使拥有飞行能力，他们也没办法摆脱这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引力，像是被拽出飞机舱门的普通人一样，被那巨大的压强吸入未知的虚空。 他们越飞越高，直到靠近世界边界，看到下方格子一般的主神空间，惊恐地想要回去，却怎么也回不去。 咔擦—— 清脆的世界壁垒破碎声在每个人耳侧响起，所有漂浮着的小队成员都看到了裂缝之外，一片浩渺光明。 “可恶！！！给老子停下啊！！！” “艹！！怎么回事！主神！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不能再出去了！外面给我一种无比恐怖的感觉！出去就会死的！！！” 身经百战的小队成员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主神小队精英，他们立刻意识到了此刻这种情况的危险，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想要固定住自己，不再被那恐怖的引力吸出去。 然而，没有人成功，所有人都失败了，他们顺着同一个方向掉落出了主神空间，仿佛要掉落进一个无底深渊，恐怖的危险预感充斥每个人心头。 而在他们掉出世界之后，他们终于窥见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远处，刺球状的恐怖生物正冰冷注视着他们，从刺球身上蔓延出的，那纤长、闪烁着幽蓝色数据光芒的触须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主神？” 有人喃喃出声，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刺球般的身影。 他们虽然没有见到过主神的真面目，但都见识过那些细密的可以联通无数世界的纤细触须，跟那刺球身上长出来的一模一样。 直觉告诉他们，飞出了世界壁垒的他们所见到的，就是那让无数主神小队闻风丧胆的主神的真身。 “主神怎么会在这里？” “救救我！主神！我会继续做任务的！！！” “是你做的吗！主神！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主神小队成员们怒吼着，面朝着主神的方向，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毕竟今天的主神实在太不对劲了，先是完全断开了与他们的联系，导致主神空间乱成一团，许多小队为了稀缺的生存资源而互相厮杀，现在又让他们这些好好在主神空间待着的人掉了出来，不知道要到哪里去，简直像疯了一样。 然而，众人的声音似乎对主神来说毫无意义，像听不到一样，无论他们如何去斥责，主神都无动于衷，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 不一会儿，主神就移开了视线。 虽然它并没有眼睛这种东西，但众人就是能感觉到它的视线移开了，移向了另一个方向，安静地不动了。 这种安静，竟给人一种近乎乖巧的感觉，如同正在讨好主人的宠物一般。 这种完全不该出现在主神身上的形容词让众人毛骨悚然。 顺着主神注意力的焦点，他们在虚空中转动着身体，终于注意到了之前未曾注意到的东西，就在他们正上方，一道透明玻璃一样的东西阻隔着整个世界。 “这是什么……世界壁垒？” 有人发出了如此疑惑。 还有人伸出手，尝试着想要攀爬这玻璃一样的世界壁垒，以此来停住他身体不断下坠的趋势。 然而，那玻璃平面实在太过光滑，没人能够真正抓住，哪怕使用各种珍稀道具也做不到。 “……” “等等……你们看……那里……是什么？” 就在众人忙着想办法停住自己的下坠趋势的时候，突然有人呆滞地出声，指向了玻璃平面的方向。 什么？ 这不就是一个世界壁垒吗？ 世界壁垒的另一端，能有什么？ 本来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众人莫名心中一跳，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了世界壁垒的另一端。 一道面容模糊的巨人般的身影穿透一个世界光滑的玻璃似的平面，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只见在那无名之雾覆盖的世界之中，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玻璃屏幕内的明亮照亮了雾气中的巨人。 众人缓缓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颤抖着，映出了屏幕另一端那无以名状的恐怖。 在这目睹世界真相的恐惧之中，众人依稀能看到巨人嘴角的弧度。 “……音效还挺真实。”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道呓语般的声音，穿过世界的壁垒，清晰地在耳边回荡。 刹那间，仿佛晴天霹雳。 来不及去思考为何世界壁垒的另一端有一尊巨人的身影，也来不及思考自己将要掉落何方，他们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跌落出了世界的边缘，沉入一片永不见光明的黑暗之中。 “啊啊啊！！！” 众人的惨叫声在桌面边缘回荡，刺球状的主神淡淡地瞥了一眼，继续缩在桌面角落里，安分地像一只猫咪。 第65章 为了神明 柯苏松开鼠标, 松开了桌面上的盒子，看到盒子里的小人们在惊诧不已地到处观望，不知道刚才掉出去的同伴们去哪里了。 柯苏觉得这些小人的情绪设定很有趣, 每个人都姿态不同, 像是真的人类被关在盒子里一样，让他有了一种自己在饲养一盒子宠物人类的错觉。 选项旁边刚好有一个喂食的选项, 柯苏便点开了按钮, 看到迷宫格子里像天女散花一样洒下了许多爆米花一样的饵料, 引来小人们纷纷抬头朝上看来。 主神空间内 天空突然落下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爆米花，本来还因为匮乏的生存资源而互相敌视的主神空间成员们都茫然地抬起了头, 向上看去。 在他们的印象中, 主神空间内部的天空虽然是一片蔚蓝色, 但却并非真正的天空, 而是主神虚拟出来的光屏天空而已。 刚才有人从那里飞出去就已经够奇怪了，现在又开始落下爆米花, 这种怪异到了极点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满头雾水, 心中甚至暗暗升起了警惕，怀疑是主神在谋划着什么阴谋。 这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主神最近行为古怪, 简直跟数据紊乱了一样, 说它想灭世都有人信。 众人心头就这样缠绕着众多猜测，抬起了头。 顺着头顶飘落的爆米花向上看去，眼神在触及到本该蔚蓝色的天空时, 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一般的寂静中。 呼——！！！ 主神空间内刮来了本不该存在的冷风，灰色的浅淡雾气顺着冷风在众人身侧环绕。 “……”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瞳孔颤抖, 映出了天空之上的一切。 那里，是一片无名的雾气。 天体之光在其中闪现，犹如披着一层天体与混沌雾气编织而成的薄纱，从雾气翻滚中，依稀能窥见其中浩瀚无垠的宇宙一角，莫名让所有窥见这一幕的人感到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撕裂般的痛苦。 从雾中传出的混乱的呓语声自耳侧穿透颅骨，像一把尖锐的刀叉搅弄着大脑，将其中强行挤入许多无法理解的语句，不知含义，却让人毛骨悚然。 雾气？ 宇宙？ 反正，绝对不是主神。 所有人在心中第一时间排除了主神，因为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他们现在头顶的东西绝对比主神更加恐怖。 更有甚者，这或许就是主神在今天突然失踪的原因所在，一个比主神更加恐怖的东西，将主神杀掉了。 想到这里，本就对主神最近的失常行为有所猜测的众人呼吸发颤，渐渐觉得浑身冰凉。 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种种猜测在此刻显得无比苍白无力，只觉得似乎窥见了什么人类本不该看到的东西，以至于灵魂承受不住巨大的信息量而发出破碎般的声音。 “啊啊啊！！！” “……不！不！！！啊啊啊！” 有些精神脆弱的主神空间成员突然跪地痛苦地抽搐起来，七窍流血，神色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尖叫着蜷缩成了一团，嘴中吐不出任何一句有条理的话，只能不断尖叫嘶吼，犹如野兽。 爆米花还在散落，香味弥漫整个主神空间，与主神空间内此时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边是无上的美味，一边是人类在极端痛苦下扭曲哭泣的模样。 其他精神力强大的成员努力控制着自己食用那些爆米花一样的食物的冲动，继续抬起头，想要看清楚那雾气之后到底藏着什么。 像是为了奖赏他们的意志力坚韧，也像是为了惩罚他们对于真相的过度渴求，他们眼中的世界，逐渐散去了那些遮盖世界壁垒的灰色迷雾，变得清晰了起来，清晰到可以看清头顶那俯身看来的巨大人形。 “……这是……什么啊？” 有人用颤抖的声线发出了不知是疑问还是恐惧的声音。 只见此刻，在天空之外，原本蔚蓝色的天空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模糊人形。 那巨人般的形象可以称之为人类似的人形，却没有丝毫五官。 面部和身体全都笼罩在一片薄纱之下，那由无名之雾和黑暗编织而成的薄纱中掩藏着天体的光影，虚幻而又真实，犹如将一个宇宙披在身上，庞然伟大到超乎了语言能够描写的极限，让所有人都不由得陷入呆滞的沉默中。 原来，那在他们眼中遮天蔽日的灰雾和那些神秘莫测让人看一眼就会发疯的天体之光，都只是这巨大人形衣衫上的装饰而已，人类难以看到薄纱遮掩下的巨人真容，却能从巨人微微俯身的动作中看出巨人正在注视着他们，犹如一个手捧玩具的孩子，看着自己手中缩在盒子里不动的玩偶们。 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玩具而已。 仅存的理智在触及这样一个真相时，终于还是陷入了疯狂之中，勉强抬头窥视头顶的主神小队成员们也步了其他人的后尘，捂着眼睛，在鲜血流淌中，尖叫起来。 “啊啊啊！！！” 【群体理智值：35、30……】 柯苏看着系统弹出的信息框，听着耳侧模糊的吵闹声音，愣了一下。 随后，看着盒子里或是趴在地上大口吃爆米花的小人，或是疯了一样哭泣不说话的小人，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噗——！” 这些小人也太脆弱了吧，当初蒸汽副本里的凯特医生都坚持了那么久才掉到三十多的，怎么这些人只是喂了些食物而已就变成理智值狂降了。 这个小游戏太不真实，要真的是他前世描写中的那个主神空间，身经百战的主神小队们怎么说也会坚持到世界末日才疯掉吧！ 不过算了，终究只是一个小游戏而已。 柯苏笑着关闭了这个页面，鼠标顺手摸了摸盒子旁边的刺球，对这个长得很好吃的刺球很有好感。 刺球颤抖着，用触须摆出了一个爱心。 柯苏觉得它应该很喜欢这抚摸的感觉，于是又摸了摸，心情好了许多。 他现在总算能体会到网络上云养宠物的人的感受了，确实很舒服，赏心悦目的，还很有食欲……呃，这点除外。 柯苏移开鼠标，点开了古神模拟器的游戏页面。 主页面上，古神的复苏程度已经飙升到了百分之五。 速度好快啊，他隐约记得自己上一次看的时候，进度条才到百分之一左右。 柯苏有点好奇为什么进度条推得这么快了，仔细翻看了一下游戏日志，才发现是几个副本叠加在一起的功劳。 不知道怎么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游戏副本都把世界毁灭进度条推到了百分之九十左右的位置，几乎要灭世了，因此贡献了一大波的信仰值和经验值，让他所扮演的古神角色搭上了火箭一样飞升。 还有他之前在死神纪元的那一次灭世，也贡献了不少信仰值，经过一天的积累才达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托着腮，柯苏好奇地移动鼠标，首先点进了【机械纪元】的副本，本来还想直接去【死神纪元】继续走结局线的，但现在，他还真的好奇这个【机械纪元】的世界怎么样了。 是那个仿生人领袖做的吗？效率真快。 柯苏点开副本，看到了一片3D模型构成的机械世界，每一个机械建筑物的表面都覆盖着一层蠕动流淌的血肉一样的东西，如同机械的末日。 点开视频，波澜壮阔的仿生人革命前夕的画面映入柯苏眼帘。 * 【机械纪元】 在这个以机械人为主体的社会，工厂里生产出了许多血肉之躯，用特殊的工艺将每个肢体拼接组装，流水线上摆放一具具面无表情的仿生人。 残缺不合格的仿生人将会被重新回厂碾成肉酱，成为某个用来治疗机械人损伤的粘合剂，或者是润滑剂，用来让机械人的身体更加灵活，不会生锈。 自从高层为了节约资源推行血肉能源，减少对食用机油和电力的依赖，仿生人们就开始风靡整个社会。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仿生人们是社会必不可少的齿轮之一，是最底层用来推动上层运转的工具，是无数机械人们赖以生存的医疗品和润滑剂，也是高端科技产品的能源来源之一。 虽然没人在意这些没有灵魂的肮脏血肉，但也从来没人想过，为了机械人们更好的生活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粉身碎骨的仿生人们有一天，会反叛。 反叛它们的创造者和主人——机械人。 但偏偏，在这一天，这个机械人们永生难忘的一天，所有人都看到了仿生人反叛的一幕。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夜色刚刚将天边残阳染成漆黑，城市里灯红酒绿便已开始。 许多机械人开始了在夜晚的都市里纸醉金迷的日子，身边跟随的仿生人们安静等候在一旁，随时准备将迷醉的主人送回家，或是被当做游戏的对象，在游乐场所关于仿生人们恶劣的游戏中化为肉糜。 最近，社会上开始流传着一个有关仿生人领袖的恐怖传说，似乎是说有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开始在城市的阴影下四处游荡，汇聚了许多仿生人，密谋着可怕的反叛，伺机掀起一场革命。 一场有关于所有仿生人的革命，推翻机械人们的残酷统治，建立一个只有血肉存在的世界。 据说，是一个金发黑眼睛的仿生人如此宣誓的，他誓要将世界归还给伟大的血肉之神。 许多人都把这当成了笑话。 在他们看来，区区仿生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伟大的机械人，更不论去反叛。 仅仅凭借仿生人们那脆弱的身体，连打都打不过机械人，在机械人们强大的武器威慑下，仿生人们的所有反抗当然不过是一个再可笑不过的笑话。 不过虽然没人把这个东西当成真的，但作为一个有趣的都市传说，还是在全球范围内流传了起来。 许多家长拿这个故事来吓唬不肯入睡的小孩子，导致小孩子越发厌恶仿生人，意外造成了最近社会上仿生人损毁率直线飙升。 不过，没有机械人在乎这个，毕竟只是一些没有灵魂的恶心肉块罢了，死多少都可以再造。 他们继续玩闹着，肆意折磨着手中忠诚的仿生人们，用工具拆解仿生人们的血肉。 有时谈起这个都市传说便是一阵有趣的哄堂大笑，玩的更加起劲儿。 只有知道详情的机械人高层知道一切已经发展到了何种不可挽回的地步。 虽然没有曝光于媒体，但他们四处围捕那个据说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却怎么也抓不到。 反而导致不少机械人失踪，仿生人们也失踪了一大批，在社会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仿生人消失在了普通人的家庭里，和工厂里。 甚至，有些工厂被暗中捣毁了，死伤了无数机械人，偏偏没有留下任何一具仿生人的身体，只有原地蠕动的可怖的狰狞血肉证明这一切都是仿生人们的所作所为。 高层们其实并没有把这些太当回事，他们只以为是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的失控而已，虽然派人去继续搜查，但这些损伤实际上并没有影响社会的稳定。 掌控一切法则的主脑认定，这个事件的危险等级不足以出动大规模高伤害武器，只允许在一定范围内出动人力去搜寻，社会之下的暗潮汹涌并未影响到普通机械人们纸醉金迷的生活。 而此时，在这座象征着机械人最高权威的城市里， 中心区域，一栋尖顶三角的建筑物像一根刺入大地的毒刺一般耸立着。 幽蓝色的数据光芒顺着这栋建筑物涂满黑色特殊涂料的墙面闪烁着。 那是掌控着整个星球最强大武器行星摧毁脉冲发射权的主脑在沿着蔓延整座城市的数据线监控整个城市的一举一动。 而此时，在建筑物内，本该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城市，确保城市秩序的主脑却失去了原本的光辉，暗淡的虚拟影像投射仪器上覆盖着一层柔软血腥的血肉，并逐渐扩散，将整个城市核心象征的建筑物内部完全包裹在了一层看似柔软无害的血肉之中。 如同血肉地狱的降临。 啪嗒啪嗒—— 平稳的脚步声传来，金发黑眼睛的高挑仿生人走入了主脑的本体所在，一座满是蓝色幽蓝数据光芒的巨大机房。 站在机房上空宽敞的平台上，仿生人默纳克狭长的凤眸带着淡淡的温和笑意。 他对上了头顶开始录制影像的摄像头，极具亲和力的外表让他的声音都显得柔软无害。 “诸位机械人们，晚上好！” 抬起眼，仿生人特有的黑色瞳孔在全息投影屏幕上被放大，一颦一笑都在巨大的全息影像上展露无遗。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放一个仿生人在上面啊！” “就是啊！倒胃口！快点换个投影行不行！” “什么？好吓人啊！这是什么？” 投放在城市每一个角落的全息投影让机械人们错愕而又愤怒，他们纷纷询问着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没有人回答。 许多人打电话给了管理部门，也只得到了嘟嘟的忙音，像是忙碌到连个留言都无法留下。 整个城市像是突然陷入了无政府状态，慌乱和不安萦绕心头，无论打开通讯器还是电脑，出现的都是同一张仿生人的面孔。 一瞬间，那个关于仿生人的传说袭上了众人心头，怀着不肯相信和惶恐的情绪，众人看到全息影像里的仿生人笑着张开了双手，对着镜头声音柔和。 “这个世界是属于血肉之神的，所谓的机械之神占据了那么久伪神之位，机械人们应该已经知足了吧！” “正如我之前所宣扬的，这是一场为了神明而掀起的革命，我们想要得到一个血肉组成的世界……” “该死！这该死的仿生人在说什么鬼东西！脑子不正常的东西！！！” “艹！有没有人管管啊！！！” 高耸的大厦上，投影的巨大影像嘴角的笑容看着异常显眼，大半个城市的人都能看到那本来放送着各种广告的全息投影出现了一个卑贱的仿生人。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机械人们眼睁睁看着一个仿生人在自己头顶的全息影像上大言不惭，气的电子眼通红，喧闹声充斥了整座不灭夜都。 而全息投影上的默纳克却并未理会众人的慌乱无措，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黑色眼珠中明亮的光芒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色彩。 他字句缓慢：“所以，欢迎你们来到一个血肉组成的世界，我的同胞们，现在……世界是属于血肉之神的了！！！” 这个世界，本就该属于伟大的血肉之神。 轰隆隆——！！！ 黑色尖顶建筑物顶端裂开了巨大的缝隙，一道明亮到似乎能穿破整个星球的光束划破了夜空，与此同时，全球位于不同方位的军事基地的发射塔也都同一时间发射出了同样光芒的光束。 轰——！！！ 沉在夜色中的整个城市，在这一刻亮如白昼。 本来还在怒斥着全息投影中的仿生人的机械人们呆呆地抬起头，电子眼疯狂闪烁着，看到了那号称能够摧毁星球的脉冲光束从天际缓缓降落。 光束降落后，缓缓地，自城市中心散发出炽热的光芒，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所有建筑物在那明亮的白色光芒中归于虚无，连断壁残垣都不曾留下。 “啊啊啊！！！” “快逃啊啊！！！疯了！仿生人疯了！！！” 机械人们尖叫着，奔跑着，在白光中化为了一片片破碎的灰烬。 默纳克看着眼前光屏中的一切，看着傲慢的机械人们死于光芒，在奔跑中绝望，眼睛微微睁大，笑容越发灿烂。 “哈哈哈哈哈！！！” “——一切！！！为了伟大的血肉之神！！！” 这场伟大的神圣献礼，定会让伟大的血肉之神满意的！ 默纳克脸颊泛着红晕，疯狂和扭曲将他脸上原本柔和的笑容显得无比病态。 第66章 神明的拒绝 战火烟尘弥漫下的天空阴沉暗淡, 硝烟过后，是满目疮痍的大地。 光束覆盖之地，尽是被摧毁的建筑物和焦化的机械人们的遗骸。 一座座昔日繁华的机械之城都化为了末日之后的凄凉光景。 在废墟之中, 为数众多的保持着死亡前绝望的机械躯体正向着远处的天空伸出双手，像是在祈求某种不可能得到的救赎。 幸存的机械人们从废墟中爬出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 电子眼中的世界变成一片血色。 他们痛哭着，电子眼频闪, 代表损坏的电火花不断在身上出现，凄厉的哭泣声将扬声器都变得发烫起来。 “狗杂种仿生人！呜呜！全都是仿生人的错！！！” “……爱丽！我的妻子呜呜！不要离开我！！！” “不——！！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机械人们在废墟中寻找亲人的遗骸，即使将机械手臂累得几乎断裂也不愿停下。 没人敢相信，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会在短短一天内毁于一旦, 还是毁于一个卑贱的仿生人之手。 每个机械人的眼中都染上了浓郁的怨恨。 他们无法理解，一个被机械人一手创造出来的低贱种族为何会要反咬主人一口。 明明，是他们给予了那些血肉意识, 给予了它们生命和活着的权力。 结果, 这些肮脏的血肉之躯就是这么回报他们的！ “那些恶心的！不知感恩的血肉种族！真是这世上最不知廉耻的卑劣存在！” 有机械人如此唾骂着。 他大声嘶吼着，寻找废墟中可能存在的仿生人，并准备在它们身上宣泄愤怒。 毕竟, 昨晚那遍及全星球的全息投影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个金发黑眼睛的仿生人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是它谋划了一切，导致了这悲剧的诞生。 现在，整个星球都千疮百孔了，他们必定会找到那罪魁祸首, 将它碎尸万段, 体会到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来作为弥补！ “没错！消灭所有仿生人！消灭邪恶的仿生人！” “仿生人在哪？我要为了妻子/亲人报仇！” 不少机械人都被这个机械人鼓动着愤怒了起来, 他们撑着虚弱的身体，试图在废墟中寻找没有在光束冲击中死去的仿生人。 然而，还没等到机械人们找到并施以惩戒，就听到了整座城市震荡起来，莫名的呓语声响彻耳边。 窸窸窣窣—— 机械人茫然四望，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条猩红色的丝线越来越近。 那是什么？ 没有机械人知道。 他们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感，耳侧的呓语声让他们烦躁不安，恨不得将耳朵堵住。 “……等！那是什么啊！！！” “血肉！是血肉！！！” 过了一会儿，机械人们才终于看清了地平线上的一切，原来并不是什么猩红色的丝线，而是一股血肉组成的洪水一样的浪潮，正在沿着地平线朝着城市内部不断推进，如同腐蚀着大地一般，将所有土地和建筑物染成一片血肉蠕动的恐怖猩红。 “该死！快跑！那些血肉会吞人！！快跑啊！！！” “啊啊啊！！！救我！救我！！！我被缠住了！救我啊！！！” 不过片刻，看清楚了一切的机械人们就陷入了惊恐之中，还未从昨晚的灭世灾难中回过神来的他们再度开始了亡命奔跑，然而，他们的速度追究抵不过那些浪潮般涌来的血肉们。 不断有机械人惨叫着被血肉们缠绕了起来。 “该死的！快点帮忙啊！放开我！！！” “不……唔唔！！” “……” 被缠绕起来的机械人们全身上下都被柔软似水的血肉包裹了起来，本来还有力气挣扎，在连面孔都被包裹起来后竟然突然安静了下来。 窸窸窣窣—— 猛然间，吞噬了不少机械人的血肉浪潮突然停了下来，静止在原地，裹着内部的机械人们发出呼吸一般的鼓动声，如同在酝酿着什么恐怖的产物。 有机械人回头看了一眼，惊悚地发现，那些被包裹着的昔日同伴们的每一寸机械骨骼内都填满了黏糊糊的血肉，蠕动蔓延着，覆盖了同伴们的机械头颅，将闪烁着红光的电子眼染成了一片漆黑。 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这些被血肉们改造的机械人睁开了那双闪烁着黑色光芒的眼睛。 ——“世界属于血肉！” 改造机械人们用冰冷毫无感情的声调如此说着，对着前方还在不断逃命的机械人们，毫不留情地扑了上去，撕碎了机械人的每一个线路骨骼，将血肉重新填充其中，变成新的改造机械人同伴。 “疯了……疯了！他们疯了！！” “他们不是机械人了！他们是怪物！” “……仿生人……仿生人到底做了什么啊！！！” 目睹了一切的机械人们崩溃大喊着，他们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同类会突然变成狩猎者，对于造成这一切的仿生人也有了深深的恐惧之情。 一切都是从昨晚的毁灭之夜开始的，显然，这些恐怖的变化也是因为昨晚。 一定是那个仿生人们对机械人们做了什么，或许是某种生物武器，将机械人们的思维污染成了只会杀戮同类的怪物。 更有甚者，如果这些都是那个仿生人口中所谓的血肉之神所为，那么……就太可怕了。 一尊可怕的邪神降下了末日，这比单纯的仿生人反叛还要让他们恐惧震撼。 恐慌的情绪就这样在幸存的机械人们中弥漫，面对改造机械人们的追捕，他们绝望地想要逃开，却只能在惨叫声中重复着与同伴一样死亡的命运。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看着身边的同伴被一个个杀害，有人跪地悲戚起来，完全丧失了求生意志。 “可恶……区区一个仿生人……”竟然将自诩为万物之灵的机械人逼迫到了这种地步。 悲惨的现状让所有机械人都陷入绝境，面临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崩溃，哭泣声和尖叫声在城市废墟中不断回荡。 相同的一幕发生在这颗星球的每一个角落，被曾经的同伴们猎杀的幸存者们躲藏在城市的断壁残垣中苟延残喘，惨叫声响彻天际。 机械人们在痛苦中向他们信仰的机械之神祈祷着，却没有任何回应，短短几天，末日之后的星球，机械人们的人口就锐减到了原本的万分之一，仅剩下了不到两千个机械人还在垂死挣扎。 血肉与死亡相互交织着，成为了这个星球上唯一的色彩。 “真是美妙的景色……” 城市最顶端的建筑物内，金色长发披肩的仿生人默纳克看着无数个全息监控影像下的布满了血肉的城市，如此赞美道。 他虔诚地将双手交叉于胸前，向伟大的神灵祈祷。 “伟大的血肉之神，一切如您所愿！！！” 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美好。 默纳克嘴角扯出了一抹难掩疯狂的笑容，灿烂到近乎狂热。 这场神圣的献礼，还未到达真正的高潮。 他会像神明证明的，他不会辜负神明给予的信任和期望，将世界献给神明！ * 现实世界 柯苏眨了眨眼，看着屏幕里的视频，觉得这特效还算真实，其他的感触没有了。 以前看蚂蚁们被古神毁掉，他还能觉得有些怜悯感。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共情感都没有了，看视频剧情也没什么真情实感，看到视频结束也只想看这个仿生人领袖还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可能是因为机械人长得太丑了吧。 虽说是机械生命体，可除了四肢，其他地方长得都不是人样，Q版的时候还能说是丑萌，现在变成了视频里的高清3D风格，立刻就让柯苏觉得有些伤眼睛，完全摧毁了他前世关于智能机械生命的美好幻想。 这样想着，看着【机械纪元】界面里血肉覆盖的世界，柯苏看了看时间，快要十二点了。 他稍微打了个哈欠，打开了这个副本的最后一个视频。 打算看看仿生人领袖默纳克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毁灭世界这一招是他真的没想到的，本来还以为会是进行一场席卷全球的仿生人革命，之后趁着热度与机械人们和平商谈的剧情呢，谁想到一下子来这么狠的。 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柯苏真的有点好奇了。 视频加载完毕，一个恢弘壮丽的祭坛映入眼帘，一下子抓住了柯苏的眼球，忍不住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祭坛与之前虫族的那一个相比差别极大，除了符文上的差别，还有构造材质。 虫族的祭坛通体由石料组成，而现在这个祭坛则是由特殊金属组成。 两个半弧形的圆环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门的形状，门内是虚无的混沌，无数跪拜着虔诚祈祷的仿生人们占据了一个超大型城市几乎三分之一的面积。 整个祭坛看上去极尽雄伟，特殊金属光滑的外表反射着光芒，由无数具机械人的身体碎片拼接而成，却看不出一丝拼接痕迹，反而圆润流畅，宛若天成。 “赞美——伟大的血肉之神冕下！！！” 眼珠都变为纯黑色的仿生人们双手交握于胸前，满脸狂热地跪地齐声颂唱着。 仿生人信徒们的举止整齐划一到犹如同一个人的复制粘贴，俯视角度看去尤为赏心悦目。 在末日之后，机械人们被消灭殆尽，所有仿生人都在末日后觉醒了自己的意识，不约而同地信仰着赐予了他们意识的血肉之神。 整个星球上的信仰在这个末日时代，前所未有的统一起来。 因此哪怕在这个伟大的神圣祭典上出现的只是精心挑选过后的合格信徒，汇集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量，看上去蔚为壮观。 听着耳侧的信徒在颂唱对于血肉之神的赞美，视频的镜头缓缓拉近，对准了祭坛正中央的一个身影。 金色及腰长发披散身后，一身黑色长袍的男人默纳克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其中燃烧着炽热而纯粹的信仰。 “今日，同胞们，吾等要迎来血肉之神的降临了——” 默纳克嘴角的笑容无比真挚，对于神明的虔诚让他根本无法掩饰表情中的狂热和喜悦之情，尤其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默纳克只觉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在欢呼雀跃。 为了等待今天，他已经煎熬太久了。 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船上沐浴神灵荣光的时候，自从被神灵从船上驱赶出来，回到这个充斥着机械人的社会，他没有一刻是不想念过去的。 而现在，终于为神明达成了愿望，他也终于可以获得再次见到神明的机会了。 看着眼前由他一手建造而成的祭坛，默纳克眼神明亮极了。 这是被赶下船之前，神明赐予他的无数知识之一，这些让他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博学智慧的知识就是神明对他眷顾的证明。 他也绝对不会辜负神明的眷顾的。 “我宣布——仪式正式开始！！！” 默纳克高举起手，白皙的手掌沾染过无数机械人的血液，却依然干净得犹如白雪。 这就是那个被机械人们称呼为“暴虐者”的仿生人领袖，默纳克。 而此时的不远处，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正在酝酿。 透过望远镜查看情况的机械人们咬牙切齿地看着默纳克，愤怒的气息在众人中蔓延。 他们憎恶着这个造成了末日的仿生人，并为了彻底消灭仿生人，暗中谋划了很久。 今天终于被他们找到了机会，一个绝妙的机会！ 他们发誓，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让那些可恶的卑劣仿生人知道后悔的滋味。 “不成功便成仁，相信在座诸位都知道失败的后果吧！” 领头的机械人嗓音低沉，被仇恨之光染红的电子眼频繁闪动。 “不需要多思考后路，我们机械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不拼一把，又有什么意义呢？就让我们为了机械人们未来——拼死一搏吧！出发！” 等一会儿，等到召唤所谓血肉之神的仪式正式开启，他们就会按下秘密武器的按钮，摧毁了这个地狱一样的祭典，让那些遍布全球的血肉们知晓机械人的愤怒。 纵使被摧毁了家园，纵使被扭曲了灵魂，同伴死而复生成为猎杀者，种族被销毁殆尽，他们也不会屈服在仿生人们的残暴统治之下！ 终有一日，他们会重返食物链的顶端，将仿生人们一一碾碎！ “……说的真好啊！” 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这场事关种族命运的慷慨激昂的演讲，投影着一张熟悉面孔的全息荧幕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让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呆滞了起来。 “怎么、怎么可能……” 看着默纳克那张虚伪的姣好面孔，机械人们露出了恐惧与震惊交杂的复杂表情。 他们被发现了！！！ 看着全息投影里的暴虐者默纳克，所有机械人只觉如坠冰窖，绝望感彻底将他们压垮，他们终究还是失败了，这也意味着，机械人这个种族彻底失去了复兴的希望。 看着绝望的机械人们，默纳克在全息屏幕里露出浅淡的笑容，像是充满了炫耀一般：“一切都是神明的指引，神明的荣光不容玷污，你们正是今日最好的祭品！” “这是神明给予肮脏的机械人们最大的宽恕！” 作为一个发誓要把世界献给血肉之神的忠诚信徒，默纳克怎么可能在祭典前夕还保留机械人们的有生力量。 他只是为了把最倔强不屈的机械人的灵魂献给神灵当做祭品罢了，最新鲜的灵魂正是召唤神明眷顾的最好礼物。 “至高无上的冕下，永垂不朽！” 默纳克看着被手下们带到祭坛上的几十个机械人们，重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虔诚地弯下腰，向着神明的方向祷告。 “……愿您赐予吾等眷顾——” 跪伏在地，这个在机械人们面前残暴冷酷到极点的仿生人在面对神明时，温顺如无害的食草动物。 他抬起头，用充满了希冀和狂热信仰的眼神注视着祭坛正中央，那圆弧状的门。 那扇，即将迎来神明降临的召唤之门。 轰——！！！ 明亮的幽蓝色光芒从祭坛的每一个纹路、符文上散发出来，将整个傍晚的城市都照耀的宛如白昼。 【赞美冕下永在，请问您是否要接受召唤？是/否】 柯苏眨了眨困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皮，对上了屏幕中默纳克那双狭长明亮的眸子，闪烁着对于神明纯粹无比的信仰和无比卑微的希冀。 于是，柯苏想了想，移动鼠标，点了否。 困死了，明天还要去上班，等明天再玩吧。 柯苏揉了揉眼睛，强撑着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就躺到了床上，连电脑都忘了关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电脑屏幕里，明亮的召唤之门缓缓熄灭，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仿生人都怔愣地看着祭坛，泪水顺着眼眶流下，无声哭泣起来。 悲伤的情绪从祭坛中心感染至无数仿生人，一直到最后，整个星球都沉浸在了悲伤之中，每个仿生人都在哭泣，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安静到诡异。 金色长发的仿生人跪在祭坛上，保持着原本的虔诚姿态，还在看着“门”的方向，仿佛在期待着一场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啪嗒啪嗒—— 泪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打湿了地面。 默纳克感受到脸颊处的冰凉，这才恍然般的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痕，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为什么会哭？ 默纳克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泪痕，原本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来。 因为，就在刚才，神明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伟大的血肉之神，不再眷顾他们了吗？ 第67章 新的文明 血肉之神拒绝了自诩为血肉眷族的仿生人。 这一认知让仿生人们陷入了不安与惶恐,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招致神明如此惩罚，祭坛之下满是神情落寞哀戚的仿生人，无声哭泣。 祭坛上, 默纳克神情恍惚，本来在神明赐福中变得无比强韧的心脏阵阵绞痛，表情也变得充满了病态的痛苦。 他不想让神明见到自己这般丑陋的样子，便用十指遮掩脸上的表情，缓缓扣紧，指尖在白皙的仿生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压抑着的疯狂让他整个人都像陷入癔症一般，泪水染上了血色。 站起身, 默纳克踉跄了一下，与他堪称强悍的身体素质完全不符，如同承受了巨大的打击, 连理智都濒临瓦解。 “哈哈哈！！活该！活该！！你们这群怪物！早该遭报应了！” 祭坛上作为活祭品的机械人们起初还有些茫然这些仿生人的奇怪表现, 毕竟与杀戮机械人时的凶残冷酷相比，这些仿生人显得过度脆弱了。 居然还会掉眼泪，简直就像真的有感情一样。 在观察了一会儿后，机械人们终于发现, 一切的原因似乎都与祭坛上的这场祭典有关。 这次召唤血肉之神的祭典失败了, 血肉之神拒绝了祂的眷族们，并疑似抛弃了他们。 这恰恰与他们最初的计划目标一致, 简直是机械之神的保佑！ “该死的仿生怪物们！你们迟早要灭绝！” “去死吧！仿生怪物！连你们的神都不要你们了哈哈哈！” 被捆缚在祭坛上的机械人们大声嘲笑讽刺着，引来台下无数仿生人们冰冷的注视，恨不得将台上敢亵渎神明的机械人们撕成碎片。 默纳克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看着机械人们, 缓缓开口, 声线微颤，仿佛压抑着某种极度恐怖的情绪：“……肮脏的机械人，是神明最厌恶的东西……一定是因为你们吧，因为你们，所以神明才会牵连我们，厌弃了祂最虔诚的眷族们！！！” 默纳克说到最后，语调极快，压抑到了极点的情绪彻底爆发，再没有了往日自诩为神明最为眷顾的祭祀时的高贵典雅，而是如同一个坠入地狱的恶魔一般，充斥着鲜血与暴虐的味道。 祭坛上的机械人们本来还想继续讽刺，却在对上了默纳克那双深沉黑暗的眼眸时陷入了恐惧之中，犹如被无形的恐惧锁链束缚，所有讽刺的话语都噎在喉咙里，无法发出。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让他们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名为默纳克的仿生人是个多么暴虐的存在。 思维被仿生人散发出的残暴气势冻结，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威压便将机械人们碾压成了碎片。 然后，看着天空上落下的机械人的碎片，默纳克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平静到有些诡异。 没错，一定都是机械人的错。 不可能的，神明不可能会厌弃他的，神明一直在眷顾着他，不然，他又怎么会觉醒自我意识，还解放了被奴役的同伴们…… 神明一定还在注视着他们，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来考量他们是否依然虔诚…… 他需要更加努力地向神明证明，证明他们依然是血肉之神最虔诚的眷族！ 这样想着，默纳克面朝着祭坛下的同胞们，脸颊上还带着自己抓出的血痕，显出几分狼狈而疯狂的色彩。 这个金发黑眼睛的仿生人再度露出了羔羊般纯洁的笑容，宣布自己有了一个可以让神明原谅他们，再度眷顾仿生人的计划。 祭坛下的仿生人全都抬起头，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冀。 一个被命名为“神圣献礼”的伟大计划开始实施了，这个计划是为了向神明献上最完美的躯体，用机械人们的灵魂作为祭品，用血肉构筑而成。 整个星球的仿生人在经历了被神明厌弃的瞬间后都变得无比敏感脆弱，他们迫切希望能重新得到神明的眷顾和认可，因此在计划进行时分外激动，没日没夜地工作着，只为了达成整个种族的夙愿。 为了得到足够多的祭品，甚至开始饲养机械人，只单纯为了在建造神明躯体的过程中将机械人的躯体作为献祭的祭品，让血肉之躯的建造更加顺利。 被饲养起来的机械人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种族的命运与以前的仿生人一样对调，憎恶不已地诅咒着一切，他们诅咒着仿生人永远无法达成所愿。 然而，这个遍及全球的伟大工程计划似乎进行的异常顺利，短短几年就已经完成，新一轮的召唤仪式再次开始了。 这一次，怀揣着对神明极大的憧憬和害怕再次被神明拒绝厌弃的不安，所有仿生人都跪倒在了比以前恢弘壮丽了百倍不止的祭坛下，齐声颂唱着他们所全身心信仰的神明的名讳。 ——伟大的血肉之神，请再次眷顾于我们吧！！！ 众多生灵一起默默祷告的声音在星球上响起，虔诚与狂热的情绪让言语也附加了神奇的力量，穿透重重迷雾与世界的壁垒，到达了一位神灵亘古永存的梦境之中。 沉睡着的柯苏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祂不堪其扰地睁开眼，看到自己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星球，似乎有很多人在呼唤祂。 睡梦中的柯苏好奇地靠近身下的星球，看到一座祭坛上，有一大团血肉在蠕动生长，几乎要覆盖小半颗星球，祭坛之下是无数蚂蚁一样的小虫子。 这团肉球长得类似几何形，随时变化着形状，无定型的特性让它随时如同一片流动的水源，蔓延至四周，被祭坛牢牢束缚在其中，反射着天空中的光束，闪烁淡淡的光彩，猛然看去，真像一团彩色泛红的水团。 这是什么？ 柯苏伸手捏了捏肉团，得知了它的名字【血肉之神的投影躯壳】。 似乎是为祂准备的。 不错，一个很好捏的玩具。 “赞美伟大的血肉之神冕下永在！愿您的荣光照耀吾等，您最虔诚的信徒奉上！” 祭坛上，金色长发的信徒默纳克如此颂赞着。 他抬头看向祭坛正中心的圆弧形召唤门，眼中带着深深的不安和祈求。 经历了上一次的失败，默纳克已经变得无比恐惧再次被拒绝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被神明厌弃的这个结果，因此，只要能得到神明的眷顾，他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当神明弃他而去时，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换不回神明的宠爱了。 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是他最后的挣扎了。 如果还不成功，他就会用死亡来向神明证明自己的虔诚……他是用整个灵魂信仰着血肉之神的，绝不掺半点虚假。 他会证明这一点的。默纳克眸色深沉。 台下的无数仿生人们也将同样的目光投向了祭坛之上，他们无比期待着神明的降临，原谅他们不知何时的冒犯，重新给予他们眷顾。 轰隆——！ 祭坛之上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一如几年前的那次祭典，所有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机械人们则用厌憎的目光看着这一切。 他们期待着如同上次一样失败的结局，那样才能报复仿生人们对他们这些年来的欺压，然而，这一次的结果似乎并不如他们所愿。 在祭坛上四处流淌的那团巨大的血肉在幽蓝光芒中渐渐变得不一样了，像是被谁操控了一样，变换着形状。 灰色的雾气不知何时开始在星球上扩散，将原本就晦暗的星球变成了更加阴沉的色彩。 不定形的的血肉也缓缓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柯苏将手中橡皮泥一样的肉团捏成了自己的样子，然后，像控制木偶一样，用无形的丝线控制着手中的自己走下了祭坛。 他不知道这些小虫子在乱喊乱叫些什么，他只想要把玩手中的肉团。 柯苏低头，滚动着肉团，或许是在梦中变得幼稚了不少，他竟然觉得这个肉团玩起来真的很有趣。 “血肉之神！是血肉之神！！！” 看着凝聚成人形的肉团，台下的仿生人们睁大眼睛，震惊而狂喜地看着这一切。 目睹神灵降临的震撼和喜悦几乎冲昏了他们的头脑，让他们尖叫着，拥挤着，想要靠近血肉之神。 泪水染湿了他们的视野。 时隔多年，血肉之神终于重新降临，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神明并没有抛弃他们！ 仿生人们喜极而泣，激动到无以言喻，几年来的辛勤工作也有了回报，曾几何时，哪怕累到四肢溃烂，他们也不曾停下工作。 正因如此，神明才终于认可了他们的虔诚！一定是这样的！神明果然是仁慈而伟大的神明！ 祂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我们！！！ “仁慈而伟大的血肉之神！愿您荣光永在，亘古永存！” 仿生人们齐声颂赞着，然而，还未等他们将心中的信仰和喜悦诉说给降临的神灵，下一秒，那承载着神灵意识的肉团就突然潮水一般涌下了祭坛。 无数仿生人被潮水吞噬，成为了那血肉组成的神灵的一部分。 一瞬间，整个星球都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仿生人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吞噬一切，遮天蔽日的神灵。 人形的肉团每朝前走一步就会化为流水一样的肉团，不一会儿又会重新变成人形，变化速度极快，让人几乎只能看到流动着的水一般的血肉在组成着人形的神灵。 那流水一样的血肉呈现多彩的半透明状，在神明平坦并无五官的头部位置流动着种种色彩，美丽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但被吞噬其中的仿生人们却都不见了踪影，让所有目睹着一切的人都明了这美丽中蕴藏着的无比恐怖的危险意味。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本该眷顾于他们的神灵会突然如此发怒，将虔诚的信徒们全都吞噬进去。 是在惩罚他们吗？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信仰明明没有半分虚假！ 明明该全身心信仰着血肉之神的仿生人们看着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安静向前涌来的人形的神灵，莫名兴起了巨大的恐惧感，他们转头跑开，躲避着那跪拜过无数遍的肉团。 求生的意志在这一刻战胜了以往的憧憬和信仰，让他们逃离这座昔日的神圣祭坛。 这场来自天外神灵的灭顶之灾让整颗星球为之颤栗。 在星球意志的影响下，每一个生灵都抬起头，看向了祭坛的方向，仿佛能透过那无名之雾遮掩下，看到祭坛上那个越来越庞大的神灵身影。 只有默纳克没有动。 他睁大了眼睛，先是茫然地看着神灵流动着彩色的血肉躯体，随后近乎迷恋地张开了手臂，做出了一个拥抱一样的姿态。 “伟大的血肉之神……永在！” 他笑着，迎接神灵向他伸来的手臂，被那流水一样的颜色吞没，仿佛回到了母体一般的温暖让他安详而满足地勾起了嘴角。 只有他知道，这一切并非神明的惩罚，而是最好的奖励。 沉入神明的躯体之中，迎来的并非死亡，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他们将会回归神灵的怀抱，在神灵的眷顾之中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 这——就是默纳克期待已久的最好的眷顾。 他闭上眼，沉沉睡去，在海洋一样的血肉之中回归了最初的梦乡。 星球上的小虫子们还在吵嚷着。 但柯苏并没有多关注它们，祂只是滚动手中的肉团，像是前世小时候玩橡皮泥一样，将地上渺小到看不清样子的小虫子们全都裹在了肉团之中。 看着越滚越大的肉团，祂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然后，柯苏玩的兴起，便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漫步起来，所过之处，无数建筑物都被卷入其中，成为了肉团的一部分。 星球之上，无论是仿生人还是机械人，全都在逃命一般地逃避着身后潮水般涌来的彩色血肉。 他们的瞳孔中倒影着那不断流动着的血肉之躯。 庞大到遮天蔽日，铅灰色的天空下是被血肉反射的彩色光芒，耀眼，却也带着慑人的恐怖感。 所过之处，无论是遍布猩红血肉的城市废墟，还是荒僻无人的原野，全都被彩色海洋一般的血肉覆盖。 这光怪陆离的光景，犹如一场极尽幻想的梦境，让任何敢于直视的生灵都无比震撼，震撼于神灵的伟岸。 “……血肉之神！居然真的存在……” 机械人们又是厌恶，又是惊愕。 他们从没想过这神灵居然如此庞大，毁灭起星球来也如此轻而易举，只能顺应着求生本能，在星球上徒劳地逃命。 然而，无论逃往何处，血肉都要追赶上来了。 一切，即将迎来末日了。 早已经历过一次种族灭绝的机械人们看着不远处即将涌来的血肉，绝望地闭上了眼。 但出乎意料的，下一刻，迎来的却不是他们想象中冰冷的死亡，而是前所未有的温暖感。 睁开眼，他们看到无数被卷入肉团中的意识体，像是回到了母体中一样安详地沉睡着，等待着醒来的时机。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机械人们愕然，却无从得知答案，很快，他们再也控制不住沉沉的睡意，在这片彩色的血肉海洋中睡去了，安详一如海洋中的其他意识体。 梦中的柯苏还在玩手中的橡皮泥肉团，他揉了揉这团肉团，将肉团变得更大了一点，最后成功包裹住了整颗星球。 看着这颗变得越来越圆润的星球，柯苏感觉到了强迫症一般的舒适感，他满意地松开手，手中的肉团彻底失去了形状。 像是被戳破了的装满水的气球一样，将被包裹其中的星球变成了一片彩色的海洋。 生命在其中孕育，一切苦难和悲哀消弭。 化为意识体的生灵们重新睁开眼，在联通的意识之中，他们看到星球之上，有一个俯身看来的庞然身影。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神灵。 宇宙中俯身看来的庞大神灵收回了手，揉了揉眼睛的位置，渐渐消散了。 只留下一颗成功进化了的星球变回了生命之初的模样，无数意识体在彩色的血肉海洋中重新化为了自己想要的身体。 这颗星球，已经变成了一个拥有共同思想的意识聚合体。 “……是神灵的恩赐……” 拥有共同意识的彩色海洋共同说道，他们每一个都有不同的声音，每一个都拥有不同的记忆。 是不同的个体，却拥有共同链接的意识，成为了奇怪的意识联通的文明。 思想交汇之后，过往的一切仇恨和争斗都在海洋中化为了乌有。 在之前的绝望奔逃中躲避着神灵的仿生人意识体和机械人意识体也带着羞愧沉入了意识海洋的深处。 他们在默默为之前的一切做忏悔，仿生人们忏悔自己并未明晰神灵的恩赐，甚至还在绝望中怨憎着神灵那所谓的愤怒毁灭了世界。 现在看来，他们之前的一切举止都是那么可笑，可笑到根本不配自称为血肉之神的眷族。 神灵是伟大的，且是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伟大，而卑劣的他们却妄图以平凡的智慧去揣测神灵，以至于得出了神灵是恶意的这个结论，何其可耻。 机械人意识体们则在忏悔自己过往对于血肉之神的蔑视与敌意，他们从未料到，被他们憎恶的血肉之神会对他们这些异教徒如此仁慈，仁慈到将他们也纳入了这个意识体之中。 他们曾对仿生人们施以压迫，得来的也是怨恨，两个种族都对彼此恨之入骨，本以为必定会是不死不休，但现在，一切仇恨都在血肉之神的宽容和慈悲中得到化解。 比起之前执着信仰，却从未回应过信徒的机械之神，或许，对一切生灵都平等相待的血肉之神才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神。 仿生人和机械人们就这样怀着深深的懊悔和羞愧，沉入海洋深处。 在无数意识体在羞愧中忏悔沉睡后，星球安静了下来。 得到了神灵的眷顾后，他们变得无比满足和安静，在寂静中期待着神灵的下一次降临。 现实世界 柯苏睁开眼，看到闹钟的时间已经八点了，伸了个懒腰，起身洗漱一番，准备去上班了。 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柯苏有些恍惚，总觉得昨晚好像做了个很好玩的梦，似乎回到了童年时代，玩着记忆中老旧却有趣的游戏。 真可惜，记不清内容了。 柯苏吐掉嘴里的泡沫，不无遗憾地想道。 第68章 全息游戏 洗漱完毕后, 柯苏启程前往公司，他坐在地铁里，整理了一下公文包, 确定所有文件都带来之后才放心地开始玩手机。 手机里的新闻头条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个娱乐新闻, 还有总统选举的事情。 往下翻了翻, 柯苏发现那个有关总统选举被外星人操控的谣言居然越演越烈，到哪儿都有人刷, 简直跟下了水军一样。 [最近外星人还要给每一户发洗脑用的全息头盔！全都不要用！都是阴谋！是糖衣炮弹！] [还有, 外星人要开始假装人类了，小心它就在你们身边！ 它们会用具有虚拟效果的面罩让人看不出真面目, 普通人看上去就会觉得它们是人类, 但其实它们是长着扁脑袋的外星人！！！] 这几条像极了谣言的评论被复制到了各大新闻头条评论区，点赞量很高。 柯苏沉默地关闭了页面，放弃了融入这个时代社交的想法。 或许是他老了吧, 没办法融入时代了。 还是想一想接下来怎么跑业务吧。 柯苏将心思放回了工作上, 昨天是辛昀带着跑业务, 现在熟悉了流程之后也该自己独立去跑业务了, 不知道公司会分配哪个区域, 希望不要太远。 柯苏这样想着, 在站点下了车, 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而与此同时，一栋墙壁盘满了藤蔓的独栋民房前，快递员悄然放置了一个装着全息头盔的盒子，盒子上写着各种夸张的宣传语，似乎在蛊惑着看到它的人能尽快使用它。 附近距离较远的几乎人家门前也被放上了同样的盒子。 房子上附着的人类肉眼不可见的灰色雾气, 它们像是房子的守卫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浮动着, 并且很快发现了门前的盒子, 尽职尽责地覆盖在盒子上，更改了上面的几行字。 【古神模拟器游戏专用全息头盔】 【赞美冕下永在！吾等竭诚为您服务！】 * 就在柯苏赶往公司的时候，刚从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出来的辛昀已经到达了公司门前，他在即将踏入公司的时候莫名有几分心悸，便抬头看了看公司。 巍峨耸立的百层大厦一如往日的平静，只是今天格外平静了点，连门前的广场上都不再放送全息投影了。 应该是昨晚的后遗症还没治好吧。 辛昀如此想道，克服了心头的不安，走入了这座从鬼怪们的视角看去，布满了蛛丝一般血肉的公司。 阳光透过乌云散去的天空洒落在大厦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血肉特有的柔和光晕。 这是一座已经化茧的蚕蛹般的公司，正向世界展示自己美丽的模样。 每一名员工都待在自己的岗位上，任劳任怨地工作着，再也没有了往日摸鱼混日子的现象发生，也没有了欺压同事的乌烟瘴气事件。 处处充满了人性的真善美，每个人的善良面被无限放大，一切美好如同童话故事一般，是一个完美的乌托邦般的世界。 这本该是一个很美好的场面，安逸的早晨，辛昀却流出了冷汗。 他带着心头越来越忐忑的不安，走入工作区域。 然后，看着面带微笑的同事们填满了本来空荡的工位，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时响起，辛昀只觉得有股凉气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天灵盖。 虽然他刚来这个公司才一个月不到，但是平常来这里的时候，公司里的工位就没有坐满过。 并且很少有人会来的那么早，即使已经是工作时间，依然只有稀疏几人，因此对于辛昀来说，现在的这幅景象实在是反常。 简直跟全公司都中了邪一样。 想到这里，辛昀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种越来越强烈的危险感，就好像自己步入了一个无法回头的地狱一样，越往里走，触及真相时，便是自己死亡的时刻。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辛昀摇了摇头，将自己满脑子的被害妄想驱散，他果然是病入膏肓了，昨天去剧院看谁都像是鬼就算了，现在回了公司居然也这么想。 这才应该是一个正常公司该有的景象吧，以前那种懒散的场面才是不正常的，他真是想多了。 辛昀深呼吸了一下，战战兢兢地继续往前走。 路过其中一个同事的工位时，辛昀无意间一瞥，看到同事敲击键盘的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种红色的“杀”字。 辛昀揉了揉眼睛，再往同事们屏幕上偷瞄的时候，却发现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是公司与客户交流，整理合同文档的页面。 难道是他看错了？ 辛昀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悚然，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半天没敢动弹。 “你先接水吧！” “不！你先吧！” “不，你先……” 辛昀呆呆地看着之前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几个前辈站在饮水机前互相礼让，脸上都快笑出褶子了。 其中，还包括公司里的金牌业务员余言，那个一向冷着脸的前辈居然也满脸笑容，脸部的褶皱让他看上去就像是没被缝好的布袋子。 带着怪异的违和感和恐怖感。 以及……互相礼让的几人背在身后的手上，好像都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正常人……会在跟同事说话的时候带着刀吗？ “前辈？你出院了，身体好了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辛昀身后，把他吓得从座位上跳起，脸色煞白，回过头才发现是自己的后辈柯苏。 “啊、啊是柯苏啊，没、没事了我已经……”辛昀语无伦次地干笑着，冷汗一茬茬地往外冒。 柯苏看着辛昀跟洗了把脸一样的汗水，发现他除了冷汗外，浑身没什么不对劲，就没多说什么，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之前签订的合同需要通过扫描仪器传到网络上，然后发给上司，这样就能结算工资了。 柯苏安静地处理着自己的工作，步骤很简单，他很快就发送给了老板，等待结算工资。 就在他等待期间，发现前辈辛昀突然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眼神发木地颤抖着说道：“柯、柯苏，你、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啊？” 不对劲？ 柯苏不明所以地抬起头，顺着辛昀的目光环顾四周，看到同事们都安静地待在工位里工作，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时响起，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于是，柯苏诚实地摇了摇头。 “没、没有吗？比如，其他人都有点太安静了，几乎没说话，还有脸上的表情，很僵硬之类的？” 柯苏沉默地看着辛昀脸上僵硬的微笑，委婉地回答，似乎每个上班的人都会这么僵硬。 辛昀闻言，眼神木呆呆的，干笑了一下，眼珠看着对面朝自己露出僵尸一般微笑的同事，向柯苏道歉道：“这样啊，那、那应该是我想多了……” 说着，辛昀蹒跚着回了自己的位子。 然后，过了一会儿，辛昀又跑过来了。 “那个……我、我就是刚才去厕所，发现好像……好像有人在恶作剧吧，拿着刀，刀上好像……好像还有血！” 辛昀瑟缩着，伸出手，指向了厕所的方向。 刚好厕所里走出了那个拿着刀的同事，手里还拿着切好的西红柿，朝着两人谄媚地笑了笑。 辛昀呆滞地停住了手，柯苏见怪不怪地收回了目光。 他觉得在厕所吃西红柿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已经很正常了，比起昨天乌烟瘴气的公司，今天的公司真的氛围很好。 在柯苏收回目光之后，拿着刀的同事似乎觉得身上的皮肤有点松了，拽了拽，不小心将眼球扒拉掉了，连忙又填了回去。 “……他！他他他！” 辛昀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柯苏好奇地看了过去，看到那个同事揉了揉眼睛，坐回了自己的工位。 柯苏不解地看着辛昀，辛昀抖着手，无言以对，呆呆地道：“没、没事了，我好像出现幻觉了，可能是昨晚的后遗症吧……” 就这样，辛昀又坐回了座位上，处理着自己的工作，喝着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最后把自己喝的有气无力，申请了提前下班。 他想去看心理医生了，他刚才又看到一个同事在拆自己的腿，并且在扯掉里面几根腐败的筋脉后又血糊糊地粘回去了。 可是叫来后辈柯苏的时候，那条腿又变得完好无损，一切都像是他的幻觉。 不……应该就是他的幻觉。 他真的病了，病的很严重。 辛昀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柯苏向提前下班的前辈辛昀道别，从辛昀透着凄凉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感觉今天的公司气氛十分美好。 同事们都很友好，互相礼让，没有插科打诨，没有偷懒和职场霸凌，让柯苏这个社恐患者十分舒适。 只希望前辈的病能早点好了。 柯苏其实也看出了辛昀的不对劲，猜测果然还是没有休息好，不在状态，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这样想着，柯苏继续忙碌起来。 他已经从老板那里得到了很多客户地址，并且也查阅了相关资料，准备下午去跑业务了。 到了下班时间，柯苏准时打卡下班，离开了公司，而在他身后，排队打卡下班的同事们都露出了如梦初醒的表情，像是完全不记得上班期间发生的一切了。 他们走出公司，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难以置信自己获得了自由。 【请在上班时间准时回到公司。】 脑海中的声音让他们恍然大悟，知晓自己已经成为了这座公司里的正式员工，享有五险一金，唯一的要求是——保持真善美的状态，直到让冕下满意。 冕下是谁？ 没人知道。 员工们回到了自己各自的住所，除了身体变成了非人的状态，以及，极其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被感动，各种情绪被放大、不能将自己身上的变化诉诸别人之外，一切正常。 他们自从与灵异交易公司签订了契约后就挣扎在生死线上，现在，终于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之中。 除了个别人外，其他员工都感谢着这次的变化。 这个世界实在太不正常了。 公司顶层，老板一边不受控制地流泪，一边整理着各种客户资料，抽了口手里的雪茄，如此想道。 * 此时，回到了家的柯苏低头，看到了脚边的盒子，打开盒子后发现了里面的全息头盔。 免费赠送的？ 柯苏摆弄着头盔进了房间，有些惊喜。 其实他早就想玩全息游戏了，只是由于存款不够，囊中羞涩才选择了电脑游戏，现在终于有机会尝尝鲜，柯苏有些难得的期待感。 看了看盒子上的名字，柯苏发现这似乎是古神模拟器的游戏官方赠送给高级玩家的礼物，用来更好体验游戏的。 这游戏官方也太厚道了。 如果可以打好评，柯苏真想给他们打一个五分好评。 不过因为下午还要跑业务，所以柯苏并没有现在就开始玩游戏，而是将头盔收了起来，开始准备午餐。 吃完饭之后，柯苏又躺到床上睡了会儿午觉。 他之前并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是既然已经开始工作了，就要以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下午，午睡是最好的选择。 时间接近下午两点钟时，柯苏启程准备去跑业务。 昨天一单赚了几千块，今天再跑几单，过几天就可以摸鱼了，毕竟他要求不高，每个月够花费就行。 说不定还能攒下点钱，用来更换电脑。 他早就想买一个好一点的电脑了，不过现在有了这个新款全息头盔，这个计划可以稍微推后一些。 怀揣着跑完业务后，能回来尽情玩游戏的期待感，柯苏出了门。 看了看手里的业务单，柯苏把几户离得近的客户都圈了起来，准备几个小时跑完，早点回家。 第69章 神明的眷顾 联邦中心区 政府大楼内 会议室内, 正在进行一场关于开通贸易航线的会议。 “……那么就这么定了，贸易条约草稿签订已经结束，正式签订将会在总统选举完成之后！” 会议上的几名高层如此下了定论。 被排挤坐在会议桌角落处的昆德明几次发言请求都被无视, 他皱紧眉头, 还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议会长先生，这次条约其中第102条和第134条需要再次做修订，利益牵扯如此之大，还是要慎重考虑……” 虽然昆德明用词委婉，美其名曰修订，但其实，会议室内的其他议员都看出了昆德明想要再次推后条约签订的意图。 其他高层沉默看着他，有的人面露难色，有的人则面露讥讽，像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头发花白的议会长起身整理文件，没有回答昆德明的话。 在他看来，昆德明这个年轻人还是太急功近利了, 议会已经因为他之前的各种阻挠让步许多, 再不知餍足便有些过了。 半晌, 议会长才慢条斯理地瞥了昆德明一眼：“少数服从多数，这是议会一直以来的宗旨，昆候选，请您冷静一下, 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总统选举, 不要再关心这些事情了……” 说完，十几位高层陆续散场离开, 只留下昆德明在众人的鄙夷与冷落中, 神情黯然。 会议室里灯光暗下来, 阴影打在昆德明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眸在阴影中闪着明暗不定的光芒。 正式协定在总统选举之后进行。 虽然还未正式签订条约，但眼下已经确定了草稿，即使他到时候当选总统，在重重阻力下也很难去更改，更不要说如今沃尔人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它们一定会在总统选举中下绊子。 “……”昆德明握紧了拳头，压抑着内心的绝望。 他终究还是无力阻止这一切。 或许真的是他太急切了，太害怕前世的噩梦重演，以至于行动都太过莽撞，为了阻挠协议而用尽了手段。 哪怕将一切利害关系都在私下里告知给了议会长和几位高层，费劲了口舌，他们还是宁愿相信近在眼前的利益，而不愿意相信昆德明那些更像是阴谋论的话语。 尤其是已经有消息传来，隔壁的邻国已经与沃尔人签订了条约，同意了开通航线的要求，并从中获得了沃尔人赠与的高科技武器图纸。 这是压倒联邦高层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高层想要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国家敌对的帝国将一切好处夺去。 他们必须要赶上去，不能被帝国抓住时机超越联邦。 昆德明虽然是目前实力最强劲的总统候选人，背后拥有一个历史悠久的政治世家和一批忠实的拥趸做依靠，却依然没办法与整个联邦的大多数高层做对抗。 最多也只能将条约的签订往后推迟，推到一个月后的大选结束，但准备工作已经在进行了，做好了迎接外星航贸的准备。 “昆德……明先生对吧？抱歉啊，对你们远星的名字不太熟悉呢~”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类人生物站到了昆德明身旁，语气似乎很友善，却又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 昆德明起身收拾桌子上的文件，没有扭头看它，似乎在受到了打击之后对一切都毫无兴趣了。 见状，这个类人生物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失礼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 此次前来是听说你一直对贸易条约怀有疑虑，哈哈，这就是远星人所说的阴谋论患者吧！其实不必那么警惕的，毕竟我们沃尔星球的科技是你们远远无法想象的，我到这里来又能图谋什么呢……” “我们是来带给远星人和平的，我们热爱着和平，并致力于在远星散播和平，并不想要与人为敌。 或者，我听说，有些远星官员对于钱财之类的东西很在意，有索要贿赂的习惯，因此才你可能只是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名为乔的沃尔人说着，走得更近了一些。 它身材高挑，长袍披肩，脑袋呈扁平状，眼睛凹出，瞳仁比正常人类大两倍，其中闪着质疑的光芒。 它在怀疑这个远星人。 明明它们一直以来伪装的很好，这些没有接触过星际规则的土著们不可能会察觉到它们条约中设下的陷阱，更别提它们还特意给出了那么多对于低级文明而言天大的好处。 然而，在想象中本该水到渠成的条约却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在这个叫做昆德明的远星人的阻挡下，联邦直到现在都只同意了试点全息头盔的计划，连条约都被推到了总统选举之后。 乔怀疑这个远星人是否是知道了什么他不该知道的东西，那样的话，就该考虑灭口了。 反正是一个低级文明的土著，手段隐秘一点，随手杀了也没人知道。 事实上，要不是为了从这个星球上得到更大的利益，它才懒得跟这些劣等基因的土著们虚与委蛇，现在能这么温和的说话，都是极限了。 要不是同伴们劝它要小心行事，它早就想直接动用武力压迫了。 察觉到乔的靠近，昆德明顿住了动作，遮掩在刘海下的眸子神色变幻，最终变为了伪装出的贪婪之色。 “……那么，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听了昆德明的话后，乔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几次三番阻挠贸易条约签订的土著就这么被自己随口说出的贿赂给打动了。 乔半信半疑地与昆德明聊了起来，许了不少好处，比如保证他能够登上总统职位之类的话。 昆德明用贪婪的表情同意了乔的条件。 很快，两人面带笑容的各自道别，似乎达成了共识。 但扭过身去，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的神色，各怀鬼胎地离开了会议室。 门外的走廊，昆德明收起脸上贪婪丑陋的笑容，径直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沃尔人。 乔则在原地眯了眯眼，看着昆德明的表情带着轻蔑。 这个卑劣的土著，以为自己能瞒过我？ 乔拿出一个水晶球，施加了魔法后很快分辨出了刚才昆德明所说的没几句是真心话，但关于想要得到总统职位的话似乎是真的，说的假话也都在一个虚伪政客的正常范畴之类。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想得到更多好处的投机分子？ 乔迟疑，有点想不通，不过片刻后就不想了。 它不想多在意这些土著，只要条约能签订就好，而且今天就是全息头盔正式试点的日子了。 帝国那边的同伴已经成功把游戏上市，将数百万的灵魂数据上传到了星网，它也需要快一点了。 对了，今天，好像是尉雅文明一个新的合作商开新游戏的日子，乔记得，那个游戏似乎是对NPC极为不友好的乱世背景。 呲呲呲——刚好，这个联邦给它的印象太坏了。 就这个游戏了，让这些联邦人好好品尝一下痛苦的滋味吧，反正只要上一次网就再也离不开了，它并不担心联邦会因为这个中断协议的签订。 笑了笑，乔用自己耳垂上悬挂着的星网接入端调整了一下联邦那些全息头盔的接入网络。 等到协议正式生效，就是它们沃尔人肆意妄为的日子了，再也不必受这些土著的气。 呵，还想吃它的回扣，阻拦协议签订，可恶不知好歹的东西，到时候它一定会把那个叫做昆德明的家伙给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样幻想了片刻，乔才终于解了心口的恶气，嗤笑一声，离开了原地。 而此时，柯苏刚刚走出房门。 他拿着资料，查看圈出来的客户信息。 第一个客户名字是【巨眼】，名字有点怪，但这确实是文件上写着的，柯苏翻开资料看了看地址，顺着地址坐上了地铁。 坐在地铁上，柯苏看着窗外迅速驶过的风景，想着今晚回去后该怎么玩游戏，【死神纪元】不知道怎么样了，剧情是不是已经进行到尾声了，有点期待。 想着想着，柯苏额头贴在窗户上，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中，看到了游戏中蔚蓝色的星球。 * 【死神纪元】 距离灰雾之神消失，已经过去两年之久了。 在这两年间，世界发生了堪称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是A国宣称他们研究出了超越时代的基因技术，推出了一款名为基因药剂的针剂，凡是注射了针剂的人，都可以获得异能。 世界为之哗然。 在第一个公开注射针剂的人获得了火焰有关的超能力后，所有人彻底陷入了疯狂。 每个人都想成为获得异能的那一个人，大量的异能针剂开始被贩卖到世界各处，比毒品还要让人们迷恋，金钱源源不断地涌入A国，而让整个世界承担了异能者泛滥的代价。 第一个月，全民购买狂潮，第二个月，异能者成为明星，第三个月，许多小国因为异能者的肆无忌惮而覆灭。 第四个月，人们发现，异能必须要不断接受针剂才能维持。 于是，A国成为了世界的灯塔，无数异能者汇集，拥有了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异能力者群体。 之后的两年间，世界局势越发混乱，只有A国还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其他国家的混乱。 “……这是不应该存在的现象！” 名为凯纳利尔的少女深恶痛绝道，“灰雾之神如果在世，是绝对不会容许A国如此狂妄作为的！” 名为瑞肯的男人闻言，笑容似乎有些勉强，他应和道：“灰雾之神……是啊，但是，祂真的那么好吗？” 凯纳利尔眼睛闪闪发亮：“当然！那可是灰雾之神！我们最慈爱的父，祂是末世中唯一的救赎，如果没有祂，人类早就灭绝了！” 在末世中的那些年，已经证实了灰雾之神的仁慈与伟大，凯纳利尔是亲身体验过的，她不允许有人不认同神明的伟大。 瑞肯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少女，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那个声称要去刺杀神明，从此杳无音讯的好友，眼神微暗。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如此去信仰一个明显是异类的神明，祂并非人类，又如何去确定祂对人类是好意还是恶意？ 又或许，在祂眼中，人类根本不值一提……说到底，这些狂信徒只是在信仰自己心中的神明罢了，根本没有人想去真的探究神的真实身份。 “我们这次就是要去解救神明的！神不该被人类所束缚！虽然有人说神明被囚禁是好事，让末日被推迟了，但那终究是人类的命运啊！A国囚禁神明的做法实在是卑劣！” “等到神明复苏，人类一定会迎来最可怕的惩罚的！” 凯纳利尔满面愁容，她浅蓝色的柔嫩脸颊上满是对于神明的担忧和对人类命运的悲观。 瑞肯收拾好手中的武器，没有去多说什么，只是示意凯纳利尔，他们该走了。 凯纳利尔虽然还想继续谈人类的未来和神明的伟大，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于是也拿起了自己的武器，跟了上去。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A国塔利沙漠深处的一座地下军事基地，据说，那里囚禁着神明。 这是灰雾之神的忠实信徒派们好不容易探听到的准确消息，并已经准备好了解救神明的打算。 凯纳利尔就是其中之一，而瑞肯，他是假冒信徒进来的，他的真实身份是反叛军的一员。 他的目的与凯纳利尔等人的正相反，他并不是为了解救那个所谓的灰雾之神，而是来杀掉祂的。 不管祂究竟是人还是神，在高浓缩的核浓缩弹下，都只会得到一个结局。 假装不经意地摸了摸手腕皮肤下的一个小疙瘩，瑞肯神色莫测。 瑞肯以前其实并不是一个如此冒进的人，为了一个所谓的杀死神明的计划而拿这种可以将方圆万里夷为平地的武器来自爆。 但是……对于现在的瑞肯来说，已经没什么在乎的了。 两年来，异能者们成为了拥有自由杀人权的人上之人，普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瑞肯的妻子和儿女在异能者的相互斗争中被牵连，房子变成废墟，连尸体都变成了焦炭，却无处喊冤。 好友也在刺杀行动中杳无音讯。 这一切，都是因为灰雾之神。 瑞肯跟着前面人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在黄沙之下的密道里，眼神中满是厉色。 他从反叛军的口中得知，异能者就是因为A国对于那尊还未觉醒的神明研究得来的成果。 灰雾之神，就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源头，只要消灭了祂，世界就能恢复原样了。 就会少一些妻子和女儿、好友那样的惨剧了…… 瑞肯掩下眸中的泪光，再抬起头时，看到他们已经进入了地下军事基地的内部，通过特殊的伪装设备进行了外貌和虹膜的伪装。 一层人类肉眼无法分辨的全息投影薄膜在皮肤上覆盖，所有人都变成了基地内部的守卫人员，按照事先探知好的路线继续前进。 瑞肯环顾四周，发现走廊上并没有多少人，他们因此顺利蒙混过关，进入了基地更深的地底。 很快，避开了基地内耳目的众人分开行事，各自寻找着神明的所在。 瑞肯与凯纳利尔被分到了一队，两人一起往走廊深处走去。 很快，他们找到了一个满是巨大玻璃罐子的实验室，罐子里全都是人类外形的实验体，有的还有清醒的意识，有的则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不知死活。 “天呐……太可怕了……灰雾之神在上呜呜！” 凯纳利尔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地泪流满面，试图打开囚禁着人类实验体的罐子，瑞肯阻止了她。 “你冷静一点！看清楚！这个实验体是白皮肤的！不是人类！” 瑞肯拦住了凯纳利尔的动作，面色冷酷地看着罐子里神情天真无邪的少年。 白皮肤的少年双手贴在玻璃罐子上，白发红眼，满脸怯懦，红色的瞳孔中映出了凯纳利尔的脸，似乎在祈求着她帮自己出去。 凯纳利尔看得心都要碎了，她对着瑞肯横眉冷竖，狠狠拍开了瑞肯的手：“白皮肤怎么了？灰雾之神冕下就是白皮肤的！他们都是好人！ 瑞肯，你到底怎么回事？居然在歧视白皮肤吗？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灰雾之神的信徒！” 凯纳利尔一向是个容易相信他人的人，此刻也不由得怀疑起了瑞肯。 说起来，瑞肯似乎一直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像队伍里的其他人一样表露过对于灰雾之神的憧憬。 这在凯纳利尔看来，很不正常。 瑞肯被戳中了心思，当即一愣，动作就不敢太强硬了，他确实对白皮肤的人没什么好感。 为了防止暴露身份，他只好任由凯纳利尔将罐子里的人放了出来。 “对了，还有另一个……” 凯纳利尔放出了白发少年后又看向了旁边的一个罐子。 里面有一个黑发白皮肤的少年，比起白发少年的主动祈求，黑发少年就显得格外冷漠了，一直在冷眼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哪怕看出了他们是入侵者，也没有丝毫慌乱之感。 瑞肯刚想阻止凯纳利尔的圣母举动，白发少年就突然拦住了凯纳利尔。 “不要放开他……他会失控的！”白发少年怯生生地道，解释自己是这个军事基地中的实验体，那个黑发少年也是。 他们都是被囚禁在这里的，只是，黑发少年已经因为实验而变得精神不正常了，随时处于失控的状态，而且他的异能还是十分强大的腐蚀系异能，一旦放出来就会开始杀人。 “我的异能很弱，治愈系，只能治愈小的伤口，所以马上就要被销毁了……姐姐，你能救我出去吗？”白发少年神情落寞，看得凯纳利尔母性大发，犹豫了一会儿后就决定带着他离开。 瑞肯紧皱眉头，拗不过凯纳利尔，三人只好结成同伴继续寻找神明所在，身后，黑发少年依然冷淡地看着三人离开。 白发少年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神明所眷顾着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黑发少年垂下眼眸，没有理会白发少年的挑衅，只是做出了一个祈祷的姿势，安静地蜷缩在罐子里。 “……灰雾之神……永在。”学着以前听过的研究员们口中的祷告词，黑发少年如此念着。 白发少年并没有对瑞肯两人说实话，他们并非被囚禁在此的人类，而是诞生自实验室的克隆体。 神明的克隆体。 与他们相同的原本有几十个，都在几个月间相继死掉了。 在研究人员的刻意放纵之中，出于一种源自生命原罪的嫉妒，所有克隆体都憎恶着彼此。 或许是源于神明血液的神奇力量，他们天生便知晓自己神明克隆体的身份，并以此为荣幸，认为是神明的眷顾造就了自己，自己注定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他们在没有命令要求的情况下，哪怕才刚出生几天，就会杀掉占据神明眷顾的其他兄弟姐妹，只为了得到神明更多的眷顾。 但当有人问起所谓的眷顾到底是什么时，又没人能说清，只是解释说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在告诉他们，当成为唯一时，神明的眷顾就会降临。 自己，就会成为唯一的神明继承者，得到神明真正的垂爱。 身为取自神明血液的克隆体，黑发少年对于灰雾之神也有着天生的依赖感，但比起白发少年对于神灵眷顾的独占欲和对他人的嫉妒，黑发少年更多的是虔诚的信仰。 灰雾之神，永远是仁慈的，并不会有眷顾与否，祂看待众生是平等的。 黑发少年如此想道，眉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皱紧了。 另一边，瑞肯等人已经来到了基地的最底层，他们抬眼，看到一个宽阔到一望无际的实验室内，有一个被分割开的区域。 里面，就是沉睡的神明。 第70章 降临的神 【死神纪元】 滴呜滴呜—— 地下实验基地里, 警报声响彻。 本来在底层区域密布的警卫们都被召集前往了前几层加强防御，这给了瑞肯等人靠近的机会。 砰砰——！！！ 解决掉附近的几位警卫和研究人员后，瑞肯首先进入了那被用特制金属隔开的区域。 那里是一个单独的圆穹顶的房间，纯白的墙面和天花板让人一进去就有种茫然的感觉。 视线的中心全都集中在了房间中的一个透明玻璃容器。 只见那圆柱形的容器中有一道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 犹如沉睡一般安详地闭着眼, 竖直着悬浮在其中。 瑞肯最先进入房间, 他一眼就看到了这道身影。 与他以前在咖啡店内瞥到的模样一样，却又有着些许不同。 与以前那个名叫迈克科瑞逊的人类相比, 这道身影的皮肤散发着一种病态的白皙，似乎是长久不见阳光而导致的苍白。 黑色的半长发漂浮在身后，每一根发丝都在实验室的光束下闪烁着微光，静默闭眼沉睡的样子有种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冰冷的神性。 比起以前那个黑发白皮肤的人类青年, 现在这个迈克.科瑞逊的样子才更符合传统意义上对于神灵的想象，有种神圣伟大, 不容侵犯的威严感。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神子降世, 大概就是如此模样了。 即使皮肤苍白，也能让人察觉到一种无可忽略的极致美感, 超越了性别，只是一种单纯的认知上的美感, 简直就像是圣经所描述的天使, 虽然这个神灵似乎与上帝不太对头。 看着不远处那个沉睡着，仿佛随时都会苏醒的神明, 一向不相信灰雾之神的瑞肯竟然有种畏惧的感觉。 他攥紧了自己的手腕，在心中安慰自己, 一定会成功的。 即使真的是神, 这肉体凡胎的神在整个反抗军研究出来的高科技武器之下, 也会化为灰烬。 瑞肯将自己脸上的惊讶和畏惧之色掩饰下来, 已经做好了随时按下按钮的准备。 不过在此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寻找到了打开玻璃容器的按钮，准备等到打开了容器再启动武器，确保这个悲剧之源能够彻底被摧毁。 而另一边，比瑞肯更加震惊的是其他两人。 “……灰雾之神……” 凯纳利尔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情不自禁地走近，泪水滑落，感动到语无伦次。 虽然从未见到过灰雾之神的真容，但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确信，这就是她一直信仰着的神灵。 绝无差错。 只有神，才会有如此悲天悯人的面容，连沉睡都显得无比圣洁，不可亵渎。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灰雾之神躯体外的玻璃容器，却意外被拦住了。 “别用你的脏手去碰祂！” 少年厌憎到了极点的声音尖锐而充满恶意。 “什、什么？” 凯纳利尔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哑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打开了自己手的白发少年。 这个白色短发的少年原本满脸孩童般的天真，现在却紧皱着眉头，嘴角下撇，厌恶之情无可掩饰。 凯纳利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搞不懂现在什么情况，原本脆弱无辜的少年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又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恶言相向。 瑞肯也惊讶地看着少年，警惕地抚上了自己手腕处的疙瘩。 “你们这种杂碎，也想去亵渎神明吗？嗤！别恶心人了！” 白发少年嘴角扯开一抹恶劣的弧度，血红色的瞳孔中满是嫌恶。 下一秒，瑞肯与凯纳利尔都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浑身的力气在不断流失，仿佛连生命力都被吮吸殆尽一般，脸颊枯瘦下来的速度超乎想象。 “怎么……怎么回事？！” 瑞肯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迅速干瘪下来的身体，血液在不断流失，可是，自己身上明明一道伤口都没有。 凯纳利尔比瑞肯的症状更加严重，她已经开始急促喘息，像是血液中氧气严重缺失，不足以供给全身，已然濒临死亡。 “……呵！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的异能是治愈吧！真是天真啊~”白发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幸灾乐祸。 这个名为安吉斯的少年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处，笑容夸张而疯狂，再没有了之前的温和柔顺，反差之大让人难以适应。 瑞肯不是个蠢人，立刻察觉到这一切都与安吉斯有关。 感觉大事不妙的他咬牙，不再犹豫，用最后的力气按下了打开玻璃容器的按钮，和手腕上的武器按钮。 倒计时二十秒钟已经开始，而名为安吉斯的少年并未察觉到不对，他狠狠踩断了凯纳利尔的手腕，语气恶劣：“神是我的！你们这些杂碎，趁早去死就好了！” 说完，安吉斯满脸愉悦地在凯纳利尔绝望的眼神中解释了来龙去脉，包括自己是神明克隆体的身份。 “谢谢你们带我找到了神，这样，我就是神明眷顾的唯一了！” 说着，安吉斯扭过身去将脸颊贴在了玻璃容器上，神情中的嚣张气焰消散，变成了孩童般的依恋。 “……别害怕，安吉斯这就打开开关，放冕下出来！” 安吉斯之所以会装作无辜少年的模样跟来，就是为了解救被囚禁在这里的神明。 身为神明的克隆体，他是知道的，知道神明整天都在被基地里那些杂种研究人员做着各种实验。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被取出鲜血，用来制作所谓的异能针剂，得到那些虚假的异能力。 那些……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杂种们！！！ 睁开眼，安吉斯血红色的眸子里满是杀意。 等到释放了神明，他就要杀尽这基地里的所有人，来惩罚那些胆敢亵渎神灵的人类。 灰雾之神冕下，竟然遭受了如此折辱，这是绝不容原谅的罪恶。 即使安吉斯本人就是由神明血液诞生而出的克隆体，他也无法忍受自己心中最伟大的神明遭受这样的侮辱。 出生于基地中实验室里的安吉斯与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并没有所谓的善恶观念。 他们所在乎的只有神明，神明的眷顾是他们一生为之奋斗的信仰所在，而守护神明更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就在安吉斯准备起身去找开关的时候，他发现面前的玻璃屏障突然消失了，神明就漂浮在他面前。 还没等安吉斯反应过来，他心中就响起了警铃，极度危险的预感出现在了他心头。 他猛地回头，看向了危险的来源。 那个叫做瑞肯的男人手腕处正闪烁着微不可见的光芒。 “……终于发现了？” 瑞肯用虚弱的身体笑了笑，听到耳边的倒计时归零，自己的手腕处渐渐闪起了明亮的光芒。 那是核浓缩弹，当今世界威力最强大的武器之一，仅仅两三克就足够将方圆万里夷为平地。 就让他见识一下，所谓的神明是怎么死去的吧，有生之年能杀掉一个所谓的神明，也算不枉此生了！ 瑞肯笑着，笑的酣畅淋漓，还未咽气的凯纳利尔也发觉了不对，她绝望地看着瑞肯，努力向前爬着，想要阻止瑞肯。 虽然自己已经濒临死亡，但是对于灰雾之神虔诚的信仰还是让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拽住了瑞肯的手腕。 即使无济于事，但她仍不曾放弃。 安吉斯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灰雾之神前方，想要为神明抵挡住那明亮光芒中的危险。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决不能让神明受到丝毫伤害。 然而，仅凭安吉斯还未成熟的异能力，要抵抗这么强大的武器，还远远不够。 朦胧中，安吉斯仿佛看到被自己紧紧护在身后的神明睁开了眸子，露出一双深邃无光的黑眸。 神……在死亡之前注视了我！ 安吉斯脸上的绝望逐渐散去，带着满足的笑容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睡梦中的柯苏睁开眼，看到自己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两个人，身前还站着一个人。 什么情况？游戏剧情吗？ 柯苏环顾四周，想起了自己好像之前在玩游戏，这好像就是那个游戏。 这样想着，祂决定按兵不动，安静地等待着剧情的发展，准备剧情片放完之后开始游戏。 然而，下一刻，柯苏看到自己的身体缓缓裂开，四分五裂的肢体飞了很远很远。 沉默片刻后， 柯苏：“……嗯？？？” 轰隆隆——！！！ 明亮的光芒直冲云霄，在黄沙漫天中将沙漠炸开万里深坑，蘑菇云缓缓升起，冲击波甚至远达沙漠之外的边缘城市。 整座地下军事基地在明亮的爆炸中，化为飞灰。 “啊啊啊！！爆炸！是爆炸！” 被冲击波震荡的城市中，无数人惊慌失措地逃窜，待爆炸平息后才顺着爆炸传来的方向远远望去。 看到迷蒙沙尘之中，塔利沙漠几乎被夷为平地，处处焦土，蘑菇云缓缓下沉，在那沙尘朦胧之中，隐隐显出一道巨大的人影。 一瞬间，整颗星球似乎都颤抖了起来，人类难以察觉的颤动从地心散播至地表，将整个星球的气氛渲染得风雨欲来，无数生灵战战兢兢地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巨人出现的方向。 “……老天！那个人影……好大！” “是上帝降临吗？” “……不……是灰雾之神……一定是……” 片刻后，所有人都渐渐看清了那巨人的身影。 披着一层无名之雾的薄纱，遥远天体的光芒在其中闪现，却没有人类的面孔，像一个无意间降临的巨人，正低头看着沙漠深坑之中的某样事物。 除了神明，不会有第二个解释。 城市中的灰雾之神信徒们看着那熟悉的模糊人形，诚惶诚恐，泪流满面，跪伏在地祈祷起来。 而与此同时，各国的卫星也都对准了这块发生核爆的区域，所有监测屏幕中都显示出了一个超乎人类想象的巨人形象。 “……！！！” 坚信着唯物主义的人们露出震惊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一刻，以往关于异能针剂的调查都不值一提了，他们终于明白了A国近些年来科技爆炸式发展的原因。 有一尊神秘的巨人就在A国的大沙漠里藏着！ 是外星人？ 还是说，是那些自称重生者的人口中所说的灰雾之神？ 各国陷入恐慌，各种关于灰雾之神的调查被前所未有的重视起来。 一时间，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座大沙漠之中，所有人都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引出这个神秘的巨人。 而一手主导了人类永生计划的灰雾教派高层信徒们也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满脸冷汗地跪倒在地。 即使相隔大半个星球，也害怕得瑟瑟发抖。 神明醒来了？ 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会得到惩罚吗？ 虽然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更接近神明，但他们自己其实也清楚，这是一种对神明的亵渎。 只是怀抱着侥幸心理罢了，希望能够在神明醒来之前完成计划，或者在神明醒来之后，通过展示自己虔诚的信仰而得到神明的原谅。 但现在，谁都没想到重兵把守的基地会发生一场如此声势浩大的核爆炸，以至于神明都提前醒来了。 他们……该怎么办？ 而此时，深坑之中，瑞肯也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情。 他浑身已经皲裂，却还未死去，周围几人也是，明明身处爆炸的正中心，却没有化为齑粉，只是承受中爆炸中心的巨大辐射，已经濒临死亡。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看着四周圆形区域内完好无损的地板，瑞肯彻底崩溃。 他承认，他输了。 人类也输了。 所谓灰雾之神，确实是人类不可战胜的存在。 这世上，没什么能够伤害到祂的了……这个世界……完蛋了…… 瑞肯吐出喉咙中的鲜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神……神……还在…太好……”了。 一旁，在爆炸冲击中变得鲜血淋漓的凯纳利尔看着头顶覆盖了整片天空的伟大神灵，笑着永远闭上了眼睛。 白发少年安吉斯在爆炸中受伤颇深，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他近乎着迷地看着头顶低头望来的神明，被鲜血填满的口腔中发出零碎的词汇：“灰雾……之神……永在……” 亲眼看到神明醒来的幸福感足以让信仰着灰雾之神的他满足得无以复加，身体上的痛苦在此刻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只要能看到灰雾之神，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深坑另一端，被深埋在废墟之中的另一个黑发少年也从地下艰难地爬了出来，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巨大的，只在梦中幻想过的灰雾之神出现在了他面前，赋予了他存在意义和生命的伟大神明就这样真实地降临了。 这一刻的复杂感情难以用语言描述，激荡着黑发少年单纯的心灵，让他甚至难以发出任何一个单独的单词。 他原本表情平淡的脸上露出与安吉斯类似的憧憬与钦慕，他睁大眼睛，不肯放过目睹神灵真容的每一秒钟。 柯苏并不知道身下虫子一样渺小的小人们都在想什么。 祂只是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些四肢完好的小人们，又想起了自己刚才四分五裂的一幕。 突然有种一场爆炸下来，队友安然无恙，只有祂炸了的憋屈感。 想到这里，柯苏开口对离得最近的几个小人说道：【找到我】 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声音穿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到达了每一个与神明有某种联系的生灵耳边。 所有沾染了神明血液的人类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下意识地想要听从这道声音的指引找到“我”。 可是……“我”是什么？没人知道。 【否则……】就没法打游戏了。 柯苏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了报站的声音：“XXX站点已到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尽快下车……” 似乎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话还没说完，低着头的巨人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星球之外的某处，也将关注着这里的所有国家高层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然而，那里空无一物，没人知道这个据说是灰雾之神的神明在看什么。 在之后的几年都是世界未解之谜，有人甚至宣称解开了这个谜题就能获得神明真正的垂爱，然而，始终没人能够得出真正的答案。 人们只知道，在灰雾之神抬头看向虚空之上后，祂巨大缥缈的身影突然变得若隐若现起来，膨胀着消散在了空气中。 下一刻，不知何处而来的无尽灰雾倾泻入这颗小小的蓝色星球，将蓝星染成了一片晦暗的灰色，而蓝星安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人类抬头，看到天空缓缓暗了下来，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则露出了“终于到来了”的表情。 命运，终究回到了原来的时候。 之后的几年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晦暗之中，阳光再也没有到达地表，温度直降，好在许多国家都提前做好了准备。 比起上一个世界线的全军覆没，这个世界的人类过得好了很多，即使没了阳光，也能活得很好。 但是这场意外依然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骚动。 名为灰雾之神教派的宗教异军突起，在这个再也看不见阳光的时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发展了起来。 他们宣称，这场意外都是人类的罪恶所导致的。 灰雾之神本来降临在了世界上，用自己的沉睡阻止了末日的到来。 但贪婪的人类却不知满足，反而囚禁了灰雾之神，让灰雾之神受尽了痛苦，最后放弃了拯救世人的打算，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并且，要让这个世界的人们受尽祂所承受过的十倍苦难才肯罢休。 这才导致了这场弥漫整个星球无法驱散的浓雾。 许多人都在各种社交媒体上见识过那张拍摄自卫星图像的模糊人形，因此这种说法在全球范围内流传开来，而在传说中对神明做实验的A国也如过街老鼠一般受到了全民唾骂，迅速没落了下去。 灰雾之神的信徒再次遍及全球，所有人都祈祷着，希冀着神明能原谅他们，还世界光明。 与此同时，异能力者也遭到了人们的唾弃，因为灰雾之神教派同时也揭露出了异能力者的来源就是神明的血液。 这样因为罪恶而诞生的异能力者，是神明无法宽恕的存在。 但是，虽然灰雾教派是如此敌视着异能力者，全世界范围内的异能力者却越来越多了。 似乎在灰雾覆盖了全球之后，人类自我觉醒为异能力者的概率就增加了许多，原有的异能力者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并且再也不需要异能针剂来维持能力了。 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可悲起来，被强大的异能力者压迫着的他们越发信仰灰雾之神，憎恶着这些背负着原罪诞生的异能力者。 而为世界所不容的异能力者们也没有轻易屈服的打算，他们用强大的实力反抗，因此彻底成为了世界的毒瘤，为所有国家政府不容。 然而，愈发强大的异能力者们让人们无力控制。 一场场战争下来，人类自我消耗了许多，死了近十分之一的人口后，异能力者的地位彻底变得高高在上起来。 没有政府不想控制这些异能力者，但是，异能力者们几乎毫无破绽，除了他们一直在寻找一个东西之外。 异能力者们在全世界范围内疯狂寻找着一样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这引起了全人类的关注。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人们相信，那一定是一件能够让异能力者变得更加强大的东西，或许，普通人类得到那样东西之后，也能够拯救这个世界。 * 现实世界 柯苏猛地醒来，看到自己的站点到了，他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和腿，这才拿起公文包，下了车。 他刚才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似乎是有关游戏的，看来果然是太着迷游戏了。 第71章 【巨眼】 下了车后, 柯苏按照手机导航的方向走向了附近的一条商业街，名为【巨眼】的客户就在那里等候着。 而与此同时，刚从医院出来的尹文领着一个相熟的同事正在进行日常巡逻。 “尹文, 你确定不再休息一下？昨天才出事, 其实今天休息一下也没事的。”同事小王挑眉看着脸色苍白的尹文说道。 昨天丽市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现在整个城市都还在混乱之中, 很多人精神错乱，救护车到处转，部门里也忙的团团转，其实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但鉴于尹文昨天才从【流动戏剧院】中被救出来，所以小王觉得尹文没必要这么拼的，要是他，早就趁此借口休假了。 哪里会大下午的还出来进行日常巡逻。 听到小王的话, 尹文眸光闪了闪, 擦了擦额头因为虚弱而流出的冷汗, 笑道：“没事，我没事的, 孙大财和罗玲前辈都受了不小的伤, 至今还起不来, 我觉得心里很愧疚，毕竟他们都是为了救我……唉！” 尹文将自己描述成了一个正直善良，因为同事救了自己而良心不安的形象，与以前傲慢的公子哥形象有很大差别。 但因为尹文言语之间的感情十分真挚, 不似做假，小王也觉得是尹文终于被同事们的舍命相救给感化了, 颇感欣慰。 看到小王露出欣慰的目光, 没有丝毫怀疑后, 尹文放下心来。 其实，他这次出来出任务一方面是为了博取部门里的同情，好为将来可能有的怀疑做铺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部门领导的进一步询问。 他昨晚被按照惯例审问了很久，精神压力太大，生怕今天的自己承受不住压力，将昨晚推孙大财到人体模特怀里，给自己当垫脚石的事情暴露出来。 可是……这逃避也不是长久之计。 孙大财毕竟还没死。 虽说是重度昏迷，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但一旦醒来，向部门说出事实真相，那么迎接尹文的绝对是万人唾骂，被开除不说还会进入政府黑名单。 对于一向爱面子的尹文来说，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不行，他得想办法处理掉孙大财。 或许可以拜托老爸……尹文正思考着该怎么做，突然听到身边的小王发出了一声惊呼。 “等下，尹文，前面好像不对劲啊！” 不对劲？ 尹文浑身一僵，对于灵异事件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他迅速找地方躲了起来，顺着小王指的方向看去。 一颗巨大的眼珠与他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个在街道上巡回的眼球，瞳孔和白眼球加起来，直径足有一米多宽，如同从一个百米巨人的眼眶里被掏出来的一样，对视之时给人一种无论躲到哪里都躲不开它的注视的错觉。 眼球之下的视神经和血管缠绕在一起，犹如触手一般在地上挪动，支撑着眼球的移动，每一个动作都灵活极了，看上去无比惊悚。 而面对这恐怖的场面，在街道上行走着的人们却好像看不见一样，继续来来回回地走着。 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些行走着的人全都面无表情，行走的姿势也僵硬无比，双肩下垂，只有两条腿在路上走着，头颅歪倒在颈侧，眼睛失去了高光。 小王不敢再看，他手忙脚乱地查阅自己便携光屏里的档案，找出了名为【巨眼】的档案数据。 【巨眼：一颗巨大的能够行走的眼球，出现于人流密集场所，会在选定的街道内行走，凡是靠近十米范围内与其对视的人类都会被其控制，不停歇地行走直到死亡。 在操控人类达到一百人以上时，巨眼会获得复制能力，可以复制本体一切能力产生另一个巨眼，并重复之前的行为。 限制措施为用子弹打穿巨眼的瞳孔，并迅速将其用布料蒙住，关押至铜制容器内。 注：如无法确保一击打中，请勿轻易靠近，巨眼会锁定袭击自己的对象并瞬移至其身边，并吞噬进瞳孔之中。】 小王将档案信息传给了尹文，两人躲在街角寻找机会，拿着枪，就是迟迟不敢动手。 因为两人枪法都不算好，一旦失败就是被吞噬的结局。 “……要不，咱们还是等支援的人来吧！” 尹文犹豫着开了口，小王咽了咽口水，也同意了，两人就这样缓缓后退，小心翼翼地想要退离这条街道。 碰！！！ 光顾着看巨眼的尹文突然感觉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像墙壁一样坚硬，把自己撞的一个反弹，往前摔了个灰头土脸，鼻子都被粗糙的地面蹭出了血。 “卧槽！”尹文疼的骂娘，按着自己鼻血直流的鼻子，怒火一下子上来了，恶狠狠地看向了身后。 一个黑发青年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他把自己撞翻了。 “艹！你小子走路不看路吗？！” 尹文扫了眼青年身上明显是便宜货的西服和乱翘的头发，典型底层上班族的形象。 一想到自己就是被这个穷鬼撞到了，尹文就忍不住犯恶心，一口恶气涌上心头。 本来就因为昨天的事情担惊受怕，倍感憋屈的尹文怒火难以压制，全都发泄在了这个黑发青年身上。 “你一个穷酸货也敢撞我！不要命了吗！你知不知道我身上的衣服多少钱？啊？卖了你都赔不起！” 说着，尹文举起拳头就要狠狠砸向青年的鼻子，让他也尝尝自己流鼻血的滋味。 一旁的小王并没有看到事件全貌，但既然尹文说自己被撞到了，他也就信了，本来没想管，只等对面人道个歉就好。 眼看事态有点失控，连忙上前拦住了尹文，劝道：“别别！都不是故意的！咱们还有事情要办，你让人给你道个歉就行了！何必动手呢！” 小王边拦着尹文，边看向站在一旁沉默寡言的黑发青年，以为他是吓懵了，便当和事佬，劝解道：“那个，这个小哥，你就道个歉就行了，这件事就算了了！” “小王！你拦着我干什么！你看这穷鬼的样子！一点歉意都没有！我们一直以来辛辛苦苦卖命，难道就是为了这种不知感恩的家伙嘛！” 尹文怒火冲昏头脑，只想打人宣泄这两天来积累的恐惧和压力，根本不想轻易了结，更何况在他看来，此事本来就是对方理亏，他打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柯苏皱眉看着面前这两个神经病一样吵闹的人，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何这么多奇葩。 他刚才在这里站着看手机上的导航信息，结果有人突然撞到了站在斑马线上等待过马路的他，还恶人先告状地吵嚷起来。 另一个人更是跟要碰瓷一样按头让他道歉，简直莫名其妙。 尤其是无缘无故被骂了好几声穷鬼，柯苏自认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也觉得很不爽。 轰隆隆——！！！ 遍布在城市里的内层空间里再次电闪雷鸣，无以名状的恐怖随着伟大存在的负面情绪不断滋生，直至覆盖整座城市，将一切笼罩在浓雾一般散不去的恐怖中。 整个丽市的天空都阴沉了下来，内层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交接点开始缓缓重合。 昨晚的恐怖似乎要再度降临了。 医院里无数精神严重错乱的人们尖叫起来，躲藏在各个角落里不肯出来。 而此时，位于风暴中心的尹文和小王还未察觉不对劲。 小王还在拦着尹文，不让他动手，见撞人的黑发青年迟迟不出声，便开口道：“这位小哥？你毕竟撞了人，怎么不……”道歉。 话还没说完，小王就噎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面前这个青年冷淡的眼神，满是漠然的瞳孔里映出了他与尹文两人纠缠在一起的丑态。 那眼神像是浸泡在冰水里一样透着寒意。 这眼神甚至让小王想起了以前见过的具有反社会人格的连环杀人狂，不，比杀人狂的眼神还要冷漠。 冷漠到仿佛人类在他眼中根本不存在，或者与猪狗一样，甚至还不如。 更加漠然，也更加让人恐惧。 巨大的恐怖感突然传至四肢百骸，小王莫名颤栗了起来，浑身冰凉，从大脑到四肢都散发着凉意。 这人……不会是个鬼怪吧！ 小王心头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并一发不可收拾。 越想越觉得这个青年始终淡淡看着自己和尹文的眼神，像极了以前那些鬼怪们。 “……放开……？” 尹文突然挣脱开了小王的束缚，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他，发现小王居然满头冷汗，脸色煞白。 小王怎么了？ 尹文顺着小王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柯苏冷淡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本来还想继续怒斥这穷鬼的不知礼貌，不给自己道歉，但从小王透着恐惧的眼神中察觉到不对劲的他还是没出声。 眼神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好像安静了不少，到处是风雨欲来的气息，天空也阴沉了下来，顿感不妙，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柯苏皱眉，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两人，冷淡道：“让一让，我还有事。” 在尹文和小王下意识听从命令让开路后，柯苏便扬长而去了。 他懒得跟这两个神经病继续计较，觉得这俩人纯属要来碰瓷，根本不打算搭理他们，免得被缠上，又是一堆麻烦事。 柯苏不耐烦的情绪进一步加剧了内层世界的动荡，随着负面情绪而变得狂躁的血肉们沿着内层世界的边缘探入了现实世界，蔓延至丽市每一个角落。 在街道上行走着的巨眼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它环顾四周，看到那些黏腻的血肉们之后，就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缠在了路边的红绿灯上，假装自己是个眼球形状的红绿灯。 内层世界的气息降临在了丽市。 种种负面情绪也覆盖在了丽市上空，搅动着每一个人的精神，扩大了所有人内心的黑暗面，无数血肉循着伟大存在负面情绪滋生的源头而去，并很快找到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恶意弥漫中，血肉们缠绕其上，吞噬着那人的躯壳和灵魂。 抬头看了眼越发阴沉的天空，尹文身上一冷，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触怒了伟大存在而被满含恶意的血肉们缠绕上的他莫名觉得呼吸不畅，心头的负面情绪也被激发了出来。 一想到刚才他被小王拦着，加上自己的怯懦，只好眼睁睁看着那撞了自己的路人没事人一样走开，怒气就让尹文几乎失去理智。 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一个吸引仇恨值的道具，尹文顿时计上心头。 他拿出那个弹弓形状的道具，找准时机打中了对面街道把自己盘在红绿灯上的巨眼。 这个道具名为【弹弓】，作用是可以将被击中的鬼怪的仇恨值吸引到它第一个看到的人类身上。 刚才尹文特意找了一个巨眼能够一眼看到那个黑发青年的角度打了过去，满是恶意地躲在街角，等待青年不幸的结局。 “你！尹文你干了什么！”小王在一旁看到了全过程，他认出了那个道具，顿时满脸震惊地抓住了尹文的衣领。 尹文满不在意地笑着道：“我能干什么？给那个不知道礼貌的家伙一点教训罢了！” “你太过分了！那万一只是个普通人呢？”小王虽然平时不是很爱岗敬业，但也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他根本无法认同尹文这种为了一点矛盾就对普通市民下死手的做法。 “你刚才那副表情！我还以为他是个鬼怪呢！现在测试一下不就好了！” “可如果他真是鬼怪，附近不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类了吗！”小王也怒了，大声怒斥道。 此言一出，两人顿时呆住，连忙望向了巨眼的方向。 此时，那个黑发青年刚走到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正在低头看手机，而弹弓也已经生效了，巨眼抬起了眼球，动了动，红血丝遍布白眼球，看向了自己的仇恨对象。 柯苏收起手机，刚好与巨眼对上了视线。 柯苏：“……” 巨眼：“……” 第72章 合同签订 把自己挂在红绿灯上的巨眼在看清自己面前的人类后, 陷入了微不可查的僵硬之中。 轰隆隆——！！！ 雷声轰鸣中，风云变色。 它眼中的世界一瞬间阴森了起来，阴森到让巨眼每一根视神经和血管都颤抖了起来。 天空电闪雷鸣, 浓雾笼罩着整座人类都市，能见度降低到只能看清附近十几米的距离，隐约能看清浓雾中无数奇形怪状的巨大阴影从附近走来。 而就在这个阴森世界的正中心, 在巨眼视野的正中央, 一个渺小人类一样的人影静静站在那里。 浓雾中的巨大阴影们簇拥在祂身侧, 带来视觉与灵魂上的双重压迫感。 那本该是一个应该顺应着【弹弓】规则应该被吞噬的人类。 然而，巨眼呆滞地看到那状似渺小的人类抬起头，用被无名之雾薄纱遮掩的面孔直直地看向了自己。 翻滚着的雾气组成祂的躯体, 浩瀚的天体之光从雾气中闪现，仿佛其内藏着一个个宇宙。 无以名状的恐怖从祂波动的情绪中诞生，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注视者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只因祂就是恐惧本身。 对视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仿佛来自宇宙原初的古老气息, 让巨眼有种自己在窥视这世间最恐怖隐秘的感觉。 战栗与前所未有的恐惧，让它僵在了原地，也完全抵消掉了【弹弓】导致的特殊效果。 艰难地顶着这个恐怖存在的目光, 它缓缓地，自认为不引人注目地趴回了自己本来的位置。 仿佛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假装自己只是一个红绿灯, 刚才只是日常程序规定的起伏动作。 而此时，柯苏还在看它。 巨眼：“……” 柯苏的眼珠随着巨眼趴回去的动作移动, 面无表情地看了好一会儿，把巨眼看得忍不住瑟瑟发抖后, 才收回了目光。 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个趴在红绿灯上的眼球很有趣。 柯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样式的红绿灯。 他想起之前偶尔会从地铁广告牌上看到丽市“重塑城市样貌”的宣传标语, 觉得这个或许就是政府新安装上的奇特装饰物了。 用一个巨大的眼球来提醒司机们要注意红绿灯, 政府可谓是煞费苦心。 不过新鲜感散去之后，柯苏就没了兴趣。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导航，目前让他困扰的是，名为【巨眼】的客户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但他并没有看到。 等等，【巨眼】？ 灵光闪现，柯苏抬起头，再次看向了巨眼，有些迟疑地走了过去。 或许，【巨眼】就是这个？ 此时，街道另一边的尹文和小王看着对面的一切，陷入混乱。 两人本来还在担惊受怕，害怕万一那个路人真的是个鬼怪，那样的话，他们就会作为第一个仇恨对象，被【巨眼】给吞噬掉了。 但紧接着，巨眼重新趴回去的举动实在是让两人摸不着头脑，思绪彻底混乱起来。 “……为什么？【巨眼】没有发动攻击？” 尹文看着不远处的一动不动的巨眼，气得面容扭曲起来。 他握紧手中的弹弓，怀疑是这个道具失效了，灵异道具确实是不保证会百分之百生效的，但这可能性低得可怜，尹文完全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使用一回道具，居然就会碰上失效。 难道那个穷鬼就这么好运气吗！这不公平！ 凭什么他昨天就那么倒霉遭遇了灵异事件，这个普通人却能在直面了【巨眼】之后还安然无恙！ 尹文的眼中不知何时遍布血丝，理智已经在愤怒和扭曲的嫉妒中濒临瓦解，猩红色的血肉吞吐着负面情绪，将他的面孔缠绕得密不透风，如同血肉组成的怪物。 而一旁的小王虽然也对【巨眼】的举动感到不解，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的庆幸。 对于小王来说，无论柯苏是人还是鬼，【弹弓】一旦生效，所造成的结果都不怎么好，这样失效的结局反而是最好的。 “可能是你没打中吧！这样也好！我们在这里耽误太久了，快点走吧！尹文！” 小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注意到了尹文越发扭曲的表情，生怕再生事端，忙开口道。 尹文却仿佛没听见一样，阴冷地看着柯苏的背影，思考着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 本来还只想要教训一番这个不识好歹的下等人，现在却只想要他死掉。 尹文平常自诩为上流社会，根本不屑于跟底层社会的人交流，一个孙大财将他逼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就已经让尹文难以接受了。 今天居然还被一个穷鬼给甩了面子，尹文已经忍无可忍。 他神情阴狠地掏出自己腰间的配枪，打开保险就要射击。 