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是殿下的颜粉 作者:流泉茶香 文案: 为了配得上男神,她学会了十八般才艺,竟然还能办个才艺培训班。 等等,她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要追男神?自己做女神不好吗? 陵王:“傅蓉茶,你反了天了,谁准你离府出走的?跟本王回去!” 蓉茶:“我不想再只为你而活了,这里人人都尊重我,爱戴我,我凭什么跟你回去?” 陵王:“凭你做的汤那么难喝,我都喝完了;凭你写的字那么难看,我都裱好了;凭你唱的歌那么难听,我都……” 蓉茶锤着被扎了的心:“你确定是来叫我回去的,不是来找茬的?” 【文案二】 全皇城的人都说,傅蓉茶也配追求陵王,简直恬不知耻。 清冷高贵的陵王,根本不近女色,攀龙附凤找错了对象。 蓉茶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笑得灿烂:“顾洵,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陵王瞥了她一眼,恍然觉着自己太纵着她了:“没有。” 当蓉茶用尽了全部力气,也够不到高高在上的他时。 不如就后退吧,远远地看着,不再用力追逐了。 习惯了抬眼便可见的倾慕目光,这次竟没停留在他身上,陵王黑了脸。 为了找回她的目光,故意放出自己要成亲的消息。 谁知,她却连见也不见他了。 顾洵看着没了她的王府,怅然若失,他没有一点点喜欢,是很多。 自己作的死,还得自己救。 齁甜的追妻火葬场。 高冷毒舌王爷VS自愈技能满点萌妹子 【阅读指南】 1架空,考据请轻喷 2虽说是追妻火葬场,但是很甜很甜,牙掉了不包赔。 3文案废,相信我,正文很好看! 4日更保证,放心跳坑。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蓉茶,顾洵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么甜的追妻火葬场 第1章 追逐一 蓉茶是在皇后娘娘举办的菊花宴上,第一次见到的顾洵。 他自封王起,便离了锦怀城,随军征战。直到边关平复了战乱,才得以回皇城。 高挺的身姿,因常年行军的缘故,越发的威严,若不是因长相俊逸,戾气便还要再重上几分。 整场宴席,蓉茶的目光,就没从顾洵身上移开过,之因他太好看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痴迷,顾洵的目光,落在了蓉茶身上数次。 宴席过后,蓉茶兴奋地拉着贴身丫鬟,菱杉的手,激动的说:“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我觉得顾洵一定是注意到我了。” 菱杉敷衍地笑笑,全场那么多世家千金,全都矜持地,只敢偷偷望向威名赫赫的陵王殿下。 只有她!不仅明目张胆地看,眼神里的倾慕之意也丝毫不加收敛。 她如此张扬的注视,人家想注意不到她都难啊! 自此,蓉茶算是害了相思,派了菱杉时常去陵王府,打探顾洵的消息。 她坚信,只要功夫深,一定能找到,可以磨成针的那根铁杵。 终于,菱杉打探到了顾洵好音律,陵王府今日选歌姬。 菱杉还在调侃,陵王那样冷酷一个人,竟然好音律时,蓉茶已经自信满满地出了房门,让小厮备了马车。 “小姐你去哪啊?”菱杉在后面喊道。 “去应选歌姬!” 应选歌姬?小姐怕不是对自己的嗓音有什么误解吧?菱杉慌忙追着上了马车。 “小姐,”菱杉怕打击她,委婉地说:“您身为大家闺秀,去应选歌姬,不合适吧?” “我爹一个从六品小官,我算什么大家闺秀?顾洵好音律,如果能去王府当歌姬,就可以天天唱曲给他听。”蓉茶怀揣着美好的向往,欢快地笑了起来。 “……”菱杉措着辞,只能尽量委婉地说:“想象的倒是美好,可您也得能被选上啊,您唱歌……” 蓉茶怒目而视:“我唱歌怎么了?每次给爹娘唱曲,他们都夸赞我呢!” “可是从来也没让您唱过第二首啊。”菱杉痛心疾首,她家小姐怎么不懂,那种夸赞是源于老爷夫人对她满满的爱呢? 说话间,马车已经行至陵王府门前,果然排着好长的队伍,且都是一群浓妆艳抹,身姿婀娜的艳丽女子。 “这是选歌姬,还是侍妾啊?”蓉茶撇着嘴,满脸不高兴的走到队伍后站着。 顶着秋日午时的毒太阳,站了一上午,蓉茶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到她了。 顾洵听了一上午的曲子,有些乏了。本不想听后面的了,刚站起身要走,却意外看见了蓉茶,遂又坐了回去。 他记得这个她,宴席上数次被她,清澈又明亮的眼神搅乱心神,他从没见过这般不矜持的女子。 见到顾洵,蓉茶一改刚刚排队时的萎靡,瞬间精神大振,神采奕奕地冲着顾洵笑开了。 菱杉对小姐这副不矜持的模样,痛心疾首,暗暗提醒她收敛点,赶快见礼。 蓉茶才收了笑容:“傅蓉茶拜见王爷。” 抬头时,她那如小鹿般清澈又灵动的眼眸,直抵顾洵心间,一时忘了问话。 站立一旁的穆言出言提醒道:“是傅侍御史的千金吧?” 穆言能准确地说出蓉茶爹爹的官职,不是她爹爹有多出名,而是王爷对于明里暗里盯梢打探之人都要详细调查,防止有人心存恶意。 而她旁边这丫鬟,日日上王府来打探,单他就碰到过好几次,想不知道都难。 “为何前来?”顾洵终于开口问道。 蓉茶笑靥如花:“我想日日唱曲给你听。” 在场的人都被蓉茶毫不掩饰的表白惊直了眼,连穆言都假意咳嗽,掩饰笑意。 蓉茶说唱就唱,丝毫不用酝酿。词是耳熟能详的名曲,可大家听了半天,这调怎么就跟没听过似的?跑调都跑到护城河外了。 穆言几次想叫停,却见王爷听得投入,便忍着没开口。这样的歌声,能忍着听完,穆言对王爷的敬意又深了一层。 唱完自我感觉良好的蓉茶看着顾洵,等着他留用自己。 “你知道你唱歌走音吗?”顾洵冷着脸庞,严肃地道:“唱成这样,你还想日日唱给本王听?” 蓉茶上扬的嘴角缓缓降下,听他的话,好似自己故意来折磨他的:“我不知道啊,我以为我唱的挺好的。” “你唱的简直不堪入耳,平时不听曲子吗?” “不常听。”蓉茶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的神采也已经不在,最后垂着眸福了礼,拉着菱杉出了王府。 顾洵看着蓉茶垂头丧气的离开,顿了顿,问向一旁的穆言:“话说得重吗?” 穆言点点头:“是重了点,但是非常中肯!” 回了府,菱杉怕小姐想不开,安慰着:“其实您声音很好听,除了走音,没什么缺点。” 蓉茶叹着气自责道:“我口口声声说爱慕顾洵,可我连他最喜欢的音律都不懂,我不配得到他的爱。” 于是痛定思痛,蓉茶请了音律师父来教习她唱歌。 每天忍受着她歌声荼毒的菱杉,责怪自己太天真,她家小姐怎么会想不开?简直心大到可以容纳整条护城河。 最后拯救大家耳朵的,是教习师父。扬言蓉茶出多少银子也不肯继续教了,再教下去,她都要跟着跑调了。 师父走了,还奔走相告了整个唱曲界,一时间蓉茶找不到第二个肯教她的师父,学习唱曲的事便暂时搁浅了。 学不了唱曲,她又琢磨上别的了。 据菱杉打听,顾洵每日午膳后,都要喝一碗甜汤。她觉得这点可以作为新的突破口。 埋首厨房一上午的蓉茶,终于信心满满地作出一碗热气腾腾地糯米圆子汤。 特地准备了带盖子的碗,和精美食盒,乘着马车去给顾洵送汤。 “小姐,您真的不先让我尝尝吗?”菱杉很担忧,从来没下过厨的小姐,作出了一碗什么味道的汤。 “这是给顾洵做的,我都舍不得尝。”蓉茶护住食盒,生怕菱杉觊觎。 “……”菱杉惊了:“所以小姐,您做完自己都没尝过?” “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做的,特别有意义,必须让顾洵第一个吃!”蓉茶美滋滋地想象着顾洵喝完对她赞不绝口的样子。 如此一来,菱杉只能靠祈祷了。祈祷陵王喝了后,千万别一气之下把她们拉出去砍了。 到了王府,两人跟守卫说明来意后,被拦住了。 “王爷不在府中,况且,王爷也不会吃不明来历之物。” 守卫的话让菱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劝着还要争执的小姐回府从长计议。 陵王府的马车却自远而近,马蹄轻扬,终停在了府门前。顾洵下了马车,见到蓉茶立于府门外,提着一个红漆食盒,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他还以为自上次之后,她便不会再来了,竟小瞧了她的毅力。 “顾洵!”脆生生地一声叫喊,能听出她由衷的喜悦,仿若叫着的,是世间最美好词汇。 “大胆,怎可直呼王爷名讳!”穆言出口斥责道。 蓉茶抿着唇,不情愿地唤了声王爷,然后把食盒举高,献宝似的对顾洵说:“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做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尝,一定要你第一个吃。” “不……”穆言刚要出言制止,却见王爷伸手接过了食盒,只能硬生生地止住话头,差点呛到。 蓉茶开心不已,还在府门外喊着:“我就在这等着你喝完。” 顾洵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来,是一个带着盖子的碗,里面的汤丝毫未撒。 穆言叫丫鬟拿来了碗碟,他拿着羹匙,要去舀汤,却被王爷伸手挡了回来。穆言不解,王爷每次吃府外食物之前,都是他先试毒的。 穆言瞠目看着王爷直接喝了起来,发现王爷面色微微凝固。 吓得他心下一紧:“殿下,怎么了?” 顾洵闭目,缓了好一阵子,又继续喝起来。 要说最揪心的,就数菱杉了。等在府门的这一刻钟内,简直堪比上刑场。直到穆言亲自出来客气地送还食盒,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殿下让我给蓉茶姑娘带句话,”穆言清了清嗓子,学着王爷的语气与神态:“难以下咽!” 蓉茶瞥着嘴,委屈地看着菱杉:“真那么难吃吗?” 菱杉拍拍小姐的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总不能说,王爷吃完没杀了咱,就算是成功了吧。 蓉茶委屈着,还不忘回过头对穆言说:“你学的一点也不像!”没有半点顾洵的风姿! 穆言无奈地回去复命:“殿下,食盒已经还给蓉茶姑娘了,她已经乘车离开了。” 半晌不见王爷应一声,穆言不禁抬头看去。同样在等他继续回话的顾洵,也抬头望向他。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带话了吗?”顾洵面色稍冷,似是不满穆言的复命。 穆言忙不迭地说:“带了” 顾洵不悦地盯着穆言,这下穆言终于反应了过来,王爷是要听蓉茶的回话。赶紧学着蓉茶的样子,瘪着嘴,一脸委屈相:“有那么难吃吗?” 顾洵瞪了穆言一眼,方才收回目光,目带鄙夷:“一点也不像。” “对对,蓉茶姑娘也说了这句。” 见王爷又瞪了他一眼,穆言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太难了。 第2章 追逐二 悲伤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蓉茶打开食盒的那一刻。当她看见碗里的汤被喝得一滴不剩,圆子也都被吃光了时,她瞬间开心到跃起。 拉着菱杉蹦蹦跳跳地说:“他嘴上说难以下咽,但是他全吃光了!” 菱杉看着兴奋不已的小姐,再不忍心也得打击一下,不然她会被别人打击得更惨:“小姐,您确定是吃光了,不是给倒了?” “肯定是吃光了!”蓉茶斩钉截铁地说:“他说难以下咽,是为了激励我作出更好吃的汤给他。我这就去做汤了!” 还做啊!菱杉扶额,追了上去:“好歹这次做完,您自个先尝尝味道啊!” 第二次送汤,便顺畅了许多,守卫可能是被交代过了,听说是送汤的,便跑进去通传了。 没一会穆言亲自出来取汤,看见蓉茶后,面带钦佩。 先前王爷要他去传令守卫,蓉茶再来送汤便告知他。穆言当时还想着,昨日您都那样说人家了,她怎么可能还来送汤。没想到,今天还真来了,连时辰都一刻没晚。 王爷照例没用穆言试毒,舀起一勺,吃了一口,诧异地抬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穆言刚讶异于蓉茶的厨艺,竟然一夜之间提高了,就听王爷接着说。 “圆子煮熟了。” 合着昨天那碗连圆子都没熟?王爷竟然都给吃光了! 惊讶过后,穆言突然明白王爷为什么不叫他试毒了。这么难吃的东西,王爷是不忍心让他吃。穆言不禁感激涕零,看王爷平日里严苛,其实对人充满了善意。 一连几日,蓉茶的汤都被喝光,给了蓉茶无限的信心。而锦怀城内的百姓们,若是留心的话,便时常能见到日日在王府门口伫立一刻钟的倩丽身影。 渐渐地,传出了各种闲言碎语。大家都知道傅家的蓉茶,每日都去王府送汤,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与检点。 传言一出,不少倾慕顾洵的女子,仿佛被点醒了,原来还可以如此表明自己的心意。于是纷纷做汤,做菜,做糕点,排着队往王府送去。 蓉茶对她们骂着自己,还学自己的不耻行径,表示深深的鄙视。不过她发现顾洵还是每次只收她做的汤,别人的一概不要。不禁自豪起来,更加卖力地钻研厨艺。 不出半个月,她竟然可以做得一手好汤,不仅爹娘,连菱杉都赞不绝口。 这日菱杉自府外回来,气愤不已,对正在做汤的蓉茶抱怨道:“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都按的什么心?” 蓉茶今日换了道新汤,添足了料,她觉得最近顾洵瘦了,准备给他补补。 “她们竟然说你小小麻雀,痴心妄想!她们自己也想攀附上王爷,还好意思编排别人!”菱杉越说越生气。 蓉茶拿着红枸杞和黑枸杞,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放红的,不然汤的颜色太重了些。 “小姐,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看着没有半点反应,只用心做汤的小姐,菱杉急火攻心。 “哎呀呀,你别在这聒噪,本来换这个新汤,我就掌握不好火候。这眼看着就要过送汤的时辰了,你快去别处玩吧!” 菱杉被蓉茶赶出了厨房。蓉茶不在乎的模样,让菱杉也冷静了下来。她家小姐就是这样,旁人的话从来不过心。 不过想想也对,若是随便谁的话都要在意,不是被烦死,就是被气死。 午时过后,顾洵在书房写着大字。最后一字,落笔锋芒毕露,收笔苍劲有力。穆言在一旁欣赏着王爷的字,跟他为人一般,看似冷清克制,实则壮志雄心。 顾洵用帕子净了手,透过门窗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正在赏字的穆言。 穆言感受到王爷注视的目光,抬头看去,见王爷只是看着他未说话,他不解地眨眨眼。 “什么时辰了?”终于,顾洵忍受不了他的愚笨,开口提醒道。 好在穆言反应快,立即想到,平日这时该有人通传送汤了。但近日一直没动静,于是马上去府门外查看。 门口喧哗若市,小姐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地张望,丫鬟们见穆言出来,争相挤到府门口。 穆言逡巡一圈,没见到蓉茶的身影。想回去复命,可转念一想,到了时辰,王爷总是要喝汤的,既然蓉茶没来,他挑一个别人做的也好过空手回去复命啊。 “你们谁做的汤啊?”穆言一嗓子问出去,七八个举手的,丫鬟们奋力地冲上前,争相叫喊着自家小姐的名字。 穆言挑了个看着顺眼的,问了遍名字,便拎着食盒回去复命。 待打开食盒时,里面放置的是普通的敞口瓷碗,汤撒了一盒,差点烫了穆言的手。 穆言拿着帕子,将碗边擦拭干净,递了过去。 “食盒换了?”顾洵拿起汤匙,舀了一口,到了嘴边顿住了,嗅了嗅,觉得味道与平时不同,不禁皱起了眉头。 “何止是食盒换了,做汤的人也换了,这是严将军之女,严如玉做的。”穆言回话道。 “哐当”一声,顾洵将汤匙扔回碗中,冷眉厉目地斥责穆言:“府外的吃食你也敢随意拿来给本王吃!” 穆言扑通一声单膝跪下,心里委屈地想,之前蓉茶的汤不也是府外吃食吗?但嘴上却不敢有一丝埋怨,低头认着错:“属下该死!今日蓉茶姑娘没来,属下怕殿下饿着,便随意挑选了一位。请殿下责罚!” 顾洵轻柠眉头:“没来?” 蓉茶到底是迟了,催了好几遍车夫,才匆匆赶到,却见平日里喧闹的府前,只剩了一辆马车。不禁纳闷。 “傅蓉茶,”那辆马车里帘子被掀开,一身鲜绿衣衫,戴了满头碧玉翡翠簪的严如玉,故作惋惜道:“哎,你白跑一趟了,今日王爷喝了我的汤。” 蓉茶不可置信地上了府门台阶,询问守卫。得到的回答,确实是穆言拿了严如玉的食盒进了府。 “我这可是庆衍斋的招牌甜汤,王爷肯定爱喝。以后你也别费尽心思地做了,就你那手艺,能跟庆衍斋比吗?”严如玉嘲笑着蓉茶。 “王爷又不是没吃过庆衍斋,既然之前一直吃我家小姐的汤,就说明小姐做的比庆衍斋好!”菱杉气得回怼道。 蓉茶拉了拉菱杉,夸自己人也得有个限度,庆衍斋的甜品是锦怀城一绝,咱不能盲目夸耀。她只叹今日来晚了,下次一定第一个来,只不过,白瞎了今天这一碗丰盛的食材。 正沮丧地要转身离去,穆言声音自府门口响起,急切地唤住了她:“蓉茶姑娘留步!” 严如玉的丫鬟笑容满面地跑上前,接过食盒问道:“王爷吃这么快?夸没夸我家小姐?” “王爷一口未碰,以后也不必再送来了。”穆言板起脸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凶的。 那小丫鬟寒蝉若禁,没敢再问为什么,扭头跑回了马车。 穆言伸手拿过菱杉手中的食盒换上客气的笑容:“蓉茶姑娘请稍等。” 通过这次穆言算是看明白了,王爷不是爱吃府外的吃食,而是只吃蓉茶做的吃食。他这二十几年的单身汉,好不容易才明白了王爷的心思,不禁对蓉茶也尊敬起来。 惊喜过后,蓉茶蓦地一转头,冷笑一声,朝着严如玉的马车走去。 “哎呀,一口没碰。”蓉茶咂咂嘴,摇头惋惜地说:“顾洵不爱吃庆衍斋的,就爱吃我做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蓉茶开怀一笑,今天她心情真好,她的汤竟然打败了庆衍斋的,值得庆贺。 笑容还未收敛,便看见了站在府门口,冷面看着她的顾洵。惊得她立刻放下了嘴角,瞪大了眼睛,抿住了嘴唇。 为什么让他看见自己刚才那副德行?他会不会以为,自己经常这样欺负人? 蓉茶慌忙跑上台阶解释道:“顾洵,是她先欺负我的。” 顾洵未置一词,看着她委屈巴巴地样子,没有了刚刚的盛气凌人,垂眸说了句:“进来。”便径直进了府。 蓉茶难以置信地转头问菱杉:“他刚才是说,让我进去吗?” “是啊小姐!快点进去吧!”菱杉同样激动,送了这么多次汤,终于让小姐进府了,看来王爷对小姐,确实不一样。 穆言和菱杉站在门外等候,屋内只有蓉茶和顾洵。 蓉茶灵动地双眸,此刻深情满满地望着顾洵,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而且怎么看都不腻。 顾洵被她看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问道:“今日为何迟了?” “啊?”蓉茶从美色中清醒过来,回话道:“我今日新学了一道汤,料足了点,费了些时间。我觉着你瘦了,想给你补补。” 顾洵眸光轻颤,低下头,舀起了一勺汤,眼睛眨动,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的情绪,喝了一口。 枸杞子,菟丝子,牛鞭,羊肉,鸡肉。果然用料十足,不过,这些都是补气壮元之物,她给他喝这些?他可是连个通房都没有。 “怎么了?不好喝吗?”蓉茶见他面色犹疑,以为是汤不好喝。 “下次,别做这种补汤了。”顾洵冷声说道。 蓉茶以为他不爱喝,便轻声应了下来。虽然顾洵说着不让她做了,却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为什么他连吃东西,都这般赏心悦目,蓉茶又犯了花痴,双手托腮,手肘杵在桌面上,痴痴地看着他。 感受到灼热目光的顾洵,抬起眼看向她,张了张嘴,却没法安然吃下去。 顾洵要将妨碍他吃东西的根源消除,于是命令道:“转过去。”, 蓉茶欣赏美色欣赏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让看了,很是憋闷,却也不敢反驳,不情不愿地侧过身坐着。 心中嘀咕着,既然不让看,干嘛让她进来? 终于,吃完补汤的顾洵说:“好了。”蓉茶才得以继续盯着俊颜。 不过,没给她多少时间,即使磨磨蹭蹭地收拾好食盒,依旧不到半刻钟。只好恋恋不舍地跟他挥手告辞。 看着她纤羸的背影,顾洵觉得她也应该补补才对。 第3章 追逐三 第二日,蓉茶送汤去王府,发现自己面前也摆着一碗汤。 材料之丰盛,不次于自己昨日那碗。 “这是给我的?”蓉茶询问道。 “嗯。” “我给你做汤是心甘情愿的,不用如此礼尚往来。” “喝了。” 被简单的命令后只好面色为难地喝了起来,她吃过午饭就吃不下其他了。 今天日头足,穆言注意到菱杉站在阳光下,被晒得睁不开眼睛,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 两人来到阴凉处,却没注意是窗口边,还用正常音量聊着天。 菱杉擦着汗,见穆言额头上也渗着汗,而他手中拿着个帕子却不用,便问道:“你怎么不擦汗啊?” 穆言便举起手臂,作势要拿袖子擦。被菱杉止住了。 “你手里拿着个帕子,你却用袖子擦?” 穆言举起手中雪白的帕子,菱杉还看清了,上面绣着一朵兰花,不禁调侃道:“呦,看你平日剑不离身的,用帕子还用个带绣花的。” 通过近几日的相处,菱杉发现穆言没有表面上那般严厉,至少跟她相处的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于是跟他聊天便随意了许多。 面对菱杉的嘲笑,穆言急忙澄清:“这不是我的,这是万静候郡主送我家殿下的。” 屋内安静无比,两人的声音自开敞的窗户,清晰地传进了屋内。还差最后一口就喝完汤的蓉茶,举着汤匙的手顿住了。 “万静候郡主送王爷手帕?亲自绣的?王爷收了?”菱杉恼得提高了声音。 “小点声,别被里面听见了,殿下不……”穆言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们正在窗户前面,窗子还是开敞的。 吓得他探头向里看了一眼,见蓉茶和王爷正扭头看着他,蓉茶只是表情凝重,王爷却眼含杀意! 穆言吓得缩回了头,拉着菱杉逃离了是非之地。 蓉茶收回了目光,幽怨地看了顾洵一眼,低下了头,她也没资格质问什么。 “本王没收。” 蓉茶惊讶地看向顾洵,虽然依旧面色清冷,可他刚刚的话,是在跟她解释吗? 可是他没收怎么会在穆言手中?蓉茶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难道还真要他跟自己解释什么吗?本来她也没有质问的权利啊。 “哦。”蓉茶应了一声,收起碗碟,拎着食盒,福礼告辞。 顾洵见她面色不佳,动了动嘴唇,却终是没说什么。 蓉茶和菱杉离府后,穆言一时没敢进屋,扒着门边,偷偷观察着王爷的样子。 “进来!” 顾洵一声低沉地压抑着怒气地叫喊,吓得穆言一哆嗦,进了屋直接单膝跪地,诚恳地请罪:“属下知错,不该妄议殿下。” 顾洵眸中燃着怒火:“议都议了,倒是把话说清!” “跟菱杉说清了,我说了殿下没收,是郡主硬塞给我的。”穆言低下头不敢看王爷,害怕也得请示他这条帕子该如何处置:“殿下,那这帕子……” “烧了。” 马车上,菱杉跟小姐说了穆言的解释,蓉茶才了然地点点头。 沉默了一路,菱杉以为小姐还在不高兴,想出言开解,谁知蓉茶却让车夫把车停在秀坊前。 “小姐,”菱杉见蓉茶走近了秀坊问道:“咱们来这干什么?” “学刺绣!” “啊?” 菱杉觉得小姐一定是受到了刺激,以前夫人让小姐学,她都故意偷懒不学。夫人从不逼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小姐便一直没做过绣活。今日竟主动要学,她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王爷。 蓉茶找到了秀坊坊主,询问道:“有没有什么速成的绣法?” 坊主是一端庄温柔的女子,听闻她的问话,不禁掩嘴轻笑:“哪有什么速成之法?都是一针一线练就的。” 蓉茶犹豫了,她是真没耐性刺绣,但是她又确实很想绣个帕子香囊什么的送顾洵。 “那绣个香囊最短几日可学会?” “那就要看姑娘的天资和勤奋了。” 天资她恐怕没有,勤奋嘛,还是可以拼一拼的,说学就学,蓉茶当即决定,今日就开始学习。 菱杉在一旁看着小姐认真听讲,耐心练习的样子,不禁一阵欣慰。虽说夫人不强迫小姐学女红,但是出嫁前女儿家都要自己绣嫁衣的。 现下小姐却因为王爷,燃起了对刺绣的兴趣,也是挺好的。她家小姐聪明,除非不想学,否则没什么能难得倒她……除了唱曲。 学到了快天黑,基本的绣法已经学会了,蓉茶买了一堆料子,针线,拿回府继续练习。 手指被刺破了,包上,又刺破。仅一半天加一晚上,十根手指都被包了药。 蓉茶举着被包着布团的手指,到菱杉面前,哀怨地说:“包成这样,我还怎么拿针?” “小姐,都几时了,您还要绣?该睡了。您把手指都快扎成筛子了,今晚包上药,养一养,明日再绣,行吗?” 菱杉无奈地看着小姐,她要收回之前说小姐聪明的话。没见谁刺绣,总刺自己手指的。 “趁我还不觉得疼,我再绣一会吧。” “还不疼?您不疼,我看着都疼。”菱杉把绣盘都收走了,坚决不准她再绣了。 “菱杉!你是小姐我是小姐?”蓉茶觉着自己没有一点点小姐的威严,赌气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起床,蓉茶手一扶床边,才觉出疼。幸好包了一宿药,不然连汤都没法做了。 事实证明,如今也没法做,因为拿勺子都疼。 菱杉一边按照小姐的指令做着汤,一边埋怨:“昨儿谁说不疼的?今天知道疼了!汤勺都没法拿了吧?还逞强!” 蓉茶在背后白了她好几眼,觉着她比先前教习自己礼仪的嬷嬷还唠叨。 操碎心的菱杉做好了汤,装好了食盒,见蓉茶举着双手在她面前,面色不善地说:“干什么?” “拆掉吧。”蓉茶讨好地笑着。 菱杉马上竖起眉毛:“拆掉?您手不要了是吗?最起码得包一天!” “可是太丑了,我怎么见顾洵啊!”蓉茶可怜兮兮地说。 “伤口养不好,留下疤痕就不丑了?”菱杉作势要去拆蓉茶手上的药:“您不怕日后王爷嫌弃,我现在就给你拆。” 蓉茶连忙躲开,想了想,还是现在丑一时,好过将来丑一世。 王府,书房偏厅,蓉茶坐在桌前,双臂下垂,双手握拳,坐得扳直。看着眼前的汤犯愁,琢磨着,不用手该怎么喝汤。 “怎么不喝?”顾洵发现了她的异样,抬首看向她。 蓉茶讪讪地笑着,眼神飘忽,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搪塞好。 “不合胃口?”顾洵问着。 蓉茶摇摇头。顾洵看出了她在掩饰着什么,目光落在桌子下,一直没抬起过的手。 “手抬起来。” 见蓉茶紧张,顾洵又命令了一遍:“抬起来!” 蓉茶只好抬起了每根手指头都包着白布的手,顺便挡住了脸,觉得很是丢人。 “怎么弄得?”顾洵声音沉了沉。 蓉茶放回了手,一时没开口。实在是难以启齿,绣个活能把手扎成这样,显得她得多笨! “做汤烫的?”顾洵见她不回答,猜测道。 蓉茶踟蹰地点了点头,做汤不小心烫到的,也比刺绣扎的强,至少听起来没那么笨。 顾洵皱起了眉,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眼中尽是无奈:“还能拿匙吗?” 蓉茶点点头,笨拙地拿起汤匙喝起了汤。顾洵的目光一直没从她的手上挪开。 瞥见他皱着眉头的样子,蓉茶心里哀叹,在他面前恐怕这辈子的丑都出尽了。 一晃十几日过去了,蓉茶的绣活终于小有所成,她在钱袋上绣了一朵芙蓉花,绣完捧着钱袋憧憬起来,若是顾洵掏出钱袋,看到上面的芙蓉花,会不会想起她? 菱杉一进屋,便看见蓉茶一副傻笑的样子。“小姐,笑什么呢?” 蓉茶举起钱袋炫耀到:“我绣好了,芙蓉花!你说我送给顾洵,他会不会很喜欢?” 菱杉想到什么,笑不起来。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跟小姐说了:“穆言跟我说,上次万静候郡主送王爷的那条绣帕,被王爷下命令烧了。” 蓉茶下意识攥紧了钱袋:“烧了……”一时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喜的是,王爷没收别人的绣品,悲的是,自己的钱袋,他也很可能一把火给烧掉。 “为什么烧啊?是不喜欢别人送他绣品吗?” “这个穆言没说。”菱杉摇了摇头。主仆俩一起叹了口气。 蓉茶掏出绣着芙蓉的钱袋,摩挲着上面的图案,叹了口气。这钱袋她不敢送,她怕万一跟郡主的帕子一样被烧了,自己没办法再继续傻傻地坚持下去。 第4章 追逐四 齐贵妃今日举办生辰宴。傅府马车迎着殷红的朝霞,向皇宫方向驶去。 蓉茶和母亲傅杨氏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菱杉和母亲的丫鬟石竹一人捧着一个礼盒。 齐贵妃是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妃子。除了皇后,也就只有她可以在生辰这天,设生辰宴,邀请宫外百官女眷参加。 她只有陵王一个皇子,再无所出。却能坐稳贵妃之位,除了家世显赫,出身侯门外,也是母凭子贵。陵王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子之一,而且至今没立太子。这也是齐贵妃地位超然的原因之一。 虽没法像皇后一样,生辰宴可以宴请百官,但是能宴请百官女眷,亦是很大的殊荣,在一众嫔妃中,再找不出第二份。 寿辰的吉时在辰时一刻,是贵妃的落生时辰,所以巳时,太阳还没高升,蓉茶和母亲便起来梳妆打扮后出发了。 马车驶到宫门口便停下了,四人下了马车,由宫女引路,规规矩矩地在甬道上缓缓前行。 七转八转地,大概走了快两刻钟才走到,傅杨氏庆幸她们来的早,不然全耽误在路上了。 齐贵妃的生辰宴设在御花园西处的碧水池旁。碧水池中间有个不大亭子,只能设下二十几个座位。其余的,设于亭子南面的空场上。 而戏台子,搭在亭子一桥之隔的正北面,除了远了点,所有位置都能看戏。 吉时未到,所有宾客都被安置在御花园旁的侧殿里等候,里面备有果盘茶水。待蓉茶和母亲到的时候,屋里叽叽喳喳地,已经聊开了。 傅杨氏被几个相熟的夫人叫了过去。蓉茶没有相熟的姐妹,只能跟菱杉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等着宴席开始。 在蓉茶进门的时候,就被严如玉看见了。她先前跟父亲告状,编排了很多蓉茶的坏话,还为了让父亲替自己出头,哭嚷了一通。结果却终没得逞,让她极为窝火。 今日见到蓉茶,她一直伺机而动,无论如何,也要惩治蓉茶一番,出自己这口恶气。 蓉茶干坐着觉着太无趣,便起身走到门外。外面既是御花园,前阵子皇后举办的赏菊宴,就在这里。秋日清晨的空气很是清凉,伴随着阵阵清风吹来的菊花香气,蓉茶还觉着舒爽一些。 又掏出了她绣的那个钱袋摩挲,这几日,只要闲下来无事,蓉茶便总爱掏出它看看。 菱杉看在眼里,憋闷在心里。左右旁边无人,菱杉轻声问道:“小姐,若您实在想送,便送送试试,万一王爷收了呢?” 蓉茶摇摇头,垂首看着香囊说:“亲绣的香囊帕子之类的,都是贴身之物,若无情,便不会轻易收取。若是他没收,或者直接烧掉,便相当于直接告诉我,不用在痴心妄想了,那我还如何能厚着脸皮,再在他面前出现?” 菱杉明白她的心思了,别看小姐现在不顾任何的流言蜚语,成天巴着王爷,好似多么勇敢无畏,但是她内心是彷徨的。 她仅仅是凭着对王爷的一腔热血,和没被王爷直白地拒绝罢了。其实她比谁都明白,他们之间太过悬殊,悬殊到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小姐可能从来也没想过,能与王爷有什么结果,她只是做什么事情,都愿意倾力而为。前提是,掩藏在她看似坚强下的那点脆弱,别被击碎。 严如玉一直盯着蓉茶,远远地见她手中拿着什么,未看清物件的模样,却能看出来,她很珍视。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故意撞上去,将蓉茶手中的东西撞掉在地上。 钱袋掉在地上,严如玉才算是看了清楚。是一个蓝色缎面云纹荷包,上面用最朴实的平针绣法,在角落里小小的,绣着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严如玉眼疾手快一把拾起荷包,眼中迸发着得逞般的精光,故意高声叫着:“男子用的荷包。” 一般女人用的荷包是香囊,用来装鲜花的,样式小巧,且两侧带双流苏。而男子的荷包大多用作钱袋,要大一些,只带长穗流苏。 蓉茶绣的这个,明显是男子用的荷包,但上面竟然绣着一朵芙蓉花,结合她的名字来看,这明显是她做的与男子定情的信物。 “傅蓉茶,这是你绣给陵王的?”严如玉大嚷大叫地,引出来了不少看热闹的。 听见陵王两个字,万静候郡主也凑了过来,看了看严如玉手中举着的荷包,不禁轻蔑一笑:“你有胆子就送啊,看陵王会不会收?” 陵王可是连她的帕子都不收,这意寓着定情的荷包,不给它扔碧水池里,就算手下留情了。 “严,如,玉。”蓉茶沉着脸,一字一句地叫着严如玉的名字,声音饱含怒火,她真的动气了。攥起了拳头,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三番五次挑衅自己的女人。 菱杉慌了,她知道小姐生气了,若是在皇宫里把人打了,无论骂名还是罪名,小姐根本承受不起。 别看她家小姐一副羸弱的模样,气急时她根本拦不住。菱杉只好趁着小姐还没出手之前,先行出了手:“你还给我们!”菱杉上去抢夺严如玉手中的钱袋。 严如玉抬臂躲着,两相争执,荷包从她手中飞了出去,落在了几尺外的青石砖上,一双黑色金纹云头靴,堪堪在荷包前面驻了足,差一点踩了上去。 正往御花园的碧水池设宴处,去参加宴席的五皇子顾珵,被突然飞到自己前面的东西吓了一跳。幸好反应快,及时刹住了脚步。他低头一看,是个精致的钱袋,便弯腰拾了起来。 短暂的寂静后,一众闺阁千金,齐齐向五皇子福礼请安。气头上的蓉茶并没福礼,直直地盯着严如玉。菱杉死死拉住她的手,庆幸着,幸好五皇子的注意力在钱袋上,没看见蓉茶的失礼。 顾珵年纪轻,尚在束发之年,未参与政事,所以还未封王。他见着钱袋漂亮,爱不释手。自己正好缺个钱袋,前些日子还想着去选买,没想到,今日恰好飞到自己面前一个。 五皇子转头看向一众闺秀,边向她们走去,边晃着手里的钱袋,露出一口小白牙问道:“这钱袋有主吗?”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蓉茶身上,顾珵的脚步便停在了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子面前。 “小丫头,这你的?” 蓉茶余怒未消,心里思杵着,他看起来也不大的样子,叫谁小丫头呢?但经过刚刚的变故,和菱杉的拉扯,蓉茶收敛了怒容,低头回话道:“回五殿下,民女傅蓉茶,这荷包确实是民女的。” “给我吧。”顾珵丝毫没客套,直接就跟蓉茶讨要。 “……怕是不妥吧。”一来是蓉茶不舍得给,她亲手绣的第一个物件,满手还因此被扎成了筛子。二来,这等贴身之物,她送给五皇子,要是被误会可怎么好。 “有什么不妥?”一个钱袋而已,他主动要了,这个小丫头还不愿意给,他眼光可高着呢。 “这荷包是民女亲手绣的,不便赠人。”蓉茶纳闷,这五皇子也不见得比自己小几岁,怎么这般不懂男女规矩?不过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该懂了吧? “亲手绣的有什么?我又没瞧上你!只是瞧你这荷包好看,便跟你要了,难道你是有要送之人了?” 蓉茶紧抿着嘴,咬着后槽牙。这五皇子显然是明白的,却还执意要,况且当着这么多人面前问她是否有要送的人,让她怎么回答?分明就是强取豪夺的做派! 见蓉茶半晌不说话,顾珵将荷包揣进袖口中说:“既然没有,那我就谢谢你了,小……小蓉茶!” 说完,双手背后,少年硬要装老成模样,昂首阔步,心满意足地朝碧水池走去。 蓉茶的钱袋相当于被抢走了,严如玉和万静候郡主见她咬牙愤恨的模样,不由得通体舒畅。吉时一到,便结着伴去碧水池那里。 皇子们皆已经到了,他们在御花园外的甬道上,就下了辇。而只有皇上皇后的御辇是可以直接进到御花园里来的。 只听有数道尖细的声音此起彼伏地,由远及近地响起:“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全场之人,齐齐下跪迎候。待最近的一声唤起,一顶明黄龙幡穹顶御步辇,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的空场上。后面跟着一顶明黄凤辇。再后面则是一顶无幡无帷幔的轻步舆。 三顶辇舆先后下来了宫中地位最尊贵的三位,皇上皇后和齐贵妃。后面跟着一众艳丽的莺燕们,皆是各宫嫔妃,也是自甬道便下了辇子。 “平身吧。”皇上音量不高,却颇具威严。 众人皆谢恩后起身。起身后也不敢轻易抬首,皆等皇上皇后走到亭子里坐好,大家才敢抬头落座。 蓉茶却在人群中悄悄抬起了眼。因为她看见了扶着齐贵妃一起走过来的顾洵。 顾洵今日穿了一身吉服,绛朱四爪蟒袍,腰间金黄缎带系白玉双佩,头顶嵌珠金冠。衬着冷峻的容颜颇显尊贵。 齐贵妃亦是一身浅朱色宴袍,庄重又不失艳丽,与顾洵走在一起也相得益彰。 皇上皇后皇子以及各妃嫔们,皆坐于亭子中。而亭子南面的外围座位,也是按照家世品级高低,从后往前坐的。 蓉茶与母亲,坐到了最后一排。因为从六品以下的,都不在邀请的范围内。 皇上恩准齐贵妃点戏,戏台开场,所有人在看着戏台,唯有蓉茶隔着重重人海,望向那抹绛朱色的背影。 第一次,蓉茶觉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竟然这样遥远。她以为自己只要用尽全力去追逐,便能拉进彼此的距离,可此时此刻,他看起来这样可望而不可及。 蓉茶收回了目光,垂眸吃着菜。 她垂眸的瞬间,顾洵转身寻着她的身影。几乎是立即便找到了那个,今日看起来过于乖巧的身影。 他习惯了她的眼神追逐,每次宴席,只要他抬眼便可看见,她那清澈又充满笑意的眼眸。可今次,不知道是不是座位安排的原因,他感受不到她的目光。 “三哥,看谁呢?你看看我新得的钱袋!”五皇子顾珵显摆地拿出在蓉茶那抢来的钱袋,晃荡在顾洵面前。 两兄弟相差四岁,顾洵对谁都很冷漠,唯独与这个明明幼稚得可以,却硬装成熟的五弟,走动得要多些。 顾洵是今年春日生辰时行的冠礼,五皇子很是羡慕。他最羡慕的其实是,顾洵早早地便可以搬出皇宫独住。 两年前三哥便参与了政事,入了朝堂,所以封了王,赐了王府。而自己今年才十六,顾珵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才可以像三哥一样,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王爷? 顾珵见三哥并没好好看自己的新钱袋,很是不满,又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三哥,你看看,这钱袋多好看,上面还有朵芙蓉花。” 顾洵从蓉茶那里收回了目光,心下蓦的不畅快,连带着也没心情欣赏什么钱袋芙蓉花的。 “三哥!”被忽视的顾珵十分不满,直接将钱袋塞在他手中:“你看,我有钱袋了!还是个姑娘绣的,叫小,小什么来着?” 顾洵拿起钱袋看了一眼,绣工不繁杂,简洁且精致,倒是挺符合他的风格的。 顾珵想了半天名字,终于想起来了:“小蓉茶。” 刚要把钱袋扔回给他的顾洵,顿住了手。冷冷地眸子里,终于有了情绪,诧异地看向顾珵,问了一遍:“谁?” 第5章 追逐五 “小蓉茶,姓什么来着?我忘了。”顾珵一向记不住人名,能记住蓉茶的名字,还要归功于这钱袋上的芙蓉呢。 “傅?”顾洵试探地说了姓氏。 “哦,对对,傅蓉茶,芙蓉茶,哈哈哈,这下我能记住了。” 顾珵憨憨地笑着,却见他三哥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凌厉起来,便收了笑容。 “是坐在最后那排,身穿桃色衣衫的女子吗?”顾洵做着最后的确认。 顾珵扭头看过去,欢快地点着头:“对对对,就是她,诶?三哥,你认识她啊?” “她为何送你钱袋?”顾洵沉下脸来,气势慑人。 “许是瞧上我了吧!不过我没瞧上她。” 顾珵年纪小,还从没收到过姑娘的爱慕表白。他还以为是姑娘们都矜持,可是自从见识过三哥府门口,乌央乌央的闺秀们的轿子,他就郁闷了。 他三哥那冷得能冻死人的脸,都有那么多人喜欢,自己这么灿烂的笑容,为什么没有人喜欢呢? 所以顾珵借机炫耀了一下,自己也是有人追求的。 顾洵闻言紧攥住了钱袋,眼中窜出了火气:“不可能!说实话!” 顾珵见三哥突然怒了,不明所以地眨眨眼,随即又觉得伤心,怎么有人喜欢自己就不可能了?顾珵不想说实话,伸手要抢回钱袋,却被顾洵轻易躲开。 “还给我。” “归我了。”顾洵不容拒绝地将钱袋收于自己的衣袖口。 “什么就归你了?三哥你怎么能抢我东西?”顾珵震惊得睁大了眼睛。有好东西,只要是自己要,三哥都会给。没道理抢他一个钱袋啊。 “不说实话,不给你。”顾洵沉稳地拿起酒水,喝了一口。台子上的戏正唱到精彩之处,锣鼓点密集,扰得人心浮躁。 顾珵要抓狂了,不过面对的是三哥,他能怎么办?反抗也反抗不过,只好说了实话:“是我跟她要的。” 顾洵转过头看向他:“你要她就给了?” “是我抢的!”顾珵自暴自弃地踢了前面的桌角,一脸憋屈地瘪着嘴。他再也不喜欢三哥了!为什么一定要戳穿他! 顾洵脸色稍霁,转过头去,看向戏台子,正一曲结束,角们最后一个亮相,鼓点终止,引来一片叫好声,顾洵跟着拍了两下手。 “可以给我了吧。” “不给。” 顾珵难以置信他三哥竟然耍无赖:“为何?” “抢了人家的,还问为何。”顾洵睨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看完一出戏,皇上便起身要离开,同齐贵妃敬了酒,便乘着龙辇离去。宴席的气氛也稍稍轻快了些。 蓉茶吃了几口菜便吃不下了。心情不佳地看着戏台,可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时不时地向顾洵那里瞟去。 闺秀们借故去给贵妃敬酒祝寿词,顺道对坐于贵妃旁的顾洵福个礼。奈何顾洵没给过一个眼神。 几番敬酒后,齐贵妃着实喝了不少酒,也有些乏了,便跟众人告了辞,回了宫里。 午时已过,贵妃一走,宾客们便相继告辞离去了。蓉茶见顾洵离开,她也不愿意待下去了。 奈何母亲与几个夫人聊得投机,她闲来无事,又不爱听曲,便跟着菱杉在碧水池近处逛着。 远眺着御花园里的景色,虽精美庄重,却少了分肆意天然。蓉茶低头一笑,皇家的园景,肃穆就够了,要什么肆意。 “小蓉茶。” 一声喊叫,自不远处响起,这道声音,蓉茶记忆犹新,且听见就想磨后槽牙。拉着菱杉就往反方向走。 顾珵如厕回到宴席上,发现三哥走了,那个芙蓉茶也不再。他还惦记着自己的钱袋呢。 他之所以对钱袋这么执着,是因为他每次出宫,都要跟着两个护卫。每次买东西他都不能像三哥一样,自己掏钱袋,还要护卫给银子。成天像个小孩一样被保护着。他认为,只有拥有自己的钱袋才算是大人了。 今日这钱袋能飞到他脚下,算是与他有缘。款式样子也好看,拿起来就让他想起三哥掏钱袋的样子,颇为帅气。奈何,却被三哥抢走还了回去。 正巧看见不远处的蓉茶,他便追上去,想问问,还能不能送给他。 “小蓉茶!”顾珵腿长,三两步就追上了蓉茶,窜到她面前,不满地说道:“怎么越叫你,越走啊?” 蓉茶见避不过,只好福了一礼:“五殿下。” “咱们打个商量呗,”顾珵略带讨好地冲着蓉茶笑着:“我是真心喜欢你那个钱袋,你就送给我呗。” 蓉茶抬眼看向他,她从没见过这样厚颜之人,钱袋都被他抢走了,还来让自己送。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五殿下,钱袋已经在你那了,还来跟我说什么?” “没在我这啊,被三哥拿走了,他没还你吗?”顾珵也懵了,三哥之前听闻是自己抢来的,不是想要换给蓉茶,才拿走的吗? 蓉茶皱起眉头,思索着他口里的三哥是谁。顾洵好像排行老三!蓉茶心里猛然一击,赫然看向顾珵:“顾洵拿走了?” “喔,你敢直呼我三哥名讳,胆子不小啊。”顾珵双手抱肩,语气略带调侃。他三哥在外人眼里多么严峻冷酷一人,敢直呼其名的人,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我的钱袋,被陵王拿走了?”蓉茶换了称呼,也要追问清楚。 “对啊,”看着她这震惊的模样,不似作伪,不禁纳闷:“看来他没还你啊?难道是忘了?” 蓉茶脑子里一直转着一个念头,以至于她无法思考其他事情。她的钱袋,被顾洵拿走了。 恰巧母亲跟夫人们聊完了,准备回府,蓉茶得以及时逃离这里,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钱袋还有的商量吗?” 不理顾珵在后面乱叫,蓉茶与菱杉快步离开,免得一会顾珵追上来,跟她要钱袋。 时隔两日,蓉茶的一些闲言碎语,在城中传开了。 无非还是那些,攀龙附凤,不知廉耻之类的。 但这次却被有心人,搬弄到了宫中。 时至秋末冬初,天还没大冷,已经有内务府的太监抬着薪炭,送去了怀煦宫。齐贵妃的地位,可见一斑。 下了朝的顾洵,被齐贵妃宫里的小太监,给拦住了。 齐贵妃平日里很少传顾洵去宫里,若非有事,不会在他刚下了殿,就派人在殿外拦截。 顾洵到了怀煦宫正殿的主屋门口,隐隐地,听见从屋里传来悠扬的歌声。声音清丽婉转,是名曲《何伶》,顾洵驻足。 这曲子先前蓉茶也唱过,只不过词都对,调子却跑远了。好笑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走音。思及此,顾洵嘴角轻扬,摇头一晒。 小太监已经挑了帘栊,顾洵收起笑容,迈步进了屋内。 顾洵到来,众宫女行礼,使得歌声戛然而止。歌者回转过身来,一席紫燕纷月裙随着转身而飞扬起裙摆,头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自然摇荡。 仙姿玉貌的人儿,顾盼生辉。垂首弯腰,指尖轻搭,连福礼都绰约多姿。 “表哥。”两个字喊得甜腻,叫人酥了骨头。 歌者正是顾洵舅舅南林候之女,齐素心。 顾洵微微垂眸,算作回应。给母妃见了礼,坐在了罗汉榻上,齐贵妃专门命人准备了儿子爱喝的甜汤。 顾洵看着甜汤出神了片刻,碍于母妃看着,只舀了一口,便没再吃了。 齐贵妃看着儿子,喜笑颜开,目光慈爱温柔:“素心这孩子孝顺,见我最近烦闷,要来陪我在宫中待些时日。” 说着,朝素心伸出手,素心乖巧地站过来,拉住齐贵妃,站在她身侧,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顾洵。 “母妃为何烦闷?”顾洵没理会素心的眼神,只关心母妃的身体。 “哎,”齐贵妃叹了口气:“还不是坊间的传言,那些个小门小户之女,不安分守己,成天闹出些让人听了不痛快的事。” 顾洵不明白齐贵妃指的什么传言,便问道:“什么事?” “前些天,严将军之女严如玉和万静候郡主来了一趟。说了好些不堪入耳的话,都是那些不检点的女子,因爱慕你而做出的伤风败俗之事,实乃混账。其中数傅家的女儿最甚!” 素心适时地轻拍姑母的背,帮她顺气。 顾洵拧紧眉头,认真且严峻地说:“都是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传言岂能空穴来风?我听闻了,严家那丫头,跟傅家丫头有过节,所以事后我也打听了几人,确实有她的那些传言。即使严如玉说得夸张些,也定是那傅蓉茶平日就孟浪,才落人口舌。” “不可能!”顾洵拍案而起,眼中盛着怒火。 突然见儿子这般,齐贵妃,心下一紧,眉头拧在了一起。 顾洵15岁封王起,便随军出征,整整五年才回来,周身的气质发生了翻天地覆的改变。 原本只是清冷性子,现在变得杀伐果决,威严狠厉。他平日里还稍加收敛,但如今一发怒,齐贵妃才知道,儿子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少年了。 “母妃莫要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顾洵知道有些急了,敛下了眼中的怒气,不等齐贵妃应允,便大步离开。 “这孩子!”齐贵妃厉声怒斥了一声,气得拍了桌案,拍散了香炉里缥缈的烟。 素心缓缓拍着齐贵妃的肩膀,声音轻柔和缓地说:“姑母,被生气,表哥应是没听过传闻,或是被蒙蔽了,他不是有意忤逆您的。” “你说的对,他这就是忤逆!”本来没觉着儿子忤逆的齐贵妃,一听素心的话,也觉得很贴切,他可不就是因为那个傅蓉茶忤逆自己吗? 齐贵妃抬眼看向素心,出挑的容颜,一身的才气,还是自己亲侄女,这才是她儿媳的最佳人选。 “放心,这几日我便奏请陛下,让他先把你跟洵儿的婚事定下。” 素心闻言,羞涩娇俏一笑。 齐贵妃将蓉茶的事当了笑话,茶余饭后说给了圣上听。 圣上哪里知道这等市井传闻。贵妃说得绘声绘色,他当个趣谈。听后还感叹一句:“傅旌德倒是老实忠厚,怎教育出这样的女儿。” 贵妃借机夸奖自家侄女品性如何端正,想要求一旨婚约。可圣上并没有当即应允,这倒是让齐贵妃隐隐有些不安。 圣上的话又辗转反侧地,传到了傅旌德上级的耳里。将傅旌德一顿训斥。提到了女儿品性不端,傅旌德又恨又气,当即不顾什么尊卑礼节,回怼了回去。 因此开罪了上级,没少给他穿小鞋。 蓉茶本是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的,但当她得知父亲因为自己,开罪了上级,她跑到前堂的脚步又顿了下来。 她不能当面跟父母说,若他们知道自己因他们难过,会更加伤心的。 就这样,本是天气转凉,受了些风寒的蓉茶,又因心绪郁结,病倒了。 初冬正儿八经的第一场雪,安静地落了下来。陵王府书房前的院子里,两株百年槐树,已经枯叶飘零,挂上了白雪。 书房内室中,最后一字写毕,顾洵放下手中的紫毫,赏着纸上刚写就的“心如止水”四个大字,还是没压住,心中那抹没由来的烦躁。 蓉茶已经好几日没来王府了,说是病了。 穆言出去办了差事刚回府,陵王未抬头便听出了他的动静。 “办妥了?”顾洵寒声问道。 “回殿下,已将密折送还。” 顾洵颔首,穆言虽说平时有些冒失,但办起事来,很是稳妥得当。许多辛密,都交由他处理,每次都完成得甚好。 “舅舅那边,有什么动静。”顾洵继续问着。 “密折丢了,齐大人也不敢声张,派了人去寻,不过他应该想不到,属下已经将密折还回了周侍郎。” 顾洵的舅舅即齐贵妃大哥,世袭南林候爵位。 他派人盗走了兵部侍郎的密折,想要诬陷他通敌卖国。只因兵部周侍郎是当朝皇后亲侄。 顾洵知道,皇位之争,从少不了他母妃的身影。 她惯用表面的安谧祥和,来掩饰蠢蠢欲动的野心。 知他不喜争权夺势,母妃便背着他,让舅舅去做一些勾当,可笑的是,她们还以为自己不知。 “明日朝堂上,周侍郎拿出密折时,他就知道了。”顾洵不愿多思这些:“蓉茶几日没来了?” “回殿下,三日。” 顾洵诧异地看向他:“才三日吗?” 他怎么觉着过了好久了。 近几日,顾洵被母妃召唤多次,他都找借口推脱了。连父皇都私下里跟他聊过一次,说他母妃的意思,是让他娶齐素心,问他自己可有此意。 他当即回绝,一来他对齐素心只有表兄妹的情谊,二来,父皇断不会同意他与舅舅家结亲。 母妃近些年来,小动作太多,她真以为父皇不知情吗? 蓉茶终于退烧了,傅杨氏守在床前,一夜没合眼了,面露疲惫。 “娘,”蓉茶见到娘亲,终还是没忍住,眼角挂了泪:“是女儿任性妄为。” 傅杨氏听不得蓉茶这般说,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孩子,不是你的错,是爹娘无能,不能护你周全……” 眼看着母亲自责得又要落泪,蓉茶赶忙转了话题:“娘,我现在名声不好,还能嫁出去吗?” 蓉茶担忧的神色让傅杨氏止住了泪水,手指点了她的头,嗔念她到底是小女生心思:“高嫁不成,咱就选个老实忠厚的,把你嫁出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又与母亲调笑了几句,傅杨氏方才放心,回了院子补觉。 傅杨氏前脚刚离开,蓉茶堆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有些想吐,她努力拍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气,终于是忍住了。 穆言领王爷命,终日派人盯着傅府的情况,没有丝毫动静。 穆言都能感受出,王爷日渐烦躁。 又过了两日,终于有了探子来报,说是看见蓉茶和傅杨氏上了马车,丫鬟们带了香,推测是去烧香祈福了。 她病好了,顾洵终于放下心来,坐等蓉茶来府里找他。 可三日过去了,连蓉茶的影子都没见着。穆言发现王爷又开始烦躁了,还更盛以往。 在这个节骨眼,五殿下顾珵,闲来无事,晃晃悠悠地来陵王府,找他三哥。 一进门就听见顾洵怒气冲冲地大呵了一声:“穆言!” 三哥平日里只是冷清,轻易不发火的,但是一旦发火,那个惊心程度,顾珵不想经历第二次。不管谁好死不死的,惹怒三哥,他也不能上赶着去触这个眉头。 穆言听见这喊声,心里也打颤啊,恰巧看见,刚来就要往府外走的五殿下,连忙拦住了他,多一个人,多一个分散火力的。 “五殿下,您来了!我们殿下在书房呢!”穆言一嗓子喊出去,顾珵回首怒视他。 穆言已经上前,拉住了顾珵,不顾他的推脱,生拉硬拽地,给拖进了屋里。 顾洵盯着暗暗互相埋怨的两人,重重地拍了桌子,两人顿时寒蝉若禁。 “穆言!让你盯的人呢?” “盯着呢,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什么新消息。”穆言恭敬地回话道。 顾珵听着两人的对话,好像明白了什么,满脸惊喜地问道:“三哥,你打听姑娘做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顾洵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跟穆言说:“直接去问。” “问什么?”顾珵好奇地问了一嘴。 穆言好心地小声解释道:“问问那姑娘为何不来找殿下。” “哎哎,可不能这么问啊!”顾珵拦住了要走的穆言,对顾洵说:“你让姑娘怎么回答?脸皮薄点的,以后更不敢来找你了。” 顾洵望向顾珵,示意他说下去。 “应该找些她十分在意之事,刺激一下!”顾珵一个毛没长全的小屁孩,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就是让她一听道这个消息,就马上炸毛的那种。” 顾洵没经历过感情之事,竟然觉得他说得有理,颔首,颇为赞扬地看了顾珵一眼。 “你去傅府说,本王即将成亲。” 成亲?这会不会太过了?穆言无语地看了看,出着馊主意的顾珵,也不敢反驳,只得领命而去。 顾珵听着不对劲,才反应过来,惊叹道:“傅府?三哥,你心仪之人,不会是傅蓉茶吧?” 难为他隔了这么久,还记得蓉茶的名字。 第6章 追逐六 这几日蓉茶跟着母亲日日礼佛,抄经,心里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从府里佛堂中出来,路过厨房,两个婢子正在低头边拾掇冬菜,边聊着天。 “听刚才那个送菜的说了吗?陵王要大婚了!” 本要走过去的蓉茶,脚步一顿。 “大婚就大婚呗,干我们什么事。” “你不知道啊?咱们小姐,倾慕陵王……” “住嘴!”菱杉冲过去怒吼一声,吓得两个婢子,差点闪了神。 “谁准你们在府里乱嚼舌根的?妄议主子,几个胆子啊!”菱杉是一等婢女,是可以管制这些粗使婢子的。 婢子们吓得慌忙跪下,求蓉茶原谅。 “走吧。”蓉茶声音平静,可菱杉听出了悲戚。 进了屋子,蓉茶状似若无其事地,拿出了没绣完的帕子绣起来。菱杉观察着小姐的表情,总觉得她太过平静。 “菱杉,你看看我这个绣的,”蓉茶举起帕子,指着刚刚落针之处,眼睛弯成了月牙:“绣反了。” 菱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还是配合着笑起来:“绣反了,就成双面绣了呗。” “你所谓的双面绣,是正着绣一遍,再反着绣一遍啊?” 蓉茶笑得尤其开怀,笑着笑着,眼泪就笑出来了。 菱杉不笑了,眼中划过心疼。 蓉茶的眼泪,越笑越汹涌,最后紧闭了双眼,任凭眼泪肆意。 菱杉没出言劝阻,只是默默地给小姐递了帕子。不是悲极,小姐从不在人前哭泣,希望小姐此番过后别再为情所苦了。 陵王府中,埋首卷中的顾洵,在午时一刻,准时抬首,望向了明知不会被推开的门。 自上次让穆言放消息后,过了好些日了,蓉茶那边竟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这次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突然门被敲响,顾洵瞬间抬眼,盯紧被敲开的门,心都提了上来。 穆言自外而入,匆匆走了进来。 顾洵眸里的光彩不见了,收回了目光,失落之色满溢。 “殿下,”穆言都不敢看王爷的脸色,也做好了他大怒的准备,深吸了口气,如实禀报:“傅府开始张罗,蓉茶姑娘的亲事了” 傅府若是不挑门第,还是有许多人家可以选择的。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些品阶低的小官,甚至寒门才子,倒是不在乎市面上的这些传言。 菱杉给小姐梳着头,透过铜镜,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 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小姐,您真想好了要嫁人?” 蓉茶牵起嘴角,点了点头。 不知怎地,见到小姐这牵强的笑容,菱杉心像被针刺了般痛。她家小姐那明媚的笑容,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收拾妥当,蓉茶与母亲去明阳寺里求姻缘签。 蓉茶虔诚地叩拜后,求了一只中签,心下一阵失落。母亲还要再拜拜,蓉茶便先出了庙宇,找到主持解签。 主持进了房中解签,说大概一刻钟时间,让她在外面稍等。 蓉茶和菱杉无所事事,便逛到了寺外。 明阳寺坐落在明阳山上,树木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寺外的路是条羊肠古道,只能通过一辆马车。 突然一声马匹嘶吼,蓉茶定睛一看,只两辆马车相向而行。其中一匹黑琮马,速度之快,一时停不下来。许是被车夫勒急了,使马匹发了狂。 发狂的马匹四处乱窜,竟直奔着蓉茶和菱杉而来。 蓉茶并未惊慌,一手抓住缰绳,脚尖点地踏着马背,一跃骑到了马上。 马受了狂,辨不了方向,蓉茶只能尽量将马,向远离对面马车的方向拉扯。 终于,两辆马车擦身错过,蓉茶的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一时勒不住即将脱缰的马,突然出现一席绛红色身影,伸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拽住了缰绳,若不是太大,蓉茶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双女子的手。 在他的协助下,终于勒住了黑琮马。蓉茶舒了口气,纵身一番,利落地自马上下来。 蓉茶身穿狐裘领厚斗篷,刚刚勒马耗尽了力气,出了一额头的汗。 她掏出了绢帕,想要擦汗,忽地一阵风吹来,将绢帕吹飞了。 那抹绛红身影,又伸出了手臂,正接住了朝着马车方向飞去的绢帕。 蓉茶抬眼看清了那人,长着一张秀气的脸。常言说男生女相都是福贵之相,此男子玉面朱唇,温润楚楚,唯有一双修长的眼睛,透着狡黠。 她对此人毫无印象,想来不是锦怀城内的公子。见他金冠锦衣,气度不凡,也绝不会是布衣之身。 蓉茶收了打量的目光,福礼问好:“多谢公子接住帕子。” 那男子并没有归还的意思,反而是好整以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贸然打听闺阁女子姓名,实属登徒浪子行径,蓉茶未答,见他没有归还帕子的意思,便讨要道:“公子,请还绢帕。” 毕竟是贴身之物,不能随意落入其他男子之手 那男子低头一笑,比女子还要柔媚。将绢帕递过去,蓉茶要去接,绢帕却又被他提高。笑得更甚。 蓉茶觉着自己被戏弄了,黑了脸。原地跃起,一手薅住绢帕,用力夺回。男子反应也不慢,回转手腕,险险勾住了绢帕的一角。 两人就这样在,一人手执绢帕一端,僵持不下。 蓉茶的力气显然不抵男子,但仍然用力拉扯。男子也没想到,她看着羸弱,竟然这么有力,竟一时无法将帕子夺回来。 蓉茶刚才勒了马,现下又撕扯半天,体力不支,正力穷之时,绢帕不堪撕扯,撕裂开来。施力双方,都向后张仰过去。 蓉茶直接跌坐在地上,看着手中仅剩一半的绢帕。 突然一阵马蹄响彻空旷的山谷,蓉茶凝眸看去,顾洵正策马奔来。 顾洵怎么来这?蓉茶心下一惊,慌忙起身,并将一半绢帕收于袖口,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副乖巧模样。 马车上的男子见她突然如此模样,挑了挑眉,待看清策马来人时,也默默地将手中的绢帕收了起来。 顾洵勒马,停驻在蓉茶面前,居高临下看看她,蹙眉问道:“在这做什么?” “这位公子的马发狂,差点撞了我,还好被止住了。”蓉茶隐去撕裂的绢帕不提,怕顾洵多想。 那男子已经回了车内,此时又探出头,朝顾洵挥了挥手,透着漫不经心:“陵王殿下,又见面了。” 蓉茶惊讶于男子的态度,他认得顾洵,竟还不下车行礼?而顾洵却也没怪罪,不过也没有过多的礼遇。 顾洵只是俯视着他,微微颔首,然后下了马,对蓉茶说:“跟我来。” 蓉茶让菱杉留下等着母亲,便跟着顾洵进了寺中。 男子看着那娇小女子,亦步亦趋地跟着陵王身后进了寺内,掏出了那被撕了一半的绢帕,看了看。绢帕的角落里,绣着一朵芙蓉花。 蓉茶跟着顾洵到了寺里的一处僻静之处,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所以香客寥寥无几。 “顾……殿下。”蓉茶规矩地见了礼,客气而疏离的称呼,让顾洵皱了皱眉头。 顾洵盯着几日不见,又瘦了一圈的蓉茶,一时有太多话要问,都不知从何问起了,盯着她半晌,只说了一句:“你病好了?” 蓉茶颔首。 “病好了,为何不送汤?” 蓉茶诧异,什么时候送汤成了任务了?她垂眸轻声答了句:“以后都不会打扰殿下了。” 顾洵手攥了拳,都已经打扰惯了,现在突然说不打扰? “你要成亲?” 蓉茶点头:“殿下不也要成亲了吗?” “全城都知道你倾慕本王,你还能嫁出去吗?” 顾洵的话让蓉茶心里一紧,好似仅剩的那一点尊严,被踩在地上践踏。 伤人的传言,父亲受的委屈,都没有他这一句话来的伤人。 蓉茶蓦的抬眼,往日清澈灵动的眸子,顷刻间蓄满了泪水,仅剩最后意思倔强地看着他。 顾洵被她的眼神和泪水弄得慌乱了心。 “我能不能嫁出去,就不劳殿下操心了!”蓉茶哽咽又倔强地说完,转身便走。 顾洵闪身挡在了她面前,蓉茶侧身躲过。顾洵没想到她还有功夫在身,愣怔的片刻,让蓉茶走出数步。 顾洵飞身按住她的肩膀,顺势拉过她的手臂,蓉茶另一只手瞬间出掌,想要虚晃一招,以此抽回另一只手臂,却没想到被顾洵识破,双臂皆被擒。 不足三招便被擒住,蓉茶一时羞愤交加,脸涨得通红,对他怒目而视。 “花拳绣腿。”顾洵挑唇,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蓉茶用力想要挣脱,却被顾洵牢牢地禁锢在身前。两人距离之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放开我!”蓉茶声音还囔囔的,像一只斗败的小花猫,虽然被气炸了毛,却毫无威胁力。 “反正你也要嫁,本王也要娶,不如,娶了你吧。” 顾洵状似轻飘飘地一句话,让蓉茶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无法思考,脑子里,都是“娶了你吧”这四个字,无限循环。 “为何?”蓉茶呆呆地问着。 “你不是心仪本王吗?成全了你,还问为何?”顾洵施舍般的语气,让蓉茶呆愣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心仪你的女子那么多,为何要娶我?” 顾洵被问得一滞,她想得到什么回答?难道要他说,自己也心仪她吗?可笑! 第7章 追逐七 “哪那么多问题?你就说嫁不嫁?” “不嫁!”若是这等卑微的嫁人,蓉茶宁愿一辈子不嫁! 顾洵蹙起眉头,眯起双眼,穆言若是在的话,一定知道,这是王爷即将发火的信号。 “确定不嫁?”顾洵语气里的威胁之意不减。 “确定!” 顾洵钳制着她的双臂,往自己身前一扥,两人几乎贴靠在了一起。 “再说一遍” 蓉茶吃软不吃硬,她可不是被吓大的! “确定不嫁!” 顾洵看着她一张一合红润的唇瓣,吐出来的话,总是让他心烦意乱,想要把它堵住。 手没空,便直接用了离得最近的嘴。 顾洵低头,用嘴堵住了她的唇。蓉茶蓦的睁大了双眼。 她的唇瓣,比想象的还要软,顾洵变堵为吻。由轻啄变为吸允,越吻越忘情,两人皆闭上了双眼。 沉浸在这一吻中的两人,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被撞响的梵钟声。 钟声由耳传至了脑中,二人被惊醒,煞时睁开了眼睛,交缠的双唇也终于分开。 不仅是蓉茶,连顾洵的脸色,也绯红一片。 顾洵定了定神,盯着蓉茶,低沉而沙哑地说:“不嫁也得嫁!” 说罢,便放开了蓉茶,径自离去。 蓉茶回到寺庙前院,菱杉和傅杨氏正四处打听蓉茶的下落。还是菱杉眼尖,看见了魂不守舍的小姐。 “小姐,你去哪了?给我和夫人急坏了!” 蓉茶缓过神来,歉意地看着母亲:“去后院闲逛,迷路了,解出签了吗?” 为避免她们追问,蓉茶故意将话题扯到了求的签上。 “解出了。”傅杨氏将主持写的解签纸递给她。 上面写着四趟字:倾尽以待,遮云避日;等礼相亢,否极泰来。 蓉茶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现下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琢磨。 菱杉觉察出,自明阳寺回来后,小姐便时常坐着发呆。老爷夫人给选了好多求亲的公子的画像,小姐不是匆匆一瞥,就是连看都不看,就都拒绝了。 实在是忍不住的菱杉,终于郑重其事地质问了她:“小姐,您今天必须跟我说实话,那天在明阳寺,您跟陵王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菱杉大抵是猜到了,小姐的变化定跟陵王脱不了干系,明明已经放下了,为何一碰到陵王就又打回原形了呢? 蓉茶看着菱杉,憋了好几日的话,终于安耐说出来了,即使有些难为情。 “菱杉,顾洵说,他要娶我,你说我该不该嫁?” 菱杉还来不及震惊,一个丫鬟跑进了院子,还没进屋,便大叫道:“小姐,老爷叫您去前院接圣旨!” 两人对视一眼,慌忙去了前院。 前院堂屋里,一个年纪稍长的宣旨公公,带着两个年纪轻的公公,正坐着喝茶。傅旌德和傅杨氏,正陪同着闲聊。 傅旌德陪着笑脸问了一句:“公公,是什么旨意,能否先透露一二。” 那公公捏尖的嗓音说:“傅大人放心,是大好事,待会蓉茶姑娘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蓉茶与菱杉匆匆而来。公公站了起来,颇有威势地站起身,打开圣旨道:“傅蓉茶接旨。” 傅府一众人,皆恭敬跪下,等候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傅侍御史,傅旌德之女,傅蓉茶,婉顺贤明,温良敦厚,值及笄之年,誉名闺闱。今皇三子陵王顾洵,人品贵重,秉正纯孝,文武并重。傅蓉茶待字闺中,与之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故朕钦定为陵王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冗长的圣旨念了下来,公公缓了口气,笑意盈盈地望向傅蓉茶:“恭喜蓉茶姑娘,接旨吧。” 蓉茶呆愣地接了旨,看着捧在手里的圣旨发怔。 傅旌德赶忙谢过公公,傅杨氏递了打赏的银钱,后面两位公公上前也说了吉祥话,都得了傅杨氏的打赏,面上宾主尽欢,三人满意地回了宫。 “小姐,现在不是该不该了,”菱杉接着刚还在闺房讨论的话说:“是必须嫁了。” 蓉茶蓦然想起顾洵的话:“不嫁也得嫁!” 是啊,圣旨都下了,不嫁难道抗旨吗? 其实皇上赐婚,怀煦宫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 齐贵妃气得砸了两个玲珑瓷茶杯,怒不可遏:“纳妃这么大的事,竟也不与本宫商量!” 齐贵妃大致是忘了,她这儿子一向有主见,想做之事,从不与任何人商议,哪怕是束冠后,请战去随军,也只是告知了她一声而已。 “他娶什么样的不行,偏要娶那傅蓉茶!”齐贵妃气得胸口痛。 一旁的齐素心,泪眼婆娑,低柔着声音,却语气坚定:“素心除了表哥,不会嫁给他人的!” 怎么嫁?堂堂南林候嫡女,她的亲侄女,难道要嫁为侧妃吗?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齐贵妃扶着额头,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婚事定在了两个月后的春日里。 傅旌德一直矜矜业业,虽无功,却也无过。故而在顾洵明目张胆地举荐下,直接在朝堂上升了官。 由御史台侍御史,连升两级,一跃成为了正四品的御史中丞。也是皇上对顾洵的未来亲家的抬举,毕竟堂堂亲王,不能真的娶一个区区的六品官的女儿。 傅府近些日的辉煌,正是应了先前的蓉茶攀龙附凤的传闻。但如今再提起这茬来,多半则是羡慕,毕竟,也不是所有攀附的女子,都能成功的。 蓉茶也从先前的呆怔,变成隐隐地,对亲事有了期待,开始张罗着绣吉服。 天越来越冷,已经下了第四场雪了。往年里,下第五场雪的时候,就该是新年了。 全城百姓沉浸在迎新年的喜庆中,皇宫也不例外。 正月十五上元节,仿若一夜之间,城间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白日里都如此绚烂,夜里更不知是何番美景。 每年上元节,皇后娘娘都要举办赏灯宴。六品以上的千金公子,都可以参加。 蓉茶吃过午饭,便乘着马车进宫了。蓉茶的马车行至宫门前,恰逢一辆马车迎面而过,却突然停了下来。 蓉茶下了马车,与菱杉准备进宫。 突然一声叫喊,让两人顿住了脚步。 “又见面了!” 蓉茶回头看去,那辆马车的布幔被挑起,一双狡黠的眼睛,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这人正是那日明阳寺前,撕扯她半张绢帕的男子。 