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仙界最萌的崽》作者:尚弦 文案:#我是仙界百兽幼儿园的仙师# #我养大了仙界一窝小崽子,桃李遍六界# #新接手的小崽子身份不凡,为了助他历劫成功,我换着马甲前去砍刀又喂奶# #我玩脱了,退成幼崽,但被我宠了又虐的崽崽化为龙傲天归来了。# #他看中了我这个萌崽,非要把我宠上天# #现在,我是仙界最萌的崽# #可听闻我也要下界历劫了,还他妈全是我穿过的马甲# #他不放心我跟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昭是仙界百兽幼儿园的饲养员,新接手的崽崽听闻是陨落万年的神兽转世,为了能让小神兽能够顺利化劫归来,他奉旨换着马甲下界砍刀/喂奶。 功成身退,他却玩脱了,化成幼崽,挤在下一班小崽崽们的窝里面卖萌打滚,却被回母校探望的神兽大佬看到了! 不久,听闻他也要下界历劫了。最要命的是,还全他妈是他穿过的马甲! 越淮历劫归来后发现,他敬仰爱慕的师尊仙逝了。他却意外发现百兽园里有一只萌出血的小家伙躺在一群奶团子的窝里面极为惹眼。 他想起昔日对自己爱护有加的师尊照料他的时光,忍不住捧着这个毛茸茸的团子撸起来。 楚小昭蹭到他怀里哼哼唧唧等着挠痒痒。孽徒,怎么不挠了? 越淮盯着这张脸,冷笑磨牙:好像在哪见过......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昭,越淮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我是萌崽 楚昭在魔界耸入云间的寂渊山巅上被越淮的青凝剑一剑刺入心脏,疼得直抽抽,心道:干得漂亮,小崽子!我终于可以歇息了。 他手抚着胸口的血窟窿,用不可置信又绝望不甘的眼神深深地看向他,俊美的脸庞嘴角流出一行血。华美的玄纹暗袍衣袂翩飞,他往万丈高崖坠去。 越淮对这个生于九云魔窟的大魔头恨之入骨,他此生与他斗了近两百年,终于将他斩杀于此。只是最后他坠落云巅的那一眼,让他莫名觉得眼熟。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越淮完成九世历练,一朝脚踩祥云,飞升上界,魂归神位。他在万丈金光沐浴中化为神兽青龙,腾于九重天上,流光溢彩,众仙仰望。 楚昭在不断坠落的过程中,听到神界九霄之上万年沉寂的聆神钟伴着青龙长啸荡起万古沉鸣,传遍六界九州。 他欣慰地闭上眼,总算把这小崽子扶上了神位,师门荣耀啊,这下不愁下界仙兽招生了。只可惜,没能亲眼看到他...... 楚昭是仙界百兽仙园的仙师,数万年来,经他手饲养的仙兽不计其数,桃李遍布六界,上有位极仙界天帝、王母的坐骑,下有民间铸有庙宇祠堂供奉的十二生肖仙君。他作为百兽仙园的首席仙师,受世间万兽敬仰,享八方香火供奉。 仙界尊称其虚日星君。 想当年他是何等的谪仙雅姿,每百年就会被九州的仙兽世家带着孩儿来踏破他仙府的门槛。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着了太白星君的道儿,在那次百兽收徒宴上,收了他手中那枚青光耀目的蛋。 “虚日老弟,你听我说,这可不是一般的蛋,我日观天象,这正是万年前上古战场陨落的四大神兽之一,青龙。你想想,哪日青龙神君神归,你百兽仙园可不就荣满天下了嘛!多好的招牌!还怕以后收不到天资冠绝的徒儿?” “再说,青龙神君以后神归,便是这六界八荒第一位苏醒的神,到时候,他还得尊你一声‘师尊’呢!”太白星君把这美好的大饼一画,楚昭就忍不住了,美滋滋地收下了蛋。 自此,愣是悔青了肠子,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楚昭醒过来,感觉浑身软绵绵的,他睁眼一看,就对上太白星君那老家伙的豆豆眼。气得大喊:“你——!唧——” 咦?我说话怎么变成唧唧唧了? 他急了,心里有点慌。太白星君白阙有些心虚地弯下腰,凑在他眼前,“小老弟......你这玩得太过了,本来身子骨就弱,你还......离淮神君那把青凝剑可是能斩神的,我拼命护,才护住你的元神,天帝念你劳苦功高,所以特地为你重铸仙躯......您看,还满意吗?” 楚昭看到他递过来的水灵镜,里面那个巴掌点大的小白鼠惊恐的豆豆眼挤在一块儿。毛茸茸的小脑袋,身前缩着俩粉嫩的小爪子,又萌,又可怜地看向他。 他气得两条小短腿一瞪,昏过去了。 再醒来时,白阙那厚脸皮的,又谄媚地上前来嘘寒问暖:“小老弟,天帝不会亏待你的,你虽然退回了原形,但是有我从我老哥太上老君那求的仙丹,保你很快就能修成人形。” 楚昭气得双爪环抱,扭过头去:“哼!唧——!” 白阙又弯着腰连忙走过去哄他:“天帝怜惜你,为仙界培养了大批俊秀,此次特地给你放了个长假。不用带娃、不用换尿布、不用喂奶、不用唱儿歌讲故事,只需在百兽仙园的幼兽班里卖萌,待你能稳住元神,化成人形后,再给您放一个神庆大长假。” 楚昭听到前面那些,就挺心动的了,但是架子还是得端着,他扭动着白糯米团子似的小胳膊小腿,瞥向他:“神庆大长假?唧唧唧——?” 白阙笑:“就是天帝那日特为青龙神君神归而设的假,举仙同庆。哪日神界的四方柱之一青龙柱,也就是离淮神君所属的神柱神现,枯寂了万年的神柱终于溢出青流光,那场景,啧啧不得了。青龙神君元神青龙盘于其上,他披着雪浪青纹袍,一人屹立,享万仙敬拜......” 楚昭遥想了下那个场景,心里酸涩涩的,他徒儿的元神是青龙,他却是只虚日鼠,丢人。 白阙将手掌摊开摆在他面前,憋笑道:“小老弟,来吧。我送你去下一界的幼兽班。” 楚昭耷拉着耳朵,吧唧蹬了小短腿,匍匐着笨拙地爬上他的手掌心,气喘吁吁地瘫着,接着狠狠瞪了他一眼:“唧唧——!起驾——!”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弦子很忐忑,第一次写耽美,如果安家安的稳的话,以后就长久驻扎啦! 萌友们感兴趣小手点个收藏呐! 第2章 虚日鼠 到了百兽仙园的幼兽班,白阙将他递给幼师房日兔雪玉,然后笑眯眯地甩了浮尘,一下就没影了。 楚昭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唧唧唧。雪玉轻笑,伸手轻轻地将他捧起来,伸出一根玉指轻戳了下它气鼓鼓的腮帮子,银铃似的笑出声:“听白阙说,你是刚被送来的,叫昭昭,小东西长得真别致。” “唧唧唧——!!!你才长得别致!”楚昭暴躁地跳脚,小脚丫子拼命跺。可惜,白阙在来的路上告诉他了,他现在还是原形,相当于凡人的婴儿时期,除了白阙与他通了灵识,没人听得懂他到底在唧唧什么。 只因,天帝特昭告仙界:虚日星君在千年前,历劫已陨。为了守住仙界的威望,他不得不消失。 青龙神君归位,需九世历劫,可现如今上古大战后,六界太平,无害世乱民的妖魔可诛,青龙神君下界后便无法磨砺道行。 所以天帝秘密命他下界,带着记忆投生,充当离淮神君成神路上的无数绊脚石。 而今,他玩大了,把自己玩栽在了他手中的青凝剑中,只能闷声咽下苦果。等着修复元神,重新归位。 啥也不说了,放假! 雪玉捧着它走进冬绒花圃中,它现在身子缩成了丁点大,站在雪玉掌心上放眼望过去,数百只软绵绵的小崽子闭着眼睛乖乖地躺在冬绒花芯中,一旁的花仙绣口一吹,数百冬绒花就自动包裹着小家伙们的身子,只露出白净软萌的小脸蛋儿和耳朵。 “去吧。” 雪玉轻轻将它往冬绒花芯中一送,它脚丫子刚落下,就欢快地旋转跳跃砸进冬绒花芯中,压得花瓣微颤,花茎微曲又弹回来,颠得它腾空弹起。在雪玉惊讶地伸手要去接它时,它又原路弹回去,软软地砸在花芯里,溅起一阵雪白的花絮荡在空中。 雪玉缓口气,吓出来的兔耳朵嗖地收回去,宠溺地伸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睡吧。” 雪玉放心走了。 冬绒花圃里只有一两个花仙在照料,其余只有数百只安静睡觉的小崽子。 楚昭枕着俩小爪子,翘起短小的右脚搭在左脚上,看似悠闲,实则心里苦逼极了。 天帝为了他的脸面,对外隐瞒了青龙渡劫的真相,可惜他九世以来,累得跟头驴似的,换着身份想方设法地给越淮那小崽子找茬儿添堵,时不时地虐他一番。想想还是有点儿心疼徒儿。 最后那一剑差点刺得他魂飞魄散,他也不怪他。 他吞了白阙给他的修元丹,闭着眼睛,盘着小腿,在一群崽崽们安静的呼吸声中开始运气调理。他只能感觉到那么一丁点儿的气息在身体里流转,但聊胜于无。 他认栽。 过了两个时辰,雪玉走进来,用雪笛吹了轻柔地吹了一曲,悠扬缓和的声音飘荡在冬绒花海中,缓缓地唤醒了花圃里的崽崽。 小崽崽们困倦地张开小嘴打哈欠,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伸出小爪子,或者小手揉眼睛。因为有些仙兽宝宝送来时已经能够化形,大多是半人半兽的小模样。露双毛茸茸的耳朵,或者小尾巴都很正常。 楚昭低头用豆豆眼盯着自个儿的爪子,无比地怀念他丰神俊朗的岁月。 雪玉继续吹笛,小家伙们听令,乖乖地爬出窝,一小团一小团地滚过去,排成两排长队。楚昭知道那是房日兔雪玉为统一管理,专门作的小曲儿。不同笛音有不同的号令。 百兽仙园的管理者皆是二十八星宿的小神兽管理。二十八星宿隶属于四大神兽青龙、朱雀、白虎、玄武的管辖,算是神兽家族的分支旁系。 当年上古大战,四大神兽陨落,换来了六界安平万年,剩下的二十八星宿为了不辱四神的牺牲,合力在仙界建立了百兽仙园,万年来为仙界培育出无数俊杰之辈。 楚昭原身为虚日鼠,便是二十八星宿中,玄武一脉。 小家伙们排好了队,跟着雪玉的笛音牵引,睡眼捏松地往花圃外走。它们的小身子歪歪扭扭地,却极为乖巧地绕过仙廊,往千飨殿走去。 千飨殿是仙兽进食的地方,诺大的宫殿,摆放着三条数百米长的仙楠木精雕细琢的食桌,不同修为进度的仙兽分为三类,各自坐在一块儿进食。 仙兽不抵仙君,小仙兽都需要进食各种仙草仙露,像楚昭这种食肉的星宿神兽就是以专门饲养的,那些尚未通灵识的灵兽为食,直至他们可以修炼到辟谷。 “诸位,今日离淮神君特来百兽仙园探望,你们切莫贪玩,让神君见了笑话。”角木蛟湛雲站在遥遥的千飨殿首座旁朗声道。 楚昭一愣,越淮来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师徒见面啦,大眼对小眼,哈哈! 第3章 撸毛 楚昭远远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千飨殿侧面缓缓走上首席,他顿了下,转身向首席的位置恭敬地作揖,然后伸手抚上那冰玉金丝椅的扶手,再转身坐下,面向上千的仙兽。 楚昭心头一咯噔,他刚刚那是给自己行礼吗?千年前他还是百兽仙园首席仙师时,每逢佳节与众仙兽欢聚时,他便会坐上那冰玉金丝椅。 越淮不喜说话,只是轻轻扬手,示意开餐。 美味的佳肴早就被端上桌,其余两桌的仙兽早就化为人形,懂礼识文,自是吃得细嚼慢咽,彬彬有礼。可楚昭这长条桌两边都坐满了全兽或半兽形态的小仙兽们,未蜕兽性,就显得热闹多了。 “那是我的蛋羹!”楚昭身旁的一条小青蛇嚷道,他上半身是五六岁的娃娃模样,下身还浮动着蛇尾在扭动。 “你尾巴掉出来啦!”小青蛇旁边的小男孩伸手揪住他的尾巴,“小心湛雲师尊教训你。” 小青蛇嗖地缩回尾巴,端起蛋羹,吐出蛇信子嗦了口,半碗蛋羹不见了。 然后骄傲地扬起小脸,使坏地伸手点小男孩的痒痒肉,小男孩痒得受不住,噗地撑不住,变出两只猫耳。 楚昭心头一悸,吓得往后一蹦,窜上餐桌,滴溜溜冲过去,惊惶之中掀翻了一溜的盘子,食物溅得两面的小家伙们一脸,懵懵地看着缩在长桌最远处瑟瑟发抖的小虚日鼠。 楚昭内心狂哮,看着一群小家伙盯着自己,老脸一红。没办法,猫与蛇都是鼠的天敌,他变回幼态以后,完全没办法克服自己的天性恐惧。 这骚动声自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远处首席上的越淮远远地看过来,盯着那只小白鼠怔了下。不肖一瞬,就移到了楚昭眼前。 楚昭猛地抬头看到昔日的徒儿低头看向他,俊美的脸庞忽然放大,他的两个豆豆眼对上他幽潭似的眸子。 越淮看到它小小的白团子缩在哪儿,周身雪白的毛微微颤栗,那双黑亮的小眼睛盯着自己,却并不害怕他。 这么盯了一会儿,他心头软软的,冰冷的眼神好似都柔了三分。但从楚昭的视角看去,徒儿的表情万年不变,和当初一剑刺向他时一样,古井无波。 “你是......虚日鼠?”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摊在它面前,“上来。”低磁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在幼小的楚昭听来,就是神威之压。它不情愿地扭动圆滚的小屁股,扭动着,伸着爪子,慢慢爬上去。 刚刚被吓得逃窜的敏捷身手又没了。 它在他掌心缓缓上移,至他的鼻翼前方。周遭的仙兽诡异地看着神君将一只小白鼠捧在手心,大气不敢出。生怕他迁怒于这只小可怜,那小家伙就顿时灰飞烟灭了。 越淮伸出手,摸上它的小脑袋。楚昭一愣,被温热的掌心覆盖着,神君独有的神息顿时盈在它周身。那只大手顺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下一下顺毛,从上顺到它的背部,舒服得它闭上眼,软成水似的摊成一团。 哼唧哼唧。 周围又是一阵抽气声。这小鼠也太胆大了,神君的手掌心也是它打滚睡觉的地方? 越淮诧异这小鼠竟与他如此相熟,伸出食指戳了戳它软绵的小肚子。 “唧唧——!!放肆——!!”楚昭一下忍不住,痒得四只小肉脚乱蹬。 雪玉急忙上前,拱手道:“神君,这是今日刚入仙园的小鼠,它灵识未开,还不能人语,冲撞了神君,还望神君海涵,饶它一次。” 越淮嗯了一声,手上撸毛的动作停下来,淡淡地看她一眼,“本君自不会跟一只小兽计较。” 雪玉松口气,伸出双手要将楚昭接回来,越淮却似没看见一般,又伸手揉上了楚昭的小脑袋。 雪玉尴尬地收回手,却听他问:“此鼠可是虚日鼠?” “正是。”雪玉恭敬地回,“正是鼠族从新诞的幼崽中精挑出的虚日鼠。虚日鼠千年一遇,其天资聪颖,乃玄武一脉七星宿之一,定是可造之才。” “千年一遇……师尊他……”越淮的声音淡下来,眼神落寞。 越淮神归后,就迫不及待地赶往百兽仙园所在的清衡仙山,可角木蛟湛雲却告诉他,师尊没了,早在他下界历劫的千年前就陨于天劫。 他没记错的话,师尊也是玄武虚日鼠一脉,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家伙,自以为眼神柔软地看向它。心想:想不到师尊的原身竟如此……可爱。 楚昭被自家冷面徒儿盯得打寒颤,干脆扭过头,用屁股对着他。 越淮:“……”师尊定不会这么调皮。他不动声色地又伸手揉起了它软和的茸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喵喵喵喵喵的地雷包养~啾啾啾—— 第4章 喂食 雪玉知晓离淮神君对虚日星君师徒情深,此时定是伤怀了,低声道:“神君,若喜爱这小鼠,是它的福气,只可惜它尚年幼,还不能离开幼师……” “自是当然,”越淮将楚昭交与她,忽而问:“此鼠可有名?” 雪玉一愣,刚要脱口,突然想起虚日星君的俗名楚昭与它乳名重了,下意识不提,拱手低声道:“未曾有。按理说,应待其通灵识可化形,方取名赐字。” 越淮抿唇不言,微点头后,转身离去。 千飨殿上下顿然都松了口气,饭也吃得更香了。 自此,雪玉对这只虚日鼠就更加格外照料,精挑了上好的仙露仙果和特地精心烹饪再风干后的灵兽肉粒给它平日里当零嘴儿。 白阙有空便回来看他,给他带修元丹。楚昭整日当一只小白鼠,憋屈得紧,有空没空就盘着小短腿修炼。他记得以前自己居住的虚日殿内也有不少仙丹妙药和修炼的独门心法。便在花仙们打盹的功夫,偷偷溜出花圃,撒着四肢小短腿,熟门熟路的溜进了虚日殿。 自他离开虚日殿下界助越淮历劫,已经过了千年,但对于仙界而言,不过晃眼间。虚日殿有如昨日,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四肢着地,撒丫子地跑,通过这阵子的调息修炼,体力是上来了。没多会儿,他钻进了书房,遥遥一眼看到了书架上的仙药。兴奋地往前奔去………却被一只大手提着后脖子悬空拎了起来。 “唧唧唧——谁啊,快放开本尊!” 身后人将他掉转了方向,对上他黑亮的豆豆眼,“小家伙,你来这做什么。” 越淮?! 楚昭大惊,绝不能让他知道我就是他师尊楚昭!他唧地叫一声,两腿一蹬,耷拉着耳朵软成越淮手里的一条垂纱。 嗯?吓晕了? 越淮拎着他晃了晃,小家伙纹丝不动,随风飘荡。看似晕得很彻底。 越淮本就是来虚日殿怀念他过去幼时与师尊度过的葱茏岁月,谁知在静想时却瞥到一小团白影从门缝溜进来,待看清楚,才发现是前几日见过的那只虚日鼠。 他将“昏”得人事不省的小家伙放在矮榻上的木桌上,指尖一变,它身下多了张食指长的小床,自动化出小被子裹上它。 楚淮本来就是装睡,这下闭着眼睛,时刻都能感受到一束目光裹在自己身上,越是不能动,越是僵直了四肢,心尖痒得难受。它忍了许久,终于悄悄眯开一条豆眼缝,想要打探虚实。眼前越淮那张几近贴在脸上的俊脸吓得它瞪大了豆豆眼。 “唧——!!” “醒了?”越淮看似知道它会醒似的,耐着性子地盯着它看,似乎想到了过去师尊在火炉边打着盹儿守着幼时冬眠的他。 那时他还是条小青龙,盘成一团,依偎在师尊身边睡觉,醒来后,师尊就会欢喜地叫人送来吃食,一粒一粒地丢向他,让他快速准确地叼入口中。 他想到便起了兴趣,念诀唤来了雪玉。 倏然出现的雪玉单手抚肩,躬礼道:“神君有何吩咐?” 越淮:“拿些这小家伙平时吃的过来,它饿了。” 楚昭瞪大眼:我什么时候说过饿了?你听得懂我的话吗你? 雪玉讶异本该在冬绒花圃睡觉的昭昭怎么会在虚日殿书房,但还是应了声,领命而去。转瞬间,她端着一盘仙果仙露和灵肉粒放在矮桌上,然后退出书房。 楚昭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吃就是了。伸爪子去捞肉粒,却扑了空。 盘子不知为何飘在了楚昭的头顶,移到了越淮手边。 越淮正色道:“不是这么吃的。”然后用纤长的食指与中指夹起一粒,以优美的弧线抛向它:“啊——” 楚昭后两小肉腿着地,前俩小爪子缩在身前,像看傻子似的看他已经神归的徒儿。啪嗒,那粒肉粒孤单地掉落在他小肉腿边。他无奈地伸爪子捡起来,凑在小嘴边咔嚓咔嚓地快速咀动两颗前门牙啃起来。 越淮蹙眉:“不是这么吃的。”啾地一晃,楚昭爪子里才啃了两口的肉粒消失不见了。 “唧唧唧唧——!!!孽徒!你想干嘛?”楚昭气得跺脚。越淮却充耳不闻,或者说,本来就听不懂。 “来,啊——”他耐心地再次夹起一粒肉粒抛出漂亮的线条。 “啊呜——”楚昭气鼓鼓的一口接住,然后顾着腮帮子咔嚓咔嚓地嚼。 越淮伸手戳它又软又鼓的腮帮子,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愉快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楚昭万万没想到自己以前喂食的恶趣味有朝一日会被徒儿一本正经地模仿。 天道好轮回哈哈哈!!! 越淮极为认真地丢肉粒,平淡冰冷的语气:“啊——” PS:每天更新两更 一更21:00 二更 24:00 第5章 化形 楚昭吃饱喝足后,伸爪子打哈欠,干脆爬上了越淮变出来的袖珍小木床,自己拉上被子盖上,美美地闭上眼补觉。 他想等越淮走后,再爬去书柜上偷丹,哪知道这小被子太暖和,沾上带着熏香的枕头,就睡过去了。 越淮今日本是来虚日殿怀念师尊,却被这只小鼠移去了目光。雪白的小毛茸团子自顾自地扭动着圆润的小身子爬上他变出的小床,看也不看他就自己睡着了。 真是一点儿也不怕他。 小家伙呼呼地睡,吃饱的肚子随着呼吸一涨一缩,看来睡得很香。 越淮起身出了虚日殿,对在殿外守候的雪玉道:“小家伙睡着了,带它回去,不要吵醒它。” 雪玉神色微动,应了声:“喏。”躬身送走了离淮神君。 楚昭一觉醒来,已经躺在了冬绒花圃,偷丹不成,还被徒儿以他曾经戏耍他的方式喂食,想想真是天道好轮回。 楚昭虽在外人面前是谪仙玉骨的风姿,可到底说来,却顽性难收,每每收徒时,总会一肚子坏水,一本正经地逗弄小崽崽们。 当年,他为了能让青龙尽快破壳,每日都对外宣称闭关,实则是窝在虚日殿将青龙蛋放入怀中渡灵气孵化。如此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一觉醒来,怀里的蛋终于有了动静。 楚昭欣喜地看着它咔嚓裂了一条缝,紧接着小青龙崽崽砰地顶着壳伸出松果大的小脑袋看着他。 “啾啾——” 楚昭喜不自胜,伸手将它脑袋上的壳抚掉,露出两个粉嫩的龙角。他连着半截蛋壳,将它抱起来。小青龙懵懂地看着他,多日来的悉心相伴,睁眼那一瞬看到的人,打心底的就依赖他。它缓慢地爬出壳,盘上他的肩膀,用小脑袋亲昵的触碰楚昭的脸颊。 楚昭是把这崽崽当孩儿来养的,一朝当爹又当娘,宠得其他仙兽嫉妒得眼红。小青龙天生灵力,过了百日就能化成婴儿模样。他特地在百日宴上,正式收他为徒,取名越淮,字临泽。 楚昭对化形有种执念,却忘了它现在这副小身板早已不是他曾经的万年修为之躯。每日白天,他在星宿神君的环视下,就吃吃喝喝,打滚翻身睡觉。等无人看管了,他就褪去懵懂之态,偷偷盘着小短腿修炼。 这日,他觉察到了丹田异动,心中大喜,心道就差一点,就可以化形了!只可惜白阙送来给他的修元丹已经用尽,他心中着急,又打起了虚日殿里灵丹的注意。 趁夜色空凉,看守的小兽打盹儿,他再次撒着小腿嗖嗖嗖地溜出花圃,熟练地钻进虚日殿书房。 爬上书柜,他扫了一眼各类丹药,眯眼回想,一爪子抓开一处隐秘处的柜子,里面正放着一瓶瓶增益灵气修为的金丹。 楚昭的豆豆眼闪过一道精光,抓起一瓶,扒开瓶塞,仰起小脖子,囫囵吞了两粒。 丹田处立刻从下而上窜起一股灵气,游荡在周身。他兴奋地原地盘腿运气。砰地腾起一团白雾裹着他,雾散后,原地坐着个五六岁大的小娃娃,一脸懵懂地呆坐。 小娃娃长得唇红齿白,圆溜溜的黑亮眸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他身上自动变化了一身贴身的翠竹帛雪纹绒滚边小夹袄,脚上一双鹿茸皮小靴子。 楚昭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风华绝代,丰神俊朗的身子呢? 怎么成这副奶模样! 白阙似是感应到他化形,推门笑嘻嘻地走进来,拱手道:“子曦,贺喜贺喜。你——” 他瞪大了眼,忽而憋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你怎么成了个黄毛小儿!” 楚昭气得憋红了脸:“你——!定是你的修元丹有瑕疵!” “哎哎哎,此言差矣。”白阙憋笑着绕着他的小身板转一圈,幻出水灵镜放在他眼前,“你瞧瞧,这小鼻子小脸,神似你当年容貌,仙丹不假,只不过你操之过急,偏偏跑来服你私藏的金丹。这不,出了点小小的问题。” 楚昭一愣,他虚日殿的金丹是他多年来的珍藏,但比起出自太上老君之手的修元丹,定是逊色几分。 他憋屈的小包子脸鼓鼓的,慌了神:“那怎么办?” 白阙笑:“无碍。你根基不稳,操之过急,不过百日内就化形,本就比起别的仙兽要快许多。接下来,你只能潜心修炼,不可贪快。等时机一到,我便送你下界去休养生息。” 楚昭无奈地皱着小眉毛,似信非信地点头:“只能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俩眼包着泪,憋屈地咬下白阙新画的这张大饼。 楚昭,字子曦。乳名昭昭 尊号 虚日星君 马甲暂时不详 越淮,字临泽。乳名不详 尊号 青龙/离淮神君 感谢支持并收藏留言的小可爱,笔芯—— 第6章 同眠 “不过,子曦你要小心,你一日不归位,便一日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你是谁。特别是对离淮神君。”白阙道。 “本尊当然明白。”要是被他那徒儿察觉出异样,恐怕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出他天陨的原因,那他下界那一千年对他做的那些事,岂不都暴露了。 白阙挥动手中的浮尘,笑道:“你大可先不暴露你已化形的事实,等你能恢复真身之时,我再想办法避开耳目,送你下界去。” 楚昭无奈,嗖地一下变回小鼠,道:“唧唧唧——只能如此了。我先回去。” 白阙一扫浮尘离去。 楚昭迈着小短腿往书房外溜去。虚日殿外,夜凉如水,周遭萦着一层薄雾。正是虚日殿由他万年坐守,神息不散的缘故,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地极利于他修行。 楚昭埋头吭哧吭哧往外窜,却一下撞到散着清冷香气的某物,往后跌坐在地。 他仰头一看,竟是越淮。 月光下,他一身白月青纹袍,衣袂随风而动,低着头,淡淡的眼神俯视他。 楚昭被撞懵了。他青龙神殿离这不甚远,他这个时辰怎么会在虚日殿外? 越淮低头,声音清冷:“小虚日鼠?怎又跑来这......”他顿住,虚日殿周遭萦着师尊的神息,确会引这不通灵识的小鼠前来贪嗅。 他单脚微曲,撩开衣袍低下身去,伸手将它捧起来,往虚日殿走去。 “唧唧唧——!你要干嘛?”楚昭只敢唧唧叫,身子却很老实地乖乖缩成一团待在他手掌心。 越淮带着他来到了虚日殿的寝宫。诺大的宫殿帷幔飘飞,空荡无人,寝宫穹顶处有一片空灵水粼镜,是当初楚昭下界游玩时弄回来的玩意。可在殿内清晰地看到殿外的浩瀚星河。无聊时,他一挥手,还能看到人间百态。 犹记得,越淮还未化形前,他嫌宫人没办法照料好小崽崽的起居,便干脆允他与自己同吃同住。虚日鼠喜阴,小青龙又周身萦着凉气,每日夜里,他就将小青龙环在怀中抱着,甚是清冷舒服。 一次夜半,他那什么燥劲儿来时,难耐地将睡熟的小青龙环在腰间取凉,依旧不解,便挥手,使头顶那片水粼镜变幻出人间心中所想所思处。正是两个绝色的男子衣衫殆尽,偷香窃玉,交颈咬喉,行那房中之事。 楚昭看得正兴奋,手中抱着小青龙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小青龙懵懂中悠然醒来,疼得啾啾叫出声。楚昭却完全没注意到,脸红心跳地死死盯着水粼镜中。 “师......师尊......”奶奶的声音突然出声,楚昭一下浑身僵住,有如雷轰,双耳嗖地通红,他不可置信地缓缓扭过头,床榻上跪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 少年懵懂纯真又奶奶地出声:“师尊......你抱得我好痛。” 楚昭急得一手上去捂住少年的眼睛。 “呃——”水粼镜中猝然传来男子的情动声。 “师尊......他们是怎么了?”小越淮问。 “......不、不听话被打了。”楚昭恶狠狠地结巴道,赶紧关了水粼镜像。 小越淮吓得瑟瑟发抖,急忙示好,“师尊,我会乖乖听话的。” 自此,楚昭以越淮已经通灵识化形为由,将他踹出了虚日殿寝宫。 这是小越淮心中的一个痛。 自此,他对虚日殿寝宫有种深深的执念,神归后,每到夜半就会到虚日殿寝宫就寝,白日时分悄然离去。 楚昭当然不知道他当年小小的一个举动给崽崽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 越淮走至床榻,将它放到枕上。楚昭脚丫子没站稳,从顺滑的枕巾上溜下去,啪嗒,俩小脚开叉,坐在枕头下。 越淮蹙眉,伸手要去将它扶起,小家伙却急得哧溜爬起来,往里躲。 他顿住手,道:“已是夜半,你便在此歇息一晚,明日我再送你去。” 楚昭松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私闯虚日殿,要受罚了。他现在这么个小身子骨,越淮一掌下去,他就甭想看到明日的太阳了。 实在不是他把这徒儿想得太残暴,而是他下界九世随着他历劫,看似虐徒千百遍,实则最后都被越淮折磨得惨不忍睹,下场凄凉。 正想着,越淮已经宽衣,侧躺在了床上。虚日殿清寒,但他们二人都喜阴,所以只有一层薄薄的锦被。 楚昭本想美滋滋地回自己的床上美觉一番,这下怒了,瞪圆了豆豆眼怒叫:“唧唧唧——!!!孽徒!敢肖想为师的床!” 越淮伸手给他添了个被角,淡淡道:“乖,不听话会被打。” 楚小昭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越淮:从师父那照搬的育儿经真管用。 第7章 成仙礼 楚昭酣睡正香甜,鼻间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檀香,他舒服地抬起脚爪子翻身,圆鼓鼓的软肚子微微抖动。忽而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肚子,一激灵,睁开眼。 对上越淮淡如琉璃的眸子。 他小脸一烧,迅速并脚,扭过身子,翻身蹲坐起来。 楚昭抬眼望去,发现他并不是在虚日殿,而身下躺着的正是当初越淮为他量身变幻出的小床。 这是青龙神殿。 一名宫婢从殿外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盘仙糕,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楚昭鼻子灵,一下认出那是由清衡山特有的百香果熬制的糖浆经山涧寒潭冰冻特酿,再由花仙们巧手精心制作的沁香糕。 沁香糕闻之芬芳馥郁,食之清凉润口。楚昭以前就最喜这仙糕,常常以越淮小神君贪食的名义,命人精制了一盘又一盘送去虚日殿。 实则,大多入了他的肚子。 楚昭一千年没尝过沁香糕了,自它出现后,上半身不自觉地直立,俩前爪子激动地缩在身前,豆豆眼闪出黑亮的光,嘴角滑过不明液体。 嘀嗒落地。 宫婢将糕点放下后,悄然退出去。 楚昭三两下跳上摆着沁香糕的矮桌。越淮将小家伙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伸手掰下一小块,递上前。 楚昭毫不客气地伸爪子抓住低头吭哧吭哧啃起来。 沁香糕......本尊想了你千年。 香甜而清凉的糕点在舌尖打转儿,他咽下去后,馋得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一圈嘴边的糕渣。 越淮惊奇小家伙吃得这么快,又掰下一小块递过去。楚小馋这下不含蓄了,伸嘴啊呜一口裹过去。 好吃好吃好吃......它欢快地鼓动着腮帮子,乐得短尾巴微晃。 越淮一愣,指尖还有它含过留下的唾液,刚刚那软小的舌头舔过的地方此刻还微微发酥。他奇怪地抬手细看指尖,怎觉得心里也发酥了似的。 楚昭吃完还想要,却发现喂食者不动了。急得原地跳脚:“唧唧唧——!!!孽徒!快喂为师!” 越淮被它的小动静吸引,移开目光俯视着小家伙。 小家伙的豆豆眼急切地盯着他,俩腮帮子鼓鼓的,通身雪白色的茸毛裹着圆滚滚的小身子。他淡淡地盯了许久。 师尊是不是......也这样小巧可人。 想到这儿,他耳尖不易察觉地红了,伸手又掰了一小块递过去,探究似的目光看它欢快地进食。 楚昭吃得肚皮鼓鼓的,喟叹一声,仰躺着倒下,舒服又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越淮眼眸一亮,盯着它的肚子,伸手小心地戳了戳。 楚昭防不胜防,想翻身躲起来,却发现吃太饱,翻不动了! “唧唧唧——!!!孽徒!快扶为师起来!”他急得乱叫,可不能让小辈看到他的**。 越淮面无表情地又戳了戳。 好软。 幸而雪玉忽而从殿外走来,看到矮塌上的楚昭,松了口气,低声道:“神君,小仙听闻看守冬绒花圃的仙兽说这只小鼠又丢了,原是擅自偷跑到了神君殿内,还望神君将它交予小仙来处置。” 越淮神情恹恹地摆手:“无碍。是本尊带它来的。我见它与我有缘,不若将它交于我管教。” “这......”雪玉敛下诧异之色,躬身道:“神君垂爱,自是这小鼠的福气,只是它尚年幼,如若离了滋养幼兽的花圃和特制的仙乳,恐不利于它通灵化形。” 越淮沉声道:“虚日殿师尊留下千年未散的神息有助于小家伙化形,比起冬绒花圃,滋养更甚。你便将它每日的需食命人每日送到虚日殿吧。本尊今日便搬去虚日殿。” 楚昭诧异地看向越淮,他万没想到他这个徒儿竟是个痴迷玩物的。竟然为了他这么一只小鼠,要亲自搬去虚日殿照料他。 但这也好,省去了他每日偷偷溜去虚日殿的功夫。 自此,百兽仙园上下传遍了离淮神君思念虚日星君彻夜难眠,更是因此,为了一只与虚日星君同脉的小虚日鼠,搬去虚日殿悉心照料。 人人都叹那只小鼠好命会投胎,能得离淮神君的佐助,定能修为猛进,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楚昭不知,但确实因为他白日吃好喝好,晚上再增补白阙送来的金丹配以虚日殿与离淮神君的神息,楚昭能感到自己破碎的元神,终于修补了七七八八。 他总是趁夜,越淮熟睡后,悄悄钻出被角,躲在床角盘起小腿闭目修炼。 这夜,他能感到快了,就差那么一点儿了。 四肢五骸有股暖流在身体里充盈流动。 变——!一阵云雾腾起散开,他欣喜地睁开眼,却在云雾外对上一双浅褐色的眸子。 临泽!不好! 他忙伸手捂住脸,却听到越淮一向冷淡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你怎生......那么像师尊?”难道虚日鼠一脉都长得极为相似吗?还是因为他是吸了师尊留下的神息,又还是因为他夜夜为他渡修为时,心中都想着师尊的脸,所以小家伙的容貌就......一手被他改变了? 完了完了。被小崽子看到脸了。 楚昭艰难地移开手,脑中闪过无数说辞。道:“其实......” “变回去。”越淮冷声道。 楚昭吓得嗖地变回一只小白鼠。却只看到越淮离去的牙白色衣袂,身形看着还有丝狼狈。 快步走到殿外的越淮心里慌乱不堪。 怎么会......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若是被人发现他的相貌像极了师尊,岂不是就能猜出他对师尊那点儿不该有的心思。 他明明藏了那么久。他明明忍了那么久。 “师尊......”清冷的声音喃喃道。 楚昭被丢下后,心里也很慌。看越淮那样子,还真不清楚怎么回事。 夜半,他迷迷糊糊睡着后,感受到一只大手顺着他的茸毛抚摸,冷冽的气息舒服极了。 次日醒来,却并不见越淮的身影。接着有几个宫婢走进来,将手上捧着摆放衣物的木盘放下后,悄然退出去。 “唧唧唧——?这是要干什么?” “说人语。”越淮从寝宫外走进来,“既能化形,就别再作兽态了。” 楚昭硬着头皮幻化成人形,心想徒儿到底猜到了哪步。 越淮哪怕是再看一眼,还是难以置信,心头隐隐作痛。他竟酿成如此大错,师尊在天之灵恐不会饶他,竟将师尊的容貌移到一只小鼠脸上。 楚昭此刻的相貌因修为尚浅,也不过是十八岁少年般的稚嫩模样,但他千年前修为鼎盛时便是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子,于此刻并无大的差别。 他忐忑地站着。 越淮隐忍着,缓下气轻声道:“你的相貌......太丑,今后出门要带着面纱,省得被人嚼舌,可知晓?” 太......丑...... 孽徒!胆敢诋毁为师!楚昭气得浑身发抖,但冷静下来听越淮这语气,只是以为是容貌相似,并未怀疑。 戴面纱......也好过整日做一只小鼠要强。 本尊忍了。 楚昭换上越淮为他准备的衣袍时,愣了下,这衣服,像极了他从前常穿的星君袍的款式。他蒙上面纱,走出去。 房日兔雪玉早就候在一旁。 越淮道:“领他去千飨殿,本尊随后到。” 楚昭眸光微动,这是要为他举行仙兽通识化形后的成仙礼。 千飨殿上,他一身白袍,蒙着面纱,静立在大殿中央。两侧是百兽众仙。他低垂着眸子,听到四周的低声私语。 “听说离淮神君亲自选中的那只虚日鼠化形了!” “果不其然,有得神君相助,不过三月竟能直接化形为成人。真是好命啊!” “他怎么戴着面纱?难不成是个麻子见不得人?” “瞎说,昔日虚日星君何等绝貌,这小鼠定不差,也许......” “也许什么?”身旁的小仙急问。 “也许是此等绝色,离淮神君要藏着不给见人呢!”周围的人低声哄笑。 “肃静——”湛雲站在大殿前方,拱手请出离淮神君,“恭迎神君。” 越淮缓步走上千飨殿,坐在首席上,睥睨着殿下独自站着的蒙面男子,眸色微动。 湛雲道:“今日幸得离淮神君垂爱,此玄武一脉虚日鼠得逞大礼,今日特为其举行成仙礼。由离淮神君特为其冠礼,取名赐字——” 洪亮的声音传遍千飨殿上空,楚昭恍然间想起千年前相似的一幕。 越淮起身,拿过湛雲手中的冠帽,缓缓走向他面前,亲自将绣有虚日阳纹,尾系雪穗飘带的冠帽戴上他的头顶。 湛雲躬身行礼道:“请神君为小仙君取名赐字。” 楚昭心神微恍,抬头看向他。 越淮浅色的眸子微动,沉声道:“冠以吾姓,越昀,字子旭。” 越昀,字子旭。 一道金光神谕顿然罩在他全身。 自此,仙籍上有了个虚日越子旭。 楚昭双手作揖,行礼:“谢神君。” 白阙赶来时,似乎已经晚了。千飨殿的人都散了。 他在千飨殿的阶梯上找到楚昭,喜道:“子曦,你可终于恢复真身了。我特来助你下界,待九世轮回,你即可归位了。你放心,我特找了司命星官,通通是非富即贵的命格。” 他拍拍楚昭的肩,“历劫跟度假似的。本君可真羡慕你啊。” 楚昭垂眸喃喃道:“他给我取了名赐了字。” 白阙哑然,安慰道:“不亏,你想想,整个仙界,谁有此等好命。所以......叫什么?” “越昀,字子旭。越子旭。” 白阙大惊,伸手扯开他面纱,急道:“他......他不会是认出你了?” “没有,应该认为是长相相似。” “这......这这这不行,夜长梦多。小老弟,快,本君领你下界历劫去。” 楚昭起身,蒙上面,看向前方,沉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二更合一 谢谢支持——旋转跳跃—— 第8章 人渣 到了地府,特有鬼官前来迎候。 楚昭随白阙走过忘川,临到奈何桥前,白阙笑道:“子曦兄,等我得空便下去找你喝酒。” 楚昭摆手,“别,我还想安稳度几日呢。”他走上奈何桥,眼前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孟婆起身向他弯身行礼:“老身不知虚日星君前来,有失远迎。天帝特许星君不必喝孟婆汤。星君可即刻投以往生。” 楚昭点头:“多谢孟婆。”不喝孟婆汤,他便可以保存三成法术,只不过他现在的三成法术......实在是鸡肋。 他径自向往生道走去,头也不回地摆手,“白阙,回去吧。等我回去找你喝酒。” 白阙摇头,仰头大笑,“哈哈哈,子曦兄果然潇洒!”笑声未散,星君甩过浮尘,消失的无影无踪。 鬼官抹把汗,恭送两位星君后,往回走。 青光一闪,桥头出现一雪浪青纹袍的男子,正是离淮神君越淮。 鬼官一愣,忙跪下磕头:“小官不知神君驾临,有失远迎。” “刚刚可有人来过?”他低声问。 “这......刚刚有一位小仙君来过,已经喝了孟婆汤,投生去了。”鬼官垂身道。 越淮冷下脸:“投了何处?” “广陵璩氏。”鬼官细声道。 青光一闪,人已经没了。 仙界传闻,自那小仙君下界后,离淮神君便神隐了。 广陵临江县。 “小少爷!小少爷您慢点儿!离先生的课还有一刻钟......”一位五旬老人追着一个十岁大的少年。 前面跑得头也不回的,正是投生后的楚昭。而他为何如此着急,此事说来话长。 话说他十年前踏进往生道,本想终于可以下界修养,好好享清福了。却没想破啼睁眼的那一瞬,心中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眼前的此情此景,这抱着他的男人,可不就是他之前下界第一世的广陵璩氏宗主璩世明嘛。 犹记得,当时,越淮投生在另一个修仙世家颍川越氏旁支,父母双亡,他又在襁褓中就遭人毒手,瞎了双眼,无人疼爱,不能进内门修炼,只能在外门做些杂活。 当时楚昭就得扮演个名门纨绔子弟,与大多名门一样,被璩世明送到了越家修学。 见到这种穷酸落魄的小可怜,总是带头欺负他。大冬天把他手中的炭火浇湿后害他被破口大骂,欺负他看不见,常常丢垃圾在他脚前诱他跌倒,有时甚至会将污秽物丢进他饭碗里,一群人盯着他吃下去。 小可怜越淮拜他所赐度过一个噩梦般的童年,长大后又拜楚昭所赐,在试炼大会中被推下了黑冥窟。越小淮在黑冥窟中九死一生,却有了奇遇,不仅恢复了眼睛,还得到了各种修炼秘籍,潜心修炼后突破大境,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楚昭报仇。 楚昭被他剜了双眼,套了根锁链在脖子上,每日如对狗似的折磨他,一日日地将当年他戏耍他的招式千倍百倍地偿还,直到楚昭实在守不住,含了一粒白阙送来的毒药,自尽了。 楚昭想到那一世,心里就怕得发抖。他那个徒儿阴冷嗜血的手段,真是丧心病狂。楚昭接下来这十年来指着天骂了司命无数次,说好的非富即贵,下界享清福呢?那厮竟懒到拿之前写的司命簿应付他。 十年来熟悉的画面无一不印证这一事实。 白阙特为此下界来跟他讨了半天饶: “子曦兄,你莫担心,就算是司命太懒,没给你重新写司命簿,可这一次,没有离淮神君转世,那个人对你而言,只是个普通凡人。你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过活。司命簿写了什么,你都经历过了,还怕避不开?” 楚昭心想也是,此越淮非彼越淮。他对那孩子好好的,还怕他之后会对他寻仇不成? 今日,他就要好好将这小瞎子哄得好好的。 跑到学堂门口,他恰恰遇到一身灰麻木衫,端着炭火筐,一边小心摸着门往门口走的小越淮。 眼看着就要被门槛绊倒,楚昭赶紧小跑着冲过去,一把扶住他,并快速夺了他手中的炭火筐。 小越淮眉头一皱,漂亮的眸子茫然地望着。 楚昭再次看到越淮这副可怜的小模样,心头就闷疼,以前是他迫不得已,不得不狠下心来虐待他。现在不同了,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这孩子。 “你......你是谁?”小越淮似不确定地问。 “我呀,叫璩昀,是广陵璩家的公子。小瞎子,以后这些你不用干了,专门伺候我好了。”楚昭说完,将炭火转手交给身后的璩伯。 越淮有些发愣,他再一次看到这张脸时,隐隐的恨意依旧能从心底窜上来。他十年前明明是放心不下那小鼠,跟着他下了界。没成想,醒来竟又回到了第一世。庆幸的是,他存有三成法力,外人看似他失明了,他却依旧能看到一切。 他听到他名字的那刻,就能断定,他就是那只小虚日鼠转世,他的赐名神谕伴魂转生。他不论转多少世,都改姓不改名。 可那张脸,他绝不会忘。 那个一次次将他推入地狱的人渣。 怎么会......怎么会是那只小虚日鼠? 楚昭说到做到,为了能温暖越淮那颗幼小缺爱的心,当真处处维护他,还扬言谁要是欺负越淮,就是与他璩子旭为敌。 越家内门的弟子早就欺负惯了这个小瞎子,哪怕楚昭当众护着他,却避免不了暗地里的风波。 一夜,五六个十多岁大的内门弟子将越淮堵在柴房里。 为首的少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小瞎子,够能耐啊,竟然攀上了广陵来的小子,别以为有他护着,你的日子就能够好过。你别忘了你是越家的狗,还轮不到他璩家来管教!你们,给我按着他打,叫他知道谁才是他的主子!” 越淮被推到地上时,心中就泛起了恨意,右手心召出一簇青火,刚要出手,门外就冲进来一个少年。正是问询赶来的楚昭。 “放开他!”楚昭冲进来,狠狠将几人推开,一把抱住跌在地上的小越淮,紧紧抱住他,一向嬉笑的小公子,此时越阴沉这脸道:“想不到越家弟子私下里竟欺负一个瞎了眼的孩子,若是被越宗主知道的话,你们还想不想留在内门?” 几名少年一愣,对视一眼,唾了一口,赶紧走了。 “你没事吧?”楚昭心疼地捧住他的小脸,用雪白的袖子给他擦去脸上的污垢,“你放心,我会在越家呆好几年呢。肯定会护你周全的。明天我就去求越宗主,让他许你进内门旁听。” 越淮一震,他那一世,确实特别想进内门修学,总是会缩在门外的墙下偷学。有一次被这个人渣逮到后,被他告到了越家掌事那里,被皮鞭狠狠抽了一顿。 想到这儿,他看着这张脸,心里的恨意又窜了上来。 楚昭查看了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口,松口气,伸手就将他抱了起来。越淮比他小几岁,又常年营养不良,长得很瘦小。 越淮一下子身子悬空,嗅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竹叶香。 他震惊地看向他,他第一世看不见,没见过璩昀十岁时的模样,但他突然想起来,他幼时被璩昀带着一群人堵在地上揍了一顿后,恰好被路过的一位小公子救了。 那位小公子细细帮他包扎了伤口后,还抱着他到了他的房间休息,给饿了好几日的他准备了好吃的糕点。 “这可好吃了。我每年都求着家里的厨娘做给我吃。来,你尝尝。” 只可惜,那位小公子从来不透露姓名,他看不见他,无从寻找,只是有一次好似听到有人喊他白什么,他猜想应该是阳羡白家的公子。那位白公子,暗地里护了他八年,在他修学期满后,回了阳羡白家。再一次相遇时,已经是试炼大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越小淮当年太小,又看不见。所以楚昭大号扮完坏人砍刀后,又立马上小号喂奶。 阴差阳错,就给越小淮听到了个白什么,就以为是白家某位雷锋公子了。 从此心中住下一位白月光。 心疼楚小昭喂了8*2年奶,全进了白眼狼的肚子里,hhhhhhhh 最后感谢支持,喜欢的话点个收藏不迷路哦~ 第9章 心悸 楚昭将他抱到自己的房间,命人给他送来了一些吃食。 越淮心情复杂地低头吃了些,心想:会不会是那位白公子见到自己已经获救,所以便离开了。 楚昭看自家徒儿闷闷不乐的,丝毫没有第一世吃到他特地从仙界带来的沁香糕那么开心。心想果然凡间的糕点哪抵得上仙子们的手艺,暗自为自己叹了口气。 如此,楚昭想方设法地宠了小越淮八年。 越淮心里却暗自恼怒,找不出当初那一世护他周全的白公子。 他若是能听到他的声音,一定会找到他。 “临泽!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宝贝!”楚昭揣着一本秘籍和仙丹,兴冲冲地推开了越淮的门。 “你——!出去!”越淮气得一手拽过里衣套上。 楚昭吓得退出门后,眼前还浮现出越淮刚刚半隐半现的画面。墨发及腰,宽肩窄背,匀称的肌肉线条上滑过一小股水流,蒸腾的热气萦绕在他身上,湿润的长发贴在俊美的侧脸上...... 楚昭一时没忍住,脸红了。 等越淮黑着脸打开门时,他的脸还是未能降下温。楚昭心想,反正他也看不见,梗着脖子继续与他嬉皮笑脸。 “璩公子找我什么事?”越淮冷冷地看着他,眸中淡淡的,似无神彩。 “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寻了许久的。你最近不是练功遇了瓶颈嘛,都给你。”楚昭一股脑全塞进他怀里,指尖无意间透过薄薄的衣衫碰到他的胸膛时,惊得往后一缩。 楚昭急道:“我修学期已满,今日就要启程回广陵,来跟你告个别。你一个人,可别老被人欺负了。我、我先走了!”说完,人就跑了。 越淮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丹药和秘籍,眸色暗了暗。璩昀这八年来,想着法子地对他好,与那一世的人渣判若两人。他前世还没将这个人渣折磨够,他竟敢就含毒自尽了。 谁也没想到他竟会疯了似的找来百家所有的神医,命人必须将他救活。 他死死盯着暗室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尸体,死死握紧了拳头。 “你竟胆敢自尽,我绝不容易你死得那么容易!” 再次看到璩昀这张脸时,他心里除了恨意,竟然还有一丝隐隐的欣喜,他活了过来,他当初怎么都救不活的人,现在竟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越淮捏紧了手中的秘籍,低声道:“这次......可是你一次次来招惹我的。” 每年前来颍川越氏修学的世家子弟到了冬寒都会回本家过节。可楚昭这次回来以后,惹事了。 街道上,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行人来来往往走过,好不热闹。一顶富丽堂皇的轿子从街前抬过。 街边茶棚喝茶的,好奇问了句:“这是哪家的轿子,怎生气派!” 有人听到,凑过去笑:“外地人?”见他点头,笑道:“那可是咱临江县的高门大户璩氏家的嫡长小公子的轿子。” 来人眼睛亮了:“可是广陵有名的修仙世家璩氏?那这璩小公子可真是有福气。” “嘁——哪来什么福气,一生富贵是没错。可偏偏生来就是个不争气的断袖疯子。” “此话怎讲?” “这话说来话长,想当初,这璩小公子少年俊朗,回回在仙门比试中拔得头筹,无不是仙门未嫁女眷的闺中所想。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他看不中女娇娥却......喜欢男人!前阵子璩宗主听到传闻盛怒,在他房中一遍好搜,竟搜出了私藏在床下的一整箱话本,都是些龙阳断袖的艳本,污秽得很。” 几人露出鄙夷之色。 “璩宗主气得将他狠狠抽了一顿,打得皮开肉绽。自此,那璩小公子便跟变了个人似的,疯言疯语不说,行为还浪荡。多少世家公子都躲着他。生怕被他瞧上掳了去。” “哈哈哈哈......”几人越聊越起劲,顺便又点了几盘小菜。 轿子中的璩小公子楚昭气得将手中新买的玉扇折断,下了轿,进了璩家大门,就气冲冲地往射猎场走去。 “师兄,你回来了!”一个穿着绣有广陵璩氏青竹家纹的同门少年迎上来。 楚昭应了声,走向马棚,提上箭,飞身上马,抽箭搭弓一连三箭,连中三靶靶心。 “师兄,你这箭术又精进了!”少年兴奋地鼓掌,“若是师兄参加今年的仙门百家的试炼大会,定能——” 楚昭狠狠地瞪他一眼,他自知说错话,赶紧闭嘴。 “子旭,怎么了?一回来就生闷气?”旁边走近一与他同般大的年轻男子。 楚昭看到他,更是一肚子窝囊气,提起缰绳就直直冲过去。那人却摇出一把折扇,神态自若地站在原地,那马蹄堪堪压在他头顶,依旧岿然不动。 楚昭无奈,控制住马缰,马嘶声鸣,掉向一头。 他看到这人就一肚子气,这是与他同门的发小璩珣,他前个月去书斋探宝,进去后,熟门熟路地问老板有没有特别的话本,那老板是识货人,引着他进了暗门。 楚昭当时兴奋呐,按耐着搓手的冲动,一副玉树临风佳公子的偏偏模样进了书斋。 哪知进门后,竟然看到了这位平日里俊雅端庄的同门,正在翻看暗地里临江最兴盛的笔者妙笔弯心的新作。 楚昭想看呐,可那话本却被璩珣捧在手中细细翻阅,若不是他看准了书名,定还被他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欺骗了。 他隐忍着正要退出去时。 “子旭?” 书友见面分外尴尬。 更何况这间暗室内摆满了各种奇珍淫巧的器具和画风大胆的话本。屋内也有不少探宝的男子。 要说不是同道中人都难。 楚昭当时就僵住了,后悔没有多蒙几层面纱。偏偏他还当众叫出了他的字。 楚昭前脚回去,后脚璩家小公子璩昀逛书斋暗门看龙阳话本的事就被抖出来了。 他来不及藏的珍本,在青天白日下,被璩家宗主一次全搜了出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楚昭心头那个气啊。 气红了眼就当场扬言:“我就是喜欢男人怎么了!” 后话便不多说了。 这让楚昭现在看到这个罪魁祸首就恨得牙痒痒。 “子旭兄,别气。你想去试炼大会是不是?”璩珣问,“你可以帮你啊。” 楚昭被璩宗主罚紧闭三月,不得出临江一步,更不许参加试炼大会。 “你有什么折?快说。”楚昭骑在马背上问。 璩珣摇开纸扇笑:“今年仙门百家的试炼大会关乎各家声誉,你只需向璩宗主负荆请罪,愿意改过自新,并立下军令状,能为临江璩氏夺得试炼大会前三甲,一耀仙门。相信璩宗主为了家门荣誉不会不答应。” 楚昭无奈,真整了根荆条背在身上,跪在了宗门面前,高声嚷嚷着:“爹!璩宗主!我知错了,我再也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我当时就是鬼迷心窍。我错了!我真不喜欢男人,我就是气糊涂了胡说八道,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给您立军令状,我这次去试炼大会一定给璩家拿下前三甲。哦不,头筹!绝对拿个头筹!爹——璩宗主——!我真错了我!” 楚昭这一阵嚷嚷,闹得璩家上下人尽皆知。璩修明跌了心要教训这个兔崽子,愣是没理会璩伯传来的消息。 “他想跪,由他跪!” 楚昭嚷累了,嗓子哑了,终于老实了。也不吵不闹了,就跪那儿等着,下人端饭菜来,他就铺开吃,吃完嘴边抹了油。继续扯着嗓子喊。 一时间,整个璩家大院都不甚其扰。不出三日,内门里就有不少亲眷前来替他求情,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吃不好睡不好的困扰。 璩宗主无奈,扬手撤了他的禁足令,严词呵斥了一番,收了他的军令状。 楚昭大喜,等宗主离开后,立马起身撤了荆条,抽掉了膝盖里的护膝,拍拍身上的灰,优哉游哉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惊呆了身后的璩伯。 璩伯暗赞:“小少爷果然绝顶聪慧。” 作者有话要说: 真香预警—— 第10章 隐身 楚昭之所以无所不用其极地要参加试炼大会,只因为这次试炼大会对于越淮而言非比寻常。他一心想着在一个月后的试炼大会独自进入黑冥窟,得到里面的秘籍珍宝,找到能恢复越淮眼睛的仙藻。 试炼大会异常凶险,此试炼一是为了仙门子弟通过试炼增进胆识,二是为了百家间通过小辈比试,攀比仙门实力。 一月后,楚昭随璩氏子弟们一同前往此次试炼大会的主场,阳羡白氏所在的镜灵大泽。阳羡白家特为百家前来参加的子弟们准备了别院厢房休息。 静夜无人,楚昭出了别院,寻到颍川越氏子弟休息的房间,在外面轻声学鸟怪叫:“越临泽!越临泽!” 没一会儿,房门被打开,越淮黑着脸,看向门口的楚昭,故意问道:“是谁?” 楚昭一把将他拽过来,小声说:“是我,璩昀。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越淮不动。 楚昭以为是他眼盲不方便,见他没有带竹棍出来,就拉过他的手道:“走,我带你去。” 越淮低头看他牵着自己的手,无言地跟着他往小竹林的白霜亭走去。 楚昭早就在这备好了两坛好酒。拉过他坐下,得意地抱过酒,打开酒塞,伸手在他面前扇了扇:“你猜猜这是什么?” “酒。”越淮道。 “当然是酒。我是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酒?”楚昭给他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递给他,“来尝尝看。” 越淮伸手去接,楚昭却故意欺负他看不见,移开手道:“呀,你嗅嗅,在这儿呢。” 他冷着脸,收回手:“不用。夜半三更,你找我来到底何事?” 楚昭见他不悦,急忙伸手抓住他的手,将杯子放在他手中,“就是请你喝酒啊。这可是我们璩家特酿的竹叶青,外面可买不到呢,快尝尝。” 越淮迟疑了下,低头抿了一口,“喝了。” “好喝吗?”楚昭盯着他问。 越淮看到他眸子里的期翼,道:“尚可。” 楚昭听他这一句夸,心里就美了。这竹叶青可是他不远千里一路护着带来的,路上不知拍掉了多少想偷喝的贼手。 “酒我喝了,回去了。”越淮起身要走。“哎哎哎,等等等等,才来怎么就走了。况且你看不见,又不熟悉白家别院,你知道怎么回去吗?”楚昭伸手拦他。 越淮道:“听声辨位。我认得路。” 楚昭哑然,拉他坐下:“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趣,我请你喝酒,你喝了一口就要走。况且明日是试炼大会,凶险异常,说不定我就丧命于此,咱俩以后能不能见面还不一定呢。” 越淮闻言看向他,“何出此言?” 楚昭故意苦着脸道:“我这次回去惹了事,被我爹好一顿打,我答应了我爹拿得此次试炼大会的前三甲,所以明天,我肯定要往那最最凶险的地方去。如若能遇到什么上古凶兽,也不知是福是祸。” 楚昭见他听得入神,重重叹了口气:“今日一别,怕是见不到了。” 越淮听到他明日凶多吉少,本该高兴,心底却隐隐有些不悦,他想,这个人渣这世绝不能死得那么轻松。心中堵着一口闷气,他道:“倒酒。” 楚昭大喜,又给他满上:“来,再喝一杯。” 越淮举杯饮尽,然后直直地盯着楚昭。 月光下的寒霜亭,寒风凛冽,越淮一向清冷无神的眸子此刻却映出了他的身影。酒兴上脸,恍然间楚昭以为他看见自己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他的眼睛。 “璩昀。”越淮突然出声,惊停了他近在咫尺的手,他道,“明天,你给我好好活着。” 楚昭不自在地收回手,嬉笑道:“那当然,我璩昀福大命大,就是到了阎罗殿,阎王爷也不敢收我。” 越淮道:“最好是。” 楚昭闻言看向他,心头莫名跳得有些快。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急急又倒了两杯酒:“天寒,来喝酒暖身。”话未说完,他就举杯一口闷:“咳咳!!咳咳咳——!!!”喝得太急,他一下呛得嗓子眼火辣辣地疼,两眼被呛出泪来,盈在眼眶里。 越淮看他盈着泪水,眼睛红通通的,咳得厉害。许久,他起身伸手一下一下地拍他的背,语气颇不自然:“不能喝……就少喝。” 楚昭过了那个辣劲儿就缓过来了,“没事没事儿。我可是千杯不倒。” “夜深了,我回去了。”越淮起身要走,头却晕起来。他脚下一趔趄,被身后的楚昭扶住,“醉了还逞强,来,我背你回去。” 越淮要拒绝,可身子却越来越沉,他迷糊间已经趴上了楚昭的背,环着他的脖子。 楚昭的肩膀并不宽厚,他隐隐嗅到有竹叶青的香味,睡意渐浓,他好似想起师尊从前也背过他,也是这么地舒服安心。 楚昭将他背到了自己的屋子,放在床上。他今夜是故意去找他的,特地在他的碗底放了能够沉睡几日的蒙汗药。他知道越淮心性孤傲,为了让仙门弟子刮目相看,明日定会往最危险的地方去。他一个瞎子,凑什么热闹。 还是让为师代劳吧。 “睡吧,等你醒来,我会让白阙将复明的仙藻给你送来。”楚昭说完就起身出了院落。 “白……阙……”强撑着还有一丝清醒的越淮听到了这个名字,好似在哪听过……是那个一而再再而生救他的人吗…… 他拼了内力,咬破舌尖,终于有了半分清醒,他使出全身力气蹒跚着打开门时,门外已空无一人。 越淮闭眼调息全身,不过一瞬,一成神力在瞬间爆出,将体内的蒙汗药逼出,再睁眼时,眸光已然清明。 “璩昀,你竟敢给本尊下药。” 天色微蒙,楚昭独自一人前往镜灵大泽。他早已修书一封给璩宗主,说自己夜里难寐,先行进入镜灵大泽开始试炼。以他的性子,璩宗主也无可奈何。 站在方圆数十里的镜灵大泽,楚昭御剑沿着大泽上空浮游了一周,不肖片刻,曦晨便有了异动,“收。” 曦晨闻声从大泽高空破空飞回,他跳上剑,“去。”曦晨带着他疾速赶往镜灵大泽的一处,高空之上,可看见此处的水形成一水漩,他御剑飞了进去。 越淮凭着那股竹叶青的气味,运用追香术一路赶来,远远看着他飞进了水漩,御剑追着跟了过去。 楚昭一手念着避水诀,向大泽深处而去,他忽而察觉到身后有异动,回头看了眼,又回过头来。心想:他只下了一日的量,就算那家伙听到他的话,定也不会那么快就追过来。 殊不知,越淮在他回头的瞬间,念了隐身诀。他今日倒看看,这家伙迷晕他,背着众人先行来镜灵大泽所谓何事。 到了大泽底部,楚昭熟门熟路地游向了一处,提手间,曦晨与他感应,飞身到他手中,他转手一挥,劈开了一块水底巨岩,露出一块圆形的机关,他上前使劲扭动它。 机关门沉闷地打开,他趁机迅速游进去。身后的越淮紧跟着他在机关门关闭之前游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狭长的漆黑窟洞。 这是……泽底万骨枯渊! 越淮神色复杂地看向璩昀的背影,他来之前听到了他说要找为他复明的仙藻,他是从何得知要从这找这仙藻的? 泽底万枯骨渊沉泽的冤魂恶鬼密布,凶残嗜血的妖兽潜伏,无数前来试炼的先辈子弟都成了窟中白骨。 他这个修为就敢独自一人来硬闯,真是不知死活。 他眸色暗了暗,紧紧跟上他。 楚昭嘿咻一下跳下曦晨剑,拍拍手,扬眉在密道口吹了声口哨,跟去亲戚家窜门似的,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越淮心头一紧,万骨枯洞里的邪祟常年没有听到动静,他吹口哨定会引起邪祟群攻。 “蠢货。”他低声咒骂了一声,疾步走到他身前提剑护住他。 随着楚昭的一声口哨,湿冷的窟洞深处渐渐有异动,阴森诡异的翅膀声越发密集地从远处传来。 越淮眼看着就要从窟洞中扑面袭来的邪祟,迅速抽剑—— “啾啾啾——!啾啾啾——!(师尊!您来看我们啦!)” “哎——!”楚昭突然热乎地应了声,一下把剑拔弩张的越淮整懵了,剑停在了半空中。眼前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是怎么回事? “乖,孩儿们,来,我摸摸看长肉了没有……”一群长着黑翅膀的肉团子咚咚咚地砸进楚昭怀里撒娇打滚。楚昭乐呵地一下被数百只蝙蝠崽崽砸地往后一倒。 “乖乖乖,别挠我痒痒,去!行行行,我知道了,下次给你们带更好吃的!”楚昭从腰侧的乾坤袋里,掏出一串托白阙从百兽仙园带来的香肠丢出去,“来,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越淮黑着脸看这一片父慈子孝的画面。还有,这熟悉的喂食语气……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想到口嫌体正直的越淮发现当初自己历尽千险杀过的那些凶残恐怖的家伙们,实际是师尊养大的一群萌兽合伙自己师尊疯狂飙戏,我就心疼越小淮三秒,hhhhhh…… 再给仙界鼓风机穷酸剧组疯狂点赞! 第11章 戏精 遥想当年,楚昭辛辛苦苦拖娃带崽地跑来这黑冥窟。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场面,干脆在与司命商量第一世话本的时候,将越淮一笔写成了个瞎子。 彼时,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镜灵大泽前的迷雾森林走去。他打了个无声的手势,潜伏在森林里已经化妆成各种漆黑黑凶兽的小家伙们摇身一变,张开还没换乳牙的嘴,突然从森林里蹦跶出来:“嗷呜——!!!” 众弟子们被这凶悍的一群妖兽吓到了,脸色发青,急忙原地化成剑阵,念诀化剑。 楚昭见人们的目光被雾灵兽们拖住了,朝带队的仙兽打了个眼神,那只仙兽了然地呲牙一笑,率先朝掉队的越淮这儿冲了过来。 “小心——!”楚昭化了嗓音喊出一声,一手拽住他,“跟我来!” 越淮心头一咯噔,这竹叶青香,这声音,是白公子! 他本想抽剑将那妖兽的头颅砍下,但许久未见的白公子却紧紧拉着他的手护着他往前跑。 越淮听到身后紧紧相逼的妖兽嘶吼声,微蹙眉,脚下加快了脚步。 殊不知,楚昭当时是一边跑,一边回头用眼神无声地指挥。 “再叫几声——!不够凶,重来一次!好,很好,很棒!追紧点,长大嘴咬一口,对!很棒!” 雾灵兽十分乖巧地听从师尊的指挥,欢快地撒着四只蹄子跟在二人身后。 叫它叫,它就张嘴“嗷呜呜——!”一声,嫌不够凶,就努力龇着白色的**牙再凶巴巴地来一次:“嗷呜呜呜——!!!”然后得意地跳上前,疯狂地咬住越淮的袍子角,丧心病狂地一口扯下,得意地咬着布条昂首挺胸。 眼神交流:师尊,雾雾是不是很棒棒! 楚昭连忙将被它咬得后劲儿扯得差点跌跤的越淮扶起,继续往万骨枯渊的方向跑。 接着他再次举剑打暗号,天边的一群翼火兽闻讯而来,扑棱着翅膀从森林高处俯冲下来,翅膀边上不断掉落着一团团火焰。 “怎么回事?”越淮停住脚步问。 楚昭凝眉,努力进入角色感情,接着惊呼:“是一群赤焰妖鸟!越淮,你小心,它们的火焰一旦掉落在身上,没有镜灵大泽的水,就扑不灭!” 越淮抽剑,站在原地,“你退后,我来。”他听声辨位,一手握剑,侧身使出一招,剑影分身无数,如长了眼睛似的,追着空中围着他们不断攻击的翼火兽。 越淮见情况不妙,急忙打手势,几只训练有素的翼火兽迅速俯冲而下,接着突然仰喉痛苦地尖叫。 一时间,越淮耳边尽是那赤焰妖鸟痛苦地嘶鸣声和不断坠落砸在地上的声音。 楚昭暗自伸手引了一簇翼火烧到自己身上,“啊——!” 越淮蹙眉急问:“你怎么了?白公子?” 白公子?楚昭将计就计,闷声痛苦地低喘:“那赤焰妖兽趁我不注意冲来咬了我一口,虽然被我斩杀,但那赤焰却烧在了我身上。” 越淮凝眉:“快,去你说的镜灵大泽!” 楚昭闷哼着,一手拉住他,“走,快!那群赤焰妖鸟又来了!”为了应和他,那群刚刚还痛苦嗷叫的翼火兽又飞快盘旋而起,故意扑棱着翅膀扯着嗓子发出猖狂恐怖的尖锐叫声。 把人引到了镜灵大泽,他已是“伤痕累累”,反倒要越淮扶着他。他突然往后一退,倒在地上,闷哼一声,看向前方道:“璩小公子,你这是?” 说完,立刻跳到越淮后侧,叉腰狞笑:“想不到我一路跟着你这瞎子,还真找到了镜灵大泽所在。白阙,你屡屡坏我好事,今日,是天要亡你,可怪不得我!”他作势抽剑向前一刺,正好接住一只小兽递过来扎实的稻草人。 “啊——!”白公子命丧于此。 楚昭冷哼一声,“来人,把白公子丢下大泽去,给他灭灭火。” “璩**!你这人渣!我杀了你——!”越淮刚要起身,却险些要倒下,他因为扶着之前的楚昭,被翼火烧了身上不少地方,加之一路试炼大会斩杀而来,本就有些脱力。 “哈哈哈!”楚昭一把将他提起,御剑飞上了大泽外凑近他流着血的嘴角,阴狠道:“听闻镜灵大泽不远处的黑冥窟口有一万骨枯渊,千百年来多少世家子弟前来猎杀妖兽,都会被邪祟妖魔啃得干干净净然后将头颅丢在那,久而久之,人骨的怨气难散,就凝成了万骨枯渊。越临泽,你说你的头骨那些妖兽尝起来是不是非常地美味......” 楚昭一把松手,将他从高空掷去。越淮坠在空中急速下坠,晕了过去,一只翼火兽迎风飞过,将他托住。 楚昭骑着一只翼火兽,领着一群火红的崽崽们驮着晕倒的越淮往事先布置好的万骨枯渊走去。 越淮在阴冷的洞窟里被蝙蝠声吵醒,醒来后又是一场大战,满身伤痕地往黑冥窟深处蹒跚前进。最终在窟底惊醒了数丈高的泽底凶兽,又是一番苦苦鏖战。 终于将其斩杀,沉沉地坠入泽底。 楚昭又变了个小老头的嗓音咳嗽着走出来。 “少年留步,你帮老朽制住了这祸害一方的水魔兽,老朽深表感激。” 满身是伤的越淮已经累得提不起剑,只是警觉地问:“你是谁?” 楚昭压低嗓音:“老朽是二十年前楚陵齐氏前来大泽试炼的弟子,只可惜老朽的腿废了,多年来只能与他周旋,却无力将其斩杀。” 越淮闻言,尊敬地上前作揖:“前辈,晚辈若能找出出口,定会将您一起带出这泽底。” 楚昭接着与他周旋,又道自己精通药理,听闻这泽底有一仙藻,可治天生眼盲,就是生长处极为难寻,他的脚有所不便,只能等越淮伤好后自己去摘采。之后楚昭就从乾坤袋里倒出了一身仙丹秘宝,仙术秘籍,说是一路试炼前来,捡了先辈遗躯身旁掉下的,现在见他有缘,便全传于他。 最后,在他修为突破大乘之时,他趁着他睡熟,将其眼睛治好,就偷偷溜了。 来无影去无踪。 楚昭这一世懒得那么折腾,直接到这泽底来。 镇泽的水灵兽见到师尊,翻了个懒腰,咻地一下,从数丈高的形体变成个水球团子蹦跶进楚昭怀里,亲昵地挤在他怀里蹭啊蹭。 “咻咻——!师尊!灵灵好想你啊!” 楚昭安抚地摸摸它的脑袋,摸哪儿哪儿软下去。“为师也想你啊,来,给师父叼几根仙藻来。” “咻咻咻——?师尊肚子饿了吗?”水灵兽在他怀里软得摊成一片水挂着撒娇,“咻咻咻——!灵灵攒了好多好吃的呢!” 隐身在一旁的越淮神情肃穆,紧锁眉头,死死盯着一直抱着水魔兽亲昵的楚昭。 蓝莹莹一团子从楚昭怀里跳开,没一会儿含着几根飘柔黑亮的水藻蹦跶回他怀里。 软团子想了想,悄声在师尊耳边说:“咻咻咻——师尊,你带来的那个人为什么一直站在哪儿不说话?” 这一世修为太低一直没发现的楚昭:“嗯???” 作者有话要说: PS:越淮大骂楚昭那个“璩**”,碍于不准备取名混淆读者,所以就被吡——了。 之后涉及楚昭原马甲名,迫不得已全都是姓氏+** 为我的机智点赞哈哈,省得大家被一群名字搞昏了。 第12章 察觉 “嗯???”一直站在哪儿不说话? 仿若有一道闪电劈过楚昭的脑海,他想起传说之中的隐身术。他急忙低头悄声问水灵兽:“长什么样子?” “就……以前师尊带来演话本子那个笨蛋。”水灵兽一边小心瞥越淮一眼,一边悄声说。 离淮神君?楚昭心头一窒。 末了,看那个男人脸色愈发阴郁,小心地吞了口口水,“师尊,他好像修为很高,听得见我们在讲什么。” 楚昭还想垂死挣扎一番,越淮已经自动现了身,身上还穿着越氏的青纹袍。 不是离淮神君? 楚昭松口气,转念又想:想不到他下的蒙汗药竟是假的,回去定要找那老板算账。 越淮本以为现了身,他会慌了神,想不到却反而镇定了,他道:“你为何知道如何进入这黑冥窟的捷径?” “那个……我以前来过啊。”楚昭讪笑,“去年试炼大会来过。” 越淮冷笑:“去年此时,你正在颍川修学,日日与我在一起,何曾来过?” “这、这……”楚昭一时竟舌头打结了。 越淮继续逼问:“这一路走来,这些仙兽都与你甚是亲密,你作何解释?” 楚昭心里一咯噔,越淮竟然能一眼看出这些经过伪装成妖兽的仙兽。 “说是不说?你到底和这些仙兽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为何会听命于你?”越淮抽剑架在他脖子上,剑寒气凛冽,楚昭吓得一哆嗦,“能有什么关系?我不就听闻这里的仙藻可入药,治你眼睛……”楚昭一愣,他怎么觉得越淮看得见了。 “对了,你的眼睛……你是怎么跟来的。”楚昭额角流汗,心里疯狂地召唤白阙来收拾这破摊子。 越淮一顿,眼神自动虚化,看向前方道:“我就算嗅也能闻到你身上的酒臭味。” “那你这鼻子可比狗来还灵……”架在脖子上的剑逼近,他识趣地闭了嘴。 造孽啊,徒弟打师父了! 楚昭讪笑:“临泽,我真不是故意给你灌酒的,我还不是怕今天试炼大会人多眼杂的,所以先自己来找仙藻了嘛。” “说实话。”越淮眸光陡然一寒,将剑刃逼近。 “好吧,我说了,其实我以前偷偷跟白家人来玩过,其实这些仙兽都是阳羡的镇地仙兽,每年是为了历练弟子们才故意装成妖兽邪祟装神弄鬼的。我也经常来喂养这些仙兽,它们就跟我比较熟了。这可是仙门机密,你可不能到处乱传啊。”楚昭张嘴胡来,将什么都推到了白家人身上。 越淮:“真的?” 楚昭:“当然了!什么万骨枯渊都是谣传的,那些骷髅头都是花钱买来堆那儿的。这下,你可以放下剑了吧。” “那那些失踪的弟子?” “都是谣传,活得好好的,高寿着呢!” 越淮将信将疑地放下剑,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那一世的白公子,是故意将我引到此地,然后让族中老者在窟底为我治疗眼睛的吗? 白公子……他似想到了什么,问:“你说你听闻这里的仙藻可以治眼盲,是不是白家人和你说的?” 楚昭硬着头皮点头:“是。” “那人叫什么名字?”越淮急问,“是不是也曾在颍川修学的弟子之一?” “是……” 越淮:“出去以后,你带我去找他。” 找找找,去哪儿找啊。根本没这人啊! 回了阳羡别院,越淮盯着他怀中的水团子,“你带它回来做什么?” 楚昭以为他看不见,是一路上他逗玩水灵兽的声音被他听到了,他伸手揉了揉水灵兽,“灵灵说想我了,它一个人在黑冥窟多憋屈啊。” 水灵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吧着点头,“咻咻——!” 楚昭将水灵兽递过去,“你虽然看不见,也可以摸摸,灵灵的肚子可凉快了。夏天抱着睡觉,睡得贼香。” 越淮别过脸去,“现在是春寒。” 水灵兽见他不喜自己,闹了脾气,拼命往师尊怀里钻,挤得整个小身子都变了形。 楚昭道“你好生休息,我先给你将仙藻剁碎了再敷在眼睛上,不出一月,你就能看得见了。” 越淮一怔,看着他熟练地拿过仙藻,一下下地捣碎,然后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敷在他眼睛上。 楚昭一边敷,一边跟他叮嘱:“敷上了就别碰水,也少吃辛辣的食物,每日换一次药,实在痒得受不了了也别乱抓……” 越淮静静地看他最后一眼,在他敷药前缓缓闭上眼,眼前依旧是他的模样。这个模样,是他那一世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他在黑冥窟底苦修,恢复了眼睛的喜悦却无人可分享。好不容易破开窟石,从漆黑一片的镜灵大泽底逃出来时,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他。 穿着竹叶青纹的白袍,一人独立在山崖边的巨石上,衣袂猎猎。 他欣喜地喊:“道友可是前来相助?” 那人回过眸看过来,隽秀俊美的男子,见到他却忽而变了脸,冷冷道:“越临泽,想不到你的贱命可真硬,进了万骨枯渊一个多月竟还能活着回来?” 越淮脸色一变,“你是璩子旭!” …… “越淮,感觉怎么样?” 越淮被声音叫醒,眼前被蒙上了白布,只能隐隐看到身前有个人影。 楚昭笑,“对了,我给你将那个白公子找来了。” 他说完,换了嗓音,跳到一边,温声道:“越公子,我听闻你想谢我告知仙藻一事,特地前来,不过,这仙藻乃是子旭前去摘采的,你该谢的人应是他不是我。” 越淮看着白布前的人影在自己面前跳来跳去,不禁失笑。这声音,这璩家才特有的竹叶青香。他抿了抿唇,道:“确实,我该谢谢璩昀。白公子,也谢谢你。” 楚昭一愣,感觉怪怪的,盯着平静的越淮好一会,才想起来,温声道:“那越公子好生休养,白家近日举办试炼大会,人少事多,在下就先告辞了。” 楚昭一步三回头,一边疑惑地看越淮,一边换成自己的声音:“白公子慢走,我送你。”出了门,他在门口又双簧了一段寒暄,彻底将“白公子”送走,才推开门走进去。 “越淮,可惜啊,这白公子说试炼大会之后就要出门远游,恐怕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怕是你见不到他一面了。”楚昭惋惜道。 越淮淡淡道:“无妨。” 楚昭讶异,这么看得开,之前还拿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呢。也罢,省的他一直要见那个什么白公子,他也难办。“行,那你休息,我也先回去了,逃了今日的试炼,听闻我爹已经抽了鞭子等着我了。”楚昭嬉笑着走出去,召唤一旁的水灵兽,“灵灵过来。” 水灵兽迷糊间睡醒,听到师尊的声音,倏地一抖,欢快地从桌上蹦到楚昭怀里:“咻咻——师尊!” 他离开后,越淮敛下眼眸,神识从身体里脱出,一条淡青色的巨龙腾空跃向九重天去。 水灵兽察觉到身后异样,在楚昭怀里仰着小脑袋疑惑地盯着那一缕扶摇直上到青烟。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个评论和收藏,真的太冷了,想抱住萌友们暖暖。 第13章 遇妖 夜里,楚昭搂着水灵兽睡得极香。一道青光闪过,有一人站在他床头,正是白日回仙界的越淮。 越淮心中疑惑,却如一团乱麻,百思不得解,回了一趟仙界,遇到了太上老君。 老君甩开浮尘,笑着迎上他:“神君,为何一脸愁容” 越淮向他行礼:“老君,我此次下界遇到了诸多疑惑,曾经对我百般加害的人,换了一世却对我极好。我不明白,他又像极了一个故人。” “神君,前世因,今世果。既然不解,便是前缘未了,不若随其自然,随心所欲而不逾矩。”老君说完,朗声大笑,飘然而去。 越淮止了步,转头又下了界。 越淮刚走,白阙和老君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白阙伸手忙拍胸缓口气,向老君谢道:“老哥,多亏了你。要是神君问到天帝面前去,我就不好办了。” 老君斜暼他一眼,甩过浮尘:“你最好去提醒虚日一声,省得他无意间漏了馅。” “也是。”白阙飞身下了界,刚要进门,察觉到神息,立刻收了自己的仙气隐在暗处。 越淮站在楚昭床头静静地凝视他的睡颜,他搂着软绵冰凉的水灵兽舒服地直哼哼。不肖片刻,他一晃袖悄然离去。 白阙松口气,急忙走上前,伸手拍楚昭的脸,“子曦,子曦快醒醒!” 楚昭冷不丁地被叫醒,看到白阙的脸,打了个哈欠,“白阙……你怎么下来了?” 白阙皱着俊脸,额头的金星都跟着扭曲,咬牙道:“你这蠢货,差点出事了你都不知道?” 楚昭一下醒了大半,起身穿外衣,“什么事?” “离淮神君当初跟着你下界了,且投到了这一世的越淮身上,他不仅没有失明,还把你那些小把戏都看在眼里!”白阙急道。 “他刚刚神识上了仙界,让我请我老哥拦了下来。他应该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就一口咬定,你一概不知。千万别再让他发现端倪了。”白阙道。 “这……我能不能转头重新投胎去?”楚昭一想到自己对着离淮神君做了那么多年无事献殷勤的蠢事,心里就发虚。他定是恨极了自己,随时想将自己捆了关地牢里凌迟至死。 “这……也是个办法,怕就怕他下一世还跟着你不放。”白阙蹙眉。 楚昭哑然:“神君陨落万年,好不容易神归了,有那么闲吗?非要跟我这只小虚日鼠过不去?” 白阙哀婉地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世道太平,他自然有的是时间,况且天帝道神君虽归位,却缺了陨落前的记忆,他的心智还不足以胜任四神兽之首。他这次跟你下界,是天意。” 楚昭愣了,“这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演了九世的戏,毕竟缺了真,所以天帝道,之后一切,自看青龙神君的造化,我们不可再横加干涉。”白阙拍拍他的肩。 楚昭懵了,“可他的劫,不是度完了吗?现在不是我在历劫了吗?” “是,你们一起。”白阙甩袖子一跃而去,徒留一句话回荡着他耳边,“子曦兄,一切造化都看你自己了。” 楚昭懵了许久,反应过来时,差得气得变回原形原地跺脚! 他一夜没睡,细细想来,这一世,越淮确实与之前的小瞎子变化极大,他记得之前的所有,定也能看见他。既然如此,先逃为妙! 楚昭连夜收拾了行李,修书一封丢到正鼾声如雷的璩伯怀里,抱着水灵兽,拿着曦晨剑就径自南下逃去。 路上,水灵兽从包袱里露出脑袋,“咻咻——?师尊,我们这是去哪儿?” “为师惹了个厉害角色,要是被他抓到定会被抽筋剥皮,七窍流血不得善终,所以带你去我儿时修炼的启明山避避难。”楚昭御剑飞行。 路途遥远,他身上带的干粮也见底,他又修为尚浅,难以长时间御剑,约莫三日后傍晚时分,他落了地,抱着水灵兽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想要找户人家,寻个便饭,走了几个时辰,他远远看到一间小茅草屋,大喜。 刚走到屋前,他凝神想了下低头问:“你这幅样子虽小巧,在凡人眼里却是怪物,你也有小一千多年的修为,可能化成人形?” 水灵兽懵懂地点点头,努力挣扎着,噗地一下,从他怀中弹开掉到地上,一缕青烟后,原地出现个约莫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比他微矮上一些。 楚昭满意地点头,“行,以后你就喊我师兄。你就叫璩灵。” 璩灵欢喜地点头,有模有样地抱手作揖:“是,师兄。” 楚昭向前去敲门:“屋内有人吗?可否行个方便,给我二人赏口水喝?” 璩灵不解地看他,忽然欢喜道:“师兄,你要喝水的话,我肚子里可多了,我吐给你!” 楚昭狠狠回头:“你闭嘴!不许吐口水!” 屋内不久当前出现了个老妪,她佝着身子,许久才打开门,苍老的脸上满是戒备,低哑的声音问:“你们是什么人?” 楚昭上前行礼,温声道:“老人家,我们是修仙之人,路过此地,干粮用尽,您老人家可否给些剩饭,让我二人充充饥。” 老妪浑浊的目光看了眼楚昭和他身后的少年,点点头,打开破旧的木门,让开身子,“进来吧,里面灶火上有些剩饭和烧饼,还是热的,不嫌弃就吃吧。” 楚昭温声道谢,招手让身后的璩灵跟进来。 他绕到柴房,看到布满灰尘的灶台,心神一顿。璩灵跟着进来,看到灶台不解道:“老人家不是说还有些剩饭吗?这灶台,恐怕半个月都没生火了。” 楚昭沉声问,“你刚刚看到那老人的眼睛了没有?有什么不同?” 璩灵不解,“不就普通老人家那样吗?” “你再仔细想想。” 璩灵一顿,恍然:“她眼神浑浊,眼底发黑,恐怕……” “恐怕什么?” 璩灵小声道:“恐怕时日不多了,不仅如此与她血脉相连的人,恐怕也都不在人世了。她这是遭了灭门之灾啊!” 楚昭点头,“不是天灾人祸,恐是邪祟作怪。” 璩灵讶异,“邪祟?六界太平近万年,一直相安无事,怎么会有邪祟祸乱人间呢?” 楚昭凝神,“若是人、神、仙三界与妖、魔、鬼三界制衡,谁也压不到谁头上,自是太平,可如果这个平衡打破了呢?” 璩灵大惊,“那就会有野心异动!听闻青龙神君归位,定是入场券,让妖魔两界不安了!” 楚昭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聪明!那我再问你,一人近半月未进食,会如何?” 璩灵道:“会饿死。”他恍然反应过来,“那老人死了,那她是什么?” 楚昭察觉到柴房门后异动,一把推开他,抽出曦晨,“是食人的妖——”一剑刺向老妪陡然间张大的血盆大口,数尺长的舌头滴着恶臭的黏液灵活地躲过楚昭的剑。 楚昭一把将目瞪口呆的璩灵推开,“快躲开,她的黏液有腐蚀作用,恐怕这一家子都它被吃光了!” 老妪狰狞地伸着长舌,猖狂大笑,“没错,要不是你们俩打扰我,这老家伙现在早就进我肚子里了。”璩灵害怕地移开目光,却陡然惊叫出声:“她的腿!她的腿没了!” 楚昭凝眉聚神,抽剑一跃而起,“别愣着了!否则等会被吃掉的,就不止他们一家子!” 作者有话要说: 越淮,你再不来师父要被妖怪吃掉了! 第14章 穿帮 老妪狰狞地伸着长舌,猖狂大笑,“没错,要不是你们俩打扰我,这老家伙现在早就进我肚子里了。”璩灵害怕地移开目光,却陡然惊叫出声:“她的腿!她的腿没了!” 楚昭凝眉聚神,抽剑一跃而起,“别愣着了!否则等会被吃掉的,就不止他们一家子!” 老妪的脸突然从中间撕开,巨舌一卷彻底将残躯吞没,陡然化成个妖媚的女子,伸出舌尖快速舔过红唇,娇笑道:“小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奴家看得心痒痒……直想一口将你吞进我肚子里,永永远远和我融合一体!”她话尾骤然阴狠,眼见着就要张嘴。 “闭嘴吧你!”楚昭飞身一跃,甩出一条白布裹住她的嘴,一剑持地,快速绕着她旋转,没一会儿就将她从上到下裹得结结实实的。 “唔唔唔——!!!”妖女只露出眼睛,忿恨地拼命挣扎。楚昭赶紧绕完最后一圈,快速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璩灵过来,别缩着了。”他松口气看向吓得缩在一角的璩灵。很难想象,他就是外界传乎其凶残程度不亚于上古凶兽的镜灵大泽的水魔兽。 璩灵小心地挪过来,“师尊,她真的不会再张嘴吃人了?”他伸手去戳了戳,“这个布条哪来的,是什么法宝?” 妖女闻言,凶狠地朝他的方向挣扎,吓得他一哆嗦往后跌在地上。 楚昭摇头,不是什么法宝啊,就刚刚趁她夸我俊时,从侧屋里抽来的。 “侧屋?”璩灵好奇地歪头看过去,却发现满屋都是白布帛,“这是灵堂?!这家人本来就在办丧事?可是普通的布,怎么绑得住她?” 楚昭径自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挑眉道:“我一边裹布,一边用剑步阵,她是被我的剑阵定住了。” “哇,师尊真厉害!” “啧,喊师兄。”楚昭斜瞥他,“去,到灵堂里看看这家人姓甚名谁,有几人遭难。” 璩灵走过去,看清了牌位上的字,高声道:“师兄,看到了,这家人姓沈,家主叫沈三元,还有一个妻子叫秦水,一个儿子叫沈华……”他突然顿住,惊叫:“师、师兄!这还有个灵位,还没做好,写、写着……” 楚昭懒懒地伸手掏耳朵,瞥了眼明显神情激动地妖女,问道:“写着什么?” “写着沈三元之母李氏!是刚刚那个老妪!”璩灵急急抱着牌位就跑了过来,“这个牌位明显是新做的,和之前的木料不同,字迹也很……” 妖女愤恨地挣扎:“唔唔唔——!” “很什么?”楚昭瞥她一眼,问。 璩灵低声道:“很丑……就像是刚学写字的孩童依葫芦画瓢画出来似的。”他觉得这样对故人不敬,心有愧疚。 “哈哈哈!”楚昭伸手敲他脑袋,“笨,一个不识人语的妖写的,当然丑了!” 璩灵猛抬头,“你是说,这是这个食人妖写的?” “你说谁写的字丑?!”妖女似乎是忍不住了,一下将裹在身上的布帛冲劲撕裂开,碎了一地,却依旧挣脱不开这个定身剑阵。 璩灵见她挣脱不开,胆子大了些,提剑抱手侧过头小声嘟囔:“说你是食人妖没有不高兴,倒逮着字丑那么生气……” “看我逃出去,不第一个吃了你!”妖女放下狠话。 “我看你,还没吃过人吧?”楚昭悠哉悠哉地说。 妖女一怔,嘴硬道:“胡说,我吃过的白骨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这一家老小全都是我吃的!” “哦?那你还真是个心善的妖怪,吃了人还不忘给人家立个灵位呢。”楚昭调笑道。 璩灵愤愤道:“心善?将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她哪是心善!明明就是心虚!” 妖女冷哼一声:“小子,等我把你吃了,我也给你立个灵位,上面就写着‘丑死的’!” “你——!”璩灵气得说不出话,“你也不照照镜子,满脸鬼画,张嘴妆都花了,也不怕半夜吓死自己……” 楚昭蹙眉,这俩怎么还吵起来了。 “停!小妖,我念你心善,并未作出伤天害理之事,不会要你性命,你且告诉我。为何要在此假扮食人妖,扰这一方清净?”楚昭问道。 “胡说,我分明吃了人!”妖女故意张大嘴,要伸出长舌。 “你看你看,还敢说自己不丑!”璩灵一句话逼得她瞬间闭上嘴,狠狠得瞪他。 楚昭冷笑:“跟我这演戏,你还嫩着呢!这屋内空气清爽,毫无腐尸血腥之味,再说,这灵堂牌位的忌日不一,定不是同一时死去,你总不会吃人还挑时间,隔三岔五地来啃一口吧?再说,你刚刚故意在我们眼前吞了的老妪,她的牌位却早就做好了。说明她早已丧命。从头到尾,都是你故意在我们眼前演的一场戏。” “说,你到底是谁?隶属何方的小妖?到这户绝户的人家来,又是为何?” 妖女死咬着唇不肯说。 楚昭回头:“璩灵,找块镜子来放到她眼前。” “是。”璩灵得意洋洋地起身去找。 “我说,你别找镜子。我说就是了。”妖女不悦地瘪嘴道:“我叫花萼,是南疆的一种巨食花精,给这个老人作灵位,是因为她对我有恩,我本要吃了她饱肚,她却总是以为我是开玩笑,给我做饭吃,还给我做衣服穿。我来这户人家时,她的儿子儿媳孙子都接连意外死了。她也年老体弱即将老死。我几日前来见她时,她跟我说了最后一句话,她说:‘花萼,肚子饿了也不要吃人,这世上好吃的东西多着呢。’她说完就咽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鞠躬—今天又是没有越淮的一天 第15章 抓回 楚昭接话:“你感念她对你有恩,就将她埋了,为她做了个灵位。可为什么,你要故意让我们误以为你吃人?” 花萼冷哼一声:“想吓走你们呗。” 楚昭突然抽剑架在她脖子上,“不想让我们发现,你完全可以不来开门,故意开了门演一场戏,一不小心还可能丧命,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璩灵心里一急:“师尊,你不是说她没有伤人,不会杀她的吗?” 楚昭将剑刃逼近,冷笑道:“那可不一定去,她如此大动干戈,肯定意图不轨,现在没有吃人,恐怕是因为胆小,等她以后尝到了人肉味,说不定就食之如髓,念念不忘了,何不现在就杀了她!” “不要啊,师尊!”璩灵急道。 花萼紧闭着眼,梗着脖子,一霎那真以为自己要死了,然后剑却迟迟未动。她缓缓睁眼,看了眼笑意盈盈的楚昭,有些恼羞成怒“你怎么还不动手?要杀便杀!” 楚昭噙着笑道:“南疆,看来有了异动啊。”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纸,夹在纸间启唇微念了几句,然后三两下将其叠成纸蝶,“飞——!” 璩灵问:“师兄,你这是?” 楚昭笑:“就说岐渊出现了异动,恐有邪祟作怪,让仙门各家派人前来探查。” 花萼一愣,突然冷笑:“就凭你们这些小道士,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璩灵问:“师兄,那这个花精呢?” “放了吧。”楚昭起身,“咱继续走,到别家去找点吃的。” 花萼冷笑:“不用找了,这方圆十里的人家都死绝了。” “你说什么?”楚昭突然向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还有同党?” 花萼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强撑着笑:“这家人你以为怎么接二连三地死去,是中了蛇毒毒发而死。我可怜那老婆子,才瞒下她的命,帮她作了这灵堂牌位。那又如何,还不是熬不过老死。” 璩灵看向楚昭紧皱的眉头,问:“师兄,这些怎么办?” 楚昭心里有些发毛,听花萼说的话,那这方圆十里岂不是布满了毒蛇?他一只虚日鼠,遇上天敌,不脚软就是大幸,更何况现在他的修为对付一只小花精没问题,对付上千条蛇,那就是要他的命。 “快走!”楚昭冲出草屋,甩出曦晨跳上去。 “哪里跑啊,两位俊俏的小道士。”楚昭还未飞出这片,就被一片蛛网沾住,他回头看,一个妖娆的男子头顶一根蛛形叉,身旁站着一个墨发玄纹长袍的男子,眉眼俊美,周身阴郁,盯着他许久,只淡淡道:“带回去。” 楚昭一愣,来人那个墨袍男子他认识,是当年他在百兽仙园的同窗死敌,墨蛇岐墨,他为人孤僻,当年被封上十二生肖仙君,却不愿在天宫居住,长期逗留凡间。若说当年为什么虚日会成为死敌,大抵是楚昭见到他就吓得浑身哆嗦,久而久之就因怕生厌,没来由地将人家当成了死敌,岐墨不与他计较,整得同期的人都以为他们互相看不对眼。 楚昭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他。 璩灵挣扎着反抗:“住手!你们这群妖邪,我师兄等会定会将你们全部收了!”他刚转头,就看到楚昭乖乖地伸手,跟着几个小喽啰走了。 璩灵气闷,“师兄!你为何不反抗?” 楚昭朝他眨眼,然后悠哉悠哉地跟着往前走去。璩灵心头一动,原来师兄是故意的,他是想先服软,再探出这群妖的老窝,将他们一网打尽! 师尊英明! 楚昭无奈地摇头,他岐墨有上万年的道行,哪是他这点修为打得过的? 被绑在石柱上,楚昭朝看守他的人笑着打听:“小哥,出来宝地,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守卫斜瞥他一眼:“岐渊宫。” 璩灵听闻,眼神一亮:“那不是岐渊仙君在人间的居所吗?” 楚昭讶异,又问:“你知道?” 璩灵兴奋了:“相传岐渊仙君是上古神兽朱雀一脉的翼火蛇,翼火星君,却因其不喜虚荣,自降为十二生肖仙君之一,万年来长居于人界。这岐渊宫就是他的所在。” 楚昭点头,确实,不过不排除他就是南疆作乱的领头人。 守卫洋洋得意:“若是我们宫主愿意,就是接了那仙界的仙园首席,也不比那只已经西归的虚日鼠要差!” 楚昭讪讪地,用眼神止住要开口辩护他的璩灵。 “放肆!”一道雪白的茸鞭从远处抽来,一下将守卫抽到空中翻腾着滚到一处,朱虞抽回蛛丝鞭,冷笑道:“我们岐渊大人的事,也是你能在背后嚼舌根的?” 朱虞一身玄黑镶朱丝的锦袍,眉眼俊美,烈焰红唇,身段婀娜,甚是妖娆。楚昭啧啧地咂嘴,这人天生就是话本子里那个下面的,要是有生之年看到一次活话本,那他真是美了。 朱虞察觉到他的眼神,险恶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楚昭笑意盈盈,丝毫没有被束在石柱上的狼狈,“敢问岐渊宫将我们这两个赶路的小道捉来作甚?” “哼~”朱虞回头看到一袭墨色,兴奋地扑过去:“岐墨大人!这两个小道士生得好生俊俏,不如赏给我吧?” “不可。”清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他走上宫中央的座位坐下,远远的瞥了眼楚昭,道:“松绑。” 朱虞急道:“岐墨大人~!怎么能把他们放了呢?” 岐墨挥手,两旁的石柱旁不知从何处钻出两条小蛇,一口将绑住他们的绳子咬断。松了绑,掉落下地,楚昭一手撑住起身,定定地看向座上的岐墨道:“敢问岐渊宫主,那村庄方圆十里的人家悉数中蛇毒身亡,是否是宫主所为?” 岐墨道:“村人补蛇取胆,蛇为了自保咬人,有何不可?” 楚昭怔住,“那怎会一整个村庄都……?” 朱虞冷笑:“是那些凡人不知死活,死了几个人而已,竟然要放火将整座山的蛇都烧尽。” 璩灵震惊:“所以你们就——灭了全村?!” 朱虞:“怎么就成了我们呢?岐渊大人发觉有异,特去调查,才发现了你们这两个小道士。”他款步走向楚昭,嘴角微扬:“都是些未成精的小蛇为了自保,难不成,你们这些修仙之人还管得着这事?” 楚昭无言,握紧了手,两者相侵,不属妖类作乱,他确实插不了手。 “那花萼为何要扮作食人妖吓唬我们?”璩灵问。 “那只小妖?”朱虞挑眉,“带上来。” 朱虞瞥向花萼压低声问:“花萼,你说说,你在春和村是为何?” 花萼低头小声道:“春和村死了这么多人,定会引起人间的官员注意,若是被发现是中蛇毒而死,岐渊的蛇群都会遭到官府大量捕杀,所以宫主让我扮作食人妖,吓唬过路行人,再传出妖邪作乱,让凡人不敢插足此事,将此事彻底掩埋下去。” 岐渊宫外突然响起一清冽的声音:“杀人即该偿命。岐渊宫宫主道这是人祸,修仙之人不该管,那你又为何横加干预,造成附近村民人心惶惶。” 楚昭转头,急忙拉过璩灵的衣袖挡住脸,悄声道:“别让越淮神君看到我。” 越淮截到楚昭那只传信纸蝶,一路追着赶过来,闯进这宫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只逃跑的小鼠。 他冷冷地瞥他一眼,上前道:“岐墨仙君执意要护住这一方蛇群,我可以不管。不过你绑来的这两人,须得交与我。” 岐墨淡淡地看一眼楚昭:“他若是愿意跟你走,我自不留人,怕只怕,他躲着你还来不及。” 楚昭一震,左边龙穴,右边蛇窝,能不选吗? 最后,他讪讪地看向越淮:“临泽……” “跟我回去。” 楚昭苦着脸:“好……” 作者有话要说: Ps:虚日鼠的本文原型是可爱的小仓鼠。 第16章 掉马1.0 朱虞看着离开的几人不死心道:“岐墨大人,真的就这么放走他们?” 岐墨淡淡道:“把花萼放了,让她跟着他们。” 出了岐渊宫,璩灵被越淮冷冷地瞥了一眼,吓得立刻变回水团子躲在楚昭怀里。楚昭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吭气,无奈折腾了一宿,肚子叫起来了。 越淮瞥过他,径直往附近的景明镇走去。璩灵远远见到热闹的街道,情不自禁变出人形来,左顾右盼,看什么都新鲜。 楚昭想缓和一下气氛,伸手拍上越淮的肩,道:“临泽!想不到那仙藻那么管用,短短几日,你的眼睛就已经彻底痊愈了!” 越淮不理会他,提剑往街边的客栈走进去。 小二走上前来:“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越淮将剑放在桌上,“来几个小菜,再准备三间房。” 楚昭闻言,笑着纠正,“不用三间,两间就够了。” 越淮冷着脸:“三间。” “两间两间。”楚昭朝小二笑。 “两间就两间,璩昀,你和我一间。”越淮淡淡地道,旁边的小二被他的冰寒之气吓到,急忙跑了。 “哎哎哎?怎么就跑了。”楚昭低声道:“水灵兽晚上可以变回原形,和我住一间就行了。我就不和你挤一间了。” 越淮抚上桌上的剑,道:“替我寻仙藻医治一事,我还想好生谢谢你。璩兄这张脸,我想多熟悉熟悉。” “……好吧。” 用过饭,小二引着几人上了楼。 楚昭借口不放心璩灵,先去了璩灵的屋子里。 璩灵坐在床上,看着楚昭在眼前晃来晃去,不解问道:“师兄,你尿急吗?” 楚昭一手拍过去,“别胡说。没看到你师兄现在命悬一线吗?” 璩灵道:“师兄是担心那人对你不利?可他明明是去救我们的。” 楚昭恨不得敲醒他这小呆瓜,咬牙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谁?” “他是青龙神君转世啊!” “啊?”璩灵瞪大眼珠子,“青龙神君不是才神归吗?怎么又转世了?” 楚昭跺脚,“你别问那么多,总之你要知道,他现在恨死了我张脸,现在看到了我的模样,肯定恨不得……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越淮推门而入。 “啊?青——唔唔唔!”楚昭吓得一把伸手将他捂住,狠狠将他按着变回原形软软地跌在地上弹了弹。 楚昭以迅雷之势将他捉回来抱在怀里暗地里狠狠揉捏,面上微笑道:“越淮,你怎么过来了?” 越淮瞥一眼他怀里的璩灵,道:“有些事,将要问你。” 璩灵被他眼神扫过,浑身一颤,拼死拼活地挣脱出来,嗖的一下变回人形,跑出去啪嗒关上门喊道:“我到隔壁睡去!” 这个小没良心的! 楚昭看向越淮,心思一动,坐在床边,调笑道:“想必越公子也听了我广陵璩氏传出去的丑闻,我确实是个好男风的断袖,公子和我住一间,恐怕不和礼数,要是毁了你的清誉可就不好了。” 越淮眸中隐隐微动,他走上前道:“无妨。” 楚昭咬咬牙,掀了被子躺上去,笑道:“你可能不知,我们这样的,身娇肉嫩,睡不得地板,要是一不小心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越淮走过去,坐在他床边:“你睡床便是。”楚昭刚想笑,却听他说,“睡里面。”他当场僵住脸。 “你——!你没有女人要,我可还想找人家呢!”楚昭急了,什么话本子里的孟浪话都蹦出来。 只是一霎,他忽而动了气,拿剑套抵住他的喉咙,压低了声音:“璩子旭,你闹够了没有?” 楚昭一愣,背部抵在窗内的墙上,硌得生疼,他不言了,眼神淡漠下来,“你想问我什么?” 越淮问:“前世的事,你是不是都记得?” “是。”楚昭心里微颤。 越淮捏紧了手中的剑,再问:“你是不是璩暝转世?” 楚昭道:“是。” 越淮再问:“是不是你一直欺我眼盲,三番两次地带人欺压我?” “是。” 越淮问:“是……不是你将我推进黑冥渊?” “是。”楚昭心凉如水,罢了罢了,这一世也活不下去了,早死早投胎,下一世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越淮再次问:“是不是你暗中假扮白公子相助于我,又潜在泽底将仙单秘籍传与我,替我治眼睛?” 楚昭蓦地瞪大眼,咬唇道:“不是我,我害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救你。” “那你这世是?” 楚昭无所谓的别过眼:“当恶人不得好死,所以想当个好人赎罪呗。” “不得好死……”越淮将他的话在唇边重复了一遍,想起他前世那么决绝地含毒自尽,心中顿生一股火气,“好!很好!你想当个好人赎罪,那你最好记住了,你这辈子都是我的狗。就算想找男人,也只能对着我发情。” 越淮说完,脱了外衣上床躺在他身边。 楚昭目瞪口呆,呆坐坐一边。 “睡觉。”越淮丢下这冷冰冰的两个字就闭上了眼。 楚昭等了许久,见他都没动静,以为是真睡着了。蹑手蹑脚地想要下床,却被一只手拦腰抱回去,死死地压在他身上,“别乱动。” 楚昭趴在他温热的身上,脸一时有些发烫。 越淮出手灭了屋内的灯,“你要是敢跑,我就剁了你的腿。” 他心想:楚昭啊楚昭,这回被怎么玩死的你都不知道。 楚昭也不挣扎了,既来则安之。趴着趴着就睡了过去。 静夜里的屋子,只有窗外一寸月光照进屋内,越淮伸手扶上他的头,轻轻地,一点点滑过他的脸。 他复明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飘然独立地屹立在朝阳下的翩翩公子,彼时一霎那间,他心中有种熟悉感袭上心头,此时再细细想来,才发现此人的神态风骨像极了师尊。 也难怪,在他知道他就是那个欺压他多年的人渣时,才会那么痛恨他,明明该恨极了他,可却在将他一次次几近折磨至死的时候,看到他唇边无所畏惧的浅笑时,看到他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要解脱时,都恨不得又将他救回。 他不能死,他怎么能死。 越淮伸手抚着他的发,这一世,要是乖乖的话,就像在仙界那样养着便是。 楚昭醒来时,脸上冰凉凉的,他睁眼,看到水灵兽璩灵摊在自己脸上蹭啊蹭,他一把拿开他,问:“你怎么在这?” “我看青龙神君出去了,我就悄悄进来了。师尊,我记得青龙神君也是你座下弟子,你何不跟他说明了身份……” “闭嘴,以后这事你就当烂在肚子里,要是敢传出去,引了天雷,咱俩都得……”楚昭做了个咔嚓抹脖子的动作,“知道了吗?” 璩灵吓得闭紧嘴连连点头。 楚昭真后悔当初一时疏忽,没有删掉这小家伙的记忆。以他现在的修为,也做不到这一点。 出了门下楼吃早点,没多会,抬眼看到背负长剑,一身白色长袍的越淮走进来。楚昭夹了个灌汤包塞嘴里,招手喊他:“越淮,你一早去哪儿了,来尝尝这儿的汤包,啧啧,汤鲜肉香,来,尝一个!” 越淮走过去,坐下。 “吃啊。”楚昭夹着汤包递在他嘴边,不依不饶。 越淮伸手去拿筷子:“我自己夹。” “啧,”楚昭夹着汤包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不容易喂你一次,不要我自己……”他作势要绕回来张嘴去吃。 越淮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吃完我有事与你说。” 听闻有事,楚昭想起他一早出门,腮帮子里顾着汤包急急嚼了几口咽下去,问:“什么事?” “春和村全村人亡故,虽有花萼小妖一面之词,我依旧觉得有疑,所以今早去附近的村庄问了问。” 楚昭蹙眉:“怎么说?” 景明镇的医生说那个村前月突然出现了蛇疫,接连有人被山上的蛇咬中,毒发不亡,反倒眼底发青,惧火喜凉,神智不清。我调查了邻近的村落,发现也有人到过春和村中了蛇毒逃回来的,你等会同我前去查探一二。” 楚昭点头:“好。” 到了回春堂药铺,越淮朝正在会诊的李大夫拱手:“李大夫,那位中了蛇毒的病患现在如何?” 李大夫摇头,“不仅神智不清,而且有发癫之态,我恐他伤人,就命人将他绑了起来。只可惜他的家人这几日都未前来看他,我已经派了店里的伙计前去春和村去请……” “师父!师父不好了!”一个瘸了腿的年轻小伙突然从门外蹒跚跌进来。 楚昭见他唇色泛紫,一手上前搭住他的脉,凝眉道:“脉象紊乱,有异物侵体。” 越淮看向他的伤口:“他是中了蛇毒。” 李大夫大惊,急忙上前将徒弟扶进来。 “阿非,我让你去村里请病患的家人,你怎么被山上的蛇咬了呢?”李大夫担忧地问道。 阿非满脸冷汗,脸色苍白:“师父,春和村……春和村的人全变成怪物了!像人又像蛇!他们有尾巴……那么长、那么粗的尾巴……都成了怪物!我一不小心被咬了一口,我会不会……师父你救救我,我不想变成怪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 越小淮内心:这个人渣!我要把你……手上忍不住撸了把毛。 看到小可爱留言啦!所以今天努力粗长了一下下。 留言越多,我就越粗长! 第17章 蛇毒 李大夫颤着手,将阿非扶到椅子上坐着,“阿非啊,你别担心,我先给你清理伤口。” 楚昭上前,伸手几步点住他的穴道,延缓毒液在血液里流动的速度,然后问:“李大夫,能否告诉我前几日送来的病患在何处。” 李大夫伸手抹把汗,指着药房门后那间屋子,“在那儿……” 楚昭闻言,几步赶过去,屋内椅子上绑着一个年轻男子,他仔细上前一探,此人眼底发黑,唇色深紫,伸手探鼻息,发现竟没气了。 “死了?”跟进来的璩灵问。 越淮低头细细看了一眼,察觉到异动,道:“死是死了,但成了邪祟的寄生体。” 璩灵不解:“什么意思?” 楚昭上前拉开男子的衣袖,发现在他薄薄一层皮肤下竟然能看到数条肉眼可见的黑色游虫。他讶异,伸手去触。 “别碰——!”越淮出声阻他,就在这时,那条黑虫突然咬出一个伤口,破肤冲出来。青光一闪,那条毒虫被一剑斩成两半,断在地上,离开寄生体后,迅速枯死。 璩灵盯着尸体的伤口蓦地瞪大眼惊喊:“它们出来了!” 越淮蹙眉,抽剑挡在前面,剑影之中,那些毒虫被斩飞溅落在地。 楚昭想起了什么,抽出纸符,一时寻不到朱砂笔,咬下指尖,快速画了个炽焰符,“让开!”越淮闻声避开,他挥手将炽焰符贴上那个伤口。 一簇簇黑虫在碰到炽焰符的瞬间,烧成灰烬。 楚昭道:“看来这具尸体已经成了养蛇蛊,趁这些小蛇苗还没有彻底将他异化,得尽快火化。” 璩灵叫来伙计帮忙,将尸体抬到院外的空地上,楚昭念了往生咒后,掏出符,又要咬破手指画符。 “等下,”越淮出声止住他,“你以为你有几滴血够用。”他说完,掌心化出一股青焰,挥袖施于尸体上,不过转瞬间,化为灰烬。 楚昭叮嘱药铺伙计,将骨灰收集,入土为安。然后前往药铺前面,去看望那个被咬的小伙计。 阿非此刻脸色惨白,堪堪有点力气能睁开眼。 楚昭再次给他把了脉,抬头问:“拿些纸笔来。” 小伙计赶紧送上来,他执笔低头匆匆写了药方,递与李大夫道:“每日兑水煎服三次,再用雄黄粉泡澡驱毒。” 李大夫点头,连连道谢。 越淮敛神看向他,不语。 楚昭摆手,“我也请李大夫给我准备一支朱砂笔,和一些雄黄粉。我们几人等下要去春和村,恐怕能用到。” “好好好,这没问题。”李大夫应完,派小伙计去准备,眉间又担忧起来,“听阿非那意思,恐怕春和村是招惹了什么邪祟之物,否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长出蛇尾来?几位是修仙之日起,也不可大意,白白丢了性命啊。” 楚昭轻笑,“李大夫你放心,只管将你家小伙计照看好了,千万别让他毒液攻心,否则尸变了,我也回天乏术了。” “那是那是。”李大夫点头。 备齐了东西,楚昭一口气画了一沓的炽焰往揣兜里。几人踩着夜色往春和村走去。 楚昭其实特怕蛇,越靠近春和村,他心里就越打鼓,将璩灵的手紧紧抓住,悄声说:“等会儿要是我有危险,你得保护我,当了那么多年的镇泽凶兽,你不能只会吐泡泡,听到了没。” 璩灵乖巧地点点头,拍胸脯,“师兄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救命啊!救命!”远处突然传来年轻女子的惊叫声,几人闻声迅速飞身赶往那处,有个红衣女子惊慌失措地从扑过来,看见他们跟看见救星似的大喊:“道长救救我!有妖怪啊!” 楚昭上前扶住浑身颤抖的女子,她抬头地瞬间突然吐出尖长的蛇信子,吓得楚昭一拳将她打飞,急忙往后跑,边跑边丢炽焰符。 越淮堪堪站定,被他囫囵一跃跳起,紧紧抱住,“蛇蛇蛇……是蛇妖——!” 被推开的蛇妖踉跄了一下,旋身稳住身,轻蔑地笑:“我以为来了个什么厉害角色,怂成这样,还敢来这里。” 楚昭浑身吓得发抖,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难以克服,若是从前修为深厚,还能强撑着抵抗,可现在他光是听那蛇信子的呲呲声,浑身都能起鸡皮疙瘩。 越淮伸手抚上他的背,道:“下来。” “不,我不!”那蛇女脚下现在不知何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蛇,蛇信子阴冷的呲呲声仿若就在他耳边。 越淮耐着性子道:“你若不下来,我就直接将你丢过去。” “……”楚昭颤巍巍地爬下来,急忙抱住璩灵的胳膊。 璩灵疑惑,“之前在岐渊宫,也没见师兄你这么怕啊。” 楚昭狠狠瞪他一眼,岐墨是他同期的仙君,怎能让他看了笑话,再说,那儿的蛇哪有这么多,这么恐怖。 蛇女从口中吐出一根蛇骨哨子,轻轻一吹,村落周围便似乎有了异动。 身旁的茅屋突然从门内破开冲过来一个人影,凶煞异常。 “小心。”越淮抽剑一跃而起,月色下堪堪看清对方,蓦地一剑将他斩杀,脚边甩出一条粗长的蛇尾。 璩灵惊叫:“你后面——!” 楚昭紧闭的眼微动,睁眼看过去,数十个上身人形,下身蛇尾的尸变蛇快速滑动着身躯向越淮的方向袭去。转瞬间,就已经将他团团包围住。 “师兄,这可怎么办啊?”璩灵急了。 楚昭心里一横,掏出怀里的一沓炽焰符抛在空中,“去——!” 外围的尸蛇尽数被烧得噼里啪啦响,发出痛苦的**声,纷纷倒下。越淮趁机控剑将其一干余等全部斩杀。 蛇女见势,恨得牙痒痒,召唤周遭的蛇全部向楚昭快速爬去。 楚昭急的掏出一大包着雄黄粉的纸包,大喊:“璩灵买票,变回兽态!快,张嘴!” “哦!”璩灵摇身一边,变成个软团子绷到地上,张开嘴:“啊——” 楚昭一手将雄黄粉倒进去,急道:“快,变大,在肚子里和水溶解,等会我说吐,你就吐!” 璩灵应声,转眼间变回数丈高的水灵兽原形,肚子里的雄黄粉和着水,随着它躯体扩大而迅速膨胀,在水灵兽的胃液里翻腾。 璩灵撑得难受嗷呜呜地叫。楚昭趁机爬上它的背,紧紧抱住它的脖子。 眼见着那细长阴冷的蛇群就要扬起头张嘴咬过来。 “吐——!快快快!哪儿有蛇就吐哪儿!快!淹死它们!”楚昭抱着水灵兽的脖子指点江山,看到那群凶煞的蛇群被雄黄水泡过后,在水里挣扎着逃窜,乐得拍手叫好! 越淮转头,发现那蛇女要逃,飞身跃起,一剑抵在她喉间:“别动。” 蛇女不敢轻举妄动。 越淮沉声问:“你是何方妖孽?为何要荼毒这春和村全村人的性命不说,还要将他们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 蛇女佯装可怜道:“小妖叫红信,本是这春和山间苦心修炼的一条小蛇,无奈刚修成人形没多久,竟遇上了一个修为高深的老妖,他威逼我养了一种蛇蛊,通过蛇毒种在凡人身上,我要是不从,他就要将我丈杀,打回原形。我也是……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越淮蹙眉,“为一己之私残害无辜,该杀!” 红信闻言,反身化蛇一口咬上他的手,转身迅速窜入黑夜里。 “越淮!”楚昭看他恍然要倒下,飞身跃下,一把将他扶住。 红信的蛇毒不比寻常,不过转瞬间,越淮就唇角泛白,无力地持剑半跪在地。楚昭急得将他背起来,“璩灵!快,跟我回景明镇药铺!” 到了药铺门口,他拼命敲门,实在等不来人,一脚将门踹开。边跑边穿衣服的李大夫急忙赶过来,“这位越公子是——?” “被蛇咬了,毒性太强,止不住,已经麻痹了经脉!楚昭一边简略说情况,一边背着他急急往里屋里冲,“快,哪有空的客房!准备一些热水来,上午我开的那些药照着熬一副端过来!” “来人去,快去按照导道长的吩咐准备去!”李大夫说完,急忙开路:“璩道长往这边来。” 楚昭将人放在床上后,再细细诊脉,不由蹙眉,这蛇毒虽然没有下蛇蛊,但其毒性却更强。越淮现在是凡人之躯,怕是会熬不住…… 他一狠心拉过他的手,用嘴吸毒再吐掉,一刻钟后,他察觉自己也有些精神恍惚,强撑着将昏迷的越淮扶进浴桶里,倒入配好的药物。他不放心,咬咬牙,脱了外衣进去,在他背后为他渡气逼毒。 他没敢脱越淮的衣服,否则他醒了,他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可此时他薄衫浸湿,紧紧地贴在背上,肌肉曲线反倒勾勒得一览无余,他本就一丁点的修为渡得几近干竭,脑子愈发地昏热,看着他的背,顿觉口干舌燥,竟然情动了。 他心里暗想:糟了,蛇性/淫,这毒好生厉害……他怕是要撑不住了…… 楚昭迷糊中伸手抚上他冰冷的背,舒服地喟叹出声。 第18章 下线 楚昭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儿,咬牙用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敲晕了过去。 璩灵在外面一直守着,实在不放心,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只好破门冲进来。 “师兄!师——”他一眼看到昏倒在浴桶边的楚昭,急得上前扶住他,又叫了几声。 “别叫了。他替那位吸了毒,又耗尽了修为,现在晕过去了。”闻言,璩灵循声抬头去看,房顶上倒吊着一双赤脚,上面拴着一串银铃,声音的主人在房梁上转了一圈,单脚侧坐在一旁,俯视着他。 “花萼!你怎么会在这?”璩灵惊问。 花萼单手握着个红苹果,咔嚓两口吞了,拍拍手翻身一跃而下,站在他面前:“我来救他们的。” 璩灵大喜:“你知道怎么救他们?” 花萼悠哉地点头:“那边那个呢,中了红信的寸心毒,偏偏这个家伙……”她不屑地伸手指了指他,“竟然还敢用嘴去吸毒,这下好了,那家伙是没事了,可他自己也中了毒。寸心毒是红信为了保命特制的绝命蛇毒,此毒无药可解。中毒后,神智不清,浑身发冷如置冰窟,很快毒液就会一寸一寸地侵蚀心脏,毒发而亡。”她绕过浴桶一周,用手勾了点药水道,”他这个方法,对付一般的蛇毒也许还有点儿用,可对付寸心毒,可就失策了。” 璩灵急道:“那可怎么办?” 花萼微笑,“很简单,你将他交与我,我自会想办法帮他解毒。” “什么办法?”璩灵问。 “这个嘛……保密。”她伸手将人从浴桶中捞出来。 忽然有一只手拽住楚昭的胳膊,花萼抬头对上对方冰冷的眸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放手。”越淮面色苍白,眉宇间凝着一股坚毅,紧紧捏住他的胳膊,与她相持不下。 花萼自觉这人不好惹,讪笑道:“道长,我可是要救他的命啊,他将你的毒吸出吐了,却不知这寸心蛇毒滴滴要命,你手臂被咬,还有他为你缓住毒液入侵,可他用嘴吸毒,早就顺着他吮吸之时就迅速进入了他的心脉,你此时要是不放手,过了今夜子时,他就没命了。” 越淮冷下脸来,逐渐松了手,道:“他要是有事,你也没想活过明日。” 花萼心头一颤,连连道好,走之前丢了一瓶药给他道:“你身上的毒虽然已经解了大半,但最好还是服用此药清了余毒。对了,春和村的蛇尸可不止你们今天见到的那些,若不尽快处理,恐怕会殃及无辜。” 璩灵急急喊住扛着人要跳窗的她:“那师兄要是好了,我们去哪儿找他?” 花萼回身急道:“他好了不就回来了。”说完,纵身一跃,跳下了窗。 越淮闻言,察觉不对,刚要起身去追,胸口却闷疼不已,扯得他不得不退回来。 璩灵急忙打开花萼留下的药倒出一粒给他,“神君先养好身体,再寻师兄不迟。” 越淮起身,咽下药,挥手放下床帘,在床上盘腿,闭上眼再次运气,三成克制的神力一瞬间爆发,一口血喷出来,终于清了寸心毒。 他道:“璩灵,你以璩昀的口吻传信给璩、越两家,道清春和村的情况,叫他们速速派人来解决蛇尸。” 璩灵连连点头,问:“那神君您呢?” 越淮道:“我去寻璩昀。” 楚昭悠悠然醒来时,头顶上是大片黑色的帷幔,他猛地起身,挣得心口发疼。 “你醒了?”声音的主人从一旁走近,入目的是一双蟒纹玄靴,他抬头看,来人一身墨袍,清俊的眉眼,正是岐墨。 “岐墨?”楚昭下意识看了眼四周,“我怎么会在岐渊宫。越淮呢?” 岐墨俯视着他,淡淡道:“你中了寸心毒,而我在为你解毒。至于那人,现在应该安然无恙。” 听到越淮没事,他松了口气,起身道谢:“多谢岐渊仙君替我解毒,在下感激不尽。” 岐墨淡淡地盯着他,许久道:“楚昭,这还是你第一次谢我。” 楚昭脸上一变,退去嬉笑的表情,绷紧了脸:“你怎知是我?” “虚日星君无故陨落,可四大神柱上的虚日星却晦暗不明,别人也许不知,但同属星宿的我,是万万不信的。”岐墨走近他,淡淡地问,“楚昭,你明明很怕我,为何要强撑呢?” 楚昭手心发了冷汗,僵站在原地,“你我同是星宿之一,我为何要怕你?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我还有要事要做,先走一步。” 哪知他刚迈出一步,岐墨嗖然一下变成原形,一条墨黑的长蛇从他脚边一圈一圈地环绕而上,将他缠着,呲呲呲呲的蛇信子吐在他脸前,依旧是清冷的声音,“楚昭,你我同为阴虚之物,你为何要怕我呢?我想了一万年,都没想明白。” 楚昭原本吓得紧闭着眼,此时深呼一口气,睁开眼,对上他漆黑的眼眸,道:“岐墨,蛇鼠本为天敌,我怕你,并非我本意,你若想不清楚,就别想了,等我历劫归位恢复了,天性便可压制。” 岐墨顺着他的身子又转了一圈,问:“你要历劫?又是九世吗?不若我帮你,了结此生。” 楚昭额头滑过冷汗,“不用不用,得慢慢来。要不,你先变回人形?” 岐墨转瞬变回去,背着他道:“你走吧,下一世,我再去找你。” 楚昭闻言,嬉笑道:“那我肯定得喝一碗孟婆汤,说不定就忘了怕蛇是什么滋味了。” 回到客栈,他发现越淮不见了,吹哨召出了璩灵。 璩灵本来传完信,乖乖在客栈等着,听到声音,兴奋地化身为水球破门蹦跶入他怀里。 “师尊!你没事吧?” 楚昭抱着它揉了揉,“没事,越淮呢?” “神君他去找你了。”璩灵鼓着腮帮子道,“是那个小妖花萼把你带走的。对了,璩、越两家的人都来了,春和村的蛇尸应该解决了。可惜找不到那个可恶的蛇女!” 楚昭伸手摸它的脑袋,笑道:“寸心蛇栖息在南疆,而巨食花也生长于此地,她这次失败了,差点丧命,定是躲回南疆去了。看来得去南疆……” “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去哪?”越淮推门进来,冷冷道。 楚昭一愣,嬉笑道:“也是,越淮啊,我为了救你,可是把我那么一丁点的修为都废了,你可要为我负责啊。” “进来。”越淮朝门外道。 花萼双手被捆妖绳捆着,讪讪从门外走进来。 “花萼?”楚昭不解,“你抓她一只小妖做什么?” 越淮别过脸,道:“她将你拐了去。” 花萼嘻嘻笑道:“误会,这都是误会。这位中了红信的寸心毒,我想着岐渊仙君也许能救这位,就……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楚昭乐了,出门溜了一圈,找了根狗尾巴草回来,刮在她鼻尖撩痒痒,问道:“你认识那蛇女?” 璩灵嗖的变回人形,跑向前指着她道:“她对那红信的寸心毒了解得极深,肯定是一伙的!” 越淮抽剑逼向她,“说。” 花萼无奈,低头小声说:“我确实认识红信,她是南疆的千年蛇妖,而我只是个南疆的小妖,除了会吃,什么都不会。我只是见她鬼鬼祟祟要离开南疆,一时好奇就跟着她偷偷溜了出来。再之后,就遇到了你们,又被岐渊宫的人抓回去……” “所以,你现在为岐渊宫办事,才会将我送到岐墨那里?”楚昭问。 越淮闻言,看向他。 花萼硬着头皮点头。 楚昭见真问不出什么了,便不问了。 他朝越淮懒懒地道:“璩灵,花萼了解这南疆的蛇蛊,你带她去找璩家还有越家的弟子,帮他们清理蛇尸,千万小心,别让他们不慎被咬了。我累得厉害,先睡一觉……”他说完,倒床上拉上帷幕,盖上被子就睡了。 璩灵闻言,带着花萼出了门。 越淮瞥了眼他,转身要出门,心下察觉到异样,几步上前拉开帷幔,看到他闭着眼,满头冷汗,紧紧抱着被子,他伸手去摸他的身子,发现他浑身冰冷,泛着寒气,连被子都冻得僵硬。 他冷声道:“你的毒没解?” 楚昭迷迷糊糊中听到他的声音,艰难地笑:“寸心毒无解,我修为丧尽,又是**凡胎,没救就没救了,转世投胎,又可以活蹦乱跳的,有什么大不了的……越淮,下一世,我想喝孟婆汤了,那样我就真的不用再欠你什么了。你别再跟着我了,还了一世的债,你就当我还清了吧。” 楚昭说完,闭上眼,心口一寸寸撕裂般的疼,终于吐出一口血。他心想,这次演得应该够真了吧。多谢岐墨不救之恩。感化了越淮这只小崽子,他也不会跟着我了。 下一世,他定要逍遥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出事了,更新的有些晚请见谅。 感谢Delphic.尔斐的地雷包养! 祝萌友们新年快乐!红包多多! 第19章 小世子 楚昭魂归地府,奈何桥边,有一白一黑两人正在候着他。 鬼君上前恭恭敬敬地上前,“小仙恭迎虚日星君。”楚昭微点头,看向一旁的白阙问:“离淮神君可回了仙界?” 白阙连连点头:“你断气后,他在人世又度了半生,功德圆满后,飞升上界了,修为又上了一成。” 楚昭苦笑,怎还让他占了便宜。他想想自己,不由恼怒,一手抓住白阙的衣领,眯着眼睛笑问:“下一世,应该不是之前司命用过的旧话本了吧?” 白阙讪笑着奋力挣脱开他的手道,“这司命傲娇得很哪,我好求她许久,她却道天下命薄甚多,她实在忙不过来,念在旧识一场,她会为你寥寥改上几笔。你看如何?” 楚昭深谙司命的喜好,顿时觉人生惨淡,失去了光明。他摆摆手,走上奈何桥,“罢了罢了,你回去告诉司命,等我回去,再去好生拜会她。”他说完,走到桥中央,低头朝孟婆接过汤。 “哎哎哎?我以为你说说而已,你还真喝啊。”白阙刚说完,他已经仰头痛快喝了个干净,咂巴咂巴嘴,转身大步往前方走去。 奈何桥前云雾缭绕,转瞬就消失了。 凡间,皇城长安庆安王府。 一声破啼声嘹亮高亢,整座庆安王府忙作一团,喜庆祥和。 世人都道这小世子戚昀命好,母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长公主,父亲是异姓王庆安王。连皇上都待其宠爱有加,比上自己的小皇子们还要偏爱几分。 庆安王府,几个奴婢跟在小世子身后,担忧地看着那个不过五六岁大的稚童大冬天的爬上院落的一棵大树上去掏鸟窝。 “世子,您小心点儿,别摔着了。”王府的管家戚伯担忧地伸手在底下接着,可那戚昀在树上爬来跳去,戚伯一人接不住,怒地向旁边的小厮颐指气使:“你们几个,还不过来接着世子!要是小世子出了半分差池,你们一个个斗人头不保!” “是是是!”几人吓得急忙伸手在树下围着。 戚昀两只小手抱住冬日里积了雪的树枝,眼睛圆润黑亮,他惊奇地看着鸟窝里刚破壳的小鸟,伸手将它捧起来,凑近了看,笑得纯真无邪。 戚伯抬头看小世子松了手,身子往外倾斜,吓得惊呼:“小世子——!” 小戚昀捧着鸟崽懵懂中往下掉去,冻红的小嘴在空中微微张开:“啊——!” 说时迟那时快,远处房檐上立着一身披雪氅大衣的男子,捏了一团雪散出去,化雪为莲,正将远处下坠的小戚昀接住,缓缓掉落下来。 小戚昀站得稳稳当当,下意识抬头,瞥到远处房檐上的一抹白影。 他郁闷地伸手抚了抚手中的小鸟,欢喜地抱着它,穿过王府曲折蜿蜒的后宅长廊,嘴上糯糯的声音清亮地喊着:“我带你去看别的小家伙去!” 后面急急跟着七八个随从,戚伯喘着粗气提着衣角,边跑边喊:“小世子,你慢着点儿!” 房檐上的积雪甚深,一双青纹雪浪靴从房檐上跃过,不沾丝毫雪水,翩然而下,正站定在长廊前。 小戚昀抱着小鸟蒙头就跑,没两下就将一干随从甩在了错综复杂的庭院里,他得意地一边回头看,一边向前跑,脚下不慎踩到滑冰,向前跌去,却被一双手接住。 戚昀愣愣地抬头,看清了眼前的男子,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刚刚救我的人吗?” 越淮头看着他,低敛下眼眸道:“是我。” 他虽答应了不再跟着他,却还是忍不住下界来看他。他将小戚昀扶起,倾身蹲在他眼前,看着这张冻得红扑扑的小脸,不过稚童,却已露了三分绝色,不过一瞬,他就想起来了。 安庆王府嫡长子戚昀,他出世后众星捧月,娇冠长安城。后来,十八岁那年,他收了一名孤子做书童为伴,那年冬天,他命那书童前去冰湖中捉鱼,结果那书童不慎溺水,他心急跳下湖中去救,夜雾朦胧,救人的奴仆认错了人,将书童救了上来,等发现救错了再下去救时,小世子已命悬一线。天寒地冻,小世子烧了整整一月,那双腿也冻废了,自此性子大变,阴冷孤僻,疯癫异常,其院落的下人们时常受不了主人阴晴不定的性子,想方设法地要转去别院伺候。 而那名被误救上来的书童为了感恩,任小世子百般刁难**,一直任劳任怨,不离不弃。料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书童不过是扮猪吃老虎,不过十年,就一点点蚕食架空了庆安王府,并逐渐执掌了戚家。之后更是登科中第,搅弄朝堂,风波暗涌,假借戚家之手谋害了先皇,在而他先皇过世后,成为摄政王,扶持新帝。 庆安王府一朝被灭,小世子双腿废弃,沦为奴籍,更是凄苦。只因其绝色倾城,一时间,争相要将其买下的宗亲贵胄们数不胜数,最后却被摄政王以千金买了去。 世人皆道,摄政王顾念前情,恩重如山,如今花千金买一个废人回去,不过是为了还当年一命之恩,熟不知,那摄政王心中却对戚昀有股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此时,想起前尘往事,越淮只觉是过眼云烟,但他看着这孩子漂亮的眸子怔怔地盯着自己,心中竟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小戚昀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衣袍,扬着小脸问:“你是什么人?是父王派你来保护我的吗?” 越淮起身,挥袍甩开他握住他衣袂的小手,眸色微冷:“戚昀,竟又是你。” 小戚昀被他眸中的寒冰吓到,往后一退。 越淮薄唇微启,淡淡道:“你记住,我叫越淮,别忘了。” 小戚昀吓得脸色惨白,直到眼前人消失后,还迟迟没能缓过来。可日深月久,随着他长大,那份惧意模糊了,有的是梦魇般的惦念,那俊冷的眉眼,谪仙般的高贵仙姿。只 转眼已过去数载,戚昀已是长安城翩翩少年,可他却一遍遍梦到那人,梦境却愈发真实,梦里那人抱着他,清冷的眉眼却只对他笑,伸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唤他:“子旭……想我了吗……” 戚昀一梦惊醒,再细想那人相貌,却怎么也记不清了。只觉身子某处有了异样,他拉开被子一看,脸不禁红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世子,王妃娘娘道先前的书童太闹腾,恐不能让你安心学业,特地让小人为你寻了一安静的,专门伺候你在皇塾左右。” 戚昀连忙喊:“让他去书房候着,我先换身衣服。” 洗漱一番后,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戚昀意气风发地走向王府书房。 他推开门,看到一个小少年挺直地站在书桌前,背对着他。 戚昀挑眉:“新来的,转过来,让我看看。” 少年应声转过身来,清冷孤傲的眸子极不符其年龄,他只是微敛下眼眸道:“世子。” 戚昀看到他的瞬间,愣住了,“你是……?”越淮……虽记不清他的长相了,却怎么都觉得他合该就是这副眉眼。 少年微扬唇,微点头:“想必世子听过戚伯提及,小人是孤儿,无名无姓,比世子殿下小上五岁。” 戚昀讶异,心道:“真是奇了,竟然有这般巧事。”他咳了两声,道:“自此,你便叫越淮吧。” 越淮低眉道:“喏。” 戚昀对这少年甚是喜欢,他命人给他做了几套新衣服,还特地给他安排睡在自己别院的屋里。小世子甚至愿与他同吃同睡,逢人便要提及他家这位聪颖过人的小书童,引得同院落的下人惊羡不已。 寒冬腊月,庆安王府的冰湖绵延一片,戚昀从小就喜在冰上垂钓,大冬天里钓上来的鱼肉紧实鲜嫩,爽滑可口。他欢喜地拽着越淮往冰湖走去,“越淮,快点而且,你第一次在王府过冬,都不知道这垂钓的乐趣,等会儿咱们比试比试,看看谁钓上来的鱼又肥又鲜!” 越淮淡淡地看着他愉悦的样子,恍然想起,他失去双腿后醒来,不吃不喝的阴蛰模样。他问:“你真的要去?” “当然!别磨蹭了,你要是怕,就跟着我,放心,我护着你。”戚昀不由分说,几步将他拽到了冰湖边。 …… “不好了!世子落水了!快来人啊!快!” 越淮睁开眼湿着身子从岸边爬起,旁边救起他的人一愣,吓得脸色惨白高呼:“救错了!快!世子还在湖里!” 越淮心下一动,转身一跃,又跳进了冰湖中,夜色下的冰湖底,氤氲着一片冰蓝色,他游了许久,终于看到戚昀,奋力游过去,抱住他,贴上去,对着他的唇渡了一口气进去,接着一把托住他,往水面上划去。 “世子救上来了!”一群人握着火把冲过来。 这夜,庆安王府进出的御医几乎将王府的门槛踏破,天微微亮时,传出消息,人救活了,但那双腿恐怕废了,就算能站起来,也绝不能长站。候在门口的越淮垂眸,司命薄上写着的命数,哪是那么容易逃得过的。 小世子又烧了整整一月,才堪堪迷迷糊糊地醒来。 楚昭盯着眼前关切的长公主和庆安王,心下暗叹一口气,他不过留了一手,只偷偷喝了一小口孟婆汤,哪知道竟然被湖水一泡,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忽然想起水下越淮为他渡的那口气,伸手摸了摸因为发烧过分红润的唇,心道:“我就知道这小崽子不会轻而易举就放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呦~么么啾(?>? 第20章 疯子 庆安王府的小世子冬日落入冰湖,将一双腿冻废了的事传得整个长安城人尽皆知。 楚昭发现自己时常混混沌沌的,偶尔能想起来自己是谁,大多数时候又只记得今生,一旦记不得了,就狂躁发疯,这样子在外人眼里,坐实了他是个病怏怏的瘸腿疯子。 “滚——!滚开!别扶我!我能站起来!别扶我——!”小世子戚昀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阵嘶吼声,伴随着满屋瓷器破碎声。 越淮垂眸跪在他身前,任他将瓷器摔在他脚下,溅起的碎瓷片划过脸颊,渗出一条血丝。 长相精致貌美的小世子如今却披头散发,颓然地坐在轮椅上,透过他的墨发还能看到他通红的眼睛瞪着底下跪着的少年。 戚昀奋力而又狼狈地推着轮椅冲向他,继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看着他木然冰冷的表情,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如此无动于衷?!我为了救你,落得这么个废人,你为什么就连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 越淮低垂着眸,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是小人的错,愿世子责罚。” “责罚……呵……”戚昀俊美的脸上尽是绝望,他低哑着自嘲:“明明是我一厢情愿,我有什么资格去怪你,明明就……就是我咎由自取。”他转过轮椅背着他,阴沉道:“出去。” 越淮起身,看了他一眼,退出屋去。 戚昀将自己一人关在屋内,整整三日,不吃不喝,送来的饭菜全被掀翻在地,狂躁得像一只小狮,若是有人胆敢靠近他一步,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就像能将人吃了似的,吓得进去收拾的婢女不敢靠近他半步。 第四日,进去送饭的婢女尖叫一声,外面守门的越淮立即冲进去,满屋都狼藉,而满脸泪痕的小世子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御医来看过后到,小世子大病初愈,身体却从此留了病根,稍有不慎,就容易生病,这次又饿了三日,越发虚弱了。 长公主看到自己的宝贝心肝如此虚得脸色苍白,每日都以泪洗面,无奈戚昀的脾气愈发暴躁,谁也不愿见。 之后,戚昀点名要越淮贴身伺候,但越淮每次进去再出来,总是一身狼狈,冷着脸将打碎的碗筷收拾干净。 楚昭悠然醒来时,只觉得额头疼得厉害,他伸手一摸,摸到额头缠着的一圈厚厚的纱布,他沙哑着声音朝门外喊:“来人……” 推门而入的越淮快速走到他床前:“世子有何吩咐?” “拿点儿水来……”他瞥了眼越淮,沙哑地低声道。 越淮有些讶异他今日的温和,压下疑虑,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喝完水,放回他手中的木盘中,楚昭虚弱地问:“这屋内怎就你一人?” 越淮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又快速低头,“世子不喜其他人,全都赶走了。现在屋内只有我一人伺候。” 楚昭哑然,他昏沉沉醒来,头上又带了伤,想必是自己之前想不开撞了柱子。 他挥手,“叫人去备膳,我饿了。再把其他人都喊来去。” 庆安王府的下人们议论纷纷,说这小世子寻死觅活了一回,醒来又正常了不少,每天好吃好喝的不说,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叫人推他到后花园里晒太阳。 楚昭靠着轮椅舒服地微眯着眼小寐,他也算是得过且过,腿废了就废了,也省得他卷入朝廷是非,这一阵从皇宫里送来的名贵补品,通通给他压了王府的箱底,他知道这幅身体命数如此,怎么补也逃不过一个“虚”,平生偷得半日闲,那越淮又老老实实地不惹事,他当然要好好颐养天年。 长公主听闻戚昀再也不哭不闹了,喜得落泪,急忙赶来后花园来探望他。看到昔日乖巧的儿子正在恬静的睡颜,不禁心酸,低声抽泣起来。 楚昭小寐时听到动静,微睁开眼,看到长公主这番模样,不由感叹,为人父为人母的不易,他不也是为了小崽崽们,操碎了心。他温声喊住了她:“母妃,别再微为昀儿落泪了,我活着便是。” 长公主一愣,欢喜地抱住楚昭,“我的儿啊,真是苦了你了,我听闻你是为了救那新来的书童才落水,明日我就丈杀了他,为你讨回公道!” “母妃,这万万使不得,我本就是为了救人,又怎能因为自己落了难,又要将他丈杀,那么儿子身上的罪就更重了。”楚昭垂眸伤感道。 “好好好,你既然不允,母妃就饶了他。皇上近日又派人来问候你,你若养好了身子,再择日进宫,皇塾那边若是能继续,那是更好,若是不愿,母妃也可为你另请先生入府……”长公主小心谨慎地说。 楚昭刚要应下,却又想起,自己这身子完全不可控制,若是在皇宫里闹出什么事,到时候更麻烦,只能冷下脸道:“母妃,您觉得儿子这样,进了皇塾,不会被人笑话么?” “好好好,那便为您请先生入府来。” 次日,刚恭恭敬敬送入府的先生没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小世子轰出了房间,老先生气得胡须乱颤,连连摇头:“朽木不可雕也!不可雕也啊!” 长公主再要敲门进屋时,里面传来一阵碎瓷声,戚昀暴怒:“滚——!谁再敢私自闯进来,乱棍打死!”长公主吓得一哆嗦,身旁的下人更是吓得噗通跪下地。 楚昭睁眼时,看着满屋子狼藉,不由叹气,在屋内喊了半天,才缓缓走进来越淮一人。不用想,定是又犯病了。 楚昭无奈,如此混乱地度了近一年,小世子终于不再如此暴躁易怒,反而像极了一块寒冰,每日看似清清冷冷地,仿若世间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了,实则阴鸷至极,若是看谁不顺眼了,即便是坐着也要将人抽得皮开肉绽。而这人,便是贴身伺候的越淮。 楚昭哪知道背地里“自己”做的这些,只以为他这个世子终于内心闲云野鹤,不闹腾了。这日,他实在闷得厉害,就命人备了小轿,说要到山间寺庙祈福,小住几日。 被人推着轮椅从后院一道一道的门穿过,出了前大门,越淮躬身在他身前,几个下人将他扶上他的背,再由他背着,上了轿。 楚昭欣慰地享受这父慈子孝的时光。他早就知晓此越淮就是离淮神君,他也不逼着他,也不对他多好,就这么像平常下人那样冷着他。等他明年岁数一到,他便将他赶去参加科举,追他的锦绣前程去。 前世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只是记得他最后位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与他这个废物世子有太大关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哦~新年快乐~ 忍辱负重的孝子越淮:我迟早要把你这小疯子压住…… 第21章 享受 坐进轿子里,他盖上一层薄被,乐呵地嗑着瓜子,掀开轿帘看到外面热闹的街市,不禁羡慕,他这次明着对长公主说是去住寺庙,可心思却不在哪儿。他出声道:“停。” 越淮走近,隔着轿帘问:“世子有何吩咐?” 楚昭觉得人生在世,既然得了个疯子的名号就不能白白辜负了,他懒懒地道:“本世子闷了,想找处地方乐呵乐呵。” 越淮一怔,低头问:“世子想去何处?” 一朝得势,忘乎所以的楚昭道:“潇湘馆吧。” 轿外赶马车的轿夫一震,那潇湘馆可是长安城最大的小倌苑,世子这是要……? “还不快驾车?”楚昭加重了语气,轿外的人面面相觑,急忙调转了方向。 越淮站在帘外,低眉不语。 一顶富丽堂皇的轿子停在潇湘馆,馆内的老鸨远远看到就眼前一亮,急忙推开门开的人,亲自上前迎接,却不料,竟看到轿子旁的下人,掀开帘后,躬身将人背了下来,又由几人小心翼翼地放在轮椅上。 老鸨心里百转千回,但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见对方这排场,将抹满粉的老脸愣是挤成一朵褶子花,迎上去,“这位爷儿面生啊,里面请里面请,咱潇湘馆什么样的可人都有,任君挑选。” 楚昭挑眉,暗自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今日终于能看到活的了。 他故作深沉道:“哦?本公子虽然腿瘸了,可这眼睛却容不得刺儿,去吧,把你们馆里最好的小倌都叫来。” 老鸨笑眯眯地点头,又上下打量了下楚昭的身量容貌,暗自赞叹,若不是此人投了好人家,恐怕在他们潇湘馆也能成为头牌。他心思一动,作势要凑到他耳边,却被一旁的越淮冷冷瞪了一眼,吓得往后一退。 老鸨无奈,只好先将人迎到二楼靠窗的一间雅室,待屋内除了越淮这一小厮,无庞杂人等,才尖着嗓音笑道:“小公子,您虽腿脚不便,但只要那宝贝儿好好的,今儿个定让您舒服得**……” 楚昭闻言,是又激动,又有些燥,他想想这事儿让越淮这崽崽在旁边看着不成体统,就挥手赶人:“你出去吧,和下人们在别处侯着。” 越淮闻言,捏紧了手,低头道:“喏。” 老鸨欢喜地低声问:“公子是喜欢在下面,还是上面,是喜欢柔弱些的,还是喜欢有力气些的……” 楚昭燥得差点流鼻血,急忙道:“甭管那些,先将人找来本公子细细地挑,对了再多找些话本子来,越多越好。” 老鸨了然地点头,出门前肥腻的脸上朝他会心一笑,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昭觉得这也是险棋一招,但若是让越淮厌恶了自己,恶心到了他,那么他放走他时,他岂不就速速离去了?当然,今日这小倌也是要好好品品的,昔日在仙界的水粼镜中,他早就看馋了眼。今日倒要亲自试试。 没一会儿,老鸨就推门而入,伸手朝后摇帕子:“进来吧~” 门外缓缓走进来四个风姿绰约的男子,各着一淡色轻纱的衣服,楚昭抬眼望去,竟能从中看出他们淡粉色的肌肤。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却又觉得太过阴柔,差些感觉,又道:“没了?” 老鸨一副我就知道的笑容,又招手:“都进来吧。” 门外又推门进来两位不同的男子,面上用面纱蒙了面,却毫无之前几人身上沾满了风尘气,反倒一副仙风道骨之姿,一人着白玉兰长袍,抱着一架古琴,另一人着玄黑墨袍,身侧别着一支长萧。两人皆然剑眉星目,却不乏俊美。 楚昭看直了眼睛,挥手道:“就这两人了。” 老鸨讶异:“两人?” “怎么?怕本公子的银子不够?” 老鸨连忙陪笑:“这怎么会呢?玉岚,墨岚好生伺候公子。”说完,他又使眼色让门外的小厮搬着一箱子进来,嘿嘿笑道:“这是公子要的话本子,可解闷看看,若是喜欢哪一桥段儿,让他们二人演给公子看便是。” 楚昭看得馋,连忙摆手赶人:“懂事儿,去吧。” 老鸨走了,两个小倌朝楚昭低身行礼道:“公子,您一路前来乏了。不如我们二人先为您奏一曲,愉悦身心?” “奏吧。”楚昭扬手,两个仙姿翩翩的人,便合奏了一曲凤求凰。楚昭眼看着一箱的话本子,哪还看得进去,他伸手努力去够那箱子,无奈手短了些,突然一双手向前帮忙,打开了箱子。 楚昭抬头看,竟是那玉岚,他讪讪地笑,却听他道:“公子若是不便,可躺至床上去,这话本子,可由我为公子读阅。” 他心里燥燥地,胡乱挑了一本给他,慌乱地点头,“也罢,墨岚,扶我过去。” 趴在香软的床榻上,嗅着屋内香炉里似有似无的媚意,墨岚的手抚在背上力道均匀地按摩,而耳边传来玉岚低磁悦耳的声音:“话说,当时越氏年轻有为的新宗主,却是个不忘旧情的人,他心中却爱慕着昔日少时好友,如今却是修仙世家中恶名昭彰的璩昀,即便他将自己伤得极深,却难掩心中那份痴缠爱意,在诛邪台上,以一人之力将其要下,后关入越氏地下大牢。” 楚昭听得怪怪的,却一时想不起来,听他继续道:“越宗主将其四肢捆着,轻薄的衣衫早被皮鞭抽破了料子,露出满是红痕的细白肌肤,越宗主嘴上说着不堪的秽语,在他昏阙后,却忍不住伸手扶上他的脸,印上他的红唇,细细品尝……” “停停停。”楚昭怎么都觉得怪瘆人的,怎么都觉得讲的是自己和越淮,连忙摆手:“前面别读了,跳过去,中间开始。” 玉岚点头,翻到中间,挑了一段读到:“越宗主将满脸通红的璩昀捧在手心,拉近他紧紧贴着,手下却不留情,引得他吟哦难耐,只急急催着快些……” 楚昭本就是闭着眼睛,此刻再细加一脑补,差点要崩不住,两条废掉的腿没反应,别处却精神到挺着。他燥得厉害,连忙叫他停住,“拿来,别读了,我自己看便是。” 玉岚一顿,又道:“公子若是想了,我们二人便来服侍公子就寝吧。” 楚昭抬眼瞥了两人,半张脸捂在被子里闷声道:“墨岚的手劲儿好,留下给我按摩便是,你先去吧。” 等人退出了房门,“你继续按。”楚昭说完,低头津津有味地径自看起来,看到精彩处,眼睛睁得贼亮,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背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从他背后得脊椎骨一点点按捏,逐渐加重力道,正看到精彩时,翼骨处痛快得他叫出声来,声音尖细绵长,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小猫。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第22章 摩挲 楚昭舒服地微眯着眼,道:“继续,不要停。” 身后的那双手应声,缓缓移动,捏住他的肩窝处,两轻一重的力道,拿捏得楚昭舒服地嗷嗷叫。 楚昭大半本话本翻完重点,又有墨岚的手为他按摩,俊俏的脸庞已微微泛红,额角也沁出一层密密的细汗,薄唇微张,喘着轻气。 “可以了。”楚昭情动难耐,急于纾解,摆手道:“你出去吧。” 墨岚瞥了他身下一眼,敛眉道:“我可以替公子……” “不用不用,出去吧。”楚昭翻身躺下,墨发微散在身后,低哑道。 墨岚见状,眸光微动,伸手按住了他,引得他一声闷哼,惊愕又脸红地看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楚昭看出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伸手去揭他脸上的面纱,却背他反手挡住,低垂着眼道:“公子,别动。”说话间他的手却不老实地动起来。 一刻钟后,楚昭趴着不说话,将脸捂着,微微起伏的背部后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靡靡气息,似乎昭示了什么。 楚昭许久才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又暗自闭眼,沉默了许久道:“墨岚,你……卖身吗?” 身前的墨衣男子一怔,低头道:“如若是公子的话,不卖。” “……”楚昭本是心疼他沦落风尘,想捞他出来,到王府为自己平日里按按摩,想不到倒被嫌弃了。 他讪讪地笑了笑,“也是,我如今是个废人了。去吧。” 墨岚告辞后,楚昭又躺着小寐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好似感觉到有一人在盯着自己,没一会儿,又有一只手扶上他的发梢,温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眯眼。 乍一睁眼,已经是次日清晨,他瞥到床边一抹墨色衣袂,唤道:“墨岚,你还没走?” 那人转身立在他床边,恭敬道:“世子,是小人越淮。” 楚昭哑然,下意识瞥了他一眼,咳道:“嗯,我先洗漱,等会儿走之前,记得让人将那一箱子书带走。” 越淮淡淡地看了一眼他散落在肩头的长发和初醒的脸,低声应:“诺。” 楚昭被推着轮椅走出了潇湘馆,坐上去空聆寺的马车上。微晃的马车上,他自在地吃着糕点零嘴儿,翻着话本子,想起昨日,伸手敲了敲车窗,“越淮,进来。” 跟在马车旁的越淮应了一声,待马车停下后,掀开车帘,躬身坐进去。楚昭这小世子的马车及其宽广,里面还置了软榻锦被,此时越淮就坐在他旁边。 楚昭想了想,问:“昨夜,你在何处?” 越淮道:“就在世子门外。” “那……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楚昭额角有点冷汗,他昨晚舒服得哼唧唧,若是被小崽子听到了,难免会想歪。 越淮垂眸道:“只听到世子一些吃痛声,想必……是极痛的。” 楚昭骇然,“胡说,我不过是哼了几声……”却听他又道:“世子若喜欢按摩,小奴也可替世子试试,说不定您的腿还可以……” “这……”楚昭讶异,“你也会?”他什么时候学的?他竟还为别人按摩过?为师都还没享过这等清福呢! 他干脆挺着靠在他对面,眼神示意他,“那你试试,给本世子按按,要是不舒服,今夜寺庙的斋饭也别吃了。” 越淮垂眸,缓缓地勾唇道:“喏。” 他伸手贴上他的双腿,缓缓掀开楚昭腿边的外袍,将修长道十指覆上他的小腿处,隔着薄而纤滑的亵裤,一点点轻轻地按压着,似一条游蛇般温滑黏腻地从脚踝处往上细细地摩挲。楚昭盯着他那双手的动作,直觉得心尖麻酥酥的,猝不及防地颤了下。 他惊得看向他,却发现他依旧细致认真地按捏着,才微微缓一口气。哪知他却淡淡道:“世子,是舒服了吗?” 楚昭的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否认:“怎会,你的手艺比起昨晚那小倌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越淮闻言却不恼,反而低头眉眼更加温却,忽而抽手,将他脚上道靴子脱了。 “你——!”他惊得要缩脚,却无奈控制不住自己,哪怕感受不到他按捏的触感,却反而因为不知他的双手抚摸自己脚掌的滋味,他怔怔地看着他半跪着,仿若捧着珍宝似的,细细地永十指摩挲。 楚昭的心尖更痒了。那股肢体感受不到的亲昵触感,让他心头发酥、发颤。 “别、别按了。”他别过脸去,出声喊停,对上他抬眸似疑惑的纯善目光,他解释道:“都没感觉了,按也是白按。” 越淮少有地轻笑,“那小奴为您按按背如何?” 楚昭被这个笑容恍了神,呆呆地点了头,猝然发现时,他已经径自绕在他身后,在狭窄的软榻后,双手覆在他肩头,侧在他耳畔道:“世子,若是舒服了,还请告知小奴,比那墨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谢谢支持呀 第23章 降罚 楚昭心里莫名慌得结巴道:“这这这……有什么好攀比的?你难不成也要当个小倌,一辈子在风月场所里伺候那些……那些油腻的老男人?” 越淮低声道:“我只伺候世子一人。”他说着伸手抚上他的背,过于轻柔的动作,引得他微颤。 “世子,我曾养过一只小鼠,只有掌心那么点儿大,却是个极爱玩闹的小家伙,最喜欢我,像这样,抚摸它的背。”约会一边说,一边顺着他的脊骨一下一下地滑下去。楚昭一时没忍住,竟轻叫了一声,当即摇捂住嘴,却听他道,“那只小鼠,每次我顺完毛,也是这般,缩成一小团,可爱极了。” 楚昭忍不住,一手将他的手打开,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讲本世子比做一只小鼠!给我滚下去!” 越淮不惊不惧,缓缓从他身后起身,伏在他脚边道:“诺。”转身掀开帘,下了马车。 到了空聆寺山角下,他坐上辇架,由人抬着上了山。空聆山的阶梯千余,他颠在辇中,也甚不舒服,换了几波下人,才将他安全抬上山。 用过斋饭后,他想独自在山寺中赏花,便遣退了旁人,为防越淮跟着他,因他马车上出言不逊,罚他去庙里随大和尚们抄写佛经,为他祈福,并命人看着他,若是他回来看不到他亲手抄写的佛经,定会重重罚他。 他废力地滚着轮椅,来到寺庙后山,他有些事情是记不清了,但将越淮放在他身边,他不放心,尤其是刚刚马车上那双手抚在背后的记忆,让他一瞬间感到熟悉,听他提及曾养过小鼠,还以为是在仙界被撸毛留下的印象,后来它抚在他脊骨上的霎那,想起了昨晚的墨岚。 昨晚的墨岚蒙了面,他细细一想,愈发觉得与他相像。 楚昭再想起昨晚的窘事,老脸更是一红。 他真是……真是教徒无方啊!孽徒!真是孽徒!竟敢与男子作如此之事…… 他真怕四方神柱上的另三位神君醒来后知道此事,会将他绑在神柱上一口神焰烧成焦鼠,拌点儿香油小葱咔嚓咔嚓吞了。 他慌得双手合十,对着眼前双人合抱的桃花树,默默念着:“神君保佑,神君保佑,能让我安然无恙地回到仙界去……” “你对着姻缘树,竟去求那些早就神灭的神?真是够蠢的。”树上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楚昭大惊,仰头看去呵道:“何人藏在树上?” “楚昭,我不是说下一世去寻你的吗?看来你不老实,又没喝孟婆汤……”话音刚落,一袭墨袍从树上翩然而至,落英缤纷,三千墨发随桃花飘摇。参天桃树下,站着一个神情淡漠疏离的男子,定定地看着一脸惊愕的他。 “岐墨,你怎知我在这儿?”楚昭讶异。 岐墨淡淡地看着他,任山间的风吹过,道:“问了白阙。” “不可能,白阙绝不会将我的行踪告诉你,你对他做了什么?”楚昭看到他,下意识想到他化身黑蟒,将白阙缠住,用充满剧毒的獠牙逼迫他的场景。 岐墨道:“我问了,他就说了,还道你这世不易,让我别太吓着你了。” “……”白阙可真为他着想啊。 “楚昭,”岐墨瞥到他的双腿,“即便是怕,你也躲不开我了。” 岐墨上前,递与他一根精雕细琢的血红色玉哨,“拿着。” 楚昭愣愣地接住,又问:“这是什么?” “接着便是,有事唤我。”岐墨道。 楚昭还想再问些什么,他却挥袖离开,只留一阵风吹过,花落纷纷。 他拿着玉哨,隐隐能察觉到玉中那抹红在通透的玉中流动,捏紧了玉哨。 楚昭在桃树下微闭着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发现身上已是傍晚时分,远处紫霞遮天一片,残阳落下,他微低头,看着身上盖着一件薄被。 “世子,你醒了?”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越淮低声道。 楚昭愣了下,点头,“嗯,推我回去吧。” 次日清晨,楚昭接到家书一封,是皇宫里传来的,皇上知他心境已安,不忍他荒芜度日,召他进宫小住几日。 楚昭心道,定不会这么简单,他回府后,召来这几年的心腹清粼单独见面:“宫内近日有何异样?” 清粼双手抱拳,掀开衣跪下道:“实则是前日有探子看到世子您去了潇湘馆,一夜未出,一直盯着庆安王府的人就……到皇上那吹了气。说您是腿废了,心性扭曲,还、还……” “染上了断袖之癖是不是?”楚昭冷哼一声,“我现在本就是疯子,还怕什么?那些忌惮我父王,忌惮我的人,可不就希望我如此吗?皇上忌惮我父王这个异姓王近年来权势越来越大,想要我进宫,不就是想拿我压制我父王吗?” 他推着轮椅上前,“走,上皇宫里疯给他们看去。” 他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对了,跟越淮那小子说,滚出王府,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第24章 抓包 坐在进宫的车辇上闭眼小寐,一旁的清粼从宫门外小跑着追上来,“世子,事办妥了,那越淮已经离开了王府。” 楚昭闭着眼,嗯了一声,道:“行,我知道了。” 清粼小声问道:“世子不用派人去跟着他吗?他来府这一两年多来一直暗自在王府中扎根发展自己的势力,世子说赶就将他赶走了,戚伯那儿……” 楚昭打了个哈欠,摆手:“随他吧。让他折腾去。” 进了皇宫,楚昭见了皇上一面,皇上只道让他换个环境,安心修养,便指了个宫内别院,让他住下。平日里上好的燕窝人参如流水似的送来,楚昭来者不拒,只不过派来伺候他的宫女全被他找各种由头罚个半死不活,又在院内大闹了一场,摔得满地碎片,将人全部赶了出去。 皇上得知此事,只是摇头轻笑,又派人送去了更多精美的瓷器古玩,只字不提他的荒唐行为。 清粼见满院的人都被打发走了,空落落的,又见自家主子自在地吃着点心,不由疑惑道:“世子,您如此大闹,皇上怎还由着你呢?” “他啊,巴不得我是个废人,早先年的捧杀,现如今的溺爱,不过是如此。我便如他的愿。”楚昭无所谓道,“现在好了,那些个烦人的眼线都清掉了,也省得我不自在,皇上想将我圈禁在宫内,我就好吃好喝地住着便是。” 六年后,楚昭终于听闻,几年前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如今官至当朝右相。 他如今已长成一玉树临风的翩翩青年,再不是当年守在他身边的卑微小奴。 听闻近日皇上身体不适,又久久不立储,恐怕那群皇子们早就虎视眈眈着,偏偏他父王也野心勃勃,想要插上一脚,频频与四皇子接触。而如今众皇子中还在长安城内的,最有可能夺嫡的,便是处心积虑的四皇子和备受皇上青睐的六皇子,而听清粼说,越淮离开王府后,就去了六皇子府上,而今时不同往日,他已官至右相,权倾朝野。 楚昭想,恐怕天要变了。 一朝传来,四皇子与庆安王结党营私,被皇上一道圣旨,主谋人皆被赐死,而戚昀被贬为奴籍。没成想,当夜,宫内传来病重中的皇上立九皇子为储君的消息,六皇子按耐不住,带兵闯进了皇宫,被越淮领着的御林军全部拿下。 老皇上当夜气得断了气,次日新皇登基,越淮为摄政王辅佐幼帝。 楚昭本就废了腿,一朝失意,被关在大理寺地牢里,每日吃的是剩饭,盖的是稻草,他身子早先年落下了病根,本就虚弱,又过得娇惯,没几日,就染上了风寒,没日没夜地咳个不行。 楚昭躺在稻草上,忽而想起了一些曾经忘掉的记忆。 那时候,上古时期的四大神君犹在,他还只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虚日鼠,每日在冬绒草芯里睡觉打滚儿。一日,朱雀神君捧着还尚在睡梦中的它,到神界四处逗玩,稍一不慎,竟将它晃掉下了云端。它在风中惊醒,恰恰落入一人掌心,那人长得极好看,温柔地为它抚毛,淡若琉璃的眸子里有浅浅笑意,他道:“小家伙,睡醒了吗?” 楚昭睡梦中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乎明乎暗的光线斜照在脸上,他虚弱地微睁开了一条细缝,看到梦中那个人,“越……越淮……” 摄政王府相传,摄政王感念前庆安王世子戚昀对其有恩,特花重金将其从大理寺买了回去,免受他被有那方面癖好的贵胄买去,受皮肉之苦。也有人道,摄政王从少时与着有断袖之癖的小世子一同长大,这小世子又肤白貌美,恐摄政王也不能不动心…… 楚昭每日吃着流水似的补品佳肴,却堵不住耳朵里这些传闻侵扰。 反正臭名昭著,他也没了脸皮,当初的清粼也被一同买进了王府伺候他,他干脆命他每日找些民间的话本子来读读解闷。只可惜,那些以笔墨糊生的人,偏偏喜欢投民所好,就好比最近,清粼找来的十本有九本都是写俏世子与摄政王的那些事儿。清粼一开始还红着脸回避,后来发现楚昭自己倒挺无所谓的,他也厚着脸皮一沓一沓地给他大大方方地抱进王府别院。 这日,他看得正起劲儿,眼冒精光,眼瞅着就要到精彩处了。 亲了!亲了! 抱了!抱了! ! “看什么呢?”身后传来询问,楚昭却没听见似的,“清粼别吵,要看那边自己找一本去,我这本看完了再给你。” “咳!咳咳! !”清粼拼命地暗示。 为时已晚,手中的话本被一把抽过去,越淮挑眉读起来:“……我将你拦腰抱起,紧紧靠在假山洞里,你双腿无力,急得双手攀在脖上,对我娇声说,临泽,别这样……?” 楚昭僵硬地抬头看着他,扯出一个笑,“越淮,你来的太是时候了,这些人胆敢编排当朝摄政王,通通该关去小黑屋!” 越淮挑眉:“是吗?那你以后岂不是没得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留言好少啊,求一波留言,谢谢支持哦! 第25章 萌崽 “那、那那怎么处置这些刁民……”楚昭心虚地瞟向越淮。 越淮合上话本,绕着他的轮椅若有所思地缓缓走,道:“本王刚刚看到子旭你看得脸红耳热,面若桃花,自你入王府来,本王还未曾看过你这般开怀,就算是编排了本王又如何?来人,传本王口谕,将这笔者重重有赏。” 楚昭闻言,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撞到他怀里晕了算了。 “王爷,这可不大好吧,你原本是为了救我,如此可就做实了……做实了……”楚昭有些难以启齿。 “做实了什么?”他云淡风轻地追问。 “做实了你与我之事……”楚昭低垂头,声音细若蚊蝇。心道真是天道好轮回,他昔日爱调戏人,近日反被徒儿调戏了。怪只怪,那话本写得太精彩,他一时看得兴起,竟停不下来了。 “那便做实了就是。”越淮勾唇,伸手推着他的轮椅往外推。 楚昭听得发懵,他刚刚说啥? 待他自己在心里反反复复咀嚼了几遍话以后,已经不好意思再提这茬儿了。 皇宫内,楚昭坐在殿下,抬头细细盯着九尺龙潭上的金爪龙椅,琢磨了许久越淮将他带进皇宫的用意,突然从高耸巍峨的龙椅旁边,爬出来一个明晃晃的小团子。 小团子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下来,漆黑流亮的俩小黑眼珠对着他,突然咧开小嘴,笑起来,糯糯的声音问:“你是谁呀?” 不用问了,这就是越淮作为摄政王辅佐的那位年满五岁,刚登基的幼帝。楚昭一下想明白,先皇为什么当场气断气了。这他勾心斗角了一辈子舍不得放下的江山,却被越淮用这种手段牢牢控在了手中。 小皇帝见他发愣,爬起来,颠颠地几步跑过来,口齿不清地又问:“你到底是谁呀?” 楚昭看到小奶包心都软了,当了万年百兽仙园的奶父师尊的慈爱自觉上身,弯着嘴角,伸手抚上他,悄声道:“我是你哥哥啊。” 楚昭乃长公主嫡子,按辈分算确是小皇帝的表哥,怪只怪庆安王谋逆,他如今只不过是个奴籍之身。 “哥哥?”小皇帝的眼睛突然亮了,欢喜地拍手,“哥……哥哥……” 楚昭见他声音大了,怕旁人听去惹了是非,急忙捂住他的小嘴道:“皇上,只能没人道时候这么喊小人,平时只能喊我戚昀,知道了吗?”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要拉他起来陪他玩,楚昭坐在轮椅上,却不及他小小的蛮力,哭笑不得地连忙阻他拽着他衣袍的小手:“哎哎哎,小皇上,小人的腿是坏的,走不了路啊。” 小皇帝一只小手紧紧拽着他,听到他的话,困惑地回头看着他。 “晏儿,不得无礼。”忙完政务的摄政王越淮走入大殿,小皇帝萧宴欢喜地伸出两只小手,“宝宝要抱抱~!” 在楚昭的惊愕目光下,越淮冷着脸将小团子抱起来,来到他身前道:“晏儿,这是戚太傅,今日以后,教你识字认书,他的腿脚不便,不得再向刚刚那样如此莽撞,听到没有?” “太傅?”楚昭询问道,“我这般吊儿郎当的,时不时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疯起来自己都怕,你确定?, 越淮深潭似的眸子看定他,一本正经道:“总与孩童接触,可却除心中污垢杂尘,助于清心寡欲。” “……”还记着话本那事儿呢。 楚昭认栽,伸手道:“行,不就是带孩子吗?来,将小皇帝给我抱抱。” 小萧晏闻言,不知为何,反倒变了卦,拼命在越淮怀里挣扎,哭音浓重:“不要他抱……不要他!” 咳儿!这天下还没有他楚昭搞不定的崽儿!楚昭见越淮将他放下,急忙推轮椅去追,“小皇上,来,太傅抱抱……别跑呀,太傅等会儿给你买糖?做风筝玩?演皮影戏!……” 小家伙看他围着大殿的龙柱推着轮椅喘着气儿地追,乐得合不拢嘴,屁颠屁颠地逗着他玩儿似的,撒着小短腿到处乱跑。一边跑还一边嬉笑着回头等他追上来。 楚昭追得气喘吁吁,停下来不自觉地笑着埋怨:“你……你给我抱一下,我给你抓蛐蛐儿!一对儿!” 小奶团子躲在龙柱子后面笑个不停。 越淮背手立在大殿一侧,看似冷峻,实则眼神慈蔼地看着这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王头一次惨遭嫌弃…… 致过年遇到一群萌娃,想抱求而不得的老阿姨……想偷娃…… 第26章 雀跃 王府内院,屋内香炉里散着淡淡的檀香,戚昀悠然醒来时,伸手抚了抚额前,撩过略长的发丝别在一侧。他早就发现自己神智不清,时常醒来记不得之前发生的许多事,就像此事,他恍恍之间,才接受了父王与四皇子逆谋失败,与母妃纷纷遭难的事,那天母妃慌了神,急忙扑来他的别院,哭着叫他快走,可他这幅样子能去哪儿呢。 早无意中听闻他不知何时发疯将越淮赶了出去,出去也好,不过几年光景,日月浮沉,那人竟已经是辅佐幼帝的摄政王,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作为奴籍之身,竟会被他买了来,藏在曾经的庆安王府,现如今的摄政王府内院。 越淮他,究竟是可怜自己呢,还是想报复自己? 戚昀低头看了眼双脚,颓然一笑,他伸手抓过床边的拐棍,撑着艰难地跌进旁边的轮椅上,屋内的动静引起屋外人的注意,很快走进来一个眼熟的小厮。 清粼看到他强行跌在轮椅上,着急地上前扶他,道:“我的小爷啊,您要下床来,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戚昀冷着脸硬撑:“我自己能行。” 清粼见他神色不对,心里一咯噔,得,这小爷今天又不大对劲了,怕是昨天的事儿又忘了。他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躬身笑道:“公子,王爷吩咐,若是您醒了,就命小的们伺候你,带您进皇宫去,对了,您葱昨日起,就是当今小皇上的太傅了。” 戚昀闻言,手上的的动作一顿,冷笑:“罪臣之子,摄政王就不怕我干脆将那小孩给杀了。” 清粼吓得急忙要捂住他的嘴,“我的爷,这话可万万说不得啊,清粼知道你心里恨,可那小皇帝不过五岁稚童,他与庆安王与长公主之死又有何关系呢?” 戚昀漂亮的眸子微寒,伸手拿过他的手,“你说的没错,杀了他们的人,是越淮,是他一步步布局,吞了这么多条人命。” 清粼闻言,胆寒地看着昔日的小世子,他原想小世子是认为小世子平日里嬉笑耍闹,沉迷男色,已将一切放开了,现在看来,原不过是演戏给摄政王看。他心底,定是恨透了他。 清粼突然掀开衣袍,跪下,低头道:“清粼的命是王爷和世子给的,此生都只效忠世子殿下一人。” 戚昀眸色微暖,伸手扶他,低声道:“父王逆反,本是死罪,我也知此事怪不了别人,但我从跌入冰湖废了双腿那年起,就察觉到不对劲儿。清粼,如果你真的听命于我,就帮我查些事情去。” 清粼拱手:“小奴定当尽全力。” “好,我一直奇怪,越淮一个孤儿,怎会有机会读书识字,还被引荐到庆安王府作我的书童,更何况,那天虽然天黑得早,但一旁也守了不少人,我跳下去救人,两人虽都在湖水中,但越淮当时身量比我矮上许多,下水救人的,怎会救错了人?”戚昀凝眉道。 清粼一愣,低声问:“世子是怀疑,越淮本身就有问题。” 戚昀默然,他年幼时曾见过与他相似的一黑袍男子一面,那时初见,惊为天人,在心中扎了不该有的根,后见到小书童越淮,才会那般没设防,将整颗心都沦陷了进去,现如今,细想,突然想起黑袍男子当初说的那句话。 他说:“记住了,我叫越淮,别忘了。” 戚昀蓦然惊觉,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急忙道:“小心一点,别被他发现了。查出来了什么,立刻告诉我。” “是,”清粼犹疑了下,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那小奴,还有一问题想问想问问殿下,殿下对摄政王现如今……还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念想,毕竟,是他将你从死囚中救了回来,还对你百般呵护,让你作当今皇上的太傅……” 戚昀闭上眼,过了数秒,复又睁开,道:“……我也不知道。” 清粼了然,不再问他,招手命人来替他更衣洗漱,半个时辰后,他坐着辇轿,从摄政王府出门一路进了皇宫御书房。 “太傅哥哥!你来了!”戚昀刚被推进门,冷不丁地被远处一窜明黄色的小家伙冲过来,一下扑在他怀里,末了,小家伙还抬着头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笑得甜甜的,蹭着他撒娇:“你怎么才来啊,越爱卿刚刚一直偷偷盯着门口看呢!” 戚昀讶异地瞥过去看桌案旁批阅奏章的越淮,正好撞上他别过脸去。 他……一直等着我吗?戚昀心里怪怪的,竟有些克制不住地……雀跃。 作者有话要说: Ps:戚昀就是失忆状态下的楚昭,就是一个人而已。 今天白天好忙好忙,更新晚了,抱歉哈…… 第27章 秀儿 约莫过了一会儿,越淮停下手中的奏折,抬眸看向他道:“你来迟了。” 戚昀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抿紧唇。 小皇上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越淮吓到了,连忙伸手抚他的脸悄声道:“太傅哥哥别怕,越爱卿不会罚你哒。等会,晏儿好好学便是。” 戚昀闻言,心中仿若软了一处,问:“之前的太傅教到哪儿了?” 小皇上急忙从他身上退下去,啪嗒啪嗒地跑过去从桌上拿来了一本千字经,翻开到其中一页,递与他,指着其中一字道:“之前都是越爱卿教我的,现在教到这个字了。” 戚昀了然,便接着教了起来。 一时间,御书房内偶有他清冽而认真地念字声,和小皇上糯糯跟着旁读的声音。越淮偶尔批阅奏折乏了,抬头望向两人,正能看到他谆谆教诲的一幕。 再过两个时辰,他看过去时,发现一大一小都睡了过去。小家伙环着戚昀的腰睡得正香,戚昀的睡颜柔美乖巧,睫羽微颤,犹若落难的蝴蝶,脆弱唯美。 他起身过去,轻轻将小皇上从他身上抱起来,放入书房一侧的内卧,再回身时,他依旧毫无察觉,睡得酣甜。 越淮走到他身前,倾身靠近他,一缕墨发垂在他身前,他伸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脸。这一世的他,似乎有时候还是那个受伤落魄的小世子,有时候却又没心没肺地,像极了之前的璩家小公子。 他本该应恨他的,可再经历一世,只有满满地心疼。鬼使神差地,他低头盯着他薄润的唇,弯腰贴过去…… 却被本该睡着的人伸手一把推开了。他怔怔地看着他保持着惊悚地表情双手直直地保持推开他的手势,一溜儿从轮椅上滑着飚离了他近三尺远,愣是撞在了墙壁上。 “……” 楚昭双手直直伸着向前,面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他其实早就醒了,只因察觉越淮凑他太近,气氛过于暧昧,两人的姿势又极为诡异,他只好闭着眼一直憋着装睡,哪知他竟想要偷亲他。 看话本子磕自己和徒儿的糖是一回事,自己被那个啥,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他受不了,害羞! 楚昭想都不想,伸手猛地推向他的胸口,轮椅在强大的力道下,一瞬间将自己带离了他身前。不过在他滑开的一瞬,他就从越淮阴黑的脸上看出了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他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离淮神君啊!何况他现在连腿都没有,这是作死啊! 楚昭心里头的话在嗓子里转了一圈,吐豆豆似的一个一个字蹦跶出来:“摄政王,这可于理不合啊,咱们……那啥……在御书房呢……这光天化日的……” 越淮迅速挺直了身子,挥袍侧过身去,闷声道:“……本王以为你喜欢如此。” 楚昭闻言,额前滑过一行冷汗,看话本子的话,定是喜欢极了,说不定还恨不得自己上前按头!但刚刚……他是一霎那真的怂了。现在偷瞄一眼越淮的唇,愈发觉得后悔,他这上万年的老光棍了,要什么脸呢他这是,他就该勇敢地抱住一顿啃…… 吃过了午膳,楚昭抱着小皇帝坐在自己腿上,问清楚了教到了何处,心想想不到戚昀教得挺有耐心的,他心里感叹一番,继续细细地教他识字,完了还握着小奶黄包的小手,照着他事先写好的字,一点点临摹。 越淮依旧在一旁批阅奏折,偶尔会召几个大臣前来商议对策,丝毫不避讳他们。 大臣们本就颇好奇这前庆安王的小世子究竟和摄政王是个什么关系,一群老臣们围坐在一旁,说到要紧处,隔壁一道几近透明的屏风处就会传来小皇帝和楚昭欢快的笑声,每每到此时,众老臣就会发现一向冷峻的摄政王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愉悦极了。 老臣们不得不各自使个眼色,顿下一顿,又接着说。 朝议休息时,老臣们耐不住了,各自交头接耳。 “摄政王是真将那个戚小世子当成宝贝疙瘩了,啧啧啧……” “听闻坊间有不少人写了摄政王与他的本子,前一阵,摄政王全都挨个赏了一番,这下写本子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每一天就有将近十种不同花样的本子出现在民间书摊的暗阁里……” “这……花样多么,老臣也挺想看看……” 摄政王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只是命人又送了一盘桂花糕到隔壁去。 楚昭却是听得真真切切的,握着小皇帝的手一抖,刚写的那个“直”字,最后弯得看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臣们张嘴。 楚昭觉得自己怕是欲拒还迎,守不住了…… 第28章 旧闻 下学后,楚昭随着越淮,坐着同一顶官轿回了王府。 摄政王政务繁忙,楚昭便经常偷闲,自己躲在院内喝小酒。这日,他正喝得微醺,却见清粼急忙跑进小院,还鬼鬼祟祟地回头张望,见无人跟着,才快步走上前,侧在他耳畔低声道:“小世子,您上次让我打听的事情有点儿眉目了。” 楚昭讶异,他什么时候让他打听事情了?还未等他问出口,清粼就压低声音道来:“越淮他确是孤儿,来历不明,他十五岁那年莫名出现,是由戚伯向长公主引荐进了王府。” 楚昭心头一跳,怕是戚昀醒过来时心里憎恨着越淮,想抓他的把柄。楚昭灌了一口酒后,心里反而愈发发凉,孟婆汤后劲儿大,他早就记不清这世他是个什么结局了。按戚昀这么个折腾,恐怕最后……不得善终啊。 清粼见他面色苍白,继续道:“小的觉得不对劲儿,就顺藤摸瓜去查了查戚伯,几番周折,竟发现,这老家伙竟然和前朝旧人有关系。” “前朝旧人?”楚昭心底转了一圈,听闻先皇二十年前是前朝元老,在前齐王朝国运衰弱时,举兵谋反,攻入皇宫,一夜之间血洗了前朝皇宫,自己黄袍加身,坐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皇帝。 也难怪先皇最后会迟迟不立储,那么忌惮自己的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谋逆之时,会毫不客气地下诛杀令。他这是自己的皇位来得不正,做贼心虚,对别人更是百般提防。 楚昭问:“戚伯与前朝有什么关系?” 清粼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小声道:“殿下应该没忘记庆安王为什么会是异性王,只因他在先皇当初夺帝时,娶了先皇的姐姐,殿下的母妃,连了姻亲,之后更是带兵攻入了先朝皇宫,乃当朝开国大将。而戚伯,就是当初王爷……在宫内的内应。” “内应?那岂不就是前朝的老人?”楚昭想不明白,前朝的老人和越淮为什么会扯上关系。 楚昭问:“那戚伯现在人在何处?” 清粼道:“他被贬为奴籍后,发配边疆,后来病死在了路上。” 死了。 楚昭心里顿时泄了气,却听他又道:“不过殿下之前提了一嘴当年您与摄政王坠落冰湖却被下人救错了这事,寻到当年误救人的小厮,他回忆道,当时天色昏暗,听到有人喊世子落了水,他就急忙赶来,是有人指了方向,他混混看了一眼水里的人影就跃下水救人。他道,犹记得当时指方向的人,就是戚伯。” 还是这个戚伯。 楚昭心想:以当时他近距离贴身伺候,不可能搞错他和越淮落水的方向和身形,他当时尤在壮年,更不可能会老眼昏花。他就是故意的,他要救的人,越淮,在他心里比我这个王府世子还要重要。 一个当初背叛了旧主的人,后来又背叛新主。 楚昭心里更加乱了,他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得人知的隐情,就算他现在不追究,哪日戚昀从他身体里醒来,也会知道的明明白白。 他记不清了,但若搞不清楚,恐怕这一世,他也不会好过。 他抬眸,低声对他说:“既然线索断了,你就暂时别查了,越淮的眼线遍布整个王府,你再动作,他不可能不察觉。你先歇几日吧。” 清粼闻言,道:“诺。”接着,退出了院落。 楚昭躺在院下的榕树下,蓦然想起了一个人,他伸手朝腰间内扣里摸出那枚血色流动的玉哨,放在唇边,轻轻吹动。急切地等着岐墨应哨声出现。 一阵凉风吹过,周遭寂静无人。 他蹙眉,加重了吹哨的气息,猛地一口气吹得尖锐刺耳,尤为炸耳。 眼前地上的落叶随着一股无形的气流旋转,一瞬间,叶落袍飞,三千墨发飘然在他身后,岐墨站定在他眼前,淡淡地道:“我要知道你不通音律,便不送你这血哨了。” 楚昭自知是难听了那么点儿,讪讪地收回血哨,揣在兜里,道:“也不是不通,只是一时情急,略了雅律。” 岐墨打断他问:“想要我为你做何事?” “我想请你,帮我治好我的腿。”楚昭舔舔略有些干燥的嘴唇,道,“我坐太久了,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哦~ 又看到了好多萌友留言,开熏~ 第29章 修罗场 岐墨了然,瞥了眼他坐在轮椅上的双腿,转瞬间变回一条黑蛇,从他脚踝处盘旋而上。 他对着楚昭吐着阴冷的蛇信子,道:“你想让我治好你这双腿?” 楚昭随感受不到蛇鳞的触感,却生生被自己脑补地吓出了冷汗,他强装镇定道:“没错,以你的修为,这应该不过是挥手间的事,如果你愿意帮我一次的话,我就……” 岐墨问:“你就什么?” 楚昭讪笑:“答应你一个条件,什么都可以。” 岐墨突然仰起蛇头,两只幽绿的竖眼森森地盯着他,就在楚昭快崩溃的时候,他突然摇身变回人形,墨袍翻飞,挥手一道幽光打在他双腿上。 岐墨淡淡道:“成交。我要你……每夜都抱着我的蛇态睡觉,直到你不再怕我为止。” 楚昭蹙眉:“成、成交!”他心想一觉睡醒,他记不记得豆是一回事儿,要是戚昀醒来了,自然是不关他的事儿了。 “好,你现在试着站起来看看。”他道。 “这么快?难道刚刚那道光……”楚昭下半身僵了七八年,此时早按耐不住了,他直接尝试着动了动,腿还真的抬起来了! “诶?这就能动了?”他惊奇地动了动两只腿,然后猛地站起身来,略有些蹒跚地走了几步,越走越利索。 “我站起来了!我终于能走路了!”他兴奋地走过去,在岐墨眼前来回走,“岐墨,你快看看,我走得如何?” “丑。”岐墨言简意赅地评价他笨拙的鸭子步。 楚昭虽被打击了一下,但很快喜笑颜开,“多练练就好看了嘛!” 岐墨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他练习,突然道:“好似有人来了。” 楚昭吓得立刻窜回轮椅上坐好,急道:“你快躲起来!” 岐墨转瞬变成一条小黑蛇盘在他腿上。 “……”楚昭双手僵硬地侧在一旁,斜瞥到走廊外的身影,低头悄声从唇中挤出几个字:“叫你躲着,你怎么反而……” 小黑蛇呲呲地吐舌信子,黑眼珠子圆亮滑润地看着他,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治好了你的腿,你便要像从前你养着的那些仙兽一样待我。” 楚昭已经听到脚步声,来不及拒绝了。 “好……” 越淮在府中的人传消息称,戚昀派清粼查他,而且已经查到了戚伯那里,他原先觉得无所谓,但又特别想知道他知道最后真相时的表情,还会不会如上一世那般。可来人却道清粼传了消息后,就匿了,毫无动作。 明明已经摸到了什么,他却不查了。 越淮心里就像住进了一只小老鼠,胆小又调皮,伸小爪子挠他几下,又迅速缩得无影无踪。他不乐意了,撇下一堆事,往他的院子里疾步走来。 “戚昀。”离他三尺远时,他顿住,喊住他,目光瞥过他怀中的那条小黑蛇,刚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圈,眼神微挑,“那是什么?” “蛇啊。”楚昭略有些底气不足,故意作出一副轻浮样,“怎么?我养条蛇玩玩不行吗?” 越淮盯着那墨蛇半天,才冷冷地吐出一个词:“玩物丧志。” 楚昭不明白他哪儿就不高兴了,故意道:“玩物丧志?世人都传摄政王不过是将我戚昀当作一禁脔,一只飞不了的金丝雀圈禁在这府中,夜夜笙歌,若说玩物丧志,我又怎敌您呢?” 越淮闻言,眸色暗了一层,忽而笑得俊美诡异:“……你原是怪我轻怠了你。”他忽而上前,大手握住轮椅的后背,将他迅速推向内院的卧室。 “哎哎哎???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楚昭后面的话还没有说,越淮就一把将他连着轮椅抬过了门槛,啪嗒将门栓上。 楚昭搂着小墨蛇瑟瑟发抖。 岐墨却淡定地嗦在他腰间环着,呲呲地发音,用黑豆似的小眼睛旁观着:“楚昭,原来你还有更怕的时候。” 楚昭还未来得及与岐墨说话,就被锁上门的越淮转身一把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他本想挣扎,但想起来若是被发现自己的腿好了,他怕是更难逃走,只能生生忍着,赔笑道:“摄政王,我刚都跟你贫嘴呢?您谁啊,您是感念昔日之恩,才愿收留我这废人,怎能听外人胡言乱语,毁了您的清誉呢?” 越淮抱着他往屋内走,低头看他低眉顺眼的小模样,不由好笑,却冷着脸道:“这时候知道怕了?” 楚昭能感受到那条小蛇悄悄滑入他的贴身衣袍里,身子愈发地僵,只求赶紧送走这尊大佛,再请走那尊阎罗。 他腆着脸谄笑:“可不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一回好不好?越淮……临泽……阿泽……”他不要脸地喊了一声他的字,敏锐地发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一怔,似发现了他某个不为人知的点似的,又尝试性地叫了两声:“阿泽,阿泽?” 腰间不知怎的突然被箍紧了一圈,他抽气的瞬间,被摔在床上,松软的床垫微弹,他有点儿懵,怀间领口处冒出来一小个的蛇头对着他:“你到底怕谁?” 越淮瞥到那条小蛇,冷哼一声,“这次就饶你一回。”他突然倾身一手捏住蛇的七寸从他怀里拧出来甩出去。 楚昭惊得要叫出声,却见小墨蛇甩尾一翻,攀附在一旁的柱子上,才松口气,转眼却看他靠近了许多道:“我听闻你找人查我,猜到了哪一步?你说说看。” 楚昭知晓他清楚他找人查他,但没想到他会直接来问他,只好强撑着别过脸去,嘴硬道:“不知道。” 越淮轻嗤一声,一手捏住他的下颚,逼他看向自己:“戚昀,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戚伯,他实际是前朝宫内的禁军侍卫首领,与你父王里应外合吞了这江山的那一夜,却被我母妃以为是救援军,哭着拦下,将尚在襁褓之中的我交与他。他不过一瞬生了善念,将我带走,藏了这许多年。” 楚昭一怔,越淮的话让他一瞬间从漩涡中纷繁的记忆里勾出了一丝,眼神顿然清明,似楚昭忆起了这一世,还是戚昀明了这一生。 越淮他,夺得就是本该属于他的江山。 他忽而笑了,就像多年前还纯真可爱的小世子似的,真心为他欢喜,“我道戚伯怎么会指错方向了呢,指错了就指错了,我这一双腿,换你一条命,值得!” 原来戚家欠他家的,早就还清了。 戚昀的意识在楚昭脑海里渐渐模糊,归于消迹。 越淮被他的笑容恍了神,突然出手捏住他的脚踝提起来,俯视他,“戚昀,谁允你笑了?” 楚昭的脚恢复知觉后异常敏感,被他捏得地方不疼反而痒了起来,连忙收住笑,求饶:“不笑不笑,反正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现在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你要是想当皇帝,名正言顺地当便是。你看这样行不?” 越淮捏紧他的腿,道:“你知不知道,当皇帝是要三宫六院的?” 楚昭心里打突突,却故意笑:“那还不好?” 哪知他却恼了,下了狠手,眯着眼睛道:“你别忘了,你看过的那些话本子。本王,喜欢的男人。” 楚昭闻言,脸有点儿绷不住,心里窃喜,低低地“哦。”了一声,故意道,“那你可以养男宠啊小倌啊……” 越淮闻言,一手抽了他的亵袜,抚上他光滑的脚背,压低嗓音道:“戚子旭,你可以先试试……” 楚昭羞耻地瞥了眼还攀在柱子上的小墨蛇,结巴道:“我我我、我可是个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今天努力憋了个长的!明天看评论多的话,争取再长点! 第30章 修罗场2.0 楚昭怕了,忙伸手推他:“别闹……” 越淮见他脸色真的变了,一时没了逗弄的兴趣,收了手,拉开被子给他盖上,转身走之前又瞥了一眼那只小黑蛇,道:“若是有毒,尽早把它杀了炖了,还能给你补补身子……”他满意地看到小黑蛇气愤地昂起头朝他张开嘴,露出獠牙,又道:“你那个破身子,给我好好养着。 楚昭点头如捣蒜。 越淮松了盯着他的视线,坐在桌旁,墨岐就迅速游过来,缠在他手臂上,一点点滑行,最后攀附在他肩头,道:“你要睡了吗?” 越淮也同样盯着他,似要看他彻底躺下睡着了才走似的。 睡觉?和这条万年的蛇裹着一张被子?楚昭下意识摇头,他对岐墨悄悄摇头,朝院外喊了一声,“来人,我饿了,上些点心。” 守在门外的清粼应了一声,正要走,越淮却单手将人叫了回来,侧耳低语吩咐了几句。清粼神色复杂地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点头应“诺”后,出了院落。 “你又叫他做什么去了?”楚昭问。 越淮闲情自若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抿茶,道:“不过是看你身子虚,给你加了点补汤。” 两人相对无言地度过了约莫半刻钟,清粼端着点心进来以后,他跟见到救星似的巴巴地亮着眸子看向他。 对主人内心世界一窍不通的清粼,忙放了一个矮桌在他床榻上,将点心放在他面前,“您虽饿了,却也要吃慢一些,若是噎着了,可就不好了。” “咳咳咳——! ! !”楚昭刚狼吞虎咽了一口,立刻呛得喷出来,两眼框没一会儿就萦着晶莹的泪水,气得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这乌鸦嘴——嗝儿~~”突兀响亮的一个嗝儿,让他老脸一烧,恨不得一脚将这家伙踹走。 楚昭就有那种一口噎着就打嗝的怪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他下意识瞥一眼越淮,见他愣了下,愈发觉得心虚,忙伸出两根手指捻了一块糕点,低头怯怯地凑近小黑蛇的嘴,“来,吃一口?” 岐墨的两眼珠子盯着他微颤的手,并未靠近。 忽闻越淮道:“一条蛇,哪里会吃这些东西?”话音未落,小黑蛇就迅速伸过头去,快速张开嘴,一口卷进嘴里。小黑蛇的腮帮子被整块糕点撑出一块四方形,肉眼可见的看到四方形慢慢从它嘴部往下移动,渐渐扭曲身躯,裹碎在肠道里,慢慢消化。 楚昭的指尖还有它舌尖滑过的湿润触感,冷不丁地颤了下。 小黑蛇吃得快,没一会儿就又伸过头来,蛇信子呲呲地响,俩豆豆似的黑眼珠子期待地看着他。 楚昭无奈,心头竟还有一处软了,他又小心地夹了一块,这次小黑蛇故意朝越淮的方向甩了下尾巴,啊呜一口含过去,吃得欢乐地盘着楚昭喂食的手绕了两圈,以表亲昵。 一旁静坐的越淮一直阴沉着脸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许久才冷冷道:“想不到这蛇竟还有灵性,我看怕不是修成了精。” 兽界机缘之下修出灵气的,雌为精,雄为妖,越淮分明是看出了了什么,故意这么说他。岐墨不以为然,攀在楚昭肩头,朝他呲呲地挑衅。 这时门外,清粼端着一小套瓷煲汤走进来。 楚昭的嗝从刚刚第一口到现在就一直没停过,急忙招手,“端过来。” 清粼有了前车之鉴,放在桌上时,不大敢讲话,欲言又止,见他端起来,才惊得要阻止:“哎!主子你……” “噗——!”楚昭一口急忙吐出来,舌头伸出来,单手拼命地哈气。 “烫烫烫烫烫烫烫烫! ! ! ! !开的汤你不早说啊!”他身边怎么跟了这么个蠢货! 越淮几步上前,冰凉的大手渡了一股寒气在他下颚处。 一股舒服的清凉感如薄荷一般,让他从嗓间到通身脉络都舒爽,楚昭自然是知道他保有三成法力,为了演戏逼真一些,故意瞪大了眼睛惊奇道:“哇!这是什么?好厉害!” 过于浮夸的演技,让怀中的岐墨翻了个难度极高的白眼,忽而紧紧箍住他的手,虽不疼,却明显能感受到它的不满。 “不过是机缘巧遇,与某个云游道士学过几招。”越淮扯谎扯得不显山不露水,颇为道行高深似的收了手,又不明所以地斜瞥了眼在楚昭手臂上放肆的小黑蛇,忽而单掌逼近那碗煲汤,,散出一阵寒气,不肖一会儿,他收回手看似颇为贴心地端起汤,握住汤勺舀了一勺浓白的汤汁,喂上前:“不温不热,正好。” 楚昭头一次亲眼见着被他这么伺候,有些虚,听闻之前他被摄政王抱回王府时,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还上吐……下……他羞耻地收回神,总之是他贴身照料了近半个月,之后他清醒了,却没这般待遇了。 他颇为扭捏地眨巴眼盯了一眼勺中的汤,又一推三拒地伸手要接过来:“我还是自己喝吧。” 越淮闻言,果真一把放到他手上,抽手抽得极快,似不愿多端着一瞬似的。 尚在羞怯中的楚昭虚虚托着的手里突然被塞了一碗汤,懵懵地低头与小黑蛇大眼对小眼,无奈地舀一勺,喂到嘴边,随意问:“这味儿怎这么奇怪,是什么肉汤啊?” “蛇肉。”越淮勾唇道。 