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是病娇兄长的良药(重生) 作者:堇色蝉 国公府的禾姑娘重生了。 重活一世,若禾决心要阻止宋梁成造反殒命。毕竟兄妹一场,自己也能背靠大树好乘凉。 只是她没想到,这次拿的不是兄妹剧本—— 说好的兄妹情深,只剩我一个人在表演。(气鼓鼓) 宋梁成偏执冷血,厌恶外人触碰,却对藏在心尖儿的丫头生出渴望,若禾是他心头唯一的柔软,她合该是他的掌中之物,谁也别想觊觎。 百般波折终于有了结果,大婚那日,大红下盖头下杏眼如水,凤冠霞帔的新嫁娘抬起纤纤玉手,轻轻扯他的衣袖,软声道:“哥哥。” 宋梁成抬手覆上柔软的面颊,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丫头,该叫相公。” #男主偏执冷血,逐渐被小可爱净化,角色仅限于小说,现实中遇到请及时报警,远离病娇,珍爱生命# .占有欲爆棚病娇×娇软苏美小白兔,1v1双洁 .伪兄妹,男主前世有妻妾(工具人,没碰过) .男主前期病娇,后期宠妹(妻)狂魔,女主小天使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若禾,宋梁成 ┃ 配角:赵戊,张淑娴,赵良,小七,陆昭 ┃ 其它:占有欲爆棚病娇×娇软苏美小白兔 一句话简介:病娇将军的掌心娇 立意:三观不正要不得,仰望正道的光 第1章 入夜的卞京格外寂静,清冷的月亮被乌云遮蔽,黑暗之中落下的初雪,无声无息间铺满整个京都。 即便是大户人家的郎君姑娘想要赏些个诗情画意,执柄灯笼出门看一场不甚清楚的雪景,也要被冬夜里的凉风吹得退却。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闪过几个黑影,躲在暗处避开城中巡查的士兵,趁着雪落摸到宫墙边。 雪地上的脚印指引方向,蛰伏的黑影移动迅速又安静。 宫门换防时,黑影从大雪中冲出,门上的宫灯照亮了一行人影,竟然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从穿着的盔甲上可以分辨出,该是哪家王爷的亲兵。 夜半至此,必定居心不良。 还未进攻至宫门,亲兵们便被早已在埋伏宫门边许久的金吾卫镇压下去,翻舞的刀剑沾染猩红的鲜血,叛乱在寂静的落雪中悄然结束。 混乱的脚印被新的白雪覆盖,一切有如疾风一般来匆匆去匆匆。 宅院里的灯火熄了,只留门前两盏红灯笼高高挂起。 窗上贴着红双喜,屋中的红烛已经燃了大半,因这初雪看不清外头的天色,主仆二人都有些困倦,熬着时间也快到半夜了。 丝缕寒意透进屋中,坐在床上的新嫁娘不禁打了个寒颤。守在一旁的丫鬟也为自家姑娘心疼,偌大的王府,连个暖手的炉子都没给她们准备,只得将门窗再关紧些,不让冷风伤了姑娘的身子。 喜房中没有火炉,主仆两人守着装扮喜庆的空房间直到半夜,院里的雪铺了厚厚一层,依旧没有新郎官的影子。 夜色深沉,不见白日; 红烛泣泪,落雪纷飞。 本是王府大喜的好日子,新嫁娘却受到如此冷落,不仅新郎不出现,就连府中的下人都对她们不闻不问。 陪嫁丫鬟嘟囔着为新娘鸣不平,“翊王殿下是真不把我们姑娘放在眼里,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宴请宾客都能算了,如今,就连盖头也不给掀吗?”说到情绪激动处,声音不自觉大起来。 红盖头下的女子出言道:“小七,咱们如今身在王府便要小心谨慎,你也少说两句,当心被人听了去。” 寒气逼得人怨念丛生,小七站在床边小声嘀咕:“不说翊王殿下,就是咱家国公爷,平日里待姑娘比亲妹妹还要亲,什么都会给您最好的,怎么会答应让姑娘嫁进王府做妾呢。” “今日受此屈辱,也就是姑娘你脾气好才愿意忍,若是让国公爷知道了,一定会带人为姑娘出气的。” 谈及此事,新嫁娘没了声音。 幽幽叹了一口气。 新婚夜见不到新郎,她也有些怨念,听到小七这么说,她心中念着“他的确对我好”,又想起自己那几年的经历。 当初,若禾只是一介贱民,偶然的机会,救了国公家的公子宋梁成一命,两人由此相识,认了义兄妹,若禾便借着兄长的身份,一路平步青云。 后来宋梁成承袭爵位后,她成了国公府的红人,吃穿用度都能比得上公主,赏遍了京都的繁花。 若不是兄长抬爱,若禾连王府的墙都摸不着。 感念宋梁成的恩情,她虽不明白为何兄长会将她嫁给翊王,还是乖巧听从安排,毕竟有宋梁成做后台,翊王也不会苛待于她。即便是做王府的妾室,也是良妾贵妾,比普通官员家的大娘子都要尊贵。 出嫁前一夜她还是这样想的。 今日嫁过来才发现,整个翊王府都不欢迎她。翊王根本就不在意她这个妾室,在洞房花烛夜特意冷落她,又是为何? 还没等若禾想出个所以然,院子外传来重重的关门声,宅子里突然热闹起来。 “王爷回来啦!” “听说王爷这次伏击逆贼,大获全胜!” “没想到那位高权重的也会参与谋反,眼看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做这祸事,连带着祖上都要蒙羞。” “管他爵位多高,只要沾上造反这事儿,还不是一样要掉脑袋。” 门外路过的小厮谈论着只言片语,也听不出什么信息。若禾打发小七出门看看,自己仍是坐在床边。 为了守这新婚夜的规矩,她屁股都要坐麻了。 小七推门出去,不久后,门又被推开,隔着屏风看到有一人影进来。脚步声重,走动之间身上的盔甲相互撞击,发出吭哧的金属碰撞声刺激耳膜,让若禾很不自在。 红盖头遮蔽了她的视线,但是这个时辰能进她的房间,若禾也能猜到面前的男人是谁。 赵戊一言不发走到她跟前,脸上看不见纳妾的喜悦,抬起手来勾住了红盖头。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七大气都没喘匀,慌乱的脚步迈进门来,带着哭腔对若禾喊道—— “姑娘,国公爷他,薨了!” 话音刚落,男人的脚步声也停在面前,手指停在红盖头上,听闻此言兴致全无,手指垂落下去,无心再看什么新嫁娘,转身坐到床边的圆桌旁。 看见翊王来了,小七立马跪在门边低头不语,忍不住小声啜泣。 赵戊倒是气定神闲,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凉了。 小七的话如同一声霹雳砸在她的心头,若禾面色黯然,低头便看得见翊王靴子上的血迹,心脏紧皱在一起,强忍着悲痛。 “奴家养在身边的丫头不懂事,胡言乱语罢了,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宋国公谋逆,死不足惜。” 赵戊炫耀似的,毫不遮掩。 “宋梁成临死前还问我怎么不来陪你,真是可笑,若不是为了迷惑逆贼,本王怎么会娶你。”赵戊摸着腰间的长剑,冷嘲热讽,“贱民出身的女子,也敢爬上本王的床,简直痴心妄想。” 他说的都是实话,若禾没有反驳,只是可怜她的兄长庶子出身,好不容易承了嫡子长兄的爵位,竟然做出这种糊涂事。 本是女子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若禾却接连遭受打击。 新嫁的相公只是利用自己,这场婚姻简直就是个笑话。唯一能够倚靠的兄长已经在雪夜送命,等到天亮以后,自己也会被打成逆贼,送上断头台。 赵戊是带着剑来的,若禾看清了自己悲惨的未来,心一横,站起身来。 眼前是大红色的盖头,将若禾的视线都染成红色,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这五年来的顺风顺水仿佛一场好梦。 宋梁成死了,她的美梦也醒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奴家不劳王爷动手,只求王爷留奴家的丫鬟一条命在,小七陪我嫁过来,就已经与宋国公府没有关系了。” 恳求了身后事,若禾倾身冲向房柱,温热的血液浸透了红盖头,耳边只听得小七的哭喊。 额头剧痛难忍,她倒在柱下,不多时便咽了气。 轻飘飘的灵魂不受控制的脱离身体,若禾看见翊王冰冷的眼神盯着她的尸身,终究也没有将那红盖头掀起来,一身红衣成了她最后的葬服。 灵魂升出屋外,视线中的人影逐渐模糊,冷风吹过,若禾心中竟生出一丝暖意,随即陷入黑暗之中。 —— 初夏时节,翠绿渐浓。 院子里的鸟欢快的鸣叫,三鸟争奇斗艳,只为讨得主人欢心。 聒噪的鸟鸣吵得若禾迷迷糊糊醒来,背上捂了一层热汗,趴在半干的桌子上,手里还抓着浸湿的抹布。 身后的门被推开,“若禾呀,你怎的又犯困,要是被二姑娘看到,非得打断你的腿。” 来人语重心长将若禾从凳子上拽起来,却见她仍睡眼朦胧,缓不过劲儿来。 若禾迷糊的站着,冰凉的抹布擦在她的额头上,凉爽伴着头上的刺痛将她拽出黑暗,眼前的事物也逐渐清晰。 眼前这人有点眼熟……这房间她也有印象,若禾眨了眨眼睛,停滞的大脑开始活动,所有的一切都与脑中的记忆重合起来。 “你是……春香姐!” 见傻丫头终于回过神来,春香将抹布递回给她,“别偷懒了,快些打扫吧,二姑娘下午便回来了。” 若禾低头应是,等到春香走后,在屋里走了一圈,又走出门看到了熟悉的院子,初夏的太阳温暖的照在她身上,来往的丫鬟婆子都是熟悉的身影。 额头的痛感慢慢消失,若禾也终于缓过神来,她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回到了五年前。 回到了她的老家柳州。 而这里,是她为了养活自己做丫鬟时服侍的人家,刘家。 当初母亲病逝,她一个女儿家孤苦无依,在隆冬时节饿得不行,只得将自己卖进了刘家做丫鬟,到今天也有一年半的时间。 今年,她才十五岁。 收拾好二姑娘的房间,若禾摸着小路回到自己的屋里。 刘家也算是柳州的富户,丫鬟们四人一间屋子,同她住在一处的都是伺候姑娘的丫鬟,方才的春香,则是自小照顾二姑娘起居,是二姑娘的心腹。 她记得今天,是改变了她命运的日子。 前世的二姑娘不知道为何发了脾气,指责她打扫房间不干净,随后打发她去买城东珍宝斋的点心。 珍宝斋门前常是大清早就排起长队,她便凌晨鸡叫就出门去买,回来的路上就遇到受伤昏迷的宋梁成,亦是她未来的兄长。 自己没了爹娘孑然一身,宋梁成却有国公府上一大家子人要照料。五年时间,宋梁成对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与宠爱,不论他是何原因选择造反,若禾都无法恨他。 感念义兄在前世的抬爱与照顾,既然自己回到了与兄长相遇的时候,她便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重活一世,她一定要阻止兄长造反殒命,叫他安安稳稳的做一位国公,她能长久地抱他的大腿,远离赵戊,改变自己的命运。 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倒出铜钱银子来数数,是她在刘府辛苦了一年半所赚来的例钱,虽然少些,再加上刘夫人偶尔的赏赐,也够她傍身的。 快到晚饭时间,二姑娘刘嫣儿回来了,走路带风,一进屋就摔门,惊得一众丫鬟跪在地上。 随侍的春香在一旁低声劝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着耳边劝导,刘嫣儿反而更加无法忍耐,“你这下贱坯子!”说着便将桌上的茶盏扔到若禾脸上。 茶盏在她脚边打碎,若禾一动不动,跪伏在地上。 即便如此,也消解不了刘嫣儿的怒气,依旧指着若禾大骂,心中的怒火仿佛要将若禾烧死才甘心。 如此训斥了一通,不知春香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刘嫣儿才慢慢平复下来,“我明天醒来要在桌上看见栗子糕,不然,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身为仆人,若禾不知二姑娘生气的原因,也曾委屈自己被当成了出气筒,但是这次,她乖乖领罚,只等夜深后,去救她受伤的兄长。 那是,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更,请多多支持,求收藏评论~ 第2章 夜半鸡叫,若禾迷糊着从床上坐起来,外头天色还黑着,月亮都没下山。 这个时辰,珍宝斋还没开门,若禾琢磨着时间,还是悄声梳洗一番出门,虽是起早了些,也不耽误她去救受伤的兄长。 与守门的家丁说了自己奉命去排栗子糕的事,府中无人敢得罪刘嫣儿,更不信她一个丫鬟会打着二姑娘的名头说谎,自然乖乖放行。 一路背月,低头快步。 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去,若禾沿着墙边走,生怕被巡城的官兵发现,心中紧张又喜悦,终于要见到亲人了。 河边巷子里,没有人影。若禾再三确认这是当初捡到兄长的巷子,里外进出三遍,一无所获,正觉奇怪之时,身后河边传来一声呜咽,噗呲一声血溅三尺,复归寂静。 月亮落在西山头,飘来的云遮蔽清冷的月光,四周昏暗没有人影。 若禾循声找去,踮着步子走到桥边。河边没什么遮蔽,隔着不远便看见柳树后有一人艰难起身,将脚边两具带血的尸体踢进河里,捞一把河水冲洗手上的血迹,看着自己手上没有污渍后才扶着树走出来。 那是个极美的男人。 即便一身血渍也掩不住他白净的皮肤。他身形高挑,肩宽腿长,手中握的匕首还在滴血,一身暗红色的衣裳衬得脸色雪白,更显出五官的精致美丽,眼角微微上扬,抬眸之间带着流转的光华。 溅在他脸上的几滴血点,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像冬日的血梅一般,艳丽扎眼。 分明是个男子,却有一种妖冶的美感,看在眼中,勾人魂魄。 好美啊。若禾的视线无法从兄长身上挪开,仿佛前世白活了一样,今日才发觉宋梁成身上不同寻常的气质。 视线相触之时,宋梁成向前踏了一步,没有过多的思考,手上的匕首已经摆好了姿势,细微的动作落在若禾眼中是惊心动魄。 兄长这是……要…… 若禾终于反应过来,宋梁成身上哪是什么独特的气息,那眼神分明是要杀人灭口! 自己本是来救人,哪想到人没救到,还目睹了兄长的杀人现场,宋梁成向来心狠手辣,不留后患,也一定不会放过她这个目击证人。 虽不在意那两个被杀的倒霉蛋,若禾也不想在这儿就丢了性命,看到宋梁成有动作,她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的惊叫引来百姓。 一路跑到巷子里,宋梁成的速度越来越慢,若禾也无路可退,后背贴到了墙边。 “兄长,我是来救你的,你不要杀我啊……” 活了二十年,哪遇见过这么危险的情况,死过一次的若禾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此刻遭遇危机,她脑中一片空白,惊慌之下,竟然将从前时时挂在嘴边的“兄长”二字脱口而出,自己还浑然不觉。 冰冷的刀刃贴在脖子上,若禾软声求饶,吓得快要哭出来了,这样的兄长太恐怖了。 看不清眼前的女子,宋梁成慢慢靠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粗重的鼻息落在她头发上,若禾抬头便见他垂下的睫毛,轻柔的合在下眼睑上,又长又密。 被杀手追了一路,连马都丢了,宋梁成杀了一路杀红了眼,身上的伤口传来剧烈的痛感,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强撑着追到巷子里,手起刀落便能解决掉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消灭一切罪证。靠近时,看她身形娇小,两眼泪汪汪,俨然一只无助的小兽嘤嘤求饶。宋梁成没有迟疑,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 本想给她个痛快,昏沉中却听进她说的话,模糊几字,不甚清楚。 什么兄长,什么救人…… 疑惑间便松了刀刃插进她身后的墙中,手上脱力,刺入三分。 不等他再次举起匕首,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啪嗒,匕首掉到地上。 多么清脆的声响。危机终于解除,若禾还以为是他想明白了要放过她,再次抬眼去看。宋梁成无力的垂下胳膊,随后整个人都倒在了她身上,若禾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砸了个结实。 精壮的身体压在她身前,胸脯都被压痛了,被宋梁成和墙壁夹在中间,若禾都快被压成饼子了,只能紧抱着兄长的肩膀才能不让他摔在地上。 少女背着青年走在巷子里,终于在月亮落山之前来到了静心庵的后门。 若禾的婶娘在静心庵出家,受伤的兄长无处安放,她只能来投奔婶娘。 娘亲死后,婶娘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与开门的小尼姑报了静安师太的大名,小尼姑见过若禾几次,便帮忙将受伤的宋梁成抬进去。 厢房里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烛火,静安师太让小尼姑去守门,站在床边看着若禾与宋梁成若有所思。 “这位施主是谁?” “他是我的贵人。” “施主他身受重伤必定是被人追杀,你把他救到这里,不怕惹祸上身吗?” “不怕。”若禾拧了湿毛巾擦拭男人脸上的血迹,“婶娘不是想让我上京吗,他便是那个能带我上京的贵人。” 前世宋梁成带她进京,临走前她还到静心庵与婶娘道别。 那时,婶娘便说什么“贫尼一早便希望你能上京去,也算完成你爹娘的遗愿”,若禾听不明白追问两句,婶娘也不再回答,若禾全当那是婶娘安慰她的话,也叫她在孤单的日子里有个盼头。 静安自己现下没说这话,心中确有此意,若禾自小便是个聪明孩子,自己能拿主意,即便是去刘家做丫鬟也来与她商量过。 “贫尼会帮忙看着这位施主,你也当心不要被人发现了。”静安说罢,推门出去,留若禾在此照顾。 男人脸色苍白,想来是失血过多。若禾从身上掏出提前备下的伤药,有止血的有止痛的。此刻房中无人,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眼下这人命关天的时刻,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若禾小声道:“兄长,我失礼了。”说罢,解开了他的腰带。 剥去外衣,赤、裸的胸膛露在她眼前,肌理分明的胳膊,劲瘦的腹肌,因为受伤染上了粘稠的血液,反倒衬得她肌肤如雪,看得若禾羞红了脸。 真正十五岁的时候还不太懂事,即便看了也不知道害羞,如今自己是二十岁的心智,没有过心仪的男子,却盯着兄长的身子发呆。 想什么呢! 若禾赶忙用湿毛巾擦拭伤口周边的血渍,胸前、左臂上各有一道几寸长的刀口,伤口不深,所以血液才没浸透衣裳,拖的时间长了便有些发炎。 清理完,一盆清水都被染成了红色,洒上药粉,缠上绷带,忙活好一会才处理好伤口。 “兄长?兄长?” 她叫了一会儿,宋梁成仍闭紧双眼,即便在睡梦中也在忍受伤口的不适。 避免伤口被压到,宋梁成僵硬着身子躺在床上。 伴随着疼痛而来的,还有轻微的柔软,像春天被风吹落的花瓣一般柔软的触感贴在他的身上,只一瞬便迅速离开,蜻蜓点水一般撩动他的心。 宋梁成从来厌恶外人的触碰,只有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才勉强能接受,只是这模糊的触感不但不让他厌恶,反倒因此生出些渴望,想要得到更多。 他一定是病糊涂了。 小手摸在他额头上,有些烫。 若禾已经给他用了止痛止血的药,便想着这热症许是因为伤口而起,再来的时候得再准备点清凉解毒的药。 若禾愣了一会,想起方才被兄长追着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从来都知道兄长的为人,心狠手辣、宠妾灭妻、阴险狡诈,都是他的行事作风,人人都道他是恶鬼投胎,杀神转世,长了一副仙人皮囊却杀人不眨眼。 只是若禾自己,从未见过宋梁成那副恶鬼的面孔,即便是私下处刑,兄长都要捂住她的眼睛。 人心险恶,人性本善。 宋梁成因为她今日的滴水之恩对她涌泉相报,若禾自然也要报答兄长对她的恩情。也叫她再次认识这个男人。 为他穿回衣服,若禾收拾了被弄脏的抹布和床铺,看天色大亮,男人陷入深眠,若禾不忍打扰,想着刘府里还有个二姑娘等着刁难她,赶着时间出门去珍宝斋。 带着栗子糕回到刘府,刘嫣儿还没起床,若禾把栗子糕交给春香姐,找个僻静的地方开始打瞌睡。 娇小的身子蹲在草丛里,看着像在拔草,实则口水都流到膝盖上了。 太阳刚刚升起,没有人在意树下蹲着的若禾。 春香路过时,眼睛瞅见了这个小瞌睡精,念着她一早去排栗子糕的份上便没捉她,叫她睡了个饱。 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都升老高了,若禾揉揉太阳穴和蹲麻的腿,起身才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看到她转身,麦色的脸对着她挤出一个微笑,而后憨憨的继续盯着她看。 回想起来,面前这人是刘府的家丁许山,从前也没有太什么交集,怎么今天…… “你睡好了?” “嗯……”被人抓到她在偷懒,不免有些心虚。 “吃早饭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你,这才过来找你。”说罢,许山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递给她,用油纸包着,还热乎着。 少女不好意思地推拒,“谢谢你,但这不合适。”她与许山不过几面之缘,话都没说几句,怎么上来就给她送东西吃,虽说她真的饿了,这饼子也好香啊。 偷偷咽了口水,若禾转身要走,孤男寡女待在一起,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刚转身,身后便传来许山略显焦急的声音,“没关系,你吃吧,我还有事。”说罢,许山将吃的塞到她手里,快步离开。 若禾拿着油饼,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涌上暖流。许山原来是个好人啊。 躲在树后吃着饼,还不忘想着如何给宋梁成买药,做刘家的丫鬟,想要随意出门还是挺难,也就她身手矫健,还能从后门的歪脖子树爬上墙去。 晚上爬树上墙还行,白天忙着做事,院子里人又多,她也不好引人注目。 再这么下去,黑眼圈都要给她熬出来了。 这颗心,为了宋梁成操的稀碎。 作者有话要说:若禾是个小吃包,投喂她可以增加好感度。 若禾馋病娇美人的颜,哥哥馋娇软丫头的身子,绝配! 第3章 生在卞京城,长在别院里。 宋梁成是府中的庶子,娘亲吴氏是连妾都算不上的外室,年幼的他入国公府不久,娘亲便没了,死因不明。 老国公故去后,嫡出的宋家大郎袭承爵位,宋梁成一个庶子在府中无依无靠,被人忽视冷落,也常因为学不好规矩被当家主母捉去教训一顿。 宋家大郎身体不好,请宫中御医治了不下数十次也毫无起色。当家的余氏也就是大郎的母亲,认定了是宋梁成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庶子夺了属于大郎的气运,每次大郎君的身体变差,就要变着法儿地也让宋梁成尝一尝这痛不欲生的滋味。 从七岁入府被打到十三岁,比身体的痛更让人难受的是精神上的冷漠,他就像是一块石子,任谁走过去都要踢上一脚。 到后来,宋梁成自己都麻木了。 终于够了入伍的年纪,他也能沾点老国公的光,离开国公府,去镇北的军营中待了五年,如今也做得个将军职位。 五年之间,少年长成十八岁的男人独当一面,虽然国公府里的主子们一直瞧不上他,也不得不因为他将军的身份而做出恭敬的样子。 可惜此时的宋梁成已经不在乎这些人了,这次回京就要准备分府别居,图个耳边清净。 此次接到圣旨回京述职,途中竟遭人暗算,一行二十几人的蒙面杀手将他与随行的护卫冲散。按照暗号,他一路行至最近的柳州城,宋梁成也在杀手的包围下受了重伤。 有人不想他回京,有人想让他死,他偏不要他们如意。 宋梁成一路解决了杀手,处理好剩下的尸体,正打算躲藏起来等护卫前来汇合,转身却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深夜只身在外,行为可疑。 若不是看到她在地面上微弱的影子,宋梁成都以为自己是见了鬼。 背着月光看不清她的模样,瘦小的身材,略微急促的呼吸,独身站在街道的尽头,仿佛是特意为了他等在那里一样。 总有人要挡在他的路上,叫他不痛快,宋梁成不打算放过这个倒霉的小丫头……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还想着一定要杀了她,叫那些想抓他把柄的人,死无对证。 躺在床上,伤口隐隐作痛,宋梁成好几次要被痛醒,却被一只温柔的手拽进了梦中。 寒冬腊月。 国公府中,雪落满庭。 睁开眼睛,四周是熟悉的庭院,身上却沉重的站不起来。 宋梁成跪在地上,吐息出口化成白雾,身体的五感慢慢恢复,低头看自己被万箭穿心,分明是梦境,痛感却与自己受的刀伤重合在一起,模糊了梦与现实的界限。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鼻间,男人喘息着仰望天空,脑海中的记忆奔涌而来,仿佛在这一刻经历了另外的人生。 在这里,他一生顺遂,面临危险都逢凶化吉,最终功成名就,权倾朝野,再无敌手。却在雪夜遭人诬陷,死于眼下乱箭之中。 耳边是家眷四散奔逃的混乱声音,人人视他如瘟疫一般躲着走,宋梁成只觉得这梦荒唐得可笑。 伴随着凉透的尸身,宋梁成也魂魄出窍飞到半空,看着一片雪白的卞京城,竟与现实别无二致。不知飞了多久,宋梁成开始烦躁,嫌恶这怪梦怎么还不结束,低头便看到了一间挂了红灯笼的庭院。 寂寞的双喜字贴在窗上,宋梁成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飘在窗外,看见了屋里的情形。 看着倒在新嫁娘临死前还在想着自己的义兄,宋梁成心底莫名的空洞,好像被千万只蚂蚁蚀咬,分明看不见她红盖头下的脸,脑中的声音却在叫着“小妹”。 那是梦里的男人外嫁的义妹,以死明志,与他黄泉路上相伴。 怎会有人为他放弃一切。 真是个蠢女人。 寒冬的冷气将他包围,梦境聚成一团黑暗重重落下,仿佛被抛进不见底的深渊,宋梁成从梦中惊醒,身上出了一层湿汗,伤口的疼痛也渐渐清晰。 入眼是一间佛寺的厢房,夕阳的余晖落在窗边,他已经睡了一天。 回想方才的梦境,仿佛他亲身经历一般,心痛的感觉直到梦醒还未缓解,不知是他做了一个梦,还是他在昏迷之时上了某个濒死之人人的身呢。 耳边是滴水声,清水滴落在铜盆之中,回声清脆。 少女拧干毛巾坐到床边,擦拭男人身上的冷汗,白日他发了热症,如今出了汗,热也消退下去。兄长的底子真好,这么重的伤都能捱过来。 擦净他身上的汗,若禾洗了洗手,准备解了绷带为他换药。 柔嫩的指尖方触及到男人的胸膛,手下的身子突然一震,若禾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歪倒在床上,宋梁成一张俊脸在她视野中放大。没等她反应过来,双手便被一只大掌按在床上,一只带了薄茧的手轻轻压在她的脖子上,只等蓄足了力气将她掐死。 “啊——等等!” 若禾惊恐的看着身上的人,视线落在他胸口的绷带上,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导致伤口崩开,绷带上晕染了一片血红。 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一双凤眼如丝,眼角挑起些许弧度,浓黑的眉睫荫掩着阴郁的双瞳,凶狠狡诈,有如一匹饿狼,宁愿自损一千也要将她杀死。 经历过一次死亡,若禾不敢再冒险,脖子上的手掌慢慢收紧,她连声求饶,被死亡的恐惧逼迫,眼中挤出两汪泪来。 “兄长,别杀我……你这样,我害怕……” 宋梁成身躯一震。 兄长? 他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脑中不甚清醒,眼中布满血丝,缓了好一会才清明一些,身下的少女已经憋红了一张脸。 听见她的声音,男人恍惚了一瞬,按在她脖子上的手松了些力道,若禾偏过头去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缓过劲儿来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叫错了,如今他们素不相识,怎能直呼“兄长”,趁他还不算清醒,赶忙改口为自己解释。 “是我救了你,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我方才是要给你换药,并非要伤害你。” 方才少女口口声声叫着兄长,宋梁成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过其他的妹妹,眼下的少女倒与梦中的新嫁娘有几分相似,声音也像,身形也像,这脸…… 大手滑过她白嫩的脖颈抚上她的半边脸,白皙的皮肤,艳红欲滴的唇瓣,水润的眼睛委屈巴巴的望着他,睫毛忽闪着拨弄起泪花。 因为方才的窒息感,少女的脸上带着别样的红晕,宋梁成的眼神登时就暗了下来。 “你是谁?” 男人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因为几日水米未进,声音有些沙哑。大手钻进她的脖颈处,单手托着她纤瘦的脖颈,仿佛一只手就能把她的脖子捏断。 若禾紧张的缩成一团,躲避他的视线,小声道:“我是城里刘府的丫鬟,叫若禾……” 宋梁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大敞的衣襟,衣领已经滑到了手臂上,胸膛上没有想象中的血污,腰带在床头,叠得还算整齐。 这个小丫头,竟敢孤身一人把一个男人带进佛寺中,真是不简单。 “我的腰带,是你给我解的?” “是,但那是因为……”若禾刚想解释就被宋梁成打断。 “男女授受不亲,你哪儿来的胆子动我。” “我是不敢啊,可是……”若禾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前世救下兄长的时候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好不容易干完了活偷跑出来,还要在这里被兄长责问。心里委屈,也不愿再接他的话。 等不到回答,宋梁成莫名烦躁。 梦里的事真的发生了,他受伤,又被这丫头救下,这算什么,他真的要认这个丫头做义妹? 松开她的手,起身时因为幅度过大,胸膛上的伤口又崩开了一些,原本就被血染了的绷带又出现一片血红。 宋梁成疼得额头直冒冷汗,疼痛感削弱了力气,一下子坐不稳就要歪倒,若禾见状赶忙爬起来,将兄长扶稳让他靠着枕头坐在床上。 剪开绷带,擦掉血迹,还好,只是看着比较吓人,伤口没有崩开太多。 换药,重新包扎,每缠一圈,小丫头就要虚搂一次他的腰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伤口上,痒痒的,若即若离,格外敏感。宋梁成冰冷的心也不得不泛起涟漪,他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的女子没有半分排斥,甚至觉得她触碰自己的地方很舒服。 究竟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梦,还是因为这小丫头真的无害呢? 包扎好伤口,若禾转身去桌边端水,宋梁成瞥见她偷摸揉揉手腕,方才被他按住的地方出现了一圈紫色的勒痕,应该很疼才对,小丫头却一个字都没提。 “公子,喝水。”若禾恭敬地把水递过去,宋梁成接过来,温热的水入喉,缓解了喉咙的干痛。 将空了的水杯收起来,若禾笑道:“我没想到你今儿就醒了,今天也没准备什么,只在静心庵的厨房里煮了一碗白粥,公子凑合着吃些吧,明天我去给公子买肉饼吃。” “小丫头。” 宋梁成打断她,冷道:“你靠近我,究竟有什么企图。” 一句话将若禾的微笑击个粉碎。 她能有什么企图。 想抱大腿算吗? 被救了不道谢也就罢了,还要提防她一个弱女子,原来兄长的性子这么恶劣吗。亏他长了一副仙人的面孔,说话做事却跟戏文里的反派一样,难怪外人都不喜欢他。 谁让她捡到的是宋梁成呢,虽然性格恶劣,也不是不能相处。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无非是再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若禾搬了凳子坐在一边,双手捉着自己的衣襟,平和道:“我没有企图,不过是见到公子独个儿在河畔又受了伤,不想见死不救,情急之下说话不过脑子,才叫了你一声兄长,只是不想让公子敌视我。” 听完解释,宋梁成依旧没放下戒心,若禾想给他盖上被子,只得来一句冷冷的“别碰我。” 夜色深了,若禾也困得紧,不碰便不碰,收拾了被自己弄乱的屋子,转身要离开。 身后传来一句低语,宋梁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而后如狼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若禾感觉后背发凉。 “若是敢泄露我的行踪,你和这个尼姑庵里的人,都得死。” 既然是宋梁成的话,若禾自然听从。 “知道了,宋公子。” 此言一出,若禾心里咯噔一下,哎呀,又说错话了。 第4章 宋公子? 宋梁成暼了一眼,防身的匕首端正的放在桌子上,离他只有一臂的距离。 “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我的名字。” 闻言,若禾缓缓转过身来,宋梁成盯着她的眼睛,少女秀气的明眸泛起一丝波澜,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睫毛,细微的紧张感被他捕捉,小丫头果然藏着事。 又说错了话,若禾心里紧张得直打鼓。从前与兄长很是亲近,眼下见了心中也没有距离感,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若禾堪堪解释道:“是你昨夜烧糊涂了,自己跟我说的。你说你叫宋梁成,是卞京生人,我昨儿个照顾你一夜,自然都听进耳朵里去了。” 说的倒是有理有据,宋梁成按下心思不表。 等到他吃完一碗白粥,若禾轻轻扶他躺下,只是宋梁成不喜欢她碰他到自己的皮肤,若禾也不追问,隔着衣裳为他调整躺姿。再怎么也是做过丫鬟的人,照顾人这种事,她得心应手。 白日里在刘府干活、伺候二姑娘,入了夜就顺着后门那棵歪脖子树跳出墙去,来到静心庵照顾宋梁成。 昼夜两班倒,虽然身体疲惫,但是她心里高兴,至少她现在还活着,还能够为自己的未来拼搏一把。 改变兄长的命运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若禾如此坚信着。 每天早起看到初升的太阳,都庆幸着自己能够获得新生,若禾做起活来也更加卖力。 虽然依旧会被刘嫣儿捉住鸡蛋里挑骨头,但她毫不在意,面上卑微着接受责罚,转过头便忙起照顾宋梁成的事。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要离开这里离开柳州了。想到这里就连偷看刘嫣儿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怅然。 七天过去。 若禾同往常一样为二姑娘打扫院子。 一场夜雨过后,庭院里落了一层树叶,还带着未干的雨水,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 从面前走过两个小丫鬟,对着她上下打量,刚从她面前走过,就迫不及待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看见了吗,就是她。” “长的比二姑娘还美上三分,怪不得要红杏出墙,偷汉子都偷到静心庵去了,真是不知廉耻。” 啊? 若禾抬起头来,两个小丫鬟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开了,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心情复杂。她进府出府都做的很隐蔽,原本自己在府中也不起眼,怎么会被发现呢。 虽然心慌却不能丢下手边的活去看宋梁成,若禾正焦虑的时候,刘嫣儿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了。 圆形的拱门外走来一堆人,都是跟着刘嫣儿的丫鬟家丁。 像是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把柄,刘嫣儿也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甩了若禾一个嘴巴,打得她身形不稳,倒在地上。刚被扫成一堆的落叶也被歪倒的扫帚打散了。 “你这个贱人,做什么不好,竟敢去勾搭外男,败坏我们刘府的脸面。早就知道你是个不要脸的,看我不抓住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去浸猪笼。” 污言秽语一股脑地倒出来,刘嫣儿像是恨极了一般不管不顾,一边骂着还用力踩在她的裙子上。 不过是一个做粗活的丫鬟,凭什么长得比她漂亮,穿个粗布衣服都比她好看,生了一副好皮囊,就跟个狐媚子似的到处勾人。 刘嫣儿打骂了一番依旧不解气,叫上两个丫鬟将若禾架起来,一行五人往静心庵去了。 桌子上是若禾一早为他准备的早饭,有馒头、扣肉和煮鸡蛋,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钱给他买药买吃的。 经过这些天的休息用药,宋梁成已经能够下地,身上的伤口也好了大半,吃过早饭收拾了桌子,趁着外头日头不高,出门散步。 静心庵里都是些尼姑和香客,超脱世俗的人不在意外物,心有所求的都去拜观音,没有人多看宋梁成一眼,反倒叫他觉得舒心,也省去许多麻烦。 这几天与若禾相处,宋梁成仍未放下戒心,只是没了再杀人灭口的想法。 小丫头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想起那古怪的梦,身在夏日却能感受到寒冬的冰冷,那是预知梦?警惕他不要相信赵戊?还是让他不要按照预定的轨迹走。 现在也只能这么理解。 走在花园里,便听得路上吵吵嚷嚷。 一个富家小姐领着几个丫鬟闯进庵里,丝毫没有对神佛的敬畏,宋梁成看着她那嚣张的模样,像一朵高傲的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目光从那几个丫鬟身上略过,好像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小丫头被两个女子架着,个子本就不高,这下更是踮着脚走路,依旧赶不上富家小姐的脚步。 他还没有动手,小丫头竟被这不知是谁家的小姐欺负了。宋梁成的眼神冷了下去,想将那小姐攥在手里,用匕首在她脸蛋上画出花来。 如此阵势,必然不是好事。 宋梁成知道她们是冲自己来的,不过几个弱女子,不足为惧。跟在几人后头,来到厢房院外。 屋里没有人,刘嫣儿带领丫鬟们在屋里搜罗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与男人有关的东西,房间整洁的就像没有人住一样。 若禾也有些吃惊,她猜想过宋梁成可能不在,却没想到他住的房间会那么整齐干净,就连被子都叠的方方正正。这时才想起来,宋梁成是庶出,从前在府中不受重视没人照顾,后来又去了军营,因此生活上格外独立。 抓不到所谓的奸夫,刘嫣儿的气焰也被浇灭了,又听得若禾在一边哭哭啼啼,“二姑娘,您真的误会我了,我没有,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 丫鬟们面面相觑,谁都说不明白这谣言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 从前两天开始就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那奸夫的相貌都描述的清楚,也知道地点是在静心庵东头的第三间厢房,若只是诬陷人的谣言,这也太过具体了。 厢房中没有男人,谣言不攻自破。刘嫣儿败兴而归,也没拉下架子来给若禾赔个不是。 一行人离开多时后,宋梁成才从隐蔽的小路回到厢房里,草草收拾了些东西便准备离开,推开门踏出一步,心中莫名犹豫。 还有没做的事。 小丫头。 她身上还有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这么相忘于江湖也是可惜。既然她也在自己梦中,或许可以利用她规避梦中发生的危险。 如此想着,宋梁成回身留下了一件信物,若是小丫头有那个运气,他也不介意身边多一个奴仆。 天色青青,夏日的风景带着清爽的明亮,午后的热风从街上吹过,浓绿的树叶飘落,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城中密集的人流中。 少女埋头在柜子里擦擦洗洗,屋里的闷热弄得她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风从窗外吹过,吹动绿叶沙沙作响。 若禾转头去看,眼神茫然。 不知怎的传出了那种谣言,虽然此行没有碰见宋梁成,若禾还是觉得后怕,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名声,而是怕刘嫣儿和静心庵的人会被宋梁成给灭口。 他又不是没有做过。 宋梁成给她的荣华富贵,是站在刀山血海之上。她无权干涉他的选择,却不愿自己成为那个让他不得不动手的人。 心中忌惮,若禾隔了两天,再没听见府中的流言蜚语后,才敢再去静心庵。 厢房的门关着,里头一片漆黑。 点了蜡烛,查看四周,只剩月光下浮动的尘埃,宋梁成已经不在此处了…… 心中不免失落,但是这样也好,兄长伤好了是该走的,被刘嫣儿那么一闹,待在这里反而不安全。 原本,宋梁成应该在这里认她做义妹的,却被那些本不该发生的意外给搅乱了。除此之外,好像宋梁成也没有要认她做妹妹的意思,难不成是讨厌她了?都怪她嘴拙,出口便叫什么“兄长”、“宋公子”,宋梁成生性疑虑,一定不相信她的为人了。 如果没有兄妹关系的话,宋梁成还会回来找她吗? 这样想着,心里就凉了一大截。 她的山珍海味、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点心铺,全都没了。 给人家做几十年的丫鬟也没有前途,更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天定的姻缘,还不如出家做姑子呢。 美梦一点点破碎,转身欲走,却见桌上有一把匕首,独个儿放在那里,难免要让她联想到,这是宋梁成给她的信物。 拿起匕首,没有其他的东西,若禾的心里却踏实了一些。 这是兄长的东西,他留给了她。 他一定会回来的。 夏天渐渐步入七月,墨绿从南方北上,将植物染的夏意盎然。 入伏三九,庭院里的蝉更加聒噪了。 宋梁成走后,若禾在刘府本本分分做活,她签了刘府五年的约,本想着五年后可以出府嫁人,却在那之前就被接进京都去了。 掐指算着宋梁成回来接她的日子,若禾每天都精神充沛,幻想自己美好的未来。 等待的日子里,二姑娘对她越来越刻薄,常打得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亏得她能忍痛,还得她自己花银子买跌打酒,白白搭进去不少银子,本就不富裕的小钱袋更加艰难了。 艳阳高照,刘府迎来了客人。 正被罚打扫外院,若禾躲在墙角抱着扫帚,看见了前来送彩礼的人。 聘礼一箱箱抬进来,十足的分量一定装了满满的金银财宝,若禾看着眼馋,又低头看着自己瘪了一半的钱袋子,忧心忡忡。 正厅中,刘老爷与张夫人在谈论两家的婚事,两家早有来往,若禾也见过张家人,比起刘家人来,更多几分诗书气,二姑娘那么强势,嫁过去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大娘子。 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若禾转身离开,身后追上来了春香,拉住她,“老爷那边找你,快跟我过来。” 老爷不是跟人家谈二姑娘的婚事吗,找她做什么? 若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走了,连扫帚都草草扔到一边,跌倒在灰尘中。 张夫人和张公子已经走了,看来婚事已经商量出了结果。刘老爷坐在主位,刘嫣儿坐在另一旁,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若禾身上,弄得她莫名其妙。 刘老爷:“若禾,你可知我找你来是为何事?” 若禾低着头不敢看他们,这架势,审犯人呢?她没记得前世与这些人有什么交集啊,顶上两个坐在一起围观她跪着,换谁都会不自在的。 听了刘老爷的问话,若禾摇摇头。 “我们与张家商量了,打算让你跟着小姐嫁过去,给张公子做通房。”刘老爷平淡的说着,仿佛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也是张公子的意思,他相中你也是你的福分。” 原来这就是二姑娘针对她的原因,被蒙在鼓里的若禾这才明白。 她怎么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若是嫁过去可就完全偏离了她的初衷,若禾小声道:“老爷,我不愿意。” 刚才还一脸慈祥的老爷怒拍桌子,“叫你过来问话是给你脸面,没有人问你愿不愿意,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一个丫鬟的婚事哪由得她自己做主,可惜若禾做了五年的娇小姐,虽不与人斗却也是有自己脾气的,哪由得这刘家父女按着头欺负她。气急了当即就说要去官府求公道,自己是短工又不是卖了身。 最重要的是,做通房还不给钱! 简直无耻。 一般都是先给钱才嫁过去,那几大箱子的彩礼可没有一丁点给她。 若禾一改平时逆来顺受的温顺模样,据理力争,怼的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坐着的两位脸都气红了,刘老爷只能怒吼一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麻绳一绑。 给她扔进了柴房里。 第5章 四方的小屋里尽是木柴的香气,门窗紧闭,从门缝中透进来的阳光在地上逐渐缩短,直到隐没在黑暗中。 夜深了,耳边的蝉鸣声也消停下来。 身后的柴火堆乱的硌人,手脚被捆着,姿势别扭,若禾想睡也睡不着。 有钱人家真是任性,说要她去做通房便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争辩几句便换来麻绳伺候,扔在柴房里关上几天,直到刘嫣儿出嫁,顺带将她也带到张府去。 自己是签了做工的合同,又不是卖了身,这般强取豪夺的事,竟也是他们书香门第能做出来的。 心有不甘,必定要逃跑。 后半夜,若禾仰着头看外头的灯影熄了,人影也没了,捉着绑在背后的麻绳使劲在破旧的石砖上磨。她记得宋梁成这几日便该回来的,为了兄长和自己的未来,她绝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 正磨着绳子,门外传来声音,不一会,门开了。 若禾警惕着看着门外走来一人。 “许山?” “若禾,你没事吧。”许山蹲下身来为她解开身上的绳子,“他们都睡了,你快跟我走!”而后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跑。 她本就想要躲掉这门婚事,刘老爷又说一不二不听她的话,逃离刘府或许是唯一的办法,虽然疑惑许山帮她的原因,但若禾还是跟着他走了,眼下逃走是首要的。 两人小跑着来到墙边,许山爬上了墙边的歪脖子树,动作颇为熟练,看得若禾一愣一愣的—— 她前些日子半夜溜出去照顾宋梁成的时候,也是爬的这棵树,还以为除了她没人会爬。 来不及细想,许山已经跳到墙头上拉她上去,少女的身子轻盈,许山似是无意,在她还没站稳的时候在她腰上扶了一把。 一只粗糙的手在后腰上扶了一下便迅速抽离,被触碰的感觉十分清晰,若禾也觉得不好意思,男女授受不亲,跟许山挨得太近也不好,还好没有人看到。 从墙头跳下,若禾打算去静心庵躲一阵子,许山却不听她的话,抓着他的手一路往城东走。 从桥上过了河就是一片树林,此处本是百姓们踏青游玩的好地方,入了夜却一片阴森。 “许山,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里已经够远了,咱们停下来商量商量好吗?”若禾一路问他,也不敢说的太大声引来守夜的打更人。 怎么出了府,许山就像着魔一样,方才那拘谨有礼的模样全然没了,只是一昧的拽着她跑,她的手腕都被抓痛了。 感觉已经跑的够偏了,许山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若禾靠在树上气喘吁吁,腿都软的没力气了。 身后的月亮慢慢落下去,偏移的月光拉长了树木的影子。若禾抬起头来,许山一张憨笑着的脸,轻微喘息着说:“我看你时常夜里出门,怪不得跑这么久还有精神。” 一句话惊得她后背发凉。 强作镇定道:“你怎么知道我夜里出去啊?” “我每天都看着你。”许山向前一步,扣住她的双手,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你长得很美,我喜欢看着你,从白天到夜里。” 原本淳朴的眼神看在若禾身上,吓得她直冒冷汗。 回想起许山对自己的那些“好”,好的没来由,如今才明白,他竟然对自己存了那种龌龊心思。现在想起来,她照顾宋梁成的事,估计也是被许山给传出去的。这人的心思简直可怖。 太傻了,她怎么就傻乎乎地被掳出来了呢?才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以她的力气,打不过许山,跑也跑不过他,肯定逃不掉。 衡量再三,若禾决定先缓他一缓,等到天亮之后街上人多了,她再找机会求助逃跑。 “我们现在从刘府逃出来了,是要去哪儿?总不能在城里躲一辈子吧?”若禾故作苦恼,仿佛在为了两人以后的日子担忧。 许山原本抚摸着她细小的手腕,柔软嫩滑,就像剥了皮儿的煮鸡蛋一样,摸着就心中喜欢,听了若禾的问题,自信道:“等天亮城门一开,我就带你回乡下老家,我娶你,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嗯……”若禾隐而不发,与他在林子里耗到天亮。 等待天亮的期间被动手动脚,还被摸了腰,若禾恶心的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依旧忍了下去,只是想起前不久对自己许山的评价,后悔到想拍自己的笨脑袋,从前没发现,她身边这都是一群什么恶人呀。 几个时辰后,太阳从东方露出一个白边,城门打开,许山拉着若禾继续赶路。 城门刚刚打开,街上的行人还没有太多,许山与若禾走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上下打量两人,发掘出两人有些不对劲,却没有拦住他们。 就在快要出城的一刹那,若禾对着手边的士兵呼救,“官差大哥救救我,我不认识这个男人,他要把我卖到村子里去。” 这声求救的确引来了士兵的注意,往前盘问许山,两人交谈了没多久,若禾看见许山往那几个士兵手里塞了些银钱,而后原本严肃的士兵一个个笑逐颜开,还说什么“小事小事”。 大庭广众之下,她就这么被掳走了。 她不能离开柳州啊!宋梁成会找不到她的! 若禾哭喊着向其他人求救,被许山捂住嘴巴带走了。零星几个路人对两人的行为不免怀疑,收了钱的士兵还为许山做遮掩,笑着解释两人是夫妻。 走出城外不久,若禾哭得都没力气了,被许山甩到草地上,按在地上甩了两巴掌,粗厚的巴掌打下来,比刘嫣儿打人的力道大多了,若禾一下子耳鸣嗡嗡,什么都听不见了。 小树林里没人来,许山被若禾企图逃跑的行为给气到了,整个人都变得暴躁起来,将少女按在草地里,暴力地撕扯她的衣裳。 “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想逃跑,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男人!” 许山怒吼着,扯开了她的襟口,“还敢想着别人,我现在就断了你的心思!” “许山你别这样,我们谈谈不行吗!”若禾拼命挣扎,抓起手边的石头往男人身上砸过去。许山岿然不动,却被这反抗刺激得更加狂躁。 她还没有嫁过人,如今青天白日,就要被人欺辱,若禾有口难言,一行清泪流出眼眶。 许山压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眼中带着狂躁的占有欲,想要将她摧毁。 泪水模糊了视线,蓝色的天空泛着白光,一支利箭刺破林间飘落的树叶命中了男人的心脏,热流流到少女的衣襟上,若禾睁开被泪朦胧的眼睛,身上的男人血流不止,登时没了气焰,歪倒向一边。 一脚踢开这个变态,若禾抓着凌乱的衣服从地上爬起来,树林那边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隔着稀疏的树林,她一眼就那个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柳州距离卞京不过一隔了个虞州,宋梁成回京复命后便回到了宋国公府,勾心斗角惹他心烦意乱,便想起自己在柳州留了一把匕首。 小丫头的音容笑貌便逐渐在他脑中越来越清晰。 趁着赋闲的一段时间,带了亲兵前往柳州,一来是收回自己的匕首,二来是算清与小丫头之前的人情债。 马不停蹄的走了许多天。前方不远便是柳州城门,宋梁成却听见了树林中异样的声音。 不确定那是什么,一行人骑马靠近一些,走在最前面的宋梁成骑着高头大马,第一个看见了草地中的一抹粉色,那是小丫头穿过的衣服。 宋梁成的眼神暗了下去,耳边男人的怒吼和女子的哭泣愈发明显,他没有犹豫,拔弓射箭,百步穿杨。 亲兵们识趣地停在外围,只有近侍陆昭陪着宋梁成进去。 泣泪的美人无助的坐在地上,仍未从方才的惊慌中解脱出来,衣裳被扯烂了大半,露出细腻的小腿来,只能用手挡着,颇为狼狈。 陆昭押了只剩下一口气的许山走到一边跪下,自己也背对二人,非礼勿视。 你终于来了…… 受了这般天大的委屈,若禾很想扑到兄长怀里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甚至觉得眼前的人眼神冷冽,丝毫没有身为兄长的温柔。物是人非,不免又牵起若禾的伤心事。 疼爱她兄长早就已经故去了,眼前这个人,只是十八岁的宋梁成而已。 坏透了的宋梁成。 话到嘴边说不出口,若禾低头紧咬嘴唇,凌乱的头发、被扯坏的衣服,身为女子的尊严在他面前荡然无存,遭受欺辱的苦楚更无处说。 宋梁成俯下身,看到她脸颊未干的泪水,胸中一阵怒气涌上。这个丫头为何如此叫他在意,刚才察觉到可能是她的那一瞬间,他真想将那男人砍了头扔在野外喂狗。 他都没有出手伤害的小丫头,怎么能被别的男人给弄哭。 剑鞘勾起她轻薄的外衫,略带嫌恶的扯到一旁,溅在她身上的鲜血十分扎眼。 “脱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若禾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便对上一双深邃的凤眼,正专注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话带着无法拒绝的独特魔力。 若禾以为自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妹妹才会对宋梁成言听计从,慢慢将沾了血的外衣褪下,扔在地上。 第6章 夏日的虫鸣异常清晰,若禾甚至能够听见不远处的马蹄轻踏。 因为夏日的炎热,少女穿得本就不厚,脱了外衫后便只有一件轻薄的内衫贴在白嫩的皮肤上,内里的小衣在襟口处若隐若现。 宋梁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犹如欣赏一个欲语还休的美人雕塑,穿过林间的光照在她的身上,白皙的皮肤周围便散发着水润一般的光泽,从脸颊的轮廓滑过优美的脖颈曲线,定在她脖颈处的一抹粉色上。 暗粉色的胎记像一朵从她身后开出的花,在脖颈处探出半朵花瓣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勾的他心神不宁。 身为宋国公府的三郎君,宋梁成身边从不缺女人,但他碰都不想碰她们,十三岁时被府里的丫鬟碰了一下,他浑身难受,入坠冰窟。 这许是什么怪病,宋梁成也没机会找大夫来解这病。 只是今天,他鬼使神差的想要采下她脖颈后的花,指尖离她还有半寸的时候,手掌下的身子紧张地缩成一团。 她在害怕…… 是因为刚才那个歹人,还是因为他呢。 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宋梁成恢复了原本的冷酷无情,冷道:“你在怕我。” “我只是……”若禾当然害怕,怕方才变了脸的许山,也怕喜怒无常的宋梁成。她委屈着去抓他的手,却被宋梁成十分厌恶般躲开,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若禾也不知道怎样解释,分明受了欺负的人是她,结果还要在宋梁成这里被怀疑。 宋梁成用剑鞘拨开了若禾扔在地上的外衫,她疑惑着从地上爬起来,轻声问道:“公子,为什么要……” “别那歹人的血脏了你的身子。” 说罢,宋梁成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扔到她身上,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若禾有些受宠若惊。披上披风,戴上兜帽盖住微乱的头发,心里有些暖。 同他在一起,总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 虽然宋梁成人坏,但偶尔也有好的一面。她想取得兄长的信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跟着陆昭出了林子,若禾记得他是宋梁成的近侍,也是在军营里得力的下属,因为对宋梁成绝对的忠诚,才得到了他的信任。 两人刚出林子,便听得身后一声无力的惨叫,若禾下意识回过头去,眼见许山的鲜血溅染了一片绿叶。尸身如同枯木一般重重落下,敲不出声响。 杀人了。 将佩剑擦拭干净,收剑入鞘,宋梁成朝着两人走来。 虽然厌恶许山的作为,若禾还是有些心惊,想到那天夜里宋梁成将两个尸体推下河,若禾知晓他的心狠手辣,只能在心底告诫自己,日后在宋梁成面前一定要行事小心,只有取得他的信任,才能保全自己的小命,影响他未来的选择。 一行人骑着马靠近柳州城门,若禾与陆昭同骑一匹马,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宋梁成在故意冷落她。 进城时,宋梁成抬手示意亲兵停下,在城门前,若禾看到了方才那个被许山贿赂的士兵,尽力用兜帽遮着脸,百感交集。 少女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被宋梁成捕捉,知晓她一定在此受了委屈。 翻身下马,环视一周,长剑抵在了一个士兵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破开皮肉,鲜血一下子就滴落下来,吓得那人一动也不敢动。 一队士兵正打算围住几人,陆昭下马,出示了军营的牌号,墨绿的玉牌上赫然刻着一个“宋”字。 竟是碰上了宋将军。 守城士兵们紧张地半跪下去,又听宋梁成问:“方才是你们放那歹人出城?” 听他问起这事,士兵看到坐在马背上的少女,立马指向了对面,“是他,是他收了人家的钱做主放他们过去,再说每天有那么多人从此进出,我们也看不过来啊。” 找到罪魁祸首,宋梁成的剑转了方向,走上前去,一剑将那人就地正法。 “身为士兵竟敢当众收受贿赂,助长不正之风,对百姓见死不救,死有余辜。”说罢,宋梁成抽出剑来,带出一地的鲜血,吓得众人瑟瑟发抖。 头顶着宋国公府的威名,又是现任的镇北将军,处理犯了事的守城士兵不过小事一桩,惊动不了知州大人,其余的人草草收拾了尸体,战战兢兢,目送一行人进城。 风尘仆仆骑行数日,来到柳州也需休息一日,找间客栈住下。 入了房间,若禾坐在镜前梳理头发,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可惜手腕上的红痕还是很明显,脸上挂着泪痕,有些脏兮兮的。 一番梳洗打扮后,终于活了过来。 若禾长舒一口气,对着半掩的窗户显露愁容,接下来,宋梁成该带她去卞京才对,怎么没看出他有那个意思呢? 只是因为那只大公鸡早叫了那么几个时辰,许多地方与从前都不一样了。 就现在她没能成为宋梁成的义妹这一点,就够她苦恼的了。 因为许山这么一闹,宋梁成对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动手杀了两个人,这事早晚会传出去,柳州她也呆不下去了。她要怎么样才能跟宋梁成去卞京呢? 正在若禾歪着头苦恼的时候,宋梁成敲敲门,推门进来。还没坐定便颇为郑重地同她商议:“我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会报答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来的有些突然。 惊喜和套路,她还是分得清的。 真心感谢的话,哪会这样疏离她,若禾觉得宋梁成像天顶的仙人一样,也会这般拿完成心愿来报恩的把戏,也真是绝情。 字里行间都传达着——等她拿到想要的东西,便与宋梁成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若禾自然不会上他的当,宋梁成休想甩掉她。 再精明的狐狸都离不开尾巴,她要做兄长的小尾巴,一路陪伴在他身边,绝不会再让他犯那糊涂的错。 她要抱的大腿,跑不了。 “我想跟在公子身边。” 若禾言辞恳切,低眉顺眼,宋梁成看在眼中心中毫无波澜,却时时将她与梦中的义妹联系在一起,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却在他脑中愈发清晰。 看不懂这小丫头想要跟在他身边的目的,也不愿梦中的事真的上演,宋梁成思索片刻回答道:“我身边还缺个丫鬟。” 丫鬟啊…… 合着她这么费尽心力,只是换了一个主子罢了。 给宋梁成做丫鬟的话,月钱也该是国公府的水平,比在刘府的月钱多了一倍,还有钱拿,好歹是个安慰。 若禾惦记着自己的行李细软还在刘府,与宋梁成商议过后,他同意让陆昭陪她前去,若禾却不满意,希望他亲自陪自己前去。 “宋公子既然收了我做丫鬟,自然得与我的前主子说个明白,不然……刘府那边怕是不会放我走的。”若禾同他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带着请求的意味却没有把自己放得很低的姿态。 宋梁成虽不在意这些,却也因此对这小丫头更多了几分好奇。 说她像个丫鬟,却没有半点仆人的姿态,说她像个小姐,照顾人却能细致入微。看她花容月貌,有如三月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内敛芳华,天然去雕饰。 在若禾的请求之下,宋梁成勉强答应下来,看似兴致不高,走出门后却饶有兴趣的抬了抬眉。那日风风火火入静心庵捉奸的刘家小姐,他也想亲自会一会。 中午时分,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夏季的炎阳灼烧着地面,气温也逐渐升高。 刘府中因为失踪了一个丫鬟乱成一团。 关人的柴房大敞着门,府中独独不见了若禾与许山,众人都猜测前些日子传出来的若禾偷汉子的事,对象就是许山。 事关刘嫣儿的婚事,府中人也不敢在背后嚼舌根,就连张公子也因为此事赶来,在刘老爷面前毫不掩饰地惋惜。 “张某还以为是上天开眼能让我在您府上遇到若禾,没想到造化弄人,竟然成了如今的局面。”张公子画风一转,委婉道,“看来我与刘家小姐的这段婚事也是天公不作美啊……” 话里话外都是要悔婚的意思。 刘老爷阅历颇丰,自然明白张公子的意思,哪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不想娶几个良妻美妾,只是事情落到自己家的宝贝女儿头上,刘老爷也受不得自家女儿受到这般羞辱。 “不过是丢了一个丫鬟,张公子若是想要,老朽自然可以再选几个漂亮又能干的陪嫁过去,若为此事耽误了我们两家的婚事,岂不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事情摆到明面上撕扯,张公子也完全没有要给刘老爷面子的意思。 “恕晚辈直言,刘府在柳州经商靠的是我们张家的庇护,您老这些年逃了多少税银,不都是我爹把事儿按下来的,说到底,这件婚事是你们刘家高攀我们张家。” “扪心自问,晚辈也不过是看中那若禾的年轻貌美在柳州数一数二,若连这么一个小小心愿都得不到满足,那我还娶什么刘家小姐?娶个周家姑娘、夏家千金,不都一样?” 出生书香门第却没有半点书生气息,张公子是柳州城中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早就对若禾心怀不轨,蛮横骄纵的刘嫣儿不讨喜,他同意这门婚事也是为了占有若禾,可惜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许山给搅黄了。 婚事的另一个主角,刘嫣儿,躲在屏风后偷听,亲耳听着未来的夫婿对自己的轻蔑,说那些不懂礼数的话揶揄自己的爹,刘嫣儿感觉自己颜面扫地。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死丫鬟。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会嫁的很好,会顺心一辈子。 刘嫣儿恨得咬牙切齿,从侧门走出,看到了火急火燎前来禀告的管家,拦下管家,这才得知——若禾回来了。 “她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看着相貌不凡,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管他是什么来历,既然若禾自己回来找打,就休怪她下手没轻重了。唤春香去取家法,刘嫣儿拿了藤鞭就往大门走去,春香跟在身后不停劝解,依旧不能让她消解一点怒气。 再回刘府,若禾被人挡在了府门外,正等着管家通报回来,却见一袭青衣走路带风,怒气冲冲的朝着她走过来。 还未看清她的面容,便听得一声熟悉的怒骂:“你这不要脸的狐媚子,还有脸回来!” 想起刘嫣儿与张公子间的婚事,若禾百口莫辩,分明是张公子对她图谋不轨,偏偏二姑娘要把这错怪到她头上,真是躺着也中剑。 身后台阶下是宋梁成和陆昭骑着马等她,再加上宋梁成答应帮她解了与刘家的约,若禾终于有勇气对刘嫣儿解释:“二姑娘,我也是受了老爷的胁迫,那日你也听见了,我根本不想给张公子做通房,这次回来,就是想拿走我的东西,离开柳州。” 气急的人根本听不进解释,刘嫣儿走上前来,举起藤鞭对着她的脸就甩下去,直想叫这张脸皮开肉绽才舒心。 藤鞭落下,十足的力道打下来,若禾紧张的退后护住自己的脑袋,却没等到落下的鞭子。 再抬头,身前已经站了一人,手里抓着鞭尾,轻轻一扯便拉得刘嫣儿身形不稳。 将藤鞭扔到地上,宋梁成侧身站着,侧脸俊朗的轮廓惊得刘嫣儿心动不已,差一点忘了他是若禾叫来的帮手。 目光从刘嫣儿身上掠过,宋梁成只觉得恶心,这种跋扈的小姐,他已经见识的够多了,温柔善良的各有各的美,嚣张无礼的却是千篇一律的坏。 宋梁成低声道:“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丫鬟。” “想打她,你还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口嫌体正宋梁成,人美嘴甜小若禾。 报仇的时间到啦! 第7章 自己家的地盘哪能叫外人撒了野。 当着一众家丁的面,刘嫣儿扬起手来,一巴掌抽上去,任凭面前这男子再怎么俊美养眼,刘嫣儿都不会让他毁了自己在刘府的威严。 “啪!”清亮的声音在手掌和脸之间响起,听着声音便知道力道不小,刘嫣儿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竟然敢打我!” 打人不成反被打,刘嫣儿气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恨不得跳起来挠人。 动手的陆昭身形足足比她高出一头,站在她面前有着强大的威压感。 打的就是你,没有规矩的蛮横小姐。 示意陆昭退下,宋梁成对这无礼的女人冷眼相待。转头对若禾说:“把你的东西都收拾来,我去见他们刘府的老爷,算一算这笔账。” 方才从若禾与刘家小姐的对话中,他已听出大概,这刘家老爷竟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强迫若禾给人做通房,通房的地位还不如外室,宋梁成又想到了自己娘亲的悲惨遭遇,心中更加不平。 如今丫头是他的人,他自然要护着。 在主子示意下,陆昭再次上前擎住刘嫣儿的手,春香与两个家丁见状想要上去帮忙,却被陆昭轻易推开,在军营磨练出的手段轻易压制了他们,谁都碰不到刘嫣儿。 有宋梁成帮忙,若禾一路入了后院无人阻拦,宋梁成停在了拱门外,与陆昭前去正厅会会那位刘老爷。 庭院里的鸟看到若禾回来了,一个个叽叽喳喳叫起来要鸟食吃。 忙着奔赴前程,若禾顾不上它们,鸟儿们在笼里吃喝不愁,她可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伺候别人。 走在路上,脚步轻盈,开心的忍不住跳了起来。 进了房间,若禾急忙收拾东西,钱袋子可是她的命根子,一直被她贴身收着,虽然没有几两银子,好歹也是在刘府这一年半的积蓄,日后人去了卞京,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只怕不够花。 将自己的耳坠银钗放进首饰盒里,打开盒子,里头堆满了金银首饰—— 印象中她家穷的很,没有房子没有地,母女两个相依为命,从江边走到柳州,一路吃野菜,行乞。 那个并不强壮的女子,撑起了她童年的一片天。 娘亲为了养活她入了青楼做歌姬,那个时候自己才七岁。因为娘亲歌喉温润空灵,受人追捧,那段日子她们不愁吃喝,娘亲甚至为她攒下了这些首饰,作嫁妆。 红颜薄命,娘亲死后,自己也被赶出了青楼,带着娘亲给她留的首饰,留着做念想,即便快要饿死了也不舍得拿去变卖。来了刘府后也没戴几次,看着还是很新。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将东西收在包袱里,出门去找宋梁成。 一路遇到的丫鬟家丁都踌躇着想上前与她搭话,却碍于二姑娘的淫威,不能与若禾搭上关系。 被排挤又不是一两天了,若禾也不理他们,原本就不该在刘府发生那么多的事,什么许山,什么张公子,她在前世可是连话也没同他们说一句,却被他们硬生生扯上关系。 两个色坯。 欺男霸女,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刚在心里骂了两句,转角处就碰到了陌生的男人。 来人一身锦衣,是用价不菲的绸缎,只是相貌平平,脸色暗黄,一看就是生活作风不正,浑身散发着纨绔子弟的平庸气息。 说曹操曹操到。 初次看到这张脸,若禾还有些迟钝,完全想不起这人的名字,随后反应过来,出言呵停他的脚步,“这里是宅子内院,外男不得入内,还请公子自重。” 听小丫鬟好言相劝男子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淫、笑起来,“怎么?本少爷可是你们刘府的未来女婿,你竟然不记得我吗?” 说起刘府的未来女婿,若禾一下子警惕起来,原来这就是刘嫣儿未来的相公,那位张公子。 如此无礼,果然不是良人。 想着不能让宋梁成久等,若禾退后两步,看着像是要行礼似的矮下身去,趁他一个不注意,突然从他身旁跑了过去。 跑了没多远,身后的男人便淫笑两声,直道有意思,而后追了上来,若禾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人莫不是常年混迹烟花柳巷之地,怎的如此不要脸。 十五岁的少女哪跑得过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不一会就被张公子捉住按在了墙上,若禾抱着包袱大喊救命,不远处路过的丫鬟却如同见了瘟神一般迅速躲开。 控制住了小丫鬟,张公子一边靠近一边质问道:“你一介贱民,给我做通房有什么不好,大好的年华不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情爱,难不成要给人做一辈子下人,被人踩在脚下?” 如果若禾还是少女时听到他这一番话,或许会被他忽悠,可她如今是二十岁的心智,见过的坏人比这姓张的还要会说话,她可不会轻易被骗。 “你这么说,无非是贪图我年轻貌美,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也是你内心龌龊的企图,真是叫我恶心。” 身份低微的丫鬟硬气地反驳激怒了张公子,气得他恼羞成怒,大叫着“敬酒不吃吃罚酒!”双手掐在若禾的脖子上。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哪能被她遇上这么多渣男坏蛋,刚摆脱一个许山,又碰到这个姓张的,色心得不到满足就想伤害她,若禾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傻瓜,又想着宋梁成就在刘府中,有他为自己做主,便举起手上的包袱使劲儿砸下去。 砸核桃也没那么用力,可惜这张公子是个没脑仁的。 硬木做的首饰盒当一声敲在了张公子的脑袋上,装得满满当当的首饰分量十足,捶落下来,震得他耳朵嗡嗡乱响,终于松了手。 脖子上没了束缚,若禾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趁着这个间隙将他推出去,赶紧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这贱民!等我告知我爹,一定将你满门抄斩!” 张公子捂着疼痛的脑袋再次冲向若禾,身后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刺痛他的耳膜,下一秒,一把利剑旋转着向它飞来,正击在他的裆下三寸,稳稳地扎在身后的墙上。 事关后半生的幸福,张公子登时吓得双腿直打哆嗦,不一会儿裤子就被打湿了。 面前走来两个男人,小丫鬟见到救兵似的飞扑过去,却在离那人还有一步的距离停下,乖巧的像只小白兔。 若不是身上没带弓箭,宋梁成真想把那男子射成个筛子,示意陆昭去将剑拔回来,宋梁成低头看着若禾的侧脸,她极力隐藏脖子上的手印,可惜还是被他看到了。 还没等他开口问,小丫头便抢着说道:“公子你不要冲动,他家在柳州是名门,若是出了人命案子,有损公子的名声。” 他一个外室生的庶子,还要顾忌什么名声。 只是看到小丫头分明自己受了委屈却还在担心他的声誉,胆怯的小手不敢触碰他,只能拉住他的衣角。 这样蠢的人,是怎么活到那么大的。 宋梁成一向以为自己心狠,没想到会狠不下心对她说个不字。或许是因为救命之恩,自己心底总觉得欠了她什么。 没有回答小丫头的请求,宋梁成也不打算在这刘府浪费时间。 三人从刘府回到客栈,若禾亲眼看到宋梁成在自己面前撕毁了那张五年的合约,心里一下子就解脱了,从现在开始,她也是个自由身了。 没等到张府刘府的报复,当天晚上张公子去花楼打算一夜春宵解忧愁,不成想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家独苗不举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坊间传为笑谈。 一个刘家悍妇,一个张家独苗,常年仗着家中有钱有势在外欺负人,如今一同遭了报应,可真是恶有恶报,天造地设的一对。 ——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若禾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乖巧的等在客栈大厅里。 起的这么早,就连宋梁成下楼时看到她都略微惊讶了一下,听她说了一句“公子早”,而后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如同初夏时节被曦光照暖的花朵,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显露出来,她的美由内而外感染着周边的一切,就连平平无奇的晨光都因为她的微笑而明亮起来,宋梁成的心都被这笑触动了。 或许同梦里一样,小丫头是真的对他好——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就被宋梁成抹杀在脑海里,他不相信会有这种没来由的善意,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柳州启程,一队人马朝着卞京的方向赶路。 清晨下起了小雨,雨声滴答,铺湿了乡间的小路,马蹄铁踏在泥泞的路上带起合着雨水的泥点,行进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若禾不会骑马,离开柳州这些天,一直是陆昭带着她,陆昭虽然很照顾她,却也是个心思粗的汉子,总有他注意不到的地方。 马上起伏剧烈,马鞍粗糙,若禾跟着一行人赶路,常常在马背上一坐就是一天,从天亮到天黑,她的腿都被磨疼了,只是看宋梁成一副冷淡的样子,便不想说出来惹他烦心。 自己不该那么娇气才是。 刚这么安慰自己,便见前头路旁有家客栈。 终于得救了,让她休息一会吧。 