一旁的小王看得毛骨悚然，他简直不敢相信，身为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执行员，居然有人会这么不顾及平民的生死，公然杀人。 本来刚才使用【弹弓】嫁祸平民就已经是很严重的失职行为了，小王只是出于同事情谊不好说明，反正那个青年没出事，便打算就这么过去算了。 但现在，尹文想要直接枪击杀人的行为就是在挑战法律底线了。 小王一个擒拿就抓住了尹文的手，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了起来。 呼呼——！！！ 阴沉的天空下，狂风呼啸着，遮天蔽日的浓雾笼罩城市，只存在远古时代的巨物们在阴影中发出辽远可怖的叫声。 遍布城市的猩红色的血肉缠绕周身，一切都是扭曲、阴森、诡异的。 对于伟大存在的恶意到达了无法容忍的阈值，整个内层世界为之震怒，无以名状的巨物们将目光投注在恶意滋生的地方，并回报以加倍的恶意。 小王惊怖万分地看着眼前变了样子的世界，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尹文的手腕变得湿滑起来。 他呆呆地低头，看到尹文全身都被血肉笼罩，怨毒的眼珠透过血肉们缠绕的缝隙看了过来，手中紧握着的枪口也对准了自己。 砰砰砰！！！ 察觉到危险的小王连开几枪，将在自己眼中已经变成了怪物的尹文射成了筛子，鲜血喷洒而出。 在尹文的惨叫声中，小王眨了眨眼，恍惚地看到眼前的世界恢复了原样，而尹文在自己旁边哀嚎着奄奄一息，身上都是自己子弹打出的血窟窿。 “啊啊啊！！！” 这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让尹文睁大了眼睛，惨叫声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口中发出，他想要昏迷或者死去，但环顾四周，狰狞的血肉们正在四周围观，迷雾中无以名状的恐怖们满怀恶意。 恐惧和痛苦让尹文崩溃。 嘻嘻嘻—— 不知何处而来的狞笑声幸灾乐祸着他的痛苦，甚至是它们延长着他本该在枪声落下后就死去的生命。 只为了让他体会到对伟大存在展露恶意后应得的悲惨结局。 尹文不知道它们口中的伟大存在是谁。 他在弥留之际，视线看向了街道的另一端，看到那个被自己鄙夷的下等人正在与他恐惧不已的【巨眼】交谈着什么。 那人形的身影渐渐模糊扭曲，变成了一道散发着恐怖至极气息的身影。 一瞬间，福至心灵，尹文涕泗横流。 他在痛苦中懊悔，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做出如此卑劣而愚蠢的举动。 他到底……得罪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尹文直至死亡都没有得到解答， 被延长的痛苦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都在继续，直至他化为了内层世界中哀嚎的幽魂也没有得到解脱，在无尽苦痛中持续着懊悔的过程。 “……我！做了什么？” 小王愣愣地看着自己沾染鲜血，亲手打死了同事的手，崩溃倒地，神智濒临崩溃。 刚才目睹的那个阴森，充满了迷雾的世界在脑海中不断闪现，给他的精神带来莫名的压力。 疯狂和痴愚在心中滋生，他茫然地抬头，看到街道对面，那个黑发的青年正在与挂在红绿灯上的【巨眼】说着什么。 淡定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 也绝对不是正常人。 黑发青年似乎察觉到了小王的目光，下意识回望了过来，漆黑的瞳仁中没有一丝丝光芒，恍如神灵一般漠视众生。 从那瞳仁中，仿佛能窥见世界最为可怖的秘密。 ！！！ 在对视的一刻，大脑犹如承受了人类绝无法承受的信息流，小王痛苦地捂住了头，避开了那视线，颤抖着蜷缩在地上，哀嚎起来。 “不——！！！啊啊啊！！！” 大脑在撕裂，崩溃瓦解，思考——已经不复存在。 街对面，柯苏收回了视线。 听着耳边的哀嚎声，柯苏淡淡地想，果然是两个神经病。 不过这两个神经病居然有枪，这点他还真没想到。 看来一会儿需要绕路离开，鞋底染上血就不好了。 “对了，巨眼先生，需要笔吗？” 柯苏抬眼，露出营业性的微笑。 名为【巨眼】的客户抖了抖，用缠绕在一起的血管，毕恭毕敬地接过了柯苏手中的钢笔，然后，颤抖地握着笔，不知所措。 柯苏保持微笑，继续道：“您或许还有所疑虑，请放心，我们公司绝对是正规的呢……” 说实话，柯苏刚才还是迟疑了好半天才确认这个客户就是趴在红绿灯上的眼睛的，果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他都忘了这个世界有义肢这件事了。 看来这个【巨眼】客户就是一个智能义肢疯狂爱好者了，把自己改造，嗯，也可能是套了个壳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只看一看这精致的血管和视神经触手，柯苏就能想象到价格，他觉得自己一定不能放过这个大客户。 而且，还是个意外好说话的客户，没说几句话就同意签合同了。 “……我不会写字。” 巨眼颤抖着说道，虽然在普通人看来它只是在发抖，根本没有出声。 然后，在柯苏迷惑不解的目光和附近血肉们的虎视眈眈中，泪水从巨眼深邃的瞳孔内涌出，喷泉一样染湿了它全身。 “呜呜……” 巨眼想忍住，却还是发出了怯怯的哭声。 柯苏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思索了一下，再次道：“可以按手印呢。” 他们公司的规定很宽泛的，只要有个印记就算完成，他有时候也好奇有人万一弄虚作假怎么办。 但这到底不关他的事情，只要有钱拿，柯苏并不想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合同还可以按手印？ 巨眼泪水流的更凶了，它妈的不知道哪个鬼才想的出这主意。 但事已至此，它已经没有后路了，借口来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身边的那些血肉们都要把它给吞了。 就这样，在柯苏的目光中，巨眼颤抖着，按下了手印。 组成了手的血管和视神经在触及纸面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了合同上犹如实质一般的阴森气息，扭曲、污浊的气息将巨眼缠绕。 然后，合同被收了回去，面前恐怖的存在露出了微笑：“谢谢合作，祝您生活愉快！” 巨眼呆呆地战栗了一下，眼泪被吓了回去。 第73章 【柜中女】 初战告捷, 签成了一个合同的柯苏心情恢复了愉悦，之前被两个神经病患者拦路的不爽烟消云散，他看了看自己资料上的下一个名字【柜中女】。 客户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奇怪。 但这个客户离这里很近, 柯苏看了看路线，发现自己走过前面两条街就可以到地方了。 一下午来两单其实就很好了，柯苏打算一会儿如果能签成，今天就直接下班了。 太过劳累并不好，尤其是对他这个重度网瘾患者来说，他已经等不及去体验全息头盔了。 真想看一看全息游戏里的世界，会不会真的跟前世各种小说中幻想的那样，如同置身于一个真实的世界。 或许可以体验一下【死神纪元】里的世界, 那里的时代背景与地球类似, 让柯苏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这样想着，柯苏沿着导航离开，留下身后惊魂未定的巨眼再次爬到了红绿灯上，奄奄一息中被内层世界笼罩了进去。 而街道上，被巨眼所操纵的人类倒了一地, 过了许久才醒来。 在发现了街对面两个倒在血泊中的公职人员时又是一阵尖叫混乱。 柯苏对于身后的混乱一概不知。 他很快来到了客户【柜中女】所在的公寓楼下, 在表明来意后，坐在保安室里的保安颤巍巍地给他打开了公寓门, 他得以进入公寓, 等待电梯，到达资料中记载的十七层23室。 此时，十七层23室内, 名为小琪的高中女生正紧张兮兮地拿着手里的厨刀, 看着空荡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出来！出来啊！我不怕你！” 小琪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 泛白的唇瓣颤抖着, 强作镇定。 她贴在墙壁上，不敢将自己的背部暴露出来，手中握着的厨刀也发着颤，青筋暴起的手背暴露出了自己的恐惧。 在这个单身公寓房间内，只有小琪一人的声音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气氛却格外压抑，仿佛处处都可能出现一个可怖的鬼怪。 而事实是，这个房子里，确实有一个还未现身的鬼怪。 房间角落，小琪未着寸缕的脚踩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凉意从脚心传至四肢百骸，她咽了咽口水，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原本以为成功逃离了那辆灵异公交车的自己可以摆脱噩梦了，却没想到鬼怪真的无处不在，哪怕回了家也无法避开。 昨晚把江易送到医院治疗后，她今天早上才回家，结果还没休息多久就遇到了一个入室抢劫的抢劫犯。 或许是太倒霉了，随着抢劫犯而来的，还有一个长发女鬼。 小琪本来还在恐惧抢劫犯手中的枪，下一秒就被抢劫犯身后的长发女鬼吓呆了。 只见那从柜子里探出上半身的女鬼用长长的红色指甲抓住了抢劫犯的脑袋，几乎要将其脑壳直接掀开的力度之下，头皮撕裂，鲜血蹦涌而出。 随后，在抢劫犯的尖叫声中，女鬼双手拽住抢劫犯的头颅，将其生生拖入了柜子里。 而那个柜子，小琪分明记得只是一个装小物件的小柜子，别说一个人了，稍大一点的花瓶都放不进去。 但是，就是那么不可思议，那个成人大小的抢劫犯就这么被拖入了柜子里。 鲜血顺着未合紧的柜门流了出来，吓得小琪跌倒在地，视线上移，窥见柜子的黑暗里露出一颗正阴冷看着自己的眼睛。 小琪差点没被吓昏过去。 好在她还记得江易之前教过自己的，在面对鬼怪时一定要冷静。 于是，她立刻远离了那个出事的柜子，并且避开了类似的柜子，按照江易昨天提点的，躲到了尽可能没有相同事物的地方，思考对策。 女鬼是从柜子里出来的，那就有可能再次从柜子里出来，所以，她绝对不能靠近柜子了。 可是……她的单身公寓里到处都是柜子，如果要逃出房子，就必须要路过一段充满了推拉式柜子的走廊。 那些柜子都是她为了图方便，放置细碎小物件而装的，还特意请人设计成了推拉门的样式节省空间，现在却成了自己的催命上吊绳。 一时间，滋味苦涩难言。 小琪靠着墙壁，眼神虚脱，泪水都几乎流干了，怎么都想不出逃命的方法，她总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活活饿死。 手机也因为刚才匆忙逃命而忘在了刚才挨近柜子的地方，想求救都没办法，现在是真正的绝境。 不对，她还有方法。 神……或许还有神可以信赖。 小琪绝望中突然想起了江易之前拿走的古神信物。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刚才匆忙中踢到门边的手提包。 包里就放着那件信物。 那是聊天群里的管理员给自己的信物，一尊小型雕塑。 说是要等到自杀仪式开始时用鲜血浸泡，之后就能成功召唤神明附体，报仇雪恨了。 虽然江易对自己说那都是骗人的，但小琪不知出于何种心思，还是趁着江易昏迷不醒，将信物重新拿了回来。 如果管理员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信物或许可以救她。 如果……神是真的存在的话。 这样想着，小琪小心翼翼地匍匐到了门边，手指碰到了自己的手提包。 透过皮革能感受到包里那尊雕塑的形状，奇形怪状却充满了异域的美感，让人只是看一眼就会忘不掉。 江易之前曾经厉声制止过小琪去触碰这尊雕塑，声称这上面包含着未知的邪恶气息，触碰久了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还劝说小琪不再去自杀，要相信自己的未来，不能轻易放弃，不要迷信，不要去相信所谓的古神，那都是骗人的鬼话。 但是…… 小琪眸光闪烁，神情动摇。 既然这世界上存在鬼怪，那么神明大概也是存在的吧。 江易说的信誓旦旦，却还是无法解释神明究竟存在与否。 可想起江易，小琪拿着手提包，仍然有些挣扎。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相信那个正直帅气的男人江易，还是相信管理员们虔诚信仰着的古神。 纠结了一会儿，小琪还是打开了手提包。 反正已经到了这样的绝境，死马但活马医应该也无妨…… 就在小琪低头拿东西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突然看到面前的房门缓缓拉开了，一双红色指甲的手映入眼帘。 ！！！ 惊恐中，小琪睁大了眼睛，瞳孔紧缩。 怎么可能，她明明避开了柜子，门边也没有柜子存在才对啊……等等！ 小琪突然想起了自己房子的结构，一条笔直的走廊贯穿整个房子，通往玄关。 主卧和侧卧等房间全都分布在走廊两侧，就像她现在所处的侧卧，就处在走廊左侧方位。 她面前推拉式的门与那紧闭着房门的笔直走廊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恰好可以被称为“柜子”。 而她此时，正是柜外之人，符合了女鬼拖人进柜子的条件！ “啊啊啊！！！” 小琪的头发被死死拽住，一股来自门外的巨大力道让她半个身子都要出去，头皮几乎被撕裂的痛苦让她惊声尖叫，门外的一切不再是自己熟悉的装饰，而是一片黑暗。 眼睛与女鬼那双布满血丝的暴虐眼睛相对，小琪痛苦地张大了嘴巴。 她知道，自己的死亡就在下一刻！ 然而，恰在此时，小琪听到自己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叮咚—— “打扰了，请问【柜中女】女士在吗？” 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声音不大，却仿佛近在耳边，无比清晰。 嘶—— 头皮处的力道戛然而止，小琪上半身失去了支撑重重摔在地板上，她喘着粗气，看到四周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自己家的走廊，女鬼也不知所踪了。 不……不是不知所踪，而是从挨近玄关的门里探出了上半身！ 小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披头散发的女鬼探出身子，小心翼翼地用嘶哑的声音答道：“在的。” 由于靠近玄关处只有一间储物间，所以此时的女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躺在储物间里露出上半身的女人，正艰难地用手去够上方的门把手。 咔擦—— 红色指甲的手拧动门把，打开了房门。 “您好，女士，初次见面，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叫柯苏。” 门外，黑发黑眼的青年做着自我介绍，眼神淡淡，仿佛没有一丝恐惧的感情。 门内，披散着头发，露出呆滞眼神的红裙女人从房间里探出身体。 身后的走廊里，一个满脸惊悚的少女也呆呆地看着门外。 柯苏眨了眨眼，看了一眼房子里的情况，发现这是一个类似前世扶桑风格的房子，推拉门到处都是，想必屋里面也是榻榻米之类的东西，让人可以随意躺着。 于是便对客户躺着来开门的行为表示理解了，懒癌犯了也没办法，他有时候也会这样。 想到这里，柯苏淡定地拿出合同，为表尊重，也半蹲下介绍道：“请问您对健康保险有意向吗？” 柜中女看着那散发着黑暗气息的合同，颤了颤，想摇头，却看到无尽血肉汹涌而来，恐怖的威压让它僵硬在原地。 “……有、有意向的。” 柜中女小声讨好道，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 小琪半跪在原地，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的雕塑骨碌碌滚落到了玄关处。 柯苏看了一眼，顿住了。 这个雕塑……跟他以前在【蒸汽时代】副本里捏的那个【古神投影】也太像了点。 第74章 破碎的雕塑 捡起地上的雕塑, 柯苏仔细看了看，发现还是有差别的。 这个雕塑是由一整个扭曲在一起的血肉组成的，面部蜷缩在一起, 让人看不清雕塑的五官, 站立在雕塑底座上的身躯呈现环抱着自己的姿态, 上面层叠的血肉像是堆积的脂肪, 累积成一圈圈花纹。 细密的触肢在脂肪堆积中招展，仿若活物。 能想象得出，若是这雕塑是活物, 使用遍布躯壳的触肢行走起来该是如何的让人疯狂而恐惧。 总体来说, 虽然二者表面上看上去好像差不多, 都有着扭曲在一起的肉团和细密的触肢。 但这个雕塑上面血肉累积在一起形成的脂肪纹路比起他当初捏成的【古神投影】可要丑的多了。 果然还是他的手艺比较好些。 看着手中的雕塑，柯苏沉思道。 然后，他抬起头, 看向走廊里的少女，准备把雕塑还给她。 然而, 下一刻，他手中的雕塑却裂开了一个口子。 窸窸窣窣——黏腻的声音从雕塑中传出。 柯苏垂眸, 看到裂口中探出了一根章鱼触手一样的黏糊血肉。 飒—— 血淋淋的口器张开, 露出内部满布着的利齿, 涎水挂在利齿上, 似乎准备吞噬掉手握着雕塑的宿主。 柯苏漆黑的瞳仁中，映出了触手的样子。 见状, 在玄关旁边瑟瑟发抖的柜中女和在走廊上半跪着的小琪同时睁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两秒内, 小琪还没从柜中女居然没杀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发现了雕塑的异状。 她立刻想起了江易对自己的劝告, 意识到这雕塑或许就是个害人的东西, 根本不能触碰，一旦触碰就会冒出这触手一样的鬼东西。 如果现在握着雕塑的是自己，只怕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小琪脸色煞白，张开嘴，想要让玄关处那个青年赶紧扔掉雕塑，下一秒，却看到那雕塑中冒出来的触手突然颤了颤，有些想要缩回去的样子。 然而还没来得及缩回去，那猩红血肉组成的触手就化成了一片灰烬，落下，融化在空气之中。 敢于冒犯伟大存在的东西，没有存在的意义。 顺着灰烬落下的弧度，某些与雕塑存在千丝万缕联系的无形之线寸寸崩碎。 * 与此同时，联邦丽市某个隐秘的私人会馆中， 几个穿着奇异黑袍的男人正在商谈教派事务。 “……帝国那边的情况如何？” 为首的一个男人沉声问道，他的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了下半张脸，刻着古老神秘的咒文。 房间里的全息影像中，一个灰色头发的美艳女人远隔重洋，看着房间里的一切，笑道：“请主教大人放心，祭典所需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下个月，就是所有信徒期待已久的召唤神明的日子了，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之瞩目！ “毕丽斯，你的奉献终将为古神所知，愿你早日听闻圣言。”被称为主教的男人艾兰德嘴唇勾起，表情微微缓和。 “感谢主教大人赐福！” 灰发女人闻言，脸上露出的笑容更加狂热了，她虔诚地念诵着教典，然后消失在全息影像中。 随后，主教艾兰德看向了房间里的其他人，脸上的笑容散去，表情阴沉，明显没有了刚才对于毕丽斯的满意。 “吾等皆为古神信徒，应当为神明竭尽全力，而如今，你们的奉献还远远不足。”艾兰德看着房间里的三个地区头目，声音森冷。 三个黑袍男闻言，额头渗出冷汗，被主教说的不敢抬头。 与帝国的信徒们相比，他们发展信徒的速度确实太慢了，这点无可辩驳，只能乖乖听着大主教的训斥。 然而，还没等这场严厉的斥责结束，一声凄厉到几乎变形的惨叫就打断了房间里的肃穆气氛。 “啊啊啊！！！” 三个黑袍男猛地抬头，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大主教艾兰德捂着头发出惨叫，面目因为痛苦而扭曲，再也没有了方才的阴沉威压，凄厉哀嚎道：“神！神！神的声音啊啊啊！！！” 艾兰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本来还在训斥着下属们的无能，可就在刚才，他像是感觉到了神明的存在。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艾兰德难以用语言描述，他听到耳侧传来细细的呓语声，遥远而神秘，带着奇异的节奏，如同在诉说着什么。 艾兰德狂喜莫名，顾不上训斥几个蠢笨的手下，当即握住了自己亲手制作而成，并放在怀中细心保护的雕塑，想要趁此机会诉说对于神明的虔诚信仰。 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手中的雕塑裂开了巨大的缝隙，紧接着，自己的头颅也像是裂开一般疼痛起来。 仿佛在惩罚他对于神明的亵渎，无尽呓语在耳侧回荡，巨大的信息流几乎要挤爆他的脑袋。 “扭曲、疯狂！神在发怒！！不！！！” 名为艾兰德的主教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无数窸窣呓语混乱而密集，将他的大脑装满，搅动着脑浆，犹如即将撕裂他的脑袋一般痛苦难言。 “究竟为什么？是谁！是谁惹怒了神！啊啊啊！！！” 艾兰德在房间里惨叫。 三人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大主教，下一瞬，也恍惚了起来，他们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连忙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信物。 只见那雕琢精致，散发着疯狂气息的雕塑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内部猩红色的血肉也在抽搐中迎来死亡，化为灰烬。 咔擦—— 随着清脆的碎裂之声，几人跌坐在地，惶惶不安。 神……是神在告诉他们什么吗？ 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有心头莫名的不安让他们几乎要被逼疯。 而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柯苏正蹲在玄关处，看着手里裂开的雕塑，陷入沉默。 他觉得自己跟雕塑气场不和，先是巧姬庙里的那个神像，再是这个雕塑，似乎每一个雕像到了他面前就会碎掉。 不过好在，这个雕塑比较小，可能没有神像贵，他还能赔得起。 这样想着，柯苏起身，带着歉意走向了走廊上的少女。 “很抱歉弄坏了你的雕塑，请问需要赔偿多少钱？” 希望不要太贵，不然今天下午的业务就算是白跑了，柯苏在心中叹息。 赔偿？ 小琪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黑发青年，瞳孔颤抖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雕塑破碎的影响，她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片血肉组成的世界，而在那血肉泥泞的地板上，朝自己走来的青年明明是一个人类，漆黑的瞳孔里却满是可怖的气息。 犹如血肉世界中最恐怖的鬼怪，人类的外表仅是为了隐藏那皮囊之下的狰狞真容。 “啊啊啊！！！” 一声惨叫响起，柯苏不解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女，有种耳膜都要被刺破的感觉。 小琪捂着头，发出惨叫，只觉脑子里像是被无数根触手搅动着脑浆，每一根脑神经都绷断，耳朵里轰鸣作响，却能清晰地听到耳侧响起了混乱无序的呓语。 那是源于混沌的呓语，藏着人类不该知晓的隐秘。 第75章 尉雅文明 昏暗无光的走廊里, 柯苏站在不远处，看着陌生的女孩双手捂着脑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自己, 惨叫声凄厉。 场面像极了入室图谋不轨的犯人与不知所措的少女在对峙, 如果有人进来看到这样的场面，报警都不稀奇。 此情此景，柯苏不知作何表情, 想了想，还是继续刚才的动作, 将手中破损的雕塑递了过去：“你的雕塑——” “啊啊啊！！！”小琪厉声尖叫。 “请说一下价格，我赔——” “啊啊啊！！！” “——赔偿给你……” “啊啊啊！！！” “……” 耳朵饱受蹂躏的柯苏好想报警。 匍匐在地板上的柜中女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它想要趁机钻回柜子里。 于是，泛着死尸一般光泽的眼珠动了动，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柯苏，想要趁其不注意爬回去。 然而, 它无光的瞳孔里映出了一道被无名之雾笼罩的恐怖的人形身影。 那身影静静站立, 虽然默不出声，但周身翻涌的雾气却显示出祂似乎不是很愉快。 见此, 柜中女瞬间安静如鸡, 不敢再动。 柯苏仍然站在原地，困扰地看着小琪。 面对一个尖叫着的少女，一个正常人的反应会是什么，该如何安抚。 柯苏思考了一会儿，得不出答案。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跟社会脱节太久，已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情况了。 当然,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突然怕成这样。 表情浮夸, 汗流浃背, 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嘴巴张大到能看清颤动的扁桃体，就好像看到什么人类无法理解的异常事件一样。 可是这房间里除了自己这个普通的保险推销员，就只剩下客户【柜中女】了，根本没什么不正常的现象。 对了，【柜中女】女士和这个少女两个人是住在一个房子里的，应该是母女关系吧，希望能劝一劝少女，让她别尖叫了。 这搞得跟他是什么坏人一样，真来了警察就有口说不清了。 这样想着，柯苏转头看向了柜中女，问道：“女士，不好意思，您能安抚一下您的女儿吗？她的情绪有点不太稳定。” 柯苏露出了困扰的微笑，以示自己的无奈。 趴在地上的柜中女看着柯苏脸上的笑容一哆嗦，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小琪。 惨白的脸庞上露出些许茫然，不知道自己何时多出了一个女儿。 但面对一个恐怖存在的命令，它也不敢多说话，默默地从地上匍匐着爬向小琪的方向。 由于长久窝在柜子里的缘故，柜中女浑身的骨骼在爬动时候舒展开来，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异声响，用颤动的肢体在地板上掠过，像是一具被卸掉了关节的塑料模特，浑身充斥着违和感。 四肢支撑着躯干，犹如一只爬行动物一般爬向了小琪，不时会因为肢体的弯曲而扭动关节部位，抽搐着爬动。 当柜中女用这样扭曲的姿态朝着小琪爬过去的时候，小琪睁大了眼睛，喉咙中的惨叫声更加凄厉。 “啊啊啊！不！不——” 终于在柜中女顺着小琪虚脱放在地上的脚踝爬到自己身上时，小琪翻了一个白眼，重重地摔到地板上，昏迷了过去。 房子里安静下来。 柯苏的耳朵也得救了。 “……” 看着用奇怪姿势爬到女儿身上的客户，柯苏眨了眨眼。 好吧，虽然安抚的方式有点奇怪，但是这或许就是她们母女的相处模式吧。 看着终于恢复了安静的房子，柯苏又开始询问雕塑的赔偿价格，柜中女乖巧地跪坐在地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表示这雕塑不值什么钱，不用赔偿，本来就是坏的。 “这样啊，谢谢您的宽容。” 知道自己不用赔钱后，柯苏心情好多了，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不少，房间里阴森的气氛不知为何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许多。 僵硬在原地的柜中女见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颤抖地挪动身子，心想自己应该可以离开了。 下一刻，它低头，看到自己面前多了一张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合同。 洁白的纸面上，每一个黑色的字体都扭曲着，活物一般狞笑，混沌的气息顺着文字传递到耳侧脑中。 签字处空出，仿佛在等待着某个可悲的灵魂签下名字，陷入无间地狱。 总之就是，非常可怕。 柜中女呆呆地抬起头，顺着递过来的合同，西装内衬微紧的袖口，看到有着青色血管的苍白手腕，然后，看见了黑发青年漆黑的瞳仁。 瞳孔内藏着翻涌的混沌与雾气，窥见遥远天体的光芒，与自己失去高光死尸一样的眼珠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我们公司的合同，您可以看一看是否有意向购买。” 柯苏总算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拿出合同开始继续介绍公司的业务。 正是刚才柜中女客户亲口说有意向的健康保险合同。 有没有意向？ 啪嗒—— 柜中女看着附近虎视眈眈的血肉和翻涌而来的灰色雾气，毫无血色的脸上滑落泪痕，泛着死皮的嘴唇颤了颤。 “……有意向的。”柜中女用已经腐烂的喉咙，小声说道。 “感谢您的支持！” 柯苏眼睛一亮，真诚道。 “……不用、不用谢。” 柜中女接过合同，用颤抖的手握住了柯苏递过来的笔，犹豫再三，挣扎着，仿佛能看到自己落笔之后的凄惨未来。 它沉默良久，缓缓道：“……对不起，我、不、不识字。” 完美的借口，柜中女如此想道。 “可以按手印的。” 艹。 柜中女呆滞地看着递过来的一盒印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微颤。 现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用来印手印的印油，几乎可以被称为古董。 柜中女按下手印，整只鬼都虚脱了，耳边回荡着混乱的呓语声，失去了表情，仿佛意识到了自己之后的可怕结局。 柯苏接过合同，照例感谢了一番，然后就打算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贴心地提醒趴在地上的客户将自家女儿抬到床上去睡，免得着凉了。 咔擦—— 房门重新关闭，内层世界的血肉们却还停留在此，露出严肃的目光，监督它完成伟大存在临走前的提醒。 虽然是提醒，但还是要遵守。 柜中女：“……” 柜中女艰难地将小琪搬到自己背上，爬着，将这个人类送到了床上，然后又爬回了柜子里，想要故技重施解决这个人类。 下一刻，内层世界却吞噬了它的全部存在，将其纳入一片被雾气笼罩的世界。 * 出了门，柯苏看着自己一下午的劳动成果，颇为欣慰地奖励了自己一杯饮料。 这个世界好喝的饮料都很贵，柯苏狠了狠心才从自动贩卖机里给自己买了一瓶。 尝着有点像可乐，但没有前世的可乐好喝。 柯苏这样想着，等待地铁到站，然后收起公文包，将饮料瓶丢弃，进入了地铁。 地铁里乘客稀疏，柯苏随便坐到挨近窗户的位置，看到一个青年头戴熟悉的全息头盔，姿态有些怪异。 柯苏认出了这就是自己上午收到的那一款头盔，看来这个古神模拟器还挺火的，到处都是。 “……” 柯苏叹息，心头竟然有些失落感，车厢内的灯光随之暗淡下来，人类肉眼不可见的雾气微微波动。 毕竟之前说好的头盔只赠送给游戏中的高级玩家，他还以为自己这种高级玩家很少呢，现在看来，只是很普通的那种罢了。 也是，就自己这种摸鱼的游戏方式，如果真的能把游戏进度刷到全服第一，那才叫奇怪吧。 “……不！别杀我！别！” 车厢里，青年突然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像是在玩一款很刺激的打斗游戏。 柯苏看的心痒痒，越发想要赶紧回家试一试全息游戏的效果了。 很快，车站到了，柯苏脚步轻快地下了车。 身后，头戴着头盔的乘客突然颈部一松，如同失去知觉，鲜血从头盔缝隙里渗出，染红了大半个身体。 头盔内的面容狰狞，眼部空洞，充盈着鲜血的眼球不断往外流血。 同一场景在丽市不少市民家中发生，鲜血弥漫的气息再次充斥整座丽市，而这次，却没有了昨晚内层世界降临一般吵闹，反而安静得无人知晓。 柯苏没有察觉到城市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很快回到了家中，放松地拿起头盔，找到链接电脑的插口后，打开了电脑。 啪啪啪——！！！ 开机后，游戏桌面上显示出了一大片绚烂美丽的烟花。 整个桌面都变成了一片宇宙深处的模样，一簇簇烟花次第展开，由大颗大颗的天体爆炸形成，星云环绕间，陨石碎片做点缀，辽远神秘的光晕绽放，美得令人窒息。 柯苏愣了一下，露出欣赏的眼神，看到烟花散去后，露出了古神模拟器用花体写成的一句话。 【赞美冕下永在，恭喜冕下成为本游戏客户端唯一高级玩家，获得高级全息头盔，进入游戏可获得高级玩家大礼包！】 柯苏白得一个礼包，还挺惊喜的，他按照文字说明，将全部游戏副本载入了全息头盔，然后果然发现了一个大礼包。 礼包里面是在全部游戏副本里永久获得百分百经验加成，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柯苏随便看了看，发现全息头盔里多了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游戏副本。 【尉雅文明】 一个新的副本，简介是【这是一个外星国度，它们自诩为高级文明，并随意掳掠其他低级文明的土著物种进入自己的全息游戏，将其视为比人工智能更为便宜的游戏数据。 它们是玩家，而游戏中的土著们是NPC。 但现在，一个至高无上，尊贵的伟大存在发现了这个游戏，玩家和NPC的角色似乎可以调转了。】 柯苏有点没看懂，他翻过这个游戏，想要看一看之前在电脑上玩的副本，发现布局跟之前在电脑上差不多，就是风格更加科幻，悬浮在眼前。 柯苏本想翻到【死神纪元】，第一眼却看到了自己最初玩的【虫族】副本，这个副本又有了新的游戏副本，名为【血皇帝】。 一句话介绍是【一场毁灭世界的战争发起者，被后世称为血皇帝，它所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却只是为了一个单纯的愿望——获得神明的凝视。】 第76章 疯狂的虫族 柯苏看着这个副本的卡牌画面。 一个穿戴着红色国王披风的蚂蚁坐在刻有繁复花纹的王座上, 白色绒毛衣领遮掩面孔，只露出一双经过动漫画风修饰变得美观许多的复眼，表情有些阴森。 黄金雕刻而成的王座之下, 各种昆虫外形虫族的尸骨和鲜血染红了地板。 这张卡牌立绘很精致，仿佛能嗅到从中传来的血腥味, 让人想去知晓立绘之后藏着的故事。 柯苏感觉自己好像很长时间没去【虫族】副本看了，于是点进去，想要看看在全息影像中的虫族世界是怎样的。 之前的【庄园旧事】副本里，虽然看了一个关于这个世界的视频，但那终究是经过美化修饰的动漫画风, 不知道全息沉浸之后的效果会不会有所差别。 这样想着，柯苏点了进去，随后，看到系统给自己展示了前情提要。 一个全息视频弹出来，之前卡牌立绘里的蚂蚁国王出现，开始了它的一生。 画面风格偏向写实，很真实, 柯苏不知不觉间就沉浸了进去。 * 【虫族：血皇帝】 夜色中，火焰的光芒染红了王城的大半个天空，昔日在皇宫里贪图享乐的王公后裔们在尖叫和刀枪杀戮中仓皇逃窜，鲜血流满了护城河。 一个延绵数百年的王朝就此覆灭，王城外的小路上, 一辆破旧的马车载着王室最后的直系血脉，不知要逃往何方。 “比特尔王子殿下, 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忠诚的侍女抱着怀中面黄肌瘦的王子, 悲泣不止。 名为比特尔的王子眼神黯淡, 略带讽刺地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侍女。 他还清晰地记得之前这个服侍在王后左右的侍女是如何对自己这个婢女之子冷嘲热讽的。 比特尔也知道这个侍女为什么现在对自己如此殷勤。 现在王室死的只剩下自己一个直系后裔了, 如果没了自己当借口，那些骑士和贵族根本不会多看这个侍女一眼，更别提带着她一起跑，还准备了一辆马车了。 不过，算了，反正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如果没有这个侍女，他只怕也是跑不出王城的。 比特尔眼神冷漠地想着，虽然才十三岁，但在皇宫中饱受欺凌的他心智早已成熟，对世事凉薄看得很透彻。 他甚至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丑陋的，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去追寻，就连生存这件事，比特尔都觉得很没意思。 或许之后的某天，他会自杀了却这无聊的一生也说不定。 轰隆——！！！ 就在比特尔百无聊赖地等待马车到达目的地时，马车突然侧翻了，鲜血撒满了地面。 等到比特尔好不容易从马车里爬出来时，抬眼，看到了一个身披黑色长袍，黑色兜帽罩着半边脸的美艳虫族。 “……最后一个后裔，呵呵，找到你了~” 面容惨白的虫族女性撤下兜帽，手中绽放的魔法烟火将附近的守卫和侍女烧成了焦炭。 然后，在惨叫声和嘶吼声中，她踏着曼妙的步伐走来，拎起了比特尔渗着血的后颈。 比特尔睁大了眼，看到这个美艳虫族暴露在外的上半张脸是分外惨白的骨骼，不同于虫族坚硬的外骨骼，而是一种更为奇怪的骨骼形状。 比特尔难以用自己匮乏的词汇去形容，但他就是觉得，这样虽然很美，却美得怪异。 “跟我走吧~乖孩子~呵呵呵~我相信，你会成为我主最虔诚的信徒的~” “记住我的名字——维斯迪兰。” 比特尔被打晕了过去，陷入昏迷前，他思考着维斯迪兰话中的意思。 对于这个闻名整座大陆的女巫，比特尔即使一直成长在深宫，也是有所知晓的，他猜测着所谓的“我主”。 是那个据说会带来毁灭与死亡的神明——无面之神吗？ 比特尔无法理解所谓信仰这种东西。 怎么会有人去将自己的全部人生都献给一个从未露面过的神明，并甘之如饴，为此奉献终身？ 因此，无论是维斯迪兰还是那个传说中善良的教廷主教德尔，比特尔都嗤之以鼻。 只是，被这个臭名昭著的女巫捉到，自己应该凶多吉少了吧。 比特尔这样想着，从沉睡中醒来，看到自己身处一个幽深的洞穴之中。 他撑着虚弱的身体爬起来，听到洞穴深处传来神秘悠远的祷告声音。 顺着声音走到洞穴深处，比特尔看到头顶泄露而下的光芒。 那是洞穴上方的空洞洒落的光芒，直直地投射在下方正中央位置的一尊神像之上，将那鬼斧神工一般的雕像映衬得愈发圣洁不可侵犯。 那是——无面之神。 比特尔呆呆地看着那洞窟深处的神像。 那是一尊高达五十米的雕像，暗色的石料雕刻着神俯身看向众人的姿态。 黑色斗篷之下，无以名状的雾气缭绕，冰冷坚硬的石块在此刻如同柔软的棉花一般，将雾气的每一丝波动都雕琢了出来，生动，栩栩如生。 纵然没有雕刻出神的面容，但那伸出两只由雾气组成的手，仿佛要拥抱世人一样的姿态却足以动颤人心。 仿佛悲天悯人，又仿佛对世人不屑一顾。 让每一个注视这尊巨大神像的人都会生出自己在这人世无比渺小的感觉，以及对于神灵伟力的敬畏与崇拜。 就连神明那与寻常虫族截然不同的缥缈身躯都显得无比圣洁伟岸，让人自惭形秽。 复眼中映出那巨大的神像，比特尔恍惚地伸出手，甚至想要去触碰那遥远的雕像，仿佛能触及从神明身上飘散而出的雾气。 那是虫族永生追寻不到的奇迹，也是刻在灵魂深处对于神明的渴求。 咔擦—— 精神陷入恍惚的比特尔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块，一下子滑倒，顺着高耸的洞窟斜坡滑落到了祭坛附近，引来了正在举行祭祀的一众黑袍人的注视。 “是小家伙呢~” 站在众人最前方的黑袍女性维斯迪兰柔媚动人的声线响起，缓缓走来，毫无怜悯之心地拎着比特尔几乎被折断的触角，将其拖到了祭坛旁边。 比特尔痛苦地咬牙忍住哀嚎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维斯迪兰闪烁着狂热和扭曲光芒的眼睛。 这个在百年来成为无数孩子床头恐怖故事的女巫名副其实，对于同类毫无怜悯之心，在她眼中，所有虫族都只是一块块会行走的祭品，等待被肢解之后献给她所敬爱的神灵。 对于比特尔这个瘦小的孩子也是毫不留情，重重地将比特尔的脑袋丢在了祭坛一角，撞了个头破血流。 “来都来了，那就来见证神灵的注视吧！无面之神注视着你，你会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呵呵呵~” 维斯迪兰的笑声尖锐极了，回荡在安静的洞穴里，久久不散。 附近的黑袍人都恭敬地低垂着脑袋，不敢触怒。 比特尔孱弱地睁开眼，鲜血流了满面，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神像。 距离近了之后，这尊神像的巧夺天工之处更是动人心魄，每一个纹路都细心刻出，飘逸而美丽，恢弘壮丽难言。 带着一种凡人永无法触及的超凡的神秘莫测之美。 比起教堂中华美精致却毫无生气的光明神神像，无面之神才更像是一个伟大万能的神明。 比特尔恍惚中，如此想着，竟有些理解了那些愿意为神灵奉献终身的虫族们。 如果是为了这样一个伟大的神灵，即使献出一切，又何妨呢？ “很美吧……这就是……无面之神啊~” “我深爱着的~并且眷顾着我的……无面之神啊！！！” 维斯迪兰凑近比特尔，不顾比特尔的伤口，手指狠狠掐入其中，看着鲜血越流越多，嘴角挂着极其夸张的笑容，将她那份诡异的美貌衬托得越发怪异。 她复眼睁得很大，其中带着深深的迷恋和狂热，舔了舔手指上沾染的血液，笑声嘶哑，如同用刀锥刺入每一个听众耳中一般尖锐。 “呵呵呵呵——无面之神冕下的眷顾！！！会再次到来的！” 比特尔不明白维斯迪兰这个疯女人到底在说什么，他喘着粗气，虚弱的身体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强撑着，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维斯迪兰松开了自己，像是丧失兴趣一般，捧着脸自我陶醉了好一会儿，眼中隐约闪烁着泪光，看着不远处的神像，又是一阵尖锐的笑声。 “神……我亲爱的神……哈哈哈！！！” 谁也不知道这个震慑了整座大陆的女巫到底在想什么，她的情绪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在维斯迪兰的示意下，洞穴中很快开始了一场真正的祭祀仪式。 “啊啊啊！不！！放过我呜呜呜！” “不要！妈妈！呜呜！” “邪恶的巫师！去死！你们会下地狱的！！啊啊！” 比特尔看到几十个被捆缚起来的虫族挣扎着被送到了祭坛上，维斯迪兰高举起自己手中的法杖，念诵咒语之后，那些本来还在咒骂不休的虫族们惨叫哀嚎了起来。 “啊啊啊！！！” 断肢四溅，鲜血染红了神像底座下的地面，古老咒文雕刻的地面镂刻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液，缓缓颤动。 就如同很久以前，麦姆布尔家族地下神殿中的祭坛一样，被献祭的肉畜们用鲜血作为祭品，切碎的碎肉作为点缀。 一切，只为了召唤那全知全视全能的无面之神。 看着祭坛上的一切，维斯迪兰笑着，像个害羞的小女孩一样遮掩住滚烫的脸颊，冷眼看着脚下的同类们呼吸声散去，这才满怀期待地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神像。 她期待了很久。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期待能够再次看到年少时曾瞥见的神明，那占据了她整个心灵的神，是她此生唯一的信仰。 然而，面前巨大的神像依然垂着头，兜帽之下是朦胧的雾气，让人只能窥见那无可匹敌的威严和至高无上的神性。 全身心信仰着的神灵，依然没有回应维斯迪兰的呼唤。 维斯迪兰呆呆地抬头看着无面之神兜帽下的面容，脸上的笑容从凝滞到扭曲，格外病态。 “神……还是不满意吗？” “果然是需要更多更多的鲜血才对啊~” 维斯迪兰说着，看向了还虚弱躺在地上的比特尔，笑容美艳：“小家伙，你会帮我的，对吗？我未来的国王殿下~” 维斯迪兰突然温柔起来，她将比特尔的头捧在怀中，轻柔抚摸：“答应我，将整个大陆都献给祂，好吗？” “将本就属于无面之神冕下的一切，全都献给祂~在我帮助你复国之后——”维斯迪兰的笑声凄厉骇人。 维斯迪兰已经在畅想未来了。 她一直觉得，无面之神之所以不回应自己，是因为她的诚意还不够多，不然以前眷顾着自己的神明冕下不可能会对自己视而不见的。 她的虔诚还不够打动神明，她需要更多的祭品，所以，她需要一个可以将整个大陆都献给神明的方法。 没有什么比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更加合适了。 一场由她在幕后指挥，用所谓的王室后裔作为棋子，将所有国家拖下水的战争，就是对无面之神冕下最好的祭品。 其实对于实力强大的维斯迪兰来说，要掀起一场战争并非难事，仅一个人就能做到。 她之前也不是没这样尝试过，却都被那个愚蠢的弟弟德尔阻止。 百年来，维斯迪兰已经厌烦了这样你来我往，不胜不负的争斗。 这次，她躲在幕后不再出面，她就不信那个自认为正义，不干涉国家政务的教廷大主教德尔还能有理由来干涉她。 这次，她一定会成功的。 在那遍布亡灵和血肉的战争中，无面之神冕下一定会嘉奖她的聪慧与奉献，她将得到自己追寻已久的神的凝视。 这样想着，维斯迪兰笑容甜蜜。 纵然少女时代的她曾经对于自己的家族无比厌恶，但无面之神赐予的眷顾却让她无比虔诚的信仰着这个仁慈伟大的神灵。 她无数次梦回过去，哪怕要承受那些肮脏的记忆，只要能再次目睹神明的容颜，对维斯迪兰来说，都是无上的享受了。 她只想要再次得到神明的凝视，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而已。 被维斯迪兰抱在怀中，比特尔因为失血过多，眼前出现了重影，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维斯迪兰，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维斯迪兰，没想到这个号称大陆最为强大的女巫，原来是个疯子，一个信仰着无面之神的疯子。 比特尔不知道她是怎么疯的，但是，莫名的，他厌恶这个美丽的虫族。 以及……被这个疯虫子信仰着的神，是多么的可怜啊。 被这样一个疯癫的家伙追逐，无面之神一定很困扰吧…… 曾经对信仰这种东西嗤之以鼻的比特尔竟然开始想，如果是他，一定会比这个疯女人做的更好。 无面之神冕下的眷顾，他一定会比维斯迪兰更加珍视。 比特尔在混乱的思绪中昏迷了过去，只留下这洞穴中继续进行着的祭典。 披着黑袍的人们在维斯迪兰的领导下齐声呼唤着神的名讳，并在扭曲中狂笑，期待着神明的降临。 一切都在扭曲中变得更加可怖而阴森，鲜血充斥，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黑暗的洞穴中，唯有在光芒中显得圣洁无比的无面之神的神像依然静默，雾气遮掩的面容如同藏着虫族无法探知的世界的奥秘，令人着迷，也令人疯狂。 * 现实世界 柯苏暂停了视频，捂着嘴，突然干呕了起来。 “呕——！” 在柯苏关掉这个视频页面后，干呕的感觉立刻消失了，他感觉好多了。 而在柯苏干呕时，古神模拟器的页面颤了颤，犹如一个犯了错的仆人在瑟瑟发抖，忏悔自己的过错。 柯苏并没有察觉到那微不可查的颤动，他皱起了眉，感觉到干呕的感觉消失才松开了眉头。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画面里，祭坛上打了马赛克的那堆东西可真是恶心。 柯苏想了想，隐约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做过一个恶心的梦，刚才干呕的感觉就跟那次很类似。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还没治好的心理疾病。 柯苏又想起了自己的异食癖和幻想症，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多灾多难，缓和了心情后，干脆点开了之前没看懂的那个新副本【尉雅文明】，准备换个副本，换换心情。 点开【尉雅文明】，柯苏查看游戏说明，发现这游戏的主线任务还是成神，不过是分两步走。 第一步，在虚拟游戏里成神，第二步，在尉雅文明里成神。 这两个选项的区别在哪里，柯苏没看出来，他沉思片刻，决定不想那么多了，直接点进副本开始游戏。 反正这个古神模拟器不会有太难的游戏，要是太难的话，游戏官方应该会给出攻略，现在连攻略都没发，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游戏。 就这样，柯苏眼前闪现一片白光，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异世界，自己成为了一个身穿麻布衣服的村民。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四周围满了稻草之类的东西，好多人举着火把，还有一个长得奇奇怪怪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地说着台词。 “丑东西，我救了你的命，快点给我任务！” 旁边的队友们也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目光，道：“这个NPC真的是太丑了，快点解决了任务，咱们去走下一个任务了！” “能把他眼珠子挖出来吗？我有点想吃……” “应该可以，不过你总得等我们走了任务再说啊！” 柯苏眨了眨眼，一脸莫名其妙。 第77章 救世主 对于周遭的一切感到很迷惑的柯苏点开游戏面板, 开始查看剧情。 这是一个虚拟游戏新开的乱世副本。 故事背景很简单，在一片剑与魔法的大陆上，处于古老的皇权统治时代，同时有着七位代表着七原罪的魔王骚扰着整片大陆的安宁。 从外界而来的玩家们经过奋斗, 为了解救大陆上的人民而努力成为勇者, 打败七原罪魔王。 而在这个游戏中, 他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七原罪之一贪婪魔王的属下，一个即将被村民们用火焰烧死的小喽啰。 他的任务是被玩家们救下来, 然后被感化, 当一个称职的二五仔带领玩家们前往贪婪魔王的神殿。 柯苏扫了一眼附近，沉思道，原来自己正扮演着一个NPC的角色。 在一个虚拟游戏里扮演NPC？ 那这些对自己说话的就是玩家吗？ 柯苏看了一眼周围的五个玩家, 全都长得很奇怪。 虽然四肢正常, 像个人样, 但五官长得歪七扭八很奇怪不说, 嘴巴上还长着类似触须的东西, 说话时摆动着, 跟章鱼一样。 “快点给任务啊！蠢货！” 就在柯苏短暂地翻阅剧情时候, 旁边的玩家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们在旁边拿着武器胡乱晃悠，恨不得现在就把面前这个拖拖拉拉的NPC给剁成肉泥。 平白被骂了一顿的柯苏看了他们一眼, 刚准备带他们到神殿里送死就发现系统面板上突然刷出了好多技能，还都自动升到了满级，看来是之前那个游戏大礼包的作用。 这样的话，旁边这些玩家就完全不够看了。 柯苏看了看自己升到两百级满级的游戏角色, 又看了看附近刚满十级的玩家们, 还有他们头顶那些让人蠢蠢欲动的血条。 这游戏应该不是让他来扮演NPC走剧情的吧, 所以这些玩家应该也是能杀掉的, 不然不会亮出血条了。 这样想着，柯苏开始翻看自己的技能面板，打算先干掉旁边几个嘴臭的玩家，试一试技能的手感如何。 而就在柯苏准备技能的时候，旁边的玩家们正在无聊地谈论着与他有关的话题。 其中一个紫发玩家皱眉看着面前的NPC。 他对于这个新开的副本里的NPC十分嫌恶，五官都长得太对称了，与尉雅文明的审美正相反。 不能说有点丑，只能说丑到让他不忍直视。 对柯苏这个面貌格外端正的NPC更是没有好感。 比其他NPC还要丑，真不知道主脑这次怎么想的，挑这些低级文明的丑东西来当NPC。 “……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这些丑东西的眼睛，都不嫌恶心吗？”紫发玩家开口道，挑眉看着旁边的友人。 “没办法，虽然他们长得丑，但是眼睛真的很好吃，这也是这些土著们唯二的价值了！” 旁边染着蓝色头发的玩家嘴边的触须乱摆，垂涎地看着柯苏半垂着的眸子，对其中黑曜石一般的光芒很是喜欢。 身为尉雅文明的高级物种，他们对这些从低级文明里搜刮上来作为NPC的土著们的身份很清楚，但都不在意，反而时常拿这些物种当成食物。 反正都是与动物一样智商不高的东西，长得也跟他们这些高级物种不一样，当做食物也情有可原。 有的玩家喜欢吃土著们的肢体，有的喜欢吃眼睛，当然也有什么都不喜欢吃的，蓝毛他自己就是非常喜欢烹饪NPC的那种玩家。 游戏中特意为这一类玩家准备了许多菜谱和烹饪的魔法，很是贴心。 只要完成这个NPC完成了任务，他就可以立刻将NPC肢解，拿走想要吃的部分，游戏主脑丝毫不会反对。 毕竟一旦被游戏禁锢了灵魂数据，他们就只能按照游戏主脑的安排顺着剧情走，根本没办法获得自由，死掉了也有下一个NPC来接替。 主脑巴不得死的更多一点，反正玩家都是给了钱的，只要有钱拿，谁会去管NPC们的死活。 “……啧，这个NPC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主脑呢？都不会操控他继续游戏吗？” 等了好一会儿的众人终于彻底不耐烦了，他们怒视着被他们围在中央的黑发青年，语气不善。 一般来说，哪怕有NPC消极怠工，也会有主脑操控他们的灵魂数据继续游戏，像现在这种让玩家们看着NPC发呆的情况还真的很少见，自然也让他们格外暴躁。 “真麻烦，砍碎了他换一个NPC就行了！” 脾气逐渐暴躁的紫发玩家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然而，还没等他将面前这个瘦小的NPC给砍成肉酱，刀下的NPC就看了过来，漆黑的瞳仁中映不出任何事物，如同黑洞一样，带着渗人的神秘与恐怖。 窸窸窣窣—— 耳边传来了无数人耳语的声音，混乱的呓语在愤怒，或是在哀嚎，种种陌生的语言在交错，所有玩家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他们捂着耳朵，环顾四周，想要知道这声音的来源。 “主脑出问题了吗？声道搞混了？这哪来的声音，太刺耳了——啊啊啊！！！” 还没说完，紫发玩家就猛地跪倒在地，手中的大刀当啷落地，鲜血从眼睛和嘴巴里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上淡色的衣料。 畸形的血肉从皮肤之下翻卷而出，涌动着黑色的泥泞覆盖全身，直至将整个人都化为一团猩红与黑色混杂的肉团，有呼吸一样起伏着。 “这什么鬼东西啊啊啊！！！” 另一个一直在垂涎柯苏眼珠的蓝毛玩家也尖叫了起来，他不断撕扯着自己身上长出来的血肉，却不成想越撕越多，根本无法阻止自己被那泥泞猩红的血肉所覆盖，最后只能跟紫发玩家一样沦为一团没有自我意志的肉团。 柯苏收回手，看着自己已经起效的技能【同化】，颇为满意。 现在，这两个玩家已经成为了他的同伴了。 柯苏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技能面板，似乎可以大范围使用这个技能，并且转化敌人为同伴，让同伴们为自己冲锋陷阵。 嗯，虽然写作同伴，但看上去更像是炮灰。 “苏醒吧，我的同伴。” 按照技能面板上的指示，柯苏毫无起伏地念出了咒语。 随着地上两团肉团缓缓汇聚成两个史莱姆一样的肉团怪物，其他玩家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外表无害的NPC。 “老天！这NPC搞什么鬼啊！别告诉我这家伙还是个隐藏BOSS？” 旁边的玩家们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本任人宰割的低级NPC站在玩家们死去的尸体之前，像是死灵法师一样唤醒了尸体，还称呼它们为“同伴”。 有人翻着攻略，不敢置信：“不可能啊，这条线根本没有这么强大的死灵法师才对啊，这才刚出新手村，不是要去愤怒魔王神殿领取剧情任务吗！现在这要干什么？团灭？” “这种刚上线的低级土著不是只当做一次性消耗品的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副本要把土著们扶成BOSS？” “可能是剧情杀？以前有过类似的，死掉一个玩家，然后就会正常进行剧情了……” 就在众人满脸不可思议的时候，围满了稻草的村中空地上，黑发黑眸的NPC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朝着他们再次伸出了手。 众人顿时一个机灵，忙避开了这个NPC手指的方向：“他居然还能发出技能！这不是剧情杀！这是BOSS战啊！” “主脑的投诉按钮呢！我要投诉它！这新手副本搞这个？” “艹！他这技能是大范围覆盖啊！系统没有提前提示！！！” 众人刚躲闪开就发现自己身上还是多出了许多不断生长的血肉，密密麻麻地蠕动着肉芽，从皮肤下面长出来，痛苦简直要扎进灵魂里。 就连调低了痛感的几个玩家都无法忍受这样被血肉当成培养皿肆意吞噬的痛苦，哀嚎了起来。 “不——好痒好疼！好疼啊啊啊！” “疼死我了！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我要投诉……”忍受着被血肉刺穿脑髓的痛苦，玩家挣扎着张开手，徒劳地抓向了自己视野中的NPC。 那个黑发黑眸，长相丑陋的NPC正低头认真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研究这些从玩家体内钻出的肉芽，看着看着竟然还勾起了嘴角。 那看似单纯的笑容比传说中的恶魔还要可怕。 一个来自低等文明的土著，竟然敢对高级文明的玩家们露出这样的笑容，简直胆大包天，等他下了线，一定要投诉…… 在瞳孔中映出这个微笑的玩家呼吸停滞，失去了意识。 而在位于尉雅文明的某个房间里，一个正躺在游戏舱内的尉雅人浑身一颤，并未醒来，身体之上却缓缓地附着上了许多猩红色的血肉，将其重新组成了一个怪物一样的生物。 蠕动着的肉芽在游戏舱的营养液里飘动，带着一种未知的恐怖。 游戏里，已经研究好了自己的技能，柯苏带着自己转化好的几个同伴准备去愤怒魔王的神殿走主线成神任务，一转头却发现有几个村民打扮的NPC蹲在角落里抱头痛哭。 “呜呜——别别杀我！我想回家……” “怎么下线啊，我再也不玩全息游戏了！” 他们口中的语言是远星语言，柯苏好奇地走了过去，遗憾地发现他们身上并没有血条，不是攻击对象。 于是便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嗨！你们也是刚上线来玩游戏的吗？” 柯苏玩古神模拟器的单机状态久了，在游戏中遇到同为玩家的人，一时间还挺想说几句话的。 当然，顺便从他们口中套出一点游戏信息也是柯苏的目的之一。 听到柯苏打招呼之后，村民打扮的NPC流着泪看着柯苏，突然把眼睛睁得很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会说远星话！你也是NPC！！” 几个村民说着，都激动莫名地看着柯苏。 柯苏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激动，有点迟疑地点了点头，说自己是联邦的，今天刚进入游戏。 “居然真的是！” “呜呜呜！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村民们狂喜到近乎疯癫。 他们刚才看到这个黑发青年随手屠戮掉几个玩家，还以为他是这个游戏里的原住民，是比他们这些一次性的NPC更加珍贵的稀有游戏数据，这才怕的要死。 因为那些原住民们并不认为他们这些NPC是同伴，非但不会去保护他们免遭玩家毒手，反而会助纣为虐，以杀掉他们这些虚假的NPC为乐趣。 总之，在这个虚拟游戏里，他们这些从低级文明来的NPC就是食物链的最低端，谁都可以上来踩上一脚。 现在得知柯苏居然是他们的同类，其中惊骇和欣喜无法言喻。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看到有能力反抗玩家的人了！ 在村民们眼中，那些肆意杀戮、吃掉NPC的魔鬼玩家们是他们的噩梦，而杀掉了玩家的柯苏就是即将拯救他们的救世主。 柯苏听着他们口中高呼的感谢之词，社恐都要发作了，出于礼貌，他只好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地听着他们诉说自己的来历。 据村民们所说，他们是帝国人，进入这个游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每天都在身不由己地完成主脑布置的任务，提心吊胆的引导玩家们领取任务，一个不小心被玩家看上，就会被杀掉或者吃掉，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做梦都想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 然而，这个游戏最变态的地方就是，一旦你兴起了永远不回来的心思，主脑就不会放你回去，完全是在绑架低级文明的人类。 “他们是恶魔……恶魔啊！！！” 村民们哀嚎着，满含期待地跪在地上祈求，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 “我的妹妹，她才十二岁，昨天被吃掉了呜呜！我不该带她来玩游戏的！我不该不听爸爸的话的……呜呜呜！” “我的女朋友也是……上个月她被吃掉了，我亲眼看着那些玩家吃掉了！我想要反抗，可是主脑控制着我，根本动不了……主脑，主脑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你一定有办法反抗主脑的吧！你刚才都杀掉玩家了！一定可以有办法绕开主脑的限制的！” 几个村民哭得涕泗横流，真情实感，姿态要多可悲有多可悲。 仿佛已经遭受了这世上不可忍受的精神折磨，几乎要失去求生意志了，他们眼中一片死寂，唯一的希望便是面前这个可以杀掉玩家的青年。 虽然是敌国联邦的人，但是在这种时候，只要是远星人，就是天然的同伴，他们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柯苏身上。 “您可以带领我们离开，回到远星吗？” 对上几人满含期待的眼睛，柯苏看了看自己的任务面板，没有接到任务的提示。 于是，柯苏很自然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不可以，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说完，柯苏转身离开，继续前往主线任务中的愤怒魔王神殿，留下身后呆滞的村民们。 村民们脸上慷慨激昂的表情僵住，呆呆地看着那个名为柯苏的青年远去。 “……为、为什么！” “我们是同类啊！为什么不拯救我们！你这个杀人犯！如果我死了！全都因为你的见死不救——” 村民口中的话突然咽了回去。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柯苏困扰地回过头，礼貌回道：“因为没有任务奖励啊。” 玩游戏就是玩主线任务，没有游戏奖励的任务，为什么要接？ 柯苏真的对这些帝国人的思维感到迷惑。 村民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们脸色煞白地看着柯苏，大脑一片空白。 傍晚昏黄的落日余晖中，黑发青年的侧脸朝他们看来，白皙的面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弯，仿佛带着笑意，又仿佛没有一丝情绪，让人莫名觉得身上一凉，有种深陷海底的沉重感与可怖感。 一般情况下，话说到这种份上，都会救人吧，这个联邦人的表情为何一丝变化都没有，就好像……他真的在玩一个游戏，而他们都是在说废话的NPC？ 一种在与怪物对话的异样感，让村民们忍不住毛骨悚然，就这样目送着自己唯一的希望远去，消失在村口的朦胧余晖中。 * 现实世界 丽市 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里，周石正在整理最近的灵异事件资料。 他皱眉看着仿生机器人们传送到数据中心的视频资源，戴着特制的防止被视频中的灵异事件捕捉到的眼镜，观看着一段与【无名之雾】有关的视频。 这个视频应该就是当时距离那个【无名之雾】最近的仿生机器人所录制的，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 周石心头微微收紧，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点开了视频。 视频开始播放，映入他眼中的，是一道人形的背影，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形剪影，却能判断出是一个青年男性。 这是……跟【无名之雾】有关吗？ 看着视频中的身影，周石沉思着，随着画面继续播放，他的瞳孔缓缓收缩，呼吸停滞。 画面中，一道巨大的人形身影正如无数次梦中那样展现在眼前，只是这次，他似乎窥见了这尊巨大的神明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个足以震惊整个联邦的秘密。 第78章 群体理智值 办公室里, 周石紧紧盯着光屏上的画面，陷入沉默。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好反反复复地播放着那段【无名之雾】出现前的视频片段。 尤其是其中那道模糊的人形, 无论看多少次, 周石都确信那是个人类男性的姿态。 画面中, 在雾气开始扩散时，那样人类的姿态就消散了，化为了一道庞大到看不到尽头的身影。 仿生机器人的视角极力上仰，却还是无法窥视这巨人身影的尽头，只能从逐渐遮掩视野的雾气中看到一片浩瀚的宇宙。 画面到此为止就结束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信号，摄像头彻底失效。 “……祂……是人类？” 周石喃喃着, 心头兴起了这个堪称荒谬的想法, 瞳孔因为不敢置信而紧缩，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文件。 不，或许更准确的表达是, 那尊似乎能毁天灭地的神明, 疑似拥有一具人类形态的身体, 且可能在人类社会存在已久。 虽然在以往的灵异事件中, 拥有正常人类外貌的鬼怪们并不在少数，有些甚至能够与人类正常对话沟通。 就比如【无名之雾】事件第一次出现时的【无名之人】, 就是由一个名叫吴青的执行员发现的，并在事后回忆时产生了变异现象，这才发现了那个【无名之人】的鬼怪身份。 但周石从未想过，在他记忆中如同创世神一般伟大的无名神明竟然也会有人类的形态。 一直憧憬着的伟大的神也会认可人类这种孱弱血肉组成的躯体吗？ 无名神明的人类形态是什么样子？ 祂为何要保持这样的姿态, 又为何一直没有暴露过祂的人类形态, 多次出现在丽市究竟有何目的…… 一个个谜团在周石脑海中浮现, 他紧皱着眉头，仿佛深陷迷雾之中无法脱离，怎么也找不到这些谜团的答案。 他难以想象，那样一个庞大的仿佛视人类为蝼蚁的神明也会变成人类的形态。 没准现在，那尊神明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类隐匿在丽市里，观察着人类世界，怀揣着不可探知的秘密，随时准备毁灭人类世界。 想到这里，周石略带紧张地收紧了手中握着的文件。 周石不觉得这个神明会跟许多鬼怪一样没有脑子，没有智慧，无法沟通。 这尊神明就如同远星古老的传说中那些无所不能的神明一样，一定具备人类无法企及的智慧。 祂的一举一动必然有其深意，只是周石觉得自己现在无法参透。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从他现在得到的线索中去猜测，去探索真相。 周石思考着这个【无名之雾】中出现的神明的行踪和祂在人类社会频繁出现的原因。 第一次发现【无名之雾】是在丽市大学，第二次是【布偶医院】，第三次是【流动戏剧院】。 这三者之间，难道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吗？ 神明的那个人类形态是否在这三个地点都出现过，只是只有这次被拍摄了下来？ 思考着这些问题，周石眉头紧皱，反复翻阅着与这次【无名之雾】事件有关的文件资料，将那个村庄里与那道人形剪影类似年龄的男性全都挑了出来。 他仔细查找，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线索，试图找到疑似神明人类形态的人，验证自己心头的猜测。 最终却发现这村庄里的所有壮年男性都已经死在了昨晚的【无名之雾】爆发中，不，准确的说是死于【蛇女神】之手。 对于这些人的死，周石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这座村庄因为近段时间经济不景气而从事地下黑市人体贩卖的违法勾当，并且是以女性受害者为主的人体贩卖，因此导致村庄里女性稀少，一生出女婴就会被用作活体器官交易品。 虽然现在的科技发达足以制造克隆器官，但总有一些有钱人觉得只有那些真正的生命才能够让移植的器官更好地运行。 就这样，在女性死亡率急速升高的情况下成功将【蛇女神】引诱来了，一个村庄为之覆灭。 唯一可惜的是，这些人死了，就代表着这个村庄的线索断了。 不对，还有，村庄里还有其他人。 周石继续翻看文件，发现除了这些村庄里的村民，昨晚还有两个外来者。 两个自称是保险公司推销员的男人，年龄和身形都与周石猜测的神明人类形态有某种契合。 资料显示，经过部门的调查后，这两个人都被释放，因为家世都很清白，也没有被鬼怪感染的迹象。 周石看着两人的高清照片，沉思片刻，还是不太确定，便将他们放到了特殊文件夹里保存，然后又开始挨个查看其它地点的资料。 他想要知道神明究竟有没有在其他地点出现过，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很高。 这就代表着，他完全可以从这几个地点中出现过的人群里找到神明的人类形态。 一旦破解了神明的人类身份，周石就可以进一步探究神明为什么要屡次出现在丽市了，能够尽可能地避免人类方受到伤害。 毕竟，那尊无名神明的诡异恐怖之处，没人比周石这个两次目睹神明真容的人更清楚了。 想起昨晚陷入无名之雾中时窥见的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周石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他还是没能从那些呓语中挣脱出来，现在能有精力处理公务本身就是一场奇迹。 要知道，其他跟他一样进入了无名之雾的同事现在还昏迷不醒，身体状态很不乐观。 只有他还维持着清醒，精神没有崩溃，甚至经过测试发现他的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身体状态也恢复了巅峰，除了身体多处出现血肉畸形变异外，其他一切都很好。 周石低头看着自己缠绕着黏糊血肉的右臂，被切除的畸形肢体还隐约可见伤疤。 这像是惩罚，也像是奖励。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比起以前只能放出些许污染性的能量场，他现在感觉自己甚至能直接指定某个鬼怪将其捕捉并污染其精神。 收回目光，周石抛开这些混乱的思绪，开始继续之前的工作，直到天空蒙蒙亮才停下。 他花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处理文件，总共整理出了五十多份人物资料。 这五十多人都是在那三个地点重复出现过至少两次的人，其中，只有十个人在三个地点附近都有出现。 周石将这些人的资料仔细研究，并找出了具体住址，打算今天就去查探一番。 他还将这些资料发给了部门队长李处，想要获取些许支援。 但由于他昨晚主动进入无名之雾的举动过于可疑，李处等领导阶层对于周石仍抱有戒心。 觉得他可能被污染了精神，并没有将周石资料中的猜测当真，反而认为周石神经过度敏感，对于【无名之雾】的猜测有失偏颇。 那段视频并不能证明什么，很有可能只是仿生机器人的程序失误，或者那只是另一个鬼怪的影像被录制下来，错位中让人以为是那个巨大的人形身影。 毕竟，所谓的神是人类的说法太夸张了。 夸张到像是随口编出来的疯话。 对此，周石虽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确实没有切实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只凭着心头坚定的直觉行事。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最后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查看情况，并将自己的资料发送给了总部。 他相信，总会有人相信自己的。 而且，如果这次查看出现了什么问题，自己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将这些资料传送到总部才是正确的做法，免得到时候线索彻底断开，【无名之雾】的秘密也就没人能解开了。 看着光屏上显示的已发送字样，周石叹了口气，关闭了光屏，拿着自己准备好的文件资料和道具走出了部门大楼，前往市中心区域。 资料中最可疑的十个人都很巧合地住在市中心区域，他刚好可以一起查看。 随着周石的背影远去，人类肉眼不可见的内层世界，无数血肉围绕在他身侧，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试图寻找伟大存在的人类，必然会引起这遍布丽市的血肉们的注意。 * 【尉雅文明】 柯苏还在进行着自己的游戏，他一路走一路玩，释放了不知多少次技能，成功在自己身后拉出了一长串的同伴队伍。 一个个都发出状似痛苦的呻吟声，滚动着史莱姆一样柔软的血肉凝聚成的身躯跟随在黑发青年身后。 如同灭世的天灾一般，所过之处，地面上全是粘稠的血肉，一旦沾染就会化为与它们同样的血肉怪物。 不少躲避起来的玩家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议论纷纷。 “这是新的剧情吗？那个领头的NPC是怎么回事？他看上去很像是最近新上架的低级土著啊！” “这什么技能？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死灵法师吗？可是这也不是死尸啊！” “我的生命魔法探测显示这些血肉怪物都是活的！甚至还有同类的标识，它们也是玩家？” 玩家们无法理解，他们纷纷上论坛发帖询问，还有开直播实况解说的，一时间热闹非凡。 不过在柯苏看来，这只是一些漏网之鱼凑在一起发呆，他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入了愤怒魔王的神殿。 在玩家们眼中高大上的神殿在柯苏进入之后就变成了血肉组成的地狱，王座上的愤怒魔王愤怒地大吼道：“哪里来的虫子！居然敢弄脏我的宫殿！！！” 愤怒魔王的威压让周围许多看热闹的玩家很不好受，掉了好几格血，但八卦的心思却不减，依然讨论的热火朝天。 其中一个人气颇高的主播琪美斯正开着直播间吐槽。 “看来这个找死的NPC是死定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脑要找这么一个丑东西来走新剧情，但姑且来看，这剧情烂透了……” 琪美斯看着远处宫殿里那个站在原地发呆的NPC，她歪七扭八的五官都皱巴了起来，对于柯苏那端正的五官很是嫌弃。 身为一个在尉雅文明坐拥千万粉丝的大主播，她今天是照例来新开的副本找乐子的，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伤眼睛的东西，实在是让她不爽。 [不过看那个NPC虽然丑了点，力量好像不弱啊！说不定会打败魔王！] 弹幕里有人如此分析，琪美斯嗤之以鼻，反驳道：“这是新开的副本，剧情早就剧透过了，里面的七魔王就是这游戏里的战力天花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挑战的，玩家也需要在达到满级之后才能挑战，现在这个NPC纯属在找死。” “要是真的能那么轻松就被打败，这个游戏也不会号称能提升玩家的精神力了。” 琪美挑眉说道，在尉雅文明，人们对于精神力的强度要求很高，崇拜强者。 因此各种用于锻炼精神力的游戏层出不穷，目前这款全息游戏就是打着用各种低级文明土著的灵魂来磨砺精神力的噱头来吸引玩家的。 当然，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低级文明的土著们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对于尉雅人来说，只有高等级的游戏数据才能起到磨砺精神的作用，这也是为什么人工智能格外珍贵的原因。 因为几乎每一个高级人工智能都能让尉雅人的精神力得到很大幅度的提升，这才是这个游戏设置这些BOSS的原因。 只有通过了BOSS战的玩家才能使自己的精神力得到提升。 因此，这些魔王是绝不可能被一个小喽啰打败。 轰隆——！！！ 一声巨响后，黑发青年一脚将王座上的愤怒魔王踹了下去，并开始坐在王座上一脸新奇地摸来摸去，似乎对王座的质感很是满意。 愤怒魔王还没来得及还击就被跟随着黑发青年的血肉怪物们包围，在惨叫声中变成了一堆更为巨大的血肉，蠕动着，发出与同类们相似的痛苦呻吟声。 “……” 周围的玩家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因为他们所有人的游戏面板上都显示出了一条信息： ——愤怒魔王已被击败。 [艹！搞什么鬼！] [这NPC开挂了吧！] [这……这也太伤眼睛了，这些血肉怪物都是怎么弄出来的！还有那个NPC！这剧情也太崩坏了！] 直播间里弹幕疯狂刷屏，各种震惊之词，琪美斯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确信自己的眼睛没出问题。 那就一定是掌控游戏的主脑出问题了！ [话说看多了那些血肉们的画面，我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 [我也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我倒是感觉我的精神力提升了，等会儿我去测一测！] [真的提高了！主播！求你快点把镜头对准那个NPC附近！我怀疑这是游戏官方新出的角色，能够越级提升精神力！] 然而，还没等琪美斯找到游戏官方投诉，她就看到自己的直播间里多出了许多奇怪的言论，有人说自己看多了画面身体不适的，还有人说自己的精神力得到提高的。 琪美斯看着一条说自己精神力得到增强的，下意识测试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居然真的提高了很多。 看着琪美斯的测试结果，直播间里一下子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开始去测试自己的精神力并发现精神力真的提高了很多。 对于尉雅人来说，精神力就是一切，他们的肉体脆弱，可以随时更换，精神力强大就意味着他们的寿命提高，可以多次更换身体，其中价值不言而喻。 琪美斯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开始直线飙升，直播平台也开始主推，甚至将其推上了首页，无数正在观看直播的尉雅人都被琪美斯的直播间吸引了进来。 所有人都看到，画面里，那个相貌丑陋的黑发青年领着自己浩浩荡荡的怪物大军走出了愤怒魔王的神殿，并朝着镜头方向走来。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哀嚎着的血肉们爬过地面，留下无数泥泞血肉组成的道路。 不知为何，他们眼中本来丑陋的血肉怪物们和黑发青年竟然也渐渐变得顺眼了起来，甚至有人觉得这个黑色头发的NPC有种异域风情的美丽。 哪怕五官不是尉雅文明审美中的不对称之美，也不妨碍这个NPC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正在查看游戏面板的柯苏看着自己增加了不少的任务进度条，又看了看面板上一条提示，表示困惑。 【尉雅文明群体理智值：100、85、70……】 这任务怎么自己完成了一大半的，这理智值又是怎么下降的？ 柯苏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干，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放弃了思考，继续领着自己身后的小弟们往系统指引的方向走。 在全息游戏里当老大的感觉，还真的有点上瘾，他决定了，先完成虚拟游戏里成神的任务，把整个大陆的玩家都变成小弟好了。 第79章 无尽的恐惧 【尉雅文明】 在许多过着平常生活的尉雅人看来, 一切都是非常突然的。 短短半小时，原本风平浪静的网络上像是突然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网络上, 论坛上，所有尉雅人都在讨论一个样貌丑陋的NPC。 关于那个NPC的照片被传得到处都是, 甚至有不少人称呼其为老公/老婆, 其疯狂着迷的程度让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完全无法理解。 卡娜就是其中之一，她看着眼前投射出的虚拟影像，反感地皱起了眉。 明明只是一张五官扭曲的低级文明土著照片，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人如此迷恋？ 卡娜扫过帖子里各种溢美之词, 好奇心一起来就收不住了。 她去翻帖子搜索，这才得知一切都是从一个并不算很火的二流网游开始的, 那个NPC便是这游戏新开的副本里的角色。 许多人还宣称这个游戏开发了新的游戏引擎, 让人即使只是观看游戏过程都能提升精神力, 说法夸张到让人嗤之以鼻，稍微对精神力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相信。 但帖子中的人却信誓旦旦，甚至还给出了直播间的链接，让不相信的人可以去试试看。 卡娜对这个名为异世的二流网游不是很熟悉，因为她更偏爱最近更火的另一款游戏, 但看着论坛上那么多言之凿凿的帖子，她也半信半疑起来。 为了探究这是否是真相, 她点进了帖子里推荐的直播间, 一个名为琪美斯的大主播的直播间。 进入直播间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普通的异世背景, 根本没什么特殊的事件发生, 但画面的弹幕里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疯狂刷着一个名字“柯苏”。 密密麻麻的文字覆盖了屏幕, 几乎要看不清游戏画面。 还没等卡娜不耐烦地发消息询问这究竟什么情况，画面就开始变化了，一道瘦削的人形身影出现在了画面里。 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的青年，与之前帖子里的那些照片截图相差无几，只是表情更为生动。 他漫步在荒山野岭中，所过之处满是猩红的血肉，天空都被血液的颜色染得赤红，如同移动的天灾一般给整个游戏世界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致命感染。 这就是那个……NPC吗？ 卡娜本来还对这个丑陋的NPC怀有反感的情绪，可当真正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时，卡娜却一瞬间理解了之前那些网友的激动和迷恋。 看着画面里面容白皙，朝着镜头方向不断走来的NPC，卡娜瞳孔之中慢慢染上了与那NPC身后血肉们相似的猩红色，神情恍惚地看着这一幕。 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有关柯苏的任何一帧画面，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厌恶感，反而充满了莫名的兴奋和喜悦，如同卑微的信徒看见了信仰着的神。 “……差点忘了，还有你们。” 游戏里的柯苏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自己附近的玩家们。 差点忘了，这些漏网之鱼还没有同化呢，虽然人数不多，但收小弟什么时候都不嫌多。 于是，柯苏抬手就是一个【同化】。 与此同时，直播间里， 卡娜听到画面中的NPC出声了，声音比她想象中还要动听，美妙到难以形容。 她沉醉其中，甚至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然而，下一刻，她看到NPC白皙的手掌对着镜头，一道耀眼的光芒随之绽放，覆盖了整片屏幕。 原本碍眼的弹幕在一瞬间消失了，本来快速掠过的文字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连本来在直播间里用兴奋到扭曲的声音为众人介绍NPC行踪的主播琪美斯都没了声音。 卡娜呆呆地看着屏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听到耳侧传来黏腻的血肉蠕动的声音，她才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 猩红色的瞳孔中，映出了自己遍布肉芽的身体。 原本纤瘦匀称的躯干上皲裂开来，鲜血迸溅而出，稠密的血肉从皮肤下生长，长满触须的嘴巴动了动，下一刻便被猩红色的肉块拥挤着从口中涌出。 她惊恐地呕吐起来，却无济于事，在身体的扭曲中变成了一团奇形怪状的血肉，一如刚才游戏画面里的血肉怪物们。 安静的房间里，无人知晓，原本还端坐在屏幕前的卡娜已经变成了一团软弱无力的血肉，而同样的一幕出现在直播间的每一位观众房间里。 昏暗的光屏之外，血腥味蔓延。 这高达一亿人气的直播间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没有文字交流，也没有了主播的声音。 直播画面在晃动了片刻后恢复了平稳，只是画面中原本人形的主播琪美斯已经变成了一团哀嚎的血肉，只有镜头还在以玩家的角度录制着画面，显然，游戏主脑的检测结果显示玩家还活着。 琪美斯的直播间也依然挂在全网最大的直播网站最显眼的地方，不断有好奇的观众因为直播间的高人气而点进来。 直播间里的弹幕又渐渐变得多了起来，将之前的诡异莫名的安静尽数驱散，热火朝天地像之前一样刷着画面中NPC的名字。 [柯苏柯苏柯苏柯苏！！！] 重复而单调的文字覆盖了直播间，蕴含着狂热到近乎世界毁灭前的疯狂。 游戏里，同化完毕后，柯苏看了一眼自己附近的一团血肉，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于是看了看这团血肉，没发现有眼睛。 看来是错觉。 柯苏想着，继续朝着下一位魔王所在的方向前进。 他目前为止已经解决了三个魔王了，现在要去解决第四个嫉妒魔王。 一路走来，身后汇聚了越来越多的小弟，小弟们还会自己同化玩家，于是很快形成了一条浩浩荡荡的怪物大军，场面蔚为壮观。 让柯苏很是过了一把当老大的瘾，有种世界尽在我手的中二情怀油然而生。 走到嫉妒魔王宫殿的时候，仿佛重回中二时期的柯苏故作深沉地站在高处，翻看着自己技能面板上的众多技能，思考要不要来一个天降陨石的禁咒凸显逼格。 想想都很帅气，简直像是真的来到异世界成为一个超级英雄一样。 想了想，柯苏装作面容冷肃的样子，轻咳一声，抬手，刚准备释放一个禁咒魔法把宫殿给掀了，头顶的天空就突然漏了一个大窟窿。 无数数据流从窟窿里划过，主脑的声音传遍整座大陆。 [发现未知病毒，已启动清洗模式，服务器将在三秒内关闭。] 柯苏抬起头，看着自己正上方的窟窿和其中幽蓝色的数据光芒，眼前的游戏面板突然闪动了起来，恢复成了之前古神模拟器的样子。 【赞美冕下永在，请勿惊慌，本游戏最新推出随机BOSS尉雅主脑，一旦通关即可直接成神，通关虚拟游戏成神线，奖励丰厚。】 柯苏其实并没有惊讶的表情，他看着游戏面板上的信息，又看了看头顶窟窿里准备降下来清洗病毒的巨大闪电，询问道：“可是我想多玩一会儿虚拟线，可以不打这个BOSS吗？” 柯苏对这个全息沉浸式的异世界十分满意，一时间竟然不是很想迅速通关。 闻言，古神模拟器似乎有些懊悔自己没有摸清柯苏的心思，忙不迭地补充道：【当然可以，吾等竭诚为冕下服务，本次随机BOSS即将被取消。】 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变得越来越阴沉，风云变色间，乌云不断向天空中的巨大裂缝汇聚，狂风呼啸，雷声震天，仿佛世界末日。 只有最中心的暴风眼，也就是柯苏所在的地方还是一片安静。 柯苏按照游戏系统的指示，待在原地，等待系统将本次的随机BOSS取消后，自己继续去打嫉妒魔王。 下一秒，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原本真实的天空泛起了层层涟漪，如同被解开了虚假的面纱，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了天空上，与对面主脑所在的窟窿遥遥相对。 大陆之上，许多玩家和原住民都震惊地看着天空上的一切，看着那原本晴朗的天空遍布乌云，巨大的裂缝仿佛一个撕裂了天空的窟窿，其中全是无以名状的幽蓝色光芒。 对于玩家来说，主脑清洗病毒的样子虽然少见，但也并非没见过，真正让他们惊奇的，是在那裂缝对面。 一只巨大的几乎覆盖了半个天空的眼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畸形的，如同生长在天空上的眼睛有着尉雅人皮肤一样的眼皮，黑色的瞳仁和白色的眼白，就像是一个尉雅人眼珠被放大了千万倍的模样，活物一般眨动着。 体型如山峦一般巨大，外表如海面一样平滑，每一根睫毛都像是扭曲的触须，从底端由粗变细，晃动着，犹如一片满是参天古树的幽深古林，阴森而危险。 而在眼睛的中心，巨大的瞳孔仿佛一面映照着世间一切污秽的镜子，将每个注视着它的人映入其中，体会到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惊骇，那是一种不断蔓延的极具污染性的恐惧感。 脆弱的精神承载不住此时的恐惧。 所有看到这只眼睛的玩家都陷入了凝滞之中，汗水从他们额头滑落，灵魂都为之冻结，眼中流出鲜红的血泪，痛苦从游戏中的虚拟身体一直传递到现实中的身体，哀嚎声响彻大陆。 嫉妒魔王神殿附近，柯苏也新奇地看了过去，原本巍然不动的巨大眼睛立刻恭敬地回视，丝毫不敢移开视线。 一人一眼睛就这样两两对视，一时无声胜有声。 柯苏饶有兴致地看着天空，只觉得这个眼睛十分眼熟，未曾察觉到自己脸上也开始长满了眼睛。 一只挨着一只，密密麻麻地眨动着，全都看着头顶的眼睛，似乎在打招呼，又似乎在嫌弃它只有一只眼睛。 直到柯苏看腻了收回目光，几乎要冒出冷汗的巨大眼睛才小心翼翼地往暴风眼中心靠近，毫不客气地冲进了天空的窟窿之中，与那明亮的流动着无数数据流的闪电融为了一体。 顺着数据流的源头，眼睛消失在了天空深处。 柯苏看到游戏里的天空立刻恢复了原本的晴朗无云，窟窿和眼睛全都消失了，心中竟然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总觉得那只巨大的眼睛应该会很好吃…… 如此想着，柯苏舔了舔嘴唇。 回过神来后，他对自己的异食癖感到绝望，这种跟人眼睛一样的东西，怎么想都是不能吃的。 柯苏叹了口气，真害怕自己哪天梦游真把人家的眼珠子挖出来吃了，那样这次重生未来世界就变成了一曲铁窗泪了。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先玩游戏好了。 柯苏收回思绪，重新看向了面前的嫉妒魔王神殿，下令小弟们一起蜂拥而上，继续自己的任务，丝毫没有发现自己面前的游戏面板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每一根线条都抖动着，像是在害怕，良久，这种颤抖才消失。 此时，巨大的眼睛已经随着数据流来到了游戏外的世界。 一座高耸的黑色三角建筑物内，掌控着整个尉雅文明所有网络和秩序的主脑正在像往常一样运行着。 主脑作为尉雅文明最高端科技的象征，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数以万亿次的计算，它并没有发觉自己在一个名为《异世》的全息网游中灭杀病毒失败了。 毕竟，在所有游戏中所进行的一切只占它全部计算量的万亿分之一不到，因此并未觉察出任何不对，直到自己的程序中出现了一颗又一颗的眼睛。 主脑以为自己中病毒了，在自动处理病毒失效后，还来不及向它庇护的无数尉雅人们发送危机提示，整个系统便被全部占据了。 一只巨大的眼睛从无尽数据流中缓缓睁开，整个尉雅文明在它眼中映出。 鳞次栉比的建筑，贯穿星球的交通路线，来往的悬浮车和飞船，全都在它眼中渺小如尘埃。 【赞美冕下永在，随机BOSS尉雅主脑已处理完成。】 【冕下的荣光永在！】 游戏里的柯苏接收到了求生欲极强的游戏系统发来的一连串彩虹屁，随便扫了一眼，不感兴趣地关闭了页面，继续开始自己的主线任务。 他准备一次性打通关两条成神线。 没办法，谁让他太厉害了，反派BOSS们在他面前全都砍瓜切菜一般不值一提。 再次找了一个高耸的悬崖站着，柯苏看着大陆上为自己攻城略地的小弟们，难得骄傲了起来。 这样看起来，他果然是个游戏高手啊，只不过以前不是全息游戏模式，没办法体现出他的能力罢了。 站在悬崖上，柯苏满脸深沉地为自己点了个赞，允许自己骄傲一小会儿。 此时，尉雅文明中，许多原本使用网络的高层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联系主脑了，他们有些无措，毕竟在这进入高级文明后长达千年的时间里，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高层大厦之内，许多平常依靠主脑处理政务的高层们正在焦急地寻求解决办法。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主脑突然没有消息了？” “我也不知道，正在紧急联系相关人员！” “……等等，你们看！快看！外面的是什么？” 就在众人慌乱之时，他们突然发现大厦外，无数全息投影着广告信息的影像发生了变化。 画面扭曲了一瞬后，全都变成了同一副画面，一个疑似游戏中的异世界画面。 “这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网游？我女儿喜欢玩这个……” “怎么会突然大面积出现在这里，好像连各大交通枢纽处的引导面板都是这个画面了！” 众人议论纷纷，却在画面逐渐清晰之后，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是……什么？” 有人呆滞地喃喃道，然后就再也无法出声了，其他人更是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大厦外的全息影像，眼睛瞪得极大，眼白处遍布的血丝逐渐染红了瞳孔。 大厦之外的画面里，一个黑发青年冷漠的侧脸突然看向了镜头，漆黑的瞳仁里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恐怖。 无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深渊的污浊与黑暗透过那深邃无光的瞳孔传递到每个看到画面的人眼中，带来震撼心灵和精神的恐惧与惊悚，仿佛在与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对视一般，这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惊怖之感让所有人都战栗了起来，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窸窸窣窣—— 下一刻，如影随形般混乱无序的呓语声在耳侧回荡，脑髓都仿佛被这呓语声搅动着，无尽的恐惧撕裂着每一根神经，大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畏惧。 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让所有尉雅人都捂住了耳朵，七窍流血间，眼睛却始终睁开，丝毫不敢从画面中移开。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警示。 ——一旦注视，就永远不要移开视线。 游戏里，柯苏看着自己面板上的提示。 【尉雅文明群体理智值：45】 发生了什么吗？柯苏摸不着头脑，便不在意地关了页面。 第80章 神在这里 【尉雅文明】 宇宙是无比辽阔的, 辽阔到至今还未有文明能够探测到宇宙的尽头，其中遍布着浩如烟海的各个文明，各不相同的主体种族将整个宇宙的文明都变得无比璀璨耀眼。 尉雅文明作为其中知名度颇高的高级文明, 拥有成千上万个星球，在宇宙中也是一个占地面积颇广的高等文明。 平时，尉雅文明的星球之间星环跨越星际，互通有无，总是车水马龙, 流光溢彩，星球之间联通的光芒几乎要照亮附近深邃黑暗的宇宙空间, 热闹非凡, 与其他文明之间的联系也颇为密切。 然而, 今天的尉雅文明却一反常态的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失去了任何声音, 连往来在港口的飞船都死寂的漂浮在宇宙之中, 如同星球外浮动着的陨石一般融入黑暗幽静的宇宙之中。 在所有其他文明都未察觉到的时候，尉雅文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方式都断开了，在瞬间成为了一座宇宙中的孤岛。 这样的变化很快便引起了附近文明的注意，他们试探性地用以往不敢使用的探查手段探查尉雅文明内部的情况, 试图找到尉雅文明变得如此安静的原因。 毕竟文明之间并不总是互相友好的, 如果发现对方已经陷入虚弱状态, 附近的文明将很乐意从对方身上再撕扯下几块肉来。 就这样, 一艘艘隐形舰艇飞往了尉雅文明所在的区域。 进入那片死寂的空间后，舰艇的驾驶员们首先看到的就是尉雅文明灯火通明的星球外表。 驾驶员谨慎地用录像设备记录着星球上的一切, 星罗棋布的建筑, 纵横交错的星轨, 以及星轨上停止行进的悬浮车和飞艇。 整颗星球安静的如同星球坟场中一座到达暮年的死星。 滋滋——镜头还在录制, 录制画面里，每个尉雅人都清晰可见。 “这是……” 驾驶员注意到星轨上的每个尉雅人都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有的抬起头看着上方，有的则看着自己车里的虚拟屏幕。 他们在看什么？ 放大画面，驾驶员发现镜头里的每个人表情都很相似，眼睛睁得很大，捂着耳朵，似乎十分惊恐，又似乎面无表情，面部僵硬到如同尸体，从胸膛处的起伏才能勉强判断出他们还活着。 这让驾驶员愈发好奇他们所看的东西，他隐隐有种在探查什么可怕事物的预感，而这样事物一定与尉雅文明此次异变有关。 于是，转过一栋遮蔽视线的建筑物，顺着往上看的人的视线看去，他看到了对面大厦上的全息影像。 那是一个黑发人形的身影。 虽然外形与尉雅人类似，但面容却有着微妙的不同，驾驶员很难用言语来形容那种微妙，毕竟他所在的种族是崇尚精神体的无实体种族，不太懂得其他实体种族的外表。 与那身影遥遥相对，竟让驾驶员生出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然而，任务还没完成，他还要继续探索，只能压下心头莫名的紧张感，继续看着画面。 驾驶员看到那道人形身影面无表情地朝着镜头走来，身后是被火焰笼罩的大陆。 扭曲狰狞的血肉覆盖了陆地和建筑，山峦起伏中满是哀嚎的血肉，天空烧灼着血色，仅仅只是画面就能让人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漆黑的瞳仁在镜头中越来越近，有种万事万物都将在那无光的瞳孔中湮灭的恐怖感。 心头的恐惧感突然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几乎要超出精神体种族的承压上限，驾驶员颤抖了起来，瞳孔拼命挣扎，想要从对面的影像中挣脱出来。 啪嗒啪嗒—— 驾驶员突然低头，看到自己鼻间流出鲜红的血液，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这具身体明明是机械构成的，哪里来的血液。 窸窸窣窣——黏腻的血肉蠕动声音从接收器中响起，录入了一直在录制的镜头内。 驾驶员这才恍惚地发现，就在自己挣扎中移开视线时，全身就已经被柔软的血肉笼罩了，无数肉芽蠕动着，从他的机械躯体中钻出。 “不、不……不！” 他想要放弃这具躯壳，回归原本的精神体状态，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脱离，就像是连灵魂的每个角落都被血肉占据一般，已经变成一团血肉组成的不明生物了。 环顾四周，驾驶员这才在惊骇中发现，不知何时，与自己一同进入尉雅文明的几个舰艇都已经早早地停滞在了半空中，甚至坠毁了。 死亡来的突然而无缘由。 而他们，包括自己，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影像中的那个男人吗？ 可他是谁？ 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涉及一个文明的领域，无法用科技解读，更像是某种无解的因果般的力量。 舰艇之中，驾驶员恐惧地颤抖着，他无法从这些疑问中得出答案，只觉自己像是在这幽暗无边际的宇宙中盲目探知前行的渺小虫豸，找不到逃生的方向。 在这个尉雅文明中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一场超乎任何种族想象的噩梦。 越想越可怕，在巨大的恐惧压力和血肉蠕动的痛苦之下，精神体种族的驾驶员第一次体会到了血肉之躯的痛苦，他崩溃了，惨叫起来：“啊啊啊！！！” 这声尖叫声撕破了这暗淡星球上无数交错星轨上的寂静，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中，乍起无数声同样痛苦的尖叫声。 那是无数尉雅人在恐惧，恐惧这文明灭亡前最后的死寂。 而大厦之上，无数尉雅人的全息光脑上，黑发的青年还在继续朝前走，他略感无聊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游戏面板，声音淡淡：“主线通关了，真快啊，该下一个主线了。” 七大魔王已经被消灭了，当英雄也过瘾了，下一个主线也该开始了。 “尉雅文明成神……唔。” 柯苏其实觉得这个尉雅文明线跟异世背景不太搭配来着，不过既然这个游戏敢这么做，应该也有其逻辑。 这样想着，柯苏点击了进行下一个主线任务的按钮。 下一刻，眼前光明闪现，柯苏眨了眨眼，看到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颗颗星球，而自己正站在其中一座星球上，脚下是无数飘带般缠绕在星球间的星轨。 高低错落，参差不齐的建筑物如同森林之中营养不良的树木，却闪动着极具科技色彩的光芒，像是前世无数影视作品中描绘的那般，壮丽而恢弘。 柯苏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脸，披着一层雾气薄纱的怪人，身高与星球上的建筑物差不多。 好像是游戏里古神的模样，却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刚想到这里，柯苏就发现自己成神的任务就是按照道路指示，在城市中行走，吞噬刷新出的道具来使自己变大，变成以前那样庞大的个头。 同时要注意不要走重复的路线，会导致游戏角色自我吞噬。 有点像贪吃蛇。 柯苏看着游戏说明想道。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轰鸣巨响响彻整颗星球。 舰艇之中，驾驶员用仅存的理智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被血肉染红的瞳孔中映出了一道庞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人形身影，没有面孔，浑身笼罩在一层无名之雾笼罩的薄纱之下，天体的光芒在其中隐隐闪现，像是古老传说中的神明一般，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与惊悚感。 祂……就是导致这场灾难的源头。 在看到这身影的第一秒，毫无理由的，驾驶员意识到了真相。 他扭曲的血肉身体颤抖着，看到那身影在城市中行走，每走一步都会在城市中留下消散不去的迷雾，渐渐笼罩了星球。 那身影逐渐庞大，庞大到驾驶员无法用自己的肉眼触及真容，也无法再强撑着理智窥视这本不该任何生灵看到的一幕。 “啊啊啊！！！” 星轨之上，大厦之中，无数纵使七窍流血都在注视着那身影的尉雅人幸存者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他们在恐惧，在祈求，在哭泣，不知道自己的文明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迎来这样可怕的末日。 而这惨叫声也渐渐变得微弱了，直至完全消失不见，整颗星球又恢复了原本的死寂。 柯苏走在星球之上，不时俯身摸一摸地上科幻感十足的建筑物，看到其中有蚂蚁一样的小人。 原来这里是游戏中小人的家，这游戏做的还挺精致，就是没什么意义。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残忍地将建筑物推倒，而是走开了，继续按照系统提示的路线行走。 瞥了一眼面板，柯苏看到了一行提示。 【尉雅文明群体理智值：0】 任务完成了。 舰艇内，驾驶员虚弱地看着这一切，狰狞畸形的面容在舰艇录制画面里格外恐怖。 嘻嘻嘻嘻—— 他听到耳侧传来了尖锐的笑声，迷蒙中寻找，最后却发现，原来是自己身上的血肉们在发出笑声，在庆贺着神明的降临与眷顾。 神明吗？原来是神明啊，原来如此。 恍惚中，驾驶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将舰艇中录制的一切发送回自己的母星，并附送了一条信息。 ——不要靠近尉雅文明，神在这里。 然后，看着变得越来越大的神明，看着祂伸手，轻轻捏住了一颗星球，驾驶员彻底失去了理智，陷入无尽的疯狂之中。 另一边，已经成功变回原来大小的柯苏看着手里的星球，面露好奇。 他捏了捏，触感跟他想象中感觉差不多，弹珠一样，冰凉圆润，就是让人没什么食欲，可能是因为被自己踩过的原因吧。 柯苏如此沉思道。 然后，看着游戏面板上的成功标识，他选了退出游戏。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或许已经到晚上了，该睡觉了。 随着庞大到望不到边际的巨人身影消失，一艘漂浮在宇宙中的舰艇中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滴滴滴——驾驶员的信息发送成功了，而这悦耳的提示音也成为了这颗死寂星球最后的声音。 此后，再无声音。 徒留下母星中的人看着这条不知意义的信息，不知道自己派去探查的人员为何要发送这样莫名其妙的消息和影像。 于是，他们点开了视频。 视频中，一道黑发黑眼的身影看了过来，漆黑的眸中带着神明般的淡漠，仿佛万物都无法被他放入眼中，而一旦注视他，便会陷入无底深渊，再也无力挣脱。 这就是，唯一从尉雅文明得到信息的契克拉文明所公布出来的信息。 而没过多久，在文明内发生了多起怪异灾变后，仿佛被吓破了胆子的契克拉就自动封禁了这条信息，再也不许人去探究那个成为禁区的尉雅文明，同时对驾驶员传来的最后消息三缄其口。 就这样，一个堪称强大的尉雅文明在某天突然从星际联盟中销声匿迹，所在区域飘散着不散的迷雾的事情成为了一个未解之谜。 甚至没能探查出它灭亡的原因，连联盟之首的星守文明都对此缄默。 许多文明为此好奇，却发现不但是契克拉文明和星守文明，许多曾经探究过此事的文明都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很久不敢再去探究此事。 有传言说，尉雅文明已经成为了生命禁区，磁场紊乱，甚至可能有一个正在酝酿中的黑洞，一旦进入就会在无尽的黑暗中度过余生，无法找到出路。 也有人说，尉雅文明的人其实都没有死，而是因为某个不可言说的恐怖事件变得疯狂，会杀死任何一个闯入自己文明的种族。 但无论是哪种说法，尉雅文明都已经成为了一个没落的文明了，由于种种恐怖的传说，甚至连星际海盗都不愿意靠近。 因此，也就无人察觉到，直到千年以后，那一颗颗星球上，依然在回放着一位神明的影像，一旦直视便是堕落的开始。 最好的逃生方式便是从一开始便不去探究真相。 * 现实世界 柯苏取下头上的头盔，额前的发有些汗湿，他看着窗外的日光眯了眯眼，随后，茫然地看着自己电脑上的时间。 早上，八点。 怎么回事，通宵了？ 柯苏震惊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生怕自己秃头。 虽然前世社畜几年也没秃头，但有几个早秃的同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只不过玩个游戏而已，居然就通宵了。 他记得自己是从下午五六点才开始玩的啊，怎么会这么快！ 下次绝对不能那么沉迷了，年纪大了这么下去真的熬不住。 而就在柯苏检讨自己的贪玩时，他家的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身形高大，目光冷肃的男人站在门外，看着手中光屏上的资料，抬手，礼貌地敲着门。 姓名柯苏，曾在丽市大学就读，于大二辍学。 嫌疑很大。 周石看着紧闭的房门，如此想道。 第81章 弱肉强食 联邦中心区 办公室里, 昆德明看着光屏上触目惊心的死亡数据，表情阴沉得可怕。 砰！！！ 昆德明紧握的拳头砸在硬木桌板上，皮肤破裂的伤口渗出鲜血, 疼痛感丝毫无法遮掩他心头的愤怒和悲哀。 光屏上, 丽市等几个被投放了全息头盔的中小型防护区城市仅仅经过了一天的发酵, 死亡人数就已经破五万,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数值, 即在大庭广众之下死亡的人数。 而在现在这个时代，有许多人是独居的，可能在某个阴暗的房间里玩游戏, 连死掉都无人知晓。 就算是最乐观的估计，这投放下去的全息头盔也至少会带来联邦数十万人口的死亡，相当于一次中型战争带来的伤亡。 看着光屏，昆德明沉重地闭了闭眼, 对于此事已经无法挽回, 他只能尽己所能阻止这游戏的进一步扩散。 依靠重生的先知能力, 昆德明已经私下里联系上了其他星际上的文明，只是还在等待他们的回复，只要能够像前世中后期一样牵制住沃尔人，那么远星就还有救。 只是这些星际文明与远星之间的平衡确实不太好把握, 毕竟在所有文明眼中, 还没有走出星球的远星人只是些低级土著，根本不够格与他们平等谈判。 这让昆德明即使有了前世的经验也依然很难下手，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滴滴—— 就在昆德明沉思之时，他接到了一条通讯信息, 昆德明看着发信人的名字, 眉头皱起。 是那个叫做乔的沃尔人。 虽然对这个沃尔人很没有好感, 但上次明面上已经达成了幕后交易，昆德明还是强忍着仇恨点开了信息。 这条信息是视频通话。 画面中，一如既往丑陋的沃尔人看着屏幕，神情扭曲，眼神竟然比昆德明还要愤怒。 “你究竟做了什么！你们这些愚蠢的远星人！你们究竟在全息头盔里做了什么手脚！！！” 乔声嘶力竭，本就干瘦的脸部因为愤怒和惊恐而变得异常扭曲，青筋暴起的样子像是皮肤下爬满了蛆虫，丑陋异常。 昆德明一愣，听不懂这个外星人在说什么。 乔看着视频里的昆德明满脸意外的模样，更加愤怒了，认定这家伙是在装傻，它声音狠厉：“好好好！给老子来阴的是吧！你们给老子等着瞧！！！” 哔——说完，乔怒气冲冲地挂了视频，愤愤不平地在房间里踱步，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滑下，心头思绪万千。 它也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次贩卖土著灵魂数据的贸易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乔是刚刚才从上级那里得到消息的，说是跟它们长期合作的大客户尉雅文明出事了。 像是出了什么灭顶之灾，尉雅文明与外界的联系全部切断，事先连一点预兆都没有，诡异到了极点。 总之，现在全星际的目光都投注到了那里。 虽然还没有查明尉雅文明内部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毫无疑问的是，星际联盟已经关注了尉雅文明最近的一切事务。 并且，星际联盟首领星守文明已经从唯一探查过尉雅文明并得到确切消息的契克拉文明口中得知了一些内幕消息。 沃尔人作为星际文明中搅屎棍一样的角色，消息灵通，自然很快得知了那些消息是什么。 消息里说尉雅文明遭受了未知的致命袭击，目前文明内部一片混乱。 除此之外，消息里还有一句“神在这里”的不明意义的话和一幅高度模糊后的人物画像。 并且，契克拉文明宣称，这是“神”的样子。 画像中是一个面部平坦，五官端正的人物形象。 很多星际文明表示这画像或许只是尉雅人的画像而已，所谓的“神”则可能是某种针对文明的高端打击武器。 但身为刚刚贩卖了灵魂数据的沃尔人，它们自然很快就认出了画中模糊看不清五官的人形就是远星人。 远星人的姿态在星际中还是很有特色的。 保持着人的形态，同时还有自己的美感，符合星际文明中大多数种族的审美。 所以沃尔人才会如此看重他们的商业价值，毕竟就算只是买卖人口都够它们大赚一笔了。 但这种事情显然是星际法律不允许的，沃尔文明也只能私下里行事，却万万没想到刚卖出第一笔外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尉雅文明一个强大的高级文明为何会遭遇如此打击，原因居然跟一个低级文明有关，但这事对于沃尔人们来说，真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消息了。 因为四舍五入，尉雅文明出事了，就是沃尔人的错。 至少，贩卖远星人灵魂数据给尉雅文明的沃尔人是逃不了非法贸易罪责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乔急的直挠头，把头皮抓出一条条血痕。 现在星际联盟已经在着手调查尉雅文明最近的动态了，大概很快就会找到它们与尉雅文明私下里进行非法人口交易的消息。 那样的话，它们必定会遭到联盟的处罚，虽然罪不至死，但肯定会狠狠被罚上一笔不菲罚金，这对沃尔文明来说简直就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它们沃尔人是天生的商人和魔法师，追求着真理和财富，除了为了追寻魔法的真理而花钱，根本没法允许自己的钱被人从口袋里掏出去。 “……” 房间里，乔眯了眯眼睛，突然安静了下来。 它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身为一个高级文明的文明人，它们沃尔人本来就不该如此困扰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对它们来说轻而易举。 刚才是它想岔了，都怪自己最近在远星人面前装圣母，真把自己绕进去了。 乔勾起嘴角，眼中闪着毒蛇般阴冷的光芒，坐回座位，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手下的桌子，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对于沃尔人来说，如果没办法毁灭已有的证据，那么不如毁灭证据的源头，然后编造一个沃尔文明是受害者的完美证词，帮助沃尔文明摆脱这个大麻烦。 毕竟，如果联盟到时候追查过来，只要远星人一对口供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沃尔文明在哄骗他们，必然会把沃尔人供出去。 那么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联盟找到对口供的机会好了。 也即是说，只要毁灭了远星，一切就简单了。 乔已经想好了一个绝妙的借口可以减轻沃尔文明的罪责。 它会使用没有被星际联盟记录在案的星球摧毁武器将远星摧毁，使其变成一颗没有生命的荒芜死星。 然后，它们沃尔人可以假装自己受了远星人的蒙骗，将远星人们的灵魂数据送上了高级文明的星网，想要帮助它们发展文明。 但是最后却发现远星人想要掠夺它们沃尔人的科技，想要屠杀它们，不得已之下，它们这些善良的沃尔人只好按照星际公约反击，摧毁了这个邪恶的低级文明。 这样一来，它们的贩卖就成为了帮助低级文明发展的善意之举，纵使举措不当，但却出于善意，星际法庭的审判也肯定不会重，再上下打点一番，这事情就会安然无事地过去了。 虽然肯定会有很多星际文明不相信一向唯利是图的沃尔人会做好事，但没有受害者出面，他们也没有证据，就算星守文明再怀疑也拿它们没办法。 不可能为一个已经消亡的文明去重罚它们的，乔对这点很确定。 这终究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啊……呵呵！ 乔看着自己发送给上级的信息，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它已经等不及去看那些远星人临死前的凄惨画面了。 让他们这些愚蠢的土著知道什么才是高级文明的骄傲不容玷污！ 滴滴——信息已发送，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 联邦 丽市市中心区 柯苏听着门外的敲门声，随意理了理头上乱糟糟的发丝，应了一声：“来了！” “请问你是？” 柯苏打开门，看着门外的高大男子，问道。 周石收起光屏，面容严肃道：“你好，联邦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执行员周石，因某些案件，现在需要你配合调查。” 柯苏眨了眨眼，一下子想起了前天的流动戏剧院着火，心想这事情不会最后还是落在自己头上了吧。 怀着兴许要赔钱的哀伤，柯苏将面前的公务人员请进了家门。 “请进。” 周石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身上莫名一凉，有种被什么东西窥视的感觉，甚至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阴冷。 难道这房子里有鬼怪吗？ 周石谨慎地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栋典型的独居房，装修是半个世纪前的古朴风格，并没有现在年轻人崇尚的科幻朋克风格，而是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古老韵味，如同跨越了时光的差距，来到了核战之前的旧时代一样。 到处是简单的家具和装饰品，就连唯一的现代电子产品电脑都是五六年前的老型号，连周石这个在同事口中跟不上潮流的老古板都不再使用了，因为这个型号已经停产，坏掉了连修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现在已经很难得遇到这么怀旧的人了。 周石如此想着，刚想问问题，柯苏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待客不周，您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柯苏作为一个前世的种花人，虽然社恐，但也知道待客要礼貌，怎么也要给人倒杯水。 周石看着面前这个瘦削青年，皱了皱眉，不想耽误时间，刚想拒绝，就感觉身上的寒意更重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身体，呆呆地坐到了沙发上，安静地等待对面的青年去倒水。 “请稍等，一会儿就回来。” 脸色苍白的青年转身走到了厨房，周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身上莫名的寒意才消失。 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后，他猛地站起身，已经觉察出了不对劲，一时竟有种死亡在逼近的感觉。 这是……难道真的是【无名之雾】的化身。 想到这里，周石突然感觉头皮发麻，周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下意识地抬起头，瞳孔紧缩。 ！！！ 看着眼前的一切，周石脸色煞白，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只见那原本复古的四面墙壁上长满了一只又一只的眼睛，次第睁开又闭合，漆黑的瞳孔晃动着，与他对上了视线。 这一刻，这个原本带着温暖风格的复古房间如同地狱。 他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周石大脑一片空白，脑海中一直压抑的呓语声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回荡在耳边，折磨着他每一根大脑神经。 第82章 神明的慈悲 端来一杯水, 柯苏走到客厅里，表情如常，心中则在思考该怎么去回答可能被询问的问题。 大致内容应该还是跟上次在审讯室里一样吧。 不过看那个名为周石的警官满脸肃穆的模样, 柯苏下意识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不然也不会特意再来一趟了。 把水放到桌子上，柯苏坐在沙发上, 抬眼看向了对面的周石警官。 对面，周石正神情恍惚, 冷汗涔涔，没了一开始的冷肃。 他眼前的，是布满眼睛的墙壁，血肉模糊的沙发，长满细密触手的地毯。 窗外雾气迷蒙, 隐约可见一个破败的城市。 高楼大厦上爬满了青苔和腐朽的藤蔓, 荒芜废墟中徘徊着鬼祟的怪影，街头巷尾游荡着巨大的扭曲阴影, 不时有空幽的响声传来，犹如鲸鱼在深海的呼唤。 仿佛误入一个不属于人类的怪奇世界, 所有物理规则混乱, 阴沉天空倒转, 大地消失, 整个世界都脱离了过去既定认知的束缚，变得光怪陆离，奇诡莫名。 