蓉茶没了好脸色,虽然对他的身份存疑,但品性恶劣,一个登徒子而已,蓉茶不想与他多做纠缠,转身准备离开。 “你的绢帕,不要了?” 戏谑的声音让蓉茶顿住了脚步,无奈又转过身,朝他走去,伸出了手,示意他还绢帕。 那男子挑唇一笑,若不是眼中的揶揄,倒是极尽柔美:“我忘记带了。” 蓉茶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决计不再给他眼神,他根本就是拿自己打趣呢。 “诶?我带来了,你不要吗?” 蓉茶忍着忍着,还是回了头,看见他正将半张绢帕,举出车外招摇。 蓉茶忍无可忍,快步跑上前抢夺,却又被他快速收了起来。 又扑了个空的蓉茶,愤怒地纵身一跃,踹了马肚子一脚,马匹受惊,窜了出去。男子被颠簸得张仰跌倒在马车里。 蓉茶冷笑一声,终于解了气,大踏步进了宫。 男子坐正了身姿,探头看向车外,蓉茶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宫门处。 “回大裕的皇宫里吧。”男子对驾车的随侍说道。 “爷,不去市集了?”随侍纳闷地问,爷刚还说皇宫沉闷无趣,听说市集好玩些,要去逛逛呢。 “不去了,发现了一个更好玩的人。”男子秀美的俊颜上,噙着玩味的笑容。 花灯宴在誉吉殿举办。皇后虽比齐贵妃还年长几岁,但平日特别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所以市场巧立各种名目,召集官宦子弟,举办各种宴席。 上元节这天的花灯宴,则是种种聚会中,最隆重的一场了。皇后早早地便让宫人们在誉吉殿前的空场拉了绳结,挂满了各式彩灯。只等天黑之时,便一一点亮。 宴席未时正是开始,午时三刻,众人陆陆续续地便都到了。 蓉茶一进来,视线便与先到一步的顾洵相对。这还是两人在赐婚后,第一次见面。 竟都有些扭捏,蓉茶抿唇低了头,顾洵周身的戾气都不见了。二人如此状态,引来了众人侧目。 几乎全城都知道蓉茶被赐婚给陵王。过了最初嫉妒的情绪,世家千金们,倒也都能接受了这一事实。 毕竟连齐贵妃钦点的儿媳妇,齐素心那样的才貌和家世,都没能有办法改变,其他人再嫉妒又有什么用? 誉吉殿内十分宽敞明亮。席面摆成左右两条长桌,从殿东直至殿西,男宾一趟,女宾一趟。 因为都是年轻人,所以也没像上次齐贵妃生辰宴一样,按官职高低依次落座。而是关系较好的几个人挨在一起落座。 蓉茶爹爹的官职才被升不久,她又没什么好友,所以落席的时候,本着原先的习惯,坐在角落尾端的。 这次宴席没有邀请后宫嫔妃,毕竟有男客,不方便。因为人数众多,丫鬟们也没让入席,被安排在了旁边的偏殿里。 皇后为人比较和善,与齐贵妃正是两个性格。齐贵妃的咄咄逼人,让大部分人所不喜。而皇后特别喜欢这帮孩子们,朝气蓬勃,愿意与他们多多接触。 皇后在宴席上跟大家聊了聊,热闹嬉笑了一番便离席了。皇后离席后,二皇子便组织起了大局。 二皇子为皇后所出,性情也随了皇后,不爱专营权势,宽厚和善。故而也是兄弟几个中,人缘最好的。 “今日颇为荣幸的是,宣轶国七皇子殿下,来我大裕做客,与我们共度上元佳节,荣幸之至,本王提议,大家都敬七皇子殿下一杯,以表友慕。” 二皇子语毕,众人皆起身举杯。但是都在找,哪位是宣轶国的皇子?怎么没注意到有陌生人呢? 这时,宴席角落的柱子旁,慵懒站起一身影。绛红色的锦衣长袍,金发冠上嵌着一颗红珊瑚珠,面粉雕琢般的秀美容颜上,一双略显妩媚眸子中,透着一分慵懒。 梁丘译若是不算计人的时候,那双眸子看起来便人畜无害,看不出半分狡黠。故而蓉茶认出他就是抢了自己绢帕的登徒子时,还有些不确定。 换了份神情周身的气质也全然不同,若真是同一人,他也太变幻多端了,或者可以说是善于伪装。 梁丘译从善如流地举起了酒杯,与大家同饮了杯中酒。 蓉茶目光从梁丘译身上收回,却觉察出一道视线,直射而来,蓉茶向那视线看去。 只见顾洵正冷眼盯着她,面色不悦。蓉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 只好垂下眼帘,低头吃菜。 第8章 追逐八 “听闻蓉茶姑娘是倾扶之徒,”严如玉尖细高声地说道:“不知我们今日有没有幸,能听闻蓉茶姑娘给我们弹奏一曲,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郡主,还是别为难蓉茶姑娘了。”齐素心一开口,蓉茶才注意到她,坐了在严如玉身边,果然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怎么叫为难呢?蓉茶姑娘既得了倾扶的亲传,那琴技可谓是一绝了。我们有幸能在这听到如此高超的琴艺,实属难得,是不是啊诸位?” 两人一唱一和的,红脸白脸都唱了,倒是把蓉茶拒绝的话给堵死了。 蓉茶喝了口茶,气定神闲,并没有马上回应她们的话。 倾扶是全城,乃至全国都数一数二的琴师,琴技一流。与母亲有些交情,蓉茶自幼被逼着跟着倾扶学了阵琴。可实在不喜,母亲也不为难她,便断了。 她当时不知那个常常凶她,逼迫她学琴的姨娘,有那么大的名气。 还是心仪了顾洵后,知道顾洵好音律,她才又主动寻了倾扶,重新学起。好在有小时候的基础,重捡起来也并不费力。 可她学琴是为了顾洵,也不是为了给她们表演的。 严如玉感到被无视了,很是恼火,语气不善地又说了一遍:“傅蓉茶,你到底敢不敢上去弹奏?” 严如玉抬手一指,台上正弹奏的宫中乐师。乐师一惊,手下的琴音便断了。没了乐声,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显得寂静又紧张。 “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顾珵都看不下去了,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都针对蓉茶。 严如玉和齐素心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为蓉茶说话,一时气结。 “倾扶姑娘的名声,也传遍我们宣轶国,她的琴艺绝伦,若这位蓉茶姑娘,是她的徒弟,想必琴技也差不到哪去,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听蓉茶姑娘弹奏一曲?”梁丘译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偏偏被又蓉茶捕捉到了。 对于这个抢了自己一半绢帕,此刻又跟着起哄,逼迫自己的邻国皇子,蓉茶没半点好脸色。 “那既然七皇子想听,不如蓉茶姑娘,便弹奏一曲如何?”二皇子有种能力,便是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让人不能拒绝的话,也许这就是天生王者气度吧。 “七皇子若想听倾扶弹奏,本王可以引荐。不必听一个,只学了数日的小学徒弹奏。” 陵王肃穆的声音响起,让众人都不敢再言语。 别人不敢,不代表梁丘译不敢,他又不是大裕的人,何况,就是在宣轶,他也是说一不二的。 “倾扶姑娘的琴技,我自会去领略,今日我只想听蓉茶姑娘弹奏!” 七皇子的目光由蓉茶身上挪到了顾洵那里,两人间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蓉茶突然接收到二皇子的眼神示意,她竟然看懂了,意思是让她出面,平息两人间的“战火”。 蓉茶也觉得,那个七皇子虽然讨厌,但好歹是邻国皇子,若真是跟顾洵起了冲突,影响了两国间的往来。而原因竟是因为区区一个她?那别说她爹娘了,估计得株连九族。 蓉茶当机立断,主动请缨:“既然如此,那蓉茶便献丑一曲。因为初学没多久,我师父也常常责骂我笨,后悔收了我这样的徒弟。故而我若弹差了,还望诸位去琴坊时,不要跟我师父提及。” 蓉茶的自嘲惹得满堂哄笑,也赢得了众人的宽容。当然除了那几个等着看她笑话的人。 梁丘译嘴角轻挑,越发地觉得这个蓉茶,挺有意思的。 顾洵黑着脸瞪向蓉茶,刚要开口阻止,坐在他身旁的二皇子忙低声说了句:“三弟,稍安勿躁,蓉茶姑娘自有分寸。” 二皇子的话,让顾洵将话又咽了回去,这世上,大概也只有父皇和二哥的话,他会在意并听取。 蓉茶活络了下手指,端坐在琴前。这段时间,她每天也都有练琴,琴艺照比之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在琴弦上,顷刻流淌出一串旋律。自然轻灵,一下自己就抓住了听众的耳朵和心里。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是在弹奏旋律。而真正上成的琴乐,却是能够抓住人心的。 众人随着琴音,仿若领略了高山的峻阔,趟过了山间小溪,沐浴了午后的阳光,踏过了皑皑雪地。 蓉茶的最后一声琴音收起,众人才意犹未尽地缓过神来,有的人还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大家可能是压根没对蓉茶的琴技报希望,所以评价相当之高。不自觉地鼓起来掌,满口称赞。 梁丘译本来是想要逗弄一下这个,让他觉得有趣的女子。却没想到,她竟真的弹奏的还不错。 这下,严如玉和齐素心不再说什么了。 “没想到,蓉茶姑娘不但人美,琴技也好。”梁丘译毫不吝啬的赞许与夸奖,惹来了许多人的不满。 在座被梁丘译秀美容颜惊艳了的女子们自不必说,顾洵的脸色,恐怕是在场中最黑的。 冬日天短,二皇子见大家不怎么动筷,天色也已黑了。便提议去殿外,看看他母后专门准备的彩灯。 众人出了誉吉殿,皆被满眼的彩灯震撼。五光十色,炫彩夺目,在一旁还设了展架,架上挂着各种手提灯笼。 二皇子传达着母后的旨意:“架子上的手提灯笼,是母后赐给诸位的,大家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灯笼带走。左手边的架子是女子挑选,右手边的架子由男子挑选。” 女子们比较中意荷花灯笼,和兔子灯笼,奈何架子上一种灯笼只有一个,有很多人下手慢了,没抢到喜欢的,只得挑选了别的。 蓉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个芙蓉花的彩灯,满心欢喜地拿在手中。 与此同时顾洵也看见了一个芙蓉花的彩灯,刚要走过去拿,却被另一人拿起。看清拿走花灯之人,竟是梁丘译。 顾洵面色微沉,遥望蓉茶,正提着另一只芙蓉灯笼。 他已经猜到,选灯笼是要做什么,迅速拿起一旁无人选的祥云灯笼,朝着蓉茶方向走去,他想要跟蓉茶换灯笼。 “表哥!”齐素心却挡住了顾洵的去路,她手中也提着祥云灯笼,满心欢喜地说:“没想到,我们竟然提的一样的灯笼,真是心有灵犀!” 顾洵皱眉想要避开她,奈何齐素心在他面前,好似故意堵住他的去路。顾洵不耐地说:“让开!” 此时二皇子见大家都选好了灯笼,高声说道:“诸位都选好了灯笼,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二皇子提议,自然没人反对。这时宫女太监已经在往殿前摆设木长凳。长凳不宽,仅能容下一只脚,一共摆了两列,每列三个凳拼接在一起。 “现在,请大家找到与自己拿了相同灯笼的那个人,组成一组,完成跑长龙比赛,最快完成的,将获得母后准备的一份奖赏。” 众人才明白,原来挑选灯笼有这样的用意,皇后娘娘最喜欢当月老做媒撮合亲事。能想到这样的游戏,看来也是煞费苦心啊。 梁丘译看见蓉茶提着跟自己手中一样的芙蓉花灯笼,不禁挑唇轻笑,走过去跟她站在了一起,侧头轻笑着说:“又是芙蓉花。” 蓉茶抬头看向梁丘译笑意盈盈地脸,仿佛浑不在意先前跟自己结下的梁子,蓉茶没好气又不敢张扬,低声说道:“绢帕还给我。”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梁丘译故意凑近了蓉茶,笑意更深了。 “绢帕还我。”蓉茶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这人为何一直嬉皮笑脸的,没半点皇子的矜贵。 “什么?你踮起脚来说,我没听清。” 蓉茶剜了他一眼,他已经将头低得快贴着自己的发髻了。若是她再踮起脚,就贴上他的脸了。 蓉茶才明白,梁丘译又在逗弄自己,一时涨红了脸,迅速远离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一直注意着两人举动的顾洵,差点把手中的彩灯杆捏折。 “表哥,这长椅做什么用的啊?”齐素心装作问问题,故意贴近了顾洵,盛怒中的顾洵,满脑中都是蓉茶与梁丘译,贴近谈笑的模样,没注意齐素心的靠近。 躲开梁丘译的蓉茶,注意到了顾洵与齐素心竟然靠得如此之近,也变了脸色。 “看陵王冰冷的模样,还道是不近女色呢。”梁丘译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蓉茶低下了头,没理他。 梁丘译看出了蓉茶的小情绪,挑挑眉说道:“你,该不会是倾慕陵王吧?” 蓉茶没承认,却也没反驳,梁丘译当做她默认了。 梁丘译撇撇嘴,满脸不屑:“他冷得像个冰块,如此无趣,有什么好倾慕的?不如你倾慕我,我可以带你回宣轶。” 蓉茶闻言又向旁挪了一步,一定要跟这个登徒子保持距离。 大鼓就位,一来为了计时而用,二来也可以制造氛围。 规则是两人拎着桃红色的芙蓉花灯,塌上了各自一方的长凳,需二人同时到达才能算赢。 由皇子们先开始,大皇子今日有恙没有参加,二皇子又是组织者。所以便由顾洵第一个开始。 “表哥,这长凳也太窄了,一会,你可得等等我。”齐素心娇声说道,奈何顾洵并没理她。 鼓声一震,顾洵迅速塌上窄窄的长凳,几乎是脚尖轻点凳面,轻功飞到了终点。 而还在长椅上,颤颤巍巍地龟速前行的齐素心,连基本平衡都掌握不好。看着顾洵都已经到了终点,她才走了没几步,急得努起了嘴,表哥也不等等她。 越急越出错,齐素心没踩稳,掉下来长椅。近乎撒娇地喊着顾洵:“表哥,扶我一下。” 顾洵压根没搭理她,眼光若有似无地,向着蓉茶和梁丘译的方向瞟着。 众人呲笑齐素心的妄想,竟然奢求陵王会怜香惜玉去扶她。 虽然大家对蓉茶,也没什么好印象,但毕竟名义上,二人已有婚约,齐素心对陵王,如此扭捏作态,不是当众打蓉茶的脸一样? 众人都去看蓉茶的脸色,谁料,蓉茶竟然跟宣轶国七皇子聊得火热。 “这齐素心也太笨了,一会你不会也如此拖我后腿吧?”梁丘译低头侧脸看向那副看似恬淡的小脸,实则满心幽怨,他觉得有意思,便愈发地想撩拨她。 “若你不把绢帕还给我,我会比齐素心还慢!”蓉茶还以为梁丘译很在乎输赢,想以此来威胁他。 梁丘译抬手便弹了蓉茶的额头,手伸进衣襟处,样子像要掏东西,说道:“还敢威胁我,信不信我把绢帕当顾洵的面拿出来。” “你敢!”蓉茶急了,马上按住了他的手腕,以为他把绢帕放在了他的衣襟内袋中。 “咔嚓”一声,顾洵手中的灯笼杆终于被捏断了。 第9章 追逐九 顾洵扔掉了灯笼,飞身过去,抓起齐素心的手臂,向上一举,齐素心便又重新站上了窄长凳,顾洵一直拖着她的手臂,齐素心稳稳地走过了终点。 “哎,弄疼我了。”梁丘译轻呼,蓉茶紧紧地捏着他的手腕,细小的手指,力气还挺大。 看着顾洵扶着齐素心走完全程的蓉茶,才发觉自己竟然还攥着他的手腕呢,撒气似地放开了。 “二十五点鼓声。”计时的太监在喊道,一旁还有专门记录成绩的。这用时可不短。 紧接着是四皇子,五皇子分别走过长凳,即使女方没有齐素心那么慢,可也都快不到哪去,说是拖后腿,毫不为过。 “下面让宣轶国七皇子先来吧。”大裕的皇子跑完了,是该梁丘译了,二皇子的安排,大家都没意见。 梁丘译与蓉茶站定在长凳上,不论刚才顾洵与齐素心,让蓉茶多么不悦,比试面前,蓉茶一向摒弃杂念,专注于眼前的。 随着鼓声敲响,蓉茶与梁丘译同时飞奔起来。蓉茶虽然拳脚功夫不是很精湛,但轻功还可以,加之体量轻,竟不必梁丘译慢。两人几乎同时到达了终点。 “三声鼓!”太监念完成绩,大家都震惊了。这还用比吗?他们这组稳赢了。 果然,所有人都跑完后,用时最短的是梁丘译和蓉茶这组。 二皇子命人拿出了说好的奖赏,是一对同心玉,大玉中留空,正好可以套进去一枚小玉。这样的奖励,撮合人无疑了。 可是别人得了奖励还好,蓉茶都已经赐婚给陵王了,虽说是一个游戏奖赏,但她跟别的男人各拿一枚同心玉,恐怕不太好吧。 蓉茶也觉得不妥,便没去拿。梁丘译不知情,他毫不避讳地拿起两枚玉佩,将其中一枚小一点的,递给蓉茶。 蓉茶下意识看向顾洵,待见到那冰冷的眼神时,心中一颤,退后了一步,没有拿。 梁丘译挑挑眉,没想到蓉茶竟然不接,悄声说:“拿着啊,都看着呢。”她这样不接,他很没脸面的。 “这两枚玉合在一起才完整,拆分开便不美了,七皇子远道来我大裕,是为上宾,这枚玉便作为皇后娘娘送您的礼物吧。”蓉茶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高声说道。 顾洵方才缓了脸色。 梁丘译却皱了眉,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将玉佩放回了锦盒中,没再强行递给蓉茶。 游戏结束,整场宴席便散了。丫鬟小厮们已经先出宫迎候了,主子们走出宫,乘着各自的马车回府。 菱杉迎上蓉茶,无奈地说:“小姐,我们刚刚套马车的时候,马发狂了,直接被宫门侍卫打死拖走了。车夫回去取别的马车了,我们得多等一会。” “无事,反正今晚街上全是花灯,我正好想逛逛呢。”蓉茶拉着菱杉,打算徒步往回走:“我们先走着,半路碰上了府里的车,我们再坐车回府。” 菱杉也喜欢逛花灯,两人一拍即合。 “上马。” 顾洵和穆言骑着马,突然出现在蓉茶和菱杉面前。顾洵没有征询她的意见,直接命令她上马。 蓉茶看见顾洵,就想起他扶着齐素心手臂过窄凳的事。垂眸敛了神色,醋意上涌:“不必麻烦陵王殿下了……” “上马!” 顾洵十分不喜她如此语气,上次他还能忍,今天见着她跟梁丘译聊得火热,对自己却是这副疏离的样子,一时火大,不禁加重了语气。 “与殿下共乘一马,恐怕不妥,我跟菱杉走着就行了。”蓉茶倔强的劲头上来,不会轻易妥协的。 “你是本王未来王妃,有何不妥?”顾洵冷色说道,她若是再拒绝,他便要直接将她拖上马了。 “那我跟菱杉乘一匹吧。”蓉茶看出顾洵生气了,还是有点胆怯的,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提出了建议。 穆言心下一惊,要他跟王爷共乘一匹马?那画面他想都不敢想啊。 求生欲颇强的穆言,眼疾手快地下马,将傻站在一旁的菱杉懒腰抱起,直接给抱上了马。 然后用力夹紧马腹,马瞬间窜了出去,空旷皇城门外的夜空下,只留穆言的一声高喊:“殿下我们先走了!” 城门外,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匹马。 “要我也那样把你弄上来吗?”顾洵看着她威胁道,他倒是不介意抱她上马。 “不,不用,我自己来。”蓉茶想去够缰绳,可顾洵紧握着缰绳不放。 “缰绳给我拽一下。”不然她怎么上马?何况还穿着裙装,实在是有些难度。 顾洵伸出一只手给她:“马背之上怎可松开缰绳。” 骑马确实不能松开缰绳,不然没法控制马,蓉茶也不多做纠结,伸手握住顾洵伸过来的一只手上了马。 顾洵手心里的那道柔软,握着便不想再松开了。于是将缰绳交到了她的手里,他则握住了她的双手来控制马,美其名曰,他们一起抓着缰绳,更稳妥些。 两人这样骑马,未免也太过亲密。蓉茶担心一会到了繁华的街上,让别人看见了,会不会又要传她不知检点? 从皇城到繁华街市有一定的距离。这段路上人马稀少,时辰也已晚,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但是街边的彩灯倒是繁华锦簇,很漂亮。 顾洵勒着马,马蹄“咯哒咯哒”慢悠悠地走在空旷的街上,简直散步一样的速度。 “这条路,不算短。”蓉茶窝在顾洵怀里,脸颊发烫,连喘息都有些困难。于是侧面提醒着他,路程这么长,照这个速度,一个时辰怕是都走不回去。 “嗯,”顾洵竟然没反驳:“闲庭信步,很好。” 好吗?蓉茶不知道今天顾洵抽了什么风。 “你跟那个梁丘译,好像挺熟的。”顾洵缓缓开口,若不是碍于梁丘译的身份,他断不会憋了一晚上。 “不熟,他……”蓉茶想了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没把绢帕的事说出来,咽了口口水说:“他就是跟我打听倾扶来着。” 蓉茶说了慌,顾洵能看出来,她不擅长说谎,一说谎,就猛咽口水。这个习惯,她自己可能都没发现。 “哦?打听倾扶,要握住他的手腕吗?”顾洵开始找后账了。 蓉茶没想到他竟然看见了,一时有点慌,定了定心弦,说了慌:“他要跟我比武,我才出招钳制他的。” 明显的说谎,顾洵不悦地冷声唤了她:“傅蓉茶!” 蓉茶被他一惊,下意识回了头。忽略了两人此刻挨得很近,无意中,嘴唇贴到了他的下巴。 短暂而柔软的触感,让顾洵心中悸动,忽觉喉咙有些干,莫名的有些燥热,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如此一来,顾洵也忘记了刚才要质问她的话,两人一路无言。 眼看着渐渐人多了起来,蓉茶有点不安:“马上到闹市了,也离我府上不远了,我还是在这下马吧。” 顾洵没说话,调转了马头,挑拣了小路走。 小路人迹罕至,还很黑,还好是上元节,家家门前都有灯笼,不然连路都要看不清了。 终于到了傅府门前,顾洵先行下了马,想要托着蓉茶下来。蓉茶却踩着马蹬,灵活地一跃而下,毫不费力。 顾洵瞥了她一眼,收回了举起来的双臂,觉得女子还是不会功夫不会骑马得好。 “多谢殿下送蓉茶回来……” “现在你叫殿下,叫得倒是很顺口。”顾洵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的不悦,让蓉茶有点迷茫。 但今时又提起,而且还很是不悦,蓉茶不懂,她都已经改口为殿下了,又有什么不对吗? “不许你叫殿下。”顾洵觉得,靠她自觉改正,实在太难,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效果更好。 果然,蓉茶懂了,想了想说:“那王爷?” “不可。” “陵王?” “不对。” 还不对?蓉茶懵了,那到底该如何称呼他?别人称呼他时,也没见他这么多不满啊。蓉茶想破了脑袋,突然灵光一闪。 “三皇子!”蓉茶终于想到还有这样的称呼,不禁觉得自己太机智。 顾洵脸黑了下来,终于忍无可忍,伸出手指,敲了蓉茶的榆木脑袋:“再想!” 蓉茶捂着头,还不对?所有称呼她都说遍了,怎么还不对?难不成要叫他的名字吗? “顾,顾洵?”蓉茶试着叫了一声,向后捂住了头,生怕他又弹自己。她是真的想不出别的来了。 顾洵的脸色终于缓了过来,状似不经意地说:“可以。” 听到了往日熟悉的称呼,顾洵终于心满意足了。 叫名字竟然对了?蓉茶惊讶地张大了嘴。虽然不理解,却也没敢问。见顾洵没有离开的意思,沉默了半晌的蓉茶终于挺不住了,外面还是挺冷的。 “那,蓉茶告辞了。” 仍旧没得到回答,低头福礼的蓉茶,抬眼悄悄看向他,见他正看着自己。 蓉茶偷看被逮住,慌忙收回目光,也不等他应许,转身推开府门,进去了。 顾洵看着关上了的府门,不舍的情绪蔓延开来,好在,马上就要到春日了。 第10章 追逐十 三月初,陵王大婚,轰动全城。 从傅府至陵王府,行经之处皆张灯结彩,红稠盖天。围观之人将整条街堵得严严实实,都想一睹如此盛事。 茶馆里,有人不知哪里,道听途说的陵王府的密辛,一个传一个,仿佛知道了天大了秘密。 说得是吐沫横飞:“陵王府上一个妾室都没有,而这陵王妃之前的名声就不太好,所以可以推论出,她善妒”。 突然一根竹筷,横空飞来,如锋刃一般,插进桌子缝中,吓得围着桌子听闲话的众人,立即四散开。 身披白色裘氅,内着的绛红色锦缎袍子的玉面男子,俊秀的脸上,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透着阴鹜。 他扔了锭银子,起身离开。男子穿绛红能穿得如此妖娆中还衬着贵气的,着实不多。故而他走在街上,登时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但很快,众人的目光便被陵王府的迎亲队伍给引走。 梁丘译盯着那骏马上,虽依旧冷清肃穆,却透着喜气的顾洵,微微眯起了眼睛。 随后,便是八抬大轿。他前几日才知道,那个纤瘦又力大,乖巧又倔强,睚眦必报的有趣女子,竟然是未来陵王妃。 花轿穿市而过,消失在视线中,梁丘译攥了攥袖口里的半张绢帕,转身轻扬狐裘,淹没在了人群中。 蓉茶自倾慕陵王一事传开后,便没得到过好名声。 好在,她也不十分在意外面说什么,今日她大婚,看着铜镜中,凤冠霞帔,面如粉黛的自己。觉得仿若在云端一样。 她真的要嫁给顾洵了? 当迎亲队伍行至门前,当她头顶红盖头进了花轿,当她与顾洵各牵一端红绸步入礼堂,当她拜天地父君后步入洞房中,才彻底相信了,她真的嫁给了顾洵,她嫁给了她倾慕已久的心上人! 蓉茶心里是感恩的,她觉着一定是用了毕生幸运换来了这场婚礼。 王府大摆筵席,文武百官,没有不到场庆贺的。皇上皇后与贵妃在典仪结束后,便要离开了。 皇上单独将顾洵叫至身旁,低声嘱咐了句话,顾洵脸色微变。 菱杉递给蓉茶吃的,蓉茶轻轻摇头,她什么也吃不下去,她庆幸作为女人,不用抛头露面在外面应酬。正好可以独自在房中平复一下心情。 夜幕降了下来,寝殿门被推开,凉风灌进屋内,喜婆声音高昂喜庆地,喊着夫妻之礼。 顾洵挑起盖头的一刻,蓉茶觉着心都要跳出来了。 顾洵因酒力作用,脸色微红。一开始宾客们无人敢灌陵王酒,还是顾珵起了个头,其他皇子们也没少出力,最后顾洵觉着微醺,便借口离开,他的心,早已飞到了洞房中。 所有礼毕,众人皆出了房间。红烛摇曳中,蓉茶面带桃花,唇色红润。 “顾洵,”蓉茶清澈的眼神,此时柔情似水:“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虽然顾洵不曾说,但她私下难免猜想,他定也是钟情于自己,才会有明阳寺那一吻。才会求了圣旨,纳自己为妃。 顾洵深潭般的眸中,倒映出蓉茶灼灼的目光。脑中盘桓着典仪后,父皇私下的告诫:“别忘了你求旨时答应朕的!”。 顾洵敛下了眼中的情愫,冷声道:“没有。” 蓉茶火热的神色,慢慢转凉。心里像沉了一块石头,声音都有些颤抖:“那你为何娶我?” 顾洵沉默半晌,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复又抬起头说:“从即日起,你我虽为夫妻,却要约法三章。其一,不得常去前院,尤其是书房;其二,不得干涉本王的一切事务;其三,不准使用任何手段,与本王行床榻之礼。明日我会将此规矩告知全府,王妃要恪守。” 蓉茶怔怔地看着他,要说前两点还只是心凉,到了第三点,便是在侮辱她了。 虽然她倾慕他,可她也不至于使什么狐媚手段,去勾引自己夫君。 “当然,无人之时,你若是……” “我会遵守的。”蓉茶抢过了话,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不愿再听顾洵说出,任何使她显得卑微的话来。 蓉茶起身到梳妆台前,一点一点卸下沉重的凤冠,脱掉了冗繁的霞帔。 慢条斯理地净了脸,准备就寝。路过顾洵身边的时候,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顾洵倾身上前,俯身要吻下去。却被蓉茶伸手盖住了嘴。 “王爷请自重。” 顾洵拿开她的手,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情、欲的魅惑:“今日是洞房花烛夜……” “我不愿担上勾引夫君的罪责。” “今日饶你罪责。”顾洵强行攥住她的两只手腕,按压在墙上。蓉茶挣脱不开,转而脚下发力,刚抬起的腿,便被顾洵单腿斜压抵住。 蓉茶用力扭动和身体,却被顾洵压制得死死的,丝毫挣扎不开。而他的吻却落了下来。 她呼吸一滞,只挣扎了几下,便被他炙热的亲吻融化,沉浸在了他的温柔攻势里。 蓉茶夜里做了好多梦。梦见与顾洵之前经历的种种,变成了画,顾洵高举一只火把,想要烧光这些画。突然天将大雨,将火浇灭,蓉茶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笑。 蓉茶就这样“咯咯咯”地笑醒了。 睁开眼睛,顾洵俊逸的脸映入眼帘,蓉茶煞时停住了笑,因为停得太突然,被呛到,咳的脸通红。 顾洵帮她拍着背,牵起了嘴角:“笑什么呢?” 蓉茶竟被这抹笑容晃得止了咳。 “顾洵,你的笑还能止咳呢?比药都管用!” 蓉茶明晃晃的笑容,让顾洵的嘴角又咧开了些,食指戳了她的额头,声音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恐怕是只对你管用。” “今日是不是要去宫里请安啊?”蓉茶觉得身子酸痛,不想起床。 想起昨晚与顾洵缠绵到深夜,蓉茶脸又红了。 “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 蓉茶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昨晚的约法三章,顿时瘪了嘴:“你昨天说的约法三章,是认真的吗?” “本王的话,何时不认真过?”顾洵拨弄着她撅起的嘴唇。 “那我遵守,你别告知全府行吗?”不然这约法三章一出,她还哪有一点王妃的威信? 顾洵探头在她嘴上轻啄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说:“你可以不遵守,但必须告知全府。”。 说罢顾洵便起身洗漱,快要到了进宫的时辰了。 蓉茶双臂撑着疲惫的身体,起了床。边洗漱边嘀咕着,什么叫她可以不遵守,但必须告知全府? 蓉茶与顾洵入了宫,菱杉陪同蓉茶去了怀煦宫,顾洵则去了皇上那。 齐贵妃对新儿媳,没露出一丝好脸色。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讲了半天的规矩。蓉茶没表现出一点不耐,反而认真的附和,让齐贵妃越讲越没趣。 顾洵到来时,齐贵妃已经讲累了,咳了两声,嗓音带痰,喝了口茶润着喉。 齐贵妃又跟儿子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告辞了。临走时,蓉茶将送她们出去的,贵妃的贴身大宫女,蝶兰叫到一旁,耳语了一阵,方才离开。 “母妃为难你了吗?”出了宫门,顾洵观察着蓉茶的脸色问道。 “其实母妃说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她说完一句,我就深深的点头,说,母妃说的极是。后来她自己说累了,就不说了。”蓉茶狡黠一笑,食指抵在唇间:“千万别把我的绝招给传出去,不然下次就不好使了。” 顾洵看着她生动又调皮的笑容,绷不住脸上的严肃,泛起了笑意。 蓉茶掀开马车车帘,探头看去,突然眼前一亮,叫停了马车,作势要下车。 “做什么?”顾洵拉住了她。 “我听母妃咳中带痰,刚刚问了蝶兰,她不喜喝药,我记得小时候咳痰,我娘给我吃过一个润喉糖,就是这家卖的,好吃还管用。” 说罢,蓉茶跳下了马车,去了店里。 顾洵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眼里盛满柔光,跟着下了车。 还未走进店内,突然听见瓦罐打碎的声音,警觉的顾洵一惊,立即进店查看。 顾洵瞳孔紧缩,只见蓉茶正与一蒙面歹徒搏斗,那歹徒功夫一流,蓉茶明显招架不住。 顾洵飞身而起,踹飞了歹徒,那歹徒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朝蓉茶刺去。 顾洵立即上前想要挡下那一刺,却不曾想,那歹徒突然转了方向,直直朝顾洵刺去。 蓉茶看出了,歹徒其实是奔着顾洵来的,想都没想,伸出手臂去挡下这一刺。 与此同时,给顾洵争取了时间,他起脚,踢在了歹徒的手臂上,几乎能听见骨折的声音,那歹徒反应极快,见失势后,立刻夺窗而出。 穆言在外面也遇到了阻击,看来是有预谋的,见里面失手,缠着穆言的歹徒也撤了。 顾洵担忧蓉茶的伤势,只派了穆言去追击,赶忙派人去请了太医,带她回了府。 蓉茶只是手臂被刺了一刀,伤口也不算太深,养些时日便能好,只是暂时不能大幅度动作,否则便会裂开伤口。 顾洵终日冷着脸,几乎把探子全都派出去了,誓要查出是谁干的。 静谧的室内,香炉中燃着老山檀香,轻盈缥缈的香烟,被开门时的一阵清风吹散。 几名蒙面人进了屋来,其中还有两人受了伤,血迹滴在了一尘不染的樟木地板上。 斜靠在塌上的男子,微蹙起眉头,举手投足间,柔和又慵懒:“说过多少次了,回话一人进来便可。” 几个蒙面人忙退了出去,只留一人。 “主子,失手了。” 秀美的眉峰轻挑:“哪个任务失手了?”他一共派了两个任务,一个是刺杀陵王,一个是掳走陵王妃。 “都失手了。” 蒙面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本来兄弟多壮胆,现在只留这一个人,不免胆寒。 男子冷笑:“真够废物的,都失手了不说,还让人给伤成这样。” 蒙面人赶紧邀功:“他们也受伤了,被我用匕首刺了一刀。” “顾洵受伤了?” “不是,陵王妃受伤了,她用胳膊挡了一……” 一个茶杯带着力道,蓦的砸了过来,蒙面人闪身躲开了。 男子从塌上站了起来,怒吼道:“谁让你们伤她的!” 蒙面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也没敢反驳。 “伤的哪?重不重?”男子急切地问。 “手臂,刀口,应该不浅,但,但也不太深。”蒙面人吓得不知道该说重还是不重了。 “同样的伤口,自己砍一刀!”说完男子一甩绛红色衣衫,又坐回了塌上,挥手斥退了蒙面人。 第11章 心碎一 蓉茶因为受伤,怕父母担心,第三日找了借口,没有回门。 没出半个月,陵王府里的一些闲言碎语便传了出来。 连新婚夜的约法三章,都被传出,蓉茶又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就连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爱背地里,说些闲话。 “你们说,王妃的心怎么那么宽?王爷新婚夜那约法三章,明显就是羞辱她啊,”天气渐暖,门房洒扫丫鬟三两聚一堆扯闲话。 几人都是新来没几天的,对府里府外的传言都很感兴趣。 “现在外面都传遍了,我看就是王爷不陪她回门,她为了面子才谎称受伤的吧。” “王妃没入府前,就时常来找王爷,都说她不知检点……” 菱杉端着蓉茶的洗手水正好路过,听见她们在房檐地下嚼舌根,一盆水向几人泼去,淋了她们满头。 “诶?你怎么泼人呢?”几人大叫道。 “这是王府还是菜市场?王妃也是你们议论的?” 几人被淋了一身水,火气高涨,口不择言道:“你一陪嫁丫鬟,操心起主子的心了,是能给你扶正当侍妾吗?” 没等菱杉回嘴,突然一把冷剑飞驰而过,直戳于几人中央。众人抬头一看,是王爷不知何时,站在一旁。 这剑是跟在身侧的穆言扔过来的。 “府内妄议者,死!”顾洵淡淡地说着杀伤力十足的话。 几人吓没了半条命,全都跪倒在地,有的直接瘫在地上。 菱杉都跟着跪下了,这几人着实可恶,可也罪不至死。自从她家小姐受伤后,王爷戾气颇重。 顾洵一声令下,侍卫已经过来抓人了,一时哀嚎声传遍后院,场面相当壮烈。 “顾洵。” 未见其人,大家便都知道是谁来了。除了王妃,谁还敢直呼王爷大名。 顾洵肃杀的气息弱了下来,看见她,眼中满是责备:“怎么出来了?” “这鬼哭狼嚎的,我来看看热闹。” “直接拖下去。” “这是要做什么?” “妄议主子,处死。” 侍卫托着几人向外走去,那几人都被吓破了胆,没了挣扎的力气,听闻过王爷杀伐果决,没想到,几句话便惹来了杀身之祸。 “等一下。”蓉茶这边叫了停,侍卫们一时不知该不该停,纷纷看向王爷。见王爷微微颔首,侍卫停下了动作,原地待命。 “他们妄议谁了?王爷吗?”蓉茶看向了顾洵,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几句口舌而已,罪不至死吧。” 几人已经吓得回不出话了,只能摇着头。 “妄议你。”顾洵瞪了她一眼。 “妄议我?那杀了吧!”蓉茶一挥手,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妄议你就该杀,妄议本王就罪不至死?”顾洵轻笑一声,明知道她故意这样插科打诨的,偏偏他的气就消了大半了。 “那行吧,王爷王妃该一视同仁,不过得罪了我,死罪可免,活罪可难逃,掌嘴五十,下去领板子吧!” 蓉茶倒是颇有些女主子的威严,侍卫们下意识就要领命而去了。随即反应过来,王爷还没首肯呢,又停下动作,纷纷看向王爷。 顾洵剜了她一眼,给了侍卫一个允诺的眼神。 在场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几个重获新生的人,都痛哭流涕,以后估计谁要是再敢议论王妃,他们都得上去帮着打人了。 “行了,好人你也做了,回屋吧。”顾洵催促着她回去养伤。 “是手臂受伤,又不是腿受伤,”蓉茶在屋里养了半个月,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再说我都已经好了,你看。” 蓉茶挥舞着手臂,试图证明自己,被顾洵一把按住。 “刚好而已,不可大意。” 听见顾洵妥协了,蓉茶高兴地作出了承诺:“我就在院子里走动,保证不去前院烦你。” “昨日你也这样说的。” 顾洵不让她出来,她却总是偷溜出来,顾洵逮到了,就发誓只在寝殿外面坐会,结果每次都去书房找他。 顾洵未置可否,只吩咐了菱杉,照顾好王妃,便去了前院。 蓉茶哪里是肯听话的人,径直去了厨房。 午膳顾洵一向是自己吃,因为有时会被贵妃或皇上留下用膳,有一次他没回来,却见蓉茶也一直没吃,等到他回来。 至此,顾洵便不与她一起吃午膳了。 不过蓉茶一向想得开,既然午膳不与她一起吃,那她就继续做午后甜汤,找寻了各种借口,给顾洵送汤,只为陪着他聊聊天。 因为这事,府里下人还偷偷笑话过她,王爷明显不待见她,她还能找借口接近王爷,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蓉茶胳膊没好前,都是她从旁指导菱杉做的。味道肯定与她亲手做的不一样,但是每次顾洵一样都喝光了。 今天蓉茶觉得胳膊已经好利索了,便亲自做了糯米圆子汤,端去前院的时候,正遇上了顾珵。于是又叫菱杉再去端一碗。 蓉茶将汤放在桌案上,顾洵便从室内走了出来,揶揄道:“你发誓,是为了食言的?” “今天日头好,适合喝点汤。”蓉茶笑得如沐春风。 “昨日你说,阴天适合喝汤。”顾洵嗔念了一句,低头喝了一口汤。 顾珵仿佛透明人般,坐在他俩对面。俩人聊半天了,也没人理会他。 不过顾珵也纳闷的很,三哥在早朝的时候,整个人还肃穆冷冽,怎么到了午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还好菱杉端了一碗汤来给顾珵,才让他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顾洵喝了一口汤后,诧异地抬头问道:“今日你亲手做的汤?” 这回换做蓉茶诧异了:“你能吃出来啊?” 以往也见他吃了,她还以为按照她的方法,谁做都一个味呢。 顾洵伸手就抢过了顾珵的那碗。 顾珵刚舀起一勺,还没来得及喝,就被抢走了,眨眨眼,委屈地看向蓉茶:“三嫂……” 蓉茶又把汤端回顾珵身前,说:“厨房还有呢,让他喝一碗。” 顾珵护住了碗,防止他哥再给抢走。 “对了三哥,今日你怎么跟素心姐从后殿出来了?” 下朝后,顾珵本想找父皇议事,但是听见后殿里面有女人哭,他以为是哪位嫔妃在里面,就没进去。 等了一会,却见三哥从里面出来了,还面带寒霜,后面跟着的,竟是齐素心,他也没敢上前问。 闻言齐素心,蓉茶抬眼看向顾洵,顾洵正怒目看着口无遮拦的顾珵。 面对三哥的死亡凝视,顾珵深知好像是说错话了,快速喝了几口汤,马上起身告辞逃跑了。 蓉茶一直皱眉盯着顾洵,等着他坦白。可他却看都没看她,径自喝着汤。 “怎么回事?”蓉茶只好直接问了。 顾洵手一顿,放下了汤匙,半晌,低声说了句:“下月初,素心会进王府……为侧妃。” 蓉茶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为什么?”蓉茶缓缓问道。 顾洵只垂着眸,没看她,也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 “顾洵!”蓉茶又唤了一句。 顾洵却起身进了内室,赶人之意明显。 蓉茶看着碗里,还剩下的少半碗汤,默默地收在了托盘里,端走了。 蓉茶直觉这件事有问题。一来,齐素心身为南林候府嫡女,齐贵妃的亲侄女,怎么可能给人做侧妃? 二来,她不相信顾洵,会无缘无故纳侧妃。 既然在顾洵这里得不到答案,她便去找齐贵妃问清楚。 蓉茶次日一早便进了宫。 齐贵妃没想到蓉茶会突然来,赶紧将嘴里的润喉糖给吐了出来。 前些日子,蓉茶因为受伤不能入宫,便先将润喉糖让顾洵给她带去了。她吃着,还真管用,嗓子清亮多了。 蓉茶进屋后屈膝见礼,齐贵妃漫不经心地摆弄摆弄香炉,捏了捏不适的脖颈,就是不想理蓉茶。 还是蝶兰,搬了个马凳来,给蓉茶坐。自上次蓉茶细心问过贵妃的事,送来那个润喉糖后,蝶兰便对蓉茶印象不错。 “母妃,”蓉茶心里有疑问,坐下后,便没过多寒暄,直奔了主题:“您知道顾……王爷要纳侧妃之事吗?” 一提到这个,齐贵妃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消息还挺快,昨日刚定的,今日你就来问我了。很得意吗?” 蓉茶不明白齐贵妃的意思,蹙着眉看着她。 “素心是我南林候府的嫡女,却要做侧妃,而正妃,却是个四品小官之女。我南林候府,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齐贵妃将香炉都摔到了地上。 蝶兰叹了口气,蹲下来捡起,贵妃这一生气就爱摔东西的毛病,总也改不了。 “这样说,是真的了?”蓉茶并不在意贵妃恶劣的语气,而是对素心真的要嫁给顾洵,感到绝望。 “那您为何会同意?南林候又为何会同意?”蓉茶眉头紧皱,不明白,他们既然反对,为何还会纳了她? “素心那丫头寻死觅活的,我们反对,就是要了她的命!”齐贵妃气得一口差点没上来:“她宁可为侧妃,也要嫁给洵儿,我们能怎么办?难道要洵儿休了你吗?” 蓉茶霍然起身,身形有些踉跄,撞到了腿边的马凳。甚至离开的时候,都忘了行礼。 耳边杂音很多,可能有齐贵妃的数落和谩骂声,但此刻都进不去她的耳里。 “王妃王妃。”还是蝶兰,拽住了蓉茶,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蓉茶才回过了神。 “王妃,你的金钗掉了。”蝶兰担忧地看着,神情恍惚的蓉茶,问道:“我叫个丫鬟送你出去吧。” 蓉茶定了定心神,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不用,我丫鬟在宫外等我呢。”她没叫菱杉进来,怕她回去乱说话。 蓉茶走了几步,回过身问道:“蝶兰姑姑,母妃是不是脖子不舒服啊?” 蝶兰没想到,这种情境下,她竟然还观察到了娘娘脖颈痛,点了点头。 蓉茶颔首,努力扯了扯嘴角对蝶兰说:“谢谢姑姑的凳子。” 蝶兰看着蓉茶好似丢了魂的模样,一阵心疼,这孩子心是有多大,都这般了,还对人保持最大的善意。 第12章 心碎二 蓉茶特别想回娘家看看,自受伤以来,一直以受了风寒为借口,没回过家。 “菱杉,我们回……”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贵妃娘娘又欺负您了?”菱杉一见到蓉茶便急切地问道。 见菱杉这般担心,蓉茶知道自己现在状态十分不好,她改了口:“回王府吧。” 她不能让父母担心。 还没上马车,便见齐素心自马车上下来,打算进宫。 齐素心看见蓉茶后,眼中愤恨一闪而过,噙着讽刺的笑,走了过来。 “傅蓉茶,知道我嫁给表哥了吗?” 菱杉震惊地看着齐素心,又看看小姐,脱口问道:“什么?你嫁给王爷?” “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贴身丫鬟都这般不懂规矩。”齐素心嘲讽一笑。 蓉茶板起脸来:“本王妃的丫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齐素心并不怕得罪她,反而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傅蓉茶,你不用在这跟我摆王妃的架子,我齐素心,不欠你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蓉茶拦住了要进宫的齐素心。 “真想听实话吗?”齐素心嘴角噙着邪恶的笑。 蓉茶知道她嘴里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可这件事太突然,她不明白的地方太多,又没有人能为她解答。 “听。” “表哥一直喜欢的是我,只不过皇上不准他娶我,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娶你了。”齐素心始终是那抹邪恶的笑,笑得蓉茶直觉她说的是谎话。 “你的话错漏百出,皇上为何不准他娶你?” “这件事,可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讨论了,”齐素心走近了蓉茶,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爹是南林候,位高又握有兵权,虽然这些年被圣上收回了不少,但若是手握重兵的表哥,与我爹联手,后果你懂的。” “那你为侧妃,不是一样……” “现在不一样了,表哥为了娶我,已经答应辅佐二皇子了。他,为了我,已经放弃了夺嫡!因为他发现不能没有我,昨日,就在皇上的后殿,表哥立了血书!” 齐素心,虽然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 “你说谎!”蓉茶觉得呼吸不太顺畅。 “这件事,只有我,二皇子和皇上知道实情,你若不信,就去问啊。”齐素心挺直了身子状似轻松的说:“哦,对了,表哥昨日写下血书的时候,用的是食指,你可以回去看看。” 说罢,齐素心便甩了衣袖,进了宫门。 “小姐!”菱杉上前扶住了踉跄了一步的蓉茶,眼里蓄积了泪水,却不敢在小姐面前掉落。 “回王府。” 书房门蓦的被推开,正在看书卷的顾洵抬了头,见是蓉茶,蹙起的眉头,舒展开了。自觉的起身,出了内室,却见她并没端汤来,脸色还极其的不好。 “怎么了?” “你要辅佐二皇子?”蓉茶沉声问着。 顾洵脸色震惊:“你怎么知道?” “所以是真的?”蓉茶拉起顾洵的右手,手指上赫然包扎着白药布。蓉茶颤抖着双手,要拆下白纱布,看看里面的伤口。 顾洵攥住了蓉茶的手,感觉出她的颤抖,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神色担忧地问:“你怎么了?谁跟你说什么了?” 蓉茶从不轻易在人前落泪,她硬是憋着,眼中没有一滴泪水,可声音却哽咽:“现在若是我说反对齐素心进门,是不是也没有用?” 顾洵眼神闪烁,眉头蹙成了川字,紧紧攥着她的肩膀,沉声说:“已经下旨了。” 蓉茶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突然笑了起来。 她真是可笑,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菱杉在门口等着,见小姐近乎疯魔般地笑着出来,吓得不轻,赶忙扶着小姐回了寝殿。 蓉茶眼神空洞,喃喃自语:“怪不得他说娶谁都是娶,因为我钟情于他,所以就成全了我。怪不得我问他,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他说没有。我还傻傻的以为,他是羞于表达。” “约法三章时,我觉察是他是要故意宣扬出去,是要做个别人看的,当时我不理解,现在也明白了。他就是要做个齐素心看啊。他在告诉齐素心,他不爱我,我只是他无奈之下的选择。” “小姐……”菱杉再也忍不住,泪水倾泻而出,小姐还不如哭一哭。 那日后,蓉茶整日里,不是呆坐,就是望着天色发怔。 顾洵没回寝殿的时候,蓉茶便睡着了。他起来之时,蓉茶还没起。 顾洵知道她是在闹脾气,故意不想理他。所以也由着她,以为她脾气闹够了,便会好。 可一连三日,蓉茶日益消瘦,问了菱杉才知道,每次吃饭,只吃一口便说什么也不肯吃了。 晚膳时,顾洵特意过来陪她用膳。见她了无生息地坐在对面,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吃饭!”顾洵将筷子塞到她的手中,可蓉茶却只拿着筷子,拿着碗,眼神发直,眼里仿若看不到饭一样。 顾洵叹了口气,拿起羹匙,舀着饭菜,送到了蓉茶嘴边:“张嘴!” 蓉茶终于有了反应,抬眼看了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顾洵,你休了我吧。” 顾洵的心里一紧,放下碗筷,将她揽在怀中,抚着她的发:“别乱想,无论我娶谁,你都是我的王妃。” “你是觉得亏欠我吗?”是因为他觉着愧疚,才不休她的吧。 顾洵只是抱着她,没说话。蓉茶推开了他,拿起了碗筷,吃起了饭,顾洵以为她终于想开了,略感欣慰。 已经快到四月了,春暖花开的时节,蓉茶开着小轩窗,坐在窗前的榻上,向外望。 菱杉端了午膳进来,放在了案上。小姐近些天日日这样,整日也不说一句话,菱杉也已经习惯了。 “不如我们离开吧。” 正摆着碗筷的菱杉手一顿,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小姐。她刚才说话了? “小姐你说什么?”菱杉激动地问。 “我们离开吧菱杉,鸠占鹊巢,可我并非斑鸠。” 菱杉煞时涌出泪水,心疼地看着小姐,她家小姐这般爱慕陵王,该是有多伤心,才能想要离开。 “离下月初还有几日?” “十日。” 十日,足够了。蓉茶掏出信纸,挥墨写就,交给菱杉。 “一定亲手将这封信送出去,不可假手于人。” 这封信,是写给她远嫁到琰州的好姐妹,祝花瑾。 琰州是个东部边境小城,那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每次花瑾来信,都压提及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令她十分向往琰州。 若选择离开王府后的去处,定是首选琰州无疑了。 蓉茶在信中说了自己的决定,交代了需要她帮忙的事。待她回信到之时,便是自己离开之日。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还有几一件事要办。 春雨淅沥,从早晨下到了晌午。 蓉茶在厨房里搓圆子。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王爷要纳侧妃的事,别说他们了,整个锦怀城怕是都传遍了。 王妃消沉了一段时间,好阵子没来做甜汤了,今日这是想通了? 也是,女人嘛,以夫为天,男人三妻四妾的,很平常,在作下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我教你做糯米圆子汤吧。”蓉茶对大厨子说道。 大厨子讪笑了一下,他会做糯米圆子的时候,她恐怕还绣女红呢。 “王妃,我会做。” “每个人作法不同,顾洵喜欢吃我这种作法的,你确定不学吗?”蓉茶最后确认了一遍。 “您的做法,我也学不会啊。”厨子根本就不想学,她做的比自己好吃?厨子不信。而且她会做就行了啊,要他学什么? 蓉茶点点头,没强人所难,不学就不学吧,反正她走了之后,估计顾洵也不一定想吃她做的汤。 顾洵在书房写着大字。最后一字,落笔锋芒毕露,收笔苍劲有力。 “心如止水”四个大字,惊云游龙地跃然纸上。 即使写着心如止水,可心里还是无法宁静,最近的事,总是犹如一块大石,压在他胸口。 穆言自外面回来,在屋檐下抖了抖雨水,方才迈进书房。 “殿下,所查之事有了眉目了。” 顾洵看着字,没看向他,穆言却知道他在听,继续汇报到。 “前日埋伏在南林候府的暗卫,抓到了一个,是宣轶国的暗探,但是当场毒发身亡了,没问到其他。” 顾洵放下了笔,颔首:“继续查,多派点精卫保护素心。” “是。” 穆言回身要出书房,与正端着汤的蓉茶在门口撞个正着。 “王妃。” 顾洵闻言立即抬头看去,见她正将汤放在桌上,像往日一样摆好了汤匙,等着他。 顾洵心里一喜,好像心中的石头突然着地了,嘴角还微微上扬了起来。 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顾洵浑身舒畅,周身的气场也暖了起来。 不过蓉茶今天格外的安静。以往她最是聒噪,自己一个字不说,她也能自言自语,说到他吃完。 “等天气转暖,带你去大良山射猎。”顾洵想让她开心些,许诺带她出去玩。 但蓉茶并没有很期待的样子,眼里也没了以往的灵动。 她从袖口里,抽出了一个用红底绫绢装裱好的,楠木短轴卷,递了过去。 顾洵打开一看,上面娟秀小楷写了几行字。 这便是蓉茶离开前要做的第一件事。 蓉茶站起,退后了两步,双手举于头顶,俯身跪拜于地上,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大礼。她突来的举动,让顾洵蹙了眉头。 蓉茶额头贴于地上,瓮声说道:“蓉茶想为我爹娘求一个保障,若今后我犯错,不要牵连我爹娘。还望殿下应允。” 顾洵刚舒缓的眉头紧蹙:“你能犯什么错?” “我是说万一。” “例如?” 蓉茶想了想:“惹怒你。” 还是没说到点子上,顾洵总觉着她什么地方变了,接着问道:“怎么惹怒本王?” 非要这样刨根问底吗?蓉茶叹了口气,若不找个理由,恐怕他会一直纠缠着问下去:“齐素心进府后,我有很多机会能惹怒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顾洵松了口气,她是怕自己争风吃醋而惹怒他,顾洵难得晒笑,语气里有着宠溺:“你不会惹怒本王的。” “还是给我盖上章吧,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先取得这个手谕。 顾洵又看眼了手中的卷轴,思杵了片刻道,轻挑了唇角:“想让本王同意,你如何报答?” 顾洵伸手将蓉茶拉起,顺势拉近到自己身边,低下头,靠近了她。 蓉茶实在不知道能报答他什么,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说:“……那我就给殿下唱个小曲吧。” 顾洵一滞,敲了一下她的头:“是让你报答,不是报复。” 说罢,低下头,作势要吻下去。蓉茶头向侧一偏,躲开了。 第13章 心碎三 顾洵动作微微一顿,瞧着她不情愿的模样,是还在生气? 趁着他怔住,蓉茶出了书房。 回到寝殿,没把手谕拿到手的蓉茶,懊悔不已,当时忍一下或许就成功了。 蓉茶琢磨了一下午,实在不行,就临时炒个菜讨好他,没准他被自己的诚意打动了,就同意了。 怀揣着美好希望的蓉茶,去了厨房,结果弄废了许多名贵的食材,最后在厨子的帮助下,只弄出一盘爆炒土豆丝。 还好,厨房常备腊肉和一些熟食,给蓉茶充了场面。她还顺手,拿走一壶酒。 顾洵因她设宴邀请自己,因躲开吻而阴沉的脸,即刻便雨过天晴了。 连穆言都不得不佩服,能让王爷万年冰封的脸,频繁地转换表情,只有王妃一人能做到。 顾洵推门而入寝殿,蓉茶已经坐在外室的桌案前,桌上已经摆了酒菜。 仔细一看,除了一盘土豆丝外,全是腌卤现成的菜,那个土豆丝,还有点炒糊了。 顾洵心中想笑,却没表现出来,依旧冷清着脸,坐到了蓉茶对面。 蓉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顾洵面前,然后举起杯,恭敬有加地说:“殿下,我敬您一杯。” 顾洵并未举杯,脸色没有一丝好转,反而越来越沉了。 “唤本王什么?” 蓉茶原本想着有求于人,尽可能的恭敬一些,又突然想起他喜欢别人叫他名字,便改了口,真是个奇怪的癖好。 “顾洵。” 顾洵才将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这是我亲自下厨为你做的,尝一尝。” 蓉茶夹了土豆丝,她觉着除了糊点,应该没别的毛病。 顾洵刚入口,便顿住了,没怎么咀嚼,便一口吞了下去,然后给自己倒了杯酒,顺了顺。 蓉茶观察着他的表情,好奇地问道:“好吃吗?” 缓了半天的顾洵,平复了一下心态说:“你没尝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品尝的。” 就跟她当初做汤一样,她希望他第一个品尝到。况且,这是她第一次做,也可能最后一次给他做菜。 顾洵点点头,没说话。 蓉茶觉着不对,难道菜不好吃?于是她夹起了一口,刚入口就差点吐出来。 齁得她连喝了三杯酒,才缓过来。 顾洵也憋不住了,两人被咸得一起咳嗽起来。 “下次你可以先让厨子先帮尝一下。” 蓉茶摆摆手,拍着胸口顺着气:“好在没有下一次了。” “为何?” 蓉茶顿住,掩饰地说:“因为太浪费食材了。” 顾洵深深看了她一眼,直觉她不对劲。以往她越挫越勇的,这次怎么说出,没有下一次的话来。 来不及细想,因为蓉茶已经面色潮红,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 他还以为她酒量不错,能连喝三杯,却没想到,是没喝过酒,不知深浅而已。 蓉茶眼看着就要倒在了地上,顾洵快速起身,在倒地前接住了她。 见她半睡半醒的,嘴里呢喃着热,绯红的脸上,嘴唇也异常诱人。 因为她生气,而几日没有同房的顾洵,此刻也是燥热难忍,贴上了她的唇。 指尖游走,蓉茶阵阵颤栗。仿若高耸云端,又如在火焰中炙烤。 次日蓉茶被脸上的瘙痒弄醒的。 睁开疲惫的眼眸,是顾洵俊逸的脸庞。她朦胧着眼睛,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她喜欢这般近地看着他,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 “醒了。”顾洵正拿着她的发丝,拨弄着她的脸颊。 “嗯。” 她喜欢这个梦,梦里的顾洵看起来这般柔和,没有一丝往日的冷漠。梦里的顾洵,也不会伤她的心。 蓉茶倾身上前,在他嘴上印上一吻,触感却这般真实。 “还来撩拨我?昨晚还没够?”顾洵哑着嗓子,压抑着燥热说道。 蓉茶宿醉醒了大半,她眨了眨眼睛,目光由浑浊变成清晰。顾洵还露着半个胸膛在外面,上面好几个红色印记,提醒着她,昨晚“战事”的激烈。 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默默地将被子盖住了全身。 顾洵揉了揉她的细发,霍然起身,蓉茶赶紧闭上眼睛,念着清心咒。 “又睡了?” 顾洵又折回了床上,用卷轴敲了敲她的头。 蓉茶睁开了眼睛,看清他拿着的,是自己求他盖印的那个保证手谕。 “给你盖好印了。” 蓉茶赶忙接过卷轴,另一端,顾洵却并没放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将脸俯了过去。 蓉茶才明白过来,探头将唇贴了上去。 顾洵才满意地放了手,看着她打开卷轴,欢喜的模样,宠溺溢满眼底。 铜镜前,蓉茶看着脖颈处,用脂粉也盖不住的红印子,心下怅然。 “菱杉,”蓉茶转身对收拾屋子的菱杉说:“给我弄碗避子汤来。” 她可不想离开后,却发现有了孩子,再与他牵扯不清。 穆言看着今日心情异常好的王爷,感到惊奇。前两天还跟千年冰窖里的寒冰一样,今天便春风化雨了。 午时,顾洵下朝归来,用完午膳后,捧着书卷,却没怎么看进去,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是该她来送汤的时辰了。 今日却迟迟不见人来。 蓉茶今日做了汤,但是她没亲自去前院,而是让丫鬟送了去。 穆言出去办差事了,没在府中,丫鬟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自然也不敢随意推门而入。 丫鬟端着托盘,走到了窗边,赫然看见王爷在屋里看书呢,怎么不应声呢? 丫鬟状着胆子,透过窗子,小声喊了句王爷,王爷恍若未闻。 又大了点声音叫了一嗓,王爷突然抬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吓得丫鬟差点没站稳。 王爷眼神太有杀伤力,她不敢再叫了,可这汤送还是不送啊? 正巧穆言回来了,见到了无助的小丫鬟,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说:“交给我。” 结果他敲门后,径直推门而入,刚踏进去一只脚,便被王爷一声厉吼吓退了出去。 穆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想了想,把托盘递给丫鬟,自己去了后院。 菱杉正端着一碗避子汤,到了寝殿门前。 “菱杉,端的什么?”穆言一向愿意逗弄菱杉,唤了一声。 可是菱杉做贼心虚,毕竟喝避子汤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手一抖,撒了近一半汤出来。 “你吓我做什么?”菱杉没好气地说。 “我哪吓你了?我就是唤了你一声。”穆言委屈地为自己辩白,上前帮忙查看,见碗里是黑棕色的汤水,不禁问道:“你这是什么药啊?” 菱杉避过他,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避子汤洒了,好在她买了双份,只好再去熬一碗。 被凶得没脾气的穆言,还有正事要做,便没去追问。敲了敲寝殿的门,轻声唤道:“王妃。” 蓉茶开了门,见是穆言,疑惑地看着他。 穆言一五一十地将前院的事说了一遍,蓉茶想了想说:“那许是不想吃吧,就别送了吧。” “可王爷也没说不吃,不送,恐怕王爷发起脾气来,我们都要跟着遭殃。” 虽然平日这些下人们,几乎人人都看过王妃的笑话,可真正遇到难题了,还都是第一时间想到王妃,每次她出马,再棘手的问题,好像都可以迎刃而解。 正可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蓉茶自认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想再当他们的保护伞,可想想她辛苦做的圆子,若他不吃,岂不是白做了 蓉茶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前院。 端着汤,站在书房门口的丫鬟,看见王妃来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将手中托盘交给王妃后,便闪身无踪影了。 蓉茶看着身边人都跑光了,不禁摇头,烂摊子就只会找她收拾,等她走了之后,看他们还能指望谁? 敲门声再次响起,顾洵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 门却被推开了,顾洵想看看这次是谁这般不知死活。 “活腻……” 顾洵抬头,却见推门而入的是蓉茶,戛然止住了怒斥。 蓉茶将汤放在了外室的桌子上,汤匙摆好后,拿着托盘,转身要出了书房。 笑话,他们怕他发脾气,她就不怕吗?汤送进去就算完成使命了,蓉茶可不想再触他的霉头。 “去哪?” 蓉茶止住脚步,转头回答道:“回后院。” 顾洵看了她一眼,命令道:“坐下。” 顾洵拿起汤匙,舀了一颗圆子送入口,蓉茶抿了抿嘴,坐了下来。 顾洵不时地撇向过于安静的蓉茶,她脖子上的红印异常明显。 蓉茶似乎也觉察出了他的视线,连忙用手遮住。 “昨夜……” “昨夜我可不是故意的。”蓉茶想起了传的沸沸扬扬的约法三章,别再被误以为她蓄意勾引他。 “那为何不亲自来送汤?是不是羞于见我?” 蓉茶发现顾洵现在,怎么也没有一点王爷的威严,反而跟个登徒子一样,净调侃她。 蓉茶起身:“你再说,我就走了。” “好,好,不说了。” 蓉茶诧异不已,他竟然还会妥协? “顾洵,”蓉茶坐下后,又想起一事,缓了语气:“我自嫁给你后,就没回过家,我想回去看看爹娘,在家住几日。” 新妇只能在回门的时候,夫君陪同回家看一眼,除此之外,便不可再回家了。 “蓉茶无兄长姐妹,爹娘只我一个女儿,我……” “回去住几日?” 蓉茶还想再打打亲情牌,试图让顾洵同意,没想到他打断了自己的话。 “五日。” “五日?你还要回去住?”顾洵沉了脸色:“一日。” “最少也要三日!”蓉茶坚持着,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父母,一日怎么够? 顾洵见她坚持,没再反驳:“哪日回去?” 蓉茶见他松了口,喜上眉梢:“明日。” 顾洵颔首:“那你收拾好,等我明日下朝后,一起去。” 他要跟一起回去?蓉茶收了笑容,低声说道:“我想自己回去。” 说罢蓉茶没敢看他,不知他会不会发火,然后不让自己回去了。若是那样的话,她就要想想办法了。 “嗯。” 顾洵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算作默认了。 第14章 心碎四 蓉茶跟菱杉收拾了几件贴身物品,便回傅府了。 顾洵下朝回来,过了平日送汤时辰,仍不见人来,方才想起,蓉茶回了傅府。 一时有点心烦,唤了穆言来:“厨房怎么不送汤?” 穆言赶紧去通知。大厨子一拍脑门,以往都是王妃亲手做,他忘了今日王妃不在府里了。紧赶慢赶地,做了一碗王妃平日里做的糯米圆子汤出来。 还是昨日送汤的丫鬟送去给王爷。丫鬟战战兢兢的,腹诽着管事嬷嬷,怎么这苦差事,总是让她做? 还好,这次送汤有惊无险,王爷并没有为难。 厨房众人刚松了一口气,穆言又将厨子叫了过去。厨子弯腰俯首,立在一旁,等着王爷吩咐。 顾洵舀起一颗圆子,命他抬头看看:“圆子不圆,也不糯,而且里面为何有糖心?汤水也太过甜腻。” 被挑出了这么许多毛病的厨子,鬓间滴下一滴汗,以前他也是这般做的啊? 自打王妃给送汤后他才没做而已,王爷怎么就这么不满意了? “再去重新做过。” 厨子又端着汤碗从书房中出来。已经第四碗了,圆子也搓圆了,里面也没糖心了,汤也不甜腻了,奈何王爷还说不是这个味道。 到底是什么味道他也不说,就一遍一遍的驳回,厨子整张脸写满了难字,愁眉苦脸。 穆言同情地看着厨子,无奈摇头说:“不是汤的问题,是人的问题。平日里王妃做汤时,你就没偷着学学?” 厨子都悔恨的快哭了,别说偷着学,王妃前几日明着要教他,还让他给拒绝了呢! 懊恼地扇了自己几嘴巴,厨子就乞求着,王妃快点回来吧,他扛不住了。 吃到第五碗时,顾洵也吃腻了,便暂且放过了厨子。 夜间,顾洵在空荡荡的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成亲之前,他自己睡也不见入睡难,怎么才成亲不足一个月,便成了这般毛病? 以后若是征战,难不成还要带着蓉茶一起去吗? 顾洵觉得,不能让她影响自己如此之深,强迫自己入睡。 次日上朝,顾洵神情疲惫。穆言还没来得及问,他便主动说了句:“收拾些衣物,下朝后直接去傅府。” 傅府,蓉茶闺房中,蓉茶靠着傅杨氏说着话。 “娘,您应该是听说了吧,顾洵要纳侧妃了。” 此事外面已经传遍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孩子,虽说娘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陵王毕竟是个王爷,也许未来还不仅仅是王爷。” “娘,你说的孩儿明白。”蓉茶知道她娘说的是,若顾洵以后继承大统,则不仅仅是纳侧妃这般,那将是整个后宫:“但是,他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他自己放弃了夺嫡,就是为了娶齐素心。” 傅杨氏被蓉茶的话震惊到,久久没缓过来神。 “娘,”蓉茶趴在了傅杨氏的腿上,这么多天始终没落下的眼泪,涌了出来:“当初我以为他是钟情于孩儿的,我到也不是非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我无法容忍,他的心完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甚至,我只是他的一个委曲求全的退路。” 傅杨氏抚摸着女儿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她自己的婚姻可谓非常美满。蓉茶爹没什么大能耐,但是为人敦厚细心,对自己更是从没二心。 蓉茶看惯了他们这种纯粹的感情,接受不了夫君心里有别人,也是难免的。 “娘,我想离开了。” “离开?去哪?” “去哪都好,只是不想再在王府了,不然,齐素心过门后,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顾洵与别人巧笑嫣然,进别的女人的寝殿?娘,我做不到,也不想这么折磨我自己。” 他们成亲还不足月,七出之条也没犯任何一出。大街小巷成日里流出来陵王府的传言,傅杨氏也不是不知道。 蓉茶将盖有顾洵大印的卷轴交给了母亲。傅杨氏看完卷轴里的内容,诧异地看着女儿。 “娘,我跟顾洵求来了手谕,他保证我今后无论做错什么事,都不牵连到你们。” 傅杨氏心疼地看着女儿,眼里盛满了泪水:“爹娘没办法保护你,还要你想尽办法地保全我们。” “娘,您和爹别怪孩儿不孝就好。也许今生都无法再在您身前尽孝了。”蓉茶泪水沾湿了娘亲的衣裙:“孩儿还是太任性了。” 傅杨氏一手摸着蓉茶的发,一手捂住嘴,尽量不哭出声音。任性也是自己宠出来的,她还不了解自己女儿的秉性吗? 看似对什么都无所谓,可认准了一件事,便尽力追逐。若是用尽了全力还追逐不到,她宁可放弃,也不愿藕断丝连。 她和老爷,也从不干涉她的任何决定,只要是她自己想好了,她也只劝一句“无悔”便罢。 “夫人小姐,王爷来了。”菱杉说话间,已经听见了外面下人拜见王爷的声音。 蓉茶慌忙起身,两人赶紧擦了擦泪,迎了出去。 顾洵带着穆言已经进了院子。傅杨氏率先出了屋子,顾洵还没等她施礼,便说了免礼。随后,便看见一日不见的蓉茶走了出来,眼圈还有些红。 顾洵被迎进了屋里。傅杨氏陪着说了会话,留了陵王吃晚膳后,便出了屋子去准备。 穆言也颇有眼色地,拉着菱杉出了屋。屋内只剩下了蓉茶和顾洵。 待人都走后,顾洵第一句便问道:“你哭了?” 蓉茶寻了借口说:“见到母亲,甚是想念,一时没控制住。” 顾洵听闻此话,心里便有些自责了,他一直没留意她是不是想家了,竟让她都思念哭了。 “你是来带我回去的?不是说好了三日吗?”他应允的事,还能说变就变吗? “没说要带你回王府,”顾洵起初就是来接她回去的,但是看见她如此状态,便改变了主意:“本王也在这住下。” 比起接她回府,这更令蓉茶震惊。 “为什么?” 顾洵瞥了她一眼,她竟然问为什么?难道要跟她说,她不在他便睡不好觉? 顾洵语气不善地说:“想找傅大人喝茶。” 浑不知被当了借口的傅旌德,打了个喷嚏,擤了擤,一脸惊讶地问着夫人:“姑娘说要走?” “王爷来了,千万别说走嘴,估计蓉茶不想让他知道。”傅杨氏叮嘱道。 傅旌德叹了口气,不禁替女儿伤感起来。 