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我撩得他呀 作者:我是宝的贝儿 文案: 时舟第一次见到重霄是在码头,男人眉眼深沉、身材高挑,淡漠的靠在一辆重型机车边吞云吐雾。 那个瞬间,时舟萌生出一个直白的冲动:画他。 * 幽暗的画室内,时舟捧起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就这样,看着我,不要动。” 重霄乐了,嘴角勾起一抹邪性:“要看多久?” * 时舟这个姑娘,极度欠缺生活常识,表达能力严重有问题,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 于是当时家打算把她嫁给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时,重霄挺身而出,两人赶在民政局关门前,领了证。 * 时、重两家家长正面对决—— 时父:“我女儿一幅画在拍卖行八位数起拍。” 重母:“我儿子是两家公司唯一指定继承人。” * 都说时家小姐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儿,漂亮的眼睛里空无一物,娶她还不如娶个充气娃娃。 只有重霄知道,他的舟舟会撩……还不自知。 他得把她看好了。 * 时舟的世界构成很简单:画画、小岛和大海。 直到有一天,重霄来到她的世界。 【森系天才冷感美少女画家×就算好好行医也要被迫回去继承家业的娱乐圈太子爷】 ——食用指南—— 1、日更,每晚12点以前,若请假、变更时间会提前通知 2、无逻辑小甜文,不是走近科学栏目,某些描写是剧情设定和所需,勿较真喔 3、涉及男主医学知识部分会请教学医的朋友,若存在错误,请温柔的指正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恋爱合约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重霄,时舟 ┃ 配角:苏,宠,撩 ┃ 其它: ================= 第1章 撩一下 “祁安河这孩子,模样俊俏,开朗,有礼貌,前两天我和他通过视频电话,觉得他真不错,你爸也点了头,这才安排你们见一面。” 白色的宾利慕尚行驶在新海市风景秀丽的环岛路上。 车内,宽适奢华的后座,陶琳的口吻就跟这辆车的速度一样平稳,且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 坐在身旁的,是她刚满21岁的继女时舟。 21岁,不小了。 陶琳就是在差不多的年纪嫁给时屿樊。 那会儿她大学刚毕业,小助理和艰难创业中的老板惺惺相惜,擦出爱火花,不在乎对方是个带着三岁女儿的鳏夫,瞒着家里说嫁就嫁了。 好在婚后,时屿樊一心一意待她,两人有了自己的小孩,生意渐入正轨,她也因此成功挤入新海市阔太太的交际圈。 唯一的不圆满,大约与时舟有关。 倒不是继母继女的关系不好。 时屿樊的前妻病逝后,就把刚满一岁的时舟交给岳父照料,只身到新海市闯荡。 那爷孙两在距离新海市12海里的明珠岛过着平淡安乐的日子,只有逢年过节时,陶琳才会和时屿樊去岛上把他们接到市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直到去年四月的一天晚上,时舟外公心脏病突发,说走就走了。 葬礼过后,时屿樊就动了把女儿接回身边的念头,陶琳也是全力支持外加赞同的。 奈何时舟总有借口推脱,至今独自住在明珠岛。 岛上的别墅从安保设施到室内各方面都不差,为了方便时舟出行,陶琳甚至做主给她买了价值不菲的豪华游艇。 可现在的情况和从前不一样。 她一个小姑娘在岛上独居,远天拔地的还好说,就在眼皮子底下,知道的亲友或许会夸上一句‘独立自主’,不知道的,还以为陶琳这个后妈有心刻薄。 上个月,陶琳在市里举办的‘希光慈善夜’中结识了祁家太太陈咏文。 不管阔太太之间的‘一见如故’掺了多少水分,时家有女初长成,祁家三少爷正正到了适婚的年龄。 两人在闲聊中为儿女们定下一顿相亲饭。 陶琳不指望时舟跟祁安河吃顿饭就陷入热恋一步到位,却也着实没料到约定的这天,她相当干脆的爽了约! 亏得祁家少爷体贴她不爱走动,大清早去到明珠岛,说是尝尝岛上的特色海味都不错。 时舟倒好,一声不吭回了市区,买猫粮? 陶琳气得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在花鸟市场接到人,还不能说半句重话,趁着送她去码头的路上轻言细语的试探。 不愿意赴约直说就是! 谁还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就范不成? 唉,后妈难当。 眼看快到码头了,陶琳艰难的做完开场白,按捺着继续道:“我对祁安河解释说是我这边出了错,他没多想,你看什么时候有空,琳姨重新帮你们约个时间。” 祁家在新海市是头等的富贵! 那祁安河一表人才,只有高中学历的时舟不知好歹的挑剔什么? 陶琳心里不屑,主动抓起那只白皙的手,亲昵地问:“如何?” 至此,沉默了一路的女孩儿终于侧首,向身旁的女人展现出一张过分精致却不怎么有情绪表情的脸孔。 “好。”她说。 轻缓悦耳地一声:好。 貌似乖巧。 陶琳是不太满意的,微微皱了下眉。 时舟察觉了,径自默了默,仿佛思索到什么,眸光轻动间,再度表示歉意:“琳姨,对不起。” 这话说得生涩而勉强,却是尽了最大的诚意。 “你上车的时候已经跟我道过歉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相处多年,陶琳还是无法习惯时舟对谁都疏离寡淡的态度,就跟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儿似的,空有一张好看的皮相! 她忍着额角的隐痛,又说:“你住在岛上每天除了画画还是画画,没有时间概念,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 虽然时舟认为自己的运动量足够,见陶琳还是有些不高兴,便顺从的点了点头。 陶琳被她湿漉漉的双眼望着,内心生出一种莫名的罪孽感,多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时舟自小不讨长辈喜欢,不爱交际,天生冷淡。 对她亲爹时屿樊也这样。 陶琳觉着,这孩子就是一只漂亮的白眼儿狼,不管倾注多大的热情,喂不熟的。 两人再无话,车中气氛安静得微妙。 陶琳假装看车窗外,余光始终停留在身旁年轻的女孩儿身上。 21岁的时舟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般带着轻微卷曲的弧度倾泻在身后,垂至腰间,勾勒出优美自然的背部曲线。 她穿了一条简单的黑色束腰短裙,蓬松的泡泡袖包裹着匀瘦的藕臂,光滑的肩线自肩头两端向天鹅颈汇拢、上扬,托起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孔——微尖的下巴,柔润松软的樱色唇瓣,娇挺剔透的鼻尖,以及一双有着美人卧蝉的杏眼。 当你被她满含澄澈碎光的眼睛注视,总会被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清纯与无辜打动。 近几年,陶琳每隔一段时间见到时舟,都会被加倍惊艳。 继而,她还会不受控制的联想起时舟早逝的生母,以及丈夫见到这个女儿时,那怅然若失的神采。 除了不讨喜的性子,时舟幸运得仿佛在出生时被上帝亲吻过额头,17岁震惊画坛,一幅画在拍卖行能拍出八位数,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相较之下,陶琳为时屿樊生养的一双儿女就显得平庸许多。 思绪蓦地打住,陶琳感到了恐慌。 最初只是抱着完成任务的想法撮合时舟与祁安河,眼下已然动了早点把她嫁出去的念头。 嫁得越远越好。 * 车刚靠着码头边停稳,于思洁一溜烟儿的跑到陶琳坐的那边,用手挡在额前,挡住刺眼的阳光,不等车窗完全降下,一阵点头哈腰:“对不起啊陶阿姨,我不知道舟舟中午有约会,打早拜托她去我哥的宠物店拿猫粮,她手机也没带……吓得我以为把她弄丢了!还好没事。” 陶琳心说于家这小孩儿和时舟一块儿长大,倒是极有眼力见,她还没开口呢,话就都被说完了。 秉承着阔太太的涵养和度量,她笑道:“无妨事的,一顿饭而已,改天再约就好。” 时舟在她们对话时径自下了车,守在后备箱边,从司机手里接过大袋猫粮抱在怀里,侧身看向轮渡那端,静止间,似乎想起了什么,才又折回半开的车门前,弯身对陶琳说:“琳姨,我回去了。” 清甜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感情。 说罢,她便盯着落在座位上圆大的宽边草帽,眉心犯难的拢起…… 腾不出手拿了。 七月初的海滨城市,无法想像的热。 几乎被烈阳点燃的空气不断从车门外涌入,肆意在陶琳的脸上、周身……弄得她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眼中再映入一个弓着身子面无表情和自己做对视的时舟,都不知道她是想起帽子才回来顺便道别,还是道别的时候才看到帽子? 陶琳更偏向于前者。 所以说,烦躁哪会无缘无故。 于思洁见苗头不对,赶忙绕到时舟那边,从她手里抱走沉甸甸的猫粮,“谢了啊!” 时舟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大草帽,戴在头上。 “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思洁平时多照顾我们家小舟。尤其手机不能离身,半天找不到她,我心慌的。”陶琳做完叮嘱,吩咐司机开车,结束心累的相处。 待那辆频频惹来瞩目的豪车远去,于思洁用胳膊肘轻拐旁边不留神就放空的姑娘:“和新海市祁三少爷相亲哇!不是陶琳突然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每次跟她打交道都让我背脊发凉……” 时舟飘忽的看了她一眼,回答得认真而平静:“道过歉了。” 于思洁笑得跟只成了精的猴子似的,“真的忘了还是故意不去?” 时舟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明显感觉好友明知故问。 “真的,忘了。”她强调。 “所以记得的话,你会去?” “嗯,会的。”肯定的回答。 于思洁沉默了。 时舟的世界构成很简单:画画、小岛和大海。 就连自诩‘舟舟首席闺蜜’的于思洁都心知肚明并且心甘情愿的被划分在‘小岛’的范围内,相亲那么世俗的凡间活动……仙女本仙能动凡心? 时舟看出她在担心什么,解释说:“直接拒绝会很麻烦。” 于思洁回过神来,笑了:“说得是,我亲妈打定主意要把我嫁出去,那相亲对象就跟花五毛钱买来的人工繁殖技术——源源不绝!” 更何况陶琳还是真·伪善·后妈。 “不过新海市范围内估计没有比祁家三少爷更好的选择,你要是跟他谈崩了,下一个不定有他那样的条件。”于思洁随口一说,其实打心底不相信舟舟会受陶琳摆布。 时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敌人太难缠,只能先行缓兵之计。” 于思洁不可置信的瞪眼睛。 敢情您老人家一早就打算拿祁安河当挡箭牌使哈! 牛批! * 今天是星期五,一些新海市和周边城市的市民会选择上明珠岛过周末放松,加上暑假期间,不少从外省过来的合家欢游客,下午五点的轮渡显得异常拥挤。 感谢陶琳女士的慷慨,让时舟年纪轻轻拥有私人游艇,于思洁跟着沾光——虽然她本人也买得起就是了。 两人慢吞吞地朝游艇停靠区走去,路过报刊亭,于思洁热得受不了,停下来买水喝,时舟安静的伴在她身旁,听她安排说:“晚上到我家吃饭啊,我妈做了你最喜欢的豆腐炖鱼……” 忽而这时,身后某个地方,想起脆而短促的‘嘣’地一声,总之是个时舟不常听到的声音。 她被吸引得扭过身,静淡的视线顺着宽大的帽檐向远处望去—— 身材高挑的男人正靠在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边,轻微勾着背,宽大的手掌挡住海风,姿态自然的低首,将含在唇齿间的烟草点燃。 他穿着白色的休闲衬衫,领口不羁的松开了几粒扣子,柔软的质地被海风肆意吹动,性感的喉结和锁骨在衣料翻飞间不经意的若隐似现。 窄腰的黑色牛仔长裤把那双前伸的长腿衬得修长笔直,腿部肌肉被迫拉扯出坚韧的线条,足矣支撑起这片天地。 而当他抬起头,从肺腑胸腔内舒展的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雾…… 海风瞬间将之吹散,犹如掀开挡在他面前的薄纱,露出一张可以称之为‘英俊’的脸:薄唇、挺鼻,以及混着异域风情的深沉眉眼。 傍晚的霞光自他身后的海岸线一跃而出,涌动的海平面折射出粼粼波光,雕琢了他的轮廓。 那一瞬,时舟好像看到古希腊传说中的阿波罗神。 静若止水的瞳眸,起了波澜。 腥咸的海风裹挟着燥热,一阵接着一阵、徐徐不急地从海上涌来,如同某个冥冥中的召唤。 她长久地望着靠在机车上吞云吐雾的男人,顺从心底深处直白的念头,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他,想画……?” 几乎全是气声儿的三个字眼,伴着不确定的尾音上扬,混淆在海浪里、风声里。 刚给自己灌下大口冰汽水的于思洁‘噗’地来了个飞天狂喷,勾了背猛烈地咳嗽起来。 分明听到舟舟说的是:他,想画? 翻译过来就是:我有点想把这个人画下来,但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这个想法。 然后于思洁在大脑内自动把她的话转换成:想、日?!!! 她没幻听,舟舟也没口误! 可这突如其来又恰如其分的污,到底是为哪般?!! 时舟弄不懂于思洁的反应了,带着懵懂的表情歪了下头,征询地问:“可以吗?” 于思洁:“………………” 作者有话要说:于思洁:我叫于思洁,思想的思,纯洁的洁,连起来就是思想纯洁! 重霄:媳妇儿对我见色起意,心里慌得一批? 时舟:上岛后会好好关照。 —————— 新坑,无逻辑,放飞自我写,wuli一根筋的时舟是个腹黑而不自知的呆萌天才,会不会撩,这就要问太子爷了~ 第2章 撩两下 明珠岛是新海市的辖岛,陆域面积17.61平方公里,居民2.9万。 九十年代初,岛上还依靠出海打渔为生,直到近几年旅游开发商围绕‘蓝色海洋’为主题,把这儿的旅游项目炒得热火朝天,民宿开了一家又一家,经济被带动起来,成为小有名气的渡假圣地。 时舟和于思洁两家都住在岛南海岸线边,远离愈发商业化的岛北,还算清静。 时逢旅游旺季,晚饭后,身为社区民警的于爸换上制服去巡逻。 于妈妈在商业街开了一家工艺品店,周末游客量大,请的导购忙不过来,也要过去帮手。 两口子出门前,分别交代爱作妖的亲生闺女于思洁—— 于爸原话是:“难得放假就多陪陪小舟,但是不许带她瞎胡闹。” 于妈较为直接:“别怪我没提醒你,人家小舟能画画养活自己,你呢?医大护理专业念了两年也没见什么变化,我就不指望你救死扶伤了,老老实实混完这个暑假,以‘顺利毕业’为目标发奋图强,我谢谢你!” 于思洁把父母的教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说我多开朗乐观招人爱的姑娘啊! 毕不了业,时舟爸爸也会养我一辈子好不啦! 家门一关,手机掏出来,点开名为‘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的微信群,甩出一张照片,给她的再造父母舟舟寻找目标人物。 【思我纯洁:十分钟内,我要知道这个人的全部[图片]】 下午在码头上,于思洁从错听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跟时舟确定:“你想画他?” 时舟用力点了点头,清澈的黑瞳里闪烁出雀跃的光彩。 于是她用手机抓拍下机车男,留着当‘寻人启事’用。 照片中的男人倚着机车,双肩放松下沉,左手托着右手肘,头颅轻微昂起,眯着眼将指尖燃烧过半的香烟送到嘴边、深吸。 留下一个似是享受,似是颓废的沉沦表情。 帅是相当帅的,通身野性难驯的气质和那身干净的装扮还有他倚靠的重型机车,三者之间没有任何连贯性。 偏偏凑在一起,就像丛林中的花豹踩到穿越空间的节点,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海滨城市,将周围的景致完美驾驭,融合得严丝合缝,不显突兀。 啧! 时舟从来没画过肖像,人物速写也没有。 既然她说想画,那于思洁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塞到她的面前。 群里发完信息,她在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走出客厅,来到自家宽敞无约束的露台上。 吃完饭,时舟就搬了张小板凳,面朝大海坐成一团,安静的消食。 这会儿正在看手机。 屏幕微弱的光亮笼罩在她专注阅览的面容上,圆润的杏眼不经意的眨巴着,像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对世间一切充满好奇。 比起下午见到她那会儿,也精神多了。 想想也是,换她对着虚伪十几年如一日的后妈,她也给不出什么灵动的表情、美妙的反应。 “在找人了。”于思洁走过去,汇报进度。 “谢谢。”时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捧着手机,认真把她发在微信群里那张照片点了‘保存’,十分宝贝的样子。 于思洁忍俊不禁:“喜欢这个长相?” 时舟眼都不舍多眨几下,看着照片,“五官和身材,比例很好,组合在一起很漂亮。” 所以,想画。 于思洁忽然想起今天舟舟差点被后妈安排相亲的遭遇,以及在码头上自己污出天际的‘误解’,心血来潮追问:“那男女之间的喜欢呢?有没有?” “啊?”时舟反应相当纯粹,眼里多出一丝轻微的诧异,“不认识,不喜欢。” 即是说,若有机会认识,可以对这个‘喜欢’略作畅想? 于思洁不置可否。 时舟当然会喜欢一个人,还会和那个人陷入热恋,结婚生子。 只不过在她们这群发小眼中,呆萌一根筋的天才少女自小被大家悉心保护着,难免心生怀疑,什么样儿的男人能照顾舟舟一生安稳无忧没烦恼啊唉…… * 于思洁那则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十几人的发小群很快热闹起来。 一人聊一句,巴掌大的屏幕唰唰跳出男人的蛛丝马迹—— 【甜粽吃你哦:我怎么不知道今天下午轮渡那边在拍偶像剧?】 【风暴女:穿得斯斯文文,一脸野性难驯,踏马哪儿来的人间极品我的爱?】 【甜粽吃你哦:看穿着打扮不像游客……照片左下角,放在机车边的迷彩背包上还挂着机场安检的小票。走亲戚?工作?】 【你狼叔:6点多那会儿看到他在阿琛家小卖部问路,后来往商业区反方向去了。】 【不在岛上的镭射眼:我一个暑假没回来,岛上男人的质量变得那么高?】 【凤凰女舟舟:这个名字我可以用吗】 【快银:乖,头衔你拿好,别黑化就行。】 【凤凰女舟舟:啊,凤凰之力快控制不住了】 【风暴女:……别闹】 “别闹。”于思洁也笑着对舟舟说了和微信名为风暴女一样的话,无奈的调调里充满宠溺纵容,“先让他们帮你找人。” 完了埋头打字,催促—— 【思我纯洁:别废话,机车男真实有效的信息速度给我扔过来!】 【北极星:这辆机车半小时前停在医院门口。】 【甜粽吃你哦:@明珠岛X教授该你发言了兄dei,别不吭气我知道你上白班儿刚回来,听着关门声的。】 【明珠岛X教授:……】 【明珠岛X教授:重霄,男,26岁,新来的实习医生。】 【风暴女:略老?】 【甜粽吃你哦:照片不显老啊,我可以!绝对可以!】 【思我纯洁:现在哪家医科大还有26岁的实习生?放我们学校这岁数都够学霸研毕了。】 【明珠岛X教授:就是那所比我们母校新海市医科大高十个以上排名的A城医科大:)】 【思我纯洁:……我信了你的邪?】 【快银:换个角度想,清华北大也有学渣,A城医科大吊车尾来岛上这破医院实习,很搭啊~】 【思我纯洁:不是这个说法,实习期挤破头挤不进三甲医院也不会是我们岛上这个二乙级别!更不要说他是从A城医科大来的!@明珠岛X教授出来搞搞清楚。】 医科大学基本都有自己固定的实习单位,实习医院一般为当地三级甲等,内、外、妇、儿等科室齐全的综合性医院。 于思洁考上大学那年,全家自驾游从新海市到A城,新车表上实打实的两千多公里,坐单程飞机也要三个小时。 这都跨四个省了,好吧? 于思洁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叫重霄的男人走了关系上岛混经验,一年完事后还不知道去哪儿祸害。 如果事实和她猜测的差不离,就不能让舟舟跟他有所接触。 【明珠岛X教授:看过这家伙的简历,22岁高龄考进A城医科大,之后四年堪称完美,货真价实的真学霸。】 【明珠岛X教授:周院长说他本来分在新海第一医院,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动用关系发配到这儿,有点儿毁人不倦的意思。】 【思我纯洁:……】 明珠医院是新海市第一医院的对口支援单位,确实会有实习生上岛的情况。 主要是为了磨练实习生在各方面条件有限情况下的应对和应变能力,一般就两个星期,而且还是轮流制。 没想到大龄机车男的背景故事是这样的……有深度? 【明珠岛X教授:你也知道周院长以前在A城医科大教书,回岛纯粹为家乡发光发热搞奉献。他老人家发话了,不管重霄摊上什么事,只要有能力肯上进,他倾囊相授。】 【风暴女:那么机车男也不算来路不明。】 【甜粽吃你哦:@明珠岛X教授你跟他说上话了吗?声音好不好听?人好不好相处?】 【明珠岛X教授:正常自然人,声音挺低沉的还行吧。至于好不好相处,过完明天就知道了。】 【思我纯洁:?】 【明珠岛X教授:周院长把他安排进考验体力耐力心理承受能力和爱心的儿科,先呆半个月。】 【不在岛上的镭射眼:好了,接下来怎么发展?】 【你狼叔:@思我纯洁 机车男千里迢迢送人头,初来乍到被八得底裤不剩,到底想把人家怎么样?】 【明珠岛X教授:看在从小到大的交情上我就直说了,重霄暂时住在周院长家那套旧平房里,我送他过去的,从纯洁家步行过去三分钟不到吧。】 【不在岛上的镭射眼:于是问题来了——上吗?】 群内对话进行到这里,时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转过脸问:“上吗?” 她用双手捧着手机,真诚的语气配以呆萌的神态,如果‘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是一门武功,她必然修炼到最高级别。 于思洁被她唬得一愣,忍住拍她脑袋的冲动,气得笑了:“上个鬼啊上,又不是比武。” 群里也在问于思洁是不是想追A城医科大来的大龄机车男。 狼叔还开她玩笑,说什么‘当纯洁不想再纯洁’的骚话,X教授就接嘴说,纯洁从小到大可没真正纯洁过…… 于思洁‘嘶’了一声,心说你们这帮沙雕逮着机会就挤兑我。 慢吞吞的打字解释。 【思我纯洁:我要看上哪个男人用得着费心思花力气追?打晕扛回家完事。】 【思我纯洁:帮舟舟打听的。】 群内集体沉默三秒,然后爆发—— 【暴风女:不可能,我不信!】 【不在岛上的镭射眼:夭寿啦,我们家小仙女动凡心了!】 【明珠岛X教授:我还以为舟舟会喜欢我这种思文挂的……失恋了,伤心】 【北极星:这是什么神展开?】 【你狼叔:心高气傲学霸得罪权贵子弟遭到打压发配小岛,没曾想因祸得福抱得美人归,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毕竟是一幅画八位数起跳的舟舟。】 【快银:不不不,实情应该是:神秘女画家豪掷千金,大龄机车男拜倒裙下——全剧终。】 【凤凰女舟舟:渴望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被媳妇儿和媳妇儿发小集体图谋不轨的第二天。 时舟:放弃挣扎,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 第3章 撩三下 发小群里炸得厉害,都以为时舟相中了机车男,要对人家做点儿什么。 于思洁懒得解释,私聊闫一宁,也就是那位本土X教授。 【思我纯洁:好人做到底,帮忙留意机车男在儿科的实习情况,主要看人脾气好不好,有没有耐心和体力。】 【明珠岛X教授:……体力?你对我做这种要求的时候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思我纯洁:想什么呢你,舟舟的确看上他了,所以想请人当画室模特,一个姿势摆四五个小时不能动难道不要体力?】 得知真相的闫一宁决定重拾初恋之旅,柠檬精附体似的酸新来的潜在情敌兼实习生相貌普通没有特点,之余,答应替舟舟把关。 他们这帮人,性格迥异却惺惺相惜,对时舟的照顾是多年来心照不宣的默契。 于思洁看闫一宁昧着良心诋毁机车男,忽然想起网上流行的段子:热心市民刘青云,平平无奇古天乐,没有特点机车男…… 人家那随意靠着抽烟都抽出的时尚大片既视感,这叫没特点? 笑死个人了。 微信群里,身旁的少女已经开始无意识的搞反诱导性群聊。 本来一伙人想套她的话,结果被她异于常人的脑回路牵着鼻子走,且是朝着一个越发诡异的发展方向奔去…… 赶在大家误以为明天她可能就要结婚、商量着该送画家多少份子钱之前,于思洁提议:“走,到你家玩儿去?” 时舟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放下手机,兴致勃勃地:“我在网上订的《明星大乱斗特别版》昨天刚到。” 于思洁瞄到她手机屏幕上,那句输入完了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结婚不想要礼金,想要一幅《睡莲》 睡莲? 不会那么简单…… 于思洁努力回顾中学美术课上学到的全部知识,不确定问:“你说的是、是莫奈的《睡莲》?” 时舟竟然真诚的点了点头……? 代表人类正常智商水平的于思洁郑重提问:“你知道莫奈他老人家一幅画多少钱吗?” 时舟退出微信,打开搜索引擎搜了一下,展示给她看。 2018年的新闻上写着—— “11月12日,劳德·莫奈的巨幅作品《睡莲池》在佳士得纽约印象派及现代艺术晚间拍卖会上拍得31812500美元,是此次拍卖会拍出的最高价……” 于思洁:“……” 时舟淡定地强调:“三千多万,美元。” 于思洁有点激动:“亏你还知道是美元,我们买不起,去非洲修一辈子铁路都买不起……” 时舟:“换个工作。” 于思洁:“……” 时舟:“要对自己有信心。”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 好比你路过一家小卖部,心血来潮走进去花两块钱买了张彩票,然后在两千多万分之一的概率里中了头等奖。 相比之下,你走在路上被雷劈的概率比这高多了。 是这样的问题,和信心无关,和去挖煤还是修铁路也无关。 OK? 不对! 于思洁蓦地醒觉,不知不觉又被这个没有常识的中二少女给带偏了。 “等你结婚那天再说吧。”采取迂回战术敷衍完,站起来,转身走进客厅。 时舟跟随她起身,“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 于思洁一个趔趄,差点把脸砸在自家拉门的玻璃上。 谁跟你愉快的说定了啊! * 巧了,从于思洁家步行去时舟家,最多也只要三分钟。 两人喝着冰可乐转移阵地,出门右拐是条蜿蜒的小斜坡,尽头有三个分叉口:去海边走右边,到舟舟家走中间,至于左边…… 两个姑娘不约而同驻足在从小到大往来了无数次的路口,抬起头朝周院长家老平房望—— 那是栋旧墙爬满藤蔓的建筑,四室两厅的格局,前院种满凤凰花、牵牛花、木槿和月季。 后院里那颗芒果树上的多汁甜美的果实,是时舟每年夏天都会惦记的事。 此刻这栋平房里亮着充裕的光。 院门向外大大的敞着,男人高大的身影透过几扇四方型的窗,从厨房移到客厅,再又客厅去到别的房间。 像是在收拾。 有了傍晚时分第一印象的加持,两个生长在热情洋溢的南方海岛的姑娘,不可免俗的在脑中描绘出一个情景:来到陌生海岛正式开始独居的男人,在酷热的夏夜赤着上身……做家务。 身材是不必说的,八块腹肌、人鱼线,性感得一塌糊涂的背沟——全靠脑补! 看了会儿,时舟忽然严肃,转脸问于思洁:“攻略吗?” “好啊。”于思洁阴恻恻的笑开了,“你去,我在这儿等你。” 凭良心讲,重霄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再者想把人画下来的是舟舟,于思洁在很小的时候就发过誓,每天最多被这家伙带歪一次不能再多了! 今日份‘舟舟私定套路’已售罄。 时舟怕生,害羞更是人之常情,让她自己去搭讪,抓破头都不敢迈出那一步的。 于思洁无比轻松的喝着可乐,“你就假装去摘芒果,迎面碰上不要怂,先做自我介绍,然后听他自我介绍,完了加微信,剩下的我帮你搞定,够意思吧?” 借口都帮她想好了! 时舟为难得咬唇。 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不论她有什么样儿的心愿,都是于思洁冲在最前面帮她圆满。 怎么这次不行了呢? 她一个人不敢去,但又不想照实说…… 晚上蚊子多,于思洁催她:“您老考虑好了吗?” 时舟紧跟着‘啊’了声,疑似想起某个重要环节,拿起手机点开‘万年历’APP,敷衍的看了一眼,煞有其事道:“今日宜搬家、打扫。忌嫁娶。” 说完主动选择中间那条路,溜了溜了。 于思洁略惊呆。 这临场反应可以啊…… 还忌嫁娶? 简直了! 时舟走在前面,没听到身后跟上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很酷的放话:“快点哦,不然不带你玩了。” 于思洁还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好气又好笑的跟上去。 “既然那么有出息,人是你自己看上的,有本事自己娶回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噢……” * 两人刚走远,一辆破破烂烂的电动车从于思洁家门口经过,后座驮着个四方形的大件,来到三岔路口,顺势往左拐,踩足了马力勉强爬上那截稍陡的小坡——停在周院长家大门敞开的平房外。 车上的人伸长脖子朝里吆喝:“重爷!小的来给您老人家接风洗尘了!” 安宁的岛南突兀响起那么一嗓子,大有妖怪登岛搅风弄云,小鬼跑前面呐喊吆喝的气势。 嚣张得不行。 过了小会儿,屋里飘出个慵懒散漫的调调:“大晚上,瞎嚷嚷什么?” 被唤作‘重爷’的男人不慢不紧地踱出来,止步在客厅那道门下,抬起一只手,不费力的搭上头顶的门框,弓起背,身体稍稍向前倾,露出一张五官硬朗的脸,眼眸半眯,嘴里叼着根刚点燃的烟,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天儿太热了,晚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男人没穿上衣,赤膊的上身呈现出小麦初熟时的健康色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因为舒展的动作被拉伸得修长富有韧性,匀称的腹肌看上去坚实有力,不会像健身教练那样生硬无趣。 倒三角的窄腰上系着一根黑色的皮带,金属的‘H’LOGO固定在肚脐下方,再往下,是一双常在韩剧里会出现的标准大长腿。 他赤脚踩在老旧的水泥地上,像是借此消暑散热似的。 微乱的头发,迷蒙蛊惑的神态,浑身四溢的男性荷尔蒙…… 整体瞧着,又痞又帅。 还在院外的阿东看得一愣,感叹:“您这身材,原先那三年的公安大学没白念啊!” 重霄含着烟‘嗤’地笑了声:“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说着,眸色淡淡地朝电瓶车的后座扫去—— 阿东了然,扭身把那大家伙拍得‘哐哐’响,“听说您住院长家老平房,我就猜到肯定没装空调,这台二手的先将就用两天,回头我到市里给您弄个新的来。” “有心了。”重霄松开放在门框上的手,朝屋里做了个侧颈的动作,示意来人,“进来坐吧。” 得到许可,阿东喜上眉梢,抱起后座的大家伙跟进去。 屋子里里外外还算整洁,家具家电都被旧床单盖着防灰尘。 虽然长久无人居住,但不难看出主人家对这里的爱惜。 阿东是明珠岛本地人,家里很早就卖掉岛上的房子,搬到新海市区居住。 这两年岛上的旅游经济起来了,他跟朋友在商业区开了家小资格调的咖啡馆,还兼顾着给娱乐公司写稿子的老本行——毕竟是A城传媒大学正儿八经的本科生。 总而言之,日子过得还凑合。 他和重霄认识纯属偶然,压根不是一个阶层的。 所以听说重霄到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小岛的破医院实习,阿东很是震惊。 进了屋,阿东把空调放在客厅空地上,就近揭开电视机罩子看了一眼,说它是上世纪的古董都抬举了。 地是水泥地,有小坑小洞的那种。 所有的窗户和门都没装纱窗,角落里的立式风扇勉强转得嗡嗡响,晃动的幅度就跟随时会原地分解化作杀人凶器似的……吓人。 阿东看不下去了。 这可是重霄啊! 山海娱乐公司的太子爷,重氏医疗实业唯一继承人…… 上周半个娱乐圈还在微博上祝贺太子爷顺利进入实习阶段,没曾想今天,重霄几乎以落魄的姿势,空降明珠岛。 真他妈魔幻! 作者有话要说:于思洁:讲个恐怖故事给大家听,其实我才是男主角! 重霄:我信了 —————— 介绍一下我们家舟舟,不自闭,绝对不自闭!她有一个丰富且纯粹的小世界,是个很单纯的角色。 写到这里对她的描写一直侧面居多,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一次小小的冒险。 天才的内心世界啊……在开篇之前我想了很久,最终选择先用侧面描写,从他人(陶琳、于思洁)的视角展现她。 后面会逐步渗透,从云端来到凡间。 下章正式见面~ 第4章 撩四下 阿东把太子爷接下来一年的居住环境转悠了个遍,最后来到厨房,重霄正试着给煤气灶点火,像是在看能不能用。 您老人家真打算在这儿开火煮饭? 下巴掉到地上! “重爷,您要不嫌弃,去我店里住得了。”阿东真诚的建议,“装修的时候我们特意把二楼隔出一层,本来想做成网红拍照的那种阁楼风格,后来觉得麻烦就没弄,空间比这儿客厅大,一应齐全,晚上十点关店,楼上楼下包括有意式咖啡机的厨房全是您一人的地盘儿。” 重霄围着灶台捣鼓半响,把早就空了的煤气罐子拖出来,没在罐身上找到换气的联系方式,侧首问向扶在门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人,“附近有换煤气门店么?” 阿东艰难的默了一下,目光里隐忍着不该存在的同情与怜悯…… 重霄把罐子推回原位,转身靠在灶台上,叼着过半的烟草——深吸! 那一点烟火在氧气的充分作用下从橙红化作火红,短短时间内完成燃烧全过程,径自沉淀了情绪的男人摘下烟蒂,在身侧石头造的橱台上摁熄,淡淡地说:“这儿还行,离医院近。商业区那边太闹了,不适合我。” 生活环境差一点儿,他是无所谓的。 毕竟,在他长达八年的求学生涯中,家里施加的压力和刁难可不止这些。 重霄跟他在娱乐圈里呼风唤雨的亲妈不合,大半个圈中人知道,阿东更是有幸成为为数不多亲眼目睹过母子两争执的‘幸运儿’。 那场面,就跟两座休眠火山同时爆发,比谁的火焰喷得更高,岩浆蔓延范围更广…… 令人窒息。 “这都最后一年实习的阶段了,您和女皇大人还没讲和呐?”阿东问得小心翼翼。 重霄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武则天在世都没她专横,我把她当亲妈,她把我当亲生的奴隶,没法儿讲和,不然你都不会在岛上看到我。” 阿东问号脸。 不了解医科专业学生的实习流程,自然不会像于思洁那样,一听就对重霄到岛上医院实习产生合理质疑。 重霄也懒得解释,起身走出厨房,“你那空调怎么弄?” 不管老旧还是二手,用得上就行。 他不挑。 * 一夜过去,天快亮了。 时舟放下画笔向身旁的落地窗外看去时,视线越过柔软的沙滩,在天和海相融的尽头捕捉到一抹亦蓝亦紫的色彩。 昨晚游戏打到一半,忽然来了灵感,放下手柄就到钻画室里去。 于思洁早就习以为常,换到单人模式继续玩儿。 也不知道她打到哪一关了…… 时舟没有睡意,回房间冲了凉,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准备照常去海边散步。 经过客厅时,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于思洁听到动静,勉强掀开一条眼睛缝,睡意朦胧的跟她说:“回来给我带碗小馄饨,加雪菜肉沫。” “好喔。” 时舟轻轻柔柔的应了声,出门去。 * 清晨的海边,海风里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舒爽。 时舟赤脚踩在柔软的细沙上,顺着海岸线悠闲漫步,身后留下一串儿深深浅浅的脚印。 无边无际的大海如同她一个人的背景板,那些深深浅浅的渐变蓝,把少女的身姿映衬得婀娜柔美,如同给与她的专宠。 时舟喜欢海,也只画海。 那些忧郁的,明朗的,暴怒的,平静的……每天都不会一样的大海。 经由她的笔触,在画布上展现出来,化作或蓬勃或静好的生命力。 千百姿态,从未重复。 但昨晚并不顺利。 坐在画室拿起画笔,悬空的手静止在半成品的画前,发现眼前的东西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用颜料一层层的覆盖,较劲儿似的,不肯停下来。 像是在与某个无形的力量做对抗。 这样的困扰,以前不曾发生过。 时舟隐约意识到需要先去寻找些什么…… 那感觉朦朦胧胧,抓不住。 她漫无目的的想着,蓦地,附近响起‘嘣’地一声,清脆而短促地,从阵阵平和的海浪声中脱离区分出来。 时舟敏锐的捕捉到声源,寻望去—— 隔着数十步,男人半靠半坐在黑色的岩石上,勾首给自己点起一支烟。 点点火光在他指尖明灭,他抬起头,昂起下巴将前颈绷出一条硬朗的线条,中心突起的喉结随着他吐出淡青色的烟雾而微微滑动着,如同在克制潜藏于内心深处的野性。 是他,重霄。 时舟将他认出的同时,困扰了她整夜的疑惑迎刃而解。 不是画不出来,只因为,她想画他。 只是他! 时舟脑中只剩下一个纯粹的念头,被动驱使着迈开脚步,一点一点缩短彼此间的距离。 来到男人的身侧,望住那对幽深的瞳眸,放任深陷。 时间被静止。 时舟的心脏咚咚咚的跳动着,不知所措,踩着细沙的脚指头不自觉往里抠……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 重霄看出了她的紧张,但自身情绪更多是反应不过来的茫然。 以及少见的无解。 他昨晚没怎么睡。 那台吵死人的空调运行到半夜就罢了工。 潮闷的空气,耳边的蚊子,窗外的蝉鸣,组成狙击他睡眠的杀手团。 以至于,天边刚泛起昏白的光,他就起身到海边,打算吹吹风清醒过来,迎接第一天的实习。 手里的烟刚点上,走神不足半分钟,一转脸,身侧杵了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 大约163的个头,身材纤瘦,皮肤白得透明,五官精致得超出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可以称之为‘漂亮’的女明星。 她穿着一条长度只到大腿中段的纯白吊带连衣裙。 左肩上两条圆头绳松松垮垮的挂在手臂外侧,露出有小蝴蝶结点缀的内衣肩带…… 当然也是纯情的白色,还有可爱的蕾丝边。 单薄的布料把胸前那对柔软的团子藏得极好极安全。 重霄还是看出她的‘有料’。 至于年龄…… 十七?还是十八? 向来眼毒刁钻的他竟然也不能立刻确定。 玫红色人字拖被她拎在手里,雪白的脚丫子边缘沾上不少细沙。 不知是从哪里走过来的。 但她走过来了,来到他的面前。 海风吹来,拂动了少女蓬松乌黑的长发。 伴着一个纯洁而不自知、懵懂又紧张的表情,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半开的红唇隐隐露出两瓣洁白整齐的门牙,勾得重霄想倾身过去,用嘴撬开,汲取芬芳。 “……” 他先是怀疑她的真实性。 然后就想吻人家? 重霄被自己不着边际的冲动给整乐了。 “有何指教?”他彻底放松下来,夹在指尖的烟凑到唇边,深吸,止渴。 可以说,这一刻是他昨天下飞机到现在,最轻松愉悦的时刻了。 低哑的声线像深夜电波,沾染了不规律的噪点,穿透女孩儿的身体。 时舟在心里感叹的‘啊’了一声。 这个人。 重霄,他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难相处。 所以作为回应,时舟鼓起勇气,于颤抖的呼吸中发出声音,问他:“做吗?” 重霄一愣,惊掉了手里的烟,酷酷的俊庞出现不可置信的崩坏迹象。 时舟还是很紧张,抿了抿干燥的唇,继续—— “模特、我的?” “……” 灼目的金光从天与海尽头的模糊界限里猛然绽出,驱散丝丝缕缕暧昧的薄雾,在海面上铺展折射出绚烂的光彩。 晃得人睁不开眼。 重霄的耳边全是少女介于冷淡和清甜反差之间的……做吗? 心里有东西在翻腾。 比海浪来得汹涌,似极了狂风骤雨的前兆。 太猛太突然,他有点儿压不住。 等到他放下挡住晨曦的手臂,打算和这个小姑娘好好计较一番。 人已经走出老远,僵硬的背影,混乱得快要同手同脚,小碎步却是很溜。 她刚才对他说的话,正确的解读方式应该是:做我的模特,可以吗? 重霄盯着少女远去的方向,良久,回味—— “有点儿意思。” * 四天后。 持续的高温不曾削弱游客登岛的热情,人.流量大了,小孩子难免中暑,或者有个磕磕碰碰的,都得送医就诊。 重霄在明珠岛医院实习的第一周,过得颇为紧凑。 他那张不做表情时有点儿酷更多是凶的脸,在儿科还算顺遂。 没出错,也没收获。 下午两点多的光景,花坛里的蝉都热得叫不动了。 重霄解决完午饭,刚来到三楼儿科,就听走廊上有小护士在说:“快别闹了,回自己的病床上,待会儿重医生回来看到你们在地上乱涂……” 吓唬的话还没说完,年龄稍大的小胖子放了大心道:“别怕!重医生人可好啦!不会骂我们的!” 稳定了军心,莽声莽气的要求:“舟舟,给我画个钢铁侠!” 这家伙是土生土长的岛上居民,上前天半夜隔食引发高热,上吐下泻,烧到39度5,家长吓坏了,着急忙慌送过来。 是重霄收治的第一个住院小病患。 按说第二天就该出院了,父母好像都没时间管的样子,借口让他留院观察。 医院的床位管够,也不催,一天拖一天。 都给他混成儿科小霸王了。 听他跟护士说话那语气,重霄没辙的笑了笑。 不过,谁是周周? 还能画钢铁侠? 能耐! 重霄在脑海里挨个过着猴崽子们的名字,转入走廊,抬眼看过去—— 病房门口那片地板被彩色的粉笔涂得满满当当,十来个5至12岁的小孩儿堵在那处,勾肩搭背站着的、贴墙坐地上的,腿上打着石膏杵着拐杖的……目不转睛盯着蹲在中间埋首画画的人。 确切地说,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她正好背对他,穿着一条浅草绿的蝴蝶袖连衣裙,两条细绳儿从前身交叠着系在雪白的天鹅颈上,挽起长长的发,后背镂空桃心的设计,直开到背部中心…… 后背那对精致的蝴蝶骨微微突起,仿佛随时长出透明的翅膀,飞起来。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把她罩得正好。 像个天然的发光体,刺得重霄眼睛微微发热。 热过后,是轻微燥热的痒痛感。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嗯,做 第5章 撩五下 所以,她叫周周? 重霄盯着女孩儿白皙光洁背,心不在焉的听那帮小孩儿给她吹彩虹屁—— “舟舟好厉害!画的大白和动画片里一模一样!” “这座城堡太漂亮啦!” “舟舟你明天还来吗?你还来我就不走了,我要看你画画!” “舟舟画艾莎公主好不好?我喜欢冰雪奇缘……” “舟舟比迪士尼的公主好看!” 舟舟,舟舟,舟舟…… 魔音灌耳。 一声声往重霄心窝里钻。 他远远的站着,越发好奇那些粉笔画,以及画画的人。 最后决定做个解决完午饭回来的寻常模样,三两步走近,来到女孩儿身后,垂眸扫去—— 以迪士尼动画开场城堡为主体,下方从左至右依次为:无敌破坏王和坐在破坏王肩头的云妮洛普、大肚子的暖心Baymax、高举双手露出大大微笑的米奇,以及一个在空中划出弧线的钢铁侠…… 动画角色就不说了,单这个标志性的城堡,标准得跟荧幕上剪下来贴地上似的。 连粉笔的涂色都十分均匀舒适。 重霄去食堂吃个中饭最多20分钟,画了这么一大片,没有废笔,功底可见一斑。 联想起几天前在沙滩上偶遇,她对自己提出的要求,忽略突兀的过程,不妨碍他断定她是个学美术的……美术生? 看小胖对她的热乎劲儿,岛上居民错不了的。 重霄的到来压住了部分小孩儿,纷纷噤声,一个两个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几个年龄稍大的不怕他,但也相当给面子的行注目礼。 敌不动,我不动。 叽叽喳喳的走廊霎时变得安静下来,唯独捏着粉笔的时舟,埋着头专心一意给钢铁侠的盔甲涂色。 “重医生你来得正好,才买的粉笔快浪费完了,你快管管吧!”小护士扯住他侧腰位置的白大褂,撒娇的摇晃。 拉仇恨的话一出口,小孩儿们七嘴八舌跟她争。 画个地板怎么了? 打扫卫生的阿姨都不说,就你管得宽! 回头让我爸爸妈妈买十盒粉笔赔给你! 重霄只注意到周周停了下来,昂起头望住自己,圆润的杏眼里先是茫然,而后逐渐浮出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忧虑。 害怕被他逮着打手心? 小护士仗着重霄在身旁,狐假虎威的扬声:“都别吵!脑瓜子都被你们吵炸了!赶紧回自己的床位去,再闹通知你们家长全都领回家!” 放着狠话,那抓着重霄白大褂的手还攥得死紧。 对此流畅自若的行为举止,重霄是抗拒外加有些反感的。 头两天没几个人敢直视自己说话,现在都能把他当扬威耀武的道具使。 是他表现得太随和还是怎样? 重霄面上不显,跟个小护士懒得计较,随口打趣说:“气什么,又不要你擦。” 小护士脸色微变,还委屈起来了:“月初护士长刚说过,不能乱画地板!” “已经画了。”重霄余光笼着在脚边蹲成一团的姑娘,语气里的偏袒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再说,这画得不是挺好的么?” 时舟双手扶在膝盖上,点着头附和:“我画得很好的。” 一点儿不见谦虚。 周围一群小朋友跟着帮腔起哄,属小胖最卖力。 什么‘镇道之宝’啦,‘不识货不要说话’、还有‘你就是嫉妒舟舟长得比你漂亮’这样标准规范的人身攻击。 巴拉巴拉巴拉…… 重霄就听清楚几个有代表性的词组。 闹得正欢,走廊另一端不知谁通风报信,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周院长和护士长他们上来啦!!!” 孩子们呼啦啦的散开,灵活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转眼只剩下重霄、告状的小护士,还有蹲在地上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舟。 等到她意识到该跑路了,匆匆忙站起,小护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皓腕,“画得这么好,急着跑什么,让大家好好欣赏你的杰作啊?” 时舟有点着急,但仍不忘维护自己,“我不在也可以欣赏的。” 这表情语气皆真诚的反映,简直绝了! 小护士被她说得发懵,一时接不上话。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淡定自若的自恋! 重霄被逗得连声失笑,偏这是医院,医生个人也代表着医院的整体形象。 他卷手挡在唇边遮掩笑意,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把医院走廊画成这个样子确实不太好,必须进行批评教育,跟我走。” 赶在院长一行人浩浩荡荡转入走廊前,从小护士手里拉过周周,大步流星朝反方向走——迅速逃离作案现场。 * 结果,两人就躲到了转角尽头的杂物间。 巴掌大的空间被几排快顶到天花板的铝合金置物架占去大半,中间余出最多半米的空隙,容人进出拿取。 门还被拖把扫帚挡住了,只能关到一半。 重霄把时舟推到置物架里面,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同时截了她唯一的出路。 随后,贼似的回首向外面看了一眼,听走廊那端传来小护士叨叨叨的告状声。 杂物间里没开灯,白日天光从半开的门外倾入,呈渐变状,抵达重霄他们所在的位置时,就变得很微弱。 男人杵在时舟面前,展开双手搭在两侧的架子上,跟一堵严实的墙没区别。 他穿着有细条纹的浅灰色衬衣、黑色西裤,外面罩一件略宽松的白大褂,干净的短发在早晨出门之前必然是洗过的,吹风机稍微吹出几分自然的造型,修饰了他端正的脸型。 比起码头边的初见,周身多出一丝医生平易近人的特质。 这让时舟想起《恶作剧之吻》里的无所不能的天才君——入江直树。 稀薄的光线从他身侧擦过,用光和暗影把他下巴微抬的侧脸区分勾画。 就,很好看。 时舟与他面对面站着,绷直了腿和腰板儿,脑袋顶也最多才到他肩线。 他又是侧首往门外观察的姿态,这导致她无法看到他的眼睛。 那是人的灵魂所在。 机会难得,时舟并不能放过。 心想着‘要看眼睛’的同时,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男人的脸颊,将他的头颅转过来。 对上那对略带轻微疑惑的、深棕色的瞳眸。 重霄垂眼望着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双有些肆无忌惮的小爪子。 几丝讶异。 这姑娘,到底是怕他呢,还是不知道怕为何物? 染了粉笔灰的葱白指尖,轻轻盈盈点在重霄面容的皮肤上,因为没怎么用力,他就相当配合的转过头来,成就她心安理得的打量。 为了看得更加清楚,她努力抬起头,纯粹的眸光里,诚意十足。 像在跟他索吻。 “女孩子家,别动手动脚的。”重霄忍下脸上被她挠出来的痒意,摁住她的肩膀,拉开距离。 指尖失去触碰的权利,时舟遗憾的撇了下嘴,睇向他的眼色里,多出一重显而易见的责怪。 重霄轻啧了一声,眉头浅浅折起。 怪我咯?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肩侧靠上货架,改了一副严肃的态度,询问:“叫什么名字?” 或者说:审问。 三年的公安大学不是白念的,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也很难改变。 再说压根没有必要改。 偶尔施展出来,有奇效。 时舟稀罕的盯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皮,配合的回答:“时舟,时间的时,轻舟的舟。” 少见的姓氏。 一叶轻舟。 倒是挺好听。 重新认可的点点头,继续问:“年龄?” “21。” 竟然有21了…… 比他猜测的大一点儿,但好像这样更好? 至于好在哪里,太子爷选择性忽略,不去深究它。 “来医院做什么?” “探病。” “探谁的病?”问这句时,重霄脑海里已经自动蹦出几个选项:家人、朋友,或者男朋友? “丁妈妈。”时舟道:“她做家务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了。” 听她描述,应该是照顾她生活,类似家政阿姨、保姆之类的角色。 生得这样细皮嫩肉的,家里一定当小公主宠着长大的。 又见她两手空空,孑然洒脱的样子,重霄好笑的问:“来探病连水果都没有?” 其实他想问的是:出门什么都不带? 手机、钥匙和钱包,至少该有一样吧。 换成模糊的大概念,让回答的人自己发挥,得到的答案反而更精准。 时舟果然上当:“不知道丁妈妈喜欢吃什么水果,就给她打钱了。” 许是怕他刨根问底,她补充:“手机,微信转账。” “手机呢?”重霄踩到她没藏好的小尾巴,薄唇里轻飘飘的道出这三个字,弯了眼,勾唇,扬笑,“我没有问题了。” 因为他终于从时舟情绪不多的脸上,捕捉到明显的诧色。 她把她的手机忘在了某处。 或许还连带着钱包、钥匙一起。 真是个不让人的省心的姑娘。 然而,那抹诧色只在时舟静淡的小脸上停留了最多十秒—— “没关系,不用慌。”她反过来安慰他,好像弄丢手机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面前的男人。 重霄的反应就跟先前那个小护士一样一样的。 不!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前几天清晨在海滩上他才体会过。 眼下只能算复习…… 不等重霄开口,时舟抓住他叠在身前的手臂,杏眼里透着执着:“你已经了解过我了,走吧,去我家,放心,我不是坏人。” “……” 这是什么新型反侦察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作者你出来一下,这姑娘不按套路出牌你要我怎么撩? 时舟:没关系,不用慌,交给我,嗯? 第6章 撩六下 其实,重霄大发慈悲把时舟拎到杂物间,一来是她刚才真的显得很无助很需要帮助,就好像即将到来的院长他们是什么要命的洪水猛兽,被逮到就完蛋了。 再来还是要说回几天前清晨的偶遇,重霄总觉着落了下风…… 不就是一个学美术的小姑娘想请自己做模特? 虽然她表达方式明显有问题,但在那一刻他被唬住了也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就很没面子。 故而眼下由重霄亲手制造的场面情景,颇有要把脸面找回立新风貌的意思。 谁知又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重霄心情略复杂。 面前的家伙情绪状态始终维持在相当平稳均缓的水平线上,不见起伏,不显喜怒,对他提出了那样不合常理的邀请后,平静的等一个回答。 好像什么都懂,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重霄分不清楚她行为言语是出于真心,还是在故弄玄虚……耍他? 默然五秒,重霄敛起笑意,换了不怎么温和的质询语气:“我们很熟么?不过第二次碰面,你连我姓甚名谁打哪儿来都不知道,邀请我去你家?” 把他当随便的人,还是说不管他人品如何,她都无所谓。 重霄竟然开始为眼前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水灵漂亮得走在街上必然引起瞩目抑或是企图的小姑娘担心起来了。 “第三次。”时舟抬起左手对他比划出‘OK’的手势,也就是‘三’,纠正道:“第一次在码头边,你靠在机车上抽烟;第二次在沙滩上,你靠在岩石上抽烟。” 她稍作停顿,波澜不惊的美眸往下垂去,望着男人干净的手,“第三次发生在今天,此刻,眼下,没有抽烟。” 重霄额角突跳了两下,连带着扶在双臂上的指尖都不由地发出轻微抽动。 莫名心虚是怎么回事? 时舟抬起头,清澈的目光重新望进他深棕色的瞳眸里,用着平平无奇的口吻,口齿清晰地掀他的底:“你叫重霄,重楼的重,云霄的霄。26岁,A城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本该在新海市第一医院实习,为什么会在这里——” 随着她每多出一句自己的信息,重霄就对她多一分另眼相看。 没想到登岛那天就被锁定了。 “说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好整以暇问。 “有内情,但不重要。”时舟只关心面前的男人何时能成为她的模特,“我说完了,怎么样,没骗你吧?” 重霄被她真诚的语气逗笑了,奖励般的夸奖:“你很诚实。”又问:“怎么搞到这些信息的?” 意识到他在套自己的话,时舟眼里露出少许防备,“我们有个秘密组织,很强大,劝你不要做无谓抵——” ‘抗’字还没来得及出口,男人反手用指关节照着她脑袋顶敲了一记。 不重,也不痛。 她皱着眉头发出软糯的‘嗷’的一声,冒充神秘组织一员试图唬住他的鬼话,被成功打断。 “少拿电视剧里学的台词来糊弄我。是发小,替你出谋划策的不止一个,对吧?”重霄好气又好笑,没法儿跟她计较。 时舟双手捂着被他敲到的脑袋,不甘的盯着他,发出短促地‘哼’的一声。 傲娇,十分之傲娇。 就跟日漫里内心活动丰富,面上强装镇定的大小姐一模一样。 时舟给自己找台阶下,“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什么星座?” “你管我什么星座。”重霄温和的反驳了一句,稍微适应她不按常理出牌的路数。 总之,别顺着她的思路走就好。 因为她根本没有思路。 外面走廊那端嘈杂的声音退去,料想院长和护士长那伙人该去别的科室了。 至于告状的小护士,大概会落得亲自打扫地板的下场? 重霄收回神思,专心对付眼前一根筋的家伙。 “你听好了,不论你多稀罕我这副长相,不管对我有多了解或者不了解,这些都不重要,我到明珠岛只有一个目的——实习。”重霄拿出‘我是正经人要做正经事,没空陪你瞎胡闹’的那种语色,认真且果断的说:“对于给你做模特让你画这件事,我郑重拒绝。” 时舟有些急了,提起半口气,一时间组织不好语言,只好微张着樱色的唇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委屈,表情是清纯得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辜得一塌糊涂。 重霄:“……” 不是、不对! 刚才她在走廊上对小护士的态度可是一点儿不虚。 尤其那句‘我画得很好的’,理所当然得、就跟此刻她正试图向他表达的意思一样——拒绝她的都是大恶人! 这是她的战术。 重霄克制的做了个呼吸,做出冷酷无情的模样,抬起下巴,用自身高度对她施加‘我并不平易近人’的压力,狠下心肠道:“就这样,院长他们已经走了,早点儿回家去吧。” 说完转身朝外面走了。 打定主意,就算小姑娘哭鼻他也不会回去哄。 时舟倒是没有哭,相比之前天塌下来眼皮子都不眨半下的镇定,此时眼眶微微湿润……但也只是急出来的一丝情绪。 面对男人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不知道该怎么争取。 不过很显然,她是会察言观色的。 比想象中懂事。 这一点好像无形中加重了重霄心里的罪恶感? 即便他知道自己的拒绝绝对合情合理。 但还是有哪里说不上的烦躁。 怀着不明就里的情绪,重霄把杂物间半掩的门打开到最大,刚迈出去,余光里映入一个优哉游哉的轮廓。 他顿了顿身形,转过头颅,和靠在墙边不知道听了多久的人对上视线。 本该呆在内科的闫医生,双手揣在白大褂的荷包里,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给我们舟舟做模特不亏,再考虑下?” 请求里揣着几分劝他退一步息事宁人的意味。 重霄眼里先是浮出少许疑惑,很快醒然。 来医院报道的那天就是闫一宁带着自己去周院长家,路上顺便把岛上的情况做了详细介绍,还表示有需要尽管提,能帮一定帮。 平心而论,当时映像还不错。 没想到这人转身就把自己的信息泄漏出去。 如果在码头边那天,重霄只是被时舟不经意的撞见、记住了,之后沙滩上包括今天都是偶遇,那他无话可说,也不会生出什么负面情绪。 然而此刻,他只怀疑时舟知道自己在儿科,目标明确直奔过来。 这让他感到一种被当作猎物即将遭到围剿的……轻视。 被迫到岛上的乙等医院实习,他已经非常窝火。 医院设施老旧,每天处理的都是发烧感冒腹泻这种吃药就能好的小病小痛。 就算把每个科室都轮一遍,也不会有太大收获。 还不如留在学校反复做那些曾经他嗤之以鼻深感枯燥无味的实验。 重霄是A城医科大临床医学专业的天之骄子,实习的一年需要尽可能累积大量宝贵的手术经验,毕业后才能更好的服务于真正需要他的病患群体。 可是在这座岛屿、这家医院,他什么都做不了。 此前提之下,莫名其妙被无所事事的中二少女盯上,要求他坐下来给她画? 他很闲么? 就在这时候,时舟从杂物间移出半身,双手扒在门框边,眼巴巴的窥探他的脸色……一副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却很在意他的样子。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重霄心里烧起一团火,整个人气息都变了,大白天被阎罗王附体似的,抬起手扯了下衣领,面色冷淡,“少来烦我。” * 男人没按着来时原路回到儿科病房那边,而是径自拉开楼梯间的门,阴沉的走了进去。 闫一宁拧着脖子看那门自动合上,猜测应该是抽烟消火去了。 嗯,是个懂得克制但实打实的爆脾气。 换言之,不太好惹。 闫一宁做完判断,回过头望向时舟,见她蹙着眉头,小脸布满不知所措…… 再想起几天前纯洁在微信里对自己的嘱托。 根据观察,重霄对待每一位儿科的小病患都有条不紊,医术没得说,昨天人经过急诊室,周院长有心刁难,他没怎么费力给两个病人下了准确的判断,压根没刁难住。 不愧是A城医科大临床医学顶尖的学生,专业没得挑。 但脾气……私下里还真不好说。 做完保守的预估,闫一宁叹了口气,遗憾宣布:“攻略失败。” 再尝试性的给出建议:“要不,咱们换个对象?” 时舟立刻露出抗拒的表情,而后,掀起弯翘浓密的长睫,无助的望着面前无比信任的发小,道出顾虑:“他生气了……” “大男人一个,哪儿能这么小气。”闫一宁空出手轻怕她毛茸茸的脑袋,安抚道:“先缓缓,我再找机会和他谈。” 罢了,停下略作思索,他不确定的问:“你今天专程来gank他?” 时舟忙不迭摇头,“来看丁妈妈。” 闫一宁这才想起早上出门时,是听老妈说过谁从楼梯上摔下来,给摔骨折了,叫他记得去骨科探望一下。 原来是负责舟舟饮食起居的丁阿姨。 “那这几天谁给你做饭?”闫一宁捡着关键的问。 “叫外卖。”时舟说着,想拿手机向他展示外卖软件上好吃的餐馆列表,低头一看,两手空空。 “啊,手机消失了。” 闫一宁:“……” 想说,手机不会平白无故消失。 而根据他对舟舟的了解,大概率忘在丁阿姨病床周围不超出三米范围。 “走走走,先去找手机。” 代班慈父闫一宁正式上线,拉起舟舟小朋友的手,直奔楼下骨科。 “这两天纯洁被拘着帮家里看店,你一个人别再出现在重霄面前,遇到了也当不认识,回避视线,给点私人空间。” “为什么?” “不为什么,听话。” “……好喔。” * 时舟不但在丁妈妈病床的枕头边找到自己的手机,还拿回了她最喜欢的那顶宽边大草帽。 之后,严格遵守闫一宁的交代,乖乖离开医院,跑到商业区慰问了一下苦逼给家里当免费看店小妹的于思洁。 傍晚到美食街吃小吃当晚餐,最后买了两支雪糕,到海边溜达一圈儿,闲庭信步的逛回家。 实力演绎很有钱的画家在不想画画日子是这样过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天还没过完,又跟重霄正面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求生欲旺盛的重霄:如果我早点知道想画我的小姑娘就是我的未来老婆,我还会发这通脾气?不,我不会,绝对不会! 第7章 撩七下 白色的灯光从便利店的玻璃墙里倾洒出来,照亮店外一小片路面。 时舟和重霄发现对方并停下脚步时,两人把直径距离控制在八米左右。 接下来,进入‘我们都是木头人’环节—— 重霄刚下连班,回家冲完凉,换了身宽松舒适的休闲服,打算到站在家门口能一眼遥望到的便利店买烟以及储备粮。 这么点儿的距离,走两步再一抬头,白天在儿科走廊上涂鸦的姑娘勘勘立在眼前。 缓释都不带给的。 他也是感到稀奇了。 即将进入后半夜的海岛上,海风还算凉爽。 不远处的姑娘同样换了身装扮:一字肩的不对称条纹衬衣,长及脚踝的浅灰色羽毛裙,以及一双镶满碎钻在黑夜里闪闪发亮堪比灰姑娘水晶鞋的平底凉鞋。 白天挽起的长发被放下来了,那像海藻一样柔软自然的长发,垂在她的肩后、落在锁骨和隆起曲线的胸前…… 朦胧夜色藏起她真实的年龄,纯澈的面庞因为长发的勾勒,多出一两分平时不曾显出的、娇滴滴的小女人味。 ——想让她对自己撒娇。 重霄心里响起这样一个诚实且有些羞耻的声音。 “……” 闹哪样? 没见过漂亮女人? 于此自我对抗的情绪里,他缓慢的皱起眉头,抿起的薄唇绷出一条略向下压的线…… 真实的困扰,在时舟的眼里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凶。 相当于‘别靠近我’的意思。 而时舟呢,原本在便利店外看到心心念念想要画下来的男人,心里挺高兴的。 可见男人从发现自己那刻起,脸色就变得不对劲……她也不敢贸然靠近了。 在此前提之下,蓦地想起下午闫一宁的叮嘱——遇到了也当不认识,回避视线,私人空间! 好吧! 私人空间! 时舟心里碎碎念,望住数米开外的男人,眨眼眨眼,机械转身,一头钻进便利店。 萌点在于:便利店外有几级台阶,她用手提起长裙避免踩到,双肩因此微微耸起,上台阶时刻意把脚步放得很轻很轻,十分的做贼心虚…… 就像从恶龙眼皮子底下经过的小公主,那不停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心声,清晰的传递到恶龙的耳朵里。 恶龙亲眼目睹她落跑的全过程,竟然也忘了去追究她先前为什么要跑到自己跟前找死。 便利店外的双人对峙变成单一向的发呆。 重霄:“……” 重霄:“???” 愣在原地半响,有种白准备一场的失落感? 但想今天下午才当着小姑娘的面发了脾气,虽然不是针对她,严格的说那脸色是给闫一宁看的……只对自己垮下脸来说一些不太客气的话、大概会造成什么样儿的效果,太子爷心里有数。 所以时舟的反应实属正常。 重霄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想通前因后果,这才迈开脚步走进便利店。 * 夜晚11点过的光景,店里显得冷冷清清,除了坐在收银台里打手机游戏的收银员,再有就是刚进来的时舟。 出于大型动物的本能,重霄在入口处拿购物篮时,抬首朝里面做了个横扫式的张望。 这一看,就抓到时舟缩在最里面专门放膨化食品的货架边,露出半个脑袋,圆大的黑瞳带着警戒的色彩,偷瞄过来—— 当两人视线相触,她‘嗖’地缩了回去,藏身的地方发出东西被碰倒掉落的声响,紧跟着是她慌张无措的‘啊’的一声。 重霄:“……” 他是看不太懂时舟这个姑娘的。 神出鬼没、面无表情,说话时一板一眼,仿佛时刻杵在无限神游的状态,然而对自己的想法以及行为又表现得非常明确。 否则也不会把他的情况探听得一清二楚,伺机而动。 刚才在店外遇到,重霄以为她会直接走过来搭话,坚持要求他做画室模特之类的。 然而,并没有。 她只是在迫切渴望‘被无视’的心理活动状态下,一溜烟儿的翘掉了。 这跟她早先的反应截然不同。 今天午后确实不太愉快,但那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意外遇到,正确的打开方式难道不该是:打个招呼,不走心的笑一笑,翻篇? 论:成年人的处事方式。 这不难。 时舟似乎对此一窍不通。 重霄被闹得怪茫然的。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用绳子绑了跟胡萝卜,吊在他眼前逗他玩儿。 偏他抓不到更深层的证据,证明她在耍自己。 不知不觉,重霄又想深了。 站在便利店的入口处,手里拎着个空篮子,人高马大的,动也不动…… 等到收银台那端响起店员提醒的咳嗽声,总算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无用功。 既然已经郑重拒绝了画室模特这件事,在他这里,就已经翻篇了。 重霄重新定了神思,从这股莫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走进货架,开始采购。 拿了需要的东西,来到收银台前结账,时舟先他一步抱了大堆零食过去。 重霄只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站在后面耐心等待。 收银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耳朵上缀满银饰,整条左手手臂被栩栩如生的罗刹刺青包裹。 她和时舟认识,边拿零食扫码边说话。 语气软糯得跟酷酷的个人形象严重不符—— “这个青瓜味的薯片我也喜欢吃。” “阿宁说丁阿姨至少要休息一周,你要不要拿两个三明治回去当早餐?” “后天琛哥给他女朋友过生日,叫我们一起吃饭,晚上到海边放烟花。” “嗯……明天我睡醒了来找你,大概下午两三点,我们先去买礼物。” 时舟听了点点头,偶尔应一声‘好’,木讷但温顺。 重霄就那么看着,从她娇小的背影看出对那堆零食全神贯注的意味。 他是谁? ——不重要。 还画吗? ——无所谓了。 收银台那边,花臂少女做完结算,问时舟:“微信扫码吗?” 时舟似愣了下,没吭气。 几乎同一秒,重霄看着她的后脑勺,心说:手机忘带了。 时舟讪讪地:“手机忘带了……” 局促得用手揪起腿侧的裙,揉在手心里,揉成一团。 程星韵早就习惯她的单边,正想说‘下次再给’,却见站在舟舟身后的男人疑似叹了口气,认命走上前来。 “多少钱,我替她给。” 时舟闻声才意识到重霄站在自己身后,条件反射的回头,呆呆的望着他表情严肃的脸。 “你替她给?”程星韵倾身向前,双手手肘撑在收银台上,不客气的眼色在重霄气质很浓的脸上扫了个遍,末了,露出一抹不点破的戏谑,干脆道:“167块5,谢谢惠顾!” 重霄冷眼跟她对视大约有十秒那么长,将购物篮放到台上,掏出钱夹。 程星韵也低下头去,把东西从篮子里取出,扫价码条。 时舟站在旁边,紧张的来回看着两人,总觉得气氛很危险,见他们视线断开了,缩着脖子暗暗松口气。 好危险啊,差点打起来了…… 片刻,结完账。 重霄刚拎起自己那一袋,冷不防,程星韵‘啪’摁住他的手,示意的朝时舟侧了下头,“很晚了,好人做到底,帮忙送舟舟回家。” 不等他开口答应或是拒绝,程星韵对他威胁道:“除了送舟舟回家,别打什么歪主意,岛上遍布高清监控,不是吓你的。” 重霄挑了下眉,懒得说话,主动拎起时舟那袋超级没营养的零食,大步迈出便利店。 程星韵对话少不逼逼的男人颇有好感,用手拖着下巴,换了张脸似的,笑眯眯对时舟说:“快去啊,到家记得跟人说谢谢。” * 11点20分,‘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微信群—— 【北极星:舟舟和机车男在我家店里偶遇。然后我有个问题没整明白,在明显看出我们认识并且很熟的情况下,为什么机车男还主动帮没带手机钱包的舟舟结账?】 【甜粽吃你哦:日哦!《女画家和机车男》这么快就出第二集了!哈哈哈哈哈哈明显对我们舟舟有意思!】 【快银:盼望着,盼望着,呆萌少女的春天——来了!】 【纯洁的死侍:不是说那个狗男人下午在医院给舟舟脸色看,还特别严肃的拒绝做模特吗?怎么不到十个小时就主动贴上来献殷勤?@明珠岛X教授】 【明珠岛X教授:夜班,收病人,忙着。】 【纯洁的死侍:你大爷?】 【不在岛上的镭射眼:讲真,难道你们没发现舟舟是那种行为举止让人摸不着头脑,没办法忽视,放着不管怕她活不下来的天然类型?】 【北极星:所以我让机车男好人做到底,送周周回家。】 群里集体沉默数秒,接着,复读机似的,内涵的点点点来自不同的每个人…… 于思洁站出来做深刻总结—— 【纯洁的死侍: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早都习惯了。】 【不在岛上的镭射眼:机车男肯定一脸懵逼,想到这儿,甚至有点同情他。】 【甜粽吃你哦: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群里再度集体沉默数秒,随后全是丧心病狂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与此同时,走在回家路上的时舟,正受到重霄一年难得有一次的绅士风度的护送。 前者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当稀松平常的一天,后者则深觉自己陷入怪圈,明知道是个圈,非但没走出来,还主动往里跳得更深了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真正的套路,是没有套路 时舟:纳尼? 第8章 撩八下 重霄特地留意了下这附近的监控。 转角必有摄头,尤其黑漆漆的小巷中段,墙上那一点红色的指示灯静止在那里,永不熄灭似的……便利店里的花臂少女所言不虚。 结合周边环境和当下情况,重霄倒是真情实感的为走在前面带路的时舟放下几分顾虑。 岛上治安不错,她的发小们对她很是照顾。 想来她的家人将她从小保护得很好,才养成这种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又无拘无束的个性。 说起来,时舟着实是重霄第一次遇到的类型。 缺乏应对经验,只好一边摸索一边求稳妥。 明知花臂少女和她关系匪浅,心里清楚她既然能在这个点儿独自来便利店,那这样的事就不会是一次两次,而仅仅是她的生活日常。 主动送她回家,是重霄心甘情愿的被套路。 但凡被他在意上的事情,除非亲自确定,旁人的道听途说和汹涌传言他一概不会全信——重霄是这样的类型。 所以,护花使者仅限这一次。 * 一路无话。 时舟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迈得轻盈,且带着不费力的方向性。 重霄跟在身后,刚开始还留心着她会不会突然转身跟自己搭话,结果从便利店出来直至此刻,她全无回头抑或开口的意思,他也不知不觉的开始走神。 关于她那套迪斯尼专题还有个后续是:院长当众点评画得不错,让留着了。 毕竟是儿科,多点缤纷色彩,挺好的。 到了傍晚时分,小胖等来爸妈,出院之前蹲在涂鸦边缘,手舞足蹈各种摆拍,欢喜得不得了。 重霄站一旁看着,那个告状未果的小护士讪讪地对他说,原来画粉笔画的小姑娘是位很有名的画家,一幅画能卖好多钱,周院长看着长大的孩子。 这点颇让重霄意外。 本以为时舟是哪所美院的在读生来着。 难怪闫一宁会说出‘给我们舟舟做模特不亏’的话。 不过,出名的画家重霄家里就有一个,他的祖父——国画大师重明钰。 老爷子的画按寸卖,其中的臻品更是有市无价,多年来手把手教出的学生,功成名就的亦不在少数。 ‘很有名的画家’对于重霄而言不新鲜。 只是此时,这个念头重复出现在脑中,把画坛地位稳如泰山的老爷子搬出来和明珠岛上‘很有名的画家’时舟比较,年龄辈分上都压了一大截……这不但有失公允,他急于否定什么的意图变得更加明显。 就算小岛范围内有名的画家,也很了不起。 擅于自省的重医生默默端正看待时舟的目光和态度,然后冷不防发现,几分钟前走过的三岔路口又出现在眼前? “等一下。”重霄停在原地,因为疲劳过度而干涩的双眼微微眯起,怀疑的望向在前面带路的家伙,“你带我绕远路?” 正转过身来的时舟,听到他后面那句,先心虚的哆嗦了一下,“不是、没有……” 淡定的小脸逐渐浮现阴谋败露的慌张。 “不是什么?没有什么?”重霄拎着两大袋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形朝她吓唬的压过去,“给我说清楚,别耍花样。” 时舟被男人不做收敛的气势碾压得不敢跟他对视,五官拧巴成一团,双手缩在胸前,像只柔弱的小鹌鹑。 她以为自己要挨揍了。 余光瞄着他拿东西的手,除非放下一包,才空得出手像白天在医院杂物间那样给她脑袋上来一记。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重霄用自己的头撞她的头…… 想到这里,时舟忙不迭把脑袋捂住。 重霄:“……” 时舟祈求的冲他瘪了下嘴:她准备好了。 “怎么?”重霄哼笑了一声,“就算我要给你点教训,也不会用自己的头撞你的头,这种事情你最好想都别想。” 如是沙雕画面也就出现在她那颗脑袋里才不显突兀。 他光是看出她的想法,稍微想象一下,都无法直视外加难以面对…… 时舟没接话,掀起眼皮,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被她那对亮澄澄的黑瞳注视着,重霄略作停顿:“有话要跟我说?” 她拼命点头。 “行,说吧。”重医生大方批准。 时舟就放下护在头上的手,挪着小碎步在他面前端端站好,先看他一眼迅速低下头去,复又较劲儿似的抬首跟他四目相触,提起一口气—— “对、不起。” 滞顿的道歉,含着一丝丝生涩的清甜。 纯白的羽毛在心尖轻微挠过。 重霄全身泛起皮疙瘩,脑子里蹦出个想把她摁墙上欺负的变态念头…… 他才发现自己是个衣冠禽兽啊? 时舟以为他没听清,抿了抿唇瓣,放大音量:“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重霄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不显,问罢了,小姑娘露出被为难的表情,他再一愣,反应过来了。 时舟在为查他底细的行为道歉。 虽然重霄已经见识过她两个发小对她的维护,也相信她的发小是一个群体而非他见到的两人,但坦白说,他并不认为时舟做得出‘我在码头边看上一个男人十分钟内我知道他全部’的事。 就算是,也是无心之举。 发小群体的过分解读功不可没。 重霄默默得出结论,‘嗯’了一声,煞有其事的点了个头,淡声道:“我知道了。” 时舟眼巴巴的看着他,对他的回应不大满意的样子。 重霄迁就着她的身高,低着头,认真端详她的表情,“有什么问题?” “你应该跟我说——我原谅你。”中二少女顺滑的语气里,明显的得寸进尺。 ——对不起。 ——我原谅你。 这是她认定的言归于好的正确打开方式。 比起‘打个招呼,不走心的笑一笑,翻篇’,她有勇气有诚意的方式更令重霄满意,那么配合她一次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重霄似乎被愉悦到了,不觉软和下面部线条,薄唇将将张开,冷不丁背脊泛起一阵寒意! “我说了‘原谅你’之后,你打算怎么说?”他鬼使神差问。 时舟恢复日常淡定状态,一五一十答:“作为和好如初的开端,请你去我家做客,顺便成为我的画室模特。” 重霄:“……” 行的,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不磕巴,比泥鳅还滑溜。 真是个好会‘顺便’的姑娘! 重霄斩钉截铁:“我原谅你,但拒绝去你家做客,不会成为你的模特,顺便更不可能。” 时舟咬文嚼字的向他力争:“正式成为,不顺便了。” 男人挑了下眉梢,变得危险的语气一级警告:“你认为呢?” 中二少女毫无察觉,“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 算了! 忍住胸口的窒闷感,重霄瞪着眼睛,对她开诚布公—— “不可能。” 伴随着男人不近人情的尾音消散在小岛宁静的深夜里,时舟低低地‘嘁’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到重霄嚼出味儿来,她漫不经意的声音从前方飘来,“快点哦,不然不带你玩儿了。” ……谁要你带我玩! * 短短的一小截路,全神贯注去应对一个无逻辑出招的家伙,比连续上两个夜班还心累。 本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道德精神,重霄总算把时舟送到家门口—— 展现在他面前的建筑,是他这几天在岛上包括商业区在内见过的最豪华的民宅。 黑色雕花铁门内,鹅卵石静心铺了一条蜿蜒平坦的道路。 路两旁是即便在夜色里也看得到的葱葱郁郁,还有草地上纯白的秋千、远处清澈的游泳池,和池边偌大一组猫树。 道路尽头那栋几乎每个房间都开着灯的别墅,璀璨得像一座低配版水晶宫殿。 看了半响,重霄心中缓慢腾起一丝‘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肯定——能教养出时舟这种世间罕见的天然呆,那么她的家庭必定非富即贵。 他说不出令人信服的原因,但从一开始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到了,谢谢。”时舟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回过身来对他道谢。 波澜不惊语调和神色表情,配以她可日常可走红毯的衣着,光芒万丈的别墅成为背景墙,将她整个人衬托着,给男人的视觉造成失真的冲击。 “你平时都这么穿?”重霄无端端就问了,破天荒没过脑子。 穿得这么漂亮只是出门去便利店买零食,未免浪费…… 时舟没听出他话中夸赞的意味,很平静地‘嗯’了一声。 不愧是学美术出身的,老天爷赏饭吃的审美——重霄心生佩服。 时舟弯身将眼睛凑近铁门的电子触控板,只见触控板受到感应,一道红外线自上而下扫过,匹配正确,牢固的铁门发出‘咔塔’的几声,锁开了。 “虹膜识别,厉害吗?”开了门,她跟他炫耀,平平无奇的话语,伴着些许孩子气的顽皮。 重霄忍着翻白眼骂她幼稚的冲动,时舟面无表情的引诱他:“来吗,里面更有趣喔。” “……” 别误会,真的不要误会。 引诱的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诓他做模特。 这次,重霄不着急拒绝了,慢条斯理走到她跟前,板起脸,有心吓唬说:“你知不知道这么晚邀请不算熟悉的男人到家里,很容易出事?而且你一个人住,没错吧?” “你不是坏人。”时舟接得很快,直视着他。 是那种将他看穿,甚至吃定了他的笃定。 于是重霄后面那堆堪比老父亲担忧闺女的叮嘱全都说不出来了,郁闷的把那袋零食塞回她怀里,走了。 时舟抱着一大袋,呆呆看着男人走远,没有停下来或是回头看一眼的意思。 她颇为遗憾:“这就走了吗?可是我不会放过你的唷。” “别站在家门口自言自语,赶紧滚回去锁门睡觉!”重霄气急败坏的扯了一嗓子,当然也是懒得回头的。 到底还是成为了老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我遇到一个纯天然自带腹黑属性的呆萌,不知道怎么对付她,在线求助,急!!! 第9章 撩九下 三楼儿科长廊上的粉笔画,隔天清早就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清理得干干净净。 如常上班实习的重霄站在那片本该有着‘迪斯尼专题’的青灰色地板前,盯着望了半响,脑中循环播放前夜时舟那句诡谪却又呆萌可爱的——可是我不会放过你的唷。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变得疑神疑鬼。 总觉某个疏于防备的时刻,中二少女会突然现身,试图以出其不意的吓唬、面无表情的卖萌和脑洞大开的威逼以及利诱——攻略他。 尤其中午在食堂遇到闫一宁。 虽然两人只有一个照面上的眼神交流,距离也很远,但对方笑容内涵得不要不要的。 那‘我们家舟舟有恒心有毅力你早点屈服算了’的暗示意味相当明显。 重霄不敢掉以轻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备战。 然而。 这一天从天光微曦到夜幕降临,时舟压根没出现。 宛如人间蒸发。 即便重霄很清楚,便利店花臂少女已经给时舟安排了今天的外出活动——给一个叫‘琛哥’的朋友的女朋友买生日礼物。 而今天的室外温度一度飙过历史高温,明珠岛的官博连发数条内容:请游客主意避暑,若有不适及时到指定地点领取避暑药物,照顾好老人和小孩。 这样的天气,料想在岛上长大的时舟也不会整日的在外面溜达。 所以除了买生日礼物,她应该会呆在家里。 重霄把一切都算得精密仔细,运筹帷幄、大局在控的自信! 与此同时,心里隐隐觉着不大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一时间说不清楚。 直到下班回家,经过病房听到里面几个小鬼叽叽喳喳—— “好无聊啊,想看舟舟画画。” “对啊,要是小胖没出院就好了,他知道舟舟家住在哪里,还有舟舟的微信呢!” “好羡慕……” “我想舟舟了。” 我想舟舟了。 我想舟舟了? 我想……时舟了? 重霄:“……” 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叫做无攻自破? 对于时舟,到底是过分在意了些。 * 当晚。 重霄坐在老平房的前院,吹着潮闷的海风,边抽烟边检讨自己。 诚然,他遇到了一个以前从未遇到过的类型: 清纯是真的,漂亮也是真的,还自带任凭谁挖空心思也掌握不到精髓的神秘感。 格外吸引。 表情不多甚至可以称之为‘匮乏’,但内心活动无疑很丰富。 超出想象的骚话连篇,这点颇为有趣。 单纯的性格放到大城市里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活过三天,于是,被她吸引的人总会不自觉为她.操心。 但,这些跟重霄都没有太大关系。 不是说时舟看中了他的皮相、想画他,他就要逐一满足,并对她的人生负责。 她从里到外的单纯不谙世事,更不是他对她放不下心的理由。 在他没有来到岛上之前的二十一年,时舟一样活得无忧无虑。 他自认不可能给她平静安宁的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者别的什么。 也没有那样的打算。 当然,重霄承认,以前从没遇过这一型,冷不防遇到了,未免多花些心思去琢磨。 这就跟在街上迎面走来一个各方面出挑的姑娘,多看两眼实属正常。 实在过目难忘的还会反复回味,直至遗忘。 他不是来明珠岛谈恋爱搞对象的。 实习环境已经够糟糕了,没有一场接一场的手术经验支撑,一年后他这个专攻心外科的临床医学系高材生必然报废。 想办法回新海市第一医院才是关键。 地上的烟头累积到一定程度。 重霄在靠坐的花台边顺手摁熄了今夜的最后一支,站起来,随意的向临近海滩边那栋豪华别墅的方向眺了一眼,静止的黑瞳如同冰封般无波无澜。 旋即,收回视线,转身钻进屋里。 可以到此为止了。 * 第二天是周五,重霄连班,从早7点到晚10点,结束之后正好轮休。 经过昨晚的梳理,他的情绪状态平稳了很多。 毕竟在岛上都没待足一个星期,跟时舟的交集屈指可数,计较下来至多是‘还算有趣的经历’,离刻骨铭心什么的还差一大截。 到了傍晚时分,重霄照常去食堂解决晚饭。 他琢磨着明早坐就近一般轮渡回新海市区,买台大功率的空调,冰箱也需要一个,不然这一天赛过一天的高温实在没法儿好好的过下去。 路过‘回’字型主楼那一小片花园时,抬首间,望见斜前方的一行人。 重霄下意识止步。 那一行统共八人:刚下班的闫一宁、便利店花臂少女,另外还有脸生的三男两女,最后是站在他们之中的时舟。 这是要组队去给‘琛哥’的女朋友过生日了吧。 八个人年纪差不多,嘻嘻哈哈的朝着医院外走去,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关系很好。 今天的时舟保持了一贯的衣着素养。 穿一袭姜黄色的连衣长裙,裙摆上有黑色的椰子树印花,那没过了脚踝、几乎快把雪白的脚丫子藏起来的长度,愣是拉长了她的身量,把她不超过165的身高穿出简洁大气的超模效果。 她又挽起了蓬松的长发,很随意的挽法,随意绑上一根和长裙相同色系的宽发带,有点儿美式复古的味道。 最后,脑袋上架起一副翠绿的雷朋太阳镜作为点睛之笔。 就,怎么说? 重霄忽然很想拨通他那位童星出道的发小,让她到岛上学学这位中二少女的穿搭。 是的,他也是有发小的人,总共三男一女,个顶个的经典款。 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能兴风作浪——于此方面,他也曾不遑多让。 所以此刻形单影只的他,并没有因为偶遇时舟和她庞大的发小团而被吓到。 另一边,时舟他们也注意到了他,整齐止步,齐刷刷的向他望来。 同时被那么多人行注目礼,重霄不太舒适的蹙起眉。 但他没在虚的,站着任看,冷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扩大视线回视他们所有人。 聚焦的目光却不自觉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时舟看上去很想过来跟他打招呼,不知道在顾虑什么,忍了又忍,迟迟不行动。 分明前天晚上还放过狠话。 一根筋的天然呆也会有举棋不定的时候? 真是,稀奇了。 重霄跟这帮人隔空对视数秒,发现自己又做多余的事了,正准备做个若无其事的样子去食堂觅食,就在这时,站在时舟身旁那个看长相就十分精明灵俏的姑娘侧首对小伙伴们说了句什么,完了,笔直的朝他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于思洁。”于思洁来到男人面前,笑盈盈的做自我介绍。 重霄敷衍的点了个头,淡漠地回了一句:“你好。” 自我介绍就不必了。 这帮人算不上对他了如指掌,但掌握的那点信息对于达成目的而言,已经够用。 于思洁很有礼貌:“突然过来跟你搭话,是我唐突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重霄不想跟她这儿浪费时间,“有话请直说。” “嗯。”于思洁点头,眉眼带笑,“就想跟你解释一下,舟舟在码头上看见你的那天,我私自做主偷拍下你的照片,发在群里请大家调查你的信息,这件事是我做的,跟舟舟无关——给你造成困扰,很抱歉。” 她话刚说完,闫一宁也走上前来,无缝衔接道:“是我让舟舟和你保持距离,不要打扰你的生活,虽然她还想争取,但你已经清楚的拒绝做她的画室模特,大家同事一场,我想我有义务做点儿什么——给你造成困扰,很抱歉。” 重霄听罢,暗暗磨着后槽牙,绷紧的面皮绽出一抹不走心的、恶劣的笑:“谢谢关照啊。” * 猝不及防的偶遇,气得太子爷晚饭都没吃几口! 发小之间相互维护的事情,在他的发小圈中也发生过。 但像闫一宁他们那样对时舟颠倒黑白的百般宠爱,还真是第一次见识! 查他底细是那个叫做于思洁的小姑娘干的,闫一宁是最大帮凶。 而让时舟和自己保持距离,是闫医生出于对保护发小和对新同事关照的——顾全大局的好意。 时舟就这么被摘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我想画你’的单纯目的。 你还嫌她烦? 还给她脸色看,伤害弱小无助的她? 身为医生就没有一点儿为艺术奉献的精神?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 晚九点,重霄站在医院小花园没有光的角落里,抽烟解闷……咽不下这口气。 知道这伙人跟他玩儿激将法呢。 就算他这次不理会,也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毕竟没把话说满,毕竟‘她还想争取’。 重霄都能想象出闫一宁和于思洁一起撺掇时舟的嘴脸。 与其一直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手机闪进一则信息,是阿东。 【阿东:重爷下班了吗?今天我咖啡馆的合伙人给女朋友过生日,海滩篝火派对,完了一会儿放烟花,您老感兴趣否?】 合伙人的女朋友过生日? 重霄捏着手机想了一下,慢悠悠的打字回复—— 【重霄:临时不知道上哪儿准备礼物,对了,你合伙人叫什么名字?】 【阿东:嗨呀不用礼物!哥们叫唐琛,早就对您久仰大名了!】 手机屏幕散发出的荧光把重霄的脸容照得惨白惨白的渗人。 送上门的逆风翻盘局? 那就玩儿呗。 反正明天又不上班。 作者有话要说:晚九点的重霄发小群—— 秦识:听说你被欺负了? 应亦丞:还有人能欺负你? 乔昕:叫爸爸,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唐景珩:不太合适吧,一下子多四个爹 重霄:都他妈滚啊! 第10章 撩十下 接近十点,沙滩上聚集了不少看烟火的人。 工作人员拉出安全线,志愿者帮忙引导游客到看台区,流动小贩拎着堆满各类烟花的红色塑料桶卖力吆喝。 比起节庆时新海市场面浩大的烟火会,小岛上每周五的‘不见不散’只能算个不太持久的小场面。 不过,没关系。 烟花虽然转瞬即逝,但在绚丽绽开的瞬间,承载的期许和雀跃都是一样的。 今天晚上,唐琛打算在这里向他刚迎来24岁生日的女朋友求婚。 两人相识于偶然,相恋多年,女朋友大学毕业后放弃家里安排的稳定工作随唐琛来到岛上,从摆地摊到开咖啡店,始终不离不弃。 而立之年的男人,努力打拼后事业总算小成,有了和恋人携手迈入下个人生阶段的底气,便不再犹豫。 于思洁自告奋勇担任‘布置求婚现场全球首席执行官’,领着酒饱饭足的大伙提早前来……必须不能跟游人们挤成一团。 她挑了一个地势拔高的地儿,可以将放烟火的海滩一览无遗。 视野极佳,人也不多。 用红烛和新鲜的玫瑰花摆出偌大一颗桃心,彩色的心形氢气球绑在石头上当布景,再往后是大海和夜空。 只等十点整烟火照亮夜空——正式开启求婚大作战! 准备时间。 时舟坐在就近的小吃店门口,抱着一杯冰沙,边吃边看于思洁十分有主意的指挥大家做最后调整……安安静静的当仙女。 手机在这时收到一则短信,来自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时嘉雯:姐你在干嘛?】 时舟单手打字,回复了‘看求婚’三个字过去。 没想到把对方惹急了—— 【时嘉雯:你快别凑热闹了吧,刚我经过书房听见妈和祁安河打电话,给他支招怎么追求你(QДQ!)看起来超级想撮合你们在一起的样子……那热乎劲儿让我害怕!】 【时舟:不怕,稳住,能赢。】 【时嘉雯:赢个屁啊!感情不能让别人做主!咱爸不行!我妈更不行!】 时舟看着妹妹的回复,心急上火的情绪被每条短句后的感叹号发酵出来,而她纳闷的点在于:‘咱爸’和‘我妈’的称呼用法。 当中涵义,到底是能体味出来。 陶琳和时屿樊育有一双儿女。 17岁的时嘉航上个月刚结束高考,是个有长男风范、成熟稳重的孩子;14岁的时嘉雯承包了所有家庭里小女儿讨人喜欢的特点。 兄妹俩自小就粘时舟,如此刻这般通风报信时有发生。 只是近两年明显变得频繁了…… 许是意识到母亲对姐姐愈发强烈的敌意,绞尽脑汁的想做点儿什么,努力维护修补这段关系,避免家庭关系失衡。 而时舟在察觉了陶琳对自己态度的微妙转变后,尽量回避矛盾发生,和弟弟妹妹包括父亲保持甚至是有些疏远的距离。 她并非如看上去那般懵懂无知。 只因为,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陶琳才是陪伴父亲创业、守业,经历大风大浪,享受静好岁月的那个人。 这些,时舟都是懂得的。 时嘉雯的短信看起来咋咋呼呼,就跟古时候通敌叛国的小奸细没两样儿。 但其实,她只是选择了一种轻松的方式提醒自己的姐姐——不要一味委屈。 解读了短信里全部的意思,时舟看似木讷的眸色里流转出一丝被暖到的柔软,不自觉微微笑。 【时嘉雯:舟舟,我是嘉航。妈那边通话快结束了,祁安河应该会给你打电话。你自己拿好主意,不喜欢就拒绝,这件事不可以勉强,知道么。】 时舟:“……” 小航又抢雯雯的手机…… 时舟正想提醒时嘉航少欺负撒娇包,手机屏幕冷不防弹出来电显示,陌生的本地号码,来电人的身份却很清晰。 划开接听键,将手机放置耳边,男人中规中矩的话声响起:“你好,我是祁安河,请问是时舟吗?” 清朗明快的嗓音,态度也很敞亮。 虽然初次通话就直呼她的名字,但全然没有冒犯的意思。 相反,距离感合适,语气语调也拿捏得很好。 时舟轻轻地‘嗯’了一声,很淡的回:“你好。” 难得祁安河没被冻伤,礼貌的询问:“方便聊聊吗?” 时舟认真点了个头,把吃了两口的芒果冰沙放在身侧。 “你说。” 电话那端,祁安河语色温润:“怎么说呢,上周家里安排我跟你一起吃饭,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相亲。我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想,我个人觉得挺荒唐的,我竟然也需要相亲。” 半是试探半是调侃的话到这里,他停顿下来。 通常来说,聆听者会对于他的‘竟然’感同身受。 毕竟都是天之骄子,又还很年轻,着急忙慌的找什么对象? 遗憾那个聆听者是时舟。 在对方没有说完之前,她是不会贸然回应的。 祁安河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心想时舟果然和陶琳说的一样,旋即接道:“其实那天得知你不在岛上,我说不出的轻松。” 听着像普通的抒发感想的话语,实则暗藏责难:我都不好拉下脸放鸽子,你却那么做了。 与此同时,祁安河也得到了‘说不出的轻松’之感。 所以他们扯平。 祁安河继续道:“只不过在轻松过后,就开始感到不甘心,觉得还是要见一见才能确定。我和陶姨通过电话,了解了一些你的情况,听说你是位画家、爱安静,喜欢莫奈,虽然我不会画画,但至少后面两点与你一样。我想我们应该相处得来,你的意思呢?” 平心而论,真诚还是有的,不怎么多罢了。 成年人对待感情的方式,大多这般。 时舟想了一会儿,脑子里最清晰的是小航用雯雯手机发过来的那句:不喜欢就拒绝。 她遵循心声回答道:“我不喜欢你,但很高兴你喜欢莫奈。” 祁安河哑着嗓子低低的笑:“如果非要说喜欢的话,抱歉,我现在也不喜欢你,我只是说——假使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像朋友那样相处看看。” 只是交朋友么? 时舟没怎么犹豫,“好。” 祁安河这通电话的目的达到,也从嘈杂的通话背景听出她在外面,便主动结束道:“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家里有笔生意需要我亲自去谈,回来后我们再联系。” 挂线。 时舟把手机放在一旁,转拿起芒果沙冰,赶在它完全化成芒果汁之前加快勺子舀动送进口中的速度。 吃到一半,被冰得脑袋疼。 她耸起双肩,五官拧成团,眉头打结,漂亮的杏眼眯成两条不能视物的缝。 冻懵了! 许久缓释过来。 时舟睁开眼睛,入目先是一对踩着人字拖的男人的脚,往上是套着黑色运动裤的大长腿,在往上是宽松T恤也掩不住的倒三角身材,最后,对上男人散漫却深邃的眸子。 “喜欢?”她问,手里端着沙冰,真诚的望着眼前人。 重霄无解的愣了下。 喜欢什么喜欢? “嗯,喜欢。”她确定了。 重霄:“??????” * 奢华的劳斯莱斯行驶在前往机场的高架桥上,车内,祁安河捏着母亲递过来的手机,以着挑剔的目光,审度着屏幕上的照片—— 没有面对镜头的女孩儿端端站在类似画展的场地中。 她穿浅蓝色的编织毛衣、没过脚踝的长裙,裙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双简单款式的白球鞋。 明亮而柔和的白色光线从她上方打下来,在她整个人的表面构成一层薄薄地、柔软地绒毛。 十分可爱文静的模样。 要说唯一的不足,大概是明显放空的眼神儿了。 祁安河将手机还给母亲,附上点评:“跟个木头人儿似的。” 陈咏文拿回手机,顺势扫了一眼年初时舟出席市里画展时,自己偷偷拍下的照片。 “那也是漂亮的木头人儿,你敢说不是?” 祁安河无可奈何的笑:“行了,这个星期耳朵被你念出茧子,看在时舟漂亮的份上,我会以结婚为目的和她好好交往的。” 得到儿子的保证,陈咏文可算松口气,“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时舟长得漂亮,画家的身份说出去又体面,比你交往的那个女明星好多了!两年地下恋,你不嫌委屈,妈还心疼你呢!” 说起这段拉扯不清的恋情,祁安河是没有底气接话的。 陈咏文还在看时舟的照片,越看越满意:“我在时家见过这孩子两次,性子淡得就跟天生没感情似的,你把她娶回家让你爸满意,外面彩旗飘飘,她也不会说什么,只管传宗接代就好了。相信妈,我绝对不会看走眼!” 祁安河笑笑,不置可否。 * 同一时间,身为明珠岛之光的时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祁家母子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 无关紧要的人,向来不会在她的记忆区久留。 求婚现场布置好了,唐琛按着时间带女朋友到达指定地点——求婚过程相当顺利,场面一度催人泪下十分感人。 略显遗憾的是,烟火会那边出了点儿小问题,需要延迟到十点半。 趁着大伙儿找观赏位置就座的空隙,时舟被路过的日料摊子吸引,满心欢喜在长条的木凳子里落座,点一份章鱼小丸子。 坐稳了,她又才想起重霄。 他们还没加微信,前天超市买东西的钱也没有还。 因为被求婚环节打了岔,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正准备站起来去找人,那人却先一步迈开腿跨进,在她旁边坐下,抬首扫了一眼老板身后的菜单,“来一份日式炒面。”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不躲了,来,迎战! —————— 啊啊啊啊我躺在地上不起来了,你们为什么不给我留言,是我们舟舟不萌还是重霄不够Man?! 另外: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当然留言我也稀罕的~看我真诚的眼神,看到没有! 第11章 撩十一下 餐车内的老板兼厨子看上去四十左右的模样,着一身很有霓虹特色的亚麻质地厨师服。 收到重霄的点单,十分稳重的点了个头,开始做炒面。 从小冰箱里取出新鲜的五花肉,切出数块半透明的薄片放在铁板上翻炒,过程中加入极少量砂糖调味,待肉片在高温状态下发生轻微的卷曲,即可放置一旁备用。 用五花肉溢出的多余的油,把胡萝卜丝、卷心菜、香菇和洋葱等配菜炒出食物原生香味。 最后将一人份的乌冬面煎至焦黄、搅散开,加入佐料,与五花肉和配菜混炒均匀。 完成。 “客人,请慢用。”老板将日式炒面呈到男人面前。 重霄低首看去,五花肉肥瘦掺半的程度刚刚好,蔬菜还保有本身的鲜艳,作为主食的乌冬面被镀上一层温润的酱油色——装盛在暗红色的粗陶瓷,厚重的釉色与食物达到相得益彰的契合。 宛如一件香飘扑鼻,引人垂涎的艺术品。 再看老板,呈上炒面后,移身到左侧章鱼烧的台前,用竹签串起一颗颗饱满的丸子放入长形的陶瓷盘中,在表面,撒上超多的柴鱼片和海苔。 “你的章鱼烧,小心烫。” 虽然全程面无表情,眼神专注,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对时舟的态度,明显多出两分长辈对小孩子的爱护。 时舟拿起拿起细长的竹签,开心的用日语礼貌而轻声道:“いただきます~”(我开动了) 背对她收拾厨具的老板发出豪爽地‘喔!’,充满对自己所做的美食的自信。 闷热的海风将挂在餐车上的鲤鱼旗风筒吹得轻微晃动,头顶那排米色的灯笼外放出足够明亮的朦朦胧胧的光……把车内的老板、车外的时舟包括重霄在内,齐齐带入一片虚幻得真实的安宁里。 场面一度非常有动漫感。 重霄置身其中,忘了酷暑和工作带来的疲惫,脑中大部分重要的不重要的思绪停止,不自觉松懈下来。 他只是刚好想找时舟聊个正经,刚好看到这姑娘直奔车上的章鱼烧而去,又刚好感到有点儿饿,索性坐下来先吃点儿什么…… 对这辆日式餐车售卖的食物以及老板的厨艺不报任何期望。 谁知全套看下来,竟然被小小的震到。 犹如沾染了一道魔法,令他瞬间懂得了这座南方海岛的好。 时舟发现他盯着大叔的背发呆,想了想,煞有其事交代说:“大叔超酷的,不要擅自搭话。” 重霄无语的望了她一眼,强调的语气:“我也超酷的!” “所以会触发同类相吸法则。”时舟歪道理一大堆。 “没有这个法则!”重霄又想敲她脑门了。 “有的喔,在名为‘舟の世界’里,你精神力里的一切都会化作现实,敞开怀抱接受它们——少年。” 时舟面色不改地说完,淡定的将串在竹签顶端的丸子咬出一个缺,细细咀嚼品味过后,咽进肚子里,发出‘おいしい’(好吃)的满足叹息。 之前故作神秘的表情没了,只剩下执着于美食的呆和萌。 中二气息爆表。 重霄很想反驳说:没有哪个人26岁还能被称作是‘少年’。 但话到嘴边就迟疑了。 谁不想永远做意气风发的少年呢? 大人无意中被小孩子一语戳了心,开始板起脸认真计较……前者输得理所当然。 而意外收获是,他在辩驳的过程中找到了年少的感觉。 输得不冤。 重霄不费力的从刚才无厘头的对话里悟出点儿什么,笑了。 还真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欢迎来到‘舟の世界’,今晚的特供魔法汤——免费赠送。”酷大叔配合着中二少女,将一小碗味增汤放到重霄面前。 时舟不甘落后的串起一颗丸子送到他嘴边,“吃下它,你就是我的人了。” 成为她的人,当然要给她画。 重霄连思考都不需要,先予以口头警告:“不要见缝插针的为‘画室模特’这件事做铺垫。” 垂眸看着那颗外酥里嫩的章鱼烧,柴鱼片在热度作用下翻来卷去的做着挣扎,带入‘舟の世界’的设定,他仿佛听到它们呜呜哇哇的可爱挣扎。 独特而浓郁的香味在他鼻端蔓延、挑逗…… 重霄差一点就把那颗丸子整个吞进嘴里。 真的只差一点! 前提是时舟没有在前一秒撤回喂食的手。 投喂计划被单方面判定失败后,她发出‘嘁’地一声,同时表达出‘没劲’、‘嫌弃’、‘这都不敢我看不起你’等等情绪。 重霄成功的板起脸,牙痒,额角突突跳。 招惹他的小姑娘却跟没事人般,规规矩矩的坐正,沉浸在章鱼烧的美味里。 啊…… 好想揍她! * 吃完东西也快十点半了。 闫一宁他们排排坐在唐琛刚才求婚的地方,视线统一。 时舟和重霄还留在餐车这边,只不过换了个方向,面朝外坐着。 仿佛大家都在和平的等一个浪漫开场。 重霄放松的背脊靠着餐台,点了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望着远处的大海……很舒服的发呆。 时舟捧着手机,翻看发生在群里,不知怎么就变得火.药味十足的聊天记录—— 【风暴女:不是我吹,这可能是我今年最赞的抓拍。[图片]】 照片中的日式餐车镶嵌在夜色里,因为无意中触发的曝光效果,被不规则的斑斓光点包围。 车内的老板自顾忙碌,车外有两位客人:穿着长裙的女孩儿坐得笔直,不经意将颈项和双肩曲线拉得极漂亮,男人拿着筷子未动,侧首看着身旁的她,似是出神。 【不在岛上的镭射眼:你们闻到了吗,一种特殊的酸臭味?】 【纯洁的死侍:这发展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狼叔:别天真了,想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给自己画,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先把他泡到手。】 【纯洁的死侍:有道理,也有风险。】 【法力无边万磁王:我们舟舟早就情窦初开,这一点纯洁你最清楚的哦~】 【纯洁的死侍:别他妈一开口就跟我阴阳怪气,你隔三差五把群聊截图发朋友圈,不就是为了给周慕凉通风报信?】 【法力无边万磁王:给我凉哥一个公平竞争就业岗位的机会嘛[可爱][可爱][可爱]】 【纯洁的死侍:竞争尼玛?】 【北极星:行了,阿朝,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法力无边万磁王:不能说是吗?】 【法力无边万磁王:念书那会儿舟舟和阿凉是公认的一对,我这么说没人有意见吧?】 【法力无边万磁王:踏马我凉哥多暴躁的人,为了舟舟戒烟戒酒,说话轻声细语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从学渣逆袭到学霸,眼看要高考了,是谁在画室里投怀送抱?结果还给舟舟撞见了,爱情和友情怎么选?于思洁你算计得挺好啊?】 【甜粽吃你哦:妈妈我害怕!任朝你消停会儿求你了!】 【乱入一个雷神:闭嘴,不然锤你!】 【法力无边万磁王:于思洁,当初没你插那一脚,今年也该时舟和凉哥领证了,顺便恭喜一下琛哥啊,结婚一定回来喝喜酒!】 于思洁一气之下,用群主的权限把‘万磁王’移出群聊。 群里死寂。 过了小会儿,于思洁的哥哥出来打圆场—— 【萌宠之家188xxxx2829:你们这帮小崽子,从小吵到大,感情是真好。】 【甜粽吃你哦:敬哥你能配合本月主题改个群名吗敬哥,每次你一说话我就好出戏……】 【萌宠之家188xxxx2829:你不懂成年人的生活压力,一如我不懂你们的每月主题:)扯平了。】 【纯洁的死侍:我先回去了。】 聊天记录到此为止。 时舟抬起头看闫一宁那边,果然没看到于思洁的身影。 她又点开单独的聊天页面,皱着眉头在输入框里打字:你在哪儿? 打完了又删掉,变更为:不要生气,不怪你。 还是不好。 词穷了,怎么办呢…… 全然不知,坐在她旁边的男人也将群聊看了个七七八八。 刚开始只是无意中扫了一眼,时舟正好点开风暴女发的照片,接着重霄就在意上了。 抱着‘我倒要看看这帮家伙接下来准备怎么设计套路我’的想法,明目张胆窥探起来。 意外的是,他并非聊天记录中的唯一男主角…… 当然这与他偷看舟舟手机的没品行为没有多大关系。 鉴于此行为属于侵犯他人隐私权,已经构成犯罪,而当事人目前杵在没发现还随时要哭出来的状态,重霄必须做点儿什么,弥补对方的损失,维护‘舟の世界’的爱与和平。 “你不是想画我么?”重霄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随便看着远处某个地方,“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 时舟蓦地看向他,毫不犹豫地:“要!” 话音刚落,伴随着接二连三的‘砰砰砰’地闷响,绚烂的烟火在夜空绽开,坠入大海。 人群中纷纷响起或期许或憧憬的叹息。 此时的时舟,瞳眸里沾染了烟火的光彩,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 无法忽视让重霄忽视的是,聊天内容里提到的那个:周慕凉。 作者有话要说:法力无边万磁王:真身哪吒,搞风搞雨带节奏,全套不打折! 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群众人:拖出去打死! ———— 今天依旧躺在地上的作者,渴望在小天使们的‘撒花撒花撒花’‘好看好看好看’甚至‘催更催更催更’中蹬腿~躺到明天 第12章 撩十二下 烟火会结束时,时舟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凤凰女舟舟:攻略成功。】 闫一宁等人很快看到这则内容,纷纷转过头,向他们这边看来。 所谓的‘攻略成功’是什么意思? 重霄一支烟抽完,舒展双臂挂在身后高度刚刚好的餐台边缘,左腿跷在右腿上,迎着众人视线,摆出一脸‘放马过来,爷陪你们玩玩儿’的吊儿郎当。 两秒后,那些视线逐一收回。 没人走过去,都埋头沉迷手机,励志做低头族去了。 重霄余光移向身旁,被时舟捧在手里的那块屏幕上,蹭蹭蹭的跳青草绿的信息—— 【当甜粽成为罗刹女:???】 【快银:啥意思?】 【风暴女:重霄他答应给你画啦?】 【北极星:你有好好的拜托他做你的画室模特吗?别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让他误解……或者你误解了他?】 【凤凰女舟舟:没有误解,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相处愉快? 有吗??? 时舟侧过首问向身旁的男人:“愉快吗?” 重霄扬起眉,盯着她屏幕上逐渐变味的聊天内容,再掀起眼皮,懒洋洋的看远处那帮脸色各自精彩的家伙,勉强点头:“还不错。” “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中二少女面无表情的说完,埋头打字。 【凤凰女舟舟:他说还不错喔。】 【北极星:=_=……】 【风暴女:什么鬼!你喔什么喔?!】 【狼叔:画风不太对是怎么回事……】 【不在岛上的镭射眼:为什么我决定打工的暑假岛上的故事那么多!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当面问啊!聊个屁的微信!看得我好捉急!】 * 最后是闫一宁作为发言人代表走了过来。 “你答应做舟舟的画室模特了?”他选择直接和脑回路正常的重霄沟通。 “是。”重霄也不废话,睨着身旁的呆萌,直接开出要求:“先试一次,让我看看是个什么样儿的过程。声明一下,我拒绝全.裸,半身肖像是底限,过程中如果让我感到任何不舒适,我会提前中断并且离开。如果体验还行,再说后话。接受么?” 时舟想都不想:“接受!” 重霄没疏忽闫一宁脸上一晃而过的顾虑,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笑道:“那就约个大家都有空闲的时间,一起去,不能只是我和时舟单独相处——你们求个安心,我也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几次三番与时舟打交道,重霄倒是能理解她这帮发小的良苦用心。 只不过,理解是一回事,身为被当做目标对象调查外加怀疑的他,会不爽也是肯定的。 闫一宁对他‘顾全大局’的提议表示满意,“没问题。” 共识达成。 唐琛牵着未婚妻过来邀大家一起回商业街叙摊,他已经在酒吧订好位置。 阿东跟在后面,巴巴望着重霄的眼睛里揣着古怪、提溜着仔细。 重霄大约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虽然他一直和时舟坐在这边吃东西,但也看到被闫一宁等人团团围住的阿东是如何垂死挣扎宁死不屈的。 又不瞎。 太子爷对于阿东‘没谈好价钱绝对不瞎鸡儿爆料’的职业操守给与充分肯定,琢磨着,找个时间把上岛后这段‘有趣经历’告诉他就是了。 那么接下来,叙摊是么? 重霄人已经站这儿,压根不虚。 没想到中二少女不奉陪了。 “我去找纯洁。”时舟轻声对唐琛等人做了交代,没等他们给反映,轻盈的转过身走了,那扬起的长裙摆像一片枯黄的枫叶,你不将她追逐到最后,天知道她会停在哪里。 唐琛的未婚妻不放心,“11点了,阿琛你送送她。” “琛哥怎么能走?既……” “我去吧。” 两道声音差不多同时响起,闫一宁那‘因为所以既然如此’的开头还没做完,重霄就主动应承下护花使者的……再一次。 闫一宁意外的挑起眉,“你送舟舟?” 重霄已经站起来了,耷拉着双肩,两手揣进运动裤宽敞的口袋里,“当麻烦养成习惯,就不会感到麻烦了,或许,还会从中体会到前所未有的乐趣——你们是不是很怕这个?” * 闫一宁被重霄一语击中,犹如被尖刀捅了心窝子,面容扭曲,额角一跳一跳的,差点当场掏出手机报警了! 什么叫做‘前所未有的乐趣’? 你到底想获得什么乐趣?!! 重霄不搭理了,任由自行想象。 谁让你们先来招我? 经此一役,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通身舒爽。 果然啊,身为天生的捕猎王者,就是要主动出击的! 当重霄迈开脚步追上等在不远处的时舟,得到中二少女‘表现不错,我很喜欢’的评价,太子爷的脸不受控制的垮出闫一宁同款效果。 嗯…… 在真正的王者时舟的面前,众生皆白银。 * 第二次做护花使者,重霄有幸看完了‘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小剧场之周五夜晚最后的高.潮部分—— 时舟在路上买了十个酸奶布丁当作和好礼物,直往自己家走。 来到家门口,于思洁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还是嗷嗷待哺没长大的那种……坐在黑色的雕花铁门下,双手抱膝,蜷成一团。 于思洁等到来人,茫茫然的站起来,闪烁的目光无措又愧疚。 时舟走到她面前,把布丁往她跟前送,分享的问:“吃吗?” 不需要‘我原谅你’。 过去的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我很珍惜你,不愿意失去你。 所以,和好吧。 沉默数秒,于思洁眼泪狂飙,‘哇’的一声紧紧抱住时舟,埋在她肩窝里哭得一塌糊涂。 时舟抬起手轻轻拍她的背,温柔的语气:“玩不玩《明星大乱斗》?” 于思洁哭得都没形象了,瓮声瓮气回了个‘玩’,继续埋她肩膀哭唧唧…… 那分钟重霄挺受这份友谊所感动的。 女孩子是种敏感而又脆弱的生物,若在友情里混杂了青春期萌动的爱情,虐心程度不可想象。 而她们却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的维护对方。 等到于思洁哭够了,把脑袋从时舟湿润的肩膀上拿起来,用那双肿得跟桃子似的眼睛看向重霄—— “怎么是你送舟舟回来?” 这句是本能反应的质疑。 “听说你答应做画室模特了,不过这事没那么简单。” 这句是略加思索后的暗戳戳的警告。 “那个、还是谢谢了啊……” 这句是不走心的道谢。 完了,于思洁不再搭理重霄,给时舟使去眼色。 时舟收到纯洁传来的信号,乖乖去开了门。 像是把送她回家的护花使者自动屏蔽了。 门打开,于思洁先一步走进去,没走两步,发现身后没有跟上的脚步声,眯着一双泡泡眼回头看去,时舟还站在原地,拧着身子,盯着重霄看。 “舟舟,进来啊。”于思洁看不清她的脸,但注意到了男人不同寻常的气息。 是在期待什么? 才认识多久啊,四舍五入算他一周吧,这就有期待了? 于思洁不同意。 没想到时舟‘喔’了一声,算是应了她,接着就走到重霄跟前,举着手机向他要求,“加微信,还钱。” 重霄猜到是这么回事,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扫码就可以还。” 顿了下,补充:“好友以后再加。” 时舟轻微皱了下眉头,其实挺想加个好友的。 她给重霄转了200块,重霄说没有那么多,上次帮她付了167块5,他又转还她32块5,一样是扫码。 明面上看着是清算无拖欠,磨磨蹭蹭有来有往的耽误好几分钟,于思洁的脸就像台风季的大海,40万吨的巨轮都能给你掀翻沉底! 末了,终于扯清楚了,重霄再用着似笑非笑、拖沓地口吻问:“送你回家两次,不请我进去坐坐?” 吊胃口和搞暧昧做齐全了。 他有心诓哪个小姑娘上床,易如反掌的事。 真的那么怕,就别千方百计算计他给时舟当模特。 于思洁憋不住了,周身泛起‘先干一架我们再好好说人话’的气势朝他们这边迈出一大步,重霄不玩了,收起手机,轻飘飘道了句‘走了’。 就……转身走了…… 特别潇洒。 时舟软糯的回说‘好喔,慢走’,望着他一步三摇的懒散后背,举起手挥挥。 对于下次见面报以期待。 于思洁气炸了! * 重霄做得刻意却不算真的过火,用意也是不言而明的。 于思洁是明白人,气了两天,选择性忽略的玩了三天,期间还把舟舟扣着不准她往医院跑,第六天,终于认命的遥控闫一宁联系对方:约,画,来! 这天周四,正好逢着重霄实习期的第二个轮休。 太子爷在装了新空调的家里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日上三竿,于思洁等不及了,带着一票发小杀到他家锤门,胡子拉碴的睡美男才慢吞吞爬起来。 一行人像是随时要打起来,顶着似火骄阳,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去到时舟家,才发现他们要面对的危机是一样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天知道我即将经历什么? 于思洁:天知道我即将面对什么? 发小众人:我们是来劝架的,拒绝打扫舟舟的垃圾城堡! —————— 今天幼稚的作者从地上爬起来了,虽然身残,但我志坚…… 第13章 撩十三下 时间为周四的下午1点17分,地点是明珠岛之光时舟的家。 准确地说:地点是超出重霄想象中脏乱的——她家客厅! 其实,走进外面那重铁门的时候感觉都还好。 重霄脚踩在被烈日晒得发烫的光洁的鹅卵石上,隔着人字拖那层做工粗糙的胶底,脚底板竟然感受到被动按摩的舒适。 前院的草地像是抹了昂贵的防晒隔离,青葱翠绿,混着海风散发出有点闷头的泥土和青草味。 那也是人民币的味道…… 浅蓝色的游泳池折射出透明的光斑,在别墅的外墙上活泼的晃动。 映衬着院子里纯白的秋千、充满趣味的猫树,还有远处的沙滩和广阔无际的大海。 当时重霄怀着还算惬意的心情暗暗总结:住在这么一座人口不算密集的南方小岛上,养三两只猫或活泼好动的大型犬,拥有走到阳台就能欣赏无敌海景的别墅,晨起晚睡到沙滩上溜达一圈,海味随便吃,深巷或街道转角偶遇的日式餐车都神奇的美味……确实不错。 很不错! 他开始喜欢上这里了。 如是‘喜欢’维持不足半分钟,当时舟打开门,重霄抬眼往里扫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惊呆了!??? 简约风格的百平客厅内,先是玄关就被各式各样女鞋占据! 粗略估计至少二十双是有的…… 它们杂乱毫无秩序,很难一眼找出完整的一双鞋。 视线向前推进,原木地板上散落着应该是穿过一天的连衣裙、发带、猫粮、翻开的画册、游戏光盘拆剩下的包装……还有糖果色的抱枕? 沙发那边更精彩! 整个茶几位面上堆满不重样的外卖盒、饮料瓶,以及泡面碗什么的…… 放不下了就往周边扩展领土,地毯都快看不见了。 超大的弧面电视前是更多的游戏光盘和包装盒,几乎快要堆成小山,淹没那台无数玩家护得跟宝贝似的switch。 撕开的零食袋子不管吃没吃完,它们点缀着那片属于‘我宅我快乐’的区域。 总而言之—— 目之所及处,不断刷新着重霄来到人世这二十六年对‘乱’的认知! 以上惨状,导致他没敢往玄关里迈进半步…… 是真的不敢,而且也无法迈进去。 除非先把在玄关集会的那些女鞋顺一顺! 不对! 就算顺了鞋,里面有待处理的情况更加严峻、棘手,要命! 重霄僵滞的站在门前,看着立在面前把自己打理得干净自带小清新风格的时舟,再看看她身后那乱得堪比垃圾场的修罗客厅,浅浅抿合薄唇发出不自然的轻微蠕动,说不出话。 此情此景,他无话可说! 过于充足的冷气朝他迎面扑来,而他的后背则承受着连续多天高温加持的热浪的席卷。 这是冰与火的较量,更是生和死的挣扎! 重霄心里就一个感觉:老子今天这趟怕是有来无回了…… 身旁的于思洁同样表现得很震惊! 仿佛她和时舟不熟,二十年的感情还是不足以了解对方。 “这……你……不是!”于思洁逃避现实的用手挡住双眼,心说这踏马才是‘不能直视’的标准解读吧,嘴里嚷嚷:“我上周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就算丁阿姨还在住院也应该有人帮你收拾过,对不对?” “收拾?”时舟单手扶着门,特地回身看了一眼,明白了,转过身来道:“丁爸爸只来了一次。” 那一次之后的干净和整洁,刚好让于思洁赶上了。 回想明白,她极度后悔当天出门怎么就没买张彩票? 大家门里门外,面面相觑,时舟总算意识到他们在迟疑什么。 “放心。”她面色一如既往的淡定,语气很轻很寻常,“我把客厅的冷气调到5度,这种环境下病毒没那么容易滋生,成功排除生化变异的可能性,是不是很聪明?” 重霄:“……” 怪不得门刚打开的时候,里面溢出来的冷气冻得他不自觉打颤。 原来只有5度! 这也是时舟穿着秋款睡衣,外面还罩了一件毛衣外套的根本原因。 “嗯,聪明……不愧是你。”于思洁放弃跟她讲道理,也失去了教训她的力气。 程星韵站在于思洁身后,踮着脚尖往里环顾了下,收回她的脚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去小半步,强作镇定道:“丁阿姨早就出院了,没拆石膏,得仔细修养至少两个月。前天跟我妈去看她,说是已经在帮舟舟找临时的家政阿姨,当时丁叔的表情是有点儿不对,可惜我没看出来。” 要是能够看出来,你猜我还会出现在这儿吗? 跟着来凑热闹的甜粽、本土快银和狼叔已然悔青了肠子,在于思洁等人还没反映过来之前,悄悄摸摸撤退—— 就在快要接近半掩的铁门前,却见两道铁门自动向内收拢,发出‘砰’地一声,无情闭合。 三人回首看去,时舟不知何时从重霄和于思洁中间走了出来,站在大理石阶上,拿着遥控器的手直指大门。 “来都来了,进来坐会儿再走。”她说,不带表情的那种邀请。 整个效果非同寻常的惊悚。 青天白日,似火骄阳,怎么就感觉自己分分钟要下地狱了呢? 僵局。 重霄仰起头叹了一大口气,望着时舟家客厅中央那座漂亮的双层水晶灯,认命的做下某个决定。 先吩咐那只一手造成自己严峻生活环境的呆萌—— “去把冷气调到正常温度。” 再对包括于思洁在内的所有人下死命令—— “一个也别想走,今天的主题是‘打扫’。” * 结果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帮时舟打扫屋子。 来到此环节,屋子里年轻漂亮的女主人自动变成失踪人口……你休想找到她的蛛丝马迹。 重霄压根没指望她动手。 但凡她稍微萌生那么一丝丝收拾的想法,也不会乱成这个鬼样子! 值得庆幸的是,作为主战场的客厅是唯一需要彻底大扫除的地方。 除此之外的其他活动空间和房间,至多需要把书、杂志、游戏光盘等等东西归位就好。 一尘不染的大厨房最令重霄惊讶。 他本以为餐桌和橱台会出现跟茶几差不多的惨状,水槽里必然堆满吃过的碗盘…… 但意外的是,并没有。 这里洁净得像是刚做了新装修。 由此也不难推断,时舟除了从冰箱里拿吃的,其他时候都不会走进来。 重霄从底层的橱柜里翻出垃圾袋,带上清洁手套,边收拾垃圾,边想一些有的没的。 这姑娘能长那么大,着实不容易。 当然。 照顾她的人更不容易。 与此同时,重霄不禁产生怀疑,并且越来越好奇——这样的时舟,她会画出什么样的画? 她的年龄、她的漂亮、她不谙世事的天真个性,包括她每天不重样的完美穿搭,都不足以成为支撑她任性无知的绝对理由。 一个人在某个技能上要优秀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身边的人毫无怨言的为她付出? 重霄怕自己期望太大,审度她专业一面时,眼光会不由自主的变得苛刻。 于是他又因此为她担心起来。 本质上,他不想伤害到她的天真无邪。 怀着这份可以说是多余的忧虑,他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间,握住门把,往下压、往里推开—— 不亚于客厅大小的四方形通间,三面光滑的白墙上挂满大大小小的油画。 都是海。 晨曦十分、落日傍晚、巨鲸跃起的瞬间、帆船扬帆的一刹…… 它们是和平的,也可以是愤怒的,有时是顽皮的,有时又是慵懒的。 它们有情绪,有喜怒,会笑,会哭,会疯狂呐喊,会放肆高歌。 千万种姿态,千万种展现。 就在重现的眼前。 唯独不同的是,门正对的那面墙上只挂了一幅画。 巨大的尺寸,至少200cm×400cm,完全占据白墙的中央,成为最招惹最吸引的存在。 是海。 画的中心以大海的蓝为主色调,周围融合了浪漫的薰衣草紫、纯情如少女般的浅粉、象征生命力的蓬勃的绿、媲美阳光的澄金…… 绚丽的色彩,以着安宁温婉的姿态展现出来。 被海浪翻腾出的气泡将所有契合,那些不规则的起伏的笔触,每一道都被精雕细琢过,外溢出难以言喻的美感。 站在这幅画的面前,深深的望进去—— 永远望不清它的视角。 好像是从海面的上空往下俯视,得到一片无边无际的、有生命的蓝。 长久的凝望,不知不觉的沉入海中,不断的下沉、再下沉…… 海水在耳边低吟,眼中的色彩无休止的变化着。 最终,落入大海的怀抱。 重霄被震撼了。 “这幅画叫《海的心跳》,是舟舟17岁那年画的,一战成名。”于思洁来到他身旁,用着一种不难听出的骄傲语气说完,然后问他:“怎么样,是不是被震到了?” 男人没立刻回答,一味的望着眼前的画,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何时来到它的面前。 心间腾起无法形容的奇妙情绪,丝丝绕绕的从骨肉里渗出,在皮肤上蔓延开,使他获得前所未有的愉悦。 因为,他听见海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媳妇儿这么有才我不能放过她 —————————— 变动一下更新时间吼,上班无存稿,于是9点君它坚持不下去了……(没错是熟悉的画风 不能保证确切的时间,所以日更不变,每晚12点以前更新,小天使们可以次日看 有事请假会在留言区提前说明,之后尽量补更 第14章 撩十四下 于思洁和重霄比肩站着,昂起头安静注视眼前的画。 就那么站了会儿,余光向身旁斜去,得到男人一动不动似乎还沉浸其中的侧面轮廓。 他此刻的心情感受,不难猜的。 考虑到接下来他和舟舟还有得相处,有些事情,必须让他知道。 于思洁斟酌了下,开口道:“舟舟不会做饭,点外卖倒是很拿手。” 重霄的注意力被她稀松平常的话声拉回,眼眸将她瞄一眼,意味不明的附和:“看得出来。” 他可是‘彻底清扫小仙女城堡大作战’的发起人兼最高级别指挥官……那样的客厅有生之年可能不会见识第二次了。 于思洁从他板得颇为严肃的面容里看出心有余悸的意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边回忆边说:“以前岛上没这么热闹,街坊邻居就跟一家人似得,亲近。我和舟舟、闫一宁、小星星……就是家里开便利店的花臂姑娘,大名程星韵,我们总共十来人,从小一起长大——但只有舟舟是与众不同的。” 话到这里,重霄大抵知道于思洁的用意了。 他给了她一记正眼,正式地说:“看得出来。” 与先前回答一样的四个字,意思截然不同。 于思洁欣赏扬了下眉。 虽然她从第一天开始就对重霄不爽,排外的敌意也是实打实的,但真正到了需要坐下来交流的时刻,不得不叹一句:和聪明人交流就是舒心不费力。 她继续—— “舟舟的妈妈身体不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没过多久,她爸决定离开明珠岛去外面赚钱,舟舟就交给她外公照顾。” “那时候时爸爸还没发迹,舟舟和外公住的老房子就在我家隔壁,祖孙两算是相依为命的标准款了。” “我对舟舟呢……怎么说?” “最初映像来自我爸妈的对话,总听他们说隔壁家舟舟多可怜,小小的一丁点儿就没了妈,三岁半了走路还不怎么稳当,长得倒是随她妈,水灵灵的漂亮,可是话不多,不哭不闹的,总喜欢坐在家门的小坡上看远处的海,怕不是个小傻子?” 于思洁停下,一半庆幸、一半认栽的叹息:“还好,她不傻。” 重霄理所当然的回想起和中二少女的几次过招,没有哪一次不被她牵着鼻子走。 包括今天。 这不是傻,这叫大智若愚。 “你应该体会到了,我们时画家的厉害之处。” 身为时舟自小到大最要好的玩伴,于思洁对于舟舟的一切反映套路,皆习以为常。 “从念幼儿园小班开始,我和舟舟几乎形影不离。” “她话少,我话痨,一静一动刚好互补。” “我们相互陪伴着对方长大,感情比亲姐妹还好。” “但是舟舟跟我们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 “这种‘不同’,都是有迹可循的。” “念小学的年纪,把她放在一堆像我这样不出彩只会闹的熊孩子当中,她的那种‘安静的不同’特别明显。” “舟舟数学很好,云淡风轻拿满分的天才型选手,语文就一般般了,从来不写作文。” “老师拿她没办法,请家长也没用。” “外公的视角是:我孙女平安快乐健康的长大就好了,成绩不重要。” “舟舟到十岁还不能好好给自己穿衣服,怎么教都教不会。” “还好有丁阿姨照顾她,从她五岁开始承包她的衣食住行。” “到了学校范围就是我的事了。” “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每天都要帮舟舟系好几次鞋带……我真太他吗烦体育课一定要穿系带白球鞋的规定!” “不过,后来我也习惯了。” “她11岁第一次生理期,我教她用的卫生巾。” “青春期发育,她跟我说胸疼,玛德吓死我了……以为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为这事我还蒙在被子里伤心难过的哭了好几次。” “后知后觉是她胸前长肉了,晚上带她去夜市买15块钱一件的少女胸衣——完美解决问题。” 于思洁陷过往那些懵懂无知的回忆里,发出两声闷笑。 “小学五年级的暑假,我们岛上有了少年宫,我兴冲冲拉着她去报暑期美术班。” “第一节课,我们画最基础的几何石膏——圆球和四边形。舟舟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画出美术教科书上那种效果。” “老师直接懵逼了,又搬来一座石膏像给她画。” “我现在还记得,那座石膏像叫‘阿格里巴’,方方正正的五官。” “当时我心说这玩意儿怎么画啊,这不刁难人么?” “结果舟舟画出来了,就跟她学数学一样,上课感觉永远在走神,考试出成绩99分叫没考好。” “我全程坐在她旁边做她的削笔小弟,心里有一种、一种‘终于啊’的感觉……” “原来我一直在期待某一天舟舟小宇宙爆发,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天晚上少年宫的负责人送我们回家,把我妈当成舟舟她妈,好一顿说。” “负责人的语气和表情特别激动,一口一个‘天才’,只差让我妈对天发誓要请老师好好培养舟舟。” “笑死了……” “不管怎么说,天少女的绘画之路就这样开始啦~” “前前后后请了多少老师,我也记不清了。” “反正每个教的时间都不长,每次都是老师主动请辞,走之前特别统一的自惭形秽。” “但不妨碍舟舟在绘画天赋上的进化。” “多亏她画得好,第一中学破格录取,就她那偏科程度,特长生的分数线还差一半儿。” “有一件特别值得说的事。” “我们那届美术特长生本来有二十来人,到特长课的时间,小画室坐得满满当当。” “后来人变得越来越少。” “试想,你还在努力把一座石膏像画到位的时候,坐在隔壁的时舟同学已经开始随心所欲的搞油画,石膏像早就毕业了,只等高三那年术科考试技惊四座,中央美术学院提前预订。甚至到国际级别的最高美院都是有资格的。” “老师的目光永远在她身上,开口永远只有夸奖和赞美,你们其他人和时舟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比,你们就是渣渣……” “换谁都受不了。” “这是作为普通人的悲哀。” “不是舟舟的错。” “努力确实有用,对于普通人来说,而当普通人努力到99分,剩下的1分天赋才显得格外重要。” “舟舟在十七岁画出《海的心跳》,被业界权威评论家评为当代印象派重要的作品之一,同年另一幅作品在上海朵云轩拍卖行拍出170万美金的最终成交价。” “现在她是国家书画协会最受关注的年轻一代的会员,莫名其妙被选为省画协的副主.席……虽然只是挂名。” “几年前开发商看中明珠岛的商机,无所不用其极想把我们这帮原住民赶走,因为舟舟住在这里,上面的领导亲自发话,保留岛上原有风貌,同时给与许多优惠福利和发展政策。” “如我们这般凡人,拼尽全力十辈子也达不到她十七岁获得的成就。” “而你,你真的非常的幸运。”于思洁望着重霄,在这一刻甚至对他生出难以克制的羡慕之情:“舟舟只画海,各种各样的大海。你是第一个除了海之外,令她萌生出绘画冲动、想要画下来的人。” * 做完大扫除已是下午五点多,甜粽招呼大家去她家刚做完装修的大排档吃海鲜,酒饱饭足,这天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重霄跟时舟重新约了周日早上,再问于思洁要不要来盯梢,得到一句‘没有必要’的回答。 于思洁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虽然到现在我还是不怎么喜欢你这个人,但我不会否定你的正直。” 正直…… 重霄第一次收到这种来自改革开放之初的标准优秀个人评价,不可思议的笑出声。 * 到了周日这天早上,不到八点,太子爷踩着人字拖,吊儿郎当的出了家门。 于思洁那番话到底还是起了作用。 也许凡人永远没办法弄清楚天才的脑中有着怎样的世界,但这不妨碍身为凡人的他们为天才的事业做出一点点贡献。 大约五分钟后,来到时舟家。 外面那重铁门没关,时舟正站在前院那组猫树前,迎着早晨金灿灿的阳光,抱着半袋猫粮,伺候主子们用早餐。 中二少女穿着一套拼色棉质居家服,宽松的上衣没过臀部,七分长度的柠檬色铅笔裤包裹着她均匀笔直的腿,头上再立起一对黑色的兔耳…… 从她身后看去,说不出的恬静可爱。 她的面前,一眼扫去至少有七、八只不同种类的猫。 它们见重霄走来,有几只起身纵上墙头,害怕的跃到视线之外。 离时舟最近的那只直接炸了毛,撅起屁股,尾巴翘得老高,龇牙咧嘴的冲男人‘喵呜喵呜’发出警告—— 信不信老子挠死你! 重霄会怕才怪了,闲庭信步走到少女身侧后方,瞅着体形比一般的猫大出不少的大橘,发出不以为然的嗤笑。 “阿波罗,听话。”时舟淡淡然的安抚了一句,转对男人认真说道:“噬元兽是宇宙中最可怕的生物之一,别惹它生气。” 重霄:“……” 这是来自周末清晨的第一梗,没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噬元兽是漫威电影里的生物,外形是一只大橘猫,也是一个梗,没看过电影的盆友们可以去搜搜看。 我们舟舟超会玩梗的~以后还会有更多动漫电影梗出现吼! 第15章 撩十五下 重霄自认是个不怎么有幽默感的人。 通俗点说叫做:无趣。 他的发小也集体评价他是:倘若没有颜值奇高的脸撑门面,那就是一辈子天煞孤星的光棍命。 本人对此予以高度认可。 不管是念公安大学的时期,还是在A成医科大发奋那会儿,对于接梗这种事,他不擅长也懒得接。 然而,这天清晨阳光过于柔软,从远处海面上吹来的风,仿佛也捎带了深海的心跳,使得重霄在面对时舟真诚静待的注视时,不得不强行驱动大脑转动—— “嗯,好害怕。”憋出来的生硬话语,表情艰难得一言难尽。 时舟盯着男人的脸,自有计较的眨了眨眼,对那只叫做‘阿波罗’的大橘发号施令:“他说谎糊弄我们,变身,给他点颜色看看。” 重霄眼皮直抽抽,“你再说一遍?” 信不信他现在转身就走? 时舟临场能力极强,改变主意道:“等一下,我反悔了。在我还没画完他之前,不许伤害他。” 此话依然是对大橘说。 神奇的是,那只猫跟听懂了似的对她呜呜叫唤。 也不知在跟她撒娇呢,还是在讨价还价…… 仅仅是关于要不要给重霄点颜色看这件事。 时舟抱着猫粮,腾出素白的左手,伸出去在它额头上轻轻地挠。 原本有些暴躁的阿波罗立马顺从的合上眼,眯成两条线,放下翘得老高的屁股和尾巴,安静的趴了下去,一幅心甘情愿被驯服的舒服模样。 “嗯,就这么说定了。”时舟给它挠了一会儿,自说自话的和大橘达成协议,再对身旁近距离看完全程的男人道:“它答应暂时放过你,条件是你必须任我摆布。” 就知道她铺垫了那么久肯定有阴谋,重霄好气又好笑地重复:“……任你摆布?” 时舟不回答,示意他看大橘。 不,那是噬元兽。 宇宙中最危险的生物之一。 重霄忍住喷火的眼神,从猫树上就近抓了一只白色的猫举在中二少女面前,“它告诉我阿波罗就是只普通的大橘,不用理。” “是吗,米开朗基罗?”时舟垂眸盯着落到男人手里怂得瑟瑟发抖的小可怜,语气里毫无怜悯,“你一只从文艺复兴时期来的家伙,能懂什么呢,嗯?” 米开朗基罗感觉到危险,挣扎着被拉长的身躯跳到草地上,夹着尾巴贴墙角溜了…… 根本不能和稳如泰山的大橘相比! 重霄对它很失望。 转而,时舟重新望回他不甘的脸,下最后通牒:“你的同伙已经跑了,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好,行。”重霄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绷紧的脸颊,每一根线条都在发痒。 就不信她所谓的‘摆布’真能把他怎么样。 * 五分钟后,重霄跟随时舟来到四楼画室。 这是一间采光极好的房间。 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也可以说这是艺术的气息。 木地板上沾染了一层又一层的颜料。 那些旧的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新的又覆了上来。 长久如此,形成自然的图案,将这间看似沉静的房点缀出几分活泼。 靠着弧形落地窗的中间,摆着一座三角型的画架、一把椅子,和专门用来放颜料盘画笔等等的小圆桌。 椅子里有一只浅灰蓝的靠枕,底部是三角形的,顶端连着圆枕。 画累了可以靠着合眸眯一会儿。 时画家在这些方面从不亏待自己。 墙边零零散散的堆着尺寸不一的画框,壁柜内分门别类的摆放着画具和颜料。 还有一些单看封皮就显得很昂贵的画册。 重霄凭借过人的眼力,一眼捕捉到书脊上‘时舟画集(限量发行版001号)’这行字。 类似的限量发行画集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一本可定价几千甚至上万元。 备受美术收藏家和画集画册发烧友推崇。 重霄记得,几年前在二手市场上看到过老爷子的第一本限定集,叫价十万,一堆人争着要。 这玩意儿很能显出画家本身的身价,没有一定名气,倒贴钱给出版商也不做。 他家老爷子是大器晚成,而立之年开始名声大噪。 时舟年少成名,17岁的作品在拍卖行卖出170万美金,如今水涨船高,都不知道涨到何种程度了……实在厉害。 重霄进来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觉想得深入了。 等到他回过神,发现画室里安静得不像话,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回首寻去,又是一愣。 时舟蹲在他身后三米开外,双手撑着下巴,那双猫似的杏眼泛出异常静谧的光彩,很专注很专注的望着他的……背? “你干什么?”某些猝不及防的瞬间,重霄实在对她招架不住。 “观察。”时舟说,“你别动,转回去。” 听她这么说,重霄依言回身。 虽然感觉有些无措更多是别扭,但既然答应在先,这点程度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时,少女又波澜不惊的对他要求:“双肩放松,别紧张。” 他哪里紧张了? 重霄默默反驳了一句,跟叛逆期迟来还不太敢表现出来的特优生似的,面上维持着不能输的淡定,暗自里调整呼吸和情绪,松释肩膀,勉强半天才做出个松松垮垮的站姿。 ……全无之前不经意的洒脱之感。 时舟扶着膝头起身,走到他身后,抬起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像按摩那样,用着她自身的力道,感受的按捏了两下。 男人的身体在瞬间完成完整的僵硬过程,侧首绷起硬朗的下颌骨线条,眼角余光斜着身后的小姑娘,附上一个警告意味十足地—— “喂?” 说好的观察,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时舟不觉得上手的行为有哪里不对,回视着他,反馈道:“肩很宽,撑着衣服很好看,骨架结构比我想象中大。” 重霄意识到呆萌真的在观察自己。 显然,动手‘触碰’包含在此环节内。 他薄唇轻动了两下,没说话,默默的把头转了回去。 时舟当他默许了。 放在他肩上的双手,以着均匀的力道向外延伸,隔着夏天T恤单薄舒适的面料,循序渐进的来到肩头。 男人的皮肤感受到若有似无的触感,指尖轻盈的一点点力道,比羽毛要重、要实。 但想仔细捕捉,却又令他无从寻起。 重霄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换别的女人对他这样,一定是勾.引错不了了。 但时舟不是的。 他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能怎么办? 忍啊! 天知道那双白皙柔软的小手从他肩上离开时,他心里发出怎样艰难的声音……或者那其实是咆哮? 然而时舟只不过刚把他肩膀的比例量了个大概。 她走到他左侧,抓起他的左手,毫不客气抚上结实的臂膀外侧,掌心贴合着那层皮肤,指尖的部分稍稍加大了一点力度,沿着肌肉线条往下。 直至手腕关节。 时舟始终没跟男人对视,量哪儿看哪儿,眸色平静,且仔细。 “手臂很长,肌理线条刚刚好。”她评价道,期间跟他做了个对视。 看似放空的瞳眸,流转着一股敏锐的力量。 重霄被她望得胸口腾起燥热,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没想到这引起时舟的注意。 她惊奇的‘咦’了一小声,盯着他隐隐滑动的喉结,提出单纯至极的要求—— “再动一下。” 我他妈…… 重霄别开脸,用质疑掩饰局促:“你到底行不行?” 时舟掂起脚尖朝他的喉结凑近,却只能抵达他的下巴,同时说:“我很厉害的。” 属于少女身体的淡香一下子抵达男人的鼻息,重霄胸口蓦地震得发痛,连带着大脑跟着发出嗡鸣,灼烧感遍布全身! 下一秒,换他摁住她的肩膀,伸直双臂,坚定而无声的把她推开一个身位还要多的距离。 再度,深呼吸—— 时舟眼里溢出古怪,反问:“你不行了?” 是的! 重霄觉得自己不行了。 如果有选项,他只想选择原地阵亡! 以及,什么叫做‘我很厉害的’? 能不能准确的说出‘你放心我画画很厉害,绝对不会把你画丑’? 他就想问一句:能不能?! “需要休息吗?”时画家展现出自己体贴的一面,又想起进来有一会儿了,连杯水都没给人家,遂问:“有水、咖啡,果汁和牛奶,喝什么?” 重霄被她的‘观察’搞得慌得一批! 这种时候很想来一杯高度数的伏特加……冷静一下。 时舟等不到他回答,茫然的歪了下头:“不渴?” 重霄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带着下压弧度的线条,严肃的盯了呆萌半响,总算认清一个现实: 于思洁说得对,身为凡夫俗子的他们永远不可能搞清楚天才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能怀着一颗为艺术献身的虔诚的心,为之奉献。 但在那之前,太子爷想知道自己将奉献到什么程度。 思绪至此,他问:“你打算观察我多久?” 时舟将他的提问默认为‘不渴’,于是收起讨好的表情,淡淡地注视他,犹如在审度一件即将经由她笔触变成艺术品的模具。 “上衣,先脱掉。” 重霄:“………………” 心里有个声音,很清晰、字正腔圆。 它说—— 草!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澄清一下,我很厉害的,而且超他妈行! 第16章 撩十六下 阳光从落地窗外倾入画室,伴随温度的攀升逐渐变得强烈。 晃得重霄眼睛痛。 他偏了下头,不得已半眯起眼,复杂的眸光从眼缝中渗了出去,落在面前中二少女的脸上、周身……得到她于安静中等待他动作的反馈。 一瞬间,重霄内心深处所有名为‘正直’的细胞都被激活了。 看来明珠岛的民风还是过于纯朴啊…… 身为镇岛之宝的画家说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极度欠缺生活常识,表达能力严重有问题,没有基本的危机感! 重霄都顾不上时才被她观察触碰出的那点儿属于男人的正常心理和生理反应,此刻只想摁着她的头——正儿八经给她上一堂提高安全防范意识的课! 但同时,他很清楚。 没有用的。 时舟不是一般的人。 一般的人,画不出《海的心跳》那样纯粹的作品。 所以重霄能够做的是:默默消化替她担心甚至有点生气的情绪,而后,成为她的模特。 “我脱了衣服之后,你会像刚才那样把我摸个遍?”太子爷有经验了,凡事先口头确定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按照她的话做。 时舟轻轻地‘嗯’了一声:“没画过人物,要从最基础的构造开始了解。” 回答还算老实,但‘从最基础的构造开始了解’这句话又让重霄起了别的担心。 “你在今天之前从没画过人物,连速写都没有?”他儿时跟老爷子学过几天国画,中外绘画基础差别不会太大。 “速写很无趣,不喜欢。”时舟用着高段位玩家的口吻,干干脆脆的否定。 重霄则费力的从中提取他想要的信息:她不是没画过人物速写,而是不想画,不屑去画。 由此,终于引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那你到底想怎么画我?” “怎么画?”时舟露出一瞬茫然,旋即,诚实地告知:“还没想好,看过再说。” “……” 这就是她的打算! “脱吧。” “……” 少女淡定的鼓励和成熟男人羞涩的沉默,在画室里发生无声碰撞。 时舟盯着重霄轻微起伏的胸口,再抬眸撞进他深刻的目光里,予以鼓励:“加油。” “……” 如果之前重霄还算很正直的担心呆萌没有女孩子应有的安全意识,那么现在,他只想把她揍一顿。 “我记得我有说过‘拒绝全.裸’的话?”不觉蹙起眉头,问得严肃。 时舟不解,“只是脱上衣,有什么问题?” 重霄愣住。 他似乎是不该有问题的! 而且由始至终,把事情想复杂的人……只有他? 进行到这里,时舟也发现男人有所纠结。 否则不会几次三番对她质疑。 于是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点开某宝的‘待收货’页面,展示给重霄看—— “买了书,还没收到。” 重霄垂眸扫去,就看到长长的一条列表单上显示着:《局部解剖学》、《奈特人体解剖学彩色图谱》、《牛津艺用人体解剖学》…… “你知道吗。”时舟收回手机,安静的讲述:“达芬奇一生解剖过大约三十多具人类的尸体,绘制出两百多幅图稿,精确度甚至超过19世纪的《格雷解剖学》。其中,对于脊柱的那幅素描奠定了他在解剖学研究史上的地位。” 留下传世名作《蒙娜丽莎》的达·芬奇是文艺复兴时代全才型的天才,绘画不过是这位巨匠所拥有众多天赋里的其中一项。 重霄在解剖学课上不但听教授提起过,还看了那幅脊柱图和现今3D扫描的脊柱模型图做成PPT对比。 那样的精准程度,令他影响深刻。 许是时舟的眼神太专注,表情太认真,那双波澜不惊的瞳眸,满含渴望得到理解的神采,重霄不知不觉用了请教的语气:“你想告诉我什么?” “‘了解’是把事情做好的第一步。”时舟说:“作为医生的你治病救人之前,需要在医学院埋头苦读数年。我没有画过人物,是初学者。人是很复杂的生物,我想了解他们,从里到外,从骨骼到肌肉群、整个消化系统,大脑……包括想法。这是医学和美术学的共通。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轻柔得像是深夜里低吟的晚风。 始终维持在一条水平线上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深刻动人。 重霄心悦诚服:“受教了。” “嗯。”时舟面色淡然,连那个‘嗯’字都显得很轻灵。 做完解释,她重新向男人举起手机,理直气壮的要求:“脱上衣,照相,还要摸一下。”外加面无表情地保证:“放心,不解剖。” 男人唇边扬起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皮抽筋。 * 重霄将浅灰色的T恤一脱,那自带征服感的半身轮廓,立刻先从美学角度获得时舟的认可。 “好看么?”对于自己的身材,太子爷是相当满意的。 “好看。”时舟不加掩饰地赞美,因为没有多少情绪起伏,极大的削弱了赞美时应有的感情色彩。 这倒显得重霄难得的炫耀更像是讨好…… 而且还失败了。 太子爷暗自觉出味儿来,不得趣的移开目光,任凭自嘲的心情在心间发酵、散开。 很想抽自己两耳光是怎么回事? 时舟开始用手机给他拍照。 她拍得很仔细,每个角度都不放过。 尤其细节方面。 五官、颈项、锁骨、喉结、耳朵、手臂、手腕、指节……包括线条划分明显的腹肌。 非常投入的势头,不能解剖看到内部,只好在表皮上下功夫了。 画室里只剩下相机‘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重霄用目光追着她,看她围着自己团团转,犹如地球和月球的关系。 感觉很奇妙。 为了从正面清楚的拍下他的脚趾,时舟在他跟前蹲成一团,小心提起他运动裤的裤管,镜头对准连着拍了好几张,完了,不明就里抬起头仰视他。 似是关顾他的脸色。 重霄被她小动物般的反映逗乐了,懒洋洋的垂着眼皮,扬笑道:“我有敬业精神。”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时舟相信的点点头,站起来,手机放到一边,动手之前不忘告诉他,“我开始了。” 男人大方坦然地:“来。” 话音刚落,绕到他身后的时舟毫不客气的按住他的左肩胛骨,用掌心去感受骨骼、肌肉以及皮肤的关系。 重霄霎时噤声,紧绷起全身。 “放松。”时舟还是这句话。 她用眼打量着男人的身体,用手触碰,心里想的全是表达方式。 该怎么画,从哪个角度画? 她还拿不定主意。 干脆把问题抛给重霄—— “你希望我画出的你,是什么样子?” 男人要求不高,而且过于正常:“不难看就行。” 时舟探手定定的望了他的后脑勺一眼,诚实道:“没有‘不难看’这个定义。” 这关系到人这种个体之间绝对不会重复的审美,而作为被画的对象,重霄也是复杂的人类,之一。 该怎么把他表现出来呢? 时舟竟是犯了难。 重霄想说‘你看着办就好’,还没来得及开口,触碰着肩胛骨的那只手来到他的后颈,指尖一点,顺着脊柱缓慢下滑去。 “背沟很性感。”时舟中肯地评价。 男人呼吸卡了半瞬,差点爆咳! 身后紧跟着响起少女遗憾的话声:“可惜不够放松,绷太紧。” “谁造成的?”重霄暗哑的嗓音听起来比平常明显低两个度,表情都有点儿扭曲了。 又回到最开始被她‘上下其手’的局促状态。 这次是加强版。 时舟来到他面前,只与他懵懂无邪的眼神,“我以为我们说好了。” 重霄无力的说明:“说好和会不会紧张是两回事。” “我知道。” 时舟漫不经意的应和着,将头靠过去,左耳贴到男人心房上。 重霄:“……” 时舟认真的听着:“心跳有点快。” 重霄没有表情了,“因为紧张。” 她附上第二个感想:“但很有力量。” 废话。 重霄气不是,笑也不是。 不再回应她了,昂起下巴,不觉间咬紧牙关,专注在每一下都需要克制的呼吸上。 时舟听了一会儿,忽然稀奇地叹说:“好奇怪,我也有点紧张,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重霄忽然就放松下来了,类似破罐破摔的意思,双手往裤子口袋里一送,望着天花板,“说好和会不会紧张是两回事,你知道的。” 时舟无言的默了默,“嗯,那再听一会儿。” “……” 他要疯! * 那天回去后,晚上重霄就做梦了。 一场相当标准的春.梦。 他全程掌控主动权,而那个与他极尽缠绵之事的小姑娘,从头到尾睁着明澈的杏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瞧。 她好像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任他摆布,随他索取。 梦醒。 重霄除了对此感到荒唐,也只好用‘荒唐’来掩盖别的……某些意味。 之后的几天,中二少女销声匿迹般,不曾出现在他眼前。 好像她本是岛上的一抹浮影,一年不过出来那么几天,全让他赶上了。 徒留人无尽回味,无穷念想。 重霄试着在日出前去过那片沙滩,也借着买烟的借口到花臂少女家的便利店。 一无所获。 直到又一个平平无奇的轮休日。 早晨不知是几点,重霄迷迷糊糊中听到响动,睁开干涩的双眼,入目是少女主动凑过来的、放大的脸。 重霄:“???” 好大一个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时画家操作太秀,以至于作者亲妈对着电脑半天编不出像样的小剧场对话,遂,放弃治疗…… 重霄:喜闻乐见 第17章 撩十七下 突袭重霄,是时舟的临时起意。 这天她照常在海滩边散完步,结束后,打算去少年宫门口买早餐。 途径熟悉的三岔路口,余光里落入左边那条蜿蜒向上的小径,时舟停下来,陷入某个沉思…… 未足两秒,来自画家感性的第六感驱使她改道,踏着清爽的晨曦,前去拜访住在那里的男人。 前院大门紧闭,时舟象征性的敲了几下,嘴里念叨着‘我敲过门咯’,轻车熟路绕到后院,踩着贴墙堆起的旧石砖,翻了进去。 身手之利落,行动之敏捷。 不愧是她。 后院里盈满芒果甜美的香味。 树上熟透了的果实掉落在地上,在自然腐坏的过程中化作滋润的养分,也引来蚂蚁争分夺秒的辛勤劳作。 时舟站在树下昂着脑袋虔诚地寻觅半天,发现能吃的都够不到,半生不熟的她又看不上。 只好作罢。 连接着小院儿的那道门没锁,她优哉游哉的负手立在门前,脚尖轻轻踮起,透过门上半面玻璃窗向内张望—— 家具摆放的位置还跟记忆中一样,男人在双人床上躺成霸道的‘大’字,穿了T恤和沙滩裤,睡得正熟。 嗯,睡着了也很乖的穿着衣服。 可以继续突破。 做完这个基本确定,时舟静悄悄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没有迟疑,亦无需犹豫。 她就是冲着他来的。 * 重霄的睡颜可谓——霸道。 脸容是自若而安宁的,每次匀长的呼吸都会带起轻微得沉闷的鼾声。 似极了暴风雨来临前藏在乌云中隆隆作响的雷,充满神威。 仿佛有只远古凶兽一直被困在他身体里。 当他睡着时,它才能得到苟延残喘的机会,显露出半分痕迹。 那只兽大抵是他灵魂的一部分。 抑或者,他黑暗面的潜藏内在? 时舟蹲在床边,双手扶住床沿,睁大澄澈的瞳眸放肆将他打量—— 这五官眉眼实在好看。 深邃得够力度,狂野而又相当克制,连带着张弛的四肢,整个人如同一颗生长得极好的大树……挺拔、繁茂,坚实可靠。 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脾气,却选了需要极大耐心、大多数时候必须让病患感受到温情与关心的‘医生’作为职业。 他似乎以此为方式,随时随地、每分每秒的跟身体里的困兽做斗争。 乐此不疲。 时舟看不懂他的矛盾,也无法理解他的乐趣所在。 但她知道,因为身体里困着一团随时将他点燃殆尽的野火,才使得他具有如此吸引力。 此刻,那只兽正趁他熟睡,试图向外界显露自己的存在。 对时舟来说同样是不可错过的机会。 打开手机拍照功能,镜头里纳入目标,她停下来想了想,小声而礼貌地询问:“不同意就眨眨眼。” 静待三秒,男人并没有眨眼。 于是理直气壮的快门声‘咔嚓’响起,获得野性十足的睡美男照片一张—— 头发乱了点儿,下巴上淡青色的胡渣显得有些邋遢,但不影响整体。 时舟格外满意男人睡梦中无意拉扯T恤的动作。 圆形的领口被他扯出随时撕裂的形状,露出的一小截锁骨与侧有弧度的下巴形成天然的夹角,旁边摆一瓶男士香水,就是一张完整的时尚大片。 时舟垂着长睫,严谨的审度完毕。 靠近,继续—— 当她俯身来到睡美男的脸前,冷不防,男人的眼皮先是动了动,周身的气息变得不善,一张睡不醒的脸也逐渐浮出被打扰的暴躁。 时舟微微一愣,不再动作。 随之,重霄缓慢的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眸中深处的困倦和不耐一并流泻出来。 然后他看到了面前与自己最多保持十厘米的……少女的脸? 对视开始计时—— 重霄蹙着眉头,眼里全是慢节奏的怀疑。 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下一瞬间呼吸到少女的呼吸,胸口跟着发生一阵抑郁的闷痛。 眼下的情况,他大致了解了。 相比之下,时舟淡定程度堪比女版007。 没有溜掉的打算,也毫无吵醒他的愧疚。 以她从容自若的表现来看,她只是刚好从他家门口路过,忽然想来坐一坐,于是就来了。 没在第一时间为她开门,是他的疏忽。 不小心递了她坏情绪的眼色,也是他的错。 她的坦然让重霄自惭形秽。 大约过去半分钟。 总是提醒自己要活在当下的太子爷接受了现实,收回复杂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复杂的眼神,睡意浓重的问:“怎么进来的?” “翻墙。”时舟回答完,对着男人表情丰富的脸,又是‘咔嚓’一张,“我敲过门。” 听到了吗? 她说她敲过门。 所以她在最开始举着手机冲他‘咔嚓咔嚓’按下快门之前,也一定问过他。 是他错过了点头允许的环节。 重霄连抵抗都懒得做,用手挠了两下干痒的胸口,“现在几点了?” “6点半。”时舟跪坐在他身侧,埋头看刚才的抓怕,同时,用着稀松平常的口吻对他要求:“早餐想吃豆浆和油条。” “不会做。”重霄回绝得干脆。 但,人已经完全没脾气了。 时舟放下手机,与他一脸难以拒绝的无邪,“少年宫旁边,陪我去。” 此处应有长达二十秒的沉默。 二十秒后,房内响起男人毫无意义的讨价还价:“不陪会怎样?” 少女挺直背脊,望着他,开口全是冷漠地调调:“你将与生命中最珍贵的我擦肩而过。” 重霄哑着嗓子闷笑出声:“……好,算你狠,我起。” 时舟挪着身子后退落地,边往外走边放狠话:“你只有十分钟。” 重霄嘴里‘是是’的散漫应和,余光瞥着她叮嘱:“走正门,前院等我,谢谢你啊。” 计较是什么? 能吃吗? 还是能保证他睡懒觉的同时不与生命中最珍贵的人擦肩而过? 破医院实习够委屈了,还要陪中二少女玩角色扮演。 这一天天的,到底闹哪样…… * 十分钟后,洗漱完毕。 重霄拿了手机钥匙走出客厅,抬眼就望见时舟坐在前院大门的门槛上,背对他。 她将双手交叠在腿上,因为前倾的姿态,后颈曲线被拉得修长漂亮。 很惬意的状态。 今天的她穿了一条宽肩带的背带连体裤,黑白竖条纹的花样儿,自前身延伸而出的腰带被她在纤软的腰肢后方系出一个标准对称的大蝴蝶结,是慵懒的,亦是可爱的。 长发编成辫,由上自下的蓬松,尾部的碎发用一枚红色的玫瑰发夹固定住。 金灿灿的阳光下,伴随她身体每一次轻微的晃动,发夹上细碎的小石头折射出水晶般的光彩。 不愧是明珠岛的时尚博主。 重霄心里调侃了这么一句,而后,怀着‘老子被时尚博主约早餐’的无上荣幸,走上前去—— “在少年宫旁边是么?油条豆浆,走着~” * 早餐铺有个相当网红的名字——质朴の选择。 是‘の’,不是‘的’。 重霄给整笑了。 行吧,少女博主开心就好。 不到7点,店里客人不多,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刚下夜班的闫一宁。 三个人理所当然的坐一起。 重霄瞌睡没醒完全,点了支烟夹在指尖颓废的抽,看时舟自己端了碗热腾腾的豆浆在旁边坐下,问老板要来剪卤味的大剪刀,将油条剪成小截小截的,泡在豆浆里,用筷子夹着吃。 放了四五勺的糖…… 满心满眼透着对‘决定好就一定要吃到的早餐’的固执。 闫一宁坐在对面,吃的是鸡丝滑菇面。 面碗见底,他放下筷子,也给自己点起一支烟,隔着自带护目作用的蓝光镜片,观察时舟和她的新玩具。 稍适,不知被哪个环节愉悦到了,笑得肩膀颤。 “相处得比我想象中还要融洽。”他抒发感想,怀着感恩的心情。 重霄迎住同事的调侃,顺势看了一眼认真进食的少女,“你是指作为玩具的自觉?” 闫一宁并不打算正面回应什么。 上次在烟火会上,重霄那句‘麻烦和习惯’相互成就的论调,令他记忆深刻。 重霄见他敛起不着边际的玩笑意味,便也不好发作。 最多等博主吃完早餐,他再补个回笼觉就是了。 闫一宁看出他的打算,也预见了时舟接下来的行动,心里叫着苦,酝酿片刻,慢声道:“我是真不想得罪你,总觉着你背景深、不好惹的样子,只不过——” “只不过?”重霄正眼看着他,余光笼着旁边的呆萌。 感受到男人们的目光,时舟抬起头,分别看了看两人。 闫一宁问:“舟舟,你这么早去找重霄,就是为了拉他陪你吃早餐?” “不全是。”时舟仔细将嘴里剩下的食物吞咽干净,转首望着男人请求道:“观察失败,申请延期。” 重霄不解的眯起眼,一时间没全听明白。 只不过在和她交流时,脸上毫无疏冷和不耐的情绪。 相反,他还挺好奇的。 闫一宁连蒙带猜的帮忙翻译:“是不是画得不顺利,还想让重霄再去一次画室?” 时舟点头,那表情神秘得跟某国潜心培养了二十年的小特务,终于接到任务了似的。 “需要跟踪观察,贴身了解。” 重霄就结实的愣了一下,笑了:“意思是我走哪儿,你跟哪儿?” 时舟当真了,黑瞳里忽闪出点点笨拙得可爱的光亮:“可以吗?” 没开玩笑,更不是存了玩心把他当新奇的大玩具。 只是在早晨经过三岔路口的时候,想到左边那条路通往周爷爷的家,由此再联想起重霄住在那儿……她一直画不好的画中人。 她想,应该还是不够了解。 “为什么会画不出来呢?”时舟对重霄说,亦是自言自语,“为什么,不能像从前画海一样……随心所欲?” 她看得懂纯洁、看得懂小星星,看得懂闫一宁、唐哥哥他们所有的人。 唯独重霄。 她想知道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哲学家闫一宁: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主动去了解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恍然大悟的于思洁:日哦!!!!!!! 第18章 撩十八下 充满迷之氛围的早餐环节,在闫一宁对时舟那句欲言又止的‘你是不是……’中勉强结束。 有些话就算问出口也没有用,尤其对象还是时舟。 再者,闫一宁没忽略重霄那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的眼神。 多管闲事? 好像我才是和舟舟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她现在对你的在意都不能称之为‘喜欢’。 顶多就是点儿朦朦胧胧的好感? 闫一宁被重霄这记眼色盯得有点火气,但他知道这不是关键。 一切与时舟有关的事,他不如于思洁那样神经过敏,突然冒出个重霄就令她如临大敌的紧张,恨不得给人来个全天候24小时盯梢……这样不对。 他觉着,时舟愿意主动接触他们这些发小之外的人是件好事。 重霄在医院里实习整一个月,从儿科到肝胆科,两边的科室主任都赞不绝口。 到底是A城医科大的高材生,困他在岛上什么都缺的医院里,实在屈才。 他本人倒是相当从容,端着一身顺境逆境都能应对的大将风范,风来雨来、火烧土掩……他都接得住。 这点令闫一宁格外的佩服。 性格是沉闷了点儿,看起来也实在不好招惹的样子,究竟出于何种原因被整到岛上……不知道直接问他本人,他愿不愿意说? 不管怎么样,他对待舟舟的态度方式,有适当的距离,有恰到好处的尊重,是个拎得清的人。 虽然说‘喜欢’还为时尚早,但舟舟真的喜欢了,他们这群发小谁又有资格进行干预干涉? 重霄都给了闫一宁眼色明示,那就姑且相信他的‘拎得清’罢。 * 走出早餐店,闫一宁也整理好思绪,有了结论:以朋友的角度,顺其自然的看待时舟的感情发展,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再为她做点儿什么就好了。 末了,好整以暇的看向前面的二人,等他们开始互动—— 重霄在岛上实习满一个月了,今天正好轮休,应该要回第一医院交报告做小结什么的。 而他旁边的那位,并没有吃个早餐就放过他的意思。 闫一宁猜测:最多再过十秒,舟舟就要对重霄说出‘去我家给我画’之类的话。 重霄已然有了预见性,没等时舟开口便与她一眼,用了交代的口吻:“我有事要回市里一趟,今天不能做你的模特。” 时舟闻言,面上表情不变,漆黑的瞳眸里好似发生了细微的晃动,半响,轻轻的‘喔’了一声。 重霄一愣。 这么顺从的回应,实属意料之外。 原本打算告诉她自己的安排之后,回家收拾东西就去轮渡,她真的跟上来了再说。 眼下被她一声不吭的望着,不哭不闹,扔下她自生自灭她也不会有异议的样子……反倒让他有种‘我似乎成为了负心汉’的懵逼与愧疚? 忽然之间,重霄还想起那些随意丢弃宠物的人。 如何都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说不要就不要,动了扔的念头……就扔? 说他们责任感被狗吃了都是在侮辱狗! 重霄:“……” 意识到自己想太多。 时舟不是宠物,就算是,饲主也不是他。 而且他做不出那种扔宠物的孽障事,况且还是个活生生水灵灵的人呢。 “要不,跟我一起去?”重霄鬼使神差的问出来。 时舟垂着的长睫登时向上翻翘,露出一双透着小心翼翼、又盈满期许的黑瞳。 ‘要’字的发音将将抵达她唇边,被忍住! 转而,她先是回身看了看闫一宁,得到对方一个类似鼓励的眼神后,复又望回重霄,小声询问:“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若会的话,她其实可以不去。 乖得不行! 这下,重霄连挑剔的余地都没有了。 “不会。”忍住想要伸手揉她脑袋的冲动,绽出个具备安抚功效的柔和笑容,“我要去第一医院交实习报告,之后的时间,我们可以随便逛逛。” 时舟开心的点头:“那附近有家新开的商场,可以吃午饭,看电影,还有买东西。” “嗯,行,先这么决定吧。” 天很热,重霄对游山玩水的室外活动兴致不高,商场里吃饭购物看部新片放松一下,颇合他的心意。 “阿宁,我们走了。”时舟知道闫一宁关心自己,主动交代去向。 比平时明显跳跃的话音,不难听出对今天行程的期待。 闫一宁像个爱护妹妹的成熟兄长,微笑着点了个头,“去吧,记得防晒。” 再看重霄,得到对方胸有成竹的眼神,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省下了。 待两人去远,闫一宁抬起手腕看表:还不到八点。 算算时间和距离,重霄去第一医院交完报告刚好到中午,之后按照他们刚才商量好的,去附近那家新开的商场吃午饭,接着看一场电影,或者先逛逛再看电影…… “我是不是忘了祝他们约会愉快?”闫一宁先是自得其乐的笑出声,紧跟着,是夹杂了一丝丝恶趣味地斟酌,“我好像应该告诉重霄,那家商场是时家的产业?嗯……等他们去回来再说也不迟。” * 等重霄反应过来今天和时舟的出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约会时,他已经来到位于新海市东区的第一医院,三楼心外科副主任的办公室里。 而接待他的人,却不是这家医院里的任何相关人士。 “我估摸着今天再等不到你,明天就只好去岛上找了。” 男人的年龄大约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精明英俊的长相,穿一身得体的浅灰色暗条纹西装,鸠占鹊巢的坐在办公桌内,手里端着杯刚磨好的咖啡,把医院办公室当自己的私人领地。 周身自带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场。 仇敬意,国内最早选秀节目出道的艺人之一。 在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没有‘爆款’的命之后,果断转型。 如今的他是带出过视后影帝、捧出过流量小花的金牌经纪人,更是山海娱乐实际掌舵人潘简霓手下的得力干将。 而重霄和潘简霓是实打实的亲母子关系。 所以眼下的情况简单来说:老板派出最能干的下属前来当说客,试图劝服学医的儿子束手就擒接受命运的安排回家接管娱乐公司。 学什么医…… 他自小被身边的人玩笑似的唤做‘太子爷’,不是没道理的。 只不过,重霄对娱乐圈以及母亲家族产业娱乐公司,实在提不起一丁点儿的兴趣。 甚至更多情绪的是反感。 “这家是公立医院没错吧?”重霄靠坐在椅子里,夸张的将这间单人办公室环视一周,再扔给对面的说客一个质疑的眼神,“你可别告诉我娱乐圈女魔头的手已经能伸这么长,这么过界了。” “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仇敬意探手将桌上的其中一张合照转过去给他看,“刚才看见你太高兴,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姐夫,著名心外科医生宋齐川,你应该听说过他。” 重霄盯着照片中相互勾着肩膀的两个男人,已然猜到自己被派去明珠岛医院实习的内情。 眸中厌恶的色彩懒懒外放,不想费力气去愤怒,却也对此感到无话可说。 仇敬意不是第一次跟太子爷展开这样谈话了,心知在劝说这件事上,不可能一蹴而就。 只能细水长流,慢慢来。 他拿出一只装得鼓鼓的牛皮纸袋,递到他面前,“里面的内容和公司一位发展得很不错的艺人有关,准确的说,是一件即将发生的危机,关系到这名艺人今后能否继续她的演艺生涯——我想交给你来处理。” 重霄仰靠在宽大的椅子里,目光清冷:“凭什么?” “其实潘总表面对你刁难不断,私下说起你的时候掩不住的骄傲……眼看你就要毕业了,她很害怕你进入重氏子承父业,而她也因此彻底失去你。潘总与重先生离婚多年,两个人都只有你这么个儿子,你总不能偏心只顾一边,不管另一边的死活吧?”仇敬意巧舌如簧,以亲情之名希望重霄公平。 世界上大多数独生子女最幸福之处,莫过于能够得到父母全部的目光、宠爱、精力,以及物质上一切。 遗憾重霄是大多数之外的极少数。 就算好好学医也要被逼着回家继承公司,还一次继承两家……早几年潘总和重先生怎么不趁着感情没破裂的时候多生几个以防万一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我爸的公司?”他哭笑不得的反问,罢了,转动椅子,看了一眼坐在会客区沙发上玩手机的中二少女。 一次继承两家公司,图个过瘾么? 还不如和时舟去约会。 仇敬意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好言相劝道:“我听我姐夫说,明珠岛医院医疗设备老旧,病患重复,你在那里实习根本是浪费时间。当初你决定考医科大,潘总极力反对,重先生也早就声明不会给你任何帮助。在这个阶段与潘总对着干,只会让你处境更艰难。这四年你能坚持下来不容易,帮自家公司做点事情,哪怕只是敷衍,至少能让潘总心里有个安慰。我也好在恰当的时机帮你说几句好话,让你回到这边正规的三甲医院实习,等你毕业以后……再来说以后的事。你认为呢?” * 走出第一医院人来人往的大门口,重霄就把从仇敬意那儿得来的文件袋随手扔进垃圾桶。 “反抗吗?”时舟站在他旁边,问进他心里。 重霄径自摸出一根烟点上,拧着眉狠狠的抽了几口。 直到堆积在肺腑中的火气被烟草占据后,他看向没什么表情但眼里流露出对自己关心的少女,纯粹出于好奇,问:“刚我和那人的话,听懂多少?” 时舟认真想了想,正色且真诚对他说:“要做你自己。” 重霄面上微凝,心底腾起一丝被理解的舒畅。 杵灭了燃烧到一半的烟,他顺手揽过她—— “走,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继承个屁的公司,媳妇儿有钱养我当小白脸 时舟:然而你并不白 第19章 撩十九下 其实约会这件事,无非吃饭、逛街,看电影。 顺序打乱了来也行。 这点程度,对于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和女孩子约过会的太子爷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在于,等重霄反应过来‘我要和中二少女约会了啊’的事实,他才开始纳闷。 他们到底是如何从容自若的发展到这一步? 看起来还是他主宰一切的样子…… 再回想清晨发生在早餐店外的对话,当时情况大概是—— 重霄鬼使神差主动提出让时舟跟自己一起来市区,时舟就接话说第一医院附近有家新开的综合商场,可吃饭可购物可看电影,然后他一听觉得安排不错,本着‘难得来市区一趟只是交报告未免有点儿亏’的心思想法,点头说‘那就先这么决定吧’。 重霄:“……” 乍一看还真是他掌控全场。 然而细细品味不难发现,由始至终,他才是被时舟牵着鼻子走的那个人。 这哪儿是中二少女啊,魔法少女还差不多…… 不知不觉就配合了她的思路,展开行动。 连挣扎的心思都没有。 * 走进商场一楼大厅,充足的冷气霎时驱散周身酷暑,男人的脑子变得清醒不少。 余光斜向身旁,时舟摘下她特地回家拿的宽边大草帽,露出那张没有表情却漂亮得频频引来瞩目的脸,清浅的眨巴着圆润的双眼,视线跟随头颅转动,很有主意的打量着这家她还没光顾过的商场。 好吧。 来都来了。 不就是吃饭逛街看电影。 重霄心里顺从的想。 商场的规模比想象中大,因为开业还不足一个月,进驻的商家都在做酬宾活动,两人刚驻足观望了一会儿,手里已然多了十来张宣传单。 重霄婉拒了试图邀他们去隔壁婚纱店‘坐下来慢慢聊’的店员,漫不经意的翻看到手的餐饮类单子,问旁边:“午饭想吃什么?” 时舟就双手竖起其中一张,向他展示——位于五楼的韩式烤肉。 执着的眼神,跟早上说要吃豆浆油条时一样一样的。 你不能拒绝她。 拒绝她,那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 重霄垂眸把她坚定的表情纳入眼底,总算比早些时候多了几分意识,眉梢轻轻挑了下,神色语调自觉放得很柔和:“走吧。” * 在铁板上刷一层薄薄的食用油,将浅加工的雪花牛肉粒、猪里脊、鳕鱼块等等铺放其上,根据火候仔细翻烤,待食物完全烤熟,夹起放入碟子里配合蘸料食用。 来到烤肉店,选了窗边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点完餐,重霄开始为时舟小公主服务。 他负责动手烤,她只管吃放入面前碟子里的食物。 熟悉的相处模式,瞧着是重霄烤什么她吃什么,实则,前者完全在依据后者的眼色行事。 时舟话不多,这点对谁都一样。 但在表达方面,只要她想,就不会发生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情况。 比如此刻,她想吃的是五花肉,重霄先放进她碟子里的土豆片她是绝对不会动一下的。 如果接下来重霄还没反应,继续往她碟子里夹牛肉、蔬菜……她就会放下筷子,转而,盯着那盘放在旁边待烤的她真正想吃的食物。 专注的眼神甚至可以称之为深情。 而后,顺着她的目光,重霄终于发现问题所在,心里忽地亮起了然的灯,开始为她烤五花肉。 ——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不同于早上无意识的顺从,到了这个时候,重霄已然杵在‘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乐在其中的状态。 既然是约会,作为男士的他理应发挥绅士风度。 两个人保持着如是均衡状态,安静吃午饭。 言语上的交流不多,女孩子的眼神与男人行动间的互动却是自然而然的形成了默契。 旁人羡慕不已。 时舟的胃口很不错,那碟雪花牛肉粒几乎是她一个人吃完的。 到了尾声,她安静的放下筷子,对坐在旁边服务了全程的男人道:“我吃好了,谢谢。” 遂,拿起鲜榨的蔬果汁,咬住吸管慢条斯理的饮。 好歹会对他说谢谢,没白辛苦啊…… 重霄自得其乐的笑笑,点了个头,将烧烤台内剩下的部分统统放入自己盘中,风卷残云般收拾残局。 他在吃的方面不挑,不是难吃到无法下咽的地步,一盎司上万元的鱼子酱和街边五块钱一碗的臭豆腐,对他来说区别不大。 正吃着,忽然听到身旁近距离响起‘咔嚓’的快门声。 重霄额角跳了跳,刚把脸转过去,就见时舟双手握着手机,镜头对准他的脸又‘咔嚓’的来了一下。 “闹什么?”他蹙起眉,大手一探,挡住贴满贴纸的手机,连着那双白皙的小手一起摁下去,“吃饭……有什么好照的。” 时舟从他压根没用力的掌心里挣出来,镜头重新对准他,“表情很不错,必须拥有。” 吃饱了,她就惦记起她的观察事业。 重霄一愣,差点被她调戏成功,做出个有点儿严肃的凶表情:“进食时间禁止一切观察行为。” 中二少女纯黑的眸子里露出一瞬意外,旋即,紧盯着男人的脸不放,像是想确定什么。 重霄面色不变,与她警告的眼色坚持不动摇。 半响,时舟意识到没有商量余地了,垂下长睫,嘴里发出没劲地‘嘁’地一声,别过脸去。 有小情绪了。 重霄:“……” 其实他还真是刻意想跟她作对一次。 没想到她能直接照着他脸上、简洁有力地——嘁? 谁说她不擅表达? 重霄忽而想起他们在沙滩上见面的情景。 那时,主动走来与他说话的时舟至少还能明显看出紧张,而那句……做吗、我的? “……” 重霄将思绪从误会百出的回忆里收回,盯着少女闹别扭的侧脸,嗓音温柔地唤她:“时舟。” 中二少女转过头,一言不发的回视过来,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该死的纯邪。 别被她骗,别心软…… 重霄心理默念,面上肃然不变,“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他尝试着纠正她这个毛病。 明明她可以准确表达出来的。 时舟眼里露出少许疑惑:“比如?” 很好,这不就有沟通了么? 重霄对她鼓励外加师长般认同的笑笑,接道:“比如我们在沙滩上遇到那次,你不应该开口就问我‘做吗’……之类的,应该换个更准确的说法。” 时舟望着他,陷入思索。 数秒后,少女迟疑着启唇,用那种极度平静且中二的调调:“和我结成血之契约,成为我的使魔……?” 重霄:“………………” 什么鬼!!! 男人脸容表情逐渐崩坏。 渴望得到回应的中二少女莫名歪了下脑袋,一脸懵懂。 被她一记歪头杀弄得胸口炸裂的重霄放弃的昂头看天花板,“吃好了吗?走,看电影。” * 经此,太子爷确定,时舟有时舟独特的表达方式。 你不能去纠正她,没法儿纠正。 这是她的个人特色,假如失去的话,那她就不再是呆萌可爱得让人随时抓狂的中二少女了…… 电影院在九楼。 重霄再度发挥男人应有的风度,让时舟做选择。 暑期档,热门影片很多,有合家欢的迪斯尼或者皮克斯,每年如期而至的速度与激情系列,流量云集的大荧幕偶像剧……之类的。 重霄以为时舟首选迪斯尼,次选速激这样大众不出错的片子。 没想到她选了一部颇为冷门的硬核科幻,而且还是三部曲中的第二部:《普罗米修斯2》,又译:《异形:契约》。 这是大名鼎鼎的《异形》系列的前传,从外星文明讲到人类起源、顺带探讨人性的那么一个片子。 重霄望着那张挂在墙上以黑白灰为主调,颇为意识流的海报,不确定的问:“要看这个?” 时舟点头:“看过第一部,很喜欢。” 重霄还想问她能不能真的看懂,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被他打住了……不待这么瞧不起人的。 时舟一定看得懂。 甚至,她会给出让导演本人都拍案叫绝的解读。 取决于她愿不愿意说给谁听罢了。 * 重霄默默的端正自己对待中二少女的眼光和态度,径自去买了票,外加两杯可乐和爆米花。 折返回来时,坐在休息区的时舟被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搭讪。 小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此时正趴在时舟的腿上,奶声奶气的对她献殷勤,夸她长得好看,要把花送给她。 时舟接过花的同时,重霄在她身侧后方站定,像一座费其终生都难以翻越的山,巍巍难撼,高大得吓人。 搭讪的小男孩登时就被他吓到了,脖子一缩,愣愣的昂着脑袋看他。 重霄对此毫无意识,眯了眯眼,心说哪里来的小鬼? “宝宝快过来,姐姐有男朋友了哦。”孩子的妈妈坐在对面,赶在儿子被吓哭之前发出召唤。 “谢谢你的花。”时舟温柔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以作安抚,遂,侧首望了重霄一眼,冷不防,回过头跟那对年轻的父母解释说:“不是男朋友,他在追我,我还没答应。” 重霄:“???” 什么时候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强行追求??? 第20章 撩二十下 目送年轻的三口之家去往观影室,重霄把爆米花和可乐放就近的圆桌上,往少女旁边大刀阔斧坐下,目不斜视,计较又寻思的微妙语气:“原来我在追你吗?” 时舟与他一样,坐得端端正正的,正经‘嗯’了一声:“随口说的,别当真。” 重霄眉心的折子加深,侧首、眼神警告。 时舟不慢不紧的探身,葱白的手指捻起两颗爆米花放进嘴里,一嚼一嚼地,仔细对他道:“一切都是虚荣心在作祟,我控制不住。” 重霄定定望了她半响,像被她传染了名为‘天生淡定没表情’的病,不动声色的拿起冰可乐喝了两口,末了,发出无可奈何的困惑:“……你到底打哪儿冒出来的?” 他不过是被发配到一座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的、小岛上的医院——实习。 不抱任何期望想法,心态平和得宛如一个久居深山整日吃斋念佛六根清净的和尚。 可是,就是这样一种状态下,时舟出现了。 以一种绝对舒适的方式,走进他的生活。 感觉不到任何被侵略的异样,仿佛她从一开始就是他圈地范围里的独一无二的原住民。 不管是莫名其妙成为她的模特,大清早站在画室里被她摸出感觉,抑或者天刚亮睁开眼睛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并用手机肆无忌惮的对着他的脸没完没了的‘咔嚓’。 重霄对她恼火不起来…… 做不到无视,也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那种被她盯一眼,就想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的心情……他也弄不懂这是为什么了。 到底,她是从哪里来的? “以前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时舟轻轻地,若有所思的说着,懵懵懂懂的表情里透着几分委屈和不解,“我告诉他标准答案之后,被揍了。” 坦率没有换来信任,她有点受伤。 重霄好奇心被勾起来,“说说,你的标准答案。” 时舟神秘的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男人似乎get到了那个所谓的……标准? “你告诉那个人,你是从——”重霄配合的翻眼皮看了一眼天花板,确切的说是‘天上’,语气逐渐智障:“九天下凡的仙女?” 时舟强调:“小仙女。” 至于为什么要加一个‘小’字? 当然是小仙女这个称呼比较可爱,而且显年轻。 重霄替九天之上那些老仙女们感到悲哀…… 如果她们真的存在的话。 以及,他想他离彻底疯掉不远了。 * 2点10分入场。 重霄选了过道那排中间的两个位置,方便伸展他两米八的大长腿。 因为电影类型问题,这个厅的观众并不多,目测最多十来人,情侣居多……唯一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个妈妈带着孩子坐在他们隔壁,小姑娘看着跟之前向时舟搭讪的男孩儿差不多大,中间相隔了一个空位。 《异形》系列属于惊悚类科幻片,前作最经典的镜头就十分血腥,这部讲述前传剧情的新片,光是海报都弥漫出一股阴森压抑的气息…… 重霄抿合的双唇,不由地向下压了压微微紧绷的唇线。 这些家长选电影之前都不做功课的吗? “她不一定看得懂。”身旁,时舟淡淡的声音传来。 重霄转回头向她看去,惊诧于她的洞察力。 不但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在,连他的心思想法也一并看穿。 时舟波澜不惊地道:“或许狠狠的被吓一次是好事呢,下次她的妈妈就知道怎么选择了。” 重霄:“……” 话说得没错,但过于现实。 时舟可是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本仙。 “我让你幻灭了吗?”她意识到了。 重霄疑似被噎了一下,虽然他在这之前都没说话。 “大抵有一点。”他笑笑,“比我想象中懂事。” 时舟把泛着奶油香的爆米花抱在怀里,3D眼镜架在鼻梁上,正对白色的荧幕,挺直的背脊与还算舒适的座椅形成有优美曲线的夹角。 很淑女的坐姿。 重霄看到黑色镜片下,她长婕发出俏皮地、轻轻地颤动,似乎移眸朝他看来……就在这一瞬,放映厅的灯光熄灭,电影开始了—— 不知道究竟想看到什么的男人,悻悻将视线收回。 这时,又听身旁的中二少女开了口,平和地说:“允许你观察我。但是观影期间——手机不许开闪光灯。” 重霄:“???” 重霄:“……” 他是在观察她……没错。 但不表示会像她一样自顾自掏出手机对准一顿猛拍! 又不是变态…… 她本人允许也不可以! * 就在重霄和时舟认真约会看电影时,距离新海市12海里的明珠岛上,神经过敏的于思洁开始行动了。 人潮涌动的商业街,咖啡厅的生意正火爆。 客人大排长龙,接外卖的手机也不停的响。 忙到飞起。 纯洁同学就像禹孝东凭空长出来的小尾巴,自带‘淘气蓝猫三千问’的提问功能,关都关不掉的那种—— “东哥,为什么重霄二十出头高龄了才去报考医学院啊?之前干嘛去了?” “他家里做什么的您知道吗?” “为什么您毕恭毕敬的叫他‘重爷’,很怕他的样子?” “莫非是A城道上的人物?” “我在网上搜过他那辆机车,装逼利器!两百来万软妹币,吓死宝宝了!” “还有今天他和舟舟回市区,他开游艇??他竟然会开游艇???” “要是他真被人整了才到咱们岛的破医院实习,那整他的人背景得多大啊!” “该不会离开新海市,见一次砍一次?” “东哥,您别不理我啊东哥,给您跪下磕头了,哐~哐~哐~” 禹孝东被她头口下跪‘哐’得……差点把刚收到手里那堆马克杯摔了…… 来到后厨窗口,需要洗的餐具塞进去,禹孝东靠在窗台边喘了会儿气,外加接受于思洁百折不挠的目光凝视。 坐在收银台算账的唐琛看不下去了:“不是我帮谁说话,纯洁能从现在缠你缠到送你回家,然后在你家门口坐到大半夜,明天不管多早起来,你打开门第一眼见到的一定是她。” 所谓阴魂不散…… 禹孝东被说得一脸‘哔了狗’的表情,犹豫了下,不再坚持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点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晒给她看—— 于思洁睁大眼睛,紧跟着‘哦唷’了一声:“帅啊!什么时候照的?” 禹孝东满脸显摆,这可是他私藏的硬菜,“当然是入学的时候。” “等等,我再看看,别不是cosplay……”于思洁凑近了看,脸都快贴屏幕上了。 禹孝东斜眼望她,眼色里夹带着‘我不跟没见过世面的你计较’的宽容:“好好说话,什么cosplay?背景大门上‘中国人民公安大学’那么一行大字看不清楚么?” “我看看。”唐琛拿过手机。 照片中男人的脸貌要比如今看起来青涩些许,他身着夏装的警服,警帽夹在腋下,站姿笔挺,沐浴阳光,一身正气。 唐琛面露微讶,再问禹孝东:“什么情况这是?” 于思洁也想知道。 好端端的公安大学怎么突然跳到A城医科大? 虽说都是不得了的好学校,可这画风跨度未免夸张…… “家里闹的呗。”禹孝东露出个遗憾的表情,“不是我吹,重爷那自力更生的能力,扔孤岛上他能活出一片天!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会开游艇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哪天他开架战.斗机从海岛上空经过我都不觉得稀奇。他爸妈还各开一家大公司呢!他是独生子,就算好好学医也是早晚要回去继承家业的。要我有他那样的家境,早成搞风搞雨不学无术的傻逼富二代了。” 于思洁从收银台底下拖了张凳子坐到他面前,“来来来,你今天必须跟我仔细讲讲!讲好了我贡献出暑假的最后一周,生日那天都在店里帮你们干活!” 再有一周她要开学了,她真怕自己一走,重霄露出什么狰狞面目……把舟舟生吞活剥了。 * 一场将近两小时的电影,还未过半,坐在时舟他们隔壁的小姑娘果真被吓得嚎啕大哭,她妈妈没有办法,只好抱着女儿中途离场。 希望那位妈妈以后再带孩子来看电影时多长点儿心——重霄做着如是想法时,并不知道禹孝东正将他的老底逐一掀给于思洁看。 放映结束后,将近四点半。 来到‘随便逛逛’的环节。 重霄以为自己即将参与明珠岛时尚博主的shopping之旅,也做好可能会随便一逛就逛到晚上七八点的思想准备……这点体力和耐烦心,太子爷还是有的。 反正有游艇,不用赶轮渡时刻表。 他倒是没想到时画家拥有这样便利的交通工具,一如时舟对他会开游艇这件事表现出轻微的诧异,一样。 不过如果他长年累月住在岛上,大抵也会想办法搞一艘来开开就是了。 时舟要去施华洛世奇水晶店给于思洁挑一份生日礼物,之后就可以回去了,要求比他想象中低很多。 两人在扶梯边的小地图上找到专卖店的位置,刚跨进bulingbuling的水晶饰品店,重霄还没来得及环顾里面,先是一道清脆且年轻的女声惊喜响起—— “姐!你怎么在这儿?莫非听到我对你思念的召唤?!” 接着,是一道不怎么惊喜,但明显带着意外和的疏冷成熟女声—— “什么时候回市里的,舟舟?”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攒预收的待开新书——《影帝他为何心痒痒》 【大型精分现场×双重生×娱乐圈×影帝追妻】 作为娱乐圈的顶流,捂好恋情是基本素养。 不过许晗烟觉得,陆尚单方面的追她,这种情况就另说了。 本文又名:《戏精的我与戏精的他一起重生了》、《影帝追妻火葬场之越追越快乐》…… 第21章 撩二十一下(含入V公告) 置身施华洛世奇的旗舰店,莹白的光在眼前闪耀,如皎月似星辰,璀璨万分,宛如闯入水晶构成的异世界。 先到的那对母女,就像这店里光鲜亮丽的主人。 女孩儿大约14、5岁,梳一个青春俏丽的马尾头,身材纤长,开朗活泼模样。 母亲看起来不超过四十,但实际年龄应该该要大几岁,通身贵妇人的珠光宝气,挂在臂弯里的爱马仕铂金包在水晶光芒的衬托下,散发出有钱人的气息。 ……就是看时舟的眼神有点儿刻薄。 重霄当下猜出她们是时舟的——继母和继妹。 血缘是种很奇妙的东西,没有那重羁绊,即便在法定意义上是一家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也会时刻存在并很难磨灭。 重霄已经从沉默不言的中年女人脸上看出那样复杂的意味。 初次造访中二少女家,于思洁提起过‘时舟的母亲很早就去世’的事实,那会儿他就猜测,过了这么些年,时舟外出创业的父亲应该重新组织家庭了。 没想到会在今天遇上。 而且看起来不怎么良善的样子。 对时舟。 重霄这边正做思索,女孩儿已然跳脱着来到时舟跟前,亲昵的挽住她手臂:“暑假都快过完了你也不来看看我!我不管啊,今天被我抓住就别想走了,待会儿我们先去吃饭,然后看场电影,晚上回家睡,明天去水上乐园,后天睡到中午我们一起回明珠岛,请让我成为你身上最可爱的挂件——这个安排怎么样?!” 时嘉雯语速超快的巴拉巴拉了一堆,然后注意到站在姐姐身侧后方的男人。 准确地说,注意到他是个高高帅帅的年轻男人。 “欸?你……” 时嘉雯诧异地一愣,眼珠子开始滴溜溜的在他身上打转。 紧接着,两眼外放出类似惊喜的光。 因为什么而惊喜,她没说,直接不吭气了。 重霄无解的蹙起眉。 这小姑娘,闹哪样? 时舟顺着时嘉雯的视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相同的疑惑,再转回来,先回答妹妹之前的提议:“电影已经看过了,后面一周有事,不能陪你喔。” 话到这里,她对走上前来的陶琳道:“给纯洁买好生日礼物,就回去了。” 这句话也算婉拒了时嘉雯的邀请。 陶琳轻微点了下头,还算满意。 时嘉雯是少女心性,跟时舟的姐妹感情是实打实的,说起于思洁的生日,她也接得上话:“对哈!下周就是纯洁的生日,我来岛上找你们玩好不好?” “下周开学你就升初三了,收一收心可好?”陶琳轻言细语的敲打女儿,再对时舟绽出个牵强的笑容:“买好礼物一起吃顿饭再回去吧,好久没见你了。” 时嘉雯知道母亲介怀什么,加上开学在即,她也不做垂死挣扎,退而求其次的央求时舟:“一起吃饭嘛,我想你了姐……” 撒娇之余,小眼神儿总是不自觉扫向重霄。 瞟一眼就‘嗖’地收回来,打死不多问他半句。 很稀奇的反应。 于是,陶琳用着矜贵的目光,扫向时舟身后穿着浅灰T恤、三十块钱不能再多的沙滩裤以及黑色人字拖,周身贴着‘便宜’标签、不修边幅的男人—— “你是……舟舟的朋友?好像以前没有见过你,刚才一直顾着说话,把你疏忽了,希望你别介意呀。对了,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就在商场顶楼的餐厅,你叫……” 过于柔和的长辈语调,充满轻视。 早在重霄跟随时舟跨进这家店时,陶琳就将其定义为:又是岛上那帮没气候的低等生物之一。 就算以前见过,她也不允许这些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建树的年轻人在自己高贵的脑袋里留下映像。 “重霄。”重霄秉承着极简主义介绍自己,双手揣在花花绿绿的海岛风沙滩裤口袋里,耷拉着肩膀,外泄出一身不长进的颓然,“一起吃饭?好啊。” * 时舟为于思洁选了一条渐变锁骨项链。 时嘉雯在此基础上挑了同款耳钉拜托姐姐带回岛上送给纯洁姐……此额外消费自然由陶琳女士负责。 离开水晶店,顺着二楼漫不经意的逛。 时嘉雯作为架起亲妈和姐姐的桥梁,一手挽一个,谁也不偏颇疏忽,全程有说有笑,天下太平。 自动变为背景墙的重霄表现得尤其优秀,安静得像个哑巴似的跟在女士们身后,心甘情愿做拎包跟班。 遗憾的是,截止6点晚饭前,除了给于思洁买的礼物,他手里没有再增加任何一只购物袋。 从女人们基因里自带的购物天赋来看,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不过,以上都不如时嘉雯频频向重霄扫去的眼神令他费解。 待到晚饭时间,来到商场顶楼的餐厅,四人在门口被迎宾的服务生礼貌拦下,理由为——重霄没有穿正式的西服。 时嘉雯像是等了千年终于等来机会,高举起手,自告奋勇带他到楼下买一套! 男人眼皮一跳,分别注意到脸色变得嫌弃外加难以启齿的陶琳、担心他自尊心受挫的时舟,以及持续对自己两眼放光的那个小姑娘。 三个女人能不能唱一台戏,他是不知道的。 但面对突然多出来的一对表现上各种古怪的母女,太子爷是真的感到心累了。 行吧! * 五分钟后,楼梯间。 时嘉雯主动要求‘聊一聊’,来到这里,忍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激动之情犹如山洪爆发,土拨鼠尖叫—— “我知道你!山海娱乐的太子爷!!!” “上个月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都在微博上祝贺你进入实习期,好多人问太子爷是谁问得微薄差点瘫痪了,但我一直知道太子爷叫重霄,重楼的重,云霄的霄——就是你!” “啊啊啊啊啊!没想到你的实习点在新海市!我竟然见到了活体本尊!” “对了你和我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一起?” 最后问那一句,算她有良心。 重霄懒洋洋的往墙上一靠,荷包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叼在嘴里:“纠正一下,我的实习点在明珠岛明珠医院,岛上实习自然就认识你姐,巴掌大的地方……你激动完了,然后呢?” 打火机在手里发出‘咔嘣’的脆响,橙红色的火苗像个婀娜的女人,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指缝间摇曳。 他探首凑近,将唇瓣里的烟点燃、深吸,吐出淡青色的烟雾。 时嘉雯被这一连串的举动帅得头晕,紧忙扶住楼梯间的扶手,稳住身形,别开目光碎碎念:“不行我要坚定,我的心永远属于陆悠远!” “阿远的粉丝?”重霄把烟草摘下,夹在指尖。 大抵猜到时嘉雯找上自己的终极目的。 陆悠远是目前娱乐圈的顶流小生之一,科班出身,颜值能打,业务能力强,山海娱乐重点培养的艺人。 最主要的一点:他父亲和重霄的母亲于十年前组织了新的家庭。 换言之,重霄和陆悠远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时嘉雯点头如捣蒜,“我是陆悠远的唯粉!当初在《即将C位出道》里你就很照顾他,我一直记得!那时你们爸妈刚结婚,网上传你们不合……但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你要是没退出,说不定现在跟他一样红。” 当初,即将C位出道…… 红?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节目的名字,其羞耻度依旧能让重霄咬牙切齿、愤恨锤墙。 只恨当时太小,潘简霓女士妄图将亲生儿子捧成天皇巨星的愿望太强烈…… “你知道得挺多。”太子爷心里翻腾得厉害,面上不显,“可是我记得,那个节目我只参与了一期,正式开播时,有关我的画面全都剪掉了。” 