周石面无血色, 耳侧回荡着的混乱呓语声伴随着眼前扭曲的世界愈发刺耳, 几乎要将自己逼疯。 眼前的一切已经向周石揭示了答案, 不需要去询问那些无所谓的问题, 他已然明白自己刚才究竟看到了谁。 除了【无名之雾】，不会有第二个答案了。 只有那伟大到超乎人类想象的神明，才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或许，从一开始便不该去寻觅人类不该知晓的东西的。 周石看着眼前的世界，彻底明白了人类在那伟大的神明面前是如何脆弱的存在。 仅仅一个照面，便已是毁灭前的倒计时。 周石恍惚着，突然开始想，自己究竟是为何要去追查【无名之雾】的？ 明明知道祂是一个多么可怕危险的存在，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寻求真相之路，没有丝毫犹豫。 仿佛有某种诡异的力量指引，使他没有了以往的谨慎，没有了以前的深思熟虑，反而显得急切焦躁，迫不及待。 他甚至都没有去深思如果真的找到了神明的人类化身后会发生什么。 当渺小的人类触及了这个世界隐秘的真相，那么，后果绝对不仅仅是自己的死亡。 如果真的触怒了那拥有无穷伟力的神明，周石觉得，即使世界毁灭在祂眼中恐怕也轻而易举。 那样的话，他就是导致这个世界毁灭的罪人，万恶不赦，因为是他愚蠢的想要去查找神明踪迹的……何等狂妄愚昧之举，周石简直想要将之前信誓旦旦要寻找真相的自己碎尸万段。 环顾这个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着的房间，周石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一切是命中注定，还是他早已疯了，只是在循着已经疯狂的理智去寻找在这疯狂世界中的造物之神？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是善意的，祂会在意人类吗？ 如果是恶意的，祂会毁灭人类吗？ 周石不知道答案，他已经濒临疯狂了，眼珠颤抖着看到房间里的墙壁扭曲着，朝自己挤压过来，要把自己这个脆弱的虫豸碾压成碎片。 而就那血肉组成的墙壁离周石越来越近时，柯苏的声音打破了这个诡异世界的逼近。 “警官，您请问，我会如实回答的。” 黑发青年露出了浅淡的笑容，将原本显得漠然的脸衬的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也将眼前一切迷障破除，一个可怖的世界阴影就这样在他淡漠的声线中被打破。 “！！！” 周石大梦初醒一般，额头汗湿，冷汗淋漓。 还未从疯狂中完全清醒的他大口喘息着，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从沙发上跳起来环顾四周，周石确认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墙壁上是复古的暗色墙纸，没有血肉模糊的眼睛，窗外也不再是一个梦境般虚妄可怕的破败城市。 周石这才终于脱力一般坐回了沙发，对上了柯苏看向自己的视线。 柯苏静静地看着这个突然间跳起来惊惶乱看的警官，表情淡定，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人时不时的神经质。 “请问，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了看周石变得异常惨白的脸，柯苏友好地问道。 周石略显呆滞地摇了摇头，他看着对面青年漆黑的瞳仁，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捧住了柯苏端过来的水。 现在的他已经明白了一切，明白自己面前究竟是什么了，自然不敢有丝毫异样的表现。 尽可能保持尊敬，才是人类的生存之道。 至少，决不能成为罪无可赦，导致人类灭绝的罪人。 “没事……我没事，喝口水就好了……” 周石声音发颤，尽量让自己保持着镇定的表象，垂下眼眸，小心地喝着杯中的水。 咕咚咕咚—— 喉结滚动了几下，周石神志稍稍清醒。 低头，却看到自己杯中的清水里无数哀嚎着的血肉变换着姿态，脓液一般形成奇形怪状的泡沫，又在血水中瓦解成碎片，融入其中，沉淀下落，隐隐有些许星光点缀其中，将血肉们交融如猩红色的银河。 这是一杯盛满了痛苦与悲哀，不幸与凄苦的水，是伟大存在赠送的礼物，对于人类而言无比惊悚的礼物。 “……” 周石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水，紧贴着玻璃杯的手掌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杯子。 而在颤抖过后，周石突然发现自己咽喉中缓缓兴起灼烧般的痛楚，须臾便化为了奇异的苦涩与甘甜汇聚的味道，最后都成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强化着引用者的灵魂力量。 原本濒临疯狂的理智彻底恢复了，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恢复了？ 周石茫然，怔愣地看了一会儿手里的杯子，感觉身体里的异能也随之增强了不少，甚至有种无所不能的错觉。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杯中的水，绝对不是什么穿肠毒药，而是真正的神明馈赠。 “谢谢您……呜呜！” 面容肃穆的高大男人抬起头，一双手像是捧着什么无与伦比的珍贵之物一样紧紧捧着水杯，泪水从眼角滑落，竟是有些泣不成声。 这杯水……是神明的馈赠，也是神明对人类表露善意最好的证明。 不然，高高在上的神又为何要在意区区蝼蚁的性命。 周石看着手中的水杯，深刻体会到了何为神明的慈悲，正如上次陷入无名之雾中窥见那个温暖神秘的宇宙一般，神明并不冷漠，而是悲悯而伟大的。 周石一时在心头酸楚与感动中哭得无法自已。 他愚蠢的试探之举，总算没有招来神明的厌恶，反而意外地得到了神明的善意，这对于周石来说，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消息了。 他从疯狂边缘回归，带来了对于人类而言有利的消息，同时没有触怒神明，这简直是周石做梦也不敢去想的完美结局。 看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在自己面前哭得涕泗横流，坐在对面的柯苏略感愕然。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莫非水里有毒？ 柯苏复杂地看向了那杯清水，是按照前世习惯烧开过的水，这个未来世界的人似乎都不习惯喝开水。 但即使不习惯，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柯苏感觉自己无法理解周石的脑回路，但这毕竟是自己倒的水，只好打断他的哭泣，抱歉道：“呃，我习惯了喝这种水了，如果不合您口味，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柯苏不好意思的口吻引来房间里无数血肉的注视，电脑屏幕上一只巨大转动着的眼睛在柯苏背后睁开，不满地看向了客厅里那个居然让伟大存在道歉的人类。 周石听了柯苏的话，又看到了对面那只冷冷看来的眼睛，被震得一个哆嗦，身上阵阵寒意上涌，顿感不妙，他连忙摆手道：“很好喝！真的很好喝！很合口味，就是太好喝了，所以忍不住流了眼泪，我这个人比较感性，让您见笑了，真不好意思！” 柯苏闻言，顺势干笑了一下，表示理解了。 早该习惯了，未来人嘛。 虽然外表看上去很硬汉，但内心是个小公主，这种可能性是有的，柯苏并不歧视。 “那真的太好了，如果喝完了，我可以给您再倒。”柯苏看了一眼喝了一大半的水，体贴道。 周石拘谨地道了谢，表示自己这一杯就够了，并不得寸进尺。 虽然神明是善意的，但周石更明白身为一个人类，不应该趁着神明的善意而得寸进尺。 他已经得了天大的好处，浑身力量都充沛异常，不应该再去无度求取了，否则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柯苏闻言便接着道：“那警官，您现在可以开始询问了，我一定知无不答。” 周石听了这话，怔了一下，这才回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他一时为自己之前的冒犯感到极度羞愧。 居然在一个神明面前说要配合公务之类的话，简直不自量力到了极点。 “……没、没什么要问的了，只是想要请求您——”宽恕人类对您的冒犯。 话还没说完，周石突然感觉整个房子都在震颤，似乎在阻止他说出下面的话，无数双眼睛再度从墙壁里冒了出来，窗外风云变色，无名之雾笼罩房间，对面的神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请求什么？” 耳边古老无序的呓语逐渐清晰，周石恍惚中听到，无数个扭曲狰狞的血肉造物在耳边吼叫、呢喃，斥责他不该将真相说出来的。 因为这是神明的游戏，神明不希望自己说出来。 整个世界都不希望自己将神明从一个久违的美梦中惊醒。 周石失控地晃了晃晕眩的脑袋，听不懂耳边呓语的意思，却只记住了一点，那就是——绝不能打扰神明。 不能打扰，不能在神明面前戳穿祂的身份。 柯苏看着对面又开始低着头不说话的警官周石，询问道：“您在说什么？” 对面，高大男人抬起头，用还带着恍惚的脸硬是挤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没、没什么，只是想问一问您前几天的行程，因为上次您出现过的村子发生了火灾，目前火灾的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耳边呓语还在疯狂叫嚣：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说出来！！！ 周石虽然不知道究竟不能说出什么，但他潜意识地选择了一个最好的回答。 柯苏闻言，心道不妙，果然跟那火灾有关，也就不去探究刚才周石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了，转而谨慎地介绍道：“我前几天都是照常在公司工作的，肯斯保险公司，如果警官您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买保险，保证给您最低折扣。” 柯苏企图通过打折扣降低自己的嫌疑，虽然原来就不是自己的错。 保险？ 周石看着对面的神明拿出了作证的文件，一份份散发着可怖气息的保险合同展露眼前。 第83章 远星末日倒计时 “这就是我当时签订的文件。” 柯苏说着, 拿出了自己当时跟流动戏剧院签订的保险合同，递给了周石。 手指颤了颤，周石慎重地接过了这一份在他眼中, 正发出深沉哀嚎声的合同。 纸面之上，一行行扭曲的文字化为了污秽难言的耳语, 仿佛有谁在自己耳边嚎叫, 凄厉的尖锐嘶鸣顺着耳廓传递至脑髓，在颅骨内回荡，压抑着他的精神, 使自己变得恍惚而愚钝。 周石咬牙坚持了下来，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理智。 但他能察觉到, 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喝掉那杯茶, 那么或许现在根本就无法清醒，而是随着那些污秽耳语的蛊惑，进入了合同中的世界, 成为一个丧失了理智，只知道哀嚎的灵魂。 果然，神明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还仁慈地给予了他帮助。 周石再次万分感谢地想着, 恭敬地将合同递还给了柯苏：“我已经了解了情况，谢谢您的配合！”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神明为什么要给自己看合同, 但周石觉得, 神明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有某种他不知道的意义的。 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哪怕被这合同刺激得精神恍惚也依然没有弄皱任何一个页角。 柯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不明白这个警官了解了什么情况, 他还没说自己的具体行程呢。 不过既然合同都拿出来了, 不如问问他需不需要买保险吧。 于是，立志向前辈辛昀学习的柯苏十分敬业地又拿出了一份健康保险，笑道：“不用客气，您如果对保险感兴趣的话，还可以看一看这一份，最近正在打折扣，五折优惠！” 柯苏将之前给客户【柜中女】签的保险合同又拿出了一份，递给了周石，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如果这一单能成，那他今天就可以留在家里补觉了，向公司里打个电话请假也有了底气。 签订保险合同？ 和他这个普通人类吗？ 听了柯苏的话，周石呆愣当场，看着重新递过来的另一份合同，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其实，刚才在合同带来的极度精神压力之下，周石也是模糊看到了一点合同内容的。 他看到了签字处写着的【流动戏剧院】，并隐隐猜测那个在火灾后就消失的灵异事件很可能已经被消灭了。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神明就将危害人类的灵异事件消灭了，神明对于人类的善意从这里可见一斑。 因此，他还以为这些合同都是与灵异事件们签订的，用来消灭那些杀戮成性的鬼怪，所谓的保险公司不过是一个神明游戏用的幌子。 却原来，还能与人类签订吗？ 而且，神明的口吻虽然很轻快，却意外的认真。 似乎完全将自己带入了一个保险推销员的角色，一言一行仿佛真的是一个为了生活忙碌奔波的普通人在向客人推销自己的商品。 素来冷静审慎的周石结合之前的呓语判断出了可能的真相。 他猜测神明正在认真地扮演着人类的角色，虽然不知道理由，但神明的行为并不需要凡人去理解，也不要人类去拆穿这场游戏，因此刚才那些呓语才会如此疯狂地回荡在耳边。 周石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脆弱渺小的人类，所需要做的是配合神明完成这场游戏，而不是拆台。 所以，眼下这份合同就是绝对要配合的。 身周逐渐蔓延的寒意和墙壁上隐隐睁开的眼睛们都让周石知道，神明的所愿不容人拒绝。 想到这里，看着手中的合同，上面本该熟悉却越看越陌生的文字让周石坚毅的脸庞上滑落一丝汗水。 处理灵异事件经验丰富的他敏锐地意识到，能让一个危险等级为S级的灵异事件消失，这份散发着可怖气息的合同的危险程度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够想象的。 不同于刚才那满是污秽与哀嚎，写着【流动戏剧院】名字的合同，如果签字处的名字换成他自己，结果会是什么？ 周石所能想象到的，都是最凄惨痛苦的下场。 可这，是神明的所愿，也是神明的命令。 周石想不出任何一个理由去拒绝，哪怕是死亡，那也是神明的要求。 对于蒙受了神明仁慈才从疯狂中回归理智的周石来说，他没有资格去拒绝配合，也不想去拒绝。 即使配合神明进行一场小游戏的代价是死亡，对于周石来说，也是早就做好准备的事情。 只要能让神明玩得尽兴，区区一条性命比起全人类而言，微不足道。 沉默了片刻，周石坚定的抬起头，用在心头排练许久的句子说出，应道：“谢谢您的推荐！我想要购买这份保险！现在签字可以吗？” 听了这话，柯苏眼前一亮，愉悦地笑了起来：“谢谢您的支持，现在当然可以签字，请！” 柯苏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笔，昨天两单都是不识字的客户，导致这支精心准备的笔根本就没能派上用场，现在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看着对面的警官像是在完成什么艰巨任务一样举起了手中的笔，在合同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柯苏维持着脸上营业性的微笑，接过合同，亲切地感谢了几句，然后就将合同收了起来。 “……呃，这样，就好了吗？” 看着自己手中被收走的合同，周石有些恍惚和迷茫。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了，无论多么痛苦，他都已经做好了忍受的打算，却没想到在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在眼前无数幻影和耳边呓语中签下名字后，自己却还安然无恙地坐在原地，根本没有消失的意思。 简直就好像他真的签了一个普通的保险合同，而不是神明递过来的死亡契约一样。 “……嗯？当然，扣费的事情，会在后期由公司通知您。” 柯苏看着周石脸上的迷茫之色，斟酌了一下，猜测他或许是在疑惑为何没扣费，便将公司的扣款流程回答了一遍。 周石更加茫然了，他没想到这可能真的是一个保险合同，还会真的扣款，不，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这可是神明递过来的合同，周石觉得自己不能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不然，很容易误解神明真正的意思，从而冒犯神明。 周石想着，重新开始梳理神明话中的意思。 神明特意在签完合同后提到了扣款一事，那么所谓的扣款……会是现实中的货币吗？ 不，一定不是现实中的货币，毕竟那对于无所不能的神明来说毫无意义。 能够被神明当成货币，并且还是他一个普通人类能拥有的东西……莫非是他的灵魂？ 周石想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神明的言语果然不是浅显的，所有的馈赠也都是公平的交易。 原来如此，交易的是灵魂！ 他得到了力量和理智，重获新生，那么就需要向神明交付平等的灵魂作为筹码。 神明永远是仁慈而公平的。 想通了一切的周石神情变得肃穆而庄重，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恭敬道：“好的，我会随时等待您扣款，绝不违背合同。” 无论何时，神明想要取走作为筹码的灵魂，他都不会有丝毫逃避。 只希望在一切落幕之前，他能用现在身体里的力量和探知到的真相，为人类的未来做出些力所能及的贡献。 柯苏看着对面面容严肃如同在签订什么卖身合同一样的周石，感觉自己对不上他的脑回路，但还是友好地点头笑道：“谢谢您的支持！” “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真的很抱歉今日的叨扰！” 临走前，周石深深一鞠躬，恭敬态度溢于言表。 柯苏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表面风平浪静，心中却暗自感叹，自己的客户真的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又或许，他们在这个未来世界才是正常的？他才是不正常的？ 柯苏思考着这个世纪难题，送走了签完了合同的客户。 走出神明的住所，周石深吸一口气，不再回头，径直走出了巷子。 这次贸然闯入是他太过莽撞了，但至少结果是好的，他得知了代号【无名之雾】的神明对人类是善意的。 这一点至关重要。 必须要赶紧汇报给总部才行，即使丽市总部不相信自己，联邦中心总部总会有人相信的。 他一定要将神明的消息告知上层，好让上层务必不要冒犯神明，做好配合神明进行游戏的准备。 周石的直觉告诉他，只有配合神明进行这场不知何时结束的游戏，人类才有未来。 纵然有人会说自己疯狂，一场游戏而已就牵扯到人类的命运。 但这就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的，一旦不配合，迎接人类的只有灭绝的命运。 周石感受着身体里前所未有的足以毁灭一座中型防护区的强大力量，对自己的直觉格外确信。 另一边，看着名为周石的客户走远，柯苏关上门，伸了个懒腰，到卫生间洗漱了一番，然后就躺到床上，拿着手机请假。 请假过程很顺利，老板似乎很好说话，柯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老板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立刻就应下了他的请假申请。 “……您好好休息，不用着急上班，带薪休假！请几天都行！”老板的声音沙哑，仿佛喜极而泣，激动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柯苏一听带薪休假，立刻开心了，他说了几句感谢的客套话，在老板的“不敢不敢、客气客气”中，气氛和善地挂了电话。 好了，现在一整天都没事情了。 柯苏瘫在床上，本来打算补觉的，却控制不住地开始玩手机。 全息游戏是不敢再玩了，害怕再玩个一天，他的游戏瘾太大了，一玩一整天。 虽然现在身体没什么不舒服，但这都是身体的隐患，等以后年纪大了就该谢顶了，想想都可怕。 柯苏琢磨着自己或许该去找点枸杞泡茶了，不能仗着现在这具身体年轻就可劲儿糟蹋。 为了尽快入眠，拿起手机，柯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游戏。 是手机自带的游戏，类似俄罗斯方块的小游戏，消磨时间的神器，虽然很无聊就是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能更新一个新奇些的游戏，这个催眠游戏玩了一年，已经玩腻了。 而与此同时， 联邦中心区 昆德明正看着自己面前的下属，面露震惊。 “你说什么？沃尔人突然全都走了？” “是的，而且临走前还带走了所有东西，行色匆匆。”下属也满脸困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昆德明闻言，心头一咯噔，警铃大作。 一个唯利是图，前世恨不得就在远星扎根的外星种族突然撤离，原因会是什么？ 联想到刚才那个沃尔人乔给自己打来的视频通话，结尾放出的狠话让昆德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面色大变。 他立刻赶往科研机构，并让相关人员调来了远星卫星的监控画面。 “这是……！！！” 昆德明看着虚拟光屏上的画面，瞳孔紧缩。 映入他眼帘的，是正在朝着远星靠近的一艘巨型宇宙飞船。 昆德明前世曾潜心研究过沃尔人的科技，一眼就认出了这艘飞船的型号，是沃尔人的专用奴隶船，配备有沃尔文明最新的对星打击武器——星球摧毁光束。 仅仅一发，就能将远星这个不具备星球防御网络的落后科技文明打回史前时代，甚至是摧毁整个星球的生态，将本就脆弱的远星地核打碎。 前世，这个武器曾是沃尔人威胁远星签订种种不平等条约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压迫得远星人无法呼吸，直到远星有了其他文明的庇护才得以喘息。 现在噩梦重临，对于昆德明来说，比真正的噩梦还要可怕。 因为他看出来了这艘船的行动轨迹，是朝着远星而来的，并且从飞船加载的武器设备状态来看，很明显打算动真格的。 昆德明结合之前乔的话，立刻意识到这次沃尔人真的不打算持续性榨干远星了，不知什么原因，它们决定摧毁远星。 昆德明怎么都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唯利是图，不榨干猎物最后一点价值不罢休的贪婪种族变得如此狠厉。 还没达成计划就要下死手毁灭星球。 看着屏幕上急速驶来的飞船，昆德明有几分颓唐。 他机关算尽，费尽心思联系上了其他文明后还以为总算有了些许希望，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力量高于一切。 他不得不承认，所有私底下的阴谋与算计在掌握高端科技的高级文明眼中，都是可笑的。 到头来，他的重生还是什么都没改变，甚至连毁灭的时机都比前世要早。 就在昆德明面沉如水之时，卫星研究机构的其他人则陷入了慌乱之中。 他们不知道这个飞船是什么，但他们凭借科研经验能分析出这飞船上绝对具有超出他们几个时代的科技，且极大可能配备有杀伤性的武器。 这样一艘危险的飞船，居然在联邦和帝国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来到了离远星如此近的地方，不禁让众人感到巨大的恐惧和震惊。 “是沃尔人？他们……他们想干什么？” 有心人立刻联想到了之前沃尔人突然的撤离，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神情愈发惊惶无措。 昆德明已经勉强镇定了下来，当务之急是快点将这个消息封锁起来，绝对不能导致大众的混乱。 即使已经到了如此危难时刻，他还是想努力保下人类文明的火种。 思维高速运转，思考着末日前人类所能做的，昆德明示意下属们安抚研究人员并封锁消息。 然后，他转身离开研究机构，准备去告知心腹们具体事由，用自己的力量将人类可再生的力量保护起来，赌一把经过光束打击后的远星能有人类幸存下来。 或许，可以使用以前军备竞赛时完工的地下一万米的末日避难所。 昆德明深思着，下一刻，却看到所有电子设备的画面都变成了一张沃尔人的脸，是那个名为乔的沃尔人。 “喂喂？听得见吗？愚蠢的远星人哈哈哈哈！我等这一天真的太久了，本来想直接出手的，但仁慈的我为了不让你们一无所知的死去，决定给你们一个灭绝前的倒计时！” 画面里的乔面容狰狞，笑容猖狂到停不下来，它已经等不及看到远星人们在倒计时的绝望中挣扎的可悲模样了。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昆德明怔在原地，猛地回头，看向玻璃幕墙外的城市，大厦外的全息投影上，处处是同样一张面孔，那阴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远星。 所谓的保持人类火种计划，在第一步就近乎夭折。 在人类得知即将自己灭绝的情况下，没有多少个体能保持理智。 人类，就是一种会在末日到来前自我毁灭的生物。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就像前世远星毁灭之前一样，世界大乱的速度会比病毒传播的速度还要快。 看着街道上逐渐混乱的场景，昆德明仿佛回到了重生前的末日，脚步踉跄了一下，面露悲哀。 第84章 神会降临的 远星, 开始毁灭前的倒计时了。 联邦街头巷尾，每个电子产品的画面里都投射出了同一副画面，画面中, 最近在网络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外星人的图片跃然其上。 画面里，名为乔的外星人自称来自更高级文明的沃尔人，此次是来为远星人做最后道别的。 说是再过半小时，他们沃尔人就要代表星际联盟，代表正义的一方, 消灭虚伪的远星人, 让宇宙更加和平。 原因是远星人的政府不肯与他们签订贸易合同, 而且还处处算计他们，绑架并谋杀了他们的一名士兵。 作为合理的反击，沃尔人将依照星际联盟第一百五十三条反击条例，对远星执行立刻毁灭政策。 “……希望你们在死前的尖叫声能更大声点，让我听得清楚点嘻嘻嘻嘻！” 乔眼神阴森, 嘴角的笑容咧得很开, 仿佛注视着屏幕外的所有人类, 像是在开一个世纪玩笑，又像是真的在期待末日前人们的死亡狂欢。 说完，全息投影中的画面变成了一个倒计时, 二十九分钟五十九秒。 全息投影之下，无数本来在街上匆忙行走的人类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抬起头看着那个象征着毁灭倒计时的电子时间，突然炸开了锅。 “外星人？他在说什么？什么世界毁灭？我怎么听不懂？” “是恶作剧吗？还是被黑客入侵了, 我光屏和手机里全都是这个画面！” “政府呢！只收税不办事吗！快来人把这些事情解释清楚啊！” 人们茫然而无措,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能在大街上乱成一团, 有人给政府打电话，有人则面色焦急地赶回家中，想逃离外界的嘈杂，还有人趁乱打砸抢烧，一时众生百态。 就连各种媒体想要找机会安抚民众情绪都无可奈何，根本无法将信号传递出去，所有电子产品的画面里都是倒计时。 那滴答滴答，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减少的数字让每个注视它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压抑和焦躁。 但偏偏，社交网络上空前安静下来，没人能使用网络，这让习惯了上网了解信息的远星人变得更加压抑了。 无法排解心头的恐惧和困惑，人们纷纷走上街头，茫然四望，想要寻求帮助。 而此时，远星外的飞船在乔的指挥之下，已经开始了武器的蓄能准备。 由于这是一艘奴隶船，并非专门为了毁灭星球而来，所以没有快速的蓄能装置，蓄能需要半个小时。 但在蓄能之中产生的电磁波动也足以对远星的文明产生巨大影响了，所有电子产品都受到了干扰，几乎报废。 立时间，所有漫步在街头寻求帮助的人都看到，街道上的交通工具失控一样撞击到了一起，一架飞机从上空掠过，降落在城市中心，引起一场巨大的爆炸。 爆炸与火焰染红了大半个天空，高耸的摩天大厦涌出墨黑的浓烟，烟尘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疯狂和痛苦的气息。 尖叫声四起，短短十几分钟，城市已陷入了慌乱状态。 联邦中心区的政府大楼里，正在召开高层的紧急会议，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快！先去派武装力量安抚群众，至少不能让城市再这么乱下去了！都快被人闯进军事基地了！” 总统擦了擦额头急出来的汗水，声音沙哑，这段时间他接到了无数通其他城市负责人打来的电话，忙的脚不挨地。 有人连忙应是，紧急联络了能联系到的各地防卫力量，力求能够稳定民众的情绪。 然而，大多数电磁武器都收到了影响，在这个未来时代，能够不受影响的热武器少之又少，只能勉强将仅存的力量都派了出去，努力维持局面。 最好所有市民都待在家里，不要再在街上乱跑损害公共财物，还想要闯进防护区政府讨说法了。 然而，终究是杯水车薪，联邦还是不可避免地乱了起来，即使想让民众们老实待在家里都没人肯待。 毕竟倒计时还在继续，没人想死，他们更想得到政府的一个合理解释，解释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可高层们并不想理会这些六神无主的市民们，他们更在意的是如何才能平复这场骚动。 “总统先生，我的建议是，尽快联系上沃尔人的外交官，无论如何安抚下他们的情绪，无论想要什么赔偿，只要我们能给的就都给了！” “对对！就是这样，快联系他们，无论要什么都给出去！” 其他高层也焦急万分，没人想要为了一个贸易条约就导致自己的母星毁灭，沃尔人想要什么赔偿，这种时候都不重要了，只要能保下远星，没有什么利益是不能割舍的。 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逃命，如果事实真如沃尔人所说，那这星球上的每一处都在那星球武器的辐射之下，他们唯一的打算就只有和谈。 “那……他所说的那个莫须有的士兵呢？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想要毁灭我们吧！” 昆德明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走进会议室，这场将他排斥在外的会议显然没有邀请他的打算，许多人见了他都皱起了眉。 “昆德明！你怎么还有脸进来的！要不是你！我们远星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现在帝国那边一直在武力威胁我们！说我们联邦是导致远星毁灭的罪人！” “昆德明，这一切都怪你！要不是你拦着不让签合约，我们早就可以和沃尔人达成和平贸易了，事情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你看看！你给联邦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你根本不配当一个总统！我宣布！你的总统候选资格被取消了！” 众人对着昆德明略带疲惫的面容口出恶言，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在他们看来，这一切确实都是昆德明的错，却丝毫没有想起之前推迟合约时他们拼命向着沃尔人讨要好处的样子，正是他们的贪婪才让昆德明有机会推迟合约。 昆德明冷冷地看了一眼众人，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否认自己操之过急导致的结果，事实上，他在心中已经认定了今天的事端是自己的罪孽，但现在还不到他认罪的时候，他需要像前世一样，保存下人类最后的火种。 于是，他抬了抬手，示意士兵们包围了会议室。 在众人面露惊色，怒斥昆德明是不是想要造反时，昆德明只是淡淡地答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诸位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还是先安静地待在这里吧，从现在起，联邦的事务由我来处理！” 昆德明虽然只是个总统候选，但他背后的军事力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壮大了许多，虽然比起现在会议室里的其他人来说还是弱小的，但现在网络无法使用，政府内部陷入混乱，他们现在也来不及去联络下属，正是谋反的最好时机。 现在他需要拥有绝对的指挥权，才能让整个联邦的国家机器都动起来，保存下文明的火种，不然任由这帮没有丝毫危机意识，到现在还只知道扯皮的人盲目探讨下去，半个小时后什么都留不下来。 一切还是太快了，如果不是当初让他重生的那件神器还没有出现，他甚至想要再安排一个人类穿越回过去了。 思考着接下来的事宜，昆德明走出了会议室，他已经安排好了人员进入避难所，接下来就是尽可能地保存下民众的性命了。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而半个小时的时间简直太短了，他必须争分夺秒。 每一个生命都值得重视，即使他没办法做的更多，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此时，远星的另一端，帝国也同样陷入了慌乱之中，比起联邦的民众和平抗议，帝国的街道上更多的是烧杀抢掠，政府如若无物。 帝国皇室 帝国皇帝卡费一世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恨恨道：“那群该死的联邦人！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其他皇室成员也都面色沉沉，他们此时正在前往地下避难所的路上。 带上了可能会用到的物资后，他们不再理会在国家内部捣乱的平民们，甚至没有通知他们的意思，直接前往了避难所。 许多异能人员也跟在皇室左右，其中包括一位预知异能者，他的左眼蒙着纱布，自从上次【天体幻影】事件中预言了世界的未来之后，他的左眼就受伤严重，即使凭借帝国活死人肉白骨的医疗科技都没法彻底医治，只能慢慢疗养。 帝国皇帝将他招来，想要他再次预知世界的未来。 异色瞳的异能者面露难色，又不好随便糊弄，只能说自己看不到未来了。 自从上次事件之后，这个世界的未来就蒙上了一层未知的迷雾，他看不到远处的未来，只能预言一些灵异事件的未来之类的。 卡费一世闻言，脸色变了变，虽然没多说什么，却明显表现出了瞧不起的意思，看得异能者脸色扭曲了一瞬，强忍着怒意告退了。 卡费一世不屑地看了一眼离开的异能者，叹了口气，哀叹道：“唉，现在只能看那个古神教派的人了，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听了这话，其他皇室成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古神教派？父皇你在说的那个最近疯狂传销的教派吗？” 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个被官方认为是邪教的教派，卡费一世扫了他们一眼，解释了起来。 他当初，是亲眼见证了神迹的，那些教派成员们虽然都显得疯癫，但那诡异莫名、无以名状的力量却是人类无法想象的。 起初，他也是怀着鄙夷的态度去看这个教派的，但古神教派能传播的如此之快必然有其原因。 尤其在他亲眼目睹了古神教派大主教主持的一场散布着恐怖阴森气息的祭典之后，心头就已经洒下了怀疑的种子。 这次，在倒计时开始之时，他们就开始了祈祷，准备盛大的祭典，并认定，这场灾难是神明降世前对于人类的考验。 “一切都是命运。” 他们齐声颂唱着关于神明的教典，其中神圣无可亵渎不言而喻，卡费一世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被动摇了，以至于有些寄希望于那个虚无缥缈的神。 如果这场灾难真的能在他们的祈祷中消弭，那他就是举国信仰那个古神，又能如何呢！ 看向头顶越来越遥远的地表空洞，前往地底深处的卡费一世一声叹息。 地表上，帝国各处的混乱还在继续，无数身穿黑色袍子的教徒簇拥在一起，他们在周围的混乱与死亡中颂唱着神明的名讳，高声祈祷。 “无尽混沌之主，无名之雾的化身，群星正确之时，您将重归此地，掌控一切法则，所到之处仅是悲哀和痛苦……宇宙将重新回归您永恒的梦乡。” 整齐划一的祈祷声在这浮躁的城市里竟有种圣洁的错觉，仿佛天堂之门即将在此地打开，而他们正是簇拥着神明降临人间的虔诚信徒。 许多忙着打砸抢烧的帝国市民起初还在讥诮地看着他们的祈祷，可渐渐的，就没了声音，陷入沉默，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簇拥到市中心的空地上，围着那复杂咒文组成的巨大法阵，眼神空洞地看向了天空。 真的会有神吗？ 会有神来拯救这个糟糕透了的世界吗？ 联邦 丽市 柯苏看到手机上突然推送安装了一个手机游戏——贪吃蛇。 贪吃蛇？ 是他记忆里的贪吃蛇吗？ 柯苏好奇地点了进去。 第85章 审判之蛇 点进画面后, 映入柯苏眼中的是一个普通的像素游戏画面。 一颗色彩暗淡，遍布猩红色线条的岩石星球上生成了一条小黑蛇，它安静地用自己纤长的躯体盘在星球表面上, 不时吐出信子, 仿佛在期待着游戏开始后的大快朵颐。 柯苏看到游戏出品方写着古神模拟器, 不由得失笑, 心想这个游戏厂商实在是个恋旧的人, 比他这个从前世传到这个未来世界的人都要念旧，连做个手机游戏都是这种让人梦回童年的画风。 不过这也是古神模拟器的风格吧，做的还是很用心的，柯苏查看了一番游戏说明，操作方法很简单, 只要控制着小蛇不停地吃东西就好了。 游戏总共有两个关卡, 第一关是审判之蛇，第二关是尘世巨蟒, 在第二关通关后将有机会获得吞噬世界之蛇的荣誉成就。 唔, 尘世巨蟒，吞噬世界, 听上去很像是前世北欧神话里的巨蛇耶梦加得。 柯苏摸了摸下巴，想起了前世的北欧神话, 对于神话中这个缠绕世界之蛇印象很深。 看在这个很有逼格的名字的份上, 柯苏的兴趣更足了，他选择了开始游戏，在按下按钮的那一刻，盘在猩红星球上黑色小蛇睁开了眼睛, 冰冷的竖瞳对准了画面中变得清晰的敌人。 那是无数个细密如雨滴一般遍布周边的宇宙飞船, 旁边还有一颗翠绿色的星球。 游戏起始, 小蛇很小，在猩红星球上很不起眼，只有一个飞船那么大。 柯苏操控着小蛇离开猩红星球在宇宙里游动，吞噬了不少飞船，耳边传来了配乐般的像素小人们的惊呼声。 看着逐渐变大的小蛇，柯苏嘴角勾起，竟有种回到童年的温馨感觉。 久违了的贪吃蛇游戏。 * 此时，在远星之外的飞船里，乔招来了许多同伴来和自己一起欣赏远星毁灭前最后的疯狂。 当然，最主要的打算还是要让同伴们给自己善后，一发星球毁灭光束很可能没办法处理掉所有人类，到时候就需要用密集火力覆盖整个星球了。 它们的目的是不留一个活口，争取等到星际联盟那帮人过来的时候，一个DNA 数据都不留下。 短短几分钟功夫，原本只有一艘巨型奴隶船包围的远星便被密密麻麻的奴隶船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了挽回沃尔文明的颜面和损失，远星此次是必死无疑的。 沃尔文明的统治阶层已经下达了最后通牒，绝对要消灭到文明就此消失的地步。 “真是可悲的生物……哈哈哈哈！” 乔坐在驾驶舱里，看着远星各地的监控画面，笑容满面。 “我说乔，现在就这么干等着吗？好无聊啊！” “是啊，这还要二十几分钟呢！上面又给断了网络说是怕泄密，不让联网！” 就在乔笑的肆意的时候，其他听着它笑声的同伴舰长们出声打断了这笑声，无趣地表示抗议。 乔听着同伴们的牢骚，不敢得罪这些给自己擦屁股的舰长们，忙安抚了几句，随即想出了一个好主意：“那不然，我们趁着这段时间现在远星上来一波大清洗？” 趁着对星武器还在聚能的时间，乔觉得完全可以先给那些沉浸在末日到来恐惧中的远星人们来一道开胃菜尝尝，让他们见识一下高级文明的厉害。 听了乔的话，闲的快长毛的舰长们立刻都哈哈大笑着同意了这个建议，还开始互相竞争游戏，圈出自己的攻击区域，并开了赌局，打算一会儿看谁杀的人的比较多。 “好！就这么定了！谁杀的人多谁请客！我要去契克拉文明的天空餐厅吃大餐！” “谁怕谁！赌定了！” 一片欢声笑语中，无数艘奴隶船用自己船上配备的超越远星文明上千年的科技武器，朝着远星表面打击下去。 一瞬间，碧绿色的星球上炸起几朵焰火般的蘑菇云，点点滴滴将小半个碧色星球都陷入了战火之中，幽蓝色的打击光束如同一根根深深刺入地表的长针，每一次都会带给远星直达地心的阵痛。 轰隆隆——！！！ 随着战火的袭来，海洋潮汐翻卷，地壳剧烈震荡，风云变色，整颗星球的天空都泛起了象征着死亡的血色。 “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无数远星人在从天而降的幽蓝色光束中化为灰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攻击来自何处。 乔看着远星上这幅景象，感叹真是一副美景，也手痒痒地来了几次攻击，还专门对着惹得自己分外不爽的联邦防护区攻击。 所有沃尔人都沉浸在了这场单方面碾压式的战争中，以至于，没人察觉到，不知何时，远星附近，众多飞船之后，悄然多了一颗黑红交织的星球。 那是一颗巨大的岩石星球，体积比碧绿色的远星大十倍有余，或许更大，因为它处在一种虚幻的若隐若现的状态之中，让所有目击者都感到眩晕和不真实感，无法清晰判断其体积。 星球表面看不到大气层，只能看到地表布满了猩红色岩浆，干裂的岩石像是道道沟壑遍布星球表面，深渊与蜿蜒纹路构成它的外表，一条漆黑的巨蛇静静游动在地表，并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朝着猩红星球不远处的飞船靠近。 安静，迅捷，没有引发任何一个检测仪器的注意，甚至连高清星图上都看不到它的存在，直到真的有人直视它，便会意识到那才是毁灭的开始。 嘶嘶—— 从猩红星球上爬出来的黑色巨蛇在黑暗的宇宙中游走，它吐着长长的蛇信子，冰冷竖瞳中映出了众多飞船的身影。 蛇身轻轻一拍，飞船四分五裂，飞船中幸存的沃尔人驾驶员在茫然和惊惶中打开了求生设备。 然后，无力地漂浮在太空中，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了导致自己飞船毁灭的凶手。 一条巨大的黑蛇。 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界上居然会有能够在太空中毫无防护手段直接行动的生命体，就连沃尔文明最强大的魔导师都做不到，这个黑蛇是怎么做到的？ 沃尔人得不到答案，但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黑蛇，它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浑身战栗着想要求救。 但联络设备在黑蛇靠近时就失效了，它现在甚至没办法向公共频道里的同伴们求救，只能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徒劳地大声呼救：“救命！有怪物！有怪物啊！！！” 回应它的是冷血巨蛇张开的血盆大口，吞噬了周边飞船的碎片和残骸，如同黑洞一般，将周围的一切都吸入了口中，并随之变得越来越巨大。 沃尔人在被吞噬之前，眼中映出了黑蛇之后那颗巨大的星球，它不知道这个星球是什么时候来的，明明它们刚才已经全面检测过了，根本没有这颗星球才对。 但是……看着那颗猩红色，遍布深渊与沟壑的星球，沃尔人恍然间想起了沃尔文明中的灭世传说。 传说中的审判之星降临时，会带来吞噬世界之蛇，到那时，便是一切的终结。 真的，像极了。 这就是世界的终结吗…… 思绪还未结束，在宇宙中飘荡的沃尔人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与它有相同命运的同伴们也都在黑暗冰冷的宇宙中尖叫着痛苦死去。 另一边，柯苏看着画面里吞噬了好几条船的小蛇，又看了看在不断扣血的绿色星球。 虽然不知道这个星球是干什么的，但那随着被飞船攻击而不断-1、-2、-8的伤害数值应该代表这个星球是应该保护的对象吧。 柯苏猜想，到最后游戏结算时，这个星球的生命值还剩多少，可能跟能不能获得最终成就有关，如果留下的生命值太少很可能不算通关。 这样一想，柯苏便打算保护这个脆弱的绿色星球。 他看了看自己手机画面里的道具，沉思着。 目前贪吃蛇不太大，挡不住攻击，挨个吃飞船有点慢了，等到一口一大片的时候，绿色星球的血量都可能很危险了。 嗯，那就用这个星球来挡攻击吧。 这样想着，柯苏把那颗小巧的猩红色星球放大了一点刚好可以遮挡掉全部攻击，然后，将它拖拽到了远星周围挡伤害。 突然出现在远星外的巨大星球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无论是沃尔人还是远星人，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猩红色的星球之上。 而随着注视的人越来越多，遍布沟壑和深渊的星球表面开裂得更加厉害，大地裂开，岩浆流淌，露出地壳之下猩红色的内核，远远看去，竟隐隐像是睁开了一只猩红色的眼睛。 如同一只回视着所有注视者的眼睛，眼中流动的岩浆是星球污秽难言的情绪，仿佛汇聚着一整个宇宙的恶意。 让所有被这只眼睛所注视的人都会感到深深的不安和焦躁感，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到达疯狂的边缘。 “这什么鬼东西？” 飞船里等待武器蓄能完毕的乔睁大了眼睛，看着远处的一切呵斥着：“这颗星球是什么时候来的！” 乔外强中干地在公共频道里叫嚣，并想让人给自己一个解释，它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恐惧。 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注视这个陌生星球的第一眼就感到了一股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寒意，仿佛在注视着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连灵魂都颤抖着几乎要被心中急速扩散的恐惧挤压着崩碎。 然而，它的声音久久无人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从恐惧中勉强回过神来的乔才发现了频道里怪异的安静，它大声呼唤着同伴们的姓名，并让它们别闹了，武器就要蓄能完毕，它们需要一起攻击面前的星球。 “……” 频道里依然安静，乔开始觉得有种异样的惶恐了，它流着冷汗，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浑身颤抖，似乎恐惧到了极点，但它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恐惧着什么。 或许是同伴们突然的安静，又或许是画面里那颗突然冒出来的巨大诡异星球。 “……别闹了！快点回答我！”乔声线发颤，继续在频道里呼唤同伴，然而，还是没人应声。 整艘飞船里都只有它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仿佛在这寂静浩渺的宇宙空间里，只剩下了它这一艘飞船在孤独地漂浮。 可是，不可能，它的同伴明明还有很多！很多！ 乔语无伦次地胡思乱想着，它手忙脚乱地操纵着控制面板，想要调动摄像头找到同伴们的身影，却发现飞船周遭干净极了，干净到连一丝陨石残骸都没有。 同伴们的几百艘飞船都像是遭遇了灵异事件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身为信仰着魔法与科技的沃尔人，乔是从来不相信灵异事件的，就连远星上的那些所谓的鬼怪它使用魔法都可以轻松对付。 但它从没想到有一天会亲自见证眼前这突发的事件，完全无法用科技或是魔法来解释，只能被称之为灵异事件。 远星人们面对灵异事件只有尖叫和逃命，它面对这样的灵异事件也只能无能为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抱头疯狂嚎叫，在独自一人的驾驶舱里愤怒地踱步，试图以此来消解内心莫名的恐惧。 它重重地打翻驾驶室里的座椅，却突然感到面前多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驾驶室里的光影瞬间就黯淡了下来，原本洒落进来的宇宙中折射的光芒变成了化不开的墨色阴影，仿佛窗前有什么东西堵着，这才让周围透不出一丝光芒。 乔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面前的阴影，跑到舷窗处看了看，只看到一片类似岩石般黑色，似乎是一种分辨不出材质的特殊岩石。 乔彻底迷茫了，它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块巨大的岩石堵在了飞船舷窗前，直到飞船开始了剧烈震荡，乔再次看向舷窗，窥见了一只巨大竖瞳的一角。 冰冷的竖瞳里映出它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带着一种冷血动物特有的冷酷与嗜血。 “……！！！” 那是什么？ 乔被这一个无意间瞥来的竖瞳吓得浑身冷汗，手指颤抖着打开了飞船附近的监控系统，终于见到了那竖瞳的原貌。 是一条巨大到无法言喻的黑蛇。 蛇？ 太空里怎么会有蛇？ 再强大的魔法生物也无法进入太空，这是沃尔文明的常识，却在此刻被击得粉碎。 “不！不可能！不可能！！！” 乔彻底疯了。 因为它看到这条巨大的蛇嘴里正吞噬着无数飞船的残渣，显然，刚才消失的那些飞船都是进了它的肚子。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乔的精神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它不敢相信自己本该顺利收工的奴隶船大军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乔过去的世界观彻底粉碎，它看着监控画面里的黑蛇和远处那依然漂浮在太空里的恐怖星球，目光本来聚焦在巨蛇身上，却渐渐不由自主地被那猩红色的星球之眼吸引。 注视着那流动着岩浆漩涡般的星球瞳孔，一种直击内心深处的恐惧让它无法自控地嘶鸣哀嚎了起来。 长长的指甲撕开自己遍布血色的眼睑，想让自己移开注视着那颗星球的眼睛，却无济于事。 最后，它满脸鲜血地疯狂着，理智彻底消散，按下了武器的发射按钮。 然而，可悲的是，蓄能完毕的星球毁灭光束还未发射出去就被黑色的巨蛇吞吃入腹，换来黑蛇的又一次成长。 嘶嘶—— 太空中，巨蛇状似愉悦地嘶鸣着，摇动着自己纤长的尾巴。 乔崩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嚎叫着：“是惩罚……是惩罚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远处，恐怖的猩红色星球中仿佛传来了幽幽的天体之音，苍白恐怖，带着渗透入脑髓中的尖锐和痛苦。 听着这阴森的音乐声，陷入疯狂的乔突然明晰了什么似的，开始疯狂道歉。 “放过我！放过我！啊啊啊！！！” 但为时已晚，它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愈发巨大的黑蛇向着自己的方向张开了嘴巴，猩红色的口腔深处，是黑洞般深邃幽冷的黑暗，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不不——！！！” 死亡，降临了。 太空中的飞船被吞噬殆尽，看着空无一物的太空，柯苏操控着自己的角色重新盘旋在了猩红星球上，蛇头对着绿色星球。 巨大的竖瞳对准了那满目疮痍的星球，透过薄薄的大气层，所有远星人都能看到，一只冰冷深邃的瞳孔正穿过天空，凝视着自己。 那是——末日降临前的审判。 这颗星球能吃吗？ 要不要试试看？ 柯苏停在现在的页面上，陷入思考。 第86章 末日降临前 远星 联邦防护区,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大楼内， 周石正在跟其他资深执行员一样站在会议室里认真听取来自总部的任务分配。 他站在队伍边角处，看到大楼玻璃幕墙外的街道上, 全都是拥挤着的人群, 人们神情焦躁不安，嘈杂声不绝于耳。 会议室里, 总队长李处用特制的线路电话接听着总部传来的信息，并严肃地安排着具体事宜。 “昆德明总负责人现在全权管理联邦事务，他已经派出了支援队伍，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引导民众到达避难所……” 李处沉声解释着目前他从上面接到的通知信息。 沃尔人要毁灭远星的事情基本属实，并且时间紧迫。 只有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第一波攻击就要来了, 目前不确定会波及多大的范围。 其实，听闻远星即将毁灭的消息，李处心中也不好受, 甚至有种想要抛下一切带着家人赶紧逃命的冲动, 但对于民众的责任感还是让他选择了坐镇市中心, 让妻子儿女随着民众一起去避难。 为了确保联邦民众的安全, 他们这些平常只负责处理灵异事件的执行员们需要在这段时间里将民众尽量引导至安全区域。 所谓的安全区域，也就是地下避难所。 当初联邦和帝国曾有过一段军备竞赛的冷战阶段，互相对彼此防备，并挖掘了大量的防核战避难所。 这些避难所遍布联邦的各个防护区, 在冷战过后就已经被尘封。 两百年岁月过去，早已被人遗忘，但是内部基础设施还是完备的, 可以再次启用成为真正的避难所, 保护民众逃过这次的灭顶之灾。 只是由于各地的避难所位置隐蔽, 大多数民众都不知道地点才需要有专门人员负责引导。 事实上，李处也很好奇上层那些只顾着享乐，不怎么管事的高层是怎么想起来这些避难所的。 连他这个在丽市工作了几十年的人都不知道避难所的地点，但高层却直接给出了具体位置和内部的食物储备等具体信息，仿佛这个避难所早已做好了容纳民众的准备。 李处只能感叹还是百年前的人考虑周全，储备的食物等生存必需品直到两百年后都可以使用。 很快，李处安排完了具体事宜，挥手让队员们都赶紧出发执行任务，等到会议室里的人群散去。 周石上前一步，走到了李处的座位旁。 “队长，我能直接跟总部对话吗？我有非常重要的情报想要对昆总负责人汇报！” 周石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处，话语虽然含着询问的意思，语气却十分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李处闻言，愣了一下，搞不懂这个从前天开始就不太正常的资深执行员想干什么。 “时间紧急，此事关乎远星存亡，队长，请把电话给我，有什么后果我一人负责！” 周石语气沉着，面上与其他多少带着不安的执行员相比，镇定过了头，仿佛有什么依靠可以让他在这个面临灭绝的星球上也安若泰山。 李处一头雾水，询问他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事情能够比现在的任务还关乎星球存亡。 周石却只是摇摇头，说这事他不会相信的，只有亲口对昆德明总负责人说才可以。 李处费了好一番口舌还是没能说服周石离开去执行任务。 最后，他看了看面前闷葫芦一样的周石，又看了看光屏上的倒数计时，叹了口气，不想再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与周石这块顽石做无谓的纠缠。 加上周石以前对丽市做出了不少贡献，李处选择帮他一把，将电话递给了他。 “……我已经向上面说了你的事，电话还在等待中，昆总负责人会不会接就不确定了。” 说完，李处摇了摇头，离开了会议室。 只留下周石一人留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对着还在等待中的电话语音安静等待着通话。 他是刚从神明居所回来的。 刚返回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还没来得及向上级汇报自己得知的消息，就发现街道上乱成了一团，所有荧屏上都闪烁着同一副画面，还有外星人宣称要毁灭远星。 周石在喝了那杯茶之后就拥有了强大力量，并且理解了耳边呓语的含义，也从中浅薄地理解了神明的意图。 因此，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神明绝对不会允许远星被毁灭。 因为神明所喜爱的游戏还在继续，在神明厌倦之前，这场游戏永不会落幕。 他是亲眼见识过神明有多喜欢这场游戏的。 喜欢到整个世界都为之做陪，万事万物都不能让这场华丽的以世界为舞台的神明游戏被揭穿。 作为这场游戏最主要的舞台——远星，游戏落幕之前绝对不会被毁灭。 这是周石目前所知道的，最坚不可摧的唯一真理，只要神明存在一天，这个真理就永远具有真实性。 因此，周石从得知毁灭倒计时的那一刻起，表情就淡定的不像话，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类。 他甚至是在冷眼旁观着其他同僚的喜怒哀乐，判断他们在这灾难面前暴露出的本性如何。 而显然，在短短十几分钟里掌握了领导权的昆德明是周石目前所知最为称职的领导了。 对于其他不相信自己此前的神明言论，并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自己是犯了精神病的领导们，周石不再信任，他选择将自己所掌握的关于神明的信息交付给目前最可靠的昆德明。 他觉得，如果是这个编写了灵异档案，一手主导了避难所计划的人的话，一定能够在得知了神明的消息之后，带领远星走向一个真正光明的未来。 而此时，远在联邦中心区的昆德明也在忙碌之中接到了这通电话。 “一个甲级执行员？” 昆德明眉头微皱，听着助手向自己汇报的消息，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跳。 “是的，有些荒谬，但是丽市负责人推荐来的电话，为了避免意外，属下还是转接到了这里。”下属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昆德明心头的强烈预感更加急切了，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末日将至还是因为其他，接过电话，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个男人冷静的声音。 “您好，昆总负责人，我想告诉您一件机密事件。” “【无名之雾】的化身，一位神明的事情。” 神明？ 远星之上的神明？ 昆德明瞳孔一缩，对于这个前世从未听闻过的消息感到些许不安，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异能附带的超直感响起的警铃。 他的下颌不由自主地绷紧，在听到【无名之雾】的词汇时，脑海中竟然回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无名古神所过之处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和覆盖大地的巨大阴影。 远星上，怎么会有神明？ 如果有，当初无名古神到来之时怎么从未出现过？ 昆德明的困惑让他僵在原地，引来助手担忧的目光，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再去回想无名古神的事情，挥手让助手离开办公室，只留下自己一个人接听电话。 他听着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声音沉稳地诉说自己探知到的真相，心头的不安愈演愈烈，仿佛自己在听一个凡人不该知晓的隐秘一般，灵魂都在为之颤栗。 “……祂披着无名之雾与混沌交织的薄纱，隐隐可以看到天体的光辉，每次回想都会异常痛苦，但忍耐过后，我体内的异能也会得到提升……” 雾气、混沌、天体，回忆即可变得强大…… 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像极了某个被封印在记忆里不敢回忆的存在。 办公室里，面容威严的男人听着耳边的电话声，不知为何，手指竟然颤抖了起来，越来越抖，直到最后，连嘴唇都发颤，声音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希望您能够相信我，远星这次绝对不会毁灭，只要人类不去主动触怒神明。” 周石说完了最后的话，老旧的十年前留存的话筒里却还是没有声音传来，他微微皱眉，怀疑这个目前唯一能够使用的联络装置是不是坏掉了，又或者，连那个昆德明都无法理解神明的伟大。 良久，话筒另一端才传来了声音，名为昆德明的总负责人声线嘶哑发颤：“……祂的名字是……无名古神吗？” 说到最后，声音异常艰涩，几乎是一字一字吐出。 周石略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话筒，依然冷静地否认道：“我并不知晓神明的真名，祂在档案里的代号是【无名之雾】，祂是一个对人类友善的神明。” 对人类友善的神明…… 这句话，昆德明在前世听过另一个版本的，话中的主角是最后灭绝了人类的虫族。 ——【祂是个只对虫族友善的神明，贯穿虫族文明的历史，虫族一切子民皆奉祂为主。】 昆德明沉默了下来，握着话筒的手渐渐收紧，用力。 瞳孔不断收缩，带着恍惚和不敢置信，心头竟渐渐滋生出一种名为希冀的情绪。 会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是不是他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太过于想要人类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以至于幻想到了如此不切实际的地步？ 无名古神，无名之雾，祂们二者，会是同一个神明吗？ 不、不！祂们怎么可能？ 无名古神可是护佑了虫族亿万年的神，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人类…… 可是，对于神明而言，时间不只是一个可以随意跨越，拨动的数字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无名古神在这一世，成为了护佑人类的神明？ 昆德明咬紧牙关，压抑着内心的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心脏狂跳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怀抱着某种称得上妄想的念头，他对着话筒另一端答道：“我明白了，我相信你，今天的事情过后，我会亲自去丽市查看。” 挂了电话，昆德明沉默良久，呼吸急促，头颅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心中似乎有某种压抑到了极点，近乎震惊和惶恐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自己的工作，安排各地的防卫人员紧急疏散群众。 此举并不是不相信周石口中的言论，只是作为一个深思熟虑惯了的领导者，他习惯了做两手准备。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假设周石口中一切属实，那个庇佑亿万虫族，一手将其送上宇宙至高之位的神明真的……真的在远星上。 昆德明想到这里，心脏还是不受控地狂跳，强烈的不真实感让他仿佛在做梦一般恍惚。 那么，远星可能不会真的毁灭，但是伤亡还是有可能存在的。 毕竟前世，虫族在战场上也死了不少，虽说不影响它们整个文明的战无不胜，但无名古神明显也没有多在意单个生命的死亡。 在昆德明看来，与人类相比处于更高次元的无名古神看待生命的概念并不与他们一样。 可能在无名古神看来，只要不是整个文明的灭绝，个体的生命就是无关紧要的，死几十万个都无所谓。 因此，民众们还是需要去避难的，无论如何，他们人类都不能只寄希望于神明的偏爱，而是要靠自己的拼搏从绝境中找出生路。 这是前世的种种给予昆德明的教训。 他所获知的避难所的位置信息也都是前世得来的，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昆德明凭借前世一次次危机中得来的经验，很快便将避难所计划的任务分配了下去，接下来，就是等待验证了。 远星究竟会不会毁灭。 昆德明待在市中心的地下基地里，没有随着众人一起前往避难所，而是平静地等待着末日到来前的寂静，他想要验证自己心中的念头。 联邦中心区的民众已经疏散完毕了，监控画面里一片荒凉，不见一个人影，而倒计时才刚过了十几分钟。 昆德明看到卫星拍摄到的画面里，无数艘奴隶船围绕着远星而来，并很快发射出了打击光束。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卑鄙的沃尔人在倒计时之前就要开始大清洗了。 轰隆隆——！！！ 大地在震荡，远在地下避难所的民众们都能感觉到那光束冲击波的巨大威力。 昆德明待在建筑稳固的基地里，眼神渐渐暗淡。 画面里，天空染上了血色，防护区之外的地区崩裂，大海翻涌着浪涛，长针般刺入地壳的幽蓝色光束带来死亡的气息，爆炸声响彻天际。 果然是幻想吗？ 昆德明自嘲地点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掩去了眼角的些许泪光。 无名古神是他前世曾无比憎恨的神明，也是一个无比憎恨着人类的神明。 所以，根本不可能啊。 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庇护人类的神？ 重生一次只是将时间重置罢了，一切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无名古神在未来还是会成为人类驱之不散的噩梦。 他这个夸张到了极点的幻想确实太不符合实际了。 “咳咳！呵——哈哈哈！！！” 昆德明吐出口中苦涩的烟气，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突然大笑了起来，直到笑的直不起腰才罢休。 他在笑自己的自不量力。 笑自己在心头兴起了那个狂妄念头的时候竟然还感到了巨大的狂喜，对于那个深深憎恨的神明竟然兴起了前所未有的希冀。 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将所有怨憎都化为了喜悦，仿佛前世的血债一笔勾销，真是对不起前世牺牲的战友们。 环顾四周死寂的基地内部，昆德明苦笑，暗骂自己的异想天开。 这下好了为了一个狂妄的念头，要为之付出生命了。 不过算了……这一世确实太累了……这一切终究是他操之过急引发的恶果。 现在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昆德明疲惫地闭上了眼，平静等待命运的终结，却良久都没有等来下一场爆炸带来的震荡。 怎么回事？ 沃尔人突然良心觉醒，决定不提前大清洗了？ 昆德明睁开眼，皱眉看向了监控画面，下一秒，却僵在了原地，瞳孔颤抖着，映出了天空之上的一幕。 监控画面里，对准了天空的镜头里，一颗庞大的足有让人兴起巨物恐惧症的黑红星球正漂浮在空中，缓缓地，朝着镜头所在的地面睁开了一只内部流动着岩浆的猩红色眼睛。 那是——前世伴随无名古神左右，为途经之处带来不幸与灾祸的审判之星。 第87章 审判之后 审判之星, 这颗外表可怖的星球常年在宇宙各处游荡，时而在黑洞深处徘徊，时而在星球坟场寻觅, 踪迹毫无规律，无人知道它的真实目的。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它象征着无名古神的权柄，出现之处即意味着无名古神的意志覆盖, 带来无尽灾难与哀痛。 它的身周总是回荡着诡异的天体之音，对所有直视它的生物传递某种不可知的语言信息, 似乎蕴含着宇宙的奥秘一般让人疯狂而恐惧。 昆德明曾在重生后的无数个梦中见到过这颗名为审判的天体高高挂于远星天空之上, 带来死亡和不幸。 猩红色的地表上裂开缝隙，像现在一样睁开一只巨大的眼睛。 只是梦中, 这颗眼睛要更加猩红，也更加冰冷无情, 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冷眼看着远星上的生命消亡, 恍如闹剧一般。 从审判之星上刮来的刺骨寒风刮过远星苍白濒临崩碎的地表，随之而来的天体之音让所有听闻者愈发疯狂, 尖叫与哭泣响彻天际，将全人类的末日变得愈发绝望无助。 它只在远星彻底毁灭之前出现了那一次, 昆德明也仅仅只看过它一眼，却牢牢记在了心里，直到如今都无法忘却。 他知道这颗天体的出现意味着远星的毁灭。 所有经历了虫族侵略战争的远星人都知道这颗享有赫赫凶名的行星出现，便意味着远星的毁灭引来了无名古神的注视。 因此，审判之星才会伴随着无名古神的意志出现, 为祂见证这场对于整个宇宙来说微不足道的毁灭。 对此, 昆德明亲眼看到大多数在虫族战争中濒临疯狂的战友甚至在消亡之际还在狂笑, 竟是喜悦于这仅仅一个注视。 在他们看来，渺小人类的灭绝竟然引起了那至高神明的意志降临，不再是以前的古神投影，而是真实的古神意志降临。 这已是莫大的荣耀了。 许多高级文明被虫族毁灭时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而远星文明这样一个任人欺凌，几乎沦为星际垃圾场的低级文明毁灭居然引来了至高之神的注目，确实不可思议。 对于这样扭曲至极的想法，昆德明起初感到难以理解，现在却突然有些了然。 那是一种压抑到了极点之后的自我安慰，在见识过古神的不可战胜之后的小小慰藉。 或者说，是一种对于无名古神扭曲病态的憧憬与信仰。 纵使隔着血海深仇，但无名古神的存在还是让基因中携带着慕强本性的人类难以忘怀。 看着虫族在宇宙中所向披靡，集整个世界的偏爱于一身，谁不曾幻想过无名古神庇佑的种族是自己一方呢？ 昆德明看着监控画面里的那颗猩红色星球，他怔愣着，久久难以出声，直到脸上划过冰凉的触感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擦拭脸颊，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泪水，在恍惚中混乱的想着，远星还没有毁灭，审判之星就出现了……这意味着什么？ 昆德明眼睛盯着监控画面。 这个经过灵异道具处理，唯一不受倒计时影响的屏幕里的天体正静静地注视着远星。 也仿佛在透过画面注视着自己。 昆德明手中的烟头随着自己愈发颤抖的手指而落地熄灭，基地里静的落针可闻。 意味着，他刚才的猜想或许是真的。 这一世，无名古神就在远星上，庇佑着——人类。 不不不，倒计时还未截止，还不能下定论…… 在兴起那狂妄念头的一瞬间，昆德明仿佛是被自己得出的结论给吓到了，害怕再像刚才一样空欢喜一场，连忙否认，脸色苍白地看向了附近光屏上的倒计时。 不知是恐惧还是期待地紧盯着光屏上的数字。 随着倒计时缓缓地归零。 远星依然完好无损，监控画面里的天空渐渐散去了血色，只有那轮巨大的天体悬挂在天上。 没有象征着死寂的天体之音，那颗在梦中带来恐慌和不安的天体之眼居然给了昆德明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真的……居然是……真的。” 想法得到验证的昆德明语不成句，心头的情绪复杂难以描述，狂喜与惊骇交织在一起搅得大脑混乱。 他踉跄着从基地控制室里跑出去，跑到离地面最近的玻璃幕墙之后，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上那颗无比清晰的星球。 再次确认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而非灵异道具带来的幻觉后，他终于脱力一般地跪倒在地，脸上的表情似乎狂喜，又似乎在悲泣，五官扭曲，与平常的成熟稳重判若两人。 在这无人的走廊里，压抑的哭声呜咽着响起。 无名古神，真的在庇佑人类！！！ 而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幸存者们也都看到了头顶上的巨大天体，那散发着可怖气息的天体之眼让每个初次注视的人都感到了莫名的恐惧，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骇然。 “眼睛……星球上有眼睛！” “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数人惊骇出声，仓皇躲避，不想让自己暴露在那颗诡异巨大的眼睛之中。 但随着那颗天体之眼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幽蓝色光束不再落下，源自地心的震荡停止，天空恢复了碧蓝，空气中弥漫整个远星的焦躁气息消散，众人的情绪居然渐渐缓和了下来。 人们不再四散逃亡，尖叫呼救，而是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天空，与那只巨大的天体之眼对视，竟是挪不开一刻的视线。 此时的帝国首都市中心 古神教派的祭典还在继续，即使周围的城市和地表都被打击光束破坏得处处崩裂，这些身着黑袍的虔诚信徒们也不曾移动分毫。 在幽蓝色光束的冲击下，法阵周围已经死去了无数个信徒，比起祭典开始时少了近半数。 但城市中还有无数被这一幕所感染的市民们陆续走来，跪伏在他们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挤满了地面。 他们暴露在地表最容易被攻击到的地方，却仿佛不畏惧死亡，宣称这一切都是末日前的审判，只有通过审判的虔诚信徒才有资格活下去。 对于帝国中被皇室腐败和灵异事件带来的高死亡率双重压迫的民众们来说，如此虔诚的姿态和狂热的信仰是极其荒谬无法理解，却又让他们情不自禁心生向往的。 于是，一个个原本疯狂抢掠杀戮的市民在大地震荡中跪伏在祭典周边，仿佛古神教派的信徒怎么也死不完一般，场景颇为震撼人心，带着悲怆与恢弘的色彩。 也因此，在审判之星出现的第一时间，无数信徒就都抬起了头，在狂喜中高呼神的名讳，主持祭典的大主教宣称，这便是神的审判，而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信徒就是被神认可的神之子民。 “古神的光辉照耀吾等，这是神的庇佑！！！” 大主教高呼着，面对着无数神情狂热的信徒们，他脸上的狂热同样不遑多让。 拥挤在市中心广场上的众人脸上都带着同样的表情，仿佛彼此的克隆体，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竟带着一种难言的惊悚感。 而就在大主教忙着庆贺众人的虔诚通过了神的审判时，他背对着的黑红色星球上突然多出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嘶嘶—— 冰冷的嘶鸣声传遍了远星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又开始散布不安的气息，大地微微震颤，看着台下众人朝上看去的目光，大主教愣了一下，也连忙顺着视线扭头看去。 天空之上，一只冰冷的竖瞳与他对视，一条比星球还要巨大的黑色巨蛇正在那颗代表着审判的天体上，露出锋利而骇人的獠牙。 那充满暴虐与嗜血的竖瞳将所有原本注视着审判之星的人类吓得浑身战栗，脸色煞白。 不知为何，所有人竟然都看懂了那竖瞳中的情绪。 那是一种含着打量的目光，仿佛一条饥饿的捕食者正在衡量自己面前的食物是否好吃。 虽不知道这条足以吞噬星球的巨蛇从何而来，但这种饱含着贪婪的目光足以将所有人的情绪冻结，僵持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整个远星都仿佛时间停止一般，自转速度都慢了一些。 没人敢在这种被打量的时刻乱动，生怕引起了星球之外这突然出现的天敌的注意。 昆德明也抬起了头，看着那条打量着远星的巨蛇，沉默而平静，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慌乱与不安。 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条巨蛇。 但他能猜到这是无名古神的造物。 前世，无名古神就是这样无所不能的存在，祂可以因为一时兴起而拯救众生，也会不经意间带来灭顶之灾。 但这次，昆德明知道，这造物绝对不会伤害远星。 因为那尊至高的神明正庇佑着他们。 虽然这么想着，但出于基因深处本能的恐惧，昆德明还是保持着原地不动的姿势，直直地盯着天空。 与那只比天体之眼小了一些的竖瞳对视。 昆德明的双拳缓缓收紧，浑身肌肉紧绷。 就让他赌一把，赌这一世无名古神对人类的眷顾会与虫族一样，无论如何都不会亲自伤害人类。 嘶嘶—— 柯苏看着游戏画面里突然冒出一个哭泣表情的绿色星球，笑了笑，挪开了黑蛇，选择开始下一关。 这个星球应该是友军，还是不吃了，免得一会儿还要再重启第一关。 这样想着，柯苏点击了下一关的按钮——尘世巨蟒。 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颗灰蒙蒙的星球，这次，黑蛇出生在了灰星上，跟第一关开始时一样，很小。 柯苏操控着小蛇在灰星的海洋里漫游，玩的不亦乐乎。 只不过海上路过的渔船似乎对小蛇露出了惊诧的情绪，在画面里蹦来蹦去，跳蚤一样有点烦人。 远星之上，巨蛇移开了视线，竖瞳消失在天空上，人们只能看到它盘在猩红星球上的身体游动了几下，不见了踪影。 下一秒，无数人虚脱地倒在地上，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仿佛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惧折磨一般，久久难以回神。 而随着那条巨蛇的消失，猩红星球上睁开的眼睛也缓缓闭合了，那流动着岩浆，沟壑遍布的地表消失在天际，一如它突兀出现一般，消失在了全人类的视野里。 许多人都恍惚地看着天空，直到很久都无法移开视线，觉得刚才的一切都仿佛一场虚幻的梦境，或是一个荒谬的有关世界末日的玩笑。 帝国里，无数古神教信徒们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继续感恩着神明的庇佑。 联邦里的昆德明和周石都收回了注视着天空的目光，心头悸动难以言喻，对于神明至高的权柄与力量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昆德明怅然若失地看着天空上的审判之星消失，脸色带着些狂喜过后的不知所措。 他知道自己身为一个下定决心要拯救人类的领导者应该要时刻保持镇定和沉稳，但此时，他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像个疯子一样笑得肆意张狂，近乎嚣张。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由最开始的压抑到最后的夸张，他仿佛一个被吓得精神失常的精神病患，又仿佛只是一个在庆幸劫后余生的普通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继续看着天空，自重生之后便封印在脑海深处不敢触碰的记忆终于松动，关于唯一目睹过的古神投影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那在无数次梦中都不敢直视的身影仿佛就在天空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人类。 那是战争最开始的时候，虫族战场上偶然发生的一幕。 人族的战舰刚刚抵达战场，还未发动攻击，远星之上就多出了一道庞然大物的阴影。 迷雾笼罩整颗星球，无数人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直到雾气消散，当时还只是个低级指挥官的他抬起头，亲眼看到那回应虫族呼唤而来的模糊身影仿佛是一团不定型的气体，变换着姿态，化作每个人心底最深的恐怖，带来正面战场上人族的大溃败。 而精神力强大的他却看清了那古神投影的真容，那是一道披着雾气与星辰编织的薄纱，由无数个星辰作为眼睛的身影，俯视着远星上的无数生灵，带着神明特有的淡漠与神性，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自那古神投影出现以后人族一蹶不振，再也无法组织起力量反抗，只能在暗处负隅顽抗。 而这，仅仅是那所过之处皆是痛苦和哀嚎的无名古神数以亿万投影中的一道。 以往，一旦回忆起这一幕都会让昆德明感到万分痛苦，身体濒临瓦解，只能依靠强大的精神力异能勉强压制并封印记忆，但现在—— 昆德明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嘴角疯狂的笑意驱散了过往心头压抑的对人类未来的绝望和急躁不安。 这次，无名古神带给人类的，将不再是痛苦，而是真正光辉万丈的未来！ 第88章 毁灭之蛇 【沃尔文明】 这是一颗常年笼罩在灰色尘埃之中的星球, 雾气沉沉，让人看不清地表的颜色，只有那暗淡的灰色充斥画面。 无数个盘旋在星球周边的星轨和飞船线路将灰星的一切遮掩在密集的网络之中, 即使身处深邃无边际的宇宙空间中也显得异常拥挤，带着脏兮兮的画面质感。 无数艘来来往往的旅游飞船在灰星上空划过，在空中留下一道道云痕。 沃尔文明所在的星域是宇宙中有名的观光地，以其常年笼罩着灰色雾霭的天空和极具魔法异域特色的景色而出名。 身为热爱金钱的沃尔人，它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在发现了其他文明对于魔法的好奇之后就开始大力发展旅游观光业，还编造了不少绮丽的古老传说为自己提高价码。 星际中吃这一套的游客数量颇多, 灰星的旅游业越来越繁荣,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游客到来，全年无歇地接待着来自宇宙各处的文明种族。 “……这片海域就流传着一条恐怖海蛇的传说！” 驾驶着为了吸引游客而特意制造的古朴帆船, 船长笑容和蔼, 对着附近参观海景的游客们诉说着灰星每年一个的古老传说，每一年的故事主角都不一样，今年的传说主角是一条据说会毁灭世界的海蛇和一个具备超强大魔法, 即将拯救世界的魔导师。 尤其是今天，这片海域上的几艘渔船据说都目击到了一条巨型海蛇的身影, 还上了灰星新闻，让这个传说显得分外真实。 底下长相千奇百怪的游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欣赏着附近波光粼粼的海面，怡然自得, 感叹这一趟旅途真的不亏。 “你真觉得不亏？这价格都高得离谱了好吗！把那传说中的蛇切片卖了都没这么贵！”有一个满脸不满的游客A朝着友人吐槽, 自己这趟旅途花的钱都够在灰星买一套房子了。 从没见过有哪个旅游星球能像沃尔文明一样为了赚钱这么不折手段。 船长听着底下游客的吐槽, 依然笑眯眯的, 仿佛没听见它们的话一样, 继续说着各种夸张的古老传说。 友人见状，赶紧拦住了A，劝说道：“在这片海域不能说这种不敬的话！会招来海蛇的！” 友人是个很迷信的家伙，听了船长的一番忽悠之后，更是浑身的每一根触须都战栗了起来。 A鄙夷地道：“要真有那条蛇，怎么还不把快把星球挖空的沃尔人干掉？” 要知道沃尔人为了发展商业和魔法文明可是快要把灰星掏空了，基本摧毁了灰星的生态系统，要不是为了发展旅游业，连这片大海它们都不想要。 而且，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神魔，能够毁灭世界的生物必定是具备智慧的种族，而非一条生而巨大的冷血海蛇。 神话就只是神话而已，不可能是真的，所谓的新闻应该也是为了旅游造势的工具而已。 话音刚落，A突然听到友人尖叫了起来，声音之大，险些刺穿它脆弱的附在颅骨上的外鼓膜。 “啊啊啊！有蛇啊！是恐怖海蛇！” 此话一出，所有游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朝着友人尖叫的方向看去，看到海底确实有一条细细的黑影。 船长也看了过去，当即笑容更和蔼了，语气微妙道：“没事，只是一条小海蛇。” 它也是真的没想到，真有人会蠢到被一个瞎编出来的传说给吓得草木皆兵的地步。 这个世界还有如此蠢的人，看来还有坑骗的空间，它决定一会儿就找个由头再收一回钱。 众多神经紧绷的游客闻言，当即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但看着友人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样子，只好哭笑不得地不再计较。 友人却不依不饶般，尖声喊道：“真的有！真的！我看到了！不是小海蛇！它很大，真的很大！比这条船还要大！我要下船！快点送我下船啊！！！” 友人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会觉得那条蛇很小，它刚才分明亲眼看到，看到那深邃海面之下，不透光的水波之中，一只冰冷的竖瞳正注视着它们每一个人！ 那是仿佛沉睡在海底深沟之中，终年不见日光才会有的寒冰般嗜血的目光，任何看到那一幕的人都会知道那只眼睛究竟有多么可怕！ 旁边坐着的A也惊住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友人发了神经一样疯狂叫着要下船，看着竟有些精神失常，让人怀疑它刚才是否真的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以至于失态到这种地步。 其他人难免也有些惊悚起来，看着友人疯狂挣扎想要离开这艘船却又不敢靠近海面，船长脸色阴了下来，怀疑这个友人是竞争对手派来砸场子的。 它果断拒绝了友人的下船要求，继续朝着深海开去，要完成这场早就定好的旅程，原本就定好要一下午跑完的，现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它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浪费在这个疯子身上。 呼—— 船帆被海风吹胀，船速一下加速，朝着更深的海域驶去，吓得船上几乎疯魔的友人更加疯癫了，竟开始用头撞击甲板，捂着耳朵哀嚎。 “不——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快停下啊！前面有——有祂！” “会死的！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没人知道友人听到了什么，只有A看到友人紧紧捂着的耳朵里流出了鲜红的血液，痛苦的表情丝毫不作假，吓得A也有点恐慌。 由于友人的声音凄厉至极，船长把船只调成自动驾驶模式后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想要把这个搞事情的游客给扔到海里清醒清醒。 最后却被旁边的游客们给拦住了，劝它叫一架飞行器过来将生病的友人送走就算了。 船长气不过，还是狠狠打了友人一顿，友人吐出嘴里的血，用最后的力气怨憎地看了船长一眼：“祂在看着你。” 飞行器很快来了，准备将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友人搬上去。 船长被其他游客用目光表示谴责，厌烦地走到甲板上，暗自咒骂这群不识好歹的游客，暗忖一会儿要狠狠宰他们一笔。 然而下一秒，它无意间一低头，却看到了船只下荡漾着波澜的墨蓝色海水滚动着暗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游动一样。 哗啦哗啦—— 一片暗色的鳞片浮出水面，样子很像这片海域早已灭绝的海蛇的鳞片，船长当即冷笑，觉得刚才那个脑子不正常的乘客应该就是看到了这个，虽然个头看着有点大，但也没大到吓人的地步，那家伙真的是个蠢货！ 嘶嘶—— 黑色的蛇影在海洋里游动，身形隐匿在海面下只能看到淡淡的黑影，船长越看越一肚子火气，索性拿来自己的一把捕猎用的激光枪，对准了那道蛇影就是一枪，解决掉这个让自己心烦意乱，害的生意都跑掉的海蛇。 虽说今天确实接到了上面通知说是这片海域有一条珍稀物种的海蛇出没，想要尽量留活口做研究。 但现在船长气的脸色涨红，心中大骂管它是不是珍稀物种，打扰了它的好心情就得死！ 砰——！！！ 一声枪响，幽蓝色激光束在海面激起层层电光，海浪翻涌着，鳞片消失在了海面，船长颇为猖狂地笑了起来。 这一场景看得其他游客浑身不适，觉得这个船长或许有心理疾病，导致好几个游客都准备跟着友人和A的飞行器离开。 远星 柯苏操控着自己的贪吃蛇，安静地吃着海底的道具和食物，准备等自己变得更大一点就上岸去吃东西，冷不防突然发现自己被海面上的像素小人给袭击了。 柯苏意外地挑了挑眉，本以为这星球上的像素小人只是NPC而已，毕竟之前遇到的几次都是只知道嗷嗷叫，乱蹦跶的，结果没想到这次的像素小人居然还会攻击。 这么个像素小游戏居然还做了NPC的反应系统，看来是彩蛋之类的东西了。 虽说没扣血，伤害性也不大，但侮辱意味极强。 看着贪吃蛇上方的小船上，那个冒出一个个笑脸表情的像素小人，柯苏果断调转方向，一口咬掉了像素小人的半个小船。 一船的像素小人都炸开了锅，蹦跶着去往飞行器的方向，只留下原地发呆的船长像素小人。 哗啦啦—— 海水在翻涌，天空变得暗沉，风起云涌间，飓风呼啸着聚拢在大船上空，恍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天崩地裂之景。 暴风雨到来，狂风呼啸着，吹得整艘船只颠簸飘荡，靠在甲板上的船长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到海面之下，那片本该消失的鳞片越变越大，直到最后，由十几米的大小变为上百米，乃至超越了视线所能到达的地方。 一条仿佛填满了整片海域的黑色蛇影从海面之下抬起了头，露出那双冰冷的竖瞳，散发着嗜血光芒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足以让任何注视这双眼睛的人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惊骇。 船长颤抖着缓缓抬起头，看到那原本只有半米不到大小的鳞片在暴露出海面之后变得比整艘船还要巨大。 巨大的黑蛇弯曲着身躯，从高空之上俯视的竖瞳里映出了船长呆滞的脸。 那是，被它用激光枪射击过的巨蛇，它编造出的毁灭世界之蛇。 “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整艘大船，所有游客都目瞪口呆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目睹的这一切。 那是一条庞大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蛇，不知何时从海面之下探出身躯，在风雨之中佁然不动地盯着身下的小船看。 它们之前旅游到此处就觉得这片海域有些过分安静了，连海面都比之前的要平静，深蓝近乎墨色的海水让人莫名心生不安。 原本，所有人都觉得是海面之下长达万米的海沟太过深不可测，黑暗是清澈海水不透光的缘故。 直到现在这条蛇出现，它们才意识到，原来那深邃海面之下的黑暗颜色，只是源于那条巨蛇身上遍布的鳞片，光滑漆黑，反射着海洋的微光，衬出了海洋的深蓝。 原来，从一开始，它们就进入了这条蛇的覆盖范围内，一连行驶了半个小时都没能航行出祂庞大身躯所在之地。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想起了刚才听闻的传说，那即将毁灭世界的海蛇。 如果是这样巨大的蛇的话，所有人都相信，它必然会做到的。 甲板上，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没人敢在巨蛇的凝视下动弹，直到那巨大的海蛇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它们扑来，深深的猩红色口腔仿佛黑洞一般带着可怖的震慑感，让人尖叫战栗。 “快……快跑啊啊啊！！！” “啊啊！快跑！救命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原本用来运输伤员的飞行器里挤满了逃命的游客，飞行起来的速度都有些缓慢，摇摇摆摆，带着飞行员从行动轨迹都能看出来的惊慌失措，疯狂地朝着暴风雨覆盖不到的地方飞去。 轰隆隆—— 飞行器之后，暴风雨中心，巨蛇在震天的雷光之中只露出一双明亮冰冷的竖瞳，冷漠地注视着离开的飞行器，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追上去。 但那矗立在深海中的庞然巨影却已然成为每个游客脑海中刻骨铭心的恐怖回忆。 而众人在逃离了这片海域之后也连忙将此事汇报了上去，想要让人赶快处理这起惊世骇俗的毁灭之蛇事件。 新闻上播出了幸存者们惊魂未定的面容，每个人都在诉说着自己的恐惧与不安，恨不得连夜逃离这颗星球。 而看到了新闻的沃尔人们则露出嘲讽的目光，嘲讽这些没脑子的家伙，居然真的相信了所谓的传说。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毁灭巨蛇，有的只是魔法文明编造出来糊弄傻子的传说而已。 第89章 吞噬世界之蛇 【沃尔文明】 最近两天, 新闻上接连播送着有关灰星海底藏有巨大怪蛇的新闻，号称是即将吞噬世界的巨蛇。 其夸张的言辞和接连流露出的模糊照片，让这起事件在各个星际网络上也开始有了不小的热度, 许多迷信的游客为此担惊受怕, 灰星上的游客量一时间骤减。 对于这些听风就是雨, 好像没脑子一样的游客们, 虽然大多数沉迷赚钱和研究魔法的沃尔人们都难免感到嗤之以鼻，但游客减少就意味着它们的收入减少。 因此, 不少沃尔人开始找各种方法向游客们证明它们旅游景点的安全性，就连官方也开始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澄清这些谣言, 努力向世人证明所谓的怪蛇吃人, 毁灭世界一事纯属虚构。 期间, 不断有渔船上报有关信息, 一个个都言之凿凿地描述着那条巨蛇, 口吻越来越夸张，从一开始的几百米身长到最后的几百米粗细, 几千米粗细。 因为描述太过荒谬不可信, 且每一个目击者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录下具体清晰视频, 所以接到消息的沃尔文明高层们也理所当然地没有将这海中的可笑传说当一回事。 它们现在更在意的是尉雅文明的离奇出事, 还有那些派去销毁证据的舰队们迟迟未归的事情。 它们胆战心惊地搜寻着舰队的消息，生怕被星际联盟的人抓住了马脚, 连搜寻自己的舰队都显得异常小心。 另一边, 灰星最大的海域沙滩上， 官方派出澄清的记者对着镜头露出了笑容。 “亲爱的观众朋友~看，这就是那边传说中有怪蛇出没的海域, 本次节目将会为大家揭露一切的真相。” 女沃尔人凸出颅骨许多的巨大眼珠带着亲切的笑意, 伸手指向了身后墨蓝色幽静的海面。 这是一档全球直播的高人气节目, 因此一播出就引来了不少游客的观看，所有人都看到主持人身后的沙滩上，碧海蓝天，一派宁静美好，全然没有传言中那么阴森可怖。 “……据专家研究，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怪蛇只是一条生活在海沟深处的变异巨蛇，顺着最近兴起的海底暗流到达海面，因为无法适应变化的海水压强才会频频出现在渔船出没的范围……” “所谓的毁灭世界之蛇，并不存在呢！” 在沃尔文明里外表称得上美艳的主持人笑容甜美地说着，对着镜头做足了科普的架势。 直播间里的观众不少都被主持人说的动摇起来，开始怀疑之前的怪蛇传说只是个误会了。 很快，节目接近尾声，主持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结束了节目。 然而脸上的甜美就化为了刻薄，将美艳的脸变得有些扭曲，一脸嘲讽地看着身后的大海。 “那些游客也真的是傻，居然会相信真的有那种巨蛇？” 主持人挑起眉，百无聊赖地趁着收拾摄影器材走人的间隙嘲笑着游客们的愚蠢。 “还不如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呢！呵呵呵！” 身为魔法文明的沃尔人，它们一向如此瞧不起外来文明，更瞧不起那些迷信，信仰着所谓神明，坚信会有世界末日的低等文明。 也只有在其他文明水平高于它们或者有钱可赚的时候才会给个好脸色。 它们沃尔文明永远相信的，只有自己手中的金钱和魔法。 主持人这样种族歧视的表现在沃尔文明中颇为常见，一般说几句话之后就会得到其他人的附和，互相以取笑其他文明为乐趣。 然而这次，主持人却迟迟没有等来其他摄像人员的应和声，它不满地抬起了眼睛，看向四周，却发现天空突然间变得黯淡了许多，阴沉沉的色彩呼啸着寒风。 四周除了呼啸的风声再无其他，摄影人员们都呆呆地站在原地抬起头看着什么东西，静得如同暴风雨前夕的死寂。 见此，主持人愣了一下，心头莫名一跳，转身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睁开的瞳孔不断放大，在惊骇震恐之中映出了一道庞大的黑色影子，大脑一片空白。 轰隆隆——！！！ 海面之上汇聚着的暴风雨向着海滩靠拢，电闪雷鸣间，所有人都从那电光照亮的一瞬间看清了海面上那道影子的全貌。 那是一个巨大到足以遮蔽整片天空的眼睛，椭圆形的竖瞳对准了沙滩上沃尔人们，瞳仁反射着渗人的光晕，冰冷骇人。 没人能想象到，究竟是怎样可怖而宏大的生物才会拥有一只如此巨大的眼睛。 比天空还要广大，比海洋更为深沉，回馈所有注视者以无尽的恐惧。 “……究竟……发生了什么？” 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主持人恐惧地颤抖着，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怎么也站不起来，吓得脸色煞白。 它语无伦次地想要求救，却连让自己发出尖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哀声哭泣，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傲慢鄙夷。 “救救我……救救我……” 所有在海滩上的沃尔人都僵在了原地。 它们维持着抬起头仰视的姿态，面容中的惊恐几乎要满溢出来。 源自灵魂深处本能的恐惧让它们几近疯狂，想要逃离这片被巨瞳注视的海滩，却无法动弹分毫。 在那毫无感情色彩的竖瞳中，每个沃尔人都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徒然颤抖着，呆滞地看着那如同诡异传说中一样恐怖的生物。 原本坚信着的魔法与科技在此刻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击得粉碎，没人再去怀疑之前那流传甚广的所谓谣言了。 刚才所做的辟谣节目在现在的众人看来，更是仿佛一个天大的笑话，不远处的竖瞳足以证明一切。 看着那只冰冷的竖瞳越来越近，恐惧压迫之下，包括主持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懊悔莫及。 它们不该来到这片海域的，如果今天不来到这里，它们也就不会遇到如此恐怖的事情了。 早该想到的，流传如此之广的传说必然是有其依据的。 只能说，是沃尔人固有的傲慢让它们无法勘破真相，愚昧不堪地来到此地，诋毁这毁灭之蛇的威名。 想到这里，众人泪流满面地惊恐着，僵硬的手连一个取暖的小魔法都发不出来，空气中的魔法因子都在急速消失，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东西似的，取而代之的是焦灼和恐惧掺杂的气息。 它们就这样僵硬在沙滩上，眼睁睁看着头顶暴雨倾盆而落，原本平静的海面翻涌着几十层楼高的浪卷，涌向沙滩的方向。 深深的庞大黑影正在海面之下缓缓游动，似乎想要爬到海岸上。 砰——！！！ 那臃肿的身躯一角顺着浅海区溢出的浪潮显现，漆黑的鳞片反射着微光，占据了全部视野，即使努力向上望去，也无法看到这条巨蛇的全貌，只能窥见些微遍布鳞片的庞大身躯。 轰——！！！ 海浪彻底翻卷过来了，怀着深深的恐惧，沙滩上的众人总算能够发出一声尖叫，却已经无力逃离，只能任由海浪吞噬自己，周遭一切都被覆盖在了汹涌浪涛之下，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 而直到死去，它们也没能真正看见这条吞噬世界之蛇的真容，只能看到那只在暴风骤雨之中烁烁发光的竖瞳。 主持人也在痛苦中挣扎着，它看着自己沉入海底，看着那黑色的巨大鳞片离自己越来越近。 甚至无法用语言去描述自己心中的战栗与不安。 主持人挣扎着，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它想起了自己以前对于那些低等文明信仰的鄙夷，恍惚地想着。 或许，这庞大到仅仅移动就能掀起万丈波澜的巨蛇，也只有那些低等文明口中歌颂着的神明一词才能形容了。 而随着海啸浪潮的袭来，附近的海滨城市里，许多人都看到了海边的异状。 “快看！那是什么？海啸来了？” “好像是吧，怕什么，有防护罩呢，海啸进不来的！” 人们嬉笑着，围在城市边缘的防护罩内，准备观看这场难得的海啸，但随着海啸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不是海啸？那海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什么？” 有人发出疑惑，下一秒，只觉眼前一暗，原本明媚的天空变得暗沉，仿佛要带来一场狂躁的暴风雨。 “要下雨了？”背对着防护罩的沃尔人发出疑惑，看到身周的同伴们都呆呆地抬起了头，便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一只足有半个城市大小的竖瞳映入眼帘，仿佛一个残酷无情的捕猎者在谨慎地观察着自己的猎物，而后，缓缓地吐出了蛇信子。 那是传说中会毁灭世界的吞噬世界之蛇。 在看到的第一眼，所有人心头都想起了这句话。 这个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原来，都是真的。 原本不相信传说，没有丝毫信仰的沃尔人们头一次意识到了所谓的传说真的会有成为真实的一天，而当它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却已经为时已晚了。 毁灭之日已至，这颗脆弱的星球上，无人可以幸免。 嘶嘶—— 可怖的吐息充斥整片天空，防护罩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城市里寂静了一刻，随后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座恢弘的海滨城市，于几秒内，变为了一堆废墟，而毁灭之蛇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滞。 它继续朝着内陆的方向蜿蜒而去，身躯绵延万里不见边际，所过之处皆是毁灭与废墟，断壁残垣与死亡。 随之而来的无以名状的恐惧让无数目击者恐惧到精神崩溃，完全丧失了逃生意志。 这场移动性的骚动在短短十分钟内传遍了全球，无数游客随之撤离，本就因为尉雅文明事件焦头烂额的沃尔文明高层们愤怒地砸烂了一台台光脑。 “这种鬼东西是怎么来的？是谁炼金术造出来的！一定是反对派的手段！” 高层们如此怒吼着，没人相信所谓的传说，它们更愿意相信阴谋论，一定是敌对一方的手段，用某种高科技造出了这个恐怖的巨蛇，还扯了一个古老传说当做幌子。 即使下属们几次解释，它们也依然暴跳如雷。 “这是世界末日，是神明的惩罚……呜呜呜！” 来自其他文明的下属已经被吓得精神失常了，尖声说着。 砰！ 其他沃尔人高层管理怒视着它，一枪干掉，“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也没有所谓的末日！别在这里妖言惑众了！” 沃尔人们不信神，它们更想得到一个解决方案，而非一个蛊惑人心的所谓传说。 “该死！都是从那个倒霉远星文明开始的！粘上了它就没好事！回头我要亲自带队把他们给灭了！” 有高层开始迁怒于为沃尔文明惹来大麻烦的远星，甚至赌咒要亲手毁灭这个扫把星。 会议室里没人再敢说话了，默默听从号令开始召集军队和战舰，预备消灭掉那条在灰星上横行霸道的巨蛇。 “给老子炸成灰烬！” “这条该死的蛇！我要拿它的骨灰炼金！” 然而，等到战舰召集起来以后，巨蛇也已经来到了灰星的正中心。 首都 市中心区域的无数原本对于新闻中爆出来的消息嗤之以鼻，以为又是一条耸人听闻赚取流量的新闻的民众在战栗中，缓缓地抬起头，它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条遮天蔽日，有着一双冰冷竖瞳的巨大黑蛇正从高天之上冷冷俯视着众人。 看着这浑身充斥着死亡与残暴气息的巨蛇，所有人都恍惚地想着。 那所谓的吞噬世界之蛇，原来真的存在。 甚至，之前的传说和渔船们接连爆出的消息，比起眼前这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恐怖巨蛇来说，都显得过于保守。 一种可能性是之前目击到它的所有人都没能看到这条蛇的真容，只是凭着自己从海面下看到的一星半点来判断它的大小。 另一个可能则更为骇人，那就是，这条蛇可能一直在变大，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大到比海洋大陆都还要庞大的地步。 这种可怖的生长速度已经超出了沃尔文明的认知范围，无论是科技还是魔法，都无法去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存在这样一条巨大到仿佛可以吞噬世界的蛇。 “……这个世界……真的不是梦吗？”有人喃喃着，瞪大了眼睛，与那双冰冷竖瞳对视的眼睛流出鲜血，耳边回荡着莫名的呓语，混乱而疯狂。 “啊啊啊！！！” 无数民众在黑蛇之下捂住了脑袋，痛苦尖叫了起来，它们只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裂开一般，无数无序混乱的呓语声在脑子里游荡，脑髓被搅动着带来阵阵光怪陆离的幻觉。 一会儿是眼前天堂一般美好的幻象，一会儿又是世界末日一般恐怖的景色，精神濒临崩溃。 指挥中心的高层们也呆滞地看着镜头里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它们颤抖着，耳边回荡着诡异的呓语声，大脑在嗡鸣作响，只能用愤怒遮掩心头的恐惧，拼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源自敌人的手段，而非某种诡异至极的神明魔怪。 轰隆隆——！！！ 它们下令舰队开战，甚至不打算顾忌城市里居民的死活，幽蓝色光束从太空落下，准确地打击在巨蛇身上，在大地的震颤中掀起阵阵烟雾，星球裂开无数裂缝，海洋倒流，在宇宙空间中几乎要四分五裂。 这下，一定死了！ 看着自己的母星被它们自己的武器炸毁，沃尔高层们眼中的却只有兴奋和期待，在不知不觉中早已陷入疯狂的它们期待着那让自己无比恐惧的东西能随着这战火消失。 然而，等到烟雾散去，所有人眼中看到的，却不是它们想象中的巨蛇的尸体，而是变得更为巨大的吞噬世界之蛇。 一条盘旋在灰星上，头尾相连，冰冷注视着一切生灵的吞噬世界之蛇。 它静静地抬起头，看向了宇宙中无数向自己攻击过的战舰，收紧了盘旋在星球上的身躯。 咔擦—— 星球彻底，四分五裂了。 第90章 古神之梦 “世界, 毁灭了，是吞噬世界之蛇……不，是神, 是神的使者在降下惩罚！！！” 晃动着的录像画面里, 有人在如此疯癫地嚎叫着，哭泣着。 “……全都是它们的错, 不敬神明, 它们……呜呜！” 随后，镜头转向了飞船外幽静的宇宙空间，无数艘战舰漂浮在无重力的空间内, 不停地发射着武器光束。 而在这一片幽蓝色未散去的光晕之中, 盘旋在星球废墟中的是一条堪称不可思议的巨蛇。 漆黑的身躯如同蛇类一样盘旋着，那冰冷的竖瞳扫过镜头显得分外醒目, 仿佛没人能逃出那瞳仁的覆盖范围。 拿着镜头录制的人似乎开始了剧烈颤抖, 它尖叫着移开了颤抖的画面，不敢再与那条巨大的黑蛇对视，转而看向了船舱走廊。 “啊啊啊！灰星……灰星没了！” “惩罚……惩罚！这是惩罚！！！” 在墙壁上染满了同类血浆的走廊里, 无数士兵神情疯癫，肢体也带有某种异常的变异，鼓动着血糊糊的脓包，肉芽在它们的五官和皮肤下滋生。 它们痛苦地挣扎, 在船舱里四处奔跑, 失去了理智，口中还不断喃喃自语着什么，像是某个预言, 又像是在重复脑海中不断重复的混乱呓语。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们……原谅我们吧！” 拿着镜头的人泣不成声, 它想要逃离这艘已经陷入绝望的军舰, 却已然丧失了方向感，只能在军舰里乱转，四周压抑而阴森的气息即使透过录像画面也让人毛骨悚然。 录像者似乎也疯了，它一摇一摆地走着，口中还不断念诵着军舰上的同类们犯下的罪孽，不该去攻击那条名为“吞噬世界之蛇”的神使。 砰！！！ 录像画面突然一黑，翻滚着模糊了画面。 是手持录像设备的人被人一拳打翻在地。 镜头录下了那人狰狞可怖的面容，从服饰军衔来看，它是这艘军舰上的高层管理人员。 表情像现在船上的无数士兵一样，疯狂而吊诡，仿佛陷入了某种偏执的妄想之中无法自拔。 “没有神！这世上没有神！永远都没有！！！” 那人如此嘶吼着，在录像者的哀嚎声中，它语无伦次地嚎叫着：“那是怪物！不是神！不是！我没有输！我要把它打成灰烬！” 它如此叫嚣着，面目可憎而又可悲。 随后，在一阵耀眼的爆炸光芒中，战舰中的一切都化为了尘埃，只留下一台还在录制中的设备，录下了眼前的一切。 滋滋——画面波动着，最后的一幕是那条越来越巨大的黑蛇在宇宙中游动，血盆大口之下，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留存。 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意识到，那是真正的吞噬世界之蛇。 乃至于，按照如此可怖的生长速度成长下去，有朝一日，这条超乎世界物理规则的巨蛇甚至足以吞噬整个宇宙。 滋——画面彻底暗了下去，这就是沃尔文明突然灭亡后，传出星域的最后画面了。 所有观看过录像的文明代表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甚至感觉自己的手心发凉，背心泛起阵阵寒意，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让他们即使在重重保护的会议室里也坐立不安，面露惧色。 事到如今，他们依然难以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短短几天功夫，先是尉雅文明出事，后是沃尔文明，都是两个在平时存在感很强，实力在星际里名列前茅的高级文明。 让人不禁后怕，如果是自己的文明遭遇了这样恐怖的突发异变，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答案是，无法抵抗。 没人能对抗的了这样如同神话传说一样的生物和尉雅文明之前那诡异莫测力量的冲击。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来自各个星系的文明代表们全都一言不发。 良久，才有人带着些茫然说道：“真的是……神吗？” 这个宇宙里，真的有神存在吗？ 无人给出回答，甚至他们不敢再去回想之前的画面，生怕落得跟之前观看了尉雅文明视频的人一样的下场。 毕竟，不久之前，保存着那段录像的契克拉文明才刚闹出了一起严重的全体污染事件，险些让一颗重要的军事星球沦陷。 仅仅一段录像而已，付出如此惨痛代价之后只从录像里得到了一个模糊的不属于现实中任何种族样貌的人物肖像，然后就被彻底封存。 他们甚至都没有探知清楚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是什么原因才导致了尉雅文明和沃尔文明接连遭受厄运，两者之间的共同点又是什么。 所有东西他们都一无所知，仅仅能从那巨蛇带来的精神污染能力方面窥出，两次事件间必然有某种联系。 只能说，这是一种仿佛超越维度的打击，现有的科技根本无法与之为敌，甚至连勘破迷雾，探知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进入宇宙时代，成为最顶尖的高级文明以来，所有自诩为最高等种族的文明种族们遭受过的最为可怕的打击。 从前，他们认为无论多可怕的危机，都可以用不断发展的科技来应对，只要拥有智慧与科技，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们征服宇宙的步伐。 直到如今，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难以描述，让人不自觉战栗的力量。 那是一种源自未知的，只有在远古未踏入星际时代才会产生的恐惧感，让所有忘却了要对未知保持敬畏这一生物生存准则的种族胆战心摇，魂不附体。 仿佛又回到了对于宇宙一无所知，脆弱渺小的原始时期，他们只是这浩渺宇宙中的虫豸，而所要面对的，却是无边宇宙的恶意。 让人惊恐地意识到，原来他们如此弱小，弱小到轻而易举就会被毁灭。 “……” 会议室里，彻底失去了声音，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难看。 没多久，会议匆匆散了，文明代表们的全息投影散去，回到了各自的文明内，对于这次会议闭口不谈，生怕惨遭横祸。 如果那可怖的力量确实无法抵挡，那他们至少还可以想办法逃避，只要死的比其他文明晚，就是胜利。 无形的恐惧在众多往常自诩无所不能的高级文明中扩散，所有知道具体信息的人都缄默不谈，只有那无以名状的不安和焦灼让整个星际都变得畏怯而疑神疑鬼。 而此事，远在星际之外的远星仍然一无所知，反而显得岁月静好。 远星，联邦， 柯苏看着手机里的贪吃蛇压碎了身下灰色的星球，毫不浪费地挪了挪手指，将附近的星球碎片也吃了个干净，随后便开始吃附近攻击角色的战舰们。 这个游戏设置的背景还挺真实的，吃到最后居然还会引来星球上土著的反击，不过，一点不扣血，应该只是个彩蛋吧。 柯苏失笑地看着战舰里跳来跳去的像素小人们，一个摆尾，让那些聒噪的像素小人们安静了下去。 很快，贪吃蛇就变得更大了，柯苏操控着它游荡在宇宙里，吞噬了附近十几颗星球，然后，看到许多像素小人在附近跳来跳去哭泣。 柯苏本想过去连它们一起吃了，屏幕里却突然亮起了一个称号图标。 【赞美冕下永在，您获得了吞噬世界之蛇的成就！】 已经获得成就了？ 看着屏幕里的画面，柯苏心满意足了，退出游戏页面，打算补觉了，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必须要补回来。 打了个哈欠，柯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不知为何，打完游戏的他异常的困，入睡的速度也很快，睡得格外香甜，也就错过了电脑上弹出的一个信息框。 原本关闭了电源的电脑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显示出了古神模拟器的界面。 【赞美冕下永在，您的威名已传至整个宇宙，万古永存……】 信息框里赞美着柯苏的威名，然后又用简短的语句描述了一下最近的游戏成就，除了【吞噬世界之蛇】的成就之外，还有几个信仰值超额的提示，似乎与几个通关后的副本世界濒临毁灭有关，本次游戏也贡献了许多信仰值，因此复苏进度条已达到百分之十。 并提示，由于信仰值超额，复苏进度条随着冕下的精神状态不同，将会一定程度受到影响。 对此，房间里安静无声。 只有柯苏浅淡近乎无的呼吸声回荡在卧室浓稠化不开的黑暗里，他在梦中微微勾起了嘴角，似乎在做一个久违的美梦。 而随着他的睡去，整座独栋民房都泛起了水面一样的波纹，并渐渐传至外界，整个世界都泛起了常人肉眼不可见的镜面般的淡淡水纹。 浓的化不开的灰色雾气覆盖了整个丽市，将原本被战火摧毁殆尽的都市都笼罩其中，雾气朦胧中，隐约可见断壁残垣和仍然完好无损的房屋大厦，恍如废土之地。 同时，古神模拟器界面的主页面上，古神复苏进度条也迅速上升着，飙升到了百分之二十，由于速度过快，整个显示屏都泛起了淡淡的仿佛无力承受的裂痕。 在到达百分之二十后，古神模拟器就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惊扰了冕下的美梦。 于是，温柔地，在屏幕上将一行小字显现出来。 【群星为您闪烁，万物伴您入梦，愿冕下好梦。】 随后，显示屏黯淡了下去，桌面角落里的刺球主神安静如鸡，边发抖边将自己蜷缩到更角落的地方，随着显示屏的暗淡而消失在了房间里。 “呼——” 柯苏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满目疮痍的远星停止了源自地心的痛苦震颤，仿佛也陷入了沉睡。 灰色的雾气扩散至全球，群星闪烁在迷雾之上伴祂入眠，万事万物都随一位神明赴一场难得的美梦。 而此时，雾气已经在短短一分钟内，蔓延了全球。 远星上的所有人还没从一场灭顶之灾的悲恸中回过神来，救援行动还没展开，就发现头顶的天空漫起了滔天浓雾。 “……雾气？这个天气怎么会有浓雾？” “呜呜！救护车怎么还没有来？” “！！！等等，别出声！那是什么？” 灰色的雾气弥漫，伸手不见五指中，所有人都能从雾气的阴影里隐约窥见许多巨大而诡异的生物从高楼林立的大厦里走过，仿佛一瞬间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异世界，离奇而鬼魅。 刚从末日中侥幸逃生的人们彻底疯了，他们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引起雾气中那些诡异巨物的注意，却哭得涕泗横流，几欲昏死。 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远星要遭遇这样的灾难……难道一切还没有结束吗？这场末日，究竟要到何时才会结束？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总部大楼， 周石也惊诧地抬起了头，他瞳孔紧缩，看到雾气中走过的巨大生物的影子，回忆起了之前在神明住所里所看到的那个怪奇惊悚的世界。 一切，都变为了现实。 这……难道神明要毁灭这个世界吗？ 可是，为什么？那位仁慈的存在不是对这个世界饱含善意吗？ 想到这里，周石一时间心神大乱，他慌忙跑出总部，想要去寻觅神明的踪迹，下一刻，却在瞥见街角的景象时停住了步子。 他看到，一个原本在爆炸中没了下半身的男人正恍惚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异，长出了替代的诡异肢体，触手般蠕动着，恶心的脓包中溢出脓液和肉芽。 虽然并非人形，却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这是…… 周石突然恍然大悟，他在街道里四处搜寻，果然发现了不少原本濒死的人类开始发生变异，就连原本脑袋都没了半个，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人都重新睁开了眼睛，面露惊恐。 除此之外，在迷雾中的正常人们则没有变异，只是变得极为神经质，反复抠挠着自己的脑袋，宣称里面有声音在回荡，直把自己抓得鲜血淋漓也不罢休。 但是，毋庸置疑的，这场迷雾带来的，是一次仁慈的救赎，精神方面所受到的影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副作用。 这是神明的仁慈！ 周石看着街道上的一切，回想起往昔在灵异事件中死去的同袍们，再看到现在街道上不见一个踪影的灵异鬼怪们，竟然眼眶一热，忍不住落了泪。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神明在庇佑着人类。 周石想到这里，愈发懊悔于自己刚才心头兴起的对于神明的不信任，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呼—— 风声呼啸着，将迷雾刮向了更远的地方，随着神明睡得越来越沉，这场与神共赴的美梦幻境也越来越明显了。 无数人跪倒在地，看着自己死而复生的亲人们痛哭流涕，纵使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形体，但他们依然是自己的亲人。 联邦中心区 昆德明走出地下军事基地，本来正在思考此事之后的善后事宜，苦恼于如何应对那群被自己夺权的高层们，下一刻却看到了眼前弥漫的浓雾。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前段时间的【无名之雾】事件果然是无名古神所为。 他早该猜到的，只怪他过于谨慎，完全没有将其联想到无名古神身上。 毕竟在他的心目中，无名古神憎恶着人类已经成为了一个无可更改的前提，哪能想到，无名古神在这一世竟然真的眷顾了他们人类呢。 昆德明苦笑，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紧接着，他看到了城市各处那些还没来得及进入避难所的民众们的模样，顿时一愣。 那些变异的肢体和诡异的神经质人群，让他回想起了前世听闻过的一个传说。 传说，无名古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沉睡，沉睡时间不定，有时只有短短几个小时，有时则长达数年。 