天上乌云渐浓,雨势渐大,宋梁成叫了陆昭一声,叫人马停下,暂时去客栈避雨。 不同于孤傲冷僻的宋梁成,陆昭为人忠诚老实,虽然没有从宋梁成口中听得关于若禾的评价,但陆昭的直觉告诉他,主子对这个女子不一般。 为了一个女子从卞京去往柳州,任谁知道也要多猜想几分,只是陆昭更懂宋梁成的心思,对若禾也多了几分关心。 “姑娘小心。”陆昭扶若禾下马。 大腿内侧隐隐作痛,若禾感觉自己走路都要跑偏了,咬着牙艰难行进,跟着宋梁成走进客栈里。 轰隆一声巨响,天边响起惊雷,阴沉的天空中打过一道闪电,随后疾风骤雨席卷而来,水声渐疾,倾盆大雨瞬间笼罩了青山绿地。 若禾本就走路不稳,被雷声一惊,这下更是一个踉跄往前扑去,一下子扑在了男人的后背上。 脑门抵在人家背上,手下是坚实的肌肉,被雨水打成半湿的衣裳在手下如若无物,若禾好奇地摸了摸,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蝴蝶骨的形状,若禾忍着疼一点点站直,这才看到了一旁手足无措的陆昭。 “姑娘……”陆昭好心提醒她,很想亲自上手扶她,却被宋梁成冷冽的目光定住,犹豫的手停在半空,只能慢慢垂下去。 一众随行的亲兵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勾引宋将军,手段有些笨拙,倒还算可爱。 可惜,送上门的美人,宋将军从来都不会放在眼里。 被异样的眼神包围,若禾有口难辩。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国公府的宋公子竟那么金贵,碰都碰不得了吗?她还心疼自己的脑门呢,宋梁成的后背硬的跟石头一样,她脑门都磕疼了。 心中一阵埋怨,抬头便对上宋梁成毫无温度的眼睛,若禾不敢正面看他,眼神躲闪,含糊其辞,说着便躲到客栈后厨去了。 如此行为更坐实了亲兵们的想法,就连陆昭也不得不猜想若禾与自家将军的关系。 入了房间后,陆昭关上门来小心问道:“将军,您为何要千里迢迢去接若禾姑娘回卞京呢?” “那夜被杀手冲散,是她救了我一命,她既然想跟在我身边,便收了。” “若禾姑娘好像对您……” 也由不得陆昭不多想,一个女儿家最狼狈的模样被外男看到,若禾姑娘不但不害羞,好像还很亲近将军似的,要知道宋将军是卞京出了名的冷面寒铁,从来不求什么温柔乡,一般的姑娘家也是自知福薄,敬而远之。独独一个若禾对他没来由的亲近。 那种深深的信赖感是无法伪装出来的,陆昭跟在宋梁成身边那么多年才看懂他的为人,若禾姑娘是怎么亲近得了他呢? 宋梁成读出陆昭话中的意思,冷笑一声,“恐你现在去问她,她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见识过丫头的愚笨,宋梁成自然不觉得若禾会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甚至觉得她有些不通情爱,察觉不到外人看她时眼中的欲火,不然也不会被那几个男人纠缠。 若真有,他便给她一个痛快,解了自己心里的结。 大雨持续到下午,夜色将整片天空染成深蓝,黑暗中,雨声逐渐小了下去。 骤雨初歇,乌云散去,明月升起。 客栈后是一片竹林,落雨时可以清楚的听到雨打竹叶的声音,雨停了,打开窗子就能闻到清新的竹木香气和雨后泥土的芳香。 打开窗,潮湿的空气透进屋里,若禾搬个凳子坐到窗边,呼吸着新鲜空气,揉揉疼痛的大腿。 死而复生是奇事,更何况她重生而来。记忆中的那五年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因为兄长的庇护,她事事顺心,处处得意。 可惜她没有野心,也参不透王公贵族间的明争暗斗,即便身为国公的妹妹,她在卞京也没有结交到朋友。未能识破翊王诡计,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她知道,就算自己没有在那晚死去,以后的日子也好不了多少。 明天就要到达卞京,若禾有些不安。 再次见到那些熟悉的人,她该如何面对。以丫鬟的身份跟在宋梁成身边,是对是错。 作者有话要说:您已完成柳州剧情,下章解锁新场景——宋国公府。 为您揭秘庶子宋梁成在国公府的日常,走上丫鬟路线的若禾同学,又将上演怎样一部,霸道公子爱上我。 第8章 夏季的风带着炎热的温度从街道上穿行而过,路边的枝繁叶茂被吹落几片绿叶。 昨日被大雨打湿的地面在烈日的灼烤下变得干燥,只有路边树下拔高的草地留着因为大雨浇灌而茂盛起来的痕迹,绿油油的草丛中甚至开出了几朵小花,娇俏可爱。 沿着砖石铺成的道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街巷坊中都在传,宋国公府的三公子回来了。 “从前不是每年上元节都会回来吗,今年怎的还是夏天就回来了。” “听说是镇北的军务暂时结束了,回京述职。” “这么说,宋公子是不会走了?” “岂止是不走了,怕是要封官祭祖,在卞京娶妻生子安定下来了。” 虽说这宋梁成为人冷僻又是庶子,本没有为人称道的资本,却因为他如若仙人一般的面庞受到京都女子的追捧。 官员家的女眷即便看不上这宋家庶子的地位,也少有人能抵得住他绝美的容颜。白玉一般的脸上少有其他的表情,冷漠的眼神,举手投足间尽是男子的潇洒风雅,可称得上是卞京第一美人。 当宋梁成回京的消息传遍京都后,不仅是官员的女眷时时打听,就连一向庄严肃穆的宋国公府也突然热闹起来。 宋国公府,净檀院中。 卧榻前摆着降温的冰块,丫鬟站在一旁用扇子扇冷风,当家主母余氏慵懒地侧卧,将事务挨个交代下去,准备给宋梁成办一场接风洗尘的宴席。 老国公去的早,如今的宋国公爵位由余氏的大儿子宋吉继承。 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子,宋吉虽然享受万千宠爱,却不像他的名字一般吉祥如意。 宋吉自小便身患重病,寻遍了大夫医治许久也不见起色,如今更是只能靠轮椅活动。好在他心情随和,时间久了也就接受了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家中事务便都交给母亲主管。 主母如此大费周章的为宋梁成接风,屋里院里的人进进出出,皆是为了庶子忙碌。 净檀院里的声响不多时就传到别的院子里。 推着宋吉在花园中散步,孙氏忍不住嘀咕道:“小叔不是一月前已经回来过吗?那时怎么没见母亲这么为小叔操心,许是见你这大儿子身子骨不好,想要讨好宋梁成来伺候她后半生吧。”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面色发黑,卧蚕很重,抬手都是颤巍巍的。绣着祥云的外袍下是他孱弱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能将他吹倒。 妻子在耳边抱怨娘亲的做法,宋吉也不生气,他当初看中孙氏也是觉得她性情耿直,不是个会藏事的,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可惜也没什么眼力见,看不懂虚伪的人情世故,便由他从中调和。 “母亲向来不喜欢三弟,这次办宴席也是因为宋梁成他派人传信来了卞京,人人都知道他要回来,母亲自然不能装傻,也趁这机会彰显我们国公府兄友弟恭,亲戚和睦。” 此时花园中只有夫妻二人,孙氏直率道:“相公,你就不担心吗?若是宋梁成在卞京定居,找我们儿子的麻烦……” “不会的。”宋吉坚信道,“三弟他向来对功名没有贪欲,这才去军营守了五年的边疆,凭他自己的本事也做到了将军的职位,断不会为了我这爵位找建邺的麻烦。” 商人出身的孙氏哪懂什么人权谋争斗,感叹道:“唉,我嫁到你们国公府,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夫人后悔了?” “后什么悔。”孙氏笑道,“只要相公别让我同咱们母亲一般斗三斗四,我就心满意足了。” 国公府里女人的斗争,即便是老公爷故去多年,也依旧没有停止。 国公府中除了主母余檀香余氏是老国公的正妻,还有一位冯玉莲冯小娘,是老国公纳的妾室中颇有手段的。 因为冯玉莲给国公府添了一个四姑娘宋烟,现今也在国公府中住着,若是换了一般人家,当家的主君故去,妾室可是要扔到城外庄子里住着的,冯玉莲也是沾了自己女儿的光。 除去主母余檀香住的净檀院,宋吉夫妇的安世轩,便是这冯玉莲母女的听雨阁,靠着老国公赏赐的庄子和田地,母女二人过得也挺滋润。 用过早膳之后,冯玉莲收拾了些布匹补品给宋烟。 “烟儿啊,今天你三哥哥就要回来了,赶紧拿上些东西去看看他。” 宋烟虽然嘴上答应,也收了娘亲的东西,心中却没那个打算去看宋梁成,他一个外室生的,地位还不如她呢,做什么要上赶着去巴结。 火红的太阳在天空中划过了一小段弧度,日头愈高,人影愈短,一队人马终于走过城郊,来到了卞京城外。 熟悉的街景就在眼前,若禾安静地坐在马上,尽力将自己隐藏在陆昭的影子里,实在不想惹人注目。 前不久回京那次,宋梁成只在卞京呆了短短几天,就找借口去了柳州,这次回来可不好再离开了。 人马停在高墙院外,宋梁成翻身下马,陆昭也下马将若禾扶下来,亲兵们牵着马从侧门入府,若禾则跟着宋梁成去了正门。 庄正威严的匾额上赫然刻着“宋国公府”几个大字,被阳光照到的一角还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只是看这朱红的大门便猜得到这府上是多有钱。 什么柳州的富商,在国公府面前简直小巫见大巫,浮游之比大鹏,也不若如此。 跟在两人身后进府,一路上只听的人叫一声三郎君,宋梁成在宋府中是排行老三,若禾记得在他之上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只是姐姐已经外嫁出去,府上还有一个妹妹。 没有叔叔伯伯一辈,单就这看来宋国公府还算是小的家庭。 一路上也没看到宋家大郎和宋家四姑娘,许久未见,若禾都快忘记他们的长相了。 回到国公府,第一件事就是要带若禾面见主母,府里多了这么一个丫鬟,是该跟主母商量商量把她纳进府上的名册里,不然她的月钱也没人给发。 若禾舒缓自己紧张的心情,刚准备跟着进屋就被宋梁成拦下了。 “你在这儿等着。” 这是不让她进门,若禾了然,虽不明白宋梁成此举的用意,她还是退回去跟陆昭站在一起。 推门进去,宋梁成恭恭敬敬地对主母行了个礼,然后也不讲什么多余的客套话直言了,他要收若禾作为丫鬟带在身边。 听他说完,余氏和蔼的笑着:“若是做丫鬟,总得让她进来给我瞧瞧,将名字户籍都确认后才能让她进府为仆,然后按月给例银。” “不必。” 宋梁成拒绝道,“我不想她入国公府做仆,她只是我一个人的丫鬟,例银我会给她发,不劳大娘子费心。” 不让她做仆人也不需要国公府出钱,合着此行前来只是走个过场。 余氏了然,待宋梁成转身离开的时候,偷偷撇过头去看到了窗外站着的小丫头,站在太阳地中规规矩矩,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看得到她身形窈窕,颇有几分亭亭玉立、迎风摆柳的韵味。 这姿色,究竟是个丫鬟,还是个暖床的姑娘呢? —— 从净檀院出来,一路跟随宋梁成回到他的住处——庭霜院。 四周的景物愈发熟悉,高墙绿树与回忆中的景象逐渐重叠在一起,就在这条石子小路上,她曾挽着宋梁成的手一起走过。 每次她偷跑出去玩,回来的时候总会被主母打手心,兄长却不会怪她,只张开双臂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满满的温暖,叫她忘却了那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国公爷。 那时年纪小,不懂得避讳,也看不到兄长背后的重压。 如今物事人非,她成了一个丫鬟。 国公府依旧困着宋梁成。 推开门走进院子里,没有吩咐,陆昭便转身去了自己的住处,只剩若禾呆呆的跟在宋梁成身边,走近他的房间。 一路走来,院子里整洁干净,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就像个鬼宅一样。 院子中央有一棵梨树,许多年了都没有结果,春季过去,树上被绿色的枝叶填满,地面一尘不染,亦没有留下梨花开过的痕迹。 从树下走过时,若禾记起自己与兄长月下饮酒,虽然就只有那一次,也值得她一辈子回味。 阳光照在屋檐上,落下一片影子,仿佛背离阳光温暖,迈进屋中便是一片阴暗。 走进屋里,转头便看见了一桶温水,是仆人们一早准备了给宋梁成接风洗尘的,自己怎的就跟进来了,若禾悄咪咪的往后退,一只脚都已经迈出去了,只听得宋梁成一声“去哪儿”,她便不情不愿的把脚收了回来。 宋梁成走近她,扯住她的袖子便将人拉到身边,若禾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兄长,差一点就没忍住心中的冲动。 好想抱他啊。 兄长的腰那么瘦还那么结实,抱着一定很舒服。 色令智昏,若禾差一点就被宋梁成的美貌给收买了,眼下她又被圈住,虽与那日张公子的行为无二,心中却没有过多的排斥。因为是宋梁成,她曾经最依赖的人。 兄长终于忍不住,要认她做妹妹了吗? 来吧来吧,我准备好了。 若禾有些期待的看着他,只要他说,自己一定会同意的。 等待许久也没听到他发出声音,沉默拉得愈长,气氛便愈发古怪。 宋梁成的心中有无数的疑惑,关于这个女子,他有很多话想问她。 为什么想留在他身边,是为了名还是为了钱。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为什么唯独她的触碰叫他无法拒绝。一连串的问题积压在心底,眼下院中无人正是严刑拷打的好时机。 他想将她按在水中,想用破碎的铜镜划破她的手腕,用金丝的流苏勒住她的脖子,血腥的幻想映照在他的眼中,瞳孔都变得涣散。 手上还没使力,耳边响起了少女稚嫩柔软的声音。 “你的眼睛真好看。” “好像有星星落在里面。” 少女傻傻的看着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任他处置的乖巧模样。宋梁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她竟然会夸自己的眼睛好看,难道她看不出眼中的杀意吗。 严刑拷打不予实施,宋梁成有了新的想法。 他碰不得女人。 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怪病,还以为是什么不治之症,没想到被小丫头触碰的时候却很温暖。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他伸出手去试探,指间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仿佛有一股电流从手指一直窜到后背,就连他沉寂许久的心脏都忍不住加快了起伏。 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的手指修长,从少女温软的脸颊摸到轻薄软嫩的粉唇,肆意的感觉着女子肌肤的细腻。 手下的薄唇如同水灵的蜜桃,轻轻压下去便感受到它的柔软水嫩,宋梁成愈发觉得自己是捡了一个宝贝。灵动的双眸,小巧的鼻子,就连一双白嫩的耳朵都叫他不由得生出喜欢的情绪。 两人之间的呼吸逐渐粗重,升起的温度让少女不由得红了脸,耳垂染上一层粉嫩的颜色,像一片春日里飘落的樱花花瓣,想要被他含在唇边。 宋梁成微微俯下身去。 兄长这是……在试探她的忠心吗? 用美□□惑,也太过分了。 若禾的眼神从无知到惊讶,又从惊讶逐渐变得害羞,不自觉便侧过头去。 发觉女子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不自觉的转过头去躲避他的视线,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捏住少女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 “难不成你这张脸,我还看不得了?” 若禾稍稍斜了视线,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脸颊泛着可疑的微红。 “不是……” 心脏跳如擂鼓,在兄长的房中逗留本就不合礼数,偏偏他还要做些让外人看了一定会误会的事……心中惦记着宋梁成不是那样的人,才勉强挤出了声如蚊蚋般的低语:“公子不要戏弄我。” 戏弄。 她竟如此不谙世事。 宋梁成松了手,后退一步本想转身离开,又想到什么似的停在原地,转过来,对她张开双臂。 陌生的动作落在若禾眼中,仿佛是准备许久的惊喜一样,好像下一秒,男人就要说出“抱我”两个字,若禾两步迎上去,双手环住她肖想已久的腰,紧紧抱住了宋梁成。 兄长!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能够清楚的听到心脏欢快跳动的声音,像一只欢乎雀跃的小鸟上蹿下跳。待这份热情冷静下来,才听到被这心跳声压住的,被她的脸紧贴着的胸膛下,传来沉稳的心跳声。 抬头对上宋梁成毫无温度的眼神,紧皱的眉头,就差把“死”这个字挂在嘴上了。 她好像会错意了。 第9章 若禾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宋梁成看都不看她,将人推开,冷道:“更衣,我要沐浴。” 伴君如伴虎,若禾带上门从屋里出来,敲了敲自己不灵光的脑袋,平时挺聪明的,怎么面对宋梁成的时候就不开窍了。 犹记从前,宋梁成好像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对身边的丫鬟不太放心的时候便要百般刁难引他们露出破绽,而后杀之后快,看来自己还是他的怀疑对象。 屋中水声渐起,若禾小心地踮着步子离开,走到待客的厅上,看到了满满当当的人。 莫不是庭霜院的丫鬟们到了,欢快地走过去迎接自己的小姐妹们。 近了一看,丫鬟们手上都多多少少的端着些东西,厅上坐着一个衣着鲜亮的小姐,若禾反应了一会儿就想起来,这是宋府的四姑娘宋烟。 宋烟与宋梁成的关系向来冷淡,她来干什么? 走上前去,原来满满当当的丫鬟都是宋烟身边的人,声势浩大,难不成是来挑事儿的。陆昭一个汉子站在百花丛中岿然不动,叫宋烟坐在那里干等。 “给四姑娘问安。”若禾上前行礼。 看见这陌生的丫鬟,宋烟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问道:“你见过我?还知道我是这宋府的四姑娘。” “奴婢跟随三郎君入府,一路听得国公府的四姑娘明艳动人,三郎君回府,您又是第一个前来探望的,如今见得您的真面目,真乃闭月羞花之容,奴婢自然猜得出您是四姑娘。”若禾从容应答,变着法儿的夸赞宋烟,只盼望她心情好些,不要对宋梁成包藏祸心。 被小丫鬟夸的飘飘欲仙,宋烟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还没开口让丫鬟们把东西摆上来,宋烟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陆昭在这守着,这庭霜院又没有其他的下人,独独你与三哥哥在屋里,孤男寡女,是在做什么?” 被这问话勾起了她不堪的回忆,分明知道是宋梁成在试探她的忠心,她竟然还脸红了。又因为误会莫名其妙地抱了人家,肯定会被他看不起的。 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不表露出来,镇静道:“三郎君刚刚回府在沐浴,奴婢是第一次进来国公府,见到许多珍奇的摆设,便没忍住多瞅了几眼,这才耽误了时间,叫四姑娘久等了,奴婢真是该打。” 原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宋烟放下了戒心。 终于没了咄咄逼人的问讯,若禾也放下心来,转身去橱柜中找茶壶泡茶给她喝。 寻着从前的记忆,若禾轻车熟路找到茶叶和茶杯,西山龙井和冰瓷茶杯,虽然名贵,但都是无关紧要的人送的,宋梁成也不在乎,她才敢拿出来招待客人。 泡好一壶茶,宋梁成才悠悠走来,拧着半干的头发,看着厅上这么多人,心中满是不屑。 地位高的人总想欺压地位低的人来得到满足感,宋烟在宋府本就比不上嫡长子和嫡长女,偏偏还要来他这里找优越感。 看见庭霜院的正主来了,宋烟立马起身,笑脸迎上,“三哥哥回来啦。” 他哪里承得起这一声三哥哥。 宋梁成不应声,坐在椅子上,若禾立马给他倒了一杯茶。 不被理睬,宋烟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又不愿意死心,她还能被一个外室生的给轻视了。招呼丫鬟们把东西拿上来。 几个丫鬟排成一队,挨个在三郎君面前露脸,手里抱着捧着的都是些日常用品,官窑烧的花瓶、出自名家之手的紫砂壶、金镶玉的流苏玉坠,还有一匹白色的布。 手指按在那匹布上,宋烟重音强调:“怕是哥哥没用过这么好的料子,小妹特意送来。” 也不是什么非用不可的稀罕物件,庭霜院的橱柜里已经塞了很多,积满了灰尘,也不差这几件,宋梁成看都没看一眼,摆摆手,“放那儿吧。” 本想借着送东西朝讽一番,奈何对方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宋烟笑道:“小妹的一片心意,哥哥不亲自过来看看?” 一口一个“小妹”“哥哥”,宋梁成明显有些不耐烦,在他回话之前,若禾抢先走过去,很感兴趣似的,上手轻轻抚摸,只触及边角,已经识得这还算贵重的布料。 “这是苏州产的苏绣吧,绣的花纹也是祥云仙鹤,寓意很好。虽比不上绣麒麟御风、金蟾衔币的蜀锦金贵,但是四姑娘待我们三郎君的一片真心是无价的,奴婢替三郎君谢谢姑娘了。” 一番话堵的宋烟插不上嘴。 这是在讥讽她用不起蜀锦,读出话中的意味,宋烟气得攥紧了拳头。 不禁疑惑,这土丫头是怎么知道这布是苏绣?她竟然还知道蜀锦中最珍贵的花色,宋梁成是去哪儿找了这么一个帮手。 想要的优越感没有得来,反而被傻丫头反讽了一顿,把东西放下后,宋烟越想越生气,从庭霜院出来,直奔着府苑深处走去。 送走了宋烟,宋梁成进了屋里去。 陆昭忙着收拾四姑娘送来的东西,若禾也去帮忙,几趟下来,有些肚子饿,便借着熟悉厨房的名头,同宋梁成请一会假,自去国公府的厨房讨些吃食。 院子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方才站在一旁观看了若禾对付四姑娘的全程,陆昭有些不明所以,从前没发现,若禾姑娘竟是个能说会道的。 “将军,若禾姑娘她一心维护您,人又机灵,,您带她回卞京真是个英明的选择。”称赞过后又不免怀疑,哪有人会无端的对人好,陆昭又提醒道,“只是若禾姑娘她身世不明,无端在柳州救您,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想起在屋里时,看到她微红的耳垂和一脸羞怯,宋梁成的心情莫名的变好,“她的确有所图谋。” “难不成她想靠您攀附宋国公府。” “不。” “难道是贪图您的钱?” 宋梁成摇摇头,薄唇微张,带着些许难得的笑意。 “她喜欢我”,说罢又补充,“虽然她自己可能不知道,但身体是不会骗人的。” 方才屋中,两人独处。丫头那么自然的抱住了他,就连她自己也被吓到了。当她柔软的胸脯贴在自己的腰腹时,宋梁成差一点就没能忍住内心的冲动。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起了占有的心思,正巧这人就在自己的身边,被他牢牢的把握在手心里。 主仆二人在屋里坐了许久,也没等到若禾回来。 不多时,门外传来细碎的“咔兹”声,宋梁成走出门去,看到了躲在台阶上的一个小小身影。她坐在台阶上,低头捧着一个糖饼热乎乎的啃,嘴巴里满满当当塞着糖饼,脸上还沾着饼渣,像一只专心啃萝卜的兔子,丝毫没有察觉饿狼的到来。 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景象,宋梁成没有惊动她,走上去悄悄坐在她身边。 眼角余光处掠过一个黑影,若禾转过头去,看到了他。 啃了一半的糖饼,慢慢咀嚼的牙齿,若禾明显有些不太情愿,虽然选择艰难,但还是把剩下一半的糖饼转手递给他,意思不言而喻——郎君你吃。 不过小小糖饼,宋梁成根本就不在乎,看她委屈巴巴从嘴里省下一半的吃食还要让给他,心中愈发觉得有趣,她是有多在乎他。 既然喜欢吃东西,便带她去尝尝国公府宴席的味道,“丫头,今天下午府里有个宴席,你陪我去。” 若禾小小的迷糊了一下,又听宋梁成补充道:“席上荤素三十二道菜,你帮我试菜。” 试菜! 听到这两个字,若禾差点就惊叫出声来。王公贵族总是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每次大型的宴席之上都要下人们帮忙试菜布菜,以防有人下毒谋害。 她虽然是给人家做丫鬟,可在柳州的时候也没落魄到要给人家试菜,万一有个差池,小命可就挂了。 宋梁成这是有多不放心她。 还要三番两次地试探她。 纵使心中一万个不情愿,若禾还是点头同意,如果这次做的好,能够获得他的信任,就是中毒肿成香肠嘴唇,她也认了。 夕阳落到山头,金色的光芒铺满了整个卞京。 屋中的烛火亮起,国公府中富丽堂皇,丫鬟们端着梨木托盘,开始上菜。 等待宴席开始的时间,陆昭向若禾粗略的介绍了宋家的各位主子们。 府上地位最高的是老太太,已故老国公的嫡母,江氏,因为年纪大了,住在院子深处清静些,不喜欢人去打扰也不怎么操心府上的事务。 主管国公府的是夫人余氏,已故老国公的正妻,如今的当家主母,生有宋吉,宋兰两个孩子,分别是府上的嫡长子和嫡长女。 如今袭承了爵位的宋国公,大郎君宋吉,身患重病,身体状况很不好,常常不出安世轩,平时只能靠轮椅走动,身边有大娘子孙氏照料。 宋吉与正妻孙氏所生之子宋建邺,是被整个宋府当宝贝似的供着的长孙,如今十二岁,正是调皮的时候。 二姑娘宋兰外嫁,忙着自己婆家的事,很少回府,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来几趟。 其余便是听雨阁那两位主子,小娘冯玉莲和她的女儿四姑娘宋烟,虽是妾室和妾室的女儿,依旧不是好惹的主。 宋梁成是外室所生,十三岁便入了军营,向来在府中不受待见,今年终于坐到将军之位,受到官家亲自召见,这才在府上有了一席之地,只是他们这些人打心眼里还是看不起这位三郎君,如同宋烟之流,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比起平常王公贵族家的复杂关系,宋国公府上的人还是比较清晰,若禾也曾与她们相处五年,如今再见,自然都认得清楚。 菜都上齐了,还不见主人公到场,余氏的脸上显然有些不悦,依旧笑着暖场。 又过片刻,余氏都笑僵了,宋梁成才姗姗来迟,若禾跟在他身后进屋,待宋梁成坐下,她就站在离他一臂远的身后,同其他的丫鬟们站成一排,规规矩矩。 入耳是俗套的客气话,宋梁成兴致不高,吃东西的时候示意若禾上前来,看她夹菜先送入自己嘴里,而后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惊喜。 这也太好吃了吧! 真是白活了一世,国公府的菜原来那么好吃啊。 转念一想自己去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大师傅,好像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了,感情是换了一个烧饭师傅,阴差阳错的,竟然叫她满足了口腹之欲。 除了美味的佳肴之外,这顿宴席可以说是枯燥无味,大家强颜欢笑,装作融洽的模样,若禾看了都觉得没意思,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主位的老太太身上。 她是一个很好的奶奶。 即便是作为宋梁成的义妹,若禾在前世也受到了老太太不少的照顾,她就是这个家里除了宋梁成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心中感激,偷看的次数便多了些,再一次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主位的时候,竟然对上了老太太的目光。江老太太不但没有生气还对她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慈祥亲近。 若禾赶紧转过头去,就好像偷吃被人抓到一样,有些心虚。 怎么感觉老太太也在偷看她。 打住打住,怎么可能。 老太太那么尊贵,怎么会偷看一个小丫鬟。这么想着,若禾再一次偷偷转过头去,好巧不巧,又对上了老太太的目光,这下该不会是巧合了吧! 第10章 老太太没事作什么看一个丫鬟。 若禾偷偷摸了下自己的脸,难道是刚刚吃东西的时候饭渣粘到脸上了?摸了半天,啥都没有。 许是看出她是个新来的,由此才多注意一些。正梳理情绪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宴席的一片和睦。 痛苦的声音传到耳膜中,宋梁成放下了手上的筷子。 众人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若禾看到坐在对面的宋建邺痛苦的弯下腰去,锤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位置前剩着吃了一半的鱼肉,她想都没想便冲过去,慌乱的丫鬟们不知所措,若禾端起一杯茶水喂到孩子嘴边。 扶起宋建邺,一杯茶水入喉,若禾悉心的在他胸前按压抚顺,小鱼刺就这样被冲下去了。一场小的骚乱还没发生,就被若禾给解决了。 看着长孙的脸色逐渐变好,众人也安下心来,坐在儿子身边的孙氏直率地夸奖道:“多亏你机灵,回头我赏你些银两。” “奴婢不敢,这是奴婢该做的。”若禾恭敬地跪到地上,“奴婢不求赏赐,只求长孙平安健康。” 这样一个懂事乖巧又能干的丫鬟,帮宋梁成在众人心里加了一些好印象。 宋烟忍不住呛声道:“方才建邺他咳嗽的厉害,怎的你一杯茶水下去就没事儿了?” “长孙是被鱼刺卡住了,鱼刺细小,许是一开始没有咽下去,后来又顺着别的食物下去卡住了喉咙,奴婢跟在三郎君身边也学过处理方法,长孙也是有福气的,若是碰上了大一些的鱼刺,就得请大夫来看了。” 若禾回话有礼又滴水不漏,在座的主子们都觉得这小丫鬟很是讨喜,老太太更是看着他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众人其乐融融,一边哄着宋建邺吃东西的时候小心慢些,一边笑谈三郎君身边有一个机灵的丫鬟。 只有宋梁成笑不出声来,他自然知道她是在说谎,她跟在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学过这些东西,不过是说这话来在宋家人面前为他博得好感。机灵可爱的同时也显露出了她的小心机,看着人畜无害,原来也是个有脑子的。 丫头的一片心意,他自然领情。 只可惜…… 一双微扬的凤眼暗了下去,宋梁成端坐在原位,看着对面受众人宠爱的宋家长孙,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中。 若是把那孩子掐死多好。 —— 晚宴过后,宋梁成回了庭霜院,他不喜与宋家人有过多的交流,谈多了总是会触及自己儿时的苦楚,自找罪受。 若禾只是跟在他的身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做丫鬟也挺好的。 她可以为宋梁成鞍前马后,叫那些背地里想要使阴招子害他的人都滚的远远的。身为下人,平日里不引人注意,也更容易与其他院里的下人打交道,做事更方便些。 回去的路上,宋梁成并没有对宴席上发生的事夸奖她,若禾也不希望他夸奖自己。 眼下没有证据,也可能是她多想,但这意外或许不是意外。宋梁成在前世的时候确实对宋建邺动过手,间接导致了孩子落水溺死,但那是半年后才会发生的事,何况眼下的路并不是原封不变的照着原先的模样发展,或许这议事宋梁成改变了想法呢。 又或许,只是让那孩子换个死法。 戏文中的反派总有几个谄媚黑心的狗腿子,若禾倒是苦笑着接受了这样的身份,现在想起来,反派做事也是有自己道理的,就像宋梁成,再坏也没有到滥杀无辜的地步。 在心里理清自己的定位,若禾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储物间的旁边,对面是陆昭的房间。 回到卞京的第一个夜晚,星辰漫天,仰起头就能看到檐上无尽的天空。 若禾安然入睡。 第二天,太阳刚刚冒头,庭霜院里就热闹起来,若禾起床换了衣服去看,竟是来了新的丫鬟。 目光掠过去,若禾眼中多了一丝喜悦。 府里的管家领着四个丫鬟过来,平时负责打扫庭霜院,也照顾宋梁成的起居。亏得一行人来得早,宋梁成还没吃早饭,再晚一些,人就到军营里去了,不到晚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 将四个丫鬟一一过目,宋梁成点了点头,收下了她们。 正巧这时若禾也过来了,宋梁成便将这些人都留给她管着,物尽其用,指着若禾告知她们。 “若禾是这院子里的大丫鬟,平日里有什么事儿先跟她说,少来问我。” “是。” 管家走后,陆昭从厨房那儿端来了早饭,宋梁成用早饭的空档,若禾带着四个丫鬟下去,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四个女子看着都乖巧老实,年龄都是十五六岁,眼睛里也都是干净的。若禾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微胖的丫鬟身上,轻咳了两声,微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姐姐,我叫小七。” 是了,她就是小七,对自己最忠诚的丫鬟,也是个爱玩的小傻妞。 将其余的挨个问话后,若禾为她们分了房间,将小七安排与她一间房,前世的主仆,这次共处一室,也好培养感情。 从前宋梁成在府里没有地位,院子里的丫鬟也很少,后来一年才回来那么几天,便没了丫鬟伺候,管家只在快要入冬的时候派人来收拾院子。眼下这四个是第一次来到庭霜院,听久了关于三郎君的传言,难免会怕。 “三郎君不喜欢人给他惹麻烦,你们出了院子做事一定要干净利落,不要丢了三郎君的脸。”若禾兢兢业业地指导这些丫鬟,尽管自己也是新手,但也不想让她们因为一时失误被宋梁成给“处理”了。 “姐姐伺候三郎君多少时日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三郎君如此信赖一个丫鬟,从前他院子里都是不用丫鬟的。” 说话的是青青,府里有名的话事精,喜欢打听事,从前是在净檀院里做事的。 知道青青的出身,若禾提防着她的话,厉色道:“来了庭霜院便好好做你的事,瞎打听什么,小心被郎君知道了,赏你一顿板子。” 几句话便打压了青青,叫她不敢再乱打听。 三个丫鬟都知道青青是净檀院出来的人,是主母赏赐给宋梁成的,就算是来到了庭霜院,背后依旧有主母撑腰,总是会硬气些。若禾在她们面前训斥青青,一来是让她不要在庭霜院找麻烦,二来也是杀鸡儆猴,在丫鬟们中树立权威。 她可是能够帮宋梁成出谋划策的人,眼下收拾这几个小丫鬟,还不是小事一桩。 给丫鬟们立了规矩,而后开始收拾庭院和屋里的东西,若禾带着小七去收拾宋梁成的卧房。 房间里普普通通,装饰也很朴素,屋里头连一株装饰的花都看不见,着实冷调。 晒被子、洗衣裳,忙碌不多时也到了中午,太阳高照,热烈的阳光将被子晒得又热又软,若禾与小七聊着天,心情难得的放松。 看着到了时辰,若禾告别了小七,跑去厨房领饭菜,装在食盒里带走。宋梁成在城北的练兵营中训练新兵,她得去送午饭。 按理来说,宋梁成可以在军营里吃饭,也可以回到府里来吃,可他不想回来又想吃宋府的午饭,叫若禾跑这一趟。 正午的阳光热得厉害,若禾走在路上,头都晒晕了。 军营在城北,若禾赶到后,守门的侍卫传话给了陆昭,他出来接若禾。 陆昭过来拿了食盒又叫住了她,“进来看看吧。” “啊?”若禾感觉莫名其妙,她是来送饭的,又不是来送自己的。再说了,这军营里面都是男子,她一个女儿家进去瞎逛什么,也不怕被哪个坏人给盯上。 “还是算了吧。”若禾刚拒绝,陆昭也没有强留,只是俯下身投投在她耳边道:“将军他发脾气了,你进去劝劝吧。” 呃—— 让她劝,管用吗? 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若禾便被陆昭勾起了好奇心,跟着他进了军营。 大热的天,士兵们训练辛苦,许多扛不了热的早就脱了外褂上衣,裸着上半身在沙地里打滚,好不潇洒。一众男人不拘小节,若禾从中走过,羞哧难当,低着头做缩头乌龟,眼睛盯着路面,目不斜视。 在陆昭的护送下,若禾看到了宋梁成的身影,他站在射箭场上,一身深蓝色劲装勾勒出强健的肌肉,弯弓射箭,次次命中红心,为一旁的新兵做示范。 男人高大冷峻,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是在生气。 走近一些,才发现在排列整齐的新兵队伍外站着一个孩子,有些面熟。 新兵大都是十五六往上的年岁,也不乏某些王公贵族将子女送进训练营锻炼体魄,宋梁成便是十三岁入训练营。 那个被罚站孩子是宋建邺,才十二岁就进了训练营,平日里是学堂训练营两头跑,国公府的主母做主,叫他好好锻炼身体,不要步他爹的后尘。 将军罚一个新兵就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儿,只是放在这儿便不太合适了。 宋建邺是府里受尽宠爱的长孙,难免调皮顽劣一些,宋梁成却是相反,两人是叔侄,年纪却也只差了六岁,宋建邺就更不怕这个三叔,说起话来也是不过脑子,自己做错了事还要诋毁了宋梁成的母亲,这才被罚了站。 若禾十分理解陆昭的担心,欺负了一个宋建邺,他背后的爹娘和奶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宋梁成又会被人背后捅刀子。为了一个小孩子被人记恨,实在不值得。 走到他身边,若禾轻唤:“公子。” 微风拂过,男子鬓边的细发飞舞而起,转过头来,与夏日明媚的阳光融为一体,美成一幅画卷,若禾忍不住脸红心跳。 丫头来了,宋梁成解了弓箭交给士兵拿下去,与她和陆昭前往营帐里吃午饭。 将军走了,新兵们自动解散去吃午饭,只有被罚站的宋建邺不被允许离开,除非宋梁成开口解了他的惩罚,否则连午饭也没有他的份。 “公子,长孙他年纪还小,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他吧。”嘴上为宋建邺开脱,心里想的还是不想让宋梁成被人记恨。 “连你也这么说。”宋梁成放下筷子,抬起头来,“你是跟陆昭商量好的吗?” 啊,又被怀疑了。 若禾急忙摇头,“我只是担心公子,是为了公子好才说的,并不是……” “既然是为了我,便不要忤逆我的决定。”宋梁成瞥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因为烈日的暴晒,脸上有些微红,“下次再来的时候叫府上的马车带你过来,你一个人走得太慢了。” 有那么慢吗?她可是提早半个时辰出门的。话风又被宋梁成给带偏了。 劝不了宋梁成,若禾只能出去看看宋建邺,烈日晒的少年满头大汗,仍旧倔强着不求饶,有几分傲骨。 小跑着来到他面前,若禾抬起衣袖为他遮住一片阳光。 “小公子……你想吃什么吗?我去帮你拿。” “哼!”宋建邺不满地扭过头去。 “不然,您给三郎君他认个错儿,就不必在此受这罪过了。” “我才不要!三叔就是小娘养的,心胸狭窄,以公谋私,我要跟娘亲说,我要让奶奶给我出气!”说着便卯足了力气将若禾推开,看着她一屁股摔到地上,衣裙都被泥沙给弄脏了,少年这才开心的笑了两声。 若禾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站姿一塌糊涂的宋建邺,自己都忍不住想打他,整个儿一熊孩子。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原来宋建邺决心站在这儿受罚,只是为了让宋梁成因为他受罚。 很可惜,宋建邺如愿以偿了。 回到府中,晚饭过后,宋梁成便被主母单独传进了净檀院里。 隐约能听到女人苦口婆心的怨念,而后是情绪失控的怒骂,不多时,里头传出了鞭打的声音,若禾趴在院子墙外,听得心惊胆战。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更,晚安啦! 第11章 夜色凝重,庭院中亮起一盏灯火。 大夫连夜前来查看了伤势,留了些药便退下了。 宋梁成的卧房紧闭,陆昭守在门外,不许其他人进去,送走果果大夫后,若禾只得在院子里呆望了一会,没能看见宋梁成,便回去了住处。 谁能想到在外头以冷傲自倨的男人会在府中受到私刑。 以家法惩处为名,下手却不留情面,余氏满口尊卑有序、尊老爱幼,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她的宝贝金孙。借此事让一家人都知道,没有人能挑战长孙的威严,即便是身为将军的宋梁成,人在国公府中也不能妄想对长孙不敬。 现任宋国公的身子不好,不出意外的话,爵位是要承到宋梁成身上的,可眼下宋家这情势,怎么看都是要推宋建邺上位的意思。 难怪前世的兄长要千方百计的除掉宋建邺,谁抢了谁的还说不定呢。 自己的前景还得依靠宋梁成,虽说做枝依附他人的菟丝子有些丢人,但她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兄长怎么就是不信她呢。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里想的是宋梁成的伤势不知是何情况,余氏下鞭子那么重,怕是要将皮肉都打破了,明日再去军营,太阳晒着,一出汗,可真是有罪受了。 虽然她偷偷请了大夫来看,可是陆昭也没进去,谁来给他上药呢。 熬了许久睡不着,还是想去看看宋梁成的情况,刚坐起身,便听见隔壁传来细微的开门声,想着许是哪个丫鬟起夜,若禾也没有在意,没有惊醒小七,自己穿鞋下床。 月光照在院子里,清凉明亮。 若禾走在廊下,偷偷摘了发髻上的银钗。 行至主卧屋外,她停住了脚步,屋里烛火朦胧,光芒在窗户上投出人影,看那细致的腰肢,丰润的胸脯,若禾有些吃惊,竟是有个女子在屋里。 宋梁成叫陆昭去休息,这才给了这丫鬟空档,让她溜进来。 这女子他是见过的。 净檀院里的青青,原也是主母十分宠爱的丫鬟,被赏给了他,光明正大的来庭霜院,背地里却还是想着为余氏办事。 女人家心思重些,这些宅斗的手段,他还看不在眼里。 无非是为了国公的爵位,宋梁成不愿与余氏纠缠,却抵不过她为了宋建邺总要给他使绊子,如今,这丫鬟竟然自己溜进他的卧房,心思必然不简单。 女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只比若禾大一些,身材却发育的极好,纤腰不盈一握,井口露出的脖颈白嫩细致,望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眉眼之中已经有了女子独有的妖娆韵味。 青青生得这样好的样貌,又是个心思活泛的,自然不会甘做下等人。 来庭霜院是她衡量后的打算。 在净檀院她的确受宠,却依旧比不过主母大娘子的贴身丫鬟,为主母做了许多事也没能抬高自己的地位,青青也逐渐变了心。 如今的国公爷身体孱弱,说不准哪一天就要驾鹤西去,到时候,就算大娘子再怎么疼爱长孙,也抵不过朝廷律法,兄终弟及,承袭爵位的必然是这三郎君。正巧三郎君又在这时候回来打算常住,正是她另攀高枝的好时候。 同大娘子那边说是来时刻监视三郎君,实际她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攀附宋梁成,到时做个侍妾,也算是飞上枝头。 所以,她得抓住机会。 今日三郎君在大娘子那里受了委屈,陆昭那个糙汉子怎么能照顾好三郎君呢。 于是她趁着其他的丫鬟睡了,偷跑到三郎君的屋里,陆昭竟然不在,房门半掩着,简直是老天都在保佑她。 宋梁成坐在床上衣衫半褪,“谁让你进来的?” “回郎君,是奴婢担心郎君的伤势,想要……为郎君纾解痛楚。”青青羞涩的笑着,迈着金莲的步子走近了男子。 在一众丫鬟中,算是生的好的。 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扫过,看着还算爽心悦目,只是眼睛里透着精明,叫他不得不防备。宋梁成想起了另一双眼睛,那个丫头望向他的眼睛总是带着泪珠,仿佛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比起眼前这位,丫头的背景一片空白,倒是个干净的。 思索之间,一只带着热度的手贴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肩膀上,被触碰的地方霎时间变得冰凉刺痛。 胃里一阵上涌。 恶心。 “三郎君,您是想如何……”青青还未说完,被男子大手一挥推开,迎风弱柳的身子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惊愕地看着他,无辜的求着:“求三郎君垂怜,奴婢只是想为您上药。” 男子厌恶的捂着嘴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厉声呵斥:“滚!” 明明是俊美无双的脸,表情却是要吃人一样,眼底隐隐泛着红光,连躲在窗外偷看的若禾看了都觉得害怕。 本以为青青来给他上药便不用自己费心,不论动机,只要有人照顾他便好,也省得她惦记着睡不着觉。 只是看到现在,宋梁成很不领情,她也不太想进去讨不痛快了。 青青那么漂亮的女子他都能狠手推开,真是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 还是偷偷离开吧。 悄咪咪躲在窗下的花丛里,听青青小声哭着从屋里跑出去,这委屈的,她都要于心不忍了。 蹑手蹑脚从花丛里迈出来,刚走到路上,身后便照来一片暖光。 门开了,宋梁成站在门边。 烛火橘暖色的光芒在他身侧照出一片朦胧的光环,看着真同仙人一般。 “人都来了,怎么不进来。” 青青进屋不久后,他便听见了窗边的异响,小兔子似的往花丛钻,还以为丫头会自己来找他,没想到赶走了青青,丫头也想跟着跑掉。 当场被抓,若禾只得进屋。 站在圆桌边,离宋梁成远远的,身上的利器也都收起来了,眼下他又受了伤,总不会再对她下杀手。 怯生生的问了一句:“那我给公子上药?” 宋梁成忍着痛看了她一眼,双手攥着裙子,说着要帮他上药还挺不情愿似的,难不成是为了方才青青勾引他的事吃了醋,还是个有脾气的。 没等来回答,若禾还以为自己与青青一样被嫌弃了,主动提议道:“不然,我去叫陆昭好了。” “别动。”宋梁成脱了上衣,示意她过来上药。 小心翼翼挪步过去,若禾坐在床边,宽广的后背赫然露在她面前,优美的肌肉纹理被鞭子打出的红印子扰乱,肩宽腰细,若禾轻柔地擦拭了血痕,摸上药膏。 摸着他高热的后背,若禾的脸也慢慢升温,红了一张小脸。 难怪京都的小姐姑娘们都喜爱宋梁成的美色,即便没有对着他的脸,自己也抵挡不住这完美的身材,心中幻想着拥抱他,脸颊贴在他热乎乎的后背上,心脏慌乱地要爆开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大夫是你请来的?”男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嗯。”少女小声应答,雀跃的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我偷偷请来的,从后门进出,没让其他院里人知道。” “方才为什么要走。” “公子不是把青青也赶走了吗,我以为您是不喜欢有人打扰。” 她竟是这么想的,宋梁成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沉声又问:“你不知道她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若禾认真思索道:“青青是净檀院来的,难免心里看不上我,再加上我白日里训了她两句,许是因那生了嫌隙,她想来讨好公子,然后把我挤掉,她自己做大丫鬟。” 有理有据,若禾都被自己的推理给说服了。 宋梁成摇摇头,傻丫头。 抹好了药,若禾为他披上中衣,准备起身的时候,手却被抓住了。 他的手掌带着火热的温度将她的手包裹起来,掌心的薄茧磨蹭着她的手背,若禾脸上的红晕登时藏不住了,赶紧将手抽回去,侧过头去。 “时候不早了,公子休息吧。” 柔嫩的手还没把玩就被她抽回去,宋梁成有些不满,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不听话。 起身两步,将少女按在她身后的柱子上,男子的手指修长,轻佻地从少女温软的耳垂摸到脸颊,指腹在她唇上摩挲,肆意的感觉着女子肌肤的细腻。 这才是与人触碰的温度,仅仅是触碰她时平常又自然的触感,都叫宋梁成欲罢不能。 他已经很久没有与人有过亲昵的触碰,因此格外渴望。 若禾无力反抗,也不能反抗,心中虽然害怕,被他触碰的地方却又痒又舒服,复杂的感觉纠缠在一起,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样做不对,于是闭上眼睛推了他一下。 纹丝不动。 没能将人推离,还惹了他不痛快。 “你害怕我?” “不是不是。”若禾连连摆手,支吾解释着,“只是公子你……这样,不合适,会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宋梁成认定了丫头的情意,非要她察觉自己的心情,亲口告诉他才肯罢休。 若禾怯怯道:“公子不必总是试探我,我真的只认您一个主子。” 微红的耳尖伴着颊边的红晕,少女像是发了热症一样晕乎乎的,像是待人采撷的果子一样,还带着少女的青涩。 可惜是个不开窍的。 自己步步紧逼,她竟只想证明自己的忠心。 作者有话要说:俺是作者堇色蝉,今天单口得说完; 加减乘除算的久,还是隔日更得稳; 回想当年憋日更,卡文卡到南天门。 有小公主收藏俺,真是荣幸加有缘; 新文是俺手心宝,希望大家多包容; 收藏评论十一章,红包送到您家门! 第12章 兄长何曾对她动过粗,若禾被困在男人的臂膀中,进退两难。 若是她真的想要挣脱,此刻大声叫喊便能引来其他人,再不济也能在宋梁成的手下挣扎一下表示反抗,只是她终究狠不下心。 想起他后背的伤口,若禾止不住的心疼。 宽广的背上满是新伤旧痕,在柳州时因着总是在夜里照料,她还没有注意过,宋梁成身上多的是刀伤鞭痕,时间久了,痕迹也慢慢淡化,可那些因为外敌和宋家人受的伤痛,却不会因为时间而轻易忘记。 他是受了那么多的苦楚和磨难才坐到了国公爷的位置,自己却只是借着义妹的身份吃现成的美味,未免太对不起现在的宋梁成。 如若能帮他在以后的路上减少些阻碍也好啊,三天两头受伤,哪还有命做她的兄长呢。 身前的男人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低沉的喘息在她耳边,还在忍着后背的疼痛。 男人冷僻惯了,上过药的伤口凉了一阵便又热辣辣的疼起来,连带着头也有些眩晕。高大的身影撑在柱子上,只将少女困在自己的怀中,不想让她离开。 仰起头来,看到他头上出了一层汗,若禾从袖中掏出手绢为他擦汗,轻声道:“公子,还疼吗?” 疼久了,本该习惯的。 少有人在意他的痛,久了,便自己也不在乎了。 宋梁成松了手,挪着步子往床边走去,若禾还是不放心,主动上前扶着他,全然忘了方才受到的压迫。 他身上总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偏偏若禾想要跟在他身边,做他一辈子的小尾巴。 药膏里的止痛成分有安眠的副作用,宋梁成躺在床上便晕晕乎乎。 收拾了药瓶子,盖好被子,若禾打算离开,右手边的衣袖却被宋梁成紧紧攥住,她没注意,猛然起身,不但袖子拽着衣襟松了领口,整个人也失去重心,差点就压在宋梁成身上了。 双臂撑在他身侧,一张英俊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世上怎会有生的这么好看的人,精致的五官,朱唇皓齿,蛾眉螓首,方才被宋梁成摸了几下心有不满,如今他的脸就在手边,若禾蠢蠢欲动。 落了星辰的双眸半眯着,似带笑意。 他还没睡着! 若禾赶紧爬起来,小声道:“奴婢失礼了,失礼了。” 受了惊的小兔逃开了他的身边,宋梁成扛着汹涌袭来的困意,回想起刚刚露在他眼前的一朵粉色,躲在她的颈后,愈看愈觉得熟悉。 不过是胎记一角,形似花朵,也不是稀罕物,却勾起了他心底最遥远最珍贵的回忆。 睡梦中,童年的时光重演。 娘亲吴氏故去多年,坟头的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宋梁成七岁入府,时常受人欺负,尤其是国公爷外出征战的时候,府中的主子们便对他一个不速之客极尽折磨。 “你兄长正受着病痛折磨连床都下不了,你竟然还在这里晒着太阳读闲书!”余氏对儿子的心疼全都变成鞭子抽到庶子身上,一下一下,消解着自己的怨念。 打够了便扔去安世轩做粗活,宋吉的身子好不起来,他宋梁成也别想好过。 一个府里的郎君,活活的被主母虐待成了奴才。 身上的痛已经麻木了,小梁成提着水桶去打水,小小的个子提着半满的水桶已是艰难,走在路上小心翼翼。 路过荷花池的时候,旁边冒出一个衣着鲜丽的小姑娘,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要将水桶放下,还是没来得及,被她推开,整个人带着水桶掉进了池子里。 岸上的宋烟笑得像朵花一样,“娘亲你看!我叫三哥哥下去洗洗!” “你这孩子!”正值貌美的冯玉莲佯装生气,敲打宋烟,“说了多少遍,不要跟那个脏孩子玩,也不怕把你的新衣裳给弄脏了。” 母女两个嫌恶的看着泡在水里的男孩,“叫什么三哥哥,人家高傲的很,又不认我们听雨阁的亲戚。” 等她们走后,小梁成才从池塘里爬上来,身上挂满了淤泥和草叶,狼狈不堪。 那些鲜亮的衣服和背影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将安世轩里的杂活干完后,饭桌上已经没了人,只剩下些残羹冷炙,还有好心的丫鬟可怜无依无靠的三郎君,放慢收拾的速度,招呼他过来多少吃一些。 他住的院子破旧不堪,常年失修,冬日里还会往里灌冷风,好在足够清静,夜晚能够安睡。 日子一天天过去,九岁的时候,小梁成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 入冬的时候,府里来了新客,是国公爷的表弟,江嵩侯爷一家来做客,临走前还将女儿留在了宋家,等到过了年节后再领她回府。 江家的千金小姐,不过五六岁,穿着新棉的冬衣,整个人被毛绒绒的披风包裹着,活像一只又白又胖的小团子。 爹爹是新封的侯爷,娘亲是当朝官家的姐姐长乐公主,小团子也受到了宋府上下的宠爱。 可惜小团子是个迷糊蛋,在哥哥姐姐大伯大娘里,看到了他这个扫地的。 “哥哥!”小团子黏在小梁成身后,口齿不清叫着哥哥,说起来应当算是表哥。 即便衣衫破旧也掩盖不了小梁成生得标致,小团子超级喜欢这个奇奇怪怪但是很好看的哥哥,常常偷拿些好吃的送给他,就算被宋梁成说是小包子也只会咯咯地笑。 下雪了,天气冷下来。 因为小团子的喜爱,宋梁成终于换了新屋子,住进了庭霜院,与小团子出双入对,别的院里人也不得不看在团子的面子上给宋梁成几分好脸色。 “哥哥,窝喜欢葛格。”小团子抱着他的大腿不松手。 他还在为了宋吉受气时,小团子松了胖乎乎的爪爪,小跑着进了宋吉屋里,三两句便逗得病恹恹的宋吉笑出声来,气色也好了许多,连一向暴躁的余氏也对这小福星喜爱不已。 一口一个哥哥叫着,软萌的小团子软磨硬泡几个月,宋梁成再硬的心都被磨化了。 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年节一过,江嵩便将女儿接回了府,小团子私下同他约定,明年还会回来找他。 这一去。 便是阴阳相隔。 江侯爷一家回长乐公主的封地,乘船遇到凌汛,全船倾覆,死伤无数,多人失踪。江侯爷和公主双双遇难。 小团子也没再回来。 梦的尽头是翻滚的江水,小团子在水中起伏,湿透的后背上,是一块粉色的胎记。 “哥哥!” 赫然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 宋梁成坐在床边,扶着床帷,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事情已经过去九年了,身边的人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宋梁成也少有梦见那孩子,只是这次却梦了那么长那么重。 她若是能健康长大,应当与若禾年纪相仿。 离他太近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 惆怅着望向窗外,夏日的明媚照亮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荷花池中波光潋滟,微风吹过,荷叶涌动成碧波,荷花微微颤动,莲动蕊动,极尽温柔。 若禾与小七一早去厨房领了早饭端回庭霜院。 走在路上,周身被温热的阳光包裹,脑中却是昨夜她没胆量做完的事,与京城第一美男独处,她竟未细细看过宋梁成的身体,若是有机会,从头到脚观摩一番,也算是满足了她的爱美之心。 宋梁成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带着光,眼中坠落了繁星,亮闪闪的。他的瞳色比常人浅一些,微微上扬的眼角带起细密的睫毛,尽态极妍。 他的手总是带着热烈的温度,与他的脾性并不相符,但是她很喜欢…… 纤长的手指,从指缝插进去,手掌相碰的瞬间感受到他的心跳。 宋梁成一直很沉稳,情绪也不外露,就算能摸到他的心跳,也一定不像她的一样,跳得像到处蹦跳的小鹿—— 噗通噗通…… “若禾姐,你发什么呆呢?”小七在她面前挥挥手。 从让人脸红心跳的幻想中逃出来,看见小七单手拖着托盘,紧张道:“你好好端着啊,这托盘可是黄梨木的,摔坏了咱们都赔不起。” “一个托盘都那么值钱?” “可不是嘛,不光是托盘,你看那池子里的荷花,红的叫六月春,白的叫水芙蓉,都是培育出来观赏的,一包种子也能卖不少银子呢。”整个国公府在她眼中,就是银子堆起来的宝库。 小七觉得有趣,她没见过那些,也不知道是值钱的,不禁对若禾多了几分崇拜。 “若禾姐,你知道的东西真多。” “哪有哪有,略懂罢了。”她跟着娘亲学了琴棋书画,也识得许多器物,自然而然就知道很多东西。 转移了小七的注意力,她脑里还是有些乱,刚才都想了些什么!自己怎么能对宋梁成抱有那种奇怪的想法,简直大逆不道,他可是……他…… 若禾一怔。 他不是自己的兄长啊。 至少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一定是。 如此一想,负罪感大大减轻了。 她重生归来只有一个目的,宋梁成不能死,她也不能死,而且要过得幸福。 其实不是非要做兄妹才行,若禾大胆设想着。 若是做得他身边得力的大丫鬟,至少是与陆昭平起平坐的地位,日后宋梁成发达了,自己至少也是个候补管家,到了年岁出府后,配个外庄子的庄主或是卞京中某个铺子的掌柜,都是不错的选择。 经过与翊王那段并不美好的婚礼后,她也看透了王公贵族中平凡人的悲凉,因为主君有了权势朝三暮四,弄得女人之间争斗不断。 若是嫁个普通人家,就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 真好,不用斗来斗去。 做一家主母,它不香吗。 理清事实,若禾看到了自己的康庄大道,并打算朝着它努力,捞一下宋梁成,顺道捞一下自己。 少女带着微笑进院来,碰上梳洗好的宋梁成,昨夜的戏弄又浮上心头,清丽的脸瞬间一红。 偷偷抬眼看公子。 宋梁成却没有专注在她的脸上,目光顺着脸颊落到衣襟里头,看得若禾羞怯不已,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也升起温度,泛着淡淡的粉。 他一直看着她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2 18:19:33~2020-07-25 00:0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繁夏一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堂上立着陆昭和谄媚的青青,若禾被公子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心慌,同小七将饭菜放在桌子上,不动声色的请宋梁成来用饭。 退在一旁等着服侍,若禾将自己的襟口理了理,还以为是衣裳脏了,才让宋梁成格外注意。 无意间抬眼一看,站在一旁的青青竟然摆着一副嫌恶的表情对着她,撞上自己的目光后还对她翻了个白眼,可谓十分嚣张。 这青青是有多想做大丫鬟,怕不是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想攀附宋梁成平步青云。 可惜大丫鬟的名额只有一个,她既然已经占了,便不会让给别人。 宋梁成如常吃早饭,青青殷勤着倒茶又夹菜,可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若禾看在眼里,心中也细细盘算。 这个大丫鬟的位置,她必然不会拱手让人,青青明目张胆的想要抢她的位置,自己也不能放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在庭霜院里,更何况她还是从净檀院出来的,心里头认谁当主子还不一定呢。 思来想去,还是把青青送走为上。 只是作为主母给三郎君的赏赐,哪个院愿意再接手呢,不然做些坏事嫁祸给她,赶出府去……好像又太过分了。再说自己哪做得了什么坏事,小偷小摸尚且一试,也不是大到能赶出去的罪过,到头来还给宋梁成头上抹黑。 思索着便到了下午,日头真是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宋梁成虽然受了伤,依旧去军营练兵,在外人眼中与平日并无二致,只有若禾看过他身后的伤,默默的担心。 “若禾姐,你又在想什么呢?” 两人洗了衣裳晒起来,干完了活,小七凑过来好奇地看着她,做个怪脸,笑问。 “莫不是在想咱们三郎君?” 一句调笑,竟像点中了若禾心事似的,羞赧道:“你胡说什么,小心被人听了去。” “她们几个在前院收拾小厨房呢,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不然我也不敢问姐姐啊。”小七是个调皮的,拉着她躲到廊下,小声问:“姐姐莫装傻,她们私下都在猜呢。” 若禾云里雾里,“猜什么?” “猜三郎君什么时候纳你入房啊。” 这……扯到什么地方去了。 且不说宋梁成是个孤僻的冷性子,动不动手里就沾点血,少有对女子动心,如今年十八也没论过婚配。单说她自己,对他可是没有半分不轨之心。 虽然也会忍不住肖想他的美貌,但那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才不是因为男女之情。 “你又乱说话。” 若禾愠怒着拧了一下小七胖乎乎的手臂,疼得她嘶一声抽回手去,仍不死心,摆出证据来。 “我虽然入府晚,但是听她们几个说,三郎君从来不与女子过多交谈,就连官员之女心悦于他,他看都不看一眼。姐姐可是三郎君亲自带入府的,又不与人讲明缘由,可不就是喜欢姐姐嘛。” 宋梁成为何带她入府,若禾自己心里明镜似的,哪是因为什么喜欢,分明是自己借着恩情对他死缠烂打。 两人相识的缘由与那些刺客脱不了干系,若禾知道宋梁成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一定还在查是谁背后指使,才没有将实情告知主母。 没想到会在府中传成这样。 若禾摇摇头,无奈道:“事情很复杂,真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听了当事人的解释,小七依旧持着怀疑的态度,反问她:“那昨晚,姐姐去哪儿了?” 没等若禾编出谎话来诳她,小七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支银钗来递过去,“这是姐姐的钗吧,昨儿个我还见它在发髻上别着,今早我打扫院子,看见它在三郎君窗下的花丛里。” 说着便嬉笑起来,“姐姐啊,你就别骗我了,日后等你做了三郎君的侍妾,我来服侍你可好呀?” 没想到宋梁成对她的试探没有被人误会,反倒因为他们靠的太近叫人起疑。 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草草搪塞了小七,收了银钗,嘱咐她不要与别人乱说,小七也是个说话算数的,答应帮她保守秘密。 任凭别人想三想四,只要不被抓到把柄,流言终归是流言。 这几日,她躲着人去给宋梁成上药,平日还要看青青在各处讨好宋梁成,光看着都觉得心塞。 不能再让那青青赖在院里。 想范几日得出办法来,趁着出府置办物件的空档,跑到糕点铺子里定制了份糖糕,自己出得食料,又给了双倍加工费,支出了小半个月的月钱,叫铺子里细心做着,她第二日来拿。 逐渐熟悉了在府里的生活,小丫头忙碌了起来,宋梁成只在上药时能与她独处一会。可惜丫头总是紧绷的像只被狼盯住的兔子,上过药便悄悄逃了。伤好后,便更是少见她再入他房内。 几日梦回,他多了分怀疑,又寻不得机会辨明正身。 身在国公府,处处受擎制。 坐在军帐中,问询陆昭:“我名下的私产可理清了账目?” 陆昭:“回将军,属下请了账簿先生打理,查出不少亏空,城中的铺子还好些,城外的庄子倒是有几家少了几年的营收,眼看着就没有营收了,不得不查。” 想要立府别住,自己手里得攥足够的银钱,老国公给他留了一些私产,再加上官家赏给他的良田,总有些积蓄。 自从他入军营,庄子那边便亏了不少银钱,风调雨顺的年景还能亏钱,必定有问题。 “下月入了秋,随我去城外庄子里查查,究竟是谁私吞了本将军的产业。” “是。” 说罢,又想起丫头来,“她近日又忙些什么?” 将军一直派亲兵私下观察禾姑娘,消息报到陆昭这里,主子如此在意若禾,他自然也时时在意,回道:“前几日都没出过府,昨日晌午去置办新的坐垫,拐角又去了南丰斋,好一会儿才出来。” 宋梁成皱眉,“南丰斋?” “一家糕点铺子。” “她去那儿做什么,府里厨房做的不够她吃了。” “属下去问过,说禾姑娘在他们铺里定制了一份糕点,今日过去拿。”陆昭笑道,“许是禾姑娘为您准备的点心,想要给您个惊喜。” “惊喜?”宋梁成不甚在意,想到她微红着脸将精心准备的点心送给他,脸上却多了几分暖意。 念着丫头为他准备的心意,宋梁成便收拾了盔甲,今日早些回府。 黄昏时分,拿了糖糕回来,带着余温,一路香气,馋的人直流口水。 提着糕点,走在路上便听外院的家丁笑问:“禾姑娘是带了什么点心给三郎君啊?隔着老远,我们便闻见香气了。” 若禾大方道:“也不是什么珍馐,外头铺子里就有卖的,下次我给你们带一点尝尝。” 入了内院,身后跟上来一个孩子。 正是下了学堂的宋建邺。 原本下了学回府,不成想被这甜蜜的香气给勾着走了,孩子贪吃,受不得美食诱惑,走到人少的地方便上赶着要夺一块尝尝。 手里的糖糕被抢,若禾假装吃惊,苦闷道:“长孙想要吃什么糕点,奴婢再去问青青姑娘便是,何苦要抢呢。” 香甜软糯的口感夹杂着香脆的坚果,越嚼越香。 在府中娇生惯养,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宋建邺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糖糕,又是刚下学没吃晚饭,一会便将糖糕吃了个不剩,随侍的丫鬟追上来时,油纸包里只剩些残渣了。 照顾长孙的丫鬟年岁大些,也是净檀院出去的,叫碧月。 “你!”碧月怒道,“你怎么敢给长孙乱吃东西,伤了肠胃你担当的起吗!” “姐姐勿怪。”若禾躬身,“本是青青姑娘指点奴婢有家铺子做点心是一绝,这才买了些来给三郎君尝尝,不成想……” 碧月还要问责,被宋建邺一把推开,吮着手指意犹未尽,“你说的那个青青,她可知哪里有卖好吃的?” “自然知晓,青青来府里年岁久,奴婢还是求了她许久才得知那铺子。” 几句话便勾的宋建邺嘴馋不已。 当晚家宴上,众人正吃着,宋建邺便对着祖母要求青青去他院里照顾,孩子死缠烂打,孙氏又看不得儿子闹腾从旁催促,余氏只得松了口,将青青拨给他。 庭霜院这边,自然是没有反对,青青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送到了宋建邺院里。 小计谋得逞,若禾忍不住偷笑。 送走了青青,拔掉了余氏在庭霜院的眼线,本是好事一桩,可宋梁成却没有因此多说一句,甚至……有些失落? 若禾抓着小七躲回房间,问:“公子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留恋青青?” 小七想了一下,“许是因为姐姐你出府买糕点,入府时还说是给三郎君带的,三郎君自然以为姐姐是为他准备的,却不曾想你将点心尽数给了长孙。因此心里不快吧。” “我那不是为了赶走青青嘛,难不成还留她在这里叨扰公子。” “是~”小七安慰道,“姐姐你那么聪明,做这些都是为了三郎君好。” 自己一心为了宋梁成好,他总不会不明白她的付出。又宽慰自己似的,喃喃道:“公子他又不是那与长孙抢糖吃的孩子,何至于因为几块糖糕不快。” “我也是听府里人说的,三郎君是外室所生,从小到大都不受重视,孩子时候便没尝过什么好东西,这精致的点心就更是轮不到我们三郎君了,常常是安世轩和听雨阁那儿只剩下的才装模作样的送给三郎君吃。” 闻言,若禾微微蹙眉,“真的吗?”他可是国公爷家的公子,怎么过得那么惨。 小七应道:“我都是听府里人说的,说的出口的已经是这般,说不出口的,不知三郎君还受了多少委屈呢。” 若禾想了想,自己厨艺不佳,这糖糕的配料还是婶娘留给她的秘方,不让外传,自己只能准备好原料叫铺子里再做一份。今日,太阳都落山了,怕是来不及了。 这可如何是好。 夜市还要开一段时间,若禾打算出府再订一份,明早去拿了回来,也勉强能弥补一下。 换了衣裳出府又回来,月亮都升得老高了。 正想回屋休息,却隐约听到后院传来砰砰的击打声。伤口刚好全没多久,怎么就在半夜打起拳来了。念着他的身子,若禾往后院走去。 但走到后院,看到了眼前一幕,若禾愣住了。 宋梁成在打拳。 他光着膀子,露出了紧实的肌肉,曲线优美,戌时的月光透亮,清亮的月光下,汗水覆在他那健壮的手臂上,宽肩窄腰,看着便叫人脸红心跳。 若禾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温度蹭一下就上来了。她不是第一回 见到宋梁成光着膀子了,只是从前灯火昏暗时,白皙的肌肤带着些暖意,今日却是从头凉到了脚,如神祗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非礼勿视,该是转身就走。可她的脚就跟生了根似的,根本不听使唤,眼珠也控制不住落在他身上。 少看一眼都觉得亏了。 此刻若是美梦,有没有人能打醒她。 宋梁成擅长射箭,练拳是少有,今日却因为那半路没了的糖糕,怒火中烧,丫头却没有半点察觉,她的迟钝,让他心底火上浇油。 方才宋梁成虽有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但紊乱的喘息影响了听觉,他以为是陆昭。 转过头,对上那张羞红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一只小天使,飞到半空中 转转仙女棒,画出小彩虹 祝乃们好运满满,走路也能捡钱钱 第14章 丫头那么怕他,该是慌乱逃了才对。 面前的小兔子却是被粘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袒露的身子,嘴角都要滴下口水来了。 宋梁成唤了声“丫头”。 若禾被这声“丫头”唤回了神,抬眸看,男人转过身来,健硕的胸肌下块块分明的腹肌,伴着胸膛下粗重的喘息起伏,月光在他身侧照的熠熠生辉。 太美了,何等人间绝色。她那张本就红透的脸瞬间冒起了热气。 张了张唇,心想若说是路过也太敷衍。她虽有做缩头乌龟的潜质,一次两次还好,总是如此,还是会被宋梁成察觉的。 于是闭了嘴巴走过去,大方的脱了自己的外衫,踮起脚尖,披到他身上。 “夜里凉,公子小心身体。” 距离一步步缩短,宋梁成的强大的气息把她笼罩在了其中,不同于前几次的压迫感,竟叫她感到莫名的心安,这就是美色醉人的意思吧,她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不等宋梁成开口发问,自己便开口认错:“我错了,我不该私自做主赶走青青,我做这事,该跟公子商量才对。” 宋梁成有些错愕,赶走一个不相干的丫鬟罢了,也算得上事吗?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丫鬟们之间的矛盾,你推我挤的做些小伎俩,不足为惧。只是若禾她借了宋建邺的手将人送走,叫余氏看透也无法拒绝,硬生生叫她们咽了一口浊气。 糖糕没了便没了,他又不是等糖吃的小孩子。 倒是丫头这几天一直躲着自己,今夜竟主动送上门来了,岂不是给了他验明正身的机会。 雪白的小脸就在手边,后背披着她的外衫,薄如蝉翼,轻若无物,随着夏季的风吹起飘落,摩挲着他的后背,女儿家的体香萦绕在身边,一阵心猿意马。 他想碰她了。 宋梁成从来都不被爱,爹娘厌恶他身份低贱,“家人”欺负他无依无靠,外人惧怕他杀人如麻,无人真心待他,亦无人愿意给他温暖。 他并非生来就是冷血无情,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了十八年,习惯了。 他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为谁而悸动,以为丫头也不过是众多看客中的一个,只是在触碰的瞬间,在每个她向他主动走来的瞬间,都叫他感觉,自己是被人在意的。 男人哑着嗓子喊着“丫头”,撩起她的头发,大拇指腹按在她的耳垂上,小巧玲珑,甚是可爱。 宋梁成捧着她的脸,像把玩珍珠玉石一样摸来摸去,若禾一张小脸都被捏成了小包子。 被他轻佻戏弄过几次,这次,她学聪明了。 拒绝调戏的最好方法。 就是尽数奉还。 总是这样摸她的脸和脖子,难道是将她看作玩物了?也有那年纪大些的富贵人家爱把玩核桃,摸久了也值钱了。宋梁成总摸她是个什么心思,她又不能卖钱。 疑惑着伸出手去,双臂挂在他的脖颈后,踮起脚尖才勉强稳住身形,也趁机体验了一下抱抱仙人的感觉。 腰上虽瘦却很结实,身体凉凉的,心跳也平稳,那突然慌乱的咚咚声,该是她自己的。 拥抱来得太过突然,男人的身子前倾撞在了她柔软的胸脯上,硬邦邦的撞疼了少女胸前的柔软,逼的她后退两步,差点跌进了花丛里。好在宋梁成拉住了她。 双手下移,覆在她的后腰,按着的地方酥酥麻麻,好生舒坦。 她想抱的久一些。 她心疼面前这个男人。 除了陆昭,宋梁成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每日在军营和宋府间游走,压力一定很大,也难怪他总是没来由的“欺负”自己,或许是因为想要她对他忠心不二。 自己儿时再怎么贫困也有娘亲和婶娘陪着,有过一段幸福的童年时光,宋梁成却是实在苦了十几年,着实让人心疼。 两人就这样在庭院中相拥了一会,谁也不忍心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从美色中清醒过来,若禾反应了一会,不禁回忆起自己的计划,要做忠心耿耿的大丫鬟……现在这样……算是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求福利吗? 也难怪外头人会传闲话,谁近水楼台不愿意赏一赏美人呢。 直到夜风吹过,若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觉得抱的时间有点长了,便松手要溜回房去,她已经松了手臂下来,只是按在她腰上的手掌紧扣着,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若禾好心提醒,“公子,该休息了。” “你为何抱我。”男人的眸底烧着渴望,抱着怀里的丫头,就像揉着一只白嫩的糯米团子。 他多希望丫头对他露出笑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应当只对他一个人笑。她的美,她的好,该是他一人独有的才好。 在他无言的期待中,若禾搪塞道:“看着公子打了拳好像很累似的,您靠着我,能站的舒坦些。” 宋梁成的情绪低落下去,低头望进她的眼眸,清亮的眸子没有想象中的水雾,这次,她没有怕他,也没有感受到他深藏在胸膛下火热的心跳。 原来在她眼里,摸就是摸,抱就是抱。 她感受不到他的心。 原本在拥抱间升起温度的肌肤像是被凉水冲下,瞬间恢复理智,他不该对丫头抱有太多期待,更不该想着一蹴而就。 既然她傻又迟钝,何不来个温水煮青蛙,将她慢慢融化。 —— 清晨帘幕卷轻雾。 昨儿个小七等了小半夜没等到若禾,便迷糊着睡了过去,没成想醒过来的时候,若禾已经跑了,被窝还热乎着。 收拾好自己,走上堂去。 三郎君静坐桌前,若禾献宝似的在他面前打开油纸包,小风一吹,整个庭霜院都洋溢着糖糕的香气,甜甜的味道,像刚出锅的麦芽糖夹杂着果子,轻盈的欢喜,并不齁人。 原来若禾姐姐在忙这个,好歹她晓得将功补过,也止了三郎君的醋劲儿。 “是我脑子笨,不知道多买一份给公子备着。”若禾说着,发觉小七过来了,便后退两步,生怕给人误会了。 宋梁成却不怕,拉住了她的手,放在桌上,亲昵之余命令道:“你先吃。” 啊? 小七与陆昭看在眼里,羡慕不已,主子让奴婢先吃,两人间十足的宠爱都要溢出来了。 领了这份“宠爱”,若禾却不高兴,余光瞅见小七的眼神,分明是又在瞎琢磨,只有她看到了宋梁成那不善的眼神,不是还在为昨日那份糖糕发脾气就是叫她先吃了验毒。 吃了一块糖糕,这个月的月钱也所剩无几,就这样花销下去,没等宋梁成发迹,她就要穷死了。 独家秘制的糖糕很得宋梁成的心,可惜不是第一份,看在丫头这么上心的份上,也不追究了,用过早饭,便要去军营。 临走前还问若禾可会看账本,若禾老实答了会看,宋梁成没有多问,点点头离开了。 从前她便是帮宋梁成打理产业的好帮手,现下总是做些零碎的活计,算账的脑子都有些生疏了。 突然这样问她,难道宋梁成终于相信她,要将产业交一些给她管吗? 幸福来的太突然。 