剪他的原因很简单——公众场合打架。 结果上头被点名批评。 加上山海娱乐的死对头准备揪这点往死里黑,潘简霓不得不放弃将十六岁的儿子打造成顶级流量的春秋大梦。 十年前,微博还在内测,网络信息的传递速度远不如现在,各家卫视还是主流视听播放平台。 重霄这才得以逃过一劫,在那档节目里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 相当于一个背景深厚的传说了。 时嘉雯一脸‘我跟爱豆的哥哥互动,四舍五入相当于和爱豆在互动’的兴奋,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给他看。 “虽然是古早时期的事了,但你毋庸置疑是当年的热门之一!节目从官宣开始就在贴吧啊、官网啦放出很多片花,这个是我花了很久才找到的。” 视频的画质糊到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不足三分钟的内容,几十号朝气蓬勃的少年坐在准备区里,紧张的等待被叫到号码,镜头一拉,变成双人采访—— 十四岁的、青涩可爱的陆悠远:“是的,没想到自己能参加这个节目,会努力吧……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努力哈哈哈。” 十六岁的、一脸厌世的重霄:“问我?没什么好紧张的。期待?没有期待。期待一轮跪算不算?” 来自采访的画外音:“……但是我看你不像一轮游的样子。” 时嘉雯在旁边搭腔:“感谢太子爷主动退出,给我们家哥哥出人头地的机会。” 《即将C位出道》是十年前最火爆的选秀节目没有之一,陆悠远是那届的冠军。 “行了,我知道了。”此时,二十六岁的重霄摁下那只还在播放视频的手机,并拿出自己的,拨出某个号码,“阿远最近休假,这会儿可能刚睡醒,希望你见到他真人不会幻灭……” 视频接通,漆黑的屏幕中出现巨大一张不耐烦的脸。 有着‘古典美男子’之称的陆悠远:“干什么?枯燥的实习生活让你感到空虚寂寞冷了,甚至想起本大爷我?” 时嘉雯顾不上那么多,颤抖的接过手机,开始新一轮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悠远哥哥!我是你的唯粉!我粉了你十年!!!” * 在重霄眼里,世界上任何真情实感的追星现场,都可以和不同程度的车祸现场画上等号。 陆悠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跟真爱粉视频,只能算不痛不痒的追尾事故。 追星少女见到爱豆,先表达了一下激动得不能自己的心情,然后开始总结汇报这十年来追逐历程,期间针对爱豆重大转折抒发己见,最后送上一片唯粉衷心——风里雨里,我会一直支持你! 完毕,挂线。 手机还给重霄。 “我死而无憾了……”时嘉雯痴汉脸,热泪盈眶的。 重霄实在不理解她们这些追星小姑娘的心情,不过,她是时舟的妹妹,姐妹两感情不错,以私人之便满足她的小心愿,倒也没什么。 刚拿回手机,陆悠远就发过来一条辱骂兼诅咒的短信:【敲你大爷!粉丝连线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祝你一辈子不能离开那个岛,孤独终老算了!】 太子爷不以为然的嗤笑了一声。 在这个时候,手机里进入第二条信息,来自仇敬意:【事情办得很漂亮,潘总很满意。】 重霄:“?” 旁边正准备发微博表达‘我和爱豆视频通话了’的时嘉雯忽然炸毛,飙出脏话:“卧槽啊!这个王八蛋和已婚女星有染,还踏马想撩我姐!” 重霄蹙眉看向她:“???” 22、我撩得他呀 ... 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仇敬意交给重霄的那只文件袋里, 关系到一位公司用心捧了数年、现今演艺事业逐渐稳定的女演员:谭雪。 现年27岁的谭雪虽然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但和公司里其他艺人的区别之处在于:她是由潘简霓一眼相中, 亲手签下的人。 相当于山海娱乐的亲生女。 公司最开始推她时,也曾将各种顶级好资源往她身上砸。 奈何‘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不假。 谭雪就跟命中注定爆不动似的, 到了那个位置,再也上不去了。 而素有‘娱乐圈女魔头’之称的潘简霓待她是真不错。 米兰看秀永远坐第一排,手握十几个代言,最次的都是国内二线。 早早集齐国内四大周刊封面, 重要站台宣传亲自陪同, 每年保持三部大制作电影的出镜率。 若由她主演,潘简霓还会现身首映场, 微博上也不遗余力的转发宣传。 保驾护航, 尽心尽力。 半年前, 谭雪和恋爱三年的金融圈男友修成正果, 登记结婚。 潘简霓发长博祝福, 从初见、签约到看她步步成长到今天……万千感慨,字里行间都是爱护。 没想到挖心掏肺的对待, 反而养出一只白眼狼。 谭雪十年合约将满,亦然决定不再续约,欲转投山海死对头佰年娱乐的旗下。 气坏了打算为她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潘简霓。 更让潘简霓失望的是, 谭雪这段熬成鸡汤的三年蜜恋只是个幌子! 所谓的金融圈男友取向不明,被查出来的推特私人帐号上,全是与国外男模亲密暧昧的合照。 谭雪和他交往, 只是为了互相借用对方的人脉,各取所需,互利互惠。 连结婚都是一场合作! 而谭雪真正的交往对象是新海市船业大亨独子祁安河! 在明有恩爱秀不停的圈外男友宠她上天,在暗有真正的富商之子为她豪掷千金换取公司之外的资源……连潘简霓都不得不叹一句好手段! 眼看昔日亲如母女的两人就要撕破脸皮,公司拿着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怕打压得狠了,潘总表面上不说,心里自有计较。 可什么都不做的话,唯恐沦为圈内笑柄。 是故,身为潘简霓心腹的仇敬意想到正在新海市实习的太子爷。 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再合适不过。 对错不论,假白眼狼闺女哪里敌得过真亲生子? 遗憾重霄这边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拿到那只装满谭雪‘黑料’的文件袋,走出第一医院就顺手扔进医院大门外的垃圾桶。 压根没打开看过。 包裹得完好无损的文件袋先被环卫工人捡到,好心交到医院大厅咨询台,之后阴错阳差落入当地媒体人的手中。 直至这天的晚饭时间,得以和爱豆视频连线的时嘉雯怀着激动得不能自己的心情,打算发微博纪念追星生涯的高光时刻,由此发现,热搜上挂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媒体爆料,向来享受循序渐进的过程。 除非有血海深仇,否则不会一开始就爆得清楚明白。 通常他们会先放出大概的信息,把各家粉丝、各大娱乐公司和工作室溜一遍。 事情就此发酵。 过不了多久,各家开始给反映:常规操作的辟谣,反映大点儿甚至还会发律师函意思一下,当然也有正在参加活动,被记者问到忍不住翻白眼表达‘荒唐’的女艺人。 相当于侧面澄清了。 这时,负责爆料的媒体,俗称营销号,手里真的有实料的话,会进一步发更加详细的信息,证明老子说的句句属实,黑料女星出来挨打。 重霄登录万年不上一次的微博帐号时,就看到热搜前十上赫然挂着:#船业大亨之子与已婚女星有染#、#祁安河是谁#、#已婚女星是谁#等等尾巴上挂着‘爆’或‘热’的词条。 谭雪还没被爆出来,但已经在怀疑名单上。 仇敬意的短信陆续发来—— 【谭雪已经找潘总认错了,希望公司出面把局面稳住。】 【她那挂名老公随时和她撕破脸皮的样子,祁家方面还没回应,听谭雪话里的意思,她倒是把祁家公子吃得死死的。】 【潘总说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处理,你打算怎么办?】 另一边,收到风的禹孝东也给重霄发微信,表达震惊之情—— 【卧槽重爷你知道吗!今天下午有个傻逼以两万块的白菜价卖了个巨大的料给‘志合工作室’,于是现在全网都知道新海市船业大亨之子和某已婚女星有染!】 【我老铁在志合,他跟我说女星是谭雪,您家潘总心尖尖的小公主啊!】 【两万块……这么大的料放我手里,我他妈能玩出一套房!QAQ!!!】 重霄:“……” 嗯,怎么说? 重爷对不起你? 禹孝东又问:【志合那边还在等您家上门去谈,我打听了下,保底价三千万,有商量的余地,您要不要借这事儿缓和一下跟潘总的关系?】 三千万,确实能够在新海市黄金地段买套房了。 重霄言简意骇的打了‘不用’两个字回复过去。 身旁,时嘉雯在微博上八卦了一番,脑袋凑过来问:“通常到了这一步,是不是要等公司出面,私下找爆料方谈呀?” 重霄侧首睨着她认真得跟小特务似的脸,那眼角眉梢的神韵跟时舟一样一样的,不觉一笑,问:“你姐和祁安河是怎么回事?” 时嘉雯眼皮一翻:“大概是我姐自力更生的能力太强,我妈不知道该怎么关心她,就学着其他同年龄层的老阿姨作派,给她张罗婚姻大事。” 重霄听着,点了个头。 时嘉雯见过祁安河,平心而论,新海市范围内找不到比他条件更好的相亲对象了……前提是在没有爆出这一系列糟心事之前。 陶琳到底是她亲妈,时嘉雯不愿意也不会把亲妈往坏处想。 鉴于重霄自带气场太强,对天然呆的姐姐又好像特别关照,她想了想,试探地问:“太子爷,你是不是对我姐有意思呀?” “哪年了,‘太子爷’是什么鬼?”重霄似笑非笑地,没有正面回答。 时嘉雯是何等的机灵鬼,见他有心捂着,也不追问,只道:“那咱们下楼换装备?” “不了。”重霄对这顿饭兴趣不大,“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就说我正在试衣间。你把微博上的事情告诉她,让她找祁家问问清楚——” 话到这里,时嘉雯秒懂:“交给我!” * 陶琳走得风风火火的,走时交代女儿留下来陪时舟吃饭。 原话是:看好你姐,别让她看手机,要是祁安河与她联系,尽量听听对方是怎么说的。 至于重霄,哪里还顾得上他是根葱还是颗蒜…… 获得短暂自由的时嘉雯立刻为自己策划了海岛两日游,在商场KFC买了两个桶,坚决成为时舟身上的挂件,跟着她和重霄打车到码头,上了游艇。 * 游艇开出去没多久,驾驶权就被时嘉雯争取去了。 重霄乐得轻松,在船尾找到发呆的时舟,在她旁边躺下,点起一支烟,边抽边看漫天星辰,看广阔无边际的大海。 这天晚上格外平静。 游艇开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漂浮在海上,也不见时嘉雯钻出来在耳边呱噪。 世界忽然变得很大,又很小。 大到一眼望去全是星辰和海水,小到只剩下重霄和时舟两个人。 海风中夹杂着淡淡地腥咸味,自然而然漫入鼻息、渗入身体,由此,渺小的他们逐渐成为海的一部分。 于是微博上的热搜啦、八卦啦……谁和谁有染,谁又想把谁置于死地,那些所谓的阴谋、陷于不义的加害,与时舟与重霄有什么关系呢? 世界太浮躁了。 重霄只想于某时某刻,或者就是此时此刻,寻获一份能让内心平静的安宁。 于是闭上眼,脑海中出现那幅《海的心跳》。 纯粹绚丽的色彩,处处浸透着纯邪与童真。 如果大海有心跳,那么,它的心脏会在哪里? “对不起。”有个声音忽然对他说,轻灵的语调,满满歉意。 重霄掀开眼皮,移眸向左侧—— 中二少女屈起腿,用双手环抱着,下巴搁在膝头上,放空的瞳眸飘忽的看着远处、极远处。 明明是个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却记挂着身旁的男人。 这是一个很成熟的道歉。 当时舟表现出自身年龄应有的成熟,这样的她,比犯中二病时还要可爱。 “为什么?”重霄偏要问。 夹在唇瓣的那一点星火,伴随他的话语,从齿间腾升出一阵接一阵的烟雾。 那烟模糊了他的脸容与眼色。 时舟转过头,垂眸触上他的视线,似沉寂了下,艰涩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重霄‘扑哧’地笑开了。 很好,很会找台阶下。 “没什么大不了的。”重霄双手交叠在脑后,懒洋洋的看着头顶闪烁的星星,“我爸妈很早的时候就离婚了,现在各有各的家庭。” 确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表示理解。 时舟一下子来了兴趣,“会给你介绍对象吗?” 重霄才将给与星辰的眼神再度落到少女恬淡的脸上,狡猾得不动声色的反问:“你家里给你介绍了?” 23、我撩得他呀 ... 一抹不太自然的神采从时舟的黑瞳中一晃而过。 她先是愣了下, 而后眨巴着眼睛,转过头, 单方面结束与重霄对视,留与他一道端着几分矜持的侧影。 害羞了。 重霄挂在嘴角的弧度向上扬了扬,因为齿间有烟草缭绕的薄雾做衬托, 显得那张线条过于分明的脸皮比平时更要吊儿郎当。 过了会儿,听到时舟轻轻地‘嗯’了一声。 ‘嗯’的意思是:家里确实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 她不擅说谎,也很少、几乎不对任何人撒谎。 当然,玩梗的时候不算。 以及, 此刻困扰她的是:关于相亲这件事, 为什么可以和纯洁平心静气的讨论,但被重霄问到了……会让她感到不安? 就很想回避。 “说说。”由是这个时候, 重霄特别不会看脸色, 颇有偏要和她对着干、欺负她的混账意思。 “没什么好说的。”中二少女皱起眉头, 果断拒绝。 重霄觉得能说的地方可多了, 比如:“对方家境如何?” 时舟重新用手环抱住屈起的双腿, 下巴找到支撑,弓起背, 盯着远处大海和星夜交汇的地方,衡量着说:“他家大约比我家有钱,但是, 他应该没有我有钱。” 作为画家的时舟,作品初登拍卖行就拍出170万美金的成交价,换算成人民币, 一千多万出头……那还不是她的代表作。 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挣不到那么多钱。 从这个角度来说,时舟占有绝对的优势。 陶琳为此感到头疼实属正常。 重霄又问:“对方的为人呢,你们相处过吗?” 之前他从追星妹妹那里了解到一个情况:时舟和祁安河应该还没见过面。 至于私下有没有通电话,或者有事没事在微信上聊两句,这就不得而知了。 重霄想知道,于是问了出口。 他问的语气很随意,就像朋友之间的闲聊。 时舟听出点意思,说不清道不透的,心里莫名起了计较,“你在意吗?” “什么?”重霄稍稍回过神,全然没发现自己出于何种心态想法去对她相亲对象感到好奇,一问再问。 视线在朦朦胧胧的夜色里对上,各有各的心思,隔空相触,不可避免的发生碰撞。 蓦然间,重霄醒然了。 【你是不是对我姐有意思呀?】 不久前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说话的女声带着与她姐姐一样纯邪无辜的调调。 她只是随口一说,无心的话语,竟是真的说到他心里去了。 不久前的那个时候,重霄毫无自觉。 而这一时…… “你在想什么?” 等不到他回应,也没留与他径自沉淀的空间,时舟化作行动派,侧身就向他靠近过去了—— 面对面,又来到可以轻易呼吸到对方呼吸的距离。 时舟扭着柔软的腰身,伸探出的右手,轻盈地从男人眼前横过,落在他左边手臂旁侧。 而她把自己撑在他的上方,相当于将他圈住了…… 乍看去很霸道。 她耳鬓边的碎发落在他不显情绪的面庞上,丝丝缕缕,发生若有似无的拨撩。 那双睁得圆大的美眸浮着一层湿润的水雾,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无声而委屈的向他讨要答案。 若他不给,她就哭。 重霄半眯起眼与她望了大约十秒还有多,旋即,摘下唇瓣间那一点橙色的星火,任由剩下的薄烟缭绕在指尖。 “靠得太近了。”他提醒她,低沉的声线,自有克制。 时舟‘嗯’地点点头,并未收回身形,好像压根不知道这样的距离意味着什么。 但下一秒,她就很懂地说:“这个距离不是要打起来,就是要接吻。” 重霄浑暗的眸光停顿了下,哑声笑起来:“你想怎么样吧?” “我觉得我应该打不过你。”时舟说时,不知何解垂眸往男人的下方扫了扫,大约是在看他的腹肌。 那是核心力量最好的展示。 重霄稍稍扬起眉,对她的判断表以认同,“所以呢?” 不难听出期待的……所以呢? 时舟只迟疑了半秒,接着,她再度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那只支撑在他左侧的手配合般来到他面庞上,指尖点在唇角,顺着唇线缓慢描摹。 重霄不动了,眼色和呼吸被静止,周身的肌肉群不受控制的紧绷,继而,进一步引发身体内部沉默的暴.动。 光是那股冲动镇.压,已经耗去他大部分精力。 时舟忽然变得相当专注,审度他的目光就与一周前那个清晨在画室里时一致。 重霄并不能看懂她的眸色,无法预判她的举动,更别说此时她对自己打着怎样的主意。 这大抵就是天才与平庸之人的本质区别。 那么,在天才的她眼里,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重霄很想从问问时舟,为什么是他? 但他怕自己一旦开口,那被他藏得还算完整的心思会从齿间、从字句里、从语调还有神态中外泄至无所遁形。 若这就是感情,那么对于他来说,来到太早,发生得太突然。 而那个对象是他可能倾尽一生也不能真正了解的时舟…… 他有些无从以对。 凡人想要把天才拉下云端,这个举动需要绝对的勇气。 正当重霄决定正式结束这有些磨人的对峙,时舟先他一步收回肆意在他唇上的指头,用着小心翼翼的中二口吻:“观察完毕。” 闪光灯忽地亮起,‘咔嚓’的快门声在不远处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时嘉雯还端端正正的朝他们这边举着手机,“记录完毕。” 时舟满意的冲她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重霄两眼一翻,望天。 差点莫名其妙的被玩死了…… * 回到岛上已近晚上十一点,于思洁像块望夫石等在码头上。 游艇刚靠岸,她就一蹦一跳的跑到重霄跟前。 “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见。”说完拍拍太子爷的肩,端着一身‘我来跟你交班’的随和。 重霄给整懵了。 今天时舟跟着自己瞎混了一天,按说,于思洁应该对他此行为表现出很大的敌意才对? 辛苦了,还要明天见? 满是阴谋陷阱的话语是酝酿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打算对他做什么?!! “重爷。”禹孝东从夜色里摸了出来,对他挤出个讪讪的笑,心虚的挥手,挥完了,那只手就在裤腿边反复噌两下。 这反映…… 重霄豁然开朗。 所谓的背景来头不是什么说不得事,于思洁知道了也无妨。 “走吧,正好有点事情想你帮忙。”重霄双手往沙滩裤的口袋里揣,垂着头边走边寻思哪里能遇到上次看烟火时那辆很讲究的日式餐车。 全家桶根本吃不饱…… 禹孝东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时舟把礼物提前送给于思洁,盯着那道远去的身影,想了想,扬声道:“明天见。” 重霄很酷的没回头,抬起手摆了两下,“明天上班就不见了,过几天再说。” “过几天见不了,我不在岛上喔……”中二少女略带遗憾的话语被海风吹散。 男人似乎没有听见。 * 关于谭雪那件事,虽然重霄无心插柳,但柳已成荫,潘总还挺满意? 既然如此,太子爷觉着确实没有加深母子之间仇怨的必要…… 所以事情的后续交给禹孝东处理了。 他的要求很简单:禹孝东做个中间人给谭雪牵线,让她自己和志合工作室谈,谈到何种程度,全看她能不能把钱给到位。 公司那边由仇敬意负责善后。 热搜必须处理一下,谭雪那金融圈的空架子老公也要稳住。 还有艺人在代言期间出现负.面新闻涉及到的巨额赔偿……这些都是白纸黑字写在合同里的。 至于那位船业大亨之子,重霄顺带问了仇敬意两句,得到的消息是:祁父暴怒,撤掉其在公司的要职,近期还在国外蹲着没回来,疑似避风头。 到这份上,重霄琢磨着,时舟那眼高于顶的后妈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把继女送到祁家大门口。 就算还有那份心思,短期内不会也外露显现出来。 有钱人的心理他还是了解的,面子事大。 林林总总的事情收拾得差不多了,微博上的热搜也换了一轮,谭雪私下以两千四百万的价格从志合工作室买回一些不能外传的照片、电话录音,总算维护住自己的人设。 据说这笔钱是祁安河给的。 太子爷笑而不语,姑且先这样。 * 转眼过去三天。 这三天时舟格外安静,以至于每天照常实习的重霄都忍不住想,中二少女会不会在酝酿某个大事件? 周五下午,医院肝胆科的楼梯间……没错又是楼梯间。 重霄看到闫一宁、于思洁和时嘉雯这个组合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就预感不好了。 三人倒是直接,你一言我一语的道明来意,用那种‘舍你其谁’的理直气壮的语气对他委以重任—— 于思洁:“我答应假期结束前都要留在琛哥的店里帮忙,这次舟舟去黔城做评委,有劳你多多照顾。等你们回来我再过生日。” 闫一宁:“假已经帮你请好了,周院长很痛快的批了四天。” 时嘉雯:“我今天就回市里,明天开学,我姐就拜托你了啊太子爷!” 重霄:“???” 他只不过在上班时间偷偷摸摸来楼梯间抽根烟,怎么就莫名其妙被安排去做保姆了呢?还是外出兴致的? 对此,从不甘受人摆布的太子爷表现出相当的气节,坚决表示:“关我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24、我撩得他呀 ... 最近几天, 重霄总是在反复思索一个问题——关于要不要把时舟从云端拉到尘世间,和他一起呼吸相同高度的空气? 是的, 在许多人眼里,他这样的家世出身已是不凡。 哪怕身边的朋友给面子叫一声‘太子爷’,哪怕他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也无法改变他只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非要仔细计较,他最多算普通人里比较聪明的那一类。 平时认真看看书,上课听听老师划的重点,是能考个一本排名靠前的大学, 让亲戚四邻羡慕不已。 那么, 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你觉得不费吹灰之力考上名校,再一看省状元拉了你几十分, 清华北大抢着要他。 最可怕的是他可能只有十四、五岁, 除了学习好, 必须精通一两样乐器, 张口能用三门外语和外国友人自若交流, 有自己的主见,更不乏远见, 虽然他们不一定会说出来就是了。 ……而这一切的不同和差距,只是初级呈现。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鲜明的特点和天赋,时舟毫无疑问是这个天才群体里的其中之一。 在将来的某一天, 她的作品或许会挂到某个知名的现代博物馆里……挂到人类文明消亡那天。 她本人也会载入美术史,成为国内外众多美院某学期某堂课上的范例,由教授分享给莘莘学子们。 她的风格无可替代, 也不存在超越与被超越。 她就是她。 重霄知道自己想得有点儿多。 但事实如此。 倘若因为那点朦朦胧胧的感情与时舟说开了,抑或他主动伸出手抓住她,把她拽入凡间……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呢? 每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在阳光明媚的海岛上无忧无虑生活着,灵感爆棚的时候执笔就能画出心中所想,无论沧海桑田,心中总是保有一片纯净——这才是小仙女的正确打开方式。 重霄只是不小心闯进了她的世界,没想过、也不敢擅动念头去留下什么。 生怕她沾染了自己身上的世俗气息。 他还知道,这份‘想太多’的迟疑是面对感情胆怯的表现。 时舟的与众不同,值得他止步于此。 所以,重霄告诉自己,先看看再说,保持着不伤害她的距离。 才是做好思想准备,小仙女的两个发小搭上一个爱起哄的妹妹,吆喝着把他和时舟推到只能容他俩站着刚刚好的方格子上。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要一起走。 他照顾着她。 重霄只有身为凡人的觉悟,没有圣人那样无情无欲的崇高品格。 鬼知道会发展到哪一步…… 可他放手不管的话,时舟就只能自己踏上那段短途旅程……重霄根本无法想像她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活…… 算了! 不管了。 * 周六清晨,八点半。 重霄身着方便出行的运动装,身后斜挂一只装了换洗衣服和短途旅行必备品的背包,黑着一张被空气抽得隐隐作痛的脸,出现在码头上。 他认真刮了胡子,头发似乎也找村口王师傅略作修剪。 没了那双邋遢的人字拖,换上白色的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不少。 忽略他充满厌世色彩的眼睛,颇像个刚刚登岛,准备到小学给孩子们上体育课的年轻老师。 “来了。”闫一宁面上扬着‘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笑意,拍拍他的肩,内涵得不要不要的。 没有人触碰太子爷昨天在医院楼梯间立的flag,它就像一座根基不稳的豆腐渣楼,有着耸入云端的高度,然而小风一吹,倒塌得悄无声息…… 对此结果,大家心照不宣。 于思洁把时舟的行李交到重霄手中:一只玫红色的滑轮箱,箱子上有个皮质拎包。 郑重地叮嘱—— “拎包里是贴身衣物,你不许碰。” “箱子可以打开,虽然你是医生但我还是准备了些常备药以防不时之需。” “我在网上查过黔城的天气,早晚温差挺大,我给时舟收了一件外套,早上出门体感冷的话,让她穿上。” “一定一定要确保这家伙随身携带手机,她路感很好,但是谁也没办法保证她心血来潮会逛到哪里……” “箱子里有两本漫画书,舟舟到陌生的地方会失眠,晚上给她翻几页,不能超过12点,过了这个点儿她就睡不着了,会严重影响第二天的行程以及她本来就比平常人弱的判断力。” “另外五本她的个人画集是送给评委的,劳烦你找到他们代为转赠。” “这次除了舟舟之外的评委都是在国际上有知名度的画家,礼多人不怪吧。” “稍后我会把那边的具体地址发给你,三餐住所包括出行,主办方都有安排……” 话到这里,于思洁眼色里凭生放心不下的复杂意味,旋即,变了个语调,对男人感谢道:“就当休假放松一下,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光是听她碎碎念这一堆,重霄都知道以前是谁在为时舟操心。 不过他还是没闹明白,他才刚来没几天,照顾时舟就变成了他的分内事? “既然不放心,为什么还要让我去?”重霄不理解的问。 “没有不放心。”于思洁摆出一脸的理所当然,“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我还要合适。” “比你?”重霄诧异地挑起眉,先做起自我怀疑。 “难道你没发现吗?”于思洁忽地笑了,肩膀忍不住一颤一颤的,“在对待舟舟的态度和举止上,你的觉悟真的很高,单是这一点,我谨代表‘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发小群向你送上诚挚的敬意——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两人中间,穿着碎花裙、带着宽边大草帽,一身渡假休闲风的时舟照葫芦画瓢,对重霄认可的点点头,予以鼓励:“以后要加油喔。” 重霄几乎是忍无可忍地:“……别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话!” * 新海市距离黔城一千两百多公里,属于内陆城市。 虽然在三线之外,但据说山水格外秀丽,是许多画家、摄影家心目中的最佳取景地。 这次举办的首届‘白马杯’全国青少年美术大奖赛,经过三个月的征稿、初选及两轮复选,上万画作轮番淘汰,最后剩下一百幅。 目前这些作品正在黔城美术馆进行展出。 包括时舟在内的六名评委会从这周六早上八点开始,截止下周二晚六点,分别对百幅作品进行鉴赏,从中选出十佳,发掘有艺术潜力的孩子,把他们送到中央美术学院开设的特别班进行培训。 以上信息都是坐上高铁后,重霄用手机在大赛官网上搜到的。 评委简介的页面里,年纪轻轻还长得很漂亮的时舟夹在几位中年画家里,格外引人注目。 而在这当中,重明钰老先生作为本次大赛的荣誉主.席,严重的拉高了评委们的平均年龄…… 老爷子也会去,这是重霄没想到的。 * 四个多小时的高铁,时舟全程都很乖。 戴上耳机,靠在窗边看外面枯燥的景致,安安静静的听。 快到目的地时,她摘下耳机,看向重霄,湿.漉漉的瞳眸里就写着‘我准备好了,你去哪儿我跟哪儿’这么一行安宁顺从的字。 没有无礼要求,也没跟邻座试图与她搭讪的人放骚话……意外的让重霄省心。 出行的时舟仿佛开启了高冷模式,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话少,表情也不多,高不可攀的神秘感反而帮她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重霄在旁边暗暗观察着,那种不小心又发现她极少展现出的一面的心情,说不出的微妙。 他很愉悦。 并持续享受其中。 * 出了高铁站,大赛主办方派的车直接把他们送往预订的住所——紧挨着森林公园的星级酒店。 环境是真的没得说,尤其他们住的还是独门独户的林中小屋。 可以容下四世同堂大家庭来渡假的空间,供给重霄和时舟两个人使用,足够宽裕。 时间是下午四点,冰箱准备了新鲜丰富的食材,厨房里的厨具都是崭新的,有轻微洁癖的重霄决定自己动手。 时舟很久没有出远门,径自寻了间有大床的卧房,钻进去困个觉。 黔城气温不高,20度左右,整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阴沉的天光里仿佛藏了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忧郁的气质不停外放、外放……直至混淆着湿润的空气,将整座城市浸染。 一切变得诗情画意起来。 等到重霄把晚饭做好,天色已渐渐暗淡。 他找了三个房间,才在走廊尽头那间找到时舟。 推开半掩的房门,沉静的视线向内扫去,被旁侧落地窗外快要散尽的天光迎合着,造成朦胧的视觉效果。 两米八的双人床严丝合缝的嵌在木地板上,少女背对着他,侧身躺在其中,怀里抱着一只比她腰身还宽大蓬松的枕头,还用一只腿压着。 她换上纯白的吊带睡衣,乌黑的长发铺散在身后,与雪白的后颈形成碰撞。 那对隐藏在长发和睡衣之间的蝴蝶骨,因为她太过安逸舒适的睡姿,不经意的向外突起。 好似随时会长出一对或洁白或透明发光的翅膀……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重霄眼色微微发暗,呼吸凝滞了。 25、我撩得他呀 ... 屋外, 滴滴答答的雨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隔着封闭的落地窗,漂浮在卧房里, 活泼的擦过男人的耳畔,仿佛精灵在低语。 听不清它们在说些什么,反而更容易发挥想象力。 是煽.动抑或克制, 全凭他自己做主。 不过眨眼工夫,光线又比之前进来时低了两个度。 随着无数的光粒向下沉淀,重霄的视线被划分为黑暗和纯白两个部分。 近乎要隐没在黑色阴影里的,是周围的布景、摆设、朴质的原木家具, 包括贴了暗色调墙纸的墙壁…… 而跳脱出来的纯白, 是那张宽绰的双人床,还有躺在中央、睡得格外安宁的中二少女。 在纯白的部分中, 还可以提取出名为‘纯洁’的精髓所在。 它们属于少女细腻的肌肤、圆润的肩头、白皙的藕臂, 堆叠着睡裙褶皱的柔软腰肢, 以及那双修长匀称美腿……连带着, 可爱的脚指头都富有玉脂般的质感。 重霄打量熟睡中的时舟。 从整体到细节, 再由细节扩展向周边,目光完整而反复…… 像个变态。 等他从如是沉默中挣扎着抽离出来, 不由自主的倒抽一口气,上身随之往后轻轻扬了下,像是受到了一记重击, 险些崩溃。 而当那本能的呼吸发生,他才发现喉咙干涩得宛如被岩浆侵袭过,只留下寸草不生的荒芜与龟裂……急需绵延的雨霖救命。 “……” 重霄稳了稳身形, 还有气息,站在门口未曾往里踏进半步,扬声道:“时舟,起来吃饭了。” 比平时冰冷的声音,倒是跟他酷酷外形更加契合。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压根没听见。 男人默了两秒,依旧站在原地,拔高语调:“时舟?” 莫名严肃的调调在卧房中扩散开,快要消失得无从寻起时,时舟以一种折磨人心的迟缓,先是脑袋动了动,接着,勉强支起前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坐了起来。 天…… 她坐起来了! 太子爷想为她欢呼鼓掌,如果手里有两朵啦啦队花球,他甚至能来个抛空表演! 然而还没等重霄说出那句‘起来把饭吃了再睡’,时舟扭过脑袋,因为困倦而眯起的眼虚虚看了他一眼,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将脖子一歪,那软得没骨头似的身体跟着栽倒,再度陷进她贪恋的区域。 “时舟???”男人咬紧后槽牙,严厉得像个下定决心这次绝不宠溺女儿的老父亲。 “起不来,不吃了,遵从命运的安排。”少女的回答轻灵且淡定。 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可以说是非常命运了。 重霄耐心已到极限,几步跨过去,俯身把她捞起来,用手稳住她的肩膀,勉强帮她恢复背对他的、摇摇欲坠的坐姿。 下一秒,时舟发出遗憾地叹息,好像她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拿他没办法。 她转过身,朝他胸口贴靠过去,同时,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就……又倒下了…… 非常自然的连串举动,当下弄得男人无所适从,绅士的把手抬到半空,尽量不碰到她睡衣之外没有遮盖到的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毕竟她就穿了短得刚好盖过大腿中间的睡裙! 还是吊带的! 那两根松松垮垮的带子能顶什么事? 于思洁是怎么帮她收拾的行李? 不知道她这次外出是和他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起? 重霄持续混乱,对于怀里香香软软的一团,不敢碰更不敢打。 那一团毫无自觉,甚至发出邀请:“一起睡吧。” 重霄眉头一皱,眼神警告:“???” 时舟安逸的闭着眼,窝在他怀里:“要相信命运。” 好了,重霄昂起头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复脑袋里那股很想把她揍一顿的……冲动。 真情实感的想揍她! 危机感什么的,在时舟那里根本不存在。 她丝毫不担心重霄会对自己做点儿什么。 情况恰恰相反,此刻她正对他做着类似挑战男人底线的作死行为。 重霄保持半坐在床边双手悬空的姿势,死死盯着时舟看,半响,没有等来她自觉的‘脱离’,他也……他能怎么样? 窗外还在下雨,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走廊外,还有客厅里也是。 先前那阵折腾的热闹气褪去,耳边又只剩下滴滴答答的雨声。 视线沉浸在黑暗中,继而,适应了黑暗,描摹出这间房里家具摆设的轮廓。 重霄放下手臂,缓缓靠在床头,控制着呼吸放松整张背,使自己的身躯不要那么僵硬,然后,任由怀里那家伙睡个够。 他认输。 “你身上,挺香的。”抱了一会儿,时舟忽然慢吞吞的开了口,猜测的问:“红烧茄子吗?” 重霄自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哭笑不得地:“鼻子很灵。” “饿了……” “那就起来吃饭!” “好喔。” 好个屁!喔个屁! 再‘喔’一下你试试! 揍你信不信?! * 晚餐是丰富的三菜一汤。 水煮肉片、糖醋莲花白、鲫鱼豆腐汤,以及中二少女从男人身上闻出来的红烧茄子。 时舟在重霄那句超长不喘气地‘如果待会儿你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着装让我感到不完整那么今天你就别吃饭了’的威胁下,默默感叹着他还不错的肺活量,乖乖换上中袖上衣和七分裤的居家服。 来到厨房,隔着餐桌,两人先来了个对视—— 重霄双臂撑开,支在桌面上,以着绝对苛刻的目光把她扫视了一遍。 时舟就很懂地告诉他:“穿了内衣的。” 重霄忍不住强调:“这种情况不穿内衣才是不对的。” 我和你很熟吗,你出来吃个饭不穿内衣在我勉强晃? “嗯,你对。”时舟不跟他多做纠缠,猝不及防的问:“满意吗?” 重霄对她有歧义的话避而不答,更加严厉的反问:“明明带了居家服,刚才为什么不穿?” 时舟看着他,眼色有些冷淡,语色也是:“不知道你会进来。” “所以是怪我咯?”他又凶起来了。 时舟可不敢怪他,垂眸看了看桌上颇具卖相的食物,幽幽的叹出一口气:“说吧,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停止无理取闹,嗯?” 重霄愣住,很快发现这是她转移话题的招数。 时舟睡了一觉,此时那颗清醒的小脑袋转得极快,不给他做出任何反应,接道:“算了,看在你用心做了晚饭的份上,下不为例。” 说完拉开椅子,入座,拿起碗筷。 动筷前,她特地停下来,示意还站在对面的男人,“快坐下来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还容易得胃病。” ——我谢谢你关心我啊! ——菜凉了是谁贪睡造成的? ——你也知道吃凉的容易得胃病? ——还有你刚才嗯什么嗯?霸总小说看多了?!! 重霄内心咆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完败。 * 晚饭结束后,重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电视也不想开,没心情看。 他只想安静会儿。 虽然今天一整天都挺安静的,可来自心灵深处的闹腾……无休无止。 饭后,时舟留下一句‘味道不错我很喜欢’的评价,还有一句‘吃好了,谢谢’的结束语,离开厨房就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重霄懒得找她,瘫在沙发,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 这才是出行的第一天,他已然有种心力交瘁的疲惫感。 孩子真难带! 就这样大概过去小二十分钟,他听到身后某间房门被打开,接着,时舟走了出来,从他身后经过,对他道:“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 重霄脑中警铃大作,跟着直起上半身,转首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中二少女挽起长发,穿了条一字肩亚麻色连衣长裙,柔软的耳垂上吊着两枚中国结耳环,柔滑的穗子很长很长,快要落到她雪白的肩膀上。 在她的左手臂弯里挂了一把灰色的长伞——应该是在衣柜里找到的。 非常森系的打扮。 再仔细的盯着她那张比平时瞧着明显精致的脸庞,竟然化了淡妆??? 还涂了口红! 重霄:“???” 时舟愣了下,意识到不对男人说清楚是出不了门的这个事实。 “见个朋友,在酒店三楼茶室。”她如实交代行踪。 重霄站起来,随手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和房卡,“我和你一起去。” 鬼知道她明珠岛范围外的朋友是谁? 于思洁那句‘谁也没办法保证她心血来潮会逛到哪里’,重霄可是当重点记下的。 时舟看着来到面前的男人,莫名被他杵过来的身高压得矮了半截气势。 沉默倒数:三、二、一…… 时舟静止的眸光泛起涟漪,仍然是叹息的调调:“没想到你这么离不开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重霄扯着唇角皮笑肉不笑,抱着绝对报复的心理对她道:“是啊,离开你我可能会死,看不到你的每分每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这个告白还满意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时舟淡定的脸上出现一丝丝类似崩坏的痕迹,但那只是痕迹。 表面上,她还是绷住了。 然后—— “还可以,稍微有点打动我。” 不,我不想打动你,我想打你! 重霄的真实心声,只是如此而已。 26、我撩得他呀 ... 人和人相处, 真的是一件特别复杂、而且需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事。 尤其对方还是个外表时刻淡定, 内心想象力异常丰富、戏多, 有着一张很能蒙人的纯邪脸孔, 宛如天使般的中二少女! 但,重霄也不是一直被动。 就拿刚才来说,那两句放到正常语境听起来肉麻得可怕的‘告白’,在他发泄心理的作用下说出,反而对时舟造成出乎意料的影响? 那个瞬间,重霄看到中二少女脸上出现动摇的神采。 她竟然信以为真了…… 对那个报复意味十足的‘告白’? 由此,重霄脑中电光火石, 如同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代表希望的启明星,如同置身战场在连天炮火里发现生机…… 原来对付这个家伙,以毒攻毒就好。 重霄得出这么个有待实践的结论时,已经和时舟来到酒店主楼,止步于三层休闲会所外—— 空气里弥漫着怡神的淡香味儿,伴着古琴悠远的余韵,阵阵爽朗的笑谈声从茶室的雕花木窗里飘出。 颇具一定的学术氛围,听上去很热闹。 男人收回散漫的神思, 同时想起了什么。 “等一下。”他叫住正要跟随服务员入内的时舟, “你要见的朋友也是这次大赛的评委?” “是个画国画的老先生,有什么问题?”时舟带着一丢丢小情绪回过身来, 却见重霄表情复杂,甚至有点想遁地的意思? 她先是一愣,继而, 有所发现:“重霄、重明钰……你们是什么关系?” 重霄不答,抿着薄唇,一脸难以启齿的艰难。 时舟淡淡然注视着他,甜美的嘴角挑起一抹诡谪:“很好,我很喜欢这个展开。” * 三分钟后,来到时舟‘很喜欢的展开’环节。 古香古色的茶室外厅。 六、七人围着古藤茶台而坐,有男有女,中年居多,气质风度出奇一致,外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群人是搞艺术的。 在他们中间,坐着一位穿浅灰色唐装的老先生。 老先生头发胡子虽已花白,一双眼却明然有神。 他两手交叠,杵着造工精致的鱼钩竹拐棍,坐姿端正挺拔,犹如崖壁上的苍松,历经风雨岁月巍然不动。 正宗的大家风范如是。 此人正是国画大师重明钰。 也就是重霄那老不正经的祖父。 祖孙两上次见面已经是过年的事了,故而,重明钰突然在艺术圈的私人聚会上见到亲孙子,还是和小时舟一起出现,心里虽感到讶异,面上未曾显露。 一老一小隔空对上眼神—— 老的没好气问:从哪儿钻出来的? 小的双肩轻颤,无声的发出一个嗤笑:你管我? 老的眼珠子一斜,露出个嫌恶表情:你以为我很想管你? 小的继续:那最好,我也不是很想要你管。 不足三秒,草率的交流完毕。 重明钰把孙子当空气,抬起下巴,用那种中二的语调向时舟喊话:“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学国画,做我的关门弟子!” 时舟还站在进门处观望,早就料到老先生见到自己一定会那么说,傲娇地冷笑了一声:“你清醒一点,趁早拜入我门下,成为我的嫡传大弟子,油画才是信仰。” 重霄在旁边看得稀奇。 没想到他俩还挺熟? “好了好了,人终于到齐了,在座对小时都熟悉的吧?这可是我们国内青年画家中的一号人物,重老先生最看重的就是她了。”负责攒局的中年男子站起来,边围场边迎向时舟,见她身旁站着个身材高大外表酷酷的男人,不由地一愣:“唷,这是……男朋友?” 随着一众目光汇聚到重霄身上,高能时刻终于到来—— “不是男朋友。”时画家用她一贯冷淡的调调,对大家解释道:“他正在追求我,刚才出门前向我告白了。” 重霄双手揣在运动裤宽松的口袋里,上前一步:“没错,我对她告白了。” 这句话是看着老脸僵滞的重明钰先生说的。 算是将计就计地捉弄? 从小到大,他没少被这老不正经的家伙吓唬,甚至装心脏病发装死把他吓得嗷嗷哭。 现在回想起来,重霄才发现自己身边从来都不乏神经病。 而对付这些搞艺术的疯子,不论老少,就不能爱常理来! 此刻,他深知自己已经站在战场上! 时舟先出招了,他不能怂。 必须与之一战! 时舟轻轻地‘嗯’了声,还颇为正色的点了个头,对大家:“他说离开我可能会死,看不到我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重霄无缝衔接道:“所以我跟她一起来了,打扰大家的聚会,我很抱歉。” 时舟转过脸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现在离开就原谅你。” 重霄听出了她话里求和的意思,毕竟连他本人都没料到——原来大爷我可以奉陪你疯到底。 于是冷笑:“你觉得我是需要你原谅才能继续爱你的人吗?” 时舟静止的眸光忽而一动,轻晃出意料之外的光,旋即,抿起小嘴,不说话了。 重霄从胃到心脏一阵被按摩到位的舒适,视线扫向茶台那群目瞪口呆的艺术家们:“忘了介绍自己,鄙人重霄,重明钰的重,云霄的霄。老爷子,好久不见?” 艺术家们的目光齐刷刷的放到他口中的‘老爷子’身上—— 重明钰握着拐杖的手都在抖,“你、你……你把我的关门弟子怎么了?!你这个不肖子孙!!!” 精彩! 重霄为自己鼓掌。 * 之后,茶室里的话题始终围绕‘时画家和她的新恋情’进行。 太子爷的表现,那叫一个侃侃而谈。 聊到尾声,有人问老先生家里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还感叹缘分的妙不可言,你看,时舟成不了您的关门弟子却成为您的孙媳妇,也是种圆满。 一屋子的画家、书法家,没人聊艺术。 艺术哪里有生活有趣啊! * 晚十一点,茶会结束。 大家各自散了。 这会儿重霄才得知,酒店承接此次大赛的接待,主楼的客房满了,所以来得最晚的时舟才得以住林中小别墅。 他跟着沾光。 两人照原路返回。 雨总算停了。 走在种满樱桃树的林子里,空气里漂浮着果实清爽的香味儿。 沿途的路灯散发出小资情调的暖色调的光,温度比白天还要低一些。 重霄凭借体感判断,最多15、6度,若有风吹过,甚至会感到些许明显的冷意。 很典型的西南地区湿雨气候。 想起明天大早就要出发,他问身旁的姑娘:“于思洁给你收的那件外套保暖么?” 很正常的语气,往细里计较,最多能算是慈父对女儿的正常关怀。 然而‘女儿’并没有回应他。 重霄:“???” 侧首看去,时舟还和来的时候一样,只管拎着自己的裙摆,低头看路,一步一步走得小心,不能让鞋底带起水渍。 那垂上她耳朵上的两枚长穗子一晃一晃的,晃出倔强的弧度和摆度。 配合她莫名严肃的脸……就很可爱。 重霄心思一转,看出了那点儿她本就没掩饰的意味:“生气了?” 时舟身形稍顿,转首认真看了他一眼,再应一个认真的—— “嗯!” 应完了,继续走。 很气,不想理他。 重霄没脾气的笑笑,跟在她身后,没有立刻去哄她开心的打算。 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她过招,没想到效果那么显著……以至于她接不住了,开场即巅峰,后面的聚会一言不发,抱着麦子茶闷闷不乐喝了整晚。 不坦白说,太子爷也没有从中收获到多少乐趣。 是故还没得到她生气的反馈,他就决定以后对中二少女还是要张弛有度。 正不着边际的想着,走在前面的姑娘忽然发出‘啊’地一小声,脚后跟打滑,身体不受控的往后仰倒—— 眼看就要屁股着地摔一记狠的了,重霄弯身上前,从后面将她揽腰截住,整个的捞起来。 “没事吧?”他单手把她圈得稳稳当当的。 时舟在他怀里缩了缩,黑色的瞳眸里惊魂未定,脸上露出个不太情愿的表情。 “还气?”重霄笑笑,绅士的撤回那只手,容她自己站好,他摆正立场:“是你先开始的。” 小姑娘那么记仇可不好。 他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开不起玩笑就不要跟我开,毕竟我疯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不是一回事。”时舟不开心的斜了他一眼,脸别开,耳根发了红,“告白不能随便说的,开玩笑也不行。” “……” 原来计较的是这个? 生气是从出门前就开始的? 气的是,他说了‘对我告白还满意吗’这句根本不是真正的告白……的话? 重霄没来得及问出口,时舟抢先道:“算了,原谅你这次,不会当真的。” 语毕,她忙不迭转身,小碎步往木屋方向走。 全程不看他,不好意思看。 那身影说不出的透着局促,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早就遁了。 重霄还站在原地,心里丝丝绕绕的腾升起某个复杂的情绪,连同眸色也浓稠了。 不是她开不起玩笑,是他开错了玩笑。 “怎么还不过来?”时舟走出一定距离,发现他没跟上来,只好停下,回身来催促,完了还不忘告诫他,“下次再说那样的话,我就当真了。” “好。”男人向她走进。 下次说出口,那就不是玩笑了。 27、我撩得他呀 ... 黔城的天气出乎意料的缠绵, 整日的阴雨绵绵, 惹人困倦不止。 阳光像个爱闹脾气的小媳妇儿, 偶尔下午会从浅灰色的乌云中探出少许身姿, 沐浴这座被山水环绕的小城,顷刻就不见踪影。 即便如此,‘白马杯’青少年美术大赛一直顺利进行着。 黔城美术馆距离酒店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这几天时舟的行程几乎固定。 早7点起,吃完早餐,和其他评委以及央美的几位老师一起去往美术馆,对孩子们的作品进行鉴赏和评估。 共计一百幅作品, 基本上可以代表国内青少年大致的画作水平。 这当中有写意山水、有人物肖像,更多的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那些过于欢脱的色彩,精彩的表现力,能让时舟长久驻足画前,沉浸其中…… 重明钰身为本次大赛的荣誉主.席兼评委,第一天准备开始前,给大家建议是:先一起看一遍,过掉那些太格式化的, 然后六位评委有单独的选择权, 在这几天中选出自己心目中的最佳、两位次选,到最后一天集中商讨。 其实美术作品, 或者该说艺术作品,它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 不能以绝对的‘好’或‘坏’来评判。 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你认为普普通通的创作, 或许在鉴赏家的眼里就是臻品。 重明钰的意思很明确,六位评委有各自擅长的领域,以自身眼光和喜好挑选最喜欢,虽主观,但谁能保证真正客观呢? “给真正有天赋的、有需要的孩子们创造去美院学习的机会,这是我们来到这里,必须做好的、唯一的一件事!” 重明钰说这话时,重霄注意到身旁的时舟认真得直点头……被老爷子张口就来的门面话忽悠得不能自拔的样子。 看着她那双平日有些呆滞的瞳眸,在那一刻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形成燎原之势。 重霄好像看到她独自在画室里的无数个日与夜。 天才也需要努力才能成就自己,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置身陈列了那么多那么多作品的美术馆,时舟收起在岛上无拘无束的散漫,收起她中二起来让人牙痒的天真与烂漫。 她很清楚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她明白肩上担负着怎样的责任。 她会很用心的完成。 关于此,重霄不再予以多余的担心,并为他‘曾经担心她做不好’的想法而道歉。 * 连续四天的评选很快就结束了。 按照大赛流程,评委们完成使命,选出‘十佳’和十五名有潜力特点的作品。 接下来的整个九月,这二十五名13至17岁的孩子将去往中央美术学院,接受系统化和启发式的美术教学。 颁奖典礼设在周二这天下午,于美术馆二楼大厅举行。 时舟对‘大家坐下来听领导讲话、颁奖、发表感言、鼓掌’的形式过程并不热衷,勉强坐到尾声已是极限,趁着青少年代表上台发言,坐在前排的她勾着腰提起裙摆,相当诚实的溜了。 ……然后在楼梯间和抽烟解闷的重霄相遇。 “结束了?”男人靠在光洁的墙面上,手里的那点橙色的火光才是他的本体。 “都还没到爷爷总结发言,我受不了了要去充电。”时舟语气低且无力,摇着头从他面前经过,径自往楼下去。 她口中的‘爷爷’是他爷爷没错,叫得比他顺口多了。 至于充电? 重霄侧首看了看茶色玻璃窗外没完没了的细雨,再望向朝着楼下去的时舟,语色严肃:“上哪儿去?” 在黔城的几天,太子爷身兼‘时画家的私人保镖’及‘重老先生的专属跑腿’,从最初黑着脸不开心到现在的习惯成自然,责任感简直不要太强。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时画家休想没交代就离开。 因此,时舟也完成了‘对于两个人一起出行表示开心’到‘他有点烦不想让他跟来跟去’的心路转变。 停在1、2楼中间的楼道转折,扶着扶手,冷冷看了重霄一眼,叛逆地:“有骨气你别跟上来。” 重霄脸色一变,把背从墙上拿起来,相当没骨气的——跟! * 一楼,近万尺的宽敞空间,柔白的灯光从高顶上交错洒落,使这片构成简单的区域始终保持适合观赏的光度。 道路被无数白色的木板格挡拼接出曲折的迂回,板面上挂着一幅幅风格迥异的画作。 整个展期将持续到十月。 下午四点多的光景,大多数人都到二楼去看颁奖典礼,一楼只剩下寥寥可数的游客。 重霄找到时舟的时舟,她就站在一幅另类的油画前,安静的将之注视。 之所以让他这个门外汉感到另类,首先因为它的竖版。 目测大概35*80cm的尺寸,很长。 虽说大赛对于投稿作品没有尺寸方面的硬性要求,但眼前这幅真的很跳脱,尤其它左右两边的画还是中规中矩的大小。 绘画风格挺意识流的。 按照派别分,或许是跟时舟贴近的印象派? 重霄也不能够确定,毕竟不是专业的…… 他所看到的是,在竖版的画框里,夜空下层层叠叠的摩天大楼堆积在一起,车流涌动成一道道密集而拥堵的光线,斑斓的色块组成那些摇摇欲坠的楼层,冷色调的高光提亮了阑珊灯火,使它们变得鲜活而躁动。 悬在画面顶端的那弯下玄月,犹如被谁啃出的缺口,留下锯齿般丑陋的痕迹,那部分竟被细腻的笔触和可以称之为‘绚烂’的色彩精心雕琢。 整幅画,深沉忧郁的主色调和那一点绚烂相互成就。 诡异,且具有绝对的吸引力。 重霄站在时舟身旁看了一会儿,似乎看出点儿什么? “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中二少女突然提问。 她望着画,目不斜视,非常专注的目光,附加一个男人没有见过的严肃表情。 重霄扫了一眼画的正下方的画作信息—— 姓名:陈跃然 年龄:15岁 作品名:《太闹》 “我不知道怎么说。”耸了耸肩,顺从感想道:“不像是十五岁的孩子画的。” 他说的‘不像’,是画的感觉,与15岁小孩心境不符合。 时舟认同的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但我很喜欢。” 重霄往前走了一步,与她并肩,“喜欢它的‘闹’?” 时舟没有回答,只是不由自主的抬起手,然后指尖克制的停顿在画面中间,倒影出五彩斑斓的大楼玻璃上,“它看起来很闹,但其实是表达对‘安静’、‘内心平静’的渴望,反差很强烈,对我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我移不开眼,第一天见到它之后,晚上睡觉时,闭上眼睛就会想起。” 这是时舟个人的喜欢。 就像她喜欢重霄,想把他画下来。 不过这样的‘喜欢’是博爱的,也是宽容的,不带任何索取与强加。 重霄深知这点。 “买回去收藏如何?”他提议。 “不了。”时舟把手收回来,“画出这幅画的人应该需要它,就像我需要《心跳》,那是一种自我警醒。” 自我警醒? 原来中二少女也有给自己敲警钟的时候? 重霄想继续追问下去,但心知这个深刻的话题到这里就可以了,每个人都有一片旁人无法触及的私人领域,即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能擅自走进窥探。 所以,重霄改问道:“我有一点疑惑,为什么在评选的时候,你把那么喜欢的一幅画排除在外?” 根据老爷子订的规则,六名评审,每人手里都有一票选择权,但时舟将她的票投给一幅非常有少女心的梦幻型作品。 重霄对那张画也有映像,粉色的天空,云朵像棉花糖,仿佛那里面藏了无数美好得不可思议的童真和梦想。 与眼前的《太闹》,是两个极端的不同。 “因为……” “你是评委?” 时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人身后响起个有些尖锐的女声。 质疑的语调,夹杂着类似愤怒的颤抖。 回头看去,是个中年女人,身材消瘦,穿着素雅,身旁站着一个气质沉静的少年,脸貌与她有几分相似。 应该是母子两。 重霄和时舟当即意识到什么。 女人牵着儿子的手,身体往前倾了一下,是进攻前的危险姿态,这让重霄下意识抬起手,横在时舟身前。 却没有挡住女人神经质的目光—— “我在问你话,你是评委?” “是的,有什么问题?”时舟平和说着,看了一眼女人身旁欲言又止、显得有些紧张的少年。 “你多大了?”女人又问,不等她回答,自顾用蛮力将少年往前拉扯,“这是我儿子,也就是你们一直在聊的这幅画的作者。他今年15岁了,成绩很好!他很喜欢画画,从四岁开始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11年了!你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放弃了多少东西?!去中央美术学院学习是他的梦想,既然你那么喜欢他的作品,为什么不选他?为什么比赛都结束了,才对你的朋友说它有多好?” 一连串的质问,说到最后,每个字都附加了杀伤力,咆哮着往时舟身上砸。 时舟却不懂了…… “关于画,关于喜欢,关于努力,这不是常态么?”她困惑地说:“如果连坚持都做不到,算什么喜欢呢?” 28、我撩得他呀 ... 时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但少年的母亲对她的愤怒是真实的。 诚然, ‘喜欢’是个很单纯的感觉。 一旦因为喜欢而要去做这件事, 那么过程里注定有无数个日夜的付出。 这点连她也不能例外。 为喜欢所做的一切, 在她看来都是理所应当。 所以对于女人的连番质问,时舟无解。 转眼间,被设计成回廊的展览空间聚集了不少人。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漂亮的小姑娘遭受质疑——这无疑是出好戏。 重霄用余光环顾了下周围,没见到保安的身影,估计全到二楼去了,反而疏忽楼下的秩序。 视线再移到情绪明显不稳的女人身上, 天知道她会为了自以为的公平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保险起见,他将时舟护在身后,语调里含着提醒,对女人道:“比赛已经结束了,如果你怀疑赛制不公平,可以向主办方反映。” 少年也试图参与劝解,遗憾刚拉住母亲的手,就被她粗暴的甩开了。 “作为参赛孩子的家长,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这个要求合理吧?”女人很执着,得不到回应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样子。 沉默。 时舟妥协地点了点头。 女人便回到最初的质疑:“你今年多大了?” “21。” “21?”她讽刺的笑笑, “好的,我知道了。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你才比我儿子大六岁,有什么资格做评委?”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显然也是有疑惑的。 一个21岁的小姑娘,何来底气评判以全国范围计的青少年绘画大赛? 女人咄咄逼人:“这么年轻,应该还在学校念书吧,是哪所名校?有获奖作品吗?或者艺术成就?进省画协了吗?怎么进的?像你这样的画家,不知道一个作品在拍卖会上能卖出多少钱?追求艺术的路上也要生活不是?” 典型的家长式问责,打着‘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的旗号。 重霄眉心跳了跳。 这踏马跟医闹有什么区别? 他正要开口礼貌的请这位家长打开大赛官网,详细翻阅评委简介的页面,她问的里面都有! 时舟却轻轻将他挡在身前的手臂摁了下去,从而,极少见的、平静而耐心地解释—— “如果你说的是资格方面,我有三幅作品分别被巴黎现代美术馆、东京艺术博物馆和国家当代艺术馆收藏。” “有进国家书画协会,去年省画协顾老师推荐我做副主.席,我想拒绝的……我只会画画,并不知道担任这些职务要怎么帮到其他画家……” “在参加比赛的方面,我没有任何经验,只在伦敦办过画展。” “代表作叫《海的心跳》,非卖品,我自己很喜欢,出再高的价也不会卖。” “关于拍卖,我的作品都委托给朵云轩拍卖行,第一次成交价好像是170万……美金?” 在时舟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四周响起不可思议的低声。 然而她的话语里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全程语速缓慢得温柔,单纯的停下来想了一会儿,进一步说道:“我记不太清楚了,但后面的作品都不会低于这个价格,所以生活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 她在认真回答女人的问题。 如果选择了画家作为职业,不要担心吃不上饭。 你看,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我没有撒谎,如果你还怀疑的话,可以在网上查,致电画协、任何你信任的机构。”时舟只是大多数时候犯中二病,不瞎的。 女人似是被震到了,脸色由先前的怀疑逐渐变得僵滞,连同晃动不已的眸光也凝固成一片。 一时不言。 围观群众早在时舟道出所谓的的‘成绩’时,就纷纷用手机在网上查了。 互联网是有痕迹的。 几年前媒体发出文章,通篇赞美之词,‘天才少女’是时舟身上最显著的标签,会跟随她一辈子。 而此刻,诸多荣誉加身的她就站在这里,站在你的面前,接受全部的质疑。 她不害怕,皆因她为她的‘喜欢’毫无保留的付出、努力和坚持。 “够了吧?”重霄给了女人一记眼色,拉起时舟转身便走。 他已经听到楼上如雷般的掌声,而楼下这场无意义的闹剧也可以结束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女人追了上来,“为什么不选我儿子?你说过的,我们也听到了,你说你很喜欢他的画!” 评委有一票选择权,她对这点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时舟回过头,先是一眼望到站在女人身后,不安又局促的少年。 他快哭出来了,为母亲唐突的指责,为他在赛事上的落选,为眼前发生的一切…… 时舟犹豫了一瞬,开口安慰他道:“不选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你很好,但不适合。” 没想到这话让刚平息几分的女人彻底爆发,红着眼嘶吼起来—— “哪里不适合?哪里不适合?!!你知道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吗?!像你这种早早成名的天才懂什么?你们不用费力就能画出传世名作,随便挥舞几笔就能卖出高价,一辈子衣食无忧!可是,你连一个对你来说根本微不足道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儿子,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时舟微窒,不禁往后缩了下。 发凉的背脊抵上男人坚实的手臂,她仓皇失措的回过头,与他对了一眼。 就,忽然有点儿想哭…… 但很坚强的憋住了。 重霄被她委屈巴巴的眼神看得心脏先揪成一团,然后以各种怪异的形状不停的抽抽。 从来没那么烦躁过! 那句‘能动手解决问题千万别动口’真他妈传世金句啊? 女人还想说话,被少年拉住,“我们能回去吗?别丢人了行不行!” “你才丢人!”女人突然反过来对儿子发难,“学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拿过第一名!你学来有什么用?你比得过谁?我看你也别画了,还有这个——” 她泄愤一般把那副名为《太闹》的作品摔到地上,抬起脚便要狠狠的踩! 就在这一刹,时舟蓦地冲过去,几乎用飞扑的姿态挡到画上,用身体将那副画护住。 而重霄的反映也足够快,箭似的踱上前,一把将女人往后拽开。 这种情况也顾不上暴力不暴力的了。 女人的尖叫、少年卑微的祈求,还有周围各异的惊呼……混杂在一起。 彻底打破美术馆应有的安静。 顷刻过后,女人被迟迟赶来的安保拉开,少年蹲在自己的画前崩溃的啜泣。 时舟被重霄扶起来,自动后退数步,想再动弹,男人堪比机械臂的双手把她摁得牢牢的,哪儿也不许去。 “闹什么闹?”重明钰杵着拐杖挤开人群走进来,身后呼啦啦跟着一串儿知名画家,还有黔城市的领导。 最后面是要命的记者朋友,举着□□短炮一顿猛拍。 被迫入镜的重霄脑仁儿发疼,为这个事情上娱乐八卦新闻未免也太扯了? 老头子迅速把情况审度完毕,沉了一口气,对那位母亲呵斥道:“这次选上的25个孩子,都是我们从专业角度判定的、适合送到美院接受系统学习的苗子。不代表落选的就是不好。你儿子这幅画,我映像很深刻,超出成年人的成熟、压抑,但他在抗争!如果你能看得懂,就会明白他觉得很吵,生活很吵,这个世界很吵,还有你——你最吵!非要我来告诉你,你儿子很有天赋!他和小时舟一样不需要去美院学习就能成材,但如果你再闹下去会毁了他、逼疯他,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女人愣住,竟是与之前时舟道出职业履历时,一样的无知表情。 重明钰活了一把年纪,自然知道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身为这次大赛的荣誉主.席,他环顾着周围,对在场的所有人道:“艺术这个东西,没有明确的好坏界限,在座的家长选择让孩子参与本次比赛,就请给与我们评委和主办方同等的信任……” 场面话进行时,镜头纷纷移到主要发言人身上。 赛事主办方的相关人员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一下子把时舟他们和记者还有凑热闹的游客隔开。 少年很快收拾情绪,赶在时舟离开前,对她的背很小声地,“姐姐,对不起。” 时舟听到了,趁重霄不留神,从他手心里溜走,固执的折返回来,俯身到视线与少年相等的高度,冲他青涩地展了笑颜:“莫奈、梵高、拉斐尔,卢梭……很多很多的画家,他们一开始都靠自学。塞尚是现代绘画艺术之父,可是他考美院一直都考不进,但他也很了不起……还有我,我没有上过美院,请的老师都说不知道该怎么教我,我只好自己琢磨。你很好,不用去美院,那些老师一样教不了你什么,会把你教蠢的。” “真的吗?”少年被这番话激励到了,心里有一团火烧了起来,烧得胸腔里满满的都是热情。 “真的。”时舟认真的直点头,纯澈的黑瞳一闪一闪的,溢出一个叫做‘明媚’的东西,比光更绚烂。 鼓励完毕,她余光瞄到站定在身边的黑面神,缩着脖子默了默,抓紧时间做结束语:“来自前辈的一点点忠告:好好画,画一个系列就开画展,成名要趁早!” 少年:“……” 重霄:“……” 还有其他听到这句话的路人:“……” 时画家你真的好会鼓励人啊! * 风波过后,重老先生说,今天这个事情搞得有点悬啊,必须喝几杯压压惊。 聚餐的时候就开始各种颜色一起来了。 重霄坐在他和时舟中间,给这二位挡了整晚的酒。 左手边的老人家您年近八十,合适点儿差不多了,别随便谁端着杯子来敬酒你都干干干? 还有右边这个小姑娘,‘我是女的我不会喝酒我不能喝’这都不会? 一老一小把他坑惨! 不到十点,走出饭店的时候太子爷已经没办法直立行走,断片前记得的最后一个场景是:老头子拿白眼翻他,嫌弃地说:“真没用,还没有年轻时候半个我能喝,比你爸酒量还差……” 恨铁不成钢的究极表现。 重霄很想把这个白眼翻回去,结果眼皮一动,合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到了半夜,外面又开始下雨,滴滴答答,雨滴敲打在房顶,钻进醉得被脑袋疼醒的男人耳朵里,然后他还听见一个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声音在对自己发号施令,说:“重霄,我冷,起来给我拿被子。” 29、我撩得他呀 ... 凌晨两点, 雨势渐大。 时舟是被冻醒的。 她知道重霄喝多了, 擅自去闹他, 不但没有道德还毫无意义。 所以, 起初她只是很安静的在房里打转,直到发现备用的棉被在衣柜最上方,搬来凳子踮起脚,努力伸出手也只拽出来一点点……酒店的收纳方式明显有欺负小个子的嫌疑。 试过开空调。 客厅里找到两只遥控器,结果只打开了电视机和空气净化器…… 至此,中二少女决定寻求场外帮助。 * 刚将男人卧房的门打开一半,夹杂着湿气的风便先从房内半开的窗外灌入, 穿过昏暗的房间,擦过时舟的身体…… 那阵寒意,撩得她周身泛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 窗户是送重霄回来的人打开的,说是保持空气流通,他能舒服一些。 此一时,时舟不知道重霄是否舒适,反正她被黔城潮冷的雨夜弄得睡不着。 就很无奈, 弱小、可怜, 需要帮助…… 没有过多犹豫,借着走廊上漫入房内那一点点散光, 她走了进去,来到床前,蹲下, 双手扶着膝盖,勾首凑近看似熟睡的男人,小声而试探地:“重霄,我冷,起来给我拿被子。” 瘫在床上那一大团,无动于衷。 时舟保持蹲成一小团的身姿,安静的等了会儿……忽然发现这是个观察的好机会。 这家酒店的装修风格统一偏森系日式,床都嵌在地板上,不高。 待她视线适应了房间的暗色调,便不费力的将男人纳入眼底—— 醉版重霄依旧是很霸道的睡姿,斜躺在大床上,左手屈起搭在耳边,右手向外打直,手臂部分探出床沿,悬在外面,微微向内卷起的食指指尖,几乎要点在地板上。 平时他惯用这只手抽烟。 他的手十分具有男性美感,和微博上被网红博主鼓吹的手控有本质区别。 时舟总是觉得,那些被疯传的手的照片都太阴柔了。 不知是不是被软件刻意修过,肤色白得近乎病态,还很细腻…… 她不喜欢。 重霄的手不同。 同样是修长的指节,不会细得不堪一折,圆润饱满骨节富有力度,小麦色的皮肤,用手机自带的镜头拍下,能够看到男性正常的毛孔。 这双手握着手术刀时,一定很稳。 其实时舟有好几次都想问他——会不会弹钢琴? 若他回答说:会。 或许他们能试试四手联弹。 时舟心里始终藏着这么个微妙的心愿。 不过她暂时没打算说出来,万一他不具备这项技能,她可是会失望的。 思来想去,就当作心愿揣在心里。 有些想法不一定需要实现,想法的存在,本身已能给她带来乐趣。 再回到此时,少女沉静的眸光中,男人的上衣被脱掉了,薄被一角刚好覆住他的小腹,结实的肌肉在他全然放松睡眠的状态下,粘附着粗狂的骨骼,自若舒展开。 线条与线条之间的交错、相连……赏心悦目的自然。 伴随他每次呼吸,宽阔平实的胸肌连同内部的胸腔骨一齐向外扩展,数秒之后,回到原来的位置。 时舟手都伸出去了,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勘勘停住。 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 也是奇了怪。 时舟不得其解,径自盯着重霄莫名老实的睡颜,似乎他身体里那只兽也一并被醉倒了,听他自胸腔到喉咙里发出的、绵长的隆隆声……不小心就出了神。 蓦地,窗外又是一阵冷风卷了进来,照着她乖巧的小脸上吹,登时把她未受拘束的思绪拉回现实。 时舟想起正事,那只伸到一半的手落在男人脸颊上,戳了戳他的脸皮,“起来,帮我拿被子,我冷。” 接连喊了几声都没反映,她皱起眉,主意打到重霄用的被子上。 他似乎是不冷的。 就用薄被一角勉强盖住肚皮,那点程度,换成枕头也可以。 最多帮他把窗户关小一点。 时舟有了决定,立刻动手,谁想那床薄大部分被他压在身下,时舟抓起一端,双手用力,脚后跟都翘起来了…… 就在她致力于剥夺他的被子时,重霄缓缓撑开眼皮,皱着眉头,一脸无解和不耐,嗓音沙哑的问:“你做什么?” 其实他一直半睡半醒。 仿佛听到中二少女召唤自己,习惯性的想回应,奈何五脏六腑持续被酒精麻痹,动弹不得,脑袋还炸裂的疼。 终于恢复一丝清醒,果然见到她蹲在身旁。 所以他那句‘你做什么’,更多的意思在问:怎么了? 或者翻译成‘你需要我做什么’也可以。 “我冷。”时舟停下,无辜的眨了眨眼。 重霄整个人就像一部被调成慢动作播放的电影,耗费数秒垂下眼皮,看到她正在扯自己压在身.下的被子,弄懂她的意图,遂,没好气地问:“我不冷?” 醉意还没散去,脾气比平时大。 他不知道自己语速和语气是怎样的。 慢下来之后的三个字,经过干涸的喉咙,制造出极度危险的质问。 时舟被他不自觉外放的气势摄得一愣,表情僵了,半开着唇齿,心生惧意。 然而这在重霄的意识里,只是一个正常向的交流。 更类似‘你冷就拿走我的被子,可真有你的’……这样的调笑。 他没生气。 不会生她的气。 遗憾因为酒精,表达完全错误。 过了半响,时舟没像往常一样吱声,他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再度把视线汇聚在她脸上,就见她一脸不知所措,黑澄澄的眸子里含着轻微的晃动,见他望了过来,便很自觉地说:“我回去睡了,晚安。” 还跟他说‘晚安’? “慢着。” 时舟刚站到一半,重霄视线都是模糊的,条件反射抓住她的手腕,都不知道力气从哪里使出来。 但他就是抓住了。 时舟没吭气,静悄悄的回视他。 重霄只能感觉到她的视线,没法儿回应,脑袋持续天旋地转,手里拽着一个纤细又脆弱的小家伙,仿佛再用点儿力气,就要被他折断了。 还好啊,他醉得像滩烂泥,不然伤到她可怎么办? 大半夜的,她到自己房间里来,找什么? 哦对了,刚才她好像说过……她冷? 重霄想起来了。 随后把她往自己这边拉,用着……他觉得应该拿捏得刚好的力道,将人拉到怀里。 真实的情况是—— 时舟被他蛮力带进怀里,脑门撞到他的锁骨上,痛感明显,她发出‘嗷’的一小声,眼里都泛出泪星子了。 重霄却毫无知觉,只管用他那双机械臂以她为中心,向内收拢。 她被迫蜷缩,双手交叠着从他臂弯下探出,搭在他的侧腰上。 “还冷么?”重霄下巴抵在她脑袋上,闭着眼问。 时舟默了默,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体温,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不冷了。” “睡!” * 隔天,不知是几点。 重霄稍微几分清醒时,体感先被要命头痛占据。 继而,似乎有一个清浅均长的呼吸,正在自己的喉结处发生、反复。 待到身体感知逐渐恢复,他确定怀里抱着个活物。 睁开干涩的眼,入目先是颗毛茸茸的脑袋,时舟埋首在他胸前,闭合着双眼,浓密的长睫虽往下垂着,睫尾却顽皮的向上扬起少许弧度,轻细的呼吸从她娇挺的鼻子里发出,带着一点来自她身体里的温度和他形容不出来的浅香,在他喉结那片皮肤上,撩起一小片潮湿。 是张异常美好的睡颜,天使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眼下,这踏马什么情况?!!! 怎么莫名其妙就睡了? 不是、不对……还没有睡! 至少不是他想的那种‘睡’。 重霄逐渐混乱,并在混乱中尝试挣扎着寻找蛛丝马迹的线索来自证清白! 昨天他都醉成傻逼了,哪来力气对时舟做……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而且她穿着睡衣,长衣长裤的休闲款! 那要怎么解释她睡在自己怀里? 重霄对昨天半夜发生的小插曲毫无映像! 此刻搂着身娇体软的中二少女,竟然给他抱出‘我怀里有颗定时炸.弹’的惊悚效果。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甚至混乱中开始思考要怎么对她负责的问题……? 当然,前提是她需要。 在一顿失去常理的胡思乱想中,重霄猛然间得出结论:对她,他是格外珍惜的…… 回过神,聚焦的目光与那双澄澈的黑瞳对上。 时舟醒了。 重霄:“……” 对视间,时舟把搭在他腰上搭了整晚的手收回,揉着眼睛,将他略作打量,遂,用那种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语调,问他:“昨晚的事,还记得吗?” 重霄只感到胸口一阵石化僵硬的闷痛,呼吸都不会了。 时舟继续:“我冷,要你帮我拿被子,你起不来,就把自己给我当被子。” 重霄:“……” 是这样? 只是这样? 所以时舟看出他的懵逼,才大发慈悲组织语言告诉他,他们为什么躺在一张床上? 时舟揉完了眼睛,手缩回身前,结论:“很暖和,谢谢关照。”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没有感情没有生命的死物。 对于她而言,昨晚的他只是一床被子,而已。 重霄:“……” 沉默中,一夜好眠的时舟敏锐的察觉了什么,旋即,发出中二的轻蔑笑:“已经决定对我负责了吗?看不出,你还挺纯情的,呵。” 戏谑又调侃地……呵? 他被她嘲笑了??? 重霄瞬间垮脸,没有表情也不再有感情的探出大掌,按住时舟那张绝对淡定且得意的脸,把她往外推。 “收拾东西,回家!” * 午饭过后,别了老爷子,重霄领着没打算让他负责的中二少女,坐上回新海市的高铁。 经过昨夜相拥而眠,两个人之间相处似乎又和之前有些许不同。 这般列车的旅客不多,出发没多久,重霄就坐到她的对面,意在各自宽敞。 反而方便时舟全程打量他,毫不掩饰、明目张胆的那种目光。 起先,重霄不太能架住她的直白,旅程过半,他也从早上就不自然的状态里调整过来。 不就是个天马行空的中二少女,还能被她骑到脑袋顶往死里欺负? 他总觉得这姑娘在酝酿某个阴谋。 “看出点儿什么?”重霄主动问,也可以说是试探。 时舟便将双手叠在小餐桌上,放松靠了太久有些僵硬的背,下巴搁在手臂外侧,抬眸与他保持四目相触的状态,开口就语出惊人:“你要对我负责吗?” 问得巨认真! 重霄眼皮都没抬一下,严谨地回答:“不会负责,只是抱着睡了一晚上,想什么呢你?” “可是你想过。”时舟看出来了,“早上的时候。” “你也说是早上,仅限于早上。”重霄像个吃了不认账的混蛋,环抱双手,下巴微抬,眼色表情冷酷得一塌糊涂,“现在不想了。” 时舟眸子里计较的动了动,那个能够在各种场合代表各种意思的‘嘁’,即将从她嘴里发出。 抢在她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之前,重霄先问:“为什么突然要我负责?” “不是突然的。”时舟坐起来,也学着他的姿态,把手环抱,形成性别上势均力敌的对等,“经过深思熟虑,觉得我们很合适,想过一辈子。” 没有一点点防备。 重霄无言,绷紧的脸皮上出现不可置信的神采,同时,他又无法不去思考,她话里的真实性? 时舟:“没错,我在对你告白,答应吗?” 重霄:“……”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时舟看向窗外,在高铁高速的疾驰下,景物不停后移,犹如男人外露的心境,以及她藏在镇定表皮下的思想活动,“三天过后,告白自动失效。” 30、我撩得他呀 ... 下午四点回到新海市。 于思洁今天正好去学校报道, 顺路到站口接他们, 三人碰面后, 在医科大学附近那家海底捞解决晚饭。 此阶段主要是方便于思洁详细了解时舟这几天过得如何, 评委做得开不开心啊,有没有突发情况啦,怎么平息解决的……诸如此类。 太子爷明白人,全程透明,活得跟个有自我意识能独立行走的挂件似的。 等到晚饭吃得差不多了,时舟去卫生间,于思洁才把目光移向他, 心中有数道:“说说,什么情况?” 重霄整晚说话不超过三句,只管放开了吃,这会儿人正杵在饭后的发呆状态,听到来自对面的发问,涣散的眸子勉强敛起神采,定定看过去—— 隔着沸腾的鸳鸯锅,两人做了个‘聪明人之间’的眼色交换。 于思洁对他郑重点头, 表示:你哑巴式的沉默让我坚信一定发生了什么, 说出来,别独自承受。 公众场合没法儿抽烟, 重霄拿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垂下眼,酝酿三秒, 拿不准的语气:“她向我告白了,原话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我们很合适,想过一辈子。” 男人刚开了个头,于思洁脸色已经变了。 她想过舟舟的骚话语录可能会把重霄调.戏得死去活来,却是没料到出去几天,甚至到了告白还要过一辈子的地步…… 重霄也是真的感到艰难:“有个前提是,我们就‘告白’这件事达成过共识,有些话不当玩笑随便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于思洁像他刚才那样拿起面前的果汁,一口气喝下大半,思量着道:“虽然舟舟沉迷二次元,但关键时刻她绝对不会犯迷糊,这次你陪她去黔城,应该也看到她在对待为人处世上的这一面。” 重霄认可地点头,“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向她确定,她跟我说的‘一辈子’是哪种性质。” 时舟并非如看上去的那般单纯,这并不是件坏事。 反而能让关心她的人松口气。 这个世界不美好,但也没那么差。 人总是要先学会保护自己,才能好好的生存生活下去。 只是和时舟相处得越久,重霄就越觉得在对待某些事情和某些人的问题上,她看得要比他们这些自诩的聪明人更加透彻。 于是更深层次的担心、或者该说是困惑……应运而生。 这大概是天才和平凡人之间思想距离的直观体现。 重霄参不透,唯有向于思洁寻求场外帮助——关于时舟说的一辈子,究竟是朋友意义上,还是恋人范畴里? 于思洁没立刻答应,“我帮你确定了,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她不希望好友受伤,受丁点儿委屈都不行。 若她此刻向重霄掀了舟舟的底牌,舟舟该怎么办呢? 即便于思洁也拿不准时舟真实的想法。 显而易见的,这题对她这个自封的首席闺蜜来说,同样超纲了…… 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敌意,重霄直言道:“有一点我希望你记住——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时舟正对我报以怎样的期待。所以我不会挖空心思说些漂亮话博取你的信任好感,或者别的什么。问你,是我认为你应该比我了解她,而我不想敷衍她任何,我认真谨慎的对待她,只因为她值得。” * 许是重霄后面这番话说得太狠太不客气,于思洁便没给他好脸色,难得进行一次的和平对谈,在时舟回来前,崩得相当彻底。 当晚回到明珠岛,休息一夜,次日照常上班。 重霄被调去急诊科,连轴转的忙了两天,是真的顾不上思考时舟的限定‘三天告白时效’。 虽然他对此一直存在着逃避思想就是了。 偶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环顾四周,试图在视线范围内寻找什么……回过神后,从自己无意识的这动作里觉出味儿…… 笑笑作罢。 两天时间,时舟异常安静。 这在重霄的意料之中。 只联系着她平日里中二的行为举止,他又感到些许不可思议。 时舟在某些重要时刻的表现,实在是聪明得让他无措。 来到周五晚上,将近十点的光景。 连续工作18个小时的重霄离开医院,朝商业区举行烟火大会的那片沙滩走去。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亦是岛上最后的一场烟火盛会。 听说比以往的都要盛大。 重霄明天有连班套餐,此刻只想找到那辆日式餐车,来一盘炒面,再喝两杯清酒——回家睡觉。 来到上次唐琛求婚的地方,抬眼寻去,隔着老远看到那辆被原木和日式元素装饰得精致的小车,以及坐在车外,正被两个年轻男人左右夹击着、联合搭讪的中二少女。 重霄眉头皱起。 今天只有她一个人? * 生而为人,活着要有仪式感! 盛夏夜的最后一场宴会大会,时舟不能放过。 为了配合烟火绽开的夜空,她特地换了一条裸粉色重工刺绣的网纱吊带连衣长裙,裙摆超级大,裙身上用亮片钉珠堆刺出蝴蝶、蜻蜓还有各种各样梦幻的元素。 穿在她身上仙味十足。 这样一个她被搭讪,换谁都不会感到惊讶。 重霄刚走近,就听见站在她左边那瘦得跟竹竿儿似的小男生嗲着嗓子央她,“姐姐,留个联系方式嘛,以后来岛上找你玩儿。” 时舟连个正眼都没给,规规矩矩坐在餐车外的长凳上,望着车里翻烤章鱼烧的大叔,冷淡地说:“不用找我,没有必要。” “别这么冷啊,我们没有恶意,真的。”右边的男生穿一身藏青蓝和风浴袍,脚踩木屐,略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冲天炮,说着话就把不安分的爪子搭在时舟光洁圆润的左肩头。 重霄额角跳了跳,伸手握住冲天炮那只乱摸的手腕,不费力的向上一提,再给他往后背反手一扣,窝火地:“这手不老实,别要了,砍掉吧。” 对方完全没搞清清发生了什么,整只手臂几乎被卸下来,疼得嗷嗷惨叫:“卧槽啊!干嘛干嘛干嘛!?撒手,快撒手……求你了大哥!!疼疼疼疼……” 竹竿儿本来想破口大骂,转脸一看,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嘴里叼着半支烟,微眯着眼,吊儿郎当模样,可单单个头就高出他们一大截,浅灰色的T恤贴附着他倒三角的上身肌肉,一只手就把小伙伴制得服服帖帖毫无反抗之力……当下流畅自然的怂了。 “你来了。”时舟侧身看向来得及时的男人,语气表情和平时一样,起伏不大,很是淡定。 好像他们一早约好在这里见面,她不过来早了一会儿。 重霄手里拽着哭唧唧的冲天炮,先冲中二少女点个头,再对车里的大叔道:“炒面,章鱼烧,一瓶清酒。” 完了,把手里的家伙扔垃圾似的往外一推,冲天炮勾着脖子踉踉跄跄跌出七、八步,差点儿摔一脸。 竹竿忙不迭过去搀起小伙伴,走出老远了才敢停下来,指着重霄放狠话—— “你给我等着!” “行,等你,明珠岛医院不见不散,记得挂急诊号。”重霄压根没当回事,轻笑了声,迈开长腿跨进与车外部相连的长条凳里,稳稳当当坐在时小仙女的身旁。 必须用纯欣赏的目光,把今天穿得格外出挑的姑娘打量一番,末了,他用自己都没察觉的欢快的语调:“这是打算走哪条红毯?” 时舟一本正色跟他扯:“是紫色的长毯,梦幻的薰衣草紫。” “嗯,好。”重霄继续,“请问这条紫色的长毯是通向哪里?” “只有我自己知道的舟の世界神秘国度。”此处应有一个‘小仙女式’的停顿,她想了想,望着他眼色里那抹极度舒展开的兴味,“你还有大约26个小时的时间考虑。” “26小时后,会怎么样?” “神秘国度的大门将再度关闭。” 沉浸在全天最放松时刻的男人面容微微一僵,陷入沉默。 那一丝刚获得的愉悦,没等他伸手抓住就消失得没了踪迹。 身后,随着‘砰——砰——砰——’的闷响发生,烟花在夜幕中绽出不同的姿态。 这一次没有临时故障,这些转瞬即逝却又迷人致死的刹那……如期而至。 时舟回首去看,重霄只看着她。 等到烟火结束,他摘下齿间的烟草,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雾,“我明天连班,下午2点到晚上10点,结束后来找你。” 时舟盯着夜色里火花燃尽后,肉眼快要捕捉不到的烟幕…… 听重霄过于稳重的话语,似有意味? 她眸色清浅的动了动,装作漫不经意地轻声:“好喔。” * 周六,急诊室,连班。 这天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海上的云层很是厚重,天气预报说有台风从旁边经过,连夜的暴雨预订,不会对岛上的出行造成太大影响就是了。 重霄一整天都不怎么在状态,心神不定的,总是有个不安的预感? 天黑前开始下雨。 晚上病人不多,他心不在焉的跟科室里值班的老医生闲扯到9点55分,就在这个时候,昨天在烟火会开始前被他顺手教训的两个家伙来了。 冲天炮小脸惨白,表情痛苦得扭曲,全程弓着背,用手死死摁在右下腹部上,气若游丝地‘哎哟哎哟’,哼哼个不停。 竹竿儿见重霄穿着白大褂,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暗骂点儿背,面上笑嘻嘻的跟他赔不是:“哥……昨天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铁子阑尾炎发作,这次特别厉害!您可得救救他!” 老医生慢悠悠地拿起老花镜戴上,嘴里念叨:“阑尾炎啊,阑尾炎还喝酒,烧烤也吃了吧?大晚上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来,体温计夹好了,先查常规。小重,带他去做个彩超。” 重霄想起来了,昨晚有说过一句‘明珠岛医院不见不散’,还让人记得挂急诊号。 草。 * 10点35分,一系列的常规做下来,冲天炮被确诊为慢性阑尾炎复发,伴有严重腹膜炎,胃穿孔……必须立刻手术。 由于胃穿孔发生,手术难度升级。 而胃的体积比较大,需要找到穿孔的位置,判断胃表面组织是否坏死,坏死的话得将部分切除,最后进行修补。 正常预估做下来怎么也要两个小时。 急诊的老医生叫来外科的副主任,重霄毫无悬念的成为副手。 11点15分进入手术室,外面狂风暴雨、雷鸣电闪。 手术室里,只有无影灯下细致入微的操作,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很成功! 不过就是个小手术,对重霄而言根本没有多大难度。 只当完成了来到岛上实习的第一台手术,他看着还在全麻效果中的冲天炮被推着离开手术室,看见一直守在外面颇有义气的竹竿儿凑上去关顾朋友的情况,这才从绝对专注中拔回神来…… 而后,他转头看了眼时间:凌晨2点35分。 重霄倒抽一口气,都没听清外科的张副主任对自己说了什么,迅速除下手术服,用最快的速度清洗完毕,离开—— 穿过室外的‘回’型花园,外面还在下着大雨。 天黑极了,密集的雨点敲打在男人身上,强行钻进他的耳中,为他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徒增无意义的紧张。 重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失约了。 他错失了前往舟の世界神秘国度的机会。 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要怎么挽回? 还能不能挽回? 来到医院正门,抬首向前看去,然后,蓦地止步—— 被雨水浸染得模糊的视线里,中二少女双手撑着一把橙色的大伞,缓缓自深浓的雨夜里走来,向他走近。 直至,站到他的面前。 伞被收起,露出一个周身几乎湿透的时舟。 她站在台阶下,昂首望着站在三层台阶上男人。 奇怪的是,他也湿透了,头发在滴水,衣服粘附在身上,脸容还是一样酷酷的,但那表情要如何形容呢……似乎是、从未有过的仓皇失措? 发生什么事了吗? 时舟不慌不忙的将他审度了一遍,眸光平静,话语也一样:“我等不到你,只好来找你了。” 在这个瞬间,重霄那颗飘忽不定的心,找到了归处。 31、我撩得他呀 ... 重霄只留了一套干净衣服在医院, 都给时舟了。 他自己拿着昨天忘了带回家洗的那身, 去杂物室换好, 回到值班室外, 顺势往门边的墙上一靠,竟是感觉有些脱力。 斜对面的电子时钟上显示:4:07 雨还在下,没完没了似的。 穿堂风贴着不怎么平坦的青黑色地板一阵一阵袭来,笔直的长廊被灰白模糊的灯光映衬着,独属于深夜医院才有的冷清,在这一刻被发挥到极致。 重霄长久盯着红色的电子钟,大部分注意力不自觉的放在身后那间仅供单人使用的值班室内。 房门一直都是坏的, 关不严实,总有一道指缝宽的缝隙。 里面隐隐约约传出衣服相互摩挲发出的声音,引导着重霄缓慢回放的思绪…… 他和时舟交集的时间线,发生在他来到新海市的第一天。 那时,在码头边等轮渡的他还毫无意识。 于他而言,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隔天晨曦时分,沙滩偶遇……无厘头的对话令他印象深刻。 然后,似乎就这样开始了? 海上的小岛, 是一座巨大的囚笼, 他们正好被关在同个区域,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遇上。 医院三楼儿科、24小时便利店…… 来自她发小的组团狙击, 重霄并不是不能避开。 岛上的实习生活太过枯燥,而他刚好需要一点新奇的乐趣消磨时间,于是抱着随便过两招的心情迎了上去, 结果就像猫与毛线球,回过神发现被线缠了一身。 玩心散去了,那从中获得乐趣比想象中大,余味久久萦绕心间,以至于,那满身麻烦的线都舍不得扯断。 言何挣脱? 重霄摆出的就是束手就擒的姿态。 等他意识到这点时,中二少女已经从方方面面渗透他的生活。 时舟这个姑娘,总能给他一种‘她没有我就不能好好活下去’的危机感。 即便重霄很清晰的知道,这只是他单方面的错觉。 鬼使神差答应给她画,莫名其妙帮她收拾了乱得像垃圾场一样的家,被她的画作震撼…… 回市区交实习报告也要带着她,就因为她一个害怕被丢下的眼神。 阴错阳差折了她的烂桃花,他是窃喜过的。 还有短暂的黔城一行。 重霄扪心自问,任何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陪时舟去,他能放心吗? 他对她,没有办法拒绝,更做不到无视。 到后来甚至她和她那帮过分的发小还没提出要求,他先摸索着以往的规律,主动向前跨出一步,好像那些义务本就该归他承担。 如果这些都算错觉驱使的行为,那‘错’得未免过于真实。 最后,关于今晚发生的这一切。 险些的错过,竟然是被时舟主动迎来的举动弥补。 外面雨那么大,夜那么深,天那么黑…… 重霄心里的庆幸与负罪感的重量等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重霄。”身后的房间里传出时舟唤他的轻声,“我换好了。” 男人从繁复的思绪里拔回神,背部离开冰凉的墙面,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值班室小得可怜,进去后左手边贴着墙勉强摆下一张折叠床,一只放些零碎东西的、小小的床头柜,留下进门处最多半米的过道,与床长度相等。 折叠床的尾部还抵着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木制书架,随时散架的样子…… 重霄人高马大的,猫腰钻进去,里面的空气都变得拥挤了。 时舟坐在床的中间,穿着男士纯黑的T恤和灰色运动裤。 身材上的差别,导致她把短袖T恤穿出中袖的效果,那条裤子也是的,裤脚被她挽了好几道,白嫩嫩的脚丫子从宽大的裤口伸探出来,十个脚趾甲上都涂了星空蓝的甲油,自带钻石闪光颗粒,很炫也很潮。 在黔城的时候都没有,应该是这次回来后才弄的。 重霄一眼扫去,看到了,暗暗笑话说不愧是明珠岛时尚博主。 这会儿博主穿着他的衣服,微微交错的双脚缩在身前,习惯性的用手环抱着,放下那头蓬松的长发,自然垂在身后,凸显得那张巴掌大的瓜子脸更小了。 经过那一小段暴雨中忐忑不安的夜路,此刻的她已然放松下来,任由肩膀下垂,昂着下巴,睁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哪里钻出来的小精灵? 重霄被心里有点儿傻缺的想法逗乐了,嘴角向上一翘,露出个十分之惬意的表情。 时舟会错了意,以为他在笑话自己,闷闷的怨念说:“你的衣服都不好看。” 言下之意:穿得不好看,不是我的问题。 重霄也没get到她的意思,从床底下拉出根板凳在她面前坐下,看着她,顺口接道:“你是小仙女,穿什么都好看。” 时舟:“……” 脸红了,耳根也是。 见她眨巴着眼睛,把视线移开,重霄一愣,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不过,没关系,这样挺好的。 是个美丽的错误。 他就像个十六岁的少年,一小时前冲出医院时有多紧张,那么此时就有多愉悦。 理智和冷静在情感爆发的时刻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这本就是一件不讲道理的事。 已经能被一些小姑娘称为老男人的二十六岁的重霄,依旧能感受到自己十六岁的心跳,当时舟出现在医院外并向他走来的那刹,他确定了心意,不再为此做出任何动摇。 眼下,他只需要确定最后一件事—— “问你个问题。”重霄把凳子拉近些,弓起一张宽阔结实的背,凑近时舟,“那天你说觉得我们很合适,想过一辈子。我想知道,你说的‘一辈子’,和你想要跟于思洁、闫一宁他们一辈子的在一起,一样么?” 如果是一样的,那么这个告白就不能成立。 时舟也保持着环抱双膝的坐姿,向他凑近去,不解地问:“你在怀疑什么?” “怀疑你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以及,你对我的感情定位错误。”原谅重霄只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无法读懂天才的内心。 他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时舟盯着他,眉心逐渐聚拢,拧出显而易见地、恼火的褶皱。 “我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说话的声音一贯不大,轻轻柔柔的,像午后被风吹动的风铃,发出叮铃铃轻响,那风染了阳光的暖意,铃声也是。 吹进人心里,温柔悦耳。 此时听来却只有固执,而且还带着抵抗。 “我不是在质疑你个人感情是饱满还是缺失,你有你自己的魅力,这一点无需怀疑。”重霄稍稍坐正来,两只手臂交叠在身前,脸色严肃,“我来岛上一个多月,这也是我们认识的时间长度。因为相处而了解对方,从了解中萌生好感……很正常。了解的程度决定好感度,你认为自己真的了解我吗?” 时舟正要说什么,重霄没给她机会,接道:“至少我不认为自己足够了解你,否则这场谈话不会发生。凡事都需要过程,在黔城的第一天你还跟我计较不能拿‘告白’来开玩笑的问题,几天后回来的路上,你却以‘合适’为理由就要跟我过一辈子?这对我而言缺乏说服力。” 时舟抿着樱桃色的唇瓣,一时茫然,一时又露出倔强得不想理他的郁闷眼色。 好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重霄给她开这个头,“说说,你想跟我过一辈子的全部理由。” 