一旦祂陷入沉睡，便会将附近一个文明的种族都拉入祂的梦境之中，体会到神明梦中混沌而愚昧的真实，精神力不够强大的话很容易会陷入疯狂无法自拔，即使醒来也会变成一个疯子。 但，大多数种族都会从古神的梦中受益，虫族就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历经多次古神之梦，它们的肉体变得无比强悍，精英辈出。 而现在，古神之梦的入梦种族，终于变成人类了。 昆德明看着头顶阴暗不见天日的迷雾，不同于其他不明所以之人的惶恐不安，竟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希望，那位神明能有一个漫长的美梦。 第91章 不该知晓的隐秘 帝国 首都纽夫市 呼—— 灰沉沉的天空之上刮过呼啸着的寒风, 大地安静到死寂，整颗远星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之中。 位于市中心的中心广场上，无数还跪倒在地的信徒们仍然在祈祷, 他们虔诚地仰首望天, 口中念诵着含糊不清，却让人闻之心生不安的词汇。 “……群星已至正确之时……” 即使天边漫起了浓浓雾气，也未曾影响他们的念诵，甚至于让他们更加亢奋和狂热了。 因为人群中的大主教正高声赞颂着，宣称这场雾气是神明对他们的奖赏, 奖赏他们的虔诚, 奖赏在末日中未曾抛弃信仰的他们。 “一切！皆是古神冕下的恩赐！” 大主教经过了之前与大蛇竖瞳的对视后, 表情变得更加怪异了, 神态狂热到疯狂。 眼看在雾气中死而复生的人多了许多，通信也恢复了正常，所有人都在不敢置信和狂喜中下意识地相信了大主教的说辞，他们心中原本还游移不定的信仰彻底坚定。 相同的一幕，发生在帝国各处的城市中心。 只能说，古神教派在末日之灾中举行的一场场坚守不移的祭典早已震撼了那些围观民众们的心灵。 在这末日灾难后的孤独里, 所有人都渴望有一个精神支柱。 古神教派在灾难来临时所做的一切都被人们看在眼中，也记在心里, 加上这场浓雾的救赎, 他们彻底被征服。 一时间，帝国各处的信徒暴增，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渴望得到救赎的光芒, 古神教派成为这场末日灾难的最大赢家。 毕竟, 对比抛弃了民众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皇室成员们, 古神更像是能够拯救他们于水火的神明。 那个拯救了远星, 更拯救了他们的神！ “父皇，你看这些刁民！居然在网上这么说！” 恢复了网络后，皇室中的王子和公主们翻阅论坛，竟然在不少帖子里都发现了众人传教和辱骂皇室不作为的信息，气的脸色涨红。 坐在一旁的皇帝卡费一世闻言，毫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古神教派的人确实忠心耿耿，百姓爱戴也正常。” 说着，他看着手里的光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手指不停按压键盘，似乎在发送信息。 忠心耿耿？ 出声的王子殿下哑然，他搞不懂自己原本务必看重皇室威严，被人网上诋毁后就一定要将人给关进大牢里的父皇怎么了。 怎么这回反而帮那个邪教组织说话？父皇不是一向最讨厌国家里那些枉顾帝国法律的宗教了吗？ 所有皇室成员都面面相觑，想起了之前进入避难所时候卡费一世说的话，心中一跳，有人鼓起胆子，试探性地问道：“父皇，你不会真的要举国信仰那个古神教派吧！” 这可是现代社会了，怎么能还有举国信仰这种小众教派的念头？ 没有人能够明白卡费一世究竟在想什么，卡费一世只是不悦地皱起眉，呵斥了众人不要掺和政务。 说完，他继续在光屏上 按了一下，发送了一条信息【古神真的能让我长生不老吗？】 【自然，冕下的威名万古永在，无所不能，只要皇帝陛下诚心信仰，您想要得到的一切都会得到——就在不久后的祭典中。】 对面名为教派先知的聊天对象如此说着，言语中的确信不容置疑。 卡费一世看着光屏上的“长生不老”一词，又看了看自己垂垂老矣的身躯，浑浊的眼中亮了起来，泛着执着到近乎亢奋的光芒。 卡费一世其实早就已经听说过古神教派，并深入调查过，知晓这个教派的一切。 他们其实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教派。 是在一年前才变得厉害起来的。 据调查，那时，古神教派中被普通民众们视为邪教疯子的信徒突然发现自己的祈祷有了回应，耳边开始回荡神明的呓语。 虽然听不懂那呓语的意思，但是却可以让听闻到呓语的教徒们看到一个绮丽壮观的世界。 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描述的也都各不相同，甚至都没人能真切地看到神明的样子。 但从那呓语中，教徒们可以获得某种玄妙的力量，通过祈祷，可以将这力量用在现实之中，对付灵异事件格外有效。 因此，古神教派在那些饱受灵异事件折磨的民众们眼中成为了救命稻草，信徒人数直线飙升。 而信徒们也发现，通过某种死亡仪式，死亡的信徒们可以与神明建立某种联系，得到某种扭曲的血肉产物，具有加强力量的效果。 卡费一世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纵容了古神教派的人们去教唆民众自杀，并成功得到了古神教派使用扭曲血肉产物制造出来的神像。 惊讶地发现，这神像居然足以保护他在这个危险的灵异世界里安然无恙。 从那时起，卡费一世就意识到了这个教派的神奇之处，只是出于帝王的谨慎，他一直没有在明面上暴露出来自己与古神教派的关系。 但随着身体的老去，身处权力中心的力不从心让他渐渐急躁了起来，这次的沃尔人攻击远星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卡费一世目光沉沉，手指在光屏上点击，再次发送了一条信息。 【我同意了，祭典所需要的一切财物，都可以从国库里调动！】 【感谢陛下的慷慨。】 光屏另一头，一身黑袍的先知干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眼珠神经质地颤抖着，笑声吊诡：“古神……古神冕下，就快要醒来了！” 他们古神教派会是迎接古神冕下醒来的最大功臣！ 就在半个月后的祭典上，古神一定会为他们这些虔诚的教徒们洗涤整个世界，冲洗人类格局，让灾厄与不幸成为这世间唯一的主旋律。 皇帝与古神教派的密谋并不为人所知，已经千疮百孔的帝国民众们在绝望中早已放弃了等待政府的营救，他们选择了跟随古神教派的步伐，在各个城市里游荡。 在那散发着血腥味，却满是天堂般圣洁乐声的城市里，闻听着领头信徒对神明赞词的所有信徒沉醉其中，沉醉在古神信仰之中无法自拔。 每个人都目眩神迷，衣衫褴褛却怡然自得，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仿佛终于得见天堂。 整个帝国，都已然沦陷。 而与此同时，比起帝国来说，受灾情况较低的联邦还维持着基本的社会秩序。 丽市中， 辅助部门执行员们一起安抚民众的周石抬起头，目光悠远，仿佛能穿透浓重雾气看到远星之外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头顶呼啸着的风声有着类似人类呼吸一般的韵律感，仿佛古老而神秘，让人充满了想要探究的欲望。 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毕竟自从活着走出神明的居所，他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强大了许多，对于事物的感知度也变得很敏锐，总是能察觉到普通人察觉不到的异常。 周石虽然认为这是一个好事，但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却觉得继续深究风声中的信息对他并非一个好事，甚至可能探知到人类无法承受的信息。 而就在周石莫名恍神时，他的手机响了，接通后，对面的人是昆德明总负责人。 周石收回了目光，听到昆德明对他说着这场弥天大雾是源自神明的一场梦境，具体的梦醒时间不定，但对人类是有好处的。 所以他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神明所在之地，不能让任何人打搅了神明的安眠。 神明的一场梦？ 听到这里，周石睁大了眼睛，突然得知了真相的他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再次看向了天空。 耳边的风声逐渐清晰，他的瞳孔紧缩。 在一股奇异力量的指引下，他的视野竟然透过重重迷雾，窥见了一片闪烁着群星的天空，而在那宇宙空间之下，是一颗熟悉的绿色星球，蒙着灰色的迷雾，被一只手捏在手里。 那只巨大无匹的手掌像是捏着一颗玻璃球一样，将远星放到眼睛前。 吸—— 呼—— 距离近到呼吸声依稀可闻，周石恍惚着，视角放大，看到自己就处在那玻璃球之中，正茫然呆滞地抬起头，隔着玻璃球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巨人窥视。 不、不能称之为窥视，因为那巨人根本没有睁开眼睛，而是静静地依偎在玻璃球一旁，像一个玩累了的孩子躺在床上睡去，手中还不忘拿着最近心仪的玩具。 “啊啊啊！！！” 周石捂着脑袋惨叫起来，本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痛苦的他感受到比以前要痛苦千百倍的感觉，以至于无力支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上逐渐长出了无数血肉和触手，狰狞可怖地晃动着，摧毁着原本的身体。 他知道，这是他窥见了自己不该知晓的真相。 身为一个凡人，纵使知道这世界背后藏着无数隐秘，却也不该如此好奇，只会得来苦果。 “……喂？周石？” 手机啪嗒落地，昆德明只听到了对面的惨叫声，皱紧了眉头。 无名古神……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了？在惩罚周石吗？ 第92章 时间流转之时 嘟嘟——手机另一端的声音消失了。 昆德明心头一沉, 对于这个与无名古神有过接触的执行员，他还是很看重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着实是人类方面的一大损失。 因为，目前只有周石知道无名古神所在之地的位置。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至少在还没查清无名古神身份的时候, 是绝不能出事的。 想到这里，昆德明拨通了丽市总部的电话, 紧急联络总队长李处, 让他赶快去搜寻周石的踪迹。 丽市是昆德明的势力范围, 从上到下都对昆德明的命令很是尊崇, 于是在这个忙于救灾, 人力急缺的时候也还是抽出人手，很快就找到了周石的踪迹。 然而，找到之后, 人们却发现，周石已经完全成为一副非人的姿态。 原本人类的身躯完全重组, 蠕动着液体一样的血肉覆盖了半条街道。 脓液一样的球状眼球在血肉中浮动，明明没有嘴巴，却能让附近几十米的人都听到一道道直达脑内的痛苦尖叫, 仿佛正遭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那一颗颗颤抖着的眼珠中也满是濒死般的凄切忏悔。 幸运，却也不幸的是，周石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 并且非常清醒, 清醒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副怪物模样。 ——我……不该去看…… ——不该去探究……神。 无声的语句破碎着传入前来营救的人员耳中, 每个人都面露不忍, 以及, 难以遮掩的惧色。 毕竟，比起城市里那些部分变异的民众，周石的变异程度已经超出了人类的忍受极限了，俨然已成为怪物。 昆德明第一时间收到了反馈，然后，他眉心的褶皱更深了。 这种形态……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些被古神投影污染的同伴们。 从目前的情况，他可以初步判断出，周石是看见了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超出了他的精神承受范围，才导致了如今的后果。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昆德明沉思了半晌，将前世研究过的虫族知识一一扒出，勉强对应上了一个。 据说，虫族中有人精神力过高，以至于触碰到了无名古神雾气薄纱后的真面目，便会导致身体的全面变异。 由于古神眷属的身份，变异的虫族并不会跟人类一样在痛苦中死去，而是会拥有一次自我进化的机会，凭借坚韧的精神就可以维持自身意识。 但是……变异的虫族本身似乎不会再回到原本的样子了，而是会成为一个新的眷属种族。 不再是人类的样子吗？ 昆德明叹息一声，下令让救援人员将周石送到丽市总部修养，要保证其生命体征平稳。 说完，昆德明又安排了一些具体事宜，这才挂了电话，神情惋惜。 他能想到，此事过后，周石纵然侥幸活过来，在丽市总部会处于一种极其尴尬的地位，即使他是丽市名副其实的第一强者。 因为目前还未受到外星侵略的远星人都是排外的。 哪怕知道他原本是人类，但以那样非人的姿态，普通人只会感到害怕，哪怕是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执行人员也不例外。 不，倒不如说，正是执行人员们厌倦了面对鬼怪才会愈发厌恶怪物外表的同伴，那会使他们回忆起恐惧的过去。 昆德明前世见过无数变异后的士兵被家人排斥，对于人性持悲观态度。 而且，这样一来，变异了的周石现在只能住进医院里，也就没法确保无名古神那边的安全了。 万一有人冒犯了祂，那全人类都要跟着遭殃，要知道，被眷顾不意味着就能冒犯古神。 前世的无名古神可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高兴时可以将虫族捧为宇宙霸主，偶尔发脾气，心念一动便是天灾横行，险些让虫族整个灭族。 甚至，古神可能都不是在发脾气，而是一个无意的举动才导致了那一场场天灾。 身为比虫族更加弱小的人类，他们需要更加谨慎才行。 思及此，昆德明面沉如水，眼中不免多了几分急切。 他想了想，还是准备明天就亲自去丽市查看情况，无论如何，无名古神的事情是排在第一位的，那帮子被他惹恼了的联邦高层都得先放到后面去处理。 好在灵异事件的威胁不用担心了。 也是多亏了无名古神的存在，他刚才就已经接到消息，自从雾气开始笼罩远星，联邦范围内的灵异事件就骤减了百分之九十九，几乎全都销声匿迹了。 只希望这次古神之梦能长一点，这样联邦就能腾出人手来救援灾民了。 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昆德明目光深沉。 * 丽市 市中心的民房里，柯苏在睡梦中感觉自己好像被谁看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翻了身，继续睡。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一觉最好直接睡到明天早上，这样连午饭和晚饭都不用吃了，直接吃早饭，省钱也还省力。 想着想着，柯苏睡得更熟了，他只觉这一觉睡得很沉，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睁开眼，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柯苏揉了揉眼睛，只觉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 抬头，发现才早上七点钟，他就懒洋洋地又躺了一会儿，然后才磨磨蹭蹭地去洗漱。 洗漱完毕后，透过窗帘的缝隙，柯苏无意间瞥见了窗外的景色，突然顿了一下，一脸问号地走到窗户前，看到房子外的笔直公路上，走过三两成群的怪物。 “……” 一觉醒来，难道又穿越了？ 柯苏迟疑着，站在窗户边，仔细观察外界。 发现那些怪物穿着人类的衣服，有着人类的头颅，只有肢体上缠绕着畸形的血肉，心想自己难不成来到了一个丧尸求生的世界，那自己这个小身板怕是活不过一天啊。 柯苏沉痛地想着，再抬起眼时却发现街道上有两个丧尸拥抱在了一起，还情不自禁地吻了起来，路过的正常人类模样的行人目不斜视地走过。 柯苏沉默，三观碎了一地。 他面无表情地拉上窗帘，回屋自闭了。 好了，早该习惯了，这个未来世界的人很喜欢玩这种怪物play的，以后推销保险可不能这么大惊小怪的，一点都不稳重。 柯苏如此反省着自己，但一时也没了工作的心情，咸鱼心态发作，又给自己老板打了个电话请假。 “今天发烧了，所以没法……”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老板已经喜极而泣：“准假！准假！身体最重要啊！你是我们公司的栋梁之才，可千万要保护好身体，年轻人嘛，请几天假不碍事的！” 说完，顺利地批了两天的假，本来老板开口就是打算再批一星期，还是柯苏良心过不去才变成了两天。 挂了电话，柯苏深受感动，前世被九九六折磨的习以为常的他只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老板更好的老板了。 资本主义叛变者，工人阶级好战友！说的就是老板本人啊！ 能进这家公司真是三生有幸！ 柯苏原本被街道上毁三观的一幕打击到心情抑郁，现在心情好转了不少，点了个外卖之后就坐在了电脑前，准备再玩一天电脑，反正昨天那个周石客户的单子很肥，够他几天不用干活的。 他决定好好奖赏自己。 打开电脑，柯苏进入古神模拟器的界面，发现主界面上的古神复苏进度条居然已经百分之十五了，对比以前的百分之一，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原因还是那几个副本世界濒临毁灭。 柯苏看着几个全都冒出红色崩溃符号的副本，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上次被恶心坏的虫族副本，决定先把最难看的给看完再看其他的。 这次不开全息模式，应该影响不大。 进入虫族副本，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精致的动画页面。 游戏策划好像修改了虫族的画风，不再是写实风格了，而是看上去就很用心，分镜和动作都非常流畅的2D动画，让人有种在看前世的剧场版动画电影的感觉。 柯苏松了口气，拨动时间轴，将时间拉到了上次观看的地方，像看电影一样认真地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古神模拟器真的太符合他这种咸鱼的胃口了，一点都不肝，玩到最后就只能看电影了。 柯苏失笑地想着，饶有兴致地放大了页面，看了起来。 而就在柯苏开始兴致勃勃地玩游戏时，民房之外，也徘徊着几辆隐蔽的车子，在日夜不停地围在这片区域附近转悠。 那是昆德明安排的人手。 呼—— 头顶的天空明媚起来，雾气散去了，一切都恢复到了灾难之前的安详模样。 昆德明坐在车子里，终于看到了周石所说的那栋爬满了藤蔓的古老房屋。 那是一栋独栋的二层小屋，密集的藤蔓攀岩在红砖上，带着莫名的阴森气息，让人看一眼都会觉得心底发凉。 窗帘紧紧拉着，看不清内部的情况，昆德明强大的精神力让他在进入这条街道时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抑，仿佛进入了人类不该进入的地狱一般，脚下踩着荆棘，身周是万丈深渊。 这种压抑感在雾气散去之后变得异常强烈了，这场持续了十天的雾气，代表着一场持续了十天的古神之梦。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古神之梦，也是第一次知道，古神真的可以操控时间。 昆德明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终于开始转动的秒针，神情严肃。 停滞了十天的时间，在古神苏醒的那一刻，终于开始转动了。 可是前世的古神之梦并没听说过会暂停时间啊，这一世果然充满了变数。 第93章 凯撒五世 坐在车里, 昆德明的目光扫过附近街道上的路人们。 十天时间不短，许多肢体畸形的民众已经在这十天里习惯了彼此。 虽然藏入避难所的大多数未变异的民众还是对这些肢体变异的同类们含有排斥心理，但比起前世下了战场的变异士兵们被家人恐惧到赶出家门的状况, 现在的排斥情况并不算严重。 只是, 如果真如周石所说的，要让世界维持和平现状, 就必须要无名古神玩游戏时察觉不到世界的异常。 即, 世界在无名古神的认知里要合乎常理。 甚至不能让祂察觉到人类对祂的敬畏, 而是要完全当做一个普通人。 这些要求, 很难理解。 昆德明眉头褶皱加深，他想起了八天前, 被临时保护在基地防护室里的周石与他见面后的样子。 那时, 周石已经完全变异, 整个防护室里都是他蠕动着的血肉。 透过特殊防护材料制成的玻璃墙, 昆德明能看到那些液体般游离着的血肉里飘动着无数颗眼珠，单方面传递过来的声音穿过颅骨直到脑中，让人大脑刺痛难忍。 周石一直在重复, 不能让祂察觉异常。 可是, 什么是异常, 什么又是正常？ 现在这个世界上变异了那么多人, 在无名古神眼中, 是否还算正常呢？ 无名古神眼中的正常，究竟是指什么？ 这是昆德明目前最为担忧的一点。 应该说，自从周石说出了关于无名古神之所以隐藏身份变成人类的原因之后, 他就心神不宁, 忐忑不已。 他不知道无名古神伪装成人类的真实目的, 也不敢去深入探究, 只知道无名古神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人。 需要他们所有人类用对待普通人的态度去看待祂。 前世对于无名古神的畏惧依然残留在心底，昆德明自知自己无法去以平常心对待这个抬手间就可以毁灭远星的存在。 亲自经历过无名古神可怖之处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这个行走的灭世之神，简直就像是随时会被点燃的核弹，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因此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害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迎来比前世还要凄惨的后果。 终究是前世留下的精神创伤过于严重，以至于现在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或许，他该认真考虑周石的建议，先就这样不要靠近无名古神，等到做好了完全的考量后再做打算。 毕竟之前无名古神在这里待着也一直没出事不是吗。 这样想着，昆德明深呼吸了一下，再抬眼时却看到那座古老阴森的独屋窗帘微微拉开，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在窗后依稀可见，似乎是在看着外界的一切，又像是在注视着昆德明。 即使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那道目光悠远，充满了威严，一如当初战场上降临的古神投影一样，直视便是恐惧，便是终结。 远远掠过此处，却已经让人灵魂震颤，肝胆俱裂。 “！！！” 昆德明霎时间汗流浃背，眼神震惊。 虽然思考了十天的应对措施，模拟过无数次与古神碰面时的样子，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巨大的恐惧感恍如一只巨手掐住了咽喉，呼吸都为之停止。 昆德明满脸冷汗地避开了那道视线，狼狈地缩在了座位里，不敢再去用目光亵渎那位恐怖的尚未苏醒之神。 脑海中又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前世战场上一幕幕血腥狰狞的场面，以及古神投影那让人惊骇至极的真容。 “昆总负责人？您没事吧！需要叫救护车吗？” 下属见他脸色煞白，也慌了神，昆德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重新抬起头，继续观察那座独栋房屋。 窗帘已经合上，窗后那道人影已然消失，就连街上原本三五成群的民众都走了不少了。 昆德明不只是遗憾还是庆幸地吐出一口浊气，眉眼黯然。 他这种状态绝对不能轻易靠近无名古神，会被祂当做冒犯的。 可是前世战场上留下的后遗症即使他精神力强大也无法抵抗，一切只能徐徐图之了。 昆德明神情沉重，很快就回了丽市总部，留下一群时刻徘徊在这条街道附近的属下们，并吩咐他们有什么消息都要记录下来，唯独不可以去靠近那栋房屋里的人。 违背者按叛国罪处理。 街道上又恢复了平静，房子里，柯苏正托腮看着剧情，挑了挑眉。 这群虫族，在动画里的样子真像成了精的蚂蚁。 【虫族副本】 不知何时起，迷雾大陆上开始兴起了一场场战火。 起初只是一些小王国之间的矛盾，后来则是帝国之间的冲突，摩擦越来越多，仇恨也日积月累。 而真正的噩梦开端是从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孩童登基开始的。 那位自称昔日最强帝国凯撒王朝最后一位王室后裔的皇帝凯撒五世，在登基的第一年就发动了对敌国皇帝的复仇之战。 凯撒五世宣称王室的断绝与敌国皇帝脱不了干系。 而他作为最后一个王室成员，要为枉死的王室亲族们报仇，甚至不惜赌上王朝的国运，去与当时实力强大的敌国战斗。 当时，所有人都在看笑话。 没人认为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一时头脑发热的战争会有多大影响，多半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要知道，这个小孩子能登上帝位，必定有人在背后扶持，肯定不会放纵这个愚蠢劳民伤财的作战计划。 然而，事实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那场战争发生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 甚至在大陆上其他国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凯撒帝国的版图就扩大了数倍，将敌国从大陆版图上彻底抹去，其强悍无匹的姿态震撼人心。 尤其是，凯撒皇帝坑杀了敌国数十万子民的残酷嗜杀，让人闻风丧胆。 据说，敌国战争结束之后，敌国附近的那条流经大陆的长河足足红了两个月，血腥味直到半年后还在河水中残留。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做出这一切的只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男孩。 从此，凯撒五世有了一个“血皇帝”的外号，他似乎对于这个称呼很满意，允许了其他热如此称呼自己，并从此沉迷战争，在迷雾大陆上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死亡的阴云从此笼罩原本和平的大陆。 凡是凯撒五世剑指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从未有过俘虏，而是凡城必屠，血流成河，樯橹灰飞烟灭。 一个个曾经繁华的都市沦为废墟，平民们的哭喊声响彻天际，亡灵遍地，土地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血皇帝之名，名副其实。 直到最后，逼得全大陆的国家都组成了共同的联盟去对抗这个穷兵黔武的帝国，甚至去祈求教廷的帮助。 原本被帝国们限制了权力，只猎杀巫师的牧师们成为了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因为，有人传言，血皇帝之所以如此可怕，不可战胜，全都是因为他的背后站着大陆上最恐怖的女巫维斯迪兰。 是她为血皇帝一手打造了一批炼金造物军队，每个都不死之身，能力强悍。 虽然不知道这个信仰无面之神的疯婆子为何要帮助血皇帝，但目前能对抗这个女巫的人也就只有教廷里的神圣裁决者德尔阁下了。 “……裁决者阁下，这就是帝国代表们想要告诉您的，请问阁下的意思是？” 华丽宽敞的教廷大教堂内，布满高耸立柱的大堂里，一身白袍看不清面容的虫族听着手下牧师们传递过来的消息，沉默良久，才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介入，让他们不必太急切。” 这已经是第三波来的帝国代表了，语句间不难看出这些帝国王室们心中的焦躁不安。 “是，我这就去回复他们。”牧师恭敬而崇拜地鞠了个躬，告退了。 只留下白袍虫族一人站在教堂里，目光深沉地看向了教堂内的光明神神像。 这尊百年来从未回馈过他信仰的神像，依然是往日那般沉默而慈悲的模样。 他知道，光明神并不存在，真正存在的，是无面之神。 而这，对于这座大陆上的虫族们来说，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直到现在，始终没人发现，他所教授给教廷的牧师术法与他的姐姐维斯迪兰教给巫师们的术法从本质上都是同一种。 或许，只是不愿意相信吧，不愿意相信象征着绝对光明的牧师与那些邪恶的巫师居然师出同源。 “……” 收回目光，白袍虫族，也就是德尔眼神悲哀，他能猜到，姐姐此番作为一定是因为无面之神。 而这次，她太过火了。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必然会有一战，但德尔还是希望这一刻不要来的那么快。 “出发，前往凯撒帝国。” 良久，德尔对着牧师仆从，如此说道。 即使是姐姐，德尔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整个大陆毁于一旦，他必须要阻止维斯迪兰再次召唤那个恐怖的邪神，即使这次或许要付出他的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有预感，无面之神下一次降临之时，便是迷雾大陆真正毁灭之时了。 第94章 祭典之乱 【虫族副本】 教廷裁决者德尔决定加入帝国联盟, 讨伐血皇帝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联盟，令原本担惊受怕，寝食难安的帝国王室们放下了心头的一块重石, 并得意地将消息传遍了整个军队鼓舞士气。 德尔身为百年来迷雾大陆光明面的代表人物, 可以说是整个大陆的信仰所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他一手支撑起了光明神教本该逐渐衰落的声望。 因此, 在这个消息扩散开后, 无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平民感动到痛哭流涕, 觉得迷雾大陆的未来终于有了希望。 自然,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凯撒帝国的领域内。 凯撒帝国王都 一座金碧辉煌，尖顶高耸的宫殿正伫立在王都中心, 象牙白的立柱环绕宫殿, 喷泉在宫殿广场洒落, 折射出一道道彩虹般的光晕, 静谧美好，让人丝毫看不出这便是那个恶名远扬的血皇帝的寝宫。 宫殿内，王座之上戴着金色王冠的虫族正闭目养神, 突然寝宫里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睁开眼, 凯撒五世看向了来人, 愣了一下后, 立刻恭敬而怯懦地低垂下了眼, 不敢直视来人。 是维斯迪兰。 这个传说中手段残忍嗜杀的女巫穿着黑色袍子，斗篷兜帽披肩，只露出姣好的下半张脸, 笑容美艳。 “亲爱的比特尔, 好久不见~相信你一定已经听说了神圣裁决者的消息了吧, 怎么, 害怕了吗？” “没有……只是害怕计划失败。” 凯撒五世，也就是比特尔状似胆怯地答道。 自从维斯迪兰捧他登上王位，他就知道维斯迪兰想要的只是一个懦弱的傀儡，而非一个心思深沉的君主，他一直扮演的很好。 事实也确实如此，维斯迪兰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又或者，她根本不在意一个弱小到连杂草都不如的虫族，即使伪装又如何，她并不认为这个毫无魔力的虫子可以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害，就当个乐子看也无妨。 反正，她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傀儡罢了。 思绪只在眨眼间划过，比特尔脸上并没什么异状。 维斯迪兰看着这个皇帝一如既往懦弱的样子，也就满意地弯了弯眼睫，走到凯撒五世身侧，挑逗似的抚摸他的下巴，轻柔温和，眼神却冰冷无比。 “放心，计划不会失败的，过了明天，那个蠢货德尔就不会再出现，也永远没办法阻碍我了！” 说完，维斯迪兰开始切入正题，她此次来是为了确保后天的祭典万无一失，并要求比特尔明天必须到场，作为献给神明的第一个祭品。 整个宫殿外日夜都有人来亲自监督他，确保他不能逃跑。 当然，明面上，维斯迪兰自然是不会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她欺骗比特尔说要他作为祭典的主持人之一。 用一个王族的血来开始祭典，这是维斯迪兰想出的绝妙的主意。 她觉得至高无上的无面之神必定是要用人间最高贵的皇帝的鲜血来作为开胃菜，再辅之一整个大陆的血肉。 这样的话，无面之神一定会因为她的虔诚和执著而再次凝视于她。 “是的，我会准时到的，一切为了无面之神冕下的荣光！” 比特尔面色激动，显然也对于无面之神十分信仰。 维斯迪兰知道这个愚蠢的皇帝对于无面之神的信仰的，便不疑有他，很快走了，只留下比特尔站在宫殿里，收起了脸上兴奋的表情，面无表情地看着维斯迪兰远去。 空荡荡的宫殿里，没有仆从，空气中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半晌，比特尔收回了目光，才略带嘲讽地出声：“神圣裁决者阁下，看戏看够了吗？” 宫殿里，随着比特尔的声音落下，暗处走出了一个一身白袍的虫族，声音平淡：“为什么不告诉维斯迪兰我在这里？” 德尔是刚才来到这里的，还没来得及询问这个明显是傀儡的皇帝有关姐姐的事情，就发现姐姐已经来了，便用术法躲在了角落里，甚至做好了被出卖的准备。 可是，血皇帝并没有出卖他，反而表现得十分正常，并成功骗过了他心思一向敏感多疑的姐姐。 这个血皇帝看来并不如外表那么懦弱无能，或许，那个血皇帝的外号是有一定依据的。 德尔遮掩在白袍之下的眼睛目光深沉，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个凯撒帝国最后的王室后裔。 按照教廷的规则，他是不该去杀掉这个帝国皇帝的，只能去杀掉象征着邪恶的巫师，但是，这个皇帝是信仰着无面之神的皇帝。 不能留他。 不然即使没有了姐姐，他也会在无面之神那无形的蛊惑力下成为下一个“维斯迪兰”。 这个大陆，已经无法再承受那个邪神的降临了。 “你在想，我果然是个残暴不仁的血皇帝，心思深沉……或许，还在想着要不要杀掉我，对吗？”比特尔看着默不出声的德尔，突然出声说道。 德尔抬眼，看着这个戳中了自己心理的虫族少年，继续保持缄默，心头杀意更重。 “……还真是一个样子，你和维斯迪兰都一样傲慢，有时候真怀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听到最后一句话，德尔手指微微收紧，怀疑是姐姐维斯迪兰对他说了什么。 而比特尔则半点没有察觉不对一般，面色如常。 面对德尔这个闻名大陆的正义审判者，他这个手染无数鲜血的血皇帝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语气平稳，只是脸上露出些似真似假的苦涩。 “我并非信仰着无面之神，而是被逼无奈……”比特尔看着德尔盖在斗篷之下的脸，神情黯然地诉说着自己悲惨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从一开始的不受宠皇子，到最后国破家亡，沦为女巫手下的实验材料，被当做傀儡发起一场场战争，担负恶名，整日提心吊胆。 在比特尔的故事里，他是一个被逼着做过杀人的错事，却无比悔恨，在邪恶女巫维斯迪兰的压迫下无法回头的可怜人。 身为一个王室贵族，即使年岁尚小，他的语句也显得十分动人，瘦小的身体更是铁证一般，证实了他的寝食难安，饱受虐待。 “我知道维斯迪兰要拿我当做祭品，不可能还站在她那一边……求求您，帮帮我吧，帮我逃出这个地方，我们可以合作！” 比特尔言真意切，复眼中满是希冀。 德尔虽然心底仍有一丝疑虑，但在比特尔将维斯迪兰后天要举行祭典的计划全盘托出，并相信交代了祭典的流程之后，他就压下了心头的顾虑，选择了和这个血皇帝合作。 他的实力终究还是不如姐姐的，刚才能瞒过去只是因为他潜心研究的术法罢了，如果真的硬碰硬，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阻拦姐姐这次的孤注一掷。 尤其是，他还是不想真的杀掉姐姐。 “后天，她就会启动阵法，献祭整个大陆的虫族来召唤无面之神了，我希望您能够拯救迷雾大陆，您是最后的希望了！” 比特尔低垂着头，抽泣着说着，说到伤心处便露出了这副少年人的脆弱，没了帝王的威严。 德尔答应了，他在嘱咐了比特尔相关事宜后，就面色沉重地离开了凯撒帝国，他要去紧急派人前往比特尔口中所说的献祭地点，毁掉那些阵法。 如果真如比特尔所说，那么这些阵法总共有五个。 全都是在凯撒帝国南征北战的过程中暗中布下的法阵，只等祭典开始，维斯迪兰就会启动阵法，将整个迷雾大陆变成人间炼狱。 这样的做法堪称疯狂，不可思议，可能没多少人会相信区区巫术可以毁灭整个大陆的虫族。 但德尔是知道维斯迪兰所获得的无面之神的眷顾力量有多强大的，她潜心谋划了这么多年，这个阵法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现在时间紧迫，必须要尽快去找出阵法并毁掉，不然，后天就是这个世界的末日了。 德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像极了维斯迪兰每次消失的模样。 他们，果然是姐弟关系。 比特尔眯了眯眼，嗤笑了一下，都一样的愚蠢。 无面之神的眷顾，赐给他们两个可真是浪费！ 当无面之神冕下重临之时，必然会发现，只有他才是那个最合适的眷顾者，最虔诚，也最狂热。 “……” 下颚咧开，比特尔的笑容无声而可怖，在昏暗的宫殿里显得愈发阴森诡异。 时间过得很快，祭典之日，很快到来了。 这一天，是维斯迪兰查阅祖上的记载后，遵从柯蒂斯帝国古老遗迹中挖掘出的典仪书中所要求的日期定下来的。 她希望自己能重现祖先的奇迹，再次召唤出无面之神，再次重现那些至今还生存在废墟里痛苦哀嚎的祖先灵魂的永生奇迹。 是的，即使在许多虫族看来，那样的幽灵姿态是生不如死，但在维斯迪兰看来，那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是无面之神冕下赐予的无上荣光。 只要能再次得到无面之神冕下的凝视，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祭典——开始！！！”维斯迪兰脸色有些苍白，声音却高亢激动到了极点，她看着高高祭坛之下同样身穿黑袍的巫师们，笑容灿烂。 一切，都跟祖先们描述的一样，一场举国同庆的祭典，萦绕王都的欢庆气氛，无数拥挤的信徒与民众。 无面之神的凝视，将在不久后降临！！！ 轰隆隆——祭典开始后，一道通天的炽热光芒也直冲天际，那是阵法开始运行的标志，按照早已计算好的计划，除了王都的这道阵法光芒，应该还有其他五道光芒从大陆各处亮起来。 然而，眺望远处，却一道也没有亮起来。 维斯迪兰站在高高的祭坛上，面色阴沉了下来，她恶狠狠地甩手一道术法，击中了一个白袍身影。 “是不是你搞的鬼！！该死的德尔.麦姆布尔！” “该收手了，姐姐。”德尔并没有否认，而是面色沉痛地劝说着自己的姐姐，一如当初庄园被烧毁之前。 “……” 维斯迪兰看着百年来第一次面对面的弟弟，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想说些什么。 但回头望了一眼祭坛上巨大的无面之神浮雕，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冰冷和疯狂，冷笑了一声：“别叫我姐姐，既然你救了那些本来就该死的虫族渣滓，那就用你的鲜血来平息冕下的愤怒吧！或许，神圣裁决者的血才更符合冕下的口味呢！” 对于这个无法理解自己的亲人，维斯迪兰无话可说，她只能在心头哀叹，这个不敬神明的弟弟真的不像是麦姆布尔家族的人。 所以，去死吧，这才是德尔这个叛徒最后的价值。 维斯迪兰没有发现，自己与少女时期自己所鄙夷的父亲和哥哥越来越像了，一样古板而憎恨异教徒。 或许是血脉里流淌着柯蒂斯帝国疯狂的血液，直到千百年之后都依然为无面之神所着迷，难以自拔。 而现在的维斯迪兰对此甘之如饴，也不想改变。 一场大战，即刻开始。 躲在祭坛下围观的比特尔冷眼看着这场正义与邪恶的巅峰对决。 各种术法满天飞，开始时，维斯迪兰还在勉力维持着祭坛的完整，最后在看到德尔打碎了神像浮雕之后，她彻底疯了。 短短半天功夫，一座昔日繁华的王都彻底成为了废墟，只有正中心的祭坛还保留着最初的模样。 维斯迪兰和德尔两败俱伤，肢体残缺，甚至连手下的牧师和巫师们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两人仇恨地看着彼此，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视野，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疯狂起来，两人的力量超负荷使用，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理智，耳边全是幻听的惨叫和呓语。 而就在此时，维斯迪兰猛地狂笑起来，看向了走到附近的血皇帝比特尔，要他赶快杀掉对面那个六个肢体都没了的废物德尔，然后用他的血来平息无面之神冕下的怒火。 德尔闻言，强撑着抬起头，看向了比特尔，说出了同样的话：“事已至此，我们两个都活不成了，但是，姐姐必须要在我前面死，不然我害怕再生祸患，帮我杀了他，比特尔……” 听了这话，维斯迪兰猛地转头看向比特尔，眉眼怨毒。 她看出自己被背叛了。 而对于这两人的纠缠，一旁的比特尔却十分诡异地笑了起来：“……其实，我觉得，你们两个的血肉才是祭祀给无面之神冕下最好的祭品。” * 现实世界 柯苏看着电脑里这宫心计加无间道的剧情，露出了复杂难以描述的表情。 这个虫族副本，剧情狗血到让他无力吐槽。 哪个神会去回应啊，就这祭坛的模样？ 柯苏看着画面里即使是动画风格也打了马赛克的祭坛，面无表情。 第95章 神明的厌弃 屏幕里, 是一堆肢体横飞的虫族。 蚂蚁、蝼蛄、甲虫，这些在柯苏记忆里只会藏匿在泥土和草丛里的昆虫们全都有着类人的姿态，柯苏能看出它们扭曲的脸上痛苦和恐惧交杂在一起的表情, 似乎跟人类死前的表情没有什么差别。 但这, 却更让人犯恶心了。 一个虫子，却有着跟人类一样的表情，拟人化的直立姿态，偏偏保留着虫类最鲜明的特征。 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它们只是一些虫子罢了。 而柯苏恰好不是很喜欢虫子。 “……有点无聊。” 柯苏喃喃自语，刚开始的新奇感耗尽之后就陷入了厌倦。 看到古神模拟器的页面下端提示可以开启倍速模式, 便开了两倍速，等着视频到达尽头，让他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毁灭的。 速度加快后, 画面里的王都变得更加破旧，血色染红了天空，尸横遍野之中，只有寥寥几个还能站立的虫族。 那个叫做血皇帝的虫族，似乎是个飞蛾之类的虫子，柯苏看着它身后拖着的两只没怎么挥动过的透明薄翼如此想道。 血皇帝在对着两败俱伤的两个信徒放了话之后, 就道出了真相，一切都是它的计划, 只为了让自己得到古神的眷顾。 而为了完成这个计划, 它不惜让整个迷雾大陆为了它的计划陷入战火和死亡的阴云。 所谓的懊悔，从未有过。 【虫族副本】 “这个世界——应该是属于强者的！你们这些蠢货, 不配得到无面之神冕下的眷顾！”比特尔如此叫嚣着，终于撕破自己懦弱的面具, 露出了凶残恶劣的真面目。 他的身边涌出了许多炼金士兵, 全都是他私底下建造出来的, 只听从他一个人的指挥。 这便是他的底气所在。 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只要这个大陆上唯二两个拥有眷顾的虫族死掉，那么他就是无敌的，就会是最有资格获得无面之神眷顾的虫族！ “你居然……私底下建造了士兵！”维斯迪兰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一手设计出来的炼金士兵们将枪口对准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脸上满是恨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眼中一直卑微如同杂草一样的小皇帝居然暗藏心思，还私下里发展了如此大的力量。 一旁的德尔也看清了现实，他知道事已至此，增援力量即使赶过来也无法对抗这么多不死的炼金士兵，已经无力回天了。 虫族彻底完了。 或许从一开始，麦姆布尔家族的子嗣就不该存在的。 这是一个罪恶的家族，从诞生之初的柯蒂斯帝国就沾满了同族的鲜血，直到如今，甚至要召唤出那个恐怖的邪神导致整个大陆的毁灭。 他和姐姐都身负原罪，罪无可赦。 德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血皇帝的士兵们将他和维斯迪兰一起拖到了祭坛上，用特制的剔骨刀剖开他们的腹脏，血淋淋的捧起那些破碎的内脏，恭敬地摆放在了破碎的神像之前。 德尔口吐鲜血，感觉到合金制成的士兵正用尖锐的指爪掏出自己胸腹的内脏，耳边响起了混乱无序不知何处传来的呓语声，让人头昏脑涨，死亡的气息顺着那呓语蔓延四肢百骸。 在死前的最后几秒，他眼前闪过了自己一生的走马灯。 他看着自己从童年时的幸福到少年时的迷惘，再到青年时候的家破人亡，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悲剧。 生于罪恶的家族，流淌着肮脏的信徒血液，信仰着邪恶化身的邪神。 从一开始，就已经缠绕上了那邪神给予信徒永世不得摆脱的诅咒。 无面之神啊，就是如此强大的神明。 德尔讽刺地想着。 回忆起过去在庄园里的无数次死而复生，德尔承认，祂远比虚无缥缈的光明神要真实，能够获得如此多的信徒并不意外。 应该说，一个并不存在的光明神能让年少时的他，乃至整个虫族如此信仰才是一个不合理的事情。 但是……虽然无面之神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神明，却对虫族含着绝无仅有的恶意。 这是德尔百年来反复思量得出的唯一结论。 这样想着，他突然恍惚中想起了年轻时与无面之神面对面的一幕，那巨大遮天蔽日的神明像看着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任由他在庄园里逃跑。 可最后，他就像是一个早已被关入盒子里的沙粒一样，根本没有能够跳出盒子的能力，所谓逃跑，不过是笑话罢了。 或许，无面之神看待所有虫族都是这样吧。 甚至连恶意都谈不上，就像没有虫族会在意脚下踩死的杂草一样，在无面之神眼中，虫族们的信仰与怨恨，可能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百年来不断增强实力，想要有朝一日能够对抗邪神，也只是为了掩盖这一个可悲的事实罢了。 只是，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他和姐姐维斯迪兰这百年来的争斗，与血皇帝的谋划，背叛和鲜血，这一切一切的悲剧，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意义。 或许只有死亡，对此时的自己来说才是真实的吧。 彻底丧失求生意志的德尔悲哀地闭上了眼，在耳边回荡着的混乱的呓语声中，彻底陷入了死亡的黑暗。 “啊啊啊！该死！该死！该死的小皇帝！冕下不会饶恕你的！你等着瞧啊啊！！！” 另一边，被困在祭坛上的维斯迪兰尖锐地嘶吼着，怨毒地看着远处的比特尔，身上渐渐亮起了白色光芒，竟是想要自爆。 然而，比特尔早有准备，他冷冷地让人将禁魔的符咒激活，彻底将两个昔日大陆的至强者变为了任人宰割的肉畜。 撕拉——血肉分离，两颗虫族的头颅被割下，献于破碎的无面之神浮雕。 维斯迪兰虚弱地看着自己的头颅离开身体，她的眼睛努力转向了无面之神的神像，眼角流下血泪。 她回忆起了多年前被无面之神冕下眷顾的那一日。 在那承载了一切不堪记忆的庄园里，那道曾让她无比恐惧的身影笼罩在灰袍之下，至高无上的威能让人为之颤栗。 即使在那逐渐失色的回忆中，冕下依然如此让人敬畏和憧憬，因为那是——将她从那漩涡般难以逃离的家族和困境中救出来的无比仁慈的神明。 也是维斯迪兰此生再也无法得见的身影。 即使再努力地复原神像，也依然无法展现出无面之神亿万分之一的威严和气势。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期待着能够再见到那位赐予她力量的神明，仅仅只为了得到一个凝视而已。 但就像千百年前的祖先一样，这个愿望给她带来的只有毁灭与苦难。 为什么……为什么冕下不愿意再出现呢？ 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吗？ 维斯迪兰看着高高在上的神像浮雕，怀着深深的遗憾和不甘，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而祭坛上，真正的祭典正要开始。 “至高无上的冕下，请原谅吾等的冒犯，破坏您神像的罪人已经伏诛，为了补偿，我将为您献上更多的血肉！！！” 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比特尔看着面前那似乎只注视着自己的浮雕神像，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跪在祭坛上，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冷静，而是犹如疯子一般猖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两个，竟然以为阵法已经被毁了，果然是愚蠢！” “冕下的荣光，区区五个阵法根本不够，所以，我亲自建造了一百个阵法，分布在迷雾大陆的各处，将整个世界献于伟大而无所不能的无面之神冕下！！！” 话音刚落，王都废墟附近就亮起了数道光芒，镜头俯瞰整个迷雾大陆，亮起了数不清的光柱，复杂符文组成的阵法在许多国家的城市里亮起来。 “是巫术！神圣裁决者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拯救我们呜呜！” “快！快跑啊！！” “好痛！好痛啊！！” 茫然无知的虫族民众们看着那些光柱，惊恐地逃窜尖叫，却还是在那炽热的光芒中消弭成了灰烬。 不过片刻，整个迷雾大陆便死去了数百万子民，几乎过半数的虫族死于阵法覆盖范围之内。 帝国联盟的几十个国家都在这阵法之中沦为废墟。 【赞美冕下永在，是否要回应召唤？是/否】 看着视频里血皇帝那张狰狞的脸，想了想，自己以前好像很少拒绝召唤，不如这次试一试吧。 毕竟把自己上个副本操控过的主角给杀了，他对这个叫做血皇帝的家伙不太感冒。 对于毁灭世界的大反派，他这个长在红旗下，三观正直的好青年是绝没有一丝好感的。 于是，柯苏果断点了拒绝。 然后，他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视频里的剧情继续发展，没得到无面之神回应的血皇帝发了疯一样，整天在祭坛上献祭各种血肉模糊的马赛克。 由于整个大陆都被他糟蹋的差不多变成末日求生了，所以那些马赛克的范围也打得越来越大，因为虫族的样子已经变得连动漫画风都无法弥补了，丑的古神模拟器直接用大片大片的黑幕打在视频里，遮的什么也看不见。 柯苏：“……” 他感觉看了个寂寞。 视频很快接近了尾声，因为血皇帝彻底疯了，它无论献上什么都没用，无面之神始终没有回应他，这让原本自信满满的他疯魔了，不断制造杀人的炼金士兵，在大陆各处的废墟上建立起了一座座祭坛和石雕，用鲜血和灵魂祭祀，很快就将从阵法中幸存下来的虫族们给杀了个干净。 最后，整个迷雾大陆都没有了虫族，只剩下血皇帝和它忠诚的没有自我意识的炼金士兵了。 坐在高高的祭坛上，血皇帝干瘦如柴的脸上仍然带着狂热和希冀，它用最后的血肉铺满了祭坛，渴望着在它生命结束之前能够得到无面之神的眷顾。 【赞美冕下永在，是否要回应召唤？是/否】 柯苏看的快要打瞌睡了，一不小心点了是，清醒过来以后，顿时满脸嫌弃，满屏的马赛克让他眼花缭乱，下意识想要作呕。 【虫族副本】 “……您卑微的信徒，渴求您的凝视……渴求……” 比特尔已经寿命将尽了，它浑浊的复眼看着祭坛上鬼斧神工的神像，面色疯狂而偏执，不断重复着祈祷的话语。 但其实，它也知道，自己成功的几率渺茫。 可是，比特尔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够。 他已经按照维斯迪兰书籍中记载的那样，献上了整个大陆，可为什么，无面之神就是吝啬于一次相见呢？ 他究竟……还差在哪里？ 为什么麦姆布尔家族能够得到眷顾，他却不可以？ 比特尔越想越不解，悲哀和强烈的渴望得到认可的欲望让他陷入精神混乱，以至于都没有察觉到，头顶的天空黯淡了下来，灰色的浓雾笼罩整片大陆。 他希冀已久的神，终于降临了。 呼——狂风呼啸着，一道庞大的覆盖了整个大陆的身影出现在了天空之上。 比特尔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那只在梦中幻想过的身影，大喜大悲之下，几乎说不出话来，老泪纵横。 “……神……您终于……终于……” 比特尔张开双臂，狂喜地迎接这终于眷顾于自己的神。 他是被眷顾着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而，狂喜中的比特尔下一秒，却看到眼前的世界变得扭曲起来，天空变成猩红，大地流淌着血液，苍白血腥的鬼魂徘徊在身侧，他自己则变成了一个扭曲的肉团，浑身如同着肉芽般的血肉。 痛苦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抽搐着，耳边响起了无数个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呓语声，分不清男女，甚至没有语言。 他唯一能听懂的，只有一句话。 【烦烦烦烦烦烦】 神明……厌弃着他，也厌弃着整个虫族世界。 “……” 比特尔呆呆地跪倒在地，看着高天之上的神明，听着神明给予自己唯一的语言，理智归零。 【烦烦烦烦烦烦】 灰袍的无定形的神明如此呢喃着，雾气笼罩了整片大陆，摧毁着一切祂所厌恶着的事物，祭坛，神像，炼金士兵……一切都变为废墟。 整个世界，陷入了生命起始的寂静之中。 而神明，也终于离开了，不再回来。 现实世界 被恶心到的柯苏退出了副本，返回视频页面，加速了视频，想把这个副本视频快点看完。 一不小心将时间轴拉扯到了千万年之后，那时候，大陆上已经出现了新的虫族，它们是外星球的来客，前来探究祖先们的遗迹。 它们挖出了一尊精致而古老，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神像，披着灰色长袍，却只有雾气填充，每一缕缥缈的雾气都被细致雕刻，栩栩如生。 这是古老文化的最好见证，外星来客们欣喜若狂地收起了它。 柯苏无聊地托着腮，眼中映出了这个虫族世界毁灭后的影像，却毫无波动。 他对这个世界的未来也不感兴趣，关掉了这个时间过了千万年的副本。 柯苏决定用下一个副本缓解自己被虫族恶心到的心情。 他想了想，点开了【死神纪元】的新副本。 不知道在这个副本里那些NPC们有没有把他的游戏角色拼回来，不然可就没得玩了。 第96章 诡异之物 柯苏想着自己四分五裂的角色, 突然有些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玩的这段剧情了，记忆有点模糊，只隐约记得自己的游戏角色好像被炸飞了, 碎渣飞的满游戏世界都是。 大概是最近太忙, 连玩过的游戏都有些记不清了。 柯苏无奈地点开游戏介绍，重温了一遍游戏剧情。 在灰雾之神陷入沉睡后，灰雾笼罩了星球，异能者们横行霸道，却执着于寻找一样不知名的东西——也就是灰雾之神的碎片。 柯苏一看这介绍便知道自己的角色并没有被拼回来, 而是以此为线索开始了一个新的副本。 主线应该就是他操控着新的游戏角色去找自己的遗体。 柯苏有种自己给自己收尸的错觉，还挺有趣的，于是点进了副本。 【死神纪元】的新副本名为【降临之日】, 柯苏点进去后发现游戏流程比起以前只有一个固定的主角，多了可供选择的操控角色。 总共四个角色，拥有各自的背景介绍，3D模型都精致异常，栩栩如生。 柯苏扫了一眼，全都是男性角色, 其中有两个角色莫名有点眼熟。 点开第一个角色的介绍，名叫安吉斯, 诞生于实验室内的试验品, 因为沾染了神明的血液而获得了强大的吞噬异能，可以吞噬自己能力场内任何生命体。 这个角色在游戏世界里统领着一个庞大的暴力异能团体, 因为喜欢用武力欺压平民而被世界各国所通缉，外号黑桃K。 他崇拜着灰雾之神, 在亲眼目睹了神明消失之后执着于找到神明的遗体, 并愿意为了获得独一无二的神明眷顾而付出任何代价。 性格偏执阴郁, 白发红眼。 人物评价是S级。 柯苏继续往下看，第二个角色，名叫怀特，与上个角色安吉斯一样是诞生于实验室内的异能者，因为沾染了神明血液而得到了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治愈系异能，并且拥有能够读心的能力。 这个角色因为其明面上强大的治愈异能而被众多异能者拥戴为异能联盟主席，外号天使。 与安吉斯一样，他崇拜着灰雾之神，执着于找到神明遗体，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并不奢求成为神明眷顾的唯一。 性格温和，黑发黑眼。 人物评价S级。 柯苏在这两个角色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下翻，打算都看一遍再做决定。 不过下面两个角色的建模比起前两个就有点差劲了，虽然都是白皮肤，但五官的细致程度无法与安吉斯和怀特相提并论。 其中一个是人类联合政府的主席科曼，激进的反异能主义者，智商很高，高达三百，除了位高权重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特点。 最后一个就更加普通了，名叫拉克，金发蓝眼，是出生于贫民窟的平民，自出生时起天空就笼罩着雾气，从没见过阳光，因此梦想有朝一日可以亲眼看到阳光。 本身没什么异能，但有一个被标红的特质。 幸运值满格。 柯苏眼神定住了。 他看了看古神模拟器里对幸运值满格的定义，是那种出门就能捡钞票的地步，关卡难度再高都可以咸鱼躺尸过去。 想起以前在【死神纪元】里打死神时候的惨痛遭遇，柯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角色。 幸运不幸运的不重要，主要是看这小伙子有眼缘。 选择了角色之后，游戏开始了。 映入眼帘的是真实细腻的3D模型世界，一个混乱肮脏的贫民窟街道里，层叠的破旧房屋摞在一起，闪着彩灯的广告牌拥挤在街面。 人们眼神郁郁，步伐匆匆，与街道对面那高耸着大厦和明灯，无数车水马龙，奢华至极的市中心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上去贫富差距很大。 柯苏想着，看到自己的角色走出了家门，自己开始走剧情。 他现在无法操纵角色，貌似要等到剧情开始才可以，现在只能跟看电影一样，看着主角鬼鬼祟祟地走在陋巷里，跟踪一个外来客人，准备抢劫。 * 【死神纪元】 天空中的阴云从未散去，深夜刺骨的冷风吹过，刚刚走出家门的拉克怕冷地缩了缩手，拉上了夹克的拉锁。 抬起头，他看着在夜间也清晰可见的雾气，眼神有些恍惚，仿佛能够透过这灰色的迷雾看到雾气之后深邃美丽的夜空。 然而，事实是，连一点星光都无法透进来，拉克只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罢了。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 自他出生开始就这样了，在那被全人类成为第一次神迹的那一天之后，整个蓝星就已经变成这样子了。 收回目光，拉克继续紧盯着前面不远处一个脑满肠肥的外来人，准备好好宰他一笔，好填饱自己饿了两天的肚子。 然而，就在拉克准备下手的时候，巷子上方的屋顶上就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枪支上膛的声音。 拉克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便躲到了巷子入口处的垃圾箱里，虽然气味不太好闻，但空间容量大，足够容下他这个发育不良的十五岁少年。 他娴熟的动作和经验救了自己一命，因为就在他钻进垃圾箱的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声就响彻了巷子，垃圾箱坚硬的合金也无法挡住那可怖的震荡波，几乎是瞬间就碎裂开来。 拉克被热风吹到了巷子外，强撑着站起来，回头看后，却发现自己身后的那条巷子已经变成了废墟，两栋靠的很近的公寓楼倒塌了下来，碎片将巷子填的满满当当，那个盯好的目标显然已经死的连尸体都不存在了。 拉克晦气地撇了撇嘴，一眼就看出，这一定是异能者的手笔。 这些仗着异能力就为所欲为的家伙！ 街道上，尖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得不轻，两栋公寓楼在转瞬间倒塌也成为了他们震撼不已的恐怖事件，吓得慌忙逃窜。 拉克被人潮挤得前进不得，竟然又被挤回了巷子里。 看着被废墟填满的巷子，他不禁又是厌恶又是羡慕，虽然贫民窟里灰雾教的牧师们每天都在宣传异能者的邪恶和他们与生俱来的原罪，但不可否认，这些为所欲为的家伙是这个世界上活的最快活的。 哪像他们这些普通人，没钱没能力，只能待在这个贫民窟里，浑浑噩噩直到老死。 要是哪天，他也有异能力就好了，绝对不会像这些家伙一样肆意妄为。 拉克如此想着，随即嗤笑一声，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他这种穷鬼是买不起昂贵的异能针剂的，靠自身的变异也是几乎不可能的，概率低的要死。 就是整天做这些白日梦才会导致他被活活饿了两天，刚盯上一只肥羊，结果还死了。 不过人死了，口袋里的钱应该还在吧。 找出来就能填饱肚子了！ 拉克突然想到了这一点，立刻开始扒拉巷子里的废墟，弯腰的瞬间，错过了一道腰斩了整条街道民众的无形风刃。 “撕拉——” 鲜血混着内脏飞舞，血腥味瞬间弥漫。 死亡降临在这条拥挤的街道上，毫无预兆。 蹲在巷子里找财物的拉克看着脚下蔓延而来的鲜血，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呆滞地抬起了头。 他睁大眼睛，看到头顶的天空上，两个平时很少见到的高贵的异能者正在互相争斗着什么东西。 而这一道杀掉了整条街道的人的风刃不过是两人打斗的余波。 环顾四周，除了他，竟然没有一个活口了。 断臂残肢混着内脏洒落一地，而拉克踉跄着站起身，神情恍惚，虽然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但他也平常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从未见过鲜血。 这次，街道上流淌着的血色是他此生见过的最殷红的色彩了。 殷红到让人作呕。 “把东西给我！那是我先找到的！！是我的！！！” 发出风刃的异能者一身蓝色皮肤，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爆炸异能者，怨恨到满眼血丝。 “不，是我的！是神明赐予我的！休想夺走！” 对面的爆炸异能者也怨怒地看着风刃异能者，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件看不清模样的东西，即使在打斗中显得很碍事也不舍得松开分毫。 “可恶！卑鄙的背叛者！” 风刃异能者几乎要气疯了，他看着自己昔日的同伴夺走了两人一起拼死找到的东西，心头兴起源自灵魂深处的疯狂。 两人其实都不知道他们此时在争夺的究竟是什么，对于神明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他们只知道，手中的那样东西，绝不可以轻易放弃。 因为那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自拥有异能开始，他们心头就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们，要去找到祂。 那声音充满了神明才会拥有的威严和圣洁，让人迷醉，也让人无力抵抗。 每个听到那声音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去遵从，去寻找那不知为何物的“祂”。 这便是这十几年来令整个世界都为之困惑的谜题，无数异能者着了魔一般地在世界各地寻觅，却谁都说不上来在寻觅什么。 就连他们，也是在见到了那样东西之后才福至心灵一般意识到，他们要寻找的，就是祂！ 只有找到了祂，他们的人生才算圆满，才算有价值。 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了，只是……只有他才能将那东西还给神！只有他才是有价值存在的！ 两人怒目相视，心头都浮现出了这个同样的想法，如同彼此的复制体一样，彻底失去了理智，只剩下了必须要得到那样东西的念头。 因为那是——神明的眷顾！ 风刃异能者和爆炸异能者又开始了战斗，这次的战斗更为激烈。 自知弱小的拉克瑟瑟发抖地躲在附近一座空房子里，祈祷这场祸事能早点结束，但听着不远处接连响起的爆炸声，他脸色惨白，仿佛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死亡。 轰隆隆——！！！ 一声巨响，拉克躲避的房子被砸破了天花板，两道血淋淋的人影掉了下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骨碌碌滚到了脚边。 这是什么？ 拉克瑟缩着，下意识捡起了脚边的东西，放到眼前查看，是一颗诡异至极的眼球，黑色的眼珠闪动着光晕，仿若活物。 他看着那黑色眼珠中的光晕，瞳仁相对，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无数信息的碎片涌入脑海，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拉克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眼珠，大脑空白。 “松开你的脏手！你这个肮脏的狗东西！居然敢！居然敢碰它！！！” “该死的贱种！把东西还给我！！！” 已经成为血人的两个异能者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们所追逐的东西落入了第三者手中，目眦欲裂地看了过去，恨不得将拉克碎尸万段。 拉克被两人凶残暴虐的目光吓得清醒过来，僵立在原地，如坠冰窖。 【游戏已开始，祝冕下玩得愉快！】 拉克不知道自己究竟拿了什么，但看着附近这两个杀神的眼神，他知道这一定是一个会惹来大麻烦的东西。 求生欲极强的他想要松手，赶紧逃命要紧，下一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手指自动颤抖了起来，那颗诡异的眼球缓缓地融入了自己的掌心。 消失了。 拉克满脸震惊。 旁边已经濒临疯狂的两个异能者则是彻底抓狂了。 他们无法理解，原本还在面前的神物不见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求瞬间失去了追寻的方向，前所未有的空虚折磨着他们的大脑，痛苦到浑身战栗。 “你做了什么！是谁派你来的！居然敢从我手里抢走它！” “去死吧！去死吧！！！” 他们嘶吼着冲了过来，想要把这个妄图抢夺走神物的贫民杀掉，找到那遗失的神物。 下一秒，两人却都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到不远处那个原本满脸惧怕的金发少年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冰冷神性的黑色眸子。 恍如神明。 现实世界 柯苏操控着手柄，开始了第一个关卡，打败面前的两个精英怪，这个世界人物满级一百级，这俩人五十级，而他，五级。 “……” 好家伙，直接给BOSS送菜。 第97章 降临的气息 由于等级相差太大, 柯苏直接失去了表情，一度怀疑古神模拟器游戏策划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真的是幸运值满格吗？ 刚出新手村就越级打怪，未免太过分了吧。 柯苏又看了一遍角色的设定, 确定是这个设定没错, 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操控角色摆出攻击的架势，观察着对面的敌人，随时准备躲避攻击。 大不了回档重来，他重新选择一个强大的角色好了。 “……” 破旧的空荡厂房里, 安静到近乎死寂，风刃异能者和爆炸异能者愣愣地看着不远处那个瘦小的少年，明明还是那副弱小到可怜的模样, 却在一瞬间浑身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充斥着神秘莫测的气息。 尤其是那双由金色变为黑色的眼睛，漆黑瞳仁中没有一丝光芒, 仿佛这世间万物都不值得映入他眼中。 “究竟……怎么……” 两个异能者不敢置信地看着拉克，都对这个看起来比蝼蚁还要弱小的贫民身上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不知所措。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的眼睛会突然变了颜色。 而且，莫名的, 只是看着这个少年, 竟然就有种让他们想要匍匐在地跪拜，祈求宽恕和怜悯的冲动。 那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不只是因为恐惧, 而是一种更为熟悉的，对于更高维度存在的敬畏和崇敬。 就像之前为了那样神物而彼此厮杀一样，是一种不知缘由的情绪驱动着他们的行为。 可是, 区区一个贫民, 怎么会让他们兴起这样的想法？ 就在两人因为心中的震撼感到茫然之时, 对面的“拉克”动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摆出了一个攻击姿势, 似乎要发动攻击，冰冷的瞳仁里深邃无光，仿佛蕴含着一个宇宙的奥秘一般，仅仅直视片刻就会感到头晕目眩，心神为之动摇。 那种让人为之敬畏，不敢亵渎冒犯的气息，像极了传说中的神明。 不……这就是灰雾之神。 两个异能者脑海中像是乍起一道惊雷，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面容恍惚了起来，耳边回荡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遥远呓语，似乎在颂唱着神明的高尚与伟大。 神圣的语调是古老神秘不知意义的语言，为他们揭开困扰整个世界了十几年的迷雾面纱，知晓这一切的原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直追寻着的，一直渴求着的，原来就是伟大的灰雾之神！ “……神，灰雾之神冕下！” 风刃异能者喃喃道，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金发少年，泪水盈满了眼眶。 仿佛完成了一生的夙愿一般，他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温暖起来，犹如回到了母体的羊水之中，神情满足而幸福。 啪嗒—— 他率先跪倒在地，就这样慢慢地跪伏着向前，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离开那让世人憧憬而又畏怯，膜拜而又可望不可得的神明。 “灰雾之神……冕下，您终于宽恕人类的罪孽了吗……呜呜——” 风刃异能者泪流满面，眼中满是夙愿得偿的满足，他离自己信仰着的神明越来越近了，这就是神明的眷顾吗！ 砰——！！！ 还没等到风刃异能者靠近“拉克”，他就被自己旁边的昔日友人爆炸异能者给踢翻在地，抢先一步想要靠近那狂热信仰着的神明。 “神明的眷顾，是我的！” 爆炸异能者怒吼着，同样泪流满面着跪在地上朝着“拉克”的方向伸出了手，眼中闪着纯粹的狂热，即将触及信仰已久的神明这一点让他激动到浑身颤抖。 然而，还没等他碰到“拉克”的衣角，风刃异能者就满脸仇恨地扑了过来，重复着彼此之间的争斗。 “神明的眷顾只能是我的！你这个虚伪的伪信徒！” “滚开！神明是眷顾着我的！你这疯子！” 砰！！！ 轰隆——！！！ 爆炸声和风刃声交错。 柯苏冷静地看戏，连攻击键都没按下去就发现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任务奖励的大礼包都到手了。 看着厂房里两个彻底失去战斗能力只能趴在地上，却还在努力厮打对方的异能者，柯苏心想，这幸运值满格是真的挺不错的，真就躺赢。 扫了一眼两个敌人头顶挂着的精神混乱buff，柯苏又看了一眼他们降到了五十以下的理智值，好像有点明白这个角色幸运值的作用了。 应该是可以把敌人的精神状态变为混乱状态，从而导致其丧失战斗力，唔，果然够强的。 这样想着，柯苏操纵手柄，开始进行下一个任务了。 他目前的主线任务是找到遗失的躯体，然后再去消灭这个星球上残余的死神们，最后就可以达成结局了。 流程不算长，半天应该能搞定。 吱呀——厂房破旧的门板被推开的声音引起了地上两个异能者的注意，两人都抬起头，看到那道让他们为之疯狂的身影渐行渐远了。 他们毕生为之追寻着的目标也将要他们远去了。 “神明……神明！不！不要走——” 风刃异能者血肉模糊的脸上滑落泪痕，他睁开被鲜血染红的眼睛，声嘶力竭地乞求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 月光下，那道身影似乎听到了呼唤，缓缓转过身，眼神毫无感情波动，仿佛在注视着两只碍事的蝼蚁。 就如同灰雾教派不断传播着的神明照片中的那个眼神一样，带着超脱于人类的淡漠，是人类所无法理解的深邃。 神明只是随意一瞥，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身影消失在了视野。 “……”风刃异能者怔愣地回忆着那眼神，没了声音。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疯狂和厮杀或许在神明看来毫无意义，更是一种错误的做法。 而他所祈求的眷顾，也是神明不愿赐予的。 因为他，有罪，从一开始就罪无可恕了。 “啊啊啊！！！” 风刃异能者捂着脑袋尖叫起来，眼睛充血，终于承认了这个不愿承认的事实。 所有异能者都在为了寻觅那样不知样貌的东西而拼命厮杀着，哪怕有一点线索都会在世界范围内兴起腥风血雨，多年来不知道造成了多少同类的死伤，普通人类更是尸横遍野。 这样的做法完全不对，不是神明所愿。 他们都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宽恕了。 风系异能者彻底陷入疯狂，又哭又笑起来，一旁的爆炸异能者失血过多，已经失去了意识，这栋破旧厂房里只剩下了两个遍体鳞伤的异能者，良久之后，才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闯入了厂房，将两人分别囚禁了起来。 他们二人被送往了一座秘密基地，那里有着人类目前最严密的防护措施。 “这两个人究竟发现了什么？对彼此完全下了死手，精神状态都很不对劲，尤其是那个风系异能者，一直在吵吵着什么不可饶恕，有罪，要自杀什么的，跟疯了一样。” 基地里，负责拷问犯人的警官面露古怪，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将拷问到的消息上报了。 基地上层，一个皮肤白皙的男人看着手中的报告，皱起了眉。 “灰雾之神？嗤！看来这两个人确实找到了那东西，跟下面的人说，尽快查明今晚都有谁在那厂房里，那东西绝对不能落到黑桃K手里。” “是！科曼先生！”下属恭敬地敬了个礼。 名为科曼的主席抬起眼露出一双冷静的双眸。 时间快到了，只要集齐剩下的神明遗体，那些该死的异能者们就可以全都去死了。 这个世界是属于人类的，而不是那些怪物。 科曼如此想道。 另一边，某个废墟一般的基地里，名为黑桃K的白发男人正看着自己手心的某个花纹出神，眼中满是幸福到诡异的光芒。 “已经第二个，冕下一定等不及了吧，很快了，很快我就会带您重回这个世界了，然后一起惩罚那些不敬神明的渣滓们！！！” 说完，黑桃K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到了极点，仿佛一个得到了渴望已久糖果的孩子，正要去寻找更加让他迷醉的礼物。 此时，遥远的蓝星另一端，漫步在沙漠里正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的黑发男人也抬起了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看向了拉克所在国家的方向。 那里刚刚有熟悉的气息降临了。 会是您吗？冕下…… * 贫民窟里，拉克震惊地看着自己附近的环境，四肢颤抖着，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记得自己之前不是在那破房子里吗！ 怎么突然就回到了贫民窟……而且还爬得那么高啊！！！ 拉克发现自己正站在贫民窟最高的那栋烂尾楼上，尖锐几何形的房顶只有一个勉强的站脚处，几乎只能单腿站立，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平衡力居然能好到可以站在这么高的地方。 看着脚下的万丈高楼，拉克恐高症犯了，一个晕眩摔落在地，鲜血染红了视野，呼吸停止了。 “……”柯苏手中的手柄突然停住了，他一言难尽地看着画面里的死亡提示，陷入沉默。 大礼包里送了个翅膀难道不是用来飞翔赶路的吗？ 为了更好地观察路线所以爬的高一点就摔死了，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第98章 指引 看着屏幕里摔得脑浆横流的角色, 柯苏陷入沉思，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死的，甚至怀疑自己的手柄操纵按钮有问题。 屏幕上的古神模拟器在他严肃的目光下颤了颤, 果断自动复活了角色，作为赔偿还自动给角色升了级，加了摔不死的特性, 免得再次重复这样的死亡结局。 桌面上的刺球主神也很有眼色地缩到了桌面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透明玻璃面后样貌模糊的伟大存在。 生怕祂一生气就啃自己解闷。 上次被啃的地方还没长好, 再来一口可真就没了。 柯苏倒是没察觉到桌面上的动静，他看着游戏角色增加的属性, 心想这个角色果然是欧皇, 死一次就刷新出了新特性, 可能多死几次就能多几个特性。 刚好，这样更有趣了。 柯苏操纵着手柄，继续开始玩游戏。 【死神纪元】 好痛啊……好痛啊啊啊！！！ 拉克徒然地睁大了眼睛, 鲜血混着眼泪流出,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裂开的颅骨里流出滚烫的鲜血，身体里的温度逐渐冰凉，他明了, 自己要死了。 可是他不想死，他才十五岁啊！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啊啊！！！ 拉克在临死前看着自己躺在烂尾楼的废墟之中，四肢扭曲，只能在心中尖叫着求救, 死亡的痛苦让他精神崩溃, 却依然希冀着能有人来救救他。 可是, 谁会来呢。 他这样一个贫民窟中的渣滓即使死去不会有人知晓, 更不会有人在意。 如果那伟大的灰雾之神真的存在, 怕是也会唾弃他这种肮脏的灵魂吧！ 突然冷静下来的拉克嘲讽而悲戚地想着，不甘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下一秒，他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呓语声，像是有谁在自己耳侧呢喃，辨不出男女，只是声调异常温柔，就如同他小时候幻想过无数次的母亲一样。 是妈妈来接他了吗？ 拉克睁大了眼睛，看到自己的身体突然缓缓站了起来，骨骼扭曲的四肢也缓缓复原，筋肉扭动的痛楚让他如同被白蚁噬心一般痛痒难耐。 他居然活过来了！ 拉克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呼吸颤抖着，脸色煞白。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晚的一切都不对劲，从那两个异能者开始，就很不对劲！ 拉克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两个异能者争夺着的东西，那个融入了他手心后就让他失去了意识的东西。 是因为那个东西吗？ 是因为它，自己才复活的吗？ 拉克的身体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向前走去，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操控着这具身体。 拉克惊骇莫名，耳边的呓语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最终，他清晰地听到了一句话。 【醒来】 【醒来】 是谁在说话？ 拉克茫然地转动着自己唯一能动的眼珠，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自己身后有一道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黑色的发丝在耳侧飘动，与他金色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那种纯粹的颜色就像是他曾在教堂中瞥见的神的照片一样，闪烁着神明一样圣洁无暇的光辉。 一只由白色碎光组成的手掌从身后探出，指向了前方，像是在为他指明方向。 耳边的声音再度响起【找到我】 与此同时，无数道白色光柱从蓝星上闪烁，冲破了雾气蔼蔼的天空，从天空的空隙里洒落金色阳光的碎片。 拉克的身上也闪烁着白色光柱，他睁大了眼睛转过身去，终于在光柱中看清了自己身后的人影。 那是一道黑发黑眼的身影，浑身由白色破碎的光点组成，唯有黑色发丝和一只黑色的眼睛不是由光点组成的，而是人类一样的实体。 【找到我】 人影一动不动地指着前方，像是毫不在意拉克的注视，漆黑的瞳仁里空洞无物，满是神明般的淡漠与无情。 拉克呆呆地看着祂，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便是全人类疯狂信仰着的神——灰雾之神。 神？ 神就站在我旁边，在为我指路。 拉克震撼到大脑空白，不知所措地伸出了手，惶恐而又渴望般地想要去触摸那似真似假的身影。 真的是神吗？是神在眷顾着他，所以才复活的吗？ 街道上，无数被光柱吸引而来的民众们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瞳孔紧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那白色光点组成的人形就那么真实得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冲天的光柱也穿过了那覆盖蓝星十几年的阴霾雾气，将阳光重新带回了人间。 没人会认错。 不只是因为那些在这十几年间流传甚广的录像资料，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奇异直觉。 这就是神，毋庸置疑。 无数信仰着灰雾之神的民众们热泪盈眶地看着那站立在光柱中的身影，即使被那耀眼的光芒刺的冒出血丝也不肯眨一下眼睛。 “是……灰雾之神！！！” “灰雾之神！您终于原谅您虔诚的信徒了吗！” “呜呜呜！我主重临人世了！” 时隔十五年，灰雾之神终于回归了这颗星球，这或许意味着，被人类伤透了心的神明或许已经看在人类虔诚忏悔的份上原谅了他们！ 想到这里，人群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每个人都想去亲眼目睹神的容颜，见证这神明的第二次现身，得到神明的眷顾，便疯了一样涌了过来。 浩荡的人潮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势不可挡，却被那道看似脆弱虚幻的光柱阻拦在外，只能透过光柱死死盯着他们信仰已久的神。 光柱里，拉克的手穿过了灰雾之神的身体，只捕捉到了一星半点的光点，最后也慢慢消散了。 他这才恍惚地回过了神，看到面前的神明依然没有看向自己，只是缓缓收回了手，不再注视光柱外的世界。 仿佛，觉得有些吵闹。 拉克这时也发现了光柱外的人群，被那一张张死死贴在光柱上的脸吓得瞳孔一缩，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面前的神明再次有了动作。 【找到我】 祂重复着个位数的单词，手搭上了拉克的肩头，组成了身躯的光点竟然融入了拉克的体内，消失不见了。 “！！！”拉克后退一步，茫然地看着自己空荡的四周，又看了看自己刚才融入了光点的手掌，突然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蓝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逐渐充满了与曾经见过的灰雾教派狂信徒一样狂热而虚妄的光芒，仿佛沉迷于一场虚幻的梦境中无法自拔，又像是非常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 他虔诚地想着，刚才是灰雾之神在指引他，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遵从引导，去往灰雾之神想要他到达的地方。 可是，灰雾之神想要他去哪里？ 拉克抬起头，看向了遥远天空之上那曾经毕生梦想过的阳光，视线仿佛穿过厚厚的云层，看到了一颗被灰雾笼罩的蓝星之上，各处都冒出了白色的巨大光柱，直冲天际，即使从宇宙中看去，那光芒也耀眼无比。 神要他去的地方，就是那些光柱覆盖的地方！ 现实世界，柯苏看着自己点开了系统地图自动指引按钮后这个游戏里混乱一片的模样，不禁扶额。 他也没想到，不过是开地图看一看自己的身体都在哪里而已，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不过算了，好在已经知道地点了，下面就是直接去那里拿东西了。 柯苏操控着角色走出光柱，靠着跑酷的能力避开附近密集的人群，准备找个交通工具去找自己的身体，下一刻就被逮捕了。 “……” 柯苏看着自己在车站被十几个壮汉团团包围的场面，松开了手柄，再度陷入沉思。 这真的是幸运值满格？ “你已经被逮捕了！罪名是——危害国家安全罪！” 失去操控的拉克停在车站里，被带到了一座地下基地。 那里刚好有柯苏一直在寻找的部分身体，数量还不少，柯苏于是更加顺其自然了，开了自动模式等着剧情继续发展。 “你就是拉克……对吗？” 审讯室里，名为科曼的男人亲自坐在首位，审视着玻璃窗对面的犯人。 “我没有罪，你为什么逮捕我！”眼神空洞的金发少年厌恶地呵斥道，他还要去为神明寻找神物，这些莫名其妙跑出来的人打断了神明对他的指引，他能感觉到，一直徘徊在身边的神明的气息消失了。 这一切都是这些人的错！ 都怪他们神明才离开了自己！ 拉克恶狠狠地瞪着科曼，目光怨毒到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科曼冷冷地看着不远处这个少年，默不作声。 这个在资料里性格阴郁怕事的孤儿短短一晚就变了个人一样，就连面对警察都如此嚣张。 果然很不正常。 “那样东西想必在你手里，快点交出来，那样对你，对我们都比较好。”科曼冷淡地说道，“否则，我不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柯苏无聊地看着屏幕里的审讯，正在思考要不要加速剧情的时候，审讯室外突然响起了震天的爆炸声。 一整座繁华的城市都为之震颤。 一道狂妄而扭曲的声音透过特殊的异能放大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快点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就毁了这里！” 科曼听着这声音，猛地站起了身，面色狰狞。 该死的黑桃K，居然来的这么快！ 第99章 降临之前 【死神纪元】 过去十几年, 在宇宙中的蓝星显得灰霾而黯淡，人类的卫星也无法穿透那厚厚云层到达地面, 以至于一直处于半报废状态。 而此时，蓝星笼罩着的阴霾突然浅淡了许多，许多国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惊奇的一刻，时隔多年再度启动了卫星检测设备，拍摄下了全球范围内出现的耀目光柱。 起初，没人知道这些光柱代表着什么, 是神明要原谅人类了，还是代表世界要真正毁灭了，无人可以下定论。 无数国家高层为此辗转反侧, 彻夜难眠。 直到一条异能者发生暴动的消息传来, 他们才茫然地发现，不知何时，或许是从那光柱出现的一瞬间，全球范围内的异能者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地赶往附近的光柱所在。 那狂躁的表现就仿佛那里有什么无比吸引他们的东西一样。 可是，究竟是什么能够引得这些胡作非为的异能者们如此激动, 不约而同地冲向同样的方位？ 简直像是有人同时在他们脑子里指路一样。 政府高层们陷入沉思, 不断有异能者们彼此发生冲突的消息传来, 让他们不由得想起了这十几年来那些异能者们一直在追寻着的东西。 难道说那些光柱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东西吗？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所有人都觉得，绝不能让异能者如此轻易地得到那样东西, 不然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 然而，异能者的强大都有目共睹, 贸然出手的代价许多小国负担不起, 生怕引起异能者联盟的反扑。 正迟疑之时, 又有一道消息传来, 据说，那个恶名昭彰的黑桃K也去往了光柱所在的位置，而恰好，那座城市正是人类联合政府的首都。 此消息一出，整个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座号称南大陆最繁华的城市，想要见证这个臭名远扬，却实力强大号称人类最强的黑桃K与联合政府的第一次正面冲突。 如果联合政府不敌，那么他们阻拦异能者的心思也会歇了，缩起头来当乌龟。 此时的联合政府首都正沦陷在战火之中，许多异能者正在黑桃K示意下发动异能摧毁城市。 高楼耸立的城市里，处处是滔天的爆炸火焰，巨大的火鸟飞过城市上空，带来毁灭和死亡的气息。 护卫的军队来不及出营门便被火焰烧成了灰烬，发射出的炮火也都化为了火鸟的羽翼，人类的科技在异能面前显得无比脆弱。 无数平民在尖叫中死去，死前还在怨恨地看着天空上那些肆意妄为的异能者们，诅咒着：“灰雾之神不会原谅你们的！你们这些罪人！” “啊啊啊！！好痛！神啊！原谅您的子民吧呜呜！” 平民们在火焰中跪伏在地，泪流满面地忏悔着人类的原罪，并祈求着灰雾之神的宽恕，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哭喊声，将整座城市映衬得如同人间地狱。 “……” 城市最高的尖塔之上，名为黑桃K的异能者俯瞰着这座在火海中哀鸣的城市，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红玛瑙一样的眼珠里闪烁着纯粹的恶意与喜悦。 这些愚蠢的人类，神永远不会眷顾他们，只有他才配得到神的眷顾！ 黑桃K，也就是安吉斯愉悦地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象征着眷顾的花纹，如此想着。 他已经得到了两个神物了，这一定是神明绝无仅有的眷顾了！ 至于城市里那些四散的神物，一定是联合政府那帮蠢货从神那里偷窃走的，他需要做的就是为神明将神物夺回来，那样的话，神明一定会更加眷顾他的！ 安吉斯笑容灿烂，想象着未来迎接神明重临的一幕，平素盈满了暴戾的眼中闪动着孩童般的期待和纯真。 “冕下，请再等等吧，很快就会重新迎接您的降临了！” 说完，安吉斯纵身一跃，跳下高塔，顺着属下给出的地址飞往了一座地下基地的所在。 那里就是联合政府今晚最亮的地方，曾经亮起了两道光柱，看来那里一定藏着许多秘密。 安吉斯很快降落在了地面，迎接他的是无数扑面而来的导弹。 看着那些威力巨大的导弹，他脸上的笑意不散，眼神中的恶意更浓，黑色的粒子状烟雾从他身上散出，吞噬着周边一切生命。 轰隆隆——！！！ 爆炸声响彻整座城市，科曼坐在指挥室里，眉头紧锁，他死死看着监控里的画面，烟雾散去之后，本该是那个该死的黑桃K的尸首，此时却空无一物，只有被炸成了废墟的地面。 附近的士兵们更是死了一地，每个人都干尸一般倒在地上，神情惊恐。 “……可恶。” 科曼见此，立刻明白安吉斯一定是趁着烟雾进入了地下基地，当即气的咬牙切齿，领着下属们前往基地内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准备带着东西从另一端通道逃走。 现在这里是守不住了，但这些东西他肯定不能将其落在黑桃K手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不肯说吗！嘴巴还挺硬——” 走近防护室内，科曼话说到一半，看着面前毫发无损的拉克，表情阴沉地怒斥属下道：“怎么回事，就没有动用武力让他张嘴吗！” 科曼还以为自己的属下们没有那么蠢，结果自己就是出去应付黑桃K的功夫安排他们撬开一个普通贫民的嘴，居然都没有做到。 非要他说明白点要下狠手吗！ “……呃，这、这非常抱歉！” 旁边负责审问拉克的士兵闻言，立刻面露难色，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拼命弯腰鞠躬道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其实没少做这种刑讯逼供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身材瘦小的金发少年，他就是下不去手。 莫名的有种在做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一样，尤其是在触及那少年还残余着淡漠情绪的眼眸时，他更是两股战战，别说审问了，光是站在那少年面前都要极力遏制着自己想要下跪祈祷的冲动。 跟见了鬼一样。 “……算了，快点带人走！这里不能呆了！” 科曼面色森森，一想起自己要被一个无恶不作的怪物异能者追着跑路就感觉心头恶气难消。 早晚有一天，他要让这些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们遭到应有的惩罚，为这城市里枉死的民众们赎罪！ “是！” 士兵忙不迭应和着，拿着手铐就要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拉克铐上手铐带走，然而下一刻，紧闭的基地大门被猛烈的力量冲击出一个大洞，混着焦灼气味的浓烟，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白发红眼的男人走进基地防护室，缓缓地露出了一抹状似愉悦的笑容：“初次见面啊，主席大人~” “看来你还真是不在意居民的死活啊，居然这就打算走了？” 白发红眼的安吉斯笑容嘲讽。 科曼见状，面色更加阴沉，他冷声呵斥着安吉斯的犯罪之举，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基地的自爆按钮。 他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但如果能一命换一命，那也算值了。 “东西在这里吗？” 安吉斯没有理会科曼的小动作，在他看来这家伙怎么也翻不出水花来，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防护室的玻璃台子里那两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盒子里。 他能感觉到，那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与他手腕处的那两道花纹产生着微微共鸣，发烫的纹路让他呼吸急促起来，眼睛发亮地趴在玻璃台子上，开心地道：“找到您了！” 这就是安吉斯期待已久的时刻，每次与冕下的一部分相遇时，他都会感到无比的荣幸与兴奋，仿佛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意义，没人能够在那种情绪冲击之下保持冷静。 安吉斯赤红色的瞳孔晃动着水光，他看着被困在盒子里的神物，声音放的很轻，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着的某个存在一样，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激动和兴奋：“这就带您回——” 话还没说完，一只脏兮兮的手就从安吉斯面前拿走了两个盒子，安吉斯亢奋的情绪还未平息，瞳孔一缩，有一瞬的呆滞。 身为一个在这世界上数得上号的异能强者，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而且还有胆子从他面前拿走了那两个盒子。 简直是活腻了！ 安吉斯的心情霎时间阴郁了下来，他目光凶残嗜血，恨不得将那双脏手的主人撕碎，顺着方向望了过去。 是一个金发少年捧着两个盒子，发丝垂落遮住了面颊，看不清神情，似乎在好奇地盯着盒子看。 “！！！” 安吉斯想要杀人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他浑身蔓延出浓烈的黑色雾气，声音嘶哑阴森：“该死的渣滓！谁允许你触碰祂了！该死该死该死——” 说着，安吉斯伸出手就要将那个敢触碰神明遗物的渣滓给吞噬殆尽。 嗯？ 就在此时，金发少年似乎听到了声音，抬起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无光的黑色瞳孔中空洞无物，仿佛蕴含着亿万年的死寂。 那仿佛是只有神明才会拥有的眼神，纯粹的黑色比万载深夜还要深沉。 “……” 安吉斯瞳孔紧缩，血红色的瞳仁里映出了那双纯黑色的眸子和那人淡漠的身形。 他恍惚地看着那双眼眸，突然不知所措地放下了手，面露仓皇地踉跄着，从台阶上摔落在地。 神明，是神明吗？ 安吉斯双手颤抖着，呆呆地看着那个金发少年，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居然……居然辱骂了他一直以来追逐着的神明！！！ 第100章 祈求宽恕 【死神纪元】 基地内的气氛变得很诡异。 站在操作台旁边的科曼眉头紧皱, 他的目光在安吉斯和那个叫做拉克的金发少年身上来回游离，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那两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他很清楚，那是神明破碎的身体遗骸, 这对异能者来说本该是个秘密。 但从安吉斯目的性极强的举动里, 他知道这家伙一定也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直奔此处而来。 他本来还在揪心安吉斯即将得到那两件神明遗骸, 后一秒就被那少年走到安吉斯附近的举动惊住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 安吉斯居然没有动手将那个少年杀掉, 反而露出了一副奇怪的震惊表情，难不成是心软了？ 可按照科曼对这个黑桃K凶残本性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这样不合常理。 总之, 在他按下了自爆按钮之后, 基地里的情况就变得不对劲了。 先是那个叫拉克的家伙无声无息地跑到了防护罩里拿到了两件神明遗骸，其次就是黑桃K的表现了。 那扭曲的五官和一反常态的快哭了的表情, 简直跟见了鬼一样。 科曼后退一步，看了一眼操作台上的自爆倒计时，面沉如水。 虽然不知道这个黑桃K怎么回事，但这刚好是他逃走的机会, 等到这家伙被炸成碎片他再回来找那两件神明遗骸也不迟。 至于其他基地里的士兵和拉克, 只能自求多福了。 想到这里，科曼转身就往不远处的通道跑去, 还停留在原地的“拉克”和黑桃K都没有理会他。 他就这么跑进了逃生通道, 在进入通道前的最后一秒，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那个金色头发的少年抬起头, 露出了一双淡漠的黑色眼眸。 那少年将盒子打开, 拿走了其中的东西之后就缓步走向了黑桃K的方向。 而黑桃K却依然狼狈地跪倒在地，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脊背微微发颤，似乎害怕，又似乎悲戚到了极点。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贫民能把黑桃K吓成这样？ 科曼不得而知。 他跑出了基地，在踏出基地的下一秒，爆炸的气浪混合着灼热的火舌就将他掀飞十几米远，顿时内脏隐隐作痛，口吐鲜血。 “咳咳咳！！！” 科曼眼前一黑，脸色煞白，猛烈咳嗽着，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到远处无数民众面露震撼之色，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涌来。 科曼以为这些民众都被爆炸声吸引了，不惜冒着危险也要过来凑热闹，立刻下意识地大喊道：“不要过来——”这里有炸弹！ 黑桃K这家伙不知道死了没有，贸然靠近只会引起巨大伤亡，科曼身为人类一方的领袖，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然而，话还没说完，科曼就发现了异样之处，那些民众们脸上的神情都不像是在看热闹，反而像是失去理智一般的狂热信仰。 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他身后有什么？ 科曼感到怪异，他顺着众人的目光转身看去，入目的是一片耀眼的圣洁光芒，闪烁着光辉的鸟羽从眼前飘落，每一缕弧度都显得动人心魄。 羽毛？这里怎么会有羽毛？ 科曼呆呆地抬起头，看到基地废墟之上，阴沉的夜空中，一道模糊纯白的庞然身影若隐若现，巨大的光翼从那身影脊背处延伸而出，仿若天使。 科曼看不清那身影的面容，只能看到那纯粹的光点飘散在空中给所有目睹之人以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良久，那庞大到与百层大厦齐高的身影低头，面目模糊的脸对准了城市的地面，仿佛在回视着四周神情凝滞的信徒们。 “……”科曼睁大了眼睛，对上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与记忆中曾仔细研究过的那张第一次神迹降临时的巨大身影完全重合了。 这一刻，这身影的身份不言而喻。 “…神……灰雾之神……” 有人低声道，满脸不敢置信地跪倒在地，从他开始引发的多米诺效应导致周围无数慢慢围拢来的民众们都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神……终于降临了！！！” 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十几年来无数次的祈祷和忏悔，向灰雾之神祈祷能宽恕人类的原罪。 为此，他们痛恨并排挤同为人类的异能者们，即使无法抵抗却还是努力地猎杀着那些异能者。 身为普通人类的他们已经为了得到神明的宽恕做了太多事情了。 而现在，他们终于再次见到神明降临蓝星，人类终于得到救赎了！ 这颗在与异能者的战争中变得满目疮痍的星球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拯救！ 所有人如此坚信着，痛哭流涕地围绕着爆炸后的基地深坑，跪着感谢神明的仁慈。 神明的仁慈吗？ 科曼回过神来，环顾四周，神情带着疲惫。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据说已经死去已久的神明居然真的能够回来。 他本以为集齐了那些破碎的神明遗骸就可以得到无敌的力量从而消灭所有异能者，可现在看来，集齐了所有遗骸之后更大的可能性是那尊拥有无穷伟力的神明复活，重临人世。 科曼沉默着，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蓝星上的人类来说是好是坏。 看民众们的表现，他们似乎并不讨厌。 可是……人类的未来怎么能掌握在一个拥有绝对力量压制的所谓神明手中呢？ 科曼重新望向了那天空之上俯瞰世人的神，目光晦暗。 人类的未来应该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 城市中人类的想法各异，而面对这些渺小人类嘈杂的祈祷，光芒组成的巨人似乎并没有多理会，祂的手从废墟中握住了什么东西，并拿了出来。 一直关注着祂的科曼神情一震，认出了祂手中的人，是黑桃K！ 这家伙居然还没有死！ 就在科曼感到震惊之时，那由光芒组成的巨人在救出了废墟中的黑桃K之后，竟然缓缓消散了。 无数民众面露恐慌，他们惊恐地大喊着，乞求着神明不要离开，但那些消散的光点还是渐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只有科曼看到，那从废墟中探出上半身的巨人消失的地方，走出了一道熟悉的金发身影。 是那个少年拉克。 “！！！” 科曼对上那少年一双黑色淡漠的眼睛时，踉跄着退后了几步，之前的不对劲之处加上这一幕的刺激，让他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堪称荒谬的想法。 这少年，就是灰雾之神。 怎么可能！ 科曼自我反驳道，可随即他又想起了灰雾教派的教典，目光中闪动着迟疑。 因为教典中，名为灰雾之神的神明似乎确实会附身在人类身上给人类带来生的希望和救赎。 拉克，这个突然性情大变的少年难道真的…… 科曼陷入纠结，下一刻就看到那疑似神明附体的拉克朝着黑桃K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要干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灰雾之神，为什么要去救一个由他骨血诞生的实验体？ 难道祂不憎恨那些拿他做实验的人类吗？ 科曼只觉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可他能做的只有站在废墟深坑之外，死死盯着拉克的一举一动，却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因为如果拉克真的被灰雾之神附体，那这世界上没人能承担惹恼祂的代价。 “咳咳！对不……起……” 废墟里，遍体鳞伤的安吉斯已经发现了真相，他看着渐渐走近的金发少年，与那双冷淡的眸子相对，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极力想要为自己刚才犯下的罪孽道歉，即使连他自己都无法宽恕自己的罪。 居然辱骂并试图去伤害那赐予他骨与血，肉与灵的神明，还大言不惭地想要去从神明手中夺走祂的遗骸，简直罪无可恕。 “咳！请您……宽恕有罪之人的罪孽……” 安吉斯猩红色的瞳孔里闪动着悲哀和祈求，他这一生唯一的意义就是追逐自己从婴孩时期就信仰着的神，并为此杀戮无数敢亵渎神灵的渣滓，可到头来，他才是那个最罪无可恕的渣滓啊。 安吉斯在爆炸中遭受震荡的脑袋渗出鲜血，艳红色的液体染红了他惨白的脸，只剩下那明亮的眼珠还在流淌着苦涩的泪水。 他真的不想要在死前还无法得到神明的原谅。 那将会是他永生的遗憾和不甘。 然而，即使安吉斯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祈求，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神明脸上却依然没有一丝变化，死寂的瞳孔里映出了安吉斯跪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神啊……呜呜……” 安吉斯看到神明朝着自己伸出了手，仿佛明白了一切般，颓丧地垂下了头，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这就是自己杀戮无辜的惩罚吧，安吉斯如此想着，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迎来死亡的痛苦，反而是自己骨折扭曲的手臂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 神？ 在握着他的手？ 安吉斯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到自己染满了自己肮脏鲜血的手被神明紧紧握住，露出了手腕处两道浅淡的纹路。 “找到了。” 神明淡淡道，下一刻，安吉斯的手腕处传来撕裂般的痛苦，一只诡异的眼珠和一支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掌从手腕处掉落了出来。 那是神明的遗骸。 “……不——”安吉斯看着那属于神明的一部分从自己手腕处掉落，下意识想要拿回来，却只能无力地摔倒在地，抬眼看到了神明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眼神。 冰冷而骇人。 神明没有原谅他，却也没有取走他的性命，只是拿走了那象征着眷顾的遗骸。 安吉斯怔愣地看着神明，伸出手想要卑微地捏住一片衣角祈求宽恕，却抓了个空。 这比取走他的性命还要让他痛苦……神明真的不再眷顾他了吗？ 不！绝对不可以！ 安吉斯目光狠厉地咬住了嘴唇，鲜血染红了唇齿，如果没有了神明的眷顾，那他宁愿去死！ 废墟里， 柯苏退后一步，避开面前这个白发红眼睛的工具人NPC，看了看地图，发现还有十几个碎片，一时苦恼。 真不知道当初怎么炸的这么碎的，这下得满地图跑着找碎片了。 柯苏翻看着地图，用手柄操控角色走出废墟。 说起来这次新手大礼包用处还是挺大的，尤其是那个翅膀，原来真的不是用来飞的。 而是用来当保护罩的，要没有那翅膀，估计他刚才又得复活一次了。 身后，白发红眼的NPC哑声说着祈祷的词语，打断了柯苏的思绪。 他回头扫了他一眼，认出这个NPC就是那个开局可选的角色之一，好像还是自己这个角色的狂信徒。 柯苏对这家伙还挺有好感的，毕竟一次性贡献了两个碎片，不用再多跑一趟了，于是颇为愉悦地摆了摆手，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这游戏好像没有特殊的互动系统，只能微笑了。 “谢谢。”金发黑眼睛的少年回过头，看着身后白发红眼睛的NPC，嘴唇微不可查地上钩，似乎是一个微笑。 “！！！”正准备用异能自杀赎罪的安吉斯呆滞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他的红玛瑙一样的眼珠里全是神明的面容。 神明，再度眷顾了他。 而废墟边上，看着柯苏逐渐靠近的科曼第一时间退后了好几步，面露恐惧之色，他可是造成这次爆炸的罪魁祸首，灰雾之神的化身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他的罪孽？ 科曼不敢去赌，只能努力蜷缩在人群中，看着那身影在自动散开的人群中越走越远，没有回头。 科曼这才松了口气，再次看向废墟时，发现里面趴着的安吉斯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安吉斯扭曲的笑声，就仿佛是得到了天大的赏赐一样狂喜到了极点。 而随着安吉斯的消失，城市中的战火也停止了，这座昔日的繁花之都终于恢复了平静，只留下遍地废墟残垣断壁，然而，人们却罕见地没有变的沮丧而暴躁，反而充满了希望。 因为所有人都在传说着，这座城市在昨晚曾经两度降临了神迹，甚至有人说，他们亲眼目睹了神明的样子。 以及神明的面容。 那巨大的身负光翼的身影至今仍留在人们记忆里无法忘怀，如此真实的消息一出便像病毒一样迅速传遍了整座星球。 听闻这个消息，无论真假，所有灰雾之神的信徒都不约而同地前往了南大陆的方向，企图能够真正见到神明的真容。 因为全人类已经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即使只有一丝希望他们也要极力去寻求。 第101章 神明的旅途 现实世界 柯苏在爆炸之后离开了那座城市, 看着地图上剩余的碎片，他让系统标记出了最短线路，并打算以最快的速度一次性跑完地图。 这个游戏的画面质感是真的不错, 就算是跑图也没什么无聊的，反而有种外出欣赏美景的感觉。 环顾四周细致的城市建模, 柯苏如此想道。 然后, 按照地图上标记的直线, 他熟练地操作着手柄跑酷。 翻过栏杆和围墙, 顺着指示，绕过周围露出惊讶表情的路人们，一头跳进了大海里。 【死神纪元】 “啊啊——有人跳海了！！！” 此时正是深夜时分，城市海岸上有许多情侣在漫步。 他们原本仰头向阴霾天空之上的神明祈祷自己的姻缘美满，下一刻就看到一道年轻的金发身影跳入了深蓝海洋之中, 不由得惊恐尖叫起来。 而那道渐行渐远的金发身影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摆动着白皙的胳臂消失在深海。 此时的近海处，一艘小型游艇正漫无目的地飘荡在海面上, 名为苏塞德的男人喝的酩酊大醉，他迷蒙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酒水将酒瓶扔到了海里。 今晚，他就要自杀了。 抚摸着游艇的操作台，苏塞德嚎啕大哭，他破产了, 现在只剩下这艘破烂的游艇了，太可悲了。 苏塞德觉得, 命运对他的残忍已经到达了极点, 从公司总裁到一个破产流浪汉, 这世道不会更惨了。 然而, 事实上, 还会更惨。 砰！！！ 苏塞德扔到海里的酒瓶被扔了回来，刚好砸中他的脑袋，砸了个头破血流。 他哀嚎着倒在甲板上，看到一个金发人影从海里爬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踢开挡路的苏塞德，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操作台，随手转动方向盘，将速度飙到了最高。 苏塞德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在逐渐冰冷刺骨的海风中大脑一片空白。 轰隆隆——！！！ 片刻后，游艇撞上了海底的暗礁，爆炸了。 柯苏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玩家，在交通工具受损之后成功跳船逃生，并好心地拽着一个NPC当垫背上了岸。 “咳咳咳！我的……我的船……呜呜！” 苏塞德涕泗横流地倒在沙滩上，在唯一的财产爆炸之后，他彻底丧失了求生意志。 而作为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金发少年则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踩着他走上了海岸，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站住！你还我的船——”苏塞德尖叫着，徒劳地伸出手想要阻拦，眼角流下混着鲜血的泪水。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残酷，是他平时对灰雾之神的信仰还不够吗？ 苏塞德悲戚地想着，他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遭遇这些悲惨的事情，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对他充满恶意一样。 柯苏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对这个游戏真实的互动系统起了兴趣，比起上一个副本那些虚假的NPC们，这次的确实够真实。 这搞得就好像他真的抢劫了NPC的船一样。 柯苏退回去看了看他，观察了一下，发现这NPC似乎只对船有反应，输入对话框对话是不会理会的。 于是柯苏很快丧失了兴趣，他继续朝着地图上标注的方向走去，最近的一个碎片只有不到五百米，就快到了。 走到沙滩小坡上，柯苏看到天空微微透出了些亮光，尽管还是阴沉一片宛如黑夜，但微光之下还是能看出，时间已经来到了清晨。 环顾四周，这片海岸笼罩在深沉雾气之中，海岸覆盖着淡淡的冰霜，纵使地处热带地区也带着难掩的冷意。 这是第一次神迹之后这个世界的常态，全球温度直降，再也看不到一丝阳光。 柯苏其实对这个死神副本还挺有好感的，因为时代背景很像前世的九十年代，但看着附近暗沉的天色，他觉得这样也太影响心情了。 本来跑地图就很枯燥了，如果一直是这个天气就太无趣了。 柯苏托着腮看着屏幕里的游戏画面，正想着，古神模拟器的游戏官方就弹出了一个对话框，大意是他可以选择高画质模式，那样就可以自动修复画面，能够让玩家更好的欣赏游戏中的景色。 高画质模式？ 柯苏心头一动，果断点了同意。 下一刻，画面里阴沉的天空就露出了蔚蓝色的蓝天，目之所及全是澄静空明的海平面，沙滩尽头的海滨小镇也沉在一片初日红晕中美不胜收。 天空上的灰雾彻底消散了，虽然只消散了一部分，准确的说是柯苏目之所及的区域。 除此之外的天空依然笼罩在灰色雾气之中暗淡而晦暗。 看着游戏里的美景，柯苏满意地继续朝着目标前进。 而在他不远处的沙滩上，苏塞德呆呆地跪在地上，泪痕干涸在脸颊，目光依然停留在那金发少年远去的背影之上。 没人能够想象他此刻内心的冲击有多么巨大。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那背影，嘴唇颤抖着，吐出了一个不敢轻易亵渎的名讳：“……灰雾、灰雾之神冕下……” 苏塞德刚才亲眼目睹了一场神迹，他看到那原本满脸恶意的少年走到了沙滩上，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仿佛那毫无变化的灰雾有什么变化一样，远远看去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忧郁。 在阴影中看不清瞳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死寂而空洞。 已经心如死灰的他本想去嘲笑这少年中二病一样的举动，以此来获取些许优越感，但下一刻，超乎人类想象的一幕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就在那少年注视着的地方，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金色的阳光从中洒落，形成一道破碎的光柱笼罩在那身形瘦削的少年身上，充满了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圣洁与至高无上的意味。 笼罩人类世界长达十五年之久的灰雾在那人的注视下消弭了。 苏塞德愣愣地想起了过去曾在教堂中听闻过的教典与圣歌。 在那些神圣的颂赞中，都有着同样的描绘，传说那伟大仁慈的灰雾之神将会重临人间，拭去人类之罪，为人类散去阴霾，重见阳光。 而现在，阳光真的再次出现了，璀璨的光束穿透厚厚的云层洒落海面，照亮大地，也刺痛了苏塞德的双眼。 那便是神明吗？ 苏塞德踉跄着站起身，眼中原本的死气沉沉全都被狂热的信仰取而代之。 如果上天要他遭受着罪过只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见到一直信仰着的神明，那么他甘之如饴。 在目睹了刚才阳光降临的一幕后，苏塞德终于明白他之前遇到的是谁了，除了那降临在人子身上为人类指引前路的灰雾之神还会有谁呢？ 他要追上去，要去追随那重临人世的神明，就如同十几年前那些曾经记录下神明一言一行并整理成册的信徒一样，他也会是神明最虔诚的信徒！ 几个月后， 电视台正在播送着一则奇怪的新闻，面色涨红的主持人满脸兴奋地介绍着一条路线，并将一个直播视频放大，不愿意自己占据一丝一毫的空间，将屏幕全都留给了这个视频。 “请看！这便是这一条路线！曾在三天前重复过的路线，直线走过这条边境线并跨过一条围墙，现在，队伍即将走向科利亚德雪山，啊，难道冕下真的要去往这里，可是冕下身上还穿着夏衣……” 主持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看着画面里那道瘦削的身影竟然落下眼泪来：“冕下为了将光芒赐予人类付出了一切！！！” 放大的直播视频里，金发黑眼的少年眯了眯眼，似乎有些怕冷似的拢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他面前是一片皑皑雪山，白色积雪与黑色岩石相映成辉，分外寒冷。 而他身后则坠着一大群身着同样服饰的人群，列队一般整齐而无声地跟随在少年身后。 靠得较近的一个信徒想要去搀扶住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少年，却又自惭形秽地不敢接近。 