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他的宿敌》作者:雪上霜华 文案: 众所周知,唐沉是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人。 为了争家产,亲手将自己的大哥送进监狱,将怀着孕的继母推下楼梯,害他爸脑溢血中风,害异父异母的三弟远走他乡。凭着这股子骁悍劲,唐沉打造了自己的商业帝国,坐拥财富。 恶名远扬又如何! 众叛亲离又如何! 岂知善恶终有报,唐沉被一群疑似入室抢劫的人弄死在自己家里。 他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尸体,坐了很久,心想,如果有人能给他收下尸,他下辈子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他。 有一个人破门而入看到血已经流干了的他,跌坐在地上,八尺男儿哭得像个失去了童话世界的孩子。 唐沉惊了!这人是他异父异母的三弟,陈清晏,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曾经往死里欺负的一个人。 没多久,唐沉发现他重生了,重生在17岁,他第一次见到陈清晏的这一天。 这一天,别墅门前的路边开满了粉色的樱花…… 温馨提示:唐沉是受,唐沉是受,唐沉是受。 一句话简介:欠你一世樱花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沉/陈清晏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Z市的海滨别墅区,水天一色,绿树掩映,宁静安逸。 一栋别墅里,白色建筑的三楼窗前站着一个人,酒红色的短卷发,眼睛像扇子,皮肤白皙,鼻头小巧,嘴巴饱满嫣红。 一个男孩,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挺招人。 只是……哪哪都是违和感。 那双扇子似的睫毛下是深不见底的眼睛,没有一丝丝属于十六七岁孩子的清纯,饱满嫣红的嘴唇邪肆地勾着,尚且削薄的身板愣是站出了“一览众山小”的睥睨之姿。 仿佛一头小卷毛都在说着不可一世,成功惊飞了梧桐树上的一只瞎窜悠的麻雀。 唐沉站在窗前看着梧桐树的树梢,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表达此时此刻的感受。 十七岁,嗬,时隔十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对的,唐沉死后重生回了十七岁。十七,一个多么让人……心痒难耐又操.蛋的数字。 其实他没想回来的,真没想,即便前不久刚死于非命,可是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比如财富,想收拾的人也都收拾了,比如他死前刚刚收购了竞争对手的公司,害得对方老总跳楼未遂。又没有家室,了无牵挂,最后的尸体,也有人给他收了,还办了葬礼,不隆重但用心。 对了,那个人…… 唐沉抬手摸向自己的左胸,丝滑的真丝睡衣下是平展完整的肌肤,没有那把刺进他心脏的匕首,血就是从那个刀口流干的,那种尖锐的疼痛和魂魄剥离的撕裂感就像烙印在灵魂深处一样挥之不去。 那天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平常到书桌上的文件被窗外的暖风吹乱的姿势都和以往一样,可就是在这样一个平常到乏味的夜晚,唐沉死了,被一群非法入室的歹徒刺死在自己的书房。 唐沉低头看向地毯上自己的影子,再次确认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只能飘在尸身方圆两米之内的肉眼不可见的不明之物,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灵魂。 对了,那个人…… 陈清晏。 他认识陈清晏十年,不对,上一世他认识陈清晏十年,从来没有叫过这个名字,更没有称呼过三弟。他叫他什么来着?开始叫乡巴佬,等陈清晏来唐家后,慢慢褪去了泥腿子的那层皮,他转而叫书呆子。后来,陈雨芳跌下楼梯流产大出血那次,这一直不声不响的书呆子竟然趁他一时不备抡了他一巴掌,自然之后被他修理得相当惨,自此,他开始叫他傻逼,一直沿用……到死。 陈雨芳是唐沉的后妈,陈清晏是她带进唐家的拖油瓶。陈雨芳三十出头嫁给四十多的唐林海,却带着个十六岁的拖油瓶,因为陈清晏不是陈雨芳亲生的,是她以前在垃圾桶边捡的脏孩子。 唐沉记得他死前最后一次叫陈清晏傻逼是在自家公司的法务外包合作单位招标会上,陈清晏代表他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来参与竞标。见到人,当时唐沉呵呵呵笑了:“几年不见,原来没有老死他乡,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找虐,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傻逼。” 当然这话是他靠近陈清晏耳边说的,只有陈清晏一个人能听见,他记得当时陈清晏气得耳根子都红了。 说别人老死他乡,先死的那个却是他自己,唯一给他收尸的人还是陈清晏。按理说,他死了,对陈清晏来说应该是一件相当令人心旷神怡的爽快事,值得焚香三炷叹一声,老天有眼。 可是人抱着他的尸体鼻涕一把泪一把,还有那痛失挚爱般的眼神和动作,太匪夷所思了。 死后人是冷的,一阵小小的微风都能让你冷得摧心蚀骨。 就是他,带他入土为安。 人都说,唐沉的心是石头做的,说他铁石心肠。 唐沉走回床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顺道划拉出一堆东西,摁亮手机看时间,现在是阳春四月的一个周末早上。 记忆中,就是他十七岁这一年的四月,陈雨芳带着陈清晏进了唐家,具体哪一天,他不记得了。 脚边传来一声响,唐沉闻声看过去,刚才被他从枕头底下划拉出来的一堆东西掉到了地上,他捡起一个素描本,拿在手里翻看。 唐沉自幼学画,小时候第一次握笔,握的是画笔,而不是写字的笔,虽然自初三起就不学了,但画功还是在的。随性画两笔,也足以糊弄看热闹为主的圈外人。 翻着手里的素描本,一张又一张,无数黑色的线条描摹出一个个或生动或逼真的画面,最后两张画面上的铅笔碳末还是鲜亮的,估计是昨天画的。 可对现在的唐沉来说,这些东西已经过去十年,商场角逐,他已经有多年未动画笔…… “咚咚咚”有节奏的三下敲门声招回了唐沉放飞的思绪。 唐沉放下手里的素描本,掀起唇角,走过去开门。只听这敲门的节奏,他就知道是谁,他妹妹。 唐沉的妹妹叫唐芙,两人是双胞胎,唐芙是唐沉上一世最宠爱,也是唯一宠爱的人,只是后来,因为很多事,唐芙恨他,恨到多年不愿意见一面,他死后的葬礼也没有露脸的地步。 为什么恨他?因为很多事,但唐沉认为最主要的是因为一件事。十七岁,唐芙认识陈清晏,后来,她喜欢上了陈清晏,这段感情还没有开始就被唐沉以非常铁血的手段给棒打鸳鸯了,一句话,他觉得陈清晏配不上。 也因为这件事,他和陈清晏之间的矛盾上升到了另一个水火难容的高度,很难仅用一句“傻逼”概括。之所以陈清晏的下场不像其他人那么惨,唐沉觉得不是因为他手下留情了,而是因为这人太他妈能忍。 唐沉拉开门,看到门外的唐芙,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一直知道他妹妹很漂亮,还是一时有点不习惯,十七岁的唐芙那股子青春靓丽劲仿佛自带闪光,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唐芙扎着个马尾,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穿着件奶黄色长袖连衣裙,眼睛黑白分明又清亮,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笑:“哥,你没事吧?” 唐沉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唐芙习惯性地把背后的马尾拉到身前,用纤细的手指一下下捋着,“你昨晚喝成那样,我以为你睡死了。” “我昨晚喝酒了?”唐沉抬手扶额,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头晕。 “看吧,还醉着呢,”唐芙笑意加深,笑容带着甜甜的味道,“你赶紧洗漱换衣服,陈老师快来了,爸说她还会带一个弟弟来,以后家里就热闹了。” 听到这话,唐沉脑子转了两下,嘴角勾起,原来是今天,今天陈雨芳就会带着陈清晏进唐家。 昨天晚上?刚才没有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他不光喝高了,还砸了唐林海的车。因为昨天中午,唐林海私自宣布了一个消息,他和唐芙的钢琴老师陈雨芳好上了,并且已经领证结婚,让兄妹三个接纳并尊重这个新的女主人。 当时唐沉就炸了,他觉得唐林海脑子有坑。他砸了手边一个抱枕,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唐林海的脑门说:“想要女人你包养啊,多少我都没意见,脑子抽了你分一半家产给别人,没准陈雨芳就是冲着你的钱,你都四十多了别跟我说他妈的有爱情,谁信那玩意谁傻逼……” 没说完,他被唐林海轰出了家门。 看着他哥嘴边那个笑,有点瘆人,唐芙缩了缩脖子,声音低了几分:“哥你别这个表情,我害怕,其实陈老师很好的,我从小就幻想有个妈妈,就是陈老师那样的,你能不能别这样?” 这个表情? 唐沉摸了摸嘴角,这真不能怪他,他只是纯粹地想笑一下。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的一个笑,能吓得员工三分钟说不出一句话,没办法,习惯了。 唐沉伸手拽了下唐芙的马尾,“那你给哥笑一个。” 唐芙很乖,甜甜地笑起来,眉眼弯弯。 上一世,有好多年,这丫头都没对他笑过了,即便勉强见了面,也是冷着张脸,皱着眉头。 他的生母身体不好,生下一对双胞胎后,没多久就走了。唐林海一直单身,没有过女人他不信,但娶进门的这么多年来陈雨芳是第一遭。 唐芙下去吃早餐了,唐沉没有立马去洗漱,他重新拿起放在窗前桌上的素描本,随着他的动作,一抹粉色自素描本绿色的封皮上落到了桌面上,定睛一看,是一朵樱花,不知何时从窗外吹进来的。 唐沉坐到桌前,在素描本上唰唰两笔,找了找感觉。然后打开手机直播间,镜头对着手下的白纸和手里的铅笔…… 笔尖在白纸上移动,出现一句话:今天画什么? 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里,手机屏幕被一条条回复刷屏了。 「咦,小白,你的手比昨天更白了!」 「不对,小白你的笔迹怎么变了?难道换人了!」 「这就是小白的手,没有换人,鉴定完毕/骄傲。」 「小白,我要看小哈,画小哈。」 「你每次都要问一句,可每次都是按自己的喜好来,那为什么还要问?但是我还是要回答,你画啥都喜欢呀!」 「小白,画你自己的脸,想看,嘻嘻!」 …… 十七岁的唐沉有一个直播间,开了小半年了,四五千粉丝,那个绿色封皮的素描本就是直播工具,直播画素描。不露脸不出声,直播视频里永远只有一支铅笔一双手,以及白纸上逐渐成型的画,有时候看心情会放点音乐。 开始的时候,有粉丝问他叫什么,唐沉回了两个字—随便。因为他的手很白,小白就慢慢被叫开了。 这个直播间的名字叫“玻璃房里的小哈”,唐家后花园里有个玻璃房,玻璃房里有个小狗叫小哈,唐沉经常在玻璃房里画素描,后花园中有很多花花草草,方便取景。 唐沉找来一面镜子,放在桌上的一摞书上,照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开始画,几笔下去,描出了大致轮廓。 粉丝的留言在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 「预感今天会有惊喜,沙发。」 「小白第一次画人物,期待。」 「这个泰迪卷发型,我喜欢,要是染个色就更好了。」 「染成栗色最好了,千万不要酒红色,我有个同学就这个发型酒红色,好吓人!」 「小白,我猜这个女孩子是你自己/聪明」 「头上那朵樱花好逼真!」 「好漂亮的女孩子!别拦我,我要第一个表白。」 …… 酒红色卷毛的唐沉画得很认真,白色的手,黑色的线条,不断的编织。末了,他照着之前那朵樱花,给自己的头上描了朵花。 最后,笔尖挪到画面右下角,写道: 题记:十七岁。 写完,笔尖再挪,画面正下方,换了个粗一点的铅笔,写了三个字:陈清晏 粉丝: 「这个女孩子叫陈清晏吗?」 「小晏好美!小白下次也要画小晏。」 「表白小晏~」 「表白小晏~」 「都给我起开,我老婆!」 …… ※※※※※※※※※※※※※※※※※※※※ 下本开这个,求下预收→《魂穿后嫁给星际传说》 【攻视角文案】 北溟在很小的时候就觉醒了兽元,化出人形,是天狼星上的英雄。为了振兴天狼星,北溟参军了,后来他成了银河帝国的将军,横扫星际,战无不胜,是银河系无人不知的战神。 但那是曾经了,现在的北溟是一条被震碎兽元打断后退的废狼,曾经四季如春的天狼星也变成了四季冰川。 所有人都说,这是北溟背叛银河帝国应有的下场。 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因为功高震主,然后兔死狗烹的悲剧。 【受视角文案】 月杰是植物学博士,四舍五入母胎solo三十年了,潜心学术,刚刚研究出一种能在冰川上茁壮成长的农作物,他就魂穿了。 穿到了银河帝国时代,帝国元帅家里那个唯一的omega儿子宙希身上。 月杰觉得还不错,前世是孤儿,这一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节奏有没有! 可是,帝国元帅说,为了银河帝国的长治久安,他必须远嫁天狼星,嫁给一个被打成废狼的背叛者。 他可以反抗吗?好像不能。 来到天狼星后,月杰表示很震惊,万里山河,千里冰封,一条条白狼瘦成皮包骨,而娶他的那个男人眼里只有刺骨的坚冰。 很久以后,冰川上长出了庄稼,天狼星又活了。 月杰每年都在用抑制剂,抑制发情期。那一年,他的男人闯进来,夺走了他手里的抑制剂,眼里的暖意仿似能融化全星球的冰川,嘴唇贴着他的眼睛说: “给我生个孩子吧。” 第2章 唐沉洗完澡出来,打开衣柜,他又笑了,里面清一色的时尚非主流,正经的衣服没几件。 今天绝对是一个值得顶礼膜拜的好日子,因为窗外春光明媚,因为樱花开了,因为……他重生了。 在这个好日子里,唐沉穿了条红橙黄绿的彩色竖条牛仔裤,带铆钉的那种,一件黑色长袖T恤,前面印骷髅,后背印有张大嘴巴露出獠牙的狼头。 走出房间,下楼梯,唐沉下意识单手插兜,插了半天没插.进去,这紧身牛仔裤不比西装裤,只能作罢,心想习惯还是要慢慢改掉的。 客厅沙发上坐着已经吃完早餐的唐芙和唐泽,很明显是在等人,很明显等的不是他。 室内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一边的落地窗上贴着大红色的“喜”字剪纸,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带露珠的红玫瑰。 颇为隆重。 “哥,你怎么才下来?陈老师都快到了。”唐芙听见脚步声,望向楼梯方向。 唐沉:“洗澡。” 看清唐沉身上的衣服,唐芙吃惊地眨巴了下明亮的眼睛:“你能不能换件衣服?” 唐沉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很满意,“有问题吗?” “像学校里的二流子。”唐芙语带嫌弃。 唐泽看过来一眼,说:“衣服倒是其次,这个发型很不搭。” 酒红色的卷毛有些女气,加上俏丽的脸蛋更女气,这身衣服太爷们,就好像大哥身后的男人偷穿了大哥的衣服。 唐沉看向唐泽,语气不善:“问你了吗,多嘴!” 语气和神态都很上位者。 唐泽是唐沉的大哥,早年唐林海混部队时收养的战友的遗孤,唐林海对唐泽视如己出,比对唐沉还上心,给最好的物质生活最好的教育。 唐沉觉得除了唐芙,这家里没一个好东西。 被高姿态怼了一句,唐泽没说话,他已经习惯了。 吃完早餐,唐沉没有坐到客厅耗时间,他向外面走去,走到门口,沐浴着门口的晨光回头看唐芙:“小芙,跟我去花园看小哈。” “不去,我要等陈老师,”唐芙说道,“你也别去了,等会陈老师到了,不见你。” 唐沉腰背挺得笔直站在那里,“你见过陈清晏?” 唐芙跟陈雨芳走得近,他不确定唐芙是不是之前就跟陈清晏搭上线了。 唐芙一脸的没见过,“陈清晏,谁呀?” 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唐芙,唐沉不知道是好是坏,估计有人把她卖了,她还会给人数钱。 只是现在的唐沉忘记了,真正十七岁的他也是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至少所有的厌恶都写在脸上。 唐沉:“你不是说你的陈老师会给咱带一个弟弟来?” 唐芙:“你怎么知道他叫陈清晏?” “猜的。” 唐芙只当唐沉是在胡说八道,没在意,因为这人经常胡说八道。她看着唐沉走出去的背影喊了句:“带手机没?陈老师到了,我打你电话。” 唐沉没回身,边走边单手举过肩,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示意他带了。 春天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唐家后花园里姹紫嫣红,花香浓郁。正在扑蝴蝶的小哈先看到了唐沉,就像看到了有奶的妈,撒欢似的往这边跑。唐沉蹲下去,接住奔过来的小哈,爱不释手地顺毛。 这小东西还是这么招人! 小哈是条京巴犬,通体雪白,眼睛乌黑。 上一世,唐沉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他邀了一帮狐朋狗友出国野了一通回来,小哈就死了,他连尸体都没有看到。 小哈误食了园丁放在花园里的老鼠药。 当时唐沉很生气,唐沉生气的后果很严重,无中生事,小事扩大,他砸了一排花盆,解雇了唐宅二分之一的佣人。最后唐林海回来,给他揍了一顿。 唐沉小时候学过几年跆拳道,但他打不过唐林海,因为唐林海以前混部队的,很硬核那种部队。 唐沉抱着小哈走进玻璃房,玻璃房建在花园中一个水泥平台上面,几级台阶跨上去,里面铺着咖啡色的长毛地毯,放着一圈沙发,两张书桌,一架钢琴。钢琴是唐芙的。 脱了鞋子走进来,将小哈放在沙发上,左摸摸右摸摸,不可否认,他确实有些怀念。 唐沉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抬手指挥小哈:“小哈,拿支铅笔给我。” 小哈很聪明,几下蹦到书桌上,叼了支铅笔给唐沉。唐沉拿着铅笔在手里把玩,目光移向玻璃外,不远处几株树上的樱花开得正烂漫。 岁月如此静好!可他记忆中的十七岁,却是“乌烟瘴气,遍地硝烟”。 没多久,小哈跑了出去,唐沉穿上鞋子追出去。原来小哈发现了一只黑色的彩蝶,又在那里扑蝴蝶,彩蝶飞,小哈追,蹦来跳去乐此不疲。 园丁正在给花园里的某种树剪枝,从唐沉身边经过,问了声“二少爷。” 唐沉:“站住。” 唐家的人都知道二少爷不是个善茬,园丁战战兢兢:“二少爷?” “以后这个花园里不准放老鼠药。” 园丁:“我没有放老鼠药。” 唐沉无意识地眉头微皱,语带七分严厉三分训斥:“我是说以后,听不懂吗,给我记住了!” 要是他的员工这么不上道,连话里的重点都抓不住,早就回家吃自己了。 园丁忙不迭地应声,心道,这孩子了不得,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大爷派头学了个十足十,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啊! 小哈追着彩蝶,唐沉追着小哈,在花园里转。曾几何时,唐沉取笑唐芙傻,因为她老是跟着小哈在花园里乱跑。 经过那几株开到烂漫的樱花树,一阵风过,一场花雨。唐沉却突然想到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染红了大半个书房的血,温热的血液涌出来,慢慢冷却,再凝固。 不知不觉,一人一狗跑出了花园,跑到前院,傻狗小哈眼睛只盯着蝴蝶,眼看要撞到一个人腿上,那个人穿着双白色高跟鞋,旁边一双黑色帆布鞋快速向这边跨过来一步,挡住了小哈。 唐沉的视线沿着黑色帆布鞋、洗到发白的裤子上移,看到脸,唐沉笑了,笑得很意味深长。他一路看唐芙的笑,看小哈扑蝴蝶,看樱花,现在看到陈清晏,觉得一股扑面而来的呆板土气。这跟十年后已经人情练达的陈律师比起来,何止天壤之别。 陈清晏猝不及防对上唐沉的眼睛,愣了几秒钟,快速移开视线,梗着脖子没有动。 看到这张脸,陈清晏一下子就对上号了,他见过这个人,印象相当深刻。有一次周末,不用去学校,他陪着他奶奶去海边出摊。 王奶奶开着一间杂货铺,每逢节假日,海边人流量大,都会拉着冰柜出摊到海边卖些饮料、冰激淋、小零食。 天黑海边人潮退去,才收摊往回赶,破旧的电动三轮车在半道上出故障了,他下车查看情况,他奶奶也从后车厢下来了。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个人,劈手抢走了他奶奶手里的包,包里装着出摊一整天的收入,还有早上带出来准备给昊昊买药的钱。 他拔腿就追,眼看那个人越跑越远,有些追不上了,之前把冰柜弄上车,耗费的体力还没有回来。有一辆机车呼啸着越过他,截住了那个抢包的,上去就劈头盖脸给了几脚。 他过去正要道谢,机车男取下头盔,把手里的包抛起来接住,抛起来接住,如此反复,就是没有还给他,半晌说:“叫声爸爸就给你。” 当时路灯昏暗,他背着光,机车男迎着光,所以只有他看清了他的脸。 第3章 唐林海看到唐沉脸上满肚子坏水的欠抽表情,想起车库里被砸碎了玻璃的车,再看那迎风招展的红卷毛,气不打一处来,“唐家没有养条狗玩物丧志的男人!” 说着提起小哈的一条后腿,作势就要往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抡。 唐沉指着唐林海,声色俱厉,气势不输他爸:“你扔,扔一个试试,它要是死了,信不信我给你弄死一个人!” 当然他只是说说而已,智商降个一百,他也不会死而复生之后给自己整个铁窗泪玩儿。因为唐林海就吃这套。 父子俩剑拔弩张,被提着后腿倒吊在空中的小哈“汪汪汪”,可怜巴巴地叫着。 白色高跟鞋噔噔噔走过来,陈雨芳抬手抚上唐林海提着狗腿的那只手,唐林海的手青筋凸起,陈雨芳的手柔软纤细,“林海,你这是做什么,唐沉还是个孩子,这么可爱的小狗,你怎么下得去手。” 唐林海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下来,就好像一块铁板寸寸冰消。 “让你见笑了,今天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 听到狗叫声,从屋里跑出来的唐芙赶忙从唐林海手里解救出小哈,“爸,小哈是我的狗。” 在陈雨芳之前,唐芙是家里唯一的女人,唐林海很宠这个女儿,他哈哈干笑两声,对陈雨芳和陈清晏说:“走,进屋,进屋说。” 最后目光落在唐沉身上,暗含警告,你小子给我消停点。 唐沉不躲不避迎上唐林海的目光,这种形式的警告,在他这里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约等于零。他本来就没打算生事,又不是真的十七岁。 真正十七岁的时候,刚才陈雨芳那一下,绝对会被他认为是在惺惺作态,唐林海居然敢在这个女人和她带来的野孩子面前给他难堪,这事情绝对不可能完。 上一世,唐沉上大学之前的那两年,陈雨芳和陈清晏在这个家里,不夸张的说,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可是现在的唐沉已经深度接触陈雨芳十年,也不再是那个莽撞乖戾的愣头青。他知道这个女人其实没他认为的那么坏……实话说这个女人其实挺好的。 陈雨芳跌下楼梯流产大出血那次,所有人都说是他干的,是他故意的,事实上事情因他而起没错,但他不是故意的。那时他已经大二,再怎么蠢也不会明火执仗干这种事,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让唐林海对他失望心寒加差点打断他的腿。就连陈清晏都抡了他一巴掌。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陈雨芳白着毫无血色的脸说:“我相信沉沉不是有意的,你别打孩子。” 当时的唐沉仍然觉得陈雨芳是在惺惺作态,伪善得恶心,背地里不知道在唐林海耳边吹了多少枕边邪风。 后来,唐林海脑溢血中风,半身不遂,嘴里的哈喇子都兜不住。自此,他不愿意见陈雨芳,一个人住在疗养院里,陈雨芳每天都做好饭给他送过来,但只能到门口,无论流多少泪,唐林海都没有为她打开过那扇门。 那一次,唐沉一觉睡醒,鬼使神差良心发现去看望唐林海,陈雨芳照样雷打不动地送饭……到门外,陈雨芳刚走,唐林海把轮椅挪到窗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雨芳走出去的身影。 唐沉觉得唐林海死要面子活受罪,大男子主义包袱一吨重。 客厅里,陈清晏挨着陈雨芳坐在沙发一角,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坐着,目光微垂,看着自己的膝盖,他有点拘谨,他从来没有来过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 落在唐沉眼里,觉得这人把自己搞得像等待三堂会审的犯人。 客厅里有一圈沙发,坐六个人绰绰有余,唐沉慢悠悠走过去,挨着陈清晏坐到沙发扶手上。 陈清晏感觉自己胳膊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了个人,他的目光从自己的膝盖上向外挪了挪,看到彩纹牛仔裤上闪亮的铆钉。 “唐沉,我只说一遍,要么出去,要么找个位置坐好。”唐林海对唐沉说话时总是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意思是你如果让我说第二遍,那就不是说一下这么简单了。 陈雨芳看不下去了,“孩子想坐哪就坐哪呗,唐沉和清晏年龄相仿,同龄人坐一起才有话说,你管那么多干嘛?” 唐林海认为这不是“坐哪里”这么简单,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是要惹事的前奏,但他没再说什么。 佣人端上来一个又一个果盘,围着茶几上的玫瑰花放着,果盘里五颜六色的果肉闪着水润饱满的光泽。 唐林海为新组合的家庭成员做了介绍。 唐芙抱着陈雨芳的胳膊坐在她的身边,指了下桌子上的果盘说:“陈老师,吃水果。” “小芙,怎么还叫陈老师,该改口了。”唐林海道。 陈雨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孩子都大了,叫陈姨就行。” 她二十岁时捡到五岁的陈清晏,陈清晏就一只管她叫妈,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她一只觉得想让孩子管你叫妈,除非你生了他或者养了他。 唐泽:“陈姨,谢谢你结束了我爸几十年如一日的单身生活。” 唐沉不轻不重“啧”了声,心道就你长了张嘴会说人话!昨日重现,类似的场景,真正十七岁的唐沉可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的。 挨着唐沉坐着的陈清晏清清楚楚听到了这声“啧”。 坐在陈雨芳另一边的唐芙歪着脑袋,扒在陈雨芳腿上,向这边伸过来一只手,“清晏,你好,我比你大一岁,你不用叫姐,叫唐芙就好。” “你好,唐芙。”陈清晏迟疑地伸出手,正要握上唐芙伸过来的指尖。 斜刺里插/进来另一只手,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还不轻不重甩了两下,“我比你大一岁,你不用叫唐沉,叫哥就行。” 唐芙没有收回来的手嫌弃地在唐沉的手腕上重重拍了下。 陈清晏自然没有叫哥,只说了两个字:“你好。”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陈清晏盯着机车男唐沉手里他奶奶的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有一种要站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就是没有叫爸爸。时间一长,唐沉觉得无趣了,手里的包“嗖”一声飞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临走,骂了句“晦气!” “我和我哥,”唐芙指了下唐沉,“就是他,都上高二,清晏,你呢?” 陈清晏:“我也高二。” 同级,唐芙很高兴:“我们英才的,你呢?” “市中。”陈清晏道。 英才中学在Z市很出名,家长都知道,孩子能进英才,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大学的大门。历年的本科上线率和录取率都很高,绝对是Z市翘楚,所以招生的门槛也高,要么你成绩好,要么你家里有钱。唐芙是前者进去的,唐沉是后者进去的。 唐林海听到了这边的谈话,问陈雨芳:“要不要给清晏转个学,让他也去英才?” “不用吧,清晏成绩挺好,考大学应该没问题,”陈雨芳转向陈清晏,“清晏,你说呢?” 陈清晏一直半低着头,出于礼貌,这会不得不抬头看向对面的唐林海,说:“不用转。” 说完继续半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的手中攥着一片花瓣,刚才唐沉侧过身跟他握手时,有一片花瓣从他的头上掉到了他的膝盖上。手心有微微的汗湿,紧张出来的,花瓣触感冰凉柔软,攥在手中,黏腻的汗意减轻了,仿佛都没那么紧张了。 他知道没什么可紧张的,不用紧张,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紧张,他怕他又一次拖累他妈。 唐芙:“要转的,英才的师资力量比市中好很多,来英才,能考个更好的大学。” 上一世的陈清晏没有转学去英才,因为唐沉撂话了:“他要是进了英才,我见一次揍他一次!” 第4章 当时唐林海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揍你一次!” 唐沉坐在沙发扶手上,视线高了陈清晏一大截,从他的这个角度微低头,看到陈清晏的头发和他微弯的脖子底部的一圈衣领,浅蓝色的衣领内侧有淡淡的黄白,明显是穿久了,洗的次数多了就变成这种颜色。 唐沉弯腰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插了块西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边嚼边说:“这里距市中很远,隔了大半个Z市,坐公交大概两个小时,地铁也得一个多小时吧,要是住这里的话,下半年高三,只怕时间都耗路上了,哪有时间学习,再说了,地铁和公交也是要买票的。” 按理说唐林海不可能不给生活费,可是上一世工作之前的陈清晏一直都挺寒酸,唐沉不知道为什么,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为什么,但他知道就因为住在唐家去市中上学,陈清晏每天都起得很早去赶地铁,并且午饭不回来吃。 果然,陈清晏一时不说话了。 “那就转英才。”唐林海一句话拍板了,他狐疑地看了唐沉好几眼,这小子怎么突然转性了,估计多半是在酝酿啥大招,他不相信狗改得了吃屎。 见唐沉连吃了好几块西瓜,陈雨芳把盛着西瓜的那个果盘往唐沉的方向挪了挪,笑着说:“多吃点。” 唐沉不客气地插了块最大的。 “转过来好,以后咱三就能一起上学了,”唐芙很高兴,脑袋后的马尾都兴奋地甩了个超大的半圆,她问唐林海:“爸,清晏住哪里,三楼不是还有个房间?” 这栋小白楼的格局是这样的,一楼是会客区、餐厅和厨房,二楼是健身房,三楼是兄妹三人的房间,四楼是唐林海的卧室和书房。 三楼的第四个房间面积有些小,但窗户朝着后花园中草木最繁茂的那一片区域,远眺能看见大海,视野和空气质量都没得说。目前,这个房间是唐沉以前学跆拳道时的练功房,跆拳道已经有好几年不练了,不过训练器材还在,偶尔无聊了,他会进去在垫子上躺一会。 唐芙的琴房都在二楼,唐沉一定要把自己的练功房放在三楼,可想而知,这人有多霸道。 想要陈清晏住进三楼的第四个房间里,那无异于老虎嘴里拔牙! 上一世,听到唐芙的这个提议,不等唐林海说话,唐沉“噌噌噌”两下冲进厨房,拿了个水果刀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扎进一个抱枕里,意有所指,然后对唐林海说:“不怕晚上家里发生啥血光之灾的话,你可以让他住三楼。” 其实本来唐林海就没有打算让陈清晏住三楼的那个房间,他已经事先让佣人把二楼的一个房间收拾出来了。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他没有打算去触碰一个叛逆期二货的底线。 可是唐沉知道的结果却是,上一世陈清晏住进了后面那一栋楼,那一栋楼是唐宅的佣人住的地方。 唐沉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他拿着水果刀说了上面那一句话之后,就被唐林海踹出了家门,陈雨芳千拦万拦,也只让唐林海少踹了几脚。他只听唐芙事后说过几句“都怪你!” 唐林海:“清晏住二楼,我已经让刘妈收拾出来了。” 唐沉貌似无意地说:“你隔三差五去健身,小芙也时不时会去练琴,那响动影响人睡觉和学习,可以把我的训练器材挪到二楼,反正现在也不练了。” 意思是我同意了,你们可以让他住三楼了。 唐林海忍不住去看窗外的太阳,看看太阳有没有打西边出来,看到早上的日头好好地挂在东边,他觉得要么是他幻听了,要么就是这小子……还在憋大招。话说他已经忘记这小子有多久没管他叫爸了。 …… 小白楼的后面是后花园,后花园的后面是礁石、沙滩和海岸线。日上中天的时候,唐沉在玻璃房里的沙发上窝了一觉醒来,跑来这里看海,腿边跟着和他一样无所事事的小哈。 唐林海带着陈雨芳和陈清晏出去了,唐芙在写作业,就剩了唐沉一个闲散懒人。 他躺在一块被潮水冲刷得光不溜秋的礁石上,沐浴着春日不怎么耀眼的阳光看着蓝天白云,耳边是起伏的海浪声。 以前吧,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现在吧,他突然觉得他能在这里躺一天,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碧蓝的海面,自大海的深处涌过来一拨一拨的白浪,拍在金色的沙滩上。 小哈不知道在沙滩上挖什么,挖了个小坑,一个浪头拍过来,它赶紧往上跑,待浪头退去,它又跑回去继续挖被海浪埋了一半的坑,再一个浪头漫过来,它又赶紧往上跑,浪头退去,它又跑回去挖,如此反复…… 唐沉从石头上坐起来,看着小哈的傻劲笑。 笑够了,他从石头上跳下来,靠近海水的礁石底部有碧绿湿滑的苔藓,踩上去会打滑。他脱掉鞋袜,捋高裤脚,吹着海风踩沙子,满头红卷毛被吹成了大背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唐沉觉得他的时间突然就变成了大海里的水,无边无际。 手机铃声被风吹走了大半,听起来不太真切,唐沉从兜里摸出手机,来电显示徐锋,他接起来,扔过去一个字:“说。”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锋者,何许人也?跟唐沉一类货色也。家里有矿,土豪二代,只除了一点,徐锋怕他妈,唐沉不怕唐林海。徐锋惹急了他妈会被停银行卡断生活费,唐沉惹急了唐林海最多被踹,他已经被踹皮实了。 之所以唐林海不会对唐沉停银行卡断生活费,是因为唐林海以前搞过一次,结果没钱花的唐沉把唐林海的车从车库里开出去给贱卖了。唐林海怕惹急了唐沉,会把家给他搬到拍卖会场去。 徐锋没这胆子。 徐锋的声音带着久违的熟悉感:“唐美人,干啥呢?” 唐美人是大伙对唐沉的戏称。 唐沉:“叫哥。” “哥,干啥子呢?”比唐沉大一岁的徐锋叫得一点障碍也没有。 唐沉:“绣花。” 徐锋知道唐沉搞了个劳什子直播间,一直遮遮掩掩藏得深,绣花是唐沉对自己搞直播起的雅称。 徐锋:“哟,又秀上了!”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几片乌云遮住了,海面上吹过来的风愈急,浪愈大,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节奏。 唐沉:“骗你的。” 熟悉唐沉的尿性并早已习惯了的徐锋一点也没介意:“唐美人,你说你昨晚喝大后强吻了人霸王花这事,明天要咋善后?” 唐沉:“叫哥。” 照心理年龄来算,这货可不得叫哥嘛。 “哥,明天你要咋善后?”徐锋那颗看好戏的心已经等不到明天了。 唐沉:“你丫精神分裂了!我什么时候吻霸王花了,还强吻!” “就昨晚,你喝大了,咱俩从酒吧出来,恰好碰上霸王花,人见你站不稳好心过来扶一把,你就把人给壁咚了。” 唐沉:“有证据?” “有有有,我拍了视频,铁证如山。” 徐锋这会要是在唐沉身边,绝对已经挨一脚了,你丫到底站哪边的! 唐沉看着发到他手机上的视频,有点无语,这也能叫壁咚强吻!见惯了成人世界声色犬马的唐总认为这只能算是小孩过家家。 他喝得太大没站稳,女孩子没扶住,两人一起撞到一边的柱子上,他好巧不巧压到人身上,嘴巴贴着人家的嘴角蹭了下。 看到视频上这个女孩子,往事如烟,青春易逝,唐沉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霸王花原名刘雪然,是唐芙他们班的女同学,英才中学校长家的女公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公然死缠烂打追了横行英才的唐美人小半年了,人送外号霸王花。 不是因为她很“霸王”,是因为她敢于追校霸。 海风更大了,风兜起唐沉身上有些宽松的长袖T恤,海浪兜头埋了没有跑利索的小哈。 风急浪大,下雨了。 一身毛都湿了的小哈还在那里挖它的坑,唐沉失笑。 眼见雨滴越来越密集,他走过去将小哈捞起来,没想到,小哈从坑里叼出来一个东西。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漂过来,被埋了多久的漂流瓶。 唐沉蹲在沙滩上洗去漂流瓶上的泥沙,玻璃瓶里装着一个淡粉色的纸叠千纸鹤。 ※※※※※※※※※※※※※※※※※※※※ 小可爱,我之前还没觉得,现在看这个封面越看越俗气,有一种80年代村头花的既视感,大家觉得呢?咱要不要换一个? 第5章 晚饭是陈雨芳做的,很丰盛,只是唐沉没有看到陈清晏。 他想问下人去哪了,踟蹰半天,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最后来了句:“那个谁呢?” “你问清晏?”陈雨芳把一道菜端出来放到餐桌上。 唐沉点头。 “他不回来吃晚饭,不管他,咱们吃咱们的。”陈雨芳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说着又进了厨房。 “哥,你以前认识清晏?”坐在一边的唐芙问道。 唐沉:“不认识。” “骗人!第一,你知道他的名字,第二,你今天的表现太反常了。”唐芙抽了张餐巾纸,折起来,绕着一根手指缠啊缠,这是她的小习惯。 “妹啊,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行吗,让他转学英才住三楼,不都是你说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 “所以说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以后学校里不许叫我‘妹啊’,丢人!” “看你表现。” “晚上不给你抄我的数学作业。”唐芙觉得唐沉油嘴滑舌就是没跟她说实话。 有点小生气的唐芙开始撕在手指上缠了好几个来回的餐巾纸。 两人不同班,但是数学是同一个老师带,布置的作业每个班都一样。 唐沉:“抄那玩意儿干嘛!” 陈雨芳刚把最后一道汤从厨房里端出来,门口方向传来响动,唐林海回来了。车钥匙甩在鞋柜上,唐林海几步走过来,接过陈雨芳手里的汤,“以后这种事,不用你亲自动手,没烫到吧?” “不碍事。”陈雨芳笑着说。 唐沉不闹事了,晚饭吃得还算和乐。 …… 吃过晚饭,洗了澡,无事可干的唐沉又开始绣花。 还是窗前那张书桌,那个绿皮素描本,架起手机就开始了。 白色的纸上几笔出现一双鞋子的轮廓,再慢慢细化。随着黑色线条的交织,鞋子的形态慢慢丰满起来,一双黑色的帆布鞋,鞋带规规整整地系得一丝不苟。 刷屏: 「小白,你偷了我的鞋!」 「这是小晏的鞋吗?还是小白的?」 「我的。」 「画得人想穿!」 「我猜这是小哈的鞋,哈哈哈/聪明。」 「明天20几块去淘宝入手一双,小白鞋,小白同款~」 「咦,鞋子上面下炸弹了!」 「小白,你这是要干啥,别炸我的鞋子~」 「天上下炸弹了~啊~」 唐沉抽空看了眼手机屏幕,一脸问号,他画得明明是葡萄好不好,这个误会好像大了! 唐沉蹲下去在自己的书桌抽屉里翻了翻,翻出一盒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彩粉笔。挑出一个紫色的,给自己的“炸弹”上了色,“炸弹”没多久全变成了葡萄。 早上陈清晏坐在沙发上,差不多是一动没动的,只在唐林海“清晏,吃水果”的劝说下,没法子,吃了几颗葡萄。 留言: 「不是炸弹,是葡萄哎,啦啦啦~」 「天上下葡萄了!震惊!」 「天上下葡萄了!奇观!」 「我拿着筛子奔出去……仰头望天,天上没有葡萄园,只有月亮在笑我痴~」 「吃着葡萄看小白画葡萄,真香!」 …… 纸面上,一颗一颗的葡萄像雨滴一样在鞋面和鞋旁的地上落着几颗,空中有几颗正在坠落的。 窗外天色已暗,书桌前的窗台上放着唐沉之前从海边带回来的漂流瓶,漂流瓶并没有被打开,粉色的千纸鹤安静地躺在里面。 黑色的笔尖上移,再上移,移到空中那几颗葡萄的上面,描了只千纸鹤,千纸鹤的嘴里叼着条葡萄藤。 画完,唐沉停笔抬头,看到屏幕上有条留言: 「我知道,千纸鹤代表祈福。」 画了葡萄的唐沉有点想吃葡萄,他拉开门准备到楼下找葡萄吃,路过隔壁,发现门半开着。陈清晏回来了,正在房内理东西。 陈清晏住进了三楼的这个房间。 “哎,我刚从楼下上来,你妈在楼下,让我喊你下去,好像有事。”唐沉靠着门框对陈清晏说。 陈清晏看了唐沉一眼,不疑有他,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衣服,匆匆下楼去了。 下到一楼,没有在客厅里找到陈雨芳,他抬头疑惑地看向双手抱胸站在三楼的唐沉。 唐沉:“你怎么这么好骗!我骗你的,既然你都下去了,冰箱里帮我拿串葡萄吧,还有,一盒酸奶。” 陈清晏没说什么,垂目眨了下眼睛,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走去厨房,冰箱在厨房里。 陈清晏拿着东西上来给唐沉,唐沉只接走了葡萄,目光落在酸奶上,说:“我突然又不想喝了,你自己喝吧。” 陈清晏维持着递东西的姿势没有动,手直直地伸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我不要。” 他只知道这人有些呆,有些闷,才发现这还有点小别扭。 “不要就扔了。”说完,唐沉往嘴里扔了颗葡萄,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了几步又倒回来,仔细看了下陈清晏的脸,肯定的语气:“你被人揍了!” 陈清晏一直没啥表情的脸上不小心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抬手摸了下眼角边的那块红肿,又飞快地放下手,“没有,不小心磕的。” 信你才有鬼! 唐沉指着陈清晏手里的酸奶,“冰镇的,刚好可以敷一下,消肿。” 陈清晏这种性格去挑事打架,他不信,多半是被单方面揍了。 唐沉走回自己的房间,一声轻响,门在身后关上了。唐沉站在原地,嘴里的葡萄都忘记咀嚼了,刚才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陈清晏跟他说话时,眼睛总是看着别的地方,不对视,每句话都是一个语调。 唐沉:这人绝对不是一般的呆! 一夜无梦,第二天是星期一,上学了。 唐沉的生物钟很准时,六点钟准时睁开眼睛,这是他上辈子维持了五六年的习惯。真正十七岁的时候,要实打实睡,他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后到二楼的跑步机上跑了半小时,再回到房间洗完澡,从衣柜的角落里拉出校服穿上。 校服还是崭新的,自从领回来后就没有穿过,唐沉突然就想穿了,因为他觉得很新鲜。 有钱有势的唐总什么都穿过,就是没有穿过高中校服。 唐沉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沿着楼梯往下走,走了没几步,听到有人在敲他的房门,“咚咚咚,咚咚咚……” 仍然是这种三下一顿的节奏,可是响声比昨天早上的大了好几个分贝。 敲门声伴随着唐芙的催促声:“哥,起床了,唐沉,起床了,上学了,迟到了!” 唐沉下楼梯的脚步顿住,转身走上来,站在楼梯口,看着穿戴整齐在他门口敲门的唐芙说:“妹啊,你干啥呢?” 唐芙维持着举手敲门的姿势吃惊地看过来,看到唐沉,差点惊掉了下巴,“你……你穿校服了!” 英才的校服男生蓝白相间,女生黄白相间,统一的睡衣款,Z市所有高中之中最难看的校服,没有之一。英才的校领导认为校服不能图好看,少男少女穿出条了容易早恋,早恋影响学习,影响学习就影响升学率,影响升学率就影响英才的声誉和竞争力。 唐沉:“你不也穿了。” 唐芙:“不是,你穿校服了!” 唐沉:“下巴掉地上了,快捡起来。” 唐芙:“你……你居然起到我前面了!” 唐沉指了下陈清晏的房门,“你不敲下那间房门?” “清晏刚才就起来了,我看到他下去了。”唐芙撅着嘴巴说。 不开心,她成了起床最晚的。 餐厅里,早餐已经摆上了桌,没有看到陈清晏。 唐沉问唐芙:“你说下来了,人呢?” 唐芙美丽的眼睛里也是迷茫的光,她问一边的佣人:“刘妈,清晏呢?” “先生带他去办转学手续了。” 吃完早餐,唐芙站在楼前,等司机刘叔去把车开出来。 唐沉从车库里推出自己的自行车,先一步上路了。 唐林海认为女孩要富养,男孩要穷养。用唐林海的话说,唐家没有四肢不勤、弱不禁风的男人。 唐芙从小到大车接车送,唐沉只能骑自行车,唐泽也是这么过来的。 唐沉倒是有辆机车在车库里,不过上学不能骑,因为学校不让进。 从唐家别墅门口到大马路上,有一条不太长的小路,小路两边种着两排樱花树。 这个时节,樱花开到荼蘼,清香四溢,从花与叶的空隙中筛下点点晨光,晨光带着淡淡的馨香和偶尔飘落的花瓣,迎面扑在人脸上。 唐沉骑着单车,微眯起眼睛,感觉……他妈的真好! 一辆汽车从身后开过来,越过骑单车的唐沉。后车窗开着,坐在车里的唐芙扒在窗上喊了句:“兜风呢?” 唐沉:“上学。” 唐芙:“书包呢?” 唐沉“吱”一下刹住车,单脚撑地,看着汽车开过去时扬起的落花。 书包呢?忘了! 第6章 英才中学校门口的这两条标语,唐沉一直到很多年后都没有忘记,不是因为说得多好,而是因为看得多了,每天进进出出都在看,整整三年,想忘都忘不掉。 标语书:耕耘分秒,勤奋造就学霸;积薪力量,实力铸就英才。 高二年级理科七个班,按每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分班,每个学期打乱重分一次,一班是成绩最好的,七班是成绩最差的。 唐沉在五班,唐芙在一班。 走进教室,看到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些他早已经忘记的脸,只需要一眼,就能想起个七七八八。 唐沉单手插兜走进去,脸上挂着他标志性的瘆人的笑容。 只有唐沉自己知道,他现在心绪起伏有点大。商场如战场,他比较惯于用胜券在握的表情掩饰自己心绪的起伏,以迷惑对手。 刚重生回来,他一时半会还不太适应这个角色。 唐沉觉得这群孩子太青涩了,青涩得就像陈清晏的呆板一样。他太不适合这里,他不确定他还懂不懂这群孩子的世界。 突然,他萌生出一丝迷茫,十七岁的他不属于十七岁,那他属于哪里? 一个打到他肩上的橡皮擦,把唐沉从这个没头没尾的自我质疑中拉了出来,他看到从自己的肩上弹开,以抛物线的轨迹落地的橡皮擦,微抬头,看到十八岁的徐锋尚年轻的脸,这张脸笑看着他。 徐锋:“想啥想得那么投入,喊你几声都不应,有了爱情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校服都穿上了!” 教室里传出几声哄笑,唐沉才意识到,自从他走进来,教室里的早读声就没了,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 “你丫有病!” 还以为自己会适应不良,唐沉被徐锋一个表情一句话迅速带入角色,这句曾经的口头禅说得颇具当年味道。 徐锋:“唐美人,向后转,抬头看。” 这句话,让唐沉隐约想起点什么,可就是差那么点想不起来,他转身抬头,看到黑板上的几个大字,对了,想起来了,可不就是这吗。 唐沉看向黑板的时候,早读时间,高二五班教室里鸦雀无声,大伙都等待着见证奇迹的时刻。 黑板上,用红色粉笔粗体写着五个大字—唐沉,我爱你。右下角还缀着个落款:刘雪然。 同一个班的,大家都知道刘雪然在追唐沉,可唐沉一直没咋回应,两人远没有到以这样的方式示爱的程度。唐沉知道是因为昨晚的误会给了人某种错误的暗示,大家以为是好事将成,再还剩一个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徐锋。 唐沉:“今天谁值日?去把黑板擦了。” 切!没劲,说好的奇迹呢?! 徐锋:“别介,擦了多可惜啊!” 唐沉:“班长,让值日生去把黑板擦了。” 班长站起来,问了句:“今天谁值日?” 徐锋的同桌迟疑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又细又白的男生,他坐在里面,走出来时被徐锋故意伸长的腿绊了一跤,眼看要摔个狗吃屎,唐沉伸出一只手扶了下。 这个男生叫萧沛,因为长相和做事风格都很女孩子气,又坐在自诩大男人的唐沉和徐锋身边,一只备受欺负,又不敢找老师告状,有种向校园霸凌发展的节奏。 可是现在的唐沉记得,很深刻的记得,上辈子他虎落平阳的时候,就是这个人,肯不计前嫌拉他一把。 看到被唐沉扶住的萧沛,徐锋以为自己眼睛瞎了:“唐美人,你吃错药了!” “你丫有病!”唐沉觉得他词语匮乏到只剩下这句了。 整个早读时间,唐沉都在看着满教室黑压压的人头怀旧,徐锋在疯狂的抄作业,抄萧沛的数学作业,萧沛在里面靠着墙小声地念书,不太敢出大声。 徐锋抄作业的间隙,回头瞅了眼坐在他后面的唐沉,看到唐沉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坐姿那叫一个大爷。 徐锋:“唐大爷,有个学霸妹妹真好!” 这小子绝对已经抄过了他妹的数学作业,这个时候才能这么逍遥自在。 心不在焉抄作业的后果就是,徐锋抄串行了,“刷”一下撕掉一张写了半页的纸,重新抄,同时心里第n次问候数学老师是个老妖婆。 十七岁的时候被女孩子表白,是个人都能记一辈子,唐沉之所以没想起来刚才黑板上的那五个字,是因为这五个字只是个开端,高/潮在等会的升旗仪式上。 昨天看到视频上的刘雪然后,唐沉只理所当然地想起了那个高/潮。 这周的升旗手是唐芙和另一个男同学,唐芙站在旗杆边,像一棵小白杨。 升旗仪式快开始了,有一个英才校服都遮不住凹凸有致身材的女孩子从一班向着五班的队伍跑来,跑到徐锋跟前,俏脸微红,气喘吁吁:“唐沉呢?” 徐锋坏笑着:“叫声锋哥,告诉你。” 五班有一半的目光都落在这里,此时,一阵窃窃私语。 刘雪然对这些目光和窃窃私语视而不见,一巴掌拍在徐锋手臂上,再问:“唐沉呢?” “吃坏东西了,拉肚子,来不了,跟我们班长请过假了。” 唐沉是这么说的,徐锋自己都不相信,他觉得唐沉是懒得来,在教室里补觉。 刘雪然满腹心事地归队。 国歌的前奏响起,站成小白杨的唐芙迎着朝阳抛起红旗一角,红旗迎风招展着缓缓上升。鲜红的国旗,雪白的手套,浅金色的阳光。 唐沉站在教室的窗前,俯瞰着升旗仪式的现场,一个人在教室里躲告白。 上一世的这个早上,升旗仪式结束,一位老师上来讲了一通话,各个班级的人慢慢散开,等待早操的广播响起。 刘雪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校服外套,穿着一件粉色带蕾丝花边的雪纺上衣,勾勒出她发育良好的胸型和纤细的腰肢,出列跑上升旗台,扎着像她头顶的红旗一样飞扬的马尾,喊了句:“唐沉,做我男朋友吧?” 底下的学生炸了锅,后面的老师懵了,哪个老师不认识校长家的这个女儿! 唐沉在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广播声中,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刘雪然红着脸憋着泪,走下来,走到唐沉跟前,直接问:“那你昨晚为什么亲我?” 我靠!好生猛!好刺激! 周围炸开锅的学生沸腾了…… 唐沉不记得了,是真的不记得了,他前天晚上喝得很大,唐林海站他面前估计都认不出。而昨天中午徐锋的那个电话,上一世他并没有问徐锋要证据,他只当这货闲到蛋疼,又拿他和刘雪然消遣。 唐沉听到刘雪然的这句话,他有点生气,这女生怎么能公然说这样的假话,还一副委屈的样子,他说:“你是不是幻想过度了!” 开端,高/潮,结局。 这件事的结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刘雪然转学了。 早上第一节 课是体育课的好处就是,大家的精神都很饱满,还没有被数理化搞蔫掉。跑了几圈解散,自由活动,一群男同学差点把篮板给拆了。 本应该拉肚子拉到有气无力的唐沉在篮筐底下生龙活虎,连投了几个虎虎生风的三分球。 又一次在即将投篮的时候被抢了球的徐锋骂道:“你怎么不拉肚子了?” “好了。”唐沉甩了下红卷毛上的汗说道。 年轻就是好,十七岁的身体用起来就是好。一通篮球打下来,出了身汗,浑身舒畅,就像全身上下的奇经八脉都被打通了一样。 果然,生命在于运动,不是骗人的。 操场的围墙上,刷着一句标语,六个字:生命在于运动。这六个字的前面有一排树,其中一棵树底下有一块绿荫,绿荫中席地坐着一个细白的男孩子,屁股下面垫着一片卫生纸。 萧沛坐在那里低头数蚂蚁。 体育课结束,唐沉穿着一件短袖白T恤回到教室。校服外套提在手里,露在外面的手臂白皙匀称又光滑。 刚走进教室,还没有看清教室里有几个人,他就被一阵从天而降的玫瑰花瓣雨给浇懵了。 走在他身边的徐锋都被波及了,徐锋快速向边上闪出去几步,闪出了玫瑰花瓣雨的火力圈,并且发出一声很骚的感叹。 骚到什么程度?骚到此刻无暇他顾的唐沉想出去给补两脚先。 唐沉透过次第飘落的花瓣看到站在他前面的女孩子,穿着粉色带蕾丝花边的雪纺上衣,勾勒出她发育良好的胸型和纤细的腰肢,刘雪然。 有句话叫,跑掉了和尚跑不了庙。 要不是他对女人没啥兴趣,唐沉觉得还真可以给个机会发展下,可是……没兴趣就是没兴趣。上一世年近而立的唐沉不可能没有过女人,一开始是好奇,后来就兴趣缺缺了,就像应付差事一般。 刘雪然:“唐沉,做我男朋友吧?” 唐沉:“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我不信,不然你告诉我她是谁?”刘雪然一副“就知道你没有”的表情说。 唐沉随手指着门外的空气瞎说:“就是她。” 他给自己准备好的下一句台词是:咦!刚才还在的,不知道去哪了。 只是这句台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因为这个时候门口的空气里出现了一个人。 陈清晏,他被分到了五班。 第7章 大家都看到了唐沉的手指指出去时出现在门口的陈清晏,静了一秒钟,接着是哄堂大笑声。 徐锋笑抽了,“唐美人,原来你好这口啊!哈哈哈……” 徐锋还在笑,有本书从天而降,抽在他脑门上,“校门口都能听见你的鬼叫声!” 说话的是五班的班主任,姓王。 陈清晏身后惊现班主任王老师!哄堂大笑声戛然而止。 王老师带语文,五班这节是数学课,他是要去给别的班上语文课,绕过来准备把新同学陈清晏介绍给大家。 陈清晏之前走在王老师身后,过来上课的数学老师在后面叫了声王老师,王老师就跑到后面跟数学老师说话了。 只对陈清晏说:“往前走,门框上写着高二五班。” 王老师看到满地花瓣的现场,再想起班长给他说的早读黑板表白事件,“刘雪然,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这叫性/骚扰!你在变相的性/骚扰五班所有的未成年男同学。” 这个帽子扣大了! 看到这个时候头发还算茂盛的王老师,唐沉觉得莫名亲切,王胖子是个逗比,再正经的话由他说出来,配合上他的语气神态,就是会给人以喜剧的效果。 你也不能不说这是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 上课铃声响了。 刘雪然顺门溜了,溜到门外对王胖子回了句:“王老师再见,我一班的。” 语气带着些盛气凌人。 意思是,一班的,学校里应该让成绩说话,我重点班的,你们五班算个屁,要不是有个唐美人,谁鸟你。 说完,在上课铃声中跑向一班教室。 王胖子看着刘雪然的背影说了句:“一班的,有本事你把唐沉这祸害拐一班去!” 祸害唐沉已经先一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表示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我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眼角余光一直在瞅陈清晏,心道幸亏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这误会就闹大发了,还是个不太能说清楚的误会。 王老师指着地上的一堆花瓣说:“唐沉,出来,把地上这些东西清理了。” 唐沉:“这不是我撒的,也不是我授意别人撒的,今天不是我值日。” 王老师:“你是学生,我是老师,我认为这事就该你来做。” 唐沉心道,算了,看在重生的份上,不跟王胖子计较。 …… 教室里的人都坐好了,王老师将新同学陈清晏介绍给大家,并让同学们互助友爱,共同进步。 徐锋身体向后靠,靠到后面唐沉的桌子上,微侧头,小声打趣道:“唐美人,好本事,把你女朋友拐咱班来啦!” 唐沉伸脚蹬在徐锋的椅子腿上,无声威胁,你小子别得瑟,小心我收拾你。 王老师戴着瓶底厚的眼镜片,目光在教室里巡视一周,结合了下陈清晏的身高,指着唐沉身边的位置,对陈清晏说:“坐那里。” 唐沉坐在后排,没有同桌。 陈清晏顺着王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老神在在坐那里的唐沉,整个神态仿佛都在说,我不是个好鸟。 陈清晏:“老师,我近视,坐后面看不见。” 他觉得他要是坐那里了,往后就别想好好学习了。 王老师又指了下另一个空位,“坐那里,但是换座位时你不能跟着换,会挡着后面人看黑板,只能一组四组两边换,靠墙坐。” 这里说的换座位,是座位轮换的简称,为了保护学生的视力,学校规定隔两周换一次座位,就是一组的同学换到二组相同的位置上,二组换三组,以此类推。 陈清晏:“好。” 这呆子居然嫌弃他!唐沉觉得还是一个人坐着更自在。陈雨芳说陈清晏学习挺好的,挺好的来了五班!大家好像对“学习挺好的”这个概念有误解,照这么说,他是不是也可以说徐锋学习挺好的,别逗了! 唐沉忘了,上一世陈清晏考了个很不错的法学院,当然这个“很不错”在眼高于顶的唐少爷眼里也挺一般的。 陈清晏之前确实被要求做了套理综卷子,教务处的老师说,摸下底,便于分班。 在英才,没有好带差这种说法,那是初中干的事。这里讲究竞争出学霸,重点班都是学习好的学生,彼此竞争起来才更激烈,你要是不够努力,很快就会被超越,激烈的竞争和危机感会让人更加奋进。别的班,有上进心的学生自然会为了进重点班努力,不努力的别人再空使力气也无用。 陈清晏做了套理综卷子,共三页,前两页都是单面印的,可是没有人告诉他,第三页是正反两面印的。所以,他漏做了最后面的两道大题。 安排好新同学后,王老师看了下手表,上课时间都过去五分钟了。他歉意地对数学老师笑了下,脸上肉多,镜片又厚,别人看起来眼睛都笑没了。 他拿着自己的教案匆匆走了。 唐沉看到走上讲台的数学老师后,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穿着一身黑衣,留中长直发的女老师,让他隐约想起些什么。 果然,数学老师走到讲台中央,第一句话就是:“没写作业的,自觉站出去,别让我检查作业时再请你出去。” 可不是嘛,这老师有个习惯,她喜欢让没写作业的同学站到教室外面凉快去。 徐锋听到身后椅子的响动,回头看,看到唐沉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这是要站出去的节奏。 丫的没写数学作业!没写作业早读的时候还装大爷! 徐锋笑眯眯:“唐大爷,好走不送。” 唐沉没功夫理徐锋这货,他指着陈清晏对数学老师说:“老师,我知道他肯定没写作业。” 陈清晏正低头从书包里掏书,他不知道唐沉是在说他。 数学老师:“他新来的,我布置作业的时候他不在,情有可原。” 陈清晏掏书的手微顿。 要这么说,唐沉觉得其实他也情有可原,布置作业的时候,在他这里是十年前了,谁还会记得那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唐沉转身走向后门,他的座位离后门近,他准备从后门出去。 “站住!”数学老师一声厉喝。 惊得不少人回头去看唐沉,发生啥事了?看到站后门口的唐沉时,笑了…… 唐沉听话地站住,不解的目光看向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让你站出去,你拎着椅子干什么?” 刚才的体育课,打篮球打累了,他准备把椅子拎出去坐外面赏风景。 唐沉:“老师,我们上节体育课,我打球时不小心崴了脚,站不了,不信你问徐锋。” “对,老师,我作证。”徐锋憋笑快要憋出内伤。 数学老师皱着眉头摆了两下手,滚滚滚,眼不见为净。 出去后,唐沉把椅子靠墙放在教室外面,往那一坐,感觉也挺不错,至少比教室里敞亮通风。 几分钟后,从教室前门走出来一个人,一个又细又白的男生,貌似好像眼圈微红,赫然是萧沛。萧沛出来后,靠墙站在离唐沉最远的地方,垂着头,有些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侧脸,脚上的白鞋白到亮眼。 唐沉:“萧沛,你怎么出来了?” 萧沛垂着头没说话,细细的手指从宽大的校服袖口内露出几个指尖儿,抠在那里。 唐沉再问:“你怎么出来了?” 讷讷的声音:“作业找不到了。” 唐沉了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咋回事,无非丫的徐锋抄了人家的作业……还给人藏起来了。 若干年后的萧影帝也喜欢穿白鞋子,走哪都是一道风景线,顾盼生辉,风光一时。大好的星途却被自己以爱的名义奉养的那个男人给毁了,某一天,全网因影帝萧沛与同性做/爱的视频被爆而瘫痪。 唐沉重生前最后一次见萧沛,是在一个茶馆里。萧沛已经不再是影帝,也没有穿白鞋,他说他想去西藏,一个人去西藏开一间茶馆。 五班的教室在二楼,楼前有几棵梧桐树,春天树叶间绿意盎然,有很多鸟雀在树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这个时节,还没有蝉鸣,偶尔教室里的讲课声能传出来几句。 两个人隔了三四米远,一坐一站,同时看着梧桐树上蹦跶的鸟雀。 唐沉觉得有些口渴,上节课打球出了很多汗,都没有补充水份。他转头问萧沛:“你喝水吗?我去买水。” 萧沛颇感意外地瞥了唐沉一眼,这肯定又变着法儿想捉弄他,“我不喝。” 唐沉:“那你要不要过来坐会?” “我不坐。”萧沛一副小媳妇样。 唐沉敞着校服外套,双手插兜,下楼买水喝,他还记得学校食堂的边上,有一个小商店。 闲庭信步般遛达在学校里,刚走出教学区,拐过一个弯,他就撞见了一个人。 唐沉眉头微皱,见鬼了! 唐林海与英才校长有点交情,办完陈清晏的转学手续后,他就顺道去校长办公室叙了会旧。这会刚出来,就撞见了他儿子,上课时间却在瞎转悠的唐沉。 第8章 唐沉抬头看天,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家里已经相看两厌了,学校里就没必要相顾无言了,他绕开唐林海继续走,想当做没看见。 唐林海:“你不上课去干什么?” 唐沉:“渴了,买水。” “回去上课!”穿着身西装的唐林海几步跨过来挡在唐沉前面,被气得不轻,看见这德性他就想踹。 唐沉脚尖微转,绕开唐林海,“渴了,买水。” “回去上课!”唐林海语气加重。 “渴了,买水。”唐沉听而不闻,继续走。 唐林海不说话了,他直接动手了,一脚招呼在唐沉的小腿肚上。 唐沉没有防备,被踹得趔趄了下,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饱满的嘴唇瞬间白了几分,唐林海对他下手从来就不会手软。 等最初的那阵剧痛过去后,唐沉冷着脸说:“我可以去医院验伤,然后去法院起诉你虐待未成年人。” 唐林海反而笑了:“去啊,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这一下子就受不了了?那你以后怎么做男人!” 闲庭信步变成了一瘸一拐,唐沉还是坚持去买水,买了两瓶酸奶,草莓味的,酸酸甜甜。 重新回到教室外面的椅子上,撩起裤子查看,不出意外,青了一片。唐沉寻思着得趁年轻把跆拳道重新捡起来,如果他上辈子没有把跆拳道半途而废,也不至于被几个入室抢劫的宵小之徒给弄挂了。 唐沉自己喝着一瓶,把另一瓶递给萧沛:“喝酸奶?” 萧沛可能站累了,他这会蹲在那里,闻言看了眼唐沉手里的酸奶,兴趣缺缺:“我不喝。” 这绝对没安好心,他只想回去上课。 唐沉也不勉强,自己坐那里边喝边看风景。 下课铃响了,萧沛猛地站起来,却没想到腿蹲麻了,一下子脱力坐到地上。 “噗……”唐沉一声笑出来,这小子真逗! 数学老师走出教室,板着脸看着外面那两个。 萧沛端端正正地站着,微低头的姿势表示自己知错了,下次一定记得写两份作业,有备无患。 唐沉端端正正地坐着,椅子边的窗台上放着两个酸奶瓶,瓶身上印着鲜嫩欲滴的红草莓,一个瓶子空了,一个还没开。 看到老师板着的脸,唐沉笑着将那瓶酸奶递过去:“老师上课辛苦了,喝酸奶。” 扇子似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饱满水润的嘴唇间露出瓷白的牙齿,皮肤白皙光滑。 唐沉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十七岁的他有多让女性惊艳,特别是当他的笑容里不自知地没有了“瘆人”成分的时候。 “别跟我来这套!”数学老师的话虽然依然严厉,脸色却好看了很多,“周末的作业今晚给我补上,明天我要检查,要是还没写,你们就给我站教导处门口去。” 唐沉:“写写写,一定写。” 下课了,教室里的人都从教室里出来,有的去上厕所,有的在走廊上吹风看梧桐树。 唐沉拎着椅子进去了。 徐锋睡了半节课,刚被下课铃吵醒,扭头就看到走进来的唐沉,笑着说:“回来啦?” 唐沉:“回来了。” “崴了的脚不疼了?” “还在疼,刚才被你爸踹了。” 徐锋看到唐沉放在桌子上的酸奶,边抬手去拿边说:“还真有些渴了,唐美人你真好。” 徐锋的手即将碰到酸奶瓶时,唐沉“唰”一下把酸奶拿走了,拿在手里晃了晃,“想喝吗?想喝就把萧沛的作业还给人。” “呦,两位罚站罚出革命友谊了?难得!”徐锋说着从屁股底下拉出萧沛的作业本,扔给他。 作业本被坐皱了,萧沛把皱巴巴的本子铺在桌上,用手慢慢地捋着,试图把边边角角都捋平。 徐锋回头正要接酸奶,却见唐沉拿着酸奶走到一组第二排的地方,将酸奶瓶放到陈清晏桌子上,说:“你爸让我给你的。” 徐锋几步蹿过来,对着陈清晏:“嫂子好,唐美人是我哥。” 周围的同学都笑起来…… 陈清晏本来在低头认真翻书,看到被人放到他桌上的酸奶,他想不管怎么样,人终归是好意。然后再听到徐锋这句话,他什么都不想表示了,低头继续翻自己的书,全当没听见。 “你丫有病!”唐沉皱眉看向徐锋。 徐锋:“你丫有了媳妇忘了兄弟,说好我的酸奶呢?” “滚,因为你丫太缺德。” …… 一天的课,唐沉都上得挺心不在焉,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上这些课。 放学了,陈清晏收拾书包走了,唐沉收拾书包跟出去。 徐锋从后面追上来:“唐美人,去吃关东煮?” 唐沉:“不去。” “你不知道吗?昨天乌雨巷又有人打架了,群架,听说都惊动了警察,给弄派出所去了。”徐锋两眼放光地说。 乌雨巷是英才中学附近的一条背街巷子,因为有两个三流大学驻扎在乌雨巷附近,那里经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 唐沉心不在焉:“不知道。” “切!你丫真没劲。”徐锋的热乎劲儿被唐沉一瓢凉水浇了,有点伤心,他还准备说,咱吃了关东煮,去乌雨巷碰碰运气,看有没有热闹看。 唐沉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一眼就看见他家的车,车旁站着唐芙,在朝校门这边笑着猛挥手。 看见唐芙的笑,唐沉也跟着笑了,他快速往那边走,想着腿还有些疼,把自行车放后备厢,自己跟着坐车回去。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唐芙招手的方向不对,好像并不是冲着他,接着他看到陈清晏走到唐芙跟前,两人准备上车。 唐沉两三下冲过去,把自行车横在车前,对司机说:“刘叔,把后备箱打开,我要坐车回去。” 刘叔很为难,先生有规定,不能让二少爷上车,他要是私自让二少爷上了车,先生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陈清晏和唐芙已经上了车,唐芙从车窗里探出头说:“哥,清晏还没有买自行车,爸跟刘叔说今天载他一程,等明天买了自行车,就跟你一样骑车了。” 唐沉:“我今天腿疼,骑不了,你爸知道为什么。” 唐芙突然直直看着唐沉的身后,惊讶地说:“咦,咱爸怎么来了?!” 唐沉下意识回头看,就在这空档,唐芙倾身拍着刘叔的肩膀猛使眼色,刘叔会意,飞速倒车,再一脚油门开走了。 唐沉没有看到唐林海,听到车声转回头,就只看到了车尾气。这丫头片子! 唐沉很气愤,气愤得他忘记了腿上的疼,先去摊位上买了一兜烤串,再抄了条小路,把自行车踩得像风火轮。 终于在小路出口截住了刘叔的车,老远就朝着车窗晃塑料袋里的烤串,晃得香辣的肉味四溢。 车里的唐芙咽着口水对刘叔说:“叔,载一程吧,就这一次,我不跟我爸说,我们三个都不跟我爸说。” 车减速停在唐沉身边,唐沉如愿上了车,后备箱因为卡着辆自行车,箱门关不上,就那样大刺刺开着。 因为后面已经有两个人,唐沉坐在副驾驶,将手里装烤串的塑料袋扔给后座的唐芙,“妹啊,看哥对你好不?” 看哥了解你吧,孙猴子岂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你要是刚才校门口就说给我买串儿,我刚才就让你上了。” 唐芙把塑料袋扯开,她最喜欢吃烤茄子和烤鱿鱼,好像只有烤鱿鱼没有烤茄子。 塑料袋一扯开,烤肉味更浓了。 唐沉:“我现在说明天放学给你买串儿,你明天让我上车?” 唐芙吃着烤串没顾得上说话,刘叔开口了:“二少爷,先生有规定的,不能让你上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我的工作就没了。” 唐芙尝了下,味道还不错,她把塑料袋往陈清晏那边推了推:“清晏,吃,想吃什么拿什么。” 陈清晏:“我不吃,你们吃吧。” 唐芙:“吃呀吃呀,多着呢。” 陈清晏:“你们吃。” 唐沉转过身去,伸手在塑料袋里挑挑拣拣,挑了串看起来肉最厚酱最浓的,拿在手里作势要吃,貌似不经意地问陈清晏:“刚才英语老师布置什么作业了?” 陈清晏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人塞了一嘴烤串,辛辣的油味和肉汁味席卷了感官,喉结都上下滚动了好几下。 唐沉:“不吃就扔了。” 陈清晏没有扔,一口一口地吃完了,有些淡的唇色被辣出了浓艳的深红色。 第9章 车开进那条樱花小路时,唐沉和他的自行车被放了下来。自行车停在一边,唐沉没有立刻回家,他蹲在树下看着满地的粉色落花。 他不知道自己重来一次要做什么,以二十七岁的心智活在十七岁要做什么,他不再想赚很多很多的钱,因为他曾经赚了很多很多的钱之后,感觉也就那么回事…… 正蹲着,听到车声,唐沉抬头看,路的尽头开过来一辆车,唐林海的车。 车停在唐沉的身边,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唐林海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唐沉以蹲着的姿势仰视唐林海,眼睛里的茫然还没有褪尽,说:“腿疼。” 看在唐林海眼里,这是一种示弱的姿态,给唐林海一种“叛逆期终于要过去了”的希冀,毕竟是他的儿子,打小就没了妈。 唐林海:“上车。” 唐沉指着自己的单车:“自行车?” “等会我让人过来拿。” 唐沉又上了车,这次是坐后座。副驾驶上的陈雨芳下车,跟着唐沉坐进后座。 陈雨芳体贴地问:“怎么了?腿怎么疼了?” 前面开车的唐林海:“我踹了。” “你怎么打孩子!”陈雨芳很不赞成的语气说,然后问唐沉:“哪里疼?我看看。” 唐沉撩起裤脚,一个下午过去了,小腿上的瘀青反而更明显了,虽然不怎么疼了。 “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陈雨芳一下子红了眼圈。 这个瘀伤让她想到了陈清晏,她的前夫经常背着她打陈清晏,陈清晏又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疼了也从来不说,为了不让她发现,夏天穿着长衣长裤,可是她还是发现了。离婚的时候,她把她五岁的亲生儿子留在了那个家,把陈清晏带来了唐家。 看到陈雨芳红了的眼圈,唐林海声音软下来:“他不好好上课。” “不好好上课,你也不能打人啊。” 唐林海不说话了。 唐沉突然发现……被人心疼的感觉还不错。上辈子,等着他发工资的人怕他,有求于他的人奉承他,身边的女人不想去爱只想被爱,甚至纯粹是为了钱。 没有人真心实意地关心他,关心他工作累不累,晚饭想吃什么…… 三十一岁的陈雨芳,看起来依然很年轻,没多漂亮,但是温柔。上一世,他把这份温柔看成了懦弱和伪善。 唐沉:“我想学跆拳道。” “可以,前提是等你考进一班之后,明年就高考了,”唐林海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唐沉的红卷毛,“在此之前,先把你的头发给我弄回去。” 看着窗外夕阳余晖下盛开的樱花,一片一片的粉色,唐沉突发奇想,要不要试着去做回学霸,重来一世,总要有点不一样的东西。 陈雨芳:“晚饭想吃什么?陈姨给你做。” 晚饭做了鱼,好几样的鱼,有几样是厨师做的,陈雨芳只做了道自己拿手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全鱼宴!”唐芙坐到餐桌边说。 唐沉:“今天是鱼的生日,咱们给它过生日。” 唐芙:“那你应该去放生。” 唐沉:“鱼又没有说,你怎么知道。” 唐沉看到陈清晏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盯着自己身前桌面上的筷子,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陈雨芳。 唐泽今年大四,上的是本地大学,只有周末会回来,平时住校。唐泽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唐林海给他买了一辆车。 唐沉看着陈清晏问:“你喜欢吃鱼吗?” 陈清晏盯着自己的筷子,老半天才意识到是在问他,他答:“还行吧。” 唐沉特别想来一句:呆子! “清晏最喜欢吃鱼了。”陈雨芳从厨房出来,说了一句。 唐林海今天心情格外的好,饭吃到一半,他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三个人说:“今天我心情好,满足你们三每人一个要求,说吧,想要什么?” 唐芙第一个举手发言,喜笑颜开:“爸,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在橱窗里看上一条裙子?就它了。” 唐林海:“可以。” 唐沉:“给我配辆车。” “不行,你才高中。” 唐沉:“给我买个电脑。” “不行,有了电脑你就不好好学习了,需要查资料,可以用我书房的电脑。” 唐沉:“给我换个手机,要最新款的。” “可以。”唐林海问陈清晏:“清晏呢?” 陈雨芳:“给他买辆自行车吧。” 唐林海:“不行,自行车是本来就要买的,不算。” 陈清晏:“谢谢唐叔,我什么都有,不用买。” 陈清晏话音刚落,唐沉立马接上去:“给他买个手机吧,最好跟我同款的,显得你一视同仁。” …… 晚上,房间里,唐沉没有绣花,他拿着一本数学书靠在床上看。之前他在做数学作业,可是他发现他居然不会做,神奇地一个都不会。时间过去太久了,题目看起来都很熟悉,可脑子里的印象是断层的。他准备把数学书从头到尾过一遍,让这些断层的知识系统起来。 他没有去找唐芙抄作业,因为他没事干,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听声音,唐沉知道不是唐芙,那会是谁呢?他猜多半是陈雨芳。唐林海进他的房间不会敲门,陈清晏那样的根本不会来。 唐沉打开门,门外的陈雨芳手里拿着瓶红花油,“这个活血化瘀,治跌打损伤的,很有效,你睡前涂到腿上。” 上一世的陈雨芳也给他送过红花油,只送过一次,因为那一次,他把红花油从窗户扔了出去。之后但凡他被唐林海揍,都是唐芙过来,还是送红花油。 唐沉接过陈雨芳手里的红花油说:“其实已经不疼了。” 九点多的时候,唐沉放下手里的书,他想休息一下,再遛达一下。他打开门,遛达出去了,陈清晏的房门紧闭着,唐沉过去敲了两下。 门打开,门内的陈清晏可能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唐沉探了探头,看到里面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应该在看书。 唐沉:“哎,我刚从楼下上来,你妈让我喊你下去,好像有事。”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呢,上过一次当的陈清晏不上当了,他走回自己的书桌前继续看书,不理唐沉。 唐沉向着楼梯的方向走了几步,提高音量对着空气喊了一声:“陈姨,清晏他不下去。” 刚喊完,他就看到陈清晏从房内出来,越过他,下楼去了。 第10章 陈清晏噔噔噔下楼去了。 一边唐芙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唐芙穿着一身蛋黄色的卡哇伊睡衣,层叠的蕾丝袖口中露出一截藕臂,她从门内探出半边身子,向外看了看,看到外面只有唐沉一个人。 “哥你一个人鬼叫什么!” 唐沉双手抱胸,很嫌弃的目光落在唐芙的睡衣上:“妹啊,你这品位真是太一言难尽了,咱现在好歹也是有妈的人,就别再按自己的想法来了,行吗?” 唐芙撅着嘴,回身从桌上拿了个顺手的,砸向唐沉,“要你管!” “砰”一声,门关上了。 唐沉抬手接住砸向他的小东西,摊开手,掌心里是一颗草莓。就像酸奶瓶上印着的草莓走了出来,唐沉嘴里无端泛起草莓味酸奶的味道。 陈清晏又一次没在楼下找到陈雨芳,知道自己又一次上当了,他抬头看向三楼的唐沉:“你想让我帮你拿什么?” 有了经验就是不一样,多余的口舌都省了。 他本来没想要什么东西,纯粹是闲来无事戏弄下,唐沉想了想说:“一盒酸奶,青苹果味的。” 陈清晏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冰凉的空气扑在脸上,醒脑开窍。冰箱很大,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排的东西,酸奶,青苹果味的。 陈清晏拿着酸奶上来给唐沉,从冰箱里取出来,酸奶盒上凝结出一层水雾,盒子上印着的青苹果就像带着露珠。 唐沉背着手,没接,“看到这绿油油的苹果,突然不想喝了,你自己留着喝吧。” “那我放回去。”陈清晏说着转身欲下楼。 “我又想喝了。”唐沉从陈清晏手里抽走酸奶的时候,往他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草莓,唐芙让我给你的。不要的话你去还给她,那间房。” 陈清晏低头看着手里的草莓没有动。 唐沉的目光落在他光.裸的手臂上,手臂上没肉,就显得肘关节和腕关节很突出,皮肤偏黑,上面有一条没有完全愈合的红痕。 唐沉:“你又被人揍了!” 陈清晏顺着唐沉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臂,他侧了下身,阻断唐沉落在那里的目光,“没有,我天生就这样。” 唐沉:呆子! 回到房间,唐沉继续看数学书,看到一半,发现会做题了,他把数学作业写了。 字如其人,笔迹这东西没办法,二十七岁的唐沉没办法写出十七岁的字。他也没有兴趣刻意伪装下或者用左手写,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有那工夫为什么不去逗小哈。 有本事找个人来,说笔迹不对所以他是重生的,那这人必须得是神经病。 字如其人,唐总的字却不像他的公众形象和刻意练出来的签名一样龙飞凤舞、苍劲有力,而是有点工整圆润、小家碧玉。尽管如此,十七岁的孩子也很少能写出这样的字。 唐沉房间的窗户远眺也能看到海,寂静的夜里隐约能听见海潮声,深蓝的天幕上挂着一轮银白的弯月,微醺的夜风里有淡淡的花香。 唐沉站在窗前望了会夜色,了无睡意,他开始绣花。 先用黑色的素描笔在白纸上描出一个小小的草莓,黑色线条编织的光影中,草莓看上去很饱满,再用彩粉笔一点点地上色,让饱满的草莓红润起来。就像刚才他手掌上的那个草莓一样的视觉效果。 刷屏: 「今天就只画一个草莓吗?」 「我想看小哈!」 「我想看小晏,都快忘记我媳妇长啥样了!」 「拿着手机正在穿鞋,准备出门买草莓~」 「只有我一个人发现这个草莓有点小吗?」 「还有我!小到整个画面看上去不协调,那么大的留白要干啥?小白肯定还会画些别的。」 「期待~」 开始简单几笔,只看得到轮廓,是在小草莓的周围画的,慢慢的,随着黑色笔尖的涂描,轮廓清晰起来…… 弹幕: 「激动!我已经看到那是什么了~」 「我用我最爱喝的可乐保证,这绝对是一个男人的嘴唇。」 「我突然想作一个草莓~啦啦啦~作一个草莓被人吃掉~~」 「我觉得小白恋爱了~」 「小白恋爱了,我要失恋了…」 「这张嘴唇是在吃草莓,还是在吻草莓?」 「为什么你会觉得吃和吻有区别?!」 「真好!这不是草莓,也不是嘴唇,小白是在画一个吻!!!」 …… 小草莓的背景中,出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嘴唇,嘴唇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整个画面给人的视觉效果就是,一张黑白影画般的嘴唇贴着一个饱满红润的缩小版的草莓,因为嘴唇没有用彩粉笔上色,草莓的红更突出嘴唇的素淡。 唐沉停笔抬头,在一连串的弹幕中锁定了一条。 「长这个嘴唇的男人,肯定倔强又深情。」 唐沉:难道不是很呆! 他是照着脑子里陈清晏那张被烤串辣得通红的嘴巴画的。 唐沉把放下的铅笔重新拿起来,给画面下方配了一行文字解说:红草莓?不喜欢! 第二天早上,仍然是唐沉一个人骑单车上学,陈清晏的自行车还没有买回来。到校门口,他被突然出现的刘雪然堵了。 唐沉想,两个人找个地方把话说白了也好,本来就是个误会,真没必要搞得像上一世那样兴师动众。他从单车上下来,心平气和正准备说,找个地方谈谈吧。 结果,他没有出口的话,被不远处的一声呐喊抢白了。 “嫂子,我唐哥在那里!” 闻声看过去,那边的徐锋一手指着他这里,眼睛看着后面走过来的陈清晏和唐芙说。 陈清晏视而不见继续走。 唐芙一脸莫名:“徐锋哥,你在跟谁说话?” 唐沉停好自行车,几步过去照着徐锋的屁股就给了一下,“你丫有病!” 徐锋揉着屁股不服气:“陈清晏是你女朋友,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踹我干什么?” 唐芙的嘴巴张成了难以置信的“O”形,这是在唱哪出?她怎么不知道!这样的话没有人会当真,唐芙哈哈笑了一通,走过来拉刘雪然,“雪然,走,去上课。” 拉了两下没拉动,唐芙觉察出不对,她低头仔细看,才发现刘雪然的眼圈有点红。 刘雪然走近唐沉抬头问:“既然这么不喜欢我,那天晚上为什么亲我?” 借口都找得这么拙劣了,什么意思没有人看不出来。 唐芙的嘴巴又一次吃惊地变成了“O”形,脑补神速地来了句:“哥,你非礼雪然了?!” 第11章 眼圈微红的刘雪然都被唐芙的这句话不大不小惊了下,说非礼,好像严重了,她佯装生气地打了下唐芙。 唐沉无语望天,天上清透的白云仿佛幻化成了唐芙那个吃惊的傻表情,“妹啊,以后别整天躲房间里学习了,你看,脑子都学坏了!” “你脑子才坏了!有本事你考一班,考一个我看看。”唐芙很不屑。 唐沉一句话成功转移了他妹的注意力。 他走过去推自己的自行车,经过刘雪然身边时脚步放慢,目视前方低声说了句:“校门口人太多,找时间换个地方谈谈,那晚是个误会。” 眼角余光瞥见女孩子俏丽的侧脸,唐沉脑海里想到的却是,衣香鬓影的商业酒会,身姿曼妙的女人,看着他时眼里仍然有苦涩的眷恋。这只是一个前世被他伤过的注定得不到爱的喜欢他的女人。 下课时间,徐锋转过身来跟唐沉聊天,“唐美人,我昨天放学后跟四三去了乌雨巷,你猜我碰到谁了?” 四三,原名施森,是七班的。 看着徐锋眼里跳跃着的闪亮的光,唐沉:“你爸?” “呸!咱大哥大虎的弟弟小虎。” 这话有点绕,唐沉想了想,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有个大哥叫大虎,“你有个大哥叫大虎?” “丫的你失意了!”桌子底下,徐锋抬脚踢在唐沉的鞋子上,只当唐沉是故意的,略过这茬,继续说自己的话:“你猜小虎跟我说啥,说他大哥愿意收你做小弟,是看你长得俏,可以提高兄弟们的整体颜值,带出去也倍有面儿,不图你那几下子花拳绣腿啥武力值,看着都是软的,哈哈哈……” 唐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根本没有仔细听徐锋在说什么,他一点也不关心什么大虎小虎的,他的目光越过徐锋耳侧的几根翘起来的乱毛,落在前排的桌面上。 徐锋的书本横七竖八地摞着,加上笔筒水杯,占了桌面三分之二。萧沛被挤在里面靠墙的三分之一内,半边身子贴着墙,桌面上靠窗台摆着一个天蓝色的书立架,整整齐齐地码着课本。 萧沛贴着墙在那里写字,狭窄的空间,胳膊都摆不正。 唐沉拿起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对徐锋说:“你刚才的话我录音了,你说我要是放给小虎听,他会不会觉得你搬弄是非像个娘们,不配做他大哥的兄弟。” “你丫有病!”徐锋生气了,生气到无意识地用了唐沉的口头禅。 看到徐锋抿成一条线的嘴巴,唐沉知道玩笑开过了,这货这次真生气了。 他摆出一张笑脸凑过去,化干戈为玉帛的语气:“疯子,把你的书整一整,让你同桌把他的书往外挪一挪,这录音,我就删了。” 疯子,是唐沉对徐锋的爱称。 在徐锋“你丫今天没吃药出来了”的目光下,唐沉接着说:“书架靠窗台,挡着我这边的光线。” 往外挪了挪,萧沛写字时的胳膊终于可以摆正了。 神经大条的徐锋后知后觉地察觉唐沉这小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又好像没有,反正说不上来是哪里。 徐锋觉得没劲透了,他出去吹风看梧桐了。萧沛犹犹豫豫迟迟疑疑地转过来,小声问唐沉:“下节是数学课,你要不要抄作业?” 好歹人帮了他,他想着多少示下好。 唐沉:“我写了。” 写了作业的唐沉仍然被数学老师“请”到了门外面,或许是看在脸的份上,才没有像昨天说的那样被请去教导处。 数学老师检查作业的时候发现笔迹不对,认不出谁的字她都不会认错唐沉的字,因为这是个惯犯,经常被罚,屡教不改,让人印象深刻。 “唐沉,找你爸代笔了吧?” “老师我最近在练字,进步神速,不信我当面写几个给你看,这就是我的字。”他可不敢让唐林海代笔,除非这条腿不想要了。 “你先给我站出去,一教室的人等着上课,我没时间看你写。”数学老师皱着眉头,目光就像看着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本来这课就可上可不上,数学课本他从头看下来一点障碍也没有,所以唐沉自觉地出去了。 出来后,唐沉没有规规矩矩站门外,他想起来,教学区和操场之间有一片翠竹林,翠竹林里有几张石头桌椅,每当临近考试,会有很多人去那里背书,上课时间,那里基本上没人。 真正十七岁的时候,他经常和徐锋逃课去那里,拿着手机打游戏,看电影。因为学校有门禁,只要进来了,不到放学时间就出不去。 春天,竹子都绿了,微风吹过,有“唰唰唰”的响声。 石桌还是那个石桌,有风吹日晒雨打的痕迹,石凳还是那个石凳,雕刻着粗糙的观音坐莲图。 唐沉坐到石凳上,抬头,看见摇摆的竹叶间透下的天光,似曾相识。 但人已非…… 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唐沉回头看,中年男人大背头,戴眼镜,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本子上别着支笔。 唐沉一眼就想起来这谁了,标志性的东西不少,比如这个小本子,比如这个中间凹进去的大背头。高中三年,打过不少交道的老相识了。 有句话叫人生何处不相逢! 唐沉在地上扫视一圈,弯腰捡起一片废纸拿在手里,恭恭敬敬叫了声:“老师好,巡视呢?” 大背头笑起来:“唐少爷,在这干嘛呢?遛鸟?” 唐沉扬了扬手里那片纸:“捡垃圾,保护校园环境卫生,人人有责。” “得了,别跟我装了,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人在这里,目的不明,算违纪,屡教不改,罪加一等,”大背头取下别着的笔,打开小本子,边记录边说,“三千字检讨,还是北楼男厕所卫生包一周,你自己选。” 学校厕所定期会有人打扫,不会很脏,打扫厕所卫生,不是为了真的让学生去打扫,重在惩罚。 “检……”唐沉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被打断了。 “算了,你还是打扫一周厕所吧,我要没记错,上次的检讨,你网上一字不拉抄的吧,好像还不是亲自抄的。” 唐沉:“老师你比我爸都了解我,要不我下次把他请来,你俩交流下经验?” 大背头:“不了,我觉得咱俩交流就挺愉快的。” 唐沉觉得真是见鬼了!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教导主任。 第12章 “唐美人,我刚刚加了咱班一个聊天群。”徐锋拿着手机对唐沉说。 下课时间,唐沉正在教室外吹风看梧桐,上了趟厕所的徐锋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徐锋之前还在生气,他觉得唐沉不够哥们。唐沉从翠竹林回来的路上买了瓶酸奶,下课后进教室放在他的桌子上,徐锋的气一下子就没了。 这句话提醒了唐沉,他重生回来就没想起过班级群这回事。点开手机,唐沉指着一个名称是“高二五班”的群聊问徐锋:“这个吗?” 徐锋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唐沉:“可拉倒吧,这是王胖子建的班级群,每门代课老师都在里面,平常无事谁敢进去瞎逼逼。” 徐锋低头打开自己的手机,“咱班某些同学的私聊群,我把你拉进来,你自己看,这两天群里很热闹,你肯定会感兴趣。” 说到“感兴趣”三个字时,唐沉觉得徐锋这尾音转得有些耐人寻味。 拿着手机等徐锋把他拉进群,唐沉不经意间转头,看到陈清晏从教室里走了出来,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校服外套的肩上落着几星白灰,不知道在哪蹭的。 唐沉正要走过去,手机响了下,加群成功了。他随手点开,正好有人发了条消息,看清消息的内容,唐沉的脚步顿住。 「你说唐沉有什么好,除了一张脸,拽得二五八万的,我要是刘雪然,还真瞧不上他。」 唐沉看向头像,是一个叫“请叫我爸爸”的人发的。 底下很快有人接着话头说,名字都是乱七八糟的,唐沉一个也不认识。 「听说一班那个年级第一的学神在追刘雪然。」 「除了脸,唐沉家里有矿。」 请叫我爸爸:「有矿算个屁,钱那玩意儿多俗,有失逼格。」 「有没有发现他那个酒红色的头发好辣眼睛,打眼一看我还以为是个妞。」 「哈哈哈……」 「我知道他有个妹妹在一班,学习超好,长得也靓。」 「我见过,是真靓,不输刘雪然,一眼勾魂那种~」 「差点看成一眼销魂,哈哈哈……」 「怎么,感兴趣?」 「不敢不敢,泡不起。」 请叫我爸爸:「他妹妹学习再好,他也是个渣!」 …… 见唐沉神色不明,徐锋凑过去低声说:“为了进这个群,我可损失了一包纸巾,刚才我去上厕所,咱班那谁蹲大号带着手机没带纸,跟我要,我不给,知道咱俩关系好,丫的说我拉你进个群,就这。” 唐沉其实不是十分介意,毕竟他心理年龄二十七了,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只除了说唐芙的那几句,让他感觉不舒服。 点开手机相机,换前置摄像头,唐沉转身,在梧桐枝叶的背景下,“咔嚓”一声拍了张自己的侧脸。进群发送照片,照片下面配字:有本事爆照,没本事滚蛋! 侧脸美好隽永,风姿绰约。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群,在这张配图文字之后,变得安静如鸡。只有几个没刹住车的,发了几个感叹词,我靠!我日!草! 唐沉指着“请叫我爸爸”的头像问徐锋:“这谁?” “我也刚进群,不知道,”徐锋在一旁乐不可支,“不过唐美人你这招高,一下子就给颜值碾压了,渣都不剩,哈哈哈……” 想了下,唐沉借这个没有老师在的私聊群,发了个公告,内容如下: 北楼男厕所,打扫一次付两百,有意者@我,或联系电话xxxxx x x。 唐沉再抬头,陈清晏已经不在了,估计进教室去了。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他觉得这呆子社交能力有问题,上学就学习,基本不和同学交流,估计跟他同桌都没说过几句话。 可是唐沉知道的,十年后的陈律师,在法律界人士口中,是法庭上的一把刀,靠的就是一张嘴。 英语课,唐沉直接倒桌上睡了,他觉得英语老师的口语发音太小儿科了。 正睡着,迷迷糊糊感觉有个东西砸在他头上,唐沉闭着的眼睛动了下,下雨了?不对,他好像是在教室里。 睁开眼睛,目光正对上桌面上的粉笔头。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边讲课边掰粉笔,掰下来的粉笔头一个一个隔空往睡觉的唐沉这里敲。 唐沉抬头坐直,脸上还带着压出来的红印子:“老师你吓我一跳,我以为下雨了。” 哈哈哈…… 英语老师是个师范刚毕业的妙龄女子,长得风韵十足。 “坐不了,就站起来听。” “坐得了,醒了就再睡不着了。”唐沉说。 英语老师:“不好好学习,尽学些油嘴滑舌,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唐沉眼角余光捕捉到陈清晏刚刚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又立马转回去了,那表情好像似乎带点淡漠。 英语老师讲完了课文,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排排的脑袋说:“谁站起来给大家读一遍课文,毛遂自荐下。” 唐沉:“老师,陈清晏说他想读。” 英语老师:“大家想不想听唐沉读一遍课文?” “想……”呼声甚高,多半带着些等着看唐某人出洋相的笑意。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徐锋在前面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唐沉:“老师,我没有毛遂自荐。” 他不想读,他只想听陈清晏读。 “我点名了,你来读。上课睡觉,看来你认为自己掌握的还可以,都不用听讲了。” 桌上的英语书都没有打开,唐沉翻了翻,翻到刚才讲的那篇课文,从头开始读,标准流畅的美式英语,就像电脑上放出来的音频。 二十七岁的唐总分公司开到世界各地,经常满世界飞,精通三国语言,英语是其中之一。 英语老师不吝夸赞:“读得很好!” 唐沉:“寒暑假我爸经常带我们出国旅游,我只是口语比较好。” 之后的英语课教室里十分安静,连之前的窃窃私语声都没有了,唐沉甚至能在老师讲课的停顿中,听见窗外梧桐树上的鸟鸣。 下午放学,唐沉跟在陈清晏身后走出教室,去车棚里推了自己的自行车,到校门口,没有看到刘叔接唐芙的车,而陈清晏背着书包走向另一个方向。 放学不回家要去哪里?好奇加无聊之余,他跟了过去。 ※※※※※※※※※※※※※※※※※※※※ 小可爱,是这样的,因为榜单原因,我在压字数,更新会很跟不上,每章就两千字,太少了,不过后面会好的,我尽量在这段时间多存点稿,大家可以养肥下。 爱你们,笔芯! 第13章 唐沉把自行车锁在路边,跟了上去,过了一条街,又过了一条街,街边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他看到陈清晏过去买了一袋炒栗子,装进书包里。 唐沉大摇大摆走在后面,离得不远,陈清晏愣是两条街都没有发现,卖糖炒栗子的大婶都看了他好几眼。 这样跟着一个呆子也没意思,唐沉正准备快走两步追上去,斜刺里冒出来两个人,徐锋的声音带着喜出望外:“唐美人你不够意思,不跟我们一起来,自己一个人跑来了。” 唐沉被迫停下脚步,看过去,看见突然出现的徐锋和施森。 徐锋一手搭在施森肩上,“四三还正说有几天没见你了,这不,巧了,一下子就见到了。” “唐美人,这几天嘛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施森热情地一手搭上唐沉的肩膀。 一股子汗臭味浓到化不开,唐沉把那只黑手臂从他肩膀上拿下来,“你丫逃课打球了吧?这味能熏死一只耗子。” 施森:“这叫男人味,来,再给你闻闻。” 唐沉:“滚!” “唐美人,你来乌雨巷干嘛?”徐锋问道。 耽搁了这么一会,唐沉再抬头,前面路上早已不见了陈清晏的身影,只剩喧嚷的街景。 唐沉此时才发现他跟着陈清晏走到了哪里,从这条街的一个小路穿过去,就是乌雨巷。 唐沉重生前不久,乌雨巷这一块正在拆迁重建,政府部门面向Z市所有的房地产公司招标,他的公司还中了一块地。 唐沉:“随便走走。” 徐锋:“那赶巧了,走,跟我们一块去凑热闹。” 唐沉:“凑什么热闹?” 陈清晏不见了,他想回家了,他一点也不好奇这两个十七岁的愣头青要去凑什么热闹。 “早上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俩昨天遇到小虎了,小虎说今天要在乌雨巷堵一个人,让哥几个过来一起长长见识。” 唐沉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十七岁的自己会对那些屁事不干,整天就想方设法惹是生非,动不动干一仗,凭着点拳脚功夫就横行欺压还以为自己是江湖一哥的傻逼有一种畸形的崇拜。 就像现在的徐锋和施森这样。 现在身临十年前的乌雨巷,唐沉一下子就把徐锋口中的大虎小虎和记忆中的人物对上号了。 在唐沉的记忆中,大虎是小虎的亲哥,两人的身手都有点练过的底子,当然大虎的段位高了小虎不止一个两个档次。大虎是个社会混子地痞恶棍,小虎是个不良少年。 不过当年没多久,唐沉的这种畸形崇拜就破灭了,虽然那时他很浑,但唐林海从小对孩子的正统教育还是在的。 因为他亲历了一件事,小虎在大虎的协助下用下三路的手段欺负了一个女孩子,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子。 高三毕业后他上大学走了。 后来唐沉懂得了,用拳头解决问题是最笨的方法,法治社会要靠脑子。 而现在惨死过一次的唐沉觉得,如果即可以靠脑子,又可以用拳头,那才是最高境界。 本来都想回家了,唐沉突然改变主意了,反正没事,去凑个热闹也不赖。要是小虎玩太过了,必要时还能报个警什么的。 唐沉:“那走吧,你俩前面带路。” 施森:“艹!这语气,说得就像我俩是你的跟班,还真把自己当大虎哥!” 唐沉:“那走吧,麻烦你俩带下路。” 施森:“艹!唐美人你故意的,恶心人。” 乌雨巷是一条背街的巷子,在时尚繁华的Z市,这样的巷子不多见。两边的墙和头顶的树冠挡住了阳光,阴沉中带着陈旧闭塞的气息。 唐沉走在后面,徐锋和施森走在前面。 一片六角形的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来,轻飘飘的一抹绿色,落在经过的徐锋头顶上。 唐沉:“疯子,你中奖了!” 徐锋抬手一摸头顶,摸到一片树叶,“日!我以为是坨鸟屎。” 唐沉:“树叶上带着坨鸟屎,鸟屎糊到了你头上。” “我看看,”施森走近徐锋,踮起脚尖看他的头顶,头顶空空如也,屁都没有。施森捏着鼻子飞速闪开,“还真有。” 徐锋左摸摸右摸摸,把自己的头发摸得东倒西歪,没有摸到任何黏糊糊的液体,再把手指放到鼻端嗅,也没有屎臭味。 徐锋:“丫的你俩吃屎了!” 曾几何时,唐沉认为小虎长得很气派。然而现在见到人,才发现当初江湖梦的滤镜有多厚,小虎这外表跟他的人设还挺般配的,就长了个混子样。 小虎是个黑胖子,大臂上纹着只虎头,面相很粗枝大叶,身后跟着几个兄弟,人手一根棍子。 徐锋和施森走上去问好:“小虎哥好。” 小虎:“‘小’字去掉,叫虎哥。” “虎哥好。” 从见了面开始,小虎的目光就落在唐沉的脸上没移开,这会说:“可惜了不是个妞,这脸蛋能掐出水来。” 说着走过去两步,作势要掐唐沉的脸,看是不是能真的掐出水。 了解唐沉的徐锋一看这形势,再看唐沉的眼神,心道要糟,弄不好小虎得先跟他们干一仗。 