夏末一场雨落下,丝雨点地,卧听雨檐下,秋意漫上来。 来到国公府足有两个月了,每月初一十五的家宴将一众宋家人聚集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吃饭聊天,倒真像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仁孝治家。 虽然他们面上都是在笑,若禾却看得出,他们始终将宋梁成当外人。 嘴里和蔼可亲地喊着“三郎”,时时叮嘱他要在军营中照顾宋建邺,叫他平日多去安世轩走动,还叫他与二姐夫搞好关系。 府里二姑娘宋兰的夫君是金吾卫中的将领,与宋梁成平级,两人的确时常往来,却少有谈及家事,落到余氏耳朵里便觉得宋梁成是不给宋兰面子,怕自己女儿因为此事受了婆家奚落,因此要格外叮嘱一番。 关切的话没有一句,只要是谈到宋梁成,不是责怪埋怨就是有事要求他,若禾站在他身后,光听他们说话都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余氏担着主母的架子引出话题,冯玉莲便谄媚着随声附和,倒是宋吉夫妇不掺和,还礼貌的规劝母亲,不要为难三郎。 偏偏老太太少出院子,若老太太在,不说她们会收敛些,至少有人能为宋梁成帮腔几句。 饭吃好了,余氏也终于停嘴。 放下碗筷,宋梁成起身告辞,顺道讲了自己明日要带一队亲兵去城外查看几个庄子和田产,有几日回不来。 “闲来无事看什么庄子,又不是人家家财万贯的,你手里那点田产哪至于要亲自去看,打发几个得力的下人去看不就成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教你小侄子些武艺傍身。”余氏也不是不同意他去,只是打心眼儿里就是不想答应的那么痛快。 “庄子是爹赏给我的,我去北疆多年没能好好照看,如今亏空太大,不查,只怕是要动府里的钱去填这烂账,梁成不敢。” 有了亏空处理不好,自然会叫国公府善后,余氏本就不喜这庶子,更别说拿钱给他的庄子填帐,摆摆手,默许了他出去看庄子。 若禾还是第一次听到宋梁成对余氏说这么多话,看来他也没有冷透。 心底刚生出些欣慰,跟他走出屋去,余光瞥见他的脸,背着暖光,迎着暗下的天色,嘴角仅存的一点暖意也消失不见。 整个人冷得像冰块一样。 就差在脸上写一句:别碰我,离远点。 分明前些日子还……还碰过他的身子,抱起来,挺热乎的啊。 好好的京城第一美人,若是再亲切和蔼些,求亲的人估计都要将门槛踏破了,那张俊脸,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呢? 想象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进入城外庄子支线。 宋梁成究竟能不能验明若禾正身? 面对宋梁成逐渐浮现的占有欲,若禾同学会明白吗? 一切尽在明晚更新,欧耶(竖起猪蹄比个耶) 感谢在2020-07-25 17:50:39~2020-07-27 00: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632672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车马前行,宋梁成带领二十亲兵走在山间地头。 宋梁成是武将出身,虽面容俊美,却不像是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也不像那喜好吟诗作对的秀才诗人,一身深蓝色束腰劲装,骑在马上,可谓是刚柔并济,举手投足都带着将帅风范。 虽是宋家的庶子,宋梁成与爹爹宋义的关系却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不然也不至于在童年遭受那许多非人的待遇。 老国公去了后,给各院的人都留了产业,宋梁成这份,是最差的。 今日要巡视的三家庄子,敬山庄、露水庄和莲花庄,共管理着良田八百亩。其中莲花庄是官家嘉奖他在北疆的战功赏赐给他的,还算是富庶,也趁着这一趟来一同看看。 若禾坐在马车里,总觉得不妥。 身为丫鬟跟随主人出行,宋梁成居然还给她准备了马车,说是体谅女眷,但她坐在其中,愈发觉得奇怪。 自己是作为账房被带过来的,可这……不是大娘子才做的事吗?再不济也会去请专业的账房先生,带上她这个半路捡来的丫鬟,怎么说都没有道理。 同行的小七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第一次出府这么远,与驾车的陆昭相谈甚欢,两人说着悄悄话,若禾在一旁听着,渐渐红了脸。 两人谈话间说的竟然是她与宋梁成,又是夜半相会解相思,又是脱衣上药情意升温,陆昭竟然还说了那日她在月下主动拥抱了宋梁成,说什么一双美如玉的璧人,听得若禾想解释都无从下口。 眼见小七越听越欢快,若禾戳戳她,将人拉了过来。 小声嘀咕:“不是答应过我守口如瓶吗,你怎么能跟陆昭说呢?” “陆大哥是三郎君的心腹,他知道的比我还多,况且也不是我同他说的,都是他自己看在眼里的。”小七凑到她耳边,“别怕,这些人都是三郎君的亲兵,就连咱们国公爷都使唤不动的,他们也不会乱传的。” 也是啊。若禾一想,陆昭知道了,不就是亲兵们都知道了吗,她的脸,可真是没地方放了。 她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做那些“不检点”的事,以为后院没有人,却没想过陆昭在哪个角落躲着替他家将军守夜。 她再也不靠近后院了。 颠簸不久便到了敬山庄,一行人动静不大,声势却不小,惊动了庄主带人出门迎接。 陆续有佃户出门务农,若禾下了马车,看着田地肥沃,佃户们脸上却都是愁容。看到庄里来了贵人,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便扛着锄头下了地。 这样好的地,又是秋收的时候,田地间一片青黄相接,分明是好收成的预兆,为何佃户们脸上没有一点开心的表情呢。 庄主叫人为三郎君准备了房间,宋梁成摆摆手,下了马就站在地头上。 “将庄内的账本拿来,就在这儿查。” 亲兵们将马车后的桌案椅子搬下来,若禾下车坐在桌案前,小七陪侍在一旁。 来人准备充分,倒叫庄主有些举足无措,庄里的账目已经有近八年没有梳理,自己多多少少贪了这些年,眼下拿出来岂不是自己将证据送过去了,万万使不得。 掂量着来的三郎君本就不受国公爷器重,又是个军营里头起来的,想必是头一遭来查看庄子管理,是个门外汉,便揶揄道:“三郎君第一次来咱们庄子,必定有许多地方不熟悉,什么佃户数量,田地亩产,还是将事情问清楚了,再看账本不迟。” 宋梁成不听这套拖延的说辞,直接叫了两个人上去将庄主擒住跪在地上,刀架在了脖子上。 “管家是谁,半柱香的时间我若是见不到全部的账本,他的脑袋就得落地。” 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应着声赶回宅院里,不过片刻,几个小厮抬了盛放账本的箱子来,一同前来的还有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 被刀压住的庄主也有四五十岁了,看见老太太便像个孩子似的求救,叫亲娘救他。 若禾看那老太太虽然身着布衣,有两个丫鬟搀扶着,脚步身形颇有大家出来的姿态,想来是在京都某个府邸做过管事婆子,看着格外规矩。 老太太上来便给宋梁成行了个礼,口中叫着三郎君,依旧是把宋梁成看作是宋府的人。 “三郎君要查账本,何苦闹这么大的动静,传入卞京,怕是会落一个欺压百姓的罪名。”浑浊的眼珠看着他,又道,“我的老姐姐在国公府里是服侍余大娘子的管事婆子,此事若是被余大娘子知道,三郎君也会受责罚的。” 三言两语击溃了若禾对这老太太的一丝好印象。 难不成是越老越糊涂。这老太太怎么敢在宋梁成面前说这些威胁的话,连主母都搬出来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他们受了什么委屈,贼喊捉贼。 仗着她那在宋府管事的老姐姐,能同主母攀上关系,眼前又是宋府不受待见的庶子,老太太格外嚣张。 眼看宋梁成要将这老太太一起擒住,若禾赶忙出言:“账本都在这儿了,公子先容我看一会吧。”若真磕了碰了,老太太年纪大身子骨又不好,碰出点儿伤来还不是要赖到宋梁成头上。 听了若禾的话,宋梁成看她一眼,丫头对他露出一个笑,有些俏皮,亦不会被他人捕捉。 心中肆虐的杀意被理智压下,宋梁成坐到她面前,看若禾仔细翻阅账本的眼神,认真又专注,便觉得眼中已容不下其他闲杂人等,只看她一人,内心悠然平静。 两大箱子账本杂乱无章,若禾初看有些费力,看过几本后,约莫知道了这庄主贪钱的时间和每次的数量,后面一大堆看着也顺畅起来。 这查看的速度比外头专职的账房先生还要快上一倍。 不只是庄主和老太太,小七和陆昭都有些惊讶,敬佩之余不免疑惑,这可不是一般丫鬟能有的本事。 “九年前至今,账目上亏空了八万零一千两银子,每年每月佃户上缴的租子都要一半不知去处,还有一部分以“送礼”的名义花销掉了,加起来,一共九万四千多两。”若禾说着,在纸上写下交给宋梁成。 “九万两。”宋梁成喃喃道。他在宋府连热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这些人正拿着他的钱享乐。 将宅院里的人都控制起来,宋梁成:“将这庄主与其家人都送去刑部,该关该杀让他们判,这些奴仆发卖掉,再去找几个可靠的人来打理庄子。” “是!”亲兵领命,带人下去。 处理完敬山庄的事已经到了下午,再赶到露水庄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了。 听说了敬山庄里发生的事,露水庄的庄主带人出门迎接,早早的就将账本准备好了放在客房里,也准备了晚饭招待宋梁成一行人。 同敬山庄不同,露水庄中的佃户一派悠闲模样,都在为今年的丰收感到喜悦。 入住了庄里,不急着吃饭,若禾先将账本看了个清楚,庄主甚至将自己在庄内任职十五年的账本都拿出来了,这是对自己的工作十分有自信。 账目清晰又整齐,在小七的帮助下,不多时若禾便看完了四箱子账本,对露水庄庄主的本事赞不绝口。 什么时候她也能做一手这么整齐的账目,当一府的大娘子也就不在话下了。 “公子,账目没问题。” 宋梁成也好像对露水庄很放心似的,将账本暂时放下,去前厅吃饭。 吃饭间,庄主对宋梁成称将军,嘘寒问暖,很是恳切,好像两人原本就认识。若禾正观察两人,一旁的小七偷偷道:“三郎君的娘亲是这个庄子里的人,三郎君七岁前都是在露水庄里养着的。” 原来如此。 当初宋义与余檀香吵架,正巧官家将露水庄赏了他,宋义赌气出走到露水庄,看中了在田间浇水的吴氏,两人在一起不日就有了肌肤之亲。 宋义打算将吴氏收做妾室,可惜余檀香嫌她出身卑贱不同意,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后来吴氏怀了宋梁成,才被纳为外室,在露水庄里养着。本打算生下孩子后接到府里,又碰上宋兰出生,宋义儿女双全,便将这外室忘了个干净。 没能等来薄情的宋义,吴氏始终埋怨儿子不争气,宋梁成在露水庄的童年依旧阴云笼罩,好在庄主和善明理,叫他在这儿读了书也识得字,总算没有彻底堕落。 听着故事,外头下起雨来,若禾想象着宋梁成在这里度过的童年,出神脚下没踩稳,一下子摔到了积了雨水的草坪上。 被小七扶起来的时候,身上都已经被雨水和泥沙弄脏了。 不好意思的问管家要了浴桶和热水,两人暂时住从前庄主的女儿住的院子,女儿出嫁了,房间便空出来,也有些年久失修,里头的门锁坏了,总是关不紧。 小七自告奋勇为若禾守门,叫她放心在里头洗澡。 且说宋梁成那里。 时隔多年重回露水庄,触景生情,他对自己无情的爹娘没有多少感情,对庄主,他的启蒙老师,却是十分敬重。 两人在亭中伴着夜雨煮酒,谈着这些年来的喜怒悲欢,处在叫人放松的环境中,宋梁成禁不住多喝了几杯,酒劲上来,有些微醺。 他脑中满是丫头的一颦一笑,还有那夜月下相拥时怀中柔软的触感。 就像是病了多年终于找到了解药,只要想着她的模样,听见她的声音,触碰她的肌肤,自己的心就能再次跳动。 宋梁成的呼吸热了。 他现在就想见她。 陆昭撑伞送将军回房,却被宋梁成夺了伞赶回客房,只能眼巴巴的看他去了若禾姑娘的院子——小七还在那儿,应该不会出事吧。 蹲在外头檐下守着门,小七抬头就看见三郎君撑伞走过来,示意她去休息。 这……小七看看身后的门,本着若禾姐姐上位自己也有甜头吃的计划,乖乖让路,提着裙子去了院子最边上那一间,不打扰三郎君的好事。 门锁不顶用,轻轻一推便开了。 若禾还以为是小七在恶作剧,在屏风后调笑,“哪里来的小老鼠钻进来了?” 屏风后水雾缭绕,少女的脚尖迈出点在地上,带出哗啦啦的水声坠落。宋梁成转头,屏风上映出的影子凹凸有致,胸前鼓鼓的,已不是初见时的稚嫩模样,宋梁成只觉得口干舌燥。 身体里像是点燃了一团火,唯有一屏之隔的丫头能够扑灭他心上的欲、火。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入坑吧,我在坑里接住各位跳下来的小公举 俺虽然做不到日更,但是一周更五天还是没压力的,也是为了不写崩嘛(崩了可就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汗) 第16章 水声落定后,若禾才发觉不对劲,小七顽皮爱闹,不会进了门还保持沉默。 少女还未转过头去,便发觉隔着屏风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男人。知道门锁不紧,他提了椅子堵上了门,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有许山和张公子两个前车之鉴,若禾怀疑自己无意中又惹了什么烂桃花,夜深人静又是雨天,此人摸进屋里来,一定是对她图谋不轨。 “偷入女子闺房,非君子所为,若有事商讨还是等明天……”若禾说着话冷静着穿上小衣,外衣被雨水淋湿,干净的还在包袱里够不到,她只能先草草穿了中衣。转过身去,男人也从屏风那边走过来。 水雾缭绕中,男人停在了对面。 宋梁成? 若禾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烂桃花……等等,就算是宋梁成,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也很不正常啊。 不自觉攥紧了胸口的衣裳,“这么晚了,公子还没睡?” 若禾这话说出来后,又想打自己的嘴巴,说的都是什么废话,睡什么睡,不是应该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睡不着。”男人哑着嗓子。 虽不清楚男女之事,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总是不合规矩的,更何况她现在穿得单薄,方才穿的着急,身上的水也没擦干,被宋梁成看见她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若禾很是羞赧。 不知是否因为热气熏腾的原因,若禾看见男人的脸微红着,眼神也迷离,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身上没有利器,可宋梁成身上还带着防身的匕首,直叫若禾心惊,生怕他一个失手弄出人命来。 怯生生地劝他:“夜深了,公子回房休息吧。” 话音刚落,男人一个大步迈过来,将若禾逼到角落,高热的胸膛贴上来,隔着半湿的中衣,简直同肌肤相亲一般。 若禾被吓得瞪大了眼,惊道:“公子,你做什么?!” 宋梁成来时没有醉得很厉害,却在入房后愈发压抑不住心底的欲、望,他想做什么?他想碰她,想听她的心跳,想捏她的脸颊,想要亲吻藏在少女背后半遮面的桃花。 两人贴得很近,近到让若禾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动如擂鼓,急切躁乱,她没想过一向沉稳冷血的宋梁成也会有这般心乱如麻的时候。 是因为她? 不可能,宋梁成可是不近女色啊。 前世的宠妾与良妻入门几年也没有给他留下子嗣,宠妾只也是因为她那活泛的脑子才受些重视。宋梁成常常不视二人,独自睡在书房,就算有那不知分寸的女子百般勾引也没见宋梁成为谁抬眸。 炙热的吐息带着淳厚的酒香洒到了若禾的脸上,抬头便对上他深邃的黑眸,映着她的身影。 这是醉了? 若是醉了,摸到她身后的手怎的又稳又热,她的腰都要被摸软了。 看这情形该是醉了,她推了半天都得不到他一句反应,只得将手抽出来,摸到了一旁柜上的花瓶,叫他清醒清醒。 握着花瓶刚举起来,手腕便被一只大手擒住高过头顶压在墙上,手上没了力气,花瓶也掉到地上,碎了。 “吭哧!” 冒雨守着院门,听闻屋里传来了碎物声,陆昭起身要进院里查看,虽然不合时宜,但将军的安全最重要。 刚进院子,一旁有人撑伞拦住他。 小七比着口型:别闹。 两人面面相觑,又听屋里低声细语,并无吵闹。小七拉着陆昭出了院子,不让他去扰了三郎君的好事。 屋内烛火晃动,一只手被压在身后,另一只高高按在头顶,男人的手上悄悄一用力,若禾便痛呼,“公子,别,我疼。” “方才想打我?”宋梁成虽然醉着,说话做事却没有半分醉意。 若禾理亏,心虚着低下头,“公子醉了,奴婢想叫公子清醒。” “我没有醉。”至少没有醉的糊涂,宋梁成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只是想看看你。” 若禾听不明白,宋梁成也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俯身将人抱起来,脚下没了重心,吓得若禾话都说不清楚了,结结巴巴的道:“宋、宋梁成,你……你想做什么?” 紧张之下,竟把他的名字都喊出了口。 醉的迷糊了,宋梁成竟没听见。直愣愣地绕过屏风,将人放在床上。 后背触到柔软的褥子,若禾紧张地坐起来,手忙脚乱之间,中衣的襟口松了。宋梁成怔了一息,目光被她襟口露出的颈项吸引,白皙纤瘦,那朵桃花似的胎记正在颈侧散发着妖冶的气息。 宋梁成的喉结滚动,一时间口干舌燥。 “别动。”说着,宋梁成解了她的衣襟,半抱着她的身子,专注在少女的脖颈之后。 若禾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刚才她还以为宋梁成要欺负她,眼下却只是将她抱在怀里,指腹摩挲着她的后背,绘出了胎记的轮廓。 他愣了一刻,随后又将她紧紧抱住,若禾只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寻机会将他打晕最好。 宋梁成的双眼有些湿润。 偶然的相遇竟是久别重逢。 他的小团子失踪了九年,终于回到了他身边,抑或是说,他命中注定要遇到她,这世间亏欠他许多,便不能将他心尖唯一的暖也带走。 此刻终于明白为何他不厌恶丫头的触碰,因为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真心待过他。自己能接纳的,只有怀中这个女子。 短暂的感动过后,男人的眼神暗了下来,他慢慢意识到,如果若禾的身份被外人知道,不管是身为江侯爷与长乐公主的女儿,还是作为宋家的表小姐,丫头都不会再属于他一个人。 他无法想象怀中的丫头被众人围绕,也不愿别人窥见她美好的微笑。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都该是他一个人的。 只看着他一个人就好。 宋梁成低声道:“日后,不许让别人看你的身子。”不容置疑的语气。 若禾赶忙点头附和。什么不让别人看,她也没让宋梁成看啊,他还不是硬要看,扯乱她的衣裳还动手乱摸,算什么君子。要不是看在前世的情分,她早就扯着嗓子喊救命了。 哼,才不跟醉鬼计较。 已经明确了若禾的身份,宋梁成更加珍惜眼前的人,她失踪了九年,他要将这九年对她的亏欠都补回来。 他会好好待她,将她当亲妹妹一样宠着,任谁都不能欺负她,就连他自己也不可以。这样想着,宋梁成从床上起身,搬来凳子坐在床头。 “我在露水庄待过的事,你知道了?” 若禾躲在被子里,点点头。 “我还不知道你从前的事。”宋梁成引她道,“你既然已经待在我身边,便要将底细交出来,叫我能完全信任你。” 一字一句哄骗着,他想听,她这九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眼神深邃,分明方才还醉得厉害,现下看着却很清醒似的。若禾不在乎这些,只是听他说“交了底细便能完全信任你”,她在宋梁成身边呆了两个月还是怕他会“一不小心”杀了自己,如今竟然给了她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可遇不可求。若禾上赶着,同他讲自己儿时的事。 娘亲说她命里犯水,于是名字里带了个属木的“禾”字。七岁之前的事,她完全不记得了,娘亲说是因为她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随身的财物才看好。 母女两个顺着江水北上,起先娘亲带她停在一处几个月,给有钱人家缝补浆洗赚些路费,陆陆续续走了两年,九岁那年,碰到了婶娘,说是找了她们很久,一起去北边。 三人在一起的日子终于好过些。 婶娘做得一手好点心,三人留在镇子里卖糕点赚了不少钱。这三年也是若禾最难忘的时间,有时想起来,为什么非要到北边去,留在那个偏僻的小镇子里,三个人在一起不好吗,也不至于后来遇上那些事。 十二岁的若禾已经懂了事,读书识字,学会了看账本也识了许多规矩,茶艺、女红、投壶,富家小姐会的,她一样不落。 存够了钱便继续北上,三个女人没有自保能力,在林中遇到了强盗。 说到此处,若禾顿了顿,继续讲。三个强盗非礼了娘亲跟婶娘,眼看着也要对她下手,被婶娘抢了刀子捅死了两个,余下那一个也落荒而逃。 三人的北上计划就在此处画上了句号,婶娘与娘亲吵了一架。若禾那时还小,她们吵了些什么,她也听不懂。 一路乞讨到柳州,这一停便再没离开过。婶娘杀了两个贼人,虽然无外人知晓也不用被问罪,但她总是梦见那一晚,整日惴惴不安,最后选择了削发为尼,留在了静心庵。 若禾跟着娘亲过活,来到了花楼,三年间,棠梨成了整个柳州最出名的花魁,若禾躲在花楼的厨房里,日日等着娘亲来看她。十五岁时,棠梨病逝,若禾无依无靠,带着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将自己卖给了刘家。 “后来,我便遇见了公子。”若禾说到结尾处,抬头看他,心脏不知为何跳得那么欢快。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久到她能够从容地同宋梁成说起这些。 宋梁成没有说话,若禾以为他听完故事该夸奖她的坦诚相待,随后离开,可等了许久也没听他说话,更没见他有起来的意思,忍不住提醒,“公子,你真的该走了,若被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呢。” 原本还在心疼她的遭遇,听到“嫁人”两个字,宋梁成一下子变了脸色。 “嫁人?”男人冷着脸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少女又惶恐不安起来,不知道又说错了什么,惹他生气。 “你想嫁给谁?!”他无法想象丫头会被另一个男人占有,心中一阵燥乱,情绪有些失控。 “我……”若禾是想说实话的,可眼下并不像是能说实话的情景。宋梁成显然在生气,他不希望自己离开他。 理解到此,若禾抱着被子往床尾挪动,直道两人间拉开了距离,才安慰道:“我不嫁,不嫁,方才是说笑,公子不要介怀。” 如何能不介怀。 他方才还想将她当做亲妹妹来疼爱,听了她那话却心痛如绞,便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早已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你会离开我。”宋梁成低声陈述着,俯身上床,一只手便将少女压趴在床上。 熟悉的气息再一次将她包围,还有从相触的后背传来的滚烫的体热,这种感觉,就像是要……若禾用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手给挣脱出来,但却被压得动弹不得。 宋梁成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我要在你身上留下印记,你愿意吗?” 因为她是若禾,所以宋梁成想要标记她成为自己的专属,即便她看清他丑陋的本性想要逃脱,身上也永远留着他给的印记,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他。 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若禾心疼他的患得患失,也自责自己不该口不择言叫他失控,如果留下印记能够让他消气…… 屈辱的姿势叫她湿红了眼眶,半晌才给出应答:“若是公子想,我便是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兄妹之情就是这么变质的。 若禾:就因为我说错了一句话? 宋梁成:迟早的事,你跑不了。 新剧本拿好,感情线发展起来啦! 第17章 带着哭腔的声音格外惹人怜爱,近在咫尺的温香软玉,让宋梁成想起了在静心庵度过的那些夜晚。 那时月色撩人,两人独处,若禾对他精心照顾,倾心付出,没有半分不轨之心。 即便经历了那些不幸,她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善良可人,温柔聪慧,怎能不让他动容。 晦暗的双眸在黑暗中紧紧盯着若禾,这种将她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感觉,让他的血液沸腾,气息粗沉。 被后背上的人压住,若禾屈身趴在弄乱的被子上,感受到火热的胸膛贴在了自己的后背,紧接着,身后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暖阳的温热捂住了她的眼睛,周身瞬间盈满了清酒的淳香。 他说要留印记,是要做什么? 用刀刻还是用鞭子打。 想起宋梁成杀人的场面,若禾惶恐不安道:“公子,我怕疼……”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宋梁成贴近她,凑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喑哑的唤了声“丫头”。 他呼出的气息全数落在了若禾的颈窝里,浓郁的酒香熏的她也有些迷醉,甚至感觉腿都有些软了。 少女闭上眼睛迎接疼痛,半晌之后,却感觉他撩起了散在自己背上的头发,感到柔软的唇落在颈上,紧接着,灼热的吻落在了胎记旁。 男人的鼻尖亲昵地蹭着若禾的耳鬓,像撒娇一般。 唇瓣吻着胎记旁的一块软肉,牙尖蹭在雪白的皮肤上轻易就刮出红痕,稍微用力,利齿刺入肌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幼崽似的闷哼,夹杂喘,息。 “别……公子……” 活了二十年,若禾对于男女之事的理解仅局限在搂搂抱抱上,再过头也不过是脱光了滚在一起,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宋梁成要吃了她不成? 荒唐的猜想,在他咬上自己后颈时得到了证实,牙齿刺破皮肤的痛感让若禾惊呼出声,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右手按住她的右肩,手指在肩头掐出红印,粉玉雕琢的白色肌肤,如雪中绽放的红梅。 嘴上的血腥味淡淡的,鼻间尽是少女身上的馨香,叫他无法控制自己,齿间愈发用力,少女哭的可怜,又不敢叫人听见,只能用被子捂住嘴巴,露出一双被泪水润过的眸子。 眼泪顺着少女脸颊优美的弧线流下,滴在他的手上。 手掌的热泪让宋梁成从偏执的控制欲中清醒过来,松了口。少女的胎记旁多了一排牙印,被犬牙刺破的皮肤缓缓流着血。 从她身上坐起,少女依旧低声哭泣,听得宋梁成心底生痛。 手掌覆上自己晕眩的额头,闭上双眸,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幽暗的双眸多了丝清明。 起身下床,又将她凌乱的衣裳拉回原处,盖好被子,留了声“好生休息”便转身离开。 夜雨冰凉,冷风吹得他清醒了脑袋。 躲在院里的陆昭与小七,看着三郎君从屋里出来,撑起伞便离开了,不免疑惑。他们都在一个屋里呆了一个时辰了,怎么三郎君还是出来了,还以为会在里头过夜。 没了要护着的秘密,两人也分开,各自回房休息。 四周一片寂静,宋梁成离开后,落雨声便在她耳边逐渐清晰。 若禾蜷缩在床上,擦干了眼泪伸手去摸后颈,只流了一点血,咬得也不算厉害,只是被咬破的地方,怕是会留疤。 她总算是明白了。 什么宋梁成不近女色,分明是因为他有病,闲着没事闯女儿家的闺房,还强迫她、咬她,哪个女子知道了会喜欢。也就她脾气好,不跟这个醉鬼计较罢了。 只是她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他的无礼之举而觉得脸红心跳,就连身子也没了力气软下去,就像喝醉一样…… 经宋梁成闹了一通,若禾精疲力尽,很快便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小七进门叫人,看见了坐在床上黑着脸等她的若禾。 这愤恨的眼神看得小七心虚,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啊。” “你说呢?”若禾站起来,“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这个小七,平时叫姐姐叫的那么勤,一遇到宋梁成就把她卖了,不然也不会发生那种事,现下想起来还觉得脸红。 “姐姐,三郎君喜欢你,那是好事啊。”小七苦口婆心劝着,“我们做奴婢的,谁不想抱上大腿做主子呢?” 若禾不听小七狡辩,自顾自穿衣洗漱,又听她说,“之前那个青青想做三郎君的女人,还不是没能得逞,也就姐姐你有福气,能与三郎君两情相悦。” 话越说越没边。 宋梁成眼里只有权势,哪里喜欢她,她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哪里喜欢宋梁成,两情相悦简直是胡说。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若禾红着脸气道:“你,你跟我开玩笑可以,但若是在外头还这样乱讲,我就,就让公子扣你的月钱!” 小七看她好像生气似的,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处罚,结果说话还是不离三郎君。 若禾姐姐看着挺聪明,她一个笨脑袋都看得出的事,怎么若禾就是想不明白呢?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 晨起服侍宋梁成起床,若禾赌气似的不进屋,叫小七一个人在里头忙活。 宋梁成早就注意到她躲在门外,出门时路过她身边,抬起手来想要摸摸她的头,被若禾不动声色地躲过去,显然还在为昨夜的事闹脾气。 用了早饭便再次去查账目。 露水庄里的账本没有问题,便一定是上缴上去的钱财被宋府的人给动了。 整个宋府都知道他们出来巡查庄子,涉事的宋府管事一定会提前销毁物证,宋梁成派了四个亲兵回去,找出管理上缴租金的管事,还要将他的家人都控制起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在露水庄过多停留,同庄主告辞后车马继续前行。 莲花庄路程更远,足足走了半天才到。 到达已是下午了,初秋的暖阳照着大片半开半落的莲花,俨然一幅画卷。 早就知道宋梁成一行人要来,庄主准备好了出门迎接,也像露水庄那般。主动将账本都交出来,连带着佃户的户籍册子一同送到为宋梁成准备的客房中。 这让若禾有些为难,账本在宋梁成屋里她又是那个看账本的人,就这么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晚饭时间,想着这事,脑子里都混混沌沌,不免埋怨宋梁成昨日醉酒做出那些荒唐事,后颈现在还疼着,亏得有头发和衣领遮住才没被别人看到。 庄主请宋梁成过去书房密谈的时候,若禾同陆昭守在门外,头都没抬就能感觉到陆昭看她的眼神,好奇中带着敬佩,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你,昨夜……”若禾小声试探,小七是个嘴巴严的,但陆昭可就不一定了。 陆昭注意着若禾姑娘,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忙解释:“将军昨夜便嘱咐了,我不会乱说的,姑娘放心。” 两人相对无言,正巧小七吃好了过来换她去休息,若禾便逃似地离开了。 去宅院的厨房里讨了些吃食,在厨房里吃好了便打算回到自己住的客房里,今夜她与小七同住一间客房,虽然离宋梁成近了许多,但比起一个人住安全多了。 宅院里点着灯笼,走在其中,颇有种苏式园林的美感,不愧是官家赏赐下来的庄子,之前看过的那两个庄子都没法儿跟这儿比。 许是入了夜,石子小路上没什么人,若禾走了一会,感觉自己好像在绕圈。 宋府比这宅院大出好几倍去,她怎么会在这种小院子里迷路。想着便看到前头走来一个院里的丫鬟,正打算上前询问方位,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只手,拽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假山后面。 抬头对上一双染了星辰的眼睛。 若禾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道:“公子……你,你怎么在这儿……” 宋梁成挑眉,单手撑在她身侧,将人压在假山上,沉声道:“你躲了我一整天,如今还打算逃到哪里去?” 第18章 “我没有……” 若禾下意识地反驳,却看到他的眼睛,没有想象中的狠厉与杀意,反倒柔和又谦逊,就好像……很在意她似的。 虽然想着自己一定猜不到宋梁成的想法,嘴上的话却不由得变了味道,“我没有逃跑。”并不否认自己在躲着他,但逃跑是绝对没有的事。 眼下又被捉住,能跑去哪里呢。 宋梁成的体魄比一般男子要健壮许多,但却不让人觉得他过于勇猛,跟他的亲兵护卫比起来,在一众汉子的衬托下,反而显得他的身材刚中带柔,甚是赏心悦目。 气质沉稳,心思缜密,如此近距离,一眼看去,连细密的睫毛都看得清楚,着实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若禾绝对是爱美色的,前世做国公府的姑娘时,还同其他大人府上的千金看过乐人弹琴奏曲,一个个长相精致,如同壁画上的仙人,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叫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也觉得春心澎湃。 只是宋梁成同他们不一样,他是京城第一美人,却不是那种阴柔美,而是由内而外散发的那种隐忍坚毅的气质,被千金们戏称是“冰美人”。 可是眼前这“美人”,怎的没了高冷的气质。 宋梁成手脚并用,逼近一步,双手将她搂住,把人牢牢抱在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若禾猝不及防地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几步,背抵在了坚硬的假山上,宋梁成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把少女的衣服拱得乱七八糟,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带着少女的馨香。 她从没见过宋梁成这副模样,放下防备,如同一个普通的十八岁青年,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个男人很会隐藏自己的心,儿时经历的苦楚让他封闭自己,不相信别人。可他却在自己面前卸下了伪装,若禾第一次感觉到他散发出了“抱抱我”这样的信号,心底抑制不住的柔软下去。 “我没有逃跑……”少女重复一句,语气轻柔的就像一片羽毛。 试探性地摸了摸宋梁成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他,覆在后腰的手臂不断缩紧,若禾也回应了他的拥抱,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精瘦的身子。 宋梁成平日里冷僻的模样全都不见,有的只是对少女的依赖和占有欲,在若禾抱住他的下一刻就把人按在墙上,嗅着她颈项间淡淡的香味,渴望又急躁地吻了上去。 像一头被蛰伏已久的饿狼,不管不顾的要将她整个人吞入腹中。 脖颈间的肌肤被人又舔又咬,一股酥麻的痒意犹如过电一般窜到全身,若禾浑身一个激灵,脸红的快要滴血,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宋梁成的动作,却不经意地把自己往那滚烫的怀抱里埋得更深了。 她总是无法拒绝这个男人。 就算是被欺负,也觉得宋梁成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没办法帮上他多大的忙,至少能弥补一点他心里的创伤。 这就是他给她的,完全的信任。 她甘之如饴。 一阵清风吹过,带走了些两人间弥散的热气,宋梁成从她的颈间抬起头来,鼻间蹭着她的肩膀。 他说:“既然你想留在我的身边,就永远不能离开。” 若禾被欺负的双腿发软,只能抱着他的肩膀让自己站稳,带着喘息声,抚摸他的头发,向他承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就算是不嫁人,给他做一辈子丫鬟,自己也是愿意的。 她自己选的路,绝不后悔。 回到房里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小七朦胧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看她脸颊绯红,也没多问,只说方才陆昭送来了药膏,说是给若禾消退伤痕的。 小七又趴回去接着睡,若禾坐在桌边,看着那瓶药膏。 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脖子,后颈那里结了疤,方才被吻过的地方,还带着消退不下的温度。 脑海中不断重演着方才的旖旎,若禾脸蛋发热,只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溺死在他的温柔乡里。她真的对宋梁成的脸没有一点抵抗力,甚至觉得,以他的相貌和本领,若是配个郡主公主也是有本钱的。 如若做了宋国公会短命,还不如找个郡主公主撮合给他,然后晋升皇亲国戚,自己的身份也跟着尊贵起来。 白日梦做的倒是挺美。 一夜过去,清晨起来便听得小七一声惊叫,“姐姐,你这脖子……” 白玉一般的脖颈上落了两点红色的印记,在右侧暗粉色的胎记旁,就好像是刻意为之。 若禾上手摸了摸,心中疑惑,不过是被亲了几下,怎么还留下印子了,忙掩饰道:“昨日在外头散步的时候被虫子咬的。” 小七一边穿衣服一边感叹,“初秋的虫子咬人可厉害了,这庄子也不比国公府里,蚊虫什么的可多了。” 若禾一边应着她的话,一边找衣裳能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若禾本不觉得这是什么让人害臊的事,只是看到镜中,自己颈子上那红色的印子,想起了昨日夜里的事,便渐渐的红了耳朵,心里也痒痒的。 难不成是生病了。 早饭过后去宋梁成屋里帮忙看账本,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觉得紧张。如今她已经不担心宋梁成会伤害她,转而去担心会不会又被他捉住又亲又抱。 她虽然比普通的女子要开放些,不会太介意同男子之间的肢体接触,但是宋梁成好像吃准了她心眼好,每次都要得寸进尺,她真担心自己会嫁不出去,到时候厚着脸皮要宋梁成养她一辈子。 万般担忧之下,还是进了屋,宋梁成不在,若禾松了一口气。 为了月钱也得好好干活啊,一个上午的时间,看完了账本,虽然有些许瑕疵,但比起敬山庄那杂乱的账目来,还算是可以了。 打理好账目后,将一些边边角角的亏缺记下,找到陆昭,托他呈给宋梁成。 账本上亏的钱算是小数,庄主解释一通,说些佃户借款、复耕旧田之类的理由,也说得过去。 至此,三家庄子的账目都查了清楚。 敬山庄仍有一大部分钱款以送礼的名义不知去向;露水庄的账本同府上的账本对不上,想来是管钱的婆子钻了空子;莲花庄问题不大,因为是官家赏赐的庄子,他现在所用的银钱,大半是从莲花庄所出。 出城几天,将庄子的事处理了清楚,便启程回府,需得将剩余的问题弄个明白。 —— 中午休息,宋府管事的婆子们在一起吃酒,说着自己手上流过去的花销,为宋府做出过多大的奉献。 像国公府这么大一家子,就连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也就只有她们几个握着肥差的管事婆子才有闲暇时间吃酒。 酒性正酣时,五个壮汉闯进门来。 四个婆子吓了一跳,刚温好的新酒也洒了大半。还没等她们开口哀嚎,便被麻绳捆了带到庭霜院宋梁成面前。 “三郎君呀,您这是跟老奴们开什么玩笑,老奴犯了什么错,还请三郎君告知。” “若真有什么大事儿,为何不见大娘子来捉我们?三郎君您对家仆动私刑,若被外人知道了,那是要入刑部大牢的!” 宋梁成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听她们一人一句哀嚎的没力气了,才开口。 “你们四个管着下面庄子送来的钱财,今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们,答不出来或是说谎话诓我的,今日就别想囫囵个儿的走出庭霜院。”话音刚落,陆昭便走上前掏出鞭子来,吓得四人缩成一团。 此番严刑拷打,得出结果来。 宋梁成的庄子里不知去向的银钱,一成入了四个婆子的口袋,其余九成,听雨阁占三成,净檀院拿六成,净檀院那位自然不会独享这钱,变着法子给儿子和孙子弄去花销。 整个宋府上下,有意的无意的,都贪了宋梁成的钱,整整九年。 如今才真相大白。 在一旁围观整个过程的若禾心里也不是滋味,一方面心疼这宋府对宋梁成暗戳戳的恶意,另一方面又担心今日严刑拷打的事传出去,其他几个院的人又该怎么败坏宋梁成的名声。 事情不多时就传到了主母的耳中,余檀香不仅没有处罚宋梁成,还将那四个婆子发卖了。 做了九年亏心事,事情败露了才装好人。 当天下午,几个院子里的人轮番过来说情,无非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晚辈孝敬长辈是应该的”,宋梁成冷着脸,挨个将他们送走。 只有宋吉夫妇觉得理亏,孙氏过来时带了不少的银票,“这些可能还不够,叔叔不要生气,我们夫妇花了你多少,一定会尽数还给你,不要因为这事儿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人情冷暖自知。 太阳落下,若禾恭敬送走了孙氏,却看到冯玉莲领着两个丫鬟姗姗来迟。 其中一个“丫鬟”,她是见过的。 那是宋梁成未来的妾室,玉晚娘。 若禾的心凉了半截。 第19章 人家欠了钱,有来道歉的有来还钱的,冯玉莲倒好,送个丫鬟就想平账了。 冯玉莲坐在宋梁成旁边,端着茶杯苦口婆心劝着,“事儿都过去了,就别揪着不放了,我来呀,是看你院子里也没个贴心的丫鬟,虽然有些个长得水灵的……” 说这话时,眼神不自然的瞄了若禾一眼,就跟瞅什么土丫头似的,又道,“可惜外头带来的,总归不如咱们自己府里的照顾周到。” 说罢,跟在冯小娘身旁的一个丫鬟踩着小步站到宋梁成面前。 女子看着十七八,面色红润,长得虽然没有若禾惊艳,但胜在身材高挑,落落大方,身为奴婢站在主人面前也没有卑怯。 冯玉莲介绍道:“这是玉晚娘,前些日子才到府里来,我初见时便觉得温婉乖巧,便收在身边替你管教了一个月,如今,送到你院子里,也好叫她替你分担分担忧愁。” 宋府虽然人口不多,但其中关系复杂,在老国公还年轻的时候,便有诸多妾室之间明争暗斗,闹的家宅不宁。 眼下这位冯玉莲能在一众妾室中崭露头角,又为宋义生下一女,还能在宋义死后在余大娘子脚下讨得一亩三分地,必定有她过人的本事。这玉晚娘送过来,也不简单。 宋梁成一介武将,着实对这种宫心计没法招架,他动手收拾丫鬟婆子无人非议,若是动了宋府的主子,才真是大问题。 他虽是将军,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得不留在宋府中,就算想要立府别居,也要置办新的宅院,更重要的是要余大娘子同意。既然已经姓了宋,再想要剥离出去,便是难上加难。 宋梁成本想拒绝,却没等他开口,冯玉莲便起身快步走了。丢下一个晚娘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倒像他做了坏人一般。 “罢了,庭霜院也不缺你一口饭吃。”宋梁成摆摆手,收了这丫鬟。 听到自己被三郎君接纳,玉晚娘高兴的喜笑颜开,跪在宋梁成面前,“多谢三郎君收下奴婢,奴婢无以为报,一定尽心侍奉。” 呵呵。 若禾冷笑两声,不动声色的走到玉晚娘面前,正巧将她的视线挡的死死的,伸手将她扶起来,作出大丫鬟的派头来。 “晚娘你如此乖巧,三郎君自然会收下你,院子里还有些杂草没处理干净,同我来吧。”说着便将她往院子里拉,绝不给玉晚娘同宋梁成搭上话的机会。 这个黑心的玉晚娘,这辈子别想再迫害宋梁成。 若只看表面,玉晚娘长了一张菩萨般柔和的脸,心却是黑的彻底。当初若禾也被她骗得不轻,更别说宋梁成了。 这女人满口谎话,甚至做了妾后还在外偷情,骗人说肚子里怀的是宋梁成的孩子。但若禾知道,那一夜,是晚娘用药迷晕了兄长,即便如此,也没能与兄长有夫妻之实。只是为了兄长的名誉,若禾才压下了此事。 当初她不知道玉晚娘的为人,还傻傻的帮她在兄长那里要名分。现在想起来,自己嫁去翊王府做妾,也是她在兄长耳边吹的风。 桩桩件件,劣迹斑斑。 那种亏,前世吃一次就够了。 若禾将玉晚娘安排去前院打扫,也不许她踏足后院,尤其是不能叫她与宋梁成独处,只要玉晚娘和宋梁成出现在同一处,若禾便会及时冒出来,阻止两人搭上话。 她的公子,绝不能让玉晚娘给拱了。 三郎君身边的大丫鬟甚是得宠,其余的丫鬟看若禾暗戳戳的做些小动作,自然明白她的用意,为了讨好她,也讨好三郎君,便帮着若禾排挤玉晚娘。 于是,玉晚娘已经来庭霜院快一个月了,始终没能如愿同三郎君独处。 秋日的树叶变黄飘落,玉晚娘日复一日的扫院子,目光始终痴痴的望着后院。 冯小娘将她送来是请示过余大娘子的,她们都默许了她可以爬上三郎君的床,也好将三郎君牢牢地绑在宋府。 其他的丫鬟不足为惧,只是那个若禾着实难缠,三郎君走到哪里她都跟着,甚至夜里也要在后院守上一会才离开,叫她无从下手。 午阳高照,若禾欢欢喜喜去军营为宋梁成送饭。 军营中有人骑马砍杀,有人赤着胳膊搏斗,还有人用刀剑比武,若禾已经习惯这军中日常的光景,轻车熟路走到宋梁成的军帐中,将军与护卫都不在,只有一个小兵在擦桌子。 看见是若禾姑娘来了,小兵请她去坐,说宋将军陪同翊王去了城外狩猎,这个点儿也该回来了。 ……翊王。 听到他的名字时,若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放了食盒在桌上,便要告辞,心想若是碰见翊王可就倒霉了。 上辈子坑她兄长还欺负她,这辈子还是不要再见了。 转身欲走,刚拉起军帐的门帘就撞在一个火热的胸膛上,撞得她倒退三步,即将失去平衡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臂才稳住脚步。 抬头看去,他的脸背对着阳光有些迷蒙,好像梦中的幻境,四散的光线照亮了浮动的尘埃,勾勒出他俊逸的脸庞。虽然迎着光芒看不太清楚,但这熟悉的胸膛,隔着衣服仍能摸到腹肌的纹理,让她知道,这是宋梁成。 身后还有小兵在看着,一旁是见怪不怪的陆昭,若禾本该赶紧逃开避嫌,可她却听见了那个让人心惊的声音。 “宋三!过不久就是秋日夜猎,你可别忘了,到时我定要赢你一筹。” 赵戊的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宋梁成停在帐门外,手下的胳膊冰凉,丫头整个人都呆滞了一般一动不动,他也无心与翊王说笑,“军营还有事务,恕臣不远送,翊王慢走。” 送走翊王,宋梁成进帐来。若禾站在一边犹豫,赵戊刚走,这时候出去的话,反而会碰见他,还是等等吧。 小兵收拾干净了军帐,出去训练了,陆昭见状也退了出去,若禾依旧站在门边,不进不出,有些尴尬。 “丫头,过来。”宋梁成唤她。 若禾挪着小步走过去,被宋梁成拉着坐下,吃了一会,开口问她:“你方才在躲谁?翊王吗?” 呃,被发现了……她在宋梁成面前,好像没有秘密可言。犹豫着,点了点头。 “翊王殿下在外的名声很好,你为何要躲他,反而是我在外头名声一般,也怪不得你一开始那么怕我。”宋梁成说着,抬起一双明眸看着她,等她一句回答。 被他盯得发慌,若禾咬了咬唇,“一开始并不了解公子,眼下也觉得翊王殿下陌生,女儿家,会怕人是理所应当的吧……” 也算有理,宋梁成不再逼问,安心吃饭。 今日因为同翊王外出狩猎的原因,宋梁成可以提前回府休息,收拾了军务便与若禾一同回府。 回到国公府,若禾抱了他的弓箭佩剑放去书房,小七凑上来想听她去军营看到了什么,两人闲聊着回到堂上。 隔着老远便看见玉晚娘跟在宋梁成身边献殷勤,泡了茶水放在他手边,有意无意地蹭到了宋梁成的衣角,气得若禾咬紧牙关,恨不得上去将她扯开。 还没等若禾迈开步子,便听得“哎呦”一声,玉晚娘应声倒地,落在宋梁成脚边,柔柔弱弱,抬起头来,“奴婢无能,给三郎君添麻烦了。” 若禾在心底笑,摔的这么假,就连她都看出来了,宋梁成也一定…… 她本以为宋梁成会像平时一样无视玉晚娘,却眼看着他伸出了手。 两只手快要触碰到一起时,若禾眼疾手快,走到堂上,抄起一旁的茶杯就摔到地上,啪叽一声,若禾应声倒地,“哎呦”一声。 这声响引得了宋梁成的注意,看到是丫头摔倒了,忙起身走过来,弯腰将人扶起来,半搂在怀里,微皱眉头,“怎么回事,摔着哪儿了?” 玉晚娘愤愤地看着两人,知晓今日是没戏唱了,爬起来拍拍衣裳便退下了。 弄走了玉晚娘,若禾心里高兴,便推了下宋梁成,说着没事自己可以走,脚腕却突然生痛,一下子栽到宋梁成怀里,惊讶道:“……我好像,脚崴了。” 闻言,宋梁成脸色更难看了,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吓得若禾捂住了嘴巴。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一旁的小七忙捂住眼睛,红着脸慌乱道:“小厨房还有活儿呢,奴婢告退。” 第20章 侧身倚靠在火热的胸膛上,少女像刚被捉上岸的鲤鱼一样不老实地拍拍尾巴扭扭头,小声提醒着不合规矩。忠言逆耳也没能撼动宋梁成,抱着人进了后院。 青天白日里的羞耻心格外明显,这院里不单有他们两个,若是被其他人见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被男人的手臂锁住,身不由己,若禾无计可施,只得做最后的挣扎,捂住了脸,希望不要被人记住她这副囧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丫鬟的威严,都被宋梁成败光了。 小七佯装逃去小厨房,依旧没能阻拦其他丫鬟在暗处围观。 躲在墙角廊下,瞅见了这样一幕——三郎君强行抱着若禾进后院,若禾拼命挣扎好言相劝,最终迫于三郎君的淫威,不得不认命…… 可怜的若禾姐姐。 宋梁成平时冷漠,对下人毫不关心,同温柔善良惹人喜欢的若禾相比,宋梁成在宋府人眼中就是一个冷血又不合群的存在,就连庭霜院里的人也对他望而生畏,难怪会觉得是他强迫了若禾。 不同于几个单纯的小丫鬟,玉晚娘年岁稍长,懂的也多,偷偷凑上去说:“你们看不出来?分明是若禾故意勾引三郎君。” 三个丫鬟转过头来,齐齐看着她。 “若禾也是你叫的?” “我们又不眼瞎,自己会看。” “勾引?也就你们听雨阁的人会使那下三滥的手段。” 一人一句,怼得玉晚娘接不下去。 庭霜院是三郎君的住所,由若禾管事。三人平日受了不少若禾的照顾,又有青青之前的错误示范,自然知道风该往哪里吹。 没得了便宜,玉晚娘转身欲走,被身后走来的小七拦住,“慢!” 微胖的小七叉着肉乎乎的腰,“晚娘姐姐,三郎君信任若禾姐姐是整个府里都知道的事。若是真有什么,也是若禾姐姐不忍拒绝三郎君,主仆之间的信赖,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 一时的小聪明让玉晚娘成为众矢之的,忙陪笑道歉,“是我嘴拙,不该乱说的。” 见她“诚心”道歉,四个丫鬟才散去,不同她计较这事。 房门关上的时候,若禾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这是什么情况??? 是她脚崴了没错,为什么宋梁成要把她抱进他的房间,坐在他的床上,还被人看到了。他是铁了心要坏她的名声,叫她嫁不出去吗? 之前也没听说过的宋梁成的随从不能成亲啊。 脑中飘过一个陆昭,好像前世直到她出嫁,都没见陆昭有过心上人……完了。 “肿了。”男人的剑眉轻拧,带着些怜惜的说道:“别动,我去拿跌打酒给你抹上,不然你要痛好一阵子。” 不用了。若禾还没说出口,宋梁成已经起身,在橱子里翻了一会,缓步向她走来。 脊背发麻,若禾忍不住往后挪动身体。抹药酒,得脱鞋袜,要碰她的脚…… “公子!我自己来吧。”若禾拦住他落在自己脚腕的手,一双小脚可是女儿家的清白,说什么也不能让宋梁成再得寸进尺。 宋梁成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中平淡,映着她有些慌乱的表情。一张仙人面孔,一双明眸如星,盯得若禾话都说不出口,狼狈败下阵来,自己脱了鞋袜,任人宰割。 轻轻一摔就崴了脚,还肿了起来,果然她还是不如玉晚娘摔的娴熟。 偷偷看一眼宋梁成,专心在为她抹药酒,额前的碎发自然垂下,遮住了他微垂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画出他脸上俊逸的轮廓。关了门,屋里有些昏暗,唯有窗户缝里透进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侧,就像整个人在闪闪发光一般。 不知因为什么,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就像是看见了世间最美的春色,心脏也噗通噗通加速,颤巍巍伸出手去…… 手上握着细瘦的脚腕,抹了药酒又揉了一会,宋梁成抬起头来,一只小手抚在他脸上,柔和的触感像是春日的柳絮。若禾像做了亏心事,忙抽离自己不听话的手掌,被宋梁成追着握在手里。 少女慌乱解释着:“不,不是!我想给公子拨开额前的碎发,没想到你抬头了,我不是故意的。” “嗯。”宋梁成相信这是个美好的误会,但他握着若禾的手腕不放开,急得她红了一张脸。 两人独处,气氛总是变得怪怪的。 若禾偏过头去躲开他的视线,趁机提醒他,“公子还是离玉晚娘远一些,她心思不正,听雨阁送来的,总归有异心。” “我看得出来的。” 看得出?若禾转过头惊讶道:“那你方才还要扶她,也不怕……” “怕什么?” 他的眼神中带着柔和的笑意,就好像在逗弄她似的,若禾低头嘟囔着,“也不怕被她黏上。” 宋梁成低头为她穿好鞋袜,似是不经意道:“你若是像她一样想讨我欢心,我也是愿意让你黏着的。” 这话说的若禾云里雾里,要她像玉晚娘那般做作,她可学不来。难道宋梁成不但不讨厌玉晚娘,还挺喜欢那些矫情的讨人欢心?果然,说什么不近女色,都是骗人的。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唯一的愿景就是过平淡富足的生活,靠脑子和双手就能实现,还没到用美色勾引主子的地步。 少女沉默着不应他的话,宋梁成知道她又没听懂。 自己的心意已经不想再掩藏,可丫头还太小,不明白他的情意绵绵。 他要怎样得到她的心,才不会吓到这个傻丫头。 净檀院里。 下人守在屋外,余檀香坐在榻上慵懒地吃着葡萄,冯玉莲搬个椅子坐在一边,下面跪着一个玉晚娘。 冯玉莲质问道:“让你去庭霜院伺候半个月了,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玉晚娘抬头埋怨起来,“三郎君身边跟着的大丫鬟实在难缠,不管奴婢怎么做,三郎君就是只看她一人,那次,奴婢还亲眼看着三郎君把她给抱进屋里去了。” “呦?”冯玉莲有些惊讶,“那丫头看着挺老实,原来早就跟宋梁成有了私情。”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余大娘子念了一句,“我怎么听说是三郎强迫的那丫鬟?” 主母开口,两人都不说话了。 余檀香又道:“若真是有私情还总是带在身边,照三郎的性子,该给个名分才是,总不至于现在还是个丫鬟。” “大娘子的意思是?” “三郎利用那丫鬟混淆视听,叫人以为他心有所属,也叫你死心。”说罢,余檀香看了玉晚娘一眼,“若是被这障眼法糊弄过去,我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眼见主母发怒,玉晚娘忙伏在地上,“奴婢一定能让三郎君倾心,只是,还需要契机。” “后日是秋季夜猎,为期三天,够你施展的了。” —— 秋日阳光正暖,若禾早起在院子里晒被,突然有净檀院的丫鬟来传她,说余大娘子有事传她。 此时宋梁成还没起,她也不敢违背余氏,同小七嘱咐一声,便跟着净檀院的人去了。 若禾刚去不久,翊王的人马便在府门外等着了,派了小厮前来催宋梁成一同前去城外夜猎。 此去三天,按规矩需带随从服侍,眼下若禾不在,宋梁成带了弓箭出门去,并没有带丫鬟随行的打算,走到府门边时便看见余氏正同赵戊相谈甚欢。 见宋梁成一人走来,余氏热情道:“三郎去夜猎,怎的没带个服侍的。”说罢将身边的玉晚娘推过去,“这丫鬟是你院里的,还是带个人去照顾稳妥些。” 翊王着急催促,余氏一脸和善,宋梁成知晓自己是落了余氏的圈套里了,只得带上了玉晚娘。 武将骑马,翊王坐轿,行至城外密林,在一片树林中的空地上安营扎寨,不多时聚集在此数家的世子和年轻武将,平地上也热闹起来。 安下营帐后,宋梁成吩咐陆昭去将若禾接来,陆昭知道主子心中所想,立刻牵马回城。 第21章 在净檀院里站了许久也没人来传,少女站在太阳下,晒的有些发晕。 直到看见大娘子从院外进来,若禾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今天是出发去夜猎的日子,宋梁成的意思是要她陪着一起去的,一时疏忽,已然是错过了。 院墙外传来嬉笑声,余大娘子被贴身丫鬟扶着不慌不忙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你可知我今日为什么叫你过来?” 若禾跪下伏低身子,“奴婢不知。” 余氏笑道:“瞧瞧,把你吓成什么样子了,快将她扶起来。” 说罢,两个小丫鬟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又道,“打从你进了国公府的门儿,我便知道你将三郎照顾的好,今日叫你前来,也是想叮嘱你两句。” “大娘子请说,奴婢听着。” 余氏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心想这丫鬟倒是懂规矩,人看着也老实,但怎么说也是宋梁成的贴身丫鬟,说没有点本事,她才不信。 如今宋吉的身体每况愈下,宋国公在朝廷中说不上话,宋梁成反倒在军中顺风顺水,眼看着就要官升一级。 即便对宋梁成不满,余氏也不愿在明面上同他撕破脸,眼下将他的大丫鬟传过来,自然也不能叫人觉得自己薄待了下人。 “三郎呢,是个性子冷些的,从前想着他这孤僻的性子做个闲散的小官已是足够,没成想如今舞枪弄棒的,也有了自己的产业。”余氏在院中石凳上坐下,语重心长道,“他已经十八岁了,也是该找家门当户对的姑娘议亲了。” “大娘子明鉴,奴婢只是照顾三郎君起居,并无它意。”若禾总觉得这大娘子是想收买她,若是玉晚娘做不了妾,只怕余氏是想转头来利用她。 “你别多心。”余氏一脸慈祥,“我只是想叫你好好照顾三郎,毕竟他少有对人亲近。” 说够了话,也拖足了时间,盘算着车队这个时间已经出了城,余氏才将人放走。 回到庭霜院,小七着急跑过来,脸上的肉都鼓起来了,控诉着一早便没见到玉晚娘,方才才知道,她竟然拐着弯跟着三郎君出城去夜猎了。 若禾点点头,也明白了余氏传她过去的用意,原来是将她支开,好让玉晚娘去勾引宋梁成。 现在明白也晚了,人都已经走了。 她被留了下来,整整三天,玉晚娘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得到宋梁成。 如果前世的事情再次发生,她之前做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垂头懊恼之时,小七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事的,三郎君对姐姐情深谊重,一定不会被玉晚娘给蛊惑的。” 眼下若禾也没心情同她打趣,倒是挺希望小七说的是真的,哪怕宋梁成是真的喜欢她,也比看上玉晚娘要好啊,至少自己不会害他也不会骗他。 丫鬟们在院里各自忙碌,若禾躲回屋里暗自惆怅。 她原本也想将自己重生之事同宋梁成讲开,但是这种骇人听闻的异事,在路上听说舒先生讲讲就罢了,真放到生活里来,只怕人听了会将她当成疯子抓起来。 正担忧时,门外传来了小七的脚步声,朝着屋里大喊:“若禾姐姐,快,快出来,陆昭来接你了?” 若禾出门,“接我?” “对啊,三郎君叫陆昭接你去城外。”小七喜笑颜开,“三郎君果然没忘了你,姐姐快带上东西去吧,千万别让玉晚娘那个狐媚子得逞了。” 听完这话,若禾的嘴角也渐渐舒开,赶紧收拾了小包袱出去。 陆昭在院外等着,两人出了府,骑马前去城外密林。 天气正热,入林中时便感受到从身旁呼啸而过的风,凉爽又清气。 秋日的夜猎持续三天。 白日打些小的猎物,到了夜里,有狼鹿甚至老虎出没,天黑又增加了击杀成功的难度,才是高手们们猎杀的主场。 整个营地很大,在平原深入密林的一块平地上,站在平地边缘还能听到林中的潺潺流水声。 前来夜猎的大都是年轻人,不仅有王公贵族世家子弟,还有些武将家的姑娘,一个个英姿飒爽,不输外男。 若禾同陆昭下马,前往宋梁成的营帐中复命。 一路看着营地上搭起篝火,公子小姐们投壶舞剑,好不热闹。 宋家的营帐只一个,按规矩,陆昭是护卫,贴身陪侍,若禾是丫鬟,该去给下人们搭的营帐中,那里足够大,能住下很多人。 进入营帐时,宋梁成正同一位公子说话,那人看着比宋梁成小一些,比起宋梁成的稳重冷冽,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穿一身青绿劲装,不知在说什么好消息,笑得眉飞色舞。 看见若禾来了,宋梁成打断了小公子的谈话,“小萧,我还有事,我们今晚夜猎再见。” 萧骁答应地痛快,“好啊,到时三哥可要让我两箭。” 那人从身边经过时,若禾躬身行礼,依稀记得此人是宋梁成在军中结交的好兄弟萧骁。 他们在少年时便相识,又有一同在边疆御敌、出生入死的经历,宋梁成救了萧骁一命,两人结拜为异性兄弟。只是宋梁成如今在宋府并不得志,也就不让萧骁轻易去宋府拜访,众人只知道他们相识,却少有人知晓两人情意颇深。 毕竟宋府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个攀亲戚找关系熟练的很,萧骁又是萧老将军的金孙子,算得上卞京城中的一块香饽饽,若是被余氏知道了他同宋梁成拜了把子,怕是要好好的攀上这层关系。 想了许多,萧骁离开时,若禾还忍不住偷看了几眼,虽说他比不上宋梁成的仙人之姿,却也是卞京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咳咳。”宋梁成假意咳嗽两声,陆昭便将若禾留在营帐中,自己守在门外。 初来此地,若禾有些无所适从,这并不是在国公府中那样熟悉的环境,她也不会骑马舞剑,怕是帮不上宋梁成的忙。 “来喝点水,嘴都干了。”宋梁成唤她,若禾乖乖走过去,接过他手上递过来的茶水。 秋季干燥,她的嘴巴是有点干,抿着温凉的茶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陆昭为什么要去外头候着,她也是下人,是不是也该去外头。 喝干了茶水,恭敬着将茶杯放回原处,“多谢公子的茶水,奴婢还是去外头候着吧。” “慢着。”还未转身,宋梁成便喊住了她。 定住脚步,若禾呆呆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站起,一身黑衣高大挺拔,两人之间不过半臂的距离,仰头看他,眉头微皱,好像在生什么闷气,果不其然,听男人问道:“你之前可见过萧骁?” “不曾见过,只有所耳闻。”若禾答着话,不自觉的偏过头去,只觉得他眼神炽热,盯得自己脸都要红了。 男人似乎对她偏过头去的行为十分不满,继续追问:“今日一见,你觉得他如何?” 若禾只当他是在闻讯自己对萧骁的看法,直道:“萧骁将军为人耿直率真,又是将门之后,自然是值得信赖的。”临了又补充,“虽然萧骁将军相貌过人,但比起公子还是差了几分。” “既然如此,为何你看他,不看我?” 宋梁成反问她,纤长的手指捏住了少女的下颌,摩挲着手下细腻的肌肤,强迫她转过头正视自己。 那双深邃的眸子距离自己愈来愈近,近到若禾能看到他眼中倒映的自己,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被他触碰到的肌肤泛着可疑的微红,若禾觉得自己的心跳愈发混乱。 “我……”半晌,若禾才挤出了声如蚊蚋般的低语:“我是公子的贴身丫鬟,自然是一直看着公子的。” 宋梁成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又上前一步,吓得丫头缩紧了身子。 正欲开口再问,军帐外却走来一人,若禾急忙退后拉开距离,不想让人误会。 玉晚娘扭着纤瘦的腰肢走来,眼见两人你侬我侬正是甜蜜的时候,忙走上前来打断他们,悠悠道:“三郎君,您的马,奴婢已经刷好了,路上碰见翊王殿下的随从,说殿下叫您同去打猎呢。” 此刻已近黄昏,距离出发夜猎还有时间,也可能是翊王想去密林深处打猎,的确要提前出发。 陆昭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也说是翊王在等他同去。 不能怠慢翊王,若禾帮宋梁成收拾弓箭绳索,又为他披上外褂。 余光瞥见玉晚娘,端着一副优雅姿态,不紧不慢地泡了一壶新茶。 收拾好便要出发,玉晚娘走上前来递了一杯茶水,宋梁成看都没看,从她身边走过,路过桌旁时,随手取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两人出了营帐,玉晚娘在后头偷偷冲洗了两个茶杯。 脸上扬起一个计谋得逞的笑来,心道,左右两边都是下了药的,不论喝哪杯,三郎君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若禾那个土丫头,还想跟她争,也配! 临走时,余氏交给她一包合欢散,叮嘱了此行必定要拿下宋梁成。 合欢散无色无味,初服下没有大的反应,只有经过几个时辰的吸收才会显现药性。这空档,她会准备好一切,等三郎君回来,营帐中只有她一个女子,自然会将生米煮成熟饭。 收好茶杯,玉晚娘出了营帐,看见若禾送走宋梁成走了回来。 药已经入了三郎君的口,只要再将若禾支走便万事大吉。玉晚娘微笑道:“三郎君此行,要等到半夜才回来,不如我带禾姑娘去休息的营帐看看?”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若禾不理她,自行前去,索性宋梁成的营帐有亲兵守着,玉晚娘动不了手脚。她去过休息的地方后,再回来守着。 在营帐之间穿梭,看到不少的公子姑娘骑上了马准备前去打猎,其中不乏同宋梁成年纪相仿的妙龄少女,若禾看了,心中竟有些嫉妒。 若是她家世好一些,不必与宋梁成主仆相称,她也就不会那么怕他了。 走去丫鬟们休息的营帐,同管事姐姐说了自己的情况后,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床都连在一起,也不必挑拣,若禾放下包袱后,准备再回到宋梁成的营帐,等他回来。 路过一片空地,几个姑娘站在一起比射箭,彩头是一柄金燕子。 有个白衣的姑娘射射偏了,箭错过箭靶直冲进了林子里,其余的姑娘见了都笑她,气得她把弓都扔了。 周边人起哄道:“白湘湘,你射箭不准就不要来嘛,白白浪费了一支好箭。” “什么好箭!”白湘湘踹了弓一脚,四下环视,目光落在了独身一人的若禾身上,指着她命令道:“你,去把那箭给我捡回来!” 若禾看着陌生的白家小姐,犹豫道:“可是我……” “你是谁家的丫鬟,一点规矩都没有,也敢跟本小姐顶嘴!”白湘湘方才因为射箭被嘲笑,又被这小丫鬟反驳,脸都气红了。 不过捡个箭,总不至于为了这小事丢了宋梁成的脸面。若禾应了声,小跑着进了林中…… 夜色愈发深沉,若禾始终没有找到那支箭。 继而,路也找不到了! 视野之中看不见营地的火光,四周被漆黑的树木草丛包围,若禾仰头看看天空,明月隐藏在云后,没有星辰可以辨别方位。 踩在半人高的灌木丛里,耳边是虫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若禾渐渐慌了神——她迷路了! —— 过了亥时,宋梁成同翊王、萧骁已经比个高下,相约明日再比。 三人分开后,宋梁成骑马准备回营,营地方向赶来一名亲兵禀报,说是若禾姑娘不见了,自从进了林子就没回去。 听闻消息,宋梁成心中咯噔一下,嘱咐他不许声张,将猎物给他带回营地,命他将亲兵们都召来在林中搜索,自己则与陆昭分别往两个方向搜索,最后在营地碰头。 快马飞奔,担忧丫头不知去向。 此行本想带她“出游”一般培养感情,没想到失了策。 脑中满是她如花笑颜,怕她遭遇不测,呼吸慢慢加重,宋梁成只觉口干舌燥,身体发热,眼前景象也模糊起来。 来不及辨明原因,凭借过人的自制力抵过了体内的一阵邪火,轻易在马蹄声中分辨出了不同寻常的敲击枯木的声音。 是她! 第22章 以营地为中心,绕着密林骑马绕了半圈,夜半子时已过,陆昭如约回到营地,却仍不见宋梁成的踪影。 亲兵们都出发去林中寻人,只留两个人守在宋梁成的营帐外。 等待许久不见宋梁成回来,陆昭猜测他已经找到了若禾姑娘,或许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下马走进帐中为将军拿几件御寒的衣裳,帐中桌边竟坐着一个女子,如今夜色深了,她没回营帐休息,反倒在此处熬夜,熬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陆昭没有惊动她,想着玉晚娘是听雨阁那边的人,又与余大娘子有关系,许是对将军有所企图,便四处查看有没有东西被动过。 此次出行带的东西不多,只床边的矮柜里可以放些东西,茶具、餐具都在里面,上层的抽屉里放着宋梁成平日里戴的零碎东西。 貌似没有被动过,只是这茶杯外怎么带着水迹,是被洗刷过吗? 为着自家将军的安全着想,陆昭伸手摸上了水迹放到鼻子下闻一闻,没什么异味,又用舌尖舔了舔,也没有味道,就跟普通的水一样。 一番检查过后,陆昭将茶杯放回原处,起身欲走,准备去林中接应将军与若禾。 营地中央烧着篝火烤一只翊王猎来的山羊,围绕熊熊燃烧的篝火,世子姑娘们凑在一处比剑投壶。 旁边空地上的射箭比赛尤其火热,就连萧骁也忍不住提了弓箭上前去试,可惜十箭都中靶心的要求太高,他只射了四箭便偏了一些,只得将位置让给他人再试。 金燕子钗的彩头依旧没人赢下。 萧骁落败也没有坏了自己的兴致,同世子们打趣一番,扯了一块羊腿肉坐到一旁啃,碰巧看到了从营帐后牵马走过的陆昭,他怎么没跟三哥在一起? 快步跑过去,“陆昭!” “小萧将军。”陆昭拱手行礼。 踮起脚看他身后没有人,萧骁有些失望,问道:“三哥呢,他没同你一起回来?我本想等他来同我喝一杯,结果都半夜了还没见着他的人影,这个宋三,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呀。” 虽然萧骁是宋梁成的好兄弟,陆昭也知道不能把若禾的事讲出来,只骗他说,“将军他在林中散步,不让人打扰。” 闻言,萧骁笑道:“这个三哥,难得参加一次夜猎,还是这么不喜人多。” 不忍去扰了宋梁成的清净,萧骁放走了陆昭。 在此耽搁一会儿,陆昭进入林中,刚准备骑上马,便觉得胸口一股热气突然涌上来,一下子脸红心跳,忍不住加重了呼吸,扶着马背才让自己保持平衡。 他今天并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受过伤,意识模糊中突然想到了前不久在将军营帐中舔了一下的水滴。 该是类似迷情药一样的东西,好在他只是舔了一下,很快身体就恢复了正常。 凭借做侍卫多年的敏锐直觉,陆昭意识到,这药的出现并不是偶然,应该与那个玉晚娘脱不开干系。 壶中并无茶水,看来将军已经中招了。 他只是舔了那么一点就有些意识模糊,那将军喝掉一杯的话,岂不是要失去理智。此时,若是将军已经找到若禾姑娘…… 陆昭突然进退两难。 响起林中还有十几个亲兵在寻他们,陆昭咬咬牙,还是骑上了马,踏入林中。 月亮原本就被云彩遮蔽,抬头望去,不见星辰。 树下躲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少女,缩在树旁用石头敲打脚边的枯木,发出规矩有节奏的声音,期望能引来人救她。 在林中绕了半天没走出去,晚饭也没吃,肚子饿的没力气喊救命,只能捡一根木棍防身,沿路摘了两个野果子塞牙缝,可惜又酸又涩,吃完果子更饿了。 又累又饿还口渴,夜深之后还听到了野兽的低吼,吓得她双腿发软,只能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 她不会死在这里吧? 耳边时不时响起狼嚎,少女的神经始终紧绷着,眼圈都发红了,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迷糊,为了找一只箭竟然把自己弄丢了。 身体靠近大树,若是有狼来,她就爬到树上去,总不至于被咬死。 孤独感和无助感慢慢吞噬她的心。若禾只能抓紧了手上的石头一下一下的敲打枯木。 “咚咚,咚——” 宋梁成循着声音找来,时间拉得越长,药效发挥的愈发厉害,他的意识模糊,身体更是不受控制的发热,在马背上坐不稳,便下马,将马拴在一棵树上,徒步走过去。 草丛那边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若禾不由得紧张起来,手上抓着石头自卫。 面前的灌木被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前世今生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去,胸中积郁的恐惧一下子涌出,少女扔了石头上去抱住男人,生怕这是虚无缥缈的幻象,下一秒就要消散。 若禾本是个坚强的女子,此刻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紧紧抱着男人不撒手,眼眶湿润了,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哭声,咬着嘴唇,生怕惹了宋梁成不高兴。 自己是闯祸了吧,还劳驾了宋梁成亲自来寻她。 发泄了情绪后,若禾仰起头用一双水润的眼睛望他,眼里落着霖霖不尽的秋雨。 只是宋梁成的眼神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坚毅冷漠,反而雾蒙蒙的,眼底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双手也紧抓住她的胳膊。 他的身上好烫! 若禾还以为他是发了什么急症,刚伸出手想摸他额头的温度,却被宋梁成反手握在掌心,炙热的温度紧贴着她的皮肤,而后整个人被他给逼着后退,半卧在草地上。 神智被药性冲垮,宋梁成看到若禾那一刻便失去了理智,将人控制在身下,剥开外衫的衣领,在她颈侧磨蹭。 “丫头,你身上好香。” 若禾抵着他的肩,双手不自觉的扶住了他的身子,“公子,你怎么了?” 人在近处才看得清晰,男人脸上浮着一层薄红,身子热的就像一个火炉,在微凉的秋夜里诱她钻入怀中。 若禾垂着眼睑,看宋梁成解了外衣。 眼前的男人仿若一只蓄势待发的恶狼,下一秒就会将她扑倒在地,撕咬吞吃。 女儿家不明白为何宋梁成会变成这副模样,直觉告诉自己公子不会伤害她,但男人的触碰却没有因为她的顺从而停止,反而愈发放肆,被他的身体困住,就连她的面颊也酝出热气。 她想起了玉晚娘泡的茶水,瞬间明白是她搞的鬼,让宋梁成中了招,眼下是药效发作了。 玉白色的肌肤即便在黑夜也看得清楚,体热从他那半露的胸膛上传来,她似乎听到了他“咚咚”的心跳声。 虽然他玉树临风、貌美如花,但若禾的理智依旧占领了高地,放开双手,狠狠的呼在他脸上,脸颊上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宋梁成从情迷中清醒些许,只看得见身下的少女战战兢兢,微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公子,你是被玉晚娘下了药,我们回去吧,去找她要个说法。” 动了情的男人哪能听清她的话,只忍着冲动在她脖颈见磨蹭,呢喃着,“我不要她,我要你。” ??? 若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又明白过来,他被下了药,许是晕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说出这样的浑话。 神游之时,宋梁成放开了她,把少女的衣裳褪了一半,露出形状漂亮的肩头。 