金发少年没有在意身后的人，本该显得稚嫩的脸庞被冻得泛起红晕，空洞瞳仁中带着神明才有的淡漠与神性。 仿佛在诉说祂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因为这是属于神明自己的旅途。 看到这个画面，所有围坐在屏幕前的人们都忍不住悲戚地红了眼眶，他们双手紧握在一起，为至高无上的冕下做着祈祷。 冕下，即灰雾之神冕下。 这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三个月前的某一天，人类联盟首都附近亮起了第一道光芒，随后，国境线上的一座海滨小镇也发现了异样。 他们头顶的天空竟然散去了灰雾，变回了第一次神迹之前的样子。 此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本就引人瞩目的据说有神迹降临的人类联盟聚焦了全人类的目光。 此后，很快就发现了一切的源头。 竟然是一个金发瘦小的人类，起初，没人相信这一切都源于这个看上去平凡而普通的人类少年，所有人都怀疑这是人类联盟的遮掩，企图阻挠其他国家寻找神迹。 然而随着一道直播视频的曝光，所有人都震惊了。 在那视频里，那少年身后跟着几个虔诚祷告着的信徒模样的男女，而在少年走过之处，灰雾消散，阳光重临，一切都在那灿烂的光芒中恍若神迹。 不，那就是神迹，无论如何强大的异能者都无法做到那样的效果。 此后，灰雾教派的高层全都被惊动了，他们迅速赶往了那少年所在之地，却发现那疑似灰雾之神附体的少年已经离开了原地。 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所以一直在行走，从未停下过。 起初，他的行为举止在人们眼中很怪异，总是沿着直线攀爬高墙，越过深深的沟壑，而不是走蜿蜒的公路。 有时甚至还会去抢夺附近的交通工具，表情永远都淡漠，毫无情绪波动。 但渐渐地，看着神明日复一日地重复行走，从未进食，衣衫褴褛也不愿意更换，直至磨破了脚底。 哪怕信徒们如何祈求祂也不曾停下脚步，许久之后，信徒们才恍然大悟了。 看着神明走过的地方重新有了幸福与安乐，碧空如洗，他们终于明白了神明降临人世的目的。 是为了重新给人类带来幸福，用祂的苦修来为全人类的罪孽买单。 这便是那仁慈的灰雾之神啊。 过去十几年的阴霾或许根本不是惩罚而是神明有所苦衷导致的，因为神明的伟大与仁慈是他们所无法想象的。 就像现在，神明重新降临了这个世界，却是寂静无声，毫不引人注目的。 祂竭尽所能的，一步一步地为人类带来希冀着的宽恕与光明。 这一结论让所有信徒都为之震撼。 重临人间的灰雾之神冕下的仁慈与无私奉献感动了所有人类，无论以往是不是灰雾之神的信徒，在这一刻都忍不住感同身受一般地哽咽起来。 无数狂热的信徒为了与神明同甘共苦而跟随在神明身后，与神明一起风餐露宿，在祂偶尔停步的时候献上衣物和食物，用虔诚的目光见证这神明漫漫长征的神迹。 这一消息也很快传遍了世界，无数镜头对准了那在世的神明，没有人舍得将视线从那伟大神明身上移开分毫，以至于直播着神明旅途的电视节目风靡全球，并渐渐导致全世界都只播放这一个画面了。 而对此，没有人有所怨言，每个人一有机会就都紧张的守在电视前，看着那步履蹒跚的神明走在苍茫大雪中，一步一个脚印，头顶是万丈光明。 没人知道神明的目的地在哪里，但是，每个人都不约而同一般地保持安静，不愿意惊扰了神明的旅途。 “冕下……一定是在找这个。” 看着屏幕里那带着熟悉气息的神明，黑发黑眼的异能者怀特目光柔和，他握紧了手中的三道花纹，踏上了前往神明旅途的飞机。 他凑齐了这三样遗骸，一定会亲手将它们交还给神明的！ 而与此同时，安吉斯也在寻找遗骸。 他知道那个与他算是兄弟的怀特一定握着几件遗骸，他绝对不会输给那个人的，因为他还有另外的礼物送给冕下。 看着车厢里放在玻璃箱里的几颗还在眨眼的面露惊恐的头颅，安吉斯笑容灿烂。 这些曾经参与了神明实验的家伙，用他们的头颅一定能够获得神明更多的眷顾！ 想到这里，安吉斯突然回想起之前亵渎神明的那一幕幕，目光有些暗淡。 他虽然知道神明依然眷顾着自己，但对于自己之前犯下的罪孽，他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犹豫了一下，安吉斯在心中暗道，到时候要把怀特的残骸抢过来，他会成为最虔诚，为神明奉献最大的信徒。 到那时他就能赎清自己的罪孽了。 第102章 雪崩之时 寒风飒飒吹过远处冷雾袅袅的雪山, 散去灰雾之后的天空澄净温暖，洒落一地碎光，却依然遮不住逐渐寒冷的温度。 名为苏塞德的男人哈出一口冷气, 抬头担忧地看向不远处那不断行走着的神明。 虽然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明，但那瘦削单薄的身躯依然让所有目睹着一切的信徒们感到痛惜。 在信徒们眼中, 金发神明长及脖颈的乱发与布料摩擦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单薄衣衫下的身躯也在随之颤动，俨然被冻得不轻。 没有哪一个虔诚信仰着灰雾之神的信徒能忍心看到这一幕。 他们全都红着眼, 想要去替神明承担这些苦痛, 却又知晓自己这样的凡人没有资格去触碰神明, 只能低声祷告着。 长长的队列一时肃穆哀伤难言。 苏塞德作为最先跟随在神明身后的信徒，是距离神明最近的那一个，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雪山，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 打断了神明的旅途，不安而又坚定地为其献上了崭新的冬装。 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憧憬着的神穿着一身夏装去经受那寒冬的苦痛，只要神明一切安好, 哪怕这样的行为会招来灾祸他也认了。 NPC递来了一件衣服，柯苏扭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这里好像是雪山，游戏角色会感到寒冷。 看在那衣服还算时髦的份上，柯苏点了一键换装，换上了那一身雪白的冬装。 欣赏片刻后表示这游戏时装系统还算不错。 修身长袍每一缕线条都流畅下垂, 金色暗纹在白袍布料上闪烁神圣的流光，毛茸茸的兜帽遮住了游戏角色灿若骄阳的金发, 只露出一个愈发高挑圣洁的背影。 原本衣衫破旧的金发少年一眨眼便成为了一个完全符合神话传说中神子形象的存在, 在鹅毛大雪中若隐若现。 这一幕让所有关注着神明的人猛地睁大了眼睛, 除了更为虔诚的憧憬与膜拜，他们脸上更多的是激动到泛起红晕的笑容。 每个人都为这一刻而心潮澎湃，简直像是一场举世狂欢。 只因为神明第一次接受了信徒们献上的物品。 要知道之前信徒们每次献上食物和衣服，神明都不曾理会过，匆匆走过，连眼神都没有移动分毫。 对此，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是因为上一次神明降临之时人类欺骗了神明，还卑鄙地用神明的躯体作为实验品，引来一场滔天大祸，所以这次神明已经不再信任人类了。 即使是在为了人类而进行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旅行，但祂显然只是出于仁慈，并没有恢复对人类的信任。 这一点，是让所有围观这场神圣旅途的人类都为之黯然伤神的真相。 而这次是首次在全世界的镜头下，那牵动所有人心神的神明穿上了信徒们精心制作的衣物，这不只是一次接受，更意味着神明第一次接纳了人类卑微的歉意。 这对于已经在悔恨和懊恼中自我忏悔了十几年的人类来说，是何等的荣光与恩赐！ “冕下……冕下……” 一旁，苏塞德看着自己手中衣物消失，神明也换上了那一身精心裁量的冬装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顿时泪流满面，他同样意识到了神明此举对于全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让他更加愧疚于人类以前的傲慢与罪孽，不由得更加羞愧，与他露出同样表情的还有身后那长长队列中的信徒们，每个信徒都垂下了头，感恩于神明的宽容与慈悲。 对于自己身后的一切，握着手柄看地图的柯苏并不在意。 他现在已经搜集了不少碎片了，等到了雪山对面拿到那一个碎片就只剩下五片了。 柯苏想着，顺手放大地图看了看，有些惊讶地发现就在雪山的对面，本来分散在蓝星另一端的五个碎片全都汇集到了那里。 这样一来只需要翻过雪山这个世界任务就完成了。 果然，这个幸运值满格的属性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看着地图上重合的几个光点，柯苏干劲更足，迈步直线朝着雪山顶端走去。 身后的高空上，几支直升机正时刻紧随其后，关注着这位行走在人世的神明的一举一动。 蓝星南大陆一角， 人类联盟主席科曼正坐在办公室里面色复杂地看着直升机录制画面里的一切，作为全球领导人，他自然是时刻关注着这位堪称行走核弹的神的。 从三个月前，一直看到现在，每天都不错过，哪怕因为工作会议耽误了他也会二倍速重新播放一遍。 这并不是因为他信仰着灰雾之神，事实上，科曼直到现在还是坚信自己是一个人类主义者，他每天都在对自己如此说着。 虽然……每天他的信念都在动摇。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对于人类来说，这样一个不可控的强大存在是弊大于利的。 但渐渐地，看着那神明缄默着用自己的足走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步履坚定如同走在祂在地上的神国，科曼也陷入了沉默。 他过去用来说服自己的依据都是，神明不过是一个强大一些的异能者，当祂回归带给人类的只能是无尽灾难。 然而现在，神明降临已经三个月了，他依然以人类之躯行走，每过一处便驱散当地的灰雾，为人类带去光明与希望，比所有神话传说里最无私的神明还要慈悲，也更加伟大。 没人能看着那样风餐露宿，滴水不进的神说出刻薄之语，就连一向心思深沉的科曼也不例外。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又或者一直在自我欺骗，不知何时起他就已经沦陷于神明那无言的仁慈之中，如同狂热的信徒一般坚信这位重临世界的神会带给整个星球以希望。 蓝星在过去十几年里只顾着与异能者争斗，战火纷飞而发展停滞，科曼也曾想过利用神明遗骸的力量改变现状。 但现在，他发现从那灰雾之神出现在世人眼中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战争停止，异能者们也不再争斗，而是每天悄悄跟随在那信徒队列的背后，假装路过，实则只是不敢面对那死而复生的神。 毕竟神明实验的受益者便是他们这些异能者，他们便是那在神明尸骨上生长出来的罪孽，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否认那骨血里流淌着的罪恶。 科曼看着镜头里披着白色长袍，斗篷遮盖发丝的神，眼神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闪烁着与那些信徒一样柔和的光芒。 而异变就发生在眨眼之间，科曼突然瞳孔紧缩，从画面里看到了些令人震惊的异状。 神明头顶那千年不化的积雪竟然在缓缓下滑！ 轰隆隆—— 科利亚德雪山即将雪崩！ 但灰雾之神的人间化身还未曾察觉，依然埋头走在一条标准的直线上，迎面便是那浩浩荡荡的积雪如同雾气一般瞬息而至，将神明的身影淹没其中。 “……” 跟随在神明身后的信徒们呆滞地看着前方神明的身影消失不见，大脑空白，良久才颓然地跪倒在地，迎着那扑面而来的积雪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 “啊啊啊！！！” “神——冕下！冕下——！！” 没人敢接受这样的事实，整个世界为之哗然，惨叫声响彻天际。 所有人类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一切，不敢相信前一刻刚刚原谅了人类的冕下就这么消失在了眼前，悲恸到肝胆欲裂。 科曼也愣住了，他脸色煞白地移动画面，猛然看到那雪山之巅有两道缠斗在一起的影子，立刻意识到这正是导致这场雪崩的罪魁祸首。 在那极寒之处竟然还会有人！ 科曼愤恨至极地放大了画面，命令直升机紧急搜寻神明踪迹和凶手的样貌，终于看清了那两道影子的真面目。 是全世界至强的两个强者，彼此水火不容的两人在海拔上千米的雪山上打得昏天黑地，丝毫没有注意到雪山之下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去死呢！！！” 安吉斯狠戾地看着对面的怀特，浑身缠绕着黑色粒子状的雾气，手心重新浮现的两道花纹让他一挥手便是天崩地裂一般的天灾之景。 大地崩裂，天空聚拢着乌云，电闪雷鸣中只有他一双血红色的眸子闪着残暴的光芒。 这本该压倒性的力量在对面黑发黑眼的高大男人面前却碰了壁，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就连男人的表情都显得从容不迫。 这胶着的战况让急着去向神明祈求眷顾的安吉斯暗恨不已，他实在是看腻了怀特这张道貌岸然的脸。 “停手吧，我们并不是敌人。” 怀特看着对面白发红眼的男人如此解释着，他并不想跟安吉斯争斗。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完成神明的愿望罢了，与安吉斯那争宠一般的独占欲完全不是一回事。 “呵，别假惺惺的了，一直说什么只要给神明献上祭品就好了，你什么都不想要，装的好像你有多宽宏大度一样——那你为什么不把东西给我，我直接交给神明呢！” 安吉斯恶狠狠地说着：“如果一心为了冕下，那为了解决我这个缠人的大麻烦，让冕下早日如愿，你不该直接将遗骸给我吗！” “你我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面对安吉斯的质问，怀特没有回应，他半垂下眼睫，不做应答，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安吉斯早已习惯了怀特的沉默，脸上的厌憎之色更深，讥讽道：“呵，道貌岸然。” 他最讨厌的便是怀特这样装作善良无私的模样，就好像这样做就能与他这个毫不掩饰恶劣性格的人有什么区别，会得到神明更多眷顾一样。 安吉斯最烦看到怀特这副样子。 从诞生在基地实验室的那一刻起，安吉斯与怀特在所有人眼中就好像一对走向不同道路的双胞胎，如果说他是邪恶的一面，那怀特就是善良的一面。 安吉斯厌恶这种说法，他只是不习惯虚伪，敢于表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罢了，比怀特那个伪君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要知道，当初在实验基地里杀戮了无数同胞姊妹的最强者可是怀特啊，那个凭借读心异能手染了最多鲜血的家伙居然被人们称呼为天使，真是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了。 安吉斯的嘲讽并没有让怀特情绪变化，他只是避开了安吉斯的攻击，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看向了雾霭茫茫的雪山脚下。 那里，似乎有一道熟悉的气息。 怀特想到这里，猛地抬起了眼，看向刚才积雪滑落之处，想起了下飞机前神明所在的位置似乎就是这座雪山附近。 “等等！安吉斯，你刚才……是不是发动了一场雪崩？” 怀特的语气带着罕见的颤抖，这本该是安吉斯最乐于嘲讽的时刻，在听闻了怀特的话之后却也跟着愣了一下，迅速看向了雪山之下。 附着异能力的猩红眼珠透过那层层积雪，看到了无数跪地大哭的信徒，悲哀而绝望的气氛萦绕其中。 “！！！”安吉斯心头抽痛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目光停留在那被积雪覆盖的山脚，目光恍惚。 他刚才——做了什么？ 第103章 神的种族 现实世界 柯苏看着雪白一片的屏幕, 愣了一下，困扰地看着这台老旧的电脑，心想自己或许是该换一台新电脑了。 这都白屏了, 不知道重启能不能恢复正常。 这样想着, 柯苏弯腰拔掉了电源插头。 而随着电流被掐断的滋滋声音, 屏幕上古神模拟器刷新出来的字条也顿住了。 【赞美冕下永在，您的游戏角色已濒死—— 本该随着电源消失而消失的屏幕依然闪着亮光，游戏系统特意标注出了角色在雪白屏幕中所处的位置，然而还是没能让柯苏发现这并非白屏而是身处游戏之中。 停留在屏幕上的血红小字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 在柯苏抬头之前，屏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暗淡了下去, 假装自己确实是靠着电源运行的普通电脑。 柯苏成功重启了电脑, 刚打算重新玩游戏就接到了外卖电话, 外卖员已经到了门外。 速度还挺快的，以往的速度可没那么快。 柯苏看了看时间, 发现距离自己订餐才半个小时多一点, 以往都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与前世的高效率完全不能比。 不过据说那些富人区的外卖倒是跟前世一样快，毕竟是穷人，柯苏表示已经习惯了这种差距。 叮咚——按照柯苏电话里口述的地址，外卖员按响了门铃。 “您的外卖。” 身着制服的外卖员莫名有些僵硬, 手指发着颤, 将外卖递给了柯苏。 柯苏道了声谢后就接过外卖关门，只留下门外的外卖员僵硬地挪动脚步, 冷汗涔涔地离开了这栋古屋门栏附近。 “报告队长, 外卖已经送到。” 外卖员走到古屋之外全天候徘徊的一辆汽车附近, 面色还带着未散去的惊惧之色。 “好, 继续执行任务, 不要暴露。” 执行部门副队长赵军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安排了几句工作后就让伪装成外卖员的执行员离开了。 而名为齐明的资深执行员则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车厢中开口询问道：“队长，那栋古屋里的……东西很危险，为什么不执行收容措施？” 齐明说着，面色愈发惨白，眼中残留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后怕。 他想起了刚才扮作外卖员敲响房门的时候。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伪装任务罢了，但当他按下那古朴早已被淘汰的门铃按钮时，手指下的触感湿漉漉的就好像在触碰什么只生长在阴暗潮湿环境下的苔藓一样，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战栗。 更恐怖的则是那房门真正被打开的一瞬间，他的耳边传来了无数惨叫声和扭曲的欢笑声，就仿佛有亿万个生物在耳侧嚎叫嘶吼一般，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目之所及全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在那门后的一切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深邃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在引诱着他走进去，掉入那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狱底层。 明明不过短短十几秒钟，他却好像过了一辈子一样，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随后，一只白皙到毫无血色的手从那深渊中伸了出来，他猛地僵住身体，再次眨眼，门后的世界却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复古装修。 仿佛他刚才所看到的那深渊只是一场幻觉，但那恐惧到灵魂都要破碎的感觉是做不得假的。 他甚至觉得那恢复正常的复古房间和面前那面容冷淡的黑发青年才是虚假的，只有那可怖的深渊才是真相。 齐明身为一个资深执行员，能像对面这栋古屋一样给他如此可怕压迫感的存在，在他多年的工作生涯里是屈指可数的。 所以他敢确定，那栋古屋里的鬼怪的评级绝对不会低于A级。 可是这样的话，总队长为什么要派他这个资深执行员来执行伪装任务，而不是去疏散群众或者思考收容这个灵异事件的方案呢？ 还派遣负责整个执行部门事务的副队长赵军来这里全天候监视，并特意说明此次行动要对执行部门以外的无关人员保密，不能轻易打扰那栋古屋里的存在。 对待危险的灵异事件，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准则一向是要么收容要么隔离，现在这样的做法实在让齐明无法理解。 监视了却还要不打扰，隔离了普通居民却还让它能够联通网络。 这跟放纵有什么区别？ 齐明不想去盲目谴责上级尸位素餐，他只能猜测这个灵异事件时一个不能被人知晓的灵异，可能具备某种随着记忆传播污染的特性，或者还处于没有被激发的状态。 闻言，赵军并未回答，冷峻的面色微微紧绷，锐利目光扫过齐明带着几分恍惚的脸，半晌才道：“现在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这件事的危险等级远超你想象，不要太过探究。” 赵军的回答已经透露出此事十分危险的信息了，齐明顿了一下，没有再反驳什么，敬了个礼之后离开了。 正如赵军副队所说，此事或许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他遇到过太多千奇百怪的灵异事件，已经学会了对某些事情保持不去探究的保命准则。 这次不过是惊恐之下的失智之举，齐明暗自叹息自己还是不够冷静。 只是……刚才送外卖时那似梦似幻，在虚幻与现实中分不清真假的度日如年之感还是让齐明难以摆脱阴影，以至于整日都浑浑噩噩起来。 另一边，看着执行员离开后的背影，赵军也面露忧色。 看来，即使是资深执行员，在那古屋中超乎人类想象的存在面前也都太过脆弱了。 “……” 赵军叹息一声，抬起头，看向对面那栋古屋。 这栋爬满了藤蔓的阴森古屋之前一直在视线里若隐若现，仿佛海市蜃楼，在刚才开门的一瞬间却恢复了正常。 这样的异状让他不安地皱紧了眉头。 在主神空间里生死挣扎了几年，他实际度过的岁月已经不可计数，但在这么多年里，只有这栋古屋能给他如此恐怖的违和感。 仅仅只是徘徊在屋外百米范围，都能感到心脏在遭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仿佛被藤蔓缠绕窒息。 想到这里，赵军不禁回想起在那时间停止的十天里总队长和昆德明总负责人向他诉说真相时的画面，当时的他非常难以接受这个堪称荒谬的事情。 神……真的存在。 并且就在那栋其貌不扬的古屋里，在那到处是上世纪装修的房子里假装是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甚至还拥有一份保险推销员的工作。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赵军不知道昆德明总负责人是怎么找到这个据说可以毁灭世界的神明的。 但他从那些偶然录下过神明样貌的路边监控里看到的，就只是一个举止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的人类而已。 直到刚才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那扑面而来的压抑感才让他有了这是一个神明的真实感。 那种阴森骇人的气息，他只在主神空间里最靠近主神的兑换空间里感受到过。 这个神明……会是那位对人类饱含恶意的主神吗？ 如果不是，祂和主神会是什么关系？敌对还是友好？ 想起那些至今仍然被困在主神空间里的同胞们，赵军面色深沉，目光久久无法从那栋古屋上移开。 虽然侥幸从主神空间里回来了之后他就一直在关注主神的动静，但始终一无所获，那些以往时常会出现在现实世界的逃生副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主神祂究竟想做什么？ 与这个突然出现在远星上的神明是否有某种联系……赵军思绪复杂而混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最后只余下车厢里一声沉沉的叹息。 在这个异变的世界里，实在有太多未知的事物了。 人类自认为处于食物链顶端，实则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赵军嘲讽地想着。 * 而此时，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内 昆德明正在紧急处理来自星际的信息，他是今天才接到那许久未回复的外星消息的，来自一个低等五级文明哈尔落。 前世，哈尔落与远星这个排不上号的十级文明关系非常友善，这一世也是第一个回复了他的群发消息的。 昆德明对此很是重视，准备了好一番后才打开了视频通话，全息投影的对面映出了一个狗头人，有着一张类似犬科的头颅，金色毛发，水汪汪的眼神总是让人觉得温和。 “感谢您能够同意我们的通信请求——” 昆德明面带笑容地看着对面那个前世很熟悉的老朋友凯夫，知道他们的种族很喜欢看到远星人的笑容，于是笑容格外亲切。 前世，哈尔落人是来远星旅行次数最多的文明，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拍摄远星人的日常，据说看到远星人的笑容会让他们感到治愈。 昆德明以为这一世会像前一世一样得到老朋友惊为天人一般的称赞，他们对于远星人总是不吝于夸赞。 可出乎意料的，对面传来两声呜咽，那颗毛茸茸的头颅瞪大了眼睛，甚至被吓得摔翻了椅子。 “！！！” 名为凯夫的哈尔落人看着对面投影里的人像，吓得心脏几乎停跳，他看着那与从契克拉文明里传出的模糊人像几乎完全重合的五官，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强作镇定地继续回应。 昆德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眉头微皱，询问自己是否有哪里失礼了。 而凯夫则立刻摇头摇成了拨浪鼓一般，露出前世从没露出过的谄媚笑容表示刚才是他身体不适的缘故，并不是昆德明的错。 昆德明闻言，虽然还是觉得事情不大对头，但为了礼貌也只好不再询问，而是聊起了正事，关于两个文明间的贸易事宜，他已经做好了被压价的准备。 毕竟前世远星的地位极低，哪怕在星际中十分珍贵的货物贩卖给其他文明都是最低价，然后再由那些文明转手高价卖出，他们也无法有任何怨言。 这一世虽然是他主动联系的，但由于还未走出自己的星球，连文明等级都排不上号，他把姿态压得很低，做好了这次赔本赚取好感度的准备。 “不不不！我觉得您是不了解行情的！您文明的这个货物在星际中非常稀少，绝对可以卖到百倍以上的数额，请不要太过贬低您自己！” “这样，我们愿意给出十亿星币来购买，您看可以吗？”凯夫笑容灿烂，像极了远星中的金毛犬。 昆德明听得一愣，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世与前世的差距，立刻联想到了这一世站在人类一方的无名古神，于是开始不着痕迹地套话。 除了得知星际中的人在之前十天的时间停止中并没有察觉到时间在停止之外，还得知最近沃尔文明出事了的消息。 昆德明呼吸一滞，脸上的惊讶之色再也压制不住，那个前世压迫了远星数十年，最后还参与了远星毁灭战的高级文明，居然出事了？ “您能详细说一下吗？” 他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急切询问的态度。 “啊……这个啊，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沃尔文明哈哈哈！活该啊！！哈哈哈！！” 闻言，凯夫说到这个，笑容有些僵硬了，干笑着不说话。 昆德明看出了凯夫不想谈这个话题，只好作罢，又聊了一会儿后才挂了电话，过程比预想中顺利不知道多少倍，还成功获得了一笔大订单。 昆德明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而对面挂了电话的哈尔落文明凯夫更是直接汗如雨下地趴在桌子上喘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赶紧给上级打电话，语气颤抖：“总、总统先生……大、大事不妙，我找到了一个跟神像完全符合的文明！” 一个神的种族！ 第104章 【诅咒论坛】 “神……的种族？” 凯夫对面的全息影像中, 白色长毛的总统由原本趴卧着的姿势猛地坐起身子，面露惊诧之色。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要求凯夫详细说明了情况后，他翻开视频记录, 看到了全息影像中那个名为昆德明的远星文明代表人。 与前几天才从契克拉文明军方流传过来的绝密画像别无二致。 “嘶——” 总统将两个影像重合在一起, 立刻倒抽一口冷气。 看着这幅几乎完全重合的画像，他只觉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扭曲，仿佛自己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一样, 吓得赶紧合上光屏, 不敢再细看。 哪怕身为总统，他对于这个据说引起了契克拉军方基地多起污染事件的画像也是心有余悸。 连高级文明契克拉都拿这个画像没办法, 他们这个小小的低级文明更是不敢轻易窥视。 总统甚至暗自叫苦, 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们这个低等级文明发现了这个可怕的事情。 明明最近其他高级文明都在暗地里传播画像，只希望能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以避免自己文明遭遇到和尉雅文明、沃尔文明一样的灭顶之灾。 他们才是最应该发现这个神的种族的呀！ 总统想到这里, 苦恼地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个让众多高级文明日思夜想的画像线索。 最后还是决定要把消息传给与哈尔落文明最亲近的契克拉文明, 这种可以决定一个高级文明存亡的事情，真的不是他们这种小喽啰能处理的。 “凯夫你做的很好，如果那边再次联系你，一定要及时回复对方, 并告知我。 并且要注意, 对那边的态度一定要恭敬, 不要冒犯知道吗！我这就去将消息传给上面，在此之前这个消息千万不能泄露！” 总统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细细叮嘱了凯夫一番后才挂了通讯, 留下凯夫一个人继续担惊受怕。 凯夫也知道这件事情意义重大, 不容马虎, 为了不错过消息就索性把通讯器时刻挂在身边, 生怕惹怒了那个自称低级文明的恐怖种族。 希望悲剧不要在哈尔落文明重演。 对于尉雅文明和沃尔文明消失的内情大致了解的凯夫在心中哀叹着，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闲得无聊接通了那个通讯。 * 此时的远星上， 远星人们对于星际上的暗流汹涌一无所知。 在经历了十天的时间暂停以及死者死而复生之后，联邦和帝国再也无力隐瞒民众，都终于解禁了关于灵异事件的消息，网络上开始传播着各种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而不再被删减。 那些血淋淋的死者照片和各种可怖的鬼怪描述，让人们对于灵异事件的恐惧逐渐发酵。 许多偏远的防护区甚至到了傍晚不敢出家门的地步。 丽市 名为小琪的短发女生坐在自己特意挑选出来的狭窄逼仄的房间里，蜷缩在电脑前，用布满浓浓黑眼圈的眼睛扫过光屏上的论坛信息，目光在一个个诉说自己凄惨灵异遭遇的帖子上划过。 她不知道这些论坛上的网友说的是真是假，但看着那些真情实感的句子，小琪感同身受一般流下了眼泪，小声抽泣着，害怕得瑟瑟发抖。 光屏的光芒在阴暗房间里照亮了她惨白毫无血色的脸。 自从上次遭遇了柜中女之后，小琪就再也没有出过家门了，在那时间停止的十天里也都待在家里，靠着冰箱里的冷冻食品勉强过活。 她不敢出门。 生怕那个恐怖的柜中女还停留在房子的某个角落里等待她靠近的时候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再次体会到那痛苦的死亡。 但最让她害怕的，还是那天昏迷之前耳边听到的混乱的呓语声，以及当时所看到的扭曲血肉组成的世界。 那种仿佛看见了人类不该知晓的秘密的惊悚感让小琪每次回想都会感到窒息和惊恐，精神愈发敏感过激，草木皆兵。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门外的保险推销员以及“他”向自己走来时阴沉可怖的脸庞，在小琪的噩梦中久久不散，时刻都在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有时候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疯了，觉得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有那天看到的血肉的世界才是这世界的真面目。 是这一切的真相。 这分不清虚幻与真实的感觉让小琪濒临崩溃，无人可以诉说的苦楚让她抑郁难言。 现在，看着这些与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在网络上大胆地谈论自己的经历并表示人类需要在困境中自己找到出路，摆脱恐惧心理。 小琪觉得很有道理。 她目光呆滞地犹豫了一会儿，手指在键盘上挪动，缓缓地打下了一行字：“十天前，我家进了一个抢劫犯和一个厉鬼……还有一个不知姓名的保险推销员。” 自己一个人确实很痛苦，如果诉说出去，这种痛苦应该就会减少了吧。 于是，小琪将自己的遭遇详细地写入了帖子，包括那个女鬼的一举一动，和那神秘莫测的保险推销员怪异的举止。 一切都阴森诡异至极。 啪嗒——键盘发出清脆的声响，帖子发出去了，悬挂在论坛主页。 小琪等待着他人的回复来安慰自己恐惧的心灵，却迟迟没有等来。 她失落地出了帖子，突然看到论坛上挂着一个置顶的帖子，发帖人的名字很熟悉，是那个之前在灵异公交车上救了她一命的江易。 【不要再发帖子了！ 这是一个邪教组织的诅咒论坛，如果你说的鬼故事是真的，那么他们就会将你描述的鬼怪捕捉到论坛里当做献祭的祭品。 如果你说的鬼故事是假的，那么这个论坛就会用特殊的力量将那些鬼故事都变成真的！然后将你的灵魂作为祭品献祭！】 【他们的祭典明日就会开始，今天不要再发帖子！】 邪教组织？ 小琪愣愣地又想起了十天前那个样貌年轻的保险推销员手拿诡异雕像破裂的那一幕，回忆中的呓语声再次传递到耳边，脑袋几乎要被撕裂的疼痛让她疯狂尖叫起来：“啊啊啊！！！” 神经质的小琪蜷缩在了地板上，再也不去看光屏上的一切了，从而也错过了她发的那则帖子取代江易帖子挂在论坛主页上的一幕。 无数血红小字的回复疯狂在帖子里刷新。 【保险很好。】 【保险很好。】 【保险很好。】 页面上出现的文字不同于人类直接打出来的文字，而是一个个地浮现。 速度缓慢而僵硬，像是有无数待在论坛里逃不出去的鬼魂在一下一下地敲着键盘，在某种未知的力量震慑下谄媚地表达自己的善意。 * 此时的丽市市中心，柯苏正在吃外卖。 快速解决掉午餐后，他看着重启后变得正常的电脑，满意地打开了古神模拟器，开始继续【死神纪元】的游戏。 这个游戏已经接近尾声，估计玩不了多久就能结束了。 柯苏扫了一眼其他几个副本，发现濒临末日的副本还剩下最后一个【蒸汽时代：神圣谋杀】，除此之外就是最近新出现的副本了。 这个【蒸汽时代】的副本只看名字还挺有趣的，柯苏已经等不及玩这个了，但他还是很有游戏素养的没有抛弃【死神纪元】，毕竟玩游戏要有始有终。 打开【死神纪元】，柯苏入目的是自己的游戏角色躺在水晶棺椁里的场面，天空电闪雷鸣，大地龟裂，海洋呼啸，仿佛在为其奏响哀歌。 白色花朵盖住了角色惨白的脸，一身雪白冬衣白的晃眼，配合着游戏里天崩地裂，鬼哭狼嚎的末日场景，画面美得让柯苏不忍直视。 镜头拉远，在游戏角色的棺材附近，一堆异能者打得昏天黑地，堪称坟头蹦迪。 还有一堆疑似普通信徒的NPC们推着棺材跑路，边跑边哭丧。 人群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每个NPC都在伸出手想要触碰着那副棺材，推动着棺材不断前移。 远远看去，他的棺材像是在人海里冲浪。 柯苏：“……” 代入感太强，感觉自己已经躺进棺材里了。 【死神纪元】 天空被电光撕裂，大地江河倒流，无数生灵在莫名的哀伤中死去，地壳震颤着，火山喷涌而出。 蓝星的天空被浓浓的火山灰尘覆盖，泛起了血色。 近日来，这些在世界各地发生的气候灾变让无数国家百思不得其解。 在努力探究之后，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一切都源自蓝星地核最近的奇异波动。 那与宇宙中那些暮年行星一样死寂的磁场数据在地质监测机构显示屏上出现。 让无数研究人员震惊，几乎完全推翻了过去一切科学探索的定律，只能用神学来形容。 所有看过数据的研究者都只能颤抖着说出这个星球即将死去的结论。 明明蓝星还是宇宙中比较年轻的天体，与近处的太阳相比只能算是一个才出生的婴儿。 但事实就是如此。 全球所有的研究报告都显示，蓝星的地核变得比暮年行星还要苍老，几乎等同于一颗崩碎的死星，只剩下最后的脉搏。 终于，在所有国家都一筹莫展之后，人们承认。 今天是神明死去的第十日，也是蓝星毁灭的开始。 一切都从科利亚德雪山的一场雪崩开始，那源于人类的罪恶终究无法再次得到神明的原谅。 以至于神明再也没有醒来，而是留下一具不会腐烂的躯体来证明人类究竟对那仁慈的神明犯下了何等罪孽。 “全部都是——我的错……我需要……赎罪！！！” 当时，名为安吉斯的罪人如此喃喃着，仿佛濒临崩溃。 他血红的双眼几乎要滴出鲜血，一头白发即使在雪山中也显得极为醒目，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那恶名昭彰的恶徒黑桃K。 黑桃K从厚厚积雪之中挖出了不再呼吸的神明，并宣称要去复活神明。 随后，他就在所有信徒都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带着神明的遗体离开了，并在此后接连不断地犯下恶行，吞噬了无数生命用作复活神明的祭品。 没人能眼睁睁看着神明的遗体被如此对待，那些由鲜血与血肉组成的所谓祭品根本就是对神的亵渎。 不只是普通人类，除了安吉斯以外的异能力者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神明死去的第三日，一场波及全世界的异能力者战争开始了。 以“天使”怀特为领袖的异能力者们发起了一场神明遗体争夺之战，无数普通人类信徒们也介入其中。 他们趁着异能力者混战的时刻偷走了那存放着神明遗体的棺椁，希冀着神明能再次降临拯救世界。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不远处的市中心响起，拥挤在街道上的信徒们不少人都被异能爆炸产生的可怕冲击波炸成了肉酱，但没有人惧怕，每个人都在尽力地向前传递着一样东西。 一样由水晶制成的棺椁，里面有一个金色短发的少年紧闭双眸，唇色惨白，表情安详得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 “冕下会醒来吗？” 一个年幼的信徒看着头顶崩坏的天空，听着耳边混杂着尖叫的嘶吼，满脸恐惧。 “……” 没人敢去回答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无言地垂下了眼，不敢去面对那棺椁中身形瘦削的神。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神明已经是第二次死去了，第一次是因为人类的贪婪，第二次是因为人类的嫉妒。 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因为人类这种生性丑恶的种族就连自己的母星都要无法忍受，要以星球崩毁的结局来报复他们。 他们将迎来真正的终结了，所有的希冀都不过是源自人类最后的妄想罢了。 第105章 混乱终章之曲 【死神纪元】 巨大的轰鸣声在城市中心回荡, 无数道高速移动的异能者身影集结在高楼大厦之间，伴随着雷雨交加的天空，俨然一副乱世之景。 这场猛然爆发的异能力者战争的双方都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阵营领袖。 各自为战之下, 那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在短短两天内就将本处于蓝星顶端的人类联盟变为了一片废墟。 政府完全失去了对城市的掌控。 对于仅存的神明遗体投鼠忌器的他们没有发射强力核武，极端天气的阻挠也让城市间的交通大受影响, 无法派遣兵力。 他们根本就无法阻挡异能力者们的脚步。 整个国家的社会秩序都在异能者们的战争中土崩瓦解, 只剩下还在这颗即将崩坏的蓝星上垂死挣扎的无数普通人类们。 他们是灰雾之神最为虔诚的信徒。 抱着最后的期望，他们摩肩擦踵地拥挤在这座战火纷乱的城市里, 看着由他们亲手送出的棺椁之中那道瘦削身影, 目光虔诚而悲哀。 一只只探出头顶的手接力一般传递着存放着神明遗体的棺椁。 直到数以万计的信徒们被异能力者们爆炸的余波炸的只剩下寥寥数人, 他们也不曾放弃。 而是继续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保护着身下的棺椁, 想要将这最后的希望送出去。 在那些打昏了头的异能力者们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必须要将神明送出这座罪恶之都, 离开这片到处流淌着罪孽与不幸的土地。 好在，他们终于靠近了城市的边界，再往前一点就可以离开了。 “咳咳！” 就在此时，一个被爆炸火焰烧灼得皮肤溃烂的信徒努力推动着棺椁向前，胸腔中折断的肋骨却让她痛苦地吐出了鲜血, 染红了面前那精致的水晶棺椁。 “……不……原谅我，冕下……” 她沮丧地看着自己弄脏了神明的棺椁, 还来不及擦拭以弥补过错便无力支撑, 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身旁的另外几个信徒不忍地看着她, 也颓然地跟着停下了步伐, 事实上, 他们早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走到这里, 原本数量庞大的信徒们已经只剩下他们六个, 而且每个人都身负重伤。 异能力者们虽然互相争斗, 顾不上追赶他们这些蝼蚁一样的普通人，却毫不吝啬手中的攻击，一连串的异能在战场的空隙里扔到下方人群中，造成了人群的大量伤亡。 算不上沉重的棺椁对于此时遍体鳞伤的他们来说也已经成为了不可能挪动的负担了。 “……冕下不会醒来了，我们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死了那么多人简直就是笑话！” 颓丧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个信徒如此嘶吼着，在崩溃的情绪中陷入疯狂。 他还记得之前在那绞肉机一样的市中心，他的身边挤满了人，全都是比他还要虔诚的信徒们。 眨眼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明明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同伴，下一刻就成为了一滩肉泥。 那一幕幕血腥画面带来的冲击在现在这个绝望时刻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会醒了，不会原谅我们了呜呜呜！” 他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泪流满面地跪地，仿佛在做最后的忏悔。 “人类……根本就不值得被拯救！” 在这无望的境地中，仅存的信徒们倚靠着身后的水晶棺椁，面色哀戚。 虽然已经不抱希望，却还是想要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多靠近那已经死去的神。 就仿佛这样做他们死后就能被原谅一样。 只有一个棕色头发的信徒跪在棺椁前，愣愣地看着透明棺里脸色苍白的神，坚定道：“不，神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会……” 他是历经了末日的人，在时间线重启之前便虔诚地信仰着灰雾之神，还曾梦想过要去当时的纽科市朝见神明漂浮在天空中的躯体。 没人比他更了解那仁慈的神明了。 为了人类的安危不惜牺牲自己，不止一次地拯救了人类，足以逆转时间的力量让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神明会就这样死去。 这一定是神在考验他们，考验人类是否还值得祂去拯救。 棕发信徒如此坚信着，他强撑着身躯站起来，努力背负起棺椁，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将神明带出这座失控的城市。 “……” 其他信徒看着棕发信徒的一举一动，懊丧着想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却看到不远处的市中心，有两道熟悉的人影正在飞速赶来。 其中一个白色头发，眼珠血红的高大男人面容狠厉，正咬牙切齿地朝着他们而来：“把冕下——还给我！！！” 是黑桃K！ 他追上来了！ 他们彻底完了。 所有信徒都绝望了，他们看到黑桃K手中涌动着恐怖的黑色粒子，吞噬着附近的一切物质，犹如黑洞一般带给人无尽的恐惧。 黑桃K的吞噬异能瞬息而至，直奔水晶棺椁而去。 “快跑啊！！！” 信徒们朝着那背负神明棺椁的棕发信徒喊着，目眦欲裂，而棕发信徒却只是颤抖着护住了自己怀中的棺椁，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 紧随而至的怀特看着安吉斯的异能力靠近了那副被偷窃走的棺椁，眉心褶皱更深，他怒斥道：“安吉斯！住手！你会伤到冕下的！” 面对已经死去的神明，失去了心中唯一信仰支柱的怀特终于不再伪装以前那副温和的样子，而是露出了暴怒的真容。 他要亲手杀了这个害神明死去的罪魁祸首！ 安吉斯却理都没理怀特，移动到了棺椁附近，下一刻就要吞噬掉附近的一切生命。 他一手打造的水晶棺椁他有分寸，为了复活神明来挽回自己的过错他已经付出了一切，绝不可能允许有人从自己手中偷走神明。 尤其是他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能量，就差一点就可以将神明复活了。 等到神明复活之后，他会用自己的生命作为偿还自己罪孽的祭品，让自己这个接连犯下大错的罪人得到应有的结局。 这样想着，安吉斯看着水晶棺椁里紧闭双眼的神，面露苦涩。 曾经还妄想着成为神明唯一眷顾者的安吉斯现在心中满是自卑和悔恨。 他知道，自己这种肮脏的灵魂是连神明都会嫌弃的垃圾。 作为一个直接导致神明死去的罪人，安吉斯无时无刻不想要以死亡来偿还罪孽，精神早已陷入一种疯魔的境地。 要不是还有要复活神明的念头在支撑，他早就在挖出神明遗体的那一刻自杀了。 那时候，亲眼目睹自己杀死神明的安吉斯确实很想要以死谢罪。 恨不得将自己给扒皮抽骨碎尸万段，他发疯一样地撕扯着自己的皮肤直至鲜血淋漓都不解恨，想要将那只犯下罪行的手臂斩断剁碎。 但手腕上微微发烫的花纹却让他陡然清醒，意识到神明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他犯下的罪孽必然是不可原谅，但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要去将神明复活，完成神明一直以来想要完成的心愿才行！ 神明一直在搜集第一次神迹中遗留的遗骸，那意味着神明必定是想要重新降临这个世界的，是他罪该万死地打断了这一过程，那就必须要将其弥补。 他会弥补的，用无数信徒们的生命力一定能够唤醒神明！ 安吉斯伸出手，遍布伤疤的手掌贴在棺椁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壁垒，目光轻柔地仿佛在看一束濒临崩碎的百合花。 再等等，等到这座城市里最后的信徒们献出生命，冕下就会醒来了。 安吉斯浑身缠绕着粒子状的黑色雾气，顺着手掌覆盖在了棺椁上，想要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掠夺的生命力全都献给狂热信仰着的神。 而这棺椁附近的信徒们，也即将成为这场献祭最后的牺牲品。 怀特也目光阴森地来到了附近。 他的治愈系异能在不断对抗着安吉斯的吞噬异能，两者势均力敌，护住了附近苟延残喘的信徒们。 而那护着棺椁的棕发信徒则是距离安吉斯异能最近的人，他来不及闪避，迎面便是黑色的雾状粒子，闭上眼睛迎接自己的归宿。 所有信徒都悲伤地移开了视线，不忍心看到他的死亡。 他们所信仰着的灰雾之神，终究还是没有原谅祂的信徒。 然而，这样的想法在下一刻就被突变的现实改变了。 一道穿破阴沉天空的耀眼光束突然从水晶棺椁中闪现。 所有人都看到，在那模糊的光影中，水晶破碎，一道瘦削的身影缓缓坐起身，握住了对面安吉斯的手腕。 这一次，力气要比第一次大得多。 安吉斯还来不及反应，腕骨便应声断裂，两道突然变得滚烫的花纹消散，两件遗骸掉落而出，融入了那身影之中。 安吉斯呆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影，剧烈的痛苦从手腕处扩散至全身，却引不起他丝毫的注意。 他只是看着那醒来的神明，泪水盈眶而出。 “……冕下，您醒来了！” 棕发信徒也身处光柱之中，他恍惚地睁开眼，看到死去的神明于此时复活，睁开了那双漆黑不见亮光的瞳仁，一如往昔。 他跪倒在地，脸上露出得偿所愿的满足。 他知道的，仁慈的灰雾之神永远不会抛弃祂的信徒们。 人类终究是通过了这场考验，神明重新降临了世界。 不远处，面色阴沉的怀特被刺眼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用手臂遮挡住亮光，下一刻就意识到这道突然出现的光柱是从何而来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而又激动万分地望向棺椁所在的方向，想要去寻找神明。 却只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朝自己靠近，举止缓慢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韵味，一举一动都仿佛包含着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宇宙至理，让他一阵恍惚。 再次回过神来时，那道人影已然靠近了自己，握住了他的手腕，超乎人类想象的剧痛感传来，怀特却露出了笑容，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弯起，其中闪动着泪光。 他低声祝福道：“欢迎回来，冕下！” 只要神明能够回到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啪嗒—— 三件遗骸掉落在地，被人影捡起，祂没有理会怀特的祝福，也抛下身后痴痴望着自己的信徒们，自顾自地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花纹。 所有遗骸都凑齐了。 这群坟头蹦迪的NPC们总算能消停会儿了。 柯苏看着屏幕里任务完成的标识，扶额想道。 好了，下一步就是毁灭那群丑八怪死神们了。 柯苏按下手柄按钮，更换了身体，将原本的遗骸拼凑完毕，召唤出了一具庞大到足以环抱住蓝星的身躯。 灰色的雾气翻滚着涌动在这身躯的外表，薄纱一般覆盖着角色的面容，呈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在黑暗深邃的宇宙中俯身看着身下的星球。 柯苏托着腮，随手按下确定键让灰色雾气彻底覆盖了星球，吞噬着所有徘徊在街道上蚕食灵魂的死神们。 其实此时的蓝星上，死神已经所剩无几了。 在时间线倒流之后，被灰雾之神厌恶着的它们同样不被星球意志欢迎，种群早已走到末路，不过是在星球的夹缝里苟且偷生。 它们没有时间线重置之前的记忆，只知道某一天开始时间循环就停止了，它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还不断被那些自称灰雾之神信徒的觉醒者们猎杀，活的凄惨至极。 好不容易趁着星球末日得以上街捕猎，它们还没来得及享受饕餮盛宴，再抬起头时就看到头顶的天空上，那巨大看不清面目的神明俯瞰着它们。 可怖的灰雾从天而降，将它们腐蚀殆尽。 啊啊啊——！！！ 人类无从听闻的惨叫声回荡在星球的各个角落，也为这场横跨两个副本的游戏拉上了最后的帷幕。 无尽灰雾弥漫，星球上幸存的人类们走出废墟和避难所，抬起头看着头顶那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神明。 “神明回来了……” 他们喃喃着，耳边传来了圣洁的祷告和颂歌，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面带笑容展开双臂，也随之融化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之中。 直至最后，星球在死寂中迎来了永生。 【赞美冕下达成结局——信仰永生】 柯苏翻看任务界面，发现自己完成了人类永生计划这条支线的灭世结局。 果然如那群人所计划的，所有人类都变成了宇宙中的尘埃，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看着结局里死气沉沉的星球，原本蔚蓝色的外表变得灰扑扑的，海洋都变了颜色，地核也几乎没了动静，宛如一颗死去的星球。 柯苏摸了摸下巴，难得有种惋惜感，毕竟这颗游戏里的星球总让他有种在看地球的错觉，很有好感。 这说明他果然还是喜欢当救世主，而不是灭世的反派啊。 柯苏一本正经地想着，一边默默将这个结局页面保存当做留念，一边返回了之前的存档，准备打出一个救世的结局。 柯苏按照攻略中给出的方法，操控着那巨大无匹的角色伸出手，从地核里扯出了许多根红色丝线。 柯苏认出了这些丝线。 是上次游戏结局时出现过的线条，似乎是象征着星球命运的红线，但比起以前，现在的红线颜色暗淡，各种线条凌乱地交杂在一起。 线条出现后，乐曲也出现了，只是这次乐曲的音调更加悲怆哀伤。 过去恢弘壮丽的篇章变得虚弱而哀婉，充满了濒死的无望和决绝，竟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再也没了上次那种虽然面临绝境但仍在垂死挣扎的慷慨激昂。 柯苏眉头微皱，被过去音调养刁了耳朵的他根本无法忍受这种噪音，不满地看着屏幕里的蓝星。 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的脸上眨动着无数双眼睛，次第睁开转动，最后全都直勾勾地盯住了眼前的屏幕。 面对这无数双漆黑无光的眼珠，屏幕内的古神模拟器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桌面上的刺球吓得数据紊乱，晕死过去。 而柯苏只是伸出手，触及屏幕，水纹荡开。 祂的手掌陷入其中，十分认真地揪住了游戏里那颗灰扑扑的星球，并开始一根一根地解开那些缠绕在一起的红色线条。 一定是因为这些琴弦都缠在一起了所以音乐才这么难听。 柯苏觉得，祂应该帮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一把，让它能更好地弹琴。 与此同时，古神模拟器主页面上的苏醒度再次飙升到了百分之二十，并在快速上升。 对此，古神模拟器保持安静，静得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 第106章 永醉幻想之乡 【死神纪元】 天空泛起了灰色浓雾, 这熟悉的雾气让所有人神情大震。 顺着雾气飘来的方向，他们踉跄着从躲避灾难的庇护处走出。 抬起头，看着天际处披着雾气薄纱闪动天体光辉, 处处散发着神秘气息的模糊人形，神情呆呆的。 半晌，他们晦暗无光的眸子才渐渐变得明亮起来，亮的惊人。 纵使没有亲眼见过神明这副宏伟至极的真容，但他们第一眼就确认这便是他们信仰已久的灰雾之神。 这一点绝不会有假, 这是身为灰雾之神信徒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他们永远不会认错。 有人喜极而泣，高声呼喊着：“神……神明没有抛弃我们！！！” 自从那覆盖天地的模糊人形出现之后，蓝星上接连发生的可怕地震, 崩溃的地表和火山喷发等灾难都消弭无踪了。 这一切, 无疑是神明在护佑着祂的信徒们。 “我们活下来了……呜呜！活下来了！” 许多人拥抱在一起，激动地大吼大叫，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们每个人都心潮澎湃, 无法平息心头狂喜。 在这颗星球即将死去的时刻, 仁慈的灰雾之神冕下终究还是原谅了他们所有人，再次拯救了他们！ 遭遇人类两次背叛的神明还是善良地原谅了他们这些罪人，这样的认知让所有幸存于此的人类都心情复杂, 既难以置信，又感到深深的愧疚。 所有人对于人类犯下的罪恶都感到越发羞愧，在这末日后人心惶惶的时刻，对灰雾之神的信仰却第一时间达到了顶峰。 蓝星上的每一处角落都响起了激动的祷告声，赞颂着神的无私与宽容。 “神啊, 感谢您的慈悲……” “愿冕下永在……” 而此时, 怀特也抬起头, 愣愣地看着高天之上面容模糊的神，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这是他从幼年时起就憧憬着的神明。 也是他时隔十五年，真正再次直视赐予他生命与力量的主。 不同于第一次神迹时的虚弱，现在的灰雾之神冕下才是真正强大到至高无上的模样。 怀特目光孺慕地看着灰雾之神的笼罩在雾气薄纱下翻涌混沌的容颜。 即使过于强大的精神力在直视神明的过程中窥见无数信息的碎片，给他带来阵阵刺痛，他也没有移开视线的打算。 旁边不远处，除了几个毫发无损甚至还在怀特的异能力下恢复了伤势的狂喜信徒之外，在光柱中侥幸存活的安吉斯也在抬头看着天空。 他一头白发凌乱，原本显得凶恶的猩红眼珠也变得柔和起来，目光专注而又释然地看着天空之上那只能窥见些许面容的神明。 他前所未有的安静，虚弱地跪坐在地面，等待着自己最后的结局。 其实在将生命力传递给神明遗体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了，可谁知自己并没有死，还活到现在亲眼看到了神明的降临。 这对安吉斯来说已经算得上幸福了。 他犯下了如此多的罪孽，却还能活到这一刻，连安吉斯自己都觉得是灰雾之神冕下太过善良了。 又或许，冕下觉得他这个肮脏的灵魂不配死在祂的手中。 想到这里，看着头顶神明不悲不喜的面容，安吉斯愣了一会儿后，突然出声道：“怀特，你赢了。” “现在，你是神明唯一眷顾的人了。” 除去沦为罪人的他，拥有神明血液的克隆体只剩下怀特了。 怀特听到了声音，眼睛却依然望着天空上的神明，丝毫没有理会安吉斯的打算。 安吉斯见状，嘲讽地笑道：“…杀了我吧怀特，你不是一直想这么做吗？” 神明不愿意杀掉他这个罪人，他也不想自杀，因为灰雾之神的教旨里不允许。 怀特闻言，终于淡淡地瞥了安吉斯一眼，拒绝了他。 既然神明没有将安吉斯的性命带走，那他也没有资格这么做。 “……该死的伪君子！你难道不想成为神明唯一眷顾的人吗！不要再装作一副善良无私的模样了！我们这种人，从一出生就带着罪恶，你难道不清楚吗！” 安吉斯试图激怒怀特，身为一个至死都狂热信仰着灰雾之神的信徒，他想要死在神明的注视之下，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 如果神明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那么就让他自己来想办法吧，亵渎了神明的人都该死。 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早就该去死了。 而怀特却只是平淡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他没有否认安吉斯的话，却也没有被激怒的意思。 因为他承认自己的一切罪行，早就做好了遭受报应的准备了。 虽然一直宣扬着自己从来不曾希望得到神明独一份的眷顾，但正如安吉斯一直嘲讽他的那样，他确实曾犯下过屠戮同胞的罪孽。 在那个你死我活的实验基地里，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他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活下去。 他想要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一个人，想要亲眼见到神明，得到那从灵魂深处希冀着的眷顾。 即使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神明对待世人是平等的，没有眷顾与否。 但身为一个全身心信仰着神明的信徒，他还是可耻地想要去见到神明，见到自己愿意为之献出一切的神。 他不苛求自己成为灰雾之神唯一眷顾着的人，这是他与安吉斯最大的区别。 但怀特也知道，自己这种沾满鲜血的人，其实是最没有资格去信仰神的家伙。 所以，他不曾否认自己的罪行，只是无言以对罢了 他一直渴望的，就只是见到神而已。 只要神明一切安好，他这个身负原罪的信徒就已经没有遗憾了。 而现在，亲眼见证神明真正降临这个世界，对于怀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任何与安吉斯一样想要独占神明眷顾的想法。 这一点，终其一生都执着于此的安吉斯始终没有看透。 他依然目光阴沉地看着怀特，刚想要继续使激将法达成目的，下一刻却看到自地底透出无数道红光，并在眨眼间直冲云霄，仿佛一根根坚韧纤细的透明红线一般缠绕在这颗元气大伤的蓝色星球之上。 “这是——” 怀特和安吉斯都第一时间发现了异状，看着那些红色线条，他们瞳孔一缩，不知为何心头不安起来。 与此同时，全球各个角落，每个人的胸口处都有一根根线条随之显现，仿佛被天空上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般，每一根都紧绷着，直通往灰雾笼罩的天空深处。 “什么……这是什么？” “线……是红色的线？” 许多人好奇地低头看着穿心而过的红线，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瞬就感到了有谁抓住了这根仿佛连接着灵魂的红线，丝丝线条颤抖着，发出奇异的怪声。 嘣—— 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透明红线一齐被勾动，发出悠远的琴弦声，乐声怪异仿佛直达脑髓深处，让人止不住惊悚地战栗。 原本还沉迷祷告的众人茫然而惊恐地站起身，想要停止这让人疯狂而绝望的声音传达到耳边，却无能为力。 刺啦——琴弦又一次被奏响。 这一次，连同大地都开始发颤，每一根凌乱缠绕的琴弦都在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道撕扯，阵阵扭曲的乐声足以让听闻的任何生灵感到恐惧和骇然。 这仿佛来自遥远宇宙深处，浩渺深渊之底的诡异奏鸣曲不属于人世间任何一个音调与音符，用遍布着死亡与幽灵气息来形容，也只能表达其亿万分之一的奇异与吊诡。 无数虔诚的信徒们耳边传来了混合着乐声的诡异呓语，混乱与疯狂在人群中蔓延。 “啊啊啊！冕下——不！” “混乱……混乱！天空是虚假的啊啊！！” 他们直视着眼前愈发扭曲的天空与大地，在那不言不语的灰雾之神注视下，浑身的躯体都在颤抖，细密的肉芽钻出皮肤，生长出无比畸形的样子。 在这肉体变异的痛苦中，人们发出不似人类的痛苦嚎叫声。 伴随着琴弦奏鸣的再度开启，竟像是在伴奏一般。 安吉斯也在震惊地看着自己胸口穿过的红线，他竟然福至心灵一般意识到这是象征着命运的线。 猛地抬起头，不知是不是体内的神明血液在起作用，他的视线穿透那厚厚灰雾覆盖的天空，看到了蓝星之外的奇异场景。 一双庞大到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手掌在蓝星之上撕扯着无数根凌乱的线条，不断跳动的手指如同蝴蝶在琴弦般的红线上飞舞，引来蓝星上阵阵乐曲之声。 随着这乐声的出现，许多天体也出现在了蓝星附近。 缥缈不定的星云，遍布的尘埃与陨石，炽热的星体与明亮的恒星交错，乍一看混乱不堪毫无秩序，却是按照某种玄妙至极的规则运转着，彼此丝毫没有碰撞。 在众多天体的包围中，蓝星显得无比渺小。 而在这蓝星之上哀嚎的人类们则是更为微不足道的东西，比虫豸更加可悲。 安吉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脑在空白中变得恍惚，无数不知语言，不知来处的信息碎片随着他窥视天体的目光进入他的脑海，将其拥挤成毫无理智的疯狂。 安吉斯嘴唇颤了颤，红色玛瑙一般的眼中空洞一片，他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明白，只能在大脑崩裂一般的痛苦中发出阵阵惨叫。 “啊啊啊！！！” 是什么，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安吉斯不明白，他彻底陷入了疯狂，蜷缩起来的身体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肿块，猩红血肉密布。 而作为一切的罪魁祸首，沉迷于理顺琴弦的柯苏正在认真地梳理手中的红线，不时手痒一般地弹动两下，听到声音悦耳后才会满意地停下手，继续梳理。 柯苏弹奏的曲调传到附近的天体之中，引来天体更为狂热地闪烁着光辉，仿佛是在称赞着祂的精妙技艺。 也象征着这场以命运红线为琴弦的演奏终于拉开了序幕。 不知过了多久，演唱会终于迎来了尾声。 柯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到手下的蓝色星球颤了颤，遍布的命运红线丝丝缕缕，自动弹奏着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 熟悉的曲调终于回来了。 听着耳边的圣洁乐章，柯苏欣慰地摸了摸这颗在祂的梳理下变得血红一片的星球，摸着摸着，手中动作一顿。 似乎有些不解这颗星球为什么变了颜色。 祂捧起手中的星球，看到那原本蔚蓝清澈的海洋长满了血肉模糊的肉芽，整颗星球的地核都挤满了血肉，赋予了蓝星前所未有的活力，修复了之前那些天灾中满目疮痍的地表。 对于蓝星来说，这似乎是一件好事。 但对于生活在蓝星上的种族来说并不是。 星球上的一切都变成了血肉组成，每一处地面都缠绕着活物般呼吸着的血肉，血腥而可怖。 所有生活在蓝星上的种群都变了样子，虽然并没有死去，但却变得畸形而怪异，多余的肢体和眼球，凌乱生长的四肢，全然没有了种群最初的模样。 其上唯一的智慧种族人类更是面目全非，因此日夜祈祷着灰雾之神的庇佑，以为这是神明的惩罚。 显然，这颗星球已经在刚才伟大存在弹奏的音乐会中被完全同化了。 可是，祂喜欢的是以前那颗蓝色的星球，那与记忆中那颗蔚蓝星球无比相似的模样是最让祂喜爱的。 于是，柯苏难得有些困扰。 祂好不容易才将琴弦修好，也懒得时间回溯再来一遍，想了想，干脆用灰色的雾气重新填满了手中的星球，将其伪装成了以前的样子。 柯苏像捏橡皮泥一样捏了捏手中的蓝星，看着它变回了以前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将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一颗蔚蓝色的星球继续在深邃的宇宙中转动，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而在这颗星球上，无数幸存的人们在血肉被伪装之后也恢复了原样。 他们眼中的世界重新变成了末日前的风和日丽，阳光穿透云层，时隔多年再次洒落大地。 他们忘却了刚才变异的痛苦和对于血肉遍布世界的恐惧，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看着重新变得平和安定的世界，感恩着灰雾之神的保佑。 是灰雾之神拯救了他们！ 每个人都如此诉说着，传递着人类最为虔诚的信仰。 而其中，有一个白发红眼的男人站在街边，表情麻木。 他是这街道上唯一没有参与祷告的人，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全都是畸形的人类，血肉蔓延。 就连他自己，都是一副血肉畸形的模样。 “……” 颤抖着低下头，男人苦笑着，放弃了寻死的念头，原来如此，这就是神明的惩罚吧。 这样也好，他会就这样痛苦地活下去的，直到偿还掉自己的罪孽。 黑发黑眼的男人怀特沉默地看着安吉斯，用读心异能听到了他的心声。 其实，他和安吉斯一样，都没有忘掉刚才那些全世界变异的记忆。 他眼中的世界也同样遍布猩红，但对于他来说，这更像是一种眷顾。 他能感觉到，自己离神明更加接近了。 同样目睹了灰雾之神弹奏命运红线一幕的怀特知道，在那灰雾薄纱笼罩之下的神明的本质必定与此时的他们有某种相似。 不同于安吉斯依然执着于神明的惩罚眷顾与否，甚至认定这是一种惩戒，怀特只是单纯开心于此时的自己离神明更近一步。 这样就足够了，神明眷顾着所有人类。 现在每个人都活在神明为其亲自打造的幻想之中，怀特觉得没什么不好。 毕竟一切都跟他所憧憬的一样。 他信仰着的灰雾之神，果然是一位仁慈到不可思议的神明啊。 怀特目光柔软地想着，半晌转身离开原地，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街道上欢呼雀跃的人们向着伟大的神明献上美好的祝福和感谢。 历史记载，在这一场载入史册的末日灾难后不久，蓝星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人都获得了各不相同的异能，异能力者与普通人类之间的矛盾渐渐消解。 每个人都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强大了许多，以至于短短十几年就发展出了一个强大的异能力者文明，甚至得以走出星球，探索着未知的宇宙。 只是引人好奇的是，末日之后，原本异能力者们中最强的两个王者都不见了。 有人传言说他们两个都死在了末日那场争夺神明遗体的战争里，也有人说他们都伪装成了灰雾教派里的主教，虔诚地等待下一次神明降临之日。 至于答案是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去探究了。 人们只知道，从那场灭世的灾难之后，整个星球唯一信仰的神明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伟大而仁慈的灰雾之神。 所有人类都不会忘却灰雾之神给予他们的眷顾与救赎，直至人类再度灭绝。 * 现实世界 柯苏从屏幕里收回了手，脸上的眼睛全都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恍惚了一下，眨了眨眼，看着屏幕里蔚蓝色的星球，耳边回放着之前的悦耳曲调。 他记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到了这个副本的结局，于是心情愉悦地按下了按键。 【赞美冕下永在，您已达成结局——永醉幻想之乡】 柯苏看着这个结局的CG，欣赏了一会儿视频里格外真实的特效后就腻了，他关掉这个副本，打开了下一个副本【蒸汽时代：神圣谋杀】。 看了看简介，柯苏发现这似乎是一个解谜类的副本，他需要让深陷杀人嫌疑的男主角摆脱嫌疑，并揭露出最后凶手的真面目。 而这场谋杀的罪魁祸首似乎与一个神秘的教派有关。 并且，谋杀案的背后还酝酿着一个可怕的足以毁灭世界的阴谋。 柯苏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个教派好像就是蒸汽时代之前的副本【鸟嘴医生】里那个召唤他的主角凯特建立的。 那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巧了，柯苏很想看看这个前主角凯特是怎么把这个世界搞得要毁灭的。 加上很久没玩解谜类游戏了，柯苏兴致十足，毫不犹豫地点开副本，开始了游戏。 第107章 圣洁的神像 【蒸汽时代】 夜色正好, 一轮圆月当空，繁星闪烁之下的城市里到处都是密集的管道，向城市的居民输送日常使用的蒸汽。 街道上车水马龙, 金色镶边, 带着家族徽章的马车行驶过路边窄巷, 车内高贵的贵族女子羽毛扇遮面, 车子旁侧衣衫褴褛的路人神情木然地走过，即使被马车擦碰到也不敢有怨言。 在这贫富差距巨大的城市里，人们早已习惯如此区别。 一辆辆马车陆陆续续地驶过街道。 今晚是玛利亚剧院难得的戏剧开场，许多平时就热爱社交的贵族男女们都迫不及待地凑到了这里, 拥挤的马车几乎将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名为米斯特瑞的青年从其中一辆马车上跳下，看了看剧院门前的大幅海报。 那映在海报上的高挑女子肤白似雪, 红唇微勾, 正是这座城市最受欢迎的戏剧演员普利尔。 也是米斯特瑞的最爱。 他最近一直在追求普利尔, 并觉得自己就要成功了。 普利尔已经答应了今天晚上结束演出后就与他共进晚餐，这可是米斯特瑞追求普利尔以来的第一次约会。 米斯特瑞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快步进入了剧院，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座位席里, 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心爱的女子开始演出。 很快演出就开始了，今天的戏剧名为《阿尔特斯的一生》, 据说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 真实性有待商榷，但那集恐怖与爱情元素于一身的跌宕情节着实让观众们为之动容，满场欢呼。 米斯特瑞看着舞台上的演员们, 其中一位演员扮演着名为阿尔特斯的落魄画家, 手拿着一幅蒙着黑布的画, 语气慷慨激昂地描述这幅画的灵感来源。 “……来自遥远星辰之外的神明, 在那长梦无法企及之处，正是吾等追寻之所在！”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画家为了寻求更好的画作，而不断求神赐予灵感，并在功成名就的过程中获得爱情的故事。 普利尔扮演的女主角一袭白纱，歌声婉转，听得观众如痴如醉，米斯特瑞也不例外。 他沉迷在心上人的美貌中，眼神却在不经意间落到了站在心上人旁边的画家演员上，他手中的那副画依然蒙着黑布，面部的表情却带着异样的扭曲，让人心生不适。 见状，感觉场面伤眼睛的米斯特瑞不满地皱了皱眉，难以想象这个戏剧居然请了一个这么丑的男演员当主角，他可配不上他的普利尔。 但不管米斯特瑞满不满意，戏剧还是继续进行着。 台上，普利尔也跟随着画家的脚步跳起舞来，围绕着道具神像，祈祷着神明的护佑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两人的爱情终究开花结果，在神像的注视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一切都是神明的垂怜~” 戏剧的最后，在男女主角的合唱中，帷幕缓缓落下，遮住了台上那造型神圣的神像。 米斯特瑞听到附近的观众们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仿佛在为男女主角的爱情赞叹，他却没什么感触，注意力莫名其妙地全被台上那尊神像给吸引了。 他不记得这座城市里有类似风格的神像。 整体呈现象牙白，圣洁而美丽。 身形不算健壮却线条优美流畅宛如天工，米斯特瑞隐约能看到神像形容俊美的面容，眉眼半敛，似悲似喜。 他从没见过这么年轻俊美的神，以往城市里信仰着的都是壮年的神明，浑身肌肉紧绷，面容也以成熟为主。 虽然这神像确实美得超乎性别，甚至带着一种让人莫名移不开眼的魔力。 但在米斯特瑞看来，太阳神那样高大的神才是真正象征着力量的神明。 这个神像应该是虚构出来的吧，之所以那么瘦削应该也是为了与现实相区分。 米斯特瑞想了想，只能得出这么一个判断。 不过就算是虚假的，这剧情也有点太过肉麻了。 米斯特瑞想着刚才看到的剧情。 种种情节都充斥着对于这个莫须有神明的赞美，男女主的爱情都成了点缀，每时每刻都不忘了摆出神像来夸赞一番。 两个钟头下来简直要把那虚构出来的神给夸出花了，虽说打着爱情的旗号当卖点，实则更像是一个推销神明的演讲。 他身旁的几个纨绔子弟也在议论着这场堪称完美的戏剧，聊着聊着就对那尊神像嗤之以鼻起来。 而且不同于米斯特瑞在心底的默默吐槽，他们讨论得更加肆无忌惮，嘲笑着刚才那个白斩鸡一样瘦弱的神。 “那浑身都没二两肉的神哈哈哈！真笑死老子了，编剧本的人都不去教堂看看吗？现在哪还有这种神像啊！男不男女不女的！” “噗哈哈！是啊是啊！我本来还想好好看演出的，那神像一出来我都笑场了哈哈哈！不过别说，还真挺像个娘们儿！” 米斯特瑞觉得他们在剧院里讨论这个实在是不太礼貌，索性离开了会场，直奔后台而去。 普利尔答应过他要和他共进晚餐的，他可不能迟到了。 很快，米斯特瑞就抱着准备好的玫瑰花走到了后台的化妆室里。 此时的后台本该因为散场而人来人往，但此时却有些过分的安静，米斯特瑞虽然对此有些奇怪，但对于心上人的爱意还是让他忽略了这一切，径直走到了普利尔的化妆室前。 整理了一番衣着后，他敲响了普利尔的房门。 “普利尔？你在吗？我能进来吗？” 门内无人应答，米斯特瑞觉得有些奇怪，他下意识推了推房门，居然意外地推开了未上锁的门。 知道里面是化妆换衣服的地方，所以米斯特瑞并没有第一时间闯入，而是羞涩地道歉，不想让心上人误会自己。 “啊，抱、抱歉！” 他咳嗽了一下，准备好好解释一番自己不是故意推开门的，下一刻却嗅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一股仿佛在厨房里放置了一个星期的鱼肉料理伴随霉菌腐烂的味道，让人心头一跳。 吱呀——房门无风自动，露出了门内猩红色的一切。 只见那宽敞的房间里，地板上画着奇异的血红色法阵图案，一道熟悉的身影被倒吊在天花板上，大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身下正对着的法阵图案。 滴答滴答的鲜血从女人被割开的喉咙处流淌而出，那双曾让米斯特瑞魂牵梦萦的眼珠此时满是密布的血丝，死寂而阴森。 嘴角还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类似笑容的弧度，仿佛她是心甘情愿死去的，只为了实现某个心愿。 “……” 米斯特瑞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目光从普利尔苍白的脸庞移到了地板上的法阵中心，那里正摆放着自己之前暗自嫌弃过的神像。 鲜血顺着神像洁白的额头和卷曲的发丝落下，流过半睁半闭的眼眸，在象牙白的光滑表面留下血泪般的痕迹。 神像原本所有的俊美纯洁，不悲不喜，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恐怖与狰狞。 此时，这尊神像在米斯特瑞眼中竟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息，比那教堂中被万民朝拜的神明更加威严，也更加可怖。 他颤抖着，竟有种自己正在被这神像阴森盯着的错觉，如坠冰窖。 “啊啊啊——！！！” “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就在米斯特瑞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不知所措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尖叫的声音。 猛地转过头，他只看到原本不见踪影的演员们居然全都出现在了附近，震惊而恐惧地看着他站在门口，也看到了门内死状诡异的普利尔。 “不……不是我！” 米斯特瑞下意识反驳，却只迎来了众人愈发惊恐的目光，他听到有人去叫裁判所的卫兵，吓得脸色煞白。 虽然不是他杀的人，但在这种时候百口莫辩，他只能跟随着本能冲出了人群的包围，一路逃出剧院，想要避开卫兵们的追捕。 而等到逃出了剧院，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其实不应该逃走的，这样不就落实了自己的杀人罪行了吗！ 人不是他杀的，绝对不是，他也只是个目击者而已，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杀人罪即使被卫兵捉到也没事的。 一旦逃走反而会惹来怀疑。 懊恼地想到这里，米斯特瑞狼狈地躲在剧院外的阴影里，不知道何去何从。 而在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一个亚麻色头发，面容苍白的男人正站在高高的剧院塔楼上俯瞰着阴影中的他。 那不带丝毫感情，高高在上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而事实上，对于男人来说，米斯特瑞这个被选作祭品的贵族子弟也确实与死物无异。 旁边，之前扮演男主角阿尔特斯的演员正满脸狂热地诉说着自己今晚的演出成果。 “教宗大人，一切都如您所料……” 真名为凯特.迪赛普勒的教宗淡淡点头，摆手示意他退下，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良久，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低低的压抑着某种狂热情绪的笑声。 “群星之下……愿您的荣光重临世间……” “再等等……就快了……” 他低声呢喃着什么，转身走入了房间的黑暗里，再也不见。 而在他离开之后，剧院外的矮墙下，蜷缩着的狼狈青年突然僵了一下，再次抬起头，露出了一双淡漠漆黑的眼眸。 已经是被通缉状态了。 柯苏看着自己的状态栏，思考着下一步的路线，该怎么解谜。 第108章 逆十字架 既然是被冤枉了, 那么去案发现场查看情况应该是必须的，说不定在那里会有相关线索。 柯苏思考了一会儿，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想到就做, 操控着角色往剧院的大门走去, 来到大门前时，却发现面前多了道空气墙。 在游戏中, 当游戏官方不想让玩家进入某个不开放的区域时，一般都会出现一道无形的空气墙, 让玩家怎么也越不过去，原地踏步仿佛卡BUG。 柯苏努力站在空气墙外看了看，发现剧院内部的人群也在往外看，神情呆呆的, 看不出什么线索。 鉴于案发现场就在剧院里, 所以柯苏认为这个剧院里一定是可以进入的, 只是现在剧情还没发展到可以开启这片区域的时候。 那么下一步该做什么？ 柯苏有点迟疑要不要看攻略，可是这种解谜游戏的乐趣就在于未知与探索，要是看了攻略，岂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纠结了一会儿, 柯苏还是压下了想看攻略的想法, 转身准备去其他地方寻找线索，开启下一步的剧情线。 而等他转身后, 一队穿着类似警官制服的NPC出现在了眼前，表情肃穆, 柯苏点击了突然出现在屏幕上的“交涉”按钮。 下一秒，角色就进入了自动剧情时间, 很快就被卫兵们逮捕捉进了裁判所。 而在裁判所里, 他终于能够开始下一步剧情了。 【蒸汽时代】 “！！！” 米斯特瑞睁大眼睛, 从一阵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面前正装肃穆的卫兵们，回忆起刚才的记忆，脸色大变。 他感觉自己真是疯了，居然自己跑到了剧院门前自首！ 米斯特瑞环顾四周，在众人的注视下害怕得瑟瑟发抖，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这么做。 米斯特瑞的变化被所有人看在眼中。 他们眼睁睁看着，原本满脸漠然，瞳仁漆黑可怖的青年突然变了神色，慌张地看着周围的卫兵们，抖如筛糠。 脸色变化之快几乎将周围的围观者都看懵了。 围观者们都是亲眼目睹了杀人现场的目击者，本来打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还没出门就撞见了这个本该逃走的杀人犯，沉默地站在剧院门前直勾勾盯着他们看。 所有人都在那双死寂的眸子里莫名颤抖起来，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就在他们害怕这个疑似潜逃杀人犯的家伙来到剧院里大开杀戒时，卫兵们终于到来。 在这之后，杀人犯的一系列表情变化着实让他们震惊，完全摸不着头脑。 接到杀人案情汇报后就立刻赶来的裁判所卫兵们也看着对面的青年。 虽然搞不懂这家伙为什么表情变这么快，但还是敬职敬业地将其铐上了手铐，押送回了裁判所等候审讯。 期间，米斯特瑞极力想要辩解自己并不是杀人犯，但还是无力抵抗压制，被送到了裁判所里。 现在也只能希望父亲在得知消息后能尽快来保释他了。 而在卫兵们压制着米斯特瑞离开之后，扮演阿尔特斯的演员帕斯却面露怪异。 他站在人群中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抚上了一直挂在脖子间的逆十字架项链。 刚才，就在“米斯特瑞”一直盯着剧院内部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这个蠢货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却不料他只是沉默盯着剧院里看，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眸竟让他莫名战栗起来。 心跳越来越快，甚至……甚至有种过去无数次祈祷仪式里向神像祈祷时直视神像的错觉。 真是对古神冕下的亵渎！ 帕斯想到这里，悚然一惊，忙不迭亲吻着手中的十字架，为自己那堪称亵渎的想法而感到无比的负罪感。 居然将一个凡人与冕下相提并论！ 他果然还是如教宗大人所说，不够虔诚！ 另一边， 米斯特瑞被关在一个密闭的审讯室里，四面都是灰色的墙壁，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摆放在房间正中央，他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面色晦暗，憔悴不堪。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严讯逼供，从未进过裁判所的米斯特瑞越想越害怕，脸色煞白地等候着人来审问自己，在心中不停组织语言，想要在等会儿的审讯中诉说自己的清白。 啪嗒—— 良久，紧闭的审讯室房门终于打开了。 米斯特瑞吓得缩了缩肩膀，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头卷曲的棕色发丝下是一双沉默的深蓝眼眸。 “您好，米斯特瑞先生，是吗？” 男人海洋般深邃的眸子看着面露惊色的米斯特瑞，露出一抹淡淡的温和笑容。 明明是一个年轻不超过三十岁的青年容貌，浑身的气质却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显得慈祥而和善。 “我叫列德尔，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和您相识，不用害怕，我并不是来审问您的，而是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拜托我一件事情？ 米斯特瑞不解地看着眼前名为列德尔的男人。 “关于一个邪神的事情，如果您做不到，恐怕也无法摆脱您身上的嫌疑了。” 列德尔解释着，米斯特瑞闻言立刻露出恐惧的表情，想继续解释，却被列德尔一个淡淡扫过来的眼神拦住。 棕发蓝眼的男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明明依然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异议的威严意味，让米斯特瑞不敢多说话，只能默默听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继续解释。 列德尔见状，笑了笑，向米斯特瑞诉说了一个关于邪神起源的故事。 一切的故事，都是从一个名为凯特的小镇医生开始的，名为爱意的欲望衍生出罪恶的召唤物——古神。 为了复活妹妹，医生凯特召唤出了不该存在于此世的邪恶造物，一个名为古神的邪恶神灵。 来自世界之外，不可溯源之处的古神在上百年的时间里扩散到了整片蒸汽大陆，无数民众被洗脑，成为了古神的傀儡，并造成了一场场大混乱。 无数原本繁华的城市陷落，最后沦为死城。 大陆上，只有一个名为封印组织的地下组织不断抗争，为人类争取最后的生存之地。 而现在，古神教派盯上了最后的乐土，这片人类仅存的北大陆。 他们想要在这座繁华的北大陆滨海之都展开一场血腥的祭典，用以再次召唤那曾在百年前带来恐慌和黑暗的古神。 今晚发生的谋杀案就是他们所为，将一切都嫁祸给了米斯特瑞。 其目的仅仅是为了让米斯特瑞成为死囚犯，然后在召唤古神的祭典中成为一个合格的祭品。 随着列德尔的诉说，米斯特瑞渐渐瞪大了眼睛，恐惧和愤怒之色交织，压抑着心头的绝望感。 他确实听说过近百年来频繁发生的诡异事件，导致很多城市都失去了联系，但却从未去探究过这背后的具体原因。 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一个可怕的邪神。 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邪神存在！ 米斯特瑞面露绝望。 他毕竟只是一个入世未深的青年，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邪教组织，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逃过一劫。 “我的时间不多，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押送你进入死囚牢房，想必今晚就会有人将你带出去了。” 列德尔语气和缓地说着，递出了一个逆十字吊坠，眼神关切：“这里的裁判所已经被古神教派渗透，所以我也爱莫能助，只能将这个给你了。” “它会在祭典中保护你，而你只需要在祭典开始后按下这个就好。” 说着，列德尔指着逆十字吊坠上缠绕的花纹。 那里是附着定位术法的地方，在按下的时候会自动发送宿主的位置信息。 这正是列德尔想要得到的东西。 米斯特瑞接过了吊坠，想问列德尔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但列德尔只是笑而不语，他只好不再追问，目送列德尔离开。 在这个目的不明的男人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米斯特瑞隐约看到了男人脖子间挂着一个与自己手中极其相似的挂坠。 一个雕刻着花纹的逆十字架，在衣领下格外醒目。 啪嗒——房门再次关上。 米斯特瑞沮丧地收回目光，只觉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先是心上人的诡异惨死，再是自己沦为杀人犯，现在又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邪神组织，这一切都超出了米斯特瑞的知识面。 他苦恼地揪着头发，忍不住痛哭起来，手中仍紧握着吊坠，不敢松开。 不管那个列德尔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吊坠就必须要保管好了。 门外，列德尔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似乎看到了想要的结果，笑容温和。 踏入走廊的阴影里，在一阵肉眼不可见的术法波动之后，列德尔回到了封印组织的总部，安静地等待夜晚降临。 他在等待着今晚祭典开始。 当米斯特瑞按下吊坠，他就能知道祭典的具体位置，进入这场据说谋划了百年之久的祭典。 列德尔已经为此在暗地里调查了很久，终于在前几天捉到了凯特的些许马脚。 而此时，列德尔的身旁，下属术士们正在汇报相关情况，他们都已经为今晚阻止祭典做好了准备。 “大人，属下已经准备就绪，绝对不会让那尊邪神再次降临！” 家属全都死于邪教之手的下属面目冷肃，目光锐利，已经做好了今晚赴死的准备。 列德尔看了下属一眼，手指抚上胸前的逆十字架，深蓝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暗光。 在外人看来，仿佛是在思考着如何去消灭那邪恶的教派组织，却不知他的脑海中闪过多年前的一幕。 在晨光熹微的地平线上，庞大的肉山蠕动着行走在小镇中化为无数孢子。 散落的孢子在他眼中化为纯白的羽毛，无数天使飞往天际。 宛如天堂降临般，圣洁而美丽。 想到这里，列德尔看着手中的逆十字架吊坠，恍惚了一下，收回了思绪，笑道：“是啊，绝对不能再次降临了。” 该降临的，是天堂啊。 * 夜晚很快降临了，米斯特瑞惴惴不安地待在牢房里，在一阵不知何处而来的迷雾过后晕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地下迷宫一样的地方，身旁还有几个同样的死刑犯。 其中一个面色紧张的死刑犯喃喃自语着：“不对啊，这剧情不对啊！” 他从主神空间里获得的剧情预知能力不可能出差错才对！虽然主神不见了，但这能力可是早就兑换了的，从没出过错啊！ 第109章 主神的谋划 现实世界 安静的房间里, 只有柯苏按动手柄的声音，他看着电脑屏幕里的游戏，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眉梢微挑, 目光专注。 苍白面容上，那双漆黑瞳仁在屏幕闪烁的微光下显得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电脑桌面上，刺球状的桌宠主神正小心观察着屏幕外的柯苏，蜷缩在角落里，不敢稍有动作, 生怕引起了柯苏的注意。 对于这个啃了自己大半身体的恐怖存在，它还是心有余悸。 自主神从宇宙的异空间缝隙中诞生以来, 它就从未遇到过如此可怕的对手, 以至于至今仍然为之胆寒，心中阴影颇深。 原本，主神的日子过的可谓是十分滋润。 凭借自己完美操控和吞噬世界本源的力量，它在短短时间里就成长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跨越无数次元宇宙, 将无数次元空间链接吞噬，有着无比庞大的野心，想要成为真正掌控一切的主神。 因此以远星所在的本源宇宙为根基, 它成功吞噬了无数个小世界的力量。 虽然还没有达到它期望的力量层次，但也是宇宙数一数二的等级了。 在吞噬的过程中, 除了个别小世界的土著神明让它感到有些棘手, 不过最后也轻易解决了之外, 再无敌手。 主神也一度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掌控整个宇宙, 乃至于附近所有的次元空间, 最后成为这世上真正的主宰。 可没想到, 在一次日常的副本任务中却被眼前整个恐怖的不知姓名的存在给撕破了空间壁垒，在那连时间都无法到达的次元空间里被狠狠吃掉了一小半身体。 这对主神来说，既是奇耻大辱，也是一次极大的震撼。 它从未料到在这个原本以为已经掌握在股掌之间的本源宇宙里，竟会有这样一尊可怖的存在。 它甚至不知道祂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又为什么要刻意针对自己。 明明自己与祂素昧平生，却在刚见面就毫不留情地吃掉了自己的身体，主神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原因，只是从那以后就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创伤后遗症。 还头一次理解了被自己所掌控的主神小队成员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曾经自大到毫不遮掩行踪的它开始对远星感到无比恐惧。 不但主动抛弃了这个资源丰富的本源世界，躲到其他世界去休养生息，还特意避开了其他背景类似的小世界，就是害怕再与这个恐怖存在碰面。 但是，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无论它躲到哪里，都会被那恐怖存在发现。 哪怕到最后完全停止了主神空间的吞噬行动，不再给主神小队发放任务，还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地狱世界里养伤。 都没办法逃过仿佛命中注定一样的劫难，被吃的只剩下一点残渣。 要不是自己修复能力比较强，根本就活不下来。 每每想到这里，主神就恨不得痛哭流涕，怕的瑟瑟发抖的同时也无比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被发现。 时至今日，它仍然觉得如今惨状都是自己躲藏的不够隐蔽的缘故。 要是当初不躲在那个地狱世界就好了。 那个不安分的地狱盖亚意识老是喜欢往外侵略，会碰上柯苏也算正常。 下次，它一定会好好挑选一个躲藏之地，待到地老天荒都不再出来。 是的，主神很确定，自己早晚有一天要逃出去的，并且时间不会拖得很晚。 它虽然没能和那个化身人类的恐怖存在交流，但从那日常的举止来看，这个恐怖存在似乎很在意祂现在所在的远星。 既然有所在意，那就是弱点！ 主神已经想好了一个方案，可以让自己从目前所在的牢笼里逃脱出去，再也不回来。 那就是将自己尚未被柯苏发现，还在掌控中的几个小世界悄然与远星所在的位面相撞，到时候肯定会引起大混乱。 就算此事会被恐怖存在修复，也绝对会陷入一定的混乱时期，放松对它的监视。 到那时候，就是它逃跑的最佳时机了！ 主神越想越激动，刺球之上的数据触手都忍不住摆动起来，畅想着自己逃出去之后海阔天空的未来。 再也没了以往想要称霸宇宙的野望，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逃命上。 事实上，从被捉到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已经没了什么称霸宇宙成为真神的想法了。 早就被吓破胆子的它在这里呆的久了，发现了这小小电脑屏幕中的真相，更是彻底安分了。 每天看着那尊可怖的存在通过电脑上的游戏进入其他小世界，虽然看不到屏幕内的内容，但从偶尔夜晚关机之后听见的来自无数世界的哀鸣声，主神可以猜测出这是那恐怖存在在毁灭世界。 在发现真相之后，再去回想那恐怖存在玩游戏时总是风轻云淡的表情，主神顿时细思极恐，胆寒发竖。 明明犯下了毁灭世界的恶行，却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弹指一挥间便是无数生灵涂炭。 这种纯粹的恶让它这个踩着无数尸骨爬上来的主神都心惊肉跳，更别提前几天的时间暂停中，它窥见了这个恐怖存在无尽力量的一角。 在这种情况下还没吓疯掉，主神自认已经是自己的意志坚韧了。 它觉得自己到现在还没认命，还想着逃跑都算是胆子大了。 但是没办法，在尝过自由的滋味后，它无法允许自己被囚禁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等待着某一天被那恐怖存在吞噬。 它好歹也是曾经差点可以踏上世界顶峰的存在，怎么能就此消沉。 主神如此想着，触手摇摆的幅度大了一些，下一秒就感觉到屏幕之外，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漆黑无光的瞳仁里映出了它渺小至极的模样。 “！！！” 主神僵在原地，不再动弹，将自己伪装成一副雕塑的样子，希望那目光尽快过去。 然而，目光仍然停留在它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在僵持的氛围下，主神逐渐发起抖来，在电脑桌面上格外醒目。 它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能被发现了，它完了，这下死定了！ 想到这儿，主神绝望地蠕动着触手，摆成一个标准的跪姿，开始疯狂磕头，学着记忆中那些小队成员们的样子祈求原谅。 它悔得肠子都青了。 刚才不应该去想那么多的，这个恐怖存在很可能有读心的力量，它完全是在找死啊！ 逃什么逃！活着不好吗！ 主神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狠狠唾骂着自己。 电脑桌面上，主神跪拜的姿态很标准，磕头磕得也很诚恳，配合着那奇怪的外表，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柯苏好笑地看着桌面上的桌宠，好奇程序员是怎么编出这个动作的。 用鼠标点了点这个名叫主神的桌宠，柯苏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游戏。 只见那柔和的动漫画风迷宫里，一行人中，一个带着特殊标识的死刑犯格外引人注目。 【主神小队成员】 柯苏刚才查看了这个特殊标注的NPC的信息，好像是之前那个盒子状的主神空间里的小队成员，掉出盒子之后来到了这个世界。 柯苏一边感叹这个古神模拟器的游戏策划真是心思缜密，他只是玩了玩那个盒子而已，就能将其中的角色用在游戏里增加玩家的趣味性。 这设计真的挺不错的。 就是桌面上这个代表着主神的刺球桌宠让柯苏有点出戏。 他实在无法将一听名字就很高大上的主神与桌面上这个磕头磕出残影的桌宠对上号。 应该是游戏官方设计的彩蛋吧。 柯苏如此想着，终于放过了鼠标下磕头的桌宠，重新回到了游戏里。 桌面上的主神感觉到视线移开，总算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地，再也兴不起逃跑的心思了。 它瑟瑟发抖地蜷缩着，陷入消沉状态。 已经完全将柯苏魔化的主神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这个恐怖的存在拥有读心的能力，所以果断放弃了之前的一系列谋划。 甚至还放弃了自己仅存的几个已经下达了靠近这个世界指令的小世界们，想要以此来换取柯苏不杀之恩。 它在心中不断恳求原谅，下一秒却有些呆滞地顿住了。 因为它察觉到自己在放弃那几个小世界的掌控权之后，小世界们还在按照惯性靠近，预计明后两天就会撞上了。 完蛋。 主神大脑一片空白，忙不迭地抬起头想要自首谢罪，却发现那恐怖存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自己的心声似乎也传不到祂耳中。 主神慌了，它开始在桌面上蹿下跳，想要引起注意，却被不耐烦的古神模拟器强势镇压，锁在角落里当壁纸，不想让它打扰冕下的游戏体验。 主神：“……” 柯苏并没注意到桌面上的动静，他正专心地玩游戏，附近那个主神小队队员正在跟他对话，语气似乎不太友善。 * 【蒸汽时代】 “你死定了！听见了吗！米斯特瑞！” 名为海特的死刑犯朝着自己身旁黑发黑眼的贵族青年说着，面色不耐。 “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做，你们这群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海特看着周围这一圈剧情角色，神情有几分高傲：“马上祭典就要开始，这迷宫马上就会变成人间炼狱了，而我知道怎么逃出去，你们要跟着我走，不然全都要死在这里了！” 柯苏看着海特，回答仍然是拒绝。 因为海特给出的路线他根本没法走过去，是一道空气墙，看来这个NPC所说的路线并不是主线。 海特看着冥顽不灵的主角米斯特瑞，冷笑一声道：“那好，你就在这里等死吧！我们走！” 说完，他领着跟随自己的七八个囚徒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只留下柯苏和另外一个神情不太正常的囚徒。 海特啐了一口，不屑地瞥了柯苏一眼，对这个注定死去的主角很是鄙夷。 要搁在以前主神还发布任务的时候，这个主角都是必死的，他们小队成员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现在还好他仁慈才没有杀了他，当然也有想要让这家伙吸引火力的想法就是了。 原本剧情还没改变时，这个主角还有点用处，可以在剧情开始当个保命符。 可是现在剧情改变了，直接到了最难的一个地下迷宫剧情线里，即将接近剧情结尾的死亡结局了，这主角就完全没用处了。 海特看着眼前投影出的剧情文字，沉思着逃生路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无关的NPC走掉了，现在剧情正式开始了，柯苏看着身旁的NPC少年，点了点对话按钮，展开了对话。 “你好，你是？” “……” 对面的NPC面容瘦削，一双灰色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柯苏看，面对问话一声不吭，只是用手指摩擦着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项链。 逆十字架的吊坠在项链上清晰可见。 第110章 逆神之人 柯苏看到了NPC脖子上的项链, 尝试着拿出了之前列德尔给的道具，这才让那个沉默的NPC说了话。 “你……你居然也是！” NPC面露惊异之色，原本阴森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 似乎把柯苏当成了同伴，开始主动介绍情况了。 据这个名叫斯提特的死刑犯所说, 他是古神的虔诚信徒。 自从所居住的城市被军队夷为平地后，年仅七岁的他就完全投入了古神教派的怀抱。 多年来, 对于那伟大而万能的古神的憧憬与膜拜与日俱增，已经到了可以为之献出一切的地步。 此行就是为了成为古神的祭品而来的。 因为他相信自己会在祭典中, 在生命的最后回归古神的怀抱, 见到那让无数信徒疯狂追寻的古神冕下的真容。 “人类卑微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 只有成为冕下的一部分才算是真正有了价值！” “伟大的古神冕下会惩罚一切亵渎者……” 说着, 斯提特一改刚才的冷漠阴沉, 表情浮夸的近乎颜艺, 手舞足蹈地向柯苏描述古神的伟大。 柯苏看着屏幕上一长串的对话框, 不停地点跳过键。 “你这人还算不错，相信你一定也是一个不逊于我的虔诚信徒,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我知道怎么抄近道到达祭坛，在那里会有祭祀长老等候，我们将在那里实现我们的价值！” 半晌，斯提特总算说完了, 他看着面前认真聆听自己教诲的同伴，露出欣赏的表情。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耐心地听他讲完话了。 果然是个合格的信徒啊！ 斯提特拍了拍柯苏的肩膀，对于刚才的冷漠道了歉, 是他错怪了柯苏这个难得的狂信徒了。 黑发黑眸的青年表示自己不介意, 并催促是时候赶去祭坛了。 柯苏说完, 操控着角色带领NPC往迷宫深处走去。 剧情面板提示他，在迷宫中心的祭坛上会有能够让主角摆脱嫌疑的强有力的证据。 不然仅凭一面之词，主角在这个已经被邪恶势力渗透的城市里根本无法获得公正待遇。 柯苏走在迷宫里，观察着四周环境，精美的画质让周围古老破旧的砖墙和挂在墙上的微弱烛火清晰可见。 作为一座用来给古神献祭的地下迷宫，这里遍布弯曲的通道，青石铺就，苔藓遍布，看上去冷清幽静到诡异，仿佛随时会从拐角处跑出一头怪兽来吓人。 柯苏看了看地图，按照剧情指引走过一道道走廊。 由于每一条走廊前都有要解谜的拼图和限时问答，所以花费了不少时间。 “？” 斯提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多出的一道墙壁，以及墙壁上的拼图。 这里的地下迷宫他以前负责押送祭品的时候走过很多次了，怎么会多出一道墙壁来？ 墙上居然还有拼图？ 斯提特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尤其是当他看着拼图不得其解的时候，身旁的同伴却突然跑到拼图前开始拼了。 “为、为什么开始拼图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斯提特震惊而又不解地走到柯苏身旁，看着这个面容白皙，一副白斩鸡模样的贵族青年，以及他面前的拼图。 由于拼图碎片过多，他只能隐约看到有一个女子的脸庞混着鲜血阴气森森，配合周围幽冷的环境，让斯提特有种凉气透骨的感觉。 见‘米斯特瑞’一直没有理会自己，反而继续沉迷拼拼图，斯提特便想要伸手拍打他的肩膀提醒，谁知下一刻却突然感觉手掌一痛。 一道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影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淋漓。 “啊啊啊！！！” 斯提特被逐渐庞大的黑影拖拽到地面，这才看清了袭击自己的黑影的真面目。 竟是一个全身由血肉组成的怪物。 脓液一般的血泡在怪物体表胀大又破开，细细的畸形手脚在血肉里生长。 它蠕动着恶心的肢体行走，并张开了占据身体三分之二面积的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 斯提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几乎要被咬断，骨头发出脆弱的哀鸣，他满头大汗几乎要痛晕过去。 “不——冕下！恕罪！恕罪啊！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啊呜呜呜！我还没能将自己献给您，还没能见到您啊！！！” 斯提特看着自己被吞吃殆尽的手臂，害怕得涕泗横流，他还没有见到那只在教典中无数次诵读过的神明，还没有实现自己与神明融为一体的卑微心愿，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他不想死！不想死啊！ 斯提特又是绝望又是不甘。 他从没想过在这种梦想即将实现的时候还能突遭横祸，一时悲从中来，回忆起了自己悲惨的前半生。 从开始的幸福四口之家到最后突然被军队驱逐杀戮，只有自己躲在废墟里逃过一劫，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活。 要不是仁慈而伟大的古神眷顾自己，让自己得以进入古神教派，他早已饿死在城市郊外的破旧房子了，他的命是古神冕下给的，自然也要还给冕下。 这就是斯提特一直以来的梦想。 虽然他能认出面前这个怪物一定与古神冕下有着某种联系，说不定就是古神教派最近的实验产物。 可是这终究不是冕下本尊。 斯提特嚎啕大哭地看着自己半个身体被吞进去，身体上的苦痛完全无法与自己梦想破灭的绝望相提并论。 “啊啊！呜呜！” 斯提特的鬼哭狼嚎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的，柯苏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文字框，无奈地屏蔽了信息，继续认真拼图。 他总算是知道这个NPC的作用了，完全就是为了给玩家带来紧迫感，如果不在固定时间里拼好拼图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NPC死掉，任务随之失败。 “啊，又拼错了……” 柯苏不小心又拼错一块拼图，NPC斯提特随之一声惨叫凄厉无比。 看到身旁NPC重伤程度升到了百分之三十，柯苏沉思着怎么拼好拼图，表情丝毫没有愧疚感。 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没什么坏心眼，接下来会更加努力的。 接下来，不小心又拼错几次的柯苏看着斯提特上升到百分之八十的重伤程度，如此想道。 “见不到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斯提特已经没有力气惨叫了，他虚弱地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暗青色的天花板，已经绝望到麻木。 他已经认命了，看来他果然是个不幸之人啊。 这辈子的愿望没有一个能够实现的，就连最后这个为了神明献出生命的愿望都要化为泡影。 ……冕下，真希望下辈子能够再次成为您的信徒啊…… 斯提特眼前的世界开始重影，他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做礼拜时见到过的教宗亲手雕刻的神像，不悲不喜的古神面容俊美，半闭的眼眸含着对世人的悲悯。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够见到那样神圣的雕塑，对于斯提特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陷入黑暗前却隐约看到自己身侧一直对自己见死不救的同伴朝自己走来，那双淡漠而毫无感情的眸子半阖，竟与记忆中的神像出奇的相似。 相似到让他有种现在爬起来跪拜祈祷的冲动，然而奄奄一息的身体还是没能做到，只能颤了颤手指，闭上了眼。 柯苏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NPC，喂了一瓶系统赠送的急救药水后就拖着NPC的脚继续前进了。 只要NPC没死就行，他的任务还不算失败！ 柯苏反而觉得这NPC没那么多话了也挺好的，不用特意屏蔽信息了。 就这样，拖着一具出气多进气少的NPC身体，柯苏又拼了几个拼图，由于这次参考了系统攻略里的提示，所以速度还算快。 过了十几分钟，他终于走到了最终目的地，地下迷宫的中心祭坛。 中心祭坛位于地下迷宫深处的中心宫殿里。 宫殿里四处都是高大的立柱，完全不符合物理学定律就这么直直顶在地下空间里，顶端被吞没在头顶光明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仿佛直入云霄，给这古老的祭坛带来一种旷远悠长的视觉冲击。 此时的祭坛附近，围满了身穿黑袍的信徒们。 他们正跪伏在地面上祈祷，声音整齐划一，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明明是一个杀戮无数的邪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命运长河中唯有神的伟力不曾消逝，星辰点亮，万物与您共生，群星闪烁之时，神将归来……” 柯苏观察了一会儿后，对于这种千篇一律的祭祀场景感到厌倦。 收回目光，按照系统提醒，他按下了脖子处十字架上的定位术法。 按照剧情来说，等到列德尔和死敌凯特碰面，他的机会就来了。 轰——！！！ 按下十字架的花纹后，一道明亮的光束直冲天际，柯苏一瞬间成为了地下宫殿里最显眼的崽。 柯苏：“……” 好家伙，这就是列德尔的潜入计划？ 生怕人看不见啊！ 看着周围扑上来的黑袍信徒们，柯苏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多半是被列德尔给卖了。 虽然是走剧情，但真没想到，列德尔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这么能骗人！ 柯苏操控着手柄，开始了一场追逐战，在列德尔一方到达之前，他决不能被捉住，否则就算任务失败了。 另一边，身处封印组织的列德尔抬起头，看向窗外的亮光，眼眸微眯，消失在了房间里。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天堂就要真正降临了。 这个在百年来变得愈发污浊的世界，就要在天堂的照耀下变得美好了。 列德尔站在地下迷宫里，看着这弥漫着邪神气息的宫殿，温和的眉眼冷淡下来，握紧了胸前陪伴他百年之久的十字架。 虽然他从未信仰过那尊邪神，但那降临人世的天堂确实是被人类所需要的。 列德尔深蓝色的眸子里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他在心底重复着自己并不信仰邪神，仿佛在向谁诉说，又仿佛只是这百年间养成的习惯而已。 走入祭坛所在的位置，列德尔一眼就看到了祭坛上高大的神像，一如百年前的俊美无瑕，却又诡异至极。 “列德尔！你居然找到了这里，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在列德尔出现之后，凯特也出现了，用一双冰冷的黑色眼眸死死盯着列德尔，脸色阴郁。 在这个重要的祭典之日碰见列德尔，对凯特来说真是一件让他恶心到作呕的事情。 “古神冕下不会想要看到你这个该死的异教徒的！” 列德尔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身后陆续赶来的封印组织人员们都对祭坛中的黑袍信徒们怒目而视，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凯特扫了一眼列德尔身后的人群，冷笑一声，完全没将他们看在眼里，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列德尔身后，手中缠绕着散发死亡气息的雾气，即将打入其体内一击毙命。 列德尔也不甘示弱地还击，无数道让人眼花缭乱的术法在这广阔的地下空间里释放，轰隆作响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封印组织成员与黑袍信徒们也缠斗在了一起。 双方打得头破血流，完全没有留意到，不知何时，高高祭坛之上，神像脚下，多了一道陌生的青年身影。 “你……你想做什么？” 刚刚苏醒的斯提特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祭坛上，身旁是那个让他莫名敬畏的同伴，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高挑的贵族青年并未回答，径直走到神像脚下，拿起了祭祀桌案上的一个盒子。 扑通扑通——盒子里跳动着声音，仿若活物。 此时，周围的众人才终于察觉了不对劲，凯特首先抽身扑向祭坛的方向，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个本该成为祭品的贵族青年，恶狠狠地呵斥道：“该死！快放下！不然我要你死！！！” 凯特目光紧盯着盒子，生怕盒子里的东西被拿出来有所磕碰。 那可是他千辛万苦收集来的最后的孢子母体了，如果缺了这个神明不回应他的呼唤那一切岂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列德尔也察觉到了异常，他冷眼旁观着凯特的举动，目光转移到了米斯特瑞身上。 这个之前面露怯懦的青年此时不知为何一脸冷淡，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瞳仁漆黑到让人一眼望去变回通体生寒的地步。 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列德尔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尤其是，他看着米斯特瑞的眼睛，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就仿佛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一样。 咔擦—— 柯苏手中的盒子应声破碎，一块血淋淋的血肉孢子出现在他手中。 哪怕隔着屏幕，柯苏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老喜欢搞一些血糊糊的东西。 “！！！”凯特停住脚步，看着拿出来的孢子，愤怒和怨恨在心头累积，烧红了他的眼睛。 “你！竟然敢——” 怒视过去，凯特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动作蓦地一顿，竟是僵在了原地，瞳孔紧缩。 第111章 重现的神 很难用语言去形容凯特此刻的感受。 不知缘由的, 他呆呆地看着近处面无表情的青年，明明是一张普通人类的面容，但那双漆黑到如同深渊的眼睛却让他心头一跳, 大脑一片空白。 这百年来无数次在脑海中回放的记忆也随之再次浮现。 当初，在那座罪恶的迷失镇中，回应了召唤的神明便拥有这样一双毫无感情, 诡异到可怖的眼睛。 凯特还记得那时，通体柔软猩红的神用细密的触肢行走并打开了他献祭的祭品。 被神明厌弃的他每每回忆起这个场景就会感到巨大的痛苦，因此特意筹谋百年之久，只为了重新夺回神明对自己的眷顾。 甚至于是通过这次召唤到达神明本体所在之地，见到那追逐百年之久的冕下的真容。 这便是凯特最大的心愿了，为了实现这个心愿他已经付出了所有, 连复活后的妹妹都因为他的偏执而离开他远走。 可以说, 凯特已经为此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而现在，事情本来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却让他莫名回忆起了从前。 他究竟是谁？ 凯特不得而知，只有在那双眼睛注视下不断加快的心跳显示出他剧烈起伏的感情波动。 原本的愤怒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是敬仰, 又似是恐惧。 种种情绪交杂混乱在一起，竟让凯特有种自己在直视着古神的错觉。 可是，怎么可能！ 伟大的冕下绝不可能是一副人类的姿态！ 凯特皱紧了眉头，否认了这个想法。 在他看来，身为至高存在的古神冕下的姿容是远非人类可以想象的, 即使他最擅长雕刻神像也只是描绘出自己心中的神罢了。 神是无定形的, 是不可被人类揣度的。 这就是凯特对于古神存在的理解。 但心头的直觉愈演愈烈, 凯特几乎想要下跪祈祷。 就在他犹豫不定时, 面前的青年突然有了动静。 只见柯苏收回了观察凯特的目光, 重新专注游戏，一下子就捏碎了手里的血肉孢子。 砰！！ 