徐锋硬生生卡进小虎的手指和唐沉的脸之间,指着小虎大臂上的虎头纹身说:“虎哥,你这纹身真牛逼,对了,咱这是要堵谁?” 给别人看上去,就是他要近距离观摩小虎的纹身。 刚才唐沉确实在想,这只手要再靠近一寸,他就把这条胳膊给卸了。卸得了最好,卸不了打一架,再给丫弄派出所去。 小虎:“堵一个软蛋,以为转个学老子就找不到他了,呸!” 小虎身后的兄弟立马开始科普虎哥的英雄事迹: “虎哥之前看上一个妞,放学给堵路上了,其实没想怎么着,就想请妹子喝杯奶茶,谁知这软蛋没眼力价的给报警了。” “弄得虎哥说不清,平白在局子里蹲了个把月。” “虎哥出来后,想起来就给丫堵路上揍一顿,丫连屁都不敢放。” 小虎:“也不是哥欺负人,实在是冤,蹲局子老子结结实实脱了层皮。有仇不报非君子。” 施森:“那这软蛋就没有再报警?” “因为他是个软蛋,报了警,老子蹲几天出来照样给他揍,他没胆。” 徐锋:“虎哥,要我们做什么?” “一个软蛋而已,用不了几个人,站着看就行,学着点,揍人也是有讲究的,不能打脸,要打衣服遮着看不见的地方。” 第14章 “这软蛋是不是走别的路了?”老半天不见人,小虎身后一个兄弟说道。 另一个兄弟:“我对这地熟,这软蛋要回前燕村,得从这里过去那边大路上坐公交,除非他未卜先知,知道这里有人堵他,绕道了。” “丫要是能未卜先知,我就能上天摘星星!” 小虎:“都给我闭嘴,这么大的声,兔子早他妈被惊跑了。” 前燕村,唐沉是知道的,十年后,那里已经不是前燕村,是Z市的新兴工业区。而现在,前燕村是Z市最大最鱼龙混杂的城中村。 里面住着的,大多是外来务工人员,最底层的那种。 “虎哥还在上学?”唐沉问了句。 “起开,”小虎推开挡在中间的一个人,靠近唐沉,“老子喜欢跟美人站一起,你说什么?” 唐沉:“虎哥还在上学?” 其实他想说,你还没有被勒令退学? “可不是吗,家里老爷子太倔,没办法,要我说,早他妈不上了。” 唐沉看着小虎的腿,他说话时会抖腿,抖得人下意识会把部分注意力放到他腿上。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的唐沉都认为弱者不值得被同情,人要自强。 但是如果他是小虎,他不会去揍一个软蛋,一个太弱的对手会拉低你的逼格,显得你很低劣,换句话说,他不屑于。 唐沉开始觉得无趣了,这个恃强凌弱的热闹真的是太没意思了,看吧,他本来就不应该一时兴起凑什么热闹,不然这会估计快到家了,他突然有点想小哈。 上次在海边挖出来个漂流瓶,还没有奖励它,唐沉决定,等下回去吃过晚饭后,带小哈去沙滩上遛弯。 前方传来脚步声,这边的低声交谈戛然而止,有几个人攥紧了手里的棍子,蓄势待发…… 前面岔路口拐进来一个中年妇女,被这边的阵仗吓得停下脚步,然后转身,快速跑开了。 小虎嘴里“呸”了声。 不是他要堵的人! 如此三番,小虎身后兄弟们的士气,已经从开始的一鼓作气,到了再而衰,衰而竭的时候,岔路口再次拐进来一个人。 穿校服,背书包,一个人安静的走着。安静得就像他头顶随风摇曳的树叶。 “给我抓住他!”小虎中气十足喊了一声。 那个人没有跑,直直地站着,脸上是一片死寂。 可唐沉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嘴唇白了几分,手往身后瑟缩了一个很小的幅度。 他肯定看到了自己,可那双眼里像隔着层雾,唐沉看不真切。 最开始的惊讶过后,唐沉觉得,倒也合情合理,呆成这样,人不欺负他欺负谁!心里的火气来得很莫名,却蒸腾得很迅速…… 这个人可不就是陈清晏吗,刚才跟丢了的人,没成想在这里等着邂逅呢! 陈清晏被小虎的两个手下拖了过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乌雨巷,知道乌雨巷什么地方吗?老子的地盘,你这叫啥知道吗?叫他妈送上门来。”小虎手指戳着陈清晏的脑门说,话音落地,抬脚就往人肚子上踹。 可是他没有唐沉快,唐沉就站在他身边。 唐沉夺过身边一人手里的棍子,一下子就给小虎敲腿上了,力道不轻,够丫的喝一壶。 腿要是不利索了,再好的身手也难施展,何况小虎本来就是个花架子,那点实力只够糊弄徐锋这样的愣头青加欺负陈清晏这样的呆子。 这一棍子敲下去,把其他人敲懵了,这……什么情况?! 小虎痛嚎了一声,对着手底下的人:“都他妈眼瞎了!给我上,给我往死里揍!” 除了小虎,底下的跟班都没多少斤两,对于练过跆拳道的唐沉来说,都不是多大事。 奈何对方人多手杂,还拿着棍子。 唐沉抽空看了眼身后那俩,“你俩就打算这么袖手旁观?” 认识陈清晏的徐锋先一步回过味来,“四三,上,那是咱嫂子!” 不说还好,一说施森更懵逼了,谁他妈是谁嫂子?! 懵逼归懵逼,那俩个都上了,他岂能原地不动,再怂也不带这样的。 一场混战…… 在小虎负伤和唐沉一马当先的形势下,很快分了胜负。小虎临走甩了一句话:“都等着,老子有仇必报!” 唐沉再一次感叹年轻就是好,身体的柔韧度杠杠的,很多十年后已经做不到的跆拳道动作,刚才“唰”一下就踢出来了。 三个人都有些力竭,唐沉靠在一棵树上,徐锋和施森一屁股坐到地上。 唐沉:“你俩没负伤吧?” 施森:“负个屁,还以为小虎多厉害,都他妈嘴上功夫!” 徐锋:“他上面不还有个大虎,咱们这是不是闯祸了?” 施森:“瞧你丫那怂样!” 唐沉:“你俩以后离乌雨巷远点,这事迟早会有个了解。” 施森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唐美人,你刚为什么突然就给小虎敲上了?丫非礼你了?我怎么没看到。” “那个,唐美人的女朋友,咱嫂子,懂了吧?”徐锋指着还戳在那里没有离开的陈清晏说。 施森:“不懂,不是你俩管我叫哥吗,你是说唐美人跟这小子有一腿?” 陈清晏面上看不出情绪,唐沉被气笑了,他指着人说:“不是前不久唐老板再婚了吗,这我弟,现在住我家。” 徐锋:“日,咱爸真牛逼!” 过了会,等这边不说话了,陈清晏走到唐沉身边问了句:“你没事吧?” 他刚才看到有个人趁唐沉不备,用棍子打到了他胳膊上。 唐沉:“手臂疼,走不了路了,要不你背我回家?” 陈清晏站那里不说话了。 施森转头问徐锋:“不要脸的人很多,疯子,你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吗?” 徐锋:“见过,不就在这里吗。” 第15章 唐沉当然只是说着玩儿,没真想让人背他,就陈清晏这瘦成麻杆的样子,估计一上去就能给压垮。 宽大的校服套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仿佛就套着个骨架子。 几个人走出乌雨巷,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唐沉跟在陈清晏后面走了一段路,陈清晏停下脚步,对唐沉说:“那个小虎,他家是开武馆的,他哥挺厉害,你以后要小心点。” 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长的话,难得! 上一世也算一起生活过好几年,唐沉都没有发现,原来陈清晏的眼珠是茶色的,不像大多数中国人是黑眼珠。这样的眼睛无端会给人一种朦胧感,就像雾里看花,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 唐沉:“你怎么知道?” “我家在前燕村,他家的武官就开在前燕村边上,前燕村的人都知道大虎。”陈清晏说话的语速有点慢。 唐沉觉得这样的语速和这样有些低沉的音色,听起来很怡人,就像迎面吹来一阵暖风,恰巧吹走了挡住眼睛的几根额发。 唐沉:“你家?” 他一直不理解他那么优秀的妹妹为什么会喜欢陈清晏,如此看来,或许不是没有原因的。 陈清晏改口:“以前的家。” 唐沉知道陈雨芳没钱,但他不知道原来陈雨芳之前住在前燕村,Z市的城中村。 又走了一段路,走在前面的陈清晏越走越慢,最后不得不再一次停下来,回身看着唐沉:“刚才的事谢谢你,你为什么跟着我?” 夕阳斜斜照在唐沉酒红色的卷毛上,浅淡的金黄和浓重的酒红,这两种颜色结合在一起,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从二次元走出来的一样。 唐沉:“我只是看小虎不顺眼,想收拾他,碰巧你赶上了而已。你放学不回家要去哪里?” 陈清晏:“我跟唐叔说过了,今天不回去吃晚饭。” “那你要去哪里?”唐沉再问,带着点无赖,因为他真的很好奇,好奇到忘记了小哈。 “你回家吃晚饭吧。”说完,陈清晏转过去继续走。 唐沉不紧不慢继续跟,只是陈清晏没有再管他,自己走自己的,就像不知道身后跟着个人。 唐沉跟着陈清晏上了一辆公交车,下班时间,公交车上人很多,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扶着车上的拉环站着。 唐沉的视线投向车窗外,他没有注意这是哪一路车,不知道会开去哪里,窗外的街景在他眼里变成了泛黄的黑白旧照,保存了十年的老照片一样 许多的高楼大厦、标志建筑还没有拔地而起,唐林海的唐氏地产,还没有变成唐沉的沉宇集团。唐沉的脑子里可以准确地预知未来十年的所有商机,只是……他已经没有了兴趣,就像一个酣然的午觉,不想起来,只想躺着。 公交车走了很久,停靠了很多站,陈清晏都没有下车,唐沉腿边黄色座椅上的老人家都换了好几位。 等陈清晏下车时,唐沉跟下去,边走边活动发酸的手臂,扶拉环的举手姿势维持太久了,本来手臂上就有伤。 走了不到二十分钟,来到一个幼儿园门口。 幼儿园门口,一位女老师在和门卫聊天,她的腿边站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看到陈清晏,小眼睛亮起来,撒开腿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哥哥。” 声音特别清脆响亮。 陈清晏蹲下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昊昊今天有没有听老师的话?” “听话!吴老师还给我发了小红花。”昊昊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纸剪出来的青蛙,炫耀似的给陈清晏看。 原来这呆子会笑,他还以为不会笑呢! 唐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小不点是谁,眼睛长得太像陈雨芳了,绝对是亲妈。 昊昊:“哥哥,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你不喜欢哥哥来接你?” “喜欢,”昊昊拉着陈清晏书包上一截垂下来的带子,晃啊晃,“哥哥,我闻到了糖炒栗子的味道。” 春天是旅游旺季,陈清晏知道他奶奶这一阵肯定经常会去海边出摊,打电话确认了下,还真在海边,在海边就不方便接昊昊,他就说自己放学后过来接,反正没事。 陈清晏带着昊昊走进路边的一个公园里,公园里一排排绿树下有几张木质长椅。 昊昊边走边不断地回头看唐沉,满眼的好奇亮晶晶的。到了椅子边,他凑到陈清晏耳边小声问:“哥哥,那个红头发的哥哥为什么跟着我们?” “你去问,问他为什么跟着我们。”说着,陈清晏从书包里拿出一袋糖炒栗子。 昊昊扭捏了两下,“我不敢,他会不会好凶?” “昊昊,你是男孩子,要勇敢,是不是?” 老师经常说的,男孩子要勇敢,何况哥哥就在这里,不怕。昊昊三步一顿地走到唐沉跟前,“哥哥,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唐沉蹲下/身,平视着小家伙,“你好,我叫唐沉,你叫什么?咱们交个朋友吧。” “我叫王昊,”这个哥哥一点也不凶,还要跟他交朋友,昊昊一下子就不怕了,“唐沉哥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只有坏人才跟着别人。” “因为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很饿很饿,想吃糖炒栗子,你说朋友之间是不是要分享?”不要脸的唐沉说道。 昊昊有点为难,他不知道哥哥买了多少,够不够自己吃,可是老师确实说过,朋友之间要分享,“唐沉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吃太多?” 唐沉:“能。” “那好吧,你跟我来,我让我哥哥给咱两剥,我吃两个,你只能吃一个。”昊昊先是伸了两根手指头,后面又伸着三根手指头说道。 唐沉看着那胡乱戳着的几根又圆又短的手指头,笑起来,笑得眼睛上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好,你吃两个,我吃一个。”唐沉学着昊昊的样子,先伸出两根手指头,再伸出三根手指头。 一个木头长椅上坐着三个人,两个大的,中间夹着一个小的。 陈清晏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放在腿上,把栗子的皮剥进塑料袋里。 一个人在那剥,另外两个在那吃。 陈清晏剥好一个,就放进身边昊昊的小手里,昊昊自己吃两个,往唐沉的手里放一个。 “唐沉哥哥,为什么你的头发是红色的?”长椅是成人的规格,昊昊坐在上面,脚碰不到地面,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唐沉:“红色不好看吗?” “好看。” “那你说咱两谁更帅?” 昊昊:“我妈妈说我是世界上最帅的小宝贝。” …… 唐沉很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嚼着甘甜的栗子,抬头看到被夕阳晚霞烧红了的半边天。 “咦,昊昊,你都吃了三个了,怎么还没有给我一个?” “那这个给你。”昊昊把准备往自己嘴巴里送的栗子放进唐沉手里。 其实人家小孩没有吃三个,就吃了一个。 吃完栗子,陈清晏牵着昊昊的手继续走,唐沉走在昊昊的另一边。 “唐沉哥哥,过马路要手拉手。”过马路时,昊昊把自己的另一只小手递给唐沉。 走着走着,走进了前燕村。一进村,唐沉就闻到一股子呛人的臭豆腐味,不等他从这股子呛人的味中缓过来,一不留神,踩了一脚污水,污水是从旁边一个卖豆腐脑的摊位下蔓延到路面上的。 唐沉:“……”有些无语! 走到一条小路口,陈清晏指着里面一辆半旧的摩托车,对昊昊说:“爸爸回来了,昊昊自己进去好不好?” “不好,我要哥哥跟我回家。” 陈清晏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发,“昊昊听话,自己回家。” 昊昊眼圈红了,扁着嘴巴语带哭腔:“哥哥,我要妈妈。” “你不是答应过妈妈不哭鼻子吗,妈妈星期天会回来的,给昊昊买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好不好?” 昊昊憋着一泡眼泪进去了。 第16章 陈清晏本来打算先把昊昊送回家,再去海边帮他奶奶守摊子,可是现在身后缀着个不知道想干嘛的大活人,他打算回家了,这大活人还没有吃晚饭。 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长成这样,还留着个惹眼的酒红色头发,街边的人都会看过来两眼。 快走出前燕村时,又闻到了臭豆腐味,唐沉低头看着脚下,以免再一次踩到污水。 “晏哥哥!”一个软濡的女声。 唐沉抬头,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子,背着书包,在向陈清晏打招呼。女孩头发上别着一个很亮眼的蝴蝶结发饰。 “小榴,刚放学?”陈清晏问。 小榴点了下头,“晏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陈清晏:“来接昊昊放学,磊哥今天去海边了吗?” “去了,早上和王奶奶一起去的。” 杨榴的哥哥叫杨磊,外地人,兄妹俩在前燕村相依为命,杨磊是个木匠,会做门窗衣柜之类的家具。不忙的时候,他会用做木活剩下的碎木头雕刻一些小玩意,拿到海边去卖。 唐沉低头看见自己一只脚白球鞋上的污渍,再抬头,看见女孩子头上闪亮的蝴蝶结。 一刹那间,似曾相识,一刹那间,唐沉的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到处是灰尘和污渍的烂尾楼里,女孩子抽抽嗒嗒的哭声,有束手电筒的光照进去,照见凌乱的黑发上面闪亮的蝴蝶结发饰。 欺负她的男人已经走了。 一刹那间,唐沉认出了这个女孩子,就是上一世,被小虎欺负的那个女孩子。 唐沉走过去,抬手摸上女孩子蝴蝶结发饰的翅膀,小榴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退开两步。 唐沉:“多大了?” 小榴不认识唐沉,她疑惑地看向陈清晏,陈清晏说:“这是我朋友。” 小榴:“十五岁。” “这个蝴蝶结真好看,谁给你买的?” 小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 …… 唐沉跟着陈清晏走出前燕村,眼见陈清晏走向公交站台的方向,唐沉对着他的背影喊:“喂,这附近有地铁站吗?坐地铁。” 塞满了人的公交车里,那味,受不了。 “有,比公交站台要远一些。” “走,坐地铁。” 走着走着,陈清晏指着街边说:“这就是小虎他家。” 唐沉扭头看过去,一个高大的木门,木门装修得很复古,门楣上刻着四个大字—“精诚武官”,从敞开的大门中望进去,一个石雕的照壁挡住了视线。 地铁里,两个人隔了两个座位坐着,一路无话。 因为唐沉的自行车停在英才中学门口,两人先去了英才中学。已经过了放学时间,校门口空前的安静,怪让人不习惯的。 唐沉打开车锁,推车上道,骑上去,单脚撑地,“上来,我载你。” “不用,就几站路,不远,我坐公交。”陈清晏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 唐沉不疾不徐转头,看见英才中学上空高高戳出来的红旗,在已经有些暗的天色下迎风招展。 “那我就把你和小虎的事,告诉陈姨,你身上肯定还有伤吧?” 陈清晏的脚步顿住,他的手下意识摸上腹部,确实还有伤,上次的还没有完全好,有的时候动作幅度大了,牵扯到,还会痛。 他之所以没报警,是因为他还未成年,警察会让叫监护人。还有就是,他奶奶和昊昊都住在前燕村,大虎在前燕村横行无忌,怕惹急了,他们会报复在老人和孩子身上。 陈清晏面无表情走回来,说:“下来,我载你。” 唐沉:“为什么?” “因为我没你金贵!” 唐沉笑了,他明显听出这句话是带着情绪的。 天色向晚,一个人载着另外一个,陈清晏的书包挂在车头上。 唐沉心道,看着那么瘦一人,倒挺有劲的,载着他,车速一点也不慢。 坐了会,唐沉闻到一股子浅淡的香皂味,他向周围看了看,没有人在卖香皂,往前方凑了凑,浅淡的香皂味浓了几分。唐沉拉了下陈清晏的衣摆问:“你用香皂洗澡吗?” 陈清晏点了下头。 温凉的海风,馨香的樱花,唐沉坐在自行车上看向自己家的方向,家里亮起了灯火。 自行车进了唐宅,在前院遇到晚饭后出来遛狗的唐芙,小哈看到唐沉,撒丫子从草坪上跑过来,绕着唐沉的腿转圈圈撒欢。 唐芙跟在小哈后面跑过来,“哥你怎么好意思,清晏那么瘦,你还让人家载你。” “我们说好了,下次我载他,轮着来。”唐沉蹲下去逗小哈。 唐芙不高兴了,她觉得她好像错过了什么,“你们去哪里了?” 唐沉:“去玩了。” “下次要带我一起。” “你有刘叔车接车送,带你干嘛?” “那你不要动我家小哈,”唐芙拽着小哈的尾巴往自己这边拉,小哈咬住唐沉的裤脚不走,唐芙在它的屁股上打了下,“你这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看见他妹那傻样,唐沉就想笑,他笑着说:“因为我们家小哈是女孩子,同性相斥。” 唐芙:“双胞胎才会相斥,不跟你说了,我让清晏以后带我一起,哼!” 唐沉觉得最后这声“哼!”,带着点陈清晏口中的“金贵”气息。 大家都吃过了,这个时候,餐桌上就剩了唐沉和陈清晏两个人。 桌上的几道菜吃起来没滋没味的,没吃几口,唐沉就没了胃口,他把筷子放到碗上,靠向椅背,对厨房喊了声:“刘妈,给我做道剁椒鱼头。” 一边客厅里,正和陈雨芳说话的唐芙听到唐沉的声音,跑过来没好气来了句:“你怎么那么金贵呢!刘妈整日里忙,多辛苦。” 唐沉:“……”难不成在这个时候,这个年龄段的人中,很流行“金贵”这个词? 他只是发现对面这呆子,一个劲吃米饭,不怎么动菜,然后想起陈雨芳说过,这呆子也喜欢吃鱼。看在载他回来的份上,可不得给犒劳下吗。 晚饭后,唐沉带着小哈去了海边。 夜幕降临,海面上升起一轮弯月,凉风习习。无边的深海,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唐沉在一根柱子上摸了摸,摸到一个开关,打开,一盏灯照亮了一片沙滩。 海滨别墅区这边的沙滩是受管制的私人区域,普通的游客是不能过来的,所以一般都没什么人。 晚上的浪潮比较大,小哈很开心,在沙滩上一通疯跑。唐沉脱掉鞋袜,跟着小哈跑了一通。 找到之前的那块石头,躺了上去,双手交叉垫在头下面,目光对上深蓝色的天空,深蓝色的天空被月光照得层层叠叠。 过了一会,视野里飘进一盏天灯,接着,第二盏,第三盏,五颜六色的。 唐沉顺着天灯飘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很远处的沙滩上,有人在放天灯。 小哈跑累了,爬上唐沉躺着的这块石头,窝在他手边。唐沉一手摸着小哈温软的皮毛,一手打电话给唐芙:“妹啊,你家小哈在沙滩上跑不见了,你快过来找吧,把那谁也叫过来一起找,人多力量大。” “你怎么不把它看好!我喊清晏过去一起找,找不到我要你好看!”唐芙很着急。 唐沉听见他妹在电话那头跺了下脚。 唐芙和陈清晏过来时,看到唐沉闲适地坐在一块礁石上。 唐芙:“小哈从哪里跑不见的?别被海水冲走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唐沉抓着小哈的一条腿提起来,给唐芙看,“找到了,它突然自己跑回来了。” 陈清晏抬头看着海面上空的天灯。 “哥,你好坏!”唐芙跑过去作势要打唐沉。 唐沉从礁石上跳下来,指着天空,“妹,你往天上看。” “哇!好漂亮的天灯。”唐芙停下脚步,向一边的陈清晏招手,“清晏,你看,好漂亮的天灯!” 五颜六色的天灯点亮了深蓝色的夜空。 唐芙不经意间低头,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白色蹿向陈清晏那边的海面,吓了一跳,“清晏,快拦住小哈,它往海里跑了。” 陈清晏跑过去捞小哈,在海潮短暂退去的沙滩上捞住了小哈,他转身准备往回走,刚转身,一个浪头打过来,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后背。 陈清晏抱着小哈走进灯光里面。 唐沉:“咦,这小东西怎么又给我捡了个漂流瓶!” 小哈嘴里叼着个漂流瓶,瓶里依然是粉色的千纸鹤。 “清晏,你没事吧,衣服都湿了。”唐芙关切地问。 “不碍事。”陈清晏说着,转身背对唐芙,撩起身前没有湿的衣服擦脸上的水。 唐沉看见他的腹部一片片的青紫瘀伤。 他俯身拿起小哈嘴里的漂流瓶。 第17章 「这个眼睛好迷人!」 「那是小白画得好。」 「有没有人发现,这个眼睛跟徐影帝的有点神似?」 「这么一说,还真是~」 「莫非小白跟我一样是徐哥的粉,画的就是他的眼睛!」 「咦,小白你怎么画我家老公的眼睛~~」 「这个眼睛要是和昨天那个亲草莓的嘴唇组合起来~~啊啊啊~~~想想都迷死人~」 「想看×100」 「快快快,出来个截图的给ps下,我付钱!」 …… 唐沉从海边回来,洗了个澡,坐在书桌前直播绣花。 绣了一只眼睛出来,眼睛狭长,带点内双,一根根的睫毛都清晰可见。描完后,他找出一个咖啡色的彩粉笔,将眼睛里面的眼珠涂成了茶色。 留言: 「我去!茶色的~」 「好迷人~」 「他在看我!」 「看我看我,我在这里~啦啦啦~」 「只有我一个人发现,这个眼睛给人的感觉有点冷,有距离感吗?」 「这叫高冷,现在就流行高冷,高冷才迷人~」 「只有我一个人在想小哈吗?」 「哈哈哈,指路→直播记录」 「哈哈哈,想看小哈的肯定是蓝孩子,蓝孩子不喜欢看蓝孩子~」 「谁说这是蓝孩子的眼睛,万一是女孩子呢?小白又没写~」 「这要是女孩子的眼睛,我明天十里长街裸奔一周……」 「呀!眼睛下面有滴泪痣~」 「不对,不是泪痣是蝴蝶!」 「泪痣的地方有个蝴蝶,好妖艳~~」 …… 画完了眼睛,唐沉在外眼角下方泪痣的地方,画了一只蝴蝶,和杨榴头上蝴蝶结发饰上的蝴蝶一个样。再用彩粉笔将蝴蝶翅膀涂得五彩斑斓,很亮眼。 一只神态淡然的眼睛下方有一只斑斓亮眼的彩蝶,整个画面一下子就充满了张力,引人遐想。 唐沉停笔抬头,在不断刷屏的留言中,锁定了一条: 「我想,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唐沉书桌前的窗台上,现在放着两个漂流瓶,不同形状的玻璃瓶里装着一模一样的粉色千纸鹤。 九点钟,唐沉半躺在床上,捞起数学书,接着上次的继续看。 真正十七岁的唐沉像徐锋一样,喜欢玩游戏,看动漫,刷朋友圈。 可是现在,比起这些,他更愿意看数学书。年龄过了,有些爱好就再也拾不起来了。 房门被敲了两下,唐沉下床开门,陈雨芳面带笑容送进来一碗银耳莲子粥。 “沉沉,趁热喝,喝完早点睡。” 唐沉闻见香甜的粥味,他接过碗,拿起勺子喝了口。 “陈姨,我今天见到昊昊了。” 陈雨芳正准备出去,手已经握上门把手,闻言转身说:“清晏今天又过去了?” “对,我跟着他去的。” 陈雨芳:“清晏老认为是因为自己,昊昊才没能跟着我来唐家过好日子,这孩子心思重,又孤僻,沉沉你跟他一个班,没事多找他说说话。” “嗯,昊昊几岁了?他很可爱。” “五岁了,也很滑头。” “周末可以带他来家里玩。” 陈雨芳:“好,喝完粥早点睡,看书别看太晚。” 走出房门,陈雨芳觉得唐林海对唐沉有偏见,肯定父子俩平时缺少交流,这不挺好一孩子,非给人说成个混世魔王。 唐沉喝完了粥,碗放到床头柜上,目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红花油,上次涂了下,感觉效果还行。 这才想起自己手臂上的伤,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这码事。 撩起睡衣袖子涂了点。 然后拿着红花油出了房门。 听见敲门声,陈清晏以为陈雨芳忘了什么事又倒回来了,开门的同时脱口而出喊了声妈。 四目相对,陈清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唐沉失声笑了。 这到底还能不能再呆一些! 唐沉将手里的红花油递过去,“小哈让我谢谢你救了它。” 陈清晏没接,“它没有往海里跑,我没救它,你自己用吧。” 他知道唐沉的胳膊受了伤。 “要是你没有捞它,它就被那个浪头冲走了,”唐沉从陈清晏的身体与门框之间的空隙中将红花油瓶子扔进里面的床上,“不要你去还给小哈。” 说完,走了。 第二天上学,陈清晏有了自己的新自行车,跟唐沉同款的。唐芙不想坐刘叔的车了,她想唐沉载她。 “哥,你载我。”有求于人,唐芙一大清早一脸甜美的笑容。 “不坐宝马你要坐自行车?” 唐沉今天没有穿校服,校服宽大累赘,他今天要打扫北楼的男厕所。之前发在那个私聊群里的公告,没有回音,他被那个名字是“我叫你爸爸”的群主踢出群了。 唐沉穿着衬衫牛仔裤板鞋,勾勒出他的身段,腰细臀翘腿长。 唐芙:“宝马坐腻了,你今天怎么没穿校服?” “因为你哥今天要做一件光荣而伟大的事情。” 唐芙朝天上翻了个白眼,她觉得唐沉估计又要逃课了。 陈清晏推着自己的车经过兄妹俩身边,“小芙,我载你。” 唐芙笑得更甜美了,“现在,让他载,回来时,你载我。” 一边的唐沉:“妹啊,你比人大一岁,还让人管你叫小芙,知道这叫什么吗?叫公主病。” 眼看陈清晏骑上车先走了,唐芙无暇计较那句“公主病”,拍着唐沉的肩膀说:“快快,清晏都走了,追上去。” 昨晚睡得很到位,刚才又在跑步机上跑了半小时,大清早唐沉觉得哪哪都是劲,没几分钟就追上了陈清晏。 烂漫的樱花,早晨的旭日,青春就是无敌! “妹啊,你坐在后面摇来晃去是几个意思?” 唐沉看见风吹跑了陈清晏额前的头发。 唐芙两只手做喇叭状,放到嘴边,对着头顶的樱花,喊道:“我高兴!” 声音里带着肆意。 这种肆意,像一曲欢快的音乐,能让身处其中的人也跟着欢快起来。 唐沉单手控车,一手指着最前面一棵樱树,对陈清晏说:“呆子,看到前面那棵树没?谁先到那里算赢,赌两百块。” 话音没落地,陈清晏的车飞速向前冲去…… 一不留神输在了起跑线上的唐沉正准备一鼓作气飙上去,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下。 唐芙:“你怎么叫人家呆子!” 唐沉:“两百块你出。” 早读时间,教室里书声朗朗,一派欣欣向荣。 一组后排,徐锋背对着自己的书桌,面向教室后墙坐着,扒在唐沉的桌子上,两人正在说话。 唐沉:“疯子,要不你舍生取义下替我扫了男厕所,两百,照给,不,三百。” “唐美人,你觉得我差钱,还是脑子有坑?” 唐沉:“我觉得你丫不仗义!” “我可以叫上四三,站厕所门口给你把风,不然,你正在扫,万一有人进去上厕所,那得多恶心。” 唐沉一脚踹在徐锋的椅子腿上,发出“此啦”一声,被周围的读书声掩盖了。 “你丫故意的!” “要不你学学人一个月鉴男女代孕的小广告?” 唐沉:“什么?” “妈的,教室太吵了,出去说。” “王胖子刚刚才晃出去,没准就在外面躲角落抽烟呢,你想自投罗网?”唐沉忍住了再踹过去一脚的冲动,“说正事。” 徐锋忍受着教室里的噪音说:“我上次陪我家母后去医院,医院的厕所,隔间门里面,贴着小广告。” 唐沉明白了,但是需要考虑下,将上次群里发的公告内容写在纸上,贴到厕所隔间门里面的可行性。 老师有教职工专用的厕所,一般不用学生的厕所…… 正想着,感觉到视野边一片暗影,唐沉看过去。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徐锋那傻逼还在低头玩手机。 唐沉:“老师好,我刚和徐锋探讨完一道数学题。” 唐沉看到了被读书声淹没了脚步声悄无声息降临的王胖子。 “日!”这个时候才发现情况有异的徐锋,惊得没有控制住这个他常用的感叹词,就给脱口而出了。 王胖子扶了扶眼镜:“你日一个我看看。” 徐锋:“老师我们错了,保证改。” 请求宽大处理,小事化了。 王胖子:“《陈情表》,今天下午放学之前,你们俩抽空到我办公室背诵,背不过,就不用放学了。” 徐锋蔫了,“老师这篇好像还没学。” 王胖子:“谁告诉你没学不能背?” 唐沉看了下时间,距下早读还有半小时,再翻开桌上的语文书,看了下《陈情表》的篇幅。 “老师,我只需要二十分钟。” 下午放学还得找人扫厕所。 徐锋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向唐沉,你丫这是要上天! 第18章 唐沉背课文的时候,王胖子没有拿书,他带过很多届高二,这篇课文早已烂熟于心。 背得一字不差,很流畅。 二十七岁的唐总管理着一家跨国公司,每天要过目的文件就不止一本书那么厚,还不是同一种语言的。大脑的记忆力是自我开发出来的。 这么短一篇课文,还是曾经学过的,真的不是事儿。 “以前背过?”王胖子不相信一个学渣几天时间可以变神童。 唐沉:“老师我昨晚闲来无事看星星,掐指一算,知道你今天会让我背这篇课文,就事先背好了。” 王胖子被逗笑了,“那你有没有掐指一算过,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 唐沉:“一般般。” 王胖子:“滚进去!” 教室里还没下早读,唐沉是从教室出来在外面给王胖子背课文的。 听到王胖子这句“滚进去”,即便知道这只是随口一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唐沉还是很不习惯,“老师,你要注意言辞,不然我可以去校长办公室投诉。” 说完,立马闪进教室。 只余王胖子一人在教室外面感叹,现如今学生越来越不好教了,老师越来越难当了! 看到唐沉走进来,恭候多时的徐锋星星眼:“背完了?” “背完了。” “背过了?” “过了。” “你丫被魂穿了?” 唐沉顿了下,说:“你要是替我扫厕所的话,我就告诉去。” “日!” 早读之后做早操,早操之后有一段休息时间。 唐沉一个电话从七班招来了施森,再加上徐锋,三个人围在唐沉的桌子上捣饬小广告。 “你俩搞吧,我还要背课文。” 背不过课文就不能放学,背课文就像一块大石压在徐锋心头,对其他事都提不起兴致了,他只想扒在桌上睡一觉,可是还要背课文。这篇文言文没学过,他许多字都不认识。 施森:“谁背课文谁傻逼!” “我又不是唐美人,二十分钟,四三你快点考来五班,唐美人飞升了,我好孤单。” 施森:“要考就考一班,走路带风,可惜试题它不听我的。” “疯子,把你那点智商捡起来,我的QQ号和电话号码写串了。”唐沉眼见着徐锋照着抄都能抄错。 在背不过课文不能回家的节骨眼上,人品可以遭质疑,智商是绝对不能遭一丁点质疑的。 徐锋将笔一放,“老子不伺候了!” 唐沉:“要不你替我扫厕所,我去替你背。” “那得王胖子眼瞎了,”徐锋转回去抱着自己的语文书,隔一会,转过来问一句:“这个字怎么读?” 萧沛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存在感为零。 写了二十来张纸,每张纸上都是同一个内容: 北楼男厕所,打扫一次付两百,有意者联系电话xxxxxxx,QQxxxxxxx。非诚勿扰! 买了卷透明胶,每个男厕所隔间门里面贴一张。接下来就是拿着手机等消息。 等啊等,都没有消息。 唐沉开始怀疑,莫非两百太少了?可是他脑中的认知很清晰,这个时候贫富差距还是很大的,不,贫富差距一直都很大,两百不少了,特别是对于自己不赚钱只能问父母要零花钱的学生。 等啊等,还是没有消息。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来,幸好是下课时间,唐沉没顾得上看来电显示,飞快地接起:“喂?” 心道,上钩一个。 “哥,你和清晏放学后校门口等下我,我没让刘叔来接。”听筒里头传出唐芙的声音。 “你哥下午放学没空,你打电话给陈清晏吧。”说到陈清晏,唐沉抬头看向陈清晏的位置,没人,目光收回时掠过门口,看到陈清晏正从教室门外走进来。 还是那副呆样子。 挂了电话继续等,等啊等,上课时间不断摸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想到厕所那味,就让人受不了,在等的这个漫长而孤独的过程中,他不断的想起厕所那味。 手机震动起来时,讲台上的老师正在上课,唐沉蹲到桌子底下小声接电话,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特意看了下来电显示,陌生号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小声接起来:“喂?” 过了十秒钟,唐沉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地挂掉电话,妈的推销保险的。 继续等,等啊等,等得唐沉已经不抱希望了,准备下课后去买口罩和手套。 手机“叮”一声响了下。 妈的四三那傻逼又上课没事干,乱发骚扰信息。这么想着,唐沉还是点开手机看了下,一看之下,人逢喜事精神爽…… 是QQ请求添加好友的提醒,验证消息是,北楼男厕所付两百。 这就对了,错不了了。 先不说别的,就这个选择用□□联系的方式,就值得先给点个赞。都是学生,知道上课不方便接打电话。 很快添加好友成功。 海晏河清:「请问什么时间打扫?怎样付款?」 沧海沉浮:「同学你认真的?非诚勿扰!」 海晏河清:「认真的,先付钱后打扫。」 沧海沉浮:「预付一百,每天打扫完后付另一百,日结,共七天。」 打扫厕所,只需要每天下午放学待教学楼里的人都走完后,打扫一次。 海晏河清:「付款方式?」 沧海沉浮:「今天下午放学后,北楼男厕外,面谈。」 看着挺靠谱的,敲定好了这件事,唐沉终于有心情好好听课了。从唐沉的视线角度看向前排,徐锋课桌上摆着物理书,桌兜里敞着语文书,还在背课文。 真是苦了孩子! 下午放学后,徐锋苦哈哈去王胖子办公室背书了。 唐沉邀了施森,准备去北楼会一会这个上钩的“鱼”,不带今天,后面还有六天要合作,可得谈好了。 窄腰长腿的唐沉,走起路来带着些二十七岁唐总的气宇轩昂,走在一群穿着麻袋款校服的少男少女中,别提有多拉风了,比闪耀的凯迪拉克还拉风。 回头率相当的高。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参加豪华party,身边都带着保镖。 走在唐沉身边的施森:“艹!你丫离我远点,衬得哥们像谁的保镖,骚包!” 施森没有穿校服,这哥们除了特殊情况没有穿校服的习惯,并且穿衣风格奇特,他喜欢时尚非主流朋克风,还长得人高马大。走在衬衫牛仔裤的唐沉身边,就有点像保镖了。 唐沉怀疑他衣柜里那一溜的时尚非主流就是受了这哥们品位的波及。 他听话地绕到花坛的另一边走,不是因为施森这句话,而是因为他看见了刘雪然,正事要紧,这个时候不适合节外生枝。 刘雪然老远就看到了唐沉,没穿校服,这身衣服显得身材超棒,她下意识地就朝着唐沉这边走来,一个走神,人不见了。 花坛里长着高大的针叶长青松柏,松柏低下是繁茂的灌木,挡住了视线。 很意外的,唐沉在北楼男厕所门口没有看到他钓的“鱼”,而是看到了陈清晏,陈清晏靠在厕所对面的墙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一副等人的模样。 听见脚步声,陈清晏看过去,看到唐沉,一下子愣住了,茶色眼珠的狭长眼睛都忘记了眨一下。他可不认为这是个巧合,唐沉是来上厕所的。 唐沉原地360 度转了个圈,没有别人,就只有这一个人。 到底是哪里不对来着?对了,那个网名,一直被他忽略的那个网名,海晏河清。 当时看到这个网名,唐沉的脑子里自动浮现的是这个成语的解释,沧海波平,黄河水清,天下太平。而不是陈清晏。 唐沉走到陈清晏身边,“来上厕所?” 陈清晏答非所问,语气肯定:“沧海沉浮?” 唐沉:“海晏河清!”肯定句。 暗号对上了。 “我在一中的时候,我们老师也会让违纪的学生扫厕所。”陈清晏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说。 唐沉:“看在亲属关系的份上,你的话,一次三百,晚上回去家里付现金。” 陈清晏:“成交,早上输的两百你还没给。” “晚上一起给。” 看吧,果然是人熟好说话,一下子谈拢了。 “草!唐美人你上次不是说这是你弟,你让你弟替你扫厕所?牛逼!”施森还在懵逼。 这声“牛逼”明显带着鄙视。 唐沉现在没时间理这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他问陈清晏:“厕所门上看到的小广告?” “不是,有张纸从外面的垃圾桶里飞到我脚边,纸上看到的。” 外面的垃圾桶?!可是纸明明是贴到厕所隔间门里面的,唐沉猜到了什么,怪不得等了一天只等来陈清晏这一个上钩的。 “四三,你去那边厕所看看早上贴的东西还在不在,我怀疑有人搞事,”说着,唐沉走进这边的男厕所,准备拉开隔间门看一看小广告还在不在,他的手刚碰到门上…… 有人猛地从侧面推了他一下,用力不小,唐沉向另一边趔趄了两三步。 听到“哗啦”一声响,唐沉回头看,看到从隔间门上面倾下来一个垃圾篓,垃圾篓里面的脏东西倾到了推开他的陈清晏身上。 有人故意将垃圾篓放在隔间门的上面,只要门拉开,垃圾篓就会掉下来,每一个隔间门上都放着一个垃圾篓。 首先出现在唐沉脑海里的居然是陈清晏的那句话,我没你金贵。 第19章 施森返回来时,看到这边厕所里散了一地的垃圾,和唐沉非常难看的脸色。 唐美人嘴贱又骚包,但不常真生气,很少摆出一副这样的脸色,有股子狠厉劲。 陈清晏没事人一样拍干净自己身上的脏东西,到水池边洗了个手,从门背后拿出扫把,扫地上的垃圾,问道:“你得罪人了?” “唐美人你这个脸色臭的,掉蹲坑里了?”施森不明所以,挠着后脑勺说。 唐沉:“那边厕所情况怎么样?” “丫的确实有人搞事,贴的东西都他妈不见了,一个没剩!” 唐沉冷着脸指了下隔间门上面,示意施森往上看。 “艹!这哪个孙子干的,你不会中招了吧?幸亏那边厕所没有这个。” 看吧,每个厕所的小广告都被撕掉扔外面垃圾桶了,只有北楼这边的男厕所隔间门上放了这个垃圾篓。 显而易见有人在搞他,唐沉首先想到的是那个私聊群,他爆照表明身份发了那个公告,然后被移出了群。 唐沉:“这里有监控吗?” 施森:“谁他妈敢往厕所装监控,那不叫监控叫偷窥,唐美人,二十分钟的智商呢?” 气没了! 唐沉从裤兜里拿出钱包,抽出一百块塞施森手里,“兄弟你跑下腿,校内商店买一包口罩两双手套,谢了。” 当唐沉称“兄弟”说“谢了”的时候,施森就知道这个要求最好别拒绝,虽然三个人之间经常百无禁忌嘴上互相损,但也要分情况。 施森走了,去买东西了。 “别扫了,先出去。”唐沉拉起正在扫垃圾的陈清晏往外走。 手不小心碰到他拿着扫把的手,“砰”一声,陈清晏手里的扫把掉到地上,他触电般挪开了手。 唐沉看了看掉到地上的扫把,“怎么,扫把上面有虫子咬你了?” “有虫子。”陈清晏走到水池边,又去洗手了。 可是再怎么洗,那种被电了一下的感觉还是洗不掉,他被唐沉的手指电了一下。 等他洗完手,唐沉强势地将人拉出厕所,到与厕所隔着道楼梯的教室这边。 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天空湛蓝,楼前树上的绿叶随风摇曳。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唐沉眉头舒展开,脸色也缓和下来。他看向身边的人,陈清晏站在那里静得像一张壁画。 唐沉:“看在你替我挡灾的份上,今天厕所我来扫,钱照给。” 陈清晏:“那没什么,不用。” 唐沉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觉得平白无故受一桶垃圾这样的事,没什么,可以轻易地接受。 唐沉:“我不习惯欠人情。” “那你扫吧,我走了,钱也不用给了。”陈清晏说着作势要走。 唐沉:“各退一步,一起扫。” 带着口罩和手套扫完厕所后,取下手套洗手洗了三分钟,唐沉觉得还是不干净,莫名身上也跟着痒起来,他只想赶紧回家洗个澡。 三个人走出北楼,看见外面花坛边坐着一个人,对着手机兀自嘻嘻哈哈,傻逼一样,十分忘我。 施森俯身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土块,照着那边扔过去,准头不错,小土块打在那个人擎在手里的手机后盖上,小土块撞上坚硬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了。 “日!”十分忘我的徐锋被吓了一跳,发出这个感叹词的同时猛地站起来。 “丫这是课文背过了?瞧这得瑟样!”施森打趣道。 因为背课文抑郁了一整天的徐锋,一旦课文背过了,那就像弹簧一样,心情反弹得相当厉害,此刻每一根头发丝仿佛都在说,我很爽很高兴。 “那可不!过了过了,不行,这要庆祝,走,哥今天要请客。”因为心情好,徐锋没介意刚才的小土块,笑得见牙不见眼。 说完后,见几个人的表情不太对,徐锋笑不起来了,“这是怎么了?” 施森:“丫的有孙子搞事。” 唐沉:“疯子,之前那个群,就那个网名叫「请叫我爸爸」的,能解码出来是谁吗?” 目前为止,这个人是嫌疑最大的。 “啊!我被踢出群了。” 唐沉:“你之前在厕所遇到的那个拉你进群的是谁?” “咱班那个刘斌。” 施森:“唐美人,你知道搞事的孙子是谁?” 唐沉:“目前还不知道。” “只要你找出来,老子一个人就能给丫收拾了!”施森的语气很霸气。 唐沉记得,上一世,施森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去当兵了。 四个人边走边说,除了高三那边,教学区高一高二这边已经人走楼空,只余风吹梧桐“沙沙”声。今天是阴天,这个点,天色已经提早地暗下来,花坛里的针叶松柏变成了墨绿色,远看,像一座高高的尖塔。 可能是这个淡蓝色清透的云天太蛊惑人心,唐沉鬼使神差来了句:“后半年就高三,要好好学习了。” 施森:“丫的你怎么抢我妈台词!” “哈哈哈,唐美人你真逗……” 正笑着的徐锋,笑声突然嘎然而止,一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语气一百八十度神转弯:“日!” 这边三个人停下脚步看过去,都很莫名,难不成狼来了?! “妈的,我买的可乐还在花坛里,给忘了!”说完,徐锋转身向来路跑去。 背过了课文心情太好,路过商店,他就进去买了几罐可乐,放在刚才他坐着的地方的花坛里面,本来想着等那两个出来一起喝,这一来二去就给忘了。 陈清晏不声不响走在一边,不知道在想啥。 晚上,唐宅。 唐沉一回来就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下楼吃晚饭。 餐厅里没看到陈清晏,估计还在房间里洗澡。唐芙正拉着唐林海的手貌似在撒娇,不知道在要什么东西。 唐沉知道,只要唐芙一撒娇,在唐林海那里,基本上就是要什么给什么。唐沉想要一辆车,自行车真的不方便,上学还能将就,周末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兜个风都不行,开惯了轿车,他现在不喜欢骑机车。他也不想开唐林海的车,虽然唐林海有好几辆,但是车品整齐划一的古板。 估计他要是过去学着唐芙撒个娇,唐林海能给他三个连环踢,唐家没有会撒娇的男人! 唐沉走过去,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侧耳细听…… “爸,今天英语老师让我领读课文了,夸我发音特别标准。”唐芙甜甜地笑着软声说道。 唐林海:“我们家小芙真优秀!” “爸,我想买一辆自行车,就女孩子骑的那种,粉色的,小小的,以后就不用每天让刘叔接了。” 唐林海:“不行!女孩子骑什么自行车。” “就偶尔骑一下,刮风下雨就让刘叔接,爸~~~”最后那一声弯弯绕绕的。 “好好好,准了。” 唐沉:“小芙,你会骑自行车?” “不会骑我不会学吗,你都能学会,我学不会?”对着唐沉说话时声气马上就变了,唐芙心里有气,说好的载她回来,放学时这个有事那个有事,结果两个人一起回来的。 唐沉:“妹啊,下午放学咋回来的?” 唐芙:“要你管!” 年轻时的唐芙就这个性子,唐沉知道明早起来,她就又能给你一张笑脸。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芙对着他,再也没有了笑脸。 唐沉问唐林海:“如果我这学期期末考试考得好,下学期能进一班,你给什么奖励?” 唐芙惊得睁圆了眼睛,唐沉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所以这又是在唱哪出?绝对没好事! 唐林海:“上次你不是说想学跆拳道?” 唐沉:“这不算,培养我是你应尽的义务。” 唐林海:“你想要什么?” “给我买辆车。” 唐林海:“你叫我什么?” “爸。”唐沉就知道唐林海会在这里等着他。 “只要你下学期能进一班,可以。” 话虽这么说,唐林海其实没当回事。现在已经到四月,期末考应该在七月初,上次的成绩单他还没有忘记,他不相信唐沉能在不到三个月之内进步神速。但是有这个上进心是好的,值得言语鼓励。 看来,叛逆期是真的要过去了! …… 吃过晚饭,唐沉带着小哈在后花园里转了一圈,又在玻璃房里的沙发上躺了会。 家里那两个同龄人,不知道在自己房里干什么,十有八九在死读书。 唐沉回到自己房间,手里拿着五百块钱走出来,敲响了陈清晏的房门。 陈清晏打开门,唐沉往里面望了眼,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台灯下敞开着一本书,还有本子和笔。果然在死读书! 唐沉:“钱。” 陈清晏伸手去接,唐沉拿着钱的手却一下子躲开了,他看着里面的书桌问:“你在写什么作业?” 肢体语言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虽然没有说出来,我想进去看看,让给你送钱的人站门口不礼貌。 陈清晏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开门。 自从陈清晏住进这个房间,唐沉第一次走进来。第一感觉,过分整洁,不像一个十六岁孩子的房间,第二感觉,单调,不像唐芙的房间,有很多布娃娃,连抽纸盒都是卡哇伊风格的,一看就是个有着少女梦的女孩子的房间。 上一世那么多年,其实唐沉一点也不了解陈清晏,他一直是透过被厌恶扭曲的十八层滤镜看这个人的,看到的只是哈哈镜里严重失真的人像。 其实唐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坚信重生是有使命的,没有人告诉他这个使命是什么。 但他清楚地记得,在他死了后,他曾看着自己的尸体,向他从来都不相信的神明许过一个愿望——如果有人能给他收下尸,他下辈子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他。 他从来都不相信的神明不但替他实现了愿望,还让他重生了,可是,他还没有兑现承诺。 “叮叮铃铃”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响起。 这可能是这间房内唯一有点个人特色的东西了,唐沉看见窗上缀着一小串风铃,正在晚风中轻轻的摇晃。 房间里只有两张椅子,没有沙发,因为这个房间的面积小。一张椅子放在书桌前,另一张椅子上放着陈清晏的书包。 唐沉坐到床上,将手里的钱递给陈清晏,这小子有点呆,接得太慢,唐沉拿钱的手再往那边戳了一段距离,就一下子触碰到了对方的手。 他以为人接住了,松手,陈清晏又被唐沉的手指电了下,就是过电般的苏爽感,从指尖“唰”一下窜进脑子里,他条件反射般猛地缩回手。 五张粉红色的毛爷爷飘飘扬扬落到地上。 唐沉觉得奇了怪了,难道这小子嫌弃他! “我手上有虫子咬你?” 陈清晏:“手抽筋。”他觉得他生病了。 ※※※※※※※※※※※※※※※※※※※※ 小可爱,你们有被电过的经历吗? 第20章 手抽筋?唐沉不相信,他觉得这小子嫌弃他。 遇到这种事,那必须得迎难而上,唐沉从来就不知道“退缩”为何物。 陈清晏蹲下去捡掉到地上的钱。唐沉站起来,走到陈清晏的书桌边,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刚才远看就发现有些不协调,原来这个书桌的高度只到他的膝盖上面高一点,似乎是个儿童书桌,而陈清晏这么高的个子,不知道是怎样窝在这个桌子上学习的。 可能负责收拾房间的刘妈没想到那么年轻的陈雨芳会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书桌的规格是按七八岁的小孩子置办的。 桌上敞开着本物理书,唐沉随手翻了翻,书上的笔记很整齐,字体硬朗。 不像人看上去那么呆。 书边放着一个手机,跟他的手机同款,只是颜色不同,他的是土豪金,陈清晏的是耀石黑。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动静。唐沉拿起手机,给陈清晏:“你手机响了下。” 陈清晏把钱捡起来,装进兜里,伸手过去接,小心翼翼伸出两个指尖,以免再次碰到唐沉的手指。 见陈清晏的手迟迟疑疑地伸过来,明显又在嫌弃他,唐沉突然右手换左手,一下子就给他握了上去,并重重捏了下。 嫌弃我,那就慢慢嫌弃吧。 正要飞速缩回手,咦!这次好像没有被电,只是这柔腻的触感,不知道怎么形容。 不过陈清晏很不明白,不给手机了,反而捏他的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伸错手了,”唐沉把手机重新放回桌面上,看着手机说:“好像没响,可能我听错了。” 然后慢悠悠走了出去,在身后的门合上之前,转过身透过门缝说了句:“想起来了,我刚才上完厕所没洗手。” 陈清晏:“……” 那种柔腻的触感让他心里发毛。 他不相信唐沉没洗手,通过下午一起打扫厕所的经历,他觉得这人有点洁癖,不可能不洗手。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对他刚刚的反常举动误解了。 他拉过他妈的手,拉过他奶奶的手,摸过昊昊的小手。他妈的手温暖,他奶奶的手心有粗硬的老茧,昊昊的手绵软无骨。他也礼貌性与别人握过手,但那些都没有任何感觉。 唐沉的手,那种柔腻的触感,让他心里发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手上没有一点点岁月的痕迹。 成功把嫌弃他的人恶心到了,唐沉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自己的书桌边对比了下,书桌的高度到他腰际。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绿色,定睛一看,书桌前的窗台上不知被谁放了一盆吊兰,幽绿的叶子从窗台边缘垂下来。 唐沉知道这是陈雨芳放的,她上一世也放过,只不过被他从三楼窗前给扔下去了。 唐沉喜欢吃鱼,也喜欢赏鱼,住在海边,他会游泳,也会潜水。他的房间里有一个不大的鱼缸,里面有几条色彩鲜艳的鱼儿在游来游去,鱼缸里的珊瑚礁和水草还是他潜水亲自从海里捞的。 鱼缸放在一张桌子上面,和他的书桌差不多的桌子。 唐沉看着这张桌子就起了心思,他打电话从后面那栋楼里叫过来两个佣人。 “二少爷?” 唐沉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吩咐:“把放鱼缸的这张桌子搬到对面那间房里,再把对面那间房里有米老鼠的桌子给我搬过来。” 佣人:“对面那间房?” 那里好像住着新太太带过来的那个孩子。 唐沉:“我的中文不标准,没说清?” 语带压迫感。 “清楚了清楚了。” 唐沉:“就说我看上那个桌子了。” 佣人将鱼缸小心翼翼地挪下来,再抬着桌子往外走,刚到门边…… “等等。”唐沉想起什么似地说了一声。 佣人抬着桌子停下来。 唐沉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东西,放进桌子的一个小抽屉里。 “行了,抬过去。” 唐沉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动。 佣人敲了敲陈清晏的房门。陈清晏打开门,看到门外一脸憨厚的人和他们身后的桌子,不解:“怎么了?” “二少爷说他看上了你房里那个有米老鼠的桌子,要跟你换桌子。” 昊昊喜欢米老鼠,陈清晏不明白为什么唐沉都这么大了,还喜欢米老鼠! 陈清晏:“你们等一下,我把桌子上的书挪一下。” 桌子换好了,陈清晏重新把他的书摆好,坐在桌前继续写作业,这一坐上去就感觉不一样了,比那个小桌子舒服多了,这个高度刚刚好。 那么,唐沉到底是为什么要换桌子? 刚才搬的时候就听到桌子里有什么东西滚来滚去在响,低头看到一个小抽屉,拉开来一看,里面放着一罐可乐。 陈清晏记得这个绿色易拉罐装的可乐,回来的时候,那个叫“疯子”的同学提在一个塑料袋里,给每人发一罐,他没要,唐沉的塞进了书包里。 转学过来三四天了,陈清晏至今不知道他同桌叫什么名字,因为没上心。 陈清晏拿着可乐走出去,敲了下唐沉的房门。 唐沉又洗了个澡,刚洗完,头发湿漉漉的,脸蛋被水汽蒸得白里透红,眼睛就像大雨初霁的天空。 门开了一半,唐沉堵在门口。 陈清晏:“你把这个忘在抽屉里了。” 唐沉:“我不喜欢喝可乐,你要是也不喝,就扔了。” 陈清晏站着没动,低着头有点迟疑,迟疑了半天说:“那个桌子有米老鼠,可是你用着可能会不舒服,有点小。” 这把“沙沙”的声音,唐沉觉得作为男人的他都能给打满分。难不成驰名法律界的陈律师,在法庭上靠的不是雄辩,而是音色! 唐沉掀起嘴角笑了下,“那以后我去你房间写作业。”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陈清晏:“……” 回到自己的房间,陈清晏还没太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觉得是因为唐沉身上那股子沐浴露的味道,让他反应慢了半拍。他洗澡不用沐浴露,昊昊洗澡也不用沐浴露,他奶奶说,用香皂更健康。 唐沉躺在床上,看着鱼缸,鱼缸放在一个淡蓝色的侧面刻有米老鼠的书桌上面,之前那张桌子是原木色的。 鱼缸里的鱼儿,看见淡蓝色的桌面,以为是蓝色的大海,游得更欢快了。 唐沉从床上下来,拿起一边的鱼食,往里面撒了点。 听见渐渐沥沥的声音,唐沉走到窗前看,发现下雨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符姝、微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yxxyywwssxx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昨晚下了一夜雨,早上也没有放晴,“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樱花小道的路边落着一地湿漉漉的花瓣。 唐沉坐在车里,透过身侧被雨水冲刷着的车窗看着外面,朦朦胧胧,看不甚清,像一张水墨画上泼了一杯水,晕染开的样子。 很莫名的,这晕染开的水墨画在他的瞳孔里变成了红色的,从刀口里流出来的血一样的红色,鲜红的血流淌在已经冷却凝结的暗红色血液上,深浅有致…… “哥,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唐芙的声音带着些愤愤不平,她还记得唐沉昨晚向她爸死皮赖脸要车的事,下学期考一班不可能,不知道打的什么歪主意。 听在唐沉耳中,唐芙的这一句话,比黄鹂鸟的歌唱还美妙绝伦。 这一句话之后,他眼中看到的血不见了,只剩一个雨打落花的清晨。 因为今天下雨了,骑自行车不方便,唐沉和陈清晏都蹭了唐芙的宝马车。 唐林海是规定了男孩子要骑自行车,但是唐林海不像他车库里的车一样古板,男孩子也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淋雨也会生病。 时间一长,遇到雨雪天唐沉可以蹭车,就成了约定俗成的事。虽然唐林海没有明说,但也没有反对。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坏主意?”唐沉笑着问,声音里的宠溺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满溢。 唐芙听出来了,除了她,他哥从来没有这种语气对人说过话,对她爸都没有。唐芙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明明是愤愤不平说的话。 “谁让你好好的在那发呆,平常又是满肚子坏水的人。”唐芙的语气软下来,带点娇气。 唐芙坐在副驾驶,唐沉和陈清晏坐在后座。 唐沉扭头看过去,陈清晏也在对着窗外发呆,明明都是发呆,为什么他就是在打坏主意! “呆子,你怎么把沙拉酱吃额头上面了?”唐沉突然说道。 早餐三个人有吃水果沙拉。 陈清晏正在想,这样的雨天,他奶奶又会背着昊昊,一手挎着昊昊的书包,一手撑着伞,送昊昊去幼儿园,而自己却坐在这样淋不到雨吹不到风的车里…… 冷不丁被唐沉的声音打断,半天才意识到这个“呆子”是在说自己,他下意识摸向额头。 “哈哈哈……”唐沉被陈清晏的这个举动逗笑了,笑得特开怀,“脸上的脏东西能摸出来?!” 副驾驶上的唐芙,刚刚还对她哥心怀愧疚,这一下,愧疚个毛线! 根据经验,不用看,她都知道清晏额头上肯定没有沙拉酱,唐沉是在戏弄人,这满肚子的坏水! 唐芙带着些情绪地转身,正要提醒陈清晏不要信他…… 可是…… 唐芙猛然转过身来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她手伸向自己的书包,下巴放在椅背上面,声音低了几分说:“清晏,我书包里有一个小镜子,给你用,擦一下吧。” 还真有块沙拉酱,只是之前被额前的头发挡住了。 唐沉从衣兜里掏出一片湿巾纸,单张包装的那种,扔到陈清晏腿上,“要谢的,先欠着。” 唐芙:“小气!” 因为下雨,早上的体育课是在室内上的,体育中心的室内场地自然没有操场大。跑不了圈,就做了两遍第八套广播体操,解散了。 有两个篮筐,篮筐下面围着一群男生。一边靠墙呈阶梯状摆着几排塑料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堆不爱运动的人,男生大部分在玩手机,女生大部分在扎堆聊天。 体育课上成了娱乐课! 手机这东西,屏越来越大,使用的人越来越低龄,屡禁不止,没办法。 唐沉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打篮球,他和徐锋站在一起貌似在围观别人打篮球,实则是在想招。 唐沉:“疯子,你昨天说的刘斌在哪里?” 徐锋眼睛不大,但贼亮,扫视一周,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 唐沉顺着徐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塑料椅子上都是人,“哪个?” 重生回来的唐沉对“刘斌”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代表的人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换句话说,他不认识刘斌。 “唐美人你眼瞎啦!不就在那一个人缩椅子上玩手机吗?” 这么一说,唐沉就看到了,一个小平头男生正一个人缩椅子上,手指如飞在屏幕上点,明显在玩游戏。 唐沉:“你跟这小子熟吗?” “不熟,咱班我就跟你最熟。” 唐沉:“这小子爱玩手机?” “你这不废话吗,咱班谁不知道,饭可以不吃,手机不能不玩,就这么一人,要不然也不会蹲大号只带手机不带纸了。” 看着唐沉胸有成竹地向刘斌的方向走去,徐锋:“有招了?你要是直接过去问,这小子保准不会说。” 唐沉没说话,但徐锋懂了,这份气定神闲和胸有成竹的气场已经说明一切了,胜过千言万语。 唐沉觉得这个年龄的孩子,根本不需要想啥招,直接吓一吓就行了。这个刘斌能把徐锋拉进群,说明刘斌和「请叫我爸爸」的关系并没多好,两种可能,要么他不知道,要么他知道不肯说。 那个平头男生手游玩得很投入,两只眼睛紧紧粘在屏幕上,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唐沉目不斜视走过去,迈着优雅的步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搞事情,走到跟前,眼望着不远处的窗,抬手一下子就给人把手机抽走了。 平头男生懵逼脸:“唐美…唐哥,这我的手机,你看你一下子就让我落地成盒了!” 唐沉后面的徐锋更懵逼,懵逼到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唐美人这是在闹哪出?开玩笑!难不成是策略,徐锋选择静观其变。 唐沉拿着手机走到体育中心高高的窗台前,平头男生也跟着唐沉手里自己的手机走过来,脑子里在想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爷。 唐沉左手放在窗台上,手里转着一个黑色的大屏手机,说:“有人告诉我北楼男厕所的事是你干的?” 这叫先下手为强,对方会急于为自己辩白,而露出马脚或者告诉他他想知道的。 平头男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徐锋明白了,唐美人这事干得够他笑一年,他忍笑道:“唐美人,这是陈清晏他同桌,叫赵志文。” 认错人了! 错人了! 人了! 了! 唐总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惊了一秒钟后,从容不迫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将手机还给人:“体育老师让我跟你说,上体育课不能玩手机。” 赵志文走了,徐锋终于不用再憋着了,哈哈哈……。 唐沉:“笑屁,你丫不是说,一个人缩椅子上玩手机那个?” “你丫居然不认识刘斌和王志文,唐美人,我相信你被魂穿了。” 唐沉:“丫的长着个大众脸!这次换你,去把刘斌的手机拿过来。” “你要他的手机干什么?” “手机来了,人不就来了。”我不是已经给你示范一遍了! 第22章 唐沉站在体育中心高高的窗台边,窗外是一条马路,还在下雨,马路上到处是水。路边的行道树下,有东倒西歪的杂草,杂草里蓄满了雨水。 站了几分钟,不见有人过来,唐沉转头看过去,一看之下,唐沉笑了…… 徐锋技术不行,没能一下子抽走刘斌手里的手机,然后现在,徐锋拽着手机一端往自己这边拉,刘斌捏着另一端不松手,对峙了一会,势均力敌。 突然,徐锋出其不意伸手到刘斌腰侧,挠了下,手机成功到手。 拿到手机的徐锋喜滋滋过来了,刘斌跟在他后面也过来了。 看到唐沉,刘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被发现了! 唐沉从徐锋手里接过手机,这屏更大,比陈清晏他同桌的那个还大,估计也更容易碎。 唐沉左手放在窗台上,手里转着一个手机,正要开口…… “哥,我真没有别的意思,上次在群里说你妹妹漂亮,是真的觉得她漂亮,纯欣赏。” 刘斌在唐沉开口前坦白了,群里他的ID名称太容易解码了,就叫溜溜斌。 看唐沉这气场,明显是要收拾他,他觉得要坦白从宽,以免他的宝贝手机一不小心从窗台上掉出去。 徐锋乐了,丫的真逗! 唐沉转手机的手停顿了下,原来还有这茬! “我听人说北楼男厕所的事,是你干的?” 刘斌:“哥,我真没有啥非分之想,纯欣赏!” 唐沉提醒:“北楼男厕所?” “啥?我没干什么,我一般不去北楼上厕所,太远了,哥你小心手里的手机,别掉外面去了。” 体育中心外面是校外马路,非放学时间出不了校门,手机要是掉出去,就算摔不坏,也没法立刻捡回来,等到放学,说不定就被人捡走了。 唐沉看出来了,这小子是真不知道北楼男厕所的事。 “群里那个名字是「请叫我爸爸」的,是谁?” “他呀,我不知道。”说这句话时,刘斌的眼睛闪烁了下。 唐沉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那这手机我扔出去了,你放学后出去捡,幸运的话摔不坏,也不会被人捡走,不幸运的话,你买个新的吧。” “别别别,就那谁,王宇。哥,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王宇挺记仇。” 刘斌拿回了手机,宝贝地摸了摸,揣兜里走了。 唐沉和徐锋走回五班的人群中,重新站在之前的地方。 为了避免“被魂穿了”的唐美人再次闹笑话,这次不用唐沉问,徐锋主动介绍:“那个,正在运球跑的那个,校服裤子挽到膝盖上面,穿黑色运动鞋露出黄色袜子那个,就是王宇。” 说够详细了吧,唐美人要是再认错,不是真失忆就是脑子走水了! 这么一形容,唐沉一眼就看见了王宇,首先看到的是腿,因为徐锋形容的内容都在腿上。妈的,没见过腿毛这么多的,光腿远观像穿着层黑丝袜。 面相还好,比小虎长得周正多了。 “我又不是不认识王宇,你丫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唐总坚决不承认自己被魂穿了。 徐锋:“你知道有句话咋说吗?叫卸磨杀驴。” 唐沉:“你说你是驴?” “滚你丫的!” 一边塑料椅子上的赵志文,打完了一局游戏,抬头看到篮球场这边的唐沉,红卷毛招摇得刺眼睛,想到刚刚经历的那件莫名其妙的糟心事,突然就很迫切地想说话,有点不吐不快的节奏。 赵志文回头,看见自己后上方的座椅上,他同桌陈清晏坐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篮球场方向。 想起陈清晏也被唐沉欺负过,硬说人家一个刚转学过来的男生是他女朋友,“同是天涯沦落人”之叹油然而生。他走过去,坐到陈清晏身边,知道这人闷到一整天可以不说一句话的地步,他也不需要人回应,压低声音就开始说: “我跟你说啊,看在咱两是同桌的份上我才说的,其他人我还不说呢,以后离唐沉远点,有钱有势的大少爷惹不起。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同桌吗?原来有的,他上学期因为一点点小事,把他同桌的腿打折了,他同桌住了几个月的院,后来转学了,办转学手续的时候,腿上还打着石膏,可怜吧! 还有啊,你别看他整天一副高高在上清高样,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他都爱答不理的,其实呀,我听说吧,他在校外有女朋友,还不止一个,就是那个,私生活混乱,” 说到这里,赵志文看了眼周围的人和篮球场那边的唐沉,确定没有人在注意他,声音再压低几分说:“我还听说,他把人女孩子的肚子弄大过,为了这事,他爸给人赔了一千万,有钱吧!牛逼吧!还有啊……” “你听谁说的?”陈清晏插/进来一句话。 赵志文说得正起劲,突然这个一直不声不响没回应的人给了句回应,他颇有点不习惯,以为人不相信,“你不相信?” 陈清晏:“你听谁说的?” “你是不是想说我在胡说八道,我从来不胡说八道,就是咱班那个王宇说的,他好像认识那个被搞大肚子的女孩子,还说女孩子的爸妈拿着那一千万,买了套新房子搬进去了,有理有据,信了吧。还有啊,我跟你说……巴拉巴拉……,我相信你才跟你说这么多,你不要跟别人说,要是被唐沉知道了,就有人要遭殃了!” …… “唐美人,你确定厕所这事是王宇干的?”徐锋问道。 “嫌疑最大,不确定,疯子,我以前揍过王宇吗?”唐沉不记得他跟这个王宇有没有过什么过节,做这么恶心人的事,总得有动机吧。 徐锋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吧,你俩气场不合,没有过啥交集……”说到这里,徐锋猛然意识到不对,他一字一顿划重点般地说:“唐美人,你跟他有没有过节,不是你自己更清楚吗?!” 这会□□育课了,一大群蓝白校服和黄白校服从体育中心向教学区走,徐锋和唐沉远远地走在后面。 雨停了,路边有几株桃树,树上的桃花滚动着水珠。 空气里都是饱满的水分子,唐沉看到路面上的落花,被鞋子踩得乱七八糟黏糊糊,似乎真的有一丝“香如故【注】”在空气里流窜。 唐沉:“鬼他妈才清楚!” 徐锋:“那就这样先给丫揍一顿?” 唐沉:“查清楚,揍人也要有逼格。” “有招?” 唐沉:“小广告撕过一次,就会撕第二次,叫上四三,咱们今天再贴一拨,这叫引蛇出洞,再给丫来个瓮中捉鳖。” 唐沉去上厕所了,徐锋一个人先回教室。 上完厕所,唐沉悠悠然遛达回教室,在教室门口与陈清晏擦肩而过,陈清晏看过来一眼,唐沉颇感意外,终于不再装木头视而不见了,有进步,值得鼓励。 擦肩而过的时候,唐沉微侧头,用唇语说了句:“呆子!” 刚走进教室,唐沉就听见徐锋的叫骂声,声音很大,表达着很盛的怒气。 “你丫有病啊!娘们唧唧的不像个男人,给老子滚远点!” 接着是一阵“劈哩哐啷”的响动,就像是好多书被一把扫到地上的响动。 唐沉沿着一组与二组之间狭窄的走道走过去,后排的走道间,地上横七竖八都是书,书上斜躺着一个浅蓝色的书立架,这是萧沛的书立架。 萧沛的书桌上没有书,一马平川的黄色桌面。唐沉看到萧沛站在座位里面,贴着墙,低着头,手指缩在衣袖里面。 徐锋踩着一本书站在自己座位旁的走道中,身上的校服湿了一半。徐锋的椅子下面有一滩水渍以及横躺着的水杯,杯盖在两米远处唐沉的脚边。 看到这个现场,唐沉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水杯是萧沛的水杯,萧沛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水杯,水泼到了徐锋身上,徐锋火了,给人把书扫到了地上。 “疯子,以后不许用我的口头禅,我申请专利了。” 唐沉指的是那句“你丫有病!” 说着,唐沉弯腰捡起脚边的杯盖和那个浅蓝色的书立架。 穿着湿衣服,脸红脖子粗站那里的徐锋不解地看过来,他以为是友军来了,唐美人这是要倒戈?! 唐沉把杯盖和书立架放到桌上,萧沛吃惊地看过来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唐沉看见他的眼圈都红了,眼中隐隐有泪意。 “疯子,人不是都道过歉了?又不是有意的,你隔三差五抄人作业,哪次没给你抄?” 说着唐沉开始捡地上的书。 “现在是春天,又不是冬天,衣服很快就能干。” 不管有没有倒戈,听唐沉这么一说,徐锋的火气瞬间就消了一大半。 上课的时候,唐沉收到一条QQ消息,萧沛通过班级群私了他。 「厕所门上的垃圾篓是王宇放的,我无意中看到了。」 萧沛昨天下午放学,去北楼找他一个高一的同乡,路过男厕所,无意中看到了。 ※※※※※※※※※※※※※※※※※※※※ 【注】 驿外断桥边 ,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第23章 萧沛脑后的头发像他的人一样服贴,唐沉再一次想起若干年后的萧影帝…… 若干年后,唐林海中风,唐泽入狱,唐氏地产股价下跌,人心惶惶,墙倒众人推,距离破产就差一步。 刚毕业没多久的唐沉被迫四处求人,想拉一个投资或者向银行贷一笔款,帮助唐氏度过这次危机,却四处碰壁。 那一次,夜总会,唐沉请一位银行行长吃饭。饭吃了,酒喝了,女人也给叫了,这位行长就是只谈风雪不谈公事。唐沉的心凉了一半,借口从包间出来,在走廊里抽烟。 烟雾和愁绪缭绕中,他意外地看见了萧沛,当时的萧影帝红透半边天,有财有名。 萧沛不计前嫌帮了他,才有了后来的沉宇集团…… 下课时间,花坛边,针叶松柏投下的一片阴影中,站着三个人,唐沉、徐锋还有施森站在那里正说话。 “就是王宇干的,萧沛说他看见了。”唐沉踢着脚下的落叶。 “谁……谁?你说谁看见了?!”徐锋伸出食指掏耳朵,他确信自己听错了。 唐沉:“你同桌,萧沛。”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话了,我怎么不知道?”想到萧沛那娘们唧唧的样子,徐锋就想炸毛,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比女人还女人。 “上课时,他QQ私我了。”见徐锋这提到萧沛就不痛快的样子,唐沉忍住给丫一掌拍脑门上的冲动,说:“衣服都快干了,你就不能爷们点,欺负同学有意思?” 徐锋:“丫的一条消息就把你收买了!” 一边站着的施森,看着这俩来来去去的,没耐心了,“你俩娘们唧唧这是在干啥?就说吧,要揍谁,时间地点,痛快些!” 一直在说别人娘们唧唧,现在有人说他娘们唧唧,徐锋一点就着:“谁娘们唧唧谁傻逼!” 施森:“完了,有人跟娘们唧唧死磕了,唐美人,咱俩说正事。” …… 下午放学,唐沉和徐锋慢悠悠收拾着书包,眼角余光时不时瞟一眼王宇那边,见人走出去了,两人也走出去,远远地跟在后面。 自然不能在学校里动手,人多眼杂不说,被发现了还算违纪。出了校门,教导主任的手再长也管不着。 可是,王宇这方向有点不对,放学了不是应该回家?!王宇没有往校门方向走。 跟在后面的唐沉:“你不是说他走读?” 徐锋:“就是走读,丫的没住校。” “那丫这是要去哪里?” 徐锋语带小激动:“没准是去会妹子。” 没准有好戏看噢,运气够的话也许能看到亲个小嘴啥的,好激动! 唐沉看了眼天上的白云,“丫要有妹子会,得先把腿毛剃了。” 王宇背着个土黄色的书包,唐沉一直盯着那个土黄色的书包。没办法,有仇必报是强者规则,他就想给丫揍一顿,让丫以后做事情的时候能想起这一顿疼,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王宇走出教学区,到生活区那边的饮品店里买了杯奶茶,小心翼翼地拎在手中,时而低头看两眼,一副很珍视的样子。 “恋奶茶癖?!”徐锋言简意赅语出惊人来了句。 唐沉:“腿毛不刮就指着杯奶茶追妹子,多半没戏!” 还真是会妹子,徐锋心里那个激动又上来了,带着礼物去,人妹子一感动,再一心软,可不就亲上了…… “疯子,以后要追妹子记得先刮腿毛。”唐沉想起什么似地说了句。 “滚!老子穿长裤。” 王宇买完奶茶,还是没有朝校门口方向走,他又回到教学区,在梧桐树底下徘徊良久,然后下定决心似地往前走去。 走到花坛边等了一会,等前方走过来两个女生,王宇捧着奶茶笑脸迎上去。 看清这两个女生的脸后,唐沉拽着徐锋,脚步一转,闪到了花坛另一边。 徐锋有点懵:“这癞□□看上咱芙妹了?!” 这两个女生是唐芙和刘雪然。 唐沉透过针叶松柏枝叶间的缝隙看过去,王宇将手里的奶茶殷勤地捧给刘雪然。 唐沉:“丫的要敢追小芙,我今天就一脚给他踹废了。” 现在的唐芙太单纯,人把她卖了,她还能给人数钱那种。 不过现在看来,王宇做恶心事的动机算是找到了。 花坛另一边。 “同学,谢谢你今天捡到我的手机。”王宇自以为笑得很得体很大方地将奶茶递过去。 其实,当时,手机是他见刘雪然走过来时,故意落下的。 刘雪然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没接奶茶,只说:“不用谢。” 说完,拉着唐芙就要走。 王宇:“无功不受禄,要谢的。” 这个成语用得好,间接表达出自己有做学霸的潜质,只是怀才不遇。 唐芙眼珠子转了两圈,了然地说:“你不会是想追我们雪然吧?那可得排队,队早就从校门口排到乌雨巷了。” 刘雪然很早熟,在这个情犊初开的年纪里已经发育得凹凸有致,追求者很多。 被一语道破心思的王宇有些挂不住,干巴巴笑了两声,口是心非说:“就是谢谢你捡到我的手机。” 刘雪然不耐烦了,她一把接过奶茶,“好吧,两清了。” 最后,奶茶从刘雪然手里转移到了唐芙手里,唐芙插上吸管喝得津津有味。 唐沉决定晚上回去给他妹上一课,课题就叫,不能随便喝陌生男人的奶茶。 唐芙喝了几口奶茶,目光落在花坛里的针叶松柏上,“咦,我好像看到我哥了!” 刘雪然猛地看过来,刚才的事要是被唐沉看到了,就误会了。 “在哪里?” “心灵感应,你信吗?哈哈哈哈……”唐芙笑得没心没肺。 “臭丫头,你别跑!”刘雪然追上去作势要打唐芙。 唐芙左躲右闪,两个女生打打闹闹走远了。 …… “丫的想追刘雪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 徐锋不开心,因为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亲小嘴。 徐锋和唐沉到校门口汇合了施森,三个人远远地尾随着王宇,跟到一段比较适合打家劫舍的僻静路段上。 唐沉冲施森招了招手,施森附耳过来,唐沉指着旁边一条岔路说:“四三,这条岔路拐过去,到这段路的出口堵着,给丫包抄了。” 施森不以为然:“这里就丫一个人,我一个人过去立马就能给撂倒了,咱们三个人,没必要讲战术吧?” 唐沉:“有备无患,今天来来去去跟了这么久,别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施森顺着岔路跑过去了。 唐沉将书包从背上取下来,扔给徐锋,要动手了,活动活动腿脚热热身。 徐锋把手里唐沉的书包和肩上自己的书包一起放到路边的地上,也学着唐沉的动作热身。 唐沉诧异地看向徐锋:“疯子,你拎着包,看哥动手就行。” 这是歧视,赤/裸/裸的歧视!徐锋不干:“我以后是要做大哥的人,唐美人你拎包看着,我动手。” 说着,徐锋到路边捡起一根棍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硬度和重量都还行。 有了武器傍身,徐锋的自信心空前膨胀,唐美人居然敢小看人!在背课文上输了一大截,可不得在别的事情上赢回来。 思及此,徐锋在没有知会唐沉的情况下,手握棍子,一马当先向着王宇的背影冲过去…… 唐沉之前也没有看到前面路上有个坑,直到气势汹汹没有看脚下的徐锋冲过去时,一脚踩进坑里,“叭唧”一声摔倒了。手里的“武器”脱手向前飞出去五六米远,落在王宇的脚边,那截硬度和重量都还行的枯树枝落地就碎成了几段。 王宇正好端端走着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没有看到趴在地上的人只看到唐沉,以为这个树枝是唐沉对着他砸过来的,准头不好砸偏了,本来就做了亏心事,王宇撒开腿就向前跑。 “看着书包。” 唐沉对地上的人交代了句,快速追上去。 王宇跑了没两分钟,遇到了从前面包抄过来的施森,施森他是见过的,和唐沉穿一条裤子的人。 前有狼后有虎,王宇彻底慌了,想到唐沉那个被打断腿然后转学的同桌,更慌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慌了的王宇转头看到身后的墙,就往上爬。 不知道那堵墙的后面是哪里,墙面不是水泥铸的,而是青砖砌的,隔三差五有镂空的砖眼可以踩上去。 在断腿的威胁下,王宇爬墙的速度破了自己的历史最高速。快要爬上墙头时,赶过来的唐沉拽住了他的一只脚,用力往下拉,王宇死死抱着墙不松手,僵持半天,唐沉掖下来一只臭气熏天的鞋子。 王宇一只脚上穿着黄色的袜子,快速爬上墙。唐沉手里的鞋子飞出去,重重砸到王宇脸上,王宇结结实实被砸了下。 “噗通”一声,鞋子落到了墙的另一边,再更大的“噗通”一声,王宇从墙上跳了过去,跳到另一边。 唐沉的斗志彻底被激发起来了,刚才那个臭气熏天的鞋子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扯掉身上累赘的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圆领短袖,唐沉两三下攀上墙,追过去。 墙的另一边是个公园,隐隐约约能听见广场舞的音乐。 王宇跳下来时不小心磕到了腿,正疼着,还没缓两下,听到动静回头看见唐沉追过来了,一蹦三尺高,顾不上穿鞋子,顾不上腿疼,一只脚上套着黄袜子就往前蹿。 前面公园空地上,一群老头老太太在跳广场舞,放着节奏明快的音乐,金黄色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边上的树底下趴着一只猫,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晒夕阳。音乐声掩盖了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无头苍蝇似地可着劲往前跑的王宇眼看就要一脚踢到猫…… 追过来的唐沉,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借了下力,一个标准的腾空旋风踢,踢中王宇的后背。王宇向一侧跌出去两三米远,差点撞到一个跳广场舞的老太太。 “喵……” 晒夕阳的猫受了惊,跳进跑过来的一个老头怀里。 唐沉心里那个痛快啊,要知道这个腾空旋风踢,可是跆拳道的高难度动作,是红黑带的考带内容,他当初学习时都不太能踢标准,时隔这么多年,说来就来,一下子就踢出来了,超常发挥呀! 王宇忍痛爬起来又要跑,唐沉气还没消,正准备上去再给补两脚。 “哎,小伙子……”抱着猫的老头拉了下唐沉。 唐沉以为他要道谢,谢自己临危一脚救了他的猫,“不用谢。”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王宇又跑了。 妈的属狗的,刚才那一脚就应该踢腿上! 唐沉的红卷毛都被汗湿透了,刚才那超常发挥的一踢有些用力过度,这会右腿有点提不上劲。身边一阵风过,唐沉看到施森从身后跑过来,越过他,飞速追上去了。 有人追了,唐沉放缓了速度,慢慢跑着。 听到身后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十分稳健的脚步声,唐沉以为是徐锋追过来了,扭头,却看到刚刚那个老头,怀里还抱着猫。 老头一边跑一边说话,气息平稳笑眯眯:“小伙子,多大了?” 唐沉:“老爷子,练过吧?” 他不是真的十七岁,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老头:“小伙子好眼力!” 为了保住自己的腿,王宇真的是拼了命地在跑,刚才唐沉那一脚踢得他后背火烧火燎疼进肺里。眼看快到路口了,前面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只要撑到马路上,他随便拦辆出租车就能走。 突然,路口斜刺里横进来一辆自行车,憋足了劲的王宇没能立马刹住脚步,一下子就撞自行车上了。 就这一分钟的时间,后面的施森追上来,上来就给了两脚。 王宇已经跑到脱力了,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疾风吹过破败的纸窗发出的声音,衣领上一圈被汗水打湿的印渍,脸上的汗和着地上扬起的尘土,左一块,右一块。 直挺挺躺地上,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唐美人,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丫招后有招啊!这套路真是艹了!” 施森以为陈清晏和他的自行车突然及时出现在这里,是唐沉安排的后招。 唐沉也很意外,他问陈清晏:“你怎么来了?” 他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蓄意的伪装。 陈清晏:“路过。” “嗬!” 陈清晏确实不是路过,他下午放学打扫完北楼男厕所,出来到校门口,看到唐沉和他的两个铁哥们尾随着王宇去了。 想到赵志文之前说的唐沉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断人腿的事,何况现在这事不是鸡毛蒜皮了,王宇都恶意诽谤了。 说唐沉打断人腿,陈清晏信,但是说唐沉私生活混乱这样那样之类的,陈清晏不信。 考虑再三,他决定跟着看看,好歹现在也算一家人,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王宇躺地上老半天,“呼哧呼哧”的粗喘声没平复下来。 唐沉没有一上去就揍,他蹲下去看着王宇被汗水和尘土糊得泥泞的脸问:“知道我为什么揍你吗?” 王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唐沉的目光从王宇的脸上慢慢下移,移到他的腿上,停留良久,仿佛在思考,这腿是横着打断呢,还是斜着。 “还是说,你想腿上打个石膏,在医院躺上三个月?” 王宇:“厕所的垃圾篓砸你头上了吗?” 唐沉站起来,抬脚一下子就给王宇踹肚子上了。 这一脚没有用全力,用了一半的力道。唐沉发现死而复生之后,他心变软了,再怎么说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又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要是真正十七岁的唐沉,今天这条腿必须得打折了。 唐沉:“我不管你为了什么,以后他妈离我远点,否则今天这顿揍只是个开始,滚吧。” “不是吧唐美人,这就完了?!” 施森话没说完,地上躺回来些体力的王宇一轱辘爬起来,一溜烟跑没了,比兔子还快。 昨天夜里和今天早上下的雨洗掉了空中的浮尘,这会暖黄色的夕阳晚照特别干净,像高清镜头下的旧照片。 旧照片中的唐沉,穿着黑色短袖T恤,露出来的胳膊修长,皮肤像抹着层蜜一样细致。 在陈清晏的成长环境中,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甚至没有办法想象。 “小伙子练过跆拳道?” 唐沉闻声看过去,才发现那个老头还没走。这会才有时间看仔细,老爷子头发半白,精神矍铄,穿着一身打太极的白褂子,怀里的猫柔软的白毛和他身上的白绸缎,像水一样柔和。 唐沉确定他以前没有见过这个老头,素昧平生的,又隔着两辈人的代沟,这先是问年龄,再问履历,有何企图呢? “练过。”唐沉不动声色说。 老头笑眯眯:“相信命中注定吗?” “不相信。” 唐沉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老头伸手撸了下怀里的白猫,白猫惬意地眯起眼睛,这眯起的眼睛和老头笑眯眯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神似。 “哈哈哈……,巧了,我也不相信,所以你我有缘,你说是不是?” 唐沉:“老爷子街头坑蒙拐骗算命的?” “巧了,我昨天刚找人卜了一卦,卦相说,我今天会走好运。” 话说到这里,唐沉听出点味了,可是……他不喜欢捡不劳而获的便宜。 “那就祝老爷子好运加持,幸福无疆。” 说完,对陈清晏和施森招了招手,意思是走了走了。 说实在的施森还在懵逼,他觉得这一老一少在打哑迷,还只有他一个人听不懂,难不成这就是七班到五班的智商差距,真是艹了! 老头有点小倔强,遇到一个看上的不容易,家里头那两个小的没办法指望,自己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了,老头子心里急啊! “小伙子,大爷家里开武馆的,你要过来学,给你免学费。” “四三,你相信天上掉馅饼还偏偏砸中你这样的事吗?”唐沉问施森。 正在自我怀疑智商的施森这下听懂了,他没理唐沉,一下子凑到老头子身边,笑得和献媚就差了个性别,说:“我,大爷你看我,我超想学武,但是我爸不给出学费,巧了不是!” 唐沉走过去,抓住施森的后衣领往过拖,“走了走了,坑蒙拐骗你也信?” 要倒回去看看徐锋咋回事,难道还没有爬起来,难道一个坑自己把自己摔断腿了。 “小伙子,如果想学了,来精诚武馆找我,我姓康。”老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奇迹般地带着点自信。 听到这句话,施森不走了,唐沉抓着后衣领都掖不动。 施森:“靠谱了吧,靠谱了吧,都自报家门了,有名有姓的。” 唐沉用“我不是吓唬你”的语气说:“你知道吗?拉传销的和人贩子就会这样说。” 他就是不喜欢捡这种便宜,阅历告诉他,太容易得到的往往是没有多少价值的东西……等等……,精诚武馆,怎么会有些耳熟? 唐沉看向一直闷声不响的陈清晏,目光带着询问。 陈清晏:“这是小虎和大虎的爷爷,精诚武馆的当家人,很厉害。” “等等等等……,艹!我这几天都没敢在乌雨巷方圆两里之内活动,唐美人,你说这是冤家路窄,”施森用“到手的一个亿没了”的欲哭无泪表情说:“还是造化弄人?” 好沧桑! 唐沉回身,换了种语气对老头说:“老爷子,成交,改日我去找你,不过得买一送一,捎上我这个哥们一起。” 唐沉有一种很可贵的品质,不对,重生过来的唐沉有种很可贵的品质,不是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些吧,而是让生活来得再异彩纷呈些吧。 好吧,实话是,唐沉想到了陈清晏腹部的伤以及那个亮眼的蝴蝶结发夹。 以前的唐沉不相信命中注定,他只相信他自己。但是,那是没有死过一次再重来一次的唐沉。 施森:“唐美人,你这是主动送上门去找打,还要捎带上我?” 陈清晏:“小虎和大虎都怕他爷,你们要真想学武,可以考虑下。” 唐沉:“不想去?那你别去了。” “哪能呢,想吃啥?哥请了。” 没了的一个亿又回来了,那感觉,没得说! “疯子呢?”施森想起来了。 唐沉:“不知道,打电话。” 施森掏出手机,打给徐锋。 陈清晏左右一看,没事了,跨上自行车,对唐沉说:“我走了,三百块,晚上记得给我。” 唐沉:“去哪里?” “回家。” 唐沉左右四顾,看了看街景,“回家你路过这里?!” “帮我妈买个东西。”陈清晏云淡风轻。 唐沉:“单车给我留下,你回家。” 陈清晏:“这是我的车。” 唐沉:“意思你要载我!那好吧。” 陈清晏看过来一眼,对上唐沉的眼睛,那眼里有两分傲娇,三分戏谑,剩下的他不知道是什么。 比海面上的船只扬起的风帆还张扬。 陈清晏收回目光看着自己脚下,他一直都不喜欢张扬的东西,可是他突然发现,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电话打通了,徐锋说他在之前那条路转角处的一家甜品店里,要请客,为自己的一招不慎赔罪。 唐沉相信徐锋这会在甜品店里已经自己吃了至少十分钟了,丫的受一丁点委屈都会花钱给自己补回来,这点肯定随他妈。 第24章 桌上的红豆双皮奶吃了一半,徐锋的嘴唇上带着奶沫子,捞起裤子给其他人看他的膝盖,膝盖擦破了皮,渗出些血珠子。 “疼,动一动就疼,唐美人,虽然没咋帮上忙,但哥们确实出力了,你看这伤。要不是那个坑,对吧,谁又能想到好好的路上冒出个坑!” 唐沉看着徐锋嘴唇上的奶沫子说:“叫声哥,这顿我请。” “切!你觉得我差钱?” 施森的思维还停留在“学武”上,已经脑补出了几个关于“学武后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版本。 “疯子,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学武吗?不过可能你要出学费,我知道你家不差钱。” 徐锋小心翼翼地将捞起的裤子轻轻放下,尽量不碰到自己的伤,“那得等我腿上的伤好了。” 唐美人和四三都去学武的话,他自然也是想学的,但是听说不好学,他又不像唐美人有底子。 唐沉没有坐下来吃甜品,以前他好像是挺喜欢吃甜的东西,可是现在,他不喜欢吃了。 陈清晏在甜品店门口根本就没进来,估计那呆子也不可能进来吃。 “你俩慢慢吃,我先走了。” 唐沉拿上自己的书包和衣服,走了。 走了几步,徐锋喊道:“过几天我生日,别忘了!” 徐锋要是不说,他还真不记得了。 上一世,商海沉浮,他都不太能记得自己的生日,更不会有别人为他过生日。 除了一些别有所求的。 天色慢慢暗下来,唐沉坐在陈清晏的自行车后座上,又一次闻到了清浅的香皂味,惹人昏昏欲睡,还没有吃晚饭,却不觉得有多饿。 车速快的时候,风会吹起陈清晏身上宽松的校服外套,向后面隆起一个包,好几次贴到唐沉身上。 唐沉伸手向下拉着陈清晏的外套下摆,那个包就鼓不起来了。 陈清晏:“你怎么知道厕所的事是王宇干的?” 他以为唐沉揍王宇,是因为发现了王宇恶意造谣的事。 唐沉:“有人看到了,你说大小虎他爷看上我什么了?” 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上一个重生者,不能不说,老头挺厉害的。 陈清晏:“不知道,不过康家祖传的是形意拳,不是跆拳道。” 唐沉:“你怎么知道?” “前燕村住久了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吃过晚饭,唐芙在前院里学自行车,刘叔跟在后面手把手教,唐沉带着小哈在旁边看热闹。 不知道陈清晏在哪里,吃完晚饭唐沉就没有看到,估计又在房间里死读书,都不出来走一走,消消食。 小哈似乎对唐芙的粉红色自行车很感兴趣,跑过来跑过去绕着自行车瞎窜,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小尾巴摆来摆去,就差翘上天了。 唐芙学得很费劲。刘叔在后面紧紧摁着后座,唐芙都不太敢往前蹬,怕摔倒,车子摇摇摆摆龟速前进着,偶尔还会因为唐芙忘记控车头,跑进一边的草坪里。 整个就是,刘叔在推着自行车脚踏板上的唐芙走。 唐芙还在怪小哈,路过唐沉身边时,说:“别笑了,快,把小哈拎走,怕碾到它,我都不敢太用力。” “你放心用力,小哈肯定比你的自行车跑得快。” 唐沉就纳闷了,唐大小姐上一世也并没有闹着要学自行车。在这件事情上,唐沉和唐林海的观点一致,女孩子学什么自行车!但是她要是想学,就让她学着玩儿吧。 唐沉和唐芙自小没妈,唐林海工作忙,刘叔和刘妈差不多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 待唐芙就像半个女儿,从来都叫小芙,不叫小姐。但是从来只叫唐沉二少爷,因为上辈子的唐沉……从懂事起就活在二少爷的身份里。 太小不懂事的时候,他还管给他喂奶的刘妈叫过妈。 刘妈和刘叔有两个女儿,一直想要个儿子,没儿子,唐沉小时候长得漂亮,很招人,刘妈曾经很疼他。 在唐沉上初中的时候,他偶尔听见刘妈跟别的佣人闲聊时笑谈道,自己小时候管她叫过妈。 当时,“妈”这个字,对唐沉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禁忌,因为别人有妈他没妈,有个爸还动不动就揍他。 所以,唐沉就炸了,发起少爷脾气来闹得很大。 自那以后,唐宅上下,除了唐林海和唐芙没人敢惹他,也都慢慢生分起来。 唐芙学得费劲,后面的刘叔也摁得费劲,但脸上依然挂着笑,总之是无论如何不敢松手,学不会不要紧,可不能给摔了。 唐沉觉得,刘叔这种摁法,唐芙能学会才怪! 唐沉:“刘叔,我小时候怎么学会自行车的?” 他不记得了。 天色暗下来了,身后的小白楼里亮起了灯,刘叔皮肤偏黑,唐沉只看见他笑起来时露出的白牙一闪而过。 刘叔的语气中带着笑意:“二少爷小时候很聪明,教了没几下,找了段下坡路,一下子就学会了。” 唐芙不开心了,意思是她不聪明。 刘叔:“小芙也很聪明,只是学车这种事,本来就是男孩子学得快。” 唐芙:“哼!” “为什么唐老板会想到让男孩子骑自行车?” 唐沉挺纳闷,按理说唐林海的生活环境跟自行车基本没什么关系的。 刘叔:“先生说,能锻炼身体,又环保。” 唐沉心道,哼! “刘叔,以后别叫二少爷了,叫小沉吧。” 西天升起一轮上弦月,弯弯的一个半圆,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海边,晚上风大,能听见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隐约约的海潮声。 唐沉觉得他就像时光机器里的一个bug,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bug,但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谁也不知道这个微小的bug产生的蝴蝶效应,会改变多少人的人生轨迹。 如果,他想如果这辈子的唐芙仍然会喜欢陈清晏,或许他可以想办法成全下…… 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换睡衣,唐沉拿着自己的书和本子来到陈清晏的房间。 “那个桌子坐着不舒服,我过来写作业,上次说好的。”唐沉靠着门框说。 用了这个书桌,对比之下,陈清晏也知道那个书桌用起来确实很不舒服。 “你不先把头发吹干?” 唐沉的头发还在滴水,这样子写作业肯定会滴到书上。 唐沉:“你有吹风机?” “我头发短,不用那个,小芙肯定有。” 唐沉摸了摸自己的红卷毛,该剪头发了,其实这个发色,现在的他并不喜欢,只是懒得去弄。 唐沉吹完头发回来,陈清晏已经把自己的书挪到了桌子的一边,腾出一半桌面给唐沉。往常他放书包的那把椅子,也被放到了书桌边。 唐沉坐到椅子上,翻开练习册,准备写物理作业,向旁边桌面看过去一眼,陈清晏拿着一本像是课本的书在看。 “你作业写完了?” 陈清晏:“完了。” 唐沉:“在看什么书?” 陈清晏:“数学书。” 他又不是不认识数学书,这明明就不是高二下学期的数学书,唐沉伸手过去翻起书的封面看了下,高三上学期数学。 这书呆子……挺超前的嘛!那为什么被分来了五班。 唐沉:“看得懂吗?” 陈清晏:“差不多,不懂的我可以明天去问数学老师。” 咦,这呆子不赖呀! 唐沉:“大学想考哪里?” 这么努力,肯定是有目标吧。 陈清晏:“不知道。” 他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只想好好学习,以后赚很多钱,让他奶奶和昊昊过好日子。 他妈有唐叔叔,他还是很放心的。 想到这里,陈清晏将视线从书上挪开,转向唐沉:“对了,三百块,你还没有给我。” 灯光下,唐沉的眼睛,让陈清晏想起钻石,他没有见过但知道的钻石,别人都说钻石很亮眼很闪耀。 唐沉:“你很缺钱?” 陈清晏:“缺。” 有了钱,他奶奶就不用那么辛苦,每个周末去海边摆摊。那个电动三轮车老出故障,要换个新的了,上次昊昊看上的玩具还没有给他买。 虽然陈雨芳和昊昊他爸结婚也就六七年,但是结婚之前,陈清晏和陈雨芳就住在前燕村。 王奶奶从小就照顾他,要不是因为他这个拖油瓶,他妈也不至于嫁给那个混子。 人是来了唐家,过上了别人口中的好日子,可是陈清晏的心还在前燕村,他在那里长大。 唐沉:“缺钱干什么?” “不干什么。”陈清晏拒绝交流。 做完了物理,做数学。 唐沉发现学习还真是要有氛围,和书呆子一起写作业,速度都更快了。 写完数学作业,唐沉侧头,看到陈清晏换了本英语书,戴上耳机边听边看。 唐沉凑过去仔细看了下翻开的书页,一篇没学过的课文的单词页。 陈清晏正在全神贯注对照着听单词,一只手盖在单词上面,阻断了他的视线,他看到十指圆润皮肤白皙的手背。 这手长得可真不像他的人。 陈清晏取下耳机,看向唐沉。 唐沉:“如果单词和课文,我给你读一遍,有什么好处吗?” 那次英语课上,唐沉标准流畅的美式英语,陈清晏一直都没有忘记。 第25章 “你想喝酸奶吗?我下去给你拿。” 前两次,唐沉为了喝酸奶,把他骗下去,现在陈清晏主动提出来。 “叮铃叮铃”,窗边传来清脆的风铃声,这声音,让人想起别墅外面路边纷纷扬扬飘落的樱花。 唐沉一手支着脑袋,貌似在思考要讨什么好处,其实他的目光穿过陈清晏额前垂下来的几丝头发,看着窗上轻轻摇摆的风铃,什么也没想。 “好,草莓味的,两盒。” 陈清晏起身下楼去拿酸奶了。 唐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那串风铃。心想,这风铃要是贝壳做的,那声音会不会让人想到大海。 视线放远,黑暗中的大海沉寂又兀自澎湃。 身后就是床,唐沉后退两步坐到陈清晏的床上,床面绵软,手下的床单触感干燥舒适,唐沉忍不住向后倒去,头枕在松软的被子上,那种一直很清浅的香皂味变得浓郁。 本来没觉得累,这一躺下,才发现全身上下都累。他再一次没忍住踢掉拖鞋,腿缩上来,翻了个身,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陈清晏在楼下碰到陈雨芳,到客厅里说了几句话,拿着酸奶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说好要给他读课文的那个人已经倒在他的床上睡着了,呼吸清浅。 他把酸奶放到桌上,走过去踢了踢唐沉的拖鞋,踢了几下后,伸手摁在唐沉的膝盖上晃了晃,想让人起来,课文不读就不读了,回自己房间去睡。 人没动,再晃了几下,还是没动,搭在眼皮上的几根红卷毛都纹丝不动。 陈清晏放弃了。 窗户外面是海,晚上风大,有些凉,唐沉就穿着一身单薄的真丝睡衣。被子被唐沉枕在头下面,陈清晏打开衣柜翻了翻,找出一件厚外套,抖开来仍在唐沉身上。 唐沉无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一直听见风铃声,唐沉睁开眼睛,就看到窗上挂着的那串风铃。 房间里亮着灯,唐沉拉起自己身上的“被子”看了眼,再翻了个身,看到坐在书桌前的陈清晏微垂的脖子,和台灯下光影交错的侧脸。 陈清晏还在看书。 唐沉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问:“几点了?” 陈清晏听见声音,才发现唐沉醒了,拿起手机看了下,“12点多。” “不小心睡着了,”唐沉坐起来下床,“怎么不叫醒我?” “叫不动。” “说明你没使劲叫。”