晚膳时,因为大家情绪都不太好,又加上顾洵的到来,使得餐桌上,只能听见夹菜吃菜的声音,压抑又沉默。 吃完饭,蓉茶吩咐丫鬟去沏一壶好茶,送至前院堂屋。 傅旌德没有晚饭后在堂屋喝茶的习惯,于是问道:“为何送茶?” “顾洵说要找您喝茶。”蓉茶解释道。 顾洵看了蓉茶一眼,只好起身,跟着傅旌德去了堂屋。 堂屋中,傅旌德喝着茶,也不知道跟陵王聊些什么。 陵王在,屋内空气仿佛都降了几度。见陵王放下了茶杯,他也忙放下手中的茶杯。 看着不苟言笑的陵王,他单在那坐着,就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施压而来。 “岳父。”顾洵终于开了口。 “……在。”被陵王叫岳父,还真是不习惯。 “早些歇息吧。”说罢顾洵便起身回了蓉茶的院子。 也让傅旌德松了口气。真难为蓉茶,成天在他身边,怎么跟他相处的呢? 蓉茶已经洗漱完毕,丫鬟才将沐浴桶撤了出去,王爷便回来了。 “喝完茶了?这么快?”蓉茶诧异地问道。 “嗯,不快点,怕你爹受不了。”顾洵自己宽了衣,上了床榻。 揽着蓉茶入睡的顾洵,一夜安眠。 次日,蓉茶见父母在顾洵面前那样拘谨,顾洵要走的时候,两人又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被他一句话弄得神情紧张起来。 “下了朝,本王直接过来。”将要上马车的顾洵,回首与蓉茶说着。 还回来? 蓉茶看出爹娘紧绷的情绪,想着昨晚晚膳时的静寂,她觉得还是回王府的好。 “晚膳后,我就回王府。” 顾洵驻足想了想:“那便用过晚膳,与你一同回府。” “……”蓉茶再次妥协:“那我用完午膳就回王府。” “那本王便过来用过午膳,与你一同回府。” “……” 蓉茶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其实不太受待见吗? “我一会就回王府,你下了朝就别折腾了。” “好。” 蓉茶看着驶远的马车,总觉得自己被他算计了。明明说好了三天,结果第二天就被他骗回去了! 蓉茶回府后,受到了空前的礼遇。首先来自厨房全体下人的膜拜。都深切的希望,她不要再出门了,好好在王府,给王爷做甜汤吧。 昨天不仅是厨子被折腾的够呛,连丫鬟们也是,每次送汤,都仿佛经历了生离死别般的痛苦。生怕王爷一个不高兴,就全体咔嚓了。 所以先前还不屑于学汤的厨子,这次主动拿了纸笔,一边听蓉茶讲解,一边记录要点。 蓉茶看着他们夸张的模样,不太理解地耸耸肩,顾洵有那么难伺候吗? 第15章 心碎五 当蓉茶端着汤去书房的时候,恰巧穆言从里面出来。看见蓉茶后,穆言神色复杂,正想说什么,却听见王爷在里面冷言喊道:“傅蓉茶,进来。” 穆言硬生生吞下到嘴的话,退了出去。 蓉茶进了书房,便看见顾洵阴沉的脸,桌上放着一张油纸,上面是一堆药渣。 蓉茶放下了汤,不解地看着怒瞪自己的顾洵。 “怎么了?” “这是避子汤的药渣。”顾洵沉着声音,饱含怒火。 蓉茶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偷着喝的避子汤,怎么被他知道了? “为何喝避子汤?”顾洵情绪激动,没了往日冷清的气质:“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蓉茶心思百转千回,越是心急想编造理由解释,越是想不出。 “说啊!”顾洵见她沉默,更是怒火中烧:“为何喝避子汤?” “你想要我生的孩子吗?” 蓉茶情急下,脱口而出这句话时,顿时心里酸涩不已。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因为她想要忘记他,不想再牵扯不清。而她心里其实也知道,他肯定希望心爱的女子,为他生下嫡子,而自己生的孩子,他真的想要吗? 顾洵皱紧了眉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随即,想到娶侧妃之事。她一直不言不语的,他还以为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已经想通了。 “当然想要!” 顾洵斩钉截铁的话,让蓉茶惊得抬起了头。 “王爷,表小姐的丫鬟来了,说表小姐给王爷带话了。” 穆言战战兢兢地在门外禀报着。虽然知道王爷现在情绪肯定很激动,也不希望打扰。但是王爷之前也吩咐了,表小姐府里来人,要全力配合。 听到“表小姐”三个字,蓉茶垂下了眼帘。嫁人之前是不能到未来夫君府上的,所以她才派了丫鬟过来的吧。 没准说的是一些相思之情话,思及此,蓉茶神色有些慌乱,比质问她避子汤时还要慌乱。 “你们谈吧,我先出去了。” “蓉……”顾洵看着她近乎跑出去的,来不及多说一句话。 当齐素心的丫鬟秋灿进了书房时,被王爷浑身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吓得瑟抖。 “何事?” “回,回王爷,”秋灿的声音都打颤:“小姐说,要亲自挑选寝殿的用品,大婚之日前,要布置好。” 秋灿每次见到王爷时,都被他冷寂的气息吓得不敢言语,小姐这次吩咐的差事,真不是个好差事。 “嗯。” 秋灿愣怔地看着顾洵,王爷这是答应了? 穆言见她还愣着,而王爷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了,忙提醒道:“表小姐还有别的事吗?” 秋灿怔怔地摇摇头。 “王爷已经同意了,没别的吩咐,你便退下吧。”穆言瞥了她一眼,心杵着,没有菱杉半分灵光。 蓉茶没问顾洵齐素心丫鬟找他何事,他也没再揪着避子汤不放。两人维持着表面的相安无事。 冷静下来的顾洵,大致也猜到了蓉茶近日反常的原因,想要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解释一下。 却被齐素心左一个要求,又一个想法,弄得□□乏术。最近又逢边境战事吃紧,每晚都是蓉茶睡了,他才回到寝殿。 蓉茶给齐贵妃定制的金丝玉枕到了。 上次她见她脖颈痛,回家的时候,跟她娘说起来这事,她娘也有颈肩痛的毛病,她托人买的金丝玉枕对缓解疼痛很有效果。 蓉茶带着金丝玉枕去宫里给齐贵妃请安了。 齐贵妃正含着润喉糖,冷不丁地听见蓉茶来了,忙坐正了身姿,润喉糖来不及吐,一用力,咽了下去。 灌了一大口茶,才顺了下去,差点没给她噎着。 蓉茶一进来,便见到她这般模样,赶紧上前替她拍拍后背。 倒过气来的齐贵妃,气愤地甩开蓉茶的手,没好气地说:“越发没规矩了,以前请安都是三天一次,现在也不按时了。” 蓉茶没像以往那样,听完就过。她依旧也没往心里去,但却直言回怼了她:“三日一次的请安,是我自己定的规矩,别家儿媳,也没我这么勤的。” 齐贵妃惊诧地看着她,几日不见,还学会顶嘴了。 “你现在是在跟我狡辩?” “我是在纠正您的观点。”蓉茶笑着谢了拿凳子给她的蝶兰,坐下后,接着说:“知道您认为我配不上顾洵,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齐贵妃下意识想要反驳她,却发现没话可反驳,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而且,他娶我,也不是因为心仪我,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罢了。”蓉茶苦笑一下,第一次在贵妃这说这么多话。 “这是我给您定制的金丝玉枕,对颈肩疼痛有疗效。”说着,陪同一起来的菱杉,拿出了金丝玉枕,交给了蝶兰。 “我母亲也总是颈肩痛,她每日都练习五禽戏,挺有缓解作用的。您如果想练,可以唤她进宫教您练。”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的来往,但蓉茶也知道,齐贵妃除了小性子,暴脾气外,也没有什么坏心。 说到底,还是她深爱的男人的母亲,虽然她已经准备不再爱那个男人了。 见贵妃愣怔地看着自己,蓉茶起了身:“我嫁给顾洵一日,您便是我母妃一日。您自个儿也注意点身体,若是往后我不能进宫看您来了,谁还能惦记着给您这些小毛病?。 该说的,蓉茶都说完了,至于别的她也不愿意多言,她只需做到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直到蓉茶告退有一阵了,齐贵妃才缓过神来。拿着金丝玉枕看了看,确实是上好的用料,她是用了心的。 不过她今日的神色,太奇怪了。还有那句,说什么往后不能来宫里看她,活像生离死别一样。 齐贵妃想了想,肯定是自己多想了,许是她只是想偷懒,不想常进宫给她请安吧。 蓉茶回了王府,看见府内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有抬桌椅的,有搬箱子的,还有器皿摆件,大件小件都有。 管事嬷嬷,管家,都忙碌得,连她在他们面前路过,都没看见。 “你们可仔细着点,小心这些东西别刮了,蹭了。”管事嬷嬷是个大嗓门,扯嗓子喊起来,震得旁边的人耳朵疼。 “表小姐那边可特意来人叮嘱的,她可是个拔尖的厉害角色,可不比王妃好说话。若是把她钦点的东西给弄坏了,王爷也保不了你们!” “李嬷嬷,你说的表小姐,是齐素心吗?”菱杉好奇地问了句。 李嬷嬷一回头,正看见沉着脸的王妃站在身后。从没见过王妃这般神情,李嬷嬷心里直突突。 “王妃万福,我这忙叨的没见到您。”李嬷嬷见她神色不佳,问了安后,抬腿便想走开。 “李嬷嬷,”蓉茶叫住了她:“这些东西都是齐素心寝殿的?是她亲自选的?” 李嬷嬷低首称是。 蓉茶想了想,点了点头:“还有三四日,她便要过门了吧?是该提前做准备。” 说罢回了寝殿,焚上一支安神的沉香,煮着一壶茶水,想试图静下心神。 可齐素心的寝殿,离她的寝殿并不远。外面搬搬抬抬的,说话声,叮咛声。吵得蓉茶实在静不下心来。 “顾洵在前院吗?”蓉茶问着菱杉:“她今日没送汤,顾洵也没派人来询问。” 菱杉出去打听半晌,回来说:“王爷在前院,但也在忙。” 蓉茶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我出去转转,你别跟着我了,帮我提前收拾收拾行囊。” 菱杉以为小姐只是在院子里转转,便没多想,应了声好,便忙活开了。 蓉茶则出了王府。走在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也都忙忙碌碌,各有各的差事。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漫无目的地走着。去了戏园子看了出戏,又去了小桥上看了会景色。 天渐黑,她还是不想回王府,一想到回去便心烦。 她这两日让菱杉有空时便去寻能出城的马车。马车好寻,能去琰州那么远路的车夫,不好寻。 她肯定不能用傅府的车夫,那不等同于告诉顾洵,是她家里助她逃离的吗? 她十分不喜逃离这个词。可实际上,就是逃离。 因为她不想承认她只是个替代品,更不想见识到,清冷的顾洵,因心爱之人,而流露出的柔情。 脑海中充盈着纷杂的思绪,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小酒馆。 蓉茶要了几盘下酒菜,点了一壶桂花酿。 桂花酿浓度不高,适合女子饮用,毕竟身在外,她还要自己走回王府。 “蓉茶姑娘,哦,现在应该改口,叫你陵王妃了。” 慵懒低沉的嗓音,自酒馆二楼传来。蓉茶抬眼看去,一席绛红色衣袍,翩然走下了楼梯。 那张绝美的脸庞上,若没有那双狡黠得,看透世事的眸子,蓉茶则更愿意欣赏他的美色。 “七皇子殿下。”蓉茶微微福礼,她对他可没什么好印象,起了身,扔下一锭银子道:“小二,不吃了。”抬步便要离去。 “这是看见我了,就要走?”梁丘译快步闪身在蓉茶面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去处。 就在蓉茶想出手,躲开他之时,一块半张绢帕,从梁丘译的袖间荡出,飘在蓉茶面前。 “你怎么还留着?”蓉茶伸手要夺,却被梁丘译动作迅速地塞回了衣袖里。 “陪我喝点酒,我就还你。” 第16章 心碎六 酒菜很快上来了,梁丘译给两人杯里倒上酒,蓉茶闻了闻,桂花味还挺浓的。 梁丘译举杯,先饮了一口。蓉茶本来也是想喝一杯的,便没扭捏,饮了一小盅。 “酒量不错啊。”梁丘译又给她满上了一杯。 说她酒量好?蓉茶想起上次她连干了三杯后,便一醉不醒的事,尴尬地撇撇嘴。 “听闻陵王要娶侧妃了?” 梁丘译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眼中还尽显调侃之色,让蓉茶很想打他一顿。 “消息倒是灵通。”蓉茶黑着脸,独自饮了一口酒。 梁丘译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扬起了唇角,陪着喝了一杯。 “这还用消息灵通?恐怕全城都知道了吧。陵王妃大婚不足月,陵王便要纳侧妃,你们真是好感情啊。” 蓉茶知道,他让自己陪他喝酒,恐怕就是想要嘲讽她的。无所谓,反正被嘲讽惯了。 “上元节那日,我便说过,顾洵冷清,且对你无意,没想到你还是傻傻地嫁给了他。” 梁丘译想起了,自己刚得知她与陵王定了亲时的心情,笑容有些苦涩,又饮了一杯酒,继续说道:“陵王倒是挺喜欢那个齐素心的,为了她的安危,还安排了不少侍卫随行。” 蓉茶喝了几杯后,头有些晕乎的,但理智尚存。 “侍卫?顾洵的侍卫吗?”喝了酒的蓉茶,反应有些慢,不过还是觉察出了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是顾洵的侍卫?” 梁丘译顿了一下,随即轻笑道:“顾洵的侍卫都是神兵营的,很好认啊。” “神兵营?”蓉茶微微蹙眉,他竟然调了军队里的士兵,给齐素心充当侍卫,保护她?就这么怕她受伤吗? 蓉茶想起了刚成亲第一日,便受到袭击之事。也许正是这个意外,让顾洵害怕齐素心也受到同样的伤害吧。 蓉茶突然噗呲一笑,相对比,她连个丫鬟都没带着,就出来闲逛了,可真是天壤之别啊! 梁丘译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放在桌上。 蓉茶定睛一看,正是上元节走窄凳那次,赢得的同心玉中的较小的那块。 “怪不得当时你说什么都不要。”梁丘译笑了一声,暗讽自己当时还那般执着地让她拿着:“原来那时,你已经与陵王定了亲。” 蓉茶没有说话,也没有拿那块玉,而是执起酒杯,又饮了一口酒。 “有时候真的可怜你们这帮女子,明明知道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却还要强装贤惠,为男人争个头破血流,两败俱伤。而男人呢?就被争宠的女人们伺候的舒舒服服,即使两个女人斗死了一个,他还会再娶一个,来继续让她们争斗的。” 梁丘译说这番话的时候,蓉茶震惊于他的想法。 虽然大多数男人都是这么做的,但是被他如此赤,裸地说了出来,让人听了不禁胆寒。 “你将宅子里的阴暗,说得很有讽刺性,就好像你不是男人一样。”蓉茶看着他秀美的五官,柔和的下颚,白皙的皮肤,倒真的越看越不像男子。 喝了些酒的蓉茶甚至胡思乱猜着,难道他是女扮男装? 蓉茶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了,梁丘译不知道她笑什么,问道“你不同意我的说法?” “同意,不过不是所有男人都是你说的那种。” “哦?所以,你认为陵王不是?” 蓉茶点点头,脸颊因酒的原因,微微泛红:“顾洵不是,他娶齐素心,只是因为他爱她,而不爱我罢了。” 梁丘译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心里也没有多痛快。他起初想与她喝酒,不过是想刺激刺激她,让她认清现实。 可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清醒。 “既然你知道他不爱你,那你还要继续苟且地在王府里,看着他与别人恩爱吗?”梁丘译又倒了杯酒。 蓉茶饮尽了他刚倒上的酒,摇着头。酒劲上来时,蓉茶微嘟起的嘴,配着红扑扑的小脸,尽显出可爱。 “不想看。” “那,你不如离开。”梁丘译诱导着蓉茶,他从没像今天这样,渴望她能够离开陵王。也从没像今天这样,感谢陵王并不爱她。 “离开,”蓉茶点着头,已经醉得又些深了:“肯定要离开。” “我助你,好吗?”梁丘译从未有过的认真,他一向玩世不恭惯了,心思也隐藏得很深,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仅有两次之缘的女子,还是已经嫁人的女子,有着这般执着。 甚至不舍丢弃,那被撕扯了一半的绢帕。 蓉茶摇着头,一直摇着,梁丘译都怕她把自己摇晕了。 “不用,不用,我有办法,我不用……” “知道了,你别摇了。”梁丘译扶正了她的头,指尖划过她温热的脸颊,心中一颤,收回了手。 “这半张绢帕给你,你若是需要我的帮助,便来这家酒馆找我。”梁丘译将绢帕塞进她的衣袖中,不放心的叮嘱着:“听见了吗?” 蓉茶这次又换做拼命地点头了,梁丘译无奈一笑。酒量确实差,虽然醉了,但看样子,她应该能记住自己的话。 蓉茶霍然起身,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我得回去了,菱杉急了,又该唠叨我了。” “等等,你就这么晃着回去?”梁丘译叫住了她,安排店伙计去备马车:“让伙计送你。” 与此同时,顾洵刚收起边境战报,从书房出来,遣散了一起在书房商议战事的将军们。夜色深重,已经过了亥时,蓉茶估计已经睡了。 而后院中,菱杉急得噙着泪水,看着跟穆言汇报的侍卫们,心一点一点沉下去,都在王府里找了一个时辰了,也没找见蓉茶,小姐到底去哪了? “必须得跟王爷汇报了!”穆言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王爷知道王妃不见了,他想象不出来后果。 “汇报什么?” 沉冷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吓得他们心惊肉跳。 菱杉眼泪霎时就落了下来,跪下祈求道:“王爷,小姐不见了,不在府内,求王爷派人去寻寻吧。” 话音刚落,顾洵面色顿时惨白,未发一声,转身便朝前院走去:“穆言,调兵……” 没走出几步,顾洵脚步顿住,刚提起的一口气,舒缓了下来。前面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个娇俏人影。 蓉茶耷拉着眼睛,步伐虚浮,却还能辨别出方向。 “小姐!”菱杉哭着跑了过去,一把抱住蓉茶,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她也一头撞死算了! “您喝酒了?怎么大晚上的,出去喝酒?不是说在后院转转吗?我起初还以为您在哪睡着了,四处都找不到您,您怎么出府了呢?” 蓉茶捂住耳朵,又捂住菱杉的嘴,身形打晃,满口酒气地说:“别唠叨我,闭嘴!” 菱杉伺候蓉茶洗漱后,偷偷瞧了王爷的脸色,登时吓得迅速撤出了寝殿,心里为小姐默默祈福。 蓉茶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奈何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拽了起来。 “去哪了?” 话语间的肃杀之气,仿佛不掉几个人头,都没法平息。 蓉茶身体跟没骨头般,坐也坐不正,歪倒在顾洵的身上,还自觉地张开了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头在他胸前蹭了蹭,觉得很舒服。 当柔软的身子一靠过来时,顾洵便没了煞气,但是还是很生气,她一声不吭地出了府,还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别以为抱他一下,就能轻易的原谅她。 “一个人出去喝酒,这么晚才回来,你知道多危险吗?”顾洵沉着声音,试图训一训她。 “我难受……”蓉茶喃喃的低语,软糯娇柔,与平日克制的言行半点不同。 “哪里难受?” “心里。” 顾洵最后一点气也不生不起来了。回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为了迷惑他们,连暗卫都没法给你派,所以再不准偷偷出去了,再偷跑,必重罚。” 这番话说得轻柔无力,丝毫没有威胁性,蓉茶又蹭了蹭,快要睡着了。 顾洵给她打横抱起,看着她憨态可掬的醉酒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醒来,蓉茶觉得昏昏沉沉的,脑子混沌不堪。 菱杉坐在一旁,看见她醒来,忙递了热毛巾过去。蓉茶敷了敷脸,觉得好受了点。 “小姐!你怎么能……” 蓉茶知道菱杉又要唠叨了,赶紧装虚弱:“哎呀菱杉你别说话,我头疼。” “喝成那样还能不疼?能找回府的路,也算您厉害……” 还是没等阻挡菱杉的念叨,蓉茶认命的躺在床上挺尸,自己惯出来的丫鬟只能自己忍着。 终于菱杉念叨完了,才想起来说了正事:“琰州来信了。” 蓉茶噌地坐了起来,也不觉得头疼了,让菱杉赶紧将信拿来。 信中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一句:一切准备妥当,万事小心。 蓉茶让菱杉将信烧掉,缓了缓神,问道:“车夫寻到了吗?” “没有,琰州太远了,没人愿意去,价已经提得很高了。”菱杉拿着蜡烛和瓷盆,不一会,盆中的信,便烧成了灰烬。 “对了小姐,”菱杉想起昨日整理小姐衣衫时,找到的半张帕子:“这半张绢帕,您不是扔了吗?怎么又在您袖口袋中了?” 蓉茶揉了揉额角,看着那半张绢帕,恍然想起昨日酒馆的事。 她遇到了梁丘译,这半张绢帕是他说,陪他喝酒后,还给自己的。没想到他还挺讲信用。 蓉茶摆了摆手说:“一起烧了吧。”说罢起身,要去洗漱精神一下。 “若是需要我的帮助,便来这家酒馆找我。”蓦的,蓉茶脑海里涌现出这么一句话。 “等等!” 蓉茶上前一步抢下了绢帕,看了看,锃亮的眸子看着菱杉:“有办法了。” 第17章 心碎七 三月底,草长莺飞的季节。蓉茶却将殿门紧锁,伏在案前,专心致志地写着信件。 最后在信封上,写上顾洵亲启四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般,靠在椅背上。 菱杉已经去了酒馆,用那半张绢帕联系上了梁丘译。他愿意帮助她们出马车车夫,离开锦怀城。 定好了时间在今晚戌时,地点便是王府南门外。 蓉茶眷恋地环顾了一圈屋内的陈设,虽然没一样是她选的。却也在这生活了一个月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的确挺短的。 可是这里有着她与顾洵的大多数记忆,他会不舍自己的离开吗? 明日齐素心便要八抬大轿地迎娶进门了,顾洵也许会气恼一阵,便会随着心爱之人的软言温语,渐渐忘了她的存在。 而数月后,也许是数日后,便会更加欣喜于自己的离开,因为他心爱的女子,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他的正妃。 蓉茶泛起苦涩的笑,君子当成人之美,若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份感激之情,倒也不错。 蓉茶去了厨房,今日搓的圆子最是用心。看着厨子很想学的样子,她便又将自己做的要点,复述了一遍。厨子这次胸有成竹,觉着能学个九成九了。 蓉茶送汤去前院书房,路过窗前,没想到看见里面满是人。 都是一些征战沙场的将军,平日里看起来都凶狠凌厉,煞气十足。但是聚在顾洵身边时,说话都不敢大声,俯首帖耳,顾洵说什么,他们跟着附和什么。 “宣轶边境,皆是沼泽之地,不能强攻,况且,他们现在也只是在丙粮城边域来回试探,我们也不至于劳兵伤财,去硬夺。” 蓉茶喜欢看着这样认真议事的顾洵,他当初吸引自己的,不仅仅是长相俊逸,而是他散发出来的睥睨一切,傲视群雄的王者之气。 仿若谁也不在他的眼中,谁也不能轻易的影响到他。也许齐素心是个例外,她会是第一个影响到他的人。 “你们先去用午膳吧,午后再议。”窗内传出顾洵的声音,众将军领命,由穆言引领者诸位大将去了偏殿用膳。 顾洵走到床边,隔着窗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蓉茶,面上没了刚刚的严肃,尽显调笑。 “进来。” “你还没用膳吗?”蓉茶问道:“要不先传膳吧,我待会再过来。” “你就不能陪着本王一起用膳吗?”顾洵的语气里,竟然还有点抱怨。 “可,可以。”蓉茶无法拒绝这样的顾洵,深觉他可能是近日太劳累了,所以才没了往日的清冷。 午膳很快便摆满了桌子,蓉茶已经用过了,所以即使给她准备了碗筷,她也实在吃不下了。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专心致志地看着顾洵吃。 她今晚就要离开了,此次的分离,也许便是永恒。她不后悔爱上这样一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人,也不后悔嫁给了他。 她只恨自己无法得到他的心。他可以不爱她,但若是他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她便想要放弃。 因为她不想挤走任何人,毕竟相爱不易,她不想成为他们感情中的第三个人。 顾洵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你再这般盯着看,就没法吃了。” 顾洵转头迎上她炙热的眼神,诧异于她眼中,竟满是眷恋。 “怎么了?” 蓉茶垂下眼眸:“无事。” 顾洵拿过她的汤喝了一口,想起昨日的事,神色郑重地说道:“以后,不准私自出门,若是要出府,必须告知本王。” 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幸好她平安归来,不然,他恐怕要血洗锦怀城了。 “为何?”蓉茶抬起眼眸,眼中满是伤感。 顾洵被她眼中的神色怔住,一时没有答话。 “我知道了。” 蓉茶收拾好情绪,她暗自嘲笑自己,竟然还问为何。大抵就是身为陵王妃,不想她再喝得酩酊大醉,丢王府的脸面罢了。 难道还指望他会说,因为在意自己吗?到了现在,她竟然还报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顾洵直觉她今日不对劲,刚想要询问,便听小厮通传,说齐素心在侧门等候。 蓉茶识相地起身说:“我先回去了。” 这次顾洵没有挽留,直到蓉茶走出了书房,他也没唤她一声。蓉茶在转角处偷偷回了一下头,却见顾洵已经出了书房,往侧门走去。 平日里与自己怎么玩笑都无所谓,那是因为心上人没来的缘故吧。蓉茶不舍地看着他消失在尽头的身影,心下微凉。 齐素心明日便要进门了,今日却宁愿避人耳目地邀约在偏殿相见,可见他们情深意更切。她的离开是对的。 蓉茶回了后院,叫来了管事李嬷嬷,递给她一张纸折子。 “这是我总结出来的顾洵的喜好,若是今后齐素心问起,你可以跟她说一说。”蓉茶又递过去一张纸:“这是顾洵生气的时候,我对付他的办法,你们若是犯错了,按照上面的做,或许能救你们一命。” 李嬷嬷看着纸上写的各类场景与方法。 王爷气盛之时,不要为自己辩解,而是爽快认错; 王爷生闷气的时候,就盯着他笑,保准管用; 王爷要惩罚之时,不要求饶,要狠狠的痛骂自己,甚至请求一死,他便会心软。 ………… 李嬷嬷尴尬地看看王妃,这些方法,他们要是用,保准一个“死”字在劫难逃了。 这些招数,只有她用才管用吧。 试想,王爷生气,他们舔着脸,盯着王爷笑,不被立刻凌迟才怪。他们请求一死?王爷会立刻满足,都不带迟疑的。 “王妃,”李嬷嬷哂笑着说:“您这些法子,我们也用不上,你还是好好收着吧。” 蓉茶接过被还回来的纸张,看了看,也没强求,说:“那你把那个折子,替我交给齐素心吧。” “王妃您为何不亲自给她啊?” 她恐怕是见不到齐素心了:“你交与她吧,别问原因。” 蓉茶叫菱杉回了趟傅府,给爹娘送去了信件,还有一些她亲手做的点心汤水。 她不准备去见爹娘了,不然准得在他们面前哭出来。她最不喜人前哭泣,即使再顾洵面前,她也没掉过一滴泪。 蓉茶睡了一觉,为晚上离开攒足精神。 顾洵还在忙,应该依旧会忙到深夜才能回来。她离开王府,轻而易举,这也是不被人重视的,唯一一个好处吧。 顾洵今日总觉得心烦。齐素心越发的变本加厉,提了一些过分的要求。 她竟然想要掌管王府内务。在外已经给足了她排场,若是内院再让侧妃管理,他难以想象蓉茶会是怎样的心情。 可若他不同意,齐素心便用不嫁了做威胁。顾洵把拳头都攥白了,才忍住,没抽她。 先前出府醉酒,他便觉察出蓉茶的难过。今日午膳时,她又那般神色,心里徒然忐忑不安,好像就要失去她了一样。 心烦意乱的顾洵,暂停了议事,要大家暂且歇息一下,自己则去了后院寝殿。 蓉茶正在午睡,看见她恬淡的睡颜,顾洵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 “顾洵?” “本王给你吵醒了?”顾洵柔声问着。 蓉茶揉了揉眼睛,抱住了他,靠在他的胸前:“你不是在议事吗?” 顾洵最近越发对她温柔了,蓉茶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没准他只是疲惫了,说话没那么强硬了而已。 “嗯,来看看你。” “对了,”就算是自作多情,蓉茶也不舍得松手,贪恋他最后一点温柔:“素心走了吗?” 提到齐素心,顾洵脸色沉了沉,半晌,还是决定跟她说:“素心……想要掌管内院。” 顾洵能感受到蓉茶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他想紧紧搂住她,却被蓉茶挣脱着,离开了他怀里。 “好。” 说罢,蓉茶起身,翻出令牌和大印,交给顾洵。本来这些明日也会一并归齐素心所有的。 只是顾洵替她来讨要,让她心里更加凉了些。 “蓉茶……”顾洵看着她白着一张脸,想要出言安慰,却被她打断了。 “顾洵,我累了。” 话哽在喉,他也不擅长安慰人,前院一堆将领还等着自己呢,也不能耽误太久,等忙完这场战事,他定会好好跟她解释。 蓉茶看着顾洵推门离开,神色凄然地靠在了床榻边,她真的累了。 书房的蜡烛都已经快要燃烧殆尽了,顾洵才结束了今日的议事。众人都疲惫不堪地各自离去,顾洵看了看时辰,已经亥时三刻了,蓉茶肯定睡下了。 他走到寝殿,果然没掌灯,殿里漆黑一片。 他像往日一样,没点灯,摸着黑进了寝殿,怕吵醒了蓉茶。可到了床榻之上,却没有摸到想见的那个人。 蓉茶呢? 顾洵掌灯,屋子赫然亮了起来,但毫无生气,根本没有人。 “来人!” 顾洵一声高喊,不出一刻钟,全府都知道王妃不见了,满府寻找。 让顾洵不安的是,连菱杉都不见了,难道是她出去胡闹,菱杉去寻了?他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而被让众人倾力寻找的王妃,此刻已经坐在了马车上。 让蓉茶惊诧的是,车夫,竟然是梁丘译。 作者有话要说:蓉茶都离开了,还娶个P的侧妃!别拦着我,我要骂人! 第18章 逃离 “七殿下。”蓉茶掀开车帘唤道:“你要亲自送我们去琰州?” “别唤我七殿下了,叫我梁丘译就行,我不想暴露身份。”梁丘译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心情尚佳。 “你去琰州做什么?”蓉茶继续问道。他一个邻国皇子,在大裕的皇城逗留还说得过去,但是去琰州那么偏僻的地方,为了什么?不会只是为了送自己吧? “送你啊。” “……” 得到他直白的回答,蓉茶倒是没话说了。 “你这忙帮的,撇家舍业的,锦怀城到琰州,少说也得近十日,一来一回,可就是近一个月。” “感动吗?” “想听实话吗?” 梁丘译挑挑眉,笑意盈盈地望向她,等着她说。 “不仅不感动,甚至开始怀疑你的目的了。” 梁丘译轻笑一声,一副放荡不羁的表情:“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帮助一个,被伤了心的女子,逃离伤心地,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蓉茶并没有被他轻易说服,而是盯着他的玩世不恭的表象下,那双狡黠的眸子里,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事情。 “你身为宣轶七皇子,在大裕迟迟不回国,还盘了个酒馆常驻,若说你只是体验大裕的风土人情,谁会信?” 蓉茶越分析越觉得他这人不简单,至少对自己的这件事,如此上心,便更加惹人疑虑。 “宣轶的皇子在大裕常住,就是有密谋啊?”梁丘译摇头轻笑:“首先,宣轶有太子,而我只是个闲散皇子,四处游历才是我的兴趣。二来,现在宣轶与大裕的边关,正战事吃紧,若我真有什么密谋,我不趁着现在排兵布阵,还有闲心送你去琰州?” “也许你是怕顾洵将你抓住,威胁你们皇室。” 梁丘译瞥了蓉茶一眼,暗暗摇头:“看来,你还没有我了解陵王。” 蓉茶蹙了眉,不解他什么意思。 “陵王才不屑于作出这种事。”这种小人行径,只有他自己做得出来:“况且,两国的矛盾,只是因丙粮城的归属问题而引起的,若是将我抓住,威胁宣轶。那两国的交战便要大动干戈了,顾洵不会傻到,明明可以大事化小,却偏偏要大动干戈的。” 蓉茶不懂战事,可心里还是觉着梁丘译不对劲,但又觉得他说得没什么毛病,一时也无法反驳。 陵王府这边,黑夜如白昼般明亮,府里所有的灯齐齐点亮。 子时,所有府里的侍卫,被具体划分了城里的各个街道,全部出动,寻找王妃。 甚至顾洵调动了兵符,调了部分神兵营的精锐,出了城寻找。 顾洵则跨上马,直奔了傅府。 傅旌德和傅杨氏在收到蓉茶来信的时候,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对于顾洵的到来倒是颇感意外。 没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的顾洵,遵守了对蓉茶的诺言,并没有为难她的爹娘,借着街边微弱的烛光,骑马离去。 蓉茶爹娘看着他如此,心里对女儿的说辞产生了疑惑。王爷真如她所说的,心里丝毫没有她吗? 整整寻了一宿,顾洵一夜未眠,侍卫和神兵营精锐,一批一批地回来复命,皆说没有找到。 一点点希望都看不到的顾洵,到了寝殿,颓然地坐在了床榻上。 穆言敲门而入,带着李嬷嬷进了屋内,禀报道:“殿下,属下询问了府上所有的人,李嬷嬷说昨日午后,王妃曾交给过她一个折子。” 顾洵接过折子,是蓉茶的字迹。仔细看了起来,里面记载着,全是他的喜好,爱吃的东西,习惯做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还有应付他的小绝招。 “这是她给你的?”顾洵抬头看向李嬷嬷:“跟你说了什么?” “回,回王爷,”李嬷嬷虽然也被折腾的一宿没睡,但是看见王爷,便全无了困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回话:“王妃昨日说,让我将此折子今日转交给侧王妃。” “当时奴婢问王妃,为何她不亲自给,王妃不让问原因。” 顾洵蹙了眉,听起来,这倒是像她有预谋要离开的。如此说来,被人掳走的几率要小很多,顾洵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她还平安。 秉退了下人,顾洵独自翻着她平日里用的物件。他发现少了很多东西,衣服、首饰、还有一些别的物件。 翻找时,突然在首饰盒底,找出一封信来,上面写着,顾洵亲启。 