只要说通了,他就跟她耗一辈子。 没想到,时舟的第一句话是—— “先下手为强。” 重霄:“……” 重霄:“???” 重霄:“………………” 那种‘我准备好了我们来战个痛快’的气魄,在她无招胜有招的攻势下瞬间告败……根本不堪一击。 “确切的理由,很多啊……” 中二少女这才开始真正出招,专注的与男人对视,仔细数给他听—— “有我喜欢的长相,身材也是。” “刚认识我就在小星星的便利店帮我付钱,是个善良的人。” “看起来像坏人,但医生是份正经职业,希望你坚持下去。” “晚上会送我回家,关心我的安危。” “被我摸出反应也没占我便宜,自制力值得夸赞。” “明明很困也会陪我去吃豆浆油条。” “比纯洁还会迁就我。” “不,你是目前我人生中遇到的最迁就我的人。” “厨艺很好,红烧茄子大约吃一辈子也不会腻。” “是第一个我想画下来的人,在一起的话,就没有理由拒绝做我的模特了。” “暂时是这些。”时舟略作停顿,生怕继续被男人刁难,勉强做补充,“以后想到别的再告诉你。” 重霄就觉得、觉得有乌鸦从自己脑袋顶飞过,肆无忌惮的发出‘哇哇哇’的叫声。 中二少女的总结,对他满满都是‘我以前不确定,以为是自己多想,结果听她亲口说出来才发现原来真的是这样’的恍然,和大悟…… 他被她吃得死死的? “我是目前你人生中遇到的最迁就你的人?”重霄不可思议的问,更像自言自语。 “在此基础上,还有刚才我说的那些,所有的包括在一起,组成我对你‘喜欢’的理由。”时舟强调罢了,改为困惑的语气:“你对别人不是这样的。你脾气不好,没有耐心,在医院对待病人是职业使然,我不是你的病人,我们无亲无故,而你比任何人都迁就我,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简单至极的反推法,她用得炉火纯青。 “我没有说我不喜欢你,我刚才只是在怀疑你对我的‘喜欢’,而已。”重霄差点又跟着她的思路跑偏,还好,这次稳住了。 “你说了‘刚才’。”时舟很会抓重点。 也就是说,现在他的怀疑打消了。 “是的,打消了。”重霄肯定的点了点头,脸色变得柔和起来。 那么,接下来—— 没等他正式进入主题,时舟表情不变,清冷而矜持地说:“很遗憾,本次舟の世界神秘国度的大门已经关闭。” 正打算全心全意投入恋情的太子爷:“……不是、都决定要一辈子了,再开一次有什么关系?” 讲原则且自动切换为无情无义模式的中二少女:“‘一辈子’是来自艺术家感性冲动的修辞,冷静下来想想,确实草率。下次我会更谨慎些。” 当然,下次告白时间待定。 “你玩我?”重霄怀疑的眯起眼,审视她。 “玩了一下下。”时舟摆了一脸‘就是这样不信你能动手暴力我’的淡定,“让你知道这三天我的感受,我认为是有必要的。” 她有她的坚持,更有对付他的小心思。 那些若即若离、欲擒故纵的招数,她在对他使用之前还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让他死个明白。 如此诚实,如此坦然,如此让人牙痒的想跟她耗下去! 重霄双手撑在凳子前端边缘,杵进去看她,姿态危险得像借着丛林隐藏踪迹的花豹。 “你就不怕下次告白被我拒绝?”他居然说出来了,这种通常显得自己喜欢更多一点、感情处于弱势一方才会不甘的反问。 “下次是谁对谁告白呢?”时舟轻巧的迎住他全部的眼色攻势,也不知道从哪部电影还是狗血小说里看来的台词,笃定地对他脱口而出:“吃定你了。” 这次没有软糯卖萌的‘喔’。 重霄头皮发麻! * 被时舟判定为‘吃定’对象的重霄,在那之后主动结束实力悬殊的对话,去楼梯间抽支烟缓一下。 所以,这是失恋了吧? 不,应该算未恋先失…… 真他妈…… 重霄满脑子的脏话,还很哭笑不得。 每次都在他以为要掌控全局的时候,主动权就那么被时舟夺过去了,他能做的,只有屁颠颠的跟在她的身后,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不会改了。 几支烟的功夫,重霄不再做无意义的思想挣扎。 走出楼梯间,正好碰到淋得跟落汤鸡似的竹竿。 这家伙冒雨跑回商业区那边买了粥和小笼包回来,专诚犒劳给冲天炮做手术的医生护士们,重霄自然有份。 重医生那叫一个感触! 竹竿和冲天炮这对外表特征明显的混混二人组,瞧着不着边际,兄弟情倒是钢筋混水泥,相当结实。 再一想,无害又呆萌的时画家都会用感情手段套路自己,还不允许小混混有情有义了? 拎着吃的回单间值班室,中二少女喝了半碗粥,吃掉两只小笼包,剩下全归重霄。 吃完东西,时间将近凌晨五点,外面雨还是那么大,重霄做主等天亮再回去,让时舟躺小床上眯一会儿,他把门关好,凳子挪到门前抵住,背靠门坐下,将那道关不严实的门缝给抵没了。 即便外面有人经过也没机会扫视里面。 时舟对陌生人保持有绝对的距离,包括眼神接触。 若旁人拿眼色扫她、甚至去打量她,她就会感到不舒服,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这是在黔城时,重霄无意中发现的。 门被彻底关上后,值班室自动形成密闭安全的空间。 时舟侧身蜷缩在狭窄的小床上,睁着一双清醒的眼睛,盯着重霄看。 他顺从的跟她做对视,颇有放弃挣扎你想怎么样都行的随意,“睡不着?” 时舟侧着身,轻缓的点了下头,又再摇了摇头。 重霄给了她一个‘疑问’的表情。 她就说:“很困,但在家里也一直睡不着,闭上眼,全是你,所以只好来找你了。” 【闭上眼,全是你】 重霄的心脏蓦地一震,整个胸腔瞬间被一种情绪撑得热热满满的…… 道歉的话、安慰的话,任何语言……统统说不出来。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 重霄大彻大悟般恍然过来,之前的纠结和怀疑到底有多愚蠢。 到头来,不过是平凡的他没有看懂罢了。 时舟却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神色眸色如初的望着他,单纯得像初生的婴儿。 “以后晚上不要出门,尤其今天这样的天气,很危险。”重霄伸出手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压制着声线里真实的情绪,向她保证:“只要是和你说好的事情,我都会做到,就算迟到了……也会做到。” 时舟一瞬不瞬的将他望了会儿,似乎困得呆了,又好像是在推测他话里的真实性。 半响,选择相信。 “嗯。” * 天明时分,雨势变小。 到了换班时间,医院里人声渐起,灯光仿佛也比深夜时亮堂。 大抵人气这样东西,还是存在并且有用的。 重霄叫醒时舟,两人刚走到医院前厅,迎面碰上正在打电话的周院长。 本来老院长挺着急,都快冲电话那端的人吼起来了,见到重霄,似乎大松一口气,重重摁着他的肩膀,“我就说昨天半夜你还在医院做手术,应该没回家,还好啊……” 重霄茫然脸。 这是在庆幸什么? * 一场台风雨,淋垮了周院长家几十年的老平房。 时舟跟在重霄屁股后面去到时,消防人员正在检查安全隐患。 四室两厅的平房,垮塌处正好是重霄当卧室的那间屋子。 雨水冲进客厅,放在茶几上没来得及收的文件和书籍被吹得到处都是,混着些塑料用品,碎玻璃渣,还有沉积得没过脚面的泥水……满室狼藉。 带队的消防组长跟重霄简单说了下情况,对他交代道:“房子肯定不能再住下去了,你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东西捡拾一下,明天晚上还有台风登陆。” 32、我撩得他呀 ... 周院长家垮塌的老平房不能再住下去了, 那么, 他还能住哪儿呢? 几乎是消防员说完的后一秒, 重霄稍稍侧首, 条件反射的用余光撇向自己身侧斜后方,都不需要精确锁定,就感应到来自中二少女眸色中的坚定。 他似快速做了一番沉吟,旋即,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消防员:“你知道什么了?” 问罢才发现他身后站了个小姑娘,一头带着轻微卷曲弧度的长发垂落肩后、尾稍直至腰间。 因为穿着男人深色系的衣服,显得她身材格外娇小, 真实的年龄也随之模糊了……整体有种奇异的神秘感。 乍看毫不起眼,再一看,后知后觉感叹她精致的五官。 尤其那双杏仁儿状的圆眼,略显得空洞的眼眸,黑得足够纯粹,仿佛能够吞噬她所看到的一切,同时不被外界任何所染。 实在是个过目难忘的长相。 时舟走上前,对消防员道:“有地方住, 我家, 房间任选。” 声音和长相一样,冷淡, 且空灵。 对方又是一愣,俨然忘了身在何处、正在干嘛,刚才向谁问了话? 倒是重霄习惯了中二少女在生人面前高冷的态度, 忽略掉眼前看起来应该没自己大的消防员,对少女正色道:“我可以给你做饭,早餐也在范围内。基础家务能够分担一些,但不会像上次那样帮你大扫除。最重要的一点——准未经我的允许,不准进房间观察我,偷袭行为更要禁止。” 时舟波澜不惊的脸孔溢出一丝意外,“竟然那么爽快就答应下来,很好,很有觉悟。” 太子爷嗤笑了声,懒得再说什么。 毕竟住的地方没了,虽然向阿东开口住咖啡馆的阁楼没问题,但从商业区步行到医院至少二十分钟,嘈杂的环境也不是他想要的。 思前想后,没有比中二少女那座带游泳池的豪宅更好的选择。 而据他所知,一直照顾时舟的丁阿姨还在家休养,另请的家政只负责给她家做卫生,每周两次。 于是她的三餐不是点外卖就是到各个发小家打游击。 几日前,重霄听闫一宁说起这些时,心底就暗戳戳的在意上了。 不管怎么样也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外卖没营养还潜藏饮食安全隐患,而发小关系再好,总不能麻烦人家一辈子。 而今,他终于有正当理由插手,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男人表现得随和不抵抗,提了两个合理要求就顺从的答应时舟的邀请,她的目的达到了,可为什么会有种输了的感觉? 怎么回事? 这时,慢反映的消防员从两人对话里听出意思,不放心的问:“算我多事啊,你多大了?你们是什么关系?随便邀请男人到自己家住,没问题吗?” 三连问,无意中为太子爷解开藏在心底许久的困惑。 原来并不只有他会对时舟产生那种‘她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深深顾虑。 重霄和悦的掀起眼皮子,扫向身旁的少女,“这家伙确实长了个能蒙人的长相,但实际上,我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受尽摆布的那一个。” “你住口,别说话。”时舟匆匆低斥他闭嘴,对消防员道:“我成年了,21岁,有钱,养活他没问题。” 眼色语气就跟正在动物收留所里领养流浪猫流浪狗似的……虔诚。 生怕消防员小哥哥不同意,把名为‘重霄’的大型动物送去安乐死。 消防员:“……” 已然无所谓的太子爷:“看到了吗,是饲养,不是收留。” * 中午1点的‘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发小群—— 【你狼叔:午间特别新闻——昨夜周院长家老平房突然坍塌,这是来自海底世界的神秘力量在作祟,还是擦肩而过的台风突然跑偏?请继续锁定《狼叔爱你唷》节目,为您带来后续报道。】 【风暴女:什么鬼,你这是情.色节目的名字吧?!】 【你狼叔:偶尔我们也播正经新闻,毕竟要生活。】 【纯洁的死侍:请告诉我重霄是砸了脑袋还是断了一条腿?】 【明珠岛X教授:善良点,人家昨晚在医院悬壶济世,给一突发病人割阑尾。】 【纯洁的死侍:所以是没事?】 【明珠岛X教授:当然没事:)早上查完房,老周点名表扬他,外科的张副主任直夸他沉着冷静、临危不乱,缝合技术尤其赞。】 【纯洁的死侍:我一个护理专业都知道缝合通常都是由打酱油的瓜皮来完成,他也就这点可取之处了。】 【明珠岛X教授:别这么说,他缝得真的好,等一下我拍张照片给你们看。】 【当甜粽成为罗刹女:那个,我觉得你们都没抓住重点啊……】 【当甜粽成为罗刹女:事情是这样的,中午我点的是煲仔饭,你们也知道最近我在撩他家送外卖的小哥,然后就闲扯了几句。小哥告诉我,早些时候他给舟舟家送去两人份的外卖,亲眼看到有个高高帅帅的年轻男人背着背包,推着一辆黑色机车,进了舟舟的家,应该是搬进去住,还问我那是不是舟舟新交的男朋友。】 【纯洁的死侍:@明珠岛X教授 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重霄住到舟舟家去了?!!】 【北极星:是真的,大概四十分钟前重霄来我店里买了些日用品,舟舟跟他一起,穿的是他的衣服。当时客人太多我忙不过来,也没顾上她。】 【你狼叔:我只在意舟舟为什么会穿他的衣服?】 【不在岛上的镭射眼:机车男与女画家第三季,限定开播!】 【明珠岛X教授:女儿大了留不住的,我琢磨重霄做上门女婿很好啊,有他照顾我们女儿,我放心的@纯洁的死侍好好上课,不要想太多——来自已毕业的学长的关爱:)】 【纯洁的死侍:去你玛德!能好好照顾就不会点外卖了!】 * 于思洁不知道的情况是:重霄在昨天上完连班,因为突发情况留下来为病人做手术,熬完夜紧接着搬家,将近25个小时没合眼。 但时舟知道。 所以男人搬完家吃完外卖,沾床就睡——都是能够体谅的。 在中二少女美好的想象中,两人份生活的打开方式为:重霄休息好,恢复精神,晚上她就能够吃到菜色丰富的家常菜和香喷喷的白米饭…… 为此,她特别用一下午的时间,亲自给他画了附近菜市场的区域分布图,并标注上自己喜欢的基础食材。 结果三小时后,也就是下午四点半,重霄起来了,洗个澡换上衣服,出门前叮嘱她不要乱跑,饿了就……继续点外卖。 而他,夜班ing 时舟茫然的站在客厅中央,目送他离开家门,许久才喃喃低语,说出那句:“和我想的不一样。” 重霄次日早上9点回来,在程星韵家便利店买了两个三明治给她当早餐,热牛奶都没有一包。 唯一的关心是看到她赤脚踩在地板上,用老父亲的语气叮嘱她穿拖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时舟看着他拖着连续几天没好好休息的疲惫身体,爬上二楼回房间睡觉续命,依旧是那句:“和我想的不一样。” 遗憾男人全都没听见。 美妙的同居生活? 想多了,你清醒一点,美妙是不存在的,好吗? * 台风登陆前的这一天,结束夜班的重霄以半昏迷的姿态栽进床里,从早上9点开始持续昏睡。 等他苏醒过来,浑浑噩噩的瘫在床上恢复意识,窗外已经变作昏沉沉的一片。 风很大,呼啸的声音里伴着危险,远处只剩下轮廓的椰子树被吹得狠命的向一旁倾斜。 铅色的云将天空压得很低,大海好像被谁激怒了,海浪涌动得有些暴躁。 有那么一个瞬间,房内陌生的摆设让他怀疑自己被神奇的力量移到异度空间,直至他看到挂在墙上那幅海上日出的景色…… 想起来了,今天是他搬到中二少女家的第二天。 现在呢?是几点? 还有她,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眼下又在哪里? * 重霄走出卧房前看了下时间,不到六点。 短息箱里有数条移动根据用户所在地发的台风即将在深夜登陆的预警,也因为此,明天他不用去医院,后天轮休。 接下来的两天,他可以好好的给中二少女做几顿像样的饭,改善伙食了。 他这么打算着,首先需要确定厨房里有多少储备粮,如果冰箱里食材不够,或许要赶着去一趟菜市场。 早晨回来时,他看到了时舟放在茶几上的那张菜市场指导图及购物指南。 很Q的涂鸦,用彩铅画的。 遗憾那会儿他实在筋疲力竭,顾不上回应她。 此时想起来,当时她的表情可以称之为‘失望’。 让告白对象失望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好男人…… 太子爷做着自我反省来到客厅,亮着灯的厨房里先是响起瓷器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接着,少女淡定而不失遗憾地‘啊’了一声…… 重霄眉心突跳,快步走过去,就见时舟站在水池前,左手握着把锋利的菜刀,右手拿着只剩下把手的陶瓷汤盅。 汤盅的躯体四分五裂在地上,还有水池边。 看起来是拿的时候撞碎的。 而时舟勉强维持着金鸡独立的站姿,被她抬起的那只脚,不知道脚底的哪个地方正在冒血…… 33、我撩得他呀 ... 只看少女那一脸‘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无辜, 重霄没法儿重复自己提醒过她要穿拖鞋, 也顾不上问她左手持刀右手握锅的架势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你别动。”他快步走过去, 先将她手里的菜刀拿过来放下, 把她打横抱起。 回到客厅,时舟像商场里必须轻拿轻放的易碎品,被重霄小心翼翼的放到沙发上坐好。 两人来了个无意义的对视—— 时舟垂眼望着半蹲在跟前的男人,认真强调的语气:“刚才那是公主抱。” “这是重点吗?”重霄哭笑不得。 想揍她。 时舟低落的轻‘喔’一声,以此表达男人没能与她产生共鸣的遗憾。 重霄无奈的摇摇头,抓起她受伤的脚,查看脚底板的伤口。 “不算深, 但是要处理下,医药箱在哪儿?” “是啊,在哪儿呢?” “……你再这样我真的揍你了?” 被男人胁迫的眼光注视并加以警告,时舟抿着樱桃小嘴默了默,还是忍不住道:“这才和我想的差不多。” 住在一起,被他关注,受他照顾。 这种渴望他围着自己团团转的心情,时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但却是她内心真实所想, 真正想要的。 “什么你想的?什么差不多?”重霄彻底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了。 时舟收回若有所思的神色, 摆谱道:“不告诉你。” 说完做出视死如归的小模样儿,宁死不屈服。 重霄定定的跟她对视。 几秒后, 他放下挑起的眉毛,撤回胁迫的眼神……因为他发现自己在中二少女面前并不具备能够警告到她的气魄。 也就放弃了。 但是,这打开方式不对。 目前他只能确定这一点。 * 重霄凭借上次打扫这里留下的记忆, 在储物间架子的顶层找出落了灰的崭新医药箱。 “没有生理盐水,只有酒精。”折回客厅,他蹲到负伤少女跟前,箱子摆在茶几上,从里面翻出需要用到的东西。 时舟没听懂,茫然的盯着他举在手里那一小瓶酒精。 “现在我要用这玩意儿给你的伤口消毒,会有点疼,你忍忍。”重霄对她解释完,拧开盖子,拿起棉签伸进去蘸了一点儿。 做完准备工作,他再看向时舟,想从她表情反应里判断她对疼痛的敏感程度,没想到负伤少女郑重点了个头,主动抬起受伤的脚。 她忍! 没想到是这么个勇敢的反映。 重霄安慰外加鼓励的冲她笑笑,拿出当初在儿科对待各种熊孩子的全部爱心和耐心,在此基础上乘以十倍—— 左手握着她的后脚跟,将她这只脚稍微抬到方便自己操作的视角内。 伤口正好在脚掌的中心位置,大约有一寸长,还在缓慢的向外渗血,不包扎是不行的。 重霄把血渍清理了下,然后拿起棉签,试探的按压下去。 蘸了酒精的棉签,刚触碰到细长的口子,时舟就疼得缩了一下。 重霄停下动作,抬眼看去。 时舟表情紧张,晶莹剔透的鼻尖瞬间红了,眸光微微颤动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脚,两只手绷直了撑在沙发边缘,葱白的十根手指不自觉狠狠地往内抠,在布艺沙发上抓出褶子。 她很怕疼。 怕极了却很勇敢的忍住,连哼都不哼一声,重霄差点下不去手…… “忍一忍,很快就好。”他嗓音暗哑的说完,埋首继续。 这一时说不出的煎熬。 重霄被弄得莫名紧张。 心理压力竟然比前几天给冲天炮做手术大多了。 只好不断的暗自调整呼吸,拿捏着更加稳的力道,一点一点的沿着伤口边缘擦拭。 边擦边轻柔的朝那道口子吹气。 用这种换做以前想想都让他抗拒的、笨拙的方式帮她缓解疼痛。 整个过程持续了好一会儿,总算擦好了,用绷带缠好,胶带固定住。 重霄暗自松口气,“好了,这两天走路时尽量避免这只脚发力,洗澡之前用塑料袋套上,要是再渗血或者突然疼得厉害,及时告诉我。” 才做完医嘱,就听时舟情绪不高的低声:“现在就很疼。” 碎碎念的小声,在男人听来更像是埋怨。 重霄没好气的白眼她,却见她泛红的眼眶包着一串儿泪珠子,沿着下眼皮来回晃荡,很有技巧的没有掉下来。 看得他额角突地一跳。 想跟她道歉是怎么回事? 时舟吸了吸同样发红的鼻子,补充:“还麻了。” ——那是因为我捏着你的后脚跟给你包扎,你保持这个姿势太久的缘故。 重霄想这么解释,临了发现中二少女在对自己撒娇。 是的,撒娇。 全写在执着的眼神儿里了。 他是医生他当然清楚这点伤口的疼痛程度。 再娇气也不至于。 所以只剩下一种情况——她在套路自己。 “现在就很疼,还发麻了,怎么办呢?”重霄保持半蹲的姿势,脸上挂着不着边际的笑,配合的回应她的诉求,“给你捏一下儿?” 怎么捏? 碰到伤口不是更疼? 时舟眼珠子才转了半圈,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男人左手依旧固定的握着她的后脚跟,右手手掌贴合在她的小腿肚上,一下下的按捏……给她解麻。 掌心的温度微微凉,却像是点燃了什么,时舟漆黑的瞳眸瞬间瞠大了些,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重霄反而比之前松释,全程保持与她视线接触。 眼神是相当挑衅的,手上以拇指和食指形成力度,慢条斯理的给她确实有些僵硬的小腿做按摩。 绝对标准的老中医手法,在学校的时候他特地学过。 时舟似懂不懂的,得寸进尺的下场的终归不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叫停,只好默不作声的受着。 重霄迁就的给她按了会儿,思绪不可避免的跑偏。 小姑娘的皮肤很滑,很细嫩……手感很好。 坦白说,他很喜欢。 喜欢之余,不自觉更进一步,那手便顺着她软软的腿窝往上,放肆起来了。 时舟穿的是居家的玫红色运动服,宽松的上衣,搭了条热裤,那双笔直匀称的腿,直观的展现在男人眼前。 于是他看到了她膝盖正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磕出的一块淤青。 不规则的淤痕比钱币大一点儿,中心都发紫了,刚才给她包伤口的时候都没那么明显。 “怎么弄的?”重霄用拇指按在上面揉了揉,眸色浓稠,声音也暗哑得不像话。 直觉不让时舟说话。 她只是将身体后仰,拉开和他的距离,并试图把脚缩回来。 重霄察觉了,握着她的脚踝不让动,“你缩什么?” 时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缩啊…… 快紧张死了。 重霄蹙着眉头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触及的那刹,他心间微动。 时舟瞟到旁边的抱枕,眼疾手快的拿起来挡在身前。 与此同时,男人总算松开她那只负伤的脚,稍稍起身,弓着背向她靠近,结实而牢靠的手臂霸道的撑在她身体两侧,把她圈在自己和沙发之间,抬起下巴,索取的衔住她柔软的唇瓣。 吻上了。 * 门铃被人按得‘嗞嗞嗞’响个不停的时候,重霄正准备加深那个吻。 可惜,被打断了。 他不得不强行敛起胸腔里躁动翻涌的热气,直起身来胡乱揉了下头发,叮嘱时舟坐在沙发上,不要下地走动。 中二少女已然懵圈了,半张着湿润的小嘴,抱着抱枕,看重霄带着一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杀气去开门—— 没多久,闫一宁、小星星等人带着火锅食材和两大包零食陆续进门。 聊着天气,商量着晚上先玩狼人杀还是三国杀还是大富翁? 中间还有个谁吆喝了一大声‘我要吃三盘毛肚’,差点把房顶掀了。 原本有那么点儿暧昧气息的客厅,霎时变得跟菜市场似的热闹。 “你醒了?今晚吃火锅,台风天的固定聚会,欢迎你的加入。”闫一宁三言两语对重霄做完说明,轻车熟路钻进厨房。 不难看出他在这堆人当中一直担任大厨的职责使命。 而他对重霄说的是‘欢迎你的加入’。 意思就是他们愿意在台风天带他一起玩,不愿意就滚。 重霄没有反驳和拒绝的余地,只能参与。 程星韵丢下句‘我先睡会儿开饭叫我’就上楼找房间补觉去了。 剩下甜粽、风暴女,还有一个是快银还是狼叔……重霄没来得及分清楚,三个人超级敷衍的跟沙发上的时舟打了招呼,凑到电视柜那边拿游戏机连上,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完全不用客气。 厨房里传来闫一宁大声喊话:“怎么回事?谁摔了我最喜欢的双层汤盅?!” 没人理他,而他也并不是真的需要回应,纯粹想喊一嗓子罢了。 你怎么不问问地上是谁的血?你们又在谁家放肆? 重霄认清现状,认命的关上门,走到中二少女身旁坐下,“合着一刮台风,他们就都凑到你这来玩儿?” 时舟还缩着,规规矩矩的抱着抱枕,冲他点了个头,“嗯。” 重霄这才注意到少女绯红的脸颊、害羞得不能停的眼神……他似乎回味地笑了笑,盯着她缠上纱布的脚,“还疼么?” 少女忙不迭摇头。 “嗯。”男人彻底舒服了,“不疼就好。” 34、我撩得他呀 ... 虽然有比台风更加不识时务的发小团搞突袭, 但不妨碍太子爷从今天‘受伤事件引发的吻’当中总结经验。 重霄是觉得, 以前他把中二少女想复杂了。 不提时舟的性格、在绘画方面的成就, 还有她与常人不同的思绪行为, 单说码头上初次见到他就想画下来这一举动,前提是以前只画大海,从未画过人物。 这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 找机会就到他跟前刷脸,把他当未知事物兴趣浓厚的研究他,从里到外都要弄懂不然誓不罢休,眼神里时时刻刻写着‘我想跟你黏在一起’……以前重霄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也怪不得她这帮发小看到她和自己在一起就集体紧张。 当中反映最大的当属于思洁。 值得欣慰的是,纯洁同学因为要顾及学业, 只能遗憾错过本次的台风天的例行聚会。 对此,太子爷表示喜闻乐见。 在时舟的这帮发小里,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她! 遗憾这样的‘喜闻乐见’还没坚持到晚饭,就以于思洁赶上最后一班轮渡并且来到时舟家而告终。 ……她到底还是来了。 * 台风登陆,学校停课,于思洁当然要回来! 她不但回来了,还是第一个进门先去扫视时舟全身,发现少女脚上挂彩, 立刻询问是怎么回事的人。 时舟就着脚伤一五一十的做总结汇报。 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不小心, 怨不得任何人。 于思洁听完,勉强点了个头, 淡淡叮嘱她以后小心点,即便在家里最好也穿双拖鞋……巴拉巴拉。 做这番叮嘱时,时不时拿眼色瞟重霄, 嘴上没提到他,但责怪他搬过来住却没有把人看好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重霄是中二少女的房客,初来乍到,哪儿比得上她们发小感情好——这点自知之明必须有! 本着‘你不说破我就装不知道’的先进思想,把表面的和气维持下去。 纵然两人心知肚明,互相敌视的种子早已种下。 他们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 * 其实重霄感觉得出来,对于自己和时舟的感情进展方面,于思洁已经做出让步,直观体现是后者一手促成他们的黔城之行。 但他忽然入住中二少女的家,这点让于思洁猝不及防。 那种老母亲担心女儿被臭男人拐骗的忧虑,从萌生到质变最多用了24小时。 24小时后的此刻,她将忧虑化为行动,风风火火的杀回来……就算重霄发挥理科生的全部文采,写万字保证书,都不会轻易被放过。 总是要过两招的。 * 晚饭后,台风开始登陆,外面风大雨大,时舟的家灯火通明,气氛大好! 大家围坐在茶几周围玩抽签游戏。 道具是甜粽在万能某宝上买的,19块8包邮,送竹筒和100支空白签,还有若干建议玩法。 在场总共八人,每人分到8支签,发挥想象力写下‘最希望抽到此签的人做什么’,之后将64支签混在一起,顺时针方向挨个抽着玩。 这个游戏的精髓在于:亲手写出来捉弄别人的狠招,有极大可能反噬在自己头上。 写得太温柔会失去本身的意义,不具备游戏应有的质量。 怎么办呢? 于是,参与者大多抱着‘要作就作大死’的报社心理,在手写签文中,随和的几条要求里混着一个巨大的杀招。 开场大家运气都还不错,不痛不痒的玩了大半圈,这时,轮到时舟抽签。 “请详细描述你喜欢的人……” 众目睽睽下,中二少女毫不回避的看向坐在左手边的男人。 都不用描述,只需要一个指向性明确的眼神,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请以重霄为唯一参考标准。 甜粽钟恬恬干笑出声:“可以这种明示的吗?” 于思洁有异议:“让你描述喜欢的人,你看重霄做什么?” 时舟倒也坦然,回了她一眼,再专注的望回男人英俊的侧脸,“目前是他这样。” 音落,群里昵称狼叔的刘浪带头起哄。 这算是官宣了,牛批! 让我们集体敬画家一杯,祝你们同居生活愉快! 接着轮到重霄。 不知是不是天意,他抽的签和时舟一模一样——请详细描述你喜欢的人。 太子爷淡定从容的念罢了签上的字,同样是看着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姑娘,喝了一口罐装啤酒,肯定式:“目前是你这样。” 他说完,众人再度起哄。 时舟害羞的垂下眼,眸子里一片闪烁的光彩都落在那支有心作祟的竹签上。 闫一宁心中有数的笑了声,像是在说:早就猜到是这么个发展方向。 钟恬恬激动得跟不管台风天的风暴女钱菲互相摇晃对方,就跟亲眼见证了明珠岛本年度最大八卦的实锤似的! 好喜欢好刺激好少女心! 来啊,继续啊! 求求你们再猛烈一些! 全场唯独不怎么高兴的于思洁,带着嘴角微扬的冷笑,伸出那只罪恶的小手。 “请做一件大家都以为你不会做的事。”念完签上的文字,她‘嗯’了一声,满意的点点头,浑身开始散发出‘我要搞事情了’的气息。 不禁如此,她还要特意问大家:“轮到我了?” 钟恬恬整个人都拱进钱菲怀里,好害怕啊不敢看又好期待是怎么回事! 刘浪是知道于思洁有多狠的,喝两口啤酒压个惊先。 程星韵默不作声的看向重霄,预感这个男人会被针对。 而重霄,好整以暇,等她出招。 闫一宁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是你最忠实的观众。” 请开始你的表演—— 于思洁不由分说的掏出手机,当着剩下七位观众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持续响了快一分钟,无人接听,最后自动挂线。 于思洁遗憾的扬起眉,“这可怎么办啊?” 钟恬恬好奇问:“你先说你是打给谁?” “别了吧……”坐在她旁边的程星韵在瞄到被呼叫人姓名时,已经开始犯头疼,“没人接就算了。” 闫一宁有意无意的看向时舟,跟着附和:“换个别的什么?” 颇有劝她别闹的意思成分在。 “可能是天意,行,算了。”这才是第一个游戏,而且现在九点不到,于思洁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 谁知她还没放下手机,对方打过来了…… 当下,谁也不说话了,全都齐刷刷看着那支连震带唱的手机。 于思洁优哉游哉的说了一句‘天意’,当着大家的面接起,并且按了外放—— 电话那端响起一个清朗却又十分吊儿郎当的调笑声:“是我眼花呢,还是台风把信号吹歪了,纯洁妹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啧,必须找个词形容一下我此刻的心情……受宠若惊?” 卧槽!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听到周慕凉声音的第一反应。 程星韵逃避的用手捂着眼,地狱模式啊…… 闫一宁无言的摇了摇头,没想到魔女竟然下场亲自召唤魔王了。 重霄只明显感到身旁的姑娘颤了下,侧眸看去,时舟环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纠结得十指紧缠,那双激荡着什么的眼睛,死死盯着于思洁手里的电话,情绪在这一刻异常强烈。 她心中长久的安宁,被这通电话打破。 钟恬恬对着那手机下意识喊了一句:“凉哥?” 颤巍巍的,快哭了…… 周慕凉听到她的声音,顿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又在舟舟家玩儿呢?” “是啊。”于思洁拿着手机,对听筒里的男人道:“跟你简单介绍一下我们今天的阵容:我,阿宁、甜粽、小星星、菲菲、阿浪和舟舟,还有一个人——” 周慕凉松释地笑着,接道:“机车男?” “没错,机车男。”于思洁的目光落到重霄脸上,绝对挑衅的眼色,还不忘风凉电话里那个,“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任朝没少跟你通风报信,我就不再重复了。” “所以这通电话的目的是?”周慕凉的声音,惯来冷淡,和他这个人一样。 不论为人处世还是别的什么,总是带着三分温和,五分随意,剩下那两分,恐怕没人斟酌得出来。 周慕凉是明珠岛上头号危险的存在,只有呆在时舟身边,他才会稍微收敛那一身暴戾,安分的做个普通人。 可是他已经离开四年了,天知道他现在如何,在哪里?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没有时舟陪伴的他,不管去到任何地方,都是能够搅风弄云的危险人物。 于思洁开诚布公道:“我们在玩游戏,我抽到的签要求我做一件在场大家都认为我不会去做的事,我就想着,不如借这个机会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你在跟我和解么?”周慕凉笑着问。 他在室内,通话背景很安静,甚至他如沐春风的笑声都有回荡音效。 “可以这么说。”于思洁是个狠人,这个男人的电话她轻易不会打,一旦打通了,哪怕是强迫,她也会逼着自己把通话目的完成。 周慕凉似做了个呼吸,又似在回味的叹息:“看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他和机车男,于思洁站在他这一边。 否则就不会有这通电话发生了。 “并不。”于思洁理智得近乎无情,“我只是认为舟舟应该有一个能够选择的机会,你不过是被选择的其中一方而已。” “想利用我还要先踩我两脚,纯洁妹你真是越来越狠心了。”周慕凉话不着调,思路却极清晰,“机车男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以至于,你不计前嫌都要我回来?” 于思洁不否认,故意激他,“重霄现在就住在舟舟家。” 电话里,男人的呼吸似乎滞顿了一下。 但很快,他恢复如常,并直取关键地问—— “舟,想我了么?” 35、我撩得他呀 ... 周慕凉知道通话开了免提, 知道于思洁当着所有人打给他的目的, 更知道此时此刻, 机车男什么来头, 住在哪里……并不重要。 于他而言,由始至终重要的也只有时舟。 所以他只问时舟——想我了么? 客厅里,除了于思洁脸上还强行挂着僵硬的笑容,其他人没一个能做出轻松的表情。 程星韵直接冒出一句压抑的‘我先去睡了’,起身往楼上走,向来不爱搀和到这些复杂的感情纠葛里。 钟恬恬、钱菲两个姑娘都快不会呼吸了……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被卷到这滩狗血里,比四年前更加修罗场…… 刘浪频频拿眼色暗示闫一宁:要不, 拦一下? 当初周慕凉把中国民航大学的通知书当废纸,气得周院长当众跟他断绝关系,那之后他就离了岛,再没回来过,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也就把他当偶像崇拜的任朝还和他保持联系。 天知道这几年周慕凉在哪儿飘着混着? 刚才时舟都和重霄互相表白了,在这节骨眼上闹这一出……于思洁病得不清? 闫一宁只觉德棘手的皱起眉头。 他太了解于思洁了,不管舟舟怎么回答,她一定会想办法把周慕凉弄回来。 再者, 时舟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那只和周慕凉保持通话的手机上, 坐在她身旁的重霄被忽略得相当彻底。 数秒间,无数个心思将将流转过半, 谁和谁的眼神交错还没来得及结束,甚至9点过就要睡觉的程星韵才走到楼梯口…… 只听时舟相当肯定地一声:“嗯。” 所有人都看到她点了点头,对电话里的那个男人, 肯定了自己的心意。 她是想念他的。 周慕凉愉悦而温柔地笑了一声,即便不在明珠岛,依旧能以胜利者的姿态屹立不倒。 稍顿,他用着可以称之为‘温顺’的语调,再问:“那我回来,好么?” ‘好’字险些从时舟半张的唇齿间涌出,她略作停顿,用余光悄悄瞥向于思洁……最在意的还是她的感受。 周慕凉竟然猜到时舟此刻的举动和反应,笑道:“电话是纯洁妹主动给我打的,我们已经讲和了。” “我跟你不存在讲和也没有任何关系,还要我声明几遍?”于思洁有点暴躁的警告了他两句,转对时舟道:“四年前你让他走,他就真的一次也没回来过,造成这样的结果……我多少要付一点责任,如果你认为他可以回来了,而你也希望他回来,那就点个头。” 是时舟让周慕凉走的? 就连自以为知晓内情的闫一宁都感到意外了。 既然是这样,既然都由于思洁开了头…… 时舟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只手机,就像在靠近周慕凉本人。 一如最初,无法抗拒的受他身上危险而独特的气息所吸引、蛊惑…… “阿凉,你回来。” “好。” * 被放逐了四年的男人终于得到小仙女的召回,本来还想再聊几句,被于思洁干脆掐断……今天晚上已经说得够多了。 没想到周慕凉紧跟着发了一条微信过来,是他新鲜出炉的自拍照。 于思洁毫无思想准备的点开看了一眼,嫌弃得直呼辣眼睛。 照片里的男人懒散的靠在黑丝绒沙发里,穿一件露出锁骨的烟灰色薄毛衣,左手揉着微微有点乱的短发,柔白的光线从他正上方打下来,驱散了他英俊脸容里自带的阴郁气质。 配以一个放松自然的露齿笑,帅气程度能够让微博里的颜控女孩儿尖叫。 附加一句刻意压低了嗓音的骚话:【给你们品品四年后的我。】 行吧! 于思洁嘴上说着‘给你们看看这个傻逼’,大方将照片给大家传阅,就连程星韵也偷偷摸摸的溜回来瞻仰凉哥的音容笑貌。 到底是明珠岛的风云人物,人不在岛上,传说还在。 刘浪率先接过手机,望着照片里气质干净成熟的男人,颇为感慨:“当初大家都是不良少年,为什么没有小姑娘惦记我呢?” 程星韵真相道:“因为你心里只有约架没有小姑娘啊浪哥!” “那些年浪哥约的架,是男人才懂的浪漫。”钟恬恬笑得整个人都在颤,积极的把脑袋凑过去看个究竟。 钱菲脱口诧异:“纯洁,你们连微信都加上啦?” 于思洁就随意的回答:“下午回来的时候问阿朝要的。” 她一早就打算这么做了。 具体有多早,可能从时舟开口让周慕凉走,而周慕凉也十分听话滚得远远的开始……这个想法就在她心里萌生。 直到重霄出现打破了某种平衡…… 直到烟火会那天任朝在群里怼她,坚定了她的某个决心。 人在做这样那样的事之前,总是想先等待一个理由、一点契机……其实说到底,不过底气不足的表现罢了。 大家的注意力差不多集中在周慕凉发过来的自拍照上,唯独时舟借着挤过来的钟恬恬,把身体往后缩,因此离开了‘大家’的小圈子。 然后她在圈外,找寻到同样置身事外的重霄。 她焦灼的看着他,像个不得不去犯错当然也不知道要怎么认错的孩子。 试图对他表达什么,或者说点儿什么…… 只是试图,并未真正做到。 她隐隐约约地察觉,自己与周慕凉的对话大约伤害了重霄。 可是之前的情况,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样做,那样选择。 那么,重霄怎么办呢? 她顾不上了。 现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距离一下子被拉出好远。 人类作为独立存在的个体,尤其情绪并不能共通,这一点是很可悲的。 重霄受不住她要哭不哭的眼神,也着实不知道该在这么个时刻、以怎样的身份角度去点评此事。 今晚这通电话,摆明了是三角恋的未完待续,停播四年,终于要迎来大结局? 重霄没兴趣破坏眼下这并不属于自己的气氛,对于思洁点了个头,淡淡地说:“很有一手。” 起身离开。 * 这天晚上,重霄回房间再没出来过。 怀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头绪梳理的平和心情,闭眼睡了,神奇的是还踏马睡着了。 次日早早醒来,台风天气依旧。 重霄平卧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放空了一会儿,开始恢复正常运转的大脑首先蹦出的念头是——他可能还是要在明珠岛租个单身公寓。 旋即,太子爷被自己这个过于理智的念头给逗乐了。 他一个26岁奔三的老男人,被家里不讲道理的专治女皇发配到岛上实习也就算了,还在萌芽阶段的感情被一通电话搅死在台风天里? 这不科学,更不对。 有些东西可以让,可以无视,可以是别人看起来认定他被委屈了,他本人就觉得还好甚至无所谓。 但毛线球是时舟主动推到他面前的,他被半哄半骗的把球扯乱,那些线早就乱七八糟的绕在他身上,他也不想挣脱,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让? 向来淡漠如他,总算酝酿出那么一点儿脾气。 * 不到八点,重霄收拾好自己,下到一楼。 客厅没有开灯,昏暗的天光从落地窗外无力散入,在男人清醒的视线里堆叠出灰暗朦胧的视觉效果……适合丧丧的心情。 电视屏还保持着游戏暂停的画面,战到最后的刘浪卷缩在那张半月形的沙发上,呼噜声震天。 其他人应该都在房间睡着。 此情此景,又给重霄造成一种类似大学同寝群居的体感状态。 他穿过满是零食残渣、啤酒罐等等的客厅,来到厨房,从冰箱取出三明治的食材,打算把早餐解决了。 咖啡刚煮好,同样拥有医生生物钟的闫一宁钻了进来。 两个连朋友都算不上、首要关系仅仅只是同事的男人,隔空对上眼神—— 闫一宁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前情提要’能不能换一份早餐?” 第一次在医院见面时,他就觉得这个男人不好说话,昨晚那情况又尴尬又窒息。 纯洁要是个男的,闫一宁都想揍她…… 想到周慕凉那个魔王随时可能在台风过去后回来,关于那部分内情还是提前让重霄知道的好。 打小,闫一宁就是这帮人中负责扫尾善后工作的那个。 应对这般情况,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 重霄眸色幽暗的盯着他看了会儿,转身倒了一杯咖啡放到餐桌上,言简意骇的扔给他两个字:“说说。” 将早餐扩充为两人份。 闫一宁暗暗松口气,拉开椅子坐到那杯黑咖啡前,嗅着纯粹提神的醇香味儿,前尘往事,细细说来—— “周慕凉是周院长的外孙,他母亲没满十八岁就被一个跑船的男人骗大肚子,之后人变得疯疯癫癫,生下周慕凉没多久,在一个暴风雨夜投了海,尸体都没找回来。” “周院长让外孙跟自己姓,一手将他拉扯大。” “没爹没妈的孩子,在我们岛上就是异类野种。” “你也知道,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性格多少有些偏执、扭曲。” “周慕凉这个家伙,自小就出了名的暴戾。” “打起架像条不要命的野狗。” “毕竟,别人欺到脑袋顶,不用拳头还回去,那就只有挨揍的份。” “院长发现情况不太对,就把他送到市里亲戚家,学校也换成封闭式的私立学校……效果并不显著。” “后来亲戚管不住他了,只好接回来。” “他比我小一岁,因为打架留级,转回岛上正好跟舟舟她们同届。” 刚开始,是命运作祟,造化弄人,是身世悲剧的使然,周慕凉没得选。 直到他遇见时舟。 就像快窒息的人突然得到一口.活命的氧气,就像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植物无时无刻向往阳光。 终于等来这样的机会,他必须紧紧抓住! 他知道,一旦抓住了,得到了,他将重获新生。 周慕凉被时舟吸引,是命里注定的。 36、我撩得他呀 ... 十七、八岁的青春期, 每分每秒都是耀眼的闪光点。 那些懵懂的、心动的、疼痛的、甜蜜的、酸涩的, 过个数十年想起来还能会心一笑或者摇头暗骂自己当时怎么那么缺心眼儿的……所有的事情, 统统可以用美好的辞藻来盛赞。 而在那个时候陪伴你的人, 就算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开了、决裂了,互相发誓老死不相往来了……终归,他们都是无可替代的。 说起这段,‘我的少年时代也张狂过’的闫一宁,不禁回味无穷:“周慕凉没回来之前,学校里是我和阿浪说了算。我是学生会会长,阿浪嘛, 他那体魄气势你也看到了,纪律委员的职务非常适合他,有他领着体育特长班的学生巡逻,附近的小混混轻易不会来找我们学校学生的麻烦,我和他也算分工明确合作愉快了。” 重霄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嗤笑了声:“纪律委员是校霸,学生会长是军师,看来你们在岛上的童年过得确实不错。” 每所中学间隔三两年, 一定会存在一帮惹眼的人物。 他们关系不错, 互相扶持还各有所长。 不在一个班,但在各自的班级里一定是能说得上话的那个。 打从一开始, 他们就不可一世、自命不凡。 甚至坚信在外星人攻打地球时,自己一定是最先基因异变拥有超能力的那个。 幻想着,有一天成为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即便如今长大了, 微信群还中二的叫做‘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 纯真不曾完全丢失,只是藏了起来,只在发小之间显露。 闫一宁是个斯文败类,本人对此不置可否。 对于重霄的调笑,他脸上露出稍显遗憾的表情,耸肩道:“可惜这种和平在周慕凉回来后就被打破了。” 周慕凉转回明珠岛中学之前留过一级,回来后从高一重新念起。 本身名气在外,任朝呼朋引伴的一吆喝,新学期开学就有不少拥护者,自成一股势力。 迟到早退是常态,打架更是家常便饭。 老师们拿他没办法,学生们都怕他。 那会儿闫一宁他们高三了,阿浪也在父母几次三番的走心夜谈下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每天三五在手,以二本大学为目标。 学校逐渐成了周慕凉撒野放肆的地盘,没有秩序。 而外部,明珠岛本身旅游业逐渐兴起,开发商和生意人来到岛上,带来很多新的规矩,打破岛上的均衡,所有的东西、他们这些原住民熟悉的周边每天都在变化。 大环境在变化,人很容易变得不安。 不安的情绪引发暴躁,或者自闭……都是有迹可循的。 “周慕凉就是在这时候遇到舟舟的,应该是一见钟情吧。”闫一宁说着,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了很久才找到他想展示的,推过去给重霄看。 屏幕里是一张用手机调亮了光度,照下的旧照片—— 女孩儿穿着短袖白衬衣和百褶裙的校服,留一头齐刘海的及腰长发,瓜子脸,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黑宝石般的瞳眸盯着镜头,纯得一塌糊涂。 明明是个放空的表情,足以对看到这个表情的人造成致命吸引力。 你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弄清楚,她眼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她在想什么,她的世界里……又有着什么? “16岁的舟舟。”闫一宁笑着道,语气里自带一种老父亲向外人炫耀的得意情绪,“这家伙平时基本上都呆在画室,跟周慕凉那伙儿不良少年最大的区别是:她的早退迟到受老师默许。不上早操,也很少在走廊上晃来晃去,属于半隐形的怪咖。” 稍顿,闫一宁补充:“漂亮还呆萌的半隐形怪咖。” 不管呆萌少女还是怪咖,总有落单遇到麻烦的时候。 比如不小心在画室呆到晚上十点,回家时身边没有朋友相伴,错过学校里下晚自习的高峰时间,在学校外被小混混的骚扰…… “然后那天周慕凉也睡过头,两个人就这么遇上了。”省略掉中间差不多千篇一律的英雄救美过程,闫一宁本着主题道:“第二天舟舟就多了条尾巴。” 时舟在画室,周慕凉就在旁边打瞌睡。 时舟去上课,周慕凉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班级,一定要霸占她同桌的位置……继续打瞌睡。 时舟回家、上学,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周围十米范围内必能看到他的身影。 “刚开始大家只觉得稀奇,到底算怎么回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观察下来,周慕凉也没对舟舟做什么,不过是以她为中心圈定活动范围,还比以前老实,周院长和舟舟外公又是故交,孩子们关系好走得近,还能互相影响变好,学校领导觉得何乐而不为呢。” 闫一宁拿回手机,若有所思的看着16岁的时舟,拇指擦过屏幕轻轻向左一滑——出现一张容纳了十几人的大合照。 背景是广阔无际的大海,明媚的阳光下,少年们站在岩石上张牙舞爪,放肆的笑着、闹着。 青春无敌。 这当中就有周慕凉。 “十六、七岁的感情萌动,用不着说破,只有‘我们要一直在一起’。”闫一宁说:“阿凉想和舟舟一直在一起,所以慢慢变好,不打架了,上课认真听讲,不懂的主动问老师,学渣到学霸的逆袭,都是过程。” 周慕凉曾经梦想成为飞行员,开战斗机保家卫国的那种。 后来发现不太现实,主要是不能和舟舟在一起。 于是退而求其次励志成为民航飞行员,工资高,有生活保障,飞国内航线也还算规律。 他都盘算好了。 “其实按照他的计划,顺利发展下去,他和舟舟应该会有个很圆满的结局。”到这里,闫一宁忽然反问重霄,“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么?” 男人背对着他,把烤好的面包片从吐司机里取出,放在砧板上,切掉四边,煎好的鸡蛋、火腿还有西红柿片等等分层叠放。 熟稔的做着这一切的同时,重霄言简意骇道:“时舟的绘画天赋。” 《海的心跳》是中二少女的成名作。 成名那年,她十七岁。 扔回学校里不过是个念高二的学生,就算周慕凉迅速完成逆袭,两人之间超出寻常的巨大差异总会给处在弱势的一方造成压力。 第一个三明治做好了。 重霄在橱柜里选了一只绘有芍药花的白瓷碟,盛上食物,放到闫一宁面前。 “因为这样,周慕凉退缩了?” “是心生退缩罢。”闫一宁道了声谢,将话中人物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周慕凉尚且如此,你猜和舟舟一起长大的纯洁又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重霄明知故问。 隔着长形的大理石餐台,他站在闫一宁的对立面,身后宽绰的玻璃窗外,是台风中暴戾的大海、是灰暗压抑的天空。 它们为男人状似平和的情绪,做着煽动式的酝酿。 闫一宁察觉到了,立刻抬起双手,做了个类似‘安抚’和‘我没有恶意’的表示,尽量客观的说道:“你可以认为我在帮纯洁说话,但事实如此。” 重霄心中微动,想起当时于思洁在收藏室里对自己说的话—— 【小学五年级的暑假,我们岛上有了少年宫,我兴冲冲拉着她去报暑期美术班。】 【老师的目光永远在她身上,开口永远只有夸奖和赞美,你们其他人和时舟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比,你们就是渣渣……】 【换谁都受不了。】 最最开始,是于思洁拉着时舟报了少年宫的美术班。 于思洁也喜欢画画,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只是,大家都忽略了,连她自己也刻意的忽略了…… 【这是作为普通人的悲哀。】 【努力确实有用,对于普通人来说。】 【而当普通人努力到99分,剩下的1分天赋才显得格外重要。】 成为天才的朋友,无疑放大了这种悲哀。 闫一宁道:“再说一个我的亲身体会。小学六年级,期末考,数学卷子弄错了,考到一半才发现。而当时四年级的舟舟不仅在半小时做完,还拿了98分。同样的考题,我勉强及格。” 重霄看待于思洁的角度不同,尤其在于思洁和时舟的友情关系上,他绝对偏袒后者:“所以平庸有理,背叛也是情有可原?” 闫一宁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味蕾瞬间被丰富的滋味满足,享受的‘嗯’了一声后,咀嚼着道:“青春期的感情萌动,大家都玩在一块儿。我喜欢你、你喜欢他,他却喜欢她的关系……多了去了。谁也没规定他喜欢她,我就不能再喜欢她更不能说出来,对吧?依我看,周慕凉和纯洁也不能算背着舟舟苟且,至多是互相有点儿没说破的好感,长久积攒下来,在某个恰如其分的时机爆发了,而已。” 而已? 重霄哼笑了声,懒得接话了。 两人话到这里,关键人物1号揉着眼睛走进厨房—— “你这么维护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啊……”于思洁没精打采的勾着背在闫一宁旁边坐下,眼底两片淤青,看就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她垂眼盯着正前方某处,或许是重霄运动裤上的品牌标志,说:“错了就是错了,没天赋还自卑,我全认,没什么好狡辩的。” 重霄倒是颇为欣赏今天这个于思洁。 “那天我也去了画室,不是你单方面主动。”闫一宁替她辩白,“至少周慕凉算共犯。” “大概算吧。”于思洁勉强撇撇嘴,掀起眼皮,厚颜无耻地向重霄提条件:“完整版剧情,换个三明治怎么样?” 重霄:“……” 真想一手咔嚓掉明珠岛未来的全部希望! 37、我撩得他呀 ... 五分钟后。 于思洁首先获得一杯香醇的黑咖啡。 她双手撑在坚硬的大理石橱台上, 捧着马克杯, 朝杯子里缓缓吹气, 试探着将没有加牛奶和砂糖的热饮小口小口喝下肚。 末了, 从被温暖到的胃里,发出舒畅的叹息。 重霄跟她计较不来,去冰箱里翻出食材,照原先的样子……做三明治。 身后,于思洁开始循着她自己的那个版本,将少年时代的故事娓娓道来—— “其实很久之后再回过头去想,就已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只是……怎么说呢?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我确实喜欢过周慕凉。” “那会儿一堆女生喜欢他, 他们班甚至衍生出五块钱送情书十块钱帮制造偶遇的业务。” “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打架厉害,长得也帅,就连老师私下议论都是认可他那张脸皮的。” “我暗戳戳的喜欢他好像也没什么可奇怪?” “不凑巧的是他和舟舟互相喜欢,虽然没有正式告白,但他们是大家公认的一对,这点不可否认。” “暗恋对象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我能下定决心‘不喜欢他’, 就真的能做到不喜欢了吗?” 感情如果可以控制, 这世上的纷争至少能少一半。 偷偷喜欢一个人,每天都无法避免的和那个人相处, 真的很难掩饰。 于思洁停了下,抬起头,固执的望住重霄的后背, “他对我也有好感,我感觉得出来,后来他亲口证实了。” 所以闫一宁没说错。 有关好感,她和周慕凉是共犯。 重霄没心情做心理辅导员,只问:“画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他们提起好几次了,直觉那里是关键性的事件转折点。 于思洁难得卡壳儿两秒,下意识的动作是转首看闫一宁,从他眼神里找到得到支撑的底气后,才继续道:“那是舟舟第一次收到邀请把画送去拍卖行拍卖,最终成交价170万美金,舟舟外公做主给学校捐了一栋多媒体楼,现在已经投入使用了,名字就叫‘轻舟楼’。我们都为她高兴,表面上至少是这样,其实心里挺虚的……” 170万,美金。 换成人民币一千多万。 这个数字对于当时还在念书,整天只知道瞎混、最大的烦恼可能是早餐吃什么的于思洁来说…… 不。 确切的说,170万对于‘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所有自命不凡的家伙们,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数字,而是个能将他们全部的人轻松碾压的庞然大物! “不管怎么样,是个值得庆贺大喜事。” 于思洁两只眼睛盯着窗外暴躁的天气,一脸的恍然若失。 “那是个傍晚,我和周慕凉提前去到画室。” “我们买了那种夜光涂料在墙上鬼画符,写一堆‘制霸宇宙’之类的话,拆下所有的灯泡,想着……舟舟来后,假装保险丝烧了,不经意的发现神秘信息。” “就是借机纯粹中二傻逼一下。” “写着写着,不知道怎么就和周慕凉越靠越近……” “当时的气氛,突然暧昧。” “就感觉,以前一直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东西,一瞬间都藏不住也不想藏了。” “我记得画室里光线很暗,我们蹲在几个画架后面的墙跟前,前一秒还在对话,之后的那一秒……莫名其妙的沉默。” “到底怎么回事呢?” “当时我忽然想,为什么我不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周慕凉?为什么舟舟喜欢他,我就一定要让?” “我还想,万一周慕凉也喜欢我呢?” “我不甘心。” “从小到大压抑的情绪突然集中爆发了?” “就在我想着这些时,周慕凉忽然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这要我怎么说啊卧槽……” “违心否认?大方承认?” “结果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又问我,要不要试一下。” “我问他,试什么?”回到此时,于思洁放下见底的马克杯,敛起眸中那片轻易不愿意触及的浑浊,“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和他已经吻在一起了,舟舟站在画室门口,看着我们,她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但她在哭,眼泪一串一串的往外冒。” 周慕凉当下的反映就是‘我知道错了’,推开前一刻跟他打得火热的人,撞翻了挡在跟前的画架,去到时舟面前,不停的对她说对不起。 那天最后,是闫一宁送舟舟回家。 本来他的任务是:在于思洁和周慕凉准备好画室惊喜后,确保舟舟过去,看到。 没想到惊喜变惊吓。 “很好,很有戏剧性。”重霄把做好的三明治放到于思洁面前,这次挑了黑色蔷薇的瓷碟,“你们又是怎么和好的?” 于思洁不知道他的‘很好’是在讽刺什么,终于把憋在心里四年半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倒是有一丝丝以前未曾获得过的轻松。 就好像真的能得到救赎似的。 好像而已。 不过是幻觉一场。 “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心底最邪恶的念头,我想把周慕凉抢过来,证明我是可以比舟舟强的,没想到周慕凉和我存了差不多的心思,我们两个卑微的可怜虫……” 于思洁做了个深呼吸,直到此刻,仍为无意中展露了人性丑陋一面的自己感到难以接受。 更难放过自己的事实是,她因此伤害了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高考结束,舟舟去伦敦开画展。” “原本说好我陪她一起去,签证都办好了,我哪儿还有那个脸……” “她走没多久,周慕凉也走了,这四年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舟舟在伦敦的画展大获成功。” “她回来当天我厚脸皮去接机,向她道歉,得到原谅,我们重归于好……至今。” “这就是全部的过程。” 于思洁说完了,再度深呼吸。 人永远无法为从前犯下的错误做到真正的挽回。 那些尽可能的、微不足道的弥补,其实只能在一定限度上让自己好受一点。 受到伤害的一方,伤口会一直存在。 只能靠着时间的点滴消磨,缓解最初的痛楚,忽略疤痕,忘掉不堪回首的过往。 所以,天才错在哪里呢? 错在优秀到让身边的人倍感压力,活该被嫉妒,被伤害? 于思洁难辞其咎。 “那天是阿凉主动吻你,我看见了。” 早餐对谈进行到此,中二少女一瘸一拐的走进盈满食物香气的厨房,坐到于思洁的左手边。 她将双手交叠在大理石餐台上,让背脊和优美的天鹅颈形成漂亮挺拔的弧度,真诚的对厨房担当重霄提要求,“先喝一杯牛奶,三勺糖,加半颗新鲜的柠檬汁。” 这是什么鬼吃法? 重霄把洗碗布扔回水池里,走到她对面坐下,手臂交叠在胸前,“你说你看到周慕凉主动亲于思洁?” 时舟为男人没有立刻给自己做吃的而发出‘嘁’地不满,转对闫一宁道:“你也看见了,不是吗。” 当天,在周慕凉问于思洁要不要试试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画室门口。 闫一宁‘嗯’了一声,起身到咖啡机前给自己续杯,“毕竟后来那样的情况,谁主动已经不是关键,所以我没有说出来。” “是阿凉主动。”时舟肯定的对于思洁道:“我去伦敦前,他到码头送我。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说喜欢。我又问,那我呢。他说,也喜欢。” 于思洁:“……” 闫一宁:“……” 重霄:“……” 这种‘闺蜜两我都喜欢’的回答,还真是好普遍,好他妈诚实! 时舟表情不变,眨了眨眼,平铺直叙的说道:“然后我让他好好念大学,别想太多。” “等一下……”于思洁有异议,“前天我在微信里问过周慕凉,他说你不想再见到他。” “喔,是吗?”时舟茫然的愣了下,不确定的掀起眼皮,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我记得,阿凉问我,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我想了一下,觉得不可以了。我对他说的是——是我太愚蠢了,虽然只有一瞬间,竟然想过和你厮守一生。” 重霄眼皮一跳,“你还挺会煽情啊?” 而且从她的描述里面,周慕凉和时舟说的根本是两回事? “不是,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闫一宁逐渐发现真相。 “看过《犬夜叉》吗朋友?”于思洁不忍直视的用手捂住眼,“巫女姐姐的台词。” 时舟正儿八经的点了个头,“嗯,桔梗的台词。用来形容当时的心情,很合适。” 没有人让周慕凉离开明珠岛,他自己会错意,滚得挺干脆。 闫一宁靠在咖啡机旁边,无奈的笑了两声:“说一个让你们松口气的庆幸消息,阿凉虽然没去民航大学报道,但去第二志愿西航大,没错,位于新海市四环的西航大……这几年院长配合他演戏呢,祖孙两没决裂,大约是面子上过不去吧。” “我哥也见过他,两年前的事了。”于思洁阵亡的趴在桌上,趁自己还有最后一口气,举起手,有话要讲:“必须声明一点,我不喜欢他,只是喜欢过。” 时舟顺势握着她举起来的手,摁了下去,“过去了,不怪你。” 于思洁稍稍抬起头,眼睛沿着手臂外侧瞄她,小声问:“那你还喜欢他么?” 时舟摇了摇头,十分自然的看向重霄。 好的,这个眼神表达得相当清楚。 喜欢他这样的,是吧? 这帮家伙天天相处在一起,拖拖拉拉到现在才说开,重霄很服气! “所以问题来了。”男人直起背,不愉快的眼神扫视于思洁和时舟,尤其前者,“你们叫他回来做什么?为了针对我?” 闫一宁笑得肩膀颤,“纯洁是公认的排外,你没见过她针对时嘉航,恨不得在人饭碗里混进敌敌畏,毒不死也要先把他毒成哑巴。” 于思洁把大理石的桌子拍得啪啪响,“时嘉航没大没小,跟我们一样叫舟舟不叫姐,真以为自己时家长男啊,毛没张齐就跟我摆谱,还让舟舟和我保持距离,他以为他是谁?” “小航念大学了,短期内你见不到他。”时舟敷衍的安抚了于思洁两句,起身绕到重霄跟前,解释:“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重霄:“???” 时舟:“阿凉是家人,要回来。”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没毛病。 “他回来了,然后呢?”重霄不依不饶,俨然没察觉此刻的自己正端起正室的架子。 “不要闹,你的地位不会变。”中二少女安抚的拍拍男人的肩膀,“煮碗面给我吃,嗯?” 38、我撩得他呀 ... 由太子爷亲自主持的‘台风天边吃早餐边谈心’环节, 终于解开了少女们青春期最大的心结——完结撒花! 才怪。 那位号称明珠岛史上最强魔王的周慕凉一旦登岛, 必能带起血雨腥风…… 重霄只能接招。 虽然对于莫名其妙形成的竞争关系抱有疑惑, 但仔细地一思量, 才发现自己是没有选择的。 而于思洁在解决掉新鲜的三明治外加两杯咖啡后,离开厨房之前竟然还胆大包天的放狠话—— “周慕凉的家在这里,亲人朋友都在这里,早晚要回来的。我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不要妄想我为昨天的行为向你道歉。” 从小到大都这么有气质,并且毫无吃人嘴软的意识。 闫一宁很有良心的做总结性解说:“纯洁妹就是这个性格,错了也死不悔改, 就算拿枪指着她的脑袋,她也只会说‘我数三二一你开枪打死我不然你是我孙子’这样……别和她计较,因为计较不过来……” 完了,也讪讪地起身跟了出去。 厨房只剩下‘面上保持慈爱微笑,内心早已什么什么的’太子爷和淡定如斯的中二少女。 沉默片刻。 重霄坐在高脚凳上,习惯性的摸到装了烟和打火机的口袋,忽然又想外面正刮着台风,不能开窗透气, 换气扇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手便作罢的收了回来, 撑住下巴。 重霄懒洋洋地问对面盯着自己看的家伙:“在你人生十余年的友情岁月里,难道就没有发现于思洁很欠揍的事实?” “嗯。”时舟先是点头赞同了他, 然后,倾身向前缩短彼此距离,认真而遗憾地语调:“现在挑拨离间我们, 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 心怀期待的时舟:“但你还来得及给我做早餐。” 放弃治疗的重霄:“请问你想吃什么?” * 时舟非常跳脱地想吃煮方便面。 重霄完全满足——不就是碗方便面,给你做! 将冰箱仅剩的一根莴笋收拾出来,斜切成片,和土豆、西红柿一起煮,做提鲜的汤底。 而后用平底锅煎五花肉片,至边缘焦黄且肉片卷曲……连同煎出来的油倒进汤底里。 霎时,厨房内香飘四溢。 中二少女看得呆了,嘴里跟着发出‘哇噢’的叹息。 男人笑着侧首看了她一眼,顺手将连帽衫的衣袖挽起,把昨天火锅最后剩下的三个面饼丢到汤底里煮散,慢条斯理的加佐料。 等面熟透,味道也统统渗了进去。 接下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早餐时间。 肩并肩坐在一起,重霄从锅里夹出煮得软透的面放进碗内,舀了半碗汤,外加配菜,先将这一碗放到时舟面前。 时舟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凑近吹了吹气,吸溜吃到嘴里,仔细咀嚼,露出超出预期的惊喜。 “这个也可以吃一辈子。”话语肯定,眼神点赞,包着食物的小嘴一动一动,格外可爱动人。 见她这个样子,男人只是笑了笑,并未将内心得到的满足显露太多。 “慢慢吃,小心烫。”把她顾及到位了,他也开始动筷。 全情投入的早餐时间,厨房里只有窸窸窣窣的进食声。 因为室内和室外有温差,玻璃窗的四个角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不经意地隔绝了窗外狂躁的天气和压抑的天光,同时,尽所能的不让厨房里温馨的灯光外泄太多出去。 重霄是觉得,今天这锅方便面煮得确实不错。 鲜嫩的莴笋是点睛之笔,土豆加深了汤的浓度,爆过的五花肉和油香则与面饼本身的香味完美契合……以前真没发现自己在烹饪方面有这等天赋。 等时舟彻底放下筷子,他将整只锅端到面前大快朵颐起来。 然后毫不意外的,听到身旁响起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这有什么好照的?”重霄勾首吃面的动作停顿了下,都没有斜眼看她,已然默许了中二少女的记录行为。 时舟低首看着刚抓拍到的照片,男人定格在她的手机屏幕里,眸光专注,表情沉敛,因为口中有食物,脸颊稍稍向外突起,有一丢丢性感。 “吃相很痛快,我很喜欢。”她道出内心感受,惯来直白,好像天生不懂得害羞。 重霄把锅内最后那点汤喝完,放下碗筷,转过脸给了她一记相当正式的眼色,“我和周慕凉,谁更好看?” 昨晚他也扫到了于思洁手机里那张自拍。 从娱乐公司挖掘培养明星的清奇角度评价,是个能直接出道靠脸吃饭的家伙。 而‘喜欢’和‘好看’是两个概念,所以重霄认为时舟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算他吃饱了无聊想找茬吧。 忽然想刁难她一下。 中二少女果然露出一抹难色,旋即,采取迂回战术,委婉的劝他道:“不要攀比,不好的。” 太子爷翘起嘴角,笑得有点儿坏还有点儿痞气,“毕竟要竞争。” “刁难你的是纯洁,为什么你要来为难我?”这点承上启下因为所以的逻辑能力,时舟还是有的。 “谁让你老是偏袒她呢。”重霄眼里眉梢溢出真假参半的情绪,语气也一样,“之前要不是闫一宁和于思洁主动说起四年前的事,你不会顺势进来把话说开,我猜得对吗?” 时舟没接话。 看上去和往常一样淡定的小脸,隐隐约约流露出某种怯意。 或者说是逃避更为精准。 重霄捕捉到了,侧身屈起胳膊搭在餐台边,笑着叹了口气,“昨天晚上的情况也一样,依着于思洁的意思把周慕凉叫回来,之后大家都在看那张自拍,你很想跟我解释,但你怕有些话当着于思洁的面说,会伤她的自尊心。我不是在向你讨公道,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她的感受,甚至明知道她的做法不合适还是不惜眼瞎式的助纣为虐,跟我说说,你心里怎么想的,嗯?” 末了,他也用了个带着疑问式霸总语气的‘嗯?’来烘托对话语境。 确实很有趣。 时舟得心应手的用起来,插科打诨效果显著。 但被重霄用在话语里,只有绝对的压迫感。 坦白说吧,重霄根本不怕周慕凉回岛。 他就在时舟身边杵着,超过五米都算远了,谁能当他面把时舟拐走,他亲手做块牌匾跪着献上。 时舟看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不瞎都看得出来。 周慕凉离开整四年,人在新海市还要编个蹩脚的理由藏着不露面。 不过是个怂货而已。 反而,时舟对于思洁的在意,更让重霄在意。 有些人是瞧着精明,实则活得糊涂,时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典范。 这一次,重霄不想配合她含混过关了。 在男人不给商量余地的眼色注视下,时舟避无可避的别过脸,烦躁的隆起眉心,露出一个‘好吧算你狠’的不那么中二的表情,不甘愿地、一字一顿道—— “这是纯洁找到的和我的相处方式。” “不能打破。” “她要照顾我,保护我。” “不然她会觉得自己没有用。” 时舟说着,转过脸来与重霄正视,“我不想伤害她,天才也需要朋友。” 虽然一开始只是猜测,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重霄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果然是这样。” 时舟弯起眉眼冲他笑笑,眼里酝起一片成熟的无奈,“阿凉也一样,他不再喜欢我了,和我保持距离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他和纯洁,都害怕被我吃掉。” 这里的‘吃掉’是‘吞噬’的意思。 重霄能够明白的。 世人追求不平凡,那是来自平庸骨血里的本能。 当天生卓绝的时舟出现在眼前,于思洁也好,周慕凉也罢,不受控制的靠近膜拜她,事事以她为中心出发、行动,思量一切的一切……在这个过程里逐渐丧失自我。 所以于思洁才会说,她和周慕凉是两个卑微的可怜虫。 “吃掉他们,不是你的本意。”重霄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的脑袋,手感不错,于是又加重了点力道,五指探入柔软的发丝里,享受的揉了揉,“再说你也放过他们了,不是吗?” 时舟乖巧的‘嗯’声,点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是身为天才的自觉。 好的,至少重霄知道后面那句八字箴言是蜘蛛侠叔叔的金句。 能开玩笑就表示没事了。 时舟对他说了以前从不曾对任何人说的心里话,感觉彼此间的关系更进一步,要求也就多了起来:“别生纯洁的气,和我一起保护她,怎么样?” 重霄才将阴转晴的脸瞬间垮下来,“不怎么样。” 时舟被他没控制的凶残眼神瞪得直撇嘴,委屈巴巴。 “别装可怜,没有用。”重霄逐渐识清她的套路,甚至能够发起反攻,“你这一天天的把我当重点目标观察,就不怕自己不小心把我吃了?” 当然,这里的‘吃了’,也是‘吞噬’的意思。 重霄现在是重灾区没错吧? 和时画家住在一起,对她有求必应,都不知道‘拒绝’两个字怎么写。 太子爷以前不是这样的,控制欲超强的潘女士都拿他没办法。 他超有自我,还很刚! “不怕的。”时舟肯定的摇了个头,站起来,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状似空无一物的眸中,映入男人的轮廓,“不久的将来,某一天,我会被你吃掉。” “……” 、 第22章 我撩得他呀 封闭的卫生间里, 忽然发出‘嘣’地一声, 短促且爽快的声音。 橙红的火光从金属打火机的出火口腾升而出, 在男人修长的指尖中轻轻摇曳, 他勾首将含在唇瓣间的香烟点燃、深吸, 再昂首吐出淡青色的烟雾——完成暂时疏解的全过程。 换气扇开着, 细微地嗡嗡声乐此不疲的钻进重霄的耳朵,像好几个迷你版的中二少女绕在他周身, 不停地碎碎念。 他是不嫌烦的。 弓起背靠在浴池边的米色瓷砖上, 享受的将那支烟吸完, 而后, 重新再点上一支。 至此时,脑中更加清晰—— 【不久的将来,某一天,我会被你吃掉。】 是单纯向往的诉求, 更是美好的心愿。 于她,对他。 听时舟正色望着自己说出这句话时, 先前几秒, 重霄严重怀疑这姑娘在开车? 然后中间几秒,他心里泛起毛毛的惊悚之感。 总有个中二少女真身是毒蛛黑寡妇的错觉:她于千千万人群中选他一人成为伴侣, 而他们孕育后代的方式是违背常理的由他吃掉她? ……重霄觉得自己疯了。 最后几秒, 他从天马行空的意识流里抽离出来, 给这句话做出正确解读——时舟说的‘吃掉’,依旧是‘吞噬’的意思。 时舟相信他可以不受自己的影响,同时, 还能反过来左右、伤害或者爱护她……都是可以的。 她亲自赋予了他这种权利。 而重霄,他只是以着一种‘不抱任何期待的颓然姿态’走进中二少女的世界,后知后觉在她的世界里找到久违的归属感。 所以,当时舟邀请重霄拥有自己……他受宠若惊,欣然应允。 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两支烟结束,男人节制的收起打火机与烟盒,拿出手机,调出那条台风来临前收到的短信—— 来自他的父亲重敬:【儿子,过几天我要到新海市谈生意,见一面?】 示好意味明显的语句,尤其开头颇为正式的‘儿子’的称呼,既突出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还加深了身为父亲对儿子的重视。 重霄寻味半响,勉强抬起手指打字,耍着心眼儿回复:【实习略忙,才看到。到市里给我电话。】 稍适,完成四年来父子两除了新年祝福外的划时代友好交流,垂下拿手机的手,昂起头望向天花板的排气扇窗口,自.虐似的强忍下比从前都要爆发得强烈的烟瘾。 再多的烟也解不了他的渴。 索性不抽了。 原来爱情能够使人盲目,也可以让人变得清醒。 真他妈…… 有趣! * 台风在新海市及周边肆虐了三天。 第四日,雨过天晴。 大海恢复了令人踏实的平静,海上的云逐渐褪去铅色,阳光跃跃欲试的从云层后渗了出来,试图驱散城市大街小巷里的阴霾与潮湿。 明珠岛上,重霄特定请了半天假打扫卫生。 屋子里就交给家政阿姨了,他主要负责外面被台风吹来的树枝树干、积攒了垃圾的游泳池,把猫树归位……等等粗重的活计。 时舟换了条他从没见过的度假风碎花裙,坐在他刚收拾干净的白色摇椅上,抱着一瓶酸奶,优哉游哉的喝。 下午出了点太阳,她特意戴上那顶宽边大草帽遮阳,脚上闲散的蹬着双纯黑的人字拖,白净的腿挂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偶尔会拿起手机,对准劳作的男人‘咔嚓’两下。 宛如一个无忧无虑更不需要尽职尽责的监工。 重霄站在放干水的游泳池中央,抽空看了她一眼:“冰箱里不是没酸奶了么?” 台风来的三天,以于思洁为首的那帮家伙搬空了厨房,连冰箱里的苏打水都没剩下半瓶。 于是他很想知道今天也没出门的中二少女是如何在严峻的情况下,守住了那瓶酸奶? “我房间里还有个冰箱。”时舟悠闲望住略显困惑的男人,坦然道出真相:“还有微波炉、咖啡机、蓝莓蛋糕……自热小火锅。” 重霄听得瞪眼睛,“昨晚我饿得半死你就没想接济一下?” “生死存亡之际,暴.露存货等同于自取灭亡。”少女无情无义地说完,咬住吸管,小嘴轻微撅起,吸一大口最喜欢的芒果味儿酸奶。 看到中二少女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享受的喝着酸奶,两条腿挂在摇椅边缘晃啊晃的,重霄就觉得……觉得你开心就好吧! “是个狠得下心肠干大事的人。”他予以赞叹,弯身把水管拿起来,示意这姑娘搭把手,“去帮我把水龙头拧开。” 时舟小声念叨着‘为什么狠心肠能做大事的我要帮你呢’,去到事先接好水管的红色水阀前,空出左手握住圆形的阀门,不走心的左右拧了下,甚至连腰都没有弯…… “拧不开。”她回首看向站在泳池正中心的男人,十分真情实感。 重霄每天至少要被她气笑三次,今天才第二次,还不错,还在接受范围内。 为了证明自己的随和,他甚至参照她的套路说话:“所以你要不要尝试激发体内潜能,助我完成清理泳池之大业?” 潜能少女静淡的美眸里溢出怀疑之色,“就为了帮你拧水龙头?” “你都没用力。”男人收起笑容,眼色警告。 “不能用力,整个海岛会因此被我毁灭,这么做太危险了。”少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不洗了。”男人双肩下沉,给了个放弃治疗的态度。 “不行。”少女不同意,“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重霄闹心的皱起眉头:“喂?” 时舟被他浑身散发的低气压唬得缩了缩脖子,护着手里还剩下大半的酸奶,侧着身,随时往后撤的样子,不忘提醒:“你先开始的。” 她一脸认真又明显露怯的小模样,重霄差点破功。 两个人保持距离陷入没完没了的贫嘴ing模式,重敬先生就是在这时候来到半掩的铁门前,登门造访—— “门开着,我就冒昧进来了。”正值中年鼎盛的重敬丰神俊朗,通身成功人士的从容气质,缓步来到中二少女前,笑着与她招呼:“时小姐,好久不见。” 时舟盯着他的眸光一瞬疑惑,又望了望跟在他身后一身秘书装扮的年轻人,很快想起眼前这位是重明钰老先生的儿子,更是此刻站在泳池中央,为了拧不拧水龙头的问题跟自己闹脾气的男人的——亲爹。 “他吓唬我。”时舟用无辜的目光指向重霄,改为低声嘟囔:“不就是拧个水龙头,上纲上线。” 重敬微愣,这才发现站在泳池里的家伙是自己的儿子。 这下更茫然了。 他跟时舟有过一面之缘,大约两年前就知道老爷子与她关系不错,是难得的忘年交。 此行替父亲办事是为顺便,没想来了之后,在时舟的家里见到重家第三代单传……还一副住在这里连室外卫生都负责包揽的样子…… 而时舟在想起自己是谁后,立刻告状,与重霄的熟悉程度超出他的想象。 “指望我爸给你出头把我揍一顿,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 重霄哼笑了一声,扔掉手里的水管,爬上来,对着将近四个月没见面的男人,中规中矩喊了声‘爸’。 “不是说到市里跟我联系么,晕船的老毛病好了?” 一般般的语气,也不显亲热,但关心的意思多少能听出来。 重敬不挑,闷笑了声。 站在他身后的秘书代为答道:“重先生这次来新海市与两家医院签订合作协议,第四季度开始试行市内与海上直升机医疗救援项目,明珠岛是中转站之一,我们借了试飞的便利,坐直升机过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 重霄含笑的眼尾微扬,略作酝酿,双手扶腰,看向阿东家咖啡馆的方向—— “路上辛苦,请您喝杯咖啡?” * 商业街的店铺大多未曾营业,都在清点收拾台风造成的损毁。 咖啡馆也一样。 二楼亮起几盏角灯,与落地窗外渗入的天光交错,室内光线柔和得恰到好处。 为重家父子营造出闲聊小聚需要的清静。 禹孝东施展出毕生研磨功力,倾情奉上两杯耶加雪菲,搭配低糖的巧克力慕斯和烤箱烘干的薄荷叶片,男人的下午茶也可以很精致。 在吃穿用度方面,重敬并不十分讲究。 这一点,重霄从骨子里随他。 二十年前,重敬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心外科医生,后来转型从商,成立‘重氏医疗实业’,开私家医院,资助相关专业的科研人员做医疗器械研发,设立医学奖学金遍布十几所高校…… 贡献是有目共睹的。 许是父子两太像了,都是内敛得不擅表达感情的人,加上这几年疏于联系,难得的坐下来,咖啡快要见底,彼此竟没有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中二少女站在楼梯口探出脑袋,用她独有的冷幽默调侃道:“想要加入你们木头人的游戏。” 重家父子齐齐失声,低首笑了起来。 重敬稀奇的向小姑娘打量去,对上一双坦坦然的净澈黑瞳,没在怕的。 万般挑剔的老爷子喜欢她,不无道理。 “别闹。”重霄话语里不具备任何责难性质,纯粹理她一下。 时舟举起手里不知从哪儿得来的速写本,“申请观察。” 重霄立刻用她的原话进行驳回:“你不是说速写很无趣?” 时画家谦虚道:“被现实教做人后,意识到基础很重要——这里光线很漂亮。” 重霄默了。 ‘漂亮的光线’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时舟带上礼貌补充:“我比空气安静,还很会保守秘密。” 言下之意:你们尽管聊,当我不存在就好。 压根没有见外的意思。 重敬在来的路上就听说儿子给时画家做模特的事,当即表示期待。 只此时不同,接下来要谈的内容关系到整个公司的未来,换做从前发生这样的情况,重先生恐怕会礼貌的请时画家暂离。 但说不清缘由,开口就变成劝说,被劝说的对象是他的儿子—— “无妨的,不是什么要紧事。”重敬随和的冲楼梯口的小姑娘招了招手,“你过来吧。” 时舟得到许可,乖巧的道了声谢,以重霄为目标人物,迅速选定适合画他的角度,在那一方飘窗边坐下,打开速写本,拿起自动铅笔,安静而专注的投入到她的世界里。 父子两收回目光,望向对方—— 重霄不可思议的笑开了:“我还是到今天才发现你也会迁就小辈啊。” 重敬是老姜,迅速从自己不明就里的行为里察觉真相,淡淡笑道:“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很喜欢。”顿了下,又说:“你妈也应该会喜欢她。” 后面这句明显有安抚性质。 直译过来的意思是:你妈那个人虽然刁钻难搞,但我看时舟能对付她。 时舟坐的位置正好在重霄斜对面,方便他用余光把她纳入管辖范围内。 进了状态的中二少女自动屏蔽外界任何声响,此时,重霄在她眼里跟石膏像没区别,她更不在乎久未见面的父子二人聊什么。 “这事儿用不着您操心。” 重霄身体往后仰靠,双手交叠脑后,将视线范围扩大,更加详细的打量坐在对面的父亲。 片刻后,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不客气地:“有白头发了。” 重敬秒懂儿子话中内涵,顺势接道:“公司事情多,所以才需要我唯一的儿子——你,帮我分担一些。” 明显的试探,在重霄这里仿佛不是个事,间隔两秒,他缓慢的点了个头:“嗯,好。” “这么爽快?”重敬略感意外。 重霄笑得顽劣,“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总不会真拿去做慈善吧?” “这可说不定。毕竟我唯一的儿子,当初也说过‘不稀罕继承家业’的话。” “‘当初’那么多说得完吗?”重霄没兴趣接招,开诚布公道:“您要是在公司方面对我没有期望,就当我会错意,以后都不提了。难道您来一趟,晚上我亲自下厨,咱们吃顿海产,话话家常,父子哪儿有隔夜仇您说是吧?如果对我有期望,期望的程度有多高,直说,走面试到试用期的流程也没问题,别整那些弯弯绕绕,您想听的漂亮话我是不会说的,毕竟——” 停顿是为了烘托气氛。 重霄不慢不紧地道出底牌:“潘女士恰好跟您一样,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换句话说,您不是我唯一的选择。当然,您要觉得现在还来得及再生一个,随意。”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爷在下一盘大期~ 重敬:有点慌…… 时舟:有点慌? 第23章 我撩得他呀 至此, 沉默。 重敬收回交叠的十指, 换了个相对轻松的坐姿, 不再摆‘父亲的威严’。 摆多久都没用, 以前儿子不吃这套, 现在更不会吃。 重先生总算认识到这一点。 “你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圈子, 我以为你不会考虑山海。”重敬还以为,此行稳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自己无疑是落下风的。 重霄理智道:“‘个人喜好’和‘如何管理公司’是两回事。还有, 管一家是管, 两家也是管。别说我贪心, 曾几何时,我对你们最大的期望无非是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也替我分担一下儿?” 话说得很明白了。 重氏医疗实业和山海娱乐,他都要。 身为独生子, 面对各自开着公司、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爸妈,他能把一碗水端平。 重敬不免怀疑:“两家公司类行不同, 你行不行?” “总得试试才知道。”重霄一点儿不慌, “要不你两先谈,谁愿意做出让步, 结果我都接受。” 太子爷记性不差, 重敬先生和潘简霓女士离婚时, 吵得最凶态度最坚决的就是——我儿子必须继承我的公司! 会让步才怪。 哪怕现在随便一方突然蹦出个私生子,公司也好哪儿哪儿的不动产也罢,重霄想要, 点个头,那就全都是他的。 他太了解这两个人了。 而重敬也是在对话进行到此刻时,才注意到这小子时不时就向自己身后瞄去—— 似有心又似无意的举动,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察觉。 但到底在看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重敬顿时悟了。 “听说我要来新海市,老爷子交给我一幅叫画,让我亲自带到岛上请时小姐题字,十月份的画展,要摆在展厅最显眼处。” “你还会题字?”重霄问的是时舟,这回轮到他诧异了。 给国画题字极其考究,倘若时舟没点儿书法功底,或者格式错了,都会沦为笑柄。 又想,既然老爷子对她有此请求,那就证明她会。 而且题字的内容和书法,都一定配得起那幅要放在展厅最显眼处的画。 时舟压根没听见男人对自己说了什么,专注力全部倾注在速写本上,握着自动铅笔的手不停在纸张上描画。 重霄见状自觉收声,那一脸‘还好没打扰她’的庆幸,被他亲爹看得清楚明白。 等他反应过来,重敬已然用着慈爱的目光,将他注视。 重霄不挣扎:“终归要考虑养家糊口的现实问题。” 这还真是重敬第一次见儿子露出那么逆来顺受的表情,忍俊不禁道:“压力很大?” 重霄拿起冷透的咖啡,一口喝下去,目光又移到中二少女身上—— “谈不上压力,颜料钱总得管够。” * 重敬在傍晚前离岛,要回市内参加一个不对外开放的招待酒会。 走之前,让重霄和同行的总秘交换联系方式,稍后安排工作给他。 此举用意在于告诉重霄:就算你是我唯一的儿子,现在也没资格跟我直接对话,想继承我的公司,就拿出全部的实力。 父子两初步达成战略合作,于咖啡馆外分道扬镳,十分之干脆。 目送重敬先生和他那位看上去就相当能干的男秘书远处,时舟遗憾地叹:“就走了……” 重霄眉开眼笑的打趣:“这么想跟我重家三代都搞好关系?” 时舟测过脑袋,昂起下巴,真诚的看着他,“只想跟你搞好关系。” 男人猝不及防接她一招,老脸跟着发烫,愣过这阵劲儿,舒畅的笑了:“那今晚你做饭?”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仙女哪会这个…… 为难的抿了抿唇,跟他打商量:“请你去大叔那里吃。” “行。” * 台风刚过,重霄确实没有做饭的心情。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在商业街溜达,于日落前找到那辆如梦似幻的日料车,点了章鱼烧、炙烤鹅肝寿司,管饱的炒面,配上口感温润的清酒,实在是个适合讲故事的夜晚。 时舟想听重霄说说他和他家里。 “为什么?”等待烤鳗鱼的间隙,男人照旧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做消遣。 听了她的要求,不禁费解。 “扩大观察范围,加深了解,把目标人物画好。”少女回答完毕,还给自己找了个高大尚的理由:“为了艺术。” 重霄认为她只是纯粹对自己感兴趣。 鉴于有些骚话说出来她可能招架不住,他就勉强忍下不说了。 再怎么也是两情相悦,互相了解一下是应该的。 重霄被自己过于活跃的思绪愉悦到了,笑着将夹烟的手放到身后,弹掉烟灰,慢条斯理道:“我是独生子,虽然父母离婚了,现在各自组建了新家庭,不过,我跟他们的关系惯来如此,好像从来没改变过。” 时舟回想了下他和重敬的相处模式,站在他父母的角度,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让人火大的‘惯来如此’。” 重霄把烟屁股咬在齿间,余光朝身旁的小姑娘斜过去,“就跟你理直气壮观察我没两样。” 小姑娘气鼓鼓的撇了下嘴:“别跑题。” “嗯,好。”男人调.戏得手,眼色神思也跟着松络了些许。 其实他的父母,两个字就能精准概括——要强。 从公司业绩到年会排场的比较,到家里早中午晚吃中餐还是西餐的话语权…… 明明所在的领域不同,一个细微的点都能引发没完没了的战争。 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重霄是重灾区。 对外要满足重敬和潘简霓一切要求与期望,对内还得均衡他们不同的意见和争执。 “我爸妈是这样的,比如想要我做一件事情,他们会先抛出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往往我照做之后,回过头细细一想,才会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当他们两人意见相左,情况开始变得有趣。” “我妈手段很直白,不断的加码、再加码……直到我答应她为止。我爸则比较内敛,很会看准时机一击即中。” “他们从来不知道罢休,就算一方暂时放弃,也只会成全另一方的变本加厉。” “偏执,不愿意低头认输、占有欲旺盛,很少几乎不顾虑我的想法感受——我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人。” “以至于后来,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弄清楚他们的企图。” “然后我会尽可能花最小的力气,最大限度满足他们。” “与其被他们当做玩具摆弄,不如按照我自己的意思,在他们给出的有限范围内做出少许选择,回避我最讨厌的那部分。” 其实至今,重霄在与父母的对抗上,从来没有赢过。 潘简霓只需要对身旁的人使一个眼色,他的实习医院就从新海市第一医院变成明珠岛医院。 坏事都让潘女士做尽了,重先生只要冷眼旁观,等到儿子被整得受不了时伸以援手,那么,父子还能继续做下去,公司继承人也是他的。 重霄一早把这二位揣摩透了。 * 日落月升,夜幕降临。 大海和天空有着一种默契的静宁,温缓的海浪声跟随微风从不远处阵阵传了过来,就在这个时候,日料车全部的灯‘唰’地亮起,柔和而朦胧的光点相互交错,画出一片舒适区。 重霄和时舟就在其中。 大叔虽然独自操持着这家以‘车’为单位的日料店,但不管来多少客人,他总能在十五分钟内做出新鲜美味的食物。 谁也不怠慢。 重霄第一次光顾就成为忠实的食客,后而也注意到这一点。 对于这样的均衡,很是羡慕。 味道浓郁的章鱼烧在入口的瞬间最大限度满足了味蕾,重霄呷下一口爽淡的清酒,解腻之后,接着说道:“物质方面我从来不缺。” 此话一出,旋即想到时舟在码头边看到自己的那天,就就是个落魄的样子。 重霄颤肩笑笑,纠正:“是很早以前。” 在那个很早的以前,他是养尊处优的少爷,从来不知愁滋味。 重敬和潘简霓的战争却早就开始了。 他们以物质换取儿子的支持,毫无为人父母的自觉。 到后来,重霄隐隐意识到不太对时,已经分不清自己真正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人生接下来的分叉口上,该选择什么。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抗,应该是高考后填志愿这件事。” “我爸希望我考入一流的医学院,将来好继承他的公司。” “我妈这个人呢,在家里也是独生女,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从小到大都有个明星梦,很遗憾没有实现,就把梦想转嫁到我身上。” “在我念高二的那年,她还专门打造了一个选秀节目逼迫我参加……结果当然被我搅黄了。” 那时重霄十六岁,大闹电视台,因此上了社会版新闻,属于他自我意识觉醒的过程,糟糕而又激烈。 “第一志愿填了公安大,并不是因为我梦想成为警察。” “我好像不知道梦想是什么。” “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很纯粹的想法,不要听我爸的,更不能听我妈的。” “我就琢磨着,去哪儿好呢?” “然后我想起高考前夕,班主任对我们说的话。” “他说:高考之后,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或是将你改变。所以,以后在每次选择之前,我希望你们首先想想,自己渴望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我依然没什么渴望,但我想,总不能学坏吧?” “那就成为警察好了,既能维护正义,又能坚守本心,挺不错。” 重霄知道自己没大志,但亲口说出来,还是没忍住哑哑的笑出声。 “就和你们给发小群的群名取做‘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的意思一样,中二的英雄情结,正常标配版。”为此,他给自己找了完美的对比诠释。 作为堕落的中二病资深患者,时舟表示理解,并支持,“警察很好,你面相很适合做警察。” 重霄被她认可的眼神盯住,不道个谢能好意思? 再看面前丰盛的食物,胃里的馋虫开始叫嚣,他拿起筷子—— “先吃饭。” * 重霄有心吊胃口。 今天饭前他对时舟说的那些前尘往事外加心情感受,就连从小到大关系最好那几个都没听他说过。 不能白白对她剖露心声。 他现在有想要的了,比如中二少女的关注。 吃完晚饭,两人绕到程星韵家买了方便面、饼干等等懒人必备的储备粮。 重霄拎着两大袋,时舟怀里抱着新鲜大个儿的甜橙,迎面吹着舒爽的小风,一步三摇着回家。 生活最安逸的状态,如是。 半道上,时舟想起他说到一半的故事,男人顺势提出要求,让她拿出画的素描来换。 时舟坚定否决:“不行,半成品无法见人。” “少糊弄我,画个速写回去你还要精加工一下儿?”重霄吊儿郎当的蹬着人字拖,故意把步子迈得很大,“别以为我没注意,在楼上坐那四十分钟,你少说翻了七、八页,就算废稿也先拿出来给我过过眼。” 时舟为了跟上他,不自觉开始小跑,怀里抱着三斤甜橙,在她这里已经算负重急行了,小脸很快泛出羞赧的红色,说话也带着微喘:“说了、不行……你别、走那么快。” “我走得很快吗?”重霄有心欺负她,一脸欠揍,“让你别买橙子,非要买,怪谁?” 少女停下来跟他顶嘴,“有本事你别吃!” 言罢,瞪了他一眼! 遗憾停这两步,男人早就拉开数米远,眼色只能落到他背上,一点都不解气。 重霄晃了晃手里的两大袋,原话奉还:“有本事,你别吃。” 时舟微微愣住,淡定音里夹杂着明显的诧异:“什么星座的,这么讨厌……” 重霄走出八、九米远,停下,侧身回望来,夜色加重了他笑容里恶劣的那部分:“不管什么星座,总归你愿意画,是吧?” 不管我是什么样的,总归你喜欢。 ——以上为正解。 刚从于思洁家经过,时舟站在地势略高的小坡上,重霄站在下方,她视线的正中央,等她。 这截路唯一的电灯被台风吹坏了,没来得及修,皎白的月光从头顶洒下来,笼着两个人,造成视觉上朦胧而隐约的美感。 时舟看着不远处她一直当做观察对象的男人,忽然意识到——他开始逆风翻盘了。 最糟糕的是,她还没有完全了解他。 * 沉默了一会儿,重霄虽看不清少女的脸容表情,但就是很奇怪能感觉到她在皱眉头。 “怎么?”他问得不动声色。 “不太妙……”时舟撇了下嘴。 “哪里不妙?” 时舟又不接话了,也不知是说不上来,还是不想说给他听。 重霄正打算走到她跟前,为她排忧解难。 他是罪魁祸首,他有自觉。 还没行动,时舟抱在怀里的牛皮纸袋忽然发出‘嗞啦’的声音,裂开了……最顶端的那颗橙子滚了出来,顺着斜坡的弧度,弹跳着与重霄擦肩而过。 两人停下对话,都用目光追看着那饱满的果实,直至它来到三岔路口,被某个不知何时站定在那处的男人成功截停。 重霄几乎瞬间认出来人,旋即,齿间发出轻微不耐地‘啧’。 他还记得高中班主任说过一句话:麻烦总会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刻出现。 果真不假。 时舟看清那个将橙子拾起的男人的脸,瞳孔逐渐瞠开,达到表达意外和吃惊的程度。 “特地给我买的吗?”周慕凉一手扶着银色的行李箱,冲她晃了晃手里的甜橙,这是他最喜欢的水果,没有之一。 阔别四年,终于回来了。 第24章 我撩得他呀 晚, 9点14分。 中二少女的豪宅内, 灯光大作。 时舟坐在长沙发的正中央, 内心难得小忐忑。 在她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 周慕凉舒服而又放松的窝在里面, 随行那只超大号的行李箱就放在旁侧, 一副要长久住下来,在这里深深扎根、致死不动的……样子。 碰面后, 他的第二句话是:“收留我几天好不好?” 