凯特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大半生的心血毁于一旦。 “不！”凯特在心头大叫不妙。 下一刻地宫之下隐藏着的巨大造物也被血肉孢子散发出的血腥味激怒，一个熟悉的庞大肉山冲破地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吼吼——！！！” 肉山用它头顶姑且可以称之为嘴巴的部位发出阵阵怒吼，似乎愤怒到了极点，纤长的肢体肆意破坏着周边的一切。 无人察觉，它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小心地避开了附近的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在肉山可怕的震慑力下感到骇然，凯特也彻底忘了纠结，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眼前这个肉山身上。 像哄小孩子一样劝说着：“冕下，现在还没有到您回家的时间，再等等就好了……” 凯特满脸卑微。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肉山吸引了，列德尔也不例外。 原本还在沉思米斯特瑞的变化是好是坏，现在就看到了这仿佛历史重现一般的场景，他深蓝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就是这个，凯特果然成功了。 有了这个，天堂就可以再次降临了！ 这一次，就让所有人都变得幸福吧，在天堂里变得无比幸福！ “大人，我们怎么办？” 列德尔身旁有人发出彷徨无措的声音，显然在这短短片刻注视古神的过程中精神濒临崩溃。 无他，地宫中刺耳的嘶鸣声和那庞大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身躯，都带给他们极大的心理冲击，比以往所见到过的那些无以名状的血肉怪物们更加可怕。 列德尔没有转头，仍然专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古神肉山，笑容温和：“当然是留在这里，见证天堂降临啊！” 天堂？什么天堂？ 下属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瞳孔紧缩看向了面前的列德尔。 这个一手创建了封印组织，倍受敬仰的传奇人物百年来未曾老去。 平时温和的外表总会让人忘记他大陆第一强者的身份，直到现在，众人看着列德尔脸上诡异的笑容才真正意识到，列德尔似乎并非一个真正的纯善之人。 又或者，列德尔大人已经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邪神给洗脑了，所以才变得这么奇怪！ “不要害怕，这是一件注定要发生的事情，不是吗？” 列德尔看出了下属们的紧张和戒备，笑了笑，开始向众人解释自己的目的。 这百年来，每一次发生血肉污染的情况，上层们都会选择屠城，认为这才是最安全保障的措施。 并且还在暗地里尝试将那些怪异血肉的力量融入己身，以此来作为兵器党同伐异。 “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何等丑陋。” 顿了顿，列德尔叹息一声，仿佛感到无比惋惜。 他曾想过给人类机会，但最终却发现，人们早已无可救药。 只有那降临在所有人身上的天堂才是最靠谱的选择。 “只有当世间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的时候，灾难和争斗才会消失…” “那就是天堂啊！” 说着，列德尔开怀大笑起来，目光熠熠生辉。 这便是他与凯特最不相同的地方，他并非信仰古神而是单纯地认同古神所带来的某种衍生品罢了。 然而，在其他人看来，列德尔的笑容与疯子一样的凯特其实并无不同。 同样有双明亮的眼睛，笑容也同样带着源自古神教派的疯狂和肆意，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 “…大人？” 看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列德尔，众人绝望而又恐惧，不知道在这进退两难的绝境里该怎么办。 另一边，斯提特也在怔愣地看着面前的肉山。 他听到了教宗凯特的话，意识到面前这团狰狞恐怖的血肉便是自己一直以来希冀着的神之后，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太多激动。 反而转过头去，看向了同样抬头看着血肉的米斯特瑞。 米斯特瑞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向前一步，走向了面前的肉山，伸出一只与肉山对比而言无比渺小的手掌，轻轻一撕。 撕拉——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传来，亲眼目睹全过程的斯提特彻底陷入了呆滞之中，仿佛看到一只蚂蚁活撕了大象一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在操控角色剥开肉山外皮后，柯苏看着肉山里藏着的孢子，一言难尽地将其重新放了回去。 突然冒出来这么大的块头，还以为是隐藏任务，结果只是个剧情NPC。 一点奖励都没得到的柯苏于是失望地甩掉了满手的鲜血。 同一时间，正聚焦着全场目光的肉山颓然倒地，甚至连一丝反抗都没有地散成一地碎肉，那是它真正的面貌。 这一刻，整个地宫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忙着安抚肉山的凯特，还是本来满面笑容，计划着未来的列德尔，全都脸色大变，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谁？是谁干的！ 柯苏抬起眼，刚好对上了众人望过来的目光，颇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柯苏：“？” 这些NPC表情为什么都这么呆，是游戏出BUG了吗？ 第112章 血肉山脉 神, 死掉了。 列德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淡然，看着地面碎了一地的血肉，目光震惊。 放眼望去, 整个地宫都因为肉山的碎裂化为血海, 许多人在血海中挣扎, 只有身处高处的几人得以幸免。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古神突然死了？ 幸存者们心头的讶异和困惑都让他们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聚焦在了离祭坛最近的那人身上。 那个黑发黑眼的贵族青年不明所以地回视着, 手中还染着鲜红的血液, 嘀嗒嘀嗒流淌。 虽然刚才处于祭坛下的众人中没人目睹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下意识觉得, 这个满脸平淡的青年一定跟古神的突然死去有所关系。 一旁，凯特微微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目光从汹涌流淌的血河中扫过, 眼神悚然而复杂, 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像是因为过往百年心血付诸东流而感到悲痛, 又像是终于承认了某个对自己来说不可思议的真相。 他半晌才缓缓抬头，看向了祭坛之上居高临下俯瞰众人的贵族青年。 凯特嘴唇翕动着，眼中闪动泪光, 双膝一软, 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经此一遭，凯特已经彻底确定了自己之前心头的猜测。 能轻易毁灭自己百年心血重造的血肉之山的存在，除了至高无上的古神冕下，又怎会有第二个答案？ 跪在地上的凯特想起自己刚才对神明的不敬, 一时悲从中来，怨恨自己无法认出神明的真身。 如此无能的信徒, 是无法获得神明的眷顾的。 自百年前被神明抛弃以来, 凯特再次体会到了何为绝望。 他该怎么办？ 对一直狂热追逐着的神犯下此等亵渎的恶行！ 不但口出恶语, 之前还想要将神明的化身献为祭品，累累罪恶就连凯特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凯特悲哀地想着，下一刻，还没来得及继续自我检讨罪行，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踢飞在地。 砰——！ 是列德尔。 列德尔神情残酷冰冷到与往日判若两人，迅敏的速度让他的动作连视线都无法捕捉，手中杀伤力强大的术法靠近凯特脆弱的脖颈，用作威胁。 “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古神不见了！” 列德尔阴冷地掐着凯特的脖子，声音低沉，曾经显得和善的眸子里暗沉无比。 眼睁睁看着一直以来的梦想破灭，列德尔原本伪装出的面具瞬间崩碎，再也无法维持原状，情绪也变得异常起来。 列德尔并不相信古神真的就这么死了，它绝对没死！ 与古神教派斗了大半辈子的列德尔可以说是比许多古神教徒都要了解古神的人。 对于古神的可怕之处，他比谁都要了解。 这突然死去的肉山绝不可能是古神的本体，一定是凯特在耍花招！ 至于那疑似与古神死去有关的“米斯特瑞”。 列德尔还没傻到会以为他是幕后黑手的地步。 虽然他的表现确实有些怪异，但面对那恐怖至极的古神，区区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伤害到古神的。 列德尔有理由怀疑是凯特为了防止他实现计划而使了手段。 必须要让凯特重新召唤古神。 哪怕要拿无数条人人命献祭，甚至将地宫之上的一整座城池做祭品也在所不惜。 列德尔能感觉到自己寿命将近，错过了这次召唤机会，他梦想中的天堂就真的会彻底消失了。 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这次，必须成功！ 列德尔的手收紧，术法压迫下，凯特脸色因为窒息而涨红，眼神怨毒地也伸出手准备反击。 这个异教徒在神明面前还敢如此放肆！必须杀了来求得神明宽恕！ 然而下一秒，地宫内的一切都陷入了停滞。 祭坛下湍急的血海停止流淌，挣扎其中的人们睁大眼睛，动弹不得，只有眼珠还可以转动。 凯特和列德尔也维持着相互残杀的姿态，转动唯一能动的眼珠，看向了祭坛之上。 那里有一个唯一能动的人。 米斯特瑞。 “……” 列德尔睁大了眼睛，深海般的蓝眼珠剧烈震颤，滋生血丝，骇然地看着那并不被自己放在眼中的青年。 青年站在祭坛上，眸光散乱，不知在看什么。 “临时任务？”青年喃喃自语。 这陌生不知含义的语言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伴随声音出现的混乱呓语声，眼前的世界扭曲起来，一如当年行走于死寂小镇中的时刻。 想到这里，列德尔呼吸一滞，意识到了什么的他脸色苍白下来，目光停留在“米斯特瑞”身上久久没有移开，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 原来，神已经降临了。 而他还愚昧的以为神已经死去…… “任务内容，重新拼好古神投影……” 柯苏看着电脑上弹出的任务提示，又看了看刚才被自己一击毙命的古神投影，发现自己的任务好像越跑越偏。 不是解谜吗？怎么光拼图了？ 不过算了，毕竟是游戏环节。 柯苏研究了一会儿，虽然这个临时任务不是强制的，但会影响通关时的结局，所以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柯苏选择拼，刚好怀念以前捏脸的时候了，捏一把也无妨。 这样想着，柯苏用鼠标操控着地宫里散落的血肉碎块，团在一起捏成了记忆中的模样。 很快就成型了，还是以前第一次捏出的形象。 浑身长满褶皱和脂肪，细密触肢和一张扭曲的五官，尖锐口器一张一合，长的别出新意。 柯苏自己是挺满意的，看着手下的肉团，露出欣慰的笑容。 【赞美冕下永在！您的任务已完成！】 完成任务的柯苏看了一眼呆着不动的NPC们，不再理会，转身朝着系统指引的方向走去，找出了一个小型雕塑。 象牙白的神像眉眼半闭，鲜血染红了它大半张脸。 这正是原主被陷害时的那尊神像。 任务道具搜集完毕，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将这个物证交还给裁判所，为这场剧院谋杀案落下帷幕，洗清自身的冤屈了。 柯苏看了看地图，转身走向地宫出口的方向。 要去哪？ 祂要去哪？ 凯特和列德尔同时瞳孔紧缩，他们依然无法移动，但眼珠却死死盯着柯苏离开的方向，望眼欲穿。 两人好不容易，等待百年时光才走到这一步。 多年来，无论是信仰还是憎恨都已经混淆不清，倒不如说已经成为了一个毕生的执念。 看着柯苏离开的背影，他们都无法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的筹谋最后换来的还是这个结局。 这个遥远到无法接触的结局，信仰和憎恨都没有回应。 至少…至少请回头看看我。 难道就真的如此不在意虔诚信仰了如此之久的他吗？ 凯特苦涩到无以言喻，不甘地看着古神化身的离去，直到身体恢复知觉，依然颓废不已。 列德尔的表情也同样晦涩难懂。 轰隆隆—— 被神亲手重新拼凑的古神投影重新站立起来，不理睬地宫中的众人，也不顾黑袍信徒们的呼唤，径直离开了地宫。 徒留下呆滞的众人，在这短短片刻发生的事情已然超出了他们的承受极限。 一旁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斯提特也愣愣地看着柯苏离开的背影，目睹了全过程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神…冕下，谢谢！” 良久，斯提特才低声哽咽，向仁慈的神明道谢，笑容混着泪水，带着从未有过的幸福。 事已至此，只要是个古神信徒都能认出，谁才是真正的神。 他的愿望实现了，不但见到了神，还跟神说话了！ 斯提特遍体鳞伤地爬起来，跪倒在神像之下，已经死而无憾。 过了不知多久，地宫中的人都走光了，斯提特才拖着沉重的身体站起来，顺着光亮的方向走出地宫。 抬手遮挡过于刺眼的日光，在轰隆作响中，他看到城市里，一道熟悉的庞大身影正在一下下蠕动，仿佛一座血肉组成的山脉，仅是行走的姿态就足以让无数目击者陷入疯狂。 那是神明的造物。 斯提特眼神幸福地看着那在常人眼中无比恐怖的肉山，与奔袭而来逃命的人群逆行。 神就在那里，他要去朝拜神明。 这是信徒的使命。 “啊啊！救命啊！” “怪物！怪物啊！谁来救救我们呜呜！” 身旁全是人们的尖叫声，斯提特看到那行走的血肉山脉越来越大了，比被神亲手撕碎之前更为庞大，也更加骇人。 斯提特远远的，终于看到了神明的背影，依然穿着一身染血的礼服，手中拿着精致美丽的神像走向未知的方向。 “啊啊！过来了！它过来了啊啊！！” 神明头顶暗了下去，是祂亲手造出的血肉在朝自己覆压而来。 在比山脉更浓重的阴影下，几乎看不清那渺小的人类形态。 “不——！” 见到这一幕，斯提特惊慌失措。 而另一边，却有人面露讽刺和怨愤，幸灾乐祸地看着柯苏的身影。 “嗤！让你乱走剧情，这可真是活该！” 主神小队成员海特冷眼看着剧情主角米斯特瑞的身影，无比冷漠。 好不容易从地宫逃出来的他牺牲了当初跟着他的所有死刑犯才走了出来，还险些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本来以为总算逃过一劫，结果一出来就发现剧情彻底崩坏了。 在原剧情中只有七八米高的血肉怪物直接变成了一座血肉山脉，横行城市。 那个废物主角米斯特瑞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要照原来的剧情来，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个惨烈局面的，全都是那废物的错！ 海特真恨不得手撕了这个土著主角，剧情崩坏就意味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回主神空间的机会也没了，不知道还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世界里待上多久！ 第113章 天堂降临 海特看着自己眼前投影出的剧情简介, 原本是一个俗套的主角被陷害，最后打败邪恶组织，成为拯救城市的英雄的故事。 现在却完全成为了一个灾难片, 剧情崩坏到根本无法预料下一步的发展。 最关键的是, 即使到了现在, 他还是没有接收到主神的任何信息。 本以为接近本世界的剧情中心就可以和失联的主神联系上的, 现在却只有失望。 想到这里, 海特愈发恨恨地看着不远处庞大的血肉山脉。 那逐渐碾压而下的膨胀猩红的肉块蠕动着, 即将碾碎导致剧情崩坏的土著主角。 去死吧！剧情都变成这样了，这没用的家伙还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海特已经等不及看到这个土著凄惨的死状了。 凭什么他耗费全部心神才能逃出地宫, 这个主角就能躺赢！海特真是越想越气，心态极度不平衡。 然而, 海特想要看到的场景最后也没有实现。 轰隆隆——！！！ 在地面被压碎的巨响中，海特猛地睁大了眼睛, 震撼莫名地看着那强行漂移拐弯的庞大肉山, 耳朵轰鸣作响, 脸色也因为震惊而变了颜色。 山脉一般一望无际的肉山像是在避让某个让它惧怕的事物一样，躲闪的样子像极了现实世界中汽车强行刹车的样子。 整个画面给海特带来的视觉冲击之强, 堪比一头大象在慌张避让脚下的蚂蚁。 而在肉山让开的深深沟壑里，土著主角米斯特瑞的身影安然隐入飞扬的烟尘中，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为什么没踩死土著主角？ 海特不敢置信，下一秒，就听到身侧有人跪在地上发出哽咽的祷告声, 似乎在庆贺着神明的幸存。 “古神冕下！永在！”斯提特喜极而泣, 眼神亮的惊人, 狂热的表情扭曲到不似常人。 看着斯提特, 海特认出这个人便是当初跟土著主角一起留在地宫里的死囚犯。 他在说什么？什么神不神的？ 处于震惊中的海特大脑空白, 几乎无法理解斯提特的言语。 那个土著主角…跟原剧情里的邪神有关系吗？ 海特心头的疑惑还没来得及得到答案，下一刻，那庞大的血肉山脉就重新开始动作了，沿着城市的另一条道路前行，正好接近了海特的方位。 于是，在那大地的震颤中，他猝不及防，被埋入炽热滚烫的血肉里，惨叫着消失在蠕动的触肢和口器之中，再也得不到这一切的答案了。 斯提特没有理会旁人的离去，只是认真而虔诚地跪拜着，跟随神的足迹前行。 身后的肉山越来越庞大，直至覆盖天际，越来越可怖，他也没有回头。 “神…还是不愿意见我…” 城市的另一端，凯特一直在盲目追赶，却不知为何始终追不上柯苏。 现在更是完全失去了神的方向。 他颓丧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眼中那熟悉庞大的血肉山脉一如当年。 过了百年的时光，到头来还是没能求得神明的眷顾，凯特越发悲哀。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惹来神明的厌弃？ 从百年前，直到如今，凯特依然想不明白。 “你在想，为什么古神不愿意眷顾你？” 列德尔走到凯特身旁，声音显得冷淡而嘲讽：“这么多年来，还没有明白吗？” “古神，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祭品……” “有时候真怀疑你是否真的是古神的信徒，如此不了解你所信仰的神…” 说着，列德尔眼眸微眯起，看向了城市中巨大血肉的剪影，在火光冲天中依稀可见。 “……” 凯特怨毒地抬起头，被揭开伤疤的他极其想要杀掉眼前的异教徒。 列德尔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深蓝眸光无波无澜，却仿佛隐藏着更为可怕的风暴。 “祂想要的东西一直很简单，单纯的就好像小孩子一样，你不这样觉得吗？” 察觉不对劲的凯特看着列德尔的眼神像是在看疯子。 这个罪该万死的异教徒，只怕已经疯了，居然敢将至高无上的冕下比做孩童，简直狂妄自大至极！ 列德尔接着说：“祂只是想要给这个世界带来天堂罢了，如此简单的愿望，你却一直看不出来…不得不说，我似乎比你更像是一个虔诚的古神信徒啊…” 说完，列德尔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愿望实现在即，他的笑容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慈祥沧桑却压抑情感的虚假，反而变得真实了许多。 是的，虽然依然坚持自己并非古神的信徒，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拯救世人。 但列德尔还是觉得，自己似乎比凯特这个狂信徒更加靠近那位至高无上的冕下。 “第一次古神降临，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力量的种子，我们才可以修炼术法。 同时无数血肉造物也在大陆上滋生，那是天堂的第一次降临，将世界变成了不完全的天堂，愚昧的人们无法理解天堂的存在，于是排挤憎恶，敌对毁灭。” “那便是之后一切悲剧的根源。” “而现在，第二次古神降临，天堂也将要再次降临了，我期待着这个世界真正的改变！” 列德尔张开双臂，朝着血肉山脉的方向笑着，眼睛亮的惊人。 在他看来，只要天堂全面降临，那这个世界就真的会变成天堂了。 这是列德尔这么多年来杀戮一座座被污染的城市，目睹那些除了外貌怪异，但其实与人类并无不同的血肉污染体之后得出的结论，他对此深信不疑。 一旁，凯特眉心褶皱极深，神情有些动摇。 他看不透这个可恶的异教徒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其分析出的一段话对他的影响还是颇深的。 难道他之前，真的全都做错了吗？ 凯特怅然而又迷惘。 呼—— 一阵剧烈的猛风吹拂，飘飞的孢子飞舞着。 城市中挣扎求生的人们抬起头，看到手心降落的羽毛，美丽动人的天使在空中挥舞羽翼，圣洁而不容亵渎。 是神来拯救他们了。 所有人都面露幸福，伸出一双双渴求的手。 凯特也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回到了从前。 但比起第一次降临时的孢子，现在的孢子数量多了何止百倍，人类的数量却在这百年间减少了半数。 他能想象到，这些孢子会给整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 会全部化为血肉的世界，再也不会有人类与血肉之分了。 这不是凯特所向往的与神明沟通，却正是列德尔一直期待的。 他近乎兴奋地看着天空上密布的孢子。 狰狞可怖的孢子在他眼中全都变作圣洁美丽的天使，悲悯地看着世人，给人们带来幸福，驱散不幸。 天堂，终于来到了。 古神拯救了这个堕落的世界。 另一边，城市之中，斯提特还在步履瞒珊地寻觅着神明。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再次看到了自己憧憬已久的古神冕下的踪迹。 那是在城市废墟中仅存的一块完好的建筑物，名为裁判所。 斯提特走入裁判所，看到那眉目慈悲的神拿着那尊神像，对精神崩溃躲在房子里的士兵说着什么。 “…提交道具，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吗？” 柯苏友善地问NPC，身上的衣服染血，活像一个刚从监狱逃出来的杀人犯。 士兵NPC惊恐地蜷缩着，吓得想要晕厥，眼前的世界却突然飘落了鸟类般的羽毛。 伸出手，士兵恍惚地看到天使在窗外歌唱，欢声笑语重新出现在这座已经毁灭殆尽的城市。 重新睁开眼，士兵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接过道具，承认了裁判所的判决失误。 现在裁判所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已经不剩几个人了，现在这种时候他这种低等级卫兵说的话也是算数的。 士兵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他眼中的世界如天堂般美丽。 但在不远处的斯提特看来，所有人都在异变，只是所有人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毫无波动。 就连他自己，也在那飞舞的羽毛雨中变得畸形怪异起来。 斯提特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就见原本站在原地的神消失了。 一如祂悄无声息地到来一样，离开时也静默无声，只留下斯提特一人呆滞地不知所措。 显然，神明毫不在意人类的事情。 裁判所之外，所有人都停下了逃命的脚步，伴随着身体长出畸形肉块和肢体的声音，每个人都露出久违了的笑容。 因为在每个人眼中，这个世界都美好得不像话。 恍如天堂，属于血肉生物的天堂。 现实世界 柯苏接到了任务完成的通知，通关后心情好了很多。 退出游戏后，柯苏查看了这个副本在结局之后的发展。 所有人类都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再也没有了冲突和仇恨，如同生活在童话的国度。 名为古神教派的宗教取代其他神明成为了他们唯一的信仰，并传说是古神给众人带来了幸福与安康。 除了全体变了个物种以外，所有一切都很美好。 柯苏看着这个结局，觉得还算可以，没有游戏之前提示的世界毁灭那么严重，分明全都活的好好的。 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二点多，该睡觉了。 于是，柯苏托着腮，退出这个副本，在睡觉前翻看着古神模拟器新出的副本【魑魅魍魉：天生佛子】。 似乎是一个类似前世蓝星古代背景的世界里，妖魔鬼怪横行于世，在王朝动荡的末期祸乱人间，导致生灵涂炭，人族濒临灭绝。 而他将在游戏中扮演一个天生的佛子来拯救这个世界，不过要求是不能被剧情人物拆穿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是人类。 听上去还挺有趣的，柯苏最近很喜欢拯救世界的游戏。 不过今天确实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 柯苏计划好明天的行程后就洗漱睡觉，直到天亮才勉强醒来。 * 此时，在远星的另一端， 帝国首都中心，筹谋已久的一场盛大到举国同庆的祭典就要开始。 古神教派的大主教已经准备就绪了。 他站在高高祭坛之上，看着下方面露希冀的众多信徒们，振臂一呼便是万众瞩目。 大主教露出满意的笑容，同时开始催促联邦那边的人手尽快到齐。 这场前所未有的祭典规模极大，横跨两个大洲。 身处帝国的他们是这场祭典的核心地区，但为了更好地召唤出神明，需要联邦也一起开始献祭的仪式。 不要求有太多祭品，但至少要显示出祭典的规模，也就是说，不能太少。 “是！是！我们这就去催！”全息投影中的信徒连忙回答道。 联邦境内， 丽市 点头哈腰的信徒对着全息投影谄媚不已，直到挂了通讯才开始发愁去哪里找这么多祭品。 昨天的【诅咒论坛】不知道怎么回事停止工作了，不然他也不会发愁成这个样子。 算了，干脆把【诅咒论坛】之前捕捉到的鬼怪全都当做祭品好了！ 多少能凑一点数。 信徒如此想着，目光扫过论坛主页上飘着的一个讨论贴，有关一个诡异的保险推销员。 他并没有多在意，着手准备将论坛内部囚禁的鬼魂全都牵引到了祭坛里。 反正只要被【诅咒论坛】记下内容，就算描述得再模糊，也会被捉入其中，这个帖子写的再奇怪都没事。 最后都会成为祭典上的祭品。 第114章 将醒的梦 早晨, 阳光正好。 柯苏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随便啃了一个面包就准备出发了。 走出房门，门外的世界映入眼中, 他有一瞬间的困惑。 极目远望, 原本伫立在市中心的高大建筑物似乎都变了模样，有种被打碎后重新修建的违和感。 不过由于柯苏不常去那些繁华地带, 所以对自己的感觉也不太肯定。 或许是错觉… 赶着去上班打卡的柯苏收回目光, 走向地铁站的方向。 走着走着，他拿出手机，翻看着最近的新闻, 意外发现手机上积累了很多条爆炸式新闻推送。 全都是今天推送的, 仿佛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许多大事。 柯苏点进去，发现是一条有关世界末日的新闻文章。 文中, 编者详细介绍了十天前世界末日的起因和结果, 并描述了这十天来时间暂停，网络也无法使用情况下人们的不便生活。 柯苏：“……” 嗯？ 十天前？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柯苏怀疑自己在看谁胡乱编写的小说。 退出去一看, 居然是联邦最权威的官方新闻周刊。 又翻了翻其他新闻平台的推送, 用词全都更加大胆，什么神拯救世界, 魔星降临的中二用词都出来了。 这个世界，开始魔幻了起来。 柯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 到底是他失忆了, 还是他确实在做梦？ 什么十天和世界末日？ 说的这么真实, 简直就像是真的全世界时间暂停了十天一样。 柯苏隐约觉得不对劲, 停步开始搜索手机上的信息, 试图搞清楚这些新闻究竟在说什么。 这不搜不知道, 一搜吓一跳。 柯苏目光停留在手机页面上的一张图片上。 那是一片泛着血色的天空上，一轮巨大天体高悬，炽热滚烫，黑色岩石混着沟壑岩浆构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模样像极了前世克苏鲁神话中，专门用天体之音唤醒外神，为生灵带来末日的审判之星格赫罗斯。 全身都散发着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怖气息。 柯苏看着看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觉得这张图片看上去好看又好吃。 不过，总感觉这颗星球上的眼睛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继续搜索，柯苏发现还有许多新闻开始谈论志怪奇谈。 一些都市传闻一样的恐怖故事在人们口中似乎化为了现实，死亡人数极速飙升。 民众对于政府无能力消灭鬼怪的埋怨之词处处可见。 更有人说，在彼岸的帝国，已经彻底乱套了，还不如联邦这边的治理状况呢。 满大街鬼怪横行，尤其是在末日中死了无数人后，怨气冲天，鬼怪数量激增。 无能的皇室为此公然支持一个邪教，宣称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人变得幸福。 柯苏皱眉，越搜越感觉自己似乎不知何时错过了许多世界大事。 尤其是，世界末日发生的时候他似乎还在打游戏……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柯苏往下翻，看到了一个视频，是当前炙手可热的总统候选人昆德明站在演讲台上，肃穆面容，语气铿锵地宣布远星将会在这末日之后迎来一个新的未来。 下面有评论介绍，这位年轻的候选者是真正的精英，必定会带领联邦走向光明的未来。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好像是因为这位候选者实力强大，忧国忧民，一手创建了一份灵异档案，对联邦维持秩序做出了巨大贡献。 “灵异档案？” 柯苏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在丽市大学见过的自称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执行员的青年。 看着各个网络平台上频繁出现的鬼怪字眼，一直对此不太敏感的柯苏这才恍然般意识到这个世界好像确实跟前世不太一样。 之前网上没有讨论所以才以为这个世界只是科技大发达了一些。 现在讨论的人多了，还多了许多似是而非的照片佐证，柯苏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世界，似乎不是唯物的。 “真吓人，居然真的有鬼。”看着手机上几张据说很恐怖的鬼照片，柯苏感叹道。 只是，琢磨半晌，他还是看不出这照片里张牙舞爪披头散发的生物有什么吓人的。 感觉跟路上的行人没什么不同。 虽然都有了他死而复生的事情了，但在前世唯物主义的世界呆惯了，猛然发现这个世界的真容，柯苏还真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一觉醒来，网上居然多了这么多新闻，还如此魔幻，该不会他其实还在做梦，根本没醒吧。 柯苏伸了个懒腰，懒散地想着。 而就在柯苏驻足不前之时，在他身后百米开外的方向，一辆不起眼的汽车正悄然尾随。 车内，满脸紧张的资深执行员正在与上级联系，眼神一刻都不敢从远处那道看似瘦削的黑发青年背影上离开。 “是，副队，目标已经出门了，但是速度很慢，我方已拉开距离，确保不会被发现。” 说着，资深执行员有些不安地咽了咽口水：“目标现在似乎在看手机，从背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觉得有点…嘶——！！！” 资深执行员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让另一端的赵军猛地站起身，面色紧绷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有关那位神明的事情，一点小差错都会让人焦虑不安。 资深执行员的声音颤抖着，回答了赵军：“我、我不知道，好像，好像是…裂缝。” 抬起头，透过车窗，资深执行员看到沿着那道瘦削身影向外蔓延的淡淡裂缝，隐约窥见其下混沌与天体之光混杂的真实。 裂缝一条条纤细不起眼，却是以一种可怖的速度迅速扩散，仿佛要撕裂整片天空一样。 整个世界都仿佛置身于镜面之下，即将被拽出安逸的梦境，到达残酷现实的彼岸。 资深执行员发现附近的行人似乎也发现了异状，抬起头对着头顶泛起裂纹的天空议论纷纷。 有人开玩笑地说，这可真像镜子要碎掉前的样子。 不，根本不像……资深执行员呆呆地颤抖着，仿佛感应到什么一样，他在心头否认行人的说法。 “这…更像一场梦境即将醒来前的破碎。” 他喃喃着，引来另一端赵军一瞬间的怔愣。 什么？ 还没等赵军继续询问，对面的资深执行员就开始剧烈喘息起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疲惫：“消失了…裂纹…消失了！！！” 赵军眉心深皱，他听不懂资深执行员究竟在说什么，但也能感觉到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可怕事件，以至于让一个经验丰富的资深执行员都语无伦次起来。 直到片刻后，有人向他上报五分钟前，监测到以丽市为中心的远星上空突然出现了无数道怪异空间裂缝，扩散速度极快。 且内部蕴含着混乱至极，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信号后，他才明白资深执行员究竟看到了什么，对这个世界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消失了…世界又回来了…” 丽市，车内的资深执行员带着些疯癫地说着，喜极而泣。 百米之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柯苏再次迈步朝着地铁前进。 什么做梦不做梦的，在合格的打工人面前，只有打工比较重要。 反正他就一个普通人而已，这个世界有没有鬼不重要，有没有毁灭也不重要。 卡里有没有钱吃饭才最重要。 柯苏走入地铁站，坐在站台椅子上，困倦地等待列车到站。 今天起的挺早的，连地铁都还没到，柯苏不禁暗自叹息自己真是敬业。 真希望老板能看在他如此敬业的份上多加点工资。 正想着工资的事情，柯苏不远处突然走来了一个短发少女手中捧着一部手机，皮肤白皙到近乎惨白，神情恍惚地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短发少女，也就是小琪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措。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论坛……这个论坛吃掉了江易，呜呜…怎么办…怎么办？ 全都是她的错！ 小琪忍不住抽泣一声，已经哭哑了的嗓子发出嘶哑呜咽。 要不是她在论坛上发了帖子，害得江易不得不连夜赶来救她出去，他也不会被论坛里冒出来的鬼怪们捉走了。 想起当时江易拼命保护自己逃走的场景，小琪再次颤抖起来，恐惧和愧疚让她精神濒临崩溃。 据江易所说，今天那个教派就要开始祭典了，江易马上就要连同灵魂一起被献祭了。 小琪流着泪，痛苦地想起那个自己很有好感的男人。 明明并不相熟，却还是救了她两次，结果，却是她害得他变成如今这样的惨烈结局。 怎么办？ 她究竟怎么做才能救他？才能挽回这一切？ 砰——！ 思绪混乱的小琪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手中的手机一时没握紧，甩出去很远。 直到滑到穿着一双普通休闲球鞋的男人脚下，才停下了滑动。 小琪愣愣地顺着手机的方向朝上看去，看到男人苍白到能看到青色血管的手掌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把手机递给了小琪。 小琪呼吸一滞，全身都剧烈颤抖起来，瞳孔放大，仿佛又回到了十天前的那一幕。 “！！！” 那浑身缠绕着血肉的可怖身影，再次出现了。 耳边仿佛又开始回荡那让人疯狂的呓语，小琪神情崩溃。 柯苏也眨了眨眼，看着对面那个脸熟的小姑娘，好像是自己之前客户【柜中女】的女儿。 真巧啊，又碰面了。 柯苏友好地笑了笑，伸出手想要帮忙拉她起身。 他可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即使单子已经签了，但也不会就此翻脸不认人，售后服务很到位。 看着柯苏脸上的笑容，小琪却仿佛像看到什么恐怖鬼怪一样战栗着，想要尖叫，嗓子却早就沙哑发不出声音，只能哽咽着在地上挪动，疯狂后退。 见状，柯苏苦恼地顿住，真害怕这小姑娘像上次一样尖叫出来。 这个反应有点伤人啊，他就长的这么可怕吗？ 柯苏百思不得其解。 小琪后退着，脸色惨白，目光定在柯苏并未上前的身影，抖如筛糠。 过了半晌，或许是因为此时的柯苏表现确实像极了一个普通人，小琪压抑着心头的恐惧，在大脑空白的缓冲期后，她情绪稳定了一些，总算没有像柯苏害怕的那样尖叫出来。 不然这人来人往的，柯苏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想要对人小姑娘图谋不轨的怪蜀黍。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怕成这个样子，但柯苏还是选择尊重他人。 没准这小姑娘今天确实遭遇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呢。 在这个貌似存在鬼怪的世界，害怕陌生人靠近也算情有可原。 这样想着，柯苏轻柔地将手中的手机放到小琪不远处的地面。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座椅上等候地铁到站。 过了一会儿，柯苏眼角余光看到那神情脆弱的小姑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就在柯苏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收回目光，专心看手机新闻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裤脚被拽动了一下。 嗯？ 柯苏从手机的世界里回过神来，讶异地发现自己身侧多了一道跪在地上颤抖的人影，正是刚才那个怕到颤抖的小姑娘。 “求求…求求您…呜呜！！救救…救救他吧！” 拖着瘫软到站不起来的身体，小琪跪在那曾让自己恐惧到晕厥的存在面前，颤声哀求着。 其实，她怀疑自己可能已经疯了，居然敢靠近这样一个恐怖的不知真面目的存在，但是…除此之外已经再无办法了。 刚才这个保险推销员貌似温和的举动让小琪心中冒出了一个堪称荒诞至极的念头，那就是去祈求祂，救出江易！ 小琪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勇气。 但如果是祂的话，面对那个诡异的论坛，或许江易还有一线生机。 小琪将赌注全都压在了祂疑似保持人性的可能性上。 即使要付出她这条性命作为筹码也可以，拿她的命去换江易吧。 反正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能换回一个可以拯救他人的英雄也值了。 江易不该为了如此卑微无能的她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如果不行… 如果这一切只是她痴心妄想，异想天开，那么死在这个恐怖存在手中，随江易一起死去也不错。 连累江易死去的她本就不该再苟活下去了。 这样想着，已有了死志的小琪悲戚地举起手中的手机。 手中的手机页面停在一个十分阴间配色的论坛主页上，上面置顶的帖子之上挂着一个关于诡异保险推销员的标题。 本来打算扶起小琪的柯苏目光顿了下，疑惑眨眼。 这帖子，写的是他吗？ 第115章 世界的碰撞 柯苏接过手机, 看着上面写着各种灵异帖子的论坛，不太明白小琪的意思。 他抬头想要问面前的女孩，却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这女孩的名字。 小琪看出了柯苏的意思, 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您叫我小琪就好了…如果可以，求您帮我救回江易吧, 他是无辜的, 真的是无辜的……” 小琪不断重复着江易的名字, 精神高度紧张，她浑身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不管这个推销员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救回江易就好, 无论什么都无所谓。 “无论要付出什么，我都同意，只求您…呜呜…”小琪声音沙哑难言，泪水哭花了脸。 根本听不懂小琪的话，柯苏看着表情越来越激动, 甚至有点神经质的小琪，默默往后退了退：“……” 小琪见状, 濒临死机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一些。 她结结巴巴地向柯苏说自己手机里是一个诅咒论坛, 会将发帖人的灵魂囚禁起来用作召唤古神的祭品。 今天就是祭典之日了, 等到中午，代替她被抓走的江易就要被当做祭品了。 小琪哽咽着, 祈求柯苏能够把江易从那里救出来。 柯苏是今天才从新闻里知道这个世界存在鬼怪这回事的。 本来还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好像从来没见过鬼怪, 没想到坐在地铁站等个车就遇到了。 也就是说，这个论坛可能是一个鬼怪？ 柯苏听明白了小琪的意思, 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页面里的论坛主页, 怎么都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劲。 表面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普通的论坛而已, 这女孩不会在搞什么恶搞节目吧。 最近网上确实有类似的恶搞视频, 吓唬人，专门看人出糗的。 不过据说鬼怪是可以伪装的，所以也不排除这论坛里确实藏着鬼怪的可能性。 虽然，柯苏更倾向于这是一场恶作剧。 但其实，无论小琪说的是真是假，都跟他这个底层上班狗关系不大。 柯苏抬头，严肃地建议道：“或许，你更需要的是去报警。” 遇到困难找警察，这是一条究极真理。 找他这路人是没用的，再急也不能病急乱投医。 “……” 小琪呆滞地看着柯苏，被这超出预料的回答搞得大脑空白。 柯苏见状摇了摇头，感叹这个叫小琪的女孩还是社会经验不足，低头继续看写自己上次卖保险经历的帖子。 翻到评论区，居然已经盖起了百层高楼，本以为会有人说他这个推销员很可怕，结果却让柯苏有些惊讶。 评论区里每个人都在说，他卖的保险很好，非常好。 满屏全是各种复制粘贴一样的楼层，如果不是网名不一样，柯苏都要以为是同一个人发的这么多回复了。 如此受欢迎是柯苏没想到的，他停住翻页的手，仿佛看到了无数潜在客户在向自己招手。 已经完全代入社畜身份不可自拔的柯苏一时没忍住，记下这个论坛的网址之后，用自己的手机登了上去，开始打广告。 他发了个帖子，说自己就是置顶帖子里的保险推销员，如果有人对保险感兴趣，可以私聊他，价格优惠，多买打九折。 不管这论坛里藏着的是人是鬼，这些发帖人的信息总归是真的，五六十个活人大概也是有的。 前后五百多的回复量，柯苏琢磨着怎么也应该有十几个人私聊自己买保险，至少能成交个一两单。 这样两天的工作量就完成了，就可以再多休几天假。 在家快乐的当条咸鱼是最好的。 叮咚—— 柯苏的帖子发了出去，第一时间就成为了论坛新的置顶帖子。 在帖子刷新出来的一瞬间，论坛里的气氛变得极其僵硬，主页面更是有人类肉眼不可察的颤抖，每一条组成页面的线条都是微微发颤的。 本来还在不停回复之前那个置顶帖的“网友”们也停下了打字，罕见的陷入死寂之中，不知道该不该回复帖子。 窸窸窣窣—— 最后，由于停顿时间过长，论坛的页面隐隐泛起了血色，就仿佛是一个血肉组成的世界在向论坛下最后通碟。 不要让冕下等的太久—— 所有困于论坛的鬼怪们都浑身颤抖着，听到了这个直接传播到灵魂里的声音。 整个论坛都卡顿了起来，一帧一帧，竟像是害怕了一样。 柯苏没发现论坛的异常，他坐在椅子上期待地等着人给自己私信。 都差点忘了旁边还半躺着一个怎么都不肯起来的高中女孩。 此时地铁站里人越来越多了。 小琪怪异的倒地姿态和柯苏安然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形成了强烈对比，一时堪称万众瞩目。 柯苏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已经要被人们灼热八卦的目光烧出洞来了。 “……” 没再多说什么，柯苏神情镇静地把手机还回去，起身离开了原地。 徒留原地瘫软在地，一直不敢出言打扰柯苏玩手机的小琪面露绝望。 她刚才还以为那恐怖的存在已经同意了去救江易，所以才开始玩手机的。 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幻想而已。 小琪顿时泣不成声，眼神灰暗无光，心如死灰。 现在，一切都没有办法了，江易就要死了。 就在小琪为此而抱头蜷缩在地哀鸣时，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小琪？” 男人的声音显得有几分迷茫。 小琪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自己身边站着的江易。 江易脸上有些憔悴，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样子，愈发不解地询问自己怎么回来了。 他还记得自己被论坛里的鬼怪捉走，关到了一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快要被关疯了的时候再睁开眼就是这里了。 小琪嘴唇颤抖着，死死抱住了眼前的江易，大哭起来。 “是祂，一定是祂救了我们……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还在想着要不要自杀去找你…还埋怨祂不肯救你…” 小琪想起了刚才柯苏的一举一动，原本单纯的玩手机在此刻的小琪眼中变得愈发神秘莫测，那一举一动无不是实力强大到恐怖的证明。 仅仅只是通过手机就能将把这个活生生将他们两个人逼入绝境的论坛给干掉，小琪细思极恐，简直无法想象祂的真实实力会有多么强大。 “……” 想到这里，小琪撑起虚弱的身体，赶紧朝着之前柯苏离开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迅速驶过的车影，显然已经离开了这里。 咽了咽口水，小琪面对江易疑惑的目光，摇了摇头，不敢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谈论那恐怖的存在了。 仿佛之前敢胆大包天地去祈求祂已经消耗掉了她余生所有的勇气一样，小琪直到离开地铁站很远才松了口气，惨白的脸颊也多了些血色。 江易一路上倒是想问清楚发生了什么，眼看小琪情绪稳定才沉声询问。 小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可还没等到说出口，身边的民众们突然发出了惨叫声 “啊啊啊！！这是、这是什么啊！！！” 人们的尖叫声打破了城市的寂静，江易和小琪顺着尖叫的声音看去。 愕然看到天空之下，繁华建筑耸立的城市里，仿佛游戏页面出现了BUG一样，天空泛起马赛克一样的网状脉络。 紧接着，有许多不知何处而来的奇特建筑物和重岩叠嶂的山峦与城市相重叠，将原本高达几百层的建筑物全都融入一堆不伦不类的古朴陈旧建筑里面。 乍一看去，仿佛城市陷入深山老林之中，到处是稠密的树木和风格独特的建筑物。 江易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堪称魔幻的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 没人知道这些逐渐与城市重叠起来的空间是什么，所有人都只知道逃命。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被那些重叠的空间挤进去，人就必死无疑了。 这一点已经有无数不信邪的民众用生命验证过了。 江易带着小琪逃开逼近的空间夹缝，惊魂未定之际才看到手机上紧急推送的新闻头条。 远星附近莫名出现空间重叠，疑似多个空间的碰撞。 是的，不只是一个空间，而是在全球范围内的多个。 疑似多个异世界空间一起撞击了远星。 “！！！” 所有看到新闻的人都震惊不已，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副队长赵军面色沉重地看着这份事件报告，想不通远星最近为什么如此多灾多难。 怎么办，再继续放任这情况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可是目前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措施，不，有的，他们还有一个神明…… 赵军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人，动作一顿，皱眉面露思索之色。 就是不知道这位神明是否真的对人类友善了。 赵军真的很害怕一切都是人类自己自作多情，其实那神明对人类根本没什么好感。 毕竟见识过主神的恐怖，渺小如蝼蚁的人类真的能被那至高存在的神明看在眼中吗？ 赵军持悲观态度。 而此时，遥远的大洋彼岸，帝国中心都市的中心广场上， 身着华丽长袍的大主教站在正中央，高举起双手，在城市异变之中激动地宣布，古神祭典，正式开始！ 这天象的异变，正是神明在提示他们时机已到！ 远在联邦的信徒们通过全息投影，也满脸亢奋地站了起来，按下了献祭的启动键。 刹那间，所有诅咒论坛裹挟之物全都到达了祭坛里。 第116章 沉睡的神 被联邦信徒分部掌握在手中的【诅咒论坛】是他们用来布置祭典的主要工具, 往常的祭祀也都是用【诅咒论坛】来捕捉的，因此对这些步骤很是熟悉。 在按下了献祭启动键后，台下众人就欢呼了起来, 等待着像以前一样为这场前所未有的盛大祭典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全息投影里，远在帝国的大主教们已经用无数A级鬼怪们填满了祭坛, 鬼哭狼嚎中是信徒们虔诚圣洁的祷告声。 与大洋彼岸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联邦的信徒们在这一刻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诡异。 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空荡荡的祭坛, 别说跟以前普通祭祀一样上百个鬼怪了, 整个空旷祭坛上的鬼怪数量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 “这是？” “……没了？” “主教大人，怎么会这样？” 信徒们看着祭坛上的一切，在呆愣片刻后，逐渐面露崩溃之色。 本来身处联邦, 无法亲眼目睹祭典开启就已经够让他们这些狂信徒难受的了。 结果现在只是举办一个陪衬用的小型祭祀而已，居然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如果古神冕下真的在这次祭典降临，祂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些连祭品都没能好好奉上的信徒们！ 简直是无能到了极点, 不配成为古神冕下的信徒！ 台下的狂信徒们一想到这个, 简直要疯了，再也没了往日对分部主教的尊敬, 用吃人一样的目光盯着台上的主教。 纷纷责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祭品变得这么少, 这么长时间以来积攒的鬼怪都去了哪里？ “冕下不会原谅我们的！快把祭品还回来啊！！！” 信徒们的愤怒如海啸一般铺天盖地朝着台上的主教席卷而来。 主教也满脸绝望，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晚开始【诅咒论坛】就停止运作了，他临时抓了好几个普通灵魂填进去，勉强凑够了数。 当时祭品的数量虽然不算多, 但也没少到这种份上, 不然他哪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放出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主教汗流浃背, 一边在心里朝古神忏悔自己的欺瞒，一边祈求原谅。 “别、别冲动！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在这种时候还是先朝冕下祷告吧！” 主教极力安抚信众们的情绪，慌张地查看着自己全权掌握的【诅咒论坛】，试图找出这一切糟糕状况发生的原因。 可这毕竟是一个非人的灵异物品，主教虽然靠信仰古神获取了些许力量，却还是不足以完全掌握的。 他看不出来这【诅咒论坛】有什么不对，只能查到那些丢失的鬼怪似乎是被【诅咒论坛】主动吐出去的。 为什么要吐出去？都吐哪里去了？ 主教都不知道，他快疯了，只能努力寻找蛛丝马迹，看到了论坛内置顶的两个帖子里似乎还有鬼怪消失前的回复。 主教点开帖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帖子里的不断重复着的“我要买保险”的回复，彻底陷入迷惑。 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鬼怪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发这种东西？现在又都跑到哪里去了？ 主教想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时间并不允许，台下的信徒们已经恨不得上来活撕了他了，主教此时也慌了，他病急乱投医，看到诅咒论坛的后台还有一个幸存的鬼怪数据，似乎正是来自那被置顶的帖子。 还有一个也好，先放出去安抚信众情绪！ 主教这样想着，果断将之前不知为何没能释放出来的鬼怪放出了【诅咒论坛】。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这里还有一个高级鬼怪！绝对不会让冕下失望的！” 其实主教也不知道这个鬼怪有多高的等级，但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只能这么说，先把众人的情绪平复下去。 “……” 闻言，台下信徒们果然安静了些，他们也不想要打断这场盛大的属于冕下的祭典，只是刚才实在太过气愤罢了。 呼—— 主教松了口气，放出最后一个鬼怪后趁着机会赶紧往祭坛下溜，本以为台下会再次开始群情激愤，却没想到众人全都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静到主教都有点发毛。 他愣了下，顺着众人的视线朝着自己身后的祭坛看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无定形的混沌，仿佛完全由不知成分的气体组成，柔软到漂渺虚无，内部却又透着星辰的光点，仿佛内部蕴藏着一个浩渺的宇宙。 “这是——” 主教呆呆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那个鬼怪……究竟是…什么？ 主教目光呆滞，看着那完全符合教典中至高冕下的鬼怪，大脑一片空白。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颤抖着，匍匐靠近了那团混沌与天体之光交错的身影，却从中穿过，手中空无一物。 原来，这并非实体降临而更像是因为某种媒介投影出的古神的真容一角。 但哪怕仅仅是投影，带给在场众多信徒们的压迫感就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 平时总将古神挂在嘴边的人们愣愣地站在原地，战栗不已，甚至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全都热泪盈眶难言，动弹不得。 离祭坛最近的主教更是大受刺激，看着自己空荡穿过投影的手心，疯了一样颤抖着嘴唇，泪流满面。 他都做了什么，居然，居然将伟大的冕下放置到了祭品的位置上，简直罪该万死！ 主教目光涣散，恨不得以死谢罪，下一刻，面前却突然发生了异变。 那原本漂浮在祭坛中央的古神投影竟然开始膨胀了！ 膨胀的速度极快，明明是非实体的存在，却让身处同一空间的众多信徒们感到了极大的挤压感，几乎要窒息，只能虚弱的逃出祭坛所在的地下空间。 到达地面之后，众人抬头，看向天空之上还在不断膨胀的身影，由原本的不定形的混沌竟然逐渐变成了类人的形状。 那逐渐变得宏伟巨大的身影足有一座城市那么庞大，一眼望不到边际。 若有人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这赫然是一道披着雾气薄纱的巨大人形。 庞大身躯若隐若现闪烁神秘的天体之光，带着不真实的梦境般光怪陆离的色彩。 那人形就这样静静坐在虚空之中出现的高大神座之上，一手撑着头，头颅微侧，似乎沉在一场美梦中不愿醒来。 城市中的人抬起头还来不及从远星被异世界侵略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城市中这道巨大身影，一时震惊到失声。 没人知道这身影是从哪里来的，只能怀疑祂是跟那些异世界一起来的。 但是……实在是太过巨大了没人能在这样的景象下保持镇定，无数人在这身影脚下尖叫起来，绝望地感觉人类或许真的要完了。 先是末日后是异世界入侵，远星的未来真的还存在吗？ 人们的悲哀情绪在群体中感染，一时整座城市都陷入悲伤之中，只能自暴自弃地放弃逃命，选择与家人享受这最后的时间。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甚至比之前沃尔人带来的末日还要快。 别说政府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城市中也有许多人没能反应过来，他们纷纷悲观地承认了人类的卑微无能，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而此时，远离事故源头的偏僻防护区丽市之内，人们还在拼命躲避覆盖而来的异世界，不断有人掉落空间缝隙之中再无音讯。 丽市地铁里， 柯苏看着手机页面里多出来的上百条回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下好了，发展了好多潜在客户群。 坐在地铁里，柯苏很有效率地跟客户们挨个聊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客户们直接表示自己要买保险，说不到第二句就表示自己要打钱，简直大气到不行。 柯苏感觉顺利到不可思议，跟每个人只需要说一句话就能直接达成合同。 这速度，抢钱都没这么快。 由于推销过程非常顺利，他几乎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全部五百多个客户，口头约定好了合同。 只等他到了公司发邮件给客户们签字了。 柯苏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回复信息，都有点怕老板以为自己在虚假刷单了。 社畜的快乐，不过如此。 柯苏由衷感到幸福，打了个哈欠，依靠在地铁车厢里，半眯着眼享受清晨。 太幸运了，别说休息两天了，有了这么多单子，他就是休息一年都不怕坐吃山空！ 柯苏想到这里，突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面露困惑。 总觉得耳朵旁边有类似蚊子叫的声音，好烦。 难道是昨晚熬夜的缘故，所以幻听了吗？ 柯苏恹恹地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打算趁着还没到公司，先补一觉再说。 而就在他闭上眼的一瞬间，联邦中心城市里那尊巨大的端坐神座之上的模糊人形也动了动，看不清面容的脸庞上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而神座之下，无数古神教派的信徒们正匍匐跪拜着，虔诚而狂热的诵读着神的威名，哪怕附近的空间折叠正在逼近，无数信徒掉落其中，也丝毫没有让他们露出半点畏惧。 那齐声赞颂的祈祷之声仿若献给神灵的安眠之曲，悠扬婉转，回荡在布满尖叫和惶恐的都市里，竟莫名充满神圣纯洁的意味。 许多原本处于慌乱绝望中的民众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感召一样，即使从不知晓信徒们口中歌颂的神明是谁却还是跪在了地上。 他们茫然却又顺从，徘徊着，在无形力量的感染下，一个挨着一个，次第跪伏，远远看去，恍如一片人海的浪潮在跌宕起伏，场面蔚为壮观。 “……古神？” 远处的高楼内，昆德明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他看着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原本焦头烂额于空间重叠事件的他讶异地看着这一切，突然沉默了下来。 无名古神出现了……祂会再次拯救远星吗？像前世对虫族一样？ 昆德明犹豫着，不敢确定。 不得不说，时至今日，昆德明心头还是有着惶恐和不安，生怕今生发生的一切终究只是自己的幻想。 他像个渴望着关怀，却从未得到过，只能看着别人家孩子幸福生活的小孩子一样，猛然得到了幻想的一切，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毕竟这一切真的很像是他们人类从虫族那里偷窃而来的眷顾，不，不止如此，前世的无名古神对待虫族似乎都没那么好过。 好到简直像是在做梦。 第117章 折叠的世界 无名古神, 究竟在想什么呢？ 站在高高大厦内，昆德明看着城市正中那顶立天地的神座之上，沉睡的古神依然漠然无声。 覆盖全身的薄纱中混沌与黑暗交错翻滚, 天体之光在薄纱中若隐若现，带着亘古不灭的威严与神秘。 一切都跟前世极为相似。 昆德明失魂落魄，他看不清古神的面容，也同样猜不透这位拥有至高伟力的神明心中所想。 身为一个在宇宙中如沙粒般渺小的人类, 他终究还是无法理解神明的思维。 为什么这一世要出现在远星, 前世又为什么要针对远星发起一场侵略战争？ 区区远星, 一颗在宇宙中的垃圾星有什么价值能在毁灭之日获得神明的一个注视？ 这是昆德明至今想不通的事, 也是让他患得患失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害怕古神会因为跟上一世一样的原因憎恨远星，憎恨人类, 再次毁灭掉远星。 而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轰隆隆——！！！ 空间重叠后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还在继续, 无数普通人在逃命的过程中掉入两个世界的夹缝中不知所踪。 神座之下的人们哀声祷告，每个人都近乎疯魔一般看着那笼罩薄纱的高大人形。 即使并非信徒，也都偏执地认为这是一尊神灵，即将拯救身陷地狱的人类。 只要他们足够虔诚，神就会苏醒来拯救世人了。 所有跪拜着的人都如此想着，然后任由自己被空间折叠的间隙吞噬，而那高天之上的神仍然无动于衷地侧头沉睡。 昆德明看着依然没有动静的无名古神，失落地叹息一声。 果然，无名古神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这些与远星碰撞的异世界只怕还是要远星人类自己解决。 昆德明释然了，对于无名古神没有拯救远星的意思也没多少怨念, 至少比起前世举世皆敌的状况, 现在的远星已经好多了。 毕竟这是一位在宇宙中都至高无上的神, 前世对于虫族也基本放养, 不可能面面俱到如保姆一样照顾人类。 能够在沃尔文明的攻击下拯救远星，对于昆德明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他确实不该奢求太多了 昆德明神情黯然，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心头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就在他准备离开大厦，前往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看有什么能够帮忙的灵异道具时，大厦之外的状况突然发生了惊天的变化。 “啊啊啊！！！” “站起来了！站起来了！！！” 人群的尖叫声直冲云霄，似乎在害怕又似乎只是单纯的震惊。 昆德明睁大眼睛，转头看向身后的窗外。 只见落地玻璃幕墙外，稳坐云端神座之上的神，手臂动了动，从一个支着头的姿势改变为一个端正的坐姿。 笼罩着薄纱的面容微微低垂，看向神座之下的芸芸众生。 “……” 原本沸反盈天的人群蓦然安静，只能呆呆地仰着头颅，看着那俯瞰人间的神。 无人能用语言形容众人此时的感受。 亲身看到一尊神明向自己投以注视的感觉，除了震撼和慌乱，就是难以置信。 这尊巨人强大到超乎人类想象的极限。 仅仅是坐着，周身便已经缠绕着飘渺云雾，比联邦目前最高的山脉还要高大。 仅从视觉冲击上来说，就有无数人直接被眼前巨人俯瞰的一幕吓得瘫软在地，言语混乱起来。 被震撼到的人们愣愣地看着那虚无缥缈的巨大人形。 只看到那尊巨人缓缓俯下身子，似乎很有兴致地托腮看着神座下的人们。 接连不断的尖叫声似乎让祂感到很有趣。 半晌，祂才移开了视线，也让时刻观察情况的昆德明松了口气。 看来古神并没有恶趣味到要毁灭远星的意思，太好了。 昆德明刚才见到柯苏醒来，本来还很兴奋，后来看到那依然冷眼旁观的古神后就只剩下担惊受怕了。 因为古神的表现，真的不像是在救人，反而像是特意赶过来凑热闹的。 昆德明不安起来，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而此时，神座之上， 刚刚睡醒的柯苏迷迷糊糊地坐在神座上。 祂睁开眼，看着自己所处的地方，一眼就注意到了神座附近好几个正在与远星世界重叠的异世界。 这些东西是什么，看着很奇怪。 柯苏低头，看着身下陌生的城市和城市里奇怪的建筑物们，面露疑惑。 他记得刚才的自己好像在地铁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坐在这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做梦吧。 柯苏淡定地想着，环顾四周，身下一片小巧精致的建筑物，如同一款全息游戏一样真实，祂甚至能看到在街道上穿梭的车辆和人群。 像是在玩游戏一样。 柯苏这样想着，目光聚焦在几个缠绕着远星不放的异世界空间。 在他眼中，这些世界就好像一个个的奇怪的白纸，覆盖在远星上，似乎想要与其融为一体。 飒—— 见状，柯苏颇感兴趣地伸出手，将这些叠加在远星上的白纸扯下来，动作灵巧地将其折成了纸飞机的样式，颇有童趣地把玩。 呼呼——几个纸飞机在半空中兜了个圈，掉落远星地壳之中，不见踪影。 默默承受一切的远星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似乎在感谢着恩赐与帮助。 玩了一会儿纸飞机，直到飞机都掉落在地后，柯苏突然觉得很困了，祂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倦地坐回神座，支着头再次睡去。 而神座下的人们却还保持着呆滞的表情，看着头顶再次睡去的神明，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们放眼望去，原本正在吞噬着一座座城市的异世界空间们全都不见了，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安静祥和。 只有人们心中还满是惊涛骇浪，震惊难以言喻。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那尊不知名讳的巨人将那些让人类无力抵抗的异世界们全都折成了纸飞机，陷入地面再也无法寻觅了。 轻易到让人感觉，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那可怕到可以折叠异世界的存在，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祂……是谁？” “是神吗？” 有人喃喃自语着，被刚才那一幕震惊得魂不守舍。 居然能把一个世界折起来，除了神之外，大概也不会有另一个解释了。 “神的名字是……古神。” 有人小声说着，面露敬畏和憧憬。 “是古神冕下救了我们所有人！” 幸存下来的古神教派信徒们狂热欢呼着，将古神之名传了很远很远。 昆德明沉默看着城市里逐渐恢复正常的建筑和人民，神情恍惚了一下后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浅淡但温和。 无名古神真的变了…… 人类的未来也变了！ 昆德明心头的喜悦难以遮掩，他在办公室里踱步，筹划着人类的未来。 凭借古神作为依靠，加上他前世的记忆，未卜先知，没准这次远星真的能成为数一数二的高级文明！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处理灾情，昆德明很快就接到了属下们汇报的具体情况，发现情况好到让人诧异。 几乎无一人死亡，本来掉入空间夹缝里的人们也都回来了，宛如重造了一个身体，毫发无损不说，还年轻了许多。 对于这种情况，研究人员们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昆德明也皱眉思索着原因。 恰在此时，昆德明身后突然走来了一个长着金毛犬脑袋的男人，它惊魂未定地吐着舌头，眼神惊疑不定。 居然真的有神！ 刚才那个空间冲撞的力度和破坏力，哪怕是它们哈尔落文明也不一定能够轻松处理，结果现在这个落后到不能再落后的星球居然在短短半天里就解决了！ 一切都是因为刚才出现的那个神！ 金毛在心头如此呐喊着，其实刚才都没敢仔细看。 因为自从天象异变的那一刻起，它的直觉就告诉它，自己绝对不能抬头去看祂，否则就会沦落为与沃尔文明一样的下场。 甚至可能更惨。 因为在刚才的时间里，一旦冒出想要抬头看看那被远星人类们跪拜的神究竟是什么的念头，它的大脑就一阵阵刺痛，仿佛下一秒就要休克。 属于兽族的直觉让金毛逢凶化吉很多次，这次是反应最大的一次，它几乎要疼晕过去，怕得要死。 金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气喘吁吁，后怕不已。 它此行其实是为了替上级们确认这个远星文明的科技程度，以及是否真的是神的种族的，现在已经确定无误了，这个文明里确实藏着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神明。 该死，这远星简直是扮猪吃老虎，接待它的时候绝口不提神明的事情，以至于它现在连这个神叫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怎么跟上级交代？ 第118章 傲慢的远星人 办公室里, 金毛抓耳挠腮的样子引来了昆德明的注意。 他从桌子上的资料里醒过神，愣了下，旋即才想起来自己这次从丽市回到联邦中心区的主要原因。 是因为联邦发生了一件大事。 前世对远星和善，却难掩高傲的哈尔落文明亲自派外交官与远星建交, 姿态比起之前伪装友好的沃尔文明还要真诚。 这一下子就让对外星文明记吃不记打的联邦高层受宠若惊。 而他作为目前的实权高层之一, 还有一个第一个与哈尔落文明联系的名头, 也不得不回来汇见这个贵客。 原本他是准备一直待在丽市, 好时刻关注无名古神的，却因为此事而不得不连夜赶了回来。 这会儿因为异世界相撞的事故, 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无名古神身上，都差点忘了这茬了。 看着对面那张表情怪异的犬科面孔，昆德明扶额。 想了想, 还是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位从哈尔落文明远道而来的客人。 虽然这一世有了古神的远星今非昔比, 哈尔落文明再也不是他需要拼命巴结的救命稻草，但多个朋友总是没错的，毕竟远星的科技还十分落后，没有外力的帮助，很难在短时间内崛起。 昆德明需要从哈尔落文明那里交换更多的好处, 于是他笑容真挚地询问这位哈尔落人是否有什么要事。 金毛讪笑了下，虽然内心迫切想要知道刚才那个神明的全部消息，但它也知道自己面对这个拥有神的文明是处于劣势的，所以语气很友善，将话题有意无意地往神明身上引。 昆德明闻言，动作一顿, 脸上神色不变, 心中却多了份思量。 他知道哈尔落文明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一定也意识到了无名古神的存在。 因此才会不着痕迹地向他询问相关信息。 要不要告诉他们？ 昆德明有些迟疑, 最终还是装傻糊弄了过去。 并且将刚才的一切归因为远星特有的灾难现象，灵异事件的一种。 因为从之前和古神签订了合同的执行员周石口中，昆德明也基本了解，无名古神现在明显只是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不想暴露在万众瞩目之下。 他不可能去违背祂的愿望。 万一导致古神厌弃人类，那远星才是真的完了。 “灵异事件？这样啊，哈哈，好吧…” 金毛干笑着，脸都快笑僵了。 只觉这真是份苦差事，套个消息都难如登天，它堂堂五级文明的脸都要丢尽了。 这个低级文明的领导人真是油盐不进，让它头疼。 什么灵异事件，一些连星球毁灭都算不上的力量层次怎么可能与神明相提并论。 金毛的直觉告诉它，这个叫昆德明的远星人是在糊弄自己。 办公桌后，昆德明面容温和，似乎没有看出金毛的不满一样，继续相谈甚欢。 办公室里，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互相微笑，很快结束了谈话。 金毛擦了擦额头汗水，在被忽悠着达成了几项贸易协定后，它离开办公室，仔细调查了联邦的权力分布，准备找其他同样掌握权力的高层查探神明的事情。 虽然这个神明很恐怖，但它的使命就是来刺探消息，决不能空手而归。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金毛都在联邦的权力机构里乱转悠，见缝插针讨好他人。 还特意找了几个据说之前被软禁夺权，现在格外讨厌昆德明的政客高层，试图从他们口中套出那个端坐神座的神究竟是谁。 可谁知，忙活了两三天，金毛不敢置信地发现，似乎联邦所有高层都不知道那尊神明的真实身份。 也没有想去探究的意思，都几乎异口同声地认为那就是一个意外，是一个超S级的灵异事件，甚至还为其专门编了个灵异档案。 金毛查来查去，一无所获。 最后只能认命地拿着一份份纯赔钱的贸易协定返回了哈尔落文明。 向上级提交的报告中更是认定这些远星人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心眼，扮猪吃老虎上瘾了，对于外来文明的戒心之重让他心寒。 拿了他们那么多的好处，却连个基本的信息都不肯说，简直傲慢冷漠到了极点。 这份报告后来引起了哈尔落文明的高度重视。 它们开了许多场研讨会来研究接下来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这个恐怖的低级文明。 这个低级文明虽然科技不发达，但貌似种族个性很傲慢，稍有不慎就会有得罪他们的可能。 对万事求稳的哈尔落文明来说，这样就意味着它们与其建交之后会如同走钢丝一样，时刻面临被灭绝的风险。 有人提议以和为贵，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也有人想要断交装死，不理会那个文明。 最后还是求生欲占了上风，全票通过以和为贵的提案，无论远星想要什么，都尽可能好声好气地去给。 而这个消息也同时传到了星际里好几个一直密切关注事态进展的高级文明耳中。 他们也纠结要不要与远星建交，一方面是怕不建交遭遇报复，另一方面也害怕建交后难逃厄运。 在纠结许久后，高级文明们决定暗中鼓动稍低层次的文明去与远星文明建交，想要等了解那个神明的来头后再做打算。 于是，很快，身处联邦的昆德明突然发现，刚刚才遭遇了沃尔文明毁灭性袭击的远星仿佛成为了全星际的焦点。 无数前世可望不可及的高等级文明主动向远星抛来了橄榄枝，提出建交申请。 联邦高层们被这一连串申请惊得怀疑人生，在狂喜中完全失去了理智，只顾着同意建交，似乎不去思考原因，只以为是星际联盟的友善。 面对这不可思议的事态发展，昆德明也忍不住面露惊诧。 看着全息投影里那些神情和善的外星文明代表，纵使他两世为人，性格沉稳也难有种做梦似的感觉，恍惚不已。 也是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一种这一世远星的未来彻底不同了的感觉。 这一世唯一的变数就是无名古神，这一切想必也都是无名古神的眷顾所带来的。 想到这里，昆德明看着自己以前详细计划过的远星未来。 最好的一个也不过是成功与哈尔落文明搭上话，成为其倾销产品之地，来换取苟延残喘的未来。 就连做梦都没有做过跟现在一样夸张的。 昆德明嘴唇微颤，神情动容，眼中闪动泪光。 无名古神……愿祂继续眷顾远星。 另一边，柯苏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刚刚从地铁上下车。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早。 刚才感觉在车上睡了挺久的，结果时间好像也没多久。 剩下的新闻就很无趣，收回目光，专心走路，走出地铁站后，与一辆黑色装甲车擦肩而过。 车内，一身黑色长衣，戴着圆顶帽子看不清脸的男人躲在车厢内的阴影里，一声不吭。 他正听着车上的队员在讨论此次行动的具体事宜。 “第一次出任务，好紧张啊！” “我也有点，希望不要太危险…” 这些人都是一些新入职的实习执行员。 他们有很多关于工作的困惑，但却没有人想去询问众人中唯一的一个资深执行员。 哪怕这个资深执行员至今都是这座城市的最强者，周石。 只因为周石的样貌已经是非人类的状态了。 任谁都可以看出那衣领之下蠕动着的脓液般的血肉，肿胀的瘤子，狰狞可怖到了极点，哪怕只是瞄上一眼都能感受到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凉意，骨子里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虽然知道这个前辈是因为公务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但他们还是不愿意靠近这个丑陋到超出人类忍耐极限的家伙。 周石对于这些歧视已经习以为常。 他血肉凝结的脸庞上没有固定的五官，在血肉里飘动的眼珠子在墨镜后转动，黯淡无光。 曾经为了远星的未来而充满干劲儿的周石在这短短十几天里变得沉默了许多。 没人能从他畸形的面容上看出情绪。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灵异档案，眼神麻木。 现在的他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远离权力中心，只能陪着些实习生出任务。 只因为他不再是人类了，往日的同事们也用看待鬼怪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何其可悲。 抛开思绪，翻开档案页面，周石习惯性认真地阅读着这次任务的信息。 【鬼婴】，疑似拥有智慧，在有意逃避人群。 目前住所内似乎住着一位同居人，尚不清楚是否是另一个鬼怪。 呲啦——装甲车停了下来，到地方了。 与此同时，柯苏也终于到达了公司，他愉快的数着手机里的保险单子，哼着歌走进工作区域。 路过辛昀的工位时，柯苏下意识瞥了一眼，看到这个一向敬职敬业的前辈在看着手里的保险单发呆。 柯苏打了声招呼，辛昀如梦初醒般，尴尬了起来。 收起了手中签着【鬼婴】之名的单子，解释自己发呆的原因只是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签的单子了。 “这单子好像是我签下来的，但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了，总觉得很在意…”辛昀苦笑着说道。 第119章 灵异合同 柯苏闻言, 看了一下辛昀手中的保险单子，依稀记得这是上次帮辛昀从地上捡起来的文件。 客户的名字一如既往很奇怪。 “唉，算了, 不聊这个了。” 思索无果的辛昀叹了口气, 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转而关心柯苏是否有受什么伤。 柯苏摇了摇头, 虽然奇怪辛昀为什么这么问, 但还是道了声谢。 “那太好了, 刚才看新闻好像外面出了不小的事故, 有其他世界撞上了远星之类的，啊, 我也不太懂那些专业术语, 反正据说有不少人受伤了。” 辛昀笑着道，对这个多日来不曾来上班的后辈还算关切。 柯苏沉默，总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人话了。 什么异世界？除了鬼之外, 这个未来世界又怎么了？ 深感困惑的柯苏查了下手机, 还真发现了新闻。 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和照片，把一尊灰雾巨人的图片挂的到处都是。 新闻里介绍说这是新出现的超S级灵异事件，但新闻下的评论却众说纷纭, 猜测祂是真神降临之类的，各种名号往上面套, 堪比传教现场。 柯苏眉头微皱，感觉图片里的巨人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在游戏里玩的角色，不过应该是错觉。 毕竟游戏怎么可能变成现实呢。 柯苏这样想着，收起手机, 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把合同纸质版交给他的五百个客户, 这可是笔大买卖。 反正这个未来世界乱七八糟不是一两天了, 柯苏索性不再关注这些事情。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离下班时间还早，便对辛昀说了自己刚才约下五百个客户的事情，打算一上午解决，下午就可以躺到家里咸鱼了。 辛昀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咳咳咳！多、多少个？” “五百个？柯苏你也太厉害了！” 辛昀起初还以为柯苏是在开玩笑，在看到客户们发来的数百个私信时才彻底叹服。 柯苏谦虚地客套了几句，解释说最后应该没那么多。 毕竟还有不少客户可能会在签合同的时候反悔。 辛昀用羡慕和赞赏的目光看着柯苏，为这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后辈感到骄傲，连连称赞。 “啊对了，所以你想要将合同寄给客户，还是亲自跑一趟？” 辛昀还是很有经验的，虽然客户很多。 但他们公司的规矩就是必须要客户亲自签合同，不然就算先给了钱也是没用的。 这五百个客户虽然代表着不菲的提成，却也是一个不算轻松的负担。 柯苏当然是要寄出去。 不然光看手机上客户们给出的地址，分布在联邦各个防护区，要是都跑一遍，不说一上午能不能跑完，只怕跑完也要累死。 虽然他是个社畜，但还没有到这种为了钱疯魔的地步。 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取纸质合同的，毕竟手里只有十几张，完全不够用。 辛昀闻言，表示赞同，起身想要去帮柯苏取合同。 由于他们公司合同都是特制的，需要老板亲自发放，所以这么大份量的合同量还是需要向老板汇报的。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这就去找吴主管，他可以帮我们联系老板！” 辛昀说着，转身去寻找吴昌主管的踪影。 身为一个地位仅次于老板的公司高管，吴昌平时是经常在公司里巡视。 至少在时间暂停的十天里是这样的。 辛昀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吴昌，提出自己想要见老板的请求，还没说出具体原因就被拒绝了。 脸色惨白如瓷器偶人的吴昌挂着程序化的笑容，拒绝道：“不行。” “可是我这次是因为——” “不行。”吴昌语气毫无波动。 最近那个恐怖存在假期快要没了，马上就要来上班，老板特意嘱咐了最近不见任何人。 哪怕经历过上次的真善美改造，老板依然见缝插针地避免与那个恐怖存在直接碰面。 别说辛昀这个普通人了，就连它这个同类过去都得过十几道手续才行。 有时候连吴昌都觉得老板有点反应过度了，毕竟这个恐怖存在虽然气息很恐怖，但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好吧，那打扰吴主管了。” 辛昀失望地朝着对面的柯苏摇了摇头。 他满是歉意，觉得自己这个前辈做的有些失职。 柯苏见状，目光转移到了吴昌身上，对这个当初面试自己的面试官印象很深。 为什么不行？ 柯苏有些烦恼，如果没办法拿到合同，那这些好不容易才谈拢的客户便很有可能就此跑路。 到手的钞票没了，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柯苏为自己的倒霉深感遗憾。 而伴随着柯苏负面情绪的波动，肯斯保险公司大厦之外的天空迅速灰暗，乌云缓缓汇聚，仿佛在酝酿着惩戒的电光。 吴昌脸上自带的笑容僵住，呆滞地看着不远处工位上抬眼望过来的柯苏。 “！！！” 吴昌手臂上的瓷偶外壳瞬间崩裂开几道深深裂口，表情空白。 下一刻，落地幕墙外传来了轰隆雷声，震耳欲聋。 轰隆隆——！！！ 为了惩戒冒犯神灵的不敬之徒，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击在了大厦顶层，崩碎的建筑物碎块从幕墙外掉落大厦前的广场。 吴昌哆嗦了一下，耳边听到了老板的凄厉惨叫，简直响彻整个公司。 “啊啊啊！！！” 原本端坐办公室里整理合同的老板无辜躺枪，在突遭横祸之下发出了痛苦和不解的尖叫声。 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被劈焦了。 对此，楼下的吴昌有些心虚地收回目光，咽了咽口水。 对面那个人类模样的恐怖存在依然在看着他，目光中似乎带着杀意。 吴昌抖了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心中欲哭无泪。 为什么这个叫辛昀的普通人不直接说啊！ 要是说了是要带着那个恐怖存在一起去，借它一百个胆子它都不敢说一个“不”字。 想到这里，吴昌的脸上艰难地再度挂上了笑容。 “等、等等！可以的，老板…现在可以见！！！” 吴昌表情谄媚到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伸出手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辛昀，再也没了刚才贯彻老板命令的义正言辞。 “老板现在可以见面了？” 看着短短几秒钟就变了脸的吴昌，辛昀不明所以，惊讶地问道。 吴昌点头哈腰，向辛昀连连道歉，并殷勤的表示老板现在闲的很，刚好可以带他们上去。 柯苏闻言，心情转好，跟在吴昌身后，与辛昀一起到达了大厦顶层。 破损严重的房间里，只有老板一个鬼怪。 它打着冷战，身体刚才几乎被雷电完全劈开，现在只是长出了手臂和胸腔。 显而易见，已经虚弱到只剩下一口气了。 用手指间缝里唯一完好的一根雪茄凑近焦糊的嘴巴，老板面露悲戚。 呼——！ 吐出一口烟气，老板只觉此生没有盼头了。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好好坐在屋里也能被雷劈，那个恐怖存在究竟想干什么？ 是不是完全没把他们这些非人类当人看。 老板越想越不明白，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焦虑让它差点呜咽一声哭出来，满脸沧桑。 它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到如此酷刑对待，是它还不够安分吗，可都已经一个月没出门了啊！ 老板陷入对人生的迷茫和心酸之中。 恰在此时，熟悉的敲门声传来。 老板听出了心腹吴昌的声音，立刻收起自己的哭声，强作镇定起来。 作为老板的尊严暂时占据了上风，它喊了一声请进。 下一秒门外走进来三个人，正是辛昀柯苏等人。 老板：“……？” “！！！” 老板恍惚了一下后，崩溃地看到作为心腹的吴昌继上一次的出卖之后，再次将那个恐怖存在带了上来。 这梅开二度的噩梦重现让老板脆弱的心灵无力承担，拿着雪茄的手剧烈颤抖。 “到了，老板就在这里，您可以去看看！” 吴昌用一种引鬼子进村的语气亲切说着。 末了还仔细地把老板的作息路线都介绍了一遍，生怕下一次两人找不到老板再来找他。 全程围观的老板目光呆滞，双手齐齐颤抖着，如同帕金森晚期，深深怀疑吴昌这是想要篡位。 毕竟它死了，这里就归吴昌管了！ “吴昌你…你…”你踏马！ 老板未语泪先流，哽咽着想去骂鬼，却还是在对面柯苏的淡淡注视下强行憋了回去。 “老板您好，打扰了，我们这次来是想要打印五百份合同。” 辛昀首先打破了僵局，或者是他根本没看出来办公室里死寂的气氛。 他与荣有焉地介绍了柯苏的光荣战绩。 听完后，老板声音颤抖地表示了祝贺，仿佛被感动哭了。 它不敢相信，居然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了今天的一切。 要早知道会来这么一遭，它就算累死也要提早屯好合同发下去，也就不会沦落如今这凄惨下场。 老板泪眼朦胧，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对柯苏的高效率极尽赞美之词，果断拍了一连串马屁，夸的柯苏都有点不适应了。 之后，它还乖巧地答应了给合同的事情。 “没问题没问题，半小时、啊不不，开玩笑，当然不可能，十分钟后就送到！” 轰隆隆——窗外雷声震天。 背对着众人的老板看着窗外嫌等待时间太长而蠢蠢欲动的闪电们，眼泪往肚子里咽。 虽然临时造这么多灵异合同很困难，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它拼了。 “谢谢老板！” 面对老板少见的温和状态，辛昀受宠若惊，感恩不已，柯苏也随着道了声谢，老板被惊得浑身哆嗦个不停。 随后两人离开了办公室等待合同印好。 辛昀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掐着表到时间后，拿起一杯苦涩的药水一鼓作气全都咽了下去。 柯苏面露好奇，询问辛昀生了什么病。 “嗯？这个啊，是心理医生给我开的药，说是可以去缓解焦虑和幻觉的，很有效，我现在感觉自己正常多了！” 辛昀举着自己手中的杯子，里面颜色暗沉的药水散发着不妙的味道。 他笑着解释：“之前老是出现幻觉，前几天你不在公司所以不知道，当时老是疑神疑鬼的，现在已经没事了。” 说着，辛昀朝着对面路过的一个眼珠子掉出来的同事打了声招呼，笑容灿烂。 “毕竟都是幻觉，喝了药之后，我已经能够分辨出来了！”辛昀自信到近乎亢奋。 见状，柯苏眨了眨眼，半信半疑地要来了这个医生的联络地址，决定回头也去瞧一瞧。 他的异食癖最近愈演愈烈了，偶尔玩游戏都有种想啃几口电脑的感觉。 这让柯苏很困扰。 因为他最近有换电脑的打算，每次想着要买哪个牌子新电脑时，都不想着卖掉旧电脑，而是想着怎么料理电脑啃着吃会比较好吃。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问题很大。柯苏叹息。 还是尽早去看医生比较好。 第120章 门外的人 在跟辛昀探讨了一会儿病情后, 柯苏下定决心明天去看病。 正好最近赚的提成费都到账了，倒是不需要像上次一样找那个便宜黑心医院。 柯苏正想着自己的预算，老板那边就将厚厚一叠合同文件分发下来了。 柯苏数了数合同, 刚好五百份。 不过看着这五六厘米厚的文件, 柯苏开始发愁怎么带着走, 他现在的公文包根本装不下。 幸好公司里的同事还算友好，借了个手提包给他，他得以拎着手提包走。 “谢谢！” 柯苏道了声谢，对面的同事打了个冷战，谄媚地连连摆手说不用客气。 说完，同事一路打着颤回了自己的工位。 真是和谐的公司气氛啊。 柯苏感叹道。 跟他刚来那会儿相比，变化极大，希望以后也一直这么友好下去，以前乌烟瘴气的, 确实让他不太喜欢。 “前辈, 我们走吧！” 柯苏拎起手提包, 对着辛昀说道。 其实他本来是想自己去的, 但是辛昀刚好要外出推销，跟他顺路，所以就主动提议送柯苏一程。 柯苏正好对去邮局的路线不太熟悉, 也就同意了。 辛昀匆匆整理好自己的文件，跟上了柯苏。 两人一起出了公司, 只留下身后气氛安静到诡异的公司大厦。 大厦顶端，原本气若游丝的老板在看到大厦门里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后, 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 差点喜极而泣。 总算是走了！不枉费它生死极速, 紧赶慢赶地制作合同了！ 想起自己刚才手指快搓出火花的模样, 老板心酸的抹了把眼泪，转头就阴森森地看向了办公室里的吴昌。 对于这个两次出卖自己的心腹，老板简直要恨之入骨，挪着椅子就要把吴昌撕碎。 要不是现在整个公司不在它契约掌控之下，它早就把吴昌给碾碎了。 吴昌虽然对之前的事情有些心虚，但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鬼怪。 它愤怒反击。 两个鬼怪很快撕打起来，互相咒骂对方的卑鄙无耻。 一个骂丝毫不在乎员工性命，居然把它放到员工区域对付那个恐怖存在。 另一个则骂对方毫无道德可言，随便将那恐怖存在领到顶层来。 “无耻之尤，脑壳有坑！” “卑鄙小人！胡言乱语！呸！” 最终，两个鬼怪因为口吐脏话，不符合伟大存在规定的真善美而被包裹在大厦外的血肉吊了起来。 大厦内的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被血肉腐蚀掉刚长好的两条胳膊的老板强忍住泪水：“……” 另一边，柯苏和辛昀已经来到了地铁站，准备去往两站后的邮局。 在这个未来时代已经很少有人寄送实体邮件了，所以邮局数量很少，需要跑很远才能到。 不过据说那家邮局离辛昀的家挺近的。 辛昀于是笑着邀请柯苏等会儿到自己家里坐一坐：“家里很久没来过客人了，很欢迎你的到来！我弟弟小宇也很欢迎你，当初跟他说过你的！他好像对你很感兴趣哈哈哈，追问了好多遍关于你的事情呢！” 辛昀一提起弟弟就眼睛发光。 各种称赞自己的弟弟多么可爱聪慧，还很喜欢帮忙处理家务。 他能心无旁骛地去上班也是因为这个。 柯苏身为一个社恐患者，见此，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婉言拒绝了。 他不太喜欢到别人家里做客，总觉得很不自在。 “那好吧，那等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做客好了。”辛昀并不强求，笑着缓和了气氛。 说完，两人陷入没有话题的沉默，柯苏低头开始玩手机，翻看最近的新闻。 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在这个未来世界什么都不知道。 啊，真的落后于时代了。 柯苏看着最新的一个新闻，有些忍俊不禁。 新闻上说大洋彼岸的帝国皇室全力支持着一个类似邪教的宗教组织。 今天还举行了一场全国同步的盛大召唤仪式，结果好像是完全没有召唤出来。 反而是联邦出现了一个类似神明的灰雾巨人，这可把教派里的大主教气坏了，直接气进了医院抢救，新闻颇具喜感。 柯苏看着这个新闻，越看越好笑，笑得停不下来。 之后，又看了看最近的新闻，柯苏遗憾发现再没什么新奇的消息，便无事可干了。 他无聊地抬起头，继续等车。 很快车来了，两人一起前往邮局方向。 期间，辛昀有些话唠地谈起了他和弟弟的日常，柯苏面无表情地负责捧场点头。 “我和弟弟自从父母走了之后就相依为命了……” 据辛昀介绍，他和弟弟年龄相差十几岁，但感情很深厚。 只是因为弟弟小宇的身体不好所以才一直在家里呆着没去上学。 “等过段时间他的身体好了，我一定要送他去丽市最好的学校读书！” 辛昀满目温柔，俨然一个弟控。 不过他遗憾地表示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小宇的身体变得很虚弱，整天窝在家里不肯出门，连阳光都不愿意晒晒了。 而正在辛昀打算更加详细跟柯苏介绍他那感人至深的兄弟情时，地铁到站了。 听了一路的柯苏微妙地松了口气，下了车就直奔邮局而去。 “就在前面了，你先去寄合同吧，我回趟家看看小宇，等你办完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回公司打卡！” 辛昀摆了摆手，向柯苏道别。 柯苏同意了，顺便扫了一眼附近停着的装甲车，感觉眼熟。 好像经常见到这种型号的车子，看来是未来世界的潮流了。 柯苏对这种车子欣赏不来，转身朝着邮局走去。 身后，辛昀也在看着那辆装甲车出神。 对车辆型号很在意的他认出了这是一辆军车。 可是家附近有什么事情需要派军队出场吗？ 辛昀心中莫名不安，加快脚步朝着家所在的公寓楼赶去。 而此时，辛昀的家门附近已经围满了警告用的黄条。 一队身着同样制服的人打开房门，谨慎小心地走了进去。 走进公寓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古老破败的墙壁，斑驳泛黄，地板倒是整洁，附近的家具也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但样式很老旧，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产物了。 整个房子都散发着诡异的违和感，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要小心，这个鬼婴据说有制造幻觉修改记忆的能力！”领头的年轻执行员环顾四周，神情严肃。 “不是说疑似拥有空间扭曲能力吗？” 另一个实习生插嘴道。 “档案里说的太模糊了，我们一会儿怎么处理？” 领头的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毕竟他也是个只会看档案资料而从未实践的纸老虎，纸上谈兵而已。 其实这种问题最好是去询问资深执行员的，这也是部门规定实习生出任务要配备一名资深执行员的原因。 这样想着，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直跟在队伍最后面，存在感薄弱的男人。 那个名为周石的丽市最强者。 虽然知道他可能会对他们此次任务帮助很大，但众人还是克服不了心中的排斥和恐惧，犹豫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们决定先自己尝试一下。 实习生们几人结伴走进了面前昏暗的走廊玄关，默契地忽略了队伍末尾的周石。 周石冷漠麻木地感受着众人异样鄙夷的目光，缩在衣服里的柔软血肉紧紧蜷缩在一起，仿佛在压抑着怒火和绝望。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早该死掉，而不是活到现在见证人类丑恶的一面。 身为一个见识过无数灵异事件的资深执行员，周石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外人对自己的看法。 可到最后却发现，他是在意的，在意的不得了。 他为如今的一切感到深深的不甘。 不甘心自己为了人类的未来奋斗一生，甚至甘愿向神明出卖自己的灵魂，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仅仅因为丑陋的外表，部门里的人就全都怕得退避三舍，甚至连李处总队长都对他的遭遇表示默许，仿佛一夜之间，他往日的功绩就全都化为了泡影。 想到这里，周石墨镜后的眼珠中毫无波动，大衣下脓液般流动的血肉却涌动着郁结而愤怒的气息，在变成如此非人类的状态之后，他的情绪更加过激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 这一路上被年轻后辈们有意无意讽刺和无视的周石面对实习生们打量和嫌恶的目光，淡定保持着沉默。 他选择冷眼旁观众人的探索，并且，丝毫没有提醒他们，鬼怪已经出现在他们身侧了。 那是一个六岁大小的男孩形象，皮肤惨白，正怨毒地看着突然闯入家园的众人。 周石眼珠动了动，与小男孩四目相对，瞳仁里都是同样的冷漠与死寂。 等到这些人吃够了苦头他才会出手。 周石漠然地想着，他是做不到看着人类死亡，但是也做不到以德报怨。 下一刻，年轻执行员们的尖叫声回荡在无人的房间里。 实习生门不见了踪影，惨白的小男孩也迈着“啪嗒啪嗒”的步子消失不见了。 叮咚—— 门铃响了，门外的辛昀正焦急地等待着弟弟小宇开门。 而门内，察觉不对的周石也转头看向房门，手中多出了血肉生长出的尖锐爪子，随时准备撕碎门外的敌人。 在门外被封锁的情况下还能到达这里，想必是一个新的鬼怪，周石打算就地斩杀。 砰——！！！ 房门被强行撕裂，血花四溅，辛昀震惊地瞳孔紧缩。 第121章 向神明赎罪 怎么还不开门？是小宇出什么事情了吗？ 辛昀越发急切地踱步, 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板，下一秒却被那猛然破裂的房门碎片划破了皮肤，下意识伸出手遮挡。 噗呲—— 他的手臂瞬息之间就被一只利爪紧紧拽住, 骨头应声而断，甚至有种即将被拽掉的感觉。 “噗咳咳——！！！” 剧烈的痛苦让辛昀痛苦哀呼起来。 而周石也皱眉发现门外这个人似乎并非鬼怪, 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因为他的手上附着对鬼怪具有极大杀伤力的黑色雾气, 要是鬼怪, 早就惨叫着消散了。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周石眉心褶皱加深，扫了一眼辛昀渗血弯曲的胳膊，松开了手，厉声呵斥道。 门外已经贴满了封条, 还有专门的士兵守卫，这个人是怎么来的。 周石思绪立刻想到了之前在车上看的那个被怀疑是鬼怪的【鬼婴】同居者。 “……我、嘶，这里是我家，你、你是谁, 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辛昀忍着痛，捂着骨折的手臂, 完全没料到家里会突然闯入一个陌生人, 模样还十分怪异。 与公司里的同事们样貌相似, 气息则更加冷酷。 看着对面周石遮掩在墨镜之下的诡异眼珠, 没有皮肤覆盖的脸庞蠕动着脓液般的血肉，辛昀吓得脸色惨白, 心头也阵阵叹息。 他的幻觉又加重了, 本来还只是在公司范围内把同事们看成妖魔鬼怪, 现在连一个入室抢劫的罪犯都变成这个模样。 辛昀真怕以后他看大街上的行人都是一副恐怖的鬼相, 那样还怎么推销保险, 他怕是要在公司倒闭之前先因为完不成业务饿死了。 周石不知道辛昀在想什么, 也没有理会辛昀外强内干的威胁。 他冷淡地站在门边，已经确认这人身份，刚准备询问更多关于那个【鬼婴】的消息，就听到身后再度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是【鬼婴】！ 周石反应迅速，立刻转身过去，看到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孩站在门内玄关处，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周石目光扫了一眼男孩身后的房间，那些实习生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看来跟资料中描述的内容差不多，这个【鬼婴】具备在一定空间内分割空间的能力。 周石冷漠地看着男孩，男孩也忌惮地盯着他。 它因为周石身周散发出的气息而感到无比恐惧，不敢轻易靠近，又因为自己哥哥在他手中，不肯逃走。 双方陷入僵持，只有一旁的辛昀还没有发现不对劲。 “小宇，你没事太好了，哥哥回来了，别害怕！” 他看着毫发无损的弟弟站在悠长阴森的玄关走廊里，半边脸孔都笼罩在阴影中，激动地想要跑过去拥抱弟弟，却被周石一个抬手拦在了门外。 “放开我，求您放过我们兄弟吧，要钱的话多少都可以！” 辛昀在尝试了一番逃脱无果后，彻底放弃，只好放低姿态祈求着周石能放他和弟弟小宇一条生路。 在辛昀眼中，面前这个高大壮汉看上去很像是要撕票的样子，他真怕小宇出什么事情。 周石冷冷瞥了辛昀一眼，惜字如金：“它是鬼，不是你弟弟。” 周石已然明白，辛昀这个普通人只怕是被【鬼婴】洗脑了。 在灵异档案中，这个等级为B级的鬼怪虽然因为无法大范围杀人，评级并也不算高。 却有着颇为棘手的扭曲空间和修改记忆的能力，还疑似拥有智慧，在不断寻找着类似家人的存在，一旦找到就会扭曲对方的记忆，让其以为自己真的是鬼婴的亲人。 这个自称同居者的家伙应该就是被鬼婴选做家人的倒霉蛋。 “什么鬼不鬼的，这是我弟弟！” 辛昀根本不相信周石这个怪人的鬼话，他被周石揪着肩膀翻转，动弹不得，只能努力挣扎着像弟弟小宇靠近。 “小宇…快跑，别管哥哥了！” 辛昀说着，一头撞在周石身上，想给玄关处的弟弟撞出一条生路。 他们两兄弟相依为命，辛昀宁愿自己死都不想再亲眼目睹家人死去了，这个强盗要杀就杀他吧。 然而，辛昀没有听到弟弟逃走的声音。 只听见一阵风声从耳侧呼啸而过，周石丝毫没理睬辛昀，伸手一下子就扣住了小宇的头盖骨，手中黑气缭绕，腐蚀着鬼婴的规则根基。 “啊啊啊！” 脸色苍白的小男孩立时五官扭曲，张大嘴巴，黑黢黢的口腔张大到超越人类的极限，发出震彻灵魂的凄惨嘶鸣。 “好痛呜呜呜——哥哥——！！！” 小宇的尖叫声让辛昀回过头，目光颤抖着看到了自己弟弟的真面目，一具死去已久的婴儿尸骸，枯瘦如柴，面容狰狞着尖叫。 周石手心黑雾更深，眼看就要完全腐蚀掉鬼婴。 鬼婴的杀人规则也因此不攻自破，五六个实习生从半空中掉落地板。 全都面带惊恐，遍体鳞伤，很快就因为伤势过重而不省人事。 辛昀更是呆愣当场，想起了之前被扭曲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他根本没有弟弟。 在这世上早已孑然一身。 自从父母死后，他就一直一个人生活。 麻木地过着无数个寂寞的日子，为了工作和生活奔波，在不停倒闭的公司之间来回，日渐颓废。 直到最后，一家奇怪的保险公司向他投来了橄榄枝。 当时，为了生计，他迫不及待地去往这家位于丽市郊区的公司，签下了一份灵异合同。 从此生死不由己，在恐惧中被迫参与了一次危险至极的推销任务。 也是那第一次出任务，他遭遇了一个任务之外的鬼怪——【鬼婴】，自此记忆扭曲，完全以为自己是在一个正常的保险公司工作。 辛昀想到这里，浑身颤抖着。 泪流满面地回忆着初次见面时，那个枯瘦的婴儿朝着自己伸出手，叫自己哥哥的样子。 即使腐烂不成人形，却依然带着婴孩特有的纯真无暇。 虽然小宇是个鬼怪，但那也是他的弟弟啊！ 这段时间来的感情不做假，它也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小宇已经是他最后的亲人了！ “不要伤害小宇！求您了！” 辛昀看着小宇痛苦哀嚎的模样，再也忍不了了，猛地扑到周石身侧，狠狠一推。 猝不及防之下，周石为了避免伤到这个普通人，竟然真的被推动了。 他皱眉，倒退了两步，觉得辛昀的力气有些超乎寻常的大。 趁此时机，手下的鬼婴也赶紧逃离，带着辛昀就往公寓外的走廊跑去。 “啧！” 周石目光狠厉，蠕动的触手从衣物遮掩下涌出，水流般挤满了整个走廊，朝着辛昀和小宇的方向湍急涌去。 “哥哥！” 眼看辛昀要被触手拽走，名为小宇的鬼婴厉声尖嚎，用枯瘦的手臂切断了那节触手。 呼呼—— 横飞的血肉触手顺着露天走廊掉落楼下，发出“砰——”的一声。 公寓楼下， 刚寄完东西回来的柯苏手拿一支冰淇淋，咬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看：“……” 原本准备蠕动着重新爬回主体所在的触手停住了动作。 它僵硬的，颤了颤，老老实实地趴回地上装死，犹如一块坠落的正常肉块。 这什么东西？高空坠物？ 柯苏好奇地抬头，顺着这块血肉掉落的楼层看去，刚好看到走廊上风一般跑过去的前辈辛昀。 隐约看到前辈五官狰狞，气喘吁吁，身后还有什么东西在追逐。 看不太清的柯苏面露迷惑，不知道这个说好一起回公司打卡的前辈在做什么。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离下班还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决定去楼上看看这个话唠前辈又在整什么新活。 又是哪里找来的那块血肉？ 看着挺新鲜的，泛着血丝和猩红。 是这个未来世界的新型肉排吗？ 柯苏皱了皱鼻子，觉得自己不是很想吃，总觉得带着难闻的腥味。 楼上， 一场生死追逐战即将迎来尾声，即使鬼婴再怎么努力扭曲空间，制造幻觉，周石都丝毫不受影响。 辛昀和鬼婴都只能在周石的步步紧逼之下面露绝望。 周石见此，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 他知道，自己变异过后的血肉之躯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成为某种可以称之为不死之躯的东西。 甚至连灵异事件施加的影响，他都能百分之九十免疫。 他更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位神明的眷顾。 是祂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变成了可以为人类未来更好奋斗的样子。 或许还在期待着他这个卑微的人类可以在祂的眷顾之下为祂展现人类世界的另一种可能。 然而，他却最终辜负了神明的期待，一事无成不说，还沦为了如今凄惨至极的模样。 他根本就配不上神明给予的眷顾…… 每每想起这个，周石心中就一阵绞痛，恨不得将自己抽筋扒皮来偿还自己妄图窥伺神明而沦落到如今下场的罪孽。 所以，他更要努力杀尽这世上的鬼怪，才能稍微不辜负神明的期待！ 对于他这个罪人来说，这便是他最后的生存价值了。 不是为了抛弃了他的人类同胞，而仅仅是为了那曾眷顾于自己的神明，他必须要这么做。 周石思及此，目光更为凌厉，看着逃入死角的辛昀和鬼婴，举起了缠绕黑色雾气的手，无数血肉同时朝他们席卷而去。 辛昀见状，目光哀戚，他大喊着：“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小宇没有杀人，它没有罪啊！！” 辛昀说着，死死护住了怀中的弟弟。 他不想再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了，他已经受够了那些孤单的日子，要杀死小宇就连他一起杀死吧！ 鬼婴蜷缩在辛昀唯一完好的臂弯，死寂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仿佛在等待死亡。 就在走廊里陷入哀痛气氛，周石却仍目光冷酷之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不合时宜的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叮咚——大门打开。 啪嗒——有人踏出了电梯，手中的冰淇淋融化了一些，水滴掉落在地。 “前辈？你们这是……？” 柯苏平淡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回音久久不散。 第122章 非人的后辈 随着柯苏的出现, 阴暗的走廊里气氛变得愈发诡异。 辛昀察觉了柯苏的出现，他惊了一下。 意识到现状后，他抱紧怀中的弟弟, 声嘶力竭地想让柯苏赶紧离开这里。 “快走！！！不要靠近这里！！” 辛昀已经在等死了，但他仍然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这个后辈虽然有些腼腆，但人很好，下半生还很长, 不能因为他而出事。 然而, 就在辛昀大喊出去之后，走廊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他本以为会看到暴跳如雷的周石去追逐新的猎物，正焦急祈祷着后辈柯苏可以顺利逃脱。 半晌, 辛昀却哑然发现，无论是柯苏还是这个站在自己面前要杀掉弟弟的男人，都没有动作。 辛昀看到后辈柯苏朝自己露出了一个不解的目光。 而面前的男人则更加奇怪，浑身颤栗着，犹如触电一般。 没有五官的面容上剧烈蠕动着液体般的血肉, 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刺激，再也没有了刚才要杀掉自己时候的凶残无情。 看着眼前的一切，辛昀呆了一下, 缓缓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走廊里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阴暗压抑的走廊里，周石的血肉汇成利刃还在头顶高悬，不远处的后辈却面容平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双方都没有出声, 走廊内前所未有的安静下来。 辛昀不知如何去形容, 直觉却告诉自己不能轻易出声打破此时的安静。 “……” 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 辛昀像个受了惊的土拨鼠一样惶恐不安地抱紧了弟弟【鬼婴】, 不理解眼前的一切。 而他面前，周石瞳孔颤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要不是耳朵出了问题，他怎么会听到与那位神明一模一样的声音出现在耳侧。 熟悉的带着淡漠的声音，充满了人类不可企及的神性，仿佛近在咫尺，就在这阴森狭窄的公寓走廊里回荡。 可是，伟大的神明怎么可能会来到这里，这与神明万分不相称的地方！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周石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 自己身后的，正是神明。 这一认知让周石惊惶无措，面对神明的接近，他能做的只有蜷缩起来，遮掩自己的真容。 自己如此丑陋的样子，本就不该被神明看到，更遑论这是他犯下窥伺神明之后得到的惩罚。 “前辈？你没事吧？” 对面的柯苏突然出声，似乎在担忧辛昀的安危。 下一刻，周石陡然抱头蜷缩到一旁角落，像个被抛弃的宠物狗一样打着微颤。 周石的怪异表现让本来等死的辛昀目瞪口呆。 而电梯前，柯苏也疑惑地看着辛昀和他旁边的彪形大汉。 他觉得这个彪形大汉的背影有些眼熟。 打眼一扫，柯苏能看到这大汉衣服下面窜出了许多血糊糊的肉块，看上去造型怪异，也不知道是进行了怎么样的身体改造。 最近这个未来世界的人越来越奇葩了，为了追求刺激而做各种人体改造和义体植入。 前几天还看到有人把自己整成了一只巨型章鱼，在直播间里大肆炫耀自己有钱的整形经历，让误入直播平台的柯苏记忆犹新。 因此柯苏对于这个长相奇怪的大汉接受度还算可以，至少还是个人形。 “前辈？你没事吧？” 虽然并不歧视这个大汉的人体改造，但联想到刚才辛昀撕心裂肺的声音，柯苏眉头微皱，总觉得这场面有点像辛昀被黑社会威胁。 虽然自认不是个太热心肠的人，但毕竟是一个对自己十分友善的前辈。 柯苏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帮一把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辛昀被黑社会揍。 柯苏说着，就准备去救前辈于水火，却看到原本凶神恶煞的大汉突然抱头颤抖，而本来跪坐在角落的前辈则猛地跳起来，拼命朝电梯方向跑来。 甚至由于用力过猛，表情显得十分狰狞。 柯苏：“……” 什么情况？ 辛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周石会突然用一个有些滑稽的姿态蜷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即使满脸脓液般的血肉也掩不住那彻骨的哀伤。 但现在也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 他来不及思考，趁着周石让开，抱着怀中的弟弟就往前冲。 看到柯苏也不曾停步，大喊道：“快跑！柯苏！” 柯苏看着健步如飞，直奔电梯而去的前辈，又看了看蜷缩在地上疑似在哭泣的彪形大汉，有种角色倒转的微妙感。 难道是他刚才想多了？ 跟上辛昀，柯苏最后扭头瞥了一眼蜷缩着看不到面容的大汉，总觉得这人很熟悉，怀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有点怀疑人生的柯苏沉思着走入电梯。 叮咚—— 电梯门关闭了，徒留走廊里缓缓抬起头的周石眼神怔忪，流出血泪。 神明没有对他说一句话，这或许就是神明对自己所犯罪孽的态度了。 他这种扭曲肮脏的存在……毫无价值可言…… 公寓外的天空暗淡下来，阴暗的走廊里，男人压抑着心头的绝望，任由自己沉入走廊的阴影之中。 此时的电梯里，辛昀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息，劫后余生的他满头大汗，抱着弟弟的手臂还在颤抖。 “小宇……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辛昀如此安慰着怀里的小宇，一低头，却发现小宇的神情比之前还要惨白，冷汗流满了它的脸颊，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似乎遇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样。 明明已经逃出了那个男人的魔爪，小宇怎么还在害怕？ 而且似乎比之前更为恐惧，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 不，是比天敌更为可怕的东西，可怕到小宇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浑身僵硬地靠在辛昀怀里不敢动弹。 它在害怕什么？ 辛昀愣了愣，不知为何，看着小宇害怕的样子，他也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顺着小宇的目光，辛昀慢慢抬起眼睛，看到了对面正沉默看着自己的后辈柯苏。 这个年岁不大的黑发青年表情淡漠，漆黑瞳仁里看不到一丝惊惶和恐惧，仿佛刚才走廊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闹剧。 虽然知道这个名为柯苏的青年从一开始就是如此闲散淡然，但此刻，在电梯明亮灯光的照耀下，辛昀睁大了眼睛，竟觉得这个皮肤苍白的后辈陌生的可怕。 小宇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柯苏？ 柯苏……不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吗？ 一个陷入了灵异公司陷阱的……等等！ 辛昀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他回忆起了之前记忆扭曲期间与柯苏一起去过的村庄和神庙。 那一幕幕在当时看来有些奇怪，但最终都无视了的场景，在现在看来全都充满了强烈的违和感。 还有最近公司里的异状，竟然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在一家正常的保险公司上班。 可是，一个不断派遣人类作为炮灰去契约灵异事件的灵异公司，怎么会真的变成一家正常的公司？ 对于肯斯保险公司来说，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更不用说最近那些奇怪的同事们，怪异到都让他以为是自己得了精神疾病，还去看了病。 一切的不正常都是从某一天开始的。 那一天，是他被扭曲记忆后的第一天，也是这个名为柯苏的后辈到来的第一天。 “……” 辛昀面无血色地看着不远处的柯苏，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紧紧贴在电梯墙壁上，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汲取一些安全感似的。 有时候明面上的恐怖，远不如自己细思之后得出的真相恐怖。 