心中咯噔一下,拿着信愣怔的半晌,竟有些害怕打开它。 缓了缓心情,拆了信,里面娟秀小楷,写着对他说的话。 “顾洵,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了。你此刻应该已经坐拥心爱之人在怀了吧,对于我的主动让贤,你们也不必心怀感激,这只是失败者的逃离罢了。只希望你能永远开怀,若往后能依稀记起我来,便不胜荣幸。今后,我也将开始新的生活,会努力把你忘掉。望各自安好,蓉茶。” “努力忘掉?各自安好?” 顾洵攥皱了信纸,眼圈已然泛红,作势要撕了这封信,却迟迟没有下去手,终是重新折好,与她以前练字时,写给自己的情话,放置在了一起。 顾洵一早便进了皇宫,找上了二皇子,一齐去了皇上的寝殿。 皇上见到顾洵诧异不已,今日是他纳侧妃的日子,大早上的,怎么会神色疲敝的出现在宫中? “洵儿,今日不是要纳侧妃吗?” “父皇,二哥。”顾洵浑身笼罩于肃萧之气中,生人勿进。他单膝跪下,铁骨铮铮般地抱拳道:“儿臣今日是来请战的!” 皇上与二皇诧异地看着他。 “即刻出兵,攻占丙粮城,并收复边境十二城!” 两人皆是一惊,收复边境十二城之事倒是不难,但是他们都与宣轶有着依附关系,成了宣轶屡屡骚扰大裕边境的地点。 若是收复了十二城,那么必然会与宣轶直接开战,先前不是还说,要从长计议吗? “儿臣的承诺是,收复十二城,与宣轶签定停战协议,二哥的皇位,便可坐稳了。儿臣要的承诺是,此役结束,儿臣便不再理会朝政。” “三弟,你这何意啊?不是答应了父皇,要辅佐二哥的吗?” “二哥有经世之才,不必我辅佐。您和父皇要我一句辅佐的承诺,不过是为了断我夺嫡的念头罢了。”顾洵垂眸,将真相和盘托出,不再避讳:“我为二哥扫除外忧,便是完成了父皇的嘱托,也望父皇二哥成全我的要求!” 顾洵并不像是在请求成全,而是在与两人谈判。 既然话已经说得如此通透,皇上与二皇子,断没有阻拦的道理了。 “那你对战事可有把握?”皇上沉声问道。 顾洵缓缓抬头,眼中尽是凌厉:“没有儿臣无把握之战!” 说罢,起身施礼告退,动作利落洒脱,像极了他刚浴血而归锦怀城时的气质。 回来这些日,他的确敛去了不少戾气,导致大家几乎忘了,他狠厉时的模样。 可他为何突然间,又转变了回去? “三弟!”二皇子追了出来,叫住他:“战事结束后,你不再理朝政,准备做什么?” 顾洵顿住脚步,并没有回过身:“游历四海。” 南林候府欢天喜地的准备好了嫁女儿,虽然为侧妃不是什么光鲜之事,但是被以超出娶王妃的规制来迎亲,并且同意女儿掌管内府,南林候自是消除了不满。 可是吉时已过,仍不见迎亲队伍的出现。随后,竟然被陵王府的一个小厮来通传,说是典仪取消,顾洵不娶齐素心了! 身为顾洵的舅舅,南林候哪里肯忍下这口气,带着几个亲信,便找上了陵王府。 顾洵正在书房跟众将领议事,众人都诧异于陵王,全盘推翻了之前的作战计策。 昨日还说不想劳民伤财的大动干戈,今日却要直接收复边境十二城,甚至要一举攻打宣轶,拿了停战协议。 虽然大家不解,却迫于陵王的气势压迫,谁也没敢问出口。陵王今日的戾气,让他们这些征战沙场之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当南林候找上门的时候,便看见顾洵这样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一向在皇城待惯了的福贵勋爵,哪里承受得了顾洵眼神中的肃穆之色。 “洵……陵王,”南林候面对这般冷绝的人,怎么也叫不出“洵儿”二字:“为何突然取消婚事?” “本王自会跟素心解释。” 他娶素心的缘由,只有皇上和二皇子知道,连南林候都被蒙在鼓里。他自然也不能与他解释什么。 南林候来时有多气势汹汹,回去时就有多怂。他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只得让女儿亲自去问吧。 不过他倒是没白去陵王府,打听到了一件重要的事,陵王妃不见了。 齐素心从爹爹那得知蓉茶不见了,噌地站了起来。 “傅蓉茶不见了?她去哪了?怎么会不见了?”齐素心激动的神情让南林候不解。 “不见了不是更好?没准你就能为正妃了……” “她不见了!表哥根本就不会娶我了!”齐素心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用力一拂,桌子上的首饰,凤冠霞帔,全部都掉在了地上。 第19章 独美一 一连九日,蓉茶与梁丘译换着驾车,只中途让马歇息了数次,赶到琰州时,膘肥的大马已经变成精瘦了。 琰州城里没有什么繁华的街道,没有什么歌舞笙箫的娱乐之地,处处充斥着质朴的味道。 街边卖的小吃,虽然没有精美的礼盒装饰,却飘香诱人,让吃了一路干粮的几人,垂涎欲滴。 三人买了香气扑鼻的馅饼,迫不及待地,站在街边便吃了起来。 一口酥脆的薄皮,里面尽是牛肉,不似锦怀城里的牛肉馅饼,皮厚肉少。 “我可是为了你,把我的千里马,累成了这副德行,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梁丘译满足地吃完了一个馅饼,有了力气调侃蓉茶。 “七殿下,您不是助人为乐吗?”吃了美味的馅饼的蓉茶,心情似乎也好转了不少,竟有闲心打趣。 “说了别叫我七殿下,我不想暴露身份。”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蓉茶了,她来到琰州,也不应再用以前的姓名了。一来,以防别人拿她的身份做文章,二来,她也想开始新的生活。 “那以后你们也别叫我名字了,我得起个化名。”蓉茶思索了半晌,想起常与母亲参佛时的佛经语:“悟心容易息心难,息得心缘到处闲。” 了悟自己的心很容易,但放下心中执念很难。若是能做到息心,便可获得真正的解脱。 “愿我终有一日,可以息得心缘。就叫息心吧。”蓉茶敛了眼帘,将心思掩住。 花瑾的夫君是琰州刺史,在街上随意问一问,便找到了刺史府。 蓉茶拿出花瑾随信中,一起寄去的刺史府令牌,交给守卫,守卫进去通传不过半刻钟,几人便被请进了府中。 刺史府里不大,就是一个二进的宅子,下人也不多,洒扫院子,也仅就两人而已。别说王府,甚至都没有傅府的气派。 花瑾家世倒也不显,父亲也是个六品官职,刺史的官职还要略高一些。但如今看来,皇城里的官再小,也比地方的大官富裕。 当然,可能也分地方,富庶的地方小官,没准过得更加奢靡。 没走几步便到了会客堂屋。南北开敞的屋子,能一眼看到前院与后院,若不是后院隔着一个影壁墙,便真的是一览无遗了。 “蓉茶!” 一声亲切的呼喊,拽回了蓉茶打量的目光,从影壁墙后,跑出来一抹娇黄色的身影。 速度快到,还没等蓉茶看清来人,便被抱个满怀。 “都嫁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失。”即使没看到脸,蓉茶也知道是自己的发小好姐妹,花瑾。 抱了半晌,两人方才放开彼此,花瑾泪眼婆娑地看了看蓉茶:“瘦了。” 蓉茶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春风化雨般的笑容:“你胖了!” 梁丘译被见过蓉茶笑得这般开怀过,可能蓉茶只是不对他笑罢了:“没想到你们女子,这般腻歪。” 花瑾才惊觉,屋内还有个男人!见他虽因赶路而风尘仆仆,但锦华的装扮,加上这矜贵的气质,绝美的容貌,绝不是随从小厮。 “这位是?”花瑾刚问出口,便似是猜到了什么,惊得捂住了嘴,拽住蓉茶的胳膊,小声道:“难道他就是陵王?你不是逃出来的吗?被他半路截住了?” “不是!”蓉茶纠正着:“他……就是一车夫” “怎么我才嫁到琰州几年而已,锦怀的车夫,就都长成这样了?”花瑾白了蓉茶一眼:“骗谁呢你!” “一个助人为乐的好心人而已。” “傅蓉茶,我的名字不配介绍给你姐妹吗?”梁丘译眨着好看的眼眸,敛去眼中的狡黠,露出纯善的眼神对花瑾说:“梁丘译,蓉茶的倾慕者。” 蓉茶瞪了嘴上没一点正经的梁丘译:“再胡说!” “行啊你,怪不得逃得毅然决然,有这绝色倾慕者,换我,我也逃。” 面对姐妹的调侃,蓉茶没有接话,她不愿意用逃离王府的事来说笑。 花瑾见她的神情也知道,自己定是提了她的伤心事,便闭上了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花瑾命人准备了三桶热水,让三人沐浴歇息一下,去去赶路的疲劳。 “有岩在衙门还没回来,你们先歇息整顿一下,我已经派人去唤他了,等他回来,我们一起用膳。” 她说的有岩便是琰州刺史金有岩,十六岁便中举,从小吏做起,才做到如今琰州城最大的官职,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对了,你跟金大人提过我的名字吗?”蓉茶忽然想起自己想化名的事。 “没有,我怕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只说你是我的一个发小。” 蓉茶欣慰的点头,别看花瑾性子活泛,但该有的沉稳,一点不少。 蓉茶告诉了她化名“息心”,让她别对外说起自己的真实姓名。 三人都借着沐浴小憩了一下,待他们神清气爽地出来后,饭菜香阵阵扑鼻,金有岩已经回来了。 金有岩个头不高,文质彬彬,倒也生得一表人才,与花瑾倒是般配。 “有岩,这是就是我的好姐妹,息心。”说罢,花瑾冲蓉茶挑挑眉。 金有岩看着紫衫金钿,身姿姣好,容貌卓然的蓉茶,眼睛一亮,不觉看得深了。 “息姓倒是不常见,不过这名字很有禅意。” 金有岩还认真地品评了蓉茶的名字,惹得花瑾一阵欢笑。 许是习惯了花瑾爽朗的笑,金有岩不觉是在笑自己。随即感受到一束不善的目光,寻着望去,只见一个绝色俊美的男子,正懒洋洋地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 梁丘译是能躺着不坐着,能靠着不站着。可懒到随意一个姿态,都尽显妖冶妩媚,就连女子都做不到。 “梁丘译。”没等金有岩问,他便自报姓名:“息心的倾慕者。” 说罢还笑意满盈地,走到蓉茶身边,歪头盯着她看,将一个倾慕者演得惟妙惟肖。 蓉茶瞪了他一眼,没理他。在花瑾的张罗下,几人围坐在了桌子旁,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吃开了。 “蓉……息心,”暂时没没习惯蓉茶新名字的花瑾,差点叫错:“我们已经给你找好了你说的宅子,虽然不大,但是按照你要求的布置好了,明天我带你去看。” “一会用完膳便去吧。”蓉茶不想在花瑾留宿,花瑾一定会跟她聊起顾洵,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因为不知你何时会来,那里都没打扫,今夜就留下吧,花瑾跟你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你。” 别人还没说什么,金有岩却急着劝她留下,引起了梁丘译的侧目。 梁丘译想了想说:“无碍,我和菱杉,可以一起打扫。反正你们说了,宅子也不大嘛!” 拒绝的同时,还不忘嘲讽。 “花瑾,我只是……”蓉茶睨了梁丘译一眼,想怕花瑾误会,便出言解释着。 花瑾握住了蓉茶的手,示意她不用多言,她都明白:“一会我多派几个人去,给你打扫出来,你好好休息几日,待想跟我聊聊的时候,你就来找我。” 蓉茶感激地看着花瑾,点点头。 用过膳,一行五人,到了给蓉茶准备的宅子前。 这宅子在最热闹的街以南,寻着一条小岔路进去便是了。位置很好,闹中取静。 宅子确实不大,只有一进的小院,但围墙高深,宅子里有两颗樱花树,此刻正是盛开的时节。 屋子也比寻常人家的要高大些,白墙黛瓦,很是古朴庄肃。蓉茶很喜欢这个宅子。 “此处,与寻常的宅子有些不同。”蓉茶看向花瑾,但一旁的金有岩却接了话茬。 “这宅子是一个外地客商建造的,但他在这没赚到钱,便举家又搬走了。因为这个宅子不大,但卖价可不低,大户人家不屑于买,小门小户又买不起,故而一直空悬。” 宅子正屋并排有四间,左侧两间,右侧两间。对于蓉茶来说,六间屋子足够了。 “这宅子算我买的,银子先欠着你。”蓉茶对花瑾说。 她带的银两不多,生活上用,一年半载倒是没问题,但是若买了宅子,一时又没有收入,便恐难维持下去了。 “提什么欠不欠的……”金有岩又抢话说着,被梁丘译冷冷的一眼扫过去,止住了话。 花瑾也看出了金有岩今日有些异常的热情,便说了几句后,主动拉着金有岩回府了。 花瑾一共派来了四个下人,加上菱杉和蓉茶亲自动手,不到一个时辰,便都收拾妥当了。 收拾好后,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蓉茶坐在正屋前,樟木搭的台阶上。 上面漆着桐油,不仅看起来美观,还防虫防潮。怪不得卖价高,这个宅子建的时候,也是费了心思的,做工用料也极好。 院子四周悬挂的灯笼被菱杉燃亮,琰州的春日比锦怀的暖。蓉茶头抵膝头,抱着小腿,蜷缩而坐,这九日疲于奔波,没心思细想。 如今安稳了下来,徒然有些想念起故人。 也不知爹娘怎么样,有没有担心自己? 齐贵妃有没有听她的,去学五禽戏。 李嬷嬷有没有将那个折子给齐素心? 厨子有没有学会甜汤,穆言会不会又挨骂。 还有他…… 怎么又想起这些?蓉茶及时唤回思绪。息得心缘,方能到处闲。不能辜负自己新取的名字。 突然递过来一个白色帕子,蓉茶抬头一看,是梁丘译。 “擦擦!”梁丘译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蓉茶才觉察,自己竟然流了满脸泪。 梁丘译“哐啷”扔到她脚下一个东西。蓉茶定睛一看,是个傩戏面具。 但不同于一般傩戏里那些吓人的面具,这个是用金箔做的,轻薄小巧精美,蓉茶喜爱地拿在手中把玩。 “这琰州小城,怕是都没见过什么美女。你瞧你一来,那个金有岩的眼睛都快长你脸上了。”梁丘译头枕在双手上,仰倒在木台上,懒懒地说:“以后出去,把这个戴上,省得引起别人的注目。” 第20章 独美二 蓉茶将面具比划在脸上,觉得他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拥有,让人看直眼的美貌,只是琰州虽偏僻,却也不乏从皇城派钦差,巡检一类的官员来。万一来的人正好认得自己,那琰州岂不是便待不下去了。 梁丘译偏过头,正看见蓉茶举着面具的模样。那面具做得极精美,蓉茶带上竟觉得锦上添花,不仅美,还有些许冷然神秘。 “这个还我,我再去给你找个丑点的。” “本来人就不美,戴个面具还要找丑的,我还怎么见人啊?”蓉茶拒绝还回去,她很喜欢这个面具。 “谁说你不美。” 梁丘译低语了一句,被蓉茶听见了,放下面具诧异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梁丘译正过头去,看着天上的星星,没回答她,反而指着天空说:“你看,这里的夜空跟锦怀的和宣轶的,没什么区别。” 蓉茶抬头看了一会,她在锦怀也没怎么欣赏过夜空,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区别。只是她很好奇梁丘译此行的目的。 “你什么时候走?” 梁丘译睨了她一眼,嗔怨道:“你可真行,过了河就拆桥,吃饱了就骂厨子!到了琰州,就赶我走?” “不是,你身为宣轶的皇子……” “宣轶皇子怎么了?”梁丘译十分不喜她提及自己的身份一样,急急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了我要隐瞒身份,你别总提起行吗?” 蓉茶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火,便闭嘴不说话了。 “你打算以什么谋生?”梁丘译见她不说话了,便换了个话题。 这不比在家,蓉茶必须自力更生地赚钱,维系生存。况且她打算长期在这住下的,必须有收入来源才可以。 “我什么都不会,能靠什么赚钱呢?”蓉茶也陷入了迷茫中。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你不是会抚琴吗?”梁丘译说道。 抚琴?就她那点技艺,顾洵曾说过,她琴技不佳呢。无意中想起了那个想遗忘的名字,蓉茶沉了脸色。 “抚琴我也不是技艺十分卓著,况且,会抚琴能做什么?难不成去琴坊卖艺啊?”蓉茶就算再落魄,也做不来那种生意。 “谁说你技艺不佳的?你的琴技非常好,教人都不在话下。” 这还是除了父母以外,蓉茶第一次被人夸奖。以往她做什么,顾洵都会讥讽她一番……,为何又想起他,蓉茶惩罚性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梁丘译突然想到了什么,坐了起来:“不如你就教人弹琴吧!” “我怎么能教人弹琴,”蓉茶慌忙摆手:“我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梁丘译对她这副瞧不起自己的样子,深恶痛绝。 “你是被否定了都少次,才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行?” 梁丘译的话让蓉茶脑中,犹如鸣钟一样,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好像自从倾慕了顾洵起,她便没了往日的自信。 爹娘什么事都不干涉她,而且无论她做的好坏,都会夸赞她,以至于她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甚至于自信到,敢追求顾洵。 但是自从倾慕顾洵之后,在他的完美衬托下,和不断的打击里,她渐渐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虽然丧失了自信很可悲,但是盲目的自信不是更可悲?” 若不是盲目的自信,她也许就不会去仰慕,那个永远不会心仪自己的人了吧。 蓉茶对于自己频繁地想起顾洵,感到懊恼,不住地敲打自己的头。 梁丘译抓住了蓉茶自残的手:“你总打自己做什么?” “我想让头脑清醒点。”蓉茶抽回了手,头继续窝在双膝间。 看着她如鹌鹑一样,将自己窝起来的样子,梁丘译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心疼她。 “离开他,是你最正确的选择,你本应该更快乐的。”梁丘译放下这句话,起身进了屋里。 若她嫁给了一个能够欣赏她的人,会真的更快乐吗? 次日,蓉茶戴着面具,穿戴得整齐,精神熠熠地走在前面,菱杉抱着琴跟在后面。两人正要出门,被刚醒来,抻着懒腰的梁丘译看见了。 “去哪啊?”他叫住她们。 “去招揽生意啊!”蓉茶指了指菱杉手里的琴,大踏步走了出去。 梁丘译惊得追了上去:“你不是真要去卖艺吧?不说这个适不适合你,就说这小破地方,能有琴坊吗?” “谁说要去琴坊了?” 梁丘译倒吸一口凉气:“傅蓉茶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那种地方你可不能去,大不了我给你钱,生计再慢慢想办法。” 蓉茶驻了足,回头瞥了唠唠叨叨的梁丘译一眼:“哪种地方?我就是要找个热闹的位置,弹几首曲子,招点愿意学琴的幼童,我估摸着,收费低廉点,应该会有想学的。” “哦。”梁丘译松了口气,自嘲地笑笑,自己也有一天,会关心则乱。 蓉茶选在了一座小桥上,不仅因为可以看见秀丽的河水,还因为位置高,看见的人会多些。 菱杉将准备好的,招徒的牌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当起了人形招牌。 琰州即使闹市,也不算喧哗,琴声远播,余音绕梁。 她今日着了一身洁白的裙衫,头上只用一只白玉簪,挽了一个流云髻。本就出尘绝世的仙子打扮,再配上精致的面具,更衬托了她的冷艳神秘。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询问的人却寥寥无几。这时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童,主动跑了上去,拉着蓉茶的衣袖,糯糯地说:“我想学琴。” 蓉茶很惊喜,当场便教上了她。 因为蓉茶小时候学琴是被师父打出来的,但是她深觉挨打,除了让她能坐住外,并没有丝毫作用。 她对琴的开窍,还是源于一首简单又好听的曲子。 这首曲子轻快,又很好上手,即使没掌握基本的指法,也能轻易地学会。这大大增加了她的成就感,因此有耐心地去学更高深的指法,进而学会了抚琴。 她便用自己幼时的方法,教了那个孩子。孩子倒也伶俐,学了两遍,便能像模像样地谈奏了。 围观的人纷纷感叹这幼童有学琴的天赋,菱杉头脑也灵活,对着围观的人群喊道:“这孩子真有抚琴的天赋,谁家的孩子啊?可不能埋没了人才。” “是啊,我倒也才知道,我的语儿,竟然有抚琴的才能!” 说话之人自人群中走出,竟是花瑾。 蓉茶和菱杉惊诧的同时,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不认识彼此。花瑾还当场定下了,要孩子跟蓉茶学琴。 菱杉还借机说了学费,众人一听,还真是不贵,几天的口粮钱,便能学十节课。 如此一来,那些觉着自家孩子有天分的,纷纷上前报名,半天下来,便招满了十个孩童。 预收了学费,菱杉买了两条肥鱼,做了一桌子菜。 蓉茶看着在院子里的樱树下,接落下花瓣的语儿,笑着问跟自己并肩坐在木台上的花瑾。 “这是你女儿啊?昨儿个我都没看见。” “昨天你连后院都没去,所以今天我才又巴巴地来找你,结果遇见了你那个相好的,他告诉我,你在前面的桥上呢,我便赶了过去。” “什么相好?”蓉茶随即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梁丘译啊?他就是我一个朋友。” “行了,跟我还装。”花瑾暧昧地笑着,亲昵地撞了她:“朋友,会大老远的从锦怀送你来琰州?对了,他去哪了?” 蓉茶从招徒回来,便没看见他。昨日她们忙着打扫之时,他便不见了踪影,然后夜晚又回来了。行踪越发的诡秘,蓉茶对他的疑心越重。 直到晚膳后,梁丘译才回来。正想径直回房间,蓉茶的屋门却霍然打开。 “去哪了?” 梁丘译沉吟了片刻,露出不羁的笑容:“半天不见,便想我了?” “无缘无故送我来琰州,可到了你又不走,而且时常消失,行踪诡秘,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面对蓉茶眯着眼睛,神情严肃的质疑,梁丘译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上了台阶,步步走近蓉茶。 “有什么目的?这话你问了我一路了,真想知道原因?” 面对梁丘译的靠近,蓉茶步步后退,却抵到了门上,退无可退。 “我喜欢你,心仪你,爱慕你,这回懂了吗?”梁丘译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神色间带着认真。 蓉茶找准了时机,迅速向屋里挪了一步,在梁丘译要倾身上前的时候,“砰”地一声,关上了屋门。 幸好他躲得及时,不然便要撞上了,梁丘译挑唇,回了房间。 蓉茶将东侧第一间屋子,用作教习室。从早上辰时至巳时,两个时辰的教习。 她为此,还撰写了一个幼童易看的谱子,将昨日桥上教习的曲子,写成了弦谱,方便教习与记忆。 蓉茶教的认真,性格也很好,孩子们都喜欢跟她学琴,进步也很快。十节课便掌握了基本的指法,可以弹奏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大人们就爱让孩子们在亲朋好友面前,表演才艺。所以很快,便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想要学曲,不仅有孩子,还有成年女子。 蓉茶一人□□乏术,开始时每天安排四节课,但是十日后,她实在坚持不住了,便有意培养了几个较有天赋的女子,想让她们教习没有基础的幼童们。 在琰州不知不觉过去了二十天几了,蓉茶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也没时间关心其他的事情。 而梁丘译,则攥着手中的密信,望着累得摊在木台上的蓉茶,眼中情绪复杂。 他猜测的果然没错,不枉费他一路跟着她。 第21章 猜疑 梁丘译走到蓉茶身边,坐在她身侧,没了往日的悠闲,一直低头沉默着。 蓉茶觉察出了他的异样,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如果他来找你,你会跟他走吗?” 蓉茶皱了下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种话。 “你这个假设不成立,拒绝回答。” “那我们就来说个成立的假设,”梁丘译看向她,目光灼灼,“我如果把你送回他的身边,你会恨我吗?” 蓉茶立刻坐起身,警惕的目光看着他,观察着他的表情,想确认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玩笑。 梁丘译飒然一笑:“傅蓉茶啊傅蓉茶,没想到我们两人间的信任,这么少。” “你刚才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很难理解吗?” 蓉茶本就觉得他跟着自己的目的不纯,虽然他一直用什么喜欢倾慕来掩饰,但直觉告诉她,他不简单。 梁丘译看着她的反应,笑容里有些落寞:“也许我不是宣轶皇子,你便不会对我这般戒心重重吧。” 说罢,梁丘译回了房间。 看着他如此落寞的神情,蓉茶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过敏感了。 接连几天,蓉茶发现,梁丘译情绪都十分低落,甚至于刻意躲着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 蓉茶踏着石子路,看着新修的花池中栽满了她喜欢的花草。这是梁丘译找工匠修砌的。只因蓉茶路过一次别家庭院,看见石子路和盛开的花池,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回到屋内,她的桌子上,永远放着她喜欢的小吃。都是梁丘译买回来的,若是她哪个吃的多了,那个小吃便时常会出现在她桌子上。 这种默默地观察与付出,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能感受到在意与关心。何况她并不铁石心肠。 蓉茶想要做点什么缓和与梁丘译的关系,但她什么也不会做,最拿手的便是糯米圆子汤。可这是她最不愿触碰的东西,因为会想起那个人。 最后还是决定现学一道其他的汤。 蓉茶端着汤去找梁丘译的时候,看见他正独坐在院子里发怔,将汤举到了他面前。 “特地给你做的。” 梁丘译迷茫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晰,看清了面前的汤,有蘑菇和肉丁,闻起来鲜香扑鼻。 “我刚学会的,金钱口菇汤,不好喝也别当我满面吐出来啊。”蓉茶故作轻松地调侃着。 梁丘译接过了汤,喝了一口,点点头,抬起双眼,里面没了往日的狡黠与调侃,而盛满了矛盾与深情:“好喝,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 见他如此真诚的夸赞自己,蓉茶愧疚更浓:“对不起,我不该那般怀疑你的。” 梁丘译的手顿住,心里百味杂陈。 “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错,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蓉茶以为他们已经和解了,心里轻松了不少,虽然梁丘译依旧沉默寡言。 但是第二日,他也亲手做了一碗汤给蓉茶喝。 “这么客气,还礼尚往来呢?”蓉茶笑着拿起汤,是红豆汤,里面还放了糖,蓉茶拿起汤匙,刚要喝,突然被握住了手腕。 “怎么了?”蓉茶抬眼看他,感受到他手指微凉。 梁丘译缓缓放了手,低声道:“无事,怕你嫌弃难喝。” 蓉茶噗呲一笑:“你都不嫌弃我的,我断不会嫌弃你做的。” 蓉茶喝了两口,突然被梁丘译抢走了汤碗:“行了,尝两口就可以了!” “你这是发什么疯?” 蓉茶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脑子突然昏昏沉沉,随即天旋地转,再然后就没了知觉。 待蓉茶再次睁开眼睛时,一群人围着她,仔细一看,都是她的学徒们,还有一名白胡子医者。 “醒了!终于醒了!”刘辛麦高声叫着,她是所有学徒里,最闹腾的一个。 蓉茶敲打了下沉沉地脑袋,坐了起来:“我怎么了?” “息先生,我们来找您的时候,您就昏迷了,还被捆住了手脚,倒在床上,不过放心,孩子们,都让我叫人送回去了,放心,我们绝对不传扬出去。” 刘辛麦闹腾,却也是最机灵的一个。 “是喝了迷药!”老大夫开完了方子说,“现在没有大碍了,喝一副药,头就不晕了。” 捆住手脚?迷药?瞬间蓉茶想起那碗红豆汤。 “菱杉呢?”若真是梁丘译干的,菱杉应该也不能幸免。 “菱杉姐姐也刚醒,在隔壁房间呢。”正说着,菱杉跑了进来。 “小姐!我看见……”见屋内这么多人,菱杉止住了话。 蓉茶让她们先回去,改日再把课补上。待众人离去,蓉茶急切地问菱杉。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梁丘译从你房里出去后,接到了一个信鸽,拿出了手指那么长的一个小纸条,他突然回头,发现了我,然后走过来,一掌把我拍晕了。” 果真是他干的!想起他的那句“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真是讽刺! 蓉茶自嘲地笑了,她才对他消除了戒备心,他便送自己如此一份大礼。怕是她以后想相信人,都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耐药性了。 感慨过后,蓉茶琢磨着菱杉的话:“他当时手里拿着一碗红豆汤吗?” 菱杉摇摇头。 那菱杉看见他时,就不是他端着红豆汤,刚从她房间出去时。那时菱杉应该在忙活琐事,她们没请下人,活计都是菱杉在做。 那么菱杉看见他接信鸽的信时,应该是自己已经被捆住之后。 所以说,他用红豆汤将自己迷晕后,绑了手脚,随后又接到了一个密信,密信的内容迫使他放弃了对自己的绑架。 那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要绑自己?因何又放了自己? 虽然得到了蓉茶的叮嘱,她被迷晕一事才没被传扬出去,但还是被花瑾知道了。 “是不是语儿跟你说的?”蓉茶看着花瑾紧张兮兮地跑来找她,就猜到了。 别的孩子当时就被刘辛麦送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语儿,据刘辛麦后来说,她跟小机灵鬼似的,朝着屋里看了好几眼。 “语儿跟我说,你可能是病倒了,我就赶紧过来了。”花瑾前后看了看她,“你哪难受啊?” “我没事。”蓉茶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可能就是教琴太累了。” 花瑾嗔念了她一句:“排那么多课,还不好好吃饭,我都问菱杉了,你吃饭惯爱对付一口,怪不得瘦了,跟我回家,我给你补补。” 花瑾生拉硬拽地,把蓉茶和菱杉拽到了家里吃晚饭。 金有岩今日打扮的尤其用心,一身雪白绸缎,外罩烟罗轻纱,腰间束一条长穗绦,上系一块碧绿的翠玉。 正站在堂屋前,手执一本国策,似是认真地看着。 三人进来便看见这样一副景象,不免诧异。 “有岩,你看书不在书房,在这杵着做什么?”花瑾一语说出,金有岩瞬间破功,僵着转过身来,与蓉茶笑笑。 “今日没见梁丘贤弟呢?”金有岩问道。 提到梁丘译,蓉茶瞬间敛了眸子,低声说:“他有事,出了趟远门。” 金有岩暗暗露出了笑容:“那咱们快进屋吃饭吧。” 几人来到桌前,金有岩侃侃而谈,从民生百姓,聊到官场国事,尽显着自己的学识渊博。 “我今日刚接到上面的文书,朝廷已经派兵攻下了边境第十座城池了。陵王放言,要攻下边境十二城,然后拿下宣轶!” 蓉茶蓦的一惊,顿了筷子,抬眼看向金有岩。 金有岩还以为自己的见识惊到蓉茶,便更加卖力地讲着:“你们知道陵王吗?陵王可是战神,那可是威风……” “行了行了,多吃点菜,少说点话吧。”花瑾拦住夫君,硬往他嘴里塞了一口菜,想要堵住他的嘴。 “你干什么?”金有岩咽下一口菜,怒看着花瑾,这不有损他的形象吗? “花瑾。”蓉茶摇摇头,示意她无碍,她也不是脆弱到,连陵王两个字都听不得。 不过蓉茶好像知道了梁丘译的动机。 “现在已经攻下了十座城了?消息准确吗?及时吗?” 见蓉茶问得这般仔细,金有岩面色略有点尴尬地说:“消息肯定准确,但应该是滞后的,路途太远了,从锦怀传到我这,应该已经过了五日了吧。” “什么时候开始攻城的?”蓉茶又问。 “说是二十日前。” 二十日前?自己刚到琰州的时候?平均两日攻下一城,那现在应该已经攻下了十二城,没准梁丘译得到密报的时候,顾洵已经帅兵攻进宣轶了,所以他才急忙离开的。 那么他原先想要做什么就不难猜测了。 他给自己喝了迷药,捆了手脚,不就是在囚禁。囚禁人质必然是一种目的,勒索威胁! 那么他想要威胁谁?从他接到密报后,就扔下自己独自离开来看,自己是对他没有了用处。 他得知的消息必然是比金有岩的要及时许多。那是不是说明,顾洵已经成功攻占了宣轶?而且两国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所以已经没有威胁他的意义了? 蓉茶陷入了沉思,她已经弄明白大概了。 金有岩不知道蓉茶已经分析出了这场战役的进度,还在信口胡诌着自己的猜测,来展示自己卓越的判断力:“我估计以陵王的英勇,肯定能拿下这十二城,但是攻占宣轶恐怕不容易,这是一场硬仗啊!” “每次一有战事,最受苦的就是老百姓了,哎呀,也不知道能不能波及我们琰州啊,要不要呼吁大家,提前囤好粮食,以备战乱时的不时之需啊?” 金有岩越说越害怕,当下便想召集同僚,商议囤粮之事。 第22章 凯旋 “金大人稍安勿躁,”蓉茶不想他引起全城恐慌,“此战不会如大人想的那样,荼毒百姓的。” “现在战事如何,我们谁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肯定?”金有岩不喜别人反驳他,当即不顾之前营造的君子模样,反唇相驳。 “琰州离宣轶很远,波及不到,况且,陵王的威名你不是知道吗?他帅兵亲征,什么时候波及过百姓?” 花瑾看着蓉茶坚定的语气,不由得感慨,到底是自家夫君,即使离开了,也还这般崇慕。 提到陵王的英勇善战,金有岩没话说了。别的他可以不信,但是在百姓的心里,陵王可是战神啊!没有他打不赢的仗。 吃过了晚饭,蓉茶与菱杉告辞。 花瑾叫小厮送蓉茶回去,金有岩却自告奋勇:“我去送吧,正好顺便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不能让下人去买?何况,都这么晚了,集市上也没人了啊。”花瑾问道。 “哎呀,有铺子还没关呢,还有我得亲自挑选啊!”金有岩没好气地说。 蓉茶看了花瑾一眼,道:“那金大人就直接去买东西吧,街上也有街灯,我和菱杉走着回去无碍的。” “那怎么行,”金有岩反驳道,“你们两个姑娘家的,不安全。” “金大人,真不用……” “就让他去吧,”花瑾给了蓉茶一个安定的眼神,然后斜睨了金有岩一眼,一副看透的样子:“有些话啊,他不说,憋着也难受,有些打不挨,永远不知道疼。” 花瑾冷笑一声,回了后院。 蓉茶听出了花瑾话里的意思,再看金有岩的时候,眼里便多了点鄙夷。 金有岩一路还算君子行径,一直与蓉茶保持着距离,待到蓉茶的院子前,他找了借口,让菱杉先进院子。 