直觉驱使时舟想回答——不好! 鉴于多年的情谊, 她犹豫了一瞬, 还没来得及想一句折中的话赶他回自己家住, 重霄悠然的迈出步子,谁也不搭理的走了。 就走了??? 连她也不管了吗? 那种情况,周慕凉还假惺惺的问她要不要去追…… 时舟闷声不响的追回自己家,跟在她身后的是拖着行李箱的周慕凉。 此时, 持续心慌慌。 即便她本人由始至终都没弄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心情? * 厨房传来水烧开的声音, 时舟扭身看过去, 声音消失,男人徐徐不急的身影在里面来回晃动, 不显山, 更不露水。 身侧, 周慕凉捏着手机不知在跟谁发信息,热火朝天、有来有往的。 时舟思量了下,收回对厨房里那位望眼欲穿的视线, 转看向周慕凉—— 对方感受到她的‘关照’,抢先道:“如果你想劝我去爷爷那儿住,很遗憾的告诉你,我就是被他轰出来的。我们以前在学校后面捡到的那两条昆明犬占了我的房间,人不如狗系列发生在我身上,是不是很值得同情?” 我同情你,谁来同情我? 时舟活跃小脑袋里,流畅的蹦出那么一句话。 虽然她依然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感觉需要被同情? 周慕凉见她不吭气,圆润的杏眼滴溜溜的直打转,刚才回头朝厨房方向看过去那一眼,快把胆子给看没了。 他真是……觉得好笑,又还有点心酸? 原来纯洁妹说的都是真的。 机车男很有一套啊,出现不到三个月,把舟舟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周慕凉心里想着,嘴上闲不住:“被老爷子赶出来之后,我琢磨干脆回老平房住吧,走过去一看,垮成那样……你说那个重霄是不是带了不详的诅咒?” 时舟坐正了来,维护道:“房子旧了才垮的,不关他的事。” 周慕凉露出个受伤的表情:“看来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时舟想说:是的,不喜欢了。 这话在四年前就说过,没有重复的必要。 周慕凉亦没指望她对自己的‘喜欢’还和从前一样。 四年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人会成长,些许感情会由浓转淡,或者,从爱情变成亲情…… 至少他是这样。 但不表示会说出来。 尤其眼下的情况,更加不允许。 当然了,他不是回来找茬的。 接到于思洁的电话时,周慕凉就知道,该与过去那份伤人伤己的孩子气正式告别了。 沉默了小会儿,他舔了下微干的唇瓣,用着不解求教的口吻,笑着问:“不是,你喜欢他哪儿?” 喜欢到时刻想和那个人粘在一起,不停的观察他,还要把他画下来。 周慕凉和舟舟可是公认的互相初恋,当初他也没这待遇啊…… 酸! 柠檬精的那种酸! 时舟复又回首看了一眼厨房,确定重霄不会那么快出来,双手扶在沙发靠背边缘,转过头小声:“说得出来就不叫‘喜欢’了。” 听出她话里有困惑,周慕凉忍不住幸灾乐祸:“被人牵动的滋味,不太好,是么?” 至此,时舟终于发现他的表现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正要问个究竟,周慕凉主动交代:“不是为了给你捣乱才专诚回来的,家在这儿,亲人朋友在这儿,住几天就走。” 不是为了给我捣乱才回来,那你为什么非要住我家…… 时舟收紧的神色并未放松,心里暗戳戳的涌动不停。 从来,这个人的话就只能信一半儿。 “想问我具体是几天?”周慕凉晃了晃停在微信页面的手机,“先把我拉进群里。” 时舟眼皮微微下沉:“纯洁回学校前跟我说过,要是你回来,还让我拉你进群,别答应。” 周慕凉不愉快地‘嗤’了一声:“怎么还那么听她的话,她是你主人啊还是你妈啊?” 时舟面无表情地:“她是群主。” 意思是:就算我拉你进群,你还是摆脱不了被踢出群的悲惨结局。 还有个想表达的深层次意思:真的想进群,麻烦你自己去跟于思洁讲和,我不会更不想偏袒你们任何一方。 周慕凉寻味半响,眼底晃过一丝意外。 四年,改变的不止是他。 宇宙第一记仇的纯洁妹不计前嫌主动与他联系,琛哥和他的女朋友婚期将至,就连任朝那个单细胞都会语重心长的劝他,说:“求求你回来看一眼,就一眼!商业街商铺的老板都换了好几波,大家各有各的生活,我不相信因为谁一句话,你就连自己的根都不要了。” 其实,从来没有人让他别回明珠岛。 他周慕凉想做的事情、想去的地方,谁拦得住呢? 片刻失神,当涣散的眸光重新以时舟为中心聚焦起来,周慕凉看到的是一张超出记忆的成熟,并且富有耐心的脸容。 她说:“你已经回来了,以前不愿意回的原因,不用再想那么多。” 绝对温和、绝对宽容的话语,瞬间瓦解了周慕凉自知不可一世的自尊心。 爱逞英雄是他,幼稚的是他,输不起肯不承认的是他,把错推给纯洁和舟舟之后,连逃也不敢逃太远的……也是他。 “都过去了,回来就好。”时舟不问对错,只想和现在的他寻求一份平实的和解。 “好,听你的。”周慕凉眉宇间舒展开一抹释然,积压在心里许久的郁结似乎也在神奇的消散。 有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买卖不成仁义在! 下一秒—— “说完了,你回自己家住。” “……” “舟舟……” “装可怜也没有用。” 四年不见,这姑娘谈话本领见涨,专攻要害,周慕凉被她安排得一愣愣的。 这时,重霄终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杯热饮。 热巧克力放到时舟面前,另外一杯柠檬红茶给了周慕凉。 随后,他在中二少女的身旁落座,双腿交叠,从容望向带着行李厚脸皮求收留的那一个,一家之主的气势和口吻:“打算住多久?” 周慕凉偏不信邪,“你说的能算?” 时舟收回准备去拿热巧克力的手,分别严肃的看了两个男人一眼,皱着眉头:“不算。” 周慕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痞帅的脸配上他刚剔的寸头,帅气的五官流露可怜兮兮的神采:“你真要赶我走啊?” 时舟不苟言笑地:“你说过不会给我捣乱。” 不捣乱,那就请回家。 周慕凉捂着心口歪在沙发里呜呼哀哉:“你变了,心变狠了,竟然让我回家跟狗抢房间!” 时舟不为所动:“祝你成功。” 重霄大笑着往后仰靠,给了阔别四年荣归故里的周姓男子一记‘如你所见’的眼色,“你自己选。” 周姓男子忍住眼泪委曲求全:“我听你的!” 言罢起身,扛起行李箱,上楼找房间。 时舟眼色里打着问号追着看了一路,直至人和行李箱消失在楼梯尽头,她气呼呼的问重霄:“说好站在我这边的。” 怎么能对我背信弃义! 重霄颤肩轻笑:“谁跟你说好了?” 完了,探出长臂,端起那杯她没喝到的热巧克力,外面透气去。 * 中二少女在客厅里呆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完毕,循着某人的活动轨迹去到前院—— 重霄坐在白色的摇椅上,面朝大海,难得没有抽烟,与她一道十分惬意的、放空神思的背影。 时舟走过去,默不作声在他旁边坐下,似在酝酿该说什么,又似近距离的气给他看。 沉默了大约五分钟,身旁的男人冷不防开口:“喝不喝?” 说时,把手里那杯热巧克力举到她面前。 他没动过,知道她会跟出来。 时舟只是表情略有动摇,很有气质的没接:“阿凉应该回自己家住。” 重霄侧目,眼底纳入一张有些生气的坚定的侧脸,耐人寻味地笑了笑,“你这个幼儿园小班班长,做得还不错。” “什么?”她茫然的朝他看过去,撞进两片清醒的深棕色瞳眸,旋即,轻轻一怔。 被看透了…… 重霄扬起眉梢,做了个意在表达‘被我看透了有什么稀奇’的安抚表情,如个长者般笑道:“这个周慕,凉活脱脱一个男版的‘于思洁’,我应付得了她本人,自然对付得了这一个。不用为了维护我而非要把他赶走。你们从小到大,年少时候朦朦胧胧的感情没了,亲情还在。让他住几天,不妨事。” 他说着,把温热得刚好能喝的热巧克力放进中二少女的手里,顺势拍拍她的脑袋,以作鼓励。 时舟鼻子都酸了。 突然想哭。 重霄受不了她包在眼里闪闪烁烁的东西,忍了一瞬,移开视线望向远处平和的海,继续道:“于思洁说她和周慕凉是两只卑微的可怜虫,倒是没错。你夹在两个要强的家伙中间,方方面面都要顾虑到才能维持平衡,已经做得很好了。” 时舟只是看起来不懂。 但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然后用着有些笨拙的方式,不动声色的维系着于她而言重要的一切。 表面上云淡风轻,大多数时候一个人闷着,急坏了吧? 要不怎么会笑话她是幼儿园小班班长呢。 时舟把那阵哭意压在胸口,眨巴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缓过去了,佯作淡定的点了个头,鼻孔里发出很温柔的‘嗯’地一声,再喝一口暖暖的热巧克力,定下心神,目视远方—— “那就让他住几天。” 重霄莞尔。 原本想要拍她脑袋的手,伸出去之后就停在半空顿住,心思微转间,手臂擦过她的后颈,掌心不客气的贴在她圆润的肩头,再稍稍用力一带,时舟就歪进他的臂弯,脑袋枕在他左肩锁骨下方。 呆呆软软的一团,他很喜欢。 余光垂去,得到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好意思?”重霄不自觉压低声线,笑意更深,明明母胎单身26年,此时此刻模仿起老司机却意外得心应手。 “好像有一点……”时舟用双手捧着马克杯,看着杯子里咖色的热饮一下下的荡出涟漪,而她也一下下的把男人身上的烟味嗅进鼻息里。 心跳,一下下的加速。 重霄假模假样的回味了一番:“我觉得还行。” 作者有话要说:时舟:撩,而不自知 重霄:我不一样,我是撩且无师自通 第25章 我撩得他呀 不到10点的功夫, 小岛上散尽喧嚣, 被夜色笼罩得静谧而平和。 远处的大海一下下起伏着, 发出温柔的浪声。 月亮很大, 清晰得能够看到上面的斑驳。 它距离海面近极了, 仿佛随时与群星一起坠落。 重霄坐在长椅上, 享受这一刻的平静。 迎面吹来夹杂了淡淡腥咸味儿的海风,他长久盯着那轮圆月, 想起两句应景的诗——海上生明月, 天涯共此时。 余光向身旁瞄去, 被时舟抓个正着。 她忙不迭点破:“你偷看我。” “嗯, 我偷看你,开心吗?”压根不反抗的。 时舟猝不及防的一愣。 这个人若认真跟自己耍贫的话,她还真不是对手。 把脑袋从他的软软的肩窝里拿起来,又看了他一眼, 似在端详他的心思情绪。 “有话要说?”重霄主动喂饵。 时舟点了个头,表情里有些许紧张:“赶阿凉回自己家住, 不全是为了你。” 单是这一点, 有必要和重霄说清楚。 她也有私心。 阿凉到底怎么想,她无从管束。 但若要问她, 既然不再喜欢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对方太多遐想空间。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转圜, 她很是珍惜。 “能理解。”重霄轻轻松松的应了,翻篇。 他比她大,多出那几年可不是单单只用来吃白饭了。 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消化, 而有些人就算早早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有什么用呢? 注定有缘无份。 现在和中二少女肩并肩坐在摇椅上看夜色的是自己,重霄便没什么可以计较的。 再者,从太子爷的眼光角度看待,明珠岛这群家伙都挺单纯的。 哪怕于思洁也是让人讨厌的可爱。 他能包容他们,也能和他们好好相处。 “我们说好了?”时舟这次学精了,要真的说好才行。 时才的成熟仿若昙花一现,此时又做回无忧无虑孩子气的中二少女。 重霄慢吞吞敛起散漫的神思,望住她格外较真的脸,望入她纯澈的黑瞳。 一不小心,整个人被吸了进去。 烟瘾从胃部泛起,无声息的在四肢百骸里流窜,蛊惑着他,把身旁的小姑娘逮进怀里、揉碎了,和自己融为一体。 简直,有毒。 半响,他绽出随意的笑:“说好了。” * 这个晚上,重霄做了个十分温馨的美梦。 梦里,他顺理成章与时舟结了婚,没多久就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 好像是两男一女…… 虽然没看清脸貌,但很可爱、乖巧。 如她一般。 他们一直住在明珠岛,住在这栋格局明亮的别墅里。 没有搬到任何地方的打算。 前院种了些花草,除了定期关顾那群放养的流浪猫,还额外养了两只会微笑的柴犬。 老爷子也从A城搬到岛上,每天早上和时舟一唱一和的挑剔他做的早餐,孩子和宠物们会在他工作时冷不防闯进书房搞突然袭击。 即便如此,他从不感到厌烦。 相反,在那个梦境里,清醒的他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旁看着,向往不已。 长久以来麻木的神经被软化,血液恢复流通,他终于有了知觉。 对生活,对将来。 * 早晨睁开眼睛时,染了红霞的天光从窗外渗进卧房,恰好笼在他脚的位置。 回想起昨晚的梦,男人不自觉弯了嘴角,沉浸的回味了一番,起床—— 三个月前的他如何也料不到,三个月后自己会喜欢上这座小岛,喜欢那辆日式餐车和厨艺高超的大叔,喜欢岛上神仙般的姑娘,以及……一切。 下楼做早餐。 打开卧房的门,步子没来得及迈出去,才是抬眼,重霄就愣住了。 一只白得发光的雄性生物正从自己门前经过,赤脚,头发还在滴水,浑身上下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还是很骚包的美队图案?! “唷,起得挺早啊!”周慕凉大大方方跟他打招呼,说话时故意挺起胸膛,大有炫耀自己宽阔双臂和结实肌肉的嫌疑。 重霄低首顺着地上那串湿漉漉的脚印,一路望向二楼尽头公用的卫生间,再将目光原路收回,嫌弃得直皱眉头:“业主是个女孩子,注意影响。” 周慕凉扭身看了一眼身后那道紧闭的房门,转回来,伸出手撑在门框上,“业主半小时前出门溜达去了。” 栀子花香味的沐浴露扑鼻而来,薰得重霄莫名其妙多出迟来的暴躁起床气。 如果他身后是墙,此刻必然享受到最标准的壁咚。 而如果他是个花季少女,大清早刚打开房门就遭遇出浴美男子的无形壁咚,简直是脸红心跳的偶像剧标准开场。 遗憾,他不是。 而且他跟一个差点成为情敌的幼稚鬼没什么好说的。 “衣服穿好,地板擦干净。”重霄侧身和幼稚鬼擦肩而过,昨晚美梦带来的好心情瞬间归零。 纠正一下: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容,更发自内心的不想包容中二少女这帮任性又欠揍的发小! 周慕凉懒洋洋的倚靠在他的卧房门边,吊儿郎当的朝他的背影行了个飞行员手势的礼,嘴上花俏得很:“好的哦亲,一定满足你哟亲。” 重霄:“……” 真想把他当成垃圾扔出去! 周慕凉成功把太子爷恶心到,不慌不忙的转告:“业主出门前让我给你捎句话,早上想吃蛋皮包土豆泥,土豆泥里加火腿、洋葱……总之你看着办,她说你会做而且做得很好吃,所以我也想试一下,前提是你愿意的话。” 重霄止步在楼梯前,侧身向周姓男子斜去一记具有杀伤力的眼色。 这家伙,话痨? 周姓男子怕怕的将双手交叠身前,缩着脖子装出一副弱鸡模样,“我已经很久不打架了。” 你怎么不说你是和平的小白鸽? 重霄冷笑:“是吗,我没这种禁忌。” 周慕凉跟着皮笑肉不笑:“你和舟舟说好会理解的,于是我所理解的你‘理解’的内在含义,包括接受我们这帮家伙——没错吧?” 重霄嘴里发出麻烦的‘啧’声:“你听见了?” 昨晚他和舟舟坐在前院看着月亮和大海闲聊,意境是很惬意很美的。 往大了说,可以成为多年后值得反复回想的一段。 结果到现在才知道,当时身后有个多余的家伙光明正大的偷听着,那点美好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 重霄被结实恶心到了。 周慕凉从他表情里看出端倪,愈发幸灾乐祸—— “从舟舟决绝地对你说‘阿凉应该回家住’开始。” “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很久没回来,发现我所了解的中二少女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同时我更好奇潜移默化让她慢慢改变的你……所以没忍住旁听了会儿。” “没想到你有颗宽厚的包容之心,以后多多关照啊重哥!” “我本来打算你们准备亲上的前一刻出声恶搞一下,等了很久也没等来想要的剧情,不免有点失望……” “另外,私以为在‘作’和‘惹人烦’这两个方面,纯洁妹真的比不过我。不然她为什么非要召唤我回来住几天呢你说……” “最后,可能你听说的我和看到的我不太一样,希望你不要幻灭。” “我是话痨,话痨使我快乐。” 话痨更是他的保护色。 周慕凉秀完了,扭着劲瘦的窄腰来到重霄跟前。 两个男人,站直了面对面,海拔竟然出奇一致。 周慕凉嬉皮笑脸:“以上,完毕。” 重霄点头,看着眼前二十多点儿的毛头小子,不显情绪的面庞缓慢的泛出骇然狠色:“很好,很不错。” * 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何况还是个衰神。 重霄只好坦然接受现实,并且勇敢的面对了。 奈何情况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 周慕凉今年大三,就要去培训基地实地进行封闭式训练了,在这段等调配的日子里闲出屁来,正好给了他当烦人精的时间和施展空间。 接连四天,重霄身后多了两条小尾巴,不论去哪儿都被跟着。 早中午到饭点准时嗷嗷待哺,连他到医院上班都以‘探班’之名在他周身卫星绕地球似的自转。 更诡谲的是,周慕凉的贫嘴功夫修炼得炉火纯青,时舟说不过他,两人逐渐在重霄这里形成‘争宠’之势。 重霄就??? 闹哪样? 想过可能会和周慕凉干一架,委婉点到酒吧把每种酒都来一遍喝到吐都不罢休,甚至来场成熟男人之间有点恶心但必须走心的交谈……都可以! 谁知道这家伙以着一种混世的耍贱态度,把他当米饭班主赖上了。 时舟对周慕凉更是毫无起伏从‘我从前喜欢过的人’自动过度到‘他是来跟我抢宠爱的必须打死’的敌视态度。 太子爷夹在中间非常难做人。 这种感觉就同时像养了拆家哈士奇和高冷爱闹别扭的猫,两只小动物水火不容,非要他给出‘我在你心里比他重要’的比较。 虽然前者明显闹着玩,后者却投入得一塌糊涂,当作人生中重大危机严肃对待。 最后,总结下来,重霄到底还是高估了这群‘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 此岛未来危矣……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等来一个轮休,周慕凉那作天作地的‘双胞胎妹妹’于思洁敲锣打鼓的回来了,呼朋引伴,给她补过本该在七月末隆重拉开帷幕的生日。 九月上旬都快过完了。 不得不叹一句:会玩! * 九月天的海岛,阳光炙烈,热浪滚滚。 大海,沙滩,一群年轻人,已然构成放肆玩闹的全部因素。 十几号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岛南未对游人开放的区域,拉开遮阳伞,撑起帐篷,啤酒扔进冰桶里,给火烈鸟和大白鹅充足了气,放开了撒欢,谁也不许提前退场。 禹孝东特地从家里扛来很专业的烧烤架,为大家服务。 刘浪嫌他手法不专业,赶他去陪新交的女朋友,盯着烈日迎着烧烤重烟,边烤边吃……愣是没停下。 重霄把自己归进老年组,往阳伞下铺了凉席的阴凉处一趟,不想再动了。 隔壁左手边,唐琛和闫一宁几个不要命的,排着队挨个从少说十米的崖边往下跳,上去之前还发誓——不跳你是我孙子。 幼稚得没边了。 在他左手边的浅滩处,于思洁骑在火烈鸟上,跟个女疯子似的挥舞手里的水枪,吆喝着要把坐在贝壳里冒充睡美人的周慕凉弄死,后者贱歪歪的挑衅她——来,让爸爸看看你这些年长了多少能耐! 程星韵、钟恬恬还有那个叫任朝的家伙,跟着他俩混世魔王战成一团。 重霄眯眼看着,心说四年,这帮家伙顶天从幼儿园小班升到中班程度。 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真他娘的羡慕。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结束,换了泳装的中二少女慢吞吞的从帐篷里钻出来。 他余光不费力的一斜,就见到一对踩在沙滩上雪白的脚丫子,掉了一点红色甲油的大拇指不适应脚下细沙,微微向上翘起,可爱得不行。 旋即,男人有些挑剔的目光往上抬,将她整个人纳入眼中。 时舟穿了比基尼,白底红色波点,外面罩了一件网状的防晒衣……其实起不了多少防晒的作用,性感倒是真的。 她给自己编了两根对称的马尾辫,尾稍系了金色的铃铛,海风轻轻一吹,那铃铛轻轻晃动,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怀里抱着只复古的那种八十年代小康之家必备的大录音机,不知道这种道具她是从哪里搞到的。 只让人叹一句:明珠岛时尚博主的穿搭功力——十分了得! 重霄懒洋洋的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欣赏够了,淡定的收回视线,不理。 时舟不乐意了,抱着录音机挨他旁边坐下。 重霄半眯着眼:“不生气了?” 就因为昨天晚上没有食材,于是做了一个周慕凉喜欢吃的蛤蜊蒸蛋,这姑娘居然跟他怄气? “今天纯洁补生日,怒气暂时被我封印住了。”中二少女永远能为自己找借口。 重霄不跟小孩子计较,将唇边的弧度勾到最大:“行,谢谢你啊。” 时舟也安心的笑了,分享的跟他拍了拍架在腿上的录音机:“听歌吗?” “这玩意还能用?”他不以为然的瞄了一眼,以为是她的装饰道具。 “可以。”时舟打开一边放进一盒卡带,按下播放键。 伴随着悠远年代的噪点,录音机里有个舒展的女声开始歌唱: “这一天正开始,昨天发生过坏事,太阳还是同个姿势,小鸟还是那个姿势……” “没什么会停止,别人继续过日子,站在地球小小位置,谁在意我们的争执……” 重霄双手交叠在脑后,闭着眼睛享受的听着。 孙燕姿啊,他年少时的女神来着…… 唱到‘那声音消失空气里’这一句,冷不防卡了壳儿。 时舟没料到的‘咦’了声,正要爬起来去捣鼓放在脑袋后面的古董,这时候,身旁的男人开了口,用着悠闲的调调,有一句没一句的,循着之前的节奏,接着唱—— “爱是固执的,我只要,在兵荒马乱中找到和平……” “我是固执的,我微笑就代表我正在要求和平……” “这一天,就这么开始……” 低哑松弛的男声,极不费力的偷懒唱腔,到这里,他睁开眼睛,侧首向她看过去。 一眼,时舟蓦地怔住。 想要继续唱,只唱给她一个人听。 重霄看出来了,咧开嘴笑得坏坏地:“亲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孙燕姿的《和平》,超喜欢的一首老歌 —————— 舒适的日常一下,下章进剧情~ 第26章 我撩得他呀 光天化日, 艳阳高照。 重霄提这种要求, 时舟当即窘了, 面皮下眼神里全是不知所措。 她也没怎么刁难他呀, 就是想他接着把歌唱下去。 唱得挺好听的, 以前都没发现他有这项技能。 他却要她亲一下, 当作交换…… 时舟半躺在男人身侧,胳膊肘撑着微扭的身躯, 黑色的瞳眸映入他沐浴着阳光全然放松的脸容。 从薄薄的眼皮到浓密的睫毛, 从英气的眉宇到高挺的鼻尖……最后是轻微抿合、两端嘴角向上翘起的唇瓣。 坦白说, 时舟并不抗拒。 也不是没亲过。 只不过周围十米开外全是自己的发小, 她会害羞…… 思绪来到‘我亲他会害羞,可他都没有顾虑我会害羞’这一步,时小仙女立刻对他兴师问罪:“我不要面子的吗?” 重霄忍着笑,屈起的手指轻轻点了下自己的侧脸, 反问:“亲我让你很没面子?” 这下,时舟又答不上来了。 重霄继续道:“本人吃苦耐劳, 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家境还算殷实但从不骄傲,最重要的一点——我是你一眼相中随之选择的男人。这样你都不亲, 说说, 为什么?我长得不丑吧?” “你不丑。”时舟回答完才发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 连忙严肃起来予以告诫,“不许自卖自夸。” 重霄眼睛掀起一条缝,瞅着她, 语气淡淡地:“亲不亲,给个准话。” 时舟起身坐成一团,两手圈住屈起的膝盖,那张往日里淡薄得跟神仙似的脸流露出至深的忧愁。 人间百态,七情六欲,总要体验几样才叫人生…… 隔壁不远处,刘浪料理着炭火上冒油的鸡翅膀,嘴上劝道:“喜欢就亲!哪儿来那么多顾虑,难不成你还要先跟纯洁妹和阿凉打报告请求批准啊?” 重霄笑出声:“没想到我还有支持者。” 刘浪模仿禹孝东,头不抬地喊:“那必须啊,无条件为重爷打电话!” 这一嗓子被站在崖壁上准备往下跳的禹孝东听见了,茫茫然扭头看过来,没人回应他,他闹不清楚这边什么情况,但不妨碍忠犬属性的极致发挥—— 人是做了个深呼吸,对天高呼:“重爷带我发大财!” 完了,纵身前跃,以一个不太标准的‘插式’扎进海水里,水花奇高无比。 数秒后,禹孝东从荡漾的波纹中心蓦地窜出来:“爽!发财啦!哈哈哈哈哈!!” 周围欢呼,鼓掌,发财! 重霄笑意扩大两分,稍微抬起身子,确定于思洁和周慕凉的方位,旋即,望回一直盯着自己的小姑娘,不着边际的和她打趣:“要不,你去口头上申请下,我在这儿等你?” 刘浪都被他善解人意的口吻整笑了。 时舟嫌弃的‘嘁’了声,不知是在反驳重霄假惺惺的提议,还是恼自己一时的怂。 但她终归动摇了,带着几分不肯认输的意气用事,松开环住膝头的十指,两手前撑,以男人脸皮为目标,迅速靠近—— 在那个其实她更想咬一下的嘴角边上‘吧唧’了一口。 然后,她自己也傻了吧唧的愣住,为大胆的举动,为主动的献吻? 时舟弄不清楚,躬身颔首的姿态定格两秒,与垂眸的男人对视,鼻息相缠…… 两人都有点……怎么形容呢? 明明已经着了对方的道,心里还纳闷的想着:他/她应该被我迷得不要不要的了。 冷不防,远处响起‘噗通’地一声,继而是更多的起哄,不知哪个不怕死的又从崖壁上跳下来了。 这些声音彻底惊动了时舟,慌慌张张的收回身形,双手抓了下脚丫子,又放开,不停的眨眼,再眨眼,怎么心跳那么快呢…… 不管她多努力,都控制不住。 她紧张得快昏厥过去,重新先是一愣,之后,诧异地问:“这就算完了?” 都没尝着味儿好吗! “不然呢?你想得有点多喔!”时舟梗着脖子弱弱的回了句嘴,用手撑住膝盖爬起来,抱着都没放完一整首歌就罢工的古董录音机,小碎步走开,找阴凉处散热去! 她身上沾了不少细沙,顾不上拍干净了,有多远溜多远。 双马尾辫上系的铃铛叮铃铃的响了一路,闹得重霄想把她揪回来做个真正的、爱的教育! 屁的亲一下。 半下都没有! 他瘫在烫皮肤的沙滩上,望天痛呼:“这不对,和我想的不一样……” 围观全程的刘浪大笑:“都说你想得有点多。” 是,重霄不否认。 都在梦里和中二少女结婚生子了,他早晚要把这个梦坐实的。 放空了一会儿,太子爷从种种美好的想象中回过神,坐起来环视一圈,找到站在崖下阴影处用手当扇子给自己扇风的时舟,冲她喊话:“还听不听我唱了?” 现在不把她叫回来,待会儿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于思洁那几个不安分的家伙趁虚而入。 重霄不能给他们机会。 这年头谈恋爱全靠心机! 就在时舟犹犹豫豫的原路返回时,重霄手机响起提示音。 抓起来一看,来自重敬先生的总秘,邹琨的信息:【老板已经和潘总方面聊妥,下周一您就可以办理相关手续回A市,医院实习会重新安排,然后潘总那边,她的意思是和你面对面详谈。】 那两个人聊妥了么? 这么快? “正值鼎盛中年,怎么说也还能再指点江山二十年,这就着急上火要我回去……对自己没点儿信心是怎么回事?” 重霄淡淡然挖苦着自己的父母,眼里望着比阳光还明媚的少女,不嫌累的拎着个大录音机向自己走来,忽然犯起愁。 我回A市了,你呢? * 回A市是件大事,重霄却不太着急。 他想着,至少要在明珠岛医院把所有科室轮一遍,从内部了解过程。 女王大人那边更好处理,像上次那样把案子扔过来,以发邮件的形式,他远程处理就行。 身旁还有了解圈子规则的禹孝东做得力助手……之前还嚷嚷着让自己带他发财,机会不就来了么。 重霄想完了,发现以上全都是借口。 他就是不放心中二少女,就是想留下来好好的、慢慢的跟她培养感情。 还没动真格的跟她亲一个,两人之间也没有正式确定关系。 就这么回去? 不可能的。 重霄怀疑这三个月的某一天中了时舟的黑暗系魔法,或者他自甘堕落的魔怔了。 随便吧,他乐意! 然后他终于想起主动接手父母公司的初衷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生活。 而在他构想的将来里,时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 一帮人从周六狂欢到周日深夜才散。 隔天,重霄大清早起来,正在厨房给时舟做三明治,这姑娘神奇的出现在眼前,穿得规整漂亮,还化了妆。 整体瞧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自我拘束,连表情也是。 重霄切火腿的动作微顿,移眸看了眼架在旁边播放晨间新闻的手机上的时间:7点20分。 “要回市里?”他想了一下,结合实际情况问道。 时舟撅着嘴,没精打采地点头:“琳姨昨晚给我打电话,让我今天回去,陪她吃饭。” 心机后妈主动提这种要求,通常没好事。 怪不得中二少女大清早愁苦着一张脸。 “我送你过去?”重霄放下手里的刀,已然准备上楼换衣服。 时舟不会开游艇,以往出行都是那位丁叔负责。 丁家夫妇送二女儿去外省上大学顺带旅游,都还没回来。 重霄可舍不得让时舟去挤轮渡。 他琢磨着,既然要办离院手续了,不用赶那一时半会儿。 而且办手续不代表立刻就走,他还没想好怎么安置时舟。 或者说,跟她认真谈一谈这件事。 异地恋? 正想到深处,忽听时舟难得懂事地说:“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你去上班吧。” “有人来接你?”重霄皱了眉头,转首向窗外的海边看去,“从市区码头开船来接你?” 现在不到七点半,早餐没吃,就惦记着中午那顿? 很蹊跷。 时舟没听出他话里质疑的意味,只当他在关心自己。 “嗯,我们家有三艘游艇,一辆宾利,一辆劳斯莱斯。不知道码头那边是哪辆在等我,要是其他车,我就直接回来。” 话到末尾,她把富家千金的刁蛮挑剔演绎得活灵活现。 还是不苟言笑的那种表演方式。 重霄笑了笑:“行,去吧。” 时舟还是点了下头,轻轻‘嗯’声。 她将那一头蓬松的长发中分开,编成一根独辫搭在肩头,发间错落着白色的丁香花,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双手领着藤编的水滴型包包,森系温婉的淑女style。 很仙,很好看。 重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时舟也没立刻走,与他相隔大理石的橱台,面对面站着。 她先是试图望进他的眼睛里,发现自己并不能弄懂他在想什么后,很快放弃了这个‘试图’,垂眸望住砧板上切好的西红柿和火腿…… 默然大约十五秒,重霄在心里数着。 时舟抬起头孩子气的对他道:“不许给阿凉吃!” “嗯,不给。”重霄拿起砧板,移到腿边的垃圾桶上方,木制的砧板60度倾斜,把食材倒了进去。 全程与她保持视线。 两个人都有点儿舍不得对方的意思。 时舟半开的唇瓣又再张开了一些,好像想对他说点儿什么,但最终忍住了,换成另一个要求:“下午你来接我,好不好?” “好。”重霄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三点,可以么?在码头等你,还是到哪里去接你?” “码头等我就好。”时舟放心的舒展开眉眼,绽出一抹软软的笑:“那我走啦!” * 中二少女这一走,重霄就开始心神不宁,总觉得她那不省油的后妈要搞事情。 9点刚过,办完离院手续,重霄回办公室收拾他桌上零散的物件。 闫一宁收到风,半途中开始跟在他身后,这会儿坐在他斜对面不知谁的椅子上,拿着颗病人家属送的苹果,左手右手互相抛接。 光天化日,室外温度30出头,他像缕怨魂,哀怨的眼神定在重霄身上,一刻不停。 “有话,说?”重霄烦了,赏了他三个字。 苹果掉在地上,闫一宁没捡,倾身问他:“你要走了?” “嗯。” “什么时候?” “没那么急。” “舟舟怎么办?” “带走。” “带走?”闫一宁弯身把苹果捡起来,顺手摆到桌子上,“你带得走么?” 重霄翻着自己亲手整理的病历夹,斜睨他一眼,“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要是试过了,带不走呢?”闫一宁问得心怀侥幸。 罢了,他觉得留给对方的余地太多,不等回答又追加提问:“带不走的话,你会狠下心自己走么?” “是个好问题。”重霄放下病历夹,换了探讨的语气:“你觉得我带不走她的原因,是她不愿意跟我走,还是她家人不同意她跟我走,两者,那边可能性更大?” 闫一宁不说话了,表情变得那叫一个风起云涌千滋百味…… “不是……”他有些激动的站起来,“你不觉得发展得太快了?舟舟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你把她从岛上带走,就要对她负责一辈子,这种觉悟你有吗?” “你说觉悟?”重霄笑起来了,面上溢出不可思议到极点的神采,“我要是告诉你,在认识她的第一天,那种觉悟就莫名其妙的把我渗透了,你信吗?” 以至于,接到那则短信不足72小时的时间里,只要想到可能会和时舟分隔两地,每天看不到她,只能想象她某分某秒在哪里、在做什么,重霄的胸口就开始发生自虐的窒闷感。 憋得他几度窒息。 在这种前提下,谁要敢阻挠他和舟舟在一起,别怪他不客气。 闫一宁被重霄身上那股戾气给骇到了,跌坐回椅子里,半响,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纯洁和阿凉是小打小闹,依我看他们还挺喜欢你。关键还是时家,舟舟的后妈和奶奶……不好对付。我建议你从她爸那边着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重霄垂眼扫向办公桌,本来就没呆多久,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多,他也不想要,“走了,越说越不安心。” 恶龙要掠过海洋,把他的少女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这姑娘我看上了,谁抢,打死! 第27章 我撩得他呀 时舟必须回市里吃的这顿饭, 确实不同寻常。 昨晚陶琳的原话是这样说的:“虽然这几个月祁安河一直在国外忙生意, 但我听说, 你们私下一直有联系。眼下人回来了, 想拜访我们家, 不巧你爸出差在外, 家里就只有我跟你奶奶,他一个年轻人和我们两有什么好聊的?连你奶奶都看出他是在找机会接近你。我觉得这孩子真不错, 不管能不能成, 总归先见一面。就在我们家里, 吃饭也不是你们单独吃, 你就当回来陪陪我、还有奶奶,好不好?” 一番话下来,避重就轻的功夫了得。 时舟和继母的相处模式向来是‘你说我听着,但不表示你说完了我就一定要照做’, 关于这一点,陶琳心知肚明。 所以只能在电话里央着她。 时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回绝的理由, 又想距离上次见面隔挺久了, 是时候回去打卡刷脸……于是答应下来。 而祁安河那边,也确实该正式拒绝。 恋爱是不可能和他谈的。 时舟不喜欢他。 必要有无, 最好不要联系。 就算做朋友也需要兴趣相投, 他们显然是不搭边的两类人。 陶琳那句语气浮想联翩的‘你们私下一直有联系’, 完全来自祁安河单方面的主动。 刚开始,时舟觉得这个人纵然有些圆滑,但胜在言语态度有礼貌, 即便她感到麻烦,还是会耐着性子回应一两句。 毕竟他说过,他也喜欢莫奈。 结果没过多久,时舟发现祁安河对莫奈的喜欢流于表面。 他压根不知道古典主义和印象主义的区别,听到一点皮毛就迫不及待跟她夸夸其谈,连自己错得离谱都不知道。 尤有一件事格外让时舟反感。 那是八月初,她去黔城之前的一天。 早晨起来时,发现祁安河在微信里给她发了许多照片,附言说,自己正在柏林一个现代艺术展上,不少作品很有意思,忍不住拍下来分享给她。 时舟难得感兴趣,坐在床上一张张的仔细翻着看。 稀奇古怪的装置艺术、或看得一头雾水的行为艺术,构图取景惊艳的摄影作品,更多的是超出她想象中精彩的画作。 不得不说,祁安河总算投其所好成功了一次。 没想到二十多张照片结束后,他自以为是的做了个总结,认为这个艺术展水平很一般,唯一被他看上的印象派作品前天就被买走了,其实画家不那么急卖出去,他可以给更高的价格。 末了,假惺惺的遗憾,原本打算买下来当作礼物送给她的。 时舟想纠正他,那幅作品是超现实主义。 时舟还想告诉他,真正的艺术不能用金钱去衡量。 你喜欢它,它就是无价之宝,你不喜欢,它在拍卖行拍出逆天的成交价,也无法在你心里激起半点波澜。 而不论你喜欢与否,对艺术、或者说对世间任何被认真完成的事物,请务必存以一颗尊敬的心。 只要它们存在,就都有意义。 但祁安河不会懂。 像他这样的人,只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和他以为看到的、听到的,理解的那些东西。 算了…… 时舟也做了个总结:跟祁安河打交道等同于浪费时间。 总结完毕,将之抛到脑后。 至于网传祁安河与某知名已婚女明星的绯闻,纯洁和小星星都跟时舟八卦过。 只不过她想,自己跟祁安河连朋友都算不上,怎么好当面跟人家打听那么难堪的事。 虽然对于明星八卦,她向来也有一丢丢难以抗拒的好奇就是了…… * 时家位于安宁清幽的老城区,贴近市中心,左邻右舍非富即贵,独门独户的别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有历史,早晚会被列为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起来。 刚过十一点,抱着‘我就是回来混个饭顺便告诉你们我不会和祁安河谈恋爱’的单纯心思的时舟,刚进家门就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家中被香水百合、粉玫瑰还有郁金香装饰起来,奶白色的氢气球顺着旋转楼梯拴了一溜儿,还是心形的! 客厅里的复古沙发和茶几被挪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铺了纯白桌布的长餐桌。 桌上盛放着种类繁多的小点心,摆在正中央的蛋糕足足有五层,顶端立着一对穿着西装和婚纱的人偶。 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抱着东西进进出出,做饭的张妈妈说,这些是陶琳请来布置场地的专业团队。 时舟想,只是吃顿饭,阵仗拉得未免夸张? 张妈妈特意把跟在时舟身后的司机支开,小声对她耳语:“夫人和老太太正在二楼书房商量,你先上去瞧瞧!” 罢了,摇着头欲言又止的走开了。 时舟环顾周遭,怎么看都像是要办喜事的气氛? 她是个凭直觉行事的人,不用上楼了,赶紧溜吧! 佯作不经意的转过身,视线打探着朝大门外笔直望去,一辆白色的轿车缓缓驶停,露出前半截车身,一向唯陶琳马首是瞻的司机王伯弓着腰迎上去。 时舟听到他跟车子里的谁汇报:“我家大小姐刚到,您们……” 后面的顾不上听了,时舟绷直了背脊,完成原地自转,悄悄摸摸上楼,避开来人。 * 二楼书房的门没关严实,还留了寸宽的缝隙。 时舟踮着脚尖来到门边,陶琳和林玉兰的对话从里面飘了出来—— 沉默中,陶琳叹息了一声:“妈,这次要不是您当机立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帮屿樊渡过难关。” 老太太也在叹气,听着声儿都能想象她愁眉苦脸模样:“我就这一个儿子,当然希望他好!” 陶琳紧跟着说:“就是委屈舟舟了……” 林玉兰立刻发出刻薄的一声轻哼:“今天的事情,明面上看是委屈小舟,但想整个新海市没有比祁家条件更好的,她嫁过去做少奶奶,不愁吃不愁穿,有哪里不好?我们那个年代,婚姻嫁娶都听长辈安排,现在讲求什么自由恋爱,女孩子家跟着个男人爱来爱去,便宜都被占光了,到头来没个下文,那才叫委屈!不仅委屈,还丢祖宗的脸!” 时屿樊出身寒微,父亲在他幼年时因为过度劳累死在工地上,母亲林玉兰大字不识一个,靠手工编造竹筐勉强度日,将他拉扯长大。 母子两相依为命,直至后来时屿樊白手起家,发达了,林玉兰苦尽甘来熬出了头,有钱人的架子跟着摆起来,收都收不住。 连带着,以前她亲自帮儿子说娶的时家媳妇都嫌弃。 每每外人提及那个早逝的儿媳妇儿,老人家笑着挥手忙道过了就别在提了,恨不得把这一桩当书页翻过去、撕下来,划跟火柴烧得干干净净! 老太太对前尘往事的态度,陶琳看在眼里,自有掂量。 时舟妈妈去得早,不然时屿樊不会到城里创业,她更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享受了时太太的美名,自然要承担起伺候刻薄婆婆的责任。 从儿媳妇的立场上说,多年来,陶琳不止一次羡慕时舟的妈妈,得到了时屿樊的深情不忘,也因为早逝避开难相处的婆婆。 好在陶琳做得还不错,虽偶被林玉兰诟病,但大的过失不曾有。 婆媳相处算得上融洽。 是以,到了今天这样关键的时候,林玉兰一马当先做先锋,她退居身后静观其变。 等事情办成了,丈夫回来,必定不敢跟亲妈翻脸,也不会责怪到她头顶上。 陶琳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面上做个没主见又担心的模样,“话是这么说,舟舟从小乖巧懂事,靠着画画也能养活自己,她……” 还没说完,林玉兰打断道:“行了,我知道你心疼那孩子,有什么用?你挖心掏肺的对她,把她捂热了?她有没有叫过你一声‘妈’?别说你,就连我有时候对着她那对死鱼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这孩子是石头心,养不熟!” 陶琳听着,没吭气,对老太太的话不能再同意了! 说起时舟这个孙女儿,林玉兰的怨念不是一般的多—— “当初要不是看顾老头有文化,文悦生得漂亮人也还算文静,父女两都在岛上做老师,我才不会厚着脸皮跟顾家结亲。” “现在回想起来,不就是教书的么,能有什么前途?” “文悦那身子骨,弱不禁风,怀着小舟的时候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我成天鸡汤鱼汤做了端到她面前把她当祖宗伺候,她就是吃不下。” “那会儿我就没指望她为我时家开枝散叶,结果……” “唉,算了,说到底是她没那富贵的命。” “我也不是不心疼小舟,你看她像是需要我心疼的样子么?” “顾老头走的时候,她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真怀疑等我百年那天,她不笑出来已经算对我客气。” “妈您想到哪儿去了……”陶琳哭笑不得,维护着时舟,做表面功夫道:“舟舟心里还是有您的,不说别的,她隔三差五给您手机里转钱,也是想孝敬您。” 林玉兰竟不买账:“我缺钱吗?连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这样的孙女做什么?她真有本事,那就听我的话,今天老老实实的跟祁安河登记结婚,那就算帮她爸、帮了我们时家的大忙!” 说到正题,陶琳道:“我都安排好了,律师和公证人在来的路上,今天先把该走的程序走完,等完全定下了,他们小两口挑个黄道吉日上民政局领证就好。” 林玉兰端着主见点点头,对逆来顺受的媳妇叮嘱道:“让孩子们结婚是祁家主动提出来的。虽然那天祁安河亲口向你保证会跟那个女明星断绝来往,话你可不能全信。找个机会敲打一下他,尤其陈咏文,他们祁家在国外的生意做得大,外国人看重家庭和睦,小舟再怎么也是身份体面的画家,嫁过去帮他断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相对的,祁家要立刻履行承诺,帮阿樊度过公司的难关。” 陶琳只管垂首应声,低眉顺眼的模样,跟旧社会封建家庭里的无知妇人没两样。 没法儿,林玉兰就爱这套。 该商量的都有结果了,她速战速决:“我去楼下看看小舟来了没,要不是今天市里有自行车比赛,早该到了。” “这天儿闷热得受不了,给我泡杯茶上来,要阿樊上个星期给我买的都匀毛尖。” “……好,我这就去。” * 赶在陶琳走出书房的前一秒,时舟蹑手蹑脚的钻进嘉文的房间! 关上门,落了锁,她用背抵着门板,屏住呼吸,直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克制的颤动着鼻翼……哽咽着呼吸。 想哭。 但她不准自己那么没出息! 都要被卖了,哭有用吗? 时舟先是用力忍住胸腔肺腑里的哭意,忍着忍着,她就开始生气…… 脑袋里不停回想陶琳和老太太刚才的对话,说她是白眼狼石头心,还要把她嫁给面都没见过的祁安河? 过分! 不能忍! 然而现在也不可能出去硬刚…… 中二少女首先想到的是找救兵。 拿出手机,拨出号码,正在呼叫的嘟嘟声响了两个长音,接通,耳边响起男人低沉而平静的声音:“怎么了?” 是重霄! 时舟愣了愣,一瞬间大脑全然空白,下一瞬间又被无数复杂填满。 人生二十余载,除了外公去世的那几天,再没有比此刻更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 重霄等不到她说话,只听见细微且有些急促的呼吸,心思微沉,追问道:“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只要告诉他,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时舟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这个电话不是拨给在市里的纯洁,或者充当她人生开解师的阿宁,更或者是有超高战斗力的阿凉、浪哥…… 而是重霄。 门外又响起脚步声,她紧张得手脚冰凉,张开口,瓮声瓮气地小声:“我、你快来救我!” 电话那端,重霄只顿了一下:“你在哪儿?” “嘉雯的房间。” “这么巧?”男人笑了声,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轻松,“别怕,你先把门锁好,走到阳台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时嘉雯:太子爷如何空降我家?老姐如何逃脱母上魔爪?预知后事如何,我们明天不见不散~ 第28章 我撩得他呀 重霄从来没骗过时舟。 但凡他说到的都做到了, 他不愿意做的那部分, 会从一开始就坚定立场, 开诚布公跟她讲清楚。 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没那么多惊心动魄, 却也不需要担心突然会失去什么、被破坏了什么。 每天过得平淡而有趣, 踏实并满足。 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时舟自己选择的。 所以, 当重霄在电话里松弛笑着, 让她走到阳台上, 她没有任何怀疑的走了过去, 推开那道玻璃门—— 阳光和热浪铺面而来,瞬间将她卷入节节攀升的温度里,阻碍她本就不畅的呼吸。 只是此时,时舟眼里只有站在自家精致漂亮的后花园里的那个男人。 他微笑着冲她晃了晃手里那只还保持通话的手机, 仿佛一直都在,比她到的还早, 就为了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刻从容登场, 为她排忧解难。 而且真的好巧,重霄穿的是她第一次在码头边发现他时的那一身。 质地柔软的休闲白衬衣, 领口的几粒口子依旧松解开了, 凸起的喉结和锁骨中心的凹陷像是在相互回应叠加他的性感。 贴身的黑色牛仔裤包裹着那双修韧笔直的长腿, 黑色的皮带充当了分割线,将男人的身体裁出黄金比例,顺便把衬衣收拢、约束。 刺目的阳光笼在他的面庞上, 像一层过分明亮的滤镜,柔软了他深邃的、具有异域风情的眉眼。 看到他,身体里的躁动不安瞬间被驱散,燥热的阳光温暖了她惊出来的一身冰凉,呼吸也逐渐舒展开。 时舟心里发出‘啊’地一声劫后余生的叹息…… “你来了。”她说,闪烁着眸光,雀跃着话音,涌动着期待。 “嗯,来了。”重霄耐心在电话里做了回答,示意她‘我挂线了’。 时舟茫茫然反应,都见面了,她站的阳台也不高,正常说话就能听见。 重霄将手机揣进口袋里,先倒退两步,扩宽视线做了某个估测? 很快,他倾身迈开大步,用一种不急不缓,但十分稳健的速度,几步跨到时舟的视线下方左侧,半蹲、起跳,向上伸探的双手精准抓住建筑表层外凸的装饰,整个人像泰山一样弓起背挂到了墙上,没有停顿,脚下蹬着层次分明的花台,手臂一展,再一收,握住阳台扶手——翻了进来。 时舟眼睛发直:“好厉害……” 结实的把她帅到了! 重霄潇洒自若的站定在少女面前,冷不防用手扶着她的后脑勺,拉近自己,埋首狠狠在她脑门中心用力亲了一下,然后摁进胸口里。 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被男人卷进怀中,时舟嗅到他身上的烟草味,稍稍愣了半秒,伸手将他环抱。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究竟是什么星座,都不重要了…… 怀里有人,心里踏实,重霄慢条斯理的解释给她听:“突入攻略是你妹妹给的,这小家伙为了方便随时溜出去玩,在停车房外藏了一把钥匙。” 时舟昂起脑袋望着他的下巴,“为什么我还没发求救信号,你们就先展开营救?” 重霄哑声笑笑:“男人的直觉。” 他在离开医院时,突发奇想给时嘉雯发了条信息,问她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 这姑娘反映贼快,立刻告诉他祁安河回来了! 两个人把各自掌握的信息一合计,得出时舟赴的是鸿门宴的结论。 时嘉雯把自家地址、攻略方式,逃跑路线……等等毫无保留告诉太子爷,并表示,你是我爱豆的哥哥,我姐姐受你照顾,四舍五入大家早就是一家人,别客气,请你们大胆的追求幸福! 当然,重霄也可以搬出父亲或者母亲家族赋予他的其中一个身份,从正门走进来。 但若他亲手制造了那样的境况,最后就算能顺利将时舟带走,恐怕也不会闹得太好看。 思前想后,决定低调行事。 回到此刻,重霄内心可没有面上表现出的轻松。 假如他早先没想那么多,也没有给时嘉雯发那则短信,到了下午三点,他还能在码头边等到时舟吗? 越往深处想,他就越感到后怕。 “对了,陶琳叫你回来,到底想把你怎么样?” 今天市区环岛路有自行车比赛,所以重霄骑了机车出来,刚才他先从时家正门经过,单从敞开的大门外往内瞥去一眼,那样的布置,吃顿饭? “她们说我是石头心、白眼狼,要我嫁给祁安河。”时舟对他告状,要哭不哭的,难受。 再也不回来吃饭了。 她们…… 重霄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笑了一声,他记住了。 忽然,卧房的门被敲响,门把跟着动了动,里面上了锁,从外面打不开。 两人侧首望去,就听见陶琳伪善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舟舟在里面吗?你把门打开,琳姨有话想跟你说,你开开门,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不好。”时舟用平常说话的语气回答,决绝又气愤的字音。 陶琳是听不见的,全当她来了之后发现不对,把自己关在房内生闷气。 重霄听见了,做主道:“不用管她,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他回身看了一眼自己从外面爬上阳台的路线,又目测了下阳台到地面的高度,正要对时舟做交代,没想到她先摁住他的手臂,抢先说:“我翻过墙,你在下面接住我。” 那望着他请求外加‘你要相信我’的暗示小眼神,别说多认真了。 重霄没忍住低笑了两声,“好,我在下面接你。” * 陶琳拿来备用钥匙打开女儿房门的时候,房间里早就没了人影。 阳台的玻璃门向外敞开着,伴随着刺眼的阳光,热浪阵阵翻涌着往里挤,吹动了半透明的窗帘,帘子上手牵手的米奇米妮像是活了过来,双双看着她,嘲笑着她的荒唐和愚蠢。 更远处的油柏路上,机车轰着劲爆的油门一晃而过。 逃离此地。 * 下午两点,还是早老城区内。 重霄没带着时舟去了附近的商场,停好车,找了家有隔间的日式料理店,天塌下来也要先把午饭解决。 吃完饭是三点多。 这时,时舟彻底恢复平静,也不气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重霄给她点了一碗红豆冰沙当饭后甜点,自己靠在榻榻米上,捏着手机,不知跟谁发信息。 那手机一会儿一响,往来交流得相当频繁。 她想问但不知道该怎么问,索性埋头吃冰沙,反正这个男人总不会跟陶琳和奶奶一样打算把她按斤论两的卖了就是。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 重霄放下手机,抬手看向趴在桌子上发呆消食的少女。 一顿饭,一份简单的甜点,就让她放空了眼神,做回无忧无虑的时舟。 如无紧要,他实在不愿意打破她内心那份美好的安宁。 “事情暂时解决了。接下来祁安河不会有时间再来纠缠你。”重霄说完,再强调补充:“但我不能保证陶琳今后给你安排其他的结婚对象。” 饭后,吹着适度的空调,时舟险些睡过去。 突然听他说起祁安河这个名字,说起她恼人的继母,那点酝酿得舒服到极点的睡意霎时全消……她醒然过来,想起两个小时前自己差点被摁着脑袋跟陌生男人结婚的事实。 那种恐慌,再度涌上心头。 重霄继续:“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回避复杂的家庭关系,不想因为自己影响继母和父亲的感情,但有些东西不是你一味回避就可以解决的。相反,很多时候,退让只会让某些人得寸进尺,做出对你更加过分的事。” 时舟蓦地坐了起来,背脊警觉性的挺得笔直,无处安放的眼神重新汇聚起不安。 重霄也收起吊儿郎当的坐姿,弓着背探出身,隔着收拾得光洁干净的木质方桌,用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口吻里带着请求,带着引诱和蛊惑—— “你要不要和我结婚,跟我去A市?” 结婚,去A市? 其实重霄也有点紧张,毕竟由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清晰的思路。 “我不是在单纯的帮你解决问题,还没无私到这个地步,和你结婚出于我个人意愿,是私心。”他笑笑,某个瞬间,眼色表情里的细微变化,跟青涩的二愣子似的。 但很快,他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理智,语气变得郑重:“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前提你和我的想法一样。那么,我们结婚,我会对你的将来负责,尽所能的照顾你。” 时舟神色间先是出现一瞬茫然,转而,在消化着重霄这句话包涵的意思的过程里,黑色的瞳孔不可思议的瞠大,心跳陡然,皮肤下的每个细胞开始发生躁动,某个被感性占了大比分的回答呼之欲出…… 她控制不住。 最后,所有的情绪在重霄笃定而专注的回视中,归于平静。 “好。” * 重霄的私心周密到什么地步呢? 在时嘉雯对他交代了包括家庭地址在内的详细信息后,他随口一问:你姐的户口和家里的户口是上在一起的么? 时嘉雯当时也是愣了下,没想太多,照实回答说:我姐跟她外公一个户口本,没记错的话应该放在书房左边的柜子里,和她的其他证件一起。 好了,至此,重霄掌握了一切成事的基本构成元素。 和时舟结婚,把她带走,这才是他今天真正想做到的事情。 甚至没忘记在离岛时,骑走那辆陪伴自己多年的机车。 压根没打算再回去。 疯得相当理智。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太喜欢这种私奔情节了hiahiahiahiahia~ 第29章 我撩得他呀 下午, 五点十分。 走出新海市老城区民政局, 重霄和时舟双双驻足, 侧首看向对方—— 身上的同款白衬衣是在之前吃饭的商场三楼买的, 时舟脸上自然的妆容是在一楼用各家品牌试用装补的, 柜姐听说他俩要去领证, 免费帮重霄做了简单的发型。 由于政策的改动,手里的小红本本免费! 也就本子里戳了钢印儿的合照花了15块钱。 这婚结得那叫一个经济实惠。 从今以后, 他们就是官方认证的夫妻, 要互相扶持帮助、履行家庭责任, 生儿育女的那种。 于是, 所以…… 就这样了。 对视保持好一会儿,重霄舔了下微微发干的唇瓣,笑意浓厚的问站在他隔壁的小姑娘:“感觉如何?” 时舟想了想,真情实感回答说:“好像没什么变化, 仔细回想,还是有一点不同, 总之……比念书时逃课刺激。” “总结得很到位。”重霄淡定着老脸表示赞同, 心潮怪汹涌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兴奋个什么劲儿,只消将余光稍稍下垂, 瞥见手里的小红本子, 就会感到人生因此而升华。 毕竟来新海市实习时, 他也没想到自己从单身到组织家庭只用了三个月,娶回一个神仙般的老婆,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老大爷骑着自行车从两人跟前经过, 似乎担心他们横穿马路,把铃铛拨得叮铃铃直响。 阳光穿过茂密的梧桐树叶,一束束的落在油柏马路和地砖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 行人来来往往,附近兴趣班的小孩儿刚下课,撒着欢向某个奶茶店奔去…… 浓郁的生活气息,呈现在眼前,令人不由自主的萌生出对将来的向往。 重霄率先回过神,把结婚证塞进迷彩背包的里层,再望回身旁的少女。 或者该改口,称她为:他的太太。 “嗯,所以,是这样……”重霄进入酝酿状态,先抬手不经意挠了下后颈,然后垂下,顺势牵起时舟的手,看向停在不远处的机车,“私奔吗?” * 两张单程机票,7点准时起飞,晚上9点20在A城国际机场平稳降落。 登机前重霄通知了家里,故而出了通道,直奔停车场,奉命来接他们的邹琨早已久候多时。 对应时舟早上出门前‘除了劳斯莱斯和宾利,派其他车来接她,她扭头就走’的玩笑话,重霄给少女开车门的时候,笑问:“宾利可还行?” 时舟愣了一下,盯着他,半响才反应是什么意思,嘴里‘嘁’了一声,嫌弃他幼稚。 但其实,重点是被重霄刻意忽略掉了的。 重敬先生买的第一辆宾利,只有去特殊场合才会开出来用用。 除了重霄小学初中第一天上学,坐这辆车去学校,今天是第三次享受如此具有仪式感的待遇。 重家三代单传闷声不响娶了老婆,一代目和二代目都在家里搓手手等,可不得派最有意义的座驾来把人接回去。 重霄没把这层意思说给时舟听,怕她心里有负担。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截止此刻,时舟面上没表现出太多,只因为她本就是不擅表露的人……重霄只好明里暗中的留心着。 他是很有自觉的。 骨子里的妻奴潜力值,在遇到时舟的第一天就自动点到MAX了。 * A城是一座四季分明的城市。 立秋之后,早晚温差较大,每每入夜,总爱来一场娇滴滴的小雨,温度便随之降至20度上下。 无声细雨浸润着这个夜晚,将一路上经过的霓虹晕和模糊。 车窗外的夜景,有种与世隔绝的失真感。 宾利驶出机场后,时舟一直在看窗外那些不断向后掠过的夜景。 其实任何一线城市的景致都差不多,尤其机场附近。 但时舟似乎试图在寻找什么。 重霄等了许久,总算在这一刻耳聪目明的替她悟到,她找的是为‘归属感’的东西。 旋即,他伸出手将她抓住,博得了她的目光后,对她笑笑,闲扯的语气:“累了一天,先到我爸那儿休息一晚,离立场不远,最多20分钟就到了。老头子也在,还有我爸的女朋友桑玫。不能叫她‘阿姨’,会发飙的,待会儿照面时跟我一起叫‘桑姐’就完事了,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跟你算半个同行,自己开着一家场地活动策划公司,私下喜欢倒腾装置艺术。” 时舟听着,看表情还算感兴趣。 说起那位要永远和重敬先生谈恋爱绝对不结婚的桑玫,坐在副驾的邹琨扭头来道:“上个月桑姐在公用的露台上搞了个吸收露水自带加热的循环装置,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问题,引发火灾……还好火势不大,没伤着人。但过后被好几家业主联名,想把她赶出去的意思,重先生废了一番力气把这事平息了,所以,这两天桑姐还算安静。” 重霄一点儿不意外:“早说她属哈士奇的,拆家能力强。” 停了下,又护短道:“住在悠南居的大部分人,个顶个的自诩高贵,成天看不起这个,嫌弃那个,碰上占便宜的时候比谁跑得都快……要是有陌生人认出你跟你搭讪,不用理,转脸就走,免得他们跟你求着要画,不给还成了你的小气。” 后半句专诚叮嘱时舟,重家不搞邻里关系,没必要搞。 中二少女轻轻‘喔’了一声,还蛮遗憾的。 心说,怪不得重霄满身不愉快的生人勿近,原来是生活环境使然。 破案了。 邹琨大四实习就跟着重敬,私下里更似半个父子关系,对重家的情况相当熟悉,他跟重霄聊了会儿家常,末了,在后视镜里望着时舟,欢迎的口吻:“时小姐来了之后,家里就有三位艺术家了。” 时舟早在他俩闲聊中途思绪神游,不知飘到哪里去。 忽然得了半个陌生人的目光,还与她搭话,她反应不过来,只好强忍着不自在,点点头作为回应。 初来乍到,适应能力有待加强。 但她在努力了。 “家里一位国画大师,一位杰出青年油画家,一位装置艺术家,我跟我爸的个人审美都被拉高了不止一个档次。”重霄眉开眼笑的和邹琨打趣,把时舟往怀里拽,跟她耳语:“没事儿,过几天就搬出去,我们自己住。” 时舟被迫缩在男人霸道的臂弯里,小声嘀咕:“你观察我。” 观察到了,所以才会安慰。 她有种被窥到了真实心思的窘迫…… 重霄低笑:“我观察我老婆,有什么问题?” 是,没问题…… 不然他还能观察谁去? 时舟红着脸,呆萌的眼神看着前座椅子背后那块没打开的黑色屏幕,不敢往别处晃。 “行,你观察吧。” * 悠南居是在国内都颇有名气的超级富豪住宅大厦。 整个楼盘由三栋主楼构成,内有健身中心、高档茶室,各类养生会所,中间三角地带集科技与自然为一体的生态花园,甚至包括一条十几米高的人工瀑布…… 一层两户,直梯到家。 无与伦比的奢华,和明珠岛的纯朴是两个极端的风格。 重家在C座顶层。 到家已近十点半,有重明钰老先生带队压场,时舟受到热烈欢迎。 简单的招呼之后,桑玫带时舟去她的房间。 重霄没来得及顾她,被重敬先生叫到书房,关上门就是一场‘父亲对儿子’、‘领导者与继承人’外加‘关于我前妻也就是你妈那边二三个重点’的谈话。 * 重敬讲求高效率,体谅儿子舟车劳顿,便将今晚的临时会话缩减为两个部分。 前半段,主要交代重霄接下来的工作要点,以及放狠话。 实习和公司两边必须顾虑均衡,但凡哪里达不到他的标准,别怪当老子的不留情面。 超严格的。 重霄是被考核的一方,决定接手的时候就做好心理准备,所以他老子怎么做都不过分。 他照单全收。 父子两于公迅速达成一致,接着进入后半段。 关于私下生活的部分就很有意思了…… 重敬坐在气派又舒适的大班椅里,之前刻意严肃的气势一收,双手握在扶手上,左右轻摇慢晃着,昂起下巴打量自己的儿子,优哉游哉地:“小子,可以啊,你妈这么折腾你实习,你还能在过程里把婚姻大事解决,不错,很有能耐。” 晚饭前接到重霄那则附带结婚证照片的短信,说是要回来了,重敬惊讶得少说五分钟没做出表情。 前些天他去明珠岛的时候就看出儿子跟时舟有点儿什么,没想到现在,此刻,我国这位享誉国际的青年女画家,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儿媳妇。 坦白说,内心有一种捡到宝的喜悦之情在洋溢。 “过奖了。”隔着半月形的办公桌,重霄坐在被面试的那端,伸展了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心思随着指尖轻轻做的敲击,一下下的,清晰运转,“是这样,虽然我和舟舟领了证,但是短期内,没有公开的打算。” “理解。”重敬点头,批准了。 反正他们重家亲戚不多,也没有热情好客的烦人特点。 重霄继续:“住在这里只是暂时,我在艺术区有套房子,明天找人简单装修一下,弄好了,我和舟舟就搬过去住。” A城有座艺术园区,附近好几所大学,氛围没得说。 想来时舟会喜欢。 重敬对时舟多少有几分了解,都是听老爷子说的。 小姑娘年少成名,没吃过什么苦头,一幅画能在市中心买套房,愿意跟着不成器的儿子闪婚,重家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 他决计不会刁难。 至于两个小家伙为什么突然领证,急匆匆的回来……个中细节,重敬懒得追问。 今天微博上的热搜,他也可以无视。 儿子打小有主意,既然结了婚,也一副会对人负责到底的模样,他给足年轻人自由和空间就是。 “可以。”这一点重先生也批准了,但有附加要求:“一个月至少回来吃两次饭,陪陪老爷子。” 重霄答:“合情合理,可以接受。” 于是来到最后—— 父子两内涵的静默五秒,眼色里内涵的往来交流一番。 重霄先问:“这事儿,您没跟我妈说吧?” 重敬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我跟你妈关系很好么,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等你明天去她公司,她急吼吼的问你为什么把她心肝宝贝推出去找死,你再告诉她你结婚了,岂不是更愉快?” “一把年纪了,心胸能不能开阔点。”重霄还指望透过重先生的嘴,把自己的婚事告诉潘女士。 结果,如意算盘没打出来。 重敬不中招,把儿子那点心思揣摩得透透的,“我只用管好我这边,实习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十点以前先去你们学校的附属医院报道,下午两点公司开会的时候我要看见你。至于你什么时候跟你妈那边照面,什么时候找人捣鼓你在艺术园的房子,我不管,更不会给你利用,那种屁颠颠的跑去跟我前妻说,你知道么,咱们儿子诓了个美得跟仙女似的画家结婚——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此话说到一半,重霄已然沉默的站起来,颇有气质的向外走去。 刚去到门前,重敬说完了,把他叫住,拉开抽屉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扔桌上,“年薪外加压岁钱,自己省着点儿用,最重要的是给我媳妇儿买颗大钻戒……那么大个人了,跟你爹我撒个娇要钱都不会,你这富二代怎么做的?差评!” 太子爷原路返回,毫无心理压力的收下那张似乎没有限额的卡,咧嘴露出宛如吸血鬼般的森森白牙—— “突然觉得做独生子还是很好的。” 不管您喜不喜欢,您就我这么个儿子,好歹受着吧,啊! 重敬先生冷笑。 呸! * 重霄走出书房,不再是靠奖学金度日的穷苦学生,更不需要打零工或者贩卖自家公司艺人黑料维持生活。 这一刻起,他是重·富二代·超有钱人家的太子爷·霄。 一路带风去往自己的房间,打开门,视线顺势抬起—— 他看到的是刚从浴室走出来的少女,湿润的长发,婀娜的身体,未着寸缕。 重霄:“……” 时舟:“……” 重·富二代·超有钱人家的太子爷·霄,并不知道如何面对新婚第一夜。 好巧。 他的小妻子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这就尴尬了…… 第30章 我撩得他呀 宽绰的卧室内, 光线充裕得刺眼。 重霄只往里面跨了两步, 在这过程中, 抬眼和赤着脚从浴室走出来的那一位隔空对上视线, 双双愣住。 后者以着天然呆萌的表情, 后知后觉地‘啊’的一声, 这就算表达各种惊讶的情绪了。 而前者早已满脸崩裂,迅速转身, 羞赧的红色从耳根蔓延了整个颈部……因为听到走廊一端有说话的声音, 他挥手将门‘砰’地狠狠砸关上。 窒息的静被他亲手困在这个房间, 席卷全身。 胸口大起大伏, 深呼吸、再呼吸—— 心跳剧烈得快死过去。 清晰至缺氧的大脑,在瞬息之间发生无数次彗星撞地球,完成毁天灭地到迅速重建发展文明的过程…… 死寂。 大约维持了三分钟。 重霄听到身后与他距离大约五米左右的时舟,轻轻淡淡地说出三个字:“臭流氓。” “……这是我的房间。”他无力的做反驳, “你不锁门,赤条条的从浴室走出来, 怪我咯?” 几个小时前他们新海市老城区民政局领了证。 他都懒得说出来欺负她。 合法夫妻, 看一眼怎么了? 被他看怀孕都不过分。 时舟盯着男人挺得僵硬的背,微张的唇瓣轻轻蠕动了下:“算了, 原谅你。” 她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稍适, 又补充:“比我想象中正直。” 重霄气不打一处:“麻烦你把衣服穿上, 别光着站在那儿跟我说话?” 别怪他观察能力强,这是他的房间,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哪儿放着什么、多出什么。 过目不忘的本领打小就有与生俱来。 这会儿脑子里还有画面在飘, 时舟还明目张胆的……谁给的勇气? 算得上严肃的话语结束,房内开始响起细微的声音,中二少女应该走到床尾,在穿衣服了。 重霄发紧的胸口得到少许放松,那一口气没松弛过来,身后的动静嘎然而止。 他皱起眉头,正要问她闹哪样儿,冷不防,伴随着一股说不出名字的花香味儿,少女纤细的手臂从他腰间穿过、贴上来,将他抱住。 重霄瞬间石化,绷紧的喉结僵涩的上下微微滑动,堪比高温烤炉的脑子里蹦出四个字——身娇体软? 什么鬼…… 这姑娘不按常理出牌的次数多了去了,主动抱上来不见得就是那个意思。 这点判断力重霄还是有的。 所以他只是紧张了一下下,很快恢复镇定……至少表面上。 随即,重霄稍稍垂眼,就看见那两只抱着自己的手臂,是从半截花里胡哨的睡衣袖子里伸出来的。 至少她穿好睡衣了。 他到底操的是哪门子的心? 忽略掉这姑娘贴上来,在自己背部制造的触感,重霄绷着发紧的喉咙,尽量平静地问:“闹什么?” 时舟嘴里发出一个思量的‘喔’,反问他:“要试试吗?” “试什么?” “你知道的。”她声音依旧云淡风轻。 平稳得像个把随时把车速飙过两百八,眼皮都不会跳一下的老司机。 “……” 重霄想说:我不知道! 但情况很明显,他们结婚了,是夫妻。 今天是属于他们新婚的第一个夜晚。 试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重霄又不是圣人。 问题在于,时舟遇到他之前一直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 他亲手把她从云端拉下,让她和自己一起做凡人,已经大逆不道了。 他想着,凡事都需要过程,男欢女爱什么的……他不介意再等等。 带着这样的觉悟,他把时舟放在身边,小心呵护。 只想等一个顺其自然的成熟时机。 眼下,他并不认为时机到了,时舟却说……试试? “你确定?”重霄眸色浊暗,问时不经意回首,一眼瞥到少女肩侧松松垮垮的睡衣外罩。 他心跳一滞,仓促的收回余光,脑海里被迫留下一个‘半透明的蝴蝶花纹’印象。 桑玫也不说给她选套正经点的睡衣! 重霄暗自嫌弃着重敬那位女朋友的品味,身后,听时舟从从容容地回答说:“不确定。” 他郁结:“不确定你就走过来抱我?” “不能抱吗?”时舟把手松开、收回,站在他身后,“都说试试,毕竟结婚了。” 亏她还有‘结婚了要睡在一起更甚做点儿什么’的意识。 但光是这点意识,并对此只抱着尝试心态是远远不够的! 重霄再度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自己,转过身面对中二少女—— 果然,时舟和他想象中一样,不论脸容表情还是眼色……从里到外都懵里懵懂的。 她穿着桑玫最钟爱的绝对性感的睡衣,里面是勘勘没到大腿中间长度的吊带睡衣,蝴蝶袖的外套只比睡裙长出一点点,半透明的丝绸质地,黑色的底子,白色的蝴蝶在玉兰花纹案间翩然飞舞…… 重霄很克制的没把视线往她锁骨以下移,伸出手帮她把下垮的外套拉上肩头,再将她湿漉漉的长发从睡衣的外套里捞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试到一半你发现自己没准备好,怎么办?”他双手扶在她肩头,开诚布公。 “说得很有道理。”时舟眼底晃过一丝‘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的后知后觉,很快又说:“你不会勉强我。” 重霄就笑了:“你对我倒是很有自信,可惜我没有。”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自制力能强到那种程度。 时舟闻言,怔了一下。 在她的自我世界里,重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那只是她的自我认知,与真实的他有一定出入。 她不该那么想当然。 得了她这样的反映,重霄忽然释然了,慢条斯理的帮她整理着领口往里翻折的睡衣边缘,“要不是你被家里赶鸭子上架的逼婚,我也不会跳过中间大部分和你相处的必要过程,直接拉你去民政局领证。”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得倒是直接得很。 “你急什么?”重霄微微蹙着眉,好笑的反问了一句,接着表态道:“我暂时还没有那种想法。从你的表现和反映来看,你也没有。我们结婚又不是为了交.配,到一定的时候,该发生的事情自然就发生了,不存在我受委屈,或者为了满足我的私欲而委屈你,我说的话,你能明白么?” ‘明白’这个词都在时舟舌尖了,被她吞回去,改为叛逆地:“嘁——” 总觉得自己被教训了。 重霄抬起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以后少给我搞这些没头没尾的操作,在这等着,我去拿个电吹风,等我回来我要看到你的脚上穿好拖鞋,否则后果自负。” * 对于时舟,他不是不想占有,而是——当确定这个姑娘从今天开始将会彻底属于自己,那种迫切想要将她吞噬的心情反而会褪去一些。 他会在意她的想法,考虑她的感受,被赋予更多期望的,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将来。 这大概就是所谓‘珍惜’吧。 于是,琢磨着‘我要如何正确而优雅的染指我的仙女老婆’,重霄打开房门,怀着升华了的美好心情向杂物间所在的方向左转—— 迎面对上鬼鬼祟祟靠在墙边的桑玫,以及试图假装路过的重明钰老先生。 “干什么你们?”重霄折起眉头,搬出‘我是这个家未来一家之主’的气势:“能不能学学重敬先生,一天到晚尽做这种偷听的事,幼不幼稚?” 桑玫:“咳、那什么……你爸刚躲进书房。” 重明钰:“听一下怎么了?我一把年纪不能对重家第四代略表关怀和期待?” 重霄面无表情的从两人中间挤过,“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重明钰:“你以为我跟你有好说的?我只想和我的重孙对话!” 桑玫:“哎呀老爷子,阿霄都表态了,不会为爱交.配,您想开一点呀。” 重霄:“……” 脑袋疼。 神踏马为爱交.配…… 对,他不会! * 重霄去杂物间翻出个新的吹风机,外加两把不同类型的梳子,回房间给时舟吹头发。 闹了一出过后,彼此间莫名的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 相处起来,竟然神奇的无障碍了…… 嗡嗡嗡的声音充斥在11点半的卧房里。 重霄勾起背坐在床尾,修长的指尖勾起一缕缕柔润的长发,现象自己是宠物店里最牛逼哄哄的托尼老师。 时舟坐在他身前下方的地毯上,由着他打理头发,抱着刚获得充电器得以开机的手机,查看这一整天里,各路神仙给自己发来的微信。 以时间顺序为准—— 早,10点10分。 是嘉雯小公主呀:【姐你回家了?你今天很危险啊!不过没关系,未来姐夫在营救你的路上,不要方,等他!】 思我纯洁:【周末市里有漫展,离我们学校不远,我们一起去?】 凉风有信:【我一觉起来你和重霄私奔了?给我买早餐回来,我饿……】 正午,12点30分。 思我纯洁:【怎么不回信息也不接电话,又逛到哪儿去了……】 思我纯洁:【周慕凉说你不在家,重霄也不接电话,你被他拐跑了?】 是嘉雯小公主呀:【老妈刚才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和你联系过,看来你们已经成功跑路,我也放心了。】 凉风有信:【回笼觉起来,纯洁妹快把我电话打爆了,别一天天的围着重霄屁股后面转,乖,给我买午饭回来。】 下午,3点45分。 陶琳:【舟舟你在哪儿,我很担心你,回我电话好吗,我们聊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思我纯洁:【陶琳跑来学校找我,被我敷衍过去了,阿宁说重霄早上办完离院手续就去市里接你了,到底什么情况,给我回个电话!】 凉风有信:【没想到有一天你能眼睁睁看我饿死在你家……】 时嘉航:【姐,事情雯雯都跟我说了,我刚和爸通过电话,他晚点回去处理这件事,绝不会委屈你,代我妈向你道歉。】 晚,7点25分。 思我纯洁:【为什么关机?微博上的热搜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哪儿?】 思我纯洁:【重霄你他妈给我接电话!你把舟舟带哪儿去了!】 凉风有信:【孤零零的晚饭时间……想你,还有你的机车男。】 闫一宁:【人在哪儿呢,纯洁暴走了,你家里派了人过来找,让重霄回个电话吧,我们很担心。】 ……至此时。 几十条信息,无数个未接。 中二少女的亲友团无一不被惊动。 重霄就坐在时舟身后,居高的视线把信息内容看得清楚明白,吹干头发,关掉吹风机,第一句先是:“这个周慕凉,上辈子饿死鬼投胎?” 时舟扭头向上看了他一眼,空出一只手抓起一缕打结的头发,“不顺滑。” “我还没开始梳,你急什么。”重霄拿起梳子,边梳边对他家姑娘说道:“既然时嘉航把陶琳逼婚的事情跟你爸说了,先等他们处理出结果吧。下飞机的时候我跟闫一宁发短信说你和我一起来了A市,于思洁他们也应该都知道了,不用管周慕凉,他不会饿死的,至于我们结婚的事——” 刚说到这里,时舟才把电量冲到18%的手机突然进了来电。 是陶琳! 时舟下意识蹙眉,反感的滑了拒听。 没想到紧跟着,周慕凉来电。 看到屏幕上‘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名字,伴以周姓男子标准网红角度的自拍铺满整个屏幕,时舟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是我,是他……”忙不迭跟身后的男人解释,外加告状。 重霄勉强点头,扬了扬下巴,“挂了。” 时舟很听话的挂线。 接着是于思洁来电,简直在意料之中! 这通电话时舟舍不得挂,却还是不敢接……只好眼巴巴看着重霄,希望得到他首肯。 “给我,让我来。” 重霄从容不迫的从少女手中拿过手机,拒听,打开微信,进入‘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的群里,点击相册,找到两人的结婚照,发送—— 完毕,手机归还给他的小妻子时舟。 时舟接过手机,垂眼去看屏幕。 原本群里的大家都在为时画家未来何去何从而忧心忡忡,那个名为‘舟舟想成为小丑女’的ID忽然发出一张戳了民政局钢印的照片后,整个世界寂灭了。 大约过去五秒—— 神奇女侠甜粽粽:【诶嘿,这个照片P得不错啊……】 大超超级浪:【不知道说什么好,谁想看大石碎胸口?】 海王琛:【我以为我会是最先结婚的那一个……】 萌宠之家188xxxx2829:【兄dei,你小侄女儿都会打酱油了你并不是最先结婚的那一个,当然,舟舟也不是。】 头顶一片绿灯宁:【重霄只跟我说他带舟舟回A市,可没说他们去之前把证领了,我不是甩锅,我只说我知道的……】 康斯坦丁·凉:【这分钟是感觉自己真的凉透了呢,纯洁妹,出来做事了:)】 不在岛上的闪电侠:【卧槽,女画家和机车男最终季?!!】 没错,九月是DC主题。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既然人已经被我拐跑了,你们随意 第31章 我撩得他呀 待群内的骚动稍微平息了一些, 于思洁给时舟单独发来信息:【聊聊?】 “你跟她回个电话吧, 我去洗澡。”重霄说完起身, 在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 进了浴室。 其实他不太能理解女孩子之间看起来脆弱不堪, 却又总能奇迹般维系住的感情…… 但不管于思洁也好, 周慕凉也罢,他们陪伴着时舟长大, 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除了坦然接受, 重霄不可能将他们从时舟的世界里剔除。 那样做的话, 她就不完整了。 他不能那么自私。 * 吵闹的水声从浴室内传出, 时舟坐在床尾的地毯上,扭身盯着磨砂玻璃门,看男人模糊的身影在里面晃动。 半响,她抿了抿唇, 轻声落下‘好评’两个字,眼里染着笑意, 走到阳台上给纯洁打电话。 电话拨通, 那边秒接,旋即陷入沉默…… 时舟在等待, 于思洁在酝酿。 过了最多两分钟吧, 后者无奈笑道:“你倒是挺有主意的。” 不是‘告诉我重霄是怎么诓你的’疑惑, 更没有‘你也不怕被论斤按量卖掉你就跟他去A市’的担心。 于思洁不打算为时舟出头了。 由始至终,从前到现在,一直是时舟主动招惹重霄。 于思洁在两人的关系里, 最多起到穿针引线外加考验性给重霄添堵的作用而已。 他们闪婚的消息固然令人讶异,但并不突兀。 这都是时舟的选择。 于思洁看得很清楚。 时舟一手扶住阳台护栏,抬眸远眺,视线之外是一片静谧的湖泊,虽不如大海广阔,但湖面上漂浮着丝丝绕绕的薄雾,周围有葱葱郁郁的树木,尽头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以前来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感触,但只要想到重霄在这里长大、生活,忽然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亲切。 人真是一种不得了的感性动物。 “重霄很好的。”时舟微笑着说:“不用担心。” “知道他这个人是——还不错!”难得,于思洁没有昧着良心挑重霄的不是,“不管怎么样都好,我支持你的选择,现在我只想告诉你这一点。” 时舟轻盈地‘嗯’了一下,语调比平时温柔许多、许多。 于思洁被她‘嗯’得鼻子发酸,丢盔弃甲:“我也搞不清楚这么些跟你面前逞强是几个意思,你向来有想法,就算没有我,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不能没有你。”时舟肯定道。 于思洁也‘嗯’,有点儿心满意足的意思在。 稍适停顿,她口吻变得感慨起来:“我才补过了21岁生日,前脚刚回学校,然后你就在群里扔出一张结婚照……好像突然之间,我们从小孩子变成了大人。” 时舟很聪明的回答她说:“猴面包树在长大之前也是小树苗。” 【所有大人在最初都是孩子。】 这是《小王子》里的一段话。 记不清哪时的哪天,于思洁还处在青春期的烦恼中,她担心的对时舟说,自己害怕长大,更害怕长大之后失去现在所拥有的。 在那个时候,时舟就是用这句话回答她的。 而长大后的于思洁依然会害怕、胆怯。 尤其当她发现周围的人和周遭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化,只有自己原地踏步时…… 恐慌的滋味,时常淹没她。 时舟用相同答案让她回想起‘初心’这样很重要的东西。 记得自己曾经是小孩子,这一点很重要。 于思洁似是心间一亮,豁然了,心服口服:“时老师说得对,受教。” A城的小雨淅淅沥沥,同样的时月,这处与明珠岛的热带气候截然不同。 安慰了不可或缺的纯洁,时舟迎着清爽的微风,回归沉默。 身在新海市的于思洁还是做不到像她一样淡定,安静了会儿,叹出一口老气:“不行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出来。” 时舟早就在等这一刻了,耐心十足地:“你说。” 于思洁非常受不了自己的笑了一下,随后收起不正经,快语速的仔细对她道:“我相信重霄会对你好,他这人挺正人君子的,只不过先前你们发展太快了让我有点儿措手不及……因此才会对他那么敌意。不过都翻篇了,他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我也不会再跟他胡闹添堵了。” 口头保证书送上,以及,应该有的好友祝福—— “舟,新婚快乐。” * 重霄走出浴室,时舟已然挪了地方,从床尾的地毯移到两米八的大床中央,披散着一头毛茸茸的长发,盘着小腿儿,弓起背,相当专注的看手机视频……一副入睡前放飞自我的模样。 对于洗完澡的他,眼神都没给一记。 重霄双手拽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的两端,收回罩在床上那团的目光,垂眼打量自己:纯黑的T恤、可以充当睡裤的宽松沙滩裤。 某种角度可以说是非常律己了。 他暗自等了会儿,没等来时舟的关注,只好走到门边,将刺眼得要命的主灯‘啪’地按关掉。 房内光线顿时暗去大半,时舟疑惑的‘嗯?’声,抬头,扭过脖子,与还站在门边的男人四目交接。 触及那双略显严肃的深棕色瞳眸,她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淡淡然问:“睡吗?” 是邀请,更是得到尊重有的批准和……同等尊重的反馈? 结了婚就是要同床共枕的。 而且这里是重霄的家,要是让他去睡客房或者别的地方,明早他一定会被家人笑话。 身为他的妻子,时舟必须维护自己丈夫的尊严。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一伙儿的了。 嗯! 从她真诚的眼神里获取到她心思活动的全部内容,重霄点了个头,“嗯,睡。” 又见她拿着手机,短时间内没有放下的意思。 重霄眉头微微皱起,像个严厉的家长,给小孩立规矩:“从今天开始,睡觉之前不准摸手机,不然你就没有手机了。” 中二少女无意外的‘嘁’了一下表达不满,但还算她听话,在他躺上床之前将手机老老实实放到床头柜上,缩进被子里。 重霄回以轻哼略表心情,台灯一拉,将背脊舒展,再从肺腑深处呼出一口不知悬了多久的气—— 这一天过得可真是跌宕起伏。 好在结局算得上圆满。 关了灯,两人安静平躺,肩头轻轻相抵,形成相依之势。 只是这一点点的触碰,就能得到慰藉。 可真奇妙啊…… “重霄。”时舟忽然唤他,说:“以后多指教喔。” 正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的男人闻声,不禁莞尔:“嗯。” 音落,身旁那一团朝他转了过来,在他还没闹清楚她想做什么时,腰间探来一双纤细的手臂,随之,她整个人一并拱进他怀里。 “晚安。”她说完,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重霄愣了愣,回过神,面上晃过一瞬从未消想过的受宠若惊。 “晚安。” * 回到A市的第二天,待处理的事情有很多。 重霄起得很早,9点前去学校开完证明,到附属医院报道,走完流程,10点已经坐在国内一线娱乐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里接受亲妈的面试。 ‘山海娱乐’由重霄的曾曾曾外祖父潘海山一手创立,前身是国内最早的黑胶唱片公司,其历史可追溯到上世纪二十年代初。 绝对的老资格。 发展至今日,不但拥有成熟的造星能力,旗下更囊括影视制作、唱片发行、电影院线、演唱会舞台剧等一系列多元化的娱乐产业。 与各大电视台、媒体均保持着长期稳定的战略合作。 家大业大。 潘家没有重家那样三代单传的窘境,但事实情况却有几分相似。 潘简霓头顶上的两个亲哥哥,大哥潘简盛在国外做着大律师,最大的孩子也在几年前组织家庭,一家数口已然定下来,长期短期,都无回国的意思。 老二潘简翊热衷环游世界,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今单身,谁也别想用工作困住他。 于是对这个圈子一向保持敏锐度的潘简霓,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继承家业,这些年把自己活成娱乐圈雷厉风行的女魔头。 她本人是无怨无悔并乐在其中的。 五年前潘凯恒因病去世,半个月后,其妻郁郁而终,跟着去了。 潘家三兄妹给父母办完葬礼,在家产分割的问题上迅速达成共识:公司由潘简霓继承,两位兄长持股分红,无管理权。 比起那些动辄对簿公堂,撕破脸皮也要把家产算清楚明白的豪门子女,潘家堪称佛系。 潘简霓一心想把儿子培养成自己的继承人,这一点也是得到两位哥哥支持的。 来到今日,重霄终于主动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里,她却有异议—— “事先声明,我很高兴能在这里看见你,只要你能给出合理的理由,我也可以不跟你计较昨天的热搜,所以,希望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毁了我难得的好心情。” 潘简霓坐在气派的大班椅里,拿起秘书刚送来的脱脂咖啡喝了一口,锋利的目光穿透办公室左侧那一大块用做阻隔的落地窗。 那边是临时待客室,年轻的小姑娘坐在沙发中央,穿一身宽松休闲的淡粉色西装,小白鞋,自然微卷的长发蓬松,五官精致得跟橱窗里的芭比娃娃似的。 她无疑很漂亮,单论颜值甚至能碾压山海今年捧起来的一众小花旦,但表情反映太少,黑玻璃似的眼珠子里仿佛空无一物。 你要说她内里没内容,细细观望,又好像并非如此。 她是和儿子一起来的,从他们步入公司一楼大厅时,就有人给潘简霓打小报告。 怎么? 来继承我的公司,还带着个想要捧红的附属品? 潘简霓可不希望儿子的眼界格局是这样小。 她会失望。 重霄坐在她正对面,形势气氛跟昨晚他和重敬先生谈话时一样一样的。 以前只想回避这种会面,坦然之后,竟是发现应对起来比想象中得心应手。 “别那么凶,容易长皱纹。”重霄跟亲妈同步,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余光斜向时舟,卖关子:“你觉得外面那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潘简霓语气都警戒起来了。 公事上向来开不得玩笑。 遗憾,她并不知道儿子从头到尾都在讲私事。 “别误会,她不是我在路口捡来签约的。”重霄绷着将笑不笑的脸皮,“简单介绍一下,她叫时舟,时间的时,轻舟的舟,我国优秀的青年女画家……比我有钱多了。” “我听说过。”潘简霓脸色稍霁,忍不住多看了那姑娘一眼。 她不止听说过,新家的书房里还挂着时舟的画。 年初在拍卖行三百来万拍下的,美金。 但潘女士觉得,这钱花得值! “不是,她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心思转了一圈,潘简霓问到重点。 重霄就点了个头,郑重其事的开始做汇报总结。 从七月初自己去新海市实习讲到在明珠岛和时舟偶遇结缘,最后高潮是伪善继母卖女儿,祁家为遮丑闻强娶著名画家…… “所以你受命谭雪公开和祁安河维系多年的地下恋情,明面上给祁家施压,这种情况下,就算祁安河与时小姐结婚也无法挽回声誉——” 潘简霓说着,从桌上拿起咖啡杯,准备喝之前,给出自己的态度:“我暂且不问你承诺了谭雪什么,能让她做到心甘情愿自毁式公开。我就想知道,你帮时小姐摆脱她家庭给她制造的个人危机,能从中得什么?牺牲公司的宝贵资源,成全你英雄救美的个人情结?” “先别急眼,我还没说完呢。”重霄一脸的有恃无恐,“我得到她的下半生,你得到享誉国内外的杰出画家儿媳妇,双赢,有没有?” 潘简霓那口刚送进嘴里的脱脂咖啡全喷了出来,五位数的衬衣脏了一片。 个人形象全无,咳得惊天动地。 “重霄你——” “别啊,淡定,是双赢!”重霄起身绕到亲妈身边,抽了纸巾给她擦拭,手掌拿捏起力道,慢悠悠的帮着顺气,“我都26了,结婚不是很正常么?本来没打算那么急,昨天那情况,直觉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于是我就出手了。” 潘简霓被杀得措手不及,捏着纸巾自己整理忙活半天,一巴掌拍在儿子坏得叫她牙痒的脸皮上,不解气,又照着他硬梆梆的胳膊拧了好几下。 重霄心疼她手疼,侧脸贴过去,“照这儿打。” 潘简霓被他嬉皮笑脸的弄得没脾气,闹心的把那张脸推开。 “行了,少烦我,跟你没那么要好。”笑着说气话,余光止不住的往玻璃墙外端详,杰出青年画家,她的儿媳妇。 之前那点儿靠想象支撑的不满和挑剔再没有了。 时舟才不是空无一物,那叫空灵、仙气! 画家与生自来的清新脱俗高贵气质,一般人身上找不到! “满意了?”重霄弯身贴着潘简霓的脸,与她视线方向保持一致。 潘简霓斜眼瞪他,收起不自觉外放的‘随和’,再度把儿子那张不知更肖似谁的脸推开,伸手按内线,吩咐秘书:“取套衣服过来。给待客室的时小姐送杯脱脂咖啡,我喝的那种”稍顿,思绪疑似迅速飞转,再补充:“……再配一块蛋糕。” 这个时间点,小姑娘可能会饿。 完了,收线。 重霄总结:“看来很满意。” 潘简霓靠入大班椅内,翘起嘴角,“婚礼什么时候办?结婚照有着落没?你跟人家求婚了么?她继母不善奶奶不慈,家里边儿总得有个能为她做主的吧?你爸那边我不管也管不着,我潘简霓的儿媳妇,我是要给足体面的。” “那正好。”重霄‘唷’了一声,手机里调出短信内容,毕恭毕敬送到她跟前:“下午约了岳父吃饭,您去会一会?我爸可没这待遇!”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名场面在下章,边写边姨母笑内心有种要完结撒花的喜悦是怎么回事哈~ 第32章 我撩得他呀 重霄在今天早上7点42分与时屿樊先生正式连线。 当时他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 看着雨过初晴的清晨湖景, 对电话里的那位说了不太客气的、三段话—— “您好, 我是重霄, 昨天是我把您的女儿从家中带走。她现在和我在一起, 由我照顾, 很安全,您尽可放心。” “想必您已经了解了家中发生的情况, 还有一部分, 我希望当面说给您听。可以的话, 请接受我为您安排的A市行程。” “我是谁?有什么资格插手您的家事?刚才我已经做过自我介绍, 如果您真的还当时舟是自己的女儿并出于真心的关心爱护她,那么我想,单凭‘重霄’这个名字,您可以在短时间内查到我所有的详细信息。至于要不要到A市来见面, 取决于您自身意愿,岳父大人。” 以上。 全程不足三分钟的通话, 重霄单方面碾压。 别怪他冒犯长辈。 当爹的这么多年对女儿不闻不问, 若非摆了无所谓的态度,陶琳怎么敢做到昨天那种程度? 幸亏时舟会画、能画! 凭本事自力更生, 不主动招谁惹谁, 径自在岛上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不然得被那个家刻薄成什么样儿? 又想, 按整个明珠岛的人头计,多少年能出一个像时舟这样的天才画家? 就是她这样,都要被继母算计, 被亲爹忽视,被奶奶嫌弃…… 要不是重霄插手,昨天时舟已经被打包卖给祁家了。 然后呢? 他不负责任的猜,等到时屿樊回来,得知实情,头上有老娘给幕后主使的媳妇撑腰,陶琳先假惺惺的认个错,再以‘我还不是为这个家’为出发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演完,时屿樊被感动,接着妥协。 女儿嫁都嫁了,嫁得还不差,那就这么着吧。 是么? 重霄不能忍。 现在他是时舟的丈夫,名正言顺给小仙女出头。 * 与新海市闹中取静的老城区不同,A市的老城区是名副其实的大学城。 这里总共有十多所类行不同的大学,其中包括首屈一指的音乐学院和南筠电影学院。 新老城区的中间是堪比帝都798的艺术园,场地丰富,艺术类型多样化,且具有绝对的包容性,是年轻艺术家们的逐梦圣地。 重霄把‘见家长’的重要晚饭安排在这里。 晚六点,北园区新开的中餐厅。 服务员将重霄和时舟领到‘花好月圆’包厢门外,礼貌的告诉他们,时先生在一刻钟前入内。 两人站定门前,各自酝酿三秒钟—— 时舟转脸看向她的丈夫,轻飘飘的开解的语调:“我爸是巨蟹男,耳根子软,说几句好话就能混过去,不用紧张。” 重霄没把早上在电话里怼岳父的事儿告诉她,没有告诉的必要。 紧张也是不存在的。 就是这会儿看时舟的态度,不是很想跟她老子计较的样子…… “待会儿我要是跟你爸起争执——”重霄话说一半,意思到就行了。 “我中立,你们随意。”时舟一碗水端平。 重霄愉快的笑出声,不禁多问一句:“那要是你爸刁难我,或者让你跟他回去呢?” 时舟看出男人内心那点儿要不得的争宠意味,淡定的面庞露出少许勉强:“帮你,不跟他回。” 在老婆面前智商几乎为零的男人,心满意足的笑着,推开面前的大门—— 包厢是一室一厅的格局,以中国红作为装修的主色调,随处可见刺绣屏风、京剧脸谱等传统元素作为装饰。 外间的休息区比较像茶室,穿过垂着流苏的雕花拱门,时屿樊就坐在十分有排场的圆形餐桌前。 他有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偏黑,精瘦,正常人的普通穿着。 虽然坐着,却难掩身材矮小的事实。 重霄只是在走进里间的时候顺势望了一眼,脑海里匆匆掠过‘最多170’的数据。 若不是今天约在这里,他绝对不会把坐在那儿的那个男人,和‘时舟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坦白说,有些失望。 这种失望并非来自时屿樊不起眼的外表和身高,而是气势。 他没有气势。 重霄不指望时屿樊是标准款的中年霸总,但私心里期待过,他能在他们四目相触的那一刻,拿出父亲应有的气势,为他的女儿向自己兴师问罪。 结果时屿樊只是先到了15分钟,然后仅仅等在这里,而已。 既然期待落空,而且还是最糟的情况,接下来别怪他不客气。 * 简单到发指的寒暄过后,落座,隔着一次能容下十五人就餐的大圆桌,距离轻易拉开来。 时舟挨着重霄,两人正对面是时屿樊。 服务员上完茶退出去后,重霄先道:“我妈刚散会,最快二十分钟到,劳您再等一会儿。” 他相信时屿樊在上飞机前已经把自己彻底调查了一遍,家底什么的,也就懒得自报了。 时屿樊闻言低低的应了一声,点了下头,没有接话,看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 重霄眼色不由变得锋利,心里自嘲说:大约一辈子也不会有那种女婿上前给岳父端茶递水的拍马屁的机会。 可惜了。 时舟坐在他身旁,安宁的视线在两个男人之间往来了几趟,最终还是给了时屿樊面子,主动汇报道:“爸爸,我结婚了。” “啊?喔,我知道!”时屿樊正伸手去抓果盘里的瓜子儿,听到女儿出声,把抓了个空的手收回来,局促的拍了两下,笑着,抬眼望向女儿身旁年轻而陌生的男人。 重霄并没有给他客气的眼神。 就在这一瞬间,时屿樊意识到什么,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化作云烟,转而,早上被冒犯的情绪缓缓上涌,让他蹙起眉,感到不快。 “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时屿樊沉下语色,用目光轻斥着正对面的两个年轻人。 好了,这个人总算想起父亲的身份,开始在女儿和女婿面前摆谱。 