这边楚昭闻言,手僵在喝汤的姿势,唇间似沾未沾,那边小墨蛇气愤地一尾巴甩过来,以闪电般的速度甩过,僵他手中那碗汤打落,飞向越淮身旁的柱子,砸得瓷片汤汁四溅。 越淮纹丝不动,挥手扇开,冷哼:“这条小蛇看来真是通了灵性。杀了定能大补。” “别别别!”楚昭连忙伸手护着,虽说岐墨万年修为,两人打起来也不知道谁输谁赢,但是若闹大了,他改日若想要逃,可就不容易了。” 越淮忽而冷嗤一声,“戚昀,你养一条成了精的毒蛇在身边,就是引火烧身,若是再次毒蛇咬一次,以你这么个破如废絮的身子,恐怕得直接去见阎罗。” 那敢情好啊!楚昭心里想,这倒是个办法,毕竟越淮此生已经历尽坎坷崎岖,又报了国恨家仇,他算是功德圆满了。 想是这么想,可让楚昭受了这么多的苦,连清福都没享,就急急投胎,他是一万个不乐意的。 他注意到他说“又”,便留了心眼,故意抱着小墨蛇,视死如归地发疯:“即便是被咬了也罢,我是绝不会放开小墨的!我从前在府中养了那么多的小家伙,全都死绝了。如今我命数稀薄,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越淮蹙眉,小世子从小就是个惜爱小动物的人,他初见他时,小世子手里还捧着一只幼鸟,之后他进府以后,更是被他兴奋地拉着去见了他养得一群小家伙。 每次见他低头满心欢喜地喂那些不通灵识的蠢物,捧着他们亲来抱去,举高高,摸着它们的柔软小肚子,宠溺地朝他绽出笑靥,道:“越淮!你快来摸摸,他们可软和了!” 每每此时,他那张绝美精致的小脸就会和那个百兽仙园首席上的仙师重叠了似的,他心里泛酸,侧手紧握,嫉妒得要抓狂。 没多久,小世子养的小宝贝们,一个个没了。 命数稀薄?他前世阴鸷得像条骄傲孤僻的孔雀,他怎般贴心护着,他却偏偏恨他入骨,明明想喂他汤水补药,他却跟喝毒药似的,紧闭着眼睛怕苦又决绝地一口气闷了。 终是太弱了,一场风寒就愈发严重,拖成肺痨,生生躺在他怀里没了气。最后还明明虚着还要假似恶狠狠地道:“越淮……我就不该救你!我就不该……”喜欢你…… 想起前世,他眸中深了一层浓云,捏紧五指,咯嘣作响:“戚昀,就算是命数稀薄,你也得给我吊着命!” 楚昭一怔,似一瞬想起那世,我勒个去,他原是病死的啊,不是被这个崽崽这样那样……受不住了……血崩才……他老脸一红,之前幻想得太孟浪了。 楚昭不想说,他略略有些失望,随即又在脑海无形扇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无耻!” 越淮盯着他怀中那条小墨蛇,突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好好好!你要养蛇,那就养!哪日你虚了咳个没停,我就一条一条杀了,剥开取了蛇胆配枇杷叶天天熬汤喂你!” 他招手唤来贴身小厮,楚昭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这崽崽怕不是要疯了! 过了约莫一两个时辰,天色昏暗,楚昭也不知他要闹哪出,硬撑着头皮靠在床柱一侧,小黑蛇趁他哈欠连天,防备心弱了不少,舒舒服服地滑到他胸口贴着。本睡半醒的楚昭只觉得胸口凉飕飕地,甚是舒畅。享受地搂着它,旁若无人地睡得极香。 静坐在一旁点了根蜡烛的圆桌旁的摄政王,脸色与夜色愈加融合,紧紧捏着拳头,无声地收在宽大的衣袍内,冷笑着看无心无肺的某人抱着小黑蛇睡觉。 “来了来了!”门外忽而出现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全都进来。”摄政王低沉的嗓音透着寒气,楚昭一哆嗦,竟然醒了。迷迷糊糊地看过去,伸手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懵懵懂懂地看着瞬间挤满了一屋子的人,手里还提着笼子。 “越淮,夜都深了,你这是干什么?”他不解问道。 越淮不理会他,扬起下颚命令道:“戚公子喜玩蛇,本王那么宠爱他,自是要满足他小小的要求,去,把各色各样连夜抓来的蛇都放到小公子床上,与他夜夜眠。” 楚昭一个激灵,彻底醒了,昏暗不明的屋内,熠熠摇曳的火把芯子下,将一条条从笼子里逮出来扭动的蛇影放大倒映在墙上肆意扭动,一时间,蛇信子的呲呲声此起彼伏。 楚昭完全被吓白了脸,猛地一个窜子从床上蹦起来,跳到角落缩着。 “……”众人懵在原地。楚昭连忙瘫回去,一动不动。 然而已经晚了。 “你的腿……”越淮挑眉,半是欣喜半是阴森可怖地挤出两个字:“好,好的很!” 为师冤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踊跃留言支持~今天努力地粗长了平时的两倍!!! 明日继续,留言多多,就努力粗长! 第31章 装蒜 “你的腿......好了有多久?”越淮遣散掉一屋子的下人,连着那些被拔去牙齿的一屋子蛇,缓了缓心中的怒火问道。 楚昭僵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嘴硬道:“哪里有好,以前太医也说过,就算能站起来,也撑不住多久。我刚刚是被吓着了,才会强撑着往后躲。” “哦?”越淮似信非信地拿起桌上的灯盏靠近他,艳红的火舌肆意地跳动在他眼前。楚昭不由紧张起来,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捏着被角。 越淮冷冷道:“那看来得多刺激刺激。” 楚昭陡然一哆嗦。 孽徒!你想干嘛?! 次日,皇宫内的藏书阁内,楚昭心不在焉地握着小皇帝的小手在宣纸上练字。 “太傅哥哥,这几个字都写了好几张纸了。”小皇帝不解地问。 楚昭闻言低头,看到笔下满纸都写着“越临泽”几个大字。 “太傅哥哥写得是不是越爱卿的名讳?”小皇帝悄声问,又小心地瞥了眼周围道,“有人和我说,越爱卿有谋位之心,等他把这个江山握稳了,就会将宴儿杀掉,取而代之。太傅哥哥,这是真的吗?” 楚昭大惊,连忙捂住他的小嘴,格外认真地低声道:“摄政王既然辅佐您,定是会忠心耿耿。皇上无须听那些风言风语,学好治国理政之道便是。” “哦哦。”小皇帝乖乖地点头,“宴儿明白了。” 楚昭将他安抚睡着后,起身抱着他放入隔壁的床榻,出来时,听到脚步声,急忙箭步坐回轮椅上。却被来人早一步,从一旁堆满经书的书架旁转过来,大手拦腰将他截住。 楚昭心里一慌,当即假似软了脚,攀附在他身上,低声喘道:“临泽,你来得正好,我不过站了一下,此刻脚就软了,麻烦你扶我过去坐着。” 越淮不语,只是一手搂紧他,反身靠在书架上,另一手将他“虚软”的双腿抬起,缠在自己身上。 “你这是......?”楚昭紧张得不敢看他。 越淮松开虚扶他的手,淡淡道:“练习你的腿力。缠紧了,否则掉下去。”他说完,缓缓踱步往数尺外的轮椅处走去。 楚昭心道他这是故意试探他,他心里一横,虚弱地微闭上眼,道:“不行,我没力气了......”说完,他的双腿落下去,松开双手。 越淮连忙伸手将他抱住,“别装。” 楚昭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道:“我是真没力气了。昨夜受了惊吓,今早皇城寒气重,我这身子就一直不得劲儿......咳咳.....唉......这双腿就算好了,我也......” “闭嘴。”越淮喝住他,“没力气了是吧?”他松开抱住他的手,楚昭猝不及防地被摔在地上,为了装到底,他掉地上时闷哼一声,闭上眼,一动不动。 越淮俯视着躺地上的楚昭,道:“起来。” 楚昭愣是顶着压力僵躺着不动。没一会儿,他就感受到自己被一双大手抱起来,越淮低头凑近,用额头贴着他的,小声低喃:“真受寒了?” 楚昭见得逞了,一时没绷住,小狐狸似地笑出声。 越淮见状,甚恼,作势要丢下他。楚昭见他真恼了,吓得连忙抱紧他的脖子,没成想,掉在半路,又被他接住。 他愣了一瞬,当即知晓他这是假摔,故意报复他,又羞又恼,“你快放我回去!” 坐稳了轮椅,楚昭松口气,却听他道:“天寒,你这几日便在府中养着,不必再进宫了。” 楚昭闻言,瞪大眼睛。心想:完了完了,他定是不放心自己,怕他逃了,这是想将他拘禁起来啊! 回了府邸,楚昭被推进门,立刻将门栓死,命清粼在门外守着,急急掏出玉哨吹了一声,岐墨应声翩然而至。 “怎么了?”岐墨问。 “唉,还不是我那不省心的徒儿。岐墨,你帮帮我,带我逃走吧。”楚昭急道。 岐墨淡淡地看着他,道:“这几日看来,你并不厌他,可为什么总想着逃走?” 楚昭坐在一旁,叹气道:“不瞒你说,离淮神君还未真正归位,我若挡着他的道,他这世便无法功德圆满。到时候天帝知道了,定不会饶我。我也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啊!”楚昭差点都把自己感动哭了。 他在这王府中,三天两头地被吓,那边小皇帝身边又有人进谗言,越淮就算此时不想登帝,他日小皇帝不满他独揽大权,定会闹出一场腥风血雨。他这前开国功臣异姓王的余留孽种,到时候不管哪一方,都会将他拉出来。 左思右想,得逃。说不定司命给他改了一笔,他今世身体硬朗,吃嘛嘛香,一活活到九十九。 岐墨点头:“原是如此。”他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带给他,“既如此,也好。这是颗寒冰丹,你吃了以后,会像平常人一般感染风寒,越淮疑心强,你只能亲自死在他面前,才能彻底无忧无虑地离开。” 楚昭欣喜地接过来,这之后,他就可以回启明山真正享清福了! 他吞下寒冰丹,体内顿感一股寒气氤氲在五脏六腑。没一会儿,他就觉得头重脚轻,晕乎乎地扶住眼前的岐墨,费力地问:“......你这药效果可真好,我跟真病了似的。” 岐墨道:“自然是真病,否则怎么瞒过越淮。” 楚昭心头一凉,煞白了小脸忙问:“那我不会真的死了吧?” “怎么会?普通伤寒而已,到后面,你只需装得愈发严重即可。”岐墨道。 楚昭见他跟二傻子似的,毫不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第二世可不就是大冬日风寒加重,愣生生咳成肺痨,死了嘛! “来人!快......快来人,请御医去!快啊......”他费劲地朝门外喊去,清粼闻言急忙冲进来,看到世子身旁的陌生男人一愣,又看到自家主人脸色煞白,连忙冲过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楚昭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推他一把,气得差点晕过去:“快去找御医......”他原本以为岐墨会给他一颗假死药,没想到他给了他一个夺命丹。他这身子本来就应少年时坠湖,落下病根,动不动就能病上大半月。这平常人的伤风受寒,直接就能要了他半条命。 而楚昭不知的是,岐墨出手,必是佳品。 尚在内阁与朝臣开会的越淮,听闻小厮急急进门贴耳传来的消息,立即起身,调了整个御药房的御医,往府内赶去。 病来如山倒,楚昭烧得昏昏沉沉的,偶尔睁眼能瞥到一条小墨蛇。岐墨盘在他枕边,道:“不过受寒而已,你一开始装得太过了。” 楚昭闻言苦笑,又不忍告诉他,他好心办了坏事,只好虚弱地回他:“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嘛,想早点回启明山,去看看。” 岐墨心道:他这副凡人的躯体是弱了些,一开始的病状定是要严重些,无碍,等他骗过了越淮,他再将他救回便是。 越淮赶回府内时,楚昭已经彻底昏迷不醒,满头地冷汗,他气得挥袍朝身后的御医们怒吼:“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御医们瑟瑟发抖,连忙上前医治。折腾了一夜,在御医们不眠不休地齐心协力下,楚昭的病情终于好转,次日悠然醒来时,越淮坐在他床边,冷着脸将一碗蛇胆煎枇杷汤端在他面前。 越淮:“来,张嘴。啊——” 楚昭苦着脸闭紧嘴,拼命摇头往后躲。 越淮固执地舀了一勺,轻吹了下,递在他嘴边:“乖,不吃药会被打。张嘴,啊——” 这似曾相识的语气......楚昭泪流满面地扶额,捏住鼻子,闭紧了眼,颤巍巍地张开嘴。 蛇胆......他喝了蛇胆...... “呕——”刚到嗓子眼的汤水,立刻被他吐出来,连着肠胃里隔夜的汁水全都吐在了越淮身上。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楚昭愧疚的话还未说完,嗅到他身上那股子味儿,又是一阵,“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 第32章 掉马2.0 “来人,重新熬一碗送过来。”越淮起身,微蹙眉地低头看了眼满身的秽物,“给我备洗澡水。” 楚昭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他道:“求你别再用蛇胆了,我是真喝不下去。” 越淮甩开袖子,“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若是喝不下去,我自有办法。”他说完,便踏出了门。 楚昭无力地躺回去,一直盘在房梁上的小墨蛇滑动下来,吊在他床前的帘子上。 “你的病情好了不少,需要加重,我可以再给你来一粒寒冰丹。” 楚昭苦笑,“你没听他说要一天一枚蛇胆喂我吗?” 岐墨:“我知你心怀大爱,不忍诛我蛇族子孙。你放心,我早已潜入药房,将那些蛇都放了。” “那他们找不到蛇,被越淮知道了岂不会?”楚昭担心他又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越淮换洗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后,小厮就惴惴不安地守在门口,见摄政王出来,急忙上前禀告:“王爷,府内的蛇一夜之间全都跑了,小人上药房去找,发现竟全都没了。且近日严寒,昨夜大家伙好不容易抓到了那批现在全没了,再想去捉,也找不到了。” 越淮:“本王知道了,去问问御医,可有其他药材可替。” 他来到楚昭的别院,推门进去,引入屋外一阵寒气,躺床上的人立即咳了起来,他立即将门关好,走近他床榻。 清粼又端来了汤药,楚昭依旧半喝半吐,几乎没喝下去几口。越淮看在眼里,又急又气,上前一把夺过清粼手中的碗,“我来。” 他舀了一勺喂他:“戚昀,这药里没有蛇胆,你若是还不喝,我就含着一口一口喂你。” 楚昭听到后半句,乖乖地低头喝了。 末了,咂咂嘴,啧,真苦。 每日都有御医前来诊脉,楚昭想瞒过去,看来真无可能。几日后,他一狠心,又跟岐墨要了一颗寒冰丹咽下去。 当天夜里就烧得人事不省,闹腾得整座王府乱腾腾的,御医们次日青着眼皮出来,知道这小公子是病入膏肓了,只能齐齐跪在越淮面前求饶。 “摄政王,恕属下无能无力,戚昀小公子恐是无力回天了。” 越淮默默闭上眼,许久才吐出一个字:“滚。” 窗外下起了雪,他走出去站在廊下,瞥到院内那棵秃了枝丫的树,忽而想起当时那个小家伙爬到树上去掏鸟窝,还掉了下去...... 忽而有人匆匆来报:“王爷,戚伯之前发配途中假死逃逸,现在已被属下带回了长安,押入了皇城地牢。” 越淮闻言,“走,去看看这个老匹夫。”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一个奄奄一息满头乱发的老人被铁链拴着。 戚伯听到动静,慌得抬头,看到来人是越淮,眸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越淮,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可以帮你作证,证明你是前朝的遗子,让你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 越淮负手而立,不为所动。 戚伯见他神情冰冷,心下凉了一截,潜逃的罪奴私逃,按照律例,当处绞刑,他发了狠道:“越淮!你别忘了你是从哪儿出去的!要不是我将你从宫内救出来,在戚家外宅私养了你十几年,之后还推举你进王府给世子作伴读,你能够有今日吗你!我家世子对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灭了戚家满门!” 越淮袖中的手微动,隐隐克制着怒气,在他下一句话说出口前,一把扣上他的脖子,阴冷道:“说得好听,你当年将我从皇宫带出来,不过是想他日拿我做枚棋子威胁庆安王。说,当年在外宅的那位,现在人在何处?” 戚伯被他掐得快喘不过气,“你说得是......是谁,老奴不知。” 越淮莫名心慌,捏紧了他的脖子:“就是那个比我年长几岁,经常来院中看我的少年,他说是你家亲戚,你怎会不知道他?” 戚伯的脸涨成猪肝色,惊恐地摇头:“......老奴不知,老奴从未听过......” 越淮一手松了放开他,脱离桎梏的戚伯贪婪地大口呼气,脑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道:“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当初火烧皇城的时候,真正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白衣男子,他将你从皇宫里抱出来,交到我手上,要我以戚家的名义收养你。” “那......那个少年我是真的不清楚,之后那个白衣男子再也没出现过,只是威胁我,要是你有什么闪失,我就会小命不保。”戚伯道。 “所以,你当初在我们坠湖后,才会不顾戚昀的安危,命人救我?”越淮的语气冰寒。 戚伯艰难地点头,“是我对不起小世子,可我救了你一命啊。” 越淮转身,走出地牢前留下一句:“救我的人不是你,是明明水性不好还跳下去的戚昀。” “来人,按例处置。” 戚伯闻言,瘫了下去。 越淮走出地牢,外面的雪已经越来越大,他披上小厮递上前的玄色大氅,飞身跨上马,从皇城一路赶往王府。 到了王府门口,他跃下马,丢下马鞭,往楚昭的院子赶去。 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推门进去,关上门,几步走到他床榻。 “戚昀,你看看我。”他伸手握住他藏在被中冰凉的手。 楚昭睁眼,虚弱地问:“你身上怎么都是雪?” “刚刚去皇城审问了一个私逃罪奴。”越淮道。 楚昭了然地点头,昏昏沉沉,累地想闭眼。 “戚昀,你记不记得,我在外宅时七岁那年,你蒙面翻墙跳进来,给我送吃的,结果摔折了腿......”越淮捏着他的手低声道。 “是啊,我多不容易啊,结果你还一个劲地掉眼泪,也不愿意吃我带去的东西......”楚昭接着他的话说完一怔,倏地睁开眼,对上他微动的眸光。 他这一世,根本没去过什么外宅。 越淮道:“果然是你。你都记得。之前我提你被蛇毒杀一次,你也未有异样。戚昀,怎么,这一世不敢招惹我了,我在那外宅十几年,你竟都忍着没来看过我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说想看我日万,嗯,等我联系上编编商量好入v时间,入v当天就日万! 第33章 万更合一 楚昭心里委屈,他都忘光了,哪还知道那些,他这一世的记忆残缺模糊,他刚刚明显是病晕了,跟着他的话说秃噜嘴了。 楚昭当机立断,决定反将一军,虚弱地咳起来:“咳咳......临泽,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之前你说我曾被蛇咬过,我就不明白,难道上一世你就认识我......咳咳......我是中了蛇毒死的吗,怪不得......怪不得我这生这么怕蛇。” 越淮一怔,他曾在上一世说再投胎,定会喝孟婆汤,当真是......当真是忘了他了。可他怎么还记得之前他偷去外宅看他的事? 楚昭见他疑虑,缓缓喘着气道:“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我是不是上辈子认识你,有时候病糊涂了,好像还真的会在梦里看到一些从未发生的事。可我真记不清了......” 他见他信了三分,伸手握住他的手,苍白地笑道:“越淮,我活不久了,你也不必为了我,不要这本属于你的江山......若像你所言,真有个前世今生,下一世,我希望你别再记着我了,一个人总是念着前情,该有多苦......” 楚昭说完,很应景地吐了一口血,捏紧他的手陡然松了。 他这番遗言,可谓是字字诛血,只为了骗越淮下一次能乖乖喝上一碗孟婆汤,将他忘个干净。 楚昭再次睁开眼,已是一缕诱魂浮在空中。他心虚地瞥了眼握紧他的手,久久不语的越淮,跟着岐墨的神识飘出了屋外。 前来勾魂的黑白无常看到他身旁的岐墨一愣,拱手行礼:“岐渊仙君。” 岐墨淡淡地点头道:“这人你们不用带回去了,我自会将他救活。” 黑白无常讶然,对视一眼,难为道:“这生死簿上,戚昀的阳寿已尽,仙君这有违天道啊。” 楚昭闻言,顿时小脸就垮了,他不就吃了两颗寒冰丹吗?怎么就把阳寿玩完了? 他摆手,熟门熟路地跟上前去:“罢了罢了,我跟你们走便是。” 岐墨伸手要拦,被他挡住。 楚昭:“岐墨,这也不怪你,我这一世就是个命薄的,我走了。” “楚昭,你是不是有点儿不怕我了?” 楚昭怔了下,点头笑:“好像是这样子。” 到了地府,白阙按例依旧和鬼君守在奈何桥边,楚昭见到他就气得牙痒痒,冲上去锤他,“你小子,这一世,怎么都露个面。好歹给我带点沁香糕啊!” 白阙一边躲闪,一边委屈:“我这不是公务繁忙嘛!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忙了几日,再看一眼人间,你就嗝屁了。” 楚昭努力克制自己,深呼一口气,咬牙问:“之前你说的,司命给我小改了几笔,你说说,都改到哪儿去了。” 白阙闻言,朝他挤眉弄眼,暧昧地撞他肩膀:“改哪儿,你不知道啊?你想想,你和离淮神君这一世本该是世仇,可他却对你......啧啧啧。” 楚昭似想起了什么,老脸一红,一掌朝他脑袋拍下去:“别胡说!” 莫名挨了一掌的白阙懵了,我说什么了我? 楚昭和白阙在奈何桥边一掌唠嗑,就差搭个棚子喝茶嗑瓜子了。 鬼君脸色难堪地看着一缕缕游魂走过奈何桥转世投胎,但就是不见楚昭有要走的意思,他无奈,硬着头皮上前催促:“虚日星君,时辰不早了,您该上路了。” 楚昭回头睨他一眼,忽而诡异地笑起来,瘆得鬼君打了个寒颤,连忙要下跪磕头,被楚昭扶住。 鬼君拱手哭丧着脸:“星君有何吩咐,尽管说。” “不是,我也没说要为难你是不是?本来就长得够寒掺了,你这可够吓人啊,你们地府招人都这标准吗?”楚昭逗他。 鬼君闻言,脸色极为复杂。 一旁的白阙一下没忍住笑出声,“你这嘴太损了吧?” 楚昭冷哼一声,道:“我是奉了天帝的命前来办差事的,破例是难免,你们地府倒好,一点儿规矩也不讲,三番两次地向旁人透露我的投生去处不说,竟还放任他不喝孟婆汤就下界。” “这这这、这是天大的冤枉啊,小人不过是地府一个小小的鬼君,可对方可是神界现今唯一的神君,小人哪敢拦他呢?” 楚昭当然知道这点,故意发怒道:“他是神界唯一的神君又如何?规矩乃铁律。自不可破。当初为何要定下这地府的规矩,有这三生石,忘川河,奈何桥和孟婆汤?前缘若不断,后世必痴缠。何以解脱,何以忘怀?......” 楚昭将鬼君说得一愣一愣的,自己倒没词了,他尴尬地咳了下,又道:“总之,你们就是骗,也得将他骗住,喝下孟婆汤。” 鬼君连连点头,不时地抹去额间的冷汗。 楚昭心满意足地走过奈何桥,接过孟婆的汤,想想吧,又放下,道:“哎呀,本尊都忘了,天帝允我破例来着。白阙,我走了。等会儿下界来找我喝酒啊!” 鬼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隐在一片雾气中。 白阙笑笑,甩开浮尘离去。 才松下一口气,一道青光闪过,惊得鬼君心里哀嚎:又来了。他急忙上前恭迎:“离淮神君,小人有失远迎。不过小人记得,您的阳寿还未......”来人冷冷瞥他一眼,吓得他闭上嘴。 “投去哪儿?”越淮问。 “这......”鬼君想起虚日星君刚刚那番话,不敢说了。 青光一闪,他脖子上架着青凝,“你虽已是鬼,可这青凝,可让你魂飞魄尽。” “去去去、去了落霞山。” 收了剑,越淮走上奈何桥,路过孟婆时,被她唤住:“神君,喝一碗汤吧。忘记了,才不会那么苦。” 越淮顿住,忽而想起戚昀最后那句话:“一个人总是念着前情,该有多苦。”他不由摇头轻笑,那只狡猾的小鼠,当他真被他蒙骗过去了吗? 虽如此,他还是走上前,端过汤,道了谢。 落霞山,云雾缭绕。山林间鸟鸣兽走,一片静谧安详。 一棵上千年的大树枝丫上,站着个五六岁大,上身穿着兽皮,下身围着小草裙,光着脚丫子的娃娃,拿着根树丫子对着树下一群刚从百兽仙园送下界,乖巧地排成几排队的小仙兽们细心教导。 “白阙星君将你们送来落霞山,之后就要听我的话。”楚昭奶奶的声音中透着严厉。 尚未化成人形的小仙兽们毛茸茸的,一团一团堆在树下,闻言,茸毛一抖,齐齐点头。 “好~” 楚昭:“从今以后,我就是这个山的山大王,都要喊我大王,知道了吗?” 小崽崽们纷纷点头:“大王万岁!!!” “好,在人间混,就要按人间的规矩走,都变个人形,我看看。”楚昭指挥道,他的树丫子指着左边第一排第一个:“你,变一个。” 被点名的小刺猬紧张得站起来,憋红了脸,慢慢收了自己的兽态,噗通一下,一阵雾气散尽后,坐在地上一个四岁多大点的娃娃,长得自是好看,就是动作笨拙了些,从地上爬起来,赶紧站好:“大王,变好啦!” 楚昭皱眉:“你怎么没变衣服呢!” 小刺猬扭扭捏捏道:“我......修为还不够,变不出来。” “得得得,先变回去。” 楚昭又指向第二个,“你来。” 小狐狸见轮到自己了,赶紧开始施法,只见它的小狐狸脸慢慢褪了毛,变成小人脸,又卯足了劲儿,四肢慢慢以肉眼可见地变化,没多会儿,变成个与楚昭差不多高的小男孩,看小模样,倒是个勾人的美人胚子,就是......依旧是个光溜溜的。 “大王,我也变好啦!” “你也变不出衣服是不是?”楚昭纠结地看他羞涩地点点头,仰天哀叹,他一个人在这山上过得已经够凄苦了,为什么还要养这么多拖油瓶! 他哀怨地伸出小树丫子一个两个地指过去,看着一个个扑通扑通地原地蹦跶出光溜溜的小家伙们懵懂无知地盯着他。 他不禁扶额,得嘞,都跟他穿草裙好了。 他此生是孤儿,生下来被人裹了块布就丢到了落霞山脚。幸而他自力更生,靠着他天生能与百兽交流的本事,与落霞山的飞禽走兽友好相处,愣是顽强地在落霞山上活了下来。 看着这几十只崽崽,他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出了一段小调。 正是房日兔雪玉用来指挥小仙兽们集体行动的调子。 他们听到声音,立即精神抖擞地排好队,个个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珠子抬头看向楚昭。 “不错,从今日起,咱落霞寨就成立了。从今以后,你们就跟着我混,要糖有糖,要肉有肉!”楚昭努力给大家画出香喷喷的大饼,虽然,任重而道远。 “大王万岁!!!”小崽崽们一阵欢呼! 不久,落霞山下的镇子听闻这山上来了一群扒衣盗匪,极为凶残,凡是路过的商队、镖车随行所有人的衣服,都无一幸免!如果是女的还好,如果你是男的,那就惨咯!能扒得你裤子都不剩! 更要命的是,被抢的人逃回来的时候回忆道,自己被麻布袋子一套脑袋就啥也没看到,没人见过他们的样子,只能依稀得知像顽劣的孩童一样,除了爱扒人衣服,还经常把路过的行人耍得团团转。 刚刚满载而归的小崽崽们手举着刚刚扒下来的几件路过商人的衣服,跟过年小孩捧着压岁钱似的,满心欢喜地一蹦三跳,蹦上了落霞山上的水溶洞口。 楚昭正打盹呢,忽而听到洞外闹哄哄的,没一会儿就冲进来一群耳朵或尾巴藏不住的小家伙们,捧着新衣服献宝似的,挤着围上来。 “大王大王!快给我们做新衣裳!我要小狐狸那样子有飘飘的穗子的!” “我也要我也要!!!”几张小脸争先恐后地挤在楚昭面前,叽叽喳喳地提着自己的要求。 小刺猬动作慢,在最外围蹦跶了几下,也没看见新衣服长啥样,委屈巴巴地缩成个刺球滚在一旁。 楚昭被吵得脑仁都疼了,连忙一口答应。抽出之前忽悠小刺猬,从它身上拔下的一根刺作针,又凑着光穿了麻线。 小家伙们有衣服的,平日里都变成人形,没衣服的就还是兽态。 楚昭伸手招过来一只翼火鸟,“来,变成人,我给你量量身段。” 翼火鸟听话地飞过来,扇落一地的火星子,变成个娃娃,乖乖地伸长了脖子,站得挺直。 量好了身段,楚昭开始就着一件衣裳大刀阔斧地改起来。其他小家伙们羡慕得眼冒金光,一直乖乖站在旁边看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件别具一格的小衣服套在了小娃娃的身上,下摆还有楚昭精心设计后飘然宽松的衣袂,正与翼火鸟凌风遨游的姿态相搭。 就这样,楚昭三下五除二,又改造出了好几件。小家伙们喜欢,他也成就满满,虽说这针脚可能糙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落霞山下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镇里的神婆耳朵里,神婆拿着占卜的两块石头算了一卦,直言是落霞山上来了要群要占山落祗的仙童,尔等应该上山为其盖庙宇,铸石像,好生供奉,方可保佑这落霞山下的子民风调雨顺,子孙绵延。 大伙一听,将信将疑,有人带头道:“咱就上山去看看,若真有神明要来咱这安家,咱就好生侍奉,若是哪里来的山贼,咱就保官查办!” “好!说得对!咱先上山去看看!” 落霞寨洞外忽而传来一声惊呼:“大王!大事不好了!” 熬了半宿的楚昭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见小刺猬从洞口滚进来,埋怨道:“怎么了?咋咋呼呼的。” 小刺猬瘪瘪嘴,低头抱着小手禀告:“小狐狸说刚刚在山顶荡秋千的时候,看到山下好多人很凶很凶地上山来了!” “闹腾了这么久,他们可终于来了。”楚昭的双眼里饱含热泪,激动地起身。 小刺猬看着大王眼里的泪水,握紧了手里的树杈,愤愤道:“大王,你别怕!猬猬会保护你!” 楚昭欣慰地伸手抚摸它的小脑袋:“哎呦我去——扎死我了!” 小刺猬满怀期翼的小眼睛里失去了光,委屈地要抹眼泪:“猬猬不是故意的......猬猬也想和小朋友们一样变成人形,可、可是......猬猬的新衣服上次变身后被戳破了......全、全、嗝儿......全是洞洞......”小家伙委屈得哭出了嗝儿。 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楚昭还想再抱抱这可怜的崽崽,想想缩回了手。 旁边变成人形的小兔子,乖巧地把楚昭前几日挑灯为他精心缝制的小披风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露出俩兔耳朵,盖在它脑袋上,安慰它:“猬猬别哭啦,这个小披风送给你。” 楚昭瞥了眼,那是他从打劫来的包裹里搜出来的红肚兜,说是精心缝制,都是骗人的,就是提起两根红线在兔兔耳朵上打了个蝴蝶结。兔兔变人形,总是收不住耳朵,楚昭怕他出去时被凡人看到,所以想办法给他遮了遮。 辛酸啊,真是辛酸。 想当初他在仙界,那是要糖有糖,要肉有肉,现如今,自己穷得叮当响,得穿自己手编的草裙不说,还得每天为这群崽崽们穿的衣服担心。从山下路过的人身上扒衣服下来,再由他一双勤劳的双手缝制。 想到很快就有好日子了,他一把抹掉辛酸泪,朝身旁的小崽崽们扬手道:“走,干完这票,以后就吃穿不愁了!” 小崽崽们齐齐举起小手:“吃穿不愁!!!吃穿不愁!!!”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楚昭出了滴水的水溶洞。 楚昭为了今日,早就作了周密的安排。他在落霞山多年,早已将整座山的动物都收入麾下。控制几只飞禽走兽,自是不在话下。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山下的人上山,远远的就能看到一片金光,祥瑞至极,不由讶然,仰头去观望。 楚昭见效果不错,指使数白只山间的金铃子扑闪着翅膀,散出金光,把整座山顶都照得熠熠生辉。 在众人惊叹时,他跳上翼火鸟的背上,“走,飞到山顶上去。” 到了一片金光中,他朗声朝正走到在半山腰的人们道:“尔等何人?” 虽是童声,却显威仪。远远从山腰看去,正好能看到一个孩童骑着一只神鸟周围闪着耀眼的金光。 一群人想到神婆的话,立刻吓得跪下来,高呼:“仙童饶命,我们是落霞山下的子民,近日落霞山下时常出现怪事,我们是想上山来探个究竟。” 楚昭奶声奶气地发威道:“吾乃太白星君坐下童子,落霞山灵气充盈,故今携众仙童来此落下仙邸,保你一方子民。” 众人闻言,忙跪着磕头:“多谢众仙童保佑!我等回去定会禀告附近的乡绅大老爷,即刻为众仙童开观铸像,伺候香火。” 楚昭满意地点头道:“既如此,就去吧。” 忽悠了一顿,举着火把的众人纷纷下山去了。 次日一早,乡绅们就紧急开了个会,当即各家各户一同筹了钱,准备上山造仙童观。 楚昭每日带着小崽崽们躲在水溶洞里,有空便督促他们修炼,饿了就派他们出去满山地找野味,回来烤了吃。 动土当日,乡绅们恭敬地在山前烧了一把香。 领头的乡绅对着山上道:“仙童在上,吾等已备上佳肴,还请仙童现真容,他日为仙童铸像。” 楚昭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破衣服旧草鞋,没敢出去,故意对外道:“尔等有心了。既要铸像,当然要换新衣。这样,你派人去山下送来几十件体面的新衣裳来。” 乡绅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几十件?” 楚昭猛咳几声:“我们这......仙童多。” 几个乡绅小声嘀咕了下,想起前一阵落霞山下遭抢的事情,仙童们是缺衣裳吗? 楚昭也不要这老脸了,又道:“也可以......找个裁缝来,量身订做。” “是是是。” 被请来的裁缝,颤巍巍地走上山,一眼望过去,二十多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孩子,可怜兮兮地站在他面前,当场傻了眼。 这、这这这是仙童? 楚昭看出他的讶异,从孩子群里走出来,故意恶狠狠道:“快点量,量完了回去做衣裳,一个多做两件。还有,我们穿成这样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哼哼——” 小裁缝无奈摇头,看来这群孩子是无爹无娘,流落在这荒山上,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把外面那群人唬得团团转。他心疼这群孩子,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开始。” 几日后,小裁缝陆续送来了一批崭新的漂亮衣服。 一群小崽崽们换上新衣裳,一个个漂亮得没话说。小裁缝欣慰地抹把汗,走到楚昭面前。 “小兄弟,你们这样迟早是要穿帮的呀。不如趁现在早早逃去,要是山下那群人发现上当受骗,倒时候报官,你们都得被抓进大牢啊。” 楚昭笑:“小裁缝,你就别操心了,尽管下山去吧。” 等在山下的人看到小裁缝,急忙问他:“怎么样?仙童们满意吗?” 小裁缝点点头。 一群人扛着锄头准备上山造观,却怎么也找不到仙童们半点踪迹了。等道观建好以后,乡绅们齐齐磕了几个响头,下山去了。 自此,有人传,这山上的雾气越来越重,定是仙人聚集所致。又有人传,凡上山的人因云雾迷路在半山腰,不得不返下山来。 楚昭带着这群崽崽在山间修炼,仙兽灵气四溢,周遭渐渐充盈了仙气,土壤润泽,又生了仙草。久而久之,这落霞山倒真成了个风水宝地了。 多年后,等崽崽们都出落得亭亭玉立,经他手调教,个个都训练有素了。他终于带他们下山了。 江南秦淮河畔。 觅芳阁上座。 “子曦,真是难为你了。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啊,来,我敬你一杯。”白阙带来了天宫上好的佳酿。 楚昭冷哼一声,倒了一杯下肚,“你查清楚了吗?越淮当真喝了?” “当真。” 楚昭情不自禁地将十指交叉,扭得指节咔嚓作响,是时候好生教训教训这个孽徒了。 白阙笑:“你别激动。既是你的劫,也是他的劫,别到时候,乐极生悲。” 楚昭嗤了一声:“你是跟你老哥太上老君待久了吧,动不动就这么弯弯绕绕的理。今天,我的觅芳阁开张大吉,来,多喝几杯。” 白阙摇头苦笑:“不是,我还没说你呢。你这好不容易攒到点钱,放着大好的正经生意不做,怎么......怎么又开起小倌店来了?” 楚昭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想?你难道忘了这一世,那越淮投生以后,被人贩子拐卖,然后就......我要是不旧技重施,我能捞到他吗?” “哦哦~~”白阙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啧啧道:“离淮神君这一世可真够呛啊。” 痛饮了几杯后,白阙回仙界去了。 楚昭饮完最后一壶酒,起身,往楼下走去。他今日外面套了件轻薄的白纱,走下楼时,随风轻摇,脚踝处挂了一串银铃,叮当作响。这姿态,不像是觅芳阁的老鸨,反倒像是头牌。 觅芳阁门口有个男人粗野地拽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将他往里拖。 “进来!快点儿!”粗鄙的声音引得屋内的人不由蹙眉。 楚昭走下去,“什么人来我这儿闹事?” 男子见他口气不小,连忙谄媚道:“这位公子,我是听闻您这今儿新开业,一定缺些人手,我这有个孩子,模样也不错,吃的也不多,您看五两银子,要吗?” 男子手里死死拽着的孩子,嘴唇苍白,浑身脏兮兮的,看向楚昭的眼神怯怯的。 楚昭勾唇,可算等到了。他挑眉:“这么瘦骨嶙峋的,说不定过几日就饿死了,一两。” “这......”男子没想到他竟然还还价,挣扎道:“这也太少了,您看三两如何?” 楚昭伸出两根手指。 “二两?” “不是,我再加两百文。”楚昭道,“不能再多了。” 男子哑然,又低头看了眼已经奄奄一息的孩子,咬咬牙,“成交!” 收了钱,男子就乐呵呵地出了门,徒留那孩子在地上缩成一团。 “惊蛰,寒露。”楚昭叫了两声,从身边闪出两个人,正是昔日的小刺猬和小狐狸。 “哥哥有什么吩咐?”自从下了山,楚昭就让他们改口了。 “去,蒙了面,把钱抢回来,再把他全身的宝贝扒拉干净,给我狠狠地揍一顿,这地上的孩子身上有多少淤青,你们就加倍还回来。” “明白了,加倍还回来!”惊蛰愤愤地捏拳头。 地上瑟瑟发抖的孩子一怔,小鹿似惊慌的眼神微微有些迷惘。 楚昭俯视着他,想想还是叹口气,俯身将他抱起来,他还是不忍心像之前那世那般故意折磨他。 孩子被他的双臂触碰的瞬间,微微颤栗,下意识地要躲开,却听他温柔地道:“乖,既然你被卖给了我,以后就要听我的话。” 孩子在他温暖又泛着清香的怀抱中,渐渐感到舒心,倔强了许久的他,眼眶里慢慢蓄积了泪水,滚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楚昭心疼地伸手抚去他眼角的泪,“别哭,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命人给他准备了热水,让他梳洗了一番。听伺候的小仙兽回来禀告说,他背后密密地都是鞭痕,虽然涂了药膏,但是可能去不掉了。 楚昭心里一沉,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准备晚饭,等会儿带他到雅阁用膳。” 今日是觅芳阁新开业,在秦淮的名气并不高,店里面冷清。 楚昭坐在雅阁的长廊首座,两排坐满了俊美的年轻男子,实则皆是那群小仙兽。 “哥哥!你刚刚买的孩子在哪儿呢?” “他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是仙兽啊?” 几个胆大的率先问出声。小仙兽们虽然已经是成人形态,但心智还尚未成熟,入世未深,实则和多年前没什么两样。 楚昭上一世就是为了扮演恶毒老鸨的身份,召集了一群小仙兽开了一家名不副实的小倌店,在成功将越淮磨砺完,送出去了以后,立马原地倒闭,关门大吉了。 这一次,他不能再穷得这么寒酸了!就算卖艺不卖身,也得把觅芳阁的招牌打出去,把白花花的雪花银赚进来,怎么都不能再喝西北风了。 正想着,清辉带着换洗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孩子走进来。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人,又悄悄瞥了眼坐在首位的楚昭,连忙低下头去。 “过来。”楚昭笑眯眯地勾手。 小男孩反倒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刚暴打了一顿人贩子回来的惊蛰和寒露伸手推他,“别怕,哥哥人很好的。” 他闻言,又小心翼翼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深呼一口气,迈出步伐,缓缓地走道他面前。 楚昭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小越淮低头咬着唇,低声说:“......越淮。其他的,不记得了。” 楚昭伸手勾起他的下巴,轻笑:“没事,以后就在这儿住下,那么多哥哥,会好生教导你的。去吧,坐对面那里,吃饭吧。”楚昭说完,将他指派了个离自己最远的位置,心安理得地吃起来。 众仙兽哀怨地看着小越淮乖巧地走过去,自己坐下来,拿着筷子安安静静地吃饭。 哥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惊蛰夹了面前的鸡腿放在他碗里,“来,越淮弟弟,你多吃点儿,瞧你瘦的。” 小越淮受宠若惊地接住,木讷地点头:“谢谢。” “一人一只鸡腿啊,给别人了自己就没有了。”楚昭懒懒地说完,伸筷子夹了根红烧鸡腿过来,啃得极香。 惊蛰一震,伸出舌头舔舔唇,望望小越淮碗里的鸡腿,又望望放鸡腿的盘子,二十多双筷子刷刷刷,瞬间全没了。他身旁的小狐狸寒露,夹着最后一根鸡腿急忙放进嘴里叼着,朝他嘿嘿笑:“没了。” 大家伙也是没办法,为了能在秦淮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待下来,还养活这二十多张嘴,楚昭可谓是扣到了极致,每天的伙食都是定量的,多一点都没有。 这也是久违的一次荤菜。仙兽崽崽们嘴里淡了许多天了,自然在这方面没办法谦让。 小越淮看出惊蛰眼眸中的依依不舍,小心地将碗里的鸡腿夹出来还给他:“你吃吧。” “你吃你吃。”惊蛰瘪瘪嘴,扭过头去,埋头扒白米饭。 饭后,楚昭到院子后面溜达去了。小越淮被清辉带着出了雅阁,领着他到仙兽们睡觉的房间休息。 没外人了,一群小仙兽围一起,叽叽喳喳起来:“今天哥哥是不是没有赚到银子?” “是啊,好冷清啊。我看对面的百花楼从早到晚都有好多人呢!” “唉,我们这样下去会不会被饿死啊,我已经好几顿没有吃饱了。哥哥好像为了把这家店买下来,把钱全花光了!” 兔兔闻言大惊:“那我们是不是又要回到山上去了?” “不用,”寒露一向比较有主见,他伸出一根手指在仙兽们面前摇了摇,“我们可以学对面百花楼那样,站在门口喊人啊。” “好主意!好主意!!”小仙兽们此起彼伏地应着,眼中冒出了精光。 楚昭此刻在后院踱来踱去,也是在愁银子,家里又添了一张嘴,真是愁死老父亲。 等他回到前院时,惊了。 满大堂,坐满了人!都是来送钱的财神爷啊! 此刻觅芳阁门口,寒露领着几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轻飘飘的手绢,逢路过的行人,就热情地上前拉住:“大爷,里面请啊,咱里面的公子个个俊着呢!” 惊蛰笨拙地也上前拉住一个小姑娘:“姑、姑娘,里面请啊,咱里面的公子个个俊着呢......” “啪——!流氓!”被莫名扇了一巴掌的惊蛰不知所措地捂住俊脸,哭腔都出来了:“寒露,我哪里说错了,她要打我......” 楚昭出门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上前去:“你们这是干嘛呢?” “我们帮哥哥拉客啊?”惊蛰捂着脸茫然道。 “......”楚昭当即黑了脸,什么叫帮我拉客? 他伸手赶人:“去去去,都给我进去,里面人够多的了,进去招呼。” 之前楚昭特地设了一处看台,此刻正好派上用场。眼见着底下坐的人渐渐多了,楚昭摸出个铜锣梆梆敲了两下,对着台下的财神爷们笑眯眯道:“各位爷,今日我觅芳阁开张,承蒙各位爷赏脸,今儿个我让我们觅芳阁的公子们为大家准备了不少精彩的表演,一定让各位大饱眼福。” 楚昭拿出一早备好的笛子,横在唇边轻吹。 听到笛音的仙兽崽崽们,立刻进入表演状态,纷纷赶过来,他们穿的色泽极为清淡,乍一眼望过去,台上都是一溜儿浅色的轻纱在飘动,年轻俊美的男子勾得台下的观众看得双眼发直。 忽而最两边的两人水袖一挥,拉出一条横跨舞台的布条来,众人惊奇,这是要表演什么呢? 只见惊蛰翻身跃上,轻点在布条一端,稳稳地站定,引得大家惊呼,接着惊蛰骄傲地昂着头,在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中,稳稳走过了这段布条,一跃而下。 楚昭紧接着打了个响指,空中飞来两只叼着铁圈的翼火鸟,它们翅膀上的火焰将铁圈点燃。楚昭横吹笛子,台后忽而就窜出一排变回原形的小仙兽。小兔子后面跟着小刺猬,小刺猬后面跟着小狐狸,在后面跟着一只小鸡、小熊、小鸭子...... 它们排着队,看似笨拙,却轻松地跃过空中的火圈,一只接着一只,十几只小动物跳完火圈以后,台下的人傻了。 “我这是在哪儿来着?”有人问。 “嘿!真是奇了,别的小倌店里不是弹琴就是唱小曲儿,这家店竟然耍起了杂耍!”有人一语道破。 “哈哈,头一次逛窑子看这个,有意思!” 楚昭赶紧悄悄伸手,小家伙们接到信号,齐齐叼着个铁盘子转到台下要赏钱。 “哟!这都通灵性呢!来,赏了赏了!”一位大爷率先掏了腰包,丢下几锭碎银,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纷纷丢了点进去。 小家伙们乐颠颠地叼着盘子转了一圈,回到台后,将银子全倒在一起,小脑袋全挤着看银子。 “这么多银子,我们是不是可以吃好多肉肉了?”兔兔兴奋地问。 “是呀是呀!今天晚上肯定有!” 此刻大堂前,懵了许久的客人们一个个醒了过来,纷纷叫嚷起来:“老鸨!老鸨人呢?我们是来找乐子的,你这刚刚是糊弄谁呢你?” 楚昭闻言,急忙吹笛,小家伙们纷纷化回人形,从幕后跑出来。 “来来来,各位大爷别气,这就让他们给你们唱小曲儿。” 三只小黄鹂应声,乖巧地站一块儿,轻轻柔柔地唱起了江南小调。 财神爷们终于被安抚下来,楚昭不由抹把汗,养家糊口,太难了。 正在这时,他瞥到悄悄躲在二楼柱子后面的小越淮。 小家伙不是去睡觉了?什么时候来的? 他走过去,见他要逃,一手拽住他:“别跑,我又不会吃了你。” 被抓住手的小越淮听他这话,反倒更哆嗦了:“别......别吃我。” 原是小越淮刚刚睡醒时,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迷迷糊糊地出来看看,恰恰撞见了小仙兽们有说有笑地变身,有狐狸尾巴、兔耳朵、会说话还会喷火的鸟...... 楚昭以为他是之前被人贩子虐待吓傻了,伸手揉他的脑袋,开玩笑道:“你这才几两肉啊,要吃也得养肥点不是。” 奇怪,这孩子怎么又哆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旋转跳跃鞠躬!!! 养家糊口不易,谢谢各位了~ 第34章 倒闭 楚昭一把将小越淮抱起来,这孩子也快有十三四岁了,可却瘦得厉害。他伸出食指微曲,轻轻勾了他的鼻尖,轻笑:“算你小子今天运气好,刚赚了些银两,晚上能给你加点肉补补身子。” 小越淮微愣,两只手无措地,怔怔地任由他将自己横抱着穿过大堂,往楼上走去,他小心翼翼地搂上他的脖颈。 “哥......哥哥。”他低着头尝试着小声地喊了声,耳尖微红。 楚昭挑眉,这倒是第一次听这小家伙跟他示好。他嘴角的笑意渐浓,将他抱在一间茶室,放下他。 “越淮,你可知我买了你来,是要你做什么?”楚昭坐在茶具前,动作优雅地开始煮茶。 越淮盯着他纤细白皙的手指拿着竹筒一勺勺轻缓地舀出清泉,倒在另一个器皿里,忽而听他的问话,怔怔地抬头看他。 “是做阁内的下人吗?”他懵懂地问。 楚昭许久没见过这么纯良的越淮了,不禁笑出声,不回他,反问道:“你知我这觅芳阁是做什么生意的?” 小越淮似是想到了什么,耳尖微红,又不敢确定地轻轻摇头。 “小倌生意。”楚昭将一个风韵极佳的老鸨演得入木三分,特别是对着此刻清纯的少年,更是不加掩饰得逗弄,“我买你,自然是要将你培养成出色的小倌,不是伺候女人,而是男人。懂了吗?” 少年一怔,似乎此刻才从这个时时笑意盈盈的俊美男人身上看出了危险。本该感到屈辱的他,内心却隐隐有些难以名状的意味在流动。 他回道:“懂了,哥哥,我会跟着哥哥们好好学的。” “真听话,”楚昭掏出一颗糖,蓦地塞进他嘴里,“赏你的。” 唇角陌生的触感让他一悸,甜润的滋味伴着转瞬抽离的清香,让他心神晃荡了下,却听他又道:“不过嘛,你现在还小。先从阁内的打杂做起吧,每天早上跟着他们练习便是。” 少年懵懂地点头,贪婪地吮吸舌尖的甜味,以及鼻间那淡淡的清香。 觅芳阁白日里冷清,楚昭就带着小崽崽们在院子里练舞,不过不是阴柔的水袖舞,而是潇洒阳刚的剑舞。 越淮独自站在一侧,看着楚昭抽出一把剑,舞得风姿清雅,叶落翩飞。 楚昭看他看出了神,走过去,折了一根树枝递给他:“来,你跟着大家一起。” “嗯~!”小越淮满心欢喜地接过来,站在队伍的一角,跟着大家一起舞剑。 楚昭发现,他天资极好,心道,不若让他跟着小崽崽们一起修炼。 于是,在门可罗雀的日子里,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越淮,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小越淮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头皮发麻,许久才鼓起勇气喊出来:“妖、妖怪!不过是好妖怪!不会吃人的那种!” “......噗!哈哈哈哈哈!!!!”楚昭一下没忍住,捧着肚子笑起来。小越淮身后的二十多只仙兽懵了下,“哈哈哈哈哈!!!!他说我们是妖怪!” “我们明明是——唔唔——”刚要自爆家门的惊蛰被一旁的寒露捂住嘴,悄声说:“嘘——咱身份不能让凡人知道。” “为什么啊?”惊蛰不解。 “哥哥不准。” 楚昭随口吹了声哨子:“都给我变回原形。” 众仙兽们懵了。哥哥这是要干什么? “变啊!” 说变就变,当场二十多个俊俏的年轻男子全变成了不到越淮膝盖处高的小仙兽。 小刺猬嚷道:“哥哥,变好啦!” 越淮亲眼见到动物说话,惊得往后一退:“妖、真是妖怪!你们是妖怪!”说话间,正好倒退,撞到楚昭怀里。 他仰头一看,楚昭笑眯眯地俯视着他,道:“没错,我们就是妖怪,小家伙,你不乖乖听话的话,只能被哥哥们吃了哦。” 众仙兽面面相觑,他们怎么成吃人的妖怪了? “好好玩!我也要当妖怪吓人!”一只翼火鸟一跃飞起,朝着小越淮的方向飞来,张出血盆大口朝他做了个鬼脸,落下一地炙热的火焰烧在地上。 “我也要我也要!!!”另一只水灵兽也蹦跶了过来,丢出小水球砸过去。 越淮的头发当场全湿了。 他茫然地抬头看一眼楚昭,见他嘴角噙着看戏的笑意,心里顿时不害怕了。他主动迎上去,和仙兽崽崽们打闹起来,一开始还处于下风,但很快,他通过敏捷地身手已经能够躲开许多毫无章法的攻击,甚至还能想办法让对方吃瘪。 一个多时辰下来,不少仙兽崽崽含了包眼泪控诉:“哥哥!他欺负我们!” 楚昭苦笑不得,“你们那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还打不过?”其实,他也知道仙兽们是在与越淮闹着玩,否则真正凶猛起来,小越淮可能真的顶不住。 楚昭环抱双手,对越淮道:“其实吧,我呢,是个收妖师。这些呢,都是我抓来养着的小妖,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修行。” 小越淮满眼崇敬地重重点头:“我愿意!” 楚昭被他眼里的光芒照得挺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两声道:“那你就叫我一声师父吧。” “师父~!” 小仙兽们不乐意了! “我也要叫师父!” “我也要!我也要!!”二十多个小崽崽闹哄哄地围上来。 楚昭被吵得头疼,忙摆手止住它们:“行了行了,都给我乖乖喊‘哥哥’,真是,人都被你们喊老了。” “哦......”小家伙沮丧又怨恨地看了一眼越淮。 越淮心里美滋滋地悄悄喊了声“师父”。 从此以后,楚昭便带着越淮入门修行,之所以由此考量,是因为投生的每一世如若修行,都有利于他真正的神归。当初离淮神君神归,却不记得上古大战之前的事情,楚昭心想,定是历练不够,这一世,他便亲自督促他修行,之后再带他去历练。 话说这觅芳阁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生意惨淡到几近倒闭。楚昭痛定思痛,决定过完今年元宵,就叫白阙下界来把这群饭量惊人的崽崽们带回百兽仙园去。他是实在养不起了。说好的,托养几天的,转眼过去了几年。 这日到了上元节,秦淮的花灯节更是热闹。 秦淮河畔风景如画,觅芳阁又依水而建。夜晚时分,数条花舫总会浮在秦淮河上,灯影灼灼映在水面上。 楚昭拿着一壶好酒侧坐在花舫上,听着河对面的小曲儿,时不时地跟着哼上几句,再灌下一口酒,任轻薄的轻纱长袍随夜风轻扬。心里想着要和这群崽崽分开了,是欢欣又苦闷。 而无忧无虑的小仙兽们此刻正在花舫上兴致勃勃地制作各式各样的花灯和孔明灯,有的甚至在猜灯谜。只不过,小仙兽们的语言实在过于匪夷所思,楚昭猜了几次,都猜不着,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来,一个人在旁边喝酒。 他仰头喝完了酒,要寻人去拿,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越淮,伸手召他:“越淮,过来。” 越淮诧异他会看到自己,缓缓地走过去,低声喊了声:“师父。”刚过年没多久,又长了一岁的少年,不算难听的微微沙哑声,褪去了一开始的稚气。 楚昭透过洒落在花舫上的月光,打量他的模样。少年来秦淮不过几年而已,已经拔高了许多,那副模样愈发地清俊,剑眉星目,秀鼻薄唇。他就知道,再怎么狼狈的越淮,骨子里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 “越淮,怎么不和他们去猜灯谜?”楚昭问。这孩子太早熟了,一丁点儿孩子的心性都没有。 越淮:“没意思。” “怎么就没意思了?”楚昭问,“你瞧瞧,他们玩得多起劲儿。” 越淮:“既然有意思,那师父为什么不去呢?” “我......”楚昭哑然,他好意思说自己是猜不出来吗?“那这样,师父带你去看有意思的。”楚昭说完,一把将酒壶丢了,拉着他穿过熙攘的人群,往花舫上跑下去。 “这是要去哪?”越淮磕磕绊绊地任由他拉着手,从拥挤的人群里穿梭,周围到处挂着形状各异,异彩纷呈的花灯。 楚昭见他看晃了眼,指着其中一个龙形的花灯,对小贩说:“买一个这个。”又指着一只小鼠灯笼,“再来一个这个。” 越淮诧异地看他一眼。 “给,拎着玩。”楚昭递给他一只龙灯,却发现他不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那个。 “师父,我想要那个。”越淮出声道。 楚昭只好换给他,自己拿着龙灯。 “走吧,去放花灯。”楚昭兴致来了,拉着他来到河边,蹲下去,轻轻将龙灯放在水面上,“越淮,快,把花灯放了。”身后却没动静。 他疑惑地回头,却见他皱着眉,问道:“师父,我能不能不放?这个灯笼我很喜欢。” 楚昭摆手:“那你留着吧。”他从水边走过来,恰恰这时,满城的孔明花灯都徐徐放上了天。 “哇!好漂亮啊!”身边的人们纷纷仰头看起来。 “好看吗?”楚昭也仰头去看。 “好看。”少年静静地看着他的侧颜道。 楚昭低头看他时,却发现他在盯着自己,想起他刚刚说的话,不由有些脸红。 “回去吧。” “嗯。” 花灯散尽,路上的行人渐渐散了。两人走在街上,拉长的影子偶尔交叠在一块。楚昭想了许久,问:“越淮,你今年快十八了吧。” “嗯。”他低头应。 “那......你背后的伤痕好了吗?”楚昭小心地问。 越淮摇头:“师父不用担心,早就不疼了。” 楚昭默了一会儿,又道:“越淮,其实我早就发现你腹有诗书,气度不凡,恐怕遇上人贩子之前,应该是大户人家。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去找你的家人?” 身旁的越淮一僵,指尖微微蜷缩,又张开,低闷地说:“师父是嫌我赚不了钱,要赶我走了?” 楚昭最见不得他这委屈的小模样,讪讪地笑,“怎么会呢。” 越淮敛下眉,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回了觅芳阁。 夜里,楚昭召来白阙,将二十多只崽崽交给他,“带回去吧。叫他们好生修炼。” 小崽崽们舍不得上前抱抱楚昭,回头欢喜地围在白阙身边:“白阙哥哥,我们好想你啊!” 小刺猬忙插嘴道:“也好想千飨殿的好吃的!” 白阙笑呵呵道:“好了好了,恭喜各位仙兽完成这段时间的下界考核,成功返回仙界。” 他拿出乾坤袋,让小家伙们跳进去,临走前,拍拍楚昭的肩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楚昭。 越淮次日醒来,没听到院子里小鸡仙兽的打鸣声,也没听到其他小仙兽打闹的声音,起身出来一看,院子里空落落的。正当他茫然时,有不少人走进来搬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他上前阻止一人道。 “干什么?你们觅芳阁倒闭了,这家院落连着店已经卖给我们家主子了。” 越淮愣在了原地。 “徒儿过来,”一身干练的黑袍的楚昭在远处叫他。 越淮诧异地走过去,“师父,他们说这儿被您......” “咳咳,”楚昭脸色不自然道,“没错,改行了,回归老本行,咱以后就走南闯北走江湖吧。” “那那些小妖怪呢?”越淮问。 “放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娘。”楚昭答得面不改色。 越淮闻言失落地点点头,回屋子收了一个包裹背上,跟着他往外走了。 楚昭用典当觅芳阁的银两买了一头驴,把越淮甩在身前搂着缰绳带着他往大路上走去。 “师父,我们去哪?” “捉妖怪。” “捉坏的妖怪吗?” “也许吧,有人出钱要我们去捉,我们就去。捉到了就不饿肚子了。” “哦哦。” “咕嘟咕嘟......”两个人的肚子都叫了。 楚昭掏出半张炊饼,递给他,“吃吧。我刚刚买驴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前面杭州城里有妖邪作怪,咱可以去碰碰运气。” 越淮接过炊饼,突然问:“师父,你是不是太饿了,把你捉的那些小妖怪吃掉了?” “咕噜咕噜咕噜......”楚昭的肚子响了起来。 “别胡说!” 楚昭低头看着越淮,问:“越淮,你之前就听闻你的口音是江南一带的,会不会你家就是这附近啊?” 他身前的越淮闻言,紧抿着薄唇,低头不语。 楚昭心里想,小兔崽子,你祖宗十八代是谁我都能查出来,还想瞒我?他夹了夹驴肚子,蹬蹬地往杭州城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萌友们订阅~~ 鞠躬~ 现在弦子和楚小昭一样穷得叮当响,当当当...... 感谢投雷的萌友 喵喵喵喵喵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1-21 18:33:20 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1-26 18:30:03 Delphic.尔斐。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02 00:26:05 从今若许闲乘月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3 02:12:55 喵喵喵喵喵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9 01:42:05 喵喵喵喵喵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9 01:42:13 喵喵喵喵喵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9 01:42:15 暖风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9 19:13:46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萌友 读者“青青子佩”,灌溉营养液 +1 2019-02-19 10:33:58 读者“深拥不及久伴”,灌溉营养液 +37 2019-02-18 02:47:35 读者“木易”,灌溉营养液 +1 2019-02-12 16:49:47 读者“叶子”,灌溉营养液 +2 2019-02-09 23:38:49 读者“Delphic.尔斐。”,灌溉营养液 +1 2019-02-09 18:49:35 读者“弱不禁风攻”,灌溉营养液 +1 2019-02-06 03:23:03 读者“Delphic.尔斐。”,灌溉营养液 +1 2019-02-02 00:08:03 读者“Delphic.尔斐。”,灌溉营养液 +1 2019-02-01 23:19:57 第35章 怂鼠 杭州城里热闹,路两边的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而师徒俩耳朵里只听得见: “阳春面~好吃的阳春面嘞!” “包子~刚出炉的包子!” “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咕噜咕噜咕噜......”两人一驴的肚子一起响起来。 楚昭无奈,伸手在身上摸了一圈,摸出几个铜板来,跳下驴子问面摊的老板:“阳春面多少钱一碗?” 老板笑着上前,道:“不多,三文钱一碗,好吃又实惠!” 越淮瞥了眼,他手心里正好躺着三文钱。 “来一碗吧。”楚昭含泪道,“多加点面。” 两人坐在面摊下的小板凳上,没一会儿,面来了,楚昭将面推到越淮面前,“吃吧。” 越淮将面推过去,“师父吃吧,我昨天吃了半张饼,还不饿。” 楚昭强忍着饿意再次推过去,“叫你吃你就吃。等会儿师父赚到钱了,再买了吃。” 一旁的面摊老板看着摇头,在他们推让时,又端上一碗面,“唉,看你们外地人不容易,请你们吃一碗面吧。” 楚昭感动地捧起面,吃得满嘴,还不忘谢道:“谢谢老板,您真是好人!下次我遇到阎王,绝对让他给你投个好胎!” 刚将面含进嘴里的越淮噗地喷出了一口。 “嘿儿!你臭小子会不会说话呢!咒我呢?”老板半开玩笑道。 楚昭连忙放下面改口:“不是不是,我是说,您好人有好报!” “行了行了,吃吧。”老板摆手,继续揉他的面。 楚昭吸溜完最后一根面,将碗端起来将面汤喝了个干净,最后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再看旁边,越淮也吃完了,姿态端庄地放好筷子。 “老板,谢谢啦!等我们师徒俩赚到钱了,一定来还你。”楚昭起身朝老板谢道。 老板上下打量了两人,笑着摇头:“赚钱?你们两个白白净净的瘦弱样,恐怕没做过什么苦活吧,怎么赚钱?” 楚昭:“老板,这你有所不知,在下修习了仙法,可以捉妖,还可以算命看风水。对了,老板,你知道这附近有哪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 面摊老板一怔,看到了两人背后的剑,笑道:“这还真没听说过有什么怪事。” 楚昭不禁摇头,这面摊老板恐是怕他们贸然涉险,不愿告诉他们。 他们牵着驴,往城内走去。 楚昭在一个字画摊前停下,卖字画的是一个长得文静秀气的书生,见他停下,就问:“两位公子可是想买字画?” “不是,”楚昭摇头,不好意思道,“能否借你的墨宝,写几个字。” 书生了然,温婉一笑,将笔墨递给他,“请用。” 接过笔,楚昭刷刷在纸上面写下“捉妖算命看风水”几个字,然后提起来在纸背面沾了沾水,往驴身上贴。 周围人跟看笑话似的,围着上前。 “小道士,你会算命?”有个看热闹的男人围上来,“那你给我算算,要是算准了,我给你五文钱,算不准,你就得围着这驴学狗叫三圈,你看怎么样?” 楚昭挑眉,“行啊,别说五圈,十圈都行。” 越淮急忙将他拉住,“师父,你只会点法术,哪里会算命啊?” 楚昭伸手拍拍他,“当然会,你师父从来不说办不到的事。”说完,他看着五短三粗的男人,道:“你家境富裕,家里有几十口人,排行第九,娶了一个妻子,两个小妾,妻子前年难产死了,现在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男人一愣,急忙摆手道:“不算不算,我九爷在这杭州城谁人不知,你说的大家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样,你就算算我家十几年前,遭了贼,那个小贼偷走了我家什么东西,现在东西在何处?” 楚昭好笑,他伸出五根手指在身前左掐右算,忽然道:“算出来了,你家那晚丢了一个金玉琉璃盏,还有个孩子。那金玉琉璃盏正在你家卧室底下的藏宝室,而那个孩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男人一怔,恼羞成怒,指着他道:“一派胡言!你难不成是在说我监守自盗!那我大哥的孩子早在十多年前就被匪徒带走了,说不定早已死了,怎么可能......”男人的目光无意掠过楚昭,看到他身后的越淮,一下怔住了,脱口而出:“越淮......你怎么会在......” 周围看热闹的人闻言,有人想起来,出声道:“这小兄弟长得与越老太爷的嫡子有几分相似,刚刚越九爷又喊他‘越淮’,难不成真被这算命的说中了,是越家十多年前被匪徒绑去的孙少爷?” 越九爷越看那少年,越觉得像,不免慌了,高声嚷嚷:“胡说八道,他哪里像我大哥了?这些年来我越府冒充的人那么多,哪个知道这个是不是假的?”他转身要走,却被人拉住。 “九爷,您还没给我五文钱呢。” “去去去!臭算命的!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告到官府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越九爷一把推开他,急急往人群外挤。 楚昭耸肩,扬声对看热闹的人道:“既然如此,小的只好状告官府了。”他说完,将男人定在原地,笑眯眯道:“为了防止你回去把琉璃盏移了位置,在下只好委屈您了。” 一群人见这小道士有些本事,看热闹不嫌事大,闹哄哄地跟着他们去了衙门。 越府跟来的小厮急忙转身回去禀告越老太爷。 衙门门口。 楚昭将定住的越九爷丢在一旁,等县太爷出来以后,才跪下道:“县太老爷,我状告越九爷算完命不给钱。” 县太老爷来的路上就听旁人说了此事,皱眉道:“此事,得先等越老太爷来了再说。” 话音才落,越老太爷就从衙门外走了进来,端正肃穆,拱手道:“县太爷,小人刚刚听到消息就来了。犬子的事,还请您定夺。” 楚昭一旁的越淮看到越老太爷,怔住了,师父刚刚说自己是越家丢失的孙少爷,越淮心里隐隐有些相信,他记忆里确实记得自己是大户人家。 楚昭走向越老太爷,“老太爷,我算出我旁边这位少年,就是您丢失多年的亲孙子,你的九儿子明明看到他第一眼就喊出了他的名字,可现在却否了。且不说,他屋内地下藏着的金玉琉璃盏,您就看看这少年,是不是您的亲孙子。” 老太爷闻言,早就将目光放到了少年身上,此刻看着这孩子的相貌,一时间激动的颤着手向前,“淮儿,是我的淮儿......” 越淮终于相信,这就是自己的亲人,上前抱住老人:“爷爷!” 爷孙俩相认没多久,外面就有衙役走进来道:“报告老爷,果然在越九爷的屋内地下搜出了多年前盗贼案中丢失的金玉琉璃盏。” 楚昭走过去,双指点了两下,越九爷立刻慌乱得跪在越老太爷脚下求饶,“爹,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贪图那个琉璃盏,小淮真不是我找人绑架的!” 越老太爷如此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他在说谎,一脚狠狠踹上去,道:“你大哥死了,小淮就是越家万贯家财的继承人,你明明是想独吞这份家业,琉璃盏不过是你为了掩饰盗贼为财不为人的借口!” 县太爷看到越老太爷大义灭亲,压下惊堂木,道:“来人,人证物证已在,将越九压下去。” 楚昭欣慰地看着越淮回到了富可敌国的杭州富商越家,跟着越淮回到了越府。 越老太爷得知孙儿当年被人贩子虐待,流落数地多年,心疼地落泪。 楚昭急忙道:“越老太爷,您孙子和我为了来找您,饿了许多天,您看是不是?” 越老太爷抹完泪,笑道:“是是是,来人,备一桌酒菜上来。” 楚昭激动地搓手,不枉他受苦受累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吃顿好的了。 一桌的满汉全席上来,越淮都震惊了。不愧是富可敌国,这桌子菜换成钱,够他和越淮俩人吃上几年了。 奢侈!奢侈得好啊! 他连忙扯下一只鸡腿塞到越淮手里,“吃!别客气,不用付钱的!” 越淮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鸡腿,忽而莞尔一笑,“师父,你慢点儿吃。以后我们都不会饿了。” 风卷残云了一顿后,楚昭无不扼腕地看着满桌许多还没有动过的菜,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越老太爷见两人吃好了,叫人撤了菜,对越淮说:“淮儿,你当年离家的时候小,不记事,现在回来了,爷爷就跟你说清楚。” 越淮点头:“爷爷请讲。” 越老太爷道:“爷爷老了,你既然已经长大,又回到了越家。之后越家的生意,我会找人帮助你,全权交给你打理。你爹爹底下还有一些妹妹,他们已经嫁了出去。现在老九既然这样,所有的事情,只能靠你了。” 越淮重重地点头:“爷爷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 老太爷说完,又对楚昭道:“这位公子多谢您对淮儿的多年照料,我会赠与您重金,让您后半生衣食无忧。” 楚昭闻言,激动地握住老太爷的手:“照顾越淮是应该的,这孩子不容易,我看着也心疼。总之,多谢老太爷慷慨相赠了。” 老太爷点点头,努力抽出手,拄着拐棍走了。 越淮见他如此高兴,阴沉脸低声问:“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故意瞒着我?” 楚昭身子一僵,笑:“这不挺好的嘛?你看看,这里锦衣玉食的,你再也不用跟着我挨饿受冻。” 越淮一把捏住他的手,紧盯着他的眸子问:“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送我回来以后,就......就离开?” 楚昭讪笑着点头:“是啊,你回家了,我也该回家了。你是富商之子,我是修仙的道士,不一样嘛。” 越淮的眼底凉了,灰暗了一层,他捏紧他的手腕,低哑着嗓音问:“那师父,你会不会来看我?” “当然了,你师父这么穷,没钱了会来找你的。”楚昭说完,接过管家递上来的一盘金锭子,往兜里边塞边说:“我呢,就再去捉几只小妖养养。” 越淮紧紧捏着的手松了,最后笑着站在越家大堂前对边往外走边回头的楚昭说:“师父,听闻修仙的人生命很长,你可千万别因为活太久就忘了我了。” “我知道啦!回去吧。” 楚昭出了越府,松了一口气。拿着金锭子上街上买了件像样的水月长袍,住到了离越府不远的一家酒楼里。 楚昭没办法,本想带着越淮多加历练,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作乱的妖邪呢?他记得这一世,他是富可敌国的江南巨鳄,前半生十几载风雨飘摇,被人拐卖多地,虐待折磨,后又被卖到勾栏院当小倌,上一次,他还会按着司命写的话本折磨折磨他的身心,这一次,他想想,就算了,把他送回来好了。他下半生会荣华富贵,经历商场的尔虞我诈,也会经历家庭变故,亲人离世,孤苦一生。 楚昭没兴趣看了,总之,每次渡劫他只是个个摆渡的船桨,后面和他已全然无关了。 他御剑飞回了启明山,开始为了修复真身,潜心修炼,渐渐已经能辟谷,再也不用担心口腹之欲,再渐渐已经脱离七情六欲,能够心无旁骛地修行。 如此过了一百多年以后,他算到自己快要有一道雷劫。楚昭心想,过得去就过,过不去就重来,渡雷劫前,不如去江南看看,去给早就老死的越淮扫个墓。 他打听到当地望族越氏的墓地,买了点纸钱、一壶好酒和一只烤得飘香流油的烤鸭提着过去,在数百个土墩前对着墓碑仔细找了一遍,看到一个上面隐隐约约写着“越淮”的墓碑,鼻子一算,将烤鸭放在前面,指尖对着纸钱一点,烧了起来,边烧边哭得伤心: “我的徒儿,真是黑发人送白发人,是你当初非要贪图那些身外物,如此才早早入了土。你看为师,为何还是这么年轻这么俊朗......” 楚昭嚎得嗓子干了,停下来,掀开酒壶盖子,嗅着飘香的好酒,又撕开一只香酥的烤鸭腿,边喝边吃,“不过嘛,人生就是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为师也不能太伤心,还得留点体力渡劫,渡完了劫再......”他话没说完,就仰头闷了一口酒,捧起烤鸭大口撕了一口肉,正要开口,身后响了。 “渡完了劫再做什么?”清俊尔雅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颤。 楚昭惊得一口噎住,“嗝儿——”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儿。 他回头大惊:“越、越、越淮!你你你......怎么还没死?” 离淮神君示意他瞥一眼墓碑,“你瞧瞧,我死了几年。” 楚昭回头一看,二十年前就没了。 “现在才来看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在奈何桥等了多久?”越淮微笑着问。 楚昭连忙将手里的烤鸭丢了,腆着脸走上前,“那还不是我命长嘛。” 越淮继续微笑:“骗我喝孟婆汤?将我培养成出色的小倌?把我丢在越家算账本做生意一去一百多年了才回来扫墓?” 楚昭心里愈发虚了,僵硬地赔笑,心里在迅速思考:“越淮提了孟婆汤,可我这一世还没死呢,那我就不知道别的事,那我还是这一世的他,那我是不是应该装作不知道他已经恢复神君的事,那我应该还叫他‘徒儿’” “虚日鼠越昀。”离淮神君突然出声打断他的思索,“你既会算命,可算出我是谁了?又可算出你到底是谁?” 楚昭畏缩缩地点头道:“你、是你离淮神君越淮,我、我是刚刚化形下界的虚日鼠越昀。”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虚日鼠,第一次正面与神君对峙,正面杠! 感觉我是个剧情飙得超快的人,不知道这本能不能写到三十万_(:з」∠)_ 第36章 记仇 站在墓地里与越淮这么大眼对小眼了半炷香的时间,越淮终于开口了。 “你要渡雷劫?” 楚昭点头,拱手道:“神君日理万机,小的不送了。” 他保持着恭送的姿势,等了许久,眼前那双雪白的靴子依旧未动半分,只听他道:“旧识一场,我护你渡劫。” 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多谢神君。” 楚昭的雷劫是三世雷,可大可小,小的话冒点儿火花就意思意思过去了,大的话恐怕要劈上三天三夜,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 他当初的神魂被青凝剑一剑刺穿,散得差点聚不住,现在本来就不稳,要是再一个不小心,可能真要魂飞魄散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启明山修行,那里仙气缭绕,聚集天地日月之精华,他便一边修炼,一边固本培元,修复破碎的神魂。 两人都不知何时降下天雷,商量后便腾云去了启明山,在山顶上一直等着。 启明山顶,彩霞披天,祥云绵延万里,通透纯澈的仙气从脚下流过。 离淮神君一人侧站着看着远处的朝霞,背影清隽而雅正。楚昭站在他身后,暗自挠心挠肺地想:这越临泽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想助自己一臂之力呢,还是想趁机报这三世之仇? 心里虚,楚昭转身钻进了启明山,漫山遍野地去找,挖了棵上百年的娃娃参,以防自己渡雷劫过不去时,可以护住飘散的神魂。他用气刃将指尖划破,每个娃娃参都滴入一滴血,娃娃参本就吸收了上百年的灵气,此刻注入他的血后,与他有了感应。他的神魂震动,虚虚地抽离了身子,差点就要被娃娃参吸入,他又强行震住,收了回来。 确认可以在渡雷劫失败后,将神魂引入其中。 万事俱备后,他杠着娃娃参往山顶上走,却不见越淮的身影。 他心里有些隐隐的失落,但也庆幸,毕竟这雷劫可强可弱,若是有人硬要替别人挡,更会增强几倍。他自己还好,若是越淮来,恐怕要劈下个九天玄雷。 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他无聊就抱着娃娃参坐那山顶等着,看完日落看日出,偶尔嘴巴馋了,拽几根娃娃参的须丢嘴里面嚼。 好不容易,等了数日,天边终于滚起了乌云,密密匝匝地像极了卷毛小羊羔的毛滚了一身泥。 楚昭抱着娃娃参,闭上眼,张开一只手,挺直了腰杆等着。 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劈下来,他吓得往旁边一躲,跳过去,睁眼叫道:“哎哟妈呀,太狠了。”启明山左边一片山头都陷落了下去,地震山摇,紧接着,楚昭看到另一道雷又朝着那儿劈了下去。 楚昭一看劈得不是自己,乐了,这启明山是修仙宝地,不少人来此修炼,不知是哪个倒霉蛋今天遭了雷劈。 他抱着娃娃参坐下,看天雷一道道劈过去,从一开始地兴奋,到最后的麻木,那半座山已经遍地焦黑,寸草不留。 竟然是九天玄雷。 啧啧,楚昭心想这倒霉蛋惊恐得被劈死啊。 七天七夜,眼见着就要劈完了,他怀着看热闹的心思跳上那个山头附近,探出脑袋看,以防对方没被劈死,反倒就近将他夺舍了。 这一看,楚昭傻眼了,那个正中央躺着的男子,不正是越临泽那小子吗? 他连忙抱着娃娃参飞过去,伸手探向他的鼻息,神魂虽未散,却极为不稳,他不由蹙眉,也不知这本就是越临泽自己的雷劫,还是他的,只是这娃娃参已经滴血认主,没办法给他用了。 正想的出神,最后一道雷劫轰然而至,躺在他身侧的越临泽忽而睁眼将他推出数尺远,生生又受了最后第九九八十一道雷,噗地吐出一口血来,看着他的方向温柔地笑了笑:“小家伙......”说完,就闭上了眼。 楚昭愣住了,那个眼神......那个眼神好像是他,万年前那个遥不可及的离淮神君。 他慌乱地爬过去,喊他:“越临泽!越临泽!离淮神君!你醒醒!你是不是回来了?你醒醒啊!” “对了,娃娃参,再找一个娃娃参......有了娃娃参,就能稳住他的神魂,他就会回来了......”他忙乱地起身,然后茫然了,他当初翻遍了整座山,才找到这么一个,现在九天玄雷把山都劈焦了,哪还来多的? 他急得眼泪哗啦哗啦掉在他脸上。 “咳咳......咳咳咳......下雨了吗?”楚昭听到动静,连忙看向他惊喜道:“越临泽!你还活着!” 越淮微蹙眉,“又想给我哭丧?” 楚昭破涕为笑,忙擦掉眼泪,“我是怕你给我挡天雷死了,到时候我守寡......呸,不是守寡!” 他闷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瓜,这没给你挡天雷,这天雷......是我的。” “......”白感动了。 楚昭闻言,抱起娃娃参迅速退后三步。如果真是如此,他要是和这个倒霉蛋一块,说不定也得引来个九天玄雷。 刚想着,天上就轰隆作响,啪叽照着楚昭劈下来,当场被劈昏了。 他醒来以后,已经是几天以后了,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变成了稀溜溜的娃娃须,再低头看看肚子,是白花花的胖参,差点气得背过去。 他竟然被区区一道雷就劈得神魂离体。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问候。 他扭过娃娃参的大脑袋,看向他。越淮端着一碗浓白的补汤,轻轻吹气。 他心下一热,感动地伸手要去接,却发现是两根人参须,沮丧地摇头:“谢了,我喝不下。” 越淮低头喝了一口道:“不是给你喝的,不过,这娃娃参熬的汤,还真是补。” “你说什么?娃娃参?”楚昭迅速低头看了一眼,他左边的半条原本白乎乎的小腿没了!没了! 楚昭气得鲤鱼打挺,单脚跳起来,伸出细弱的人参须,作出凶悍状:“你连我最后尊严都不放过!我要掐死你!” 某人云淡风轻地轻轻端起参汤又吹了吹,低头慢慢喝着,“物尽其用,你现在既然是一棵参,就不该浪费了。” 啪嗒! 楚昭颓丧地躺回去躺着,他就知道越临泽这小子记仇,吃吧吃吧,把他剁吧剁吧,清蒸红烧全吃了吧。 “不过我挺好奇,你怎么一道雷就倒了,本君当时躺地上的时候看得还有点懵,估计天上的雷公电母也有点懵,你倒了以后,又尽职尽责地劈了你几下,意思意思才走。”越临泽云淡风轻地描述了下这么个死后劈尸的场面。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楚昭瞪大他的娃娃参大眼,不可置信。 只见他摇摇头,耸肩道:“本来是要救的,但看着你那张脸,心里某处莫名畅快,便由着去了。” 果然还是记仇。 不就是这一世,在他被卖入勾栏院后,楚昭扮演心狠手辣,辣手摧花的老鸨,打着培养出色的小倌的名号,恶意调戏又捉弄过他几次。那他不也暗地里化作觅芳阁里的柔情白莲,帮过他嘛! 话说,当时,他也是骑虎难下,手上拿着司命写的命薄不得不硬着头皮演下去。 那时,被人贩子拐卖辗转多地后的少年越淮,终于被卖到了觅芳阁。作为老鸨的楚昭摇着羽扇,风姿绰约地从楼上款款走下来,一眼相中了他,将他买下时,还不忘贬低他的身价,堪堪二两加二百文就买了他的卖身契。 担惊受怕了几日后,楚昭便叫人将越淮带到他房间,亲自教导。 隐忍屈辱的少年穿着薄薄的轻纱轻敲老鸨的房门。 “进来吧。” 楚昭侧躺在床上,轻纱半斜过雪白的肩头,赤着的脚踝处挂着的银铃,随着他微动的脚轻轻作响。 少年入目的便是这么勾人荡漾的一幕,默默捏紧了身侧的拳头走进去,不甘不愿地喊了一声,“哥哥。” “过来吧。”楚昭懒懒地将手中的话本放在一侧,伸出食指朝他轻勾,“来,今天先从书中学起。” 越淮隐忍着,缓缓走过去,眼神无意瞥到他脖颈处精致的锁骨,立刻别过脸去,耳尖处红了一片。 “给,从第一页看起,”楚昭将手中看了一半的话本递给他,这是精绘本,有字有图,花样详尽,内容充实。 越淮拿过来,刚看了一眼,立刻跟烫手山芋似的丢出去,气得浑身发抖,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污秽!” “唉!那么好的东西,你怎么就丢了?”楚昭憋笑憋得差点内伤,故意矫揉造作地起身去捡,低声随口念了句:“好哥哥~~你就看我一眼,啊~~!就一眼,啊~~~!”他一边读,一边惟妙惟肖地学出话本子的神情语态,时不时地靠近已经僵硬的他。 少年燥得脸颊烧红,愤然夺掉他手中的话本丢掉。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是不是......”楚昭朝下瞥了一眼,“情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留言好少啊,求一波留言。买都买了,不留言就亏大了! 么么啾~ 第37章 心痒 楚昭躺着的是越淮挥手化出的一间盖在启明山顶的小木屋。 越淮历劫后,身体极虚,便暂定在启明山修行,而楚昭如今成了个娃娃参,头顶一片翠,脚下缺条腿。听越淮说原身已经被天雷劈得半生不熟,被他好心埋了。 虽说用娃娃参护住了神魂,可毕竟是离了土的植物,楚昭能感受到这棵参正迅速地枯萎老化。 楚昭每天不是躺在木板床上瘫着唉声叹气,就是守着越淮运气恢复,感受着生命的消散。 坐在一旁打坐的越淮忽然睁开眼,淡淡地问道:“小鼠,你今生阳寿已尽,可有什么遗憾?” 有!你上次遭了九天玄雷最后一次的时候,到底想起我来了没有? 楚昭也就心里这么一想,娃娃参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此生能与神君相伴余生,是小人的荣幸......” “可是我有。”越淮的眸子淡漠,透着一层琉璃似的冰凉。 楚昭一怔,马屁是拍不下去了,直起最后虚弱的身子,用参须拍拍他的肩,“浮生如梦为欢几何?我这一生庸碌如蜉蝣蝼蚁,最后还不是逃不过一劫......”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生气彻底从娃娃参上散了。一缕魂魄飞出了身。 越淮挥手化了一道青光将它轻柔地团团护住,捧在掌心,往地府走去。 躺在护体青光中的楚昭,慵懒地蹭着这团神息,睡得酣甜。白阙遥遥感应到他到了地府,探知离淮神君也在,就守在仙界,未去送行。 地府的忘川河边,常年阴魂不散,阴气极重。无数透明中带着一层灰白的魂魄漂浮着走过奈何桥,投以往生。 越淮一手捧着那团萦着青光的魂魄,缓缓踱步,路过忘川边上的三生石时,眸光微动,走过去,斑驳嶙峋的三生石上,被无数痴缠的魂魄刻满了印记。若有人不愿断了前尘,便会在这三生石上刻下那人与自己的名字,翘盼有三生缘。而每个人,在这石头上,要么什么也看不见,要么能看到那个与自己刻下三生情缘的人名。 越淮伸出修长的指节缓缓拂过,那上面隐隐透着两个旁人看不到的字,他似嘲讽地轻笑了下,何来三生,那个人早就陨于六界了。 他一次次地投生人界,只不过是还抱有一丝期翼,那个人还在。 鬼君前来相迎,他什么也没说,捧着掌心的那团青光,走上奈何桥,低头接了那碗汤。 青光中的魂魄还紧闭着眼酣睡着。 “神君,他......”孟婆出声提醒。 “不必了,让他睡吧。” 楚昭像是睡了许久似的,眼皮外透着光,费劲地睁开眼来,方看到了眼前的光景,方才忆起,自己在何处。 他此世投生在皇家,乃当朝太子,文能治国,武能带兵,长得又是俊美迷人,似是一代明君,却又尽做昏君的勾当,后宫佳丽三千,若是朝政无事,便沉迷享受。好在先皇打下了盛世的底子,任他如何,这大魏国也不可能亡了。 此刻老皇上健在,他还未登位,尚是东宫太子殿下。 楚昭起身,招来奴婢给他换洗了一身,往殿外走去。贴身的小厮悄声上前道:“太子殿下,今日有消息传来,六皇子殿下昨夜快马加鞭从南边视察回来,一早就进了宫,现在大概在熹妃娘娘宫里用早膳。” 楚昭漫不经心地挑眉,哦了一声,继续往宫外走去,“走,去阳春宫看看我这位多日未见的弟弟。” 阳春宫里,熹妃娘娘正伸手夹着一只水晶莲蓉虾放在六皇子越淮的碗碟里,温婉地说着贴己话:“我儿,几月不见,怎又瘦了许多?来,多吃一些。” 越淮温言道:“母妃多虑了,江南这次汛灾并不严重,我也不过是走过场,打点一二大事的决策,那些亲力亲为的事都交给下面的官员了。” “皇弟真是谦逊,这次抗灾有功,你还没回京城呢,那褒赞你的奏折就跟雪花似的纷至沓来,全送到了父皇的御书房内。”门外传来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一只金丝玄底蟒纹靴踏进来,正是当今太子越昀,也就是楚昭。 越淮闻言,轻抬起星眸,起身行礼:“皇兄。” “免礼免礼,”楚昭上前虚扶一把,又面向熹妃笑道,“是本殿下不识趣,扰了母妃与您久别相聚。” 熹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不过是宫中出身卑微的嫔妃,而楚昭的母妃是已经仙逝的皇后娘娘,当今宰相的亲妹妹。两人虽同为皇子,却一嫡一庶,尊卑有别。 熹妃脸色闻言微恙,立即笑着起身迎上去道:“太子殿下哪里的话,您能来看望久别未归的淮儿,是淮儿这个当弟弟的福气。”说完,他又转身看向越淮道:“淮儿,母妃有些乏了,好生伴着太子殿下,我回屋休息去。” 越淮敛下眉道:“是,母妃休息吧。” 熹妃娘娘走了,楚昭无所谓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笑盈盈地拿起身旁奴婢备上的楠木筷子,夹了一只水晶莲蓉虾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吧唧嘴巴,连连赞好吃。 越淮似看不惯他这副样子,蹙眉冷冷道:“皇兄,注意仪态。” 楚昭摆下筷子,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又是这套,你年纪轻轻,怎么规矩这么多?不愧是傅宜先生骄傲的弟子。” 他起身拍拍他的肩,“走,刚回来,一连见了父皇和熹妃娘娘,还没有好好休息吧?我在东宫备下了酒菜,为你洗尘。” 越淮神色复杂地抬头看向他,却被他一把拽起,勾着肩膀就往阳春宫外拉。 越淮颇有些不自在地跟上他的脚步,沉声道:“皇兄,怎在别人面前你端庄得体,一单独与我,便如此孩子心性,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定会失望与你。” 楚昭挑眉,“你又不是外人。” 越淮身形一顿,默了会儿道:“皇兄就不怕这到手的储君之位旁落他人之手?” 话音刚落,越淮肩上的手滑开,他微震,稳住心神,却听他道:“若是旁人,本殿下定会忌惮,可是若是你......”楚昭没说完,故意给他一个情深义重,我愿将一切都给你的表情,然后潇洒地转身,坐上了辇驾。 六皇子越淮怔在原地许久,身侧的手缓缓捏紧,五指似要扣进掌心的肉里。然后步履沉稳地走上旁边的辇驾。 两座辇驾并在一排,齐齐往东宫走去。 到了宫门前,楚昭慵懒地伸出一只手,他的辇驾便先行过了宫门,身后的辇驾候着一会儿,再随着进去。 六皇子身旁的小厮瞥一眼前面的辇驾,轻声问:“殿下,可要上前一并。” 越淮稳稳地端坐着,淡淡地看着前面的身影,“不必。” 小厮不甘心地点头:“诺。” 楚昭在前面看似坐得神态自若,实则如芒背在刺,时刻觉得有一束幽绿的狼眼在觊觎着自己的位置。 这一束目光自然是越淮的。楚昭清楚地记着,他是如何一世隐忍,恭送着他登上了皇位,又如何一步步将他从天子之位拽下来,成为一个废帝,任他欺凌蹂躏,像一只金丝雀一般困在牢笼里,永无天日。 楚昭哆嗦了下,正好辇驾停下,他伸手抚在小厮手上缓缓下来。无意间瞥到后方冰冷如刃的目光,急忙别过去。看吧看吧,这小崽子嫉妒他拥有的一切。 后面的越淮下车,一身水月长袍,缓缓走到他面前,“皇兄,近日是身体不适吗?怎连下车都要人搀扶?” 楚昭:“......”下次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还不行嘛! 他挥袖往前走去,装作无事似的。偌大的东宫,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假山纵横,曲径幽深。移步换景,每一处都赏心悦目。 他在湖心亭备下小菜薄酒,候在一旁的小厮上前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来,坐,这是本殿下命人从秦岭带来的好酒,有如雪中火,浓烈甘甜,来,我给你倒上一杯。”楚昭挽起宽大的衣袍,起身为他倒了一杯。 越淮伸手挡住:“皇兄,不必了,我不胜酒力。” “那......本殿下自己喝便是。”楚昭可不敢劝酒,若是被他记仇了,他之前就是不懂事,喜欢灌酒他,哪知道后来这个隐忍多年新登位的暴君,特地整了个方圆数十丈的酒池出来,逼着他一介废帝浑身湿淋淋地泡在酒池里为他斟酒......楚昭想着想着冷不丁哆嗦了下,含在嘴边的烈酒一下呛进嗓子眼里。 “咳咳!!咳咳咳!!!”楚昭被呛得嗓子眼里火辣辣的,眼泪瞬间侵上来,萦满了双眼,脸颊被烈酒烧得绯红。 从对面越淮的视角看过去,俊美的太子殿下此刻双眼盈着泪,似哭未哭,两颊通红,虚弱地咳个不停。他微眯起猎鹰般阴鸷的眸子,淡定地坐在他对面,等他咳完,才缓缓举起景泰蓝瓷瓶里的茶水,悠悠地倒下一杯茶水,递过去,“皇兄,酒量不济,就别逞强。” 这样的皇兄......看着心痒。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剧透,不是亲兄弟! 