突然凉了肩膀吓得若禾缩紧了身子,宋梁成轻轻蹭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染了情、欲的声音低低的,“丫头,让我咬一下……” 若禾还想反驳些什么,却被宋梁成用力按在地上,愉悦地看着被自己掌控的少女,开始一点点地圈占属于他的领地,犬齿咬上了凹凸有致的锁骨,湿润的舌舔舐着向后,同露水庄那夜别无二致。 后颈的咬痕虽然已经消退,她却始终忘不了那种羞耻的痛感。 不要脸的玉晚娘,若禾心道,这次回去,一定要跟她算账。 双手用力的敲打着身上的男人,情急之下,双手在他洁白的胸膛上抓出了几道血痕,清晰的疼痛让宋梁成放开了她,亦看清了身下人的表情,委屈,气愤,还有些许无可奈何。 就算是眼下这种境地,她也依旧忍耐着迁就自己。 一股暖流在胸中涌动,他多想拥有这个女子,再看着她如桃花一般粉嫩动人的唇瓣,药性催动下,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单臂撑在草地上,低下头吻上那嫩红的双唇,小巧柔软,就像吻住了花瓣,带着女儿家独有的馨香。 呼吸被夺走,若禾愣住了。 宋梁成,在亲……她? 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有耳边不息的虫鸣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荒唐又不可思议,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只能任由他亲着。 这吻急躁又霸道,若禾只觉得自己的唇都被他啄痛了。 深吻毕,宋梁成趴在她身上喘、息,她才发觉他身上有什么东西硌着她的腰了。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若禾的瞳孔蓦地睁大,脸色也瞬间通红。 再继续下去,可就不能回头了。 若禾瞪着眼前这个男人,念着他方才对自己的各种无礼,手上再次抓紧了石头,不遗余力的挥起来,敲在宋梁成的脑袋上。 继而大声呼喊救命,连会不会引来狼都不在意了。 身边有一只吃了药的狼在虎视眈眈,她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 五百米开外的树林中躲着一队人马,正是宋梁成的亲兵,半蹲在草丛中护卫自家主子的安全。 陆昭站在其中运筹帷幄。 他们不久前便发现了宋梁成与若禾姑娘在一起,只是两人“情意绵绵”,谁都不敢上前打扰,就连陆昭赶过来,爬到树上看见两人之间的旖旎光景也觉得羞人,便安静的守在此处,等待将军抱得美人归。 将军喜欢若禾姑娘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听树下没有激烈的反抗声,自然觉得若禾姑娘也是心悦将军的。 一行人等了许久,陆昭以为就要在此处过夜的时候,听到了女子尖叫着求救。 亲兵们慌乱起来。 “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你没听见呀,若禾姑娘喊救命呢!” “去不去,万一坏了将军的好事……咱们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来不及讨论出结果,陆昭解了马上的水袋下来,急忙跑过去,招呼后面的人跟上,“还等什么,救人要紧!” 于是,若禾呼救不过片刻,一群大汉便从黑暗的树林中冲上来,分工明确,拉开了失去理智的宋梁成。 偌大的阵仗,惊得若禾张大了嘴巴。 亲兵们扶着宋梁成离开,拿水袋喂他水喝,缓解了凶猛的药性,留下陆昭背对着若禾,等她理好衣裳。 “陆大哥?”若禾怯生生地问。 陆昭虎躯一震,忙谦逊道,“别,姑娘你叫我名字就好。”这要是被将军听见了,非得赏他二十大板不可。 “那陆昭……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她才刚喊救命就来了人,也太巧合了。 隔岸观火本就不道德,陆昭心虚,谎称他们在林中寻了好久,听到若禾的求救声才找对了方向。 “那我们回去吗?公子怎么办?” 陆昭又道:“方才找来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有一条河,想带将军去泡一泡,至少能让他清醒一下。” 眼下没有解药,也没有别的办法。 若禾裹紧了衣裳,点了点头,是该把他丢到水里冷静冷静。 方才那火热的胸膛,差一点就把她的身子给烫化了。若禾低下头,微红了脸,跟着一行人往河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月下河边,美人出浴…… 宋梁成:美人是谁? 若禾:当然是公子你啦~ 来自【继承百万晋江币(雾)的路人作者】阿堇: 还没发过红包,手痒痒 所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章留评10字+,即可获得阿堇亲手点击鼠标送出的红包一份,截止2020.8.9下午18点整。快来用评论砸我吧!(轻点打) 第23章 子时已过,月亮从云后露出来。 河水潺潺从脚边淌过,少女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抬起头。 来河边的路上,陆昭给了她水喝,还给了她肉干吃,现下也没那么饿了。 若禾还以为亲兵们将宋梁成送到河边后便没自己的事了,没成想一个个跑的那么快,不愧是当过兵的,反应过人。 还是陆昭垫后,将宋梁成的衣裳叠好塞到她手里,说什么“我们都是糙汉子,不懂得怎么照顾人,还请姑娘你多费心吧”,说完也跟着他们一起跑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宋梁成。 在此处能看见不远处营地的火光,黑暗中能看到橙暖色的光亮,她也没那么害怕了。若禾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了河面上倒映着月亮波光粼粼,耳边是清晰的流水声。 她禾目不斜视,想起刚才那个吻,嘴巴就像被烫到一样。 都怪玉晚娘的坏心眼,也怪宋梁成,他怎么,怎么能…… 今夜差点被宋梁成给欺负透了,若禾心里又羞又怕,眼下仍是两个人独处,若禾愣是不敢看他一眼,生怕又回想起方才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场面。 虽说她成过一次婚,但那是名存实亡,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同陌生人一样。赵戊连她的红盖头都没有掀开,自然算不得礼成。她还是个黄花闺女,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虽不拘于礼数,却也是知道羞耻的,宋梁成不但咬了她,还亲了她,若是被外人知道,她可真没法做人了。 她的确是亲近宋梁成,但也只限于一个简单的拥抱而已,从没想过两人之间会有什么更深的交流。 记忆里的宋梁成是绝对的不近女色,若禾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隐疾,方才感受到他的炙热,才澄清了自己的猜测,他很健康,是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哗啦啦的落水声轻骚着她的耳膜,脑海中浮现着男人匀称有力的身体,爱美的脑袋不管不顾的偷偷扭过去。 宋梁成泡在冰凉的河水中。 他光着膀子,后背上的蝴蝶骨因为手臂的运动显现出来,衬得他身材匀称,肌肉的纹理都带着雄性的独特魅力。水珠从肩上滑落,从后背滑到后腰,落进黑色的裤腰中,引人遐想。 若禾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脸颊都热了。 她不是第一回 见到宋梁成光着膀子了,只是碰到月下流水,夜深人静,还有……方才那个吻……她的心便慌乱不已。 水流没到宋梁成的膝盖,因为撩起水来冲凉上半身,裤子沾了水后,紧贴在宋梁成的身上,腿部的轮廓也就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不愧是第一美人,肩宽腰瘦腿还长,就是放到人堆儿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颗星星。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宋梁成迈着步子转过身来,某个地方的轮廓尤为清晰,若禾的目光好巧不巧,落在那最显眼的地方。 泡了好一会儿的河水,宋梁成已经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转过身才发现,丫头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痴痴的看着他……的那处。 傻丫头,这个时候还好奇什么。 方才的亲密接触和深吻,他仍意犹未尽。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应该明白自己对她存的心思了吧。 药能乱、性,他忍耐了许久,却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若禾咽了口水,见他湿漉漉地朝着自己走过来,惊惶的后退了两步,立即从石头上跳下来,“公子!你、你别过来!” 宋梁成没有停下,走上岸来,低声道“我已经清醒了,你还怕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许是怕方才过界的接触,又或许是宋梁成的冰冷的气息朝着她席卷而来,叫她忍不住要后退。虽然若禾努力在心底告诉自己方才种种都是因为玉晚娘下的药,并不是宋梁成本意,她还是忍不住的怕。 在心底,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就好像是仰望了许久的星星突然落到了身边,就在她面前闪耀着。但这样是不对的,她是为了自己为了宋梁成才做那些事。 如果做错了,她害怕他们都躲不过。 那个雪夜,他们都会死。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想到这里,若禾将手上的衣裳塞给他,转身就要离开。 “丫头。”宋梁成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一起走吧。” 少女停住脚步。只是一起走而已,应该没关系吧…… 月亮在身前照亮了河床上的小路,两人并肩而行,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沿着河流走向远处的火光。 身后百米外跟着十几个亲兵牵着两匹马,看着两个身影始终隔着一段安全距离,默默感慨,照若禾姑娘这个迷糊的样子,自家将军怕是任重道远,仍需努力。 第24章 一觉睡到天亮。 玉晚娘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冰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帐中,身边也没有她等待已久的男人,而是趴在帐外,连手脚都被人捆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里头等三郎君回来吗?难道是三郎君将她扔出来了?合欢散不该没发挥药效,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晚娘狼狈地大喊,忽又发觉自己的嘴被布塞住了,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动弹不得在帐门外挣扎了一会,营帐外路过不少的主子和仆人,每一个都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笑着走开了,笑谈着不知宋三要怎么将人折磨至死。 “早听说宋梁成心狠手辣,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你不知道吗?他之前那个贴身的大丫鬟就是被他下令给割了舌头,然后扔到林子里喂狗了。” “还有呢,他从前有两个护卫,另一个被他亲手用刀捅死了,只剩下现在这个,听说,那时宋梁成才十四岁。” “果然是庶子,做什么也不考虑名声,让你试,你下得去手?” 公子们谈笑着走开,若禾从一旁走来,听到他们口中讨论的宋梁成,仿佛同她印象中的不是一个人。但,那的确是宋梁成能做出来的事,他一向是会为了自己拼命的人。 日上三竿。 昨夜睡得太晚,她也醒的晚,好在宋梁成允许她今天可以睡足之后再来侍奉,算是补偿昨夜的无礼之举。 有补偿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若禾起床的时候,营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穿了衣裳便来了这儿。 门口捆着的玉晚娘看见她后,眼神瞬间凶狠起来,比宋梁成的眼神还吓人。 好在若禾已经不怕她了,绕开她走进营帐。 宋梁成还在睡。 蹑手蹑脚走过去,营帐里不见陆昭,她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宋梁成。 昨夜最累的,应该是他才对。 小姑娘帮他收拾了乱糟糟的桌子,走到床边,看到了躺着的男人,分明就是一个安静的美人,怎么也无法将他与那些人口中的杀人狂联系起来。 皮肤很白,鼻梁很高,还有又长又密的睫毛,怎么也看不够……若禾蹲在床边仔细端详,难得有机会这样肆意的看着他。 端着水盆回来的陆昭掀开帘子便看到这一幕——少女蹲在床边欣赏男人的容颜,手指还不老实的轻戳男人的脸,继而,小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陆昭很疑惑。 将军不是睡醒了吗? 他就去打盆水的空当,又睡着了? 陆昭轻轻咳嗽两声,若禾立马起身,若无其事的从床边走开,对陆昭笑笑,“你忙,我先去给公子拿早饭。” 少女刚出营帐,宋梁成便睁开眼睛,带着怨念从床上坐起来,盯得陆昭后背发麻。 “将军,恕属下多嘴,您跟若禾姑娘到底有没有……” “你说呢?”宋梁成黑着脸看他。 “这……”陆昭颤巍巍放下水盆给宋梁成洗脸,“将军想让若禾姑娘明白,还是走正当路子比较好,用那些个邪门歪道的,怕是会伤了人家的心。” 宋梁成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来。 说起这事,宋梁成抬抬手,冷道:“外头那个,先拖去打三十板子。” 昨夜若不是若禾拦着说太晚了会吵到别人,他早就将那个女人乱棍打死了,这次敢给他下迷情药,下次就是毒药,早露出了马脚便早些处理了,省着看了烦心。 若禾端了早饭回来,隔着老远便看见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玉晚娘。 小跑过去,看着她脸色苍白,紧咬着嘴里的布,着实可怜。 可惜若禾并不心疼她,转身进了营帐,在宋梁成吃过早饭后才小心提醒他。 “虽然玉晚娘做了错事,但公子不该为她坏了自己的名声,毕竟她是余大娘子的人,眼下还在夜猎期间,这么多眼睛看着,不好动私刑。” 听她劝解,宋梁成也只是暂时放弃了杀人灭口的打算。 传令下去,将玉晚娘放去丫鬟们的营帐中养伤,不许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昨夜没能参加夜里的活动,若禾颇为惋惜,她是第一次来夜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宋梁成穿好衣裳,领着丫头出去逛逛,看着她渐渐放松,露出笑容,自己冰冻许久的心也变得暖暖的。 射箭空地上的人稀稀落落。 连射十靶的要求太高,经过昨夜若禾凑上去,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柄彩头,金燕子。 小巧的燕子栩栩如生,白玉做的眼珠水润又灵动。若禾只敢远望,小声感慨,“我得攒多少年才能买上这一柄金簪子啊?” 宋梁成走上前来,低声问:“喜欢?” 若禾下意识答,“喜欢。” 刚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转头去看,宋梁成已经拿起了一旁的弓箭,这一举动吸引了不少附近的人,众人都知道宋梁成的箭法奇准,看到是他拿起了箭,纷纷上前围观。 原本空荡的空地上一下子挤满了人,更是有大胆的姑娘盛赞宋梁成的美貌。 若禾被淹没在人群中,即便身边多了这么多人,宋梁成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弯弓拉满,连着十只箭射出去,手都没有抖一下。 众人定睛一看,射出去的箭齐齐射中靶心,无一例外,这速度这精准度,整个天下都无人能够与之匹敌。 赢下了彩头金燕子,宋梁成带着若禾离开,刚远离人群便将金燕子放到了若禾的手上。 “这……”若禾疑惑的看着他。 “既然你喜欢,便留着吧。”宋梁成平淡的说着,错身走过去。 这一切,都被跟在两人身后萧骁看在眼里。 怪不得他一直找不到宋梁成,原来是才子会佳人,公子寻丫鬟去了。 直到若禾宝贝似的捧着金燕子脸红着跑远,萧骁才从背后冒出来,拍着宋梁成的肩膀,望着他看去的方向,笑道:“三哥,原来你喜欢那样的。” 已经被发现,宋梁成也不解释,只感叹,“可惜她不明白我的心意,否则,你早该叫她嫂嫂了。” “什么?”萧骁惊讶道,“你打算娶一个丫鬟做正妻?外人会在背后说死你的。” “外人说我还少吗?”宋梁成找了一处草垛坐下,“我只要她好,别的,都不重要。” 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看见,萧骁实在没想到这个冷透了的三哥不但铁树开了花,还成了一个痴情种,真没想到一个小丫鬟会有那么大的魅力。 既然如此,萧骁作势反问他,“你那么喜欢她,怎么不告诉她你的心意呢。” 宋梁成沉默了一会,“她还太小。” “我娘十五岁跟我爹定亲,十六岁就生了我,这借口,不好。”萧骁拍拍他的胸膛,“三哥,你扪心自问,若是真的喜欢她,敢不敢跟小姑娘表白呢?” “表白?” 初听觉得可笑,宋梁成转念一想,又觉得尚且一试。 如若她不走来,他自向她而去。 第25章 缓步走在营帐之间,手上攥着金燕子,伴着少女轻盈的步伐,金钗上坠的金片撞出丁玲的声响,敲击着她悸动的心脏。 手上拿着的可是十足的黄金,对穷了很久的若禾来说,这是笔不小的诱惑。虽然以她的身份不能够带这么贵重的首饰,但依旧因为这只金燕子而感到开心。 是她的错觉吗? 好像宋梁成是因为她才赢下这彩头。 或许他只是体恤下人,又或许这是大丫鬟的特殊优待,毕竟陆昭身为他的贴身护卫,月钱比普通护卫要高的多。宋梁成的待人方式,她总是弄不明白。 为什么总是用那种眼神看她,为什么又会对她做出那些事。若禾一开始就想得到宋梁成的信任,结果真的被他无条件信任后,反而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奇怪了。 狼追着兔子跑,而她在宋梁成手下艰难求生。至少不能被一支金簪子就俘获了。 但是每一次,当他靠近自己时,她的心脏蹦蹦跳跳在叫嚣着什么,她还不太明白那种陌生的情感。 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若禾将金簪子藏在身上,朝自己睡觉的营帐那边走去。 还没走到营帐中,就听到了里头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若禾难免好奇,也不知这些大户人家的丫鬟们凑在一起会说些什么,便躲在营帐外侧着耳朵偷听。 “原来宋家三公子也是个多情种,也难怪,他长得那么好看,把我们家小姐迷得五迷三道的,能被他看上,也是你的福气了。” “真可怜你一心为主子,还受了伤。等你伤好了,你家郎君一定会感激你的。” “我哪有那个本事?只不过是懂三郎君心里在想什么,他如今正春风得意,少不了要我帮忙出谋划策。” 后者是玉晚娘的声音,若禾听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里头那些丫鬟们还相信她说的话,一个个笑嘻嘻的,感叹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好命被主子看上。 踏踏实实过日子不好吗?做什么梦要飞上枝头。 若禾实在听不下去了,再由着里头那个胡言乱语,她这个大丫鬟就白做了。 凑在一起的丫鬟们聊得正开心,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 一个外围的小丫鬟看到了若禾,不知情的她还招呼若禾过来一起听玉晚娘讲述自己的事迹。 若禾不动声色走上前来,拨开人群站到了玉晚娘床前,因为屁股被打了板子,玉晚娘只能趴在床上,如今仰头看是谁人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动作颇为滑稽。 伸手将被子盖到玉晚娘的脖子上,若禾故作天真道:“姐姐讲什么故事呢?说出来让我也听一听。” 说谎话被抓了个现行,玉晚娘十分尴尬,半天没作回应。 一旁的小丫鬟倒是热情,给若禾复述道:“玉姐姐这是为了救宋家公子受了伤,宋家三郎君还亲自派人将她送回来养伤,看来三郎君对玉姐姐是有那个意思呢。” 有哪个意思?若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玉晚娘还是老样子,谎话张口就来。 既然如此,她就奉陪她将这场戏演到底。 “天呐!”若禾做出惊讶的表情,心疼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不早说呢!” 玉晚娘不知道她这是演的哪一出姐妹情深,扯着一抹僵硬的微笑附和,“只是小伤,不碍事的,多谢妹妹关心。” 接戏倒是又快又自然,这玉晚娘该去戏曲班子里博出一片天地才是。若禾苦着脸夸张道:“你若是早点说自己受了伤,不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快让我看看,板子打的疼不疼呀。” 围观之中有人疑惑,“打板子?” 若禾坐到床边,拉着玉晚娘的手惋惜道:“可不是吗,姐姐只不过是睡在了三郎君的帐里,结果就被捆起来打了几十板子。” 八卦来的突然,丫鬟们纷纷来了兴趣,七嘴八舌的问着。 “玉姐姐去宋公子帐里做什么?” “不是为了救宋公子受的伤吗?怎么成了打板子。” 耳朵里落着旁人的疑问,若禾镇定自若,“我昨日一直伺候公子,怎么没见姐姐,你是何时救的人?怪妹妹眼拙,竟是没看到姐姐的英姿。” 如此一来,众人也看出了两人的关系,更有方才围观宋梁成射箭英姿的小丫鬟惊叫道,这不是宋公子身边的大丫鬟嘛! 若禾落了马甲,众人纷纷肃然起敬,能在心狠手辣的宋梁成身边侍奉的人必定不简单,也慢慢看清了二人谁在说谎,觉得无趣,慢慢散开了。 当面戳穿玉晚娘的谎言,若禾做好事不留名,自转身离去,叫她一人留在那里好好反省。 藏起了金燕子,若禾走出营帐。 去宋梁成的营帐中收拾了好一会,始终没等到人回来,许是同翊王去骑马了。 少女一边洗衣裳一边思考,宋梁成好像跟赵戊关系挺好,但赵戊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得想办法让宋梁成离他远一点。 晒起衣裳,四周好像变安静了。 四处观察,突然发现方才还在营帐边巡逻的亲兵们都不见了,就连守在门边的两位大哥,此时也不见了踪影。难道是到饭点了?她要不要也去吃点…… 早饭吃的晚,现在还没饿。 收拾了水盆和皂角,刚起身就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吹过,转头去看,原来是宋梁成。 他信步走来,一身黑衣干练稳健,若禾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周边的一切就成了背景,只有那个男人落进了她的眼底。 宋梁成放下了赵戊的邀约,回到营帐遣散亲兵,走到此处便看见了她。 是从什么时候萌发的心思,叫他在茫茫人海又遇见了那个孩子。不,并不是偶然的遇见。是若禾,每一次都能在人群中看到他,一次次将他拯救。 无论是儿时的一声“哥哥”,还是如今声声“公子”,她的温柔总是能将他救出深渊。 仅一声“哥哥”还不够,仅仅把她留在身边还不够,他想要丫头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心中只能想着他。 他想要得到她的爱。 丫头合该是他一个人的。 想到此处,男人的眼神暗了暗,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看着仰望他的少女一张瓷白小脸粉雕玉砌,粉唇带着艳色,叫他忍不住想起昨夜那个意乱、情迷的吻,带着少女体温的柔软,叫他情不自禁要咬上一口。 只是被那单纯的目光注视着,心底那阴暗的想法便不自觉的隐蔽起来,犹豫片刻,只说了句,“陪我去林子里走走。” 明亮的眸子眨了眨,若禾不明所以还是跟了上去。 进入树林,树冠遮蔽了阳光。 一人宽的小路边是已经成熟的蒲公英,微风吹过就飞起一片柔白。被绿色晕染的树林中尽是静谧与清凉。 若禾踩着脚下的杂草,安静地陪着他走,犹豫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不多时,后头已经看不见营地,若禾低着头跟随宋梁成的脚步,忽然他一个停步,若禾便因为惯性撞在了他背上。 硬邦邦的后背,撞得她额头疼。 良久,看到宋梁成转过身来,剑眉星目,欲言又止,最后轻声道:“昨夜,我并非……” 说起昨夜的事,若禾格外紧张,忙解释道:“没事,我一点都不在意,不就是亲了一下吗,都是因为那药才出了误会,公子你千万不要介意!”嘴上这么说,但她才是最该介意的那个。可这事儿谁能说得清,只能她来咽了这个哑巴亏。 少女故作大度的回答并未听进宋梁成的耳朵,他低声道:“丫头,你听我说完。” 男人的声音低哑有磁性,若禾闭上嘴,又听他说:“昨夜我对你做的事,并非完全因为喝了那药,而是我确实对你存着那样的心思……” 若禾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宋梁成。 宋梁成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贴近若禾,声音喑哑的问了句“你可明白?” 在若禾惊愕之时,宋梁成慢慢地凑近了她的耳朵,诉出自己的心意,“丫头,我心悦你,你呢?” 若禾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在说什么…… 宋梁成喜欢她。喜欢,她?! 这简直比她重生这件事还要不可思议,若禾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可是当她抬头望进宋梁成的眼中时,清润如水,眼里仿佛揉进了细碎的星光——而她在星辰中央。 因为看着她,所以他的眼底有了光。 若禾深刻地意识到,他不是在说笑。脸颊不自觉就飞上了热气。 每次靠近若禾,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同她亲近,此刻近在咫尺,四下无人,宋梁成又起了坏心思,想要濯取她唇上的甜美,缓慢靠近,喘息也重了许多,问:“你呢?你对我有没有……” 被他追问,若禾稍稍回过神来,喃喃道:“不可以,这是绝对不行的。”上手就要推开他。 只是她手劲儿太小,反抗一下便被宋梁成牢牢捉住,若禾看不明白他的表情,晦暗的双眸死死钉在她身上,失望、偏执,步步紧逼,下一秒自己就被逼退靠在树干上。 “你都说了,不过亲一下而已。”宋梁成灼热的眼神慢慢冷下去,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若我现在吻你,你也会完全不在意吗?” 第26章 重活一次,若禾有过许多打算。 无论是做管家丫鬟还是出府嫁个好人家,都是不错的出路。只要宋梁成过得好,她便能活的好。 可惜她算不到宋梁成的想法。 林中阴翳,若禾被抵到树上,困在宋梁成与树干之间,衣物相贴,女儿家的绵软更是与男子结实的胸膛有了接触。从他胸膛上传来的心跳声,弄的若禾不知所措。 她该义正言辞的拒绝,然后把方才的荒唐事忘得一干二净,但脚下仿佛生根一般动弹不得。 宋梁成那张绝美的脸就在面前,只要是个女子都无法推开他。 若禾硬生生忍住心底的悸动,她怎能接受宋梁成,不说二人曾有过的兄妹之情,单就眼下,她只是一个丫鬟,一个没有户籍的贱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与未来的国公爷相配。 即便是做侍妾,她也过于低微,甚至不如玉晚娘家世清白。 想到这里,若禾忍不住湿了眼睛。 她本就无依无靠,若以丫鬟的身份委身于宋梁成,下半辈子可就没有盼头了。 少女的眼眶渐渐染上雾气,落了泪,还未落下的吻停在唇边轻蹭,宋梁成偏执的阴郁瞬间被她的泪水洗涤,还以为是自己将她欺负哭了,犹豫再三还是松了手。 他再怎么冷血也舍不得丫头受委屈。 身上的禁锢松开,若禾便大力推开他,抹着眼泪逃离了他身边。 望着她离去时落寞的背影,宋梁成的心也空了一块,一拳打在粗糙的树干上,手上青筋暴起,雪白的手背瞬间红了。男人像是感受不到这痛,只痴痴的望着她远去的方向。 今日将心意尽数倾诉,丫头亦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 他只怕,他想听的那句话,若禾永远都不会对他说了。 用过中午饭,萧骁来看热闹。 宋梁成的营帐附近没有人,萧骁猜到是三哥要跟小丫鬟独处,便识趣没有上前。片刻后便听到营帐前的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小丫鬟从里头跑了出来。 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水。 萧骁心里咯噔一下。 看这情况,两人不但没成,宋梁成还把人给弄哭了。 本好心做次红娘,没想到弄巧成拙了。萧骁默默后退,却看到宋梁成紧随其后从树林中走来,原本就冰冷的眼神看到萧骁后多了几分愤怒。 然后,宋梁成拉着他去空地上提剑打了一架,这才罢休。 此后,若禾像话本里的田螺姑娘似的,收拾了营帐、准备好饭菜便离开,生怕撞见了醒着的宋梁成,生生躲了他一天两夜。 终于等到夜猎结束,一大早就有人陆续收拾东西回城了。 若禾不愿与宋梁成同行,怯生生地跟在陆昭身边。 回到府中,若禾默默地做事,看似处处正常却不如之前那么活跃了。起初小七还觉得奇怪,同三郎君出去这一趟,不该这么不开心才对,难道是给谁欺负了? 在小七的关怀备至下,若禾才勉强松了口,两人躲在屋里,将夜猎时发生的事一一告知,又嘱咐她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刚开始,小七还在为玉晚娘的奸计没能得逞而拍手称快,听到最后,头上却冒出几个问号,“我没听错吧?姐姐你竟然拒绝了三郎君?” 若禾扭过头去,“我希望公子能为了爵位拼一把,怎么能让自己成为他路上的阻碍。” 这样一说,小七也明白了,若禾姐姐来路不明,做侍妾也算不得良妾,若是真的同三郎君在一起了,日后定会落人话柄。 不多时便入夜了,小七去外院守夜,若禾便在睡前洗洗身子,衣裳脱了一半,外头窗户上凑过来一个人影。 青青盯着屋中的若禾恨的牙痒痒,她仍旧因为旧事记恨若禾,憋闷了几个月,正巧玉晚娘也在庭霜院受挫,今夜放她进来,她得趁此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死丫头。 正门走不得,就趴在窗前,戳破窗户纸打算放两只蝎子进去,叫她不死也吓掉半条命。 只是从破了洞的窗户向里看,竟然看到那丫头后颈上有一块胎记! 青青很小就来了宋府,在余大娘子身边伺候时,偶然听说了江侯爷一家遇难沉江的事,而那时不到七岁的江家独女,身后也有这样一块胎记,色如晚春,状若桃花,在后颈靠近右肩的位置…… 毫不知情的若禾拿抹布蘸了水拧干擦拭身体,躲在窗外的青青却惊得坐到了地上,赶忙将装蝎子的瓶子收了起来。 难怪三郎君如此宠信这丫头,难不成他早就知道,才将她带回卞京。 贱民无故死去无人会在意,若是被人发现若禾是贵女,那她也没有好日子过。青青衡量再三,转身离去。 未走两步,面前挡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战战兢兢抬起头,吓得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看到什么了?”宋梁成冷眼望着她,毫不掩饰眼底的杀意。 “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奴婢什么都不会说出去!三郎君饶命!”青青用极小的声音求饶,生怕再引来别人,她就没有命活了。 宋梁成掏出贴身匕首扔到地上,“将舌头割了,我便信你。” 冰冷的匕首贴在膝盖上,青青吓得直哭,磕头道:“奴婢明日便离开国公府,永不回来,求三郎君留我一条命在!” 他本是趁着入夜来堵若禾,此刻也不与她多说,叫她闭紧嘴巴,滚的越远越好。 “咚咚咚”有人敲门,若禾以为是小七回来了,忙套了件衣裳去开门。 月光映照下,却是宋梁成踏进门来。 若禾看着他泰然自若进门,还反手将门插上了,心底紧张,忙催促他出去。 宋梁成岿然不动,两三步就将她逼到角落,沉声道:“别再躲我了,你这样,我会伤心。” 不躲能行吗,若禾满脸通红地瞪着他,目光没有一点威慑力。回想从前,自己是怎么跟他独处一室还能完完整整走出来的,真是太迟钝了。 第27章 私闯民宅是犯罪。 可这庭霜院的屋瓦房梁乃至庭院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宋梁成的。就连她也是宋梁成的专属丫鬟, 主从关系如此明显,若禾喊他出去也渐渐没了底气。 为了避免两人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接触,若禾本能地要避开他。 “公子不走的话, 那我先出去了。” 说罢攥紧衣裳,小步从桌边绕过, 走得从容却像是落荒而逃, 在她低着头想从宋梁成身边走过时, 手臂突然一紧,纤细的手腕被大掌扣住,力道之大拽得自己有些生疼。 只见平时优雅得体的宋家三郎君, 偏头看着若禾垂下眼睫,唇边勾起危险的弧度。 她看着宋梁成在烛光下一明一暗的脸,光与暗的交接处, 他精致的脸庞细腻又俊朗, 像月光下的白荷花瓣, 冷玉雕琢,浑身都散发着冷峻的气质,偏偏一双凤眼中带着暖色的光。 只是多看了一眼,便无法再移开目光。 在她的错愕中, 宋梁成慢慢转过身来, 擎起了她白嫩的手, 脂若凝玉,凑到唇边。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手背上, 若即若离的热度让若禾忍不住心底发麻, 在他高热的手掌之上,手背就像要融化一样。想起宋梁成那奇怪的爱咬人做标记的癖好,若禾只觉得自己的手也难逃一劫。 力气比不过他, 被捉住只能认栽。 若禾扭过头去拒绝看他,以示抗议。 宋梁成只是想见她而已,自从在小树林里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后,丫头便明里暗里一直躲着他,弄得他心情烦躁,也只有若禾能让他如此上心。 一整天没能看到丫头的正脸,宋梁成心中不满,如今握住了她的手臂,便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他想要亲吻她的手背,就在薄唇快要触及到她肌肤的那一刻,丫头赌气似的转过头去,微皱着眉头依旧是好看,脸颊飞上了红云。 “别拒绝我好吗?” 宋梁成俯身在她耳边呢喃,富有磁性的嗓音让少女不得不转回来正视他。 对着那张万中无一的美人脸,若禾实在说不出狠心的话,犹豫半天才小声支吾道:“怎么能不拒绝,公子你仗势欺人,万一下一次你又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那,那我怎么办?”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这是提早防御,不然,就凭她的定力,不知道还能在宋梁成的美色之下坚持多久。 看她说话可怜巴巴的样子,宋梁成放开了她的手,继而按住了少女柔软的肩膀。 男人眼底的光晦暗不明,在她耳边轻声道:“丫头,你觉得我还会对你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呢?” 少女忽然按住胸口,双手抱在胸前,结巴道:“我,我不知道。” 小丫头不上套,宋梁成柔声引、诱道:“你不想抱我一下?”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宋梁成发现,拥抱是在亲密接触中更能让她放松的,第一次,若禾情不自禁撞进他怀中的情形,依旧让他心潮澎湃。 她该是喜欢的。 就算是喜欢他的身体也好。宋梁成不知疲倦,引导她发掘自己心底的情感。 少女盯着男人……的身子,咽了咽口水,发出蚊子大小的声音,“不,不想。” 那结实的胸膛,精瘦的腰身,是她前世对兄长撒娇的时候最爱抱的,如今就大大方方的摆在她面前,男人还那样在他耳边毫不避讳地低声邀请,就算她嘴上坚定,手却不听使唤地跃跃欲试。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小手指,细微的小动作落在宋梁成眼中,叫他心底平添了一份喜悦。 真是可爱。 双手落下,轻轻牵起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腰间。 那双不知所措的手臂初始还有些僵硬,而后随着他上前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霎时缩短,丫头自然而然的搂住了他的腰,一张玉琢的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脸颊的热度,将他的心都烘暖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亲昵接触让若禾本能地往后移了一点,但很快就又被宋梁成轻松扯回,撞在他结实的胸口,紧紧相贴,显得亲密无间。 若禾只是松松垮垮的抱着他,宋梁成顺势而为,双臂抱紧她的后背,拥她入怀。 唯有与她身体接触,才能缓解他心底勃发的占有欲。 男人不断地在心底提醒自己,要慢慢来,不可急躁,把人吓跑就不划算了。 迟早有一天,丫头会完完全全,成为他的女人。 少女绵软的胸、脯贴在男人的腰腹上,随着若禾不安分的扭动,宋梁成的身体也渐渐热了起来。 这丫头,总能撩起他心底的火。 他轻声道:“若不想我对你做更加过分的事,就不要乱动。”过于温柔,反倒多了几分妖异的魅惑。 闻言,若禾扬起一张无辜的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只见那张高冷的脸上渐渐浮上一本薄红,她瞬间明白了他话中之意,有些不敢直视他意味不明的眼睛,红着脸埋头在他胸膛,一动也不敢动了。 她定是被宋梁成下了蛊。 为何只是一个拥抱,都会让她身子发软,浑身都热了起来。 再这么抱下去,她会疯的。 内心挣扎,若禾捶在他的胸口上,那结实的胸肌碰上去竟然莫名的有弹性,只是敲了一会儿,她的手就变红了。 好疼。 小丫头脸上露出苦苦的表情,是手被捶痛了,宋梁成心疼她,便松了手。 圈在身上的手臂终于松开,若禾迫不及待要躲开他,才后退几步就发现自己的腿软得厉害,宋梁成伸手要扶她,被她慌忙的抬手拒绝:“不劳烦公子,我自己可以走。” 她觉得现在的宋梁成很是危险,不敢再给他碰。 扶着柜子站到门边,随时准备夺门而出。 宋梁成看着她担忧的模样,知晓是自己又欺负了她,便不再上前逼迫。只平静的问着:“怎么没去吃饭?” 当然是为了躲你。 想到自己错过的晚饭,若禾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她启唇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愣是给憋回去了。 小丫头不搭话,宋梁成亦没有发作,从袖中拿出了油纸包裹的酥饼。 “我给你带了吃的。” 吃的? 闻到香味的若禾放松了些警惕,今天光顾着躲他,连饭都没敢去吃,如今饿着肚子想起来,似乎有些舍本逐末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若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挪着步子上前,伸手就把酥饼接过来,自己躲到角落里接着吃。 热乎乎的酥饼还带着蜂蜜的甜味,一口咬下去,满口芝麻香,又酥又脆,若禾吃得脸蛋鼓鼓囊囊,还真有小兔子啃萝卜时胖嘟嘟的感觉。 可惜小了一点,巴掌大小的酥饼,只几口便给她吃没了。 吃了酥饼开了胃,肚子咕噜噜响起来,弄的若禾羞红了脸。 宋梁成早有准备,拍拍手,陆昭便提着食盒推门进来,在桌上摆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秋夜,月色凉如水。 屋中烛火又点燃几盏,陆昭送了饭后又出门守着,方才还在门边纠结的若禾不一会就被美食勾搭到桌边,顺势就坐下了,真真没有了一点骨气。 府里的厨子什么时候又研究出了新菜式,桌上摆的这几盘菜,都是她没吃过的,八宝鸭、水晶萝卜泥、糖醋排骨、红薯薏米粥……还特意装了小份,是怕她夜里吃太多肚子会不舒服吗。 拿起筷子夹一口,瞬间就被美食征服,炖的软烂的排骨,清爽绵密的萝卜泥,叫她吃得开心又满足。 敞开胃口吃,动作规矩又优雅,倒真像是大家闺秀一般。从小娘亲和婶娘就教她各种礼仪规矩,比起那高门大院里的姑娘,也是分毫不差的。 再看宋梁成,坐在桌子对面安静的看着她吃饭,与从前的模样一般无二。 就不能回到从前那样单纯的关系吗?若禾思索很久,还是无法接受宋梁成的爱意。 他怎么能喜欢她呢? 以宋梁成的权势和本领,再怎么也该配个大家闺秀,在她眼中,宋梁成就算娶个公主都绰绰有余。 可她只是一个没有户籍的贱民。 若禾一向没什么大的追求,重活一次更是不敢再奢求大富大贵,只想着能够好好做事,攒够钱嫁个好人家,过上平静富裕的日子。 没想到还未等到解决与翊王的孽缘,反倒是她最相信的宋梁成急切着想要同她牵上缘分。 桩桩件件,叫她实在无法接受。 吃饱喝足,若禾小心翼翼道:“公子,你可不可以收回之前那句话,这样,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做普通的主仆……” “不行。” 宋梁成冷言拒绝了她,垂下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落寞,“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言至于此,宋梁成又想起了两人儿时的经历,那时的小团子总是毫无顾忌的对他表达喜爱,用她那天真可爱的笑颜打开了他封闭已久的心,他该用一辈子去保护这个女子。 看着若禾吃饱了,夜色也深了,宋梁成不再久留。 推门出去,留下陆昭在后头收拾碗筷。 宋梁成的背影溶化在月色中,若禾呆愣着看了好久,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屋中帮着陆昭收拾碗筷,闲着没事便同他搭话,疑惑道:“都这么晚了,府里的厨房还开着?” 陆昭回道:“这是将军去摘星楼买了带来的。” 摘星楼?若禾有点小惊讶,那可是卞京有名的乐舞坊,多的是貌比天仙的歌姬舞姬,宋梁成竟然会去那种地方,是为了买吃的,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以宋梁成的姿色,应当不会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但是,万一有那么几个入了他的眼……若禾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前些日子还说喜欢她,今天就跑到摘星楼去了,宋梁成果然工于心计。 小姑娘收拾碗筷的速度慢了下来,听了宋梁成去过摘星楼后明显有些不悦,小拳头都攥紧了。陆昭在心底偷笑,这还没成一对儿呢,就开始吃飞醋了。 若禾还在猜想,就听见陆昭解释,“将军只买了吃的,并未让楼里的姑娘近身。” 听他补充后,心里的小疙瘩一下子就没了,若禾想着宋梁成避开女子的模样,忍不住嘴角扬起了微笑。 也对,他生得那样好看,该是那些女子围观他的美貌才是。 她都已经帮宋梁成挡下了玉晚娘这朵烂桃花,按理说,不该再有别的什么妾室。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总归她不会接受宋梁成,可为什么心底还是忍不住想要替他的姻缘担心。 甚至有些嫉妒未来那个能够嫁给宋梁成做正妻的女子。 她的心怎么越长越小了。 —— 十月过去,晚秋时节多了几分萧瑟。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秋雨过后天气也变冷了。下过雨的天空清澈透净,飞过大雁,没有留下一丝尘埃。 朝阳初升,给幽深的宅院带来了丝缕暖意。 庭霜院依旧是宁静又冷清,若禾做着大丫鬟的事,除了宋梁成完全不避讳的示好,生活也算平静。 闲暇空档还能听小七在她耳边分享一些府中发生的琐事。 “听说青青回老家了,前不久跟余大娘子求了好久才放她离开。”小七吃着绿豆糕,又道:“青青来府中那么多年,再熬些时间也能做个内院管家,不知道是惹了哪位主子,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若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青青,现在听起来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没传出缘由就出了府,若禾自然也想不明白这事,不过说起这内院管家,她也是想做的,得多找机会磨练自己才好。 高门大院里的丫鬟也分三六九等,能熬到管家的算是少数。 想要做到一等丫鬟,除了主子的宠爱,也需要自己能担事,处理府中的一些事务。 眼下宋梁成还没有成为国公爷,若禾也不能放弃往上爬的努力。 正逢宋国公的生日,她便主动代表庭霜院去帮忙。一来是彰显宋梁成对兄长的生辰重视,二来嘛,若禾自己也想学习人家如何管理府中事务,为自己的将来积累些经验。 因为初到时帮了被鱼刺卡到的宋建邺,宋吉夫妇对若禾的第一印象很好,也觉得这丫鬟机灵,便将迎客的事交给她做。 宋梁成与余氏冯氏不对付,但同他的大哥哥宋吉没什么私人恩怨,表面上也算得兄友弟恭,宋吉生辰,他也要出面帮衬,不好落了自己大哥的面子。 生辰当天,宋国公府门前张灯结彩。 宋吉身体不便,由孙氏代替在门外迎客,而后由丫鬟带客人进门。 在门口迎客,若禾见到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小将军萧骁、翊王赵戊,还有那个让她捡箭的白湘湘小姐、老国公宋义的至交张家夫妻和他们的女儿张淑贤,都是贵客。 待他们一一进门后,不远处走来一对夫妇,让若禾眼前一亮。 只见那郎君抬手扶娘子下马车,两个人一阵调笑,而后携手走来,郎君身着墨绿色宽袖,娘子身着淡紫色衣裙,两人站在一起颇有种幽兰逢春的气息。 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那便是孟家夫妇,国公府的二姑娘宋兰和姑爷孟贺然。 看到是他们,若禾心底欢喜。 前世宋兰待她是极好的,两人以姐妹相称,情真意切,只可惜宋兰早早的就嫁出去,很少在府中能看见她。 孟贺然是城中金吾卫的将领,为人有些憨直,但心地善良,尽忠职守。他的职位比宋梁成低一级,同宋梁成的关系也不错。 日后还会相见,不如趁此机会在二人面前混个面熟。 若禾主动上前。 可天不随人愿,孙氏拉着宋兰与孟贺然聊了很久,而后叫自己的贴身侍女引两人进门,若禾都没能多看上两眼。 没等她觉得可惜,又来了一辆马车。 一旁的家丁高声喊道,“沈家老夫人与沈少爷到——” 沈。 一听到这个姓氏,若禾忍不住抖三抖,头也不自觉的垂下,不敢看前方走来的人。 可是听到男子柔和的声音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去,正撞进了他温柔的眼中——真是一段孽缘。 前世若禾十五岁入国公府,十六岁时情窦初开,可惜眼睛整日落在宋梁成身上,眼光都被养高了,一般的世家子弟她根本看不上眼,却在机缘巧合之下,与沈家公子沈节看对了眼。 那时她什么都不懂,有宋梁成的庇护,什么都不用操心,妥妥就是一个无能又蠢笨的娇小姐。 懵懂之中,也曾为了沈节去买诗画,为了他去摘三月的花。 可沈节对她却渐渐没有了初见时的温柔情意,短短几个月便不再同她来往,后来在宋梁成的劝解下,若禾才慢慢放下了这段青涩的感情。 虽然她知道沈节并不喜欢她,但现在,只眼前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前世初见的时候。 若禾不知情爱为何物,潜意识中竟然觉得若是能与沈节再续前世之缘,即便只是短暂的几个月,宋梁成会不会因此知难而退,不再对她抱有那样的心意。 真应了她心中所想,孙氏同母子二人短暂寒暄过后,便让若禾引路带他们入府。 初次看到小丫鬟,沈节眼前一亮。 那小丫鬟低着头的时候露出一只染了粉色的耳朵,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撞时,沈节不禁在心底发出赞叹,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肤如凝脂,螓首蛾眉,身段娇柔可爱,面若桃花,微笑时脸上便多出两个小梨涡。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不笑时盈着水光,灵动可人,微笑时便随着脸上勾起的弧度闪着光,书中所写“巧笑倩兮,美目眇兮”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他在宫中做文职,竟然从没见过有如此姿色的女子,身材窈窕,腰身细致不盈一握,只站在人群中,都叫旁人自惭形秽,以至于他错以为这是宋家的姑娘。 若禾带着沈氏母子入府,后头还跟着两个沈家的仆人。 她不敢抬头看沈节,生怕她的目光暴露了自己的心。孰不知沈节的目光毫无顾忌地落在她身上,已经打量了很久。 沈节这并非君子的作为,引得了沈老夫人的注意。 自己的儿子哪儿都好,只一点,好美色。圣人书读的多了便总要憧憬那些个诗情画意,眼下竟然对这个不知名的丫鬟动了心思。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偷偷拍了下沈节的手背,这才叫他的目光收敛一些。 忐忑着将沈氏母子带进院中,宴席还未开始,女眷们便在院中聊天,男子们都在前院,同宋吉道贺。 若禾将他们带到后,不做过多停留,转身要回府门那里。 虽然想着利用沈节来让宋梁成放弃对她的喜欢,但真的要那么做,她却没了胆量。 虽然是十五岁的肉身,但她已经二十岁了,看待男女之情早已经不是起初那种朦胧的爱恋。虽然自己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但她对沈节的喜欢,应当不真。 今日见的人多了,脑子里想的也多。 若禾敲敲脑袋,让自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做事,不能给宋梁成丢了脸面。 鼓足力气,从前院走过,到府门外。 前院凉亭中。 三个青年男子围坐在石桌边。 赵戊与宋梁成各执黑白子对弈,萧骁围观,判定胜负。 捻起棋子,赵戊的视野中多了一抹亮眼的粉色,他的余光从若禾身上略过,直到那小丫鬟的身影消失在园门外。 夜猎之时,他看到宋梁成将射箭赢来的彩头随手便送给了那丫鬟。 宋三并不是一个好人,没有必要对一个下人那么用心,赵戊只简单地一猜想便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说来也奇怪,宋梁成不近女色,赵戊原本想送给几个侍妾给宋梁成,可惜这宋三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连看都没看就坚决地拒绝了。 叫他白费了一番心思。 赵戊是留在卞京的王爷,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不足小觑,他也对自己的未来很有信心,只是缺少了一点。 他需要一个忠心于自己的武将。 同为庶子的宋梁成是他最好的选择。 刚开始两人合作默契,不露痕迹,平日谈话聊天也处处投机。有了宋梁成相助,赵戊在朝堂之上是如鱼得水,也深得父皇器重,总算扳回一成。 只是宋梁成去了一趟柳州,回来后便对他多了几分疏离感。 渐渐的,宋梁成不再对他言听计从,也时常规劝他几句,装的像个好人似的。前后态度变化细微,但敏感的赵戊还是能够察觉到他在慢慢远离自己。 若要说宋梁成真有什么变化,便是身边多了那个小丫鬟。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难不成宋梁成是遇到了他命定的女子,想要重回正道? 赵戊捏着棋子深思,心道属实不该。若是宋梁成真的属意那个女子,必会将她收在身边做侍妾,而不是做一个要做粗活的丫鬟。 其中必有深意。 想到这里,赵戊落下一子,出言道:“宋三,说起来,再过几日便是本王的生辰了,你没有什么要送给本王的吗?” “若是贺礼,殿下生辰当日,宋某自然会双手奉上。” “可眼下,本王想同你讨一样东西。” 宋梁成抬眼看他,赵戊自信满满的看着他,眼中满是试探的意味。 按定白子,宋梁成面不改色,自己一无血亲,二无密友,没什么能被赵戊要挟的。 看他镇静从容,赵戊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笑意,出言吐语,连一旁的萧骁都惊住了。 他说,“本王想要你身边那个丫鬟。” 话音刚落,宋梁成的白子还未按到棋盘便落了下去,在木质的棋盘上摇晃两下才稳住,白子的主人只愣了片刻便恢复如常,并不急着回答翊王的要求。 “殿下还是先把这盘棋下完吧。” 原本是好好的下一盘棋,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萧骁看不透两人之间的博弈,也出言调解,“还是先下棋吧,这下棋的精妙之处,我也想学习一番。” 赵戊轻笑道。 “宋三,你的心乱了。” 藏在身边的弱点被他找到,这盘棋,宋梁成还能赢得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早6点还有一更,勤劳的日更开始啦。 希望小可爱们多多订阅支持呀~ 我这儿坑品有保证,欢迎入坑,我在坑里接住你~ 第28章 在背若禾救下的那一夜, 宋梁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虚幻飘渺,但他像真经历过那样的人生一般,随后几个月也会偶尔梦到那些片段。 有他一个人的艰辛无助, 有他厌恶的虚伪亲人,还有那个从未正果果眼看过他的父亲, 以及那个将所有的不幸归咎到他身上的娘亲。比起梦中的富贵荣华、大权在握, 宋梁成对这些记忆更加深刻。 因为他现在仍旧处在这个阴影中, 始终没能逃脱宋家。 但梦中也不全都是大悲大喜,黑与白的分界线上,有个小姑娘走在正中间的石子小路上, 蹦蹦跳跳朝他跑过来,她明媚的微笑是宋梁成梦中唯一的色彩。 可他没能护住那个女子。 梦中的他听信了赵戊的哄骗,将若禾嫁给他做妾。两人大婚当晚, 赵戊便污蔑他造反, 害他性命的同时, 也逼死了若禾。 每天从梦中醒来,宋梁成都劝自己那只是梦,但那些细致入微的情感,梦境与现实重合的瞬间, 都叫他无法忽视。 于是他格外的珍惜若禾, 亦与翊王慢慢拉开距离。 本以为那只是个带有警示性的梦, 没想到赵戊在他面前说出了同梦里一模一样的话。 “那丫鬟贱民出身,就算嫁个富户都算高攀, 何不嫁给我做个侍妾, 日后有了孩子,也能挣得一个名分,飞上枝头。”连诱骗他的理由都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 他不会再松口。 一子落定,萧骁惊呼出声,“白子赢!险胜。”说到最后二字时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三人关系不差,但很少在一起。多是宋梁成与赵戊在一起议事,而萧骁与宋梁成一起驰骋疆场,恩仇快意,从不过多谈及朝廷事务。 萧骁心思单纯,但看这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气势,也能察觉出两人在暗斗。 为了一个丫鬟? 宋梁成胜了赵戊一子,也给出了他的回答:“若禾是我院里的人,她的名分我来给,不敢劳烦殿下。” 此言一出,赵戊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反问他,“你就为了那个丫鬟?” “不仅仅是因为她。”宋梁成低下头恭敬道,“今日是家中大哥哥的生辰,希望殿下赏光,移步宴客厅。” 话头戛然而止。 无需多言,赵戊已经读出了宋梁成话中的意思,这是要与他分道扬镳了。 言之于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赵戊起身,扔了一句“不识抬举”,便转身离开,庭外陪侍的护卫也跟着去了宴客厅的方向。亭中只留下宋梁成与萧骁。 不参政事的萧骁对两人的突然分裂十分不解,“三哥,你同翊王关系不是挺好吗,怎么突然就……” “翊王是个聪明人,既然彼此都看透了,便不需要再装了。” 将其子黑白分开收起来,宋梁成起身。 萧骁跟在他身后走去,“也是奇怪,好好下着棋,翊王说什么要娶那个小丫鬟。” “他是借着由头来试探我。” 听完他的话,萧骁不淡定了,“知道他在试探你,你还那么回答让他下不来台,三哥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寸步不让了。” 宋梁成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关于丫头的事,我一个字都不能让。” —— 过了正午时分,宴席即将开始。 不再有新的客人前来,若禾也回到了院子里,走到一半时,在路上看到了宋兰。 躲在花丛边,踮着脚看她缓步走过,优雅美丽,不愧是大家闺秀。 宋兰从后院走过来,应当是从老太太那里过来的,老太太身子骨不大好,这样热闹的场合也不喜欢出席,宋兰孝顺又明事理,自然要去看自家奶奶。 四周无人,若禾偷偷靠过去,想找个机会同她套近乎。 自己的目标是做内院管家,宋梁成如今全然不理府中事务,他不做,若禾便要帮他做。若是能够搭上宋兰这条线,也不失为一个机会,毕竟不同于国公府里的其他主子,她巴结宋兰,至少宋梁成不会因此生气。 全神专注在宋兰身上,没发现自己背后也走来了一个人。 “若禾姐姐,你干什么呢?” 小七两手端着两个拖盘的果子点心从前院过来,看到若禾踮着脚尖躲在花丛后在偷看谁,便好奇地凑过来。 看到是小七,若禾叹气道:“吓死我了,你怎么过来了?” 小七憨笑道:“厨房那里叫我去帮忙,我便给大师傅打下手,他们让我把这些果子点心摆到桌上。”她笑得满面春风,想来是在厨房偷吃了不少好东西。 都长了吃心眼,可以相互理解。 若禾催她去帮忙,自己从小七的手上拿了一托盘的点心下来,“我帮你送几份,你去忙吧。” 送走小七,若禾跟着宋兰的脚步来到了正厅,里头正位上坐着余大娘子,若禾低头进门,将点心挨个摆到客人们手边,而后便退了出去。 本想在宋兰面前露个脸,不想余大娘子也在,她只能避开。 刚走出门便听到宋兰的声音在门内响起。 “母亲,那丫鬟是府里新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 声音清淡温柔,就像她的为人一般,温和宁静,同她的母亲余氏大相径庭,应该比较像她的父亲。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提及到了自己,若禾的脚步就定在了原地。偷偷的站在门外,装成净檀院的丫鬟,在这儿偷听。 屋里除了余大娘子,还有其他各家的大娘子,大夫人,不乏有人对宋兰连连称赞,“二姑娘真是善心,嫁出去那么久还能注意到国公府里新来的丫鬟。” 余大娘子笑道:“兰儿呀就是好心眼,不过一个下人,有什么可注意的。” 宋兰微笑着回应。 只是目光还是注意到,其他的娘子手边摆的都是点心和果子,唯有她手边是一盘松子。 难道是巧合?一个新来的丫鬟怎么会知道她不喜欢甜食,只喜欢吃些松子呢。 屋里依旧谈论的热闹,只是关于若禾的话题没有再进行下去。 偷听半天,也没再听见宋兰的声音。 若禾带着托盘离开,正巧能借着送托盘的机会去厨房讨些吃的。 等她从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宴席已经接近尾声。 几个屋里是大娘子老夫人们在聊天,前院则是主君郎君们在商讨正事。没什么需要若禾帮忙的,她便走去了后院。 今天一天都没看到宋梁成。 现下一个人走在路上,怎么感觉,有点想他…… 他生的那么好看,家世又好,虽然是庶子,但努力上进,搏出了自己的天地。有这样好的一个男子对她表白,真是她三生有幸。 暗自感慨之余,不由得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就算只是为了宋梁成,她也绝不能喜欢上他。 前途要紧,不能为感情误事。 秋高气爽,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前面不远便是荷花池。 秋季,荷花都已经落罢,只有成熟的莲蓬仍旧立在水面上。水上倒映着秋日的暖阳泛着白光,水下是红色的锦鲤游动,寓意吉祥。 还未走近荷花池,便看到池上小桥,有四五个人围在一起,原来是两个姑娘在吵架,而她们的丫鬟也不拉着,反而在一旁帮着主子们吵。 隔着不远,是宋府的几个丫鬟在隔岸观火。 若禾走近一些,看到吵架的两位正主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白湘湘和府里的四姑娘宋烟。 突然明白了两个人为什么吵架。 这两个都是骄纵的主儿,从小被锦衣玉食宠爱着长起来的,难免脾气大些。 两人吵架的内容,倒是有趣。 白湘湘:“你竟如此堂而皇之的敢说三哥哥的坏话!” “什么三哥哥,你一个外姓白氏,也敢跟我们宋家攀亲带故。” “宋烟!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与其在这儿出言贬低三哥哥,还不如睁大你那双瞎了一半的眼睛,好好看看你一门心思喜欢的沈节是个什么东西!” 提到沈节,宋烟立刻红了脸,羞愤不已,“白湘湘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宋烟喊着扑上去。两帮人撕扯了一会儿,白湘湘虽然箭术不精,但好歹也是会骑马夜猎的姑娘,轻轻松松就擒住了宋烟。 本以为闹剧到这儿就结束了,没想到宋烟嘴上依旧不饶,不但出言侮辱宋梁成的庶子身份,还连带着白湘湘一起骂。这可是将脾气大的白湘湘给激怒了,一个翻身就将宋烟推到了荷花池里。 一个大活人掉进去,水面上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姑娘掉进了池子里,四下的丫鬟们都慌了神,这荷花池可是前几年才翻新过,里头深的很,底下又都是淤泥,不会游泳的跳进去可就送命了。 解了这口恶气,白湘湘得意地“哼”了一声,带着丫鬟走了,丢下无助的宋府丫鬟望着水里扑腾的宋烟慌慌张张。 若禾犹豫了一会儿。 她是会水的,小的时候好像被水淹过一次,差点丢了小命,于是娘亲教会了她游泳。 虽然宋烟这人确实可气,说话难听,心眼又蔫儿坏,但今天是府里的好日子,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闹出人命来。 上手脱了外衫和鞋袜扔到树下,助跑两步,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荷花池这边闹出了动静,惊动了余大娘子这边。 宋兰与这些大娘子们陪聊了许久,也觉得乏了,便同母亲说:“母亲不要担心,许是姑娘们在玩闹,我去看看吧。” 待她一路走来,远远的便看见两个湿漉漉的女子坐在池边的草地上。 一个被众多丫鬟围着嘘寒问暖,又是轻拍后背,又是拿来了毛巾擦水,用茶水漱口,另一个则无人问津,安安静静的坐在草地上拧自己裙子上的水。 走近一看,那形单影只的丫鬟,不就是端给她松子的那个吗? 宋兰不急着上前,差遣贴身侍女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过一圈后,侍女回来,回道:“方才是四姑娘与白家的姑娘在桥上话不投机就打闹起来,然后白家姑娘失手把四姑娘给推下去了,是那个小丫鬟跳进池子里将四姑娘救上来的。” 知晓事情的经过,宋兰不急着评定谁是谁非,反倒对那个小丫鬟很感兴趣。 听说这小丫鬟是宋梁成身边的人,宋兰还以为她也同三弟一般是个冷透了的冰块,没想到竟是个热心肠的。 国公府始终对宋梁成有亏欠。 过去的事,宋梁成在送府中受过的委屈,就算母亲闭口不提,就算大哥大嫂无能为力,宋兰却是对宋梁成有怜惜的,也在尽力弥补。 一开始她年幼无知,听了母亲和冯小娘对宋梁成的评价,自己也以为宋梁成是个硬心肠的坏孩子,直到出嫁后,听到夫君对宋梁成的中肯评价,亲眼看到宋梁成帮扶自己的夫君,宋兰才知道宋梁成是个爱憎分明的。 这两年,宋兰一直想找机会弥补与宋梁成之间的缺口,只是两人生活上并无过多交集,无从下手。 直到如今,叫她碰上这个小丫鬟。 能在宋梁成身边做大丫鬟,一定是他的心腹,说不定能帮忙缓和她与宋梁成之间关系。 抱着这样的目的,宋兰走上前去。 看到是二姐姐来了,宋烟立马委屈的哭了起来,“二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白家那个死丫头竟然推我下水,要害我的性命!我一定要将她告到开封府衙去!” 宋兰不听她的一面之词,“刚才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确实是妹妹说话太毒侮辱了人家,也怪不得人家气急推你下水。” “那我差点淹死这罪就白受了吗!” 声音大也不代表有理,宋兰站在她面前,显出嫡女的威严,“是你出言挑衅在先,真的告到开封府衙,也是都有过错各打五十大板,何况妹妹你不还在这儿生龙活虎的吗,也不见你感谢一下救你上来的人。” 闻言,宋烟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是说她与白湘湘吗,怎么又扯到那丫鬟身上了。 从白湘湘那儿受的憋屈气没处撒,宋烟便刻薄道:“她一个下人,救我是应该的,要我谢她,那是抬举她,只怕折了她的寿呢。” 起身甩甩衣裳,宋烟转身回去自己院里换衣裳。 闲杂人等都跟着宋烟走了,听雨阁的冯玉莲虽是妾,但名下依旧有很多的田产,自然也养得起忠心的丫鬟。 四周不再吵闹,宋兰走上前去,想要看清这小丫鬟的庐山真面目。 走近她几步,目光便被少女后背吸引,因为跳下水救人,她没有穿外衫,手臂和颈后小片后背上都暴露在阳光中。而她后颈右侧的一块暗粉色胎记,让宋兰陷入了沉思。 这胎记……好眼熟。 在什么地方见过。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儿时的两个孩子泡澡时的戏语。 “小表妹,你的后背上有胎记,是粉色的呀。” “娘亲说那是我的花花,好看吗?” “好看!” 事情过于震惊,宋兰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嘴巴。怎么会! 身上的水太多,拧也拧不干,若禾只能穿上鞋袜回庭霜院换衣裳去。 站起身才发现,三步之外站着宋兰,正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她……难道是惊讶她见义勇为?还是在惊讶她这张新面孔呢? 宋兰已经无法表达心中的惊讶,方才她还觉得不可能,但小丫鬟回过头来后,那张精致粉嫩的小脸,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同小团子一模一样。 她就是失踪了九年的江家独女。 是宋家的小表妹! 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激动,宋兰都说不出话来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同奶奶商议商议。小表妹失踪多年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何对宋家的亲人没有一点印象,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切都是谜。现在说出来,她也不一定会接受自己的身份。 做好打算,宋兰对她露出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若禾并不在意被宋烟那样的人反咬一口,反倒惊喜于同二姑娘搭上了话,躬身行礼,回道:“奴婢名为若禾。” 宋兰点点头,是了,连名字里都带个“若”字,这就是她的小表妹呀。 —— 简单同宋兰聊了两句,若禾回去换了衣裳。今天还没见到宋梁成,她心里总不是滋味,生怕他又是跟翊王在一起,便出门寻他。 院里人挺多,若禾走路的时候不像别的丫环一样低头躬身,而是端正着走,如此与众不同,很快引得了有心人的注意。 走到仓库前的巷子时,眼前没有人,身后到船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姑娘留步!” 这是沈节的声音,若禾停下了步子。 眼下这境况倒是与前世有些相像,若禾转过头看着身着天蓝色的沈节走过来,脸上是读书人知廉耻的羞怯。 猜想到他要做什么,若禾还是按照规矩给他行礼,“给公子请安。” “不不。”沈节连连摆手,看着那张柔美的脸,他的心都止不住的乱跳,若不趁着今日表白心意,日后便没机会了。 犹豫片刻,沈节轻咳两声,郑重道:“今日初见,沈某……对姑娘一见钟情,不知是否有这个福分,请姑娘一同赏一场冬雪。” 啊? 这么直接吗? 虽然知道他是来示好,但没想到发展这么快,一上来就表白,他是有多心急。 若禾有些惊愕,支吾道:“承蒙公子厚爱,只是奴婢是宋府的仆人,实在不敢轻易对公子做下承诺。”出府同游这种事对她来说好比天方夜谭,加之现在对这人也没什么过多的感情,就婉言拒绝了他。 回想起方才白湘湘与宋烟吵架的对话,知道宋烟是喜欢沈节的,那她还是同沈节保持距离的好。 转身欲走,沈节身后的小路上突然冲上来一个老妇人,气势汹汹。 若禾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老妇人抓住手腕,脸上也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又听那老妇人不依不饶,“你这小贱人,怎的是这高门深院呆久了,抓住个男子就要勾搭,真是该抓去浸猪笼!”骂人的本事比宋烟还要高上几十年的功力。 这沈母方才还是慈祥和蔼,到了这无人的地方便显露了本性。 沈节是个什么品性,沈母比谁都清楚,发现儿子不见了,第一时间出来寻找,看到儿子同那丫鬟站在一起,自然猜到大概,却不能因此事坏了儿子的名声,于是将脏水都泼到若禾身上。 “您误会了,是沈公子叫住了我。”若禾有些生气,连自称都不改了。 听到丫鬟出言解释,沈母依旧出口成脏,辱骂若禾,还出手打她挠她。一旁的沈节看着母亲撕扯若禾,不但不出言劝阻,竟然还后退了两步,生怕自己被误伤。 母子两个来唱双簧吗? 这般欺负人,若禾实在忍受不了,一把推开胡搅蛮缠的沈母,抓住她乱挠的手,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她这一辈子都没这么生气过,下手的力气也大,自己的手都麻了。 沈母单手捂着脸,震惊之余又开口骂人,实在难听,若禾也不管自己会受什么处罚,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这下两边脸打的匀实了。 若禾将她推开,自己退到安全距离外。 “夫人,若我有错,我自然会道歉,但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还出言辱骂,同市井泼妇一般,实在没有大娘子的风范。” 见两人分开,沈节向前挪了两步,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小声道:“母亲,都是误会,算了。” “什么算了!”沈母高声道:“你想让这丫鬟毁了你在外的名声吗!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浪蹄子,也敢同我儿子搭话,你今日出手打了我,我明天便让你横死在公堂之上!” 三人对峙,谁都不能先离开。 成了僵局。 巷子外传来脚步声,依稀能听见沈家的仆人小声劝阻,还有男人冷冰冰的一句“滚”。 宋梁成走进巷子,看见丫头红肿的脸,还有那双浸润了秋雨的眸子,心中的怒气便压制不住,低声道:“谁敢动她?” 作者有话要说:若禾:完了,我打人了,要被送上公堂了 宋梁成:有我在,怕什么。 ——很有存在感的分割线—— 本来想发个抽奖,但是放在那里不好看,所以还是由我来手动给大家发吧。 ——27章留评(截止8.16,0点) 可得作者同志点击鼠标送出的红包一份,赠礼是2020下半年好运滚滚来,不来试试吗?(勾引) 第29章 来时的路上便想见他, 如今宋梁成迎面走过来,若禾心中便无法控制的欢喜起来。 阴暗的巷子里,只有他的身影落在了若禾眼中。 刚送走没好气的翊王, 不好再与萧骁玩闹,宋梁成带着陆昭出了宴客厅, 想着今日一天都没好好看过若禾, 听人说她入水救人, 便舍了一众宾客来寻她。 刚从路边走过便注意到巷子口堵着的两个丫鬟,看衣着并不是宋府的丫鬟,又不见她们的主子在何处。 巷子里传出一声老妇人的吼声, 厉声呵斥,喊着“贱人”。 正巧他今日心情不顺,也想见识见识里头是谁家的夫人如此不拘小节, 竟敢在别人家训斥下人。 走上前去, 离两个丫鬟还有几步的距离就看见了被堵在巷子里的若禾, 沈氏母子一个叫嚣着打人,一个冷眼旁观不失尴尬,真是上梁不正下梁弯。 叫陆昭候在巷子外不许其他人接近,宋梁成推开两个弱不禁风的丫鬟, 上前处理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子。 见是宋家的三郎君来了, 沈母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满脸堆笑,“这不是沈家三哥儿吗?” “嗯。”宋梁成不搭理她的谄媚, 冷冷的应了一声便绕开二人走到若禾的身边。 伸手将她拨到自己身后, 明示了自己是来护人的。沈母看了这情形,嘴角抽搐,假笑都要维持不住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护在她的身前, 就像一道高高的屏障将她与面前的两个“恶人”清晰的隔离开,若禾不自觉的就攥住了他的一小块儿衣袖,满满的安全感,若不是此刻还有外人在场,她可能会忍不住抱紧宋梁成的胳膊。 宋梁成上下打量沈母,脸色红润,不知是刚才骂人时吼地脸红脖子粗,还是因为被他抓了个现形而羞愧难当。 再看一边的沈节,他上朝时也曾在宫里见过,一个做文书编撰的小官,自己都没正眼瞧过他。 母子两人一无爵位诰命二无高官厚禄,就这还敢在宋家撒野。 忽略掉不扛事的沈节,宋梁成询问沈母:“不知发生了何事,值得沈伯母对一个小女子大打出手。” “这……” 沈母陪笑,问心无愧一般解释道:“我从花园那边过来,看见这丫鬟对着吾儿勾勾搭搭,行为不检,这才上手管教一番,让她懂懂规矩……” 无论是表情还是话语,都在污蔑若禾,宋梁成皱起了眉头。 无心听完她的废话,硬生打断,强势道:“她是我院里的丫鬟,不懂规矩也是我愿意娇惯着,什么时候轮到沈伯母来替我管教?” 说罢,又对着沈节讽刺道,“沈公子整日与文书为伴,本该修成个芝兰玉树,怎得在外还要躲在伯母身后。我的丫鬟是对是错你应当最清楚,现下不出来解释,岂不跟缩头乌龟一样。莫不要枉读了圣贤书。” 宋梁成的官品大出沈节好几级,在他面前沈节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出。 张着耳朵听他讽刺自己,沈节也学着母亲低头陪笑,全然不敢应声,更不敢将实情抖出,生怕这条命送在宋梁成手上。 训斥过母子两人,宋梁成侧过头,问若禾:“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若禾说话的时候,她却要再三小心。 这不是简单的说出真相,若是她说了沈节同她的事,岂不是要惹宋梁成生气,坏了沈节的名声事小,若是因为这事让沈氏母子记恨宋梁成,岂不是又给他树了敌人。 原本就因为宋梁成的为人冰冷,少有能说得上话的,就算是表面装的一团和气也好,不能撕破脸。 宋梁成是朝中新锐,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还得珍惜羽毛。 思虑这许多,若禾开口道:“我与沈公子在此只是偶然遇上了,并未逾矩,应当是沈大娘子误会了。” 这话倒叫沈母吃惊,本以为小丫鬟有了主子撑场会反咬,没想到她方才的事只字不提。 “原来如此,是我老眼昏花误会了。”沈母连连帮腔,只想赶紧离开。 听完若禾的话,沈节慢慢抬起了头,心想这个女子在这种时候还要为他的名声着想,实在贤良,莫不是也对他……想到这里,他看向若禾的眼神更是多了几般柔情。 宋梁成对若禾说的话有几分怀疑,只是看到沈节那不老实的眼睛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攥紧了拳头,直想把他的眼睛抠下来。 既然若禾都不追究,宋梁成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让沈氏母子离开。 只是他们走了,若禾却走不得。 