唐沉下了床,拿起桌上的酸奶喝了口,带上自己的书,走到门口说:“课文下次给你读。” 回到自己的房间,唐沉一时半会睡不着,往鱼缸里丢了些鱼食,惹得颜色鲜艳的鱼儿游来游去。 走到书桌边,摸着桌上绿色的素描本,翻了翻,想绣花,想了想又作罢,他今天没有特别想画的东西。 关了灯,躺床上,睁着眼睛酝酿睡意,他莫名在自己的床上闻见了淡淡的香皂味,可是明明没有,真是奇了怪了。 …… 下午放学,陈清晏去打扫厕所了,唐沉站在底下的花坛边等他,徐锋也跟着过来了,站在唐沉身边吹口香糖。 “唐美人你昨天怎么揍人的?为什么丫的王宇今天好好的来上课了?”说好的医院里躺三个月呢。 唐沉:“因为你先一步光荣负伤了,没人帮我。” 徐锋听出了揶揄的味道,嗤之以鼻,“谁还没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如果有下一次,哥保证让丫的在医院里躺三月。” 正说着,前面经过一个人,穿校服,背书包,微低着头,身影纤细。 唐沉高声喊道:“萧沛。” 萧沛停下脚步看过来,面带疑问,但是没有往这边走。 唐沉招了招手,示意萧沛过来。 徐锋老大不高兴了,小声嘀咕道:“你叫他干什么!” 很不赞成的样子。 萧沛迟疑了下,才低着头慢慢走过来,走到唐沉的另一边,离徐锋远远的。 “你叫我?” 可能是性格和作风原因吧,萧沛在班里没什么玩得来的朋友,再加上坐在唐沉和徐锋这两个刺儿头身边,经常被欺负,有点被孤立的感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唐沉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但是萧沛很受用。被欺负惯了的人,别人一丁点的善意,他都会觉得很珍贵,即使这个人以前也欺负过他。 唐沉:“听说你歌唱得很好?” 其实唐沉没有听说,只是他知道以后的萧影帝是歌星出道,所以他猜…… 萧沛眼睛不大,但形状很美,睫毛很长。听到唐沉的话,那双形状很美的眼睛里有光一闪而逝。 萧沛:“没有很好。” 是了,那就是很好了,唐沉一眼读懂了萧沛的神态语言。 二十七岁的唐沉和萧沛关系不错,时而往来。萧影帝一直很谦逊,即便是很红的时候,当他在有所保留地谦虚的时候,就会是刚才那样的眼神。 唐沉:“过几天我生日,准备邀几个朋友去酒吧玩,缺一个会唱歌的,你能来吗?” 边上的徐锋惊了,妈的唐美人生日在冬天,过两天是他的生日! 萧沛本能地想拒绝,但又觉得不太好,还在犹豫,主要是在犹豫怎样委婉地拒绝人,唐沉的朋友他又不认识。 唐沉:“不干什么,就大家一起玩玩,也没谁,差不多你都见过的人,那就这么说好了。” 萧沛:“……”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 萧沛走后,徐锋炸了:“妈的唐美人你想干什么?过两天不是我的生日吗?怎么就成了你的!” 唐沉:“说是你的生日,萧沛铁定不会去。” “他去不去关我屁事。” 唐沉:“我想听歌。” “想听歌找手机啊!” “我想听萧沛唱歌。” “丫的你今天又没吃药出来了。” 唐沉斜眼扫了下徐锋,丫的又在抖腿,抖得比树梢上风中的树叶还凌乱,也不知道几岁养成的坏习惯。 “药没了,你要给我买吗?” 徐锋正要怼,唐沉的手机响了,唐沉接起来:“四三?” “在北楼下面的花坛边,疯子也在,你要请客?” 听到这里,徐锋凑过来,对唐沉耳边的手机喊:“我要吃关东煮。” 看不见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唐沉的手机背面。 唐沉对手机那头的施森说:“你过来吧,过来说。” 今天从早上到下午放学,施森已经给他发了好几个微信了,都一个意思,咱啥时去学武。 人孩子上心了,都等不及了! 但是现在唐沉有些犹豫了,快高三了,这个时候把四三带去学武,影响学习怎么办,考不上大学后面一辈子的事,这责任大了去了。 可是上一世没学武,这货也没考上大学呀,直到高中毕业都在七班,稳稳的。 施森过来第一句就是:“唐美人,今天去吗?” 徐锋不明白:“去干嘛?” 施森:“你腿上的伤还没好,跟你没关系。” 徐锋觉得他被人鄙视了。 施森脚上穿着一双新鞋子,雪白的球鞋,就像一种仪式,为他很期待的某件事特意“举办”的仪式。 唐沉没想这么快就去,他想等一等,哪天有时间有心情了再去,这个时间绝对不是下午放学后。前燕村和他家南辕北辙,又没有车,不可能骑自行车去,他又不想坐地铁公交,更不想耽误晚饭时间。 唐沉:“你不怕遇上小虎?” “你弟不是说小虎怕他爷,丫要是仗着人多势众,咱俩站康大爷身后。” 刚才被鄙视了的徐锋抓住机会反击:“你要拿一位大爷当挡箭牌!四三,是男人吗?” 施森:“那要是碰上大虎了,疯子你上,哥看好你噢!” 唐沉:“改天吧,下午放学太晚了,找个周末去。” 过了没多久,陈清晏从北楼里出来了,四个人一起往外走。 施森坚持要请客,陈清晏说你们吃,刚扫完厕所,他吃不下。唐沉说改天。 走出校门,四个人分道扬镳,陈清晏和唐沉骑着自行车一起回家。 越往海边走,路上的车辆越少。 这呆子很闷,唐沉觉得他要是不说话,能一路闷到家。 唐沉的自行车靠近陈清晏的自行车,“呆子,要不要比赛?我说开始才能开始,两百块。” 上次在樱花小道上输了,那是因为载着唐芙,还有,陈清晏在他话没说完的时候先一步开始了,这次他在起跑线上打了预防针。 唐沉以为陈清晏要蓄势待发,谁知“吱”一声,陈清晏的自行车一个急刹停下来。 唐沉下意识跟着刹住车,沿着陈清晏的视线看向前方,等看清前面拦在路上的一拨人,唐沉心里“嗬嗬嗬!”,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虎的腿可能养好了,身后带着老大一群兄弟,还找来了他哥助阵。 唐沉其实早就不记得大虎长啥样了,但哥俩站一块,一眼就能认出来。 小虎是个胖子,大虎是个瘦高杆。 小虎的气焰全部都写在他的脸上,表现在他的八字撇站姿上。 第26章 陈清晏垂在身侧的手悄悄伸过来拉了拉唐沉的衣服,转头对上唐沉的视线,做了一个“跑”的口型。 这件事本来就因他而起,要不然唐沉也不会杠上小虎,对方明显人多势众,有备而来,再加上还有大虎。不比小虎是个花架子,陈清晏知道大虎很能打的。 他自己被打一下无所谓,但是唐沉是唐家金贵的二少爷。 陈清晏在暗示他,对方没有自行车,肯定追不上。 但是吧,遇到事情唐沉不习惯跑,事情要想办法解决,特别是这种事,跑了第一次,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 跑了,别人以为你怕他,特别是小虎这种习惯恃强凌弱的人,以后会没完没了。 还有……他不相信大虎和小虎以及他们那一帮兄弟是坐公交过来的,果然,不远处的树下停着好几辆机车,陈清晏估计没有看到。 自行车跑得过机车?! 唐沉勾唇笑了下,陈清晏被他笑得不明所以,敢情人二少爷以为大虎和小虎带着一帮弟兄是在夹道欢迎他! 唐沉把自行车推到路边停好,腰背挺得笔直主动走向大小虎。陈清晏也把自己的自行车停好,跟在唐沉后面。 要真动起手来,实在不行,他至少可以当个肉盾。 “虎哥好,大伙在这干嘛呢?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过去吃晚饭,我家厨师的手艺很不错。”唐沉笑着说道。 就好像路上遇到了老朋友,让人喜出望外,心情愉悦。 小虎“呸”了声,脸上的气焰不减,鼻孔朝天,“怕了?” 唐沉看着小虎说:“腿不疼了?” 提到腿,小虎拳头就硬了,事后他去医院拍了张片子,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诊断出软组织损伤。 栽在一个长着张婊.子脸的毛头小子手里,横着走的虎哥何曾受过这种气! 小虎的座右铭是:有仇不报非君子。 他咬牙切齿恶狠狠,手指着地面,说话时脸上的肥肉都在抖:“今天你跪下来磕头叫爷爷都没用,老子就是要揍你,你,还有你身边的软蛋一块揍!” 最后这个“揍”字带着劲,听起来感觉都能把自己的门牙给崩了。 小虎身后的兄弟们很应景地从腰间拿出一个东西,甩了两下,甩出来一截金属棍,唐沉才发现是甩棍。 黑皮手柄,光滑闪亮的棍面。 几天不见,武器升级了,上次还是木头棍。 唐沉:“虎哥知道我是谁吗?” 小虎:“你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得断条腿!” 唐沉:“我爸以前混部队的,特种兵,唐氏地产听过没?那是我家的公司,T市派出所所长知道吗?那是我爸以前的战友。” 上一世活到二十七岁的唐沉,恐怕打死都难以想象,自己有一天会拿唐林海当招牌用。 曾经一度,小虎警匪剧看多了,冒出来一个想当特种兵的理想,只是这个理想很快就夭折了。别说考军校,就这体型,入伍体检都难过。 所以,小虎是知道特种兵的,很牛逼。唐氏地产?小虎只在建筑工地的横幅上看到过,没概念,可是唐沉这么一说,就感觉挺牛逼。 最主要的是后面那句,小虎蹲局子蹲怕了,局子里都是犯过事的刺儿头,没有他哥,没有他爷,没有身后这帮兄弟,他在里面尽吃苦头。 小虎脸上的气焰减了些,扭头不确定地看他哥。 唐沉再接再厉:“你说你今天打折了我的腿,明天我爸找过去再把你给打折了,然后再告你个故意伤人罪,你家里赔一大笔钱不说,你还要蹲局子,我爸再跟他的战友走走关系,弄不好你这局子就得蹲个好几年,你说是不是?” 唐沉没有说,你爷知道了,估计能把你的另一条腿也打折了。 小虎彻底不确定了,脸上的气焰再也挂不住,八字撇站姿都往里收了收。 小虎就二十左右,年幼易糊弄,可大虎不一样,大虎是混黑社会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场子没见过。 大虎一步跨出来,在他看来,唐沉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长得有几分姿色,这要是在夜场里当个少爷,绝对能爆。 还有就是,嘴皮子会说话。 大虎:“你胡说八道我也信?” 唐沉指着远处的海滨别墅区说:“我家就在那里,刚才都说了,请大伙去吃晚饭,眼见为实,大虎哥可以跟我爸切磋下。” 这自然是不能去的,别人的地盘,这种情况下,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是个坑。 大虎:“小虎腿上要是白挨了,往后我们哥俩走出去怎么见人?道上有道上的规矩。” 大虎说的没错,以后他要去精诚武馆学武,肯定避不开这两个人,想要大家相安无事各做各的事,今天这事,就得了结。 靠康老爷子庇护?嗬!他都没有想过靠唐林海庇护,何况他人。 “大虎哥玩赛车吗?”唐沉问道。 大虎:“怎么?” “找个时间比一场,我输了,让小虎揍一顿,跟我爸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你输了,我,”唐沉指了下身边的陈清晏,“还有我弟,跟小虎之间的事一笔勾销。” 大虎低头笑了,笑出一口吸烟过度的黄牙,这真是……自寻死路。 熟悉大虎的人都知道,大虎有两个标志性的过人之处,一是身手,二是车技。 听到唐沉要跟他哥玩儿赛车,小虎消失的气焰重新回到了脸上,哈!这是主动送上门来挨揍! 大虎看着唐沉,就像看着“以卵击石”的那个可笑的卵,“成年了吗?有驾照吗?” “哈哈哈……”小虎和他的一帮兄弟乐了。 唐沉也笑了,在暮春时节傍晚的暖风中,不自知地笑得风情万种。 陈清晏侧头看着唐沉,他一直觉得这个酒红色的卷头发有些不伦不类,没有办法欣赏,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挺好的,很和谐,红色的头发和他淡红色的唇色很衬。 看着这样的唐沉,没有理由,他就是相信无论比什么,唐沉都能赢。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唐沉很诚实:“十七岁,没驾照。” “哈哈哈……,反正都是输,不如别比了,你直接让我揍一顿,省得麻烦。”小虎乐得大黑脸上都找不见眼睛了。 大虎:“赛车是你说的,别反悔,陪你玩儿。” 轻敌好啊,轻敌,他就可以让丫输得碎成渣,再跌进尘埃里,面子里子都捡不起来。 唐沉:“我不反悔。”就怕到时候你要反悔……都晚了。 事情敲定了,对面那拨人走了,很开心地走了。气场两米八地来到这里堵人,虽然甩棍没派上用场,能开开心心地走,也算圆满了。 小虎一高兴,都走出了外八字。唐沉看着小虎的“外八字”走姿,喊了声:“小虎哥?” 小虎转过身,看到唐沉脸上的笑,“你放心,哥不会因为你的脸,就舍不得揍你,你又不是妞!” 唐沉:“我猜,你家老爷子肯定经常揍你。” …… 完事了,唐沉和陈清晏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家走。 陈清晏问唐沉:“不是满十八岁才能学车,你真的有把握?大虎经常开车。” 唐沉:“担心我?” 陈清晏:“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因为我。” 听到这句话,唐沉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那天晚上,海边沙滩,陈清晏撩起衣摆擦脸时,他的腹部一块块的青紫瘀伤,估计现在还没好利索。 唐沉看向陈清晏的腹部,那里的衣服被风吹得向后飘起。 “什么事因为你?那天吗?那天我本来就是去揍小虎的,丫的看着太碍眼。” “眼”字落地,唐沉猛地用力踩脚踏,自行车迎着风向前冲去。 陈清晏也用力踩了几下,追上去。 回到家,唐沉将自行车停进车库里,没有立马走出去。 车库很大,停着好几辆车,都是唐林海的。赛车嘛,车技重要,车的质量也很重要。 之前,这些车他都只是瞟一眼,没有仔细看过,这会一看之下,不由再次感叹唐老板的车品,仅有的一辆跑车,还只是辆法拉利,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目测已经失宠很久,车上落着一层灰。 陈清晏停好车,走到车库出口,一转身,没有看到唐沉,往里面一望,人在里面。 他倒回去,走到唐沉身边,唐沉正在打量一辆车,还用手摸了摸。 唐沉侧身换了个角度打量,陈清晏看到他的下巴上沾着一抹灰尘,特别碍眼。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清晏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吓得心跳加速,脑子空白。 他的手指已经快伸到唐沉脸上了,他想要擦去唐沉脸上那一抹碍眼的灰尘! 唐沉看着那根手指,不解:“怎么了?” 陈清晏的手指拐了个小弯,指着那边的柱子:“那里好像有个东西。” 第27章 唐沉看向陈清晏手指的方向,那里什么也没有,“哪里?” “看错了。”陈清晏指着唐沉摸过的那辆车问:“你要开这辆去赛车吗?” 被小插曲打断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车上,唐沉不怎么满意的表情:“再看看。” 这个车库里的车,他随便开一辆去都稳赢,但是……他想赢得更漂亮些。他准备明天上学问一问徐锋,看看他家有没有更好的跑车。实在不行,就这辆,还得想办法从唐老板手里拿车钥匙。 从车库里出来,走到小白楼底下,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白球向这边快速滚来。唐沉笑着蹲下去,接住奔过来的小哈,揉着它耳朵间的毛说:“我家闺女真乖!” 唐沉一摸,小哈立马乖巧地卧倒,一副求抚摸的小样子,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唐沉的指尖。 “我就说嘛,一转眼这小东西怎么不见了,原来是看到你了,”唐芙顺着小哈跑过的轨迹也过来了,“这小东西养不亲,赶明我再买条狗,买公狗。” 唐沉:“然后你买的公狗再和小哈下一窝小崽子。” 陈清晏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早点睡,刚才他在车库里的那个举动,肯定是因为昨晚睡太晚,脑子有些不清不楚。 …… 星期六晚上,几个人约好去夜色撩人酒吧为徐锋庆生,庆祝十八岁生日。 十八岁是道坎,过了这道坎,就是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公民了。过了这道坎,凡事就不能只想着找妈妈了。 唐沉骑机车过来的,不喜欢骑还是骑了,想着总比骑自行车好,只怕酒吧的停车场都不让自行车进。 唐沉很失落地一个人来的,家里那两个,他都不想说。 本来想着拉陈清晏一块来,可是今天一整天,周末不用上学,他都没有在家里见到陈清晏,他猜估计去前燕村了。 徐锋和唐芙是认识的,因为他的关系,经常哥哥妹妹的称呼。徐锋生日,他就想着叫上唐芙一块来,一来人多热闹,二来带他妹出来见见世面,别一天到晚宅家里,不是学习就是跟小哈玩,以后很容易因为不谙世事被人骗。 可是唐芙不愿意来,因为去年冬天唐沉生日,唐芙去了,一群男生在包间里喝得酒气熏天,喝大后拿着麦克风鬼哭狼嚎。 当时唐芙就指天发过誓,再跟唐沉来这样的场合,她就不姓唐。 就这样,唐沉骑着机车一个人来了。 七八点钟,属于成人的夜生活刚刚开始,Z市的夜色很璀璨。置身于璀璨的夜色中,让唐沉恍惚间觉得此刻还是十年后,他还是那个唐总。 可是十年后的他何曾会骑机车! 十年后,夜色撩人酒吧已经从Z市消失。现在,酒吧所在的这栋楼前,霓虹闪耀,车来车往。 夜色撩人酒吧在这栋楼的六楼。 唐沉停好车,走进去,站在那里等电梯。电梯从十楼往下降,到一楼停了几秒钟,门没开,又上去了。 看着电梯上面红色的数字,从10递减到1,他没进去,又开始从1慢慢递增。唐沉继续摁1,摁了三下。 电梯上升到十楼,又下来了,到一楼,电梯门从中间裂开,只开了个一指宽的细缝,就关上了,然后又开始上升。 站在外面的唐沉只来得及从那个一指宽的细缝里看到一抹白色布料。 旁边还有其他电梯,但唐沉没有换个电梯乘,因为他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这不是电梯出故障了,更不是闹鬼,究竟是什么呢? 唐沉再次摁1。 电梯升到十楼,下降,第三次回到一楼时,门开了,开到一指宽的时候,唐沉眼疾手快将自己的一根手指伸进去,电梯门受到感应,不受里面人的控制缓缓打开。 毫无防备之下,看到里面的场面,唐沉的瞳孔骤然紧缩,之后又缓缓散开,嘴角勾出一个很风.骚的笑,不闪不避地看着。 电梯里面,两个男人衣衫半褪,纠缠得难舍难分,地上扔着褪下来的衣服…… 战况正酣! “我刚才过来,看到出门左转一百米有个酒店,两位要不要移驾?”唐沉笑着打趣。 上一世浸淫名利场多年,什么声色犬马都见过,唐总很淡定,表示可以理解。 不管是男人和女人,还是男人和男人,本质是没有区别的,口味不同罢了。 “悉悉索索”整理衣服的声音。 那个高个的男人吊儿郎当看着唐沉,跨出电梯,走了几步,回头一脸坏笑说:“美人,你看上去真诱人!” 唐沉很配合地眨了下眼,像在放电,“每个人都这么说。” 怎一个“骚”字了得! 两个男人相拥着走出去了,唐沉跨进电梯,在电梯门合上之前又跨出来,看向电梯门旁边的楼层指示图,原来如此,十楼是Z市有名的gay吧。 推开包间的门,唐沉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在几个男生中间,那件粉色的衣服太醒目了。 唐沉不知道为什么刘雪然会来,徐锋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徐锋和刘雪然的关系好到了这种地步,他怎么不知道! “唐美人,坐这里。”徐锋朝包间门方向的唐沉招了招手。 唐沉走过去,坐在徐锋特意给他空出来的位置上,一边是施森,一边是刘雪然。 唐沉不动声色,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端着酒杯没有喝,打量着徐锋。 脑子里在想,徐锋的家里和刘雪然的家里有没有什么远支旁系的亲属关系,要不然,怎么会有一种感觉,徐锋借自己的生日派对,把他请过来给刘雪然陪酒,瞧这位置安排的。 被唐沉这么一打量,徐锋眼神闪烁,“嗨!来的时候碰见刘雪然,都是同学,就一起请来了,人多热闹,人多热闹。” 四五月份,天还是有些凉的。今天周末,唐沉穿得很休闲,破洞牛仔裤配宽松版卫衣,显得青春无敌。刘雪然穿着粉色的雪纺连衣裙,露出半个白花花的腿,看着都冷。 “小芙没来吗?我以为她会跟你一起来。” 刘雪然露出很失望的表情。 “没来。”唐沉向徐锋举杯道:“生日快乐。” 徐锋以为唐沉会发飙,没想到是这样,瞬间感动到不行。 说来的时候碰到刘雪然,其实是在瞎掰。事情是这样的,他昨天在学校里偶遇刘雪然,看到那妖娆的身姿,没来由就想上去骚两把。 他几步蹿到刘雪然身前,顺便手贱地扯了下她的马尾,“美女,给哥笑一个,不杀。” 往常刘雪然是不鸟他的那种,即便他自己把自己骚上天,也不会给一个眼神,太过分的时候,甚至还会伸手抽他一下。 可是,昨天,刘雪然甜甜地笑了,笑着说:“锋哥,我听小芙说,你明天生日?” 他一不留神,被那个笑闪瞎了,脑子当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结果今天晚上,刘雪然就来了。 瞎子都能看出来刘雪然图啥,所以之前徐锋心里有那么点惴惴的意思,他怕唐美人来了跟他发飙。然而唐美人不但没发飙,还祝他生日快乐,哗哗哗,泪目了,好感动。 好歹今天是疯子的十八岁生日,也算意义非凡,所以今天,他不愿意计较。 唐沉抿了口杯子里的酒,秋后算账也不迟! 那边坐着两个唐沉不怎么认识的人,和他们年龄相仿,“疯子,不介绍下你朋友?” 徐锋一拍大腿站起来,为双方做了介绍。那两个是徐锋的发小,不在英才上学,所以唐沉不认识。 唐沉问徐锋:“萧沛没来吗?” “没来,估计不会来了,不来才好。” 唐沉知道萧沛答应了就会来,他拿出手机,打给萧沛,“到了没?” 萧沛的声音带着迟疑:“这里好像挺乱,要不……我不去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唐沉:“你在哪里?” “门口。” 想到他刚才上来时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一幕,以及……上辈子辜负了萧沛的那个垃圾,唐沉豁一下站起来,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这栋楼的十楼可是个狼窝。 “我下去接你。” 唐沉挂断电话往外走。 “唐沉,小芙来了吗?你去接她?”刘雪然问道。 唐沉:“不是她。” 上辈子,萧沛大学是在Z市本地上的。一天晚上,他在马路边遇到一个人,这个人是夜场里的鸭子,当时白纸一张的萧沛跟了他,到后来赚钱养着他。 萧沛以为这是爱,他用爱的名义奉养着他的男人,最后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葬送了他的一切。 唐沉下去到门口,没有看到萧沛,他往外走了几步。一棵树的后面转出来一个人,穿着身湛蓝色的运动服,白鞋子。 唐沉重生过来第一次见萧沛穿校服之外的衣服,上衣是夹克样式的,拉链拉到顶,收进去的衣摆勒出点细腰的轮廓。 浑身上下都是大写加粗的青涩。 唐沉把人领上来,踢了踢施森的脚,示意他往边上坐,然后把萧沛让到他和刘雪然之间坐着。 刘雪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和旁边沙发上的一个男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看这样子肯定不会喝酒,唐沉给萧沛叫了几瓶饮料。 不久送进来一个蛋糕,大伙唱了生日歌,徐锋吹了蜡烛,许了愿,切了蛋糕。 蛋糕没吃几口,但气氛很好,大伙说说笑笑的。 这样的氛围惹人放松,萧沛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礼盒送给徐锋,说祝他生日快乐。 再不待见,人家小心翼翼送你礼物的时候,徐锋也不好摆脸色,他看着手里的礼盒,就手表盒子那么大,用彩虹色的纸包装着,上面还扎着个蝴蝶结。 “这是什么?” “菩提子手串,上次我妈去西藏旅游买的,到布达拉宫找活佛开过光,可以保平安。” 萧沛的声音带着几分软濡,但不娘气,让人想起糯米粽子。 唐沉一直在无意识地喝酒,一杯接一杯。重生前他是海量,这是在商业应酬的酒桌上练出来的。 这种地方这种场合,他忘记了这个身体才十七岁,习惯性地喝着酒。 开始有人上去唱歌,都很随意,唱得乱七八糟也没人在乎,图个乐。 唐沉鼓动了几句,萧沛上去了,先是问大家想听什么,今天的主角徐锋说随便。 萧沛在电脑前站了会,选了首张雨生的老歌。 歌声响起时,喧嚷的包间里慢慢静下来,萧沛的歌声很具有感染力。 “……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 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 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 萧沛上去唱歌了,刘雪然靠过来劝了句,劝唐沉少喝点。 唐沉还是喝多了,可是他觉得他并没有喝多少,这个十七岁身体的酒量自然没办法跟他二十七岁的海量比。 唐沉觉得头很晕,特别晕。 散场时,刘雪然自告奋勇要送喝大了的唐沉回家,徐锋没敢让,他怕唐美人明天酒醒后会跟他绝交。 徐锋拦了辆出租车,亲自送唐沉。 唐沉在出租车上晕晕乎乎睡着了,还做梦了,梦里一直是一个声音在重复,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医生,他动了,是不是要醒了?” “医生……” “医生……” …… 唐沉猛然惊醒时,头更晕了,像要炸开一样。 这会已经很晚,夜深露重,出租车开上樱花小道时,借着昏暗的路灯光,徐锋看见了陈清晏,走在前面路边的樱花树下。 “师傅,就停这里。”徐锋对出租车司机说道。 陈清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停到他身边的车。 今天是星期六,他陪他奶奶去海边摆摊了,晚上海边人潮散了,收摊回到前燕村,已经很晚,他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来了。 出租车的后门打开,里面传出徐锋的声音:“唐美人喝大了,你过来搭把手,把他扶回去。” 陈清晏走过去把唐沉弄出来,挂到自己身上。 出租车载着徐锋走了,陈清晏架着唐沉慢慢走在路灯下。 一地的落花。 唐沉的脑子还是晕的,晕到炸裂,很难受,突然,一股清清浅浅的香皂味沿着嗅觉神经闯进来,就像打开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晚上在夜色撩人酒吧电梯里看到的画面,乱七八糟地在已经成了一锅沸腾的粥的脑海里闪着…… ※※※※※※※※※※※※※※※※※※※※ 小可爱,下章要V了,后天。 下本开这篇,求下预收→《魂穿后嫁给星际传说》 【攻视角文案】 北溟在很小的时候就觉醒了兽元,化出人形,是天狼星上的英雄。为了振兴天狼星,北溟参军了,后来他成了银河帝国的将军,横扫星际,战无不胜,是银河系无人不知的战神。 但那是曾经了,现在的北溟是一条被震碎兽元打断后退的废狼,曾经四季如春的天狼星也变成了四季冰川。 所有人都说,这是北溟背叛银河帝国应有的下场。 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因为功高震主,然后兔死狗烹的悲剧。 【受视角文案】 月杰是植物学博士,四舍五入母胎solo三十年了,潜心学术,刚刚研究出一种能在冰川上茁壮成长的农作物,他就魂穿了。 穿到了银河帝国时代,帝国元帅家里那个唯一的omega儿子宙希身上。 月杰觉得还不错,前世是孤儿,这一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节奏有没有! 可是,帝国元帅说,为了银河帝国的长治久安,他必须远嫁天狼星,嫁给一个被打成废狼的背叛者。 他可以反抗吗?好像不能。 来到天狼星后,月杰表示很震惊,万里山河,千里冰封,一条条白狼瘦成皮包骨,而娶他的那个男人眼里只有刺骨的坚冰。 很久以后,冰川上长出了庄稼,天狼星又活了。 月杰每年都在用抑制剂,抑制发情期。那一年,他的男人闯进来,夺走了他手里的抑制剂,眼里的暖意仿似能融化全星球的冰川,嘴唇贴着他的眼睛说: “给我生个孩子吧。” 第28章 唐沉的手臂挂在陈清晏肩膀上, 身体三分之一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走路有些打摆子, 陈清晏的手不得不搀在他的腰间。 隔着不厚不薄的卫衣,触感柔韧, 陈清晏的脸颊和耳根慢慢红起来,特别是唐沉的脑袋微侧着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不断喷到他的脖子上,很浓的酒味, 陈清晏觉得他没有喝酒,都快要醉了。 海边的夜风润凉, 空气里再也没有海风的咸涩和头顶樱花的清香,只有一种陈清晏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慢慢发酵。 唐沉的手臂自他的肩膀上滑下去了些, 怕人摔倒,陈清晏搀在他腰间的手用了点力将人提上来, 唐沉半垂着的脸从他的下巴上擦了下。 就像发酵的空气中被扔进去一根火柴,一瞬间就火势燎原,陈清晏觉得他的身体一下子烧起来。刚刚他的下巴触碰到唐沉脸上一个软到不可思议的东西, 就像是嘴唇的触感, 让人难以想象,为什么这个男人身上会有这么柔软的东西! 明知道这人醉了, 陈清晏还是不敢看唐沉, 他怕被人看出他脑子里那些难以控制地冒出来的龌龊念头…… 到底怎么了, 唐沉又不是女生! 烧起来的脑子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突然, 挂在他身上的人用力一把将他压到路过的一棵樱花树上,陈清晏懵了,一秒钟前还软成面条挂他身上的人呢?这爆发力…… 只到这里,只想到这里,然后陈清晏的脑子就被一道白光炸空了。 唐沉劈头盖脸地吻着他,带着些急切和凶猛。 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脑子里晕到炸裂的感觉终于缓解了。 唐沉急切凶猛的吻逐渐慢下来,这个软豆腐真好吃,好吃到他想一直吃…… 脑子被炸空了,身体很诚实。 于这种事,陈清晏很青涩,在认识唐沉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而他认识唐沉,才一个星期。 身体里苏醒的快乐陌生而让人害怕! 终于,有一丝理智千辛万苦回到了陈清晏被炸空的脑子里,他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环住了唐沉的腰,这是在干什么?!这个世界怎么了?!他猛地用力推开唐沉…… 推开的一瞬间想起这人是个站都站不稳的醉鬼,这样子推出去,绝对能倒地翻三个跟头还停不下来,他又赶紧伸手把人拉住。 夜越来越深,几个小时后,黎明到来,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唐沉的生物钟很准时,六点钟,每天如此,即便睡得很晚,也会在早上六点醒来,可是今天,他错过了六点钟,一觉睡到阳光从窗外撒进来,跳跃在窗台上的绿萝和漂流瓶上。 有人每天会过来浇水,绿萝长势很好,从窗台上垂下来的枝蔓变长了,叶片好像也变大了,绿油油的,挺赏心悦目。 自从捡回来,那两个漂流瓶就没有打开过,里面淡粉色的千纸鹤静静躺着,没来由的,唐沉突然想打开看看,或许展开淡粉色的纸,上面会有字…… 这想法好幼稚! 睁开眼睛的唐沉躺在床上慵懒地不想动,睡了一晚上,眼睛很清明,一片水亮,头也不晕了。 他翻身躺平,看着天花板,暖色调的天花板上雕着繁复的暗纹,唐老板不愧是做房地产的,这栋小白楼的装修很经典,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匠心。 要是再过一百年,不,两百年,这栋楼还保留完好,绝对能成为受国家有关部门重点保护的历史文化遗产。 天马行空地想着,在唐沉的眼里,天花板上的暗纹变成了豆腐的形状,一块一块密集排列的软豆腐。 他知道他昨晚喝醉了,好像似乎……还吻了一个人,体验很不错。 再躺了会,唐沉从床上坐起来,取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给徐锋。 头上的红卷毛睡乱了,斜斜的一边倒,不过年轻就是好,宿醉起来,皮肤还是杠杠的,光滑细腻,脸蛋上隐隐透着点刚起床的红晕,嘴唇饱满嫩红。 颜值可以秒杀一切,包括一边倒的发型。 电话拨过去没人接,唐沉挂断接着拨,他怀疑徐锋还没有起床,就当闹钟了,他就想给丫闹起来。 “谁啊?有话说有屁放!” 前两个字是“没睡醒要接电话好痛苦”的悲伤语气,后六个字是“信不信爷弄死你丫”的黑社会大哥语气。 唐沉:“好好说话,给你个全尸。” “日!唐美人呀,有你这么早打电话的吗?不对,大清早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被这么一惊一吓,徐锋的瞌睡虫跑没了,脑子里还想着“全尸” 没听到唐沉说话,徐锋从躺着的姿势坐起来,抬手将自己的头发揉成鸡窝,“怎么了?” 唐沉:“昨晚,我怎么回家的?” 他首先想到的是刘雪然,不然呢?难不成他随便拉了个路人给吻了!要真是刘雪然,他就要去给徐锋松松皮了,丫的肯定皮痒了,早他妈就痒了。 这种事吧,不是什么大事,相互慰藉而已,就他这样的,对方肯定不吃亏。但是刘雪然不一样,刘雪然要的东西他给不了,只要不是刘雪然…… “我啊,我送你回去的,亲自把你送到家门外,交到你弟手里,够哥们吧!刘雪然要送你,我没让,够哥们吧!” 唐沉:“等等,你说谁?” “我说我啊,我送你回去的。”徐锋说着又躺下去,一丝困意重新上头,他准备睡个回笼觉。 唐沉:“我问你把我交到谁手里了?” 徐锋打了个哈欠,“你弟,你不说陈清晏是你弟吗?” 徐锋话音刚落,唐沉挂了电话,徐锋本来还想问一下,今天要不要一起出去浪,就听到“嘟嘟”的忙音。 唐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视线尽头的大海一片蔚蓝,风平浪静。 看似面色平静的唐沉,心里刮起了一场飓风。 他以为昨晚零碎的记忆里,那阵香皂味,是因为陈清晏恰巧从房内出来,见他醉了,给他倒了杯水,或者类似的其他,而已。 徐锋这么一说,他越想越不对,原来他是有些印象的。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唐沉觉得吻了一个男人没什么,关键是这个男人是陈清晏。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二十七岁时的唐总会立马让对方选择: 我觉得体验还不错,你要是愿意,咱们先互相了解下,看看有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你要是不愿意,开个价,虽然我不认为你吃亏了,但是,你还是可以开个价。 唐沉想了想,他觉得这事还是要看陈清晏的态度,陈清晏要是当作一不小心被狗咬了,那他就当作什么都不记得了,喝醉之后干的事本来就应该不记得。陈清晏要是……,那再说吧。 身上的味早就让他受不了了,昨晚喝醉没洗澡就睡了,唐沉走去卫生间洗漱。 洗簌完出来,换了身衣服,一下子神清气爽有没有! 九点半了,唐沉晃下楼吃早餐,经过陈清晏房间时看过去一眼,门关着。陈清晏那样的,这个点不可能没起,多半又像昨天一样去前燕村了。 下到一楼,看到楼外灿金色的阳光撒得到处都是,春意盎然,今天是个好天气,很适合踏青。 唐沉决定吃完早餐,去后花园转一圈,溜一溜小哈,再去后面沙滩上吹吹风,他想游泳了。 “哥,你怎么才起?”唐芙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唐沉看过去,不光看到了唐芙,还看到了唐芙身边的陈清晏,原来没有去前燕村。 “今天又不用上学。”唐沉没有直接去餐厅,他拐去了客厅,看着陈清晏,没事人一样:“我以为你去前燕村了。” 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陈清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唐沉还是看到了他眼里一瞬间的闪烁,陈清晏又迅速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里拿着苹果和水果刀,正在削苹果,唐沉猜这苹果是削给唐芙的。 陈清晏边削苹果边说:“今天没去。” “哥,你不知道吧,陈姨还有个孩子,叫昊昊,陈姨去接他了,我和清晏在这等,等会跟他玩儿,才五岁,五岁的小孩子很好玩的。”唐芙带点雀跃地说。 听得出来,唐芙很开心。 “你头上的辫子,谁给你梳的?” 不用问都知道是陈雨芳,唐沉问出来,是想让他妹显摆下,确实挺好看的,很别致。 “这叫蝎子辫,陈姨梳的,好看吧?”唐芙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唐沉面前转了一圈,转得裙摆翻飞,底下穿着肉色丝袜的两条腿又细又直。 “清晏也说好看。” 唐芙笑成了一朵花。 唐沉:“好看,我昨晚喝醉了,没有吐家里吧?” 唐芙:“我不知道。” 陈清晏没抬头,说:“没有。” “我就说嘛,我的酒品一向很好。”唐沉看着陈清晏说,可是陈清晏一直低着头,唐沉看不到他的表情。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说这句话,不知道是谁,上次喝醉后砸了咱爸的车玻璃。”唐芙很是不认同,她哥就知道吹牛。 唐沉:“你看错了,砸车的时候我没有喝醉。” 他专门在外面的五金店买的锤子,揣回家砸的,那个时候他没有真的喝醉,真喝醉了,可能就没办法砸了。 唐沉站在那里,陈清晏坐在沙发上削苹果,唐沉探究的目光只能落在他的头顶上,还探究个屁。 “哥,你看,清晏削下来的苹果皮都是连在一起的,没有断开。”唐芙指着陈清晏手里正在削的苹果,对唐沉说。 刚说完,陈清晏不小心手滑了下,苹果皮断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学习考大学,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喜欢男人,唐家二少爷也不是他能高攀上的,何况现在还有这层法律上的亲属关系在。 五岁之前的事,陈清晏不是所有的都能记起,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一个字,饿,他一直在垃圾桶里找吃的,还会被人赶。更早时候的事,他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么小的年纪里沦落到那个地步。 后来,他妈捡到他,把他带回家,也给了他一个家。他一直在努力学习,努力做自己能做的事,他有他要守护的人。 他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昨晚的事,唐沉不记得了最好,就不用那么尴尬了。 唐沉:“我也想吃苹果,你给我也削一个。” 说完,走了去餐厅。 …… 被陈雨芳接过来时,昊昊拉着他妈妈的手,藏在妈妈身后,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有些怕。 听到外面佣人和陈雨芳的寒暄声,唐芙和陈清晏迎出去。 “奶奶。”昊昊正藏在妈妈腿后面,露出一双眼睛,听话地管刘妈叫奶奶。 唐芙只看到陈雨芳的腿上挂着个小不点,穿着背带裤。 陈清晏喊了声:“昊昊。” “哥哥!” 昊昊看到哥哥,眼睛睁圆亮起来,忘记了害怕,松开妈妈的手,往陈清晏这边跑。跑到一半,看到陈清晏身边站着的唐芙,他不认识这个漂亮姐姐,一下子又害怕起来,他停下来不跑了,慢慢往哥哥那里走。 唐芙很高兴,这小孩子好可爱,比小哈可爱多了。 圆溜溜的眼睛,肉嘟嘟的脸蛋,红红的小嘴巴,还有这小脸上的小表情,超萌! 昊昊走过来,一把拉住哥哥的手,就没那么害怕了。 唐芙弯腰捏他的脸蛋,“我知道你叫昊昊,叫姐姐。” 昊昊很乖巧地叫姐姐,声音清清脆脆的。 唐芙:“你好可爱啊!” 妈妈说过,受到别人夸奖的时候要说谢谢,昊昊:“谢谢,姐姐你也好可爱。” 哈哈哈……,唐芙被逗得好大声。 “你喜欢小狗吗?姐姐有一只小白狗,叫小哈,等下带你去跟小狗玩,好不好?” 昊昊抬头看哥哥,陈清晏摸着他头顶细软的头发说:“姐姐问你话,你自己跟姐姐说。” 唐芙眨吧着大眼睛等答案。 昊昊:“我奶奶说,别人家的小狗会咬人,不能摸,姐姐,你家的小狗会咬我吗?” “姐姐家的小狗不咬人。” 昊昊:“那好吧。” 唐沉坐在沙发上啃苹果,有人给他削好了,见小孩子进来,他含着一嘴苹果问:“昊昊小朋友,还记得我吗?” 昊昊再一次眼睛亮起来,“红头发的唐沉哥哥。” 唐沉:“原来你只记得我的红头发。” “我还记得你吃了我哥哥剥的糖炒栗子。” 不光这个,我还记得好多别的东西,老师都夸我很聪明的。 唐沉:“我还吃了你哥哥削的苹果。” 昊昊看到唐沉手里的苹果,他也想吃苹果,他哥哥都没有给他削苹果,不开心。 他攥着他哥的一根手指晃了晃,撅起嘴巴眼巴巴,一副小可怜样。 陈清晏昨晚一整夜都没睡着,刚才无意间看到唐沉啃苹果的嘴唇,立马勾起了些甩都甩不掉的感觉。低头看到昊昊巴巴望着自己的小眼睛,正要蹲下去哄孩子。 唐芙白了唐沉一眼,过来拉着昊昊的小手说:“那个红头发的哥哥是坏人,咱们不理他,昊昊想吃什么?姐姐给你拿。” 昊昊:“我就想吃我哥哥削的苹果,我哥哥又不是唐沉哥哥的哥哥。” 好想哭。 嚓,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屁孩都知道宣布所有权了! 陈清晏任命地坐过去开始削第三个苹果,坐的位置远远地与唐沉隔着条对角线。 陈雨芳走进来,看着客厅里的四个孩子,脸上暖心的笑意比屋外的春光还要明媚,“想吃什么?今天午饭我下厨。” 唐沉:“鱼。” 唐芙:“陈姨,做点昊昊喜欢吃的菜吧。” 陈雨芳整了整昊昊歪掉的背带裤,点着他的小鼻子说:“这小家伙不挑嘴,什么都吃。” 昊昊:“我最喜欢吃妈妈和哥哥做的菜。” “那妈妈给你做鱼吃,好不好?” “好!”声音相当洪亮,表示着我真的好开心。 陈雨芳去下厨了,三个人带着昊昊到后花园里找小哈玩。 昊昊开始不敢碰小哈,“我怕它咬我。” 唐芙抓住小哈给他摸了两下,他就不怕了,然后一直追着小哈玩,都忘记了拉哥哥的手。可是小哈不喜欢跟昊昊玩,它总是想办法往唐沉脚边跑。 花园里到处是花花草草,这是小哈的地盘,小哈蹿得很快,昊昊追着它翘起来的尾巴跑来跑去。 有些花的枝干是带刺的,有些树粗壮的根从地面上凸起来。陈清晏怕昊昊摔倒或者划伤,跟在他后面护着他。 小哈在绕着唐沉跑,昊昊追着小哈跑,陈清晏跟在昊昊后面,所以,陈清晏一直在唐沉身边绕来绕去。 唐芙站在一边,看着一个小孩一只狗,自己乐自己的,还时不时喊一声。 春天是百花盛开的时节,花园里到处都是花香味,头顶是一碧如洗的晴空万里。 唐沉的视线落到陈清晏身上,换一种出发点打量的话,长得……马马虎虎算及格了,以他的眼光来看的话。 宿醉加上睡得晚,昨晚没太睡好,被花园里的香风一吹,有点困。唐沉脱了鞋子,走进玻璃房,倒沙发上就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听到欢快跳脱的钢琴曲,叮叮咚咚。唐沉睁开眼睛,唐芙坐在玻璃房里的琴凳上,在弹琴,旁边书桌前的椅子上,陈清晏正在给昊昊剥葡萄皮。 陈清晏:“籽要吐出来。” 昊昊:“我知道。” 唐沉摸到他的身上盖着一条薄毯,不知道谁给他盖上去的。 …… 午饭时间,唐林海回来了,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唐沉去餐厅倒了杯茶,端过来,放在唐林海身前的茶几上,“爸,喝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一边拿着笔记本陪昊昊看动画片的唐芙先惊了,太反常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估计他哥又要开始“唱戏”了。 唐林海看了眼唐沉,很直接:“说吧,要什么?” 他已经不记得唐沉上一次给他倒茶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没有过,也许是学龄前期。 无论为了要什么,这个行为都值得鼓励。 都是明白人,唐沉也不拐弯抹角了,“前段时间,我和徐锋跟他爸学了几天车,感觉还行,想开车库里你那辆法拉利出来练练手。” 他跟施森约好了,准备今天下午去精诚武官,先去了解了解情况。他不想坐公交,也不想坐地铁,就想着把那辆法拉利开出去,一来代步,而来试试车,为改日的赛车预热下。 唐林海:“徐老板那么忙,有时间教你们?” 唐沉:“当然是他家司机教。” “你没有驾照,不能上路。” “不上路,就在前院和外面的小路上练练手。” 唐林海:“钥匙在我的书房,办公桌上的抽屉里,你自己去拿,开车要注意安全。” 其实唐沉一直都知道,唐林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但是上一世,他一直在明知故犯,跟唐林海硬碰硬,以一种“你不让我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的心态。 陈清晏从后花园回来后,就进了厨房,在给陈雨芳打下手。 轻轻松松拿到车钥匙的唐沉心情格外美好,心情一好他就晃进了厨房。 一股子菜香味,有一盘菜出锅了。 陈清晏把身前的衣服下摆别进裤腰里,衣袖撸到肘关节上面,露出半截细瘦的胳膊。 唐沉凑近刚出锅的菜盘子闻了下,“好香,我要尝一下。” 在操作台上切菜的陈雨芳笑道:“这道红烧鱼块是清晏做的,清晏手艺很好,你尝尝。” 他以为这呆子在厨房打下手,没想到还会做菜。 唐沉:“他会做菜?!” 陈雨芳:“清晏会做很多事情的,别看他年龄不大。” 我就是觉得我家崽哪哪都好,唐沉认为这种做妈的思维模式可以理解。 估计徐锋他妈走出去也会对别人说,我孩子在本市最好的英才中学,学习自然不差。 唐沉拿过筷子尝了口,鱼肉鲜嫩丝滑,入口即化,带着红烧的酱香味。 “还行。” 陈清晏低着头的耳根子好像似乎有点红起来。 吃过午饭,唐林海上班了,唐沉吩咐佣人把那辆法拉利洗了洗,然后就直接未成年人无证驾驶上路了。 初步感觉还不错,虽然不是最好,但能用,足够让大小虎怀疑人生。 第29章 到和施森约好的地点, 唐沉远远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等他的施森。 以往的非主流朋克风不见了, 今天穿得很规矩, 脚上是上次那双新的白球鞋。 从衣着就能看出,这小子很上心, 考试都从来没有这么上心过。 施森的家庭条件很一般,工薪阶层,他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弟弟。能跟唐沉、徐锋这两个阔少爷玩到一块,完全是臭味相投。 蓝色的法拉利停在施森身前半米远的地方, 不是慢慢减速停下,而是从大马路中间漂移到路边, 一个急刹“嘎吱”停下了。 施森嘴里“艹”了一声,有车了不起啊, 就捡着老子身前这一片地停车,扬起的飞尘和车尾气都能喷老子脸上! 他从车头绕过去, 绕到驾驶座的车窗这边,恶狠狠比中指。 正比着,车窗降下来, 唐沉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他。 施森恶狠狠的表情“卡壳”了一秒钟后, 一百八十度急转弯,“艹!这是咱家的车啊, 唐美人你好牛逼!” 唐沉;“上车。” 施森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来, “你爸给你买车了?” 唐沉:“这是唐老板的车。” 施森:“你爸让你开车了?” 唐沉:“用了点策略。” 车子重新开上马路, 很快淹没在喧嚷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河中。 “咱们去了, 要是碰上大虎或者小虎怎么办?” 施森听唐沉说过要跟大虎赛车的事, 先不论输赢,这不还没比。之前他觉得赢的希望挺渺茫,他真没见过唐美人开车,一直都只见他骑自行车。 他已经做好了到医院伺候伤员的准备,可是刚才那一个漂移,看起来挺牛逼的样子,或许人唐美人是深藏不露。 今天过去要是碰到大虎和小虎,弄不好还得杠起来闹一通,闹狠了,康大爷会不会就不要他们了,或者要收学费了,或者只要唐美人不要他了。 他爸妈自从有了他弟,在家里,他就彻底失宠了,听说学武的学费很贵,比他上高中的学费还贵。他知道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一直都只喜欢武术。 “凉拌!”唐沉轻轻松松回了句,然后转了话题:“昨晚萧沛怎么回去的?” “我家跟他家一个方向,一起拦了辆出租车,我昨晚喝了酒,在车上睡过去了,睡了一个多小时,出租车直接给我拉萧沛家去了。” 提起昨晚的事,施森就觉得很操.蛋,萧沛家在Z市市郊。 唐沉:“所以你昨晚睡在萧沛家?” “不然呢?从酒吧到萧沛家出租车开了近两小时,那么晚,我还能再坐回来?你就说吧,见没见过这么操.蛋的事!” 唐沉心道,见过,哥们昨晚做了件比你还操.蛋的事! “不过你知道吗?萧沛家里种蔬菜,有好多大棚。我今天早上起来,吃了根刚摘下来的黄瓜,超鲜,巨甜,嘎嘣脆!” 唐沉:“不知道。” 前面有一段弯道,弯道的两边有护栏,护栏外是苍翠的绿化,弯道上没几辆车。 “四三,系好安全带,抓牢扶手。”唐沉对施森交代道。 正好端端的,施森不知道要干嘛,但还是照做了,“怎么了?” “试车。” 话刚落地,唐沉一脚油门踩到底,仪表盘上显示车速的指针“唰”一下上去了。 蓝色的法拉利飞速驰上弯道,在丝毫没有减速的情况下,顺利漂亮地通过弯道。 施森的心差点蹦出嗓子眼,他真的听见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仿佛就响在他的耳边。 驶过弯道,车速慢慢恢复正常,施森咽了口唾沫说:“这样开车,警察真的不管吗?” 唐沉:“那最好祈祷他们没看见,要不然咱们就得去警察局,去了警察局就去不了武馆了,去不了武馆就学不了武术了,还有……你这身行头白穿了。” 施森的头带动他的身体,以屁股为支点,360度转了一圈,“好像没有监控,鬼他妈才看得见,又不是千里眼。” 想到唐沉刚回答的“试车”两个字,施森问:“车咋样?” 唐沉:“能用吧。” 最后这个“吧”字,表达着“其实我不是很满意”的意思。 车快开到前燕村时,经过一条很热闹的街道,真的很热闹,不是那种灯红酒绿的热闹,而是市井烟火的热闹。 街两边都是门面和一个挤着一个的摊位,无一例外,卖的都是吃食。 这里是有名的小吃一条街,来光顾的都是城市里占绝大多数的金字塔二分之一以下的阶层人士。 特别是周末,小吃一条街上人很多,蓝色的法拉利行驶缓慢。车窗关着,只看那冒着热气的锅和碗,还有架在炭火上的串儿,就仿佛能闻见味儿,让人唾液腺疯狂分泌。 施森“咕咚咕咚”咽着口水,突然有些激动地指着窗外喊:“唐美人,我好像看到小虎了,就那,你看,是不是?” 唐沉不理解,在小虎家门外的地方看见小虎有什么好激动的,小虎又不是濒临灭绝的稀有物种,国家一级保护,等闲之人看不到。 “激动个屁,我以为你看见老虎了!” 虽这么说,唐沉还是看过去一眼,还真是小虎,在一个挂着“黄焖螃蟹”牌子的摊位前。周围是低矮的桌子和矮小的塑料凳,远观无一不是黑糊糊油腻腻的。 现在还没立夏,小虎穿得很夏天,沙滩裤,人字拖,一看就挺火气旺。 唐沉看过去一眼,视线就再没能挪开,因为他在小虎身前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女孩子,上次他和陈清晏一起在前燕村遇到的那个女孩子。 虽然她今天没有戴蝴蝶结发夹,但唐沉还是认出来了,上次她说她15岁,好像叫杨榴。 就是上一世被小虎欺负过的那个女孩子。 此刻,那边的杨榴都快哭了,她被小虎堵着不让走,小虎的手一直在试图摸她的脸。 塑料凳上坐着的几个人,多半是小虎的弟兄,在那里边吃边看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就像在看难得的热闹。 周围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没一个管。 唐沉靠边停车,这样的车在这个地方挺惹眼,打从开进来就招了不少目光。 唐沉打开车门走下去,施森不明所以也跟着下了车,他以为唐美人忍不住诱惑下车要吃东西。 可是唐沉直直地走向小虎那边,施森惊了,这是还没到武馆就要闹一通的节奏! 施森快走两步拉住人:“唐美人,淡定淡定,正事要紧。” “等下给你买黄焖螃蟹吃。”唐沉用力甩开施森。 施森有一种错觉,就好像他是撒泼打滚问大人要买东西吃的熊孩子! 唐沉刚走进那帮人的视线圈,就有人提醒背对着唐沉的小虎,提醒他身后来了个人。 小虎的手指好不容易戳到杨榴脸上,脸蛋又滑又嫩,正准备再好好感受下,接收到旁边手下兄弟的提醒,美妙的心情一下子打了折扣。 只得暂时放开妹子,边转身边想,无论是谁,都要先给丫一脚再说话。 转身看到唐沉,也没想起来给一脚,就想起来这是那个自个做好了准备等着被他揍的人,说起来也算个妙人,至少他横行“江湖”这么些年,第一遭见。 心情又重新美妙起来,心情一美妙,注意力就全到了唐沉的脸上,“美人儿,这是想你虎哥了?等不及要挨揍?” 离开了小虎的控制,杨榴一溜烟跑到唐沉身后,她记得唐沉,这是晏哥哥的朋友,上次还夸她的蝴蝶结发夹好看,晏哥哥的朋友不会是坏人。 杨榴被吓坏了,缩在唐沉身后,唐沉都能听见她“咚咚咚”的心跳声。 施森站在唐沉身边,之前他的注意力都在小虎身上,现在才看到这个可怜巴巴的女孩子。 唐沉:“虎哥你裤链开了。” 小虎穿着沙滩裤,松紧的,有个屁裤链。 这么多人,露鸟是大事,小虎条件反射低头看,看到自己又大又宽的沙滩裤,黑着脸抬起头。 “咦!看错了。” 唐沉对一边摊位后的老板吩咐:“老板,十只黄焖螃蟹,打包。” 然后笑看着小虎的黑脸:“虎哥咱们真有缘,买个螃蟹都能碰上。” 小虎算是看明白了,指着唐沉身后的杨榴,恶狠狠凶巴巴,语带威胁:“你要坏我的好事?” “好事?难道虎哥要大庭广众干点什么?!这么多双眼睛可都是人证,这到局子里说不清的。虎哥我可是为你好,要不然我刚刚站后面用手机录个像,算物证,再报个警,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说你怎么办?是吧。我上次看到个头条新闻,有人猥亵未成年女孩,被判了20年,可怕吧,一辈子算是毁了。我知道你这不算猥亵,这叫未遂,这样的话,可能量刑会轻点,估计也得四五年吧。虎哥我真为你好。” 这么多话,唐沉一口气说完,语速很快。 小虎没太反应过来,耳朵里听到一串串话,脑子里一直是几个词在闪:人证物证,猥亵罪,二十年,蹲局子,毁了。 在小虎愣神的工夫,唐沉要的黄焖螃蟹打包好了,他付钱,把螃蟹交给施森,拉着缩在他身后的杨榴走了。 走到车边,唐沉问女孩子:“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杨榴?” 杨榴点点头。 唐沉:“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 杨榴被小虎弄怕了,她现在不敢一个人在这里呆,她又点了点头。 坐进车里,车开出去一段距离,情绪平复下来,杨榴才想起她是来干什么的。 她之前在海边跟她哥一起摆摊,忙了一上午,她说想吃炸鸡,她哥就给钱让她自己去吃。其实她不是真的想吃炸鸡,她知道她哥喜欢吃小吃街上的茯苓饼,就拿着钱过来买茯苓饼,想给她哥一个惊喜。 “唐哥,前面能不能停一下,我要下去买个东西。”杨榴小心翼翼地问。 唐沉:“买什么?让你四三哥下去买。” 施森:我能说自己不去吗?!妹子面前! 唐沉开车把杨榴送到海边,很意外地,他在海边看到了陈清晏,他走的时候还在家里的陈清晏。 Z市两面环海,这里的海边和别墅区的海边不是一个方位。 陈清晏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各种饮品,正在那里走来走去,向沙滩上休闲的人们兜售。 等下还要去精诚武馆,唐沉没有过去,他把打包好的螃蟹从后座拎出来,交给杨榴, “这个给你晏哥哥,你们一起吃,不要说是我买的,就说,嗯……你随便编个理由。” 第30章 杨榴看着唐沉, 眼睛眨了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她听懂了唐哥的意思。 杨榴:“好,刚才的事谢谢你。” “不谢, 以后遇上这种事,拿手机打110。” 这样的女孩子,长得太漂亮,不知道是福是祸。 妹子走后, 螃蟹没了的施森才开口说话,他在妹子面前好面子, “唐美人,你这是拿哥们当猴耍?” 唐沉:“等下回去, 让你吃个够。” 上车,倒车, 车开走的时候,唐沉望出去一眼,远远看到陈清晏将篮子换到另一只手里提着, 再远处, 是蔚蓝的天空下碧蓝的海水,水天一色。 精诚武馆里, 唐沉和施森没有碰上大虎和小虎, 估计小虎还在小吃街上, 没吃完。 武馆里正是上课时间, 习武的氛围还是很浓厚的。 康大爷:“小伙子怎么称呼?” “我叫唐沉, 他叫施森。” 康大爷:“觉得怎么样?” 唐沉:“你的猫呢?” “你说咪咪呀,自己找地方晒太阳去了,小唐看上我的猫了?赶明等它下了崽,送你一只。” 康大爷说话时总是笑眯眯,让人感觉即亲切又随意,会不由自主放下戒备和芥蒂。 唐沉不知道这个老爷子算不算得上武学大师,给人的感觉,确实有种返璞归真的境界。 仔细这么一看,康大爷和大虎有三分像,小虎估计随了他母亲家族那边。只是这气度,没法联想,估计小虎和大虎在康家属于长歪的那一类,山路十八弯的那种歪。 唐沉:“大爷说真的,你看上我什么了?” “小唐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大爷一辈子都在看人,这方面的眼光错不了,习武的话,看人要看筋骨。” 唐沉其实很想说,估计您老不知道,我上辈子在武学方面真的没有任何建树,还被几个下三滥给弄挂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唐沉:“这么说,您老指着我给精诚武馆光耀门楣?” 这个担子太重,他不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给他们唐家光宗耀祖,唐林海估计从来也都不敢指望。 “光不光耀门楣的,不重要,只是我不能让祖上传下来的形意拳,在我手里断了传承,这一辈的弟子里,没一个人能习得精髓。” 唐沉:“其实我想学跆拳道,小时候学过,有底子。” 一直插不上话的施森终于找到机会插进来一句:“大爷,我学什么都成,您说什么就什么。” 只要你不问我收学费。 康大爷对施森点了点头,施森觉得这事他妈成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要看唐美人,唐美人我叫你爸爸成吗。 康大爷:“武馆里也开设了跆拳道课程,你练了形意拳,也可以过去学。其实所有武学归根结底都是一脉相承,重在融会贯通。” 唐沉还是有些犹豫,他没练过形意拳,不知道练不练得好,这个东西很玄。比起这个,让他去打造一个和上辈子一样的沉宇集团,他会更有把握,但是他没兴趣了。 “我和你孙子,就大虎和小虎,有点过节,这没多大影响吧?” 犹豫个屁,他什么时候怕过事,不去试一试谁知道结果如何! “没影响,那两个狗东西,你可以当空气。” 唐沉和施森出来的时候,在武馆门口又遇上小虎了,小虎吃饱喝足回家来了,腹围目测大了好几厘米,估计吃了不少。 狭路相逢,居然是在自家门口! 小虎觉得唐沉有点邪,嘴皮子太他妈厉害,总能把人绕进去,只有娘们才靠嘴皮子,大老爷们都拿拳头说话! “怎么,怕了,来找我家老爷子告状?” 揍的人太多,总有那么几个脑子进水的来找老爷子告状,老爷子太好说话,年纪大了,又老糊涂,总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帮着外人。 就是老爷子老了糊涂了,手下功夫却一点也没减,揍起人来不含糊,从来都不顾念他是谁亲孙子。 有段时间,他都怀疑他是他妈跑外面跟野男人生的私生子,所以老爷子才会下狠手。 家里有这样一个又傻又老糊涂,还暴力的老头子,真的很愁人! 唐沉:“小虎哥,我就说咱们有缘吧,往后我俩要改口叫你师兄了。” “师兄好。”施森很应景地喊了一句。 小虎“噗”一声笑了,看着唐沉,就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们不知道吧,这里是老子的地盘,里面一半以上都是老子的师兄弟,个个能打,你以为过来会有好日子过?别忘了你还欠着老子一顿揍!这叫啥来着?天堂啥?地狱啥?” 小虎想不起来一句话,但又很想用,他觉得特合适,不用心里不痛快。他偏过头去问自己手底下的几个弟兄,这几个都是刚入馆还什么都没有学到的新瓜蛋子,被他带出去拉帮结派了。 这几个弟兄没意会,不知道虎哥想说什么,大眼瞪着小眼,没人接话。 唐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小虎痛快地打了个响指,“对了,就这句,说的就是你。” 唐沉:“我猜你等下肯定会被你爷揍。” 说完,唐沉绕过小虎走出去,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摁解锁,路边的法拉利“叮”响了一声。 小虎刚刚还跟他的弟兄们围着家门口的这辆车指指点点了一番,因为大虎爱车,在他哥的带动下,小虎对车有些肤浅的认识,这他妈真豪! 按理说,他家在这一带也算有钱人,可就是老爷子忒抠门。别说轿车了,就上次那辆机车,还是他偷偷找他妈拿钱买的,事后被老爷子举着拳头追了半条街,还说他玩物丧志,老头那叫冥顽不化,这都他妈什么年代了。 妈的这没成年没驾照的货都开起了豪车! 刚才在车上,施森就被放在后座的黄焖螃蟹勾起了馋虫,这会事儿办完了,还办成了,虽然小虎在门口放了句狠话,但只要他学好了功夫,怕他个鸟小虎。 “唐美人,去吃点螃蟹庆祝下?我打电话叫疯子过来买单。” 唐沉把施森送到小吃街的“黄焖螃蟹”摊位前,付了钱,让他管饱吃。 “我先走了,你要是一个人吃得闷,打电话叫疯子过来,单我买了。” “等哥以后赚钱了,请你吃鲍鱼。”施森表示好感动,瞬间忘了之前一来二去的事。 唐沉开车来到海边,找了个停车位,停好车。 在沙滩上没有看到之前提着篮子走来走去的陈清晏,陈清晏肯定是过来陪他奶奶摆摊的,唐沉的目光放远,在这一片搜索,遮阳伞下一个个卖东西的人。 没看到陈清晏,先看见了杨榴,一个大红色的遮阳伞下,杨榴手里拿着一根雪糕站在下面。 唐沉勾着唇角走过去,站在遮阳伞外,“小榴。” 杨榴刚舔了下雪糕,抬头看到唐沉,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像小兔子一样,但还是眼睛弯弯笑起来:“唐哥,你怎么来了?” 这里不是沙滩,但地上有很多被来往的脚步带过来的沙子。 “来找你晏哥哥。” 唐沉的目光从杨榴脸上移到她身边的摊位上,上面好多小东西,手串,小挂件,钥匙链等等,都是木头雕刻的,上面涂了漆,一个个的小动物雕得惟妙惟肖。 杨榴:“这些都是我哥哥用木头做的,好看吧?我哥还会做家具。” 唐沉:“好看。” “对了,这是我哥。”杨榴指着走过来的一个男人说道。 唐沉抬头看过去,第一印象,跟杨榴有些像,国字脸,大眼睛,皮肤偏黑,一个很普通的男人。 杨榴给唐沉指了陈清晏他奶奶摊位的方向,“今天王奶奶来晚了,没跟我们摆在一起,唐哥,我带你过去。” 唐沉弯腰低头,小声问只到他肩膀下面的杨榴,“螃蟹好吃吗?” “好吃。” 唐沉:“没告诉你晏哥哥是我买的吧?” “没有。” 唐沉:“你不用带我去,我自己去。” 另一个遮阳伞下,陈清晏和他奶奶正在摊位后面说话。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顾客,陈清晏起身正要招呼,却看到唐沉。 太阳还没有落山,光线还是很明亮,唐沉站在伞外,有些大的海风吹起他的头发,他勾唇笑了下,露出的牙齿白到晃眼。 陈清晏:“你怎么来了?” “刚从精诚武馆出来,过来遛弯,就看到了你。” 陈清晏给他奶奶和唐沉做了介绍,老人家满脸皱纹,头发花白,很干瘦,但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笑起来很慈祥。 王奶奶:“这孩子长得真好!” 唐沉:“今天昊昊去了我家,他很聪明很可爱,鼻子长得像奶奶。” 听见自己的宝贝疙瘩被人夸,王奶奶笑得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遮阳伞下的空间太小,还摆着冰柜和饮料,陈清晏跟他奶奶说了声,和唐沉一块往海边走,走出来几步,又倒回去提了个塑料袋出来。 “王奶奶怎么这么瘦?” 陈清晏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晃来晃去,唐沉闻见了黄焖螃蟹的味儿。 陈清晏:“老人瘦了才健康,我奶奶身体很好。” 唐沉:“你提着什么?” “螃蟹,熟的。” 螃蟹挺肥挺大,刚才他们四个人总共才吃了五只,还有五只。 唐沉:“你要请我吃螃蟹?” 杨榴给他说,碰到一个自称是他同学的人,让把这个螃蟹带给他。陈清晏知道唐沉下午开车去了精诚武馆。 他问杨榴:“是不是红头发?” 杨榴的眼睛闪了闪,挠了下耳朵,“不是,黑头发。” 小榴每次说谎的时候就会挠耳朵。 第31章 唐沉:“你要请我吃螃蟹?” 陈清晏:“吃不完放到明天就坏了。” 言外之意, 你只是在对的时间来到了对的地方, 给你吃总比坏掉好。 “哪来的螃蟹?” 唐沉问得挺像那么回事。 陈清晏看过去一眼, 对上唐沉“我真的不知道,没有骗你”的眼神, 他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海面,说:“一个朋友送的。” 远处的海面上,日影西斜,有橘红色的晚霞染红了天空, 倒映在海面。 陈清晏的瞳孔里印着橘红色的水天一色。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唐沉没有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坏。昨天晚上之前, 他觉得他们会成为好兄弟,可是现在, 他想着以后要保持距离了…… 唐沉指着塑料袋,“好吃吗?不好吃我可不吃。” 陈清晏:“还行, 我奶奶都说好吃。” 两个人走到靠近沙滩的地方,一棵椰子树下面,盘着腿坐下去, 塑料袋放在中间。 唐沉看到红色的塑料袋上印着“佳佳超市”的字样。 陈清晏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张报纸, 展开铺在地上,再把装螃蟹的打包盒拿出来, 放在报纸上。最后提拉出一双一次性透明手套, 递给唐沉。 “我刚才吃过了, 你吃吧。” 意思是要他自己剥!唐沉看着手套没接, 他不想自己剥, 他把自己的右手拇指伸出来给陈清晏看,“那辆法拉利好久没人开了,方向盘上有根倒刺,扎我手上了,你看。” 陈清晏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修剪成圆弧形的甲缘,和淡粉色的指腹。 可是唐沉提到车,让他想起赛车,再想起最初唐沉和小虎杠上还是因为帮他。 陈清晏递东西的手收回来,认命地把手套套自己手上,打开打包盒,开始剥,提醒唐沉道:“袋子里有一次性筷子。” 本来没多饿,尝了一口,比预想中的好吃,味道赛过摊位前那些油腻腻黑糊糊的桌子所代表的档次好多倍。 肉质挺鲜,一点也尝不到腥味,吃的时候,蘸一蘸酱料,也不腻了,很爽口。 陈清晏低着头剥螃蟹,唐沉发现这人无论做什么,都能给别人一种他很认真的感觉,认真的在给你剥螃蟹。 这辈子,换了个心态,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一句话,你对生活笑,生活就会对你笑。 曾几何时,他觉得说这句话的人,是个二/逼。 唐沉:“你要不要再吃点?” 陈清晏抬头,看到唐沉吃红了的嘴巴,红起来就显得更饱满了,“我不吃了。” 唐沉:“这螃蟹在哪买的?挺好吃。” 陈清晏陪着唐沉演戏:“前燕村外面有条小吃街,那条街上很多东西都挺好吃的,还不贵。” 唐沉:“改日带小芙过来尝一尝。” 昨晚那个酒后强吻,唐沉觉得吧,陈清晏多半没当回事,他上辈子真的没听说过陈清晏是个gay,谁还能跟醉鬼一般见识。说句很烂俗的话,狗把你咬了,你还能咬回去?! 今天之所以还能跟他和颜悦色,不对,没有和颜悦色,说话都不直视他的眼睛了,估计心里挺膈应的…… 总归就是一个意思,唐沉认为陈清晏想息事宁人。 两个人,一个在剥,一个在吃,一时间都没说话,挺安静的,只闻海浪声。 “晏哥哥,唐哥。”杨榴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杨榴手里拎着两瓶啤酒,“王奶奶让我拿过来的,刚从冰柜里取出来,还冰着。” 唐沉正想喝点东西,冰镇啤酒再好不过了,这奶奶真贴心! “替我谢谢王奶奶。” 陈清晏:“你们认识?!” 唐沉在陈清晏的视线范围之外,冲杨榴眨眼睛,杨榴会意,缩了下脖子笑道:“晏哥哥,上次我在村里碰到你跟唐哥,你说唐哥是你朋友,就认识了。” 杨榴说完,又下意识地摸耳朵。 “小榴跟他哥生活在前燕村,她父母呢?”杨榴走后,唐沉问陈清晏。 “听说是车祸,很久以前就不在了,幸亏磊哥有手艺。” 吃着螃蟹,喝一口冰镇啤酒,那感觉,仿佛头顶的天色都明亮了几分。 唐沉:“我开车过来的,等下让你搭顺风车,看在螃蟹的面上。” “那你不能喝酒,” 陈清晏说着伸手过去把唐沉手边的啤酒瓶拿到自己这边,“要喝东西,等下给你拿瓶饮料。” “咦,那不是昊昊,怎么来了?!”唐沉突然指着陈清晏背后说。 他下午走的时候,昊昊还在唐家,他妈说晚饭后再送回去,怎么会这个时间来到这里?带着疑问,陈清晏转头去看…… 就在这个空档,唐沉一把拿过自己的啤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几大口。啤酒的那点度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没有在身后看见昊昊,意识到被骗了,陈清晏转回头就看到唐沉仰着脖子在猛灌,喉结一下一下地滚动着。喝得太急,有一溜酒液从嘴角溢出,汇聚成细细一股,蜿蜒而下,淌过白皙的脖子,消失在领口。 陈清晏别开视线。 一口气喝了个爽,唐沉才放下啤酒瓶子,嘴唇上残留着水渍,看上去亮晶晶的。 “原来不是,看错了。” 被骗的次数多了,陈清晏也习惯了,这就是这么个人。 “我们要到很晚才收摊,要不你先回去,我到时坐公交车。” 唐沉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和脖子上的酒渍,扬着手里的酒瓶子说:“你看我喝酒了,正好需要段时间散散酒气。” 晚饭过后的一段时间,海边迎来了一天之中的最后一次人流量高峰。人们吃过晚饭,都走出来消食,牵着狗,带着孩子,热热闹闹的有说有笑。 陈清晏在摊位上忙,遮阳伞的下面亮起一盏灯,灯的瓦数不大,但够用了。 唐沉在这边沙滩上,踩着沙子吹海风,百无聊赖的。上一世,他一直在世界各地到处飞,每天有签不完的文件,应酬不完的饭局,何曾享受过这样闲适的傍晚。 世人皆道他有钱,但谁的财富又是天上掉下来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奇迹般地有些体谅唐林海,他的爷爷以前是个军官,现在退下来了,和他奶奶生活在另一个北方城市。家里就唐林海一个下海经商了,也算是白手起家,他妈早逝,唐林海一个人管着三个孩子,也不容易。 关于他妈的事,唐林海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小时候,他听刘妈说过,刘妈说太太长得很漂亮,太太说她认识先生,是在一场灾难里,她的家乡地震了,先生是第一批赶过来救援的军人…… 好久没想起过这些陈年旧事了。 前方不远处,响起高亢的音乐声,一群大妈大婶,在那跳起了广场舞。 有人拉了下他的衣服,唐沉转头,看到陈清晏。 陈清晏刚喊了唐沉好几声,都没人应,他这才拉衣服,“今天生意好,东西卖完了,可以提前收摊,走吧。” 其实不是东西卖完了,他奶奶说,别让人孩子等太久,走吧,回家,今天不卖了。 先要帮他奶奶把东西运回前燕村。 陈清晏开着那辆动不动就出故障的电动三轮车,拉着冰柜和杂七杂八的东西,这辆三轮车他奶奶也会开,陈清晏还是跟他奶奶学的,这辆车之前是昊昊他爸爸报废了的。 他奶奶找人拖到修车店里,换了个电瓶,一天下来,就能用了。 唐沉开着法拉利,龟速跟在陈清晏的三轮车后面。经过一段不平的下坡路,隔着车玻璃,唐沉都能听见前面那辆车在“哐哐哐”响,他都担心会把后车厢的冰柜给震下来。 “奶奶,以后等清晏毕业赚钱了,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唐沉对坐在后座的王奶奶说。 王奶奶坐在唐沉的车上,刚才颇费了些力气才给劝上来的。 “不辛苦,人老了,闲不住,要做点事,身体才健康,你别看奶奶瘦,一年到头小病都很少生。往后,往后也不能拖累孩子。” 王奶奶的杂货铺就在她家附近,一个很小的门面。电动三轮车停到门面前,唐沉的法拉利停在路口,没有开进来。 他和王奶奶走过来,看到陈清晏放下车厢后面的挡板,拿着一块木板搭在车厢与地面之间,形成一个斜坡。 唐沉走过去准备搭把手,陈清晏说:“冰柜下面有轮子,不用抬。” 唐沉看下去,还真有轮子,为什么他不知道冰柜下面有轮子!明明他比人多活了那么多年,他也见过这种样式的冰柜,可他就是不知道冰柜下面有轮子。 对他来说,这种冰柜,从来只意味着每年夏天的冰激淋和冰镇饮料,眼睛从来都只看着里面,谁会去注意下面四角黑黑的轮子。 放好东西,唐沉和陈清晏一块往外走。 前燕村的傍晚也很热闹,到处都是人,站着的,蹲着的,聊天的,抽烟的。这里大部分是体力劳动者,累一天了,晚上就出来走走停停,吃吃喝喝,抽根烟,或者遛遛孩子。 唐沉停在路口的蓝色法拉利边上站着一个男人,在看车,甚至还动手摸了。 见陈清晏的脚步微顿,唐沉问:“怎么了?” 陈清晏:“没什么。” 两个人走近车,那个男人看到陈清晏,再看向车,目光在陈清晏与车之间几个来回,晚上光线暗,看不清神色。 唐沉:“认识的人?” 陈清晏没说话。 那个男人这时才注意到唐沉,他一手重重拍在车上,拍了两下,“咚咚”响,车发出刺耳的警报音,引来了周围不少好奇的目光。 一个陌生人这样做是很不礼貌的。 唐沉掏出车钥匙,摁停警报音。 “这你的车?”男人对着唐沉问。 唐沉:“关你屁事!” 男人:“你姓唐?” 唐沉:“关你屁事!” 男人走到陈清晏跟前,对着他“哼哼”了两声,意味不明,然后就走了。 车开出前燕村,开上大马路。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看得出来你认识。”唐沉开口问道。 陈清晏:“昊昊他爸。” 说真的,唐沉挺惊奇的,因为这个人给人的感觉,跟王家其他两个人,包括陈清晏和陈雨芳,都不是一路的,倒有些像是和大虎一路的。 夜幕低垂,华灯璀璨,车经过一个个飞速后退的路灯,向着家的方向。 陈清晏坐在副驾驶上,低头看到唐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手很嫩,但掌控方向盘的姿势很老练。奇迹般地和谐。 “你车开得挺好。” 唐沉:“想学吗?叫声哥,教你。” 不想学,陈清晏没接这茬,提了另一个话题:“下午去精诚武馆怎么样?” 唐沉:“成了。” “你决定去学了?” “对。” “要是唐叔叔反对呢?你下学期就高三了。” “你觉得他管得了我?” “也是。” 快到家的时候,唐沉敏锐地发现后面一辆黑色的车在追他的车。起初,他发现这辆车从后面快速开过来,他以为人有急事,提高了车速,就很合作地往旁边让了让,他又没有什么急事,不介意载着这个呆子多兜兜。 可是……这辆车追上来之后,却在试图堵截他,他以为是个意外,就再往边上让了让,没想到人又给他堵截上来,有点得寸进尺的节奏。 这还了得!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所以,在这辆车第三次堵上来的时候,唐沉一脚油门,“轰”一声,与那辆车擦着几厘米的距离开远了。 好惊险!差几厘米就撞上了。 跟他玩?!他从大一开始就在玩儿赛车,前前后后快十年,还在国外参加过比赛,拿过奖。 可是,那辆黑车挺坚韧不拔的,又一次加速追上来。 大晚上见鬼了!又不能超速,这条路上好多监控,他是个没成年没驾照的,要是被交警逮到,就玩完了。 于是一路上,唐沉的蓝色法拉利陪那辆坚韧不拔的黑车,玩了一路的你追我跑。 一直好好坐在副驾驶上的陈清晏突然来了句:“你看那像不像唐叔叔的车?” 第32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会这么巧吧! 这满大街的黑色车, 他还真没太注意那辆车的车标和车牌号, 他知道唐林海开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 重生回来,他不记得车牌号了。 唐沉从后视镜里仔细看着刚刚又一次被他甩到后面的那辆黑车, 那辆车又慢慢追上来了,距离越拉越近…… 艹!还真是辆凯迪拉克! 唐沉觉得糟了,车钥匙要被没收了,可他正事还没办, 今天就开出去浪了一圈。 话说回来,唐老板也够逗的, 你打个电话不行吗,降下车窗露个脸不行吗, 非要这样追一路! 唐沉:“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还能想想对策,这会马上要拐上樱花小道了, 他还能开车飞天上去! 陈清晏:“我才看出有些像,难道真是唐叔叔?” “你猜。”唐沉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之前以为是个没事干闲到蛋疼的二.逼,现在看来也在情理之中了。 “唐叔叔为什么要追你?” “你说呢?我没成年没驾照开车上路, 还不小心跟他炫车技了。” 那倒也是, 陈清晏不说话了,他觉得这样子的话, 被唐叔叔追总比被警察追好, 都是一家人。 车开上樱花小道, 眼看后面的凯迪拉克追上来了, 唐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一脚油门飙回了家,眼看要追上来的凯迪拉克又被甩出去一大截。 家里人多,得先找人冲淡一下唐老板的怒气。他要是直接对上盛怒的唐老板,那可不是三个连环踢能解决的问题,更不可能交个车钥匙就完事了。 蓝色的法拉利箭一般冲进前院,一个急刹,吓坏了正在前院撒欢的小哈,它一下子跑进唐芙的怀里。 前院亮着几盏昏黄的灯,唐芙之前正躺在草坪上看星星,小哈在她的身边撒欢。 来不及把车停进车库,唐沉打开车门下车,对一边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刘叔说道:“叔,帮我停下车。” 没时间陪奔过来在他脚边打转的小哈玩儿,唐沉几步过来拉着唐芙,“妹啊,最近有什么好事吗?你爸今天心情不好,等下他回来,你去说点喜庆的,让他消消气。” 唐芙正在生气,怪唐沉刚才车开得太野,吓坏了小哈,没接唐沉的话,只说:“哥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小哈好像怀孕了,你别给它吓流产了。” 啧!唐沉觉得他妹可以不用指望了。 “陈姨呢?” 家里能镇的住唐林海的,就这两个女人。 唐芙:“我都说让昊昊小可爱在家里睡一晚,昊昊都同意了,可陈姨就是说不行,她去送昊昊了。” 天公不作美啊! “你爸要是问我,就说没看到。”说完,唐沉转身进了楼内。 看着唐沉的背影,唐芙才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她问陈清晏:“这是怎么了?” 陈清晏:“为什么你哥那么怕唐叔叔?” “我哥有的时候很坏,我爸会揍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以前昊昊的爸爸也会打他,不需要原因,也许因为他心情不好,也许因为看你不顺眼。陈清晏没有办法想象这样类似的事情要是发生在唐沉身上…… 唐沉跟他不一样。 黑色的凯迪拉克开进唐家,停进车库,从车库里走出来的唐林海脸色相当难看,一眼就能看出火气。 他跟开着他的爱车的他儿子玩了一路的“生死时速”,他认为唐沉不可能认不出他的车,所以这小子故意的! 唐林海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竟然是唐泽。 陈清晏只在进唐家的第一天见过唐泽,只看长相,唐泽一点也不像唐家的其他人。 唐芙:“大哥,你回来了。” 唐泽露出很温和的笑:“小芙。” 唐林海冷着脸,语气森寒:“唐沉呢?” 唐林海的森寒语气和唐泽温和的语气形成鲜明的对比,唐芙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结合刚才她哥的那个样子,唐芙觉得好像不太妙,她迟疑了下,“我没看见。” 在陈清晏的印象里,唐林海一直挺好的,亲自带他去办转学手续,最主要的,他能感觉出来,唐叔叔对他妈好。 他有自知之明,他又不是唐叔叔的孩子,凭什么在唐家住好的吃好的,还拿着一个月不少的生活费。 在唐林海面前,他从来不提要求不多嘴,少说话。 可是现在陈清晏主动说话了,唐林海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唐叔叔,刚才我也在唐沉车上,他是为了接我才开车出去的,我们开始不知道后面那辆车是你的,以为是找事的,就想着把他甩掉,直到后面一细看,才发现是你的车。唐沉开车挺稳的,虽然他没有驾照。” 唐林海还是第一次听陈清晏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在他的印象里,这孩子有些内向,不像是会说谎话的人。 唐林海:“唐沉人呢?” 听得出来,怒气消了些。 陈清晏:“我刚看他进去了。” “爸,告诉你一件喜庆事儿,我的小哈好像怀孕了。” 唐芙跑过来抱住他爸的胳膊说。 唐林海的怒气又散了一部分,对着他的女儿脸都有些冷不起来了。 客厅里,唐沉正坐在沙发上啃苹果,见唐林海进来,明显脸色不佳,他先唐林海一步开口道:“爸,我昨晚睡觉梦到我妈了,她说她放心不下我跟小芙,我说我们挺好的,让她安心。” 说话的时候,唐沉又啃了口苹果,腮帮子鼓鼓的。第一次吃没削皮的苹果,他想借着苹果味遮一下酒气,他之前喝了两瓶啤酒。 唐林海没有说过,其实唐沉长得最像他妈,看着那吃得鼓鼓的腮帮子,再怎么说还是个孩子。 唐林海的火气瞬间消了个七七八八,“车钥匙交出来吧,没出事是侥幸,出了事就晚了,你要看上那辆法拉利,等考到驾照了,给你。” 没有被踹,知道唐林海已经让步了,唐沉利索地交了钥匙。赛车的事,他准备给徐锋下个死任务。 然后唐沉看见了在唐林海身后走进来的唐泽,还是那样一副温润无害的样子,唐沉莫名就被没削皮的苹果隔应到了。 “砰”一声,唐沉手里吃了三分之一的苹果被远距离投掷进垃圾桶,发出不小的一声响。 “我上楼洗澡了。”唐沉转身走向楼梯。 本来就没什么胃口,晚饭不想吃了。 真正十七岁的唐沉,对唐泽的态度也不好,但那是本身的性情使然,没有多少恶意。 现在重生回来的唐沉,知道唐泽是个伪君子。上一世,唐泽之所以入狱,是因为他进了唐氏地产,做了财务部总监之后,向海外转移唐氏的资产。 唐林海相信唐泽,财务这一块基本放手了,只每月看一看别人呈送上来的财务报表。 这件事,还是被毕业刚进唐氏没多久的唐沉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唐氏已经被掏空了一半。 唐沉一气之下,没有事先知会唐林海,就直接给报警了。 事发之后,唐林海给了唐沉一巴掌,说唐泽是他战友的儿子,他的战友为了救他没了一条命,他怎么能让唐泽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这个事本可以私下里解决。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唐氏的股价跌成一张废纸。 唐沉红肿着脸摔门走了,之后唐林海就中风了。 洗完澡,换了身睡衣,唐沉站在桌前喂鱼,鱼缸里的鱼儿游得很欢快。 唐泽大学学的是财务管理,唐沉想,无论怎么样,重来一次,都不能让历史的悲剧重演。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听响声不是唐芙,唐芙敲门的习惯唐沉知道,他猜是陈雨芳,陈雨芳回来了,上来给他送汤喝。 上次送的是银耳莲子粥,这么一想,还真有点想喝了,那种糯糯甜甜的味道…… 打开门,却看到站在门外的陈清晏,陈清晏手里没有端着银耳莲子粥。 陈清晏:“唐叔叔让你下去吃晚饭。” 唐沉:“有银耳莲子粥吗?” “没有,有鱼。” “我今天吃了螃蟹,不想吃鱼。” 陈清晏:“刘妈今天做的鱼特别好吃。” 他今天确实不怎么想吃鱼,但是他好奇,陈清晏说的特别好吃到底有多特别。 唐沉下楼梯的时候,遇到了正上楼梯的唐林海和唐泽,他停下脚步,看着唐泽问:“星期天的晚上,你怎么回来了?” 唐泽比唐沉大三四岁,在上大学,都快毕业了,一般周末会开车回来住两天,可是现在是星期天的晚上。 唐沉这样语气正常地对他说话,唐泽怪不适应的。 “明天Z市有个市场经济的高峰论坛,爸说要带我一起去,就回来了。” 刘妈今晚做的是酸菜鱼,酸菜鱼可是刘妈的绝活,很多年后,刘妈已经不在唐家做事了,唐沉偶尔饿了的时候还会想起她的酸菜鱼。 这个时候,餐桌上就剩了唐沉一个人。 他没有吃米饭,一个人慢吞吞吃了一碗酸菜鱼,鱼汤里放了很多配料,唐沉最喜欢吃里面的豆芽。 有酸菜的酸脆,也有鱼肉的香浓,特别开胃,唐沉把里面的豆芽一个个捞起来,吃了个干净。 刚吃完,陈雨芳回来了,看到餐厅里的唐沉,笑着说道:“我下午炖了银耳莲子粥,准备给你们当宵夜,这会应该好了,给你盛一碗?” 唐沉一下子就笑了。 晚饭吃得太晚太饱,睡觉时,有些睡不着。 唐沉下床走到窗前,将玻璃窗开大,润凉的海风涌进来。 唐沉坐在书桌前,打开手机直播间,画了一副素描画。 画的是一只手,十指细长,因为瘦,指关节有点微微凸起,指甲剪得太短,露出饱满的指端。 陈清晏给他剥螃蟹的时候,他一直在看这双手,当时手上套着透明的一次性手套。 画完搁笔,唐沉看向正在刷屏的留言: …… 「是砖头吧?」 「我没看错吧?!」 「为什么这只手里拿着块砖头?!」 「小白被人欺负了吗?」 「小白受伤了吗?」 「小白是不是住院了?」 「小白住院了,小哈怎么办?」 …… 唐沉:“??!!” 他想说,那不是砖头,那是豆腐,哪有这么小的砖头!大家这想象力怎么了? 第33章 好好的豆腐, 硬被说成砖头。唐沉拿起铅笔从豆腐上拉出一条老长的箭头, 拉到边缘的旁白处, 写道:豆腐,很软! 弹幕上有条留言, 从众多留言中脱颖而出,吸引了唐沉的目光。 「我追的韩剧里说,从牢里出来的人要吃豆腐,代表以后要做像豆腐一样清清白白的人。」 扎心了! 教室外的梧桐树叶越发碧绿了, 在中午的太阳下,也不见一点水分流失的萎软, 只等夏天到来,开一树繁花。 教室里正在上英语课, 英语老师讲课的声音充满着正能量,底下听课的人还是蔫了一半, 特别是后排的。 唐沉倒是没有睡觉,他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靠着椅背, 比起在听课, 更像在神游天外。 和大虎定好的赛车时间就在今晚,夜深人静路上没车之后, 地点是大虎定的, 一段基本上已经废弃的省道上, 这个是百度上说的, 他还没有去实地考察。 必须在今晚之前过去看看, 熟悉下路况,谁都不知道大小虎会不会在路上给他埋陷阱。最好是开车过去实地先跑一遍,记住路况,事先想好应对措施,有备无患。 虽然大虎轻敌,但心思恶毒,再加上一个惯常走下三路的小虎,他现在去了精诚武馆,恐怕小虎做梦都想立个威,谁知道他妈会不会整出幺蛾子。 现在是早上最后一节课,午饭时间过去看看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唐沉腿伸到前面,踢了下徐锋的椅子。 车的事,你丫最好快点,越快越好。 徐锋正在和他妈微信交涉,他爸的迈巴赫唐美人瞧不上,说傻逼才用商务车玩儿赛车,他思来想去,想起来他妈前不久给他舅舅配了辆奔驰SL,唐美人说能凑合。 感觉到屁股下面的椅子被人踢了下,徐锋回过去一条微信: 「咱妈说我舅舅今天开车去邻省了,今晚之前能开回来,车的事,哥们给你解决了。」 他跟他妈要车的时候,他妈第一句话是:崽,你要当马路杀手! 唐沉看到信息后,又给徐锋的椅子踢过来一脚,比刚才那一脚加了些力道。 徐锋在椅子上颠了两下,他以为这一脚是表达谢意的。 这一脚不光让徐锋在椅子上颠了颠,还成功吸引到了英语老师的注意力。 唐沉迎上英语老师扫过来的视线,笑了下,如果你觉得我笑得好看,就不要让我站出去,大中午的外面热。 “唐沉,站起来,刚刚我讲的这篇课文读一遍。”英语老师边走下讲台边说。 这简单! 唐沉看了眼放在桌面上没有打开的英语书,“老师,第几页?” 哈哈哈……,后排蔫了的同学来精神了。 英语老师背着手往过走,“前面的同学告诉他第几页。” 前面的徐锋抓住自己的英语书乱翻一通,脚下踢着萧沛,低着头嘴里连声问:“第几页第几页第几页?” 萧沛说了一个数字,徐锋没听清。 “再前面的同学告诉后面两位第几页。” 英语老师走过来敲了敲徐锋的桌子,示意他站起来听课。 一篇课文,只用了两分钟,从头读到尾,给人的感觉是一口气顺下来的。唐沉今天心里装着事,语速快了些。 对于专业学英语的人,听这样的口语,绝对是一种享受。 英语老师:“五一过后,市里会举办一场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你可以报名参加。” 唐沉:“有奖品吗?” “有,证书和奖杯。” 唐沉:“没兴趣。” 英语老师:“为英才中学争光。” 唐沉:“没兴趣。” 英语老师:“我会举荐你,不愿意自己去找校长说。”这事由不得你。 唐沉:“……”老师你能不能直接让我站出去。 下课铃响了,放学了。 徐锋转过来一脸“看好戏不嫌事大”,“唐美人,老实说,你是不是为了英才中学的荣誉背着哥们偷偷练英语了,哇哈哈哈哈…” “笑屁!车呢?我现在准备去看场地,你给我说车呢?” 徐锋:“你不是说今天晚上11点比赛,车傍晚肯定能到位。” 唐沉:“我说我现在想去看路况。” “哥几个陪你坐公交去。” “滚,省际公路边上你要坐公交去。” 不能怪人没有常识,人还小。 正往外走的萧沛,听到两人的谈话,这个话题,他今天已经听唐沉和徐锋谈论过很多次了,大概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现在是要用车吗?今天我姐过来给我送东西,她开车过来的,这会刚到,我可以让她到外面转一转,车借给你们用下。” 萧沛家在市郊,距英才中学有些远,他平时住校,周末才会回家。 这可真是巧了! 唐沉发现自从徐锋的生日宴过后,萧沛对他们一伙人的态度有了质的飞跃,就像现在,说话的时候脸上会带着舒适的笑意,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低着头不看人。 唐沉:“那就先谢谢姐姐了,你要一起去吗?我带你出去兜一圈。” 萧沛在学校人缘不好,经常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其实他对这“三点一线”之外的生活是向往的,毕竟那么年轻。 走出教室,唐沉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陈清晏,他几大步跨过去拉了下陈清晏的书包带子,“走,带你去兜风。” 陈清晏没有立即回答。 唐沉以为他不会去,和徐锋、萧沛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回头看,看到人从后面跟了过来。 萧沛他姐开的是一辆国产平价车,后座还有个儿童座椅。 “我姐结婚了,我侄子现在一岁多,很可爱。”说着萧沛坐进后座。 徐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正要坐进去…… 唐沉:“疯子,坐后面。” 徐锋不乐意:“为什么?” 唐沉:“那你告诉我,你生日那晚,刘雪然到底是怎么去的?” 秋后算账改成了秋后威胁。 “行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徐锋坐进了后座,萧沛身边。 “哎,你姐这车里怎么有股子奶味?”徐锋问萧沛。 萧沛笑着说:“这是我小侄子身上的味道。” 萧沛有两个虎牙,笑容稍微大一点,就会露出来,很减龄,很生动。 走过来的陈清晏不声不响自动坐进了副驾驶。 车开过一家日式料理店时停下来,唐沉转头吩咐徐锋:“疯子,进去打包些东西出来,大家还没有吃午饭,我想吃寿司,”然后转向萧沛和陈清晏,“想吃什么,都说说。” 徐锋梗着脖子:“为什么又是我?!” 唐沉:“因为你是咱车上最靓的仔。” 因为你对吃比较在行,我们相信你对食物的品味。 萧沛被逗笑了:“我吃什么都行。” 陈清晏不懂日式料理,“我随便。” 徐锋边开门下车边给唐沉怼了句:“下次换你做最靓的仔。” 徐锋进了那家叫“池田屋”的日式料理店。 “我去那边奶茶店买点喝的。”萧沛说着,也下车去了。 陈清晏左右四顾,后面两个人都走了,去给大家买东西了,唐沉是开车的,他自己什么都不做坐在这里好像不太好,可是吃的喝的都有了,还需要买什么呢? 他问唐沉:“还需要什么吗?我下去买。” 唐沉答非所问:“你知道咱们这是去哪吗?” “知道。”下课后他慢慢收拾书包走得迟,听到了后排的说话声。要不然也不会跟着去,他怕唐沉撞上大虎或者小虎,发生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唐沉:“咱们四个就我一个人会开车,午饭就两个小时的时间,咱们赶时间,你说我开着车要怎么吃饭?” 陈清晏明白什么意思了,怪不得要吃寿司,寿司好解决,一筷子一个给塞嘴里就行了,他没觉得有什么。 萧沛提着四杯奶茶先回到车上。 隔了老半天,徐锋才慢吞吞从日式料理店里出来,提着一堆东西,一上车就兴冲冲地给大家介绍: “这种寿司叫花之恋,用三文鱼做的,这种是牛肉金枪鱼寿司……,谁爱吃哪种吃哪种。” 唐沉启动车子开上路。 陈清晏问他:“你吃什么?” “花之恋。” 北海道的寿司名扬世界,曾经,他在北海道吃过这种寿司,挺合他的口味。 陈清晏在袋子里仔仔细细找了一遍,没有找到筷子,正准备问徐锋筷子呢,却看到徐锋已经开始吃了,用手捏着往嘴里塞。 他突然控制不住地想去看唐沉的嘴唇,忍住了,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筷子呢?” 徐锋含着一嘴食物,“啊?吃寿司要筷子干什么,我从来不用筷子,老板也没说给筷子。” 萧沛:“袋子里有几片湿巾纸,可能是让擦手的。” 这个陈清晏看到了,他以为是吃完饭后用来擦嘴的。 他有些为难,特别是和唐沉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说好的要保持距离,他就是没有办法坦坦荡荡,他现在看见那张嘴唇都会被勾起些若有若无的记忆。 唐沉注视路况之余,眼神在陈清晏的脸上和他手里的寿司上几个来回,“发什么呆呢?” 陈清晏:“我觉得你可以单手控着方向盘,一手自己吃,我帮你端着盒子。” ※※※※※※※※※※※※※※※※※※※※ 小可爱,这是8.11的更新噢 第34章 陈清晏:“我觉得你可以单手控着方向盘, 一手自己吃, 我帮你端着盒子。” “唐美人你尝尝, 这三文鱼做得特别好吃。”不明就里的徐锋在后座插.进来一句。 唐沉看过去的目光,对上陈清晏茶色的眼睛, 陈清晏立马别开视线,神情有点不太自然。 看得出来,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这人还在跟他隔应。 他不愿意欺负人, 把自己的右手伸过去,“帮我擦下手。” 陈清晏撕开湿巾纸的包装, 仔细地给唐沉擦手,这手长得一点也不像男孩子的手, 手指像葱管一样。 徐锋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过一边的奶茶喝了口, 抬眸看到前面这画风,莫名觉得有点……无法言喻。 “唐美人你要脸吗?” 唐沉:“那你来开车,或者你要喂我吃?” 萧沛咬着奶茶上的吸管说:“我姐开车的时候, 电话都会丢给我帮她接, 说要注意安全。” 寿司的味道还是挺正宗的,估计那家日式料理店是个日本人开的。 后座传来徐锋和萧沛的对话声。 “这里还有很多, 你要不再吃点?那么瘦, 现在的妹子都喜欢肌肉男, 你这样的估计要打一辈子光棍。” “我胃口小, 吃不下, 这种带肉的,吃多了腻。” …… 到地点,四个人下了车。这条公路一边是农田,另一边是已经修好通车的高速路。 看样子确实已经废弃,路边堆着不少农田里的杂物,弯弯曲曲向上蔓延,不知道上面的路面有没有别的状况。 他猜,大虎不可能选一条畅通无阻的路,只跟他比速度,因为速度更多地取决于车的性能,换句话说,取决于财力,而他那天明晃晃地炫过富。要比车技,就得在复杂的道路状况上想辙…… 除非大虎那天的样子是在装逼,其实是个连赛车的基本常识都不懂的傻逼。 “那边黄黄的一片是什么?” 徐锋指着农田那边问,很明显在看风景。 萧沛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是油菜花,油菜花开了!” 田野里不是土的暗黄就是绿油油的农作物,那一片明亮的黄色特别扎眼,就像绿叶衬托下的红花。 “你们去那边玩吧,我开车上去看看路况。” 唐沉拉开车门重新坐进去。 正要发动汽车,副驾驶的车门被人拉开,陈清晏坐了进来。 唐沉看向车窗外,萧沛和徐锋正向着油菜花田走去。 “你上来干什么?” 陈清晏:“跟你上去看看。” 唐沉:“你应该去看油菜花。” 陈清晏:“萧沛买的奶茶还在后座,你不喝吗?” 唐沉:“关心我?” “没人喝就浪费了。” 开始一段路是蜿蜒向上的,车开到一定高度后,唐沉远远地看到前方一个大的拐弯处停着两辆机车,站着几个人影,目前的距离看不清人影是谁在干什么。 其实也不需要看清楚,唐沉就能猜出来,妈的果然是习惯走下三路的人。 唐沉问陈清晏:“你说那是谁?” “你不是已经想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妈的,快挖,挖宽一点,越宽越好。” 小虎靠在机车上,手里夹着一根烟,说话的时候喷出炊烟袅袅。 离他最近的一个哥们不小心吸了一鼻腔的尼古丁,弯着腰咳红了眼睛。 小虎猛吸一口烟,凑过去故意喷到这个哥们脸上,“要跟虎哥混,这样子可不行,虎哥手底下都是爷们。” 这里路面上铺的沥青损坏最严重,很容易挖开,除了小虎之外的三个人在那挖,已经挖出了一个半米宽的浅坑,正在加深坑的深度。 小虎跟他哥说唐沉的车是法拉利,大虎太自信,说唐沉就是开F1赛车也没用,路上有很多弯道,又有一段砂石路,他认为唐沉最多跟他爸学了几天车,驾驶经验基本为零,不足为虑。 可是小虎还是不太放心,这个事与他的利益切身相关,所以现在他就带人出现在了这里,想着挖个坑,然后把坑的大小和位置告诉他哥,让他哥防着点。 再好的车也要用四个轮子从地上跑,再好的车轮胎也会陷进坑里。 “虎哥,前面过来一辆车。”一个兄弟挖坑的间歇抬头看到正往这边开来的车,提醒小虎道。 小虎一看,不是蓝色法拉利,放心了。 “妈的走岔路的傻逼。”这条路的尽头是荒山,没路的。 唐沉的车逐渐减速停下,停在小虎的机车旁边。小虎正准备过去赶人,车门打开了,郊外的风吹动唐沉的红卷毛,莫名就带上了几分肆意。 见到这标志性的红卷毛,小虎脑子里飘过无数“草泥马”,他觉得这头红卷毛碍眼得厉害,让人手痒,想抽人。他在武馆里听了些风言风语,说唐沉是老爷子亲自请过来学武的,免费学。 老爷子从来没有亲自教过他,说他资质不行,敢情这货才是康家亲生的,他是野生的。 唐沉看着路中间那个坑,笑了:“虎哥,在这干嘛呢?” “给你挖坑。”小虎倒也干脆。 “哥几个辛苦了,还没吃午饭吧?我车上有吃的,池田屋的寿司,要不要来点?吃了再挖。” 徐锋买多了,剩下不少在车上。 唐沉打开后车门,把东西拎出来,放到机车上,淡淡的香味在荒郊野岭弥漫开。 小虎扔掉手里没吸完的烟,用脚狠狠踩在闪着火星子的半截烟上,就像那是唐沉的脑袋,“你不怕?” 唐沉:“不怕。” “我等会再多挖几个。” “你别让大虎哥栽坑里就成。” 草!这话说的,忒他妈像找死的! 看到唐沉身后的车,小虎终于找回些气场:“你的法拉利呢?难道是租的,你今晚要用这辆车?哈哈哈…” “你猜。” 唐沉对杵在路中间的三个人说:“哥几个先让个道,我过去看看路况,等我走了,你们继续。” 虽然唐沉的表现很反常,但是小虎还是相信他哥的实力,他哥玩儿赛车的时候,唐沉还在玩泥巴呢! 唐沉的车开走后,小虎拿过放在机车上的袋子,翻出一块寿司扔嘴里,闻起来挺香的,吃起来……没得说。 “来,都过来吃,吃饱了再挖,挖深点!” 小虎当大哥这几年,自己总结出一条经验,有好东西一定要跟兄弟们分享,不然没人会给你死心塌地做事。 …… 油菜花田不大,但里面的油菜花都开了,一朵一朵连成串,一串一串连成片,不是很艳丽但是很娇嫩的黄色,若有若无的花香混着浓郁的青草味。 有一种美,朴实无华。 “你怎么知道这是油菜花?” 徐锋后悔了,上上一周的周末,他家母后要带他去踏青,他懒在床上没去。 “这就是油菜花,我家也种油菜,没开花的时候的梗和叶子可以炒菜吃,我还知道菜籽油就是油菜籽榨的。” 萧沛心情很好,声音都带着些雀跃。 徐锋:“你家种菜?” “对啊,我家有很多地,都用来种菜,冬天用温室,每天下午摘下来,傍晚有车来收,第二天天不亮就能运到城里的菜市场,说不定你家天天吃的就是我家种的菜。” 萧沛一高兴,话也多起来。 “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去我家菜田里玩儿,边玩边吃噢,我家菜田的边边角角也种着些果树,这一阵李子熟了,咯咯咯……。” 萧沛笑得像个小傻子! 徐锋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给萧沛,“帮我拍张照,这些花都要拍进去,还有那棵树。” 萧沛拿着手机调整角度,徐锋在镜头下咧开嘴。 萧沛:“你也有虎牙哎!” “虎牙怎么了?老子照样帅!” 萧沛给徐锋“咔咔咔”拍了几张,徐锋又给萧沛拍。 一阵风过,萧沛身上宽大的校服被吹向一侧,另一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腰细腿直的线条。 “咔”,徐锋点下了拍摄。 …… 车内,陈清晏问唐沉:“他们挖那么大的坑,真的没关系吗?” 要是他开着电动三轮车,路上有那么大一个坑,肯定是过不去的。赛车是唐沉提出来的,他一直都相信唐沉,但是万一呢,万一有个意外呢,真的躺着让小虎打?小虎打人可是会下狠手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是觉得唐沉不能被人打。 