死都不敢劝酒的楚昭没想到...... 越淮内心:连喝酒呛着都这么勾人的皇兄,想要。 酒池party预定一下! 第38章 佯醺 楚昭急忙接过他递上来的茶,一饮而尽。这是由天山雪水配以北方特贡的茶叶,可此时他急于解口中的烈酒,牛饮一般囫囵咽下去。 越淮微眯着眸子,不动声色地盯着他滚动的喉结,藏在袖中的拇指细细摩挲着食指指腹。 楚昭强忍着口中不适,坐下来道:“倒不是我酒量不济,只是喝得急了些。皇弟这次前去江南,可有什么收获?” 越淮道:“几月来忙着赈灾,并未有何收获。” “哦?听闻江南水乡风景秀丽,人也娇俏可人,本殿下还以为你能逢上个红颜知己。”楚昭摆出大哥的姿态,故意调笑他。 越淮端起一杯茶轻抿,淡淡道:“皇兄说笑了,我还尚小,能为父皇分忧已属勉强,哪还有时间结交什么红颜,倒是皇兄,听闻我不在京城这数月,您的东宫又添了新人。”他的语气虽淡淡的,听在楚昭耳里却有说不出的怪味。 楚昭笑着摆手否了:“不过是上月游园诗会交识的友人,相谈甚欢,我便邀入东宫小住几日。” 看看,又嫉妒本殿下人脉广博了。 正说着,一旁有小厮小跑着过来贴在楚昭耳侧道:“月弥公子求见殿下。” 楚昭蹙眉,悄声道:“跟他说,本殿下有贵客,改日再去见他。” 越淮本就是练武之身,耳力极好,神色淡漠地端起眼前那杯楚昭为他倒的雪中火,饮尽后道:“既然都来了,皇兄不如便让他进来,我也好奇,是怎样才冠京绝的人,能让皇兄另眼相看。” 这月弥确是个奇才,不仅才情了得,精通琴棋书画,更是个淡泊孤傲的人,相貌更是俊美。偏偏那日游园诗会,楚昭兴致一来,便在引觞斗诗时小露了几下,这平日里孤傲的月弥公子,竟然三次出言与他对诗。楚昭知晓这是个相才之料,一时惜才,便提议让其来东宫小住。 他心里默叹一声,这越淮就是见不得他身边多一些能人谋士。 他摆手,“让月弥公子进来吧。” 没多久,远处出现一抹白影渐近,月弥公子手上斜抱着一把古琴,一身皎月长袍,不似书生,倒有仙气,翩翩踏步而来。 月弥走近湖心亭,微微欠身,“小人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六皇子。” 楚昭温言笑着上前扶他,“来,坐我旁边。” “谢殿下。” 越淮又端起酒壶添了一杯酒,饮尽后,淡淡道:“月弥公子也喜穿白,不愧是皇兄看上的雅人。” 楚昭闻言,将两人扫了一眼,都是一身白衣胜雪,倒衬得他一身富贵暗底蟒纹的太子服显得俗气了。 “哈哈,确是如此,六弟,看来你与月弥倒是兴趣相投,是我先行抢了六弟的知己了。”楚昭尴尬地笑笑,转向身旁的月弥,“今日我为六皇弟洗尘,你既恰好前来,不若为他弹奏一曲助兴。” 月弥敛下眉,应了一声,便将那把古琴横在身前,修长纤细的十指抚上琴弦,缓缓勾动,一曲高山流水缓缓流出。 楚昭不知为何,总觉得气氛过于凝重,偶尔几次看向对面的越淮,他依旧神色淡淡的,只是将那烈酒雪中火当茶似的,饮了一杯又一杯。 不愧是日后建了个温泉酒池的人,还敢说自己酒量不济。 月弥一曲罢,琴音袅袅,湖心亭外的湖水似随这渐散的琴音波纹渐远。 “好!”楚昭举起手来啪啪拍了两声,笑道,“月弥的琴技,恐这京城都无人能敌。本殿下今日真是饱了耳福。” 月弥微垂眸,温声道谢:“不过是泛泛之音,是殿下抬举了。” 连喝了一壶雪中火的越淮突然出声:“有月弥公子相伴皇兄,纵是漫漫长夜,也是良辰美景。” 月弥闻言,眸中微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回道:“太子殿下确是个妙人,月弥与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楚昭夹在中间,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出声道:“六弟不用介怀,千金易买,知己难寻,我听父皇说近日宫内会举办射猎会,到时候京城内的皇孙贵胄都会前来,我为你举荐几个便是。” 越淮又饮了一杯:“不必了,皇兄知我性子孤僻,与旁人也说不上来几句。” “哦,是吗?我倒记得你从前倒挺喜欢黏着我的。”楚昭伸手摸了摸鼻尖。 一场洗尘宴不了了之,末了,月弥道还有事,先行告退,这亭中的几碟小菜早已凉尽,倒是那烈酒雪中火的甘甜氤氲在空气中。 楚昭起身,走向单手拄着额间小寐的越淮,低声道:“六弟,六弟,临泽?走吧,皇兄命人备轿送你回去。”他脱下披在身上的披风盖在他身上,伸手扶住他肩膀,试图将他扶起来。 “皇兄......”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握住他扶在他肩头的手腕,紧紧捏住,醉意微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黏糯,“皇兄......你送我回去......我要你亲自送我回去......” 楚昭能感受到手腕间不容拒绝的力道,无奈地嗯了一声,费劲地扶起他,“行,我亲自送你回府。” 出了湖心亭,旁的小厮刚要上来帮忙搀扶,微醺的越淮就会突然冷冷地瞥过去,吓得小厮们缩回手,远远地候在一旁。楚昭也未察觉不对,只是任劳任怨地将他抚上轿子,掀开帘,一同坐了进去。 马车缓缓驶出了东宫,往宫城外走去。 上了车后的越淮微闭着眼与他同坐在一排,马车偶尔颠簸他脑袋一歪,靠到了楚昭的肩上。 甘冽而浓重的酒味伴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有意无意地窜入他的鼻息之间,楚昭不自在地伸出手将他旁边推了推,哪知马车下一个颠簸,他又稳稳地靠了回来。 楚昭僵硬地坐着,任他如此亲密地靠在自己肩头。忽而一只手极其不老实地抚上他的腰,修长的指尖勾着薄如蝉翼的布料,一点点摩挲着他的腰窝。 楚昭冷不丁地轻颤了下,伸手要推开他,他却反倒直起身侧向他,在逼仄的轿子里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不放。 “六弟,临泽?”楚昭微蹙眉,尝试要推开他,奈何他微闭着眼,泛红的薄唇贴在他耳侧,带着酒熏味的呼吸气息窜进他的鼻腔,低沉的声音呢喃着:“皇兄......抱着好舒服......” 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低沉喑哑,又带着醉腔的声音,让楚昭身子半边不自觉地酥软了,他妥协地微叹口气,没有再挣扎,只盼着他只是这么醉着,别再不老实。 刚这么想,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又开始动作,在他上等丝滑绸缎的衣袍上有如游蛇般摸索着,没一会儿,又摸着他腰部的那点,微加力道地按了按。 陌生又肆无忌惮的触摸,刺激地差点让楚昭缴械投降,他紧咬着唇,从唇缝间闷哼一声,僵僵地挪动身子,往轿子一侧躲去。 一双大手又探过来...... “越淮!”楚昭低呵一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提起来,身前的人突然睁开眼,眸光清明。 “你、你——!胡闹!”看出他佯醉,他气得胸前微伏,半天才说出这么句话。 越淮贴近他,双手按在他身后两侧,眸子里似盛着一抹星光璀璨,他低头凑近他,眉眼不过离他半尺,低喃道:“......皇兄,你知不知道,我在江南数月每日每夜都想着什么?” 鬼知道你在想什么! 楚昭惊惧地将自己缩在一处,努力躲避他说话间喷出的酒味,心想他都喝下去一壶雪中火了,怎生似醉非醉的,说话这般令人发毛。 “......你、你想什么?”他尽力克制着自己头皮发麻的情绪,回应他的问话。 越淮深深望了他一眼,不语,倒是按在他两侧的手忽而下移,出其不意地扣在他双腚间,大力揉捏了一把,“皇兄,你瘦了。” 惊恐过后的楚昭:“......”感受着这独特的测量方式,面无表情地扯起嘴角,“哦,是吗。” 他感受到手下又重重捏了捏,几近触电似的,他脑中甚至想到了越淮手中弹性柔软的触感,思及此,他一下从轿子里窜得跳起来,堪堪撞上轿顶,轿身剧烈颠簸了下。 外面赶车的马夫慌地叫马停下车,朝里小心地问:“太子殿下,怎么了?” 他羞愤地狠狠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越淮,朝外道:“无事,继续走。” 越淮火上添油:“皇兄怎么了?这般莽撞。” 楚昭敢怒不敢言:“......” 他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他,将楚昭拽向自己,按在自己腿上坐着。楚昭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要起身,却听他道:“乖,别动。” 乖巧坐好。 楚昭真摸不清这小崽子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他试探着问:“六弟,在江南遇到什么难事了么?怎一回来就......” “江南没有,京城里倒是一件又一件。皇兄,这京城里才冠天下的人那么多,你是不是一个都不愿放过?”越淮双手按在他腿上,眸光微寒。 得,原来是介意他私养谋士在东宫。反正这皇位迟早要拱手让人,楚昭觉得吧,还是小命要紧。 “六弟多虑了。就算我愿意,父皇也定会忌惮,放心,过几日,他便出东宫。” 越淮修长的指尖微动,继而用指腹一点点摩挲着楚昭衣袍上那只六爪金蟒的绣纹,“皇兄,临泽的箭术不济,几日后的射猎会恐会逊于其他皇子,皇兄能不能私下里教导一二?” 曾经见过越淮连射三箭,百步穿杨的楚昭,坐在他身前点头:“好啊,随时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越大佬今晚喝了好多醋,在线撒娇~ 第39章 伺窥 “皇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越淮道。 轿子正好停下,轿外的车夫朝内道:“太子殿下,临安府到了。” 楚昭顺势推辞道:“我看今日天色已晚,你又是连夜赶回京城,醉了一日,应当回府里好好休息。练箭的事,我看明日吧。明日教场如何?” 越淮点头,掀开帘子下车:“既如此,皇兄可别忘了。” 次日清晨时分,皇宫教场里,楚昭一身干练利落的马背短打袍,几步翻身上马,提着缰绳在教场的草地上奔驰了几圈。 他拉过身后的弓箭对着远处的靶子,抽箭,拉弓搭箭,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气呵成,一箭中靶,引得周围年纪稍小的皇子们纷纷叫好。 楚昭得意地提起缰绳,调动马头的时候,远远看到正走进教场的越淮,他夹腿控马,往他的方向奔去,“驾——!”临到他眼前,控住马停下来。 楚昭意气风发地俯视着他笑道:“六弟,你来了。去马槽挑挑,找一匹好马来,之后与大家比试比试。” 越淮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教场上密密匝匝的人,其中有不少皇子,正在练习箭术。 “皇兄,今日人多,单独教导之事稍有不便,我便先回去了。”越淮说完,转身要走。 “欸?多几个人又如何?我不过是指点一二,练还不是你自己练吗?”楚昭翻身下马追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衣袍,“我知道,你是害羞了,不好意思在这么多兄弟面前出丑是不是?” 越淮顿住,回身低下看了眼他拽住自己的手,不悦道:“皇兄,我以为只有我们二人。” 楚昭明白了,他这是怕旁人多学了些,过几日将他比下去了。他无奈地摇头轻笑,妥协道:“这教场是大家的,我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蛮横占场,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定要怪罪我肚量小。这样,我单独僻一处地,在那边教你如何?” 越淮眸中微动,嘴角若有若无地往上翘,勉强道:“如此,六弟就不为难皇兄了。” 见他应了,楚昭连忙招手叫人在西边的教场单独僻处一个靶子来,拉着他往马槽处走:“来,先挑一匹马,射猎讲究的是箭术,可后面的围猎还须要有高超的御马术。这几日,你先挑一匹好马,与它磨合,倒时候射猎会上才会如虎添翼。” 越淮静站在一侧,眸子始终不离他,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细心地挑选马驹。 他突然出声问:“射猎会上,每位皇子都想方设法在父皇面前邀功,皇兄就不为自己担心吗?” “我?”楚昭摇头笑起来,“我无意争这些,还是你们这些孩子争着玩好了,父皇看着也高兴。” 选好了越淮的马驹,他牵着出来,拍拍马背,“来,上马试试,这匹马鬃毛漂亮,性子温和,耐性也不错。” 越淮伸手抚上马背,翻身一跃坐在马背上,低头俯视着他,“皇兄,这匹马性子过于温和,恐怕野性不足,到时候射猎会上若是遇到逐奔和围猎,会比不上其他人。皇兄,是不愿让我出头吗?”他说着最后一句话时,神情落寞,低垂着眸,像只可怜的小鹿。 楚昭一下心就软了,翻身跃上马背,坐在他身后,双手环着他拉起缰绳往前走,低声道:“我知你想让父皇刮目相看,可你看看这教场上的众多皇子,他们选的烈马个个都凶悍难训,此刻还好,到了那日山林中角逐射猎,难保不会受惊发狂,若是不慎摔下马来,性命担忧。” 他驱着马往远处缓缓走去,贴在他身后,瞥向教场上的几位皇子,低声道:“你年纪尚小,二皇子莽撞易怒,四皇子阴险狡诈,五皇子憨厚愚钝,你之下的小皇子们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争强好胜,你瞧瞧,这宫内危机四伏,若是有人想除了你,你又选了一匹不那么好驯服的烈马,只需当日在马匹上动手脚即可。临泽,有皇兄一日在,便会一日护着你,来日方长,无需在此时就崭露头角。凡事,需要忍耐,伺机而动。” 他身前的越淮微眯着眼,唇边低喃着重复着他在他耳边的轻语:“来日方长......伺机而动......” 他微点头,“皇兄,臣弟明白了。” 楚昭说这番话,不为其他,只因这夺嫡之争极为凶险,他平日里自己都需小心应对,若是越淮过早地暴露野心,他怕自己分身乏术,没办法护他周全。 虽说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也是为他守的。 两人共骑一匹马走过教场,来到西边单独的靶场前,下了马,楚昭拿过一副弓箭递给他,然后站在他身后,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握紧紧他的手将力道传至他的手上,弯腰侧在他脸畔,手上引导着他,“来,瞄准靶心,将弓拉到最适合的弧度,屏气凝神......” 越淮感受着周身包围的淡淡檀香,手背上他覆盖的温热,让他心神晃荡,在他贴耳说话时,竟有一瞬发嗔,没听进去半个字。 “凝神,看准靶心。”异常认真的楚昭微皱眉,握紧他的手,拉满弓,“放!”下令的瞬间,弓上的箭脱弦破风而去,稳稳地扎在了靶心。 中靶后,引起在一旁靶场练习的皇子们注意,纷纷围上来,语气各异地叫好,四皇子阴阳怪调地笑着拍手:“皇兄真是好箭法,六弟能得你指点,箭术定能突飞猛进。” 楚昭直起身,谦逊道:“不过是侥幸中靶而已,四弟若想,连发连中也不在话下。” 箭术平平的四皇子脸色一变,很快就笑眯眯地上前,“皇兄真是折煞臣弟了,不若皇兄也指点臣弟一二,免得他日在射猎会上丢人现眼,让父皇脸上无光。” 楚昭点头:“好说。”他转身低声向越淮道,“按刚刚我教你的练习便是,我稍后再来看你。”说完,他走向四皇子的靶场前,开始指点他箭术。 越淮站在原地西边的靶场上,远远地看着两个人贴在那里射箭,转身拿过弓箭,弯弓搭箭,似赌气一般,刚发一箭,又抽一箭搭上,连发连中,箭箭中靶心。 身为庶子的他无人关注,他几步上前,一把将箭拔了,丢在地上,又转身往原地走。搭箭拉弓,嗖嗖又射出几箭,放箭过快,弓劲不满,这一回堪堪只有几根射在边上歪歪地沾着。他冷哼一声,转头再去寻他的身影,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和四皇子越衍共骑着一匹通身鬃毛油亮的高大烈马,在一群人惊羡之中肆意扬蹄,奔驰在教场远处的草地上。 他冷冷地盯着远处那抹暗红,捏紧了手中的弓箭,转身丢在了地上,出了教场。 马背上的楚昭带着四皇子转了一圈,连声夸赞了一番,回到靶场后,他翻下马来,往西边的靶场一看,靶子上扎着一根乱箭,远处有一副丢弃在地上的弓箭,而越淮人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楚昭在心里直叹,孺子可教也。如此一来,他这个毫不起眼的庶子,定不会招惹到其他势力的注意。 楚昭叫上随从,回了东宫。 马背上跑了几圈,他早是一身臭汗,起身径直去了东宫后山僻静的一处温泉。 他命候在温泉边伺候的宫人将衣服放下后出去,然后终于畅快地舒了口气,脱掉衣服,泡进温热的泉水里。 腾腾的白雾笼在水面上,他伸手勾着水,一点点洗去身上的汗渍。 温泉后不远处的假山旁,隐隐露出一抹白影,看似清冷的目光一刻不移地落在雾气中他光洁的背上。 尚有三成修为的楚昭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抚水的手臂一僵,继而若无其事地背对着身后人,微闭着眼,似静修一般泡在温泉中。 水下的他屏息神识顿开,漆黑的眼前顿生画面,向身后探去,刹那间,看到假山后的那个身影,差点没绷住睁眼跳起来。 竟是越临泽那兔崽子! 他气得在水中微微颤抖,神息紊乱,引得他周身的水纹波动。 从越淮远远的角度看去。微微抖动的肩膀,不断波动荡漾的水纹,他思及了什么,蓦然瞪大了眼,耳尖微微泛红。 皇兄他......这么精力旺盛吗?越淮今日在教场上憋着一口气,出了教场,心有不甘,就躲在一侧候着,鬼使神差地竟然跟着楚昭回宫的随从混进了东宫,一路悄无声息地尾随着,到了这温泉处。 他心想自己定是魔怔了,皇兄纵是千般好,他也不该痴妄......虽这么想,他的目光却愈发贪婪地盯着他微微颤栗的背影。 皇兄,当真如此欲求不满吗?他此刻独自一人做那事,心里想的人究竟是谁? 越淮想到这里,心中的妒火翻腾,捏紧了身侧的拳头,无声地砸在了假山上,指缝间的鲜血浸出来,滴落在地。 尚在神识中观望着身后的楚昭娇躯一震,闭着眼的他,对上越淮阴冷的眸子,后怕地看着他那只触目惊心的手。 天呐,想到越淮站在他身后,这么一副活阎王恨不得上前将他碎尸万段的模样,他惊得又打了个寒颤。 他这世投生时因为魂魄太虚,睡过去了,也没能和白阙通通气,所以这小崽子到底记不记得前世啊?几乎是瞬间,他透过神识看到他冰冷阴鸷的眸子,就确定了。 他记得!他肯定记得! 楚昭那世,是坐实了恶毒太子虚伪小人的面目,就算平日里对别人温润如玉,谦谦有礼,但一对上这个庶出的六弟,便总要想方设法地欺辱他一番。 他四岁时,夺了他手中的木马,砸得粉碎。 他六岁时,将他过年的新衣裳画上鬼脸。 他九岁时,故意在他皇塾的座位上涂上黏胶,让他在先生喊话时,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他十岁时,楚昭将他熬夜做好的风筝抢去,放断了线,飘得无影无踪。 他十二岁时生辰时,无人记得,楚昭偷偷做了一碗长寿面送到阳春宫去,不料放的料太重了,害得他上吐下泻了三日...... 细细想来,他不禁泪流满面,越临泽这臭小子太记仇了,他也是好心为他亲自下厨做碗长寿面,他后来竟然将他按在身下整整三日,下不了床,上满下/流...... 他定是记得...... 楚昭睁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朝身后的越淮出声道:“临泽,你还要站到几时?” 身后的越淮一震,一霎那的无措,急忙将血淋淋的右手藏在身后,呐呐地出声:“皇兄,你何时知道我在的......” 楚昭缓缓地起身,清澈的泉水从他身上滑落,他抽过轻薄的外袍披上,转身单腿叠坐在温泉池边,面向他,面上看似古井无波,内心波澜起伏。 越淮突然疾步走上前来,惊得他微微往后仰,却停了下来。 他突然伸手抱住楚昭,将他的脸紧紧按在自己怀中,隐忍着发颤问道:“皇兄,臣弟......就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泪流满面:“您真的很行!” 第40章 听话 楚昭被他一把抱住按在他怀里,有点懵。 不行?什么不行? 他挣扎着伸手推开他,佯装不悦道:“你突然闯入我东宫,若是被旁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手中的人突然抽离,越淮低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让我来日方长,你教我伺机而动,可为什么四哥就行?难道就因为他的出生要比我更......”说到情急处,越淮突然停了下来,轻嘲地嗤笑了下,转身往外走去。 楚昭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阿嚏——!”一个喷嚏打得他赶紧起身穿衣服。 书房内,他坐在案桌前,翻看正要处理的文折,蜡烛上跳动的火舌摇曳,他偶尔出神,又想起下午越淮那落寞的眼神。 他微有些不放心,放下折子,披了件夜行衣,悄悄地吹灭了蜡烛,溜出了东宫。临安府距离皇宫不远,他稍加施展轻功,一炷香的时间,便潜入了临安府,六皇子的内院。 楚昭找到他的房间,见屋内只留有一盏暗烛,悄悄上前推开门,侧身潜了进去。 站在越淮的床榻前,他借着窗外昏暗的月光,隐隐看到他轻闭着眼,镀了一层淡淡柔光的睡颜。 他神情温柔下来,想起他白日徒手砸墙,从怀中掏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轻轻放在他枕旁。似这这一刹那越淮的睡颜被镀上了月光,太过于清冷,楚昭在一瞬间晃了眼,突然想起那日他渡完九天玄雷最后一道雷劫时的神情。 万年前青龙神殿上那个遥遥在上的神君,独独会对着他这一只小虚日鼠,露出那么温柔的笑容。 楚昭跟着了魔似的,缓缓倾身靠近他,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薄唇上印了下,然后红着脸迅速抽离。 “谁?”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只手一把将他的手腕紧紧握住。 还未等楚昭反应过来,越淮已经伸手一把将他蒙面的黑布扯了。 “......” 楚昭慌张地对上他惊愕的神情,张嘴要解释,却哑口无言。 “皇兄”越淮眸中闪过狂喜之色,捏住他手腕的力道更大,猛地拉向自己,跌入他怀里。 撞懵了的楚昭:“......” 越淮瞥到枕边的药瓶,眸光微动,抱紧了他,“皇兄深夜来此,就是为了给臣弟送药吗?” 沉默了许久的楚昭艰难地点头:“嗯......是的,你白天走得匆忙,没能给你好好包扎。”他费力地推开他,往后站了几步,“你既然没事,我便先回去了。” “皇兄!”越淮急忙起身,拽住他,见他顿住,迟疑了下问:“刚刚淮儿在梦中好似梦到有人、有人亲了我,那个人是皇兄吗?” 楚昭羞耻地想要捂脸,就算他知道越淮和他这副身子并无血缘关系,可这小崽子心里,他可是他的长兄啊,可千万别给孩子留下什么噩梦。 他艰难地摇头,摆出一副长兄的口吻道:“你刚刚梦怔了,我只是上前看看你。夜深了,我回去了。白天的事,不要多想。” 楚昭说完,头也不回,匆匆跃出窗外,越淮上前去看,窗外已经没影了,只好转身回去。 躲在窗下的楚昭松口气,算是蒙混了过去。他起身飞回了东宫。 自昨日楚昭给那四皇子点拨了箭术和马术后,那四皇子就跟赖上了楚昭似的,三天两头地往东宫跑,央着他带他去猎场再练几圈。 楚昭磨不过,想到四皇子的将来,便心软答应了。带他从猎场回来后,他照例换洗了一身,在内院藤椅上坐着边晒太阳,边品尝着宫廷内御膳房精制的糕点。 贴身宫人前来小声禀告:“月弥公子前来求见。” 楚昭挑眉,这几天忙,都忘了这个人了,他摆手:“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月弥上前来,拱手作揖:“小人参见殿下。” 楚昭微点头,眼神朝旁边示意:“坐吧,本殿下近来几日怠慢了你,还望月弥兄见谅。” 月弥微摇头,淡淡道:“殿下乃当朝太子,忙是自然,只是月弥来东宫近半月,久客主烦,家中也来书信惦念,月弥今日便是来告辞的。” “这......那好吧。既然你去意已决,本殿下也不强行挽留了。”楚昭朝身边的宫人招手,“来人,给月弥公子备上马车。” 他说完,起身相送,“月弥,走,我送你到宫外。” 在东宫门口又寒暄了几句,楚昭目送着轿子离开。 不远处,刚给熹妃娘娘请安的越淮路过东宫门口,从楚昭背后喊住他:“皇兄。” 听到这声音,楚昭一激灵,缓缓转身,微笑道:“六弟?一大早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越淮走近他道:“特来向母妃请安,想起皇兄前几日深夜送药,现在已无大碍,便来向皇兄道谢。”他故意将“深夜”二字咬重了些,引得楚昭身旁的宫人面色微妙地对视一眼。 “咳咳!!”他连忙掩饰性地抱拳咳了咳道,“好了就好,你皇兄我近日公务缠身,便不陪你了。”说完,他赶紧转身进了东宫,边走边使劲给身旁人使眼色,“关门,快关门!” “嘎吱——”一声,东宫的红漆大门被重重合上,越淮微眯着眼,背着手往宫外走去,轻笑着呢喃:“皇兄,你教我的......来日方长。” 几日后的射猎会,楚昭身为太子一身戎装,坐在左侧首位,一干皇子都坐在下席,皇上与其他大臣寒暄了几句。没多久,猎场上的鼓声响起,一声声振奋人心。 楚昭起身,举起一杯酒敬向皇上,道:“父皇,儿臣先敬您一杯,祝今日的射猎会众英杰满载而归!” “好好好!我儿威武,朕便在这儿候着,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皇上爽朗地笑笑,扬起手微动,“那开始吧。” 身旁的总管尖着声音道:“射猎大会,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已经有不少猴急的皇子和大臣的公子们起身抱手行礼后,走向自己精心挑好的马匹,接过弓箭,翻身上马。 一时间,一群鬃毛油亮的高大马匹甩着马尾,扬蹄嘶鸣,卷起滚滚尘土飞扬。 楚昭飞身上马,他挑选的是一匹与他常年相伴的黑色骏马,他不骄不躁地驾着马往猎场上走去,马群中瞥了一眼,发现越淮身下果真是那日他为他挑的雪白色的马匹,欣慰地点头,控马向他的方向走去。 “你们瞧瞧六弟的坐骑,竟然是匹小母马,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一道不悦耳的声音传进楚昭耳朵里。正是四皇子的声音,他此刻正坐在一匹高大的骏马背上,身边围着一群贵胄子弟。 楚昭驱马走上前,蹙眉呵斥:“四弟,注意言行。” 四皇子见到楚昭,连忙收敛了许多,欣喜地喊道:“皇兄!我这不是跟六弟开开玩笑嘛。不说这个了,等会儿围猎的时候,我定要皇兄看看您这几日教导的成果。今日射猎的头筹,本皇子是拿定了!” 楚昭无奈地摇头,叮嘱道:“猎场危险,切勿莽撞。” 四皇子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皇兄,你是怕我青出于蓝,到时候夺了你连续五年的头筹吧?驾——!”他张扬地驾马往靶场奔去,回头道:“皇兄,我倒要看看,今日有没有人能胜过你!” “哎——!”楚昭想起往事,不免忧虑,这四皇子平日里就如此行事乖张,也正是如此,才会引来横祸。 身后的越淮回头看他一眼,驾着马往靶场走去。 靶场上射手,有十箭,中靶心最多者胜。中三箭以上者,可进入围猎场,其余被淘汰,只能在围猎场外观望。 楚昭虽然想低调,可身在其位,低调只可能引来轻蔑和非议。他上前来,弯弓拉箭,放箭中靶的瞬间,引得全场鼓掌欢呼,紧接着一箭又一箭,纷纷中靶。最后,十箭中靶。 高位上的皇上龙颜大悦,当即赏了一对天山雪莲和一盒如意翡翠盏。 其他皇子心怀鬼胎,面上笑盈盈地祝贺,暗地里咬牙切齿,嫉妒得要冒烟。 几场下来,轮到四皇子,七箭中靶,同样引来一阵赞叹,得了皇上的赏赐。 楚昭站在一侧,盯着远处缓缓走向靶场的越淮,手心里不由捏出一把细汗。 越淮上前,神色凛然地弯弓搭箭,微闭上一眼瞄准靶心。这过于专注的神情不由引得旁人神色陡然一紧,担心他成为一匹黑马。 楚昭看他的动作,也渐渐紧张起来,这小崽子会不会不甘心落后于人,不再隐藏实力。今日围猎场上危机四伏,他不能进场! 他屏着气息,凝神注视着他,箭羽脱离木弓的声音微震,凌厉地破风而出,他紧张地上前一步,目光随着那根箭移动。 那根箭在离靶子半尺处,掉落在地,连靶子都没碰上! “哈哈哈哈哈!!!!!”周围的人捧腹笑出声来,其中四皇子轻蔑地边笑边说:“看你刚刚那架势还挺有模有样的,想不到原来是个纸老虎!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六弟,我劝你还是乖乖在围猎场外候着好了。” 越淮神色不变,继续搭箭拉弓,神情依旧专注认真。楚昭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 正想着,嗖地一箭,在旁人谈笑风生时,一箭中靶心! 众人愣了,不可置信地盯着靶心那根箭,紧接着,越淮面上古井无波,嗖嗖又连中了两箭。 其他皇子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四皇子的脸青了青,阴突然嗤笑一声,阴阳怪调道:“哟,今日六弟这状态不错啊。” “临泽!”楚昭急得走近了靶场,在他身后悄声喊了一声。 越淮身形微顿,继续抽箭搭弓,嗖地一箭,射偏在靶子边上,他听着周围人的低语,不为所动,继续一箭一箭地射,纷纷射偏甚至放箭过快,根本沾不到靶子上。 楚昭松口气,看着他走下场,虽然中了三箭,有入围猎场的资格,但身为皇子,这个数,定是极为丢人的。 他看着他低垂着眸子,牵着马匹走进围猎场,心急之下,牵着马跟了上去。 围猎场内,他跟着越淮一直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树林。 越淮背着他,勾起唇,低哑着声音问:“皇兄,臣弟这样,您还满意吗?” 楚昭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疼地上前抚上他的头,安慰道:“六弟,你能明白皇兄的苦心就好。”等他日时机到了,我将这江山宝座上的荆棘都去了,再送你坐上去。 正说着,越淮突然转身靠在他胸前,低喃道:“皇兄,就不能给淮儿一些奖赏吗?” 楚昭一怔,身子僵着任他抱着,“奖赏?哦哦,没问题,等回去以后,父皇刚刚赐我的天山雪莲还有翡翠如意盏,我命人通通都送到你——” 他正说着,全然没注意身前人眸中暗涌,突然被他一手拦腰抱住转身抵在身后的树上,眼前的越淮眸中燃着幽幽的火苗,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楚昭茫然地愣住,刚刚说的话一下卡在了嗓子眼里。 越淮低头凑近他,缓缓下移将头埋在他颈前,嗅了嗅,低哑着问:“皇兄,你身上这股是什么香,真好闻。”说着,他伸出舌尖,贴着他的锁骨一点点轻舔着上移到他的喉结处,闭上眼,吻了上去。 楚昭冷不丁地颤了下,情不自禁地闷哼了声,只觉得脚下发软,耳根发烫,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啦撸,我感觉评论区个个都是人才! 不过给我打“???”的,有点懵,不懂啥意思23333 快到月末了,大家的营养液再不灌溉就要过期啦!求一波营养液吧嘿嘿嘿,这样弦子的文会越来越粗长哦~ 感谢以下萌友的营养液~ 读者“失落的小精灵”,灌溉营养液 +2 2019-02-24 12:39:40 读者“古妖月宇”,灌溉营养液 +3 2019-02-23 11:18:43 读者“胧临月”,灌溉营养液 +1 2019-02-22 13:49:21 读者“月团”,灌溉营养液 +1 2019-02-22 06:04:24 第41章 得瑟 “临……临泽,”楚昭僵硬地伸手推开他,“别……别舔那里……”说完,又轻颤着发出喘息声。 他急忙用力将他推开,转到他身后,理不直气也壮地道:“六弟!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同为男子,又是一脉相承的皇子……你你你、太胡来了!” 越淮看向他,捏紧了身侧的手道:“皇兄,你常年不与女子亲近,我碰你时,你的表情分明不是憎恶,在旁人面前装了那么多年,为何还要骗我?” 他似有些疯癫地转身边走边笑,忽然回头,狠戾地盯着他:“同为皇子?你为天,我为泥,皇兄你知不知道在那些你看不到的岁月里,有多少人指着我骂是贱种!是野种!我们那个父皇呢?他眼里只有你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嫡子!我予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意外!” 他突然冷笑一声,看得楚昭毛骨悚然,“皇兄,前几月,我倒是无意听到了宫中的一个旧闻,竟是有关皇兄您的,说您母妃当年,生的好像是一个死胎,却又在父皇赶到时,奇迹般地被救活了。你说,这个旧闻有没有意思呢?” 楚昭额头发汗,急忙呵斥住他:“荒谬!真是荒谬!”你知不知道这种话传出去,就算是假的,也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他几步上前,一手拽住他往回走,“走,你今日不舒服,不宜参加涉猎会,我先带你出去,之后会向父皇禀明……” 哪知身后的小崽子一把甩开他,几步飞身跃起,上了他那匹骏马,抽动着马鞭子从小树林里飞奔了出去,只留下一句:“皇兄,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 可这皇位和你,我都要。 楚昭知晓今日涉猎会危机四伏,急得跃上越淮原来那匹马追出去,可两匹马脚力不同,很快就被甩丢在了密密的树林中。 外面围猎的人甚多,刚走出僻静处,耳边就传来一群人匆匆奔过围剿猎物的声音。 楚昭心急,驾着马在丛林中小心地避开人群,试图找到越淮。 “来人!快,今日本皇子一定要猎到这只黑虎!” “好——!”男子们气势豪壮地高呼,驾着马同先前吆喝的皇子一同上前去围剿。 楚昭听出是四皇子的声音,驾着马,悄悄地躲在丛林中观望,远处二皇子和五皇子也各自缴获了些体型偏大的猎物,由奴仆将中箭的羚羊、小鹿等血淋淋地绑着拖在马匹身后。他微皱眉,围猎场内会有专人记录狩猎情况,向场外的父皇汇报,而他现在毫无所获,恐怕会被父皇迁怒。 他瞥了眼远处的皇子们,心想,“兄弟们,对不住了。” 楚昭低头朝着身下的马驹用兽语私语了几句,挥掌并入了一股淡淡的白光入它体内,忽然,这匹原本温顺的小马突然像浑身聚满了力量,脾性大变,扬蹄嘶鸣,他轻笑一声,纵马从树林中扬蹄飞过,一人一马飞在空中,引得附近的猎手纷纷仰头观望。 “是太子殿下!天哪,他身下的马驹竟能健步如飞!” “太子殿下年年都能夺得头筹,今日涉猎主场上并未看到他的身影,他是要拿出杀手锏了吗?” “是啊是啊,走,快跟着去看看!” 楚昭成功地将大部分人吸引着跟在自己马后,他低声与小马驹交代了几句,身下的马匹应声扬喉嘶鸣,雄壮的嘶鸣声在树林中回荡,传遍围猎场。 围猎场内的动物纷纷扬头,往嘶鸣声的方向望去,不久,它们从躲避的地方跑出来,跳跃着往楚昭所在的方向跑去。 楚昭坐在马背上,不久,远处视线里出现一只奔跑的驯鹿,他立即抽箭搭弓,凌厉的箭破风而去,远处一声痛苦地嘶鸣后,那只奔跑中的驯鹿中箭后翻腾着倒在地上。 跟在楚昭身后的贵公子们惊呆了,齐声高呼:“太子殿下威武!” 负责捡拾猎物的人赶紧上前去抓住驯鹿绑起来。楚昭骑着马玉树临风地扬声吩咐:“记下猎物即可,原地放着,本殿下之后自会派东宫的人来收。” 猎卫手一怔,这太子殿下还是同往年一样,行事如此乖张,他猎下的猎物,从来不准旁人触碰。 “诺!” 楚昭志得意满地轻笑一声,低头与马驹私语几句,拽动缰绳,往另一处奔去。 围猎场外,不断有人向驾前汇报。 “报——!太子殿下又猎了一只花豹!” “报——!太子殿下刚刚在西边猎下了一只棕熊!” “报——!太子殿下在南边猎下一只黑虎!” “……” 老皇帝听得龙颜大悦,哈哈大笑:“好!我儿真是威武!去,继续跟着。” “诺!” 旁边的一干老臣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急忙向老皇上说一堆恭维太子的好话,说得老皇上美滋滋的,不断捋着花白的胡须,翘首以待他的嫡子归来。 刚刚奔出树林的越淮,也在狩猎,可偌大的围猎场,那些动物就像跟他作对似的,远远地就才被他瞥见,就立马回头没命地逃,更可气地是,太子殿下连战连胜的消息,没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围猎场都在说他箭术了得,猎果累累。 越淮郁闷地驱马向前,年年如此,他的箭术并非技不如人,可偏偏时运不济,就连在猎场追了一圈的小鹿,匆匆追出去后,就会被恰巧路过的楚昭一箭截胡。 他既气愤,又不免对皇兄生出崇敬之情,依旧焦头烂额地在猎场内独自寻找猎物。 此时他突然听到动静,悄悄驾马几步跟上去,看清是一匹花豹后眼前一亮,急忙搭箭,却不料身下的马突然发疯,扬蹄嘶鸣,惹得那只刚刚躲过包围圈的花豹猛地起身快速逃窜出去,他急得驾马去追,听到远处那匹原属于他的马匹的嘶鸣声,脸色一下绿了。 又是皇兄! 他急得匆匆赶向前,远远地看到暗黄色的身影射出一箭。 “不——!”他痛心地看着皇兄又一箭将这只花豹囊获。 楚昭似听到他的声音,潇洒自如地驱着原本属于越淮的小马驹,英挺地回望他,勾出一个令人极为恼火的胜利笑容,“哟,六弟也在这呢。” 被不断截胡的越淮:“……” 何止是他恼火,眼睁睁看着所有猎物主动送上楚昭身前,只能被动着追逐猎物,然后愤恨地将猎物围剿在楚昭眼前,心痛不能自抑地伸出手,无力阻止太子殿下那只百发百中,甚至有时竟然会自动拐弯追逐的妖箭! 更骚的是,四皇子在一炷香前,竟然眼睁睁将一匹黑虎,赶到了楚昭面前。之前他奋力围剿的一只野生黑虎,险些将他身旁的人咬出喉咙撕扯,却在被他们追逐着跑出视线的霎那间,欢喜着跳入楚昭的箭前,动作极为不知廉耻地主动扑在楚昭的马前,乖巧躺直。 惊呆了四皇子一群人的下巴。 楚昭小箭一挥,凶悍的黑虎嗷呜一声,躺地上死得真真的。明明只是射中了一只脚好嘛…… 楚昭回头看一眼,欠扁地笑容谦虚道:“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皇弟们, 不要气馁,好男儿当勇敢前行!” 涉猎会在一炷香后结束,志得意满,谦逊低调的太子殿下领着黑着脸的众人缓缓走出涉猎场。 众公子们心中恍然,终于明白为什么来参加过一次涉猎会的兄长们,往往第二年就再也不愿前来。 累死累活,分明是为他人作嫁衣啊…… 跟在楚昭身后,阴黑着脸,每年都必须前来参加的众皇子们,心里苦。 出了围猎场,他们还得纷纷笑着拱手与太子在父皇面前你推我让地互捧一番,表现出皇家的礼仪风范。 “皇兄箭术天下无双,真是令臣弟望尘莫及!” 楚昭:“哪里哪里,不过是运气好,还是二弟的箭法更胜一筹。” “皇兄的马术当真无人能匹及,臣弟甘拜下风。” 楚昭:“彼此彼此,五弟的骏马高大威猛,今日的战果也颇为可观。” “……” 四皇子心不愿地看着楚昭那张面上谦和,眼睛里闪着光,极为期盼他夸赞的眼神,上前哼唧唧道:“皇兄威武!皇兄真厉害!皇兄把整座林子都纳入囊中之物,真是……真是……”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哇! 楚昭眨眼:“真是什么?” 四皇子用只有他们二人方能听到的声音,低声愤懑道:“卑鄙至极!” 楚昭闻言:“哈哈哈哈! ! ! !是吗?那四弟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最后轮到六皇子越淮。 越淮今日只勉强猎到了两三只天空中飞过的麻雀和乌鸦。结果因为心中太愤恨,用箭力度过猛,还有一只当场在空中碎成了乌鸦肉沫,黑色的羽毛散落空中翩然而至。 楚昭乐颠颠地上前,先夸上去:“六弟的箭术真是惊人,当比后羿射日,力道惊人,实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越淮周身似缓缓升起一层无形的黑雾,阴森森道:“……皇兄。” 后知后觉地楚昭,心里还美美地想着自己再一次成功地将欲要出头的小猪崽拦在刀锋之下,而无比骄傲,隐隐听到他一字一顿道:“皇兄,臣弟会日日夜夜都记着今日,时刻瞻仰皇兄驰骋马背的英姿。” “……” 楚昭恍然回神,内心泪流满面:“我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当夜深夜,东宫太子凭栏望月,背影凄楚。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作者有话要说: 角落里,楚小昭瑟瑟发抖。 越淮微笑:“谁是猪崽?” 楚小昭奋力举高手:“我!我是猪崽!” 人怕出名猪怕壮!楚小昭这次壮极了……Hhhhh 感谢以下萌友的营养液! 读者“馒头”,灌溉营养液 +1 2019-02-26 10:09:40 读者“胧临月”,灌溉营养液 +1 2019-02-26 08:30:08 读者“紫月樱”,灌溉营养液 +6 2019-02-26 06:04:07 读者“咬奶嘴的猫”,灌溉营养液 +5 2019-02-26 02:00:30 读者“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_”,灌溉营养液 +1 2019-02-26 00:00:23 第42章 讨教 “唉……”这是今日楚昭不知叹的第多少次气,坐在一旁的阁内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这太子殿下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当今丞相,也就是太子的舅舅斗胆上前询问:“太子殿下,今日您一直心神不宁,愁眉苦脸的,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与中众大臣说一说,我们毕竟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这人生经历还是很丰富的。” 楚昭犹疑了下,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终于问:“无意中得罪了万万不能得罪的人,这人虽然敬我慕我,却有个极为记仇的小性子,我当如何才能让他消仇呢?” 众大臣闻言,一副我懂我懂的过来人表情,纷纷点头。 丞相大人安抚他道:“太子殿下,这般情况下,她虽因你一些事不高兴了,但心里定是极为在意您的,您只需使一些小小的花样讨她欢心便可。” 楚昭讶异,仔细竖起耳朵倾听:“这如何讨他欢心呢?” 一旁的大臣们急了,纷纷上前支招:“她既然敬慕与太子殿下,这自然就不是什么难事,只需太子殿下放下身段来,温声细语地哄她一哄,再送一些贴己的精致礼物,肯定就什么都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真的?”楚昭眼前一亮,想想要送礼,又犯了愁,忙问众大臣,“这送礼该送些什么才好?” 礼部尚书笑道:“这嘛,若是个注重颜面之人,自然是精致的绸缎衣服,昂贵的首饰配饰,当然,若是个雅趣之人,殿下也可送上名家书画、折扇、香囊,抑或是巧匠制作的各式乐器,若是个懂得美食之人,殿下更可搜罗各地美食相送,浓情惬意时,适当地说些甜言蜜语,再亲自喂上她一口,再怎样傲骨之人,也会柔情似水……想当年我与贱内……” 楚昭只顾着挑重点记忆,哪里听出来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整整一个上午,内阁大臣们都在激情昂扬地讲述自己的陈年风流韵事。 楚昭虚心向前辈们取经,低头握笔刷刷记下来,等散会后,捏着一沓密密细细的纸,揣着哄崽一百招似的,欢欢喜喜地回了东宫。 散会后,余味未散的众大臣们低声嘀咕起来,“怪不得这太子殿下的东宫内常年连个贴己的女子都没有,原来这太子殿下对付女人跟楞头青似的如此木纳。” “是啊是啊,太子殿下专心于学习治国理政,在情爱这方面看来不止是缺了一根筋这么简单。”某位大臣笑道。 “我猜至少缺了两根。”一位大臣有模有样伸出两根手指,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楚昭回去以后,照着取来的真经细细研究了一番,虽说他要讨好越淮,可大臣们说了他毕竟是一国储君,还是得端着点自己,对他不能太娇惯了。 楚昭仔细想想是这么个理,他看看黄历,惊奇地发现,下月初六,恰恰是越淮的十九岁生辰。作为皇兄,为他送点生辰礼物,应当是说得过去的。 这么一想,楚昭很激动地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没几日,宫内就传,东宫太子最近迷上了个清冷孤傲的美人,一时疏忽得罪了这小美人,近日正为了哄美人一笑,四处搜罗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佳肴美酒。皇宫里藏不住这种风流韵事,人多口杂,没几日便人尽皆知,越传越邪乎。 这日,正独坐在藏书阁内临摹字帖的越淮,耳边听到门口宫女的悄声细雨。 “你听说了么?东宫太子咬纳太子妃了,听说是个家世显赫的嫡女,性子清高自傲得很呢,咱们太子最近就再搜罗天下珍宝,想要取讨这位准太子妃的欢心呢!” “真的吗?天呐,咱太子实在是太痴情了,真不知道是哪家重臣的小姐,这般好命,咱太子这么文韬武略,英俊迷人,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啊……” 藏书阁内,越淮手下的笔咔嚓一声,折断成两截。 他阴冷地嗤笑一声,他不过才稍微向他表明一点心迹,他竟然就敢去找女人。 皇兄,你当真是以为臣弟的话时说说而已吗? 当日夏屋,有人闻言,六皇子从藏书阁出来之后,重罚了门口路过的两位宫女,然后一脸煞气的出了宫。 临安府的总管张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刚从皇宫回来,满脸煞气的主子。 “来人,派人潜入东宫打听,太子殿下即将迎娶的太子妃是什么人。” 张伯急忙点头,派了几个身手利落的人前去。张伯是熹妃娘娘留给六皇子的老人,自是明白自家主子一直以来想要夺嫡夺心思,此刻六皇子因为宫中传言的东宫太子妃一事如此气恼,不外乎是因为太子本就外戚权势强大,若是再与某位大臣联姻,更加不利于六皇子。 也难怪,六皇子听闻这消息,会如此大动肝火。 相比风雨欲来的临安府。 东宫是一片喜庆祥和的忙碌气氛。 要问楚昭,不就为了越淮那小崽子的生辰吗?他老子皇上都不曾记得,他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这就得回忆一下,楚昭当年愚昧无知的血泪史了。 自他接手这只高傲冷艳的小青龙上千年以来,每百年一次的生辰,都是一场硝烟弥漫的修罗场。 犹记得他第一次生辰遇上与旁的几只仙兽同一日,楚昭便欢喜地图个方便热闹,特去蟠桃园摘了几个又大又水灵的蟠桃作寿桃。 生辰宴上,他端着一盘子蟠桃,将过生辰的越淮与旁的小仙兽崽崽们安排同坐在一块儿。然后楚昭欢喜地挨个将大蟠桃递给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每一个乖巧的仙兽崽崽手上。小崽崽们乖巧地伸出小手接过去,奶声奶气地甜甜笑道:“谢谢师尊!” 楚昭就跟心里化了似的,笑眯眯地挨个点头应好:“哎!乖,都乖!” 送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楚昭乐呵呵地回身从盘子上拿最后一个蟠桃,发现似乎前面顺手都挑了最大的,这个似乎小了那么一点点。他愣了下,不拘小节地露出慈蔼老父亲的笑容递给去,“来,阿泽你的。” 原本满怀期待的小青龙呆呆愣了下,看看旁边崽崽手里大蟠桃,再看看楚昭手里小了一圈的蟠桃,眼眶里立刻包了两团泪,怎么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楚昭当即就慌了,急忙将他抱起来哄。可傲娇的小青龙越哄哭得越凶。抓过那小个蟠桃,气得化出原形要丢掉,爪子动了几次,看看师尊满脸小心翼翼的表情,最后恨恨地张大嘴啊呜一口吞下去,嚼动了两下鼓鼓的腮帮子,噗地吐出个桃核。 没等楚昭反应过来这只小青龙是什么意思,他嗖地变回人形,赖在他怀里又张嘴大哭起来。哭声可谓惊天动地,听者落泪闻者伤心。最后楚昭急得抱着他往蟠桃园跑去,慌乱地哄着他,将他举得高高的让他去摘最大最水灵的蟠桃。 小家伙心不甘情不愿地,头一次发了这么一大通脾气,被师尊哄得跟祖宗似的,心里美翻了,小脸上还得摆架子绷着。最后楚昭累死累活地举着她坐在自己脖子上,在蟠桃园里吃了个爽。也把这千年一结的蟠桃园糟蹋得差不多了。 之后,楚昭被蟠桃园的主子王母娘娘罚扫千日蟠桃园,也算是给他面子意思意思了。 自此以后,那个乖巧可人的崽崽一去不复返,尝过了撒娇闹脾气的好处以后,小崽子的脾气愈发不可收,隔三岔五的,引得楚昭头疼不已。 白阙每每此时都摇头,养孩子跟养女人一眼,惯不得。 只可惜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从来没有把这个道理告诉过楚昭,看着他如此狼狈了上千年。 都是惯的。 所有楚昭下界喉,轻易不会给楚昭过生辰。这世因为实在是看小越淮太过于可怜,身为皇子,却连个生辰都无人问津,心里一软,就忘了教训。 为了不让旁人看出当时一向与六皇子不对头的太子土壤对他太好,她只好自己亲自潜入御膳房,撸起袖子自己干。和面揉面条,烧水煮红鸡蛋,笨拙地做了一碗卖相惨淡的长寿面。 生平第一次认真下厨的楚昭乐呵呵地捧着装着面的食盒,翻墙进了阳春宫内院。他小心翼翼地找到独自在内院树下抹眼泪的小家伙,开心地喊他:“临泽!我给你送长寿面了哦!这可是我亲自到御膳房做的!” 泪花未干的小越淮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进来的太子哥哥,看着他满脸黑灰,狼狈的笑脸,打开食盒欢喜地推到他面前,“临泽,快,来尝尝!” 小越淮怔怔地上前,拿起筷子夹起粗细不一的面条,含进嘴里,诡异地味道让他不由皱眉,然而抬头看到太子哥哥眼睛里闪着的星辰。 “怎么样?好不好吃?我听说长寿面不能咬断,你一定要一口气全吃完哦。”楚昭语重心长地说,眉眼尽是骄傲。 小越淮重重地点头,埋着头,顶着满头璀璨的星辰,将长寿面全吃完了。 那夜熠熠星光下,两个孩子在树下一起许了生辰愿望。 回想当年,楚昭嘴角不由往上翘,若是不想之后,他那碗面让小越淮上吐下泻了三日,他吓得找来御医替他诊治,伴乐后才彻底恢复之事,以及后来,越淮登上皇位后,惨不忍睹的报复,楚昭觉得,给小崽子过生辰还是挺不错的。 他乐呵呵地傻笑,在贴身老太监福盛眼里,就是个思春少年忆起往昔美好的模样,他走上前去问:“太子殿下,老奴实在是好奇,您送礼的这位,长相如何?家世怎样?与您相配吗?” 楚昭也未听清,随口道:“下月就十九了,比我还高上半头,唉,长得可真快。” 老太监讶然,太子殿下竟看中了个又老又壮的姑娘! 当夜,临安府,听完传话的越淮,负手皱眉:“皇兄的口味怎这般粗鄙……” 作者有话要说: 越淮:皇兄竟然要纳妃了!是哪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楚小昭:哎呀,这套新衣服不错,那对玛瑙玉也不错,到底该送什么呢……想想又低头看了眼抄下来的哄娃一百招…… 嗯!小崽子还喜欢吃长寿面、沁香糕,再添!这次佐料放对,绝对没问题! 感谢以下萌友灌溉营养液~ 读者“ly”,灌溉营养液 +10 2019-02-27 20:03:07 读者“馒头”,灌溉营养液 +1 2019-02-26 23:23:04 读者“馒头”,灌溉营养液 +1 2019-02-26 23:23:00 第43章 庆生 楚昭感觉近日周围的人对自己的态度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儿,几番遇上他都欲言又止的,似乎有什么想说又不大敢说的话,跟吃鱼卡嗓子眼里似的,痛苦又纠结。 面色难看,且诡异异常。 彼时已经是初五了,他明日便要给越淮庆祝生辰。 清晨时分,他坐在车辇上从宫门前走过,恰恰在拐角处遇上了六皇子越淮的车辇,他连忙招手笑脸迎上去。 “六弟,真巧啊!” 哪知越淮听到他的声音,冷淡地闭上眼,命抬辇的宫人快速朝另一道宫门转去。 被无视掉笑容的楚昭孤零零一人独坐在车辇上,尴尬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得,还生他气呢。 楚昭正襟危坐在车辇上,握拳轻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命人继续前行。 自上朝以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直没有消散过,散朝后,老皇上一脸纠结地将太子留下。 楚昭恭敬地上前问道:“父皇,不知单独留下儿臣有何要事?” 老皇上看了看自己的嫡子,几番欲言又止,又抵不过老父亲的好奇心,终于委婉地开口问道:“昀儿近日,是否是有了意中人?” “意中人?”楚昭坦然地笑着摇头,“父皇,儿臣尚未有什么意中人,怕是又有人在背后胡乱嚼舌根了。” 老皇上将信将疑道:“你不是为了博红颜一笑,四处向朝阁大臣们讨教,还大费周章地搜罗各地珍宝吗?昀儿,你可别想唬朕,虽说这姑娘年龄是大了些,个子吧也高了那么点,但若是家世不错,相貌才情也出众,父皇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楚昭这么一听,联想近日,算是明白了,不由哑然失笑,难怪最近这么奇怪,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咬咬牙,只好在父皇面前认了下来,“父皇,确是有这么个人,但儿臣尚未能与她心意相通,若是说出了她的闺阁名讳,他日要是不成,恐会影响该女子的清誉。父皇您看,此事就先不要太过于招摇了,若是他日成了,儿臣自会亲自向父皇禀告。” “这……也是,这女子如今年龄大了,身量又如此魁梧,我儿还是再好生考虑考虑吧。如若她还如此刁蛮无理,与你置气,当断则断。”老皇上蹙眉道。 “是是是,父皇所言极是,儿臣定铭记于心。”楚昭连忙点头,拱手作揖,然后满身冷汗地出了大殿。 走出大殿,他坐上辇架,思量着:果真此事之前做得太过于招摇了,难免宫中人多嘴杂被人嚼舌,看来送礼一事,只能避开旁人眼目,他亲自跑一趟了。 夜里子时一过,他独自一人躲在屋内,看着事先准备好的一堆琳琅满目的宝贝,这也割舍不下,那也丢不得。最后一咬牙,找了个大麻袋,一一小心包裹好,再统统塞进麻袋里。换好了夜行衣,蒙上面,他扛起一整麻袋生辰礼物,偷偷溜出了东宫,一路施展御剑飞行之术,轻轻松松地潜入了临安府。 临安府内院守门的两名侍卫,其中一人打着哈欠抬头,看到一个勾着身子行为猥琐的黑衣人,背后扛着一大麻袋东西,陡然大惊,指着他大喊:“走水了!有贼!快!来人啊捉贼!” “有贼?”楚昭慢了半拍,待他再仔细一想,脚下已经迅速冲出来一大批侍卫,他慌得不知往哪儿跳,扛着麻袋在临安府的房檐上胡乱地飞檐走壁,四处逃窜。 “得快点儿找到越淮的内宅,将生辰礼物送给他!” 听到外面骚乱的越淮迅速起身,飞身出来,远远看到了在对面房檐上逃窜的小贼,他施展轻功轻点瓦片,一跃而上,拦在那小贼面前。 “什么人?胆敢到我临安府偷东西?”楚昭近距离看,觉得这人不论身形还是那双眼睛都有些眼熟,手下的杀气收敛了些。 楚昭心急如焚,但当朝太子被人当成小偷,实在是有违颜面,他慌得转身要飞出去,却被身后的越淮一掌劈过来,往房檐下掉去。 “啊啊啊啊——!”掉下去的瞬间,楚昭脑子里想得是完了完了,丢人丢大了!第二个想法是宝贝不能摔坏了,连忙在空中翻过身,将麻袋牢牢护在身前,渡出一层白光稳稳地护着。 “哎哟喂!疼死我了!”楚昭悔不当初,没有给自己渡一层护体白光。 房檐上的越淮听这熟悉的声音,眸光流转,抽剑飞身跃下,抵在他喉前。 一旁的侍卫正要上前揭开他蒙面的黑布,被越淮拦住:“慢,此人本皇子亲自审问,将他连同赃物通通带到我房间,其余人全部退下。” 领头的侍卫一愣,抱手道:“诺!” 楚昭抱着麻袋被两个侍卫粗鲁地丢进越淮房内后,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楚昭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烛光下负手而立的六皇子,决心小贼做到底,噗通一下跪下来,捏着嗓子嚎叫:“六皇子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小的真没有偷东西,这包袱里的,都是小人……小人刚……刚从……”楚昭脑子一下卡壳了,里面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珍宝,或是一些祝寿的小玩意,越淮只要打开一眼便知,他得怎么编啊。 越淮一剑抵过去,冷冷道:“说,东西既然不是我临安府的,那么东西是哪来的?”说完,他一剑挑开,满袋子的东西散落出来。即便是在夜里,有些珍宝的珠光宝气也闪得贵气逼人。 越淮挑眉:“确不是我临安府所有,可你深夜一人,带着这么多御赐珍宝,来我临安府到底有何居心?难不成想栽赃嫁祸于本皇子么?” 楚昭有点儿顶不住了,求您快揭开我面巾吧,皇兄给您庆生! 越淮低头去扫了眼,在其中一个食盒上,看到一个寿字,眸中微动,嘴角轻轻上扬,用剑逼问道:“小贼,说话。” 楚昭忍无可忍,一把掀了面巾,“我!是我!六弟你看清楚了!皇兄是来给你庆生的!” 越淮讶异地收回剑,“皇兄?怎么是你?那这么多东西是?” 楚昭脸皮一薄,道:“通通是为你准备的。你看喜欢什么,就留下,不喜欢的,我再扛回去。”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上前,打开那食盒,“这是我亲自做的长寿面,快,耽误了那么久,再不吃要糊成坨坨了!”听说着将长寿面端出来,放在桌上,将筷子递给他。 他虽是这么说,其实早在做好之时,就注入一道仙气护着,此时打开食盒,依旧完好如初。 楚昭:“快来尝尝,这次长寿面绝对不会再出问题!” “再出问题?什么意思?”越淮走过来,接过筷子坐下,不由问道。 楚昭连忙打哈哈:“就是之前尝试过几次,做得效果不怎么好,不过你放心,这次肯定好吃。” 越淮闻言,动容地低头看了看这碗卖相还不错的长寿面,有荷包蛋,有小青菜,还有一小排色泽诱人的卤肉。他低头夹了一口放进嘴里轻轻咀嚼。 站在他身后的楚昭看他面色淡然地吃着他亲手做的长寿面,激动地无声欢呼。他吃了,他吃了!这次绝对没问题了!之前的事绝对一笔勾销了! 与此同时,越淮背着他,味如嚼蜡,心想:以后还是不要让皇兄下厨了。 虽然味道难吃到诡异,他还是硬着头皮连着汤都喝完了。 “怎么样?味道如何?”楚昭凑近他问。 越淮:“……尚可。谢谢皇兄。” 楚昭兴奋地扒拉出一件青纹祥云长袍,展示在他面前,“这是我找人替你量身定做的新衣,你试试看,可喜欢?” 越淮缓缓接过衣服,试了出来以后,总觉得着衣服款式怪怪的,问:“皇兄,为何这新衣裳,有如此多的轻纱也就罢了,还有裙摆,荷袖……” 楚昭一怔,根据近日东宫的外界传闻反应过来,这踏马的是件女装啊! 他讪讪地搓手笑:“款式是特别了些,是裁缝师傅根据京城当下时兴的款式做的,你看看,正好配六弟你的仙姿妙骨,这水袖,这轻纱,多么地飘逸出尘、绝艳脱俗……” 楚昭夸着夸着,还真仔细地瞧了瞧此时的越淮。 月光下,他清冷的身姿,俊美的容颜,淡若琉璃的眸子,英挺的鼻梁,薄润的唇,一身青云水袖曳地长裙……看着看着,楚昭只觉得通身的血液往上涌,鼻子热乎乎的,鼻血差点止不住,忙捂住鼻子回过头去。 越淮察觉他不对劲,担忧地上前:“皇兄怎么了?” 楚昭:“没、没事!六弟,祝你生辰快乐!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他说完,夺门就要走,却被身后人一把拦住腰。 越淮从背后抱住他不放,“皇兄,既然夜色不早了,临安府今夜一闹,外面定然守备森严,你现在出去,岂不是又会被人捉住。不如今夜就在臣弟这歇下便是。” “这……不大方便吧?”楚昭心中隐隐有点儿期待,又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能看到高高在上的离淮神君穿一次女装,真是难得的眼福。 越淮听出他语气中的动摇,收紧缚住他的手,低声道:“皇兄既然是来为我庆生,怎能这么快就要走了呢?臣弟还想和皇兄夜谈心声,问问皇兄近日看中的那位姑娘呢。” 楚昭闻言,在他怀里哆嗦了下。 那位姑娘不就是您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女装大佬上线! 今天特地从头到尾纠了一遍这章的错别字! 至于有萌友留言说不喜欢看皇宫,其实没有什么宫斗的,我也怕脑壳疼23333 感谢以下萌友灌溉的营养液~ 读者“嗜甜少女”,灌溉营养液 +2 2019-02-28 08:46:27 读者“奶油兔子?”,灌溉营养液 +8 2019-02-27 21:57:09 读者“胧临月”,灌溉营养液 +1 2019-02-27 21:41:01 第44章 缠心丝 楚昭被他紧紧箍住,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反身推开他道:“六弟,明日皇兄一大早还得进宫同父皇商议要事,若是耽搁了,父皇哪儿恐怕要怪罪。你看,夜谈这事,还是改日吧。” 越淮也不知信了没有,那双眸子凝视着他,许久才松开手,转身道:“皇兄日理万机,是臣弟逾越了。外面的人早已被我调开了,皇兄若要去,便去吧。” 楚昭愣了下,看着他烛光下的背影,打开门时,又转头说了句:“六弟,宫内传闻有位与我相亲近的姑娘不过是谬闻,我是念在你射猎会上听我一劝,想趁着你生辰给你一些弥补,才准备了这些东西。还有,那件衣服......莫在旁人面前穿,恐有不妥。” 楚昭说完,纵身一跃,御剑飞行,迅速离开了临安府。 “皇......”越淮回身时,恰恰看到他远去御剑飞行的一幕,不由蹙眉。 他从道家修仙的古籍中曾看到过,御剑术乃修仙法门,皇兄他......竟在习修仙之术,有了皇位还不够,竟还妄想长生吗? 越淮心中疑团不断,回想多年来各种奇怪之处,愈发难解。 皇兄似乎......在某些时候总能运气极好的,化险为夷。 深夜里,夜凉如水,越淮躺在床上,闭目却难眠,往事似抽丝剥茧一般,寻寻觅觅,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正想得出神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略显妩媚的男声: “六皇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皇兄太子殿下藏了多年的秘密吗?” “谁?”他警戒地睁开眼,摸到床侧挂着的佩剑,抽出来。 昏暗的眼前,突然从床帐上掉下来了什么,在他被子上迅速移动,越淮伸手一摸,察觉异样,猛地甩开。 他急忙起身,借着窗外月光,打开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灯芯,摇曳的火舌突然间打破黑暗。 晦暗不明的视线里,他听到那人的声音:“六殿下可真粗鲁。”他提着灯照过去,看到窗前猛然掉下来一只足有半个人大的蜘蛛,中间竟有一人头,他心中一骇,刚要提剑刺去,那妖孽竟然翻身的瞬间,化成了人形。 一个容貌妍丽,单肩披着一尾雪白大氅,玄纹底艳红长袍的男子,单手摇着一把羽扇,款款地走向他,笑意盈盈道: “六殿下,别来无恙啊。” 越淮蹙眉,直觉这人并无恶意,而他也不知能否是他的对手,便收了剑,凝眉问道:“你认识我?你是什么人?” 朱虞轻笑,摇着羽扇朝他缓缓走近,“越临泽,神界的青龙神君,小的怎会不知您的大名呢?不过您贵人恐怕多忘事,早就忘了朱虞了。” 越淮蹙眉:“此话怎讲?” 朱虞笑:“青龙神君乃神界唯一一位上古战后苏醒的神,如今虽已神归,神识却未复苏,明明已然历劫九世,却又不得不再次下界。青龙神君,这一世,你早已历过了,你可知?” 越淮:“历过了这一世?” “没错,你生平所经,不过是仙界司命随手在司命薄上写下的几笔罢了。就像今世一般,你不过是在走早已按部就班走过的路。”朱虞挑眉道,款款坐在桌旁,挑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神态自若地轻抿了一口。 越淮不知为何,心中竟信了他几分:“早已走过的路,你是说,我今生的一切,早就注定了吗?” “没错,”朱虞放下茶,勾唇道:“而知道这一切的人,正是你皇兄越昀,他明知一切,却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中,耍得团团转。六殿下,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越淮冷笑道:“区区一个妖孽,你以为本殿下真会相信你所言?” 朱虞挑眉,“哦?那六殿下可知,走过奈何桥之人,若是不喝孟婆汤,此生便可记住前尘,若是修仙之人,便可遗留三成修为护体。越昀他记不记得,试试便知。” 次日旁晚时分,东宫内院,楚昭手持晨曦剑,正在修习剑法,一道剑光划过,墙上留下一道一寸深的剑痕。 楚昭察觉到妖气,手腕翻转剑柄,飞身一跃,朝空中一处刺去,低喝道:“何方妖孽,还不现行?” 一声诡异的轻笑从空中传来,正当楚昭环视周遭时,一道红光闪过,眼前立起一人,甚是眼熟。 “朱虞?你怎会来此?岐墨呢?”楚昭收敛了仙气,连问他。 朱虞躬身行礼:“小妖不过是路过此地,特来看看大人您,岐渊仙君叫我代他向您问声好,他说他日有缘自会相见,还说,若是有事,可吹那只玉哨。” 楚昭点头,拱手道:“替我谢过岐墨。” 说完,朱虞轻笑着,晃身一转,风过叶落,无影无踪。 临安府,朱虞落地,将袖中之人一甩而出,对着原地化出的越淮拱手道:“委屈神君了,方才越昀的话,不知殿下可听清了。” 越淮冷着脸背向他,问:“你们方才口中的岐墨,是什么人?” 朱虞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恭敬道:“岐渊仙君乃小妖的主子,与越昀在仙界,不过是点头之交。” 越淮转身看向他道:“朱虞,本殿下现在暂且信你,你既然来此,定是有什么目的,说吧。” 朱虞勾唇轻笑,起身道:“神君不愧是聪明人,朱虞不过是看不惯神君被如此玩弄,所以特来想帮助神君一把。不知神君可愿,忆起前尘呢?” 越淮看向天外飘过的云,负手而立道:“试试无妨。” 他想知道,皇兄究竟瞒了他什么。 朱虞轻笑,从口中吐出一团莹白色的蛛丝,递给他道:“这是小妖历时千年所炼的缠心丝,可从您的经脉中进入身体,一点一点,将忘却的前尘往事,从记忆深处抽出来。只不过......” 越淮轻笑,“只不过什么?” 朱虞:“缠心丝,抽得是情丝,情愈深,忆起的也愈久远。只不过,神君下界历劫,便要世世历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若是他日,由爱生憎,这缠心丝,怕是会紧紧将你的心缚住。” 越淮轻嗤一声,接过那团蛛丝,“是么?那又如何。”他紧紧捏住那团蛛丝,感受着它慢慢动起来,一点点从他手腕处的经脉一点点窜入他体内,几近一瞬,他感受到体内似两团烈火与寒冰在四窜。 他痛苦地隐忍着,那团蛛丝通过经脉迅速抵达他的心脉,一根根缠覆上去。越淮抵不住这剧烈的痛感,顿然单膝跪下,一手扶剑抵在地上,额间滑过一滴冷汗。 他渐渐在脑海里看到隐隐闪过的,似乎从未有过的记忆。 他虚弱地眼前一晃,倒了下去,闭眼前,听到朱虞妩媚空灵的轻笑声:“离淮神君,缠心丝若是缚得太紧,可是会诛心的哦......” 倒下后,他陷入一片昏暗中。 昏黄的视线里,渐渐清晰了许多,突然听到有个少年在喊自己。 “六弟!”少年突然伸手过来,将他手中的东西夺去,他茫然地感受到自己惊愕的感情,然后蓦地瞪大眼睛,看到眼前的少年,是儿时的皇兄。 “皇兄......”他出声,却发现自己发不了音。接着看到少年身边还围着一群人,他们围着少年嬉笑道:“太子哥哥,这个木马好丑啊,也不知道是这个野种哪弄来的,哈哈哈!!!” 越淮突然听到自己小声地辩驳着:“我不是野种......这个木马,是太子哥哥做了送我的......太子哥哥你说是不是......” 周围人哄笑起来:“这么丑,怎么可能是太子亲自做的,你这个小野种又在胡说八道!” 被众星捧月的少年,突然举起木马,摔得粉碎,冷漠道:“当然不是我做的。” “不是的......不是的......”越淮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只觉得心头好似被什么缚住了似的,闷得难受。他想抬头去看少年的表情,却看不真切,只能听到一群人恶意的哄笑声。 眼前的画面,迅速虚化扭曲,那些看似不该属于他的记忆,却似碎屑似的,任狂风肆虐地侵袭着他的脑海。 那是他不熟悉的皇兄,前一脚才刚刚将糖果递给他,后一脚就能夺过来,踩个粉碎,扬长而去。 对他时而好,时而坏。可他一个无人关注的庶子,任是知晓他历来的手段,还是满身伤痕地等着他下次温柔地递给他一根糖。 越淮恍然看到十岁那年,他小小一人,为了在皇兄生辰前送给他一个自己亲手做的风筝,熬夜做了几宿,满手竹刺的伤痕。终于做好后,他在空地处试飞,恰好遇到路过的一群皇子们。 四皇兄跑上来一手抢了他的风筝,举得高高的,任他怎么够也够不到。皇兄突然伸手将风筝夺了去,看着那只手艺笨拙的风筝,问:“你做的么?” 越淮低头,怯怯地点头,“嗯。” “我试试,能不能飞。”少年说完,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迎风放起来,然而没多久,那只风筝就在空中断了线,在一阵嘘声中,飘得渺无踪影...... 越淮躺在地上,仰望着苍穹,缓缓伸手去触摸,好似看到了那只断了线的风筝。 眼前又晃过扭曲的画面,他看到已长成翩翩少年的皇兄,半夜翻墙,从树上爬着跳在他面前。 越淮感受到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发现都是泪水。原是今日是他生辰,可连他母妃都忘了,因为在别处妃嫔那儿受了气,回来迁怒于他,罚他在院中树下跪着。 少年偷偷溜过来,并未发现他在罚跪,献宝似的,打开食盒,眼眸里盛着当夜的星光,“临泽!我给你送长寿面了哦!这可是我亲自到御膳房做的!” “临泽,快,来尝尝!” 越淮心里一愣,原来他早就给自己庆过生了。 “怎么样?好不好吃?我听说长寿面不能咬断,你一定要一口气全吃完哦......” 他嘴里含着味道诡异又熟悉的长寿面,突然想笑。 皇兄这手艺,还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之后,小越淮埋头将长寿面吃完,愣愣地看着少年一脸满足地笑着回去。他那夜在院中跪了几个时辰,受了寒,又吃了不干净的面,上吐下泻了三日。 那三日,皇兄一直担忧地守在他床前。 回想到这儿,越淮苦笑着,不知这一世,皇兄不再欺他,是幸还是不幸。 正想着,皇兄的脸突然放大出现在他眼前。 “临泽!你怎么了?” 楚昭之前偷偷放在临安府的符箓感应到异样,便赶来察看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握在他脉上探察,不由蹙眉,越淮体内,似乎侵入了某个异物。 越淮当即起身,一把反握住他的手腕,深邃的眸子紧紧看向他,“皇兄,你是不是瞒了我些什么?” 楚昭心头一滞,缠心丝,他体内脉络竟然有缠心丝。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OS:完了完了,这是哪个魔鬼大哥送来的50米大刀?!!!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朱虞:哦嚯嚯嚯!!!!星君喜欢这份大礼么~ 感谢以下萌友的营养液~ 读者“雯子”,灌溉营养液 +4 2019-03-01 10:23:55 读者“胧临月”,灌溉营养液 +1 2019-02-28 22:34:14 第45章 松嘴 楚昭对缠心丝并不十分了解,这东西是妖界传闻之物,听闻十分邪乎,似乎一旦进入体内,便追魂锁灵,即便转世也无法脱离。至于这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的,楚昭并不清楚。 想起今日无端来访的朱虞,楚昭似明白了什么。 越淮的眼神愈发清明淡然,他在握住楚昭手腕的瞬间,无数过往的记忆如狂风一般在脑海翻涌,而他的面上就愈加淡定。他缓缓起身,松开手。 楚昭察觉到他不对劲,问道:“六弟,你怎么样?你方才所说,我瞒着你什么,究竟是何意?”他小心地试探他。 越淮背过身去淡淡道:“没有,皇兄怕是听错了。不知皇兄此时突然造访临安府,所谓何事?” “啊?没什么事啊,就是......就是路过,来看看你。”楚昭随口敷衍道,讪讪笑着后退,准备离开,“我突然想起有要事要处理,先走了先走了。”说完,他转身拔腿离去。 徒留在原地的越淮,伸手抚上心口,淡淡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低声嗤笑:“不过一界小妖,竟敢在本尊面前撒野。” 楚昭跑得快,溜回东宫后,立刻想办法将存留在虚空袋中的玉哨摸出来。虚空袋认主后,可化于虚空中,保管某些东西,任凭他投胎转世,法器宝贝秘籍什么的,依旧可以随取随用。 他赶紧将玉哨放在嘴边,乱吹一气,没一会儿,眼前刮起一阵黑风,一袭黑袍的岐墨翩翩踏步而来。 岐墨淡然地看着他问道:“你非要糟蹋本君的哨子?” 楚昭嘿嘿一笑,将哨子收好道:“这不是情急嘛,我乐理还不是不错的。话说,你可知妖界的缠心丝?” 岐墨:“缠心丝?怎么回事?” 楚昭道:“是这样,我今日在越淮身上探出了缠心丝,这东西我曾听闻是妖界的,今日又看到了朱虞......所以就想问问你......” 岐墨淡淡道:“不用拐弯抹角了,那缠心丝却是朱虞所有。本君千年前,之所以收了这只小妖在身旁,便是要他给我炼这缠心丝。” “这......”楚昭有些尴尬,难不成这缠心丝还是什么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偏偏被他家小崽子截了胡?他颇有些飘飘然地搓手,小心问道:“哦哦......原来是为你炼的,那你可知这缠心丝究竟是做什么的?” 岐墨垂下冰冷的眸子,沉声道:“诛心。” 本以为捡了宝贝的楚昭闻言,蓦地一怔,惊道:“诛心?!你要诛心?诛谁的心?!” 岐墨见他这般惊讶,难得地轻笑:“还未想好,也不知是用在谁身上,才好。” 是你身上呢,还是我身上。 楚昭想到越淮,不由有些糊涂:“不是,这诛心又是什么意思?” 岐墨垂眸,似有些怜悯地看向他,道:“大抵是心魔吧。除了心魔,便无欲无求,离淮神君万年前,不就是如此吗?” 楚昭一怔,阴差阳错,倒帮了他一把吗?若是真能除却七情六欲,无欲无求,那么对于修仙求神之人,这缠心丝便是不可多得的助器。 岐墨他应该是想借此晋神吧。 思及此,他颇有些惭愧道:“真是抱歉,不若让朱虞再为你炼制一个” 岐墨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恍然间想到了数千年前那只总是躲着他的小虚日鼠,挥袖离去,空中徒留一句:“罢了,去不掉,便留着。” 楚昭不大懂他的意思,想想突然能让越淮如虎添翼,心里不由偷着乐。 东宫太子的日子便如此晃过,一晃三载,宫中夺嫡风云诡谲,楚昭全凭着自己未卜先知,次次运筹帷幄,化险为夷。 这年三月,先皇驾崩,楚昭登基,成为新皇。彼时离他成为废帝还不到两年,楚昭心里慌。 下朝后,楚昭叫人将越淮喊到御书房。 他装模作样地提笔,似在写字,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急忙低头认真了些。 门口传来越淮清冷低沉的声音,“臣弟参见皇上。” “平身。”楚昭佯装镇定,淡淡道。他招手让他进来,“六弟,朕有些事,想与你商量。” 越淮敛眉,低垂着眸子道:“皇上请讲。” 楚昭小心措辞道:“你看这天下已平,众亲王也领了封地,离开京城......” “皇兄是想,臣弟也该离去了么?”越淮打断他的话道,从楚昭的方向看去,他低垂的睫羽似镀上一层清辉,一瞬间,真让他晃神,以为他早已除却了七情六欲,成了九重天上的神君。 回过神来,楚昭道:“不是,朕这些年当太子累了,现在登上这皇位,才方知乏味,六弟可还记得朕当年允诺,这天下,不若让......” “皇兄莫说胡话,您乃一世明君,父皇在天之灵,看到这江山在您的治理下四海升平,方能欣慰。”越淮再次打断他,恭敬地垂眸。 “欸?不是,皇兄觉得,这皇位应当让给真正的皇家血脉,当年围猎场内,你不也是说,朕是个来历不明的野......”楚昭还未说完,不知何时,越淮就起身,一把将他嘴捂住。 他震得抬眸看他,越淮似有些温怒道:“皇兄,臣弟不许你如此自污,当年一事,不过是臣弟年少愚昧,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您放心,多嘴之人,都被臣弟除了。” 楚昭闻言,不由瞪大眼。啥?我辛辛苦苦散步的谣言,全被你拦了?你还想不想要皇位了? 他看着他越过桌案,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凑近他对上他瞪圆的眸子,只听他道:“皇兄,真正的野种,难道不是臣弟吗?” 楚昭闻言,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这怎么和上一世的情况不太一样? 越淮道:“皇兄瞒了我一世,还想瞒我第二世吗?” 楚昭对上他愠怒的眸子,唇瓣感受着他掌心湿热的触感,心里直发毛。他知道了?他何时知道的? 其实皇宫内传闻多年的事,却是真的。阳春宫的熹妃当年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介婢女,只因皇上一次醉酒强要了她,醒来后,在皇后的请求下,迫于无奈,赐了妃位。然而从此却冷着她,从未踏入过阳春宫。 宫里人势利,不过是皇上酒后乱性的奴婢之身,自然受尽了白眼。更不幸的是,几月后,她有了身孕,皇后念在相识一场,便时常来探望她。 只是熹妃当时受尽宫人欺辱,敢怒不敢言,连着身子也愈发地孱弱,她早就知晓腹中胎儿不保,孩子生下来当日便早夭了。恰恰那日,御膳房后厨送菜进宫的厨娘在宫中难产,孩子刚生下来就断气了。接生的稳婆心生一计,便和熹妃商量,母凭子贵,偷偷将那孩子带来换掉死胎。 而楚昭早就知晓如此,为了让越淮免受流言蜚语,便想方设法,将传闻嫁祸在了自己身上。 前世的他,就是在登基没两年,被有心之人捡起当年的流言说事,最后被越淮以血统不正逼宫,成了废帝。 楚昭急得正要起身,他却突然倾身向前,一手将他困在龙椅上,似有一道青光将他牢牢定在椅上。 楚昭心更慌了,这是他的神息,他怎会想起来的?完了完了,本来想要禅让退位,游山玩水去的,难不成又要被......囚禁! 他急得贴着他的掌心乱叫一通:“唔唔唔——!”越淮!你这是要造反! 越淮轻笑,忽然低头,贴着他的手背,缓缓亲了上去。 楚昭愣了,他这是...... 他轻轻碰了下,看他还在发怔,低声道: “皇兄,我想这样,很久了。” 说完,他移开手,双手捧着他的唇,闭上眼印下去。 似短暂又漫长的一瞬,楚昭只觉得心头跳得厉害,两耳烧红,心里头五味杂陈,想推开他,手又动不了。 呐,孽徒,不是为师引诱你的,你日后别又将账算在本尊头上,本尊也是迫不得已的。 所以,孽徒......你还不松嘴吗?! 似乎是感应到他似的,越淮松开他,伸出指腹碰了碰自己的唇角,直勾勾地盯着他鲜艳欲滴的红唇。 楚昭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呐呐问道:“你......全想起了?” “只记得皇兄。”越淮道,声音低磁却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软绵。 楚昭有些头疼,听他这意思,难不成只是想起了上一世。可他突然亲自己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他突然上前,将他拦腰抱起,将桌上的奏折推开,散落一地。原本淡若皎月清辉的眼眸,似泛着暗红的光,他道:“皇兄,我将你寝宫内暗阁处那的温泉改了,你乏了一日,可愿同臣弟去泡泡。” “......怎么改了?”楚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同之前那般,”他伸手拦腰将他从龙椅上抱起来,一路抱着往寝宫走去,“换上了温酒,火中雪。” 楚昭羞耻地急忙拢袖蒙住脸,恨不得两脚一蹬,追随先帝而去。 “临泽,咱别玩了行吗?” 越淮放下他,淡淡微笑,一点点将他逼近温泉边,楚昭看着冒着热气的一方温泉酒池,两腿发抖,赶紧求饶,“临泽,我错了,我上辈子顽劣总是欺负你,夺嫡的时候,各种事情嫁祸于你也是皇兄的错,你别——” 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楚昭扑腾着起身,一身龙袍侵湿了大半,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难受地伸手擦了擦脸。 越淮站在酒池边,微笑问道:“皇兄,这皇位本就属于您的,您何错之有呢?” 他心口愈发地闷痛,一步步逼近他,笑道:“错的是臣弟,那个夺了你的帝位,还生生将你逼死的我。” 朱虞说的没错,他这一世,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通通皆由眼前这人。 楚昭忙端过池边的酒壶递给他,“你的错你的错,不跟你争,来,给我倒杯酒赔不是,我就原谅你了。” 越淮茫然地看着手中的酒杯,“......” 楚昭一把拿着他的手倒了一杯酒,在他面前一饮而尽,倒立着酒杯晃晃,“呐,看,喝干净了。不管谁的错,今日便一笔勾销,你不愿做这皇位,朕就继续坐着。”楚昭说着,拖着厚重的龙袍试图从酒池里跨出来。 越淮面无表情地伸手挡住:“慢着,明账算完了,暗账还得算。” 楚昭内心:“呵呵,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暗账是什么鬼,我不造! 越淮微笑:再给你三秒时间想想。 嘿咻!终于掉马了!接下来大概就是没羞没躁干了个爽吧~ 楚小昭:喂!我不要面子了啊! 可能是评论骤减,偶都没动力写了,磨磨蹭蹭到现在才写完_(:з」∠)_ 第46章 暗账 温泉酒池内,冒着腾腾的热气,浓郁的酒香不断窜进楚昭的鼻息间,他将湿黏的龙袍脱了,徒留一件白色的亵衣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他借着白雾般的热气,靠在温泉内侧的边上佯装闭目小寐,时不时地偷偷睁眼看过去,越淮刚刚说要算暗账,哪知脱了衣服进来以后,却好整以暇地闭上眼静静泡着。 他悄悄地起身,想要从他身边踏出去。 “慢着,皇兄。”越淮突然出声将他定在原地,楚昭回头讪笑着,看他拿过池边的酒杯,斟了一杯,然后猝然起身。 楚昭急忙别过头去,耳边是哗啦的水声和他渐渐靠近的窸窸窣窣声,他不由紧紧闭上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喉间的喉结滚了下。 “皇兄,来,臣弟为你斟酒。”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激得楚昭轻颤了下,缓缓睁开眼时,他已经几近贴着他,近在眼前。 楚昭看到他淡淡的眸子中毫无杂念,不由觉得是自己想得做作了,他笑着接过酒,一饮而尽,“喝完了。朕泡得久了,有些乏了,就先......”正说着,一只手突然抚上他的脸,惊得他说不出话。 越淮抚着他的脸,细细摩挲,低哑醇厚甚是醉人:“皇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是吗?”楚昭僵硬着想要往后退,也不敢低头去看,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越淮温柔地轻笑,双手捧着他的脸,低头将额头靠过去贴着他的,“我看看烫不烫。” 楚昭略有些局促地感受着他逐渐靠近的脸,他的气息似在这一瞬包裹了他。楚昭小心谨慎地偷偷抬眸去看近在咫尺的俊颜,他额间与他厮磨的鬓发,英挺的鼻梁和那红润泛着湿气的薄唇。 越淮离开他的额头,轻笑道:“不烫,皇兄,你难不成是因为我害羞了?” “怎、怎么可能?朕可是一国之君,阅人无数......”楚昭说完,察觉到他在憋笑,恼羞成怒道:“朕前世可是有后宫三千佳丽!” 越淮挑眉,伸手往下抚过他的腰,轻柔地滑动着指尖,“哦?是吗?那皇兄可真厉害。”他说着感受到手下肌肤的轻颤,不由好笑。 这么拙劣的谎言。 他做出为难状,从他身后拥住他,低磁醉人的声音贴着耳畔道:“唉,皇兄,臣弟眼拙,看不出旁人的好,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眼里就只单单能容得下你一人,你可要负责啊。” 楚昭闻言,老脸爆红,他这是在胡说什么?男子还能为男子负责吗?再说,他也没做什么啊。 “朕......朕......”楚昭结巴了,“先容朕想想。” 身后的人看他红着脸,当真认真思考起来,心里似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赖皮地滚了一圈似的,痒痒的,说不出的喜悦,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楚昭反过头恼羞成怒。 越淮低头道:“皇兄,你这样我很心动。” 楚昭闻言,感觉脑海某处一根弦,嘣地断了,炸开了烟花。 即是转世历劫,还克制什么七情六欲呢。楚昭突然伸手搂住他,闭眼吻上去。 放纵一次好了。 越淮轻笑,看着他微仰着略有些紧张的脸,低头印上去,唇齿留香间,他低声呢喃:“皇兄,你轻点咬,疼。” 原本决定没脸没皮豁出去爽一爽的楚昭:“......”他黑着脸要退开,却被他大手强行按回来,紧紧贴着唇继续。 没一会儿,他又陷进入,闭上眼享受起来,却听他又道:“皇兄,不要......啊哈......别摸那里......好舒服......啊......” 楚昭硬着头皮睁开眼面无表情道:“别闹。” 越淮眨巴着澄澈无邪的眼睛,讶异道:“皇兄不是喜欢吗?你从前偷偷看的话本里,不就有一个是这样的......” “闭嘴!” 楚昭凶狠地上前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上去,“别给我提以前。” 他紧紧抱着他往温泉深处移去,没一会儿,四周荡漾的水波渐渐散开。 越淮抱着他,轻喘着道:“皇兄......我好想你。每个睡不着的晚上,都好想这样抱着你。好想将你藏着,谁也不能觊觎你一眼。” 楚昭动容地看向他,这个人,当真将他看得那么重吗?竟比他追逐了一世的皇位还重。 他眼角泛着生理性泪水,微仰着头轻颤,略有些艰难地伸手抚着他的脸庞,温柔地呢喃:“朕亦如此,只要你愿意,这江山,便是你的。” 越淮眸光微怔,紧紧抱着他:“皇兄,你才是我想要的江山。” 之后,临安王越淮便与皇上在温泉酒池内,商讨了三日大事,朝堂荒废。 楚昭没羞没躁地躺着,半胁迫半情愿地,将越淮口中那些羞人的词,通通叫了一遍,嗓子有点哑。 总之,很爽。 再之后,楚昭不顾大臣反对,将先帝遗留的嫔妃能散的便散了,不能散的,便移居在皇陵太妃宫内。没多久,还未等大臣们商议,楚昭就昭告天下,此生不立后。 举国哗然,群臣上奏。楚昭当即立断,丢下一句:“朕不举。” 越淮几度担忧他这样,会引起国家骚乱,劝他道:“皇兄,不必为了臣弟如此。” 数月后,楚昭从太妃宫内抱回一个孩子,声称是先皇遗孤,立为储君,取名,越凌。 数年后,楚昭退位成为太上皇,少年皇帝越凌登基。 北方某座仙山上,不知哪日盖起了一间茅草屋。 楚昭终于过上了悠闲的生活,前几日下山买了十几只小鸡,现在正蹲在那儿盯着毛茸茸的小鸡,指挥道:“排好队,走,进窝!” 小鸡仔们乖乖站齐,一团团慢慢往鸡圈里走去。 “皇兄,你怎那么喜欢养小家伙?”身后传来略有些虚弱的声音,他轻咳着走近。 楚昭闻言,紧张地站起来,上前扶住他,“临泽,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他低头看了眼他鬓发中的雪丝,伸手为他掖了掖衣角,“走,进屋去。” 越淮抬眸,看着楚昭一如当年的模样,苦笑:“皇兄,你当真是不会老。” 楚昭一怔,沉声道:“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我也会老的。” 他们来这仙山已经数十载了。 越淮凭着那缠心丝寻回了前世记忆,可毕竟并未修仙,凡胎肉体,蹉跎不过时光,如今人已到中年,眉眼间依旧能寻到当年风采。 楚昭想了一夜,次日醒来,便闭眼施法,一瞬恍若老了十岁,眼角渐生皱纹,鬓角白了些许。他想,陪着他这样慢慢老下去,也不错。 院子里养的小鸡们长大了,楚昭就一只只杀了,蒸炒焖炖,换着花样做给越淮吃,虽说味道都出奇地难吃,但好在他已经渐渐老得掉牙了,嫌弃也没办法。 又是数十年光载过去,楚昭一次下山为他买药,打听后方知,越凌那孩子竟都退位了,没生下一男半女,竟跟着四皇子家的长子携手云游去了。皇位,给传给了二皇子家的庶子。 楚昭不禁摇头,都怪当年他和越淮没给越凌那孩子开个好头,恐怕给他看了什么不该看的。造孽,造孽。 他买完药,走上山时,进入小屋瞬间,就化为一个佝偻的老头,缓缓走进去,略显苍老的声音喊道:“......老头子,我回来了。” 躺在床榻上的老人微蹙眉,脾气似有些不好似的,瞪圆了眼埋汰他:“别喊我老头子。” 他乐呵呵地笑着走过去,“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听不惯?” 越淮突然伸手握住他,气息微弱,牵强地笑道:“皇兄,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骗我,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你从前的模样。” 楚昭哑然,刚刚嬉皮笑脸的老顽童样子也绷不住了,他点点头,原地一阵仙气从脚下腾起散去,化回原貌,一如当年御马围猎的翩翩男子,俊美无双。 越淮伸出手,想要再摸摸他的脸,“真好,皇兄,我这一世,终于改了你的命。”他另一只手艰难地伸手抚住心口豁然笑道:“虽然......这胸口有点疼,但是能记起来真好,皇兄,你的一切我都记着。我其实......从未恨过皇兄......” 那只想要抚摸他的手掉下来时,楚昭感觉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全是水。 “唉,老头子你看,这屋子又漏雨了。”他低声轻笑。 楚昭心里怪难受的,小崽子,从未恨过他啊。他怎么,连这都没发现呢。他只不过,是想向他撒娇罢了。 他将人埋在了仙山上,立了一块墓碑,左思右想,在一旁又添了一行字。 “未亡人——越昀。” 清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昭一怔,急忙回过头去,恍若隔世,那个人又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只是此人一袭青龙纹雪浪白袍,眉眼冷峻,全无人世间的烟火气。 他起身,刻意挡住墓碑上的字,拱手道:“离淮神君。”想起之前两人还在不远处的木屋耳鬓厮磨,说尽些肉麻话,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没敢去看一副仙风道骨的神君。 “走吧。”越淮淡淡道。 “啊?去哪?”楚昭不解。 越淮道:“仙界。” “这不可,”楚昭推脱道,“小君现在尚未功德圆满,还不能回仙界。” 