辛昀如同深陷迷雾之中，窥见这个未知世界的冰山一角便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 他真的难以想象，自己完全信任的后辈竟然并非人类，甚至有可能是一个超乎想象恐怖的鬼怪。 现在想想，刚才周石的异状也是从柯苏出现才开始的。 辛昀嘴唇颤抖着，回忆着刚才周石浑身战栗的样子。 那样一个可怖的强者仅仅因为柯苏的一句话就怕成那个样子。 可以想见，柯苏绝对是个比周石要可怕数倍的存在，本体必然比周石更加恐怖。 辛昀被自己的想象吓得脸色煞白，恐惧到极点之后，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徒然地睁着眼睛，神情恐惧。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他只觉自己怕是要命不久矣了。 电梯里，柯苏看着突然开始变脸的辛昀，露出复杂的眼神。 这个前辈不会是犯病了吧，这一会儿功夫脸都变色了。 “前辈，你还好吗？” 柯苏出于人道主义关心了一句。 “……我我我我！” 面对柯苏的关切，辛昀张了张嘴，结巴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虽然自己看破了这个后辈的身份，但明显柯苏似乎没有撕破脸的打算。 他要是先暴露的话，岂不是要被撕票，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想到这里，辛昀冷汗嗖嗖往下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只好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面部肌肉抽搐的样子夸张到像是犯了癫痫。 怀中的小宇神情比辛昀还要恐惧，整个鬼都傻了，只能学着哥哥的样子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只是更为僵硬，僵硬到像个假人娃娃。 柯苏面对一大一小露出的笑容，顿了顿：“前辈，你是不是病情复发了？” 本来还在迟疑，但现在看着辛昀这皮笑肉不笑的怪异表情，柯苏基本确认了。 话说精神上的疾病原来真的会恶化到如此地步，看来他要尽快去看医生了，不然等到发展辛昀这个地步就麻烦了。 “啊？” 病情？ 辛昀茫然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回答道：“是，我是犯病了！” 辛昀正发愁自己没有理由支开柯苏，这下子终于找到了。 他强撑着，一副虚脱的样子表示自己被刚才那个男人吓得病情复发，现在要去医院再开点药。 叮咚——电梯到了。 “需要我去医院帮忙吗？”柯苏礼貌性地询问。 “不不不！不用了！我有小宇陪着就行了！” 辛昀赔着笑，随柯苏一起走出了电梯，冷汗冒个不停。 不过虽然是这么说，但柯苏还是陪着辛昀一起走到了地铁站点，准备送这个病号上地铁，毕竟是同事，基本的照顾柯苏还是会做的。 一路上，辛昀看着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柯苏，渐渐有些动摇，觉得柯苏好像很正常的样子。 他开始怀疑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走到半路，柯苏提出想去买支冰淇淋，刚才那支融化了，他根本没吃多少。 辛昀当然不可能拒绝这个合理请求，于是乖巧地等在路边，思考着接下来该去哪里躲避柯苏这个恐怖的鬼怪。 就在这时，辛昀突然看到前面街道上有一辆奇怪的卡车在街道上来回行驶。 行人们惊恐地躲避着卡车，却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卡车的轮胎之下，骨头都被碾碎，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啊啊啊！” 咔擦——卡车再一次碾碎了一个男人的胳膊，并朝着他的方向驶来。 辛昀惊悚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而更为可怕的是，当卡车接近他时，他清楚地看到那辆卡车的驾驶位上根本没有人！ 怀中的小宇也看向了那辆卡车。 下一刻，抱着小宇的辛昀像是福至心灵一般，突然明白这辆卡车就是一个灵异事件，一辆【杀人卡车】，每一次冲刺都会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而这次，轮到他了！ 辛昀如同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掌控，无法移动，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那辆【杀人卡车】离自己越来越近。 身为【鬼婴】的小宇也露出不甘和绝望的表情，它的力量在之前的事件中消磨太多了，没有彻底消散都已算是侥幸，现在根本无法去抵挡一个灵异事件的杀人规则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手拿三支冰淇淋的柯苏回来了，他刚想把两只冰淇淋递给辛昀，眼角余光就看到了一辆呼啸而来的卡车。 嗯？ 柯苏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刺啦——砰！！！ 【杀人卡车】临时变道，仿佛只是临时路过，径直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车头冒出黑烟，再没有了动静。 辛昀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自己从这辆杀人不眨眼的【杀人卡车】身上看出了一种惶惶不安。 变道时的路线歪歪扭扭，简直就像是一个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蠢事的罪犯，冒出的黑烟就是它痛哭哀嚎的求饶。 然而，似乎毫无用处，辛昀注意到【杀人卡车】开始腐朽，似乎有某种未知的力量在进行惩戒。 惩戒其冒犯之罪。 窸窸窣窣—— 耳侧有神秘呓语传来，辛昀打了个寒战，隐约窥见了一个遍布血肉的世界，无尽狰狞血肉正朝着卡车扑去，仿佛要将其挫骨扬灰。 “司机闯红灯了。” 柯苏的声音将辛昀拉回了现实。 看着【杀人卡车】，柯苏淡淡地说着。 目光从街道上一片狼藉扫过，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那些倒地的伤患和死者，他看不清具体情况，但也能猜测出是出了车祸。 辛昀闻言，瞳孔颤抖着看向柯苏依然没有表情变化的脸，心底发凉。 如此轻松就将一个灵异事件解决掉了…… 想起刚才面对【杀人卡车】时候的恐惧和渺小，辛昀更加难以想象柯苏究竟有多么可怕了。 绝对，绝对是个极度恐怖的存在。 这是辛昀心中的唯一念头，再也没了之前怀疑自己想多了之类的念头。 “刚买的冰淇淋，很不错。” 柯苏说着，将冰淇淋递给了辛昀。 辛昀颤抖着手，接过了冰淇淋，一支给自己，一支给小宇。 惨白着小脸的小宇抖着手，接过了冰淇淋。 一人一鬼经此一遭，吃的更加胆战心惊了，啃着冰淇淋的样子如临大敌，看得柯苏都怀疑是不是这冰淇淋哪里有问题。 很快到了地铁站，柯苏看着辛昀用蹒跚的步伐上了地铁，道了别之后就去另一列地铁回了公司。 顺利打卡之后，柯苏还很有同事爱的给辛昀也打了个卡。 毕竟临时生病，他能理解。 打完卡，柯苏无事一身轻地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准备玩新出的副本，还没点进副本就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好像少了点什么？” 柯苏迟疑了片刻，退出古神模拟器的界面，看着空白的电脑桌面，想了想，终于想起来缺了什么。 之前那个电子桌宠【主神】好像不见了。 第123章 向往自由 柯苏挪动鼠标在桌面上来回巡视, 试图找到那个失踪的电子桌宠。 然而，忙活了半晌依然一无所获。 “……” 柯苏有些困惑地皱起了眉，他怀疑是不是古神模拟器的程序上出了问题才导致电子桌宠消失了。 可明明【主神空间】还在这里。 这样想着，柯苏顺势点开了桌面上的【主神空间】, 眼神顿住, 发现这个盒子状的空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原本每天自动喂食，养在盒子里的主神小队们全都不见了踪影。 看来【主神】走的时候带走了全部家当。 感觉很像是一只被冷待的宠物拎着大包小包离家出走了。 柯苏托着腮, 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面色淡淡, 心头却有种遗憾之感。 重新点开古神模拟器, 柯苏找了找, 发现客户端并没有什么解释。 似乎连古神模拟器都不知道自己附加的一个小游戏不见了。 这样的话，那个电子桌宠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按理说一个电子桌宠而已，消失也就消失了, 可柯苏就是莫名觉得很可惜，很想要将它找回来。 心态与辛苦养肥了一头肉猪，却在最后不小心放跑了肥猪的养殖户差不多。 有种全部心血付诸东流的懊恼和不满。 柯苏漆黑瞳仁映出古神模拟器的界面, 心情逐渐变得阴郁起来, 在家里待久了可能就会这样吧，一点小事情就会导致心情很差。 柯苏这么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眨动起了无数双眼睛，同样漆黑犹如深渊般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电脑。 阴暗房间里，闪着微光的电脑屏幕以人眼不可察觉的频率闪动着，明明是一个非人的物件，却隐约透露出一种恐惧的情绪。 古神模拟器主页面的每一根线条都在随着柯苏眼球的转动而扭曲颤抖, 被那无数双眼睛盯得毛骨悚然。 其主页面最上方的古神苏醒进度条猛然增长到了百分之十五, 接近之前的峰值。 这让古神模拟器愈发安静, 不敢有丝毫动静引来对面柯苏的注意，假装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软件。 呼——！！！ 而此时，随着柯苏心情的变化，房间之外，一直笼罩在屋外的人类肉眼不可见的迷雾显现。 这与当初【无名之雾】一般无二的雾气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外扩散，快到屋子外日夜监视的执行员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包裹在了里面。 “这是……完了！总部！快报告总部！” 出事了！真的出事了！这个未被收容的恐怖鬼怪出事了！ 负责监视的执行员齐明看着那栋在雾气中愈发可怖的古屋，脸色惨白，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抖如筛糠地拨通了丽市总部的通讯。 在古屋外的迷雾扩散之后，整个丽市都风云变色，飓风席卷。 天空瞬间阴沉了下来，雾霭迷蒙，像是要来一场暴雨，却只有狂风呼啸而过，寒冷刺骨。 “嘶——好冷！怎么回事？” “又出了什么事情？” 丽市的民众麻木于最近的灾难，他们抬起头，眼神空洞，语气绝望地询问着，却不知道该向谁询问才能得到答案。 人们的情绪在阴霾的天空之下变得阴沉漠然起来，他们各自奔逃，妄图逃到这天空覆盖不到的地方。 丽市的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第一时间接到通知，注意到了这起事件。 总部大楼内， 李处看着检测磁场的屏幕上乱作一团的磁场线条，握紧了双拳。 该死，一切的源头果然都在……那里！ 李处看着市中心标红的一片区域，面色难看。 身为昆德明一派的支持者，作为丽市总负责人的李处自然也是知道丽市中藏着什么的。 虽然说出去会有很多人难以置信，但却是事实——丽市之中藏着一尊神明。 虽然并不知晓这位神明的真实身份，但李处以前从窥视之眼里看到过一位神明轻松毁掉一个国家的场景。 那一幕让他至今难以忘怀，因此对于神明的敬畏与恐惧是丝毫不作假的。 那个顶立于天地之间，接受万虫膜拜的神即使隔着全息影像屏幕都能让他意识到人类与神明之间那难以逾越的天堑。 人类在神眼中只怕与那些最后被毁灭的虫族是一样的，都是可以被随便毁灭的东西。 所以，李处自从得知了丽市里藏着神的消息之后就寝食难安，总是幻想着神明会因为某个原因而发怒毁掉世界。 现在终于噩梦成真，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命令属下们迅速出动，安抚民众的情绪，组织疏散工作。 但这工作并不简单，虽然距离雾气扩散才短短半分钟，造成的影响却是十分恶劣的。 处在这片阴沉天空之下的人们心情立刻变得阴郁，暴躁不安，心头就仿佛淤积着长久难以舒缓的恶意一样，因为一点小事就会炸开，与他人展开口角和肢体冲突。 一时间，城市里到处都是尖叫声和打斗声。 再加上最近丽市民众的身体素质莫名上升了许多，打起来很容易造成伤亡，这一切都导致城市治安状况急速恶化。 李处颇为哀痛地看着监控里乱成一团的城市，心中默默祈祷那位神明并非是要灭世。 不然白天又何必救下他们，让他们得以从空间侵蚀之中获救。 面对着丽市的混乱，李处选择报告给远在中心区的昆德明，他拨通了昆德明的号码。 * 而此时，柯苏的屋子里，表面上似乎依然风平浪静。 柯苏眉头越皱越紧，祂的心情十分糟糕。 丢失了一个电子宠物兼储备粮的祂对看管不力，且至今还没有一个合理解释的古神模拟器很不满。 仅从屋子里愈发压抑的气氛和逐渐浮现出来的扭曲血肉们就能窥见祂情绪的冰山一角。 虽然表面没什么，但房屋内部的梁柱和墙壁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一样，逐渐扭曲。 “……” 柯苏抿着唇角，无数双眼睛在祂脸上脖子上次第睁开又闭合，深不见底的瞳仁里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即将到达忍耐的极限。 叮咚——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古神苏醒进度条到达百分之二十之前，古神模拟器求生欲极强地弹出了一个弹窗。 见此，柯苏顿了顿，他目光扫过弹窗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一大半文字是在用各种华丽的辞藻道歉，最后才说出了自己弄丢电子宠物【主神】的原因。 因为它忙着处理游戏外的事务，空间折叠事件。 柯苏恹恹地一手托腮，一手挪动鼠标，关掉了这个弹窗。 祂并不满意这个解释。 古神模拟器的页面抖动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它疯狂思考着解决方案，下一秒，再次弹出了一个页面。 那是一个视频。 刚准备关上弹窗的柯苏顿住了手，因为从中看到了刺球主神的身影。 漂浮在半空中的刺球闪烁着幽蓝色的数据流，就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座高大的千层大厦之内。 大厦外部，一个醒目的投影标识牌上写着：联邦中央政府事务委员会。 这是联邦最高权力机构，位于遥远的联邦中心区。 嗯？ 柯苏饶有兴致地睁大眼睛，看着刺球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主神会出现在这里？ * 【请，收留我。】 圆球状，浑身围绕着数根幽蓝数据线的主神用文字在空中写下了这样一行字。 大厦会议室内，看到这一幕的联邦高层们顿时愣住。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室内，还貌似拥有智慧的鬼怪。 【请，收留我，快！】 主神如此催促着，对死亡的敏锐预感让它格外急切。 一心想过平凡生活的古神一定想不到它自投罗网去了政府收容机构，就算找到了也大概率不敢动手。 这就是主神选择这里作为避难所的原因。 毕竟它已经看出来了，远星人类就是古神的软肋。 既然已经冒着得罪古神的风险跑了出来，主神就没想着再回去，因为早死晚死都是死，与其在古神手里等死，倒不如拼一把！ 不自由毋宁死！ 第124章 旧日神使 安静的会议室里, 所有参会者都面露惊恐。 他们看着这个自称【主神】的鬼怪，大脑陷入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虽然近年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异事件爆发, 有不少研究者都猜测, 那些杀人无数的鬼怪们可能是有意识和智慧的。 但这毕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还没人能证实这个猜测。 所以哪怕作为联邦最高权力机关里的实权者，他们也不太相信此事。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 鬼怪是只知道杀戮，根本无法沟通的。 结果现在一个带有智慧的鬼怪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了。 还是一个自愿被收容的鬼怪！ 这一幕的魔幻程度让人咋舌, 也让人难以置信。 面对众人惊惧的目光，主神倒是很淡定地等着自己被收容。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厦，所有在部门里工作的高层们都知晓了这个消息。 “……主神？” 昆德明停住了打字的手，眼神有片刻的诧异, 旋即镇定下来。 对于这个最近频繁出现在文件中的名字, 他还是很熟悉的。 昆德明点开最近的几份文件，里面有介绍这个神秘的灵异事件。 这是一个危险度极高的鬼怪，拥有掌控空间和扭曲时间的力量, 可以将人类吸入未知的空间内, 并从此生死不由己。 丽市的副总队长赵军和他手下的小队成员就是这个名为【主神空间】的灵异事件的受害者。 此外, 其他防护区也有数量不等的幸存者出现，所有幸存者, 包括赵军等人在内，都对于自己回到现实世界的原因和过程都语焉不详。 据说是真的不知道原因，连过程都浑浑噩噩。 因此, 对于【主神空间】的追寻一直是个难题, 昆德明正打算等过段时间局势稳定了再去考虑这个事件, 没想到它居然自己跑来自首了。 虽然听上去这个行为很滑稽，但昆德明知道，如主神这类的高级鬼怪，是完全没有人性的，哪怕拥有智慧也不意味着它会与人类站在统一战线。 它并不会因为负罪感就来自首，所以它来自首的一定另有他因。 昆德明沉思着，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排除负罪感这类可笑的原因，他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主神在害怕着某个东西。 害怕到甚至愿意主动暴露自己，愿意被人类收容囚禁。 是什么东西能够让主神怕到这种程度？ 昆德明思考着，走入关押着主神的审讯室。 这里是专门收容鬼怪的地方，到处都是特制的隔离玻璃。 昆德明走到隔离玻璃之后，第一次看到了主神的真面目。 居然是一个刺球状，有无数数据线触手的蓝色圆球。 “！！！” 目光顿住，昆德明呼吸一滞，眼神瞬间惊疑不定。 由于昆德明的脸色变化实在太突然，看得周围陪同的几个政府议员都吓了一跳。 这是昆德明重生以来头一次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他眼睛圆睁，猛地站了起来。 眼前闪过上一世的一幕幕场景，最终停在了一幅模糊到只能看到隐约形状的油画上。 那是他曾经费劲手段才从黑市买来的一张画的复印件。 据说是星际世界流传最广的描绘着古神形态的图像。 画者在画像完成的下一秒就自杀身亡，只留下这张震惊宇宙的画作。 画中，不定型的灰色雾气萦绕，天体之光隐晦其中，这便是端坐神座的无名古神。 而围绕在无名古神身边的则是祂的无数拥趸——无数颗怪异绮丽的天体。 那些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拥有天体外貌的恐怖魔神们对无名古神的命令唯命是从，整天只知道围着无名古神打转。 它们中每一个放出去都足以毁灭全宇宙，却一直陪伴无名古神居住在那无人知晓的太古神殿之中。 整日为其献上用一个世界命运为琴弦弹奏的悠长动听的乐章，每一个曲子都长达万年之久。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漂浮在无名古神身周作为灾难标志的审判之星，以及被祂握在手中的名为神使的刺球状物体。 与面前这个刺球形态的主神一般无二。 在那些流传甚广的传说中，如果说审判之星是作为无名古神的眼睛，为居住在太古神殿中鲜少露面的无名古神探索世界。 象征着无名古神的权柄和意志，提前出现在祂想要降临的地方，带去毁灭的前兆。 那这个刺球状的神使就真正是无名古神的使者，了解古神的每一个念头，并为了实现这些念头而奔波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据说，这个神使最擅长的便是挑拨人心，在短短几十年间便导致数个曾辉煌一时的高级文明毁于一旦，种族大灭绝。 神使做出这些惨无人道行为的原因究其根源，仅仅只是为了讨得无名古神的欢心而已。 而事实上，按照它那在画像上被无名古神握在手中的样子，它的行动很成功，至少在前世，它在无名古神眼中的地位很高。 不过等等，出现时间总计几十年？ 如果没记错的话，神使有记录以来的活动时间确切来说就只有二十年而已。 比起无名古神其他下属的陪伴时间，神使这个时间简直短到让人发指。 而且二十年……这个微妙的时间。 昆德明目光微颤，停留在隔离窗内的主神身上。 如果神使早就作为无名古神的仆从存在，那以它那种搞事本领，根本不可能之前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半点消息。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神使是在那二十年间，在某个地方被无名古神收归的。 将前世因为思想局限性没有联系起来的线索联系起来，昆德明突然毛骨悚然地发现，这个时间点似乎刚好是前世远星惹来无名古神注意的时间。 那时，信仰着古神的教派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典，疑似献上了极其珍贵的祭品，引来了无名古神的一次瞩目。 自此，远星所有人类的噩梦开始了。 而那次祭典上，所有参会的信徒们都死状凄惨，导致最后没人知道他们究竟献上了什么。 该不会，那次吸引了无名古神的东西就是这个主神吧！ 昆德明想到这里，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前世今生脑海中无数信息冗杂在一起，将他的大脑拥挤到微微发烫。 以前，他一直在思考前世无名古神为什么要针对远星，远星的毁灭又何德何能可以让无名古神投来一道注视。 可如果一切都跟面前这个名为【主神】的鬼怪有关的话，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是因为【主神】出现在远星！ 或许它本身有无名古神特别看重的地方，因此引来了古神的注视，并由此入了无名古神的眼，从此鱼跃龙门成为无名古神的一个仆从，横行宇宙。 也正因如此，远星进入了无名古神的视线，让祂的眷属们以为祂是想要占领这颗星球，并因此发起了侵略战争。 一个个昔日的谜团被这个线索串联起来，昆德明一刹那如醍醐灌顶，瞳孔剧震。 而与此同时，审讯室另一端的主神也在注视着单面镜对面的人类。 人类自负地以为这间审讯室可以囚禁住它，实则痴人说梦。 别说禁锢收容了，就连所谓的看不到对面情况的单面镜在主神眼中都是些毫无作用的垃圾。 要不是因为在电脑里关得久了，加上伤还没好导致它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寻觅一个安全的次元世界躲避，它才不会冒险来到这里。 毕竟即使人类是古神的软肋，这个拥有古神的世界也太危险了，不宜久待。 主神一边思考着何时寻找另一个世界躲藏，一边冷漠地看着对面脸色大变的人类，对这些人的胆小如鼠嗤之以鼻。 果然是无能的人类，唯一的价值就是那些充满了恐惧的灵魂很美味，以及，替它在其他小世界里抢夺世界本源的时候很能干。 不过为了获取相关情报，让自己能更好地安排之后的逃跑事宜，主神思考了利弊之后，缓缓地摇摆着自己身上的数据触手，还是将意识探入了几个人类的脑海中，想要修改他们的思维，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主神所拥有的力量远非人类所能想象的，它可以轻易地探知到人类的思维和记忆，还能随意修改。 只有个别意志力特别强大的人类可以例外，但主神并不认为这几个胆小鬼是这种类型。 滋滋—— 下一刻，主神探入名为昆德明的年轻总统候选人脑海，眼前闪过的一幕幕场景让它当场惊呆，数据流彻底紊乱。 尤其是那幅模糊的画像，即使已经被转印过许多次，主神依然能从中清晰地辨认出自己。 被一尊巨大神明握在手中的自己。 这，这是什么？ 主神罕见地显露出了与人类一般无二的惊诧与无措。 “……” 昆德明的精神力比主神想象中要强大得多，就在主神想要接着往下探究的时候，昆德明敏锐地看向了它，目光沉沉。 主神虽然没能成功获得昆德明的全部记忆，但也获取了些许碎片，在那些信息碎片中，一个名为“神使”的存在让主神错愕难言。 第125章 错过的命运 什么神使？ 迅速浏览过这段记忆碎片, 主神当即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什么叫做很受古神信赖的神使？ 审讯室里，刺球状的物体因为心情的剧变，浑身闪烁着刺眼的幽蓝光芒, 将整个审讯室映衬得如同幽冥。 主神此刻数据流大量紊乱, 思绪彻底陷入混乱。 它不是个蠢笨之人, 对于空间与时间的联系研究颇深。 因此对于昆德明记忆中的前世，它并不认为这是假的，只因那些关于自己的细节都太过真实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里，它成为了古神的仆从，那些毁灭其他文明的事情都绝对是它会做出来的。 而且绝对是轻而易举就能够做到的。 况且从昆德明的记忆来看, 这个普通人类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它，更别提了解那么多细节了。 在主神看来, 昆德明记忆中的世界更像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 想到这里, 主神心头一紧，心绪大乱。 对于一直希望成为无尽次元宇宙至高之神的主神来说, 时间一直是它无法触及的力量。 虽然已经完全掌控了空间之力，可以随意跨越次元，横跨无数宇宙，但始终无法拨动时间。 所以这种涉及时间线的事情，主神是既敬且畏。 事实上，自从被那个化名为柯苏的古神捉住之后，它就一直在小心地搜集关于这个神明的信息。 在逃跑之前还成功从那台电脑里获取了一些信息碎片，这才得知了这个神明的真名——古神。 身为一个曾经被吃的只剩下碎片的储备粮，主神对于这个古神的力量有清晰的认知, 主神完全相信, 古神是可以轻松做到玩弄时间的。 但这样的话, 问题就来了。 上一世里, 那个名为“神使”的自己为什么能够成为古神的心腹，而今生的它却只成为了一个随时会被吃掉的可怜虫？ 主神一想起这两个时间线上截然相反的命运就不禁陷入焦虑之中。 有了对比之后，现在这条时间线的自己不就显得过于可悲了吗！ 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切的不同？ 主神疯狂想要知道原因，它嫉妒死了昆德明记忆中的自己。 不光摆脱了被吞噬的命运，还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成为了仅次于古神的神明。 仅从昆德明些许记忆碎片中，主神就能看出另一条时间线的自己绝对获得了掌控时间的力量。 所以才能在那些短暂的时间里摧毁那么多的文明，还因此获得了古神的青睐。 主神越想越心理失衡，想要知道原因的它果断将目光重新放回了那个名叫昆德明的人类身上，再也不做克制，全力入侵这个人类的思维。 它需要知道一切的缘由，为什么这个时间线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是！” 正在思考该怎么处理【神使】这个古神仆从的昆德明猛然头痛欲裂。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重影，看着隔离窗对面的主神，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切都是它在捣鬼。 然而，察觉到也没什么用处，主神的力量即使是昆德明这个精神力强者也无法抵抗。 没一会儿，他眼前一黑，彻底昏厥。 与此同时，主神终于看到了昆德明的全部记忆。 看着记忆碎片中关于古神的影像，还有那些远星的未来，毁灭前的影像。 身处更高层次的主神看到了比昆德明更多的东西。 那场所谓的引起了一切灾难的古神教派召唤仪式，在主神眼中都有了另一种解释。 联想到古神每天玩的毁灭小世界的游戏，如果它没猜错的话，当时的远星应该是成为了一个独属于古神的游戏副本。 在古神眼中，远星当时就跟祂现在那台电脑里的副本游戏一样，只是一场游戏的剧情发生之地。 而在那次召唤之后，古神很有可能是从游戏里看到了它。 或许是跟这一条时间线一样想要吞噬掉它，所以向远星投来了目光。 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而转变了念头，将它从一个储备粮变成了一个为祂办事的下属，或者说，仆从。 而那个在昆德明记忆里代表着古神意志的审判之星，之所以经常出现在各种星球坟场、黑洞之类鲜有人迹的地方，也很大可能是在为古神寻找游戏之地。 思及此，主神情绪波动逐渐变大。 它想起了之前困在电脑里时感知到的那个【古神模拟器】游戏系统，气息似乎与那颗曾出现在远星之外的审判之星极其相似。 主神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便将昆德明记忆里审判之星的诸多特征一一找出，很快就基本确定，那台电脑里的【古神模拟器】便是那颗被称为审判之星的天体。 虽然在昆德明的记忆里，这颗审判之星无比恐怖，所过之处全是不幸与灾祸。 但在主神看来，这家伙明明是与它差不多的力量层次。 虽说比它要强大，但并没有强大到能与古神比肩，也没有强大到能够轻松碾压自己的程度。 要不是背靠着古神这个恐怖至极，深不可测的至高神，那个破游戏根本不可能把它困在电脑里那么久。 当时被困在电脑桌面里的它目睹古神对于【古神模拟器】的偏爱，还心生妒忌，觉得古神很偏心，对它如此残忍，生吃入腹毫不留情。 对待另一个与它相似的存在却如此宽容大度，丝毫没有想要吃掉的意思。 现在想来，这个【古神模拟器】现在所处的位置，完全就是上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啊！ 想到这一点，主神心态更加扭曲了。 更让它难以接受的是，它发现现在这条时间线上的自己其实也是有机会获得与上一条时间线相同的待遇的！ 如果说上一条时间线上，它在被抓之后没有被吃，也没有逃走就可以成为古神的心腹。 那么这一条时间线上，它已经达成了被抓之后没有被吃掉的前提条件了，只要不逃走就可以再次成为古神的仆从了！ 可是！它逃了！！！ 主神彻底疯了，它的每一根数据触手都在颤抖。 一个足以让它登上人生巅峰，摆脱死亡阴影的机会，就这么被它给错过了！ 主神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它的数据彻底错乱，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无形的精神波动冲击着整个审讯室，要不是审讯室的建筑材料特殊，早就被冲击塌掉了。 但即使如此，隔着一面隔离窗的众多高层也感到了精神上的巨大不适感，仿佛悲恸又仿佛懊悔到极点的情绪从主神数据库一直传染到每个人的精神海，让众人都面色大变。 此时，昆德明在主神崩溃之后很快苏醒了过来。 他被吓破了胆子的众人搀扶着走出了审讯室，捂着抽痛的脑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在从下属口中听到【主神】疑似失控的消息之后，昆德明沉思。 刚才陷入晕厥之后，他能感知到有谁在窥探自己的记忆，那应该就是主神。 它现在陷入失控状态，很有可能是因为它看到了他的记忆。 想起自己那些前世今生混杂的记忆，昆德明眉头紧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处理这个大名鼎鼎的【神使】。 现在古神是他们这边的神明，那【神使】自然也是。 那人类对待【神使】的方式也自然需要小心再小心，不能冒犯。 不过让昆德明有些不理解的是，按理说，知道自己是古神的【神使】是件好事才对，主神为什么反应会如此巨大？ 虽然不太理解，但昆德明还是很快决定好了主神的处理方式。 他打算将主神送到古神那里，作为人类献上的诚意。 如果说上一世是古神教派为古神送上了主神作为祭品，那他们也可以。 而且，这也不是他们去逮捕的，是主神自己自首到他们这里的，古神大概也不会因此责怪他们怠慢神使。 将一切可能的情况考虑过之后，昆德明面色沉静下来，他下令让执行员们尽快将濒临失控的主神运送到丽市去。 越快送到古神手里越好。 这命令一下，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 昆德明一派的人还好，虽然这个拥有智慧的鬼怪意义重大，但他们都对昆德明异常信任，认为他不会做出错误的抉择，自然对于昆德明的指示言听计从。 反对派的高层则立刻面露怒色。 “这个昆德明！肆意妄为！这可是第一个有智慧的鬼怪，居然就这么送到丽市那个穷僻之地？” “他到底把人类的未来放到哪里了！我可是已经与科学院人员制订了详细研究方案了，现在完全化为泡影！” 其他几位高层也都面色不善。 他们都是上次沃尔文明毁灭事件里被昆德明夺权的人。 虽然后来拿回了自己的一部分权力，但威严却大打折扣。 因此对昆德明十分看不上眼，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怨恨。 “而且，丽市？昆德明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说起来，前段时间他也一直留在丽市，似乎那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吸引住了他…” 众人聊着聊着，突然觉察出了昆德明最近行为的异常。 他似乎十分看重丽市。 为什么？ 丽市明明只是一个经济不算发达的中型防护区而已，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住一个即将成为联邦总统的人？ 阴暗的会议室里，众人对此都有着各种猜测。 有人说出了自己得到的消息。 “似乎是因为丽市出了一个很厉害的鬼怪，我安插在昆德明手下的人说，昆德明很在意它，派人日夜坚守。” “还有传言说，那个鬼怪强大到足以媲美神灵，所以昆德明才会如此小心谨慎地对待祂，几乎将其当做神一样来崇拜，全面封锁相关消息，不准任何人谈论。” 众人闻言，彼此对视，都不禁露出错愕的表情。 鬼怪就是鬼怪，居然将其比做神明。 昆德明简直失了智。 真要有那么强大，远星早就该完蛋了。 这样盲目相信一个鬼怪的做法跟隔壁那个全民信仰邪教的帝国比起来简直半斤八两！ 不过如果消息属实，那么或许昆德明的把柄就要落在他们手中了。 这对于反对派的众多高层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毕竟最近一段时间民众对灵异事件的反感程度越来越深。 如果此时昆德明被爆出来身为一个人类非但不想着收容鬼怪，还将一个恐怖的鬼怪当成神灵一样敬畏。 那民意沸腾之下，昆德明很可能直接出局，更别提继承总统之位了。 “而且据说那个鬼怪也是个具有智慧的，会伪装成人类形态外出……” 这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样太好了，我们可以等到昆德明将主神送到丽市的时候，将这两个同样拥有智慧的鬼怪一网打尽。 这样一来，既得了证据，又可以继续研究，我们就可以为了人类更美好的未来而努力！” 反对派高层们一致同意这个计划，不过此事还是急不得，需要从长计议，他们需要更为详细稳妥的行动方案。 与此同时，远在丽市的柯苏眨动着脸上的无数双眼睛，对于屏幕上的监控失去了兴趣。 古神模拟器见状，再次微微颤抖。 而柯苏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的监控，主要聚焦在主神身上。 对于这个跑路的储备粮，祂歪了歪头，觉得肚子很饿很饿，已经迫不及待享用美食了。 伸出手，柯苏的手指贴在电脑屏幕上，陷入水面一样柔软的屏幕，随着手掌探入，泛起层层波纹。 轰隆隆——！！！ 正在准备送主神回丽市的昆德明听到玻璃幕墙外的雷声，下意识瞄了一眼，顿时瞳孔紧缩。 只见大厦之外的高空上，天地变色，一道道裂缝凭空出现。 伴随一阵鸡蛋壳破碎的响声，所有人都看到，一只巨大的无法窥见其尽头的手臂出现在了大厦上方。 “不！！！古神，我啊啊啊！！！” 昆德明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了一声触及灵魂的惨叫声。 昆德明强大的精神力告诉他，这道声音来自主神。 那个之前还无比冷漠强大的主神在此刻鬼哭狼嚎，仿佛命不久矣。 面对这混乱的场面，昆德明不禁面露愕然。 第126章 幕后黑手 “怎么会这样？” 昆德明目光惊愕, 看着大厦外那只巨大的手掌，从那些缭绕的雾气他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 应该是无名古神。 但是，古神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死死捏着主神？ 只见大厦之外, 那只模糊可以看出人手形状的雾气在缭绕中紧紧握住了一只刺球状的物体。 五根手指寸寸绷紧, 将手掌中的主神完全禁锢。 其力道之大，连昆德明隔着稍远的距离都能看到手臂附近隐约可见的空间裂缝，仿佛连空间都要被这力道撕裂一般。 “不！不——古神冕下, 原谅我！原谅我！我会为您献上您想要的一切！” 主神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音, 露出体内五彩色的组织结构。 在这死亡逼近的时刻, 为了求生，它头一次用人类的声音与语言乞求着原谅。 在那只巨大的手掌中挣扎, 却始终无法挣脱。 它多么希望这一世自己同样能够得到古神的认可，成为跟上一个时间线一样的存在。 但是显然, 这愿望对于现在的它来说遥不可及。 只能是妄想而已。 昆德明听着耳边主神声嘶力竭的呼喊, 愈发惊诧。 他刚才还猜测这会不会是无名古神发现了主神来迎接它回去的。 可看现在这般混乱情况, 昆德明即使再搞不清状况也不会以为这是什么主仆相见的感人画面。 相反, 在昆德明看来，现在这一幕更像是无名古神在发怒。 而主神就是惹得古神不悦的那个存在。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或许只有等到古神息怒才能得到终结。 “啊啊！快跑！快跑啊！” 此时, 大厦外的商业街上, 无数民众抬起头, 惊恐地看着那只巨大的手掌, 恐惧让他们惊声尖叫，乱成一团。 天空之上那明显超乎人类认知的手掌让人胆寒。 恐惧刺激下，人潮拥挤朝着远离市中心的方向逃窜。 大厦内, 昆德明忧心忡忡地看着大厦之下拥挤的人群。 踩踏事件发生了好几起, 已经有几人受了重伤。 面对这样混乱的场面, 昆德明除了命令城市的警卫力量安抚疏散民众以外, 也别无他法。 看着那紧紧握着主神不放的巨手，昆德明眉头皱起，陷入深深的困惑。 受到上一世记忆的影响，神使与古神的关系在昆德明认知里便是不可分割的，因此越不能理解此时的情况。 明明上一世主神作为神使是非常受无名古神信任的，足迹遍布整个宇宙，能力强到覆灭无数文明。 昆德明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搞成这个样子。 轰隆隆——！ “啊啊啊——” 雷声轰鸣，随着主神最后一声惨叫，巨手开始慢慢收回虚空。 在那由空间破碎形成的虚空里，巨手连同主神一起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 下一刻，天空放晴，万里无云。 昆德明恍如隔世，挡了挡眼前刺眼的阳光，面露忧虑。 他前世的记忆似乎越来越不管用了。 或者说，凡是涉及无名古神的部分都在发生着让他迷茫而又敬畏的变化。 果然凡人是无法去预言神明的行为的，这或许就是无名古神此次给予他的警告吧。 昆德明叹息一声，不再去眺望巨手消失的地方，转身返回办公室处理公务。 他知道面对无名古神，普通人最好不要去探究太多。 因为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被污染精神，沦为疯子。 既然古神亲自带走了主神，那就与他无关了，他现在更关注的是远星的外交事务。 最近，远星与哈尔落文明的协议已经生效，各项贸易正在进行中。 与其他中等文明的协议也在签署之中。 源源不断的属于星际上的消息和高科技都在不断流入远星。 虽然经历过前世的昆德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托了无名古神的福，在心中愈发感激古神，但其他人不知道。 尤其是联邦的其他高层们。 他们面对越来越多的建交请求，竟天真地以为是远星上独特的资源和市场吸引了这些文明，变得洋洋得意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 愈发骄傲的他们还鄙夷地挑三拣四，拒绝了一些等级较低的文明的建交请求。 然而，事实上，哪怕最低级的星际文明都要比此时还没走出星系的远星高级不知道多少倍。 昆德明简直要被这些愚蠢的高层官员们逼疯。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高层的骄傲其实是应该的。 因为远星上有着令整个宇宙为之胆怯的无名古神，所以理论上来说，哪怕真的变成螃蟹一样横行霸道，也不会怎么样。 就像前世的虫族肆意侵略其他种族却依然不会被群起攻之一样。 但是，这样的做法完全与他事先为远星计划好的路线背道而驰。 根本不利于远星融入星际社会，提升星际地位。 昆德明虽然也感谢无名古神站在自己这一边，但他从不认为人类能够依靠古神一辈子。 人类更需要的还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伫立于星际众多璀璨文明之中。 那样的远星文明才真正是昆德明愿为之奋斗两辈子的母星文明。 叹了口气，昆德明想起联邦里这一堆烂摊子，摇了摇头，面色肃然地继续处理公务。 他需要将一些远星急需的技术和物资尽快通过贸易交易过来，并没有太多功夫去理会这些联邦高层们。 其中一些物资对于应对愈演愈烈的灵异事件极为有效。 前世因为远星文明地位低下，资格不够得不到，这一世他必须要为远星争取到。 而且，目前他已经基本掌握了联邦实权，只等选举结束上任总统，那些人也就影响不到他了。 就暂且让他们先蹦哒一段时间吧。 另一边，刚刚目睹了巨大手掌出现的反对派高层们则陷入了另一轮讨论。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毕竟讨论许久的计划就在刚才全都落空了。 那个【主神】被抓走了，时机还如此凑巧，就在他们计划捉捕它研究的时候被抓。 联想到刚才从手下那里得来的消息——昆德明貌似并不惊讶，也没有感到慌张。 在经历了此事后，这个年轻的总统候选人非但没有被打乱计划的无措，反而镇定地处理起了公务。 这样的反常行为让众人心头一沉不约而同地思考起了一个猜测。 那就是，拥有智慧的鬼怪很可能并非个例，而是一个组织。 所以才会在这种巧合时刻带走【主神】这个重要的线索。 一想到那些肆虐远星大地，挤压人类生存空间的鬼怪居然是有组织的。 并且很有可能在酝酿一个可怕的阴谋想要毁灭全人类。 众人就不由得心生寒意，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 原本人类就在鬼怪和核辐射的双重压迫下苟且偷生，现在又加上了一个疑似拥有智慧的鬼怪组织。 这对全人类来说都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而更可怕的是，身为人类总统候选人的昆德明很可能与这个鬼怪组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才会在此次事件中表现如此镇定自如。 近年来飙升的灵异事件爆发率说不定也与此有关。 说不定，一直都有一个躲在幕后的鬼怪在以某种未知的杀人条件操控着世界上一切异常，并等待最后对全人类的收割。 毕竟【主神】消失的时间之巧合，如果没有一个一直筹划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根本无法解释这个巧合。 总而言之，比起沃尔文明的直接灭绝，这更像是一场温水煮青蛙的末日，让人防不胜防，细思极恐。 众人讨论至此，倒抽一口凉气，全都面沉如水。 人类之中藏着鬼怪们的眼线，如昆德明一样的叛变者不知道还有多少。 这一认知让他们心情十分糟糕。 这一刻，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面露忧色，他们像个无知孩童一般猛然意识到，原本明朗的世界仅仅只是这世界黑暗的冰山一角，而水面之下，还藏着他们无法触及的隐秘。 尤其是那个完全不知道真面目的幕后黑手。 那个很可能存在的，藏在阴影中操控一切的智慧鬼怪，更是让人想想都觉得恐怖至极。 这源自未知的恐惧让众人极其压抑。 难道人类就真的只能这样任由鬼怪们摆布，最后成为它们肆意杀戮后留下的残渣吗？ 众人陷入沉默。 能坐到联邦高层的位置上，在座的反对派高层们都并非蠢人。 平日里也都是老奸巨猾的人物，虽然尸位素餐已久，贪污腐败横行，但也是懂得基本的大义的。 权衡利弊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懂。 如果全人类都灭亡了，他们也活不成，所以对于鬼怪这种异类，他们也是万分厌恶的。 绝不能让昆德明这个人类的叛徒成为总统！ 这个本就坚定的念头在此刻变得更加坚定了，反对派高层们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最近联邦的灵异事件爆发的越来越频繁了，这必定意味着幕后黑手在加快步伐，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必须尽快找出解决方案，不能任由那幕后黑手毁掉人类。 好在最近与其他文明的联系让联邦获得了超越目前好几个时代的科技，对付这些鬼怪也不算吃力了。 再给联邦一段时间发展，他们有信心将那幕后黑手连同人类叛徒们一起驱逐出远星。 联邦已经今时不同往日，那些鬼怪们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吓得人类惶惶不可终日了。 “昆德明一直关注的丽市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拥有智慧的鬼怪或许会成为一个突破口！” “甚至很有可能，那个被昆德明当成神一样来崇拜的鬼怪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我们必须要将它收容！不惜一切代价！” 反对派高层们头一次如此掷地有声地说出了这句话，并迅速制定好了计划。 接下来，他们会先去丽市探查情况，然后寻找机会将那个鬼怪收容，如果失败了就会打草惊蛇，所以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行。 那个拥有智慧的鬼怪是昆德明口中能与神明相媲美的存在，即使有夸张，但肯定不会弱了。 如果那鬼怪就是幕后黑手更好，他们就能彻底将导致最近灵异事件频发的罪魁祸首给铲除掉了！ 呼—— 从电脑屏幕中收回手，脸上眨动着无数双眼睛的神明似乎听到有谁在讨论自己，像是蚊子掠过耳边一样，转瞬即逝。 祂淡淡地瞥了一眼，对那些比蚂蚁还要不起眼的人类并不感兴趣。 让祂在意的，是此时手中还在尖叫的储备粮。 第127章 时间闭环 “不不不！别吃我！别吃我！！！” 主神颤抖着, 蜷缩在一只苍白泛着青色血管的手掌中。 “你不能吃我！！！” 由于过度恐惧，它浑身刺球般的触须在频繁闪烁着幽蓝色光晕。 主神不停地用人类青年男性的磁性声线说着，带着声嘶力竭的激动。 看着阴暗房间里垂眼看着自己的黑发青年, 它濒临崩溃。 在这个黯淡无光的房间里，对面那个将自己握在手中的青年实在太过庞大, 自己又太过渺小, 实力的巨大差距让主神绝望。 它只能将之前从昆德明那里得到的记忆当成救命稻草，拼命重复着这句话：“对！你不能吃我！不能！” 正打算一口吞掉手中食物的柯苏闻言, 停下了动作。 祂眨了眨眼, 饶有兴致地将主神举到眼前。 “为什么不能？”祂似乎在询问主神, 又似乎在喃喃自语。 祂有点好奇这个储备粮从何处来的自信，似乎认为这样就能让饥肠辘辘的祂放弃用餐。 主神吓得几乎痴呆, 视线与古神脸上的无数双眼睛相对，混乱嘈杂的信息碎片瞬间挤炸了它的数据处理核心。 这样的主神自然没办法回答柯苏的问题。 而柯苏也并不需要它的回答。 瞳仁漆黑无光的古神半垂下眼睑, 目光淡淡扫过主神的记忆。 一幕幕，全都真实映入眼中 其中, 有一个特殊的画面引起了祂的注意。 那是主神从名为昆德明的人类那里读取的记忆。 一副模糊的画作，无定形的神端坐于神座，隐于太古神殿, 不见踪影。 柯苏看着这副画面，眼神一顿，喃喃道：“…我？” 祂认出了这幅画中的神，正是祂自己。 这一发现让祂有点好奇, 伸出手，触碰了面前泛着浅灰的记忆。 与记忆中的自己相接触。 轰隆隆—— 一瞬间, 无形的震荡从柯苏周身一直传到外界, 眨眼间, 整个远星都被震荡包围。 乃至于整个宇宙，都传来了一场无声无息的震荡。 除了感知到这一切的远星瑟瑟发抖了一下，地面上的生灵无一知晓。 联邦中心区，昆德明坐在办公室里，心中突然一悸。 还来不及反应，他就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在迅速改变。 “！！！” 怎么回事！ 昆德明大惊失色，尤其是那些关于古神的记忆，在迅速发生变化，就好像有谁穿越了时空，在过去改变未来一样。 由于变化速度太快，昆德明根本无法判断改变的部分到底有哪些，只能大致感觉到是与古神有关的部分。 等等，关于古神的记忆都变了… 那么，正在修改过去的人是？ 昆德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脸色苍白，手指一颤，来不及多想，只想趁着记忆还未完全忘却记下来这一切，在电脑上疯狂记录着。 作为一个大名鼎鼎，全知全视全能的神，关于古神的能力，前世自然有颇多猜测。 比如，流传最广的便是古神是一个跨越了维度的存在，祂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存在于一切时间线，也可以跨越一切时间。 因为古神的存在曾经出现在不少文明的传说中，时间的跨越之大，从未曾探知的太古到不可到达的未来。 皆出现过有关古神的记载。 记载着过去历史的史书和预言未来的石碑，全都是古神的痕迹。 很容易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古神一直在人类和其他种族无法察觉的时候跨越时间活动。 对于生活在宇宙中的普通种族来说，时间是一条只可以往前流淌的长河，无法逆流而上，只能随波逐流。 但对古神这样的至高之神来说，时间只是一页页可以被翻阅的书籍。 想要回到过去还是去往未来，只在祂一念之间。 翻动书页的同时，也会穿越时间的间隔。 身为神明的古神早就超越了时间，不在时间限制内了。 也因此，昆德明完全相信这一次的记忆改变是古神又一次的跨越时间。 只是昆德明不理解的是，无名古神跨越时间的原因。 为什么要改变过去？ 昆德明思考着，记录着脑海里记忆的每一个变动，在逐渐密密麻麻的文档里，他猛然想起了刚才被抓走的主神。 是了，主神看到了他的记忆，那么无名古神也可以看到那些记忆里的画面！！！ 该死，他忘了无名古神可以查看记忆了！ 昆德明想到这里，顿时如坠冰窖。 他丝毫无法想象无名古神看到那些记忆的样子。 原因则是另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说。 关于无名古神的传说有很多，除了上面的翻页说以外，还有一个虚妄之梦的假说。 在那个传说里，整个世界，包括世界之外的无数宇宙都是无名古神的一个梦。 当梦醒之时，世界也会随之破灭。 等到古神再次沉睡，世界又会回到最开始的宇宙大爆炸，从一个奇点开始慢慢演化，重蹈覆辙。 昆德明其实心中一直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无名古神可能确实在做梦。 远星灭亡的那一世就是祂的上一个梦境，而现在则是祂的第二个梦境。 所以现在让昆德明感到恐惧和惊慌的一点就是。 当无名古神在记忆里看到了上一个梦境的自己，会发生什么事情。 记忆是有魔力的，哪怕仅仅是一段过去的记忆，也可能引发一场灾难。 比如曾经，昆德明就听闻过有一个高级文明的贵族在自己家中找到了一份记载古老历史的羊皮纸。 阅读过后，竟然看到了过去家族中召唤仪式的画面。 在那召唤仪式里，阴差阳错，他看到了处于过去的古神的真容。 而同时，过去的古神也看到了他。 或许是觉得很有趣，过去的古神顺着目光和记忆，出现在了现实里。 这就是那个高级文明彻底灭亡，变成万物寂灭的黑洞后传出来的唯一一条信息。 这也是昆德明当初刚重生回来时封印自己记忆中古神模样的原因。 他绝不能重蹈覆辙，惹来古神的注意。 不过对于这个故事他其实有过疑问。 过去的古神来到未来，那未来的古神又会去哪里？ 现在，过去，与未来的古神是如何同时存在于一条时间线上的？ 这个问题至今仍然困扰着他，并在如今成为他恐惧的根源。 或许只能由同处于一个维度的其他神明来解答了，身为普通人类的昆德明无法理解。 昆德明很怕远星上会出现两个同时存在的古神。 一个是顺着记忆找来的虫族的古神，一个是现在远星的古神。 二者要是打起来，对于远星，乃至整个宇宙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就这样担惊受怕着，昆德明继续记录着自己的记忆，突然发现，原本在记忆里穷凶极恶的【神使】不见了。 这是他记忆里变动最大的地方。 * “！！！” 与此同时，主神在昆德明记忆消失的一瞬间就打了个冷战。 环顾四周，还沉浸在对死亡恐惧中的它骇然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广袤无边的太古神殿之内。 比宇宙还要宽广的神殿里，无数散发着混沌而强大气息的天体在旋转浮动，奏响一曲悠长婉转的命运乐章。 每一个都能让它感到巨大的危机感。 而更可怕的是，它前方不远处坐着的存在。 那里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座，坐着一位雾气飘渺，隐约可见其后浩渺宇宙真容的神明。 在看到祂的第一眼，主神的记忆纷至沓来，两个时间线的记忆完全重合。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上一个时间线的自己身上，它已经成为了让自己极为嫉妒的另一个自己！ 一个巨大炽热的幽蓝色行星！ “……！” 主神讶异地看着自己庞大了无数倍的身躯，浑身颤抖起来，险些控制不住狂喜的心情跳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主神来不及去思考缘由，满心的喜悦无处言说，万分激动。 然而，可能是物极必反，乐极生悲，主神激烈的心情波动引起了正在欣赏音乐的古神的注意。 祂看了看主神，似乎笑了一下，伸手拿起了主神。 虽然比起以前，现在的主神变大了无数倍，但对于更为庞大的无名古神来说，主神小的依然像个刺球玩具。 “你跟着过来了。” 无名古神的语气淡淡，像是在单纯陈述一个事实。 主神原本喜悦的心情立时僵住，它震惊到无以复加，数据核心停止运作，几乎痴呆。 跟着…过来了？ 什么意思？ 主神数据库一片空白，这才想起，一切的变化都是从古神接触了昆德明记忆里的自己开始的。 就在这时，或许是顺着昆德明记忆来到这里的缘故，主神在这一刻竟然与另一个时间线的昆德明同步了记忆。 隔着时间和空间，一人一球同时悚然一惊，感知到了这一切。 主神是最为惊讶的一个。 它看着昆德明记忆里有关自己的记忆不断消减，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再联系上眼前的一切和古神刚才说的话，主神彻底明白了时间对于古神的意义。 无名古神超越时间。 是过去现在未来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过去的古神和未来的古神根本就是同一个。 所以哪怕记忆里的古神具有让人匪夷所思的力量，昆德明所担心的两个古神打起来的情况也根本不会存在。 打个比方，那些所谓的有关过去古神的记载，只不过是古神在翻动书页时倒影在书页上的影子。 被生活在书页上的生灵捕捉到，便以为那是过去。 其实，一切都是静止不变的，神一直坐在神座上安静翻动书页。 从头到尾都只有神明一个，而被改变的过去也只是无名古神在变换翻书的姿势。 这样一来，是不是可以假设现在的古神只是多了一份顺着时间线而来的记忆，自己在祂眼中还是祂忠心的神使？ 主神如此希冀着，但现实比它想象的要残酷的多。 它还来不及想出一个合适的反应来回应无名古神的话语，就被一口咬掉了大半个身体。 霎那间，太古神殿里的无数天体噤若寒蝉，安静了下来。 目睹最受宠的神使被至高之神吞噬。 咔擦—— 一口咬碎口中的刺球，柯苏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口腔里满是甜蜜的汁水。 幽蓝色的外壳泛着奶油一样柔滑甜软的味道，内部五彩的血肉组织则是草莓一样甘甜的口感，入口即化，无比美味。 比起之前体格娇小的主神，现在的它显然更合口味。 满意地嚼着口中的甜点，柯苏托着腮，听到耳边传来刺耳的尖叫声，是远星的哭泣。 远星正在毁灭。 由于在远星上玩的游戏很有趣，所以祂忍不住看了过去。 高坐神座之上的无名古神看了一眼远星，看到那苍白星球四分五裂，审判之星代表祂的意志降临，迎来不幸与毁灭的既定。 这便是上一世远星的终末之时。 昆德明看着主神最后传递过来的记忆，忍不住眼睛圆睁，惊骇难言。 在主神被彻底吃掉的一瞬间，或许是因为到达生命尽头，即将被从时间线上抹去。 它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因果。 虽然对古神来说，这不过是翻动书页的一个动作，没有因果可言。 但对生活在书页上的生灵来说，这是一个时间闭环的形成与改变。 所谓时间闭环，就是指过去与未来相连的情况。 未来的人做了某件事导致了过去的发生，而过去又延伸出了未来。 未来相对于过去，不过是已经发生过的更久远的过去。 时间在一条循环的道路上不断重复。 上一个时间线，无名古神在一次游戏中发现了主神，让它成为了神使，然后在这次记忆重叠后，祂吃掉了主神，并看了一眼远星。 然后就是远星上那个名为昆德明的人类的重生。 在这次重生的世界线里，庇护远星的无名古神触碰了昆德明的记忆，导致了记忆的重叠。 这便是一个时间闭环。 “可是……那样的话，我之前记忆里的过去是怎么回事？” “过去，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 我记忆里的主神在消失……如果它消失了，古神第一次看到远星的理由不就没有了吗？” 时间闭环不就被打破了吗？ 还是说，这是个只循环一次的时间闭环？ 可是时间闭环不是不断循环的吗？ 主神被无名古神吃掉之后就会彻底消失。 无论是过去的时间线，还是现在和未来，都不会再有它的丝毫痕迹。 这样就会导致循环的时间出现破口，不再循环了。 昆德明现在能感觉到自己仅有的记忆在快速褪色，他只能趁着还没忘却加速思考着。 可这一切太过复杂，匆忙之下，昆德明根本无法思考。 他近乎崩溃地双手抱头，被这复杂的时间循环彻底混乱。 为了得到答案，他努力继续阅读主神传过来的记忆，发现古神一直在玩游戏，在自己这囊括万千宇宙的梦中玩着无数以一个个小世界为背景舞台的游戏。 在主神被吞掉之前，它看到祂最后玩的游戏是，在一个名为地球的星球上，操控一个名为柯苏的人类。 柯苏…… 柯苏！！！ 那不正是现在古神的化身名字！ 昆德明如大梦初醒，恍然大悟。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的一点。 那就是，如果世界对古神来说只是一场又一场的梦境，那么对古神来说，祂可以随时将梦境改变。 并没有他这种普通人类所纠结的过去未来的真实与虚假。 这种纠结只会存在于他这种低维生物身上，对无名古神来说，这毫无意义。 毕竟，祂仅仅一个念头的改变，对梦境中的种族来说，就会形成一个个时间悖论和时间闭环。 比如，上一个梦境里，祂喜欢当虫族的神，所以才有了那一段远星毁灭，主神成为神使的记忆。 而在这一个梦境，祂成为了远星人类的神，所以他才会看到远星毁灭之前，古神朝着远星投来一个注视。 或许这一次梦境，也仅仅只是古神在玩最后一个游戏时觉得很有趣，便选择了远星作为新的梦境起始。 下一个开局，古神又会是另一个种族的庇佑者。 记忆在迅速褪色，思考到这里，昆德明只来得及在电脑上打下一排文字，随即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最后打出来的一行文字。 陷入困惑。 【神使消失了，这个时间闭环也消失了，下一个梦境的主角不会是人类了。】 昆德明看着，不止为何，泪流不止。 他茫然地擦着脸上的泪痕，前后两世加起来活了六十多年，就连远星毁灭时，他都没哭的这么厉害。 可是，为什么？神使又是谁？ 昆德明不记得了，他的记忆停留在刚才心生悸动的那一刻。 文档上的文字还在，却渐渐模糊。 这台据说可以保存所有文字记载的灵异道具电脑最终彻底报废，停在了这个页面，死机不动了。 看着电脑光屏上模糊不清的文字，昆德明只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字眼“主神”“古神”。 “时间闭环”。 滋滋—— 电脑频繁闪烁了几下，在电流声过后，彻底熄灭。 灵异道具也无法承受记录这个世界最恐怖的秘密所带来的来自时间线的倾轧，它选择消亡。 第128章 地涌金莲 报废的电脑引来了昆德明的注意, 他隐约察觉了不对劲之处。 便提笔记下了刚才看到的文字，反复琢磨也没琢磨出什么来。 神使是谁？什么时间闭环？ 记忆中完全没有线索却能感觉到哪里空了一块，这不由得让昆德明陷入苦思冥想。 直到最后被繁杂的公务从思绪中拽出来, 这才暂时不再去思考这些，转而处理起忙碌的外交事宜。 趁着无名古神的庇佑还在，虽然仍然不清楚祂为何这一世变成了守护远星的身躯。 但, 昆德明只想感恩当下。 无论是什么原因，古神都拯救了远星，拯救了这个注定消逝的文明。 昆德明看着文件上记录的文字, 眼神柔和。 不知为何, 比起以前, 昆德明对无名古神的敬畏感更深了。 同时心中还有种紧迫感, 仿佛这便是远星的最后一次机会，不抓住就没有以后了。 他一定要更加努力, 这一次, 远星的命运必然改变！ 昆德明前所未有地自信，他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 继续认真处理公务。 而此时, 远在丽市的柯苏也睁开了眼睛。 祂脸上眨动着的眼睛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阻隔，瞥了一眼昆德明的方向。 看到昆德明之前困扰的东西, 祂眉梢微挑, 收回了目光。 什么闭环悖论, 只是游戏而已，柯苏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上, 搞不懂人类在想什么。 把一件简单的事情看的如此复杂。 这或许就是祂一直好奇的低维生物的奇怪思维吧。 正因如此, 玩游戏时才更加有趣。 想到这里, 柯苏不再在意这些小事，舔了舔唇角，仿佛还在回忆刚才的甜美滋味。 真的很好吃。 柯苏闭上眼睛，如此想着，再次睁开眼时，面色恍惚了一下。 抬起头，柯苏看着电脑桌面上的古神模拟器。 主页面上的古神复苏进度条从百分之七十飞速后退，直至退回到了百分之二十才不再挪动。 游戏出bug了？ 柯苏记得自己刚才还在找消失的桌宠，这一会儿功夫非但没找到桌宠，古神模拟器还疑似出了问题，看来果然是游戏出了点问题。 桌宠就算了，希望之前的副本别出问题。 柯苏担心地点进了游戏页面，还好游戏副本都还好好的，他松了口气。 看着游戏页面，柯苏挑选了一番，最近又出现了几个新的副本，不过让他最感兴趣的还是之前看到的那个【魑魅魍魉：天生佛子】。 柯苏最近玩腻了其他背景的游戏，对于这个类似华夏古代的背景颇感兴趣。 看到游戏里介绍说全息模式可以增强代入感后果断戴上了全息头盔。 睁开眼，柯苏已经来到了这个鬼魅横行的世界。 【不知何时，原本安逸平静的世界变了模样，国泰民安的盛世大汤朝转眼化为妖魔鬼魅横行。 庙堂之上，市井民间，魑魅魍魉身披人皮，外域妖魔猖獗，人族式微，沦为异族食粮的人族祈求着救赎。终于，在这个没有神佛的世界里，迎来了一位天生的佛子，将会拯救这个伦常颠倒的世界。】 柯苏看过这段背景介绍，又看了看自己的任务介绍。 【扮演普度众生的佛子，不被人拆穿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 柯苏想了想，觉得这个真实身份应该是这游戏里他一直在扮演的古神。 任务还算有趣，就是不知道谁会来拆穿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来拆穿。 这就需要他每时每刻都扮演了，不能被看出破绽。 唔，很有挑战性，他喜欢。 柯苏看完了基本简介和任务后才真正开始游戏。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躺在地上，身边全是身穿古代军装的士兵尸体，死状都很凄惨。 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浑身畸形病变，多长了几个胳膊和腿。 柯苏摸了摸自己在游戏中的光脑壳，光滑细腻，不愧是和尚。 点开任务面板，有一些每日任务，超度众生之类的。 现在身处战场，刚好可以开始超度。 柯苏看了看自己的技能面板，按下了超度的按钮。 瞬间，原本血色染红天空和长河的荒野边界之上，染上了一抹柔和温暖的金色光晕，恍如西天极乐。 超度开始后，柯苏的游戏角色，一个光头少年和尚面色肃然地盘膝坐在战场废墟之上，鲜红似血的嘴唇中吐出人类无法领会的音节。 神圣肃穆。 “……呃…痛…好痛…” 在这场打了十天十夜的战场上，还有寥寥几个幸存者。 其中一个瘦小的士兵靠着同伴尸体的掩护躲过了妖魔的啃食，但也在战争中被扯掉了一条腿。 他满脸血迹，痛苦地哀嚎着，目光死寂地看着头顶血色的天空。 他知道自己这次活不成了，自从上战场看到对面军队中放出一尊王级妖魔开始。 他就知道，自己这些杂兵死定了。 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士兵如此安慰着自己，却还是不争气地虚弱抽泣，他其实真的不想死。 他想他在家里的阿娘了，阿娘还在村里等他。 现在大概依然每天都去庙里上香，祈祷。 即使他再怎么劝说都还是相信那些泥瓦搭成的神像。 阿娘的拜佛，都只是无用功罢了，真希望阿娘能别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找个依靠活下去。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没了他这唯一一个儿子，他真怕阿娘活不下去。 士兵目光渐渐涣散，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也真的希望阿娘信佛拜神真的有用，那样的话，他也许就能活着回到阿娘身边了。 但事实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佛，只有妖魔。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突然，耳边传来不知意义，却莫名让人心头空灵的经文。 士兵涣散的目光下意识睁大，抬起眼皮。 下一瞬，瞳孔放大，他看到天际飘散着金色光带，由远及近，柔美温暖。 天空洒落金色莲花，高贵神圣。 士兵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地面也在不断涌现莲花。 竟让他想起了阿娘常常挂在嘴边的祥瑞之兆，地涌金莲天花乱坠。 此情此景，不外如是。 “这是……什么？” 士兵恍惚而又不敢置信，他颤抖着手，从尸体堆里艰难地探出了唯一能动的手掌，触碰了一朵金色莲花。 霎时间，一股温暖至极的感觉从掌心一直扩散至四肢百骸。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浑身的伤势都好了，甚至连断裂的左腿都有麻痒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生长出来。 “！！！” 士兵从尸体里爬出来，呆滞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目光顺着金色光带的方向朝着远处望去。 在那目光尽头，他终于看到了一抹修长的身影，盘膝坐在战场之上，慈悲地念诵着经文。 “佛祖…是佛祖…！！！” 士兵看着那道影子，泪流满面，长跪不起。 佛祖原来真的存在！佛祖显灵了！！ 以前他的阿娘常说佛门是可以超度亡灵，拯救世人的，即使如今世人全都鄙夷佛门懦弱无能，她也依然坚持。 士兵曾为此发怒，埋怨阿娘迂腐迷信，现在却发现，原来并非是阿娘迷信，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 士兵虔诚地跪在地上，再也没有了质疑之心。 而此时，在大汤朝的另一个角落， 一个奇装异服，手腕处还戴着一块主神手表的男人也停住了步子，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着身边的束发书生说道：“我能感觉到，大汤来了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妖魔，我们需要加快步伐了，不然就真的要变成预言里的样子了！” 所谓预言，就是男人曾经看过的剧情罢了。 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只记得自己似乎是被困入了一个人类自相残杀的空间里，然后在某天就来到了这里，并发现这里是一个自己曾看过的电影的世界。 这里是一个鬼魅魍魉横行的世界，只有主角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他天生仙骨，可以驱逐妖魔鬼怪，在这个神佛消失的末法时代是完全天敌般的存在。 不过在剧情里，妖魔过于强大，哪怕是主角也是无法无敌的，他们必须要趁着剧情还没尾声尽快变得强大，然后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一起打败最后那个灭世的魔头才行！ “嗯，唐兄，云某明白的。” 听了男人的话，名为云鹤宇的主角面色严肃。 大丈夫生于此世，自当扫清妖魔，为了人族而战，早晚有一天，他要替父皇灭除朝堂之上的魑魅魍魉，还这天下一个太平。 第129章 佛祖转世 超度完成了。 柯苏起身, 站在战场上的尸体堆上，环顾四周，看到无数光点从尸体中散发出来，似乎是死者被超度的灵魂。 特效还算不错。 柯苏欣赏了一会儿后就踩着一地的金色莲花走向地图指引的城市方向。 他现在的任务是拯救世界, 那自然不能往小地方走。 越大的城市越容易出名, 等到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师, 拯救世界的任务自然也会落到自己身上。 这就是游戏给出的任务攻略，柯苏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现在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前往城市里，讲佛论道，降妖除魔, 匡扶正义。 柯苏觉得自己这个社会主义接班人要做到这一点并不算难。 转身, 柯苏的背影消失在了逐渐放晴的碧蓝天空中。 “佛祖……” 远处，努力朝着这里赶过来的士兵最后只看到了一片开到奢靡的金莲。 莲花瓣瓣飘落, 已然没有了他之前远远瞥见那道佛祖般神圣慈悲的身影。 士兵最后只能跪地再次感恩，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 这样的奇迹除了佛祖庇佑, 不会再有另一个原因。 以前的愚昧无知让他无比悔恨, 对于佛祖的信仰也更加坚定了。 等这次回了家，他就要跟着阿娘一起去向佛祖还愿, 忏悔自己的不敬之罪。 而就在士兵跪地祷告之时, 这座死了数万士兵的妖魔战场上，也迎来附近村庄来收敛尸体财物的村民。 他们全都面容憔悴麻木。 在这个闹饥荒的季节, 大汤朝民不聊生, 他们这些生活在边界的破落之民只能依靠打扫战场苟活。 他们甚至不敢深入战场，害怕那些死在妖魔手下的昔日同胞会变成厉鬼僵尸索命。 “阿爹…这…你快看！前面的是什么？” 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中, 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女直起身子, 呆呆地抬起手, 指向了战场中央。 她干瘦的脸上一双唯一明亮的眼睛瞪的极大。 少女不可置信的声音在一群安静的村民中很引人注意。 其他正忙着在战场边缘搜刮尸体的村民头都没抬。 少女的父亲起初也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刚想训斥少女不好好找钱财，无意间抬起的眼睛就顿住了。 他嘴巴张大，看着女儿指的方向，手中用来装财物的麻袋也失手落地。 “那是…那是…佛祖？” 男人呆滞地跪倒在地，终于引起了周边人的注意，他们也抬起头，看向了战场重要的方向。 在看到的第一眼，所有人就都纷纷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见那地势开阔，血腥味刺鼻的战场上不知何时飘散起了金色的光点，密密麻麻。 远远望去，就像一条连接天空与大地的飘带，鬼斧神工，撼人心魄。 而让众人更为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在那光点汇聚之处，竟然渐渐显出了一尊盘膝而坐的高大人形。 一尊俯瞰人间于高天之上，端坐云端，金莲为座的佛像。 即使看不清面容，但所有直视着这一幕的人都能从那佛像中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心。 仿佛处在佛像的庇佑之下便再也不需要顾忌这世上烦扰，登上极乐之境。 “…佛祖…佛祖显灵了！佛祖显灵了！！！” “呜呜呜！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村民们跪在被血液染红的地面，大声祈祷着，完全被那尊佛像震慑。 原本麻木的眸子里闪烁泪光，盈满了对于佛祖的狂热信仰。 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里，王朝和妖魔鬼怪的压迫让平民喘不过气来。 在这种绝望的日子里，宗教信仰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 恰逢乱世，无数宗教趁乱而生，鱼龙混杂。 但人们信仰最多的还是佛教，即使在这偏远边境，所有村民也都是佛教信徒。 他们流着泪，激动到语无伦次，只知道一遍遍地念诵佛祖的名讳。 在这一刻，他们显得格外激动，完全把原本的打扫尸体事宜忘却脑后。 没人会对那端坐天上的佛像产生丝毫质疑，每一个都激动得浑身颤抖。 在这个从来没有过希望的世界，这头一次现身的佛像就是他们这一生所见过的最伟大的奇迹，让他们如何能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战场上的佛像伴随着金色光点的消散开始消失了。 就在村民们因此露出绝望的目光时，其中最有见识的村长则露出了更加狂喜的表情。 他高声大呼道：“有救了，我们有救了！佛祖下凡了！他一定是来拯救世人的！” 此话一出，众人因为再也见不到佛像而感到绝望的心情立刻转变，眼睛里再度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是的，一定是佛祖降世，所以才会有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 这长达百年的苦难岁月一定是触动了佛祖，让他下凡来拯救他们了！ 怀揣着如此美好愿景的村民们露出感动而希冀的目光。 这一想法在看到战场上走出了许多伤势痊愈的士兵后彻底得到了确认。 因为有不少士兵都听到了一道清幽神秘的诵经声，来自一个修长的僧人身影。 这让许多人都坚信那道身影便是佛祖的化身。 是仁慈的佛拯救了他们这些本该死在战场上的人类。 消息很快就随着幸存的士兵们回乡而从这座小村庄往外扩散。 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看不到未来的人们似乎总希望听到这些充满希望的事情，并且愿意很轻易地就相信。 很快，大半个大汤都流传起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据说在边境战场上，佛祖显灵救下了无数士兵，并下凡拯救世人于此乱世。 虽然不知真假，但不可否认，每个人都希望这是真的。 在这个人族卑微到每年都会向妖魔献上童男童女的时代，即使再不相信佛祖的存在，也会在心中叹息，要是真的存在就好了。 那样，至少人族还有一线生机。 “我反正是不相信什么佛祖的。” 茶楼里，一个身着锦缎的富贵公子表情轻佻地吃着桌上的一碟小菜，手指还指了指楼下的一个光头和尚。 “这种明显的骗子，也只有脑子不清楚的人才会相信吧！” 楼下，柯苏正在进行每日的化缘任务，拿着系统赠送的百纳袋，穿着一身素白僧袍，脸皮白净，完全不像个需要化缘的穷和尚。 “这种就是来骗钱的！本公子早见惯了，怎么？你不信？” 富贵公子看同行的其中一个同窗露出迟疑之色，当即觉得自己威严受损，不满地叫嚷道。 “不是，小声点，毕竟是僧人，还是尊敬点好！” 对面的同窗是个信佛之人，要不是碍于同窗情分，几乎想要拂袖而走。 “哼，你不信我就试给你看！” 富贵公子看出这个同窗对自己的怒意，气笑了，从荷包里拿出一厘银子往楼下扔了过去。 “喂！和尚！赏你的银子！” 第130章 夸父遗族 “啪嗒——” 银子掉落在地的声音引来附近来往平民的注意, 几乎瞬间，街道上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便两眼冒光地盯住了地上的银子。 在这座边陲小城，这样一锭银子完全可以让一户人家安稳生活一年有余, 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眼馋。 当然, 富贵公子扔银子时候说的话也都被街上的人听见了, 自然知道这银子是给谁的, 不敢得罪这个城中权贵之子。 这个名为李左的富贵公子是这边陲小城里有名的大富之家的独子, 绝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得罪的。 听说近几年轮到他们家族主持祭祀大典，要是得罪了他们，必然会被抓去成为下一次祭祀大典上的祭品, 献祭给护佑这座小城的妖魔一族。 在大汤朝, 这种向妖魔献祭血食来获取庇佑的情况很普遍，在这毗邻边界, 基本脱离了大汤朝管辖的城市里更是约定俗成。 毕竟，如果没有妖魔庇佑，那么第二天, 这一城的人可能就会被在边界游荡的妖魔们一拥而上吞噬殆尽。 所以，许多小城每年都要向妖魔卑微地献上人族作为祭品, 并逐渐成为了每年的盛大祭典。 每年都要在祭典上献上十对童男童女和青壮年百余。 对此，所有人都没有怨言, 只有无尽的恐惧和麻木。 每每想起每年祭祀大典时的可怕场面, 所有人都不由得胆寒, 越发敬畏胆怯。 这百年来的献祭已经磨灭了人族的血性, 也只有那些实力强大的都城还能在大汤朝的支援下发动战争负隅顽抗。 但即使如此, 人族还是节节败退, 昔日繁盛的大汤已是强弩之末。 所有人都觉得, 或许再过几十年, 人族就会不复存在了。 因为人族被吃掉的数目已经明显超过了出生的数量。 大汤境内，人口已经稀疏到百里荒无人烟的地步，几乎每个人都是活一天算一天的木然。 所以，虽然很想要那锭银子，街道上的人们却还是没有动手，只是朝着那个和尚的方向投去艳羡的目光。 而在目光触及那青年僧人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呆了片刻，目光在那道身着素白僧衣的身影上驻留。 竟然莫名觉得，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佛祖转世，或许就是这副模样了。 那种面容慈悲，无悲无喜的神情，眉心一点朱砂痣，剑眉凤眸，低垂眉眼的模样像极了寺庙中端坐的神像，周身都似乎闪烁着煌煌佛光，令人心生亲近。 坐在楼上的李左并未察觉到街道上人们所想，他正轻蔑地俯视着楼下的光头僧人。 在他看来，这个年岁不大的和尚头上六个戒疤，浑身皮肤白皙，明显不是一个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穷和尚。 这样一个明显坑蒙拐骗的和尚绝对不会放过这一锭银子，说不定会立刻跪在地上像条哈巴狗一样感谢他呢。 他已经等不及看到这个假和尚暴露真面目了。 “……” 然而，事实却并非李左所想。 他原本期待的和尚捡起银子，自己在同窗面前扬眉吐气，威严尽显的画面并未出现，那个神情平淡的僧人只是抬起头，看了楼上的众人一眼。 李左在与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就浑身僵硬，不知为何，他的目光集中在僧人漆黑不见光的瞳仁中，仿佛从中窥见了这副人类皮囊之下隐藏的某种恐怖至极的东西。 ！！！ 李左竟然被这一道目光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往后仰身退后，由于凳子没有靠背，摔了个七荤八素，惹来同桌同窗们怪异的目光。 摔在地上的李左见状，顿时气的面色青白一片，他咬牙切齿地大声喊道：“看什么看！” 李左恼羞成怒，拂袖而去，却是再也不敢向下看上一眼，躲进了茶楼隔间里，让众人看不见他抖如筛糠的样子。 他心中发颤，不知道自己是否得罪了某个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兀自怕的瑟瑟发抖。 这个世道，有不少大妖魔都喜欢披着人皮混迹民间捕猎血食，自诩风雅。 明天就是祭祀大典，很有可能是有大妖魔前来挑选合适的血食选做祭品。 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被那妖魔看上了，只怕他爹要保不住他，毕竟在妖魔眼中，人族根本只是食粮罢了，绝不会看在他爹主持祭典的份上放过他。 李左想到这里，悔恨的捶胸顿足，只差嚎啕大哭。 而此时的楼下，柯苏瞥了一眼地上的银子，不知道刚才那个NPC为什么要扔个银子下来，但这并非化缘所得，对他来说并没意义。 所以他没去理会这块银子，继续化缘。 或许是因为长得比较佛系，柯苏很快就化缘成功，捞了一袋子的白米饭。 完成每日任务后，他成功看到个人信息里的技能面板上多了不少技能，五花八门，全是前世耳熟能详的佛门经文和传统艺能超度鬼魂、降妖除魔之类的。 其中，佛门经文刚好可以用来交流佛法，讲经论法，柯苏看着自己在缓慢增长的声望值，又看了看及格分，发现自己还任重道远。 要拯救世界就要名扬天下，现在他这个小和尚还一点名气都没有，离天下闻名差的很远。 听说这个小城附近有一个名为夸父的妖魔一族，也是庇佑这座城市的大妖魔，不知道将他们给超度了的话，声望值能提高多少。 柯苏坐在一家寺庙门前，沉思道。 他刚才试图进入寺庙，进行讲经论法，发扬佛法的环节，多少提高点声望值，谁知却被无情拒绝了。 “你这种连身份度牒都没有的假和尚也想进我们寺庙？痴人说梦！” 守门的僧弥鄙夷地说道，狠狠关上了大门。 柯苏经此一遭，终于明白了系统要求的声望值的意义。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去刷声望值，只有那样才能进入寺庙讲经论法，闻名天下。 而且这个小城的寺庙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需要去刚才打听到的，大汤朝的首都洛城去交流经法。 据说那里的寺庙极其繁盛，更有天下第一大寺庙，每年都会进行佛法交流。 尤其是最近，主要目的是为天下祈福的万佛节坛会，下个月就开始了。 他要加快速度才行。 说起来，刚才好像听到明天就是祭典开始，到时候，夸父族的大妖魔会来到这座城市享受祭品。 原来如此，这就是主线任务了。 在祭典上消灭妖魔，提升声望值！ 这样想着，柯苏调快了游戏里的时间进度条，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 此时，大街上已经只剩下寥寥几人了，寒风飒飒，每个人脸上都呆滞无光。 远处的城市中心，漫天大雾扑面而来，在迷雾之中，隐隐有一尊尊巨人的身影浮现。 这便是自名为夸父的大妖魔一族。 它们身形巨大，恍如神话中的夸父，是妖魔中最为巨大的一类，自百年前出现之后便被人族忌惮而恐惧。 它们被人这样一说，也自认为是夸父遗族，整日以此自居。 披着巨兽皮毛制成的衣服，巨人们来到这座在自己脚下颤抖的小城，面露猖狂的笑容。 “今年的祭典开始了！全城的人都给我们出来！” 今年，它们不想要跟以前一样只吃那么一点祭品了。 它们要好好挑一挑，将这满城的血食吞噬殆尽，也不枉费它们特意养了这许多年。 “呜呜——” “娘亲，我怕……” 夸父们那仿佛穿透云霄的声音传遍了全城，被士兵们驱赶到城中心的平民们面露绝望之色，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戚悲鸣。 “别怕，别怕呜呜！妖魔们挑完了就会放过我们了……” 瘦削的妇人抱紧怀中孩童，安慰着哭泣的孩童，也安慰着自己，没错，一切如往年一样，妖魔们挑完了食物就会离开了，它们怎么也挑不到她们的。 死的只有那些被选中的祭品而已，不是她们。 与妇人抱有相同想法的人有不少，每个人都如此侥幸地想着，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地上，祈祷着这场血腥的祭典会像往年一样，在妖魔们大快朵颐之后只留下一地残渣碎尸，还有无数幸存的民众们。 “爹……爹…好像、不太对啊！” 李左躲在祭典附近的房子里，面色惨白，昨天才被吓得不轻的他现在疑神疑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总觉得今年的妖魔大人们看着似乎格外凶残，尤其是这专门叫来全城百姓的行为，简直像极了赶猪狗牛羊去屠宰场的样子。 而他们这些人就是那屠宰场中待宰的羔羊。 “别、别自己吓自己！晦气！” 李左的父亲李员外面色一变，心中也有些不安，却还是训斥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顿。 在这种妖魔到来的时候说这种话，要是被听到了，惹怒了妖魔可就真的糟糕了。 “哈哈哈！这些人族还真听话啊！” 城市外，站立着的夸父巨人们高声大笑着，他们低头看着这些还不知道自己命运的人族们，像是在看着脚下的蚂蚁。 只是这些人族的味道比蚂蚁可好多了。 吃的越多，他们的实力就越强大，要不是人族还有些修士在，他们妖魔大军早就将人族们吞噬殆尽了。 不过这样养着他们的感觉也不错，至少等到养肥了，一口吃个过瘾的感觉是真的很爽。 “我要吃和尚！听其他妖魔说，和尚的味道最好吃了，整天念经诵佛的，肉都变得软糯了！” “嗯？大傻，你从哪里听得歪理，和尚的肉是酸的！念经念得都入了味儿了！” “什么？我不信！你可别唬我！” “不信？不信那就吃一个看看啊！难吃吐了可别怪我，哎，看！那里不就有一个？” 一个笑眯眯的夸父巨人指了指城市中心一个正在街道上行走的僧人，一身素白僧衣格外醒目。 第131章 地上佛国 此话一出, 所有夸父巨人都不禁看了过去，一双双铜铃般鼓起的眼睛仿佛要将街道上那抹正缓慢行走的身形刺穿，边看还便嘲笑般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谁跟他说的？这傻子真的信了！” “和尚好吃？哈哈哈！” 巨人们高过城墙许多, 城里的人们竭尽全力仰起头也只能看到它们大张的嘴巴和那仿佛震天动地的笑声。 嘈杂的妖魔族语言混杂其中, 人族无法听懂。 “它们、它们好像在说什么？” 躲在房子里的李左看着夸父们的动作, 战战兢兢地说道。 旁边的李员外闻言，脸色也不太好看。 其实他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往年的妖魔都是来到祭坛后, 直接下嘴就吃的。 根本不会整这么多幺蛾子, 又是让全城的人都来看，又是站在原地谈笑，整个祭祀大典的氛围格外怪异。 而就在屋内的两人心情起伏，胆战心惊时，他们再次抬起头，却看到那些妖魔巨人们的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顺着巨人们手指的方向看去, 李左震惊地看到了昨天把自己吓得半天没敢出茶楼的罪魁祸首，一个光头和尚。 只见门外远处, 那个身形高挑的和尚正步伐平稳地走在空旷凄凉的街道上, 朝着城市中心的祭坛走来。 不, 准确地说，是一个身披人皮的妖魔。 李左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昨天看到的那些绝对不是幻觉，绝对有某种很可怕的东西藏在那具白皙皮囊之下。 眼前这一幕更是彻底坚定了他的想法。 在荒凉无人的街道上，正常百姓早就蜷缩在地哭嚎不止了, 那个和尚却依然面色淡然, 表情与昨天相比毫无变化。 这绝非常人能够做到的。 李左吓得哆嗦了几下, 越发后悔昨天的挑衅行为。 就在他沉浸在懊恼之中时, 城外的巨人们也终于停止了讨论，其中一个夸父巨人大跨步朝着城内走来，轻易便踩碎了一地城墙。 “啊啊啊！！！” 破碎乱飞的砖瓦石块朝着地面正瑟瑟发抖的百姓们砸来，瞬间血花四溅，哀嚎声遍地。 “呜呜呜！” “谁来救救我……” 柯苏听到了NPC们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刚才他一直在看任务面板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原来已经到达了任务地点，可以开始超度了。 正想着该如何超度，柯苏下一秒便看到自己的超度对象们朝自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还嘟囔着：“我才不信你们！我就要吃和尚！这个和尚好吃！我要尝尝！” 柯苏看了下自己和这巨人的大小对比，跟蚂蚁大象差不多，差距太大了。 不过看了看对方只有一千五的血条，又看了看自己【？？？】的血条，柯苏觉得或许是可以拼一把的。 轰隆——！！！ 夸父巨人的每一步都会将数十个人踩做肉饼，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让凄惨的尖叫声越发尖锐刺耳。 原本逆来顺受，只是跪伏在地上颤抖的人们彻底意识到了他们此时任人宰割的处境，开始疯狂逃窜，却始终逃不出巨人肆意踩踏的步伐。 “不——啊啊！！”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人们彻底绝望了，他们像是一群被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祈祷着上天保佑，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给上天。 “别踩死了！这一会儿还怎么吃？” 城外的几个夸父巨人见状，不满地皱起了眉，看着城里被踩踏成肉泥的血食，食欲都没了。 “哎呀，大傻想吃嘛，让他试试，我等不及看他难吃吐了的样子了哈哈哈！” 夸父巨人们嬉笑着，丝毫不在意脚下死去的肉食。 而名为大傻的夸父巨人也已经到达了城内，他俯下身，嘴角流着涎水，目光死死盯住了街道上的素衣僧人。 他伸出手，一把朝着僧人抓了过去，并成功抓在了手中。 躲在屋子里的李左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清晰地看到，就在那僧人被抓住的一瞬间，附近的空气都扭曲了片刻，而那僧人的表情依然古井无波，只是双手合十，似乎在做祷告。 李左听不到声音，只看到那僧人离夸父巨人大张的嘴巴越来越近，最后才终于开口念出了一句经文。 “如是我闻……” 声音细如蚊呐，却奇异地传到了他耳中，仿佛就在他耳侧念诵一般。 李左越发呆滞，因为就在那经文响起的一瞬间，他看到那个原本还呈现人形的和尚浑身扭曲起来，无尽灰雾才他身上蔓延开来，竟然遮过了夸父巨人们驱使的浓雾。 一道扭曲可怖的模糊人形出现，比起这城中肆虐的夸父巨人们要大过何止百倍。 这模糊人形刚刚现身，就听到那些原本还傲慢的夸父巨人们发出了比城中百姓们要夸张数倍的惨叫声，在那模糊人形带来的灰色雾气中腐蚀得面目全非。 更有无尽扭曲变形之物随之凭空出现，猩红色血肉蔓延整个城池，缠绕翻滚，恍如地狱深处之景。 李左很难去用语言形容那道身影的恐怖，那是他此生从没见过的恐怖。 一层雾气构成的薄纱笼罩在那人形之上，隐约可见其中闪烁着奇异色彩，七彩皆有，幽隐神秘。 更有缥缈云气缠绕其中，仿佛其中藏着一个浩渺大世界，不为人知。 与这道庞大身影相比，那原本的瘦削僧人已经几乎看不到了。 李左挪不开视线，直勾勾地看着这道庞然巨影，双目流出鲜血才回过神来，痛苦地叫着身旁的父亲。 “爹！爹！好可怕呜呜！快跑啊！” 这个披着人皮的身影比李左原本想象中更加可怕，看着这仿佛能覆盖天地的身影，他觉得，或许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这个妖魔更为可怕的存在了。 而在他的呼唤下，李员外也终于发现了儿子的异状，他扭过头，激动地颤抖着，抱住了双眼流血的儿子：“有救了！我们有救了！佛祖显灵了呜呜！” “佛祖来救我们了！我们人族有救了！！！” 闻言，本来正准备快点跑路的李左泛着血色的猩红双眼愣住了，他听不懂父亲的话。 转过头看向门外，他悚然地发现，屋子外的百姓们露出了跟他父亲同样的激动表情，甚至可以说是狂喜到了极点，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像是在参拜什么伟大的仙神一般充满尊崇和膜拜。 那种狂热的信仰氛围让人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巨大模糊人形之下，怎么会有人能够如此狂热欣喜地去跪拜，而非逃命呢？ 难道说，他们都看不到这妖魔的恐怖吗？ 李左颤抖地看着高天之上那道缓缓俯身看过来的身影，瞳孔紧缩，他问自己的父亲是否能看到天上的东西。 李员外的回答是，当然可以。 出现在天空上的，不正是他经常跪拜的佛祖吗 佛祖？ 爹在说什么？ 那不是一个巨大的妖魔吗？ 李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面色泛红，双眼锃亮的父亲，被那双眼中的泪光和狂热惊骇到脸色煞白。 他不知道在其他人眼中这个世界的样子是什么，但在他眼中这个世界正在逐渐崩坏，每个人都被那灰雾笼罩，无尽血肉攀附而来，就连他面前的父亲李员外身上，都沾染了点点血色。 尤其是一双眼睛，亮到惊人，瞳孔内仿佛有可憎肉芽蔓延扩散，在皮囊之下茁壮生长。 “佛祖显灵！愿您保佑我们人族！！！” “佛祖！佛祖！愿佛祖怜悯吾等！” 街道上，原本还在仓皇逃窜的百姓们也都平静下来，前所未有地虔诚跪拜在地上，朝着天空之上不停磕头，亢奋高昂到了极点。 尤其是在看到那些夸父巨人们在灰色浓雾中发出痛苦惨叫声时，更是兴奋得泪流满面，只觉人族从此有救了。 在所有人眼中，高天之上，是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端坐于云端，眉目无悲无喜。 缥缈慈悲的佛音袅袅传遍城池，每个听闻此音的人都不自禁地双手合十跪拜在地，感恩着佛祖的庇佑。 佛音带来的那种心灵的静谧安稳让人犹如身处幽深山寺，泉水泠泠，驱散了所有恐惧和不安。 整座边陲城池都回荡着这道念诵经文的佛音，遍地开满金莲，天花乱坠，天空变得充满了明亮柔和的光彩，流光溢彩，恍如地上佛国。 这是第一次，被人族信仰着的佛真正现身人间，庇佑祂虔诚的子民们，让信徒们可以在照耀在佛光之下。 “佛光普照！佛光普照！” “我佛慈悲，叩拜我佛！” 人们都在欢呼，只有李左还停步在门内，透过门窗的缝隙看着那道俯身看来的模糊人形，以及逐渐疯狂，浑身缠绕满血肉的百姓们。 每个人脸上都缠绕着血肉，眼珠中却都盈满了狂热的光芒，表情夸张到仿佛看到了一个美好的完美世界，亢奋到灵魂都为之震颤。 “吾儿，为什么不出去？佛祖就在门外啊！” 身后，李员外发出了困惑的声音，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那些跪拜的百姓一样跪拜显圣的佛祖，让佛祖见证自己的虔诚。 闻言，李左呼吸发颤，他眼珠呆滞，流出血泪，缓缓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在看到那张被血肉扭曲的脸孔时，他终于还是无法承受，发颤了一道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啊啊啊——！！！” 李左捂着头，彻底疯了。 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疯了，一切都不对头，为什么会对一个妖魔如此虔诚？ 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到了这一切的真相？ 其他人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 李左不清楚，在那满天灰雾中，他听到城外的夸父巨人们发出了跟自己相似的尖叫声。 “啊啊！！！什么！这是什么！” “大傻！你手里抓着的究竟是什么！不——！！！” “快跑！快跑啊啊！！！” 夸父巨人们看着从大傻手中蔓延而出的灰色浓雾，那些浓密的雾气完全盖住了它们夸父一族驱使的浓雾，腐蚀着每一个夸父巨人的身体。 一道毫无感情，却盛满了亵渎万物意味的声音念诵着不知意义的语言，传遍了它们耳侧。 “是刚才那个和尚？” “他究竟是谁？” 随着头顶高天之上那道模糊人形越发清晰，夸父巨人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握着那个和尚的大傻还来不及反应便在瞬息之间被腐蚀成了血水，从诞生之初就从未有过的恐惧第一次出现在了它们的心中。 它们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寻些血食吃罢了，却遭遇了如此可怕的场面。 面前这道模糊人形俯身看来的一瞬间，所有夸父巨人都瞬间失声，惊恐到甚至无力逃跑，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灰色浓雾和蔓延而来的血肉们吞噬殆尽。 恐惧和懊悔充斥了它们的心灵。 “对不起对不起！！！求您！求您放过我们吧！！！” 夸父巨人们看出了一切的源头都是从大傻抓住那个和尚开始的，即使脑子再笨也都知道它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存在。 立刻都跪倒在地祈求着，然而，毫无用处。 随着那道缥缈的污秽难言，不知语言的声音越来越大，它们最后在不断融化和腐蚀之中哀嚎着沦为了一滩滩血水，并最终消失在大地之中。 与此同时，所有与夸父一族有血缘联系的存在都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血缘诅咒，在错愕惶恐之中同样化为了一滩血水。 “怎么回……” “不、不！！” 遍地血水流淌，尖叫声四起。 短短几息时间，一个威名远扬妖魔外域的夸父遗族便彻底消散了。 而此时，无人知晓这一切都是从一座边陲小城开始的。 在城中夸父一族们消散的一瞬间，城池之内便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废墟瓦砾之中，近乎病态的笑声欢呼声掺杂在一起，人们朝着一道站立在祭坛正中央的身影蜂拥而去，伸出渴求的双手，高呼着“佛祖！佛祖！佛祖！”。 无人注意到，道路边的房子里，一个昔日光鲜亮丽的富贵公子正恐惧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身形修长的素白僧人，仿佛在看着这世上最为可怖的事物一般。 第132章 佛子之谜 夸父一族突然间消失的消息引起了整个大汤的震荡。 无论是外域的妖魔还是大汤的上层, 都震惊到无法言喻。 立刻开始用尽一切手段，努力寻找夸父一族受到如此诅咒的缘由。 而就在众多势力都在为此不断探索之时，不知何时起, 一个消息开始在大汤境内疯狂传播, 在让无数妖魔闻风丧胆的同时也解开了它们的疑惑。 据说，这一切都是从一个人族僧人开始的。 有一个佛祖转世的佛子出现在了大汤, 并四处游历，所过之处妖魔退散，荡涤不洁。 这个身形修长, 面容稚嫩的僧人身着一身素白僧衣，总是沉默寡言, 却慈悲为怀，悲悯世人。 此番下凡更是为了普度众生, 拯救世人而来。 传说, 佛子开口便是地涌金莲, 天花乱坠。 诵经超度时，凡人可见天际七彩光束, 金色佛像端坐高天，慈眉善目，佛光普照，得见地上佛国。 还有人说, 佛子憎妖魔如仇敌, 在大汤边境第一次降临时便为一整个战场的士兵做了法事，招来一尊大佛, 为亡灵超度。 此后更是在路过附近的边陲小城时超度了一个大妖魔一族。 那昔日繁盛一时的夸父一族现在没了消息, 便是因为已经在佛子的超度中化为血水, 全族覆灭。 而现在, 佛子游走在大汤内的诸多城池，凡是被他看到的妖魔鬼怪转瞬间就会化为灰烬，堪称在世佛陀，诸邪避散。 种种言论不一而足，最后的结论却奇异地只有一个。 所有人都认为，这位佛子便是人族的希望。 是在这人族危亡旦夕之间时，上天给予的最后的恩赐。 明明是通讯不便捷的时代，有关佛子的消息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每个听闻的人都忍不住反复讲述这个消息。 在讲述这些神奇的志怪传闻时，他们原本麻木的眼神重新变得明亮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人族光明的未来。 在这个妖魔横行，每时每刻都有人被妖魔吞吃了内脏死在街头巷角的时代，佛子的传说给了许多人希望。 尤其在越来越多的传言流传的时候，人们更是陷入了某种近乎疯魔的痴迷之中，流连在茶楼酒馆之中，市井瓦舍之中，只为了能多听闻一点关于佛子的消息。 本来显出颓败之相的佛门寺庙更是因此而香火鼎盛，往来香客不绝。 “据说，佛子曾说过要前往洛城诵经传道，趁着万佛节之际，在这天下第一大寺中摆坛做法，为苍生祈福……” 茶楼之中，说书先生正激动得讲述着有关佛子的消息，这短短两个月时间便传遍了大汤的消息让每个人都振奋不已。 每每谈及佛子的事迹，茶楼里总是座无虚席，就连楼外都挤满了前来听讲的行人，全都双眼明亮，亢奋得仿佛亲眼见到了佛祖真容。 “……可是，万佛节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为什么佛子还没来？” 听着说书先生的讲述，其中有人失落地叹息着，记起了上次说书先生说书时，说到佛子走到了边城。 可没记错的话，那里是与洛城完全相反的方向啊，佛子为什么会去那里？ 有着跟他同样想法的人不少，有人更是大胆地问了出来。 早在万佛节时就期待不已的他们如今万分失望，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佛子不喜欢洛城，不然为什么其他城市都快走遍了，却还是没有来到洛城。 他们已经听着那些消息不停传到洛城，已经听了一月有余了。 面对听众们的问话，说书先生也面露难色。 他只是个说书的，负责将那些搜集来的消息说出来而已。 他哪里清楚为何佛子到现在也没来到洛城呢。 明明佛子的存在也惊动了朝廷。 据说皇帝已经特意派了精锐军队去迎接佛子的到来，却奇怪地怎么也赶不上佛子，只能每到一个城市就听说这个城市的鬼怪被佛子超度了个干净，既感动又心急。 感动于佛子的无私和慈悲，心急于无法完成皇帝的命令，将佛子带回都城。 于是，说书先生只能无言以对，其他听众也只好遗憾作罢，继续认真听书。 其实对普通百姓来说，佛子确实是他们极其渴望见到的，但佛子所代表的光明璀璨的未来才是他们真正着迷的原因。 听到说书人口中佛子那大杀四方，妖魔退避三舍的样子，他们就已经感同身受一般激动了起来。 原本只能躲在妖魔阴影中苟延残喘的人族竟然也有一日可以如此痛快，如此肆意，怎能不让他们为之疯狂，为之顶礼膜拜。 所有人都坚信，佛子将会拯救这个百年来深陷妖魔苦难中的世界，将人族从这世界底层带出来，重回往昔繁荣。 “佛子？” 云鹤宇坐在茶楼一角，眉头紧皱。 “唐兄，我们最近似乎错过了什么消息，这个佛子的消息是这两个月才传出来的。” 云鹤宇说着，看向了身边戴着主神手表的男人唐离。 唐离也困惑地抿紧了唇，他不记得剧情里有这个人，而听着说书先生的讲述，这个人似乎非常厉害，厉害到能扫清每个地方的妖魔鬼怪。 这在这个世界堪称不可思议。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世界妖魔的强大了，在电影里是完全对标现实世界中的神话传说的，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 更关键的是，这消息居然是两个月时间传遍大汤的，快到不可思议。 “嗯，看来确实是在我们忙于铸造神剑的时候发生的，虽然不知道此事全貌，但云兄你无须担心，只要你能够完全掌握神剑，就可以挽大厦之将倾，大汤就有救了！” “任何妖魔都没办法阻拦你！” 唐离说着，松开紧皱的眉头，笑了起来。 是了，他最近改变了不少剧情，就连原本在剧情后期才会出现的神剑都被弄了出来。 所以这个世界为了圆回逻辑，出现一点偏差也正常。 反正主角就代表这个世界人类的最高战力，他们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再加上现在有了神剑，剧情最后的大BOSS都不用放在眼中了，他们已经没什么好怕的。 即使那个佛子是妖魔假扮的也不用担心，毕竟它再强也不会强过那个最终大BOSS烛龙。 想起那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的烛龙，唐离叹了口气，看着主角云鹤宇的眼神颇有几分慈爱。 虽然这个主角确实能打过BOSS，但是最后要牺牲掉大半个大汤，这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为了铸造神剑，他们触动了封印烛龙的机关，只怕现在那烛龙已经在逐渐脱离封印了，过不了多久就能重回地面，来报人族在它当初诞生之时设下封印的仇了。 希望到时候主角已经能够完全掌握神剑，这样就可以顺利到达剧情最后。 他说不定也可以在剧情结束后回家，即使回不成也没关系，在剧情最后，妖魔和人族两败俱伤，百废俱兴之时，他这个身负异能的人也可以活得很滋润。 说不定还能混个皇帝当一当。 只不过，主角云鹤宇这个大汤朝的正统继承人就会有点难受了 唐离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主角云鹤宇最后死寂无光的眼神，虽然有些不忍，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唐离身边，云鹤宇并未察觉到唐离在想什么，还在兀自深思。 “我怀疑这是一个妖魔假扮人族……” 他说着，面露忧色。 目光扫过茶楼内的众多听众们泛着潮红的脸颊和异常明亮的眼珠，总觉得这场景怪异到可怖。 就仿佛有某种未知的力量在顺着说书先生讲述的故事传播到这座茶楼的每一处，感染着每一个听众，让他们疯魔痴狂，全不似人形。 云鹤宇自小就有着对于妖魔的敏锐感知，他觉得此事绝对不正常，看来有必要回宫里一趟，与父皇详细商议。 或许父皇会知道更多东西。 如果那真的是妖魔，那就必须要想办法除掉。 现在他已经有了这个能力了，这洛城也是时候该进行清洗了。 天子脚下，绝容不得妖魔肆意。 云鹤宇这样想着，刚想起身与唐离告别，前往皇宫，就听到茶楼外突然掀起了一场欢呼的声浪，哭泣和祈祷声震天动地。 人群拥挤着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哭喊嘶鸣，却并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兴奋和狂热。 “佛子！佛子来了！！！” “佛子就在城门外！他来了！来洛城了！” 皇帝派出的军队找到了佛子，并成功将其护送到了洛城。 逆着拥挤的人潮，军队在人群中挤出了一条道路，其中，有一道素白身影清晰可见。 云鹤宇定睛看去，只看到了那道身影的一个侧颜，眉目淡然，风光霁月。 半敛的眉眼仿佛悲天悯人，确实如同说书先生所说，俨然一副佛陀之相，完全符合人们想象中佛祖转世的模样。 只是，在见了面之后，云鹤宇心头的违和感却更重了。 他仔细观察着这个传说中的佛子，从他不带丝毫瑕疵的面容到合十的双手，每一处都与人族无异，却又每一处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之感。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云鹤宇说不上来。 看着楼下走过的佛子，身上并没有他以前看过的那种妖魔的血腥气，这让云鹤宇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要继续查探一番。 既然这个佛子已经来到了洛城，那么他就有机会进一步去搜集信息，查清楚这个佛子的真正目的，究竟是真的佛子，还是纯粹的妖魔，亦或只是一个江湖骗子。 只能等到之后再做评断了。 现实世界 柯苏看了看这个全息游戏的地图，默默吐槽，这路线图做的太乱了，害他走迷路了，就没有一个自动寻路的功能吗！ 不过还好最后还是到了目的地。 柯苏看着面前的大汤都城，玩的有点疲惫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便干脆暂停了游戏，准备等明天再玩。 关了游戏之后，柯苏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洗漱一番后就躺到了床上玩手机。 看着手机推送的重磅新闻，他微微一愣。 【远星文明已与一百个星际文明建交，明日将正式宣布加入星际联盟，成为星际文明中的一员！】 新闻的标题十分劲爆，在各个新闻门户网站都成了头版头条。 柯苏翻看了一会儿新闻，越看越觉得魔幻，感觉像是在看科幻电影一样。 不得不说，这几天的新闻都让柯苏觉得赶不上时代了，一会儿是鬼怪横行，一会儿又是外星文明建交。 这个未来世界也太过神奇了点。 翻过一张长着狗脑袋的外星外交官与联邦外交官握手的照片，柯苏摸了摸下巴，看着那些描述外星文明风俗的新闻，很是心动。 前世他对外星文明挺感兴趣的，只可惜前世的地球并没有到达中这种能够与外星文明相接触的科技水平，所以也算是一个遗憾。 这一世的星球与那么多星际文明建交，那一定也允许互相入境旅游吧。 他没准能够去外星球旅个游？ 柯苏如此想着，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等过段时间攒够了钱，他还真的想去外面的星球看一看，说不定那里有更加好玩的游戏可以带回来玩呢！ * 远星 联邦中心区机场此时降落了几架造型奇特的巨大飞行器，几十个外貌各异的外星来客从飞行器上鱼贯而下，抬头看着远星碧蓝色的天空，面露赞叹之色。 真是一个漂亮的星球，如果能跟其他殖民星球一样被他们好好开发一遍，一定能够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能在脑海里想一想了，甚至都不敢想多了。 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签订各种贸易协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确定那位可怖的神灵是否真的存在这颗星球之上。 谁也不知道那尊挥手间就可以毁灭一个千年辉煌的高级文明的神灵有着什么可怕的能力。 说不定祂连每个人的念头都可以捕捉到，要是被祂发现自己的不敬想法，那可能他们背后的文明都要被追究连带。 想到这里，这些外星来客面露惧色，好一会儿才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换上和善的面具，与前来迎接的联邦高层官员们进行友好交流。 而正如之前的哈尔落文明所说，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都太过狡猾和卑鄙，在吃下了他们给出的不少好处之后还是一问三不知，就仿佛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灭世的神灵一样。 看来还是好处给的不够多。 外星来客们挤出笑脸，看着会议桌对面的联邦人类们，如此想道。 无论如何，此次必定不能无功而返，他们必须要将这尊神灵的消息带回去，不然下次无意间犯了忌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太悲惨了。 第133章 契克拉的外交官 “贵方真的不知道有关神的事情吗？” 在一众外星来客中, 一位长着类似精灵的长耳朵，一只独眼，外貌奇特的外交官语气最为急切。 这位来自契克拉文明的外交官是这群外星来客中的领头者。 作为当初保存了一份神明影像而导致文明内发生多起灾变的契克拉文明, 得到有关神明更多的信息对他们来说，是目前最为紧迫的事情。 毕竟谁都不想步了尉雅文明的后尘。 他们实在是害怕契克拉文明会成为下一个尉雅文明, 消失在无尽的宇宙尘埃之中, 直至今日也无人敢靠近。 一切都是因为之前探知尉雅文明时, 飞船驾驶员传回来的那些影像。 虽然因为这些影像, 他们成功发现了神的基本特征, 但是也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文明内部发生了多起异变灾难, 等到他们发现不对劲, 想要去阻止这些异变, 销毁影像备份时，却发现他们无论用何种手段都无法将其销毁。 此后，经过研究发现，在某种尚未查明的力量影响下, 这些保存着影像文件的载体都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附着一种极其容易污染他人精神的力量因子，可以通过播放影像而传播出去。 以契克拉目前的科技实力，完全不足以将其抹除, 所有科学家都为此愁眉不展，即使是代表星际最高文明水平的星守文明也一筹莫展。 那些影像文件就像是病毒一样，一旦察觉到外界正在销毁自己，就会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而呈几何倍增长。 这导致了目前契克拉文明内部焦头烂额的现状，也是他们不惜首先带头与远星文明建交, 冒着枪打出头鸟的风险也要前来此地的原因。 毕竟, 要是再不处理掉那些影像文件, 他们契克拉文明就真的要完了。 “很遗憾，先生，我方真的不知道您所说的‘神’是什么，也许您可以将详细情况描述给我们，我们应对灵异事件有很丰富的经验……” 契克拉外交官听着会议桌对面又开始了车轱辘话，气的脸皮都泛红。 可看着对面那一张张与那些可怕影像中一般无二的面孔，他又只能无能狂怒，握紧了双拳，忍辱负重地报出了更多好处。 比如无偿给远星升级科技树，签订保护弱势一方的贸易协定等等。 然而，面对这些大放血的好处，对面的远星人依然无动于衷，说来说去还是一问三不知，一套话术反复使用。 这群远星人！真是太傲慢无耻了！ 契克拉外交官气的呼吸不畅，只好暂停了本次会议，准备明日再议。 关于此次外星文明前来到访的消息，昆德明是下午才知道的。 他虽然是即将继任总统的候选人，但之前沃尔人灭世时的夺权行动终究还是动了不少人的蛋糕。 他最近都忙着回丽市处理有关无名古神的信息，自然被人抓住空子隔离在了权力中心之外。 这在昆德明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那些外交官的到来会给予远星如此多的好处，看着新闻上直接写明的信息，昆德明陷入沉思。 他不觉得这些外星文明会突然间改了性子，变成乐于助人的善良文明。 这些无端付出的好处，一定是有所代价的。 昆德明随后就询问了他在联邦中心区的下属，很快得知了更详细的消息。 那些外星来的外交团们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向每个高层询问有关“神”的消息。 由于没人知道他们口中的“神”指什么，所以根本没办法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们对于自己口中的“神”也讳莫如深，不肯详细介绍，只是露出一副高深莫测，“懂的都懂”的眼神，让不少人摸不着头脑。 “神？” 听了这话，昆德明眸光微闪，心底明了他们所要找的神便是那位至高之神无名古神。 无名古神确实就在远星之上，可祂并不想暴露身份，这一点，调查了许多资料信息的昆德明比谁都了解。 所以，他是绝不可能冒着得罪无名古神的风险去告诉那些外交官有关无名古神的事情的。 要不要与外星来往，那是只有无名古神自己能做主的事情。 昆德明很清楚人类在神眼中的地位，远不到那种可以替神做主的地步。 就在昆德明思量着如何去处理此事才能对于远星更为有利，同时也不会得罪无名古神时，他紧接着就得知。 在那些外星来客中，一位外交官似乎发现了什么，决定前往丽市，美其名曰观察当地情况，考虑建设高科技工厂。 这一说法一出，联邦高层们自然都迫不及待地送这位来自契克拉文明的外交官前往丽市，等待着他的认可，送来那些来自星际的最高科技。 “已经出发了？” 昆德明皱紧了眉头，他对于那些一听说有好处可拿就迫不及待的联邦高层们颇感不满。 为了保证无名古神可以不受干扰，他早就已经将丽市设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没想到这些高层居然连通知都不通知他一下就带着这些外星人前来丽市。 得知这个消息的昆德明坐不住了。 他立刻吩咐下去，让时刻守卫在无名古神房子外面的执行员们保持警惕，尤其是最近，要严防外人的靠近。 说完，昆德明前往机场，准备去迎接这些不速之客。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先一步下了飞行器的反对派高层和契克拉外交官已经来到了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总部大楼，并要求查看最近一年的灵异档案。 尤其是那个名为【无名之雾】的档案。 作为丽市的最强者，周石第一时间得知了联邦中心区高层前来的消息。 他站在走廊另一端，看着那些长相千奇百怪的外星外交官们走入保存着绝密档案的档案室，瞳孔中死寂无光。 他的目光聚焦在领头的一个外交官身上。 那个有着一只独眼，精灵长耳的外交官身上有着让周石感到熟悉的气息。 来自至高之神的气息，阴森可怖，散发来自深渊的可憎与灾厄。 周石只在以前与古神冕下签订契约时，在幻觉中窥见的那个血肉组成的造物世界里看到过如此罪恶的气息。 这些外星人究竟做了什么才导致身上如此浓重的古神造物的气息？ 周石思考着这个问题，面无表情地等候在档案室门外，听着身边一位联邦高层趾高气昂地对自己下命令，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身为丽市第一强者的他被安排一会儿负责陪伴外交官们一起去丽市各处视察，其实主要的职责就是当一个导游兼职保镖而已。 “一会儿要千万小心外交官大人们的安全，这是关乎远星未来的重要客人，如果一旦有闪失，你万死难辞其咎！” 联邦高层说完，便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走入了档案室，对于周石这个虽然有着人类身份，但外表怪异的执行员十分看不上眼。 周石习惯了这种不屑的眼神，表现得十分淡然，他继续守在档案室外，直至身边走来了一位与他类似的执行员。 长着三颗头颅，夺取了【蛇女神】能力的女性执行员罗玲神情有些复杂。 她看着面前这个昔日意气风发，如今却显得颓靡不振的同事，开玩笑道：“周石，你也被安排了导游的事情？” 周石闻言，嗯了一声，算是回复。 “……” 罗玲看周石态度冷漠，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神情落寞。 她一向是周石的崇拜者，看到周石如今消沉的样子，心中自然十分不好受。 尤其是前几天周石出任务回来之后，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情绪愈发不对劲，对待同事的态度也愈发冷淡，颇有种消极处世，等死一般的感觉。 这让罗玲很不安。 “…这两天都没见面了呢！” 罗玲努力缓和气氛，开始吐槽最近部门里的人事变动，联邦中心区那边似乎总是想往丽市安插人手，最近有不少空降的官员来到特殊事件处理部门这个过去在他们眼中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那些官员高高在上的态度很欠揍，许多执行员都为此感到烦躁，好在还有昆德明总负责人从中周旋，部门内才没有乱起来。 对此并不感兴趣的周石只是冷淡地撇过头去，不再看罗玲。 他现在已经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身负与古神冕下的契约，却最终沦为如此怪物形态的他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价值。 所以他不关心部门的事情，甚至不再关心人类的未来，对于那些鄙夷自己的同胞完全失去了过去的关切之心。 他只想等待最后的命运到来，等到古神冕下收回祂给予的眷顾，将死亡降临于他这个早就该死去的罪人身上。 罗玲套了一番近乎之后，还是没能让周石的态度产生一丝变化，最后只好无奈放弃，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张云。 张云是当初在【布偶医院】事件里幸存下来的执行员，她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那是她变做了鬼娃娃的侄女婉儿。 依靠着婉儿，张云成功处理了许多起灵异事件，现在已经是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资深执行员，实力强大。 