宋梁成大力将人拉进一旁的库房中,因为今日客人送礼需要清点后入库,一间空库房早上便打开了。 门栓一挂,若禾心里边咯噔一声。 害怕他又要作出那样逾矩的行为,若禾双手护在胸前,紧张地呼吸都急促起来,她是想见宋梁成,但不是想跟他变成现在这样,身子都贴到一起了,实在不合规矩…… 宋梁成低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以为能骗过我?” 小丫头学会骗人了。 比起这件事,更让他生气的是沈节看向她的那种眼神,□□裸的爱慕。丫头是他的人,怎么能被别的男人多看一眼。 若禾有些心虚,她不该骗宋梁成的。 宋梁成本来就敏感又多疑,自己作为他的心腹,说谎这种事真的是一次都做不得。 不敢辜负他的信任,若禾小声道:“我同你讲的话,公子能不生气吗?” 宋梁成低头看着她心虚的模样。 看来是一件会让他生气的事。 伸手将她的腰身搂住,大手抚上那柔软苗条的侧腰,垂下头,□□的下巴便靠在她肩上,对着小巧的耳朵轻轻呼气,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羞涩地缩紧了身子。 “丫头,不要消磨我的耐心。” 被他抵在门上如此挑弄,比起初始的抗拒,若禾心底更多的是羞赧。温热的吐息就在耳边,听着宋梁成的低语,她腿都要软了。 这简直是对她残酷的考验。 若禾实在受不住,只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连沈节告白时说的话都一字不落的转述出来。 本以为说完这些,宋梁成就会放她离开,没成想他渐渐瞪大了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的盯着她,仿佛化身野兽一般,压抑着即将汹涌而出的杀意,咬着字问:“你喜欢他?” “没有的事!”若禾大声回答,生怕自己一个回慢了会被他一口吃掉。 “沈节想得到你,若是他有意,你是不是会跟他走,是不是就想逃离我的身边。”言语多了几分狠厉,宋梁成脑中已经想了千百种方法弄死他,然后把他那双肮脏的眼睛挖出来。 围着自己的手臂逐渐箍紧,若禾有些透不过气来,再看宋梁成,眼睛都要变成红色的了,就像疯魔了一般,实在骇人。 若禾抬手晃着他的肩,“公子,公子!”不住的唤他依旧得不到回应。 情急之下,若禾无可奈何,出声喊他。 “宋梁成!” 丫头叫了他的名字。 宋梁成听见了她灵动又可爱的声音,这是若禾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看他一双凤眼恢复清明,若禾下意识将手环上他的腰,那急躁的心跳就在她的耳边,若禾有些心疼。 自己什么时候成为了他的执念。 轻抚他的后背,柔声道:“宋梁成,我不离开你,我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不会骗你的。” 紧绷的手臂渐渐放松,宋梁成抱着怀中的人久久不愿放开,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瞬间,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永远不会分开。 两颗心在这一刻短暂的温存。 沈氏母子都离开巷子好久了,主仆两人才从里面姗姗走来,陆昭看着女儿家红扑扑的脸蛋,也猜想两人去做了什么亲密接触。 若禾羞的不敢看宋梁成,她方才直呼了他的名字,还说出那样肉麻的话。 会不会让他以为自己喜欢他? 她不能喜欢宋梁成。 是不喜欢吗? 即便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否定的回答,心尖上的小角落还是有一个活跃的声音在蹦跳,欢快的叫喊着:“喜欢!喜欢他!” 就算她极力忽视,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情感。但是为了他好,也为了自己好,绝对绝对不会说喜欢的! —— 宴席结束,若禾前去帮着收拾。 打扫到一半,来了一个丫鬟,说是老太太有事相告,传她过去。 若禾记得她是宋兰身边的月儿,自然相信她说的话,只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老太太做什么要传她。 跟着月儿去老太太的和宁堂,一路上若禾忍不住在想,究竟是好事坏事。 纠结到最后,只剩下一种可能。 难不成是她与宋梁成之间的事败露了? 忐忑不安,走到和宁堂外,月儿客客气气请她进去,倒不像是在传丫鬟,有点像请姑娘的意思。 走进去,入目是朴素的木质家具,还有些老太太亲手种植的绿植。 拐过典雅的山水屏风后,看到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一旁是宋兰坐在侧位,两个人都齐齐的看向她,目光竟是说不上来的……亲切。 月儿在背后帮她关上了门。 屋里只有她们三个,还有老太太的贴身使婆,以及宋兰的贴身丫鬟月儿。 这阵仗让若禾不明所以,走上前去,按照规矩要给两人跪下,被宋兰起身阻止。唤月儿搬了椅子给她坐。 若禾坐在椅子上,老太太和宋兰便挨着问她问题。 问问题前老太太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今日我们要问的事关乎你今后的人生,我知道你同三郎那孩子要好,今日的事并不提及他,你一定要如实作答。” 跟宋梁成无关,若禾终于放下心来。 宋兰:“我知道你叫若禾,你可有其他的亲人,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我娘亲叫棠梨,给人做些粗活,还有一个婶娘叫陈心,是做糕点的厨子。” 听过回答,宋兰转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点点头,激动地呢喃两句,“对得上,对得上。” “我再问你,你今年多大,在六岁那年有没有遭过什么难?” “今年十五了,娘亲说我在六岁的时候差点被水淹死了,后来她就教会了我游泳。”说起娘亲,若禾总有些伤感,人都不在了,还给她留了这些本领,受益终生。 “你的娘亲可否留给你什么信物?” 信物?若禾想了想,“娘亲给我留了一盒首饰,我留着做念想,便从没用过。” 听到这里,老太太激动的问道,“能让我们看看吗?” 面前这两人在前世都待她很好,若禾也不对她们设防,便同意让她们看看。 告知箱子的位置,月儿去庭霜院取。 首饰抱了过来,老太太打开盒子,陌生的首饰里面夹杂着从前长乐公主喜欢的配饰,终于下定决断。 抬手将若禾唤到跟前,“娃娃呀,这些年在外让你受苦了。” 若禾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宋兰起身同她说,“你的母亲棠梨原本是长乐公主身边的贴身女使,而你的婶娘陈心是从前公主府中的一名厨娘。” “当初长乐公主与江嵩江侯爷乘船回苏州,不曾想在江上遇难,他们的女儿失踪了九年,便是你啊。” 什么? 若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脑中完全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但是听到宋兰的话,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娘亲和婶娘一定要北上,要她来卞京;为什么她们教自己的东西比大家闺秀学的还要多;为什么她们失去一切,受尽屈辱也要供养自己长大。 那两个撑起了她半个童年的女人,救了她的命,也教会了她生存之道。 老太太接话道:“江嵩的母亲是我的姐姐,所以你该叫我舅姥姥,你同大郎他们,应当以表兄妹称呼。” 若禾慢慢回过神来,眼中盈满了泪水。是因为已经死去的娘亲,还是因为有了新的家人呢? 亲人间的久别重逢格外惹泪,宋兰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心疼小表妹在外流落这些年受的苦。带着哭腔轻声安慰道:“别怕,日后你就有家人了。” “对。”老太太上前帮她抹抹眼泪,“我明日便进宫,将此事奏禀皇后,恢复你的名分。” 若禾只是低头哭着,眼睛都肿了。 第30章 事出突然, 临近晚饭时间,许久不出门的老太太竟入了正厅。 除了上次为宋梁成接风洗尘的家宴,老太太少有同府中人一起吃饭, 此次出来,家仆们都在猜,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能惊动老太太。 有几个眼尖的丫鬟发现, 陪在老太太身边的除了几个婆子, 二姑娘宋兰,还有一个年纪很小的丫鬟。 “她不是三郎君身边的人吗?” “对呀,今天中午就是她下水救了四姑娘, 难道是因为那事被老太太奖赏了?” “真是好运气,羡慕啊。” 得知事情的若禾初始还不太能接受,但听宋兰的柔声安慰, 以及老太太细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缓了许久, 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她的爹爹叫江嵩,与老宋国公是表兄弟,娘亲叫赵萱是官家的姐姐,而当政的官家, 就是她的皇叔。 不记得六岁之前的事, 原来是因为她遭了难, 儿时也是被人宠爱过的。 一路跟着老太太前往正厅,老太太手底下的婆子将各院的主子们都叫了过来。 等人都到齐, 余大娘子与宋吉坐在主位, 老太太、宋兰和孟贺然坐一侧,宋烟、冯玉莲和宋梁成坐一侧。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老太太,此时格外的严肃, 等着迟来的孙氏。 看见若禾站在老太太身边,宋烟有些不悦,每一次与那丫鬟在一起,她都要丢脸,巴不齐是个丧门星。心里抱怨,嘴上也念叨起来,“那不是三哥哥的丫鬟吗?怎么跟到奶奶身边了。” 听到女儿失言,冯玉莲立马对着老太太认错,“烟儿她还小,童言无忌,老太太您别往心里去。” 没肚量的妾室,教出来的孩子也不像话,老太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半炷香过后,孙氏姗姗来迟,一边走来还一边道歉,说自己方才才将所有的贺礼清单看完,看着它们入库才放心。 人都到齐了,老太太郑重道:“今天我要给你们介绍个人,你们也都知道她。” 闻言,宋梁成攥紧了拳头,似乎已经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他看向对面的丫头想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可她很紧张,眼睛也红红的,该是哭过 。 若禾能感觉到宋梁成在看她,但她没有勇气回应他的目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宋梁成。她得知自己的身世时是有些庆幸的,至少不再是无依无靠,也不用再为了下半辈子苦心谋划。 她不需要再依附宋梁成了。 或许会就此逐渐淡出他的世界。 实在愧疚,就好像她接近宋梁成就只是为了利用他,那她同那些冷眼伤害过他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日后,两人要如何相处。 若禾还在暗自纠结,老太太已经将她领到了众人面前。 “这孩子,就是江若。” 听到那个名字,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淡定了,余大娘子甚至笑出了声,“娘,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江若那孩子九年前没了,哪儿还能长这么大。” 宋吉没有妄下定论,转过头看着若禾,如此近距离细看,的确有几分相像。 为了让众人相信,老太太不仅讲述了当年发生过的事,还将丫鬟与厨娘救下小团子的事说了出来,除了这些,最为重要的铁证,是她背后的胎记。 如此大庭广众,胎记自然不能给人看,老太太说完了这些,心中也是轻松愉悦,“我明日一早便进宫,将此事奏禀皇后娘娘。” 听到这里,宋家人脸上的表情逐渐丰富起来。 慢慢反应过来,虽然这小丫头没爹没娘,更不能继承故去江候爷的爵位,可她的母亲长乐公主是当今官家的姐姐,就算没了有权有势的爹娘,还有官家为她撑腰。 对于此事,有人高兴,有人茫然,也有人觉得事不关己,不甚关心,只有宋烟恶狠狠的瞅了若禾一眼。 宋府是余大娘子当家,看事情已成定局,便积极地为若禾张罗住处。 “既然是表侄女儿回来了,今夜自然不能再同丫鬟们睡在一起,我这就叫人收拾间客房出来,日后再打扫一间院子出来给你住。” 若禾有些慌乱,不好意思地想拒绝,她看到宋梁成沉默不语,脸色越变越黑,实在不是好征兆。 自己刚刚找回身世就从宋梁成的院子里搬走,岂不是真应了他中午问过自己的话。 说好不离开他,一天不到就食言了。 不想让宋梁成伤心,若禾说着今日已经很晚,不必如此着急换住处,但余大娘子的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只当是小丫头穷久了,穷人乍富,难免不适应。 于是客房收拾出来,刚入夜就有人去了若禾原先住的屋子,搬走了她的日用品。 吃过晚饭,老太太和宋兰又与若禾一起聊到很久,从过去聊到现在。若禾还小的时候就很讨人喜欢,尤其是老太太,十分喜爱这个侄孙女。宋兰原本就与人为善,重拾了与小表妹的感情,自然是一百个开心。 因为这事,宋兰与夫君决定在宋府住几晚,想着打扫宋兰原先的住处费时间,就收拾了间客房住下,就在在若禾房间的对面。 三人聊到深夜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若禾回了客房休息,路上还在想宋梁成,他看着很不开心的样子,吃过晚饭后便没有再见他。 明明是第一次跟他同桌吃饭,为什么距离变得更远了。 —— 第二日一早,江老太太带若禾进宫。 身为一品诰命夫人,老太太在皇后面前将事情原原本本道出,知晓实情,皇后也颇为惊讶,拉着若禾的手说了好久的话。 只是他们总在心疼自己过得穷苦,若禾却并不觉得,因为棠梨娘亲和婶娘的保护,她还是好好的长大了。 说起当年的事,皇后也哭了起来,她同长乐公主姑嫂情深,未曾想阴阳两隔。 若禾轻声安慰她的模样,在皇后眼里,可不就是年轻时候的赵萱吗。 至少长乐的孩子还活着,又如此聪明乖巧,皇后心道,一定要好好待她,未来再给她指一门好的夫家,弥补若禾这九年受的苦。 有些姑娘就住在皇城外,却一辈子也进不得宫去。 宋烟知晓若禾进宫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走在院子里就跟贴身丫鬟抱怨,“原本头顶就有一个宋兰压着我,好不容易等到她嫁出去了我能过得肆意些,这会子又来了一个什么小表妹,做了九年的贱民,怕是规矩体统都忘得干净了,当初怎么没死透,偏要活着回来恶心我。” 越说越气,身上穿着宽袖都觉得闷了,真是事事不顺。 走了没两步,下一个拐角,突然眼前一黑,面前竟然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看清他的长相后,宋烟忙舒展了紧皱的眉头,笑着问好,“三哥哥,你怎的在这儿呢?今日没去军营啊?” 面前的宋梁成黑着脸,阴郁的能把人吓到,单手锤在墙面上,捶得墙面一震。冷道:“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若是看不惯就去大娘子面前好好说道一番,看看是谁会死透,又是谁在恶心人。” 没想到说人坏话还被抓了现行,宋烟一下子慌了神,故意套近乎说:“我说着玩儿呢,三哥哥不要当真,是我嘴笨!是我不好!” 宋梁成不再理会她,冷哼了一声,便绕开她离开了。 宋烟惊魂未定,刚才宋梁成那眼神,真像是要杀人一般,果然是个冷血煞星。 在宋府人的期待中,若禾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官家赐下的赏赐和一道圣旨。 宋家人陪着下跪听旨。 宦官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氏之女,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着即册封郡主,钦此!” 若禾领旨,人生的大起大落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宦官又道:“郡主殿下,官家口谕,不日便会将您母亲的府邸休整出来,这段时间,您暂且在国公府中先住着。还有,皇后娘娘说了,等有空的时候要你进宫去陪她说说话。” 今日一番攀谈交心,若禾觉得皇后娘娘人也是好的,便点点头,“奴婢一定会去,多谢娘娘抬爱。” 听完她的话,宦官轻声提醒,“郡主殿下,不是‘奴婢’,您应该称‘臣女’啦。” “哦,多谢大人提点。” 她是郡主了? 对啊,她的生母是公主来着。 听着周围人的道喜祝贺,若禾只觉得懵懵的,她在人群中寻找着宋梁成的身影,却始终没有看到他。 入夜,官家赏赐下来的东西都暂时搬到了她住的的客房里,打开看时,不由得惊喜了一下,一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卖出去,应当够一个普通人过一辈子富足的生活了。 这下再也不怕没钱了。只是钱包鼓的这样快,她却不觉得开心。 再有钱有什么用,把这些送给宋梁成,他会原谅她吗? 不但不会,宋梁成还会骂她没有信用,薄情寡义。 离开宋梁成才两天不到,若禾便觉得生活无趣,吃饭都索然无味,就算做了郡主也不如做宋梁成的小丫鬟自在。 夜已深,脱衣入睡。 睡梦中隐约听到了窗户打开的细微声响,而后是轻不可闻的脚步声,若禾以为自己在做梦,只是那细微的声响越来越近,走到自己床前。 隔着单薄的中衣,后背贴上来冰冷的胸膛,若禾打了一个哆嗦,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嘴巴被人捂住了,吓得她手足无措。 直到耳后响起那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丫头,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若禾:怎么就在一个被窝里了,发展太快了叭! 宋梁成: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若禾(脸红):不许想! ———— 接下来就是高甜了。 明天会晚点更(有加更),糖分十足呦。 千万不要走开,日更的我,你值得拥有。 注:本章中圣旨内容借鉴了百度百科,还请谅解。 第31章 晚秋的夜风有些冷。 巡夜的亲兵从各个院外走过, 陆昭熄了宋梁成屋里的烛火,暗自叹气。 按说自家将军无情无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碰上个真心喜欢的女子, 虽然是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但只要将军愿意, 收了做个侍妾也是很轻松的事。 谁能想到, 那个长相甜美、灵气逼人的小姑娘, 竟然是当今的郡主。还是宋家失踪多年的表妹。 宋梁成虽然是将军,在朝堂上初露头角,但是迎娶郡主却远远不够, 仅仅是他庶子的身份就输给了许多竞争者。 也难怪将军会在夜里去堵人。 不知将军今夜还回不回来——回来也不好,不回来更不好。 感情的事,谁能说清。 他这个局外人更看不懂了。 陆昭在院子里守着, 今夜便不回屋睡了, 看清冷的月光逐渐照亮整个院子, 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 空气的温度都冷下来。 宋梁成爬窗进来后没有将窗子闭紧,细微的凉风从缝隙中灌进来,屋子里也慢慢冷了, 轻罗帐内, 被褥下, 隔着单薄的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却是一片温暖。 女儿家的身子柔软又暖和, 还带着春日间花朵一般的清香, 宋梁成贴上她的后背,伸手将她抱在怀中。 若禾本没觉得多暖,在意识到宋梁成与她同睡了一个被窝的时候, 身子也慢慢变热了。 越过了半个国公府,在夜色中躲着人,□□爬窗来此,宋梁成吹了冷风一身冰冷,此刻抱着丫头却像抱着一个小火炉一样,只是这小火炉不但热乎而且还软软的,宋梁成不自觉的抱紧了她。 温凉的吐息洒在她的后颈上,若禾将双手抱在胸前,低声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说完便觉得后悔,他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应该让他先下床去呀。 “你该叫我三哥哥。” 那是他的声音,低沉中揉着一丝沙哑,不似从前的温柔,冰冷中带着命令的意思。若禾只觉得心脏一坠,霎时间清醒过来,宋梁成怎么会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自己果然是被他讨厌了。 “公子,你听我解释。”若禾说着便想翻过身来与他对视,身子却被抱的更紧了。 “你想解释什么,解释你会如何离开宋府,如何去做你的郡主,还是未来嫁个何种模样的夫婿呢?” 连声的质问让宋梁成的喘、息都变得急促起来,赌气一般困着她,微凉的唇瓣像撒气似的在她后颈上来回亲吻,又重又湿,留下一个个深红色的痕迹,不肯罢休。 “我没有……”若禾小声呢喃。 她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从没有人同她说过自己的身世,事情发生太过仓促,今日听到有人唤她郡主,若禾还觉得是在叫别人。 但是事情已然如此,她违背了许给宋梁成的诺言,实在无颜面对他。 后颈染上了他的味道,若禾缩着身子忍受心底又疼又痒的感觉,向他道歉,“对不起,如果能让你消气,我什么都愿意做。” 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到他耳中,宋梁成终于将人放开,让她平躺在床上,锦被下的身体将女子压在身下,单手撑在她身侧,在浓重的夜色中,看到了那双被泪水浸润的眸子,叫他心脏都多跳了几下。 宋梁成的心好痛。 在老太太将若禾再次介绍给宋家人的时候,宋梁成如鲠在喉,就像是珍藏了许多年的宝物被赤、裸裸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欣赏她的美,所有人都称赞她的乖巧,或真或假为她的经历而神伤,而自己却从丫头眼中的唯一变成了宋家人中的其中一位“表亲”,日后,也就在她的世界中逐渐变成透明。 那些虚伪的关心被他一眼看透,除了老太太和宋兰,宋家人谁在乎若禾是谁,不过是看到了她身上郡主的身份,才趋之若鹜。 她该是自己的东西。 如果他不能将她占为独有,那就毁了她。 他沉声在若禾耳边命令:“叫哥哥。” 那声音压抑又克制,若禾知道他心里难受,便顺从他的要求,带着哭腔,软软的唤了一声,“哥哥。” 前世的兄长成了今生的表哥,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是变回了原样。 若禾愣神间,黑暗中,宋梁成的眸色逐渐深邃起来,仿佛要同这深不见底的黑融为一体。摩挲着她轻唤自己的唇,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甜腻又绵软,宋梁成很好奇此处尝起来是不是也是甜的,随即欺身压了上去。 带着深秋的凉意,霸道的吻落了下来,不容拒绝,若禾的呼吸忽然停滞,下意识想将他推开,却记得自己方才所说。 若是能让他消气,她什么都能做。 她可以不做宋家人的表亲,但她不想失去宋梁成。 一双手还没抬稳,就忍耐着放下了。 与冰冷的身体不同,宋梁成的呼吸是那么炽热,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松香气息缠着她的唇舌情深不能自持,单手托住娇柔的后背,整个人都被他掌控在手中,容不得她有丝毫的退缩。 同宋梁成躺在同一张床上,这般姿势,这般亲密,还在做这种夫妻间才能做的事,仿佛偷、欢一般的认知让若禾十分羞耻,双手不自觉抓紧了床单。 这个吻太过绵长,从一开始的冷冽慢慢升温,直到两人的脸颊都绯红一片。 若禾宛如溺水一般,唯有身上的人是她的救命稻草,在接吻的空隙中才能大口喘、息,方才已经哭红了脸,现在却是连呼吸都被他掌控,仿佛随时都会窒息。 吻毕时,宋梁成依旧不满足,咬住了她的下唇,直到那柔软的双、瓣染上艳、色,才满意的松了口。 嘴巴上热热的,少女的身子轻颤着,羞涩的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黑暗中,她看不见宋梁成的表情,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又没有体统的模样,她在意宋梁成的感受,也不想让他轻视自己、厌恶自己,这样纠结的心情让她无法拒绝宋梁成。 感受到遮蔽在上半身的阴影慢慢坐起,若禾轻喘着,柔声试探,“你不生气了吧?哥、哥……” 第一次这样叫他,真的不太习惯。 比起称呼“兄长”的规矩和距离感,叫“哥哥”显得亲昵多了。但眼下,他们显然是亲昵过了头。 宋梁成半坐起身,听到丫头发出蚊蚺一般大的声音,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喘、息和讨好的意味,无意识的撩拨着他本就已经不坚定的道德底线。 “我说过我喜欢你。” 说着,宋梁成解了腰带扔在床尾,他眼中的夜色清明,因为常年习武,他夜能视物,一双明亮的凤眼死死盯着身下的少女,就像面对自己最珍爱的礼物,现在就要一层一层将她剥开,慢慢享用。 外衣也扔在床上,宋梁成再次欺身上去,轻咬她的耳垂,不带情感地否决了她的猜想,“你以为,只是一个吻就结束了吗?” 他的声音撩动着若禾懵懂的心。 “我想要的远不只是这些。” 男人的吻从耳垂一路下移,因为是他,所以即便是轻微的触碰都叫她禁不住咬紧了牙关,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宋梁成在吻她,这样的认知让若禾觉得羞耻又无奈,过于温柔的吻要将她溺毙……若禾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仿佛出水的鱼儿失去了生存所依,只能将身子紧贴在床上,在他怀中止不住的颤抖,眼角都不争气的滴下泪来。 脑海中清醒的声音告诉她不能再放任他继续下去,但身子软的没有力气,更没有开口拒绝他的勇气。 总归是她做错了,是她违背了誓言。 若禾自暴自弃一般歪过头,任泪珠滑落枕边。 他就像是阎罗殿中的恶鬼,自己选择呆在他身边,就注定要被他拖进深渊。 感觉到身下的丫头有些失神,宋梁成微皱眉头,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霎时间,圆润的肩头上便多了一排清晰的咬痕。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若禾忍不住惊呼出声,喊的声音有些大,都把她自己吓到了,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府里有守夜的家丁也有巡夜的亲兵,若是声响大了引来人,她同宋梁成便要被捉去受私刑了。 棠梨娘亲告诉过她,大户人家的郎君和姑娘未嫁娶之前都是不能与异性相触碰的,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也是为了保全姑娘家的名声。 只是此刻她更担心,若是宋梁成被抓到,会不会因为此事耽误他未来继承爵位。 比起一个无用的郡主,国公爷的位置显然更重要。 思索许多,若禾还未察觉到,宋梁成的手(屏蔽,括号里是补字数,不好意思,我也很无奈)若禾不自觉的就弓起腰来,只觉得身体酥酥麻麻,又卸了一半力气去。 就在宋梁成准备褪下她身上碍事的衣物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朝这边走来了! 若禾下意识的推他,依旧推不动,想着两人会名声俱损,若禾急得又要哭出来了。 一张通红的小脸委屈的看着他,小声求着他至少躲一躲,宋梁成最忍受不了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虽然是他成心要欺负人,但也不愿她因此而落泪,便从她身上起来,坐到了一边。 果不其然,门打开了。 一阵冷风顺势吹进来,外头的月光照进门里,屋里终于亮堂了些。 宋兰提着灯笼进来,紧闭的轻罗帐将床上与外头隔开,就是拿着灯笼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便轻声问:“小表妹,我方才听见你的叫声,是有什么事吗?” 说着就伸手过去要将罗帐撩起一边,若禾抢在她之前从罗帐中露了头和半个肩膀出来。 “是二姐姐呀。”若禾神色如常,暖色的灯笼光很好的遮掩了她脸上异常的绯红。 “刚才是在帐中看到有只蛾子,我被吓到了才叫出声,但我已经把它赶出去了,惊扰到姐姐了,谢谢二姐姐关心。”若禾有些紧张,只要宋兰稍稍移一下灯笼,就会看到宋梁成放在床边的靴子。 听她平淡的讲完,似乎没有异样,只是声音有些沙哑,难不成是被冻着了? 宋兰关切的问:“我怎的听着你嗓子有些哑,是不是今天夜里冷了,冻着了?明日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嗓子沙哑才不是因为冻着了,而是因为……太热了。 方才被吻得不知今日是何夕,若禾现在脑袋里还有些懵,只笑着打趣,“不过是回来的路上吹了点冷风,我好好休息,捂一捂就好了。”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人睡不习惯,明天得让母亲给你配个丫鬟,以后有什么女儿家的私事也好解决。” “嗯,多谢二姐姐。”若禾说着,突然慢慢低下头去,耳朵都红透了。 宋兰还以为她是困了,低头打盹,殊不知在轻罗帐后,一双大手箍紧了她的细腰,后背上落下了男人灼热又急促的吻。 他怎么能? 这可是当着宋兰的面,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看着若禾形单影只,宋兰总是想多关心她两句,毕竟府里真心对若禾好的人没几个,多的还不是因为她郡主的身份才装出那副慈悲的心肠来讨好她。 小表妹真是命苦。 想到这儿,宋兰又柔声道:“这屋里总是缺些东西,不过等明日应当就能把那院子收拾出来了,到时院里还有丫鬟陪你,你也不用再在这儿一个人睡了。” 听完这话,若禾乖巧的点点头,只是里头那位就跟吃醋了,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似的,又一口咬在了她另一边肩膀上,力道的虽然不大,但女儿家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住他这么折腾。 若禾只能紧咬牙关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不想再打扰小表妹休息,宋兰嘱咐了她两句好生安眠,便要转身离开。 路过窗边时,看到那窗户松垮的关着,缝隙中透进了秋夜的冷风,便上手帮她关紧了。 待宋兰出去后,若禾再次回到床里,宋梁成依旧想继续方才的亲热,若禾却扭过头去推开他,小声道:“方才二姐姐就在边上,站的那么近,你怎么能……” 刚才做的太过火,若禾有些生气了。 他怎么就不知道维护自己的名声呢,原本就朋友少树敌多,还不晓得珍惜羽毛,以后她又不能时常陪在他身边,若是宋梁成再被人给算计了可怎么办。 宋梁成不知道她心里想了这么多,只当是彻彻底底的厌恶了他。 也对,半夜□□进了女儿家的闺房,不是正人君子的作为。 他本就不是好人,是若禾看错了他。 就算他今夜真的要了她又怎样,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若禾还是会搬走,明日去了宋府的院子,几个月后就住进郡主府,继而两人相见的时间越来越少,能说的话也慢慢消失,只套着一层表兄妹的关系,同宋家人一样演戏。 无心再做,宋梁成抓起外衣和腰带,掀起罗帐就下了床,一言不发,穿好衣裳转身就走。 走得如此决绝,倒叫若禾觉得委屈了。 这算什么,将她欺负透了,清白都快没了,连声原谅都不肯说就走了? 那她这样予取予求的道歉还有什么意义。 若禾将凌乱的中衣胡乱穿好,也跟着下了床,喝住了他,“你给我站住!” 身后的丫头走过来,宋梁成顿了顿脚步,依旧没有回头看她,冷道:“明日再见,你我就要兄妹相称了,郡主殿下。”最后四个字特意加重,还冷哼了一声。 若禾鼓足了气走到他身边,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弱弱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若是想要同从前一样,我就留在宋府不搬出去了……这样不行吗?” “我说了。”宋梁成不回头,冷言冷语,“我喜欢你,我想要你,你就一点也不明白吗。” 喜欢……是要在一起。 结成夫妻,一辈子不离不弃。 原来他想要的,是她这个人啊。 她可真傻,傻透了。 若禾反应过来,却忍不住羞涩难当,这叫她如何说得出口,她又在心底问自己:不喜欢他吗?他那么优秀,待她也好,虽然总喜欢像方才那样“欺负”她,但那是因为爱的太深了无法自拔。 前几日的若禾还在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总有些唯利是图的意思,只是现在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她成了郡主,下半辈子应当不愁吃喝,也不会成为宋梁成的负担。 所以当她再问自己的时候,心底那个声音便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喜欢他! 她喜欢宋梁成! 只是从前她位卑,不敢高攀,眼下便没有那样的烦恼了。 宋梁成问完话后,好一阵的沉默,他的心也冷透了,果然留不住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起步欲走,身后却响起一声细小的低语,宋梁成迈出一步,却觉得腰上突然勒紧了。 转过头去,腰带被若禾拉住了,她慢慢抬起头来。 窗前撒下月光,比罗帐中要亮堂,若禾看到了宋梁成略微惊愕的脸,俊逸的棱角,还有脸上些许未消退的薄红。 她一指勾着宋梁成的腰带,不让他走。 羞赧的少女低声道:“我喜欢你,所以我也不想离开你。” 宋梁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的确认一遍:“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种话怎么好再说出口,若禾羞得没脸见人了,只道,“你,你,我都许你亲我,抱我了,你还问是不是真的!” 听罢,宋梁成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心底的郁结也随着萌生的喜悦慢慢消失。 丫头果然是喜欢他的。 她终于说出来了。 两颗孤独的心相互围绕,他注视了很久,终于得到了丫头的回应。 宋梁成扬起了嘴角,突生的感动叫他忍不住哽咽,转过头按住她的肩膀,低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笑着,“再说一遍,我就信。” 嗓音中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是笑了吗? 若禾抬眼看到他微扬的嘴角,果真是在笑。视线中只能看到他的鼻间到下巴,但还是毫无疑问的好看,尤其是那个笑容,叫她的心里也开出花来。 “我喜欢你。” “我非常非常喜欢你!”若禾开心,说话也不由得大声起来,只是看着眼前的宋梁成,却下意识又叫了一声“哥哥”。 都已经互通心意了,再叫哥哥是不是不太合适,若禾捂住了嘴巴。 宋梁成察觉到丫头的小动作,低头吻吻她的鼻尖,“叫哥哥便好,小表妹。” 表妹?若禾放了手上的腰带,推他一下,嘟着嘴巴表示不满,“什么小表妹呀,你从前都没这样叫过我的,我又不是跟宋烟一样是你的妹妹。” “那你喜欢听什么?”宋梁成将人拉过来。 骤然缩短的距离又让若禾想起方才在床上的亲密接触,此刻想起来,抛去那些脸红心跳的部分,心中竟然欢呼雀跃,像是吃了一整块蜜糖,就连指尖都是甜的。 “叫,丫头……”若禾伸出指尖,戳戳他结实的胸膛,又道,“你的声音好听,叫什么都好听。” 她并不记得宋梁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唤她“丫头”,倒真像是兄妹之间的称呼,总让若禾觉得自己是被他宠着的,叫她在外头也觉得后背有宋梁成可以依靠。 “好。”宋梁成轻轻在她耳边应答,“既然你喜欢,我就这样叫你。” 说罢,一双大手从后背扣住了若禾的腰,若禾下床的时候太着急,连鞋子都没有穿,便从善如流抱住眼前精瘦的腰,踮起脚尖双脚踩在他的脚上,跟着他的步伐在屋里晃悠,好不自在。 两人步调一致,在空间不大的客房中相拥, 宋梁成低下头又来索吻,这次若禾可不轻易答应,埋头贴在他胸口上,嘟囔着,“嘴巴痛,不亲。” 刚才被咬了嘴唇,现在还觉得嘴巴热乎乎的,她才没那么傻再让宋梁成占便宜了。 不过,她好像是挺傻的,一开始满脑子想着抱大腿,根本没注意到宋梁成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这种心思。是他们在月下的拥抱,还是在露水庄时要她做下许诺,又或是夜猎时因为那迷、情药才阴差阳错。 从一开始的距离感,慢慢的习惯他的温柔。 原本只是沉迷他的美色、馋他的身子,然后,就这么主动咬钩了。 宋梁成一定很会钓鱼。 愿者上钩。 夜色很深了,若禾松开了宋梁成,催促他回庭霜院去休息。 宋梁成摇头,“我不想回去。” 刚刚互通心意两情相悦,正是想时时刻刻看到她,不愿分开的时候,不但宋梁成不想走,若禾竟然也有一点舍不得他走。 “那你要在哪儿睡?”若禾看着客房里简朴的摆设,桌子不大也睡不下人,橱子里也没有多余的一套被褥能给他睡,再说这深秋湿冷,睡在地上会着凉的。 没有别的选择,宋梁成看向床上,若禾明白他的意思,又红了脸,小拳头捶在他的胸口,“不行!快回去。” “那明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若禾轻声道:“明天早上,我去给你送早饭。” 那就是睡醒不久便能看到了,宋梁成还算满意,摸摸她的头,“好,那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哈,被锁了是因为亲了小白兔的边缘,我应该让男主克制点的。下次一定(狗头) 以后没特别的事,就是凌晨0—1点更新啦。 另外,恭喜哥哥和丫头牵手成功! 感谢在2020-08-16 23:59:21~2020-08-18 19:5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糖麻花粘牙、更新就喂你吃白白的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梨花压海棠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已过子时, 四周冷寂,陆昭从梦中惊醒,发现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怪不得刚刚睡的那么安稳。 还在想是谁好心给他披上的,后院的门就被推开了。 宋梁成回来了。 !!!陆昭心中跑过了千匹马, 心情之复杂, 无以言表。没有回来就是成了事, 这回来……难道是彻底掰了吗? 英雄难过美人关,将军心里得多难过。 “将军。”陆昭迎上去准备安慰他。 宋梁成迈着步伐走过来,而后与他同行, 转头看他,“这么晚了,你还没去睡呢?” “将军, 您怎么回来了。”陆昭犹豫道, “您跟郡主……你们是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是什么?”宋梁成满脑子都是自己那可爱的丫头, 嘴巴上还留着她身上香甜的味道,并没注意到陆昭脸上那惋惜的表情,就跟看到自己独身已久的弟弟在外议亲失败了一样。 陆昭比宋梁成年长些,从他十几岁刚入军营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陆昭除了是个忠实的护卫, 还有点像事事都管的老妈子, 自从宋梁成说了喜欢若禾后, 陆昭便格外关注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变化。 终于明白他的疑惑,走进卧房, 宋梁成解下外衣, 平淡道:“算是好事,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陆昭跟着走进来点了烛火,听到“在一起”三个字之后, 瞬间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但慢慢也接受了,表情变得沮丧。自家将军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杀人放火的时候,他还在一边做帮手呢,为了达成目的,在所不惜。 虽然知道宋梁成冷面的底子下藏着险恶,但强迫姑娘家这事儿还是第一次见他做,有些事儿不懂,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这个做护卫的,总得提醒两句,不然若禾郡主可就太可怜了。 “既然你们都已经……那个……了,您怎么不留在那里照顾她,女子的……初,次,应当是很痛的吧……郡主又不是个能忍痛的,您总该多关心关心她。”一个糙汉子,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忍不住结巴了。 按理说这事儿不该他操心,可是将军都已经将人吃了,不好好照顾人家,怎么还同没事人一样回来了。 初次?宋梁成倒了一杯水,的亏还没喝,不然就要吐出来了。 这陆昭平时看着本本份份,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是把他看成什么人了,他会连一个小女子都不放过吗。 “我说的,在一起,不是那个意思。” 宋梁成话音刚落,陆昭就噤了声,只“哦”了一声,脸都没地儿放了。 也不与他多说,宋梁成催促他赶紧去休息,说是明日要早起。陆昭便道了几声恭喜,乖乖回去睡觉。 走出院子的时候,看到小七的房门被风吹开了一个小缝,陆昭便上去帮忙把门关紧了。 这一夜,变数可真大。 —— 第二日一早,天气有些阴沉,天还没亮的时候便下起小雨来,空气中透着凉意。 若禾刚搬到客房里,也没有什么新衣裳,初秋时从管家那里领的秋季的丫鬟衣裳倒有几件,将就着也就穿上了,虽说是郡主,眼下也是寄人篱下,哪能有那么多要求。 客房的另一边堆着官家赏赐下来的珍宝,只可惜连件御寒的披风都没有,放在那里,若禾也不去看。 现在天色还早,她正打算去厨房端了早饭去同宋梁成一起吃。 他们已经两情相悦了。 现在是恋人关系。 想着昨日夜里的吻,若禾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天地都变成粉红色的了,只盼着什么时候开出朵花来。 本想着自己出门够早不会遇上什么人,不曾想,刚踏出去两步,撑开伞,就看到对门的门已经打开,宋兰催着孟贺然出门吃早点。 看到若禾也起床了,宋兰便撇下自己那个慢性子相公撑伞走过来,站在路上问若禾。 “表妹也是要去吃早饭吗,不如同我们一道?” “这……”若禾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不好意思啊,二姐姐,我想……去三哥哥哪儿……” 去宋梁成哪儿? 宋兰原本就知道若禾同宋梁成关系很好,这倒也没什么,他们两个小的时候就很亲近,如今长大了,依旧是最亲近的两个。何况若禾回京后又在宋梁成的院子里呆了数月,难免会有些感情。宋兰十分理解,赞同地点点头。 “好,那你去吧。我们也是要去陪母亲吃顿早饭,那就不等你了。” 话说完,身后的孟贺然也走了过来,钻到宋兰伞下,又高又壮的男人半曲着身子,自然的牵住了宋兰的手,却被妻子轻轻拍开。 两人一边走,宋兰一边羞道:“现在又不是在家里,你别那么没有分寸。” “在岳母家里,连手都不能牵了吗?那我们今晚就回府去吧,娘子都不同我亲近了,真是让人夜不能寐。”孟贺然一个将领,说这番话的时候,竟然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夫妻两个小声说着,宋兰无奈道:“哎呀,你小点声,表妹还在那边呢。” “她还小,哪懂得这么多。” 恩爱又亲密,若禾在不远处偷看了几眼,着实羡慕二人之间的感情。 拐过头去了厨房,因为她身上还穿着丫鬟的衣裳,便没有引得太多人的注意,同做饭的大师傅讲了,要端份早饭去吃。 大师傅认出这是有了郡主身份的若禾,恭敬的递上一份比听雨阁那份还好的早饭,能跟主母的用度持平了。 若禾本想说是要两人份的,可又怕她追问起来是同谁一起吃,这府里的主子个个都是人精,又不像宋兰夫妇那样好说话,若是她说错了话被传到人耳朵里,怕是又要遭人非议。 一份饭而已,她原本就吃的少,而且此行也不全是为了吃一顿早饭。 想快点见到他。 想到这儿,若禾忍不住笑了出来,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 一手打着伞,一手拖着托盘,轻车熟路地来到庭霜院,还特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 庭霜院的门半掩着,她轻轻一推就开了——这是在等她呢。 看到院门被推开,庭霜院三个丫鬟的视线都集中在走进门的那个“丫鬟”身上,穿着一身素些的粉色,在绵绵的秋雨中就像迟来的春意。 随着“丫鬟”放下油纸伞,三个丫鬟看清了她的脸,原来是若禾郡主! “郡主金安。”三人齐齐躬身行礼。 “不,不用这样客气。”若禾哪见过这种阵势,忙请她们起来,“我们都一起共事过,不用讲这样多的规矩,我知道你们心眼儿都不坏,我们之间也不用那样拘谨。” 三个丫鬟点点头,心中感念,果然从前选择跟着若禾是抱对了腿。 “郡主殿下怎么来庭霜院了?” “对呀,对呀,我听说,郡主殿下不是要搬到去霏花阁了吗,那边儿都已经收拾干净了,说是今儿个就能搬了。” “郡主殿下怎么还是端着早餐来的,莫不是想念在庭霜院的日子了?” 曾经共事的姐姐飞上枝头做了郡主,三个丫鬟难免激动,问的话也多,却没什么营养,还挡住了若禾的路。 看她们如此话多,若禾不禁笑出声来,这三个丫鬟可比余氏和冯氏要真实多了。 “你们怎么这么多问题!”女子的高声叫喊引得众人的目光望去,是小七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还未走到若禾身前就伸出手来,走到跟前的时候刚好接住了若禾手上的托盘,然后站在她身边,耳语道:“三郎君在等您呢,别同她们闲聊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罢,就请若禾进去了。 来时,若禾还想着自己看来这份早饭够不够吃,宋梁成可是个武将,虽然看着精瘦高挑,但吃饭是很足量的,难怪他身上的肌肉那么结实果果,手感也好。 进了主屋,宋梁成早已经恭候多时。 小七先她几步走到桌边,将托盘上的早点摆下,不过是锦上添花—— 若禾实在没想到,宋梁成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大一桌子的早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办一桌宴席呢。 宋梁成坐在桌边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唤她坐下。 碍于还有其他两个人在场,若禾有些害羞,便坐在了宋梁成对面,还不忘问他:“你这又是去哪儿订的菜呀?我去过厨房,那儿可没有你这儿菜色多。” 陆昭打着哈欠,帮忙回答,“去摘星楼订的,啊——一早起床便去买了带回来的,还热乎着呢,郡主慢用。” 说罢,陆昭识趣地退了下去,小七也偷笑着出门去。 屋里只剩两人,宋梁成轻声唤她:“丫头,坐到我身边来。”说罢拍了拍早就准备在他身侧的一只凳子。 若禾犹豫了一下,抬起屁股挪到宋梁成的旁边,慢慢坐下。 早饭虽然种类繁多,还有许多她没吃过的新菜色,但若禾根本无心放在早点上,身旁坐着一个美人,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就看向了他。 好神奇呀。 前两天她还在想着让宋梁成配个公主,没想到,把自己赔给他了。 吃着精致的蟹粉包、小馄饨,还有刚出锅的糯米糕,真是又好看又好吃,因为长得小巧,虽然看着多,但要吃饱的话,每样都能尝一两个。 宋梁成夹了一块青蔬放到她碗里,若禾夹起来放进嘴里,清爽又多汁,称赞道:“好吃!” 心道:果然摘星楼的吃食是顶好的。 摘星楼…… 若禾好像想起了什么,摘星楼,那个里面满是漂亮歌姬和舞姬的摘星楼,宋梁成又去了。 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醋意,哪个女子愿意自己心爱的男子整日往摘星楼跑呢,尤其还是宋梁成这种,长相一表人才,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人物。 吃饱了,也不明说,只转过头用忧郁的眼神盯着他,表示不满。 刚才用饭的时候,宋梁成就注意到了,那双一直偷偷盯着他脸看的眼睛,看得他心里也暖洋洋的,真想捏住她的小脸。 一直盯着做什么,他又不会跑了。 只是等吃好了,他也转过头去看她,却对上一双“快跟我认错”的眼神。 宋梁成也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绕的人,直言道:“是哪道菜不喜欢吗?怎么吃饱了还苦着个脸,都变成小苦瓜了。” 若禾扭过头,“你怎么又去摘星楼了。” “那里的饭菜当与宫中的御厨有的一比,我知道你喜欢吃,自然要买给你尝尝。”说罢,抬手用手掌顺了顺她的头发,“怎么?丫头生什么气呢,说给哥哥听听。” 太温柔了叭! 这般柔情似水,若禾都要坚持不住了,也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你,你都有我了,怎么还能去那种女子扎堆的地方,万一……” “万一什么?” 被他这么一打断,若禾忽然又没了底气,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万一被什么第一舞姬歌姬看上了,怎么办。” 丫头像一只保卫萝卜的兔子,可爱极了,宋梁成都忍不住露出笑意,一伸手就将人捞到怀里,坐在他腿上,这样抱着,果然很舒坦。 突然换了个姿势,宋梁成力气太大了,抱她就像抱一个孩子一样轻松,坐在他的腿上,身侧紧贴着他的胸膛传过来体温,若禾忍不住捂住了脸,直觉得自己的脸又要红透了。 “做什么呀,快把我放下去。” 宋梁成置若罔闻,单手就搂住了她,轻笑道:“方才,你不想让我去摘星楼,是想独占我吗?” 若禾拨开两个手指偷偷看他,“不可以吗?” 她就这么直白的接了,叫宋梁成心底好生惊喜,正经回应她:“当然可以。” 甚至还在她耳边主动提议道,“不如你也在我身上留个印记,狠狠咬一口,这样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听罢,若禾放下手掌,看着近在眼前的宋梁成修长白皙的脖颈,还有那出凸起的喉结,处处散发着男性的魅力,叫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喜欢的话,就给人家一个评论叭~(忽然发现自己看到小天使们的评论觉得好开心呀!) 预告:恋爱的甜蜜才刚刚开始,一起去买衣裳呀! 第33章 屋里是两个主子你侬我侬, 小七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开心的踩着两只脚。 一旁的陆昭站在门边,依靠在墙上, 双手抱在胸前,侧眼看过去, 就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还没看仔细, 不成想正撞上他看自己的目光。 偷看被发现,小七尴尬道:“三郎君终于跟若禾姐姐成了一对,哦, 现在不能叫姐姐了,该叫郡主殿下,江若郡主。” 陆昭没有应答, 小七以为是自己说的无聊了入不得陆大哥的耳, 便不再多言。 慢慢的, 有个油纸包进入她的视线,小七转过头去看,陆昭依旧正视前方,只是靠近她的手臂垂了下来, 将还热乎的油纸包递到她手上。 “这……”小七打开油纸, 是一小包糖渍酸梅。 还没等她开口问什么, 陆昭便抢先回答,“前几日见你偷吃了厨房的果子。” 小七那张微胖的脸一时有些紧张, 偷吃几个果子而已, 怎么还被陆大哥惦记上了,他不会告诉别人吧。 陆昭又道:“府里做的果子不如城北的刘记蜜煎做的好吃,我是自己出钱买的……你以后不要再偷吃了, 被抓到会受罚的。” 倒真有个大哥的样子,还挺照顾她的。小七点点头,说自己不会再偷吃了,对陆昭道谢后,回房去将吃不完的酸梅放下,再回来的时候,却在后院门边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玉晚娘沉寂了几天,怎么又出来了。 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 玉晚娘看着院里只有陆昭一人,便走进去,小七偷偷跟在她身后,看着玉晚娘扭着腰走到陆昭身边,软声叫了一声:“陆大哥~”而后便“不小心”摔倒,正巧跌在陆昭的脚边。 楚楚可怜的美人儿仰头看着陆昭,柔弱无助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陆昭乐于助人,便单手将她捞了起来。 有了肢体接触,玉晚娘脸上露出了笑意,一边道谢一边显露出自己的意图来,“谢谢陆大哥,听外头的丫鬟说,是郡主殿下来了,可是在里头呢?” 陆昭并不正眼看她,也觉得里头两人只是吃个早饭,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便如实告知。 “将军与郡主在用早饭。” “哦——”玉晚娘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句,似作无意道:“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里头又没有下人伺候着,不合规矩吧。” 躲在不远处的小七撅了撅嘴,不由得冷哼一声,这玉晚娘果然没存什么好心思,都被打过一顿板子了,就是不长教训。现在装着纯良的模样,说出那种话,还不是要变着法儿的毁江若郡主的名声。 身为若禾的忠实小跟班,小七不能坐视不理,不再躲藏,走上前去,咳了一声。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玉晚娘转过头去,看到了满脸不耐烦的小七,对着她没好气的说着:“什么孤男寡女,人家三郎君与郡主殿下可是表兄妹,一起吃个饭怎么了,再说,我原本就在里面侍奉,这才刚出来一会儿,你就来了,可真巧呀。” 玉晚娘有些惊讶,这小胖妞原本也不怎么理事,怎么若禾一回来,她连说话都变得有底气了。 “是我不该来的。”玉晚娘可怜兮兮,垂下一双美目,转身欲走。 小七依旧没放过她,在身后出言提醒,“今日只有我们三个下人在这儿,若是外头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玉姐姐,你可得当心呀。” 玉晚娘连声应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外头一番理论,屋里两位,完全没有被这小小的插曲打扰。 现下两人这般亲昵十分合宋良诚的心意,像是多年的美梦一夜之间成了真。 乖巧的丫头自己钻进他怀里,他的世界也就此变得明亮起来,好像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承的痛,就是为了将运气储存起来,再次遇见她。 宋梁成又夹了一片糯米藕给她吃,他很喜欢看若禾吃东西的模样,若是吃到喜欢的味道,就会露出很满足的笑,不掺杂其他的感情,连他的心都被一同暖化了。 “张嘴。” 若禾张嘴吃掉糯米藕,软糯的口感,甜甜的味道,还带着蜂蜜的清香。 吃掉这最后一块,若禾摆摆手,“不吃了,吃饱了。”说罢掏出手绢擦擦嘴巴,顺带着帮宋梁成也擦了擦嘴。 早饭吃好了,宋梁成还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若禾不乖的扭动两下,“让我下去吧,今天要搬去霏花阁去住,你再不让我走,不一会就有人找过来了。” 宋梁成考虑了一下,又提议道:“那你咬我一下。” 他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咬来咬去的,不疼吗? 若禾起先是不太愿意的,只是坐在美人怀中,被宋梁成的低语蛊惑着,又看着那白的发亮的脖颈毫无警惕的引、诱她,竟真的生出了想咬他一口的心思。 自己可是被他咬过好几次了,昨天夜里,他还那样……自己的肩膀上后颈上都留下了印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退。 抬手勾上他的脖子,轻轻的呼吸喷洒在脖颈,痒痒的,若禾鼓足勇气,凑上去——亲了一下。 而后,带着笑意问他,“疼不疼?” “不疼。”宋梁成被她的小调皮给逗得心情愉悦,嘴角扬起了弧度,思索一番又道:“有点痒。” “我才不咬人呢,谁叫你清早起来就戏弄我。”若禾终于从他腿上站起来,理了理被弄皱的衣裳,说时间不早,她得回去了,还不忘催促宋梁成换好衣裳去军营。 宋梁成点点头,“我中午回来再去寻你。” “嗯嗯,我等你给我带好吃的。” —— 府里临时住着金枝玉叶的郡主,宋家人都十分重视,今天搬住处,更是各个院子里的主子都派了人来帮忙。 余大娘子亲力亲为,同宋兰一起来为若禾挑选丫鬟。 “殿下来看看,这些呀都是前不久才买进来的,虽然在府中做活不久,但都很机灵,家世也清白,你看着合适就挑两个留在身边用,若没有合适的,那舅母再为你选。” 余大娘子这声舅母说的自然,若禾却感觉很瘆得慌。 从前做丫鬟的时候,早就见识过这余大娘子的本性,此刻也差点被她精湛的演技给迷惑了,就好像真的很关心她似的。但若禾隐约记得这些个人,并不是余大娘子所说的什么新人,而是像青青一样,跟在她身边许久的老人了。 从前她就用过这招,在各院里安排眼线,若禾也没想到,自己也是在她算计之中的。 她与宋梁成已经是恋人,如若,身边跟着那么几个净檀院的眼线,只怕两人的关系不用几天就会被人发现。 虽说男未娶女未嫁,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说不出的复杂。 自己还没明确身世的时候就跟在宋梁成身边了,定会被某些心术不正的人胡乱揣测。也担心会被人说是宋梁成借着表兄妹的关系攀附她的郡主身份,有损名声。 所以,若禾想着,等宋梁成承袭了宋国公的爵位之后,两人再将关系摆到明面上,如此门当户对,便不会惹人非议。 总之,这些丫鬟,她一个都不能收。 若禾将她们一一看过做了做样子,而后略微沉重的对余大娘子说:“舅母,这些丫鬟是新来的还需要多多调、教,我才刚认回江姓,不懂的地方也多,她们一群新人,怎么能照顾好我呢?” 故作苦恼的样子落在余氏眼中,暗自诽腹:这才刚做上郡主就开始摆出架子来了,真是小人得志。 虽然不满,却依旧微笑着应答:“那郡主想怎么办呢?都按照你的意思来。” 若禾想了想,便托人去庭霜院传了几个丫鬟过来。 她们曾一同共事过,对于自己和宋梁成的事,不是一知半解也看出了些苗头,放在身边自然更加放心。 一通假模假样的挑选后,小七和另外一个丫鬟镜心愿意跟在她身边服侍,另外两个阿春与素秋选择留在庭霜院里,继续服侍宋梁成。 这是最好的选择,除了庭霜院活少月例多的优秀条件之外,也是为了不让余大娘子再塞生人进来。 主仆三人就这样入住了霏花阁。 霏花阁并不大,比起冯小娘住的听雨阁来,要小上一圈,好的是不大的院子里种了满满的绿植,多是竹子与花树,一年四季都充满生机。 而且,位置与庭霜院就一前一后,隔着一堵墙。 走在院中,若禾感觉莫名的熟悉。 霏花阁的构造没有前后院,进了门左侧是下人的房间和杂物房,右侧就是小厨房,正面是一栋二层小楼,楼下是主厅,一边是会客一边是书房,顺着会客处的楼梯上去是睡觉的卧房。 一路走上去,顺着卧房的窗户,能看到庭霜院后院里的小块地方,正是宋梁成当初打拳的那块空地。 这感觉好熟悉,若禾忍不住询问两个丫鬟,这霏花阁有什么来历,感觉比庭霜院要新一些似的。 小七并不太知道这些,沉默的镜心则回道:“这里是三郎君儿时的住处,住了有几年,那时这里已经十分破旧,二楼都漏风漏的住不了人,后来郡主殿下来府里过年,同三郎君玩得特别好,便拉着三郎君一同去庭霜院住了。” “三郎君去庭霜院后不久,余大娘子才叫管家婆子找人来修缮了这霏花阁,所以许多地方看着都比较新。” 原来如此,若禾感慨自己忘记的童年,也不免生气,原来余大娘子在宋梁成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针对他了,真是心黑的厉害了。 叫她们两个去放下包袱,收拾收拾她们自己住的地方,若禾躺在大床上,开始想起了宋梁成。 日后住在前后院也挺好的,不过从前的长公主府已经在修缮了,现下也改了名字是郡主府,想必不用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她就该搬过去了。 不在宋家寄人篱下倒是挺好,但她不就跟宋梁成分开了吗,想要跟他待在一起,还是得回到宋府来吗? 虽然是宋梁成袭承爵位,但是那讨厌的余大娘子、冯小娘,那个莫名其妙看不起她的宋烟,那个被宋家人宠坏的宋建邺,她们可是一个都没走。 多病的宋吉去世后,他们便继续趴在宋梁成身上吸血。 若禾并不准确的记得宋吉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但大概的日期,就是在明年春天与夏天之间。 这一世还会按照原先的轨迹走吗?那样虽不尽善尽美,但至少安稳,但若禾的心底是不太想再同这些人一道生活的。 若是人人都与老太太和宋兰一般心善,她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想着想着有些犯困,还没闭上眼睛,就听见楼梯上走来了一人,脚步轻盈,抬头去看,是宋兰。 “表妹,在这儿住的还舒坦吗?”宋兰笑着向她走过来。 若禾赶忙从床上爬起来,点点头,“舒坦,这里的确比客房舒服多了,谢二姐姐关系。” 表妹就跟小时候一样可爱,宋兰坐到床边,微笑着,“看看你身上,穿的还跟丫鬟穿的一样,快穿上鞋子,外头雨已经停了,我带你去买些新衣裳。” 两人准备片刻,便出府去了,身边跟着月儿和小七。 这还是若禾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府,连守门的家丁都不敢过问,真是自在。 不过此行并不顺利,刚出府门,就看到街那边停下一辆马车,上头下来一个丫鬟,小跑过来,看装束,是孟贺然家的。 宋兰停步等她过来,小丫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大娘子,你快回去看看吧,小郎君他发烧了,现在正哭呢。” 听是留在府中的儿子生了病,宋兰变得焦急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地跟若禾说抱歉。 “没关系的,还是小外甥的健康为重。”若禾安慰宋兰,“买衣服罢了,我自己也可以去的,姐姐快回去看看孩子吧。” “好。”宋兰正打算跟丫鬟一起回去,余光却瞥见了前头骑马回来的宋梁成。 三弟本就同表妹关系要好,想必不会拒绝带表妹去买衣裳,再说真让表妹主仆二人单独去街上,两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恐怕要叫人哄骗了去。 想着,宋兰便上前两步叫住了宋梁成。 “三弟!” 宋梁成起先没有看到宋兰,但听到那声“三弟”后,在看到宋兰的同时,也注意到了站在前方不远的若禾,便下马来,走到她们跟前。 “二姐可是有事?” “我本想带表妹去买些新衣裳,可是家里的福宝发烧了要我去照看,我又不放心表妹独自上街,可否请你帮忙,陪她去城东的成衣店。” 宋梁成看见故意躲开他视线的若禾,心中偷笑,装作犹豫了一会儿,才应了下来。 宋兰离开后,陆昭牵着两匹马从侧门入府,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辆马车驾过来。 就在国公府的门前,宋梁成光明正大地握着若禾的手扶她上马车,然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去。陆昭驾车,小七便坐在他的旁边。 马车中的空间够大,两人对坐。 待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宋梁成便急不可耐的坐到了她身边,惊得若禾弯起身来要换到另一边,却被他按住了。 宋梁成知道她只是害羞而已,按着她的手,轻笑,“我该谢谢二姐,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出府。”说着,按在她手背上的手就顺着胳膊滑到了肩膀上,又从她后背一路摸过去,按着另一边的肩膀,将人按到自己肩上。 “你小点声。”若禾怯怯的,她好怕外人发现自己与宋梁成之间不同于兄妹的感情。 “好,我小声点说。”宋梁成一手抱着她,一手抓住她的纤纤玉手握在掌心把玩,最后再十指相扣。 早在府门口时,宋梁成早就看出了若禾的顾虑,也不遮着藏着,趁此机会直接问她,“你怕别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若禾点点头。 “从前我没有户籍,不回应你的心意是怕耽误了你的前程,如今我又糊里糊涂的就做了郡主,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是怕外人传那些流言蜚语。”若禾靠在他肩膀上,手指头不老实的挠着他的手心,嘟囔着,“其实是我高攀了你才是。” “郡主殿下有何见解。” 宋梁成第一次同她打趣,若禾忍不住敲了他的手一下,笑道:“叫什么呢!” 他的声音仿佛就贴在她的耳边,音调低低的,好像真怕别人听见似的,“丫头,你想让我坐到高位?” “嗯!”若禾重重地应答,满满的期待,“那样我们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谁再敢乱说,你就将他大棒子打出去!” 丫头说的眉飞色舞,显然是认真想过两个人的未来,宋梁成自然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好,我答应你。” 因为梦里发生的事,他已经同翊王一派分道扬镳,想要在朝堂争得更多的权力,最快的途径就是成为某个王爷或是权臣的亲信。 除却翊王,其他的几位王爷都分散在封地,离卞京最近的一位是官家的弟弟,梁王。还有一位本该在卞京,却自请前去驻守边关的官家嫡子,禹王。 二选其一,谁是明主? 不多时,到了成衣店,小七下了马车,“三郎君,郡主殿下,咱们到地方了。” 第一次出府游玩,若禾兴致颇高,不等宋梁成扶她就跳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成衣店,足有三层楼高,真真的长了见识。 正是午时,又时逢秋雨湿冷,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店里依旧没什么客人。 柜台里忙着算帐的伙计见一个年轻的郎君领着一位更加年轻的姑娘进来,精明的脑袋里就猜测起了两位的关系。 又见那面若粉桃的女子与一表人才的男子呢喃细语好不甜蜜,可不就是一对新婚小夫妻嘛。 不过这小娘子的衣服实在不比这位郎君的衣裳贵重,布料差不说,样式也像是富贵人家府里丫鬟穿的。伙计一下子又想明白了,正是因为觉得衣服不像样才要来成衣店啊,今日他又要做成一笔大生意了。 伙计迎上去招呼:“这位相公是要给娘子挑件衣裳还是买些布料?” 听罢,宋梁成不自觉的点了点鼻子,这伙计说话倒是中听,只是……他们还没发展到那步,被这样称呼有些早了。 身后的陆昭和小七忍着笑意,若禾反应过来,直羞的不敢见人了。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说什么娘子相公的,羞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 这位天使请留步,请留下你的评论吧,我给你比个心呀~ 第34章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看出若禾的窘迫, 宋梁成出言解释:“这是我的表妹。” 听罢,伙计的表情更喜庆了,笑道:“表兄妹结亲, 那不是亲上加亲吗?恭喜恭喜,恭喜二位。”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的话, 都叫小七忍笑忍的肚子痛了, 这是个什么伙计, 看着一脸精明,说话真是顶有意思。若禾羞着说道:“你说错了,我们还未成亲。” “哦——”伙计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 不好意思道:“实在对不起,我嘴笨说错了话,那就预祝二位尽早完婚, 有情人终成眷属。” “噗呲。”小七实在憋不住了, 又听这句, 直接笑了出来,这个伙计太会说话了。 听完伙计的几句话,连宋梁成脸上都浮上了笑意,显然是对伙计的祝福十分满意。只是若禾不开心, 第一次出门就被人这样祝福, 哪个姑娘能坦然面对, 更何况还是在自己喜欢的宋梁成面前。 若禾低下头,红着脸转身要走。 她脸上的绯红都遮不住了, 宋梁成拉住那小巧的手, “怎么了?” 若禾低语,“我们换一家吧。” 竟是被伙计给说怕了,在马车上的时候还说不要将关系摆到明面上, 这才刚下马车就给人看出来了,到底是那伙计看人准呢还是她同宋梁成表现的太明显了。 宋梁成是不怕的,他名声不太好,虽然那些达官贵人们表面上忌惮他的权势,对他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是将他骂的狗血喷头。可现在他是要护着若禾的,新册封的郡主难免要惹人眼红,需小心翼翼,不能被别人抓了错处。 眼下,丫头有些过于谨慎了,这伙计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们本就是一对儿,就算尽力藏着,也是同普通的表兄妹不一样的。 低头在她耳边劝道:“这是城东最好的成衣店,咱们不是来买衣裳吗?那伙计只是说说客套话,你不要当真。” 宋梁成这么冷傲的人都为了她做说客,若禾念着两人出门一趟不容易,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紧张而浪费了两人在一起的宝贵时间,毕竟再回到宋府,又不知什么时候能独处了。 将人劝回来,伙计领着他们上二楼。 看着样式繁多的衣裳,若禾有些无从下手,有一些衣裳不但布料金贵,还绣着金边镶了珍珠。 在繁多的衣裳里转了一圈,若禾看着这些花费不少的衣裳,想想自己身为郡主每月的俸禄,买上几件应当还足够,只是不好大手大脚,日后有了自己的宅院,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挑了几件衣裳,去屏风后试,她拿的是自己最喜欢的粉色,颜色有些淡,像春天初开的花瓣一样。 宋梁成在屏风外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便让小七过去看看。 踮着脚,小心翼翼走到屏风边上,问:“郡主殿下?您换好了吗,是穿着不合适吗?” 里头没有应声,偷偷看进去,若禾正捂着领口不知所措。 衣裳的确有些大了,若禾的骨架本就纤瘦,衣服穿在身上,领口大了一圈,里头该露的不该露的边露了干净。小七睁大了眼睛,清晰地看见,若禾的肩膀上,衣领露出的胸脯,都有着许多红色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不谙世事的小七心中感叹,不过在客房睡了两晚就被虫子咬成这样了,郡主真可怜。 发现衣裳太大的时候,若禾还没有察觉到,直到觉得胸前透了凉,低头才发现,昨夜留下的痕迹不但没有消退,还十分清晰。 这怎么能穿出去,便急忙要换下来,外头小七在问她都没听进耳朵里,直到小七探进头看,惊讶的看着她身上的痕迹,若禾长了一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辩解。 这算什么回事儿? 小七歪着头走回去,嘟囔了一声,“郡主身上被虫子咬了,好几处红点点,那件衣裳太大,她正换呢。” 被虫子咬了……红点点…… 在场的两个男人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宋梁成低头轻咳一声,陆昭便上手将小七捞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小七觉得无辜,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便听陆昭用极小的声音在她耳边提醒:“这是女儿家的私事,不要往外说。” 小七不明所以,只得点点头。 站在三人外的伙计眼中只有衣裳,得知是姑娘穿着大了,心中便估计了若禾能够穿的尺寸,叫几位客人在这儿先试着,他在去拿几件合尺寸的来。 伙计走后,二楼的这处隔间便只剩他们三人。 宋梁成无所顾及走进屏风中,看到若禾缓缓抬起头,一双明眸惊讶的看着他。 已经将衣裳换了回来,若禾心中还是有气,上手捶着他的胸膛,小声抱怨:“都怪你非要亲,这下都被看到了。” 女子拳头打出来的力气小,捶在身上软绵绵的,倒叫宋梁成心中喜悦,“不怕的,小七她不懂。” 可不是不懂吗?还说她被虫子咬了。若禾小声道:“那你下次不许再……那样了。” “下次?”宋梁成慢慢靠近,握住了她伏在自己身上的手,“是什么时候?” 那样没有节制的亲密,哪能还有下次?若禾真想把自己的嘴捂起来。 “哎呀,你不要再靠过来了,那伙计一会儿就回来了……”一边说着,若禾伸出手指抵在他鼻尖,不多时,指尖都透着好看的粉色。 念着今天要先给丫头买衣裳,宋梁成便摸了摸她的头,夸了一句,你穿粉色真好看,而后退了出去,独留若禾一人还在为方才的虎狼之词而羞赧。 还好她没有仔细去看宋梁成的脸,不然,一定要亲一下他那张俊脸出出气不可。 衣裳换了几件,若禾单就挑着那捂得最严实的买,觉得选的差不多了,便拿了衣裳叫小七去同伙计结账。 这边正算着银子,陆昭又抱了一大堆衣裳过来,若禾疑惑的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宋梁成。 “哥哥,我买这些就够了。” 宋梁成摆摆手,同伙计道:“这些,还有这些全都要了,我来结账。” 那些衣裳有若禾试过的,也有她没试过的,都是领口低些,还有一些是宋梁成觉得,丫头穿着一定好看,便照着同样的尺寸都拿过来了。 若禾不好意思道:“我有俸禄,可以自己买,哥哥不要破费了。” 听丫头叫自己哥哥,宋梁成的心情十分愉快,在他耳边小声道:“丫头还是攒着这些钱,以后留做嫁妆吧。” 嫁妆? 一句话又让若禾想起了进门时这伙计说的话,什么早日完婚,羞的她慢慢把脸转过去。 这宋梁成真是,坏透了。 跟他走在一起,若禾感觉自己好像每分每秒都在脸红心跳,趁着他还在跟伙计结帐,便拉了小七出门透气,站在马车旁等他们出来。 卞京城的街上本是人来人往,但今日下了一场雨,街上行人便少了,但商贩们还是要出门做生意。 若禾看着街对面的桂花糖默默咽了下口水,她还没吃过那个,应当是很甜的吧。 主子看着街对面都出神了,小七也按着她的视线寻过去,原来是桂花糖,同为爱吃人士,小七十分明白郡主此刻心中所想。 “郡主想吃桂花糖吗?我去买!” 她才刚想吃,小七就如此积极的提议,若禾心中开心,便应了她,又道:“去吧,记得买两个。” 买两个,小七一数,郡主殿下一个,三郎君一个,正好两个。便揣着若禾交给她管理的钱袋子跑去了街对面。 若禾独个一人站在马车旁等他们,不成想还没等到宋梁成,身后却摸上来一只手。 陌生的手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吓了若禾一跳。 然后又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只是这次没有了心中的悸动,反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厌恶,急忙向前走两步,躲开了他。 这小女子竟然躲开了他,沈节没有想到,原本设想中,江若郡主再见到他应该会很高兴才对。 犹记当时在巷子中发生误会,江若宁愿在他母亲面前受委屈也要保护他的名声,这般情意,着实让人感动,当时沈节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求娶若禾做侍妾。 只是天不随人愿,母亲一直不同意,说什么跟宋梁成沾边的都不是好东西,找侍妾也要找家世清白的,死活不同意他喜欢江若。 没成想事情过去不到一天,江若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长乐公主的女儿,册封为郡主殿下。 得知此事后,沈节开心的一晚上没睡着觉,心想他已经与江若两情相悦,这下她已经不再是丫鬟,只要母亲同意去宋家提亲,他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昨夜在宫中整理文史,今日才结束,刚从宫中出来,乘马车回府,不远便看到江若郡主与她的丫鬟从成衣店里走出来,沈节感觉书中的缘分就这么降临了,正巧那丫鬟突然离开,他便抓住机会,单独上前同江若搭话。 只是没想到,江若怎么避开了他? 