越淮皱眉:“那地府?” 楚昭再推:“小君此生阳寿未尽......” 一道青龙焰扫过,他当即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一缕魂魄懵懵地从身体里飘出来。 阳寿已尽的楚昭飘在空中看着自己被烧焦的身体:“......” 他错了,他果然是恨他。 前来勾魂的黑白无常同情地瞥了他一眼,带着他往地府走去。楚昭回头看了眼伫立在原地的越淮,心有不甘地走了。 越淮指尖微动,一道青烟从地上的躯体散了,完好无损。 他挥手,身前的坟墓自动打开,越昀的遗体缓缓飞起并进去,合盖,坟土自动恢复如初,那块墓碑又重新立起来。 越淮抽出青凝,剑影闪过,墓碑上写着:“吾挚爱——越昀。” 青光一闪,他来到了地府。 楚昭已经先他一步走了。 他蹙眉,走上奈何桥,突然转身问那鬼君:“他可留下什么话?” 鬼君恭敬道:“小君道,神君不若尝一尝那孟婆汤,他刚刚喝了,味挺鲜。” 越淮轻笑一声,他就那么怕他找他算旧账吗?真是应了那句胆小如鼠。 如他愿好了。 他端过孟婆汤,缓缓喝尽后,走到桥对面去。 楚昭听闻白阙传来的消息,叉着小脚丫子站在兽皮垫子上猖狂大笑:“吱吱吱——!!!!” 白阙汗颜,小声提醒他:“子曦兄,注意点形象,你这一世可是妖界的妖皇。有头有脸,称霸一界的大妖怪。”虽说是一只本体是仓鼠精且毛茸茸的......妖皇。 “我知道。”楚昭叉腰耀武扬威,可不吗?这一世的命薄可是他压着司命写的。 白阙小声道:“司命叫我带话给你,说问你上一世命薄改得满意吗?” 楚昭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问:“什、什么意思?” 白阙道:“司命说,不满意,这一世可以再改,包君满意。” 想起那阵欲仙欲死,哦不,醉生梦死的日子,楚昭绷着脸,一脸正经道:“那麻烦司命再改改吧。” 白阙点头应好,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道:“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隐藏内容,全靠诸君脑补。 众所周知,诸位都是人才。 前几天两年前飙的车,被晋江市第三交通委开了罚单,红锁警告23333。至今已经不知拿了几张罚单的我,两眼泪汪汪。只好默默将我的玛莎拉蒂,放回了车库。 警告是这样的: 晋江市第三交通委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大大两行泪。 下一世界,妖界走起~! 史上最萌最吊炸天且最怂的妖皇~ 感谢在评论区留言的萌友!看到留言灰常开熏~! 感谢以下萌友的营养液~ 读者“烤鱼鱼鱼鱼鱼_”,灌溉营养液 +5 2019-03-03 00:28:26 读者“南风”,灌溉营养液 +1 2019-03-03 00:10:22 读者“南风”,灌溉营养液 +1 2019-03-03 00:10:05 读者“馒头”,灌溉营养液 +1 2019-03-02 23:47:18 第47章 妖皇 妖界隐隐波动的透明结界内,万年来都是漫漫长夜。遥遥悬浮在妖界至上的玄冥宫,是当今妖皇所居住的宫殿。 妖界传闻,寂灭了近千年的妖皇,终于在众长老们一年一次的招魂祭礼上被召醒了。闻名遐迩的大妖怪们很激动,一干乳臭未干的小妖怪们也很激动。 为什么如此激动,楚昭也不清楚,他醒来时,不过是一团毛茸茸的小白鼠,听玄冥宫负责掌事的焕枫道,妖皇千年前被九霄仙门一群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围攻,惨死于九霄首峰的临泽君之手。 楚昭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这一次,并非是重新来过,而是已到了千年以后。 他躺着翻身睡舒服了,砰地原地一变,化为人形。翘着二郎腿躺在高高在上的一张黑曜玉石椅上。俊美近妖孽似的容貌,深邃的眼眸偶泛一闪而过的红光,血红的唇微勾,露出一双尖锐的虎牙。 他招招手,一直候在身边的黑袍男子焕枫走近,敛下淡漠的神情道:“妖皇。” 楚昭讶异这孩子过了千年,竟变得如此冷漠成熟,不过犹记得当初在忘川幽深的河底捡到他时,还不过是个有些嘴硬孤傲的少年。 楚昭道:“今日怎听玄冥宫外闹哄哄的,出了什么事?” 焕枫低声道:“妖皇有所不知,您苏醒多日,妖界散落各地的众妖们听闻喜讯,纷纷赶回妖界朝贺。三日后,妖界便会举行万妖庆典,为陛下的归来祈福。” 楚昭闻言,不由明了,听焕枫之前所言,在他不在的这千年里,妖界不乏有野心勃勃的称霸一方的妖怪,碍于长老们所在,妖皇之位并未被夺去,可妖界早就被各方老妖分了势力。 此次庆典,明着说是为他归来庆贺,暗着恐怕也是要因此探他虚实,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踢下去。 楚昭掌心瞬间燃起一团黑火,勾唇轻笑:“也好,懒散了那么久,是时候叫他们收收心了。” 一旁的焕枫盯着他的侧颜,静而不语。 “啊咧!你就是他们说的刚醒来的妖皇!”一声略显稚嫩傲慢的声音从玄冥宫门口响起,只见一道黑光闪过,楚昭眼前空中飞着一个黑翅膀的男孩,他恶劣地露出一对獠牙,对着楚昭上下扫了扫道:“长得还不错嘛!不过你可要小心咯,三日后,就会有无数厉害的大妖怪前来挑战你,一不小心输了,说不定会被丢到祭台上被秃鹫啃得精光!哈哈哈哈!!!想想就好有趣!” 焕枫冷声道:“黑域,不得无礼!” “没关系嘛!说实话又不会怎样......”话未说完,楚昭手上的一团黑火化为黑狼地朝这飞在空中的嚣张小子扑咬过去。 黑域脸色一变,惊叫一声,慌张地扑棱着险险躲开了攻击,一不小心,被黑狼一爪按在地上,对着他的小脸咆哮。 小家伙吓得不敢动,嘴巴一瘪,眼里盈着泪花,哇哇大哭起来。 楚昭轻嗤一声,指尖微动,那匹凶悍的黑狼顿时化为一缕青烟消散。 焕枫几步上前,掀开衣袍跪下道:“谢妖皇不杀之恩。” 楚昭站在高处俯身睥睨了眼黑域,淡淡道:“这孩子是你的?” 焕枫一怔,低头道:“不是,只是某日去魔界办事,一路跟来的。听闻是魔界曜羽魔君的幺子。” 哦?竟是魔界的人。楚昭瞥了眼焕枫,他其实是个堕仙,本该在魔界,却在忘川河底徘徊了那么久。也不知天上那酒鬼是怎么想的,真就舍得将他流放下界这么多年。 闷了许久的他,听闻外面热闹,一时忍不住,变了一身衣裳堂而皇之地走到妖市大街上。 话说这妖市不同于别处,是个六不管的各界交界处,牛鬼蛇神在这盘扎出没,各种稀奇古怪,游走各界的宝贝,在主人消散六界后,也会被洗炼后,放在妖市上交易。 出没于此的不仅有妖有魔,逃窜六界无处安身的家伙,更有修仙之人。只是这样的,就不知是来缉凶还是寻物了。 放眼当今妖界,确实没什么人是楚昭的对手,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三日后,不知有多少法力深厚的老妖想要取而代之。毕竟,妖界的思维不比仙界,没有多少条条框框的仙规戒律,只有凶残蛮横的一个理,就是实力。 成王败寇,他唯有最强,才能蔑视这群蠢蠢欲动的家伙,安枕无忧。 为了当日被围剿而死的悲剧不会再次发生,他不得不前来妖市寻觅一些护身法宝。毕竟当初用的曦晨乃仙剑,他一界妖皇若用了,耳目众多,恐会引人瞩目,生出不必要的端倪。 他远远看到一处围着不少人,闹哄哄的,好奇心起,便努力往前挤进去。 站在最中间的熊妖一双裹着毛的熊掌高扬道:“瞧一瞧!看一看!这是刚出土的牧野妖君生前所用的软银甲,可护住要害,抵御敌人攻击时近六成的伤害!” 看热闹的楚昭闻言嗤笑道:“六成?尽吹牛。” 一语出,引得众人纷纷看向这个态度轻佻的家伙。楚昭挑眉道:“牧野妖君当年曾和妖皇打过一次,那次妖皇不过出了一成的力,哪知道牧野却被一掌打飞,口吐鲜血,回去整整养了一年才露面。这什么软银甲,我看是没用。” 以次充好的熊妖闻言,满脸涨红,当场走过来,一手提起楚昭的领子恶狠狠地瞪他:“小子,面生啊!敢来砸大爷我的场子?” 楚昭哪怕脚底虚浮,依旧淡淡一笑,伸手将手中的折扇轻轻一点,熊妖的手立即雷击似的弹开,痛苦地捂着烧秃噜毛的熊掌嗷嗷乱叫。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人群外,有一戴着斗笠面纱的白衣人,背负长剑,瞥了眼人群中张狂的楚昭,静静站在外面。 人群中,一个凶悍的狼人扛起身后的一对铁锤,不满地嚷起来:“老板!老板出来!三日后庆典就要到了,你们就拿这破烂玩意糊弄我们,要是那日我家主上没能扬威,看我日后不砸了你千绮阁的招牌!” 扬威?也是,庆典那日,还有一场万妖游行,稍微有头有脸的妖怪在街道两旁万妖瞩目下,一边游街,一边施展神通,以此扬威,尚未归入任何大妖怪管辖的小妖便可从中选择一方妖首庇护自己,大妖怪们也借此扩充实力。 话说,他虽是妖皇,寂灭了千年,如今玄冥宫内,除了焕枫这个随时会离开的堕仙和几位早就不管事的妖界长老们,当年追随他的手下,早就各奔前程,他现在是徒有虚名,不过凄凉一人。 他确实也该想想招小喽啰的事。 他仰头方才看到人群面前,有座高耸入云的阁楼,灯火生辉,顶端云雾缭绕,仿若登上去能够摘星揽月。 “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想要拆了我的招牌?”这熟悉的声音,妖娆的尾调,风骚的羽扇,楚昭眼前顿时浮出一人的脸,当即在转身要往外走。 想不到千绮阁的老板竟是朱虞,若是被他发现自己想要添置法宝,恐怕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低着头往外走,突然撞上一人,他听到闷声,抬头一看,竟是个戴着斗笠白纱的男子,见他周身萦着若有若无的仙气,恐一般的小妖看不出来,看来是个修为高深之人。 他不想生事,忙低头道了声:“兄台抱歉,让一让。” “无碍。”清冷的两个字,让楚昭一怔。 不会吧...... 他赶紧往外挤,却听人群中的朱虞对着他道:“那个公子,既然那么有见识,为何要急着走呢,你这一走,岂不坐实了我千绮阁无物。不若留下来,与诸位一同上去,见见千绮阁内真正的宝贝。” 楚昭无奈地皱鼻,当即化手在脸前一晃,变出半张面具戴在脸上。 他挺直身子,背着手慢慢走上前去:“哦?那我可要开开眼界,若是你千绮阁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法宝,就别怪别人砸了你家招牌。” 朱虞摇着羽扇轻笑,“法宝应有尽有,只怕公子买不起。”说完,他飞身一跃,纵到了二楼走廊,伸出扇子一晃,眼前的阁楼竟然转动起来,木梯如波浪似的滚下来,铺在楚昭脚下。 他盈盈一笑,微侧身弯腰:“诸位,请——” 楚昭负手腾起,脚下轻点着飞上去。 身后人见状,闹哄哄地飞上来,跟在二人身后。楚昭偶尔回过头去,瞥到那白衣斗笠男子也上来了。 然这千绮阁之所以如此之高,便有其不寻常之处。每一层都有不同的法宝镇阁,寻常的小妖只能在阁外的地摊上看看,捡一些小玩意,并非是他们不想要更厉害的法宝,而是无能为力,修为浅薄,根本就爬不上这千绮阁的楼梯。 这不,刚刚叫嚣着看热闹的不少小妖,已经只能止步在三四楼,甚至一二楼,挑捡适合他们的法器。 走到八九层时,楚昭明显能感受到,身后的人少了不少,到十几层时,他再回头,身后只剩下那个白衣男子了。 前面的朱虞笑盈盈地回头道:“想不到公子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哦,您身后竟还有一位。” 白衣男子低声道:“在下今日前来,特来寻一物。” “寻物?走了这么久,竟还未看到吗?” 白衣男子:“尚未。” 朱虞挑眉,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楚昭问道:“哦?我倒是好奇,你想寻的是什么东西?可知藏于千绮阁何处?” “千绮阁顶楼,前妖皇旧物,驭妖翎,却情。” 楚昭瞳孔微扩,心下一沉,此人竟想的和他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你一界修仙之人,来这做什么! 越淮:找定情信物。 么么啾! 求评论!养肥党快出来~~~ 第48章 却情 朱虞轻摇羽扇,笑道:“驭妖翎,却情?这位公子若能上得了顶层,朱虞自不会拦着,只不过这钱嘛......恐怕不是您能出得起的。” 白衣斗笠男子丢下一句:“无妨。”便飞身出了阁楼,似踩云踏月一般,身手轻盈矫捷地纵身而上,尚还在原地的楚昭仰头时,转眼只能看到一个隐在夜雾里的白影。 楚昭想了想,纵身追上去。 千绮阁底下的众妖们惊奇地仰头看到一黑一白身影迅速往云端窜上去。 “他们这是——这是要到千绮阁顶层!” “这两人不会是要去夺那妖皇千年前驭万妖与九霄相敌的驭妖翎却情吧!” 有尚未经历过当年的小妖好奇道:“这驭妖翎是个什么样的宝贝?” 尚有些年岁的老妖怪卖弄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驭妖翎乃上古神兽朱雀在上古大战神陨之后遗落在妖界万骨枯渊里的一根翅羽,当年妖皇无意间得到此物,便借其万年间天地六界吸附在上的各种仙气鬼气魔气神气,将其化炼,从而有种万物低灵难以抗拒的威压,妖皇用其以驭妖,故为驭妖翎。” 众小妖们恍然,又问道:“可它为何还叫却情?” 老妖伸手捋了捋胡须,悠哉道:“这个嘛,就不得不提千年前,咱妖皇与九霄峰首临泽君一段隐秘的过往了。” 小妖们兴奋起来,纷纷叽叽喳喳地围着老妖问:“什么过往?!老妖你快说啊!别吊胃口了!” 楚昭紧追着他上了千绮阁顶层,翻身跳进阁楼间,看到不远处泛着红光的锦缎上放着一枚朱雀翎,末尾掉着鲜红的穗子。白衣男子伸手要去拿,楚昭见状,急忙冲上去,伸出折扇去挡,“唉?这位公子慢着,还未付钱呢,怎就急着要取物。” 白衣男子淡淡道:“稍后便付。” 楚昭道:“我看这样,等千绮阁的老板上来了,咱再说,毕竟,想要这宝贝的人,也不止你一人。” 白衣男子闻言,抬眸瞥向他:“公子也是为此物而来?” “正是。” “驭妖翎亦正亦邪,如今妖皇苏醒,群妖异动,若是不毁了,他日定是祸患。”白衣男子正色道。 “什么?你要毁了它!这可是妖界至宝,整个妖界多少妖怪虎视眈眈着它,你竟要毁了它。”楚昭咋舌,他的护身法宝,怎是那么轻易就能毁了的,若不是他与这驭妖翎定了血契认主,且他并未神灭,旁人就算得到了也用不了,恐怕来争夺的妖怪早就蜂拥而至了。 众妖是得不到它,也舍不得毁了它,才会任由千绮阁将其置于顶层镇守。 若是三日后,万妖大典,他被彻底神灭了,这驭妖翎血契便自动解开,到时候,才是一场血雨腥风。 朱虞慢慢摇着羽扇从窗外缓缓飞上来:“哟,二位的修为真是深不可测,竟能达到这顶层,那么我猜二位都是为了这驭妖翎而来,不过东西只有一个,咱做生意的,一向讲究利益,价高者得。” “多少钱?”楚昭不耐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整个妖界都是他的,他还不信他会缺这么点钱。 朱虞笑着从袖中抽出一卷轴,“公子莫忘了,妖界不兴凡界那套,并无通银,而是以物换物,这卷轴上面写着的便相当于赎金。” “赎金?” “没错,魂飞魄散的妖怪的贴身宝物会被千绮阁洗炼后,重新兜售,而像这样主人神魂尚存的,便是托保于千绮阁,这顶层的位置稀有且昂贵,千年下来,自是一笔不菲的赎金。”朱虞耐心解释道。 楚昭一手夺过那卷轴,摊开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尽是一些修道之人所用的各种仙丹妙药,高品阶的仙药本就世间难寻,更何况他还狮子大开口,每一样都要三株! 楚昭额角不由冒汗,这妖界混沌的杂气横生,数万年都是遮天蔽月,哪来充盈的仙气给这些灵植生长吸收,仙草没有,尽是毒瘴的爬地草倒是不少。 “你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这妖界怎会有这些修仙灵草?!”楚昭气得跳脚,一把将那卷轴丢回去。 恰恰被白衣斗笠男子伸手接住。 朱虞笑道:“万物生长,自是追求长生的修仙之道,即便是在妖市上,也是这些东西更贵重些,难不成是那些妖界遍地都是的毒草不成?” 楚昭气闷地鼓着嘴,环抱着手别过脸去,这倒是。 “这些东西,三日内,自会奉上。”白衣男子将卷轴收入袖中,往红缎处走去,拿起那驭妖翎,紧紧凝了一眼,要收入袖中。 楚昭眼睁睁地看着,无力地伸手阻拦:“唉唉唉,他怎么还能预提啊!” 朱虞轻笑着问:“不知阁下是?三日后若未有人将东西如数送到,千绮阁该去何处要账?” 白衣男子回眸,眼前的白纱被寒风吹得猎猎扬起。 “九霄雪霁峰,越临泽。” 他说完,千绮阁廊上顿时刮起一阵风雪,白衣男子衣袂猎猎,纵身一跃,怀中一点红,瞬间骤降,逆着风往下飞去。 楚昭闻言,心想果然是他,急忙纵身追下去。 朱虞挑眉轻笑,摇着羽扇,款款往楼下走吟道:“雪霁寒霜越临泽,玄冥幽火楚子曦。” 有趣,有趣。 下了一层楼后,朱虞远远看到阁楼上站着黑袍猎猎的一人,挑眉迎上去:“岐墨大人,您怎么来了?” 岐墨淡淡瞥向窗外那轮血红的月亮,冷冷问道:“为何私自将缠心丝交于那人?” 朱虞面上收了轻佻的笑容,冷漠道:“岐墨大人,真以为诛了心,便能逃过那一苦?万年了,您早该清醒,那个人心里眼里都没有你——” 话音未落,岐墨迅速出手面无表情地钳住他的喉咙,一点点收缩,“多嘴。” 朱虞艰难地喘息着看向他道:“小的......只不过是想......成全大人,若是那青龙神君诛了心后无欲无求......便可过了此劫,真正神归......开启神界,到时候楚昭他不就......” 岐墨松开手。 朱虞立即掉下来瘫在地上咳嗽。 岐墨冷冷瞥他一眼:“执迷不悟。”他说完,瞬间消失在了窗前。 朱虞抚着被勒红的嗓子妖冶地笑起来:“大人才是那个执迷不悟的人啊......” 楚昭追下去时,那人回过头来,凝眉看向他:“公子还有何事?” 楚昭斟酌了下,上前拱手道:“在下久闻九霄雪霁峰临泽君大名,今日恰好有幸相遇,不若交个朋友,在下请您在凤天台喝酒赏月如何?” 越淮问道:“阁下是何人?” 楚昭犯难了,想想胡诌道:“初晴,白初晴。”你是雪霁,我便是初晴。 “方才你竟能上千绮阁顶层,修为不浅,我虽常年在雪霁峰,却也并非对妖界一无所知,竟从未听过你的名号。”越淮蹙眉。 楚昭笑着上前拍他肩膀,勾着往前走,继续胡诌:“这是自然,我不过是一只小妖,机缘巧合,在断崖下遇到了一只重伤的千年老妖,那只老妖临死前就将妖丹送给了我。” 越淮伸手拍开他的爪子,继续往前走:“机缘天定,想必你是有福之人。这也是你的造化。” “是啊是啊,否则今日也不会运气那么好,能碰上大名鼎鼎的临泽君,你说是不是?”楚昭继续缠上去,试图趁他不注意,将那驭妖翎偷了。 越淮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捉,将他刚刚伸入他衣摆的手按住道:“白兄还是不要肖想那驭妖翎了,你虽修为深厚,却不懂妖界险恶,拿了此物,只会白白丧命。” 被抓包的楚昭讪讪收回手,“也是,还是临泽君考虑得周到。临泽君来妖界一趟不易,三日后恰逢万妖大典,甚是热闹,临泽君可等凑凑热闹以后再走也不迟啊。” 越淮闻言,似是迟疑了下,便随着他往凤天台去了。 刚进门,一团黄影就从柜台处窜过来,细看竟是一只小狗兴奋地摇尾巴,仰头问道:“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最近临近万妖庆典,实话说再不住可就没房了!”它说着急切地摇身一变,变成个俊俏小生,伸手挡在嘴边凑近道:“整个妖界最好的客栈就咱家了,最后两间,再不住可就没了!” 越淮走过他,往空余的桌椅走去,道:“一间房。” 小妖利索地朝掌柜处叫道:“好嘞!一间房!” “欸,”楚昭连忙追上去,“临泽君难道要和我住一间不成?” 越淮抬眸看向他:“自己定。” “......”楚昭讶然,修仙之人如此抠门,他还请他吃饭喝酒呢!他只好回头去门口找那忙得团团转的小狗妖,刚要开口,听他兴奋地喊道:“最后一间房!客满!” 掌柜处立即拿出个牌子摆上,上面写着“客满”二字。 楚昭当即兴奋起来,这样他就有理由赖着和他住一间,在三日内趁机将那驭妖翎偷回来。 他佯装遗憾,出头丧气地走回去,坐在他旁边叹气:“唉!” 无人应答。 “唉——!” 对面的越淮依旧云淡风轻,甚至无视他扬声唤道:“小二,点菜。” 小旋风似的小狗妖兴奋地冲过来,摇着未收的尾巴热情地问道:“两位客官想点点儿什么?” 越淮:“一壶茶,两碟小菜,一荤一素。” 楚昭愤愤然,又拄着下巴怨恨地瞪了小二一眼,“唉——!!” 小狗妖一震,弓着身子问:“这位客官怎么了?是不是还想点些别的,您放心,咱凤天台的大厨的手艺绝对没话说。” 楚昭单手拄着下巴,眼神轻轻瞥向对面道:“你们店都住满了,我还想在此游玩个三五日,看看那个千年难遇的万妖庆典呢!这下好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小狗妖讪笑着建议道:“两位既然是一起的,不如挤一挤住一间......” “这敢情好啊!不错,你看临泽君,咱住一间如何?你放心,我睡觉绝对不踢被子打呼噜!”楚昭连忙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越淮淡淡瞥向他:“不用,我那一间让你便是,我吃完这顿,便离开妖界。” “啊?别啊临泽兄!咱不是说得好好的,一起逛街看庆典的嘛,我一个小妖初来乍到的,还想请您给我参谋参谋,投到哪家大妖怪麾下呢。”楚昭急忙道,“再说了,妖皇苏醒了,你就不想见见这个故人?” 楚昭想,两人千年前虽然最后闹得有点僵,但好歹年少时还有那么一点交情在吧。两人虽是公敌,却并未有私仇,过了千年了,什么深仇大恨,应该消了吧。 应该。 越淮似听到那个人,有些踌躇,没再反对,只道:“夜里若不安分,我便将你丢出去。” 楚昭连忙舔着脸道:“是是是,绝不打扰临泽君清修。” 话说半个时辰前,千绮阁下那老妖怪说的那段有关九霄峰首临泽君与妖皇越昀之间那缠绵悱恻的二三事,转瞬之间,就传到了凤天台。说书的山羊老妖,打着快板在不远处开了腔:“话说,那妖皇的驭妖翎,却有个别名,叫却情。此名不是别人所取,正是那九霄雪霁峰的峰首,临泽君所赠。传闻,那临泽君年少时,下山历练,恰好遇到尚且顽劣的少年小妖,两人互不知身份,结伴同游,机缘巧合下,斩杀了一只镇守上古神兽朱雀遗骸的凶兽,得到了那根朱雀翎。” “那朱雀翎中本就有朱雀神君遗留的神息,万年间六界无数的混沌之气都被其吸引,依附在上,故而亦正亦邪,却也凝着不可小觑的威压。临泽君乃仙门正派出身,自不会要此物,那妖皇只图个好玩,便从他哪儿讨要了去,挂在腰间当坠饰。此时,两人都还未知,这亦正亦邪之物,也是福祸相倚之物。” 楚昭闻言,脸色微变,正好小菜上来了,便招呼越淮:“来来来,喝酒吃菜,不够再点。” 哪知他看向他时,却发现他似对那说书的山羊老妖的话甚是在意,不由出声喊他:“临泽兄,这些小妖就是以讹传讹,过了千把年的事情,谁知道真假。” 越淮敛眉,摘下斗笠,放在一旁,“也许吧。”他抬头看向他,疑惑:“白兄为何不摘了面具。” “无碍无碍,照样喝酒吃菜。倒是你,也不怕别人认出你来。”楚昭庆幸自己是半张面具,不会被他认出来。 越淮:“我不常露面,妖界认识我的人不多。” 楚昭举杯饮了一杯,试探道:“不过临泽兄,你怎么那么好奇当年的事,难道时间久了......连你这个当事人都忘了不成?” 越淮沉默了下,道:“实不相瞒,当年九霄围剿之后,在下就一直闭关修行,雪霁峰冰寒地冻,一旦闭关,便如冬眠。我每隔百年醒来后,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有些事,小辈们自是不敢在我面前提起。” 楚昭心底暗笑,原来是睡多了,脑子睡糊涂了。不过天道真是强,他既喝了孟婆汤,便没有记起来之理。 那现在,还不是随便他忽悠? 不远处有人打断山羊老妖那段精彩的打斗解说,问道:“那驭妖翎叫却情,是不是那临泽君与妖皇的诀别赠物?” 楚昭闻言一怔,仿若当年,那人冷冷地丢下那坠朱雀翎,对他道:“此物虽你我二人当年协力所得,但终归是邪祟之物,与你这妖皇正好,你便拿去。今后你我殊途,不便再见。”说完,他便丢在他怀里。 尚躺在地上的楚昭,怔怔地在怀中接住,见他要走,故作无所谓地喊道:“临泽君,既然把东西都送人家了,你就取个名呗!” 转身离去的人顿住,许久,留下一句:“却情。” 留在原地的楚昭低头抚着这朱雀翎挂坠,低喃道:“却情,了却情缘么?真不愧是雪霁寒霜越临泽,如此绝情。” 楚昭从记忆里回神,却听那山羊老妖捋着花白长胡子笑道:“你们还是太年轻,不懂这其中深意。临泽君那般傲雪凌霜的清高之人,面对与自己殊途两道的妖皇,又怎会轻易承认那份心意呢?” 一直端坐的越淮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动,只听那山羊老妖继续道:“可谓是,心悦一人,胜于昨日,略匮明朝。心念一人,胜于前息,却稍浅与此刻。欲见君颜,瞬息难耐,却情怯胜年少。” “却情怯胜年少......”坐对面的越淮低喃道。 原是如此吗? 楚昭心头一跳,看向越淮略有些迷惘的眸子,心头莫名似抹了蜜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扛起妖界CP粉的大旗~~!!! 洛阳铲一铲,刀尖舔舔蜜。 越淮恍然:原来我当初如此深爱此人。 楚小昭:呦呵!原来是个嘴硬的死傲娇!还说你不喜欢我? 从此,在一群相看两厌,正邪两派的头头,互相磕起了自己和对家的CP。 感谢少隹小可爱一直努力给我章章回看留言,真的灰常感动~~!!! PS:最后山羊老妖说的那段话,改编引自网络段子。 第49章 撩心 妖界向来只有夜晚,此时,一轮红月遥挂在夜空,远处枯枝上时有怪鸟嘎嘎地展翅飞过。 凤天台二楼某间客栈内,楚昭举着一壶酒,单膝微曲侧坐在窗前饮酒,身后是那轮艳红的月。 他笑着举壶向整端坐在床上的越淮道:“妖界只有极夜,你那么早就睡干嘛,再同我喝两壶好酒赏月呗。” 静闭着眸的越淮淡淡道:“修仙之人从不饮酒。” 楚昭瘪嘴:“你这样可真没意思,难怪当初连句像样的情话都未说,那妖皇就死在了九霄......” 他话未说尽,越淮就倏然睁开眼,犹若寒霜的眸光瞥过他,楚昭连忙闭嘴,状似无意地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喝完,他将酒坛丢下楼去,双手枕在脑后,靠在窗前闭上眼咂咂嘴,舒服道:“小的就不和临泽君挤一块睡了。” 越淮静静地看他一眼,和衣躺下。 楚昭闭着眼,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听到他那传来匀称绵长的呼吸声,嘴角一勾,敏捷地翻身,轻轻踮着脚走近床榻。 满屋内都是一片红月照进的血红色柔光,映得越淮那身白衣都似喜服一般微红,薄唇莹润泛红。 楚昭忍住不必要的遐想,悄悄伸手往他衣领处去探,四处摸了几处,愣是没找到。 楚昭心里嘀咕:奇怪,明明看到他塞进怀里的。 他不由心急了,又怕将他吵醒,做贼心虚,四处游走摸索的手竟有些发颤。 “你还不死心?”冰冷的低声突如其来,吓得楚昭心头一跳,血液登时逆涌。 越淮倏然起身,端坐在床前静静看向他:“白初晴,你究竟是何人?” “这......我不就是一只小妖么?”他正说着,脚下顿时感应到一处极强的骚动,从远处似气波一般震动着移向他们。 他蹙眉,上前一步抓住越淮的手:“不好!千绮阁驭妖翎却情已出的事情,恐怕瞒不住那些潜伏在暗处的老妖!他们没本事上去取,可不代表不敢来抢!”说完,他带着越淮从窗前飞身而出。刚刚两人住的那间屋内的木板瞬间从底下冲出一股强波,碎成木屑。 飞出窗外的两人身影印在红月之下,衣袂猎猎。越淮心头只觉得没来由地熟悉,任由他带着自己纵身一跃,停在一根树梢上。 站稳后,楚昭顿时感到这脚下四面八方早已密集了无数蠢蠢欲动的小妖。是他大意,这驭妖翎本就有引诱妖物吸附的魔力,看来今夜,是甭想睡个安稳觉了。 他抬眸看向越淮道:“临泽君,这些妖物可都是应你身上的却情而来,我劝你还是将东西交于我,省得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越淮:“不必。” 冷冷的两个字,不由让楚昭气结,但他又不可能坐视不理。 “哦?那小妖只能静观了。”楚昭从腰间取出别着的折扇甩开,悠哉地扇起来,“哎呀,这妖界可真是热啊。” 越淮不语,底下的小妖见状,纷纷一跃而起,朝着带着驭妖翎的白衣男子齐齐袭去。 一时间,黑压压的群妖便将他密不透风地包住,形成个巨大的黑色蝉蛹。 楚昭略有些不放心地瞥了眼,正要出手。一道冰蓝色的剑光斜斜一道从黑蛹内闪过,紧接着又是几道凌厉的剑光闪过。 只听咔嚓几声,那个由上百小妖包裹着的黑蛹便轰然裂开,如冰块似的砸落在地,倒在地上扶着伤口哎哟乱叫。 楚昭挑眉,轻佻地摇着折扇朝凌空而立的越淮笑道:“临泽君真是宅心仁厚,若是放在旁人手里,恐怕这些小妖连尸首都碎成肉沫了。” 一地的小妖闻言,不由瑟瑟发抖,急忙向外逃窜开去。 越淮转手将青凝插入剑销,淡淡道:“这些小妖与我无仇,我自不会伤他们性命。” 话音方落,远处传来一阵阴森怪异的喑哑声:“临泽君难道忘了,同样与你无仇,千年前,你却伙同九霄那些所谓的正派仙门,将同样与你无冤无仇的玄冥妖皇杀了!” 楚昭讶然,听声音似是个难缠的角色,想不到放眼妖界,竟还有对他如此忠心耿耿的人。 一阵黑旋风席卷而来,原地现身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 楚昭一看,竟是玄冥宫的大长老,不由心虚地往后躲。 大长老是千年藤妖,手持一根藤木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陷下数尺深的坑,地震山摇。朝远处悬在空中的越淮喝道:“尔等宵小之辈,休想将驭妖翎带离妖界!” 越淮清辉似的眸子静静看着下方的千年藤妖,不为所动道:“千年前,你不过是只刚刚化形的小妖,你怎知当日真相究竟是如何?是非对错,只有我二人知晓。驭妖翎却情乃本君送给他之物,今日就算收回,也与你无关。” 老藤妖气得胡须乱颤,当即发飙:“你既然不领我家妖皇的情,何必还要来此纠缠?!送人之物,何有收回之礼?!” 他说完,周身瞬间抽出数条粗长的藤条,朝越淮的方向袭去。 越淮纹丝不动,抽剑的瞬间,剑光闪过,粗长的藤条全都被斩落在地。 楚昭想起来了,这只藤妖是他当年随手在玄冥宫栽的,当时无聊了,便喜欢同它说话,给他渡点气,久而久之,也便有了灵气。 那年他收到九霄下的战帖时,小藤妖正好化成人形,半妖半人的模样,两根嫩绿的藤条紧紧裹着他,不让他去。 楚昭伸手抚着他的头温柔地笑:“没事,等我回来了再给你浇水讲故事。”...... 藤妖思及当年,不由心痛到震怒,爆出一声:“啊啊啊啊——!”刚刚被斩落的藤条处又迅速抽发出新枝,以更为迅猛的速度缠上去,将越淮紧紧缠住,其中一条死死勒住他的脖颈。 “越淮——!”楚昭当即飞身向前,拽住那根藤条,一掌渡气过去。 老藤妖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顿时一怔,似有声音传到他心脉:“......阿藤,驭妖翎我自会取回,这个人,我不怪他。” 老藤妖顿然晃神。这个声音是......妖皇越昀! 他慌忙收回藤条,看着他焦急地将那人抱着,暗暗行了一礼,悄然离去。 越淮咳了两声,睁开眼。 楚昭不由松口气,说出的话却带着怒气:“你刚刚为什么不躲!你不是一个人没问题的吗?” 越淮不语,从他身前起来,道:“我欠那人的。” 楚昭一怔,那人是指他么? 你欠个屁! 凤天台的客栈房间已毁,楚昭无奈地抬头看着尚还冒着烟的房间,幸而闻询赶来的掌柜的,是个见过世面的,挥袖一瞬,被破坏的木板便自动修复了。 掌柜离开前,若有所指道:“两位,这凤天台不比别处,众妖聚集,不过今夜一闹,相信即使有些妖觊觎阁下的宝贝,也会三思一二。” 楚昭不耐地指着越淮道:“放心,若是再砸了你的店,他赔你就是。” 掌柜的笑眯眯地离开,临走前,贴心地将门关上。 楚昭还想跳回窗前,却听他道:“来这睡吧。” 楚昭笑着走过去,翘起二郎腿舒服地双手往后按在床上,朝端坐的他挑眉笑道:“你就不怕我偷你的却情?” 越淮:“不是我的。” 楚昭不由好笑:“不是你的,你刚刚和那藤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哎哎哎!你拽我干嘛?!”越淮突然一手紧握住他的手腕,冰冷的眸子盯着他,沉声道:“却情血契未除,旁人拿了他也无用,这世上只有一人会心心念念着它。” 楚昭被他说得心虚,道:“心心念念它的人多了是了,三日后万妖大典,必定有不少人会趁着妖皇刚刚苏醒要置他于死地,到时候血契不就没了?” 越淮捏紧他的手,附身将他扣在身下,道:“你骗我。” “我没骗——” “你是妖皇......越昀。”他冰冷的声音似有些发颤。楚昭盯着他的眸子愣了。 一道红影闪过,驭妖翎却情被丢在他怀中。 楚昭茫然地接着:“你这是——?” “借你一用,别又死了。”他松了他的手。 “怎么是借啊?这本就是我的。”楚昭话刚出口,不由一震。 越淮猛然抬眸看向他:“还说没骗我。” 楚昭急忙攥着却情要跑,却被他一手拦住,躺下的瞬间,将他按回来,扣在自己身上。 跌在他身上的楚昭,不由咽口水,“越淮,你不是都忘了我吗?这是要做什么?” 红月偏移,屋内此刻漆黑一片。 越淮道:“我要知晓当年,究竟有没有将你放在心上。” “这也不必贴得这么近的睡啊?你就不怕我对你不死心,然后旧情复燃,趁机对你图谋不轨?”楚昭咬牙道,“别到时候,你九霄众人,又给我压一个毁坏你临泽君清誉的名头,又打上门来......” 楚昭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只因他插科打诨的话,竟让他沉默了。 黑暗中,静了许久,他不由想打哈哈:“哎呀,临泽君你放心,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胆子小很,绝对不会胡来......” “对不起。”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温度从他耳侧传来,他说不下去了。 “越昀,虽然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我,想要重新认识你一次。” “越淮我......” 越淮突然一手按紧他,压在自己胸膛前,“别说了。” 楚昭其实想说,那些事,他早就没放心上了。 只是难得这个冰块,竟然还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却情怯胜似年少啊......”楚昭悠悠地出声调侃道,“我看未必。” 黑暗中的越淮一怔,脸上微微有些发烫,猛地松开手推开他:“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嘴贱的楚小昭,被踢下床了2333_(:з」∠)_ 休息一天,感觉手指头好多了。昨天请假很抱歉,鞠躬—— 其实弦子码字全靠大家的爱撑下去,养肥的人多了真的会让蠢作者觉得自己被抛弃了o(╥﹏╥)o 第50章 臣服 经昨夜那场大闹,凤天台的小妖们虽蠢蠢欲动,但听闻驭妖翎在一个道行高深的仙君手里,只好潜伏在附近不敢轻举妄动。 楚昭此时坐在一楼窗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伸手拍着打哈欠的嘴,看向一身白衣,头戴斗笠,端坐着喝茶的越淮,心想:“既然驭妖翎已经到手了,不如先回玄冥宫,省得在外面,又撞上什么蛇鬼牛神来找麻烦。” 他琢磨着措辞,正要开口,却看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可是要离开?” 楚昭愣了下,连连点头笑道:“知我者,临泽君也。万妖大典琐事繁多,我总是要回去照看一二的。” 越淮点头,拿过青凝起身道:“大典结束后,希望你如约奉还。”说完,他便踏出了凤天台。 楚昭心里嘀咕着:你当我傻啊,入了我的怀,自然就是我的。他欢喜地往玄冥宫御风而去。 刚进门,迎面走来一黑衣青年男子,正是左使焕枫。 焕枫拱手迎道:“属下参见妖皇。” “免礼,起来吧。”楚昭跨入殿内的瞬间,周身的衣袍尽褪渐变成一身玄底血红纹滚边长袍,额间一抹幽火印记闪过红光后,又渐渐消逝踪迹。 他走向玄冥宫最高处的宝座,挥袍坐下,右手拄着下巴,左手化出那根泛着朱雀红光的驭妖翎细细盯着把玩。 殿下的焕枫见状,神色微动,微抿薄唇。 楚昭伸出修长的指尖懒懒地绕着那根红穗,问道:“万妖大典的请帖都发出去了?” 焕枫:“是,四方妖首皆已回复,即日便会到达妖都红月。” 楚昭挑眉,慵懒地侧靠在王位上,“不错,一切事宜都交予你了。我这腰酸背痛的,先回寝宫补个眠。” 他五指一绕,将缠着却情那根红绳缠在右手腕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与鲜红纤细的红绳相交映,却情随那红穗轻扬,他转身离去,长袍衣袂翩飞。 楚昭试了试这却情,缠绕指节的红绳迅速绵延散开,泛着隐隐的红光,强大的妖力萦在其间,充盈在他周身。 这下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翻身躺在鸦黑的绒床上,枕着手闭上眼时,眼前却浮上越淮那张寒冰似的俊脸。 不知为何,这一世竟不是重复,而是延续。楚昭不明白,早就重投他世的越淮,怎还会继续存留在此世千年。 如此迷迷糊糊地想着,他便睡着了。 静谧中,他右手上缠绕的却情突然泛起红光,红线有如通了灵性一般轻轻动起来缠上他的无名指,渐渐缩紧。 睡梦中的楚昭难受地微蹙起眉梢,此刻的他,已进入了却情幻境。 楚昭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幻境,独自一人站在一片皑皑白雪覆盖的雪山上。 这里是......雪霁峰! 怎会到这里? 他忽而看到不远处立着一身白衣,背负长剑的男子,心下一动,喊道:“......越淮?” 男子回身,冰蓝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他。 只一瞬,楚昭就察觉到异样,这个人是千年前的临泽君! 周身寒气的临泽君淡淡开口道:“你来了,看来却情已经回到了你手里。” 楚昭闻言一怔,上前一步:“你是——!” “我是越临泽千年前封在却情里的一魂一魄,守着那段他不愿面对的记忆,”他淡淡回道,“我便是越淮。” 楚昭哑然,敢情是你自己将记忆封了。 越淮静静地看着他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无论多久。” 楚昭闻言,心头莫名一跳,笑道:“可不吗?我可是妖皇,你以为就凭你们就能让我神魂俱灭吗?你看,过了一千年,我还不是好好的。” “越昀,你要好好的。”越淮沉沉地看他一眼,一阵风雪卷过后,消失了踪迹。 “哎?怎么就走了”楚昭刚要去追,恍然睁眼竟醒了。 梦里一刻,梦外竟过去了两夜,此时已是万妖大典当日上午。楚昭只道自己是入幻境太久,一时沉迷,起身着手今日的大典。 妖都红月,此刻妖界万千妖怪都齐齐挤在妖卫军排开的两条道边,争着抢着要找个前面的好位置。 锣鼓喧天,万妖齐鸣。黑夜中,无数小妖手中的灯笼里燃着不灭的妖火,一片熠熠生辉的灯海。 一个带着斗笠白纱的男子突兀地站在人群之间,遥遥看着远处渐渐靠近的仪仗队。 楚昭一身华袍,慵懒地靠在四位身材纤细轻薄,动作轻柔的的彩衣女子抬着的辇架上。 只是稍稍细看,那几位女子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略微僵硬,唇瓣上点着一抹红胭脂,身上的彩衣竟似纸一般有细微的折痕。 越淮前面的小妖叫起来:“是纸蝶妖姬!妖皇可真气派!” 躺在车辇上的楚昭,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松散的衣领滑到肩头,打了个哈欠,拄着下颚的手上缠着那枚泛着朱雀红光的驭妖翎。 众小妖们沸腾了:“快看!驭妖翎却情!” “怎么回事?不是有人说驭妖翎是被一个修仙的道士从千绮阁买走了吗?怎么会在妖皇手里?” “修仙的道士?什么道士的修为能高到能走到千绮阁最顶层?!” “听闻是个通身雪白的仙人,明明是在妖都这么炎热的地方,靠近他时还能感受到一股寒气!”另一个亲眼所见的小妖喊道。 “寒气?” “九霄雪霁越临泽!!!”周遭的小妖几乎都听了凤天台前几日那场说书,齐齐脱口而出。 “临泽君竟把却情给了妖皇?他们不会是——”小妖们的脸色各异,恍若明白了什么,嘻嘻笑起来。 越淮闻言,拉下斗笠,往另一处人群走去。 妖皇的辇驾停住妖都至高的通天台上,他懒懒地睥睨了底下密密匝匝的万妖,偶尔邪邪地勾唇,露出那对虎牙。 他敢笃定,越淮今日绝对在某处看着他,虽不知在何处,但把玩着手中的却情时,莫名有些洋洋得意。 万妖扬威。 四股强劲的疾风席卷而来,顿然停在半空中,显现出四个身影来。 “东苑梼矢、南疆贺兰、西楚尹庄、北域惊霜......特来恭贺妖皇归来!” 四位风采傲然的妖首引得众妖仰头看去,发出惊叹声,比起妖皇这个消失千年的人物,一直制衡着妖界的四方妖首,早已成了众妖膜拜的存在。 “赐座。”楚昭轻挑眉,朝着空中四人似漫不经心,却透着一股不可小觑的威压。 四人对视一眼,纷纷飞向妖皇下两排早已备好的座椅。 之后便是再下阶的小妖们轮番上场边走边耍着各种把戏借此扬威。 楚昭跟看凡界耍杂耍似的,看那些力大无穷的魁梧巨妖举着千斤锤、狼牙棒一边甩一边从街头走向街尾,从他眼前走过。 他看得有些乏了,无聊地举起夜光杯,“倒酒。” 一旁的纸蝶妖姬闻言,动作僵硬地举起酒杯,将血红的酒液倒进杯中,咯咯地笑着道:“妖皇请——” 楚昭被她这怪异的笑声惊得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焕枫怎么想的,找这些冥界成妖的纸姬来伺候他,若不是玄冥宫人手匮乏,他也就不忍了。 他挑眉,不能让他自己膈应,扬手:“你们去给四妖首敬酒。” 四个纸蝶妖姬闻言,单手捂着胭脂红小嘴,阴森诡异地笑着蹦下阶梯,举着酒壶靠近四人。 笑声瘆人也就罢了,她们动作还极为僵硬,四人硬着头皮等她们倒完酒,哪知其中一个纸蝶妖姬不慎倒洒了酒。 “呵呵呵呵——妖首见谅——呵呵呵呵——” “咯你老母啊!笑那么吓人还笑!”南疆贺兰一时没忍住,一掌扇过去,那位纸蝶妖姬的脑袋一下扭过去,纸做的脑袋扁了一半,倒立着面向他:“呵呵呵呵——妖首太粗鲁了哦——呵呵呵呵——” 南疆贺兰见状,心头发毛,伸手拳就将其砸个稀巴烂。 哪知那诡异的笑声反倒更加空灵。 楚昭冷哼一声,睥睨着他,指尖燃起一簇幽火,弹到那堆稀烂的纸上,顿时燃起来,转瞬灰烬,一只幽红色的蝴蝶缓缓飞起,停在楚昭肩头。 楚昭转头低语:“去吧。”那只红蝶便展翅飞去,转瞬消失在众人眼前。 远处妖群中,越淮静静盯着那个高台上略显妖冶的男子,宽松的华袍微松,精致的锁骨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只是刚刚指尖燃起幽火的一瞬,他便看出他眸中难掩的妖冶之气。 楚昭放那只纸蝶去了地府后,回眸看向南疆贺兰,勾唇一笑:“贺兰,千年不见,脾气倒长了不少。怎么,这么快就不将我越昀看到眼里了?”他说话的瞬间,周身的妖气四放,双眸顿时通红。强大的妖气和杀戮之气让底下的四人心头一颤,纷纷起了杀意。 四人对视一眼,猛地飞身而出,腾在空中,东苑梼矢高声喝道:“越昀!今时不同往日!你当年一意孤行,枉顾妖界万妖的性命,非要与那仙门谈什么共处,还不是落得个神魂俱伤的下场!” 远处的越淮闻言,淡漠的眸子折射过一道冷光,单手向后,握住了剑柄。 东苑梼矢冷笑道:“你以为你拿回了驭妖翎又如何?我四人早就突破境界,难道还会怕你区区一根朱雀翎?不再是当年那个俯首称臣的四使!” 南疆贺兰:“没错!杀了你!我们就是妖界四妖皇!” 楚昭轻笑,神态自若地半倚着,把玩着手中的驭妖翎漫不经心道:“不错,都算是有了长进。” 北域冰霜化出一对冰棱双剑在手中:“别跟他废话!今日是便是他的忌日!” 说话间,四人纷纷祭出武器,化出四道强劲的妖气,似滔天巨浪朝他袭来。 远处的越淮不由凝视着,静静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青凝剑。 楚昭右手微动,驭妖翎却情顿时散发出万千道血红色光芒,化为虚无的利刃沿着袭来的攻击绞杀出去。 “啊啊啊啊——!!!”惨叫声陡然响起,躲过的其余三人心头一凉,发了狠的继续攻击。 楚昭轻闭上,踮脚一跃,轻盈地腾在空中,背后映着一轮血红的满月。 漫天鸦黑纷纷展翅飞过,底下的万妖们看嗔了,痴痴地仰头。 突然有只老妖颤着音喊道:“是满月!妖皇满月!”他说着,急忙跪拜下去。 腾在空中的楚昭轻笑一声,高高举起颤着驭妖翎却情的右手,对着脚下万千举着妖火灯笼的小妖。 他轻启薄唇,沉声道:“尔等可服?”顿时间,那枚却情幻化出无数血红的朱雀神鸟,翱翔于月下,鸣飞不止。 染了混沌之气的朱雀,其嘶鸣声空灵而阴怖,覆盖着整个妖都上空。 短短的四个字,似散发着神圣而强大的威压,众妖完全没办法克制自己,纷纷颤着腿伏地跪下去。 万妖朝贺,声震九天。 四方妖首浑身被一股无形之力威压着,颓然地跪了下去。 远处的越淮衣袂猎猎,他将剑收回去,静静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事,更晚了_(:з」∠)_ 看到大家的留言了!我会努力更新哒!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烤鱼鱼鱼鱼鱼_ 6瓶、卿相つ 4瓶、胧临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51章 绒球 楚昭俯视着众妖,满目璀璨夺目的灯火,他缓缓降下来,对伏跪在眼前的四方妖首向候在一旁的焕枫问道:“以下犯上,按妖界律例当如何?” 焕枫:“当诛。” 四人闻言,当场脸色泛白,额角滑过冷汗,盯着那个定夺他们生杀大权的人。 他手中的驭妖翎瞬间伸长变大成原本的模样,如一只轻灵之物绕着楚昭亲昵地转了两圈,飞在了他脚下,将他承起来,驭风飞起。 众小妖们都看惊了,他竟还能如此轻巧地驭翎飞行。 楚昭对着四人挑眉道:“诛了你们的命,与我而言,又没有什么好处,我不在妖界这千年,也得亏你们,彼此明争暗斗,互相制衡,才有妖界今日的太平。” 四人闻言,不由诧异地凝眉对看一眼,听他继续道:“杀是不会杀你们的,可今日当众挑衅本皇一事,并非那么简单就能了了。”他眼神朝身旁一瞥,焕枫便上前分别递上了四卷羊皮纸。 四人懵懵地接过来打开,听他又道:“听闻东苑、南疆、西楚、北域这四方都是些盛产灵犀的宝地,这样,你们就年年按着本皇开的这张单子贡奉到妖都便是。” 东苑梼矢颤着手将满纸密密麻麻的清单看了一遍,尽是些他们东苑稀有的珍宝! 四人默默流泪,这妖皇可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楚昭悠悠地扇着折扇,故意问道:“为了妖界太平,这点儿薄礼不过分吧?”话音未落,他周身散发的强大妖力瞬间弥漫开来,压得他们不敢喘气。 “不过分!不过分!!”四人连忙扯着僵硬的笑脸,拱手道,“不日后,定会如数送到玄冥宫。” 楚昭笑眯眯地点头,转身对众妖沉声道:“好,今日万妖大典后,尚未有归属的小妖,可自选妖主。大典继续,本皇今日乏了,便先回玄冥宫歇息。”说完,他转头看向焕枫:“焕枫,接下来有劳了。”他恶劣地露出虎牙,袖中的双指一动,便御翎飞去。 “呀嚯——!”楚昭飞出妖都中心,乐得冲向云端肆意地转了两圈。 想不到真还将那群妖唬得一愣一愣的,他正是算好了今日满月,到子时之时,正是阴息最盛之时,此时借却情之力,集妖界所有的混沌之气,一息之间迸发,自然威压万妖。 只不过,这个极端的做法也有个弊病,那就是,耗得太快,容易气虚......且世人不知,妖皇满月之时,妖力达到鼎盛,然而盛极而衰,之后便也是他最虚弱之时。这也是他为何急着要找回却情的原因。 他当即有些撑不住,停在云端,背后映着满月。 “越昀,万妖大典已过,将东西还来。”身后陡然响起那人冰冷的声音。 楚昭背对着他,不由僵住,此刻正是他最虚的时刻,更何况,刚刚才全力散过一次妖力,再来一次的话,不知道他还撑不撑得住...... 他讪笑着回头,“哟,临泽君是你啊,你看我正想去找你呢可不是......” 越淮上前,伸出手:“交出来。” 楚昭:“要不您再等等,千绮阁那里的账我来结掉便是,你看这东西就......” 越淮不容商量道:“千绮阁的账,在下已经结清。如此,此物便是本君所有。” 楚昭见说不清,当即要御翎逃走,却不料身后的越淮突然念咒,将他连人带物都冰在原地。 瞬间被冰住动弹不得的楚昭心里叫苦,竟是雪霁峰独门的冰封咒! 简直太残忍了! 越淮上前伸手便收了他脚下却情,化回掌心般的大小,对着尚在冰块中的他道:“此乃阴邪之物,你能靠着他修为暴涨,亦会因使用不当而自损修为。天地万物间混沌之气杂糅,稍有不慎,你便有入魔之际。此物,当除。” 楚昭一脸冷漠地隔着冰块,在心中腹诽:“我本就是妖皇,修得就是此道,入魔更有利好嘛!还有,你东西都收了,倒是将我放出来啊喂!要是被我的子民看到,有损皇威啊!” 越淮将却情收入袖中后,又道:“越某今日听闻你与众妖首的对话,觉察出当年九霄一事,甚是蹊跷,还请妖皇能随我一同调查此事。” 楚昭隔着透明的冰块,使劲朝他眨眼:“你倒是先放开我啊!” 越淮挥袖,他身上的冰块解开,楚昭失了他定在他身上的仙力,因为气虚,反倒脚下一空跌下云端去。 “啊啊啊——!混蛋!你撤了冰封咒就不能分点位置给我站嘛!” 越淮见状,御剑急速降落,欲要将他接住。 刚刚将他拦腰抱住的瞬间,楚昭怔怔地看着他的脸,陡然想起了万年前的往事,慌得老脸腾地通红,还未待越淮开口,他嗖的一下,变回原形。 两豆豆眼扒拉着俩小脚丫子捂着脸,缩成个毛茸茸的白球。 “......”越淮怔怔地看着怀中这团绒球,许久才艰难地开口:“变回来。” 楚昭用俩脚丫子捂着耳朵,装死似的一动不动。 丢死人了! “越昀。”临泽君的声音似又寒了一层。楚昭冷得直哆嗦,他使了使了力,发现竟然没用,许久才悄悄地伸展开小胖身子,露出俩小豆豆眼,不情不愿还有些委屈地道:“吱吱吱——” 越淮眸中略寒:“说人话。” “好像......变不回去了。”楚昭俩小爪子伸在身前,略有些尴尬地悄声道。 越淮一掌将他托在掌心,通身探了探,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妖气浮动。 楚昭颓颓地瘫坐在他掌心,无奈地伸出俩爪子耸肩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妖都的红月与妖皇通脉相连,满月之时,阴息尽被满月吸走,他的妖皇之力自然必不可免,之后渐渐便会恢复。 越淮凝眉,驭妖翎果真是邪祟之物。 他盯着掌心的小家伙道:“你这个样子,与其回玄冥宫,不若同我一同回九霄雪霁峰。” 楚昭闻言,不由闹了脾气,俩爪子一抱,扭过头去:“不去不去,九霄那些老家伙当年恨不得将我剁碎了喂狗,我现在这样,岂不是送死去?” “你放心,当年参与九霄围剿之人,稍有些资历的,不是羽化登仙,便是已仙逝。平常人更是熬不过三百年寿命。”越淮道。 言下之意,如今认得他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就算尚有见过他的人,恐怕当年一面之缘,早就忘了他的长相。 越淮纳闷,他都千把年的资历了,既未登仙籍,怎又不会老死? 他悄悄张开一只眼瞥向他,又傲娇道:“就算如此,我好好的妖界不待,跟你去那个冰寒地冻住的地方干什么?” 越淮伸手抚向他头顶,淡淡道:“你现在妖力全无,就连妖都上一只刚化成形的小妖都能一口将你吃了。”他满意地感受到掌心下抖动的小身子。 楚昭挺直了身板嘴硬道:“那本皇姑且随你去雪霁峰逛逛便是。” 越淮闻言,双指御剑,迅速飞出了妖界的障日结界,眼前陡然一片刺眼的光,楚昭缩在他怀中,伸出爪子半掩着眼睛,慢慢适应,方才看到外面的重岩叠嶂,翠林云海。 其实在黑夜里待久了,楚昭本来就憋不住,想等万妖大典过后,就乔装出来四处逛逛。 兴致一来,楚昭便开口问:“你这回雪霁峰不会就是为了知晓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吧?我看没必要,不若就在凡界四处逛逛,我呢,可以微服私访,看看散落四处的小妖有没有为非作歹......” 越淮淡淡道:“越昀,如若可以,我倒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当年的事。” 楚昭登时闭口不言。历了那么多世,有些事他是真忘了,有些,是他根本连想都不愿想起。 他当年,可不就是个令妖魔两界闻风丧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么? 连飞了数日,终于到了九霄雪霁峰。一片仙气缭绕的雪山上,坐落着一片雄伟壮阔的仙门府邸。 远远的,雪霁峰仙门口,便有弟子仰头惊呼:“临泽君!是临泽君回来了!” 众人大喜,纷纷停下舞动的剑,上前围在山门口,“临泽君!您终于回来了!师尊前几日还念叨,不知您去了何处,好生担忧。” 越淮缓缓落下,收了青凝插入身后的剑销,踱步上前,被一群小辈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着。 “临泽君此次是去了何处?可有什么奇闻?” “是啊是啊,临泽君,我好久没出山门了,您就给咱们说说呗!” 楚昭舒服地躺在他怀中,将他胸前撑起个小球。他听着外面的喧闹声,不由暗想,想不到这冷冰冰的家伙倒挺受欢迎,不像他,整个玄冥宫都冷清清的,遇到个魔界来的小鬼还对他没大没小。 “临泽君,听闻妖界前几日举行了万妖大典,您有没有去看啊?”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小师弟越溱插在一群师兄们中突然问道。 气氛一时凝滞,众人齐齐用不识相的眼神瞥向他。谁都知道,在临泽君面前的禁忌就是妖界以及妖界那刚刚苏醒的人。 一旁身为大师兄的越淞见状,正要开口缓缓气氛,临泽君却开口了:“嗯,此次便是去了妖界,万妖大典,很热闹。”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劈下天雷似的,在众人心中陡然炸开。 什么?!临泽君竟去了妖界?难不成真的去找那个刚刚被召回苏醒的妖皇? 咱冰清玉洁、举世无双的临泽君怎会主动去招惹那个污浊的妖皇? 楚昭在他怀中似感受到了众人腹诽中无意散发出的低沉沉的颓丧与怨愤,他懒懒地伸个懒腰,扒出俩小爪子,从越淮胸前冒出脑袋来。 睡眼捏松地张开小嘴打哈欠:“啊呜——”吹了个刚睡醒的口水泡,砰地碎掉。 众人一愣,靠得近的越溱迟疑地凑近了与它大眼对小眼,“这个小鼠是——?” 越淮伸出手接着,让他爬到自己掌心,淡淡道:“从妖界捡的。” 小师弟越溱看到这小小的一团,心都要化了,不由伸手要将它捧起来,扬起纯真明媚的笑容道:“临泽君将它送给我好不好?” 楚昭急忙伸胳膊拽腿地从越溱的掌心逃窜回去。 只听头顶越淮冷冷道:“不可。” “啊?”小师弟越溱失望地嘟着嘴,“可是我真的好想养一只自己的仙宠啊。” 一旁的越淞连忙拽他衣角,低声劝道:“秦兰,不可放肆。” 小师弟依旧不依不饶,瞪圆了眼珠子看向这只毛茸茸的小鼠,突然叫道:“啊!临泽君是不是怕我荒废功课?!”他立即极为认真地露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只要临泽君将这小鼠送给我,我越秦兰以后一定努力修炼,上师尊的课不偷懒不睡觉!” 他身后的大师兄不由扶额,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你一直这样吗? 越淮将小鼠放回自己胸口,往前走过他们道:“不可。” “啊?!!!为什么还不行?难不成临泽君已经跟它立了血契?!” 楚昭被这聒噪的弟子吵得头疼,一溜儿窜进越淮掌心上躲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越淮突然道:“嗯,已定了血契。” “不会吧?临泽君竟会找这么个毫无修为的小鼠定血契?!”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毕竟在修仙之人中也不乏会有些人与各种修为高深的灵兽定下血契,从而彼此提升修为。 但像临泽君这样,有着上千年修为,几近登仙的修士,怎会找一只又弱又小的小鼠妖定血契呢? 那小师弟不死心地问:“那这小鼠可取了名讳?没取的话......” “初晴,白初晴。” 众人闻言,脸色各异。 脑中纷纷闪过四字“雪霁初晴”。 九霄的道号,自古有渊源。 临泽君虽不是掌门,却是九霄中资历最高的修士,而这“雪霁”在千年前便是临泽君的道号,方有“雪霁寒霜越临泽。”一说,而“初晴”一名,只有他的道侣才堪堪配得上。 身为雪霁峰的峰首,临泽君不可能不知这点。 尚还是一堆白茸肉团子的楚昭,丝毫不知当日自己随口取的名字,竟无意将自己卖了出去。 许是千年前无意中听雪霁峰的小徒们提过一嘴,九霄中只有配得上临泽君的修士,方才可取“初晴”这一道号。 然这些,楚昭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没忘。 一只大手缓缓抚上它的背,轻轻地拂过。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跺脚:理不直气也壮!俺就是你媳妇儿! 越小淮捂着绒球冷漠脸:不给! 第52章 降罚 楚昭被越淮捧着带到他房内,他环视了一眼屋内的摆设,一片素净雅白,古朴肃穆,和从前并无什么区别。 他一跃而下,跳到他的书桌上,微动鼻子朝桌上那块上好的石墨嗅了嗅,对越淮道:“临泽君,想不到你还留着这玩意呢,我以为早给你丢了。” 越淮俯视着那团小家伙,问:“你知道它?” “当然,这可不就是我当年为了赔礼道歉,特地寻来的上楠香墨......”楚昭说着说着,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没继续说下去。 他敛下眼帘,低喃:“原是你送的。” 门外突然响起大弟子越淞的声音:“临泽君,师尊听闻您回来了,特请您过去一趟。” 越淮应道:“知道了,这就来。” 他说完,转身看向桌上的楚昭:“你在屋内等我片刻,不要随便乱跑。” 楚昭伸爪子拍拍胸口:“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他见越淮出去了,心里暗笑,他怎么可能会乖乖待在这个憋死人的屋子里,当即跳上窗台,用头顶开窗户,埋头哧溜溜窜了出去。 背上的毛皮突然被连着身子腾空提起来,他惊恐地扑腾了下,看清了眼前这张脸。 越秦兰盯着它嘿嘿笑道:“白初晴?这么可爱的小鼠,取什么人的名字,这样,我就叫你小白好了,趁着临泽君被师尊喊过去了,我就带你玩玩好了。”他说完,悄悄将它揉进怀里,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楚昭被他粗鲁地闷在心口,挣扎了好一会才扒拉出脑袋,怒道:“臭小子!你放开我!” 少年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四处张望,胸口躁动不安的小家伙又蹦跶着喊道:“看这儿!我跟你说话呢!” 越秦兰低头看着这小家伙惊了:“你还会说话?!你已经修成精了吗?” 楚昭一双豆豆眼翻上去,俩爪子环抱着,下巴翘得老高:“何止,我要是恢复了法力,你们临泽君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真的?!”少年瞪圆了眼睛,欣喜道:“我就知道临泽君看中的仙宠绝不会是个只会睡觉吃饭打滚儿的废柴!” 楚昭汗颜,难不成现在整座雪霁峰都是这么以为的? 少年兴奋地继续问:“那小白,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楚昭闭着眼装死不回。 “那你到底有没有跟临泽君定了血契?” 楚昭闻言,半睁开一只眼,嗫嚅道:“定......定了吧。” 越秦兰略有些失望地将它藏在衣袍内,绕过前院,一路躲闪着向几位路过的师兄行礼。 没人时,他就开始对着楚昭嘀咕:“其实吧,我以前偷偷听过门中老人的对话,说是临泽君曾经和一个老妖怪定过血契。所以他刚刚说和你定了,我就不怎么相信。一个人怎么和两只兽定血契呢?” 老妖怪?楚昭怨愤地伸爪子挠他! 少年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躲开,“小白,你别挠我啊,因为听闻这次那个老妖怪不是被召回苏醒了嘛。我就好奇,血契随着一方神形俱灭而散,如果那个老妖怪没有死透的话,他们以前的血契不就没有解吗?临泽君怎么还能和你定血契呢?” 楚昭不服:“那明明是风流倜傥、丰神俊朗的妖皇!怎么到你嘴里成了个老妖怪?” 少年无视他的抗议,伸手撸毛,自言自语道:“那个妖皇起码有一千多岁了,可我今年才十六,可不就是老嘛!” 楚昭气得发颤,一口狠狠咬住他的手指! “哎呀!你竟然咬我!”少年疼得眼中含泪,委屈地大叫:“师兄——!小白它咬人——唔唔唔——!!!” 楚昭不由愣住,连忙飞身一跃跳到他脸上用肚子捂住他的嘴,奶凶奶凶地喝道:“闭嘴!你将我偷走的事要是被人发现了,你也别想好过!”见他不叫了,他恶狠狠问道,“懂了没?” 越秦兰闻言眨巴着眼睛,乖乖地点头。 楚昭这才小心地放开他,后空翻跳到他肩头趴着。 楚昭:“所以,你现在是要去哪?” 越秦兰:“当然是去师尊的修室,偷听他和临泽君的对话了!这临泽君才刚刚出关没多久,妖皇就苏醒了,明明大家都被师尊吩咐过此事要闭口不谈,可还是被临泽君听到几个弟子谈论的消息。当日,临泽君就不见了。” 楚昭趴在他肩头翻白眼:“我猜那个泄露消息的弟子就是你吧?”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也是觉得临泽君太可怜了嘛。” “可怜?他哪里可怜了?”楚昭懒懒地趴着问。 越秦兰闻言,低垂着头,看着脚下道:“听闻临泽君是九霄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弟子,可过了一千年,他的同门不是早就羽化登仙就是寂灭老死,师尊说,他明明可以早早登仙,却为了那个人一直不愿,就这么等着。” “你想啊,秦兰我在这冷冰冰的山门里过了十六年,有那么多同门师兄爱护我,我还是会时常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临泽君身边的人早就一个一个离他而去了。他这些年来,一直执拗地等着的那个人终于回来了,就算当初有什么误会,我还是希望,那个人可以原谅临泽君。” 楚昭怔了许久,问:“可是他不是早就将一切都忘了吗?” 越秦兰突然抬头看向他,眸中泛着坚定的光芒道:“临泽君不可能会忘的!那么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会忘!” 说着,楚昭抬头看到前面的修室,急忙打断他:“嘘——!别说了,到了!” 越秦兰急忙踮着脚小心地凑过去,躲在窗下偷听。 屋内。 雪霁峰现任掌门清惠真人的声音传来:“......临泽君,你当真去妖界找了那人?” “嗯。找了。”这清冷的声音楚昭一听便知是谁的。 清惠真人忧虑道:“你既然将当年的事都忘了,又何必要寻回。我九霄与妖界幸有当年那事,才得以太平这么些年。你又何必再去趟这趟浑水呢?” 越淮垂眸:“清惠,当年你尚未出世,有些事并不是表面上那般。他既然回来了,我定要将事情弄明白。” “我不想,欠他。” 清惠无奈叹气:“好吧,如今这偌大的九霄,又有谁能奈你何呢?只不过临泽君,你天劫在即,一定要小心,若是再渡不过,恐这千年修为都不保。” 越淮闻言敛下眼帘,淡淡道:“无碍。” 察觉到他要出来,楚昭连忙扯他耳朵,“快,人要出来了,快走!” 越溱急忙翻身要跑,陡然间,却从脚底袭来一阵寒气,瞬间从下而上都被冻住。 同样被冻住的楚昭暗自叫苦,他就说凭越淮那个境界怎会连个小弟子都发现不了。 越淮走上前,伸指一点,少年肩头化了,楚昭立即哆嗦着抖落一身雪水,颤巍巍地抬头看向他:“......临泽君,好巧啊,您也走这......”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上来。” 楚昭乖巧地伸脚爪子踏上去,“哎哟!”脚下不留意哧溜一滑,小脸朝地,屁股朝天滚着栽在他掌心里。 尚还被冻住的少年心里扑哧一笑,果真是个小笨蛋! 越淮伸出一根手指将它扶正,踱步走过。 楚昭:“你不管那小子了?” “私闯修室偷听,冻着。” 楚昭扑哧笑出声,想不到临泽君还挺会公报私仇。 保持着逃跑姿势被冻成雕塑的少年,心里哀怨:“大师兄——!快来救我啊!” 楚昭倒在他掌心,枕着爪子翘着小短腿,悠哉哉地问:“临泽君,你门中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我吧,再过个三五日,就大抵恢复了,到时候这妖气可就掩不住了,再在你这雪霁峰待着,恐怕迟早得露馅,我看我还是......” “明日便离开。” 楚昭眼前一亮:“对对对!明日就离开!” 越淮将他放到屋内的软塌上道:“掌门刚刚与我说,南方江城有异乱,城主写信求救于九霄,先前其他门派派出去的弟子皆然无果,明日你便同我前去一探究竟。” “什么?去除乱?”楚昭鲤鱼打挺蹦起来,抖动着小肚子,盯着他问,“好啊!” 旁晚时分,大师兄越淞沿着雪霁峰山头到处找了个遍,不由摸头纳闷:“奇怪,秦兰这小子又跑哪儿玩去了,连晚饭都不吃了?难道还在因为没能得到仙宠生气不成......” 深夜,修室院外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一根雪柱屹立在风雪中,覆了厚厚一层积雪。隐隐有呜呜声从里面传出来。 “呜呜呜——临泽君,我再也不敢了!快放我出去啊!......” 夜里睡得正香的楚昭翻了个身,伸爪子捞了被角紧紧裹着,屋内吧壁炉处的暖炭静静烧着,偶尔噼里啪啦作响,安详舒适。 楚昭呼呼地睡着,偶尔发出细微的鼾声,躺在一旁的越淮凝眉透过橘红的灯火,静静地看着这团小家伙,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它柔软的绒毛,轻轻地往下戳,指尖便在它温热的肚皮上陷了下去,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难以自持。 他低声呢喃:“越昀......” 顶着风雪找了大半夜的越淞,在路过修室院外时不死心,偷偷踱步进去,远远看到一桩从未见过的雪柱,他提着灯笼凑近了,伸手扒开积雪一看,一双幽深怨恨的黑眸透过冰块迸发出寒光! “啊——!”越淞吓得一哆嗦,差点将灯笼丢了,待缓过神来,再看,才发现竟是小师弟秦兰! 他急忙丢了灯笼,双手将积雪扒开,一想不对,是冰封咒,连忙并起双指念解咒。 那厚实的冰块终于化了,秦兰虚软地瘫下来,被他一手抱住。 好不容易暖和了会儿的秦兰反应过来,抱着大师兄委屈地哇哇大哭。 越淞急了,连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被师尊罚了。他却怎么也不肯说,就委屈地包着泪,死活缠着到越淞的屋内睡了一宿。 次日,有人前来敲门:“松烟,快醒醒,今日我们便要启程前去江城,临泽君已经先走一步了。” 越淞急忙应了声,伸手推旁边睡得沉沉的秦兰,“师弟,快醒醒!” 尚在睡梦中的秦兰伸手揉眼睛嘟囔着嘴:“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门外的人疑惑:“松烟,谁在你屋里睡呢?” 越淞无奈,起身穿衣回道:“还不是秦兰那小子,昨日也不知惹了谁,竟被冰封咒冻在外面一晚上,害我好找!” 门外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秦兰,你踹我干嘛?” 憋红了脸的秦兰扭头:“......哼!” 此时,御剑飞行的越淮突然蹙眉,伸手将在他衣内乱爬的小家伙拽着细腿倒立着揪出来,“再乱动,我就将你丢下去。” 一代妖皇楚昭认怂:“......哦。”他乖乖地爬上他肩头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那江城有什么乱啊?值得你们九霄全都派了弟子去平?” “堕仙。”越淮沉声道。 楚昭闻言怔住,心里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夜里睡觉,总觉得鬼压床,身上沉沉的动弹不了QAQ 越淮:再戳一下,就......最后一次......=v=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切都是天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53章 魔障 江城。 刚刚接近江城城门外,楚昭就隐隐能看到整座城都隐隐笼罩着一团乌黑的魔障。 楚昭这几日其实已经渐渐恢复了妖力,落到城门外时,他一跃而下,化回人形。 越淮回眸看他一眼,似有些失落似的,回过头去。 楚昭上前一步,掌心凝了一团幽火朝城空中掷去,那团幽火刚触到魔障就被吞没了。 他惊诧地收回手,问道:“你可知那堕仙曾是何方仙君?” 越淮道:“尚且未知,可先进城去打探一二。” “既然如此,那好吧。” 两人走进城门,越淮抽剑飞身跃起,一剑劈过,青光闪过,魔障瞬间破开一道细缝。 “快进去。”他说完,两人闪身进了魔障内,没多久,身后的魔障又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他们转身看向城内,顿然感到一片扑面袭来的死寂感。 整座城空荡荡的,雾气弥漫,昏黑的尘土漫天。 越淮纵身一跃,腾在空中,使出一套避尘剑,剑光闪过出,污浊浑重的雾障顿时被劈开,然而没多久,又立刻卷土重来。 楚昭呛得不停咳嗽,急忙摇出折扇挡着。他不由皱眉问:“对了,你不是说是那江城主写信前来九霄求救吗?那信里面有没有说,这是怎么回事?” 越淮翻身跃下,却只能听到他的身影,看不清他还何处,不由蹙眉低声道:“江城前几月便莫名笼罩着这股魔障,没多久,城中的人就开始咳嗽,渐渐有了病态,身体弱的老人小孩撑不住的大多就没了。” “这魔障有毒?”楚昭讶然。 越淮凝眉:“并非有剧毒,只不过在其中久了,吸入肺腑,难免伤身。之前九霄的人前来一直没有头绪,直到上月有逍遥峰的弟子发现,此魔障乃有人故意而为之。” “就是你说的那个堕仙?” 越淮嗯了声,“虽是如此,但从未有人见过他的面目。” 楚昭不解:“那你们怎知他是堕仙?”刚脱口而出,他就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头顶的魔障,与他同时脱口而出。 “是魔障。” 越淮点头:“没错,前来的弟子一直以为是邪祟作乱,从未仔细看过这头顶的魔障。” 楚昭点头,扇扇子挥开眼前浑浊的尘土,眯着眼隐约能看到头顶那魔障的特殊之处。 这魔障中竟隐隐泛着一层细微的白色仙气,不过混在一片乌黑的魔障中,平凡人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楚昭来之前,还担心这个堕仙会不会是他玄冥宫焕枫那小子,毕竟大义灭亲这事真不好办。不过看到那层仙气,他又放心下来。 结这种魔障尚还有一丝仙气在内,这说明这个堕仙入魔的时间并不太久,并不可能是焕枫。 仙界中总有一些仙君在历劫时心绪不稳,从而一念堕魔,这样的仙君,便被称为堕仙,自然,他会被革除仙籍。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心下戒备起来,出声提醒:“小心。”然而他却没听到越淮的回复,正觉得不对劲时。 浓雾中突然朝他袭来一剑,他立即侧身躲开,挥扇挡剑。过了几招后,他依旧看不清对方,不由蹙眉问道: “阁下何人?为何要攻击我?” 那人冷哼一声,又刺来一剑:“你周身妖气缠身,分明是个妖孽!何必要装蒜?” 楚昭苦笑,分神躲他的攻击道:“此言差矣,我虽是妖,却是个好妖,既没害人之心,也从未害人。阁下想必是九霄派来的弟子吧?” 那人一怔,停下来,楚昭连忙御扇将两人周围一圈的浓雾扇去,方才看清这人,竟是秦兰。他眼前一亮,笑意盈盈地转回扇子笑道:“我看我猜得没错。” 秦兰皱眉,见这男子长得妖冶而不乏俊美,一剑抵在他喉间,“你怎知我是九霄的人?” 楚昭轻松地往后一侧避开他笑道:“听闻九霄派了弟子前来江城,你衣服上的家纹又是霜花,想必就是雪霁峰的弟子。” 秦兰警惕地冷哼一声:“你这妖怪对我九霄倒是挺了解的。说,你在这城中作甚?难不成这魔障就是你干的好事?!” 楚昭不由好笑,这小弟子真是单纯,他用扇挡过他的剑顽劣地笑道:“我啊,只不过是路过,听闻这里有事发生,进来看看凑凑热闹。顺便呢,看看能不能和你们九霄的哪位俊俏的小公子遇上,能将他拐回我的狐狸窝去暖被窝。” 秦兰闻言,脸登时一红,气急道:“原来是个狐狸精!我道怎么长得妖里妖气的!” 楚昭故意伸出食指挑起他的下颚,“这位小公子长得就挺对我胃口的。” “滚——!”秦兰气得再次抽剑指向他,“再敢出言不逊,就算你没伤过人,我也对你不客气!” “哈哈哈哈!!!!”楚昭见他当真了,不由捂着肚子笑起来,“想不到九霄的弟子都这么好玩!”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喊声:“秦兰!秦兰你在哪儿——!” 楚昭挑眉道:“哦哦,你叫秦兰啊。名字挺像小姑娘的,脾气也挺像。” 秦兰气得一剑刺过去,谁知又被他避开。他急忙回头大喊:“师兄!我在这儿!你快来,这里有个狐妖!” 然而此时,刚刚那阵呼喊声却再也没听到过。 他诧异地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音。 楚昭好心提醒他:“别喊了。他听不到的。” “听不到?”秦兰警戒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楚昭轻嗤,问他:“你和你师兄在这浓雾中走散了多久?” 秦兰不解,仔细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一炷香吧。怎么了?” 楚昭道:“你们走散了一炷香,这期间他肯定一直像刚刚那样喊你,可你却才听到声音。这代表什么?” 秦兰猜测:“他跑远了?” 楚昭摇头轻笑,“那你和他分开后,有没有到处乱跑?” 秦兰顿时恍然:“没有,我怕师兄找不到我,一直在原地待着,可刚刚却听到了你的声音,隐隐看到一团妖气,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想在背后偷袭我对不对?”楚昭接上他的话。 秦兰竟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点头。 楚昭又问:“那你既然听到了我的声音,那你有没有听清我说了什么?” 秦兰茫然地摇头,“没有,明明靠得很近,却完全听不清。” 楚昭随手搓了个响指,了然,又问:“你说你听到我的声音,然后看到我周身的妖气,接着来一剑袭击我,可你却听不清我在说什么。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是先看到了我身上的妖气,接着在袭击我的瞬间,才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而你刚刚完全视觉和听觉都处于高度紧张的混乱状态,所以自认为是另一回事?” 秦兰一下有些绕迷糊了,不由恼怒:“一派胡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昭耸肩,他踏步要离开,却被身后的秦兰一把拽住衣角,“哎哎哎,你要去哪?” “找人啊。”楚昭无奈道。 秦兰:“找人做什么?你也和同伴走丢了?” 楚昭不想招出越淮与他认识,便道:“你们九霄进城来的弟子不止你们两人吧。你们这些修仙之人对妖气那么敏感,那么我就四处逛逛,说不定还有人会主动偷袭我。” 他说着瞥了眼秦兰这小子,发现他竟然还有点羞愧。 秦兰不自在地拽着他衣角道:“那我跟你一起吧,要是有人要袭击你,我就替你说句话。让他不要伤害你。” 小孩子就是可爱啊。楚昭不由伸手揉揉他脑袋,“行,那本狐狸精的命就搁你手里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城中游荡了一圈。楚昭一边走,一边两手拢在嘴边喊:“有没有人啊!九霄家的小孩走丢了!快来认领回去啊!” 秦兰拽着他衣角别扭道:“你——你就不能喊点别的?” 正说着,楚昭突然察觉到一阵敌意,迅速转身将秦兰拽开,险险避开那人攻击。 他一边应付这人,一边回头秦兰喊道:“快看看认不认识?” 浓雾中的秦兰艰难地辨认,直到看清来人手中的剑,急忙开口:“韩叶!快住手!是我越溱啊!” 那人闻言,停下手来,凝眉凑近在他眼前才看清,又疑惑地看向他身边的楚昭,“怎么是你?这个妖怪是?” “路上遇到的,不过没事,他没有害人之心。”秦兰解释道。 韩叶虽是九霄之人,却是逍遥峰的弟子,他道:“既然你来了,那雪霁峰的人应该也到了。” 秦兰点头,沮丧道:“是这样没错,可我们刚进来就被这浓雾困住了,咳咳!!”他说完蹙眉咳起来,“该死,这雾里面全是尘土和沙砾,不打还好,你们刚刚那一搅和,呛得要命!” 韩叶愧疚地抱手道:“对不住越溱师弟了。实不相瞒,这魔障内的浓雾确实难缠,我与其他几峰的弟子先后进来都被困在了里面。能够破开魔障传出去的信号弹也放光了,就怕没有人前来支援。还好你们雪霁峰来了。” 秦兰担忧道:“你们都被困了那么久,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这时,楚昭抱手道:“瞎担心什么,不是还有临泽君嘛!” 秦兰讶异:“你怎么知道临泽君?”还未等楚昭开口,一旁的韩叶兴奋道: “临泽君?对啊!我听闻临泽君刚出关没几日,这次他一定来了是不是?” 秦兰叹气:“来是来了,但他先我们一步,现在人在哪儿也不知道。” “我在这。”一道青光闪过,雾中隐隐显现出一人。 两个少年兴奋地围过去:“临泽君!” 楚昭见他无碍,急忙上前挤开两人攀住他的肩道:“哟!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雪霁寒霜临泽君啊!真俊儿!” 越淮冷着脸,正要开口,却听他急忙凑近他悄声道:“配合一下,我可不想被九霄的人追杀。”说完他又笑着抚上他的肩,媚笑道:“我们狐妖一族,就喜欢这么冷冰冰的美人。” 越淮冷冷道:“让开。” 一旁的秦兰气得跺脚,又要抽剑:“你给我离我家临泽君远一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暗笑:秦兰啊,你看清楚,我是你最萌的CP啊! 气鼓鼓的秦兰:天啦撸,哪来杀出来的野男人!那个老妖怪怎么还不来?! 越淮:狐狸精? 作者插一句:岐墨是有CP的_(:з」∠)_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切都是天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54章 迷雾 楚昭嬉笑着躲开秦兰的剑,连忙问越淮:“临泽君,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越淮简洁明了道:“妖气。” “那就对了!看来我一开始猜得没错!”楚昭转向一旁的秦兰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 秦兰愣了下,突然恍然道:“你是说我们并不是先听到了声音,才看到你的妖气。而是正好相反?” “没错,孺子可教也!”楚昭又问韩叶,“你呢,刚刚是不是也是先看到了我的妖气,而却听不清我在喊什么?” 韩叶凝眉细想了下,确定道:“确是如此。可这有什么呢?” 静站在一旁的越淮沉声道:“这说明,这浓雾有蹊跷,身处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进入一个隔断的雾障空间。而不同空间的人无法看到彼此,也无法听到彼此的声音,哪怕他们就站在一块儿。” 楚昭挑眉,伸手随意地搭上他的肩,笑道:“知我者,临泽君也。他说得没错,但是这魔障唯一的破绽,现在就是我。妖魔之气相通。我身上的妖气自然能穿透这浓雾。所以当你们一剑刺来之时,恰恰将这雾障壁打破,从而将我的声音传了出去。” 他说完,一旁的韩叶了然:“原是如此,但剑光破开雾障的速度太快,导致我们一时没有分清究竟是先看到你身上的妖气,还是先听到了你的声音,从而忽略了其中的蹊跷。” 楚昭点头,“问题是,这浓雾似越来越重,空中的沙砾也愈加厚重。一旦对方想要施毒,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秦兰不免有些心慌:“啊?那可怎么办?”他连忙将希望寄托在越淮身上,“临泽君你可有什么办法?” 楚昭闻言轻笑,一栗子敲在他额头,“笨呐,你想想这空荡荡的城是怎么回事?” “进屋!城内的人为了躲避尘雾,全都躲进了屋内!”韩叶激动道。 “那行,咱也找一处屋子先进去,再商讨一下如何是好。”楚昭耸肩,走在前头,伸手将身后的衣摆递给秦兰,“来,拉着我,别又不小心被这浓雾迷晕了。” 秦兰不大情愿地伸手拉着他的衣摆,又回头叫韩叶拉着他的衣摆,突然想起了临泽君,又不好让他如此丢了面子,正嗫嚅着。前面的楚昭大咧咧地对越淮道:“临泽君,我打头阵,就麻烦你在后面护着你家俩个小辈,省得又被雾中的哪些弟子冲过来误伤。” 越淮点头:“嗯。”然后走到韩叶身后跟着。 秦兰瞪大了眼珠子。临泽君怎会这么听着狐狸精的话? 四人排成条小龙,速度缓慢地在浓雾中摸索着前行。 周遭的尘雾愈发浓重,几近一开口,满嘴都是细沙。几人不得不拢袖捂着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口说话。 “唔唔——我觉得我快要被毒死了......”憋了一路的秦兰实在没忍住,急忙开口抱怨一句立即紧紧闭上嘴。 在最前面的楚昭手中一直聚起一团幽火,借以照明。他隐隐看到了街边的房屋,伸手向门摸去,刚触到门,心头咯噔一跳。突然有数股攻击齐齐朝他袭来。 杀气腾腾! “小心——!”他侧身躲开,挥袖将身后的秦兰韩叶护住,迅速跃向另一处,将攻击引开。赤手躲了数招过后,他腾身翻过,从窗框上砸进屋内。刚翻身而起,脖子上就架上了数十把剑。 他见状反而松了口气,懒懒地朝门外大喊:“临泽君!快来救救奴家!” 九霄弟子闻言,甚是惊异。 “你这狐狸精又要胡说!”门外炸起秦兰的声音,他怒气冲冲地跑进来,见他半跪着被一群九霄弟子用剑架着,脸色立马缓和下来,对九霄弟子温声行礼道:“各位师兄,这妖怪是同我们一路来的,并无害人之心。” 众人茫然,互相对视一眼,此时韩叶赶进来,出声道:“逍遥峰弟子,收剑。”逍遥峰的人懵懵的看了眼大师兄,抽剑收回剑销,“是!”其余几个弟子正犹豫时,看到走进来的白衣男子,急忙撤了剑。 “哎哟,真是冤枉。”楚昭慵懒地起身随手拍掉身上刚刚狼狈逃窜时沾上的灰尘,反问道:“你们这些修道之人,是不是只要是妖,就非得斩尽杀绝?” 少年们迟疑了下,其中有个弟子愤然开口:“妖界之人本就是修的歪门邪道,一旦入世就危害人间,你看看这江城现在死气沉沉,不就是你们害的?” 楚昭讶然,回头看向这少年,他一身金丝赤焰红袍,看家纹,竟是赤焰峰弟子。他当年尚未是什么妖皇时,曾隐藏身份在雪霁峰待过,自然清楚这九霄仙门的事。 这赤焰、雪霁、逍遥、青伶是九霄中较为实力强盛的四大峰。其中这赤焰峰与雪霁峰一直针锋相对,其门下弟子多为火灵根居多,脾气泼辣,甚为高傲,目中无人。 也正仗着赤焰峰盛产大量稀有昂贵的火焰石,这火焰石是锻器师一直青睐的锻剑材料,有其锻造的兵器,品质更高,且易修出剑灵。故火焰石千金难求,赤焰峰借此开在各界的兵器铺无不日进斗金,故而赤焰峰的人不仅盛气凌人,且出手颇为阔绰铺张。 相比之下,同样人杰地灵的雪霁峰,其门下弟子却如雪中君子一般谦逊温和,从不张扬。这也是刚刚秦兰为何一进门,骄纵的性子立刻收了的原因。 雪霁峰千年来,都以临泽君的品性为傲,骨子里便要求自己雅洁端正。 楚昭脑中想过着一茬,不免对这出言不逊的少年有些看不过,他冷笑:“你们这些修仙的满嘴仁义,关键时刻倒挺会血口喷人,且不想想今日这江城魔障的罪魁祸首到底出自何处?” 他这话一出,那少年顿时明白他话中的反讽,脸上烧起来,气结道:“就算是堕仙,也是你们妖界的祸害怂恿的!” 此话一出,门外陡然砂石震动,狂风大作,将那木门和木窗吹得反复摇晃,拍得啪啪作响。众人急忙看向外面,心头发虚。 楚昭朝发愣的少年们高声喝道:“快!将门窗关死了!” 一群少年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帮把手将门和窗拴上。 站在角落一侧的秦兰双眸中萦着忧虑,捏紧了手中的剑。他刚刚趁他们说话,在屋内扫了一眼,雪霁峰的弟子除了大师兄都在。 急忙上前,拉住一人问:“青柏师兄,你有没有看到大师兄?” 青柏闻言,不由懊悔:“遭了,他没和你在一起吗?刚刚他与你走丢了,就叫我们沿着路直走,躲在屋中避这沙雾。他说要去找你,我们劝不住就让他去了。” 秦兰闻言,脸色一白,急要往外走:“不行,大师兄找不到我一定不会到安全处避着,要是碰到了那个堕仙,他恐怕就——” “恐怕就什么?”楚昭伸手一把将他拽回,“你们几个,过来将他看着,不行就用冰封咒冻住。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还想去找人?你以为外面那个是普通的雾?若是有心魔,一不小心就会被困在其中,别人既看不到你,你也拥有别想出来!” 一群九霄弟子讶然:“你怎么知道?” 其中一个弟子嗫嚅道:“刚刚我在雾中确实意识恍惚,幸亏赪羽刚刚叫醒我,否则我恐怕就陷进去了。” 赪羽正是刚刚与楚昭对峙的那名赤焰弟子,他闻言,双手抱剑别过头去,道:“所以叫你平日修行要定心。” 秦兰闻言,怔怔地方才想起刚刚自己确实是在雾中看到了幻象,一时没注意,就陷了进去,等他回神时,和师兄就走丢了。 他低垂着头,捏紧了剑。他若是不被这魔雾所迷惑,师兄也不会...... 越淮突然出声,走向门口:“我去找他。”众人讶然,然而此时,也只有临泽君独自一人出去,可以保证安然无恙。 楚昭见他回头看自己,摆手道:“去吧去吧,有我在,这些孩子不会有事。” 越淮打开门,朝他点头,低声道:“保重。”说完,便踱步稳稳走进了那阵砂石漫天的漫漫风沙中,逐渐隐没在白雾里。 九霄各峰的弟子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临泽君怎就将他们交给了这个一脸不正经的妖怪。 楚昭耸肩,环抱着手沉眸盯着被风吹得砰砰响的门,沉思着。 门外呼啸的风沙更甚,不料却在瞬息之间,突然静谧无声。 屋内人顿时紧张起来,不由屏住呼吸,隐约间,远处好像传来一串铃铛声,轻轻脆脆的,从远处渐近,此时在这空荡死寂的江城中,说不出的诡异。 楚昭锁眉,转头问:“你们听到没有?” 赤焰峰的那少年赪羽点头冷嗤:“不就是铃铛声吗?” “对啊,是铃铛声。”旁边的弟子压低了声音附和。 秦兰疑惑,有些胆怯地悄声:“怎么了?” 楚昭环视了四周盯着他的数十个少年,伸出双手朝自己一勾,少年们见状谨慎地靠过来。 楚昭压低声音道:“你们修仙之人,有没有听过有一种来自鬼界的铃,叫做追魂铃。” “追魂铃?”少年们将信将疑地重复道。 “没错,此铃原是鬼界之物,专给那些走阴人在阳间追捕私自溜出地府的恶鬼所用。”楚昭道。 “按你所言,我们这岂不是有恶鬼了?”赪羽不屑道。 楚昭勾唇,沉声道:“不错,那恶鬼,正是趁刚刚你们在迷雾中晃神,伺机附身在了你们一人身上。” “什么?!”众人大惊。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_(:з」∠)_ 第55章 鬼冢 屋内本就压抑的气氛因他的话更显阴沉,连那赤焰峰的赪羽眉宇间也不由凝重了几分。 “噗——哈哈哈哈!!!!我随便说说的,你们还真信啊?”楚昭一下没憋住笑出声来,得意洋洋地调侃他们。 “哦哦~~你——你竟敢骗我们!好啊你这狐狸精,满嘴谎言!”秦兰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踹他几脚。少年们恍然松了口气,刚刚脑中绷紧的弦顿然被他的玩笑松开,竟没刚刚那么怕了。 不过门外那铃声却愈发地靠近这屋子,那串铃铛好似被吊在虚空中,随清风刮过时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不行我们就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韩叶耐不住,想要出门去。 楚昭伸手拦住他,懒懒道:“别急,我去瞧瞧。”他说完,踱步往窗边走去,指尖微触纸窗上就灼破了个洞,他低头凑过去,恰恰对上一只眼睛,那眼睛的黑眼球滴溜溜地在眼眶里转了一整圈,甚是诡异,楚昭登时一惊,再要细看时,窗外那只眼睛竟不见了。 “什么东西?”他低声嘀咕道,突然有一只布满尸斑的手破窗而入,一把掐在他脖子上。 身后的九霄弟子们大骇,倒吸一口凉气。 楚昭立即反应过来,伸手聚起一团幽火猛地出力将那只手拍过去!只见那只手咔嚓一声,脱骨而出,竟离了身子单单一只手朝他们身后飞去。 “快闪开!”楚昭猛然回头喝道,翻身一跃,凌空一脚将那尸手踢开,砸落在地上。 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韩叶上前一一询问大家:“没事吧?”九霄各弟子摇摇头,心有余悸。 秦兰颤着声看向那只满是尸斑的手,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昭刚要上前细看,谁知门外那铃声竟又响了起来!众人皆是风声鹤唳,纷纷抽出佩剑,警戒地看向那被破开的一扇窗。 “快看!那只手动了!”韩叶惊诧道。 楚昭闻言回头时,那只手已经陡然飞起来,越过他,飞出窗外。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一只手还能动?”有弟子惊惶地问。 楚昭回头吩咐韩叶:“看好所有人,不要乱动。”说完,纵身一跃,从窗内飞出去,站定在门口。 虽说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门外那人时,他还是不由心头一震。 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浑身都散发着浓重的腐气,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石斑,阴沉而狭长的眸子却空洞无神,略有些呆滞地看向他。 楚昭这时才看清,他脖子上挂着一串铃铛,那铃铛上面刻着古老复杂的梵文,甚是稀奇。 楚昭凝眉,沉声问道:“来者何人?”他在瞬间震发出强盛的妖气以震慑对方。 可这活尸却翕张着唇,艰难地吐出几个低哑浑浊的音:“咯哩唔......咕噜喔......”早已僵硬尸化的嗓子里几乎难以发出一句完整的话。 楚昭皱眉,看他这样,应该死了很久,但外表肌肤却腐而不化,阴气甚重,他不由将目光凝到他脖子上的那串古老的铜铃。 活尸人见自己无法说出话来,好似急了,更焦急地吐出一串哑音,他的行动突然变得迅猛,一步上前长手一伸紧紧按在他肩头,“咯哩唔......咕噜喔......” 屋内的少年们焦急地挤在窗外张望,看到那活尸向他袭来,不免惊得将心提起来。 楚昭反应极快,顺势反手一扭,不慎竟又将他那只胳膊扭断下来。他讪讪地捧着那只断臂,抬头抱歉道:“兄弟,你也太脆了吧。” 活尸低头,空洞的眼瞳盯着那只断臂。楚昭清晰地感受到手中那只断臂微动,然后猝然飞起来,重新接了回去!刚刚断开的血肉处,竟肉眼可见地增长着,自动复原。 楚昭心头一震,活死人,肉白骨! 这具活尸怎会出现在江城?这迷雾背后的堕仙究竟是谁? “狐妖前辈!你怎么样?”背后传来韩叶的声音。 “你怎么喊他一个狐妖叫做前辈啊!”秦兰不满道。 楚昭回头道:“我没事——呃呃——”他话未说完,对方一双手已钳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直直逼着后退,强劲的力道瞬间冲破木窗,冲进屋内去。 九霄弟子们震住了,抽剑胡乱朝活尸刺去,却发现全然无效,他破开的皮肤几乎瞬间就痊愈了! 