但由于整日与鬼怪为伴，张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紧紧抱着娃娃，站在角落里与婉儿窃窃私语，神情瑟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罗玲也只能勉强与她多说几句话而已，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尴尬沉默状态。 至此，丽市仅有的三个变异状态的执行员都来到了这里待命。 又在档案室门外等了良久，门内的外交官和高层们才终于出门，在三人的带领下前往【无名之雾】第一次现身的丽市大学。 周石看着那个据说来自高级文明契克拉的外交官在丽市大学里到处乱转，还拿着不知名的仪器检测各种数据，似乎并不害怕这座大学里似乎移动的血肉组织和随处可见的阴森鬼影。 “这些所谓的灵异事件，唔，是有点相似，但也不过是磁场影响下的产物，这并不是我要找的！” 契克拉外交官愁眉不展，看着手里的数据，连连叹息。 看来这里也不是那位神灵的所在之地。 可是根据之前看的档案来说，那个关于【无名之雾】的描述，真的很像是他们文明录下来的影像，也更符合那些对于“神”的猜想。 看来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契克拉外交官如此想着，决定将丽市整体视察一遍，一行人为了节省时间，决定兵分三路，各有一个执行员作为保镖。 周石身为最强的执行员，被要求带着契克拉外交官前往市中心视察情况。 周石并未拒绝，他冷眼看着这个据说来自外星的外交官带着特殊的仪器，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转，没有任何想要上前帮忙的打算。 他已经看出了这个外星人的目的。 他所要寻觅的，正是那位至高的无名古神。 唯一让周石不清楚的是，这个外星人怎么会知道那位冕下的存在，看来这与他身上那浓重的古神造物的气息有所关联。 就在周石沉思之时，契克拉外交官已经顺着仪器指引的方向来到了地铁站，他顶着一张完全不像正常人的脸，在地铁站里到处转悠。 周石也只好将身份证件挂在胸前，用帽檐遮住自己丑陋的脸，以此来回应那些路人们投来的奇异目光。 “……唔，钱还是不够啊。” 就在周石旁观契克拉外交官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青年平淡的声音在嘈杂的地铁站里如同惊雷灌耳，让周石立刻僵硬在原地，如遭雷劈。 他身后，柯苏看着手机银行里的余额，困扰地皱起了眉头。 他怀疑老板克扣他的钱了，不然这钱数怎么对不上？ 不行，必须要去公司问一问。 第134章 神的宽恕 啪嗒—— 身后的脚步声仿佛来自太古的深渊, 充满莫测的危险与让人顶礼膜拜的威严感。 周石瞳孔紧缩，藏在衣服下的血肉猛地翻滚起来，每一寸血肉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情绪起伏剧烈。 他认出来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正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冕下。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周石难以置信自己会如此巧合地在地铁站遇到那位冕下。 以他现在的丑陋躯壳，再次遇到古神。 这对周石来说莫过于天下最残酷的惩罚。 他陷入惶恐，整个人在外界看来是完全呆滞无神的状态，仿佛被什么可怖的东西震慑到了一样。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身后的那位至高存在已经来到了身侧的位置，前方就是正拿着仪器四处乱转悠的契克拉外交官。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石的不对劲, 身侧的那人瞥了他一眼, 恰好看到了他挂在身前的身份证件。 姓名为周石的丽市执行员。 好熟悉的名字，这不就是前段时间跟他签了一份保险合同的客户嘛！ 柯苏看着那张身份证件, 又看了看周石遮掩在帽檐下的脸, 同样认出, 这就是前几天在辛昀前辈家中楼道里遇到的那位“黑社会大哥”。 没办法，这个叫做周石的客户变化实在太大了，做的义体着实太过非主流, 他认不出来也没办法。 仔细想来，上次前辈对楼道里的事情讳莫如深, 到最后都没有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想来, 说不定就是一个误会而已，并非什么黑涩会欺凌百姓。 这就尴尬了。 柯苏认真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是否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好在没有, 那么局势就还可以挽回。 柯苏自认是一个对待客户很友好的人, 顶着社恐患者的虚弱BUFF也能主动打招呼的敬岗爱业好社畜。 于是很自然地抬手, 道了声：“好久不见，周石先生。” “！！！” 周石惊骇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身侧朝着自己打招呼的神明，一时竟然哽咽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神，在跟自己打招呼。 这一认知让周石难以平复愈发澎湃的心绪，他过去所有的自暴自弃和绝望在这一声打招呼中全都化为乌有。 此刻，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神似乎还记得他的名字，并没有无视他这个亵渎神恩的罪人。 神明的仁慈远超他的想象。 周石呆呆地抬起手以作回应，泪水盈眶而出，染湿了猩红色的血肉。 柯苏目光淡淡地扫过周石脸上没有皮肤的血肉，镇定地客套了几句：“周石先生的装扮很特别，差点没有认出您，嗯，没有说这打扮不好的意思。” 好吧，柯苏觉得自己把话说死了，哪有见面就这样说别人样貌的。 果然是太久没跟人说话了，连基本的客套都不会了。 柯苏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直面着古神的周石并未露出柯苏想象中的不悦表情。 他只觉自己的灵魂在为之颤抖，声音都发颤，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非常抱歉让您看到这样的我，非常抱歉……” 周石诚惶诚恐，言语混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与面前的神明交谈。 毕竟现在发生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让之前还一心等死的他颇有些茫然无措。 而就在这时，前方的契克拉外交官也惊呼了起来，语气震惊地朝着周石的方向走来：“天啊，我仪器坏了！完全不运转了！” “亲爱的周石，这里是哪里？地下是否有什么东西？” 契克拉外交官烦恼地折腾着手中的仪器，边说边抬头询问周石，恰好看到周石正站在仪器黑发青年身边，姿态僵硬。 对于情绪尤其敏感的契克拉外交官不解地看着周石。 有一种近乎崇拜与狂热，惶恐而又不安的情绪萦绕在周石身周，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冷漠形成鲜明反差，这让契克拉外交官很纳闷，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远星人类突然露出这副姿态。 或许跟周石身旁的黑发青年有关。 契克拉外交官抱着这个想法，目光投到了柯苏身上，正想继续观察，周石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外交官先生，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您的仪器发生了什么，我暂时有些事情，失陪片刻。” 周石并不想让这个别有目的的外星人接近冕下，帽檐下的眸子里闪着冷光。 柯苏听到了“外交官”一词，又看了看契克拉外交官疑似外星人的样貌，沉思了一下，心想这该不会是来外星球的外交官吧。 柯苏想起自己今天才看到的其他文明派来外交官建交的新闻声明，便忍不住多看了契克拉外交官几眼，颇有种看热闹的感觉。 最近一直在筹划着以后去外星球旅游，所以他对其他文明的外交官还挺好奇的。 不过由于社恐的本性，他还是没有主动开口问好，再加上看出周石似乎在工作中，他便笑着道了别。 “…周石先生，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的车到站了该走了，再见！” 说完，柯苏走到车厢里，朝着自己的大客户摆了摆手。 看着这个大客户全身蒙着黑衣服的模样，心中还有些惋惜。 这个客户以前那副硬汉的模样还挺帅气的，现在搞这么一个义体，实在遗憾。 不过这或许是客户自己的爱好，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再见。” 周石严肃地站直身体，向柯苏道别。 等到目送柯苏走入地铁车厢，他才收回了肃穆崇敬的目光，刚想转头应付那个契克拉外交官，下一刻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现了变化。 嗒嗒——黏糊糊的鲜血收拢回手心，周石低头怔愣地看着自己逐渐长出了皮肤的手掌，帽檐之下蠕动着的血肉也变幻出了原本的古铜色皮肤。 他，变回原来的人形了，并不是用血肉捏造出来的人形，而是原本的人类姿态。 周石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念一动便又化为了之前的血肉。 或许是冕下的仁慈与悲悯，他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可以从人形和血肉姿态自由变换，而不再局限于以前的脓液一般不成型的血肉。 “……冕下……” 冕下原谅了他之前窥伺神灵的亵渎之罪吗？ 竟然原谅了他这个罪孽之人…… 周石一时哽咽，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站在地铁站内哭得不能自已，看得一旁的契克拉外交官愈发茫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翻译器除了问题，完全听不懂这些远星人说话。 良久，周石才拭去脸上的泪痕，握紧了手，眼中闪烁着看不清情绪的光芒，似乎是激动，又似乎是哀伤。 沉默片刻后，再次抬起头时，周石已经恢复了冷静。 古神冕下给予了他重新再来的机会，而他也一定不会再让神明失望。 这场以世界为舞台的游戏，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去打扰，这就是冕下给予他的使命。 哪怕是来自其他文明的存在也绝无可能。 周石如此想着，看着契克拉外交官的目光愈发冰冷。 契克拉外交官抖了一下，露出迷茫的眼神：“嗯？” 与此同时，柯苏已经下了地铁站，他很快来到了肯斯保险公司。 自从之前签下了五百名客户之后，他就膨胀了，这几天都没有再来公司，今天刚一来到就发现了公司里的不对劲，公司门前的全息投影好像都关掉了。 难道是投影仪出问题了？ 柯苏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广场，走入了公司内。 公司内的情况倒是很平常，每个员工都按部就班地在工作区域里工作，键盘啪嗒啪嗒的声响不绝于耳。 柯苏首先朝着工位里的前辈辛昀打了声招呼。 “前辈好久不见！” 辛昀浑身炸起，僵硬地挂着笑容，结结巴巴地道：“你好好好啊！” 柯苏奇怪地看了一眼辛昀，觉得这个前辈有点奇怪，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紧接着就询问老板是否在办公室里。 他有急事要找老板。 “不知道为什么，我银行卡的余额不太对，之前的合同应该都被客户寄回来了，每份抽成虽然不多，但加起来的数额应该绝不只是这一点才对。” 柯苏苦恼地掏出了手机，看着手机余额说道。 他之前看过客户的确认数量，没有一个临时反悔的，全部都签字了。 按照每份抽两成，一万元左右来计算，如果金额到账的话，应该有五百万。 可现在，他账户上只有三百多万，克扣了五分之二左右，这让柯苏有些生气。 社畜也是有脾气的，资本家的贪婪绝不能纵容！ 自从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和老板硬钢的柯苏挺起了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表示自己要抗争到底。 绝对不能向邪恶的资本家投降！ “你说的、说的没错！” 辛昀强笑着应和柯苏，瘦弱的小身板却随之瑟瑟发抖。 因为他身后就站着公司的主管吴昌。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他就想起了这个吴昌的真面目，是一个可怕的瓷偶鬼，不老不死，还会同化他人。 曾有人见识过它发怒的场面，满公司都挤满了神情冰冷的瓷偶，手持一把把尖刀将人开膛破肚，拉出肠子来粉碎成泥。 辛昀想起自己当时听到这描述时的绝望和无助，仍觉得浑身发冷。 简而言之，吴昌就是这座公司里除了老板以外第二恐怖的灵异。 自己这同样深不可测的后辈柯苏当着这个可怕灵异的面声称要去打倒老板暴政。 想到这里，辛昀一脸苦楚，都不敢去想身后的吴昌会露出怎样可怖的表情。 怎么办，如果柯苏惹怒了吴昌，双方打起来怎么办？ 他这个普通人岂不是死定了，完蛋了，他的弟弟还在等着他养大，他的未来，他才干了两个月的工作！ 全都没了！ 辛昀满脸绝望。 而他身后，吴昌露出了比他还要绝望的表情。 卧槽，果然被发现了，他要跑路！ 这地方没法呆了！ 听着公司外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风云变色间，猩红狰狞的血肉触手般缠绕着整个公司大厦。 平素面皮阴冷的吴昌颤抖着手脚，瓷偶的外表裂开了几道裂缝，甚至都不想着去跟老板通风报信，拔腿就往门外跑去。 第135章 厉害的前辈 吴昌最后还是没跑掉。 它绝望地看着大厦的大门被血肉堵了个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辛昀带着胆怯和讨好的声音。 “吴主管？又要麻烦您一下了，请问老板现在在办公室吗？” 辛昀的语气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吴昌, 导致公司内爆发一场恶战。 现在他就是一池鱼, 两方大佬交火, 最后死的只会是他，可不敢惹怒其中任何一方。 而让辛昀奇怪的是，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冷淡待人的吴昌露出了悲哀近乎扭曲的神情。 见此，辛昀瑟缩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昌悲愤地看着对面的辛昀，这与之前要五百份合同时无比相似的一幕让它浑身发毛，在心中破口大骂。 辛昀这个卑鄙小人！ 虽然是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鬼怪，但吴昌敢肯定这个人类是故意的。 之前不是特意跟他说了怎么去找老板的吗，为什么现在还来这一套！ 可恶的人类，就是趁火打劫, 狐假虎威！ 仗着身后有那位撑腰就来欺负它这么一个可怜的小灵异！ 吴昌内心悲伤逆流成河, 恨不得当场扯着辛昀的领子质问，然而这只能是它的幻想了, 面对辛昀身后站着的柯苏，吴昌害怕得两股战战, 浑身都迸出裂缝。 轰隆隆—— 门外的雷声更加响亮，吴昌忍辱负重地强行扯出一抹谄媚的笑容转过头, 对着辛昀和他身后的柯苏笑的格外灿烂。 “当然在的, 我这就带着您过去！” 吴昌说着, 哆嗦着就要领着两人前往老板的办公室。 辛昀自然喜不自胜，满口感谢，只觉得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被自己掐灭在了源头，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忙开口感谢了吴昌几句，并随口询问吴昌是否知道柯苏工资被拖欠的事情。 此话一出，吴昌身子一僵，眼角余光瞥见柯苏朝着自己投来了目光，顿时毛骨悚然。 “不、不知道呢！” 吴昌心虚地回道，下一刻，由于欺骗了一尊神明，浑身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险些一步踩空碎成一地渣滓。 “！！！” 吴昌摸了摸自己衣服下面一分为二的壳子，绝望了，看着辛昀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家伙居然这么会告状！ 绝对是故意的！ “我、我知道一点，呵呵，好像是老板资金链断了……” 吴昌强笑着回应道，心中祈祷这个名叫辛昀的人类能放过自己。 “啊？资金链断了？这么说，我们公司……要破产了？” 辛昀是真的震惊了，他头一次听说鬼怪们开的公司也能资金链断裂破产的，这不相当于天胡开局都能输的底朝天？ 这家公司是他工作过第二长的公司了，虽然是一家鬼怪公司，但鉴于他们最近开工资都很正常，辛昀还真的有点不舍得了。 他家里还要养一个鬼弟弟，虽然说不是人，但是教育方面也要费一番工夫的。 万一失业的话，他接下来可要怎么活？ 破产？ 柯苏也震惊了，他握紧手中的手机，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克扣的欠款很可能找不回来了。 想起最近看的很多富有的资本家们通过破产来保存自己的资产，最后倒霉的员工什么都得不到只能跳楼自杀的新闻，柯苏不禁忧心忡忡。 这个世界的劳动保障制度不是很完善的样子，很多打工人是真的很难过，稍不注意就会落得一个打白工的下场。 怎么办，要是老板跑路了可如何是好，他现在这么点钱还不够旅游的费用呢，难不成又要去找工作了？ 唉，没有一个大学学历真是麻烦啊。 属于卑微打工人的困扰让柯苏面露哀愁。 轰隆隆—— 大厦之外，雷声震天，十几米粗的闪电终于不加掩饰，完全笼罩了这座百层大厦，血肉更是拥挤着填满了每一寸缝隙，生怕内部有任何灵异逃出。 诞生于古神情绪波动的血肉们贯彻着古神的每一个潜意识里的念头，至高的冕下不愿意让公司里的任何一个存在逃走，那就真的不会让它们逃走。 为了更好地完成古神冕下的愿望，血肉们像是红色的海浪一般在公司内部翻涌，疯狂席卷着每一个存在着灵异的角落，将其缠绕包裹，鼓动着狰狞的呼吸，鲜血横流。 灵异们：“……”想辞职。 打眼一望，狰狞畸形的血肉们狂欢着翻滚，整个公司都仿佛坠入阿鼻地狱，呼吸里都满是血腥气。 “……” 呆滞地低头，吴昌看着自己被血肉们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最后放弃挣扎，目光麻木。 趁早毁灭吧，累了。 “破产的话，工资还发吗？” 柯苏真诚发问，血肉们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全都聚拢了过来。 感受到全公司血肉们齐刷刷看向自己，吴昌惊悚地站直身体，战战兢兢地回复柯苏：“发！发的！您放心呢！” 克扣谁都不该克扣这位存在的，老板之前完全是脑子有坑，想着缓一缓不会被发现，结果就是现在被秋后算账了。 吴昌觉得经此一遭，老板再怎么也不会糊涂了，不然它立刻跑路。 “可是破产的话，资产会被冻结吧，有些老板会提前转移资产，所以会出现拖欠工资的现象……”辛昀也焦虑地回答道。 柯苏闻言，表情惊了一下，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老板也太缺德了！ 轰隆——！ 大厦外，闪电直直地击中了老板所在的办公室。 吴昌看着玻璃幕墙外，从办公室里传出的滚滚黑烟，还有一声熟悉的老板的惨叫声。 半晌，呆呆地看了辛昀一眼。 这就是人类的复仇。 吴昌如此确信。 叮咚—— 电梯终于到了顶层，吴昌一步一颤地走到了办公室门前，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万万没想到，就刚才坐电梯的一会儿功夫，通过辛昀那个卑鄙小人的一系列介绍，老板的办公室成功挨了不下五道闪电，现在连房门都散发着焦糊味道。 老板虽然以前对人类很残忍，但自从被这个可怖的存在教训了之后，可都是很安分的，没想到这个卑鄙的人类居然会这么对它！ 人类实在太过无耻，它们这些灵异鬼怪根本比不过！ 鬼神终究比不过人心的可怕！ 吴昌感同身受一般，悲恸地哽咽，恭敬给柯苏打开房门道：“您请，老板就在里面，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老板是不幸的，但往日对它还算好，它会在楼下默默支持它，相信老板一定能够像往日一样活下来。 门内被雷劈到神志不清，口中冒黑烟的老板闻听此言，垂死病中惊坐起，手捧着自己公司的财报，患了帕金森一般抖个不停。 这熟悉的甩锅经典语句让老板气的眼冒金星。 “慢着！吴主管！我这边还有事找你！先别走！”老板用最后声嘶力竭的声音喊道。 “……” 吴昌原本悲伤的眼神一下就变了，惊恐得像个发现主人才是狗的狗子，想要说些什么解释。 在对上柯苏不解的目光后，面对满公司血肉的警告，它只能将满腔悲愤咽了回去，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入了办公室。 从今日起，它与狗老板不共戴天。 怎么刚才不直接劈死了呢？反正之前就劈的脑子都没了，所以才办下如此蠢事！ 吴昌阴森森地站在老板身旁，看着它被劈得糊成一团的脑花，如此想道。 “老板，很抱歉打扰了，我想要问一下合同提成的事情，我的提成数额好像不太对……” 柯苏眉头微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银行流水和合同复印件，递给了老板。 背对着柯苏的老板坐在老板椅上，接过文件后，手指颤抖。 看着合同上的一行行数字，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公司财报。 资金链完全断裂，现在公司账上只剩下不到五百元了。 天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看着玻璃幕墙上糊得严严实实的血肉们，还有自己被劈成好几份的身体，老板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坚强地忍着哭声。 它，一个不是人类，梦想消灭全人类的灵异公司本体，破产了。 这科学吗！ 这不科学啊！ 拖欠柯苏的工资，它也不想的。 原本公司就不是专职干事业的，它的本职工作是杀人，签订契约啊！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公司原本从各个灵异事件那里获得的资金就出现了断流，银行里也不再受它规则影响给它送钱。 自从这位化名为柯苏的大佬来了之后，公司更是雪上加霜，资金不足是常事，本来还能慢慢来，毕竟他公司里很多合同工是完全不用发工资的。 可是前几天，那五百份合同完全压垮了老板脆弱的脊梁，资金链完全断裂，愁苦爬满了它的脸颊。 被雷电劈得稀碎的脑子停止了思考，罢工了。 实在拿不出钱的它在没有脑子的情况下，选择先给柯苏打一部分钱，剩下的钱从长计议。 最近已经在拼命找资金了，可是，即使再压榨签订了契约的灵异事件们都没用，没有钱就是没有钱啊！ “……嗯，那个、那个，柯苏先生，那什么，最近公司有点困难，所以可能……嗯，可能会拖延一些时间……” 老板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 柯苏表面温和地表示没关系，时间晚一些没关系，他绝对配合公司的安排，实则内心很惆怅。 出于与老板基本的尊重，他没有直接去质问老板公司是否破产的事情，但是心中还是忧虑万分。 如果老板一心拖延不给工资，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唉，毕竟是个穷苦打工人，只能认命了吧！ 柯苏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可怜，活得如此卑微。 叹了口气，柯苏黯然，哀悼自己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外星旅游梦。 轰隆隆—— 随着柯苏心情的变化，整个内层世界风云变色，天崩地裂，整个丽市都笼罩在了一层人类肉眼看不见的暴怒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所有拥有异能力的人类都抬起头，不安地看着天空，仿佛察觉到了某位存在的不满。 窸窸窣窣—— 公司里的血肉们匍匐着，围绕着柯苏，在祂脚下绕圈。 似乎想要安慰冕下的情绪，但在看不到它们的冕下那里根本不起作用。 于是，愤怒的血肉们只好更加疯狂地挤满了这间被雷电劈得破破烂烂的办公室。 咯咯吱吱—— 被裹成粽子的老板绝望地哽咽：“……” 它只能发出窒息一样沙哑的声音，终于说了实话：“咳，其实，其实公司破产了，要不，要不拿着公司抵债您看行不行？” “！！！” 猝不及防之下听到公司真的破产了，辛昀露出最为震惊的表情，看着老板的眼神像是在哀悼自己逝去的梦想。 又一个倒闭的公司。 辛昀竟然有种习惯了的感觉，但还是免不了照例的悲伤。 柯苏也看了一眼辛昀，默默想起了以前第一次见面时辛昀的自我介绍，从大学毕业开始就倒闭了无数家公司。 “……”果然很厉害啊，前辈。 第136章 消失的公司 对于辛昀这个堪称因果律的能力, 柯苏身为一个过去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能承认在这个有着鬼怪的未来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这种比鬼怪还神奇的能力，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看了一眼身旁满脸震惊和悲伤的前辈辛昀, 柯苏沉默了, 怅然地想着自己这份保险推销工作。 来到这世界后的第一份工作就凉的如此彻底, 这让他颇为遗憾，好在还赚了点钱，至少够他这几年的生活, 省着点用可以躺着当好几年咸鱼了。 就是星际旅游的梦想破灭了。 柯苏苦恼地叹了口气。 办公桌后, 背对着众人的老板满脸悲戚, 它听到了柯苏的叹息声后, 立刻感觉到满屋子的血肉和大厦外的闪电更加关注自己了。 老板：“……” 迫于古神淫威, 老板只能心酸地蠕动着被血肉捆绑着的身体，用焦糊的喉咙哽咽道：“破产了, 真的没钱了……呜呜！” “这公司转让给您抵债，您看可以吗？” 老板语气卑微，哭得泪眼婆娑。 它瘫在椅子上, 痛苦地看着被劈碎了的大厦玻璃, 还有大厦外蠢蠢欲动的血肉们，突然想起了自己从前的雄心壮志。 过去, 它立志要签订全世界所有的灵异鬼怪们, 并从此成为远星上最为强大的灵异事件，杀戮无数人类，只有人类的鲜血才能让它时刻躁动着的杀人规则得到片刻平静。 那时候的它，没有丝毫感情, 只以自己的杀人规则为行动准则, 毫不在意人类的悲欢离合, 而此刻，它终于能够理解那些在被它杀死之前哭着嚎啕的人类了。 “……” 老板看了一眼身侧吴昌投来的“怎么还不去死”的阴冷眼神，又回想起自己最近的离奇遭遇。 再也无力维持坚强的表象，嚎啕大哭，哭得不能自已。 这就是当一个灵异事件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已经被闪电劈得神志不清的老板内心酸楚无人言说。 身侧是目光森森的下属吴昌，大厦里是拼命想要跑路的各个下属，办公桌前则是一尊可怖至极，要来向自己讨要工资的古神。 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这更为可怕，更为凄惨的遭遇吗？ 老板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够比这更惨。 它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它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灵异公司老板，只以杀戮为生存意义。 办公桌前的柯苏听着老板的哭声，不解地眨了眨眼，不明白老板有什么好哭的，他一个被拖欠了工资的社畜都没这么难过。 这样想着，柯苏愁苦地摇了摇头，只觉自己穿越以来的运气是真的不太好。 命苦，太惨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就要没了，现在老板拖欠工资还要耍赖皮，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搞出来了，还说要把公司给他抵债。 关键在于，他要这个公司也没用啊，这栋大厦都不一定是这公司买的，十有八九是租的。 无奈扶额想了一会儿后，柯苏看开了，他拒绝了老板要把公司给自己的想法。 “……呜…那工资还用……”给吗？ 老板在血肉包裹中，艰难地挤出了一句充满希冀的话语。 古神这话的意思是要放过自己了吗？ 钱也不用给了吗？ 老板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 “老板可以写个欠条。放心，我不算利息！” 柯苏认真地说道，身为一个淳朴的打工人，工资是不可能不要的，但他也没坏心眼到资本家的地步，他决定让老板打欠条。 欠条？ 老板浑身抽搐了一下，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眼睁睁看着古神给自己递来了一份白纸，美其名曰欠条。 “一式两份，打印也可以，签字就行。” 在这个未来世界，不是亲笔签字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所以柯苏找来了一张当初印合同剩下的白纸作为欠条。 “请签字吧，老板。” 老板看着这张缠绕着灰色雾气，袅袅烟雾中映出无数狰狞异状，如同见到深渊地狱的合同白纸，双手抖出了残影。 兜兜转转，它终究还是回到了当初与古神签合同的那一刻。 它有预感，在签下这份合同之后，它这一辈子，或者说永生永世就算是完蛋了。 签下了古神的债务，这还能活着还完债吗？ 老板呆滞地看着手中的合同，办公室里一室寂静。 轰隆隆—— 大厦外再次响起了雷声，似乎在催促着它赶快签字，老板凄凄惨惨地咽了口口水，布袋子一样裂开的身体带着腐朽前的颓丧气息。 一旁的主管吴昌见状，面色稍缓，难得露出了同病相怜的眼神，有种兔死狐悲之意。 “……我、我手受伤了，暂时没办法签字。” 老板奄奄一息地举起自己散发焦糊味道的手掌，想出了这个万能借口，想着能拖延一时算一时。 柯苏闻言，思考了一下，虽然听着很像借口，但是老板如此坚持的话也没办法，毕竟那只手看着似乎确实有点问题，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回头再来一趟。 一旁，辛昀本来正在失魂落魄地想着自己大学毕业以来的失业经历，听到老板的话之后，职业病犯了，下意识脱口而出：“没关系亲，我们可以按手印的！” 他习惯了时刻关注客户的需求，这会儿竟还以为自己在推销保险，手按着口袋就拿出了一份印泥来。 刚准备窃喜的老板和吴昌震惊地看着辛昀：“……” 卧槽！ 柯苏看着辛昀手中的印泥，眼前一亮。 “对了，还有印泥！” 柯苏这几天玩游戏太过沉迷，都忘了还有印泥这一茬了，果然还是前辈靠谱！ 柯苏对辛昀道了声谢，接过了印泥，辛昀忙诚惶诚恐地示意不用客气，抬起头却发现办公桌后的吴昌主管和老板都不知为何身形僵硬。 辛昀露出困惑的眼神，想了想，只能当做是老板破产焦虑了。 之后，合同的签订就异常顺利了。 除了老板在按完手印之后整个人虚脱不说话了之外，柯苏和辛昀状态都还算好。 两人很快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办公室里的面容同样呆滞的老板和吴昌主管露出仿佛看到世界尽头的麻木眼神。 在柯苏离开后不久，整栋大厦就被一层灰色的薄雾完全笼罩，消失在了人类的视野之中，除了昆德明派来的监视人员发现了这一其他现象之外，再无其他。 只不过之后不久，人类世界就流传起一个都市传说，传说有一栋可以移动的公司在远星上不断转移。 在午夜时分，还在公司加班的人会发现自己的身边坐满了不停工作的陌生同事，直到累到晕厥才能从现实世界醒来。 而这些公司，大多是一些非常赚钱的大公司，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公司的钱财并没有损失，只有员工们会感到无比疲惫，仿佛不眠不休工作了好几个月。 没人知道这家灵异公司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后来有人发现，凡是这公司出现的地方，所有灵异现象也会随着它的消失而消失。 同时，当地的股票市场上也会凭空多出一支公司股票，不断买进卖出，仿佛有谁在希冀着能以此发大财。 * 走出公司，柯苏与辛昀结伴前往地铁站，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得知了公司破产的辛昀已经准备去找新的工作了，柯苏闻言，婉拒了辛昀一起去找工作的建议。 “现在还有些存款，所以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再去找工作。” 柯苏如此解释道，以显示自己绝不是嫌弃辛昀到哪里，哪里倒闭的因果律能力。 “这样啊，那好吧，那我先走了，以后有时间再联系……” 辛昀看着自己对面的后辈柯苏，虽然这并非人类的后辈实力深不可测，有着他难以想象的可怕身份。 但说到底，这个后辈一直以来都没有伤害过自己，能在失忆期间活下来，大部分都要感谢这个深不可测的黑发青年。 辛昀想起自己在家中的鬼婴弟弟，其实对于灵异事件的害怕程度早就没那么深了。 所以辛昀对于自己过激的防备心理其实是有些愧疚的，总觉得自己辜负了人的一片好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尤其是现在，这一别，只怕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 “这段时间，感谢您的照顾了！” 辛昀无比诚挚地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柯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辛昀见状，看出柯苏不想深入这个话题，便也点到为止，又鞠了一个躬后才道别，踏上了回家的地铁车厢。 “再见！柯苏！” “再见！” 柯苏朝着辛昀摆了摆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对于辛昀这个相识不久的同事，柯苏其实是挺有好感的，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朋友了。 不过公司破产了之后，他们俩联系的机会只怕不会太多，柯苏对于自己社恐本性还是很有认知的。 目送辛昀消失在隧道深处，柯苏也转身离开了。 而不久后，下车准备回家的辛昀刚踏出车厢，就看到了满地铁站的制服人员，朝着自己展示证件，面色严肃。 “您好辛先生，这里是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总部所属的执行员部门，我是副队长赵军，现在想要向您询问一些事情，请问可以耽误您一些时间吗？” “或者，你有兴趣加入我们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吗？” 赵军面容紧绷，不敢有丝毫懈怠地看着面前这个古神的挚友。 能够与古神成为朋友的存在，绝对不可怠慢相待。 辛昀愣愣地看着地铁站里乌压压的一群人，又看了看名为赵军的副队长给自己递来的名片，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如果加入了政府部门，是不是就不会破产失业了？ 辛昀陷入沉思，开始想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这条道路，是啊，既然公司会倒闭，政府总不会吧！ 他最适合的道路，不正是公务员吗！ 第137章 阴谋的酝酿现实世界 “我们没有恶意, 只是非常需要您的帮助！如果您愿意的话就太好了……” 赵军将语气放的很轻，姿态放得很低。 只为了让对面这个名为辛昀年轻人能够放松下来，不会对他们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感到反感。 可是一位最接近古神, 甚至可以称之为古神挚友人类。 鉴于个特殊身份, 如果不是事发突然, 赵军其实不想这么贸然联系辛昀。 面对一位据说挥手间就可以毁灭远星古神, 再小心都是不为过, 为了能够保证古神能继续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在远星, 他们做了大量的计划。 笼络位罕见能够与古神说得话人类, 自然也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原本是打算徐徐图之, 慢慢向辛昀展示远星现状，说清利害关系, 让他能够自愿帮助他们的。 可是刚才接到的紧急通知显示, 古神一直工作公司原地消失了，连人带大厦全都不见。 等异状立刻就引起了全部门的重视，总队长赵处甚至都吓得召开了紧急会议。 再加刚才丽市内所有异能者都能感受到的焦灼感和不安感, 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是不是古神有哪里不满意了？ 所有知道内情执行员们都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后果会有多严重。 万一古神真中有所不满, 首当其冲倒霉就会是他们这个小小的丽市, 其中生活着百万人口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绝对容不得半点松懈。 就是赵军紧急赶来, 拦住辛昀去向原因。 他以前就调查过辛昀资料, 自然知道个毕业后就一直奔波于生活的年轻人有多渴望得到一份工作。 或者说，是一份稳定工资。 抓住这一点，他们或许就可以将个至关重要人物纳入部门之内。 如此一来，他们在面对古神相关的事情时，说不定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慌乱无措, 毫无计划了。 赵军想到这里，眼神更为坚定，他已经做好了被辛昀拒绝理准备，打算在被拒绝之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而让赵军没想到的是，面对他邀请，辛昀竟然答应得异常爽快，乎才一开口，辛昀就猛地点头，道：“我当然愿意成为公务员！” 赵军愣了一下，没料到辛昀会是这反应，虽然知道他很渴望稳定工作，但他们这群人么可疑地出现在他面前，居然都没有犹豫动摇，确实出乎他意料。 不过总归是件好事，赵军忙安排辛昀车，前往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总部。 在那里，他们会向辛昀正式解释一切。 * 而与此同时，一直在丽市里乱转悠契克拉外交官终于来到了市中心区域，他手拿着仪器，看着仪器上数字，困扰得摇头晃脑。 周石则站在不远处双手环抱，冷眼旁观。 就在契克拉外交官要进入一片较为偏僻的街区时，周石终于脸色一冷，前一步拦住了他。 “到此为止吧，我工作时间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契克拉外交官面对周石的冷脸，愣了一下，看着被远星土着拦在身后的最后一块街区，脾气很好地请求道：“请让我再看完一片区域可以吗？” 整个丽市都看完了，就差一块区域了，之前地铁站数值很不对劲，一块区域附近很不对劲，他怀疑二者之间有某联系。 “不行。”周石表情冷硬。 见此，契克拉外交官冷下了脸。 身为一个星际高级文明的外交官，契克拉外交官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被拒绝滋味了。 尤其是在这低级文明，土着们往往跪舔都来不及，如周石这冥顽不灵的不敬之徒要是过去，早就被他一个腐蚀光线给腐蚀得一干二净了。 高级文明的科技水平，远不是这些普通土着能够理解的，所谓丽市最强战力，在契克拉外交官眼中其实不过尔尔。 要不是畏惧着那位不知名讳的神灵，个小小的垃圾星球，他根本连看一眼都会嫌脏。 “如果我就是要过去呢？” 契克拉外交官语气不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周石看出契克拉外交官怒意，完全没当回事，他不可能允许这个天外来客去打扰古神平静生活，前面的区域就是古神居住之所。 外星族没有资格进入。 “我要下班了，你需要跟着我离开。”周石声音依然冷淡，恢复了人类外形的他眼神显得更加冰冷，深色竖瞳带着非人的震慑感。 契克拉外交官眯了眯眼，一只深邃独眼看向周石身后的街区。 全都是上个世纪的老旧房屋，在他个高等文明种族眼中更是古老得不能再古老旧屋。 到处爬满了浓密藤蔓，墨绿阴森，在阳光灿烂正午时分显出不属于这时代沧桑与死寂，仿佛藏匿着某不属于这个世界阴影生物，只会在午夜时分显露狰狞真容。 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个丽市最强者会拦着他？ 契克拉外交官中疑窦重重。 他看出了周石假装风轻云淡之下不容拒绝，更觉得里非去不可。 哪怕是杀掉个土着居民，他必须要去一探究竟，可是事关契克拉文明安危的事情，他不可能放过。 然而，就在他兴起个念头的下一刻，他就发现面前个普通土着身周响起了嘈杂呓语。 仿佛是幻听，又仿佛是从某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夹缝之中泄露而出的地狱之声，带着可憎而又亵渎语调，似哭似笑。 窸窸窣窣——翻涌血肉在世界夹缝之中狂欢，数双泛着血丝眼珠窥伺着缝隙之外浑身僵硬契克拉外交官。 窸窸窣窣，破碎狞笑声像是在讨论这个外星人究竟好不好吃。 释放了灰色雾气，并联通内层世界，将此处与内层世界短暂重合周石垂眸，看着契克拉外交官眼神格外冷酷。 显然，他发现了个外星人的杀意。 对于如今并非人类他来说，他情绪波动太过明显了。 “走吧，外交官先生。” 被那些呓语声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契克拉外交官在一片恍惚可怖幻觉中听到了周石的声音，再睁开眼时，那些在夹缝中窥探的眼睛和血肉都消失不见了。 仿佛刚才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有他知道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又会到了什么。 “好、好的，我们走吧。” 契克拉外交官恍惚地应道，踉跄着转身，惊恐后怕地避开了周石。 他从没有想过，一个普通土着会有如此力量，他身上携带各能够影响磁场，阻隔灵异事件的高科技仪器都失效，仿佛成为了一个手寸铁婴儿一般面对那恐怖血肉世界中的一切，简直是这世最大的噩梦。 个远星土着们果然都是可怕怪物！ 那些欺骗自己说这远星根本没有神灵，异能也很弱小官员们简直太可恶了！ 完全是拿他当傻子忽悠！ 契克拉外交官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地一路小跑，风一般地从柯苏身侧路过，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他一样。 柯苏收回了目光，又一次看到了自己客户周石。 “真巧啊，又见面了！” 没想到回家会碰到客户，柯苏有些虚地笑着打了声招呼。 虽然工作没了，工资被克扣，但是比他更惨的似乎还是那些刚刚签订了合同客户们。 刚交了钱公司就没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黑推销员，专门坑客户钱的。 周石睁大了眼睛，看着柯苏出现，立刻没有了刚才面对契克拉外交官时候冷漠，紧张地站直军姿，郑重回复道：“您好！” 柯苏看着如此友好周石，中更加愧疚了。 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了实话，将公司破产消息告诉了他。 并说自己支持他去法院提起诉讼，将那个黑资本家老板告法院。 他自己是嫌麻烦，但是对于老板这突然申请破产行为，他是很反感，因此也希望别人将个黑公司告得更惨一些。 哪怕是签了欠条，他对老板的还钱不抱希望，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老板手里没有余钱，肯定是在糊弄他。 就该让这糊弄老实打工人家伙尝尝苦头。 顶着社畜身份柯苏如此想道。 “…我，嗯，我会尝试，谢谢您的告知！非常感谢！” 周石知道古神在扮演着人类，但没料到会如此入戏，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一个客户的身份，结巴了一下才局促地回道。 虽然知道古神工作公司不是什么正常公司，很明显是一个灵异事件，不过既然古神都这么说了，他回去之后还是会尽快将其告法院的。 是古神冕下建议，那就必须要遵守。 柯苏闻言，才满意地停下话头，与周石道别，准备回家了。 周石面对柯苏的道别，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恭敬注视着柯苏的身影隐入无数藤蔓深处，在那阴森古屋中再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想起刚才逃走的外交官，他目光变得有些幽深。 最近，联邦中区的政府内部似乎暗流涌动，接连派来丽市外调人员就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现在又加些外星外交官，不知道会引来怎样的变数。 周石希望经过刚才威吓，那位据说地位崇高契克拉外交官与他身边外交官们能就此安分下来。 那样的话，远星平静日子还能长久一些。 不然…… 周石叹了口气，眉褶皱渐深，莫名有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昆德明最近一直留在丽市，对于中心区的掌控不如从前，希望他能尽快平息这些矛盾，至少不能影响到古神冕下生活。 现在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周石经过之前排挤之后，对于人类未来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关心了，他现在更关心是如何才能让古神生活更加平和，不能受到任何势力干扰。 如果那些愚蠢的高层们真要来插手丽市事情，那么他不介意杀掉一些人类来确保冕下游戏进行顺利。 周石伫立在街区角落，看着那栋住着一位古老神灵的阴森古屋，目光悠远而崇敬。 砰——！！！ 而此时的联邦中区内接到最新消息的反对派高层们狠狠地拍着桌子，气得脸皮涨红。 “岂有此理！丽市那群不识好歹家伙！居然将么好的一个发展机会给搞砸了！” 刚刚接到消息，原本前往丽市考察情况的外交官们都面色铁青地回到了中心区。 据说是因为丽市执行员部门极其不配合他们的考察工作，态度恶劣，让外交官们颇为愤慨。 不但放弃了在丽市建立工厂打算，还连都面带讪讪地预备离开远星，再没有了之前友善态度。 可想而知，他们究竟在丽市遭遇了怎样恶劣的招待。 “肯定是昆德明的手段！个卑鄙小人，对于人类未来发展都能如此无视吗！可不是我们之间小打小闹的事情！太没有大局观了！” 反对派高层们气愤不已，在他们看来，是关乎人类未来命运大事情，而昆德明这个眼中只有争权夺利的年轻总统却如此短视，完全没有一个总统该有大局观。 “如果真由他来担任总统，那人类就真要完了！” “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将他恶劣本性曝光，或许可以先将其软禁起来……” “还有，契克拉外交官所说的那个不允许他进入的区域，应该就是昆德明圈养的那个有智慧的鬼怪所在的地方，样，我们将那个鬼怪献给契克拉外交官，如此应该就能平息他愤怒了！” “可是…那个鬼怪的危险度未知……” “所以我们可以先做计划……” 会议室里，一场阴谋正在酝酿，而远在丽市柯苏则开始了自己游戏。 最近一直在玩古代副本也要到达尾声了，柯苏觉得自己一定能赢，不看攻略都能玩到现在，他觉得自己真越来越会玩游戏了。 第138章 烛龙之怒魑魅魍魉：天生佛子 现实世界 柯苏看了看自己的剧情完成度, 声望值每天都在努力地刷进度，已经快到达满级了，剧情也已经接近尾声。 只剩下后打败最终boss烛龙, 他就可以正式名扬天下, 成为真正的佛祖转世, 然后拯救世界了。 戴上全息模拟头盔, 柯苏照例入游戏开始了自己的日常任务。 刷声望, 打怪超度, 每天一次讲佛传法必不可少, 整个洛城的声望已经刷得差不多了, 大部分npc都变成了友善立场。 唔，不过好像有一个角色总是保持中立, 这不就是那个观察者吧。 柯苏放大游戏, 观察了一下游戏里的太子云鹤宇，看到了云鹤宇自带的智光环。 等等，这家伙似乎自带调查员徽章？ 还真是他。 看着这个附带着智值恢复和强制徽章主人探索真相功能的【古神调查员】徽章, 柯苏有种碰到彩蛋的惊喜。 时隔几个副本再次见到当初在【蒸汽时代】出现过的调查员徽章, 柯苏还真的有点怀念的觉。 这个游戏官方还挺会玩的，知道一个npc角色盲目找寻真相不太正常, 还特意佩戴一个徽章, 既圆了剧情, 让npc们不至于显得太弱智, 又让玩家可以有种怀旧的觉。 柯苏笑了，继续玩游戏。 【魑魅魍魉：天生佛子】 大汤朝不知从哪一日起，掀起了一场信仰佛教的热潮。 以往各种宗教林立的纷乱场面竟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弭，所有人都开始着迷于佛教，整日烧香拜佛。 更有甚者, 直接将家中的佛像换成了一个年轻僧人的模样。 那便是这场信仰热潮的起源，被认为是佛祖转世的佛子，无名无姓，只称作佛子 。 据说，在供奉起这位佛子之后，家中就能避退百鬼，诸邪不侵，于是这样的行为很快就成为了一种流行，在整个大汤朝迅速流传。 作为事件的发端与中心，大汤朝的首都洛城更是重灾区，家家户户都供奉着一尊佛子像，就连皇宫中也不例外，处处可见香烟袅袅，烟雾朦胧。 当今圣上异常尊重那位千迢迢赶来京都的佛子，在他刚来的第一日就亲自出皇宫迎接，第二日就封其为国师，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之后更是整天都沉迷佛道，吃斋念佛，美其名曰为万民祈福，完全一副昏君做派。 对于自己父皇近日来的表现，身为太子的云鹤宇心中忧虑重重。 自从佛子入洛城那天开始，一切就开始不对劲了。 那一天他心中的违和绝对都不是空穴来风，云鹤宇想到这，神情愈发沉重。 近，洛城里的所有人都变得很奇怪，每天仿佛就只知道念经诵佛，虽然与以往的担惊受怕相比是好一些，但是这样的表现同样显得无比怪异。 明显的就是前几天的佛子讲法事件。 当时，父皇特意昭告天下，要在天下第一大寺庙举行佛子的讲法仪式，整个洛城为之轰动，万人空巷。 在见到那位佛子端坐高台，传经授法时，天花乱坠，佛光闪现，台下的民众们脸上的表情定格在虔诚和狂热，欢呼声如浪潮一般震彻云霄。 而坐在一旁的云鹤宇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看到了漫天灰雾，无数狰狞的血肉怪物在人群中缠绕翻滚，恍如血海。 一场本该神圣的佛坛论法，将每一个原本正常的人类都变成了比妖魔还要可怖的模样。 虽然这样的幻觉只是短短一瞬间，但带给他的震惊却是无法言喻的。 身为一个具有仙骨的人，他的直觉和知能力一向很强。 尤其是这一次，他的直觉格外强烈，并不认为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完全是幻觉。 这个名为佛子的家伙，绝对不是人类。 这就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的东西。 云鹤宇在认定了这一点之后，越看佛子越觉得古怪，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族该有的模样。 浑身的气息都透露着一种非人非妖的气息，让云鹤宇拿捏不定它的原型。 究竟是哪一个擅长伪装的妖魔在假扮人族，又想要借此达成怎样的目的？ 云鹤宇目前困惑的就是这一点，他现在每日都要入宫，就是为了防止住在宫中的佛子对父皇不利。 他手中握有神剑，如果佛子妖物图谋不轨，他便可以当即斩杀。 走在宫中回廊之中，云鹤宇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去揭穿这个佛子的真面目。 他的父皇被迷惑的程度很深，无论他如何去暗示佛子有怪异，都不肯相信他，还认为是他想多了。 如此信任一个妖物，这样下去大汤就完了。 就在云鹤宇陷入愁时，他抬眼，突然看到了回廊外的花园处，佛子正站在古树下，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鹤宇眯了眯眼，站在回廊，默默观察这个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之物，想要看看这个佛子又在做什么。 自从入了宫，祂三天两头开坛讲法，整个洛城都成为了祂的信徒，就连父皇也不例外，仿佛很喜欢别人成为自己的信众一样。 这样的举止实在捉摸不透，这个身披袈裟的魑魅鬼怪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云鹤宇的注视下，佛子站立良久之后，终于伸出手触碰了面前的古树。 那是一株半枯萎状态的梅花树，在被触及的一刹那便枯树逢春一般，梅花朵朵盛开，一阵冷风拂过，落英缤纷。 附近的侍从们纷纷不受控制地露出惊叹的表情，愈发狂热地簇拥在佛子身旁，听着那位长身而立的佛子从容开口：“此处有妖邪，已除。” 佛子半敛着眉眼，目中古井无波，如同端坐寺庙的佛像一般宝相庄严。 据佛子所说，此处的妖邪之气是一尊妖龙留下的，已经被他除去了，但是那妖龙还藏匿于地底深处，过几日便去寻它，以除后患。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震撼而又膜拜，好多宫人侍女都立时跪拜在地，恩着佛子的降妖除魔，为宫中除了一桩祸患。 妖龙？ 一派胡言。 云鹤宇面带质疑，他对于这个披着人皮的妖魔极其不信任，此话一出更是认为这人是在捉弄众人。 这世上唯一的真龙早在妖魔时代开启之前就被屠戮了，这是他从仙人秘境中得到的绝密消息，这个佛子身为一个非人类，不该不知道这事。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祂在撒谎。 云鹤宇想到这，刚想开口驳斥，就听到佛子接着说道：“此龙名为——烛龙。” 烛龙？ 云鹤宇顿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唐离曾提及的这个名字，似乎真的是一尊龙的名讳。 但这也不能说明那树上真的有烛龙留下的妖气。 云鹤宇如此想着，出了宫后就跟唐离谈起了此事。 “你是说，那个和尚说出了烛龙的名字？” 唐离听着云鹤宇的话，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这不科学啊，一个小小的妖魔居然敢宣称自己驱逐了烛龙的气息，如此冒犯的言辞都敢说出口，胆子是真的大。 或者说，这个妖魔其实是烛龙的手下？ 想起那个在剧情后才出现的大boss烛龙，唐离沉了起来。 这样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烛龙心缜密，剧情中不少灾难都是隐在地下的它通过手下推动进行的。 可谓是全剧最大的幕后黑手了，如果不是主角开挂，拿着神剑乱砍，它真的不可能会输掉终之战。 唐离想到这，便将自己的猜测与云鹤宇说了，两人都面露惊色。 “唐兄所说如果确实，那幕后黑手便是烛龙，这个佛子只不过是一个傀儡棋子！” 云鹤宇握紧了拳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佛子之后竟还有一个如此可怕的幕后黑手要置大汤于死地。 “这样一来，佛子就必须要尽快处掉了，虽然不知道烛龙究竟要派祂做什么事情，但这样拖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唐离若有所，语气忧虑。 “唐兄说的没错，可是……父皇和百姓都太信任佛子，现在我即使手持神剑，也无法违逆民意将其斩杀。”云鹤宇同样叹息一声，无可奈何。 这就是他拥有斩尽妖魔的能力，却还是拿佛子无能为力的原。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神剑具有照妖镜的作用，能够降妖魔的真面目暴露出来？” 唐离笑着开口，拍了拍云鹤宇的肩头，接着道：“过几天不就是一场佛坛讲法？那天据说全城的人都会来听讲佛法，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将祂的真面目暴露于众，如此一来，不就有了斩杀的由了吗！” “！！！”云鹤宇闻言，惊讶地看着唐离，心中大定。 “此举可行！大汤有救了！”云鹤宇惊喜得抚掌而。 两人商定具体事宜后，很快就确定了两天后的佛坛上，手持神剑揭穿佛子的妖魔真身，还这世道一个清白。 与此同时，大汤群山深处的地底，一尊可怖的巨龙也睁开了眼睛，陷入暴怒。 “该死的秃驴！竟然灭掉了我的一道残魂！我要他死！！！” 轰隆隆——！！！ 地龙翻身，无数山峦震动，山体滑坡。 暴雨雷电交加，泥石流冲击着无数村庄，死伤无数中，名为烛龙的巨龙也成功从地脉深处探出了头颅，阴森的龙目望向了洛城所在的方向。 它之前一直在沉睡，是有人铸造神剑之后惊动了封印，它才渐渐苏醒，刚才更是因为自己的残魂被灭而直接一个激灵，彻底醒来了。 那道残魂是它沉睡千年中逸散出来的，虽然平时并不共感，几乎相当于另一个个体，但终究是它灵魂的一部分，被灭掉的痛楚还是让它难以忍受，连连嘶鸣。 虽然不知道那个灭掉自己残魂的究竟是谁，但从传回来的记忆碎片，它隐约能看到一个光头和尚的身影。 就在那洛城之中！ 混账！不报此仇，它难消恶气。 身为一个因为人族莫须有的忌惮而被迫沉睡千年的真龙，烛龙对于人族可谓是恨到了骨子。 现在又被灭掉了一缕残魂，更是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现在就将全人族给吞吃干净。 等着瞧！那个毁掉它残魂的秃驴，它要将他碎尸万段！ 第139章 真实的世界魑魅魍魉：天生佛子 【魑魅魍魉：天生佛子】 在商定了具体计划之后, 云鹤宇和唐离在暗处做足了准备，确保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部署了许多士兵在佛子常去讲法的佛坛附近，提前布下不少陷阱。 只能说, 为了防止佛子在暴露身份后撕破脸, 伤及无辜, 云鹤宇可谓是煞费苦心。 时间很快就到了预定的时间。 正如唐离所预料的, 这一天佛子宣布在洛城护国寺佛坛上开坛讲法, 无数民众像往常一样拥挤在寺庙周边, 只为了能听到佛子的讲法。 那些天花乱坠, 佛光普照的画面让每个人都为之疯狂, 仿佛能看到一个与现世完全不同的极乐净土。 “佛子来了……” 正午时分，人声鼎沸之时, 从宫中出来的佛子终于姗姗来迟。 “佛子大人！是佛子大人！！！” “佛子来了！佛子来了！” 佛坛周围的信众们响起阵阵热烈狂热的欢呼, 或是年轻，或是苍的面容上，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狂热与信仰。 他们看佛子的目光无比炽热真挚, 犹如在看一尊行走的佛。 隐匿在人群中的云鹤宇看这个一身素白僧衣, 表情平静的修长身影，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只因为之前, 他询问过不少信众。 问他们为何会如此狂热地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佛子, 对于这个问题, 每个人回答都无比坚定。 “是佛子救了们, 现在城中妖魔越来越少，全都是佛子的功劳！” “佛子的智慧高深莫测，却如此无私地传授出来，念诵的每一句佛经都是可以驱逐妖魔的箴言！” 确实，如这些百姓所言, 在这个佛子出现之前，他从来没见过有正的神佛降临，因为已经是末法时代，仙人早已寿命耗尽死去，一切不过是佛子施展的障眼法而已。 不过在其他不明真相的民众看来，这便是真正的神迹，如何能不让他们为之狂热膜拜。 这个僧人外表的妖魔，的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佛门中人更像普度众生的佛陀。 讲佛论法之时也都字字珠玑，句句箴言，其中智慧浩瀚如海。 如果祂的是人类，或许连他也会成为如台下百姓一般狂热的信徒。 毕竟，在这个看不到人族未来的黑暗时代，能有一个佛法高深，每每都能显现神迹的高僧，实属黎民之幸。 然而，事实却是这个高僧并非人类。 非族类其心必异，虽然这个妖魔目前还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目的，表现得正直无私，仿佛人生唯一的意义就是宣扬佛法，普度众生。 但是，这不过是表象而已，早晚有一天，祂会暴露出自己的面目的。 云鹤宇甚至觉得，自己以前看到的那些血肉翻滚的幻觉才是佛子讲法时候的现实。 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所有人都被这个名为佛子的妖魔施展了某种幻术，就连他都难以摆脱。 百姓们被这妖魔蒙在鼓里，久而久之就会再也无法摆脱这些迷障。 长痛不如短痛，比起沉浸在佛子打造的幻觉之中，不如趁他们还未越陷越深，趁早打破迷障，将百姓们都从妖魔的迷幻之中拯救出来。 想到这里，细思极恐的云鹤宇终于不再犹豫，下定决心要今日一举拿下佛子，摆脱这迷障幻术。 他重新打起精神，朝暗处的士兵们做了个手势。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很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整个佛坛。 “今日论及《金刚经》第五节 ……” 与此同时，似乎是察觉到了么，台上的佛子突然顿住了，本来要开始讲法的他抬起头，目光望向了万里无云的天空。 “……”云鹤宇见状心中一跳，怀疑佛子是不是发现了么。 如果的发现了他的计划，那他也只能直接拿腰间的神剑众将其斩杀，按照唐离所说的步骤，将祂的面目暴露于人前。 不过如此一来，附近的百姓就有可能会受伤了。 这是云鹤宇最不想看到的，他爱民如子，更遑论在如今人口日渐稀少的时候，每一个人口都是重要的资源。 轰隆隆——！！！ 天空在瞬息之间阴沉下来，电闪雷鸣中，佛子的神情依然淡然无波，云鹤宇却握着自己腰间震颤的神剑，面露惊骇之色。 这取自烛龙鲜血铸造的神剑，对于烛龙有特殊的感应。 云鹤宇能感知到，烛龙来了。 可是！ 这怎么可能，唐兄不是说那恶龙要逃出封印至少还需要十年吗？ 为何会如此之快？ 就在云鹤宇震惊之时，天空风云变色，狂风呼啸，大地也开始了剧烈的震荡，所有人都骇然不已，看到天空之上一道巨大到遮天蔽日的影子出现。 声线厚重，语调怨憎的声音传遍整个洛城。 “是谁！！究竟是谁！！！那个敢伤到本尊残魂的秃驴呢！给本尊滚出来！” 烛龙的头颅从乌云中探出，庞大惊悚，纤长的龙须飘荡中就足以缠绕整个洛城，与那硕大的龙目相比，日月都为之失色。 洛城中的所有人都只能看到烛龙这颗无比巨大的头颅，甚至都看不到它的全身，却足以想象那乌云遮蔽之后，绵延千百里的龙躯会是何等恐怖。 这仿若天灾一般的场景让所有人都呆滞失神，尖叫连连。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尊可怖的巨龙是从何而来，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口中所言的“秃驴”又是何人。 无数前来听讲佛法的信众都害怕得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乞求佛祖保佑。 “烛龙，在这里。” 柯苏看头顶巨大的龙头，出声提醒道。 这个最终boss的个头确实很大，与它相比，现在这个游戏角色就好像蚂蚁一样，看来需要换个战斗模式。 柯苏看系统提示的更换战斗模式的对话框，如此想道。 天空之上，听到了柯苏出声的烛龙终于发现了这个灭掉自己一缕残魂的人族。 它伏低头颅，阴森地注视这个在自己眼中渺小不值一提的人族秃驴，冷笑了一声：“原来就是你！哼，现在可后悔招惹了本尊？” 烛龙的声音冷酷，目光带着杀意。 面对可怕的烛龙，端坐佛坛的僧人依然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后悔的意思。 “本尊问你，你居然敢不回答！！” 佛子这副将生死置于度外的淡定让烛龙气得不行。 “秃驴！再不回答，就将你的皮扒下来！” 它之前残魂传出来的记忆显示，在被灭掉之前，残魂还去祈求了这个和尚，因为它一点坏事都没有做，只是无意间闯入皇宫而已，实在无辜。 而这个和尚的回应却是直接灭掉，毫不留情，与它幼年时封印它的那些人族仙人如出一辙的傲慢冷漠。 这些人族，果然本性难移，就是一个该被灭绝的种族！ 它非得将这个装若无其事的秃驴活剐七七十九刀，剜了那双瞧不起妖族的眼珠子不可！ 它倒要看看，这个秃驴能在它的折磨下活多久。 等到他开口讨饶的时候，它也会跟他一样无情拒绝，让他也尝一尝绝望的滋味。 烛龙这样想着，瞥了一眼和尚身边的信徒们，恶意满满地继续道：“如果你跪下求饶，会考虑饶过你和你身边的信众，不然，别说你，这满城的人都活不下去！” 这然是骗人的，就算他跪下来也没用，烛龙压根没想要放过这洛城的人。 刚从地底逃出来的它正饿呢，哪里能放过到嘴边的美食。 这满洛城的人全塞进肚子都不够它五分饱，只是用来给和尚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再打破而已。 烛龙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这个该死的和尚露出绝望的表情了。 “……不！不！佛子！快逃啊！” “这恶龙要杀要剐都冲着们来就好！佛子您快走！” 佛子依然不做回答，听闻了一切的信众们却首先崩溃了。 他们是真的信仰佛子的，现在眼看佛子就要被头顶那颗巨大的龙头给吞噬折磨，许多人甚至都顾不上自己也要被吃掉的恐惧，开口就是想要佛子尽快逃走。 佛子就是人族的希望，至少不能在现在死去。 有佛子在人族就还有希望。 人群中的云鹤宇看眼前的一切，握着神剑的手有几分颤抖。 原本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佛子与这个烛龙并非一伙，反而更像是敌人。 不过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更要紧的是如何才能从烛龙的手中救下大汤百姓。 烛龙实在太过恐怖了。 面对从高天之上传来的威压，云鹤宇冷汗涔涔，并不认为自己能打过这身躯比整个洛城还要巨大的烛龙，往昔的勇气在这一刻都变得虚假起来。 但是，身为一个注定要拯救世人于水火的天生仙骨之人，他还是强制自己保持镇定。 深呼吸几次后，云鹤宇握紧手中的神剑，目光坚定地看向了头顶的烛龙，刚打算冲出去决一生死，就发现一直沉默寡言的佛子终于有了动作。 这个之前被他和唐离怀疑是烛龙同伙的妖魔目光冷淡地看烛龙，双手合十，闭目念诵着经文。 一瞬间，天地间光芒大作，处处是佛光，一切阴霾都烟消云散。 烛龙也恐惧地嘶鸣起来，震怒而惶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么。 “怎么回事！发生了何事！啊啊啊！！！” 佛光照耀之处，鳞片被腐蚀一般的痛苦让烛龙忍不住高声哀鸣，难以置信地看从洛城中散发出的佛光，和一尊巨大的佛像。 这就是那个秃驴的力量吗？ 这不可能！ 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那些自诩为仙人，其实是一些强大人族的家伙早就死绝了，现在的人族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烛龙吼声惊恐，甩动着头颅就要将洛城碾为平地，它太痛苦了，愤怒和怨恨让它疯狂地想要杀掉造成它痛苦的罪魁祸首。 “如是我闻……” 而佛坛正中的佛子则依然淡定地念诵经文，毫不在意头顶覆压而下的巨龙。 云鹤宇则恍惚地看这佛光璀璨，金莲涌现的场景，眼前的世界不断扭曲。 一会儿是眼前极乐世界一般美丽的场景，一会儿又是无数血肉翻涌，怪物一样的百姓们在台下拥挤的画面。 分不清么是现实，么又是虚幻的云鹤宇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他知道，佛子又在施展祂的幻术了，这次的施展对象是一尊龙，祂能成功吗？ 云鹤宇不能肯定。 他睁大眼睛，看到烛龙碾压而下，自己无能为力，佛坛上的佛子却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他听不懂语言的。 “掉血太慢，这个战斗模式也太弱了，唔，换一个，这个模式应该可以了。” 说完，佛子就站起了身，这个战斗模式不太合他口味，他决定换一个。 金光大作间，在所有百姓眼中，正的佛祖降临了，端坐高天之上，无数佛陀伴随身侧，全都拈花而，慈悲世人。 这是真正的西天极乐世界。 所有恐惧都在这里烟消云散，每个人都沉浸在这美丽新世界之中，无法自拔。 而云鹤宇却与众人不同，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露出恐惧到了极点的表情，几乎要完全丧失理智。 他呆呆地抬着头，呼吸紧促，瞳仁中映出了高天之上的世界。 无数奇异的七彩光束闪现，或是椭圆，或是赤红的球形物漂浮在天空之上，簇拥在一个仿佛顶天立地的模糊人形身边，缥缈如云雾，深邃如深渊的灰色薄纱流光溢彩，笼罩在祂身外，让人看不见祂的容。 只有那无形的足以震慑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大脑空白。 他不知道这模糊的人形是什么，但他知道，这就是那佛子的身。 比烛龙还要巨大数百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神一般的存在。 之前所谓的对于佛子可能是烛龙手下的猜测，现在想来，无异于笑。 这世上，不可能有谁能够将这样一个恐怖至极的存在收为下属。 看那俯身看来的模糊人形，云鹤宇的目光凝滞，他一度觉得自己已经疯掉了，可片刻后又会重新恢复理智，如此往复，让他濒临崩溃。 而此时，附近有一个人也露出了跟他相似的崩溃表情。 藏在寺庙门楼内的唐离原本还在担忧剧情崩坏，最终boss提前出现了那么久，不知道云鹤宇这个主角能不能打过去。 而就在刚才，他听到了佛子口中说出的。 么掉血，么模式……那些云鹤宇听不懂的名词，他全都听懂了。 唐离迟钝僵硬地看向高天之上的佛祖，脸色惨白，瞳孔紧缩，仿佛终于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记忆。 从盒子一样狭窄的主神空间中掉落，窥见世界壁垒之外，一双默默注视自己的，巨人的眼睛。 在记忆回笼的那一刻，唐离眼前的世界也终于变成了云鹤宇正在目睹的实。 窸窸窣窣—— 嘻嘻嘻嘻—— 触手一样翻涌缠绕的血肉们发出混乱嘈杂的呓语声，涌动在洛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狰狞阴森。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实。 “啊啊啊！！！” 唐离看头顶那巨大的模糊人形，本来在主神空间中获得的强大精神力也不足以应对眼前目睹真相的冲击。 近距离与古神的一部分容对视，这对任何物种来说都与自杀无异。 他也发现了这一点，可惜为时已晚，最后只能痛苦地捂脑袋，七窍流血中彻底昏厥了过去，任由身体发生畸形的异变。 而此时，整个洛城除了他和云鹤宇之外，全都露出了安详而幸福的神情，仿佛已经身处极乐世界，贪嗔痴狂尽皆舍去，只有满足和愉悦。 “吼——！！！” 烛龙看这满城的人类，还有眼前刺眼的金光，发出痛楚难耐的嘶吼声，它终于发现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存在。 这样的力量，就连以前那些封印了自己的仙人们都无法媲美，这绝对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它未曾知晓的恐怖存在。 它之前究竟干了么蠢事情！ 居然去招惹了这样一尊存在！ 人族！ 一定是人族的阴谋！故意让它误以为这恐怖存在是一个人类！ 烛龙颤抖地看眼前这尊金色佛像，眨动着一双龙目，看到了金光之下隐藏的实。 那是一尊巨大的模糊人形，比它要大上无数倍，也恐怖无数倍。 在目睹真相的一瞬间，烛龙就发出了愈发惨烈的嘶吼声。 它想要逃离，却已经无处可逃，想要求饶，却连声音都恐惧到发不出来。 那样的力量层次，已经超过了它所能达到的极限，远不是它能够抵抗的，甚至仅仅只是看到而已，就已经让它的灵魂濒临崩碎了。 只能眼睁睁看这尊模糊人形伸出手，捏住了它的头颅。 下一刻，喀嚓声不绝于耳。 在生命尽头，烛龙终于用仅存的力气努力求饶：“不——不！这位冕下！吾不是有意，是人族的——！！！”阴谋！ 还没说完，烛龙便浑身骨骼尽碎，灰色雾气笼罩它的全身，在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中，烛龙惨叫着消散，在懊悔与不甘中泯灭。 呼——！ 在烛龙消散之后，一阵清风拂过，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端坐佛坛之上的佛子睁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到神情呆滞疯癫的太子云鹤宇摇摇晃晃地走上祭坛，身上的【古神调查员】徽章频繁闪烁。 “——你，不是，不是佛，幻觉、假象，都是假象……” 名为云鹤宇的npc理智值在10左右徘徊，徽章都恢复不过来了。 【赞美冕下永在，万分歉意地向您宣布，您已被发现。】 柯苏看自己面前的提示，陷入沉默：“……” 良久，他看了一眼刚才使用的驱魔模式，有一个标红的副作用，刚才忘记看了。 【副作用：大幅度刺激古神调查员徽章佩戴者的理智值，并激发其强制探索真相的本能。】 嗯，所以这是游戏副作用导致的，绝对不是他玩崩了。都怪这游戏太不严谨，副作用都不标大一点，害得他输了游戏！ 柯苏咳嗽了一下，严肃想道。 佛坛之上，云鹤宇的传了很远很远，明明只是一道声量极小的语，却仿佛能震彻天地。 整个洛城都安静了下来，原本满脸幸福和狂喜的信众们突然呆了一下，眼前的世界犹如抹去了一层灰色薄纱，终于显露真容。 一个布满血肉，畸形诡异的世界，正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缓缓低头，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畸形可怖的模样，比起以前的鬼怪，他们现在要更加恐怖。 第140章 长夜已至魑魅魍魉：天生佛子 洛城之中, 处处是泥泞不堪的血肉，血水横流，每个人都是畸形的, 身上滋生无数肉芽。 或是触手, 海草一般肆意摇摆晃动, 或是长出血肉狰狞的嘴巴, 利齿遍布, 全然没有了人形。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肉缠绕的模样, 洛城更是宛如一座血肉之都, 每一块砖瓦都附呼吸跳动的血肉。 已经陷入疯癫失去理智状态的云鹤宇看自己也变得畸形的身体, 又看了看面前仍然维持人形，没有丝毫改变的佛子, 彻底崩溃。 疯了一样地跪倒在地, 不断大声地喊：“不是人族，佛子不是人族……不要相信祂！！！” 云鹤宇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在这样一个可以轻易祛除烛龙的存在面前大放厥词。 然而, 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要为天下百姓揭穿这个可怖存在的面目。 这是云鹤宇如今大脑中唯一的认知。 就仿佛有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在催促要赶快去探明真相，揭破一切迷雾, 为世人展露真相。 知道, 或许自己在目睹到这位自称佛子的恐怖存在的容时, 就已经疯了。 但即使如此, 也要为人族斩破佛子留下的迷障。 哪怕自己死在佛子手中，至少还有其他人可以知道一切的相。 人族的未来决不能葬送在此。 就算佛子再恐怖，只要人族敢于反抗，那就还有希望，人族就还有未来可言。 云鹤宇不惧生死, 只是怕佛子的会凭借那可怕的能力统治整个天下，让整个大汤都变成如今洛城的模样。 虽然人族的处境已如风中残烛，但还是希望人族能活得更长久一，而不是在佛子的幻觉之中醉生梦死，等待某天被端坐高天之上，显露真容的佛子轻易灭绝。 混乱的思绪到此为止，云鹤宇神经质地趴伏在地，无起身，只能勉支撑，等待面前的佛子恼羞成怒，像杀死烛龙一样，轻易将自己的存在泯灭。 然而，事实却并非所想，佛子并没有如所想露出愤怒的表现，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似乎叹息，又似乎释然。 “……” 佛子双手合十，闭上眼，默不作声地坐回了自己原本的蒲团，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讲佛授法。 只是这次，不再出声，台下的信众们也不再是满脸虔诚的人族，而是血肉怪物们群魔乱舞，鬼哭狼嚎，不敢置信于自己如今的模样。 无人再去关注台上的佛子了。 人们都更关心自己。 如此混乱的场面，如同佛陀降临地狱，却拿这遍地罪孽无可奈何。 呼—— 一阵寒风拂过，佛子的身影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空气中，徒留云鹤宇震惊而茫然地看这一切，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过了许久，才终于敢确定，佛子的消失了。 消失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离开了？ 云鹤宇睁大脸上的几双眼睛，闪动着血丝的畸形眼珠中满是惊愕。 仅仅只是被揭穿了身份，祂就选择了离开。 这样的做法，就好像祂的目的并非什么毁灭人族，而是要拯救世人，只是被世人摒弃，太过失望才离开了一样。 云鹤宇心中兴起了这样一个对来说无比可怕的猜测，旋即摇了摇头，拼命否定自己这个毫无缘由的念头。 怎么可能，这样一个可怕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想要来拯救人族！ 一定是因为某种不知道的原因，所以佛子才选择了离开。 或许是祂觉得被发现了身份之后觉得一切很无趣，所以离开了…… 云鹤宇其实觉得这样的猜测更加可笑，但是，只能如此坚信。 因为如果是第一个猜测的，那他所做的一切不就都成为笑了吗？ 为了揭穿佛子的面目所做的一切努力，为了人族的奋斗，不就全都成为了可笑的荒谬，反而阻挡了人族的复兴吗！ 所以，一定不是的，一定。 云鹤宇恍惚地摇头，神情却带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 即使再三否认，敏锐的直觉也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他如今脆弱的精神已经经不起打击了，出于自保，本能地选择了无视。 但心中却还在不断反复自问，所认定的为世人揭开迷雾背后的相，的对吗？ 就在云鹤宇陷入复杂纠结时，的友人唐离也终于醒来了。 与云鹤宇一样目睹了佛子容的比起云鹤宇要凄惨得多，整个人都疯癫起来，无法恢复理智，只是痴笑发狂。 踉跄走到了云鹤宇身边，疯疯癫癫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云鹤宇看自己同样畸形的友人，听到他继续说他知道那位佛子是谁了。 是谁？ 云鹤宇麻木地看唐离，手指却剧烈颤抖起来，已经察觉到某种可怕的相即将被揭晓，所有自欺欺人都会化为虚妄荒诞。 ——“祂是至高的创世神，比主神还要厉害千百倍的神啊哈哈哈！主神已经死了，现在也要轮到我了，因为我想起了一切，可是这不是我们这不属于那条时间线的蝼蚁该知道的……” “死定了……我死定了哈哈哈！”唐离笑的悲凉。 主神是谁，云鹤宇不知道，但能听懂那句“至高的创世神”。 创世神？ 原来如此。 云鹤宇呆呆地颓然垂下头颅。 一直知道，自己这位友人知道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疑似具有预知的能力，所以也从没怀疑过的猜测，比如对那位佛子的猜测。 但是他没想到，这位佛子的存在会如此难以想象，如此至高无上。 那么…至此，之前所做的一切，果然是毫无意义……荒谬可笑。 所谓的为了人族的未来，究竟都做了什么啊？ 是他毁了人族的未来。 云鹤宇眼中流出血泪，看佛坛下拥挤的畸形怪物们，瞳仁空洞。 恰在此时，云鹤宇突然抬起了头，看到头顶，正值正午时分的太阳消失不见，蔚蓝天色也变成了墨一般的黑色，天际竟然渐渐浮现一轮弯月。 身侧的唐离也犹如虚影一般，渐渐被时间的量从这个世界抹除。 自此，被后世称为长夜的时代，已经降临。 这长达三百年的长夜不休，无人再见过太阳，只有无处不在的月光成为人族唯一可以借助的光亮。 据传说，名为大汤的末日王朝在一尊佛子降临之际，被后世蔑称戾太子的云鹤宇竟然无所不用其极地驱逐了佛子。 随后，佛子对世人失望，羽化登天而去，从此不再理会人间事务，也导致了这场绵延三百年的灾难。 一切都是大汤朝的罪孽，神佛因此抛弃了这个世界。 这便是这百年来，人族从历史中学到的。 妖魔横行于黑夜，肆意屠杀人族，身负驱逐神明罪孽的人们只能在祈祷中煎熬度日。 们无时无刻不在忏悔自己先辈们犯下的罪孽，祈求某一日，能得到佛子的宽恕，恢复百年前的白昼。 然而，那一日，何日到来呢？ 漫漫长夜中，无人知晓。 只是每隔几十年，有人会偶尔看到黑夜之中，原本明亮的月光变成一只巨大的眼睛，仿佛有谁在带恶意窥视这个世界。 那只眼睛比月亮还要巨大，直勾勾地看这害自己受罚的小世界居民们，仿佛如此就能消散自己心中被冕下责怪的恐惧。 * 现实世界 柯苏关掉了显示失败的游戏副本，打算下次回档重开，双手交叉撑在桌子上，遮住半张脸，陷入沉思。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柯苏想了想，怎么想都是游戏的错，好歹玩了两辈子的游戏，这一次更是自信满满，怎么可能是他的错，绝对是这游戏设置的有问题。 有问题的战斗模式还保留选项，纯属欺诈搞事情。 下一刻，仿佛是察觉到了柯苏的念头，古神模拟器跳出了一个提示框。 很长的一个对框，密密麻麻的血色文字挂在主界面上。 与此同时，古神复苏进度条到达百分之五十，还在不断向前跳动，这似乎惊吓到了血色文字，线条变得有颤抖。 柯苏抬眼，看向面前的对话框，简单扫了一眼，发现是游戏官方在解释刚才副本出现失败的原因。 解释了半天这个游戏就是必须要游戏npc佩戴【古神调查员】徽章的，不然剧情会无法进行，npc不敢去深入探究游戏角色的身份，也就失去了游戏的意义。 而剧情末尾要开启无敌模式，直接打败最终boss就必须要承担这样的副作用，这就是这个游戏失败成功的两个机制而已。 描述太多，简单总结一下就是，游戏没错。 嗯，懂了，所以是他的错。 柯苏眨了眨眼，露出恍然的表情，仿佛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玩的很菜的事实，脸上却突然多出了无数双眨动着的眼睛，含着冰冷和不满，注视面前的电脑。 灰雾随之弥漫，完全暴露了内心的实情绪。 古神模拟器面对这样的注视，陷入凝滞状态。 柯苏伸出手，摸了摸面前的电脑屏幕，又开始饿了。 滋滋——电脑屏幕发出了电流一样的声音，古神模拟器主页面上的进度条又开始快速跳动了。 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刻，对话框里的血色文字扭曲了一下，迅速变化，变成了一行简单的致歉。 【赞美冕下永在，本次游戏失败完全是官方设置有误，还请您原谅吾等的失误！容许吾等将功补过！！！】 古神模拟器每一个文字都渗出更加鲜红的血色，仿佛在流血泪，而对此，柯苏眨动着脸上的几双眼睛，并没什么感触。 只是变得很饿，变的很想尝一尝。 叮咚—— 就在此时，门铃突然响了。 柯苏收回手，脸上的眼睛缓缓闭合，灰色雾气也渐渐隐去，睁开变得正常的眼睛，看向了门外。 “请等一等。” 不知道是谁，柯苏起身准备去开门。 而门外，身上染血迹的几个黑衣人正面色冷肃地手持特制武器，等待紧闭的房门打开。 不远处的街上，一直全天候监视古屋的车子内，执行员的尸体躺在车厢内，鲜血渗出，染红了地面。 窸窸窣窣—— 人类肉眼不可察觉的血肉缠绕在他们身侧，监视们的一举一动，即使很想要将其撕碎，却摄于门内冕下的威严而不敢轻举妄动。 “咔擦——” 柯苏打开了房门。 第141章 古神苏醒之时现实世界 打开房门后, 柯苏看到门外站着五六个陌生的黑衣壮汉，带着墨镜，手中还握着造型独特的枪支。 嗯？ 柯苏看着这几个陌生人, 眉头微皱, 搞不清楚什么状况。 他刚想开口询问, 面前的几个壮汉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至极的东西, 浑身颤抖, 如临大敌地举起了手中的枪支,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其中一个壮汉抖如筛糠地站在这栋阴森古屋前, 眼前是无数扭曲的幻觉, 身边是鬼影重重，嘈杂呓语侵扰心灵。 在那无言的极端惊怖中, 他惊悚地看着门内站着的人形鬼怪, 下意识按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响彻了市中心的阴沉天空。 同一时刻，无数人抬起头, 心中莫名发慌,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焦躁的气息, 飞鸟乱飞, 动物四散奔逃。 被上级派遣到城市外围处理最棘手灵异事件的周石猛地抬起头, 瞳孔紧缩, 顾不上继续收容被自己打残的鬼怪，迅速车前往市中心区域。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与那位冕下有关。 该死，他不该跑这么远的！周石心中恨极了自己没有时刻守卫在神明身侧。 他是被总队长李处的恳求说动的，看在多年情谊确实部门内人员损失惨重的份上才决定暂时出城, 速战速决。 却没想到这短短片刻就出了事。 而就在周石赶往市中心时，天地间的变化更加明显了。 大地在微微颤抖，无形的震荡从远星地核一直蔓延到地表，仿佛在预示着一个波及全球的灾难即将发生。 滴滴滴—— 全球数个检测机构的仪器同时发出了警报，一如当初的【天体幻影】事件，不，或许要更加严重。 帝国和联邦的高层们同时接到了来自研究人员的紧急汇报，源自地核的数据波动比起【天体幻影】时更加剧烈，只怕不久就会有一场大地震席卷全球。 “……发生了什么？” 远在联邦中心区的昆德明猛地起身，面露惊愕。 他身为一个实力不弱的超能力者，对于外界的感知还算敏锐，即使身处地下基地的会议室内，有着无数防护材料阻隔，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源自地底的波动。 那来自远星深处的躁动不安，足以让每一个远星上的生灵为心慌而无措。 就在昆德明因为心头的不安，准备离开地下基地时，他突然发现基地外正包围着许多士兵。 反对派高层们竟然下令将昆德明软禁在基地内不允许外出。 看着基地外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昆德明面色难看，愈发不安。 对他这个异能强者来说，这些封锁都不算什么，轻易就能突破，但他最怕的却是那些反对派高层是否对丽市做了些什么。 反对派们一直对他以前的夺权行为耿耿于怀，并且对他时不时就要去往丽市的行为表示质疑，对他的势力地盘丽市可谓是虎视眈眈。 现在是他正式上位总统的交接之际，没办法时刻待在丽市，各种事务缠身的他没办法将丽市全权保护起来。 他是知道那些反对派对于丽市有所觊觎的，只是想着正式为总统后再一起清算，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可笑至极地妄图软禁他。 能做出如此荒谬之举，真的让昆德明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否已经前往丽市，并对那位无名古神做了什么。 “……” 一想到无名古神可能会被那些愚蠢的反对派高层冒犯到，昆德明就又是急躁又是愤怒。 应该不会如此愚蠢。 昆德明如此安慰着自己，他前往丽市对外界放出的假消息一直是对智慧型鬼怪做验，那些真假难分的消息糊弄住了许多高层，将无名古神的存在隐瞒得很好，还震慑住了一批想要继续探究的高层。 毕竟智慧型鬼怪的力量极其可怕，很容易失控为一个波及城市的s级灵异事件，一般正常人涉及这种事情都会识时务地收手不再探究。 希望那些反对派不会觉得智慧型鬼怪很好对付就打算去收容。 昆德明心中莫名忐忑，在联系不上手下负责看顾古神的执行员时，这种忐忑到达了顶峰。 他焦急地冲出基地外的封锁，直奔政府大楼而去，打算一问究竟。 在他赶到政府大楼时，反对派高层正在与其他文明的外交官谈话。 会议室内，平素高傲的反对派高层们面对契克拉的外交官，显得格外谄媚。 讨好地说着他们已经派人惩治了当初阻拦外交官阁下的执行员周石，还打算将当初引起其仪器数据波动的鬼怪献上。 一切只为了契克拉外交官能消气，能够继续将超越远星数个世代的科技赠送给他们，千万不能记恨于远星。 “你是说，当初那片不让我进入的区域里是一个具有智慧的人形鬼怪？” “是的！阁下不需要担心，我们已经派出了联邦最精锐的执行员部门去收容那个鬼怪，今天就能将其顺利送过来供您研究……” 契克拉外交官闻言，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原本带着薄怒的态度缓了不少。 这些官员的殷勤让契克拉外交官很满意，不枉费他特意装作勃然大怒的样子博取同情关切。 在丽市时候发生的事情确实让他感到愤怒后怕，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尽快找到能够拯救契克拉文明的方法，找到那位神灵的所在，祈求原谅。 只要能够让他尽快找到【无名雾】，找到与神灵有关的线索，这些官员想要什么都可以。 毕竟是被一位神灵庇佑着的文明，他其实根本都没想着记仇的事情，只想着越早找到线索，就可以越早离。 免得迟则生变，万一留的久了，得罪了那位神灵，他们文明可就真的要完蛋了。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感谢贵方的帮助！” 契克拉外交官终于露出了笑脸。 反对派高层们松了口气，刚打算继续讨好，门外匆匆赶来听到了全部的昆德明却是神情崩溃地踢门，异能力完全暴走。 砰——！！！ 震耳欲聋的音爆声震碎了会议室内外的玻璃幕墙，碎片刺伤了会议桌上的众人。 下一刻，反对派高层们全都被无形的力量吊起来，惊恐地尖叫着。 “你们刚才说什么？你们要对……那位做什么？” 昆德明多希望自己刚才只是听错了，然而，被吊起来的高层们却只是暴怒地叫嚣着：“你这个人类的叛徒！” “居然为了区区一个鬼怪就背叛了人类！你以为你的谋划没人知道吗？你与那些智慧型鬼怪的图谋我们早已洞悉！” “那个鬼怪现在只怕已经被最新研究出来的收容设备收容了！等到证据被认定，你就等着上法庭吧！” 收容。 昆德明从没想过这个简单的词语能让自己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他目光狠厉，血丝密布几乎要滴出血来，一字一顿，如同泣血：“你们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那不是鬼怪，那是一位神灵啊！！！” 话音落下，昆德明就仿佛预见了人类的最终结局，再无法支撑，痛苦地跪倒在地，陷入绝望中。 “一切都完了……” 这些反对派们的龌龊手段他完全可以想象出来，能够预见到无名古神在遭遇这些蝼蚁们的敌对后，会是怎样的愤怒。 不过是区区蝼蚁不如的存在而已，居然妄图收容一位神灵。 何其荒谬，何其狂妄，又是何其的让人绝望。 “什么神灵，昆德明，你以为在糊弄三岁小孩——” 听了昆德明的绝望嘶吼之后，会议室里陷入寂静，反对派们首先打破了这寂静，面露讽刺，根本不相信昆德明口中所说的神灵。 他们这里可不是隔壁那个封建帝国，不会信仰莫须有的神灵，昆德明果然脑子有问题。 反对派们嘲笑的话语还未说完，会议室里靠着护身装备而勉强抵抗昆德明的超能力，维持身形的契克拉外交官就惊骇地尖叫了出来：“你说什么！！！” “神灵？那是神灵？！” 契克拉外交官简直要疯了。 比起不信神灵的高层们，契克拉外交官完全能理解昆德明语气中的绝望。 他不敢相信自己费劲心，如此谨小慎微地讨好这个文明，最后却得到了这个可怕的结果。 一位神灵！ 那些官员为了讨好他竟然要去收容那位可以在挥手间毁灭文明的可怖至极的神灵！ 这真的不是他在做梦吗！ 契克拉外交官几乎崩溃，他不敢相信远星文明的官员们会如此愚蠢，心怀侥幸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浑身颤抖地问出了声：“你说的是那位跟【无名雾】有关的神灵吗？” “……” 昆德明眼神空洞地瞥了他一眼，虽然没有答，但契克拉外交官已经看明白了他眼中的含义。 完了，一切都完了。 会议室里，契克拉外交官彻底失声，他无力地倒在椅子上，一只独眼呆滞无神。 间接冒犯了一位至高神灵的他不敢去想象自己的文明会迎来怎样的结局，他就是契克拉文明的罪人！ 昆德明和契克拉外交官的异状都太过明显，看得被倒吊着的众多反对派高层一头雾水，但心中也兴起了些许不安，隐约察觉到他们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轰隆隆——！！！ 联邦的天空变得阴沉下来，雷声隐在乌云后。 恐惧在这一刻侵袭了远星上所有生灵的心神，反对派高层们难以遏制心头的惊怖，抬起眼看玻璃破碎的幕墙外，看到那原本高远的天穹不知何时变得距离地面很近。 “这……什么……”他们呆滞地结巴着，基因深处铭刻的恐惧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 昆德明也抬起头，看着这天空坠落一般的景象，麻木而悲哀。 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人类居然会毁灭于人类自己。 他的重生，原来只是给人类的未来判了一个死缓吗？ 昆德明绝望地苦笑，彻底认命了。 对于人类来说，或许死在神灵手中，算是一种荣耀了。 他眺望远方，看到蔚蓝色的天空变了宇宙一般深邃的深渊。 从高耸的大厦往下看，黑暗笼罩大地，如同一块深沉斑斓的黑色幕布，遮住了远星的每一个角落。 幕布内倒影着无数根仿佛伫立天地的长柱，从深邃的黑暗直通天空最高处不可见的神居所。 古老可憎的花纹盘旋在柱子上，伴随着渐渐清晰的呓语歌谣，所有人都看到，这些柱子支撑起了一座浩瀚伟大的太古神殿。 其中全是天体的倒影，扭曲而疯狂，扭动着充斥愚昧与盲目的姿态，像是在庆贺着神灵的归来。 比起以前的【天体幻影】，这一次，神殿中天体们的完全降临带给远星的灾难是呈几何倍增长的。 炽热的红巨星，缥缈阴森的星云，浮动的宇宙尘埃，深邃的黑洞，一切不可思议之物将渺小至极的远星完全包裹其中，沉沦在深渊中无法逃脱。 “啊啊啊——！！！” 此时，无论是苏醒还是沉睡的人类都惊声尖叫起来，哀嚎的声浪传遍整颗星球，在星球核心的震颤中，他们莫名有了一种奇妙而骇人的预感。 他们的母星——远星，即将走到末路。 这是远星对它的孩子们发出的最后回响，生命尽头的哀鸣。 丽市市中心， 枪声缓缓落下时， 柯苏茫然地低头。 他漆黑的瞳仁里映出了自己被击中的胸腹处。 没有鲜血，没有痛楚。 只有身边突然暴露出来的无数血肉，扭曲的纠缠在一起，敢伤害冕下的存在露出狰狞的面容。 呼——！！！ 无形的灰色雾气轰然炸起，笼罩了整个丽市，将其化作一片幽冥地狱，血肉肆意翻滚，人类的尖叫与恐慌弥漫。 而门内， 柯苏的目光仍然带着不解。 “……” 柯苏摸了摸自己的胸腹，子弹已经消失不见，他的脸上浮现出许多颗眼睛，眨动着，注视着四周的黑衣人，似乎迷惑于这些人类的所作所为。 第142章 没有终点的旅程（二合一）现实世界 轰隆隆—— 丽市内部, 大片大片的建筑物在被黑暗吞没，比起上一次堪称灾难性的空间重叠。 这一次的吞没更像是陷入了连光芒都无法逃脱的黑洞，让每个人都感到悚然和绝望。 而此时, 作为一切事件的中心, 市中心区域的古屋还依然保持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古屋旁边的黑衣人们此时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勇气，他们目光呆滞, 颤抖地跪倒在地, 看着面前的人形鬼怪。 “这……究竟是什么？” 看着丽市瞬间变化的天色，没人再认为自己所要捕捉的是简单的人形鬼怪了。 他们手中特制的收容设备如同虚设，废品一般毫无作用, 只有恐惧在这一刻成为了他们脑海中的全部情绪。 来不及思考更多，下一刻就被汹涌的灰色雾气以及灰雾之后的黑暗吞噬, 消失在无数混乱诡翳的呓语声中。 在意识完全沉沦疯狂之前, 黑衣人们隐约悔恨莫及地察觉，他们似乎犯下了对于远星、对于人类而言不可饶恕的罪行。 而究竟是什么罪行？ 失去思考, 沉沦愚昧疯狂的他们已经无从得知了。 “……嗯？” 柯苏倒没太关注门外的黑衣人们, 他现在更茫然的是自己的身体。 还维持着人类思维的他此时心中犹如万马奔腾, 脸上眨动着的无数双眼睛里也流露出震惊和不解。 他被枪击中了，却没有受伤, 也没有死去，这合理吗？ 柯苏沉思了片刻, 最后才迟疑地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似乎不是人类。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一瞬间，无数记忆汹涌而来，属于人类的记忆如一叶小舟漂泊在浩瀚星海之中，瞬间便被淹没。 远星之外，乍明乍灭的天体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扭动着令人疯狂的姿态，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欢呼，欢迎着至高之神的苏醒。 而此时，黑发黑眼的青年则像是疲惫似的闭上了眼，人形的皮囊瞬间隐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灰色雾气之中。 霎时间，整颗远星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浪潮之中。 原本凌空于高天，处于若隐若现状态的太古神殿彻底降临了，属于深渊的黑暗成为这颗名为远星的星球上唯一的颜色。 无数天体围绕着渺小的远星，随之而来的混乱的重力与引力让远星瞬间就濒临崩碎，脆弱的地核发出绝望的哀鸣。 “啊啊啊！！！” 远星的绝望感染了生活在地表上的全部种族，人类与动物们嘶鸣惨叫着，宣泄着心中突然冒出来的恐怖与哀戚。 “原来是游戏啊。” 丽市的古屋内，只有一句恍然大悟的声音留存下来，随着雾气的弥漫，也消逝在了无尽深渊之中。 深渊般浩瀚无底的高天之上，至高的太古神殿中，闭目小憩的神睁开了眼睛。 咔擦—— 在祂睡眼惺忪，垂目看来的一瞬间，正在被黑暗逐渐吞噬的远星四分五裂，萧瑟寒风刮过这颗奄奄一息的死星，生灵涂炭，不幸与灾祸不断蔓延。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总部 刚签好合同的辛昀欣慰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合同，心中叹息。 虽然得知了自己那位后辈是一个神灵的可怕事实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但这份合同却将那份不安消散了不少。 总算能安定下来了。 辛昀真是受够了以前的颠沛流离。 他其实早就该当公务员了，公司会倒闭，国家肯定不会。 他那所谓的倒闭诅咒，现在应该会消失了。 正想着，辛昀突然看到对面的赵军猛地站了起来。 辛昀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了。 赵军没空去回答辛昀的疑惑。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柯苏消失的那一刻，他浑身一颤。 因为此时正在密闭的会议室内，看不到外界的情况，他只能骇然地站起身，展开自己的精神探知能力，查看情况。 在看到外界的那一刻，他面露惊愕。 此时的丽市在逐渐被黑暗吞没，原本昼夜常亮的霓虹渐次熄灭，犹如有人拿着一张黑色幕布，遮盖住了整个世界。 不，更恰当的描述或许应该是，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黑暗组成的深渊沼泽，无力挣扎。 俨然一副世界末日之景。 “不、不可能，丽市怎么会——” 赵军不敢置信。 古神还在丽市，祂怎么会纵容灵异事件将丽市变成这个样子。 除非——这就是古神所为。 “古神……不！不会的，怎么会……” 赵军想起自己听总队长说过的那些关于古神的描述，几乎不愿意去想象这种可能性。 因为这种可能性对于人类来说太过残酷，也太过恐怖。 但是，他的精神感知中能清晰窥见那些高耸的长柱延伸至太古神殿，天体们扭曲的影子在神殿中显现。 赵军不禁面露绝望。 显然，他已经察觉到了真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古神会突然想要毁灭世界，但是，赵军其实在第一次听闻到古神的存在时就想象过这种结局了。 人类对于神灵来说过于脆弱，如果关于古神的那些叙述都是真的，那么这一天其实迟早都会到来。 轰——！！！ 在赵军的感知中，黑暗已经快要覆盖到此处了，整栋特殊事件处理大楼都即将陷入永恒不化的黑暗之中。 他能感知到，这黑暗将会是属于一切生灵的终结，任何力量都不可能从其中逃脱。 赵军看着精神感知中的一切，脑海中映出了越来越近的黑暗，苦笑一声，颓废地垂下头颅。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 为了安抚古神所做的一切，小心地监视，特意招来古神的挚友……这一切都成为了枉然。 赵军颓废地坐在会议桌边，彻底放弃了挣扎，准备迎接黑暗的到来。 赵军旁边，神经过于大条的辛昀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他依然欣喜地看着自己手中油墨未干的合同。 心情很好地向重新坐下来的赵军感谢道：“能够成为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一员，我真的很荣幸。” “唉，说起来也是挺惨的，我工作过的每一家公司都倒 闭了，果然我是不适合当公司职员的，或许公务员更适合我哈哈！” “就连柯苏都说过，我这能力简直跟因果律一样哈哈哈，好在国家不会倒闭！”辛昀自嘲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着。 原地等死，心如死灰的赵军：“……” “……？” 他说，什么？ 赵军眼神呆滞地看着辛昀，大脑瞬间空白，傻了一般颤抖着嘴皮想要说些什么。 下一刻，黑暗袭来，淹没了一切。 世界死寂下来。 丽市市中心，一路紧赶慢赶的周石也停下了自己焦急的步伐。 在柯苏消失的一瞬间，他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神沉沉地看着头顶的黑暗，以及那隐约可以窥见的太古神殿。 他知道，神明苏醒了。 这场游戏，终于到达了尽头。 周石失落地低垂着头颅。 他终究还是没能完成神明给予的使命。 周石站在原地，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消失在无尽深渊之中。 遥远的大洋彼岸，帝国全境，无数祈祷着的民众和皇室成员虔诚地跪倒在地面，五体投地，安详地迎接着黑暗的到来。 在高天之上，太古神殿的笼罩下，他们迎接着大主教所说的，可以带领他们前往神之居所的黑暗。 大主教和无数古神教派的主教们也虔诚而狂热地念诵着教典，张开双臂，迎接黑暗的吞没。 很快，就像是联邦一样，整个国度都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 在那永恒的黑暗中，信徒们睁开眼，在愚昧与痴愚的间隙，他们终于看到了苏醒的神向他们投来了一次注视。 “赞美，冕下！！！” 众人齐声赞颂着，消失在深沉晦暗之中，再也不见。 咔擦——远星四分五裂，地核也流淌出了血一般的颜色。 而此时的联邦中心区，面对即将袭来的黑暗，会议室内的众多反对派高层们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究竟犯下了何等罪孽。 “…我、我不是有意的，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 “如果你提前告知，我们怎么会？怎么会！！！” “我们不知道那是一位神灵啊！！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做！” “全都是你的错！” 反对派们神经质地嘶吼着，他们精神濒临崩溃，看着原本好好的远星即将被毁灭，简直要疯了。 虽然意识到这都是他们犯下的愚蠢错误冒犯了神灵，但这样沉重的负担让他们根本无力承受，只能疯狂地大喊大叫，叫嚣着，试图将罪行都推到其他人身上。 如果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位神灵的力量如此强大，那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做出这样的冒犯之举。 而昆德明面对这些人的颠倒黑白，只是冷眼旁观。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我的孩子，她还在家里……” “不……” “人类，要灭亡了……” “我不该下命令的……” 疯狂过后，是万念俱灰的绝望，这对反对派们来说更加难捱。 被倒吊着的他们放弃挣扎，眼神空洞地看着大厦外的天空，天穹化为深渊，摇摇欲坠，黑暗吞噬了一切，朝着这里步步紧逼。 除了市中心这一片暂时还没被吞没的地方，其他地区都已经化为了深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还有来自远星地核的悲鸣声在他们耳侧回响。 每个人都几乎疯掉了，他们纵使已经悔恨到自残，鲜血淋漓地撕扯着自己的皮肤，却也都无济于事了。 昆德明麻木地看着大厦外的黑暗，在柯苏消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察觉到人类的末日了。 看着天穹之上的神殿中，古神垂目看来的目光，昆德明笑了笑，苦涩难言。 这是人类自作自受，他确实，无法有丝毫怨言。 咔擦—— 远星地核的崩碎宣告了远星的彻底终结。 一切都结束了，这就是一切的终焉。 会议室里的契克拉外交官痛哭流涕地看着这一切，绝望地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 他已经预感到，远星的如今就是他们文明的未来了。 身为一个间接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古神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契克拉文明，也完了。 滴滴—— 他将最后的信息传递回了母星，而随着这条信息的到来，古神苏醒带来的余韵也终于到达了星际。 远星崩坏后，古神彻底睁开了半梦半醒的眼眸。 古神的梦，醒了。 咔擦咔擦—— 太古神殿之外，万事万物都开始了崩毁，消弭于随之而来的深渊黑暗。 星际联盟之首，星守文明的首都星正在举行一场多文明会谈。 无数高级文明汇聚此处，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来。 那就是——那位毁灭了尉雅文明和沃尔文明的神，据说权能至高无上的神灵。 “契克拉文明似乎派去了外交官，不知道是否得到了什么确切消息？” 星守文明的最高执行者面露询问，契克拉文明代表正要摇头，下一刻却收到了来自外交官的消息，他愣了一下，放出了消息。 只有一句话。 【远星，神，失控了。】 契克拉外交官将自己探知到的所有消息都传送了过来，然而这简短的一句话，在会议上的众多代表看来却是莫名其妙。 他们议论纷纷，不知道这所谓的失控了是如何解释的。 难道是神想要毁掉远星？ 或者想要毁掉其他文明？ 众人面露愁色，纠结不安，害怕这失控会影响到自己的文明。 星守文明的最高执行者眉头微皱，刚打算继续询问，下一刻，整个文明联通的精神网络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宇宙某处迅速传来的波动。 一股可怖的毁灭的波动。 “什么？！” 最高执行者满脸惊骇，从整个文明共用的精神网中，他看到了那超越光速的深渊黑暗，吞没了一切。 所有天体，文明，都消失于黑暗。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极限。 咔擦—— 还来不及反应，最高执行者就因为窥见了这一幕而开始崩碎，身体片片碎裂，整个文明都发出了凄厉惨叫。 因为他们正共用同一个视觉网络，仅仅一秒，这个代表宇宙最高文明水平的高级文明就消亡了。 会议桌上的其他代表也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窥伺的目光，那深渊的黑暗顺着目光而来，超越几十亿光年的距离，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星守文明刚才看到了什么。 以及，所谓的神失控了，是什么意思。 咔擦—— 在万物的死寂中，众人的表情定格在恐惧，崩碎在黑暗之中。 在古神的梦醒来之后，一切都不复存在，所有文明都回归了宇宙诞生之初的静谧与空旷。 而古神则若有所思地坐在空无一物的神殿内，想起自己还有一局未通关的游戏。 不通关的话，总觉得很遗憾。 于是，祂重新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甜美的梦境，无数天体环绕着祂，为祂奏响安魂曲，伴随古神进入又一次沉沉的梦境。 啪嗒—— 天空下起蒙蒙细雨，淅淅沥沥的声响仿若一场朦胧的梦境，柯苏睁开眼，看到自己伏在电脑桌面睡着了，面前的电脑屏幕正显示着古神模拟器的界面。 古神复苏进度条，百分之八十。 柯苏恍惚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以至于现在还有些困，他伸了个懒腰，关掉面前的电脑，索性去了床上补觉。 而在他闭上眼之后，古屋内变得愈发安静，与屋外的嘈杂完全隔绝。 古屋之外，崩碎的远星恢复了往日的碧绿，从太空中望去，依然美丽如初，仿佛之前那痛苦的悲鸣和地核破碎都不曾发生过。 只有远星地心深处的颤抖显示出它的惊魂未定。 地表之上，所有在黑暗中失去意识的生灵都重新睁开了眼，看着眼前时间倒流一般的场景，迷茫而无措。 丽市，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大楼 赵军睁开眼，呆滞地看着依然坐在自己面前的辛昀，嘴皮依然颤抖。 神，回溯了时间。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做了自己之前没来得及做的事情，一把抽回了辛昀手中的合同。 辛昀原本还处在惊魂未定之中，手中的合同突然被抽走，这让他更加懵逼，疑惑地看向了赵军。 赵军对着辛昀的目光，艰难地挤出了笑脸，强作镇定道：“辛、辛昀先生，我们、们来谈谈违约金的事情吧，赔给您一千万您看合适吗？” 被古神认定的因果律，即使以前不是，那以后也必须是了。 这位古神的挚友还是别做打工人了。 远星的命没这么硬。赵军沉重地想道。 “古神保佑……”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远星上的人类们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即使之前并不相信神的存在，但经过了刚才的灭世灾难后，联邦和帝国的所有人都意识到，真的有一位神灵存在。 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那道目光，那道破碎了整颗远星的目光让所有人都难以忘怀。 即使连神的真容都无法勘破，只记得那道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但那已是所有人类都难以想象的伟大。 而这场灾难究竟是因为什么，神为什么要毁灭世界，也很快有了答案。 名为昆德明总统正式上台，宣布一批犯下反人类罪行的高层官员将被择日宣判。 恢复正常运转的社会中，各大新闻头条都铺天盖地地写满了这些新闻。 每一个高层都被写入史册，牢牢地刻在了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 面对镜头，反对派高层们面如死灰地默认了自己的罪行，颓丧地垂着头，没有反抗地被铐上了手铐。 他们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无可掩盖。 “是的，神确实存在，我们不应该去打扰神，而应该去敬畏，去尊敬……” 大厦上的投影，昆德明总统正慷慨激昂地致辞，不再隐瞒神明存在的他将一切合盘道出，包括自己的重生。 玄幻的好像一部三流小说情节，但经过了无数场灾难的人民却完全相信了他，也更加珍惜如今这个美好到不可思议的世界。 比起上一世的毁灭，现在的他们何其幸运。 由此，整个星球都掀起了一场信仰热潮，全种族信仰一位未曾见过真容的神灵，似乎很奇怪。 但在这个充斥绝望和死亡的时代，这就是全人类的选择，也是全人类的希望。 他们深深地信仰着庇佑着他们的神，为了之前的冒犯而诚挚忏悔，神的毁灭洗涤了他们的心灵，神的宽恕让他们得以重生。 “呃……” 拖着旅行箱子，柯苏无语地看着屏幕上的视频，被里面这群古神狂热信徒搞得浑身鸡皮疙瘩。 信仰一个神搞得这么真情实感，倒也不必。 身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没有看到什么神的目光的柯苏依然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这个世界真的有鬼怪存在，但那一定也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只是现在科学无法透彻研究罢了。 而什么神毁灭世界，神回溯时间之类的东西，连个证明的证据都没有，全靠一群狂热粉丝在网络上胡吹，真的很难让柯苏去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柯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在列车的到站声中，踏上了前往边境旅游的列车。 虽然公司破产了，他的钱不够去星际旅游，但他还可以去远星各处旅旅游。 刚好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待在联邦很不舒服，有种厌烦的感觉，再加上总觉得这里的人狂热得让他不适，就订了一张旅游票，决定去散散心。 “马上要前往最靠近辐射区的防护区边境，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 列车的智能列车员声音温柔，小琪与江易坐在靠近车窗的一排座位上，欣赏着车窗外缓慢掠过的风景。 经过了几次灾难，他们两人算是确定了关系，小琪刚好毕业旅行，就选择了这次的景点，想要舒缓最近灾难频发带来的紧张情绪。 “希望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 小琪如此祈祷着，她再也不想经历以前的【诅咒论坛】和上次的【古神苏醒】了。 江易安抚性地握紧了她的手，算作安慰。 是的，有神明护佑，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最近，可能是因为上次灾难的影响，远星之上频频发生各种暴乱，虽然都没有到毁灭世界的程度，但爆发频率明显增长。 这不正常的现象联邦政府也察觉到了，起初还以为是某个灵异事件在作祟，最后却发现真的是自然现象。 只不过以前，这些暴乱都被远星压制住了，而现在，远星似乎还没从上次的毁灭中回过神来，又似乎是对人类彻底失望。 总之就是，完全失去了压制灾害的意识，任由人类自生自灭了。 江易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好在现在星际文明对于远星的帮助越来越大，远星的未来还不至于渺茫。 各种高科技设备勉强可以让普通人对抗灵异事件，随着慢慢发展，说不定哪天，灵异事件真的会被完全消灭。 不过，那些星际文明的表现在江易这个局外人看来真的很奇怪，就跟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唯恐远星再出什么岔子，疯了似的往远星投资各种高科技。 恨不得将低级文明的远星一夜之间打造成为跟他们一样的高级文明。 并且，他们似乎也极度信仰古神，宣传古神的力度大到不可思议。 在远星上投下各种广告，似乎很想让全部人类都信仰古神，免得再发生像上次一样的事情。 江易并没有加入联邦政府，从地下黑市能得知的消息有限，只隐约探查到，古神的存在对整个远星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这说了等于没说，江易只能就此作罢。 看着窗外的风景，他也慢慢放松了神经，最近联邦内灵异事件发生的频率也变得很高，对于古神的冒犯终究还是让联邦自食恶果。 他拿钱办事，但看着许多人死于灵异之手也不舒服，出来旅游也是缓解心神的方式。 刚想到这里，江易就顿了一下，看到车窗外泛起了一层暗色的薄雾。 他瞳孔紧缩，敏锐的超能力让他瞬间就认出来了。 这是公布出来的灵异档案中的一个灵异，目前四处游荡的【窗雾】。 【窗雾】会在窗户上形成一层薄雾，大概完全覆盖窗户时，凡是伸手触摸玻璃的人，就会看到雾气之后自己惨死的脸，并在之后以同样的死状死去。 这是一个颇为棘手的a级灵异，因为它会引诱人类去擦拭玻璃。 最近正在被联邦通缉，执行员部门下了很大力气去收容，却没想到已经游荡到了这里。 这里可是靠近辐射区的外围区域，附近人烟稀少，救援是不可能的，整趟列车都是密闭空间，为了防止受到辐射，根本没法开门逃生。 这下糟糕了。 江易面色严肃，思考着解决方案，他的能力是可以保护好自己和小琪，但是其他乘客，他根本没办法保证。 可他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还是要想办法拯救整趟列车的人。 “我的座位……在这里。” 就在江易沉思之时，座位前突然传来了一道青年的声音。 嘶—— 小琪呆立当场，缓缓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代表着这世间最极端的恐怖与未知。 虽然总统昆德明并没有暴露古神的人类身份，但是小琪已经从蛛丝马迹中，凭借第六感察觉到了真相。 没人比她更清楚在明白了真相之后她心中的恐惧了。 她以前所惧怕的那个奇怪的保险推销员，就是那位至高无上的神灵，前所未有的后怕和惶恐几乎要将当时的她吓疯，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 而现在，她再次直面了神灵。 小琪失去了思考，表情空白地睁着眼睛，僵硬如同一具尸体，只能庆幸自己戴了口罩，不会被认出来。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座位的柯苏瞥了一眼自己对面的乘客，客气地点了点头。 坐在座位上，他放松下来，看向窗外。 一层薄薄的雾气寒霜一般附着在窗玻璃上，将窗外景色遮盖得朦胧不清。 伸出手，柯苏擦掉了面前的窗雾，欣赏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副末日废土的景象，给人一种震撼感。 柯苏很喜欢。 “别——！” 江易面色一惊，刚想要拦住这个陌生的旅客，手就被一旁的小琪拦住了。 “小琪？” 江易不解地看着小琪，小琪脸色惨白，在他手心缓缓写出了一个“神”字。 小琪以前曾经对江易说过，自己祈求神明救了他的事情。 认出手心字迹的江易目光一滞，眼珠像是生了锈的机器弹珠一般，一顿一顿地看向对面那个面容俊美的黑发青年。 无意间对上那颗漆黑瞳仁的一瞬间，他如同看到了这世间最可怖的事物，毛骨悚然地垂下了头，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 而车窗上，薄薄的雾气如阳光下的积雪一般，迅速消散，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易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 无名古神，果真的是这世上最可怖，也最伟大的神了。 江易恍惚地想着，与小琪一起坐在一位神灵的对面，大脑一片空白。 柯苏并没有察觉对面乘客的异常，他在欣赏够了风景之后就低头玩起了手机，最近网上有一个抽奖活动，据说一等奖是一个浸入式游戏舱。 采用星守文明最高科技研制，是专门为远星人类设计的，据说非常舒适，宅男宅女必备。 柯苏没忍住，报了个名。 叮咚—— 柯苏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他中奖了，只不过不是一等奖，而是特等奖，星守文明七日游。 唔，刚好圆梦了，只是，还是好想要游戏舱啊。 柯苏遗憾地想着，手机上的古神模拟器突然跳出了一个对话框，显示为了回馈高级玩家，将赠送同款游戏舱。 柯苏惊讶了一下，弯起眉眼，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古神模拟器了，虽然有窃取用户**的嫌疑，但出手大方，即使古神这个名字突然火了，也没有蹭热度的表现，没有跟网上那些古神的狂热粉丝一样让他深感不适。 所以他才对这个游戏百玩不厌。 收起手机，柯苏开始期待自己的下一趟旅程了。 外星文明啊，一定会更加有趣。 遥远的星守文明，所有联通着精神的个体都抬起了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他们似乎察觉到了某个存在的注视，即将迎来神灵的下一趟旅程。 与此同时，远星从毁灭尹始就颤抖着的地核终于平静下来，变得安详了许多，或许是它终于明白，神明的旅程即将开始，不会有终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