唐沉:“你不相信我?” “不是,刚才你也看到了,那里的路面都断开了,路上都是碎石头,车在上面很容易翻车,我没想到大虎会选这样一条路,小虎还在挖坑。” 唐沉叫陈清晏呆子,因为他这人闷,偶尔开下口,说话的声音也都是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脸上的表情很单一,不像唐芙,不高兴了会撇嘴瞪眼睛,撒娇的时候会撅嘴巴。 可是刚刚这几句话,唐沉明显听出了情绪的波动,难得! 唐沉:“那你有没有记住那段碎石路的位置,还有小虎挖的坑的位置,以及这条路上每一个大于90度的弯道位置?” 陈清晏不明白唐沉这句话的用意,但他猛然意识到记住这些会对唐沉有帮助,他一直都想帮忙,也一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转头目带询问看着唐沉,等着他继续说。 唐沉:“比赛的时候,你可以坐在现在的位置上,当我的领航员。” 在正规的赛式上,一般拉力车赛才有领航员,拉力赛每一年的赛道都有变化,车手在比赛前不可以探路,而是由领航员先走一遍赛道,制作一本路书,比赛时车手由领航员带领,才知道赛道的方向。 和大虎的这场比赛不是拉力赛,他也已经走过一遍赛道,再说这个级别的比赛根本就是小孩过家家,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需要领航员,他只是想让这个呆子一起……分享下胜利的喜悦。 陈清晏:“可以吗?” 他以为多载一个人会增加车辆的负担,影响速度。 唐沉:“可以。” 陈清晏棱角分明的嘴唇弯出个细小的弧度,露出的几颗牙齿细密整齐。 一个晃神,唐沉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话,被迅速回归的理智制止了。 如果赢了,能给我吻一个吗? 第35章 估计他要是真说出口了, 会把这个呆子吓跑。 对一个男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确实很不可思议, 但唐沉不反感,他忠于自己的感受, 他不会否认他有些怀念那晚软豆腐的滋味。 夜里的郊外没有霓虹,只有轻薄的云雾笼着一轮弯月,撒下清冷的光。 夜空静谧,农田里隐隐约约传出虫鸣, 高速路上偶尔经过一辆车,明亮的车前灯在这边一闪而过。 这条路大虎很熟, 这可是他的御用赛车道,他在这条路上赢了一辆改装车。 每次赛车, 他都会从落败的对手车上拆一个自己看上的东西,赢得次数多了, 他用从别的车上拆下来的零件给自己的车做改装,到现在,改装出了一辆性能不输顶级跑车的赛车。 就是他身边这辆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车。 这车的原身是一辆十几万的朗逸, 现在被改装得面目全非, 从外表和内涵都找不出一丝丝从前的影子。 大虎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了很多人, 不只有小虎, 还有从武馆里带出来看热闹的人。 他想让这些人见证一下唐沉是怎样输掉比赛, 之后被小虎揍得很难看, 只有他才配做老爷子的亲传弟子。 之前小虎跟他说过, 唐沉来了精诚武馆学武,他没当回事,精诚武馆里那么多学武的,他要一个个都当回事,还不得累死。 今天晚饭后他像往常一样来到武馆,碰到第一次来上课的唐沉,才知道唐沉竟然是老爷子的关门弟子。 曾经,他也是他爷的亲传弟子,可是几年前老爷子说他心术不正,难成大器,不愿意继续教了,尽管他那时已经是老爷子所有亲传弟子里的个中高手。 他觉得老爷子吹毛求疵,一直意难平…… 之后老爷子再没有收过亲传弟子,好几年了,现在却收了个唐沉,还是作为关门弟子,就是说以后再也不收了。 到底是什么让老爷子这么笃定?! 他带了很多人过来,没几个是他道上的朋友,都是武馆的,他就是想让人看看这个唐沉是个弱鸡。然后告诉所有人,老爷子选错人了,老爷子当初决定放弃他,本来就是个错误,错得很离谱。 小虎对汽车的认知很肤浅,更多地停留在车牌和颜值上,他只知道他哥的车是朗逸,现在被改装得很难看。但是他哥每次赛车都赢,基本没输过。 “哥,我中午看到唐沉开着辆大众,估计上次的法拉利是租的,妈的说自己是富家少爷,多半是吹牛。” 大众和朗逸都是差不多的车,只凭车技,他哥赢定了。 大虎知道他这个弟弟是个典型的四肢不发达头脑还简单,唯一的好处就是容易摆布。 “你中午在哪看到唐沉了?” 小虎:“这里。” 大虎:“他来干什么?” “说是看看路,丫的能看懂个屁!” 这条路大虎跑过很多次,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开的程度,本来是个很大的优势,如果唐沉没来提前探路的话。 但是提前探了也没用,跑一次和跑过无数次是有很大区别的。 特别是在晚上,四野漆黑一片。 大虎:“他看到你挖坑了?” 小虎:“看到了,丫连屁都没敢放,哈哈哈……” 身后一群人应和着哈哈哈。 停车的地方在比赛的起点,路边竖着一根长竹竿,杆子上挑着一盏大瓦数的白炽灯。 跟着大虎经历过很多次赛车的兄弟,不用大虎吩咐,开着机车在赛道的中点和终点都插上了竹竿灯。 小虎转身,几步登上一个小土堆,面向着身后的一群人,手插被大肚腩挤没了的腰喊道:“你们说我等会是打断他的腿呢,还是打折手?哈哈哈……” “虎哥你应该先划烂他的脸,长成那样一看就是个骚.货!” 一个性取向独特的哥们说了句充满暗示性遐想的话。 瞬间将现场的气氛导向一个惹人浮想联翩的方向。 此起彼伏的笑声不知不觉变了调,这种调的笑声让人联想到鬼影般的镭射灯,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钢管上缠着的那个半裸舞者…… 每当这个时候,大虎会觉得小虎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能让他痛快。 红色的奔驰很拉风,这正是唐沉想要的颜色,来得有点晚了,因为车送过来晚了。 “唐美人,实在不行别硬扛,我妈说赛车很危险,安全第一。”徐锋突然冒出一句煞风景的话。 唐沉:“要不要我现在靠边停车把你放下去?” “日!这荒郊野岭的,唐美人你拿到车就不认人了?” 唐沉:“那你就闭上嘴别给我说丧气话。” 施森看着车窗外黑糊糊的夜:“比个赛为什么要来这样的地方?哪里没有大马路!” 唐沉不想说话了,他觉得心累。 老远就听到气氛挺嗨,貌似来了不少很会自娱自乐的人,车开到目的地,发现来的人确实不少,没一个团也有一个加强连了。 唐沉今天穿着一身运动服,米白色的,站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仿佛自带闪光。 惹眼程度不输他身边的红色奔驰。 小虎:“又租车了,就那么怕输?我告诉你,再怕输你今天也得输!” “小虎哥,除了撂狠话你还会干什么!” 唐沉转向大虎:“开始吧,夜深了,比完早回家。” 小虎带着一拨人,跨上机车,“突突突”先上了路,准备到终点等着,第一时间见证输赢,顺便第一时间把人拖出来揍个够。 一辆机车不小心栽进小虎挖的坑里,翻车了。 唐沉身上有一种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符的气场,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和派头,是他上辈子在金字塔的顶端养出来的。 大虎:“别嚣张,等会让你哭。” 唐沉右手比了个“枪”的手势,靠近自己的眼睛,枪口指着大虎的心脏,嘴里轻轻发出一个“嘣”的音节,最后象征性地吹了吹食指尖不存在的硝烟。 “等会输了,虎哥可不要后悔叫来这么多人观战,胜败乃兵家常事。” 唐沉看出来了,大虎的车改装得有些专业含量,不输他的奔驰,但是想赢他,没可能。 同一个起跑线,同一时间出发,“轰”一声,两辆车同时飞了出去。 起初大虎的车领先,唐沉不着急,他想探探大虎的水平。 两辆车的距离越拉越大,在某一个时刻,唐沉突然加速,追了上去,距离慢慢拉近…… “前方200米有个90度的左转弯。” 副驾驶上一直很安静的陈清晏突然开口。 要知道在没有路灯的情况下,汽车远光灯的最大射程是120米,也就是说此刻还看不到200米处的任何东西。 唐沉嘴角勾了下,迅速调整车速,以可以安全通过90度弯道的最高速度开过去,一个拐弯就追上了大虎。 大虎在赛程的五分之一时,就发现自己轻敌了,毕竟身经百战,也没有慌,他仍然不认为他会输。 陈清晏:“前方200米有个130度的右转弯。” 陈清晏:“前方200米路面的内三分之一有个长1.5米,宽1米的坑。” 陈清晏:“前方200米120度右转弯。” 陈清晏:“前方200米路面外三分之一有缺损。” 陈清晏:“前方200米进入碎石路段,长约三千米。” 陈清晏:“前方200米路面内三分之一有个长宽各一米的坑。” …… 唐沉一路开一路验证,陈清晏的描述精准到单位米,他越开越亢奋,越来越进入状态。 红色的法拉利像一阵炫酷的风,飞驰在夜晚苍凉的月色下。 陈清晏的每一句话,就像在唐沉心里吹起的一声声号角。 赛程过半的时候,堪比专业赛车的改装车里,大虎面色铁青,他终于意识到了差距,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没有办法超越。 唐沉不知道,在他放学去精诚武馆的这几个小时里,陈清晏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去前燕村帮他奶奶守杂货店。 他骑着自行车,从田间小路上拐来这里,沿着这条路骑了一个来回,记住了每一个细节,前前后后骑了三个多小时自行车,没停歇。 陈清晏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但是他相信努力可以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会坐在副驾驶松软的座椅上,跟着唐沉一起体验飞一般的感觉,他的大腿根部内侧还在隐隐作痛,估计被自行车磨出血了。 比赛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等在终点的小虎看见车扬着一米高的飞尘疾速冲过来时,还以为是他大哥,直到车转眼刹在跟前,灯光下耀眼的红,红色的奔驰。 小虎蓄势待发的欢呼声卡在了嗓子眼里,难以置信的表情维持了很久。他跑到车前,脸贴着车窗玻璃看驾驶座里面,想看看他哥是不是错开了唐沉的车。 车窗贴着他的眼睛降下来,车里唐沉的笑比红色的车身还耀眼:“你哥还在后面。” 一分钟后,大虎的车才到终点,大虎推开车门下来,“砰”一声摔上车门震天响。脸色铁青,凶神恶煞一只手臂甩开迎上来的小虎,轻轻一下,单手把两百多斤的小虎甩了个跟头。 一脚踹在一个躺枪的倒霉鬼肚子上,把人踹出去三米远,“谁他妈动老子的车了!” 意思是车出问题了。 大虎自己给自己“搬梯子”下台了。 只可惜了因为站错位置而躺枪的倒霉鬼。 唐沉觉得大虎的武力值绝对比他的车技档次高。 大虎用“信不信我分分钟徒手撕了你”的眼神看着唐沉,这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车出了点问题,但我愿赌服输,你赢了,你最好别高兴得太早。” 没说出口的话都在眼神里,你惹到我了,惹大发了,识相的就自个从老爷子身边滚蛋,不然你肯定会后悔。 唐沉什么时候怕过事! 他呵呵呵笑出了声:“虎哥,你这气势五米八,有了,我好怕。” 返程时不用开那么快,车窗降下来悠悠兜着风,淡淡的青草味混着泥土味,随风吹进来。 唐沉转头看到陈清晏在对他笑,在车内暖黄的照明灯下,脸上有浅浅的酒窝。 第36章 “赢了没?” 唐沉脸上挂起“快夸我快夸我”的笑意明知故问道。 陈清晏:“你赢了。” 你真的很特别, 像一道光, 闯进我的生活里, 带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唐沉纠正:“是我们赢了。” 陈清晏:“快回家吧,都12点了, 作业还没写。” 唐沉想说,你不觉得我很帅?想了想,算了,不跟书呆子一般见识。 “你回去还要写作业?” 陈清晏:“明天早上有数学课。” 你至少把数学作业写了, 不然就得站出去。 说到数学,一下子提醒了唐沉, “为什么你对路况的描述那么详细准确?我中午只载着你走了一遍,别告诉我你过目不忘, 我不信。” “这条路我以前走过不少次。”陈清晏语气平平。 你描述的那个长一米宽一米的坑,我们中午走的时候小虎还没有开始挖, 你骗鬼呢! 但唐沉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就可以了。 可是为什么呢,细思之下, 有点微妙, 这呆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月上中天,夜深露重, 田野里的虫子都不叫了,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上了丝丝凉意。 陈清晏不经意间对上唐沉的目光, 又立马生硬地别开视线。 那似笑非笑的眼睛, 让他莫名心慌, 就好像自己脱光了衣服,被人赤.裸.裸地打量着,无所遁形。 陈清晏的右手拇指扣进自己的左手掌心里。 有那么一瞬间,唐沉觉得这个微垂着头的侧脸挺好看的,鼻梁立体,轮廓还有些没有褪尽的圆润,相较于十年后的陈律师,现在的陈清晏还没有完全长开。 车开回起点,载上跟过来遛弯的徐锋和施森,驶上回家的路。 比赛前还在说风凉话的徐锋,比赛后话锋马上转了:“我就说嘛,唐美人你肯定行,看着那么牛逼,原来大虎也只是个花架子,不过唐美人,你是不是得谢谢哥们这车?” 说话的时候,徐锋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后面。 唐沉送过去一个字:“滚!” 比赛结束了,以胜利的方式结束了,施森反而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跟着唐美人一起学了形意拳,因为形意拳是精诚武馆的招牌,虽然精诚武馆也教授跆拳道、散打等其他比较大众的武术,但那些是聘请过来的老师在教。康家的形意拳在临近三四个省份中都很有知名度。 听起来和看起来都是最厉害的,所以康大爷,呸,师公让他自己选的时候,他就也选了形意拳。 对的,师公,因为康大爷只收一个徒弟,他就被分到了康大爷的大弟子手底下当萌新。 妈的,一起进来的,几句话工夫,唐美人成了他师叔,差辈分了。 施森当时是很不乐意的,但是他没吱声,认了!他怕他自己瞎/逼/逼乱计较,人家就不要他了,或者管他要学费了,卑微的一批! 今天傍晚去上第一节 课,他以为就他和唐美人两个人,没想到这一届还不少,目测二三十个萌新吧。 第一节 课纯理论,他师公就露了个脸,跟唐美人交代了几句话,就陪他家咪咪晒落日去了。第一节课是大家伙坐一起,由他师父统一上,妈的好好的武不教听了三个小时历史加哲学。 施森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听过课,但讲真还是没有听太懂。 晕的一批! 他觉得这节课乱七八糟的肯定不重要,武术那肯定是练出来的,谁他妈靠听理论。 可是吧,刚才唐美人去赛车了,他在这边遇到一群师兄,七嘴八舌给他说了一大堆。 学跆拳道的师兄说学形意拳的都是傻逼,那东西难学不说,实战还最吃亏。 学形意拳的师兄说,弟弟你入错行了,哥哥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学了这个形意拳,妈.逼的玄乎,讲究心神合一,行随意动,练功要站桩,就是让你跟个木桩一样一站几小时,妈.逼哥哥都成佛半年了还打不过一个进馆不到两月的跆拳道新瓜蛋子。 理论课?说重要也重要吧,“心神合一,行随意动”这东西,你参悟不透,就是把桩站死也使不出啊! 你知道咱武馆最高的那层楼是干嘛用的吗?格斗场! 在格斗场上,基本不会见到形意拳,为什么?因为打不过,你还在那酝酿心神合一呢,人跆拳道就一腿把你扫下格斗台了,Gameover,哈哈哈…… 你说的不对,格斗台上我还真见过形意拳,大虎哥,当时一拳把一跆拳道黑道扫下台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大虎哥三岁开始站桩,你三岁在干嘛?还在穿开裆裤吧,哈哈哈…… 施森被说得头皮发麻,他三岁虽然不穿开裆裤了,可是,他三岁还在玩泥巴。 施森心事重重问唐沉:“唐美人,师公上课前跟你说什么了?” 肯定给唐美人提点什么了。 唐沉:“说让我随便听听就行。” 真话。 施森:“那你听懂了没?我有些晕乎。” 唐沉:“随便听听就成。” 形意拳的历史渊源和发展演变约等于狗屁,其他关于形意拳的一些概念性东西,大概知道下就行。武术格斗绝对不会给你发卷子,让你填名词解释。 施森:“那你说墙上那三句诗啥意思?” 妈的,语文没学好,都没脸学武术了,啥世道?! 形意拳的教馆里,一面墙上贴着大写加粗的三句诗。施森第一次进去,看到墙上的诗,以为自己走进了语文教室,当场就骂了句娘,当然是在心里骂。 诗云: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断天涯路。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你说艹不艹?! “你师父不是说了吗,持桩的三种境界,不懂明天去问你师父。” 讲真,唐沉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境界。 施森:“唐美人你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话说哥们你安心吧,看着都累。 施森:“刚刚一群师兄说形意拳没前途。” 唐沉:“因为他们都是傻逼!” 这话施森爱听,一下说进心坎里。 徐锋心里升起一种担忧,以后人家两个学武的,慢慢就跟他没有共同语言了。 徐锋:“学武累吗?疼吗?” 唐沉:“即累又疼。”狼来了,快跑吧! 施森:“疯子我要是你,就在自个脑门上刻两字,娘们。” …… 夜半三更,别墅外的海风吹着路边缤纷的樱花,纷纷扬扬,没有人观赏,只有月亮在看。 陈清晏和唐沉回到家,本以为会是漆黑一片,没想到小白楼内灯火通明,等待他们的是“三堂会审”。 老远看见楼内通明的灯光,唐沉相当的意外,出什么事了?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大概率和他有关。 他边走边拿出手机看,发现关机了,才想起来,赛车之前他把手机关了,后来就没有想起来开机。 “呆子,你的手机呢?” “在兜里。”陈清晏说着掏出手机,摁了两下还是黑屏,“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陈清晏也意识到糟了,他跟他妈说下午放学去他奶奶那里,但是他并没有去他奶奶那里,他骑自行车去赛道了。 他妈要是打不通他的电话,打给他奶奶,那还真会以为他丢了。 陈清晏问唐沉:“今天会晚回去,你提前给家里人说了没?” 唐沉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没那习惯。” 二十七岁的他真的没有凡事给人报备的习惯。 陈清晏走在唐沉身后,唐沉刚步入客厅,一个东西迎面飞来,他下意识侧身躲开了,那个东西砸到他身后的陈清晏肩膀上,发出一声闷响。 是一个放纸巾的盒子,竹编的,造型很别致。 这样的一个盒子打人不疼,但是这要是唐林海砸的就不一样了,唐林海的手劲有多大唐沉知道,他上辈子挨揍挨大的,何况现在是晚春,陈清晏就穿着一件薄薄的校服。 小心翼翼站在沙发边的唐芙走过来,捡起纸巾盒,唐林海真正生气的时候,她也有些怕,“爸,你打清晏身上了。” 唐林海从沙发上站起身,双手插兜黑着脸走过来,盯着唐沉问:“干什么去了?” 自从那个纸巾盒砸到陈清晏身上,唐沉就觉得他没法好好说话了。 陈清晏看到唐沉的脸色不对,先一步开口道:“唐叔叔,我和唐沉的手机都没电了,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干什么去了?”唐林海依旧盯着唐沉问。 因为今天的市场经济高峰论坛,他把公司的会议推到晚上,他在会议室里接到家里的电话,说两个人不见了,他扔下公司里等着他开会的四五十号人回到家里。 唐沉不再是那个十七岁的二愣子,死杠的结果只有一个,被揍一顿,况且今天确实是他没有事先和家里打招呼,“没干什么,我们好好的回来了,都散了吧,明天还要上学,睡觉。” 说着,唐沉绕过唐林海,准备上楼梯。 “站住!”唐林海一声厉喝,吓得唐芙一个哆嗦。 “徐锋他妈说你从她那里借走了一辆车,我以为你在哪里车毁人亡了,说说看,干什么去了?” 唐沉电话打不通,唐林海打了徐锋家里的电话,被告知了这个消息,他差一点就要报警了,他可是见识过唐沉开车的疯狂程度。陈雨芳大半夜回前燕村去找陈清晏了。 “你就当我车毁人亡了。”唐沉继续往楼梯上走,头也没回地说。 这句话让唐林海的怒火一下子烧到顶点,什么态度!他几步过去就准备给人踹上去…… “唐叔叔……” “林海……”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 陈清晏的眼睛都红了。 陈雨芳刚好从门外进来,身边跟着唐泽。唐林海不放心她这么晚一个人去前燕村,就让唐泽陪着去了。 找了一通没找着,她和唐泽正往回赶,接到唐林海的电话,说人回来了。 陈雨芳过去拉着唐林海:“你要干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打孩子!” 陈雨芳一只温柔的手,就让唐林海的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 唐林海:“这孩子太气人了!” “好好的回来比什么都好,”陈雨芳转向唐沉:“沉沉,你和清晏吃点东西再上去,陈姨炖了银耳莲子粥。” 唐沉和陈清晏坐在餐桌边吃了两碗银耳莲子粥,然后一起上楼梯,快上到二楼时,唐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把一个文件落在客厅了,清晏,你帮我拿一下,蓝色的文件夹。” 唐泽现在大四,周末会陆陆续续跟着唐林海去公司实习。 已经快要上到二楼的陈清晏转身下楼梯,到客厅拿了文件回来,看到唐沉还站在原地,等他走到唐沉身边,唐沉突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文件,抬头看着站在三楼的唐泽: “要文件是吧?我给你扔上去。” 唐沉手里的文件飞出去,却不是向着三楼方向飞,而是向着不远处的墙面,文件夹砸到墙上再弹出去,里面的纸张纷纷扬扬天女散花般落了一地。 “不好意思仍偏了,你自己下去捡吧,以后别他妈见谁都乱使唤。” ※※※※※※※※※※※※※※※※※※※※ 小可爱,这是8·16的更新噢,很抱歉更新跟不上,给自己唱一首,日更日更不是梦! 第37章 自从第一次见面, 陈清晏就感觉出来了, 唐沉和唐泽两兄弟的关系不好, 可是唐沉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他还是很吃惊, 没想到两兄弟的关系已经不好到了这种程度,知道唐沉是在护着他,陈清晏秉着“家和万事兴”的想法,替唐沉解释道: “唐沉现在心情不好, 大哥你不要介意。” 这个解释听起来很无力,但给唐泽找了个台阶下。 唐泽:“没关系。” 唐沉没有写数学作业, 不是他想上课时站出去,他准备早读补作业。太晚了, 没力气写。 洗完澡,他过去敲陈清晏的房门。 陈清晏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陈雨芳, 过来问他晚上的事,开门看见唐沉,“砰”一声, 他把门关上了。 唐沉的鼻尖一阵凉意, 差点被门板扫到,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站在门外等着。 里面的陈清晏把手里的衣服套到身上, 他刚洗完澡, 光着上半身, 腹部的伤已经看不到痕迹了。他手里提着件衣服就去开门, 没想到门外是唐沉。 都是男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介意起来,总感觉怪怪的,似乎事情在向着很邪乎的方向发展。 陈清晏穿好衣服重新打开门,第一眼就看向唐沉的鼻子,就怕自己刚才关门太突然,撞到他的鼻子,万幸没有。 “你要过来写作业吗?” 可是他看到唐沉手里没有拿书。 “不写,”唐沉玩味的表情:“被我看了,要我对你负责吗?” 陈清晏耳根子“腾”一下就红了,尽管他知道唐沉是在开玩笑。很莫名地,他突然有些怀疑唐沉到底是不是真的忘记了那晚酒后发生的事,心念一转,又觉得自己可笑,开玩笑而已,想那么多认真的干嘛。 见把人说呆了,唐沉言归正传:“肩膀没受伤吧?” “没,不疼。” “擦点红花油。” …… “哥,你们昨晚去干什么了?” 唐芙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中餐,豆浆油条,鸡蛋饼,酸萝卜。 唐沉刚从楼上下来,没穿校服,今天穿得很鲜艳,跟他房间鱼缸里的鱼儿一个颜色。 黑色牛仔裤,大红色套头衫,很少有男生能成功驾驭大红色,唐沉做到了。 “去飙车了。” 唐沉坐到餐桌边,他不喜欢吃油条,觉得太油腻,配上酸萝卜都不行。他喜欢吃鸡蛋饼,刘妈烙的鸡蛋饼黄灿灿的,表层酥,里层软,很好吃,再配一口酸萝卜,哪哪都刚刚好。 酸萝卜是刘妈自己腌的,很有味,酸味麻辣味还有唐沉说不上来的味,嚼起来嘎嘣脆。 上一世走遍世界各地的唐沉,还是喜欢吃鸡蛋饼配酸萝卜。 曾经在纽约的一个早上,他前一天晚上喝多了,早上起来酒醒了,胃不舒服,吩咐秘书去买鸡蛋饼和酸萝卜。 可怜的秘书从早上六点半买到十点,都没有买到。 唐沉:“那个呆子呢?” “不许你说清晏是呆子,你才是呆子!” 唐芙怼了句,她哥带着清晏去飙车,都不带她一起,不开心。 “好好好,我是呆子,那你家清晏呢?” 大清早,唐沉吃得身心舒畅,对厨房方向喊道:“刘妈,我明早也要吃鸡蛋饼和酸萝卜。” “清晏下来了。”唐芙看着楼梯方向说道。 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照在唐沉身上,讲真,陈清晏第一眼被惊艳到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男生这么的适合红色。 阳光下的脸和脖子白到清透,带着细细的绒毛,给人一种绵软而温暖的感觉。 唐沉:“过来尝尝这鸡蛋饼和酸萝卜,特别好吃。” 唐芙:“油条才好吃。” 陈清晏坐到唐沉对面,无意识地拿起鸡蛋饼,吃到嘴里,才意识到是鸡蛋饼。 “清晏,你们昨晚去哪了?” 唐芙知道她哥一贯谎话连篇,再一次问道。 “去飙车了。” 没有被问的唐沉再答。 陈清晏:“去郊外了,以后都不会再去。” 吃完油条,抽了张纸巾擦手,唐芙又拿着纸巾在自己手指上缠圈圈,撅起嘴巴说:“为什么你们都不带我一起玩?” 明明都是同龄人,我还是一人见人爱的女孩子,还学习好。 看到他妹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唐沉说:“带你出去,谁还敢玩儿?!” 你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你爸得弄断你哥的腿。 什么意思?意思是瞧不起人,我一班的轮得到你五班的瞧不起!委屈又不开心。 陈清晏:“下次带你去小吃街吃好吃的。” 这话是上次吃螃蟹时唐沉说过的,陈清晏还记得。 清晏对昊昊说话时就是这种语气,可她又不是小孩子需要人哄着。唐芙觉得她再一次被小瞧了,欺负人,两个人欺负她一个。 就在这时,唐林海和唐泽下楼来了,一起坐在餐桌边。就好像昨晚的一堆破事没发生过一般,只见一家人和和气气吃早餐。 “爸,我们英语老师说要让我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英语演讲比赛。” 唐芙对着唐沉飞过去一个超级不屑的眼神,我学习就能甩你百八十条街,有什么了不起,还瞧不起人,哼! 唐沉后悔没有提前准备好手机,要是能把他妹这个小眼神给录下来,绝对很具有纪念意义,等十年后,再放出来给她看。 睡了一晚上,唐林海昨夜的火气早没了,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看怎么好。 “我们小芙真优秀,等你拿了奖,爸爸和陈姨五一带你出国玩。” 唐芙娇滴滴:“爸,比赛在五一之后,你要是五一能带我出国玩,我刚好能练习下口语。” “好好好,那就五一先带你出去玩,你五一后再把奖杯补上。” 陈清晏想起他们英语老师也说过让唐沉去报名比赛的话,唐沉好像不太乐意去。 唐沉往豆浆里加了一小勺糖,尝了下,刚刚好。 “我五一也要出国旅游去。” 唐林海:“我说过要带你去了吗?” “我又没说让你带我去,我找陈姨带我们去。” 万一心情好了,五一后我也能把奖杯给补上。 唐沉几口喝完了豆浆。 唐芙:“我让陈姨不带你去。” 你讨厌! 见对面陈清晏也吃完了,唐沉站起来,擦了下嘴,临走说:“我报了个数理化补习班,每天下午放学上三小时课,晚饭我晚点回来吃。” 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通知的语气。 唐林海也没生气,他觉得这是好事,至少知道上进了。补习班得交学费吧,唐沉没问他要学费,他寻思着补习期间生活费给提一倍吧。 外面樱花小道上,两辆并排走着的自行车。 陈清晏:“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唐叔叔你是去学武?” 唐沉:“懒得解释,补习和学武不都一样!” 陈清晏想说,唐叔叔肯定不会觉得一样。 早读时间,教室里书声朗朗,二组后面两排有两个人在奋笔疾书。 现在和萧沛关系好了,徐锋也得到了不少额外的福利,比如抄作业的时候,萧沛读一读自己的书,偶尔会凑过去给徐锋解释一两句,为什么我这道题会这么解。 要放到以前,谁还跟你说话,巴不得你页页抄串行,天天被老师请出去站着。 萧沛:“这个是x,不是y,你抄错了。” 徐锋:“你明明写的就是y。” 萧沛:“就是x,你改一下,y改x最好改了。” “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数学非要xyz,又不是英语,这不是崇洋媚外吗!” 徐锋边改边嘴上嘟囔道。 萧沛藏在书后面偷偷笑。 唐沉没有抄,他在自己做,题目都会,做起来不比抄起来慢。 他之前问陈清晏借数学作业,陈清晏没给,只说:“你自己做。” 早读写完了数学作业,就等老师检查了,只可惜,这个机会没有了。 下早读后做早操,之后是早饭时间,已经在家吃过早点的唐沉站在教室外面,看着养眼的绿色,吹着清凉的风。 徐锋站在他身边低头玩手游。 看到陈清晏,唐沉招了招手,陈清晏走过来,唐沉指着他的校服肩膀上问:“怎么肩膀上又有白灰?” 蓝白相间的校服肩膀上,有点点白灰,这不是唐沉第一次看到,之前没在意,以为是不小心从哪面经过的墙上蹭的,次数多了就在意了。 陈清晏低头看了两眼,拍了拍说:“没事。” 唐沉正要继续追问…… “昨天我姐带过来的肉粽子,走,进去吃。” 萧沛手里提着个塑料袋,从楼梯方向走过来,停到三个人身边笑着说道。 一直低头很认真很投入玩儿手游的徐锋,听到肉粽子,第一时间抬起头,一看就是个吃货。 萧沛:“给你们尝尝我姐的手艺,很不错噢!” 教室里,四个人围在后排,塑料袋一打开,香味就飘出来了。 徐锋:“昨天拿来的,怎么还是热的。” “我宿舍里有个锅,楼管不让用,我偷偷用。” 萧沛压低声音说,带着点小得意。 闻起来不错,看起来卖相也不错,唐沉正准备尝一个,教室门口方向传来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声音: “唐沉,班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现在。” 另外三个人看向唐沉,眼里是同一个意思:你又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了?去吧,自求多福。 唐沉一路上也在想,违法的事情倒没做,乱纪的做太多了,他不知道王胖子抓住了哪一件,反正没好事! 唐沉是端着“凡事请求宽大处理”的认错态度进王胖子办公室的。 王胖子坐在办公桌后面,喝了口冒着腾腾热气的茶。 唐沉以为他开口就会问,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他已经准备好了要说的话,他准备说,老师你说错哪了就错哪了,我没意见。 可是…… 第38章 “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王胖子喝了口热茶, 扶着瓶底厚的眼镜片问道。 眉头舒展, 目光和谐, 心情不错的样子。 “不知道。” 唐沉猜也许不是坏事,不然王胖子不会这个表情。 “你们小穆老师说她年龄小资历浅, 请不动你这尊大佛?” 高二语文组办公室不只有王胖子一个人,还有其他老师在,之前在边整理教案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听到王胖子这句话, 都好奇地看过来一眼。现如今的学生越来越早熟,自己的想法太多, 难教! 王胖子对唐沉的穿衣风格已经被动习惯了,别的老师只觉眼前一亮, 大红色的卫衣,酒红色的头发, 长得很漂亮,看起来挺可爱的。 他们英语老师姓穆,这么一说, 唐沉就知道什么事了。 “老师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你觉得我能行?就不怕我给英才把脸丢到市里去,校长问罪下来, 您饭碗不保?” 根据他的记忆和周围同学的反应, 他这个时候的英语成绩应该一点也不好, 王胖子作为班主任, 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成绩。 “我不怕, 学校不会让你直接去市里比赛,要不是穆老师执意举荐你,我也不会让你去。早上第一节 课下后,你去体育中心集合吧,学校要先选拔,凭实力,选拔之后……之后就没你什么事了,被刷下来你就回来了。” 王胖子说完,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子边上,开始整理桌面上的东西。意思是,我这里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唐沉:“我说过我要去吗?” “你想造反?!” 王胖子不想驳了小穆老师的面子,让人说他一个班主任拿自己班里的学生没办法。 唐沉心道,我“造反”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去,去凑下热闹总比干坐在教室里有趣很多,只是……要拿点优惠条件。 “我要是去了,演讲很累的,累了我晚上就会很早睡,就没时间写作文了。” 王胖子昨天布置了一篇作文,名字叫《春天的田野》,限时两天之内交,一千五百字以上。 “作文你不用交了。” 王胖子很痛快,他知道就算勉强硬让交,也只会网上东拼西凑给你抄一篇。 其实唐沉就是懒得抄。 唐沉走后,有个老师问王胖子:“这你班学生?家境很好吧?那一身衣服,顶我们一季度工资。” 王胖子:“唐沉,听过吧?” 王胖子有事没事喜欢在办公室里发牢骚,语文组的老师对“唐沉”这个名字不陌生。 老师A:“就是你上次说的,把他同桌打进医院的那个?!” 老师B:“就是你上次说的,刘校长家的那个女儿在追的那个?!” 王胖子: “对。” 老师C:“刘校长的女儿在我们班,长得挺漂亮的,学习很好,不像是个会早恋的,多半被你们班这个带坏的!” 现在想想吧,其实长得也不是很可爱。 在满眼都是黄白和蓝白校服的学生中,唐沉的那一抹红很扎眼。等在搂上教室外面的陈清晏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 等唐沉走上来,陈清晏问道:“没什么事吧?” 唐沉:“又让我打扫北楼男厕所一个星期,怎么办?” 陈清晏不信,因为唐沉的神情和语气明摆着他在胡说八道。 “一天三千块,我继续替你打扫。” “一天三万都成,不过得先欠着,说不定以后你就不要了。” 说完,唐沉调整了下吊儿郎当的面部表情,正色道:“英语演讲比赛的事。” 陈清晏:“你要去吗?” 唐沉:“你说呢?” “你英语口语很好,去一下吧。” “要先选拔,体育中心,第一节 课下了就得去,数学作业白写了,我可以正大光明旷课了。” 看得出来唐沉的心情很不错。 陈清晏:“你要不要借件校服穿着去?” 表示下对比赛的重视和对参与选拔的老师们的尊重。 “不要。” 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早上第一节 是物理课,时隔十年重回高二,唐沉觉得学习很简单。老师讲第一步的时候,他的思维已经跳跃到了第三步,有人手把手教的感觉真好。 上一世的沉宇集团不是一路顺风顺水走到十年后的高度,是他扛着压力一路探索一路选择,生怕一个决策失误就葬送了之前所有的努力。 物理老师是一个看上去很严谨的中年男人,每次上课衣服都穿得一丝不苟。这老师脾气好,只要你不影响他人,你自个在底下干什么都行,他不管,课照讲。 萧沛给唐沉留了个肉粽子,唐沉在物理课上大刺刺地吃了个肉粽子,吃完还喝了半杯水。 这要是放在其他老师的课上,早把你请出去了,看着影响上课的心情。 …… 体育中心外面的桃花都开败了,只剩越来越茂盛的绿叶。 唐沉来得有些晚,他下课后在座位上坐了会才慢悠悠晃过来的。 不大的一堆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唐芙,只有唐芙一个人梳着蝎子辫,唐芙身边站着刘雪然。 这小堆人中一半以上都是一班的,其他的差不多都是二三班的。 英语特别好的学生一般其他科成绩都不会太差,除非你偏科偏到爹妈都不认识的程度,但这种偏法毕竟稀有。 唐沉还不知道来自五班的他是破天荒独一个,稀有物种。 “听说主持今天选拔的是英语教学组的组长,很严厉。” “听说学校对这次比赛很重视,不知道咱们这些人谁能选上。” 蒋毓正在跟刘雪然说话,说了好几句,发现没人应声,他抬头,看见刘雪然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愣住了。 他顺着刘雪然的目光看到一个男生,一个打扮很另类的男生,走过来的样子几分雍容几分懒散。 他认识这个男生,叫唐沉,是他们班唐芙的哥哥,来一班找过唐芙不少次。他开始注意到唐沉,是从知道刘雪然在追他开始。 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刘雪然会喜欢唐沉,一个名声和学习都不好的人,连他一半都不如的人…… 刘雪然向唐沉走过去,唐芙还在跟她身边的另一个女生目不斜视聊得热火朝天,没有发现她哥来了。 “唐沉,你怎么来了?” 刘雪然走过去笑着问道。 “王胖子让我来的。”唐沉心不在焉地回答。 “唐芙,那不是你哥吗?”蒋毓提醒唐芙道。 唐芙这才从热火朝天的聊天中抽身,发现她哥来了,她以为她哥是来找她的,难道有事情? “哥,你来找我?怎么了?”唐芙走过去问道。 难道小哈生病了?小哈怀孕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刘妈说小哈是害喜了,她觉得是生病了。 唐沉:“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明摆着你们也刚来,大家都一样,为什么都问我这个问题! “我们等会要在体育中心选拔,”唐芙的话说了一半,猛地反应过来似的打住,然后接着说:“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是正事,你到底什么事?是不是小哈病了?我打电话让刘叔送它去宠物医院。” 唐沉:“没事,我打酱油的,你们就当没看见行不?” 唐芙:“想让我们当做看不见,你倒是别穿这个颜色呀,穿这么骚包,往那一站,只有瞎子才会看不见!” 还说我的衣着品味这样那样的不好,我卡哇伊总比你的骚包强。 “妹啊,你跑题了。” 唐沉好心提醒,咱们之前在讨论的话题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了,小芙,你哥是来给你加油的,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做梦都想要这样一个哥哥。” 刘雪然恍然大悟地说道。她觉得唐沉今天格外的帅气,让人移不开眼睛。 听刘雪然这么一说,唐芙又开始自责了,她哥特意旷课跑过来给她加油,她还这种语气对人说话。 唐芙的语气立马软下来:“你别担心,我肯定没问题,绝对能选上。” 唐沉觉得他现在要是解释,说他是来参与选拔的,会被人当成脑子抽了! “这么多人选几个?” 唐芙:“三个。” 没多久,英语教学组的组长带着几个英语老师来了。 选拔比赛的场地在体育中心的室内篮球馆,一般如果下雨,体育课就在这个篮球馆上。今天没有下雨,篮球馆里空空旷旷的,只有一排排的塑料椅子呈阶梯状分布着。 这会,门一开,空空旷旷的体育场马上就被充满了。 有二三十个学生,选三个,竞争蛮激烈的。参与评审的都是英语老师,包括主持选拔的英语教学组组长,来了有七八个老师,足见学校对这场比赛的重视程度。 唐沉看到了他们小穆老师,披肩的长直发,看到他,就远远地对他笑了下。 笑容在说,来了就好,你肯定行。 有人正把音响话筒等设备组装连接在篮球板底下。 英语教学组的组长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个子不高,偏瘦,穿着很欧美。他跟几个老师说了一通话后,站到一把塑料椅子上,让自己的高度可以俯瞰全场。 这是准备说话的姿势,大家洗耳恭听。 站得高看得远,组长的开场白还没有说,他就看到一个异类,他指着西北角最后面说: “那个穿红衣服染红头发的出去,你被淘汰了!要是让你代表英才去比赛,别人会以为这就是英才的风尚,以后哪个家长还敢把学生往进送!” ※※※※※※※※※※※※※※※※※※※※ 小可爱,我们医院这几个月在筹备二甲评审,我晚上加班到十点,真的很抱歉,更新跟不上 第39章 让他走?! 走就走呗, 本来就没想来。唐沉很配合地转身, 朝门口走。 穆老师着急地走到英语教学组组长跟前, 跟他说了句话。 “这我举荐来的,很有实力, 衣服可以换头发可以染回去不是?先听一听,先听一听。” 与此同时,唐芙站出来说:“老师,这是我哥, 跟我来的。” 语气带着些不好意思,我都这么大了, 比赛选拔,还带着我哥来, 但是他来都来了,你们就别赶他了。 唐沉都走到门口了…… “那谁, 红头发的,那你先别走。”组长拿着话筒说道,刚好话筒连接好了。 话筒刚连接好, 音量没有调到位, 音量很大,这声“红头发的”在音响设备的作用下飘出了体育中心方圆十里, 蛮吓人的, 也蛮具有喜剧效果的。 里面一群学生都笑了。 蒋毓也跟着笑了, 他经常考年级第一, 英语自然不差, 这场比赛他势在必得。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红头发怎么了?红头发招你惹你了!” 唐芙生气了,她可以笑她哥,但是还轮不到别人来笑。 唐沉重新走回来,找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上去。 这下话筒的音量调好了,组长拿着话筒说:“这次市里举办演讲比赛的主题是When I Close My Eyes……。” 当我闭上双眼…… 唐沉笑了,他以为会是老掉牙的那种,Never,Never Give Up! The Meaning of Life. 之类的。 主题演讲,是围绕一个主题,自由发挥的演讲。 组长:“咱们今天选拔,也围绕这个主题,现在给你们半小时准备时间,半小时后,每人讲十分钟,一个一个来。” 跟组长一起来的英语老师们,都走出来把自己班的学生召集起来,给出主意。 穆老师带着三个班的英语,五、六、七班,这三个吊车尾的班级就来了唐沉一个人。 她走过来,坐在唐沉身边的椅子上问:“对这个主题有什么想法吗?” 当我闭上双眼…… 这是一个太过开放性的主题。 唐沉:“市里选这个演讲主题,有什么针对性吗?” “针对爱护眼睛,Z市近几年中学生近视率逐年增高,近视年龄越来越低龄。” 果然不会让你天马行空发挥想象地想到什么讲什么…… “不过,”穆老师话锋一转,接着说:“今天这场选拔只看英语口语水平,内容不重要,如果选上了,演讲的内容英语教学组会替你们拟订好。” 唐沉:“意思是今天可以随便说?” “是的,尽量把自己的口语实力发挥出来。” 看到唐沉脸上的表情,结合对这个人的了解,穆老师不得不在后面加了句:“但是,这里是学校,最起码要积极健康向上吧。” 半个小时后,二三十个人,一个一个来,站在篮球板下面拿着话筒脱稿说,围绕“When I Close My Eyes……”的主题想到什么说什么,每人最多十分钟。 这种方式对高二的学生来说是很有难度的,他们平常接触到的英语口语都是照着课本读,或者背诵书上的课文,就算真正去市里比赛,也是事先将演讲稿背诵下来,比赛的时候再脱稿,远远没有到可以自己说的地步。 所以,说是每人给十分钟,其实上去能坚持说五分钟就不错了,而且是想一句说一句那样的。 大部分人都在围绕“爱护眼睛”这个方面说,当我闭上双眼,我什么也看不见了,看不见蓝天白云绿树红花,所以我们要爱护自己的眼睛…… 轮到唐芙了,唐芙一点也不怯场,自信满满地走上去,拿起话筒。黑色的话筒,白嫩纤细的手指,下巴微扬,发音标准清晰: “(翻译)当我闭上双眼,我看到梦想,比天上的星辰还闪耀,它在向我招手……,当我睁开双眼,我知道我还年轻,我要努力学习,为了梦想成真的那一天。” 唐芙虽然也说得慢,但发音标准,也基本没有语病。 唐沉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妹,他不知道她这个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十年后也算事业有成,可她过得真的开心吗?她的那个比天上的星辰还闪耀的梦想去哪了! 蒋毓的姑姑移民去了美国旧金山,他暑假有时会过去小住,能接触到大的语言环境,他的口语很不错。虽然还达不到跟美国人无障碍交流的程度,但是和这些一直生活在国内的同学比起来,是很有优势的。 他的十分钟即兴演讲,也挺别出心裁。 “(翻译)当我闭上双眼,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想起那位伟大的美国女作家,海伦凯勒,她在黑暗中创作出了《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远处的教学区传来响亮的铃声,下课了,早上第三节 课下课了。唐沉在这里呆两节课了,中途出去了两趟,一趟去上厕所,一趟去翠竹林里转了圈,当然他这次没有碰上教导主任。 唐芙和蒋毓正在给还没有轮到的刘雪然打气,不出意外就他们三个人了,不用紧张,平时的水准发挥出来就好,平常心。 组长叫到唐沉的名字。 唐芙以为她听错了,或者她哥不好好在那当观众,又搞出了什么意外! 看到唐沉向篮球板下面的话筒走去,唐芙惊了,她真的以为她哥是跟着她进来打酱油的。 其他人也很吃惊,他们都以为那个红头发的妹控是陪她妹妹来的局外人。 唐芙记得很清楚她哥上学期期末考试英语没及格,因为那次她考了95分,她哥考了59,所以她印象深刻。 这是要干嘛的节奏?! “Whe I close my eyes,I see The future after ten years,” 当我闭上双眼,我看到十年后的未来, 唐沉一句话出口,篮球馆里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实力一句话就能听出来,差距太大了,不是一个层次,根本没有可比性。 二十七岁的唐总分公司开到世界各国,一个人分身乏术,每天最常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开视频会议,视频会议上基本都是说英语,因为参加会议的人来自世界各国,英语是国际语言。 虽然常驻国内,但他每天讲英语的时间加起来不比讲汉语的时间少。 英语不是学出来的,是说出来的,练出来的。 从这一方面来说,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所有英语老师,没有一个比得上。 唐沉觉得他在作弊,真正17岁的他英语真的很差。 可是……那又如何! “……我看到十年后的未来,科学经济飞速发展,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我实现了最初的理想,有名有利有钱有势,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开不完的会,审阅不完的文件,应酬不完的饭局,……,我以为这就是生活。 当我睁开眼睛,我看到十七岁,带着樱花的香味和浅淡的香皂味,我闻到了爱情的味道。 学习不是青春的全部内容,趁年轻,去谈恋爱吧!” 非常的流利,就像在说母语一般,经过话筒传出来,很有质感的美式英语。 在场的学生词汇有限,不是每句都能听懂,但最后一句基本上都能听懂,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口语实力。 “这几班的?叫什么?他在国外长大吗?” 英语教学组的组长拉了下穆老师,语带激动地问,有这么个宝,这次英才肯定能拿奖,一等奖。 知道唐沉实力的穆老师注意力在内容上,最后几句话让她嗅出点早恋的苗头。 唐芙吃惊的表情从她哥上去维持到演讲结束,她觉得绝对是英语老师给她哥开小灶了,演讲的内容是事先背好的,所以才能这么溜,可是这发音听起来真的很高大上,不对,他刚才最后一句说什么?! “我哥刚才说什么了?”唐芙扯了下身边的刘雪然问道。 刘雪然老半天没回过神来,她觉得唐沉恋爱了,但对象不是她,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错过了什么…… “你哥说他要早恋了。” 蒋毓替刘雪然答道。 这种实力的口语,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唐沉一定在国外生活过。 “唐芙,你哥在国外生活过吧?” 唐芙:“没有,绝对没有,我保证。” 体育中心篮球馆的窗外站着一个人,陈清晏下课就过来了,唐沉走了两节课都没回去,他过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一来,就看到唐沉上去拿起话筒。他的英语不是特别好,就高二年级水平,但是,“香皂”这个单词恰巧他昨晚背过。 他刚才没忍住拿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这个手机和唐沉的同款,是唐林海买给他的,像素很好。 第40章 迎面一阵风过, 手心凉飕飕的, 陈清晏才发现手心出了层汗, 光滑的手机外壳被握出了些黏腻感,就是凉风吹不散心头的那阵热意。路边的桃花开败了, 可是似乎空气里的馨香反而更浓了,惹人陶醉。 陈清晏悄悄离开体育中心,回了教室。 对这个年龄的学生来说,早恋是个敏感话题, 上帝戴着面纱亲吻了你的手背一样的感觉。 篮球场里空前的一阵喧嚷,唐沉在这阵骚动中放下话筒, 走下来,没事人一样。 掏出手机看时间, 早上第四节 课快上课了,还有五分钟, 唐沉加快脚步,想着在五分钟之内回到教室,这里没他什么事了。 唐芙带着一阵风奔过来, 特意压低声音说:“哥,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肯定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时候唐沉英语居然比她好了, 太伤自尊了。 唐沉:“有。” 唐芙:“什么事?” 这么果断的承认, 是要坦白的节奏。 唐沉一本正经:“其实我是从十年后重生回来的。” 唐芙觉得她被人侮辱智商了, 当她三岁小孩!话说她三岁时也不会相信这话。 “不说是吧?不说我回家告诉咱爸你要早恋。” 唐沉无语望天, 他比窦娥还冤! “妹啊,要不我替你跟他说?”他还真不怕唐林海知道。 讨了个没趣,唐芙跺了下脚,扭头走了,临走甩下一句:“你讨厌,以后别碰我家小哈!” 唐芙气呼呼走回去,刘雪然拉着她问:“小芙,你哥说他喜欢上谁了?” 刘雪然的眼圈都红了,语气里带着伤心。 “他爱喜欢谁喜欢谁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唐芙的话明显带着余怒未消,“雪然你这么好,那么多追求者,天涯何处无芳草!” 刘雪然的状态还是受了影响,上去演讲的时候没有发挥出往常的水平。 见刘雪然一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样子,蒋毓走过去笑脸说:“午饭我请你出去吃?” 刘雪然抬起头看着蒋毓:“你说什么?噢,没关系,选不上也没关系,我知道我没发挥好。” 显然,她根本没有听清蒋毓说了什么。 被唐芙和两个老师截住说了几句话,五分钟变成了2.5分钟,来的时候懒洋洋慢悠悠,这会回去,唐沉脚下如风。不记得这节是什么课了,要是语文就还好,王胖子知道他去干什么了,要是化学,就也还好,化学老师性格温良,等闲不会为难人,晚几分钟进教室也没事,要是数学,那铁定就得站门外了,可是,数学不是在第二节 课已经上过了! 想到这里,唐沉放慢脚步,不急了。 不知什么时候,头顶的乌云遮住了明媚的阳光,风吹起唐沉的红卷毛,左摇右摆,风中凌乱着。 唐沉抬手撩开被风吹过来挡住眼睛的头发,心想该去理发店了。 刚才穆老师截住了还没有走出体育中心的唐沉,说:“你肯定能选上,找时间去把头发弄直了,染回来。” 这个吧,唐沉也能理解,这个发型是他重生回来之前理的,就现在的品味来说他也不怎么喜欢,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换个称心的发型。 这时,英语教学组的组长也从后面追了过来,一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就竹筒倒豆子:“同学,你叫什么?哪个班的?对了,小穆说你是五班的,真的太棒了,这次市政府的演讲比赛英才十拿九稳了,学校把任务布置下来,咱英语教学组也是顶着压力的,不过现在放心了,同学你的口语真的是太棒了,你肯定在美国长大吧,找机会咱们可以交流下,我对西方的古典文化很感兴趣,巴拉巴拉......” 赶时间的唐沉不得不打断别人激情四射的热情:“老师,咱长话短说吧,我赶着去上课。” 重点还没有说到,刚开了个头就突然被打断,组长愣了一下,自个尬笑了两声,心道这学生真有个性,不过没个性也不会理红卷毛穿红衣服了不是! 组长:“简而言之,你把头发染回来,到时演讲要穿校服。” 唐沉就纳闷了,这离题万里的铺垫,要是他不打断,是准备说个半小时的意思。 十年后,沉宇美国分公司的ceo就是个很话唠的美国人,平时开视频会议,在这个人发言或者汇报工作时,唐沉需要不断地提醒他长话短说。 在能力在线的前提下,话唠也有话唠的好处,恰当的时候可以调节氛围,让人放松下来。 不着急了,唐沉正准备绕去商店买瓶酸奶,一声雷响,下雨了。 唐沉抬起头,雨滴落在他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 没有绕道去买酸奶,因为他没有带伞,在越来越密集的雨滴中,唐沉将背后卫衣的帽子兜到头上,跑向教室。 这节是化学课,昨天的化学课是在实验室上的,课后老师留了习题作业。最后一道题很难,化学老师讲习题习惯先难后易。 “这道题有人做出来吗?哪位同学上来给大家演示一下你的解题思路?” 化学老师是一个中年女人,长相和善,声音温婉。 就在这时,教室门突然开了,有个人进来了。 走进来看到老师的一瞬间,唐沉才意识到他忘记在门外打报告了,就这么给进来了!身处高位久了,他真的很不习惯。 “老师好,外面下雨了。”唐沉说着向教室后面自己的座位走去。 化学老师:“唐沉,你来。” 唐沉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讲台,不解:“什么?” “站到讲台上给大家分享一下这道题怎么解。” 哈哈哈...... 底下爆发出一波笑声,多半带着幸灾乐祸加看好戏的意思。唐沉耳尖地听出来了,笑得最开怀的那个声音是徐锋的。 做题嘛,现在一般的题目难不倒他,唐沉没当回事,从容不迫走上讲台,对着黑板上的题目看。 糟了,他发现他竟然不会做! 不会做就是不会做,唐沉转身面向化学老师:“老师我不会做。” 额前的几缕头发被雨水打湿了,水珠晕染到长而密的睫毛上,湿漉漉的看上去有些无辜。 温柔的女人都容易心软,特别是对着无辜又漂亮的孩子时。 化学老师:“你不会做题,上课还不按时进教室,那你说要怎么办?” 唐沉:“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这节课别让我站着。” 累了,他想坐着。他不想解释说去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的选拔了,然后再遭受一系列质疑,再解释,烦! “老师,这道题我会做,我可以上去给大家说一下我的解题思路。”有人站起来自告奋勇说道。 有些低沉的语速偏慢的声音,听起来很怡人,很让人舒服的音色。唐沉扭头,对上陈清晏茶色的眼睛,依然是朦朦胧胧雾里看花般,但唐沉觉得他成功被抚慰了,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这呆子在给他解围。 唐沉以为陈清晏不会做这道题,因为确实有些超纲,要是会做,也不至于来五班。陈清晏以后学了法律专业,那他不是更应该学文科。 可是陈清晏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他确实会做。唐沉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回到座位上,唐沉在自己的书桌上看到一瓶酸奶,青苹果味的,他刚才就想去买苹果味的酸奶,因为突来的雨没有去成。他直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味道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下午放学,雨没有停,依然在下。 陈清晏撑着把黑伞,一大半罩在唐沉头顶,两人紧挨着走在伞下。 唐沉:“你那边胳膊上的衣服湿了。” 陈清晏:“你手机响了。” 唐沉仔细一听,还真是,他掏出手机看,来电显示是唐芙。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的却不是唐芙的声音。 刘雪然:“唐沉,小芙好像生病了,你能过来扶她走吗?” 上午还活蹦乱跳的! 唐沉和陈清晏拐去一班教室,教室里只剩下几个人,唐芙扒在书桌上,刘雪然站在她旁边,手里提着她的书包。 唐芙脸颊和眼睛都是红的,唐沉抬手探在她额头上,触手滚烫,发烧了。 “发烧了,怎么回事?”唐沉从刘雪然手里接过唐芙的书包问道。 “从体育中心回来的时候淋雨了,下午一直说困。”刘雪然看着唐沉的眼睛说:“我陪你送她去医院吧。” 唐沉:“不用,家里有家庭医生。” 陈清晏把自己的书包从背上取下来,递给唐沉,“你拿着书包,我来背小芙。” 唐芙虽然头很晕,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唐沉背她,她就不会不好意思,“我能走,不用背。” 陈清晏:“没事。” 唐沉提着三个书包,撑着一把伞,陈清晏背着唐芙走进雨里,刘叔的车就等在校门口。 刘雪然不认识陈清晏,有一瞬间,她还以为是唐芙的男朋友。她忘记了她其实是见过陈清晏的,当时唐沉说是他“女朋友”。 唐芙还是第一次这样零距离接触除了唐沉以外的同龄男生。 第41章 扒在陈清晏背上, 让唐芙想起柔软温暖的床和陈姨抚摸她头顶时的手, 心怦怦跳起来, 她怀疑可能发烧又加重了。 唐芙带着鼻音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惹人怜惜, “哥,伞往这边打,清晏胳膊上的衣服都湿了。” 唐沉:“你哥胳膊上的衣服也湿了。” 为了照顾病员,他已经把自己半边身子凉在了雨里, 伞都在唐芙头顶上。 唐芙转过去不看他,声音有些含混:“你就是滑头。” 唐沉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尖, 就好像那里落了滴雨。 陈清晏看着眼前如织的雨幕说:“你往里靠一靠,别淋湿了。” 雨滴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溅起一朵朵水花,学校门前的地面上到处是水, 还有络绎的人和穿梭的车辆。一双白球鞋向这边跑过来,鞋面很快被雨水打湿了。 “唐美人,今天咱们打车去武馆吧, 这雨他妈下的!” 施森在校门口等了一小会了, 等唐沉出来一起去武馆,一看到黑伞下的红衣服, 他就跑了过来。 待看清伞下三个人的组合方式, 施森顿了下, 问道:“咱妹这是怎么了?” 唐芙从陈清晏的肩膀上抬起头, 眼睛和鼻头都红通通的, 看上去可怜巴巴,又红又干的嘴唇搁在陈清晏肩膀处的蓝色布料上轻声说:“施森哥,我发烧了,难受。” 这太难抵抗了,施森的心立马就融化成了一汪春水,就像地面上四处横流的雨水一样。 唐沉本来想把唐芙送回家后再去武馆,陈清晏说不用,刘叔的车就等在校门口,他跟刘叔把唐芙送回去,省得唐沉来回跑。 刘叔的车开过一家超市时停在路边,陈清晏下车进超市买了些生姜、葱白还有红糖。 对着男孩子,唐芙没好意思说,可陈清晏还是无意间看到了她校服裤子后面的几点血迹。 陈雨芳生了昊昊后有些体寒,每次来月经都要喝红糖。陈清晏以为每个女人这种时候都要喝红糖,他不知道唐宅有没有红糖,就买了些,有备无患。 从超市出来,他拐进超市隔壁的甜品店里。他下车主要是为了给唐芙买甜品,唐芙说嘴里没味,想吃马蹄糕。 雨水打在伞面上哗哗响,陈清晏收起湿哒哒的雨伞,坐进车里。车门关上时,带进来一阵饱含水汽的凉风,窝在里面的唐芙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刘叔,车里有毯子吗?”陈清晏问驾驶座上的刘叔。 刘叔:“我找找看。” “清晏,你去超市买什么了?” 唐芙觉得头很晕,全身无力,可又睡不着。 陈清晏:“生姜,还有葱白,昊昊感冒发烧的时候,喝点生姜葱白汤,再捂着被子睡一晚,就会好,都不用打针吃药。” “真的吗?我最怕打针了。”唐芙拿出马蹄糕吃起来。 陈清晏:“真的。” 阴雨天,天色很早就暗下来,唐沉和施森到精诚武馆时,已经擦黑,武馆里亮起了通明的灯火。高大的门楣上,“精诚武馆”四个字也闪耀起了醒目的灯光。 小虎又负伤了,腰疼,被他哥一脚差点踹出椎间盘突出。 小虎扶着腰,身后跟着三个兄弟,刚从家门口晃出来,就看到停在门口的出租车和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 冤家路窄了不是! 反正小虎认定了他这腰就是拜唐沉所赐,要不是唐沉他哥也不会踹他,他就想着无论如何得让唐沉也尝一尝他哥这腿功。 腰疼,心情不好,小虎这会没心情耀武扬威,他对着唐沉走过来的方向重重“呸”了声,一口口水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表示轻蔑。 唐沉被地面上的口水恶心到了,他停下脚步,远远地绕开,同时勾唇笑道:“虎哥,你不好好躺床上休养生息,这是要去哪里?雨天路滑,小心别把腰摔折了闹个下肢瘫痪,下半辈子的性福可就毁了。” 小虎被唐沉一句话激得不轻,伸出根手指远远指着唐沉,咬牙切齿说:“我哥在里面,你小心点,别直接给揍得爹妈都认不出。” 说完,小虎扶着腰走了,身后一个兄弟很有眼力见地拿伞罩在他头顶。 不知道这副样子去干什么,唐沉猜十有八九是去医院。 前面的练功厅里传出嘈杂的人声,有人在叫好,有人在瞎几把吆喝。照壁挡住了门口和门外的灯光,前院这一段路有些暗,身边三三两两经过的人,没一个认识的。 “唐美人,这梁子还是结大了,你说大虎要是仗着身手和他家地盘给咱俩使绊子怎么办?” 其实施森想说,大虎动一动手指就能把咱俩给灭了。 ※※※※※※※※※※※※※※※※※※※※ 对不起小可爱,这章是个半成品,没写完,一不留神存稿箱给发了……,我现在一脸错愕。 第42章 其实施森想说, 大虎动一动手指就能把咱俩给灭了, 又觉得吧, 这话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感觉,临到嘴边改口了。 唐沉:“凉拌!” 多活了十年见多识广的唐总没当回事。 施森扭头, 走在他身边的唐沉在不太明亮的雨幕中是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鬼样子。 施森:“艹!” 练功厅里,绿色的软垫上,一群人饭后闲来无事正在比赛翻跟头。一边的垫子上众星捧月般盘腿坐着大虎,大虎脸上挂着看猴戏一样的表情。 这个居高临下的表情从唐沉走进来开始就变了味, 带上了阴险的味道。 身边的人没有立马发现大虎表情的变化,一个肥头大耳的高个子还在继续之前的话:“……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想当初咱们那一届,别说侧空翻, 就是后空翻,谁不能一口气来几个!” 前方的比赛场地上, 连续做了三个侧空翻的弟子正在洋洋得意,双手抱拳,嘴里说着“承让”, 眼神里却没有一点点谦逊的意思。 一个进馆不久, 不了解大虎脾性的兄弟听了肥头大耳高个子那话,不知死活地凑过来说:“大虎哥, 大家都说你很厉害, 能不能让兄弟们开开眼界?” 完了完了, 肥头大耳怜悯地看向说话的这位兄弟, 眼睛在说, 仁兄好胆色,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同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想退出火力圈,以免大虎出手时遭池鱼之灾。 大虎哥岂是一个没名没姓脸都没有混熟的人说请就请的!出拳太麻烦,大虎哥多半会出腿,这一腿扫下来,这位兄弟得被扫出去几米远,撞上那边的墙。 可是…… 大虎站起来,却走向前方的比赛场地,没有揍人。 这是准备露两手的节奏! 不只肥头大耳,了解大虎的兄弟都愣了,难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可外面明明下着冷雨! 大虎站在绿色的软垫上,不需要助跑,直接原地开始,来了十个连续后空翻,就像飘荡的绸带一样,最后稳稳落地。惊艳一瞬,叫好声炸了练功厅。 施森的眼睛都看直了,妈的,还是晚了,他应该三岁开始学武的,现在筋骨都硬了。 有个狗腿的殷勤地送过来一个毛巾,大虎接过来,边擦手边貌似随意地走向唐沉。 来者不善! 施森在身边猛使眼色,唐美人,好汉不吃眼前亏。 可惜眼色使给了瞎子,唐沉目视前方,稳稳站着,姿态从容。 大虎:“服吗?” 唐沉:“服,大虎哥名不虚传。” 大虎指着身后的绿色软垫:“你要不要来一下?” “不敢,昨天晚上我还在上入门理论课,不比大虎哥三岁习武。” 大虎擦干净了手,把毛巾隔空扔给一边的人,抬起右手,拍在唐沉左边的肩膀上,落在其他人眼里是友好加认可的肢体语言。 本来赛车那件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愿赌服输,没什么可说的,大虎要是借题发挥欺负一个新人,就太没逼格了。 大虎:“知道就好,好好练,七楼格斗场,到时擂台上哥再好好教你,就是浪费了这张脸,要放在夜场里,一晚上出台费就能买半辆奔驰。” 唐沉身上红色的衣服让人想起红色的奔驰。 唐沉只感觉到痛,很痛,头上立马冒了层湿汗,肩膀要被捏碎了一样,一直蔓延到手指尖。 大虎的手还放在他的肩膀上。 “虎哥想要奔驰?改天我送你一辆,省得那么麻烦。” 唐沉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早他妈火了,妈的一看就是个下三滥的垃圾,怪不得康老爷子不念亲孙子的情面也给放弃了,妈的就是个垃圾,身手再好也只会为祸社会,早晚他妈进监狱,判无期。 是真疼,疼得唐沉脑子都开始发晕,长而密的睫毛下面,眼睛里的红血丝越来越密集,妈的找机会一定给丫十倍百倍还回去! 很快疼痛突然减轻了,反而头晕更重了,眼前模模糊糊看到血,涌满了视野的血...... 突然,“碰”一声响。 大虎松了手,唐沉的意识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了回来,他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刚才模糊不清的画面像一缕轻烟被风吹散了,现在他清晰地看到比赛场地中央,绿色的软垫上面,一个人正在做后空翻,连续翻了四个,翻第五个时明显力竭了,脚下打滑,脸朝下摔在垫子上。 幸亏有软垫,要是坚硬的地面,准能摔个鼻梁骨骨折。 之前的声响就是他突然蹦到垫子上发出的。 大家都懵/逼了,这傻/逼是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冒出来就开始翻,意思是想挑衅大虎哥!!! 人捂着鼻子敏捷地爬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串鸟语,明显是一外国友人。 唐沉一眼看出,这是个美非混血。 Adrian(艾德里安)今年二十五岁,从小就仰慕中国武术,前不久因为公司人事变动他被调来了中国z市分公司任职,待安顿下来,工作理顺之后,他就来了精诚武馆学中国武术,圆自己打小的武术梦,漂洋过海来一趟中国,不能白来。 虽然血统不纯,但 Adrian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他一点也不懂汉语,更不懂中国文化,所以他一直坚信他们公司的大boss是老年痴呆了才会派他来中国常驻。 当然他之前是带着个翻译的,这个翻译是秘书给他临时找的,一个中国女孩子,刚才这个女孩子跟他说要去幼儿园接儿子放学,就撇下他走了。 他从楼上下来,见这里一堆人很热闹,走过来恰巧看到大虎在表演后空翻。这个他会,大学时跟一个室友学的,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出大家的情绪很高涨,他原地做了两个热身运动,就蹦到垫子上开始翻。 说一堆听不懂的鸟语,这个人让大虎很不爽,他觉得这个厚嘴唇蓝眼睛的傻/逼是在质疑他的实力。 周围人指指点点都在看笑话,想看大虎哥要怎样收拾这个不自量力冒出来的外国人。 Adrian还在说,时而露出洁白的牙齿,肤色偏深,衬得牙齿更白。 只是鸡同鸭讲,他越说,大家的敌意越重。 “他说,他是武馆新来的学徒,觉得大虎哥很厉害,他很敬佩,他刚才那两下子是大学时跟一个来自西班牙的室友学的,整整练了两年,他很喜欢中国,最喜欢中国武术。” 唐沉主动出声做了翻译,这是提取了中心思想之后的意译,因为这哥们语速飞快地至少说了两篇阅读理解。 看在人不管有意无意总归帮了他的份上。 唐沉动了动左手手指,总算恢复点知觉。 大虎不信唐沉的话,他认为唐沉跟这外国人是一伙的,之前还打算看在国际友人的份上手下留情,这下,他觉得没必要了。 唐沉扭头对Adrian说:“(英语)这个人认为你冒犯了他,要揍你,你现在最好有多快跑多快。” 可是Adrian 没有跑,他很高兴这里有人懂英语,懂英语就可以沟通,沟通就可以解开误会。 可惜大虎不会有兴趣站着跟他沟通,一腿就扫过来了,带着劲风。 这一腿没有扫到Adrian 身上,中途被人一拳接住,一拳对上一脚,大虎被看不见的力量震得后退了至少五步才站稳。 康老爷子收拳站在那里,目光不善看着大虎,暗含威胁,你要这样子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Adrian一直跟着唐沉,因为其他人都没法交流。 “(英语)我很喜欢中国武术,来这里学跆拳道,你呢?” 唐沉:“(英语)跆拳道起源于韩国,不属于中国武术。” “Ohmygod! 这不是真的,你真幽默。” “真的。” 晚上,唐沉跟康老爷子学了形意拳的基本功,持桩的要领。 从武馆出来,雨还在下,喧哗的雨声中,剪不断的雨丝塞满了看不到尽头的夜幕,星星点点的灯光让夜色更浓。 “妈的这雨没完没了了!”走在唐沉身边的施森抱怨道。 夜深了,走出来有点冷。唐沉用撑着伞的右手把背后的衣服帽子兜到头上,他没有用左手,左手臂目前抬不起来。 “前面的小吃街,去吃点东西。” 施森:“我妈给我留了饭。” 唐沉:“滚!” 武馆的斜对面是一家理发店,临街这边的墙和门都是玻璃的,里面明亮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出来,可以看到几个顾客正在理发,理发店外面屋檐下背光处站着一个人。 陈清晏在这里等了有一小会了,他的脚边靠墙放着一把雨伞,雨水从伞底下一路蜿蜒流到台阶下面。 他一眼就看到了唐沉,撑开雨伞走过去。 第43章 唐沉本来想去小吃街吃东西, 上次的黄焖螃蟹还不错, 他想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还不错的美食, 可是施森不去,他一个人就懒得去了, 算了,夜黑雨冷的,回家。 雨夜总是让人轻易地想起温暖的家。 出租车要到街对面拦,还没有走到街对面, 唐沉就看到了陈清晏,身上的校服换掉了, 隐隐约约穿着牛仔裤和看不清颜色的衬衫,光线有些暗, 黑伞下的光线更暗,看不清脸, 可唐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陈清晏。 走到街对面,拦了辆出租车,施森收起雨伞坐进后座, 转头没见唐沉坐进来, 以为他要坐副驾驶,却听见唐沉隔着车窗对司机说:“师傅, 走吧。” 伞上的雨水哗啦啦倾到车顶上, 眼看要顺着车窗往里灌, 司机快速升起车窗, 一脚油门走了。 车里的施森老半天才用力眨了下眼睛, 嘴里骂道:“见鬼了!” “我以为你没看见我。”陈清晏走过来说。 唐沉:“我认识这把伞。” 陈清晏抬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伞,这把伞是他问刘叔要的,普普通通的黑伞,和唐沉手里的没多大区别。 马路中间的雨水不断地流向两边,在两边汇聚成不小的水流,哗啦啦流向下水道。 唐沉:“专程来接我?” 这肯定是会被否认的,他就是想听听借口。 “不是,来前燕村陪昊昊写作业,他不好好写作业,顺道过来的。”陈清晏说道。 只是,如果唐沉不在精诚武馆,他今天可能就不会来了。 突然就不急着回家了,也不急着去吃东西了,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路边,如丝的夜雨中。 走到一个高高竖起的路灯底下时,唐沉不经意看过去一眼,漫不经心的语气立马变了:“你的脸怎么了?” 陈清晏抬手摸了下脸,低头看着路面,避开脚前的一滩水。 唐沉知道这呆子又要给他编故事了。 陈清晏:“我奶奶杂货铺的门上有颗钉子松了,我刚才没留意刮了下。” 陈清晏脸颊上有一道两指宽的血口子,伤口不深,已经止血了。 唐沉不信,但他没有追问。 这道血口子自然不是钉子刮的,是王安的酒瓶子砸到墙上后,飞射过来的玻璃碎片划的。 陈清晏把唐芙送回家后,跟刘妈交代了下,给唐芙煮点生姜葱白汤,最好再加点红糖,之后就来了前燕村,为了避开王安他没有去家里,他去了他奶奶的杂货铺。 王安没有回家,昊昊也在杂货铺了,雨天没几个顾客。 王奶奶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织毛衣,陈清晏陪昊昊在里头的小桌子上写作业。写完作业,他去不远处的店里买了两根排骨,用杂货铺里的电饭锅炖了一锅海带排骨汤。 汤还没炖好,王安回来了,手里拎着酒瓶子来了杂货铺,没看见里头的昊昊,一眼就只看见陈清晏,手里的酒瓶子就抡了过来,幸亏陈清晏躲得快,酒瓶子没有砸到他头上,砸到了他身后的墙上四分五裂了,反弹回来的玻璃碎片划到了他的脸,不重,就破了皮。 昊昊被吓坏了,陈清晏擦了擦脸上的血,蹲下去哄孩子。王安没有再动手,自从昊昊懂事起,他从不当着昊昊的面打陈清晏,即便现在有点醉了。他一直想当个好爸爸,给自己的孩子。 “滚!”王奶奶从门后面拿出扫把,扔到王安身上,骂道。 唐沉:“前面的小吃街,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知道,我带你去,保管好吃。”陈清晏说着笑了下。 唐沉把头上的衣服帽子拽下来,也笑了:“不好吃你赔我吗?” 陈清晏:“赔。” 唐沉:“赔什么?” “你说什么就什么。”说完,陈清晏探究地看着唐沉:“你的左手怎么了?” 唐沉特意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左手,抬头冷幽默:“我以为它不在了!” 陈清晏刚刚看到唐沉用拿着伞的右手拽头上的帽子,一般人不会这样,一般人肯定会用空着的另一只手。 陈清晏没有被唐沉的冷幽默逗笑,他仍然看着唐沉不说话,他不知道是不是大虎对唐沉下手了,到底伤得重不重。 唐沉勾唇笑了,他向陈清晏那边靠过去两步,目光像探照灯,眼尾上挑,莫名就染了几分桃色,“怎么,关心我?” 陈清晏有些慌乱地别开视线,不着痕迹向边上退开半步,耳根悄悄红起来,“是不是大虎......” “练功的时候用力过度扯到筋了,没多大问题,不信你摸摸?”唐沉说着左手臂向陈清晏那边伸了个不大的幅度。 吓得陈清晏先一步走了,只留了句:“快走吧,有点晚了。” 这个点,还下着雨,小吃街上依然很热闹,也只有小吃街上依然很热闹,别的地方都逐渐冷清下来。 看来民以食为天不只是说着玩儿的。 这里是小吃街上的一家小店,门面很小,店名叫酸辣粉。 “吃辣吗?”陈清晏问唐沉。 “吃。” “两碗砂锅米线,微辣。”陈清晏对忙碌的老板说。 挑了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来,唐沉抽了两张餐巾纸擦凳子,“你经常来这里吃东西?” “不经常,来过,”陈清晏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有很多配菜,过去看看,我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 看着眼前卖相都不怎么样的配菜,唐沉也不知道他喜欢吃哪种。 看到唐沉迷惑加嫌弃的表情,陈清晏就明白了,他不问了,拿了个小碟子自己夹,“这个用青椒、虾米还有豆腐炒的,挺好吃的,这个是萝卜干,做得很有味,也不错,这个豆瓣酱,要吗?” 唐沉:“要。” 听陈清晏这么一说吧,他就想吃了,卖相什么的不重要。 从这里望出去,对面不知道是卖什么的,只看到蒸腾的热气从遮雨棚的下面飘出来,逆着雨丝落下的方向袅袅上升,很快消失不见。遮雨棚是用木桩撑起来的,此刻木桩上缠着一个调皮的孩子,孩子抱着木桩不走,就是要买东西吃,边上的爸爸扔了手里的伞,开始解皮带,准备给一顿抽,孩子一看爸爸手里的皮带,松开木桩,一溜烟跑了。 店外走进来两个女人,坐在隔壁桌。 很快,米线端上桌了,飘起的香味让人一下子就饿了,唐沉才想起来他没有吃晚饭。 “闻起来挺不错的。” “吃起来更不错,你尝尝。” 陈清晏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包装,将筷子递给唐沉。 唐沉很自然地接过。 米线里有金针菇、豆芽、西红柿、青菜,还有个金黄金黄的荷包蛋。 陈清晏:“你小心点,有些烫。这汤很浓的,我喜欢放点醋。” 唐沉学着陈清晏的样子也往碗里滴了几滴醋。 米线很劲道,唐沉拿起勺子喝了口汤,瞬间感觉整个胃都被抚慰了。 陈清晏:“好吃吗?” “好吃。” 陈清晏把装配菜的碟子往唐沉那边推了推,示意他吃点菜。 两个人埋头开吃,不说话了。隔壁桌两个女人的交谈声传了过来: “昨天晚上喝多了咖啡,睡不着觉,半夜起来看了部电影,很好看,推荐给你。” “你怎么又晚上喝咖啡!人家都是早上喝,提神。” “一个朋友,刚好约在了咖啡厅,我说我看了部电影,很好看。” “什么电影?”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这个呀,听说过,不过好像听说是r级,你晚上不睡觉看这个,那个,空窗太久了?” “哪有?没有!” “估计你看的是删减版。” ...... 唐沉连米线带汤都吃光了,还意犹未尽,嘴唇被热汤烫出了大红色,左肩膀上的疼都似乎减轻了很多。 他夹了点青椒炒虾米扔嘴里,边嚼边问:“你看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吗?” 陈清晏不知道隔壁桌那个女人说的r级是什么意思,“没有,很好看吗?” 他连电视都很少看,电影就更少看了。 唐沉笑了:“意大利西西里岛很美。” “你去过?” “没有。” 上辈子去过,可那时公务缠身。 陈清晏:“没去过你怎么知道?” 唐沉:“唐老板不是说五一带咱们出国玩吗?去看一看,你就知道了。” “唐叔叔说去美国给小芙练口语,又没说去意大利。” 陈清晏不想去,不管美国还是意大利都不想去,何况当时唐林海只说要带唐芙去,作为奖励。 第44章 “唐叔叔说带小芙去美国练口语, 又没说去意大利。” 陈清晏不想去, 不管美国还是意大利都不想去, 何况当时唐林海只说带唐芙去,作为奖励。 “刚才那个小男孩看见没?”唐沉指着窗外问道。 陈清晏:“哪个小男孩?” 唐沉:“抱着木桩那个。” 陈清晏:“看见了。” “你说他爸爸会不会给他买东西吃?” “事实是他们都走了, 没有买。” “那个小男孩还会再回来,你信吗?” “不信。”陈清晏语气肯定。 没多久,那个小男孩真的倒回来了,因为他的书包掉到了木桩底下, 他捡走书包,到摊位上买了东西吃。 唐沉:“回家后发现书包不见了, 他肯定不愿意过来拿,他爸爸就说, 给你钱去买东西,把书包给我捡回来。”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你想说什么?” 唐沉顿了下, 继而笑得意味深长:“我想说事在人为。” 雨声渐渐小了,隔壁桌的两个女人有意无意一直往这边看。 ……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 天空湛蓝如洗。 唐芙今天没有去上学, 她的感冒还没好彻底。 晚上,唐沉从武馆回来时, 去小吃街打包了几只黄焖螃蟹, 提回来后就拎去了唐芙的房间。 门打开, 嗅觉灵敏的小哈一下子冲了过来, 动作敏捷, 一点也不像肚子里揣着狗崽子。 唐沉:“我闺女怎么在这里?” “在陪我,小哈可乖了。” 唐芙正半靠在床上无聊地翻着书,头发在脑后松松垮垮扎了个低马尾,气色看起来比昨天晚上好多了,“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我闻见味了。” 这一整天嘴里都没味,淡出个鸟,就想吃点有味的,这会闻见味,嘴里的唾液腺疯狂分泌。 小哈的两只前腿搭在唐沉裤腿上,伸着舌头眼巴巴望着唐沉手里的螃蟹。 唐沉:“你确定它怀孕了?” “真的,那天我和刘叔带它去宠物医院,医生说的。” 唐芙说着下床走过来,扯过唐沉提在手里的打包袋。 唐沉:“谁的崽?” “不知道。” “不会是个黑土狗的吧,到时生出个杂毛。” “才不会!我家小哈是美女,才看不上黑土狗。” 现在小哈美女的眼里只有螃蟹,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盒子打开,浓郁的香味飘荡,小哈美女伸长舌头激动地在唐芙和唐沉的脚边绕圈圈。 “我先去洗手。” 唐芙一阵风刮去了洗手间,只留下粉色蕾丝睡衣的衣摆在空中翻飞的余韵。 洗完手出来,唐芙吃惊地发现唐沉正在给她剥螃蟹,心里一暖,生病也有生病的好处,家里的男人都疼她! 唐芙:“要不要叫清晏过来一起吃?” “叫他干嘛!这是哥专程给你买的,好吃吗?” 唐沉把剥下来的螃蟹壳装在塑料袋里扔地上,让小哈去啃,小哈啃得嘎嘣响。 “好吃!” 唐芙拉了个凳子过来,坐着吃,凳面上垫着绵,棉外裹着层锦缎,上面绣着花里胡哨的图案。 “你也给小哈吃点肉,别只给它啃壳,要补充好营养,才能生出健康的狗宝宝。” 唐沉指着唐芙屁股下面的凳子问:“那上面绣的什么?” “不知道,没太注意,好像是房子。”唐芙满不在乎地说,“哥,你这螃蟹哪买的?” 唐沉:“一个小吃街,你站起来,我看下。” 唐芙很疑惑,好端端的对她的凳子感兴趣!但她还是配合地站起来。 唐沉:“很漂亮是不是?我见过这个建筑物。” 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个凳子,唐芙就觉得这个凳面绣得很好看,不然也不会买来放房间里,时间一长用久了,就越来越觉得一般般,平常都不会注意到。可是现在被唐沉这么一说,她突然又觉得确实很漂亮,当初第一眼的感觉又来了。 凳面上绣着一座建筑物,色彩浓重,雕刻着繁复的纹路,像是仿照某座欧洲中世纪的古迹绣的,在色彩上做了美化。 “你在哪里见过?”唐芙有点好奇。 唐沉利索地摘掉手上的一次性透明手套,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给唐芙看。 唐芙的注意力却没办法放在只占了画面四分之一的颜色古旧的建筑物上,她只看到长长的海岸线,那种蓝没办法用语言形容,就像水晶一样清透。 建筑物带着历史的厚重,水晶般清透的海水云淡风轻地抚平了历史的创伤,翻滚的云天。 唐芙:“这是哪里?” 唐沉:“意大利,西西里。” …… 十一点钟,夜深了,楼梯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陈雨芳先给唐芙送了碗银耳莲子粥,再过来敲唐沉的房门,没有敲开,可是她刚刚在楼底下明明看到窗户里透着光。 “沉沉不在房间吗?”陈雨芳敲开陈清晏的房门问。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端过去给他,妈你早点睡。” 陈清晏接过陈雨芳手里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只碗,碗沿上靠着瓷白的勺子,腾腾的热气里满是糯米的香味和银耳莲子的香甜。 “你们俩要趁热喝,喝完早点睡,别熬夜。” “知道。” 陈清晏端着两只碗下二楼,其实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可是刚来唐宅的时候,唐沉却说如果他住在二楼,唐芙练琴的声音和唐林海健身的响动会影响他休息,其实根本就不会。 门一关,什么都听不见了。 上一次,他下来找唐沉,门一开,唐沉正把沙袋踢得砰砰响,在门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今天打开门,唐沉没有在踢沙袋,他在用拳头擂沙袋。 陈清晏自觉地关上身后的门。 “你左手不疼了?” “早没事了。” 唐沉摘掉手上的拳套走过来,试了下温度,刚刚好,他端起托盘中的一只碗,走到窗边,“哗”一声拉开玻璃窗,外面润凉的海风争先恐后往进涌,一下子就吹干了唐沉身上运动出的薄汗。 他惬意地甩了下额前的头发,靠在窗边,用勺子一口一口喝着银耳莲子粥。 陈清晏:“你这个发型好多了。” 其实陈清晏想表达的意思是很迷人,是真的,比之前那个红卷发看起来和谐多了,比较符合他的正统审美。 唐沉侧身看到倒映在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黑与白的交界,错落有致,他微微抬起下巴,看着玻璃上也抬起下巴的影子问:“好看吗?” 他的头发是今天午饭时间出去理的,理发师问他怎么理,他说染黑拉直,其他你看着办。正当理发师弄了一半的时候,他想了想又加了句,不好看不给钱。 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好看。” 话出口,陈清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立马就红了,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找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化解尴尬:“你不是说基本功要站桩吗,怎么每天打沙袋?” “站桩练的是意境,真正的基本功还是要苦练,老爷子说形意拳的重点在于拳劲,身体的协调性、柔韧性、耐力和力量,缺一不可,这些不苦练,再高的意境也只是空架子。” 唐沉回答得很认真。 见唐沉的碗见底了,陈清晏把托盘上自己还没有动过的另一碗粥给端过去,“你还吃吗?厨房锅里还有,我等下去盛。” “吃。”唐沉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放下空碗,端起另一碗继续吃。 陈清晏:“你为什么不管康大爷叫师父?” “我觉得叫老爷子更亲切,不是吗?” “也是。” 窗外无边的夜色勾起一片片的回忆。 那一次,沉宇成功拿下一个大项目,一件件的事纷至沓来,应接不暇,他一忙起来就会忘记时间,忘记吃饭,忘记睡觉。 转季的时候,下了几天凉雨,他就感冒了,嗓子眼火烧火燎的,头晕眼涩,身上发烫,半夜三更愣是不知道能找谁陪他去医院。 他裹了两件衣服自己出来,这种状态没法开车,他准备找辆出租,外面还下着毛毛细雨,没有带伞,无边的夜色中,明明在发着烧,可就是冷,怎样都冷。 唐沉:“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两个人情?” “什么?”陈清晏不明所以。 “那次你额头上沾了块沙拉酱,我借纸巾给你,说要谢的,先记着,还有一次,我忘记了,再有就是那天晚上酸辣粉店里,你打赌输了,记得吧?” 陈清晏想了想,说:“那天晚上咱们没打赌。” “我说那个小男孩还会再回来,你说他回来了没有,买东西吃了没有?” 陈清晏:“这也算的话,是三个好不好,你想怎么样?” “五一去西西里玩,我可能要买很多东西,你帮我拎包吧。” 陈清晏明白唐沉的意思,他只是想自己跟他一起出国玩。 唐沉:“欠下的东西你不想还?” “能不能带昊昊一起?” “他还太小,不方便也不安全,你可以等他长大了,想去哪就带去哪。” 第45章 陶尔米纳位于西西里南部, 面向大海, 背靠高山, 2000多年前由希腊人建造而成,据说被誉为西西里岛的“掌上明珠”。 火车停靠陶尔米纳火车站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梦里是一片白, 什么也看不到的白,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接连不断响着,就像心脏的跳动一样连续...... 唐沉从梦里被人摇醒,有刺目的亮光射进眼睛, 他下意识抬手挡眼睛。 “你以后可千万别一个人出来旅游,绝对得睡过站, 被人拉去卖了都不知道!” 坐在唐沉对面的唐芙起身边拿行李,边指着唐沉的黑脑袋说。 唐沉拿开手, 很难得地笑出八颗牙,看向唐芙, 带着雅痞劲说:“女士,你的美丽让西西里黯然失色。” 唐芙被逗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瞥见一边的陈清晏, 又不好意思地站好,收敛表情, “走了, 下车, 一人一个行李箱, 拿好了。” 一人一个行李箱, 唐芙拉着自己的粉红色行李箱走在前面,陈清晏手里拉着两个,唐沉双手插兜走在最后面。身边同一班车上下来的人,肤色各异,语种各异,十有八九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五月,夏至未至,春意浓,是西西里岛的旅游旺季。 飞机票、火车票、酒店房间都要提前很多天预订,因为来意大利是后来临时决定的,预订时间晚了,从卡塔尼亚来陶尔米纳的火车票今天只订到三张,唐林海让三个孩子先过来了,他和陈雨芳还在卡塔尼亚,两天后才能过来。 从卡塔尼亚坐火车到陶尔米纳也就一个半小时时间。 唐沉一直认为没有订到票是唐林海故意的,其实是他想跟陈雨芳过两人世界,就得踢开三个电灯泡,如果他没有记错,两人结婚时没度蜜月。卡塔尼亚是西西里的第二大城市,位于埃特纳火山山脚,也是旅游胜地。 从z市来西西里要在罗马转机,再从罗马飞卡塔尼亚机场,卡塔尼亚根本就没有订他们三个的房间,一下飞机,吃了顿饭,唐林海就塞了三张火车票给他们,让人自己坐火车去陶尔米纳,那里有订好的房间。 唐芙好开心,她真的好开心,心情就像她脑袋后面飞扬的马尾一样潇洒不羁。 气温适宜,海风和煦,唐芙穿着身奶黄色的连衣裙,腿上套着肉色的薄丝袜,纤细笔直,她拖着身后的粉红色行李箱转了一个圈,裙摆和马尾飞扬,面向蔚蓝广阔的伊奥尼亚海喊道:“我来了!” 大海无声,周围的人都露出包容的笑容。也许他们听不懂,但是愉悦心情的感染力超越语种,没有国界。 其实大家都很开心。 唐沉对这件奶黄色连衣裙记忆深刻,他重生过来第一眼看到唐芙时,她就穿着这件衣服。 陶尔米纳是一座山城,依山势而建,层次分明,错落有致,三面环海,风光无限。 “哥,咱们定的酒店在哪里?先去放行李。”再洗个澡,天黑前爬上山顶看海上日落,一定很美! 唐沉脱掉身上的外衣拿在手里,“来之前你没看攻略?” “看了,但是忘记了。”唐芙回答得很理所应当。 唐沉伸了根手指往天上指,“在上面,半山腰。” 陶尔米纳的主城区在半山腰,但是火车站在山底。 “啊!那咱们要爬山。” 唐芙低头看自己脚上为了漂亮穿起的小高跟,表示很为难。 “爬就爬呗,这么美的风景,你还怕无聊。” “谁怕无聊了,我才没有怕无聊。” 幸好箱子里装着双平底鞋,唐芙找了个地方,放平行李箱,准备换鞋子,心想估计爬上去天都要黑了。 唐沉一手摁在粉红色的行李箱上,一手指着另一个方向,笑道:“没看到那边有巴士车站吗,我说爬你就爬,傻!” “我打死你!清晏,你说他是不是超坏?” 说着,唐芙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陈清晏也跟着笑了,这里的海完全不同于z市的海,这里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他以为国外肯定会比国内更发达,更繁华,可这里即宁静又平和。 随着高度的上升,视野越来越开阔,透过巴士的车窗望出去,伊奥尼亚海的风光一览无余,水晶般湛蓝的海水,暖色调的建筑,绿色的树和红色的繁花,沐浴在清透的云天之下,金黄色的阳光之中。 “要不要换位置?”唐沉问陈清晏。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陈清晏坐在他身边,靠走道,唐芙坐在前排。 陈清晏:“不用,我看得到。” “这里怎么样?” “很美!” 唐沉在陈清晏的眼睛里看到伊奥尼亚海小小的缩影。 陈清晏的目光从窗外挪到唐沉脸上,“唐叔叔经常带你们出国玩吗?” 唐沉正要回答,前排的唐芙回过头抢答道:“我哥呀,他从来不跟我们一起,人瞧不上,非要跟他那帮狐朋狗友一起玩。” 唐沉:“我回头跟你徐锋哥说你骂他是狗。” “我才没有,我就是打个比方。” “那我这次跟谁出来的?” “谁知道是为什么,还是我说动咱爸来西西里的,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谢谢你,小芙。” “嘴上说有什么用,谁不会嘴上说,你要用实际行动表示。” 唐沉很有耐心:“怎样行动?” “你先跟清晏换个座吧,别老霸着窗边的位置,不礼貌。” 唐沉立马站了起来:“换。” “不用不用,真不用,我看得到。”陈清晏迭声推辞。 “清晏你别怕,怕他做什么,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唐沉:“我怎么就成狼外婆了!” 唐芙:“别谦虚,学校里你可名声在外了。” 陈清晏觉得他像一个误入者,误入了别人的童话世界,两个月前,现在的这一切对他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他经常都会有一种不真实感,就像天上的云,看得见摸不着,天上的云总有散去的时候。 还有身边的人,再多的悸动都没用,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个雷区,他不敢踩,真的不敢。 唐沉看着他变得朦胧起来的眼睛问:“在想什么?” 陈清晏掩饰地垂下眼睑,微低头:“在想......为什么这里的海水这么蓝。” 唐沉:“想出来为什么了吗?” 陈清晏很直接:“没有。” 唐沉低头笑了,看来呆子也有呆子的可爱之处。 上一世,唐沉来过西西里,就是在陶尔米纳,西西里是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天堂,留有很多中世纪遗迹,他是来勘查学习的。西西里这么大,之所以住在陶尔米纳,就是因为他很喜欢这座小城。 有人说陶尔米纳是西西里的天然阳台。 也算故地重游,不一样的心情,带来不一样的风情。 下了巴士,走进主城区,脚踏实地的感觉,和在车上参观完全不一样,你从看客变成了参与者,历史的厚重不只在于斑驳的墙面,残垣断壁,更在于建筑形态,甚至脚下的一砖一瓦。 西西里人普遍讲西西里方言,会讲英语的不多,找了个在路边卖手工艺品的女孩子,才问清酒店的位置。 一路走过去,沿途花团锦簇,几乎每家每户的阳台和窗台上都拥挤地摆放着植物和花,有的长长地垂下来。 唐芙:“这花瓶可真创意!” 花瓶的造型形形色色,千姿百态。 办入住的时候才发现唐林海订了两个房间,一个单人间,一个双人间。其实唐林海原本的意思是三个人住一间的,安全,彼此有照应,可惜酒店没有三人间。 海景房,大大的落地窗,呆在房间里就能俯瞰小半个陶尔米纳,还有长长的海岸线。 唐沉一进来就和衣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行李箱倒在地板上,陈清晏靠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你要是累了,就盖着被子睡一会。” 天色向晚,气温慢慢降下来了,这样倒床上睡容易感冒。 一路漂洋过海的飞过来,再车马劳顿到这里,这会是真累,挨到床就不想起来那种。 唐沉“豁”一下坐起来,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睡一会,咱们出去吃东西,这里的傍晚也很热闹。” “你怎么知道?”陈清晏敏锐地抓住了唐沉话里的漏洞。 “旅游攻略上说的。” 唐沉从行李箱里抽出两件衣服,拿在手里走向卫生间,准备去洗澡,走到门口,回身问陈清晏:“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陈清晏很莫名,你都拿着衣服走到门口了,还能我先洗! “你先。” 门关上,里头响起哗哗的水流声,陈清晏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码进柜子里。他还带了一本书,英汉互译字典,大块头那种,因为那本便携的他临走突然找不到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用不上的时候可以背单词。 他把字典放在自己这张床的床头。 自己的东西整理完了,反正没事干,他打开唐沉的行李箱准备给帮忙整理下,大少爷肯定不习惯自己整理。 可是行李箱刚打开,他又“啪”一声给合上了,就像里面有虫子咬了他的手。 唐沉刚才抽衣服的动作估计太粗鲁,带出来了底下的一条内裤,陈清晏刚打开箱子就看见了,立马打消了替人整理的念头。 那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烧热水的壶,他走过去烧了半壶水,洗完澡肯定会口渴,渴了就要喝水。 水刚烧开,听见卫生间方向,唐沉在叫他,他走过去两步,应声道:“怎么了?” 门开了一条缝,唐沉的声音清晰起来:“行李箱里帮我拿条内裤,应该就在上面,蓝色的那条。” 第46章 帮忙拿条内裤而已, 有什么?又不是帮女孩子拿, 自己心里有鬼才会觉得有什么。 陈清晏边说服自己边重新打开唐沉的行李箱, 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指甲盖大小一块布料拿过去递进门缝里,唐沉接过, 将门关上,里面氤氲的水蒸气飘出来,带着一股子沐浴露的香味,熏得陈清晏面红耳热。 唐沉洗完澡出来, 喝了半杯热水,走到落地窗前闻见外面咸湿清新的海风, 还没有睡觉,旅途的劳顿就瞬间感觉消了大半, 窗外的陶尔米纳还是记忆中那个静美又厚重的陶尔米纳。 他把行李箱里的东西理出来放好,每一样东西都放得井井有条。真正十七岁的唐沉是真的不会理东西, 更没那个耐心,可是二十七岁的唐总空中飞人做惯了,住酒店是家常便饭, 身后又没有一位伟大的女人, 次数多了自己就会了。 陈清晏进卫生间洗澡了,唐沉靠坐在床上看手机, 有一条唐芙发过来的微信语音: “睡一觉, 六点钟起床出去玩。” 陈清晏洗完澡出来, 发现唐沉已经躺床上睡着了。他也收到了唐芙的微信语音, 定好闹钟, 躺床上,忍不住侧躺着看向唐沉,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敢光明正大盯着看,只是没看两眼就开始眼皮打架。 落日的晚霞映红了天空和海面,落地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下来,房间内静悄悄的,除了浅淡的呼吸声,一点声音也没有。 唐沉在暗淡的光线中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天还没有亮,然后听见不远处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才想起来这是哪里。 他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起身下床,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这一觉睡得精神饱满。 镜子里的脸光滑饱满,眼睛黑白分明。 走出卫生间,发现陈清晏也起了,正垂头坐在床上。 “吵醒你了?” 唐沉打开衣柜取衣服,准备换掉身上的睡衣。 没人应声。 唐沉好奇地转身看过去,看到陈清晏还是刚才那个姿势坐着没动,他放下手里的衣服,走过去拽了下陈清晏的耳朵,“醒了没?” 陈清晏睡眼朦胧看向唐沉,看见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意识到唐沉刚才拽了他的耳朵,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问道:“几点了?” 唐沉玩笑道:“上学要迟到了!” 陈清晏边掀开被子下床边面不改色反调侃:“早上第一节 课是数学,你作业写了没?” 别被老师请出去。 哈哈哈…… 陈清晏抬眼看过去时,唐沉正在换衣服,他又飞快地垂下眼,可是一眼看到的画面还是顽固地留在了脑海里,唐沉都有腹肌了。 