楚昭双手紧紧扣着他的手,挣扎道:“快......冻住他......” 吓傻了的秦兰闻言,急忙念诀施冰封咒。一股寒气瞬间从活尸脚底迅速蔓延而上。楚昭趁他动作迟缓,一脚踹开他,在他被彻底冻住之前,脱离开他。 他累得在一旁喘气,“好险,差点连我一块被冻住了。” 众人悻悻然,有人惊惶道:“这鬼东西不会是人变的吧?难不成这江城里的人全成了这样子?”一语出,众人不免惶恐。 九霄的长辈们一开始闻言只不过是沙雾,便只派了小辈前来。然而他们一来便被困在了江城内,连求救的信号弹也没有几个能冲破厚重的魔障。只有之前韩叶与众人齐力破开魔障的一瞬,才堪堪将消息用传音术传了出去,被尚未出发的雪霁峰接到。 历练不足的年轻弟子们不由惶恐。有人颤道:“砍也砍不死,还会再长回去......也有可能是妖怪!前一阵那妖皇不是苏醒了吗?他会不会为了向九霄寻仇,故意在江城设局?” 楚昭不禁想翻白眼,他一界妖皇就算要寻仇,也是找当年那群老家伙,将你们这群没什么修为的小鬼困在城内,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很好玩吗? “不是妖,是鬼冢。”一直沉默的赪羽出声道,“他周身阴气浓郁,恐是来自鬼界。我在赤焰的藏书阁中看过一本异闻录,里面描述过,这是鬼冢。” “鬼冢?我好像听门中的老前辈说过!在数百年前,曾经就有个天赋异禀的修士,只可惜他不修正道,偏偏要走歪门邪道,试图以此长生不老。不少仙门弟子都被他抓去当鬼冢,借以炼出一个不死不灭,脱离六道轮回的身躯,当年某个仙门世家的旁系被彻底屠门......”说话的正是青伶峰的某个弟子,命为苏没。 楚昭讶然,几百年前他早已轮回,想不到还发生了这档子事。 苏没继续道,“最后,数百名弟子中,只有一人经过残忍的试炼成为了鬼冢,彻底活了下来,从此虽死犹生,不死不灭!” “那他不会就是那个鬼冢吧......”秦兰小心地看了眼被冻在冰块中的男子。 “不错,他确是三百年前,唯一幸存下来的那名修士,郁挽。”门外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楚昭闻言抬头,看到他不由喜形于色、 “临泽君!”雪霁峰的弟子眼前一亮,急忙围上去。 他身后挪出一人,正是大师兄越淞。 秦兰看到他,急得扑过去:“大师兄——!” “松烟,你没事儿吧?”二师兄青柏上前道。 越淞松口气,伸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什么事,就是困在幻境里一时没出来......还好临泽君救了我。” “大师兄,你没事就好。”雪霁峰的弟子围着他道。 越淞点头,看到旁边那一大块冰块,讶异道:“这是......?对了,你们刚刚说什么鬼冢?” 秦兰闻言,急忙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将刚刚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越淞了然地点头,“这事儿我倒是听师伯说过,只不过我记得那个丧心病狂的修士最后还没来得及用上鬼冢,反倒被九霄的前辈们一同灭了,反倒是那鬼冢,之后就不知所踪。” 楚昭闻言心道:“还有这事?不过这九霄的行事倒一向如此雷厉风行,与其殊途者,便齐齐围起来将他灭了。” 他看向越淮问:“方才你说,他叫郁挽?有什么来历吗?” 越淮道:“当年我正在雪霁饮冰室内闭关,并不知晓当时的情况,只是后来出关后偶尔得知,这郁挽是青伶峰峰首青墓真人的关门弟子,与那修士丘戈同时上山拜师。然而那青墓真人道丘戈秉性不端,乖张肆意,天赋再高也不要,反而收了金木双灵根的郁挽。那丘戈心气傲,便不愿拜入其他真人门下,当夜就下了山。” “那后来呢?” “后来,数年之后,在九霄剑会上,某个无名小派的弟子一举战败了九霄所有峰的弟子。” 楚昭不由好笑:“那肯定就是那个天灵根的丘戈吧。想想那些九霄真人们气炸了的模样,我就想笑。” 听到这,越淞不由疑惑:“其实,我一直想问,这位前辈到底是谁?听你这话,你好似认识我们九霄的师伯们。” “他啊,就是个狐狸精!”秦兰吐舌道。 “啊?” 楚昭挑眉:“临泽君,你继续说,后来呢?” “是啊是啊,后来呢?是不是那个郁挽前辈打败了那个嚣张的修士,将咱青伶的面子夺回来了?”青伶峰的苏没激动问道。 越淮摇头,看向身前冰块中冻着的男子道:“郁挽上了剑台后,矗立在中央,既不拔剑,也不出招。丘戈气急了,便出剑激他,哪料他依旧纹丝不动,幸而丘戈并未下杀手,才捡回了一命。” 楚昭了然,“郁挽当初因收徒一事有愧于他,故而让他不战而胜。但以丘戈那种心高气傲的性子而言,这恐怕是最大的侮辱。威逼毫无战意的对手,几近下杀手,想必之后,丘戈在仙门中的名声恐怕就臭了。也难怪他会那么恨郁挽,甚至之后就将他捉去做鬼冢。” 此话刚出,一旁冰块中冻住的男子陡然睁开眼,生生用蛮力挣碎了满身寒冰。楚昭讶然地回头看向他。 此时已沦为鬼冢的郁挽,缓缓睁开眼,空洞的瞳孔对向他,苍白的唇微动:“丘......戈......”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评论二字的,是想笑死我继承我的大坑么hhhhh_(:з」∠)_ 第56章 旧梦 楚昭讶然,他竟还能听得懂他们的话。 面色苍白的尸冢郁挽,艰难地嚅动着唇,半天没吐出个正常的字来。 秦兰急得问:“他是不是有话要对我们说?” “尸冢僵化了百年,他早就丧失了人语。”越淮沉声道。 “那怎么办啊?” 楚昭凝眉细想,突然转头看向越淞问道:“松烟,你刚刚在迷雾中走失,是否入了幻境,那幻境可是你一直以来的心结?” 越淞闻言,脸一红,愣愣地点头:“是这样子没错,不过幸而临泽君进入了我的幻境,将我拉了出来。” “临泽君进入了你的幻境?”楚昭讶然,按他之前的猜测,这个幻境几乎能将人隔在一个封闭的世界,临泽君是怎么发现他的。 “不可能,其他人根本看不到你,怎么知道你在哪?”秦兰说出了他的疑惑。 “青凝。”越淮道。 楚昭了然,作为一把神剑,剑灵能感应到越淞自然不在话下。他瞥向门外渐渐静止的风,道:“我想,要想弄清楚这一切,只能让郁挽来告诉我们了。” 他看向郁挽,抱手道:“这位道长,接下来我要用一秘术,进入您心中幻境一探究竟,还望道长海涵。” 双瞳空洞的郁挽缓缓点头,依稀犹有当年君子风范。 得了他的允许,楚昭当即咬破了食指,用血在郁挽四周原地画了一个繁琐诡异的血阵,最后一笔连上的瞬间,郁挽脚下当即散出一股黑红的阵芒,狂风大骤,屋外的浓雾席卷着被血阵吸来,仅在那个圆圈范围内,聚成了个将郁挽紧紧包裹住的雾柱。 九霄弟子们看呆了,有人惊问:“狐妖前辈,这是什么阵法,好生厉害!” 楚昭嘿嘿一笑,“厉害吧?”他看差不多了,“收!”狂风骤停。 “好,接下来呢,就请临泽君在一旁为我们护法,一旦察觉不对,就立刻将这个阵法劈了,将我们拉出来。”楚昭盘地坐下道。 秦兰连忙问道:“你是要进入郁挽前辈的幻境吗,我也想看看行不行?” “我也想看!”苏没连忙举手。 楚昭挑眉,回头看一眼越淮,见他无异议,便道:“那好吧,来,临泽君,委屈你拉着我的手,其他人在一一拉着手,等会儿盘息凝神时,便可通识。” 一干少年闻言,齐齐盘腿坐下,照着他说的互相握着手,闭目凝神。楚昭低头瞥了眼与越淮握着的手,嘴角轻扬,低声道:“开始了,注意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分神。”他说完挥手一掌拍入郁挽所在的雾柱中。 几近一瞬,他直觉头皮一阵发麻,魂魄似扭曲了一般被生生剥离躯体吸了进去。楚昭耐下这股强劲的蛮力后,再睁眼,正是夜晚时分,他发现自己正跪在山门前。或者说,是当初的郁挽。 “郁挽!”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他回过头去,竟能感觉到一丝喜意。楚昭知道这是郁挽当时心中所感,而自己不过是寄附在了他身上。 那少年走上前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散漫地抱着手道:“你别给那老头跪了,他不要我,我还不稀罕他呢!” 郁挽想劝他:“丘戈,青墓真人只是一时误会了你,我再求求他,让他重新收你为弟子。我没想过拜青墓真人为师的,只要能有个地方收留我,给我口饭吃就很好了。” 少年一愣,似不想被他看出自己动摇,故意转过头去:“你别这么说,你好不容易有机会出人头地,别再瞎折腾了。以后呢,你就跟着青墓老头慢慢学呗。我呢,本来就不是个耐得住清修的人,更何况这九霄那么多破规矩,我背得头疼。这不给,那不行,我都忍了,可独独一条忍不了,竟然不给我喝酒?郁挽,你可是知道我的,不喝酒,我得憋死!” “再说了天大地大,我去哪儿不行?非得在这九霄死磕啊,不要我,我还不乐意拜了。” 丘戈跳上山门前的台阶上坐下,“你也别跪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怪丢人的。这样,我今日就下山去。不给他他们九霄添堵。有空啊,我就来看看你。顺便呢,再和你比试比试,看看你有没有进步。哈哈哈,别到时候输给我这个到处野学的!” 郁挽转身看着他跳下阶梯,背着他挥挥手往山下走去。 楚昭倒没想到,两个人原来早就认识。 时间在幻境中一晃,已过去了几年。昔日的瘦弱少年郁挽已长成玉树临风的青年。他等了很多年,都没有他的消息,偶尔看到一坛好酒,就会偷偷藏在屋内,想着下次他来时,就送给他喝。 一日在屋内看书时,他听到窗外有石子打过,起身出门来看,门外却没人。 一双手突然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故作沧桑的声音问:“猜猜我是谁?” 在青伶峰这么久,从未有人如此与他调笑,郁挽心头一跳,难以抑制地兴奋在喉间微颤:“丘...丘戈...是你吗丘戈” “嘁...没意思,那么久没见,还是一下就被你猜出来了。”他放开手,郁挽急忙回头,见到这张曾经熟悉的脸褪去稚嫩,更显俊朗的脸,坦然淡笑道:“......丘戈,你来了。” “对啊,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你还是这么个样子,不过吗,穿得倒挺气派,有那么个九霄青伶大弟子的身份。”丘戈径自走进去,盘腿坐在屋内修席上,双手往后侧按,仰头挑眉问:“愣着做什么?过来坐啊。” 郁挽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迟疑了下问:“丘戈,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丘戈摆摆手道:“刚下山没多久,就被我那赌鬼老爹揪着耳朵提回去了。你知道的,我本就是逃出来的路上遇到你。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虽说无父无母吧,但自己当个小乞丐多自在是不是?那时候我被我又输了钱的老爹打得浑身是伤跑出来,幸亏遇上你要饭愿意给我多要一口,否则我早就饿死了。” 丘戈说得一脸无所谓,郁挽却凝着眉道:“别说了,都过去了。” 丘戈闻言,到嘴边的话一滞,突然又笑起来,“也是,好不容易见你一趟,我提以前干嘛。现在你多威风,九霄青伶大弟子呢。对了,我听说你们最近是不是要举办一个九霄剑会?” 郁挽点头:“没错,丘戈你怎么知道?” 丘戈伸手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青莲家纹,挑眉:“我也加入了个门派,江城苏氏。虽说没有九霄这样的大派出名,可是也不错,我现在可厉害着呢。倒时候,九霄剑会你和我比试比试就知道了。” 郁挽一怔,有些出神道:“......江城苏氏?哪个江城苏氏?” 丘戈笑道:“还能哪个江城苏氏,就青莲派啊。不过也不怪你,毕竟是小派,你又不怎么出山门,不知道也正常。”他说完,好似发现修席下又处硌手,反手掀开席子,看到个暗阁,不由笑他,“想不到你还藏宝贝呢?我看看是什么。” 一脸担忧的郁挽看着他将藏了多年的酒拿出来调侃他:“竟然是竹叶青!郁挽,你偷偷藏酒,也不怕青墓那老头发现了罚你跪山门?”他说完,径自打开酒塞,抱着酒坛仰头喝起来。 郁挽犹疑了许久,在他喝下两坛酒后,开口道:“丘戈,听闻青莲派修的是邪门歪道......你别被骗……” “什么邪门歪道?!”眼前嬉笑的男子突然一手将酒坛摔出去,周身戾气,嗤笑道:“同样是修仙,你们九霄就是正道,旁人修就是邪门歪道?” 他起身站起来,“当初我不过是使了点小法术,先你一步爬上那断崖,那青墓老头就要说我秉性不端,心术不正,同样是爬上断崖,徒手可以,使别的法子就不行?那我为何要拜他求修仙之术?” “丘戈...师父是想磨炼你的意......” “别给我扯那些假仁假义!”丘戈冷笑着打断他,“那是你师父,不是我师父。青莲派有何不好?那也是下山的青伶弟子自己开宗立派的!几日后,我倒要看看,是你们青伶峰厉害,还是我们青莲派更厉害!”丘戈说完掠过他,扬长而去。 郁挽顿在原地,脑中想起前几日青墓真人跟他说过的话。 说他十多年前发现门中有资质较差的弟子某段日子的修为增长极快,连着几日在门中比试中轻松胜了以往比他厉害的弟子,可没多久,那些比试中受伤的弟子伤口处就发乌,他诊脉后发现竟五脏六腑都震毁了。 青墓真人找到他弟子,却发现他正在修炼一禁术,此禁术乃是魔修之道。青墓真人大怒,当场一掌拍过去,当日便将其逐出山门。 而这弟子却死性不改,打着九霄宗门弟子的名义在江城收徒,后来建立了青莲派,自家外传是九霄的旁系门派,却修的并非正道。 师父还跟郁挽说,这青莲派笼络了其他小派,说是九霄多年独大,打压世家小派,碍于如此,此次其他小派也会前来参加九霄剑会。 转眼,便到了九霄剑会那日。 郁挽远远站在一处,看到青莲派弟子丘戈一连打败了众多门派弟子,他从他的身法中能看出青伶峰的影子,却也看到了一股诡异难辨的力量,心下不由沉了下去。 二人最后一场对决。 郁挽负手而立,自始至终不愿出手,只对他道:“丘戈,如果你要名扬天下,今日赢了我便是,不过青莲,你是绝不能再待下去。” “啰嗦——!”邪气缠身的丘戈冷笑,一剑刺过去,堪堪要靠近他时收住剑锋。他愤恨道:“你出招啊!你为什么不动?难道连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是不是——!”他愤然一剑刺过去,穿过他肩头。 郁挽闷哼一声,口中吐出鲜血,抬眸看向他道:“丘戈...退出青莲,跟我回青伶峰....师父他不收你,我教你......” 远在台外的众派弟子们见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将当年丘戈被青墓真人拒收一事翻出来嚼了个遍。 “他修的是邪道吧?这种人简直就是仙门败类!” “是啊是啊......天灵根又如何?还不是个渣滓吗” 丘戈颤着手抱着倒下的郁挽,耳边全是谩骂,他痛声斥道:“你为什么不躲?你连跟我堂堂正正地比一场都不愿意,我难道....就真的那么差吗?啊——?!你说话啊郁挽!” 郁挽微喘着气摇头道:“...丘戈...回头吧......” 青墓真人飞身上台,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爱徒抱着,临走前回头睨了一眼丘戈道:“哼....老夫当初果然没看错你。” 颓跪在原地的丘戈闻言浑身一震,众人散去,青天骤降大雨,他浑身颤着颤着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最后浑身湿透,阴沉沉地从地上起身。 他眸中闪过阴霾。 “郁挽......” 作者有话要说: 从前有个小乞丐,遇到个饿狼扑食的小无赖,没办法,只好每天帮他也讨一份饭。 唉,小乞丐每天都担心喂不饱这个饭桶。 偏偏他不仅要吃饭,还要喝酒。 小乞丐琢磨着,下次再去酒楼门口讨点剩酒端回来......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57章 陪我 郁挽的记忆画面骤然一转,已是几年以后。彼时丘戈已是江城青莲苏氏的首徒,青莲派在外行事嚣张,手段狠辣,一连数次抢先一步捕猎了危害一方的邪祟而一举成名,没几年时间,便从一个无名小派跃然成为世家名门。 哪怕其他仙门对其辛辣狠厉的手段不耻,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实力强悍的事实。 某日夜里,九霄众弟子们提剑疾步追逐在金陵城内,一只近日在金陵肆意噬人心梦的噬梦兽狡黠地躲开他们的围追,刚要逃走,对上从天而降的郁挽。 郁挽并未抽剑,而是用冰封咒将它定住。对于这种并未伤人性命的妖兽,九霄一般先收服,再加以劝导。 他微张唇,可话还未出口,一道刀光闪过,噬梦兽温热的血混着冰渣溅在他脸上。郁挽怔怔地看着地上已抽搐不动的噬梦兽,缓缓伸手抚上自己的脸,他愤然回头压抑微颤的嗓音:“丘戈...无论如何,你不该伤它性命!” 高高站在空中的丘戈抱手,低头吹了吹手中的剑,斜挑一边嘴角:“哦,是吗,既是为非作歹的妖,为何不该诛?” 郁挽缓缓起身,抽出清辉,剑芒闪过眼前,遥遥指向他道:“丘戈,我知你恨我当年避战之辱,但这些事与旁人无关,今日,我与你一战,死伤自负,而日后你休要再夺他人性命。” 丘戈纵身跃下,走近他,伸出指腹抚过他的剑刃,挑眉道:“不愧是九霄名门,你说这清辉剑会不会一剑,就将我捅死了?” 他转身,从腰间抽出剑伸手慢慢摩挲,温声道:“郁道长,我这把剑不比你的好剑,不过是当年随便捡的一块烂铁锻的,我多年不喜用剑,它也便是个废物。今日,便与你比试比试。” 郁挽蹙眉,目光扫过他手中那把剑,只觉成色甚是眼熟,他飞身上前:“得罪了。” 两人短兵相接,剑光寒目,剑锋所到之处尽是飞沙走石。 郁挽纵身飞起,在空中使出一剑,丘戈手中的剑陡然断成了两截。丘戈错愕的回头看一眼手中的断剑,握紧了剑柄,反身挡住他的进攻。 “道长真是好剑法!此剑从未有名,今日起,便叫断....戈!”他刻意咬重最后两个字,郁挽心头一怔,当下不慎,险些败下,急忙收神提剑迎上。 百招过后,郁挽有些承不住,被他一剑压着往后退。他嘴角溢出血来,死死扛着。 丘戈不断将他逼退,冷笑道:“郁道长,比试总要有个赌注,你今日若是输了,要如何呢?” 郁挽硬撑着回道:“郁某输了便是输了,你要如何便如何......” “好!郁道长,”丘戈手下提剑一挑,将他的清辉一剑挑脱出手,飞出去扎在地上,他低头靠近他忽而笑了,伸手抚过他嘴角的血,低声道:“郁道长,你这么认真的样子,可真是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郁挽执拗地扭过头:“我输了,你要如何?” 丘戈举起手中的断戈在他眼前晃晃,“你砍断了我的剑,自然要陪我......” “好,我赔你,等我回去后,定会重金请赤焰的锻造师用上品的赤炎石为你重新锻造一把仙剑。”郁挽道。 丘戈嗤笑:“嘁,谁稀罕你们九霄的烂石头,再说,我不喜用剑,既然这剑断了,我以后也不会再要别的。” “那你是要......” “我说的是,要你陪我,要你这青伶峰的大弟子,留在江城陪我一月,不对,最少要一百天,我丘戈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我断了我的剑,就得陪着我,想法子哄着玩,直到我消气为止。”丘戈眯着眼盯着他道。 “愿赌服输,你可不能反悔。” 郁挽闻言一怔,别过头去,低声道:“自然。” “你也要答应我,日后绝不滥杀无辜。” 丘戈伸手搭上他的肩勾着,潇洒道:“当然,绝不滥杀无辜。但是那人主动招惹我,我可不管。”他尾音阴沉,忽而又轻快地勾着他往前走,道,“走吧,折腾一晚上,酒瘾犯了,陪我喝酒去!” “呃......”肩下的人低声抽气,抚住伤口,无奈苦笑,“我这伤怕是不能喝了。”说完,他诧异地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人,“你这是......” “上来,我背你。”丘戈伸手示意道。 “不、不用....啊,你放我我下来,我能走......” 丘戈将他强行背上来,道:“能走个什么啊你,你这个愣头青早就撑不住了还跟我硬抗?罢了,今日我赢了高兴,就伺候你一回,日后你必须得把大爷我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听到没有?” 背上的人嗫嚅了许久,应了声:“......听到了。” 同在幻境中附在他身上的楚昭,真切地感应到,郁挽心中的喜悦。 丘戈就这么带着他,无所忌讳地在江城游山玩水,喝酒把游了近一月,将青莲派宗主苏如是多次召回的书信全都丢了烧烬。 九霄青伶也多次派人来寻,郁挽只道:“有一个人,需要我渡。我若能渡他一人,便是功德。” 这日,丘戈捧着酒坛子在断崖边一棵参天大树上侧身坐着,边喝酒边眺望远处的连绵苍山,万里霞云,没多久就喝得酩酊大醉,酒坛从手中滑落。郁挽见状,飞身上前将酒坛接住,稳稳放在树下。他静静伫立在树下,抬眸去看树上睡颜安稳柔和的丘戈,便如此一直站着。 旁晚时分,丘戈迷迷糊糊地醒来,无意低头,便看到他站在树下,随意地伸懒腰问:“怎么我每次在树上喝酒醒来,你都站哪儿?叫你上来一起,你又不肯失了礼数,你知不知道从这树上眺望远处的风景特别好看,你要是不看,肯定后悔死。” 郁挽轻摇头,“不用了。”他伫立在断崖处,看向远处绵延万丈的霞光,负手而立道:“丘戈,一月之期已到,你可消气了。那把断戈,我可帮你熔了重新锻铸,之后再还你。”他说完,带着那把断戈,转身走了。 树上的丘戈闻言,见他要走,跳下树去,忙开口道:“谁说我气消了,我若是一日气不消,你就一日不能走......” 背着他的郁挽顿住,沉声道:“丘戈,别闹了。你秉性不坏,只是略有些顽劣,即便在青莲,你也与他们格格不入。其实师父当年,并未想过要收我为徒,他只是想借我打压你的锐气,如若你愿意,便重回青伶吧。” 丘戈闻言心头一震,握紧了手,没有说话。 郁挽说完便离开了。 哪知道山下竟埋伏了数十个青莲的弟子,苏如是站在暗处,阴黑着脸,盯着走下山的郁挽冷笑,“青墓,当年一掌之恨加上赶下山门之仇,今日,我便要你尝尝丧失爱徒之苦!”他挥手,所有埋伏的弟子纵身跃出,朝他袭去,招招尽是杀机! 郁挽察觉到杀意,抽剑应敌,不肖一会儿,就将数十人击败。藏在暗处的苏如是咬牙切齿,低声命令道:“施禁术,无论什么手段,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众弟子听令,控剑将他围住,骤然施法,浑身骤起一股强劲浓郁的黑雾,数股黑雾化形为毒物,凶猛地朝郁挽袭去。 同在幻境中的楚昭看到这里,不由焦急地捏紧了手,越淮伸手发握住他,他才缓下来,心想,罢了,就算知道真相,已然是过去。 远在山顶上的丘戈在树上眺到远处一阵黑烟,不由心头一跳,急忙纵身一跃,往山下赶去。 他赶来时,一眼看到满身是剑,颓然将要跪倒在地的郁挽。 “郁挽——!”他撕心裂肺地低吼,猛地跑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他,“郁挽!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青莲众弟子看到丘戈,不由往后一退。 郁挽伸手从怀中掏出断戈,艰难地扯出个笑来:“丘...戈....对不起....我没办法修好它了。” 丘戈痛苦地抱着他摇头:“别说了郁挽...别说了....我根本没生过你的气,别说了......” 郁挽微喘着气继续道:“我...我...想起来了...这是当年我们上九霄拜师前....我在打铁师父那里,求了好几日,他才答应帮我用我捡来的碎铁熔了铸的......对不起...我现在才想起来....丘戈....对不起...我当年以为你只是赌气....会像以前生气一样....很快就会回来,我应该追上去的,我应该追上去....对不起……”他还未说完,便垂手断了气。 “郁挽——!”丘戈痛苦地抱着他低声嘶吼,“谁允许你死了!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想想....我想想....我这就想办法救你,我这就想办法......对了,鬼冢!用鬼冢!活死人肉白骨…。活死人肉白骨……” “还有什么……还差什么……冰封咒!对了....我偷学过冰封咒,用它先冻住你。缚魂铃....还需要缚魂铃....郁挽,我这就想办法救你!你等着,我还要和你喝酒,不要急,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时间......”他抱着他急急跑下山去。 数月后,仙门传言,青莲派首徒丘戈因修炼歪门邪道走火入魔,一夕之间将整个青莲派灭门,真可谓狼窝内乱斗,自作自受。歪门邪道,这是他苏如是咎由自取,大快人心。 可没过多久,仙门竟发现,那丘戈屠了青莲满门,竟是要想用他们的尸体来修那长生的禁术,炼制鬼冢!甚至连那失踪已久的九霄青伶大弟子郁挽也惨遭毒手,成了他剑下亡魂! 众仙门大震,绝不能让这个大逆不道的魔头存活于世! 数月后,百家仙门一齐杀到江城青莲,一举灭了这个丧尽天良的大魔头,将他的尸骸随苏家那些尸首一同丢到乱葬岗去。只是,那个炼成的鬼冢却不知踪迹。 彼时,地下室内,郁挽睁开眼,缓缓走出来,身上挂着一串铃,叮当作响,他低头看到那串铃,呆滞的目光微动,”断…断…戈……” 他僵硬地走出去,来到乱葬岗,将丘戈的尸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然后抱着来到了那棵树下。他抱着他一跃而上,单膝跪着蹲在树上,远处的夕阳昏黄,他混浊空洞的瞳孔定定地看着。 ”好…好…看……” 楚昭此时透过他的瞳孔,只看到一片灰白,但是他能感受到,那风景一定很美。 郁挽僵硬地在树下刨出一个土坟,抱着丘戈躺下去,又慢慢将土填上。 如此不眠不休,陪了他三百年。从青丝到白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丘戈彻底化为尘土,消失在他身边,他一个人躺在坟里。 有一天,有个人徒手刨开了坟,他眼前渐渐刺眼,然后仰头定定地看着站在坟外,累得抹汗的人。 那人对他笑道:”你这愣头青,我不来找你,你就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肯定是好的结局嘛。 唉,这几天,写得越来越晚了。。。。 第58章 掉马 楚昭费力地从郁挽眼中想要看清那个掘墓人的脸,可突然有股力量将他抽了出去。 他猛然睁眼,发现他画的血阵里迷雾散了。众人缓缓睁开眼,有些少年没忍住,还抽着鼻子。 “郁挽前辈太惨了......”秦兰低声抽气道。 越淞伸手抚住他的肩,低声安慰:“往事已矣,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解决江城现在的危机。” 楚昭点头,才起身,却听到有少年惊呼:“你们快看!外面的雾散了!” “散了?”楚昭冲出门去顿在门口,整座城内的迷雾都散尽了。他仰头去看,连着江城上空的魔障也消了。 怎么会这样? 九霄弟子们纷纷随着他走出来。 “好奇怪,怎么会这样?” 江城街上被迷雾困在其中的人恍然初醒,一时间,街上站满了人,人们发现浓雾散了,不由大喜,街边店面里的人纷纷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谨慎地观察了许久,终于如脱笼的鸟,狂喜地蹦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这雾终于散了!” 看着眼前此景,楚昭不禁纳闷,他回头向越淮问道:“这江城背后躲着的人,引我们前来,就是故意要我们看这场戏?” 越淮走出来,看着满城消散的雾霭,仰头终于看到了青天白云。他负手沉声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堕仙不是我们凡界修仙之人所能管的,只要江城解开了魔障,并未造成大患,便是大幸。” 楚昭伸手抚着下巴打量他,盯了许久道:“临泽君,你难道就不好奇那个掘墓人是谁?或者不好奇布下这个迷雾阵的人究竟又是谁?” 越淮微摇头淡淡道:“这并不重要,在尘世间有许多事的真相都会被掩埋。” “切,作为一个道士,一点求知心都没有。”楚昭耸肩,双手枕在脑后,往屋内走,“那好吧,事情既然结束了,我就最后帮你一把,将这鬼冢郁挽带回妖界好了。” 越淮闻言,回眸看向他,冰冷的眸子里毫无波澜。他突然想起之前独自在迷雾中看到的画面,当年的记忆么,如果他不想让他想起,他便不再强求。 只是越昀,同样是被九霄围剿,被他一剑穿心而过的你,为何最后是笑着的,为何......为何从不恨我? 楚昭走进屋,一群少年就围着他。 秦兰问:“喂,认识你那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轻笑,挑眉:“哦,在下白初晴。” “白初晴?!”雪霁的弟子们瞪大了眼,越秦兰更是震惊地指着他结巴道:“你、你你你就是临泽君带回雪霁的那只......” “那只狐狸精嘛!是吧?”楚昭朝他眨眼,“好了,我从妖界出来这么久,现在呢要回去了。鬼冢在人间难免会引起骚动,我就好心收留他,带他回去好了。” “什么?你要带郁挽前辈去妖界?” 青伶峰的几个弟子急得连忙抽剑挡在鬼冢郁挽面前,“不行,郁挽前辈是青伶峰的人,自然是要回九霄的,我们师尊那么厉害,绝对能帮助他!” “没错!郁挽前辈要跟我们回九霄!”其他弟子纷纷抽剑,围在郁挽身前,一副绝不后退的姿态。 楚昭闻言不由好笑,转身侧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行啊,你们带他回去,现在他是不死不活了三百年的鬼冢,属阴邪之物,我倒是看看你们九霄一贯的做派,是将他彻底杀了,给他念经超度,还是将他锁在什么镇魂塔里,永无天日?” 九霄弟子们听他这番话后,不由犹豫了。九霄戒律森严,绝不可能让作为鬼冢的郁挽前辈回去,而且他现在是一副不死不灭的身躯,师父们拿他没辙,只有将他牢牢困住这一招。 他们心软了,对视了一眼,纷纷收了剑,抱手道:“九霄众弟子在此,还请白初晴前辈,能对郁挽前辈多加照料!” “哎哎哎,这就对了嘛。”楚昭勾唇,露出嘴角边的虎牙。他走向一直愣愣地站在,似有些不知所措的郁挽,伸手朝他勾手,“鬼冢郁挽,过来。” 妖皇的召唤,让他不自觉地听命。郁挽缓缓挪步走向他,身前的那串缚魂铃伶仃作响。 楚昭随手打了个响指,变出一身衣服穿在他身前,像极了他生前那件青衣道袍。他想想,又指尖一弹,变出个同越淮之前一样的斗笠面纱给他戴上,道:“毕竟这张脸上布有尸斑,走在路上,不免吓人了些。” 他引着鬼冢往外走去,最后回头道:“行了,临泽君,还有各位九霄的小朋友们告辞,后会无期。” “欸!怎么就后会无期了?”秦兰本来还挺伤感,听他这么一说,不免气恼。 楚昭摆手,调侃道:“你们是道士,我是妖,遇一块可不就麻烦了。今日你们还能容我,他日若是反目成仇,我小妖可就性命不保咯。” “这......”九霄弟子们似乎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事,不免因门中长辈当年之事感到有些羞愧。 楚昭径自摆摆手,走了。 身后的郁挽动作迟缓,身上的缚魂铃时常作响。楚昭心想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必然会引人注目,于是快速带着他抄小道,来到一片僻静的竹林。 若说回妖界,楚昭并不心急,只是身后跟着那么多九霄弟子,难免缚手缚脚。此刻四外无人,他摘了他的斗笠,问道:“郁挽,当日掘墓之人你可还记得?” 郁挽闻言,微张嘴,声音喑哑,音色难辨。 楚昭挥袖扫过,他僵化的嗓子终于说出了话:“记...记得...在下...不认识......” 楚昭深谙此事并非一般,那人恐怕十之八九是仙界下界历劫的某位神仙。只是不知是哪路神仙,才归位没多久,就一念入魔,竟又成了堕仙。 他看向他胸前的缚魂铃,心下一动,郁挽正是因为这铃,才三百年难以安魂,投胎转世。他郑重想了想,对他道:“郁道长,前尘过往毕竟是云烟,这世间难容于你,不若在下帮你劈了这铃,让你解开束缚,重归地府,此后如何,随去自由。” 郁挽闻言,空洞的瞳孔微动,许久缓缓点头:“......多谢。” 得了他的许可,楚昭化出乾坤袋中的曦晨,抽出剑,泛过冷冽的寒光,一剑劈过。 哪知天外突然飞过一只箭羽,将他的剑打开。 楚昭惊闻天边传来一阵鹤鸣,仰头看去,遥遥有一白衣长发的男子骑着仙鹤停在空中。那人俯视着底下二人,懒懒地开口道:“虚日星君,好久不见。” “鹤忆?”楚昭蹙眉仰望着他,不由调侃他,“哟,你这老酒鬼十天有九天是醉着的,不发酒疯就算大幸,怎会有空来凡界管起我的仙事了。” 鹤忆头痛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了按额角,轻笑:“那倒是,刚刚醉了一场,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好像又闯祸了。”他纵身一跃,足尖轻点鹤羽,风姿绰约地缓缓落在他面前。 楚昭讶然,“闯了祸?那你来找我干嘛?我这可不负责替你收拾烂摊子。” 鹤忆伸出手摸摸鼻子,凑近他笑,“其实嘛,我是去拜托了下司命,送了他几坛蓬莱寻来的好酒。所以这事儿就....委任在虚日你身上了。”他说完,掠过他,看向楚昭身后的郁挽,轻眨眼,又道:“我家那小鬼多亏您在妖界照顾,现在本君就领回去了。” “啥?”楚昭听得云里雾里,见他转身往郁挽走去,不由上前阻他,“哎哎哎,慢着,这鬼冢虽有趣,可不能让给你,我给他解了缚魂铃就送他去鬼界去......” 楚昭错愕地看着鹤忆走向他,伸手上前轻轻一点,那铃铛便微微泛青光,接着郁挽通身便萦着一道银白色的光芒,楚昭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的尸斑渐渐褪去,恢复成正常的肤色。 “这是......”他讶然道。 只见郁挽那双眸子渐渐闪过一道虹膜,重复清明,他看向眼前的人缓缓道:“是你。” 鹤忆见他记起自己,轻笑,将手伸在他眼前:“是我,我来接你回去。” 楚昭懵了,“欸?这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堕仙......不对不对,鹤忆你什么意思,我玄冥宫还有个巴巴等着你的焕枫,你来这乱勾搭什么?”他说罢上前一步,就要揪住他。 鹤忆回头,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道:“他便是焕枫。” “他是焕枫?那我玄冥宫那个是?”楚昭表示不信,不愿放他走,“不行,你这负心郎得跟我去一趟玄冥宫当面对峙!” “噗,什么负心郎,你难道不知焕枫当年下鬼界,便是一缕散魂?郁挽不过是他陪我渡了最后一劫。”鹤忆说罢,楚昭看到远处一道黑影移形换影而来,到了近处一看,正是焕枫。 焕枫冷冷地抱手道:“属下见过妖皇殿下。” “你怎么来了?” 焕枫面无表情道:“属下收到殿下的召唤。” 楚昭立刻明白过来,看向一脸假意不知的鹤忆,咬牙道:“你竟敢假冒我?” 鹤忆上前将笼在焕枫头上的黑罩脱掉,楚昭惊觉,他竟与郁挽有七八分相像。只是一人满脸布满尸斑,一人又常年带着黑罩,他竟没将两人往一块儿想去。 鹤忆施法念诀,低声喝道:“合!” 楚昭眼见着两者的魂魄渐渐聚拢,被银白色微光笼罩着,变成一个人。 他渐渐睁开眼,看到鹤忆,眸中微动,许久才低声道:“......仙君。” 鹤忆伸手揉揉他的头,温柔地笑道:“我来接你回去。” 楚昭讶然:“欸?那你现在是郁挽,还是......” 他闻言,微敛眉道:“虚日星君不知,小君郁挽,字焕枫。在仙界,知道我全名的并不多。” 楚昭了然,转向鹤忆仙君:“我道你丘戈怎么跟你一个酒鬼性子。不过,你刚刚说闯了什么祸是怎么回事?” 鹤忆闻言,急忙转身吹哨,天边飞来两只仙鹤,他拽上郁挽,一跃而上,转瞬就飞上了天。 楚昭气得跳脚,指着他道:“你别跑!别以为找了司命贿赂,就可以让我帮你填烂摊子!喂!喂——!” 天边回应他的只有渐渐远去的一阵仙鹤长鸣。 “子曦!大事不好了!”身后突然响起白阙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眉间微跳,不由伸手按着眉不耐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传过好消息了。” 白阙讪讪地,低声说:“子曦,这次真不是儿戏,刚刚地府的鬼君传来消息,鹤忆仙君大醉一场,堕了魔,到阴曹地府大闹一场,将...将......”白阙说着说着,不忍直言。 “那酒鬼到底怎么了?”楚昭不耐道。 白阙重重叹口气,道:“鹤忆仙君将那奈何桥劈断了,还推翻了三生石,还、还......” “还什么?你怎还结巴了?” 白阙跺脚道:“他还用他那个能吞山海的酒葫芦,将忘川抽了个精光啊!” “好小子!我说他怎逃那么快呢!”楚昭咬牙。 “可不是,更可恨的是,他一念入魔,一念成仙。酒醒之后,便顿悟了回去。将此事撇的干干净净!就是到天帝那里,他也在理。”白阙无奈。 楚昭讶然,“天帝都这么纵着他?” “那可不....”白阙凑近含含糊糊道,“听闻鹤忆那小子,好像上面有人,天帝也得忌惮三分。再说,当年天帝因为焕枫的事,还欠他一个情。” 楚昭不解:“你是说他当年在蟠桃宴上醉酒,不慎将酒葫芦掉落在天河,将天河收了个干净,导致凡间大旱了十年那事儿?”见他点头,楚昭纳闷了,“他不是自己乖乖领罪,下界历了九世极苦嘛?怎么还说欠了他一个情。” 白阙摇头,“其实当年,鹤忆仙君早就在蟠桃宴上喝醉了,那日是他身边的仙童焕枫从蓬莱岛寻了酒给他带回去,路上酒塞没塞稳,偏偏骑着仙鹤路过天河时,不慎掉了下去。焕枫当时没发现,等事态严重时,整个天庭的人全都酩酊大醉,当时你还不是,醉了整整十日。这一醉,对于凡间便是十年。” 楚昭似想起了这回事,当年他刚养那只小青龙没多久,倒也没太注意天河的事。 “然后呢?” 白阙道:“然后,自然是天帝大怒,但若是按天条,焕枫一个小仙童,定是要剔去仙骨的。鹤忆便道,酒葫芦是他的,叫人前去蓬莱的人也是他,所以一力承下了这罪。可焕枫不愿如此,便在鹤忆才下地府,就到天帝面前领罪求罚。天帝那时候在怒头上,自然不会姑息他,他要领罚,天帝便随他去了。” 楚昭恍然,“那这焕枫还真是对他主子有情有义了。” 白阙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捧瓜子嗑着,附和:“确实。不像我家那些尽会偷懒打瞌睡的顽童,一点儿不机灵。” “你哪儿来瓜子?”楚昭看向他手中的五香瓜子问。 白阙嘿嘿笑,“刚路过江城路边买的,你要来点儿?” “那肯定了。”楚昭从他手中接过一捧,和他靠着大树盘腿坐下继续聊,“那后来呢?” “后来焕枫赶到奈何桥上候着鹤忆仙君。那小仙童焕枫上前拱手道:‘仙君,是小君的错,小君前来相陪你一同下凡历苦。’,想不到那鹤忆平时看着懒洋洋的挺好说话一人,当场黑着脸上前一脚将他踹下奈何桥,掉在忘川黑水里道:‘孽障!你就在这忘川中看着,到底有多少生灵因你一时大意而一生凄苦!’。”白阙一边说,一边还有模有样地揣摩当时的语气,踹了一脚。 楚昭自然是明白鹤忆为何如此的,人间没有了天河的滋润,十年大旱,便会邪祟丛生,百姓颗粒无收,战事频发,民不聊生,如此大患,可能要绵延近五十年方才能渐渐复苏。 他下界历的苦,定是人间百相疾苦,定是不愿意让焕枫同他一起去受罪。 “焕枫哪敢违抗,只能日日在忘川黑水底枯等,盼着他一次次走过奈何,跨过忘川。”白阙道。 楚昭想起了什么,问:“可后来鹤忆不是历劫完归位了吗,怎么那焕枫还在忘川呆着。” “其实吧....当初天帝让焕枫下去时说了,‘你一旦下界,除非奈何桥断,忘川水干,三生石倒,否则不得归仙界。’”白阙道。 “啧啧,这天帝够不厚道啊,罚了主子,还这么干,难怪现在人家发酒疯,他也不敢吭声了。”楚昭抱手靠在树上道。 “可不,后来,鬼君知情,便可怜焕枫,让他下界陪他最后一世。只是那鹤忆归位后,竟也没去管他,就那么任由他做了三百年鬼冢......”白阙奇怪道。 “咳咳,”楚昭出声提醒,“其实吧,当初我正好在妖界做妖皇,有日鹤忆就带着焕枫化形的魂魄,交给我照料来着。哪知道原来,他是使了金蝉脱壳,之后我被九霄寂灭了。焕枫竟又去地府陪他度了最后一世。” “哦哦,那子曦兄,好人做到底,司命那也给你改了命簿,你看,要不你下鬼界去想法子处理一下。省得那些鬼魂野鬼整天荡在地府里鬼哭狼嚎的,闹得阎王头疼。”白阙小心赔笑。 楚昭瞥向他,冷哼一声,“哟,这种烂摊子就找我,好事怎么不轮上我?” “好事?有啊!你不是没了那啥朱雀翎嘛,天帝念你劳苦功高,特地让我带着这个宝贝前来奖赏你。”白阙掏出一根翠玉长笛递给他,“喏,这安魂笛不错吧。” 楚昭接过去,在手中转了两圈,轻嗤:“算你们厚道......”他话未说完,瞪直了眼睛警惕地看到他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个艳红的蛋,一种似曾相识的不祥预感,“你要干嘛?!” 白阙捧着一下塞他怀里,“这不是孵了万把年的朱雀,快出壳了嘛。百兽仙园里,除了您这位大名鼎鼎的仙师,还有谁能担此大任呢?” “朱雀?!”楚昭瞪大了眼睛,“不要不要!那家伙的闹腾劲儿我可伺候不了!”楚昭连忙将蛋丢掉,跳开三尺远,想当年他还是个纯真可爱的小虚日鼠时,没少被那只老朱雀折腾得半死...... “你快拿走——”楚昭回头一看,整片林子里,哪还有白阙那厮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啊——!!!”楚昭仰头咆哮道,“白阙!你给我等着——”他看到眼前的人,鼠躯一震,立即降低了音调,小心地讪笑:“临泽君啊,您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没看到你?” 临泽君蹙眉,缓缓沉声道:“他为何叫你子曦?你又为何和仙界的人有来往?” 楚昭惊得额头滑过冷汗,我勒个去,不会一次老底全被掀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掉马!!! 楚小昭惊慌:啊??急忙捂住,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考虑到这是个沙雕文,我这俩天有点跑题,强行扭车回正经赛道,坚决贯穿本文宗旨! 第59章 牵手 远处惊鸟展翅从林间飞过,斜阳穿叶洒在两人身上,楚昭怔怔地看着他走近,脑子仿若僵住了一般,慌乱中竟又有些紧张。 “其实....其实是......”楚昭急忙道,“其实是我以前就认识的旧友!子曦是...是在下的字,旁人都不知晓。” “旧友是么?”越淮走近他,眸中微寒,语气淡淡的,也听不出喜乐,但楚昭直觉他生气了。 越淮走近他,一股寒气逼近,“子曦是么?” “啊?”楚昭不由往后退,他有点懵,心想:按道理他应该没想起啥吧? 越淮忽觉心口有些闷疼,之前在迷雾中看到的凌乱画面又从眼前闪过,他不由顿住蹙眉,伸手抚住心口。 察觉到他脸色不对,楚昭急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从江城出来以后,这心口就有些不舒服。”越淮摆手。 楚昭连忙细问:“怎么个不舒服?难道是在迷雾里待久了,吸进了什么?” “无碍。”越淮避开他,看向一侧。他刚刚焦急地凑上前察看他的脸,竟让他有些失神。脑海中好似看到一张他尚且青涩的脸,曾经也是如此。 彼时他不知为何全身是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恍惚中微睁开眼,那少年青春洋溢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喂,这位道长?你没事吧?”...... 楚昭见他神情恍惚,又问了句:“你没事吧?” 越淮眼前的人渐渐与记忆重叠,眸中逐渐恢复清明,听到楚昭在旁边自言自语道: “......不行,我看你恐怕是一时大意,不慎将那沙雾吸进肺腑,我来给你诊诊脉。”他话未说完,已经极为熟练地伸手把在他脉上,神情极为认真。 “没什么事啊?咳,我看就是你奔波了几日劳累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楚昭伸开他的手,走到另一棵树下认命地抱起那颗红宝石似的朱雀蛋,回头道:“行,那咱们就在此别过,你回九霄好生休养,我也有要事要忙去了。”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抱着蛋,快步地往树林外走。 “等等。”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楚昭顿然僵在原地,僵硬地回头:“临泽君还有何事?” 越淮上前:“郁挽道长的事,便是我九霄的事,我与你同去。” “欸?您你你——”这明明是强词夺理!楚昭暗自咬牙,“越临泽,你别太过分了!咱当初就没啥,不过是年少有点儿交情,现在本妖皇可是自由之身,你凭什么天天逮着我不放?搁外面,别人还以为是我缠着你,想要与你......” 越淮面不改色:“我自会向别人解释,是我缠着你。” 楚昭一愣,说到嘴边被他堵在嗓子眼,刚刚那股泼辣劲儿说没就没了。 只听他道:“是我放不下你,所以缠着你。” 轰——楚昭闻言只觉脑中炸过一道九天玄雷,他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小声嘀咕:“满嘴胡言......” 他抱着朱雀蛋,径自往前走去,嘴角不由上扬:“随你吧,反正本妖皇多得是人追随。” 两人如影随形,相伴走出了这片林子。 两人身后不远处突然又一只蜘蛛从树枝上掉下来,垂着细长的白丝。一条黑蛇从树干上游动着走近,猛然朝它张开嘴袭去。 白丝忽然坠落,化地为人,急忙单膝跪拜在地:“岐渊大人饶命!笑道知错了!” 那黑蛇瞬间化为人形挥袖而至,冷冷睥睨他道:“你胆子这么大,何时知道过错?” 朱虞额角冷汗直流,他刚刚真的感受到了岐墨对他的杀意,几乎一瞬,他以为自己就要命丧黄泉了。 朱虞低头:“此次江城的事,大人也该清楚是鹤忆一时堕魔惹下的祸,真的不关小人的事。” “不关你的事?”岐墨冷冷道,突然挥袖,一道无形的墨鞭朝他身上打去,朱虞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若是不关你的事,历尽九劫明明已经喝了忘情水的鹤忆,怎么突然想起郁挽?又怎会无端端入了魔?他又怎知天帝当时那句神罚?” “如今,奈何桥断,忘川水竭,三生石倒,你可知会给六界生灵造成多少劫难!你当你从未插手,我就不知你做了什么?”他说完,又挥袖甩去一道长鞭,有如雷电滋滋作响。 朱虞咬着牙生生受着,额间冷汗直流,近九九八十一道墨云鞭抽下来,他已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痕躺在地上,虚弱地张口:“大...大人....朱虞知道,此次犯下了大错....其罪当诛....就算废了这千年道行,下到黄泉地府,朱虞也绝不后悔。只是大人...三生石已倒...您不用再顾忌天命了......” 朱虞说完便嘴角含笑咽了气,化身为一只小蜘蛛在原地。 岐墨手中的长鞭散去,静静地看着那只小蜘蛛,许久未动,又过了些许,他走上前,将它捡起来,放在怀中带走了。 林间风过,传来一声轻叹: “傻瓜。” 话说楚昭在路边敲出个土地一问,方知此时地府已乱成一团,掌管鬼界的东岳大帝便临时大赦,鬼门大开,所有无处可去的鬼魂便可前来酆都暂住。 楚昭与越淮二人刚进酆都,便看到漫天的冥币四处飞散,无数鬼魂飘在空中,放眼望去,竟还有各式各样的纸灯悬挂,一台看似喜庆的红轿子被几个纸轿夫悠悠地抬着走过,队尾的唢呐声震天。 楚昭看得新奇,随手拉了一人问:“这位小哥,请问那是在做什么?” 被拉住的人回头,脖子上有一圈细细的针脚线,他白了他一眼,“这你都不知?那些在人世尚未娶亲嫁夫的鬼魂便会托梦与阳间的亲人为其寻一桩姻缘。” “你是说冥婚?”楚昭新奇地左看右看,若说这些鬼魂吧在阳间受穷受苦,可一个个若是有些家底的,到了冥界,便时常有大把的金银元宝被烧下来,正可谓,活时穷死时富。这冥婚更是办得风风光光的。 楚昭连忙拉着越淮挤过去看,“越淮快来,我还头一次见冥婚呢!” 被他拉住手的越淮一怔,低声问:“你叫我什么?” 满大街上全是唢呐声,楚昭没听清,只一股劲拽着他往前去。身后的越淮看着他这副少年心性,心口处微微绞痛,似有什么缠上去了一般,他眼前晃过一段段画面。 “小道长,你怎连一只山魅都捉不住?你看我的......” “瞧,这不抓住了?我刚刚兜着他在山上转了圈,还抓到了一只山鸡,你看咱俩这下有口福了吧。” “越淮道长,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呢,再遇到什么斩妖除魔的事,别太拼命,把小命搭进去了,以后我找谁玩啊,你说是不是?” “越淮...我刚刚叫你快逃,你怎么还不逃,这是上古凶兽你知不知道?咳咳....我那么厉害,还能被它吃了成了?”越淮浑身浴血将还在逞强的他抱起来往外走,低垂着头,认真道:“......我知道。” “道长,你看这朱雀翎好不好看?是我从那凶兽镇守的地方偷出来的,这玩意好歹是个神兽遗骸,怎么的也能当个护身符,我送你好不好?” “怎么?嫌娘气不要?我觉得吧,你整日都穿着一身白,一点精气神都没有,特别是在这放眼全是白雪的雪霁,随便站一处,我就找不到你了。你看,不若就挂在腰间,当个记号?” “越淮,我......你师父们说得对,我天生是妖,人妖殊途,我也不能总霍霍你是不是?你放心,有空我再悄悄来找你玩。” “越淮!你这是......我送你的你还给我作甚?你不信我?我真是为了让妖界和九霄结好,那几个九霄弟子的死,真不是我做的......” “临泽君,既然把东西都送给人家了,你就取个名呗!” 越淮只觉得心口绞得更厉害,他怀中那枚朱雀翎隐动,泛出红光,一缕白烟从中飘出缓缓浸入他额间。 他的瞳孔猛然骤缩,泛出冰蓝色的光芒,眸中闪过当年,他独自一人前去九霄应战,那日风雪大作,他衣袂猎猎。他远远站在山顶上,看着他含笑跪倒在地,一身鲜红浸入白雪。 越淮终于想起来了,他抚住心口看向拽着自己的手,目光上移,看到楚昭那张脸上映着冲上天空的漫天烟火,他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腕,又反手握住他掌心。 他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楚昭察觉他握住自己的手,低头看了眼两人手心交合处,脸上有点烧,刚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握住。 “子曦,别动。” 楚昭闻言,真不敢动了。心里忐忑地要命,不会吧,不会吧?露馅了?对了,他好像在江城树林还动用过曦晨...... 越淮的脸色柔和,仿若被斑斓的烟火镀上了一层柔光,轻抿的嘴角微微上扬,感受着这久违的温馨。 然而于此相反,楚昭感觉手心里全是冷汗,其实刚刚越淮道心口疼的时候,他就故意给他诊脉,竟然又发现了缠心丝。 一次不知道也就罢了,两次他还会不知吗?缠心丝本就是缚着魂魄的,他之前悄悄问了白阙,才知,这缠心丝分明就是孟婆汤的解药嘛!他仰头怨恨:司命,你狠! 越淮察觉到他有些出神,不悦道:“怎么?别人能叫,我不行吗?” “不!我是觉得就咱俩这交情,不能和别人一样!”楚昭立马接话,见他神情缓和下来,小声试探:“越淮,你忘了,我的名字还是你取的呢。否则,能跟你姓吗?” 越淮眉心一跳,敛下星眉,薄唇轻笑。 风华绝代。 楚昭看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生欲极强!!! 楚小昭: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老公好帅!!! 第60章 面具 酆都。 随着冥婚的队伍移动,整座酆都城内愈发热闹。楚昭生怕被挤在外面看不清热闹,一直拉着他往前挤去。 突然队伍前面,花轿前有只声音奸细的女鬼惊恐地叫起来:“大事不好了!新娘不见了!新娘定是被恶鬼掳走了!” 队伍前坐在马匹上的新郎闻言,匆匆飘了过去,挥手掀开轿帘,里面阴嗖嗖的,空无一人。 楚昭挤上前去看,隐隐看到一行字,出声问旁边的越淮:“奇了怪了,难不成冥间也会有人抢媳妇儿?” 越淮掠过新郎,走近空荡荡的轿子,向内察看了一周,回头道:“确实听说过会有阴间会有恶鬼用以阴补阴的方法来修炼,鬼新娘对于他们而言便是极大的滋补。” 楚昭讶然,“你是说,这新娘已经被恶鬼吃了?” 越淮:“尚未得知。” 一旁的新郎缠着手,不可置信地否认:“不可能!恶鬼采补阴气肯定会在七月半鬼节子时,那时候阴气最重!我听闻最近总有鬼新娘消失,怕夜长梦多,才要尽快完婚,哪知道......还是被他抢先了一步!”他愤懑地握紧手砸在花轿上。 七月半?那不就是明日?楚昭抚住下巴,眼珠子滴溜转,朝鬼新郎低声道:“那恶鬼什么来头?你说说看,也许我们能帮你将新娘救回来呢?” 旁边飘来一只上了岁数的老妇道:“地府里乱了,忘川莫名被抽了个精光,原本被禁术压在忘川河底十恶不赦的恶鬼们通通趁机跑了出来,他们习惯了阴水的滋养,此时耐不住,便开始向躲到酆都的未破处子之身的女鬼下手。” 楚昭问:“那地府也不管管?” 老妇叹气:“管,怎么不管?可那忘川河底的恶鬼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且道行高深,吃了那些常年无法投胎的游魂后,更加厉害。就算想管,也分身乏术。” 楚昭心里叹气,又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他无奈摇摇头,伸手拍拍新郎的肩膀凑过去低声细语了几句。 “啊?你真要这样?可你也不像啊......”鬼新郎见他狠狠瞪自己,连忙将声音憋了回去。 越淮上前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楚昭嘿嘿一笑,伸手挡着嘴悄声道:“扮鬼新娘。” “什么?”越淮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蹙眉,“你阳寿尚存,你以为那些恶鬼嗅不出来?” 楚昭故意瞥向他道:“我一抹脖子不就成了?” “胡闹!”越淮一把擒住他的手,似乎真怕他胡来。 楚昭低头看自己被他捆住的手,挑眉问:“怎么,你舍不得我?” 越淮看出他戏弄之意,愤然松开他的手。 “其实吧,我修为的根基天生便属阴,所以名字里总带个日字旁,比起那些鬼新娘,我这个堂堂妖皇的味道岂不是更诱人?”楚昭朝他狡黠地眨眼。 越淮愣住了,刚刚那一瞬,情难自抑。 这场冥婚就定在明日子时前,楚昭算准了酆都极阴之处,命迎亲队伍一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次日,酆都愈发热闹。楚昭在轿内坐着,他将染了红豆蔻的指尖伸出轿外,指尖微动,燃起一簇幽火。那簇幽火一瞬脱离他指尖,翩翩化为四只黑蝶,飞在空中,顿然间轿外现出四位娉婷婀娜的纸蝶妖姬,随在轿旁。那花轿自行缓缓浮起来,飘在空中。 那花轿飘向酆都的极阴处,堪堪停在黄泉道上。此时吹唢呐的停住,近看才发现竟是一些扎出来的纸人。整条黄泉道上,阴森空荡,雾气弥漫。 楚昭在轿内中静静坐着,现如今,他将自己妖气全收,而将阴息全释了出来。不信那些馋嘴的恶鬼会不上当。 果不其然,黄泉道上骤然刮起漫天的阴风,轿外的纸人吹得东倒西歪,纸声猎猎。 来了。 楚昭捏紧手中的红锦帕,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在头顶的红喜帕下。怀中的朱雀蛋头一次不安分的动了动,他急忙伸手按住头。 他在心里嘀咕:小祖宗,啥时候破蛋都行,就现在必须得给我憋着别出来。 无数恶鬼嗅着这浓郁近芳香的阴息,贪婪的从暗处钻出来,不肖一会儿,密密匝匝的恶鬼们已爬满了轿顶。花轿外更是里三层外三层,放眼望去,全是周身泛黑的恶鬼。 楚昭在轿内被这股味熏得快吐了,他简直不敢想象郁挽在这忘川黑水里竟然忍受了这群恶臭的家伙们近七百年。 一层一层的恶鬼仿若浓稠的黑水一般黏在花轿上面,将它裹覆得几近密不透风。 此时,眼前已是一片漆黑,他伸出掌心燃出一团幽火,他勾唇,露出尖锐的虎牙,心道,不若就将这群恶鬼通通烧了。 不料轿外突然受到一阵冲击,他倾身晃了下,又坐稳,刚燃的一团火不慎灭了。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轿帘外渐渐逼近,他隔着红喜帕都能看清。 还未等他弄明白外面发生了何事,楚昭顿然察觉到轿外彻底清净了,只隐隐有微不可闻的咔嚓声从花轿外一路蔓延开去。一只手掠过轿帘掀开,掌心朝上伸在他眼前,他从喜帕底下瞥了眼那只指节修长而分明的手,目光上移瞥到通红的喜服。 楚昭心里咯噔了下,不是那鬼新郎? 难不成是越淮?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他便连忙否了。他那么清高孤傲的人,怎会愿意穿喜服。更何况,他明明和自己兵分两路,追着恶鬼们前来的踪迹前去解救那群鬼新娘了。 楚昭犹疑了下,伸出手缓缓搭在他手上,指节触感冰凉。 他轻握住楚昭的手,缓缓往外走去。脚下的路似铺了什么,踏下去咔嚓作响。 他甚至能透过他冰凉的肌肤,感受到一股阴森的寒气。他伸手要揭开喜帕,却被他察觉一手按住,不容违抗的力道透出修为远在他其上。 楚昭怂了,轻轻放下手。毕竟是假扮女子,他也不好出声。 男子牵着他缓缓踏过黄泉道。 此时子时已到,鬼门大开。阴风大骤,万千鬼魂从地府飘出来,飞向黄泉道。 楚昭眼前的喜帕被刮起一角,他眯着眼,看到眼前男子的背影。前方突然响起一阵阵气震山河马蹄声,仿若铁马踏冰河。楚昭下意识要躲,却被男子紧紧握住。 他听到那铿锵有力的马蹄声顿在前方。楚昭暗自闭眸,用神识窥探,方才看到前方竟是万千阴兵,侧身下马,避在一旁。 曾听闻阴兵借道,倒未曾知竟还有阴兵让道的。 然这还不算,他震惊地看着无数阴魂从鬼门关飞来,从黄泉道下一直叠罗汉似的叠着匍匐叩首,铺了近百仗高! 楚昭直觉,这万鬼朝拜的,定是眼前这男子。可他偏偏背对着自己,看不清他样貌。 论鬼界,能有这阵仗的,恐怕连阎王都够不到,难不成是东岳大帝?也不可能,东岳大帝不仅政务缠身,而且不喜出门,听闻万年来从未出过殿门。 他正胡乱猜测时,男子突然捏紧了他的手,牵着他继续往前走。楚昭缓缓随着他小步前行,所走之处,那些鬼魂必然恭敬地退让。 身后朝拜的鬼魂逐渐远去,他们走下地府,来到忘川河边。 他松开他的手,倾身抚过倒塌的三生石,楚昭努力想看清他的侧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过来。”男子终于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他犹疑了下,缓缓走近,只见他双手伸在他眼前,轻轻撩开他头顶的喜帕。 楚昭欣喜地抬眸去看,却看到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楚昭:“......” 您老到底是谁? 男子似乎看出他的小心思,薄唇微勾,拉过他的手抚上那三生石。 三生石因他经过楚昭的手传来的一股温和而深厚的灵气,渐渐泛着白光,碎裂的石块自动恢复回来,转瞬便慢慢直起来,立在干枯的忘川河边。 楚昭眼前一亮:“你这么厉害?” 那人轻笑,似在笑孩子似的,低声道:“也有你的功劳。” 楚昭连忙指向坍塌的奈何桥,“这个呢?” 男子微摇摇头道:“奈何桥并非凡物,而是要有人为祈一执愿,甘愿渡化亡魂,甘愿化身为桥,受一千年风吹,一千年日晒,一千年雨淋。上一个奈何,已经得偿所愿了。” “三千年?什么样的执念能撑得起这三千年?”楚昭哑然,哪还能找到这么个傻子。 男子低眸,只道了一个字:“等。” 他看向三生石,嘴角微勾,突然出声道:“昭昭,你看那儿,能看到什么?” 楚昭闻言,冷不丁激灵,警惕地问:“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男子一身艳红的喜袍,露出面具的眸子深邃如潭,却又似映着浩渺星辰,他就站在那儿,身后长发翩飞,红衣猎猎。 男子但笑不语,眼神示意他看向身后。楚昭心下杂乱,转身看向三生石。 原本花白干净的石面上,因他的凝神缓缓浮现。 密密麻麻的,全写着同一个人。 他蓦然愣在了原地。 楚昭反身就将他的面具揭了,看到这张脸,指尖有些发颤。 “越淮......你早就知道了?” 然而他揭开面具的瞬间,仿若庄生梦蝶一般虚无,一股灵气从越淮身上抽离了出去,那双浩渺星辰的眸子恍惚间变了。 越淮微蹙眉问:“知道什么?”他瞥了眼周围,疑道:“我怎会在这?” 楚昭顿然脸色微变,忽而松口气,调侃他道:“临泽君,你刚刚怕是被鬼附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呀嚯!终于穿上喜服啦~~~! 接下来干啥嘞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石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61章 奈何 “被鬼附身?” 越淮恍然低头,看到自己一身艳红的喜服,又抬眸看向身穿一身红嫁衣,凤冠霞帔的楚昭,一向面若寒霜的俊脸竟有些晕红。 眼前人,桃花眼含笑,点绛唇艳红,眼角尽显风流,他看得有些痴。 楚昭见他呆呆的,以为是还没醒过神来,道:“没事儿,那鬼也没用你的身体做什么。不过,那些鬼新娘怎么样了?” 越淮点头:“无碍,我已经将束缚她们的禁忌都解了。” 楚昭点头,回眸瞥了眼三生石,往前走道:“行,既然如此,我们先回酆都再做打算。” 越淮察觉到他的目光,掠过他,看到三生石上的名字,怔怔地念出声:“楚...昭......” 才走出几步的楚昭僵在原地,连忙回头问:“你看到了谁?” “楚昭。你认识?”越淮问。 “不不不,不认识。”楚昭连忙摆手,上前拉过他往前走,“临泽君,三生石虽然修复了,可奈何桥还断着,咱们必须找到一个下一个奈何。” 越淮看出他有意躲着“楚昭”这个人,便问:“听闻三生石上的名字是缘定三生之人,你是不是介意?” 我介意!我当然介意!我吃我自己的飞醋不行嘛! 楚昭当即垮下脸来,别过头去,故意凄凄道:“你知道还问?” 哪知他突然握住楚昭的手,“你放心,我绝不会爱上那人。” 楚昭闻言,瘪着嘴,努力从他手中挣脱,念念有词:“谁知道呢?前世定好的情缘,哪知你三言两语就......” 突然落下的吻,让楚昭乖乖闭了嘴,他伸手揽上他,闭上眼回应他。 “越昀,越昀?”越淮连喊了两声,才将一脸憨笑的楚昭喊回神。 “啊?什么?” 越淮不禁微摇头,“你刚刚说下个奈何是什么意思?” 楚昭心下竟有些失望,伸手摸摸嘴角,神情颇为不自在地往黄泉道走去:“哦,你说那个奈何啊,也是刚刚那个附身在你身上的人说的。”他将那男子的话又说了一遍,想起他竟然喊自己幼时的乳名,不禁将那面具拿起来细细看了下。 这人到底是谁呢。 越淮抓出他话中之意,“他既然说奈何三千年一换,那不如就去问问地府的阴职。” “也对!走,去阎罗殿。” 来到阎罗殿,守门的牛头马面挡住他们的去路:“你们什么人?阳寿未尽者不得入内。” 楚昭嘿嘿笑道:“两位小哥,我不进去,那麻烦通报一下,就说是妖皇越昀,前来求见。” 牛头扭头瞥了他一眼,“你是妖皇?” 楚昭下意识看了眼自己一身的嫁衣,改口道:“不是,是旁边这位,他是妖皇。” 一旁的马面嘲笑同伴:“笨哪,这是他媳妇儿。行,等会儿,我给你通报一声。” 楚昭讪讪地退后一步,好似听到一声轻笑,立即回头,看到越淮迅速收敛的嘴角,冷哼一声。 下不为例,就给你占一次便宜。 没一会儿,一身黑袍的年轻男子从内殿出来,见到二人便双袖合拢行礼:“鬼君有失远迎。” 楚昭生怕他漏了馅儿,连忙道:“鬼君,妖皇有要事想要与你单独商议。” 鬼君了然,让出一条道:“是,两位这边请。” 楚昭连忙拉着他的袖子,上前咬耳朵。行事一向利落的鬼君微点头:“妖皇放心。” 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楚昭放宽了心,端起架子来,“本妖皇今日来地府,只因前不久地府骚乱一事。妖界亡故的小妖无法投生,传到我耳朵里,我不得不前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鬼君啊,听闻上一个奈何已了愿离去,那你们可有下一任人选?” 鬼君微叩首道:“担奈何者,必须有一三千年难以磨灭的执念,愿意化身为桥,渡万千亡魂。如此之人,只能召唤而来。恰逢今日是七月半鬼节,无论多么罪孽深重的亡魂都会被赦免一日,放出地狱。正是召唤的好时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阎罗殿召了数日,直至今夜,依旧未能召得下任奈何。”鬼君摇头道。 楚昭闻言,心道:按理说天帝让他来地府,这下任奈何应该早就出现了。他突然想起刚刚附身在越淮身上的人,低声问:“鬼君可知,什么人能让阴兵让道,万鬼朝拜?” 鬼君闻言大震,“妖皇见到了万鬼朝拜?自上古以来,只有神界的上神方才由此神威!难不成是已陨的神君要再现了?” “真的?”楚昭刚刚那一瞬,他当真以为是万年前的离淮神君回来了。 许久未说话的越淮出声问:“此人难道便是下任奈何?” 鬼君神色复杂,犹疑了许久道:“即便是神君,若是不愿,也成不了奈何。” 突然有小鬼向他们跑来:“鬼君!快!阎王说找到下任奈何了!只是他性子暴戾无常,一时安不住。” “让我试试。”楚昭手心化出安魂笛。 几人连忙往阎罗殿赶去,到那时,阎王和几位负责召唤奈何的阴司全都倒在地上。招魂阵内的亡魂肆虐为风刃,漫天席卷,整座阎罗殿内的摆设,皆然成了破絮。 楚昭纵身一跃,停在空中,横吹长笛。一曲安魂悠悠响起,招魂阵内的亡魂仿若被笛声安抚,慢慢静下来,一曲作罢。那亡魂渐渐定在招魂阵内,化为透明的人身,飘在阵内。 楚昭吹完安魂曲,缓缓睁开眼看到招魂阵中的人。 那是个看似清秀的少女,她的杏眼微圆,有些疑惑地看着周围,开口问:“你们是什么人?” 楚昭没想到竟会召来个孩子,不由蹙眉,她能耐得住三千年吗? 阎王忙扶稳头顶的帽子,端坐着,沉声道:“亡魂尔雅。” “嗯?”少女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向这个怪老头,“你叫我?” 阎王沉声问:“嗯,尔雅,你已亡故了五百年,只因放不下你的心上人,至今不肯投胎。现如今,你可愿化身为奈何桥,渡亡魂转世,耐三千年寂寞,一千年风吹,一千年日晒,一千年雨淋,换与他一世情缘。” “嗯?三千年?他是谁啊?”少女眨巴着眼睛,对上楚昭的目光,伸手指着他问:“这个穿着嫁衣的男人?不要不要。” 楚昭:“......” 阎王汗颜,轻咳道:“不是,那人叫王沐,是你的少时玩伴。只因你痴心于他从未开口,他后来另娶他人,你们从此错过一世。” 少女听完,连忙摆手,“那我更不愿意了。他若是喜欢我,怎么还会喜欢上别人?会喜欢上别人的,就定不是我的。我何必为他作这三千年的石头桥?” 一旁的阴司们哑然,鬼君只好上前道:“尔雅,那你为何五百年不愿投胎,难不成不是因为对他的执念吗?” 少女愣了下,小鹿似的眸子微动,忽而拍手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好像什么都忘了。要不,我现在就投胎去?” 楚昭不禁扶额,“这招魂阵这么不靠谱的么。” 越淮上前一步低声道:“这执念困了她五百年,她却忘了为谁。若不是太痛苦,她绝不会选择遗忘。” 楚昭闻言心头一跳,难道当初越淮也是如此,所以宁愿将记忆封存,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飞升。他心下一动,又问少女:“如若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想起那人,你愿不愿意?” “想起那人?”少女迟疑了下,抿紧唇微微点头,“......愿意。” “好。”楚昭转过手中的安魂笛,重新吹了一曲。笛音飘荡在招魂阵中,那少女的神色微动,恍若想起了什么,忽而伸手捂住脸,忍不住低声抽泣。 “阿沐...阿沐......” 楚昭闭眸吹笛,少女尔雅的记忆如烟一般一缕缕飘过他眼前。 五百年前,某个古老的小国有一位娇蛮可爱的公主,他一直暗暗恋慕这大臣的嫡子王沐。可她认为,身为一国公主,不该如此身份低微地去告知心事。 “阿沐他...阿沐他定是喜欢我的。他一定会向父王求亲的......” 尔雅偶遇王沐同另一位尚书家小姐同游,当即气恼地转身便走。身后的王沐追上去,她却冷冷道:“王沐,本公主不想见你。” 男子怔在原地,伸出的手缩了回去。 数年后,邻国来犯,王沐前去沙场御敌,战死沙场,传回王宫的,只有一件破甲和一个木雕。 尔雅看到时,泪如雨下。 “阿沐,你在雕什么?” “雕一对小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阿沐,你把我雕得胖了,必须得重雕!” “啊?好好好,我重雕!你别生气啊,我重雕便是了......” 国破之日,尔雅公主祭国,从城门上一跃而下。 楚昭抬眸,看到招魂阵中的尔雅,已不复方才的天真烂漫,不免心疼,他出声问道:“阿雅,那人也许早就投了许多世,爱过不少人,不若,你重新来过......”他突然看到少女眸中的坚毅,没再继续往下说。 尔雅反倒问他:“若是你的心上人,也早就忘了你,投过许多世,爱过许多人,你呢?” 我宰了他......楚昭想到这儿,眸中燃起妒火。 越淮被他这样吓了一跳,上前低声说:“我不认识什么楚昭,你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昭:临泽君,我也要个雕! 越淮脸一红:胡、胡闹!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北一枝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62章 破蛋 “尔雅,你可愿化身奈何,渡三千年亡魂,换一世未了情缘?”阎王沉声问。 尔雅郑重点头:“小女愿意。” 楚昭闻言连忙道:“不是,那可是三千年啊。你可想清楚了?” 尔雅点头:“想清楚了。我愿意的。”她的魂魄在一瞬间化为一缕青烟飞出阎罗殿,在忘川边上化身为奈何桥。 众人走到桥边,心思各异。 楚昭瞥了眼干涸的河床,转头问:“阎王爷,这忘川是不是找鹤忆仙君让他将酒葫芦里的忘川水还回来就行了?” 一旁的鬼君微摇头:“您有所不知,那鹤忆仙君的仙葫乃仙界法宝,有净化的功效,忘川水非同一般,阴气甚重,这才压得住那些恶鬼。可现如今,仙葫里的忘川水恐怕是不能要了。” 越淮问:“鬼君所言,那这新的忘川水要如何获取呢?” “哎,这位仙君问得好,”阎王点头,捋着他的胡子道:“这忘川水既然能镇得住这地府万千亡魂,自然非同一般,需即是这世间最纯净的,也是这世间最污浊的,是最甜的,也是最苦的。” 楚昭不解,皱眉嚷嚷:“你这老头打什么哑谜呢?哪有东西既纯净又污浊的,还又甜又苦的?” “泪。”越淮突然出声,“是泪。” “泪?” “没错,是泪。一个人的眼泪中包含着情感,情不同,泪也不同。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晓。”阎王点头,欣赏地看向越淮。 “可一时之间,去哪儿找那么多泪,能汇成一条忘川?”楚昭气恼道。 阎王微笑着看向两人,捋着胡子悠悠道:“我听闻黄泉道上出了个让万鬼朝拜的人,想必就是阁下二位。既然能让万鬼朝拜,那么也就能让万鬼齐哭。今日鬼门关大开,便是个好日子。本王看好二位。”他说完,便起身悠哉哉地退出了阎罗殿。 “......”楚昭愤然捏紧了怀中的蛋,暗道:若不是他现在还在历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定不受阎王这个窝囊气! 他没注意的是,手中的蛋好似咔嚓裂开了一条细缝。 鬼君将两人送到殿外。 楚昭愁眉苦脸:“鬼君,我这可是替你们地府办事,你们阎王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这种烂差事也交给我?” 鬼君小声道:“其实吧,阎王也是为了您好。今日酆都会有庆典,哪儿多得是到处看热闹的鬼。二位可去那里试试。” “试?怎么试?”楚昭不解。 鬼君点拨道:“这鬼嘛,到底都是做过人,人生在世谁还没有点伤心事。他们又在地府积不够阴德,一时无法投胎,当然只能抱着前世的记忆度日。你就那么勾一勾伤心事,可不就掉眼泪了嘛。” 楚昭的眸子渐渐亮起来:“嘿!你小子,可以啊。头一次觉得你够机灵。”他随手拍拍他的肩,抬手看到自己一身嫁衣,不免觉得荒唐,转身一变,变回一身玄袍。 越淮的道法没这么个修为,他看着楚昭变出的衣服,又微低头看向自己一身喜服,欲言又止。 楚昭自然看出他那么点心思,看他憋得厉害,不由好笑,故意道:“临泽君,怎么?你也想我给你换身衣裳?” 越淮颇有些不自在地低声回:“......嗯。” “什么?”他故意凑近了,眸中盈着促狭的笑意上下打量他,“临泽君,求人可不是你这么求的?不过嘛,你整日穿一身白衣,也怪丧气的,我们俩站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 “地府新来的黑白无常!”鬼君少有地插嘴道。 楚昭被他抢了白,回头狠狠瞪他一眼。 被这么一闹,楚昭也没逗弄他的心思了,随手一挥袖,越淮身上换了一身青云雪浪袍。 两人回到酆都,彼时已经离鬼门关合上只有几个时辰了,天一亮,这里就会恢复白日的冷清。 楚昭侧身依在酆都某座阁楼的房檐上,俯视着底下四处游荡的亡魂。这酆都的热闹程度不比人间差到哪儿去。 他对一旁侧身而立的越淮道:“临泽君,你说说,咱们要怎么勾他们掉眼泪?” 越淮低眸,静看苍生,沉声道:“不若试试吹笛。” “你说刚刚在招魂阵内吹给尔雅的那曲唤忆?”楚昭蹙眉,“好是好主意。”就怕你也想起来啥啊。不过这是安魂笛,应该只是对亡魂有用吧? 为了地府能早日走上正轨,他也好去下一世,楚昭决定,铤而走险。 他抽出安魂笛,横在唇边吹起来。前奏略有些凌厉的笛音,引得万鬼顿住,缓缓抬头看向他。 很好,他闭眸,心无旁骛地继续吹起来。 若说这一世,楚昭倒也....应该....没什么得罪他的地方吧?除了自己给自己加戏,故意找了十多只仙兽假装九霄的弟子与他在山脚挑衅,然后制造一片惨烈的战况,故意让九霄的弟子看到,以为他发狂,杀了十多个九霄弟子,从而引起震动。 不过九霄那些老头也不是善茬,明明是一群子虚乌有的弟子,他们还讨伐的真像那么一回事儿。战帖下得挺麻溜,也省得他再设局。为得不过是让越淮得一个斩妖的机会,一举完成这一世的历练。 再除了一开始的相遇,刚下山的楚昭故意化成一只山魅,将他耍得团团转,之后自己又施伎在他面前臭显摆了次,还顺便抓了只山鸡打牙祭。 再比如,那只什么上古凶兽,呵呵,也是他特地上百兽仙园,请角木蛟下来友情客串,然后故意随手拿当年他和朱雀斗蛐蛐时赢来的那根朱雀翎假装什么上古战场旧址遗骸...... 楚昭便如此一边尽情地吹唤忆,一边细细回想自己当年那点事儿。 殊不知,一旁的越淮沉眸,暗自用之前楚昭窥探郁挽那招,进入了他的回忆。 越淮深信,楚昭一直都知道所有的真相。 他恍然睁眼,进入了幻境中,成为了楚昭,虽然无法控制住他的身体,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却能他的视角看外界。 此时尚是少年模样的楚昭正躲在九霄山下,悄悄地藏在一块巨石后面。越淮微蹙眉,不知他鬼鬼祟祟是要做什么。 他突然感到身体往前倾,视线里出现一个少年,一身白衣,身负长剑,面上冷冷的,从山上走下来。越淮讶然,那竟是自己。 他虽说之前想起了许多,但毕竟是模糊的片段,如今这么清晰地看到,却是另一种感觉。 越昀他...是故意在这等着他的吗? 正想着,他忽而听到自己的嘴里低声道:“来得正好,越淮,小爷今日就要将你拿下!” 越淮:“......”虽说知道他对自己....但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这般孟浪的话,他内心十分不想承认,自己真就对他动了情。 正想着,他忽而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山魅。山魅似鸟,四足,尾部的羽毛极为艳丽,如孔雀一般,雄性开屏引起雌性的注意,从而求偶。 他想到这儿,只觉得羞愤异常,偏偏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停在少年越淮的面前。 少年一愣,不知从哪处飞来的山魅,迟疑了下,想侧身绕过它去。 彼时的楚昭正喜欢逗弄这种白面薄皮的俊俏小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忽而转身,将屁股对着少年,噗地一声,绽开骚气艳丽的尾屏,然后扭头朝吓愣的少年挑眉,说了人语:“小道长,奴家的屏好看吗?” 少年越淮陡然一愣,心思尚纯良的他,并未懂其中深意,只是冷下脸来,低声道:“小妖,休要放肆。” 可越淮不同,他毕竟也是上了千年岁数的人,总归是懂些风月。此刻在山魅体内,扭着屁股对着曾经的自己搔首弄姿......他羞耻地不能自已。 哪知楚昭并未了事,转身来挡住要绕开的少年越淮,又道:“哎哎哎,小道长你怎么就走了?他伸爪子去拽他衣袖,我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你陪我玩啊?” 少年越淮压着气:“放手。” “不放不放就不放!你开了我的开屏,就得接受我的求偶!”说实在,楚昭这山魅尖细的嗓子还真挺魅的,一时间雌雄莫辨。 少年越淮闻言,不由动了怒,当即抽剑挥去。山魅楚昭连忙躲闪,跳到他身后又开始逗弄他的头发,聒噪个不停。少年越淮不慎,被它夺去了包袱。 如此只好追着会飞的山魅跑了一路。 他气喘吁吁,弯腰喘气时,突然听到个少年的调侃:“小道长,你怎连一只山魅都捉不住,看我的!”少年说完挑眉,纵身一跃飞入林中。 之后越淮讶然地看到旁边飞出一只不知候了多久的山魅笨拙地扑腾出来,被他一手抓住。然后楚昭悠哉哉地在林间兜了一圈,随手抓了一只山鸡,飞回少年越淮眼前。 所谓真相......越淮心里不是滋味。 幻境里的时间很快,他看着这个表里不一的少年,一次次将自己耍得团团转,可两人历练时无意掉入上古凶兽守着的朱雀遗骸的地墓里时,他却能感受到,越昀是真的为了救自己奋不顾身,与实力悬殊的凶手博一死战。 越淮愕然地看到惨烈的杀戮后,那群被楚昭愤然杀掉的九霄弟子,在之后安然无事地从地上爬起来,化身为小兽围在他身边蹦跶着喊师尊。 师尊?他在妖界还收徒吗? 这样一来,当年九霄与妖界的纷端,竟是他故意挑起的?越淮正不解时,已到了最后他独上九霄应战。他在楚昭体内,四周是拔剑弩张的九霄弟子,而他顺着楚昭的目光,仰视遥遥站在雪霁峰上的自己。 彼时,他竟然是如此冷漠地站在远处看他独自面对这么多敌人。 他心里在发颤。 身为堂堂妖皇,可他却在几招之后就跪倒在地,九霄几近毫无伤亡。 四周的剑齐齐刺入他体内,他感到好疼。可此时越昀却笑了,倒下前,朝着他的方向释然地轻笑,低喃了几个字。 越淮听到时,掉了一滴泪,落入雪中。 他说:“越淮...疼......” 实际上,在此刻楚昭的回想里,他当时想说的是:“越淮,你这没良心的兔崽子...哎哟...疼死为师了。” 楚昭一曲唤忆奏完,睁眼时,发现酆都底下万千亡魂全都在一个劲儿地抽鼻涕抹眼泪。那些眼泪缓缓飘起来,聚在空中凝在一起,汇成一串水流,飘向地府忘川。 楚昭松口气,看来忘川的水是解决了。他轻松地转身道:“欸,越淮,咱回人界找个地儿喝点小酒吧......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他下意识往后退,恰巧踩到一片碎瓦,往房檐下掉下去。 “啊——!”他惊叫一声,被眼疾手快的越淮拦腰截住,缓缓飘落在地。越淮盯着他的脸,几度欲言又止。 “啪嗒——”一声脆响,引起二人注意。 楚昭扭头寻声看去,发现那颗朱雀蛋被砸落在地。 碎了。 “妈耶妈耶!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吓我!” 楚昭慌得急忙冲过去,看着地上碎得不成样子的朱雀蛋,绝望地伸出双手,迟迟不敢碰,两眼泪汪汪。 虽说他是挺不喜欢朱雀洛虞神君,但真要把历了万把年劫才出世的他整没了,恐怕天帝也能将他整没了。 身后的越淮瞥到那蛋壳微动,出声提醒他:“它似乎,已经快破壳了。” 尚处在悲痛中的楚昭哭腔恼道:“什么破壳啊...没了,全没了。蛋黄连蛋白都洒一地了,完了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越淮盯着从蛋壳里歪歪扭扭爬出来的湿漉漉的小家伙,低声轻笑道:“没有洒出来。它好好的。” 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的楚昭,不敢睁眼去看。 直到耳边听到软黏的小声音:“...娘...娘亲......” 楚昭不可置信地猛抬头,看到眼前红色小翅膀黏答答粘在一块的小家伙,对上它黑亮的小眼珠子,一股狂喜从丹田处冲上来,一把上前捧起小朱雀,连忙答应: “哎——!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在的在的!!!” 越淮神色异常地看向他道,“你的?” “废话!当然是我的!”楚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他孵了那么久的崽崽,能不是他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岐墨:娘子出世了搓手jpg.(初恋情人秒变丈母娘hhhhhh 越淮:所以,孩子父亲是谁?(情敌变...女婿? 仓鼠楚小昭嘟嘴叉腰:喂! 所以,谁来喂奶_(:з」∠)_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石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63章 告白 楚昭说完反应过来就后悔了。 他一个公的,怎么下蛋啊。 小朱雀刚刚出世,需要精心呵护,这里没有百兽仙园的冬绒花圃,小家伙只能凑合凑合躺在楚昭的怀里取暖。 楚昭和越淮回到人界,到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 越淮在房内,静坐着喝茶,看着他捧着小朱雀傻呵呵地逗了半天,竟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他出声道:“真是你的?据我所知,这应该是上古神兽朱雀。” 你知道还问?楚昭将小朱雀捧在掌心里,用指尖夹着细长的面条喂它。按理说,神兽只有喂灵力丰盛的仙果才能尽快吸收仙气,有助修为,这样人间的面条,只能果腹罢了。 他看也没看越淮,回道:“自然不是我的,这朱雀蛋那日你也看到了,是有位仙君托我代为照料。” 越淮凝眉,盯着他问:“越昀,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没什么心机,可有时候我觉得你没一句话都是谎言。你到底骗了我多少?” 他这话一出,喂食的楚昭一震,继而勾唇,露出三分阴邪的笑道:“临泽君,你我本就不是朋友,难不成你指望我对你推心置腹?”其实,刚刚他已经发现,越淮已经在他吹唤忆时进入了他的回忆幻境,所以他故意控制了幻境,只让他看自己想让他看到的。 越淮眸色微深,许久才道:“越昀,你是还怪我当年对你见死不救?” “我哪敢怪您哪,我只是觉得当年那样就挺好的。临泽君,如今你既然找回了记忆。也不应该再纠缠我了。如你所见,一根小小的朱雀翎,都那么多人想要我的命,现在我还拥有了转世的朱雀神兽。在我身边,怕是会给你添不少麻烦。”楚昭抱着小朱雀起身,往床榻上躺下。 越淮凝眉,走过去:“你就非要和我这般生分?”他似动了怒,伸手钳住楚昭的肩膀,压低嗓音道:“还是说,你担心我会有危险?” 楚昭打太极似的,伸手绕开他的手笑道:“不是,你临泽君这般厉害,我担心你什么。我明日便要带着洛虞回妖界,妖界方才有过一阵骚乱,若是再和你一起,被人看到了。岂不是又要传咱俩当年那些事。你知道的,我现在可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了。” “越昀...你再说一遍。”越淮听到他这话,只觉得心头绞痛得厉害,低声质问。 楚昭没敢看他,看向别处,梗着脖子道:“临泽君还是回您的九霄吧,既然往事已矣,你何必纠结在此处,不肯飞升呢。” 越淮身上散发的寒气甚重,吓得那小朱雀扑腾着翅膀从楚昭怀中逃开,跳下床去。 “哎哎哎——洛虞回来!啊,越淮你要干嘛?!你上来干嘛?你冷静点儿啊,我也是为你好,好好的千年道行,你不飞升你跟着我这个妖孽瞎搅和什么?”楚昭见他渐渐逼近,连忙往后退,最后退无可退,被他扣在墙上。 越淮眸中晃过冰蓝色的光,低哑的声音压在他头上警告道:“再吵,我就用冰封咒。” “欸?你这人讲不讲理了啊?我好言好语,跟你好聚好散,你还想用强?”楚昭连忙伸手挡在自己身前,有些底气不足,“你别以为我怕了你,你有冰封咒,我有幽火球,照样融了你的冰!” 越淮少有的微眯着眼睛,勾唇沉声道:“你可以试试。”他说完迅速伸出右手将他两手捆住,扣在头顶,掌心处发寒,顿时将他两手冻得结结实实的。 楚昭傻了,他的幽火凝不出来了。 “哎哎哎,不是,临泽君,你多大个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你放了我,咱们比试比试。”楚昭仰头看着逐渐靠近的他,垂死挣扎道。 越淮轻笑,低头凑上他的唇,轻轻贴上去,一股清香袭来,柔软的触感顿时让楚昭软了下来。他脑袋轰鸣,情不自禁地地微仰头回应他,无措的舌尖在齿贝间滑动,迟迟不敢出去。越淮撬开他的唇,刚刚的温柔荡然无存,攻城略池一般裹住他的舌尖,纠缠着,吮吸他的甘甜。 楚昭俊脸有些红,过了许久,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拼命用舌尖抵开他,口齿不清道:“...越淮...你混蛋....别...啊...快喘不过气来了....”他真觉得有些晕,越淮这才放过他。 他直直地盯着他,眸中似有一簇火苗在晃动,固执地喑哑着嗓音问:“越昀,你心里面到底有没有我?你到底还......”还在意我吗?后半句,他竟有些不敢问。 楚昭觉得老脸有点红,极其羞耻地哼哼:“....就...就有呗......” “我听不见。”越淮倾身向他逼近。 楚昭怕他又来,连忙闭着眼扯嗓子:“有有有!有你!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做梦都想着和你在一起!” “......行了吧”说完,他羞耻地睁开一条缝,怯怯地察看他,发现他竟少有地红了耳根,神情却极为庄重严肃,突然上前紧紧抱住他,压在他肩头低磁的嗓音道:“我也是,越昀,我喜欢你。” 楚昭一震,接着听到他继续道: “当年将却情还给你也是,因为知道师父们要除了你,所以希望你可以拿来自保,可是你为什么不用。还有...还有却情,其实不是断情的意思,是...是......” 却情怯胜似年少。 楚昭知道,他是想说这句话,他心里欢喜,大欢喜,想要伸手拍拍他,可双手却还被冻住。 他低哑着嗓音凑近越淮的耳畔:“临泽,你先放开我。” 越淮怔怔地,手抚上他的双腕,触及即化。落在掌心一片冰水。楚昭反手抓住他的手,拉到身前,伸舌舔了一口,仰头对他坏笑:“临泽,你是水做的吗?这么多水。” 越淮一怔,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但直觉不是什么好的。他报复性地低头又擒住他的唇,啄了一口,“不许笑。” 楚昭心里怪甜的,伸手捧着他的脸亲下去,“不行,我忍不住。”即便嘴角刻意憋住,可那双眸子里却盈满了笑意。 楚昭心想,自己恐怕是到了发/情期了。怎么人家三言两语,他就绷不住了。 他急忙拉回理智,往后退去,伸手去拉不知何时松散的外衣,慌得满屋喊:“洛虞!洛虞!” 小朱雀乖巧地蹲在床下,看了许久,听到楚昭在叫什么,立刻咧开小嘴,欢快地扑腾翅膀飞上去,跌在他怀里。 越淮阴黑着脸看向小家伙,“你喊它上来干嘛?” 楚昭心虚地撸着朱雀毛,瞥向别处:“没什么啊。这床够窄的,我就说得多定一间,临泽君,我看你还是再去定一间?” 越淮一手将他拦着按下去躺着,淡淡道:“没钱了。” 楚昭瞪大眼,你雪霁峰全是仙草灵芝,会没钱? 他无奈,蹭人家的吃人家的,还能说啥。他将小朱雀丢背后面,朝他嘿嘿笑道:“临泽君,你看咱们都这个交情了,你不若把却情还我呗,让我傍身也好。” “不行。”他冷漠拒绝。 “为什么?” 越淮闭上眼道:“你有我就够了。” 楚昭暗自翻白眼:“......”他咬牙道:“越淮,你别得寸进尺。”话音刚落,他的手就搭过来,将他紧紧扣住,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面颊上,嗓音低哑:“我没有。” 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真诚,楚昭浑身僵住,突然明白,他是真的没有。他立即迎上笑脸,拼命眨巴眼睛,小声道:“临泽啊,咱控制点儿,有孩子在呢。” “......嗯。所以你别再动了。睡觉。”他闭着眼,语气沉稳。若不是楚昭感受着他,是绝对相信的。 他紧张地闭着眼,屋内的蜡烛灭了后,彻底陷入黑暗。身后的小家伙传来微弱匀称的呼吸声。 楚昭心里暗骂:小没良心的,我还在这煎熬呢,你就扯呼了? 若说煎熬,绝不是越淮一个人,楚昭多久没看话本子了,今天好不容易撩得浑身是火,他能忍住吗? 不能。 他已经能感受到自己不安分的躁动,又怕被越淮发现,一不小心就晚节不保了。他努力憋着,在黑暗中观察他有没有睡着。似乎见他没有动静了,他艰难地想要将自己从他手臂下抽出来。 “别动。”低哑的嗓音突然响起。 楚昭苦着脸,他才刚刚努力翻身背对着他,想不到竟然...这姿势更尴尬了。 他脑中迅速掠过无数本绝本,个个都是经典。 他暗自咽了口水,在静夜里,竟出奇地响。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似有些疑惑:“你...想?” “想上厕所!”他连忙出声堵住他。 “憋不住了?” “嗯嗯嗯!”楚昭这会儿没脸没皮,连忙点头。 越淮突然起身坐起来,“我也是。” “啊?” 他一把将他拽起来,拉过外套盖在他身上。 “我同你一起去。” 楚昭惊悚地震住,婉言拒绝:“不必了吧......” “一起吧。”他大手将他裹住,打开房门,静悄悄地下楼,来到了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 心中默念,纯洁纯洁纯洁...... 深夜被冷醒的小朱雀:“啾啾......o((⊙﹏⊙))o” 第64章 红尘 客栈后院,大榕树下,茅厕旁。 楚昭别别扭扭地掀开帘布,进了坑。没多久,果然能听到隔壁传来的水声。 他下意识地觉得燥热,匆匆解决出来,到院里水缸边舀了水洗手。夜色微凉,清凉的水流过指尖,冰润舒服,他心头静下来了许多。想起今晚上的事,他不免懊恼。怎就真就口无遮拦的,什么都说了? 他瞥到地上一抹清辉,仰头看到头顶的半轮皎月,心想再这么下去,他迟早得穿帮,若是他日他回了仙界,又有什么老脸来面对遥遥在上的离淮神君? 越淮出来时,瞥到他在树下望月,走近他低声道:“夜凉,回去睡吧。” 楚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回去后靠下枕头他就沉沉睡去。 梦里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微蹙眉,迷糊了许久才睁开眼。 “子曦...子曦?快醒醒...快醒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云间,有只手拍他肩膀,他回头看,竟是手持浮尘,笑得一脸不正经的白阙,他身旁还有一蓝衣男子,朝他颔首微笑:“虚日星君。” 楚昭瞪大眼,顿时这心中新仇老恨全涌了上来,堵在心口,他立即冲上去:“司命!” 司命侧身一躲,白阙连忙上前拦住他:“哎哎哎!咱冷静冷静。此次我与司命一同前来,自是要帮你。” “帮我?”楚昭从鼻腔里冷哼一声,“不把我当猴耍就谢天谢地了。” 司命微摇头轻笑道:“虚日星君还是不解小君的良苦用心啊。