重霄身体后仰,微弓的背靠住椅子,双手环在胸前,抬起下巴:“您是舟舟的亲生父亲,有些情况我不想隐瞒——如果不是尊夫人设计舟舟,打算把她强嫁给祁安河,我们不会那么快结婚。不能提前告诉您,是我考虑不周。” 时屿樊脸色青一阵,再白一阵。 他理亏在先,跟重霄辩个‘我对你错’是不可能的,只好转对女儿解释道:“我已经狠狠把你妈说了一顿,祁安河是个什么东西!简直胡闹!” “我妈?”时舟呆呆的愣住,反应真实。 时屿樊顿时尴尬。 重霄摇着头笑了两声,收起来时准备为老婆好好出头的想法,换了副随和脸孔,温言细语地—— “别硬扯关系了,陶琳对时嘉雯和对时舟能一样么。” “岳父大人,您要怎么治家是你的事,今天我安排这顿饭,两个原因:其一是想让您知道,祁家的事情由我料理了,您不用再操心,毕竟跟祁安河牵扯不清的是我们公司的艺人。” “而说到底,您也不会真的愿意把女儿往虎口里推,对吧?” “其二呢,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您跟我家长辈见一面。” “中国人讲究礼数。我妈早先说过了,她的儿媳妇,她要给足体面。” “聘礼、婚礼,结婚照包括蜜月地点,您要是有想法或者要求,尽管提,别跟我客气。” 让我们平心静气的把事情谈妥,温和善良的划清界限。 从今天开始,时舟归他管。 太子爷表完态,在桌下牵起小妻子的手,十指紧扣,新婚燕尔,不能再恩爱了。 时屿樊坐在对面,直觉自己成了不相干的外人,方方面面的话都给不熟悉的女婿说周全了,他实在挑不出错。 而在来时,他也把人里外查了个遍。 坦白说,对方的家世满意程度高出祁安河一大截。 不管攀上重家往医疗实业方面发展,还是搭上潘家的大船投资娱乐圈,在时屿樊眼里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非要说点儿不好,大约是重霄对自己的态度。 “既然是这样,那就等你妈妈来了之后详谈吧。”时屿樊权衡了轻重,决定等一个和平辈的对话机会。 重霄喜闻乐见:“完全可以,应该的。” 他可不保证潘女士跟自己一样好说话啊…… * 潘简霓出现的时间比重霄预计的提早了五分钟。 保持距离的寒暄结束,她坐在儿媳妇的左手边。 对比了解女婿家世背景后决定欢天喜地卖女儿的时屿樊,更像时舟的家长。 服务员开始上菜。 潘简霓保持开会时的端正坐姿,十指交错放在桌面上,下巴微微扬起,比起儿子做出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要多两分矜持,少一分过于外露的嚣张。 即便如此,周身气场已然不容人忽视。 “谈到哪儿了?”潘简霓忽略了一脸有话要说的时屿樊,先问重霄。 重霄露出个勉勉强强的表情,余光斜向对面的男人,“岳父说,等您来了详谈。” 潘简霓闻言,轻轻扬了下眉梢,“嗯,好,我知道了。” 潜台词: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重霄也扬眉,眼神表示:您看着办就好,不用太给我留面子。 母子两不需要提前沟通,对待时家的态度是一样的。 今天这顿饭就是走个流程,避免将来无端的麻烦和诟病。 那么—— 潘简霓抬起交错的十指置于下巴前,试探性地说道:“虽然我家孩子多,但只有重霄是我亲生的,我对他有多严格就有多疼爱,所以他的婚事我很期待,生怕哪里委屈了他。您呢,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我们可以慢慢商量讨论。” 时屿樊的想法可多了。 但这女人话里都没提到自己的女儿,什么叫‘他的婚事’? 说得好像结个婚,时舟只是重霄身上的挂饰、陪衬! 那时家成什么了? 他不远千里从新海市飞过来坐在这里是面圣啊还是听训? 时屿樊心里不舒服,沉着脸色道:“没有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亲家母期待这桩婚事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我女儿是画家,身份体面,享誉国际,一幅画在拍卖行八位数起拍……提这些不是想显摆什么,我本意是觉得,既然之前重霄说到的婚礼、聘礼还有结婚照等等,那么至少要配得上她。” 怎么样才算配得上? 重霄双手抱臂,微斜着身子靠在椅子里,心里善良地说:您可千万别跟我妈光提钱不谈感情啊岳父大人! 遗憾,晚了。 当潘简霓心领神会向时屿樊递去‘还请直言’的眼神,后者理直气壮:“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门当户对。” 潘总似是斟酌的点点头,缓慢的揉搓着掌心,到菜市场包场扫货的口吻:“我们潘家世代做生意,钱是有一些的,我的两个哥哥相信我,把家业交给我操持,我呢,自认维系得还算可以。重家那边,虽然我和重霄的爸爸离婚多年,不过我是看着重敬从白手起家到如今的……也跟我一样还算可以吧。重霄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更是两家跨国公司唯一指定继承人……享誉国际的画家和亿万继承人的婚礼,您本意觉得,多少预算合适?” 开个价吧。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在潘简霓这里就不是问题。 * 一顿晚饭商量下来,单单宴会开场用的香槟到正餐前的葡萄酒,都必须详细到酒庄产地以及年份。 只是贵还不行,得追求品质。 还有时舟结婚穿的婚纱,用的化妆品,穿戴的珠宝……是现在开始找设计师订制,还是从珠宝商那里直接购买? 重霄都数不清晚饭的两个小时里,从潘总嘴里说出的世界知名奢侈品牌到底有多少,更不确定他那位讲求‘门当户对’的岳父大人究竟认识几个。 到最后,时屿樊被绕晕了,只剩下点头附和的份。 商量下来的结果是:婚礼由男方也就是重霄家这边全权负责。 时屿樊自认非常豪爽的承诺,给时舟一百八十八万嫁妆。 * 晚,九点半。 饭店门口,停着两辆频频引路人侧目的劳斯莱斯。 重霄送潘女士上了前面那辆更显高贵的拼色款的后座,趴在半开的车玻璃上,冲里面的人比大拇指:“您要去演戏早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奖杯捧回来了。要是诺贝尔有一个‘年度奢侈品精研奖’,您一定是获奖第一人!” 潘简霓坐在车里,被儿子捧得通身舒坦:“你这嘴贫的基因是突变得来的吧,不随我更跟你爸没半毛钱关系。” 小时候只会跟她横,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宁愿饿死在天桥下也不肯低头服软的。 以前,重霄是这么一块啃不动嚼不烂的硬骨头,直叫潘简霓头疼。 现在怎么看怎么可爱,说话跟百灵鸟似的,悦耳!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没抱错! 重霄往后面那辆车扫去一眼,见时舟跟自己一样把时屿樊送上车了,猫着腰听车里那位说话。 饭店大门外红灯笼散出来的微光,笼在她认真专注的侧脸上,极尽美好。 忽然他就理解了于思洁对时舟偏执的维护。 时屿樊有两个亲生女儿,对时嘉雯的态度肯定和对时舟不一样。 一百八十八万的嫁妆,若放中产之家是绝对可以了,以时家的家境来说……委实寒酸。 给不起和能给却不愿意给那么多,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爱情使人眼花缭乱。”重霄敛起对岳父的不满,转对潘女士道:“今天辛苦您演戏了,改天我下厨,给您做顿丰盛的。” “这话我上心了,你可别光说不做。”潘简霓嘴上敲打他,看他的眼色里无不透着溢出的满意和欣喜,“时家那边你也用不着太介怀,反正以后舟舟跟你过,你要是心疼她,想着法儿的对她好就是了。” 重霄颔首应声:“明白的。” 潘简霓又道:“既然回来了,婚姻大事也有了定数,公司那边我不会对你客气,卯足了劲儿好好干,我现在拥有的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不管我想不想要,是吧?” “少来了,你媳妇儿现在一幅画卖到多少钱,自己上网查查清楚,你没压力,我还替你着急呢!” 潘简霓演技不到位的扔了两句狠话,吩咐司机开车。 重霄站在人行道边上,目送车开远了,扭身看向后面那辆纯黑的劳斯莱斯,时舟还勾着背在那儿任她不靠谱的老子没完没了的叨叨。 走过去,就听见时屿樊闹不明白的询问从车内飘出来:“你喜欢那小子哪儿?” 时舟照老样子一半心不在焉、一半又好像认真思索的样子‘唔’了一下,背书似的,说:“吃苦耐劳,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家境还算殷实,为人不骄傲……长得不丑。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一眼相中的。” 车内,时屿樊蜜汁沉迷。 估计接不上话了。 重霄听得笑出声。 竟然把那天他在沙滩上诓她亲自己一口自卖自夸的话,说出来敷衍她爹? 不过,都是大实话就对了。 “还没聊完呢?”重霄走过去,一手挂在时舟肩上,弓身和时屿樊对了一眼:“您放心吧,我会对舟舟好的。” 狠话、赌气的话,说出来能爽到他自己的话,都懒得说了。 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再是疏离,一年四季总有几天要打交道。 何必把关系搞那么僵呢。 重霄觉得自己是真的成长了。 他这边在内心里做着自我升华,没想到时舟看了他一眼,暗暗定了心,葱白柔软的手扶到车窗上,对时屿樊说:“我会好好生活,不委屈自己,就这样,顺风。” 划清界限这件事,于她而言也不难的。 * 送走时屿樊,肩并肩站着的两个人同时侧首看对方—— 重霄赞许的对小妻子笑笑:“挺勇敢啊。” 他还顾虑着她的心思想法,生怕哪句说得不对伤害了她的感情,谁知她反而快刀斩乱麻,跟时先生‘父慈女孝’的戏码演得不耐烦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干脆得直让重霄想把人摁怀里奖励的亲一顿! 时舟淡淡然看着男人,眼神里逐渐流露出不屑和鄙夷:“我才值一百八十八万?嘁——” 重霄喷笑,把人往怀里搂:“您是无价之宝!走,带你去看看我们新家,一周之内,拎包入住。” 生活不如意? 嘁就完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粗长的一章~ 第33章 我撩得他呀 A城总爱在深夜下小雨, 天明之前骤停, 而后的一整天时阴时晴, 下午四点的光景, 阳光总会破云而出, 洒落在皮肤上, 暖暖的舒服。 重霄问时舟住得可算习惯,她回答说, 是座温柔的城市。 有关生活计划, 要比预期进行得缓慢一些。 比如艺术园的别墅, 重霄每隔三两天会去看一眼。 每次去, 都要往里面添点儿内容,有时是设计师建议下的家具,有时是某个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的构想。 只要想到今后这里属于他和时舟,心就不自觉得变得贪图。 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都装进这栋房子里, 被他们拥有、享用。 于是一拖再拖,说好的‘一周内拎包入住’也变成‘争取半个月内结束战斗’。 时舟倒没什么意见。 相比忙于两家跨国公司的重霄, 她的状态可以用‘极度闲适’来形容。 起初几天还会做重霄的尾巴, 跟他去医院,去山海娱乐总部、去重家资助的实验室…… 这种情况没几天就腻了。 初来乍到的忐忑褪去, 时舟回归最‘本我’的生活方式。 早晨睡到自然醒, 和重明钰老先生坐在阳台喝一杯早茶, 跟桑玫捣鼓稀奇的装置玩意儿,骑着自行车沿湖玩耍,像游客那样到城里的知名景点打卡…… 或者突然出现在A市理工大, 和大一新生时嘉航一起下食堂。 她在假装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这件事上相当在行。 本就长了一张不显年龄的脸,衣服穿搭色彩鲜艳,梳双马尾或半丸子头……溜得飞起。 走在校园里,时嘉航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发生搭讪。 时舟觉着新鲜有趣,还跟校工怨念:为什么学校里没有美术学院? 时嘉航哭笑不得外加心惊胆战。 搞不懂这位已婚少女到底想玩出怎样的花样。 毕竟和重霄建立起联系后,他跟姐夫的关系越发稳固,今后也是需要多多指教的。 但,毫无疑问,时舟用自己的节奏熟悉着这座城市。 好不逍遥自在。 * 中秋这天恰是周五,天气不错。 理工大的银杏树正值最佳观赏时节,比起早春的樱花缤纷。 下午四五点慵懒的光景,室外温度二十出头,天光微暖。 重霄循着一地多姿的翠绿,在西校区湖畔边找到他的中二少女。 时舟坐在长椅中央,将速写本支在腿上,左手拿着一支四长形的炭条,长睫浅浅下垂,视线落在本子上,专注的画着。 她今天照旧穿裙子。 干净简单的白衬衣,苹果绿的半身裙,外套是一件圆领的手编镂空毛衣,鲜嫩柔软的浅黄色,使得她周身气息如雨后的空气那样清爽。 身后的湖泊泛出粼粼波光,模糊了她的轮廓。 远远瞧去,好像她随时融进那片闪烁的湖光中。 于是,那些注意了她许久的小男生都不知道该如何上前搭讪打扰。 只好长久的驻足原地,将她当作风景来欣赏。 时舟在画画的时候是左撇子,但平时吃饭拿物,惯用的还是右手。 这点很有趣。 最近她开始佛系写生,画景。 每天能有个七、八页。 晚饭过后,重霄就跟检查女儿作业似的坐在沙发上开始翻看。 然后时舟挨他身边坐着,告诉他这一张是在哪里画的,画那一张的原因又是因为什么…… 家里那位国画大师也会凑热闹,跟着点评两句。 时舟的油画风格随了她最爱的莫奈,用炭笔写生的时候,才会从笔触里显现出几分骨子里天生的随性。 她往往只在画面里抓取一个重点,将那个点仔细刻画后,其他的景致寥寥几笔,指尖晕开层次,意思便是有了。 炭笔本身强势,有点儿落笔难毁的意思,就算有扎实的美术功底,它刻板的特质却难以驾驭。 时舟做得很好,不经意的好。 依着她外表软软的性子,重明钰和桑玫都以为她更偏爱彩铅。 没想到第一天到他的画室里找画具,出来时手里只有两个速写本外加几支炭笔。 选择有多简单利落,内心就有多强势坚定。 但比起那些能在现实中找到对比的风景画,重霄更好奇时舟在另一个速写本上画了什么。 他跟她提过,被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一副‘在我还没成事前绝不会跟你透露分毫’的决然。 重霄没辙,也不想勉强她什么,只好配合装作不知道。 沁爽的微风从湖面掠过,少女不经意的抬首,和男人撞上视线。 她微愣,放下速写本,冲他欢喜的挥手。 因为这个举动,左侧不远处,一直迟疑着想找机会上前认识她的男孩子跟着看去,在发现重霄的刹那间,脸色连同眼色齐齐黯然,带着遗憾悄声离场。 重霄似在替他惋惜着什么,带着对此结果理所当然的满意,扬了眉,撇撇嘴,向时舟走去—— “今天过得怎么样?”他挨着她坐下,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卷成一团放到旁边去。 时舟总算发现对自己一步三回头的小男生。 眼瞧着人讪讪走远,她也露出个马马虎虎的表情,将收回的目光全部给与身旁的男人:“他没有你好看。” 重霄扑哧笑出声:“谁问你这个?” 自己要是在老婆心里连理工大随便一个在校生都比不过,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喔,很有自信嘛……”已婚少女敷衍的夸了他一句,立起合上的的速写本,漫无目的的把视线放远:“有点无聊了。” 回到A市已有小半个月,她的状态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城市太大,光是从城郊的悠南居到老城区的理工大,坐私家车最快都需要四十分钟。 对于单靠步行就能随心所欲在明珠岛闲逛的时舟而言,扩大生活范围,难免会在某些时候感到茫然。 重霄靠在椅背上,伸手揽过少女的肩,寻思着问:“最近老往学校跑,你是不是想念书了?” “最开始,有点好奇。”时舟想了一下,轻飘飘地拒绝:“还是算了。” “为什么算了?”男人被她莫名发窘的表情逗笑。 老城区有十几所高校,以时舟在绘画上的造诣,重霄给她添个由头,插班旁听是不成问题的。 “电影学院太闹了,美术学院没有必要,音乐缺乏天赋,理工科……不适合我。”潦草的总结完毕,她就单纯的在校园风景漂亮的地方坐坐,画画,感受下氛围就好。 她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念书的人。 “很有道理。”重霄抓起她的手,在十指相扣的过程中一直用目光打量着,“忽然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时舟呆呆地问:“什么?” 重霄弯起眉眼笑笑,答非所问:“我们的家弄好了,带你去看看?” * A城的艺术园,本来是房开做的大盘。 那年头逢着经济不景气,房子卖不出去,险些变成鬼城,开发商灵机一动,把完工的毛坯场地租出去,给附近艺术院校的孩子们办展览、音乐会。 地方慢慢聚集了人气,带来新的商机,发展成如今的样子。 原本的别墅区部分成为私人工作室、主题餐厅,还有年轻人风格强烈的聚集地……闹中取静的深处才为住家用。 傍晚时分,来到园区门牌号0109的别墅前,时舟站在黑色的鎏金铁门前向内看去,一眼先望见草坪上那架白色的摇椅。 上次来时,那里只有参差不齐的草坪。 重霄似模似样的咳嗽两声,指着挂在外墙那块看上去就非常高档的密码锁,炫耀式的口吻介绍:“虹膜识别,自带全景摄头,厉害吗?” 时舟正想说‘这跟我家那个一样’,心念流转间,想起他们最初相识时,她对他说过差不多的话。 区别在于,当时她一心想把这个男人诓进家门,成为她的模特。 而眼下此时,这个男人纯粹在逗自己玩儿。 “揍你哦。”已婚少女奶凶奶凶的瞪了下眼睛。 重霄自得一乐的笑了笑,拉开密码盘的盖子,输入密码:“晚点再把你的数据弄进去,进去吧,里面更有趣。” 后面这句话她也说过。 “报复心有点强,这样不好。”时舟跟在心情明显不错的男人身后,穿过对称的前院。 当时她还说什么来着? 哦,对,她笃定的说,重霄不是坏人。 还说不会放过他…… 思绪至此,时舟止步,忧愁地叹息自语:“结果是我被套路了呢……” “今日份的领悟?”重霄打开客厅的主门,回过身,垂头扫了她一眼。 时舟不太喜欢和他面对面站着,尤其在等高的平地上。 男人的身高还是有些优势的,轻而易举的与她制造压迫感。 她面上从不曾显露,心里却是有些畏惧。 总担心哪天他身体里的怪兽趁他一个不留神,钻了出来,先将她生吞解馋。 领悟了的时舟费力的掀着眼皮,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的脸皮瞧。 重霄等了半响,见她没有公布正确答案的意思,移身让出距离,邀请兼并着示好地说:“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没错了,这句话依然被她说过。 “幼稚鬼……”时舟疑似嫌弃的轻哼,余光瞄着他,眼珠子俏皮的旋了半圈:“算了,带你玩儿吧,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上。” 于是走进去—— 重霄带着十足的诚意,迁就的将主灯打开,眼前被热闹的光线照亮。 后现代工业风的装修,以柔和的浅卡其色为主色调,平整而微糙的砖墙累叠出令视觉舒适的层次感。 一楼除了承重墙,其他的墙面全部换成玻璃,一目了然的宽敞。 站在客厅中央,能看见厨房、看见后院,看见转角休息室惬意的飘窗…… 家具奉行黑和白为主的简洁主义,弧面电视屏挂在墙上,下方是一整块保留了初始纹路的原木。 用作阻隔的金属置物架很高,格子里错落摆放着给一点点水就能放肆生长的多肉植物。 粗布面料的几何沙发组,唯一的特点是大! 不管午后还是晚饭结束,躺在上面打个盹,随便想想都能感到舒服。 时舟站在玄关做完环视,对男人结论说:“很像你。” 重霄便问:“喜欢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敛下眸光想了想,“好像缺了一点点。” 至于缺的那部分,她暂且说不上来是什么。 重霄也不深究,牵起她的手:“上楼看看。” * 二楼的构造没有一楼那样放肆。 上完楼梯,来到用作中转的地盘,大约十几平的空间。 重霄在这里临窗安置了一方茶桌、一排书架,两只悬吊的藤椅,最喜欢的书和杂志放在这里,生活的气息逐渐张弛显现出来。 主卧与客卧在左边,卧房的阳台很大,时舟给浴室里圆形的按摩浴缸好评。 衣帽间有待填充,重霄相信明珠岛时尚博主的购买力。 但到这里,她说的‘缺的那一点点’,还是没有补上。 直到重霄领着她来到右边,被他戏称为‘二人世界工作区’的神奇地方—— 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总之,给她作画的画室和他办公的书房被糅合在一起。 长形的高顶空间,采光最明亮的区域摆放着她的画架、画框还有各种颜料和画具。 属于重霄的另一半有办公桌,电脑和他有需要时伸手就能拿到任何东西。 逆光的一面,有他们都喜欢的、能打出丰富顺滑奶泡的意式咖啡机,藏口粮的小冰箱……甚至一张供两人用餐吃个宵夜的餐桌和凳子。 最绝的是卧室隔层。 顺着短小的楼梯向上,居高的地盘恰到好处的摆下一米八的榻榻米双人床,一盏温馨的旋转木马台灯,上上发条,内置的八音盒会流淌出‘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曲调。 那是孩子气的浪漫。 时舟很喜欢。 更喜欢无论何时,不管他忙于不忙,她都可以留下来的小设计。 重霄要顾及两家公司,还有医院的实习,呆在书房的时间一定比她多。 而不管他们任何一方工作或是休息,都可以在回首间看到对方,互相陪伴。 至此,已婚少女褪尽眼中最后一点残存的顾虑,对重霄感激:“谢谢。” 重霄垂下头笑了笑,总觉着被抢了台词。 她一个小姑娘不求回报、不问将来,跟着自己来到陌生的城市,没有朋友,也无法依靠家人,他就成了她的全部。 这样的程度是他责任所在。 而从感情上说,他还欠着她最关键的环节。 重霄做了个深呼吸,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烟灰色的丝绒盒子,本想憋个正式的脸色,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忍不住的眉开眼笑—— “时舟,谢谢你来到霄の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大结局,不是大结局,不是大结局!!!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34章 我撩得他呀 实则, 在回到A城的第二天, 重霄就暗戳戳的去逛珠宝店了。 货比三家, 精挑细选, 最终挑定一颗心形的小石头作为求婚戒指的主要构成部分。 服务员介绍说, 净度是最高等级的, 本身的火彩已经很足,加上一圈小碎钻拖着主钻, 全场最闪就是它了, 打折下来12万8——刚好是重霄这么些年自力更生勤工俭学攒的数。 他想着, 求婚这件事, 无论如何也要用自己挣的钱。 没有单膝跪地,之前酝酿了许多肉麻的话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来到这一刻,脑子是空的,行动是直接兼具着僵滞的……并且在这个过程中, 已然预见多年后回想起这一段,必定摇头晃脑无奈而又感到好笑。 怀着这份愈发紧张的心情打开盒子, 他将全部的心意放到时舟面前, 期望得到她的接纳。 然后,任由心跳陡然。 时舟很粘他, 全世界都看得出来。 殊不知, 她在需要他的同时, 他也时刻的被她需要着。 细微的诧色在时舟静淡的瞳眸里轻轻晃过。 她望着盒子里那枚闪闪发亮的小石头,自来不丰富的脸容表情发生着细微的变化、相互的碰撞。 心间有许多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话…… 还有一点点想哭。 陌生的情绪不住翻涌,充盈着她的感知, 让她尝到人间滋味。 久而,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浓密的长睫不住轻颤,嘴上闷闷地傲娇:“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永恒的契约关系了。” 重霄忍俊不禁,从盒子里取出戒指,套进她左手中指。 时舟翘起指头朝心形的小石头打量去,嘴角上翘、再上翘,被情绪勾起甜蜜的弧度。 只因少年成名,想要的都买得起,首饰盒子里从路边几块钱的发卡到拍卖行里几十万的珍珠……应有尽有。 以前她并不知道钻石对女孩儿来说意味着什么,纯洁和小星星在卡地亚专卖店着急忙慌的阻止过她,不让她买下那枚漂亮的尾戒。 这一直让她颇有些耿耿于怀。 直至今日,忽然就明白了。 有些东西纵然可以自己买,但当某个时刻到来,由特殊的人赠予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仔细收好了,我的灵魂封印在里面。”重霄郑重其事的叮嘱,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时舟却很懂的点头:“放心,不会召唤它。” “谁?”重霄闹了个茫然连,听不懂了,成功掉进自己挖的坑。 时舟蓦地用手罩住戒指,正儿八经的表情,反过来放轻了语调对他说:“小声点,吵醒它就麻烦了。” 谁呢? 重霄不解的眯起眼,险些笑出来,直觉这事儿与他有关,而且对他的小妻子来说格外重要,只好按捺的配合了。 或许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完全弄懂她,但有什么关系呢。 不妨碍他给她无限度的宠爱。 “所以——”重霄忽然开始酝酿。 “所以?”时舟歪了下脑袋,于此方面和他频率难以同步。 “亲我一下。”他抬起手指,点了点唇瓣。 铺陈了那么久,终于来到太子爷个人最期待的部分。 时舟恍恍然眨了眨眼,藏起一瞬羞涩,踮起脚尖,伸出双手环住男人结实的颈项…… 就在重霄配合着美好一刻闭上眼,而时舟也即将吻到他的前一刻,两人身后接连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无数彩带和花瓣从天而降,以于思洁为首的明珠岛未来之星们从外面挤了进来—— “恭喜订婚!” “新婚快乐!” “百年好合!!” “不要那么早生贵子!” “我们来啦!!!” 瞬间,只属于两个人的浪漫氛围变成除夕夜超市大酬宾现场。 时舟‘嗖’地一下缩回身形,撇清关系似的侧过脑袋,用那只带着12万8的钻戒的手,讪讪抠脸皮。 重霄被她那不成器的反映惹得直瞪眼,然后用不足一秒的时间后悔自己不该包机把这帮家伙一个一个接到A市…… 原计划是他求完婚把时舟带下去,他们整整齐齐的出现在楼下,大家一起过个热闹的中秋。 现在看来,他压根不该指望这帮家伙安分老实…… “接吻的前一刻打断,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周慕凉化作无尾熊,毫无压力的挂在重霄身上,和他侧面相贴。 见到时舟手上的钻戒,周慕凉惊奇又稀罕的‘啊唷’了一声,探出爪子就要拉已婚少女的小手:“让我瞧瞧重哥给你买的小石头,这个我懂行!” 重霄隔空把他手打开:“你懂个屁,麻烦保持距离,少给我动手动脚的。” 护食姿态标准。 禹孝东灰溜溜的挪到重霄旁边,跟他歉意:“敌众我寡,实在拦不住……” 程星韵将一捧虞美人送到时舟手里,温言细语的告诉她:“要幸福喔。”而后,侧首对重霄真诚地90度鞠躬:“从今往后您辛苦了。” 也不知道她说的‘您辛苦了’,指的是照顾时舟,还是接纳时舟这群发小。 重霄偏向于后者,目不斜视的用手挡在脸前,挡住周慕凉有点恶心的主动献吻。 与此同时,于思洁拿着一支泡沫喷彩,照着男人没表情的脸‘嗞’个不停,笑得花枝乱颤:“告诉你件事,我提前在这间房的不同角度分别装了几个隐藏摄像机,帮你们纪念下这值得纪念的一刻。” 重霄还没开口计较,她又抢白:“是不是想问值得你们纪念的一刻为什么我们要钻出来捣乱?因为我们也想一起纪念啊重哥!谢谢你的包机招待!” 大伙一起哈哈哈哈哈…… “不是,你们怎么确定我会在这间房求婚?”重霄被这这帮嬉皮笑脸的家伙搞得没脾气。 “太简单了。”闫一宁负责公布正确答案:“里里外外就这儿同时兼具兼容你们两的个人特点,地方够敞亮,场地气氛恰到好处,你考虑得到,舟舟也应该会喜欢。” 时舟红着脸点头、确定:“喜欢。” 捧着程星韵送的花束,感激的望向重霄,对他们永恒的契约关系表示圆满。 这一眼把男人看得目眩神韵。 大喜日子,开心就完事了。 菜市场就菜市场吧! * 中秋佳节,乔迁新居,还有求婚加持,一帮人不费力的将重霄和时舟的新家炒热。 彻夜狂欢到次日午饭后,于思洁要赶回去庆贺老爸50岁生日,周慕凉的培训通知书正式下发,明天傍晚六点前必须到指定航空基地报道,而闫一宁今天有夜班,唐琛和程星韵还要看店…… 除了禹孝东这次打包所有家当到A城投奔重霄,其他人都要回去。 毕竟此阵容已囊括明珠岛未来全部的希望。 临别时间—— 时舟抱着一盒芒果味的酸奶坐在家门口的摇椅上,从容淡定的看自己的发小们逐一跟她的契约关系者握手道别。 到于思洁时,她脸色微微变了化,坐正些许。 敞开的铁门外,重霄端着闲适,双手揣在宽松的运动裤口袋里,勾首看着大约永远都会互看不顺眼的他老婆的闺蜜,等出招。 于思洁憋着一脸‘我还有很多阴谋诡计没使出来’的莫测笑容:“你是不是很怕我?” 重霄低笑了声:“怕得要死,你信不信?” “嗯,信。”于思洁把笑意稍作收敛,垂下眼婕酝酿了一番,“以前是我过分了,正式向你道歉,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 重霄和平友谊的手都差点伸出去,临了忽然警惕,皱眉道:“行了,你攥手心里的玩意儿当我没看见啊?要洒赶紧的,我今天心情好。” 于思洁乐颠颠的扬手在她和重霄之间化了半个弧,摊开的手心里,一把粉色的花瓣颇有仪式感的从天洒落,沾在男人发间,把他故意装得很凶的脸衬得异常喜感。 撒完花瓣,趁着跟前的男人还余有耐心值,她主动张开双臂,有距离的将他环抱了下,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真诚地:“谢谢你。” 收回身形,依旧是理直气壮犯了错也死不肯认的纯洁妹。 “从今天开始就是自己人了,完事,收工!” 重霄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那位死鸭子嘴硬的纯洁同学就跟道上大姐头似的,领着一帮小的,率先钻进豪华小巴,头都不回的,特别高冷酷炫。 他受不了的摇头,回身去看时舟。 坐在摇椅上的已婚少女兀自松了口气,安心的对小伙伴们挥挥。 虽然以后不能每天都见面,但感情不会变。 * 车身上印有‘山海娱乐’公司图标的豪华小巴缓缓驶离艺术园的别墅区,白色的SUV与之错身,停在0108号别墅门前。 邻居么? 重霄下意识止了身形。 车门打开,从内先探出一只穿了尖头高跟鞋、脚踝雪白纤细的脚。 再而,年轻的女人移身出来,一身利落的职场套装,价值不菲的铂金包挂在臂弯里,周身气场竟然与潘女士不谋而合。 当她摘下脸上的太阳镜,重霄神思间晃过一瞬过往,听她潇洒冲自己喊话:“臭小子,好久不见啊。” 重霄侧着身子,斜睨着来人:“……陶暖?”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出差……这几天都是短小君,请见谅~ORG~ 第35章 我撩得他呀 狂欢过后, 还未收拾的客厅显得很是狼藉。 陶暖坐在沙发一端, 双腿并拢, 微微向左边侧着, 双臂自然下垂, 手掌相叠放在腿上, 后背与沙发靠背还余有两寸距离,标准名媛坐姿。 从正面看去是挺拔, 侧面看去是优雅, 而从后面看过去, 那纤长的天鹅颈格外出挑, 不禁令人投以欣赏的目光。 即便周围环境混乱,她却不为所动。 百毒不侵似的,静淡的姿态隐隐流露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断。 不太好惹的样子。 厨房里,时舟趴在门边将她看了一会儿, 回身望向守在灶台前等水烧开的男人:“我不喜欢她。” 重霄抱着手臂,懒洋洋的站姿, 闻言笑了一声:“巧了, 我也不喜欢她。” 那你还请她到家里坐? 时舟噔噔噔走到他身后,眉头紧锁, 盯着他的后脑勺。 重霄转过身把她睨住, 讲道理的语气:“她个人能力强, 和我又有点交情,我在公司里用得上她。再者,人家刚下飞机就来跟我对接工作, 请她进来喝杯茶是正常的待客之道,对不对?” 虽然他并不知道陶暖何时在隔壁安家落户,不过,这一点没有必要告诉已经开始凭本能计较的已婚少女。 时舟听了他的解释,紧迫的表情不变,“有点交情是多少点?” 重霄真是,忍俊不禁! 没见过她正经吃醋的样子。 坦白说,挺稀奇的。 结了婚就是不一样。 太子爷内心被名为‘我老婆会吃醋了’的喜悦之情充斥包围,幸福感爆棚! 但他不允许自己骄傲,隔着玻璃墙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女人,再把目光收回,落在跟前孜孜不倦跟自己纠缠的少女脸上,跟她打趣:“你觉得那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时舟竟然认真的做了几秒思考,最终挺起胸膛,相信自己:“我是你喜欢的类型。” “那你还担心什么?” “直觉告诉我,反派登场了。” 反派吗? 陶暖? 水开了,尖啸的声音从水壶嘴儿里发出,重霄回身关火,又拿着余光朝客厅瞄去……对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没有半点好感。 当然,也不能将人全盘否定就是了。 时舟在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直觉问题上,敏锐得重霄只想对她竖起大拇指。 遗憾他不能跟她一样,光凭直觉做事。 这大约也是凡人与天才的区别之一。 凡人不可以任性,因为没有天才卓绝的资本。 重霄边做思绪边打开橱柜,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排糖果色的马克杯。 伸出去的手在即将碰到胭脂色的那只时,身后的少女发出着急的一声‘啊’。 他立刻止住身形,会意的将指尖往左移动,去拿灰蓝色的那只…… “这个也不行,全部都不行。”时舟生怕他再向其他颜色的杯子下手,口头上予以全盘否定。 重霄闷闷的笑了两声:“好,用一次性纸杯。” 时舟总算不再有意见。 泡好茶,重霄假模假样的拿咖啡色的塑料托盘盛着茶杯,单手拖起,走出厨房前,对他如临大敌的小妻子道:“是这样。已知情况是:目前我们家客厅坐着一个反派。为了弄清楚她的来意和目的,我决定先和她虚与委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认为呢?” 时舟点头:“同意了,我会策应你的。” 夫妻两对内达成一致,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 来到客厅—— “刚搬过来,东西不齐全,招待不周。”重霄口吻随意的说着,将茶水摆到客人面前。 陶暖看了一眼,一次的性纸杯的边缘有明显被折压过的痕迹,放的也不是茶叶,而是茶包。 热水加得很慢,些许水渍溢出在托盘上,毫无诚意不说,赶客的意思明显。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怎么变。”她笑笑,“茶我就不喝了,怕被烫着。我也才从米兰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呢,长话短说吧。” 重霄坐进沙发中央,点了个头,保持还算平和的耐心:“说。” 陶暖侧身从手袋里拿出一只文件夹递给他,“一周前,潘总给我打电话,希望我回国做你助理,我答应了,之后就开始着手做这份计划。” 重霄将文件接到手里,刚打开扫了两行,眉头便不适的浅浅蹙起,合上文件夹,抬起头,隐怒的眸光里浮出一层为此感到的荒唐:“我回来是为了接手公司,不是做天王巨星,给我制定‘人设’计划是什么意思?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陶暖没有让步的意思:“你先别恼,听我说完。过了这么多年,潘总都不再勉强你出道,我何德何能给你做经纪人?现在很多集团的高管、继承人,都有专门的团队量身打造个人形象。你是山海的未来,一言一行倍受外界瞩目,与其让别人对你品头论足,不如我们自己制定方向。潘总一直想将公司上市,一个各方面优秀无可挑剔的继承人能为此带来多大的便利,我不说你心里也很清楚。这是你需要承担的责任,与我的私心无关。” 她比重霄大三岁,见过这个男人青涩的样子,见证了他离经叛道的全过程。 如今,陶暖早就不做经纪人,转型成为幕后策划,逐渐往公司核心管理层靠拢,备受潘简霓的赏识。 那句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余热的‘相信我,把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将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她没做到,重霄更是从来都不愿意成全。 执念这种东西,一旦被人强加,就会变得无比可怕。 陶暖心知,眼前这位公司未来的管理者,对自己仍旧充满芥蒂。 “你都奔三了,跟你一般年纪的小生已经开始为转型苦恼……”陶暖忍着笑,话语不可谓不深长,“为你制定人设推你出道,我疯了吗?” * 陶暖前后坐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 走之前,她似想起一件事,特地对重霄解释,隔壁的房子是五年前买下的,是她在A城的家,她一直住在这里。 要是早点知道0109号属于他,她应该会把家安在别处。 遗憾这世上哪儿来什么早知道呢。 对于当年给他带来的不好的感受,她道歉,并希望得到他的谅解。 重霄把她送到门口,折回客厅,发现时舟正坐在他原先的位置,翻看陶暖专诚留给自己的企划。 没错,她竟然也有份…… “画展么?”重霄坐到时舟身边,习惯性将人捞怀里,伸过脖子去看企划案的内容。 陶暖这几年身兼数职,不但是潘简霓的前锋,连带着山海的慈善活动,以及对新星艺术家的发掘和赞助,都是她在负责。 个人能力毋庸置疑。 这次她为时舟做的个人画展就是慈善性质的,展览的场地,一切费用由山海方面出,时舟只要将画拿出就好。 所得全部收入用于青少年美术资助。 平心而论,比太子爷那份‘人设’计划靠谱顺眼得多。 看了一会儿,重霄本着客观的态度问:“你怎么想?” 时舟便也抱着客观的态度回:“还不错,比我想的好。” 她确实考虑过在国内做个人画展这件事,考虑很久了。 重霄思量了一下,话里留有余地:“如果你想找别人代理,也是可以的。” “没有合适的人选。”说及与画有关的全部,时舟便有要求的皱起眉,“大公司代理只讲利益,侧重点是我而不是画,我不喜欢。” “那这份企划呢?” “还不错。”时画家垂头看着彩页里展馆备选的照片,补充说:“感受得到用心。” 重霄认同的点了点头,一门心思都在‘我要如何帮老婆把个人画展办好’这上面。 然后,冷不防,听时舟道:“她喜欢你。” 重霄收回神思,眼神警告:“你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她,但我不能在工作方面将她拒之门外,而三十秒前,你也认可了她的工作能力。” 他以为他们说好了。 时舟波澜不惊的,沉沉眸光里兀自有着通过观察得出的精准判断:“她喜欢的不是真正的你,而是,她想亲手将你变成的那个——‘你’。” 这直觉太过敏锐,重霄有点被震到。 “怎么看出来的?”他不可思议的笑笑,侧过身正对时舟,是时候来一波交流讨论了。 “就是看得出来。”时舟放下那本她觉得还不错的企划,浅浅思绪在那双乍看空洞、实则充盈丰富的瞳眸流转着,“我不会妥协的,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敌人了。” 重霄:“……” 时舟拿起手机,编辑短信内容:【可以,我答应了。】 随后输入一串陌生号码,发送。 重霄看着她淡定的完成一系列操作,预感不妙的问:“你答应什么了?” 这时,陌生号码迅速给与回复:【谢谢你选择我,我会尽所能为你办好在国内的第一次个人画展。】 时舟将内容给他看:“你说得很对,和她虚与委蛇,弄清她的真实目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重霄:“……” 在线求助:老婆执行力太强,我要怎么破? 作者有话要说:严格的说,陶暖是个小BOSS,不是(沉迷男主不择手段破坏男女主感情的那种)女配,一早就决定尝试非常规套路,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第36章 我撩得他呀 多年前那个火热的暑假, A市电视台与山海娱乐联合打造超级选秀综艺《即将C位出道》, 引发现象级热潮。 少年们在镜头前挥洒汗水与泪水, 用青春点燃了整个夏天。 节目一举捧红现在的顶流小生陆悠远、拿下两座视帝奖杯的沈越州, 以及兼具唱作实力、个人演唱会场场爆满的江蔚…… 就连最终排名八、九位的选手, 在如今的娱乐圈里仍旧能够拥有姓名。 在那一年, 十六岁的重霄与陶暖在节目外相识。 当时陶暖还在美术学院念大三,艺术鉴赏专业。 凭借极强审美功底和多年追星积攒的经验, 在山海娱乐谋得实习助理的职位, 迅速得到潘简霓的赏识, 受命她负责重霄在节目内外衣食住行、生活起居……类似保姆的工作。 陶暖对演艺圈有热情, 对审美有追求,对工作有野心。 重霄是老板的儿子、公司未来的继承者,是将来能够站在娱乐圈顶端呼风唤雨的人……还没出道,已经注定要成为天王巨星。 陶暖把梦想实现的全部希望压在他身上, 是他的第一个粉丝,最欣赏、最看好他的人。 结果节目刚进入录制初期, 选手之间的推搡争执经媒体渲染夸大变成后台斗殴, 引起强烈的社会负.面反响,最终不得不将涉事相关人员做退赛处理。 转眼至今, 娱乐圈早就洗牌好几回, 重霄也从十六岁的少年长成为顶天立地的成熟男人, 再想C位出道……努力努力也许还行。 毕竟家里的资源是现成的。 只他从来没那意思,而管理自家公司和在那个圈子里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非要对当初做个小结:首先,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依旧会叛逆的跟潘总对抗到底。次而,让陶暖失望也是真的。 陶暖那句‘相信我,把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将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也曾将他动摇、感染。 因为人的一生,并没有多少机会能遇到另一个为了自己愿意倾其所有为之奉献的人。 陶暖曾把重霄当作最好的艺术品,试图将他雕琢打造。 而最终,重霄以平庸的选择拒绝了她的好意。 * 这一天之后的时间里,重霄回想着那段过往,一点点说给时舟听。 陶暖这个人,有多打动他,就有多吓到他…… 现实中所有强加的‘为你好’,都是一厢情愿的行恶。 关于以前陶暖对自己做的一些事,重霄在讲述里巧妙的回避开。 一来是过去那么久了,他不想做过多无端解读。 再者,时舟能够凭说出那句‘她喜欢的不是真正的你,而是想亲手把你变成的那个‘你’’,重霄相信,他的小妻子心里比任何人都有数。 他所要做的,是给幼儿园小班班长一点信任。 * 家政阿姨在下午四点过来,做完卫生,给新婚的小两口做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饭后,重霄牵着时舟在艺术园周边散步消食、熟悉环境,看一场八点的电影。 散场后,两人钻进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休业的超市,争分夺秒完成储备粮大采购,吭哧吭哧回到新居,结束休息日的全部活动。 * 晚,十一点。 标准的入睡时间。 冲凉的时候重霄就在酝酿了,既然婚已经结了,新家也搬进来了,是时候和已婚少女进一步发展,稳固关系。 怀着这份猫抓心的好心情,男人在很心机的把头发吹到有性感柔润度的半干,在腰间围了条灰色的浴巾,走出浴室—— 抬眼,他看到时舟也很配合的关了电视,拉开床头光线柔和的小灯,坐在床上抱着本画集翻阅……等待的形容。 听到他走出浴室的动静,时舟主动说:“我用了隔壁的淋浴。” 所以她换了在超市买的新睡衣,粉粉嫩嫩的初秋两件套,中袖遮住一截藕臂,裤子的长度在膝盖上方,宽松的款式,丝毫不显身体曲线。 但偏偏就是这样,反而让重霄愈发想环住她的腰,把她嵌进怀里,吻得她不能呼吸。 还没开始行动,脑子里蹦出的骚操作已有一大堆。 原来结婚能够激发潜在想象力, 重霄这边正心神荡漾,床那边,已婚少女半响没听见动静,抬起眼皮一看,愣住了…… 站在浴室外的那个男人,确切的说是她的丈夫,赤脚、窄腰,结实的上身呈倒三角,流畅的线条为他健美的身体划分出漂亮的肌肉群…… 而这些外在都不是最迷人的。 最迷人的部分,在于他粗狂坚实的骨骼、张扬蓬勃的血液流动,以及那双只专注于她一个人的眼神。 时舟盯着他,移不开眼,莫名干热的喉咙使得她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微微半张的唇,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重霄把她的反应纳入眼中,心说:很好,合法引诱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 其实坦白说,刚回A市那几天,每天同床共枕,身边睡着个香香软软的小东西,没反应是禽兽不如,有反应更要命…… 只他心里的顾虑比期待要多。 老婆仙味儿太重,给他这个凡夫俗子制造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几经思量,今晚只是尝试性攻略,主要了解她的程度在哪里。 如果远超出他的想象,做完全套就更好了。 他不是个重欲的人,但面对心只所爱,每天都想狠狠的占有。 想着有的没的,复杂的、简单的……重霄任由眼色晦暗浓稠,默然走过去,倾身靠近他的少女,昂首浅浅的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 时舟不自觉轻颤,在男人的迫近下,往后缩着身体顺势躺下了。 柔软蓬松的长发铺满了身后,像黑色的绸缎,将她愈发红晕的脸颊衬托得清晰至极。 重霄滞了一瞬,埋首朝她肩窝咬去。 时舟有点儿慌,不知所措的用手抵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根本没使力…… 重霄全当她接受了。 鼻息里满是这些天入梦时萦绕在鼻息里的馨香,胸口被挠得一阵阵的发痒,脑子跟着发热,仿佛被塞满烧红的火炭,那样的温度沿着他的血管在全身扩散蔓延,从皮肤毛孔渗出,同样熨烫着她。 “你、等一下……”时舟绷紧字音,忽然叫停。 “等不了了,教你做点快乐的事,怎么样?”情到浓时,重霄嗓音低哑,连呼吸都是蛊惑。 “我、我我我……今天不行!”她用手肘把自己撑起少许,一寸寸的往后挪。 重霄‘嘶’了一声,勉强停下,折起眉头,不悦的眼色扫向摸得着也能亲,却不能继续的、他的老婆—— “为什么今天不行?” 明明作战计划很完美,她也是有反应的。 时舟脸上还泛着被他撩拨起来的情绪,咬着下唇默了会儿,晦涩而遗憾地:“这几天都不行……” “……” 好了,重霄总算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脸皮上坚决的‘我不想停’四个大字,自动变成沮丧的‘我不快乐’。 怪不得回家路上非要拉他去超市,还在生活用品区鬼鬼祟祟的把他支开…… “不是,你生理期做什么?”重霄纳闷了,飞着眼刀的目光直朝她软软的肚皮剜去。 要是他早点知道,也就不用费尽心思骚这一把…… 时舟垂着长睫,一脸艰难,这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见她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儿,重霄又舍不得了,愁苦的笑出来:“你是我老婆,我不会嫌弃你,女孩子这几天要好好养着,知道么?” 时舟抬眸瞅他,乖巧的点了个头。 重霄便坐起来,坐到她旁边,揉了揉还有些润的乱发,腹下那团火,烧得慌…… 时舟侧身卷曲,拉过一只枕头抱在怀里,把自己调整到最舒适的状态后,主意到他身体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反应…… “看什么看?”重霄瞪了她一眼,气急败坏的下了床,走进浴室前不忘凶了一句:“躺着不准动,敢过来偷听把你腿打断。” 然而,急于解决问题的男人,并没有听到已婚少女自言自语般很懂地:“浴室音效更好喔……” * 这天晚上,重霄二度从卧房浴室走出来,时间接近凌晨。 明明没做什么却感到筋疲力尽的躺上床,关灯,给自己盖好被子,睡了…… 隔壁那团家伙从他身后探出爪子,将他环抱,还要用一条腿压在他身上。 重霄没耐烦心的往身后瞪眼:“……喂?” 时舟将双手紧了紧,非常淡定:“多多关照,我们说好的。” 重霄顿时没了脾气,恨不起她,却也不想继续跟这个把自己搞得极尽狼狈的家伙说话。 “没关系的,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时舟在他有腹肌的肚皮上挠了挠,类似用逗猫科动物的方式安抚大型猛兽,还夸奖他,说:“身材很好,表情也很棒。” “……” “我说错了吗?” “……” 是的,太子爷身材很好,表情棒得不要不要的,就是计划百密一疏。 以后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他发誓! * 消停了的夜,两点十分。 微博上,某位知名娱乐博主突然更新:【一则不算爆料的爆料,今儿在商场里偶遇山海太子爷,身旁有位女伴,女伴左手中指上的钻戒很闪,我发现了什么?[捂脸][捂脸][捂脸]】 作者有话要说:这点程度应该没什么吧……毕竟是已婚合法夫妻哈~ 不过要是被锁了就明天修改ORZ…… 第37章 我撩得他呀 八卦不分早晚。 经过半小时的发酵, 话题#山海太子爷#轻松挤入深夜热搜榜, 排在第十四位, 尾巴上带的小红框里暂时显示的是个‘新’字。 原博被热心的吃瓜群众和各大营销号纷纷转发, 看热闹不嫌事大。 话题主页格外活泼, 来自五湖四海的观众朋友们对此抱以极大的热情, 踊跃发言—— 【给大家科普一下,山海娱乐, 国内著名老牌娱乐公司, 占据娱乐圈半壁江山, 现任管理者潘简霓, 二十出头名动天下、艳冠八方,江湖人称‘长公主’(当然也可以叫她女魔头……),行事雷厉风行,为人手段了得, 唯一的软肋是她的亲生儿子重霄。附上母子两的照片,你们品品人家这传承精良的颜值。】 【天啦噜, 这个就是山海的太子爷?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身为悠远哥哥的唯粉, 我就知道哥哥的哥哥终有一天会上热搜的,区别只有早或晚而已。】 【太子爷嘛, 早就久仰大名, 我乔的发小天团之一。】 【这个人……A城医科大临床医学系……学霸……】 【卧槽这不是我那每年为了奖学金杀红眼的师兄么?!】 【哎呦我去!这哥们给我兄弟开过刀, 割阑尾!他女伴应该还是那个仙女……真的是仙女,两个人特别般配!祝福恩人!】 【啊啊啊啊啊混饭圈,医科大在校!很早就知道他了, 最喜欢去2号食堂坐在他不远处偷瞄,因为气场太强了也不敢接近,现在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嘤一声。】 【只要混过几年饭圈基本都知道重霄,跟家里不合被制裁过,一毛钱不给那种,然后小哥哥有段时间被逼惨了,向狗仔卖自家艺人的黑料赚生活费,是个狠人。】 【蒸煮山海的,有段时间粉得心惊胆战,生怕被这位小爷曝点什么出来让我幻灭……】 【虞天后被曝有私生子那天微博瘫痪,重霄搞出来的。还有肖毅承脚踏两条船……踏马放到现在就是普通的三角关系,又没结婚。然而星途全被毁了。照片已收藏,我会记住这个人长什么样子,记一辈子[微笑]】 【建议某家粉丝去看脑科,三观碎成渣了,什么叫‘普通的三角关系’?不结婚胡搞瞎搞还成了zzzq?虞一择不是虞雅君的儿子,能顺利出道片约不断代言拿得飞起?】 【虞一择早就公开说过不喜欢做艺人,答应了虞天后才入圈,片约都是客串,品牌好友义务看秀穿搭,不拿钱的OK?】 【我觉得重霄爆料没错啊,艺人身为公众人物,自身好坏给社会大众带来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做了不好的事情,还有一堆人护着,才导致娱乐圈这么恶臭。】 【然而太子爷爆料只是为了赚点生活费,并不是什么正义和平与爱的使者,笑死!】 【山海只是重霄母亲家族的公司,重氏医疗实业了解一下,他在两边都是独生子,这出生,我实名柠檬精!】 【这就有人跪舔洗白啦?果然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搞笑!不就是卖几个明星黑料,你家主子没犯错能被逮个正着?】 【所以某些家粉丝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是吗?人家山海太子爷不过跟女朋友逛个超市而已,一没偷二没抢,还收藏照片记住这张脸,准备以后当街遇到照人脸上泼硫酸吗?】 【大半夜都能吵得激情四射,饭圈真可怕。】 【颜狗表示:重霄这脸、这腿、这身材——我完全可以!】 【awsl直接出道吧,我要粉!】 【路透照为什么没照到女伴的脸?我不相信‘偶遇’的营销号拍照水平那么烂!给我把全套放出来!我要康康是她美还是我美!】 【钻戒在中指,我还有机会,乐观围笑。】 【女伴穿得很森系啊,长发飘飘,皮肤也很白,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赶紧去对比了一波今年山海出品的选秀综艺,竟然没有对上号的女艺人,有点失望。】 【那些爱买热搜的小花呢?铁打的顶流在这里,没人蹭?我踏马笑死。】 【重霄可是被公安大学劝退过,后来重新考的医科大。考两次都是顶尖大学算他有实力吧,但被公安大劝退的原因,我real好奇,有人爆吗?】 【太子爷有对象了,太子爷的发小们知道吗?@演员乔昕 @来生不做制作人 @导演秦识】 …… 日次周末,早上不到八点。 外面下着小雨,气温不到20度,阴沉的天色,是个适合睡懒觉的天气。 客厅里灯光充裕。 重霄随意穿了身长款的休闲运动服靠在沙发里,iPad放在腿上,用长指轻而缓慢的往下滑,浏览微博上与自己相关的内容。 禹孝东坐在他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一边留心他的脸色,不时调阅手机里新收到的信息。 隔着茶几,陶暖坐在正对面,交叠着双腿,也是抱着个ipad,看的同样是微博。 经过整晚发酵,此时热搜前十有四条与重霄有关,尤其#山海太子爷#爬到第二位,尾标从‘新’变成‘爆’,阅读量还在节节攀升。 他的个人信息被人肉得彻底。 从出生年月到这些年的生活轨迹,包括曾经参与《即将C位出道》在后台与其他选手发生争执、还有因故被警校劝退这两段过往也被扒出。 重霄是没想到,看完电影逛了十五分钟超市,那么巧遇到微博上舞得欢的娱乐博主,还被拍了路透照。 这会儿节奏被带得飞起,拿钱办事的营销号尽情煽风点火,连带着重氏私家医院一桩在五年前已经私下达成和解的医疗事故都被翻出旧账,引发非议。 情况比他想象的严重很多。 唯能令他稍微放心的只有一点——目前为止,原博没有将时舟的正面照曝出来。 重霄翻着微博,先问禹孝东:“跟对方联系上了么?” 阿东秒懂,晃了晃手机里正聊着的微信记录:“对方开价八百万。时限是中午12点以前,我觉得这个价格能再谈谈。” “我不同意,没有这个必要!”陶暖厉声打断,“你没做错什么,网上也不是没有路人帮你说话,只是跟太太逛超市被拍了照片就要给对方钱,以后你们都不出门了吗?” “不是,重爷的意思是先把势头压下来,循序渐进,毕竟时舟不是圈内人。”禹孝东帮着解释道。 昨儿个舟舟那帮彪悍的发小才离开A城各回各家,今天网上就闹出血雨腥风,这次的事情没解决好的话,指不定哪天于思洁就领着一众杀过来。 到时候更麻烦…… 禹孝东宁愿和微博上八百万水军战三天,也不想和于思洁独处三分钟。 然而陶暖并不在乎时舟是不是圈内人,她只寻求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只需要两百万公关,直接公布婚讯,接受外界祝福。最多三天大家就会淡忘这件事,微博上的热搜每天都在变,说不定都用不了三天,忽然爆出别的什么事,谁还在意你过去念了几次大学,现在和谁结婚。” “抓重点啊姐姐。”禹孝东周一入职山海,职位是重霄的助理,无论从私人角度还是公司上下属立场,他都有发言权。 他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侧过脖子往楼上看了一眼:“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公布婚讯,确实可以避重就轻,拖延几天,运气好就翻篇了。但现在主要情况有两点!首先,以前受重爷爆料影响的明星的粉丝们扬言要找机会报复,就算不堵到家门口,隔三差五寄死老鼠臭蟑螂的包裹,那也够呛吧?第二点,重爷这边还没正式官宣接手公司,山海的死对头已经在买水军下场搞事情了,随便一个点都能大做文章,当年《C位出道》的节目,后台吵两句被夸大成什么样儿了,还有重爷为什么被公安大劝退?对家打定主意黑你,会顾虑你今天是结婚呢还是生子呢?” 禹孝东跟陶暖不熟,昨儿晚上在电话里寒暄了两句,有些话都不好意思撕破脸皮说透。 时舟的画家身份体面是吧? 想拿出来当挡箭牌用是吧? 别说她有个磕碰,就算断了一根头发丝,重爷也会找人填命的。 陶暖见重霄不表态,禹孝东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好歹收敛几分强势:“那你说怎么办?” 禹孝东拿手机翻着微博:“照片还摆着呢,戒指戴在中指,网友猜订婚,那就让他们先猜好了。虽然说婚讯不需要瞒,但公布的时机也很重要,不求利益最大化,总得给自己讨个好彩头。目前首要澄清的是当年重爷退出《C位出道》的原因始末,找当时的工作人员和出道明星还原事实真相,过程搞得跌宕起伏、峰回路转,中间穿插当年被重爷放料的明星的恩怨情仇,拖个十天半个月,拖到网友看得不愿意看了,这事儿就差不多结了。时舟的照片,我去谈。” 话到这儿,禹孝东小心翼翼的看向沙发上未发一眼的男人,请示的语气:“至于您老被公安大劝退这一件,不回应、不理会,淡化处理。” 这才是真正的避重就轻! “就照你说的办吧。”重霄沉吟了会儿,点头首肯,随即,薄淡的目光掠向陶暖:“以公司利益出发,我的继承人形象可以任由你营造。但有前提,别把时舟当道具,我不喜欢,明白么?”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今天是真的C位出道了 第38章 我撩得他呀 重霄是这样的, 不管哪里出了问题, 对症下药把问题漂亮的解决了。 理子和面子他都要。 字典里就没有‘逃避’和‘怕事’这两个词。 不过要是有谁套路他, 别怪他睚眦必报。 定下对策, 陶暖赶回公司开会去, 山海家的太子爷面临全网黑的危机, 搞事情的可不单单是老对头佰年娱乐这一家。 禹孝东被重霄留下来单独说话。 刚过九点,外面雨势稍稍大了些, 雨点落下来, 渐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天色被水雾晕得低沉昏暗, 室内的玻璃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本该过个宅家的惬意周末,可惜了…… 厨房里,禹孝东坐在餐桌前呼呼吃面。 重爷亲手煮的,他心怀感激! 给他煮面的男人, 此刻站在灶台前,单手掌着平底锅, 慢条斯理的用细火煎培根。 切得匀薄的培根在锅内缓慢的卷曲, 发出引人垂涎的嗞嗞声,逐渐呈现具有食物美感的焦黄色泽。 香味儿溢得厨房的角落里都是, 不经意营造出居家氛围。 一大碗汤面见底, 禹孝东放下碗, 盯着重霄的背看。 刚陶暖一走,重爷就问他,吃早餐了没有, 他说还没,准备起身出去买,重霄就笑了,制止他道,家里做点儿就是了,外面下着雨呢。 于是走进厨房,烧水,煮面。 随和得一塌糊涂! 真正的王者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摆谱。 禹孝东特别感叹,自己要有重爷的出身,不可劲儿造个天翻地覆,简直对不起‘富二代’的人设! 重霄还不饿,心里想着事情,做着三明治,忽然发现身后没声响了,回头看了一眼,问:“吃好了么?要不要来点儿什么?” “吃好了,这碗面劲道,顶够!”禹孝东双手没好意思的在腿上搓了两下,想起网上那些新闻,还有刚才重爷维护时舟的气势,又道:“也就您这样文武双全的男人,能把明珠岛的镇岛之宝照顾好。” 拼财力,时画家可从没为钱犯过愁。 能被她一眼看进心里,本人还能不负她的期待,方方面面为她思虑周全……只有重霄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能做到吧。 禹孝东打心底佩服! 然而重霄本人对此有所保留。 一早知道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关系范围大着呢,却还是想得简单了些。 时屿樊那个家庭,隔着几千公里,逢年过节送个问候,拿钱办事,平时见不着全当不存在。 网上的风言风语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一个没有实质性证据的传言,甚至能驱使陌生人放话要到现实中伤害你和你在乎的人…… 简直有病! 若只谈公众人物的身份,时舟个人对社会对美术界做的贡献,比他这还没正式掌管公司的富二代强了去。 小家庭刚组织起来,他们两刚携手从婚姻这条起跑线迈出去,重霄不想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 能怎么办? 拿出担当和责任感,守护老婆,工作好好儿干。 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 “陶暖这个人,我不放心。”重霄煎好培根,放进碟子里备着,对禹孝东交代道:“她做事的出发点乍看都是好的,往深了想……不太合适。” “她对时舟的画家身份挺满意。”禹孝东没把话说破。 毕竟重爷当着他的面儿警告陶暖,道具什么的…… 现代女性能顶半边天,谁也不是谁身上的挂件! “我认识陶暖的时候她就这样,说是一门心思为我好,但做的那些事……一言难尽。” 重霄不理解的笑笑,从冰箱里拿出两颗鸡蛋打进碗里,加少量水调匀,倒进平底锅里煎成酥软的蛋皮,折成几折,同样用干净的碟子盛起来。 间隙,咖啡好了。 他打开吊顶的橱柜,抬眼扫向那排颜色缤纷的马克杯,心说已婚少女应该不敌视禹孝东,便拿出一只茶色,给倒了一杯咖啡。 “我们家太后看中陶暖的能力,放在身边当冲锋陷阵的强将使,调到我身边呆着,大约也有考验我的意思。打昨天她在我家门口出现,我心里就开始不踏实,怕她还当我是‘理想’素材,想把我雕琢成她心里期望的那个样子。” 话里的那个‘还’,相当值得推敲。 “重爷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禹孝东接过咖啡,放到鼻尖清浅的嗅。 香醇,有工夫! 他是少数几个知道重霄当年被公安大劝退内情的人,刚只是随口一提,陶暖顿时萎了。 如果她真的那么在乎重爷的完美形象,拿捏着这点,禹孝东好歹先占住上风。 重霄在砧板上铺开一层保鲜膜,戴上塑料手套,开始往烤好的面包片上堆食材。 西红柿、蛋皮、生菜和培根,最后用研磨器洒上白胡椒颗粒,对角切成两半——大功告成。 再一回头,禹孝东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笑:“来一块尝尝?” 禹孝东假客气直摇头,“您给画家做的,我就不凑热闹了。” “她没那么早起。”重霄给自己也倒了杯咖啡,端着三明治拉开椅子坐下,开始进食。 山海这边有阿东帮手,不怎么用他操心,反而是重敬先生那边,7点就发来短信,配上若干年前被翻旧帐的医疗纠纷截图,让他自己看着办。 芝麻绿豆的小事情…… 嚷嚷得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太子爷对重氏实业公关团队的能力以及重敬先生的心理承受能力——表示深深的担忧,还有嫌弃! 对面,禹孝东拿手机和最早爆料的娱博聊了会儿,忽然发出贼笑:“重爷我跟你说,对方保证了不会把咱们画家的正面照放出来,也不要一分钱。” 重霄愣了下,见他身后邀功的尾巴翘得老高,“不是说八百万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怎么突然就一分不要了?” “刚才那不是陶暖在呢么!跟拍爆料是我老本行,我傻啊,直接把底揭给她看!那娱博是我学弟,以前没少关照他,我已经跟他合计好了,让他接下来做双面间谍,谁先找上来想黑你,谁就来当这个当冤大头。”禹孝东两眼放精光,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还有啊,昨儿陶暖跟我通话说以后合作愉快,我听着她声儿都慎得慌!合作愉快个屁!这次我进山海,五险一金都给交上了,我必须好好表现,首要任务——把这个女人查个底儿朝天!” 重霄予以嘉奖的目光:“再接再厉,我司年终奖才是重头戏。” * 吃完早餐,禹孝东问重霄借了把伞,出门活动筋骨大显神通去。 重霄又倒了杯咖啡,边喝着,边给邹琨通话。 让他下午五点前针对五年前那起医疗事故发布公告,原委和处理结果越详细越好,再加几组近年来重氏私家医院、疗养院与公立大医院的数据对比。 数据取样要权威,倘若网上质疑出处,得说得出个一二三来。 还有对比不能做得太直白,得给同行留点儿面子。 自己家医院的水平,重霄时时都在留意,医疗行业跟人命息息相关,必须严谨。 做完吩咐,他听见电话那边响起他家重先生半是认可半是纳闷地说:“小子可以啊,安排得挺周密的。” 合着邹琨在悠南居,通话一直开着公放。 重霄就??? 这都什么爹妈? 就他一个独生子还想着法儿的折磨他,成天尽跟网上学坏的,唯恐他方寸大乱! * 处理完正事,一看时间,十点一刻。 重霄觉得今天做三明治的手感还可以,照着原先他吃的那款式又做了一份,加上一杯鲜榨果汁,在餐桌上准备好了,上楼提供叫醒服务。 来到卧室,打开房门先和坐在床上的已婚少女对上视线。 少女披着一头毛茸茸的乱发,坐在大床中央,眼眸澈亮,看样子起来有一会儿了。 手机被她握在手里,屏幕是亮着的。 重霄一眼瞄过去,确定那是微博页面。 “起来多久了?”他先问。 “大概半小时。”时舟一五一十作答。 “肚子痛不痛?” “不痛,我生理期很少痛。” 也是了,要是生理期痛起来,哪儿还有精神玩手机,上微博看热搜,是吧? 重霄暗戳戳的做着心理活动,眉梢缓慢扬起,语带双关的问:“那饿了没有?” “饿了。”时舟不给他质问出那句‘饿了为什么不下来吃早餐’,举起手机,淡定而认真地说:“看你的八卦比较重要。” 男人的额角忍无可忍的突跳两下,再忍无可忍的抬起手做握拳状,“是不是想我揍你?” 时舟歪着脑袋懒懒的瞅了他一会儿,冷不防上身一软,倒进被窝里,长发瞬间把那张小脸盖去大半,只露出一双漆黑得跟玻璃珠子似的眼睛,轻飘飘的‘啊’了一声—— “肚子痛。” 毫无诚意,也没有表情,零演技! 但在重霄这里她就是一百分。 纯天然的可爱! 没洗脸没刷牙,头发乱糟糟的都挡不住……对他来说是绝杀。 重霄没辙的笑着走过去,往床上一趟,从肺腑里呼出一口浊气:“这床买得真不错。” 弹性适中,脊椎骨都舒展开了。 躺下就不想起来。 有时候想想,觉得人这一天天的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图个什么呢? “嗯。”时舟敷衍的附合着,以毛毛虫的蠕动方式靠近他,张开手臂把他抱住,再用一条腿屈起,搭他身上。 非常标准的熊抱。 重霄也是近期才发现,他老婆睡姿不是很美观啊…… 算了。 笑着侧过身,回她一个熊抱:“你老公我今天表现棒棒的,晚上请你吃火锅。” 难得孩子气。 时舟感觉得到男人情绪上的疲惫,小手顺着他背脊一下下轻抚,很干脆的语气:“累了就别做了,我养你。” 作者有话要说:霸总时舟,经典款,正式上线 第39章 我撩得他呀 时舟说得太自然了, 好像早就知道丈夫是个废柴, 什么富二代啊、个人能力啊……都是假的。 她就没指望过他, 并且早就为这天的到来做好准备。 之所以嫁给他, 也是因为看中废柴的他不可能离开自己这一点。 重霄脑子里都补出一部完整的《软饭男和女画家的婚后生活》了。 二十集生活剧, 结局甚至毫无违和的happy ending…… 既然本该属于他的‘我养你’被霸总老婆抢先说出来, 他只好配合莫名喜感的氛围,佯作认真地问:“说说, 你每个月打算给我多少零花钱?” 时舟早就想好了:“按天算, 日开销50足够。” “才50?”重霄给了已婚少女一记质疑的眼神。 时舟费力的抱着他的大脑袋, 像小女孩儿把大型犬当毛绒玩具, 想要拥有他。 “你不抽烟,出行有车代步,50块都够你一次请两名女同事喝奶茶,还想怎么样。” 末了, 补充:“男人有钱就学坏,这是防患于未然的必要手段。” 掌控他的经济命脉, 等同于扼住他的咽喉。 “但是有个问题。”重霄从她怀里撑起来, 似笑非笑的眯着长眸,“一般来说, 软饭男是不上班的。” 时舟愣住。 重霄调整姿势, 盯着她似是斟酌似是在找寻突破点的认真表情。 暗戳戳的报以期待, 忍笑。 半响,时舟忽然坐起来,居高看着他, 语重心长地:“你应该去找份工作,充实自己。” 这次换重霄愣住。 几秒后,彻底笑倒。 不愧是他老婆,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方面,从来不会令他失望。 “随便说说,你就当真了,那么好哄的。”见他笑得像个一米八几的傻子,时舟语气还是淡淡的,凝住他的眼色却比他刚进来那会儿多了一丝软意。 重霄知道她在逗自己开心,趴在床上不想动,抓住她垂在身侧纤白的手腕,用拇指轻轻在那一小片细腻的皮肤上摩挲了两下,而后,完全握住,克制的捏了捏—— “怎么那么细,用点力就能捏碎。” 明明看上去天真无邪、不识危险更需要保护的人是她。 却在与她相处很一段时间之后,恍恍然意识到,自己也被她保护了。 老婆那么优秀,重霄怎么好意思做软饭男…… 以后连这样的玩笑都不想开。 他在心思里做着小节,手里的姑娘冷不防一个侧倒,再度栽进被窝和枕头里—— “我很脆弱的。”她软趴趴的说。 重霄皱起眉,眼神里狐疑打出问号,直觉前方有阴谋。 时舟没等男人问她为什么那么脆弱,抑或者别的表示,她自己抬起脑袋,视线和他相触,“麻烦把早餐送上来,我要在这里吃,谢谢。” “铺垫那么久,就是为了在床上吃早餐?” 还要他送上来,还说谢谢。 挺有礼貌啊…… 他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时舟轻‘嗯’一声,平静的脸皮透着一骨子莫名委屈。 “现在几点了?早餐做好就在厨房,还要我端到你面前?那个在明珠岛每天早天还没亮就去沙滩散步的姑娘哪儿去了?谁准你散漫的?”重霄语色严肃。 画家了不起啊? 画家就可以生活不规律为所欲为了吗? 前些天跟他在悠南居住的时候,也没见她那么散漫。 已婚少女不说话,抿了抿苍白的小嘴,然后伸出手,捂在自己的肚皮上,“虽然不痛,但头晕,没有力气,吃完早餐还想回笼觉。” “……” * 重霄下楼的时候一路上都在纳闷。 以前只知道这姑娘不做家务,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在床上吃早餐的臭毛病谁给惯的? 就不信那位丁妈妈能纵容她到这个地步! 把早餐拿回卧室,少女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弓起背抱着枕头,脸色瞧着确实比平时苍白。 “要不你再等等,我给你煮碗面?”重霄坐在床边,单手托着餐盘,余光扫向自己不时前做的三明治,忽然觉得它冷冰冰的,好像没那么可口了。 女孩子这几天不能受凉,更不能吃凉的…… “不用,就这个吧。”时舟恹恹的屈腿挪到餐盘前,拿起三明治,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榨果汁的橙子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喝太冰不好,我去给你热杯牛奶。”重霄抽了几张纸巾铺在她身前垫食物残渣,做完交代,端着果汁走出去。 都到门口了,他冷不防想起什么,带着某种清醒过来的意识,转身问:“合着这几天你都要在床上过了?” 时舟闻言,停下缓慢进食的姿态,特别冷静的看着他。 重霄:“……” 重霄走回去,居高临下的眼神写着一行字:我警告你别跟我耍花样。 时舟一脸‘你非要把话说清楚就没意思了’的遗憾,真想道:“丁妈妈不许我在床上吃东西,早就想这么试试了。”以及,“温水就好,不想喝牛奶,谢谢。” 重霄都不知道先生气,还是先跟她缕缕这个‘不管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在床上吃东西’的常识性问题…… 好歹她使唤自己的同时一直记得说‘谢谢’,是个有礼貌的老婆。 又想到她这几天生理期,作点儿也没什么…… 【女孩子不在男人面前作,那是因为她不够爱你不够依赖你。】 BY:拥有一个作天作地女朋友的禹孝东。 综上所述,已婚少女的种种表现皆可视为——撒娇。 而最初‘谁给她惯出臭毛病’的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 他啊…… 老婆不宠难道还虐啊? 好了,思绪至此,重霄的‘无限度宠妻洗.脑’系统自动组装完完毕。 他决定原谅生理期的老婆—— “温水就行了是吗?你等等。” 时舟坐在床上,继续小口小口的吃三明治,间隙,没诚意地说:“爱你喔。” 正眼都没给一记。 来到走廊上的男人听见了,无奈笑了两声。 行吧! 我也爱你? * 伺候已婚少女用完早餐,时间来到早上10点45分。 重霄端着空盘和水杯打算下楼,刚起身,时舟探出爪子抓住他的衣角。 他回身斜眼看去—— 卧室里没开灯,窗帘只拉开了一半,被雨水模糊的昏沉沉的光线从外面渗了进来,勾人犯困。 时舟卷着身子侧躺,脸容恬静美好,长长的头发铺展在身后,波澜不惊的瞳眸一味安静的盯着他瞧。 抓住他的衣角后,不说话,也不再动作。 像一个、纯洁小妖精。 勾.引在她这儿,从来不需要费力气。 只等他自觉表示。 重霄没辙,垂着眼皮问:“您老还有什么想法?” 时舟不跟他客气:“可不可以提供□□服务。” “可以。” 重霄从容的将餐盘放到床头柜上,脱了拖鞋,揭开被子,回归那张他在家具市场一眼相中的大床。 时舟顺势转身背对,容他从后面把自己抱住,然后拉着他的手摁在肚皮上,把他熨烫的掌心当热水袋用。 舒服。 窗外雨水吧嗒吧嗒,唱着催眠曲。 时舟打了个呵欠,闭上眼:“谁先起来谁是狗。” 重霄闷声笑了:“你可别后悔。” 请问,临床医学系的学生,什么时候睡过饱觉? * 时舟还真不是重霄的对手。 她醒来正好12点,身旁的男人打着呼,睡相安稳得一塌糊涂。 抱着‘宁愿做一回狗也不忍心叫醒’的良心想法,时舟点外卖解决了午饭,在沙发上呆呆静坐约莫一刻钟,开始在家里闲逛。 一间一间,从下到上,由外自里,仔细而认真。 重霄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准备了这一切。 处处可见用心。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时舟用自己的方式与这座房子打完招呼,去到工作室,准备笔墨,拿出纯洁从明珠岛带回的重老先生的画,酝酿题字内容。 她的书法是外公摁着脑袋练的。 四岁开始执笔,每天雷打不动一小时,照着小楷一笔一划的描摹,光是从‘一’到‘十’都写了几百遍。 至今还能默写《黄庭经》全文,王羲之的神韵,大概能临个六分半。 其实时舟以前不太喜欢书法,于她而言是种拘束。 但这天展开老先生的画,亦是第一次阅览,未有太多犹豫便直接下笔,一气呵成。 完成后,她退出几步审度全句,兀自感叹:“结婚之后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虽然对重霄随心所欲很愉快,但见他楼上楼下的反复,她会感到不舍得。 故而,希望他这一觉能养足精神。 * 题完字,时间为下午3点50分,时舟踮着脚去卧室,站在门外朝里面偷瞄—— 男人变换了睡姿,把自己霸道的摆成‘大’字,斜躺在床上,半张着嘴,睡得昏天暗地。 宛如被女巫施了诅咒,世界末日都不一定醒得过来。 时舟留下个‘好厉害’的评价,去客厅打开电视,让家里多出热闹的声音陪伴自己。 随后,她开始阅读这一天收到的微信消息。 以时间顺序为准—— 思我纯洁:【热搜我看了,总结下来就是媒体小题大做,当然不排除对家有心黑你老公。娱乐圈嘛,都是常规操作。我想重霄会处理好的,你告诉他,不用太紧张,我什么意见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哈】 甜粽想吃莲蓉月饼:【[图片]天啦噜,你男人热搜第一了!!!争取公布婚讯的时候让微博瘫一瘫,看好你们!】 小星星:【你们那儿的住址被公开了,没有经过重霄同意,别单独出门,注意安全。】 凉风有信:【我以为你只是结婚,没想到你们结完婚还准备出道,真是,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注意安全,叫重霄先给你请十个八个保镖,保姆车要防弹的,防火防盗放粉丝。】 全世界最好的雯雯:【早上经过书房,听到老爸说公司融资的事儿搞定了,虽然嘴上不肯提名字,但背后的高人是姐夫错不了。】 全世界最好的雯雯:【还有今天的热搜看得我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既然山海太子爷已经是我姐夫,太子妃是我姐,我就不客气了——什么时候让我见陆悠远本尊啊啊啊啊啊!!】 时舟:“……” 还有最后一条是十秒前新进的。 来自与她素未谋面的、传说中曾经的未婚夫。 一条哲学的河:【要不是上了热搜,我还闹不明白为什么谭雪无端端在我们准备订婚那天公开我和她的关系,别以为搭上山海太子爷就能高枕无忧,我今天的处境都是你造成的,真行!】 时舟盯着看了半响,不确定的回复:【你在威胁我?】 她是真的没看懂,也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会恼羞成怒。 祁安河与那位叫做谭雪的已婚女明星有染,被公开了,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一条哲学的河:【我可不敢,不过网上那些恶言恶语你可要小心了,全网都在人肉‘重霄的未婚妻’,他得罪的人可不比我少。】 所以,那些人会通过对自己做点儿什么,从而达到伤害重霄的目的? 时舟做着判断,打开微博看热搜。 山海的官博做了相应澄清,部分营销号也在律师函的威力下删博道歉,重氏医疗实业那边也有针对做出公告解释。 点开评论,良性居多。 于是,比起早上那会儿一边倒的诋毁怀疑重霄,此时大家关注的重点果然如祁安河所说,变成‘寻找山海太子妃’……也就是她。 好奇心的驱使下,大众对捂得越严实的东西,越想看个究竟。 倘若不能亲眼瞧上一眼,便发展为恼羞成怒的恶意猜测。 那种‘山海家太子爷喜欢玩弄新鲜女明星’的传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相信的人竟然占大多数。 时舟看得生气,用自己的账号转发山海官博的澄清,很有气势的附言:【重霄他很好,我们结婚了。】 转发后,又刷新了几次页面,发现这条内容根本没人理会,迅速淹没在数万条评论里。 已婚少女怒了,气势汹汹的站到沙发上,先给自己开通微博年费会员,在后台戳了半天,认证‘画家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时舟:享受了□□服务,应该给点回馈 第40章 我撩得他呀 下午4点15分, 时舟认证成功。 个人主页上, 用户名旁边多出显眼的红底黄V标识。 简介上只有一句话:杰出青年画家。 这个账号她用了很多年, 名字从一开始的‘青春无敌美少女’到后来颇为矜持的‘少女时舟’, 因为认证的关系, 此时用户名正儿八经更改为——画家时舟。 目前总微博数刚超过三千条, 不话痨,但也是实打实的活跃用户。 平时她喜欢发一些与大海有关的日常、好吃的零食、绘画创作的过程、穿着漂亮裙子的自拍照, 明珠岛的风土民情……偶尔穿插受邀参加美术大赛的活动, 无一例外都是评委。 简单的话语配上海岛风情, 粉丝逐渐攒了小一千五。 除了明珠岛发小的互关, 粉丝里有的是路过随手关注,还有部分慕名而来,知道她在当代油画界的建树,当大神崇拜。 只要给时舟留言, 她几乎都会回应。 有问必答,往来对话更像朋友, 没什么架子。 大约在这些关注她的人眼中, 从前的‘少女时舟’是一位住在海岛上过着神仙生活会画画的小仙女,礼貌的通过微博远远将她欣赏, 这样就很好。 直到今天, 小仙女认证了。 关注她的人最先发现她转发山海澄清的公告, 还有那句——重霄他很好,我们结婚了。 此微博下,还是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首先发现, 给面子的点赞并留言。 岛上有颗小星星:【你男人知道吗你就跑出来刚正面?】 甜粽:【什么神展开……】 时舟看到好友们的留言,自言自语说:“果然还是要认证。” 回复岛上有颗小星星:【他还在睡觉。】 回复甜粽:【邪恶势力欺负我男人,不能忍。】 岛上有颗小星星:【睡午觉?全网都在黑他,他家里疯狂澄清,你跟我说他本人在睡觉???】 甜粽:【牛批了我的姐!】 浪叔在岛上等你:【为了护夫而认证,老夫被你们的真爱打动了[大笑]】 凉风有信:【结婚证扔出来,不然谁信你,傻孩子……】 宁医生加班中:【记住加持封印,不要轻易放大招,世界的安危掌握在你手里!】 思我纯洁:【嗯,是个优秀的操作。】 有这帮家伙和时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在外人、路人,一切闲杂人等眼里,无意外成为内涵对话。 只要与热搜稍加联系,就能从中看出端倪。 于是很快,有人开始留言—— 逗比的美术狗:【老师你结婚了?!!对象是山海娱乐的那位?】 这是新海美术学院的某学生,时舟前两个月给她们上过一堂公开美术课。 Levy:【这消息太震惊,不,应该是震撼!恭喜你!我下个月回国,到时候见一面吧。】 这是近年来帮时舟处理拍卖相关事宜的中介,本身是位在业界小有知名度的艺术鉴赏家,微博带着认证标识。 画家苏博涵:【我们明珠岛的瑰宝竟然结婚了,什么时候把酒宴补上?画协是你娘家,这杯喜酒一定要喝。】 这是新海美术学院油画系副院长,同时也是省画协会长,我国著名油画大师,带认证标识。 一个老头子:【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孙媳妇儿[握手][握手][握手]】 这是曾经以话题#老年人玩微博#挤入热搜排行榜前十位,给众网友留下深刻映像的、享誉中外的国画大师重明钰。 这个老头子带着他的两百多万粉丝,亲自给时舟盖章认证。 微博上,话题#画家时舟#开始发酵。 越来越多的纯路人、粉丝,在时舟那条强势转发的护夫宣言下留言—— 掐死那朵小白莲:【我我我我发现了什么,这很真实……】 放开那只喵让我来:【卧槽,先和‘一个老头子’合影留念,这锤很实!】 永远守护肖毅承:【哪儿冒出来的野鸡?碰瓷也不找个清白点的,山海家这位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瞎了嫁他?】 我站在悠远的终点:【举手提问,杰出青年画家,请问是有多杰出?】 此生一择:【来观光!】 颜控散粉你咬我啊:【翻了翻小姐姐的微博,我给大家总结一下:集美食、美妆、旅游、穿搭、海岛风情、绘画艺术为一体。自拍不多,随便找了一张,颜值纯天然。说句狂话,吊打圈内八成小花不是问题,我先粉为敬!】 简单美术教学:【建议某些粉丝积口德,擅用搜索引擎,了解时画家的成名履历、低调海岛生活等相关[微笑]】 * 重霄这一觉睡得极舒坦,没有醒过,也不曾发梦。 随着意识逐渐复苏,他先是听见屋外的雨声。 仿佛下了一整天,滴滴答答的,恍惚间,如同已婚少女在他耳边不听的碎碎念着什么……嫌弃他太能睡,都不管她了。 他平躺在大床中央,任由背脊和四肢无限度的放松、舒展。 身体里的每根骨头、每寸皮肉,每一个器官……得到完全完整的放松。 睡眠补充完毕,起床! 此时时间为下午5点50分。 站在热搜暴风漩涡中心的山海太子爷,怀着舒适的好心情走出卧室,来到二楼楼梯口,先听到客厅传来的吵闹的电视声。 楼下灯光也特别充足。 时舟一定把灯全打开了。 这家伙看起来淡淡然呈静止状态,总能给自己找热闹。 即便没有任何陪伴,她内心的小世界始终丰富多姿,不需要谁刻意给与。 重霄在楼梯口站了会儿,露出个放心的笑,转身去书房,手机一直放在那儿充电。 晚饭决定点海底捞外卖,犒劳独处一整天、安静老实的已婚少女。 网上那些事儿,视情况慢慢处理。 重霄跟娱乐圈不对盘,对‘网络暴力’、‘全网黑’之类……对家打击他的手腕也好,粉丝视他为偶像敌人的盲目回击也罢。 他持无所谓态度,且,百毒不侵。 比起来自现实中的真实威胁,那些言语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他也不在意。 所以—— 当男人从书桌上拿起手机,无数未接先令他意外的一愣,随后,带着某个缓缓涌上心头的预感,他打开微博。 热搜榜上,赫然入眼的是排在第一位的#画家时舟#,下面紧跟着#美女画家在线护夫#、#明珠岛旅游攻略#、#山海至尊CP全球后援会正式成立#、#请至尊CP原地出道#、#选国画还是油画#……等等。 早上稳居花魁之位的#山海太子爷#,此时已经掉出前十。 重霄是无所谓的,不过骑在他相关话题脑袋顶上的#太子妃认领废柴太子#是什么鬼? 蹙着眉头扫着五花八门的话题,一向果敢如他,竟然无法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老婆趁自己睡觉的功夫搞出多大的阵仗…… 重霄平复了下哭笑不得的心情,认清现状后,决定先从那位在微博上大出风头的用户‘画家时舟’入手。 点进太子妃的个人主页,刚突破三百万的粉丝数令废柴太子稍稍扬眉,予以一记‘这个数据勉强尚可’的眼色。 旋即,顺手点了‘关注’,成为她的众多粉丝之一。 页面内第一条微博是条转发。 转发内容是山海的声明,时间为下午四点过,距离现在将近两小时。 那句‘重霄他很好,我们结婚了’,让此刻的重霄将嘴角上扬至最高点。 截止目前,这条转发兼评论,点赞数超过12万,转发11万,足足8万留言! 这组数据就很惊人了…… 上周重霄才在公司开过一个关于旗下艺人网络大数据的会议。 拿陆悠远举例,顶流的他发一张自拍点赞数大约在70万左右,留言在点赞数的基础上减半,而转发与点赞基本持平。 这里面有多少水分,暂且不论。 重霄相信没有他的授意,山海方面不会贸然给时舟的微博造势。 而山海的对家只要盯着他一个人黑就够了,他家姑娘的天才履历堪称完美,本身没有任何值得黑的点。 所以时舟这条微博的数据,真实性偏高。 原因何在? 重霄侧身靠到书桌边,带着‘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怎么搞事吸粉’的好奇,点进留言区。 就扫了一眼,扑哧笑出声…… 留言区被点赞顶置到第一的评论,来自某网友的热心提问:【美丽大方善良还可爱的仙女小姐姐看到我!和山海太子爷结婚最大的感想是什么?现在全网都在黑他,对此不乐观的情况你有没有想说的话?】 画家时舟回复:【没有特别感想,不认为情况不乐观,非要说点儿什么——希望他退圈,让我包养。】 重霄笑得停不下来,反复品味着老婆的回答,琢磨着自己要怎么回应她的期望,这时,手机来电—— 接起,潘女士松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醒了?有没有看微博?” 亲妈就是亲妈,前面两通电话没接,笃定儿子在家闷头睡觉,到了饭点再打,总会起来进食的。 重霄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您一早知道了,怎么也不控制她一下。” “我儿媳妇多可爱啊我为什么要控制。”潘简霓语色飞扬,不难想象神采一样很飞扬,“你把微博账号交给陶暖,让她给你做认证。你和舟舟的婚讯官宣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前,我们愉快的把这件事敲定完成,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来了~~~~这更补昨天的,今天的更新在12点以前~ 第41章 我撩得他呀 重霄很少玩微博, 平时登录也只关注国际焦点和医学类的新闻, 帐号注册至今, 只有系统送的十几个僵尸粉, 名字毫无特点也不上心——一个普通用户。 因为和重明钰的‘一个老头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还被桑雪笑话说, 是来自血脉里无趣基因的遗传。 然而,在今天, 这位用户注定没法儿普通了。 结束与潘女士难得和谐的母子交流, 重霄给陶暖去电, 让她找微博工作人员给自己认证, 但账号没有交给她,也不可能给她。 陶暖对正在热搜上出尽风头的时画家颇有微辞,识趣的她并未表露得太明显,只尝试说服重霄将官宣婚讯的事往后推一段时间。 重霄听出意思全当没听出, 打着太极让她把该做的分内事搞定,完成认证, 开始表演。 下午6点15分—— 山海娱乐官博:【官宣啦!重霄先生@一个普通用户与时舟女士@画家时舟已于半个月前登记结婚, 祝福他们!婚礼正在筹备中,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关注[爱你][爱你][爱你]悄悄对太子妃说, 包养是不可能包养的, 不管太子爷多废柴, 公司不能不管(皮这一下很开心)[可爱]】 一个普通用户转发并回复:【低调完婚,谢谢大家关心。以及,我就睡了小半天, 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乐子啊@画家时舟】 明星们排山倒海转发送祝福,大批吃瓜群众涌到‘一个普通用户’这儿来围观废柴太子,留言求互动,各种调侃停不下来…… 喜气洋洋的氛围,跟大年三十似的。 原本没什么感觉的重霄心血来潮,背靠书桌,挑着有趣的留言回应—— 热心网友A:【这就是传说中不好好学医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太子爷!】 一个普通用户:【好好学医也要继承家业,一次继承俩,你说惨不惨?】 脑洞网友B:【画家当众放话渴望包养,这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欢迎收看大型季播剧《画家和她不同寻常的男人》第一季!】 一个普通用户:【因为爱,她太在意我了。纠正一下,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女画家和机车男》第二季。】 可爱网友C:【太子爷看到我举起的小手!在这大喜的日子,你就不想效仿你们家唐制片人隔三差五发红包普天同庆的好习惯吗?】 一个普通用户:【把你的爪子放下去,红包是不会发的,我跟那个缺心眼的玩意儿不一样。学会理财,好好努力,天上不会总掉馅饼。】 杠精网友D:【女方图男方身家背景,男方图女方画画有钱,给自己留条吃软饭的后路。秒啊,果真门当户对,在下佩服。】 一个普通用户:【早点睡吧,你想要的梦里都有,在我这儿只有酸。】 最后是眼熟‘网友’金牌制片人唐景珩:【哎哟喂,你暗戳戳结婚,不跟哥儿几个说说?请客吃饭啊,我跟阿识在工作室,步行五分钟到,别把人捂着,让我跟弟妹打个招呼呗[坏笑][坏笑][坏笑]】 一个普通用户:【滚蛋,忙着,想见我先跟我助理预约,谢谢您!】 在重霄回复的同时,粉丝数跟坐了火箭似的疯狂上涨,有骂他的,也有帮忙骂回去的,中间穿插着小广告、带节奏的营销号…… 直到‘画家时舟’转发官宣婚讯的微博,喊话‘一个普通用户’:【饿了,下楼做饭】 重霄将手机揣进休闲裤宽大的口袋里——下楼做饭。 * 看到时舟喊话时,重霄已然放弃点外卖的晚餐计划。 冰箱里的食材是昨天下午家政阿姨过来的时候买的,都很新鲜。 外面的饭再好吃也不如自己按着家里人的口味做。 来到楼下,男人站定在楼梯口,抬起眼皮与坐在沙发上也是向自己看过来的已婚少女做了个对视—— 几秒后,他直径走向厨房,少女站起来打算跟过去,刚走出两步,听到他头也不回的扔来一句:“不穿拖鞋打断腿。” 时舟微愣,低头举起手机,跟陌生网友闲聊:【他说不穿拖鞋要打断我的腿,太凶了,包养计划无限期推后。】 发送完毕,老老实实穿好拖鞋,像只进入等待投喂状态的猫,窜进厨房里。 重霄已经给自己系上咖啡色格子的男款围裙,同样捏着手机,斜身盯着她走进来,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 他展示了一下停在微博页面的手机,语重心长对她地:“有人跟我告状,说你诉苦我凶你,不打算包养我了,劝我早点找下家。你看,‘网友’都是两面三刀的东西,咱们别跟他们挖心掏肺,好么?” 时舟欲言又止,经历了网友的背叛后,复杂的默了。 重霄打开冰箱取出食材,转过脸对她笑了笑:“这边天气不比岛上,生理期更不能光脚。晚上吃清汤火锅。” 如果这记笑容拥有姓名,那么必须是——铁血柔情。 重霄这人,身上有骨子说一不二的绝对。 某些事情还有他说过的话其实是有回旋余地的,但他那张自带威慑力的脸总让人膝盖发软,以至于对他有忤逆之心的人,最多萌发一丢丢反抗的意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干干脆脆的怂住,他就会对你好,奖励的摸摸你的小脑袋。 时舟有经验,顺从的点了点头,无障碍切换进入点菜环节:“我要五花肉、肥牛、毛肚、午餐肉和脑花。” 本质上,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肉食动物。 重霄先把饭煮上,铺开砧板,用刀面‘啪啪’拍姜:“小仙女不吃脑花,满足你前面四样。” 其实是没有脑花…… 时舟遗憾的发出‘喔’的一小下:“没有就没有吧,快点……饿了。” 她说完软绵绵的往前一趴,下巴抵在桌面上,双手支起手机立在脸前,随后意外的发现,手机正好挡住视线中做饭的男人。 挡得很完整。 时舟皱起眉,将手机倾斜,再度看到男人的后背。 复又立起来,看不见了…… 如此玩了几遍,她打开摄像头,摆正角度,对准那张宽阔且呈轻微倒三角的后背,按下快门。 厨房里响起‘咔嚓’声。 重霄切菜的动作没停下,只是笑着问:“做饭有什么好记录的?” “收回‘包养计划无限期推后’这句话,发微博炫耀。”时舟一门心思编辑微博内容,因为生气而撅起的小嘴动了动,很有想法的说:“反击两面三刀的网友。” 这姑娘吧,总能给他制造惊喜。 重霄准备好调汤底料,抽空看了她一眼,颇好奇的问:“怎么炫耀的?” 时舟表情严肃的编辑微博信息:“告诉他们——会做饭的男人靠得住。” “嗯,没错,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软饭男。” 重霄美滋滋的调侃了自己一句,拿出块全肥的五花肉切成厚片,灶上架起锅,用小火煎出香油。 等到五花肉片呈金黄色,油也熬得差不多了,往锅里倒入适量水,加入葱段、丝瓜条、鱼骨和香菇,盖上锅煮等开。 汤底清香的味道盈满厨房,混着电饭煲里散发出来的米饭香。 重霄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雨水浸润着窗外的一切,路灯显得格外微弱,窗户上映出少女安静的轮廓,回身一看,不知她在何时放下手机,交叠了双手,歪着头,专注的只看着他。 从她发懒的眼神里接收到‘需要投喂’的信号,他宠溺的笑笑:“15分钟后开饭,再刷会儿微博。” 最开始,重霄还担心网上那些过于偏激和心存恶意的言论会伤害时舟,一觉醒来,她不仅挺身而出维护自己,还和素未谋面的网友聊起来了,大有借他们打发闲暇时间的意思。 既然玩得那么开心,那就随了她的高兴吧。 却是在这时,时舟仿佛一下子失去对那个虚拟世界的所有兴趣,淡淡然摇了摇头,说:“不刷了,这会儿就想看着你。” 重霄顿了下,身体和心,还有呼吸与眼神。 “就想看着我?”他不可思议,依旧保持笑容,深邃的眉眼里跳跃着几分荣幸。 “嗯。”时舟很肯定的‘嗯’,没有一丝波澜的黑瞳,盯着他,“网上的人、声音……还有他们的看法,都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对于我来说。” 难以言喻的奇妙情绪,刹那间缠绕了重霄,强迫他浸入有些陌生的幸福感中。 时舟总是能在最不经意的某时某刻,说出最让他惊叹佩服的话。 哪怕那些网上的人、声音和看法,他从来就没在意过,可是因此得到安慰,是他三生有幸。 “对于我来说,你也是。” * 闹腾的周末,网友都在夸程序员小哥哥给力,皆因微博没有崩。 这一天,娱乐圈大半壁江山都在送新婚祝福,谁结婚,已然不重要。 重氏医疗实业的官博紧随其后,调侃重家的继承人不要对‘老婆包养’这件事心存幻想,就算潘女士放过,重先生也不会答应。 山海官博紧跟着呛声:我们家潘总对小重先生有信心,相信他会把公司做好做大做得有声有色!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我告诉你哦! 网友大呼可爱,请双方官博原地组CP…… 晚,11点半。 开着加湿器的卧室内,男人温和且均匀的鼾声与窗外渐大的雨声达成和解,融成一片。 男人身旁,对微博失去兴趣的已婚少女清醒的叹:“那么能睡,还是不要包养了……” 作者有话要说:情话小能手时舟正式上线~ 第42章 我撩得他呀 接连五天, 热搜不断。 营销号翻遍时舟的微博, 与她互关的亲友也不放过…… 勉强得到女画家与娱乐圈落魄太子爷在岛上相遇相知到相恋的过程, 经过想象力的充分渲染, 写成爱情鸡汤, 类似‘女孩儿先成就自己才能成就最好的爱情’的软文被转发得到处都是。 至于以前被迫给重霄送过温暖凑过生活费的艺人们, 出席公开活动被问及此事,大多笑笑表示早就过去了。 毕竟除了红到发紫的肖毅承突然实锤脚踏两条船, 还有天后虞雅君被爆有一个大学毕业的私生子, 唯这两件配得起微博上一个‘爆’字, 其他不过小打小闹, 并不能对明星们的演艺生涯造成实质性伤害。 而且至今没有证据证明‘私生子事件’与重霄有直接联系。 江湖传言多,一说虞雅君主动请太子爷帮忙,否则以天后今时今日的圈中地位,这料爆出去也没有哪家敢随便公开。 娱乐圈没有真正的秘密, 但有绝对的人情关系。 说到底,这些都是山海自家事, 当事人都握手言和了, 粉丝们没什么可意难平的。 而网友看八卦,看的是峰回路转, 讲究一个‘精彩’。 真实与否, 并不重要。 与此同时, 禹孝东本着‘做足百集电视连续剧’的匠心精神,接连不断抛出《即将C位出道》的小道消息。 过程有起伏、有高.潮、有悬念,更有意想不到的反转和知情人的现身说法。 吊足广大网友和各家粉丝胃口! 遗憾这种情况没延续几天, 路人开始感到厌烦,粉丝嚷嚷着求放过,选择性眼瞎过滤掉相关内容,专注为自家爱豆宣传打CALL。 