他拿着自己的衣服去卫生间里面换,心想要好好锻炼了。 看人拿着衣服走进卫生间,并且关上门,唐沉笑了,笑得有那么点淫.荡的意思。 这还是个孩子,太青涩! 陶尔米纳的傍晚确实很热闹,特别是旅游季,主城区的街道上,商店一间接着一间,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肤色各异,发色各异,眸色各异,唯一一样的恐怕就是对西西里岛掌上明珠的倾慕之情了。 第47章 唐芙刚才出酒店的时候还在喊饿, 这会走在大街上, 被街道上和橱窗里希奇百怪的东西粘住了脚步, 走走停停,忍不住的时候还会上去摸两下。 这会就在一个卖小陶艺品的店里, 周围的货架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陶艺品,颜色鲜亮。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子,看上去跟她年龄差不多,女孩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问她身后的男人, 说的是英语:“这是什么?看起来不像个好东西!” 唐芙也正在疑惑这个问题,她侧耳细听。 被女孩拿在手里的是一件陶艺品, 铸的是一个女人,一个五官很美的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有三条腿, 并且这三条腿长在她的头四周,均匀分布把她的头围起来,她只有一个头、三条曲起的腿和三只脚, 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没有。 打眼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很难受, 因为这个女人的形态意味着她不能转动脖子,也不能走路。 唐芙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的陶像, 下午到达西西里, 她就不止一次在墙上看到过放大版的, 像这样缩小版的工艺品, 大街上也随处都是。 女孩身后的男人看上去像她的爸爸, 他耸了耸肩回答道:“宝贝你真聪明,它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女孩:“为什么?她明明有一张很漂亮的脸。” 男人:“仅仅就像你妈妈一样,她也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可是她抛下了我们。” “爸爸,你怎么能用这个怪物跟我妈妈相比!你知道她只是工作忙,没时间跟咱们一起来。” 女孩生气了,她带着情绪地用力放下手里的东西,扭头走了。 她的爸爸赶紧追出去,从他的背影方向飘过来一句:“可结果都是她没有跟咱们一起来,她抛下了咱们,她更愿意跟她的工作结婚,她等着工作给她生个比你还漂亮的孩子……” 唐芙低头在那笑,乐不可支。 可是,乐极生悲了…… 刚才还在另一边跟顾客讨价还价的店主,现在操着生硬的英语在她头顶说:“天呢!看看吧,看看你干了什么?” 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的唐芙愣了,错愕地看向店主:“what?” 店主:“你弄坏了它。” 唐芙顺着店主手指的方向看到,刚才被女孩用力放下的那个陶艺品碎成了两块,而现在那个陶艺品就在她的手边。 “不,不,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唐芙用简单的英语说着,急切地指着门外的一个方向,“是她,不是我,她走了。” “上帝,饶恕爱说谎的孩子吧,她还小。”店主对着天花板用西西里方言感叹道,然后看向唐芙,改用蹩脚的英语,语气加重:“你必须为它付钱。” 唐芙听不懂西西里语,但她听懂了最后一句,也看到了周围不知情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鄙夷。 她自然也没听懂那些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说的话。 “你猜她是哪国人?像个芭比。” “典型的东方美人,中国人,听说中国人爱说谎。” “她肯定是想把它偷走,结果不小心弄坏了。” “以后看到欠发达国家的人都要小心点。” …… 一着急,平时学的那点英语,一句都想不起来了,唐芙都急哭了。 斜对面有一家餐厅,餐厅门外竖着个牌子,上面写着菜单,意大利语菜单,后面有简单的英语解释,唐沉和陈清晏正在这里研究菜单,背对着街那边,街头熙攘,根本就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直到唐芙从对面大声凄厉地喊了一嗓子: “哥……” 唐沉不大不小吃了一惊,他还真没听过她妹用这种语气叫他。 两人走过去,看到唐芙脸上的泪,唐沉的脸立马就黑了。 “别哭,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到父母会哭得更厉害,唐芙刚才还在憋眼泪,这会,眼泪唰唰唰的往外涌,她用袖子狠狠擦了下,觉得自己不争气,边哭边说: “这不是我弄坏的,他非说是我弄坏的,是刚刚走了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子弄坏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不信,还说我说谎,他说我说谎!” 唐沉的脸彻底冷了,只有他真正的知道什么叫种族歧视,西方人的种族优越感是骨子里的,如果唐芙的角色换成一个美国人的面孔,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发展了。 “你会说英语吗?”唐沉用标准流利的美式英语问道。 语带压迫感,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有种东西叫气场,它可以无形中让人觉得被震慑了。 店主:“一点点。” 在西西里做小工艺品零售生意的人,不论年龄,都会说那么一点点英语,毕竟英语是国际语言,西西里是旅游胜地,但也仅限于他们做买卖需要用到的很局限的词汇。 “有没有人既会说英语又会说西西里方言?出来帮忙翻译,酬劳你开。”唐沉对着店里的其他人问道。 门外正路过的一个意大利女人走了进来:“也许我能帮你。” 唐沉:“谢谢,问他有没有亲眼看到我妹妹弄坏了它的东西。” 店主:“没有,可东西坏了,只有她站在那里,没有别人。” 唐沉:“问其他人有没有谁看见我妹妹弄坏了这个东西。” 没有人说他看见了。 “你能证明这个东西不是我妹妹说的那个已经走了的人弄坏的吗?” 店主无奈地摊手摇头,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不好对付的男孩子要干什么。 “那就是污蔑,这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我可以起诉你,要求赔偿精神损失,意大利是法治国家。” 店主急了,一叠声地说no,“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很尊重各国游客,西西里人的心灵像伟大的西西里一样美丽。” 唐城:“证明给我们看,证明你没有污蔑,我也相信西西里人的心灵像西西里一样美丽。” 唐沉一点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气场有两米八,就像被希特勒附体了。 第48章 周围响起阵阵窃窃私语声。 店主很无奈, 他耸肩摊手摇头, 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然后说:“但是,你也不能证明你妹妹没有弄坏我的东西, 不是吗?” 唐沉:“你可以查监控。” “很不巧,这里的监控几个月前就坏了。” 外面的人看到店里的场面很少有愿意进来的,愿意进来的人也不看东西买东西,大部分都好奇地围过来。店主不想为了一个小陶艺品影响店里的生意, 加上他觉得这个黑眼睛黑头发的男孩子不好对付,所以他选择息事宁人: “好了, 今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我们一起让这件不愉快的事到此为止吧, 你们也不用为它付钱了。” “不行,我妹妹才十七岁, 你必须还她青白,我不想让她带着遗憾离开这片美丽的土地,她今天下午才到这里, 她说这里很美。” 重生回来之后, 唐沉不喜欢穿正装,稍微严谨一点的都不喜欢。现在他穿着一条宽松的牛仔裤, 白T恤外套着件样式休闲的薄款夹克衫。 看起来真的是个孩子。 外国的孩子从外貌上看相比于中国孩子比较早熟, 所以他们认为唐沉最多就十四五岁。 可他的言谈举止和站在那里的气度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这边说的英语唐芙不是每一句都能听懂, 但唐沉说的这一句, 她连猜带蒙加意会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刚才止住的泪意一下子又有重现的迹象。 对的,她不在乎买不买那个东西,她就是不想被人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还是被外国人,现在要是不弄清楚,这件事她能记一辈子,想起来就会不开心。 有一只手安慰地搭上她的肩膀,掌心的暖意蹿进她的心里,她转头对上陈清晏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片云淡风轻。 店主:“难道你想要报警?不,孩子,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你不了解这里的警察,他们来了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我这里得歇业,你们也不能游玩了,咱们都得陪他们去那该死的警察局,而他们只会拿着咱们的钱去找乐子,这是真的。” 是真的还是事出有因的偏见,都不重要,因为唐沉本来就没想要报警,他刚才注意到店门外停着一辆车。 “那是你的车?”唐沉转身指着门外的车问店主。 “是的。”店主疑惑地看着唐沉,不明所以。 这次不用唐沉说话,那个替他们做翻译的聪明的意大利女人直接说道:“也许你的行车记录仪拍摄到了我们需要的东西。” 店主检查了他的车载行车记录仪,看到了真相,正如唐芙所说。 “我很惭愧,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唐沉:“你必须向我妹妹道歉。” 店主:“事实上我也这么认为。” 店主态度诚恳地道了歉,并且送了个完好的三腿女人的陶像给唐芙,说留作纪念,唐芙没有要完好的,她带走了那个碎成两半的陶像。 走出店门,风吹起唐沉的夹克衫一角,露出白色t恤包裹着的劲瘦腰身,他看向那个头发像海藻一样披在身后的意大利女人。 女人:“你准备付多少报酬给我?” “我知道你不会要钱。” 女人:“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可惜了,你还是个孩子,”女人笑得意味深长,“要不然,或许我们会有一个十分美妙的夜晚。” “谢谢!” 女人走了,消失在陶尔米纳傍晚热闹的夜色中。 “哥,那个女人看上你了?” 唐芙的不愉快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没事人一样晃着手里的袋子,边走边打趣唐沉。 唐沉瞎扯:“她说她女儿喜欢黑眼睛黑头发的男孩子,就像我这样的。” 唐芙不信,她又不是一点也听不懂英语,但是她没有反驳,因为他哥刚才真的很酷,她撅着嘴说:“你英语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唐沉笑道:“你嫌弃?” “哼!我以后要加倍努力学习英语。” 唐芙又被一家卖异国风情小饰品的店吸引进去了,唐沉和陈清晏不感兴趣没进去,靠在门外的树底下等。 是一棵有些年头的橄榄树,树干粗壮,树影摇曳。 陈清晏背靠树干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树影婆娑,唐沉靠过去抬起一条胳膊搭上他的肩膀,不期然又闻见香皂味,“你专门带着香皂过来洗澡?!” “我从小到大都用香皂,不习惯用别的,”陈清晏抬头看向唐沉,脖子蹭过他衣袖上的布料,有点痒,“刚才那个女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唐沉没想到这个呆子会问这个,笑了:“我以为你没听懂。” 陈清晏:“我就是没听懂。” “他说我很迷人,你觉得呢?” 陈清晏重新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很迷人,越来越让我觉得高攀不上,其实也没敢想高攀。 “有没有闻见花香味?”唐沉搭在陈清晏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下,问道。 早就闻见了,不知道是什么花的香味,很好闻,可是唐沉特意这么问,一定有原因。陈清晏抬头看向四周,想找到这个原因。 当他的目光挪到右后方时,瞳孔猛然间缩了下,垂在唐沉那边的手下意识抬上去攥紧他腰间的衣服。 那边是一个背光的角落,光线有点暗,他看到一个很大的雪白的人脸,脸上的五官很夸张,分布和形状都很夸张,打眼一看,很惊悚。 然后,他听见了唐沉低沉的笑声,就响在耳侧。他的手缓缓地松开唐沉腰间的衣服,街上有一辆车经过,车灯一闪而过照亮了那个背光角落。 原来不是什么人脸,那是一个很大的花盆,白瓷的,上面很写意地画着人的五官,花盆里长着一颗树,树上盛开着繁茂的红花。 陈清晏:“你第一眼看到时有没有被吓到?” “没有,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被吓到。” 陈清晏:“为什么?” “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陶尔米纳这样类似的花盆很普遍。” 唐芙在小饰品店里又看到了那个三腿女人的图案,出现在小饰品上,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坏了的陶艺品,之前被突发事件打断的疑问又冒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 从小饰品店出来,唐芙试探性地问唐沉:“哥,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了三条腿的女人图案?那是什么?” 她估计她哥也不知道,没抱多少希望。 “看到了。” 唐芙:“那是什么?” 唐沉问陈清晏:“哎,你知道吗?” 陈清晏:“不知道。” 唐沉:“咱们到底还吃不吃饭了?” 唐芙:“那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 三个人走到了四月九日广场,地上铺着黑白相间的地砖,周围的建筑在灯光的映照下少了些历史的沧桑,对面建于两千多年前的教堂伫立在夜色中。 这里是一家餐厅,三个人点了墨鱼面和烤虾,配送有餐前甜点。 “你怎么知道这个墨鱼面好吃?” 唐芙撅起嘴巴看着端上桌的黑乎乎的面条,一点也提不起动叉子的欲/望,反倒是那一大盘烤得红灿灿的肥虾看上去更好吃,可是她哥方才一再强调这个好吃。 刚才的餐前甜点,说白了就是面包块上放了几片西红柿,吃得人有些失望。 唐沉:“你先吃,吃了再评价。” 陈清晏用叉子卷起一条面,试探性地放进嘴里,尝了尝,在其他两人期待的眼神下,如愿给了个肯定的表情。 “好吃。” 吃了几口后,陈清晏又问了一遍唐芙刚才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这个好吃?” “旅游攻略上说的。” 当然不是旅游攻略上说的,他曾经,不,他上辈子来陶尔米纳的时候就喜欢吃这种面。现在尝起来,还隐约有曾经的味道。 唐沉吃了几口面后,才说: “那个长着三条腿的女人叫美杜莎,也叫trinacria,意思是三角形,西西里岛的别称就是三角形,因为它是一个三角形的岛,她的三条腿指向三角形的三个角,代表守护着这座岛,她是西西里岛区旗上的图案。” “可是为什么?既然她这么伟大,为什么她长成那样?”唐芙不明白。 “传说美杜莎有过人的美貌,却因此失去贞洁,受到雅典娜女神的诅咒,就变成了那样,并且任何注视她双眼的男人都会立刻变成石头。” 是真的饿了,每人一盘墨鱼面没吃饱,又叫了三盘,结果就是那一大盘红灿灿的烤虾吃不下了,只能打包带走。 四月九日广场面向着大海,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到整个海岸线,要是天气晴朗,还能看见远处埃特纳火山上的烟云,可惜现在是晚上,没有星月的晚上,看不到水晶般的蓝,只有无边的漆黑,暗藏着汹涌的波涛。 “走了,回去睡觉。”吃饱了就犯困,唐芙有点蔫。 三个人正要往回走,广场上传来悠远的口琴音,断断续续,悲悲切切,像有人在哭。 唐沉闻音看过去,一个木椅上坐着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奶奶,骨瘦如柴,身边放着个小花盆,里面被路过的人扔着些边边角角的欧元。 唐沉拐过去,往花盆里扔了十欧元。 突然,口琴音停了,那个老奶奶对着唐沉说了一句唐芙和陈清晏听不懂的话,之后又继续吹她的口琴。 “她刚才说了什么?”陈清晏问唐沉。 他感觉到唐沉自那句话之后,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唐沉:“不知道,我也没听懂。” 其实他听懂了,说的是《圣经》里面的一句话: 「我们都如羊走迷,耶和华使我们众人的罪孽都归在他的身上。」 第49章 唐沉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从来都不信虚无缥缈的东西, 何况一句话,只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似曾相识, 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似曾相识。 陈清晏:“你是不是累了?” “有点” 被人这么一问吧,还真有点,可是之前明明睡过觉。 唐沉很快忘记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和脑中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回到酒店,唐沉接到了唐林海的电话, 唐林海度蜜月之余终于想起崽子了。 唐林海:“没什么事吧?” 唐沉:“没事。” 唐林海:“钱够花吗?” 唐沉:“不够。” “不够先省着点,等我们过去了给你。” “我以为你们不会过来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照顾好你妹妹。” “挂了, 困!” 挂了电话,唐沉从窗边走过来, 见陈清晏正在翻字典,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问:“在查什么?你不如问我, 现在心情好,免费。” “没查什么,就随便翻翻。”陈清晏合起字典。 “要不要喝点什么?” 陈清晏:“你渴了的话那边有水, 我不渴。” “你不知道这里有冰箱吗?” 唐沉打开桌子底下的一个小柜子, 柜子里面是个小冰箱,放着些水果和冷饮。看到水果, 唐沉没有拿冷饮, 他拿了两个柑橘出来, “这里的柑橘很甜。” 睡觉的时候, 唐沉嫌弃枕头矮, 陈清晏把他的大块头字典给递过来,让唐沉垫在枕头底下。 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都没来得及想完明天的行程。 …… “唐总,这么晚了还出去?要不要我陪您去?” 晚上十点,酒店门口,下班后浪了一圈回来的秘书碰到自家老板。 “不用。” “您一个人出去最好不要去酒吧,西方美女太热情了,怕您吃不消,哈哈哈,有事打我电话。” “喝多了就回去躺着。” “别人怕您我可不怕,谁喝多了?信不信我还能再喝!” 唐沉手臂上挎着西装外套走到四月九日广场上,听见风中传来口琴音,断断续续,幽幽怨怨像哭啼。 那边的木椅上有位老奶奶在吹口琴,看上去真的很老了,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小花盆,里面被路过的人扔着些边边角角的欧元。 唐沉走过去往花盆里扔了10欧元。 老奶奶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很深,沟壑纵横,嘴巴深深地凹陷进去。当唐沉对上她的眼睛,这双眼睛不美,一点美感也没有,看上去干涩浑浊,但却像宇宙中的黑洞一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回家吧,孩子,家里有人在等你。” 唐沉:“家在哪里?” “你跟着我,我带你回家。” 头很晕,晕得快炸开了,越走越晕,周围的景物都在旋转,隐约像是来到了医院。 唐沉走到一间病房门前,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光,可他什么也看不清,眼前越来越模糊,潜意识知道这很重要,他必须推开这扇门,可是他突然没有了力气,怎么推都推不开,他的身体顺着门框慢慢往下滑,一个刹那,眼睛对上了病房门外的标示牌,【303—唐沉】 只一眼过后,脑中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碰”一声断了…… 陈清晏在睡梦中被隔壁床上的动静吵醒,他打开床头的小灯,看到唐沉呼吸急促,闭着眼睛极度不安地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上的睡衣被蹭得露出大半个光洁的胸膛。 做噩梦了!!! 他下床走过去,拍了拍唐沉的脸,“醒醒。” 触手一片濡湿,才发现唐沉身上的睡衣都被汗水打湿了。 “唐沉,醒醒。”陈清晏用力晃着唐沉的肩膀。 叫不醒,他正准备去卫生间接盆凉水,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锁着一汪水,像来自几万年前的雨,隔着几万年的磨砂玻璃看不清。 “唐沉?” 额头上的汗珠滑向鬓角,陈清晏抽了两张纸巾正要给他擦。 突然…… 床上的人动了,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就被人重重压到了床上,紧接着热烈的吻劈头盖脸落下来…… 陈清晏觉得他的呼吸都停止了,只有紊乱的心跳声轰鸣在耳侧。 他的手还孤零零地伸在空中,手里捏着两张雪白的纸巾,窗外吹进来一阵风,雪白的纸巾飘飘扬扬落在地上,他的手无意识地抚上唐沉的后背…… 直到某一个瞬间,陈清晏开始挣扎,可他不是唐沉的对手,挣扎不开就慌了,一慌他就成功摸到了一个东西,枕头下的大块头英语字典,关键时刻可以当武器,用法类似砖头。 “你要干什么?” 唐沉突然停下来,撑起上半身,看着陈清晏抓紧字典的手指问道。 “你……你起来。” 唐沉没有起来,反而向下靠近了几分,重复刚才的问题:“你抓起字典想干什么?” 陈清晏“刷”一下侧开脸,看见地上之前被自己捏在手中的两张纸巾,此刻静悄悄地躺在地毯上,深咖啡色的地毯,雪白的纸巾,“你要喝水吗?” 出那么多汗肯定渴了。 “要。”唐沉对着陈清晏充血红透的耳朵说。 他翻身仰躺,嗓子干得快冒烟了,拉过被子一角盖在自己身上,才感觉到浑身粘腻的汗意。 陈清晏早麻溜地下去了。 “我去冲个澡。”唐沉下床走去了卫生间。 陈清晏没有用热水壶烧水,他觉得唐沉肯定更想喝冰镇啤酒。 卫生间里水雾弥漫,柔软的水流惬意地淌过皮肤。唐沉想起刚才的梦,终于知道之前的似曾相识感来自哪里了,原来他上辈子也在陶尔米纳见过那个吹口琴的老太太,只是……梦境中后面的发展太诡异了。 唐沉用力抹掉脸上的水,一个梦而已,梦本来就是光怪陆离的。 可是那种眩晕感太真实了。 洗完澡,打开门的时候想到外面的人,唐沉勾唇笑了。 外面,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罐冰镇啤酒,易拉罐上面的拉环已经被人贴心地打开了,冒出丝丝冷气。陈清晏那边的床头小灯灭了,陈清晏背对着他这边侧身躺在床上,被子拉得很高,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唐沉拿起啤酒猛喝了几口,沁凉的口感很爽。 他走过去坐在陈清晏床边,对着“睡着”的人说:“喜欢我?” 半天没人说话,他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陈清晏慢慢躺平,然后坐起来,低头说:“刚才明明是你主动的。” “你不是很享受?” 陈清晏“腾”地脸红了,“那你为什么突然那样?” “不是你半夜三更突然跑到我床边意图不明?” 陈清晏后悔了,刚才那本字典就应该照着头砸下去的。 第二天早上,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唐沉起晚了,睁开眼睛就看到落地窗外的阳台上绿意盎然的盆栽。 阳台门半开着,从那个方向飘来食物的香味。 “昨晚打包回来的烤虾我到下面热了下,你起来洗漱,我去把小芙叫过来。” 见人醒了,陈清晏把半开的窗帘全部拉开,耀眼的阳光照在唐沉的侧脸上,他懒洋洋地躺着不想起。 翻了个身,背对阳光,看见陈清晏床上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块似的。 在冰箱里放了一夜,又在微波炉里转了几圈,本来以为会不好吃,没想到烤虾反而更有味了,刷在表层的酱味都渗进去了。 “要不要喝咖啡?”唐芙吮着手指尖问道。 这里的人都喜欢在早晨喝杯咖啡。 “我去叫。”唐沉到卫生间洗了手,用房间里的座机叫了三杯咖啡。 杯子里飘出浓郁的咖啡味,混着淡淡的奶香,热气从杯口里飘出,在金色的晨光中袅袅上升,远处是碧蓝色的海面。 “等下去哪里玩?”唐芙站起来,端着咖啡杯走到阳台的护栏边,眺望着视线尽头的海面。昨天的马尾今天在脑袋后面绾起一个包,显得脖子纤长。 “你说呢?” 唐沉在陈清晏嘴边无声地抢走了一个剥好的虾。 吓得陈清晏飞快地看向唐芙,只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背影。 唐芙指着远处岸边一个心形的小岛说:“去哪里。” 岛不大,离岸很近,远看郁郁葱葱的。 这个岛不光有浪漫的形状,也有个美丽的名字,就叫美丽岛。 美丽岛是陶尔米纳有名的旅游景点,从半山腰的主城区坐缆车可以直达。 空气里没有一丝丝世俗的味道,都是海的味道,无边无际,从地中海的深处飘来。 “喜欢这里吗?”唐沉从脚边捡起一个贝壳。 陈清晏:“挺好的。” “喜欢的话,你以后可以来这里定居。” 听到这话,陈清晏抬眼看过来,唐沉的眼睛半眯着,阳光在浓密的睫毛下投着浅浅的阴影,饱满的嘴唇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陈清晏移开视线说:“我要照顾我奶奶,还有昊昊。” 一段畸形的感情本来就不可能有以后,想什么未来! 陈清晏觉得他是一个小偷,偷了有钱人家最珍贵的东西,可他本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好孩子。 唐沉抡圆了胳膊将手里的贝壳扔向海面打水漂,白色的贝壳在清澈碧蓝的水面上弹跳了好几次,才在远处沉进水里。 “你会玩打水漂吗?”唐沉问陈清晏。 “不会。” 第50章 “要不要我教你?” 陈清晏不想学打水漂, 他觉得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可他不忍心直接拒绝唐沉的盛情, 正在想措辞…… “哥,哥, 你跟我去那边,我要那个公仔,好可爱!” 唐芙一手按着头上的宽檐遮阳帽一手提着长长的裙摆向这边跑来。 人未到,声先至, 她刚才去买遮阳帽了。 唐沉从裤兜里掏钱包,“没钱了?要多少?” 唐芙几下子跑过来了, 指着另一边急切地说:“不是不是,哎呀一句话说不清, 你们跟我过去看,快走快走,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唐沉和陈清晏对视了一眼,几个意思?不知道。 水真的很清澈, 浅水区可以看到清晰的海床, 水底铺着一个个像鹅卵石一样的石头,其间长着零星的水草, 在水晶般的蓝色里摇曳。 唐沉想要是在这里潜水, 体验一定非常非常好。 “你要把你哥卖了?”唐沉打趣唐芙。 “切!那也得有人愿意买, 吃那么多!” 陈清晏看着唐沉的后脑勺想, 要是件商品就好了, 呆在橱窗里等着,等他赚很多很多钱了来买。 那边几个人围着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男人,男人身边的硬纸箱上立着一个跟他个头差不多大的公仔,毛茸茸的,长得很可爱,包装也很精美。 唐芙铁定是看上这个公仔没错了,可是这看样子不是用来卖的,唐沉指着公仔问唐芙:“你让我帮你把它抢过来?!” “当然不是,他们交谈的话我没完全听明白,大概是你去潜水,然后这个公仔送给你,你不是英语很厉害吗,去问问去问问,我知道你很会潜水的。” 一直很少说话的陈清晏这个时候插进来一句:“小芙,能不能回去后给你买一个,也不知道这海里有没有鲨鱼。” 听说鲨鱼会吃人。 唐沉哈哈哈笑了,笑得超大声,等笑够了,看着陈清晏狭长的眼睛说:“这种水域不会有吃人的鲨鱼。” 靠近后就能听见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男人和其他人的交谈声,说的是英语。 唐沉很快听明白了意思,这个男人的妻子在结婚纪念日送了他一块手表,独一无二的手表,上面有他妻子亲手刻上去的两人名字的首字母。可是,他刚才玩游艇时不小心将这块手表掉进了海里,他自己不会潜水,所以他想找人潜水下去帮他找,谁找到了这个公仔就送给谁。 “愿意潜水下去的多半是男人,为什么你要送个毛茸茸的公仔?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这个。” 唐沉不是好奇,他只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黄头发蓝眼睛男人:“因为女人和孩子喜欢它,男人可以为女人和孩子做任何事情,仅仅就像你会为了你身后的小美女下水去帮我找手表一样,不是吗?” 唐芙就站在唐沉身后巧笑嫣然,唐沉知道这个小美女指的是唐芙。 “是的。” 唐沉看了看身边围着的人和另一边的潜水装备说:“相信已经有不少人为了女人和孩子下过水了,都没找到吗?” “是的,很遗憾,”男人面露苦色,耸了耸肩说,然后又马上笑起来:“不过上帝刚刚悄悄跟我说,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男孩会帮我找到这块手表,你相信吗?” 唐沉笑了,边走向潜水装备边脱掉身上的外套扔给紧跟着他的陈清晏,“但愿你的上帝没有骗你。” 男人:“你还没有看你要找的手表的图片。” 真忘了,他想下去潜水,刚好有免费的装备用,可是用了人家的装备,东西也是要顺道找一下的。 陈清晏拉住唐沉的衣袖,“真的不会不安全吗?” “这么关心我?!晚上回酒店再谢你。”唐沉靠过来低声说道。 陈清晏觉得半边身体立马就被电麻了,这人有毒! 脱了外套,唐沉底下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海滩上明媚的阳光照着他光/裸的胳膊,皮肤紧致白皙,仿佛会反光,黑色的T恤衬得白皙的脖子像上好的蓝田玉一样莹润。 他伸手去够装备,侧面伸过来一条肤色黝黑的胳膊,“唰”一下拿走了他手底下的装备,带着挑衅的情绪。 明明不止有这一个装备,旁边还放着好几个,这敌意来自哪里? 那个胳膊黝黑肌肉丰满的哥们拿走装备后对唐沉比了个幼稚的中指,不远处一个前凸后翘的黑人女孩向这边跑过来,目标是这位哥们,奔跑中撩头发的动作性感极了。 唐沉勾起唇角,他知道这位哥们的敌意来自哪里了,刚才他和手表的失主交谈时,隐约听到身边一个语气夸张的女声。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帅的男生,就像古老的东方国家一样充满神秘感,让人忍不住想去揭开这层神秘感……” 唐沉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女性对他外表的含蓄或者毫不掩饰的赞赏,却没想到撞翻了一个大醋坛子。 他笑着向那个黑人女孩抛了个风/骚的飞吻,迎着风大声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眼睛像这里的海水一样美丽!” 美丽与肤色无关。 女孩惊喜极了,她看向身边水晶般湛蓝的海水。 那个胳膊黝黑的哥们气坏了,他摔了手里的潜水装备,不过很快,他又倒回来捡起装备穿上,他还是需要用毛绒公仔讨好他的女朋友。 唐沉正笑着,冷不丁后背被人拍了下,力道不重,就是很突然。 唐芙手里拿着遮阳帽,没好气:“你怎么到处拈花惹草,那那么黑你也不介意,晚上灯一关人都找不见!” 五月初,海水的温度很适宜,重生回来第一次潜水,还是在这么美丽的地方,体验比预想中的更好。越往下光线越暗,阳光直射进碧蓝色的海水里,从水底下看美得惊心动魄。 唐沉想,回去后一定要教陈清晏潜水,这样的美,若不亲眼目睹就可惜了。 上一世他来陶尔米纳是在秋天,气温已经转凉,他没有下海潜水,现在也算弥补了遗憾。 唐沉从来都不相信上帝,可他真的找到了那块手表,金黄的表链在水底下挺醒目的,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没有找到。唐沉认为是自己运气好,与上帝无关。 他不光找到了手表,还捡到了一个东西,被水草缠住停留在水底的漂流瓶。漂流瓶的形状类似灯泡,里面是……淡粉色的纸叠千纸鹤,呵呵,多么熟悉的粉色千纸鹤!他房间里的窗台上现在就摆着两个漂流瓶,里面都是淡粉色的纸叠千纸鹤。 唐沉想起他有次直播画了千纸鹤,有人说,千纸鹤代表来自远方的祈福。 唐沉带着手表和漂流瓶上岸后,发现此刻本该已经属于他的毛绒公仔不见了,唐芙满脸不高兴地站在那里。 见唐沉上来了,陈清晏第一时间迎过去,过去了又不知道干什么,在那傻站着。 唐沉把漂流瓶递给傻站着的陈清晏,“捡到的,好看吗?” 陈清晏接过漂流瓶替唐沉拿着,没说话,关键是他觉得没多好看,这种千纸鹤他也会叠,粉色的纸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小女生。 唐沉下了潜水装备走过来问:“怎么了?” 见手表找回来了,惊喜加激动的失主急着开口了: “噢,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你做了父亲就会明白,你拿你的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仅仅只因为你爱她,没错,那个毛茸茸的家伙是我女儿的,她昨天晚上买的,我以为比起那个毛茸茸的家伙,她会更爱我和她妈妈,可是,嗯,她刚才跑过来说那个家伙是她的,然后,她把它拿走了,你知道的,我不能跟她抢,没有哪个男人会跟自己的女儿抢一个公仔……” 黄头发蓝眼睛的失主很过意不去,所以他一定要把之前公仔下面的硬纸箱送给唐沉,他说那里面是一口锅,他在一家店里无意间看到的,就买来了,他是一个厨师,这种陶瓷的汤锅非常好用。 盛情难却之下,唐沉拎走了一口汤锅。 唐芙的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就是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男人他女儿昨天晚上下手太重,弄坏了那个三条腿的美杜莎陶像,害我被冤枉,就是她,我没认出来她爸爸,刚才她一来我就认出来了。” 第51章 这口不期而至的汤锅拎在手里很不方便, 他们才刚来到美丽岛, 还没有玩儿。 “就放那边的木椅上, 不会有人拿走的,来这里的都是游客, 你白送给人人都不要。”唐芙很嫌弃这口汤锅。 “没关系,我拎着,你们玩,”陈清晏说, “这锅晚上回酒店可以煲汤喝。” 唐沉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他指的是晚上回酒店陈清晏给他煲汤喝。这锅嘛, 当然可以先寄放在卖遮阳帽的摊位那里,大不了买瓶啤酒请摊位后那个白皮肤深眼窝的小帅哥喝。 从这里近距离看, 看不到美丽岛的心形轮廓,只是距岸边很近的一小块陆地, 四面环水,岛上一片苍翠。 “这里真的可以直接趟水过去吗?!” 唐芙看到有人脱了鞋子,直接从岸边趟水走向美丽岛, 这水真的会一直这么浅吗! 海浪从大海深处翻涌而来, 到这里,也只剩下细微的涟漪。 “不是已经有人这样走过去了吗。”唐沉看着他妹的傻样。 “这海水真的好清啊!我能看见水底下石头的纹理。”唐芙蹲下去将手伸进水里撩了撩, “咱们过去吧。” 唐芙说着开始脱鞋袜, 将长长的裙摆在膝盖上面打了个结。 唐沉:“要穿拖鞋, 底下的石头会硌脚。” “才不要!这下面的石头是平滑的, 踩上去肯定超舒服。”唐芙不以为然。 “你怎么知道会硌脚?” 陈清晏觉得唐沉像一个谜, 你以为你看到了全部,可是他下一秒就会让你知道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时时刻刻都会给你带来惊喜。他喜欢唐沉,不是因为外表,他觉得他自己就像一块平凡的石头,他不明白唐沉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不知道要怎样解开这个谜,只能抓住机会就问为什么。 唐沉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从水面移到不远处的美丽岛,然后说:“你没看到趟水过去的那些人都穿着拖鞋?” 直觉告诉陈清晏,唐沉没有说实话,“也许他们嫌水凉?” 这呆子突然因为一句可有可无的话跟他较上劲了,唐沉很意外。的确,他没有说实话,因为他没法说实话,真正的原因是刚才有两个人经过他们俩身边时,正在谈论这个硌脚的话题,说的是德语。 唐沉嘴角上勾起玩味的笑,眼神里是只有陈清晏看得懂的暧/昧:“你想听什么答案?我说给你听。” 陈清晏又被人隔空电着了,耳根一瞬间就红了,他匆忙别开视线看自己脚下。 这……段位差距太大了,陈清晏一点点也不是对手,分分钟被秒的那种。 “你俩干什么呢?就没见过这么墨迹的男人,快啊!” 唐芙已经提着自己的鞋子,光脚踩着水走出去一段距离,低头说话没人应,回头才看到那俩男的还在岸上。 陈清晏问:“硌脚吗?” 唐芙:“别听他瞎说,一点也不。” 可是唐芙很快就被现实打脸了,说一点也不,那是因为她走得少,这会走得多了,越走越疼,脚疼。 之前唐芙是一马当先的,现在越走越慢,唐沉知道怎么回事,踩着拖鞋走在前面等着人服软。 陈清晏回头问:“小芙,怎么了?” 唐芙撅起嘴巴,不情不愿地说:“脚疼,硌的。” 陈清晏倒回去,“我背你吧。” “让他背!”唐芙指着唐沉说,叫你装作看不见不管我。 唐沉:“不是给你拖鞋你不要吗,要背呀,你给哥笑一个?” 陈清晏没有潜过水,但看上去挺累人的,他可不敢让人细皮嫩肉的唐二少爷这样受累,“没事,我背你,他没我在水里走得稳。” 唐芙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心里还是很乐意的,她没有忘记上次她生病,陈清晏背过她,那种带点心跳的感觉。 “清晏,我很重的,你要是累了,就把我放下来。” 唐芙说这句话时的样子,终于有点纯白少女的感觉了。 她把膝盖上面的结打开,大大的裙摆缠在腿上。 就这一阵子,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胸部碰一碰就会痛,她私下里偷偷问过陈姨,陈姨说,这是胸部在发育,没关系。 这会,她爬在陈清晏背上,胸部微微的胀痛带来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她歪着头,视线从底下清澈的海水移向远处浩瀚广阔的水天一色,有一线白浪从远方涌来,转眼到了身边,浅水区水面摇曳,就像灯光照在碧蓝色的水晶上面,光晕流转。 这里真美! “哗啦啦……” 一拨水从天而降劈头浇在唐芙脸上,也打湿了陈清晏右边的衣袖。 唐芙:“……”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身边一对情侣在打情骂俏,旁若无人玩鸳鸯戏水,男的背对着唐芙和陈清晏侧身闪躲了下,女的用尽全力的一捧水就泼到了刚好经过的唐芙脸上。 简而言之,躺枪了。 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捂住自己张大的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眼前的一幕。 唐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水都进眼睛里了,再看陈清晏湿了的半边衣服,“你干什么呢?不分场合秀恩爱,没长眼睛啊!” 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她这个姿势落在别人眼里也是在秀恩爱。 说的是汉语,那头估计没听懂,叽里呱啦回了一串鸟语。 反正唐芙一句也没听懂,她继续讲国语:“你道歉,你道歉,你给我道歉。” 那边又一串鸟语飞过。 …… 眼看这鸡同鸭讲没完没了了,陈清晏背着人抬脚走了,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 唐芙用裙摆擦干净脸上的水,很快消了气,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一下子就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她哥反常地一句话都没说! 唐沉走在旁边,低头看着海水不断漫过脚面,冲刷着脚踝。十年后,唐芙仍然单身,身边有很多很多追求者,但她一个也瞧不上,她能瞧上的那个人总是跟她生活在不同的地方。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可她就是假装看不见。 十年后,唐芙已经不愿意见他,勉强见了面也不会跟他说几句话,关于她当时零星的现状,还是他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唐芙:“哥,你怎么不说话?” 唐沉抬头看见他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丝的人间疾苦,不像十年后,那里面总是盛着遮都遮不住的失意。 “什么?” 唐芙:“那个女的刚才说了什么,你有没有听懂?” “没有,她说的不是英语。” 唐芙:“我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英语。” 陈清晏扭头看向唐沉,他从声音里听出了唐沉的情绪变化。他看到一个侧影,在无边无际的天光水影之间,淡得像一缕烟,仿佛来一阵大点的风,就能给吹散。 说的自然不是英语,是德语。那个女的说了一句话—— 我听人说这座心形的美丽岛代表爱情,传说只要有人背着你趟过浅滩上的海水到达美丽岛,美杜莎女神会保佑你们幸福美满一辈子。我真的很抱歉,但是美杜莎女神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第52章 唐沉和陈清晏在美丽岛上钓了三条鱼, 虽然个头不大, 但绝对无添加零转基因, 原汁原味的咸水鱼,准备晚上回酒店炖鱼汤。 意大利时间下午四五点钟, 三个人从美丽岛回到酒店,玩了一通都很累,比上课累多了。 唐芙回自己房间洗澡了,唐沉进门就脱掉外套扔床上, 自己坐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背向后仰靠进沙发背, 有些累。 陈清晏跟在后面走进来,“要喝东西吗?” 唐沉的头枕在沙发背上, 仰视着天花板说:“啤酒。” 陈清晏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 放在唐沉身前,“你要是累了,等下洗个澡, 躺床上睡一会。” 唐沉喝了两口啤酒, 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方向,“你怎么不关门?” “你得先跟我下去一趟。” 汤锅还在硬纸箱里没有拆封, 鱼在塑料小桶内的半桶水中活蹦乱跳, 东西都放在房门口的地上。 唐沉以为晚上才要炖汤喝, 陈清晏说要去酒店后厨把鱼初步处理下, 再借些配料上来炖, 现在炖上,等他们睡一觉起来晚上就能喝了。 炖汤只需要用一条鱼,剩下的两条送给酒店后厨了。 唐沉洗完澡出来,陈清晏正在房间里落地窗外的小阳台上做汤。为了防止气味和油烟窜进里面,他关上了通往阳台的小门。 唐沉打开小门走出去,远处蔚蓝的海天一色被慢慢升起的落日晚霞染上淡淡的橘红。 鱼在油锅里被煎得滋滋响,陈清晏没有穿外套,手里拿着双筷子在翻炒。 唐沉靠着落地窗上的玻璃说:“你比之前白了很多。” 陈清晏闻言看了下自己的手臂,不觉得有多白,“光线原因,没你白。” “这锅好用吗?” “挺好用的,不会粘锅,估计炖出来的汤也会很好喝。” 洗了个澡,之前的困意消了大半,唐沉眼里染着橘红色的晚霞,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靠在那里,“也就是说,要是鱼汤很好喝,那是锅的功劳,不是你的功劳?” “再好的锅放你手里,你也做不出好喝的鱼汤。” 在唐沉面前,他也就只有这方面拿得出手了,这必须得据理力争。 鱼块炒到半熟后,陈清晏倒入水,开始炖汤。本来鱼块和豆腐一起炖,汤会更好喝,可是这里没有豆腐,他从后厨拿过来一个西红柿,准备等汤炖得差不多后把西红柿削开放进去。 他以前没有这样做过鱼汤,因为考虑到不加任何东西的话,炖出来的鱼汤可能会有点腥,加个西红柿进去能改善下口感。到底怎样,等下才能知道,但他自信肯定不会差。 “鱼汤不是白色的吗,你这怎么像水一样?” 这说话的语气,给陈清晏的感觉是唐沉想找茬,可是为什么,给他炖鱼汤喝不好吗? “因为这还没熟,” 想了想,陈清晏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还挺多。” “你这样的居家好男人,以后嫁给你的那个女人肯定很有福气。” 唐沉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陈清晏正在往碗里倒开水,准备把西红柿的皮烫掉,听到这句话,差点把开水倒自己手上。 这句话之前,他以为唐沉是在跟他开玩笑,没怎么上心,可是这句话没有一点点玩笑的口吻。陈清晏放下手里的事情,看向唐沉,他很意外地在唐沉的眼底扑捉到一丝悲伤,虽然稍纵即逝,可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心里还未来得及升起的那点怒气一下子没了,只剩下没来由的心疼,溢满胸腔,他走近两步问:“唐沉,你怎么了?” 唐沉的眼中哪里还有悲伤,他掀起唇角摆出一个陈清晏觉得很陌生的笑,语调散漫:“你喜欢唐芙吗?” 如果十年后沉宇集团任何一个见过唐沉的员工在这里,他一定会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没错,那就是我们总裁了,没有另外一个人有能力笑成那样,让你从头冷到脚。 陈清晏此刻的体验就是从头冷到脚,不只因为这个瘆人的笑,更因为这句话。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唐沉,唐沉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么匪夷所思的问题,他开始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今天发生了什么,以前发生了什么,他和唐芙之间。 是什么让唐沉有了这样的疑问。 其实陈清晏不懂爱情,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他的感情世界一直很简单,就只是家人,他妈妈,他奶奶,还有昊昊。因为唐沉,他才刚开始隐隐约约感觉出爱情和亲情的区别,唐芙,虽然唐芙比他大一岁,可他一直把唐芙当妹妹看待,跟昊昊没多大区别,唐芙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陈清晏想来想去,找来找去,没有弄出个所以然。 他呆滞的目光慢慢变成了疑问的目光。 唐沉再次开口:“你觉得唐芙喜欢你吗?” 陈清晏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他突然发现他不认识“喜欢”这两个字了,到底怎样做才表示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唐沉吻了他,还在演讲选拔的时候亲口说了,所以他知道唐沉喜欢他,可是唐芙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他怎么会知道唐芙喜不喜欢他,不对,唐芙怎么可能喜欢他,学校里那么多优秀的人。 陈清晏觉得唐沉在无理取闹,但他没有反驳,他只是别开视线低下头说:“你要是介意,我以后跟小芙保持距离。” 自从认识以来,唐沉对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他心里有些难受。 天空中和海面上橘红的色彩越来越浓重,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形容一点也不夸张,美得像一幅水彩画。 锅里开始飘出鱼汤的香味。 唐沉看着陈清晏乌黑的头顶,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总不能去找唐芙,刚才在美丽岛,那个德国女人的话彻底点醒了他。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唐芙,陈清晏喜欢男人,他喜欢的是我,你要是爱上他永远都不可能有结果。 这件事还不是公开的时候,他的翅膀还没有硬。 至少在陈清晏这里,他有立场,他们四舍五入也算……恋人吧。 他不能眼睁睁让悲剧重演,就像上辈子那样。 曾经十七岁的他,叛逆,偏执,乖戾。 当他发现唐芙居然喜欢陈清晏之后,他用非常“铁血”的手段棒打鸳鸯了,他以为唐芙和陈清晏是两情相悦,他觉得陈清晏不配。 那是高考结束后不久,到处都在吃散伙饭,毕业了,往后要各奔东西了。 一天夜里,唐沉邀了三五狐朋狗友在酒吧瞎混,酒过三巡后,他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一个人,让人找个借口把陈清晏叫过来。 这个人是个憨货,找的借口是唐沉喝晕了,你过来把人领走吧。 唐沉当场就给了一脚,估计陈清晏恨不得他把自己喝死在外面,永远都别回去。他记得他不久之前刚因为一件小事把陈清晏收拾了一顿。 可是,陈清晏居然来了,像一个笑话。 在多方怂恿之下,陈清晏喝了一杯酒,这杯酒里放了安眠药。 第二天早上,唐沉一个电话把唐芙叫了过来,酒店房间,唐芙看到陈清晏和一个女人在床上。 虽然没有说白,但是那个时候的唐芙认为陈清晏也是喜欢她的,就像她喜欢他一样,他们两经常一起写作业,一起做卷子,一起高考,陈清晏学习也很好,她以为他们俩之间是心照不宣的那种关系。 来之前她还在想他们俩要一起报考哪所大学。 所以在惊怒交加之下,唐芙给了陈清晏一巴掌。 后来陈清晏上大学走了,唐芙出国了。 为了这一巴掌,唐芙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生活在悔恨之中。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她听人说,这件事其实是唐沉设的一个局,然后她迅速回国了,回国后才发现早已物是人非,陈清晏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陈清晏了。 第53章 「妞儿, 西西里好玩吗?」 每当刘雪然这么称呼她, 唐芙就知道对方心情肯定特别好。 她洗完澡后躺在床上聊微信。 「好玩, 心情这么好,有人向你表白啦?」 嫣然一笑:「想什么呢!今晚我爸下厨做大餐, 厨房飘出来的香味让人好开心。」 我生了个女儿叫小哈:「英才校长亲自下厨呀,你艳福不浅噢,我爸从来就不进厨房。」 嫣然一笑:「你们现在在干嘛?」 我生了个女儿叫小哈:「躺在床上跟你聊天啊,有人给我做鱼汤, 我好期待!」 嫣然一笑:「唐沉呢?」 「我说有人给我做鱼汤。」 「唐沉给你做鱼汤吗?」 「可拉倒吧,他要会做鱼汤, 我就能上天摘星星!」 嫣然一笑:「那谁给你做鱼汤?把你美成这样!」 我生了个女儿叫小哈:「你猜。」 「你后妈?」 「不是。」 「那是谁?」 「不告诉你~~」 「唐沉在干什么?」 「睡觉呗。你怎么万变不离唐沉呢,就不能给咱女同胞争点气。」 「哪有, 我就随口一问。」 …… 指甲修剪得太短,甲缘起了根倒刺, 陈清晏站在唐沉面前,低头抠着那根倒刺。 唐沉只看到乌黑的头顶,他抬手抚上眼前的黑发…… 头发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 陈清晏猛地抬起头, 他还没有看进唐沉的眼底,就被从头顶滑落至后/腰的那只手用力向前揽了下, 他差点撞到唐沉身上, 耳朵蹭过他的眼角。 原来他比唐沉高。 唐沉的手臂圈在他的腰间, 微抬头贴着他的耳垂问:“那你喜欢我吗?” 眼见红晕以耳垂为中心迅速蔓延上脖子。 十年后的陈律师不是这样的, 哪怕没有拿到沉宇集团的法律顾问, 他依然腰背笔挺,眼神坚定,而不是像现在,他最常做的动作之一就是低头。 陈清晏的鼻子长得很好看,有棱有角,夕阳斜斜地照过来,在一侧脸颊落下一小片阴影,很有立体感。 陈清晏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唐沉肩膀上,说:“我不知道。”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样明知故问是几个意思。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鼻子很好看?” “没你好看。” “你要是让小芙喜欢上你,我就不要你了。” “我又没有送给你。” 鼻端都是唐沉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熏得人头晕。 “你身上一股子鱼腥味。”唐沉嫌弃地将人推开。 …… 唐芙休息够了过来看汤有没有炖好,给她开门的是陈清晏。 她身上穿着舒适的睡衣,头发松松垮垮在脑后扎着个低马尾,眼睛弯成月牙:“我都闻见香味了。” “快好了。”陈清晏向后退了两步。 “我哥还在睡?” “没有,在床上玩手机,你进来跟他说。” 太无聊了,唐沉在刷微信群,精诚武馆的微信群,群里人多就是热闹,每一次点开,消息都是99+,说什么的都有,从七大姑八大姨到奥运会金牌。 这间房和她的房间格局差不多,只除了有两张床,空间大一些,还有阳台上的花。 唐芙走进来,坐在唐沉的床边,瞅着他手里的手机后盖好奇地问:“在看什么?我以为你还在睡觉。” 唐沉:“在看傻逼。” 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句“傻逼”成功勾起了唐芙的求知欲,她转过身来凑近唐沉的手机屏幕看。 微信群里,小虎刚发了个视频,背景估计是传说中的顶楼格斗场,视频中满身肥肉的小虎一个过肩摔撂倒了一个瘦猴,背景音是喝彩声以及另一个大嗓门傻逼的呐喊声,虎哥威武! 这个视频下面几秒钟内跟了几十条,都是马屁精在吹彩虹屁,花样百出。 唐芙:“这个胖子是谁呀?肚皮上的肥肉能夹死苍蝇!” 视频里的小虎光膀子穿着个大裤衩,肚皮上至少兜着两斤肉,比起练武的,更像是杀猪的屠夫。 唐沉:“一个傻逼。” “你是怎么认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的?” “妹啊,咱也要多出去交朋友,认识不同的人,别老闷家里学习。”唐沉语重心长道。 “学习怎么了,你歧视学习?!我才不要认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你不是说他是傻逼吗。清晏老跟着你,你别把清晏带坏了,咦,清晏呢?” 唐芙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周,就这么大个房间,没看到陈清晏。 唐沉看向落地窗方向,看到一线剪影,站在落地窗外的小阳台上,被窗帘遮挡住,只能看到一线剪影。 唐沉说:“不知道。” “咦,这是什么呀?” 唐芙被桌子上的漂流瓶吸引了注意力,走过去拿在手里,抚摸着灯泡形状的玻璃瓶圆滑的瓶底。木质的瓶塞已经长了层苔藓,里面粉色的千纸鹤还崭新崭新的。 唐沉:“不知道。” “咦,你这是对我有意见?!” 唐芙听出来了,这话明显带着情绪。 “你身上的睡衣太丑了,视觉污染!” “真的吗?没有吧!”唐芙跑到穿衣镜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你说有就有吧,我去换一件。” 幸好清晏没看几眼。 鱼汤快好了,打开锅盖,鲜香扑鼻,陈清晏把西红柿削进奶白色的汤里。 “过来,给你看张照片。” 唐沉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对陈清晏招了招手。 陈清晏盖上锅盖,走过去,闻见唐沉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想起之前靠在唐沉身上的暖意,心里一热,下意识就要勾上他的手臂,眼角余光瞥见透明的落地窗,动作嘎然而止,他无声地垂下手,往里看了看,对了,唐芙呢? “小芙呢?” 唐沉:“不知道。” 陈清晏凑过来看唐沉的手机屏幕,照片上是笑容灿烂的两个人,背景是一大片五颜六色盛开的郁金香。 陈清晏认识这两个人,是同桌,就坐在唐沉前排。 照片上的徐锋和萧沛在盛开的郁金香中,笑得很灿烂。 “他们也一起去旅游了?” 唐沉:“不是,在景点碰上的。” 萧沛穿着一身米白色运动服,笑起来像一个纯真的孩子。 汤熬好了,三个人在阳台上喝鱼汤,顺便吹着风赏海上日落。 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很美,盛大的场面,浓重的色彩逐渐变换。 “好喝吗?” 陈清晏看着唐沉问,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等着被肯定的意思。 唐芙从落日的方向收回目光,给予最高评价:“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鱼汤!” 唐沉:“一般般。” 陈清晏低头浅浅地笑了,他看见唐沉伸出舌尖舔掉了嘴角的一滴奶白色汤汁。 唐芙:“你行你来,可是有些人连煎蛋都不会,哥,我要是你我就不说话。” …… 第二天,三个人穿戴整齐,吃过早餐准备继续玩。刚跨出酒店门走了没两步,一辆车减速停在他们身边。 车型不大,陶尔米纳街道比较窄,也不利于大型车通行,当然车型不是最打眼的,最打眼的是颜色,明晃晃的骚包复古红。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第一眼唐沉居然没有认出来他老子。 直到副驾驶上的陈雨芳提着裙摆下车,红光满面走过来。 唐林海摘掉脸上的墨镜,“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唐芙故作夸张地尖叫一声,“爸,你好帅!” 唐老板理了个他从来没有理过的发型,身上的衣服是他从来没有穿过的颜色,看上去年轻了十岁。 看来蜜月虽然短暂,但度得相当完美。 唐沉:“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咱家生个小人?” “这孩子,说什么呢!” 女人脸皮薄,被一个孩子说,陈雨芳脸上有点挂不住。 唐林海:“怎么,你有意见?” “我举双手欢迎爱情的结晶,最好再来个双胞胎。” 我怕你到时拉着我可劲要传宗接代,遗产不遗产的都是浮云! ※※※※※※※※※※※※※※※※※※※※ 小可爱,更新速度先不提啊,我会努力哒! 你们觉得文章节奏慢吗? 第54章 “真的吗!我有弟弟妹妹了吗?” 唐芙很激动, 抬手就摸向陈雨芳的肚子。 “没有, 别听沉沉瞎说。”陈雨芳后退两步, 抓住唐芙伸过来的手,脸热到不行。 唐沉打量着车, 继续随口瞎说:“真的,你要做姐姐了。” 唐老板是真的会享受,一来先租辆车。 唐芙:“我想要个妹妹,咱家男人太多了, 严重阳盛阴衰,要有个小妹妹, 我就能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行了不行了, 你们快生快生啊!” 唐林海严肃的脸成功挂不住了,他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细纹, 眼睛的轮廓和唐沉有那么点神似,嘴唇削薄,不像唐沉那么丰满, 唐沉的嘴巴随了他妈。 见唐沉在打量车, 唐林海问:“这车怎么样?” 唐沉:“颜色好!” 他儿子变了,唐林海心底说不出的欣慰, 就算唐沉现在问他要金山银山, 他都会有给的冲动。 唐沉:“如果我英语演讲比赛拿了奖, 你给什么奖励?” “不是已经带你出来玩了吗, 你还想要什么奖励, 贪心不足蛇吞象!”唐芙听到唐沉的话,没好气地说。 唐林海:“你想要车吗?不行,你还没成年,不能开车。” 唐沉今年冬天过完生日才满十八岁。 唐林海答应过他,下学期考进一班,给他买辆车,他怎么可能花费两个筹码换同一个东西,这不划算。 “车的事你答应过,下学期考进一班就给我买,我现在不要车。” 唐林海走下车,靠着车门,看着越长越高的唐沉问:“那你要什么?” 唐沉一点也不含糊,直截了当:“二十万,不要问我用来干什么。” 没想到他老子更霸气。钱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你想霸气的时候就霸气。 唐林海:“给你三十万,你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这必须得问呀,万一拿着钱去给他贩毒了怎们办,杀人放火蹲监狱了他也不问! 唐沉:“成交!用钱去投资理财,你可以监督,但不能干涉。” 唐芙觉得她哥问她爸要三十万太不要脸了,她撅着嘴说:“那我呢?要是演讲比赛我也拿了奖呢?” “小芙,陈姨给你买了条裙子,在后座,你过来看看。”陈雨芳拉着唐芙的手说。 “真的吗!有你身上这条好看吗?我要看!” 唐芙一秒钟就忘了“三十万”。 三人行变成了五人行,有车代步就是方便,坐在车里就是舒服。 唐林海开着车,边开车边走神,他有种错觉,感觉他刚才好像主动被人坑走了十万块。 山顶上的古希腊剧场建于2300年前,在陶尔米纳很负盛名,来陶尔米纳不去古希腊剧场就等于没来过陶尔米纳。 古希腊剧场是一座露天剧场,建在山顶上,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陶尔米纳。如今只剩残垣断壁,周围看台上呈半圆形分布的阶梯木质座椅底下长着茂盛的草,间或还有几朵小花探出头,足以想见两千多年前的繁盛。 唐沉坐在木质座椅上指着一个方向问:“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边是一座很高的山,比他们所在的这个山顶高出很多,山顶上空笼着一片雾霭,就像等待蒸发的水汽。 陈清晏坐在他身边,说:“不知道。” “猜一下。” “那边山顶上有个化工厂,在排废气?” 陈清晏的声音里满是不确定,他觉得他的想象力和好奇心都有限,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也猜不出,就随口一说应付下。 唐沉真的很好奇,为什么有人能在十六岁的年龄里对任何事情都表现出这样的“无欲无求”。唐沉用一根手指戳了下陈清晏的肩膀:“想知道不?” “不想。” 陈清晏看着唐沉的那根手指,其实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一个男人的手会长得这么好看。 “如果我告诉你,那座山的山底下有一座城市,就是咱们来西西里下飞机的那座城市,卡塔尼亚,卡塔尼亚大时钟上有一句铭文——「我从我自己的灰烬中再生」,这句铭文就来源于山顶上那个东西,这下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唐沉就不信了,他激发不起这个呆子的求知欲。 果然,这句带着悲剧英雄色彩的铭文,让陈清晏有了点想知道的意思,他看向唐沉问:“到底是什么?” 唐沉:“叫哥。” 陈清晏:“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比我大?” 这很重要! “今年冬天过完生日我就满十八岁了,你呢?” 你才十六岁!所以我让你管我叫哥合情合理合法度,又没想占你便宜。 “你知道我是被我妈捡来的吧?那时我也不知道我多大,我妈就根据我的样子给我猜了个年龄,那时我很瘦,肯定显小,所以我的实际年龄没准比你大。” 陈清晏说话时语速偏慢,边回忆边说,给人一种他很认真的感觉。 有一朵粉嫩粉嫩的小花倔强地从木椅底下的绿草中探出头,就在陈清晏的腿边迎风摇曳。 唐沉的手臂搭上陈清晏的肩膀,将人往过拉近了点,嘴巴凑过去说:“你也说了,是没准,那更大的可能性还是我比你大,让你叫声哥怎么了?咱俩之间你吃点亏怎么了?我又没有让你叫爸爸!” 你还真让我叫过爸爸,陈清晏心道。他就是觉得这好像不光是“叫声哥”那么简单…… 唐沉:“不叫?真不叫?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了?” 唐沉说话时的气息吹得他耳朵痒。 “你头发上落了个东西,我看看。”陈清晏说着伸手过去,在唐沉耳朵上面的头发里扒拉了好一会,拿下来一片青草叶。 然后妥协的语气说:“好吧,哥,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唐沉笑了,笑得可开怀了,就像终于吃到糖的孩子。要是二十七岁的唐总看到现在的唐沉,一定会骂傻逼,然后誓死否认那是他自己。 “那座山就是有名的埃特纳火山,欧洲海拔最高的山,是一座活火山,那上面的雾霭是火山口喷出来的热气形成的。” 陈清晏接上唐沉的话说:“这座活火山历史上肯定爆发过不止一次,每次大的爆发,山底下的城市就会被火山灰掩埋一次,然后就有了那句铭文,「我从我自己的灰烬中再生」,是吗?” 唐沉看着陈清晏狭长的眼睛,这双眼睛因为迎着阳光而微微眯起来,里面流转的浅茶色被遮住了大半,“要我夸你吗?” “不用,我又没有做什么。” “那你要什么?” 陈清晏低下头,“不要什么。” 不知从哪里过来的一只蝴蝶,翩跹飞过唐沉的视野。 唐沉:“你腿边那朵花怎么不见了?” 他刚才明明看见陈清晏摸了下嫩粉色的花瓣,还在心里犯了阵嘀咕,真没看出来这呆子会喜欢嫩粉色!!! 陈清晏若无其事淡淡说:“被蝴蝶叼走了。” 唐沉又笑了:“真没看出来你还有点幽默感。” 就在这时,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其他三个人突然冒出来了。唐芙把手里的单反交给身边路过的一个游客,让帮忙拍张照,然后快速跑过来蹲在坐着的唐沉和陈清晏前面中间位置,唐林海和陈雨芳站在后面。 咔嚓,一张全家福。背景中,近景是两千多年前古希腊剧场的残垣断壁,远景是烟波浩淼的地中海。 除了陈清晏没有笑,其他人的笑容都很灿烂,唐沉耳朵上面的头发间别着一朵粉嫩粉嫩的小花,成了亮点,比唐芙身上的裙子还粉嫩。 第55章 为了这朵小粉花, 唐沉企图把单反上的底片毁尸灭迹, 还跟陈清晏闹了好几天, 一直到英语演讲比赛这天,都没有彻底消停, 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给陈清晏头上弄朵花再拍张全家福。 这几天唐芙对唐沉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哥你头上的小粉花呢?”“哥你头上有朵花!” 关键陈雨芳那天还说了一句话,沉沉要是打扮起来比女孩子都漂亮! 让以校霸人设横行英才的唐沉久久难以释怀。 这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虽然阳光明媚, 但气温不高,五月上旬, 有点倒春寒的意思,唐家别墅门外路边的樱花开得依旧烂漫。 Z市图书馆的大门外也有一棵樱树, 树干粗壮,枝桠横斜, 树影婆娑,估计是棵早樱,现下里只剩七零八落的花儿隐藏在绿叶间。 “When I close my eyes”中学生主题演讲比赛在市图书馆读者汇报厅举行。 来了很多人, 参加演讲的估计不多, 主要是庞大的亲友团。这年头哪个孩子不是家里的宝贝儿,能参加市里举办的演讲比赛绝对是份荣耀, 七大姑八大姨发小闺蜜死党, 男朋友女朋友, 能来的都来了, 把个偌大的汇报厅塞得水泄不通。 英才来了参与演讲的三个人, 唐沉、唐芙、蒋毓,由三位老师带队,英语教学组的组长,一班的英语老师,五班的英语老师穆老师。 这不接电话是几个意思?! 演讲比赛快开始了,唐沉打电话给陈清晏,打了三个,都没人接。来的路上他们还在聊微信,好好的。 今天是周末,一大早陈清晏非要去海边陪他奶奶出摊,跟唐沉说好了,在演讲比赛开始之前赶过来给他当观众。 可是眼看比赛快开始了,人还没有过来,没有过来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不接电话了。这呆子人呆没错,可从来不会不接电话,更不会连打三个都不接,他知道如果他不接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会担心着急。唐沉有些着急了…… 他拿着手机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面向亲友团的区域,仔细搜寻,是不是人已经来了,大厅里太吵没听见手机响? 那边的刘雪然误以为唐沉在看她,抬高手臂高兴地向这边挥手,一点也没有演讲比赛落选的惆怅。 坐在唐沉身边的唐芙撅着嘴不高兴,她认为清晏到现在还没有来就是他哥给闹的,早上起来非要把一朵樱花往人头上放,清晏才去了他奶奶那里。她今天还特意穿了条漂亮的裙子,让陈姨给梳了个蝎子辫。 她把蝎子辫的尾巴掖到胸前,拉了下唐沉的衣摆,说:“你到底行不行?!” 唐沉:“打清晏手机,我打不通,你试下。” 唐芙拨了三通电话,也没打通。 不是手机没电了关机那种,是电话通了没人接。 唐沉的担心在升级,这要是换作徐锋不接电话他肯定不会着急,那小子的尿性谁知道他正在抽什么风,可是陈清晏不一样,他不会不接电话害别人担心,除非出了什么事。 穆老师见这边有情况,走过来对看上去面带不悦的唐沉说:“怎么了?别紧张,你的水平摆在那,完全可以傲视这里所有人,要对自己有信心。” 一边坐着的常驻年级第一的蒋毓听到这话,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还傲视所有人?有能耐怎么不考年级第一!区区一个五班,这老师蠢到家了! 唐芙:“老师,我哥他不是紧张,他不会紧张,他从小就不知道「怯场」两字怎么写。” 电话通了!在唐沉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通了,他一手解开西装外套扣子,有点热,一手把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带着隐忍的薄怒:“为什么不接电……” “孙子,再打电话过来吵老子信不信我剁了你!” 然后是嘟嘟的忙音,那头操着情绪不稳的声音撂完狠话就挂了电话。 声音听上去就像喝醉酒的人在歇斯底里发泄,这绝对不可能是陈清晏的声音,可这明明是陈清晏的手机号。 唐沉拿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甲盖都泛白了,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到冰点。 唐芙被唐沉的脸色吓到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哥,怎……怎么了?” 她真没见过她哥这种脸色,就算被她爸揍都不会这种脸色,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带点说不出的狠劲。 唐沉:“没什么事,你去跟穆老师说我有事出去一趟” 可是你明明不像没有事的样子! 唐芙这句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唐沉已经转身走了。 演讲比赛快开始了,该进来的人都进来了,拥塞的汇报厅内到处都是人,本来就不宽的过道被挤得只剩下细细一条,仅容一个人走直线。 此刻,这条细细的过道被几个人彻底堵死了,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小事故,正在处理纠纷。 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中学生站在中间,西装崭新挺括,上面别着闪亮的校徽,扣子敞着,里面是雪白雪白的衬衫。 只是,此刻衬衫的前襟连同外面的浅灰色西装领子上,都是难看的咖啡渍,晕染开一大片。 身边一个貌似中学生母亲的女人,画着精致的烟熏妆,说话声音不小:“你这个孩子是不是有病呀?小小年纪到处乱跑,走路不看路呀,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你……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女儿才五岁,她懂什么,不就是件衣服吗,赔你干洗费还不行吗!” 穿米白色衣服的年轻妈妈腿边站着一个头上扎满了辫子的小女孩,小女孩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这个场面。 她今天跟她妈妈来图书馆看图画书,然后她看见一个阿姨的包包上面有个小猪佩奇,她最喜欢佩奇了,为了看包包上的小猪佩奇,她跟着包包来到了这里,到处都是人,她找不到妈妈了好害怕。 那个大哥哥撞了她,还把手里的东西泼到了自己身上,她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妈妈过来了。 烟熏妆:“你赔!怎么赔?我儿子马上就要参加演讲比赛了,他可是要拿一等奖的,要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他拿奖,你赔得起吗?把你们娘俩加起来卖了都赔不起,瞧一脸的寒酸样!脑子不好使就呆家里别出来呀,带出来为祸社会呀。” 米白衣服年轻妈妈的脸都被气红了,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浅灰西装中学生的身边不光只有烟熏妆一个人,还有好几个穿着不俗油头粉面的亲友,都是一脸鄙视加谴责的目光对着母女俩。 小女孩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那个阿姨好凶,她想起来她的口袋里还装着一片纸巾,是妈妈让她擦鼻涕用的。 她把纸巾掏出来,小心翼翼扯了扯中学生的裤子,细声细气:“大哥哥,这个纸纸给你擦,你让阿姨别生气了。” 中学生皱着眉头抬腿狠狠甩开那只手,“滚!” 小女孩的眼睛立马红起来,眼眶里蓄满了泪珠子抬头巴巴望着一群大人。 唐沉冷着脸目不斜视快速走过来,心急如焚,他不认识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不是大虎的也不是小虎的,他不知道是谁的。 经过挡道的这几个人时,他看都没看用力推开挡在中间的一个人给自己开道,冷着声音说了句:“借过。” 唐沉自从开始学武,每天都在练基本功,一天都没落下,手臂上的肱二头肌都有了隐约轮廓。这种糟糕的心情之下也没太注意,一下子就用力过度了。 站在中间的中学生被他推得向前扑去,即将要与对面靠过道的座椅来个鸡蛋碰石头的亲密接触,辛亏身边的烟熏妆眼疾手快拉了把,中学生身体是稳住了,可他手里还剩半杯的咖啡没稳住,泼到了烟熏妆身上。 烟熏妆:“你……你站住!给我拦住他,闯了祸就想跑!” 第56章 听起来就惹人生厌的女声!唐沉听见了, 也知道是在喊他, 可是他头也不回继续走, 当作没听见。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追过来了。唐沉皱起眉头, 待脚步声到达跟前时,他突然转身,抓住那条伸过来想要拉他的手臂,利落地给了个过肩摔。 “砰”一声闷响。 之前还熙熙攘攘的汇报厅, 以唐沉为中心,方圆七八米立马变得鸦雀无声。边上靠过道坐着的一个女生, 被惊得尖叫出声,拿在手里的纸笔掉到地上。 被撂倒的是一个顶着头奶奶灰的男生, 浅灰西装中学生亲友团里的一员,现下正扶着腰龇牙咧嘴猛喘气, 等缓过劲来就飙了句国骂:“我□□大爷!” 唐沉捡起地上的纸笔,在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然后松手, 纸张翻飞着落到地上的人身上。 “我现在有急事, 等我忙完了,打这个电话理赔。” 说完, 转身走了, 前车之鉴还在地上没爬起来, 这下没人敢追上去拦人了。 “都无法无天了呀!大伙可都看到了, 算故意伤人了吧, 这样的人长大后也是社会祸害,暴力倾向,迟早蹲监狱的!” 烟熏妆第一个开口,从语言上给自己挽回面子。 “我看他也穿正装戴校徽,估计也是来参加演讲比赛的。” “那怎么跑了呢!怕了呀,知道自己水平不行,怕丢脸丢到这么多人面前……” “电话号码拿过来,找他赔!” “我们学校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搞校园霸凌,其实就是人渣加学渣妥妥的!” 终于爬起来的奶奶灰扶着腰说。 “我打电话让刘秘书送一套衣服过来,屁大点事,别影响心情,上台好好发挥。” “你们娘俩怎么还在这里呀!走吧走吧,别碍眼了,看着都影响心情!” …… 刘叔和刘妈也来了,人太多,又大多都是年轻人,他们两个没往前面挤,就站在最后面。刘叔是带着任务来的,先生让他给二少爷和小芙拍照片,拍得越多越好。 他刚才给图书馆的门卫散了包烟,套了会近乎,准备等轮到二少爷和小芙的时候,从门卫那里搬张凳子,站得高看得远拍得清。 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挂在脖子上的单反,这可是个宝贝,听说抵得上他一年的工资,他学了两天才学会怎么用,隔老远都能拍得很清晰。 “瞧你那样,没做贼看着都像个贼,那东西是你儿子呀搂那么严实!” 刘妈拍了下刘叔的胳膊骂道。 “我倒是想这么搂儿子,你给我生儿子了吗!” …… 两个人正在说话,都没发现他家眼看着要登台的二少爷黑着个脸出来了。 唐沉走过去一下子就从刘叔的裤腰上顺走了车钥匙。 他知道刘叔习惯把所有的钥匙串在一起挂裤腰上。 “叔我用下车。” 刘叔护着胸前的相机,没有护腰上的钥匙串。 “二……二少爷?!哎你不能开车,先生说过的……” 刘叔转身追了出去。 刘妈:“哎你小心相机,单反相机!你自己摔了没事,别把相机给摔了!” 黑色的宝马飞驰在马路上,超了一辆又一辆车,被扔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响个没完,唐沉伸手按了静音。 在脑中又回忆了一遍之前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唐沉再一次确定那既不是大虎的声音也不是小虎的声音,他真的想不出就陈清晏那种温吞的性子能得罪什么人! 他没有打电话给陈雨芳,遇到事情他没有向别人求助的习惯,他也不认为陈雨芳过来了能替他解决什么问题,不过徒增一个担心的人罢了。 用了十几分钟,把车从z 市图书馆飙到了海边。周末早上,海边人很多,带孩子的,遛狗的,牵着手享受浪漫时光的,沐浴在灿金色的阳光下,吹着海风,听着海浪,一派祥和。 唐沉之前来过一次,知道大体位置,他很顺利地找到了那个遮阳伞下卖饮品的摊位,就是这个摊位,他记得这个冰柜,可是摊位后面只有两张空凳子,没有人。 唐沉皱起眉头。 第57章 看着那两张空凳子, 唐沉皱起眉头。 “请问, 你是来找清晏的吗?” 身后有一个声音问道。 唐沉猛然转身, 一个男人,国字脸, 大眼睛,皮肤偏黑,跟杨榴有点像。唐沉想起来了,这是杨榴她哥,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你知道陈清晏去哪了吗?” 杨磊:“家里出了点事,他回去了。” 唐沉:“前燕村?” “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杨磊看到那个穿了一身笔挺西装的少年,已经急匆匆走了。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觉得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一个少年人。 黑色的宝马飞速开过一家五金店,唐沉无意间看了眼窗外,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停车去五金店买根铁棍的冲动。 回家了,家里有谁呢?唐沉联想到那天晚上, 他开着蓝色的法拉利去前燕村的那天晚上, 有一个男人用力拍在车身上,还说了几句很欠揍的话, 陈清晏说那是昊昊他爸。 现在回想起来吧, 与方才电话里那个操/蛋的声音还真像是出自同一人…… 正想着, 唐沉突然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 因为车速太快, 刹得太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看见了王奶奶,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手里拄着根树枝当拐杖。 拄着拐杖走不快,又急切地想走快点,又瘦又扁的身体弯成一个很不自然的弧度,杨榴在她身边扶着她。 没等车彻底停稳,唐沉就推开车门下去了。 “王奶奶?” 老人家抬起头,额头有细密的汗珠,眼睛里闪着几星泪花子,可脸上却是不认命的表情。 她第一眼没有认出唐沉,因为唐沉把头发染黑了,还穿着一身西装,此时此刻浑身上下都是二十七岁唐总的气场。 演讲比赛要求男生必须穿正装,其实唐沉一点也不喜欢这身行头,穿腻了!就好像一身西装隔开了十年距离,穿上西装,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后一样。 “唐沉哥!” 还是杨榴认出了唐沉,声音里带着喜出望外。 杨榴这么一叫,王奶奶就想起来了,“沉沉,这是你的车吗?快,快送我回家!” 等王奶奶和杨榴上了车,开上路,唐沉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就生了这么个畜生,也没有办法,十里八乡又有谁不知道那是个畜生。她以为把昊昊留下来,给他个念想,他就会好好生活,他也一直很爱孩子…… 王奶奶抹了两下眼泪,“沉沉你开快点!我一着急崴到脚了,清晏先赶回去了,我有点怕。刚才有邻居打过来电话说,听见昊昊在家里哭得声嘶力竭的,我就怕他发起酒疯来连亲生骨肉都打,昊昊才那么小,虎毒还不食子呢,那就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唐沉没有再追问。 他看着后视镜问杨榴:“小榴,怎么不帮奶奶拦辆车?” 杨榴:“走得太急,我们身上都没带钱,晏哥哥让我陪王奶奶去诊所看脚的,王奶奶不放心晏哥哥,一定要回去。” 车开进前燕村,停在路口开不进去了,里面的路太窄。 王奶奶下车,单脚站着,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指着前面着急地对唐沉说:“就那头最边上门口有个柳树那家,沉沉你先去,跑快点,门后面有根棍子,看见王安就给我打,往死里打!” 唐沉心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小榴,你扶着奶奶。” 说完,唐沉转身向那棵柳树跑过去,黑亮的皮鞋踩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没几下,就蒙了尘埃。 油漆斑驳的铁门从里面关上了,唐沉推不开。 他后退几步,看向周围没多高的院墙,再后退了几步,脱掉西装外套,助跑了下,然后在墙边的柳树上借了个力,腾身翻了进去。 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他落地时发出的声响,他一眼就看到木桌旁边的地上扔着的陈清晏的手机。 当然他没有去门后面拿王奶奶说的棍子,他喊了声:“陈清晏。” 立马有回应从里屋传出来,伴随着几下拍门声,“唐沉?” 听到这个声音,唐沉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边往里面走边说:“你在哪里?没事吧?” “我在这里,”陈清晏又拍了两下门,提示自己的位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参加演讲比赛吗!我没事,你快去吧。” 唐沉走到门前,发现门被人锁上了,“谁把你锁里面了?知道钥匙在哪吗?” “我真的没事,我奶奶有钥匙,她回来会给我们开门,你走吧,别来不及了。” 唐沉:“昊昊呢?” “他在我身边,也没事。” 门内传来昊昊很小的声音:“唐沉哥哥,我爸爸好可怕!” 陈清晏:“你快走吧,你不是要拿奖换三十万吗。” 唐沉转身之际,看到身后斜对面也是一个房间,房门半开着,里面隐隐约约好像是一条人腿。 他走过去,推开门,发现一个男人斜靠在墙角,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条腿伸着,一条腿屈着。 左边胳膊上的衣袖撸到肘关节上面,右手边放着…… 唐沉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知道那是什么!他两步走进去抬脚踹在王安身上。 他只是想将人踹醒,他不想让等下进门的王奶奶看到这一幕。 王安的右手边放着注射器和止血带,仔细看,还能看到左手臂上的针孔,如果他没有猜错,王安在吸毒。 第58章 王安迷迷瞪瞪醒来, 被毒品的欣快感席卷过的脑神经有些反应迟钝, 他的眼睛聚焦了好一会才看清门口的人。 意识回笼, 眼里有错愕和慌乱一闪而过,继而是凶残, 他的第一反应是要灭口,根本就没有想这样做的后果。 王安抓起手边的注射器,快速跳起向唐沉扑过来,眼看要扑到唐沉身上, 唐沉抬起右脚踹在王安肚子上,王安被一脚踹倒在地, 手里的注射器跌出去老远。 一个瘾君子,能有几斤几两! “你妈现在到门口了, 你最好换个能见人的样子!” 唐沉居高临下,看着王安就像看着一堆垃圾。 说完, 走出去,用脚关上门。 王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睡着,以前都不会这样, 他每次都是亢奋到几天几夜睡不着。 王安在一个夜店里作调酒师, 为了尽快筹钱买货,他跟同事倒班, 几天晚上通宵连轴转, 身体早就透支了。 “唐沉?唐沉你走了没?发生什么了?”陈清晏听到门外的动静, 出声问道。 他就怕唐沉杠上王安, 王安喝醉了, 喝醉了就会乱发酒疯。 “没事。”唐沉应了声,走出去给王奶奶开门,门被从里面栓上了。 简陋的小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树,五月正是梧桐花期,院子里零零碎碎落了一地喇叭形的花儿,就跟教学楼前的那排梧桐树一个样儿。 王奶奶拿钥匙开了门,昊昊缩在陈清晏怀里,眼睛都哭肿了,一脸的不开心。看到门外的人,转身搂上他哥的脖子,将脸埋在陈清晏肩上,不愿意说话。 王奶奶心疼坏了,随手抄起靠墙放着的扫把就给王安来了几下子。 王安没敢躲,也没敢说什么,生挨了几下。他的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在看唐沉,他在怕。 唐沉的西装外套扔在院子里的矮木桌上,陈清晏看到黑色的布料上染了灰尘。 他看向白衣黑裤的唐沉说:“你怎么还没走?要来不及了!” 唐沉走过去将刚才捡起来的手机还给他,“你没事吧?” 陈清晏一手搂紧昊昊,一手接过手机,“我没事,你快走吧。” 突然,正安安静静爬在陈清晏肩上的昊昊哭了,哭得可大声了,他转过来,脸上挂着泪珠子说:“唐沉哥哥,我爸爸好可怕,我讨厌他,他打哥哥。” 陈清晏眼见唐沉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脸色冷下来,他有些急,“你到底走不走?真来不及了!你不也看到了,能有什么事。” 唐沉:“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奶奶脚崴了,我要带她去看医生。” 王奶奶听到这句话,连忙说:“不碍事不碍事,清晏你跟沉沉去吧,替奶奶好好谢谢沉沉。要是脚还疼,我找小榴陪我去看医生,你放心。” 陈清晏戳在那里像根木桩,微垂着头没有动。 唐沉转身自己走了,他懂陈清晏的意思,只留了句:“记得打电话。” 直到唐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陈清晏的眼睛一直盯着矮木桌边地上的一朵落花。唐沉刚才拿走外套时,这朵花从外套上面掉到了地上。 从头到尾就半个多小时,手机上有四五十通未接来电,唐沉正准备点开,有电话进来了,他随手接通:“喂?” 徐锋:“唐美人你哪呢?玩什么人间蒸发,你想给英才捅娄子吗!穆老师电话打到我这里找你,我说老师您可真看得起我,人唐美人去哪里怎么会向我报备,我就是一跟班的……” 黑色的宝马开出破败的前燕村,汇入大马路,向图书馆方向驶去。 唐沉:“说人话!” 徐锋:“不好意思,我还真不会说人话。” 唐沉:“明天我就告诉萧沛你把他送你的菩提子手串弄没了。” “哥,哥,你是我亲哥行吗!什么叫弄没了,只是暂时没找着。” “说人话。” 徐锋:“穆老师说学校跟主办方运作了下,调整了出场顺序,你快点,要再没信儿,她就找你爸报人口失踪了。” “滚你妈的!” 一个小时不到,失踪个屁。 唐沉挂了徐锋的电话,打给穆老师,“老师,我十分钟之内到,来得及吗?” 车开到图书馆,停进停车位,唐沉拎着车钥匙走过来。 图书馆门口那棵早樱树下,刘叔端着挂在脖子上的单反,正在给人拍照片。 之前他是没心情拍的,二少爷开上车走了,万一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最大罪人。 找也不知道去哪找,他一直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徐少爷过来说,联系上了,人马上就到,他这才放下心来,有心情给徐少爷拍照片了。 徐锋站在樱花树下的光影中,一手插兜,一手搭在萧沛肩上,面带笑容看镜头。 萧沛穿着一身米白色,连鞋子也是晃眼的白,阳光下的脸比身上的衣服还白,衬得眼睛特别黑亮,唇红齿白的,头发像今天的阳光一样柔软服帖。 “你们怎么来了?” 唐沉将手里的车钥匙甩给刘叔。 萧沛用细白的手指尖儿撩开被风吹到眼睛上的一丝头发,走过来说:“穆老师说找不到你了,我们过来看看,还好你回来了。” “我们过来等你完事了请客吃饭。” 徐锋走过去看刘叔相机上的照片,嘴角慢慢翘起,俩帅哥看上去蛮赏心悦目的! “叔,你照片拍得真好,这张照片一定要洗出来给我,或者你把电子版给我。” “电子版我不会弄,我只会拍。” 被人夸赞拍得好,刘叔还是很开心的。 徐锋之前正在家里无聊地逗猫,接到穆老师的电话,他灵机一动,以唐沉的名义把他同桌招了出来。两个人同桌久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习惯了,这周末两天不见,怪不习惯的。 唐沉到的时候,第一轮比赛正在进行中。 所有参加演讲比赛的人,打乱重排,抽签组合,每组四个人。 第一轮的比赛规则是从每组的四个人中选出最优异的一个,晋级下一轮比赛,其余三人淘汰。为了节省时间,第一轮人多,每人限时五分钟。 开始的时候,穆老师上去代唐沉抽了签,本来唐沉他们组出场挺靠前的,现在被挪到了后面。 比赛每一轮的时限不同,准备的演讲稿也不同,每个选手要事先准备好几场演讲稿,演讲的时候还必须脱稿。 比赛规则一开始就下发给了各个学校,唐沉的每一场演讲稿都是穆老师给拟好的,他之前也有认真仔细看过。 没有任何意外,唐沉顺利从第一轮走到最后一轮。唐芙在倒数第二轮被蒋毓pk掉了,她很不幸地跟常驻年级第一的蒋毓抽到了同一组。 唐沉觉得抽签跟他抽到同一组的人其实挺无辜的,事实上他比人多活了十年,可是吧,也没有办法,或许上帝有时候也会闭上眼睛打盹儿。 最后一轮只剩下三个人,要pk出一等奖一名和二等奖两名。三等奖已经在上一轮比赛中产生。 最后一轮三个人,两个都是英才的,可见英才中学的口碑还是名副其实的。另外那个是z市实验中学的,穿一身灰色。 唐沉觉得很莫名,这个灰色家伙一直用很不友善的目光看着他,他记得他之前过肩摔撂倒的明明是一个头发奶奶灰,这货绝逼脑子抽了! 之后是中场休息半小时,最后一轮决赛在半小时之后举行。 最后一轮时限是二十分钟,时限最长,演讲稿的篇幅也最长。唐沉花了五分钟时间最后一次浏览了下满满三四页纸双面打印的演讲稿,然后把a4纸折起来揣兜里,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真的是一点也不在乎,一等奖二等奖都没关系,唐老板答应的是只要拿了奖就给三十万,就算他这会弃赛也能拿个二等奖。 图书馆的卫生间里没有烘手机,唐沉洗完手,伸了两根湿哒哒的手指从衣服口袋里掏纸巾,掏出纸巾的同时也把演讲稿带了出来,演讲稿掉到地上,滚到垃圾篓边。 洗干净手的唐沉懒得去捡,反正也没用了。 走出卫生间时,有人迎面走进来,重重撞在他的肩膀上,唐沉回头,看到一个灰色西装的背影,想起之前在演讲台上不友善的目光,唐沉在心里骂了句傻逼! 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距开赛还有二十多分钟,唐沉找了个清静点的地方,拿出手机看,上面有好几通陌生号码的来电,他都没管。 点开微信,有陈清晏发来的一条消息—— 「比赛还好吧?我知道你一定能拿奖,我奶奶说了好多次让我谢谢你,还问我要了你的电话,说要亲口谢你。」 唐沉笑了,只是这个笑容很短暂,他就不笑了。 他想到了王安,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忘记王安的事,只是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 唐沉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征取任何人的意见,吸毒是个无底洞,葬送的会是整个家庭,后患无穷。 他的手指在手机上点了两个1,还没有来得及点0,手机里进来一个陌生来电,唐沉想起陈清晏微信上说的,王奶奶要了他的电话,说要亲口谢他。 “喂?”唐沉接起电话。 果然是王奶奶的声音,“沉沉。” 只不过这语气有些奇怪,不像是要致谢的样子。 “清晏已经谢过了,奶奶你就不用再谢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唐沉试探性地说。 那边静默了,唐沉在静默中看向天空,亘古不变的蓝天白云。 没多久,手机里响起王奶奶难掩哽咽的声音: “沉沉我知道你看见了,算奶奶求你,你……能不能不要报警,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王安说他会戒的,他要是不好好戒我就打死他,……算奶奶求求你,昊昊还小,我不想别人说,他有个吸毒的爸爸,学校里都不会有人跟他玩,……” 唐沉没有说话,认认真真听完,最后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不认为王安能自己戒毒,被别人发现只是迟早问题。 “喂,我要举报有人吸毒,叫王安,地址是xxxxxx。” ※※※※※※※※※※※※※※※※※※※※ 小可爱,你们猜那个灰色家伙是谁?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他会干什么? 猜得对不对都有红包噢 第59章 抽签决定演讲出场顺序, 蒋毓第一个, 那个灰色衣服叫楚超, 第二个,唐沉最后一个。 英语教学组组长从外面走进来, 手里提着个打包盒,里面是三杯奶茶。 英才有两个人入围决赛,与一等奖只差临门一脚,他即将再一次为英才立功, 组长心情无比美妙,平日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乐滋滋主动拔毛了。 “唐沉的演讲稿没问题吧?”组长把奶茶递给穆老师的同时问道。 穆老师笑着接过领导的犒劳, 就着吸管浅尝了口,“不是给你过目过?” 组长:“没问题就好, 你们班这个学生真不错,还是小穆教得好!” 穆老师:“组长你真会说笑, 我们班这个还真不是因为我教得好。” “你们是说我们蒋毓不行?!”一班的英语老师玩笑的口吻说道。 “怎么会!蒋毓也不错,学霸嘛。” 组长说着看向演讲台,台上蒋毓正在演讲, 发挥很稳。 但他还是更期待唐沉的演讲, 说不上来,这个学生讲出来的英语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度。 演讲还没结束, 英才的三位老师已经在庆功的氛围中边喝奶茶边谈笑。 实验中学的那个楚超, 之前的演讲他们也留意过, 不错归不错, 可绝对不会是唐沉的对手。 组长正在想, 等这次演讲比赛圆满结束后,借着替英才拿了一等奖的功劳,向校领导请个长假,带家人去国外渡个假…… 穆老师结结实实被奶茶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顾不上管溅到衣服上的奶茶,她猛地抬头看向演讲台,脸上是吃惊过度的表情。 “怎……怎么了?!” 组长不明所以,跟着穆老师的目光看向演讲台,实验中学的楚超刚开始演讲,有问题吗?没问题啊!可这表情怪吓人的。 穆老师的声音都变了调:“搞什么!他在演讲什么!这是唐沉的演讲稿内容!” “小穆你冷静点,再听听,也许你听错了,嗯……理论上这样的巧合发生的概率基本为零。” “你自己看!” 穆老师从包里拿出唐沉的演讲稿拍进组长手里,唐沉的演讲稿她这里也有一份。 组长看了看,再听了听,脸色变得像吃了只苍蝇。 唐沉这会正在台上的等候区坐着,他身边坐着演讲结束的蒋毓,之前蒋毓的位置上坐着楚超,两人一起在等候出场,唐沉一点也没有留意到楚超拿在手里翻看的演讲稿眼熟,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往那边看。 谁没事会去看一个傻逼! 可是现在,他看着声情并茂演讲着他的台词的楚超,特别想笑,这他妈下三滥也能玩得这样高级,他很好奇丫是怎样在短短的几十分钟之内把他的演讲稿背得这么溜的。 也算个人才,只不过没逼格! 楚超演讲结束走过来时,看向唐沉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小丑,可不是吗,他等着看唐沉接下来在这个舞台上贻笑大方。 唐沉站起身走向演讲台中央,与楚超擦肩而过时,骂了句:“傻逼!” 要不是看在这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他一定让人以心理阴影的形式深刻认识到这个演讲台上谁才是小丑! 唐沉发现他还是变得心软了,自从重生回来,就有了那么点妇人之仁。 明亮的灯光打在唐沉身上,底下是黑鸦鸦的人头,对着嘴边乌黑的话筒,唐沉想,要不然他唱首歌以表达对舞台的尊重。 那怎么可能! 至少英语和爱护眼睛这个主题不能变。 “太紧张了,以至于把演讲稿忘光了,一个单词都想不起来了,怎么办?” 听到唐沉这声开场白,穆老师连同组长的脑门上都开始冒虚汗,这是要给英才砸招牌的节奏…… 唐沉用英语讲了个小故事。 “忘了就不讲了,给大家讲个小故事吧。我去年暑假旅游的时候,遇到一个美国人,这个故事是他给我讲的。他说他是记者,曾经在南非遇到过一个孩子,一个非常可怜的孩子,因为长期吃不饱肚子严重营养不良,四肢瘦弱,但肚子很大。 他买了一篮子面包,分发给这些可怜的孩子,可是那个孩子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跑过来抢面包,他一个人光着上身坐在一块被炽热的太阳晒得滚烫的石头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拿着一块面包走过去给他,‘你不饿吗?’ 那个孩子伸出双手摸到他的裤子,再沿着裤管摸到鞋子,‘先生,你穿着皮鞋?’ ‘对。’ 那个孩子说:‘我听人说穿皮鞋的人无所不能,你也无所不能吗?’ ‘也许吧’ ‘那你能帮帮我吗?我藏了个鸡腿,我可以把鸡腿给你。’ 他看着这个孩子胸前根根突出的肋骨问:‘你为什么自己不吃,你不饿吗?’ ‘我想看一看太阳。’ ‘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爸爸说角膜卖了还能再长出来,只需要一个月,可是我的角膜一直没有长出来,你能帮帮我,让它长出来吗?他们都骗我说太阳变成了黑色的,我想看一看。’ ……” 词汇量关系,不是每个人都听懂了这个故事,但唐沉的英语功底,瞎子都能看出来。 当主持人宣布唐沉获得了一等奖的时候,楚超的脸色可谓异彩纷呈。 人群最后面,站在凳子上拍照片的刘叔激动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得亏刘妈扶了把,又给了一顿数落。 演讲结束,人潮散去,唐沉从图书馆出来时,天色已经向晚。 手机上没有陈清晏的消息,唐沉边走边打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 “演讲结束了吗?”