沈节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江若,真巧,又在这里遇见你。” ???若禾满脑袋问号,他怎么知道自己原名的?还有这人为什么要直呼自己的名字,就连宋梁成都没有经常直呼她的名字,沈节凭什么。 不想被人说成是嚣张跋扈的郡主,若禾站在适当距离外礼貌回应,“沈公子,你不该直呼我的名字。” “啊,对……”沈节笑了笑,“你现在是郡主了。” 站在对面的男人看着清秀,行为举止却有些随意,同他的身份一点都不搭,若禾正奇怪呢,这沈节怎么就突然跟她那么不客气似的,便听到他说了一句让人惊掉下巴的事儿。 他说:“我准备与母亲商量,再过不久,可去宋府提亲。” ???若禾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是傻吗?提什么亲?他们很熟吗?打从第一次见面说了一共不超过三句话而已,哪儿就能提亲了。 “这……”若禾更讨厌的,是他那仿佛通知一般的语气,自己好歹也是个郡主,是不是给他脸了? 面前的女子犹豫着说不出话,沈节想当然的以为她是害羞了,当即就要上前两步,好好安抚她。 若禾眼看着那个男人走过来,心中的厌恶都要溢出来了,忙伸手拒绝,依旧不见沈节停下步伐。她突然后悔没把匕首带在身上,当初宋梁成留给她的匕首,被自己给压枕头下了,要是带在身上防身该多好。 脑袋里甚至想了他要是抱自己,就把他鬓边的两缕头发给揪下来。 担忧的接触并没有到来,只听得扑通一声,若禾睁大眼睛,眼看着从店里走出来得宋梁成突然冲到她面前,将靠近的沈节一脚踢开。 滚了得有五六米才停下来。 若禾赶紧躲到宋梁成身后,抓紧他的衣袖,一来寻求保护,二来,她得拽住宋梁成,不能让他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从侧面仰头看他,眼里的血丝都出来了,握紧的拳头爆出青筋,眼瞅着就要上去再补两拳。 灰尘落下,沈节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两声,本想找人理论一番,看清是宋梁成后,也不敢发声了。 “沈公子当街对郡主殿下动手动脚,是不想要命了吗?” 宋梁成咬牙切齿,若不是有若禾拉着他的衣袖,他早就上去给沈节一个痛快了。 早就看沈节不顺眼了,之前在巷子里那一次就想找个机会处理了他,好不容易因为和丫头在一起之后忘了他,没成想他今天又找上来了。 “哥哥别理他,我们走吧。”若禾想拉着宋梁成上马车,实在不值得为了这种人背一个打骂官员的罪名。 为了若禾,他能忍一时,宋梁成刚松开拳头要跟她走,便听那沈节又不知死活,弱弱地说了一句。 “我来同江若商议提亲的事,怎的那么巧,遇到了宋将军。” 提亲? 沈节还敢觊觎若禾。 宋梁成忍不了,大步迈过去就要打死他,若禾不愿意宋梁成因此惹上官司,忙上去从后背抱住他的腰,软声劝他:“哥哥,你别听他瞎说,我跟他一点都不熟,话都没说过两句,咱们回府吧,你不是给我买了新衣裳吗。” 心爱的丫头始终为了他着想,宋梁成满腔怒火也被丫头的柔情给融化,在沈节不断后退之中,终于放下了拳头。 警告他,“你要是再敢靠近若禾,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关于宋梁成的阴森传言可不少,杀护卫,杀贴身丫鬟,也杀过顶头的将军,每一个都没有全尸,更没有证据。 人人都猜测是宋梁成干的,宋梁成自己也不否认。沈节自然相信他的威胁不是在说笑,像是傻掉一般伫立在原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七买了桂花糖回来,正巧赶上两位主子上了马车。 主仆四人,一同回府。 不知情的小七撩开车帘,将两根桂花糖递进去,“郡主,糖买回来了,您尝尝。” 若禾接过一根去,“另一个是留给你的,替我管钱很辛苦,犒劳你一下。” 小七憨笑着,脸上的肉都跟着颤动,“谢谢郡主。” 马车里,若禾默默吃着糖。 外头,小七吃一口就递给陆昭也咬一口,她还记得陆昭送的好吃的,自然不好意思独享美食。 马车里面没有声响,若禾看得出来,宋梁成很生气,非常生气。本来今天出来一趟,好不容易看到他脸上多了一点笑意,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沈节捣乱。 他的脸又成了原本那样冷若冰霜,若禾都不太敢靠近了。 回到府里,两人不好再过于亲近,宋梁成草草用了午饭就再次去了军营,若禾则将今日新买的衣裳都收拾进柜子里。 读了一下午的诗书,若禾放不下宋梁成,便让镜心和小七出去打听他在军营里做什么。 “说是三郎君骑马跑了好远,随行的几个士兵根本追不上。” “还有,三郎君今下午拉坏了一把弓,价值千金呢,也不知是生了什么气,要这样折腾贵重玩意儿。”不知情的镜心还在猜测原因,若禾却忧心不已。 万一宋梁成不杀人不能解气,不会被气出病来吧?都怪沈节! 忧虑着入了夜,吃过饭,泡了澡,若禾换了衣裳,偷偷带着小七出了霏花阁。 趁着夜色遮蔽,两人摸进了庭霜院,原本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进入便轻车熟路,甚至还跟两个丫鬟碰了面,“嘘”一声,便是你知我知,不要声张。 小七躲在后院门外,若禾进了后院,宋梁成的屋子就在眼前,门前还有一个陆昭。 抢在陆昭之前,“嘘”一声。 “可是……”陆昭小声说着,又被若禾打断。 “别说话,我要进去。” 陆昭欲言又止,思考了一下,便放人进去了。待若禾走进去,陆昭还十分贴心的带上了门。应该没关系吧。 屋里两人面面相觑。 来的十分不巧。宋梁成脱的只剩袭裤,站在冒着热气的浴桶边,看着突然走进来的丫头,惊讶了一会便恢复正常——接着脱。 那块块分明的肌肉齐齐码在他的胸前,因为练习射箭而锻炼出的手臂健壮又结实,宽阔的肩膀因为接触到水汽,已经凝成了水滴,挂在上面,带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魅、惑之美。 宋梁成似乎并不介意被她看到,在若禾呆滞的时候,转过身去,连最后的遮蔽物都褪下了。 白净又匀称的身体展现在她面前,有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白玉尊,若禾感觉心潮澎湃,自己好像不应该在这里,但宋梁成都没有跟她说话,一定还在生气,她就更不能走了。 两条修长的腿迈进浴桶,在宋梁成在浴桶中坐下,只露出胸肌以上,若禾才迈开自己差点生了根的步子,走到他旁边。 柔声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宋梁成扭过头去,不知是不是因为水太热的原因,脸上透着微微的红色。回道:“没有。” 都不看她了,还说不生气,谁信啊。若禾。迈着小步子挪到另一边,又说:“你不要因为沈节生气,若不看他是个朝廷官员,我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宋梁成又扭过头去,“我真的不生气了,你回去吧。” 不行,若禾心道,不能让宋梁成憋着闷气,她会帮他排解,大不了臭骂沈节一顿。 对于沈节的痛骂还未开始,便听得外头院里进来了一人咋咋呼呼,“宋三呢?把小爷最珍贵的弓给拉断了,让他给我赔钱!” 是萧骁! 他要进门来了! 若禾登时紧张起来,跑去钻床底,床底下有箱子;去爬窗子,窗子外是她爬不过去的墙;想要躲进柜子,里头满满的衣裳和藏着的刀剑……偌大的房间无处可躲。 目光落在宋梁成那边,再怎么关系要好也不会直接看人洗澡吧。 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若禾搬了凳子放在浴桶边,衣裳都没脱,踩着凳子进了浴桶里。 正在这时,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需要我说了吧。(姨母般的微笑) 本来想标(高甜),但好像接下来几章都是高甜,就不赘述了,一起吃糖呀。 都看到这里了,请留下你的评论吧,暖暖我的小心脏~ 第35章 若禾觉得自己应当是被话本里的故事给骗了, 才子会佳人应当是花前月下,浪漫邂逅,不该像她现在这般热水没头, 狼狈不堪。 起初她是想躲在浴桶里,不曾想自己根本憋不住气, 坚持了没一会就露出头来了。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 闭气都不会了。 只得冒出头来喘着气, 眼前落下水滴,就连宋梁成的身影都模糊了。 萧骁进门的时候并无发现异样,心里念着自己珍藏许久的宝贝弓, 只想找宋梁成讨的说法。 下午在军营偶尔碰见,看到宋梁成生着闷气,萧骁便好心将自己珍藏的弓借给他玩玩, 他一贯信奉,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只是不曾想,劝宋梁成行乐,却把自己的弓给赔上了。 那可是他爷爷传给他的,价值千金, 世间仅此一把。 被宋梁成拉开满弓, 箭射出去, 弓也随即断开,他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虽然萧骁箭术不精, 但并不妨碍他对那把弓的喜爱, 因此才连夜上门来讨说法,甚至决定,若是不给他个说法, 他就要赖在宋梁成这里。 隔着屏风,朝宋梁成问话:“三哥,不带你这么折腾东西的,那可是我亲爷爷留给我的宝贝,我知道你射箭准才给你用一用,可也没有那么玩儿的,我弓都折了,你得给我个说法。” 屏风后热气笼罩,宋梁成沉默不语。 湿哒哒的若禾捂着自己的眼睛,贴在浴桶的另一侧,方才也没想着非礼勿视,直到自己身上也被热水泡透,才觉得眼下很是羞人。 宋梁成也想回答萧骁,可是他现在……有些不太方便,很不方便。 方才若禾进来时,两人四目相对,他便在她单纯的目光注视下突然……起了反应,为了不吓到她,才转过身去脱衣裳。 不曾想碰到热水后,体内的邪火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还愈涨愈烈,他只想叫丫头赶紧离开,没想到她不但不走,还为了躲萧骁进了浴桶里,虽然是靠在对面那侧,但两人的腿还是无法控制地碰到了一起。 浸湿的衣裳如若无物,眼下这情景,实在考验男人的自制力。 宋梁成不想让萧骁看到若禾现在的模样,她粉色的衣衫湿透,头发也往下滴水,衣裳紧贴着身子,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还有那处隆、起的曲线,直看得他血气上涌。 原来若禾早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长成了大姑娘,又因为两人心意相通,此刻落在他眼中的,便是他未来的娘子。 在热气的熏腾下,若禾的眼睛雾蒙蒙的,脑袋也有些迷糊,此刻进退两难,甚是后悔,若进门时好好听陆昭的话,也不至于泡在这里动也不敢动。 真正不敢动的是宋梁成才是。水下的玉足有意无意地蹭到了不该蹭到的地方……每一次有如蜻蜓点水般的擦过,都叫宋梁成咬紧牙关,生怕发出奇怪的声音吓到她,这样的几重刺激,实在叫人难以把持。 站在屏风外的萧骁觉得委屈,这个宋梁成,他都追到他屋里来了,也得不到他一句解释。 只听得屏风那边水声荡荡,难道这宋三跟娃娃似的在玩水不成? “诶,三哥你别太过分了。”萧骁被家里宠着,哪受过这种冷落,委屈道,“你就是赔我点儿钱也行啊,我都追这儿来了,要是没个说法,我空着手走出去也丢人啊。” 再看浴桶中,若禾紧抓着浴桶边缘,有些晕乎。 这热水的高度,叫宋良成泡着刚刚好,只是她进来就有些勉强,水都漫到锁骨了,只有肩膀和手臂还露在外头。 因为水中的浮力叫她无法保持平稳,只能动动腿脚维持平衡,却不曾想不经意间蹭到的那处比水温还高几度的地方,有多让宋梁成煎熬。 实在无法忍受,宋梁成咬紧牙关,冒着被萧骁发现的危险伸手将面前的丫头捞进怀里。 水声激荡,萧骁果然起了疑心,转到屏风后来看。 只看到宋梁成宽广的后背。 “三哥?” 宋梁成一手扣住怀里的丫头,低着嗓子同萧骁说话,“不还。” “啥?”萧骁震惊,竟没注意到宋梁成那沙哑的嗓音。 没等萧骁再问,宋梁成便又道:“价值千金的弓,就当你未来送我的新婚贺礼吧。” 这句话说的长,又说什么新婚贺礼,萧骁好像有些明白,也渐渐分辨出宋梁成的声音不对劲,再看他一只手扶在浴桶上,另一只则抱在胸前,动作看着很别扭。 水面下隐约露出一块粉色的轻纱,被萧骁的视线捕捉到。 难不成…… 萧骁瞪着眼睛,越想越觉得脸上发烫,又看到浴桶边上一个宋梁成根本就用不到的凳子,上头还清晰的印着女儿家的脚印,比宋梁成的脚小出一圈。 他还是个孩子呢,做什么要碰到这种男欢、女爱的场景。 打扰了……萧骁默默退到屏风外,少年纯洁的心灵遭到了重创——还是三哥年轻气盛,真会玩儿啊,甘拜下风。 临走前,口中还喃喃道,“若是,真成亲,别忘了请我。” 走出门来,冷风吹在脸上。 脸上的热度却没有消减,萧骁呆滞道:“陆昭,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没说吗?”陆昭无奈道:“都跟你们说了里头有事,没有一个人听我的。” 萧骁欲语泪先流,“我错了。” 说罢,逃似的离开了。 屋里两人听到萧骁跑远,终于松了口气,若禾轻拍他的胸膛。 “放开吧,我,我回去了……” 现在这样也太失礼了,她身上都湿透了,也没带衣裳来,一会得让小七回去给她拿新衣裳来换,但是一来一回好几趟,会不会被人发现异常呢。 若禾单手撑在浴桶壁上想要起身,按在身后的手臂却不肯放她,又将她按了回来,荡起一片热水。 “怎么?”若禾抬头看他,却被他躲闪着避开自己的视线。 宋梁成觉得自己要疯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全身的知觉都集中在与她相、贴的地方,陌生的快、感袭来,叫他不愿放手。 两人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若禾也渐渐发觉他的“不可言说”,便乖乖待着一动不动,直到他不可闻的一声低、吼,才慢慢放开了手,脸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绯、红。 一片沉默,若禾的身子红的像煮熟的虾一样,从浴桶中爬出来,落下一片水声。 “我,我先走了。” “我,送你。”宋梁成的声音依旧沙哑,想要站起来送她,被若禾伸手按住,直说不必了。 她没急着走,将外衣脱了,自己去宋梁成的衣柜里随手抓了几件衣裳,一件扔给宋梁成,另一件自己披上,呆呆地走出门去。 站在门口的陆昭看人出来,正要开口关心,被若禾伸手打住,“别说了,我错了,下次一定听你的话。” 看门这事儿很无聊,小七都快睡着了,能过去跟陆大哥说说话也好呀,但为了自家郡主,还是守门为重。要不是萧骁火急火燎地来,又火急火燎的走,她可真要靠着大树睡着了。 听到滴水声随着脚步慢慢靠近,小七好奇地看过去,而后张大了嘴巴。 小声道:“郡主?三郎君屋里发洪水了吗?” “别说了……”若禾什么都不想说,“赶紧带我回去吧,快冻死了。” 收拾干净,用干毛巾擦了好一会。 看着主子狼狈的模样,镜心一度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小七却一直跟她比着“嘘”的口型,看来不是好事。 让两个丫鬟退下,若禾慢慢躺在软乎乎的大床上。 看着顶上的香罗顶,少女报紧了绵软的锦被,蜷缩成一团,脑海中全是方才与宋梁成在浴桶里的缠、绵。 他竟然抱着她,行了那事…… 对这陌生又不可言说的事,若禾有些恐惧,稍微还带着点好奇。 毕竟她还是黄花闺女,也不知道那事儿是该如何做的,原本成亲前该有个教导嬷嬷教她的,但前世的赵戊根本不重视她,兄长那时也在忙,因此,她对此事的理解,完全是一张白纸。 也曾从别人的口中听过那么一丁点,听说女子会痛,但男子是很喜欢此事,不然那恶心人的张公子也不会每天去烟花柳巷。 方才抱在一起,她只觉得下头有什么东西热热的,因为水也很热,她便没有在意,但是余光瞥见宋梁成的表情……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舒、服。 “啊啊啊。”若禾埋在被子里大喊,她为什么在想这种事,真是羞死人了。 她在这儿想宋梁成,宋梁成会不会想她呢? 且看庭霜院这边。 禀退了陆昭,宋梁成换了衣裳上床,激动的心依旧不能平复。说起来有些丢人,这是他第一次,根本无法控制……竟然面对着若禾发泄、出来了。 羞愧地抬手挡住眼睛。 再次遇到她之前,宋梁成从未对人动过心,更是恶心一切女子的触碰。 他本是自制力很强的一个人,却总是在丫头面前情不自禁。 原本泡在浴桶里的时候还有水遮着,在若禾爬出浴桶的时候,便隔着一层被水浸透的衣裳,被他看光了——她的身子不像想象中那么瘦弱,腿上的肉看着软软的,还有平坦的小肚子,微微翘起的屁、股…… 回想自己眼中所见,便情难自持,又是一个不眠夜。 这般渴求她,不得解药。 —— 第二日,萧骁来访。 昨夜萧骁闯进宋府找宋梁成算账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宋府,那把被拉坏的弓成了他预先送给宋梁成的新婚贺礼,自然也没了矛盾,得来跟宋家的长辈道个歉。 余大娘子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萧家的长孙来给她认错,传到外头可不是要长她的脸面,便笑呵呵的接待他。 在净檀院这边客套完,萧骁又去了庭霜院,外人只当他是同三郎君去化解矛盾,却不知萧骁另有目的。 温上一壶清酒,萧骁不掩来意。 义正言辞,厉声呵斥:“昨天在你房中躲着的女子,是谁!” 宋梁成沉默不答。 “好你个宋三,看着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搞这些个不正经的花样,要是叫江若郡主知道了,看你还追不追得到人家。” 两人早已经成为恋人的事,宋梁成并没有跟别人谈起,萧骁自然不知道,因此怀疑是宋梁成作风不正,找了别的姑娘花天酒地,还被他撞上,真是不巧。 抿一口热酒,宋梁成淡淡道,“昨夜,便是她。” “她?” “江若。” 萧骁张大了嘴巴,“你!你禽兽啊你。三哥,我真是看错你了!” “那是个误会。” 都被他亲眼看到了,萧骁可听不进去他的解释,“人家一个郡主若真是跟了你,那可是下嫁,你知道吧,你还不对人家好点,还做那些有的没的毁人家姑娘的清白,太禽兽了。” 说的不无道理,宋梁成昨夜的确动过那样的心思,但终究是舍不得,真心相爱的人,怎么会舍得她在自己这儿受委屈呢。 宋梁成并不因为他说的那些而生气,反而更想珍惜若禾,在成亲前,不会再那样碰她了。 “我昨夜,并未碰她。” 听罢,萧骁立马换了一个表情,翻了个白眼,“我不信,你俩都那样了你还能坐怀不乱,除非你是和尚。” 但是从宋梁成脸上认真的表情来看,好像他并没有说谎。 萧骁从鄙视到惊愕,再到慢慢仰慕,最后称赞道:“人姑娘家那样坐在你怀里你都能不动人家,你果然是我三哥,不!是我大哥!” 啥也不说了,干一杯。 男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痛快。 几天后,若禾熟悉了皇宫里的规矩,终于进了宫,去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见若禾比见到亲儿子还亲,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皇后膝下只有一子,因此格外想要个女儿,也是上天眷顾她,将小姑的女儿送回来陪在她身边。 进宫前,若禾特意听了许多关于皇后与官家的事,便十分好奇两人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她的亲堂兄,赵良。 若禾在前世是没有见过赵良的,她只知道赵良远在边疆,而留守在卞京的翊王赵戊是妃子所生,终究不是嫡子,用心险恶不说还喜欢搞些小动作。 装作随意地问了两句关于赵良的事,便听皇后笑出了声,“你呀,少操心这些事儿,你王兄他爱怎么折腾就让他折腾去,他喜欢在边疆打仗,就让他打,等他年轻气盛这阵儿过了,就知道回来了。” 若禾跟着笑,愈发觉得这皇室的事儿深不见底,她可真猜测不来。 皇后又道:“本宫知道你在宋家住着委屈,那一大家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也就江老夫人明事理,本宫才放心你暂时在那儿住着。” 若禾偷笑着,原来皇后娘娘也知道宋家那些人不太好相处。 “本宫跟陛下商量过,陛下忙于政务,便将你的事儿交给本宫来处理。修缮郡主府的事本宫已经催了,下面那些人就是爱偷懒,本宫下了死令,再过几天,不用半个月,你就能搬进去了。” “半个月?”那可真是快了不少。 皇后又笑道:“陛下同我说了,等你搬府那天,就赐你封号,该有的下人田产和郡主的仪仗都给你准备好,彰显陛下对你的宠爱。” 若禾跪下谢恩,“拜谢皇叔,拜谢皇后娘娘。” 怪不得他在宋府总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原来身为郡主。不但有自己的府邸宅院,还有良田和铺子,下人更是数不过来。 说实话,能够远离宋家人生活,她心里挺高兴的。 待她好的宋兰早就嫁出去了,老太太有诰命在身,并不怕余氏,她只是年纪大了,不想再管家事而已。 与其在宋府寄人篱下,还不如去做她的轻闲郡主得了。 思索着就离了皇宫,小七在外头感叹,“郡主府呀,一定很气派。” 路过卖桂花糖的小贩身边,坐在马车上,若禾老远就闻到了桂花的香气,叫小七再去买两个过来,依旧是给小七一根,自己留一根。 只是这一次,小七没有吃掉糖,而是像若禾一样将糖用油纸包住,放在了身上。 有些异常的举动让若禾有些好奇,“你不喜欢吃吗?” 小七欢快道:“喜欢!” “那怎么不吃,藏起来做什么?” 小七低下头,胖乎乎的脸上竟然浮上了红云,无法掩饰心中的喜悦,“我想留给陆大哥吃,他总是给我带好吃的,我也想给他带点,但是我的月例很少,所以只能借花献佛了。” 得知此事,若禾并没有猜想小七与陆昭之间的可能性,而是反应过来,小七现在还是宋家的丫鬟,她得将小七的死契拿到手才行。 回到府上,到了晚饭时间。 她是郡主,自然不用与宋家人一同用饭,而宋梁成本就跟他们不合,自然也不去吃,两个人就自然而然的凑到了一起。 用过晚饭,宋梁成便在外人眼皮子下离开了霏花阁,前脚刚踏进庭霜院,后脚趁人不注意就翻墙又入了霏花阁。 两个院子间只隔着一堵墙,翻墙会佳人,有何不可。 好像知道宋梁成会来,若禾早就让两个丫鬟到一楼去了,随后,二楼的窗户从外面被打开了。 若禾站在窗边看他跳进来,两人突然有些拘谨。 想起那日自己在他面前狼狈的模样,若禾还是很想自己的捂住眼睛,还有那样的事,她还是没能找个人问一问,但是恋人之间总有一天会那样……她也不知道宋梁成会等多久。 或许是成亲时,或许……就在今夜? 想到这里,若禾都不敢看他了。 宋梁成站定后,去吹灭了闺房中的烛火,坐到她的床上,唤她过来。 这般不客气,若禾惊讶:“你要睡在这儿?” 宋梁成眼神清明,盯着她畏缩的眼睛,沉稳道:“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我是社会好青年 警察叔叔别抓我(猫猫求饶) 姑娘/公子路过,可否留个评论?作者不胜感激 第36章 月上柳梢头, 已是初冬时节,霏花阁中的绿植枯萎了大半,在院中守夜, 吐一口气都能看见白雾。 陆昭与小七坐在阁下的台阶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起初是镜心和小七守在楼下的, 没想到宋梁成翻墙直接飞身上了二楼, 紧跟着陆昭不紧不慢地翻墙过来, 走到院里同两人打招呼。 看着对面的男子直愣愣的走过来,镜心忍不住在小七耳边嘀咕,“你说陆昭这人模样长得也不差, 怎么跟在三郎君身边这么多年,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呢。” 听她说这话,小七也反应过来, 陆昭比三郎君还要大几岁, 今年已经二十一了, 比她大了六岁。 说实在的,小七觉得陆昭人很优秀,长得也英气勃发,只是跟在三郎君那样有仙人之姿的人身边, 对比之下就显得普通了。 自己之前收了他许多好吃的, 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他坏话, 思索一番道:“或许他只是没有碰见喜欢的姑娘?毕竟陆大哥人好,看着也踏实, 不像是有什么怪毛病的。” “也对。”镜心感叹道, “就连三郎君那样的人都铁树开了花,说不准呀,这陆昭的桃花也要来了。” 陆昭一身黑衣, 走过来时,眼中旁若无人,想着今夜不过是换个地方睡罢了。 前几天他总是睡不着,半夜起来的时候看到原先小七的房里黑着,门上挂着一把重重的锁,心里竟有些失落。他的生活除了自己就是宋将军,竟没想过会在意另外的人。 原本,将军翻墙会佳人,他是用不着跟过来,但鬼使神差,很想再见那个胖嘟嘟的小姑娘,便跟着翻过来了。 方才若禾让镜心和小七可以去休息了,镜心拉着小七要回去睡,可小七却一动不动。 镜心疑惑地看着她,“你有事?” 小七盯着靠在门边的陆昭,默默道:“姐姐先去休息吧,我陪陆大哥待一会,他一个人,夜里那么冷,可别把人冻坏了。” 镜心没有多想,点点头,留下她在这儿陪陆昭,自己先回去睡了。 长夜漫漫。 楼上两人躺在床上,一片冰蓝色将轻柔的粉色抱在怀里。 还没有议亲,更没有告知父母亲人,两人就这样睡在了一起。 起先若禾是想拒绝的,可是被宋梁成那双即便在黑暗中都透着光的眼睛深情的望着,她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更别说他像一只狡猾的狼,最会捕捉猎物,并不强硬逼迫,而是一步步向她走来,也不解衣裳,只拽下自己的发带,散下一头的乌发,有如神祗降临,叫若禾在心里都感叹,怎么会有人生的这样好看。 他像冷月一般让人无法触碰,偏偏落到了自己身边,随后,她的生命都被照亮了。 还在惊叹宋梁成无与伦比的美貌,整个人就被他领着走到床边。若禾就像失去了重心,只感觉到他牵着自己的手,微微勾着,便将她的魂儿都勾去了。 入了女儿家的闺房,宋梁成不但没有负罪感,反而十分愉悦,躺在床上伸开手臂要她来枕。 抵御不了这般直勾勾的诱、惑,若禾心底默念,色即是空。可身体却很诚实的躺了下去——这下,若真要发生什么“意外”,她可就是从犯了。 少女紧张地缩成一团,听脑后想起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叫自己脊背发麻,只能紧攥着手边的床单。 “丫头,怎么不脱衣裳?” 这种时候脱衣服就危险了吧……他是在调戏她吗?若禾嘟着嘴巴,“你不是也没脱吗?” 就算是不脱衣裳,也已经很煎熬了,她的后颈露在自己面前,宋梁成很想咬一口,但他还有别的事要问,“你什么时候搬府?十天,二十天?” 他问这个的时候声音明显低下来,若禾慢慢转过身来,心虚似的,“半个月。” “我知道你想搬走。”宋梁成冷冷道,“这几天你又开始躲我了,虽然偶尔还在一起吃饭,但是你总怕人碰见我们在一起,是因为……被萧骁撞见那次吗?”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若禾低着头埋进他的胸膛,“你都知道了,还问……” 看着缩在自己怀中小兔子露出一只红微红的耳朵,宋梁成想好好疼爱她一番,哑声道:“我告诉萧骁了,关于我们之间的事。” “你跟他,说了?”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而且他那天已经发现你了,与其让他误会,不如告诉他。”宋梁成平静地讲述着事实,怀里的丫头却慢慢抬起头来,脸上也委屈巴巴,羞愧的不想见人了。 躲进浴桶里本就很狼狈了,竟然还会被人发现,果然她不能再那样肆无忌惮了,再被人发现,可没话解释了。 “不怕,我护着你。”宋梁成承诺着,微微低下头,亲在她的脸颊上。 若禾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是想要亲她咬她,他知道这是宋梁成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也喜欢这样被他在意的感觉,但是——会留下印记的。 那亲吻慢慢下移,送到她颈窝时,若禾小小的吃惊,伸手拦住了他。 “不行。” 宋梁成疑惑的看着她。 那双闪着星光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若禾堪堪解释道:“我后日要去参加诗会,要穿新衣裳,会露出来的。” 听罢,宋梁成轻笑一声,像山间的泉水叮咚,悦耳动听。 他不再亲那会留下印记的地方,专注的吻着她柔软的唇,要将这几日的相思之情一并解了才好。 月至中天,坐在楼下的少女早已沉沉睡去,靠在身边的男人肩膀上,莫名心安。 冷风乍起,陆昭不想让小七留在这受冻,便将人轻松扛,虽然是个爱吃的性子,看着身上也有肉,没想到出乎意料的轻,陆昭只一只手就将她扛了,推开她的屋门,将人放在床上。 觉得小七的躺姿有些不舒服,陆昭又将她的手脚好一阵摆弄,才将被子盖上,自己出去。 再次回到台阶上,二楼那边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 陆昭不禁又为自家将军担心,究竟是出事好呢,还是不出事好呢? 按说两情相悦娶回家就好了,可宋府人情关系复杂,郡主又是千金之躯,无比的高贵,走错一步,都是害了郡主殿下的一生。 陆昭想起前几日,萧骁同自家将军说的话—— 萧骁:“三哥,这事儿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因为我最信得过你,而且我也相信你的本事。” “要说便说,神神秘秘的。” 萧骁又放低了声音:“你记得禹王吧?他给我传了一封信,说是我一定看不懂,便叫我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帮我解。” 提及禹王,触到了宋梁成的心事,他原本就在禹王和梁王之间左右不定,眼下竟然借着萧骁,同禹王扯上关系了。 “你且说。” 随后萧骁神秘地掏出了一封信,上头明晃晃的写着简单的问候,并不像什么密信,宋梁成叫陆昭去取了烛火来,将信纸和信封都在火上烤一烤。 信纸较薄,没什么异样,而偏厚的信封上却出现了另外几行字。 宋梁成读着其中的内容,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都说跟在主子身边久了,能够读出主子的心思。可陆昭却不明白,他没看到信封上的内容,也没有特意为此事再问宋梁成,他知道自己不是个有决断力的人,便一心相信宋梁成,愿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冷风吹不灭男人心中的信念,也扰不到情深意重的爱侣。 似乎是因为被他抱着的缘故,被子里面热乎的紧,若禾没撑一会儿就睡着了,徒留宋梁成撑着胳膊在她身边,指尖轻蹭着她温润的脸庞。 他很想留在这,想要睡醒的时候也能看到丫头。 想要亲吻她的唇,想要捏她的脸颊,想要她一睁开眼,瞳孔中倒映的就只有自己。 从前的他害怕家人,惧怕亲密的关系,对那些虚与委蛇的笑厌恶至极。在周围人的重重打击中,他也觉得自己不是好人,甚至想再次请旨远去边疆,一生同孤独和杀戮为伍。 还好上苍并没有彻底将他抛弃,即便他一无所有,也愿意为了属于他的丫头重活一次。 “我的小丫头,晚安。” —— 若禾睡醒的时候,床边已然空荡荡,心中竟然觉得失落,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在看桌上的桂花糖,包在油纸里,因为初冬时节的低温,并没有融化,她本想给宋梁成尝尝的,可是好像寻不到机会。 下次吧,若禾漱了口,将桂花糖吃掉,心道,下次一定要让他尝尝。 诗会的日子到了。 在侯府张家,由张家长女张淑娴做东,邀请京中一众才女千金贵女前来。 初次参与千金们的诗会,若禾不想迟到,给人留下坏印象,便提早出发,提早到达,来到张府侧园时,被园中修剪整齐的冬青吸引,走在石子路上多看了几眼。 身旁跟着镜心与小七,两人早早的就同府中的嬷嬷学习了郡主身边女使的规矩。做郡主的贴身女使,可是比一般豪门贵族府中的管家婆子都要高贵得多。 自豪感油然而生,更不能在今日跌了江若郡主的面子。 若禾还记得,之前在宋吉生日的时候,她见过张舒娴一面,虽然名字中带着“淑娴”,但她人更像是有着江湖气的女侠一般,不会逢迎谄媚,更不会溜须拍马,确实很有个性。 比起宋烟那种暗地里使小阴招的脾气,若禾还是觉得张淑娴应当好相处一些。 在张家丫鬟的引路下,若禾来到厅上。 里头只做了两个姑娘,一位是东家张淑娴,另一位则是她见过几次的白湘湘,今日依旧穿了白色。 见是郡主殿下来了,两位姑娘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给她行礼,连带着一屋子的侍从也跟着跪下了。这样的场面见多了,若禾也就慢慢习惯了,也不再谦虚什么,上前将张淑娴扶起,而后将白湘湘扶起。 “今日是张家姐姐举行的诗会,本宫还要谢谢张家姐姐相邀。” 若禾以郡主的身份同她们交谈,虽然看着张淑娴有说有笑,但总觉得她好像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似的。 再细心一想,她来之前,白湘湘到的比她还早,在她还是丫鬟的时候,白湘湘又是使唤过她的,难道是因此不平衡?觉得她从丫鬟变成郡主,是乌鸦变凤凰了? 白湘湘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本来今日参加诗会挺开心,没成想张淑娴还邀请了江若过来,一个新册封的郡主,说难听点儿就是乡下人进京,什么都不懂还来参加诗会,怎么有脸呢。 若禾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对这些贵女也不太熟悉,难免会惹人排斥。好在她身份不低,不用对她们点头哈腰,就真诚的做自己。 时间长了,总能交到真心的朋友。 不多时,千金们陆续来到厅上,给江若郡主请安后,各自寒暄,焦点也落在了若禾身上。 这种聚会上能邀请来郡主殿下,张淑娴脸上也是有光,只是难免风头会被江若郡主盖过,不高兴也是在所难免。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若禾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受欢迎”,千金们的喜怒哀乐表现的很是明显。 贵女有的羡慕她一夜之间飞上枝头,更有人好奇,在她失踪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还有个信神佛的,说着江若郡主命里犯水,遭过那次大难之后,必定后福不断,今后也许会有些小的磨难,但终究会化险为夷。 说这话的人是周慈,若禾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 她长了一张文静的菩萨脸,若禾看了也讨厌不起来,让她无法忽视的是,这个周慈,前世是嫁给了宋梁成做正妻的。 若是搁在前一段时间,她还没有跟宋梁成互通心意的时候,或许眼下早就乱了阵。 但若禾看待周慈并不像看待玉晚娘一样避之不及,她们两个身份天差地别,性格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慈信道学,为人也很平淡,不争不抢不多言,前世就算是嫁给了宋梁成,在府中也没什么存在感。 就算府中传着宋梁成没有与周慈同房过的传言,周慈也全然不在乎。若禾当时就觉得她挺可怜,若不是父母之命,她也不用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守一辈子活寡。 今生再见,若禾心中更多的是欣慰。 宋梁成已经是她的人了,她会好好的和宋梁成在一起,不会再叫他有三妻四妾,也就不会耽误周慈的一生。 “多谢周姐姐的祝福。”若禾笑着应她,“听到你这么说,本宫心里塞着的一些事儿也就放下了。” “不是臣女的祝福,是郡主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周慈淡淡的,与周围人的好奇和奉承不一样,她只是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从八卦中算出的事,道学深奥,她还要慢慢参透。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诗会却还不开始,有人问起,张舒娴有些为难道:“是邀月郡主还没到。” 镜心在若禾耳边小声介绍:“邀月郡主是官家的弟弟梁王的女儿,名叫赵霜儿,住在宫中与太后为伴,没有自己的府邸。” 这边话音刚落,赵霜儿就拖着长长的裙摆过来了,身后跟着一对仪仗,派头比若禾还要大 。同她比起来,若禾简直就是朴素的过头了。 又是郡主嫁到,贵女们躬身行礼。 “给邀月郡主请安。” 赵霜儿看着一众人伏下身子去,心情愉快,却见张舒娴旁边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陌生女子,泰然自若。 提了裙摆上前凶道:“你是哪家的姑娘,见到本宫还不行礼!” 若禾不动,这辈分她理的很清楚。 小七直言道:“邀月郡主,我们家郡主的母亲是长公主,按规矩,虽然江若郡主年岁不到,还未有封号,但她的位分高您一等,您不该自称本宫,该称臣女。” 一下子来了两个郡主,自然是位分高的称本宫,若禾本不想同她计较,只是没想到这赵霜儿摆郡主架子倒是有一套,她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姐姐,本宫不知道你也来了。”若禾笑着,要同她说话。 赵霜儿无所适从。从来这卞京城终就只有她一个郡主,早听说又封了一个江若郡主寄养在宋国公家里,连个封号都没,她就更不把若禾放在眼里,没想到今日见了,还是个对手。 在对诗之时,赵霜儿处处针对若禾,用些晦涩难懂的句子来考她。 本想着丫鬟出身的郡主没什么见识,兴许还不识字,没曾想,若禾应答如流,写出的诗句也婉约优雅,虽然带着初学者的青涩,但已经是很能上得了台面的诗词了。 诗会结束,陆续有贵女离开,赵霜儿在这讨不到便宜,便提前离开。依旧有一些留下的,想听若禾将她遗落在外时的见闻。 只挑些有趣的来讲,慢慢就说到了宋梁成,若禾不敢说多,只说谢谢表哥将她带回京城认祖归宗。 白湘湘突然接了句,“未来我可是要嫁给宋三哥哥的。” 闺女们打趣着,有人当真祝福,也有人觉得是个玩笑,若禾却觉得如梗在喉,故事也讲不下去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各家贵女都要回去了,若禾也要离开,刚走出张府大门,便看到自己的马车旁有人骑在马上在等她。 心中欢呼雀跃,小跑着过去,喊了一声,“哥哥!” 来到他面前,宋梁成也下了马,若禾不避讳外人好奇的目光,“你怎么来了?” 见她如此放得开,不是从前那般拘谨,宋梁成也打从心底觉得高兴,“我来接你。” 如此兄妹情深,惹得一众贵女眼红,心道,怎的我家的兄弟就没有生的那么好看呢?也奇怪,这一向冷血的宋梁成,是什么时候变了性子的。 若禾承认自己有私心。 她看到周慈不觉得吃醋,见到赵霜儿也完全无感,偏偏是白湘湘说的那句话叫她很生气,虽然知道是宋梁成长得太惹人喜欢,但就是忍不住的嫉妒。 因为,她也很想告诉别人,她未来是要嫁给宋梁成的。 心中虽然激动,但也只是低下头乖巧的说了一句,“哥哥,我们回家吧。” 指尖从他手背上掠过,若禾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来,在贵女们羡慕的目光中,躲进了马车里。 宋梁成是她的,作下誓言永不分离,她才不会叫别的女人抢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下章搬府。有人要提亲,是谁呢~ 看到这儿的小天使呀,留下你的评论吧(猫猫打滚)。能够收到你的喜爱或批评建议,我也会很开心的,知道有人在看我的文文,码字都有动力了呢。 另外,我家真的有只猫(现在在掉毛,就像我的头发一样随风飞走了) 第37章 冬天来了, 天气冷下来,却不再同秋季一般多雨,暖阳下仍有大家闺秀上街, 也有那郎君骑马出城,在马球场上一展风采。 正是黄道吉日, 江若郡主搬府的日子。 说是搬府, 要带的东西根本没几件, 除了宋梁成买给她的那些衣裳,多的是将官家的赏赐带过去,还有她从余大娘子那儿要来的两个贴身丫鬟。 今后小七和镜心就跟着她搬去郡主府了, 有她们陪在身边,总热闹些。 新修缮好的的郡主府又大又气派,门前的牌匾金闪闪的, 比许多高门贵族还要气派许多, 若禾进到府门里, 一众佣人在前院排成两排,恭敬的行礼,“郡主金安。” 这佣人都是按照一等郡主的份例划给她的,虽然若禾年岁不到还未有封号, 但已然是卞京城中最尊贵的郡主, 能同赵戊赵良兄妹相称, 也可随意进出后宫,着实受官家和皇后娘娘的喜爱。 前院后院分隔的墙边种了一排密密的竹子, 虽然是萧条的冬天, 却依旧青翠。 郡主府不比国公府大、院子多,但只若禾一人住着很是足够,甚至以后成了亲, 有了孩子,也是住不满的,无需操太多心。 府中来了许多嬷嬷,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帮若禾料理家事,打理铺子和一众田产,皇后娘娘亲手赏下来的人,不但可靠懂规矩,还能干会办事。 管事的花嬷嬷一路引若禾入主卧,介绍着这郡主府何时修建又是修缮了何处,路过鲤鱼池时,踏过水渠上的石桥。 “郡主殿下,请这边移步。” “咱们郡主府的鲤鱼池是从外头清河里引得水,清河又与外头的护城河相连,这样一圈又一圈的流水循环往复,咱们府中渠子里的水便常年干净。若是秋季落叶,春日飞花的时候,还会有飘落的黄叶和粉色的花瓣被水流捎带着到府里来,也是一番美景。” 来到主卧,几个丫鬟在收拾她的衣裳,叠好了放进衣柜里。 若禾走到自己的床边,这床又大又软乎,她不能当着人的面就躺下,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藏在枕头下。 小心翼翼的动作,引得花嬷嬷注意,轻声问:“郡主这是做什么?” “这是一位恩人送我的信物,我留着压枕头下,晚上就不会做噩梦。”说着,若禾微笑起来,心想着宋梁成说回来见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总不会又要半夜偷偷爬墙过来吧? 搬了府,也不忘回宋府看看老太太。 若禾买了很多的滋补品给她送去,老太太看着,却说:“我不要你常来送这些东西,你只要能偶尔回来看看老身就够了。” “舅姥姥,我一定常来看你,若是你在这儿住的不舒服了,我也愿意将您请进郡主府中,您对孙侄女儿的好,我是不会忘记的。” 两人说着,老太太突然笑起来,“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猜不透老太太的话头,若禾疑惑道:“舅姥姥有什么便说什么,说来我也听一听。” 将屋里的侍从遣退,只留下小七与镜心二人,江老太太这才开口,只一句就叫若禾觉得惊讶。 “你同梁成那孩子可是已经……两情相悦了?” 突然被问起此事,若禾紧张地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儿,舅姥姥听谁传的话,我同三哥哥那是兄妹之情,他待我好也是……” 老太太的眼睛亮堂的同明镜儿一样,看着她慌乱地解释,也不插话,只叫若禾慢慢冷静下来,谎话都编不下去了,只纠结道:“舅姥姥,您能不能不要跟别人说……我同三哥哥是两情相悦,但我不想叫人觉得他同我在一起是图我什么。” “你这傻孩子。”江老太太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自从梁成他第一次带你来家宴的时候,我看那时他偷看你时的眼神,早就知道你们之间不对劲了。” 那么早的时候就…… 原来这就是老太太朝着她笑的原因啊,果然还是老人家看得通透。 “舅姥姥,您不怪我们吗?” “这有什么好怪罪的,男女之情总是由心不由己,梁成虽然待人冷漠还总是做些骇人的事,但他也是真心待你好,府里人都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同对待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一样。” 关于宋梁成的好,若禾从没注意过,或许是她笨,都不曾开窍。 既然这事儿都说开了,老太太也就不装聋作哑了,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若禾呀,你要知道,梁成这孩子心思重,从来受不得别人背叛他欺骗他,所以你不要心里想着为他好,却做那些叫他无法接受的事。” “我知道。”若禾郑重的点点头,“我不会对他说谎,也不会抛弃他。”说着说着,自己都害羞了。 她还是第一次同外人讲起自己的宋梁成的事,同长辈说起这些,也能从中明白些道理。 “两个人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了,就要同心同力,这话我也同梁成说过,姥姥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毕竟江家只有你一个独女了,若再生出什么事端,老身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舅姥姥您别伤心,我们有打算的,等三哥哥再升一阶官位,我们便议亲。” 虽然没有外人在场,但若禾一个姑娘说出这种话也觉得害羞,又同老太太说了一会话,便转身离开了。 走到净檀院外时,听到里头传出两个妇人的笑声,若禾不甚在意,继续往外走,直到身后的门打开,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江若!” 若禾莫名觉得烦躁,怎么她走到哪儿都能碰到这个沈节。装作听不见他的声音,若禾头也不回继续走,也是不想再面对面看他那副故作痴情的模样,真是恶心。 前世轻易得了她的芳心,不过多时便觉得腻了,厌弃了,这一世得不到,反而穷追不舍处处冒头,真不知道这个沈节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她可还记得沈母侮辱打骂自己,沈节却站在一边,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样的人怎么能保护她,给她幸福呢? 从门里走出来沈母和余大娘子,看见自己儿子唤了江若的名字,人家却连头都不回一下,觉得自己面上也无光,便打趣似的的同余大娘子说:“看你们家这个表侄女儿呀,封了个郡主,就连从你门前走过都不知道进来请安了。” 余大娘子心中也有不满,按说她将若禾伺候的不错了吧,结果人还是要搬走,她好心送的一些家具橱柜什么的,若禾一件都没带走,可不是不给她面子嘛。 也就帮腔说:“孩子嘛,难免不懂规矩,这人情世故呀,她见识的少,以后就明白了。” 若禾本不想理她们。 说位分,一品郡主比余氏这个三品的诰命夫人可高的多,她没让余氏给她请安已经是看在她是长辈,给她留几分面子上了,余氏竟然还敢在她背后说那些话,以为她听不见吗? 从前尊敬余氏,是因为自己刚刚认回皇叔,许多皇家的规矩礼节还不甚清楚,这才对长辈们格外敬重些。 不曾想还是人善被人欺,她们竟将自己的谦逊看成了理所当然。 这次,若禾可不再吃闷头亏了。 站定转身,身旁的镜心小七也听到了两位妇人的恶语,心中不满,也想帮郡主殿下出气。 “郡主殿下还在这儿呢,两位夫人说这话实在失礼。” “哎呦,都是误会。”沈母陪笑道:“我今日是来国公府上是为了吾儿提亲的,不成想会遇到郡主殿下。” 沈母一直觉得江若还是个丫鬟的时候就想勾搭自己的儿子,如今做了郡主,也还对自己的儿子余情未了。尤其前些日子沈节回府同沈母商量要提亲的事,沈母就更肯定了这点,眼下还特意拿“提亲”这事儿来刺激江若。 意料之外,若禾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伤感,满满的都是愤怒,怒道:“此事与本宫何干,沈家夫人同我这个外人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外人!” 若禾一番话不知道又触动了沈节哪根神经,许是杂书看多了,满脑子都是贵女与小门户的郎君私定终身的悲惨故事。 他大喊着上前要拉住若禾的手,被若禾身边的护卫轻松拿下,半步近不得身。 “沈公子,这么多人看着,你想对本宫做什么?” 若禾真觉得自己像是糊了个狗皮膏,怎么都不能摆脱他,干脆今天就把脸撕破,以后也少些烦心事。 “无论沈公子沈夫人是来提什么亲求什么人,都与本宫无关,如若日后再纠缠不休,本宫就要禀报皇叔,将你们请到开封府衙去说个明白。” 说罢又看着一脸慈祥无辜的余氏,“余大娘子虽是本宫舅母,但你对本宫一无养育之恩,二无长辈之亲,本宫是一品郡主,你只是三品诰命,莫说本宫不懂规矩,若是本宫懂规矩,眼下舅母得给本宫行个跪拜礼才好。” 看着柔柔弱弱又傻乎乎的若禾,没想到发起怒来如此认真,将他们一个个吓的话都不敢接了。 两个护卫将沈节扔的远远的,若禾训斥完他们,也不想在此停留。 若不是为了来看舅姥姥,她才不愿意跟这些人多说一句话。 原本做丫鬟的时候同她们是主仆关系,自然事事顺着,也没什么利益冲突的地方。眼下成了平级甚至位置对调,自己不太适应新的位分,她们这些夫人却还把自己摆得那么高,也就不怪她今天将她们摔下来。 走到外院,多的是些家丁丫鬟在修剪树枝,冬天的枯枝修好了,明年春天的时候,树会长得更加茂盛。 突然小七的目光被一旁的熟人吸引了,那人招呼她过去。 小七便小声的询问:“郡主,那边有人叫我过去说话,我能不能……” 若禾也没多想,叫她去了。 出了府门,来到马车上,马车宽敞,她便叫镜心也一起坐了进来,随口问道:“小七去见谁了?你看到了吗?” 镜心摇摇头,“奴婢不知,难不成是陆大哥?他不是同小七关系挺好来着。” 这个时间,陆昭应该同宋梁成在军营里,怎么会出现在宋府里。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猜着,正主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些许惊恐的表情。 也不等她们来问,小七自己就回答了,“刚才是庭霜院的素秋叫我过去,我们躲在树后面,她同我讲了很多话。” “说了什么?”若禾不由得好奇。 “她说……”小七紧张地喘着粗气,“说宋国公的病情恶化,素秋亲眼看见今天一早安世轩传了好几个大夫进去,有端出来几大盆子的血水,看着可骇人了。” 马车在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马车里的三人却觉得心寒,若是没想错,宋吉的病情或许现在还在恶化,但她们方才同余大娘子正面遇上,却看不到她眼中有丝毫的担忧。 身为主管整个宋家的主母,安世轩请了那么多的大夫,余大娘子不会不知道。 自己的儿子正在受病痛的折磨,余大娘子竟然还能在外人面前稳如泰山,将这消息捂得紧紧的,若不是有素秋偷偷给小七传信息,恐怕再过些日子也不会有人知道此事。 镜心压低声音,“难道余大娘子是想捂着这事儿?她是为了什么,左右等宋国公去了,三郎君都是要袭承爵位的。” 三人心中都有疑惑,小七又道:“素秋说,昨夜阿春起夜的时候看到有个陌生人住进了霏花阁,还是个女子。” 能够入住霏花阁,一定是有了余大娘子的准许。 这两件事好像并不相关,但前后发生的太巧了,就好像是宋吉一发病,余大娘子就接了那女子进来一样。 如此处心积虑,一定有所求。 怎么看都是冲着宋梁成来的,若禾心中不安,还未到郡主府,就叫马车外随行的护卫去军营同宋梁成说一句,今日,不,明日后日,只要宋吉发病的消息一日不出,宋梁成就一天不能回到国公府。 等待他的那个女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余大娘子到底要给他下什么套。 领了命,护卫骑上马前往城北军营。 —— 午时还是暖阳当空,到了下午,天色便阴沉下来。 回到郡主府,若禾担心的坐不住,偷偷叫了小七同她出去一趟。 第一次看到郡主如此紧张,小七轻声劝慰:“郡主不必如此担忧,万一只是巧合呢?谁都不知道那陌生女子是来做什么的,或许只是借住的亲戚也说不定。” “你不懂。”若禾一边换衣裳一边喃喃道,“一定有劫难在等着他,不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后天。” 前世,宋吉也是这样,稳定的病情突然加重,也是一连请了十几个大夫,血流不断。 原本这些应该在半年之后才会发生,但是今天就发生了,如果这么一个变数发生了,那宋梁成的命运会不会因此改变,余氏做那些小动作,绝不是巧合。 余氏原本就想让宋建邺袭爵,前世的宋梁成害死了宋建邺,但今生,宋梁成的精力分给了她,根本没有在意过宋建邺。 她好怕。 怕余氏会害宋梁成,怕所有人的命运都脱离原本的轨迹。 来到城北军营外,树林小路中,宋梁成果然没有听若禾的护卫劝阻,依旧要回宋府。 正在路上走着,陆昭看到了前方停着的马车,还有马车边上站着的小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几天没见了。 陆昭用眼神同宋梁成请示,宋梁成许他去了,男大不中留。 马车停在路旁,陆昭骑马快步过去,小七也上前两步迎他,虽然两人多日未见,但这不是今天来的主要原因,小七不让他下马,用口型说着:郡主在等三郎君。 原来不是在等他……陆昭明显有些失落,但还是以正事为重,骑马去将此事告诉了宋梁成。 叫亲兵们先行回府,宋梁成来到马车边,下马,进了马车里。 若禾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为了掩人耳目,还披了一身灰白色的披风,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家女。 看到他进了车厢,若禾立马拉着人的手不让他走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劝。”若禾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我不管,你今天晚上不能回国公府,明天也不行,得等到……” 带着哭腔的话被深情的吻堵在了口中,若禾赌气似的敲打他的后背,却只得到更加用力的抱紧,宋梁成忍着多日不见的相思情,看到她快哭了,便不想再忍了。 吻毕,宋梁成将人困在怀里,轻声回应她,“我不回去,丫头将我养在郡主府里好不好?那样我便可日日与你相见。” “说什么傻话!”红了眼眶的少女捶他的胸膛,“你要坐到高位,我们门当户对,在一起才是名正言顺。” 听完,宋梁成沉默了一会,轻吻着唇边的耳垂,安慰她:“我这次回去,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丫头,你信我。” 马车中沉默了好久。 若禾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他,就像他信任自己一样,她也要相信宋梁成的选择。 今夜终究是个不眠夜。 看着月落日升,若禾真心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派人时时盯着国公府,直到第二天——宋家人,上了公堂。 听到此事,若禾连饭都吃不下了,前往卞京的开封府衙。 秦大人开堂办案,下跪宋梁成与余氏。 “下跪何人?所告何事!” “宋府余氏,状告宋家庶子宋梁成,非我宋家血脉,七岁入府,十一年来鸠占鹊巢,坏我宋家名声!” 府衙外许多百姓围观,若禾以郡主身份入后堂旁听,听到余氏这番叫人震惊的话,心底久久不能平静。脑袋嗡嗡的,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宋梁成不是宋家之子,那他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你以为宋美人要受罪了吗? 不,是我们宋美人的逆袭之路开始了。 (本章留评可参加抽奖~第一次抽奖,希望大家多多参加呀。) 第38章 宋梁成有一个秘密。 从他懂事开始, 娘亲便对他讲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父亲,只是在他五岁时,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同一个陌生男子亲热, 小梁成只觉得胃里翻滚,一下子吐了出来。 不同于宋义的阳刚强壮, 那男人长得阴柔秀美, 好像是露水庄的一个教书先生, 宋梁成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就问了露水庄的庄主关于此事。 “那个同娘亲在一起的先生,是谁?” 老庄主一声叹息, “三公子还是别问的好,你就当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着,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吴氏被养在露水庄里, 老庄主差人照顾她, 怎能不知道她同那先生的勾当, 只是为了露水庄的清誉,更为了不叫宋国公发现,所有人都当做没看见。 七岁入了国公府,小梁成心中藏着这个秘密, 从未与外人讲过, 但是娘亲却突然没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他从外人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 毫无感觉,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突生伤感,哭了一夜。 随着他渐渐长大,模样同宋义的阳刚之气完全沾不到边, 他便明白,自己现在就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于是他对那些打骂、侮辱,逆来顺受,他麻痹自己,去面对这个将他遗弃的世界。 如若真的不愿养他,为什么要将他生出来?为什么要带他进这个宋府,又将他冷落在一旁。 天地之大,何处是他的容身之所? 他渐渐明白,他在这世界上是没有亲人的。爹不是爹,娘没有娘,唯一对他有利的,便是这个一般人无法求到的身份,他会利用一切,长出一身厚厚的铠甲,叫外人,无法再伤害他。 可是后来,有个大丫鬟发现了这个秘密,宋梁成从来都不记得她的名字,但她偶然间看到了吴氏的遗物,里头有一张画像,是一位教书先生所画。 “老贱种生了个小贱种,果然有猫腻。”大丫鬟在屋里肆意的翻着,宋梁成在门外愣愣地站着,心中萌生杀意。 大丫鬟是余氏的人,为了掌握准确的证据,便带着画卷,偷偷出府去查,没想到还没到达露水庄,就被一路跟踪她的宋梁成给杀了,抛尸荒野。 没有人是天生的冷血无情,只是宋梁成除了这个身份已经一无所有,他只能用最极端的方法去保护自己,不会叫人揭破这个秘密。 除非他自己不想要了。 余氏一早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快不行了,没用的儿媳妇整天在哭,年幼的孙子无忧无虑还不考虑这些杂事,只有她一个将要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操心整个国公府的未来。 她厌恶宋梁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那孩子进门的第一天,她就想趁机掐死他,她不断的在宋梁成身边安插眼线,甚至塞了护卫到他身边,伺机暗杀,可那杂种就是命硬,不但没死,还将她派过去的护卫给反杀了。 小小年纪就那么心狠手辣,未来也一定不是个善茬。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于是余檀香开始造他的谣言,说他灾星降世,是恶鬼投胎,叫所有人都厌恶他。 从小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的孩子,应当被打击的自卑不已,可宋梁成却是个刺头,任凭净檀院和听雨阁那边怎么折腾他,败坏他,他都不会屈服,左右他要的就只是这个身份,就只是一处能够遮风挡雨的住处。 因此宋梁成长歪了,他变得心狠手辣,他变得名声扫地,如了余檀香的期盼。 可是,宋府来了一个小丫鬟。 自从来了那个若禾,宋梁成不但不做恶事了,还慢慢收敛邪性,同翊王分道扬镳,虽然依旧待人冷漠,但已经很久没动过刀子了。 这已经大大背离了余檀香能够接受的范围,那宋梁成身上应当是污点满满,才无法袭承爵位,她不会容忍一个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庶子来袭承爵位。 那种事若是发生了,简直就是宋国公府的耻辱。 于是,她开始搜罗有关宋梁成的事。 最后将视线放回了露水庄中,虽然有很多人不愿再提起旧事,但总有人不知满足,只要给的银子够多,什么都能说。 她这才得知了当年的外室吴氏与那教书先生的奸情。 余氏狂笑不止,这个宋梁成,钉在她心里十几年,就跟个倒刺儿似的,现在终于要滚蛋了。 —— 府衙中,秦大人传证人上堂。 一位是当年照顾吴氏的丫鬟吕小鱼,还有一位,便是那位教书先生,孙秀才。 两人的证词皆证明吴氏在与宋义在一起之前就与孙秀才互相爱恋,后来宋义将吴氏扔在露水庄不管不问,也只有孙秀才前去安慰照料,一来二去,胎珠暗结。 仅凭两人的一面之词,不能证明什么,秦大人提出要滴血认亲,宋梁成也默然接受。 事情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宋梁成已经十八岁,再过几个月,就十九岁了。 岁月不饶人,面前的吕小鱼和孙秀才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却像是六七十岁一样形容枯槁,宋梁成看着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童年是一片缺失的空白。 他们在自己的童年中来回走动,却没有人停下来问他一句,“你还好吗?” 官差将碗端上来,宋梁成拿起刀抹在手指上,下手干净利落,眼睛都不眨一下。轮到孙秀才时,他却犹犹豫豫,在余氏的眼神逼迫下,才颤巍巍的拿起小刀,割破手指的时候还疼的不敢睁开眼睛。 两滴血液融在一起,余氏露出满意的笑来。 秦大人判下案子,宋梁成冒充官眷,至此刻剥夺他宋家庶子的身份,押入牢中再审。 心事得偿所愿,余氏起身退去时颇为得意地看了宋梁成一眼,本想好好欣赏一下他脸上那失落又迷茫的表情,但宋梁成却笑了。 那是一个阴谋得逞的笑。 余氏心中恶寒,坚决不相信这宋梁成还能有什么后手。 任他还有什么手段,离了国公府,宋梁成就是一只流浪狗,无依无靠,最好远离京城,滚去边疆同那些蛮夷打交道。 直到审讯结束,堂上的捕快都散去,若禾才被允许出来,但宋梁成已经被人押着送去刑部大牢了。 来不及听秦大人的请安,若禾急忙问他,“这事对宋将军的前途有影响吗?入了宋家又不是他的错,要关他多久啊?” “郡主殿下,本府只管判对错,此事刑部还会审查一次,这事说重可重,说轻也轻,郡主若是真的关心宋将军,何不进宫去求一求皇后娘娘和官家,上头若是松口,也可从轻发落。” 若禾本想先去看看宋梁成,但听秦大人之言,还是转头入了宫。 怎会这样,宋梁成不是宋家的孩子。 这样的认知让若禾震惊了好一会,但转念一想,原本宋家人就排斥宋梁成,她同宋梁成在那里的时候,也不觉得那是个家,他们更像是被嫌弃的久居的客人。 不是就不是了,反正他们也不欢迎宋梁成,大不了让宋梁成搬出宋府来,何至于要他去坐牢那么严重。 若禾知道了,这是余氏的诡计,她想着搞垮宋梁成,好让自己的孙子宋建邺袭承爵位。所以她会想方设法踢走宋梁成,若不是今日这般堂上对峙,若禾甚至怀疑,余氏会派人杀了宋梁成灭口。 思索间,已经到了皇后居住的宫殿,正碰上皇后与皇上在用午膳。 若禾进去请安。 “快,给若若搬把椅子过来。” 看到是江若来了,皇后与皇上也不吃了,问她来此所为何事,若禾支支吾吾,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皇上笑着,“你这丫头一向不求人,这次进宫没有提前禀报,应当是有急事儿吧。说出来,看看朕能不能替你解忧。” 既然官家在这里,说明他还没有看到关于宋梁成的案子,若禾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便大着胆子发问了,“皇叔,若一位贵族子弟有了官职后,突然被查出来并没有家族的血统,这样会不会被重判,官职会被剥夺吗?” 皇上沉思了一会,笑道:“你别在这儿跟我玩猜字游戏了,直接说吧,是谁因此被抓了?” 这怎么好直接说出口,若禾犹豫着,一旁的皇后贴心的解释,“同你皇叔说便是,这有的贵族子弟是靠着家里关系买官,也有人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考出的功名,你只有说出那人是谁,陛下才好告诉你明确的决断来。” 想着他们是自己仅剩不多的亲人,若禾也就不再遮掩,直言道:“是宋家的宋梁成,当初是他带我回卞京,这才能认回皇叔与皇婶婶,不曾想他会碰到这样的事。” “宋梁成啊。”皇帝沉思,关于他的履历,皇帝还是很有印象的,能在短暂几年内升官位那么快,也是他的本事了。 “他当年入伍是入的普通的新兵营,没有走贵家子弟的捷径,之后也认真参加了武将考核,有了战功之后才封的将军,说起来也没受宋家什么恩惠。” 心中有了决断,皇帝转过头去接着吃饭,“你这小丫头呀,就不用担心了,他这种情况也就关个两三个月以示警告,顺道再与国公府那边划清关系,军务繁忙的时候还得放出来接着忙呢。” 皇后微笑着问:“吃饭吗?” 若禾摇摇头,“多谢皇后娘娘好意,我府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看着女儿家远去的背影,皇后娘娘默默感慨,“真是女大不中留,她怎的不看中个家世好些的。” 皇帝啼笑皆非,“皇后又看出什么来了?” “都问到陛下面前了,还不明显?” “兴许是那孩子心底善良呢?” 皇后皱起眉头,“心底善良,难道臣妾当初也是因为心底善良才救陛下于危难中吗?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英雄也难过美人关,看到皇后生气,皇帝连忙认错服软,“朕错了,皇后莫生气,等若若成亲的时候,朕再赏她一个院子可好?” “这还差不多。” 从皇宫出来,若禾心里才有了底。 坐在马车上,前往刑部大牢。 走在路上,便觉得人声吵嚷,掀开窗帘去看,远处的布告栏周围围着很多路人,不知是在看什么。 看郡主探出头来,小七也好奇地去走到人群那里看了看热闹,回来满脸不高兴,告诉郡主:“是宋国公府发的布告,说是将冒名顶替的三郎君赶出宋府,与他划清界限。” 这就是余氏的目的,把宋梁成赶走,就没有人跟宋建邺争国公之位了。 若禾想起来昨天下午,宋梁成在她耳边的调笑,若真是要她将宋梁成养在郡主府,也不是不可以……总归,事情都不会再糟了。 她得先见到他才行。 第39章 叫小七偷偷给了些钱财, 狱卒们都乖乖退出去,若禾想了想,叫小七和镜心也在外头等着。 虽然遇上这样的事, 但她知道宋梁成是要强的,他的自尊心一定不允许外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便只自己跟着领路的狱卒走进牢房去看他。 两边的牢房中关着面容污浊的犯人, 他们有的扒着门喊冤枉, 有的则像是看透了一般不喊不叫,死一般的寂静。从中走过,两侧隔着门涌上来的犯人好像要将她吞没一样, 若禾不由得害怕起来。 第一次进到大牢里,外头本来就是冬日寒冷,阴暗的牢里就更是潮湿冰冷, 只有过道上的火把透着暖色的光, 将路照亮。 再往前走, 两侧都没什么人了,反倒清静一些。 一个拐角过去,狱卒带若禾停在了一间安静的牢房外。 开了牢房门,放郡主进去, 上头给通融了两炷香的时间, 狱卒便将门重新锁上, 等时间到了,他再来开门。 身后的门重新锁上, 若禾却不再害怕了, 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宋梁成,而他,不会伤害自己。 “哥哥……”若禾低声试探。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动弹了一下, 高处的铁窗外照进来午后的阳光,带着冬日的温度,凉凉的温暖。 只见他慢慢起身,原本还退在阴影中的身体,完全站起来时,将她眼前的阳光也遮住了,即便是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若禾也知道他此刻需要自己。 上前两步抱住他的腰身,宋梁成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到了从他怀中仰起头来的丫头。 粉白色的小脸并没有因为在这阴暗的牢房而黯淡下去,反倒是他入了牢狱后,所见最美。 靠着让自己格外安心的胸膛,若禾紧紧的抱着他不愿松开,又安慰道:“我进宫去同皇叔问了,这都不算什么大事,等过几个月,你就可以出去了。只是……只是……”若禾犹豫着,宋家昭告京城,已经同他断绝关系的事,要不要说呢。 虽然宋家的主儿都不太好相与,但那也是宋梁成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也曾是他的家,总不会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害怕直接说出来会伤了他的心,若禾想着用些委婉的措辞,却听他说。 “只是我已经无权再袭承爵位了。” 听罢,若禾也跟着失落了,并不是因为眼下这个事实,而是因为,由此想起了自己当初接近宋梁成的动机,她真是又傻又笨,满脑子里只想着叫宋梁成袭爵,竟从没想过他会因此受到多少明枪暗箭。 前世的宋梁成会为了这个爵位害死宋建邺,那今生的余大娘子就会为了爵位将宋梁成逐出国公府,甚至会害他。 围着这个爵位,不知要挣扎多久。 耳边是他平静的心跳,若禾也渐渐明白,自己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什么爵位名分,都不重要了。 就算宋梁成不是国公爷,就算他是个山里的猎户农夫,随手将她捡去了,自己也是愿意跟他过日子的。 “哥哥,那国公爵位也没什么好的,你依旧还是将军,等你出了牢狱,就能离开宋府自立门户。”若禾抬起头来看着他,仿佛在朦胧的光线中,看到他冰冷的表情。 分明是那样一张俊美的脸,就算穿着破旧的囚服,也掩盖不住他一身肌理分明的肌肉,虽然在冬日里只穿着薄薄的一层囚服,但他的身子却是温热的。 若禾想起来,他小的时候住的地方常年破旧不堪,透风漏雨,冬天常常冷的睡不着觉。眼下长得又高又壮,终于不再畏惧寒冷。 可若禾看不懂他的表情,也不知他此刻在为什么感到忧虑。 自己总是读不懂他的心思。 至少能解一解他的愁。 少女踮起脚尖,踩在干草上,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往下拉,一双粉嫩的唇就送到了宋梁成唇边,带着花瓣的清香,将他温凉的下唇轻轻包裹,生涩的吻着他的唇,还偷偷睁了一只眼睛看他的表情。 这档子事儿是她第一次做,还以为会让宋梁成多么惊喜,结果他只是惊愕了一下,呆呆的定着也不给什么反应。 原本就是一时冲动才亲了上去,如今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真是又笨又不知廉耻,如若叫宋梁成误会她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子可怎么好。 刚想出口解释,自己只是想亲他一下,并不是对别的人也会做这样的事。还没等她说出口,肩膀就叫人按住,整个人被按到墙上,背上靠着厚厚的披风,身前便是高大的宋梁成。 这次他的脸迎着阳光,若禾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表情,一双明眸中透着三分喜悦,七分欲求,盯得若禾都不好意思了。 宋梁成低下头来蹭蹭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我如今沦为了阶下囚,你还愿意同我在一起?” “当然愿意。”若禾经不住他似火的目光,微微扭过头去,“我还等着你去皇叔那里求亲呢。” 说罢,少女微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羞涩,有些明艳,宋梁成看在眼中却皱起眉头,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子邪火来。 上前一步,贴近她温暖的身子。 强大的压迫感靠了过来,若禾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惊讶,腰肢忽然被宋梁成的手臂一揽,长裙下的两条细腿、便被他的膝盖、顶开了。 无法言说的地方被轻轻、磨蹭,若禾的身子像是被他捂化了一样,软的脚下站都站不稳了,只得两手抱紧宋梁成的脖子,踮起脚尖来迎合他的高度。 之前已经亲密过几次,也曾躺在一起过,若禾虽然羞赧,但也不像第一次那般惊慌失措了。 她可舍不得再下手将人敲晕了。 身体的反应叫她觉得陌生又不自在,虽然只是隔着衣裳蹭一蹭,但是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雪白的肌肤上染了桃、色的红,一时间,若禾竟有种将不染风、尘的神拽下了尘世的错觉。 两人贴得越来越紧,若禾那处也隐约有些酥酥麻麻的舒服,像是痒痒一般,却又不只是停在肌肤表面,而是挠在她的心上,推也舍不得推开。 念着他要一个人待在这又冷又黑的地方几个月,若禾心疼的紧,眼下就更不舍得打破这一时的温存,便半推半就依着他了。 宋梁成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轻唤她的名字,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好听得叫若禾浑身发麻。 “叫我做什么呀?”若禾无力的趴在他肩膀上。 “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我会守护你,用我的一辈子。”语声缓缓,是若禾没听过的绵绵长情。 小鹿乱撞的心一下子扎进了热水池里,满满的感动都要溢出来了。她知道宋梁成喜欢自己,可听到他亲口说出这样的承诺,还是忍不住的想哭。 一双清润的眼睛慢慢渗出泪水,是因为喜悦和惊喜,若禾投入他的怀中,语声略带哽咽:“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的,我会常来看你,一定会让你早些出去。” 两人即将分开,若禾忍不住的想哭。 “丫头。”宋梁成按着她的肩膀与他正视,“你相信我,我们会再见的,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人。” 他亲吻少女的的眉心,喃喃道:“那时,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狱卒再来时,所见不过是“兄妹情深”,依依惜别。 到了时间,若禾跟着狱卒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塞钱给他,要他给宋梁成多点关照,她也没有能耐到去左右刑部的决策,只能偷偷在这儿行些方便。 走出牢房来,郡主的真容藏在白色的披风下,上了马车才摘了兜帽透透气。 两人单独待在一起本没什么,只是若禾脸上的绯红到现在都未散去,叫谁看了都要起疑心,小七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出来,还不忘放低了声音:“郡主,您同三郎君……不,该叫宋将军了,你们该不会是……那个了吧?” “哪个呀?”若禾脸色爆红,“你不要瞎说,小心我罚你的月钱。” “那个,就是亲嘴呀。”小七面不改色,故作成熟道:“我娘说了,女儿家若是被男人亲了嘴,可是会怀孕的,您可得小心点。” 这…… 若禾与镜心同情的看着傻小七。 虽然她们也不太明白男女之事,但也不至于像小七似的这么傻,日后不叫人生吃了才怪。 —— 自从宋梁成入狱,若禾每天都会去看他,一连一个多月,实在有事推不掉,也会拖镜心和小七给他带信过去,看完便烧毁的那种。 一个半月后,宋府迎来了喜事。 宋烟出嫁了。 前不久被若禾碰见的沈节与沈母前去宋府提亲,便是求娶的宋烟,暗恋沈节已久的宋烟如今嫁进沈家,也算是得偿所愿。 大婚当日,两家都要摆宴席,只是若禾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在和宁堂同老太太说了会话,便找了借口提前离席,又去大牢里看宋梁成去了。 看着江若郡主急匆匆离开,白湘湘忍不住出言讽刺,“真是的,自己的表姐出嫁都不上心,每天跑往大牢跑有什么用?三哥哥还不是被关着。” 同桌的张淑娴也注意到了若禾,只是这次却没有轻易听信白湘湘的话。 自从宋梁成入狱后,整个宋家就好像没有过这样一个人似的,该成亲的成亲,该过节的过节,唯有江若郡主日日为了宋梁成的事奔走。又是求官家从轻发落,又是买御寒的衣物送进大牢,这般锲而不舍,倒有几分人间真情在。 张舒娴从前对若禾的印象不好,也渐渐在此解开,想不到这江若郡主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牢狱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丫头隔三差五的就过来,宋梁成也对无聊乏味的生活多了一丝期盼,有她在,可抵生活漫长。 寒冬腊月,整个卞京笼罩在冬日干燥凛冽的寒风中。 若禾已经半个月没过来了。 “咣当”一声,重物落地。 无端倒在地上的宋梁成抓着坚硬的墙壁,指尖都磨出了血都无甚察觉,他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心跳的剧烈跳动,叫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牢门外站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他看上去四十左右,长相普通,却在笑起来时非常有感染力,看上去就是一个惹人亲近的大叔。 