等到公众对此事的关注逐渐降温,对家也撤回大部分水军,时间来到九月这一天,国内一对成婚多年、杵在半隐退状态的明星夫妻忽然官宣离婚。 禹孝东觉着时机到了,知会A城电视台合作方,于下午6点和山海一起发联合公告,附上当年重霄与另一位选手在后台推搡的视频,彻底澄清‘聚众斗殴’谣传。 此时吃瓜群众早已经累了,谁要理你啊,真的可以跪安了好吗? 一直在背后指点江山,并且凭此一战成名的禹孝东表示——好的嘞! 婉拒多家自媒体和娱乐公司的高薪邀请,搓着小手等重爷给他发年终奖。 翻篇! * A市多雨,气候与黔城有几分相似。 连续几天的雨水过后,放晴的这天,已是周五。 下午三点,南郊,重氏医疗实业总部。 清爽的风穿过樱桃树林,先染上一阵微甜的果香,掠过湖面,从半开的窗户涌入会议室。 各部门的头头都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坐成一圈,助理们则依次靠着墙壁排排坐,打开记事本,为顶头上司做会议记录。 投影正对面那端,重敬居中,重霄在他的左手边。 父子两默契的穿了浅灰色的竖条纹西装,双腿交叠,靠在椅子里,平展的双肩放松的轻斜向一侧,方便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 中年款的成熟潇洒,青年款的意气风发。 饶是他重家三代单传,奈何基因太优秀,一个就很能打了。 讲台上,海外市场部门经理,针对投影上的数据对比,眉飞色舞的讲述这次长达一个月的调研结果。 许是重霄第一次参与公司大会,在这位准继承人面前,难免用力过猛。 重敬有些不耐烦了,正想叫停,会议室内蓦地响起某只手机收到短信的提示音。 ‘叮’的一声,成功打断台上滔滔不绝的那位。 在座的其他人,齐刷刷的向声源望来—— “抱歉。”重霄拿起手机设置静音,抬首对众人送上歉意,再对讲台上那位表示:“请继续。” “等一下,我正好说说这个问题。”重敬先生在桌上哐哐叩了两下,拉回众目,肃道:“以后开会手机静音,不要影响会议环境。” 此话一出,不少人低头忍笑。 重霄也扬起一抹笑。 这种‘我老子非要在人多的地方给我下马威’的情况,忍忍就过去了,他也不能怎么样。 台上继续滔滔不绝—— 重霄的手机还在不断有短信进来,他一心二用,边听台上的数据分析,边垂眼扫信息内容。 身旁,那位重先生不动声色的向他靠近一丢丢,压低声音,在尽量不动嘴型的情况下,对他道:“越是这种场合,越要一视同仁,不怪爸爸吧?” 重霄愣了下:“您这是……打一巴掌再给我喂颗糖?” “别看我!把脸转过去,面向讲台!”重敬微微皱眉,很紧张的样子。 重霄依然摆正脑袋,用应该能令隔壁满意的语调,调侃说:“您现在的这样跟小学生背着老师在课堂上讲悄悄话没区别,幼稚不幼稚?” “你住口,你先听我说。”重敬尽量自然的直起半身,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做出看起来好像是在与儿子交流会议内容的样子,“此时此刻,我前妻跟我女朋友还有我儿媳妇正在逛街,你说这三个女人怎么就玩儿到一起了?” 重霄从喉咙里发出两声闷笑,表情也是有点一言难尽,“确实啊,我应该给我老婆介绍些同年龄段的朋友,夹在你前妻和你现任女朋友之间,说不出的奇怪。” 对话到此,重敬拉开与儿子的距离,垮下脸,剜去一眼。 重霄把那眼色接住了,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得明目张胆。 在座其他人看得心惊胆战,千万别是父子两意见不合,待会儿再提议来个举手表决,不管老的还是小的……都得罪不起。 背投上的PPT又换了一张新的,重霄的今日份对外耐心值已耗尽,剩下都是要留给少女的,学着他老子刚才说悄悄话的样子,靠过去低声:“我们家海外市场部这么废么,一个月的调研数据,还没有我在学校做的全面。” 重敬靠回椅子里,目不斜视,十指交错,嘴上优哉游哉:“刚才你手机不响那一下,说不定现在都散会了。” 没等重霄说什么,他又接道:“上面那个讲话的家伙是我亲自从国外的大学招回来的,热情很高,就是脑子不太灵活。” 重霄忍住嫌弃的眼色,虚心请教:“请问他存在的意义是?” 重敬转过头,对儿子正色:“公司在国内做得风生水起,那群好高骛远的股东坐不住了,成天嚷嚷上市,扩展海外市场……国外同类型的公司,每年投在药物开发上的钱是多少,我们是多少?有可比性和竞争性么?” 所以,日理万机的重先生,特意招了这么个站到讲台上就能激情四射的角色,搞搞形势。 重霄将这番话琢磨了一番,露出心悦诚服的表情,“行,厉害,学到了。” “学到就好。”重敬将眉眼舒展开,借机跟儿子继续打听:“她们逛到哪儿了,还要逛多久?你给舟舟的卡额度够不够?不过我个人觉得,我儿媳妇不是那种喜欢买买买的姑娘家。” 重霄闻言,冷笑一声,把面朝下的手机翻过来,让重先生自己看。 屏幕上全是消费短信,单笔五位数起,并且还在弹出新的信息,不待心慈手软的。 重敬:“……” 重霄:“看见了么?卡是你给我那张,她心血来潮刷个直升飞机都行呢!等着吧,逛街购物是女人自带的天赋,打出生起就点满技能点,千万不要小瞧他们。” 重敬叹了口老气,主动把自己面朝下的手机转过来给儿子看,说服他道:“你也别给小舟介绍什么同年龄段的朋友,在购物能力这方面,也就我女朋友和我前妻能跟她旗鼓相当。就凭这一点,她们能愉快的玩耍至少十年。” 重霄认同得直点头,都不想说话了。 父子两在无聊的会议中,达成第一个共识。 * 四点散会。 重敬叫住准备去见合作方的儿子,让他找个借口去接时舟回艺术园,务必打断那三个女人的购物狂欢。 桑玫小姐姐上头了,再逛下去没准真的要刷一架直升机塞家里,拆得七零八落再重新组装一番……总之就是花式搞事情。 重霄开心的钻进车里,笑着与代替自己去见合作方的老爹挥手告别,下班,接老婆! * 回市区的路上,重霄先给亲妈去电,借口下午要和舟舟一起去逛重明钰老先生的个人画展,完了给出五百字以上小作文意见。 展览在国庆期间开幕,今天画已经挂进去了。 老爷子上一次做个人画展已经是好几年前,挺重视这事的。 潘总没怀疑,电话还没断,先对桑玫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也该回公司了。” 结果桑玫精神抖擞道:“我和舟舟接着逛,舟舟走了我自己逛,我还没买够。” 重霄听着,怀着一种幸灾乐祸但又不失同情的心情想法,默默替重敬先生拘一把辛酸泪,还没来得及挂线,只听电话那端忽然变得混乱,伴随着桑玫尖叫,潘简霓惊声—— “舟舟!!!” 作者有话要说:舟舟:直升机品牌哪家强? 第43章 我撩得他呀 下午5点, 话题#时舟商场遇袭#出现在微博热搜榜。 根据最先爆料的娱博描述, 事发地点是一家珠宝品牌旗舰店, 上个月刚盛大开业。 当时太子妃正在柜姐星星眼的期待下, 掏出这一天被她刷了无数次的黑色小卡片, 就在万分关键的时刻, 一个女人大步流星闯了进来,嘴里叫嚣着‘狐狸精去死’的怨毒诅咒, 泼了她一身酸辣粉…… 之后, 肇事者迅速被其丈夫控制, 同行的潘简霓与桑玫立刻将时舟送去就近的医院。 目前得到消息:警方已经到达现场展开调查, 珠宝店外拉起隔离带,卷帘门也放下一半。时舟人没事,无烫伤无磕碰,受到少许惊吓……不幸中的万幸! 5点35分, A城警方发布警情通报,涉事女子张某, A城本地人, 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事发时, 误将时某认作他人, 进行攻击。幸而其丈夫陪同在侧, 没有造成无辜人员伤亡及公共设施的损害。 通报一出,又有营销号博主再添新内容—— 原来张某是本城知名律师庄守恒的太太,两人结婚多年, 育有一双子女,张某怀第三胎时,无意中和庄守恒及其出轨对象在一家珠宝店遇上,张某深受打击,当夜吞药片自杀。 后来人是救回来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经此打击,张某变得精神恍惚,时而清醒时而痴傻暴躁、六情不认。 这件事上过A城晚报,不少市民有映像。 时舟凑巧遇上了,似曾相识的情景触发张某脆弱敏感的神经,导致一场祸事。 遂,真相大白。 好忙好忙的吃瓜群众先骂了会儿渣男,又心疼了一下原配,最后组团到时舟的微博观光慰问。 有人建议她挑个良辰吉日上郊区宝和寺拜拜求平安,有人让她去买张彩票说不定就中了呢! 还有某些营销号浑水摸鱼,以为是谁家极端粉真的去现实拦截了呢…… 时舟就诊的医院正好是重霄的母校——A城医科大第二附属医院。 重霄赶到时,门口聚集了十几家媒体,见他出现,呼啦啦围上前,镁光灯狂闪,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都问得出来。 场面一度混乱,闹得跟偶像剧里经典桥段再现似的…… 而且还是山寨版! * 一楼急诊部。 男人轻车熟路的拐进走廊,一眼尽头最后那间病房的门外,陶暖靠在墙上,垂头点手机屏幕。 她身上那件卡其色风衣脏了大片,红辣椒的油污布满整个左肩,两万起步的巴宝莉经典款毁得彻底…… 都这样了,还在收发短信,关注微博上的舆论走向。 真是爱岗敬业。 禹孝东去商场调完监控之后给重霄打过电话,说是,张某某冲进店里时,陪时舟结账的陶暖想都没想就把人推开,挡下大部分泼过来的酸辣粉。 眼下一见,阿东所言不假。 “谢了啊,今天。”走近,重霄先说陶暖谢道,语气里夹杂着没打算掩饰的意外。 陶暖收起手机,回他一抹颇潇洒的神采:“虽然我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红领巾,不过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没时间考虑。而且,我挺喜欢时舟,不管她的人还是画都值得欣赏。” 她承认,以前自己的态度是很偏激,尤其对重霄。 但谁还没个被困住,错把固执当努力的时候? 重霄撇着嘴,受教点了点头,“这事完了你给自己买件好看的风衣,公司报销。” “你在热搜上才消停多久啊,老跟自家艺人抢曝光度你好意思么?警察叔叔发了警情通报,瓜已吃完,别惦记。”陶暖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现在还不到八点,商场还没关门。” 足够她买一件当季最新款。 重霄顺势侧身做出个‘请’的手势,恭送。 陶暖的高跟鞋在地砖上清脆的敲击了两下,顿住身形,转头来严肃道:“对了,刚才《婚后生活》这本杂志的主编给我打电话,想把原定在下周三的采访提前,还要改动几个问题,我觉得今天的事情可能给了他某种奇怪的启发,干脆把采访无限期推迟了。” 现在这些媒体人,为了杂志销量,连基本的职业操守都不要了,可恶得很。 “做得很好。”重霄表示赞同。 他本来就不喜欢和外界做过多交道,更何况还是带着时舟一起做纸媒访谈。 还有个思绪在陶暖眼中缓缓转动,她斟酌着向重霄询问道:“还有就是时舟的画展,我在想,定在1月中会不会太赶?” 通常来说,个人画展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来筹备。 定场地,前期宣传,还有展出作品的运送、安保……等等问题。 每个细节都需要反复敲定。 虽然企划案一早就做好了,但今天这事,不管给了那位《婚后生活》的主编多少启发,给陶暖的启发是——要不要再细致一点? 见重霄没立刻表态,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放到年后,我能做得更好。” 年后,距离现在还有将近六个月。 重霄微凝着眸色,侧身朝房门半掩的病房内看去一眼。 能听到里面潘总和桑玫的闲聊声,他的少女一如既往的安静,也不知道这会儿在做什么。 但,不管她平时表现出一个怎样散漫的状态,重霄相信,她对画画的态度不会改变,更不会受外界动摇。 “这是她的画展,你们私下沟通吧,以她的想法为主,需要硬件设置或者财力支持,这方面跟我说。” 重霄说完,推开门走了进去。 陶暖却在他转身刹那,脸色变得晦暗复杂起来。 * 潘女士是明白人,儿子一到,她就冲助理勾了勾手指头,撂下一句气贯云霄的‘外面的记者妈妈帮你搞定’,擦肩而过时,没忘记拍拍儿子俊朗的脸皮。 此举有个潜台词:看在儿媳妇的面子上帮你收拾善后,人情你欠着,总有你还的时候。 不愧是亲妈! 桑玫紧随其后,拎起战利品,说要回家给重先生还有老头子八卦今天的事件始末。 这位名义上的后妈也还不错吧! 重霄目送这二位角儿离开,这才将视线给与靠坐在病床上,一脸无所适从的、他的已婚少女。 少女穿的还是今天出门时的那一身:黑色一字肩贴身毛衣,面料光滑硬挺的纯白长裙,适合逛街的小羊皮平底鞋,最后配上一张宽大柔软的羊绒披肩。 明珠岛美妆博主从来没有失手过。 比起陶暖完全毁掉的风衣,她身上看不出凌乱,忽略那阵漂浮在空气里明显的酸辣粉味儿,挺干净整洁的。 至于心思表情么…… 有点儿委屈,有点儿无措,在这两种情绪之间,还藏着一丝与她气质过于合衬的放空…… 重霄盯着她打量半响,肉眼确定她身体没有受实质性伤害,而那阵惊吓的劲儿也早就散去,他缓步走到她隔壁的空床边坐下,笑着调侃:“本来应该愉快的购物之旅,这么结束确实不太美。” 时舟轻哼一小声表达遗憾之情,随后向他诉求道:“不想推迟画展。” 重霄和陶暖在门外的对话,里面的人听得七七八八。 潘简霓和桑玫不发表意见,是因为重霄处理得够好。 再者时舟又不是没主见,她主意想法多着呢,不是谁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糊弄住的。 “那就不推迟。”重霄话得干脆,松弛了紧绷的面皮,眸色温柔。 对她,无条件的支持。 时舟放心的点了点头,下一刻就变了画风:“那你回去吧。” 是个没心没肺的调调,以及表情。 重霄额头跳了一下,“什么?” “妈妈安排我住院,明天做全身检查。”时舟这句‘妈妈’叫得比他理直气壮多了。 “那是酸辣粉不是硫酸……你没受伤,住什么院?做全身检查也不需要住院,你知道我们第二附属医院条件有多艰苦?别的不说了,住院楼卫生间都是公用的,你受得了这个么?”重霄不喘气的反驳出一串儿,思路非一般灵活。 上次潘聪亲自在医院外面对记者朋友,那都是早八百年前了。 怪不得今天这么殷切,原来早挖好坑给他这个亲儿子跳。 这不存心折磨人么?! 好在时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尤其是公用卫生间那一段。 于是,改变战术—— “可是我回家也没意思,你总不在家。”她看着他,平静的调子里愣是有种小妻子等不到丈夫的哀怨:“有家政阿姨之后也不做饭给我吃了,有时候感觉我像你养的宠物,想刷爆你的卡也刷不爆——这点很气。说好做我的画室模特,画展就在1月中,除了以前的作品,拿不出一幅新作,昔日天才画家面临江郎才尽的非议和质疑——你忍心吗?” 被灯光染得苍白的病房,气氛是‘你沉默我话也不多’。 时舟在完成中二少女到已婚少女的转变过程后,忽然发现,每天睡在身边的枕边人却快变成了透明人。 其实她挺庆幸今天在商场的遭遇。 毕竟是酸辣粉不是硫酸…… 至少让她有机会在晚八点的黄金时段,得以与重霄见面。 “我很想你。”时舟伸出手,抓住他的手,“也很气你。” 还有一句‘我养你算了’,忍着没说。 她也是有考量的,哪些话在这时说有加倍效果,什么的…… 结了婚也需要心机。 于是,酝酿数秒、或者有好几分钟—— 最近忙得每天睡眠时间勉强维持在四小时的重霄诚恳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最近闲得每天睡12个小时剩下12小时不知道做点儿什么好的时舟:“你好好反省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饭后—— 我:如果在街上突然遇袭,送去医院人没事,一般扔哪儿? 三甲医院的医生朋友:抢救室角落。打个比方:一般晚上喝醉的,找不到家属,生命体征好,就丢在一边,醒了就自己走了 我:我们家女主角拒绝接受这种待遇! (其实我就是忽然脑子短路想了解一下,这种情况总要有个病房呆着……回头看对话自己笑得脑壳痛) 周一好,这周也要努力呀~ 第44章 我撩得他呀 重霄是个善于自我总结并反省改正的人。 这段日子忙到几乎失去家庭生活的他, 先做了三分钟深刻检讨, 遂, 当着已婚少女的面给禹孝东打电话, 让他将周末的工作全部推掉, 之后的工作安排先进行轻重缓急筛选过滤, 再放到他面前给他选择。 总而言之一句话:公司可以倒闭,老婆不能不陪! 完毕, 挂线, 都不需要他表示什么, 时舟主动离开病床, 穿好鞋,斜肩垮上今天新买的小包包,对他道:“回家,点外卖, 吃日料。” “……这么干脆?”重霄默了一瞬,觉得有哪里不对。 时舟煞有其事点点头:“目标达成, 见好就收, 再闹下去没有意义,我很深明大义的。” “嗯, 你深明大义。”重霄失笑, 确定自己被套路了。 怎么样? 被老婆套路, 是他的荣幸。 * 回到家,日料外送员已经等在门口了。 重霄把吃的拎回客厅,负责打开包装得干净卫生的食盒, 铺满整张茶几,时舟打开电视,找好一个播放连续剧的台。 两个人假装追剧夫妻,边吃边看。 间隙,还能有滋有味的聊剧情展开和角色内心走向…… 日常得一塌糊涂! 饭后已近11点,各自洗完澡,重霄去厨房烧水,用手工烧制的陶器泡了两杯玄米茶,时舟从今天的战利品里翻出一盒香氛蜡烛,点起薰衣草味的那支,把客厅的灯全部关掉,美其名曰:省电费。 找一部慢节奏的电影,相依相偎在一起,喝着淡淡香味的茶,看会儿,聊会儿。 不知哪时,外面又下起雨来,愈发密集的声音,滴滴答答的从紧闭的玻璃窗外渗透进来,混在电影音效里,令人不自知的放松心神,困意绵绵。 日常很好。 这才是他想要的。 * 时舟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眯了过去,放在腿边的手机发出震动时,她轻颤着睁开眼,两小时的电影刚刚结束,片尾字幕不急不缓的滚动着。 吉他伴奏的片尾曲很好听。 男人比她睡得还熟,那颗大脑袋歪在她肩上,无意中制造出 他半张着嘴,随着他每次均缓的呼吸,咽喉里发出那种咕噜咕噜的、闷闷的鼾声,像积压多日的阴云正在暗中蓄谋一场毁天灭的暴雨。 但细看那睡相,又与温顺的大型猫科动物几乎没有区别…… 除了巨大的体形和酷到极致变成凶的外表能把陌生人唬住,一旦与他有所相处,总会知道他是个性格随和、甚至善于迁就他人的男人。 若不然,今天的作战计划也不会那么成功了。 时舟借着柔和的烛光安静打量了他一会儿,皎白的小脸露出个窃笑。 转而,拿起手机。 于思洁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在家还是医院,提醒她看小群。 如今的时画家身兼山海太子妃和重氏实业未来女主人的多重身份,一举一动,刷刷微博就能掌控。 对于她今天逛商场被泼一身酸辣粉的‘特别’经历体验,纯洁送上最真情实感的慰问,和一串没心没肺的哈哈哈哈哈。 这会儿再发微信,说的是另外的事。 小群是女孩子们自己建的,不带闫一宁他们玩儿,群名比大群正常——少女姐妹淘小分队。 时舟点开群,往上翻聊天记录看,发现,原来今天不止她一个人过得丰富多姿。 首先恭喜小星星和商业街酒吧摇滚小愤青老板的恋情公开。 这两人不打不相识,创下十八件酒由恨生爱的定情记录,相爱宣言是:十八件酒都喝了,十八层地狱也要一起下。 接着是纯洁的突发感情问题。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她在微博上看到时舟被袭击的热搜,当下没多想先给闫一宁打电话,结果不小心撞见连续加班35小时、刚睡下没多久的暴躁版闫医生。 两人在电话里交流了几句,闫一宁突然炸了,特别凶的质问:“于思洁你不要仗着老子喜欢你就把老子当情绪垃圾桶,一天天的,没完了是吧?” 突然被表白,还是在她心里一直充当邻家大哥哥的发小,于思洁也是懵逼的,就弱弱的回嘴:“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怎么仗着你喜欢我对你为所欲为了?” 闫一宁强势回怼:“是情绪垃圾桶,跟‘对我为所欲为’不是一回事谢谢!还有你现在知道我喜欢你了,麻烦你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我睡醒找你要答复。” 之后挂了电话。 于思洁在群里将这段‘事故’详加描述后,心有余悸的总结:【这踏马霸道总裁附体啊,凶得得我跃跃欲试怎么破?】 钟恬恬她们就起哄——答应他! 公认的单机玩家小星星都开始撒狗粮了。 闫一宁脾气好,对于思洁千依百顺默默守护的,他的心思也就纯洁眼瞎式忽略。 时舟将聊天记录翻到最新,女主角已经决定明天坐最早的轮渡回岛,买一束玫瑰花堵闫医生家门口对他反向告白,杀他个措手不及! 全群欢呼! 时舟发了个250块的红包给她们抢,深藏功与名。 退出小群,她又跑去大群围观—— 男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聊天天在热搜上露脸的时画家。 刘浪甩出一张潘总站在医院正门外的台阶上面对多家媒体澄清感谢的抓拍照。 那睥睨众生的眼神,那‘老娘说完你们就可以跪安了’的气势…… 啧! 刘浪感叹说,没想到舟舟和女魔头相处得这么好,比起被经济制裁的重霄更像亲生的。 他一路人都心疼太子爷! 这时候本该在封闭训练的周慕凉突然跳出来说:【我只想太子爷带我认识几个漂亮软萌的明星小姐姐。】 此话得到大家的赞同,纷纷表示:我能行,我可以! 看到这里,时舟打住给他们发红包众乐乐的想法,默默关掉大群。 然后看到于思洁在两分钟前发来的私:【发红包就是支持我咯?希望你下次给我发1314,520也可以,拒绝250!】 时舟靠在沙发里,肩头让男人枕着,单手打字回复:【以为你会选阿凉。】 于思洁给她发了一个小loli翻白眼的表情包—— 【有件事还没跟你说,我们从A城回来的那天,接着又在市里狂欢,晚饭KTV外加宵夜摊,大家都喝嗨了,跑去海边排排坐看日出……玛德真是沙雕,一群海边长大的搞得跟没看过海似的。】 【那个时候阿凉突然问我,要不要试试在一起?我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对头,已经没有以前的那种感觉了,原来人真的会变。】 【在我还没回绝他之前,他说行了知道了,他也是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我呵呵呵他一脸啊!】 【也不知道他是怕被拒绝面子上过不去,还是……emmm我觉得他当时状态和我差不多,说之前不确定,说完了就发现自己想要什么了。】 【反正我翻篇啦!你也和重霄修成正果啦!他怎么想不管啦!】 【以上。】 时舟看完她手速超快的一大堆,不自觉的笑了笑,接着问她:【那阿宁呢?】 于思洁那边‘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足足三分钟:【抓破头想了很久,觉得感情这回事还真是有潜移默化朝夕相伴的奇妙效果啊……应该就是他了,本着结婚谈的那种,超认真!】 时舟心想,我也觉得你们挺合适的。 以前被这两个人交替照顾的时候就那么想了。 不过,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 相识相伴多年,这是基础默契。 结束睡前会谈,时舟功德圆满的放下手机。 再垂眼看向熟睡中的男人,静淡的眼色仿佛迟疑了一瞬,她伸出手轻轻扯着他的脸皮,自言自语的音调:“明天开启计划第二阶段,期待你的表现。” 言罢,起身,上楼睡觉。 懒得管沙发上那只,没罚他睡地板都很善良了。 今天依旧是有原则的少女。 * 隔天,时舟醒来的时候,那只昨晚被留在客厅的大型动物出现在身旁,霸道的从她背后将她抱得完全,还抬起一条几十斤重的腿,压在她身上。 不得不说,这个模仿有点要命呢…… 时舟费力的在男人臂弯里完成转身,捏住鼻子捂住嘴,直到不能呼吸的他勉强撑开眼皮,给了她一记‘你好要命啊’的无力眼神。 时舟松开了作恶的小手,予以他长久注视。 莫名其妙进入考察阶段的太子爷,没睡饱也不敢睡下去了。 做了个深长的呼吸,醒神—— 他:“点餐?” 她:“海鲜烩面,还有啤酒。” “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重霄质疑得嗓子都扯出哑音了。 他没听错吧? 二十岁出头的老婆早上不到8点的光景,啤酒下早餐? 他该羡慕年轻真好,还是叹息自己上了年纪? 时舟推开他手臂坐起来,居高垂着眼,冷飕飕的向他扫去:“画画要灵感的,你懂什么懂?” “我不懂,我又不会画。”重霄翻身在床上躺出个大字,睡意还没消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脑子里电光一闪,“不是……你画我还需要灵感?” 时舟起床了,朝他脸上扔了一只枕头—— “你也要喝,共同进退才是夫妻。”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她要存心搞事情,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第45章 我撩得他呀 对于重霄来说, 时舟像一条藏矿丰富的山脉。 他无意中步入山林, 心说闲着也是闲着, 扛上锄头刨坑打发时间。 不曾想, 今天挖到价值连城的蓝宝石, 明天采到沉甸甸的黄金, 后天是光泽明艳的白水晶…… 偶尔她不高兴的时候,也会扔给他一堆破铜烂铁, 把他整得一愣愣的。 永远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乐在其中, 不断深入, 不知往返, 甘愿迷途。 * 洗漱过后,重霄下楼钻进厨房做早餐。 已婚少女跟在他屁股后面,必须坐在能够看到他劳作的位置,围观他做海鲜烩面的全过程, 像个孜孜不倦的专属监工。 重霄也习惯了,没有那双滴溜溜的黑眼睛在身后转折, 总感觉缺点儿什么。 在平底锅里倒入橄榄油, 起烟后加入姜丝、蒜瓣、蒜苗和花椒炒香,放入西红柿、杏鲍菇、青瓜片以及简单处理过的鲜虾和花蛤翻炒去腥, 加水煮开。 另烧一锅水下面, 面熟后捞起, 在加了柠檬汁的凉水里过一遍,之后倒进汤底里。 滑嫩爽口的海鲜烩面完成。 重霄从酒柜里取出造型如花瓶一样修长的玻璃杯,拉开啤酒易拉罐, 给自己和兴致很好的老婆倒上泡泡丰富的饮品。 时舟保持端正坐姿,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还算满意的点点头:“嗯,大概能给八分。” 重霄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配合地:“我是那种为分数折腰的人么?心甘情愿为你服务!” “不错嘛,反映很快。”都能接住她的梗了。 “劳您多栽培。”重霄四两拨千斤的贫完了,起筷,一口啤酒一口面,是挺舒爽的。 活了二十六年,头一回这样吃早餐。 够新鲜! * 雨下了彻夜,持续到早晨,A城的周末总是因此显得格外慵懒。 时舟放下筷子时,正好收到于思洁发在大群里的信息:【介绍一下,我对象。】 附上的照片中,闫一宁手捧那种标准的新娘捧花,做小鸟依人状,靠在于思洁肩膀上,闭着双眼,笑容是有多幸福就有多恶心…… 对此毫不知情的男人们炸开了。 刘浪很气,质问说你们怎么提前把明年的愚人节过了,你们这种行为要不得! 于思洁的亲哥哥琢磨着来一次宠物店大酬宾,给妹妹攒一波嫁妆。 其他人跟着起哄。 时舟看得高兴,起身走到正在洗碗的重霄身旁,分享外加汇报:“纯洁和阿宁好了,你看。” 举着屏幕的手伸过去,重霄转过脸来,正好看到周慕凉哭唧唧自己全年水逆,数月内被连着绿了两次,伤不起…… 男人皱起眉头,不快的‘啧’了声:“这小子不是封闭式训练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成为优秀的民航飞行员?” 时舟拿回手机一看,表情与丈夫同仇敌忾,话里对发小暗藏偏袒:“我们大度点,别和柠檬精计较。” 重霄斜睨她,冷笑:“我只想跟你计较。” 时舟愣了下,拿不准男人具体想跟自己计较什么,但第六感告诉她——前方有危险。 遂,识相地结束此话题,手机揣回口袋里,走出厨房的时候留下要求:“洗完碗就开工,来工作室之前换衣服,头发整理下,穿你第一天上岛的那一身。” 溜得飞快。 重霄在水龙头下刷着碗,自言自语:“我给你做早餐,完了我洗碗,去工作室之前我还要收拾自己……生活容易软饭男?” 重爷笑了。 * 早,九点正,重霄衣装笔挺的走进与老婆共用的工作室——在门前身形微顿。 时舟站在落地窗旁侧找到最适合的光线角度,左手扶着右手肘,右手抬起捏着下巴,微微下垂的眼,专注而沉静的望着面前摆在画架上的画布。 似在酝酿构图。 她的旁侧,小圆桌上堆放着颜料、画笔,还有一些专业的绘画工具。 而她本人呢,穿的还是早餐时那一身粉粉的波点居家服,宽松的上衣,贴身的七分裤,全棉质,亲肤柔软舒适度高。 外面穿一件毛衣开衫,袖子有些长,袖口覆到指关节上,露出一节葱白的指尖。 长发被她用发绳束成一束,布艺蝴蝶结的装饰里有细钢丝支撑,固定在发绳外,像某种小动物的耳朵,分外可爱。 为了避免衣服沾上颜料,她已经给自己围上一张崭新的围裙。 LV的经典花纹,让重霄成功回忆起昨天收到的众多刷卡信息里,有一条价值接近五位数的围裙。 当时他有两个猜想:1、丧病刷卡模式中的少女突然良心发现,给他买了男士款,因为家里只有他做饭。2、已婚状态激发了少女走进厨房为丈夫□□心早/午/晚饭的兴趣,于是她给自己买了‘厨房の战袍’。 以上任何一种情况,重霄都乐于接受并期待有加。 然而,美好的想象也就只能用于想象,现实一次次教他做人。 反观重霄自身—— 发型,秒杀方圆十里任何一家理发店王牌托尼老师。 白衬衣,校园纯情少女杀手的标配,怎么穿怎么好看。 大长腿,媲美爆款韩剧男主角的硬件,他天生拥有。 眉眼似星辰,轮廓如刀裁,身姿出众挺拔,气质整洁高贵。 甚至喷了男士香水! 重霄就闹不明白了,今天大家都不出门,凭什么他打扮得花枝招展跟要出席年度××颁奖典礼似的? 时舟才不管那么多,回过神见他站在门口,对他使唤道:“去楼梯那边,坐在末尾的台阶上,脱掉鞋,要赤脚,身体往后仰,先摆一个放松的姿态给我看看。” 重霄嘴皮子动了动,想反驳她一两句什么,又想做画室模特是一早就答应她的事,勉强把内心那点儿阴暗的不满摁住了,乖乖走到楼梯口,矮身坐下,上半身迟疑不定的前后调整,最后僵硬的定住了,一脸艰难的看向少女。 眉头严肃的蹙起。 哪儿哪儿都不自然。 工作室是个长方形的大通间,没有开灯。 时舟占用了落地窗前那片舒适的天光,正对面的房间深处,光线最薄弱沉暗的楼梯尾端,那是重霄所在的位置。 两人之间八、九米是有的。 就算没有摆设横在视线中间,这样的距离…… 重霄看她的脸都有点儿模糊,就不相信她视力能好过无压力通过警校体检的他! “你看得清楚我么?”不禁担心。 “看不清楚。”干脆的回答。 重霄艰难的默了两秒:“那怎么画?” “凭感觉。”时舟走到他这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推着他整个半身往后仰至45度的样子,“放松,太僵硬了。” 重霄自知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好任由她摆弄。 时舟以为他会象征性反抗两下,结果非但没有,男人乖得像肢体关节灵活的西洋木偶,被她手把手的调整出想要的姿态,末了站起来后退几步,打量整体,满意的点点头,再不可思议:“这么听话,我很意外。” 重霄发出一声闷笑:“当初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别说让他打扮得人模人样给她画,脱光了都没问题! 时舟稍稍扬起眉,很懂的说:“看来从前的我更能让你脸红心跳。” 说着,她走回去,捧起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就这样,看着我,不要动。” 微凉的指尖,触感柔软,轻点在他的下颚上,温度与气息从皮肤的毛孔中渗透进他的身体里,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要看多久?”重霄昂起头颅,眸光沉得要命,语调也暧昧得不行。 时舟愣了愣,径自纳闷那阵在骨头里流窜的酥麻感是怎么回事? 同时,本能反应的瞪了他一眼,奶凶奶凶地:“不许拿艺术开玩笑。” “嗯,好,严肃。”重霄笑得苹果肌都僵了。 “不许笑,视线方向对着我,放空眼神。”时舟不跟他闲扯了,走回自己的位置,拿起颜料盘,选了一支画笔,开始调色。 她动作很快,下笔前,只是略略看了男人一眼,裹挟了颜料的笔便落在纯白的画布上。 见她开始了,重霄不再随意搭话,随着呼吸回归自然状态。 这是个阴天,窗外下着雨,散漫的雨声弥漫在工作室的角落。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一眼,咫尺,画布里有定格的瞬间。 世界上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重要。 * 重霄睡着了。 在时舟大约画了二十分钟后…… 楼梯扶手的竖栏挡住他的脸,她没法儿看清,不得不放下被颜料涂满的白盘和笔。 原本想扯住他的脸皮,做惩罚式叫醒,可是走近之后,忽然有点儿……舍不得了? 时舟蹲在男人身旁,用手托起脸颊,扫视他静态的睡颜,“这样也不错。” 可以在他身后摆几只复古的方枕,一方面能给他靠着,再而还能当点缀。 “好像缺了点意思。”时舟在脑子里构图,探出那只托下巴的手,把男人领口的扣子解开。 于是,她最开始就图谋过的锁骨,中间凹陷的部分呈现在她介于欣赏与期待的目光中。 时舟鼻息里发出愉悦地‘嗯’的一声,没犹豫,继续解开了第二粒扣子。 锁骨范围扩大,蛮横的向肩头延伸,她的指尖点在上面,一路滑过…… 这个时候,重霄睁开眼,清醒的将她望住。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文案名场面在这里! 第46章 我撩得他呀 房内沉暗的光线如同一层薄纱, 笼在男人睡意朦胧的面庞上, 竟将那对漆黑的深瞳衬显得分外锐利。 时舟毫无防备的与之相触, 不自觉缩了下脖子, 蹲成一团的身体也跟着往后仰……忽略身后是楼梯, 根本没有给她靠住的地方。 背部找不到支撑点, 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半张着小嘴发出‘啊’的慌张。 重霄面无表情的抬起手, 眸子里还缠绵着懒意, 稳稳托住时舟的胳膊, 再一拉——她就像一团香甜柔软的棉花糖, 跌到他的胸膛。 蝴蝶结发带受惊似的松开,掉在地上。 少女那一头微卷的长发随着身体向他倾来的弧度,丝丝缕缕将他缠绕。 难以言喻的馨香占据他的呼吸,钻进他的身体…… 一瞬间, 男人的眼色变得更浓稠了。 时舟不太确定,没看真切, 也不敢多看! 只知道自己心跳很快, 呼吸愈发急促,身体升温……以至于心神恍惚, 仓皇失措的小脸, 逐渐浮现出一行字:我是谁, 我在哪儿,我在干嘛? 重霄呢,其实一直醒着。 在楼梯上保持半坐半躺的姿势, 时间久了挺难受的。 想和舟舟聊两句分散注意力,却见她非常投入的样子。 只好靠耐力强行支撑,放空大脑想点儿有的没的,神思不自觉松散下来,连带着身体也垮成一滩泥。 不得不叹一句:躺着确实舒服…… 少女走过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重新集中了。 但人的想法是很奇妙的,那分钟忽然想看看以为自己偷懒睡着的她如何应对这种局面,是踹他两脚呢,还是像以前一样掏出手机一顿猛拍? 往更美的方向发展,对他健美的身体下手咔点儿油都在接受范围内…… 越想越期待! 全然不察这想法多么幼稚! 等到时舟不由分说动手解他的衬衣扣子,重霄突然开始慌了。 不。 准确的说是——躁动! 睁开眼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将她揽入怀里,两人叠叠乐似的抱楼梯上,都是他预谋好的。 来到此时。 “闹什么?”重霄不动声色的整理了有些混乱的思绪,昂起头,盯着天花板的一处,将那只停留在她腰间的手上移,关节饱满的长指陷入发间,感受发丝在指缝尖制造的顺滑感。 一个类似撸猫的自然行为举动。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解渴般的在刚才被她指尖划过的锁骨上,狠狠的抓挠。 怪痒的。 “我以为,你睡着了。”时舟老实巴交的趴他身上,僵着目光、表情,身体还有声线。 半下不敢动。 乖得想把她亲哭! 现在的少女,在太子爷眼里那已经是盘摆到跟前的美味佳肴。 新鲜热乎,针对他的口味私人订制。 “一个姿势保持久了,容易走神。”他随意解释了一句,用下巴点在少女脑袋上,酝酿出一个正经的语调:“对了,我还没问你,解我衬衣纽扣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时舟顿时打了个激灵,话都说不利索。 “我又没生气,干嘛紧张成这样?”重霄垂着眼,眉眼间溢出随和的亲切感。 “谁说我紧张?” “哦,你不紧张。那说说吧,解纽扣是什么意思?” “……” 又绕回去了…… 时舟抬起头,艰难的看了存心跟自己过不去的男人一眼,尝试讨价还价:“能不能不说这个?” “也行。”重霄摁住她不动,将挠痒痒的那只手放到脑后,舒服的枕着,“那咱们探讨一下,你摸我锁骨的原因?” 时舟气鼓鼓的抿起唇瓣,眉心微拢,眼神奶凶。 “瞪什么瞪?”重霄仗着力气大,她没法儿挣出自己的手臂,于是他那份‘大爷我今天就是要为所欲为’的心情愈发强烈。 外面下着雨,天光暗沉沉,空气清新,温度凉爽,做点儿什么不好……处在一间房内,我静止不动,你沉默作画。 一句话不说。 没劲! “说吧,你想怎么样?”时舟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也就干脆淡定了。 “没怎么,我想抱你,就抱会儿。”男人没脸没皮的,特别理直气壮,大有给她身先士卒做表率的意思。 你多看看我,学学我,做了不怕说,敢认敢当! 时舟还不能说‘不给你抱’。 什么叫夫妻? 她被逼到进退两难的局面,对着一个正在向自己行使合法权利的男人,不愿意轻易妥协,脖子一梗,跟他刚正面—— “解扣子是因为包得太严,我不喜欢。我要看到锁骨。” 所以她解了! 重霄认可的‘嗯’了一声。 负气少女继续:“锁骨好看就摸了,不能摸吗?” 连你的锁骨我都不能摸,我还要你做什么? 怎料到—— “当然能。”重霄轻松的说着,松开了她。 时舟下意识坐起来,靠在楼梯里侧,双手环抱膝盖,愣愣盯着他看,好像没弄懂他这话的意思。 换平时反应够快,早该溜了…… 重霄用不着调的眼神与她保持相视,嘴角上挑着一丝欠揍又勾人的坏,数秒前还搂着她的那只手,移到领口下方的那颗纽扣上,指尖轻轻捻了一下儿,解开了。 以锁骨中心的凹陷为对称点,一条均匀的肌理线条,嵌和着他的身躯,向下延伸…… 时舟直勾勾的望着,心脏‘突’地的在胸腔里厉害的震了一下。 不容她缓释,重霄又解开了一粒,纯白的衬衣边缘向外翻塌,露出大片的麦色皮肤,那样的紧致与柔韧,透着一种叫做‘健康’的美感。 时舟不受控制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热得想用手当扇子扇风…… 可她动不了,着了魔似的。 目光早就不在男人的脸上,而是非常直白坦图的看着他的……身体。 重霄也相当配合,拿捏着均缓的速度,将衬衣扣子完全解开,遂,下巴昂起,对他的少女邀请道:“摸吧,别客气。” 夫妻一场,不分你我。 时舟别开涨红的脸,都不好意思看他了,交错扣在膝上的十指,指尖相互较劲着绷紧,完整的表达出她努力掩饰的真实心情。 “不喜欢。”她干巴巴的说。 白皙的皮肤漫出可爱的红,不断升温,灼烫她的情绪。 不喜欢如是方式。 害羞得快死过去了…… “这样啊……”掌控大局的太子爷,心中暗爽得停不下来,“那我闭上眼。” 说完,合眸,调整呼吸至平稳。 知道深山里的猎人怎么打猎的么? 先掌握猎物的踪迹,在她出没的地方设一圈套,圈套中放入她喜欢得无法拒绝的东西。 随后,保持耐心,蛰伏于暗处。 猎物总会上钩的。 所以只安静了一小会儿,时舟就忍不住先用余光偷偷瞄向男人—— 确定他真的一直闭着眼睛,她小心翼翼的把脑袋摆正,泛着水光的双眼,重新落到犹如艺术品的线条和肌理上。 接着,本能驱使下,跃跃欲试的小手如同受到召唤,再度伸了出去,触及那片韧性十足的皮肤,眸光轻微地一颤,指尖获得更多的细节。 “很喜欢。”时舟如实诉说感受。 在这一刻,对男人的欣赏与爱慕,达到相识以来的制高点。 “我也很喜欢。”重霄享受的睁开眼,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时舟向他靠近了些,没有约束的长发又一次丝丝缕缕的垂落,像只有在没有月色的暗夜里,才会出现在深林中的妖精—— “还想亲一下。”她胆子愈发大了。 简单的触碰已经无法满足内心真正的渴求…… 这是这一刻,她在电光火石间的领悟。 “好,那就亲一下。”重霄有求必应,抬起头,也不知道算被动向她献吻,还是主动索取。 在他们之间,一个感情丰富到溢出的吻,持续了许久。 却,还是不够? 重霄先停下,为彼此拉开少许距离,时舟已经蜷回他的怀抱里,他也坐了起来,将她呵护的抱住,如同将一件无价之宝捧在手心。 无法切割的对视,浓稠的情绪互相纠缠。 时舟紧张地说:“我、没有穿好看的内衣……也没有化妆。” 她以为不会是今天。 今天是用来工作的…… 至少在她的计划中。 重霄被她逗笑了,轻轻吻上她的眼尾,答非所问:“没关系,我喷了香水。” * 阴雨笼罩的清晨,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不算太早,也不算很晚。 全部的过程里,时舟记得重霄的表情,记得心跳的频率,记得眼泪的温度…… 而重霄和她一样清醒,生涩、忐忑,还有动情…… 能够认识你,和你在一起,实在是太好了。 * 午间,大约一点多。 浴室里水汽氤氲,时舟从浴池里起身,带起一片水花。 走到镜子前,用手将水雾摸开,在镜中看到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孔。 她皮肤白而细腻,有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杏眼,鼻子娇俏,唇瓣透着莹润的樱色。 浸湿的长发凝成一股一股的,贴着她优美的颈项,搭在肩上、背上……勾画出曼妙而成熟的曲线。 褪去了少女的纯真,成为女人。 “你好,从今天开始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爸爸,给你跪下磕头了哐哐哐~ORZ 第47章 我撩得他呀 时舟把自己收拾好, 走出浴室, 打开门就被闯进余光里近在咫尺的家伙唬得愣了下…… “自己一个人, 在里面嘀咕什么?”重霄靠在门边, 闲闲的抱着双手, 脖子上那颗大脑袋友善的向她倾斜, 做打听状。 他早在隔壁冲完淋浴,换了一套米色舒适为主的居家运动服, 下楼做午饭。 二十分钟准备好三菜一汤, 等到电饭煲‘快煮’功能结束, 占用主卧浴室的那位还没露脸。 害羞了么? 重霄无解, 只好亲自上来看个究竟。 没赶得及象征性敲门,就听到里面那姑娘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多多关照? 她是要和谁关照? 时舟确实饿了,否则不会舍得从按摩浴缸里爬起来,但着实没料到重霄人高马大的杵在外面, 打开门的瞬间,还以为无端端有座山就这么朝自己压过来了…… 男人姿态慵懒, 眉眼里染着笑, 一副把她当小猫小狗逗的欠揍样子。 似乎和从前有所不同。 时舟还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也变了。 没了藏得很深的、小心翼翼的对待, 多出有恃无恐的松弛和愉悦。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 身体和内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时舟毫不怀疑,她和重霄大比重偏向于后者,但显然, 当灵魂完成交互,身体发生关系后,他就觉得——稳了。 是的,稳了。 这种感觉时舟允许自己拥有,甚至为此沾沾自喜。 可重霄在她面前表露出来,那就不行。 这不是什么原则问题,是‘优势比’的问题。 完成以上思想活动,时舟昂起下巴,装酷的丢下一句:“不告诉你,饿了,吃饭。” 走得干脆。 重霄还靠在浴室的门外边,目送她一步一步迈得傲娇,毛巾挂在脖子上,双手拽着两端,代表态度的小身板挺得倍儿直。 少女的意思,他懂了。 “不是……”重霄嘴里也犯嘀咕:“今天自己吹干头发,真行啊!” * 安静的享受了简单的午餐,雨停了,几束阳光破云而出,映衬着积攒在地上的水渍,折射出耀眼的光。 几只重霄叫不出名字的鸟儿站在路边的电线上叽叽喳喳的啼叫,开会似的热闹。 他站在水池前洗着碗,不时抬头向窗外看两眼,阳光渲染过的景致映入眼底,心情平静而富足。 收拾完厨房,照老规矩烧一壶水做泡茶用。 至于今天下午喝什么……重霄想征求时舟的意见。 转头一看,属于监工少女的位置竟是空的。 男人略感意外。 寻着来到客厅,一阵阵凉爽的风自后院吹拂而来,玻璃门被打开了,隐隐约约的,他听见那端传来少女淡定温柔的低语。 * 后院不大,也没有游泳池,黑色的巴洛克铁栏杆圈出肉眼可见的有限范围,虽说铺满了青绿色的草地,跟时画家那座明珠岛豪宅的海景后院却是毫无可比性的。 当初刚回来,重霄找到设计师安置这套房子时,对后院只有一个要求:搭一个不难看的遮阳棚,家人朋友烧烤的时候用得上。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天再去到院子里,那个算不上好看也确实不能称之为‘难看’的遮阳棚下,多了一组灰色的猫树。 五六只品种不同的大猫各自盘踞一方,趁着午后放晴,晃荡着长长的尾巴,眯起眼,晒太阳。 时舟怀里抱着一大袋猫粮,挨个将猫树上的空碗填满。 几只小奶猫等不及了,围在她的脚边绕着跳着,好几次险些被她踩到。 时舟分外小心,嘴里‘哎呀哎呀’的责难,投以小家伙们的眼神却相当温柔。 重霄来到门口就站着不动了,抱着双手看热闹。 心里是有些稀奇的。 这家伙一天天的到饭点只管等着投喂,你不做,她就丢给你一个白目的眼神,点外卖都算有自觉了,就怕她赌气不吃,饿坏了,到头来还是你的责任。 结果你把她喂饱,最多讨得一个‘还不错’的评价,她的爱心全用来喂野猫。 以及,为什么她换生活环境那么快就能给自己养一群猫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同类吸引法则? 重霄琢磨着,一时间心血来潮,拿出手机对着少女窈窕的投喂身影抓拍一张,发微博—— 一个普通用户:【没别的意思,我就想问问住在艺术园附近的朋友,这片区野猫很多么?今天才发现我家姑娘云养很久了。】 这条内容发出去没多久,各路热心网友蜂拥而至。 先给善良的太子妃吹一波彩虹屁,再原地打滚的羡慕她的吸猫体质。 有人提醒太子爷好人做到底,花点儿小钱给猫主子打育苗做绝育,云养也是养嘛! 住在艺术园的小青年现身说法,说是园区里的野猫不算多,有小动物志愿者会定期过来送口粮,接到电话也会把刚出生的小奶猫带回宠物中心照料,最后附上联系方式,欢迎有钱爸爸捐款资助。 评论里还有严重跑题的,点开照片就盯上时舟头上的兔耳朵发箍了,跪求同款链接…… 重霄十分傲娇地回:【我老婆戴什么都好看,建议选合适自己的,不要盲目跟风。】 绝大多数网友表示赞同,扎堆和太子爷闲聊了会儿,终于有人觉出不对,后知后觉真相道:【所以这是一条炫妻微博?】 重霄目的达到,给这位睿智的网友点了个赞,退出微博。 喂猫少女蹲在原地,把一只体形瘦弱的橘猫抱在怀里,给它挠下巴。 想起网上建议打育苗的事,重霄走过去蹲在她的隔壁,先问:“这些猫哪儿来的?” 时舟抽空看了男人一眼:“是命运的感召。” “好好说话,不然明天你就没有猫了。”那小眼神太认真了,重霄险些信了她的鬼话! “嘁……没有幽默感。”时舟不惧男人的威胁,盯着他寒渗渗的目光望了会儿,被动解释道:“无意中发现的,在网上订了猫粮放院子里,然后就它们接二连三的现身了。” 后来为了方便这些家伙们的活动,丰富它们的猫生,又给买了猫树、猫砂、猫抓板,几只做工逼真的玩具老鼠…… 脑袋顶上响起不太友好的‘喵呜’声,重霄抬头去看,一只不亚于明珠岛阿波罗的大橘正伏在制高点,冲他张牙舞爪。 “你吓到它了。”时舟抱着怀里的小东西,起身去安抚那个体形巨大的家伙,并介绍道:“小的这只叫神农氏,大的这只应该是这附近的最老资历,所以我叫它西王母,已经上了年纪,脾气不太好,你让让它。” 时舟在明珠岛上云养那一群,大多以欧洲神话和文艺复兴时期名人命名。 到了A城艺术园,直接采用中国古代神话人物,倒是会省事。 重霄双手插在运动裤的口袋里,保持一定的距离,扫视猫树上这群横行无忌的家伙,末了,向投喂少女提议:“今天天气不错,找流浪动物之家的兽医过来给它们做体检打育苗,怎么样?” 其实他不提,时舟也打算这么做了。 碍于这座城雨水实在充沛,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好容易等到放晴,是要抓紧时间做点事情。 只不过…… 时舟冷不防把神农氏往重霄怀里塞。 男人毫无准备,露出个诧异的表情,没多想就伸出手把小奶猫接住,随后整个人都僵住了,硬梆梆的手臂托起同样不知所措的猫。 时舟把猫塞给他之后,灵活的后撤一大步,有主意的黑瞳一眨不眨盯着他瞧,半响,审度般发出长长的、‘嗯’的一声:“你不喜欢它们,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对它们好?” 重霄被气笑,动作生涩的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给怀里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奶猫挠下巴,“懂不懂什么叫爱屋及乌?” 时舟眸光微顿,看着小家伙逐渐放松下来,懂了。 “好吧,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其实她稀奇的地方仅仅只是,原来大型食肉动物也会有出于真心关爱小动物的时刻。 而不是把它们当口粮…… * 动物之家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来得很快,负责人和重霄握手的时候特别激动,以为他发那条微博就只是炫妻,没想到真的会管这群被人为抛弃的流浪猫。 重霄被恭维得怪不好意思,本就是出于私心才对它们好。 既然已经开始做了,唯有加倍尽心。 于是在周末放晴的下午,以重霄和时舟的家为据点,直接在家门口撑起阳棚,兽医给流浪猫们做体验、打育苗,附近宠物店的老板看到微博上的号召,自发带着工具过来帮忙。 时舟不擅与人打交道,对付小动物却很有一套,那些不肯让人碰一下的野猫在她怀里自觉收起利爪,温顺乖巧,扳开它们的嘴都不担心被利齿割到。 动物之家的管理妹子用手机给她拍了不少照片,发在官博上做宣传。 这一天忙直到傍晚,重霄给动物之家捐了二十万,随后请大家到附近的火锅城吃饭。 与此同时,#人美心善时画家#登上热搜前十。 明星名人做慈善并不新鲜,刚开始舆论也还正常,直至晚上八点多,风向开始变化,另一个质疑的声音开始出现在热搜里—— 【有些人啊,救几只猫猫狗狗就成了活菩萨,背地里做着什么肮脏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时舟:少刷微博,世界和平 第48章 我撩得他呀 微博上的热搜言论变得愈发阴阳怪气时, 重霄已经与时舟接受动物之家负责人的邀请, 一行人转战火锅城附近的KTV。 陶暖在十点多赶过去, 把重霄叫到KTV的楼梯间。 “别的我就不说了, 微博上什么情况, 你自己看吧。”陶暖往身后花里胡哨墙纸上一靠, 从Dior菱格包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支。 见她动作依然熟稔, 抽的还是那种呛死人的男士烟, 重霄略显意外:“以为你戒烟了。” 回来那么久, 没见过她在公众场合吞云吐雾。 当初他俩还是因为抽烟这回事, 千方百计避开镜头,建立起友谊同盟。 重霄从来没把她当女人看,没想到现在她现在一身高档女装,嘴上那口红抹得……时时刻刻带着攻击性。 挺那么回事儿的。 陶暖自嘲地哼笑了声:“好歹我也是山海的中层管理, 你以为还跟以前一样是个不起眼的小助理,烟瘾犯了找个墙根一蹲, 旁若无人的解馋?” 不可能的…… 人到了的一定的高度, 但凡做出不合衬当下的行为举动,一不小心就会被周遭指指点点, 甚至成为对手攻击诋毁的弱点。 这就好比工地上搬砖的工人去西餐厅, 好比亿万富翁蹲在马路边吃卤煮, 而他的司机和劳斯莱斯就在边上等着…… 路人会怎么看怎么想怎么说? “你管他们呢?”重霄从来没在意过‘路人’的眼光。 陶暖知道他的想法,人总是要为自己活,在意旁人的看法得多累啊, 是吧? “你先看热搜。”她只管提醒他。 重霄无所谓的扬了个眉,打开微博,轻车熟路的点进热搜榜,看到排在第一的#人美心善时画家#,嘴角挑起‘我家姑娘必然人美心善’的舒适弧度。 可当他再点进去一看,发现内容和标题严重不符。 营销号舞得那叫一个欢快—— 【其实我并不反感爱猫爱狗人士献爱心,只不过身为画家,搞好自己的业务才是首要对吧?这是今天晚上刚收到的料,我找美术馆的朋友查证了一下,可信度很高,不知道时画家对此有什么解释?@画家时舟】 这条内容附带私聊记录若干,有个叫‘打抱不平路人乙’的小号声称自己是新海市人,身边有一位家境不错的朋友于上个月托重重关系,以数百万的高价购得一幅时舟的‘海系列’。 谁知道画到手之后,发现是幅半成品。 钱已经花出去了,又因为事先签了银货两讫的合同,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路人乙说自己的朋友不缺这几百万,就算哪天时画家突然遭遇不测,画作跟着水涨船高,她那幅半成品的画也不值那么多钱。 话说得是相当难听了。 最后,路人乙还放出实锤,全方位把那副半成品的‘海系列’拍下来,打包发给营销号博主。 这条微博热度极高,留言暂时温和。 大部分网友理性吃瓜,毕竟这年头没几个反转也好意思上热搜? 重霄迅速扫视完毕,再度看向陶暖,心情说不复杂是假的…… 陶暖昂起头颅,潋滟红唇吐出一口青色的烟雾:“早跟你说过,现在的你和时舟都是公众人物,言行举止不管对错,都会被无限放大,你无所谓,时舟呢?” 重霄被捏着软肋,只好认了,“半成品的画是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会那么巧合。 下午才因为小动物上热搜,天还没黑就闹上这一出。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但显然,对方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陶暖掐灭烟头,将烟头精准的弹进斜对面的垃圾桶凹槽里,淡道:“目前我掌握的信息也不多,所以才亲自过来找你。” 重霄点开营销号发出来的‘海系列’半成品,从风格上看十分的时舟,左上角中间部分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留白,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但那块留白确实存在。 当它被发现,连同整幅作品越发失色,如何都与人一种不完整感觉。 重霄蹙眉道:“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舟舟的画。” 言下之意,需要问了才知道。 陶暖再问:“如果是呢?” “那也是有内情的。”重霄放下手机,“找人查清楚谁在背后搞鬼,出公告澄清,该发律师函发律师函,要求造谣方道歉,这些流程还要我手把手教你做?” 陶暖朝微掩的门看去,KTV里各种嘶吼咆哮混杂着烟味酒味灌进楼梯间,露出个不适的表情,拿出对这件事的态度—— “当然不用你教!我只是想你搞清楚一点,就算这件事是蓄谋已久,也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公众看多了这些消息总会生理性反感,到时候假的也变成真的。把半成品的画卖出去,对一个画家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丑闻了,既然你那么在意时舟,希望你已经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别以‘普通人’的身份随意发言发微博,凡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否则你也看到后果了,这就是后果!” 重霄笑了笑:“就是说,以后我在公众场合的表演都该由你安排,这样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是么?” “重霄,你别那么幼稚行不行?!”陶暖拎着手袋走到他面前与他对峙,“我知道,你想说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也会发生其他事导致现在的情况。但如果你再小心谨慎一些,不至于那么快给人抓住把柄,让时舟无端端的成为靶子。” 小心谨慎一些…… “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看着咄咄逼人的女人,重霄侧目,不与她做过多争执,定论道:“你先查清楚爆料的营销号和那个路人乙,至于是不是时舟的画,我去问她。” * 结果,那幅半成品的‘海系列’确实是时舟未完成的作品。 至于为什么会被人买到手,还发到网上群嘲,重霄问到这里,时舟一味沉默,明眼人一看就是有苦衷的。 KTV狂欢不得不提早结束,打理动物之家官博的妹子一个劲的道歉,说发微博的时候想着借时舟的名气帮忙宣传,没想到给她带来这些麻烦。 客套话都由重霄替时舟说了。 小动物没错,爱刷微博也没错。 人们总是爱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善意,这点真的很奇怪。 * 回到家已近后半夜。 时舟闷声不吭上楼钻进工作室,重霄跟在她后面,站门外偷瞄了会儿,发现她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的夜景发呆,想了想,下楼给热了杯牛奶,加了点柠檬汁和砂糖,折返回来。 “说说吧,这事想怎么解决?”男人把牛奶放在少女的脚边,挨着她身侧背对着坐下。 时舟恹恹地看了他的后背一眼,虽然极不情愿,还是强迫自己面对道:“联系买家,把画买回来,可以给与一定赔偿,或者用别的画换也行。” 很妥帖的做法。 也只能这么做。 重霄郑重地点了个头,“好,就照你的意思办。” 稍顿,他再补充:“我去就行了。” 也就是不让她出面的意思。 时舟撇着嘴,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指头,沮丧得不想呼吸…… 把半成品的画卖给别人,她很内疚。 重霄不动声色的回头,余光轻轻将她笼住。 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才能真正给与她安慰。 默了会儿,时舟侧过脸,悄悄摸的瞥住无所适从得只剩下无条件给与她陪伴的男人,“你为什么不问我?” 重霄笑了笑:“你的画都放在拍卖行寄卖,私下出售,不是你的风格,再说上个月你已经不在新海市。这事,我猜应该是你家里人做的。” 时舟轻轻地‘嗯’了一声,脑袋转回去,脸埋在膝间。 持续沮丧。 重霄便打住了后半部分的推理。 时舟被卖出去的半成品大约是以前某个时候画剩下的,而她放在陈列室的那些作品,有不亚于银行金库的安全警报,没有她的指纹和虹膜识别,随便取下一幅,岛上的警察会在五分钟内赶到。 这些基础情况,都是重霄住进别墅后了解到的。 再说回那幅半成品,陶琳不缺这个钱,时屿樊再缺也拉不下脸,时家兄妹俩比几个大人靠谱多了,最后剩下时舟的奶奶。 老太太眼皮子浅,有关系找到自己跟前,受不住恭维,替孙女做主卖幅画还不能够么? 这点心思,重霄稍加整理就想透了。 所以时舟闷不吭声的,没法儿说。 大概她已经在安慰自己,不就是幅画么,换回来就好了。 可她心里难受,又是另一说了。 思绪及此,重霄感到后背被附加上一点点重量,他侧首看去,沮丧的少女将脸贴在他的背心,一只手不太用力的扒拉在他手臂上,低垂着眉眼,懂事的模样,弄得他心里一抽一抽的。 “重霄。”时舟忽然唤他,清甜的声线伴着理性,“画展先不做了。” 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办画展的资格。 重霄隐忍的默了摸,反手将她手背覆住,叹息着:“没事,有我在。” “嗯。”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我家姑娘噫呜呜噫QAQ 第49章 我撩得他呀 既然时舟表态在先, 重霄唯有以她的意思为主。 取消必要的不必要的公关, 外界的质疑声拒不回复, 看客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副放弃治疗随你们高兴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 陪着她, 躺平任嘲。 时舟情绪跌到谷底,话很少, 胃口也不好, 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出门是不可能的, 以家为活动范围的最远距离是去后院喂猫。 有天睡到深夜, 重霄听她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夜梦话。 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我画得很用心’,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 他家姑娘就算真的错了也是对的! 业务水平绝对优秀,谁敢怀疑拖出去打死! 以及,小仙女不需要放低姿态跟凡人道歉! 重霄快踏马心疼死了。 如是状态持续一周, 时舟整个人从低迷转变为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懒。 每天最大也是唯一的乐趣只有追剧。 从保质保量的HBO到青春狗血的CW,用四倍速看完十几季的《犯罪心理》紧接着刷《行尸走肉》。 重霄被她的状态弄得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 场外求助于思洁, 对方只有一句八字真言:按时吃饭,万事大吉! 行吧! 重霄放下心陪自家姑娘边追剧边聊剧情, 发现她口味还挺重…… 此时微博上最热的话题换了两轮, 虽还有抓着时舟卖半成品画的事一黑到底的, 不过绝大多数吃瓜群众早就过了那阵新鲜劲儿,该散散。 当然了,出了这样的事情, 公众对时舟的好感度直线下降。 山海旗下几位当红艺人的粉丝会联名向公司提出几大诉求,第一条就是希望太子妃回明珠岛低调过生活。 山海方面和重霄个人都无回应,反倒是老冤家佰年的二代继承人白承宇在微博上公开调侃:重爷你不行啊,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拿出点魄力来好不好? 重霄还是不搭理,直接导致‘山海至尊CP全球后援会’的车散了…… 来到国庆小长假。 重明钰老先生的个人画展在A城艺术园中心的‘现代美术馆’隆重开展。 * 早晨睡到自然醒,重霄无情剥夺了时舟的被子,给半个小时梳妆打扮的时间。 9点吃早餐,10点出发,必须人模人样的给老爷子的画展捧场。 不去你试试,不去我们就离婚! 时舟不满的嘟囔着‘幼稚鬼才离婚做要挟’,耷拉着接连熬夜明显水肿的眼皮,费力从床上爬起来……爬到衣帽间找装备。 她是有自觉的。 老爷子的画展是个契机,她得面对外界,面对那些讨厌的声音和质疑。 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 所以,当9点正,早餐时间到,盯着腕表数时间的重霄,总算等到了他心目中理想型的时舟—— 她今天的妆容明艳得颇有攻击性。 眼线笔将圆润的杏眼绘出神采,眼尾漫不经意的上挑出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暧昧风情,睫毛膏刷得匀长自然,层层铺开的黑色眼影,按照她们女生的说法,貌似叫做小烟熏? 如此一双眸光锋利的眼,谁还敢说空无一物? 口红眼色很正,连重霄这种超级直男都知道——传说中的Dior999。 潘女士不管出席任何场合,手袋里必备的气势瞬间提升道具就是它。 没想到,太子爷还能看到软萌少女用此色号的一天。 再看衣着—— 帅气的黑色皮夹克,衣领和袖口边缀着暗泛光泽的铆钉,剪裁贴合着她的身躯,掩盖掉娇俏的部分,凸显出平时几乎看不到的酷。 深蓝色的铅笔牛仔裤,那腿又长又直,随便摆拍都可以当做卖家秀。 这还只是整体。 细节方面,时舟也下足了功夫。 皮质的贝雷帽压住那头不被拘束的头发,徒添神秘感。 黑珍珠的耳坠一长一短,隐没在波浪卷的蓬松长发里,若隐似现。 优美的天鹅颈戴上一条黑色的choker,中间位置也有一枚圆润的黑珍珠吊坠,显得很是高级。 左手食指上那只巨大的鎏金古着蝴蝶戒指,毫不客气的挡住中指那颗闪闪亮的小石头。 仿佛她探出指尖轻轻一点,被选中的人就会遭到美丽的诅咒,变成生命短暂的蝴蝶。 虽然重霄暂时不确定她今天会挑一双怎样的鞋,不过,单是这样已经很杀了。 “感觉如何?”来到她跟前,他笑着问。 其实心里更多想法是,自己要不要也弄一身Rock造型,配合一下? 时舟不苟言笑与他对视:“还差一把光剑。” 她很清楚,今天去的不是画展,而是战场。 重霄哑声失笑:“光剑就算了,有机会逛漫展,一定给你弄一把。” 时舟担心的皱起眉,“没有武器,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有我在,你怕什么?” 时舟抿了抿自己能喷出火的潋滟红唇,没忍住,对他嫌弃道:“白承宇说你不行,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唉……” 唉? 重霄正好心情的帮她调整帽子的角度,闻言脸黑了,给她眼色瞧:“唉什么唉?说好了不刷微博,你又背着我上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白承宇敢当面跟我说这话么?还唉我?要不今天哪儿也别去了,咱们搞搞清楚我到底行不行?” “你行、你行……” 时舟被他怼得连连往后缩,最怕跟他面对面站着,海拔没优势,气势也跟着矮一大截,回嘴都不会了…… 说实话也是不敢…… 重霄享受着恃强凌弱带来的快.感,满意哼哼了一声,“吃饭!” * 早餐吃芝麻酥饼,加一碗适合秋日进补的银耳炖鸡汤。 时舟坐在重霄对面,认真进食。 重霄问她饼好不好吃? 她就点点头,回答说好吃。 再问她汤好不好喝? 她依旧是点点头,好喝的。 最后问,怕不怕? 时舟愣了下,双手端着送到嘴边的汤碗,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回了他一记懵里懵懂的眼神。 半响,反应过来了,摇头肯定的说——不怕! 不怕才怪了。 哪儿是什么超杀眼妆,分明是给自己壮胆才故意那么化的。 重霄心思里的滋味说不出的复杂,面上半点儿没显,对她安抚的笑笑,说:“没事,去露个脸就回来。” 他都安排好了。 他家小仙女叫时舟,特长是油画,副业是美妆穿搭博主,不是背锅侠。 * A城的艺术园区有70多万平方米,从别墅住宅区步行到现代美术馆,怎么也要花上二十分钟半小时。 重霄选择开车,顺着园区外绕到美术馆正门。 人在车上,不至于一到现场就被媒体堵着问东问西,好歹给时舟缓释的余地。 方方面面他都考虑周全。 唯一遗憾的是他没能配合她的穿搭风格,选了正式的黑西装。 时舟因此一路上都在碎碎念他不讲夫妻情谊,重霄开玩笑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贴身保镖。 到了美术馆门口,他将车停进馆外斜对面的临时停车场。 先观望形势—— 开展仪式已经结束,铺了十几米的红毯上还有喜气洋洋的彩带和花瓣,两旁堆满社会各界的对冲老先生本次画展的美好祝愿。 再外面的一层就是没有得到邀请函不能入内的记者了。 左右黑压压的两片,长/枪短炮在手,朝着美术馆内探头探脑的形容,都不知道是在抓新闻还是等着拍谁的丑闻。 见那阵仗,时舟下意识往座椅里缩,恨不得隐身。 “放轻松,这不还没开过去么。”重霄好笑的扫了她一眼,拿起手机拨通禹孝东的号码,刚接通,对方主动道:“十秒到!” 重霄心里有数的‘嗯’了一声,挂线,转对副驾驶上假装鹌鹑的姑娘交代道:“前些天老爷子跟我说了,画展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希望我把你带过来给他捧个场,但同时呢,又不想因为你来这一趟,被记者烦。” 时舟听着,眼里虽有疑惑却没接话,直觉男人只说了一半。 后半段才是关键。 重霄继续道:“意思就是让我借这个机会为你洗脱冤情,不能委屈你。” 话到这里,时舟似乎明白了一点,凝眉默了几秒,为难道:“就算我解释了,他们也不会信。” ‘他们’可以指太多人。 恨不得天天都有毁天灭地大新闻的记者、根本不关心真相的吃瓜网友,上蹿下跳浑水摸鱼的营销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逻辑和认定的想法,言语的‘解释’,在他们面前何其苍白,何其无力。 “所以啊——”重霄示意她看车窗外:“我找了两个有说服力对象过来。” 时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车牌号一串儿6的拼色劳斯莱斯缓缓驶来,停在美术馆迎宾红毯的一端。 禹孝东机灵的从副驾驶上钻了出来,毕恭毕敬拉开后车厢的门。 身着香奈儿高级套装的陶琳率先现身,昂首挺胸的将现场略作关顾,非常有阔太太的气势,继而,转身从车内扶出珠光宝气的老太太。 禹孝东对不知来人是何人的记者高声宣布:“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们少奶奶的继母和祖母,这次特地受邀,前来……” 没来得及介绍完,记者蜂拥,提问声如潮涌!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这句‘少奶奶’好评 第50章 我撩得他呀 时舟只来得及看到陶琳露出个愕然的表情, 视线就被完全挡住。 而年过七十的林玉兰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 矮小的身体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 缩在陶琳身后, 背贴着车边, 吓得不敢动弹。 镁光灯狂闪, 镜头和话筒齐齐对准婆媳两,场面趋于失控…… 隔着一定的距离, 时舟坐在车内, 望着正发生在美术馆外的那般情景, 一时不言, 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重霄靠在座椅里,与她保持相同的视线方向,等到战场中央的禹孝东趁乱转头来给他打了个眼神信号,他松开一直握着方向盘的手, 交叠在胸前。 微微发紧的面部线条,随着他的开口而变得松动—— “算你怪我、跟我生气, 我也还是会这么做。” 之前的沉默, 并不意味着妥协,或者默许了什么。 该计较的事情, 重霄一件都不会放过。 哪怕那个人是时舟的奶奶。 假如因此伤害他和时舟之间的感情, 他也愿意承担结果, 在将来的每一天努力去修补。 只是说到底,这点程度的计较,不至于真的严重到要离婚, 日子过不下去…… 重霄承认,做这个安排时,他是有恃无恐的。 是以,沉默了小会儿,车内响起时舟很轻地叹息:“我不怪你,只是觉得……” 话还没说完,重霄从车门收纳里拿出一支文件袋递过去:“老太太的体检报告,上个月请她去疗养院体验了一下儿。” 时舟古怪地看了男人一眼,像是在问:你怎么会突然拿出这个东西,关键还是在这个时候拿出来…… 迟疑的接过文件袋,想了想,她又接着打开去看里面内容。 时舟一直很清楚奶奶的身体状况,除了到年纪都会有的一点风湿病,连三高的前期迹象都没有,能吃能睡能折腾。 可是重霄就这样出其不意的把体检报告送到自己面前,不看看未免显得她不够谨慎…… 只好勉强做个样子。 重霄睨着不情愿又无话可说的她,忍着笑,面上端出谈正事的严肃态度:“没别的意思,就想让你知道,以咱们奶奶的身体素质,足够应付外面那群记者。” 咱们奶奶…… 时舟合上比她想象中还要健康的体检报告,收起中二气,回以男人等量的严肃:“我不在意网上怎么讨论。” “屁的不在意。”重霄凶她,板起脸,“合着你这些天在家没精打采堕落追剧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时舟抿了抿唇,无话可说。 她不怪他这么做,但继续说下去,讨论的本质就是一种怪罪。 何况这种‘怪罪’建立在重霄不愿意她受委屈,并且已经做出行动的基础上…… 都是没有意义的。 美术馆外乱成一团,安保在禹孝东的吆喝下,护着狼狈的陶琳和林玉兰艰难的向往馆内移。 时舟听不见记者都问了什么,但她丝毫不怀疑重霄掌控大局的能力。 此时,再听身旁的男人说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定义‘家人’这个词汇。在我看来,家人不表示无限度的让步和容忍,血缘关系更不是一方用来无休止勒索另一方的原罪。从我决定带你去民政局领证,和你成为家人的那天起,我就没打算让你过多跟你父亲、奶奶还有陶琳接触。” 重霄松开抱着臂膀的双手,重新握住方向盘的两端,抓握的举动,无意中透露出他内心害怕失去的慌乱。 哪怕慌乱只存在了一秒。 “你的家人在不断的伤害你,我无法容忍,更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他肯定的说。 老人家做了错误的事情,损毁了孙女的名誉,就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时舟必须承受不该她承受非议和质疑? 不可能的。 没有这种道理。 老太太可以不把时舟当回事,时屿樊也可以无视这个亲生女儿,但重霄不可以。 时舟是他的妻子、家人,是要和他相互陪伴共度余生走完一辈子的人。 如果连他都不替她着想,连他都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算什么男人? 算什么丈夫? 时舟被他过于炙热的眼神烫得轻缩,回避的垂下视线,小声嘟囔:“我现在有你了,有你就行了。” 她都不气了,没想到重霄始终为此耿耿于怀。 自责,内疚,甚至因此有了恨…… 为她去恨? 想到这,时舟也难过了起来。 重霄对自己那些负面情绪都无所谓,探出手安抚的拍拍她的脑袋,“我对我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愧疚感,说这么多,只是希望能够减轻你的心理负担。” 时舟似有斟酌的掂量了轻重,以及现况—— “我听你的。” 男人满意的扬起笑容,纠正她:“不是有我就行了,是有我就够了。” 时舟眼色嫌弃,逞强的‘嘁’他。 重霄照单全收,看了一眼美术馆外,婆媳两总算突破记者防线,灰头土脸的钻进馆中,上半场表演结束。 他转脸问乖巧的少女,“去么?” 时舟咬着下唇,杏眼微微眯起,“去!” * 三分钟后,喧嚣世界里,有一个叫做重霄的男人竭尽所能把她护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丁点儿打扰—— 同样的记者,拥挤人潮,青天白日下闪瞎了眼的镁光灯,听不清谁在提问。 十几米的距离,如过刀山火海。 时舟只听见重霄的声音,还有自己如雷般剧烈的心跳。 在下车之前,他说:“交给我就行了,不用看他们,也不用理,保证没事。” 这个男人,说话是算数的。 * 身后的自动玻璃门关闭,将记者挡在外面,适中的冷气迎面扑来,把陷入自我的时舟拉回现实。 她错愕的抬首,重霄正好低头予以回视,笑道:“说了没事,小场面而已。” 说这话时,他就跟老母鸡护崽似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大步流星带她转进长廊,彻底离开媒体视线。 时舟差不多被他拎着行动,脚尖勉强触地,提升气势的烟熏妆基本算是白画了。 又见身旁还有保安随行,她怪不好意思的,挣出他怀里,让他慢点走。 重霄松开她,转为十指相扣,拉着她走。 现代美术馆总共五层楼,老爷子的画展设在顶楼,进电梯之前,时舟忍不住左顾右盼,直到电梯门合上才小松一口气。 而后,发现重霄打趣的盯着自己瞧,笑得蔫儿坏。 “我没有怂!”摇滚少女立刻昂首挺胸,怒目圆瞪。 “对,你没有。”重霄干脆笑出声:“你只是在担心陶琳或者你奶奶突然钻出来指责你,而已。” 摇滚少女一秒偃旗息鼓,心累的眨巴着眼,“会吗?” “我是思虑那么不周全,做事那么不细心的男人么?”重霄反问,把她捞进怀里抱着,“我也没料到今天会来那么多记者,还有人特意在你奶奶面前提到你的未完成作品被售出事。你说,上个月你都不在新海市,谁自作主张卖了你的画?谁又自以为有这个权利为你做主?” 负责提问做煽动的那位记者是他安排的,其他记者的临场反映如何,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太子爷管不着也没法儿管。 “但是,因此让陶琳女士和你奶奶受惊是我的责任,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受惊过度可大可小,这会儿估摸着她们应该在去医院的路上。”重霄冠冕堂皇地:“老爷子的画展要开足一个月呢,什么时候不能看?” 他压根没打算让时舟和那婆媳两见面。 ‘叮’地一声,五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时舟再一次从男人臂弯里挪了出去,在确定人身安危不会受到威胁的前提下,对他郑重鞠躬道谢:“有劳照顾。” 心累,但不想说。 矜持而主动的迈出去,进入看画展的放松休闲环节! 重霄负着手,神清气爽跟在她身后,他要是穿越到宫斗剧里,怎么也能稳稳的苟到大结局。 * 重明钰个人画展,主题名为‘回望’,简简单单的点了题。 因为是第一天,早上只邀请了文艺圈的友人、权威媒体和部分美院在校生,下午两点才正式对外开放。 整个展厅被布置成江南水乡,小桥流水,古乐飘扬,玩儿的是意境。 走进去先是重明钰老先生的个人简介,伴着许多首次公开的照片,少年时的黑白照,到如今坐在家中的颐养天年的生活照。 一生几十载,循序渐进,每个人都会有的过程。 简介和照片结束后,通过一座跨桥,展现在眼前的是此次画展中,老先生唯一的新作。 这幅水墨画挂在展厅正中央,站在桥上一眼就能看到。 总长度1.8米,画的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 许是一个闲适的下午,也可能是清爽的早晨,公园里小孩儿围着下象棋的大人闹腾,老人坐在八角亭下喝茶,左上角棋牌室里,搓麻将的阿姨们眉飞色舞的斗智。 画卷正中下方贴着简介—— 作品名:《闲趣儿》 题字:时舟 时舟走过小桥,来到画前,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先她站在那里,弯着身子,长久的盯着‘闲趣儿’这三个字,嘴里叹道:“这字写得好啊,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时舟:这么会宫斗,上辈子一定是朕的奸妃 第51章 我撩得他呀 鉴于近来水深火热的现状, 刚到展厅就听见陌生人表扬自己, 这是时舟没想到的。 好奇走过去, 假装看画, 实则用余光偷偷打量身旁的中年男人—— 他身形高瘦, 精神气十足, 着一身棉麻质地的米色中山装,右手捏着一串光泽温润的紫檀木珠手串儿, 像某所大学里的教授级人物, 犀利又刁钻的眸光钉在题字上, 旁的动静再难将他吸引。 时舟觉得他面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来回在人家身上转了两圈,愣是不得头绪。 这时,中年男人往她这边移近少许, 嘴上道:“让一让,我再看看。” 话中七分傲慢, 两分‘识趣别扰我’, 剩下一分勉强出来的客气。 知道隔壁站着人,没心思顾虑那么多。 你奈他何? 时舟被挤得硬生生朝旁边挪了几步, 这似曾相识的目中无人……更加肯定他们之前打过交道! 中年男人全不管周遭, 凑近画卷左上角的题字, 用标准的京腔,欢喜念出声:“清晨小公园,老的少的中间的, 都在。喝茶,玩儿牌,下棋,闹得欢。你猜我在哪儿?” 念完,摇着头笑了,改换那种长辈责备小辈的语气宠溺道:“没有规矩。” 时舟撇了下嘴,搭话问:“怎么没有规矩?” 中年男人目光稍顿,总算转过脸给了她一记正眼,又再看看画,“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看得懂么你?” 时舟气得折了眉头,腮帮子鼓得像河豚! 我不但看得懂这字都是我题的呢,你刚还夸我字写得好! 不等她道出真相,中年男人突然大度:“算了,跟你说说也无妨,正好我也不想理里面那帮老东西。” “……” “我跟你说啊——”他将眸光一转,重新扫向题字,用那只握着木珠串的手,兴致勃勃指点道:“重先生这把年纪,画的就是个心情。都说老小老小,他作这画时心情必然愉悦欢畅得很,题字的人抓住了精髓,陪他玩儿。乍一看,像小孩子的鬼画符,细细品来算是有几分味道。我说它没有规矩也没说错,不讲格式,字也写得毫无章法,内容几句白话,落款却突然讲究起来,正儿八经地写了句‘乙亥年癸酉月戌辰日’接着又再变成‘今儿下了一天雨’,到此,完。显然嘛,题字的小友同样是个不按章法的,难怪入了重先生的眼。” 他收回身形,问时舟:“我可有说错?” 时舟小友都做好战斗准备了,结果被戳了脊梁骨,表情僵滞无言半响,不服气道:“给画题字要什么规矩,抓住精髓不就行了,拽文才没意思。” 她小楷写得很好,那天偏不想写,偏不守规矩! 中年男人先做诧异状,再滔滔不绝:“我没说它没意思啊,恰恰相反,它有意思得很!你看啊,就拿画名来说,‘闲趣儿’的这个‘闲’字,左边一竖都要飘起来了,还有‘趣’字的走字旁,最后一捺像不像一只小舟?这画就是它的江洋湖海,根本框不住。” 时舟题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此刻听他说后,盯着那一捺猛看,真看出点儿脱缰野马的意味…… 再多看两眼,就觉得字在画上,喧宾夺主了。 中年男人回味般‘嘶’了一声,眉飞色舞道:“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那你又说它没规矩?”时舟双手交叠,弓起背把脸贴到字前,那皱眉凝视的神态表情,活像个进菜市场必要计较三毛钱的老太太。 “小姑娘怎么那么记仇呢?”男人和她姿态相差无几,眼里藏着早有预见的顽皮,稀罕着字画还要分出心神逗她,说:“夸你一堆,单记住中间两句不好的,合着我前面都白夸了?” “你夸人就不能真诚一点……”时画家近来玻璃心,不想虚心接受批评,只想听好听的。 恨不得谁组一个团来给她吹彩虹屁。 中年男人轻哼:“就你,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想我真诚的夸你什么?夸你傻得差点被你后妈打包卖了,还是夸你家那老婆子不厚道,把你没画完的画卖给我,一开口跟我要八百万,这事儿你都不知道吧?” “你、是谁啊?”时舟惊得往后退去半步。 ——敌人水很深! 至此,看戏的重霄伸手在她后背帮她稳住身形,走上前笑道:“万先生,您别逗她了,她只要安心画画就好,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办。” “交给你?”万忠鑫直白的嫌弃了重霄一眼,摇头否定,“她本人都在我跟前了,我还费那事做什么?” 他把右手里的珠串儿挪到左手,示好的伸到时舟面前:“那幅画给你带过来了,回头还我一幅新的,不要你的《心跳》。来,握个手。” “你是那个老万!电话里叫我把《海的心跳》卖给你,我不卖,你说我年纪轻轻就开始担心以后画不出更好的作品,还说我要走下坡路。”时舟电光一闪,条件反射的往重霄身后缩。 猫似的,身上的毛都快立起来。 画协领导专诚为此到岛上找过她。 两三年前的事了,当时说万忠鑫嘴巴坏,但对新海市的艺术发展是投钱又上心。 明珠岛的那所少年宫还是老万捐钱建起来的。 她气对方傲慢无礼,狠狠地拒绝了,不给丁点儿回旋余地。 没想到过去那么久,竟然是老万买了自己那幅未完成的画。 “想起来了?”万忠鑫呵地一笑,“握手,敢不敢?” 时舟警惕地盯着伸到眼皮子底下的那只手,嘟囔着说:“有什么不敢的。” 小手伸出去,被老万大力握住,上下挥挥,再松开,完成友好会晤。 重霄在中间打圆场,对近来受够委屈的少女道:“万先生一直想收藏你的画,找不到你人,只好托重重关系找到你家,结果岔子就出在这里。我花了点时间查到买家身份,致电道歉,万先生大度,听了我的解释后,专诚把画给你送过来,还准备赞助你的个人画展。” “先声明啊,我可是个死要面子的小心眼儿。”万忠鑫油盐不进,连自己都挤兑,“一直想收藏一幅小舟的‘海系列’,碍着当初在电话里没客气,得罪了她,不然也不会到处找关系,拐弯抹角的买画。” 时舟得理不饶人:“去交易行竞拍,不会买到半成品。” 事情归咎下来,真不是她的错。 万忠鑫露出个生气的表情,假意瞪她,然后笑开了:“我除了死要面子、记仇小心眼儿还是个守财奴。你们明珠岛大半边岛南跟周边都是我承包开发的,现在旅游业搞得多有声有色,我琢磨着那么大贡献,问你买幅画总能打点儿折吧?上交易行拍,没个两千万拍得下来么。” “所以便宜没好货唉……”画家少女老气横秋叹了口气,径自拿主意道:“算了,既然你准备赞助我办个人画展那么有诚意,把《鲸》给你,要不要?” 《鲸》也是‘海系列’之一,巨型的白鲸从海平面一跃而起,溅起无数水花,阳光在水光中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绚丽,绝对精彩的上乘之作。 万忠鑫怔了一怔,笑得头都快掉下来,“要要要!就是《鲸》!你可不许反悔,不然这仇我跟你记一辈子。” “不反悔。”时舟郑重点了个头,伸出友谊的小手:“来,握个手。” 她要把场子找回来。 * ‘半成品事件’得以解决,时画家与老万握手言和,还得到个人赞助,这天早上忽然圆满了。 之后三人一起逛画展,中途遇到与友人谈笑风生的重明钰。 老先生精神抖擞的跟万忠鑫斗了几句嘴皮子,又趁旁人不注意,竖大拇指给孙子点赞——今天的一波三连,干得漂亮! 微博上又热搜了,这次的话题叫#心疼太子妃#。 那老万的嘴臭是臭了点儿,人不坏,当下让公司发声明为时舟澄清。 最重要的一点,山海至尊CP的粉丝后援会重新组起来,老先生也加入了呢! 重霄都乐了,您开着画展招呼着亲友,还得空刷微博口头转播给我听,这波操作也很6! * 临近午饭时间,禹孝东赶了回来,带来陶琳和林玉兰的第一手消息。 婆媳两看到网上的新闻,气得闹着要回新海市。 到了机场,下车就被大批记者围堵。 林玉兰当场放话自己没有时舟那么的孙女,要和她断绝血缘关系,陶琳拦都拦不住。 禹孝东站在旁边看了小二十分钟,最后施展出毕生演技,把二人送上飞机——您若安好便是晴天,余生不见也罢了。 正合重霄的意。 * 正午时分离开美术馆,重霄要回医院一趟,安排禹孝东陪舟舟老万一起吃饭。 这段时间太子妃颓废不振,他哪儿也不敢去,眼巴巴在家里守着,正事攒了一堆,美剧倒是刷了不少。 时舟乖巧懂事的送太子爷上车,趴在降到一半的窗边跟他道别:“早点回来,不许加班,8点前见不到我,你会后悔的。” 她心情转好,重霄也云开雾散,好奇问:“为什么我会后悔?” 时舟把脑袋钻进车里,贴近他耳朵小声,讲完悄悄话,收回身形,挥手告别。 车窗上升时,重霄表情内涵得不要不要的。 禹孝东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太子妃说:“我在网上买的好看的内衣到了。” 哪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是甜心地狱里走出来的勾魂小魔女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个剧情就结局了,舍不得我家中二少女,嘤~ 第52章 我撩得他呀 接下来的小半天, 太子爷持续心不在焉。 ……也只能心不在焉一下下。 1点10分来到医院, 匆匆解决午饭, 参与一例疑难危重手术的术前会诊。 回到A市后, 重霄对自己的定位就很明确。 像父亲那样先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手术医生, 再转型医疗实业公司的领导者, 已然不现实。 他有他的路要走。 于是,相当干脆的放弃实习阶段参与手术积累经验的过程, 直接以公司管理者的身份与医院合作, 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 有选择性的投资医疗器械开发、药物研发, 细化对医学院各个专科研究方向的资金投入,重视培养优秀的医学人才…… 身为医科大临床医学专业的实习生重霄,需要做的是这些事。 4点整,准时出现在山海大楼。 虽然重霄始终觉着娱乐公司没意思, 对这个圈子的各种一度感到反感,但在了解造星造梦的过程后, 以前那点儿成见逐渐被放下。 无论谁都有为梦想奋斗的权利。 站在聚光灯下接受大众的赞美、质疑、批评甚至诋毁谩骂, 这无疑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是一件有勇气的事。 重霄佩服他们。 开会的时候, 偷偷摸鱼刷了下微博。 林玉兰因为在机场那番断绝关系的激烈言辞, 以#好厉害的老太太[狗头]#荣登热搜第四。 点进话题就能看到记者在现场的抓拍照片, 那气势和眼神……凶惨了镜头。 时舟的家庭背景也被逐一扒出—— 年幼丧母,与外公在岛上相依为命。 年少成名,首次个人画展在伦敦取得空前成功。 亲生父亲的冷漠, 继母的机关算尽假仁假义,还有祖母的刁钻苛刻…… 至于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颜值是真的高! 网友纷纷叹息:这年头长得漂亮又有才华都会被家里看不起,时画家真的太难了! 另有神通广大的记者朋友查到数月前,时屿樊的公司遭遇资金链断链,时舟与重霄秘密结婚不到一个月,公司突然得外力相助脱离窘境。 背后是谁出手,不需要动脑子都能想到。 还有知情人爆料,就在太子爷带着太子妃从新海市回到A城没几天,时屿樊杀到A城,两家在艺术园新开的中餐馆的花好月圆厅吃‘家长见面饭’。 席间气氛一度紧张,上菜的服务员亲耳听到时屿樊自觉豪爽的承诺女儿——给一百八十八万做嫁妆! 网友都惊呆了! 天啦噜,一百八十八万好多钱啊! 大概够买太子妃一幅画的一个边角吧! 再梳理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点,显然那顿价值一百八十八万的饭吃完了,重霄非但没跟时家撕破脸皮,还帮老岳父解决了公司的难关。 网友再叹:也只有这种绝世好男人能够拥有才貌双全性格好的时画家! 祝山海至尊CP地久天长,幸福一辈子! * 晚6点。 老万以‘买下时画家半成品的本尊’身份发长博,平铺直叙的流水账叙述方式。 从想当年说起,自己如何心高气傲又如何被年少的时舟狠狠回绝,上个月又是如何机缘巧合买下那幅半成品。 洋洋洒洒几千字,总结下来有三个知识点—— 首先,我和时舟小朋友不打不相识,买到半成品与她无关。她的画都放拍卖行拍卖,感兴趣记得去支持! 其次,她答应把《鲸》给我,你们今天在场凑了这个热闹的全部都是我的证人,这个便宜老夫占定了! 以及结局,老夫要赞助她的个人画展,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没等网友开始积极讨论,重霄先下手为强,转发并留言道:【没人跟您抢,先替我太太谢谢您,改天亲自请您吃饭!】 愉快的实锤了。 与此同时,太子爷收到太子妃发来的召唤短信。 文字内容是正常向礼貌且克制地:【请问你回来吃晚饭吗?】 附带的图片内容则为一套平铺在大床中央的内衣,经典黑红色系小恶魔款,外加尖角发箍和皮鞭等等道具。 重霄没忍住内心复杂的咳了两声,吓得会议桌上正在做汇报总结的负责人当场卡壳儿,胆战心惊的望着他。 他顾不上别的了,握着手机藏在桌下,单手打字,正经回复:【忙着,你先吃,别等我了。】 对方秒回:【喔,很遗憾,就这样吧。】 重霄:“……” 就这样,是怎样? 重霄抬起头,扫视忽然全都停下来向自己行注目礼的所有人,面无表情地表露出一丢丢不愉快:“都看着我做什么?继续——” 好的,会议继续! 只有坐在他左手边的陶暖,以及午饭后赶回来上班的禹孝东近距离探知到真相。 表面上,太子爷看起来是很正常很以事业为重的,然而内心早就汹涌澎湃得一塌糊涂…… * 结束一天的工作,已是晚上11点。 站在电梯里,重霄暗戳戳的开始算车程,就算骑自己最爱的那辆机车一路狂飙,到家都是凌晨了。 就很遗憾,不是一般程度的那种遗憾…… 禹孝东站在他身后,从电梯门玻璃材质的反射面里看到重爷闷闷不乐的,忍着笑用胳膊肘拐身旁的陶暖。 陶暖正低头刷微博,得了暗示,这才注意到重霄生人勿进又委屈的复杂表情,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委实难得。 回想起来也是惹人感慨。 相识的时候,他还是个意气用事的少年,逞凶斗狠就有他的份,成熟是半点不沾边的。 一转眼过去那么多年,少年褪去戾气成长为有担当的男人,至少目前看来,公司里下的每一个决策都令人信服且初见成效。 他长大了,变得更加有魅力。 能够见证这样一个过程,不失为一种‘得到’。 电梯完成匀速下降的过程,来到停车场。 厚重的金属门还没完全向两端打开,重霄先跨出去。 着急回家! 陶暖拔回神来,叫了他一声,跟着追出去:“不是说要推迟个人画展?” 男人闻言顿下身形,侧首余光瞥向她,见她手机里显示的是老万那条长博,思量了下,道:“原先决定无限期推迟画展的原因在那幅‘半成品’,现在事情解决了,我跟老万这人接触下来觉得没什么问题,既然他愿意赞助,舟舟的状态也调整过来了,没理由不继续。” 这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肯定式。 “既然是这样,那请交给我负责!”陶暖态度相当坚决。 禹孝东闹不明白了:“不是……这都年底了一堆的事情,咱们家艺人在哪儿跨年啊,明年的档期都没落实,你干嘛非要拦这活儿?” “你不懂!”陶暖比重霄还在意,“这是时舟第一次在国内办个人画展,以她在绘画艺术上的成就,绝对会受到业界的广泛关注,而这种关注度是以‘世界’范围计的!万忠鑫充其量是个超级暴发户,是!我承认他对文玩古物的鉴赏能力很强,但他为了收藏作品荤素不计,使的一些手腕也并不好看,我不放心把时舟的画展交给他,既然只是赞助方,那就老老实实的出钱好了!” 禹孝东被她不带喘气的一番话凶得直缩脖子,“我就单纯的纳闷了一下儿,您不用这么激动,真的……” 陶暖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情绪后,对重霄郑重请求:“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凌晨,刚过五分钟。 禹孝东把车开到艺术园0109号住宅外,坐在后排看文件的重霄自然而然抬起头,微沉的眸光穿过铁门,扫向整栋房子—— 从外面看去,所有窗户里都黑漆漆的。 仿佛里面压根没住过人。 重霄默了一瞬,忽然感到人生艰难。 他家姑娘不管婚前还是婚后,入夜一定会把整栋房子的灯打开,恨不得与白日媲美与日月同辉。 眼下这个情况…… 禹孝东还不识时务地笑出声:“经历过热搜血雨腥风的洗礼,怕不是太子妃从此不再害怕孤单的夜晚?” 重霄盯着后视镜里他笑得变形的脸:“要不跨年你去非洲吧好不好?” 禹孝东笑不出来了,哭丧着脸求放过。 重霄变作冷酷无情的象征,视线从后视镜的左边移向右边,对陶暖交代:“舟舟的画展交给你负责,具体细节你和她沟通。” 做完今晚最后一个安排,下车,回家,看老婆! * 拇指摁在指纹锁的界面上,红色的光束自上而下滑过,发出‘滴’地一声,解锁,开门—— 铺面袭来的是一阵淡淡的熏香味儿,客厅里也并非没有一丝光亮。 香氛蜡烛被放在各个角落,安静的散发出馨软的光,一路指引重霄寻找到他的少女。 二楼工作室吊顶的隔间,床头台灯里的旋转木马还在无休止的转圈圈。 时舟侧身蜷躺,怀里抱着一只偌大的长枕头,枕头上端靠近她头的位置贴了一张粉色的便签,上书一行字——‘加班狗太子爷重霄替身咒’ 此刻,来到她身旁的重霄本人,矮身在床边坐下,将枕头上的便签撤下来,看着那行有明显情绪的字体,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这更补的是昨天的 今天的立刻开写,可能会超时,大家明天起来看吧,周末愉快~ (好消息是这个周末不加班!待我明天睡个懒觉起来多写千把字!爱你们) 第53章 我撩得他呀 时舟睡得很熟, 保持她最爱的睡姿:侧身, 怀里必须抱点儿什么才有安全感, 在外的那条腿一定要屈起搭在她抱的东西上, 这样又显得十分有占有欲。 平时给与她安全感, 同时又被她牢牢占有的, 只有重霄。 遗憾的是他不能一直陪着她。 但幸运的是,短暂离开之后, 他会很快回到她身边。 欣赏着少女安宁静好的睡颜, 重霄起先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然后冷不防想起自己错过的经典小恶魔内衣秀, 再望着穿一身棉质长款睡衣的她, 顿时感到失落且郁结,半张的嘴里呼出一大口闷气,蓦地往她身旁栽倒—— 时舟被他故意搞出的大动作吓得瞬间醒然,哼哼着弹坐起来! 勉强睁开微肿的眼睛, 紧张的左看看再右看看,台灯上旋转木马在视线里制造出晃动的影子, 不知道被她当成什么, 跟着‘呜哇’乱叫了一下。 过于茂盛的发量挡住她的视线,她着急忙慌用手拨开长发, 结果越弄越乱, 越乱越怕…… 活像《马达加斯加》里一蠢到底的狐獴。 重霄作恶得逞, 闷笑着抓过她刚才抱了许久的枕头,模仿她的睡姿。 枕头被抱出了温度,染上少女独有的体香, 伴随他的呼吸尽数盛开在身体里,是最好的放松药剂。 舒服了…… 等时舟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气得狠狠瞪住埋在枕头里笑得停不下来的男人,半响才丢出一句:“幼稚、鬼……” 舌头还没捋直,中二不动。 看来是真的被吓惨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双勾人心魄的深眸,似撩非撩的回视她,再伸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握在掌心里摩挲那片细腻的皮肤,“今天怎么睡那么早?” 平时不熬到两点都嫌亏了的人,12点过竟然睡了? 这不科学。 时舟被他撒娇的一眼望得没脾气,从善如流答:“阿姨煲的汤太厉害,喝完犯困。” 秋日宜进补,不早点睡难道要到外面蹲大马路边,一片片的数梧桐树上掉下来的叶子吗? 然而重霄只是在转移她注意力,没想到那么成功,“不生气了?” 时舟愣了下,都准备从他掌心里把手收回来,再顺势给他作恶多端的脸皮上‘啪’一记狠的,却在同时,捕捉到他眼底的疲惫。 已经在脑海里成型的暴力巴掌并未化作现实。 她勉强撇开脸,“算了,不能因为你的混账,就丧失掉我的善良。” 失去善良品质的仙女,会堕魔。 光是随便想想,她自己都觉得害怕。 重霄表情凝固两秒,再度笑场。 时画家呆萌的看太子爷嘲笑自己,颇为怨念。 结婚以后果然不一样了,没有‘我睡着了而你看着我的睡颜都能如痴如醉舍不得叫醒’的温柔,真实发生的是他的加班,和她的落单。 夫妻一场,时舟舍不得计较,只好拿起掉在枕头边的便签,贴在他的脑门上。 “口渴了,倒水喝。”她说完,准备从男人身上跨过去。 半道被重霄截停,托着后脑勺按进怀里,“怎么那么乖,通常这种事不都使唤我去么?” 时舟像只树懒,挂在重霄这颗西装笔挺的树上,侧脸贴在他心口上方,听着心脏在胸腔内发生反复的共鸣振动。 明明是鲜活而富有生命力的鼎盛状态,她却忽然担心,这颗心脏在哪天哪时的哪一刻停止跳动,到时候的她该怎么办…… 时舟知道这种担忧有个学名叫‘胡思乱想’。 那么,别的人在完全拥有的时候,是否会像她一样患得患失呢? “想什么呢?”重霄把软绵绵的老婆搂怀里,不客气的把她当猫撸。 顺了一会儿毛,发现人没动静,以为她犯傻睡着了,掀起眼皮一看,少女那双清醒的眼睛发直的望着空气。 跟他想的完全是两回事。 时舟回过神,稍稍抬起前身,双手交叠着搭在他胸口,昂起头跟他对视—— “要不要再私奔一次?” 这是一个相当严肃的语气。 虽然重霄早就习惯她思维跳脱的小脑袋,但凡事都有原因,所以老婆突然无端端提出私奔…… “为什么?”太子爷想不出所以然,只好提问。 “怕你过劳猝死。”太子妃的回答也是非常real…… 重霄愣住,放慢运转速度的大脑使得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用幽默感化解时舟的顾虑。 而睡了一小觉的时舟也不打算给他想太多,猫似的凑近他的下巴,认真建议:“我养你,工作想做就做,好不——” 末尾的‘好’字没机会出口,重霄突然抱着她转了半圈,两人互换位置。 “忙到凌晨才回家的关键因素在于——前些天一直在家陪你,哪儿也没去,周末加班是不得已。这是你的锅。”他说着,以着绝对的虔诚,亲吻少女精致的锁骨。 时舟被男人摁得老老实实,微凉的唇瓣贴在锁骨上时,她还没来得及哆嗦,就被他口中呼出的潮热熨得将全身发紧。 重霄忽略掉她害羞的反应,看着她的眼睛,“猝死是不可能猝死的,对你老公我的身体素质有点信心。” 说完了,第二个吻落在她脸颊下方,贴近耳垂的位置。 时舟眨了眨眼,矜持地扭动了下。 这发展,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台灯上的旋转木马还在匀速转动,制造出一阵一阵缓慢的阴影,从重霄脸上扫过,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 她又看不清他了…… 重霄变得微哑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以及,明天不上班。” 第三个吻,在她的唇上。 听出弦外之音,时舟心跳惴惴的,只记得自己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没有穿好看的内衣……” 而后从沮丧得不得了,自然流畅的过度到享受得不得了。 毕竟之后发生的事不是她能掌控的…… 什么过劳啊,猝死啊,身体力行的感受下来,好像确实不太可能在重霄身上发生。 早知道就使唤他先给自己倒杯水了。 她渴啊! * 三点多,厨房亮起灯。 煮夫重霄换了身舒适的运动装,站在灶台前,慢条斯理的煮方便面。 监工时舟抱着杯温水坐在老位置,盯着他的后背,小口小口的喝水,等食。 非常和平的半夜。 客厅里的香氛蜡烛还在发光发亮,飘散整晚的香气充斥在各个角落,薰得等水开的男人直皱眉头。 他回头和无所事事的少女做了个对视,想了一下,商量的语气道:“要不你先把外面那些蜡烛灭了?这味儿冲得我脑袋疼。” 时舟趴在桌上,双手捧着水杯,稳如泰山地—— “不想动。” “我在忙着,你要不要帮我减轻一点负担?”重霄在发作以前,尝试唤醒不久前那个心疼自己的她。 某种程度上呈餍足状态的时舟,坚定不动摇地:“不要。” 话音未落,重霄捏着筷子的手忍不住朝她举起来,真想揍她! 时舟完全没在怕的,“水没开,你不忙,我对你有信心。” 相信你没那么容易过劳猝死。 被狠狠拒绝的瞬间,重霄突然找回了当初和时画家相处的那种状态。 触及她有恃无恐的眼神,他假装生气的脸皮再也没法儿像样的绷住,喉咙里难抑的发出震颤,松弛而安心的笑了出来…… “服了你了,我去。” 任劳任怨的走出厨房,听到身后飘来自言自语:“这样才对。” 完整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起,你被我使唤,理所应当的让我使唤,这样才对。 她还是他的中二少女,没有变,也永远不会改变。 * 尽数掐灭了摆在客厅各个角落的香氛蜡烛,重霄回到厨房,水开了。 扔几块面饼,再从冰箱里随便捡几样剩菜混着一起煮,乱做的味道也不错。 一锅香喷喷热腾腾的杂菜方便面端到时舟面前。 秉承优良品质,重霄又在她跟前送上一副碗筷外加一把吃日式拉面用的那种木勺子。 时舟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服务,起筷挑起一小夹面条放进勺子里,凑近嘴边,轻轻的吹气。 等到不那么烫了,吸溜入口,包在嘴里咀嚼,不会发出特别大或是不雅的声音。 重霄很喜欢看她吃东西,那模样说不出的乖巧可爱,还略带几分贵族淑女的讲究和挑剔。 他不怕被她挑剔,甚至对此有种难以用言语准确形容出来的病态迷恋。 尤其看她吃自己亲手做的食物,在味蕾被丰富过后,明明被克制过表情只想露出‘还不错’的意思,闪烁出华彩的眼里,加倍的表露出‘超级好吃’的欢喜。 于此时,重霄获得极大的满足。 这是爱的一种表达方式,他心甘情愿为她付出。 “你怎么不吃?”时舟来来回回忙活了几道,发现对面的男人压根没动,于是停下来问。 她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候,意外的对他有良心。 “你先吃,剩下的是我的。”未经思绪,重霄随意道。 时舟似乎感到意外,试探的问了一句:“不嫌我吗?” 虽然结婚了,虽然四舍五入也算相识半年……但印象里,他好像从没有吃过自己吃剩下的食物? 男人笑着靠进椅子里,交叠双手,不着调地:“爱你还来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用同一把牙刷,吃对方吃不完的食物,这样的举动在我心里才是终极虐狗的爱意表现呀~ 第54章 我撩得他呀 所以, 吃对方吃过的食物, 是爱意的表现方式之一? 时舟似乎get到新的知识点, 面也顾不上吃了, 空出拿木勺的左手, 微微起身, 把重霄的水杯抓到面前,坐好, 垂眼看了看杯子里剩下的半杯内容…… 过了大概不到十秒, 她开始动作, 张开小嘴, 试探的将水杯凑近、倾斜……直到舌尖被没有味道的温水浸润,流入咽喉,涌进软腹。 她露出一个貌似中肯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给自己的表现,还是在评判这水的滋味? 末了, 抬起头去与男人做对视。 重霄还好整以暇的抱着手:“有何感想?” 时舟睁着圆大的小鹿眼,非常认真的反问:“有没有感觉到我很爱你?” 重霄被她乖萌的模样杀到心窝里, 眸光微不可查地轻滞了一下:“很有!” 突然犯中二气的时小仙女, 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继续吃面。 * 结束宵夜,洗漱完毕, 躺床上, 谁都没睡意。 时舟见重霄拿着ipad查看工作邮件, 自己也靠坐在床头,明目张胆的掏出手机打游戏。 小两口各自忙着,看起来十分融洽的状态。 等到重霄将邮件拉到底, 集中的思绪得以分散,发现耳朵边有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撩撩的? 侧首看去,网瘾少女双手横握手机,一脸痴汉笑。 当屏幕上英俊帅气的二次元男性人物向她发出午饭邀请,她想也不想就点了‘接受’。 专注的眼神,跟平时看着他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重霄倒是没生气,这点程度根本不至于。 第一反映首先是——原来我家姑娘也玩乙女向游戏。 接着又看了几张跳转的画面,打心底觉得游戏质量不错。 人物美型,配音尤其下了功夫。 之前他只听声音,还以为老婆看上哪个日系主播了…… 而网瘾少女正在攻略的对象,身材高挑,长相野性,穿全黑的皮衣皮裤,背靠机车……简直是照着他当模板画出来。 游戏嘛,本来就是用来消遣的。 难得老婆有个画画、美妆和穿搭之外的爱好,重霄予以百分百支持。 他这边做着心胸开阔的思绪,沉迷游戏的时舟后知后觉一道熟悉的眸光罩在自己身上。 转脸过去,触及男人两片深色的瞳眸,她表情跟内心一起发生轻微变化。 两秒后,自觉退出游戏,将手机放在床头柜,收回身形,缩进被窝里,平躺。 “我睡觉了,晚安。”说着闭上眼睛做投入睡眠状。 五岁的小朋友忍痛放下心爱的故事书,准点睡觉,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反映了。 重霄不和她说‘晚安’,盯着她假装出来的睡颜看了会儿,她自己坚持不住了,眼睛掀开一条缝,偷偷的瞄他。 视线隔空碰到一起,时舟被翘首以待的男人抓个正着,索性完全睁开清醒的双眼,坐起来,面对他,申请的语气:“睡不着,想玩游戏。” “刚才那个游戏?”重霄扫了一眼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故意问。 时舟以为他在计较,保持镇定点着头‘嗯’了一声,接着,中间有长达十几秒的停顿,而后才提溜着小心,道:“画面很好看。” 重霄放下ipad,侧身正对她,“然后呢?” 时舟咬了咬下唇,眉头微拧:“然后什么?” “游戏特点。”他补充,外加抓取重点:“除了画面之外,还有什么最吸引你。” 时舟松开被咬出齿印的下唇瓣,直接瞪他,“别找茬,有损夫妻感情。” 重霄也瞪她,语气可严肃了:“谁在跟你找茬?下周要给公司几个新的男艺人做定位,你可以当做是我在征求身为女性的你的意见。” 此话说罢,她呆,他笑。 捉弄成功,这波节奏很舒服。 时舟被逗得无所适从一阵,回过味来再接着气一阵。 搞清楚男人私心里的意图,重新拿起手机,打开游戏,顺手回绝机车男向她确定约会流程的邮件。 没想到酷酷的机车男意料之外的紧张她,直接堵到家门口! 游戏外,时舟愣了一下,重霄凑近去看热闹。 游戏里,出现在画面左侧的男人抬起手挠着头,像个二愣子,垂眼笑得傻傻的说:“约好的见面突然被推迟,我不放心,特意来看看你,生病了吗?” 屏幕里跳出回答选项: A.没有生病,让你担心了真的很抱歉,就是……感觉还没准备好(支吾) B.我很好,这段时间比较忙(面带笑容不失礼貌) C.沉默(表情复杂) 每个选项都会往不同的支线发展,选B的话,就算玩家直接PASS掉这个角色。 时舟最开始玩这款游戏首选就是他,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但A选项略显轻浮,从以往经验看,可能会让机车男不高兴。 不高兴的结果就是降低好感度,几天不理她。 这就需要她花很多心思去制造偶遇,重新引起他的注意…… 可最后的选项,表情复杂的沉默到底是什么鬼? 时舟一直犹豫不决,重霄探手揽住她的肩头,建议说:“选C?” 时舟艰难道:“他很难追。” 重霄乐了:“比我还难追?” 又是一道送命题…… 网瘾少女用余光瞥了眼男人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这样的距离,太容易挨收拾了。 “游戏而已,追不到就算了。”佯作不在意的说完,移动的拇指不小心点到C选项。 画面开始跳动,时舟急得哼哼了一声。 这个游戏没有‘撤回’设定,只得眼睁睁看着机车男说:“不说话吗,还是……没有话对我说?” 不是没话说,是我点错了…… 时舟欲哭无泪。 重霄像个优秀的吃瓜网友,只看不说。 谁料这时,机车男撇开微红的脸,又道:“有件事本想在约会的时候告诉你,既然没有约会了,那么,我的心意无论如何也要让你知道——舟舟,我喜欢你。” 屏幕出现巨大的红心,提示:攻略成功! 重霄发出意料之外的‘哎哟’,奖励似的捏了捏老婆的脸:“歪打正着,成功了。” 时舟也是一脸没想到:“他难度系数最高……” 不应该啊,怎么回事? 这就攻略下来了? 重霄松开环着她的手,拿起ipad,回复邮件。 时舟百思不得其解,移身把脸贴在他手臂外侧,看着他输入的邮件内容,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凌晨四点的深夜,重霄一门心思在工作上。 身娇体软的老婆就在身旁,得不到他一记正眼。 真是,好冷酷一男的。 时舟感觉到困意,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缩回被窝里卷曲着身子,准备睡了。 搞不清楚突然被机车男反向告白的原因也是无所谓的。 反正攻略下来了。 又过一会儿,或者说她默数着秒数等了一会儿,重霄还在孜孜不倦的回工作邮件。 时舟撇撇嘴:“我玩的游戏,给了你工作灵感吗?” “嗯。” 简短的单音节,投入得何其认真。 时舟勉强睁开眼睛看他,朦胧的光线里,视线角度从下至上,男人的侧影无比高大。 那是她安心的关键因素。 时舟复又闭上眼,小声嘟囔:“我以为,你不喜欢娱乐圈的工作……” 可如果不喜欢的话,这样的热情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原本我也以为我不会喜欢。”回复了邮件,重霄把ipad放到床头柜上,关掉台灯,躺下后,将犯困的少女抱进臂弯里,在黑暗中说道:“公司刚签了几个有潜力的新人,白纸一张。只要想到他们的未来掌握在我手里,这种责任感和在医院治病救人似乎差不多。” “那就是喜欢?”时舟细若蚊蝇的问。 重霄很清醒的想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只想做对的事。” “唔……”她快睡着了,但在此前,对男人肯定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喜欢这样的你,很喜欢。” 有一类人,看起来就难以接近。 你会觉得他不好相处,没准骨子里还会有暴力倾向。 直到壮起胆子走进他的世界、了解他,才发现这个人温柔有爱心,有不错的厨艺,各方面担当力MAX。 他教会她,可以不喜欢,甚至可以搞不懂自己是否喜欢,但已经成为责任,那就要承担下去。 因此,睡着前,时舟彻底放弃包养重霄的念头。 她总算发现这个念头是种冒犯。 还好,他没打算认真与她生气。 是个大度的丈夫呢。 * 重明钰先生的‘回望’画展大获成功,作品《闲趣儿》被A市现代艺术博物馆收藏,时舟因为题字,又上了一次热搜。 在最新的调查中显示,网友对时画家的画展期待值爆棚,海外权威艺术杂志也有相关报道。 时舟在国内的首次个人画展,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起来。 画展启用陶暖的企划,展馆别出心裁的设在南郊湖上的游轮内,请了知名室内设计师操刀设计展厅,尽可能的展出时舟创作至今的全部作品,包括未公开的新作。 时舟有了目标,不似初到这座城时无所适从,每天喂喂猫,画会儿画,几乎以半个月为创作周期,新的作品接连诞生。 从十月到十二月,忙碌与休闲相互交替,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稍不留神,这一年便接近尾声。 随着温度骤降,梦幻的圣诞节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时舟:除了画画之外,最吸引我的是重霄 第55章 我撩得她呀 重霄离开山海总部是晚上六点多, 从市中心最拥挤繁华的地段去往A城美术学院, 随处可见的圣诞元素。 隔着车窗, 亦能听见不同版本的‘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浓郁的节日氛围, 如往年一样,依旧难以感染对此一向不感兴趣的太子爷。 即便是辞旧迎新的春节, 到了他这儿也只是三百六十五天的其中一天而已。 没什么特别的。 禹孝东坐在副驾驶和先去北海道的女朋友腻歪着打电话, 先送上迟到的歉意, 再询问微信上发的爱的红包收到了吗, 确定完毕,最后说:“我10点上飞机,宝宝你好好吃晚饭,千万别亏待自己, 我保证你睡一觉明天醒来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就这样爱你唷么么哒!” 收线, 他又打开拍照功能, 侧身将司机阿水当作背景板,对着镜头比心, 咔嚓一声, 阿水和驾驶位那边车窗外的街景统统纳入镜头。 编辑照片, 发给女朋友。 阿水被闪光灯晃得啊哟啊哟叫唤:“你别搞我啊东哥!晃瞎我不要紧,老板还在车上呢!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电影你看过没有?!” 不知道禹孝东收到女友什么回复,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就你这车速,我骑自行车都比你快……年后你能不能喝上哥哥我的喜酒,且看圣诞节北海道浪漫游之——爱的赛点!” “不就是个圣诞节么,求婚哪天不行。”阿水不理解,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坐在后排的那位,“还是老板淡定。” 禹孝东都不需要看,很懂地说:“重爷那叫‘内敛’,车厢里的999朵玫瑰能让你知道?” 阿水信以为真:“是吗?” 他中午才洗的车,怎么没发现后备箱里藏了花? “禹孝东就是随口一说,你还真信了。”重霄忍俊不禁,“也不想想999朵得多大一捧,谁抱得动。” 阿水一脸恍然:“就说嘛,这才是我认识的老板。” 过什么节? 搞什么浪漫? 是男人就要那么刚、那么直,还有那么地——猛! 禹孝东觉得这两个直男思想很有问题,小的那个他懒得管,侧身跟重霄讲道理:“时画家被邀请去美院给学生上公开课也有半个月了吧,每周固定两节课,准时准点和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打成一片?” 重霄给了他一记正色,“你想表达什么?” 禹孝东皱着眉头,摊开双手表示——您怎么能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我国各大高校那就是以节日为名正大光明谈恋爱的圣地啊!更不要说艺术类的大学,每到这种时候,有对象的组队虐狗,没对象的趁机告白!画家二十出头,能站讲台上讲课那是天赋,单说年龄,坐台下听她上课的研究生年纪比她还大,您老猜猜看,今天会不会有哪个不怕死的向她表白?” 阿水在后视镜里看到老板脸色都变了,握着方向盘瑟瑟发抖:“不可能吧……” 三天两头上热搜的已婚人士,这也能被惦记?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下课后,时老师您能出来一下么?叫到教学楼转角僻静处,双手送上鲜花苹果小礼物,时画家还没怎么样呢,表白的那家伙先脸红心跳,看都不敢看画家一眼,但是架不住喜欢啊!”禹孝东击响手掌,盖棺定论,“我从来不怀疑画家的魅力。” 重霄淡淡然的挑了个眉。 嗯,他也不怀疑。 * 七点到目的地。 禹孝东就近搭专线去机场,阿水找地方把车停好,坐公交车回家去。 剩下重霄独自一人,站在错肩往来皆是稚嫩脸孔的艺术高校大门口。 质感厚重的羊绒呢子大衣将他高挑的身材衬得酷帅有型,冬季必备单品巴宝莉男士格子围巾挂在紧实的颈项上,配以做工精细的皮手套,还有乍看简单实则相当考究的高梆皮靴…… 无可比拟的成熟的男性魅力,与学校外一众卖气球、鲜花和平安果的学生小贩们形成鲜明对比。 总之就很格格不入…… 重霄自己都察觉了这样的区别。 换平时根本不会在意,但今天不一样。 昨晚睡觉前,重霄亲眼看着网瘾少女玩的那款游戏里,弟弟型男友冲她撒娇,预订圣诞节约会。 这年头游戏人物都那么懂,太子爷不能输! 被胜负欲支配的重霄鬼使神差走到那排生意兴隆的摊位前,掏出钱包,对刚开口问了一句‘哥您要给女朋友买点儿什么’的大男生道:“气球我全要了。” 此话出口,摆摊的男生结实的愣了一下,周围一片艳羡,不管男朋友在没在身旁,小姑娘们看直了眼。 重霄付了钱,表情酷酷的接过那一大把红白相间的心形气球,转身就走。 路上全程体验‘引人注目’的标准释义,他面上不显,心里特别美。 原来在节庆的日子买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真的能给心情加分。 待会儿中二少女看到这把气球,一定很高兴! 就这么美滋滋的想着,来到图书馆外,发生在眼前的告白进行时,可比禹孝东说的那种教学楼僻静角落的脸红心跳要艺高人胆大多了。 台阶尽头,红色的蜡烛围成一个心形,时舟就站在里面。 她今天扎了一个简单的丸子头,穿一件棉花糖似的廓形羽绒服,纯白色的,修长的天鹅颈隐没在大红色的围巾里,连一小截尖尖的下巴也被没在里面。 恬静的脸容被烛光映衬得红扑扑的,时不时眨巴一下的瞳眸,不经意泛出纯暇水光。 看得准备向她告白的男生心脏都要裂了…… 周围不少凑热闹的人,纷纷掏出手机录视频。 站重霄旁边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的合计着拍照片发微博,而且还要@一个普通用户! 也就是他。 等了一会儿,围观群众不耐烦了,扯着嗓子催:“能不能快点儿?” 也有起哄的喊:“医科大就在我们隔壁啊,不要乱拉仇恨!” 更有好事的跟着嚷嚷:“今天告白成功,明天热搜第一,兄弟挺你!” 重霄捏着大把气球,正好给他充当遮掩,让他若无其事的站在人群里,看看再说。 为时舟准备这一切的男生,穿着打扮学院派,相貌气质皆青涩。 若从她玩的那款乙女游戏里找对比,应该是不善表达但招人心疼的羞涩款。 重霄稍加思索,发现少女的发小圈和交际圈里,还真缺少一个这样的类型。 不知道她会怎么应对对方的告白? 想到这儿,竟然有点儿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这时,涨红了脸的男生终于酝酿出几分勇气,蓦地九十度弯腰,将手中的玫瑰花束送到时舟面前,用毕生最大的音量—— “时老师,我喜欢你!” 四周发出‘喔’的兴奋的声音。 时老师无动于衷,状态就跟画室里静止的石膏差不多。 别说心动了,没准她连心都没有! 男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在审度她的心思,对上那双漂亮却仿佛空无一物的眼睛,捧着花束的手不禁微颤,老师,我让您为难了吗?” 重霄蹙眉,嘴里发出个‘啧’的单音。 大庭广众跟有夫之妇告白不就是存心让人为难? 还装可怜,还眼巴巴的问? 找揍? “谢谢你的喜欢。”时舟抱着自己在网上选购的教材,很厚的两本全彩页名画鉴赏,语速平缓:“花就不收了,对不起。” 体面的拒绝,没有让对方难堪。 男生收回身形,咧开嘴笑得像个沉浸在女神光芒下的傻狍子:“时老师您人真好,明明是我在为难你,你还跟我道歉。” “你误会了。”时舟稳稳当当站着,忽然侧首,沉浸的眸光扫向人群里,重霄所在的方向:“我只是不想得罪那边那个家伙。” 经她提醒,在场全部的目光一致向重霄扫来—— 某个戏多的同学夸张的倒抽一口凉气,捂着嘴惊呆:“我的天,太子爷!!!” 以男人为中心,原本站在他周围的同学们自动退开至少一米,转眼间,就剩他孤零零站在人为制造的圈圈里。 这样,大家都能将他看清了。 一个相貌英俊、站姿挺拔、自带杀气,手里拉着一大把心形气球的山海太子爷,活体! 享受众人目光,重霄根本不虚,淡淡然扫了一眼刚才说要在微博上圈他的那两个姑娘,扬唇笑笑,走到时舟跟前,郑重其事地清了下嗓子—— “时老师,我喜欢你。” 说完,将气球送到她面前。 于是,时老师害羞的垂下长睫,轻易红了耳根,嘴角勾起甜美的弧度。 “嗯。”她点了点头,都不敢与男人四目相接,手里重得跟砖头似的书交给他,接过那一大把气球,“我也喜欢你。” * 微博上出现#山海至尊CP美院虐狗#的热搜时,重霄载着时画家去往悠南居。 今天回家吃饭。 红的白的心形气球堆在车厢后座,飘满顶棚,路人无意中一扫,瞧见了,还以为是赶在圣诞节结婚的新婚小夫妻,又是一阵羡慕。 年轻真好,几只气球就能妆点浪漫。 车上,男人持续告白成功的好心情,俊容上洋溢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随时能哼哼一支欢快的小曲儿。 时舟坐在副驾驶,从羽绒服的大口袋里慢吞吞的摸,先摸出一颗熟透了的蛇果,接着是一叠厚厚的卡片。 “学生送的?”重霄拿余光瞄了下,目测三、四十张是有的。 “上周就说过,这天如果要送我礼物的话,我希望是手写卡片,这样我就能记住他们。”时舟把蛇果放在手扶箱上,开始一张张的打开卡片来看。 “手写卡片,是挺有心意。” “可是你只送了我一把在学校门口买的气球,有点失望怎么办。” “得!回家给咱们时老师写一个。” 卡片还不简单,重霄的字也好看,没刻意练过,天生 他这边琢磨着是写‘爱你一万年’好呢,还是写附合时老师本里口味的‘与你签订永恒の契约’? 蓦地,时舟受惊的发出‘啊’的低声。 重霄自然而然转脸看去,就见她讶异望住悬空的右手,食指向外汨汨冒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拆到一半的卡片掉在她的腿上,贴在卡片的刀片露出锋利的边缘,染着她的血。 时舟愣了几秒才回过神,赶忙用左手握住食指,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重霄,好像想对他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伤自己。 重霄心里飙了句粗话,打着双闪把车停在路边。 圣诞节,卡片? 这份心意他收到了。 操! 作者有话要说:多五百字也是爱…… 预计下周完结正文,番外写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好不好~ 第56章 我撩得他呀 周三晚上的八点钟, 各大电视台进入黄金时段, 收视率争夺战, 每天准点开打。 客厅里, 时舟坐在茶几前那片地毯上, 老实巴交举起受伤的那根手指头, 让重霄给自己包扎。 一旁,重明拿着张昨天早上的报纸装模作样的看, 余光从边缘探出来, 留意着孙子的表情和心境。 看了半响, 发现这小子一点表情都没有! 就……很吓人。 真实的吓人! 茶几另一端, 重敬和桑玫肩碰着坐在沙发中央,跟老爷子一起,用爱的目光将小两口笼罩。 十分钟前—— 两人到家时,重霄的脸就臭得跟全世界欠他一百万条人命似的。 时舟可怜巴巴的用手捂着暂时止住血的手指头, 一脸抱歉的对重敬说‘爸爸,我受伤了’。 这句‘爸爸’可比重霄喊得发自肺腑, 重敬先生那叫一个心疼啊! 赶紧拿来医药箱, 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别的。 十分钟后,也就是此时—— 重霄一言不发的给媳妇儿包扎, 其他人就那么干看着。 最多两厘米的口子, 确实有点儿深, 用棉签沾了医用盐水,一点一点沿着边缘擦拭消毒,悉心程度快赶上十小时起跳的大型开胸手术。 凝重的氛围不知不觉被渲染出来。 所以, 吵架了? 那手上的口子又是怎么拉出来的? 这么点儿小伤口,跟重霄的脾气实在不成正比。 但见他脸臭得厉害,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 三个平时就没架子的长辈默不作声,怂成一团。 桑玫忍不住了,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便将遥控器扔到一边。 弧形屏幕上出现的当红男明星手抄两把巨型滋水枪,超横的走在宽阔的海边大道上,四处喊话:“人呢?刚才组队搞我的那几个,出来,我们决一死战!” 跟拍他的摄影师笑得镜头各种晃。 画外音:“哥你太狠了,这两把枪在手上,谁敢跟你刚正面啊……” 男明星忽然凑近镜头,英俊无死角的脸都有些变形了,说:“我对他们温柔,他们组队滋我一身,连你也滋!所以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哦不对!是从现在开始,不管来多少,我都会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部干掉!” 后期给男明星周身做了小宇宙熊熊燃烧的特效,配上他的口号:不管来多少,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部干掉! 此话完美的诠释了重霄的内心活动。 甚至因为太贴切,他特地停下来,侧首看了一眼电视,并给与男明星一记欣赏的眼色。 见状,桑玫和重敬不约而同对视上—— 桑玫好奇的眨巴眼睛,打开话题:“这男星是山海的吗,形象很好的呀!” 最重要的是会说话! 要是山海的,没准明天开始就是顶级资源,大发了! 重敬却没接她的茬,皱了皱眉,“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家孩子受伤了你都不关心一下。” 桑玫抓起抱枕塞怀里:“我倒是想,轮得到我吗……你还不是不敢问……” 重敬被激得直瞪眼珠子,警告意味明显。 桑玫梗起脖子把脸朝他侧过去,有本事照这儿打,舍得你就打。 两人无声无息的比划拳头,蓦地察觉重霄移来的眸光,顿时收起掐架的形容,各自老实。 重家要变天了唉…… 重明钰‘嗨呀’了一声,放下报纸,怨念的盯着孙子:“到底怎么回事?你看你紧张那个死样子,摆出来给谁看?谁弄的你找谁去。” “嗯,你说得对,我一定把那人找出来。”重霄给时舟包完手指,无缝接住老爷子的话,留下一句:“你们先吃饭,我先去打个电话。” 离开之前,他安抚的拍了拍老婆的脑袋,从大衣里摸出那张带有血迹的卡片,走到阳台上,顺手拉关玻璃门,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暴风雨的前奏大抵如此了。 时舟只是被割伤的那会儿吓了一小跳,过后,现在已经不觉得怕,也没有想特别多的担心。 她动了动被包成毛毛虫的食指,试过灵活度,再抬眼一瞧,发现三道目光齐刷刷罩在自己身上,略作停顿,言简意骇作汇报:“学生送我圣诞卡,里面有一张贴了刀片。” 重明钰三人闻言,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 手指的伤是这么来的,难怪重霄气得饭都顾不上吃。 卡片里夹刀片,这恶意让人背脊发凉…… 重敬问:“卡片上有没有写什么?” 时舟回想起卡片上的内容,表情变得不大好,“写了——我会毁掉你拥有的一切。” 重敬眉头紧拧,全无之前轻松。 桑玫只将那卡片带入想象了一下,立马心有余悸起来:“现在的孩子,怎么回事呀……” 重敬往阳台看去一眼,见儿子还在通话中,转首对时舟道:“美院那边的课先暂停,对外就说要专心准备画展。你已经受伤了,这次是贺卡上的刀片,下次不一定来的是什么。暂时不清楚对方的实际意图,宁可谨慎,切忌掉以轻心。阿霄以前念过警校,应该在给以前的同学打电话,看他打算怎么处理吧。” 重明钰交代儿子:“你明天联系安保公司,给舟舟雇两名专业的保镖。” 就连老爷子都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时舟再去观察桑玫和重敬,得到与重霄相等分量的心事重重,身为当事人的她,这才感觉到一点点真实的危机感。 事情好像挺严重的噢…… * 重霄那通电话确实是打给警校的同学。 对方毕业后调到A城,现在已经是开发新区公安分局的刑警队大队长。 听了重霄这边的情况,建议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调查取证。 意见与重霄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会毁掉你拥有的一切。 这是相当明显的人身威胁了。 如果那人真的有心并打算伤害时舟,这张卡片只会是一个开始…… * 因为突发状况,属于重家圣诞夜的晚饭吃得不尽如人意。 晚饭结束快十点,重敬坐在客厅给隔壁城市的首富朋友通话,正儿八经的咨询保镖相关雇佣业务。 重明钰和桑玫一起逛淘宝,搜‘女生防狼专用喷雾’、‘防狼警报器’……搜出一大堆,有商有量的讨论卖哪个给舟舟最适用。 他两人的观点是:就算请了保镖吧,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舟舟一个人落了单,至少要有挣扎的余地。 重霄见他们忙活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拉起老婆的手,出去转转,顺便壮个胆。 * 从悠南居的室内生态花园后门出去,就是A市这方圆五百里最大的淡水湖。 沿湖风光甚好,步行不到三百米,就是时舟下个月办画展的地点,一艘中型观光游轮——欢乐时光号。 这艘五万吨位的游轮,在国外服役整30年,今年五月退役,重霄从朋友手中购得,又费了一番功夫才使得它得到批准,停靠在湖边,成为时舟个人画展的‘展馆’。 经过设计师的改造,欢乐时光号的内部被划分为一主两副共三个展厅,未来还会开设主题餐厅、咖啡馆和手工艺品专卖店等等。 待时舟的画展结束,这里将成为湖岸边的休闲艺术中心,并不定期举办艺术展览。 过来看场地,也是重霄今天带中二少女回家吃饭的原因之一。 圣诞节的夜晚,湖边比往常热闹许多。 街头艺人将自己打扮成圣诞老人,走在人群里变魔术,制造惊喜。 棉花糖摊子前排满了馋嘴的家长和小孩儿,卖气球、平安果还有玫瑰花的吆喝声不曾间断。 音乐学院的学生正在湖心岛做一场有水准的小型公演,宏大的乐声从湖中央飘散开,妆点着游人的心情。 大约是节庆的缘故,欢乐时光号外面的装饰灯全然亮起,成为游人拍照取景的最佳选择。 内部还在赶工,重霄给陶暖打了通电话,在一众羡慕得不要不要的目光下,拉着他家姑娘的手,由工作人员带上游轮。 在游轮上办画展的构思是陶暖提出来的,时舟很喜欢,两个月间一直与设计师沟通愉快,对展馆的大体和细节都了如指掌。 进到内部看了一下,只有灯光需要稍作调整。 年轻的设计师答应会按照她的意思修改,这个流程就结束了。 陶暖说11点音院的学生结束演出,湖心岛会放烟火,建议他们留下来看完再走。 重霄便将时舟带到船头去。 12月末的夜,寒意袭人。 虽然湖边人潮拥挤,站在游轮开阔的前端,船舱里有装修的机械声,不远处的混杂人声堆叠着往上漂,再与湖心岛演奏的乐声交错,听着这些所有的声音,有一种模糊不实的失真感。 而在几个小时之前,时舟收到了一张恶意的卡片,扬言要毁掉她的一切。 重霄心里是相当在意的。 “没关系啊,不要太担心。”背对他的时舟忽然就说,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似的。 她深处双手抓着冰凉的护栏,身体后仰,抬起脚尖,让脚跟支撑自己,昂起脸看着静谧的夜空,“会下雪吗?” 刚问完,重霄也正准备回答她说‘这座城市每年都会下雪\',因为他知道生长在海边的她还没有见过雪。 就在这个时候,时舟意外的‘啊’了一声,没有慌张和不安,而是纯粹的惊喜。 重霄也发现了,是雪。 纯白色的,一点一点,一片一片,从深寂的夜空缓缓飘落。 时舟收回身形,转首来看着他,“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吗?因为它忘了自己的颜色。” 那个瞬间,重霄心脏骤停、跟着跌宕,血液有了目标的热烈奔腾起来。 在他没有出现之前,时舟的世界里只有画画、小岛和大海。 直到那一天,他出现在她眼前,走进她的世界。 一切都不同了。 重霄改变了时舟,这一点无可否认。 一定要将她守护好! 否则他无法原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舟舟最后这句话是个动漫梗,有人知道吗? 第57章 我撩得他呀 十一点整, 气势磅礴的乐团演奏停止, 余音与湖面上的波纹一起向远处荡漾。 伴随着‘砰——砰——砰——’的巨响, 烟花在夜空中绽出绚丽光彩, 惹得游人发出喟叹, 是向往的, 亦是期许的。 时舟来到重霄面前,昂首对他微微笑:“圣诞快乐。” 所谓‘节日’, 不过是与人狂欢寻找快乐的理由罢了。 重霄还沉浸在她那套‘雪为什么是白色’的理论里, 越想越觉得真的好他妈有道理! ‘人’这种生物, 需要群居, 需要被肯定,却也时刻保持单独个体具备的思维逻辑。 本质太复杂了…… 而时舟呢,无论基因天赋抑或本质,无疑纯粹到了极致。 能遇到她、拥有她, 被她拥有,重霄何其荣幸?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心情, 在那双黑瞳安宁等待的注视下, 遵从着内心的感受,绽出笑容, “圣诞快乐。” “那么——”时舟的第二个问题:“你是什么颜色呢?” * 对节日庆典从来不感冒的重霄, 在这个圣诞夜有意外收获, ‘烟花’、‘游轮’和‘时舟’将成为他往后回忆里美好的一部分。 至于他的颜色、他的本质…… 时舟成功将他问住,给他启发,引导他去领悟内心深层次的东西。 重霄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升华了呢! 这天晚上临睡前, 靠在床头发微博—— @一个普通用户:【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吗?因为它忘了自己的颜色。那么我是什么颜色呢?】 配上在湖边拍的烟火和白雪的夜景,矫情的气氛烘托到极致。 太子爷心满意足,关灯,搂老婆,睡觉觉。 * 今年的第一场雪并未持续多久,半夜就停下了。 寒意却是实打实的,沁人发肤骨髓。 次日清早,重霄陪时舟去新城区公安局备案,并暗中联系了美院方的领导。 时舟去美院上公开课,全由朋友Levy陈力维在中间促成。 课程从11月上旬开始,每周在多媒体教学楼的阶梯教室上两节,时间分别是周三下午和周五早上。 内容主题由时老师自己定。 在校生凭学籍ID在校内网站报名,采取摇号方式获取听课机会,随机性很强,且不排除报名成功的同学让出名额的可能。 阶梯教室一次可容纳两百人,虽然每堂课都有签到登记表,但来听课的学生大概率不重复。 说到手写卡,起因还是上周五的那堂课,互动环节有男生问时舟打算怎么过圣诞,送她礼物会不会收下芸芸…… 她选择手写卡的方式接受学生们的心意,承诺只要收到了,自己会写卡片回赠对方。 师生之间以此维系感情,比单纯的接受礼物有意义得多。 故而送她手写卡的学生基本来自上周五那堂课,院系专业各有不同。 最后选了代表集中交到时舟手里的卡片一共有47张,那张恶意满满的刀片卡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混进去的,做卡片的人是在校生还是校外旁听者……诸多疑点都需要时间进行排查。 那张卡片作为证据送去化验,检测有没有指纹什么的。 美院方得知此事相当震惊,再三表示一定竭尽所能配合调查,对重霄提出的‘暂时保密’不能更同意了。 离开警局,重霄把时舟送回家,转而去了山海总部。 没几天就是元旦节,跨年对于明星来说是个技术活,太子爷刚接触娱乐行业,不需要亲力亲为,却得做到了解。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天色阴沉沉的暗了下来,家政阿姨给重霄打电话——舟舟发烧了。 * 家政阿姨姓张,家就住在艺术园附近,做事麻利,做菜好吃,特别热心肠。 张姨平时负责做清洁卫生、洗洗衣服,定期给冰箱里补充新鲜食材,若重霄不在家,她就会来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时小仙女做饭。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小两口都很喜欢她。 重霄到家时天已黑尽。 刚把车停在家门口,听到声响的张姨开门迎了出来,跟在他身后很紧张的汇报情况—— “中午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我给她做了刀削面,吃了一大碗呢!” “之后在客厅里打了会儿游戏,说是困了要到楼上睡会儿,还提醒我三点钟一定要把她叫起来,怕晚上睡不着被你说……” “我就忙了一会儿,回过神发现快四点了,赶紧上楼去叫她。” “结果人是叫醒了,蔫蔫儿的没精神,说起不来,房间里关得密不透风!还拉了窗帘。” “我感觉她可能生病了,过去一摸,那额头烫得呀……” “给你打电话那会儿量的体温,烧得不高,37度5,你说等你回来,我就只给她喝了两杯温水。” “这病气怕是昨晚染上的吧,湖边多潮多冷啊,连个围巾手套都不带,还下雪了呢!我看见你们发微博了!” 重霄走到楼梯口,止步回身,无奈道:“之前您在电话里都跟我说过了,这两天您大儿子不是刚从国外回来么,您赶紧母子团聚去,这儿有我呢,放心。” “你别嫌我话多。”张姨拿眼色稍稍嗔了他一下,又不放心的往楼上看去一眼:“你回来了,然后呢?不送舟舟去医院啊?” 重霄笑出声:“37度5去什么医院,去了也是找张病床躺着,打针输液退烧药三选一吧。” 张姨嗔他的眼色转变为怀疑。 那句‘你行不行吧’,没问出来但区别不大了。 重霄手里转着车钥匙,眉眼里蕴着一缕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我就是医生,能上手术台做手术的那种,要是治个头疼脑热都治不好,那咱们A城医科大迟早要完啊!” “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明珠岛实习就做了个割阑尾的手术。”张姨可是热搜八卦尽在掌控的。 “行,就您知道得多。这两天我都在家,您别过来了,外面怪冷的,好好在家陪儿子吧。”重霄扶着她双肩调了个头,推着向门外走,经过客厅沙发时顺手捞起大衣为她穿上,开门,恭送—— “你真不出门?”张姨不放心,站在冷风嗖嗖的大门口跟他确认。 重霄表情认真的点了个头:“不出,老婆只有一个,公司垮一家还有另一家。” 张姨被他逗得,刚皱起的眉头这会儿又舒展开了,冷不丁想起什么,向他凑近了去,“你昨晚发那微博是什么意思?人是肉色的,雪是冰做的,冰就是白色的!它又怎么会忘记本身是什么色呢,怕不是自己把自己冻坏了?” “没事少刷微博,没有营养还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好不容易送走张姨,关上门,重霄站在玄关若有所思的愣了下,掏出手机,打开2019微博APP。 本来只是好奇网友的回复,结果点开评论,在点赞数最高的那条留言里,发现了时画家昨晚将他震撼到的究极秘密…… * 十分钟后,来到楼上。 卧房里亮着两盏光线柔和的台灯,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出一道缝隙,染了寒意的冷风不停往里面灌,冲散浑浊的空气。 重霄一走进来,就听见时舟闷声闷气的使唤:“关门,我不行了……” 她在床上侧身缩成一团,被子整个身子连同脑袋捂得严严实实。 被子里隐约透出几许光亮。 在玩手机呢。 还能玩手机,证明真的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重霄无视低烧少女的要求,径自走到床边移身坐下,拉开被子,看到那颗被她自己拱得毛茸茸的脑袋,再与她无辜极了的瞳眸对上—— “听说你低烧,我就赶回来了,难受么?”男人侧着身子,说话音量是照顾到病人心情的低柔。 “难受,没力气,申请在床上吃完饭。”低烧少女相当会演的将眼睛轻缓的眨了两下,表情不多,但那种虚弱感是有的。 重霄故意逗她:“难受得没力气了还想着晚饭?” “就是没力气才要吃饭。”昏黄的灯光把少女的脸照得朦朦胧胧虚实不清的,那双平时如何看都空洞的眼睛此时显得格外透亮。 她盯着面带微笑的重霄,开始点菜:“想吃可乐鸡翅、椒盐排骨还有芝麻千层饼。” 口味是真的好…… 重霄‘嗯’了一声,点头,状似同意了。 低烧少女假装病弱的表情里露出一丢丢得逞的松懈。 重霄再一扬眉,她立刻蔫儿了,主动伸出手臂把他环腰抱住,“有你真好。” “嗯。”男人并未被甜言蜜语打动,十分理智的给她捋了捋乱糟糟的长毛,“我已经跟张姨说了,这几天我在家照顾你,她就不用过来了。” 时舟对此决定相当满意,钻进他怀里:“忽然觉得生病生得很值得。” 重霄垂眼望着认真装虚弱仔细撒娇的老婆,慢条斯理地:“刚才送张姨出门,张姨跟我说啊,人是肉色的,这雪呢是冰做的,冰就是白色的!它会忘记本身的颜色,一定是因为自己把自己冻坏?” “……” “我细细一琢磨,挺有道理。你看,这不就把自己冻坏了么。” 沉默中,时舟撤回环抱男人的手,并转身背对。 重霄眉开眼笑的继续:“张姨肯定没看过《叛逆的鲁鲁修》,听说是个神作番呢!要不吃完晚饭,你陪我再看一遍?” “不看!”低烧少女哑声呵斥,魔法被拆穿了,很扫兴地:“嘁——” 一天整这些台词,把他唬得一愣愣的! 作者有话要说:时舟:生病了还撩我,没人性 第58章 我撩得他呀 重霄给时舟量了体温, 给她服下一颗退烧药, 再给自己换上一身方便活动的休闲服, 下楼做晚饭。 芝麻饼和椒盐排骨这种不好消化的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 勉强保留可乐鸡翅, 追加一道开胃的酸菜烩豆米, 一道鲜美的江鲢鱼片汤。 6点半,准时开饭。 其实重霄只是嘴上严格, 自从发现时舟骨子里‘能坐绝不站, 能躺绝对躺’的终极懒病, 他也是默默纵容的。 否则家里也不会有那种折叠式小木桌, 撑展开,可以直接摆在床上放东西。 做工比学生在宿舍里用的那种牢固结实,看上去也比较有档次,都不知道他在何时何地买的, 买了之后又藏了多久…… 时舟靠坐在床头,全程围观重霄把被子收拾起来, 在床单上仔细地铺一层露营用的塑料布, 架起小桌子,从楼下把饭菜端上来布置好。 随后, 站在床尾略作思量, 他又转身去储物间搬出一台崭新的背投设备, 以她的视线为基准,迅速组装完毕,手里握着遥控器, 扭头问她:“想看什么?” 一流的服务水准,至尊级别的待遇享受。 时舟看着通身居家气质的男人,冷不防,面无表情的发问:“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对我好?” 重霄只是稍稍愣了一下,旋即,走近,双手撑在床上,弓着身躯,昂起脸,用低沉的声线,专注回答道:“因为在对你好的过程里,我也得到了极大的自我满足。能够对你好,是我的荣幸。” 这下,换时舟怔怔然。 不可思议的光彩在她黑瞳里转动半响,恢复平静后,她别开微微泛红的脸,“不错嘛,反应很快。” 重霄深情的眼色秒变奸猾,直起身形,“不要妄图在生病的时候进行调戏play,本大爷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人么?” 时舟不理他了,挪着屁股坐到小木桌前,拿起筷子。 占尽上风的男人轻声呵笑,在精选推荐里找了一部柯南最新剧场版,脱掉拖鞋,不介意一家之主的位置被她霸占而选择在她侧边坐下。 看剧,开动! 不得不说,偶尔来一次这样的晚饭,实在各方面满足懒人的需求。 吃完将小桌子搬到床下,看不见就可以暂时不管,往床头一靠,听着万年小学生破案的节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重霄小眯一觉醒过来,电影连末尾的字幕都滚动完毕,时舟侧身卷成一团拱在他怀里,睡得十分安稳的样子。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手感上已经恢复平时温凉的正常温度。 想来那颗退烧药起了作用。 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晚上9点13分。 从低烧到退烧,不过五个小时。 小病这一场,主要目的还是对他撒娇吧…… 重霄微撑着半身没动,静静打量着自家姑娘颇为美好的睡颜,想起吃饭前她那句经过思量的‘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对我好’,他听得懂。 并不是真的在调戏他,抑或者存心开玩笑。 时舟不擅长表达。 她当时问出来的话,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心底里的困惑。 若要重霄认真回答,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下意识选择她的态度去附合,倒是配合得亲密无间了。 为什么会无条件的对你好?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 重霄自认个性沉闷又无趣,物质上被满足了太多,选择上被父母左右操控了太多,能打动他的东西少之又少。 就好比常年走在路上的旅人见过太多美不胜收的风景,后来的后来,日落就只是日落,天上的月亮便也只剩下阴晴圆缺的区别。 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今天握住了,很难说明天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是不抱期待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成为了时舟眼中的风景。 她不过在无意之中看了他一眼,一眼既万年,不会再变了。 死心眼的程度给与他无与伦比的归属感。 这么至关重要的一点,让大男子主义的他怎么对她说出口呢? 思绪至此,重霄哑声失笑,不小心制造的颤动惊扰了好眠的人。 时舟闭着眼,拧了下眉头,含糊地说:“我口渴……” 男人立刻开启服务模式,“想喝水是么?” 准备起身去倒,那双放在他胸口的手忽然发力揪住他的衣襟,哼哼唧唧地:“你别去,我不喝了……” 重霄被搞得哭笑不得,重新躺好躺平,躺成让她抱着还要把腿搭在身上的巨大人形抱枕。 至少他比喝水重要。 一本满足。 * 时舟第二天基本好全了,重霄却没有去上班,还以她为借口推了大把工作,一夜之间责任感被狗吃了似的。 正值中年巅峰期的潘总和重总难得达成一致,理解初为人夫的儿子,主动接过压在他双肩的重担。 至此,获得绝对自由的重霄开始给自己放大假! 拉着时舟兴致勃勃的补动漫番,当红的日剧、美剧英剧全不放过。 一起组队闯关打游戏,网购几套乐高积木慢慢拼。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答应中二少女点外卖的要求,有没有营养价值无所谓,好吃就行了。 小两口不出门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 直到三天后,元旦的这一天,张姨拎着大包小包从菜市场回来,在家门口半开的信箱里取出一封威胁信。 * 早九点,泛着薄雾的后院。 重霄坐在院中冷冰冰的长椅上,垂眼默读手中的信件—— 【圣诞节过得愉快吗?】 【还是我哦……】 【我一直在暗中看着你,观察你,并且,不会放过你。】 【元旦快乐,希望你不快乐。】 【——想毁掉你的我,敬上。】 直白的恶意,逐个字句、包括标点符号都是从杂志报纸上拼拼凑凑剪贴出来的。 似极了悬疑电影里的预告道具。 上次刀片卡里写的还是‘我会毁掉你拥有的一切’,这次就变成了‘想毁掉你的我’,仇恨在升级,看来不将这个人抓出来,事情是不会结束的。 稍适,重霄将信件内容拍下来发给同学晋凡,顺便询问上次那张卡片有没有查到半个指纹,学校那边的进展如何? 很快接到对方的来电。 “卡片上除了你太太的血迹,确实有十几个不同的指纹,经过排查都是学生留下的。学校那边情况复杂,时间拖得越久,有用的信息越少。”晋凡实话道:“看得出对方行事很小心,这封拼贴信应该和卡片一样,不过还是有检测的必要。下午你在家么?我过来一趟。” 重霄稍做思绪:“你先别来了,调我家附近的监控查查有没有可疑的人,时间大概在前天到今天早上之间。” 晋凡‘嗯’声应下,中途略有停顿,换了个没正行的语气调侃道:“你太太风评挺好,按说不应该啊,对方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有这个可能。”重霄不否认,也早就做过如是设想,“不过真是冲着我来的话,记恨我的人可就多了。” 晋凡僵笑:“您可千万保重,我市GDP还需要仰仗重先生来拉动。” 重霄愣了愣,摇着头挂了线。 等在屋里的张姨听见他电话打完了,便走出来道:“陶小姐过来了,进来换了鞋就跑到楼上工作室看画,搞不懂她们这些做艺术的。还有早餐我做好了啊,鸡蛋面疙瘩汤,滑了肉片进去,舟舟已经在吃了,你也快去吧。” 重霄侧首向张姨看来,还没开口,她秒懂:“放心!这事儿不跟舟舟说,免得吓着她。” 亏得张姨发现信箱里有东西时多长了个心眼,觉着古怪就打开来看了一眼——是封没安好心的威胁信! 见张姨紧张的模样,重霄笑笑,反过来叮嘱她:“您自己也小心着点儿,遇到可疑的人在家门口乱窜躲远点儿报警就是了。” 他刚起,头发微乱,站在趋于零度的室外,冬装睡衣外就罩了一件珊瑚绒的长袍子,一通电话打完,鼻尖冻得通红。 在张姨眼里就是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小伙子,应对起这些平常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遇到的事情,倒是成熟老练。 危险都发生在家门口了,竟然也能面不改色。 “阿姨我以前在B市住的可是赫赫有名的朝阳区!”张姨扭身朝楼上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重霄道:“你听我说啊,最近咱们艺术园不是在做监控检修么,这么巧今天就收到威胁信,会不会是熟人做的啊?” 重霄随着她的暗示向楼上书房看去,神情里晃过一抹若有所思的色彩,轻松的笑了,“行,我这就去排除嫌疑。” * 重霄来到二楼工作室时,主灯已经被陶暖全部打开。 明亮的光线充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窗外昏沉的天光轻易被比了下去。 今天是周末,又逢着元旦假期。 早九点的光景,陶暖一身高定职业装加身,将将过肩的长发吹出造型,耳垂上的钻石闪着夺目光华,双手拎着十几万的名牌包,站在时舟的三幅新作前,长久的对它们行注目礼。 单是一个背影都散发着精英女性的强势和高标准。 那种不入流的威胁信,实在不像她的作风…… 作者有话要说:时舟:好好的谈个婚后恋爱怎么就那么难嗷~ 第59章 我撩得他呀 重霄在工作室的门外站了一会儿, 收回思绪, 走到陶暖身侧与她比肩。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三幅规格为92×65的内景画。 取景点就在这间工作室, 从左到右依次为:通往二楼的扶梯、以大班桌为主要构图的办公区域, 以及落地窗侧, 她的画架和散落一地的颜料画具。 三幅画的摆放顺序, 亦是时舟的创作顺序。 随意到了极点的取景角度,干净而单一的色块里藏着细腻无穷的变化。 画架后, 半透明的窗帘被轻风吹起少许, 露出窗外一小片静谧街景。 办公桌上还有摊开的书籍与文件, 深蓝色的马克杯里, 咖啡冒出醇厚的香味儿。 砖红色的扶梯间,散落着微不可查的光线…… 那些浅浅的灰绿、被柔化的馨黄、暖橙的色调,还有各种各样的白……仿佛谁在不动声色的诉说,不急不躁的语调, 沉厚而富有质感。 画中的场景,是一个静谧安宁的清晨, 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一个小雨将至的阴天。 抑或是寒意未褪的初春,百花齐放的浅夏, 渐露忧郁的初秋, 雪后初晴的暖冬。 她画的是生活, 是两个人相守的痕迹,是漫长岁月里,爱情和亲情的交融与升华…… “没想到她的新作品会是这样的——” 陶暖欣喜的目光辗转在三幅画之间, 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诉说心境。 重霄双手揣进睡袍宽大柔软的口袋里,视线触及画中任意细节时,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笑着接道:“日常?” “对,日常!”陶暖僵滞的双瞳豁然一亮,心潮澎湃不已,“她的‘海系列’统一而多变,但海的命题太多了,以大海作为基础延伸的意义可以无穷无尽。但是这组画,展现出来的是最普通的居家一角……像一封文字温柔细腻的书信,只话近来家常,末了附上一句‘祝好’的简短告别,以后还有很多以后。” 陶暖享受着这组画带的舒适感,同时,更多的感受是一种源源不断的获得。 如是‘获得’其实每天都在发生、重复……细小到自己根本不曾留意。 直到这组画的出现,她恍然大悟。 生活无非细水长流的累积,看似千篇一律,稍加留心就会发现那些细微之处有多迷人。 时舟敏锐的捕捉了那些点滴,以色彩表达,以笔触刻画。 不同于‘海系列’的室内静景竟然可以毫不枯燥、更无乏味,形式美好得不可思议。 “不愧是出过散文集的才女,昨天舟舟问我画得怎么样,我说‘细节感人’,她差点跟我绝交。”重霄视线汇聚在办公桌的那杯浮腾一缕轻雾的马克杯上,鼻尖似乎还能嗅到咖啡醇苦的香味…… 他和中二少女生活在一起,见证了这组画的创作全程。 大多数时候,他坐在第二幅画的办公桌里,时舟坐在画架前,可以整个下午不说话,各做各的事情,偶尔也会聊两句,晚饭吃什么,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电影评价还不错,找个时间去看看? 这可太日常了! 是以,他无法体会陶暖遭受的那种会心一击的震撼。 当然,也没那么好的文采,吹不出‘像一封文字温柔细腻的书信’这样优美的彩虹屁。 但是! 他的少女很厉害、很厉害,超级厉害! 这一点,毋庸置疑。 “两个月,三幅组画……一定会引起轰动的!”陶暖佩服得五体投地。 重霄向她投以诧异之色,没说话。 她察觉到,露出有些莫测的笑,试探道:“听到我真心实意的赞美你太太,羡慕了么?” 重霄也用一抹随意的笑掩饰心境,“她值得你真心实意的赞美。” “那不就结了。”陶暖扬了下眉,又再撇撇嘴,侧身从包里取出一台佳能相机,“我要在工作室照几张相,做画展手册可能会用到。已经提前跟舟舟说过了,你知道的吧?” 重霄对此环节不感兴趣,淡淡说‘知道的’,让她慢慢照,转身离开,下楼吃早餐去了。 他刚走,站到落地窗那端的陶暖便放下手中的相机,直起身向门外看去,用听力捕捉男人的远去的脚步声。 直至步声消失,她面上恍过一丝怅然色彩。 片刻后,收起复杂的情绪,整理心情,拿起相机仿若无事的开始工作。 * 楼下,厨房。 时舟坐在她的老位置上,享用张姨的招牌早餐:滑了肉片的鸡蛋面疙瘩汤。 重霄在她旁边落座,顺便摸了一把老婆毛茸茸的脑袋,听到她很懂很淡定的问:“事情都办好了么?” 正垂首准备进食的重霄拿余光斜她,拿不准她问的是自己之前在后院打电话的事,还是说楼上工作室拍照那位的进度,索性打哈哈:“请问时总有什么安排?” 时舟煞有其事的‘嗯’声,把问题提出来:“天越来越冷,玻璃房里温度不够,怎么办?” 过完十一小长假,重霄找来工人在后院的搭了一座玻璃房,将猫树移到里面,除了容人通行的拉门,还留了能让小动物进出的活动口。 于是进入冬天,这附近以西王母为首的流浪猫将此当做据点,白天出去浪,晚上回来睡。 禹孝东就吐槽过,这群野猫住着老城区艺术园寸土寸金的别墅区,有吃有喝,想来来想走走,小日子过得,猫中活神仙呐! A城属于标准的南方城市,潮湿寒冷,没有集中统一的供暖,时舟自己都不太适应,还惦记着这群神仙…… “一会儿我找人给玻璃屋装地暖,再不行就加个大功率的空调。”重霄拿主意说完,停了下,不理解的问:“都养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你不准它们进家?” 这些流浪猫以前都是家养猫,后来被没责任感的主人遗弃。 除去这两个月陆续被领养的那部分,就剩下八只。 西王母和姜子牙上了年纪,整日呆在猫树上闭目养神,身体多少有些小毛病。 悟空、二郎神、哪吒和雷震子这几只成年猫都是串儿,爱闹腾,信息挂在领养主页最显眼的位置也无人问津。 重霄没有洁癖,猫本身就是爱干净的动物,加上有志愿者定期照顾,现在还专诚在后院给它们弄了玻璃房。 少了不必要的日晒雨淋,小东西们皮毛愈发光亮整洁,看上去和家养猫区别不大。 既然老婆在意,不如打开大门全部收养。 “不用了,现在这样,挺好的。”中二少女在这件事上果决的态度,令他感到意外。 “怎么说?”重霄单手托起下颚,眉眼染着随和的笑,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他很早就想问了,包括明珠岛上那群,时舟人不在岛上,每周都会和丁姨通话,询问阿波罗它们过得好不好,近期胃口怎么样。 但就是坚决不将野猫们家养化。 时舟放下筷子,对男人道:“它们已经被遗弃过一起,在能力范围内给与它们照顾,互相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有些喜欢是可以不用拥有的。” “有些喜欢可以不用拥有……”陶阮品味着这句话,出现在厨房门口,表情颇为受教。 “是不是很哲学?”重霄暂时没有吃早餐的欲望,浑然闲适的与她搭腔。 哲学少女也附和着问:“是不是感到发人深省?” 陶阮与排排坐的小两口对上视线,不知想到什么,眉头拧起来,脸色语气还有口吻忽然严肃:“你们一个画展开展在即的青年画家,一个身兼两家大型公司的未来。清早起来,已经九点过了,慢吞吞的早餐也没吃饭,最担心的是园区里那群流浪猫如何过冬,合适吗?” 时舟和重霄同时愣住,再互相看对方,还没来得及反驳,训完话的陶阮转身就走了,唉声叹气的…… 厨房内沉默了一小会儿。 重霄率先发出嗤笑:“合适啊,怎么不合适?皇帝不急太监急……” “嗯。”哲学少女不能再赞同了,“我不是废柴,我很杰出的。” 虽然陶阮刚才看他们的眼神,很明显就是在看废柴。 她绝不承认。 * 早餐结束差不多十点。 元旦节的这一天,室外温度5到9摄氏度,持续阴天,傍晚后会有小雨。 时舟没有出门的想法,穿着保暖的珊瑚绒居家服侧卧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游戏,重霄按照她的意思给地暖公司打电话,约好节后安装设备,遂,来到沙发上和哲学少女腻在一块儿。 无所事事的一天,不需要对社会做出贡献,亦不需要实现人生价值。 活在当下,这样就很好。 张姨收拾好家里,顺手做了午饭。 临了,看着一早上没挪过窝的小两口,忍不住摇头外加叹气,神态表情和陶暖一样一样的。 明明挺好的挺优秀的一对儿,愣是给人看出不求上进坐吃等死的人生态度来…… 到了下午三点多,重霄忽然觉得大过节的还是得有所‘行动’,于是拉着哲学少女换衣服出了门。 * 驱车离开艺术园,第一站是距离园区不远的宜家。 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会有持续降雪,玻璃屋没装上地暖以前,给猫主子们买几个小太阳是重霄和时舟默契达成的共识。 两人逛了差不多一小时,将近五点,在宜家门口的星巴克买两杯外带咖啡——回家。 结束元旦这天的外出活动。 回到家已是六点多。 在时舟的监督下,重霄把三个取暖器安置在玻璃房各个角落,打开最低一档,以西王母为首的喵星大军立刻摇晃着尾巴围过去。 猫树上的小房子都不霸占了,暖融融的小太阳前才是最佳C位。 等到重霄准备好晚饭从厨房走出来,发现时舟蹲在客厅的落地窗内,仔细看着外面的玻璃屋,而屋子里的西王母神奇的来到距离时舟最近的直线距离,肃然端坐,一人一猫认真且沉默的持续对视。 ……仿佛在做什么不得了的电波交流。 画面莫名喜感,重霄拿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将这个瞬间留存下来。 ‘咔嚓’的快门声引起发呆少女的主意。 她双手扶着膝盖,扭身对男人道:“西王母快不行了。” 重霄脸上划过一抹诧色,收起手机,走到她身旁蹲下。 将将靠近,玻璃屋里那只身形庞大的白猫起身来,动作迟缓的一步一步走回距离自己最近的小太阳前。 它是老资历了,一走过去,其他猫咪主动让出中间的位置。 待它寻到舒适的姿势卧在软垫上,平日最喜欢与它撒娇的神农氏便贴到它身侧,用脑袋拱它的身躯。 西王母眯着眼,动也不动,仿佛随时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两个月前,兽医就说过西王母的年纪相当于人类的七十岁,已经很老很老了,大约无法活过这个冬天。 这无疑是件伤感的事。 重霄观察了会儿,发现西王母确实与平时不太一样,具体的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找医生来看看?”他拿不定主意,但至少要照顾到少女的心情。 时舟想了想,面露遗憾,摇头淡淡道:“不用了。” 七十岁的老人肯定不愿意被医生折腾,换做猫也是这个道理。 重霄尊重她的意见,“都是命运的感召。” 时舟嘴里发出轻盈的‘咦’地一声,扭头看着他,纯黑的瞳眸里闪烁着几丝诧异。 重霄伸出手在她脑袋上乱揉了一把:“怎么,我不能记得你说过的每句话?” “弄坏发型我跟你急喔。”时舟缩起脖子,捂着出门前花半小时捣鼓的脑袋,怯怯的小眼神睨着眉开眼笑的男人,命令式口吻:“你必须记得我说过的每句话。” “嗯。”重霄点了个头,“申请开饭?” 态度少女一脸正色:“批准。” * 晚餐吃火锅。 重霄做了清汤和麻辣两种汤底,配上若干蔬菜和肉类,两个人也能够吃得舒服满足。 这个时候,来自亲友的祝福陆陆续续抵达手机短信箱,抑或占满微信朋友圈。 时舟在餐桌前坐下就熟练的掏出手机拍照,晒在发小群里。 重霄过节意识淡薄,收到祝福都懒得回复。 而自从接二连三被营销号恶意曲解本意,他那登录微博说点儿什么的兴致也完全丧失。 没想到,太子爷人不在江湖,江湖总有他的传说…… 大约在下午四点多,有路人拍到重霄和时舟逛宜家买小太阳的路透照。 当时网友就猜测一次买那么多,功率都不大,应该是给之前救助过的园区猫主子们置办的,纷纷表示羡慕之情。 五点那会儿,两个人在宜家门口的星巴克,又被路人照下来。 画面中,时舟神情淡漠的走在前面,拿着属于自己那杯,重霄跟在后面,双手大包小包,无怨无悔。 路人君还调侃道:【今日份偶遇,没想到款年这天太子爷不带太子妃国外游,反而出来逛宜家喝星巴克。看着昔日另各家粉丝闻风丧胆的太子爷化身跟班小弟,笑出声。】 挺喜感的一条内容,网友评论大多凑热闹奚落居多,看不出山海家的黑脸太子爷是个妻奴,还有认可他的声音,说懂得心疼老婆的一定是好男人……巴拉巴拉。 评论感人,重霄舒心,不禁往下多看了几条。 这一看,刚攒起来的舒心荡然无存…… 【想不到啊,印象中很刚的山海家正主被一个柔柔弱弱的女画家当奴才使唤,意外的吃女文青这一款。】 【说得好听是宠老婆,难听点算被牵着鼻子走了吧?太子爷的排面都没有了。】 【哇!这路透照,太子妃高冷得一批,那藐视一切的眼神,女王!】 【看不出女方对男方多有感情,这还是新婚。我和我老公结婚快十年了,上街买菜都要手牵手的。】 【有句讲句,时画家确实漂亮、精致!我是女的我都想长她那样。】 【美则美矣,缺了点儿灵气,那双眼睛空无一物,好像么得感情……】 【既然今天跨年,那么让我来曝个小料:时画家原来是有未婚夫滴,对方家在新海市富甲一方,前几个月和已婚的山海小公主纠缠不清闹得很大的,而且是女星自毁前程当众表达爱意哦!当时粉丝都觉得小公主被下了降头。差不多的时间,太子爷与画家闪婚,联系前因后果是不是有种破案的既视感?】 【这可比跨年晚会好看多了,我喜欢!】 【那到底是太子爷横刀夺爱,还是时画家主动那什么什么?】 【祁家海归对山海小公主才是真爱吧,五月份还带着小公主的正牌老公出席社交酒会搭桥牵线简直操碎了心。我是画家我也选太子爷啊这还需要考虑吗?】 【别对谭雪一口一个‘山海小公主’了,重霄才是货真价实的太子爷!当初山海把大好资源往谭雪身上堆,站台都有女魔头亲自到场保驾护航那种,自己不争气,早早的结婚了粉丝觉得也行吧,年龄到了事业家庭至少有一样,没想到暗渡陈仓,找个给佬玩形婚真洋气!她和祁家那位也是臭味相投的渣男贱女了,不管太子爷先来后到还是横刀夺爱,这波我站画家和太子爷!】 【所以聊到现在,没人发现一个问题吗?怎么样都是别人的错,画家就只是被太子爷喜欢,享受太子爷照顾,对猫猫狗狗有爱心,但是备受家里排挤,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且个人画展即将开幕嗷!】 【忽然想起时家老太太在机场骂画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起。】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画家年纪轻轻能有今日今日的地位,我不相信她一点手段都没有。】 【就单纯的纳闷一点,重霄的履历拿出来也是很牛批的,怎么潜移默化成了画家的跟班?听说太子爷班都不怎么上了,这是打算坐吃山空咩……】 【公安大和医科大都是国内顶尖大学,我能考上一个全家烧高香,太子爷可是读不高兴说换就换说考就考的,流批!】 【不食人间烟火的女文青,呵呵。】 晚上八点过,各家卫视跨年收视大战才将拉开帷幕,话题#被耽误的太子爷#夹在众多与明星有关的跨年热搜里,挤入排行榜34名。 时舟终于在这时发现热搜上有一则内容与自己相关。 她坐在老位置上,手里捧着一杯暖暖的花茶,看着如往常一般站在洗漱台前收拾的男人,犹豫了很久,问出那句:“我耽误你了吗?” 重霄闻言,回过身,看到一张愧疚至极的脸。 * 元旦节这天晚上,重霄破天荒给公司公关部的总监打电话,不管对方用什么办法,12点以前他不想再看到那条热搜以及一切相关内容,哪怕50名吊车尾都不想看到。 对方一听就笑了,多大的事嘛,至于您大动肝火,打包票放心,还送了跨年祝福语。 不到11点,话题#被耽误的太子爷#彻底消失。 重霄有点儿后知后觉,以前能用权限的时候放着不用,去跟人讲道理? 真·傻逼行为! 这事当然还没完。 总有好事的家伙跑到他微博里上窜下跳,告诉他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谁谁谁怎么说你了,末了一定煽风点火——太子爷千万别心软,元旦节都不不让你好好过的人,放平时那必须恨不得你死呀! 行吧! * 由于热搜不太美丽,中二少女做任何事的兴致都不高,12点刚过就缩进被窝。 重霄在工作室忙了一小会儿,走出来发现楼下客厅一片黑,走廊对面主卧的房门半掩着,柔黄的光从里面洒落出来。 空气是安静的,房间里的那家伙也一样。 原地站定沉了个思,重霄走到楼梯尽头的装饰飘窗边坐下,用手机给老婆发信息:【睡了?】 卧房内响起收到短信的提示音,接着,是谁有所移动发出的窸窣声。 不大会儿,收到回复:【没有=_=】 重霄直接拨了号码过去,时舟接起后,他不客气的笑道:“被质疑拖后腿,感觉怎么样?” 男人低哑的调侃,在临近凌晨的深夜,十分欠揍。 时舟‘嘁’了一声,不难想象那烦死他的表情是怎样的。 “不太妙,有点生气。”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我明明很优秀。” 相当于自我肯定的话出口,重霄颤着肩笑出声。 少年成名的时舟还从来没遭受过这种不公不正的待遇。 忽略她在艺术上的成就,单论她的相貌,并以外在表现为基准草率的判定她就是如何如何…… 从来都是时舟保持低调,不让自己刻意展露出过多天赋。 不曾想,婚后未到半年,她成了耽误重霄的原罪? 最恼火的不是网上乱七八糟的声音,而是,她不可免俗的陷入自我怀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如果不是她对重霄做着各种各样的要求,他是不是比现在更好? 啊……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郁郁寡欢的少女重新描述心情:“不是有点气,是——窝火!” 说完抡起拳头狠狠砸进被子里,发出沉闷的‘砰’声。 重霄听见了,侧身往卧房方向看去,仿佛已经看到她跟个小疯子似的在床上撒气的场面,忍着笑:“我好像告诉过你,我对物质或者说人生目标这些方面,没有特别高的要求。” 时舟轻轻地‘嗯’了一下,自带精准的提醒功能:“阿凉回岛那晚。” “喂?”男人黑着脸发出警告,转而脑补出卧室里那家伙缩脖子怂乖怂乖的形容,跟过去式生什么气啊,反问她:“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问罢了,重霄心间闪过一念,改用她的方式:“你觉得我是什么颜色?” “白色。”时舟毫不犹豫的回答。 重霄就愣了。 他以为答案会是黑色,白的反面。 因为在他心里,时舟才是纯洁无瑕的白,可以任由他涂抹,将她描绘成心目中最期望的样子。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重霄迟缓的反应过来:“圣诞节那天,你说雪是白色的,其实是在说我?” “是你。”小秘密到底还是被发现了,时舟纤柔的声线微微发颤,“你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正好想成为你的‘想要’,这样,你就不用烦恼了。” 雪忘记了自己的颜色,没关系啊,她记得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重霄:我老婆超会说情话的有没有 第60章 我撩得他呀 重霄被她一句软绵绵的‘成为你的想要’, 猫爪心似的, 挠得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 “别闹!”他故作严肃, 遭到会心一击的大脑暂时性忘记这通电话的目的。 时舟很懂地化被动为主动:“害羞了吗?纯白的男人。” 好了, 重霄垂下握着手机的手, 昂起头颅深呼吸。 随便望着天花板一角的双瞳像是被点着了似的, 眼眶在瞬息内红得骇人。 敏锐的听觉,还在被动抓取来自卧房内, 喋喋不休的声音—— 她先审视自我:“我以为外面那些声音不会影响我, 没想到还是在意的……看来我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呢。” 接着, 换了开解的语气:“后来我又想, 我已经有你了,人总不能太贪心。” 一向自诩小仙女的她,用了‘人’这个平凡又极不平凡的形容词——给自己。 重霄将背脊贴靠在飘窗侧边冰冷的墙面上,试图平复身体里的躁动。 那种躁动并非单纯的欲望, 是无数复杂的情感混淆在一起,令他变得无比清醒。 然后, 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不管他怎么努力去守护, 最终还是将她从云端上拉了下来,甘于和他一起成为普通人。 在这个时候, 时舟说:“很高兴认识你, 请不要有负担。” 重霄面部表情僵了一瞬, 眼中的火焰跟着定格。 下一秒,他站起来,大步走进卧室, 在时舟无解的注视下倾身迫近,贪图的吻上她的唇,无意识的以吻为媒介,想要从她的气息、心跳、纯粹的眼神和血肉骨髓里得到些什么。 或者对她表达一些什么…… 时舟眼里只剩下微弱的诧异,随即,似懂非懂的接受男人给与的一切。 手机掉到床下的地毯上,屏幕上的通话时长匀速递增着。 过去好一会儿,重霄主动结束过分缠绵的吻,宽大的额头霸道的抵着时舟的,不显情绪的对她放狠话:“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不说你反而更容易胡思乱想,微博上那些针对你的言论是有预谋的,我保证在你画展开幕之前解决这件事。其次,以后我在安慰你的时候,不准反杀我。否则只会导致现在这一种情况——” 时舟被他亲得脑袋都缺氧了,承受着他身体实打实的重量,深深陷在过分柔软的床中央,老实巴交的接道:“什么?” 重霄勾起嘴角,逆光的脸邪性得不得了,“体罚你!” 中二少女表情微变,微张的红唇难以言喻的动了动。 男人挑眉:“怎么?” “有点幼稚……”她实话点评。 “那也是你害的。”幼稚的重霄埋首啃上少女香软的肩窝,想把她咬痛,心底里却又舍不得,跟个变态似的。 时舟多少能感受到男人患得患失的心情,用手轻扶他的背脊,平复他内心从未停止的躁动和不安,再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能帮我一个忙吗?” 重霄撑起来一些,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我的速写本,不见了。”时舟困惑地说。 男人微愣,瞬息恍惚过后,幽暗的深眸浮出一缕明然,“我会帮你找回来。” “你保证?”她最稀罕那个本子,突然找不到就很奇怪,“我记得一直放在工作室的床头柜边,前天还在画。” 是的,前天下午她霸占了工作室的制高点,居高临下照着重霄描描画画三个小时。 重霄做晚饭前问她要来看一眼都不肯,现在找不到了,怪谁呢? 他做着如上心理活动,这时开出‘帮你找到就给我看’的条件再合适不过。 思绪一滞,蛮横的又想,若被他找到,看了也就看了,她莫不是要跟自己算账? 反正那本子里画的全是他。 想太多,想的都不是重点,回过神来,触上一双蒙着水雾的眼,那双眼睛好看极了,专注的看着他,盈满的纯暇和无辜,都在等他予取予求的剥夺。 “要死了……”重霄垂首缓解了下绷紧面颊,“为什么每次这种时候,你都露出像是第一次的表情……” 不等回答,也不用回答,亲就完事了。 是他把时舟从云端拉下来的没错,这锅他愿意背一辈子。 * 元旦节后,微博上针对时舟的言论死灰复燃,中间夹杂着浑水摸鱼的营销号,想在年前搞点事情让对家不痛快的佰年娱乐,还有永远不会缺席的吃瓜群众…… 甚至有阴谋论,怀疑‘海系列’并非她本人的原创作品,而是出自她早逝的母亲。 传言起初还能让美术界的专业人士笑骂荒唐,久而久之,再谈起此事,那些笃定都变成不确定。 毕竟时画家常年住在明珠岛,除了亲近的朋友和家人,谁也没亲眼见她执笔。 相关人士被问到立刻缄默,是懒得澄清还是不知从何说起,统统不得而知。 外界的猜测越来越多,当事人始终不发声。 直到1月10号早晨,陈力维陪时舟将新画转移到画展现场。 专业的小货车停在艺术园别墅区外装运,过程中被附近的居民照下来发到网上。 没过多久,山海至尊CP后援会的大粉连发数条微博,提出六大疑问,希望时舟或重霄能给出解答。 否则,她会以个人名义发起对时舟的‘我’画展进行抵制。 粉丝们不愿意错付,更不想无休止的支持一个与质疑相伴相随的人。 十点,重霄微博回应了! @一个普通用户:【这话由我来说是有点好笑的,但是,后援会那套别用在我和我太太身上,粉我家艺人就行了,我和我的太太不需要你们的喜欢,更不可能欢天喜地的接受你们强加的想象。最后,近来的传言愈发过分,会有一个交代,不是对公众,而是对我的太太时舟。言尽于此。】 * 今天天气还不错,从天明开始就有零碎的晨曦洒落大地。 到了这会儿,客厅里只开一组副灯已然足够充裕。 重霄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耳朵里抓到张姨在厨房打碎了一只碗的碎裂声,余光若有似无的扫了身侧两人,心里想的却是:习惯了宅家的二人世界,时舟刚出门,家里忽然变得怪冷清的。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他移眸扫去—— 【唯一的潘总:事情解决了赶紧过来,我在悠南居,一起吃个午饭。】 你在悠南居? 重霄脸上绽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采。 行吧,为了我媳妇儿,半年前见面还能为当年那点儿鸡毛蒜皮吵得难分难舍的亲爹和亲妈,半年后的现在都能平心静气坐下来一起吃饭了,他也得给力才是。 稍微将情绪收拾了下,抬起头看向陶暖时,他脸上的笑容到此为止。 “干嘛,这么严肃?”对方毫无意识的笑了笑,又催促说:“把我留下来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完,我还要赶去画展那边。” 重霄冷不防道:“画展你不用再去了。” 他交叠双腿,十指交错浅浅环抱,向禹孝东睇去眼色。 收场时间到—— “好的叻!”禹孝东摩拳擦掌,早就等不及了,“是这样啊,八月份我跟重爷过来搞事业的时候呢,你也从国外回来了对不对?然后重爷不太放心你这个人,毕竟以前合作不算愉快,中间又隔了那么多年,所以……” “查到什么?”陶暖打断他,状似从容的探手从桌上拿起花茶喝了一口。 禹孝东遗憾的撇撇嘴,“料太多了,我只能说我很震惊啊姐姐!” “是吗?”陶暖放下精致的骨瓷茶杯,扫了一眼她来时就已经在茶几上一字排开的文件夹。 总共有四支,每支外壳的颜色都不一样,但她竟然能猜到里面的内容。 “分类做得挺好。”她笑着认可了禹孝东的工作能力。 重霄没心情和她闲扯,抽出那支黑色的夹子打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念出内容—— “2009年,6月11日,重霄官方粉丝网正式开站,希望一切顺利,我会加油的。” “6月17日,早,七点,未来巨星的脾气挺大,未成年也要喝黑咖啡。” “6月17日,早,九点,没想到节目先导片的录制能出那么多明堂,但我相信他,他一定会成功的。” “6月17日,中午,午饭内容是西兰花、牛油果、两颗煮鸡蛋、两块白水煮的鸡胸肉,三片全麦面包。他全砸我脸上了。” “还是17日,下午,一点。他的镜头感是最好的,除了他之外不想再看其他人。” “下午,三点,录制还在继续……” 客厅里只有重霄的声音,低沉,徐徐不急,富有一点深夜电流穿透的沙哑质感。 陶暖却在当事人刺耳的旁白里,逐渐露出狼狈不堪的原型,无处安放的手指缓慢卷曲、紧握,连呼吸都在颤抖。 那是她的工作日志,记录在重霄的个人粉丝官网上,上了锁,就算最高级别的粉丝会员也看不到。 她是网站的创立者、管理员,也是编号01的第一位粉丝。 直至现在。 从2009年到2019年,整整十年,近万条工作日志,她从未放弃过。 重霄念完19号便停了下来,直接翻到后面做了标注的一页,垂眼扫着那段内容,哑声失笑:“我一直以为,是我妈给对方塞了钱,导致我被学校劝退,没想到是你做的。” 五年前,不……快六年了。 重霄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自己被公安大劝退的原因,怨过之后默默消化掉,选择重新开始。 也还好他没有怨过。 否则错怪了,伤害的母子感情要怎么修补? 本就是个淡薄的人。 可是淡薄,不表示他不需要。 重霄看着与自己无亲无故、却亲手制造这一切的女人,不解的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雇记者不停的骚扰他,把他的怒火烧到失控,再制造一场事故,以他的名义用钱去平息…… 那时候的重霄,怎么也不会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是早就写好的剧本,预谋得滴水不漏。 “让你有不好的经历,我很抱歉。”陶暖垂着眼,“但我认为这样对你最好。你是天生的巨星,应该站在聚光灯下让全部的人看到你有多……” “优秀?”重霄抢白,本想讽刺她两句,或者问她到底懂什么? 话到嘴边,都是多余。 他一直知道陶暖的偏执有多可怕。 重霄将那只满是主观独白的文件夹随手扔到桌上,不再多看一眼,回到主题,“说说吧,从八月到现在,你对时舟做的事。” 陶暖移眸盯着被冷落的黑色文件夹,好像被冷落的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意,早就意识到这是不对的,却没有办法回头。 “网上那些针对时舟的言论,都是我制造的。”罪魁祸首的她亲口说出事实,用肆无忌惮的口吻。 重霄不适的折起眉头,“你觉得自己在替天行道?” “算不上。”陶暖从昂贵的手袋里取出烟和打火机,旁若无人的吞云吐雾,兀自将情绪疏解了一番,为自己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开场白:“我不讨厌时舟,甚至,我对她欣赏的感情多一些。” “欣赏她的方式就是几次三番给她使绊子?”禹孝东激动的站起来。 面前坐的是个男人,他早就动手了! 陶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不懂,她滤镜太重。在岛上有一群发小维护,离开明珠岛,重霄就必须对她全权负责,自身的光芒也被她掩盖完全。” 话到这里,她骨气勇气看了重霄一眼,“你当然也不会明白,你在我心里有多完美。” 时舟从出现在陶暖眼前的那刻开始,就被定义为重霄的附属。 她可以中二,可以放肆撒欢,可以做她一切想做的事情…… 但必须为了成就更好的重霄而存在。 否则,她在陶暖这里就是多余的。 谁知时舟本就是颗价值连城的明珠,太耀眼了,反而让重霄心甘情愿沦为她臣服。 陶暖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将重霄变得平庸。 因为在她心里,这个男人才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时舟第一次在伦敦办的个人画展,我到场看过。后来在国外得知你们闪婚,当天我就为她在国内的画展做好企划。” “成功的男人身边需要一位各方面相衬的妻子,时舟很合适。” “至少那时,在我看来。” “回来后,你们接二连三的上热搜,时舟越来越受关注、受喜欢,那些本该属于你的目光全都给了她,这让我改变了为她办画展的念头。” “无意中我又发现张律师的情人跟时舟有几分相似,而他正好欠我一个人情……” “我请他帮忙演一场戏,在不对时舟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情况,让他的太太攻击她。” “计划很成功。” “我顺势在网上造势,等你到医院后,再借机提出推迟画展。” “我从没想过要把时舟毁掉。她很好,可惜不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艺术品。” “我只是希望、希望她能暂时安静一点。” “如果画展如期开幕,业界会盛赞时舟,这座城市也会为她喝彩!” “没办法拖延,我只能操纵营销号抹黑她。” “她的家庭背景、素未谋面的未婚夫、照顾流浪猫,包括她的画……只要和她有关,都可以拿来做文章!” 话到这里,陶暖神经质的滞顿,脸上的兴奋忽然消失,似是思绪被突然抽离,又或者,她忽然发现自己有多可怕…… 夹在指间的烟,烧到一半就自动熄灭,像是她濒死的灵魂彻底失去病态的精神寄托。 “我好像,错了?”她问重霄,烟灰抖落在她腿上,被她扬手不小心擦开,融进千鸟格纹里,不仔细看竟然难以察觉。 “过去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不会再追究。”重霄没有表情,不显喜怒,给与她一丝情绪都是浪费,“你联合张姓律师在商场有预谋的袭击我太太,在圣诞卡里夹刀片,元旦节写恐吓信……” “等一下。”陶暖为自己辩驳道:“网上的舆论和商场的那次袭击我都认,但我没有在圣诞节给时舟寄刀片,更不会写恐吓信,这样做会将我暴露,那么——” 那么她将和此时一样,即将面临被驱逐的窘境。 门铃响了,禹孝东扶着膝盖起身去开门,“这些话你留着去警局跟警察叔叔慢慢说吧!” 重霄也站了起来,与将将进门的晋凡点头打了个招呼,转问陶暖:“刀片和恐吓信不是你做的?” 陶暖周身冰凉,斜靠在沙发里,笑道:“是我做的我一定会认。不过重霄你知道么,这些年你真的得罪了不少人,尤其那些粉丝,比我用在你身上的手段强硬多了,她们为了偶像,可以不顾一切。” 这番话刚说完,重霄的手机响了。 和往常一样的铃声,此时格外尖锐、刺耳。 就好像剧本里无数个巧合的安排,来到终章时,总有意外的伏笔出现。 接起电话的那刻,重霄承认,他身体里能够维系生命的氧气近乎被消耗干净,听完对方仔细的交代,心脏逐渐恢复正常频率,没有表情的脸,脱力而庆幸的笑了出来。 禹孝东见他面皮紧一阵又松一阵,陪着小心问道:“重爷,没事吧?” “画展那边来电,有个过激粉丝妄想毁掉时舟的新作,被制止后,跳了湖。”重霄语速缓慢的说完,转看向刚被警察拷上手铐的陶暖,“你猜结果如何?” * 重霄也有想要证明的东西,所以他坚持让陶暖去现场。 来到南郊湖边已是四十分钟后,停泊欢乐时光号的栈桥上挤满了闻讯赶来的记者,周围乃至附近居民楼都是看热闹的人影。 带着手铐的陶暖无疑成为焦点。 垂首跟在重霄等人身后,任由听觉被记者的提问淹没。 意图破坏时舟新作品的是个大二的艺术在校生,今年才18岁,长得斯文软萌的样子。 微博上,她的个人信息已经传疯了…… 是肖毅承的唯粉,家里贴满偶像的海报,经常花钱参加各种活动,到现场加油。 早上九点多,她在自己的微博上透露,即将去做一件疯狂的事,如果失败,她就拉着仇人的挚爱跳湖。 结果,画没毁成,湖是跳了……被保镖追得慌不择路,不小心十足掉下去的。 一月的南方,湖水冰冷刺骨。 羽绒服迅速吸水,不停增加的重量拖拽着她往湖底沉。 危机关头,是仇人的挚爱救了她。 那个仇人是重霄。 大约三、四年前,一次上头的微博正面怼,捅爆了当红小生肖毅承脚踏两条船的绯闻,后者多年来一直肩扛‘渣男’标签,星途惨淡,一度遭各大电视台封杀。 不离不弃的粉丝憋足了一口气,到今天,惹出一场闹剧。 * 温暖的船舱休息室。 重霄走进去就看见时舟坐在暖器旁,湿衣服被换下扔在一旁。 她穿着比自己身材大一号的珊瑚绒加厚睡衣,外面罩了一件灰色的羽绒大衣……没记错应该是他在医科大的冬款校服。 重敬先生、重明钰老先生还有桑玫和潘总都在。 做好事跳湖救人的地点也离家近,救完了上船就能换上干衣服,连叫医生的时间都省去了。 唯独让重霄不满的是,时舟的头发还明显湿润,勉强整理开,搭在肩后,脑袋顶欲盖弥彰的捂着一张毛巾。 大约被裹严实了,时舟微微含胸,无法伸直她优美的天鹅颈…… “没事吧?”直径来到她面前,重霄蹲下,与她视线持平,伸展开的手臂扶在她椅子两端,把她圈进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很明显的舒出一口气。 “没事。”时舟不习惯和那么多人同处一室,捧着杯热姜茶,摇了摇头,模样有些呆。 是重霄习惯的状态之一。 他松释的笑笑,也不舍得说教她,只是不理解的问:“怎么突然见义勇为了呢?水里那么冷,不怕么?” “还是有点怕的。”时舟稍稍将当时的情况做了回想,很认真的回答说:“可她要是出事的话,你会很麻烦。” 所以,为了帮重霄避免那样的麻烦,她愿意冒险试一试。 你以为时舟小仙女什么都不懂,其实她全懂。 你以为,她不食人间烟火,活得自我,不为任何人着想,不知烦恼为何物,她总能在不经意间付诸行动,证明她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我水性很好的。”时舟看出男人内心害怕失去的恐慌,淡淡然的安慰他,说:“我都想好了,救不了也不勉强,保命要紧。” 重霄失笑:“看不出你这么有觉悟。” 时舟煞有其事地‘嗯’了一下,“无法想象没有我的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为了他,她都要好好活着。 “是吗?” 重霄声音泛起哽咽的特质,强行镇定。 突然在码头边被她看中了,突然让她划进小世界的范围内,突然遭受她的会心一击,再突然时间,被感动得润物无声…… 时舟还想再说点儿什么,重霄蓦地起身,她只来得及将握着姜汤的杯子拿开,转而,被迫钻进一个怀抱。 温暖的,炙烈的,亦是安全的。 “以后不许乱见义勇为,遇到危险躲远点,最好不要离开我视线范围。”重霄也知道房间里一大家子,还有相干的不相干的一堆人。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此情此景的任性,合情合理。 时舟却不然,坐定的角度正好能够和在场全部的人对视,看到他们的反应和表情,就……怪不好意思。 只好将注意力勉强集中在孩子气的男人身上,嘴上耍个贫缓解尴尬。 “这种时候特别适合一句台词——” “说。” “I love you three thousand times。” “……” 气氛融洽的休息室内,接连响起笑场的‘扑哧’声。 中二少女独自认真,“你们没看过吗?很多超级英雄的电影,结局感人。” “别说话,让我好好抱一下。”重霄把她的脑袋摁进肩窝,被惹得哭笑不得的。 能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 重敬卷手凑在唇边清咳两声:“外面还有很多记者,我去打个招呼,船上的咖啡厅正在试营业,大家不妨喝一杯?” 意思就是该散散,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时舟和重霄同时想起什么,结束拥抱站起来,在门外的走廊上面对将被带回警局的陶暖。 “我的速写本。”时舟先开口,“是不是在你那里?” “是的,元旦节那天我来给工作室拍照,在床头柜上发现那个素描本。抱歉,擅自拿走你的东西。”陶暖表现得很平静。 时舟全无责难她的意思,而是关心的问:“你看过吗?” 这态度连陶暖都感到意外:“看了前面两页,后来……忘记了。” “你没忘,你只是不敢。”时舟语色在刹那间锋利,变得具有杀伤力,“你对他做的事都是自我满足,和艺术无关,和重霄本身也无关,但你却伤害了他,很多次。以后不要再接近他,更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 午后的微博异常热闹,沉寂许久的昔日小生肖毅承喜提热搜。 不知是大众变得更有包容力,还是现今社会的三观逐渐碎裂了,说起几年前轰轰烈烈的脚踏两条船,竟然纷纷为肖毅承感到惋惜。 男未婚女未嫁,换做今天发生最多被骂一个星期。 全网封杀,想想好像是惨了点儿。 当然,渣男之名是锤死的,标签还是好好贴着吧。 是成年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太子妃跳湖救起落水粉丝的红领巾行为被吹爆,这次是真的人美心善,再也不怀疑了。 画展承办方适时发声明澄清原创,誓要将造谣‘代画’的营销号告到哭着跪下认错。 山海官博亲自下场,针对近来全网抹黑太子妃的事件逐一作答。 最后,宣布‘山海至尊CP全球后援会’原地解散。 太子爷说了,粉自家一人就好,他不需要粉丝喜欢。 超酷一男的。 这天的高潮发生在下午三点。 八个月没登录微博的肖毅承连发数条,呐喊式刷屏—— 【首先,对于当年脚踏两条船的不道德行为再次道歉!身为一个公众人物,没有约束好自己的感情生活,给社会带来负面影响,伤害了两个好姑娘,让喜欢我的粉丝失望,这是不对的!】 【其次,太子爷在微博上爆这件事,纯粹因为无意撞见,为两个女孩子抱不平。就和今天画家跳湖救人见义勇为一个性质,没有拿我的料卖钱!没有拿我的料卖钱!没有拿我的料卖钱!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更没有传言中拿这个料卖一万块的说法。】 【三年前我也算预备顶流,有些营销号不要太过分,麻烦你们查一下我当时一张路透能卖几个钱,哪怕我现在是个糊比你们也不能乱造谣!】 【最后,本渣男呼吁广大准备渣或是已经渣了的男同胞,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最最后,我主演的网剧《荒岛逃杀》本月15号即将上线,欢迎大家点击收看!】 以上。 条理分明,情绪表达到位。 吃瓜群众和营销号难得意见统一,接受改过自新的你,以后好好做个人吧! 以及,15号谁要看你的吃鸡网剧,太子妃画展实名支持一波。 * 沸沸扬扬的热闹了几天,万众期待的1月15号,时舟国内首次个人画展‘我’,于A市南郊湖畔的欢乐时光号,正式开展。 虽然重霄在微博上直观的表达了对粉丝的抗拒之情,但粉丝也用实际行动表示:你讨厌你的,我们喜欢我们的,大家互不妨碍。 湖边拉起‘为太子妃打电话’、‘永远喜欢太子妃’、‘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你超级棒!’的骚话横幅。 也算一道独特的风景了…… 与重明钰先生的画展一样,首日上午邀请业界内外友人,专业媒体观展,下午两点后对外开放。 属于中二少女的清晨,早九点。 甲板上的剪彩仪式结束后,众人移步中心展厅,时舟在自己的新作组画前接受采访。 今天的明珠岛首席美妆穿搭博主,身着一袭火红的长裙,堆叠的蓬松挂肩衬得藕臂胜雪,腰线收出令人羡慕到尖叫的尺寸,而灰姑娘的水晶鞋,在她脚上熠熠生辉。 烫出自然的波浪的长发里藏着暗生光华的珍珠配饰,像海底的气泡,是人鱼的眼泪。 得体自然的妆容贴服在她精致的鹅蛋脸上,应对数家媒体,从容且自若。 有着怎样的绘画理念,面对网上质疑时会不会生气,和丈夫私下相处是何种样子,还有那三幅一经公布就引起业界极大关注的组画。 创作它们的时候,你会想些什么? 重霄懒洋洋的倚在展厅边缘,无视少女频频向自己使来的求救眼色。 唯在如是场合能将她捉弄一下。 遂,拿起不时前物归原主的速写本,逐页翻开,慢条斯理的重温—— 第一页,海边轮渡,他靠在一辆重型机车边,吹着闷热的海风,吞云吐雾。 线条流畅而简单,随意且细腻。 他的表情抓取得尤其精准,那么的散漫,慵懒,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也只是好像。 左下角有一小行潦草的字:补图,初见,想画他。 第二页,沙滩清晨,他半坐在岩石上,伸直了腿,抽烟。 晨曦从海平面的尽头倾洒过来,为他拉出长长的影子。 左下角的那行字写着:补图,再见,吓得烟都掉了喔…… 第三页,医院,儿科,杂物室。 身着白大褂的重霄伸展双臂搭在两侧的置物架上,正面特写的五官,媲美星辰日月。 是她眼中的,他的样子。 配字:补图,邀请失败,此处有心动的感觉。 第四页,夜晚的便利店,他探手去拿货架上的苏打水,眉端微蹙。 强迫症少女在左下角写:补图,我猜他那时在想我,之后送我回家了。 第五页,傍晚,医院花园。 男人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脸无奈与不耐。 仍旧是补图,她说,他被欺负了,可是纯洁他们不准她去安慰,只好服从多数。 颇为遗憾的调调。 第六页,大叔的梦幻日料车前。 酒保饭足过后,重霄点起一支烟叼在嘴里,半眯着眼,注视远方。 时舟言简意骇地写:补图,侧面杀,杀到我了。 第七页,答应做模特的早晨,时画家的豪宅前院。 他手里抱着那只名叫米开朗基罗的猫,试图向画面外的看客展示着什么。 少女的字,笔画里都透着得意:补图,说好任我摆布。 第八页,第九、第十…… 每一页,每一句话,每一跟线条…… 只与重霄有关。 置身画展的他暂且将速写本放下,昂起头颅不动声色的深呼吸。 即便第二次复盘,仍然需要缓缓。 他记得很清楚,速写本是台风天过后,与父亲去咖啡馆小叙间隙,时舟在隔壁的文具店买的。 兢兢业业的补图补到第十七页,补上的画面,一直留存在他从未真正弄懂的、她的脑海里。 轻易填补他内心的缺失,把他变成一个感情丰富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采访现场忽然爆发欣喜的惊叹。 记者问时舟:“最后一个问题,我发现您的新作没有名字,是忘了取名,还是刻意这么做呢?” “它们有名字的。”时舟侧首寻到重霄,触上他安定的视线。 是爱情啦,是生活呀,是她写给他的、还未完成的情书啊……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大结局都要酝酿几天,然后在半夜敲完最后一个字,让大家久等了ORZ…… 记得在开篇说过,舟舟是写文那么多年,第一次以其他角色的角度去塑造的女主角,毕竟我非天才,无法得知天才少女真正的内心世界。 我只能,尽我所能的去创造她,把她描绘成我期待的、美好的模样。 希望你们喜欢。 最后,关于番外~ 明人不说暗话,也是最近才知道阿江的书上别的渠道需要35W字,更多的渠道意味着这本书能够有更多曝光,被更多读者看到,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比如出版啊,影视啊啊啊啊啊让我梦一梦) 所以《撩他》的番外就不在《番外集》里写了,长度不定,关键还是好看为主。 若感兴趣就请追更支持我吧~ 正文正式完结,谢谢你们三个月来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