陈清晏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唐沉:“结束了,你还在前燕村?” 陈清晏:“嗯,拿奖了没?” 唐沉:“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让刘叔绕道过去接你?” 陈清晏:“唐沉,我晚上不回去了,这边出了点事,我要陪着我奶奶和昊昊。” 看来王奶奶没有把“他举报了王安”这件事告诉陈清晏。 “发生什么事了?”唐沉试探性地问。 陈清晏那边停顿了一下,像是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王安因为吸毒被警察抓走了。” 陈清晏知道这事也瞒不住,索性直接说了。 唐沉:“王奶奶没事吧?” “我奶奶……她很难过,不过会好的,我这几天想在这边陪他们。” 唐沉:“好,晚上我把书包给你送过去,还要别的什么吗?衣服?” 陈清晏:“不用,你明天直接帮我把书包带学校去就行了。” “怎么,你不想见我?” 唐沉换了一种语气问,听上去有些撩。 陈清晏一下子就被撩到了,麻麻的感觉从耳朵一直蔓延进心里,带着说不出的暖意,“不是,你这样跑来跑去很麻烦。” “我开车过去,不麻烦。” “你不能开车,万一被警察抓了怎么办!” 今天亲眼看到了王安是怎样被警察抓走的,陈清晏心有余悸。 唐沉低低地笑了:“我开机车。” 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起来,唐沉以为是陈清晏忘记说什么了,又打过来,结果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唐沉接通:“喂?” “你哪位?”那边一个语气傲慢的声音。 唐沉:“你哪位?” “你不是说打这个电话理赔吗,我现在腰疼,你打算怎么赔?” 唐沉想起了那个奶奶灰,被他过肩摔撂倒的奶奶灰,他勾唇冷笑:“你先去验个伤,拿到了验伤报告再打电话,记住,要三甲医院的验伤报告。” 说完,唐沉直接挂了电话,他是刚刚从汇报厅出来时,才发现原来奶奶灰和楚超是一伙的。 刘叔的车就停在图书馆外等着,唐芙正坐在后座无聊地玩手机,看见唐沉出来了,她推开车门飞快地跑过去,跑到唐沉跟前,“哥,你不是说王奶奶脚崴了吗,咱们等下买点水果去看望她吧?” 唐沉:“不严重,没住院。” “没住院去她家呀,不是清晏也在那里吗?” 唐沉看着他妹在夕阳暖黄色的光晕里愈□□亮的脸蛋说: “你又没有见过王奶奶,第一次见面就去人家家里,不太好。再说了,你没看天气预报吗,等下有雷阵雨,你要坐公交去?等下淋成落汤鸡,怎么见人!” 夕阳橘红色的霞光烧红了半边云天,晴空万里。 唐芙低头想了下,好像说得有道理,女孩子都想漂漂亮亮地见人,谁想淋成落汤鸡见人! 唐沉上车,刘叔开着车汇入大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河中,马路两边的路灯还没有亮起。 图书馆隔壁是家海洋馆,徐锋和萧沛这个时候才从海洋馆里出来,有点乐不思蜀了。 第60章 “走, 我请你吃饭。” 看到图书馆门口停着的一堆车不见了, 再看这个时间点, 徐锋估计唐沉的演讲比赛已经散场了,让人请吃饭是指望不上了。 萧沛正要说话, 兜里的手机响了,他对徐锋抱歉地笑了下,掏出手机接起电话。 说了两三句,就挂了电话, 然后对徐锋说:“我妈叫我回去吃饭。” 徐锋:“你都这么大了,还是老听你妈的话, 别人会说你是妈宝男。” 路边有棵柳树,长长垂下的柳条随风摇摆。萧沛路过的时候无聊地摘了片细长的绿叶子, 放在手指尖把玩,“不听我妈的话听谁的话?” “叛逆知道吗, 就是不听爸妈的话,跟着哥们玩,咱们现在这个年龄就要叛逆,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不然以后凡事都被爸妈拿捏在手里,那还不得烦死!” 萧沛想了想说:“这听不听话, 要看是什么话吧, 我也没有每句话都听我妈的。” 徐锋:“你这样的长大后很容易被人欺负。” 萧沛:“你以前不就欺负我?!” “谁还故意欺负你了!那不是缺少沟通缺乏了解吗, 哥又没长一张坏人脸。” 徐锋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挺有信心的, 虽然比不上唐美人那样的顶级货, 肯定也算上乘,再说了,男人长那样的顶级货脸干什么,没得让女人自卑了,他觉得他这样就刚刚好。 萧沛心道,你以前欺负我的时候,我还真觉得你长着张坏人脸,怎么看都挺走形的。 萧沛:“对的,现在好多了。” 公交站台上的木椅刷着层天蓝色的油漆,这让徐锋想起刚才在海洋馆里看到的蓝色珊瑚,萧沛当时站在那里看了好久。 徐锋:“你喜欢珊瑚吗?改天咱们约上唐美人一起去海滩玩,让唐美人下海给你捞一个,搞个鱼缸养起来。” 听到这个,萧沛笑起来,眼睛里的光像碎钻一样,“我有啊,就在我房间里,我爸给我捞的,我爸是教游泳的。” 徐锋:“那你也会游泳吗?” “会,不过没我爸游得好。”萧沛习惯性谦虚。 徐锋心里咯噔一下,他打小就不会游泳。 萧沛:“你也会游泳吗?” 徐锋指着前面:“公交车来了。” …… 唐沉回到唐宅,先洗了个澡,晚饭没吃两口就饱了。 因为唐泽回来了,要毕业了,过几天他就会从学校搬回家里住。饭桌上一直在讨论唐泽毕业后进公司的事。 唐沉听着听着就不想吃饭了,本来就没多大胃口。 唐林海的意思是,让唐泽进财务部,直接做中层管理,业务方面大学期间隔三差五过来实习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 唐泽嘴上的意思,他刚毕业还年轻,想从底层开始打拼,这样也更容易得到公司员工的认可,心里谁他妈知道怎么想的。 双方都挺坚持,唐沉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太年轻,人微言轻! 陈雨芳今晚也没在唐宅吃晚饭,唐沉估计那边出事了,她去了前燕村。 他放下筷子,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边问唐林海:“陈姨呢?” 关于那个事,唐林海不想说太多,只说:“她有事。” 唐沉:“你什么时候去前燕村接她?” 唐林海抬起眼皮看向唐沉,看来事情人多半已经知道了,“我等她电话。” 唐沉:“如果我是你我吃完饭就去接,越快越好,到地了我给她打电话。” 今天拿了一等奖,唐林海觉得吧,他儿子这会什么样子都挺顺眼的,说什么话也都挺在理的。 唐沉进陈清晏的房间拿书包,书包是空的,书都堆在桌面上。墙上贴着课程表,唐沉根据明天的课程往书包里塞了几本书。 现在是五月,七月就期末考,他想着给这呆子补补课,争取下学期跟他一块进一班,进不了一班也可以二三班,总比五班离一班近,离一班近就等于离他近。 装英语书时,有张东西从书页间掉出来,掉在地上,看上去像照片。 唐沉弯腰捡起,果然是张照片。 看见照片正面的唐沉嘴角勾起,笑得眉眼弯弯,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 不是瘆人的笑,是很容易能让人想到爱情的笑。 照片上是他,穿着大红色的卫衣,顶着酒红色短卷发,背景是体育中心篮球场,他手里拿着话筒。 他可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那天英语演讲比赛选拔的时候,陈清晏去过。难得呆子也会偷拍,不容易! 回到自己的房间,唐沉站在窗台边等。 窗台上放着三个形状各异的漂流瓶,里面是一模一样的粉红色千纸鹤。 唐沉的目光落到书桌上,素描本被压在很厚一摞书的下面,他很久没“绣花”了,估计那么点粉丝早跑没了。 他的手伸向素描本,他突然想看一看,看一看他之前画的某个人…… 窗台外,楼底下传来轿车发动的引擎声。 唐沉的手拐了个弯,勾起书桌前椅子上的书包,下楼去了。 在楼梯上接了个电话,adrian打来的,问他今晚怎么没有去精诚武馆,他的翻译又请假了,他听不懂师父在说什么。 唐沉脚下没停,边快速下楼梯边说:“我今天也请假了。” 因为之前不知道英语演讲比赛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你们两个一定串通好了。” 唐沉一本正经:“是的。” 说完,迅速挂了电话。 adrian就是在精诚武馆学跆拳道的那个国际友人,两人的关系现在还不错。主要是语言不通的原因,adrian在精诚武馆也只交到唐沉一个朋友,经常把唐沉拉去陪他练跆拳道。 一来二去,唐沉才知道,这货其实能力和身价都不赖,被公司派驻中国之前,在美国华尔街,职业操盘手。 提着书包走出去,唐林海的车正好从车库里开出来,唐沉拉开后车门坐进去。他没有坐副驾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和唐林海坐太近,他会不习惯。 “你干什么?”唐林海回头,见是唐沉,问道。 唐沉:“搭顺风车” 唐林海:“你这么晚了去前燕村做什么?” “送书包,陈清晏作业没写完,明天要检查作业。”唐沉瞎掰。 唐林海打开车内灯,再回头看了眼后座,后座上放着两个书包。 “连你自己的书包一起送过去?” “过去写作业,一个人写没意思,两个人写才有动力。” 唐林海:“我可不会等你写完作业。” 他是准备接了陈雨芳就回来的,都不打算把车开进前燕村,省的人多口杂。 唐沉:“你们不用等我。” 你想等我都不会让你等。 “那你要怎么回来?” “到时看吧。” 没准就不回来了。 第61章 唐林海事先给陈雨芳打了电话, 车停到前燕村外路边的停车位上, 唐沉拎着书包下车, 刚走进前燕村就看到迎面往外走的陈雨芳,神情有点落寞, 眼圈微红。 “陈姨。”唐沉打了声招呼。 陈雨芳这才看见唐沉,有些不自然地调整了下表情,说:“沉沉,那边有个卖棉花糖的, 你等下买两个,带过去给昊昊, 他刚才喊着想吃棉花糖。” 陈雨芳知道昊昊说想吃棉花糖只是想跟她走,她也想把昊昊带去唐家住几天, 可是王奶奶不同意,陈清晏也说, 王安刚出了那事,王奶奶心里难过,留昊昊在身边能给她点寄托。 卖棉花糖的摊位在一家门面的旁边, 门面的门楣上闪闪烁烁五颜六色的霓虹, 霓虹灯光照在棉花团儿般的棉花糖上,棉花糖也变成了五颜六色的, 煞是好看。 唐沉买完棉花糖, 想了想, 又拐去一家水果店, 买了些水果。 买完水果, 再想了想,他给陈清晏拨了个电话。 “王奶奶喜欢吃什么?” “嗯?” 陈清晏没明白为什么一开口就问他奶奶喜欢吃什么,接着马上就明白了,他以为是因为他下午在电话里说奶奶很难过,所以唐沉想买点称心的东西,让老人开心下。 “不用,不用买什么吃的,晚饭我正在做,你过来就行。” “你也不知道王奶奶喜欢吃什么?” 唐沉听见电话那头有铲子在炒锅里翻动的杂音。 水开了,菜也要出锅了,陈清晏忙着做饭,没时间多说,就只好照着唐沉的意思回答了,反正唐少爷又不差钱。 “前燕村对面有家徐记香酥饼,我奶奶喜欢吃莲蓉雪梨酥。” “那你喜欢吃什么?”唐沉还问。 “菜要糊了,我挂了。” 唐沉勾着唇角等着他挂电话,陈清晏挂电话前又补了句:“家门口的窄巷晚上没路灯,路面不平,你要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路。” 别踩坑里崴脚了。 之后是嘟嘟的忙音。 唐沉的嘴角差点没翘天上去,被人关心的感觉会上瘾。 头顶的半轮清冷残月都突然有了橘黄色的暖意。 唐沉提着水果擎着两棉花糖倒回前燕村入口,唐林海的车和陈雨芳早没影了。肩上挎着两个书包,两只手都被东西占满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要是被十年后的唐总看到了,肯定又要骂傻逼。 拐进那条没有路灯的窄巷,唐沉按陈清晏说的,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脚底下的路,很快就看见了门前那棵柳树,在暗沉的光线下只余黑索索的轮廓。 院内透出昏黄的灯光。 他突然有点忐忑,万一王奶奶还在怪怨他……他还大晚上往人家家里跑。 “此啦”一声,大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些刺耳,院子里的陈设和白天一模一样,只是看不见了雪一样白的梧桐花,都被埋没在了夜色里。 “唐沉哥哥!” 昏黄的灯光下,昊昊先看见了棉花糖,再看见唐沉,从他奶奶的怀里向这边跑过来。 院子里亮着一盏小灯,就挂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王奶奶坐在矮木桌边的凳子上,陈清晏在厨房里炒菜,隐隐约约能闻见飘出来的菜香味。 “唐沉哥哥,你是钢铁侠吗?怎么能拿那么多东西!” 昊昊拉住唐沉的衣角。 “那你说我是不是比你哥哥厉害?” 唐沉拖着拽住他衣角不松手的昊昊走到矮木桌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昊昊:“今天你是最厉害的,你给我买了棉花糖,等下我给你奖励一朵小红花。” 唐沉小心翼翼看向王奶奶,光线不亮,看不清面上表情,“奶奶,我来给清晏送书包,他说你喜欢吃莲蓉雪梨酥,我顺道买了些,你趁热吃。” 王奶奶也听出了唐沉小心翼翼的语气,她叹了口气,说:“沉沉,我不怪你,你没有做错,其实我应该一开始就报警的,只是……不忍心。” 越说声音越低。 唐沉:“奶奶你别难过,警察会让他强制戒毒,一年半载就能出来,出来就好了。” 昊昊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下午警察过来时,怕吓到孩子,陈清晏让杨榴把昊昊带走了。 就唐沉和王奶奶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膨软的棉花糖吃出了一个坑。 很家常的三菜一汤,再加上唐沉买回来的莲蓉雪梨酥,勉强凑了一桌。 昊昊吃了一半的棉花糖被陈清晏藏起来了,一定让他先吃饭,吃完饭才可以吃棉花糖。 王奶奶心情不好,勉强吃了半碗饭,一块雪梨酥。等昊昊吃完饭,就把他带走了,说要给他洗澡。 “唐沉哥哥你不要走那么快,我洗完澡出来陪你玩。” 被他奶奶牵着小手走到里屋门口的昊昊回头对唐沉叮嘱道。 王奶奶脚崴了还没完全好,不用借助拐杖了,就是走起来很蹒跚,从背影看上去仿佛更老了。 月影慢慢爬到梧桐树的树梢上。 “这道菜好咸。” 唐沉来之前在家里吃过晚饭,刚刚又在这里吃了一碗饭外加一碗汤,吃饱喝足了,这会拿筷子挑着一道菜嫌弃地说。 陈清晏:“你刚刚不是吃了不少?” 唐沉:“你嫌我吃得多?!” “我哪敢!” 陈清晏收拾碗筷端去厨房刷洗了。 唐沉跟过去,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背对着他弯腰在水槽边刷碗的陈清晏,“王安被警察带走了,你不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他活该!” 唐沉:“你知道他吸毒吗?” “我要知道早就报警了。” 唐沉:“你奶奶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陈清晏想了想,又说:“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奶奶比较心软。” 唐沉:“王奶奶脚上有伤,给昊昊洗澡不用帮忙吗?” “没事的,昊昊现在会自己洗,只要坐在边上看着就行。” 唐沉走回小院内,望着梧桐树下昏黄的灯光,突然想起点前尘往事。 上一世,陈雨芳流产大出血住院,他被唐林海打成了右腿胫骨骨裂,虽然没有到骨折的程度,不需要住院打石膏,但也需要躺床上养一段时间。 恰巧下了两天冷雨,不知怎的,他在床上把自己躺感冒了。 家里所有的佣人都顾着医院里的陈雨芳,没怎么顾得上他。家人就更不可能了,他那时可是“人民公敌”。 烧得晕晕乎乎的一个午后,他被一点细微的响动吵醒,睁开酸涩的眼睛,他居然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陈清晏,手里端着一个碗,才进门。 看到陈清晏,他的左脸突然就火烧火燎起来,按理说打得不重,两天过去早就没痕迹了,可就是那种感觉挡也挡不住。 从来都只有他揍陈清晏的份,什么时候轮到他抡自己耳光了!更何况他的右小腿还在疼,浑身上下都酸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陈雨芳。 他随手从床上抓起一个东西就给砸了过去,“滚!再让我看到你走进这个门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撂狠话的时候撑起上身的手臂还在不住地抖。 被他砸过去的是手机,重重砸在陈清晏的肩膀上,陈清晏手里的碗“砰”一声掉到地上,生姜的辛辣味从地上的水渍中弥漫开来。 陈清晏转身出去了,没多久,刘妈端上来一碗生姜葱白汤。他从小到大感冒过很多次,刘妈从来没有煮过生姜葱白汤。 …… “你站那里干嘛?”陈清晏收拾完厨房出来,看到唐沉站在院子里发呆。 唐沉边走过来边说:“赏夜景。” 陈清晏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和小院里简陋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可赏的。 “你还不回去吗?” 唐沉绕过陈清晏走进里屋,答非所问:“你住哪间?” 陈清晏指着最靠里的一扇门说:“那间。” “书包还在院子里,你把书包提进来。” 说着唐沉推开陈清晏指的那扇门,自顾自走了进去。 进门右手边就是开关,唐沉打开灯,空间很小,陈设简单,一目了然。 唐沉一眼就能看出,陈清晏以前肯定一直住这间房。 床头墙上贴着一张昊昊的照片,照片两边用蓝色的蜡笔歪歪扭扭画着一对翅膀,这肯定是昊昊的杰作。 床上铺着颜色暗沉的床单。 唐沉走进去坐到床上,脱掉身上的外套。 “你怎么把你的书包也带过来了?” 陈清晏拎着两个书包走进来问道。 唐沉站起来,慢慢走向陈清晏,“昊昊说王安打你了,打哪了?我看看。” 边说边绕到陈清晏身后关上门。 陈清晏:“小孩子的话你也信,没打哪。” “你到底脱不脱?” 第62章 “你到底脱不脱?” 房间里的书桌很小, 桌面木色暗沉。陈清晏把书包放到桌面上, 转过身来看着唐沉。 不太明亮的灯光下, 唐沉脸上是耐人寻味的神情,从领口露出来的一截脖子, 白得让人悸动。 他慢慢走过去,抬手摸向唐沉的脖子,中途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摸上去,手停在唐沉的肩膀上。 “我刚做完饭, 一身的油烟味。” 唐沉的笑容慢慢扩大:“我又没想要干嘛,就是看伤, 你想多了。” 陈清晏不认为他想多了,唐沉就是喜欢戏弄人。 他的手从唐沉的肩上滑下来, 垂目看着唐沉的手,手指像脖子一样白, 仿佛比头顶的灯光还要闪亮。 在陈清晏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唐沉突然抬手用力推了一把,陈清晏被推得仰面倒在身后的床上, 唐沉欺身而上, 正要掀衣服,手刚触到衣摆…… 他一下子被人反客为主大力压到了身下。 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 温温顺顺的, 没想到这爆发力还挺大! “你要干什么?不过我提醒你后果自负。” 唐沉没有反抗, 嘴里却说着与肢体语言相反的威胁话。 陈清晏只觉得那不断开合的嘴唇间时而露出的一角瓷白牙齿, 惹得人口渴难耐。 他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门我插上了。”唐沉提醒道。 一句简简单单再寻常不过的话, 落入陈清晏耳中,就好比打开了一个闸门,放出了汹涌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从来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唐沉很快就被吻得忘记了要掀衣服看伤。 陈清晏太稚嫩,唐沉怕自己尺.度太快会吓跑人,没关系,慢慢来,反正是迟早的事。 “留下痕迹你就死定了!” 唐沉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微喘,听上去很性感,威胁的话说得一点也没有威胁的力度。 不知道怎么了,这呆子今晚一直跟他的脖子过不去。 他抬手推了下。 陈清晏翻身躺到他身侧,看着他乌黑的头顶,“你今晚不打算回去了吗?” “怎么?亲完了就赶人!” 唐沉向陈清晏那边侧过去,目光正好对上他凸起的喉结,微微上移,看到他的嘴唇是不同于平常的嫣红色,这点嫣红让沉闷的人整个生动起来。 陈清晏垂眸对上唐沉的目光,喉结控制不住地滚动了两下。 “我又没赶你,这床太小,怕你睡不习惯。” 唐沉又翻了次身,背对着陈清晏,拉开被子盖到自己身上,“你身上油烟味确实挺重的。” 陈清晏:“你先别躺,我换个床单被罩。” 知道人大少爷讲究,他可不敢让人躺这好久没睡人不知道落了几层灰的床。 唐沉豁一下坐起来,跳下床,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身上,“你怎么不早说!不会王安在这躺过吧?!” “他一般不会进这个房间躺。” 一般不会,那二般呢?比如犯毒瘾或者刚吸完醉生梦死的时候。 …… 教室外面楼前的梧桐花正开到荼靡,花香味从打开的窗户飘进教室,闻起来让人身心愉悦。 下课时间,唐沉从教室外面走进来,见陈清晏坐在座位上正低头翻书,领口露出的衬衫衣领雪白雪白的,那是他的衣服。 他昨晚从衣柜里翻出来的还没有拆封的衬衣,就直接给装书包带过去了。 陈清晏的同桌不在,前排只有一个靠墙坐着的女生在座位上。 感觉到有人坐到她身边,女生以为她同桌回来了,正要说话,转头却看到唐沉,她带点羞涩地往座位里面缩了缩。 唐沉面向后排的陈清晏坐着,指着他肩膀上的灰白问:“那是什么?” 陈清晏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随意地拍了两下,说:“不知道从哪蹭的。” 唐沉摇了两下陈清晏的笔筒,挑出来一支红笔,再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半张A4纸,一起放到陈清晏正在看的书上面。 “签个名,字写大一点。” “做什么?”陈清晏不明所以。 “联名给学校提意见,要求取消体育课,全力备战高考。” 陈清晏不明白唐沉为什么突然管起了这样的闲事,况且唐沉上体育课一直很积极。 “既然是联名,为什么就我一个人签?” “你一个人签又没用,每人半页纸,到时订起来厚厚一沓,白纸红字,更有力度和说服力。” 唐沉说得挺有理有据的。 陈清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理不出是哪里,签个名而已,也无所谓。 “写大点,不然这半张纸看上去不和谐,多难看!”陈清晏下笔时,唐沉提醒道。 “你不是说下学期要进一班吗,都没见你怎么好好学习。” 陈清晏觉得自己肯定能进一二班,期末考试他一定把每页卷子正反面都仔仔细细检查清,绝不再犯上次的错误漏做题。 他就担心唐沉跟他进不了一个班。 说好的考一班,可是每天晚上还是雷打不动地去武馆,回来还要练基本功,就没看见花在学习上的时间。 唐沉把陈清晏签了名的纸装回自己兜里,“怎么?怕哥考一班走了,你一个人在五班太孤单?” 陈清晏:“我知道你英语很好,可是分班看的是综合成绩。” 唐沉:“你别老一个人白天晚上的学,容易越学越呆,学习要劳逸结合才有效率。” 陈清晏:“其实我……” “其实我学习挺好的,你想说这句话是吧,陈姨也说过,可是吧,市中和英才毕竟不能比,要不然你为什么来英才只能进五班,晚上有时间我给你补补课。” 陈清晏:“……”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抬头惊奇地看向唐沉,没想到一眼精准地扫到唐沉脖子上的一抹红印,很浅很淡,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刚好照在那里,从他的角度看起来就很明显,估计唐沉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唐沉昨晚好像说过,留下印记会让他那什么。 这神情变化太明显了,唐沉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陈清晏低着头翻着自己的书页。 那就是有了,唐沉转头问坐在他身边的女生:“同学,我脸上有东西吗?” 正小心翼翼靠墙缩在座位里面的女生突然被点名,羞答答地看了眼唐沉的脸,轻声说:“没有。” 上课铃响了,在外面吹风看梧桐花的人都进来了。唐沉站起身准备走,里面的女生叫住了他。 “唐美,嗯……唐沉,你不是说要联名建议取消体育课吗,我也不喜欢上体育课,我可以给你签个名。” 唐沉:“签够了。” 又一个课间。 唐沉上课时就见前排那俩一直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刚一下课就一块出去了,唐沉站起来,跟出去。 徐锋和萧沛边走边说太投入了,一直到楼底下,徐锋才发现跟在后面的唐沉。 徐锋:“唐美人,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干什么?” 萧沛笑得没心没肺:“正好咱们可以一起去。” “大路朝天,你又不是傻逼,我跟着你多没意思。”唐沉怼了徐锋一句,然后对萧沛说:“萧沛你当心点,这小子坏着呢,别跟他走太近。” 萧沛被逗笑了,笑得跟树上的梧桐花相映成辉。 唐沉越过徐锋和萧沛向前走去,走去了学校行政楼。 行政楼教务处的老师接到一封几十个学生的联名投诉信。 唐沉:“老师,我不代表我自己,我代表我们班的同学来的。” “你们班教室房顶有一块缺损,会掉灰,这没有跟你们班主任反映过吗?” 唐沉:“说过,好几次,但因为缺损很小,落灰不严重,一直没有得到足够重视,拖着拖着就不管了。” 教务处的老师翻到投诉信的附件,附件是几十个学生的联合签名,上半页密密麻麻的名字,各种字迹,白纸黑字,下半页,有个人用红笔签了个大大的名字,足足占了上半页所有名字的三分之一面积。 醒目的红色表达着绝对的不满。 “你叫陈清晏?” 唐沉:“我不叫陈清晏,老师我不代表我自己,我代表我们班的所有同学。” 陈清晏转学过来的时候,之所以第二排会有空座,就是因为那个座位上面的房顶有个小缺损,时不时会落点白灰。 因为不严重,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除了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唐沉能注意到,是因为他多次看见了陈清晏肩膀上的白灰,你说是蹭的,一次两次有可能,不可能三次四次都蹭到同一个位置。 况且因为个子高,座位轮转时,陈清晏只能一组和四组靠墙位置两边轮,就是说有一半时间都坐在那个落灰的位置上。 “陈清晏是谁?” 教务处的老师看着纸上红色的大大的签名问。 唐沉:“教室房顶落灰的最大受害者,老师,你看那签名就知道多大怨气。我刚过来的时候,他跟我说,要是学校教务处还不管,他就把这个联名投诉信再弄两份,校长办公室送一份,学校公告栏里贴一份。” “管!肯定要管的,这是学校的硬件设施问题,你们班主任这思想作风不行啊,得接受批评教育。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班主任是谁?” 唐沉:“老师我不代表我自己,我仅代表我们班所有同学来的。我要是说了,我们班主任接受完批评教育后,心情不美拿我开刀怎么办?古代打仗还不杀来使呢,老师您别为难我一跑腿的。” 第63章 唐沉从行政楼出来, 走了没多久, 遇到不知道从哪回来的徐锋和萧沛。 他转身看着徐锋:“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大路朝天, 你又不是傻逼,跟着你多没意思。”徐锋把唐沉之前的话奉还给他。 萧沛就喜欢看这两个打嘴仗闹着玩, 他献宝一样把自己提在手里的塑料袋给唐沉看,眉眼弯弯说:“你猜这是什么?” 塑料袋一打开,里面的味道就飘了出来,这个味道挺熟悉, 他肯定闻过,可就是不知道叫什么。 唐沉:“什么?” “薄荷叶。” 塑料袋里装着一坨绿叶子, 在唐沉看来所有的绿叶子都长一个样。 萧沛说:“我和徐锋在后面的绿化园里摘的。” 唐沉:“摘这个做什么?” “放桌兜里可以提神,上课就不会打瞌睡了。” “要是每个人都去绿化园薅一把, 绿化园早被薅秃了,你俩小心点, 别给逮住了。” 唐沉语气轻快,心情很美的样子。 “不会吧?!” 虽然这样说,萧沛还是小心翼翼环顾了下四周, 麻溜地把塑料袋绑起来藏宽松的校服底下去了。 “别听他瞎说, 谁会吃饱了撑的管这种事,他就是纯嫉妒!” 徐锋手里也提着个塑料袋, 和萧沛的塑料袋同款同色。 他走到唐沉身前, 特意把塑料袋在唐沉眼前晃啊晃。 怎么着吧, 让你过下眼瘾, 就是不给你! “那个, 唐沉你要是想要,我把我的分给你一些。”萧沛迟疑地说道。 唐沉:“只有疯子这种逢课必睡的货才需要提神。” “哈哈哈哈……”萧沛笑了,虎牙都露了出来,眼睛和眉毛弯成形状优美的弧线。 他想起来,上节课,徐锋睡觉口水流到课本上,课本上的几个字被晕染得看不清了。然后徐锋醒来后指着那几个字问他是什么字,还说书有印刷瑕疵,跟他数落了一通印刷厂和学校狼狈为奸。 下午第一节 课上课铃还没有响,陈清晏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坐进座位,把课本从书堆里抽出来,打开。 空气里有浅淡的梧桐花香味,刚才他进来的时候,闻见教室外面的花香味更浓郁,他翻动书页的时候,有一丝油墨味混进来,不对…… 这里怎么会有薄荷味! 陈清晏先看向他同桌的桌面,再扫了眼前排和后排,都没找到痕迹。 他伸手取笔时,手突然顿在半空,他的笔筒是塑料质地的白色,很薄,带点磨砂玻璃样的透明,此刻,笔筒里塞满了墨绿色的薄荷叶。 空气里的薄荷味仿佛更浓郁了,盖过了浅淡的梧桐花香味。 从笔筒里取出来的笔都带着薄荷味。 他条件反射地看向唐沉的座位,座位上没有人,桌面上的东西隔得太远看不清。 除了唐沉,没有别的可能,在这个班级里,除了唐沉,不会有别人对他有这样的善意。 他从桌兜里摸出一张废纸,团了团捏在手中,佯装去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扔废纸,经过唐沉的座位,看见唐沉的笔筒里也塞满了薄荷叶,还有他前排的两个笔筒里。 一瞬间,他开始想念。 形意拳馆里有一排静室,专门用来站桩的。每天晚上站半小时是目前的必修课,随着拳法的进境,每日站桩的要求时间会越来越长。康大爷说,心静才能守神,守神才能聚力,守神才能耳聪目明。 静室的位置在武馆的最里面,加上隔音建造,门一关,里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眼睛一闭,浮世红尘消失得一干二净。刚开始站桩,总是会走神,一个月下来,也慢慢能静能定了。 每次走出站桩室,都会有一种焕然一新的错觉。 一轮弯弯的上弦月挂在西天,唐沉从静室出来,白色的灯光映在白色的墙壁上。他下一楼,站在形意拳馆外面的一棵树下等着,月色树影,他抬头看着大楼里的灯火通明。 “唐美人,我师父今天表扬我了。”施森从楼里跑出来,兴高采烈地说。 “表扬你什么?” “表扬我刻苦用心。” 看得出来,施森的心情因为这个表扬变得格外美妙。 唐沉:“然后呢?” 施森就在等这句话,唐美人说话总能说到他的期待点上。 “说我是同批进馆的人里头练得最好的,哥们牛逼吧!从小到大被老师夸奖还是头一次。师公夸过你吗?” “没有。”唐沉随口应了下,他的注意力被前面的三个人吸引走了。 施森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前面的人,“听说今天已经是第四个了。” 前面,两个人用担架抬着一个人,从楼里出来,急匆匆向大门外抬去。 康大爷这次就只收了唐沉一个亲传弟子,唐沉平时比较孤单,不像施森有很多师兄弟给他传八卦。 唐沉不明白施森在说什么,他问:“什么?” “这已经是今天第四个被120接走的了。”施森的声音带着些慨叹,“要不赶紧好好练,就大虎和小虎那样子,没准半年后被120接走的就是咱哥俩!” 唐沉:“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听这语气,再看表情,施森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唐美人没跟他们在一个世界。施森聊这个话题的热情还是十分高涨的。 “你不知道吗?今天是顶楼格斗场每半年一次的大日子,据说要持续三四天,与这样的大日子相比,每月一次那样的比武都算是小屁孩过家家,听说进馆满半年的人都必须参加,上了擂台,拳脚无眼,你断条胳膊折条腿的,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唐沉:“大虎也会上?” 要是这样,那就明摆着摧残新人了。 “会,不过对手不会是咱俩这样的级别,我听说,大虎今天中午,把康大爷的另一个亲传弟子打得相当惨,泄愤的成分居多,都见血了,说起来也是你家亲师兄。” 大虎曾经也是他爷的亲传弟子,只是后来被放弃了。 “这种同门切磋,不是应该点到为止?” 唐沉认为,即便他够不上大虎的对手级别,也不排除到时大小虎会暗箱操作想损招的可能性,这世界本来他妈就这样。 施森:“去他娘的点到为止,嘴上谁不会这样说,一旦动起手来,到哪个点上谁他妈说了算,同届之间谁还没几个看着不顺眼想收拾的人。一句话,武力值说了算!” 已经立夏了,晚上的微风很凉爽怡人。 怕吗?唐沉问自己,然后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两世为人的他怕一个人渣!!! 他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能在短短半年时间之内,武力值超越三岁习武的大虎,但真正的胜败古往今来靠的从来都是脑子。 有关东煮的辛辣味飘进鼻腔,一闻就知道是个重口味的,放了不少辣椒油。虽然重生后他不再喜欢吃关东煮了,但还是被这味儿勾起点食欲,他没吃晚饭,有些饿了。 他曾经也喜欢吃辣,十年后他给自己弄出了一堆胃病,不能再吃辣,久而久之就戒了。 他现在有点想吃银耳莲子粥。 正在关东煮的味儿中乱七八糟地想着,身后有人撞了他一下,先是后腰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钻心一样,然后是黏腻的湿意,让人很恶心的那种,伴随着空气里一下子变得高度浓烈的关东煮辛辣味儿。 刚立夏的时节,唐沉就只穿着一件薄衫,滚烫的关东煮汤就这样被人撞到了他的后腰上。 唐沉黑着脸转身,目光首先对上的不是撞他的人,而是小虎小人得志的脸,就像后腰上的黏腻感一样惹人恶心,他抬脚就把还站在他跟前的撞他的那个人踹出去几米远。 这要不是小虎授意的才怪! 那个人想到了不会有好下场,但没想到唐沉的力气这么大,试了两次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小虎插起个鱼丸送进嘴里,看人打擂台看饿了,他让手下兄弟给他打包了两份关东煮回来,又辣又烫,吃起来别提多带劲,为唐沉浪费了一碗汤,说实话他觉得挺可惜的。 嘴里嚼着东西,小虎漫不经心地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下手这么重,我要告诉我爷,你欺负同门。” 唐美人细皮嫩肉的,说实话施森挺心疼,他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就要给唐沉擦。 “那刚刚好,你顺便告诉你爷,我不光欺负同门,我还欺负你了。” 说着唐沉走到了小虎身前,趁小虎没反应过来,抄起他手里盛着关东煮的纸碗就给他扣胸前了。 稀里哗啦,汤里泡着的东西滚了一地,伴随着小虎杀猪似的叫声。 唐沉转身走了,脚步很快,这味儿和这黏腻感他都受不了,他急切地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到门口,追上来的施森拉了下他,说:“我刚看见大虎了,丫的就站在后面的树影里,丫的看你的眼神像刀子,唐美人,我觉得你迟早得落他手里掉层皮。” 唐沉:“不会说话就滚蛋!” 唐沉没有回唐宅,他本来就没打算回去,昨天晚上睡得挺舒服,他有点留恋。 这个时间点,城市的夜生活还没结束,前燕村里里外外都很热闹,华灯闪烁之下是不同于白天的人间烟火,只除了这条没有路灯的窄巷。如果不是手里的手机照出来的一方光亮,唐沉会以为那个路口是一道时空门,他穿进了80年代的某个夜晚。 没有灯光,也没有什么人声,偶然从深处传出几声狗叫。 走到那棵柳树边,门内的院子里没有透出灯光,他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还是有灯光透出来的,而此刻只有漆黑一片。 手机手电筒的光衬得周围的黑暗更加漆黑,他关了手机手电筒,心想难道没有人?! 后腰上贴着衣服的油腻感还是很重,关东煮的味儿跟了他一路,他现在闻见这味儿就作呕,一分钟都不想多等,只想脱掉这身衣服洗个澡。 陈清晏说过要在这边住几天,为什么这么晚了不在家?难道是在杂货店!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唐沉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可他还是走过去没抱什么希望地推门。 他的手刚触到冰凉粗糙的铁门,“此啦”一声,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大体能看清物体的轮廓,可是没等看清轮廓,他先一步闻见了香皂味儿。 “唐沉?”陈清晏的声音带着惊讶,这要过来也没给他打电话说一声。 “你要出门吗?这么晚了去哪里?” 今晚上的香皂味儿似乎格外浓,唐沉往前靠了一步,想把嗅觉从令人作呕的关东煮味里解脱出来。 他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吃关东煮! 陈清晏见他靠过来,心里一热,抬手摸上他的胳膊,“昊昊和我奶奶都在杂货店,夜里凉,我回来给昊昊拿件衣服,你身上这什么味?” 唐沉:“我想洗个澡,进去说。” 在屋里的灯光下,陈清晏才看清唐沉衣服上的油污,可能唐沉自己也没有发现,油污已经从后腰处流到了裤子上。 陈清晏知道唐沉有轻微的洁癖,这个位置也不可能是自己不小心给自己弄的,而唐沉放学后去了精诚武馆,陈清晏首先就联想到了大虎和小虎。 他转身去了洗澡间,看了下太阳能上的水温,走出来说:“水温能洗,你……你有没烫到?有烫伤的话不能沾水。” “没有,你随便找件衣服给我。”唐沉说着走向洗澡间。 陈清晏挡在门口,“你给我看下有没烫到。” 唐沉看到他半湿的头发,才知道今晚格外浓的香皂味来自哪里,“你用香皂洗头?” “洗脸的时候顺便洗了下。”其实他是懒得去拿洗发水,反正都一样。 陈清晏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唐沉被油乎乎的黏腻感弄得浑身难受,不想废话。他伸手过去攥住陈清晏的衣领,一下子就将人给抡开了,“少废话,晚上给你看个够!” 洗澡间的门刚关上又被打开,唐沉想起来似地说:“我之前打电话让刘叔送衣服过来,你去前燕村入口看下,他有没有送过来。” 陈清晏:“好,你吃晚饭没?” “没。”门关上了,唐沉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 陈清晏:“你想吃什么?” 第64章 “我想吃银耳莲子粥。” 洗澡间里的灯亮起来, 唐沉说话的声音混着丝丝水流声。 陈清晏:“你想吃什么菜?” “你说什么?” 耳边哗啦啦的水流声让外面的声音听不真切。 “你想吃什么菜?”陈清晏提高音量。 “什么都行。” 洗完澡出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 估计陈清晏出去了,唐沉湿着头发走进那间小房间。 推开门, 发现灯亮着,桌子上放着一杯水,摸了下,温热着, 喝了口,有蜂蜜的甜润味儿。 陈清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挺合身。唐沉喝完半杯水, 从书桌上拿了一本书,倒在床上看, 不曾想蹭到了后腰处的烫伤,他“咝”了一声, 翻身改为趴着。 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感觉比昨晚也蓬松了些,估计白天晒被子了。 被他随便拿过来的书是陈清晏的生物书, 书页的空白处写着工整密集的笔记。 这个时候陈清晏的字还是有点小家子气, 只可惜,十年后陈清晏的字, 他没有见过。 他很难把如今十六岁的青涩少年和十年后刚毅冷情的陈律师联系起来, 他喜欢的是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等他长成陈律师, 也许他就不喜欢他了。 可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的尸体, 那个刚毅冷情的男人会哭得那么绝望? 难道他暗恋自己! 呵呵,唐沉觉得这是一个比他的这场重生还荒缪加可怕的笑话。 但是无论为什么,都不影响他践诺。 书翻了一页,还没有翻第二页,外面响起几声动静,唐沉走出去,发现陈清晏回来了。 “昊昊和王奶奶没回来吗?”他只看到陈清晏一个人。 “现在还不到关店的时间,他们要等一会才会回来。” 陈清晏把一个购物袋递给唐沉,里面是刘叔送过来的衣服。 “我顺路去药店买了盒烫伤膏,你要不要涂一下?” 唐沉:“我不是说了没烫伤。” 陈清晏没说话,提着买回来的食材去了厨房,无声地表达着我不信你。 很快,他又从厨房里出来,“我帮你涂下?” “你想占我便宜?”唐沉换上轻俏的口吻。 陈清晏:“我闭上眼睛。” “你想用手指占我便宜?” 陈清晏:“卫生间里有镜子,你自己去涂吧。” 听着厨房里传出的响动,唐沉在院子里遛达了两圈,月色沉沉,梧桐满树繁花暗香涌动。 没多久,他就闻见了饭菜香。 陈清晏已经吃过了,他给唐沉熬了锅银耳莲子粥,做了个清蒸鲫鱼下饭。 唐沉喝了两碗粥,把一条不大的鱼吃得干干净净,盘子里只剩下光秃秃的鱼骨,挺好吃的,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他饿了。 “你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来给我做私人保姆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开双倍工资。” 某个吃饱了的人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陈清晏边收拾碗筷边语气平平说:“那要等我真的找不到工作了再说。” 弦外之音,我觉得我不可能找不到工作。 唐沉:“那要是你的工资没有我给的酬劳高,你转行过来给我做私人保姆吧?” 陈清晏端着碗筷走到了厨房门口,听见这话,他停下来想了想说:“那要看我的心情好不好。” 本想拿人寻开心,可是唐沉觉得他输了,这呆子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呆。 …… 陈清晏小房间里的书桌比较小,挨床放着,两个人不好坐,唐沉干脆盘腿坐在床上。 台灯的光晕照着两个认真写作业的脑袋。 唐沉写完一道题停下来,看着陈清晏的侧脸说:“你要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清晏看了眼唐沉练习册上写得很任性的解题步骤,再抬眸看他的眼睛,他以为唐沉在跟他开玩笑,可是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奇迹般地盛着认真。 “我没有不懂的地方,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我。” 这呆子怎么这么不谦虚了! 唐沉:“下学期我要进了一班,你还在五班,我就不要你了,听说成绩也讲究门当户对。” 陈清晏看着唐沉握笔的手指,手指又白又嫩,“你要能进一班,我也能进一班。” “我没记错的话,你上个月转来的,分班时有摸底测试吧,你不是来了五班。” 唐沉决定摆事实讲道理,这必须得先认清自己,才能提高自己。 陈清晏:“你不是也在五班!” “……” 唐沉被一句话怼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话是没错,他总不能给人说他是重生回来的,高中知识的理解度对他来说真的挺小菜一碟的,真话不能说,那就找个假话呗。唐沉寻思着,他想起疯子初中时,数学考试最后一道大题总是不会做,就空着,他给他家母后的解释是,题太靠后,缀在尾巴上,一不留神就漏做了。 唐沉:“我上学期期末考漏做题了才被分来五班。” 陈清晏:“……” 我现在说我其实漏做题了,还……还有用吗!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陈清晏习惯言简意赅说大实话,“我学习真的挺好的。” 唐沉:“要不要打个赌?” 陈清晏: “打什么赌?” 唐沉放在他眼底下的又白又嫩的手指老是让他分神。 “这次期末考试谁的总分高。” 听到这个赌题,陈清晏一下来了精神,他的视线从唐沉的手上移开,他觉得这个赌题他肯定能赢,必须能赢,那么赌注是什么,可不可以由他来提。 陈清晏:“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唐沉一点也不好奇陈清晏说的一件事是什么事,因为他觉得陈清晏不可能赢。 “要是我赢了呢?” 陈清晏:“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唐沉玩味地看着陈清晏,陈清晏看到唐沉眼里快要溢出来的坏水,可是……只怕这坏水没有用武之地了。 接下来两人继续认真写作业,写着写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较上劲了。陈清晏拿出化学练习册,唐沉也拿出化学练习册开始做题,做着做着就颇为默契地开始比赛了,看谁先做完。 笔尖在草稿纸上刷刷刷。 唐沉从来没有这么投入地做过题! 做完一道,抬头看一眼陈清晏,妈的,旗鼓相当!先不论陈清晏做的对不对,这种旗鼓相当本来就是不应该的,毕竟他比人多活了那么多年。 唐沉加快速度,笔下如飞,写出来的化学公式恐怕睡一晚上明天他自己都不认识了。 化学写完写英语,这是强项,闭着眼睛都没问题。 可是,英语作业不是填空也不是阅读理解,让你只打勾,而是要把题抄到作业本上。人唐总除了在文件上签字,好几年都不手写半个字的人,唐沉手底下的笔速打不过陈清晏。 凭着对英文的熟练度,唐沉勉强赢了一两分钟。 写语文作业的时候,唐沉蔫了,要抄一篇文言文,汉字比英语难写多了,文言文还有好多生僻字,笔画多到妈不认。 可是唐总不认输,刚刚夸了海口说自己是因为漏做题才来了五班,也不好意思认输啊。 抄第二段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陈清晏已经抄到第三段了,唐沉开始想辙。 他自己笔下没停,嘴里试图转移对方注意力,“哎,我怎么闻到你的书上有薄荷味,你是不是把口香糖夹书里了?” 唐沉:“我听见门响了,是不是王奶奶和昊昊回来了,昊昊好像在叫你,你不出去看一下?” 唐沉:“我脖子好痒,是不是有虫子?你帮我看下有没红起来。” 明知道唐沉的用意,可是陈清晏的注意力还是不受控制地或多或少被转移走了些。 用了点招,加上把汉字写成接近波浪线的唐氏连笔字体,唐沉险胜。 唐沉认为胜了就是胜了,甭管是险胜还是稳胜,过程不重要,结果代表一切。 陈清晏看着唐沉本子上的唐氏波浪体,说:“王老师估计会让你重写,还罚抄两遍。” “明天的事明天说,你就说现在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陈清晏:“你赢了。” 唐沉:“叫哥。” “我去拿烫伤膏,帮你涂药。”陈清晏合起书,放下笔,走出去了。 唐沉动了动腰,发现后腰那一块还在疼。 陈清晏端进来一杯水,唐沉接在手中,送到嘴边,闻见甜甜的蜂蜜味,“这谁的杯子?” “我的。” 唐沉喝了几口,放下杯子,拿着手机趴在床上等陈清晏给他涂药。 他感觉到衣摆被轻轻撩起,有根手指轻轻触到他的皮肤上,药膏凉凉的,涂上去很舒服,就是那根手指让人越来越心痒。 “就刚刚的赌注,如果我赢了,你让我上一次吧?” 唐沉突然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65章 闻言, 陈清晏的手指顿了下, 然后继续轻柔的涂抹,“上什么?” 唐沉俯趴在床上的姿势, 腰部陷下去,屁股翘得像一座小山包, 他一直没法把心神从那跌岩的曲线上挪开。 唐沉惊奇地扭头去看,看到陈清晏平淡的表情,确定人是真没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你让我/插一次。” 唐沉换了个简单易懂直接粗暴的字。 结合唐沉的表情, 陈清晏咂摸出点味来, “腾”一下耳根子就红了, 红晕沿着脸颊和脖子迅速蔓延,手指下的皮肤变得滚烫, 唐沉腰臀之间跌岩的曲线蓦地让人浮想联翩,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这一副娇羞模样,太合心意了, 唐沉:“你答应了?” 答……答应什么?他刚才说了什么?不对, 这不是反了吗! 陈清晏低下头, 想了想说:“那要是我赢了呢?” “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唐沉不假思索地用了陈清晏之前的话。 倚仗的就是他不相信陈清晏能赢。 “那我答应了,咱们一言为定。” 有那么一瞬间,唐沉觉得陈清晏说这句话的声音有点哑,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以为他听差了, 没在意。 隔了一会, 王奶奶带着昊昊回来了。没走出房门, 就听见昊昊调皮的嬉笑声。 昊昊看见唐沉,大眼睛忽闪了两下,可开心了,松开他奶奶的手,向唐沉跑过来,“唐沉哥哥,我哥哥的床是不是睡着好舒服,我今晚要跟你们睡。” 见唐沉弯腰准备抱起昊昊,陈清晏先一步伸手截住了,他怕唐沉闪到腰,本来后腰就有伤。 陈清晏: “你要是能从1数到200,我就同意你今晚跟我们一起睡。” 昊昊倚在他哥怀里,板着他哥的手指开始数,数着数着就数乱了。还不肯承认自己不会数,非要说身上痒,要洗澡。 洗完澡,穿着件印有小猪佩奇图案的睡衣,悄悄推开门,从门缝里溜了进来,“唐沉哥哥,青蛙要怎么画?老师要我们画只青蛙,我奶奶不会画。” 唐沉:“你给我跳个舞,我就教你画。” 昊昊:“那我跳个小兔子乖乖吧。”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课间十分钟,陈清晏习惯性去拍肩膀上的落灰,却发现肩膀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讶异地抬头看房顶,房顶上打着一块补丁,雪白的补丁周围是暗沉的白色。应该是昨天晚上放学后修缮的。 笔筒里的薄荷叶已经有点失水的蔫萎,外面的梧桐树上渐渐有了蝉声,夏天来了。梧桐树上的繁花落了一茬,又开一茬,直到一场雷阵雨打落了繁花,雨过天晴后,树上的叶子像雨后春笋似的迅速葱茏,亭亭如盖。 七月底,已经放暑假了。这天,骄阳似火,唐家后花园里,一棵浓荫密布的老槐树下,围着一堆人。 花园里分布着几处喷水口,水花像喷泉一样撒下来,虽然暑气很重,园内的植物依旧欣欣向荣,身处其中,也没觉得那么热了。 “哎哎,别挡视线别挡视线,生了没?生了没?”唐芙急得团团转。 给小哈接生的是一位自称很有这方面经验的老佣人。周围围着其他佣人,时不时出声提点下,刘叔刘妈也在,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 小哈叫了一声,唐芙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难产了吗?” 刘妈被逗笑了,“小芙,你别着急,我看着快出来了,看这肚子,起码有三个崽子吧。” 接生的老佣人憨厚的声音带着笑意说:“我看不止。” 唐芙:“这么多!那小哈的奶水奶得过来吗?宠物店有小狗崽喝的奶粉吗?” …… 唐沉和陈清晏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树上夏蝉叫得响亮,边上一株木槿挂满红花,花儿被正午的大太阳晒得微微垂下头。 “等小狗断奶了,送一只过去给昊昊玩。” 唐沉穿着件白T恤,皮肤比白T恤还亮眼,不断去摸裤兜里的手机。 “昊昊一定会很开心。” 陈清晏看着边上的木槿花,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唐沉:“你说小哈生下的崽子会像它一样都是白毛吗?” “不一定,要看崽子它爸长什么颜色。” “叮”一声轻响,来自唐沉兜里的手机,两人很默契地迅速拿起各自的手机点开看,很快又假装毫不在意地放下来。 手机收到的消息不是他在等的消息,而是徐锋的一句吃饱了没事干的话,「唐美人,你说过的,考得好要请客,哥们已经把肚子腾空了,等你。」 据可靠消息透露,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根据往年的经验,王胖子会第一时间公布在班级群里。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等消息,群里一片等得不耐烦的吐糟声,在有各科老师坐镇的群里,大伙还是算克制的。 其实越到后面,和陈清晏一起写作业做卷子的次数多了,唐沉已经隐约察觉到也许他失算了,没准人学习是真的不赖。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言而无信多伤面子! 所以后面有段时间,他真的是憋足了劲在学习上用过心的,他还是不信他考不过陈清晏。 每次都只亲几下,摸两下,太不过瘾了,他忍这小子忍好久了。 陈清晏发现唐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你看什么?我又没你长得好看。” 唐沉:“我发现你又长高了,比刚来唐家那会结实了不少。” 其实陈清晏更想知道,在你看来我有没有变得更帅,可他不好意思问,他看着唐沉裸/露在空气中的胳膊说:“你越来越好看了。” 唐沉被这句话取悦到了,尽管他一直不认为男人的长相有多重要,他这次好像真的闻见了木槿花的香味。 “你不要长那么快,我不喜欢个子太高的。” 我不喜欢个子比我高的男人。 陈清晏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头顶,“个子高不是更好吗?” “哪里更好了?” 陈清晏一时也答不上来哪里更好,不是社会风气本来就这样吗!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唐沉接通,那头徐锋颇有些激动地说:“唐美人,你好牛逼!去了一班要记得常回家看看,今晚上去哪里庆祝?” 反应过来的唐沉立马挂了徐锋的电话,点开班级群,查看群文件。 陈清晏听见徐锋的那句“你好牛逼!”从唐沉手机的听筒里漏出来,就先一步迅速查看了班级群,此刻正笑看着唐沉,眼睛微微眯成长长的弧线。 每当他笑起来时,规矩端正的五官就一下子变得生动。 唐沉抬头撞上陈清晏的笑脸,也勾唇笑了下,“我昨天在武馆打败了一个比我早进馆一年的师兄。” 陈清晏:“你跟我说过。” “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他这会估计在医院躺着。” “那还好你手下留情了。” 唐沉把手机塞回兜里,一步步靠近陈清晏,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你赢了,你想怎么着?” 你要敢把我当初的话反过来说,你试试!不是我不乐意,关键是实力差距太悬殊了。 陈清晏站着没动,他挺享受唐沉靠近他的感觉,“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唐沉心道,知情识趣就好。 陈清晏的总分五班第一,唐沉第二,甩了第三名一大截。不出意外,他们两高三上学期进一班稳了。 “哥,清晏,快过来看,小狗出来了!”唐芙在那边激动地喊道。 小哈生了四只小狗,两只白的,一只黑的,一只杂毛花的。不喜欢黑土狗的唐芙觉得吧,不管是黑的,还是花的,四小只都超可爱。就是躺在地上虚弱不堪的小哈让人很心疼。 刘妈推了下刘叔,“去给小哈弄点水来喝。” 刘叔小跑着去了,刘妈在他身后又补了句:“要温的。” 唐芙:“冰箱里有牛奶,热一下,给它喝牛奶。” 天气燥热,小狗身上的毛很快就干了,摸上去丝滑丝滑的,像上好的锦缎。 “清晏,你来摸摸,真的好可爱噢!”唐芙说着就去拉站在她身侧的陈清晏的手。 陈清晏赶忙伸出另一只手弯腰过去摸了摸小狗温软的毛。 唐芙:“可爱吧?以后这花园里就热闹了!” “可爱。” 第66章 因为暑假不用上学, 精诚武馆把授课的时间从傍晚调整到了下午。 天还没擦黑, 唐沉就从武馆回来了。唐家别墅外面的樱花早已开败,这个时节绿叶遮天。 陈清晏站在遮天的绿叶下等他, 橘黄色的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唐沉坐的出租车停在路边,他下车踩着那道老长老长的影子走近, “等多久了?” “不久。” 陈清晏望着唐沉,笑容慢慢扩大。有的人就是自带闪光, 一出现,天色仿佛都更亮了。 唐沉发现这呆子越来越喜欢笑了,以前老是板着的麻木脸不知道去哪了。 “要不要等你洗个澡休息下再过去?”陈清晏见四下无人, 忍不住将唐沉的手从裤兜里掖出来, 握在手中。 温热的体温仿似直接触碰到他的心上。 唐沉:“在武馆洗过了,现在就走。” “你的手怎么这么暖?” “大夏天的你不嫌热!” 上一世,他从来没有在陈清晏的眼里看到过这么浓的温情,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像这烧红了半边天的夕阳,很壮丽,却又让人惋惜。 唐沉从车库里把机车开了出来, 扔给陈清晏一个头盔, 陈清晏第一次坐机车。 风里都是唐沉身上的味道, 陈清晏特别想搂上他的腰,但是没敢, 大马路上人多眼杂, 不太好。每当这个时候, 他就会想,唐沉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耳边是“嗡嗡”的风声,车速很快,马路两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哪有女人会把机车开得这样风驰电掣,七拐八弯超了不少车! 唐沉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路灯的光晕在眼中一闪而过,勾起一件往事,陈清晏拍了拍唐沉的肩膀,凑近问道:“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你开着机车揍了一个偷包贼?” 唐沉想了想,再想了想,没想起来,在他这里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想不起来才正常。 “偷包贼偷了你的包?” 陈清晏:“不是我的包,我奶奶的。” “这么说我帮你们拿回了包?” “对。” “那你要怎么谢我?”唐沉在头盔底下偷笑。 陈清晏:“可是你把包扔进了垃圾桶。”因为我没有管你叫爸爸。 “那你说你是愿意丢了包和包里的钱,还是愿意伸手进垃圾桶里捡个包?” 陈清晏:“你想吃什么?我下次给你做。” 虽然他现在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但是唐沉听到这句话,很是舒心。 男人就是比女人好,知情识趣,要是在床上也这么知情识趣,就更好了。 陈清晏觉得很神奇,那时他还以为唐沉和小虎是一类人,谁又能想到,现在是这个样子。 机车在一家饭店门前停下来。 唐沉跟徐锋约好了,今晚在这里名为庆祝,实为请客。他知道徐锋一定会拉上萧沛,所以他叫上了陈清晏。 也许闷在家里的疯子就是为了拉上萧沛才执意怂恿他请客庆祝。 包间里已经到齐了,就差他们俩。 徐锋四仰八叉在椅子上,正跟萧沛说话。 施森身边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长得比施森秀气多了。施森正在给小男孩剥橘子,小男孩的眼睛好奇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呦,恭喜两位学霸飞升一班,唐美人你可真给哥们争气,帅炸了!把王胖子和咱班那一堆阴阳怪气的货炸飞了有没有!” 看到进来的唐沉和陈清晏,徐锋说道。 “群里不是有人说我夹带抄袭?”唐沉拿起菜单翻看。 “屁!谁说的?老子揍他。”施森手里的橘子皮“啪”一声拍在桌上,他身边的小男孩见怪不怪的样子,也没有被吓到。 唐沉:“这谁家的小屁孩?” 他猜十有八九是施森他弟,就是那个一出生就卷走了爸妈的爱让施森成为有爸妈的野孩子的那个弟弟。 “我不叫小屁孩,我叫施林。”小屁孩声音蛮清脆的。 施森嘿嘿笑着摸了下他弟的脑袋瓜,“我爸妈今天有事,让我照看他,就给带过来了。” “哥哥,我要吃那个猕猴桃,快给我剥。” 敢情这是带了个等着被伺候的小妈! 唐沉拿着菜单问陈清晏想吃什么,陈清晏的目光刚落到菜单上,“唰”一下菜单被徐锋抽走了。 “菜已经点好了,你负责买单就成。”徐锋把菜单扔回桌面上。 唐沉收回空了的手,“萧沛这次也考得不错,下学期肯定不会继续在五班呆,疯子你说你孤家寡人怎么办?” 哪壶不开提哪壶,徐锋妙蔫。 施森宽慰道:“没事没事,疯子,七班欢迎你,咱俩做伴。” 萧沛从果盘里拿起颗红到黑亮的樱桃,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说:“唐沉你和陈清晏这次考得真好!徐锋你别这个样子,你下学期好好学,说不定下下学期咱们又在一个班了。” 徐锋可真一点都没客气,菜点了一大桌不说,还样样挑贵的。 吃完饭还早,放暑假这段时间一直在家窝着避暑,这么早谁也不想回家,没尽兴。 几个人直接转阵酒吧,也没在乎身边有个求知欲爆棚的小屁孩。 徐锋说:“你蒙着他的眼睛,等咱们进了包厢门一关再放开,咱们又不会做少儿不宜的事。” 小屁孩:“我才不要!哥哥,什么是少儿不宜的事情?” 人小力薄,反对无效,小屁孩还是被蒙着眼睛带进了酒吧包厢。 陈清晏不会喝酒,也不想让唐沉喝,可他不想扫兴。 服务生进来,徐锋谁也没问,自顾自点了一堆酒水。 唐沉看出来了,这货今晚绝逼是想拉着萧沛借酒消愁,没准还打算酒后乱性。 一个人喝没意思,不忍心让萧沛喝,施森要照顾把酒当饮料一直动手动脚的小屁孩,徐锋只能拉着唐沉喝。 “你喝不喝?不喝你就不是个男人。” 唐沉:“你是个男人你自己喝吧。” 萧沛上去唱了两首歌。 徐锋看着唱歌的人独自闷了两杯酒。 “哥哥,你唱歌真好听,你能给我唱一首山里的女人是老虎吗?” 小屁孩开始点歌了。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 老和尚有交待,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唐沉捅了捅坐在他身边喝果汁的陈清晏,“上去唱首歌。” 陈清晏:“你怎么不去唱?” “我不会。” “我也不会。” 徐锋上了趟洗手间回来,感觉心情好了不少,神神秘秘的样子卖着关子对大家说: “我刚才路过一间包厢,门半开着,里面在玩一个游戏,我觉得超有意思,咱们要不要也玩一个?” 不用其他人回应,徐锋取出根牙签拿在手里,继续说: “看到这根牙签没?咱们几个坐一圈,这个牙签叼在嘴里传给下一个人,只能用嘴接,谁要是不小心把牙签弄掉了,算输,罚酒一杯。第二轮的时候,” 徐锋将手里的牙签从中间折断,牙签立马短了一半,“第二轮的时候,牙签撅一半,继续传,第三轮的时候再撅一半……” 施森一副要吐的样子捂住了小屁孩的耳朵。 唐沉照着徐锋的后脑勺给了一下,“醒了没?醒了就别再恶心人了!” 又过了会,徐锋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副扑克牌,“斗地主,斗地主总可以吧?” 陈清晏、萧沛还有小屁孩不会玩,坐在旁边看其他三个人玩。 谁输了就罚酒一杯。 唐沉喝了好几杯了,陈清晏想劝,不知道怎么劝,想想还是算了,又不经常喝,他开心就好。就算喝大了,他又不是把人弄不回去。 包厢里开始弥漫起酒味,越来越浓郁。 唐沉的一只手在看不见的地方伸到陈清晏的大腿上,不轻不重捏了下,嘴上说:“去唱首歌。” 他曾经无意中听到过陈律师唱歌,也是在酒吧里。他在酒吧款待一位政府高官,出来上洗手间时经过另一个包厢门口,恰巧有人开门出来,就开门关门的几秒钟时间里,他瞥见了里面的人,以及自门缝内飘出来的一句歌词。 唱功怎么样他没注意,但记住了那句歌词——「想带你去看晴空万里……」 他当时想,谁他妈有晴空万里可看,小芙有吗?唐林海有吗?陈雨芳有吗?他有吗?就这傻逼有! 陈清晏被唐沉的手捏起了一串串电流,他被吓了一跳,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唐沉的胆子也太大了! 第67章 除了哄昊昊的时候乱哼几句, 陈清晏没有唱过歌, 可是有一首歌他非常喜欢听, 听过许多遍。 唐沉实在要听,他觉得他可以试着唱一下。 “唱得不好别怪我。” 唱得确实不怎么好,勉强能入耳的程度, 好在嗓音有质感。 小屁孩在对施森手中的牌指手画脚之余不忘回头点评一句:“哥哥, 你唱得没有那个哥哥好听。” 施森:“林林,等下你去给大家唱一首?” “我才不要唱。” 唱着唱着,陈清晏对上唐沉看过来的视线, 他觉得,那目光里有嫌弃的成分。你非让唱的,又不是我要唱, 有什么好嫌弃的! 唐沉又听到了那句歌词,要是他猜的没错这呆子十几年来就只会唱这么一首,还唱得不尽如人意。 “……想带你去看晴空万里, 想大声告诉你我为你着迷, 往事匆匆, 你总会被感动, 往后的余生, 我只要你……” 陈清晏唱完歌,坐回唐沉身边,闻见一股子呛鼻的酒味, 比刚才更浓了。 “你又输了?” 唐沉:“不输就不能喝酒吗?” 陈清晏:“你要是醉在这里回不去, 我可不管你。” 唐沉“我一点也不信”的语气问:“真的吗?” “真的。” 唐沉勾唇笑了, 这到底还能不能再明显些。就这个时候陈清晏的段位,放在法律界,别说赢官司,估计分分钟被炮灰掉。 “我都唱了,你也去唱一首。”陈清晏看着唐沉手边的酒杯说,坐在这里打牌就只顾着喝酒了,他主要是想把人从酒杯边支开。 一局牌结束,唐沉依言站起来,陈清晏的目光尾随着他,有些小期待,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答应去唱。 可是,唐沉慢悠悠走着,却拐去了门边,手搭上门把手回头看着陈清晏说:“我去趟洗手间。” 其他几个人都很莫名,去洗手间就去洗手间呗,酒喝多了谁还不去洗手间,可这都走到门边了还特意回头说一句,也没谁了。 徐锋小声逼逼道:“骚包!” 包厢都是隔音的,走廊里铺着地毯,很消音,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白晃晃的顶灯一照,一阵眩晕。明明没有喝多少,在包厢里也没有感觉有醉意,一出来,才发现或许喝多了。 洗手间里,唐沉正在洗手,听见响动,抬头却在镜子里看到陈清晏。他勾唇浅笑,见四下无人,湿着手转身猛地将人压到墙上,墙上是带点暖黄色的瓷砖,衬得人的皮肤像抹着层蜜。 唐沉的嘴唇贴着陈清晏的耳朵问:“你想带谁去看晴空万里?” 声音沉沉的,带点微哑和潮湿。 陈清晏的心跳得像擂鼓,不知道关着门的隔间里有没有人,随时都可能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他有些紧张,回答的时候没过脑子很真实:“带你。” 很快反应过来,又纠正道:“带你们。” 唐沉伸手在他的臀尖上掐了下,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陈清晏吓得用力推了他一下。 唐沉先一步走了,走廊里白晃晃的灯光让人眼晕,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看了一会才认出来是刘雪然。 意外遇到唐沉,刘雪然很高兴,她笑着快步向这边走过来,见唐沉扶着头趔趄了下,她加快脚步向这边跑,想过来扶住唐沉。 看到刘雪然伸过来的手,唐沉条件反射地向旁边避开几步,却没发现后面走上来一个服务员,一下子撞在服务员身上,脚步虚浮趔趄,本来就没站稳,这一下,脚下不稳,头重重磕在墙上。 发出“砰”一声响,带着嗡嗡的回音。 按理说磕得不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唐沉的脑子空白了一分钟,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仿似有千斤重,怎么睁都睁不开。 某一个瞬间,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场景朦朦胧胧像雾里看花,他试着眨了下眼,感觉眼睛异常干涩肿痛,再睁开,还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耳边有隐隐约约仪器的运转声,很遥远,又仿佛就在他身边。 朦朦胧胧间他看见半开着的窗帘边站着一个人,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背影,一手拿着手机正放在耳边。 他动了动手指,那个男人猛地回过身来……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唐沉,唐沉,你醒醒。” 再次睁开眼睛,他看到陈清晏,满脸的担忧,以及酒吧走廊墙上的装饰画和照在上面白晃晃的灯光。不是雾里看花,眨了下眼睛,他就看得一清二楚。 “唐沉,唐沉,你没事吧?” 虽然眼睛睁开了,可这眼里看起来还是像隔着层什么,让人担忧,陈清晏担忧地问道。 唐沉的目光对上陈清晏的脸,这张脸逐渐和刚才他最后看见的那个男人的脸重合。 虽然一张清晰,一张模糊,但还是严丝合缝地重合上了,谁让这两张脸他都认识。 陈清晏被这样的目光吓到了,他拍了两下唐沉的脸,问:“还认识我吗?” 唐沉从被陈清晏扶着的姿势站直身体,打掉脸上那只乱拍的手,“不认识,你谁啊!” 陈清晏的神情立马松懈下来,这不是他的唐沉又是谁!依旧小心翼翼伸胳膊护着他。 “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下,看有没有脑震荡。” “不去。” 唐沉认为就算要去医院他也应该去看精神科,刚刚那段到底算什么?他精神分裂了还是前世的某个被忘记了的片段重现。 亦或是延迟出现的重生后遗症?! “还是去一下吧,检查没问题也好放心。” 刘雪然还没有走,站在旁边柔声说道,她刚才也被唐沉吓到了。 那个服务生还脸色煞白站在那,他以为他闯大祸了。 “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吧。”唐沉提步走向包间。 经过这一不大不小的事故,头反而不晕了,刚才感觉到的醉意也消失了,头顶白晃晃的灯光也没那么晃眼了。 “唐芙也来了吗?”刘雪然追上来两步问道。 “没来。”离刘雪然比较近的陈清晏替唐沉回答道。 刘雪然知道陈清晏,她不止一次听唐芙说起过,她又问:“徐锋来了吗?” 她知道在这种地方,有唐沉在就肯定有徐锋在。 陈清晏:“来了。” “正好我有事问他。” 刘雪然今天来这里跟她的一帮朋友聚会,时间越长越觉得无聊,恰好逮到唐沉,自从放暑假她就没有见过唐沉,机会来之不易。 陈清晏:“他喝醉了,你这会进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你可以明天他酒醒了打电话问。” 刘雪然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傻子都能看出来。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城市的灯红酒绿还没有迟暮,夏天的夜里依旧闷热。 唐沉喝了酒,还磕了脑袋,陈清晏没敢让他再开机车,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 都坐进车里了,唐沉还在生闷气,嫌陈清晏执意不让他开机车,他后来就只喝了两三杯,又没喝多少。 关键是他没拧过陈清晏,这种情况要长此以往,那他还有什么家庭地位! “明天这机车你来开回去?”他知道陈清晏不会开机车。 “让刘叔过来开。”陈清晏忍不住悄悄伸手过来拉唐沉的手,司机师傅就在前面,不敢太放肆。 唐沉任他拉着,“刘叔不会开机车。” 陈清晏心满意足地摸着手指安抚人,“那我来开。” 唐沉:“你会开?” “我会开电动车和摩托车,应该都差不多。” 唐沉抽回被陈清晏拉着摸来摸去的手,掏出手机打字: 「喜欢我的人很多,你要有危机感,不好好表现,我可是有很多选择余地。」 “叮”一声,陈清晏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来自唐沉。 陈清晏低头回道:「我要怎样表现?」 唐沉:「首先要听话。」 陈清晏:「正确的话我都听。」只要你高兴。 唐沉:「洗干净躺床上让我上。」 陈清晏:「这个我要想想。」 唐沉:「我可不会委屈自己憋着。你要不行,别怪我找别人。」 陈清晏:「王安吸毒被抓走后,后巷一个大叔拉着我悄悄说,吸毒的人会烂交,容易染上脏病,艾.滋什么的,让我和奶奶还有昊昊要注意点。」 座椅底下,唐沉不动声色抬脚踩在陈清晏鞋面上,用力碾了下,以示警告。 陈清晏没吭声,任踩,也没多疼。他想了想发现自己话里有漏洞,赶紧补充道: 「我和我奶奶还有昊昊可没有被王安传染到,你要不信,我明天弄一份体检报告给你看。」 唐沉:「这么想跟我睡?」 陈清晏:「我没有。」 …… 司机师傅觉得挺奇怪,一开始还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后半程就坐后面一句话不说安安静静的,只有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 这个职业开车走夜路是常事,没少听同事茶余饭后故弄玄虚讲鬼故事。 这么一联想,莫名心慌,车速一下子快起来。 浓重的黑暗从远处的海面上蔓延过来,淹没了路灯微弱的光,别墅门前的小道上没有了樱花香,只有樱树的叶子在海风中沙沙摇曳。 夏夜润凉的海风驱散走了闷热。 家里静悄悄的,给晚归的人留了灯。 两人上楼梯时遇到从搂上下来的陈雨芳,陈雨芳闻见了酒味,她没觉得不应该,两孩子考了那么好的成绩,高兴喝两杯,又没什么。 她笑着说:“我炖了银耳莲子粥,等下给你们端上去。” 唐沉:“谢谢陈姨。” 陈清晏:“等下我们自己下去盛,妈你去睡觉。” 陈雨芳:“不碍事不碍事。” 生活幸福的女人温柔似水。 房间里,陈清晏脱掉外套,洗了把脸,听见敲门声,他打开门,接过陈雨芳手里的托盘,“唐沉的我端过去给他,妈你早点睡。” 看着陈清晏,陈雨芳的眼里满是欣慰,“改天我带你去商场买几身衣服。” 陈清晏身上穿的都是以前的衣服,洗得干净归干净,可明显不新了。 “我衣服够穿。” 陈雨芳:“我儿子长这么帅,学习又好,穿好些,肯定有很多女同学追。” 陈清晏一时语塞,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半响迟迟疑疑来了句:“我还小。” 陈雨芳走后,陈清晏端着粥过去敲唐沉的房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喊唐沉的名字也没人应,试着拧动门把手,门居然开了,没有锁。 房间里亮着灯没有人,自关着门的卫生间里传出水流声,脱下来的衣服扔了一地。 水流声停了,唐沉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陈姨,你放到桌上就行,我等下洗完澡喝。” 陈清晏边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边说:“是我。” 那边没有声音了,水流声复又响起,唐沉继续洗他的澡。 陈清晏第一次走进唐沉的房间。 从前燕村住回来后,一直是唐沉去他的房间写作业,因为唐沉房间里的书桌太小,坐着不舒服。 可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之前属于他的那个卡通天蓝色小书桌上放着一个鱼缸,唐沉还有一个书桌,跟他房间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大小颜色都一模一样。 第68章 窗台上的绿萝, 枝叶青青, 旁边放着三个形状各异的漂流瓶。 绿萝的叶子从窗台垂到书桌上,书桌上一摞书中有个绿色封皮的本子, 特别显眼。 卫生间里的水流声还在继续,地上的衣服捡完了, 无事可做的陈清晏拿起那本绿色封皮的本子,手指放到封皮右下角正要翻开看…… “床上的睡衣帮我递进来。”唐沉在卫生间里说道。 陈清晏看向床上, 手指离开封皮,走过去拿睡衣。 纯棉质感的短袖睡衣睡裤,握在手中让他想到唐沉温软细腻的肌肤。 卫生间的门打开一条细缝, 唐沉湿漉漉的手臂伸出来, 水珠沿着洁白的皮肤滚落,就像水果被咬一口后饱满的果肉上泌出的汁液。 溢出来的水蒸气扑了满脸,陈清晏闻到橙子的味道, 他忍不住递睡意的时候用小拇指的指腹划了下唐沉的手背。 看不见的电流噼里啪啦。 他正要收回手, 猛然被人反手紧握住,里面的人用力,陈清晏一下子被拉了进去。 “砰”一声, 门在背后合上。 卫生间里水雾弥漫, 香气四溢, 湿漉漉的暧昧。 头顶的花洒还在喷着水花,唐沉腰间围着一块浴巾, “门关上了没?” 陈清晏知道他问的是外面房间的门, “我反锁了。” 他隔着水雾看向唐沉乌黑又湿亮的眼睛, 那眼睛像漩涡,能把人的灵魂吸走。 不知道谁先吻上谁的,谁先吻的也不重要…… “你的腰好细!”陈清晏语带沙哑的喘息,听在耳里,更像是难耐的呻.吟。 水花淋湿了他身上没有脱下来的衣服。 在腰上流连忘返的那双手,沿着凹凸有致的曲线逐渐向下向后,身体突然之间敏感到不像话,一滴水落到上面都能让人颤抖。 突然,唐沉猛地睁开眼睛,腰以下还是麻的,脑子清醒过来了。要不是看在人把他伺候得挺爽的份上,他早就行动快于脑子给过肩摔了。 陈清晏的手腕这次是真的被唐沉捏疼了。 他想安抚人,手被控制着,又不知道说什么,眼里的情/潮起伏还未褪去。 “怎么,原来你想上我?” 唐沉勾起一边嘴角问道,声音暗哑。 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花洒的水流声还在耳侧,浓稠的暧昧一点也没有散去,陈清晏突然开始心疼,他垂下眼睑说:“我不知道,你要实在想上,我又没说不可以,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唐沉没有松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捡起地上湿哒哒的陈清晏的衣服,开门,连衣服带人推了出去。 “哎唐沉……” 话没说完,门被摔上了。 其实他想说,你看你硬成那样,要不我用手给你弄下,总比你用自己的手好。 唐沉从卫生间出来时,房间静悄悄的,能听见鱼在鱼缸里吐泡泡的声音,放在桌上的粥冒着腾腾热气。 他靠着窗台,边吃粥边看着远处铅灰色的夜空,皓白的月光和底下暗沉无边的大海。 想到前世今生,他宁可在这一世早逝,也不愿意在上一世长命百岁。 没有敲门,陈清晏直接推门走进来,看样子洗过澡换过衣服,头发半湿着,手里端着一盘水果。 “我切了个橙子,你要吃吗?”陈清晏语带讨好。 唐沉扫过去一眼,又继续看着窗外,“不吃。” “你不喜欢吃橙子?” 可是我刚才明明闻见你的沐浴露有橙子的味道。 唐沉:“我怕你下药。” 陈清晏把盘子放到桌面上,笑问道:“我为什么要下药?” “为了迷/奸我。” 陈清晏从背后搂上他的腰,鼻端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橙子的味道,比盘子里的水果诱人多了,温言道:“别生气了好吗?” 唐沉:“你要想做上面那个可以,什么时候打得过我了再说!” 意思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陈清晏摸着他裸/露在短袖外的皮肤,迟疑半天,说:“你给我点时间。” 唐沉吃完了碗里的粥,陈清晏下去再给他盛了一碗。 “你不睡凉席吗?” 陈清晏摸着手底下绵软的床单问。 他的房间里早就铺上了凉席。 唐沉:“有空调为什么要睡凉席?” “以前每年夏天,我们都会把竹床抬到院子里,铺上凉席,露天睡在院子里更凉快。” “半夜下雨怎么办?” “下雨再挪进去。” “你今晚想睡我房间?” “我没有。” 被一语道破心思的陈清晏矢口否认。 然后指着窗边的书桌说:“你这里不是还有张书桌?” “有问题吗?” 唐沉面不改色。 讨了个没趣,陈清晏挠了下自己的鼻尖,“没问题。” 在床上坐了一会,见唐沉不说话,没准还在生他的气。他站起身,遛达到鱼缸边,没话找话:“这是什么鱼?” 本以为又会碰个冷钉子,没想到唐沉走过来,往鱼缸里撒了把鱼食,里面的鱼儿欢快地游起来,争相抢食,很是热闹。 唐沉:“喜欢吗?喜欢的话下次下海给你捞几条。” …… 其实下海捞鱼也是很简单的,带几个有盖的玻璃瓶子,把鱼饵粘在瓶底,潜下去后,把瓶子绑在水草上,或者放在珊瑚礁上,鱼就会自己游进去,你再过来扣上盖子收工就成。 唐沉捞了几条颜色鲜亮观赏度上佳的鱼,放进绑在他潜水服上的网兜里,正准备游上去,无意间的一瞥,瞥见一块类似玻璃的东西,他心里一动,转过头去定睛看,果然,唐沉失笑,同时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像冥冥中的注定。 他又捡到一个漂流瓶,阔底窄口的三角锥形,里面是粉红色的纸叠千纸鹤。 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哪一月,哪一天,被谁扔进了海里,卡在水底。 唐沉破水而出,摘掉脸上的防护装备,水面上烈日当空,海风习习。 “唐沉,这边。” 不远处的岸上,有人在向他招手。 唐沉向着那边两下就游过去了,上岸后,陈清晏递给他一瓶冰镇饮料,伸手解他身上的网兜。 唐沉一口气灌掉半瓶,出声提醒道:“把盖子打开,别把鱼闷死了。” “唐沉哥哥,你好厉害!这鱼好漂亮!” 昊昊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脚边跟着一只小狗,雪白的毛。这是小哈的儿子,被送给了昊昊。 昊昊很喜欢这只小狗,除了上学,走哪都带着。 唐沉伸手掐在他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蛋上,看起来像熟透的苹果,“那你说,我厉害还是你哥哥厉害?” 昊昊乌溜溜的眼珠灵动地转了两下,“都厉害。” 唐沉:“说谎的小孩会长长鼻子。” 昊昊赶紧摸向自己的鼻子,没有哎,没有变长。 “说谎的大人也会长长鼻子。” 也许因为放暑假了,尽管烈日当空,天气很热,海边仍然有很多游玩的人。带着遮阳帽,穿着清凉,大部分都泡在水里。 呆在家里也没事干,今天,唐沉跟着陈清晏陪王奶奶来这里出摊。不止唐沉跟来了,唐芙也跟来了,没办法,唐芙今天格外的坚持,非要来。 早上,唐林海甩了本汽车杂志给唐沉,让他挑车,说要兑现承诺,但是要等他冬天过完十八岁生日,考到驾照后,才能提车。 自从考试成绩出来,唐沉在唐林海那里是要什么给什么,不要什么还给什么,家里厨房连着做了好几天唐沉喜欢吃的菜,家庭地位一夜之间噌噌噌涨了百八十度。 唐芙不服气,明明她的成绩比唐沉还好,并且一直都很好,家里人从来就没有这样过,还给买车。虽然他哥和清晏能来一班,她真的非常非常的开心,但是也真的好生奇怪,他哥的成绩怎么就这么突飞猛进了,还有英语。 这俩老是同进同出不带她玩,所以她今天非要跟着来。 大热天的,沙滩上很晒,唐芙戴着那顶从西西里带回来的遮阳帽。先是在遮阳伞下吃着冰激淋陪王奶奶说了会话,再跟着陈清晏跑了两趟沙滩,和昊昊逗了会小狗。 还意外地交了个朋友,杨榴。杨榴她哥的摊位就摆在王奶奶的摊位旁边,两个小姑娘聊得挺投缘。 这会,唐芙和杨榴租了两个游泳圈,正在海里有说有笑地玩水。 “那是什么?”唐芙指着几米开外的水面问杨榴。 一块绿莹莹的东西浮在水面上,随着海浪起伏,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亮晶晶的光。 杨榴说:“不知道,看不出来是什么。” “我过去看看。”唐芙掖着胳膊下的游泳圈慢慢往那边划。 杨榴赶紧拉唐芙,“你别过去,那边水深,不安全,管它是什么呢。” “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会游泳的,我哥教过我,只是我胆小,不太敢。” 杨榴一个没拉住,唐芙就过去了。 “你小心点,抓紧游泳圈。”杨榴叮嘱道。 唐芙确实跟唐沉学过游泳,但她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游过。 眼睛看着那块绿莹莹的东西往那边划,海浪到了岸边已经很浅,没多少冲击力,划着划着,她开始游了,想着唐沉教她的方法,没想到越游越顺。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块绿色的东西随着水面的起伏也在慢慢往海的深处飘。 “小芙姐,快回来。” 唐芙闻声转头,猛然发现她已经游出了挺远,岸边沙滩上的人看起来很小,四周茫茫的都是水,心里陡然升起恐慌,转身之际乱了手脚,一个浪花冲过来,冲走了她手里的游泳圈。 “哥!” 唐芙这个时候只想起来叫她哥。 第69章 海风吹走了这一声呼喊, 唐芙的意识被恐惧兜头淹没, 她本能地四肢在水里乱扑腾,不小心喝了一口海水后, 那咸涩到苦的味道让恐惧再次升级…… 唐沉没有听见这一声呼喊,离得太远, 可是就像传说中双胞胎有心灵感应一样,他转头向这边望过来。 手里的饮料瓶落到地上, 他用尽全力向这边奔跑,脑子里已经什么都不会想了。 也感觉不到腿是自己的。 突然,他的速度慢下来, 才感觉到海风吹过额头上的汗, 大夏天的中午凉飕飕的。 老半天才听清陈清晏的声音,“唐沉,没事了。” 杨榴喊来了她哥, 离得比较近, 已经将唐芙捞起来了。 唐芙吓坏了,脸色煞白,嘴唇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两条细白的手臂紧紧攀着杨磊的脖子, 就像攀着根救命稻草, 上了岸也不知道松开。 “小芙姐,没事了。”杨榴搭上唐芙的手臂, 轻声说。 唐芙还是不肯松手, 她还没有从恐惧中缓过劲来。 杨磊穿着黑色的圆领T恤, 皮肤被海边的太阳晒出了小麦黄,衬得唐芙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更白了。 已经上了岸,人女孩子也醒着,有惊无险,没出什么大事,他想把人放下来,人紧紧圈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办。 “小芙。” 唐沉走过来,看到唐芙煞白的脸,很是心疼。 看到唐沉,唐芙一直绷着的脸上眼泪“唰”一下就滚下来了, “哥,你去哪了?我刚刚差点就死了,呜呜呜……” “这不好好的吗,说什么傻话!” 唐沉扶着唐芙从杨磊身上下来,“磊哥,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杨磊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上未干的水,“不用谢,没事就好。” “要谢的,要谢的,哥,一定要谢的。” 唐芙摇着唐沉的手臂说。 说好了要谢,也不知道怎么谢。给钱吧,蛮伤人,请吃饭吧,杨磊一直在谢绝,他觉得他只是做了举手之劳的事情,要是其他人看见了,也会那样做,没什么好谢的。 可是对唐芙来说,杨磊救了她的命,这件事一直装在她的心里。她和杨榴成了好朋友,经常联系,还把小哈的女儿小黑带过来送给杨榴。 “小黑已经断奶了,可以吃粗食,很好养,它也很乖。” 唐芙摸着小黑光溜溜的毛,小黑在她手下惬意地眯起眼睛。 “你把小黑送给我,小哈找不见女儿,不是会伤心。” 天太热,杨榴从葡萄藤边的水龙头上接了碗清水,端过来放在小黑嘴边。 “不会,小哈这几天都不给他们吃奶了,估计也烦了。” 唐芙看着对面的一片阴凉处,杨磊正在刨木板,刨出来的卷花儿落了满地,旁边的墙上靠着几扇成品门窗。 汗水沿着他的后颈淌下来。 唐芙第一次来杨榴家,就在王奶奶家附近,屋子简陋,院子也不大,一边堆满了木材,一边有个葡萄架,上面缠着几株葡萄藤。 葡萄架做得很好看,凿了花边,还喷了绿色的油漆。 唐芙:“这个木架子挺好看的。” “我哥做的。” 杨榴语气里带着小得意。 “我家后花园里的蔷薇也扯了好长的藤,能不能让磊哥也给我做一个?” “肯定行,这架子做起来很简单,我哥半小时就能做一个。” 唐芙今天过来给她送小狗,杨榴很开心。 “蔷薇花好看吗?我还没有见过蔷薇。” “好看,改天你来我家玩,我带你看。” 唐芙跟杨榴聊了一会,杨榴摸着小黑光溜溜的毛爱不释手。唐芙慢慢蹭到杨磊身边,绞着自己的马尾辫说:“磊哥,明天是昊昊的六岁生日,我们准备在王奶奶家给他过生日,你能来吗?” “明天我把这些门窗赶出来,给人送过去后,就过去。” 杨磊抓起手边搭着的毛巾,抹了下脸上的汗。 见唐芙还低着头站在那里,又说:“院子里热,你跟小榴出去玩吧。” 昊昊生日的这天,没有大太阳,从早起就是阴天,也没有平日里那么热了。 刚到午后,离晚饭还有很长时间,唐芙就急着让刘叔送她和唐沉去前燕村,顺便把唐宅的厨子带过去,做好吃的。 “我哪里急了?!咱们要先去买菜,买完菜过去才做菜,还要给昊昊订蛋糕,快走吧,看这天,等会要下雨了。” 唐芙说得有理有据,就是不承认自己着急。 陈清晏一大早就过去了,唐沉上午去过武馆,练拳练得有点累,刚吃过午饭没多久,他斜靠在玻璃房里的沙发上不想动。 “妹啊,你到底在急什么?” “说了我没急,你讲不讲道理?!” 唐芙抄起一个抱枕扔过去。 玻璃房里的抱枕是唐芙以前挑选的,心形的,粉色的,哪哪都是少女心。 唐沉眼睛看着手机,单手伸出去就接住了扔过来的抱枕,他将抱枕抱在身前,另一只手点开微信。 陈清晏:「你什么时候过来?」 「叫声哥,我现在就过去。」 唐沉抬头看到他妹红着脸蛋瞪着大眼睛不高兴地看着他,“你看你头发乱了,裙子也皱了,你不收拾下?就这么过去?” 唐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短裙,又抬手摸了下头发,“有吗?那我去梳下头,换件衣服。” 走到门口又回身指着唐沉:“你别再躺了,我换好衣服出来咱们就走,没见过你这么懒的!” 唐沉心不在焉应了声,继续看手机。 陈清晏:「我看这天色像要下雨了,你们早点过来,免得等下下起雨来不方便。」 唐沉:「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把菜做好了,我睡一觉,晚饭过去吃就行了。」 陈清晏:「今天昊昊生日,他很开心,说想唐沉哥哥了。」 唐沉:「练了一早上拳,累,你告诉他,我晚饭时过去陪他玩。」 陈清晏:「我去把房间的床单被罩换了,你现在过来,在这里睡。」 唐沉:「想我了?」 「想了。」 「可我不想你。」 唐沉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手机揣兜里,走出玻璃房,后花园里姹紫嫣红,他一路分花拂柳。 来到前院,刘叔已经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了,要带过去的两个厨子正站在车边跟刘叔唠嗑。 没几分钟,唐芙从楼里奔出来了,穿着小高跟,连衣裙,裙摆到膝盖上面,露出白皙笔直的小腿。 上车后,唐沉问唐芙:“我刚看到小哈在花园里跑来跑去的,像在找什么东西,它在找什么?” 唐芙:“找小黑。” “小黑走丢了?” “没有,我送人了。” …… 不光买了菜,还买了好多水果饮料,杂七杂八一大堆,后备箱都放不下了。 院子里的梧桐花早就落尽了,现在绿叶遮天,烈日当空的时候,浓荫能覆盖小半个院子。今天是阴天,没有烈日也没有浓荫。 今天好多人都对他说生日快乐,晚上还可以吃蛋糕,昊昊高兴得不想睡午觉。王奶奶在屋子里收拾东西,陈清晏陪昊昊在院子里的木桌上堆积木。 “哥哥,看我搭的城堡,以后等我长大了,建一座真的城堡给你住,好不好?” “昊昊,不玩这个了,哥哥教你读《弟子规》。” 正说着,不期然的,院门外传来车声,陈清晏听来很熟悉的车声。 他的嘴角扬起来,怎么都落不回去,说好晚饭时来的唐沉现在来了! “哥哥,你在笑什么?” 陈清晏一把抱起昊昊就往门口迎出去,“你唐沉哥哥来了,你不是说想他了?” 昊昊被唐芙拉着去玩了。 陈清晏靠近唐沉,问:“你要不要去睡一会?” 唐沉答非所问:“你让来我就来了,我这么好,你说你要怎么办呢?” 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到陈清晏腰部下面。 这不是第一次了,陈清晏已经习惯,也没怎么在意,只笑看着他,眼睛有点挪不开。 他真的好喜欢唐沉,喜欢唐沉的一切! 杨磊带着杨榴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带给昊昊的生日礼物是一副木质书桌椅,尺寸配昊昊的小身板刚合适。 唐芙:“磊哥,你的手艺真好!” “也没多好,昊昊喜欢就行。” 杨磊本就不善言谈,更不知道跟唐芙这样的富家小姐能说什么,两句话就冷场了。 还好杨榴拉着唐芙去陪昊昊堆积木玩了。 唐芙刚才就注意到了杨榴头上的蝴蝶结发夹,蝴蝶翅膀一颤一颤的,很吸人眼球,“小榴,你这个发夹真好看,在哪买的?” “我不知道,回头我帮你问下我哥,他买的。” 饮料和水果先摆上了桌,厨房里飘出来的菜香味越来越浓郁。在陈清晏的小房间里睡觉的唐沉睁开了眼睛,听见外面欢快的笑语。 陈清晏在给昊昊剥猕猴桃,唐芙拉着杨榴出门了,说是去店里取生日蛋糕。 订蛋糕的店就在前燕村外面不远处,两人手拉着手走到前燕村村口,唐芙想起来,就是前面,一条街过去,灯光照亮一片夜空的那里是个小吃街。 她问杨榴:“磊哥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杨榴很诚实:“我哥喜欢吃茯苓饼。” 唐芙:“咱们分头行动,你去取蛋糕,我去买茯苓饼。” 杨榴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今晚肯定很多菜,够吃了,再说了,又不是我哥过生日,不用去给他买。” “好吧,其实是我想吃茯苓饼了。” 唐芙耍赖。 杨榴觉得她肯定拗不过唐芙,“那你去取蛋糕,我去买茯苓饼,我知道去哪里买,很快的。” 唐芙:“咱们在村口这课树下汇合。” 唐芙取了蛋糕,站在树下等杨榴,她本以为不用等多久,肯定很快。可是她等了挺久也没有等到杨榴,打手机也打不通了。 第70章 唐芙站在树下看着人来人往的前燕村村口等了挺久, 按理说这么长时间肯定回来了, 再加上手机打不通,她心里惴惴的, 向着之前杨榴走去的方向找过去一段距离,一滴雨落在她的脑门上, 阴了一天的雨终于下来了,越来越密集, 她提着蛋糕躲进路边的屋檐下。 今天是昊昊的生日,每一个人都蛮开心的,她原本也很开心, 买了好多菜, 想借此谢一下救了她的杨磊,她一点也不想去打搅大家的心情。 可是,漫天的雨, 她对这里又不熟, 手机打不通,能去哪里找! 她想象不来杨榴到底怎么了,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电话铃声响起来, 吓了她一跳, 她以为是杨榴回她电话了, 可是不是,陈清晏问她们怎么还没回去。 “下雨了, 你们出去没带伞, 要不要我过去接你们?” “清晏, 你知道哪里卖茯苓饼吗?” 陈清晏一句话就听出唐芙的语气不对,渐渐沥沥的雨声中,那声音仿佛也带着湿气。 “小芙,发生什么事了?” “杨榴没有回去吗?” “没有。” “清晏,你告诉我哥,杨榴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一个大活人法治社会怎么可能一下子不见了! “磊哥,小榴有没有玩的比较好的朋友或同学?” 唐沉不愿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杨磊蹙着眉头说:“有倒是有一个,可小榴不会不跟大家说一声就去找同学,还不接电话。” 唐芙在电话里说了事情经过,大家刚才也都打了杨榴的手机,手机不是没电关机了,只是嘟嘟的忙音没人接。 这让唐沉想起,上一次,他发现王安吸毒的那一次,陈清晏的手机也是这种情况,他当时担心过度了。杨榴失联也才半个小时,也有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雨声大,手机静音或者震动没听见。 外面的雨让夜更黑了。 “磊哥,你别太担心,出不了什么大事,” 唐沉宽慰了杨磊一句,然后说:“这样,咱们分头行动吧,磊哥,你到小榴的同学家看下,清晏,你去小吃街上卖茯苓饼的店那里看下,沿路问下人,看有没看见杨榴的。磊哥,你记下我手机号,咱们有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陈清晏转身进小房间把唐沉的外套拿出来,让他穿上,“你呢?你去哪里?” 陈清晏只是在确认,他觉得他跟唐沉应该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我去精诚武馆看下小虎在做什么。” 唐沉接过陈清晏递过来的外套穿上。 他身上穿着件短袖衬衫,红色的竖条纹,样式很休闲。这件外套是他上次落在这里的,一件很薄的小夹克,灰色的。 下雨的夜里起了丝凉意。 门口方向“此啦”一声响,唐芙推开门跑进来,她自己买了把伞撑着回来的。 “哥,报警没?报警吧!” “半个小时报什么警!你在家陪着昊昊和王奶奶。” 唐沉扯过她手里的伞,跨进雨中。 唐芙猛地转身:“你们干什么去?” 唐沉头也没回:“找人。” “磊哥,对不起,都怪我。” 唐芙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从屋里取了把雨伞出来的陈清晏安抚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小芙,没事的,你过去哄下昊昊。” 被他奶奶圈在怀里的昊昊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刚才还开开心心的等着吃蛋糕,现在都快哭了。 刚出门,迎面碰上赶过来给儿子过生日的陈雨芳,怀里抱着个超大的礼盒,小心翼翼怕被雨水淋湿。 陈雨芳先是看到杨磊脚步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去,都没打招呼,再看见走出门的唐沉和陈清晏,“怎么了?你们这是要去哪?” 唐沉:“陈姨,事情回头再说,你开车来的吧,车停哪了?” 这雨下得到处都是水,有辆车总是更方便的。 陈雨芳嫁过来的时候,唐林海就给她买了辆车,不久前她才考到驾照,不管是她还是唐林海每次都不会把车开进前燕村,免得人多嘴杂,乱嚼舌根,说她嫌贫爱富,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要了。 “车我停村口了。” “车钥匙给我。” “沉沉,你爸说你不能开车。” “妈,唐沉车技真的很好,你就给他吧。” 陈清晏说道。 陈雨芳不相信唐沉,但是她相信陈清晏的话。 一路无话,到前燕村村口分开时,陈清晏忍不住嘱咐唐沉:“万一有什么事,你别动手,他们人多。” 这个时间点,精诚武馆里人不多,业余学武的学生党暑期的课程调整到了上午。这个时间点,除了专业学武的有几个逗留的,剩下的就是业余学武的工作党。 一般工作党很少有跟小虎结交的。 唐沉进门沿路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小虎在哪里。他径直来到一楼的大练功室,刻苦用功的人不多,他打眼一扫,扫见一个脸熟的,他也不知道在哪里脸熟过。 走过去就直接问:“知道小虎在哪里吗?” 那人正在打沙袋,闻言停下动作,抱住沙袋说:“你不知道吗?小虎哥今天过生日,出去庆祝了。” 说话态度还算和气。 唐沉反应迟钝了几秒钟,脑子里“嗡”一声轰鸣…… 不对呀,他不是没有联想到,可是时间对不上,上一世,那天明明没有下雨,小虎的生日明明在开学后的秋天! 上一世,小虎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他给自己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就是杨榴。 唐沉记得挺清楚,那是高三开学不久,因为从那以后他就跟乌雨巷还有小虎划清了界限,再也没有过瓜葛。 是秋天,不是夏天,是晴天,不是雨天! 时空到底怎么了?! 唐沉木着脸大步走出去,忘记了撑开伞,冰凉的雨落在温热的脸颊上,特别醒脑,他转身重新跑进去,对着沙袋边的那个人狠狠就是一拳,那人侧身避开,迅速进入应战状态,只是没过三招就被唐沉反剪了双手,拖着往外走。 “哥,哥,你轻点,我哪里得罪你了?” “附近哪里有一座废弃的烂尾楼?小虎经常在那里做见不得人的事,我知道你知道,带我去。” 唐沉发现他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前世的那个到处是灰尘和污渍的烂尾楼在哪里,怎么走了。 拖着人塞进门口的车里,唐沉绕到驾驶座,上车,用力摔上车门。两个人都湿漉漉的。 “指路,哪边?”唐沉握着方向盘问。 “哥,哥你抓错人了,我真的不知道。” 唐沉捏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指甲泛白,“小虎现在正在那里强/奸一个15岁女孩子,这是犯罪,你包庇,是想陪他坐牢?!” 那人明显被这句话惊到了。 唐沉:“哪边?” 一脚油门,车冲进雨幕中的同时,唐沉左手控着方向盘,右手掏出手机打110,“……地址我让我身边的人跟你说。” 手机递给了副驾驶上那个被拖出武馆,塞进车里的人。 报完警,刚挂了的手机又响起来,唐沉看了眼,接通,点扩音,扔到腿上。 “喂?” 陈清晏:“唐沉,我没有找到小榴,但是有人说他看见,一个女孩子被两个人拖上机车带走了。我刚刚报了警,你过来接我吧,我在……” “小榴今晚过来时头上有蝴蝶结发夹吗?” 陈清晏被问懵了,“什么?!好像有吧,唐沉你……” “你回去吧,这事你别管了。”说完,唐沉挂了电话。 