不过事出有变,朱雀神君洛虞既已诞世,自然不能留在凡界。你虽历劫未满,修为也恢复了近七成,天帝特此破例,让你重归仙界。” 楚昭闻言心中大喜,却又将信将疑,“真的?那我之后也不用下界了?” 司命微摇头:“不用,虚日星君只肖在百兽仙园,尽职尽责,照顾好朱雀神君即可。” “等等。”楚昭嗅出一丝不寻常,忙问:“我不会还得给朱雀神君当下界历劫的靶子吧。” 司命轻瞥他一眼,似有些不耐:“自是不必。虚日星君就这么信不过小君?” 楚昭在心中细数过去那些坑,冷笑三声。 一旁的白阙急忙上前作和事佬,婉言道:“各位都是各司其职,何必如此呢。”他掏出一粒仙丹递给楚昭,“这是我特从太上老君那求的仙丹,你吃了便可直接褪去妖骨,羽化登仙。” 楚昭盯着那颗仙丹,莫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他接过来,放在嘴边,犹疑了下问:“没什么额外的功效吧?” 白阙忙点头:“没有没有。吃吧。”说完,上前一推,仙丹入口即化,楚昭反应过来时,体内已经热乎乎的了。 眼前的二人笑眯眯地腾云而去,他想要大叫一声,却猛地惊醒。 楚昭连忙伸手摸摸肚子,真觉得有一股气息窜在里面。他心想,白阙怎么也不能骗他,只不过这妖皇褪妖骨登仙的事毕竟太匪夷所思,他心里总不大踏实。 果不其然,屋外惊起一道骇人的闪电,紧接着仿若从苍穹之上压下一阵轰鸣,震耳欲聋。小朱雀吓得从梦中惊醒,下意识飞到楚昭怀里躲着。 本就睡得极浅的越淮睁眼起身,紧锁剑眉看向窗外,骇人的闪电,他拿过挂在一侧的青凝,回头道:“不要出来。” 他说完,从窗外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楚昭欲言又止,也不知那到底是谁的天雷。 白阙突然现身在他面前,“子曦,来,先把小神君交于我。” “啊?哦哦。”楚昭愣愣地,将洛虞交给他,“白阙,那天雷是怎么回事?” “九天玄雷啊。”白阙接过小朱雀,伸出手指逗弄它的小嘴,毫不在意道。 楚昭心下那股不祥之感更甚,正要开口问是谁的雷劫,白阙转身便遁雾溜了。他心下细想,既然特地来将小朱雀带走......这九天玄雷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啊! 他刚这么一想,一道惊雷就登时从夜空上劈下来,他脚下的木板焦黑一片,一道深黑的口子一直穿到一楼,他低头小心地瞄了眼,地上足有几丈深的裂缝。 他暗道白阙和司命两人恐是阴他,暗自运气,发现肚内那一溜的仙气愈发稀薄,再用功发力,竟放出了一个长长的响屁! 去你的褪骨仙丹! 楚昭纵身飞出去,在浓密的乌云之下,找到越淮,定睛看去,发现他竟妄想用青凝引天雷。 他深呼一口气,压在心田。他这一身毕竟是上千年的妖骨,应该比之前能扛。他飞向雷鸣中间屹立的他,高喝:“越淮!让开!” 越淮闻声惊回,那神情是楚昭从未见过的惊慌。他不懂他那么慌作甚,不过是渡雷劫嘛。 他飞身迎上去,站在九天玄雷阵内,第一道劈下来时,他疼得牙齿打颤,紧紧闭着眼。心想再怎样,也不能让越淮看扁了。三日后,他便是仙界丰神俊朗的仙师虚日星君。 他的手突然被一人握住,他惊愕地睁眼看向他,一道天雷劈在他背上,火焰呲呲作响。他惊慌不已,连忙伸手推他:“你干嘛?!你知不知道跟你在一起,这雷劫会升......” 他话未说完,就挨了一道,力度之大,火辣辣。他疼得嘴都合不拢,生生扛着。而越淮却静闭着眼,屹立在天雷阵中央。 他周身疾风大作,衣袂猎猎,发丝在身后狂舞。俊美的脸庞上透着难以撼动的坚毅。 越淮眉间微颤,握紧他的手不放,额间沁出冷汗,低喃着:“越昀...别怕......” 他这一声,让楚昭心里极不是滋味,心里不由好气又好笑,罢了。他微闭上眼,握紧他的手,默默受着。 好像自万年多前起,他无意之中遇到离淮神君,就总是这般,莫名与他纠葛在一起。 楚昭醒来时,人已经在仙界,百兽仙园所在的清衡山。清衡山仙雾缥缈,灵芝遍地,随手摸的一棵小草也会突然蹙眉,变出个小脸出来不满地咬你一口。 他只觉头有些晕乎,听到门口有动静,抬眸去看,发现又几个五六岁的稚童模样,赤着脚的小仙兽偷偷藏在门后观望他。 他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伸手召他们:“来,小家伙们过来,给本尊瞧瞧。” 为首的小仙兽闻言,不屑地朝他做了个鬼脸,两手扯着腮帮子吐舌头:“略略略!”另一个小仙兽故意冷着脸呵斥他:“你好大的胆子,敢自称本尊?” 嗯?楚昭不解,起身上前。 一只呆呆的小仙兽问:“那他到底是谁啊?”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小馋鼠,偷吃了老君掉下凡间的仙丹,所以就飞上来了!” “听说还有一只猫,跟他一起飞上来的呢!” 小仙兽们胆子大了些,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楚昭闻言,脸色惨白,这怎么回事?他连忙跑出去,撞上一个人,那人看到他就问:“你醒了?” 楚昭盯着他的脸,讶然道:“湛雲?” 湛雲惊奇:“你竟认识我?” 楚昭心下一凉,这角木蛟怎么回事?他怎么好似不认识自己似的。 湛雲见他发呆,以为他还未适应,便上前低声安慰他:“别怕,你既有仙缘,便当如此。你想想,太上老君的仙丹,恰巧掉了粒落入凡间,偏偏被你和另外一只小猫抢了吃了。这不就是天定的吗?” 楚昭还是很懵,却听他继续道:“今日清衡山便要为你们和同期进来的其他小仙一同赐名。来,你跟我来便是。” 他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大殿,遥遥看到了几位清逸出尘的神君静站在上处,心头不免狂跳。 万年多前?他这是做梦?他幼时的事情早就记不太清了。 注意到一束目光,高处的某位神君忽而一怔,回头朝他的方向睥睨了一眼。楚昭对上他盈着狡黠笑意的眸子,下一瞬,便听到他笑道:“那只小鼠就是在下界跟离淮抢老君的金丹,抢得打起来的那个?” 醇厚低磁的声音淡淡道:“嗯,小家伙胆子够大,以后前途无量。”楚昭怔怔地看去,说话的二人是朱雀神君洛虞和白虎神君坤岳。 过了许久,他看着二位神君为底下的与他一般刚化形的小兽赐名。轮到他时,洛虞微蹙眉,伸出指尖点了下他额头微探,继而欣喜地回头:“坤岳,这小家伙竟脱胎成了虚日鼠呢!老君的仙丹可真是妙哉。” “是吗?”清冷却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楚昭惊地回头望去。看到他一袭清辉皎月长袍,缓缓踱步而来。 洛虞扑哧笑出声,低声用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打趣他:“离淮,你不会是还惦记着这小家伙跟你抢金丹那事吧?” 离淮神君微敛眉不语,抬眸看向楚昭道:“是不是还未取名?” 洛虞神君点头,调侃他道:“我刚要取呢,你就来了。这样,你给这小家伙取一个?” 离淮神君微颔首,清辉淡月似的眸子静静地看向站在殿下的他道:“冠以楚姓,楚昭,字子曦。” 一道独属于离淮神君的金光神谕在瞬间罩在他周身,他怔怔地看向上方。 洛虞闻言拍手道:“昭,日明也。不错,小家伙怎么呆了?还不快恩?” 怔住的楚昭连忙道谢:“谢神君赐名。” 结束后,他同一群小仙君一同走出去,这些人中有不少日后都成了二十四星宿的星君。 他也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发闷。他出门去,恰巧撞上一人,还未抬头,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哎?这位小君看着面生啊?我太白问问你,可知道你们清衡山有没有一个误吃了仙丹飞升的小鼠?” 白阙?楚昭心中大喜,连忙上前拽住他,“好小子!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丹?我怎么一醒来就回到了这里?” 白阙被他拽得心虚,连忙用浮尘避开他,心道原来他就是那只小鼠。他笑眯眯地拉着他往腾云而上,低声问:“小君的名讳是?” “楚昭,字子曦。”他不耐道,“你今天就给我说清楚,我吃的仙丹到底是做什么的?” 两人腾在云中缓缓前行。楚昭只道他想找个僻静处说话,也没问他要去何处。 白阙见四处没人,才赶紧凑在他耳边悄声道:“实不相瞒,是我老哥太上老君让我给在下界的离淮神君送飞升丹,但是我一不小心,送错了。” “送错了?”楚昭蹙眉,“那你送成了什么丹?” “嗯......姻缘丹。”白阙哼哼唧唧地说。 “姻缘丹?”楚昭瞪大眼。 白阙以为他担心,连忙安抚他,“姻缘丹被你和离淮神君当时化的那只御猫一人抢了一半吞了。小君你看你也不亏,我怕送错仙丹的事情暴露,又给你补了一颗飞升丹,你看,脱凡飞升,不比你在底下当时饿肚子的小老鼠要强吧?” 楚昭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明白了。他们俩说的分明是两件事。他幼时飞升懵懵懂懂,当时被随意糊弄了过去,哪知自己竟还吞了半颗姻缘丹。 他瞥了眼候在一旁的白阙,懒懒道:“这位仙君,就算今日不说我也不知道,那你为何还要告诉我?难不成还有别的事?” 白阙被他戳中心,嘿嘿笑道:“小仙君果然绝顶聪明。其实吧,这神界的神君都是早就断了情根的,但以防万一,所以想带小君你也去断了情根。” 楚昭蹙眉,心道你小子也忒坏了,自己闯的祸,却要让我来扛。 “去!”楚昭退开他三步,然而脚下的祥云缓缓降下去散了。 他们落在一棵枝繁叶茂的神树前,楚昭听到枝头云雀的啾鸣,微抬眸,仿若有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力量沁入心脾。 当年的他,为什么倔强地不愿断掉情根呢? 他微闭上眼,又想起了那段万年前独独记得的模糊记忆。 尚未化形的他初入仙界,被朱雀神君从冬绒花圃中偷出来逗玩,却不慎掉落云间,惊惶之时,被那人接。 也许就是那时睁眼时的惊鸿一瞥,他的红鸾星动了。 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半颗姻缘丹作祟。 楚昭缓缓睁眼,语气淡然:“白阙,这情根若是断了,是不是就没有之后了。” 太白金星白阙不知他怎知道自己的名字,想也未想点头:“那是,若你一只毫无功德便意外飞升的小鼠和离淮神君扯上了什么关系,也不太好是不是?” 他又道:“我也是为你着想,他日就算有了什么,一旦怪罪下来,终究是你扛着不是?” 楚昭轻笑,他就是想扛,也扛不住啊。 “所以?”白阙期待地问。 “所以我不愿。”楚昭语气坚定,挥袖纵身往后飞去,他冷笑一声,看向这棵高耸入云的神树,转身离去。 天地万物轮回,生生不息。上古大战与他何干,所谓换来的六界太平,不过是一场互相制衡。熟为高低贵贱之分?神可一念堕魔,魔可一念成仙。 他不过是万丈软红尘中一粒沙砾,活过这万载岁月,不过求一场恣意潇洒。 他喜欢那人,爱慕那人,就绝不放手。 他似听到耳边有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有人在喊他: “昭昭...” “昭昭......” 他仰头去寻,却忽而惊醒,睁开眼来,又是那笑眯眯的家伙。 “白阙,怎么又是你?”他想起这家伙竟要逼他断情根,不由不悦。 白阙无奈,捧着小朱雀对他,悠悠道:“我带黑发人来送白发人。” 小朱雀欢喜地扑腾过去,楚昭下意识要接,手却虚空划了过去。他错愕地低头看,发现自己此刻竟是一缕游魂。 “怎么回事?” 白阙无奈摇头,“白白归位的机会给你浪费了,子曦,我真没想到,你连个飞升的雷劫都抗不过。” 楚昭:“......”双重的九天玄雷你试试? “那离淮神君呢?”他心有不甘地问。 白阙伸出手指头指指上面,他耸肩道:“天帝道,离朱雀神君化形尚有些时日,你不若就安心在下面好好将修为炼好,再回去不迟。” 楚昭心塞地点点头,也罢也罢。 “对了,子曦兄,我劝您这次小心点。”白阙别有深意道。 楚昭眉角微跳,问:“为何?” “离淮神君是不是在三生石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你可知道,真正陨灭之人,其的名字是不会出现在那儿的。”白阙说完,便带着小朱雀离去。 楚昭当下心就凉了,心道:“越淮也不是傻子,细细一想,不就怀疑到我头上了?” 他急急走上奈何,头也不回。 姗姗来迟的离淮神君,淡淡地瞥过忘川河边那块三生石,心道:师尊既尚在人世,他便定会将他寻回。 只是他此刻,心中竟放不下那只小鼠。大抵是因为,他欺辱了自己太多世,自己偏偏还对他恨不起来。 深夜,一望无垠的海面上,海浪一层层扑打着岸边的礁石,幽蓝色的尾翼泛着磷光一闪而过。月光下,墨青色的的长发湿黏地贴在他俊朗白皙,却尚且稚嫩的脸庞。 他微启红唇,哼出一曲悠扬的曲子,荡在海面上,随着浪花飘去。楚昭单手拄着下巴,盯着远处一艘灯火通明的商船,甲板上,有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负手而立。 他心下一动,翻身跃去海中,掀起一串水花,那漂亮的扇尾处好似有一簇幽红的火焰,没入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世,奶鲛受,攻身份不明_(:з」∠)_ 第65章 昭淮 皎月当空,看似平静的海面上有一艘商船缓缓前行着。 深邃的海面上浮出一抹青墨色,他正是楚昭,鲛王宫刚出世没多久的小鲛。 楚昭潜在海中,随海浪微微晃动。他盯着那艘船甲板上的男子,他时而眺望远处,神情静默。 楚昭一时还不解,他怎就成了鲛人。但在他投生后,等了这么些年,真正看到他时,心里还有些隐隐得意。只因他这一世,竟和越淮换了身份。 他再也不是那个虽说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拥有绝世武功,但却说话阴阳怪调,且专门和正派人士各种添堵,暗中使诈,派杀手下狠手的东厂大太监,还是真太监! 相反,他竟成了本该是越淮投生的鲛王宫小殿下。 且说那一世,他真是坏到了骨子里,作为东厂厂花,领着皇命,出海寻找世外桃源的仙岛。却无意中发现了一只落单的小鲛,便使尽美人计,故意在风雨来时掉入海中,诱他前来救他,然后骗心又骗身,将小鲛带回中原,上贡给皇上,囚禁在牢笼中,供众臣和后妃们观赏把玩。 多年后,长大以后的鲛人逃脱他的牢笼,为了报仇,反将他挟回深海,囚在鲛王宫内,泄其淫欲。 可如今,对方拿了他的话本子,楚昭反倒不怕了。越淮那般雅正端庄之人,定不屑做如此小人。 他心想:看来白阙说得不错,这一世果真只是个过场,只待他安心修炼,修为达上乘之时便可直接回仙界,美酒撸崽热炕头。 他翻身跃入海中,尾随着这艘商船,心道,反正也是最后一世了。就算之后回了仙界,他们尘归尘土归土,那就——再贪恋他一次,他想起之前二人的吻,白皙的小脸上有些晕红。 夜风拂过,静站在甲板上的男子身后的墨发随风飘动,他狭长的眸子映着眼前深邃辽阔的大海。 哪知这海面上说变就变,不过片刻,浓墨似的黑云压下来,狂风暴雨席卷着这只海面上的孤舟。 “大人!不好了!咱撞上了暗礁,船内已经开始进水了!”有一个人急忙顶着狂风,哆哆嗦嗦道。 被称为大人的越淮蹙眉,“吩咐所有人,上备用的木筏。” “大人您呢?” 越淮低呵:“我自有安排,还不快去!”那人闻言,只好急匆匆跑回去,吩咐人将木筏抛入海中。 淋着暴雨的楚昭偷偷地潜在海中露出头来,果真如他所料,越淮是个正人君子,竟将木筏全都让给了下属。 他远远看到越淮站在风雨飘摇的船头,顷刻间,那船头彻底被海浪吞没,他立即挺身跃起,冲破海面,鱼尾处掀起一串深蓝色的浪花,在越淮掉入海中的一瞬,双手将他接住。 越淮落入海水的霎那间,怔怔地看着他那条泛着湛蓝色水光的鱼尾,下一刻,他被海水淹没,好似被人拦腰抱起,却逐渐失去了意识。 楚昭抱着他,让他的头露出水面,迅速甩尾向附近最近的小岛游去。游到岸边时,他略有些笨拙地将鱼尾立起来,慢慢地挪着往前走,将越淮放在岸边。 他伸手触在他鼻间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只是晕过去,便松了口气。月光下,他浑身湿淋淋的,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侧,竟让楚昭觉得莫名惊艳。 他怔怔地盯着他的脸庞看了许久,心想:这般绝色,却成了太监....他凝眉认真想了许久,小脸上莫名有些羞怯,手指头绞着自己那头墨青色的头发。 那他只能....含泪在上面了,嘿嘿。 “咳——咳咳!”昏迷的越淮突然咳了起来,吐出一口海水,喘了口气后,浓密的睫毛微动,缓缓睁开眼。 楚昭见状,急忙退后三步,将鱼尾缩在身后,故作胆怯地偷看他。他虽已有二十多岁了,却不过还是凡人十八、九岁的模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引得人心软。 他就是要如此,故意勾引他。 越淮睁眼时,看到个裸着上身的少年,有些发怔,低眸时瞥到他那条数尺长的鱼尾,继而想起自己落入海中的最后一幕,凝眉道:“你救了我。”几乎是确定的语气,淡漠疏离。 楚昭闻言,略有些怯怯地轻点头。 “你走吧。”越淮突然起身,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岛上走去。楚昭傻了,他怎么对自己这般冷淡。 “等等——”他踮着鱼尾笨拙地追上去,哪知一不小心跌倒朝他身上扑了下去,正好抱住他的脚。 楚昭:“......” 越淮低头看着他的脸,压下心中那股意味不明的情绪,淡漠地看着他:“松手。” 他连忙松开手,狼狈地躺在地上,巴巴地看着他:“那个...能不能帮我送回水里去......” 他话未说完,已经被他拦腰抱起来,往海岸边走去。楚昭在他怀里,小声问:“你见到我,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他掠过他的问话,冷冷道,“外面不适合你,回你的海里去,不要再出来,也不要再给我看到。” 楚昭讶异,他这是在为他着想吗? 他好似吞了颗蜜饯一般,故意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嘴上却乖巧道:“哦。” 来到岸边,他从他怀中翻身跃去海水里,那抹漂亮的鱼尾掀起一阵泛白的浪花。他没入海中,翻腾了一圈,再浮出水面时,岸边的越淮已经转身走远。 楚昭潜伏在一块暗礁后面,看着捡了些火柴,燃起一堆篝火,静坐在那儿烤火,神色淡漠地盯着摇曳的火苗,脸上映着跳跃的火影。 他看得正痴,越淮却突然回头,遥遥捕捉到他伺窥的目光,他出声问:“怎么还不走?” 刚要躲的楚昭闻言,缓缓游出来,咧着小嘴有些羞怯道:“被你发现了。” 越淮静静地盯着他,那双甚是清明的眸子似将他看透了似的。 楚昭心里咯噔了下,下意识地翻身要逃,却依旧停在原处,怔怔地对上他的目光。 他瞳孔里映着他逐渐靠近的身影,他连忙没入水中,只留出一双眼睛露在水面外。 越淮看他这般胆小,突然轻笑。 “嗯?”他露出水面,不解地看着他,试探地出声问:“你记得?” “记得什么?”越淮轻启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楚昭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挠心挠肺的,转身便跃入了深海。 越淮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视线内,负手而立,平静的目光望向海面。他勾唇轻笑,心想,他当然记得。 当初下界来,不过是因为担心这只小鼠。三番两次发现他竟与自己在前世都有过几次孽缘,他此次下来前,曾去找过司命,才知他是自己的劫数。 他世世欺他辱他,将他的真心践踏如泥,他自然是恨他,可大梦初醒时,他又是神界唯一的神祗,他不该恨一只小鼠,也不该如此惦记一只小鼠。 他心想,大抵是因为,他与师尊的长相有几分相似罢了,所以他才如此放不下。 如今知道楚昭魂魄尚在六界漂泊,他怎能还如此任意妄为,他命司命改了二人的命数,让那小鼠越昀平安度过此生便可。 之后,他便要去寻楚昭。 他的心口莫名绞痛,他微蹙眉,又是那洛虞给他下的缠心丝,他唇角冷笑一声,他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数万年前的记忆渐渐复苏,他微闭上眼闷哼一声,突然出手穿入心口,生生将那缠心丝拽了出来。 断情,诛心,他冷心冷情了数万年,够了。 他化出青凝,御剑而上,不过转瞬便飞出了这片孤岛。 离此外数海里外,藏在暗礁后躲着的楚昭看完,彻底愣住了,想起他刚刚的话,突然明白了。他是神界的神君,他本该高高在上,为何连他渡劫,他也要遭罪。 他翻身一头跃入水里,往深海里的鲛王宫游去。 深海里,大家都在传,鲛王宫的小殿下,溜出去了一趟后,回来就变了,整日关在碧波宫内修炼,任谁也不见。 如此过了近千年,一日王宫大震,海水翻涌,他静静闭着眼,跃出海面,海底的鱼儿们好奇地浮出水面张望。 只见他那条鱼尾翻腾间被一道白光包围着,渐渐变出一双腿来。他周身光芒万丈,化出一身青叶玄袍,迎风猎猎。他伸出手,虚空中化出曦晨剑握在手上,缓缓睁开眼,周身盈着仙气。 虚日星君楚昭,归位。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流光,停在他面前。楚昭抬眸,看到云端上的离淮神君,不待细看便低眉道:“小仙见过离淮神君。” 一向懒于修炼的楚昭,这次算是憋了口气,终于回来了。他见到越淮,却迟迟不抬头去看他,也不知是怕,是惊,是喜,还是气。 许久,他好似听到万年语气无澜的离淮神君,竟好似心口堵了一口气,隐忍着低声道:“越昀就是楚昭,甚好,甚好。”他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楚昭心下有些泄愤似的愉悦,故意又矮了矮身子,拱手淡淡道:“不过是一场谬缘。小仙不负神君厚托,算是报了当年金丹之恩。” 面前人许久不语,他心想是不是说得太过了,正要抬眸察看他的神情时,正撞上他凝视他的目光。 离淮神君的神色渐渐平静,他松口气上前一步,将他拥入怀里低声道:“不算,楚昭,你这恩没报完,不算。” 楚昭被他抱在怀中,脸上有些烫,“神...神君你......” “叫我名字,你给我取的名字。”他道。 “越淮...临泽......”楚昭有些胆怯,他等了多久了?从他去上古战场,神魂不归到现在,还是知道他同自己有姻缘丹的羁绊便执意不断情根到现在,还是他看到孵了万年的青龙蛋破壳那刻到现在。 他小心地问:“没报完,是什么意思?” 他在楚昭耳畔温柔地轻笑:“昭昭,你再仔细想想,除了报恩,你是不是还报仇了?” 楚昭:“......”现在装不熟,还可以吗? 越淮看他故作不知的模样低声轻笑,抱住他的头,吻下去。他闭眼前,看到他身后万丈霞光,祥云漫天。楚昭细细地感受他的温柔,末了,瞥了眼脚下铺满海面的鱼群,羞耻地轻咳道:“临泽,换个地?” 越淮淡淡地瞥了眼:“无碍。”说罢揽上他的腰又吻上去。楚昭只觉脸皮薄,又抵不住他的温软,许久后轻喘着离开他的唇,抬眸时发现,两人竟不知何时,早就腾云到了启明山。 启明山,这是不逊于清衡的一座仙山。山峦起伏,巍峨耸立,仙气缥缈,松林遍野,灵气充盈在山间,放眼望去,郁郁苍苍。 楚昭幼时,便同其他仙兽被派来此处修行了数千年,直到修为大乘,飞升为星君。而这期间,便是几位神君一直轮流在教导他们。 他犹记得,他尚还年少时,便恋慕离淮神君,这座仙山上,每一处都有他偷偷窥探他的记忆。 “来这做什么?”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故意问他。 越淮拉过他,在他耳畔低喃:“楚昭,也许你不信,可我一界神君偏偏为你长出了情根。就是在这启明山,假意看不懂你无数次的窥探,却愈发忍不住去想:小家伙,胆子一直都很大,连抢了本君的仙丹以后,还敢偷本君的心。” 楚昭被他这话说得脸红,咳咳不止,伸手捂着嘴背过去,磕磕磕绊绊道:“神君....话、话可不能乱说。我、我可什么都没——” 越淮瞥到他这副模样,忽而又低头笑了。楚昭看得有些痴,他今天真的好喜欢笑。越淮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让他动心。 他盯着他的唇,蠢蠢欲动,嗫嚅着开口:“临、临泽,你当真也心悦于我?还是因为那颗一分为二的姻缘丹。” “你觉得,对于断了情根的神而言,那颗小小的仙丹有用吗?”他反问他,惩罚似地将大手握在他腰间重重捏了两下,“昭昭,我还是喜欢你在我掌心心无外物睡得憨甜的模样。” “嗯?”楚昭愣了,他是喜欢自己的本体?遥想当年,他却是胆小,不敢在他面前化形,经常都是变成原形躲在角落,久了醒来,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躺在离淮神君掌心睡着了,仔细一看,还能看到水渍。 他有些慌,忙问:“不喜欢我这样?我变回去?”说完,他嗖地一下,变回一团白绒绒的小鼠。他心想,之前他在越淮面前第一次化形时,他确实也黑着脸叫他变回去,还说什么“你的相貌太丑......” 楚昭顿时沮丧地瘫成一片软肉。 越淮讶然,见他这副模样,哭笑不得,伸手将它捧起来,挑眉问:“你这样,是想我和兽/交?” 楚昭闻言鼠躯一震,他这是在耍流氓?!噗地一变,他立即原地变回来,哼哼唧唧道:“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是吗?” 楚昭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舔舔嘴唇,又瞄了瞄他那微红的薄唇,忸怩着重重点头:“嗯嗯!” “咳咳——楚昭,你刚刚是在撒娇?”越淮险些不适应。 “......”楚昭黑着脸,恼羞成怒,转身就要走,“神君,小君退了,这一走就是一万年!” 越淮低笑,伸手将他拽回来,低头吻上去,“昭昭,你怎么那么可爱。” 楚昭不情不愿地噘嘴,狠狠亲他,心道:可不嘛,在百兽仙园,他最可爱! 启明山上,一阵春风吹过,冬绒花雪白的花絮漫山飘过,拂过两人翩飞的发梢。 第66章 朱墨 数万年前,启明山。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洛虞愤愤地提起一只小翼火蛇打了个结丢出去,然后俯视着那团瑟瑟发抖的白茸团子,夹着它的小身子提起来,怜悯地抚了抚它的绒毛。想起罪魁祸首,回头恶狠狠道:“小黑,你再敢吓唬昭昭试试!看我不剥了你的蛇皮!” 洛虞第一千零三次恐吓道。 他是真头疼,这昭昭本来胆小,那傻不愣登的小黑蛇还偏偏就喜欢吓它。 他低头摸摸小家伙,它被吓得哆嗦,躺在他手里,黑豆眼珠里包着泪。洛虞将它放在冬绒花圃里哄着睡着了,才松口气走出来。脚下不知碰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竟然瘫着一只打了结动弹不得的小黑蛇。 他得意地嗤笑,弯腰将它提起来,对着它道:“怎么?这会儿知道错了?” 小黑蛇在他手里不老实地扭动身子,突然化身为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玄衣墨发,黑不溜秋的眸子亮得吓人,小脸冷冷地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洛虞讶然,低头凑近他,看到他精致的五官下浓密的睫毛,他心想小家伙定是生气了,扑哧笑出声,伸手捏着他的脸蛋逗他:“哟,你都能化形了,还天天跟别的崽崽爬呢?就知道欺负人昭昭胆子小,你丢不丢人?” 小岐墨不悦地皱眉,往后一退,挣脱开他摸来摸去的手,憋了许久才道:“我没有吓他,我就想跟他说话。” “哦?”洛虞听出点意思来,挑眉,伸手牵着他往花圃里走,领着他一边看花圃里睡着的小仙兽们,一边问:“那昭昭怎么见你就跑?” 小岐墨闻言,眉头皱得更深,跟小老头似的,不情不愿道:“......不知道。” 洛虞无奈地伸出食指在他鼻尖刮了下,指着正熟睡的小虚日鼠道:“昭昭害怕你,可能只是天性,你下次遇到他,温柔一些,让他知道你没有危险不会吃它不就好了?” 小岐墨似懂非懂地点头。 次日,楚小昭再次吓得跳上饭桌,满桌子乱窜,掀翻了无数崽崽的饭碗,米饭和汤汁溅了他们一脸。 一只爱美的小猴子不乐意了,翻身跳到桌上,要追那只小虚日鼠,后面跟着皱眉,傻站着的小岐墨。其他崽崽乐呵地伸手晃动,奶奶地吆喝:“好好好!” 洛虞神君赶来时,所有人赶紧闭嘴,乖乖坐好。他一眼就看清了状况,上前一手揪着小猴子和小岐墨的耳朵,又伸手将远远躲着的楚小昭勾来。 后院里,依次排开,跪着小猴子,小岐墨,还有未化成形,远远避开他,团成一坨的楚小昭。 一旁的洛虞侧坐在榕树下的藤椅上,好不容易松口气,摇着手中的羽扇,念念道:“你们这些小崽子,一个个都不省心。你们要记着,自己是星宿仙兽,以后身上的担子重着呢。这般没大没小的,以后谁能服你们?还有啊,你们......” 他啰里啰嗦足足念了两个多时辰,三个崽崽无一例外,个个睡得憨甜。楚小昭甚至冒着鼻涕泡,吹出响声。 洛虞无奈,摇扇子给小家伙们扇风,低声喃喃道:“以后我们不在了,可不指望你们照顾这六界的小兽......” “洛虞,你就是瞎操心,各自有各自的命数,这六界诞了这数十万年,不都是这般过来了?神界的上神们也没你这般忧心。”说话的,正是玄武神君启丞,他缓缓踱步走来,无意瞥了眼地上睡着的孩子,走过去伸手一一撸了下小脑袋,盯着楚小昭眼前一亮:“哟,这不是我玄武一脉的小虚日嘛。” 洛虞懒懒地白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调笑道:“可不嘛,它可不简单,可是和离淮一起吃了姻缘丹的。” “姻缘丹?”启丞好奇了,凑近了细瞧,又掐指算了算,忽而乐呵地拍手叫绝:“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我玄武家真是尽出人才!我可真想看看离淮那张冰块脸以后化成什么模样。” “可不是嘛!想想就够乐的!” 两人乐呵呵地聊着,一晃便过去了半日。 又过去数千年,二三十个崽崽长得亭亭玉立,修为大乘者,已位列仙班,升为生肖,或是星宿仙君。 这日,楚昭又躲在暗处偷看离淮神君抚琴,琴音缭缭,他听得忘乎所以,连身边来了人都不知道。 岐墨走近,发现他化成原形在那躲着,也不知在做什么,便化成黑蛇匍匐着游过去看。 楚小昭察觉到一股寒气,懵懵地转头,对上岐墨那双幽深的蛇眼,吓得窜起来,绒毛耸立。倒不是它还那么怕它,毕竟也处了几千年了,只是正干坏事呢,心理一下受不住。 不远处的离淮神君听到动静,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地瞥过来,看到那抹熟悉的小白影,嘴角微上扬。 楚昭窜出去后,迅速化为人形,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不说话的岐墨。 楚昭想到刚刚的事,恼羞成怒,回头折了根树枝,对上去,故意恶狠狠道:“岐墨!你怎么老跟着我?你再跟着我,我就抽你!洛虞神君们都知道我胆小乖巧,到时候我就说是你又欺负我,看神君到时候不收拾你!” 岐墨一愣,头一次看到那般乖巧胆小的楚昭竟然跟他说这么多话,他嗫嚅了下,低垂着眸道:“楚昭....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吓唬你。” 楚昭见他这般,竟还觉得他有点可怜,他不自在地捏紧了手中的树枝,往前对着他故作硬气道:“别给我装可怜!你再靠近我,我就真抽你!” 岐墨的头微往后仰,脚却不肯移,只是低着头道:“......楚昭......你为什么怕我呀。你刚刚又去看离淮神君了,你总是对着他笑,怎么就偏偏对我......” 楚昭冷哼,将毫无攻击力的树枝抽过去:“你个大黑蛇!你还说!” 你能跟离淮神君比嘛! 楚昭见他不说话,拿着树枝护身似的,警惕地一步三回头,可他还是在后面跟着,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 岐墨跟着他来到他的院落外,站在门口,没进去。 楚昭握紧了手里的树枝,低喘着气,心想过一阵,得跟玄武神君撒撒娇,让他托锻天神君为他锻一把贴身佩剑,专门打蛇! “楚昭......”岐墨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嗓音低低的,带点儿少年音,很好听。 “干嘛?!”楚昭硬气了一回后,胆子竟然壮了不少,这句问得又怂又横。 岐墨隔着墙道:“你是不是喜欢离淮神君?” 楚昭闻言炸了,也不顾什么怕不怕了,冲出去就对着他一顿抽,“岐墨你是不是疯了?!我们都是男的怎么可能!你再胡说八道,诋毁离淮神君,我就抽你!抽你!抽你!”他跟只疯鼠似的,胡乱地甩树枝。 岐墨被他抽得到处躲,一边躲还一边辩解:“楚昭...我错了....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我皮厚,你打吧,打了消消气......” 楚昭见他这么乖地给他打,反倒下不去手了,他最后又抽了下,抱着手往回走,知道他跟了上来,边走边说:“反正你别胡说,那是离淮神君,不可能的事。还有,以后在百兽仙园里,你不许再靠近我,也不要和我说话。咱们就还和以前一样。” 岐墨皱眉:“楚昭....你还怕我啊?我都给你打了......”见他又扬手,连忙摇头:“好好好,但是私下里,你能不能多跟我说几句,就像今天这样......” “不行!” “你还怕我?”岐墨无意识地靠近,发现他真的下意识地在用树枝对着他,一副防御的状态,他咬唇道:“楚昭,我不吃老鼠的,也...也不吃虚日鼠....”怕他不信,他又加了句,“我可以改吃素。” 楚昭不信,洛虞神君从小教导他,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哪有不吃荤的? 楚昭冷哼一声,扭着头走了。心想今天要是没碰上这条傻蛇,他就可以听完离淮神君那首曲子了。想想真好听,下次他也要找来古琴练一练。 岐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转身走了。洛水边,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水中自己的影子,微蹙眉。他又变回原形,对着水面上的大黑蛇扭来扭去照了个遍。心想,蛇和龙不都长得差不多吗? 虽说他是翼火蛇,通身的蛇皮黑鳞中还会泛着隐隐的红,他蹙眉,摇着蛇头。听说青龙神君通身翡翠似的青光,还有威武漂亮的龙角和龙爪。他叹口气,将洛水吹得荡起一阵波纹。嫌不解气,他又抬起尾巴对着水面里的影子胡乱搅了一圈。 “哎哟!哪个兔崽子疼死本君了!” 岐墨听到声音,吓得后退,变回人形。只见一只火红的朱雀从洛水中冲出水面,飞向天。洛虞化身为人,长发湿淋淋地披在身后,身上松松垮垮地裹着一袭锦袍,身前露出精致的锁骨,大片白皙的肌肤,看样子,刚刚是在水里面泡澡。 “洛虞神君......”岐墨急忙低头道,“小君不知您在此。” 洛虞当然知道是他,刚刚察觉有人进来,便闭了气,哪知他半天不走,还伸尾巴按着他的脑袋胡乱搅和了一通,想到这儿,他就来气,冷哼一声:“怎么?把我家澡池子当镜子了?臭美呢?” 岐墨鲜有的脸红,垂着眸不敢抬头看他:“洛虞神君恕罪,小君...小君....小君知错了......” 洛虞头一次看他这般慌乱,不由好笑,这小家伙平时脾气挺扭,也不爱说话,就喜欢当昭昭的跟屁虫。他缓缓落下来,赤着足走近他,伸手抬起他的下颚。 “怎么?还不敢看本君了?本君可没有你吓人。”他意有所指地揶揄道。 作者有话要说: 岐墨太可爱了趴! 第67章 开窍 洛虞揶揄完,他就冷下脸来,再不言语。他心道,完了,这小犊子一向对他气性小,生气了。 他跟哄孩子似的,低下头凑近他小心问:“生气了?”想到他无端来这照镜子,他心下便明了了几分,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袍,轻声笑道:“本君不过是开玩笑的。去吧。” 岐墨微颔首,冷着脸转身走了。 说实在的,洛虞心里头是真心疼这孩子,岐墨是个闷头葫芦,不善与人交谈,还放不开心扉。想来日后,有他苦果子吃。 看着他走开,洛虞欢喜地换了身绫罗仙子特为他做的新衣,愉悦地到司命星君那儿去讨他最近新写的话本子看。 腾云的途中,偶听到天边一声鹤鸣,他仰头,看到那仙鹤上倚着半醉的男子,彼时,尚未因喝醉误事被贬谪的鹤忆神君。他眼尖的瞥到他身后还坐着一个半大的娃娃,紧张地伸着小手拽着他的裤带不放。 洛虞飞上前盯着那五官精致的娃娃调笑道:“鹤忆,这就是你之前从青挽山捡来的小仙草?”他瞥到孩子身侧挂着个酒葫芦,不由可怜地摇头,“这么点儿大,就得到处给你打酒喝。” 鹤忆醉眼微眯,伸手撸了下身后眼神胆怯中却微显傲娇的孩子,自豪道:“可不,乖着呢,哪像你家仙园里那些尽淘气。” 小仙草焕枫被他的掌心按得微矮,听到他的夸赞,心里高兴,面上还故作高冷,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嘀咕道:“老酒鬼。” 洛虞与他二人告别,往司命星君的仙邸飞去。 司命这人,看着面上冷淡得很,实则心里贼焉儿坏,手下一只命薄笔,执掌了多少人的命数。最喜的,就是给被贬下凡的仙君们写些恶俗的话本子,供自己乐呵。 洛虞与他在十合抱粗的大神树下,坐着喝茶逗趣。他突然想起了一事,问司命:“话说,这断了情根的人,吃姻缘丹还有用吗?” 司命淡笑:“这丹药不过是个辅助,真要动情,还不是得有两人的机缘。即便是断了情根,也不能说就不行。”他眼神示意洛虞身后的神树道,“这情根都在这神树下,盘根错杂,从这仙界一直盘桓至地府黄泉。既然能断,亦然能长出来。” “能长出来?”洛虞讶然,伸出手腕对着神树瞧了瞧,心道,活了万把岁,还真不知道动情是个什么滋味。 他想得有点儿出神,心道自己哪日若是心动了,定要轰轰烈烈地爱他一场。 司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伸笔敲他额头:“怎么,动心思了?” 洛虞被他戳中心思,也不恼,只恹恹道:“我也好歹是神界一枝花,单了万把年了,像话吗?” 司命嗤笑,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道:“本君算了算,你未来几万年内,依旧如此。” “司命——!”洛虞闻言大怒,扬手就要打他,“你再咒我!” 临走时,他捞了司命几本珍藏的话本子塞在袖子里悠哉悠哉地回了启明山。 回去时,路过楚昭的虚日小院,他想起岐墨来,便进去看了看,恰巧看到楚昭正在屋内练琴。只不过琴音真是刺耳。 “咦?昭昭,你还有这雅趣呢?”洛虞走上前,伸手拂过琴弦,一小段悦耳的琴音滑过。 本就笨手笨脚的楚昭一听,瞪大了眼,忙道:“神君会弹琴?”问完,他又觉莽撞,神君怎会连琴都不会弹呢,连忙低声道:“是小君逾越了。” 洛虞轻笑着伸手抚摸他的头,这孩子平时也不见在琴艺上有多上心,想必是——为了离淮。他侧坐在一旁道:“没事,不过,我来是想问问你,你是否与岐墨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他怎一人生闷气呢?” 楚昭想到自己拿树枝抽人的事,以为事情败露了,小脸有点惨白,没敢出声。 洛虞心想,定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正色道:“楚昭,你与岐墨虽天性相冲,可未来到底都是星宿仙君,一介星君就要有一介星君的气度与风骨,你迟早要褪掉你的天性,成为真正的虚日星君,知否?” 楚昭讪讪地点头应道:“小君谨遵教诲。” 说完正经事,洛虞的架子就散了,掏出袖中的话本子丢在琴上,拉着他道:“练什么琴啊,你再怎样练,琴技还能比离淮高了去?”他这话一出,楚昭以为被戳破心思,脸颊登地爆红。谁料他又道:“仙界嘛,是无聊了些,弹琴也解不了什么闷,来,这可是我特从司命星君那讨来的珍本,看你平日乖巧可人,就分你看。” 楚昭愣愣地,瞥了眼话本上的名字,不解其意,好奇地伸手拿了最上面一本翻开。洛虞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心里偷着乐,起身,负手道:“本君今日还有些事,这些书就先借你看。毕竟是私藏,别给别人看到了,知道了吗?” 楚昭乖巧地点头,“嗯嗯!”尾音微上扬,有点甜。 洛虞走后,楚昭便在院中看起来。也不知讲得是什么,只觉得情节曲折,引人入胜,故事中师兄师弟两人的兄弟情极为深厚,令他不由心生羡慕。看到约莫一半时,他竟惊了。 师弟竟然将师兄扣在屋内的墙上,亲亲亲、亲了!楚昭登地拿着书站起来,俩颊红得要滴血。他甚至能感觉到心口砰砰砰乱跳个不停。想看又觉得害羞,连忙跟做贼似的,将琴上的其余几本通通收了裹在怀中,跑到寝屋里去栓上门,接着跳上床掀开被子捂着,只露出个脑袋来,小心翼翼地摊开刚刚看到的地方。 他求知若渴地继续看,一字一句都不曾错过。 呀!师弟表白了! 楚昭看得心潮澎湃,裹着被子连转了好几圈,将脑袋捂在冰枕上降温,嘴角疯狂地上扬,怎么合也合不住。 楚昭心想:能写出这么绝美的故事,司命仙君可真厉害啊! 如此,他又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看。 看到后面时两人干柴烈火打架时,小脑袋脑补了下,吓得一哆嗦,瞬间变回个球瘫在书上,浑身燥热难当。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化,他难以控制地微微颤栗着,连忙缩到被子最深处躲着。如此过了好久,还是热得厉害。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楚昭,该吃晚膳了。” 楚昭吓得没敢说话,急忙冲出来,将几本话本子塞到枕头下捂着。门外的人推门发现锁着,知道他在里面又扬声喊道:“楚昭,你听到了吗?” 楚昭听出是雪玉的声音,慌乱地出声:“听、听到了!我不饿,不去吃了。”他出声后一震,自己的嗓音怎么变得怪怪的。 门外的雪玉同样听出不对劲,连问:“楚昭,你嗓子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 “没、没有!”楚昭连忙清嗓子,回她:“我很好,我最近想练习辟谷,就不去了。” “哦。那我走了哦。”雪玉耷拉着兔耳离开了,小声嘀咕,“辟谷干嘛,又不是缺吃的。” 等人走了后,他连忙掀开被子,伸手在脸侧拼命扇,心道,想不到洛虞神君说的珍本竟是这样的......是因为他已过了成仙礼,所以就要......不对呀,这书里面的,怎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他和离淮神君也是...... 楚昭莫名又想到刚刚书中的情节,不自觉地幻想了下,也不知想到了哪儿,突然原地瘫坐在床上惊得打了个响嗝儿,一张小脸儿更红了。他羞耻地伸爪子捂住自己的脸。 然后没多久,又忍不住扒拉开枕头,找出刚刚那本,又翻开到刚刚那里,捂着爪子透过小缝儿,咽着唾沫继续往下看。 “哇——!......嗯???......天呐!!!” 如此废寝忘食了一夜,虚日鼠楚昭顶着眼底厚厚的青烟,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次日旁晚时分,他才悠悠醒来。推开门时,不知踩到了什么,吓得往后一退。 门口盘着一条黑蛇候着,见到他,化身为人,小心地道:“楚昭,你怎么了?在屋里呆了两天都不出来。是因为我吗?” 楚昭想起自己实际干的事,不免脸色微红,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梗着脖子道:“没错,就是你。岐墨,你别再跟着我了!” 他说完,赶紧回头把门关上,拔腿就跑出了虚日小院。 他跑得急,没看路,突然撞上一人,脸撞到对方胸口上。 楚昭连忙羞愧地低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眼神不大好......”他说着抬头一看,惊地怔住,结巴了,“离...离淮神君!您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一身渺渺清风的离淮神君,眸中淡淡的,微低头看向他,少有地蹙眉道:“怎如此莽撞?” 见他好似生气了,楚昭心里更慌,连忙往后一退,紧张地低头拱手道:“小君、小君近日有些身体不适,没有睡好,还望离淮神君海涵!” 离淮神君闻言,眸色更浓重了些,自前日以后便再没见到这楚昭,无意听闻,他两日来都未曾去进膳,这才走着走着到了这偏僻小院。 他低眸看他眼底的青晕,低声问:“身体怎么了,怎会睡不好?” 楚昭低着头,身子颤了半天,嗫嚅着一个字也不敢说。 离淮神君一直听闻他胆小,但没想到竟胆小至此,他微叹气,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温凉舒适的神息顿时从他贴着额角的掌心缓缓传到他周身,楚昭僵在原地不敢动,怔怔地抬头看向离淮神君。清冷的眉眼,俊美的容颜,那双淡若琉璃的清眸。 楚昭突然想起昨夜在话本中看到的某个类似的桥段,小脸腾地一下爆红。 离淮神君注意到他的脸,微诧异,将手抚上他的脸颊,“怎生这么烫?”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波留言和营养液,月底了,不给就过期啦! 楚昭遥想当年:一入腐门深似海_(:з」∠)_ 第68章 岐蛇 楚昭曾以为,仙界的日子就这样漫长,漫长到永久没有边际,他可以每日这么远远地看着离淮神君,因他随意瞥来的一个温柔眼神开心一整天。 直到那天的噩梦到来,一个缠绕了他近万年的噩梦。 看似平静的仙界因妖魔鬼三界邪祟丛生,群魔现世,他们不满仙神两界高高在上,而自己却堕入浑浊的泥沼中,既丑陋又被弱小的凡人鄙夷,掀起了一场预谋已久的上古大战,企图逆转乾坤。从而造成生灵涂炭,其中最为受苦的人界几近濒临灭绝。 楚昭不懂这些,他只是在某一日被四位神君同其他幼小的仙兽被一道护体结界禁锢在启明山。他看到那个人白衣翩翩,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遥遥隔着翻滚的浓云最后深深看了眼他的方向,便提剑随仙神两界众人离去。 楚昭那一刻,是从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慌,他直觉那一眼,恐是永别。 上古大战整整延续了九日,天上九日地下九年,世间满目苍夷,片草不生。楚昭守在结界边,哭哑了嗓子,遥遥看到天边不断爆开的黑云和雷鸣闪电。 轰然一声,一道剧烈的浓云从苍穹之上炸开,波及之处,无不尽毁。楚昭怔怔地看着,心头一悸,他突然发现罩在启明山上的结界瞬间消散。 九重天上传来一阵沧桑不绝的古钟长鸣,荡遍六界。 天边骤然划过一片结界,将整个神界罩住,不肖一刻,九重天外的整个神界,瞬间消散在所有人面前。 神陨丧钟,神界神隐。 被强行留守的一群大小仙兽们一阵惊慌。楚昭的脸瞬时煞白,他没命地扑出去,御剑飞上那遥远的战场。 堪堪赶到时,他在一片焦黑的尸海中,看到那个一向清冷矜傲的人单手持剑艰难地抵在地上,一身白衣狼狈地染满鲜血。 “神君——!”楚昭急得冲到他面前,然而伸手要触到他时,却虚虚地穿了过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眼泪止不住地泪,“神...神君......离淮神君你别吓我...你不会有事的!你那么厉害绝对不会有事的!你是神,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不会的......” 离淮神君看出他吓坏了,艰难地轻笑,伸手缓缓抚上他的眼,想要帮他擦掉眼泪,却透过他穿了过去。他无力又落寞地垂下手,低声轻笑:“别哭了...昭昭...神是不会死的....本君累了...睡醒了就回来了......”他说着,缓缓闭上眼。 “不要!不要睡!离淮神君求求你别睡...别睡好不好......别睡......”楚昭看着他逐渐消散,任他怎么抓都抓不住。 离淮神君同众神君就这样,神陨了。 楚昭慌乱地起身,纵身飞到了地府,彼时的地府大乱,大战时为了防止有鬼魂逃窜,奈何桥也被鬼王毁了。他在亡魂四处飘荡的阴间,失魂落魄地寻着,找了不知多久。 后来在地府找到他的岐墨说,神君神陨了,魂飞魄散在六界,是不可能到阴间的。他不信,他头一次双眼充血地拽起岐墨的衣领发狂地朝他怒吼,吼完又颓然瘫坐在忘川河边。楚昭无意触到那块三生石,灰暗的眸子顿时燃起希望,他咬破手指用血痴癫地一遍遍在石碑上写满了他的名字。 岐墨站在一侧静静看着,从那以后,他便更加寡言,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永远暗沉沉的。因大醉而错过大战的鹤忆神君,自降为仙君,带着一壶好酒下来,陪着楚昭喝了一日又一日,大醉三年。 鹤忆被寻来的焕枫背着离开后,岐墨默默上前,将他背在身上,带回了仙界。 地府的鬼君缓缓走出来,对着一直隐在忘川河下那缕虚魂拱手轻叹:“神君。” 离淮神君缓缓从忘川河底走出,几近透明的身子恍若随时会被吹散。他走向那三生石,指尖微泛光,在楚昭留下的每个血迹处都描上楚昭二字。 鬼君一怔,低声提醒他:“神君,您魂魄虚散,那字恐怕是写不上去了。” 离淮神君淡淡地启唇:“那本君便幻做新的奈何,求这二字。”说罢,他在鬼君的震惊中,化作奈何,搭在忘川河上。 这一守,便是三千年。 许多年以后,楚昭成了百兽仙园的首席仙师,许是过去的记忆不想再想起,他将仙园移到清衡山。 经他手下培养的仙兽成千上万,遍布六界。他站在最高处,也学会了离淮神君当年的清隽淡雅,也能在一片四海升平的闹景中独享他的清幽。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无意听到翼火星君岐墨自降仙格成为十二生肖蛇属的岐渊仙君,又自顾自弃了在仙界的府邸,独自游荡在人界。他这才恍然想起,他似乎很久很久,没看到岐墨了。 这条大蛇来到人间,随意找了一处山,便团成一盘,静静睡去。任风吹雨淋,山石草木在他身上堆积、变化,过了不知多少年岁,沧海桑田,山形不知变了多少回。 直到有一日,他突然从苍渺的虚空中醒了,身形微动,地震山摇,大蛇恍然睁开眼,茫然地看到身上的山土,它从山石中猛然出来,化作人形。从此又漫无边际地游荡在人间。 岐墨不知要去哪,一双墨黑的眸子淡淡的看着陌生的都城、村庄、街道。 “这位公子留步。”突然有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他迷惘地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个穿着锦衣,额间箍着一条红色绣缎抹额的少年,长得极为俊俏,眉眼间似有些似曾相识。 少年见他呆呆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子?瞎子?哑巴?” 岐墨略有些茫然,神情依旧淡漠地看着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和人说过话了。 他莫名想起多年前,自己的凶名在外,把尚还是只小虚日鼠的楚昭吓得瑟瑟发抖,即便化作人形后安安静静,无意瞥过旁人,那目光也会将人吓退。 只有一人,一身红衣,微倾身笑着低头看向他道:“小黑啊,怎么总是一个人呢?样子太凶的话会吓到别人,要温柔一点。” 温柔?他不懂。 少年见他一直不语,长得虽极为俊朗,却好似有些呆。他微蹙眉嘀咕道:“这人一个人跟没魂似的游荡在街上,高高大大的,却像个傻子,不若为我所用。” 他想想,干脆伸出持剑的右手拍在他肩上道:“我叫洛霞,是赤焰峰的弟子,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修仙奇才,不若跟我回赤焰峰,当个关门弟子。” 岐墨微怔,似乎终于听进去他的话。 少年洛霞见他有反应了,挑眉问:“你叫什么?” “岐墨,字静渊。”他低声道。 很久以前的成仙礼上,那人巧笑倩兮,朱唇微启,说的便是:“古籍载岐山有大蛇,你便姓岐,名墨,字静渊,如何?” “不错呀,好名字!”少年洛霞伸手勾住他,将手中牵马的缰绳塞到他手上,“好,以后我就是你的二师兄,跟我走吧。” 岐墨愣愣地低头看着手中的缰绳,看着他翻身一跃坐在马背上,俯视着他得意地挑眉:“岐墨,你牵着走,本师兄这次下山历练,就先带去你去长长见识!” 岐墨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随着他,往江南一带走去。洛霞乐得自在,潇洒地坐在马背上,偶尔会瞥一眼在前面牵着马往前走的玄衣男子。 他看出这男子气质不凡,身上无半点人间烟火气,不由心痒,想探出他的来历。 路过一个路边茶摊时,他下马将马匹拴在柱子上,走到茶棚下坐下,将剑放在桌上,朝茶肆道:“来一壶碧螺春。” 岐墨缓缓走来,淡漠地坐在他旁边。 没多久,一壶热茶送上来,洛霞提壶倒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要推给他,却被他伸手止住:“不必。我不喝。” 洛霞停住手,以为他是在客气,劝他:“走了这么久,师兄请你喝点茶客气什么?”他准备再倒,然后手腕处依旧被他单手挡住。洛霞暗自要提壶绕过他,却不料他看似虽这么轻轻一挡,力道却有如千斤。洛霞不用力气去抵还好,他挣红了脸用尽浑身解数也未能让他的手腕移动分毫。 洛霞暗自咋舌,心下震怒,想不到这人竟是在扮猪吃老虎!他干脆端起自己先前那杯茶迎上去:“小师弟来来来,师兄敬你一杯——”说罢他故意手抖,一杯滚烫的热茶直接泼在他那只挡在茶壶前的手背上。 岐墨陡然将那只手收回袖中,蹙眉看向他。 洛霞面上假装惊慌:“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没烫伤你吧?” 他见他将手收在袖中,在心中嗤笑,悠哉地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心情愉悦地抿茶。 岐墨突然起身,疾步向茶棚外的竹林走去。 “哎——你去哪儿?”洛霞急忙放下茶杯,拿过剑追上去。他没想到那人脚程那么快,没一会儿,他追到竹林深处时,人就丢了。 他环视四周郁郁葱葱的竹林,只觉气恼,愤然地踢了脚眼前的石子。不远处的地面上传来竹叶急速梭动的飒飒声,他当即感受到有一股强大而浑厚的力量在靠近。洛霞不由心慌,伸手握紧剑柄,还未待他抽出剑,整个人就突然腾空而起,身子被什么紧紧缠住! 洛霞惊恐地瞪大漂亮的眼睛,眼前对着一头巨大的黑蟒,他深潭似的巨眼停在他眼前,猝然吐出一条蛇信子又迅速收回,发出阴森的呲呲声。 洛霞整个人被这条巨蟒紧紧裹着腾在空中,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无意间看到它身上某处黑鳞处翻开一处,泛着血红的肉,似是烫伤。 他脑中惊起一阵轰雷,盯着巨蟒的眼睛结巴道:“......岐、岐墨?” 巨蟒吐出蛇信子,猛然张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 “我我我我错了——!”洛霞吓得闭紧眼大喊,“我不好吃!我真的不好吃!” 岐墨闻言微顿,停下动作,似在少年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耳边响起年少时的话:“....我可以改吃素。”巨蟒缓缓收回嘴。 洛霞感觉到那温热的喷气渐渐离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瞥到巨蟒微歪着蛇头,静静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忏悔!我冲动之下说完结,其实又恬不知耻地觉得没写完,继续往下写,看着像番外,好似又是跟着正文走的,嗯......就继续写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深拥不及久伴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忌口 少年洛霞察觉他已收敛了杀气,不由松了口气。他小心地试探:“岐墨,你看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话音刚落,蛇尾骤然从他身上收回,他猝不及防从空中摔了下来。 “哎哟!”他摔得狼狈,跌坐在地上,皱着眉头伸手抚自己的手心,待他回神要起身时,才看到眼前的巨蟒摇身一变,变回之前那墨袍长发的男子。 洛霞瞪大眼,慌忙握紧剑起身往后退,凝眉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心里暗自腹诽,这人周遭毫无妖气,莫不是修为深厚,连妖气都能收? “蛇妖?”他脱口将心里的猜测说出,说完又怕惹怒他连忙捂住嘴。 岐墨淡淡瞥向他道:“本君修的是仙道,道号岐渊。” “岐渊?二十八星宿翼火蛇岐渊仙君??!”少年脑中划过一道闪光,蹬地跳起来,也不怕了,凑在他身前好奇地转了一圈,“天上的神仙?” 面对突然凑近的少年两眼泛光的激动,岐墨略有些不自在,低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洛霞心想,他却是周身萦着淡淡的仙气,想不到他修仙道十多年,竟然能有幸碰上个真神仙!要知道就是他们九霄,天下最大的修仙联盟,隔个几千年,也出不了几个能飞升的。大多有幸能活个几百岁就差不多了。 想到这儿,他狡黠地转动眼珠子,又问:“敢问岐渊仙君下凡来,是所为何事,又要去到哪儿去?” 岐墨只觉得这人聒噪,但还是回了,语气淡漠:“无事,也无处去。” “这......”洛霞听他这意思,一向口舌伶俐的他竟不知要说什么,他愀然笑起来,径自伸手搭在他肩上,“看来你们神仙也挺无聊的嘛!那岐渊仙君不若就跟我同行,我告诉你,我这人可有趣了。保证你这次下凡来不虚此行!” 岐墨愣了下,看向少年搭在他肩上的手,也不拒绝,微点头道:“好。” 洛霞见他同意了,立马熟络地拉着他往竹林外走。路上他突然想起他看到的烫伤,心下有些愧意,小心问:“那烫伤没事吧?不过你是神仙,怎么连杯热茶都能——”他心道,这话会不会太驳了他的面子,没往下说,但又实在好奇,止不住地去观看他的神情。 可事实是,岐墨对这事,完全不在意,他微蹙眉道:“究竟为何,本君也不知。”他在人间茫茫然数千年,许多不放在心上的事早就忘了。 洛霞不解,心道,他曾在藏书阁古籍记载中得知:二十八星宿翼火蛇居朱雀之翅膀之位,故而得名“翼”,有翅,故而能腾飞,其通身玄鳞,静时墨黑,动时泛赤焰火光,浴火而生翅腾飞,可翔于九重天外。 可是这人刚刚化形时,他并未看到他有翅,样子也和古籍中描绘的并非一致。他想久了未能想清楚,不由蹙眉,按理说,这岐渊仙君在九霄未创之前的上古后历期间就自降仙格,就颇为令人难解了。 他甚为郁闷地抬头看静坐在他身旁的墨袍男子,此人一脸无忧,好似什么都未曾放在心上,恐怕他想的那些事,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个大傻子。 洛霞烦躁地倒了一杯早就凉掉的茶,一饮而尽,砰地一下放在桌上。心想,这人过去怎样,与他何干呢?他想那么多干嘛?不想了不想了。 他起身在桌上放了几个铜板,拿过剑,往栓马的地方走去:“走吧。” 岐墨起身跟在他身后,想要伸手去牵马,却被他笑着拦住,“岐渊仙君,这等粗活我可不敢劳驾您。不过,出门在外,咱们还是自在些,我斗胆就喊你名字如何?” 岐墨微敛眸,收回手道:“嗯。”举止间尽显风华。 洛霞微怔,牵过马来走在他身侧,也不知是骑马的好,还是与他同走的好。如此纠结着进了云州城,他干脆找了个马肆,几两银子就将马卖了。 身后一直不语的岐墨突然开口问:“你为何将马卖了?” 洛霞瞥了眼看似有些呆愣却问得认真的岐墨,将手中的银子往空中抛了两下,又接住挑眉道:“换银子啊,你虽辟谷了不需要吃东西,可我还是肉体凡胎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径自拉着他往城前的酒楼走去,“走!你这样恐怕很久没吃过什么东西了吧?今天我做东,请你吃顿好的!” 洛霞拉着他往前走,心想那匹马隔在两人中间果然碍事,嘴角微上扬。 上了二层的阁楼,洛霞将剑拍在桌上,旁边的小二见二人气质不凡,穿着金贵,点头哈腰地伺候着。 洛霞问:“你可有什么忌口的?” 岐墨刚想说他不吃,碰上他热烈的目光,唇边的话微转,道:“忌荤,忌热。” “......”一旁的小二闻言,脸色就有些变了。这忌荤也就罢了,还不吃热的,上他们云州城最大的酒楼,就是来吃小葱拌豆腐的?小二暗自不屑,面上的笑也冷了三分。 洛霞没想到他一个辟谷多年的人还这么麻烦,想起之前那杯热茶,他也就忍了。回头对小二道:“听到没?把你们酒楼里素的,凉的都端上来。” 小二略有些为难,弯腰在他身前讪笑道:“这...这素的凉的,大多都是爽口的小菜,菜色花样也差不多都是重的,这位小爷您自己就不点一点儿主菜?咱酒楼的主厨可有不少拿手菜......” 洛霞本也有些饿了,摆手道:“行,你看着点安排,俩素凉菜,俩荤辣的,记住,多放点辣,我知道你们江南甜口,别老动不动给我放糖。再来个素汤....再来壶好酒!” “好好好,两位爷歇着,小的这就去安排。”小二得了令欢喜地下了楼。 岐墨在他点菜时,就一直看着他的脸,神情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直到洛霞点完菜了,才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心下有些紧张,往旁边一挪躲开他的目光,不自在地皱眉问:“你总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沾了什么不成?” 才说完,岐墨便不经意地移动目光,依旧静静地看着那个方向,神情淡淡的。落霞愕然,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眼前是漫天的落霞,火烧云连绵天际。 知道自己弄错了,他不免尴尬,然岐墨却什么也没说,继续看着天外那片红云。 被无视了...... 意识到这点,洛霞心下竟然有些恼火,几次想开口又自觉无趣,生生将话憋在嗓子眼。久了,自己也忘了要说什么,可那股子憋屈劲儿却迟迟没有散去。 一时间,二层阁楼上静谧无声。 洛霞憋了许久,终于觉得他这名取得甚是妥当,静渊静渊,可不就是个闷葫芦吗。 小二端着菜上楼来,直觉这楼上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连忙将菜上桌,说了句“二位慢用。”就急匆匆下了楼。 洛霞拿起筷子,伸过去在他眼前晃晃懒懒道:“别看了,不就是落霞吗,有什么好看......” 哪知他还未说完,岐墨就回过头格外认真道:“好看。” 洛霞怔了下,想起自己刚刚那话,白皙的脸腾地一下通红,心口竟莫名不安分地乱跳。暗骂,这傻蛇说话真是没头没脑的,他在这胡乱想什么。 岐墨不知他脸怎就红了,伸手拿筷,看到特地摆在面前的一盘凉拌小菜,夹了点放入口中,微微咀嚼。 “怎么样?味道如何?”洛霞紧张地问,心想他辟谷多年,不会早没了味觉吧? 岐墨轻轻咀嚼咽下后,才发现他在问自己,微点头:“可以吃。” 洛霞:“......”外面地皮上的草也可以吃。 他干脆懒得管他,自己夹了口看着满盘都是红辣椒的辣子鸡,夹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放进嘴里。 “呸——!这辣椒糖做的啊!”洛霞皱着脸,千叮咛万嘱咐,这厨子还是放不下那缸糖是不是?他不死心地又夹了另一盘麻辣鱼,微笑,真甜。 “怎么了?”岐墨总算是察觉到他的异样。 洛霞黑着脸,将筷子戳向他面前的两盘小菜,嘿,本以为会很难吃,没想到竟还不错。甘鲜爽口,颇为解腻。他干脆搬着凳子坐在他身旁,不客气地吃起来,边埋头吃边道:“岐墨,你辟谷了,吃不吃都成,我看你也吃不完,我帮你多吃点。” 岐墨闻言不由皱眉,伸筷子挡住他不断夹菜的筷子,“不行,那是你的,这是我的。” “嘿,这还是我请客呢!”洛霞来了劲儿,故意伸筷子要去抢食。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没多久,两盘凉拌小菜大多进了洛霞的肚子里。 岐墨微有些生气,反手将筷子置在桌上,紧抿着唇不语。 气氛陡然就僵了。洛霞也讪讪地收了手,他其实也并非那么贪食,就是觉得和他叫板抢东西吃,挺有意思的,吃起来也香。他又坐近了些,胳膊肘碰过去,故作轻松地调笑他:“生气了?” 岐墨冷着脸不语。 洛霞不得不硬着头皮,又伸胳膊碰他。想想干脆提壶倒了一杯酒敬他:“小的给您赔罪!”说完,仰喉一口饮尽。 岐墨神色微有些复杂地看他,在他倒完第二杯准备再喝时,他伸手按住他的手,闷闷道:“没有。我没有生气。” 洛霞怔住了,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酒就被他夺了,一口喝了。 “砰——”喝了酒的岐墨脑袋拍在桌上,醉了。 “......”洛霞怔了下,乐了。这条蛇怎么傻乎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感觉前期的岐墨真的太天然呆了,好喜欢嘿嘿嘿 还有洛虞(霞)大概是那种自我攻略型,就是岐墨看他一眼,他就能浮想联翩,自己把自己就攻略了hhhhh 最后,萌友们,跪求留点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aoningyuan 3瓶;已屏蔽脏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看戏 洛霞乐了,伸手戳了下他的脸,指尖触感冰凉。他还未细想,窗外飞来一只纸鹤。他神情微变,伸手接过,指尖点开,那纸鹤中便传出一道只有他才听得见的声音。 “太湖阳羡,速来。” 他单指夹过纸鹤,一簇火苗燃起,转瞬化为灰烬。 这是仙门之间的传音术,传音之人是赤焰峰的大弟子洛篱。他无奈耸肩,那个什么阳羡白氏家举办的试炼大会,他才没兴趣参与,本想自己偷偷离开到处玩个痛快,没想到师兄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他伸手拍拍醉过去的岐墨:“喂,醒醒,我得走了。”见他不动,洛霞心想,不如趁此便与他分开好了。便拿过桌上的剑赤翎,踮着脚悄悄地掠过他,准备下楼。 一只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他心头一咯噔,面上堆笑回头,“岐渊仙君醒了?” 岐墨坐直身子,许是因为刚刚那杯酒,眸中还泛着一点氤氲的水汽,他微点头问:“你去哪?” 洛霞见甩不掉他,心想此次去临江,还有不少麻烦,不如带这个傻瓜仙君去替自己挡刀。他眼珠子滴溜一转,道:“岐墨,我去阳羡参加个仙门比试,凡是修仙之人皆可参加,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他看到岐墨起身站起来,微点头:“好。” 见他同意,洛霞也没了要慢慢游历的心思,直接将赤翎放入空中一跃而上,回头对他道:“上来,这里离阳羡有些距离。这样快些。” 哪知却看到岐墨脚下腾云,缓缓升到他身边,又一下跳到他身后。 洛霞尴尬地回过头,心里暗骂:“万恶的仙君。”恐怕他自己腾云也可一日千里吧。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有骨气地御剑,在一日后到达了阳羡白氏。此时离试炼大会开始还有一日。但阳羡白氏的外门别院已经聚满了许多早早到来的修仙门派,其中就不乏仙门中赫赫有名的九霄及其他仙门世家。 太湖阳羡,人杰地灵,此地的主家阳羡白氏也是当今实力鼎盛的仙门世家之一。 两人停在门口,仰头便看到巍峨的廊坊上写着阳羡二字。远处有不少身穿白鹤家纹祥云袍的弟子在招待前来参会的仙门。很快就有人眼尖地看到他们,匆匆从山门的台阶上跑下来,脸上泛着红晕微喘着气道:“二位道友,请问来自何派,是否有请帖。” 洛霞拱手道:“在下是九霄赤焰洛霞,家师已经带着众弟子先行来了一步,在下有些私事来晚了。并未有请帖。” 旁边有白家别的弟子见状,匆匆跑来笑道:“原是如此,赤焰的人已经打过招呼了,不过您旁边这位是?” 岐墨身上穿着的并非是哪一家的家袍,必然会引起那白家弟子的疑惑。 岐墨淡淡瞥了眼那弟子,道:“本君是岐——”话未说完,就被洛霞急忙捂住嘴,接了他的话继续道,“这是岐渊君岐墨,咱们九霄墨玉峰的弟子,也是来晚了,同我一起来的。” 两位白家弟子对视一眼,见这墨袍男子气质不凡,便侧身放两人进了山门。 一路被引到白家外院厢房,他看到个院外挂着个木牌写着赤焰二字,便知到了,不由松口气。引路的弟子又吩咐了几句起居事项便离开了。 洛霞踏入院内的脚立即收了回来,反身就往另一处走去。 “你要去哪?”岐墨跟在他身后问。 洛霞回眸狡黠地眨了下左眼悄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与其回去让我那个大师兄一直念叨我,不如去看看别的门派弟子在做什么比较有趣一点。” 岐墨了然地点头,跟在他身后。 “臭瞎子!你一个扫地打杂的,跟着来阳羡简直是丢人现眼,说!你什么时候偷偷跟来的?”一个男子嫌恶的声音从墙内传来,接着是一道扬鞭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洛霞一怔,蹙眉,抬眼瞥到院前木牌上写着颍川越氏,不屑道:“啧啧。想不到这名门颍川越氏的弟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两个眼盲的人都欺负。”他勾手让岐墨靠近自己,伸手指了指上面,悄声道:“走,咱先找个地方,看会儿戏。” 岐墨了然,单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提,带着他跃上了房檐。 底下不少越氏的弟子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少年,那少年穿着越家的家袍,双眼上蒙着条白纱,此刻身上被抽了一道,衣服随着鞭痕裂开,里面渗出血丝来。 “越临泽,我看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你一个瞎子还想给你那对倒霉鬼父母报仇不成?老老实实呆在宗门里,说不定还能活久一点,若不是不小心又遇到仇家,呵。”说话的男子冷哼一声,“果真是丧门星,宗主好心收留他在外门,想不到他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洛霞看明白了,早先年听闻十多年前越氏内门有一对仗义行侠的夫妇,因为除了一方恶灵却不慎留了余孽,导致后来那恶灵寻上门去报仇,血洗了两夫妇全家还有当时正在襁褓中的越家子嗣。两夫妇最后拼尽修为护住这孩子性命,不过还是被恶灵找到空子,将他一双眼睛毁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道纨绔的笑声,“哟!这么热闹呢!”来人一身翠竹青衫,眉眼自带风流,信步走进来。 越家的人见到他,脸色微变,登时礼让三分,笑道:“璩子曦,几月不见,你还是那么喜欢凑热闹。这不,还不是这越临泽这小子不识趣,偷偷跟着来了阳羡,我们正收拾呢。” 这璩子曦正是领命下界来为要历劫的离淮神君添加磋磨的虚日星君楚昭。他逢场作戏地朝那人假笑了下,俯首看了眼已经缓缓从地上要爬起来的越淮,他了然笑道:“我道你怎么这么气呢?原来又是这个不长眼的。”他伸脚踹了一脚,引得刚要爬起来的越淮膝盖一曲又跌跪下去。 越家的几名弟子互看一眼,不由嘿嘿笑起来,“可不,若说这越临泽得罪了谁,都没有得罪你璩子曦最多。看来教训他这一事,还得你来。”说完,这名弟子将手中的鞭子带给他。 楚昭挑眉,接过鞭子,扬手要挥,瞥到脚下的人隐忍地咬唇,又高高举了起来。这阵仗,这鞭子下去,绝对皮肉开花。 越家这几个弟子心下骇然,一直知道这璩子曦不学无术,到颍川修学那些年,就经常惹事,最喜欢的就是欺负这个瞎子。在越家还好知道轻重,这出了颍川,会不会手下没轻没重,把人几鞭子抽死了。 人死了,他们倒不在乎但若是被白家人发现他们在此残杀同门,恐怕传出去就不太好听。 唰地一鞭子凌空甩过,为首的那名弟子想到这儿,出声要拦,“哎,先慢着——哎哟!”哪知他刚出口,楚昭闻声手一偏,就甩到了他身上,这鞭子力道虽然减了不少,可一鞭子下去,隔着衣袍依旧是火辣辣地疼。 他登时愤然:“你——!” 楚昭连忙收手上前,担忧地抚上他的伤口道:“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正教训他呢,你怎么突然就叫我慢着?你看,鞭子无眼,伤着自己人了。” 这弟子闻言,也知自己理亏,更何况这璩子曦平时就是个疯子,若是与他对着干,恐怕他也讨不到半分好,他只好忍着痛,堆笑道:“无碍无碍,只不过这瞎子虽然有错,却教训不在这一时,若是不小心死在了白家别院,恐怕会有是非。”他说到后面将声音低了下去,语气阴狠。 “哈哈,我道是什么呢?这还不简单,那就把他交给我好了,本公子最清楚哪些地方的暗伤无人看得出来分毫。”说着,他弯腰一手将人提着起身,动作凶蛮地推着出了院落。 身后的越家子弟见状对视一眼,玩味地笑起来,听闻这璩家的纨绔子弟,才回广陵临江没几日就被传出有那龙阳之好。被璩宗主打得哭爹喊娘,一个月下不了床,想不到竟然还有机会能来着仙门的试炼大会。几人嗤笑着转身回了内屋。 洛霞和岐墨在上面看了许久。洛霞也听过那璩子曦的荒唐事,急忙道:“快,咱跟上他们,等会儿救人。” “不必。”岐墨淡淡地瞥了眼底下提着人往前走的楚昭,眸光微寒,“他不会对他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洛霞讶然,“那混账璩昭,在仙门里可是臭名昭著,更何况他还....他还......”洛霞没说下去,脸竟然有些烧,最后愤然地要一跃而下,却被身后人一手按住,动弹不得。 “他刚刚是在救他。如若他不出来,那些人会将他抽得皮开肉绽。”岐墨道。 听到这话,洛霞怔了下,细细想来,确实如此,刚刚他那一鞭子没抽到越临泽反倒抽到了那个越家的修士身上。 不过,那璩子曦有龙阳之好啊! 想...想看! 洛霞趁他不备,反手打掉他的手挣脱掉他的钳制,飞身追上去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蹲在屋檐上的洛霞,黑着脸回头瞥了眼紧紧黏在他身旁的岐墨,硬着头皮道:“岐渊仙君,您这身份不大适合偷看墙角吧?” “无碍。我也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岐墨说完径自握住他一直挣扎着要不要挪开瓦片的手,直接将瓦片揭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里的时间线是越淮真正历劫的正剧走向,所以也是楚小昭饰演恶毒反派的巅峰演技时期。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已屏蔽脏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血哨 屋内。 楚昭提着虚弱的少年,反手将摔在这间柴房的稻草上。 蒙着眼睛的越淮闷哼一声,艰难地撑着掌心坐起来,冷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呵。你难道猜不出来吗?”楚昭冷笑一声,走到他身前伸手捏住他的下颚,“越淮,你难道没听人说过,我在璩家的丑闻?” 坐在稻草上的越淮凝着眉,他确实在前一阵子听过他的那些风言风语,倔强地将头扭过去,虽然看不见此人,但两人相识数年,他初听闻时竟有些发怔。 他咬牙呸了一口,不屑道:“......人渣。” 楚昭闻言笑了,心想自己要不要做戏扇他一巴掌,毕竟此时屋檐上正蹲着两只偷看的家伙。他之前就察觉到了,其中一人还修为不凡。 想到这儿,他作势气急扬手要扇他,挥下来时却堪堪停住,突然在越淮耳边仰头狞笑起来,“有意思。”他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脸颊,凑上前在他耳畔故作旖旎道:“越淮,你知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真真是让我日夜都惦记着。” 盲眼的越淮本就比旁人在五识方面更敏感些,他此刻耳边微热,被羞辱的愤然中夹杂这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一丝莫名情绪。他挥手将他的手打开,恰好不好扇了一巴掌在楚昭脸上,嫌恶的语气冷冷道:“不要碰我。”说完,他似乎听到了那巴掌声,手心还有散不去的触感。 本该泄愤的他,心里某处却有些愧意,他猛然捏紧手,艰难地伸手撑住后面的木柜,站起身来欲要离开。 被误扇了一巴掌的楚昭愣了下,伸手抚住脸,当即上前一把将他拦住,推到身后的木柜前扣住,倾身压上去。 他看着眼前蒙着面的俊美少年,心下不由好笑。一万多年过去了,他隐忍着,掩埋着他那对离淮神君的龌龊心思,可这次下了界,反倒愈发藏不住了。 他看出身前的越淮此刻是强弩之末,明明感到屈辱害怕,身子微颤,却一直紧抿着唇不语。这样的表情,他何时看过? 好喜欢。 楚昭似魔怔了一般,低头对着他的唇吻上去。 身处黑暗世界的越淮察觉到唇上的柔软愣了下,随即愤然地躲避和反抗,无奈自己修为浅薄,又常年虚弱,在力气上也并非是他的对手。 楚昭的吻其实也很青涩,他完全是贴上去乱蹭,此刻心口怦怦乱跳,脑中跟炸了一样。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却又忍不住贪恋。 这个人,好想要,好想要占为己有。 许是因为心思柔软了,他的吻也轻柔了许多。越淮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温柔,心中怔了下,竟也忘了抵抗。他身为一个盲眼的孤儿,在越家这些年从未体会到这种被人捧在心尖上轻柔呵护的感觉。 只有那个从不留名的白公子会这样对他好,若不是知道此时身前这人是璩子曦,他会以为他是那位白公子。 如此想着,他竟痴妄地微仰头,贴着他的唇继续厮磨,心里却想着,这般对他温柔的人,假作是白公子的话,即便成了断袖,他也心甘。 白公子...... 越淮心中那份渴望愈浓烈,他反倒伸手捧起身前人的脸,露出本性来,凶残地吻了回去。那个在他最艰难的时刻,才会偶尔出现的人,好想看到他长什么样,好想这样抱着他,好想...... 两人心怀各异,吻得热烈又笨拙,全靠心中那些念想,一次次耳鬓厮磨,久了才终于分开,侧在一旁喘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粗气。 一直在屋顶上偷窥的洛霞倒真是面红耳赤了。他本来也就是好奇,男人和男人能怎样,这下看了,心头跟点了火似的,燥热难当。他是赤焰峰的,修的就是火灵根,见了这种事,难免比别人更容易情动。 “你怎么了?”身旁的岐墨低声问。 “有、有点热。”洛霞结巴道,没看去看他,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哪知道两只冰凉的手掌突然覆在他脸颊两侧,他愣愣的扭过头来看他。眼前的岐墨眸中澄澈,干净,丝毫没有任何情/欲,洛霞心里某处竟有些失望,然而脸颊上的凉意确实让他舒服了不少。 他心想,果真是清心寡欲的神仙,看了那样的,竟也丝毫不为所动。虽是这么想,他却倾身上前,快速在他唇边贴了下,又迅速离开,双颊登时烧起来。 岐墨愣了,微蹙眉,“你做什么?” 洛霞只觉自己疯了,他慌乱地吐舌作了个鬼脸,结巴道:“......你、你猜。” 他却并不在意,淡淡道:“下去吧。” 本该松口气,洛霞瞥到他那双静若深渊的眸子时,只觉得气恼,心口闷闷的。也没有心思再偷看了,他纵身一跃,下了房顶,径自往赤焰峰所住的院子走去。 等他一股气走到院落门口时,对身后跟着的人低声道:“岐墨,我刚刚就是逗你玩的,别在意。还有明日就是试炼大会了,你在外围看看就好,不用进去。”说完,也没听到身后有任何回应,他回头,才发现人竟不知去了何处。 想起刚刚那事儿,他不由咬唇,气得跺脚捂脸。他真是疯了,怎么会干出那种蠢事!岐渊仙君定是...定是......被他气走了。 肯定觉得自己很烦吧。他自由自在一个人那么久,他突然那样,绝对成了他的累赘。 走了,就走了吧。省得他看到心烦意乱。 柴房内。 猛然惊醒的越淮一把将楚昭推开,伸手捂住自己红肿的唇。 他这是......做了什么?! 楚昭的嘴角被他最后咬破了一角,身处血来,他伸手抹掉,心里虽然忐忑,嘴上却不饶人:“哟,越临泽,怎么样舒服吗?” 听到这话,越淮猛然抬头,看不见他,却能想象到他此刻的得意。他愤然地捏紧了身侧的手。 这个人渣!他定是给自己下了迷药!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十倍百倍将这份屈辱还回来! 楚昭头一次看他这么气愤,心头不由胆寒,心想自己不会做得太过了吧?可司命跟他说这历劫就是要他越惨越好,方才能磨砺他的心性。唉,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明日的试炼大会还有的忙,他想想,留下一句,“越临泽,明日的试炼大会,我可真是期待啊。你可别让我失望。”说完,他仰头大笑走了出去。 走出去没十步,他立刻收了笑,松了口气。 没成想没走几步,才到璩家分配的厢房外,就察觉到一股与刚刚房顶上相似的气息。此人修为远远在他之上,很可能还是个上仙。 人界怎会有这等人物? 他背对着身后的人,沉声道:“阁下是何人,如此鬼鬼祟祟不如现身。” 岐墨缓缓从暗处走出来,语气淡然:“楚昭。” 这声音是——?楚昭猛然转身,吓得往后退后三尺,一脸惊恐道:“岐岐岐...岐墨!你怎么会在这儿?” 岐墨见他依旧怕自己,微敛眸道:“路过。” “那那那...你刚刚看到了?” “嗯。”岐墨点头,他犹疑了下问道:“楚昭,那人是不是......离淮神君?” 楚昭见瞒不过他,只好点头,“没错,离淮神君在几千年前诞世没多久,还需在六道轮回中不断历练,修补残魂,从而归位。” 岐墨了然微点头,心想,过了那么久,他们应当都快回来了。 那个总是对着别人笑着的人,是不是也应当回来了。他拿出一块凝玉哨子,里面萦着一缕红血。这是他那时赶到时,洛虞神君笑着抽出自己一丝血化的玉哨,当时交到他手上。 他当时好像说了什么,岐墨皱眉,想起来了。 他说:“想我的时候可以吹一下,也许我就会出现了。”洛虞神君笑着,化散在古战场上,无数血红的朱雀翎从空中飘散。 岐墨将哨子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下。这是他过了万年以来,第一次吹。唇边的气流过那哨子,发出清亮的哨音。 楚昭蹙眉,也不知他在发什么呆,心想不如趁机溜了,便脚下抹油跑了。 岐墨就这样一下一下地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种感觉似乎很久了。他睡到人间那么多年,好似都散不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岐墨!你在这做什么?不是让你跟着我吗?要是迷路了被人当成贼怎么办?” 洛霞的声音突然从身前传来,他愣了下,放在唇边的哨子又下意识吹响了下。 这人笑起来,好像和他有点像。岐墨暗自想着,面上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洛霞以为他傻了,又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心道自己刚刚那些真是多余。他一个大傻子,他懂什么啊。他怎么会生气,他明明什么都不懂。 这么想着,他就赶紧原路跑回来,在各个院内找了一圈,直到听到这一阵一阵的哨音,不知怎的,就循着过来了。 这毫无节奏的,痴痴呆呆的哨音,也就这个傻子才吹的出来。 洛霞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拉过他,“走,回去吧。”岐墨愣愣地低眸看了眼他牵着自己的手,好似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很久很久以前,洛虞神君找到独自一人蜷缩在山洞里的他,拉起他的手笑着说: “走,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兴致好,然后就又码了一章!如此勤奋的我,没人夸夸嘛! 话说岐墨真是心大啊。洛虞送他的哨子,他后来转手就送给了楚昭2333以后恐怕会有修罗场…… 第72章 结缘 仙界,落霞阁上,一双白皙的玉足裸着,指尖微勾,挑起那团染了霞光的云漾起又散去。玉足的主人身披枫红的青罗云衫,一头长发顺着肩头滑下,落在足跟处。 洛虞微睁开那双狭长的凤眼,单手慵懒地支着下颚,眸中漾着惬意,风情万种。从他神陨以来,一万三千年,不过是他洛虞神君做的一场大梦。 一只化形的朱雀神鸟从他身后化羽腾飞,神鸟翔飞于九重天外,他周身散着耀眼的红光。一时间,流光溢彩,众仙仰望。 神界九霄之上沉寂上万年的聆神钟伴着朱雀长鸣,荡起万古沉鸣,传遍六界九州。 上古神兽朱雀,洛虞神君,神归。 他嘴角微勾,轻笑,赤着脚款款走下洛霞阁,足尖所到之处,映着万千吓云的水面便微微漾开。他周身,漫天霞云,美轮美奂。 款款走下去的洛虞伸手打了个哈欠,眉眼微挑,不远处,水天相映处,站着个身形颀长的墨袍男子,正是候在这多时的岐渊仙君岐墨。 他微抿唇,走到岐墨面前站定,万年来的种种,让他心生一丝屈辱,他堂堂朱雀,竟会这般没脸没皮地贴着这个呆头蛇这么多年,甚至最后,被他几鞭子抽死了。 岐墨微颔首行礼,沉声道:“洛虞神君。” 洛虞微扬起下巴,轻蔑地瞥他一眼,懒懒地应道:“嗯。”他看也未看他一眼,径自从他身旁走过去。 身为这世间唯二的神,他自有他的矜持与高傲。 凡间种种,已然成往。他不会再那般,将自己贬到尘埃里。 身后的岐墨站在原地,微抿唇,静静地看着那洛虞神君走远,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掌心的那枚凝血玉哨。之前楚昭回来时,便来找他,将哨子丢给了他,说:“那里面的,是朱雀血吧,我当初得了他一根朱雀翎得以保身,这既然是他给你的,你就好生保管就是。” 岐墨垂眸,低头将这枚哨子拿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下。哨音清透,瞬间穿透云间,才走出没多久的洛虞神君感应到这哨音,怔住。末了,他低眉,抑不住勾唇轻笑。 一阵风吹过岐墨的衣袂,不远处夹裹着一团红云迎面而来,登时散开,眼前的洛虞神君单手抚发,睥睨了他一眼,高傲的神情里有一丝掩不住的喜意。 他矜傲道:“你这傻蛇,唤本君何事?” 岐墨微动唇,静静地看着他,低声道:“无事,就想吹一下试试。” 你——!洛虞在心里气急反笑,伸出五指纤长的手在他面前,冷冷道:“还来。” “不还,”岐墨眼睑微动,嘴角处微扬,依旧那般云淡风轻的眼神,淡淡地说着理所当然的话,“试试看有没有用。” 洛虞盯着他得理不饶人的淡定模样,扑哧笑出声,俊美的脸上扬起温暖的笑容,一时让面无表情的岐墨内心深藏万年的冰块,化了某处,怔怔地看着他。 虚日殿内,总算功德圆满的虚日星君楚昭,将首席仙师一位传给了角木星君湛雲。 外人散去后,他回到寝宫休息,却被床帐内一只手突然拉过去跌坐在那人身旁。 楚昭惊得僵住,不用想也知道这只不容拒绝的手是谁的。他本以为万年守得皎月清风的高洁神君,却不料他情根深种,对他深情不假,这七情六欲却也...... 他当然半羞半怯,越淮只不过看他一眼,他就软了,乖乖过去宽衣解带,亲自伺候,听自己的声音都脸红。那些搜刮多年的珍本全都拿出来亲自试了一遍,方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有文化的人诚不欺我。 久了,楚昭也受不住,浑身酸痛,连走路都困难,不得不见到越淮就躲。今日卸任后,他本想打点一点细软,偷溜下凡间,躲他几日。哪知道越淮就藏这等着呢。 “越淮....你怎么来了?”他讪讪地回头,却被他低头擒住唇轻咬,察觉到他的抵抗,一双秋水眸盯着他看。楚昭一下没忍住,轻哼一声,便松了牙关,被他顷刻夺了先机,撬开齿唇袭了进去。 楚昭没两下就服软了,情不自禁地反过头微仰着回应他,柔软的舌尖黏湿的交缠,嘴角溢出一丝银丝。 屋内低喘着不断,身后的人低眸看他脖颈间泛红的印子,喑哑着充满情/欲的闷哼声,伸出舌尖从他耳垂处一点点轻舔到他脖颈处精致的锁骨的一点,那里有个美人痣。他眸光微暗,低头轻吻。微痒的濡湿触感让楚昭不断轻颤,唇间溢出断断续续地声音,残碎却撩人。 “......越淮,你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对我有这个意思的?”楚昭躺在他身前,背对着他,犹疑了许久问。 越淮闻言,无言地伸手从他背后环抱住他,低沉的嗓音道:“不清楚。” “....哦。”楚昭略有些失望,今日依旧是没有甜言蜜语的一天。 正发呆时,身后的人突然掠过他胸膛前,抚住他的心口,低沉的嗓音问:“楚昭,那一剑你为什么不躲?” 楚昭晃神,察觉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抚在他那儿,那里其实还有道剑伤。青凝剑的伤口,在他再次化形后便一直留在了他身上。他伸手覆在他手背上,敛眉低笑,“我倒是想躲,只不过你出剑太快,躲不掉。” 身后的越淮闻言,突然伸手将一根细绳绑在他右手手腕上,缠了几圈又绕在小指上。 楚昭一哆嗦,忙要躲开,生怕他最近又学了什么花样。 “别动。”喑哑的嗓音里尽是忍耐的情欲。楚昭登时老实了,颤巍巍地问:“这....绳子用来做什么?”他心想,难不成是他收拾的细软被发现了,要绑着我不成? 越淮不说话,直接将他的脸搬过来,低头印上他的唇,细细的描摹他的唇,唇齿间低喃道:“你猜。” 话音刚落,楚昭便能感觉到小指间有什么在牵动着,他伸手去摸那些线,发现竟还挺长,抽出来一看,才知竟是月老的红线。他不由好笑,“这不必了吧......”说着伸手要扯掉。 哪知越淮却固执地凝眉:“不行。” 楚昭讶然,低笑着倾身吻他,“这样行了吧?” 哪知越淮却不饶他,翻身将他扣在身下,深邃的眸子里映着他,低头擒住他的薄唇道:“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萌崽的小天使们~ 撒花~ 鞠躬—— 推一下预收新文《两位大佬对着骚》可以点专栏收藏哦~求点作者收藏包养~ 么么啾! 第73章 魔界 离淮神君的书房外,有仙童前来禀告:“神君,鹤忆仙君前来。” 楚昭正与他在书房内喝茶,听到鹤忆仙君来了,微挑眉道:“他来这做什么?” 越淮起身走出去,迎面传来一阵飘香的酒味,抬眸望去,正是鹤忆仙君及他身后的焕枫。 鹤忆看到两人在此,轻笑着走进来:“离淮神君,这是在和虚日小星君聚着呢,我没打扰二位吧?” 楚昭想起他当年鬼界坑他那次,白他一眼。 不料离淮神君却起身,朝他敛眉行礼道:“无碍。不知仙君来此所谓何事?” 楚昭不解,越淮一介神君怎么还给他行礼。以前是听闻鹤忆本是上古神界的神君,因大醉错过了上古战便自罚降为仙君。难不成,他的神格比离淮神君要更高不成? 正想着,鹤忆已经不客气地坐在一旁道:“离淮神君客气了,本君这次来也是因为有些事,想托神君去办。” “嗨——你好大的口气,什么事你不会自个儿去做?咱们家离淮神君是给你跑腿的吗?”楚昭见他这么个口气当即没忍住,这个老酒鬼不会又喝醉了,跑这来撒泼了吧? 离淮神君当即回眸瞥他一眼,低声道:“楚昭,不得无礼。”语气中带有三分严厉,楚昭一下就焉了,站他身后委屈巴巴地嘟着嘴,瞥到鹤忆在憋笑,狠狠瞪他一眼。 越淮回头对他沉声问:“仙君有何事?” 鹤忆低笑道:“是这样,我有位老朋友的幺子过生辰,我这给他备了份薄礼,但却苦于仙务繁忙,所以想托您给我去送一趟。” 楚昭闻言,不由嗤了声,环抱着手在越淮身后,心道:这个懒鬼,送个礼让他家焕枫去不就行了,还胆敢支使到离淮神君头上来了。 