这下连菱杉都看出了,金有岩对小姐恐怕心思不纯。 但是菱杉见他文弱的模样,二话没说便进了院子。他这小胳膊细腿的,若是有点什么不轨的行径,还不够小姐打一个来回的呢。 月色下,金有岩目光灼灼地看着蓉茶,虽然戴着面具,但是她初到府上时,那美若天仙的容貌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息心姑娘,从见你第一眼起,我便倾心于你了,你说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还要自己办学,都累得病倒了。要不,你跟着我吧,我不嫌弃你是遗孀。” 遗孀?蓉茶腹诽花瑾,都跟金有岩怎么说自己的?也是,不说遗孀,恐怕她也没法替自己说圆了,总不能说自己从夫家跑出来了吧。 “息心!”金有岩见蓉茶无奈地笑,仿佛根本没把自己深情的告白当回事,不禁有些气恼,伸手攥住了她的双臂。 “金大人自重,请放开手。”蓉茶冷下了脸色。 金有岩并不知道,这是她即将发怒的前兆,还不知死活想要抱住她。 蓉茶双手由里向外,用力一番,金有岩的手便被打掉了。丝毫不会功夫的金有岩,惊讶于她怎么会轻易地挣扎开,更加用力地想要抓住她。 蓉茶这次反手擒住他的手臂,抓住他的肩膀,一式最普通的擒拿,将他手臂禁锢与背后,动弹不得,疼得金有岩哇哇直叫。 “金大人,好好说话,别动手。”蓉茶警告道。 金有岩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只顾着点头根本说不出话来。蓉茶才放开了他。 文弱的金有岩,被她打击得,胳膊又疼,又丢了面子,气急败坏地,一边远离她一边指着她说:“不识抬举!我都不嫌弃你是遗孀了,你还这般粗俗,竟然还习武!” “习武粗俗?”蓉茶上前了一步,威胁之意明显。 金有岩吓得连滚带爬地,跑远了。蓉茶飒然一笑,回了院子。 蓉茶接着过了十日稳定又充实的日子,日日教琴满四个时辰,常常累得晚上沾枕头就能睡着。也不再做刚离开锦怀时常做的梦了。 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找蓉茶学琴。琴室已经占满了东西四个房间。她自己也忙不开,只能提了部分基础学徒的学费,来控制人数。 而且还挑选了几个资质尚佳的学徒,让她们教基础班,自己偶然去指导一两节,验收一下学徒的水平。这样,她才稍微轻松了点。 “我们息大先生,忙什么呢?”花瑾提溜着一只褪了毛的山鸡,走了进来,递给一旁的菱杉:“晚上加菜!” “你怎么来了?你家金大人怎么放你出来找我了?” 自从上次蓉茶粗暴地拒绝了金有岩,他便不让花瑾来见蓉茶了,说她太粗鲁,简直堪比土匪,根本不像个妇道人家。 “我哪能让他给我管住,不过你打的也太轻了,我以为你能把他胳膊拧下来一根呢!” 金有岩只是胳膊淤青了,花瑾还觉得不解气呢。 “是你亲夫君吗?没见过你心这么狠的。”蓉茶笑呵呵地说。 “谁让他竟敢打你的主意,你也是他能肖想的吗?” 花瑾从小就喜欢跟蓉茶一起玩,蓉茶不仅没有女孩子的娇气,还很会照顾人,她对蓉茶一直都是心生崇拜的。 “看来,你对我的评价挺高啊!”蓉茶揽过花瑾的肩,亲昵地说,二人并没有因为金有岩的事,而心生隔阂,“不过你这心也够宽的。” “哎,男人嘛,就这么回事,只要我还是他的正室,我也就不怕那些妖艳贱货,但他竟然癞□□想吃天鹅肉,也就是陵王能配得上你……”花瑾心知又说错了话,打了自己嘴一下,不再说话了 “我说了,你不用如此避讳,对了,”蓉茶想起战事,问道,“金大人那边又有什么战事的消息吗?” “有,我也正想跟你说呢,有岩收到的情报,其实已经是十日前的了,说是陵王已经攻占了宣轶,并且已经与宣轶签署了停战协议,协议上定的是,宣轶永不侵犯边境十二城,并每年向大裕进贡白银十万两。陵王短短二十日,就攻下了几十年没攻下的十二城,还一举拿下了宣轶的降书。真是太厉害了!” 花瑾越说越激动,对陵王的崇拜溢于言表。 蓉茶却眉头紧蹙,有些迷茫了。之前她记得在书房中,听见他们议事,是要慢攻打持久战的意思,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快攻,二十日便一举攻上了宣轶? 而且,梁丘译的行为她也是不解,签订的停战协议,对宣轶一点好处都没有,完全是不平等条款,为何他不用自己去威胁顾洵? 或许,他知道了拿自己也威胁不了顾洵吧?可是他又不是才知道,顾洵并不在意自己,为何还会起这个念头呢? 蓉茶现在脑子有些乱,觉得有一条她不知道的线,能够将这些疑问串在一起。但她就是找不到这根线。 顾洵的凯旋,让锦怀城百姓们夹道欢庆。一时间,锦怀城的大街上,人声鼎沸。 顾洵并没有减了马速,他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赞誉。一骑尘土飞扬,直奔到了宫门口。 怀煦宫主殿内,齐贵妃已经换上了红色喜庆的吉服,等着儿子的归来。一旁坐着傅杨氏,笑着道:“娘娘别心急,王爷去完大殿便会来看您的。” 自打蓉茶离开后,齐贵妃便时常与傅杨氏走动。起初是她要询问蓉茶为何离开,后来傅杨氏交了她五禽戏,她果然整个人都轻快不少,那些小毛病也都没了。齐贵妃对傅杨氏不争不抢又通透的性子也挺喜欢的,两人便时常来往了。 “哎呦,我这儿子,把圣上头疼的战事,一举就给解决了!”齐贵妃不无骄傲地说道,“怪不得你姑娘那般倾慕……” 齐贵妃自打蓉茶走后,总是无意地想起她。许是之前蓉茶三天两头地来看她,看得她心烦吧,这冷不丁见不着了,心里倒是空落落的。 也时常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时,她那番话,现在想起,分明就是想好了要走。 她还曾跟傅杨氏抱怨过:“蓉茶这性子是真硬,决定好了的事,谁也不商量,说走就走,平日里那些温顺许都是装出来的。” “不守妇德,怎么能纳个侧妃,就离家出走呢?” 傅杨氏听不得她的抱怨,一向温和的她当面顶了回去:“蓉茶不守妇道,正好犯了七出了,让陵王趁机休了她吧。若当初陵王肯休她,她也不至于走到离家这步,她一个女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遇没遇到危险,没有一个人关心,夫家还要说她不守妇德。” 说罢便扬长而去,齐贵妃再唤她入宫,她便称病不来。 齐贵妃本就是嘴上毒了些,一边暗骂着,蓉茶跟她娘一个脾气,一边送去了不少补药,来缓和两人的关系。最终在蝶兰的劝和下,傅杨氏才不跟她置气了。 齐贵妃又无意地提到了蓉茶,偷看了傅杨氏一眼,怕她不高兴,没再继续说下去。 傅杨氏敛了神色,并没放在心上,跟着齐贵妃等着陵王的到来。毕竟是女儿心爱之人,总是多了一份不同于旁人的关心。 陵王还未等来,却等来了齐素心。对于齐素心的到来,连贵妃都没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 “姑母,”齐素心行礼问安,神色有些卑微,“素心知道表哥一会会来给姑母请安,便想瞧上他一眼。” “有你瞧的份吗?” 若不是她,蓉茶也不会走,他洵儿也不会不眠不休地去征战。原本以为洵儿喜欢她,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蓉茶一走,洵儿那丢了魂的样子,分明爱着的是蓉茶。 况且,蓉茶离开后,他根本没娶齐素心,这就足以说明,一切都是齐素心自己作的! 第23章 追妻一 “姑母,素心只是想见见表哥。”自从蓉茶走了之后,顾洵便不再见她,即使她主动去寻,顾洵也没给她眼色。 “你还舔着脸要见洵儿,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从王府里流传出了好些传言: 齐素心在婚仪前威胁王妃交出管事大印; 齐素心寝殿规制比王妃都要豪华; 齐素心霸道蛮横辱骂王妃; 王妃不堪齐素心的□□,离府出走。 …… 一时间齐素心成了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大家才知道,原来王妃是被齐素心给逼走的。 她也曾传过傅蓉茶恬不知耻的传言,知道众口铄金的威力。轮到自己了,这些真假参半的流言蜚语,快要把她压倒了。 “我做了什么?”齐素心委屈得泪眼婆娑,“我不过也是追求自己的真爱,我有什么错?” 齐素心由哽咽变成歇斯底里地哭喊:“你们为何都针对我?我嫁给表哥是皇上的旨意,现在她走了,用不到我了,就把我说得如此不堪?我不欠傅蓉茶的!” 齐素心哭着跑了出去。 齐贵妃对这个侄女,现在也是没了半分好感,徒惹一肚子气。 齐素心离开不久,顾洵便到了怀煦宫。 顾洵刚从战场归来,眼中的杀意还未褪去,浑身的戾气不加收敛,饶是亲生母亲,齐贵妃离得他近了,都能感受到他银色盔甲中散发出的寒意。 顾洵见到傅杨氏也在,不待傅杨氏起身,他先弯腰行了礼:“顾洵,见过二位母亲!” 一句“二位母亲”将傅杨氏的眼泪勾了出来,转过身去擦泪。 齐贵妃也眼含热泪,上前摸了摸儿子消瘦了的面庞,哽咽不已。 顾洵叫穆言将东西抬了进来,这是他到宣轶战胜后,闲暇之余,采买的当地盛产,七八个小将,抬进来八整箱。 “岳母,同样的已经送到了您府上。” 止住了眼泪的傅杨氏福身,谢了陵王。 “母妃,兵符已经交给了二哥,从此,我便不问朝政,已经跟父皇辞行了。” 齐贵妃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辞行?你也要走?” “我要去寻蓉茶。” 顾洵低沉地话语,饱含了坚定,他早在出征以前便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自从蓉茶离开后,齐贵妃是眼见着儿子日益消沉,连着几日不吃不喝,若不是还有寻找蓉茶这一个信念在,他恐怕不知道要颓然成什么样子。 现在什么夺嫡,皇位她都不在乎了,只有儿子能好好的,便足够了。 齐贵妃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不住地点着头:“好,好,去吧,把蓉茶找回来,你们好好的过日子!” 又寒暄了几句,顾洵起身离开,走出了主殿外,被追上来的傅杨氏叫住了。 “王爷,这些日子,我和蓉茶爹,都能看出你并非对蓉茶无情,你们许是误会才闹成了现在这番样子,”傅杨氏将一个稚童喜欢的布玩偶递给顾洵:“这是蓉茶小时候最喜欢的布老虎,你帮我带给她。” 顾洵接过那只布老虎,呲着牙的模样倒是挺丑的,蓉茶竟然喜欢这么丑的布偶。顾洵盯着布老虎看着,目光都变得柔和了。 “蓉茶有一个姐妹,嫁到了琰州,她也曾跟我说过,喜欢琰州的风土人情。你可以先从琰州找起,比大海里捞针要强。” 顾洵拱手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拜别礼:“多谢母亲。” 傅杨氏看着顾洵坚毅挺拔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梁丘译在消失了整整半个月后,再度回到了琰州。 蓉茶正清闲地坐在院子里,赏着盛开到荼蘼,落樱纷飞满院子的唯美景色,一边听着东西房中,传来悠扬的琴音。 “很清闲啊?” 蓉茶转过头,望向从院子外徐徐走来的梁丘译,皱起了眉头,缓缓站了起来。 梁丘译依旧身着绛红色衣衫,外罩玄色锦袍,玉冠束发,白皙绝美的脸上,始终噙着一抹笑容。半点看不出他日夜兼程,赶了几日的路程。 “你怎么回来了?” 梁丘译走到蓉茶面前站定,想伸手摘掉她的面具,好好看看她的脸。若不是为了见她,他断不会再回来的。 蓉茶偏头躲开他的手,并退后了一步。 “怎么如此绝情?好像不愿意我回来一样。”梁丘译嗔怨的神情,好像真是蓉茶绝情一般,浑然忘了,自己临走时做了什么。 “把我迷晕还给我手脚捆住的人,竟说我绝情?”蓉茶讽刺地说道。 “那我最后不是没对你怎么样吗?”梁丘译自知理亏,声音也硬气不起来。 “是啊,你要是对我怎么样了,现在你也没办法站在这,指责我绝情了。” 这边两人快要吵起来了,那边东房的琴室下了课。由学徒变成了任教先生,刘辛麦还是挺自豪的。 刘辛麦看着院子中央,一红一白两个神仙般的人,站在樱树下,这画面简直太美了。 她食指抵在嘴唇上,让她教的幼童们别吵,悄悄地出院子回家。她也顺便悄悄溜走,免得打扰到他们。 而樱花树下的两人,吵得都快要动手了。 “梁丘译,你怎么还能舔着脸回来呢?”蓉茶越说越生气,“你现在解答我几个疑惑,然后就痛快离开,别让我轰你走!” “那你都要轰我走了,我还回答你什么疑惑,告辞!”说罢梁丘译转身要走,被蓉茶闪身拦在了前面,挡住了去路。 “先把问题回答了再走。” 梁丘译顿时露出了往日的玩世不恭的笑:“还是舍不得我走吧?” 梁丘译向后走了几步,靠在了樱树下,将懒散发挥到了极致。 蓉茶双臂环胸,冷冷地盯着梁丘译,开始了询问:“你绑架我,想要做什么?” “威胁顾洵放弃攻城。” “为何认为我能威胁得到他?” “猜的。” 蓉茶蹙起眉头,打了梁丘译的胳膊:“好好回答!说实话!” 梁丘译配合地“哎呀”了一声,其实并不觉得疼:“好好好,实话就是,病急乱投医。” 蓉茶琢磨了一下,倒是也说得通,可是总觉得他说的并不是实情。 “换个问题,为何又放弃了?” 梁丘译满脸怨色:“还不是得知了父皇已经签了降书!顾洵简直就不是人!二十多天,攻下我们花了二十年攻占的十二城,还一举攻到了皇城下!我曾劝过父皇,别太重农轻兵,他就是不听。” “我说过大裕的军队,尤其是陵王的神兵营,战斗力强悍,他们谁也不信啊,认为一直都很太平。直到打到家门口了才知道,不是他们强,是人家根本没屑于打!” 梁丘译言语神情中,尽是对宣轶皇室的谴责与失望。 “那你既然认为我可以威胁得到顾洵,为何不拿我去拼一拼,反而自己走?” 梁丘译冷笑了一声:“威胁成了又如何,实力差距太大,即使退兵了,他们依然不重视军事,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我又何苦亲手将心爱的女子送走?” 梁丘译神色变得专注,望着蓉茶的眼里,盛满了情愫。 蓉茶避开了他的注视,该问的都问完了,虽然仍有存疑,但估计是在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她转身准备离去,却被梁丘译拽住了手臂。 “蓉茶,能原谅我吗?” 蓉茶没有回过身,也没有回头,清丽的声音显得冰冷又无情:“从来不是朋友,又何谈原谅?” 战役之时,他算是敌国皇子,对她的接近,也掺杂着目的。本就是不同立场的两个人,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他教训的对! 八日后,正要就寝的金有岩可是接到一天大的消息,陵王已经到了琰州近郊,估计明日午时前,便能到达琰州城。 金有岩一晚上未眠,瞪着两只眼睛,挺到了天亮。 一早,洗漱打扮得干净又正式得体,还特意照了照铜镜,整了整帽冠。最后觉得一夜未睡,脸色有些难看,用了点花瑾的脂粉,稍微拍了拍,觉得好多了。 金有岩命人准备好了陵王下榻的宅子,昂首扩胸地在率领众同僚,列兵布阵,站在城门外远眺,想要第一时间迎接敬佩的陵王殿下。 从辰时一直等到了午时,别说陵王的身影了,连个野猫的身影都难见。琰州本来外来人就不多,城门除了一众官员和士兵,寂静得犹如荒野。 就在众人都昏昏欲睡之时,寂静中依稀听见阵阵马蹄。琰州太守立刻拍了拍金有岩:“大人,是不是有人来了?” 兴奋得一夜没睡的金有岩,才有了点睡意,被太守一下子给惊醒了,仔细一听,还真是,而且不是一匹马呢! 不出片刻,远处的树林里,露出了人影来,一点一点接近了,有数十匹马,却跑出了一支军队的气派。 奔腾的骏马疾驰而来,打头的黑色骏马上,一席靛蓝衣衫,外披的白色锦袍随风飞扬,还没看清长相,十几匹马呼啸而过,在城门口都没减速停留一下。 一众琰州官员,大眼瞪小眼,纷纷询问这下怎么办? 要不说,还得是金有岩,作为全城最大的官,当即下令,追! 当街的百姓们便看到这样一副盛景,一群脑满肥肠的官员,带着平日都不操练的士兵,追在一队气势磅礴的马队后面,跑得生无可恋。 第24章 追妻二 马队似乎才发现,后面追着他们跑的一众人,纷纷勒马停在了当街。 百姓们,看见高头大马上,各个都英气飒爽,器宇轩昂的,不由得猜测这是一群什么人? 尤其是头前的那个黑棕色骏马上的俊朗公子,虽然面色沉寂,气质冷然,但是俊逸非凡,宛若神谪。 顾洵调转了马头,望着远远驶来的两辆马车,蹙起了眉头。 思杵着,刚才城门处,一众懈怠不堪的人,难道是迎接他们的琰州官员们? 一众官员们,平日哪里跑过这么远的路,还好金有岩和琰州太守是乘着马车去的城门口,跑了两步才知道,靠跑的根本追不上陵王。 便乘了马车,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挤在了两辆马车里,为了追陵王,快马加鞭地赶,差点没被挤死。 两辆马车里下来了一群,被颠簸得衣冠不整的官员们,惹来了百姓们的哄笑。 金有岩想哭的心都有了,他为了见陵王,精心装扮的洁白的衣衫啊,不知道在车里,谁给踩了两脚。 哭丧着脸,拜倒在地,大呼道:“恭迎陵王殿下!” 全体官员们也来不及整理衣冠,皆跟着跪拜。周围百姓这才知道,这神谪般的人物,就是威名赫赫的陵王殿下,刚刚收复了边境十二城,攻占了宣轶国的战神陵王! 面对众人的跪拜,顾洵面色依旧冷然:“起来吧。” 沉着有力的声音,仿若有定人心弦的能力,大家都听话的起了身,都不想眨眼,渴望多看看这神一般的人。 “哪位是琰州刺史?”穆言高声问道。 “我,我!”金有岩举着手,急切地说,“已经为陵王殿下清扫好了下榻的宅子,待……” “带路!” 没工夫听他废话,顾洵一声令下,金有岩忙不迭地又爬上了马车,在前面带着他们去了宅子。 宅子距刺史府不远的位置,是个带园林的大宅子,是前任刺史因贪墨罪,被处罚充公的。 故而金有岩别的能耐没有,胆子小,是他做琰州刺史几年,屹立不倒的直接原因。 宅子已经被打扫得焕然一新,金有岩深觉自己这差事办得漂亮。但顾洵并不在意这些,打仗时,睡草地里都是常有的事。 全然不知自己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金有岩,还自鸣得意地给陵王介绍宅子的布置呢。 陵王这次只带来了几个亲随,都是骁勇善战,训练有素的,穆言只是简要吩咐了几句,便各自安置了。金有岩见也没人听他讲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也不开口了。 “听过傅蓉茶这个名字吗?”顾洵问道。 金有岩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花瑾呢?”这是他临行前,傅杨氏告诉他的。 “知道!”金有岩有些激动,“正是贱内!” “带本王去见她!” 四月春风和煦,在爱玩闹的刘辛麦的张罗下,几个女徒弟们,要去城郊的清水湖游玩。 刘辛麦好说歹说地,终于让蓉茶同意了,上午就把小孩子的课上完了,午后大家便齐聚在院子门口,等着蓉茶一起去。 花瑾也要跟她们一起去春游,特意准备了点心。半天不见人影,蓉茶派了菱杉去催。结果一刻钟过去了,菱杉也没回来,蓉茶只好亲自去催。 到了刺史府的厨房,蓉茶看着花瑾还在奋力地装点心,无奈地说:“行了,装一盒就好了,一共也没几个人。” “哎,这个樱桃甜水我今日新做的,你快帮我灌几竹瓶。”说着花瑾拿过一个红坛子,和几个竹子做的瓶子,让蓉茶帮忙。 “你带这么多东西,累不累啊?”蓉茶深觉带她出去玩,太麻烦,下次可不想再跟她一起约了。 “出去玩嘛,当然要准备充分点啊,不然渴了怎么办?” 两人互相嫌弃时,有小厮来通传,说是老爷唤夫人去前院。 “什么事啊?让他进来说,我忙着呢!”花瑾埋怨着,这还摆上老爷架子了。 “是陵王殿下来了,传的夫人。” “!!!” 三人皆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蓉茶倒着的甜水都溢出来了。 “镇定,一定要镇定,”花瑾满厨房溜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陵王什么时候来的啊?有岩怎么没跟我说呢?” “花瑾,千万别说出我来。”蓉茶尊尊叮嘱着,“我和菱杉先从后门走,正好去清水湖玩了,他能找到你,肯定是打听着了什么,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带着他去我家院子,但是千万别让他碰上梁丘译……” “哎呀呀,你说这么多,我一句也没记住!”花瑾现在凌乱得很,什么也听不进去了,“行了,你快撤吧,我见机行事。” “你可以的!” 蓉茶给她打气,然后带着菱杉溜走了。蓉茶跟菱杉兵分两路,毕竟自己带着面具还好隐藏些,可菱杉的样子都见过,还是藏起来更好些。 花瑾深呼吸了几次,终于鼓足勇气,一脸淡定地去了前院。 饶是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准备,当她面对陵王凌厉的眼神的时候,心里一颤,掉头便想跑。 “花瑾?”清冷地声音响起,花瑾忍着惧意,缓缓回身,本想强装淡定,腿却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蓉茶在哪?” 顾洵用了逼供时的口吻,他一施压,连旁边站着的金有岩都差点跟着跪下。 “不,不知道。”花瑾吓得都结巴了。 “本王耐心有限,再问你一遍,蓉茶在哪?” 顾洵压迫地声音,让金有岩腿软了,勉强扶着旁边的案几,才没瘫下去。 反观,花瑾似乎比他能坚强些,凭借着强烈的意念,让自己头脑能思考了:“回王爷,蓉茶不是在锦怀城吗?” “蓉茶来琰州了,而且来找你了!”顾洵没想到,她还能有胆子反问。 “没,没有,真没有。” 顾洵见她显然是问不出什么了,便将目标瞄准了金有岩:“近日,你夫人有没有锦怀城里来的姐妹?” “有!”金有岩和盘托出,“真的有,不过是叫息心。” 花瑾头脑一思考起来,就活泛了许多,顿时想到了借口:“对,王爷,我锦怀城的姐妹多,息心投奔我来了,蓉茶是真的没有联系。” “息心?”顾洵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说,“带她来见我。” “啊,好。”花瑾答应得痛快,抬腿就要往外走。 “等等,”顾洵叫住了她,难说她不是去通风报信的,万一真是蓉茶,知道自己来了,肯定要避而不见,甚至会直接逃走,避免打草惊蛇,顾洵站起了身,“你带本王去。” 蓉茶还真的要逃走,她知道清水湖那边,有个岛,岛上也有客栈,她想要去避几日,待顾洵走了之后,她再回来。 她都跟刘辛麦交代明白了,让她转告菱杉最近也不要回家,去外面客栈住几日。 虽然刘辛麦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还是一一应下了。于是一行算蓉茶七个人,雇了两辆马车,直接去了清水湖。 清水湖的水很清,琰州虽然不繁华,但是风光很美,天然去雕琢,她喜欢自然的美感。 可能今日天气特别好,出来郊游的也不少,等了半天没有船只。却把顾洵一行人给等来了。 “你们看,跟着金大人的那个公子是谁啊?这般俊逸?” 刘辛麦眼前一亮,朝着顾洵的方向说罢,大家齐齐看过去, 仅一眼,蓉茶立即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步,隐在她们身后,背过身去。 “他的眼神好冷啊,像刀子一般,我不敢看他。”其他学徒都不敢直视。 “瞧给你们吓的。”刘辛麦瞪着溜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陵王看。 顾洵被刘辛麦的眼神吸引过去,她这眼睛,像极了蓉茶初见他时的目光。那般明目张胆地看着他,不过,蓉茶的眼睛比她的亮,比她的美。 想到蓉茶的那种倾心的目光,自得知他要娶齐素心后,便再没见过了。 晃神间,顾洵已经走近了刘辛麦。刘辛麦虽说比其他人能胆子大一点,但也不敢近距离地看着他,待他离得进了,她便垂了目光只敢偷偷地瞟了。 顾洵一阵失望,自己怎么会将她比作蓉茶,连她五成的胆量都没有。 “你说的息心,在哪?”顾洵回头,问向不情不愿,慢吞吞地向这边走,尽力拖延时辰的花瑾问道。 没等花瑾回答,众学徒纷纷看向背过身去的先生。一下子就将那道纤细的背影,显露出来。 顾洵目光一滞,眼中的凌厉霎时不见了。他抬步上前,轻声唤着:“蓉茶……” 蓉茶背脊一僵,自知躲不过,只得转过身来,低头垂眸道:“公子认错人了,小女子息心。” 蓉茶仗着戴着面具,打定主意,拒不承认。 顾洵眼中慢慢涌上深情,眸中柔得,让周围的人,不敢相信,这是先前那个眼神能冻死人的陵王? 第25章 追妻三 “息心?”顾洵琢磨着这个名字,“你想要息心?” 蓉茶低垂的目光闪动,他竟懂了自己化名的意思。 “跟本王回去。” 顾洵抓住蓉茶的手,被她用力挣脱后,向后退了一步。 “您认错人了。” 顾洵蹙了眉头,见她这般抗拒,便没再动作,静静地看着她。 在场的除了花瑾外,都很惊诧。不解陵王跟息心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认错人了? “你们可真不够意思,出来玩,不叫上我的吗?”慵懒调侃地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蓉茶身子一僵。 大家目光从陵王和息心身上移开,向后看去,绛红衣衫,玄色锦袍,玉冠束发的绝美男子,正摇着折扇,缓缓走来,女徒们都被这绝色容颜迷住,挪不开目光。 若说陵王的清冷俊逸让人不敢直视,那梁丘译的绝美便让人沉沦了。 “陵王在此,不得喧哗。” 金有岩本就看不上梁丘译,见他这副闲散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呵斥道。 众女徒因金有岩的话,才知道眼前的是陵王。 “是那个战神,陵王殿下吗?”不知谁小声询问了一句,大家都被吓得寒蝉若禁,纷纷眼观鼻,不敢再言语。 “呦,陵王殿下啊?”梁丘译挑起唇角,摇开折扇,“怎么有闲心大老远地,从锦怀来着琰州小城?” “不得无礼!”金有岩这回是真吓到了,梁丘译这漫不经心的语气,若是得罪了陵王,他们跟着受牵连可怎么办? 顾洵看着蓉茶挑唇冷笑,转过身去,眼中泛着冷意。 “你不在又来琰州做什么?” “当然是陪我心爱之人啊,”梁丘译走到蓉茶身边,挑眉对顾洵说,“息心姑娘。” 顾洵脸沉了下来,盯着蓉茶:“你到琰州后,一直跟他在一起?” “是啊,我们一直住一起。”梁丘译挑衅地说。 “啊,他们不同房间!”花瑾突然说了一句,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金有岩吓得,赶紧捂住夫人的嘴。 “继续。”顾洵对花瑾说。 金有岩慌忙放下手,冲花瑾挤眉弄眼地,让她别乱说话。花瑾哪里听过金有岩的,继续说道:“而且,他只来了几日,便消失了半个多月,最近才回来的。” 顾洵想起他在签完招降书时,确实见到了梁丘译,算了算路程时间,花瑾的说辞可信。于是脸色稍霁。 “船来了!”刘辛麦看着靠岸的两只船喊道。 花瑾看看眼前的状况有点乱,小声地问了句:“还玩吗?” “玩啊,都来了,为什么不玩?陵王殿下日理万机,赶紧去攻占别的国家吧,别耽误了您的战役。” 梁丘译嘲讽的嘴脸,让顾洵觉得他十分的欠打。 梁丘译和蓉茶率先上了一只船,船上仅能容纳六人,女徒们正商议着谁坐哪只船,却见陵王跟着上了先生的那只。 花瑾见状,也拉着金有岩上了蓉茶的那只。不能让她孤身奋战,作为好姐妹,关键时刻,就得挺身而上! 这边的船只坐了五人,其余六名女徒,都做到了另外一只船上。两艘船并驾齐驱。 “宣轶现在忙着收拾残局,你倒是有闲心在这游湖,七殿下。” 顾洵看着梁丘译,明目张胆地坐在蓉茶身边,想起了那日上元节,他也是这般,公然站在了她的身边。气得出言讽刺。 坐在他们仨对面的金有岩和花瑾惊了,瞠目看向梁丘译。刚才陵王唤他,七殿下? “我一个闲散皇子,不比陵王殿下忧国忧民,我只想守在心爱人身边,没那个闲心关心国家大事。” “七殿下谦虚了,当初潜藏在锦怀城内,伺机而动,妄图找寻本王弱点,以作威胁,用心之深,本王亦是佩服。” “陵王殿下也谦虚了,您为了扰乱我视听,偷龙转凤,成功将我迷惑,也是令我敬佩不已。” “你今日能出现在这,证明本王计策并没有成功。还是七殿下技高一筹。” “哪里哪里,我在这不过是倾心使然,与计谋无关。” 两人你来我往地,看似互相吹捧,实则暗潮讥讽,让金有岩与花瑾听得是云里雾里,什么都没听懂。只能看出来,两人好像关系不咋地。 夹在他们中间的蓉茶,受不了两人在她耳边聒噪,霍然起身,对着身后的女徒们说道:“都带琴了吗?” 众人齐声应道:“带了。” “检验一下你们昨日新学的曲子,奏起来!”蓉茶颇有气势地喊完,借机坐到了两人对面的花瑾身旁,悄悄舒了一口气。 悠扬的琴声响起,六支琴同奏,将原本低沉柔和的曲子,奏出了扣人心弦的铿锵之感。蓉茶昨日让她们练习合奏时,就听出了这种感觉,还给她们分了音区,相互配合,又独有特色。 湖上其他的游船,也被这动听的琴声吸引,纷纷侧目倾听。湖面日光直射,波光粼粼,山间倒影,清凉的微风,配着美妙的琴音,让人身心愉悦。 而蓉茶却低头思索着,刚才二人吵嘴的话。她听出来很多疑问,却觉得差的那根线,梁丘译肯定知道,而且知道的绝对比他说出来的要多很多,她打算回去时候好好盘问一下。 一曲终了,金有岩忽然提议,要宴请众人。其实主要是宴请陵王,其他人都是陪客。 见陵王没意见,其余人的想法自然不重要,金有岩立即拍板定下了,一会靠岸,便直奔饭庄。 金有岩联系了一个湖边最大的饭庄,将整个二楼都包了下来,窗户敞开,便能一览清水湖的美景。 金有岩说了几句欢迎陵王莅临的废话,在场的女徒们,却都很捧场地举杯,应和着他。 被众女子们一吹捧,金有岩瞬时有些飘了,连干了三杯后,便脸色绯红,舌头打结。 花瑾边翻着白眼瞪他,边悄悄地将他杯中酒换成了水。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吗?就爱在小姑娘面前瞎逞能。 “先生,我们敬您一杯!”刘辛麦带头,众女子们纷纷起身,端起酒杯,要敬蓉茶酒。 蓉茶虽然不想喝酒,但是不好拂了她们的意,便也端起了酒杯。 “自从跟着先生学习琴艺后,我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以前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但是先生总是给我鼓励,现在我有信心了,神奇的是,我一旦有了信心,以前做不好的事情,现在也可以了!” 刘辛麦慷慨激昂地表达了对蓉茶的感激,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引起了大家共鸣般,纷纷说道。 “我也是我也是,我是家里庶女,一起玩的伙伴们总是瞧不上我,自从跟先生学琴后,我没觉着我有什么变化,但是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开始夸赞我了。” “娘亲总是说我这不行那不行,以前我都逆来顺受的,但是昨日我第一次反驳了她,我说我们先生从来不骂我笨!她说勤能补拙,总是给我希望,反而是娘你!一直在打击我。最后,我娘跟我道歉了……” 这姑娘呜咽着哭了,其他姑娘也都感同身受,觉着在蓉茶这里学到的,不仅仅是琴技,还有她身上的力量。 蓉茶看着与她相处了仅仅两个月的姑娘们,红了眼眶。她们都不是从小便被家里培养着,要出类拔萃的孩子,所以到了这个年纪,才自发的想要学点什么。 她们都很不自信,就像她在顾洵面前的患得患失一样。她那天被梁丘译点醒了之后,发现离开了顾洵,才找回了曾经自信的自己。 她深知不被认可的人生有多么悲哀,所以敲打她们的同时,蓉茶还会给她们希望! 而她,又何尝不是在教她们时重拾了信心? 顾洵看着感动到落泪的蓉茶,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心里百味杂陈。 她的优秀正源于,她不断地在突破自己,什么都敢学,又什么都能学得好。这的确需要一个强大而又自信的心。 顾洵收回目光沉思时发现,梁丘译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蓉茶看,顿时投射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梁丘译也丝毫不示弱,瞪了回去。 一杯就喝高了的金有岩,指着波涛暗涌的两人,哈哈大笑:“一个遗孀,也值得你们这般争抢!” 花瑾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嘴巴呼了上去,用力过猛直接给金有岩打翻在地。 金有岩直接在地上睡着了,花瑾趁机拖着醉死过去的金有岩,连连道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给硬生生地拖下了楼。 刘辛麦也深觉气氛有些复杂,于是张罗着一众姐妹,告辞离去。 酒桌上就只剩下僵住的蓉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梁丘译,和面色不善,满腔怒火盯着蓉茶的顾洵。 “遗,孀?”顾洵一字一顿地问道。 蓉茶当机立下,拿起酒瓶,猛灌了几口酒,不出片刻,便醉倒在了餐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蓉茶:快夸我机智! 第26章 追妻四 梁丘译瞥了顾洵一眼,率先扶起蓉茶,顾洵却一掌袭来,梁丘译接了招,便顾不得蓉茶。顾洵回手接住了要摔倒的蓉茶。 梁丘译又攻了上来,两人你来我往地,功夫不相上下,蓉茶被二人争来夺去间,弄醒了。 醉意间,迷迷糊糊地却看出来两人在打架,憨笑一声,欺负谁不会打架似的,蓉茶反手用力一推,成功把自己给摔倒了地上。 两人急忙收了手,上前查看摔倒的蓉茶,发现她也只是睡着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喝点?”梁丘译提议道。 “可以。”顾洵应允,顺势抱起了蓉茶。梁丘译配合着将几个凳子拼在一起,顾洵将蓉茶放置在了凳子上,让她继续睡。 上一刻还在争得你死我活的两人,下一刻却捧着两坛酒,对着喝了起来。 “你找来的比我想象的时间要早。” “你跟着她,是打算用她威胁本王?可为何后来没把她交给我?” 梁丘译噗呲一笑:“是不是有点意外,还有点失望?你如此快速地攻下我皇城,目的之一,就是以为,我能用蓉茶跟你做交换吧?” “为何不换?”顾洵的神色突然冷了下去。 “那你肯交换吗?”梁丘译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盯着顾洵,等着他回答。 “换!” 梁丘译美眸微瞠,他没想到顾洵竟然回答的这般干脆。怔怔地看了顾洵良久,视线又移到了一旁睡熟的蓉茶身上,蓦的大笑几声,随即变成了苦笑。 这一刻,他知道他败了。 “实不相瞒,当初我已经给蓉茶捆住了手脚,灌了迷药,正打算掳她去与你交换时,又接到了密报,说是父皇已经签了降书,当时我很气愤。他们如此不堪一击,烂泥扶不上墙!我却要牺牲我的所有的美好,去挽救他们犯下的错。凭什么?” 不知为何,两人明明是敌国皇子又是情敌,顾洵却能理解梁丘译的心境。 因为他们是如此的相似,都是大义当前,不顾儿女私情。父皇要他放弃皇位,辅佐二哥,他同意了。 父皇还说,蓉茶是他自己求娶来的,知道他很喜欢她,但是不能让她成为他唯一的弱点,因为他是战神! 战神?多么可笑的称谓。他为了维持这个称谓,所以便不能有任何弱点。可是他凭什么不能有弱点? 虽然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达到父皇二哥的嘱托,但是当蓉茶离开的那一刻,他才坚定了信念,他不再扮演任何角色了,他要尽快完成他的责任,完成他所谓的使命,然后,余生为自己而活。 “谁说强者,就要肩负起一切!” 两人默契地举起了杯,突然由敌人变成了知己,这大概就是惺惺相惜。 几杯酒下肚,两人也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冷嘲热讽,渐渐地聊开了。 “你说你,既然娶了她,为何又不珍惜?”梁丘译醉态萌生,陷入了回忆中,“她还没嫁给你之前,我便遇见过她,那时,她机敏灵动得,像个小仙女。” “明阳寺那次?”顾洵想起了,那天蓉茶说她差点被他的马车撞到。 “对对对,就是那次,我的马车跟对面马车差点撞上,是她跳上去,跟我一起拉住了缰绳。” “……”顾洵黑了脸,她竟然骗了自己。 “我那会还抢走她半张绢帕,你看。”说罢梁丘译从衣襟处的口袋里,掏出了绣着芙蓉花的半张绢帕,在顾洵面前显摆。 绢帕被顾洵一把躲走。 梁丘译懵了懵,随即怒吼道:“还给我!” “这是本王王妃的贴身之物,凭什么还给你?” “我不跟你抢你王妃了,你把绢帕还我。” 梁丘译突然的示弱,让顾洵一滞,随即问道:“为何?” “你还我,我再告诉你。” “你先说,我再还。” 两个俊逸绝美的尊贵男子,此刻却因为半张残缺的绢帕争执了起来。 梁丘译缓缓地说:“因为我知道,你在她和其他之间,一定会选择她,而且不会动摇。” 不像他,会犹豫,会挣扎,还曾经一度想要牺牲她。所以,自己确实比不上他。 “但是,你别欺骗她,骗她一次,她便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梁丘译留恋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蓉茶。她那日说的不会原谅,便是真的不会原谅了。 “还我吧,我明天一早就离开,从此便会忘记她的。” “既然忘记了,还要这半张绢帕做什么?” 顾洵将绢帕放在烛火上,梁丘译急忙上前,却轻松夺过,显然顾洵有意放水。 “谢了。”梁丘译头也不回地下了楼,离开饭庄,消失在了大街上。 顾洵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蓉茶的面具摘下,露出了许久不见的面容,顾洵心里骤然一紧,俯身亲了下去。 “终于找到你了。”顾洵露出难得的欣慰笑容。将她抱起,回了住处。 第二日,蓉茶醒来,头痛欲裂,与上次跟顾洵连喝三杯那次,一样的感觉。若不是当时那种尴尬地情况,她也不能出此下策。 敲了敲头,蓉茶望着屋顶,发觉这并不是她的房间。 “醒了?” 蓉茶猛地一转头,顾洵正躺在她身侧,笑着看她。 “你怎么……”蓉茶惊觉自己的面具已经不见了,也没法继续装傻抵死不认了。起了身,捶了锤头,便要往外走,手臂却被拉住。 “松手!”蓉茶短促有力地说道。 顾洵怕是头一次被如此呵斥,不过他并没有发火,反而是声音带着柔和:“我派马车送你回去。” 顾洵知道,蓉茶对他的抵触,不会轻易消失,所以他要更加耐心,也只能耐心,谁让他离不开她呢。被动的一方,总是要作出妥协的。 蓉茶回了院子,想找梁丘译问明白昨日的疑问,却没见到他。菱杉也没在,可能还躲在哪个客栈不敢回来。 她喝了点蜂蜜水,稍微舒缓了点头痛,认真思考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离开还是继续留下? 离开的话,自己又能去哪?可若是不走,顾洵不知道要在这待多久。 蓉茶想去叫刘辛麦通知菱杉回来,还没走出院子,便被顾洵堵了回来。 穆言和两个亲随,提着四个食盒,放置在了屋内,然后退了出去。 穆言环顾了四周,看了半晌,没忍住还是问了句:“王妃,菱杉呢?” “我正要去找她。” “不用,不用,我去找,我去找。” 说罢,穆言安排两个亲随守在院子门口,自己跨上马,扬长而去。 “你昨日喝了酒,早上要吃点东西,不然会难受。”顾洵将食盒一一掀开,摆满了一桌子。 见蓉茶还立在当院,顾洵略带威胁的口气说:“要我过去把你抱过来吗?” 蓉茶想了想,也没必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便走了过去。 桌上有各种各样的粥,炒菜,汤,还有小菜。 “往日也没与你一起用过早餐,以后都补给你。”顾洵自责中带着悔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样的早餐,便每样都准备了一份。” 蓉茶轻咬了嘴唇,低着头,沉吟半晌,复又抬起头说,面无表情地说:“你来找我做什么?我都已经离开了,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吗?” 非要带她回去,忍受着之前的日子? 顾洵笑容渐渐消失,怔怔地望着,说出如此绝情话的蓉茶,半晌没有言语。 “我现在在这非常好,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你不回去,我就留下。” 蓉茶心中一悸,随即强行按压住这份感觉,继续无情地说:“你留不留下与我无关,别再来找我。” 话音刚落,院子外突然有争执的声音,蓉茶忙出去查看。原来是来上课的女徒们,被顾洵的两个亲随,拦在了外面。 顾洵跟在蓉茶后面出来,一挥手,两个亲随立即放行,众女徒们看见陵王在院子当中,短暂的惊诧后,纷纷跪下行礼。 蓉茶没管其他,带着徒弟们去了琴室,没一会,便响起悠扬的琴声。 顾洵坐在木台上,试图用心体会着蓉茶每日的感受。 看着满院飘洒的落樱,听着阵阵琴声,享受着此刻的静好。难怪蓉茶不愿意回去,这里的日子的确恬淡又舒适,没有那些礼节束缚,没有那些伤人的传言。 一个时辰过去了,小徒弟们又来了,不过教习小徒弟的差事,让蓉茶分给刘辛麦她们了。清闲下来的蓉茶,回了房间,却见案前赫然站着顾洵,正执笔练字。 “你怎么还没走?”蓉茶逐客令下得明显。 “本王没说要走。”顾洵说得理所当然。 桌子上的早饭已经被撤走,蓉茶捂着肚子,昨夜醉酒后,早餐不吃饭,果然难受。 “肚子疼?”顾洵抬眼看向她,拎起刚煮沸的茶壶,到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一会就能拿来午膳了,你先喝点茶。” 蓉茶对怎么也赶不走的顾洵,有些无力感,只能坐了下来,喝了一杯热茶,稍稍好了些。 蓉茶发现案桌后挂着几副裱好的字,仔细一看,这不是自己当初练字时,写给顾洵的情诗吗? 顿时脸颊滚烫,指着那几幅字说:“你拿来的?” 顾洵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 “可这些,当时你不是很瞧不上吗?说我写的字丑。”现在不仅裱起来,还挂在屋内,是在寒碜她吗?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你的字丑?只是说过不堪入目。” “……”蓉茶脸色转黑,“有什么区别吗?” 第27章 追妻五 “是本王不对,那时就是想打击你,让你更加精进而已。”顾洵果断地认了错,可蓉茶并不买账。 “谢谢陵王殿下的打击。”蓉茶瞥了他一眼,眼见顾洵的亲随提着食盒进了房间。 “快些吃饭吧,本王也饿着呢。” 他也没吃早饭?蓉茶虽然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来往,但是肚子确实空得难受,看着已经摆满了桌子的饭菜,咽了咽口水。 没必要浪费粮食,蓉茶自我安慰着,上桌吃了起来。 顾洵的视线一直落在蓉茶的身上,看得她不自在。放下了碗筷,瞥向他。 “能不能不看我了?” “不能。” 顾洵理直气壮地回答,让她无语:“你这么看我,我怎么吃饭?” “你以前也是这么看我的。” 这是在报复她?蓉茶气得叹了口气,决定忽视他的目光,专注吃饭。 顾洵没有收敛目光,反而变本加厉了,还伸手捋了她嘴边的一撮碎发。 “你干什么?”蓉茶瞪向他,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顾洵收回了手,好脾气地解释着:“怕你把头发吃嘴里。” 蓉茶收了目光,不习惯这样的顾洵,也不想在给他眼神,快速地吃了饭,便起身要出去。 手腕却被顾洵攥住了。蓉茶用力甩了下手,没甩开。 “松开!” 顾洵当然不会轻易松开,并且站了起来,将蓉茶拉进到自己身前,两人手上各自用着力道,互相钳制着。 蓉茶败得毫无悬念,根本没法跟他抗衡手腕的力量。 “你要做什么?” “要你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蓉茶被他这句话说乐了,“像以前一样承受你的冷言冷语,不管你是否喜欢我,我都一如既往地爱慕你?” 顾洵越想将她的目光变回以前的光彩,她却越抗拒。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若是在感情中,认为自尊比较重要,则说明还是爱的不够。我之前一直不认同这句话,如今看来是正确的,我也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爱你。” 蓉茶被禁锢在了顾洵的怀中,挣扎不得。 “你撩拨得本王爱上了你,现在却说你并不爱我?” 顾洵的话让蓉茶忘记了挣扎,他说爱她? “还记得这个钱袋吗?”顾洵从怀中掏出了,蓉茶第一个绣成的,带着芙蓉花的钱袋,“我一直没舍得用。” 她当然记得,当初被顾珵抢走了。后来顾珵又说被他抢走了,可自己从没见他戴过,以为是他不喜欢,扔掉了。 没想到,他竟一直珍藏着。 “还有,我没娶……” “小姐……” 突然一阵哭喊声,在院子里响起,蓉茶蓦的推开了顾洵,出了屋子。刚才顾洵说的那些,她正需要缓冲一下,深呼了一口气,看见是菱杉回来了。 脸色绯红,正抹着眼泪。 “怎么了菱杉?”蓉茶缓缓神,急忙上前问着。 “穆言,穆言那个混蛋,他……”菱杉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小:“他轻薄了我。” 蓉茶瞪大了眼睛,火气上涌,转身回了屋内,不理会顾洵的询问,径直拿起枕头下藏着的匕首,便出了门。 菱杉泪痕未干,慌忙追了出去:“小姐,你去哪啊?” “找穆言算账!他若对你是认真的,便叫他娶了你,若是敢有半点怠慢,”蓉茶抽出了匕首,气势汹汹地说:“我便阉了他!” 菱杉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按住小姐的手腕,穆言那功夫,小姐应该打不过。 “小姐,不至于的。”菱杉劝说着,没想到小姐这么大反应。 “他都欺负你了,怎么不至于?若是他不娶你,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蓉茶甩开菱杉的手:“穆言呢?在哪?” “你做什么?”顾洵冲出来,攥住了蓉茶的手腕,示意她冷静冷静。 “做什么?穆言将菱杉玷污了,若是他不打算负责任,我跟他拼了!” 话音刚落,之间穆言急急地跑了回来,嘴里还含着菱杉。待看见院里三人的架势,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顾洵看了看一旁羞愤有加,泪痕还未干的菱杉,不禁心里暗骂了穆言,沉声唤了他过来。 “怎么回事?”顾洵厉声问道。 穆言听见王爷的呵斥声,习惯性地跪了下去,低着头,偷偷侧眼瞧了菱杉一眼,支支吾吾地说:“属下,属下就是,情难自禁。” “无耻!”蓉茶“仓啷”一声,拔出匕首,作势要上前,被顾洵按住了手背。 “稍安勿躁。”顾洵示意她收起匕首,若是别人胆敢在他面前用兵器,此刻恐怕已身首异处了。可眼前是蓉茶,他只能耐着性子,稳住她。 “我视菱杉如亲姐妹!任何人若想欺侮她,需得踏过我的尸首!”蓉茶这话让菱杉顿时呜咽起来。 “不,不至于如此吧?”穆言见她说得如此严重,有点不明所以。 菱杉一哭,蓉茶火气更盛,指着穆言说:“不至于如此?你对菱杉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我,我自然是喜欢菱杉。”穆言真心实意地说道。 “那你是愿意娶她了?” “自然,我倒是怕她不愿意嫁呢。”穆言很是委屈地说。 “你就是因为怕菱杉不愿意嫁,所以你才做了如此龌龊之事?简直禽兽不如!” 虽然话说得狠,但蓉茶见他如此态度,火气消了不少,既然肯负责便还有商讨余地。蓉茶收起匕首,却才发现顾洵仍握住自己的手,不曾松开。 她都收了匕首了,怎么还不松开?蓉茶便用力往回抽了抽。 穆言更加觉着委屈了,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只是情难自禁,亲了一下脸颊嘛,不至于禽兽不如吧。” 听到穆言的嘀咕,蓉茶一时怔住,也忘了继续抽回手,眨巴眨巴水灵灵地大眼睛,望向穆言。 “亲脸颊?” 蓉茶望向菱杉,菱杉脸红得能滴血般,点了点头。 “他就是亲了你的脸?” 菱杉再次点头,头低得,下巴都快杵到了胸口。祈求小姐别再问了,羞死人了! “你不是说轻薄……”也是啊,蓉茶恍然,亲脸颊也算是轻薄啊。 顾洵见她傻傻的模样,不禁心里轻笑,伸出手指戳了蓉茶的额头:“你脑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龌龊事?” 这回不光是菱杉,连蓉茶都涨得脸通红。她也不知道现下这种情况,还应不应该谈论菱杉嫁娶的问题。 蓉茶尴尬地说:“既然如此,此事日后再议吧。” 蓉茶转身要走,手却还被顾洵攥着。蓉茶回头看去,见顾洵正盯着她,心下一紧,才觉出,自己好像是太冲动了。 “闹完就走?”顾洵故意板起脸来,想要吓吓蓉茶。 蓉茶强行镇定:“即使是亲脸颊,那也不对啊!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让我们菱杉以后怎么嫁人啊?” “本来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传出去的,好像是你自己吧?”顾洵揶揄道。 蓉茶佯装听不懂他的揶揄,拉着菱杉往她房间里走,边走边小声地互相埋怨。 “你怎么不跟我说明白啊,我还以为他对你……” “您也没问明白啊,我死命拦又拦不住!” 菱杉还委屈呢,这点事儿,弄得王爷都知道了!没准琴室里也听见了呢,她还怎么做人啊? “那我说得那么激动,你跟着哭什么?” “我不是被您的话感动了吗。” “瞎感动什么!” “您还怨我……” 两人吵吵闹闹地进屋了,顾洵终是没憋住,唇角微微上扬。 穆言舒了口气,他今天也是冲动了,谁知道竟然会闹到王爷这里。穆言想着悄悄爬起来,偷偷溜走。 “站住。” 穆言又跪了下去,他就知道,逃不了一顿骂。可这次奇迹的是,王爷并没骂他,而且似乎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你喜欢菱杉?” 穆言不知道王爷想问什么,只能照实点头。 “要本王替你做主吗?” “当然想啊,”穆言激动地说,又为难起来:“可是,您现在自身都难保,还能为我……” 穆言抬头见王爷沉下的脸色,慌忙止住了话头,这两天看惯了王爷对王妃温柔的样子,差点忘记了他杀伐果决,脾气不大好,一时有点放飞自我了。 自从陵王驾临琰州之后,金有岩便总琢磨着,怎么能在陵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见今日天气晴好,他心思便又活泛了,完全不记得昨日酒后的失言,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凌王。 却扑了个空,打听之下,才知道,陵王去了息心的院子,又回去拉上夫人,一起去找息心。 花瑾被金有岩生拉硬拽地下了车,边走边抱怨着:“你不怕陵王啊?还总往跟前凑合?” 昨天她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这个二货给拉回家。 说话间,两人进了院子中,正看见穆言跪在顾洵面前,一副即将受到惩戒的模样。二人都提起了一口气,深觉来的不是时候。 “何事?”顾洵抬头询问道。 “拜见陵王殿下。”金有岩拉着花瑾跪拜,“下官见今日天气不错,想请殿下去狩猎。” 顾洵听闻狩猎,忽然想起,之前他答应过蓉茶,要去大良山狩猎的,可她没给自己机会。 “好,不过蓉茶必须去。”顾洵给出了条件。 “蓉,蓉茶?”金有岩是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他也不认识叫蓉茶的啊。 顾洵看向了花瑾:“你夫人能办到。” 第28章 追妻六 蓉茶还在菱杉屋里安慰着她:“都怪我误会了,你别窝在房里了,要不我带你出去转转?” 菱杉抹着眼泪哽咽着:“琴室那些人都听见了,我还哪有脸出去见人了?” “她们听不见,我带你去买好吃的?”蓉茶知道菱杉脸皮薄,她在屋里憋着更容易转牛角尖。 “不吃。”菱杉丧到不想做任何事。 这时有人敲门,菱杉慌忙躲到蓉茶身后。见进来的是花瑾,菱杉方才放松下来。 花瑾哭丧着脸,埋怨着倒霉的金有岩,他舔着脸邀功,却把自己给搭进来了。蓉茶怎么可能去跟陵王一起围猎? “这是怎么了?”还想着怎么劝蓉茶,但一进来便见两人的状态不太对。 “菱杉她……” “小姐!”菱杉急忙呵斥了蓉茶,让她住嘴。 “我没说,我就是想说你有点不开心,需要出去转转。花瑾,咱俩带她出去走走?” 正中下怀!连劝都不用劝了!花瑾心里乐开了花。 “有岩说想带我们去围猎,咱们一起去吧?” “我也不会骑马,围什么猎啊?”菱杉什么心情也没有。 “我教你啊!”蓉茶跟着劝道。最终菱杉被蓉茶和花瑾两人硬给拉出了房间,见到穆言后,急忙离得远远地。 就这样,一行人出发,去了西郊的猎场。花瑾在路上为菱杉和蓉茶每人买了一身骑装。 琰州的猎场与锦怀的不能比。锦怀的猎场,尤其是皇家猎场,是被圈起来的,里面的猎物都是兵部负责定期检查的。以防混入大型的猎物。 但是琰州的猎场有些放养似的,围栏也已经老化多年。 高大俊逸的黑色纯种宝马上是风神俊逸的陵王,身穿蓝色祥云纹劲装,腰间缀着一枚白腰佩,和一个缎蓝长流苏荷包。 顾洵的亲随环顾了一周回来禀报道:“殿下,此山围猎不安全。” “可见大型猎物?”顾洵发问道。 “未见。” “那便出发。” 金有岩自马场里,精挑细选了几匹琮马来。 穆言翻身下马,等待着马车里的女子们换好装,好托她们上马。 车帘轻挑,三人从里面出来。每人都已经换好了骑装。 待顾洵看见蓉茶身穿绯红紧袖短衣,配着绯红金边马面裙出来时,眼睛都看直了。 平日里的广袖长裙比较宽大,何况外面还披着轻纱,仅能看出蓉茶身形纤细。今日的骑装紧身合体,尽显蓉茶玲珑有致的身形。 蓉茶走向马匹,选中了一匹棕色骏马,全身毛色发亮,没有一丝杂毛。 蓉茶接过弓箭,穆言正准备扶她上马,却见蓉茶左手抓住缰绳与马鬃,右手抓过马镫。右脚点地两次方才起跳,借助冲力,利落地翻身上马,毫不迟疑。 单说这上马的架势,着实唬人,连顾洵都挑了挑眉,很是意外。 菱杉和花瑾便没那么好的身手了,金有岩托着花瑾上了马,牵过了她的缰绳,轮到穆言的时候,菱杉想躲闪,却见大家都已经上了马,向山里出发了。 便也不顾什么害羞了,被穆言托着上了马,可菱杉是半点都不会驭马,吓得哇哇乱叫,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还是穆言及时接住了她,才免于被摔在地。 穆言直接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马上,惊魂未定的菱杉,也忘记了反抗。 蓉茶没跟着大部队走,而是选了罕有人走的崎岖小路。因为她认为小路上,小野兽比较多。但事实证明错误的,沿路一只走兽都没遇见。 蓉茶隐隐觉着不对劲,即使她没有射猎经验,却也知道,这种崎岖小路,理应比大路的走兽多,更不可能一只也没瞧见。 忽地,一声不寻常的低吼,蓉茶放慢了速度。一时判断不出来,吼叫的是什么野兽。 寻着声音转头看去,透过层层树木,只见一直黑色棕熊,正直立着,睁着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猎场里怎么会有棕熊?怪不得沿路没有走兽,应该是都进了这棕熊的肚里。 蓉茶立即举起了弓箭,瞄准了棕熊。奈何距离太远,一箭射空。却激怒了还在观望的棕熊。 别看这熊体胖憨笨的样子,跑起来的速度惊人。蓉茶不恋战,希望马儿的奔跑速度,能赛过那只发狂的棕熊。 两人全力狂奔,棕熊在后面紧追不舍。距离不断被拉近,近到,入了蓉茶的射程范围。 蓉茶边奋力策马,便加紧马肚,回身射击。但是行奔中,紧张又害怕,导致她的准头大失水准,一箭没射中。 没了箭的蓉茶,只能全力奔跑。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蓉茶的马,突然被拦在路边,捕熊用的大网绊住了马蹄。马四蹄卧地,蓉茶滚下了马背。 滚出了数丈远的蓉茶,扭伤了脚,站立不起。 不出片刻,棕熊已然接近摔倒在地的蓉茶。黑洞的眼睛直盯着蓉茶,与它肥硕的身躯一比,蓉茶显然是一顿没有多少肉的午餐。不过棕熊并不挑食,纵身一跃,便朝蓉茶飞扑过去。 蓉茶瞳孔剧震,濒临死亡的边缘,她紧闭上双眼,脱口吼出心中最想念的那个人。 “顾洵!” 下一刻,棕熊应声倒地,巨大的身躯,倒在蓉茶脚边,激起了满地尘土。危情险境骤然而起,又尘埃落定,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让人来不及思考。 “没事了。” 一如既往冷清地声音,在蓉茶耳边响起,却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暖意与安心。 蓉茶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才发现自己眼中满是泪水。眨了两下眼睛,眨掉了两行清泪,才看清了近在咫尺之人。正是顾洵。 惊魂未定的蓉茶,被吓得四肢僵硬,却一把抱住了顾洵,将头埋在他颈肩,突然放声大哭,哭得昏天黑地。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哭声中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语句,顾洵却听清了。 同样被吓得脸色发白的顾洵,逐渐回了血般,手脚也不再冰凉颤抖,回抱住了蓉茶。 若当时自己没朝这边来,若他没听见蓉茶的呼喊,或者手下晚了一刻。他实在不敢想象,那时的光景。 他想扶起蓉茶,却注意到蓉茶的脚踝不吃力,显然是再次受伤。顾洵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上了马,直奔山下而去。 顾洵用力搂着劫后重生的蓉茶,生怕再失去她一样。待两人下了山,顾洵的亲随有跌打药 他便亲自给蓉茶的脚踝上了药后,终于缓了一口气。 “还说不爱我?”顾洵竟有了心情调笑蓉茶。 “什么啊?”蓉茶有些心虚。 “刚刚那般生死存亡之刻,为何喊我的名字?” “因,因为,我想让你来救我。”蓉茶拒不承认。 “行,你继续嘴硬吧。”顾洵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一笑,并没跟她继续辩论。 两人沉默地并排坐在山下的湖边。不说话,竟也丝毫不尴尬。顾洵突然想起傅杨氏让她带给蓉茶的布老虎,从亲随那里拿来给她。 “这个是你娘让我给你的,你小时候怎么喜欢这么丑的布老虎?” 蓉茶拿过布老虎,面色一晒:“这是我小时候贪玩时,我娘拿她吓唬我回家的。” 顾洵诧异地盯着这个布老虎,才明白傅杨氏给他这个布偶的意义所在。 “岳母是叫你跟我回家呢。” 蓉茶没有接话茬,手里捏着布偶,心里十分矛盾。 “之前的话还没说完,”顾洵专注地看着蓉茶,“我没娶齐素心。” 蓉茶一怔,消化着他所说的话。 金有岩根本不擅长围猎,何况还的牵着花瑾,走路都费劲,没多久便下了山来。却见陵王两人已经在山下了。 金有岩悄悄地跟花瑾说:“怪不得你姐妹看不上我,原来心气高着呢,已经搭上了陵王。” 花瑾一巴掌呼上去,自从上次他醉酒后,花瑾打得是得心应手:“别乱说,那就是陵王妃。要不然你以为陵王大老远来琰州做什么?” 金有岩惊吓过度:“我是不是说过她是遗孀?” 花瑾说:“所以我那时打你没错吧?” “打得好!” 穆言和菱杉同乘着一匹马,有说有笑地下了山。顾洵贴在蓉茶耳边说:“看来,菱杉也不是很排斥穆言。” 蓉茶盯着两人看了半晌,能看出穆言确实喜欢菱杉的。菱杉迟早是要嫁人的,若是真心喜欢穆言,她便做了这个主。 顾洵没有追究黑熊的事情,几人各自回了住处。 顾洵跟着蓉茶回了她的住处,怎么赶也赶不走。更过分的是,晚上还摸进了蓉茶的屋子。 “怎么才能不骚扰我?” “亲一下就告诉你。” 蓉茶忍无可忍,对这个越来越没有正形的王爷,报以鄙视。 “能把以前的高冷王爷还给我吗?” “都是你的!”顾洵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满嘴的会撩的情话。 “对了,为何一直没见梁丘译?”自从醉酒后,便没见到过他了。 顾洵沉下脸,满脸不高兴:“见他做什么?” “有点事想问问他。” “他走了,有什么事,问我吧,我都告诉你。”顾洵的脸几乎贴在了她的耳边,蓉茶一时有些燥热。 “我出去凉快一下。”说罢马上回头阻止顾洵跟上来,“我马上就回来,别跟着我。” 顾洵挑起唇角,知道蓉茶这是动情得害了羞,于是便听话地坐在原地,没跟上去。 蓉茶来到院子里,明明不热的春季,她却热得直用手扇着风。 突然一阵窸窣,蓉茶蓦的眼前一黑,倒在了一个黑影身上,黑影身手矫健,轻松跃了两下,扛着蓉茶翻墙而出。 顾洵等了好一会,觉着时间有些长了,顾不得听话,开开门向院子外望去,却不见蓉茶的身影。 第29章 真相 蓉茶再次醒来,是在一片阴冷地岩洞中。晃了晃有点疼的脖子,才发现被人捆绑着手脚。 一阵不疾不徐地脚步声传来,蓉茶寻声望去,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来人正是齐素心。 “看见我很惊讶吗?”齐素心诡异地笑容,让蓉茶警觉起来,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磨损着,绑着手的绳索。 “这么久未见,想我了吗?” “你怎么到的琰州?将我绑来做什么?” 齐素心阴邪地一挑唇,亮出了手中锋利的小刀,笑得五官都扭曲了:“你说我做什么啊?” 蓉茶呼吸一滞,挣扎着像后躲去。齐素心倒是也不急着追上她,反倒是很乐意欣赏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蓉茶的惊恐仿佛取悦了她,齐素心放声大笑,整个岩洞里,回声阵阵。 “害怕了啊?” “齐素心,你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如此?”蓉茶强迫自己镇定,倒退中,顺手捡了个小石片,用力地磨着绳子,尽力说话来转移齐素心的注意力。 “深仇大恨啊?还真有。”齐素心把玩着手里的小刀,眼中渐渐漫上恨意,“你走了之后,我成了锦怀的笑话了,人人都说我倒贴表哥,还说我迫害你,侮辱你,导致你离府出走的。” 说到这,齐素心不小心把手指割破了,不过她仿佛不觉着疼般,继续噙着变态地笑容说着。 “我欺辱你了?我迫害你了?不如现在就坐实这个传言吧好吗?” “你以为你没有吗?”不管是真情流露也好,还是为了暂时唬住她,给自己争取时间也罢,蓉茶突然厉声叫道,倒确实止住了齐素心的动作。 “你身为侧妃,婚仪却堪比正妃,住用也都要自己挑选,没进门就要走掌管内府的大印,齐素心,你还想怎么欺侮我?” 蓉茶也借机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那你又知道,为何表哥都一一应允了吗?”齐素心脸色沉了下来,死死地叮嘱蓉茶吼道。 蓉茶皱起了眉头,直觉上,与她想知道的那条线有关。 “当时皇上,表哥,二皇子在后殿里议事,我那时想找表哥说话,于是就悄悄跟了过去,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齐素心神色陷入了回忆中,娓娓道来:“他们要表哥放弃皇位,表哥说,我本就无心皇位。然后又要表哥辅佐二皇子,表哥也同意了。但是表哥提了一个条件,你猜是什么?” 齐素心神色凄然:“表哥说你前两日被贼人盯上了,受了伤,所以必须保护好你,不然不会辅佐二皇子。” 蓉茶脑中那根断了的线,眼看就要接上了。 “皇上说,这就是之前跟他说的,不要让你成为他的弱点。然后二皇子提议,找个吸引火力的目标,便可以保全你了。” “所以你毛遂自荐了?”蓉茶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错,我当时冲了进去,不管不顾地跪下,说我愿意做这个靶子,只为能嫁给表哥。觉得我很卑微吗?” “嗯,很卑微。” 齐素心突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知道表哥为什么那么纵着我,答应我所有的要求吗?因为我是最合适的。” 蓉茶没说话,只是蹙眉看着她略有些癫狂的模样。 “我父亲是南林候,我锦衣玉食长大,什么郎君嫁不得,所以我嫁给表哥,除了真爱,别人不会联想到阴谋的。况且,表哥与我青梅竹马,若他随便找个死士,那帮宣轶的贼人,会相信吗?” “原来如此……”蓉茶终于知道为何梁丘译一路跟着自己,因为他对顾洵与齐素心营造出来的假象,心存怀疑。 他想伺机而动,若是自己逃了出来,顾洵没有娶齐素心的话,则证明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顾洵配合你一次次的过分要求,也是为了营造,他其实爱的是你,你才是他的弱点的假象对吗?”蓉茶抬眼看向齐素心。 “没错,得意吗?自豪吗?我只是你的一个替身,一个为了保护你而存在的,随时会为了你而死。所以那日宫门口我说,我不欠你傅蓉茶的!反而是你欠我的!” “我不欠你的!”蓉茶想通了一切,反而镇定了下来,“你的目的并不是出于保护我,而是为了满足你的私心而选择了这条路,最终造成了保护我的效果而已。齐素心,说到底,你是自私的选择,所以不存在我欠你的。何况你的目的不纯,你要挟的手段,很低劣。”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齐素心气急败坏地上前,钳住了蓉茶的下颚,“我在明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的情况下,依然这么选择,你凭什么说完哦低劣?” 面对被戳穿了心里的齐素心,蓉茶冷笑一声,并不想再跟她继续辩论了。一个偏执的自私的女人而已。 “你的表情是在瞧不起我?”齐素心被蓉茶的眼神激怒,拿着小刀在她脸上比划着,眼里露出邪恶且凶残的光芒,“我若是在你脸上划上几道,你猜表哥还会不会喜欢你?” “会!” 蓉茶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齐素心彻底被她激怒了,刀锋一转,作势要向蓉茶脸上划去。蓉茶瞬间反手擒住她的手腕, 早在她愤慨地控诉自己的时候,蓉茶便用石片磨开了绳子。 蓉茶夺过了小刀,利落地割开了绳子,然后顺势将齐素心的手脚给捆绑上了。 “你出不去的!”齐素心突然笑着说:“我压根就没想活着离开,得不到表哥,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俩一起死,来得有趣。” 蓉茶看着她疯癫模样,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管她,独自摸索着前进。 岩洞并不大,可是唯一的出口,却被一个巨大的石头堵住了。想起自己晕倒时,毫无反击能力,想来是被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掳走的, 也许齐素心进岩洞之前,便雇了人,将出口堵死。果然她是没打算活着出去。 蓉茶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推开巨石,但这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挪不动分毫。 这里连一滴水都没有,若是没人发现她们,挺不过几日,便会被渴死。 蓉茶掏出布老虎,丑丑的样子,仿佛在笑她,在这种情况下,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顾洵,多想家。 其实在遇到黑熊,濒临死亡的脱口喊出顾洵名字的一刻,她便已经不怪他了。 现在又得知了真相,蓉茶眼里蓄满了泪水,原来他一直,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若有来生,她一定要再亲口唤他一句:顾洵…… 蓉茶鼻里充斥着淡淡地沉香味,感觉喉咙要冒火。突然一股清凉流入嘴里,涌入喉中,火焰瞬间被熄灭了般,滋润起来。 耳边嗡嗡地响着,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她动不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接着又一股清流灌进嘴中,她能自己吞咽了。 耳边也渐渐清晰。 “蓉茶,醒一醒,睁开眼睛……” 这声音仿若有魔力般,支配了蓉茶的头脑,身体,一直麻木的好像真的有了点知觉,手指也能动一动了。 那个声音欣喜不已,又突然带着哭腔:“醒了!醒了!” 都破音了,蓉茶忽然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她非常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当她用力睁开眼的时候,视线终于由模糊变得清晰。 那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男人,正红着眼,笑着看着自己。 “顾洵……”蓉茶还想笑话他破音呢,自己沙哑得得,像沙锤的嗓音,一点也不比他强。 从不流泪的顾洵,泪流满面,猛地抱住了失而复得的挚爱,发誓再也不能把她弄丢了。 等在外面的金有岩松了口气,蓉茶失踪后,顾洵封锁了琰州和临城。调了琰州所有的兵力,甚至将临城的兵力也全部借调来了,搜了整个琰州包括近郊的山湖水。 陵王的死寂气息,简直能折磨疯在他身边的每个人。 齐素心死了,她身子骨比蓉茶弱,所以他们赶到时,她已经咽了气。其实也好,按陵王当时的气场,若是不死,也得给她凌迟了,走得不见得比现在安详。 养了些时日,蓉茶身子彻底恢复了,便挥别了花瑾和金有岩,挥别了她的徒弟们,塌上了回锦怀的路。 “其实,你若是不喜欢回锦怀,大裕的大好河山,我都可以陪你走遍。”马车上,顾洵揽着蓉茶说道。 “那我们去宣轶吧。” “不行!”顾洵黑了脸,坚决拒绝。 “我就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他。” “什么问题?” “他明明想要用我威胁你的,为何最后又放弃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重要吗?”顾洵威胁地看着蓉茶,脸越靠越近。 “……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我就是纯属好奇……” 剩下的话,淹没在了灼热的一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