车速不断的往上飙,副驾驶上的那个躺枪的人快吐了。 陈清晏听着嘟嘟的忙音愣住了,唐沉这是自己一个人要干嘛?! 第71章 车灯光劈开夜雨,车速很快。 记忆中的那栋烂尾楼出现在车前灯照亮的雨幕中, 回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仿佛听到了女孩子抽抽嗒嗒的哭声, 转头又听不见了, 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雨很大,唐沉一下车,就被雨淋透了。 他感觉不到衣服湿了, 此刻他脑子有些不清楚,不清楚这个世界怎么了, 时空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只觉身体里的暴戾在不断升级,不知道是因为需要宣泄还是因为小榴,如果小虎现在出现在他面前, 他觉得他能一脚踹死他! 唐沉不知道,就在他下车的时候, 烂尾楼的另一边, 有辆组装车开走了, 很快消失不见。 黑漆漆的楼上有一点光亮透出来, 被雨水冲刷得朦朦胧胧。 烂尾楼里没有灯,有几个人在抽烟, 嘴角和指间的烟明明灭灭,手里的手机屏幕时不时亮一下,照见嘴里吐出的烟雾。 “你别说, 那丫头长得可真不错。”有人有感而发。 “关键是嫩, 能掐出水来。” “虎哥艳福不浅, 哈哈哈~” “我他妈也想要这样的生日礼物,刺激!” “谁他妈不想要?!” …… 唐沉上来的时候,没有人觉察到异常,因为之前有个人下去上厕所了,光线又暗。 唐沉径直走向女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的地方。 那几个人才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背影上,觉得有点奇怪。 “喂,老八?” 没人应声。 小虎正蹲在缩在墙角的杨榴身边,杨榴的头发乱了,头上的蝴蝶结发夹也歪了,肩头不住地颤动,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因为害怕。 小虎手里拿着手机,照亮了一片肮脏的地面和杨榴身上的土灰。 “小榴,哥是真心喜欢你,会对你好,你要是跟了我,保证吃香的喝辣的,还没人敢欺负你……”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以为是哪个不上道的兄弟,小虎正要回头骂人,就被人狠狠一脚揣在身上,肥壮的身体跌出去,嘴巴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吃了一嘴土灰的同时差点磕掉门牙。 “我艹你妈!”小虎一嘴土灰叫骂道。 杨榴一声尖叫,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被惊到了。 外面守着的人刚赶过来,楼底下响起刺耳的警笛声,本来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警察来了当然是得跑了,几个人像疯狗一样夺路跑了,谁也没顾得上小虎。 一番动静,唐沉闻见空气里呛鼻的灰尘,也不知道这里积着几斤灰。 乌漆麻黑看不清人,杨榴受了惊吓,一直在尖叫。 小虎正要爬起来,唐沉再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一脚,两脚,三脚…… 小虎发出很大很难听的惨叫声,夹杂在杨榴的尖叫声中。唐沉觉得他控制不住自己,只想这么一脚一脚给踹下去,这里像地狱,那么他呢,他是谁,人死了,为什么还能复生。 不知道踹了多少下,唐沉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小虎已经爬不起来了,惨叫声也没那么大了。 “小榴,我是唐沉哥哥,别怕。” 杨榴不叫了,只是在那哭。 唐沉伸手想把她扶起来,手刚碰到她的肩膀,杨榴剧烈地挣扎起来,还无意识地在他的手背和脖子上抓了几下子。 有刺痛感传来,应该破皮了。 见杨榴这个反应,唐沉想,难道他还是来晚了? 很快,警察就上来了。 有人把小虎和杨榴带走了,有人走到他身边问:“你是同谋?” “我报案的。” “你打人了?都打吐血了。” “他要是不做这事,打他我嫌脏手!” “走吧,跟我们去做笔录。” 走下去,坐进车里,唐沉打电话给杨磊,“磊哥,我找到杨榴了,你来警察局吧。” “出什么事了吗?”杨磊很焦急地问。 唐沉顿了一下,他现在还不能肯定,但情况不乐观,要是他一开始就想到这件事,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他有点自责。 “磊哥,不好说,你先过来吧” “我说,哥,你现在能把我送回去了吧?” 副驾驶上被唐沉从精诚武馆拖出来的人开口说。 差点忘记了副驾驶上还有个人。 唐沉:“你把车门打开。” “干什么?” 这地方偏,又下着雨,要是被扔下来,他就得淋着雨走回去。 “车门上有东西卡住了,启动不了。” 那个人狐疑了下,还是照做了。 车门刚打开一条缝,唐沉猛地将人推了出去,再“砰”一声用力关上车门。 “我这是去警察局,为你好。” 可怜那人在雨里站成了落汤鸡,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缝,招谁惹谁这是! 唐沉的车跟在警车后面。 到警察局,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看见杨榴被一位女警带进了另一个房间,她的身上披着一件不知道是哪位女警的制服。 只看到一眼,他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踹死小虎。 她的眼睛呆滞着,泪水无声无息地流着,嘴唇上破了口子,应该是她自己咬的,两只手紧紧攥着身上的制服。 头发蓬乱,占满了灰尘,脸上的灰尘被泪水冲得千疮百孔。 之前那眼睛明明还很灵动,就像唐芙的一样,她才15岁。 这要杨磊怎样接受。 还有唐芙,他要怎样告诉唐芙,这事不是她的错,上一世没有她,事情还是这样了。 在审问室里做完简单的笔录,唐沉走出来,在外面只看到陈清晏一个人,站在那里,十分焦急。 听到动静,陈清晏转身抬头,看到唐沉的样子,眼里就起了心疼。 从头湿到脚,烂尾楼里到处是灰尘,湿衣服沾了灰尘紧紧贴在身上,脖子上有几道血印子。 陈清晏两步跨过去:“冷吗?” “不冷。” 陈清晏看着他脖子上的血印子,“还有哪里受伤吗?” “没有了。” “这不是你的错。” 陈清晏不顾场合,拉唐沉的手。 他和杨榴一起长大,杨榴就像他的亲妹妹,她和磊哥两兄妹在前燕村相依为命,磊哥一直没有找女朋友,努力赚钱,都是为了杨榴。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很难过。 可是唐沉有什么错,是他第一个赶到救了杨榴。 “是唐芙的错吗?” “不怪她,她又不是有意的,这是犯罪,小虎会坐牢。” 即便是很小的时候,唐林海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疼惜的目光看过他,上一世他“坏事做绝”,更没有人心疼他。 他想到十年后的陈律师,到底是为什么? 这一世好像有东西不一样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什么,这样的不确定让人体验起来很不愉快。 见唐沉没说话,陈清晏又说:“时间一长,杨榴会忘记这件事,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没事,”唐沉看了眼门外,门外有一个警察经过,“磊哥呢?小芙呢?” “陪小榴一起去医院了。” 警局外面的大院子里,有昏黄的灯光,那里停着好几辆车。唐沉没有找到他的车,操了蛋了,他之前明明停在这里的。 “你没忘记锁车吧?”陈清晏替唐沉撑着伞。 雨打在伞面上的声响很吵。 “哪个傻逼会来警察局偷车!” 唐沉又走进去,找到一个警察,皱着眉头问:“同志,我停在前面院里的车怎么不见了?” “那辆白色的吗?” “对。” “车被拖走了,你未成年人无证驾驶,叫你家长过来领车交罚单吧。” 唐沉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他还他妈的未成年。 那个之前给他录笔录的警察走过来,说:“你都把车开警察局来了,给我们省了不少事。” 真是艹了! “对了,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把人打吐血了这件事,对方要是追究起来,你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唐沉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伤,“看到没?他狗急跳墙先动手的,我正当防卫,只怪丫太不经打了。” 到底是给陈雨芳打电话,还是给唐林海打,让人过来领车,唐沉想了想,还是打给了陈雨芳。 唐林海过来肯定一大堆事。 两人拦了辆出租车去医院,唐沉不放心唐芙。 “要不要先回家换身衣服?”陈清晏问道。 湿成这样,刚才第一辆出租车直接拒载。 “没事,先过去看看。” “你把小虎打吐血了?” “打了。” “他们那么多人,你真的没受伤?” “人听到警笛声,都他妈跑了。” 夜越来越深了,偌大的医院人不多。 唐芙一个人坐在诊室外面,空荡荡的走廊里,在那埋头哭,又不敢太大声。 听到脚步声,见唐沉和陈清晏来了,压抑的哭声陡然大起来,“哥,我闯祸了,怎么办?” “磊哥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呜呜呜…… ※※※※※※※※※※※※※※※※※※※※ 小可爱,我回来了,元宵节快乐! 第72章 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味。 “小芙,别哭, 不是你的错。” 唐沉走过来将手放到唐芙的头上摸了下, 说道。 唐芙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眼泪不要钱似的,哽噎着说:“就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叫她出去,叫她去买茯苓饼, 就不会……呜呜呜……” 唐芙身上穿的是中午从唐家出来时的那件连衣裙, 无袖,裙摆到膝盖上面。即便是夏天, 下着雨的夜里也有些冷的, 唐芙的胳膊上隐隐起了鸡皮疙瘩。 陈清晏脱下自己的薄外套, 披到唐芙身上,“小芙, 别哭。” 衣服上还带着体温, 唐芙这个时候才察觉到她很冷, 她抓着衣领把胳膊伸进袖子里面,心里更自责了,大家都对她这么好,她却只能害人。 “磊哥救了我, 我却把小榴害成这样, 哥, 你说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 检查室里面, 杨榴不配合检查, 只拉着她哥的衣服不放。 一边的女警察说:“小姑娘,咱们就看一下,给这位医生阿姨看一下,帮你处理下伤口,就不会疼了。” 处理伤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取证据。 说到这个,杨榴又开始埋头哭,不敢看人,边哭边小声说:“哥,我要回家。” 杨磊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初中毕业就去当兵了,退役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爸他妈离婚了,又各自再婚了。 跟着他爸的杨榴,那时候七八岁,一个人在厨房里洗碗,脚下垫着个小凳子,家里其他人在客厅有说有笑看电视。下着雪的冬天,那么冷的水。 家已经没有了,他把杨榴带了出来。 杨榴很快走出了童年的那段阴影,开朗活泼学习好。 杨磊握住她的手,哑着声音说:“小榴,听话,做完检查,哥带你回家。” 杨榴还是不配合,她的脑子里只有害怕,只一个劲哭,眼睛早哭肿了。 “小榴,听话,哥就在外面,必须让坏人受到惩罚,你说是不是?” 医生:“小姑娘,别怕,阿姨肯定轻轻的,不会痛。” 小虎上辈子有没有坐牢,唐沉想不起来了,因为那时候他已经跟小虎没有一丁点瓜葛了。 但是小虎这次一定会坐牢,他确定,不是二十岁了吗,早就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 旁边的检查室门开了,唐芙猛地站起来,两个警察和杨磊走了出来,重新将门关上。 看见杨磊的脸色,唐芙又开始哭,还不敢发出声音,就站在那里。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悲伤的氛围在空气里蔓延。 之后,警察跟杨磊说了几句关于案件的话。 唐沉走过去对警察说:“杨榴还小,她还要上学,我们不希望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有几个跑了的同伙是知情者,希望你们妥善处理,必要的话我们会请律师。” 警察看这一个一身狼狈的半大小子,一般这个年龄段的少年人有个特征,思想不成熟,还自我意识特别强烈,易叛逆,会冲动,有时候还暴力倾向。 “你是受害人的?” 唐沉:“朋友。” “我会带小榴离开这里。”杨磊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 唐芙一下子哭出了声,“磊哥,对不起,都怪我……” 要真这样走了,唐芙怎么办,她会不会永远忘不了这件事,往后每想起来一次就自责一次,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杨榴做完检查后,医生的意思是住院观察一两天,可是杨榴不愿意在医院呆,要回家。 医生只好给开了药,外擦的,口服的,让按时用药。要是发烧,或者疼痛加重的话,一定要来医院。 当着杨榴的面,医生没有说,杨榴走后,她对警察说,都轻度撕裂了。 医院外面,雨还在下,似乎变小了,昏暗的路灯下到处是水。 杨磊一手扶着杨榴,一手给她撑着伞,唐芙小心翼翼扶在杨榴另一边,她倒是没有拒绝,唐沉给唐芙撑着伞,陈清晏给唐沉撑着伞,幸好伞够多! 里面的两个警察向医生了解完情况,出来发现他们的伞不见了。 唐沉发誓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看到唐芙整个都淋在雨里,恰好这里有伞,陈清晏发誓他也不是有意的,他只是看到唐沉整个都淋在雨里,恰好这里还有伞。 正准备去拦出租,有辆出租车开过来停在医院大门前,有客下来。 后车门打开,竟然是大虎! 看见大虎,杨榴惊叫一声,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刚好是在唐芙这边,唐芙迅速侧身,挡住杨榴,两眼珠子狠狠瞪着大虎,她不认识大虎,但她知道这肯定是坏人。 唐沉皱起眉头,难道小虎也被送来了这家医院! 见大虎有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节奏,怕吓到杨榴,唐沉把伞递到唐芙手里,抬步走过去。 陈清晏拉了下唐沉的衣袖,怕他冲动,大虎可不是小虎。 在昏暗的夜雨中,大虎瘦得像鬼一样,唐沉突然想起王安,这货长得可真像个瘾君子! 大虎靠近唐沉,“你打的?” 唐沉知道他指的是小虎,“我打的。” “你报的警?” “我报的。” “你等着。”大虎握紧了拳头。 “我等你。” 大虎手里提着个黑乎乎的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 被警察扣留的车,要等明天上班时间才能去领,刘叔开车过来接走了唐芙和陈雨芳,唐沉没有回唐家,晚上和陈清晏住在前燕村。 今天是昊昊的生日,已经快十一点了,厨房里唐家的厨师做了一大堆菜没人吃。 昊昊已经被哄睡着了,知道了杨榴的事,王奶奶拿着块黑白格的粗布帕子在抹眼泪,为什么灾祸总是降临在可怜的人身上,人要活着,就必须比生活硬。 陈清晏在厨房里装了些杨榴喜欢吃的菜,还有一堆水果,准备给送过去,小榴和磊哥也都还没有吃晚饭。 “我去吧,顺便劝劝小榴,这事情啊,要想不明白,留在心里,就是个死结。”王奶奶接过陈清晏手里的大包小包, “你们看着点昊昊,醒来身边没人他会害怕。” 陈清晏从角落里把王奶奶的雨鞋拎出来,让她穿上,他自己嘴笨,去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唐沉在洗澡,幸好现在是夏天,不然像这样淋了雨,湿衣服再在身上捂几小时,肯定得感冒。 陈清晏在锅里热好了菜,又把唐沉扔出来的湿衣服洗了,唐沉还没有洗完澡。 他擦干净手,敲了敲淋浴间的磨砂玻璃,“唐沉,还没好?” 唐沉关掉花洒,拿毛巾擦身上的水,“你让我光着出去?” “你等下。”忘记给人拿衣服了。 唐总不习惯拿好衣服再进去洗澡,以前都是一个人住,他习惯赤条条出来,裹浴巾的次数都很少。 擦干净身上的水,他用毛巾抹了下镜子上的水雾,抹出来的一小块镜面上映出他的眼睛,十七岁的眼睛。很快热气又重新模糊了镜面,他再抹,还是那一块地方,他却在里面看到了二十七岁时他的眼睛。 前后一对比,十年时间改变了什么,他变得冷漠又恶毒。 不对,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唐沉惊慌地再抹,又回到了十七岁。 “唐沉,你开下门,我把衣服递给你。” 砰一声,唐沉把毛巾摔到了镜子上。 唐沉喜欢吃鱼,陈清晏热的菜都是鱼,小炒鱼,酸菜鱼。 他感觉到唐沉今晚的情绪不对,有种焦躁的感觉,他从来没见唐沉这样过。 “怎么了?”他喜欢拉唐沉的手,手拉上去很有肉感,绵软细腻,让人很难联想到多大的爆发力。 唐沉皱眉头的样子,跟他的年龄很不相称。 “什么怎么了,王奶奶呢?” “去看望小榴了。” 陈清晏把菜端出来,盛好饭,见唐沉坐在那里光喝东西不动筷子。 “怎么不吃?” “没胃口。” “你尝一下,这菜挺好吃的,尝一下就有胃口了。” 陈清晏夹起块酸菜鱼,剔干净鱼刺,放在他的饭上面。 “没胃口也要吃晚饭。” “如果我是个很坏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唐沉没头没尾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第73章 “你又不坏,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说如果。” 陈清晏夹起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抬眼看着唐沉说:“那如果我是个很坏的人, 你还会喜欢我吗?” 茶色的眼睛,配上偏慢的语调和低沉的音色,总会给人以他很认真的感觉。 唐沉眼底有笑意透出来,“我有说过喜欢你吗?” 陈清晏回忆了下, 还真没有! “那你不喜欢我吗?” “如果你能永远停留在十六岁,不要长大,我就喜欢你。” 唐沉回忆了下十年后的陈律师, 还真不怎么能喜欢起来,他喜欢的是现在的陈清晏,有点呆,既贤惠又体贴。 见唐沉把米饭上的鱼片吃了,陈清晏又重新为他剔了一片, 放进他的碗里。 “谁都会长大, 可是我肯定不会变。” “人都是会变的。” “我不会。”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是个很坏的人, 你还会喜欢我吗?” “那如果十六岁,我还是那个在垃圾桶边捡东西吃的脏孩子,你还会喜欢十六岁的我吗?” “不会。” 唐沉没有犹豫,不用思考, 这就是答案。 如果是重生回来的这一次, 会看在上辈子为他收尸的份上拯救下, 喜欢就不用了, 他就是喜欢现在这种状态的陈清晏,撇开恩情和承诺。 何况,今天这个诡异的时间错位,还有前几次,他一点也没有在意的诡异的梦境,对了,还有仅仅在前不久,酒店包厢外面的走廊上,他看到了什么,他还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了。 这个重生好像似乎有点蹊跷的意思了……他一开始真的没有想要重生的,死了也就一了百了而已,省的这样被命运愚弄。 “我会,即便你是坏人,我仍然会喜欢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奶奶有一次说我一根筋。” 就着陈清晏给他剔的鱼,和这句“不为什么”,唐沉吃完了一碗饭。 吃完饭,陈清晏去厨房洗碗了,唐沉坐在饭桌边的凳子上看着外面的雨,湿漉漉的宁静,隐隐有虫鸣声从墙根下传来,他突然有种渴望,渴望时间永远停留在当下。 可笑! 是什么让人变得如此懦弱!!! 陈清晏腰间扎着个围裙,在厨房里的水池边洗碗,围裙扎得紧,勒得腰有那么点纤细的意思。 唐沉走过去,从背后双手环住陈清晏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感觉到后背温热的体温,仿佛整颗心都被充满了,陈清晏问:“怎么了?” “冷。” “你去房间吧,我马上就洗完了。” 唐沉从厨房出来,听见对面房间的门响了下,昊昊怀里抱着小猪佩奇,穿着小睡衣从里面出来了,眼睛上挂着泪珠儿,委屈吧啦的样子。 看到唐沉,委屈的表情没有了,闪着泪珠儿的眼睛惊喜地眨了两下,“唐沉哥哥!” 又跑到厨房门口往里面一看,发现他哥哥也在,立马笑了,“哥哥,我好饿。” 昊昊拉着陈清晏围裙的下摆撒娇说。 陈清晏回头笑着说:“小馋猫,你到底是饿了,还是嘴馋了?” 昊昊指着怀里的佩奇,“佩奇说它饿了,我要吃蛋糕,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是你们说过生日要吃蛋糕吗?” 原来昊昊还没有吃生日蛋糕,唐芙买回来的蛋糕被大人们忘在了角落里。 碗洗好了,陈清晏摘下围裙,“等奶奶回来咱们一起好吗?” “奶奶去哪了?” “去你小榴姐姐家了,很快就回来。” 站在外面的唐沉一把抱起从厨房出来的昊昊,“你是不是只喜欢你哥哥,不喜欢我?” 被抱起来的昊昊可开心了,笑得咯咯咯,“我也喜欢唐沉哥哥,只是喜欢我哥哥比唐沉哥哥多一点点。” 唐沉:“为什么?明明我比你哥哥帅。” 昊昊的眼珠子转了两圈,“不对不对,我喜欢唐沉哥哥和我哥哥一样多。” 说完,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更正道:“不对不对,我喜欢唐沉哥哥和我哥哥,还有小雪儿一样多。” 小雪儿是唐芙送给他的小狗,他可宝贝了。 唐沉捏着昊昊的脸蛋儿,只觉这小东西可真可爱,他上辈子可是一丁点儿也不待见孩子的人。 …… 睡觉的时候已经快一点钟了,小小的房间里,关了灯,开着窗户,两个人盖着一条薄毯躺在床上。 窗外渐渐沥沥的雨声像一首遥远的催眠曲,湿润的空气里有淡淡的泥土味。 “你以后还去精诚武馆吗?” 陈清晏面向唐沉的方向侧卧,手里一下下摸着他的手指。 “为什么不去?” “小虎毕竟是康大爷的孙子。” 唐沉目视天花板平躺着,天花板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师傅是武学宗师,他心里恩怨分明。” “那大虎呢?他不会放过你。” 陈清晏没有忘记,晚上在医院门口碰到大虎,大虎那恶狠狠的样子。 唐沉享受着陈清晏抚摸他手指的那种亲昵的感觉,“对手是什么?对手是让你变得更加强大的人,逃避没有用。” 这一刻,陈清晏莫名感觉到一种差距,他抚摸唐沉手指的动作都停顿了下,一种来自年龄阅历的差距,可唐沉明明只比他大一岁,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 肯定是错觉。 “可是我很担心。” 唐沉想起以前,在乌雨巷,他从小虎的手底下救了陈清晏。陈清晏身上的旧伤叠新伤,都是因为他帮了被小虎调戏的杨榴。 还要受王安的虐待。 那么,上一世呢,在他没有重生的上一世,除了这些,还有他对他的欺压。 唐沉的心底起了丝心疼,“担心花就能开吗?” 他伸手摸到陈清晏的肚皮上,激得陈清晏一个哆嗦。 “肚子上的伤好了吗?” 陈清晏老半天才明白他指的什么,“早就好了。” 唐沉记起他画过一幅画,在他的直播间,一只眼睛,在泪痣的位置上有个蝴蝶。 “我猜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一个粉丝评论道。 不知道夜里的雨什么时候停的,第二天,天气晴了。太阳不要命地挥洒着能量,蝉不要命地叫着,七月份,火辣辣的热。 唐芙很早就过来了,被刘叔的车送过来的,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很多东西,零食、水果、保健品之类的,都是带给杨榴的。 唐芙的眼睛肿得像核桃,显然是哭得。 她昨天晚上哭了半晚上,唐林海请了一位非常有名的律师过来。 可是,没到天黑,警局传来消息,昨夜还死活不认罪的小虎,奇迹般地认罪了,承认了所有的罪名。 这自然是个好消息,省的搜集证据打官司,耗费人力物力又耗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唐沉总觉得这转变来得怪异,不符合小虎的做派。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之后,杨磊带着杨榴去了邻省,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密不透风,前燕村是个是非之地。 距Z市不远,开车就三四个小时,唐芙拿到地址后,隔三差五就往那边跑,只是苦了刘叔跟着来回跑长途接送。 有一次回来后高兴地对唐沉说:“磊哥开了家家具店,自产自销,磊哥手艺好,生意肯定火!” 转眼时间到了八月中旬,天气依旧热。 这天早上,坐在餐桌边等着吃早餐,唐沉对陈清晏说:“吃完饭,我教你开车吧?” 他刚才下楼梯时扫了眼外面,外面小道两边的樱树浓荫密布,看着挺凉爽的。 “你还想把车开去警察局?”陈清晏揶揄道。 看来平时太惯着了,都敢讽刺他了,唐沉:“不学拉倒。” “学。” 一边的唐芙凑过来说:“哥,一个人是教,两个人也是教,你也教我吧,我要是会开车,就不用老是烦着刘叔接送了。” 去了偶尔还能帮磊哥送送货。 唐沉:“你先学会自行车吧。” 唐芙取了张餐巾纸在手指上缠圈圈,撅着嘴说:“瞧不起人?” 唐沉:“我要是瞧得起你,哥这条腿就没了,被你爸踹断的。” “有这个觉悟最好。”唐林海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伴随着走过来的脚步声。 唐沉的这句话被听了个正着。 一起过来的还有唐泽。 每次看到唐泽,唐沉的好心情就能打个七七八八的折扣。 第74章 餐桌上, 唐沉又吃上了他喜欢的鸡蛋饼配酸萝卜。 唐泽毕业了, 正式进入了唐氏地产。 餐桌上唐林海和唐泽又一次谈论起到底是让唐泽直接空降中层管理还是从底层做起的事。 唐泽的意思依然是应该从底层做起。 唐林海的意思依然是让他直接做财务部中层管理。 “我有一个朋友,美国人, 之前在华尔街, 说他有个朋友, 做财务高管的, 想来中国发展。爸,我觉得你可以聘用下, 让唐泽先给她做助手, 接触下西方的管理模式, 公司的管理也需要革新,这样比较好。” 唐沉没有说假话,他说的美国人就是在精诚武馆学跆拳道的艾德里安。 来自华尔街的职业操盘手。 他想着先让唐泽跟着学习下职业道德吧,免得以后做出转移自家公司资产的恶心事来。 不知道为什么,心还是越来越软了, 要是在上一世,唐泽这样的, 在他这里,根本就不会有所谓“回头是岸”的任何可能性。 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让这个人不要进唐氏。 “你的朋友, 靠谱吗?” 唐林海用“我觉得不靠谱”的语气问道。 “我只是引荐, 你可以了解然后接触下人,相信不会让你失望, 学历和工作履历都十分漂亮。” 餐桌边的椅子上, 唐沉翘着二郎腿, 说话的时候下巴微抬,姿态从容,特别有霸总范儿。 “你这套拿腔作势的派头跟谁学的?”唐林海斜眼看着唐沉。 “你啊!”唐沉理所当然的语气。 唐泽笑着说:“等我拿到工资,请你们出去吃海底捞。” …… 唐沉把那辆蓝色的法拉利从车库里开出来,开到外面的樱花小道上,樱花小道早已没有了樱花,只有漫天绿叶遮下一片片阴凉,吱吱的蝉声让夏日更显宁静。 “俗话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唐沉靠在车门上,瞄了眼头顶火辣辣的太阳,“你说我现在是躺在空调房里睡觉舒服,还是在这里教你学车舒服?” “不是你说要教我?” 其实陈清晏觉得不是很有必要学,没成年,学了又开不了。 唐沉:“你想白嫖?” 这话从何说起呢,陈清晏:“你是说我应该交学费?” “你觉得我差你那点钱?” “我觉得你强买强卖。” 唐沉跨过去一步,发现陈清晏居然比他高了,又把那一步退回去,“你是不是怕自己一时半会学不会,没面子?” 这激将法用的,不要太明显,要是换了别人对他用激将法,陈清晏会说,是的,我怕我学不会没面子。 可是他比较习惯顺着唐沉,还有他有点好奇唐沉到底想干嘛。 “你不要学费,那要什么?” “陪我喝杯酒,男人总要学着喝酒的。” “行。” 他还以为是什么呢,陈清晏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大不了醉了,醉了睡一觉,反正现在是暑假不用上学,又在家里。 唐沉寻思着把人灌醉好办事,这老是跟他说没准备好没准备好的,有了第一次,尝到甜头后,就会有无数次,也省的总是误以为自己是个1。 老这么拖着也挺让人不痛快的。 陈清晏大体看了下车,再打开驾驶座这边的车门,看了看控制台,弯腰退出来说: “你要是没教会我,那怎么算?” 唐沉指着不远处的大马路,大马路上不像这里,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看见没?四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会开车的人满大街都是,我要你干什么!” 陈清晏有开电动三轮车的经验,学起来也很快,半个多小时就上手了,唐沉说是他教的好。 下午,唐沉照常去精诚武馆学拳。 唐林海已经知道了他在武馆学武的事,没有阻挠,还给他拨了笔学费,因为他如约考进了一班。 “大男子主义包袱一吨重”的唐林海还是比较支持男孩子学武的。 唐沉上次还跟他切磋了几下子,特种兵出身可不是盖的。 自从小虎入狱,这段时间,精诚武馆里风平浪静。 唐沉的形意拳进境很快,康大爷十分看好他,这背后离不开他的刻苦用功。 他还陪着艾德里安学了不少跆拳道,本来他跆拳道就有功底,也算捡起来了。 进武馆快半年了,半年期满,他就得进格斗场,没准大虎就在那里等着他。 风平浪静,风雨欲来之前也会风平浪静。 对于小虎的事,康大爷只说,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希望他出来后,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晚上太阳落山了,风中仍然带着暑气。 唐家别墅二楼的小厅里有个吧台,吧台后面是酒柜,琳琅满目摆着不少酒。 唐林海要是在家,这里是不允许家里的三个孩子进来的,可是,唐林海今晚不在家。 唐林海不在家的时候,唐沉自己说了算。 陈清晏被他支下去取冰了。 唐总可是酒场混过来的人,这方面懂得很多,比如,这几种酒兑在一起喝,度数不是特别高,但很容易醉人。 并且,这兑在一起后的颜色看上去和葡萄汁十分接近。 唐沉觉得这种事吧,要是两个人都喝醉了,或者都喝晕了,那也就只能两个人都躺平了,并排各睡各的觉。 根据前两回的经验,他现在的这个身体似乎不太能喝,不是醉,就是晕,还头痛。 所以他藏在吧台底下角落里的葡萄汁是给自己准备的。 陈清晏拿着冰从楼底下上来,见唐沉已经摆好了酒杯,倒好了酒。 玻璃高脚杯,紫红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酒?”陈清晏把冰放在吧台上。 “鸡尾酒,我调制的。” 唐沉夹起冰块,放进两只酒杯里。 “你还会调酒,会不会很难喝?” “没看到我也喝吗,我会给自己放毒?” 陈清晏看到两只酒杯里一模一样的液体,有些放心了。 “小哈,别跑……” 楼底下,唐芙手里拿着一盒冰冻奶在追小哈。 还在奶崽子的小哈行动敏捷,向二楼蹿过来。 天太热,唐芙是怕它中暑,想让它吃盒冰冻奶。草莓味的,她自己最喜欢吃了,明明很好吃的,可是小哈只闻了一下就是不吃。 一定是它没有尝到味儿,它要是尝一口一定会喜欢的。 唐芙的倔劲儿被调动起来了,非要让小哈吃一口她夏天最喜欢吃的草莓味冰冻奶。 小哈被唐芙一路从后花园追到前院草坪,又追进楼里来。 小哈跑上来,躲进唐沉的脚底下。 唐芙气喘吁吁跑上来,一手叉着腰,“我就说它怎么往这里跑,原来你在这里,哥,你跟清晏怎么在这里?别等咱爸回来踹你我告你。” “汪!”小哈躲在唐沉脚后面,向唐芙示威性地叫了声。 有靠山啦。 “快,哥,快把它给我提出来,这小东西可会跑了,崽子都不管了,就跑!我又不是喂它吃毒药,还不是怕它中暑,我还就是不信了,快把它给我抓出来。” 唐芙指着脚底下的小哈,像个狼外婆。 总有那么些个人,突然出现,让你卡在关键时刻…… “妹啊,它把你怎么了?” 唐沉伸手下去摸了摸小哈后颈上的毛。 “我就是给它吃冻奶,它就跑,你知道这很好吃的,我还就是不信了,它今天非给我吃一口不可。” 瞅瞅吧,这都是些什么事! 不过这倒是提醒他了,等会一定要锁房门,锁房门。 唐沉抓着小哈的后颈拎起来,就要交给唐芙。 没想到,没抓紧,小东西明白他的意图后,“呲溜”跑走了。 我勒个去,生了窝崽子,功力见长! 唐芙一把拍在唐沉胳膊上,“哎呀!都怪你,跑你的练功房去了,你去追呀,累死我了。” “我去吧。” 陈清晏见唐沉像是不想动的样子,站起来,向唐沉的练功房那边快步过去了。 “哥,你快去呀,清晏对你的练功房又不熟悉,没准小哈藏哪个角落里呢。” 唐芙又在唐沉的手臂上拍了下。 唐沉想,算了,速战速决,把人和狗打发走。 唐沉也去了。 唐芙一屁股坐在高脚凳上,跑了一路,即热又渴,放在吧台上的手指碰到冰冰凉凉的东西。 咦,这里有葡萄汁,还是冰镇的。 拿起一杯端在手里,正准备往嘴边送…… “小芙,给你抓住了。”那边楼梯口方向传来唐沉的声音。 唐芙又把杯子放下了,“来了!” 第75章 唐芙拽着小哈下楼去了。 “只喝一杯吗?”陈清晏看着唐沉推到他面前的酒杯问。 “我不为难你, 只喝一杯也可以, 但要一口干,没问题吧?” 唐沉端起自己的酒杯示意道, “我也一样。” 一口干就一口干, 陈清晏觉得这样总比一杯接一杯没完没了的好。 “你说的, 只这一杯。” 他没忘记上次在酒吧里, 唐沉因为喝了酒在走廊晕倒的事,这酒, 能不喝就别喝, 非要喝就少喝吧。 唐沉笑着举杯, 说点什么呢,他抬眼看了下落地窗外,灰色的天色,远处海面上升起一轮朦胧的上玄月。 “明年的春天樱花还会开吗?” “会!” 两只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像一阵熏风吹过陈清晏房间的窗户,那个风铃的声响, 伴随着两个人的会心一笑…… 酒喝进嘴里,陈清晏绷着的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 还有这么好喝的酒, 唐沉这么优秀,什么都会, 他一定要加倍努力。 一口干掉一点障碍也没有, 还意犹未尽。 喝完放下酒杯, 发现唐沉手里的那杯半滴未动,像一个阴谋。 唐沉皱着眉头,“杯子里落了只苍蝇,倒胃口!” 说着起身把杯子里的酒倒进垃圾桶。 真是日了狗了!他刚把杯子凑近嘴边,就闻见不对了。 唐沉:“好喝吗?” “挺好喝的。” 也只有陈清晏这种没碰过酒的人才会把葡萄汁当做酒还认为挺好喝的。 “那再给你调一杯?”唐沉试探性的问。 酒杯里放了冰,润凉又消暑,还是他喜欢的葡萄味,也没有任何上头的感觉。 “好吧,没想到你调酒的手艺也这么好。” 唐沉:“我四项全能。” 陈清晏笑起来,满心满眼里都是光芒四射的唐沉。 酒调好了,只倒了一杯,加好冰,被推到陈清晏面前。 陈清晏摸上酒杯冰凉的玻璃面,“你不喝吗?” “刚才看到那只苍蝇,再闻见酒味,头犯晕,你喝。” “那你还是不要喝了,其实这酒真的挺好喝的。” “我知道。” 以为还是刚才那味道,陈清晏一开始就喝了一大口,结果…… 吞下去是吞下去了,喝得太猛,咳得直不起腰。 唐沉从吧台后绕出来,递了张餐巾纸,手放在他的后脑勺抚摸着,这么好骗,他都不忍心下手了。 陈清晏喘匀了气,直起腰,脸都红了,不知道是咳得,还是酒色上脸了,“唐沉,你想干什么?” 这素白的脸上染上胭脂红,也挺像那么回事的,唐沉的嘴唇凑近他的耳朵,声音带着蛊惑:“酒里,我放了春/药。” 陈清晏不相信,这杯他是眼睁睁看着唐沉调酒的。他不知道醉酒是什么感觉,但是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就是有些热而已。 根本就没有,唐沉凑过来的嘴唇才是真正的春/药,有电流自耳朵上开始,蹿遍全身。 这种感觉被身体里的酒气发酵,感官体验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 他看到唐沉在笑,露出好几颗白牙。 “我不会醉的。” “你不会醉,是我醉了,好吧。” 唐沉带着人上楼,进房间,关门,不对,锁门。 伸出两根手指到陈清晏眼前,晃了两下,“这是几?” “二,我没醉。” 陈清晏拉下他的手指,握在自己手中。 唐沉:“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就是很喜欢。” 唐沉凑近他的眼睛,茶色的眼睛一片朦胧,像雾里看花,视线直直落在自己的嘴唇上。 “如果我不光是个很坏的人,还欺负你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看着那两个唇瓣开开合合,让人心痒,陈清晏勾下他的脖子,主动吻上去,丢了个含混不清的字,“会。” 明明是他要做人,怎么这这么激动和热情,唐沉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给人下了春/药。 年轻就是好,别看瘦,但是嫩,摸上去手感相当不错,哦,像冻奶绵滑的口感。 陈清晏的手一直徘徊在他的腹部,唐沉腹部有棱角分明的六块腹肌,软硬适中。 一个字,热。 唐沉伸手去摸空调遥控,手半道被人截住,拉过来放在嘴下亲。 这呆子好像特别喜欢他的手,难不成是个恋手癖。 唐沉用了些力才把手拽出来,开了空调。 激情让人沉溺又焦急。 唐沉没想硬来的,讲真有些舍不得,可是这个时候,这呆子像是蛮强势的样子,使劲想压他。 两人在床上掐架似的翻腾了两圈。 陈清晏的手越来越放肆地往他后面伸,唐沉猛地抓住那只手,用了点力,将人压在床上,反剪了双手。 陈清晏脸贴着床单,“唐沉~” 声音很酥的味道。 唐沉贴近他的后颈,“今天是我上你。” 陈清晏挣扎了两下子,无果,“唐沉,你不能强迫我。” “我要想强迫,会等到现在,你看你下面那根,也是我强迫的,我帮你解决需求。” “不行。” 陈清晏用力挣扎了两下,没睁开,他怎么可能是唐沉的对手。 陈清晏不动了,“我用手帮你行吗?” “不行。”我今天就是要上你。 陈清晏躺着不动了,脸埋进床单里。 头顶暖白的灯光照下来,照在身体上,十六岁,还在青春期发育的年龄。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唐沉没有了那种冲动。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情,强迫来的,就多多少少失了情趣。 唐沉松开陈清晏的胳膊,手伸到他的嘴边,抚摸着他的嘴唇,嘴唇倒是软得很,然后猛地伸进去一根手指。 “可以,但手不行,你得用嘴。” …… 结束之后,陈清晏睡了,唐沉去卫生间洗澡。 刚洗完澡,听见咚咚的敲门声,唐沉拉开空调被盖在陈清晏身上,走过去开门。 陈雨芳端着两碗银耳莲子粥,冰镇过的,“沉沉,清晏在你这里吗?” “在,我房间开着空调凉快,睡着了。” “睡着了就不叫他了,你把粥喝了。” “谢谢陈姨。” 正好渴了,想喝点冰凉的东西。 唐沉正坐在床边吃粥,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很吵人,吵醒了床上的陈清晏。 拿过手机一看,是徐锋,接通说了几句闲到蛋疼的话,眼看几句闲到蛋疼的话要被扩展成长篇大论,唐沉找了个停顿的间歇,插话:“疯子,有事,下次说。” 果断挂断。 唐沉重新端起碗,喝了口,看向坐在床上垂着眼皮的陈清晏,“怎么,我让你委屈了?” 陈清晏抬起眼,眼里蕴着雨过天晴的晴空,水洗过一样,“没有,怕你找别人。” “找别人干什么?” 问得有些漫不经心,唐沉的注意力在陈清晏的眼睛上,澄澈的茶色,干净清透。 “你不是说,不会憋着自己,那你会不会找别人?” 唐沉笑了,“你这嘴巴不是挺好的!” 陈清晏的耳根子红了,迟疑了下,说:“要不找时间咱们试一下,我一定轻点,有可能你会觉得很舒服?” “滚!” …… 大太阳的中午,正和唐沉在玻璃房里写暑假作业的陈清晏接到一个电话,他奶奶的电话号码,说话的却是一位阿姨,前燕村经常和他们一起到海边摆摊的阿姨的声音: “清晏,你奶奶在海边守摊,突然晕倒了!” 陈清晏脑子里“轰”一声嗡鸣,“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 明明说好的,这几天暑气太重,不去海边出摊了,怎么背着他偷偷一个人去了,对了,还有昊昊,一定带着昊昊一起去的,昊昊肯定吓坏了。 “怎么了?”唐沉站起来问。 “我奶奶晕倒了。” 陈清晏手里的笔掉到地毯上,木着脸就往外走。 “在哪里?我打电话先让120过去。” 陈清晏这才想起来打120。 “你别着急,我去把车开出来,跟你一起去。” 唐沉可算是有心了,上次以教陈清晏学车为理由向唐林海要来的车钥匙,还没有还回去,估计唐林海忘了,他自己悄悄留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需要。 现如今,没车没驾照,出行真的是太不方便了。 唐林海和陈雨芳都上班去了,刘叔和唐芙又去了杨磊那里。 唐沉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担心王奶奶和昊昊,陈清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拉开车门坐进去,“唐沉,尽量避着监控走。” 唐沉一脚油门飙出去,速度一点也不慢,“监控认得出我未成年?” 车速很快了,一路飞驰。 到海边停车,下来就看到救护车呼啸着向人群密集的沙滩方向开过去了。 沙滩上其他车辆不让进,唐沉的车只能停在这里。 唐沉一下车就站定不动了,陈清晏向着救护车方向追过去两步,感觉唐沉好像没有动,他回头去看。 唐沉脸上挂着冷笑,看着对面。 陈清晏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大虎,大虎之前可能正准备上车,他的身边停着辆颜色和形状都十分特别的组装车。 第76章 唐沉站在那里, 是因为大虎对着他比了个可笑又恶心的中指, 简直low爆了! 更low的还有他手底下的人, 跟着他做同一个动作, 咧开嘴露出来的牙齿染着暗黄的烟垢。 陈清晏心急如焚,皱眉头扯了下唐沉的衣服,“唐沉!”别硬杠。 唐沉转身锁车门,轻蔑地看了眼对面,跟着陈清晏走了,爷现在没空鸟你们。 昊昊被刚才打电话的那位阿姨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清晏接过昊昊,心疼死了, 然后跟着上了救护车, 扭头看到唐沉还站在外面,喊了声:“唐沉,上来。” 大虎还没走远, 他主要是怕唐沉过去跟大虎硬碰硬。 “医生, 我奶奶情况怎么样?” 救护车上, 陈清晏把昊昊递给唐沉, 握着王奶奶的手问医生。 枯瘦的手, 掌心都是湿湿的冷汗。 “目前看是中暑了,具体要等到医院做完检查,再确诊。” “危重吗?” 陈清晏的眉头还是锁着, 还是担心, 他奶奶从来没有这样过, 身体一直很好,感冒的次数都不多,每次吃一片药就能好。 “现在不好说,目前情况稳定,你们也不要太担心。” 昊昊吓坏了!他抓着唐沉胸前的一颗扣子,眼泪还在流,扁着嘴,梗咽着说: “唐沉哥哥,我好怕,我以后是不是就没有奶奶了,呜呜呜……” “不会,你奶奶只是生病了,昊昊不怕。” 唐沉把他抱进怀里,轻拍了两下后背。 上一次,他像这样坐进救护车里,还是唐林海中风的那一次,人生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到医院,陈清晏跟着医生去跑前跑后忙了,唐沉抱着昊昊坐在门诊大厅里。 大中午,室外太阳底下将近四十度的气温,里面即使开着空调,也热,空间大,人太多。 唐沉坐在椅子上,昊昊靠在他怀里,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唐沉贴着昊昊这边的衣服都汗湿了,热! 消毒水味混着热空气,眼前人来人往,左前方座椅上的一位大叔把鞋脱了,那味儿,相当的销/魂,让人呼吸困难。 唐沉一把抱起昊昊,“嗖”一下挪到直线距离最远的另一张椅子上,可是这里背对着空调出风口,更热了,刚才闻见的脚臭味总是挥之不去,感觉呼吸越发不畅了。 面前有三个护士推着一张病床急匆匆经过,病床上病人的口鼻上严丝合缝扣着氧气罩,透明的氧气罩上面挂满了呼出来的雾气凝结成的水珠。在这个大热的夏天,看得人发闷。 唐沉心里突然发慌,闷得发慌,总感觉自己脸上有个挂满了水珠的氧气罩,手一摸,却没有,可那感觉却十分的真实,鼻梁和下巴被压久了的酸麻感都有,可是抬手再一摸,还是没有。 真实操了蛋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觉得他就能在王奶奶之后,第二个晕。 唐沉抱起昊昊出了医院门诊大厅,外面绿化带里的月季被烈日晒得垂头丧气。 外面不闷了,但是更热。 医院对面有家肯德基店,里面肯定有空调,很凉快。 “昊昊,你饿不饿?”唐沉低头问怀里的小人。 昊昊不开心地摇头,“唐沉哥哥,我要我哥哥,还有我奶奶。” “医生在给你奶奶看病,咱们去那家店里等你哥哥,好不好?” “不好。” 唐沉摸了把他头上的汗,“你不热吗?咱们去蹭冷气。” “那好吧。” 肯德基店里冷气很足,不是饭点,人也不多,一下子舒服多了。 给昊昊点了几样东西吃,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上,一道玻璃之隔的外面是火辣辣的太阳。 唐沉打电话给陈清晏问情况,陈清晏说,医生说晕倒是因为中暑,但检查出来有胃溃疡,医生建议住院,他正在办手续。 唐沉:“我带着卡,要吗?” “不要了,谢谢。” “我和昊昊在医院对面的肯德基店里,你忙完了,过来吃点东西。” 快到午饭时间了。 “好。” 有个服务员打扮的女人走过来,面带笑容,将一个皮色焦黄,里面夹得层层叠叠的汉堡放在桌面上。 立马有香味钻进鼻孔,不开心的昊昊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汉堡上。 唐沉:“不好意思,我没有点,你是不是送错了?” “我在市图书馆听过你的演讲,我女儿听了那个非洲小孩的故事后,终于答应我每天只玩两个小时的手机,之前是没日没夜抱着手机不放手的,谢谢你。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这种汉堡是我们店新出的,很受顾客欢迎,我请你吃。” 唐沉几乎都忘了那个演讲!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很神奇,比他上一世拿下一个大项目的感觉还要好。 原来那么多人做慈善并不仅仅是为了好听的名声。 唐沉笑了,低头看着昊昊说:“昊昊,快谢谢阿姨。” 陈清晏过来的时候,热得满头大汗。 唐沉把餐巾纸和一杯冷饮推过去,“王奶奶醒了吗?” “醒了,不想住院,被我劝住了。” 他之前真的被吓到了。 陈清晏直接把冷饮的杯盖和吸管拆了,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杯。 唐沉见他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不像刚才那么皱着,感觉外面火一样炙烤的太阳一下子没那么惹人厌烦了。 陈清晏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对昊昊说:“奶奶醒了,等下哥哥带你去看奶奶好不好?” 昊昊脸上的不开心一下子没了,像小兔子一样溜走了,无影无踪。昊昊立马笑开了:“好啊好啊,我要把这个汉堡包带给奶奶吃,可好吃了。” 确实挺好吃的,唐沉再点了两个。 陈清晏吃东西的时候,唐沉的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走神,想到昨天晚上。有些东西吧,不能开始,一旦开始就很难控制。 嘴唇是淡粉色的,牙齿特别整齐,像上好的白玉,沁凉莹润。 陈清晏含着一嘴东西,对上唐沉的视线,“你不吃吗?” “刚才吃过了。”唐沉将目光移到窗外,“王奶奶住院,你不让陈姨把昊昊接过去住吗?” “我刚才给我妈打电话了,她等下就过来接昊昊。” 吃完饭,给王奶奶打包了一份送过去。陈清晏要回去把海边的摊位收了,再给王奶奶带几件衣服和洗簌用品过来,唐沉要过去开车,两人一起坐地铁,公交太热了。 地铁上人不多,两个人并排坐着,对面的车壁上贴着一张公益广告,「无偿献血,关爱生命!」 “今晚住哪?” “我要在医院照顾我奶奶。” “两个人陪护,可以吗?” “不行,太热了,又睡不好,也不需要两个人,我一个人就够了。” 陈清晏可舍不得唐沉跟他一样在大开间里睡陪护床。 唐沉:“本来应该住单间的。” “你可别吓我奶奶,她要看是单间,肯定嫌贵不住。开间也好,有别的床的病人陪着说话。” 唐沉下午要去精诚武馆,到海滩上就和陈清晏分开了。 没有树荫,停在那里的车,在烈日的炙烤下有些发烫。唐沉摁着车钥匙解锁,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正要坐进去,听到对面有人吹了声口哨,哨音很低劣。 唐沉“啪”一下把车门重新关上,没有上车。 抬头看了眼熔炉一般的太阳,说:“大太阳的,兄弟们等这么久也不容易,要不要我请大伙吃冰?” 大虎穿着黑短袖,黄短裤,人字拖,露出来的小腿和胳膊瘦成杆。虽然他不会以貌取人,认为三岁习武的大虎没有武力值,但是真的太瘦了,好像以前也没有这么瘦。 以前到底多么瘦,其实他不是很有印象,谁都不会去特别关注一个垃圾的体型,往往只会关注这个垃圾的垃圾程度。 大虎走过来,绕着唐沉身后的车看了一圈,目光贪婪,“这车不错,比那辆红色的奥迪还要好,你要是拿车来换的话,我今天可以暂时饶过你。” “你想陪小虎去坐牢?” “放心,我一定会打在看不见的地方,”大虎逼近唐沉,说话时嘴里的口气令人作呕,“今天给你热热身,适应下,以免你到时在格斗场给挂了。” 唐沉想了想,他似乎还没有跟大虎过过招,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种情况下,提前熟悉下大虎出手的套路也不是坏事,打不过还能跑,到格斗场上再跑,就把他师父的脸丢大发了。 “虎哥准备带着兄弟们一起上?”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因为小虎吗?习武不容易,练到虎哥这种程度更不容易,为什么就下三烂了呢!” 唐沉说这句废话,纯粹是因为他师父,他很敬重他师父,接触得越深入,越敬重,小虎进去了,现在他也只剩下大虎这一个孙子。 “草!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这句话激怒了大虎,就像被戳中了软肋一般。 唐沉看见大虎捏紧的拳头,青筋暴起。耳边劈来嚯嚯劲风,唐沉仰身避开,被拳风扫到的脖子,在大夏天体感一阵凉意。 大虎跟他一样练的是形意拳,他才练了多久,差不多半年,大虎练了多久,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几年了吧。只一下,唐沉就感觉到了差距。 第二拳扫来的时候,他退了两步,他一直在退守,大虎步步紧逼,越来越让他退无可退…… 他在想怎么化解,不敢硬接,这一拳要实打实砸下来,估计能放倒一头牛,没法硬接。 幸好大虎秉着“只打看不见的地方”的原则,有所克制,不然或许他连退和想的余地都没有。 后背靠上一棵树,他正准备借力…… 斜刺里飞来一脚,踢飞了大虎。 唐沉看到他师父,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怎么就突然来得这么及时,再往后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狠了,陈清晏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额头上的汗“吧嗒吧嗒”往下掉。 第77章 瘦成麻杆没多少份量的大虎撞到不远处的树上, 惊走了几只知了, 震下几片绿叶。 大虎爬起来咬着后槽牙恶狠狠:“我迟早弄死他!” 康大爷:“有本事你弄死我。” …… 唐沉走到陈清晏跟前, 看着他身上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和从发际滚落,擦过眼角的汗珠,“你掉海里了?” 陈清晏抬手臂拭额上的汗,眼睛仔细地从上到下扫视着唐沉,“没受伤吧?” 他胸腔里剧烈的起伏还没有平复,跑太狠了,从来没有跑那么快过, 挑战自我极限了。 唐沉抬眼望天,有几只黑压压的鸟雀飞过, “我看上去很像弱鸡?!” 陈清晏:“我掉海里了。” 没受伤就好。 他本来是追过来给唐沉送瓶水, 冰柜里现成的,没想到大虎没走,还眼看要动手。幸亏康大爷正在路边树荫下遛猫, 不然可能就真来不及了。 傍晚时分, 天色擦黑, 太阳落山了, 医院外面绿化园里的月季重新抬起了头, 盘靓条顺, 吐着芬芳。 唐沉吃完晚饭没事干, 来了医院, 没有事先告诉陈清晏。 他站在那株盘靓条顺的月季旁给陈清晏打电话, “在干嘛?” “没干嘛。” “没干嘛是在干嘛?” “听我奶奶和其他床的两个病友聊天。” “聊什么?” “没聊什么。” “没聊什么是聊什么?” 陈清晏不好意思说,他奶奶正跟别人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那种,他都快没脸在病房呆了。 ——“我家清晏学习可好了,年年拿奖状,每年拿两次,不光学习好,还孝顺,勤快,什么事都会做,你们看,是不是也长得蛮帅的,个子又高……” 陈清晏用手捂住手机,从窗边走近病床说:“我出去买个西瓜,给大家解解暑。” 逃了! 走出病房,对电话那头说:“我奶奶在跟别人夸我。” 这边的唐沉笑了,他从陈清晏的声音里听出了丝害羞,小媳妇一样。 “夸你呆?” 唐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里无意识的柔,陈清晏听出来了,他讲电话时一直控制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 “阿姨,晚上好!” 唐沉:“……” “不是跟你说,刚碰到一个医院的保洁阿姨。” 唐沉:“心情这么好,因为被人夸了?” “不是。”因为你。 因为你,让我觉得世界是这么的美好! 唐沉正擎着手机讲电话,突然停顿了下,说:“不说了,有事,挂了。” 他看见陈清晏从医院大楼里面走出来,收起手机,目不斜视越过他走了。 唐沉慢悠悠跟在后面,隔了五六米的距离,他就是想看看这呆子什么时候发现他。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他想,这一看就是个没有“心有灵犀”潜质的。 陈清晏走进一家水果店,挑了两个西瓜,付钱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带钱,尴尬地笑了两下,又把已经拎在手里的西瓜放回去了。 身后伸出一只手,把他放下的西瓜又拎起来,“老板,付钱。” 听到这声音,陈清晏惊喜极了,他惊喜地转身,看见他的唐沉,运动裤,白T恤,黑头发,帅到词穷!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医院前面的绿花园里有长椅,灯光隔得比较远,朦朦胧胧很有意境。也有不少病人和家属下来在这里纳凉。 西瓜被放在木椅上,人坐在西瓜旁边。 “开学就高三了,大学想学什么专业?”唐沉问坐在他身边的陈清晏。 两人坐得很近,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陈清晏悄悄拉着他的手,“不知道,没想过,你呢?” 唐沉:“不知道,没想过。” 反正不会跟上辈子一样,读该死的金融,他觉得跟陈清晏一起读个法学,也挺不错的。 到时候学校附近买套房子,两个人搬出来住,外面餐馆吃腻了有人给他做饭,衣服脏了有人给洗,简直不要太完美! 真的会如他想象的这样发展吗,其实他的心底隐约有些不安的,他的第六感一向挺准。 陈清晏:“我想跟你上一个大学,学什么都可以。” 换句话说就是,我不想跟你分开。 唐沉:“你想学法律吗?” “我都可以,你要学法律?不过唐叔叔会同意吗?他肯定希望你学金融,以后继承公司。” “公司不是有唐泽吗,我学什么是我的事,他可以建议,无权强迫。” 这样也可以给唐泽吃颗定心丸,给你了给你了,都给你了,就别昧着良心知法犯法了。 …… 九月就要开学了,八月底的这一天,精诚武馆里异常的热闹。从中午开始,就不断的有120呼啸着往这里开,每年两次,120都习惯了,随着救护车过来的也基本都是骨科医生,大家都知道,这里□□成都是被打断腿的。 不光有精诚武馆的人,也有每个人的亲朋好友,以及外界的过来看热闹的人。精诚武馆里很热闹,顶楼格斗场里更是挤满了人。 七嘴八舌议论的都是今天的比武。 “想当年哥也被救护车拉走过,救护车上那个护士挺美的,可就是凶,一路都臭着脸,说我们打架斗殴浪费他们的医疗资源。” “小护士不懂,哥你这是为中华武学而献身,精神可嘉。” “谁说不是呢!哎吆,又一个为武学献身的被抬出来了……” 格斗场里,比武场地在醒目的高台上,从高台上看下去,四周一片片乌压压的人头鳞次栉比着。叫好声,起哄声,沸反盈天。 底下人交谈都要凑近脑袋大点声,才能听得到。 有个人被身边的人撞了一下肩,“现在台上这谁呀?已经九连胜了!” “对呀,这谁?叫什么?我要追他,帅死了!!!”后面一个妹子激动地凑过来。 “认识小虎哥吗?知道小虎哥哪去了吗?” “这是小虎哥?” “可拉倒吧!什么都不知道,没法交流的,妹子,兄弟,你们看热闹就成了哈。” “哎吆我的妈呀!来了来了!”边上另一位哥们挂了手中的电话,鬼叫着凑过来,“劲爆的来了,我门口一兄弟打电话说,看见大虎哥来了!” “卧槽!真来啦,唐沉完蛋了!” “话说唐沉已经很厉害了,不愧是康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同期进来的,你没看到吗,走不了三四招,都他妈下台了!” “你是说他叫唐沉,”刚才那个妹子一手高高指着台上问道,然后两手拢成喇叭状,对着台上:“啊……唐沉,我爱你!” “疯了疯了,唐沉马上要倒霉了!” “你们还记得上一次吗?康老爷子的另一个亲传弟子,在格斗台上被大虎哥打成了内出血,腿也折了。” “能不记得吗,那叫一个惨!” “大虎被老爷子放弃后,仇视所有的亲传弟子,何况这次还有小虎的仇在那里。” “关键这台子上吧,拳脚无情,就算吐血了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有好戏看了,我好激动!” 那个妹子:“错!我赌唐沉赢。” “妹子,小声点,这话被人听见,铁定笑话你无知。怎么说呢,鸡蛋碰石头,知道不?唐沉太嫩了!” …… 陈清晏从来没有把这辆破电动三轮车开这么快过,平时拉着冰柜和其他的东西有重量压着,又开得慢,还不觉得,现在是空车,一开快,哐哐哐哐,响声特别大。 震得他耳朵疼。 太阳底下,汗水沿着他的额头一颗颗往下滚,热还是其次,多半是急出来的。 他刚才正在海边陪他奶奶出摊,提了一筐冰镇饮料到沙滩上人群密集的浅水区兜售,昊昊跟在他身后,戴着一顶贝雷帽,边跑边玩沙子,一个暑假,小家伙晒黑了五六成。 这样的夏天,冰镇饮料和冰激淋卖得特别好,王奶奶之前住院花了钱,特别想赚回来,不让出摊劝不住。 陈清晏只好陪着来,只让他奶奶坐在遮阳伞下面,他自己来来回回跑。 住在前燕村,他不可能没听说过精诚武馆的格斗场,好几次听人说大虎把人打得怎么怎么样了。 他也问过唐沉,唐沉说他才进馆半年,还没资格参加。今天是很平常的一天,唐沉什么也没说,不对,他只说武馆今天有活动,他一整天都得过去。 被大虎弄怕了,他还多了个心追问:“什么活动?” 唐沉说,“今年夏天雨水多,武馆后面露天练功场上的草长太长了,大家集体除草。” 他还舍不得唐沉那么好看的手去除草,说:“这活可以找人替吗?我替你干行不行?” 唐沉还怼他,“你要不要也替我把饭吃了!” 可是刚才在沙滩上,他听到了什么,那伙人说,唐沉现在已经在格斗台上了! 他不信大虎会放过他。 ※※※※※※※※※※※※※※※※※※※※ 小可爱觉得节奏慢吗? 第78章 格斗台的上方开着亮堂的天窗, 唐沉只觉得热, 有室内空调都热, 膝盖上和手肘上绑着护膝护肘,里面裹着一汪热汗,这他妈的大型比武真不应该在大夏天举办。 热归热,打败对手的体验还是挺爽的。 他看到隔壁那张擂台上的那位仁兄已经把两个人打得站不起来,被抬走了,对方已经输了,还可劲儿冲着人家的腿下手,他可真瞧不起这种既心狠手辣又傻逼虚荣的玩意儿! 自从小虎那件事以后,他在武馆里基本就没什么朋友了,大家觉得他得罪了大虎得罪了康家,都懂得明哲保身,远离灾星就是远离是非。 只除了……唐沉看向擂台边缘的绳索外, 艾德里安和他的翻译带着一整箱葡萄糖水,是他唯一的拉拉队。 又一场结束,唐沉已经在这个台子上站四五十分钟了, 打了九场了, 要么你输要么你连赢十场,才能下这个比武台。下去后, 如果有人点名挑战你还得再上来,若是赢了, 就得再轮十场。 唐沉走到擂台边, 艾德里安递给他一瓶水, 唐沉扬脖子就往嘴里灌,底下人的叫嚷声扰得人心烦,他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会被这种声音带起斗志。 艾德里安对唐沉说英语,当然他也不会说汉语,目前为止只学会了几个词语,一岁小孩水平,不足以交流。 他对唐沉竖起大拇指,“唐,你真厉害,你是中国武术的骄傲!” 唐沉差点没把喝进嘴里的水笑喷,这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我真正的对手还没有来。” 喝水时灌得太猛,水从嘴角溢出来,淌过下巴,蜿蜒到脖子上,再旖旎地流进精致的锁骨上的衣领。 “唐沉,我爱你……” 唐沉听见有个女声在底下吼,好奔放!他看向那个方向,一大片的人头,其实看不到是谁,只能凭声音确定个大体方位。 他坏笑着丢了个飞吻。 风骚极了! “emmm,哥被电到了怎么办,你们见过这么骚的男人吗,女人算个屁!” “emmm,大虎来了,我草!” …… 唐沉目光还没有收回来,就顺着观众齐刷刷的目光,看到了大虎。 还是那么瘦,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貌似状态不佳,身后照例跟着几个混混。 大虎走上唐沉这边的擂台,底下人群空前诡异的安静,让整间格斗场都挺尴尬的。 “唐沉,撂倒他!” 台下一句响亮的喊声,激情澎湃又无知,让尴尬的格斗场更显诡异安静。 走上台的大虎勾起一侧嘴角笑了,对着唐沉:“这傻逼谁啊?” 唐沉:“虎哥,不怪人妹子瞧不起你,只怪你这长相太对不起观众。” 大虎不笑了,“你现在跪下磕头求饶……都来不及了。” “虎哥认识字吗?”唐沉指着远处一面墙上巨大腥红的标语。 「武学至高境,在于宽仁博爱」 大虎:“怕了?!” “我师父放弃你,是正确的决定,你,有辱武学。我今天输了很丢人吗?不,能输在虎哥手上我很荣幸,你赢了我很光彩吗?不,你是个渣!” “你是说我欺负你一个新人?” “不是,我是说我欺负你。” 跟人渣讲什么道理,人渣要是能明理,就不叫人渣了。 “要不要我让你三招?”大虎很嚣张。 边上和他一起过来的混混跟着“哈哈哈”起哄。 “我从来不向人渣提要求。” 连着九场下来,唐沉没觉得累,反而全身的肌肉都被动员起来了,简而言之,最佳状态,要是没有这么热这么吵就更佳了。 其实他今天就没有想过能全身而退,练武嘛,谁还不流点血受点伤有个牺牲精神,强大的对手才能让人突破性进步。 这是他师父对他说的,所以明知格斗场里有人携私报复故意伤人,也从来没有被明令禁止过。 不像上次在海边那样一直退守,大虎第一拳砸过来的时候,唐沉就接了,用绑着护肘的坚硬的右手肘,并顺势后空翻,缓冲击打力。 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整条右臂都被震麻了,活动了下肩膀,血液回流,右臂又开始有知觉了。 这一拳的力量让唐沉意外,讲真大虎有点失水准。 紧接着另一拳挥过来的时候,唐沉侧身避开了,大虎当然不会给唐沉留喘息的机会,飞快又是一招…… “你吸毒吗?” 场子太大,唐沉的这句话只有大虎一个人听得到。大虎未完成的一招,就这样夭折了,大虎的整个动作都停了下来,就像突然受到了某种惊吓。 唐沉这句话并不是纯粹的乱说,为了攻心,他刚才好像在大虎挥过来的手臂上看到了针孔,这让他联想到王安,但他一点也不确定,毕竟只是飞快的扫过一眼。 大虎的这个反应就像某种印证一样。 唐沉没有错过机会,在大虎愣神的这一瞬,矮身下蹲,飞速一个下旋踢横扫大虎下盘。 这是跆拳道里的一个招式,比形意拳他当然比不过大虎。 大虎太瘦了,看上去一阵过大的风就能吹倒,何况被人结结实实的一脚,出其不意劈到他腿上。 底下观众彻底没办法淡定了,帅呆了有没有! 大虎不愧是大虎,不是小虎那样的绣花枕头,眼看要摔倒的时候,他伸手撑住了,没让自己太难看。 稳住身型抬起头的大虎,眼里的光像淬过毒的刀子,让唐沉想起他曾经在巴西看过的一场斗牛。 “你找死!” “看来你真的吸毒。” 过招时,大虎行动没有之前敏捷了,也许被唐沉一脚踢得不轻,但是他的拳头还是虎虎生风的。 很快唐沉就处在了下风,他本来就不是大虎的对手。 身上已经挨了两拳,很疼!面对这个被他激怒了的大虎,他可不敢躺平了在台上任揍。 人一恼怒,往往破绽就比较多,利用大虎的这些破绽,唐沉把战局慢慢往擂台边引,准备假装一不留神摔下台。 大虎要敢追下擂台单方面揍他,他就能打110,这不叫拳脚无眼,这叫蓄意谋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战局越来越接近擂台边缘的绳索,但是…… 从头顶天窗漏下来的阳光很耀眼,不知道角落里的谁用了一面镜子,一小束阳光被反射到唐沉的眼睛上,他条件反射性地侧头闭眼,行动慢了半拍,大虎一拳击在他头侧。 按理说他不至于被一拳打晕,因为他的手臂在前面格挡着,消减了很多力量。 可是这一拳砸下来,他就是头晕得厉害,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倒是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痛。只觉得全身僵硬,眼皮沉重,怎么睁都睁不开。 耳朵里所有的嘈杂和喧嚣都没有了,安安静静的空间里,有人在他的身边读书,一句一顿,语速偏慢,声音低沉。 “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首孝悌,次见闻……” 这明明就是陈清晏的声音,比现在多了几分磁性,不对,这是十年后陈律师的声音!紧接着,一声轻微的门响,咔哒。 读书声停了。 一个年轻的女声:“陈先生,你对你哥真好,一年了,要放在别人身上,别说天天过来陪伴,恐怕这治疗早放弃了,看不到希望,每天花这么多钱。” “你误会了,这花的是他自己的钱,麻烦你换吊瓶手轻点,谢谢。” …… 陈清晏跑进格斗场,看到台上那一幕,他一下子就疯了。 他也被人打过,很疼很疼,他知道疼过去就好了,可是这要换成唐沉,他没办法想象,也没办法忍受,唐沉那么优秀,他一直那么骄傲。 陈清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推开人群跑过去的,有几个人过来拦他,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力气可以这么大,挣脱开了。 他跑上台扑到唐沉身上,大虎已经红了眼,一脚一脚落在陈清晏后背。 第79章 唐沉眼睛闭着, 呼吸清浅,除了满头满脸的湿汗,真的像睡着了一样。有一滴汗停留在他的嘴角上,圆润的水珠折射出阳光七彩的颜色。 陈清晏一只手紧紧攥着唐沉的衣服,攥到指甲发白,后背的疼痛让他意识模糊,疼一疼就过去了, 他告诉自己…… 唐沉醒来的时候,目光对上雪白的天花板, 白得一尘不染,他直直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耳朵里持续回荡着嗓音低沉的三字经。 “你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唐沉的意识回笼, 转头看见一个护士,“这是哪里?” “医院啊,你之前晕过去了。” 唐沉记得他之前正在格斗台上跟大虎过招, 千钧一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正要从床上坐起来,细微的动作牵扯到腹部,扯出一阵剧痛,唐沉低头,看见自己的肚子上缠着纱布,他抬手摸了摸, 受伤了! “伤处已经处理过了, 你伤得不重, 和你一起被救护车拉过来的那个男孩子伤得比较重。” 唐沉不知道一起拉过来的另一个男孩子是谁,也不关心这个,无非是恰好跟他赶上同一趟救护车的受伤者。 他用手压着肚子慢慢坐起来,环顾四周,白色的房间,蓝色的一次性无菌单,护士在一边侧对着他整理纱布、剪刀、消毒液之类的物品。 没有吊瓶,没有输液管。 医院,又是医院,他现在十分的厌恶医院,他皱起眉头。 这里跟他方才看到的医院一点也不一样,方才,他有半分钟的时间睁开了千斤重的眼皮,之前说话的那个女人出去了,室内又恢复宁静,有读书声慢悠悠重新响起,他看见头顶悬挂着的吊瓶,连接着长长的输液管,延续到他的手背上。 扭头,看到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帘半开着,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眼睛涩痛,那个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头在看文件,嘴里不急不慢背着《三字经》。 长高了,腿变长了,气质变硬了,跟十六岁的陈清晏一点也不一样。 很快,他的意识和眼睛重新被黑暗席卷。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唐沉慢慢靠向身后的墙,他现在不想动。 难道因为他曾经坏事做绝,重生是假的,他以为自己灵魂出窍看到的一切都他妈是假的!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重生,哪有什么灵魂。 可是为什么,他此时此刻可以清晰地看到,感受到,触摸到十七岁的空气阳光,还有他自己。 呵呵呵,牛逼了! “同学,醒了就别坐着了,这里是观察室,那个男孩转到病房去了,你去交一下治疗费,联系那个男孩的监护人过来办住院手续。” 护士抬头见唐沉坐在那里发呆。 唐沉:“我又不认识他。” “不是那个外国人说他救了你?!” 外国人?唐沉前后一联想,这肯定是艾德里安。 “那个外国人呢?” “叽里呱啦的我又听不懂,话还特别多,让他在外面等着呢。” “麻烦你把他叫进来,我跟他交流一下。” 他自己说的这前半句话,猛然间让唐沉想起另一句话——麻烦你换吊瓶手轻点。 突然间他想砸东西,手边没有摸到趁手的。 艾德里安进来见唐沉醒了,一下子放松下来,“唐,我很抱歉,你没事就好,公司有急事,可是你们两个都没醒,医院不让我走,让联系监护人,你知道的,你的家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虽然我拿着你的手机,可是我解不开密码锁。” 唐沉从艾德里安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你说谁救了我?” “我不认识他,但是你知道吗,要是有人这样对我,我愿意带着我所有的资产嫁给他,有人拍了视频,发群里了,你进武馆的大群就能看到。” 唐沉上下扫视着艾德里安,就这块头,和几欲爆体而出的雄性荷尔蒙,一般人想驾驭难度相当大, “要是我,我娶资产就行了,人必须得退回去。” “或者我娶他,这没有区别。” 这种说法,唐沉只能想到一个人,他点进群,找到那个视频,果然…… 只有这个呆子能做出这样的傻事。 群里人说的话好……操/蛋! 「emmm,我看到了什么,旷世绝恋!!!」 「我艹,唐沉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这绝逼是真爱了。」 「草草草,脑补停不下来怎么办,我脑子里已经有一篇一百万字的虐恋情深故事成型了~」 「两男的,你们这样说真的好吗?小声bb」 「兄弟,没听说现如今只有两男的才有真爱。」 …… 唐沉伤得不重,勉强能下地,走慢点不碍事。他从观察室出来扶着墙慢慢走着,走一步,扯到腹部就疼一下,走到陈清晏的病房门外,病房门半开着,他看到里面有三张病床,陈清晏躺在最里面的那张病床上。 眼睛闭着,不知道是因为医院病房的环境,还是纯白的床单被罩,还是身上的病号服,看上去很虚弱,护士正在给他扎针。 唐沉没有进病房,他一步一顿去了医生值班室。 陈清晏的主治医生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见唐沉是个同样挂彩的小伙子,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对晚辈的斥责, “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打架斗殴,年轻就不拿身体当回事,以为年轻是本钱,我告诉你们,年轻不是本钱,是恩赐,不是用来糟蹋的,要珍惜。” “谢谢你,请问我…”唐沉一时之间很不习惯这个称呼,“我弟的病情怎么样?” “亲兄弟?”看外貌不像呀。 “是的。” “打电话通知你父母,尽快过来。” “不是,医生,我弟伤得很重吗?” “后背断了两根肋骨,肋骨的断端戳破了胸膜,血气胸,未成年人,我这里有些手续要你父母过来才能走。” “要做手术吗?” “要。” “请你们先换个条件好些的病房,要单人间。” 医生看过来一眼,“等你父母过来,让他们跟我提要求。”你说了又不算。 看吧,未成年就是这么卑微! 唐沉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扶着墙壁再一次来到陈清晏的病房外,人醒了,鼻腔里插上了氧气管。 他又一次没有进病房,来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这个阳台是吸烟区,上面摆放着几盆绿色植物,几把椅子,和一个垃圾桶。 已经到了下午,太阳没那么炽热了,天上有乌云在慢慢聚拢。 手机在手里转了几个来回,唐沉在想,打给谁呢。 本来他的想法是,打了就打了,挨几下没关系,他自己技不如人是真的,最主要的是,看在他师父的面子上,他没怎么想动大虎。 可是现在,受伤的人不是他,他没有办法咽下这口气,他要能咽下这口气他就不叫唐沉。 他还是打给了唐林海,“爸,我被一个社会混混打伤了,要住院,你过来吧。” 在唐林海的印象里,从来都只有唐沉打别人的份,除了他,唐沉没有挨过其他任何人的打。 挂了唐林海的电话,唐沉坐在小阳台的椅子上,拨陈清晏的电话。 “唐沉。”那边声音有些虚弱和急切。 “嗯。” “你醒了,没事吧?” “你在哪里?”唐沉答非所问。 “在……你真的没事吗,医生怎么说?” 唐沉:“医生说我断了两根肋骨,弄出了血气胸,要住院做手术。” 陈清晏不说话了,医生刚刚过来了一下,他问了自己的病情,唐沉明摆着是在说他。 唐沉听着手机听筒里传出的呼吸声,比往常粗重和滞涩了好多。 “我在XXX医院,你不过来照顾我吗?” 陈清晏从手机里听见唐沉身边几声鸟叫,估计在一个露天的地方,心想是不是唐沉伤得不重,可以下地走路的。 唐沉:“不说话我挂了。” “别,唐沉,我想见你。” “等着吧。” 唐林海来得很快,差不多十分钟的样子,按从公司到医院的路程,唐沉肯定唐林海飙车了,没准连飙车带闯红灯过来的。 唐林海一身很正的西装,过来看见唐沉好好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焦急消失了,换上几分怒气,皱起眉头。他可是扔下公司很重要的工作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上一世,唐沉从来没有体会到过唐林海对他的关心,或许不是没有过,只是他不懂。 或许那个人一直在他身后,他累了的时候,可以依靠和求助。 “不是我,是清晏,他替我挨了揍,医生说要叫家长。” 唐林海很快办好了住院的各项手续,陈清晏也转去了条件好的单人病房。 他再次来到这个小阳台上,唐沉还在这里坐着,乌云遮住了太阳,眼看就是一场阵雨。 “说说吧,怎么回事?这种程度可以报警。”唐林海坐到唐沉身边的椅子上。 “武馆里的一个人渣,仗着自己身手好。” “你想怎么处理?” “我想找人给他打一顿,伤势一定要让他住院,也许有可能,医生在做血检或者尿检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他吸毒。” “好,这事你别参合了,快开学了。” 父子俩就这样坐着,半响无话,唐沉转过头来:“你不走吗?公司没事了?” 唐林海微微皱起眉头,这嫌弃的语气怎么回事,“你不去病房陪着清晏,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马上就去。” 唐林海站起来,“我去病房看看。” 唐沉:“你来了去了不影响人休息?还得费力气问候你。”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第80章 有个女人来吸烟区吸烟, 大红的嘴唇, 大红的指甲,细长的烟, 眼睛一直在影影绰绰看唐沉。 即便心事重重,唐沉仍然感觉到了那道视线,“大姐, 有事吗?” “弟弟, 你长得真好。” 唐沉呵呵呵笑了,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听到别人的夸赞,也是一件能让心情有所好转的事情。 即便是一个陌生人,即便这样类似的夸赞已经听惯了。 唐沉:“谢谢。” 唐沉站起来, 行动迟缓地扶着墙走向陈清晏的病房。 这间病房的条件比之前的好很多,安静, 宽敞。 躺在病床上的陈清晏听到声响睁开眼睛, 他一直在等唐沉,此刻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唐沉脸侧有一块瘀青, 气色还好,腹部的衣料微微隆起, 隔着衣服能看到清晰的纱布缠绕的轮廓。 唐沉转身关上门,拉了把椅子靠近陈清晏坐着。 陈清晏:“肚子上很疼吗?” 唐沉:“不疼。” 陈清晏从薄被底下伸出手, 过来够唐沉的手, 唐沉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就差那么一点够不到。 唐沉抬手递了递, 顺势倾身过去,近距离看着陈清晏的眼睛:“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陈清晏把他的手拉到被子底下,一根根抚摸着手指,眼底有笑意漾出来,没明白他这没头没尾一句话的意思,“什么?” “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喜欢我吗?” 要不然呢,这辈子还好说,他在陈清晏跟前的人设一直挺正面,可是上辈子呢,如果他刚才晕倒后看到的一切是真的的话,别跟他扯什么兄弟情,这他妈是浮云。 陈清晏:“我又没觉得你长得好看。” 闻言,唐沉愣了下,没想到这样的答案,这呆子玩他! “那你觉得《三字经》好听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教昊昊念《三字经》?” “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不懂仁义忠孝?” “我没有。”这帽子扣大发了。 唐沉一寸寸靠近他的脸,慢慢的,说话时的气息喷在他的嘴唇上,“我等下给你读《三字经》当催眠曲好不好?” “你读什么都行。” 陈清晏向上抬起下巴,两张嘴唇的距离拉得更近,他探出舌尖舔到唐沉的嘴唇上,触感像果肉饱满的橙子,带着诱人的馨香。 “不疼了?” “不疼。” 唐沉凑近来,压下去,小心翼翼地吻着…… 假的也好,梦也罢,他就是乐意活在这里。 傍晚的时候,下了场阵雨,打开窗,空气湿润又清新。 病房里来了很多人,唐芙来了,王奶奶带着昊昊来了,陈雨芳也来了,一时之间热闹又温馨,唐沉从病房出来,到小阳台上躲清静。 雨过天晴,云开月明,夜空上有闪亮的星辰,像一块繁花似锦的幕布,兜头罩下,特别容易让人迷失。 突然之间,唐沉想抽烟。 “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唐芙找过来了,夜风吹动她长长的裙摆,她抬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 “你怎么出来了?” “清晏看不见你了,让我出来看看。” “你昨天过去,小榴好些没?” “好多了,我还带她出去,在公园里玩了会,磊哥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你过去看着点昊昊,别让他上病床,清晏身上有伤,我等下就过去。” “嗯。”唐芙转身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说:“哥,你没事吧?” “没事。” “等清晏出院了,你可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不然,这会躺在病床上的可是你。” “我知道。” 谢?要怎么谢!他好像还欠着一个承诺,还是不止一个?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叮”一声响了下,唐沉摸出来点开。 陈清晏:「在哪里?」 唐沉:「唐芙不是告诉你了。」 陈清晏:「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不是。」唐沉摸了下自己肚子上的伤,比下午的时候好多了,走路基本不疼了。 陈清晏:「那你是不是嫌人多太吵,我等下叫他们回去。」 「不是,出来透透风。」 发过去后,唐沉又补了条:「小芙说,等你出院后,让我谢你。」 「我又没叫你谢我。」 发过去后,陈清晏觉得这机会好像不能浪费,又补了条:「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唐沉:「我请你喝葡萄汁。」 再坐了会,唐沉走回病房。病床被摇起来了,陈清晏靠坐在床上,身前架着一张小床桌,昊昊跪在凳子上,扒着小床桌,笑嘻嘻地跟他哥哥说话。 “哥哥,你要痛的话,我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唐芙拉着昊昊的小手,边逗他边给他剥龙眼,水果是陈雨芳带过来的。陈雨芳正在和王奶奶聊天。 唐沉进病房蹓跶了一圈,又出去了,陈清晏眼尖地看见他把陈雨芳放在桌子上的车钥匙顺走了。 唐沉揣着车钥匙走进电梯,陈清晏的微信很快追过来, 「我看见你把我妈的车钥匙顺走了。」 唐沉回复:「回去洗个澡。」 今天在格斗场出了那么多汗,他闻见身上的衣服都臭了。 陈清晏:「病房里能洗澡。」 「给你拿几件换洗衣服。」 「不是,你身上的伤能洗澡吗?」 「护士说用保鲜膜缠起来,伤处不见水就可以。」 「开车小心。」 唐沉坐电梯下来,找到车,坐进去发动,就是之前被他开去警察局的白车。车子开出医院大门,汇入川流不息的马路。 他之前听陈雨芳说,唐林海带着唐泽去应酬了,家里果然没人。他洗完澡,换了身衣服,进陈清晏的房间,拿了几件衣服装袋子里提着。 车子重新上路,唐沉降下驾驶座这边的车窗,夏夜雨后的凉风吹进来,吹倒他半湿的头发。洗完澡一身清爽,感觉绕在心头的晦气都散了不少。 唐沉没有直接回医院,借着雨后凉风带来的清爽,他开车兜着风在纵横交错的马路上穿梭。不知不觉间,车子停在Z市中心区的一条老街上,车窗对面是一家有些年头的博物馆,这个时间关着门。 十年后,这个博物馆已经不在了,这里耸立起了沉宇集团的办公大楼,他每天都要出入这里上下班。博物馆的门前有一棵榕树,原来这棵榕树这个时候就在了,十年后已经是一棵老树了,根须垂绦。 不知道是哪里的蝴蝶轻微地煽动了下薄如蝉翼的翅膀,恍惚间,唐沉想起一件他本来已经忘记的事情。 有一次他受邀参加一家企业的年终酒会,陈清晏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和这家企业的法务部有合作关系,陈清晏也被邀请了。 那个时候他有好几年没见陈清晏了,看着他人模狗样的他就不痛快,也有些喝大,他找机会泼了陈清晏一身酒水。 上了趟洗手间回来,他发现自己这边桌上的酒不见了,都被换成了果汁。 那时他一点也没有在意这个细节。 第81章 试想一下, 上一世他就那么死了, 偌大的家产会落在哪里,他可没有年纪轻轻立遗嘱的习惯。当年, 在唐林海这个受害人的最大限度不追究责任的态度下,唐泽只判了五年,那一年, 是不是应该出来了。 唐沉没有在这里呆太久, 很快,车子重新启动, 开去了前燕村附近的那条小吃街,他记得陈清晏挺喜欢吃这里的黄焖螃蟹。 回到医院,一进病房, 昊昊就闻见了螃蟹的香味,跑过来拉着唐沉手里的袋子, “唐沉哥哥, 你是不是买好吃的了?” 唐沉:“想吃吗?” “想吃。”昊昊腆着脸。 “叫哥哥。” “哥哥。”昊昊叫得可大声了。 昊昊吃了两只螃蟹,被王奶奶硬抱走了, 小家伙嚷着不走,要跟哥哥睡这里。 夜深了, 陈雨芳也载着唐芙回去了。 和陈清晏的病床并排放着一张陪护床,唐沉从拿过来的袋子里取出一条床单铺在上面, 他睡不惯医院里的床单, 消毒水味太浓。 “唐沉, 你以后还去精诚武馆吗?” “去, 为什么不去。”做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半途而废。 “开学就高三了。”其实陈清晏更担心的是唐沉碰上大虎。 “那又怎样!” 唐沉坐到这边的椅子上给陈清晏剥螃蟹,剥好后喂进他嘴里,陈清晏每次都要有意无意嘬一下唐沉的手指尖。 “好吃吗?” “好吃。” 正其乐融融呢,护士进来换吊瓶,看到这场面,没好气训道:“不知道螃蟹是腥发之物吗?这身上这么重的伤怎么能给吃?!” 唐沉:“……” 大姐你怎么不早说! 然后就是,陈清晏看着唐沉自己剥给自己吃。 …… 很快做了手术,年轻身体恢复快,陈清晏在开学之前出院了。 天气没那么炎热了,唐家后花园里的菊花开得遍地都是。唐沉已经很少有心情弄直播了,不过,偶尔闲来无事他会画两笔,比如现在,他坐在花园里的椅子上,腿上放着素描本,手里的铅笔正在素描本上描摹。 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惹得前面蔷薇藤下看书的陈清晏抬眼向这边看过来。 唐沉接起电话:“萧沛?” “我家的桃子熟了,想邀你们明天过来吃桃子。”萧沛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好心情。 唐沉仿佛能从他的声音里看到硕果累累的桃树,突然就来了兴致,“发张照片过来看看,你家的桃子。” “我朋友圈里有,但是我可以给你发一张独家的现拍。” 唐沉:“疯子有没有找过你?” “前一阵我们偶然碰上,出去玩了两天。” 唐沉勾起嘴角笑了,怪不得徐锋上次给他打电话阴阳怪气的,说他一发小喜欢上了男人,问这事是不是很变态。 挂了电话,唐沉抬头问陈清晏:“徐锋说,他一发小喜欢上了男人,问这事是不是很变态,你说呢?” “徐锋他自己不是都喜欢萧沛?” 唐沉:“你说呢?” 陈清晏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绿叶间筛下的天光,“爱情就是它本身的意义吧,很简单,没那么复杂。” 转头见唐沉又开始在素描本上唰唰唰画,陈清晏问:“你在画什么?” 小哈的儿子小花从玻璃房里跑出来,绕过一丛菊花,跑到陈清晏的脚边,找了块阴凉地,爬下来歪着脑袋开始睡觉。 唐沉笑道:“画你。” 陈清晏被这个笑容电到了,天光树影花香一瞬间成了陪衬,他觉得口渴。 “你上次为什么说请我喝葡萄汁?” “你不是喜欢吃葡萄,怎么,想喝吗?” “我就是有点渴。”想吻你。 唐沉拿着铅笔的手指了指不远处树影婆娑中的玻璃房,“玻璃房里有水,你先去喝,葡萄汁我晚上再请你。” 陈清晏喝完水过来,看到唐沉很认真地在纸上描摹,他见过唐沉的画,知道唐沉画画有功底,一下子就好奇起来,他只见过唐沉画的小狗,不知道自己会被画成什么样子。 在唐沉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他问:“我要不要摆个姿势,方便你画?” “随你,但是姿势不好看,画出来丑,别怪我。” 陈清晏不觉得自己长得帅,至少和唐沉比起来差远了,他还是尽量摆了个自己认为好看的姿势,以免画出来的效果太对不起唐沉的画技和眼睛。 手里捧着一本书,对着唐沉的方向是侧颜,据说四十五度角最好。 可是陈清晏不知道自己对“四十五度角”有误解,人家说的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他在四十五度角低头看书。 手里捧的书是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一本《三国演义》,书翻了四五页了,维持一个姿势挺累的,“唐沉,好了没?” 唐沉把笔一放,站起来活动腿脚,“好了,你过来看。” 陈清晏放下书,走过去,满心满眼的期待仅仅化为了唐沉手里白纸上的小狗。 白纸上,小花歪头睡得挺美,一动不动,毛色黑白相间,画得挺生动,毛茸茸一团。 陈清晏狭长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你不是说画我!” “画你……脚边的小花,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 陈清晏不服气:“你是不是只会画小狗?” 就陈清晏目前的水平,还跟他玩激将法,唐沉十分不屑,“你是不是连小狗都不会画?” 陈清晏不说话了,沉默片刻,又说:“你这小狗画得很好,跟小花很像。” “画的就是小花,不像小花应该像你?!” 陈清晏:“你今天怎么总怼我?!” 唐沉:“你每句都这么赶上了,没办法。” 他刚才确实是准备画陈清晏的,可是落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画了,十年后陈律师的脸和身型会不受控制地从脑海里浮现,印到他眼底,他到底要画哪个,画眼前看到的还是眼底印上的,或者画个两者结合的。 最后他决定,他妈的哪个都不画了,画小狗。 话说完了,见陈清晏低着头的样子,他又起了丝心疼,凑过去说:“给你看张照片。” 其实陈清晏没生气,他就是在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惹唐沉不开心了。 闻言,听出来唐沉的语气好转了,他的眼睛立马亮起来染满笑意:“什么照片?” 照片拍的是树上的几个桃子,在墨绿色的叶片间缀着,饱满,嫣红,惹人垂涎。不知道是不是拍照者特意挑的角度,最靠近镜头的那个桃子,看上去是一个完美的心形,三维立体的心形被锁在手机屏幕上。 这是萧沛刚才发过来的照片。 如果这里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陈清晏觉得他一定会吻唐沉。 晚上的时候,唐沉如约请陈清晏喝葡萄汁,地点在陈清晏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没有唐沉的房间大,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唐沉觉得窗户上的风铃声挺好听。 窗户开着,海风从远处吹过来,风铃轻轻摆动,声音清脆悦耳。 桌面上两个杯子,唐沉每个杯子里倒半杯,简单干脆说了一个字:“喝。” 刚洗过澡的陈清晏坐在椅子上,刚洗过澡的唐沉坐在陈清晏的床上。 唐沉刚才拎着一瓶葡萄汁和两个杯子走进来,当然这瓶不是真的葡萄汁,只是看起来颜色像葡萄汁的鸡尾酒,唐沉上次调过,就陈清晏喝了后的状态来说效果还行,这次他事先调了一整瓶。 陈清晏举杯,倾身过去碰了下唐沉的杯子,他觉得这个时候需要点这样的仪式,然后说了句唐沉上次说过的话:“明年春天外面的樱花还会开吗?” “会!” 唐沉抬手仰头,一口气干掉半杯,火辣辣的酒液刺激着味蕾,一种畅快的放纵的感觉,醉也好,晕也好,不管了。 放下杯子,他看到陈清晏皱紧眉头,像喝毒药一样的痛苦表情把酒往嘴里灌。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葡萄汁?” 陈清晏把空了的杯子倒过来给唐沉看,意思是说他喝完了。 “一开始看到颜色有点猜测,我愿意陪你喝,不过你不能喝太多。” 第82章 唐沉没有喝太多, 就两杯。不是他不想喝了, 而是他开始头晕,窗上“叮铃铃”的风铃声听起来越来越遥远。 陈清晏起身走过去扶住他, “怎么了?” “头晕。” 十年后他的酒量很好,即便是上一世的十七岁,他的酒量也没到这种地步, 一杯倒。 陈清晏蹲下去给他脱脚上的拖鞋, “别喝了,上去躺会。” 唐沉用手支着头皱起眉头, 曾经他经常醉酒,喝醉后也不是这样的症状,这让他想起重生后的前几次, 他也是这样的头晕,之后发生了什么? 唐沉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顺着陈清晏搭在他后背的手倒床上, 头一沾到枕头, 意识就被滔滔黑暗冲淡,黑暗来得特别汹涌和浓烈。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一瞬间,依然是身体僵硬, 睁不开眼睛,脸上压着氧气罩。身边有人在说话, 声音很遥远, 慢慢的, 变得清晰…… “……你霸着沉宇不放想干什么?” “你这么处心积虑, 虎视眈眈,想干什么?沉宇跟你有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他吗!有本事你叫他起来,向董事会交代,我是股东大会投票选出来的首席执行官,你凭什么否决?” “不是我否决,我仅代表沉宇集团最大股东唐沉先生行使投票权。” “你说谁?一个植物人!投票?!” “要看授权书吗?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试图跟一个律师争论这方面的问题,对你没有好处。” “授权?!少他妈鬼扯了,姓陈的,听说当初的法务外包招标唐沉可是第一个就把你刷了下来,他会向你授权?你算什么东西!” “那么唐先生你算什么东西?你身上监狱里的霉味儿还没散干净!” “说白了,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咱俩是一类人,要不然你这么守着一个活死人干什么?!难不成真的等着他醒来对你感恩戴德,哈哈哈,你是受虐狂吗!” “你管好自己就行,管太多容易短寿。” “你当初不也被他整得像个丧家之犬,其实咱俩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完全可以互利共赢……” 唐沉静静躺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能不能睁开,他不想睁开,他怕睁开眼睛,他就再也回不到那个窗上有风铃的陈清晏的房间了。 “唐沉。” 有人在叫他,是十六岁时陈清晏的声音,唐沉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陈清晏放大的脸,陈清晏靠过来正在晃他的肩膀。 “看你睡得不安稳,起来喝碗醒酒汤。” 唐沉坐起身的同时,看向一旁的窗,窗上的风铃“叮铃铃”迎风摇摆。鼻端是微腥的海风,没有消毒水味,脸上也没有压着氧气罩。 有人捧着碗递到他嘴边,唐沉张开嘴,就着陈清晏的手一口一口喝着,眼睛落在他脸上,脸上有不正常的坨红,眼里雾蒙蒙的,他想起之前陈清晏喝了三杯。 “你醉了?” “我没醉,你才醉了,快喝。” 唐沉摸向陈清晏的头,头发软软的滑滑的,很乖的样子。陈清晏很享受他的抚摸,干脆把碗放到床头柜上,整颗脑袋抵在唐沉胸前让他摸。 唐沉:“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比我还毒。” 陈清晏在他胸口蹭了蹭,“什么?” “没什么。” 唐沉回忆了下,十年后的陈律师,在他面前一直是木讷的,所以他一度很怀疑他的专业水准,律师要是不善言辞,怎么赢官司,业界的风评很多时候也会有偏差。 唐沉感觉有张温软的嘴唇,从他的胸前开始,蹭到脖子。 陈清晏边吻边说话,声音带着甜腻,“唐沉,你说过要谢我,还有,那次打赌你输了,你说会答应我一件事。” 唐沉闭上眼睛,他很享受,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上次。 “你想说什么?” 那张嘴唇到了他的嘴边,“咱们今晚试一次好不好?我一定轻点。” “试什么?” “唐沉,你故意的!” “难道不是应该有来有往。” “这次先你,你要是实在想,下次换我,好不好?” 唐沉没再说话,把他的头往下按。 没来由的,在脑子被冲击得一片空白时,一丝酸楚从心头升起,欠下的,总要还吧。 暗夜无声,窗外的海面上波涛汹涌。 “疼吗?” “滚!” “我陪你去洗澡?” “滚!” “这是我的房间,你让我滚哪去?” …… 在唐沉已经快要忘记窗台上的漂流瓶时,他又捡了个漂流瓶,在唐宅后面的海里,葫芦形状的玻璃瓶,里面仍然是粉红色的纸叠千纸鹤。 五个了,巧合绝对不带这样的,他隐约有种猜测,可是他不想打开确认,或者说不敢打开,他怕这是潘多拉的魔盒,会释放出世间所有的邪恶。 “唐沉,发什么呆?”陈清晏从背后撩了他一头水,“你看,我会游泳了!” 水花在唐沉的头顶上崩开,他抹掉脸上的水回头看,陈清晏光/裸的上身在阳光下泛着丝滑的小麦色,“要我夸你吗?” “不,应该我夸你,你教得好!” “嘴巴这么甜?”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甜些。” “你吃糖了?” “你又捡了个瓶子!”陈清晏看到了唐沉手里的漂流瓶,“不打开看看吗?” “这瓶子你扔的?” 陈清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开玩笑说:“是的,我晚上睡着后扔的。” 蔚蓝的海面在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沙滩细腻,上面一个遮阳伞下放着躺椅,桌子,和果汁。 不远处一棵椰子树底下,唐芙带着两只小狗在玩沙子,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故差点溺水,她有些怕水。 …… 暑假结束了,顺便带走了一年中最热的两个月,在开学最初的一周里,大家都是蔫了吧唧的,就像教室外面中午的大太阳依旧恋恋不舍炙烤着初秋。 放学时间也差不多是下班时间,地铁站里很多人。 “热吗?我去那边给你买个冰激凌?” 陈清晏手里提着两个书包,问走在他身边的唐沉。 两人正在进地铁下楼梯,秋老虎很厉害了,这个时间,人多的地方还是有些燥热。 唐沉穿着校服,袖子挽到肘关节上面,露出半截白花花的手臂,肌理分明,脸和手臂一样白。 就是脸上萦绕着一丝不耐烦。 放着车库里的车落灰,每天只能挤地铁,遇上这样的天气谁都会不耐烦。 唐沉要去精诚武馆,骑自行车太远了。 唐沉:“不想吃。” 陈清晏:“这一阵过去就不热了。” “我的生日在初冬,还要很久。” “快了,很快的。” 地铁里没有空座了,两个人扶着扶手站在中间。 唐沉:“今天的数学作业你替我写。” 陈清晏:“数学老师能认出笔迹。” “你上次不是挺会仿我的字?” “不行,作业还是要自己写,要是哪道题不会,我可以给你讲。” “行,你先讲一遍,然后再替我写。” “唐沉,这样不好。” “练拳,手疼。” 从出站口出来,两人在一个岔路口分开,临别,陈清晏说:“回去时我还是在这里等你,要是你先到,就等一会。” “你上次说王奶奶身体不舒服?” “我等下带她去医院看医生。” 前面是红灯,唐沉站在路边等绿灯,扭头看见陈清晏细长的背影,套着宽大的校服,手里拎着两个黑书包,头顶,夕阳如血。 唐林海跟他说,大虎不但吸毒,还贩毒,已经进去了,案件还在调查中。这件事情没有传开,武馆知道的人不多,每天的日子都很平静。 越来越像一场美梦。 晚上从武馆出来,走到说好的十字路口,唐沉发现陈清晏还没有到,这不合常理,以往每天都是陈清晏先到。 看了眼时间,唐沉才发现原来他来早了,对了,他今天提早结束了武馆的课程。 身后是一家咖啡厅,外面一排遮阳伞下摆着露天座椅,唐沉走进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出来坐在外面等。 目光注视着街对面,路灯与霓虹璀璨,十字路口,车流人流如织。 他的身侧摆放着一盆高大的绿色植物。 咖啡喝了一半,时间很准时,他远远地看见陈清晏出现在街对面那条路上,越走越近。在明亮的路灯下,身上穿着跟他一样的蓝白校服,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黑色的贝雷帽,那是他的帽子,他有一次戴去了前燕村,没有戴回来。 不对,哪里不对了?不只是帽子,他之前没有戴帽子,还有,他手里没有拎他们的书包。 唐沉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站起来没走两步,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抬头疑惑地看向对面。 陈清晏走到马路对面的一个广告牌后面,没有朝这边走,他们往常汇合的地方在马路这边。 那个广告牌在旁边一栋楼投下的暗影里,要不仔细看就看不到人。 唐沉接起电话:“喂?” 陈清晏:“唐沉,我今天不回去了,你不用等我。” “怎么了?” “我奶奶身体不舒服,我今晚睡这边陪她。” “那我的书包呢?我还要写作业。” “我妈等下过来接昊昊,我让她给你带回去。” “为什么接昊昊?” “昊昊想妈妈了,刚好明天星期六,不用上学。”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 “那我过去?” “不用不用,没做你的晚饭。” 