越淮温言道:“也好,本君闲来无事,不如借此出去走走。” “那敢情好啊,焕枫过来,把给那小子的生辰礼呈上来。”鹤忆朝身后的焕枫招手道。 焕枫上前,手中打开一把用黑布包裹着的长剑,露出冷峭的剑身。楚昭看出那剑品级不凡,不由咋舌,忙问:“鹤忆仙君,你这把剑可不比我那把锻灵天尊亲手锻造的曦晨剑差啊?你这是请谁锻的?” 焕枫闻言,轻笑道:“正是鹤忆仙君亲自锻的。” “哟!厉害厉害!”楚昭上前伸手抚了抚剑身,冰凉的触感中蕴藉着不可小觑的力量,他不由抬头问:“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早知道我当初就找你帮我锻一把了。要知道那锻灵天尊可是出了名的乌龟,我托我家玄武神君求了他几回,他愣是几百年后才给我锻出来一把。” 他径自说着,也没注意到焕枫瞥向鹤忆的打趣眼神。 “咳咳——”离淮神君自觉面上无光,轻咳了两声,低声道:“楚昭,别说了。先把剑收了。” 楚昭察觉出不对劲,便悻悻地收了剑。 那边鹤忆一时没憋住,笑出声来:“离淮啊,你家这小耗子真是有趣的紧,当初就整日撺掇启丞来我的炼器炉里催我。没想到今日都记着呢。” 楚昭登时一下就明白过来,“你就是锻灵天尊?” 听闻锻灵天尊即便在上古神界,四大真神也要尊他一声,他他他....竟然是这么不正经的老酒鬼?! 也许是他心里百转千回,最后鄙夷的神情太明显,鹤忆轻咳两声道:“楚昭啊,这次呢,虽说是麻烦离淮神君,但其实也是希望你同他一同前往魔界。毕竟,你不才在那离开没多久吗?” “魔界?”听到这两个字,他登时警惕起来,“你的老友是——?” “曜羽魔君。”鹤忆微挑眉笑道,“听闻他和楚昭你也算是旧相识。” 楚昭闻言,当时脸就黑了。竟然是那个坑货,容珣。 当年第一世下世投生在广陵璩家时,这家伙叫璩珣,就是那个在书斋暗门里,当众指出他,闹得满城风雨都知道他是个断袖的家伙。话说,后来,他才发现,这坑货阴魂不散,他投哪一世都能遇上他,时不时地坑他一把。 就说他后来投在皇宫中,当东宫太监总管那次,这厮就投成了个贪官,两人感情好啊,一起狼狈为奸,最后他没缝紧嘴,把自己实际是利用鲛人越淮的事情抖落给越淮,引得他由爱生恨...... 再说他在魔界好不容易爬上去,当了魔尊,他一个曜羽魔君却偏偏给他到处惹事,三番两次地扬言魔界要进犯人界,楚昭忙着要自己的任务,一不留神就给他坑了几次。 总之,念及此人,楚昭对他的怨念仅次于白阙那厮。 等他想清这过往的苦大仇深,屋内已经只剩下他和越淮二人。 见他面色不悦,越淮瞥到他胸口,想到那里有一道他刺下的剑伤,微敛下眉,沉声道:“此次魔界我去便可。” 楚昭闻言,连忙摆手:“欸?别,我在这仙界早就憋坏了,现在朱雀神君也神归了,我也卸任了。咱就一块儿下界去走走。” 见他执意如此,越淮只好应允:“也罢。” 魔界沧溟之境。 两人御剑至此,遥遥看到一道紫色潋滟的结界。越淮抽出青凝,一剑扫过,结界裂开一道缝隙,两人御剑穿了进去。 入目的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这魔界与妖界并非是永久笼罩在黑暗里,也并无一轮红月照明。其每日昼夜时辰全凭魔尊一人喜好。魔尊懒懒眨眼,这魔界便亮如白昼,他若心情不悦,这魔界便沉入黑暗,不见一丝光明。 而现如今,自三千年前楚昭这一魔尊被越淮的青凝剑一剑刺穿过后,魔界彻底陷入黑暗中,直到新的一界魔尊希望有光。 楚昭随越淮一同走进魔界的中心城,四周幽火摇曳,隐约中看得到三座巍峨森严的宫殿悬浮在至高的上空。便是魔界的三尊殿。寂灭殿,苍生殿,以及昭元殿,分别是魔界历来的几任魔尊所居的地方。 楚昭便是最后一任,昭元殿的主人。 他与越淮对视一眼,飞身而上,落在昭元殿门口。 只是这殿前冷清,竟然没有个小魔兽看守,楚昭微蹙眉,伸手推开门,长长的嘎吱声划破殿内的冷清,更显这座宫殿的萧索。 楚昭伸手摸了下门把,竟落了灰。他回头对越淮道:“怎么回事?曜羽那家伙不在这?” 越淮沉眸看向殿上最中央的位置,点头:“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了。” “欸,那鹤忆他什么意思?不是说他的幺子办生辰吗?”他疾步往侧殿走去,掀开,一阵扑鼻的灰尘,呛得他用手捂住嘴往后退了退。 怎么回事? “小心——!”身后的越淮突然抽剑朝他飞来,他下意识躲开,看到一股黑色的雾气与他缠斗起来。 楚昭微眯着眼细细一看,只觉得这魔气中有一丝熟悉,待那魔气被越淮打伤才跌落下来化出人形,竟然是个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年,那模样依稀有些熟悉。 “黑域?”楚昭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越淮闻声停住剑,剑锋抵在他身前,回头问:“你认识?” 楚昭想起来在妖界的时候,与这个孩子见过一面,当时他才五六岁大小的模样。他上前笑道:“可不,他就是曜羽魔君容珣的幺子,焕枫叫你黑域对吧?” 越淮收了剑,侧立在一旁。少年闻言,不屑地起身拍拍灰,见他认识自己,警惕地打量了一番问:“你认识焕枫?你谁阿你?” 楚昭欲言又止,他现在恢复真身,自然和初见他时的样貌不一样。他想了想对少年道:“我是谁不重要,只是有一位老友托我前来给曜羽魔君的幺子送上一份生辰贺礼。”说着,他便将背后的剑拿下来递给他,“给。” 黑域微蹙眉,接过那剑,打开黑布看到剑柄上写着二字,不由念出声:“随心?什么破名字?”说着当即就要丢了。 “哎哎哎——你可知道这是谁锻......总之,毕竟是你父君的老友所赠,你就算不喜,也当好生保管。”楚昭上前阻他道。 少年冷哼一声,“啰嗦。我活了几千年也没见过那家伙一眼,现在突然冒出个老友,呵,笑话。” 楚昭不解追上去:“欸?你说的老家伙不会是你父君容珣吧?” 听到容珣二字,少年怔住,抿紧唇讽笑:“原来他叫这么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握着随心,转身便出了昭元殿。 楚昭看着他就这么走了,有些二丈和尚摸不清。身后传来越淮清冷的声音:“楚昭,剑已送到。回去吧。” “不行,他说他几千年没见到容珣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好不容易来一趟魔界,我得弄明白了。”楚昭下定决心似的,回头定定地看着他,眸中是他少有的坚毅。 越淮怔了下,忽而垂眸应道:“嗯。” 楚昭一下松口气,上前絮絮道:“黑域说他几千年没见过容珣了,那不就差不多是我那时候魂飞魄散的时候,所以我猜想,可能是我死了以后,魔界出了什么事——” “容珣死了。”越淮打断他,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昭元殿内上空。 “我杀的。用青凝。”冷冽的六个字,没有多余的温度。 霎时间,楚昭觉得一道白光从他脑中划过,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面色清冷的他。 心里只循环着一个念头。 容珣,魂飞魄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越小淮等着跪搓衣板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已屏蔽脏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红窟 楚昭有些难以置信:“你....杀了他?”看到越淮沉默不语,他顿时心慌起来。他知道容珣与他当时同为魔修,与他正邪殊途。即便他当年一剑刺穿他,他为了天帝的任务也只能将苦果咽下。可容珣不同,他曾经探过他的根脉,此人有仙根,假以时日,悟了仙道,便能一念飞升。 他不应当会魂飞魄散。 楚昭不信。他低头笑起来,有些颓然又有些无力。越淮看得心疼,欲要上前,伸出手扶他,却堪堪在他抬眸看向他时愣住。楚昭看向他的眸子,带着寒意。他心下微怔,道:“楚昭,你应当知道当年我是....天道所然。” 楚昭苦笑一声,转身往昭元殿外走去,背着他低声道:“越淮....我想留在魔界,你回去吧。” 越淮察觉到他身上有隐隐的瘴气,凝眉低声道:“楚昭,跟我回仙界——”一道耀白光闪过,将他挡在身后,楚昭抽出曦晨指在他身前,轻笑:“越淮,你是神,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你在乎的,你一心向道,可我不同,我只是意外偷吃了一颗本该属于你的仙丹。我不懂修仙之乐,我六根不净,七情六欲难除,只能当个小仙。” “楚昭,万不可心生魔障。”越淮蹙眉上前提醒他,他的剑却扬起抵在他身前。 楚昭只觉心头愤懑难消,他不懂,容珣到底哪里错了?他当初又到底哪里错了?当年的上古大战,想来也是魔界的前两位魔尊挑起,为何? 他一直压着他心头所有的疑惑,只想着只要离淮神君回来了就好,他自己无所谓的,历经劫难,每一世都被他亲手残杀也无所谓,谁叫他是恶,他是佞,他是妖,他是魔。 可做了那么多世的坏人,他不明白了。因生来不容于世,他便错了?过往种种,纷至沓来在眼前闪过,那些曾经与他一世之缘的“恶人”,有几个就应当被诛杀。 楚昭将剑往前抵在他心口,垂眸冷声道:“越淮,我不想伤你,我也伤不了你。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魔界想想。” 越淮见他执意如此,微点头,“好,几日后我来接你。”说完,他纵身消失在了昭元殿。 楚昭一下颓然下来,松了剑,哐当掉落在地。 “哟!还没走呢?”暗处走出来黑衣少年,他身后振出一双巨大的翅膀,纵身飞来站定在他面前,挑眉问:“我怎么都觉得你有些眼熟,你是谁?” “楚昭。”垂发挡住眼前,他缓缓抬眸道。 黑域点头,想起他之前的话,脸色略有些不自然地问:“那你认识那个曜羽魔君?” “嗯....容珣他算是我的朋友。”楚昭将曦晨剑收了,走向他:“我竟还不知道他竟然有个儿子。你母亲是——?” 少年本还好好的,听他说到母亲,脸色便微变,冷下脸来,“不知道。” 楚昭讶然,突然想起容珣与他一般,这孩子恐怕并非容珣的亲生子,便不再过问。他走出昭元殿,在殿前俯视着整个魔都,漆黑一片,只有幽蓝的火焰在暗夜中漂浮,扑闪着骤灭又骤亮。 他转身问:“三千年过去了,魔界就没有再诞生新的魔尊?” 身旁的少年嗤笑一声,“魔尊?呵,上古大战的主力便是魔界,经那一战后,天上那些不好过,你以为魔界就舒服了吗?整整修整了上万年,才让个莫名钻出来的无名小卒爬到魔尊的位置上,哪知道那么没用,三两下就被一个尚未飞升的剑修一剑捅得魂飞魄散了。现在魔界衰败,老弱残兵遍地都是,各地稍有些能耐的魔祟就各自称魔君,谁也不愿做那个出头的短命魔尊。” 短命魔尊...... 楚昭仿若被人心口射了一箭,额头青筋微凸,他当初也是被逼着坐上去的位置,想不到死后那么多年还得被人这样编排。 楚昭试图将话题引回容珣身上:“你之前说你几千年未见过容珣,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是死——”他才说出那个字,见到少年阴沉沉的眸子,便改了口,“你怎么就笃定他是躲起来了呢?” “那个老狐狸那么狡猾,狡兔还三窟呢,我才不会相信他会跟那个蠢货一样站在那送死。”黑域嗤笑道,手中抚着那把剑,垂眸低喃:“绝对不可能。” 楚昭已从他的鄙夷中听出了那个蠢货指的是谁,心道自己也没得罪他啊,怎么在他心中形象那么差,他就凑过去旁敲侧引道:“话说你年纪这么小,应该也没和那个昭元魔尊打过交道,你怎么对那个魔尊不太友好啊。” “哼,容珣那老狐狸多次和我说过他的蠢事,说自己要不是在背后多帮他一把,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黑域一边回想一边道。 “......”楚昭暗自磨牙,转身往昭元殿内侧走去。黑域便飞着跟在他身后,“你干嘛呢?擅闯三尊殿,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可就麻烦了。” 楚昭不理他,若真那么麻烦的话,怎么连个看守的魔兽都未看到,想必这里早就荒草丛生,无人来了。 他往后走,进入后面的魔宫,其中有一座便是曜羽魔君的居所。他身为他的护法,一直住在这儿。 见他推门,黑域急忙上前拦他:“别的地方随便你,这里不行。” 楚昭挥手将他扇开,轻笑:“你放心,我既然来了,自然是帮你找到容珣。” 他推开门进去,发现这里不比别处,依旧能看出有人前来打扫的痕迹,他饶有兴趣地回头看少年一眼,走过去,寻到容珣的书房。 他低头四处察看,连墙壁上的画作也细细看了,最后目光定格在一副画上,他凝眉仔细顶了许久,一直不语。 “怎么?有线索?”黑域凑上前问。 楚昭摇头,“不是,只是没想到那容珣竟然还有这手笔,能画出这样境界的画。” “......”黑域登时黑了脸,他在这里住了几千年,要有什么他早就发现了,他怎么一时就信了这人。 楚昭回想当年,不由猛回头看向黑域,“不对。” “什么不对?” 然而楚昭却不理他,伸手将他一直拿着的随心夺来,一把抽出剑,对着凛冽的剑怔怔地发呆。他心想:鹤忆便是曾经的锻灵天尊,他说容珣是他的老友,那么容珣就绝不是普通人,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让他真的魂飞魄散了。 鹤忆叫他们来,不过是想利用他或者越淮,将容珣找出来。 他突然拉过黑域的手指,按在剑刃上划破,一时间血液侵染在剑上,但却径自从剑刃上滑落在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楚昭勾唇笑起来,弄得一旁的黑域一愣一愣地,蹙眉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问:“你发什么疯呢?你知道什么了?” “这把剑和你的血不相容,就代表他早就认了主,这就是说,这把随心是给容珣的。”楚昭笃定道。 少年黑域闻言,脸色微变又缓缓释然,低声道:“怪不得,我道我不使剑,也不过什么生辰......只是那个人到底去了何处?” 楚昭正疑惑时,手中的剑却隐隐在动,突然脱出他的手飞了出去。 “它这是——” “这剑有了剑灵,快追!”楚昭立即御剑追了出去。 两人飞出魔都,眼前暗雾弥漫,只能隐隐看到那把剑的剑光,就待他们以为跟丢了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道白光从远处闪回,竟是那把随心又飞了回来,好似停在空中等他们。 楚昭看出它的意思,恍然松口气跟上去。哪知它竟然又快速飞了出去,只得紧紧跟在后面穿梭在浓厚的云层间。 “快啊你!”紧紧跟在前面的黑域挥动着身后的巨大黑羽,不耐烦地催促他,“老年人就是麻烦!” 噗——楚昭心口又中了一箭。他立即挥袖加速,终于追了上去。 楚昭落定脚,发现那把剑——竟然直溜溜地窜进了一座楼阁里,楼外挂着一串飘扬在夜色的大红灯笼,楚昭登时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儿。 身后的黑域落地后,收了翅膀,抬脚就要走进去,却被身后的楚昭一把拉住。“等等,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黑域冷嗤一声,指着那灯笼上的字道:“红窟楼,这不都写着了?” 废话,谁不认识字!关键是这地方...... “你身为魔界中人,你难道没听过这地方凶险异常,进去以后,稍有不慎,可能就出不来了。” 白发千丝难作结,红颜万骨尽成窟。 楚昭蹙眉,这魔界的红窟楼吧,就相当于人间的勾栏院小倌之类的地方,但这里要的可就不是银子,而是进去的人精血。清心寡欲之人,也可能会被勾出欲/念,葬身于此,更何况是他这样什么都不戒的酒肉之人。 说实在,楚昭还真没把握自己能不能走得出来,正想着,身后的黑域已经一把推着他进了红窟楼前的结界。 还未看清里面是什么样,随心那把剑突然飞来停在他们面前,转瞬间融化成一滩银水铺在地上,却又在地上滚动着一点点凝起来,渐渐往上化出一个人形来。 两人惊奇地盯着他看,直到他化定,齐齐脱口道: “越淮!” “老狐狸!” 楚昭和黑域察觉不对,连忙对视一眼,“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剑灵在各自眼里,用不同的神态语气道:“请随我来。”他看着黑域径自抬脚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伸手去抓,却落了空。喊他,他也不回头,似乎听不见一般,然后黑域渐渐就融进了另一处结界里。 楚昭不由头皮发麻,眼前的剑灵未动,看来黑域看到的是另一个幻成容珣的人。而眼前这人将越淮学得十成的像,他刚才方与越淮置了气,这下虽不是他,还是有些拉不下脸来。 剑灵用那张越淮的脸,睥睨着他,用他一贯的清冷语气淡淡道:“楚昭,你本就不该成仙,竟又心生魔障,当如何?” 楚昭闻言,不由怔住,这红窟楼不是个温柔乡吗,怎么还戳心窝子了? 他不知的是,离淮神君并未离开魔界,而是一路跟着他们,进了红窟楼。 越淮踏进来时,看到面前的“楚昭”,微抿紧唇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鞠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已屏蔽脏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假面 越淮面前的“楚昭”将他往日的神情学得十足像,然而他刚开口唤他,就被越淮袖中化出的青凝一剑斩散,化为虚影。 这红窟楼的万象,对他这个神君而言,不堪一击。 他微抬眸,收了手中的青凝,踱步往前走去。 而楚昭这边,便是另一番光景。 他盯着眼前的幻影,虽知他是假的,但他神态与越淮无二,难免不让他心里有些不自在。 “越淮”见他不语,便挥袖往一旁走去,楚昭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前走。只见他走过之处,脚下便绽出青莲朵朵,出水芙蓉,淤而不染,转瞬间,两人便置身于一大片荷花淀中。从荷叶丛中飘出一叶小舟,“越淮”上了扁舟,回头朝他伸出一只手来,清冷的眸子俯视他淡淡道:“上来。”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递上去,被他冰凉的手握住,一把拉上了小舟。 他踉跄了下,立即松开手,站在船头。脚下的小舟便无桨自行,缓缓驶向荷花淀深处。 微风拂过,楚昭看到站在船一侧的他,一身白衣随风飘逸,也并不看他,淡漠疏离的目光遥望着前方。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楚昭径自盘腿坐在船的另一侧仰头问他。 站在船头的人微回头看他低眸轻声道:“你不是想去寻容珣吗?我带你去。” 楚昭见他还是这般越淮的语态神情,不由蹙眉:“你好端端的,不能用自己的面目示人吗?非要学越淮干嘛?” 他闻言转头静静的看着他道:“不是我学他,而是因为你眼中只想看到他。红窟楼里摄人心魄,你看到的便是你想看到的,你以为我不是他,而我就只能是他。” 楚昭被他这么一说,老脸一红,将头别过去,许久嗫嚅道:“那你刚刚说我心生魔障,是什么意思?” 小舟荡进荷花淀内,四周绿叶连天,菡萏飘香。他随手摘了个莲子在手中把玩,只听他反问他道:“楚昭,仙路漫长,你可想过你为何要成仙?” 拿着莲子的手微顿,楚昭垂眸看到水中游过的一群红色锦鲤,低声道:“不知道。”他自嘲地笑了下,“其实我觉得像我这样的,就算不当神仙,做什么都行,反正在哪都一样。” 正说着,他听到动静,抬头,发现“越淮”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前,俯视着看向他,逆着光,他盯着他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他轻声淡淡道:“楚昭,你可知成仙的路上,必要历经轮回六苦,再历经六界之离乱,在世间变幻万物,尝遍其中各种滋味,懂得苍生之苦,跳脱轮回,飞升为下仙。每隔三千年,便再入轮回,如此反复,历经万年,方有机会再飞升为上仙。你有一颗众生心,方才懂众生悲喜。” 楚昭闻言愣了下,也不知听懂了几分,只觉得心境似有些变化,他突然笑道:“从没想到会在越淮嘴里听到这些话。” 话音刚落,他眼前的景便骤然变了,他陡然往下坠落,踉跄着站定,忽而被一人伸手揽住抱稳。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是越淮,不由埋怨:“到了也不知会一声,差点摔了我。” 扶住他的越淮闻言神情有异,刚要开口,怀中的人就迅速起身离开他。楚昭仰头四下看了眼,两人此刻正站在一块田埂边的乡间小路上,放眼望去远处山峦起伏,云雾缭绕,从山脚过来便是一片片绿油油的水稻田。 楚昭还真不明白这个人是要带他做什么,抬脚沿着泥泞的小路往前走了几步,干净的鞋子便顷刻陷到泥里面。 “无碍,都是幻象。”越淮看到他凝眉,便出声提醒他。刚才他一剑破了剑灵的幻象,便将从天上坠落的楚昭接住。没成想两人很快又入了红窟楼的另一幻象。 不知实情的楚昭哪知身边的假货变成了真的,白他一眼眼道:“我当然知道是幻象......”他话未说完,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竹笛声,悠扬悦耳,从山间传来,楚昭寻声回头,不远地看到一头青灰色的老牛在田间缓缓走来,它背上就盘腿坐着个吹笛子的牧童。 随着笛音,天色蒙上了一层青烟,细如牛毛的春雨斜着洒下来。楚昭伸手接了一手的春雨,连忙上前去问那牧童:“小友,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牧童果然听得见他的话,放下横吹的竹笛,笑道:“这是蜀中青城山。两位道长是来寻这里的青城观的吗?” “青城观?”迟疑间,牧童已经回头遥遥指着一处山头道:“喏,就在那里。” 还未待楚昭再问,牧童已经赶着牛继续往田间的小路走了。 越淮跟上来,低声道:“去那看看。” 两人腾云转瞬便飞到了青城山脚下。楚昭仰头看到雨后的石阶上长满一层茸茸的青苔,抬眼望去山顶上有座青灰色瓦片的道观。 山石嶙峋陡峭,飞鸟拍翅而过,林间的藤条盘扎错乱,可见此处是个人迹罕至之地。 那毛毛细雨一直未停,他们一路行来,却在山间看到不少青冢,冥钱纷飞,依稀有几处刚刚上过坟的人迹。 “这是——?” “今日是清明。”越淮道。 楚昭闻言,确在山脚不远处看到一处青冢,他不由奇怪,怎会有人将坟地选在这个地方。 他走上前想看看是什么人的墓,待看定时不由讶然:“这墓碑上竟然没有字。” 越淮上前瞥了眼那墓碑,微蹙眉:“无字碑。”楚昭还是觉得奇怪,伸手上前去摸了摸石碑,这石头历经风霜,上面已经有了不少磨损,但也不至于连字都没了。 正想着,脚下竟然松塌,他惊得发现手下的墓碑竟然开了,他惊叫一声,稍加不慎,整个人被股力量吸了进去。 他掉进去时,一只手从外面拉出他,他听到越淮沉稳的声音:“握紧我。” 然后他脚下的虚渊却如一张巨大的嘴不断吸食着他们。两人再也顶不住,一同被吸了进去,疾速掉落在漆黑的深渊中。 昏迷了许久的楚昭醒来时,觉得浑身酸痛,他尝试着起身,却不知按到了什么,手掌下有温热的触感,他按了按,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恍若一道闪电从他脑中劈过去。 是那个越淮的幻象?这触感也太真了些,想着他又不确定地伸手悄悄在他身前四处摸了一把。 黑暗中陡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楚昭做贼心虚,一颗心立刻悬起来,动也不敢动。 “你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楚昭耳尖微热,心想这反正是个冒牌货,还怕他不成,猛地伸手又摸了一把,趁他发愣时,立即收回手。他刚才不觉,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压在他身上,他急得要起身,砰地撞到脑袋,后脑勺疼得厉害,迷糊间又被他伸手拽回去趴在他身前。 “别动。这里很窄。” 我当然知道很窄! 越淮伸手测了下四周空间,断定道:“这是口棺材。” “......”楚昭心里五味杂陈,怎么就跌进别人的棺材里了? “那快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出去?”楚昭急问。 越淮感受到他在自己身上摩擦,闷声道:“你转过身去,试一下能不能推开棺盖。” 楚昭听出他声音不对劲,不由心想,他不过是把剑化的剑灵,一个剑人而已,难不成还会情动?这样想着便放了心,大咧咧地从他身上费力地翻个身,背对着靠在他身前。 他下面的越淮微蹙眉隐忍着道:“我们一起,试试将棺盖打开。” “好!” “我数三声,一起推,一、二、推——!” 两人四只手一起推,却任他们怎么推也推不动。楚昭最后没辙,想了想道:“这里面太窄,没办法使剑劈开。看来这棺材不是被定死了就是用符咒封住了。我们是从外面虚空中跌进来的,恐怕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出去。” “没错。”越淮也似乎想清了这点。 楚昭心里冷哼一声,这个剑人虽说学人口气倒像,脑子还是木讷了不是一星半点。他干脆从他身上退下去,“那个,我也不想压着你,你侧一下身子,给我腾点地。”越淮闻言,便侧身让出一半地方,两人侧身相视而对。 一时间无言,楚昭便道:“你既然明白我的意思,那你说咱们要怎么出去?” “睡觉。” “睡觉?!”楚昭惊出声,连忙又压低了声音愤愤道,“别以为你变了个模样,就想胡来!我、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说着,逼仄的棺材里传来他的低笑声,他道:“你不是不愿和他回仙界了吗?” “你懂什么....”楚昭面皮薄,一下竟被他噎住,闷声道,“我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他。我能成仙,也是托了他的福气,他几番救我,我这条命便是他的,我又对他多有亏欠,他怎样对我我都无所谓,可容珣不同,他与越淮无冤无仇,本该能顿悟成仙,再不济也能在魔界做个潇洒的魔君,他不该命薄于此......”他说着声音低下去,有些话他对着越淮说不出口,但面对眼前这个披着他同样皮囊的人,却能轻松说出来。 听着他心中这番话,越淮沉默不语。 楚昭又道:“我不该怪他,可我不知要怪谁。既然我当初能从青凝剑下躲过去,我不信容珣就躲不过。所以,我要把他找回来,至少黑域这么多年都一直在惦念着他。” “有人惦念着他,他就不算真的从这世间消失了。” 越淮闻言微怔,眸光柔了些,低声唤他:“楚昭。” “嗯?”楚昭不觉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虽说是个假冒的,可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唤他,他还是有些抵不住。楚昭只觉得心口酥麻麻的,手软脚软。他心想,不愧是红窟,连在棺材板里都能勾人。 越淮尚未察觉出他不对劲,然后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已经抚了上来。 楚昭用自己都未曾听过的妩媚嗓音轻笑:“想不到,容珣啊容珣,不愧是千容红窟万皮骨,果真是学到骨子里去了。” 越淮刚刚升起的一股燥气,顿时消散于无形,他阴沉着语气问他:“你道我是谁?” 刚刚在荷花淀时,楚昭就猜出几分端倪,楚昭嗤笑着伸手揪着他的脸皮使劲扯了扯,“哟,还装呢。看我不把你这张假皮撕了!” “......”身为离淮神君,越淮头一次这般屈辱。 作者有话要说: 棺材play,楚小昭你知道你扯的是真皮吗? 得瑟的楚小昭:哈哈,请叫我火眼金睛楚!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已屏蔽脏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青木 漆黑的棺材里,楚昭看不清他的神情,左右扯了两下,见他也没什么动作,便讪讪地松开了手,嘀咕道:“奇怪?难道猜错了?” “你猜了什么?”越淮低声问他。 楚昭闻言便凑上前在他脸前悄悄说:“你身为红窟楼里的幻象,难道不知这红窟楼是谁创的?”他尾音中不乏洋洋得意。 “容珣?”越淮猜测。 “这个嘛,也才对了几分。”楚昭打了个哈欠,闭上眼道,“反正也出不去,我困了,先睡会儿。” 越淮察觉到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也闭上了眼。 两人躺在这口棺材内,静心下来,不肖片刻,便陷入了沉睡中。 浅睡之中,楚昭似乎听到了一声婴孩的哭啼声,这哭声愈发地嘹亮,引得他蹙眉,忽而睁开眼,眼前青山白云,他扭动身子好似看到了一级一级而上的青石阶。 青城山脚下?他出来了? 楚昭大喜,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听使唤,他艰难地看到视野里晃动着什么,像是只裸露在外的小胳膊,竟然又小又嫩,堪堪只有一丁点大。 这种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觉是——忆情术! 他进了某个人记忆里的幻境,之前那些就断断续续的,想起容珣那把剑。他心想:难不成是容珣的? 正想着,他嘴里引吭高歌,扯着小嗓子啼哭在山间,震得远处山林里的鸟群纷纷拍翅飞走。 楚昭被这绕梁三日的啼哭声闹得心烦,然而偏偏还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他两眼一翻,大咧咧地躺在襁褓中,仰视看天,直到一张脸突然放大出现在他脸前。他吓得差点带着襁褓跳起来,幸而他控制不住这小身体。然而这婴孩果真还是被吓到了,立马扯着嗓子拼命嚎叫。 楚昭强忍着头皮发麻,微眯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这是个邋里邋遢的年轻道士,一身藏蓝色道袍,玩世不恭的眉宇中闪过一道精光。楚昭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人。 他正想着,这道士瞥了他两眼,突然抽出一剑,剑光微寒,白光凛冽,楚昭的心当即悬了起来。 接着他是真的悬了起来。那道士一剑将他身上打了结的襁褓挑起来,甩手担在肩头。 天旋地转间,楚昭惊得说不出话,然而很快被他挑着,颠颠地往山下继续走。这疯道士拔开腰间的酒葫芦砸了一口,见他竟然不哭了,乐道:“小家伙,这会儿清净了。今日算你命好,遇上我正好犯了酒馋下山打酒,否则一早被这山里的孽畜喀嘣喀嘣咬碎了吃了。” 楚昭不解,但能感觉到这小婴儿果真乖巧了不少,团在棉袄里,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浮云游走。他通过这双澄澈的眸子看着天空,心里也仿若被洗净了一般。 这道士下山后,到一家酒铺子里打酒。一旁的伙计见他剑上挑着个娃,纷纷上前与他攀谈。 这道士哪管这孩子,只管抱着酒葫芦喝个爽,伸手抹了抹嘴,一手将剑提起,将孩子拍在一张桌上,抽剑插回剑鞘,便道:“山脚下捡到了,谁想要自己带回去。” 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接这话。毕竟这山里人家,谁家也不富裕,养不起这孩子。 酒家素来与他有几分熟,便劝道:“道长,你既然捡了这孩子不如就领他上山当个小道士,大了还能给你跑个腿打点酒,以后也能传承你的衣钵。” 半醉半醒的道士一听,嗤笑着摇头摆手:“本道逍遥惯了,哪里管得了这孩子死活,若是他饿死了我可不管。” 酒铺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有人突然道:“你这撒泼道士,捡了这孩子却又不管他,难不成要把他卖给人贩子不成?” “是啊是啊,这孩子长得唇红齿白的,以后定也清秀,若是给些老爷买了去可就......” 这话一出,在酒铺子里喝酒的撒泼无赖们便哄笑开来。其中有个醉汉便拿着个酒瓶晃荡着走来,嚷嚷道:“哟!大爷我来看看是个什么货色,前几日张 大头还让我帮他物色几个不错的......哎哟!谁?!谁绊的我?!” 众人还未看清,那刚刚还有些微醺的道士竟然已经出手用剑鞘将他小腿肚上敲了下,当即狼狈地跪倒在地。众人见这泼皮这般狼狈,不由哄笑开来。 待大家反应过来时,那桌上的孩子也没了,刚刚还在柜台前喝酒的邋遢道士也不见踪迹。 这道士低头看了眼抱在怀中的孩子,这孩子见到他不哭也不闹,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澄澈漂亮,映着他额角凌乱的鬓发。 他忽而笑起来,朝他挑起一边剑眉道:“小家伙,倒还挺会看碟下菜。” 道士便将他带回了青城山,从此山上多了个小道士。度过了一开始兵荒马乱的哺乳期,总算是把这小孩拉扯大了些。 楚昭在幻境中,白驹过隙,转眼这小孩已经长到了七八岁大小。他人虽小,做事却利落,隔几日便抱着道长的酒葫芦,踩着草绳编的鞋子啪嗒啪嗒地从山顶的青石板上跑下山去给他打酒。他长得清秀,又颇为懂事,口齿伶俐,在山下相熟的酒铺子里极为惹人喜欢。 “青木,又来给你家师父打酒了?”站在酒柜后的掌柜的,远远地看到他便招呼他。 “嗯嗯!”青木踮着脚江酒葫芦递上去,露出笑脸道:“和往常一样。竹叶青,打满。” “好勒!”掌柜的边打开酒塞打酒,边与他攀谈,“对了,听说城东尹家庄闹鬼,没几日,死的死逃的逃,没什么人了。小道士,你看看请你师父出山去看看?官府可是出了赏银的。有了这赏银,你们师徒俩日子也好过些。” 青木接过打好酒的酒葫芦,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点头道:“好,我回去和师父说说。” 他提着酒葫芦,兴奋地小跑回了青城山上的道观。 “师父!师父!酒打回来了! ”他提着酒到处也没看到人,又转身往外跑,一不留神,竟然撞到一人身上,退开时,听到一声温润的声音:“小友,没事吧?” 青木伸手揉揉脑袋,抬头看向这人,一身轻纱飘飘的青色道袍,上面绣着竹叶青纹,甚是好看。一向没见过世面的青木看傻了眼愣在他面前:“你是——?” “在下是广陵璩氏弟子璩沧,今日来,是想寻一个人。”那男子微敛眉,神情温和有礼。 青木闻言,便问:“你要寻什么人?你说说看他什么样,也许我认识。” 这人便道:“这位道长身长八尺,面容俊朗,端庄雅正,配有一把佩剑,上面刻有竹叶青纹,写着不逾二字。” 小道士越听越皱眉,连忙摇头:“没见过没见过,这山上就只有我和师父两个道士,没见过你说的人。” 那道长闻言,面露失望之色,低头轻笑道:“那叨扰小友了。”说完,这人便转身下了山。 青木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原来世上还有这般谪仙似的道士,他原以为别人都跟他师父那般不拘小节,邋里邋遢不正经呢。 他提着酒葫芦准备再去寻师父,却听身后高处传来一声懒洋洋的打哈欠声:“徒儿,打酒回来了?” 他惊喜地回头,在道观门口的大枣树上看到懒懒侧睡在树干上的师父,连忙道:“师父!” 他纵身飞下来,一把将酒葫芦夺了,打开酒塞喝起来。青木仰头看着他,想到刚刚那位道长的话,更加确信他是找错人了。 他想起山下酒铺子掌柜的话,便原模原样说给他听,最后期翼地嚷嚷着:“师父,你带我去捉妖吧!” 三清道长放下酒葫芦,瞥他一眼:“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敢捉妖?我看你都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 青木闻言,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胳膊腿,瘪着小嘴郁闷地低垂着头。 这些年来,师父只肯教他一些心法,却从不愿教他剑术。每逢他喝酒醉了,就会一边喝酒一边抽出长剑舞剑。 小青木总是惊羡地双手拄着下巴盯着师父舞剑的身姿痴痴地看着。只有这时候,师父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才逐渐伟岸起来。他也曾自己偷偷用竹子做了个小竹剑,偶尔便躲在竹林里学着师父醉酒后的招式耍起来。 但画虎画皮难画骨,他总归是不得要领。 师父下山去尹家庄除邪祟了。他等了近十多日,一直没有动静。终于熬不住要下山,却在半山腰上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吓得躲得远远的,再细细一看,惊呼一声:“师父——!”青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人背回了山上。 他急得掉眼泪时,师父虚弱地睁开眼,教他去采草药给他敷药熬药。又过了几日,师父正昏睡时,青城山道观外又来了一人。 那人一如初见,温润地朝他微颔首:“小友,你师父的伤可好了?” 青木微怔:“你怎么认识我师父?” “他便是我要找的人,璩澜。” “嗯?”青木连忙摆手,“不可能不可能,我师父就是个野道士,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个人呢——哎哟!”头顶一颗爆栗子敲在脑袋瓜上。 身后传来慵懒的嗓音:“呆瓜,说谁是野道士?” 璩沧抬眸看到他,展颜道:“师兄。” 在青木体内的楚昭这才模模糊糊想起这二人,他们好像是璩家早有耳闻的先辈。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波爱的评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已屏蔽脏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千容 璩澜见他在发愣,便伸手揉上他毛茸茸的脑袋,挑眉笑问:“青木,你不是一直想学剑术吗?跟你师伯下山去吧。” 青木闻言刚要大喜,转而又皱眉看向他:“那师父呢?师父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璩澜低笑一声摇头,“为师在外面逍遥自在惯了,不想再回去了。” “啊?师父你不要徒儿了?”青木从小便是孤儿,当下想到要和师父分开,本能地惊慌,连忙拽住他的衣袖,咬紧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璩澜看出这孩子两难的心思,故意绕开问他:“对了,小家伙,为师以前教你的心法口诀可记牢了?” 他呐呐地点头:“嗯嗯。” 璩澜拉过他语重心长地低声道:“青木,下了山,你便不要再提你是我的徒儿,也休要和别人说见过我。”他最后将手心抚在他头顶用从未有过的悲悯神情看着他轻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命,我护不了你一世。从今以往,入了世,这天底下的条条框框就会束缚住你,但求随心。切记切记......” 楚昭在青木体内,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声音渐渐飘远。等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对着自己喊时,恍然惊醒。 “璩珣——!你小子又坑我!”他瞪大了眼睛细看,方看出对面那人,竟然是自己。他低头细看了自己,恍然明白,当年璩家收留的那名弟子就是青木。只是他当时只顾着越淮,并未注意到这点。 正想着,突然有股力量将他吸了出去,他冷不丁地脱离了璩珣的身体,站在他们面前,仿若隐身一般。身后有人喊他:“楚昭。”他回头看,正是越淮。 楚昭发蒙,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不是幻象,却听他道:“跟我来。” “去、去哪啊?”他的手被他突然攥住,脚下却不自觉地跟着他走。 越淮刚刚在棺木中察觉他又入了幻境,便凝神先他一步,找到幻境中至关重要的结点,他挥袖,眼前的场景瞬间快速变化,转瞬间,定在了一处。 身边的景象又动了起来。越淮回头看向不解的他,道:“你当年被我囚在颍川不知,璩珣为了救你,四处找人相助,后来被传出叛逃师门,再后来便消匿了踪迹。” “消匿了踪迹?”楚昭讶然,突然发现两人又回到了青城山脚下,那座无字碑墓外。 越淮敛下眼帘缓缓道:“我后来才知,他因与你亲近,被各大门派唾弃,甚至被赶出了璩家,甚至被一个欺人太甚的修士当众羞辱。” 楚昭闻言,心里某处不由抽了下。当年他确实将恶人做尽,名声狼藉,得亏璩珣还愿意这样为他。 幻境里,一时间周遭聒噪起来,一身狼狈的璩珣哪里还有昔日世家翩翩公子的风范,几个其他门派的修士当众将他围堵着,冷嘲热讽。 他隐忍着想要离开却被一人从身后提着衣领拽住:“哟!想走?你也不看看你那个恶心的死断袖兄弟璩子曦作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你和他就是一丘之貉。怎么着,被璩宗主赶出来了吧?” 低垂着头的璩珣握紧手中的剑,隐忍着咬牙道:“子曦从未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他不过是....不过是....不容于你们这些人的大道!” 楚昭闻言,眸中一怔,他心中....原是这般想的?要说他当年确实没做过什么真正的恶事,可一朝虎落平阳,他又被恨极他的越淮捉去报复。江湖上便一有什么坏事,便扣在了他头上。甚至说越淮一家当年的邪祟也是他引去的。 天地良心,他当时也才投生。 越淮看出他心中震动,抿唇不语。这时,为首的一个修士突然上前捏住他的脸动手动脚起来:“啧啧,这脸蛋长得还是真俊,你们璩家的男人是不是都是狐媚子转世,一个个都喜欢学勾栏院的女人勾引男人?就像当年那个什么璩澜那样——”他才说出那两个字,就被怒极的璩珣出手一拳砸在地上,众人惊呼,还未看清怎么回事,璩珣已经骑在他身上,泄愤似的一拳拳砸下去。 “不、许、说、我、师、父!”他愤怒地狂吼,震得周围的修士胆惧,等他自己停了,颓然地起身离开人群,他们才颤巍巍地上前察看。 “死了——!人死了!璩珣那个死断袖杀人了!” 楚昭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仿若置若罔闻,一个人拿着剑走在路上的璩珣。 青城山下,青烟细雨中,楚昭和越淮远远看到璩珣跪在山脚下,三叩九拜,双手捧着一把剑,而那剑鞘上刻着“不逾”二字。 不逾?这不是璩澜的佩剑吗? 越淮道:“当年他下山时,璩澜便送给了他一把真正的剑。” 这时,从山顶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既已杀生,破了清心,引了孽债,便不配再上山来。”随着声音落下,他手中的不逾剑突然飞起来,凌空一道白刃划过,那剑断成两半,哐当掉落在青石板上。 黯然销魂的璩珣盯着那两截断剑,又郑重拜了一拜,他在山脚下修了个墓,立了个无字碑。从此便当自己死了。 璩昀从此便不信仙道,修入魔道,大限后堕入轮回,却世世都行恶修魔,几次与轮回中的楚昭相逢,后在魔界世称曜羽魔君,取姓容。其修的便是易容化皮的幻术,人称‘千容红窟万骨皮’,便是后来成立魔尊的楚昭也未见过他真正的尊容。 楚昭在幻境中看着之后的一切,顿时明白了。 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他被千人弃万人唾,连他的师父也......所以他方才失了心,入了魔。只是楚昭讶异,容珣似乎能控住自己的记忆,锁在幻境中,所以即便轮回也依旧记得前世。在魔界的时候,看来他已经认出了自己,才会那般与自己相投,还总是助他。 楚昭心里五味杂陈,容珣能这般待他,恐怕只是因为当年他进璩家时百般受外门弟子欺辱,他看不过,就出头帮了他,还央求宗主让他进内门修行。想来他后来随性不拘的性子也与那璩澜颇为相似,一开始他在幻境里,还以为那璩澜才是他的前世。 对一个人是要有多珍视,才能多年来潜移默化将自己变成了他。 幻境里出现了最后一幕。 在魔界高耸入云的寂渊山巅上,越淮一剑将青凝剑刺入了楚昭的心脏。 楚昭看到这一幕,心头一紧,接着觉得不对,不对....这人不是他,是易容成了他的模样的容珣! “你发现了?”沉默了许久的越淮突然出声。 “怎....怎么回事?”楚昭的声音发颤,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急忙双手抚上越淮的肩膀握紧,失控地怒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你到底是不是容珣的幻境?!” 越淮敛下眉,道:“楚昭,我不是幻境,我就是越淮。我没有离开魔界,而是一直跟着你。” 听到这话,楚昭明白当时为什么摸到他的脸为何触感那么真实了。他后退一步,表情有些不知所措,“那当年又是怎么回事?” 越淮低眉道:“容珣,用了幻术,想替你挡住我。” 楚昭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胸口这个青凝剑伤痕还在,我当初却也几近魂飞魄散,修为全失!” 越淮眉间有种难以言诉的痛,低垂着眸子道:“当时我破了他的幻境,再次在寂渊山看到你,也未能分清真假,所以就......” 楚昭明白了,苦笑:“所以你就再捅了我一剑是吗?” “我……当时不知是你。”越淮垂眸低喃。 楚昭不知道的是,他在刺进去时,下意识地就收了剑,发现是别人的时候,心中竟庆幸,但又为自己这种心理而感到恼怒。 当再看到他站在山巅时,心中已乱了几分,不知是真是假,又不知自己那种对一个魔头的心思是不是魔怔,只是剑在手中,不得不履行道义。当他再次将楚昭逼到绝境时,心想,狡兔三窟,也许他依旧是假的。 当青凝真的穿过他心脏时,他切切实实地慌了,看到他释然地往万丈深渊倒下的那一刹那。竟有种想伸手拉住他的冲动。 然而这些,他怎么还说的出口。 好在他当时尚未神归,青凝的威力尚不能全部挥发,才让白阙用仙丹护住他的三魂七魄。 楚昭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发现幻境的画面竟然还在变化。 竟然有一个神秘人出现,护住了容珣的魂魄,助他轮回。那人出手间,点净了他几世轮回侵染的混黑色魂魄,那团魂魄变得干净澄澈。 楚昭和越淮都看不清那人,也许是因为当时容珣尚是混沌的状态。 只是依稀间听到那人略有些温柔的嗔怪道:”这么爱耍小性子,走了还要立个墓在我门口给我添堵,呵,青墓,青木,这名字一点没取错。” 璩澜 ! 楚昭和越淮对视一眼,这人绝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看到有人留言,有人灌溉营养液,还有人砸雷!很开熏,所以熬夜也要把这章肝出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aoningyu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醉梦南柯 6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青墓 眼前的幻境渐散,突然从雾中冲出来一人,破声嘶吼着。 “容珣!容珣——!你给我出来!出来!” 楚昭抬眼去看,撞上他两眼充血的眸子,是黑域。他这样,恐怕是在幻境中受到了什么刺激。 楚昭上前要扶住脚步有些颠倒的他,却被他甩袖推开,目光凶狠地瞥向他,阴沉沉的语气道:“这是我与容珣之间的事,我劝你们少管。” 越淮上前扶住险些要跌倒的楚昭,冰冷的眸子盯着他冷声。楚昭知他生气了,连忙道:“容珣还没死,他当初的魂魄被人收集起来护好了。” “谁?”黑域立即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他,却被越淮伸手捏住他的手腕,“放开。” 看到两人僵持,楚昭有些犹疑,那人既然有本事护住他的魂魄,就绝不是青城山一个道士那么简单。虽是这般想,他还是老实说了:“璩澜,几千年前容珣的师父。” 黑域闻言颓然地松了手,突然又抬眸,眸中滚着猩红的焰浪,身后一双黑色巨羽忽而展翅,腾空飞起来。冲天一飞,便破了幻境,然而却被撞在结界处。 顿时幻境内剧烈晃荡,没一会儿,三人竟然又到了青城山脚下,青墓外。 黑域凝眉看着这座无字碑问:“这是——?” “这是容珣前世的一处无字碑。这山上就是他曾住过的青城观。”楚昭说完,回头看一眼一直冷着脸不语的越淮,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小孩子而已,别跟他一般见识。” 越淮闷声嗯了下,冰眸却一直盯着你黑羽少年。 黑域闻言,率先展翅飞上了青城山。两人在后面跟着上了山。只是没想到,这里风景与数千年前竟然没什么变化,仿若静止了一般。 黑域上前去,伸手抚在那棵道观前的大树树干上,闭眸轻听着山间鸟鸣,面上露出一丝与他少年不符的沧桑感,转瞬即逝。他们又走进道观里面,这屋内茶几上竟然还泡着一壶散着热气的茶,好似这里一直有人在一般。 楚昭四处看看,也没看出什么来。想来那个璩澜是不可能留什么东西在这儿。 正想着,他听到越淮问那少年:“你喜欢喝酒吗?” 少年神情微动,继而冷声道:“不喜欢,怎么?” “哦?那你从进屋怎么就一直盯着那个酒葫芦看。”越淮淡淡道。 楚昭闻声目光寻去,黑域身旁的柜子上,确实放着一个酒葫芦。这是——璩澜的酒葫芦? 黑域突然嗤笑,“因为容珣也喜欢用酒葫芦喝酒。我就想看看和这葫芦有什么关系。” 原是如此,楚昭放下心来...... 不对!楚昭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当即化出子曦剑挥剑击过去,黑域当即躲闪开,怒问:“你做什么?” 楚昭一剑抵在他喉间道:“你不是黑域!” 少年忽而一愣,眸光陡然狠厉起来:“我怎就不是黑域了?” “容珣根本就不爱喝酒,他酒量极差,一杯就倒!”楚昭道。 少年闻言一怔,挥翅往后退,腾在空中道:“是吗?我倒是想起来了,确是如此。” 楚昭不信,心想他方才进入幻境中就一直消失,况且那随心剑认的主也不是他。当即挑剑上前,飞身与他缠斗:“还想骗人!” 越淮一直在底下淡漠地看着,那个黑羽少年好似不敌楚昭一般,没多久就败下阵来,狼狈地捂着受伤的左臂,转身欲飞时,被楚昭一剑斩落了一根在他身上的一根红色绳子,掉落出来一串东西,砸落在地。 黑域已然消失不见,看来倒被他强行破了幻境。 楚昭上前去捡起那东西,发现是个染了陈血的小挂坠,仔细一看,原来是个胡桃雕成的小葫芦。 楚昭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还附在青木体内在青城山的记忆。 璩澜下山除邪祟那次,浑身是血的回来。青木哭着将他努力背上山时,他疼醒时,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个染了血的小挂坠递给他,少有地认真道:“青木....这玩意送你了,就当是....当是生辰礼物吧......”哭得满脸是泪的青木怔怔地接过来,原来是个精雕细琢的胡桃,他抹了上面的血迹,才隐约看出是个酒葫芦。 “师父......” 楚昭捏紧了手,喃喃道:“黑域就是容珣?” 越淮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楚昭哑然,不过看来不管他是谁,越淮也对他有疑心。 “你刚刚可有注意到他的招式?”越淮提醒他。 楚昭刚刚出招太急,此刻心下细想,不由心惊。他使用的竟然是九霄青伶峰的招式,虽然刻意隐藏,但依旧有些痕迹。 “我们出去吧。” 越淮化出青凝,一道青光划过,眼前的景象瞬间碎化,坍塌在地。 他们走出红窟。楚昭松口气,回头看了眼这阁楼上飘扬的红灯笼。心想当年还和容珣一起在这开窑子呢,没成想,这次来,物是人非也就罢了,竟然还一点绮梦都没做。 “想什么?”越淮问他。 “啊?没什么没什么。”他连忙摆手,心道自己前几日还求着不要,现在怎又想了,要是被越淮知道了可不大妙。 越淮低眉微勾唇,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道:“走吧。” 两人御剑来到九霄,才到青伶峰,就遥遥听到从山门上传来一阵阵肃穆的丧钟声,两人脸色微变,走进山门结界。 楚昭远远看到一名弟子,上前拍他询问:“这位道友,请问是哪位仙君逝世了。” 这位弟子回头,悲戚道:“是家师,青墓真君。” 楚昭刚刚微颔首,此刻一听震得抬眸,青墓真君?他怎可能还活到现在? 身后的越淮跟上来,那人看到越淮连忙道:“临泽君您来了。” 不对,这里不对。 越淮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恐怕刚刚逃走那人,料到我们会来此,先我们一步来了。” 又是幻境? 方才想明白这点,眼前的画面骤然扭曲,飞速地倒退着划过眼前。转眼,两人看到一个孩子被领上山,那眉眼像极了青木那孩子。楚昭顿时明了,青木...青墓......容珣早有能力储住自己的记忆,他从未忘却过。 他师父璩澜帮他净化了污浊的魔气,所以他此生能够投到仙门。 小青木被领上山,木着小脸儿也不会笑,只是拿着把木剑日复一日地练剑,慢慢长大,慢慢成为天资卓绝的青伶首徒。赤焰峰打好的一把佩剑送到他手上。 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枫红似火,缓缓拔开那剑,剑光打在他瘦削的脸上。剑柄下方,什么字也没刻。 这一世,楚昭飞升上仙界,璩澜不知所踪。他没有一同喝酒相伴的老友楚昭,也没有可以依赖的师父。岁月晃晃而过,多少年,他依旧孑立一人。 后来山下来了两个孩子,一个桀骜不驯,肆意潇洒,一个规矩懂事,正气浩然。他仿若看到了当年的师父和自己。一个随心所欲,一个不逾矩。 师父跟他说:“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他随心所欲了那么多世,依旧做不到不逾矩。青墓低眉肃穆,看着台下两个孩子,道:“丘戈,郁挽。你们二人中,本君只收一人为徒。” 最后,他站在山门上,看着赌气的少年与好友嬉笑着招手离别,毅然下山的背影。青墓突然有些后悔了,那孩子像极了....像极了谁呢。 他当年还是青木时,被师伯璩沧领回璩家。师伯告诉他,师父年少时也是个乖张难驯的性子,但一直都压抑着心性,做到师门人人称赞的谦谦君子,行事端庄雅正,品性高洁如月。直至一次除了邪祟后回来,整个人便性情大变,只有师伯知道他是不愿再拘束自己了。之后,他便自请离开璩家,独自云游四海,直至到青城山,有个孩子的啼哭声绊住了他漂泊不定的脚步。 青伶峰上,负手而立的青墓听到徒儿传回的一句话。 “有一个人,需要我渡。我若能渡他一人,便是功德。” 晚风吹过,他青衣长衫衣袂猎猎,独自立于山峰之上。远处霞光万丈,云雾缓缓流过。他这一刻好像,才想明白当初师父为什么不愿让他喝酒不愿教他剑术,却又总独自一个喝醉了在树下舞剑,又为什么喜欢盯着山间发呆,不愿让入红尘却又教他将心法记牢。 师父他,怕也是这样孤寂。不想放他走,又抵不过他渴望出世的目光。 后来听闻,丘戈那孩子入了魔道,只是为了逆天改命,将郁挽那孩子强留在世间。 他低眸,伸手抚摸着手中那个小酒葫芦,低喃:“师父,要知道这么多世都找不到你,我当初也这样做也未尝不可。” 又过了数年,青墓离世。青伶峰上丧钟长鸣。 幻境里沧海桑田而过。 楚昭和越淮身在其中看着,突然听到一群少年的声音。寻声而去,看到了当初江城一别的孩子们。当初匆匆去了鬼界,转眼已逝数千年,没成想,还能在幻境里见到他们。 迎面走来一个青年,一身金丝赤焰红袍,额间一条红锻镶红玉的抹额,手上提着一把佩剑,傲慢冰冷的眸子淡漠一切,匆匆与他擦肩而过。 楚昭那一瞬,好似看到他手中的佩剑上有赤焰家纹,刻着二字“随心”。 “赪羽!你不能去!”他后面的男子紧紧追上来,英姿俊朗,一身霜雪长袍,正是雪霁峰的大师兄青柏,他凝眉追上去喝道:“你这是去送死!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想要爆更来着。但手残啊真的是手残!!! 努力今晚再来一更! 么么啾~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懂没 54瓶;已屏蔽脏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招惹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姐,让他去就是,不就是些成了精的邪祟吗,难道他堂堂赤焰峰的赪羽君还怕了不成?”远处树上斜坐着个男子,相貌俊俏,眉眼流波,此刻正懒懒地伸手掏了掏耳朵。 树下的赪羽闻言顿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看来是气得不轻。 “韩叶!你说什么呢你,别再用激将法了,你分明知道那阴山上的妖怪非同寻常。”青柏急了,狠狠瞪那个在树上吊儿郎当的人。 “青柏,让开。”赪羽抽出剑,一剑将那树枝劈断,砰地一声,偌大的一根粗树枝轰然掉地。 一阵尘雾散开,跌得狼狈的韩叶低笑一声,悠哉哉地起身,向他拱手作了个揖,贱贱地挑眉笑道:“大小姐,可解气了?” “你——!”赪羽气急,又是一剑,幸而韩叶躲得快,只削落他一缕黑发掉落在地。 青柏夹在两人中间,连忙劝阻:“赪羽,你别冲动!韩叶他就是嘴贱,你先把剑放下。” “哼。”赪羽反手将剑插回剑鞘,冷嗤道:“逍遥峰的人果真都是些无赖性子。” 韩叶耸肩,故意道:“是啊,赪羽你果然很了解我啊。既然斩断了我的一缕发,那我不讨回来点什么可不依......”他踱步坏笑着逼近,眸中狡黠的星光微闪。 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赪羽刚刚也只是想吓唬他,哪知还是失手就......听到他说要讨回来,顿时有些紧张,紧抿着唇被他逼得往后退。 “你想怎么?”他强撑着瞪着他,脚下却不受控制地后退。 青柏见韩叶似闹着玩的,连忙道:“韩叶,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就让让他便是......” 哪知他话未说完,就惊得震住。 韩叶刚刚一手将他头上的红缎抹额扯了,绕在手上转圈,贱兮兮地挑眉道:“嘿嘿,这玩意整天看你带着挺好看,不如给我了?” 一头墨发散开,赪羽愣了下,一时气得浑身发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猛地一手将抹额扯来,许久才从嘴里咬出两个字:“休想。”说完,转身就走。 背后的韩叶诧异看他披发离去的背影,嘀咕道:“他不是要去阴山上去除邪祟吗?怎么又往回走了。” 青柏惴惴不安地上前来,左右犹疑了下,低声道:“韩叶,你又不是不知道赪羽他的脾气。算了,应该很快就消气了。你也回去吧。” 韩叶若有所思地低头,无意间却看到地上有个小东西,他低头去看,捡起来,竟然是个胡桃刻的小酒葫芦。他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随手塞在腰间走了。 傍晚时分,赪羽回到这里,慌乱地四处找了个遍。 没有....还是没有......他心里火急火燎的,只觉得要发狂。那东西,守了一千年了。他守了一千年了! “你在找什么?”在树上睡着了的韩叶突然听到动静,朝着树下的他问。 赪羽见是他,脸色不佳,抿唇不语,转身就要走。 “是不是这个啊?” 他闻言急忙转身,看到他手中那个小酒葫芦,顿时欣喜,上前要夺,“还给我!” “欸?这怎么行呢?你削了我的头发,就把这小东西送我了呗。”韩叶手快将东西手回来,绕在指尖转圈,挑唇道,“不过怎么感觉这东西比你的抹额还宝贝呢,我看了看,好像也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沾了点陈血。啧啧,不会是什么不祥之物......” 韩叶说着无意看到他猩红的眸子,里面隐忍着泪光,愣住了,也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还给我!”赪羽的声音在颤抖,飞身上树就要去夺。韩叶还愣愣的,就被他撞上来,仰头往后倒下去。夺了挂坠的赪羽见状,还是伸手去抓他,哪知却被连带着他一同跌落下去。 韩叶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抱住他,垫在下面,重重地砸落在地。 落在树下的时候,树枝上抖落一阵海棠花,纷纷落下来。 韩叶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盯着他润红的眼睛和薄唇,心里咚咚打鼓,忍不住想上前亲上去。 “你干嘛?”赪羽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立即从他身上起来。鬼使神差的,韩叶突然伸手将他拉回来,捧着他的脸吻上去。 “啪——!”一巴掌响彻天际。 韩叶抚着脸,看着身上的他披着发,气急地瞪着他,“韩叶,你找死!” 话是这么说,可等韩叶反应过来,他已经匆匆离去,韩叶也没等到他对自己做什么。他愣了许久,才缓缓伸手抚上唇,嘴角抑不住上扬。心想:这大小姐的味道够辣,挺好。 回到赤焰峰的赪羽气得抽剑将房间里的物什都毁了个干净。许久才冷静下来,拿着那个小酒葫芦看了许久。 “师父....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你?”他眸光扫到那小酒葫芦上的陈血,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破门,往九霄的藏书阁走去。 庭院内。 青柏看着发怔了一上午的韩叶,上前悄声问:“韩叶,你昨天傍晚是不是又去惹赪羽了,我听赤焰峰的人说,他昨晚回去将房间全毁了,后来直接去了藏书阁,待到现在都没出来。” 韩叶一愣,“他去藏书阁干嘛?” 青柏摇头,“我哪知道啊,但是你得小心了。说不定就是想法子对付你呢。” “切,你怎么不说他是想法子去对付邪祟呢?”韩叶说完,起身往藏书阁的方向走,身后的青柏喊了句,“你对他而言,可不就邪祟吗,又讨厌又缠人!” “滚——”韩叶随手捏了个石子反手弹过去,砸得青柏哎哟叫一声。 藏书阁内,他悄悄走进去,远远看到赪羽正低眸看着桌上的一本古书,神情静穆严肃。他少有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下有些讶异,不由想起昨日那个奇怪的小酒葫芦。倒也没怎么看过他喝酒,难道和他一样经常偷偷下山喝酒? 啧啧,他就知道出了雪霁峰的人,还没哪个峰的弟子那么老实的。他踮着脚,屏息走过去,绕到他身后,远远瞟到那书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篆,他是一个字也不认识。话说多年前在江城那次,他也是说在藏书阁看过什么书写过鬼冢的事。他心里不由钦佩,这家伙虽然平日里脾气差了点,可也真够是学识渊博,平日里还真没什么他不懂的。 他又伸头想去看他摊开的宣纸上画的是什么。 “你干什么?”赪羽凝眉回头质问他。韩叶恰巧最后瞄了一眼,看清那是一把剑的草图,不由笑道:“你这是要锻剑啊?给我的?” “滚。”赪羽直接忽略他,回头继续细细地勾勒剑鞘上的花纹。韩叶便在旁边静静看着,心想他安静下来时还挺不错的,最后见他在剑身那里依旧是空着,便问:“你不会还想用无名剑吧?你在赤焰峰好歹也算个人物,虽然不出名......” 赪羽皱眉:“啰嗦。” 被他这么说了韩叶也不恼,拄在他桌前道:“不如我帮你取个名字呗。” “不用。” 韩叶不依不饶念念道:“怎么就不用了,我们逍遥峰的弟子都喜欢找我帮忙取。”见他不搭理自己,便自顾自道:“嗯....随心如何?” 正在勾线的赪羽笔下一顿,抬眸问:“你说什么?” 韩叶也不知他为何这么紧张,道:“随心啊。多好,人活在世,可不就当随心嘛。咱逍遥峰的宗旨就是逍遥随心。” 赪羽冷下脸来:“谁是你们逍遥峰的。” 他自讨没趣,便摸摸鼻头走了。 晚上偷偷翻墙出去,下山买酒,想起他那个小酒葫芦,他就逛街找了个酒铺,精心挑了个酒葫芦打了一壶好酒带回去。偷偷潜入藏书阁时,发现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侧着头看他静谧的脸庞,想起前日那个吻,悄悄低头,贴着他的唇轻轻碰了下,又快速离开,见他没有醒的迹象,松了口气。 韩叶心想:韩叶啊韩叶,你果真色胆包天。想着,嘴角又勾了起来。他无意间瞥到桌上放在一旁已经完工的图,桃花眼忽而笑了。 那上面,写着好看的“随心”二字。 “嘁,早知道你这么听话,就让你把我的字刻上去了。”他盯着他的睡颜低声喃喃道,“你都还不知道我的字是什么吧。” “你的字是什么?”刚刚明明睡着的人突然睁眼静静盯着他,韩叶惊得往后一退,嘿嘿笑道:“这个嘛,保密。” 他没注意到的是,那本古书上的小篆写的头两个字是:“招魂。” 自那以后,他注意到赪羽就常常埋头,不是呆在藏书阁就是在赤焰峰的炼器阁。他也不知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直到那日,他走到炼器阁去看他,突然感到地震山摇,急忙冲进去。一眼看到一把被火坑烧得通红的剑在烈火中插着,他披着长发,一身玄红的长袍,站在炼器的火坑前。 他直觉头皮发麻,急问:“你要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二更啦~~~ 等会继续写吧,弥补一下这几天断更。也就周末有点空了,哭唧唧。 看到留言啦,一个字好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醉梦南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相见欢 赪羽见是他,勾唇轻嗤了声,没有回他。 韩叶心想,他最近一直在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古书,不会是着了魔,想要研究跟那个鬼冢差不多的邪术吧?他看到他唇边愈发诡异的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别别别,你冷静一下。”韩叶见他这架势,心里真的是后怕。 赪羽突然低眉笑起来,映着火光的容颜愈显惊艳。他道:“你以为我是要殉剑?” 韩叶没明白过来,“啊?难道不是,不对呸呸呸!那你这神神道道的是做什么?我告诉你啊,别学那些魔修尽搞些邪门歪道,我不允许!”他说着语气不由硬气起来,伸手要将他拉下来。 站在火坑前台上的赪羽怔了下,继而邪笑起来:“可我偏要呢。” “你要个屁!”韩叶气得脏话都吐了出来,上前就要拉他。哪知他挥袖间,两人之间便隔了一道结界,他怎么也过不去。 他心里愈发慌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他的修为应当和自己差不多,他怎么可能会挡得住他。 他捏紧了手,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赪羽微挑眼帘,许是最近修这招魂的邪术久了,身上又染了些邪气,他拿出那串挂坠,放在眼前问他:“你不是说这上面沾了血是不祥之物吗?我告诉你,这东西已经有上千年了,今日我就要将这陈血的主人招来。” “招魂?!你疯了你!过了千年,那人肯定早已投胎,你这样岂不是害了他?”韩叶不可置信,心中闪过一丝念头:“你不会是被——” “被夺舍了?”他猜出他心中所想,忽而仰头笑起来,“不,我只不过用了些禁术,让我能千年来记忆不消。” 他说着,双手交指,凝神施法,不过一瞬,炼器阁内便闪出一个巨大的阵芒在他脚下。 招魂阵。 韩叶心下大乱,急喊:“你那么在乎那串挂坠,那人对你而言定是极重要,你当真要毁了他这一世,扣住他的魂魄?” 正在施法的赪羽闻言,凝眉道:“不,我自会送他一具躯壳。” “你要献舍?!”韩叶猜出他心中所想,顿时凉彻了骨头,他突然颓然笑起来,“你这么一心一意地想要他回来,你可想过,他愿不愿意见你?容珣。”这是他第一次直呼他名字。 容珣一怔,恍惚间想起千年前,他跪在青城山脚下,师父绝情的声音,他说,不想再见到他。 他突然收手,颓然地跪倒在招魂阵中,若是被师父知道他是用邪术将他召回...... 可他想不到的是,招魂阵开启,又怎是他轻易能停下来的。 小酒葫芦上的陈血微动,缓缓飘起落入阵心。一时间风云大作,一股强劲的力量猛地破了那道结界直往韩叶的命门上袭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赪羽在晃动的阵中慌忙起身,看到被那股力量擒住悬浮在半空中的韩叶,陡然睁大了眼睛。 “赪....赪羽......”韩叶艰难地张口,他也不知怎了,只觉得魂魄被拼命撕扯着挣脱出身躯。 “是你....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没发现?”赪羽难以置信,然而招魂阵已开,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了。 韩叶隐约觉得,他找了千年的人原来就是自己,这种感觉莫名让他喜悦,然而转然一想,他若是要为自己献舍,他不就会...... 赪羽当即划破自己的手,将血滴入招魂阵中,大量的鲜血将最初那点陈血掩盖住,招魂阵顿时转了方向,不过转瞬,他的魂魄就被抽出来浮在空中。而身体死寂一般瘫倒在地。 旋风骤然停下来。掉落在地的韩叶急忙冲上去抱住他,“赪羽!你醒醒!你醒醒啊!你还未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看到这里,楚昭不由唏嘘,造化弄人。 “越淮,你看这怎么办?”他蹙眉问。 越淮沉声看向已然错乱的幻境道:“找到幻境的操控者。” 这时,楚昭突然瞥到不远处幻境中的赪羽好似看到了他们,他一开始没注意,此刻便故意伸手掏出那串挂坠,把玩着道:“这东西看着怪丑的,不若就丢了。” 话音才落,一道劲风袭来,“你敢——!”那人猛地上前拽住那红绳不放,“拿来!”楚昭看着他这张与赪羽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好笑,“我道是幻象呢,原来是真人。”他瞥了眼他的胳膊肘子使坏地捏了他之前在魔界被自己伤到的地方,果真引得他闷哼一声。 楚昭借着有越淮撑腰,趁他分神纵身往后一退,“越淮,交给你了。” “楚昭....你狠....亏我当初为了你挨那一剑。”他抬眸冷声道。 越淮上前一剑削掉他半张脸,露出黑域的半张脸,睥睨着他道:“还装。” 很快,他左半边脸也迅速剥落,长成黑域一张完好的脸。 黑域诡异地笑起来。 楚昭怔住,真是容珣? 越淮察觉到楚昭的分神,似吃醋了一般,冷冷将剑抵在他喉间逼问:“你究竟是何人?说。” 他却低笑不语。 越淮心下发狠,手起剑落,一剑剑削去他面上的皮。转瞬间又露出许多张从未见过的面容来,跟削刀削面似的,越淮眼都不眨一下,随着他快速的剑招不断变化。 黑域瞪时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旁的楚昭也懵逼得厉害。 “你脸皮够厚啊。” 几十剑下去,越淮依旧面不改色,而黑域有些撑不住气场了,面色难堪,眼见着可能真没几张皮了,嬉皮笑脸起来:“留点面子嘛......” 天边突然飞出一把剑挡在他脸前,与青凝短兵相接,迸出光来。 随心? 哪知越淮跟冷面阎罗似的,毫不留情面,挑剑绕过随心,刷的一下,那把剑毫不留情地挑开他薄薄那层皮。 楚昭几近得意地断定,这便是千容红窟万皮骨的容珣了。也只有他才当得起皮厚二字。 在两人的目光下,他缓缓褪下一层皮,露出一张脸来。 竟然是璩澜! “你不是容珣?”楚昭诧异道,两人皆有些发怔。 他尴尬地笑笑说,“其实......”话未说出口,那随心似有些恼怒,自己剑身上前毫不客气地又削了一剑过去,露出另一张脸,正是韩叶。 “骗子......”幻境中传出空灵的二字,似隐忍着什么情绪一般。 楚昭只觉这声音莫名耳熟。怎么回事? 被越淮用剑抵住的他,挥袖间,眼前浮过最后一幕。 当年,魂魄被招魂阵勾出的赪羽,回首最后看了眼抱着他痛哭的韩叶,转身向随心剑坑内迎面倒下去,熊熊大火瞬间将他的魂魄吞噬,锁在了剑中,成为剑灵。 “这......容珣这就......”楚昭神色复杂地看着浮在空中的随心剑,无奈叹口气,假意伸手抚了抚剑身道:“老兄,这下成剑人了,你可真能作。” 被锁在剑中的容珣愤愤地抖动剑身要打他,却被越淮一剑挡开。他愤然转身朝着他这厚皮师父的脸又是一剑。 冷不防这一下,在一旁发愣的师父还真未料到,忙不颠地要扭过头去挡着,然而已经晚了。 楚昭是万万没想到,这能够给差点魂飞魄散的容珣护魂的人,来头竟然还不小。怪不得曾为锻灵天尊的鹤忆竟说是他的老友。 尚在剑中的容珣看出楚昭和越淮的脸色不对,用剑鞘拍拍楚昭,示意问他怎么了。 楚昭贴耳低声道:“你这师父,是九重天上的白虎神君,启丞。咳咳,不才正是小仙我顶头的神君。” 这声音,足以他们全听到了。 越淮冷冷地瞥向他问:“启丞,既已如此,为何不神归?” 启丞有些被揭了老底的感觉,讪讪地伸手摸摸脸,挺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这不是,还惦记着我家徒儿吗?” 楚昭冷哼一声,合着他就不算他家崽崽了? 启丞双指并起,闭眸念诀,点了下随心剑,容珣的魂魄陡然发光,从剑中脱离出来。 他宽慰地点头,故作一本正经道:“得,私用禁术招魂,锁这么多年算是惩戒了。” 刚出来的容珣听到这话,耳尖微红轻点头,“谢过师父。” 楚昭在一旁看着,都能看出一股浓浓的酸腐味了。他连忙打断二人,道:“启丞神君,既然容珣有你照料,我也就放心了。他这魂魄,是要再入轮回呢,还是......” “不必,容珣已历经凡尘,早在他在九霄青伶峰时,就本该飞升上界。”启丞满面春风道,挥袖间,便给容珣重塑了仙躯,对他温声道:“容珣,此后万不可再胡闹了。”他伸手拿过泛光的随心剑递在他手上,“这是给你的成仙礼。” 眼前这闪闪发光的一幕,真是亮瞎楚昭的眼睛。 越淮察觉他情绪不对,低声问:“昭昭,怎么了?” “越淮,我牙疼,酸的。”楚昭瘪着脸道。越淮闻言不由好笑,拥着他腾云浮上了九霄上空,对底下浑然不觉的二人道:“启丞,洛虞见到你定然欢喜,处理完了就回去吧。我二人有事,先行一步。” 刚刚听楚昭阴阳怪调的,容珣还有些羞赧,哪知现在就听到个“洛虞”,他不由皱眉,“洛虞是谁?” 启丞闻言,随口道:“我家养的小雀,等回仙界了,带你去看看。” 容珣微挑眉,“好看吗?” “丑,是真丑。”启丞睁着眼睛昧着良心说话。 遥在九重天落霞阁内的洛虞刚睡醒,阿嚏阿嚏连打了三个喷嚏。屋外的岐墨听到动静走进来,看到他滑落一半的衣衫,微蹙眉上前道:“又不好好穿衣服?” 洛虞伸手揉揉鼻子,“你听过哪个神仙会受寒的?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岐墨淡淡道:“谁会念叨你?” “想我的人呗。”他说完,发懒地伸出双手抱住他,贴着他身子靠上去,“吃不吃味?” 岐墨面无表情,也不应他,只是静静这样任他抱着,许久才道:“我身上凉。” “可我身上暖和啊。”洛虞眨巴眼睛,从他背后探过抬头,捧着他的脸贴着自己的额头,一时间四目相对。洛虞的眸子里溢满了星辉,他低头小啄了一口,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唇,又幽幽地看着岐墨的眼睛坏笑。 “下来。” “不下。” 岐墨伸向前,学着他的动作,贴着洛虞的唇摩挲了下,冰冷的唇上染了些许的温热。他依旧不太懂,这是什么感觉,只是看到他微眯着眼享受的小脸,身子某处有点烧。 洛虞心里暗笑,小坏蛇,挺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今天完成三更啦~~~感觉自己棒棒哒~ 第81章 一拜天地 “我们这是去哪?”楚昭好奇地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风景问身旁的越淮。 越淮看着他这番无忧无虑的样子,低笑问:“你不是嫌在仙界闷了太久了吗?想去哪儿,我陪你去。” “真的?”楚昭眼前一亮,兴奋道,“好好好,那咱们先去人界玩怎么样?” 越淮眸间光泽微动,轻声点头:“好。” 两人落地化了一身衣服,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此刻路上吆喝声不断,行人来来往往,倒是热闹。 楚昭每一会儿两只手就抱满了吃的。他一口咬了个糖葫芦,又递给他:“喏。咬一个。” “不用,太甜了。”越淮摇头,只是跟在他身后付钱。 “怎么就不用了,这多好吃啊。快,你就尝一个,不枉来人间一趟。”楚昭极力要让他尝尝,将糖葫芦凑在他嘴边,脸上的笑靥简单又纯净。 越淮不由低头,咬了一个下来,在嘴中慢慢地咀嚼。 “怎么样?” “甜。” “嘿嘿,我就说嘛。”楚昭几口吃完手里的,又急忙拉着他去看热闹。人间过了多久,总是不乏有各种热闹杂耍。他们挤进去时,里面的人正在耍猴。 那小猴子机灵可爱,被一根绳子拴着,前面两手抬起来握好,一一跑过来朝围观的人们作揖,接着又耍起了棍棒,引得众人纷纷叫好。哪知小猴子一个不慎,将棒子耍掉了,当即一顿鞭子就抽了上去,小猴子凄叫一声,连忙蹦去捡棍子,又继续转起来。 看到这儿,楚昭脸上的笑当即没了,他站在人群外,用法术细看那小猴子身上尽是暗伤,心疼之余,尽是愤恨,疾步走上前高声道:“耍猴的,你这小猴子机灵,本少爷看上了,你开个价我买了!” 耍猴人闻声,脸上的奉承笑急转,回头看了眼这位细皮嫩肉的俊俏小公子,谄媚笑道:“这位公子,这猴儿是我吃饭的耍本事的家伙,卖不了。” 楚昭的手在背后勾了勾,越淮了然,塞上去一张银票。他接过拿出来,趾高气扬道:“一百两够不够?”话说他当年当鸨母买越淮时,好像也才二两多银子。想到这儿,他肉疼。 “这....”耍猴人看出这是个金贵的人,故意想抬价。 楚昭冷声睥睨他,嗤笑:“怎么,嫌少?好。”他说完,手伸向袖子,变了锭银子拿出来:“十两!” “你——你这小公子是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他佝着身子讪笑,“怎么还越说越少了?” “还不行?那好,五两吧。” 周围看杂耍的人顿然哄笑开来。 耍猴人一怔,顿时明白自己是被人耍了,他脸色气得发紫,抡起拳头就要揍上去,却被这小公子身后的公子一手擒住,动弹不得。他看到那公子眸中阴沉如阎罗,吓得立马乖得跟鹌鹑似的。 楚昭轻笑一声,仰头朝越淮眨眼,走近那只小猴子,伸手解开他脖子上的绳子,低语了几句,小猴子就听话的蹦跶上他怀里。虽说它身上尽是泥土,楚昭也无所谓,抱着它,伸手抚上它的背,一股仙气便缓缓注入它体内,没一会儿,它身上的暗伤便痊愈了。 小家伙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他,懵懂地咧着小嘴笑得开心。 他抱着小猴子走过越淮,“走吧。” 耍猴人顿然急了,当场要冲上去抢,楚昭随手丢了两锭银子在地上,冷冷道:“十两。” 耍猴人自然是不亏,可这脸皮上过不去,捡起银子骂咧咧道:“你个臭小白脸,仗着自己有个好皮囊,尽干些卖——啊——!”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当场吐出一口泡着血的牙齿。 楚昭也是一震,越淮这下手太狠了吧。他吓得伸手拉他袖子,“算了,他骂他的,我也不会少块肉。” 然越淮却不依,阴沉着眸子盯着瑟瑟发抖的耍猴人道:“此人杀孽极重,多少生灵就死于其手,那些小兽不光生前要受折磨,连皮都得趁活着的时候剥了。” 此语毕,周围皆是一片倒抽气声,“这也太残忍了!我倒是听说他经常卖兽皮,没想到竟然是活生生剥的......” 楚昭心头一震,越淮能算出这人的孽障,他自然也能。眼前晃过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只觉得恨得咬牙切齿! 耍猴人听到流言四起,恼怒地凶相毕露:“那又怎样?不过是些畜生。再说,你懂什么,这皮草本就是活剥了皮质才好——”话未说完,他就急地直掐嗓子,半天卡不出一个字来,急得直瞪眼。 楚昭乐了,朝越淮眨眼,等他走过来低声问:“你做的?” “嗯。”越淮也没否了。 “想不到你也有这种时候,不过他这人这么歹毒,就这么算了?”楚昭蹙眉问,伸手抚了抚怀中的小猴子。 越淮微摇头,“他孽障深重,活不了多久了,应该会横死。” 听到这话,楚昭便耸肩,恶人自有恶人磨。 两人走出去后,越淮看了眼他怀里的小猴子问:“你要带着它?” 楚昭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哪儿的毛病,见到崽崽就想养。他一拍脑门,笑道:“不了不了,养儿不易。这样,等会儿到这附近的土地庙,找个土地公把这小猴送到山里去。让小家伙自力更生去。” 越淮听他这话,提点他:“山上豺狼虎豹多,你就不怕它被吃了?” “这....那我就渡它一点儿法术,让它能自卫。”楚昭突然想到说。 “嗯,也好。” 等将小猴放归山林后,两人走在山下的路上。楚昭突然若有所思道:“越淮,我发觉吧,这凡人也并非只有好的,像这那耍猴人那般心肠狠毒的人也大有人在。而妖界魔界也是,也并非都是恶人。” 越淮颇为欣慰地轻点头,“所以呢?” 这语气,分明是明知故问。楚昭几步跑上前,脚步欢快地又骤然转身朝他笑道:“所以,众生平等嘛!越淮,我似乎有点儿明白了。” 越淮看到他脸上的笑靥,忽而低头轻笑,唇角微勾:“傻子。” “别说我傻子啊,我耳朵尖着呢!”楚昭说完,不依不饶地上前挠他,“总之呢,现在六界也算是表面上相安无事。也不枉你们神界那么多神君当年的牺牲了。” 他说着,突然转身回头,衣袂翩翩,一旁的树上枫叶飒飒飘落,他一身红衫红胜枫火,笑道:“越淮,谢谢你回来了。” 走在后面的越淮微怔,看着眼前的人,好似有一阵暖风拂过,他鬓角的墨发微微轻扬。 他心想,还好,还好我回来了。 否则,谁陪你度过这千秋万载。 一双手突然上前捏住他的脸颊,“发什么呆呢?你说,咱现在去哪儿?” “随便。”越淮回。 “啧,”楚昭闻言嫌弃地皱眉,“这么敷衍我?我是老了还是丑了?” 这话说得越淮不知如何接,刚要开口,他就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说别说,那你看这样,咱去魔界一趟怎么样?” 越淮微诧异,继而敛下眼帘,轻点头:“好。” 魔界,依旧是一片暗无天日的黑。 楚昭走近时,回想当年,伸手打了个响指,身边的烛火就一根接着一根亮了起来,不过转瞬间,整个魔界都骤然亮起来。压在魔界正上方的那片浓重的乌云,缓缓拨开见日。 一缕正午的阳光斜射下来,穿透乌云,照在魔界的魔都上空。一时间,魔界的子民都愣了,继而仰头欢呼雀跃,激动地抱着身旁的人泪流满面。 他们实在是,在黑暗里太久了。没见过阳光,他们又怎会无法忍受孤独。数千年前,那位唯一给他们带来过光明的昭元魔尊,虽然被魔都子民们各种不屑和嘲讽,可他离开时,整座魔都都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和孤寂中。 他们,突然又怀念起这位魔尊的好来。 楚昭看到这一幕,回头朝越淮挑眉,得意地笑,“你看,多好。” 这般小孩子似的任性,越淮还能怎样,只是低声问:“别仗着你那点法力就胡来。” “怎么会呢?”楚昭狡黠地朝他眨眼,“你忘了我是虚日星,这虚拟一个太阳挂在魔界,我还是做得到的。” “逞强,看你撑得到几时。”越淮冷哼道。 离开魔界后,两人依旧游荡在人间。这闲散日子过久了,楚昭也愈发地懒,时常一睡就是半日,醒来时,长发披散,睡眼惺忪地打哈欠,不知从哪蹦跶出一团水蓝色的球一下蹦到他怀里蹭啊蹭。 “师尊!”奶奶的声音让他顿时心酥了半边,低头看,是水灵兽。他许久没见这孩子了,欢喜地伸手拉着它在怀里乱揉,“小家伙,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水灵兽眨巴着眼睛,软糯的声音欢喜道:“我问了太白星君,他告诉我的!” 白阙?楚昭了然,伸手揉揉它,柔声道:“你现在也当有几千岁了,怎生还是这么一副模样?” 门外突然响起越淮清冷的嗓音:“胡闹。” 那水团子一听,吓得一哆嗦,立刻化出人形,乖乖地行礼:“离淮神君。”眼下竟已褪去当年的青涩,长成个神采奕奕的青年了。 楚昭看他这样,心想还不如水团子可爱呢。 水灵兽说完抬头,猛然瞥到离淮神君手中竟然端着一盘菜,才放在眼前的桌上。再抬头细看,他颀长的身上围着一块厨布,双袖挽起来,露出白皙的小臂。 水灵兽惊了,忙回头问楚昭:“师...师尊....离淮神君和您在一起这么惨吗?还得亲自下厨?” 楚昭不由哭笑不得,伸手敲他脑门,“胡说什么呢,这叫做父慈子孝,你想想当初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拉扯大多不容易,现在都得回来孝敬我才对。” 水灵兽嫌恶地捂住嘴,皱紧眉头:“师尊,您别说了,我真没吃过你说的那些。” “哟!这么热闹呢。”门外响起某位老酒鬼的声音,楚昭当即变了一身体统的衣服,抬眸望去,走进来二人。他懒懒地摆手,“坐吧坐吧,一个个都辟谷的人了,就知道来我这抢热乎饭吃。” 鹤忆瘪嘴朝身旁的焕枫悄声道:“你瞧瞧,神君家就是这么扣扣索索的。这耗子就喜欢攒粮食吃独食。” 楚昭闻言,立马赶人:“滚滚滚,我还不伺候了呢。” “楚昭,我们可是带了好酒来的。”焕枫提起两坛酒晃在他眼前笑,这边楚昭立马收回凶煞脸,给他亲自变了条凳子飞过去,“快坐。还是焕枫做事贴己。” “呀,这儿地方不大,人倒不少嘛。”门外又来了两人,楚昭不抬眼皮也知道是洛虞那厮,想到这儿,连忙抬头去看,下意识往后躲了起来,岐墨也来了。 洛虞见状,笑得花枝乱颤,伸手勾着岐墨挤着坐下,咬耳对一脸淡然的岐墨低语:“不许看别人。”岐墨耳边微热,敛眸低声回:“那看谁?”洛虞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气恼道:“....我!” “哈哈哈!”座上的人谁耳力不好,只有楚昭这时憋不住了,一下笑开了。 “笑什么呢?欸?人挺多。” “那可不,听闻今日这顿是离淮亲自下厨。”启丞和容珣踏过门走进来。 楚昭见状,懵了。他挑眉问:“合着你们都是约好的,哪儿不去,都跑我这儿来了?白阙!白阙你给我出来!” 躲了许久的白阙连忙应声:“来了来了!子曦兄,你果真想我了?” “去!”楚昭嫌恶地伸手摆他一道,那边白阙还是厚脸皮过来,径自找了个地儿坐了。 这下子这桌子有些小啊。正这么一想,有人挥手间,众人便坐在了一个大圆桌边。 “怎么样?够么?”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越淮逆着微光,面上淡然,手中却端着碗香气浓郁的汤。 楚昭有些发怔,他今日怎么这般....令他心动。 “都来齐了?”越淮问。 洛虞闻言,回他:“啊?有些在仙兽园忙呢,一群野崽子难驯得很,雪玉和湛雲正头疼呢,就不来了。”说完,他似又想起什么,从岐墨怀里摸了一圈,故意挑眉望了一圈周围人,故作玄虚道:“不过你们猜,我把谁带来了?” 楚昭见他摸岐墨肚子,脱口而出:“岐墨怀小蛇了?!” “噗——哈哈哈哈!!!!楚昭你要笑死我!”启丞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岐墨闻言,愣了下,随即满脸涨红,蛇虽双性,但他修得可是男身,咬牙低声喝道:“楚、昭!”倒是洛虞,伸手抚了抚下巴心想,这也不错。 “那是什么?”楚昭也知自己刚刚说了傻话,问得有些讪讪的。 “瞧——!”洛虞突然掏出团雪白色的小家伙来。它团在洛虞掌心,似乎察觉到许多目光,微抬头,继而张开小嘴,嗷呜了一声,额角上有个茸茸的王字。撸着爪子舔了舔,完全无视这群人。 “岳坤神君?!”楚昭惊喜道,“想不到第四位神兽也诞生了!”其他人皆然凑上前去细看,纷纷赞叹这毛发不错,崽子够靓。 楚昭见众人聊得开心,一转头,发现越淮又不见了,不由凝眉,看样子今日是他请这些人来的,也不知他平日这么清冷的人,怎么还热情好客起来。 他走出房门,往厨房走去。心下想:这般仙姿的神,竟会为了他洗手作羹汤......唉,他本想也做一顿给他吃,无奈真的是自己吃了一口都害怕得颤抖。他实在是太不适合做菜了。 “你怎么来了?”他才走到厨房门口,里面忙碌的人就回头看向他。本想偷看他认真切菜的楚昭一怔,胡乱解释道:“来看看能不能帮忙的,还有,你叫他们过来做什么?” 越淮唇角微扬,深邃漂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道:“还不能说。” 这一眼,看得楚昭心头怦怦乱跳,连忙转身掐指算了下,奇怪,今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但却是个极好的日子。 又过了会儿,楚昭心疼他辛苦,劝他道:“随便几个菜凑合凑合就得了,都是些辟谷里的,谁能吃多少。” 越淮却不依,极为认真道:“不能凑合。” 楚昭还想帮他端菜,听这话,得,平日都是他各种作,就是就让他一回。 最后一道菜上齐,楚昭准备要往前厅走,却被身后的越淮一手拦住,“跟我来。” 他被越淮拉着绕过前厅,去了寝宫。 楚昭直觉不对劲,他这不会是饿极了,想想自己吃饱吧? 他连忙推他,羞红了脸,“那么多人在外面等着呢,别急。晚上再说。” 越淮知他会错了意,只是极为认真地盯着他温声问道:“楚昭,今日我问你,将来这漫漫无边的千秋万载,你愿不愿意与我同度?” 楚昭闻言,怔在了原地,手指许是连了心,先抑制不住地发了颤,他眼中顿时盈出泪来,许久才郑重地咬唇点头,继而猛地扑上前去抱住他紧紧不放,激动得回他:“......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越淮,我恨不得这辈子下辈子都和你在一起,若是不小心犯了错要下界历劫,也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恨不得将那奈何桥忘川旁的三生石上全都刻满你的名字!一直一直都只是你!” 越淮拥住他的手也在微颤,只是低头轻笑:“若一个名字三生,咱们还有许多次呢。” 他伸手抚上他的肩,霎那间,两人身上的衣服从头到脚慢慢褪去,化成了鲜红的喜袍。 楚昭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咂嘴道:“凤冠霞帔?!怎不是我娶你?” 越淮伸手勾他的鼻尖:“乖,你穿着才美。” 一句话,楚昭就美滋滋地伸手将红盖头盖上,伸手牵住他的手,低声笑:“也是。” “不牵着红缎了?”越淮问。 楚昭闻言方才知道是自己急了,脸上有些烧,故作淡然道:“牵着你更好。” 屋内不知何时,瞬间布置上了红绸绫罗,喜字红烛,一片喜庆。越淮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身前,楚昭看到那只指节修长白皙的手,登时一愣,“你就是当初鬼界那个鬼新郎?” 只听他低声轻笑,“昭昭,现在才认出来吗?”他伸手握住他,往大堂缓缓走去。 二人的喜服衣摆轻摇,红蝶蹁跹而来,萦绕在两人身边。走进大堂时,众人纷纷起身道贺。 楚昭一张脸藏在喜帕下,顿时又羞又喜,捏紧了越淮的手。 白阙站在高处,清了清嗓子,满脸喜气道:“二位情比金坚,今日喜结连理,可喜可贺。” “吉时到——” “一拜天地——!” 二位新人最后缓缓跪下,极为郑重地向彼此叩拜。 “送入洞房——!!!”白阙喜气洋洋地扬声晃脑袋,高喊着:“快快快!闹洞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小剧场: 越淮:娘子~! 楚小昭:啊哈~! 正式宣布,正文完结。 没有番外。 想写的全写了。 感谢大家一路相伴至今,能够留到最后,真的是非常感谢!!! 爱你萌~下本《两位大佬对着骚》有兴趣可以点专栏先收藏哦~ 最后喜欢弦子可以收藏作者专栏哦~非常非常想要破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