低头看到被宋梁成吃掉一半的饭菜,男人心中愉悦,开口劝他,“江若郡主不会再过来了,你心里知道的,你如今不过是个小小将军,怎么能配得上人家金枝玉叶?白日梦做久了,小心自己醒不过来了。” “你住口……”宋梁成咬牙切齿,瞪得眼睛都崩出血丝,通红的眼睛盯着门外的男人,像是疯魔一般朝他撞过去。 一声巨响,宋梁成撞在门上,头晕目眩,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察觉,他好像被下药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体会不到痛感,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 但他还能看清眼前那人的模样。 木栅栏外,便是大名鼎鼎的,梁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春、药啦,不要误会。 第40章 表面风平浪静的朝堂之下, 是各方势力的暗自较量。 翊王、禹王,还有梁王一派,虽然梁王人不在京, 但他的势力以自己的封地为中心,向外占据了不少的富庶之地。官家为了彰显自己仁孝治国, 也少有对梁王的所作所为过问, 时间长了, 便叫他暗地里囤了许多兵。 当年先皇病逝,身为嫡子的官家登基,而资质颇高的梁王就只能偏安一隅。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吃了多大的亏, 在封地闲散着呆久了,便察觉到,他即便占据了这几个州府, 也撼动不了卞京的皇帝, 梁王年纪越大, 野心越大,积蓄几年,终于发作。 本朝重文轻武,并不是弱化武官, 而是在崇尚文史诗书的社会风气之下, 能够带兵打仗的良将着实是万里挑一, 又因为边疆连连战乱,武将损耗过多, 在制度上统兵权下放到各州府, 就更分散了朝廷的军权。 真正危难的时候,护卫京城的便是巡视卞京的金吾卫和守在宫墙内的御林军。 不打无准备的仗,进京之前, 梁王考虑了许多,便觉得城北军营许是个突破点。而统管城北军营的将领,除了一位副将萧骁,便是这因“家事”被抓的宋梁成。 梁王已经派手下观察了宋梁成数月,他的生活两点一线,从宋府到军营,偶尔外出几次,也是为了那位江若郡主。 多方打听后,听宋府人说起,两人兄妹情深,这江若郡主可算得是宋梁成最为珍重的人。 得知此事后,梁王笑道:“本以为他是个铜墙铁壁,没想到有这么一处软肋。” 人心最难测,人心也最好利用。 为了自己无法再蛰伏的野心,梁王便趁着年节回京,名义上是前来参加皇宫的家宴,背地里却已经在城外埋伏了大军,又叫自己的女儿赵霜儿在宫内接应,打探消息。 所谓天时地利人,这一次,他赢定了。 —— 皇后生病了。 官家本就忙于政务,又因为皇后突然生病,劳心劳力,饭都吃不下了。 帝后膝下无女,只有一个儿子禹王,还远在边关,如今都快到年节了,也没听到准信儿说要回来。 若禾作为侄女,必得入宫照顾,不曾想这一入宫便是半个月,皇后的病情不见好转,整日也是汤药吃着,又有宫女的精心照顾,没有起色,实在不知病根在何处。 期间邀月郡主来了几次,看到若禾在,她竟没有同之前那样露出厌恶的表情,像很满意似的,还连连叮嘱他要好好照顾皇后娘娘,安心在宫里住着。 若禾总觉得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 这位邀月郡主不该是很讨厌她才对嘛,怎么突然变了性子?难道是因为在宫里要收敛脾性? 身为梁王的女儿却要住在太后的宫里,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若禾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总不会这赵霜儿是留在宫里做质子的吧? 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通政事,想这些东西太过简单,左右没个结论,也就不多想了。 在宫里这十几天,她也没忘了宋梁成,自己没能亲自去看他,他一定很伤心。若禾只能每日手写信件,叫小七和镜心轮流着给他送过去。 信件送到大牢门口时却不让人进去了,拿钱也不好通融,只由狱卒将信带进去,又将宋梁成的回信带出来。 小七带回回信,若禾看到上面是宋梁成的笔记,便没有多心,想着许是她之前去的次数太多叫人家狱卒为难了,便借信纸传达相思之情。 一开始,宋梁成的回信都简短而克制,若禾读那信的时候,竟然觉得像是在同自己的兄长说话,后来便情意绵绵,更像是情郎了。 “思君不见君,恨不得相逢。” 展开信件,小七一字一句念出来,叫竖着耳朵听的若禾羞红了半张脸,从前怎么不知道,宋梁成写起情诗来可真肉麻。 阴暗的牢房中,多了一盏烛火。 有一文人打扮的女子坐在牢中,牢房离着关押宋梁成牢房的不远。 她手边堆了十几封信,每一封都写着宋梁成亲启。 梁王站在外头过道上,看着牢中的宋梁成无意识的发狂,看向手中的药粉,西域的玩意儿,果然好用。 “你还挣扎什么,她早已经不要你了。” 起初,梁王还以为宋梁成与江若之间是单纯的兄妹之情,直道江若郡主的信送进牢里,被他一一拦截,从头看到尾,这才知道,两人的关系真是深了去了。 他手下有一位女奴,仿人字迹,滴水不漏。 于是这边收了信,再由女奴以宋梁成的口吻写下回信,蒙蔽暂时住在宫里的若禾。 由此,将宋梁成独独隔绝起来,他听不见外头的事,也见不到想见的人,只能听梁王的诱哄,只能听他自己心底慢慢失控的声音。 “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而你只是一个阶下囚,说什么很快就放出去,不过是小姑娘骗你的罢了。” 宋梁成痛苦的嘶吼着,犹如困兽,“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丫头她不会骗我。” “她当然会骗你,她为了救你,已经答应嫁给刑部尚书的儿子了,你们之间感情那么深,郡主殿下为了救你,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梁王没来由的编着瞎话,但他知道,用这些话戳在他心上,早晚,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年近四十的梁王平日便是一副老好人的扮相,眼下同宋梁成说话更是轻声细语,“你如今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保护她?还得让一个小姑娘牺牲自己来救你,丢不丢人。” 牢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梁王勾起嘴角,“你要你的美人,我得我的江山,你我联手,岂不美哉。” “咣!”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木栅栏,手背上青筋爆出,皮肤苍白的骇人。 坚持许久,宋梁成的心理防线彻底塌了,他所为之坚守的女子放弃了他,而他,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再次将她夺回来。 三天后。 皇后的病情终于好转。 若禾本想在皇后身边再陪几天,但皇后娘娘却叫她回府里看看,“府邸中没有主人,日子长了就乱了,再忠实的仆人也禁不住无主管束,你先回府里住两天,等本宫想你了,自然会再传你进宫。” 盛情难却,若禾便坐上马车,回了郡主府。 当晚就泡了一个热水澡。 明天终于能去大牢见宋梁成了,给他带点什么好呢? 温暖的房中飘扬着白色的水雾,若禾闭目沉思,突然外头街上传来一阵躁动的脚步声。 伴随着天上炸开一朵红色的烟花,冬夜里的寂静被打破。 四方卞京城门打开两座,梁王的大军从外涌入,瞬间围困了整个卞京城。领军的梁王与宋梁成骑马踏在街道上,不多时便来到宫墙下。 夜里巡视的金吾卫察觉异样,可惜为时已晚,一整只小队都被俘虏,孟贺然带兵赶到时,宫墙外已然占,满了梁王的军队,还有一部分城北军营的兵。 仰头看去,宋梁成站在宫墙上正俯视着他。 一声令下,孟贺然同他的部下都被抓了起来,宋梁成看着一片黑暗的卞京,突然觉得这场景同他常常做的那个梦十分相似,只是这一次,他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盘踞在州府已久的叛军终于入城,看着日里繁华的卞京城,心痒难耐,迫不及待的开始抢夺财物。 砸开沿街的店铺,闯进夜里依旧灯火通明的歌舞坊和青楼。 一时间城中各处都混乱起来,甚至有几处着了大火,灭火处的人还没赶到起火点,就被叛军抓起来好一番欺辱。 马蹄声和砸抢的吵闹声在院墙外格外明显,宋府人听到了声响,连灯都不敢点。 安世轩中,宋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孙氏靠着他,哭的眼睛都肿了。 外头传来激烈的惨叫,是梁王的兵欺辱了住在沿街的女子,凄厉的叫声叫孙氏听了都害怕,靠着自己的相公,小声哭道:“你说婆母那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将小叔独个儿赶出去了,碰上这不太平的世道,家里连个能护着人的男子都没有。” 宋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手攥紧了孙氏的手,给她一点安慰。 净檀院的门开着,余氏去了前院,一方面指挥家丁将各处各院的门都关严,又叫人准备了菜刀棍棒分到家丁手上,站在前院,守卫宋家。 沈家小门小户,住的偏一些,却也有两个离了队叛军闯了进来。 女眷躲在屋里不敢出门,沈节也躲在屋里,看着两个叛军在院子里一痛乱逛,又闯进仓库,带走了许多金银宝器,硬是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屋里没有点灯,宋烟看着自己的新婚夫婿扒着门,从窗户缝向外望的模样,着实同自己心中的形象差了太多。 她的爹爹是国公宋义,是她心中的大英雄,就算在死后,也会一直庇佑宋家,但是面前的沈节,却像老鼠一样,外人都抢到自己家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再看萧家。 一家子都是习武之人,就连大娘子都提刀上阵,萧骁的爹早就带着亲兵前去皇宫救驾,留下大娘子和萧骁保护家宅。 即便门口点了灯,都没有叛军敢进来,萧骁已经不担心自己家的情况,反而担心起若禾来。 他想着,宋梁成如今被关在牢里,虽然郡主有不少护卫保护,但是郡主府宅太大,必定不能护得处处周全,便同娘亲说了,而后带了两个会武的家丁,前往郡主府,保护他未来的嫂嫂。 院里安全,出了院墙可就是转守为攻。 三人一路前行,本不远的路程却因为随处可见的叛军变得麻烦起来。 一路砍杀叛军,三人的动向也被叛军的小队注意到,一只毒箭射出,年轻气盛的萧骁不知躲避,被射中了肩膀,一瞬间就麻了半个身子。 街上的叛军看见倒下了一个贵公子,纷纷跑过来要杀人灭口,三人寡不敌众,又无退路,眼看就要葬送在此。 “喂!过来。” 身后传来女子平静的声音,萧骁转身一看,身后的院墙上坐着一个女子,继而,墙上的侧门打开了。两个家丁赶忙将小公子抬进去。 说来奇怪,院门虽小。外头的十几个叛军撞了半天也没能撞开,只得悻悻离去。 女子从墙上跳下来,低头查看萧骁的伤势。 赶来的丫鬟提了一盏灯笼过来,昏暗的灯光照亮了萧骁的伤处,也照亮了女子的面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漠漠的,伸出手指戳在了伤口上。 血色发黑。 “有毒。”女子喃喃道,继而从袖子里掏出了小瓷瓶,萧骁以为那是什么解药,没想到倒出来的液体冲在他伤口上,叫他疼个半死。 剧烈的疼痛叫他脑袋也清醒了,眼前这女子,不就是那个爱神神叨叨的周慈吗。 听说她不但爱研究道学,还喜欢用刀剖些动植物,怪异的很,自己就这么傻傻的送上门,难不成要被她用刀给解了吗? 正想着,周慈果然拿出了小刀。 短暂的晕厥后,萧骁睁开眼睛,他正躺在周家的客房里,插在身上的毒箭也不见了,身体也不再麻木,只是伤口还隐约着在疼。 心里还想着自己未来的嫂嫂,萧骁担忧着,“不知郡主府那边可好?” 正在一边清洗小刀的周慈抬起头来,随口回道:“郡主府应当无事,在你之前,有两个郡主府的护卫从我家门前经过,说是奉了江若郡主之命,去大牢那里查看情况。” 知晓此事,萧骁的心也放下了。 郡主府中,若禾坐立不安。 她这郡主府倒是守住了,只是派去查看宋梁成情况的人久久未归,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快到凌晨,外头的声响逐渐小了下去,若禾盯着门盯了一夜,实在顶不住了。 传令下去,叫家丁丫鬟分别分成两波,家丁轮流守门,丫鬟们就去院墙边上巡视,千万不能漏了歹人进来。 叫护卫们留在此处守门,又安排镜心带几个嬷嬷去查看府中的食物还吃用多久,若禾带着小七回去休息片刻,醒时再听他们汇报。 突如其来的叛乱,搅的她心神不宁,沾到床就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过于安稳了。 外头零星的混乱声都不见了,也没有叛军攻门的声音,若禾睡得香了,忍不住翻过身朝着外头。 有人轻声推开门走了进来,男人稳健的步伐踏在地板上,顺手取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 从一旁的梳妆台上取了她的发带过来,慢条斯理地将她两只手捆在一起,继而坐回椅子上,欣赏她的身体曲线,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冰冷的指节冻得少女一个激灵,朦胧着睁开眼睛。 像是做梦一般,宋梁成的脸又出现在她面前。若禾微笑着,只是得不到他的回应,他好像没有表情似的…… 再次醒来,眼前一片漆黑。 视线被什么东西给遮挡住了,好像有一块绸布系在脸上遮住了她的眼睛,若禾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扯开,这一动才发觉大事不好:自己双手都被紧紧缚在一起,拉过头顶,用很短的发带绑在床头。 更甚者,一只凉飕飕的大手摩挲着她的下巴,眼看着就要滑进衣裳里去。 若禾紧张道:“你做什么!不要!” 听到她的声音,宋梁成的身子不可察觉地停顿一瞬,随后冷道:“要与不要,郡主殿下说了可不算。”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宋梁成不相信若禾有一半是他坏人的心思作祟,另一半是被梁王下药给迷惑了。 不要忘记,这可是个病娇男主呀。 接下来就是病娇的高光时刻。 第41章 这样下去不行。 若禾被绑在床上, 感觉宋梁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但自己好像更傻, 分明都给他绑起来了,却依旧对他恨不起来。 就是嘴巴有点痛……被某人给咬的。 今儿个一整天, 她见到的人就只有宋梁成, 连小七都不见了人影, 若禾对外头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晓,但是有宋梁成在,倒比她自己上去更有安全感, 他一定会护她家宅安宁。 房门打开,镜心被放出来的时候,还没搞清楚状况。 一众叛军站岗似的守在院子里, 不像是叛军, 一个个规矩又严肃, 甚至会去教训外头要闯进来的人,更像是府里新来的护卫,就是人有点多。 府里的下人只是被困了一时,躲过了夜里那阵最乱的时候, 刚过午时三刻, 便来了陆昭放人, 说可以在府内自由活动,只是不能出门, 被抓住偷偷出门的, 下场会很惨。 好似一切如常。 直到镜心找到了被反锁在屋里的小七,小胖妞哭的眼睛都红了,门开后也没解释一下, 只想着自家郡主还被困在卧房里呢。 抹抹眼泪,来不及多说,两个贴身女使进了若禾的卧房,一旁的叛军也不拦着,应当是被宋梁成嘱咐过了。 “郡主!”小七的叫喊让若禾清醒了几分,随后,遮在眼前的绸布终于被解下了。 两个女使看了都觉得委屈,堂堂一位郡主,怎么能被这样侮辱,果然宋梁成就是个狼子野心的坏蛋。 想起什么似的,镜心试探着问道:“郡主殿下,宋将军有没有对您下手?” 手脚终于放开,若禾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身子都躺得僵硬了,听到镜心问她,立马露出一副不可能的表情,“怎么可能呢,哥哥他就是再坏,也不可能动手打我呀。” 呃……镜心抽了抽嘴角,又解释道:“奴婢说的不是动手打人,是那方面……将军有没有坏了您的清白……” 问的这么直白,若禾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回想起早上的时候,也不知宋梁成是哪根筋没搭对,就那样欺负她,好在没有过界,就只是亲了个够,然后就急慌慌地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在此处凌乱到现在。 若禾轻咳两声,接过小七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些润润嗓子,良久才回答:“没。” 良辰美景,情意绵绵,她都没有推开他,虽然也没有手去推开宋梁成,但他怎么就什么都不干就跑了……难道是自己对他没有那方面的吸引力吗?再次回想起清早时的情景,若禾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过了界,若禾又羞又恼,她的脑子本就不太好用,偏偏还给宋梁成留了那么大一块地方,弄得她满脑子都是他,要变成傻瓜了。 主仆三人再见,若禾也从小七口中听明白了眼下的境况。 宋梁成帮梁王造反。 若禾还没细想,就由此联系到了前世的那次叛乱。 她所了解到的一切都是从赵戊口中听来的,她傻乎乎的尽信了,竟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宋梁成一介武将,就算是国公爷,夺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宋梁成思路周全,必然不是单枪匹马的造反,他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 难道是梁王? 前世今生的叛乱都是因为梁王? 时间对不上,她前世甚至都没见过梁王。 若禾想了很久,似乎能明白宋梁成的动机,帮梁王谋反成功后就能加官进爵,他是以戴罪之身在赌一个未来。 就因为她从前说的,“只要你坐上高位,我们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都怪她。 暗自叹息时,抬眼看到了小七红肿的眼睛,若禾关切道:“你这是哭了?谁欺负你了吗?” 小七咬着嘴巴不说话。 这个调皮精可是极少会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在若禾张牙舞爪的逼问下,小七才渐渐松口,说:“昨夜我想来见郡主,但是陆大哥不让我进,还把我关起来了。” 是这样啊。若禾安慰道:“人本就各为其主,陆昭是宋梁成的护卫,自然听他的,你若是生气,现在去找他要个说法也可,我给你撑腰。” 其实还有几句话,小七没好意思说出口,她昨夜冲动之下说出了“喜欢陆昭”这样的话,这本就已经很羞人了,没想到陆昭竟然回了她一句“喜欢你做的饭”,犹如晴天霹雳一样打在她身上。 感情她以为自己跟陆昭是朋友,而陆昭却当她是个做饭的,这算什么嘛。 小七回绝了郡主的好意,只想自己去找陆昭问个清楚。 被关在卧房里,若禾一直没能吃上饭,肚子都饿憋了。镜心叫厨房做了几个清淡的菜送过来,若禾吃得津津有味。 小七去找陆昭了,这里只有镜心侍奉着,看郡主吃得慢吞吞还很悠闲,不由得叮嘱两句,“郡主,您用了饭后,咱们还是逃出去吧,不然留在此处,也不知道宋将军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伤及郡主的性命,可就……” “我不走。”若禾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定,可能她就是蠢,就算知道宋梁成参与了叛乱,也还是无法讨厌他。 再说京城四处都有叛军,烧杀抢掠的,她们逃出去还不如呆在府里安全。 不知这场叛乱会如何收场,无论谁输谁赢,宋梁成都会背负一身骂名,而她选择了跟在他身边,就是愿意同他一起背负这一切。 如果是我的爱太过沉重,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那不可测的未来。 —— 朴素的客房中,男子仰面躺着,睡足了一夜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唰一下子坐起来,扯到了肩膀上的箭伤,疼得他一声痛呼。 两个萧家家丁候在屋里,便听得自家少爷很激动似的说着:“得传书给禹王,他带兵回来,最多十日,一定能解卞京之困。” 京城的翊王虽然权重,但手上没有兵权,又失了宋梁成相助,自然救不了卞京。盘踞在各地的统兵没有召命也不得带兵进京,如今官家被梁王控制,只怕传出口谕都是难事,唯有禹王,当朝嫡子前来救驾,才是名正言顺。 眼下之困,是该如何传出信息去。 叛军已经占领了卞京城,连驿站也被掌控,满大街都是叛军,用飞鸽传书也只会被打下来暴露他们救驾的意图。 “别想了。” 周慈人未见,声先到,推开门端来一碗汤药,真有着医师的做派,穿衣也是素的很,站在一群贵女中时,就是万花丛中一点墨,看着就清气。 被人如此当面驳斥,萧骁面子下不来,不悦道:“你一个女人家,知道什么。” 本以为周慈会生气或是会委屈,萧骁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个微笑,一个轻蔑的微笑。 就像是摸清了萧骁的脾性,周慈一点也不生气,毕竟算起来,周慈大了萧骁两岁,自然不会跟一个不懂事的弟弟计较,只是看他伤成那个样子还想着救驾,还要传书禹王,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法,就是白日做梦,真是一根筋。 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周慈走上前,直接戳在了萧骁伤口的绷带上,叫他连痛呼都说不出口,就麻了半边身子。 而后,周慈端药给他,萧骁老实喝掉,这才明白表面与世无争的周慈竟然如此厉害,他只喝了一天的药,伤口的毒性便解了,等到伤好,他就能够离开了。 只是仍有一事不解,萧骁不好意思的请教她:“你说传书这事儿,真那么不靠谱吗?” “城中暂时无法与城外通信。”周慈目不斜视,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又道:“还有一条隐秘的水路可出城。” “在哪儿?” “就在现今的郡主府。”周慈平静的念着,“我爹爹是工部的官员,当初的长公主府就是我爹爹设计修建的,图纸在我家也有一份,我无意中看到过。” “郡主府的水渠与城中清河相连,而清河又通向城外的护城河。” 周慈的眼中是一般姑娘家没有的睿智,叛军刚开始入城的时候她就猜测到了这个方法,只是还没等她将此事告诉别人,就得到消息——郡主府被宋梁成带兵包围了。 不说宋梁成是如何出了牢狱,单就他包围郡主府这一点就很令人生疑。 郡主府的水渠与护城河相通这件事,只有周慈和她的爹爹周大人知道,具体的图纸也在周大人手里,那么宋梁成围困郡主府,到底是想帮官家,还是帮梁王呢? 郡主府,客房中。 陆昭进门,向宋梁成禀报:“将军,镜心和小七进了郡主的卧房,将郡主松了绑,依照您的吩咐,属下没有派人阻拦。” 窗外透过来夕阳的余晖,照在宋梁成的侧脸,叫他整个人都显得金光闪闪,只是他单手揉着疼痛的太阳穴,整个人都很憔悴,本就冷着没表情的脸,现在更加病态。 “她逃去哪里了,记得叫人跟着,不能叫她受伤。”宋梁成的思想在困住她和放她走之间摇摆,他无法做出这个抉择,便叫她自己选择。 想到丫头慌乱逃走的模样,宋梁成还是很伤心,自己总是要瞒着她,至少这些事,不该将她掺合进来。 良久,才听陆昭说:“虽然有人劝了,但郡主殿下并没有离开……” “什么?”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宋梁成抬起头来,不小心将桌上的图纸给弄皱了。陆昭上前来将图纸细细展开,上面正是这座郡主府邸的水渠路线。 宋梁成想立刻去见她,可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卧底在梁王这边,时间长了,也会出大乱子。 月上柳梢头。 冬日的空气干燥又冷,卧房里烧了暖炉,渐渐将整个屋子都暖起来,若禾静静的躺在床上,这次没有束缚,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侧卧着。 枕边空着一块,心里竟有些失落。 快要入睡时,门不可闻的被推开,若禾睁开眼睛又垂下了眼睫,心脏都噗通噗通跳起来。 等到男人解了外衣躺在她身边的位置,若禾的心好像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他们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了,可这次,她好像很紧张,也很欣喜。 她知道,宋梁成是在乎她的。 听着他的呼吸声,若禾小心翼翼的往他身边凑过去,却感受到他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侧过身来拥住了她。 “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冷冷的。 他吓得住别人,却吓不到若禾,伸出手回抱住他,在他怀里蹭蹭,“抱着你,暖和。” “你怎么不走。” “我说过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若禾闭上眼睛,说话声又甜又软,“我喜欢你,不想离开你。” 一字一句,斟酌轻语。 道不尽心中绵绵不绝的爱意。 第42章 若不是外头连绵不绝的吵嚷声, 若禾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真实的感觉到,宋梁成现下的冷漠无情只是披上了一层面具,只要她真心相待, 用温柔和真诚去感化他,那层虚伪的面具就会掉落, 露出他一颗敏感又坚毅的内心。 若禾做梦的时候都在想, 若是能看到宋梁成的心, 上头一定写着她的名字。 有他在身旁,一夜好眠。 深夜凉如许,寒风吹过, 叫屋内休息的叛军昏昏欲睡,不甚清醒。 有人打开了门,轻手轻脚走出来, 从鲤鱼池上走过石桥, 踩上墙头, 一路跟随着水渠的轨迹,在黑夜中潜行。 冬日里的水渠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但冰下的水还是如常流动,陆昭从墙头跳下, 没有发出声响, 在墙下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冬青灌木下找到了从墙下出府的水渠。 用匕首凿开贴着墙面下的薄冰, 将一只油纸叠成的纸鱼从小洞中塞进去,油纸入水便成了深色, 隔着冰层看下去, 很难被注意到,更像是一片泡在水中的落叶。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一气呵成。 陆昭装作无事, 回到院子里,看到小七房间的灯已经灭了,心中也安稳下来。 昨日夜里他好像说错了话,惹得小七一整天都没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到这场乱事过去,他一定找机会同她解释。 月落日升,皇宫大门依旧紧闭。 宋梁成起的很早,若禾也跟着醒了。 看他又要出门,若禾情急之下唤住他,“哥哥,你给我点一朵花钿吧。” 描容画眉太过旖旎,若禾也只敢叫他为自己在眉心点一朵花钿。 她没有画过梅花妆,但女为悦己者容,宋梁成在她身边,她便想试着画一次,叫他记住自己美丽的模样。他参与了叛乱,未来又怎会好过,趁着现在两人还能在一起。 清洗面容,坐在镜前。 看她一脸期待,宋梁成也不好拒绝,便坐下,拿起细笔点一滴胭脂,落在她的眉心,一抹嫣红在少女眉心展开,犹如一朵冬日的梅花开的热烈。 宋梁成一直想在丫头身上做一个永不会褪色的标志,那样,即使他被所有人抛弃,至少有一个人是属于他的。 一手扶住她柔嫩的脸颊,宋梁成专心致志,手下的笔也稳,他虽未学过,却见过别的女子脸上画过花钿,这般妆容落在丫头脸上,便是他眼中最美的模样。 掌心触碰着她脸颊的温度,少女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腕上,宋梁成想要给她一个早安吻,却怕自己忍不住内心发狂的占有欲。 正在他天人交战之际,若禾的手附在了他的手上,脸颊轻蹭他的掌心,绵软的声音说了一句:“哥哥的掌心好暖。” 一句话让宋梁成怔住了,他一心想将若禾标记,而她却只是贪恋他掌心的温存。 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生命中的光。 绘成梅花,一点花蕊,放下笔。他微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没有惧怕被人发现的担忧,没有对未来的迷茫与算计,这一刻宁静又平和的气氛,叫若禾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好像……好像他们……已经成亲了似的。 宋梁成温柔地注视她,看到她脸上泛起的薄红,浅浅的笑意自他好看的眼角晕染开来,眉梢都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一如阳春三月的微风……在这严寒冬日,便是最美的春景。 他真好看。 两人静静的对视,直到若禾被这微笑迷的羞涩不已,毫不吝啬地夸道:“好哥哥,你这样笑着真是人间绝色,你以后多笑给我看好不好?” 宋梁成并不答她,抬手摸摸她的头,脸上的笑也慢慢收敛起来,轻柔的应了一声:“乖乖待在这里,我会护你周全。” 是情话,是誓言。 他们之间不会有谎言,不会有欺骗。 若禾转头去换衣裳,穿好再转过来的时候,宋梁成已经不在了,她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皇叔和皇后娘娘,玉玺迟早会被找到,到时,如何才能救驾呢。她一介女流,手中没兵没权,郡主也只是一个虚名,眼下完全帮不上忙。 屋里烧着炉子有些闷,打开窗户透透气,这才发现府中的叛军只剩了几个守门的,其余的都不见了。 宋梁成入了宫。 一大清早,梁王传人来唤他,以若禾的性命要挟,他不得不离开。 不由得担心,是不是梁王已经怀疑他了。 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发生,只是昨夜有几个朝臣家的世子入宫刺杀梁王,虽然梁王并未受伤,但那几个世子也没被抓到,虽然挟持了他们的家眷,担梁王依旧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传了宋梁成大兵过去保护他。 宋梁成一走,郡主府就空了下来。 百无聊赖,若禾穿了厚厚的衣裳,同小七和镜心在院子里散步。 闲来无事,问起小七与陆昭的事,小七还是很抵触,像是生闷气一样,幽怨道:“我昨晚本想去找他,他不在房里,也不知是去了哪儿,自从与叛军为伍后,陆大哥都变得神秘兮兮的了。” “我感觉呀。”镜心放低了声音,“宋将军好像同他们不太合得来。” “何以见得?”若禾被关在屋里久了,很多事都观察不到,只能从女使口中听些信息。 三人来到小亭中,四周无人,只有园门边上有两个叛军看守。 镜心用极小的声音说着,“我今日起得早,看到有个将军打扮的人来传宋将军入宫,还说是如若不从,就要……将郡主……给……” 话说不全,若禾也听明白了,心中竟然有了些许安慰,宋梁成那么听梁王的话,也是被逼的啊。 主仆三人说着卞京的局势,就见后头屋顶上有一人走过。 隔着老远看到那虚影,若禾小小惊讶了一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那是萧骁。 在房顶上快步如飞,轻如飞燕,躲避叛军的视线,虽然动作有一点点不协调,但完全不影响他的发挥。若禾看到他的身影落进了书房那边,便想跟着去查看一二。 萧骁跳进了书房门前,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只是想到自己身负重任,也就忍痛前行。 昨日听周慈说了水渠图纸一事,他本想从周大人那里求取图纸,而后潜入郡主府利用水渠传音救驾,只是周大人对此事含糊不清,在他的一再逼问以及周慈的细心劝说下,才终于松了口。 图纸在宋梁成手上。 这是只有周大人与宋梁成知道的秘密。 早在宋梁成入狱之前,就已经从周大人手上取走了此图。 追溯时间,就在萧骁将禹王的信交给宋梁成的第二天,不可能会有什么未卜先知,更不可能是巧合,萧骁想来想去,也不明白,是周慈点播他才明白。 宋梁成是在梁王身边做线人。 本以为宋梁成会据守郡主府,没想到今日一早就有一批人马从周府门前经过,随后,宋梁成便跟着他们走了。 援军的事依旧没有着落,萧骁担心是宋梁成的意图暴露,便只能自己前来探查,至少找到图纸,或是别的什么信息。 在书房翻找半天未果。 门外有人经过,三个女子像普通聊天一样说着话,丝毫没有在意书房里躲藏不及的人影。 “宋将军这几日在哪里住着的?” “回郡主,在客房那里,左拐第三间,第二间是陆昭住着的。” 有意无意的给萧骁透露信息,萧骁知晓后,便再次偷跑去了宋梁成的住处,从他床底下找到了图纸,还有被圈出的水流入口与出口。 前去出口查看,冬青的灌木后有一处的冰明显比别出的薄一些,萧骁猜想宋梁成已经将信息传出去了,可禹王的援军迟迟未到,一定出了事。 再去入水口查看,本不抱太大希望,却在那里看到了流动的活水,因为流动快没有结冰,一众落叶被水流挤在一边,其中一片落叶有些奇怪,萧骁将它拿出来,才发现其中奥秘。 打开纸鱼,里头包裹着一个小字条,上头写着,“被困城外,师出无名,点燃烽烟。” 禹王的军队刚刚到达,禹王本想冲进城中,却没有正当理由,毕竟梁王做事隐蔽,军队的训练与移动都是悄摸摸的进行,连攻城都是在夜里悄无声息,外头的州府丝毫察觉不到京城的异样,他贸然带兵进城,只怕会被叛军与不知情的州府统兵两头攻击。 只有点燃城楼上的烽烟,才能解京城之困。 可眼下,街上到处都是叛军,普通百姓也躲在家中,想要到达城门可不容易。 萧骁一人无法前往,只得偷偷将此事告知了若禾。 在郡主的卧房中,无人监视,两人才说起此事。 “我从此处去城楼,但大概率中途会被抓,希望郡主能将府中的护卫借我,多几个人,总有人会成功的。” 若禾点点头,使命感涌上心头,又觉得自己不能坐视明明不理,便说:“我也想去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9 22:59:49~2020-08-30 17: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与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人太多会惹眼, 萧骁与护卫们两两一组爬上墙,飞檐走壁,准备出府。 若禾知道自己出府后也走不了多远, 便与小七走去正门,弄出大的声响, 分散府中叛军的注意力。 郡主府中的叛军被吸引到正门边拦住若禾, 趁着侧门边的两个看守也走去查看情况, 萧骁与护卫们便趁此机会从墙上跳出府外。 大门内十分混乱,原本将两个女子按住就能解决的事,可宋梁成吩咐过谁都不能动江若郡主, 这些留下的兵也有大半是城北军营的,还有宋梁成的亲兵混入其中,自然是首先要护着若禾。 小七也很卖力, 同这些大男人推搡。力气不够, 气势却不能输。 皇宫中。 各处被翻的乱糟糟的, 门窗都被弄破了好几处,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墙缝中发现了机关,找到了被藏起来的玉玺。找到玉玺后,赵霜儿欢欢喜喜的拿着玉玺要去同父王邀功, 在这宫里憋屈了几年, 终于能扬眉吐气, 做一回主人了。 得到玉玺的梁王笑的合不拢嘴,忙拿着玉玺去皇帝面前炫耀。 “任你怎么藏, 本王还不是找到了?” 完整的玉玺到手, 便只缺一纸退位让贤诏书,梁王笑着,“不巧, 本王身边有个女奴,最会仿人笔迹,这退位诏书,就不劳烦官家动手了。” 说着,招手让宋梁成上来,“宋将军,到了你表明忠心的时候了,你来结果了皇帝与皇后,等我称帝后,便将那江若赐给你,做妾还是玩物,都随你处置。” 他这是成心试探宋梁成。 即便知晓梁王的心思,宋梁成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一直等着禹王的军队前来,传信出去,却迟迟不听响动,只怕计划有变。 宋梁成抽出剑来,面对无助的帝后,脑中思绪万千。 他可以擒贼先擒王,杀了梁王,但一旁的李冉是叛军将领,自己一旦有异动,李冉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李冉不像梁王想称帝,他更渴求一时的利息,只怕要闹出更大的乱子。 在三思考下,宋梁成的剑指向了皇帝。 真是一场好戏。 梁王正想坐下看戏,不成想外头突然乱了起来,吵嚷声都传到这里来了,李冉暴躁着问:“外头发生什么了!” 小兵来报:“回禀将军、王爷,有人点燃了城楼上的烽火!” “烽火?”梁王冷哼一声,轻蔑地笑道:“现在点燃又能怎样,最近的州府来兵也要等到晚上才能到,而我现在就可以召集百官,登基为帝!到时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梁王得意的笑着,李冉也放松了警惕,只有宋梁成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皇帝皇后看着他迟迟不落下的剑,好像明白了什么。 还没等梁王开心够,就陆续又兵来传,“报王爷,城外突然出现大批军队,禹王带军正在攻城,四处城门都要把守不住了!” 梁王的军队都集中在皇宫里,还有大部分城北军营的兵,城中分散的不过是些没纪律的小兵,自然守不住禹王军队的攻势,不一会就冲进城中,势如破竹。 听闻有禹王救驾,被叛军困在府中的百官也带家丁出府支援,不多时就将城中的叛军清扫干净。 见大势已去,梁王也不害怕,他只要据守皇宫,有皇帝和皇后做人质,禹王根本不敢将他怎么样。走上宫墙,与墙外的禹王对视,两人都是一脸志在必得的笑。 “赵良!你无诏回京,是大罪!” 赵良骑在马上仰视着城楼上的梁王,笑道:“没想到同叔叔多年不见,今日再见便是兵戎相向,侄儿是见烽火起,前来救驾,比不得叔叔,谋朝篡位,滥杀无辜,应当是遗臭万年!”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梁王皱起眉头,怒道:“你的父皇母后都在我手上,你拿什么跟我比!你今日敢闯宫门,我就敢把你父王的脑袋给扔下去!” “叔叔大势已去,竟然还不知道今日该掉脑袋的是谁。”赵良身着铠甲,举止谈吐却带着读书人的理性与冷静。 待他话音刚落,梁王刚想再接话,便被人从背后控制住,一把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梁成平静的说着,“请梁王下宫墙。” 发觉宋梁成要出卖他们,李冉刚想拔刀去救梁王,便被另一人挡下,那人用剑的力道竟然比他的刀还要强硬,李冉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跟在宋梁成身边默默无言的一个护卫,自己从没正眼看过他,今日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拦下了。 梁王与李冉被控,走下宫墙。 宋梁成所带的城北军营的士兵也倒戈相向,将宫门打开迎禹王入城,叛军无处可逃,不多时便成了瓮中之鳖,被一举歼灭。 持续几日的混乱,终于结束。 —— 终于能够出门的官员知晓了完整的消息,纷纷称赞千里救驾的禹王,冒着生命危险前去点燃烽火的萧家小公子,还有在梁王身边忍辱负重的宋梁成。 有了这样一番功绩,外人看待宋梁成的眼神都变了,颇有种乱臣贼子幡然悔悟的悲壮,也没人再想起他曾因为宋府的家事被关牢狱,个个都夸赞他英勇又隐忍,这次救驾有功,一定能官升三级,未来可期。 听镜心讲完这些,若禾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原来傻的那个人是她,宋梁成竟然是同禹王一道了,这样也好,这样很好,他的愿望也一定能达成。 开心了许久,又开始想,宋梁成现在是功臣不用坐牢了,他今晚要住在哪里呢?不会像陆昭一样去城北军营住吧?总归不会再回到郡主府了,他这两天住在这里,被人知道了可怎么好…… 来不及想这些,若禾此刻只想去见他,便拉着小七和镜心进屋去梳妆打扮一番。 刚出府门,看到了街上百姓慢慢多了起来,有人在打扫路上的垃圾,坐着马车前往宫门外,等着宋梁成出来。 就在宫门外,虽然现在人不多,但她不该这样明目张胆的让宋梁成上她的马车,可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些了。 她要好好的抱一抱宋梁成。 黄昏过去,太阳落下。 士兵们有序的撤出皇宫,梁王等一干人被押进刑部大牢听侯审讯,过了很久很久,就连萧骁都出来了,依旧不见宋梁成。 萧骁认识郡主府的马车,知晓是若禾在等人,便上前来同她说两句。 掀开窗帘,外头是萧骁侧着身子同她说话,“郡主殿下,谢谢你今日的帮忙,还有……我之前也误会了三哥,后来才明白过来,他一个人藏了多少事儿,感觉挺对不起他的,今日我没能同他说上话,请你帮我传达,我改日登门拜访。” 若禾点点头,本想问他宋梁成什么时候出来,还没问出口,就听萧骁叹了一口气,“郡主殿下,三哥对你是真心的,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也祝福你们能幸福。” 听到这儿,少女微红了脸。 被人祝福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心里暖暖的。若是宋梁成也在,他听了一定也会开心的。 送走萧骁后不久,宋梁成终于走出了宫门,他抬眼时明显看到了若禾的马车,却装作看不到似的,同陆昭骑上马就走了。 喊车夫追上去,若禾有点小不悦,他看到了怎么不过来,不会是在躲她吧? 爱乱想的若禾立马脑补了一出男子春风得意后狠心抛弃初恋的话本,真是心塞。这般没头没脑的行为,一定要上去讨个说法。 有一点她没猜错,宋梁成的确要去城北军营住。 出了民坊后,树林阴翳,冬日的冷风从林间穿过,发出骇人的声响,马车里的若禾与小七不由得怕了起来,再往前就要到军营了,宋梁成真的不打算见她吗? 正失落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喊了一声“将军”,便见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门帘,是他! 若禾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跳下马车,和着软乎乎的冬衣扑在宋梁成怀里。 此处除了车夫之外就只有陆昭和小七,她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小拳头捶在他的肩膀上,气呼呼“你怎么不等我?还要到这里,好偏僻,太吓人了。”说着就抱紧了他的腰不松手,他身上好冷,若禾要用自己的体温让他暖和起来。 毫不掩饰的依恋,宋梁成从正面将人抱起,走到一旁树下,小声道:“丫头,我们要保持一些距离。” 距离?若禾立马想起了自己方才的猜想,不会他真的功成名了就要抛弃自己吧,心中不悦,再次搂住他的腰,“不听,我不要距离,哥哥,你不喜欢我了?” 昨夜过后,若禾变得好黏人。 因为她总算明白了,跟宋梁成相爱,就要坦诚相待,他总是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那么自己也要回应他的爱。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宋梁成轻声哄着她,“丫头,只要等一天就好。” —— 平叛第二天,早朝,论功行赏。 禹王救驾有功,封为太子。萧骁也官升二级,而宋梁成却对功名不感兴趣,他别有所求。 俊美的男人站在朝堂上,面容冷静又沉着,即便皇帝一遍又一遍问他可否确定,他也坚决的拒绝了官升三级的嘉奖。 “那宋卿家,你想要什么封赏?” 宋梁成跪在地上,坚定道:“臣倾慕江若郡主已久,请陛下成全臣的一番心意,为臣赐婚。”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马就出现了小声音,质疑声、赞美声,也替他惋惜,大丈夫志在四方,放着高官不做,竟要做什么郡主驸马,只怕这下半辈子都没有再能晋升的机会了。 皇帝知晓他的决心,却也得谨慎,帝王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看在宋梁成救了他们夫妇二人的情分上,他还是希望宋梁成再考虑考虑。另一方面,江若也是他最心疼的侄女,总不能就这样草率的给她定了亲,当时想着要为她选个好的,虽然宋梁成也不差,只是……此人有过前科,总是要慎重些。 可宋梁成已经想过很久了。 久到他与禹王通密信开始,久到他的人察觉卞京周边有不明军队靠近,他本可以早早揭发梁王的阴谋,避免这场叛乱,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利用这场乱事,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跟若禾在一起的机会。 宋梁成知道自己坏的透彻,自私自利,算计一切,但是,他愿意为了若禾放弃这一切。 “微臣清楚自己所求,请陛下成全。” 第44章 清晨起床的时候, 小七进屋来为暖炉加了块碳,打开了窗户缝透透气。 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若禾蔫蔫的, 闭着眼睛起了床,偷偷的将一件衣裳塞进了被子里——那是宋梁成落在她这里的衣裳, 昨夜, 她是抱着他的衣裳入睡的。 就像他还睡在自己身边一样。 坐在床边, 披上衣服,叫小七给她梳妆打扮。 睁开眼睛,发觉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疲倦, 而小七却是满面红光,很开心似的,一边为自己梳头, 一边忍不住地偷笑, 看着像个傻妞似的, 脸上明显又胖了,还挺可爱。 “陆昭又给你买好吃的了?” 若禾一语中的,被戳中心事,小七立马羞得低下头去, “郡主怎么知道的呀?陆大哥说他是翻墙进来的, 没被别人看见。” “我看不见陆昭, 我还看不见你的脸吗?你看你开心的样子。”看着他们两个关系变好,若禾也从心底里开心, 笑道, “看你笑的,像个要出嫁的新娘子似的,怎么, 陆昭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比如婚嫁、聘礼什么的?” 听到这样的话,小七更害羞了,忍不住驳斥道:“郡主你自己还没嫁人呢,总担心奴婢做什么?” 这话倒是给若禾提了个醒,她得赶紧同宋梁成公开关系了,不然可就抓不住这只当红的平叛功臣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宋梁成升了官,日后,他们在一起也就不会再惹人闲话了。 用过早饭后,穿了貂裘走到院子里透透气,冬天的冷寂叫整个院子都显得光秃秃的。 宋梁成会不会来呢? 还是她去找他吧。 可她记得昨夜宋梁成的嘱托,叫她等一夜便好,究竟是有什么事要告诉她呢。 坐在凉亭中,耳边是薄冰下咕咚流动的水声,若禾觉得心很平静,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前世的兄长。 自己总是充满活力,同前世的宋梁成拜为兄妹后便不拿自己当外人,总是要在兄长面前撒娇,因为,她从心底里知道,宋梁成会保护她,就像是她的守护神一样。 她看不到自己身上的胎记,前世也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即便那样,宋梁成还是会守护她,直到他生命的最后。 重生之后,她总觉得前世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梦中不在了的人,现下都活生生的在她眼前。 她活在这里,也爱上了宋梁成。 这可能是她做过唯一一件不会叫自己后悔的事。 若禾知道自己反应迟钝,又爱算计钱权,满脑子小农思想,操心不了国家大事,只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个有着缺点的普通人。即便是这样的她,也能够被闪闪发光的宋梁成看在眼中。 他好像有点病态。 若禾严重怀疑宋梁成其实早就知道她是江若,为了留她在身边才故意装作不知道——果然是个大坏蛋。 他们身上都有很多缺点,也有着自己的精于算计,她愿意用余生的时间,将他的心捧在手心,好好的爱他一场。 想着想着,突然很想见宋梁成。 他应该会来吧。 如果他下午还不来,那她就自己去找他。 分别的时间,期待着下一次相见。若禾静静的坐在这儿,同小七围着暖炉说话,讲到城东一家铺子的芝麻酥饼很好吃,便耐不住心中的期待,想要动身去买了回来吃。 刚出府门,便见一辆马车在郡主府门前停下了。 正好奇来人是谁,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批一件灰白色的羊绒披风,头上也只是简单的银钗装饰,这般清气的贵女,在卞京,也只有周慈一人了。 周大人是工部的高官,眼看着就要升到尚书一职,若是周慈喜欢宋梁成,他们在一起也是门当户对。 虽然告诉自己已经放下了前世的种种,可对于周慈的突然到访,若禾还是觉得紧张,她若是来求问宋梁成可怎么好?整个卞京都知道宋梁成还在宋家时便独独对她这个表妹好的出奇,虽然她与宋梁成已经没有了明面上的兄妹关系,但也架不住人家借此来问她。 在她忐忑不安的心跳声中,周慈走过来,对着她行了个礼,而后很普通的问了一句,“郡主这是要去哪儿?” “我,打算去城东的街上买些点心吃。”面对这般平和的人,若禾也是不带戾气的,也不摆郡主的架子,只用“我”来自称。 若是一般人知道郡主想吃点心还要大冬天自己出府去买,不是笑掉大牙就是说什么损了威严,偏偏周慈不是一般人。 “臣女陪同郡主殿下一同去吧。” 感觉很奇妙。 前世是姑嫂的时候都没这样在一起走过路,今生没了什么关系反倒能放得开了,若禾忍不住微笑起来。 在一众贵女中,若禾的年纪好像是比较小的,又是刚封不久的郡主,自然身边聚的人少一些。周慈今年刚满十八岁,比宋梁成小了一岁。而若禾并不知道自己具体的生日,只是听棠梨娘亲说过自己的生日是在初冬时节,所以冬天刚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满十六岁了。 再过一年,就可以有自己的封号了,也到了要议亲的年龄了。 若禾心中充满期待。 虽然要等一段时间,但她最后一定要跟宋梁成在一起。 —— 对于郡主殿下不坐马车爱走路这点,周慈表示很理解,她爱看医术道法,算是半个大夫,也认为豪门府邸中的姑娘们出门就坐马车,不然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定在闺房里,怪不得一个个娇滴滴的,连风都吹不得。 身旁这位江若郡主却不一样,虽然看着娇弱,但身体很健康,一看就知道是做过劳动的勤劳的人。 或许是直觉灵敏,周慈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像是在看故人,而后是释然的表情。但自己确确实实是不认得她的,常理可解释不通。 分明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却像是经历过什么一样,联想到她丰富又并不美好的童年生活,周慈表示可以理解,并不是每一个失踪的孩子都能再次回到家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挺过那种艰苦的日子。 周慈无法想象若禾经历了什么,也就不轻易对她作出评判。 当初白湘湘在贵女圈里说若禾的坏话,周慈也是当个笑话听了,丝毫不往心里去。 今日来拜访,也是想同江若郡主拉近一些距离,毕竟,她也算有事相求。 身为姑娘家,本不该这样打听什么,但是她平淡了那么久,事事都看得很淡,也不与人争抢什么,可是同那个男子相处一段时间后,还是第一次有那种感觉,若是不抓住,可就要后悔死了。 两人走在路上,周慈闲聊着,便穿插了一句:“臣女想向郡主殿下打听个人。” “啊?”若禾的心跳都差点停了,她不会要问宋梁成吧?不会吧?她该怎么说啊。 他是我的! 真这么说,可就羞死人了。 但周慈真敢问的话,她会这么回答的,自己就是一个套着虚名的女子,唯一拥有的,就是一直爱着她的宋梁成。 她才不会将宋梁成拱手让人。 过于紧张,还没听到周慈说的话,脑袋里就瞎想了许多可能性。在若禾耳朵里,周慈嘴里的字就像一个一个蹦出来一样,她迷糊了一下,好像听不确定,惊讶了一下,问:“你打听谁?” 周慈波澜不惊的脸也有了一丝表情变化,好像叫出他的名字都有点奇怪的感觉,心跳都加快了似的,可不要因为那个男人把自己的心脏给弄坏了。 她又说了一遍,“请问,郡主对萧小将军可知晓多少?” 萧骁……啊…… 若禾有点小惊讶,身边的周慈沉稳又理性,怎么会喜欢那个咋咋呼呼还超级感性的萧骁呢,当然,萧骁人很好,但她是真不明白周慈怎么会喜欢上萧骁的。 感觉他们,很不搭。 也可能是性格互补呢,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看着也挺不错的。 还好不是问宋梁成。 若禾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本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若禾热情地同周慈说了许多关于萧骁的事,今生的不够数,还拿前世的出来充充场面,也叫周慈好好了解一下这位萧家小公子。 因为故事中活泼的萧骁,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轻松,说到有趣的地方,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周慈都忍不住笑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若禾也就明白,周慈或许是对萧骁动了真情了。 两个女子走在冬季的街道上,开心的聊着。 从叛乱事件中恢复过来的百姓们重新打开商铺店门,做起了生意,街上行人多了起来,也有了几分烟火气。 卖包子的店家打开蒸笼,一股子白色的蒸汽就扬了起来,扑在若禾的脸上,热乎乎又湿哒哒的,叫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前方一个人火急火燎的走过来,刚好经过包子店前,正将闭上眼睛的若禾撞了个结实,两人都后退半步,一同道歉,“对不住,没看见。” 忽然觉得声音耳熟,若禾还没看清她的模样,便听到周慈喊了一声:“张淑娴?” 撞在一起,真是巧。 看到是若禾,张淑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发,说:“不巧,是我本来想去郡主府上拜访的。一直想去来着,不成想因为梁王叛乱那事儿给耽误了,现在……应当不晚吧。” 不晚不晚。 若禾邀请她一起回府上喝茶,三人就这样聚到一起,买了点心,一同回到郡主府。 烧了暖炉,点了熏香,三人坐在堂上,看着就是普通的主客,可气氛总有点怪怪的。张淑娴疯狂示意周慈没事儿了就赶紧离开,别在这儿看她的热闹。而周慈却面无表情,她的问题已经解决,留在此处就是因为想看看张淑娴有什么烦恼。 身为荣国公张家的独生女,张淑娴可是算是卞京城贵女圈中心的人物,金贵的很,就连赵霜儿那位郡主也要给她几分面子,今日竟然主动来找若禾拜访,必定有事。 坐了一会,张淑娴也憋不住了,直言道:“之前我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故意疏远郡主,真是我糊涂。” 听她这么说,若禾也觉得可爱了。 这都是人之常情的事,哪有人会因为这种事专门跑一趟的,也没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便请两人一同品茶吃点心。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卞京的贵女,她们俩个人挺好的。 张淑娴跟她一般大,性子刚正不阿,直一点,周慈就比较冷静,明显是大姐风范。 稀里糊涂的,三人就这样玩到一起去了,吃了点心后,若禾也叫两人不要拘谨,自己本就不是在卞京长起来的,规矩少一些,日后再见,可以叫她“若禾”。 周慈点点头,“是个好名字。” 张淑娴没有周慈读书多,也不太会同人套近乎,只说道:“那等到年节过后的上元节,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吧。” 三人约定好,在午后分开了。 不知不觉竟然同她们聊了这么长时间,若禾心底也很开心,她这也算是交到朋友了吧,等见到宋梁成的时候,一定要跟他分享一下。 少女满怀期待,只是,宋梁成一直没有现身,连个来传话的亲兵都不见。 他很忙吗? 若禾有点担心,换了衣裳要去寻他,便听到府门外吵吵囔囔的,是又来了客人。 还不知晓来人身份,便看到镜心小跑进来,激动道:“郡主!是宫里来宣旨的公公,请您出来迎接吧!” 听是宫里来了人,若禾赶紧起身去迎接,生怕赶不上皇叔的重要旨意,将公公请到屋里,若禾恭敬地跪下听旨,便听得公公一字一句的念着旨意。 前头官话太多,若禾听得不认真,直到听到最重要的部分,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呢? 皇叔竟然将她赐婚给宋梁成了! 第45章 宋将军与江若郡主赐婚的事不多时就传遍了卞京城。 圣旨下来后不多时若禾也得知了宋梁成在朝堂上不求功名只求她的事。心中暖暖的感动, 原来他说的等一段时日,是为了这件事。 宋梁成究竟为她做了多少?若禾有理由怀疑,这场叛乱也曾在宋梁成的掌控之中, 毕竟他是一个心计很深的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能够调动整个城北军营的人同他一起参与“谋反”必定是留了自己的退路的, 不然也不会放心大胆的在梁王身边做禹王的内应。 这么想起来, 他还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可是自己,已经不害怕了。若禾轻笑着,想起他们相遇时, 面对居心不良的宋梁成,自己是怎么大着胆子救了他一命的。 多亏那时的自己傻到不知道害怕,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一场姻缘。 圣旨下来后, 郡主定亲一事又让她忙活了一阵子, 又是去宫中接受皇后的训话, 又是在礼部侍郎的安排下去拜祭自己的亲生父母,几天下来,始终没能看到宋梁成。 若禾日思夜想,只想再见他一面。 说起来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怎么感觉还没什么真实感, 直道她终于闲下来, 郡主府上风风火火地赶来两位贵女,带了好多礼物, 一脸惊喜。 “若禾?听说你与宋梁成订婚了?还是官家亲自赐婚,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恭喜呀!” 张淑娴一向直来直往,看惯了侠客的话本,自己也就爱豪情万丈, 就连这恭喜的话爷说的简单粗暴,叫内敛的若禾听了后红了一张脸。 赐婚一事传出去,势必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宋梁成之间的关系,那前些日子梁王叛乱的时候,宋梁成独独宿在她的府中,怎么能不引人想入非非呢? 看她一脸顾虑,周慈安慰道:“这是官家的赐婚,外人都知道是宋将军对你情有独钟,至于叛乱时候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宋将军宿在郡主府是为了同禹王传递信息,并没有做逾矩的事。” 若禾请两位朋友坐下,也点点头。只要外人不多想就好,至于宋梁成有没有逾矩,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开心过度的张淑娴喝了一口茶,又积极地问着:“婚期定没定下来?” 若禾低声道:“定了,开春的二月,是个好日子。” “这样很好,良辰吉日,叫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周慈难得的调侃一句,又道,“宋梁成如今没有父母需要供养,等他入了郡主府,你们相互扶持一定能幸福的。” 一句话勾起了若禾的回忆,她没了爹娘,宋梁成也是没了爹娘,只有一个主母大娘子余氏,还想尽办法把宋梁成赶了出来。 没关系,就算只有他们两个,如果能在一起,也能好好生活下去的。 冬日的末尾。 年节的那一天,若禾入宫去陪伴皇后与皇叔,顺道与刚回家不久的禹王赵良碰了面,几番交谈后也发觉,赵良是同赵戊完全不一样的人。 从感觉上来说,赵戊像一只阴沉着时刻隐藏自己心中阴谋的黑豹,而赵良则更阳光外向一些,整个人都充满了自信,同外人说话的时候也十分谦逊有礼,与他相处,叫若禾一介女流都觉得十分自在。 年节当晚,宫里举办了夜宴,若禾吃了一些便带着小七离席,去御花园里走走,消消食。 一边走着,若禾小声问身边的小七,“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又偷偷去找陆昭了?” 夜深人静,不远处就是夜宴的灯火,温暖明亮,御花园里四处也摆放着供灯,照亮一条条石头小道。 说起来,小七比若禾还要小上半年,面对郡主的询问,她倒是很坦诚,点头说是,又补充说:“这都快一个月了,就见了一面而已。” 听不出是抱怨呢,还是炫耀呢。 若禾在心中幽怨,你们好歹一个月还能见一面呢,我与宋梁成却因为什么礼数,连一面都见不上。分明知道他今日陪同禹王也在宫中参加宴席,若禾却没有去偷看的勇气,弄得她吃宫中御厨做的菜都觉得不香了。 知晓郡主心中所想,小七忙出言安慰,“宋将军他与郡主您心有灵犀一点通,说不定也会像您一样,现在正在某处溜达呢。” 然后来一个偶遇。 逗得若禾小声发笑,“那么巧,你以为宋梁成是整天盯着我看的吗?” “那可说不准,从前宋将军不就常常盯着您看嘛,还在庭霜院的时候,去巡庄子的时候还特意叫您陪着,可不就是想天天看到您嘛。” “有吗?”若禾自言自语,“不会吧,我怎么没注意过,他难道……”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是那种心思了。 果然心眼很坏。 主仆两人说笑着,还真就听见身后传来男子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所期待的若禾转过身来,看到了身后走来那人一身橙色劲装,在冬夜里同温暖的灯火一般,微笑着走过来。 “小妹。” 初看那身影时还有些恍惚,听到他的声音,若禾就记起来了,那是赵良,当今的太子殿下。 赵良也不是孤身前来,身后跟了两个护卫,像是特意来寻若禾一般,没走什么弯路见到她便走上来,拉着她要一起走上一段,小七也收敛了方才顽皮的模样,跟在两位主子身后。 第一次单独与赵良相处,若禾缓了一会才慢慢接受,身旁这位太子是她的大哥哥,赵戊是二哥哥,而宋梁成是三表哥。 忽然发现,她身边的人都是了不得的天之骄子啊。 经历了数年前那场意外后,若禾至今都没有恢复儿时的记忆,她并不记得这些亲人,但是本能的对那些对她好的人有好感,对老太太和宋兰是那样,对赵良也是一样。 “大哥哥,您找我,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若禾率先打破寂静,倒叫赵良有些不好意思,爽朗地笑了两声,直言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就只有你一个妹妹,知道你要出嫁的时候还挺不舍得的,我常年在外,也没能疼疼你,叫你一个人受委屈了。” “大哥哥别这么说,皇叔和皇后娘娘待我很好,还有宋家的舅姥姥和二姐姐,她们也很关照我,我没有受委屈。” “那,那宋梁成呢?”赵良犹豫着,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他对你好吗?” 听罢,若禾不禁思考,大哥哥这是要借着她的口问宋梁成呢,还是担心宋梁成对她不好呢? 冬日的夜里又冷又干,月亮干净的一尘不染,洒下月光如水。 少女轻笑着,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很坚定的回答:“他待我很好,大哥哥你就不要担心了。” “哦。”赵良像是放心了也像是有些失落,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他那个人,心思藏的深,我只怕你一个小女娃心思单纯,会被他骗。” 即便说得再不经意,听在外人耳朵里,总归是带着挑拨离间的意思。赵良可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看他躲闪的眼神都知道他心里的纠结,今日算是为若禾做了一次坏人。 若禾并不在乎他的话,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历经两世,该看到的该明白的,应当都明确了。 “我想,他若是骗我,也许是有自己的苦衷,又或许是为了我好。”若禾说着,笑道,“因为喜欢,所以想把所有美好的都留给他,而痛苦的留给自己承受。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 看着身侧的少女露出一个微笑,仿佛这夜里所有的明灯都黯然失色了,那澄澈的双眼与柳叶弯眉划出喜悦的弧度,好像只是说起宋梁成这个名字都叫她觉得开心。 赵良再傻也看得出来,这是真心的喜欢。 并不是他以为的宋梁成借势逼迫若禾委身下嫁,而是两人早已经两情相悦了,也难怪,早听说在他回来之前,若禾就已经跟在宋梁成身边的,日久生情也是难免的。 谁叫他来晚了。 小妹都成了别人家的了。 不知觉间就走到了一间凉亭前,赵良停住脚步,念了一句,“去吧,他在等你呢。”随后便转头往回去了,若禾慌乱着也没叫住他。 等赵良走远后,宋梁成才从柱子后走出来,伸过手来,修长的手指展开,很轻易的就能包住少女的手。若禾将手交给他,手掌被握住时忍不住小鹿乱跳,还不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同大哥哥商量好的?把我骗过来……” 四周没有闲杂人等,小七和陆昭也牵了手走到一边去了。 凉亭中没有点灯,比路上还要昏暗些,可是同他站在一起,叫若禾心里很安稳。 一掌握了她的手,在手心揉捏,又嫩又软,宋梁成贪恋她的温度,也不顾忌是在皇宫中,抬手就将丫头揽进怀里,身上厚重的披风将两人包裹起来。 身侧是他热烘烘的身子,若禾从他的披风中露出半张脸来,被属于他的气息包围,好香。 有多久没见了? 十几天,快半个月了。少女攥紧了自己的袖子,竟不自觉紧张起来,他会亲自己吗?她该拒绝吧,怎么看都不合礼数。 宋梁成看着怀中人垂着细密的睫毛,脸颊上的红色仿佛夕阳落下时的暖光映照在云层中,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她微微一笑,便是他整个人间。 今夜的宋梁成看起来多了几分不安,将人抱的更紧了,下颌枕在少女的颈窝,轻嗅着她脖间的清香,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痴迷,“你选我,不后悔吗?” 暖和的披风下,一双纤细的手臂缠上了男人的后背,两人的身子贴的更紧了,随后,听到她的声音糯的像是被人圈养的小兔子,软软地唤着,“哥哥,你看我,像是后悔的样子吗?我才不是选择你,我只有你一个心上人,而且,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被未婚妻回抱住的宋梁成,心都被融化了,如果说他曾经坏的无可救药,那丫头就是他的解药。 怀中温香软玉,若禾倾心相付,他也不好再隐瞒,于是将自己骗她的事,一一道来。 ——我喜欢你并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江若。 在露水庄那一夜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世,但是我想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二姐发现你的身世后,我甚至对她起了杀心,对不起,我像个疯子一样。 余氏背地里去寻我生父的事,我一直都知晓,但是我知道你不愿意呆在宋府,也不愿意同那一大家子做亲戚,所以我才将计就计,随了她的意,与宋府撇清关系。 我的确不是宋义的儿子,我很小的时候就知晓,但是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去宋府,即便是被人排挤厌恶,我也得活下去。因为此事,我儿时杀了一个余氏安排在我身边丫鬟,我身上背着几条人命。 前些日子的梁王叛乱,我也看到过苗头,但是因为私心便任其发展,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 最后,宋梁成的手覆在她的后背上,拥着她纤瘦又软嫩的身子,再也不想对她保有什么秘密,眼前的丫头,就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 也不再对她有所欺骗。 “其实你小的时候,与太子赵良有着婚约,也是因为此事,他同我打了一架,今夜才约我一同来见你。” 前面几件事,也算是宋梁成做的众多坏事里比较无伤大雅的了。 至于杀人……为了生存,什么不能做呢,她的童年因为有棠梨和静安保护才没有伤及性命,而宋梁成孤身一人在宋府中面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亲人”,如果自己处在他的位置,可能早就被害死了。 只是,与太子有婚约这事…… 怎么没人跟她说过。 皇室的确是有这种传统,为了保证皇家血统的纯正,近亲成婚。 知晓宋梁成的占有欲有多重,若禾忙安抚他,“我不怪你,若是做错了,我就帮你弥补,若是没得选,我就帮你隐瞒,我会跟你站在一起。” 说到与太子的事,若禾忍不住放低了声音,“我不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吗,当年的那种娃娃亲,肯定不作数了,大哥哥也会祝福我们的。” 宋梁成看着她,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只是在唇边轻啄了一下,叫若禾猝不及防。 抬起头来刚想说些什么规矩礼数,便见迎着如水的月光,他脸上的笑意温柔又美丽,俨然一个翩翩少年该有的模样,那是宋梁成缺失的少年时期,却在她面前毫不掩饰。 可能这就是爱吧。 在他怀里蹭蹭,若禾撒个娇,求道:“你笑得这样好看,以后多笑给我看嘛。” “好,我都听你的。” 只看他绝世无双的面容,就叫若禾如沐春风,更别说这勾人心魄的笑,若是叫外人看去了还得了。 总归,他已经是她的准驸马了。 寒冬过去,春日的温暖就融化了冻土,随着阳光北上,直到整个卞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春光明媚中。 离成婚还有三日了。 若禾莫名的紧张,听到花嬷嬷同她讲那些个夫妻之间的周公之礼,她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第46章 耐着性子听完了花嬷嬷正经讲的那些礼数, 若禾羞得不敢看人了。 在这方面,花嬷嬷是过来人,从前在宫里教习了不少的妃嫔美人, 也时常被请去给一些大家闺秀教规矩,送姑娘出嫁也不是第一次了, 自然明白姑娘们心中所想。 “郡主不必害怕, 夫妻之间本就需要这阴阳调和, 生儿育女,初次一定是会疼的,等以后日子长了, 便不会再这般陌生。而且……”花嬷嬷放低了声音,是说给若禾的体己话,“宋将军珍爱郡主, 必定会体贴郡主的。” 再怎么体贴她, 左右是躲不过那一次的。 又想起他从前对自己那样的强硬, 又啃又咬的,着实让若禾放心不下,只怕洞房夜也会被他欺负。 坐在厅上,若禾摸了摸自己热乎乎的脸, 初春微寒, 她的手背凉凉的, 脑袋却热得厉害,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与宋梁成肌肤相亲的模样, 羞人的很。 从前有几次, 差点就被宋梁成吃掉了,原来他也是想与自己做那事的,情到浓时还诱着她自己去亲他, 自己也是被他的美色给冲昏了头,竟然做什么都由着他。 成亲前夕,按礼数该请新嫁娘的娘家人去给新娘子说些日后夫妻生活的道理。一般是娘亲讲给女儿,或是已经出嫁的大姐姐来告诉小妹。若禾没有娘亲在世,也没有同胞的姐姐,于是一来就来了两位。 当今的皇后娘娘与宋兰。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一早前来为江若郡主训礼也是为了给她撑腰。 小阁中燃着皇后赏赐的熏香,味道清淡宜人,潺潺流水从窗外竹林流过,新出的绿草如茵铺满了竹林,春色满园。 按规矩,若禾为皇后奉茶,白嫩的小手奉上一杯灯菊盏,天青色的瓷杯中泡着一小朵展开的菊花,叫皇后看了都觉得新鲜,接过花茶来,笑问:“这是你用的茶具?这颜色倒是好看。” 突然提起茶具,若禾谨慎道:“回皇后娘娘,是臣女从城东的铺子里买的,路过的时候觉得好看,便买回来用着了,请您不要嫌弃。” 将要出嫁的小姑娘战战兢兢的,总是透着一股子胆小的意思,叫皇后心疼又珍惜,皇家的姑娘谁不是受尽万般宠爱长起来的,可怜了这江若,认回来快要半年了,还是有些生疏。 皇后怜爱着摸摸她的头,“哪里是嫌弃,本宫是夸你眼光好,用的东西不像别的姑娘似的花里胡哨。” “谢谢皇后娘娘夸奖。”若禾害羞地笑着,这其实是她与宋梁成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果然宋梁成的审美很好。 两人饮了半壶茶,皇后叫闲杂人等撤下,拉着若禾说些悄悄话。 “若若啊,虽然你快要成亲了,但是本宫于情于理都要再问上一句,你对这桩婚事可是真心愿意的,你或许不知道,你儿时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同良儿……是有婚约的。” 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候说起这事,皇后依旧觉得可惜,若若与良儿的婚事打从娘胎里就定下了,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测的事。好不容易找回了若若,本想着等赵良从边疆回来与她培养一下感情再同她提起婚约一事,也不好突然提起吓到了若若。没想到这宋梁成横插一刀,将她家的若若给偷去了。 皇后试探着问道:“你若是有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怎么又提起这事儿了,若禾对赵良也有好感,但只限于对他人品的欣赏。自从去年冬天梁王叛乱的事后,赵良成了太子,也就留在京城了,也是常常来郡主府看她,给她带些小玩意儿。 同他在一起,若禾觉得自己是个被宠着的小孩子,换句话说,赵良只当她是妹妹,而宋梁成,是将她看作一个女人去爱的。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选夫婿还是要挑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并不是权势滔天才最好。若禾坚定地回答:“我同大哥哥只是兄妹之情,但是同三表哥……我也是真心喜欢他。” 听到她的回答,皇后也不再坚持,“只要你能好好的,叫那宋梁成做驸马,本宫也认了。” 又对她叮嘱两句,皇后才放下心离开。 到了晚间,宋兰前来郡主府,若禾欢欢喜喜地前去迎接。 二人一同用晚膳,期间又一同去察看了郡主府上的东西,为明日大婚做准备。 时间晚了,宋兰也不急着回去,要留在府上与若禾一起睡一夜。 晚上收拾干净躺在床上,同最疼爱自己的二姐姐睡在一起,若禾知道她也是有事要叮嘱自己,只是不曾想宋兰开口便是那样私密的事。 “我替你买了膏药,放在你柜子的最下层了,等到洞房的时候你告诉三弟,他知道该怎么做。” “哎呀,二姐姐。”若禾羞得躲进被子里去,只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那档子事,今日花嬷嬷都同我说了,我已经够羞的了,你还说这些。” 已经生过一子,宋兰自然比小姑娘要放得开些,说起来还声声带笑,说她刚嫁人的时候也是这般不知所措又怕羞,后来生了福宝,也就不觉得害羞了。又笑道:“你以后也会生子,你与三弟都长得美貌,生的孩子也一定长得可爱极了。” “生孩子?”若禾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连那事都有点害怕,更别说是生娃娃了。 只是二姐姐有一句说的对,宋梁成长得好看,若是真有了孩子,一定很可爱。 宋兰知道她明日成婚,羞得很,便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小妹,我是你姐姐又不是旁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的也是,她也没什么亲近的长辈能问问这种事,与其忐忑着等到明日洞房,不如问一问。 咬了咬唇,若禾从被子里冒出头来,支吾着说:“嬷嬷说,那事……很疼的,我怕疼……也怕我这般胆小,洞房花烛夜,会叫三哥哥不喜欢。” 闻言,宋兰轻笑了一声,随之慈爱的抚了抚她的发顶:“傻妹妹,姑娘家总是要疼一回的,三弟他长这么大也没有惹过什么桃花,只爱你一个人,如此深情,怎么会因为这种事不喜欢你。” 随后,又凑在若禾耳边低语,“姐姐给你留了一本画册在柜子的抽屉里,明日在房中等候时,看上一看,便不会那么怕了。” 画册? 看了就不会害怕的画册,还有那种东西啊,若禾有些好奇,也像吃了定心丸似的,没有那么紧张了。 第二日,郡主府张灯结彩。 大红的双喜字贴在四处,伴着徐徐吹来的春风,好像春花也随之一夜盛开了。 清早起来,身旁的宋兰便早早起床去迎接赶来的孟贺然,夫妻两个一同为妹妹操办婚宴去了,若禾从床上坐起来,小七忙碌着上来,招呼镜心把郡主扶起来。 今天起的也太早了。 还没来得及抱怨便被几个丫鬟请去沐浴,梳上发髻,上花妆,簪上金钗银环,鬓边贴上花钿,穿上满袖飘金的喜服,一身茜红色的嫁衣贴着女儿家妖娆的身段,真像天仙下凡一般。 时辰一到,宋梁成从城北军营骑马,抬着花轿前来郡主府。 府门外的鞭炮响过后,新嫁娘由喜娘搀扶着上了花轿,若禾盖着红盖头坐在花轿中,眼中只看得到一片红色绣着金边,隐约能从晃动的门帘缝隙中看到外头的宋梁成,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发。 郡主大婚,自然是驸马入住郡主府,车驾绕城一周,回到郡主府。 拜过天地后,若禾被喜娘搀扶回了房间,留新郎官在厅上招待宾客,一众达官贵人,就连太子赵良和翊王赵戊也来了,足以看出皇室对江若郡主的看重。 离开那吵嚷的正厅,若禾终于能舒一口气,叫小七给她弄了点心,两人围在桌边一起吃吃吃。 吃饱后,坐在房中等新郎官。 这场景似成相识,只是若禾已经不会再想那些前尘往事,满脑子都在猜想,宋梁成身穿红衣究竟是何等的美艳动人,只在花轿中看到一个背影,肩宽腰窄,一头黑发束在发顶,着实能吸引人的目光。 微笑着幻想了一会,觉得无聊了,又想起昨夜二姐姐嘱咐的事——那个画册。 心中好奇又紧张,便叫小七去取了给她拿过来。小七听话地去找了那画册过来,看它封面平平无奇,也不觉得是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捧给若禾。 低下头,在盖头下的缝隙中翻开画册,手上不稳,多翻了几页,入目便是一男一女勾缠在一起,在,在……若禾都脸色“噌”一下直接红透了。 站在一旁撇着眼睛偷看的小七只看了一眼便红着脸撤到一边去了,留若禾一人坐在那里捧着手上的画册,扔也不好,看也不好,不知所措。 二姐姐竟给她这种羞人的东西! 羞赧了片刻,若禾又觉得……这画册上的男子连宋梁成的半分姿色都没有,若是宋梁成也像这样赤、身,只怕没有人能画出他的天人之姿。 想着他的脸,好像也没有那么羞人了。 外头厅上的声音小一些后,若禾听到几个男人的声音朝着这儿过来了。 喝醉的赵良揽着萧骁的脖子,指着宋梁成再三叮嘱,“宋三啊,以后你就是我妹夫了,你若是敢对我小妹不好,我就把你调去边疆,叫你好好吹上几年风沙。听到没!” 平常三人也常在一起喝酒,今日赵良是真的开心,才喝得多了,听他这一番训话,宋梁成竟觉得很欣喜,与人真心实意的交谈,比起虚与委蛇好多了。 将赵良扶好,萧骁示意宋梁成快去洞房,并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三哥,好好享受洞房花烛,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呀。” 两人离开,宋梁成也推开了房门。 男人的脚步声踏进来,一步一步踏着若禾的心声,原本她看了那画册也不觉得羞人了,只是此刻宋梁成进来,那脚步声靠的越近,她的心跳得也越快,好像钻进他的怀抱里,博美人一笑。 待新郎官走近些,小七便关上门出去了,门口站着石头一样的陆昭,看到是小七出来了,从怀里掏出一抹白色。 是绣着绣球花的手帕。 抿嘴笑着,小七收了手帕,小声问:“怎么是绣球花?” “圆滚滚的,像你一样好看。” 原本听着“圆滚滚”几个字,小七差点要生气,但是又听他说“好看”,也就没了怒气,两人牵了手,在房门隔了一段距离才坐下,是陆昭不想让小七小小年纪就听了人家夫妻的墙角。 门里是另一幅场景。 宋梁成坐在床边,撩起那红色的盖头,同梦中一样的女子,只是这一次,自己可以保护她,也要与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涂了脂粉的脸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唇上点着一抹润色的红,像是抹了糖一样,引诱他想要凑上去咬一口。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亲吻慢慢加重,两人的呼吸也在脖颈间交错。 突然,若禾伸手点在他鼻子上,被轻咬过的唇带着艳、色。 今夜喝了不少酒,虽然不至于醉,但宋梁成已经情、动不已,突然被丫头打断,他还有些急躁,而后,若禾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她的轻笑通过耳膜传到他的心里,忍不住也跟她一起笑出声来。 手掌捧住她的小脸,脸庞凑上去蹭一蹭,“你笑什么?” 靠的进了便闻到他身上的酒香,并不浓郁,但若禾觉得自己要醉在他身上了,他的美色,他的声音,还有他高热的身子,隔着一层衣裳都能感受到他皮肤的炽热。若禾也觉得自己要和他一起烧起来了。 喝过交杯酒,为她解下繁重的发饰。 红烛昏罗帐,两人坐上床,落下青罗帐后视线便氤氲起来,若禾捋着自己的头发,侧过头不看他。 宋梁成将白帕子放在床上,又听了孟贺然的,在抽屉里找到了二姐姐为他们这对小夫妻准备的膏药,放在床头。 看过画册的若禾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余光也看到宋梁成解开腰带脱了他的衣裳,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子,可今夜格外的紧张,若禾闭上了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音落下后,感受到他靠了过来,有湿湿热热的气息落在自己的脖子上。随后是低低的嗓音:“好看吗?” 他的大手捧住了她的脸,叫她转过去与他正视。若禾睁开眼睛,便见他那张白皙的脸上带着不寻常的红,都快贴到自己的脸上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下一秒就要吻上来了。 身着红衣的宋梁成不再似月一般清冷,而是像一团火,他一靠近自己,自己也热烘烘的,满脑子就只剩他一人。 若禾轻笑着,“好看。”双臂勾上他的脖子,送上一个轻吻。 “宋郎,我喜欢你。” 发自真心的告白叫宋梁成抑制不住心中欢喜,揽住她的肩膀慢慢俯下身,将人压到床上,把又娇又软的新嫁娘圈在自己的双臂之中。 若禾不敢妄动,她只要把身体往前移一点,他们的嘴唇就会碰上,点起火来,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同样的场景,心境变了,心中便多了某种期待。这里是二人的新房,除了隐约跳动的烛火,无人会看见近在咫尺宋梁成的呼吸融化了她紧绷的神经,今夜洞房花烛,应当发生些什么才好。 背对着烛火,他脸部的轮廓覆上了一层橙红的光泽,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冷峻,看着温柔又充满暖意。若禾看着他细密的睫毛,咽下了一声叹息。 宋梁成低头垂眸,蹭她小巧的鼻尖,哑声道:“今晚可以圆房吗?” 这种理所应当的事,他竟然会问她,从前分明是那么强硬的欺负她。若禾的身子都热起来了,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 以为她是害怕,宋梁成缓了一会,继而道:“用膏药的话,不会那么疼的。” 若禾听着他说的话,羞得不敢看他了。 迟迟得不到她的准许,宋梁成也只得忍住心中的冲动,缓缓说着:“丫头,你若是怕,我们可以等一段时间再……” “不是……我没有不愿意。”若禾只是害羞而已,并不是不想圆、房,不想让他误会自己的意思,用极小的声音回答他,“可以的……但是,你能不能轻轻的,我怕疼。” 宋梁成身子一震,心中甜蜜,忍不住轻笑一声,低哑道:“我会好好疼你的。” 红烛轻摇,夜色撩人。 不久后,透着柔光的帐内便传出女子的声声喘、息,像蜜糖一般又甜又软。 宋梁成半眯着眼,深情地亲吻她的手背,顺着手臂吻在她的脸上。刻意压低着嗓音,带着滚烫的热气喷在若禾耳后。 “丫头,喊我相公。” 耳边灼热气息引得若禾下意识偏了偏脑袋,迷蒙着双眼,听到耳边是他的声音,迷糊着回应一声,“相公……”慢慢的稀里糊涂,脑袋也不甚清醒,“哥哥”、“宋郎”叫了个遍,最后便只知道唤“相公”了。 眼中渐渐湿润,只听到宋梁成低声喊着她的名字,而后凑过来跟自己接了个绵长的吻。 满室春意。 第47章 纤长的睫羽颤了颤, 微微睁开眼睛,身上酸的不想动弹,懒散的在男人身上蹭了蹭, 打了一个小哈欠。 初春还带着冬日未化的凉意。 窗外斑驳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屋内,隔着窗前青绿色的疏影将屋里照的明亮又充满生机。 昨夜折腾的晚了, 早上不穿衣裳躲在被子里安静的躺着, 拉过被子盖的严严实实, 暖和又舒坦。若禾清醒了一些,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满心的甜蜜都要溢出来了。 心动不已, 挪动手上来点点他的薄唇,分明是男人,嘴唇却那么好看, 像是被山泉水冲开的花瓣, 那颜色不会过于俗气, 还带着初春时含苞待放的意蕴,亲上去的时候比糕点铺子卖的桃花软膏还要甜,叫她无法自拔。 还有他的胸膛,看着很瘦似的, 戳一下才知道多么结实, 靠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若禾蹭进男人宽厚的胸膛, 小手戳在上头煽风点火。 怀里的小丫头刚醒就开始不老实,戳戳这里摸摸那里, 还跟小孩子似的处处好奇。宋梁成抬手将她搂过来, 刚盖严实的被褥随着动作滑落一块。 肩膀露出来,轻咬、吻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清晰的印记。看到她嫩白的肌肤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宋梁成心情愉快。 感到身上一凉,若禾忙又把被子拉上来,把两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注意到他餍足的眼神,昨夜那羞人的场景又在若禾脑海中浮现,叫她都不好意思与宋梁成对视了,手胡乱地在他眼前晃着,“看什么呀,别看了。”声音有些沙哑,明显是昨夜累到了。 “娘子……”宋梁成不轻不重的抓住作乱的小手,拇指蹭着她的手腕,摸上去捏了捏柔软的掌心。 被他这样看着,又柔情蜜意的唤着她“娘子”,就像昨晚那般似的,若禾脸上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哎呀,你不要闹我了,我还觉得痛呢……”说着声音都小了下去。 已经吃过两次,宋梁成哪还想着再欺负她,心疼她还来不及,将人抱紧,轻喃了一句“疼还乱动”,便抱着他的美娇娘又睡了个回笼觉。 日上三竿,早饭都热了三次,仍旧不见主屋里有动静。 昨夜温柔缱绻,闹出声响来,叫外头守夜的陆昭和小七都有些不好意思,分明坐的那么远,还是能听见丁点声音,只一点都让姑娘家觉得羞了。 刚开始小七还觉得羞,后来,陆昭将她抱在怀里,用手捂住她的耳朵,她哪还听得什么羞人的动静,只记得覆在自己耳朵上的温度了。 他们也算是确定关系了吧。 只要陆大哥跟驸马爷提起这事,再让郡主殿下同意,他们就能成亲了。 小七打着哈欠,在屋里补觉,忍不住做起了美梦。见镜心进进出出忙活着,去为郡主准备洗澡水,脸上红的不行。 原来是今日主屋的房门终于打开,镜心带人进去收拾的时候看到穿好了衣裳的郡主驸马和躲在被子里不敢见人的郡主,洗澡的时候才敢钻出来,露出身上那些该露的不该露的痕迹,即便丫鬟们尽力低着头,还是看到了那么一丁点。 果然夫妻恩爱。 洗干净后穿衣裳,光是外衫就试了好几件,怎么都不满意。若禾羞愤的将轻纱的外衫扔到宋梁成身上,不满道:“都怪哥哥,我连这衣裳都不好意思穿出门去了。” 稳稳的接住那轻纱,宋梁成走到若禾身边,疑惑道:“为夫是不该做过了头,可是,娘子有一句话说的不对。” “啊?”若禾傻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我说错什么了吗?” 宋梁成俯下身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弄的一旁候着的丫鬟将头低的更深了,若禾也被他这般突如其来的戏弄给惊了一下,伸手拦住他想要更近一步的手,羞道:“你又戏弄我,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为夫哪里是戏弄你?”男人低沉的声音紧贴在她的耳边,“只是想提醒娘子,日后该叫相公了。” 对他这种有意无意的撩拨,若禾真是又爱又恨,小声应了一句“知道了”,急忙换好了衣服,拉着他去宫里拜见皇叔。 女子出嫁,第二日本该拜见公婆,如此殊荣,若是宋家余氏没有将宋梁成赶出府的话,可就是实打实的郡主婆婆了,只是她为了自己的私利赶走了宋梁成,逼的宋梁成只能自立门户,也叫若禾无需整日面对恶婆婆了。 双方都没有父母在世,第二原本无需拜见,但若禾感念官家和皇后娘娘待她的好,无论如何都要去拜见一下。 想着皇叔会上早朝,没有时间见他们,若禾便午后才进宫。 路上,若禾挽着宋梁成的手,两人说说笑笑,再也不用避讳外人的目光,似一对恩爱的神仙眷侣。 城里人见了这新婚的夫妻二人,人人都说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新婚夫妇前去宫里拜见官家的消息传到贵女们耳中,许多还未婚配的,也开始羡慕起来,向往自己以后的那位也能有这般长情。 “这宋将军宁愿不要功名也要娶了江若郡主,没想到他还是个痴情的人。” 几个贵女聚在一起吃茶论诗,偶然谈起这事,也笑得像花似的,嬉笑着说起他们俩人的事,可是比看话本还要精彩得多。 只有一人板着脸独坐一旁不搭话,便是一直暗恋着宋梁成的白湘湘。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爱慕宋梁成的,白湘湘是家里的第二个女儿,从小就受尽宠爱,只是样样都不如姐姐,跟越长大越觉得自己总是被人压了一头。 她知道宋梁成也是从别的姑娘家嘴里听来的,刚开始还不觉得一个庶子有什么可聊的,后来自己亲眼看到宋梁成的美貌与英武,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每天都幻想着能够嫁给他。 只是这幻想终究是落空了。 原本想着眼不见为净,没想到来参加个品茶聚会,也能听到他们两个的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有什么好聊的呀?”原本热闹的人群里,白湘湘突然爆发了,“她不就是靠着郡主的身份才得了三哥哥的赏识嘛,从前她还是个丫鬟的时候,你们有谁正眼看过她吗?” 这一番话喊出来,原本嬉笑着的贵女们都不说话了,有几个同她关系好的,忙上前劝着,“湘湘,你这样妄议郡主,可是大罪。” “那她还真是了不得了,你们是没见过她当初做丫鬟的时候是多么落魄,就连吃饭喝水都要看人家的脸色,现在成了郡主,连说都说不得了。”白湘湘是气急了,一下子爆发出来,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说话虽然比不上宋烟说的难听,却也是很伤人的。 张淑娴恰巧也在此,听了这番话也不由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不过是驸马娶了郡主没娶你罢了,你在这儿发脾气给谁看呢?” 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白湘湘更加激动了,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了,“我,我那么喜欢他,我还为了他跟宋烟打起来了,他凭什么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 眼前这些大家闺秀一辈子娇生惯养的,连家门都没迈出去过几次,一旦事情不如意了就开始哭。 周围人都好生劝着,张淑娴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一句话就戳破了她的谎言。 “说到底,你也就是贪图人家驸马的美貌。当初宋将军因为宋府的事被关进刑部大牢,怎么没见你去看过人家一次?现在在这儿哭什么真心,感情你的真心是真心,别人的就不是了。” 被身份比她高的张淑娴训斥着,白湘湘哭都哭不出声来了。 对啊,她一直爱慕着宋梁成,却在听说宋梁成不是老宋国公亲生的孩子时,心里非常失落,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他,想撇清自己与宋梁成的关系。 如今宋梁成再度成了朝廷上的红人,虽然身为驸马很难再有晋升官职的机会,但依旧叫她燃起了心中的渴望。 也许她的爱就是这般经不起推敲。 被张淑娴训斥了两句,白湘湘也没脸再待在这喝茶了,带着丫鬟灰溜溜地走了。 想来她以后,也不会再拿这些老黄历说事儿了。 白湘湘的暗恋没有结果,她的死对头宋烟,处心积虑得来的婚姻也并不幸福。 得知宋梁成与若禾成亲后,宋烟的心理就跟死水一样没有泛起波澜,与其眼红别人,他现在更后悔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当初死心眼要嫁到沈家来,为什么没有看清沈节的人品就要对他死心塌地。 郡主的婚宴,沈家甚至没有一席之位,她现在出门都觉得自己是个小官家的妇人,都不好意思同之前的朋友们交谈,生怕被人看出他过得不如意,丢了宋家的脸面。 作为媳妇嫁到沈家来,快要半年了才发现,沈家管家的一直都是婆婆,婆婆甚至没有要放权给她管家的意思,整日就是催着她给沈家延续香火,就连那档子事儿也挂在嘴上催。 若不是看在她娘家还算有点权势的面子上,只怕婆婆会拿大棍子教她懂规矩。这可不是宋烟的臆想,她是亲眼看见过婆婆毒打下人的模样,可吓人了。 从小在国公府里长大的宋烟,哪里想过出嫁之后会栽在一个恶婆婆身上。 她那相公沈节远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反而是个不顶事又优柔寡断的人。宋烟每日夹在他们母子中间,白日里被婆婆训斥,晚上还要被沈节说三道四,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想起自己从前过的优渥生活,宋烟一把鼻涕一把泪,只能躲在没人的地方自己哭。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夕阳西下。 夜市初上,橘色的火光照亮了卞京城。 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一对新婚的小夫妻紧靠在一起走在街上,时而转头去看些小玩意儿,时而抬头看看悬挂在街上的花灯,光芒洒在他们身上,就像一对仙侣,美的叫人心动。 看到喜欢的东西,若禾说句想要,宋梁成便买下提在手上,不一会儿就买了许多小玩意儿。 漆黑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若禾挽着宋梁成的手臂不松开,这次终于买了一根桂花糖,由她举着送到宋梁成口边。 “这个真的又甜又好吃,快尝尝。” 看她迫不及待的小眼神,宋梁成乖乖咬了一口,脆脆的糖入口之后便慢慢软化,甜滋滋的味道顺着舌尖甜到心里。 “多谢娘子。” “这有什么好谢的。”若禾将剩下的半块桂花糖放在唇边抿了一下,虽然已经是夫妻,但是听他叫了一天的“娘子”,还是觉得很害羞,害羞归害羞,开心也是真的。 转过头去,看到随行的小七和陆昭黏在一起俨然一对小情侣,便示意他们自己找地方玩去,不必再跟着他们夫妻二人。宋梁成也默许了,陆昭跟了他这么多年,也该有点个人时间了。 又买了些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儿,若禾肚子有些饿了,便同宋梁成撒个娇,“相公,你请我吃夜宵好不好?” “好,娘子想吃什么都可以。”宋梁成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吃饱后,今晚……” 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若禾“哎呀”了一声,抬手拍他的手臂,小声嘟囔着:“那种事,回家再说嘛,你也不怕被人听见。” 都已经成亲圆、房,成了新妇了,还像小姑娘似的这么害羞。宋梁成觉得可爱,牵着她的手走在夜市上,只念及今生唯一的愿景,便是能与她这般相互依偎,白头偕老。 第48章 回到郡主府中, 吃饱了的若禾坐在梳妆台前卸下钗环,屏风那边是宋梁成在洗澡。 听着淋淋的水声,若禾的心都乱了。 刚才在街上人那么多, 宋梁成还说那样的话逗她,也不怕被人听到, 难道今晚是真的想要吗?可是她那里还有些疼, 而且做那事好痛啊, 还是想个办法躲开吧。 起身解了外衣挂在衣架上,身后传来湿淋淋的脚步声,男人停在她身后, 伸出双臂抱住她的身子在怀里,秀着她发上的清香,宋梁成感觉从没有那么幸福过。 他有了自己的家, 也有了爱他并值得他守护一辈子的妻子, 这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归宿。 男子的双手交握护在她身前, 若禾抬手覆上去,被热水泡过的双手带着点湿意,但是热乎乎的,摸上去很舒服, 若禾抓住他的手放在脸边蹭了蹭, 像一只求摸的小兔子一样。 她总是下意识的觉得宋梁成还是他的哥哥, 并非是那种拘于礼数的兄长,而是亲密无间的哥哥,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依靠他, 总是忍不住的在他面前卖乖。 而宋梁成对丫头这种无意识的撒娇,真是爱惨了。 摸摸她摘下发簪后散下的头发,手臂向下搂住她的腰, 从身后将人整个抱起来抱到屏风后,开始为她宽衣解带。 若禾还没反应过来,腰带便被他抽去了。她捏住腰带的末端,佯装愠怒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然后在宋梁成的注视下,结结巴巴的又补充了一句“相公”,虽然说的还不是很习惯,但是宋梁成听了却很满意,一边慢悠悠的继续为她脱衣裳,一边安抚道,“你年纪还小,称呼可以慢慢习惯,只是日后在外头不能叫哥哥了。” 他们都已经成亲了,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没有兄妹关系了。 若禾点点头,说自己以后会习惯这个称呼的,尽量不叫哥哥了。闻言,宋梁成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又在她耳边低声道:“若是娘子在床笫之间叫为夫作‘哥哥’,为夫甚是喜欢。”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那方面去了?若禾轻轻捶了他一下,怨了声“不正经。”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衣裳都被解的差不多了。 直到身前感受到热水里冒出的雾气,又热又湿,若禾才发现自己快要被宋梁成看光了。 “不要看!”女子轻呼着,双手搭上了男人的肩膀,将自己送上前去,挡住了身前的春色。觉得是宋梁成故意要调戏她,若禾气呼呼的,张开嘴就在他光着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虽然咬的不重,但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牙印。宋梁成轻笑着,“怕什么,你身上哪处我没看过。” “这怎么能一样呢。”若禾捏着他肩膀上的软肉,低声呢喃着,“现在还亮着烛火呢,你那样看着我,我怕羞……” 小娘子怕羞,宋梁成也不逼着要看,便从身后将她的衣裳剥下来,将人抱到浴桶中,热水没过身子,也将若禾泡得没话说了。洗完了,是不是就要那个了…… 说实话,她是有点怕的。 “娘子去洗吧,我在床上等你。”宋梁成抽身要去铺床,手却被抓住了一指。 也不知是水太热还是真的羞了,若禾低着头,脸红红的,支吾着,许久才说出了句完整的话,“今晚,能不能不要……那个了,我还觉得疼。” 她果然还是怕的。宋梁成轻吐一口气,大手覆在她手上,安抚着,“别怕,今晚不做,方才是同你说笑,我也舍不得你累着。” 虽然在街上说了那样的话逗弄她,但宋梁成也知道昨夜洞房时弄的她不舒服了,又是女儿家的第一回 难免会难受,便要自己忍上几天后才能再同房。 而且丫头太瘦了,那小身板可经不住他再压一晚上,还是该多喂,再长长。 若禾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不用做那累人的事可真好,宋梁成果然是珍爱她的。 是夜,两人和衣而眠。 新婚几日后,宋梁成开始上朝了,府上也来了客人。是周慈和张淑娴前来看望若禾。 若禾这一阵子同周慈、张淑娴玩得来,她们三个也算成了朋友,只是她们两个也是没出嫁的姑娘,面对已经嫁人的若禾,多少还是有一些羡慕的。 虽说周慈有心于萧骁,却也不敢明面上去告白,只能偷偷的送点小东西,至今仍不见二人有什么进展。三人在一起也常常讨论此事,只是今日的话题,却在张淑娴身上。 “你们还记得我前一阵子说的那个小偷吗?” 两人点头。 在若禾成亲之前一段时间,张淑娴同她们两个抱怨过卞京城有几段街道上治安不太好,她每次从那走过,都会丢几次东西。张淑娴自认倒霉,没想到那次被她抓了个现行。 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后,张淑娴又苦口婆心地劝那人,“看你长得也不差,又不像是个缺钱,以后别做这种坏事了。” 本以为那事就告一段落了,没想到今天提起来却有了新的发现。 周慈:“你爹娘不是给你议亲了吗?” 张淑娴点点头,愤愤地说,“我昨天跟他见面的,就是那个被我当场抓住的小偷!” “本王真不是小偷。” 太子府里,赵良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他和张淑娴的初遇。 的确是张淑娴的钱袋被人给偷了,但是一旁路过的赵良对这张家之女有印象,不能坐视不理,便出手去拦住了那真小偷,见义勇为把张淑娴的钱袋给抢了回来。 没想到他上赶着去给姑娘家送钱的时候,张淑娴却迎面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还说他是小偷,打一巴掌也给个枣吃,好心劝他从善。认赵良怎么解释自己不是小偷,张淑娴就是不听。 “本王不过是离京久了一些,也不至于她不认识我啊,昨日议亲后相见,她见我第一眼就说我是小偷,分明,我对她还挺有好感的,议亲真是麻烦事。” 宋梁成冷脸不想回应,“所以您叫臣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事?” “这还不算大事吗?我是把你看作妹夫才叫你来的,萧骁那个没脑子的,我就是把这事跟他说了也得不出个好主意来,这才找你商量的。” 难得能看到太子着急的一面,宋梁成也就帮他一帮,“你喜欢她?” “我怎么会喜欢她!”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脸却慢慢红了。 果然是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 宋梁成不说话,只用眼神盯着他,盯的赵良心虚不已,坚持了没一会就败下阵来。 “喜,喜欢……” 那就成了。 议亲后,官家便为二人赐婚,又是门当户对,太子娶国公家的嫡女,佳偶天成。赵良喜欢张淑娴的一身侠气,同一般人家的姑娘十分不一样,可张淑娴对这赵良却没多少好感。 听罢,若禾轻笑着,“淑娴,等你嫁给太子后,我就要叫你嫂嫂了。” “说什么呢!”张淑娴羞着,“我才不要嫁给他呢!”嘴上这么说着,心态却慢慢变化了。 初夏时节,张淑娴与赵良成亲了。 临出嫁前,张淑娴还哭着说自己不喜欢太子,死活不想出嫁,张府请来了江若郡主才勉强劝住她。 “大哥哥人很好的。”若禾将张淑娴抱在怀里,安慰着,“他对待感情或许有点直楞,但是,是一位很称职的太子,他对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妹妹都那么好,更别说是你了,你们可是要共度余生的。” 听罢,张淑娴摸摸眼泪,从若禾怀里抬起头来,“他会对我好?” 若禾坚定道:“一定会的。” 不知不觉,已经重生一整年了,若禾与宋梁成成婚刚刚满四个月,张淑娴也嫁进太子府一个月了,周慈依旧在默默的接近萧骁,可神经大条的萧骁一直没发现有个姑娘喜欢他。 这个夏天,刚刚迈入夏天的六月末,又一次发生了大事。 本该是改变宋梁成命运的事,但现在已经与他无关了。反倒是若禾听到这消息后,忍不住紧张起来,饭都吃不下了。 宋吉没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宋吉的身体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若禾还以为事情会发生改变,但是没想到,宋吉还是在这一天去世了,与前世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就连传出消息的时间都一点不差。 这是什么预兆吗?就算某些地方会发生微小的变动,但生死的大事依旧会按时发生,就像死去的宋吉一样。 她开始怕了,害怕她无力改变未来,在不久后的冬天,宋梁成也会死于非命。 没有收到请帖,他们夫妇也是去不了葬礼的,但是若禾实在不安,便求着宋梁成同她去一趟宋府。 虽然同余氏关系很差,但宋梁成没有多恨宋吉,毕竟宋吉一身病痛已经很可怜了,还有他的嫂嫂孙氏,就这样成了寡妇,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宋梁成念着那一点点旧情,便应允了若禾。 夫妻二人换了衣裳,前去宋府吊唁。 第49章 熟悉的府门前挂满了黑白色的纸花, 前来吊唁的人大多是熟悉的面孔,若禾挽着宋梁成的手,走在其中, 恍如隔世。 虽然对宋府的人没有太多情感可言,但是生命的逝去总会让人也忍不住为之伤感。 夫妻二人避开了余氏, 先去安世轩见了孙氏, 孙氏带着仅有十几岁的宋建邺, 孤儿寡母,哭红了眼睛,看到是郡主和驸马来了, 还要给他们行礼。 若禾忙将她扶起,安慰着无助的孙氏,只是一旁的宋建邺看到宋梁成后却摆出一张十分生气的脸, 扭头就跑去了净檀院。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 自从他爹爹去了便很少说话。” 看着独自跑掉的宋建邺, 孙氏给两人解释着,一边抹着眼泪,又同宋梁成道歉,“我一个妇人也不敢质疑婆母做的事, 也不敢求驸马原谅我婆母的所作所为, 只求您能看在我死去夫君的份上, 日后能多包涵我们家建邺。” 宋建邺这孩子着实是没有教养,但孙氏又有什么办法呢?自从这长孙生下来, 便被余大娘子抱去养着, 孙氏这边照顾丈夫还忙不过来,有哪有闲心再去教养自己的儿子。 被余氏养起来的长孙,从小娇生惯养, 想要什么开口便是,又没有爹娘在一旁管,便更是无法无天,常常就闯出些祸事。 从前年纪还小,也就打骂同学、胡乱买东西,也不算是大事,只是宋吉去世后,宋家又没有其他的同辈人可以袭承爵位,便只得由宋建邺小小年纪袭承爵位,刚刚束冠的年纪就成了国公爷,日后若是再不改改这脾气,迟早是要闯出祸来的。 为人父母,爱子,即为之计深远。 孙氏没有聪明的头脑,又是商贾家的女儿没什么背景,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为宋建邺找个靠山。 算来算去,整个朝廷上,能给他们一点脸面的,也就只有这位被余大娘子赶出去的宋梁成了。今日宋吉出殡,他能来,也许还对宋府有着那么一丁点的感情吧。 宋梁成的心,是很黑的。 他就是在泥潭里泡的久了,渐渐的,自己不想爬出去,也想将外人拽进来。 能够前来宋府吊唁,除了若禾的请求,宋梁成在心底也有那么一丝不齿的想法,他想看看这群人,这些曾经欺压在他头上得意的人,走到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看到了,心却同死水一般平静没有波澜。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若禾慢慢走进了他的生命,用她的善良和永不分离的诺言,将他拽出了那个泥潭。 眼下又看到哭红了双眼的嫂嫂,宋梁成还真有那么一丝于心不忍。 人都是会变的。 宋梁成舒了一口气,同孙氏许诺道:“嫂嫂,您与兄长从前对我以礼相待,这点好我是记得的,日后,若是宋建邺真犯了什么大错,我可保他一次。” 再怎么许诺,已经不是有着亲生血缘的兄弟,宋梁成与宋建邺之间那原本就薄弱的叔侄关系,眼下也化为了乌有。 这句承诺,是给孙氏,也是为了他死去的兄长宋吉。 算是宋梁成仁至义尽了。 暂时离开安世轩,夫妻两个准备去看望老太太。 走在路上,路过了宋梁成从前的居所庭霜院,里头的丫鬟依旧还在,透过大敞的门看到二人,还俯身行了个礼。 重回旧居,宋梁成感慨万千。心中触动,却感觉身旁的丫头有些不对劲,她在偷偷抹眼泪,即便尽力的压低抽泣的声音,还是被宋梁成察觉到了。 四下无人,宋梁成领着若禾走进庭霜院,轻声问她,“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若禾不答,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本就清丽的一张脸,哭起来便更加惹人心疼,更不用说是将她捧在掌心上疼的宋梁成了。 院里的丫鬟去拿了手帕过来,若禾道了声谢谢,丫鬟们便退下了。 擦擦眼泪,若禾双手抱住宋梁成的腰身,低声哭泣着,带着哭腔说道:“宋梁成,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啊,我们白头偕老,一辈子都不分开。” 她好怕,害怕前世的悲剧会再次上演。 她知道宋梁成很聪明,也知道他为了能自己在一起偷偷计划了多少,但是正因为这些她猜不到的事情,叫她害怕宋梁成真的会做出更危险的事。 “不哭了。”宋梁成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安慰着,“生死都是平常,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跟你分开的。” 和宁堂中,老太太侧卧在床上,不住的擦着眼泪。 从丫鬟那里接了热毛巾,若禾坐到床边为老太太敷一敷眼睛,安慰道:“大表哥已经去了,您也要注意身子啊,若是他知道您如此伤心,他也会难过的。” 年迈的老太太送走了自己的儿子,眼下又送走了自己的孙子,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让她不伤感呢? 招呼宋梁成也坐到她跟前来,老太太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紧紧的握着。 “只要你们好好的,老身就别无他求了。尤其是梁成,这些年来吃了那么多苦,还因为一场官司入了狱,你们两个啊,苦过之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嗯,舅姥姥,我知道。”若禾另一只手轻拍着老太太的后背,别叫她过于激动伤了身子。 安抚了老太太后,两人出来,若禾又叫镜心回郡主府去取了一些补品来,熬了给老太太补补气血。大喜大悲最容易伤身。 期间也看到了结伴前来的太子与太子妃,简直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虽然刚出嫁的时候,张淑娴满心的不乐意,眼下也不过是同赵良逢场作戏罢了,她才不会甘于做一个规矩的太子妃,迟早有一天要和离! 看到若禾也来了,张淑娴终于能从人群中挤出来,留赵良一个人应付他们。 成亲这么久,张淑娴还是很不适应自己的身份,只是同赵良约法三章,在人前还是要装的恩爱一点。 假夫妻碰上真夫妻。 抛下受人追捧的太子,张淑娴捏着若禾裙上的玉佩,小声嘀咕着:“真羡慕你们是两情相悦,若是有人能这般喜欢我,对我好,那我也愿意嫁给他相夫教子的。” 话音刚落,身后便有男子上来扣住了她的手腕:“太子妃不是已经嫁给本太子了吗,这又是想嫁给谁?” “迟早要和离的。”张淑娴小声说着,没好气的扭过头去。 “这是父皇赐婚,你敢?” “你又拿这个吓唬我!”张淑娴委屈巴巴,松开了若禾的玉佩,转身跑开了,留下赵良一人停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近距离看到二人的夫妻矛盾,若禾也不多说什么,看到赵良磕磕巴巴想要解释,若禾轻叹一口气,说:“大哥哥,我们都懂的,你不用解释了,快去把嫂嫂追回来吧。” 赵良犹豫着要去追,宋梁成也好心提醒,“跟自家娘子说话要温柔一些,女儿家心思细腻,很容易受伤的。” 也不知太子夫妻何时能心意相通。 已经吊唁过,坐在堂上等待开宴席,看到余氏牵着宋建邺进来,她一脸严肃,没了平日里一贯的慈爱面孔,宋建邺也不似平日调皮,黑着一张脸,松了奶奶的手跑过来。 若禾有所察觉,忙起身拦住他。 少年是冲着宋梁成来的,从一旁桌子上随手拿了一杯茶,向前一泼,被若禾张开宽袖挡下。 “都怪你!”宋建邺愤怒地骂着,“如果不是你,我爹爹也不会死,你就是丧门星!”小孩子指着宋梁成,即便被若禾挡住,也依旧压不下心中的怒气。 “宋建邺!”若禾看着这个快要同他一般高的少年,按着他不叫他碰到宋梁成,用力将他推远,一抬头,便看到了余氏那得意又恶毒的笑容。 像是筹谋多年,更像是“我们之间,永远没完”。 这少年又被余氏灌输了什么思想。余氏一门心思要把国公爷的爵位握在手里,不管是早逝的宋义,卧病在床的宋吉,还是心性不定的冲动的宋建邺,都被这个女人给握在手中,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着众人的面,若禾不能当面质问这个刚失去儿子的母亲,身前的宋建邺也不听她的安抚,一门心思要去打宋梁成。 “还不把他拉开!”若禾唤了自己的护卫过来,这才将宋建邺拉到一旁。 宋梁成上来,脱了外衣披在她身上。 他要上前面对余氏,被若禾死死挡住,最后甩下一句,“既然余大娘子不关心本宫和驸马,那我们也就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说罢,拉着宋梁成的手离开。 坐在马车上,若禾披着衣裳往相公怀里拱,小声问着。 “为什么余氏这么恨你?” 说起原因,可能要追溯到上一辈的恩怨了。 那时宋梁成还是个孩子,很少看到宋义,但是他也能看出宋义同余氏是面和心不和,不然,仅凭冯玉莲一个妾室的身份,怎么会得到宋义那么多的赏赐。但宋义也不是真的爱冯玉莲,只是借她来让余氏不堪。 两人是父母指婚,宋义真心爱的女子早已嫁作他人妇,而余氏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但依旧贪求着他的爱,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但是,得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痛心疾首。 他们大吵了一架,宋义离家去了露水庄,同宋梁成的娘亲有了肌肤之亲,因为,她长得太像他心中那个姑娘,像她还未出嫁时的样子。 宋义爱过吴氏,真心的。 可余氏怀了孩子,将他又叫了回来,清清楚楚的告诉他,“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再找多少人都不会再像她,你毁了我一辈子还不够,还要去毁了别人!” 宋义的白月光早就死了,死于难产,孩子都没有留下。他终于醒悟,不再见吴氏,安心留在府上照顾怀胎的余氏和冯玉莲。 一个女人的一生能有多长? 余氏以为留住了宋义的人就能慢慢让他为自己动心,可是同她相比的是一个死去的女人,她永远都比不过她,也永远得不到宋义真正的爱。于是她变成了深闺怨妇,唯一的寄托便是嫡子宋吉。 没了相公的爱,她还可以期待自己的儿子。 可宋吉是个病殃子,造化弄人一般。 没关系,就算宋吉身子差,他依旧是嫡子,依旧可以继承这国公府上的一切,依旧可以成为她的依靠。余檀香这样安慰自己,却在看到宋义提早准备的遗书时,破灭了全部的幻想。 她不允许。 “将爵位传给庶子宋梁成。” 她绝不允许!她的一生都被毁了! 于是,她前半生求爱而不得,后半生便同这爵位纠缠不清。至死方休。 宋梁成回忆了很久,他想告诉若禾,但是这样纠葛的旧事,仅凭他一面之词,真的能说得清吗? 丫头一直在守护着他,即便她身躯小巧,即便她手无缚鸡之力,她仍然选择挡在他的身前,愿意为他阻拦那些黑暗的过往和无端的谩骂。他这一生得若禾,足矣。 他搂住怀中的若禾,轻声道:“没什么,都是旧事了。” 时光走得飞快。 又到了冬天,今年的年节热闹许多,郡主府上收拾的干净又布置喜庆,挂了许多红灯笼,点亮后便是一整个庭院的红色暖光。 落雪的时候,请了周慈和张淑娴两位夫人来吃酒,没想到她们的相公也一同跟着来了。 初冬时节,发觉自己心意的萧骁终于鼓起勇气去周家提亲,感慨萧骁反应迟钝,周慈也点头同意了。 两人不久前刚成婚,若禾和张淑娴也去帮了忙,现在夫妻二人正是新婚蜜意。 三位夫人在一起吃酒,三位相公便在院子里舞剑。 “嫂嫂,你还同大哥哥闹吗?”若禾喝了一点酒便有点上脸,脸蛋红扑扑的说笑着,“听说你们,终于圆房了啊?也是够慢的。” 成亲半年多了才圆房,说出来真羞人,张淑娴不答,拿了点心塞住她的嘴巴,“我的小姑子呦,您就少说几句吧,我才不跟你比呢,郎情妾意的,现在还像新婚似的黏在一起。” “可以理解。”周慈平和道,“秋天宋将军不是去了一趟徐州平乱吗,这也才回来不久,自然是小别胜新婚。” 小炉子温的酒咕嘟咕嘟,张淑娴喝了一口,暖到了胃里,好奇道:“说起来,你同宋将军也是成亲最早的了,怎么不听你肚子有动静呀?怀个小娃娃,也叫我们看看你们两个美人生的宝宝是多可爱。” 说起小娃娃,若禾撅起嘴巴,抿了一口酒,小声道:“是相公他不愿意,说我年岁还小……” 周慈:“你不是过年就十七了吗?” 若禾点点头,“对啊,所以,要过年之后才考虑怀宝宝的事,要让你们失望啦。” 两人摇摇头,心道,怎么算,都该是你们夫妻先怀上才对。 当夜,喝了几杯热酒的若禾有些醉了,送走客人后,微醺着眼眸要宋梁成抱抱,然后在他怀中动手动脚,求亲亲。各种亲昵的举动引得宋梁成的注意,将人洗干净抱到床上。 “娘子怎么了?今日格外可爱。” 穿着寝衣,若禾躺在床上小声嘟囔着,不甚清楚,抬手将宋梁成勾下来,在他耳边软声道:“相公,我想要个小娃娃。” 闻言,宋梁成满眼笑意,在她额头亲亲,回道:“既然娘子想要,那我们便试试吧。” 遂,一夜、春、情。 第50章 新年过去, 冬雪消融过后,一阵暖风吹过,春日的花便盛开了。 清早, 院子里的树上便落下了春归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 没有牢笼的束缚, 它们格外的自由又欢快。 若禾从屋里出来, 身旁跟着花嬷嬷和镜心,一路算着准备一同带出去的份例。说了一大串连带着田产房子都准备好了,若禾还是觉得不够, 又添上了许多,直到花嬷嬷说“差不多了,再多就放不下了”, 若禾才勉强同意。 三人说道了一路, 也不知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随后来到院子里,若禾敲响了小七的房门,余下二人等在门外。 刚刚洗漱好的小七有些紧张,今天晚起被抓到了, 这可怎么解释。 昨天跟陆大哥一起看月亮来着, 睡的晚了, 今天起床也没有镜心叫她,就迷糊着睡到现在。小七揉揉疲惫的眼睛, 给郡主行礼, 却被若禾扶住,两人一同做到板凳上。 若禾拉着她的手,脸上带着笑意, 缓缓道:“我同你讲一件事,是好事,你不要害怕。” 听郡主这么说,好像更紧张了。不是问昨晚的事,那是说什么呢。 被若禾握住的手是温暖又坚定,小七相信郡主说的是好消息,便乖乖点头。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若禾说的话给惊到了,失神了许久都没回过味来。 等她反应过来,惊讶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磕磕巴巴道,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奴婢不要离开郡主,奴婢想一辈子跟在郡主身边,才不要嫁人呢。” 还没出嫁的姑娘总是要这么说,若禾自己也见识过当年的张淑娴,出嫁几个月还倔强着要和离,后来同大哥哥相处了一阵子,便逐渐心意相通了。 知道小七会是这个反应,若禾拉着她的手,让她重新坐下,安慰道:“你真要一辈子在我身边?那陆昭怎么办,叫他为你做一辈子单身汉?傻姑娘,你出嫁了也还是可以来郡主府里陪我的。” 一想到要同郡主分离,小七便觉得伤感,她做了一辈子丫鬟,从没遇到过像若禾这般待她亲如姐妹的主子。在她心中,早就把若禾当作姐姐看待了。 可是若禾耐心的安慰,让她慢慢接受了这事,“陆昭年纪不小了,许多男子跟他一般大的年纪早就有了孩子了,他还愿意等你这些年。” 若禾认真道:“我问问你,你是真心喜欢,愿意嫁给陆昭吗?” 疑问钻进小七的脑中,叫她细细思考着,她回想起了同陆昭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是随手带来的小点心,是细心缝补的衣角,是迷糊不醒时的亲亲,是已经习惯的依赖。 若是和他在一起,她也会很幸福的。 自己的心已经给了答案。 小七点点头。 猜想到了这样的结果,若禾欣慰的笑着,摸摸小七的头,像是嫁妹妹的心情一样,总算能让小七也有个好的归宿。 嫁妆和宅子都已经准备好了,除了告知并请来陆昭与小七的家人,若禾也出了一大份嫁妆,待良辰吉日,便是两人成亲之日。 小七出嫁,可是哭惨了若禾。 江若郡主,不,现在应该叫幼薇郡主,今年初春时刚刚册封的封号。幼薇郡主能为了一个家仆出席一个夫妻二人皆名不见经传的婚礼,也在京中留下了不少佳话。 从二人的小宅子里出来,若禾又没忍住,抱着宋梁成哭哭,想到以后都没有小七陪着了,若禾真实体会到了“嫁女儿”的感觉。 马车上,宋梁成揽着若禾,衣袖都被她哭湿了,轻声安慰着:“日后想见就告诉我一声,陆昭左右还在我身边当差,他们的宅子同咱们都府宅挨得也近,走两个巷子就到了。” “我就是想哭……”若禾趴在宋梁成怀里,抽泣着,“我若是有了女儿,一定不要她嫁出去。” 说话这样可爱,宋梁成都忍不住想亲她一下了。 将小娘子的脸捧起来,指尖拭去她脸上泪水,含情脉脉地看着那双微红的眼睛,低头吻上女子柔软的双唇,将哭声堵在了她口中。随着马车的摇晃,两人间的距离也慢慢贴近,加深了这个吻。 已经亲密了无数次,可从没在马车上行过这种事,若禾羞着拍掉他不老实的手,“做什么嘛,也不拍被人看到。” 捏捏她脸上的小肉,宋梁成低声道:“不做这些,怎么能有个女儿呢?” 她说着正经的呢,又说到那事儿上了,若禾拍拍他的手,连伤心都忘了,“这种事回府再说,你又不正经了。” 男人的双臂下移落在她的腰上,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明天要同太子去南方查盐税一事,今天剩下的时间可不够用了。若不是因为陆昭成亲,今日本不想让娘子那么早起的。” 怎么成亲都一年多了,宋梁成说话还是这样羞人,每次都要说过后才……分明她不回答就是默认愿意的,宋梁成偏偏要她亲口说出来才满意,真是怀癖好。若禾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妥协道:“相公别再说这些了,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成吗?咱们回府再,再……” 将那种私密的事挂在嘴上,若禾还是做不到,支吾着还是没说出口。 指腹贴在她的唇上,宋梁成将人抱到腿上,“好了,不想说就不说了,你总是这样害羞,就做为夫一辈子的丫头好了。” 其实,已经做了一辈子了。 若禾窝在他怀里蹭蹭,前世便是被他守护着,今生爱上这个男人,应该是她最幸运的事了。 于是,一回府便被抱到了床上。 夫妻二人腻歪了一下午,吃过晚饭后,宋梁成又将人折腾了半夜。若禾都困的要睡着了,宋梁成还是不愿放过她。每次他要出京之前总是要这样弄她,像是要将几个月的份都吃干净才满意。 —— 南方的盐税混乱,官家派太子前往查清,为保太子安全,派宋梁成带军随行。 太子一行一去便是三个月,连家书都没有寄回来。若禾思夫心切又无处打听,只得拉了同样思念夫君的张淑娴在一起讨论他们二人的行踪,从偶尔送进京中的上报中得知二人的境况。 春天都过去了,初夏的时候下了一场雨。 不大不小的一场雨,却将若禾给淋出了病,卧床休息时镜心悉心照料着,请来了大夫诊脉。 老大夫坐在床头,隔着一层轻纱把脉,表情凝重,若有所思。 没生过大病的若禾有些害怕,小声的同大夫讲了自己这些日子总觉得身上疲惫,淋了一场雨便发了烧,虽然烧退的快,但是身上还是不对劲,连饭都吃不下了。 听完这些症状后,老大夫便更加确信了,收了手回去,笑道:“恭喜郡主殿下,您有喜了。” 初听到这话,若禾不太明白,反问:“有什么?” 一旁的镜心掩嘴笑着,解释道:“有喜,就是您怀了将军的孩子了。” 孩子! 她怀孕了! 若禾惊喜的张大了嘴巴,好奇的摸摸自己的小腹,太过喜悦,说话都结巴了,“多,多大了?快要生了吗?” “回郡主,胎儿已经三个月大了,所以您近来可能会害喜呕吐之类的,一定要注意饮食。”老大夫说着,掏出笔来在纸上写下了一些调养身子都药方,交给了镜心。 送走大夫,镜心回到床前给若禾加了一层薄被,笑道:“郡主现在就是两个人的身子了,一定要注意身子啊。” 若禾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突然就来了胃口。 有了宝宝,要多吃一点。 又一个月后,宋梁成风尘仆仆回到家的时候,出来迎接他的若禾手上还抓着一块凤梨酥,看到宋梁成回来了,若禾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轻盈了一点,一口吃掉凤梨酥,小跑着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双腿缠到他腰上。 像一只黏人的小兔子。宋梁成满心欢喜从正面抱着她走进正厅去,掂量着怀里的重量,轻声问着:“最近吃什么好东西了,终于长了点肉。” 进了正厅,看一旁的餐桌,分明不是吃饭时间,桌子上却摆满了各种美食。刚过了要命的害喜时期,若禾食欲大开,每天都要吃三人份的美食。 趴在宋梁成怀里,小手拍打他身上的灰尘,若禾轻声细语,“不是长肉了。” “哦?” 若禾凑到他耳边,带着笑意轻咬一下他的耳朵,“是有了宝宝,四个月了。” “宝宝?”宋梁成愣了一下,心底涌上来的欢喜都藏不住了,抱着若禾亲了两口,差点忘了自己刚回来一身风尘,“啊,我身上脏,快下来。”说着就要将若禾放下来。 可是有了宝宝的小兔子是很黏人的,若禾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在他颈窝蹭蹭,“没事的,我也换衣服就好了,你都四个月没回家了,我想你。” 像哄孩子似的,宋梁成叫人去准备了洗澡水,等待的时间便抱着若禾在餐桌旁,拿筷子夹了她想吃的,喂到她嘴里。 “我胖了吗?”若禾嘟着嘴,捏捏自己有些肿起来的小腹。 也就是这一阵子食量大增,肯定是胖了的,连那张瓜子小脸都肉眼可见的圆了起来,但宋梁成喜欢的很,他一早便觉得丫头太瘦了,现在胖一些反而是好事。 又喂她一口,低声道:“还是太瘦了,你长点肉才好看。” 若禾满意的笑着,很赞同的点点头,又吃了两个丸子才罢休。她这么能吃,生出来的娃娃也一定很健康。 四个月不见,若禾又怀着孩子,每天都在想相公回来,这回终于回来了,是贴着他一步都不想离开。 热水准备好了,宋梁成便叫人将饭桌收拾起来,抱着丫头去了房间里。 为了方便他脱衣裳,若禾只得从他身上下来,依旧要拉着他的手指寻找安全感,看着宋梁成脱光了要去洗澡,她也心痒痒,想一起泡在热乎乎的浴桶里。 这么想着,便将衣裳一同脱了,肚兜解下来的时候,若禾还不好意思的遮住的自己的小肚子,微微突出了一块肉肉。 宋梁成拉开她的手,将人抱起来,一同进到浴桶里,热水满过锁骨,若禾整个人都舒坦了,靠在宋梁成身上。 看着怀里的丫头这般放松,宋梁成也舒心了,把玩着若禾的手指,带着她的手一同覆在了那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上,轻笑着:“好可爱,娘子怎么会给我这么大的惊喜,我真的很开心。” 怀上宝宝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若禾小声嘟囔着,“还不是你,临走之前做的那么过分,不就怀上了吗。” 也是,算时间的话,的确是启程去南方查盐税前的那次怀上的。 听说女子孕期的孕吐是很严重很难受的,自己又忙着出差没能在身边照顾她,宋梁成忙关心道:“那你害喜过了吗?现在吃这么多,不会吐吗?” 若禾轻松道:“已经过了,那阵子吃一点吐一点,现在就想吃很多很多!” “都怪我没有在你身边,连你害喜我都没能陪在身边照顾。” “好啦,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若禾靠在他的颈窝中,手指不老实的抬上去戳戳他的俊脸,“那剩下这几个月你要好好陪着我,我还有很多想吃的呢。” “好,娘子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 第51章 人的变化并不是一天两天促成的。 童年阴影叫宋梁成阴郁了十几年, 他背负了几条人命,也杀敌保家卫国,还记得他被人称作冷血恶鬼的时候, 一张冷脸便能叫人避而远之,走在街上, 一句话都不用说便能叫路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谁敢多说什么。 只是, 人也是会变的。 陆昭踏进院门时,眼前一幕叫他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当初那个冷漠凶狠的宋将军哪里去了?眼前这位推着郡主荡秋千的,脸上带着和善微笑的男人, 真的是他追随了多年的宋梁成吗? 看着陆昭在那里愣住了,若禾欢快地喊他过来,关切的问着小七最近怎么样。陆昭与小七新婚四个月, 也就请了假, 没有随宋梁成前去南方出差。这次相见, 是隔了四个月,觉得陌生也可以理解。 谈话间才知晓,宋将军如此开心,是因为郡主怀孕了。 确实是好事。 送走陆昭后, 若禾挽着宋梁成的手走在小路上, 问着, “你不同陆昭一起去吗?大哥哥知道你怠工了?” 宋梁成昨日才回来,今日本该回军营去的, 却赔了若禾一早上, 早上起来就小心翼翼的扶着,生怕哪里磕了碰了,比起从前强过头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若禾也不想跟他分开,便没有细问。 今天问起来,好奇的看着他又是背着自己偷偷做了什么事,却被拦腰抱了起来,两条腿悬了空便没了触地的实感,若禾一下子就抱住了宋梁成的脖子。 “你干嘛呀?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怀孕的丫头,还有些小脾气。 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若禾慵懒的靠在宋梁成身上,喃喃道:“我虽然想黏着你,但是也不想你因此耽误了正事。” “没有误事。” 宋梁成抱着人回到秋千处,这是若禾刚知晓自己怀孕时一时兴起叫人给做的,很喜欢坐在上头晒太阳,夏日的太阳渐渐毒了,恰好秋千旁有一棵树,树荫遮蔽下反而更加清凉了。 他喜欢看着若禾吃东西、睡觉的样子,特别安静又可爱,像一只小兔子,陪他很久很久的小兔子,现在还怀着他们的宝宝。。 轻轻抚着她的发顶,宋梁成说道:“我今日便托人给太子请了假,先陪你两天再去军中,这两天便让萧骁代劳了,谁让他结婚那个月,是我代的班呢。” “噗呲”若禾没忍住笑了出来,从前怎么没发现,宋梁成还有这种平常人的小心思。 成亲这一年多以来,宋梁成变得越来越温和了。 若禾很欣慰,她虽然不介意宋梁成的怪癖好,但是他总是那样冷着脸又狠厉,只怕会叫人忌惮,但这也是她喜欢他的一点,自己总是拒绝不了他强硬的要求。 轻轻推开,秋千架便咿呀咿呀的发出声音,伴随着女子欢乐地咯咯声。 月份还小的时候,肚子凸得并不明显,若禾更多的是好奇心理,自己的肚子里真的在养育一个小娃娃吗?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刚诊出怀孕的时候,宋兰赶过来看望她,脸上是止不住地高兴,多亏有宋兰悉心教她许多孕妇的注意事项,若禾才度过了刚开始那段紧张的不适应期。 果然宋兰姐姐是真心待她好,也是真心将宋梁成当作弟弟。 余氏管控下的宋府也是有好人在的,宋兰在小时候没有因为母亲对宋梁成的敌意而选择孤立他,长大后也没有因为宋梁成的飞黄腾达而对他谄媚。 若她是个男子,宋国公的位置也就是实至名归了。 在宋兰的帮助下,若禾慢慢接受了自己肚子里有个宝宝这件事,同周慈和张淑娴说起来的时候,叫她们又惊讶又羡慕,争着来做孩子的干娘。 回到当下,太阳慢慢西移,若禾懒懒的睡了过去,宋梁成便将人给抱回屋里去了。 此后,宋梁成便成了军中最急着回家的人。 每天看他急匆匆地就走了,萧骁疑惑着,连拉三哥去喝点热酒的机会都没有,便拦了陆昭偷偷问着:“家里娘子怀了孩子,用得着他这么操心吗?不是有丫鬟婆子照顾吗?而且同为女人,她们应该照顾的更好才对啊。” 陆昭摇摇头,感叹一下果然小萧将军就是年轻,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是直脑子,也不知道小萧夫人是怎么忍耐的。 “孕妇是很辛苦的,除了精心的照顾,更需要家人的陪伴,尤其是夫君的爱护。”陆昭也不过成亲几个月,但是年岁大,看事情也自然老道些。 听了前辈的解释,萧骁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 起初几个月还好,至少肚子还没有特别显出来,若禾的生活依旧如常。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发现,衣裳开始穿不上了,走路觉得重了许多,还有她的、胸,好像变大了……一系列的变化,简直叫人无法接受。 肚子六个月的时候,若禾的情绪也越来越敏感。 “我是不是变丑了?” 刚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她便拉住宋梁成问起来,哼哼唧唧的要哭出来了。宋梁成解了衣裳上床来,揉揉她微胖起来的脸亲了两下,安抚道:“哪里丑了?分明好看的紧。” “那……”若禾突然结巴起来,磕磕巴巴地问着,“那你为什么不跟我……那个了,分明之前还每天都缠着我要的,是不是觉得我肚子不好看了,才……” 孕妇的心情不好猜,但宋梁成并不跟她解释,反而伸手抚摸她的孕肚,轻声说着,“其实,为夫也忍得辛苦了,丫头想要的话……” 谁能想到。她就发脾气抱怨一下,便成了眼下这样。 前头几个月,胎还没坐稳,自然不能过于放肆。眼下胎稳了,偶尔做几次,也有利于若禾的身体和以后的生产,毕竟是头胎,要格外注意的。 女子躺在床上咬着唇不发出声音,伸手拉过被子来遮住肚子,夏天有些闷热,屋里放了冰块散热。宋梁成问着,“不热吗?还盖着被子。” 若禾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小声道:“不能被孩子看到了。” 听罢,宋梁成差点笑出声来,点点头,“好,那我也轻轻的,不吵到孩子。” —— 肚子越来越大,九个月满了,也到了初冬,今年的初雪落的很早。 若禾肚子大着,身上也有些水肿了,躺在床上不想动弹。看着窗外的落雪,想起了自己度过的几个冬天,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转眼间三年就要过去,她也快要十八岁了。 她竟然结婚还有了个孩子。 好神奇。是她在做梦,还是从前那些生死才是梦呢。 大夫说过这几日便是预产期了,府里连接生婆和御医都请来住在府上准备着了,小七也搬回来住几天,为了照顾若禾和即将出生的小宝宝。连宋梁成都晚出早归,就是为了能在丫头生产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幼薇郡主的头胎,很多人在关心着。官家也很期待家里的第三代,毕竟赵良与张淑娴还没动静,而赵戊的小妾偷偷生了一个,是上不得台面的。 宋梁成每天关注着,依旧没能第一时间知晓。 冬天很冷,若禾突然想去外头走走,镜心和小七便扶她去走走,刚走了半圈不到便觉得腿上热热的,若禾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紧张地握紧了小七的手。 “我,好像要生了。” 郡主要生了! 又是派人去找宋将军回来,又是去请宋兰来安抚郡主,一众丫鬟小心地将人扶进屋里,紧接着接生婆和御医都进去了。 宋梁成回来的时候便听见屋里传出若禾撕心裂肺的痛哭,断断续续地喊着宋梁成,“哥哥!我好疼啊!” 听她如此难过,宋梁成根本不能在门外等了,不顾嬷嬷们的劝阻,冲进屋里去,宋兰看是他来了,忙从床边让开让他去握住若禾的手。自己去拧了热的抹布来给若禾擦汗。 手上紧紧握住他的手,若禾疼得要死了,对着他哭道:“我以后再也不生了!” 看她这么痛,宋梁成又哪里舍得她再受这样的痛,“不生了,我今天就去吃避子药。”想起她不过是十七岁,过了年才十八岁,这么小就做了娘亲,是自己太心急了,宋梁成越想越自责,暗自下定决心,不再让若禾受这种痛苦了。 生产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若禾的哭声小下去,一声嘹亮的哭声才冒出来。 接生婆忙扯了软布来将婴儿包起来,笑道:“是个女娃娃,恭喜郡主!恭喜将军!” 略显狼狈的若禾靠在宋梁成怀中,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着扯出一丝微笑将孩子接到怀里。她软软的,小小的,像一块糯米团子一样戳一下都会软下去。 若禾轻声道:“糯米团子,小团子。” 知晓她的意思,宋梁成抱着她和孩子,柔声道:“不可以,你才是我的小团子,我们叫她小米好不好?” 小米也很好听,若禾点点头同意了,却也好奇起来,有气无力道:“我是你的小团子?” “对啊。” 那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宋梁成笑着,不知觉间,眼中竟蓄满了泪水,滴落下来,叫他说话都哽咽了,“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第52章 完结 两年后, 暖秋的阳光照的清河畔一片灿烂,茂密的树木洒下一片阴凉,树下一对男女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阳光下的小娃娃, 甜蜜的依偎在一起。 两岁的小米迈着小短腿在草地上努力的行走,在镜心和花嬷嬷的陪同下, 欢快的走一会又爬一会。 小娃娃还躺在襁褓里的时候, 脸上皱巴巴的看不出哪里好看, 后来金贵地养着,慢慢长大,从那么小一只, 长到了现在到若禾的腿那么高,依旧是小小的,但是愈发白嫩可爱, 眼睛也水汪汪的, 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照顾孩子这两年, 若禾把孕期长得那些肉都减下去了。 不得不说,养孩子真是个操心劳力的活,若不是有经验丰富的花嬷嬷从旁教导,自己还真是手忙脚乱。 因为生小米时叫若禾哭着喊着遭了不少罪, 宋梁成不想她因为孩儿再受那种苦, 也不想叫太多的孩子分散了若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第二天就去配了避子汤服下,因而这两年, 两人虽然甜蜜如初, 却没有再怀上。 “娘亲!”穿着一身粉色的的粉嫩团子就操着小短腿踏在松软的草地上迎面跑了过来,后面跟着胆战心惊的护着大小姐两个丫鬟。 若禾心中惊喜,小米前几天才会开口叫人, 如今已经喊得很清楚了。 看着女儿并不灵活地跑了过来,若禾也赶紧站起来去迎她。 小米本想直接扑到娘亲身上求抱抱,可是爹爹也跟在娘亲身边站起来了,小米有点打怵,跑着跑着就放慢了速度,站定在娘亲身前,仰头朝娘亲张着手臂求抱。口中清晰的叫着:“娘亲,抱抱。” 女儿奶声奶气的求抱,若禾心都快被暖化了,宝贝小米好乖啊,怎么能这么可爱! 看孩子活动够了,若禾也想抱抱女子,摸着小米的小肥脸,俯身将她抱起来安慰道:“小米乖,咱们等周婶婶和张娘娘过来后,再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 “好!” 看着母女两个说着话,宋梁成心中也开心,只是他仍觉得自己还是做一个严父比较好,毕竟他的父亲也是那么对他的。 第一次做父亲,身边又没有人能给什么意见,他可是朋友中最早做爹的。 宋梁成尝试着同一个奶娃娃相处,却总是抱也抱不对,喂吃的也叫小米不满意,总是哭着喊娘亲。 新手爹爹不是好做的。而且若禾太过宠溺孩子了,这两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陪着小米睡,叫他有些吃醋。等到小米满一周岁后,终于能拿被子卷了母女两个,在若禾身边蹭个位置出来。 他的小团子也有了自己的团子。 秋日的阳光灿烂又温暖,等待片刻,便有两架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路边,下来两对夫妻。 赵良搀扶着刚出月子不久的张淑娴,刚足月的儿子留在府中,不敢叫他出来吹风。 现在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仍旧喜欢拌嘴,张淑娴皱着眉头数落赵良出门一趟还这么麻烦,叫她也跟着迟到了。两人本以及心意相通,或者是刚生完孩子,张淑娴的脾气也阴晴不定的,赵良便好生的听着,不解释也不反驳,柔声哄着自家太子妃。 跟后面的萧骁夫妇便理智的多,周慈怀了,刚是四个月,萧骁万般小心的护着,周慈却觉得他是小题大做了,扶都不叫他扶。 “哎呀,娘子,你慢点走,看得我害怕。”萧骁跟在娘子身后,若不是孕妇需要适当运动放松心情,他才不舍得周慈出来呢,孕妇是很辛苦的,万一磕了碰了,他是要怕哭的。 三个好友约好了今日河畔同游,能碰到这么一天,三个相公都没有公务忙,也是稀奇。 赵良才不会承认是他为了陪娘子出来,特意请了假,又被宋萧二人戳破,才不得不让他们两个也一同准了假。 “若禾!”张淑娴一边朝他们走去一边摆手喊着好友的名字。 若禾哄着小米,听到张淑娴喊她,也朝她回应,“你又来晚了——这次要罚什么啊!” “我可不是最后到的,你去罚周慈吧!” 绿色青草地上,是几人欢笑的声音。 时光悠悠,岁月静好。 身处这样的美好,若禾觉得幸福满足的同时也不免担心,这个冬天慢慢临近了,距离前世她死去的时间,还有四个月。 求上天眷顾,一定要保宋梁成平安。 若真是她重生一次也无力挽回,宋梁成去了的话,她也会为他殉情。无论是再次的重生还是真实的死亡,她都愿意接受。 她已经很幸福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只要同宋梁成在一起,陪在他身边的自己,就是她一直期待着的最简单的幸福了。 冬天再次来临了。 宋梁成依旧在做那个梦。 自从他遇到若禾后便开始做那个身临其境的梦,梦里的自己被翊王怂恿着一同造反,结果事出有变,翊王便将他杀了顶罪。他常常会梦到这件事,虽然尽力避开翊王,也没有走上梦中的路,这梦却依旧没有结束。 忐忑不安。他是有家室的人了,终归不是自己独身一人毫无牵挂的时候了。他愿意为了若禾弃暗投明,此刻才更不想失去这样宁静美满的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夫妻二人心中都很不安,却不愿让对方担心,谁都没有表现出异样。 冬日寒冷,郡主府里褪去了秋日的色彩,屋中烧上了炭火,今日,宋梁成犹豫再三,还是出了门。 因为冬日的萧瑟,路上行人并不多,宋梁成按照平时的路线走着,碰到巡城的金吾卫将领还托他们向孟贺然问好,因为宋兰在若禾孕期的照顾,郡主府同孟家的关系也便近了。 宋梁成的亲人不多,宋兰算得一个,他也慢慢接受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但是从若禾那边算,宋兰也的确是他的姐姐,缘分真奇妙。 一路观察,一路忐忑。思虑了许多,却没有看到翊王的身影。 若禾在家里抱着小米,哄她吃饭,又抱着那软乎乎的小身子一同躺了一会。孩子年纪小,正是爱睡长身体的时候,屋里暖烘烘的,小米不一会就睡着了。 侧身抱着女儿,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伴她入眠,若禾轻声念着,“宋觅。”是小米的名字,宋梁成为女儿取的名字。 想起那时,女儿还是小婴儿,宋梁成看着孩子又看看她,即便极力忍耐还是感动的哭了出来,看着他哭,若禾也没忍住,夫妻两个哭做一团。 他们在孤独中走了十几年才终于再次遇到了对方,因为有了若禾的陪伴与毫无保留的爱,宋梁成不再冷漠;因为爱上了宋梁成,若禾心里也不再只有自己。 寻觅你的路,也是我认识自己的路,或许我重生的意义,就是为了爱上你。 若禾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女儿,为她盖上被子,自己抽身出来。路过铜镜前时,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同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样,就连头发的长度都丝毫不差。 入夜了,宋梁成没有回来。 漆黑的天空中飘下了白色的晶莹,冷风乍起,下雪了。 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寂寞,若禾太过紧张,派人去找了小七过来,小七跑过来的时候还抱着自己的孩子,刚刚一岁多,叫“陆明”也是宋梁成帮忙取的名字。 花嬷嬷留在这儿照顾两个孩子,小七便陪着若禾去正厅里等着他们的夫君回来。 鹅毛大雪纷飞,风一吹便吹进了敞开一半的门中。若禾想及时看到宋梁成,便不愿将门关上,小七不知道自家郡主在担心什么,陪在她身边安抚她。 “不能这样等下去了!”若禾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焦虑不安。 唤了车夫去牵马车,自己要去城北军营看个究竟,就是死,也要跟宋梁成死在一起。 套上马车,若禾穿了厚厚的貂裘走出府来,小七不放心也就一起跟着,刚踏出府门,便来了太子府上的家仆,急匆匆地来传话,“郡主,我家太子妃说,宋驸马同翊王在宋国公府上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若禾呆住了,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交集了,怎么会一同出现在宋府,那宋府可是宋梁成前世的葬身之地。 “驸马怎么会去宋府呢?他平时回府都不会路过那里的。翊王又怎么会去了宋府的!”郡主一连问了许多,家仆也不知全貌,只说是太子问询带人去了宋府,太子妃这才派他来告知。 不能再留在原地,若禾忙上了马车,叫车夫驾车去了宋府的方向。 士兵团团围住了宋府,若禾也不得进入,站在马车边上焦急的望着门里,无法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 门里宽阔的外院中,是翊王与宋梁成对峙。墙边的陆昭按住刚刚被制服的宋建邺,被打懵了还在不断的反抗,直到被陆昭捆得结结实实,连嘴都堵上了才老实一点。 宋梁成本可以选择不来的。 他的一天十分平静,与平时并无二致,也没有看到过翊王。就这样思索一整天后,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明白了,翊王想要造反就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支持自己,所以赵戊选择的是宋国公,而不是他这个没有实权的郡主驸马。 今晚真正要遭殃的,是现任的宋国公,宋建邺。 那孩子现在也已经快二十岁了,正是叛逆又冒进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很容易就会被人欺骗。 猜到这个可能后,宋梁成有一瞬间的迟疑,至少,他确认自己已经安全了,但是宋建邺是宋府的独苗,孙氏又那样求过他。就算对宋国公府没有什么留恋,现在的宋梁成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陪着宋建邺入狱。 调转马头,宋梁成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宋府中不但有翊王在,还有藏在墙边伺机而动的影卫,宋梁成的梦中便是中了翊王的圈套,这次先带一队人抓了藏起来的影卫,而后去知会了太子前来主事。 刀光剑影,大雪中的两人针锋相对,视线被白雪遮蔽,依声辨位,宋梁成接下了赵戊的数次攻击,冷声道:“你逃不了了,这次,你要亲自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替死鬼宋建邺已经被陆昭押着出去了,连赵戊的影卫都被卸了甲,外头是太子带兵过来,赵戊已经无路可退。 “分明你也曾是庶子,我以为你懂我的感受,没想到,你会来妨碍我。”剑指宋梁成,说话间却没了平时的趾高气昂,“我的棋就不该下在你身上!若是重来一次,我一定第一个就杀了你。” 宋梁成不应他,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敌不动我不动。 只是那利剑扬起再落下后,却刺进了赵戊自己的胸膛。 雪小了下来,宋梁成从门里走出来,在门口痴望的女子终于放下了心,擦掉眼角的泪飞奔着扑到他怀中。她身上的温暖,连带着宋梁成一身的雪都融化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两人异口同声。 若禾低头思索,慢慢道:“我有一件很奇幻的事要告诉你。” 宋梁成抚着她的头发,冰凉的手指蹭着她柔软的发丝,道:“我也有一个梦要讲给你听。” 当日夜里,房中秉烛夜谈。 亲身经历的前世,不断重复的梦境,交汇在一起。原来他一直都知道那些故事,若禾没忍住,又抱着宋梁成哭了起来。 待她平复情绪,宋梁成还想告诉她:其实,从前的我,也是喜欢你的,只是怕自己未来会恶有恶报,才没有将你留在身边。他断断续续做了五年的梦,早就摸清了梦中人的心情,只是话到嘴边,却不想告诉她了。 只要她爱着自己就好。 往事便成追忆罢。 之后,宋梁成便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梦中的一切虚无缥缈,只剩下一个最最珍爱的若禾依旧在他身边,永不分离。 —— 后来,翊王一事查清,翊王确有谋反之心,但是人已经自杀便无从再处罚。宋建邺听信翊王的话,牵涉其中助纣为虐,爵位降下两级,为伯。入狱三年。 四年后,皇帝殁,太子登基。 大赦天下,封赏官员。封宋梁成为荣候,萧骁为大将军。 —— 几年后,初春的花灯节,卞京城中,街上男男女女并肩走着,老少妇孺也出门等候观赏晚些时候的灯火,摩肩接踵,长街上热闹非凡。 小孩子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笼跑跑跳跳从面前跑过,又在小伙伴们的笑声中一同结伴跑远。 若禾牵着女儿的手走在街上,另一侧是宋梁成贴身护着,寸步不离。 小米已经八岁了,可以自己走路,也爱上了街上卖的桂花糖的味道。看到不远处有卖花灯的,便同爹娘说了一声,在镜心姑姑的陪同下一起去买。 腿脚好累,若禾走两步就要歇一会,多亏宋梁成靠的近,街上人多,她就算靠在宋梁成身上休息也不会引人注意。也怪她自己,都这么大的月份了,还要出来凑热闹看花灯。 没错,她又怀了,现在已七个月了。 之前虽然害怕再痛,但是想到女儿以后孤孤单单一个人,也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帮衬,若禾总觉得不忍心,毕竟她的童年还有很多姐姐哥哥来宠她爱她,便想着再要一个孩子,给小米作伴。 刚开始的时候,宋梁成坚决不同意,但是看到可爱的女儿像极了小时候的若禾,他也于心不忍,便在若禾的一再劝说下,同意了。 很快就怀上了这一胎。宋梁成成了她的贴身护卫,难舍难分,叫若禾觉得好笑,又觉得更爱他了。 太阳渐渐落下去,天黑后,街上的花灯亮起来。抬头仰望,好像跌进了星河之中。 周围人声嘈杂,宋梁成握紧了若禾的手,十指相扣,若禾靠在他胸膛上,轻笑着:“相公,我现在觉得,每一天都很幸福,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傻丫头。”宋梁成摸摸她的脸,“我爱你。”花灯朦胧跳动,世间都落进了你的温柔。 若禾笑着,“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小天使们,本文终于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