陈清晏打电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唐沉之前走过来的那条路的方向,他过来就是想悄悄看一眼唐沉,每天都在一起就是看不够。 左边的眼睛有点朦胧看不太清,眼角有一大片乌青,隐隐抽痛。王安从戒毒所回来了,毒是戒了,人变得更暴戾了。 陈清晏带着昊昊和他奶奶去医院看了病,做完检查,带着药回来,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的王安在院子里喝酒。 跟王奶奶发生了几句口角就六亲不认发酒疯,说他这辈子算是毁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吸毒,谁还会愿意雇他工作,谁还会愿意嫁给他。 说这都是王奶奶和陈清晏害的,甚至抡起酒瓶子想动手,要不是陈清晏挡了下,酒瓶子估计就砸王奶奶身上了。 陈清晏不明白人为什么会这样,医生说他奶奶胃部的溃疡,怀疑是恶性肿瘤,目前还不能确诊,要过几天等检查结果出来。 他还没敢对他奶奶说实话。 第83章 陈清晏一直注视着通向精诚武馆的那条路, 没有注意周围。 唐沉从另一边的斑马线上穿过去,绕到他背后, 刻意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刚才他很疑惑,这呆子在搞什么, 现在越靠越近,他忍不住开始期待陈清晏看到他后惊喜过度的表情。 幸好今天武馆的课程提早结束,他阴差阳错来早了, 不然还真会被骗过去。 唐沉轻步走到陈清晏身后,“刷”一下把他头上的帽子扯下来,扣到自己头上。猝不及防的,陈清晏吓了一跳, 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这好像真的是有惊无喜了! 唐沉翘起的嘴角放下来, 立马冷了脸, 把人从暗影中拉出来,到路灯底下,左半边眼睛都肿起来了,唐沉感觉有一团火从心底蒸腾起来, 声音都带上了怒意: “说吧,怎么回事?” 陈清晏抬手遮住左眼睛,想了想, 又放下, 都被看到了还遮什么遮,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肯定不是他看漏了,他一直盯着呢。 “我不从那边过来怎么知道你原来没在家里!” “唐沉,我不是有意骗你的。”陈清晏语带讨好。 唐沉:“说吧,脸怎么了?” 陈清晏:“不小心撞门框上了,不严重,已经不疼了。” 唐沉:“王安回来了?” 陈清晏:“……” “你不知道吗?你说谎的时候眼珠会飘一下。” 当然唐沉是在胡扯,目的是让陈清晏下次说谎的时候有所顾忌。以陈清晏的性格,要能不小心撞门框上,还把自己撞成这样,那才奇了怪了! 唐沉一语说中,陈清晏蛮吃惊的,他没有否认,指着唐沉的头笑着说:“你帽子戴偏了!” 唐沉把帽子重新扣到陈清晏头上,帽檐勉强能遮住他眼角的伤,“既然我都看到了,你现在跟我回唐家。” 找个时间吧,王安是必须得教训下的。 “唐沉,对不起,”陈清晏伸手过来歉意地碰了下唐沉的手臂,“我这两天想住前燕村陪陪我奶奶。” “那我跟你住前燕村。” 他不放心陈清晏和王安住一个家里,这呆子太好欺负了,可别下次见面另一只眼睛也青紫瘀伤肿得老高。 “不用吧,被子没晒。”陈清晏想都没想就拒绝,顺便找了个超级烂的借口,唐沉喜欢睡晒过的被子,可那是天气没这么热的时候。 有些事情他不想让唐沉看到,太难看,太糟心,唐沉本来就不属于那里,他是唐家高高在上的二少爷,长得好,学习好,生活好。 本来他和唐沉之间,就是他在高攀,可是,高攀又如何,他可以用自己的一切对唐沉好。 “那算了,我走了。” 陈清晏追过去两步拉住他的衣服,“你生气了吗?” “没生气。” “明天中午我跟我奶奶去海边出摊,你来海边好不好?” “好。” 可陈清晏还是觉得唐沉生气了。 唐沉没有进地铁站,他双手插兜,沿着霓虹璀璨的街慢慢走着。这个季节只白天热,昼夜温差大,到了傍晚,已经不热了,街上店铺人来人往很热闹。 路过一家家纺店,想起陈清晏说的那个借口,被子没晒,他进去买了两床太空被,拎在手里。 走到拐角处,对面有家东北饺子馆,突然想吃饺子,他进去打包了两盒饺子。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不识路,陈清晏不愿意他跟着去,他就不会自己去?! …… 陈清晏回到家,昊昊已经被陈雨芳接走了,他刚才躲出去就是不想让陈雨芳过来时看到他脸上的伤。 “奶奶,唐沉的书包,你有没有让我妈拿回去?” 陈清晏提着买回来的菜,站在厨房门口问王奶奶。 “拿回去了。” 看到陈清晏的脸,王奶奶眼睛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清晏,奶奶对不起你,你这么好的孩子…” 说着拿来一瓶药酒,轻轻抹在陈清晏眼角周围,又从冰箱里取出个冰袋,用毛巾包着让他敷眼睛,消肿。 “没事,没事奶奶,又不严重,已经不疼了,我先炒菜。” 王奶奶没答应,一定要陈清晏敷着,“菜我来炒。” 陈清晏目光在家里搜索了一遍,没看到王安。 厨房做饭的王奶奶说:“出去了,我只盼着他死在外面别回来。” 隔了会,又说:“毒戒了就好,我不指望他养我,也不指望他养昊昊,我这把老骨头再熬十年,昊昊就大了,我就想着,他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别惹是生非就好……” 再熬十年,听到这句话,陈清晏转身站起来,走向前院,他没控制住涌出眼眶的泪,但愿老天爷能再给他奶奶十年,他多么的希望下午的时候在医院,医生说的那番话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入秋了,梧桐树开始落叶,昏黄的灯光下,院子里的矮木桌上落着几片落叶。 陈清晏抬头看,天空漆黑一片,没有星月。他拿出手机,准备发个消息问唐沉到家没…… “此啦”一声,门口方向传来铁门难听的声响,肯定是王安回来了,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没抬头,也没有看过去,继续低着头给唐沉发消息。 听着门重新被关上,有脚步声走过来,然后停到他身边,陈清晏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又要跟他找茬吗?! 刚好消息编辑完了,点发送,“叮”一声响,咦!哪来的响声? 陈清晏猛地抬头,太急了,脸上还维持着紧皱眉头的表情。 他看见唐沉,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站在他面前,他是真的不想唐沉过来的,可是现在,他没有办法否认溢满心头的喜悦。 唐沉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被子压着桌面上的落叶,“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用的是问罪的语气,一进门就看到人坐在这里假装看不见他。 “我以为是王安。” 陈清晏站起来,看了眼身后的厨房,凑过去悄悄拉他的手,“怎么又过来了?” “你说没晒被子,我买了被子,你说没做我的晚饭,我带了饺子,我又没说我不过来。” “这饺子什么馅的?闻着好香,我奶奶在做饭,还没吃。” “什么馅的又不关你的事,一盒我的,一盒王奶奶的,你闻闻就好。 ” 陈清晏笑到眼睛疼。 唐沉这会心情好多了,看到陈清晏眼角的伤也不觉得闹心了,因为出过气了,这趟也算没白来。 他刚才一走进前燕村就看见王安了,正在路边摊喝着啤酒撸串,看上去蛮自在的。 他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让一位阿姨帮忙照看着,走过去二话不说抓住衣领将人提起来,王安腿边的凳子“哐”一声倒了。 唐沉提着衣领将人拖进不远处乌漆麻黑的窄巷里,王安看着不矮,骨架也不小,许是吸毒戒毒掏空了身体,唐沉觉得太他妈弱了,以至于他招呼上去的拳脚都没敢用全力。 打完了,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唐沉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对着地上的人扔了句话:“我有个哥们,公司在招保安,你要是找不着工作,来找我,我可以看在陈清晏的面子上,让人把你安排进去。” 艾德里安的公司有没有在招保安他不确定,但是塞个人进去应该不难。 王安是个不安定因素,只有王安安定下来,王奶奶和陈清晏才有平静日子可以过。 饺子是荠菜猪肉馅的,说好的不给陈清晏吃,陈清晏还是吃到了,并且吃了不少,因为唐沉买太多了,陈清晏一高兴就吃得停不下来,谁让这是唐沉买的。 三个人吃完饭,王安还没有回家,王奶奶给在锅里留了饭菜。 唐沉洗完澡就躺床上了,陈清晏这里有他的睡衣。他买回来的被子,一床放王奶奶屋里了,一床拿了过来,陈清晏给新被子套上干净被罩,扔到唐沉身上,唐沉拉过被角一闻,被罩上有阳光的味道。 “你现在就睡吗?不写作业?” 唐沉:“我的书包又不在这里。” 这可真是的,书包被拿回去了,人过来了。反正明天星期六,不写就不写吧,陈清晏没有再劝。 “你这眼睛不再拿冰袋敷下吗?” 陈清晏抬手摸了摸,感觉没多疼也没多肿,“应该不用了吧。” “我看还肿着,两只眼睛对比明显不一样。” 陈清晏放下手里的书包,走过去靠近唐沉,像吃到了糖的孩子,“这么关心我!” 躺在床上的唐沉扭开头,“走开,你这眼睛太丑了,影响心情。” “那我关了灯。” 第84章 外面传来两声王奶奶的低咳。 唐沉感觉在他脸上亲吻的嘴唇变得迟涩, 然后停在他嘴角, 房间里关了灯,他从呼吸频率里听出陈清晏变得沉重的心情,“怎么了?” 陈清晏翻身躺平, 和唐沉挤着同一个枕头, 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说:“唐沉, 医生说我奶奶可能是胃癌。” 唐沉微合的眼睛猛地睁开,上一世, 关于王奶奶,他没有一丁点记忆, 怪不得今天晚上的陈清晏给他的感觉总有点感伤,即便他在笑的时候。 “确诊了吗?现在胃癌也不是不治之症, 治愈率很高。” “还没有确诊, 医生说怀疑, 要等过几天的检查结果出来。” “那多半没事。”唐沉很干脆地说道。 陈清晏转身向唐沉这边侧躺,手沿着肩膀往下,摸到他的手,“你怎么知道?” “王奶奶是好人。” “你也是好人。” 听到这句话,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 唐沉久久没有回神。 陈清晏起身开灯,出门去冰箱里拿冰袋敷眼睛, 回到房间, 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对唐沉说:“我刚才看到王安, 好像被人打了, 两只眼睛肿得比我还严重!” “有可能他撞门框上了。” 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把陈清晏手中冰袋上的冷气吹到唐沉胳膊上,他把被子往上掖了掖。 …… 过了几天,王奶奶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不是恶性肿瘤,只是良性的胃息肉,虚惊一场的感觉,就像小别胜新欢一样令人欣喜,尽管医生说要做个小手术,把息肉切除。 王安一直没有因为工作的事找唐沉,慢慢的,唐沉就忘了这件事。自从王安回家,陈清晏也很少去前燕村的家里。 今年的第一场初雪下得很早,在唐沉生日的前一天,唐沉想不起来上一世的这一天有没有下雪。唐家别墅外面的樱花小道上,雪落在樱树上,仿佛又一个春天来了,树上开满了朵朵白樱。 爱情,就像“温水煮青蛙”的温水,唐沉发现他越来越沉迷。 已到晚上,雪还在下,房间里的空调吹得很暖,一点也不冷,唐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被雪花装点得十分梦幻的夜。 门上响起两声象征性的敲门之后,有人直接推开门走进来,陈清晏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银耳莲子粥,胳膊下夹着书本进来了,身上没有穿外套,进门被暖空气一烘,狠狠地舒了口气,门外太冷了。 唐沉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他身前玻璃窗上的水雾被抹开了一片。 “明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陈清晏把粥放到桌子上,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披在唐沉身上,他只穿着睡衣,看着都冷。 唐沉反问:“你说呢?” 陈清晏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到窗台上的漂流瓶上,偷偷笑,都这个时候了,唐沉的十八岁生日,他怎么可能没有准备礼物,事实上他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了,唐沉肯定会喜欢。 还是窗台上这五只千纸鹤给了他灵感,原来唐沉这么喜欢千纸鹤。 现在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让明天的礼物带来更大的惊喜。 陈清晏:“我不知道,我又给你买不起宝马车。” 唐林海让唐沉挑车,唐沉看来看去,挑了一辆宝马,新款车型。他曾经开过这一款,各方面都可以。 唐林海以为唐沉会挑跑车,跑车会让人联想到赛车,有安全隐患,他不会同意,选的这个车,他觉得他儿子的眼光不错,越来越像他了。 唐沉明天就能拿到车钥匙,去提车,牌照手续一系列都办好了。让唐沉感叹,唐林海这件事办的比得上他之前的秘书,高效,令人满意。 “你可以坐我的宝马车。” 唐沉端起粥碗,喝了口,有点烫嘴的温度,吃进嘴里刚刚好。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礼物?” “上你。” 唐沉用说“今天下雪了”的语气说道。 陈清晏:“……” 这茬难道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 唐沉:“当初不是说好的要有来有往。” “可是咱们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很和谐,你也……很舒服。” “有可能我上你的时候会更舒服。” “不会,不会的,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你被我上的时候一定会更舒服,因为我肯定比你生猛。” ”原来你是嫌我不够生猛!这个,我可以努力。” 说着,摸见唐沉的手有些凉,陈清晏讨好地塞进自己的衣服底下,给他暖手。 年轻的肌肤,触感非常好,无法用言语形容。 “哥,英语书借我用下。”伴随着这句话,唐芙猛地推开门。 里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陈清晏脸都白了,才想起他刚才进来没有反锁门。 唐沉“刷”一下飞速将手从陈清晏的衣服底下抽出来,用力过猛,顺便把桌子上陈清晏的书扫到了地上,这个角度,他不确定唐芙看到了多少。 “你的英语书呢?”唐沉假装若无其事的语气问。 唐芙看着地上的书,“你俩吵架了?肯定是你又欺负清晏!” 唐沉和陈清晏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松了口气,是啊,别人哪会想那么多,只有“做贼”的人会心虚。 “我的英语书忘学校了,没带回来,”唐芙捡起离她最近的那本书,“哥你别老这么凶,你看清晏的脸都被你吓白了。” “妹啊,我发现你越来越贤惠了!” 唐芙很高兴:“真的吗!” 小榴对她说,她哥以后会娶个贤惠的女人。 夜里自己的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唐沉裹了件羽绒服,摸去陈清晏的房间。 陈清晏立马就醒了,他腾出半个被窝,搂着人问怎么了。 唐沉:“如果你没有认识我,肯定会生活得更好。” 他不是指这个世界。 陈清晏:“谁说的?!你是我的太阳。” 不可或缺的。 …… 雪下了一夜,早上起来,天晴了。 早上吃完早餐,唐沉和陈清晏一起去提车,主要是想开着车在Z市兜一圈,赏雪景。 太阳照在积了厚厚一层的洁白雪面上,也是很美的景致。 “感觉怎么样?”坐在副驾驶上的陈清晏问道。 新车已经开了一段路程,开了空调,车内的温度也慢慢升起来。 “不错。” 阳光照在雪上会反光,唐沉戴着个墨镜。 黑色的墨镜,黑色的羽绒服,黑色的头发,衬得脸和脖子特别白,跟挡风玻璃外的雪有一拼。 陈清晏看着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问:“手冷不冷?要不要戴上手套?” “不冷。” “咱们这是去哪儿?” “不去哪儿,就兜风。” 大雪初霁的周末早上,路上行人车辆不多。街角支着个卖手抓饼的摊位,边上围着两三个顾客,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不落。 “这里离前燕村不远,我奶奶最喜欢吃手抓饼了,唐沉,要不我下去买几个,给我奶奶送过去?昊昊也喜欢吃,难得这种天气有人卖。” 唐沉表示没意见。 陈清晏取过后座上的围巾,缠到脖子上,打开车门下去,可真冷啊! 买了几个不同口味的,提了满满一袋子,携着一股子寒气重新上了车。 “给你尝一个,这个紫薯的很好吃。” 陈清晏从袋子里取出来一个,扯开外包装,递到唐沉嘴边,“小心烫。” 热气腾腾的,闻起来还不错,加了紫薯摊的饼子,又脆又酥又筋道,里面卷着青菜叶和鸡肉,意外的好吃。 唐沉就着陈清晏喂他的手,不知不觉吃完了一个,车也开进了前燕村。可是,停在路口进不去,前面的巷子本来就窄,现在,各家院内和门前的雪都被扫到了路中间,堆起了一个颇为可观的“雪山”。 车开不进去了。 “你在这等我,我把东西送过去,马上就出来,五分钟。”陈清晏不想唐沉跟他一起下去,没有空调的车外面太冷了。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就几分钟,”陈清晏已经把刚才取下来的围巾重新缠到了脖子上,拎起袋子,开车门之前回头笑着说:“等下咱们再倒回那个街角去,给你再买一个紫薯手抓饼。” “戴上手套。”唐沉没有坚持,只把自己的手套递给陈清晏。 不想让唐沉久等,陈清晏走得很快,鞋子踩在雪上“嘎吱嘎吱”响。 快到家门口时,他突然听见昊昊的哭声,特别凄惨的哭声,惊得他脚步趔趄了下,然后飞快跑过去,门没有推开,拍了几下也没人应,除了昊昊的哭声什么也听不到。 对了,他有钥匙的,陈清晏猛地想起来,掏出钥匙打开门,院子里没有人,他两三步跑进去。昊昊的哭声是从他的小房间里传出来的,就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跑过去看昊昊怎么了…… 从王奶奶的屋子里传出王安歇斯底里的声音:“我问你钱在哪里?” 这声音特别的恐怖,正常人发不出这种声音,就像野兽被关进铁笼子里饿了十天,虚弱又残忍。 这让陈清晏想起那一天,王安因为吸毒被警察抓走的那一天,他和昊昊被王安锁在房间里。 低头,脚边有一块酒瓶子的玻璃碎片,从他的脚边到他奶奶的房间,碎片越来越多,他手里的袋子“啪”一下掉到地上。 陈清晏两步奔过去,看到里面的场景,他的眼睛只用了一秒钟就完全充血通红,所有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有碎裂的酒瓶子,他奶奶枯瘦的身子被按在墙上,像一块风干的腊肉,王安扬起的拳头就这样落下来。 王安就像已经没有了灵魂,浑身上下只剩一个扭曲的残忍的躯壳。 车里有点闷,唐沉摘下墨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降下车窗,想让车内手抓饼的味道散一散。 前面走来一位中年妇女,唐沉本来没有注意到,可是她经过的时候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突然朝这边走过来,唐沉定睛一看,认出来了,这是王奶奶家的邻居。 “小伙子,我认识你,你经常和清晏一块,我出来时听到昊昊在哭,哭得可惨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女人站在外面,弯腰对车窗里面的唐沉说道。 唐沉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血,王安仰面倒在地上,后脑插在半个酒瓶子上。 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唐沉在最初的半分钟里头是晕的,他上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血,是看到他自己的尸体躺在血泊里,那血,由滚烫到冷却,再到凝固干涸。 “唐……唐沉,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自己倒在了酒瓶子上。” 陈清晏整个人呆在那里,面无血色,王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陈清晏的这句话,让唐沉清醒过来,他从来不相信命,可是这个时候,他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宿命感。 他曾经对着自己的尸体发誓,如果有人能帮他收尸,他下辈子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这个“所有”,跟他理解的相比,原来远远不够。 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他沉迷在虚假的世界里不愿意醒来,因为太美好,没有人可以唤醒装睡的人! 可是如果这个虚假的世界不再美好了呢?如果虚假的东西就该灭亡是宿命,那么到底是谁……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左右着宿命那根线。 唐沉活动了下右手臂,走过去两步,简单利落一个手刀劈在陈清晏后颈,把人劈晕了。 之后他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艾德里安,他之前向唐林海讨要到的三十万,委托给艾德里安投资了股票,如今,三十万已经变成了三千万,作为亲历过未来十年市场经济发展变化的过来人,他自然知道买哪支股能稳赚。 第二个电话打给Z市最有名的那个律师事务所,他需要一个律师。 第三个打110,自首。 ※※※※※※※※※※※※※※※※※※※※ 我已经顶好了锅盖,小可爱们手下留情,如果你们相信,我还是想说,这文不虐,就算有也一点点而已。 爱你们,笔芯!!! 第85章 陈清晏醒来时是在医院里, 后颈的钝痛提醒着他之前发生了什么,身边没有人, 唐沉呢? 他猛地坐起来, 掀开被子下床,穿鞋的时候脚瑟缩了下, 鞋上沾着一块血迹。 唐沉为什么要突然对他动手?陈清晏没有发现他把鞋子穿反了, 他奶奶呢?王安呢?为什么他没有被警察带走?脑子里的某种猜测让他耳中炸开了轰鸣般的幻听。 推开门,医院走廊里有人, 但没有他认识的人, 有个经过他身边的护士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从衣服里掏出手机,拨唐沉的电话, 没人接,他一直拨。 他没注意拨了多少个,终于有人接了,却不是唐沉的声音。 “你是谁?唐沉呢?” “这里是xx派出所, 唐沉现在不能接电话。” …… 医院大门口, 寒风刺骨, 过往行人都裹得很严实,脚步匆匆, 缩着脖子走过。陈清晏的棉衣外套拉链敞开着, 却感觉不到一丝冷。 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除非和唐沉一起, 他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有坐过出租车, 下车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钱,他说了句对不起就下车走了,司机喊了两声没喊住,下车追过去拉他也没拉住。 到派出所门口坐霸王车! 司机师傅正要追进去维权,目光无意间落到陈清晏的脚上,看到鞋子上那块血迹,再回想这个人自从上车就很不对的状态,没敢追了。 陈清晏一进去就看到唐林海,他的身边坐着警察,还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唐叔叔,唐沉呢?” 唐林海皱着眉头没说话,心情十分不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儿子给他搞了这么一出,在他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 他有自责,有埋怨,更有迁怒,对于陈清晏,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一直以来只是在尽继父的义务。 警察:“你是?” “唐沉的弟弟。”唐林海回答道。 警察:“就是另一位当事人?” 陈清晏:“我要自首……” “你叫陈清晏?”利辉是唐沉用钱砸过来的律师,这个时候打断了陈清晏的话。 “那我知道了,我的委托人跟我说,他这个弟弟比较重感情,这次的案件,又是为了保护他弟弟及其家人的人身安全,而发生的过失行为,所以他说他弟弟肯定会过来,试图替他顶罪,果然来了。” 然后利辉转向陈清晏:“陈同学,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念,我知道你十六岁,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未成年人犯罪就不用坐牢,未成年人犯罪也是要坐牢的,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你不能蓄意混淆视听,影响司法公正,这是不对的。” 他从来就没有过“未成年人犯罪不用坐牢”这样的观念,陈清晏不明白这个穿西装的他不认识的男人为什么这样乱说。 在唐林海的印象中,陈清晏一直是一个内向和自卑的孩子,话不多,在他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他第一次见陈清晏这样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话。 陈清晏抬手很不礼貌地指着利辉: “你胡说!这件事跟唐沉没有关系,是我推的,王安他打我奶奶,我奶奶上个月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好,我把他推到地上,他倒在酒瓶子上死了,他吸毒,毒瘾犯了发疯死有余辜,这跟唐沉没有关系,唐沉后来才来的,他一来就把我打晕了,我就知道他要这么干,不是他,是我!” 说到最后,眼泪无声无息就下来了,变声期刚结束还没有稳定下来的嗓子喊破了两个音。 可是利辉刚才的话太先入为主了,警察本来还准备向当事人了解案情,现在觉得就这种情绪和状态,没多大必要了。 陈清晏要疯了:“对了,指纹,王安身上肯定有我的指纹。” 利辉:“陈同学,死者身上只有唐沉的指纹。” “唐叔叔,请你相信我,你知道我从来不说假话,人就是我杀的,你一定要救唐沉。” 利辉也没办法,他只是个律师,拿人钱财□□是本分,他的所作所为是由唐沉的意志决定的,谁让他不止拿了钱,还拿了很多。 他本来以为这个事情很简单,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不足为虑,可是没想到,不光唐沉很不像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这个十六岁的也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三番五次闹起来让他很是费了一番手段。 高三正是很重要的时期,可是年年被评三好学生的陈清晏不上学了,谁劝都没有用。陈雨芳觉得陈清晏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她这个当妈的都快不认识了。 她以为是目睹了案发经过,留下的心理创伤,有一天晚上,还特意把一个心理医生请到家里来,跟陈清晏聊天,只是没有用。 陈清晏不上学了,他每天都往派出所跑,可是他说什么都没人听,他一直想见唐沉,可是直到唐沉的判决下来,他都没有见到唐沉,一次都没有,唐沉不愿意见他,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看到他都泪奔了。 最终的判决是过失杀人。我国刑法第233条,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鉴于王安吸毒戒毒又复吸,案发当时又正在犯毒瘾对王奶奶和陈清晏施暴,情节较轻,唐沉只判了两年。 当然这“情节较轻”四个字,离不开唐林海四处走的关系,和业界有名的利律师看在人民币面子上的不懈努力。 要是唐沉服刑期间表现好,再减下刑,也许一年半就能出来。 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在唐沉从看守所转z市监狱之前,见了一次陈雨芳。 “沉沉,陈姨对不起你,都是我害的,毁了你大好的前程……” 陈雨芳一句话没说完,先哭成了泪人。 陈雨芳瘦了也憔悴了,唐沉觉得他自己反而没什么,只除了剃了光头,可能看上去会有点瘦了,那仅仅是因为饭菜不合胃口。 唐沉:“陈姨,我爸因为这件事迁怒你了?”按理说不应该吧。 “没有,就是陈姨这心里……” 唐沉:“这怎么叫毁了我的前程,我还年轻,退一万步,大不了以后继承家业,你说是不是?” “以后我让清晏养你。” 唐沉没有反驳,他觉得这个说法没什么问题。 探视时间快到了,陈雨芳欲言又止,唐沉看出来了,也能猜到为了谁,“陈姨,还有事吗?你可以直说,没关系。” 他本来就打算在转走之前见一次陈清晏,他又不是不知道陈清晏是怎样一个人,在这里,还能借助利辉,以见律师的名义在房间里见,到了那边,就只能在探监室隔着厚厚的玻璃。 陈雨芳:“沉沉,陈姨也是没办法了,你能不能见见清晏?劝劝他,他…不上学了。” …… 听说唐沉愿意见他了,陈清晏的心已经麻木了,他面无表情跟在利辉身后,手里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旅行袋。 旅行袋里装着两样东西,一样是他为唐沉准备了很久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另一样,是一个绿色封皮的素描本,他在唐沉的房间里无意间发现的。 上面画的,除了小哈,都是他! 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积德行善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换来唐沉的喜欢,可是,这么好的唐沉,他觉得自己不配。看看他给唐沉带来了什么,未来的两年,铁窗里他要怎么过,明年春天,樱花开了,他看得到吗! “利律师,麻烦你出去等一下,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陈清晏站在门口,像雕塑一样看着唐沉,手里提着的包都没有放下。 唐沉剃了光头,还是那么白,那么帅,精神倒是不错,就是瘦了。 他走过去用一根手指戳着陈清晏的肩膀:“哭什么?怎么瘦成这样了?你这样以后怎么养我?”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明明是我干的,唐沉,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办!”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就十分钟,说点有用的。” 这不是自己家里,谁都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监控。 唐沉:“我听陈姨说你不上学了,怎么,等着我从这里出去后找工作养你,还是跟着你喝西北风?!” 陈清晏:“那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为什么来这里?!” 唐沉靠近两步,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有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我不想养你,学习太累了,所以换你来。” “你不想,我也不想!” 唐沉皱起眉头:“那咱们一拍两散。” “你休想!”陈清晏冲他吼。 “你长本事了啊!”唐沉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还有四分钟。” 这个“四分钟”就像戳破气球的那根针,放走了所有怒气和怨气,陈清晏低头,额头抵上他的肩膀上,很快,唐沉感觉肩膀上湿了一片,他抬手抚上他的头,却摸了一手油腻,不知道多久没洗头了。 唐沉:“你都臭了!” 陈清晏把他的手拉下来,紧紧攥在手里,“唐沉,你要好好的,缺什么了,想吃什么了,跟我说,他们说可以送进去。” 他的脸埋在唐沉肩膀上,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唐沉:“好。” “那里面肯定条件不好,你忍一忍好不好?” “好。” “和那些坏人住一起,保护好自己,也别打架,好好相处好不好?” “好。” “我……我一辈子对你好,你要好好的,好不好?” “嗯。” 唐沉目光落在他脚边的包上,“你包里装着什么?” “给你的。” 位于Z市市郊的男子监狱,第78监室。 “熊哥,我刚听瘸腿刘说,咱们号今天要来一个人。” 一个长脸瘦猴低头哈腰,满脸献媚讨好地说。 一张报纸“啪”抽到他脸上,抽过后,脸还在笑,献媚讨好一丝也没少,功夫是练出来的。 熊哥:“笑你妈逼!” “替熊哥开心,又多了一个人伺候你。” “瘸腿刘倒贴心,日子过得操蛋,正缺一个玩物。”熊哥笑得满脸横肉乱颤。 说着,一脚把一个脸盆踢到里面的厕所门上,“搁里面草你妈呢!” 厕所门颤颤巍巍打开一半,里面战战兢兢爬出来一个圆脸黑皮的年轻人。 “舔干净没?” “干…干净了。” 短短半年,小虎已经瘦到了目测只有他之前的三分之一体重。 第86章 瘸腿刘是第七区监室的管教, 姓刘, 腿有些跛,中年男人,按他自己的说法, 早年间是硬核警察, 跟歹徒搏斗时英勇负伤, 留下了终身遗憾,就是这条腿。 但是大家都知道, 他身手很烂,为人也怂,遇上暴戾的犯人只能仰仗腰上的电棍。有一次, 几个暴戾的关一起了,然后就炸号了,场面很血腥, 闻声赶来的刘管教电倒了两个, 可惜眼神不好, 电倒的两个是同一阵营的,另一个以一敌二突然没了对手的,直接就冲他胳膊上捅了。 这个笑话,在第七区号子里广为流传,但大家还是怕他腰上的电棍和手中的职权。暗地里叫瘸腿刘, 明面上, 谁不腆着脸叫刘哥。 刘管教见到唐沉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事要遭, 羊入虎口没跑了, 长成这样,在这里还不得被糟践死。 他看着唐沉抱在怀里的粉嫩的被子,上面还印着樱花,面带不悦说:“你这个被子不行,颜色不过关,监室要整齐划一。” 说的时候拿电棍戳在被子上,松软的被子被戳下去一个深坑。 唐沉一只手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手里捏着一个灰色的被套,“我等下套上去。” 刘管教更加不悦了,这下跟被子没关系,他奇迹般地觉得自己被玩弄了,“说话之前要先报告,这是纪律,我没允许,你就不能说话。” 唐沉:“报告警官,我能说话吗?” “说。” 唐沉:“里面有空调吗?” 刘管教忍住了那句,有你妈! “你以为这是五星酒店!” “报告警官,我能说话吗?” “说。” “管教,你知道我这被子为什么能进来吗?市警察厅厅长是我叔,不信你可以打听,咱两处好关系,没准两年后,你就升职加薪了。” 唐沉跟着刘管教停在78号监室的门外,刘管教拿棍子在门上敲了两下,哐哐,里面的嘈杂声停止了,打开门,对里面说:“加个人,别欺负他啊。” 当初,不管是熊哥还是小虎,进来的时候刘管教也都是这么说的。 里面的五个人齐刷刷看过来。 唐沉第一眼没认出小虎,他觉得这光着头的五张脸,每一张都特别有存在感,够看十天,讲真他挺新鲜。 刘管教走了,门在身后哐当上锁。唐沉回头看了眼,铁门齐眼高的位置,有个铅笔盒大小的窗口,看出去,是逼仄的走廊,没有一星半点天光。 可惜转送的今天是阴天,他有一个月没看见太阳了。 这里面阴冷,还有一股子怪味。 四个两层的架子床,没住满,住着五个人,唐沉正瞅着把自己的东西往哪张床上放。 有人发出一声很淫/荡的嗤笑,唐沉看过去,是个体型像铁塔满脸横肉的汉子,手边堆放着五颜六色的丝线,他的身边,坐着个皮色白皙眼神邪恶的青年。 见唐沉直直看过来,还眼神平静,铁塔汉子淫/荡的嗤笑中带起几分残忍,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唐沉没有动。 隔壁另一张床上的长脸瘦猴叫道:“熊哥叫你呢,聋了吗!不懂规矩,妈的欠练!” 然后转向熊哥,献媚讨好:“新来的就是麻烦。” 之后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嘴脸。 熊哥的眼睛一直没舍得从唐沉脸上移开,这会儿,站起来,两步靠近,先摸了摸被子,再伸长手想要摸脸,“你这脸,比被面上的花还骚,你妈怎么生的你?” 唐沉侧脸避开那只手,神色冷下来:“我改天替你问下她。” “嘴还挺带劲,你在床上,也能这么带劲吗?”说着,手“啪”一下拍在唐沉脸上,侮辱性质的。 唐沉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不让这个人在他手上挂点彩,恐怕他没法在这里安静生活。 一劳永逸的意思就是,要一下子给丫揍怕了。 本来他想听陈清晏的话忍一忍的,都这样了,忍个屁! 看到唐沉的架势和眼神,熊哥被激怒了,从来没有哪个新收敢这样,本来还有点舍不得这嫩肉,看来得给松松皮,别进了号子还以为在自家院子。 看热闹的长脸瘦猴有点怕了,他怕熊哥闹出人命,到时追究下来,整个号子里的人跟着倒霉,他站起来劝道:“熊哥大度,小白脸你跪下来磕头认个错,再自己抽自己两下子,这事就过去了。” “猴子,你欠练了!”之前坐在熊哥身边的肤色白皙眼神邪恶的青年阴阳怪气开口了。 这个青年在跟了熊哥之前,就一直被喊小白脸。 情急之下失言,猴子身体前倾都快九十度了,自己往自己嘴上抽了两下子,“对不起嫂子,我抽我自己。” 小虎之前是蹲在地上的,蹲在地上做活儿,腿都蹲得没有知觉了,这种蹲麻了的感觉他早已习惯。现在,他磨磨蹭蹭坐到床上,看见唐沉,他只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就见了亲人的那种想哭,不知道为什么,那种酸味儿忍不住。 被子滚到地上,唐沉嫌脏,弯腰捞起来放到离他最近的床上。直起腰活动了两下腿脚,捏着拳头冷笑:“这事过得去吗?” “看见这嘴我就想艹,你卖吗?” 唐沉直接一拳就砸了上去,练了这么久的拳,还没有这样痛快又结实地砸过人。 一拳下去的爽快感,就仿佛打通了奇经八脉。 最近遇上的糟心事太多,正愁没地方宣泄呢。 熊哥那么大的块头,被砸在脸上的拳劲带着撞向身侧的架子床,“砰”一声巨响,上铺没人住的床板上堆放着生活用品,此刻,上面的生活用品“哗啦啦”被撞下来一地。 撑着架子床才勉强没倒地上,熊哥站直身体,吐出一口血痰,里面夹杂着两颗槽牙。这一拳的力量实在不小,他半张脸还麻着。 这一拳把一号子的人咂懵了! 熊哥拼尽全力反击,想挽回面子和地位,仗着自己压倒性的身高体重优势,可这又不是玩儿相扑。 唐沉觉得这人除了蛮力,武学上的造诣小学还没毕业,可他可怕的地方不在于这些,而在于凶残,他会可着劲儿把你往死里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在所不惜。 一般人不会这样,也不敢这样。 他以肚子上挨了重重一脚为代价把唐沉压在架子床的床梯上,狠狠地压着,唐沉后背被铁制棱角硌得生疼,试了几下没挣脱开,他抬腿屈膝,用膝盖猛地袭击他的下/体。 力道绝对够丫一个月内不举。 在熊哥因吃痛卸了几分力道时,唐沉挣脱开来,抬脚将人踹到铁门上,紧接着一拳补上,威力十足,够丫再掉三颗牙,弄不好下颌骨得脱臼。 只是这一拳最后擦着熊哥的耳朵砸在了铁门上,唐沉只想立威,不想伤人,更没想把事情闹大。 铁门是确确实实被砸了个肉眼可见的凹陷,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门的质量不过关。 “砰!” 铁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过后,唐沉“啪啪”几下拿手掌拍在熊哥脸上,“知道哥以前做什么的吗?练武术的,我师父,那是武学宗师,往后他妈给我安分点!” 这边过大的响动引来了刘管教,铁棍在门上哐哐敲两下,吸引来里面所有人的注意,“干嘛呢干嘛呢?不干活儿闹事?!1402,说了不能欺负新收,你想关禁闭?!” 1402是熊哥的编号。 唐沉:“报告警官,我能说话吗?” “说。” “有个哥们眼神不好撞门上了,没有人欺负我。” 熊哥肿着半张脸,灰头土脸坐回他之前的位置上继续干活儿,室内有几分钟诡异的安静,唐沉才看清他们手中的活儿,居然是十字绣,妈的货真价实的绣花。 肤色白皙眼神邪恶的青年眼神依旧邪恶,只是不再赤/裸裸对着唐沉了。 小虎还兀自在那哭,只是没人注意他。 猴子没忘记他刚才说的话,这会提心吊胆,察言观色,急不可耐想献殷勤,又不敢太明目张胆,熊哥的积威还是在的。 “哥,你怎么称呼?” 唐沉:“叫唐哥。” “唐哥好!” 是个好相处的,猴子没来由心头上一阵呛鼻的酸,这暗黑的日子,好像裂开了一条细缝,隐约有光亮透进来的节奏。 下铺有一张床空着,可是下铺会被别人坐,唐沉决定睡上铺,厕所在最里面,味儿有点大,靠外的两张上铺都有被褥,显然已经被占了。 唐沉指着门背后的那张上铺,“这谁的床?” “我的。”青年抬头,用邪恶的眼睛看唐沉。 唐沉很不喜欢这人的眼睛,眼神让人超不舒服。 “换床不?” “不换。” “你想要什么?”钱的话好说。 “要你。” 第87章 “要你。” 唐沉:“我太贵, 你要不起。换个铺,一千块,我让人打你卡上, 怎么样?” 监狱里不能使用现金, 每人一张卡,钱存卡上, 用的时候直接刷卡。虽说这里能消费的东西有限, 可是钱到哪里都吃香。 青年笑起来时,眼睛里的邪恶少了些, 有低俗的媚态漾上来, 伸臂勾住熊哥的脖子,“开玩笑的, 我有男人了,我喜欢这型,一千太少, 两千?” 唐沉败起家来眼睛都不眨:“成交。” 猴子:“唐哥家里有矿?” 唐沉:“没矿,有钱。” 真冷啊! 自己的衣服从里到外脱外面了,身上的囚衣太劣质,硬邦邦的, 估计里面塞着黑心棉。 他只想赶紧铺好床,躺进去暖一暖, 缓一缓, 想想这日子要怎么过。被子是陈清晏给他准备的, 又厚又暖, 摸着都舒服。 可是他捯饬了半天,没把被子捯饬进被套里,到最后仅有的一点耐心终于告罄。扫了眼下面的人,都在默不作声认真干活儿。 不管是手糙的,还是细的,看起来十字绣搞得都蛮专业,速度奇快,熊哥的熊掌都绣出了绕指柔,令人咋舌。 其他两个人,一个一直在那哭,低着头边做活儿边哭,不知道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另一个自从他进门就没见抬过头,只一门心思做活儿,刚才他和熊哥打得霹雳哐啷也一点没受影响,超然物外的节奏。 “唐哥?” 猴子察觉到唐沉看下来的目光,抬头问道。 “会套被套吗?帮个忙。” “会,会!”猴子很殷勤,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就要过来,中途熊哥抬眼递了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猴子停在原地不上不下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过来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熊哥的脸还肿得老高呢。 “唐哥一看就是在外面生活比较好,没做过这种事的,这被子可真软……” 被套套好了,唐沉躺进去盯着天花板,天花板有些斑驳脱落。盯着盯着,周身被被子捂出了暖意,困意涌上眼睛,他翻了个身面向墙壁,拉高被子,就要睡了。 有人敲了两下床尾的铁杆,铁架子床年久失修,发出不小的声响,“喂,墙上那张画,给我。” 唐沉从意识模糊中惊醒过来,烦躁地皱起眉头,抬眼看向墙面,他一直没注意墙上有什么画,身边这面墙上没有,头顶那面……草! 一个几乎□□的肌肉猛男,就挂在他头顶上方隔了几厘米的距离。 “等我睡醒了再说。”唐沉躺着没动,对着天花板冷冰冰来了句。 被人这么一打搅,起初的睡意没了。 “唐哥,你这就睡了?!” 猴子这句话憋很久了,刚看唐沉躺下去时就想问,怕被人嫌弃一直没开口,现在见唐沉貌似睡不着了,才开口问道。 “这么冷,不睡觉干什么?” “有规定,白天不让睡,要做活儿。” “白天睡了会怎样?” “睡了就没时间做活儿,做不完晚上就不能睡,咱们号子里的所有人得陪你一起赶工,只要有一个人完成不了当天的任务,所有人都不能睡,这是纪律。” “绣十字绣吗?我不会。” “都是大老爷们的,一开始谁都不会,你看现在,我一天能出一幅清明上河图。” “不做活儿会怎样?” “劳动积极分子能减刑,不劳改,不知道,没人试过。”估计会死得很难看。 意思是不绣不行,唐沉只觉一阵烦躁涌上头。 他坐起来,带着些情绪地将床头墙上的“裸男”扯下来,甩给与他床尾相对的那张床铺上的青年。 在唐沉的手劲下,画纸像风筝一样绽平了旋转着飞到青年那边。 青年稳稳接住,也没生气,眼底几丝玩味,“哥,你身上的肌肉肯定比他齐整!” 这声“哥”叫得唐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有多足的软体动物从皮肤上爬过,挺恶心的。 画被撕下来了,墙面上留下一块与周围颜色深浅不一的印子,印子里的墙壁完好无损。 唐沉指着完整的墙面说:“我以为你俩在玩肖申克的救赎,果然不是能玩得起的货色!” 目光收回时对上熊哥的眼睛,那眼中的恶毒像龙卷风一样兀自刮着。 唐沉轻飘飘回了眼轻蔑,什么玩意儿!技不如人还不服气,后悔了,后悔刚才打轻了,跟着陈清晏混了这一遭,心软得不像他自己。 猴子:“唐哥要玩肖申克的救赎?” “哥两年就出去了,玩个屁!” 睡不着觉了,唐沉从床上下来,把自己的包扒拉出来,里面没什么个人物品,个人物品也带不进来,就装着半包千纸鹤。 粉色的纸叠千纸鹤,和他房间里窗台上漂流瓶中的千纸鹤一模一样,看上去浅粉色纸张的质地都一模一样。 原本这堆千纸鹤是装在一个很大的玻璃瓶中,透明的玻璃上雕刻着浅淡的花纹,很好看。 这是陈清晏送他的生日礼物。 玻璃瓶被视为危险物品扣留了,瓶身上雕刻着的五十三颗星星,他无聊时用手指一颗颗摸过。那个警官说,出去时,扣留的物品会原封不动归还。 本来这些千纸鹤是要被一只只拆开来,查看里面有没写什么不符合规定的违法乱纪语句。那个小警察拆了两三个,见里面都写着同一句话,五个字,明显的单纯恋爱脑,剩下的这么多也就没耐心拆了。 唐沉打开包,准备把东西提到自己床上去,刘管教拿着一幅崭新的十字绣过来了。 “劳动最光荣,好好改造,好好表现,争取减刑,早日出去,为祖国建设做贡献。” 唐沉差点就听吐了! 刘管教补充道:“剪刀和针之类的工具,每天晚上收工时要上交,一个都不能少,咱们这里有个规矩,人在工具在,人不在了工具也要在!” 说到后两句时,语气里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让人颇有些忍俊不禁,这戏怎么这么多呢!一会为国家做贡献,一会为工具捐躯的。 这个监室里,也就猴子看起来还算勉强像个正常人,唐沉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见过针线这玩意,他拿着自己的活儿凑到猴子的床上。 “唐哥你运气真好,这中国结颜色单一最好绣了,就这种的让我绣,三个小时就能收工。” 唐沉看了下猴子正在绣的,是一幅一男一女手牵手的婚纱照,有花有草有华丽的婚纱,看着都眼晕。 “你的清明上河图呢?” 唐沉比较好奇清明山河图弄成十字绣是个什么样子的。 “那是上次,咱们整个号子的人一起绣,一天出了幅清明上河图。哥几个绣哭了,我妈的坟几年没扫了,估计坟头上的草都长成树了,再过几年我出去,没准都不知道是哪片地了,妈的!” 说着就红了眼角。 “就你他妈有妈!就你妈死了!你他妈要是晚上绣不完,害老子收不了工,老子弄死你!” 熊哥摔了手里的剪刀,对着猴子骂道。 猴子在这个监室里做活儿速度是第二快,以前熊哥做不完活儿整个号子收不了工,猴子没少替他赶工,从来没敢有过怨言。 明眼人都听出来了,这话是在指桑骂槐内涵唐沉,只因不敢明着说唐沉。 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唐沉正在使劲压抑烦躁的情绪,听到熊哥这话,情绪一下子就上头了,“你弄一个我看看,有病是吧,不会说话趁早给自己嘴巴上上把锁!” 熊哥身边的青年指着唐沉和猴子,“这是一见钟情,好上了!” 唐沉:“好你妈!” 不想绣也得绣,再烦躁都没用。猴子说一遍唐沉就会了,没什么技术含量,是个人长两只手就会干,就是干起来没完没了,重复,重复,无数个机械动作重复。 最初磕磕绊绊不顺手的一个小时过去后,唐沉慢慢也上手了,虽然还是会扎到手,还是会抑制不住地心烦。 唐沉:“据说,枯燥的机械的无休止的体力劳动会扼杀聪明人的智商和有趣的人的艺术细胞。” 猴子:“唐哥,这十字绣吧,出去了也是一门手艺,最起码咱速度快,你说是不?” “猴子,你犯什么事进来的?” “嗨,我妈得了癌症,治不起病,抢银行来着,结果,我进来了,我妈死了。” 冷!手都冷木了,一对中国结的图案只绣出了其中一个的五分之一不到,唐沉觉得手都他妈不是自己的了,心中的烦躁止不住地往上涌。 越烦躁越容易出错,在连着三次扎到手后,唐沉爆了句粗口: “艹他妈!” 猴子手底下像带了电动马达一样快,“什么?” “我今天的任务要把这幅图绣完吗?” “不是,瘸腿刘说你刚来,看样子也不是会干活的人,先学习,今天绣一半,一个中国结。” “那歇会。”唐沉如释重负,把手袖进袖管中,本想暖一暖,却弄得两条手臂都冷透了。 “为什么非要男人做什么个活儿?” “监狱接不到别的活了吧,听说现在年轻人喜欢这个,这个也算好了,给你接个重体力的活,更苦!” “这劳动力可真够廉价的!” “要不然呢,外面的乞丐不用乞讨了,直接犯个事儿进来就能混吃等死,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话听得唐沉更冷了,地面是不怎么平整的水泥地面,暗沉冰冷。唐沉正盯着地面发呆,有个东西小心翼翼贴着床面蹭到他腿上,软乎乎的暖意。 唐沉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热水袋,被一只手推到了他的腿边。 抬头看,那人却猛地低下头,目光与正脸接触了一刹那,唐沉还是认出来了,他整个人吃惊过度地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来,“我艹!” 小虎的眼睛肿着,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睡眠不足,此刻眼泪“哗哗”又往出涌,声音是吼的,带着豁出去的歇斯底里的哭腔: “唐沉,我爷是你师父,你这功夫都是我爷教的,你得罩着我!” 第88章 “唐沉,我爷是你师父, 你这功夫都是我爷教的, 你得罩着我!” 小虎自从进了这个监室, 就被熊哥调.教得唯唯诺诺, 平日里大气都不敢出。这突然的“平地一声吼”, 惊呆了号子里所有人。 本来是他的两只舔狗, 打不敢还手, 骂不配还口,只有被他奴役的份,现在这个人一来,都他妈想造反。熊哥眼中恶毒的龙卷风肆虐到了一个更高等级。 猴子满脸错愕:“这是……遇上熟人了!!” 青年哈哈哈笑了两声:“胖子这是找到爹了!” 小虎刚来的时候很胖,一肚子的肥肉, 到现在虽然被摧残成了瘦子, 这个称呼一直在被延用。 小虎吼完就后悔了, 他本来是想示好的。入冬以来太冷了,没了身上的肥肉护体,他很不适应这样的冷, 买过好几个热水袋, 都被熊哥搜刮走了, 这个热水袋是他偷偷私藏的, 都不敢买大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下子没憋住, 弄成了这样, 他真的是太苦了, 好几回都想死。 现在见唐沉冷着脸, 他的心中升起巨大的后怕,手都不由自主在发抖…… 在这里遇到小虎很意外,想想也就不意外了,都进了男子监狱,碰上也不奇怪。唐沉更多的意外是因为小虎的体型,瘦得面目全非,这么一看吧,五官跟他爷还是有那么些像的。 唐沉瞟了眼熊哥,看来小虎被欺负狠了,再回头看着小虎说:“你忘了谁把你送进来的?” 小虎:“你不也进来了!” 说完,低头补充道:“我现在绣这个很快了,你要是绣不完,我可以帮你绣。” 唐沉缓和下来的脸色,给了他些许缥缈的希冀。 猴子在一边笑道:“唐哥,别听他的,胖子手笨,以前没少拖大家后腿,为了完成任务,吃饭都不敢停。” 就因为绣不完,晚上害别人收不了工,每次都被熊哥揍,揍完了还得睡厕所里净化空气。 唐沉没再说什么,坐下来继续做自己的活儿,但是他把那个热水袋塞进了自己腿下面,因为太冷了。 一直以为门上开的小窗是为了方便狱警监视,现在才发现,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用处,递饭。 午饭时间到了,唐沉没有胃口,勉强吃下几口清汤寡水的大锅菜。 猴子见唐沉拿筷子在碗里很没有食欲地戳戳戳,说: “唐哥,你要不差钱,可以订菜,跟送饭的说一声,下一顿会给你送过来,就是要花钱。” 小虎也不差钱,精诚武馆不差钱,每月他的卡上都会有钱打进来,可是他没有吃过一顿好的,也没有吃过一顿饱的。 他每天都订菜,可是这菜是要进贡给熊哥的,只有这样,他晚上才不用睡进厕所里。 熊哥块头大,食量也大,隔三差五猴子也需要自觉地进贡自己的一部分口粮,还因为穷订不起菜被嫌弃过好多回。 猴子和小虎的区别是,猴子会来事,会逢迎拍马,小虎不会,所以被熊哥虐得更惨。 现在,小虎从窗口拿到自己订的菜,单独装在白色的饭盒里,拿在手里热乎乎的,菜是熊哥早餐的时候给自己选的,红烧肉。 小虎不知道这盒红烧肉花了自己多少钱,他也不在乎,他此刻只顾得上狂咽口水。 他捧着饭盒在门口杵了老半天,脑子里天人交战,他不想把这个菜给熊哥,想自己吃,可是又怕晚上睡厕所,这么冷的天,能冻死他。 唐沉没有答应会罩他,可是收了他的热水袋…… 也不能杵太久,吃完饭他还得赶着做活儿。他撩眼皮看了下熊哥,又飞快垂下眼,熊哥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看,像一头逐渐被激怒的狮子。 受够了!他真的是受够了! 小虎打开饭盒,把红烧肉倒进自己的不锈钢饭盆里,原地一蹲,埋头开吃,狼吞虎咽般。 久违的肉香味混着咸涩的眼泪。 逐渐被激怒的狮子这下彻底被激怒了,熊哥捡起地上的一只鞋子砸过来,“我艹你妈!狗娘养的!” 鞋子咚一声砸进小虎的饭盆里,溅出些许汤汤水水,挂在小虎脸上。 熊哥抓起手边一把剪刀就往过冲,看样子想给小虎放盆血。 半路上被唐沉伸出来的手臂挡住了,唐沉看见了明晃晃的剪刀,他主要是怕出人命。 “哥们,你这一剪刀下去,是想杀人偿命被枪毙?!他妈疯了吗!” 被人罩着的感觉真好,天他妈都晴了! 小虎哭得更汹涌了,鞋子从饭盆里捡出来,里面的红烧肉照样吃,一点也不嫌脏。 看得人蛮隔应的。 吃完了饭,眼泪还在流,小虎把饭盆一放,嘴都没有擦,突然两步过来,咚一声扑到唐沉腿边。 唐沉惊了下,还没回过神,小虎已经开始声泪俱下,字字啼血: “我……我是冤枉的,我什么也没做,是大虎,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吸毒,我没有动小榴,我就是喜欢她,我没那胆子,是他,他吸了毒干的。” 小虎指着自己右手的小拇指,外侧有个很深的疤痕。 “我还在医院躺着,他提着铡刀过来,说我不主动认罪就剁了我的手指,他怕查下去,查下去查到他……” 阴冷的监狱,唐沉想起那个湿冷的夜里,他们带着杨榴从医院里出来,在门口遇到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大虎,他手里提着个黑乎乎沉甸甸的东西进了医院。 第二天,小虎就突然认罪了,那个案子很快结案。 唐沉透过小虎的脸想到了他师父,如果他知道了情况可能是这样的,会不会怪他,除了大虎和小虎,他再没有别的孙子。 人难道不都是这样吗,爱之切责之深,人越老,只会越疼自己的孙子。 唐沉今天的活儿不多,到收工的点没有绣完纯粹是因为他从午饭之后,就心不在焉没心情绣,有一下没一下动着针。 收工的点过了后,熊哥和青年就开始骂娘,在骂骂咧咧的声音中,猴子和小虎半个小时替他赶完了工。 躺到床上时已经不早了,有热水袋和绵软的被子,可身体就是老半天捂不出一丝热气。 灯光照着一点也不美观的天花板,自天花板上垂下来长长一串千纸鹤,微微地晃动着,像春天河畔的柳枝,微风徐来。 唐沉刚才用十字绣里的丝线将包里的千纸鹤串了起来,没串完,只串了十几只。 可惜这里不是河畔也没有微风,他的手指还疼着。 陈清晏真是个呆子,每一只里面都写着同一句话———唐沉,我爱你 无聊透顶! 眨了下眼睛的时间,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灯灭了。 “谁关灯了?” “唐哥,到点熄灯了,睡吧。” 那串千纸鹤变成了一串暗影,室内无风,依旧在微微晃动,姿态更显婀娜…… 唐沉想起,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一句话,千纸鹤代表来自远方的祈福。对了,想起来了,曾经他直播画了只千纸鹤,有一个粉丝这么评论说。 来自远方的祈福! 盯着看久了,慢慢的就睡着了,唐沉理所当然地梦到了千纸鹤。 有一双手在叠千纸鹤,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哥,你叠这个干什么?” 有个变声期的嗓音插进安静的画面。 “祈福。” “给谁祈福?这玩意真行吗?拜佛都不灵的!” “医生说试一试,总要做些什么。” “哪家医院?也太不靠谱了吧,现如今医生也搞神学?!” “心理医生,说你唐哥现在还醒不过来是心理原因,生理上各项医学指标早就正常了,他自己不愿意醒来。” “故弄玄虚你也信,对得起九年义务教育吗?” “昊昊,你不去写作业?” “饿着呢,脑子转不动,你没给我做饭。”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自己做饭了。” “哥,时代在发展,你这思想总停留在十年前可不好。” “行了,钱包在我外套口袋里,你自己出去吃。” 那双手叠好了千纸鹤,塞进一个漂流瓶中,漂流瓶被塞进一个黑色的手提包里。 之后,画面中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了。 “哥,我不喜欢唐沉,你别这么上心,我看着难受。” “不想吃饭把钱还给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画面变了,变成了海边,漂流瓶被拿出来,扔进了海里。白云遮住太阳,有风有浪,一路颠簸…… 唐沉是被人使劲摇醒的,摇得身体下面的床都跟着吱吱呀呀晃,搞得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海面上乘风破浪。 已经是第二天,猴子焦急地说:“唐哥,快醒醒,穿衣叠被洗漱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迟了会扣分,快!” 唐沉的脑子还沉浸在梦里出不来,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妈的! 二十分钟后,所有人集合,早上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在一片露天空地上,四周被高墙挡住了视线,还有密密匝匝的铁丝网围着。 好不容易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就飘起了雪花,冷透了,尽管这样,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进去。 唐沉袖着双手抬头看,阴天,天空蓝得很高远,有星星点点的雪落进他眼中,冰凉一片,眨一下眼,又不见了。 他在梦中看到的漂流瓶的形状,和他房间里窗台上的一个漂流瓶一模一样。 他记得那个他不知道是哪里的桌子上有一支笔,那么,他会在上面写什么? 第89章 唐沉本以为他今天的任务只需要绣完昨天剩下的一个中国结, 直到早饭过后, 瘸腿刘过来给他加任务。 “做得活越多, 拿到的分越高, 年尾的时候总结,分最高的前几名犯人能减刑, 年轻就要不怕苦不怕累,为了自由,好好干。” 唐沉今天的心情不美, 听到这话十分不爽,好吧, 他承认大部分的不爽源自于给他加上去的任务, “不干活儿加刑吗?” “坐牢不是目的, 目的在于劳改,不劳改就等于没坐牢,那你杀人了,我把你无罪释放, 这世界不乱套了。” 刘管教没生气,因为唐沉这个问题问到了点上, 在这个点上他可以显摆优越感。 “你把我无罪释放?!你是宪.法还是刑法?谁敢给你做领导!” 瘸腿刘的脸色立马变了, “你想吃电棍?” “我在想两年后你丢了工作还被处分, 要怎么办?” 唐沉知道自己在找茬, 他就是心里不痛快, 找个人一起不痛快, 还真会好受些。 刘管教走后, 猴子小心翼翼冒着触霉头的风险提醒唐沉道:“唐哥,咱在这地方,得罪瘸腿刘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这人心眼小,他要是想折腾谁,容易得很。” 唐沉:“我心眼也小,还记仇。” 早上放风的一个小时时间里,可以到监狱里的商店买东西,主要是日常生活用品和食品,每人一星期只能去一次,唐沉和小虎都买了很多东西。小虎以前买东西是花自己的钱买给熊哥,熊哥连一个热水袋都不会给他剩下。 监狱里的犯人一次性买东西的多少有限制,现在有唐沉罩着,苦怕了的小虎直接买到了上限。 今天下雪了,比昨天还冷,唐沉坐在自己的床上做活儿,坐在被窝里,腿边塞着两个热水袋。 小虎每次给自己的热水袋换水,都会帮唐沉一起换,他住在下铺,比较方便。 这个活儿吧,唐沉觉得也有好处,能打发时间,人只要有事情做,就少了很多胡思乱想的心思,不去想某些弄不明白的事,心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以上这些有个前提,体力劳动不太累。可是监狱是什么地方,犯人来这里干什么,来接受惩罚。绣十字绣不是重活,可是如果限你一天出一幅长两米宽两米的十字绣成品呢,绣不完不能睡觉,也许你更愿意一天八个小时去工地搬砖。 到最后别说胡思乱想,唐沉满脑子都是手底下的针,一针针扎着他的脑仁。 每一天都在熬。 探监的那一天唐沉没有见陈清晏,只见了陈雨芳。 他心里很乱,不知道怎样面对陈清晏,前前后后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不管这个答案是什么,即便是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他现在不就生活在地狱,有可能这个地狱还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多么荒诞!十六岁的陈清晏和二十六的陈清晏,他应该选哪个,不,他所面对的不是这个选择题,而是现实与虚假之间的选择,不,这不是一道选择题,选择权从来不在他手里。 他只是一直在逃避面对,而今到了这个地步,冥冥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不断地扭转偏差,终极答案只有一个。 温馨的爱情让人软弱,阴冷的监狱和过度的疲劳让人清醒。什么时候,他怕过事! 唐沉对陈雨芳说,他房间的窗台上有五个漂流瓶,能不能给他送进来,直接这么送进来,玻璃瓶肯定会被扣下,里面的信也要被检查,能不能让他爸走关系想点办法。 上一次见的时候,虽然瘦了,精神状态还好,这一次,整个人都憔悴了。别说五个瓶子,就是问他们要一千万,陈雨芳和唐林海都会毫不犹豫给。 陈雨芳从来没见唐沉这样过。 陈清晏给他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东西,送进来了,还有保暖的衣服,能穿在囚衣下面。 让人变得软弱的就是这种东西,温情,因此他没有见陈清晏。 东西太多,他一个人吃不完,没有冰箱,久放会变质,猴子和小虎有口福了,跟着吃了两三顿好的。熊哥和青年只能吞着口水假装看不见也闻不到。 这个号子里,有人生活质量提高了,有人因而直线下降,矛盾似乎在不断积蓄。 猴子不止一次提醒过唐沉,要留意熊哥,别大意,明着打不过吃了瘪,没准背地里会整幺蛾子,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第二天,唐沉就见到了唐林海,不是在探监室,而是在一个接待室。唐沉被带过来的时候,里面只有唐林海一个人,他要的漂流瓶装在袋子里放在茶几上。 有两个月没见了,看到唐林海的第一眼,唐沉居然有点不适应,看惯了暗沉的水泥地,灰沉的囚衣和油漆斑驳脱落露出红褐色锈迹的铁架床,他有点不适应窗明几净的接待室和西装革履的唐林海。 十年后的唐林海和现在已经不能比,疾病让人迅速衰老。 重生?凭什么他能重生?到底是重生还是他躺在病床上做的一场春秋大梦?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死而复生和返老还童! 他没有被入室的歹徒捅死,陈清晏来得还算及时,他被送到医院,因为伤势过重进入了昏迷状态。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会认为这才是更科学的解释,不是吗? 漂流瓶上会刻生产日期吗? 一般的容器上标示生产日期,是为了提示保质期。漂流瓶不是用来装食品的,但是,漂流瓶是用来送信去远方的,跨越时间和空间,以匿名的方式送给未知,或许它会永远沉落海底,或许它会被一个有缘人捡起。 当它漂洋过海之后,被人捡起,这个人最好奇的不应该是,这是多久之前在什么地方被谁遗落的,那么,漂流瓶上的生产日期会不会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唐沉分别捡到这五个漂流瓶后,就束之高阁放窗台上当摆设,他从来没有想过更加没有留意过什么生产日期,之所以这个时候会想到,因为那天晚上的梦里,他好像在瓶底看见过一串数字,隐隐约约像生产日期,也有可能是编号,很多商品为了图方便,直接用生产日期后面加几位数或者字母做编号。 对唐沉来说,都是一回事。 玻璃是严令禁止的高危物品,不允许带进监区,玻璃打碎后会变成利器,可以自伤也可以伤人。 唐沉在那个窗明几净的接待室只呆了十几分钟,就出来了,手里攥着漂流瓶里面的五只千纸鹤。本来他可以呆更久一些,可是他没有,他呆不下去了,突然之间,他看着他爸,就像在看漫画,连二次元都不是,是单次元,制片人。 这不是唐林海,唐林海半身不遂住在疗养院里。 唐沉跟在一个狱警身后,走向自己的监室,抬头透过高高的铁窗看向外面的天空。今天是个晴天,有不温不火的太阳,忽然他觉得天空蓝得那么假! 回到监室,唐沉不声不响上了床,把手里攥皱了的千纸鹤塞进枕头下面,继续绣自己的活儿。 自从一个月前进来,他第一次如此平静。 被窝里的热水袋变冷了,小虎给他换热水的时候,熊哥躁起来了,嫌他们浪费热水。唐沉二话不说冷着脸下去给丫揍了一顿,室内再次恢复安静。 唐沉今天绣的画,是一束浪漫的玫瑰花,九十九朵,一朵不少,他一朵一朵绣着…… 巧了,陈清晏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正好是九十九只千纸鹤。 人们为什么喜欢九十九这个数字,因为它代表天长地久,天长地久的爱情。人活在世上短短数十年,如果你很幸运没有早夭的话,哪有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 世人皆喜欢自欺欺人。 心情平静了,做活儿的效率直线提高,唐沉第一次在不需要别人帮忙的情况下在收工点到来之前做完了自己今天的活儿。 手塞进被子下面自己的腿窝里,才感觉到手指早就冷木了。 白亮的灯照着暗沉阴冷的室内更加暗沉的疲惫的人,扭头,看见那串嫩粉色的千纸鹤,仿佛被染上了灰黑,看上去粉色没那么亮眼了。 五个漂流瓶的底部都有编号,编号带着日期,凹刻上去的,他之前用手一个个摸过,日期是……九年后,他二十六岁的那一年。 枕头下的千纸鹤还没有打开,他寻找的答案就已经揭晓了。 这里面会写什么,写什么还重要吗?! 离熄灯还有一个小时,熄灯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唐沉坐在床上发了半小时呆,打开了枕头下面的千纸鹤。 他很熟悉陈清晏的字,可是展开的一瞬间,是扑面而来的陌生感。 唐沉突然想笑,要不然呢,世界合该围绕他构筑出来的假象转! 第一个: 「我今天去咨询心理医生,因为一个月前你的主治医生说,从CT上看,你脑子里的瘀血块已经吸收干净,生理上能够清醒了,你现在还没有醒来。 心理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类似某种催眠状态,没有人催眠你,逃避痛苦是人的本能,你自己催眠了自己。他说你在自己的潜意识世界里一定过得很幸福,记录到你的脑电波形态是愉悦的,他开玩笑说你遇到了爱情。 为了让你醒来,我做了这个东西。那个心理医生给的建议,他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案例,通过这个方式成功了。 XXXX年5月17日。」 第90章 第二个: 「今天, 小芙陪唐叔叔过来看望你,唐叔叔很难过, 唐氏地产发展到如今的沉宇集团,他说你是他的骄傲。 距离你脑部瘀血完全吸收已有两个月。 XXXX年6月17日。」 第三个: 「事发突然, 你没有立遗嘱, 要是一直不醒过来, 依照法律,你积累的巨额财富将由唐叔叔继承, 等唐叔叔百年之后, 这笔财富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我妈, 等我妈百年之后, 我是玩法律的, 我可以让唐泽和唐芙拿不到一分钱。 你半生积蓄,尽数落入我的口袋,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距离你脑部瘀血完全吸收已有三个月。 XXXX年7月17日。」 第四个: 「我把你的房子卖了,发生过血光之灾,想必你醒来也不会再住进去。你的狗之前寄养在宠物医院,被别的大狗欺负,我将它领回家, 越养越瘦了。卖房子的钱给你交了医疗费, 请了几位专业护工, 医生说你长期卧床, 身体肌肉开始萎缩, 这不是个好征兆。 距离你脑部瘀血完全吸收已有四个月。 XXXX年8月17日。」 第五个: 「再不醒来, 你的沉宇集团就要易主了。 沉宇之前开发承建的一座大厦,出现了质量问题,幸好发现及时,没有人员伤亡,追究下来,所有责任人一致甩锅,并且都很默契地认为躺在病床上开不了口的你是最省事的背锅者。 入秋了,距你几步之遥的阳台上,枫叶渐红,菊花盛开,风吹动桌上的文件,可惜你看不到。 距离你脑部瘀血完全吸收已有五个月。 XXXX年9月17日。」 不知不觉熄灯了,唐沉眼前一片漆黑,就像他的一颗心,落进无边旷野,没有边际,不辨方向。 他由靠墙的坐姿慢慢躺下,好半天才想起来身上没有盖被子,已经冰凉一片。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外面走道里的夜灯从门上的小窗投射进来,在天花板上留下一团扭曲而暗淡的光影交错。 过了很久他都没有睡着,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他不喜欢为了逃避现实活在虚假的世界里,他想看枫叶渐红,想看菊花盛开,风在吹动桌面上谁的文件。有两行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出。 可是,他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在现实中醒过来。 有人刚才上厕所,一股尿骚味从里面飘出来,久久散不掉,萦绕在唐沉的心头。监室里安静极了,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 这样的夜里,一点细微的响动都会被放大很多倍。 熊哥从自己的床上悄悄爬起来,爬到这边上铺,青年的床上,青年含含糊糊骂了句娘。铁架床“呼哧呼哧”晃了有半小时,连带着唐沉这边都在晃。 大家貌似都睡着了,睡得很死。 释放后,熊哥的亢奋在短时间内没有完全消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牙刷,牙刷手柄被削成了锋利的尖锥,然后悄无声息地爬过来,到唐沉的床上。这段时间过得忒憋屈,他杀人的心都有,只是不敢,打算给点教训,挫挫锐气,让人以后别那么嚣张,不拿他当回事。 黑暗中,唐沉睁着眼睛,看那团黑影慢慢移近。他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在现实中醒过来,难道他要再死一次?彻底从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消失! 之前那次,他过来了。 那个黑影越靠越近,唐沉忽然抬手,猛地一掌精准掴到熊哥脸上,“啪”一声响,他就是在激怒,人在被激怒和被威胁的时候会爆发出最大力度的反击,用尽他的全部力量。 熊哥结结实实被惊吓到了,他用体重压住唐沉,右手中的牙刷柄狠狠扎下来,对着唐沉的脖子。难以置信的是,唐沉居然没有躲开,只条件反射地侧过了头。 黑暗掩盖了血色,尿骚味和那种XXOO后的腥/骚味掩盖不了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 跟上一次不同,没有尖锐的刺痛,没有烙印进灵魂深处般挥之不去的撕裂感。这次唐沉没感觉到一丝疼痛,相反,他闻见淡淡的花香味,听见风吹动纸张的轻微响动。 在睁开眼睛之前,感觉有一只手在轻柔地为他擦拭眼角,指腹柔软冰凉…… 一阵单调刻板的手机铃音突兀地响起。 “喂?” “陈律师,永鑫大厦工程质量问题有新进展,对唐总十分不利。” “什么进展?” “沉宇的第二大股东下水了,言辞暗指当初那批不合格建材进入工地,是唐总首批的。” 前不久,已经投入使用两年的永鑫大厦顶部两层的楼板出现裂痕,经有关部门检查,是由于工程施工时使用了不合格建材引起的。幸运的是发现及时,清空及时,没有人员伤亡,没有引起司法部门的介入。 永鑫大厦是唐沉任集团董事长兼CEO时开发并承建的工程项目,发生工程质量问题,对公司的声誉和资产都会造成重大损失。 公司内部成立了监察组,配合有关部门对这件事情进行彻查。 从总部的工程部总监到当初主管施工的总经理,从上至下没有人愿意担责任,甩锅只需要一句话,“我向唐总请示过,他口头同意了。”或者更省事的一句,“这是唐总特意电话交代下来的,你们可以去核实。” 人躺在病床上昏迷一年多了,试问这要向谁去核实! 调查一度陷入了死胡同。 这件事一出,沉宇集团的股价在“唐沉入院昏迷”事件之后,第二次出现大幅度下跌,各位股东还算沉得住气,一直在持观望态度。 今天,这位第二大股东下水,不会没有原因,背后经历过怎样的权钱交易,谁也不知道。 但是,想通过这件事达成怎样的目的,很明显,唐沉该引咎卸任了,他扶植的自己人该上位了。 唐沉昏迷后,陈清晏凭借一纸盖有唐沉手指印和亲笔签名的授权书,成了唐沉“养病”期间的代理人,全权代理行使唐沉在公司的各种职权,他聘请了一位职业经理人接替唐沉的工作。 公司内部的质疑和声讨一直没有断过,陈清晏用“依法照章办事”六个字简单粗暴处理所有不和谐声音。 挂了电话,陈清晏走到外间,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穿在身上,提起公文包,走出门。这里是VIP病房区,走廊很安静。 没走到电梯前,想起什么似的,他又倒回病房里。 十月中旬,天气转凉,他关上半扇窗,把唐沉放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下面,将桌子上一束康乃馨移到离唐沉更近的床头柜上,打开角落里的空气加湿器。 他刚才看见唐沉的甲缘起了根倒刺,入秋后空气越来越干燥了。 “啪嗒”一声关门声后,室内再次恢复宁静,只有输液管里的水滴一滴一滴无声滴落。 唐沉睁开滞涩的眼睛,扭头,看见娇嫩欲滴的康乃馨,以及,落地窗前桌面上没有被带走的文件,被风吹起的边角。 路边的行道树下落了一层黄叶,车子开过,总能扬起几片儿在空中舞一阵。 陈清晏开着一辆平价车,有电话进来,他用车载电话接通。 “大忙人,晚饭过来吃,我下厨,搞顿丰盛的,犒劳你挣钱辛苦。” 电话那头边说边嘻嘻哈哈笑。 “不了,估计没时间。” 那边不笑了:“哎呦,怎么又没时间,我这菜都买好了。” “你事先也没问过我,那就让孩子们多吃点。” “不是,昊昊跟我说你肯定有时间,我这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下厨。” “虎哥,这话留给你老婆说吧,”前面红灯,车急刹在奔马线前,这才意识到前面忽略的重要内容,陈清晏语气变得严厉:“昊昊逃课去院里了!” 那边明显愣了下,之后是无奈的絮叨语气: “今天周末,你看你都忙晕头了,这么下去真不行,我之前给你介绍那女孩,你到底嫌人家哪一点不好,过来两句话就把事儿搅黄了,那是小榴一同学,弄得小榴里外不是人。我知道你现在是大律师,名声在外,能赚钱,一般人瞧不上,可是你连小芙都瞧不上你到底要怎样的!” 红灯变绿,陈清晏踩下油门,“挂了,有事,正开车呢。” 他妈都没对他这么絮叨过。 临挂断,又补了句:“你们别太惯着昊昊,这小子越大越不听话了。” 电话那边点开扩音,高声喊道:“昊昊,你哥说你越大越不听话了。” 昊昊跑过来,对着手机说:“谁不听话了,不听话总比鬼迷心窍好,你不说我都知道你在哪里,唐沉上辈子上天入地修了五百座佛塔,你这辈子对他比家人还亲,医院才是你家。你今晚上要不过来,我下周一就去逃课!” 陈清晏也没生气:“你这一套套跟谁学的?好的不学学坏的。” “反正不是跟你学的,跟你学我得讨不到老婆,还得守一活死人。” …… 沉宇集团。 前台正在补唇妆,之前喝了杯奶茶,有点花掉了,抬眼扫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来,迅速放下化妆盒,面带微笑声音甜美:“陈律师下午好。” “你好。” 陈清晏微点了下头,脚下的步子没停。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前台小妹的目光还没有收回来。 “别看了,人都不见了,还花痴!”坐着的另一位前台拉她的袖子。 “我好喜欢陈律师,长得帅,腿又长,还温文尔雅,啊啊啊啊~” “温文尔雅?你确定?!上次啊,我听财务部的姐妹说,他和唐主管起了争执,那嘴巴锋利得像刀子,律师真不是盖的!” “有你这么形容嘴巴的吗,那嘴巴明明看上去软得不像话,哪个唐主管?” “总裁的哥哥,唐泽啊。” “呸呸呸,别八卦了别八卦了,公司正值多事之秋,别咱俩多几句嘴,到时被炮灰掉。” 陈清晏坐电梯直接去销售部,公司的这位第二大股东现任销售部总监,高管层了。按理说,销售部和工程质量那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没听说这位以前和唐沉有过什么需要等到秋后再落井下石的矛盾。 高跟鞋一步裙的秘书快步迎上来:“陈律师,我们总监正在跟人商谈要事,请您这边稍等片刻,喝杯咖啡。” “不用,我在这里等就行。” 陈清晏没有顺着秘书的手势去小会议室喝咖啡,他坐在了总监办公室外间的沙发上。 “陈律师喝什么?” “不用,谢谢。” 等了足足半小时,陈清晏猜里面的人是故意的,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办公室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赫然是唐泽。 唐泽出狱后找不到工作,搞财务的有过这样转移资产的前科,在这个行业基本是没法混了,信誉很重要。让他进沉宇,是唐林海的意思,在财务部做了个小主管。 可是这人不安分,心太大,德行欠佳。 看到外面沙发上等着的陈清晏,唐泽脸上写满小人得志,可惜这里人多眼杂,没有机会给他说耀武扬威的话。 陈清晏站起来,只当他是空气。走进办公室,办公桌后面老板椅上的人气定神闲。 “陈律师找我有事?” “黄总监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我配合调查,实话实说罢了。” “没证据就是污蔑。” “我说出来就是证据!”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在污蔑。” “那又如何,你有证据证明我污蔑吗?” “你不怕唐沉醒来?” “我相信医学,能醒来早醒来了。” …… 陈清晏出来时,在一楼大厅接到一个电话,医院打过来的。 “陈先生,病人不见了!” “什…什么?” “唐沉不见了!” “砰”一声,陈清晏手里的手机脱手掉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第91章 手机质量还不错, 摔下去屏裂了, 机子没坏。 陈清晏没想起来捡手机,阔步向门外奔出去。一位前台跑过来, 捡起地上的手机, 追出去交给他。 陈清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前所未有地闯了两个红灯,车刚停到医院楼下,交警的罚单就追到他的手机上。 病床上空了,拔下来的输液针垂直悬在半空, 一滴一滴滴着药水, 地面上湿了一片。 手伸进被子底下,还是温热的。 焦急的心绪很快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 有喜悦, 有欣慰,有失落, 有酸涩。 因为不只人不见了, 他放在柜子里的唐沉以前的手机钱包也不见了,还有衣柜里他的衣服少了一套。 “陈先生,需要帮您查监控吗?” “不用了,唐沉醒了这件事,请你们暂时保密。” 护工和医务人员离开后, 陈清晏一个人在病房里站了很久, 透过落地窗, 看见外面阳台上的枫叶红得像火。 他从衣兜里摸出手机,屏幕四分五裂,索性还能用,电话拨给他在事务所的助理,“我之前交给你的事不用查了。” “啊??我这边刚有点眉目。” “不用查了,沉宇集团这边的所有事全部停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咱们……该功成身退了。” 他之前让助理调查黄鹏,沉宇的第二大股东黄鹏黄总监,一般这种人私生活绝对不会一干二净,他想着拿捏住一个把柄牵制对方。现在不需要了。 行李箱放在衣柜上面,那一天,他用这个行李箱装了自己的一部分衣物过来。现在,也是这个行李箱,他把这间病房里自己的东西装进去,装了满满一箱子,比来时多,他后来因为换季添置过几件衣服。 再次将手塞进病床上的被子下面,那点体温留下的余热更淡了。 …… 今天是周末,有太阳,虽然这个时辰太阳变成了夕阳,公园里人依旧很多,大部分是孩子和老人。 唐沉坐在树下的木椅上,身上穿着陈清晏的大衣,有些嫌大。阳关照在手上,皮肤白到透明,能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脉络。 他瘦了好多,也虚弱了好多,头发长了,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能遮住眼睛。 一个皮球从前方的广场上滚过来,停在他脚边,唐沉抬脚踩住,脚上穿着陈清晏的一双运动鞋。 皮球后面追过来一个小女孩,包子脸,扎了满头的小辫子,指着皮球说:“那是我的皮球。” “叫叔叔。” 小女孩睁着灵动清澈的眼睛看唐沉,叫了声:“哥哥。” “你几岁了?” “六岁。” “那应该叫叔叔。” “你看起来像哥哥。” 唐沉从兜里掏出钱包,抽了一百块钱出来,“去那边替哥哥买瓶酸奶,剩下的钱给你做为奖励,怎么样?” “那你替我看着皮球,别让它滚走了。” “好。” 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虚汗,唐沉很渴,酸奶喝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和食道。 他坐着的木椅背后是一汪人工开凿的景观湖,湖水不怎么清澈,倒映着灿金色的夕阳,岸边有斜斜的垂柳,在秋风中摇摆,像那串自天花板垂下来的千纸鹤。 那串粉色,是阴暗冰冷中唯一的亮色。 他之前去见了心理医生,一位两个小时花掉他十万块的心理医生,有人告诉他那位心理医生要提前半个月预约,他拿着金卡插队了。 有太多疑问,他一分钟也不想等,即便是自我催眠的潜意识世界,也不该是那样的。 就像梦一样,人不会梦到自己一无所知的事物。 为什么他的潜意识世界会围绕着陈清晏,为什么他会知道精诚武馆里有个形意拳武学宗师,为什么他会知道形意拳的练法,为什么他自己虚构的世界大部分的事情却在他一无所知的场地发生,他根本没有去过前燕村,也根本没有去过精诚武官,还有那该死的监狱! 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都不知道他原来如此的了解陈清晏,了解到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了解到可以用潜意识将他虚构得活灵活现加与众不同。 在这他妈的让他死过两次的事故之前,陈清晏对他来说,仅仅是一个片面到极端的让他很不喜欢的形象而已,仅此而已,简单的说,就是算个屁! 还有那……他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的所谓爱情。 假不可怕,可怕的是假得那么逼真! 为什么?他需要知道为什么。 “什么是潜意识,潜意识是潜藏在我们一般意识底下的一股神秘力量,是人类原本具备却忘了使用的能力,这种能力我们称为潜力,也就是存在但却未被开发与利用的能力。 潜意识聚集了人类数百万年来的遗传基因层次的信息,它囊括了人类生存最重要的本能与自主神经系统的功能与宇宙法则,即人类过去所得到的所有最好的生存情报,都蕴藏在潜意识里。 潜意识世界,是超越三度空间的超高度空间世界,一经开启,将和宇宙意识产生共鸣,宇宙信息就会以图像方式浮现出来,心灵感应等ESP能力也将一一出现……” 那个高价位的心理医生说以上这些话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唐沉伸出瘦到纤细的手指,拿起桌面上一个观赏度很高的花瓶,在手里细细地看,嘴里问道:“什么是EPS能力?” 他在想,这瓷瓶是直接砸到对面人脸上呢,还是砸到他身后的窗玻璃上,妈的糊弄人,十万块总得听个响声吧! “一般是心电感应、脑电感应,透视力、触觉感应力等的总称,正式的语译是超感觉。” 唐沉握着花瓶的手微顿,抬头看着对方:“你的意思是?” “根据您的描述,我认为,唐先生您在昏迷期间,和一直近距离照顾您的那个人产生了某种超感觉,比如脑电感应,心电感应。” 唐沉把花瓶重新放回桌面上,“你继续说。” “您的那个潜意识世界,不只是您自己脑细胞的产物,是您的脑细胞接收到对方脑电波后碰撞出的产物,因而您会觉得很精彩,虚构世界里那些您自己原本十分陌生的场地,恰恰是那个人十分熟悉的场地,不是吗?” 唐沉想了想,最后问道:“在潜意识世界里,那个人从头到尾一直在追杀我,那是不是说明现实中……” “你们一定有深仇!” 心理医生打断唐沉的话,接得斩钉截铁。 “冒昧问一句题外话,纯属好奇,既然有这么深的仇,为什么那个人会一直不离不弃近距离照顾您?” 唐沉:“你确实冒昧了。” 拿钱不就行了,哪那么多好奇心。 …… 这里是Z市近郊,四年前建起了一所孤儿院,叫云朵孤儿院。建院时间不长,里面目前收容的孤儿也不多,就十几个个头参差不齐的孩子,到上学年龄的也都给上学了。虽是近郊,公交地铁的终点站就在附近,不会不方便。 四年前,陈清晏参加工作三年。有一天,他为一个案件取证时,在桥洞里遇到了两个无家可归的脏孩子,姐弟俩,小的四岁,大的七岁。 他五岁时也是个无家可归的脏孩子,工作三年,他有了些积蓄,所以就有了云朵孤儿院。 昊昊正在院里的篮板下跟两个孩子打篮球,听到外面响起车声,他扔掉球就往门口跑,这地方偏,平日没什么车会来。 跑到门外看见开过来的那辆车,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朵上,说好的没时间不过来的人,这还不到下班时间就过来了。他都忘记了上次在太阳还挂在天上的时辰见到他哥是什么时候了,一周前还是两周前。 车还没停稳昊昊就迎上去了,“哥,今天吹东南西北风了吗,来这么早?” “你说你下周一要逃课,这不把我给吓来了!” 陈清晏下车,从副驾驶上拎下来一大包水果。 昊昊忍不住得意,知道了,以后就用这招了,看来他还是比唐沉重要的。 “舍得离开唐沉了?” “说过多少次了,叫唐哥,或者叫哥哥,这么没礼貌,你对得起九年义务教育?” 昊昊一高兴就喜欢耍嘴皮子:“你已经词穷到要引用我的话了!” 一进门,就一堆孩子跑过来,喊哥哥的喊哥哥,喊叔叔的喊叔叔。每到周末,偌大的院子,就是孩子们的游乐场,这几年来,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游乐设备。 陈清晏将水果交给年龄最大的两个孩子,“要洗干净,跟弟弟妹妹们一块吃。” 正要往里走,感觉小小的力度在扯他的裤子,低头看见小十六,一岁大的男孩子,刚学会走路,伸着手要抱抱。 陈清晏脱掉外套,扔给身边的昊昊,外套布料有些硬,他怕硌着孩子。弯腰抱起小十六,捏了捏他的脸蛋儿说:“胖了,真乖!” 小十六舞着小手一叠声叫爸爸,逗乐了周围的孩子。 陈清晏笑着纠正:“要叫叔叔。” 小十六是去年的除夕夜,被人扔在云朵孤儿院门外的。 正在厨房给小虎打下手的杨榴听到外面欢声笑语,出来见是陈清晏来了,回头冲厨房喊道:“晏哥哥来了,多做几道菜,他爱吃鱼。” “我不知道他爱吃鱼?每次都说!” 有人醋坛子翻得花样儿百出。 二十六岁的杨榴依然很美,很难看出来是个十一岁孩子的妈,他们有个女儿,叫杨青,今年十一岁,小虎和杨榴结婚四年。 这个孩子不是小虎的,是大虎的。 七年前,小虎坐牢第四年,陈清晏那年刚毕业,还是实习生,他有一次去监狱办差,义务讲法,向犯人普及法律知识,就这样邂逅了小虎。 后来,他替小虎平反了。 当年的□□案,小虎判了七年,他在第四年出来后,追了杨榴三年。 这个孤儿院,一直是杨榴上上下下在打理,陈清晏是个相当合格的甩手掌柜。 …… 晚上十点多,陈清晏在自己家里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有些担心,睡了一年半的人,就那样跑出去,别出什么事吧? 摁开床头灯,坐起身,拿手机打去医院,屏还是碎的,那边说唐沉没有回病房,一直没有。 想了十分钟,陈清晏下床,穿衣服,出门,怕被另一个房间里的昊昊察觉,脚步放得很轻。玄关的鞋柜旁有面穿衣镜,灯光很暗,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 他又脚步很轻地倒回主卧,开灯,进卫生间,脸有点干,看上去没有光泽,嘴唇更干,快起皮了。他涂了些乳液上去,好多了,找了半天找出一支润唇膏,抹了薄薄一层在嘴唇上。 最开始的时候,不能喝水,唐沉的嘴唇经常会干。他去买润唇膏,以为每天都要用,一次性买了十支,后来唐沉嘴唇不干了,剩下好多用不上了,这是其中的一支。 从卫生间出来,打开衣柜,挑了件中长款的黑色呢子衣,换掉身上穿了两天的外套。 车子直接开去距离唐沉以前的家最近的五星酒店,就是被他卖掉了的那个家。 房子卖掉了,人不在医院,他没有接到唐叔叔或者他妈的电话,说明人没有去疗养院也没有回唐宅,只能住酒店。手里有钱,依唐沉的消费规格,会住最好的酒店。 他一定会用手机了解这一年半来沉宇集团的情况,因此不会去离公司近的五星酒店,因为他不想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他醒来了,才能先下手为强,一招致命。 家附近,有归宿感,有他喜欢吃的饭店和餐厅。更因为,这是距唐沉以前的家最近的五星酒店,也是距他家最近的五星酒店,非要一二三排个次序的话,这里也该是第一站。 陈清晏相信自己的推断,百分之九十就是这家。 十一点了,夜还没有睡去,酒店里灯火通明。 陈清晏走进去,问前台:“我朋友叫唐沉,麻烦你帮我查下他住几号房。” 几秒钟后,前台告诉了他房号。 陈清晏低头站了会,转身走向酒店门外。 他过来只是想印证下,人没事就好,他没想就这么去见唐沉,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人从医院里消失,多半就是不想面对他。 酒店的门是那种很豪华的旋转门,他正从里面往外转,隔着玻璃看见有个人正从外面转进来,身上穿的大衣他再熟悉不过了,他自己的衣服。 低着头,扶着门,头发遮住了半张雪白的脸。这一年半来,他对这张脸的熟悉程度胜过他自己的脸,除了那双睁开的眼睛。 出了门,没有停,也没有回头,继续走。酒店门前有一溜台阶,晚秋的夜风沁满了凉意,随着步子吹动他的衣角。 “前台说你找我,有事吗?”唐沉站在旋转门外问道。 他刚才就看见了陈清晏,比陈清晏看见他还早,他先进去向前台确定陈清晏的来意,再出来叫住人。 唐沉多聪明啊! 台阶底下的陈清晏回身,抬头:“永鑫大厦的事,明天下午举行听证会,相关事情我想跟你交接下。” 唐沉拢着身上的大衣慢慢往下走,步子很慢,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陈清晏两三步跨上来,到他身边。 唐沉抬眼看着人,嘴角斜斜勾了弯笑意:“要我怎么谢你?” 眼前的人跟十六岁时真的很不一样,但有些东西还是一样的。 陈清晏别开视线,言不由衷:“给钱就行。” 唐沉嗤一声笑出来,“钱没有,肉/偿怎么样?” 第92章 陈清晏本以为“给钱”会是最让唐沉舒服的方式, 这声“肉/偿”从唐沉嘴里轻飘飘说出来, 落入他耳中, 宛如一个惊雷炸响。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喜欢男人, 更没有人知道他对唐沉有非分之想,他已经准备好这辈子就这样了。 不对,他确定在唐沉清醒的状况下他没有做过任何有可能引起这方面联想的事情, 他们一直是仇人, 势不两立那种。 但是, 他控制不住, 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浑身都热起来的生理反应。他只需要看一下唐沉的眼睛, 就能大致明白这两个字的内涵,是嘲讽还是试探,可是他不敢, 他怕泄漏出一星半点自己身体里的欲/望。 陈清晏一直维持着微侧头的姿势, 唐沉看见红晕自他的耳垂开始, 烧红脖子, 再蔓延进衣领,短短几秒钟时间内。 “开玩笑的, ”唐沉转身往酒店里走,“我饿了。” 陈清晏抬眼看着他的后脑勺, 目光火热,唐沉从来没有用这样温和的语气对他说过话。 “你想吃什么?”出口才发觉嗓音有点哑。 唐沉:“皮蛋瘦肉粥,烂一点的。” 唐沉穿着他的衣服, 明显很不合身,裤子太长,在鞋面上堆起来好几层,大衣太宽。这一年半,他尽力悉心照顾,他还是瘦了一大圈。 在唐沉的手扶上旋转门的时候,陈清晏开口:“你有没有买衣服?” “没有,我累了,上去洗个澡,你顺道一起帮我买吧,前台告诉你我的房号了吧?” “说了。” 唐沉还是回头再说了一遍:“8002。”别走错了。 说完从旋转门里走进去了。 陈清晏的内心在外面的秋风中独自凌乱,今晚充满了不真实感! 他转身快步走到自己的车边,拉了半天车门没拉开,仔细一看才发现弄错了,这不是他的车,旁边那辆才是。 他知道唐沉喜欢吃哪家餐厅,就在唐沉出事昏迷的两周前,他和昊昊搬进了新家,新家位于唐沉的家所在的那栋楼对面那栋楼,有好几次,他上下班经过时看见唐沉在那家餐厅吃饭。 夜深了,路上的车少了,路灯照着空旷的路面。 陈清晏看了下时间,加快车速,怕去晚了,餐厅打烊了。还好餐厅没打烊,他进去点了份皮蛋瘦肉粥,怕只喝粥吃不饱,又自作主张加了个清蒸鲤鱼。 从餐厅出来,他开车绕道去一家符合唐沉消费规格的品牌男装。 “先生,给您自己看衣服?”导购员很热情。 “不,给我朋友,”陈清晏比了下自己鼻子的高度,“大概到我这里,偏瘦。” 导购指着橱窗里模特身上的一套衣服说:“这是我们品牌今年的秋冬新款,时尚,新潮,高贵,奔放。” 听到最后一个词,陈清晏皱了下眉头,没有原因,他不喜欢这个词用在唐沉身上。 “这款太薄了,我想要厚一些的。” 快要降温了,唐沉身体弱,就需要穿厚些的。 再次回到酒店,提着大包小包坐电梯上楼,电梯壁是镜面的,陈清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出的紧张,却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唐沉的那句“肉/偿”威力太大了,超越理智,超越疆界,超越不可能,让人不敢呼吸,生怕会浮想联翩。 陈清晏把两只手上的东西换到一只手上,腾出来一只手摁门铃。 门很快开了,看到里面的人,陈清晏呼吸都停滞了,他飞速移开视线,没顾得上考虑这样会给人很刻意的感觉。 唐沉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雪白的脸被热水蒸出了些胭脂红,人瘦了,眼睛看上去更大了,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嘴角勾着个耐人寻味的笑,唇红齿白。身上随意披着件睡袍,腰间松松垮垮系了根带子,领口大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半个胸膛。 让这个夜晚越发旖/旎。 陈清晏不是傻子,有个词语叫“引/诱”,唐沉以前不这样。他不知道唐沉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目的,他只知道这一招唐沉使用在他身上,他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他不会傻到以为唐沉真的要肉/偿,恐怕他比唐沉自己还要了解唐沉到底有多少钱,唐沉岂会没钱! 那么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唐沉以这种方式算计的,没有,就算有,他也只会……甘之如饴。 陈清晏走进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到沙发上,拉过旁边的一张报纸来看,低着头说: “你先吃吧,等下凉了。” 说完,唐沉没动静,他不得不抬头看过去一眼。 站着的唐沉低头接上他的目光:“你报纸拿反了。” 陈清晏不动声色把报纸倒过来,强自镇定。 空气里都是唐沉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有些热,陈清晏脱掉大衣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 唐沉倾身过去捞过来,“有点冷,借你的衣服披一下。” 陈清晏:“……” 唐沉倾身过来取衣服时,头发上的一滴水扫到他脸上,再顺着脸颊滚下去,落在手背上,湿凉一片。 快到冬天了,夜来确实风凉,何况还湿着头发。 唐沉打开包装,看到那道清蒸鲤鱼,说:“我没让你买鱼。” “餐厅服务员给的建议,说粥肯定吃不饱。” “那这水果呢?餐厅买二送一?” 陈清晏刚才从品牌男装出来后,顺道在街对面买了个水果拼盘。 “我买的,医生说你要补充维生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唐沉喝了口粥,问道。粥熬得很烂,入口即化,吃进嘴里,暖进胃里。 “你头发上的水滴进碗里了。” 其实陈清晏想说的是,我帮你吹下吧。这一年半来,他没少替唐沉吹头发,看见那水就手痒,可是他没有说出口,怕不合适。 “手举不上去,要不你帮个忙,给我吹下?” “好。”陈清晏这声答应得比他自己想象的还快。 唐沉低头在那吃东西,陈清晏坐在他身边,给他吹头发。 手里的发丝柔软顺滑,距离过近,陈清晏控制不住一直在看他的侧脸,唐沉侧脸的轮廓很好看,他抑制不住地悸/动,其实他今天晚上一直在悸/动。 他一直在被撩/拨,和享受撩/拨。 “你喜欢吃葡萄吗?” 唐沉两根手指捏着颗葡萄,突然转过头来,毫无预兆之下,陈清晏写满悸/动的炽热目光没能躲闪及时,噼里啪啦撞上了,看不见的火光四溅。 陈清晏终于决定放弃遮掩,他想知道唐沉想干什么。他关掉吹风机,放到一边,就这么看着唐沉,眼里含着昭然若揭的心动。 “你喜欢吃葡萄吗?” 唐沉捏着葡萄的手指伸到他的嘴边。 “喜欢。” 陈清晏配合地张嘴含住那颗葡萄,唐沉却没有松手,他一下子含住了唐沉的手指。 唐沉松开葡萄,摸了下他的牙齿,再退出来抚上他的嘴唇,软软的,绵绵的,不像牙齿那么硬。 “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陈清晏含着葡萄说:“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我帮你脱衣服。” 唐沉伸手去解他扣到最上面的衬衫扣子。 陈清晏“嘎嘣”一下咬碎了嘴里的葡萄,那股子甜味儿甜得他想死。 他一把摁住胸前的那双手,紧紧攥在手中,哑着声音说: “唐沉,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我现在回答你,因为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咱俩能有结果。所以,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相较于十六岁的陈清晏,这张脸更立体了,轮廓分明,不变的是看着他时的这双眼睛,一片赤诚,让人心酸。 “在撩你。”唐沉把自己的手从陈清晏的手中抽出来。 “撩完之后呢?” “撩完之后,咱们谈正事。” “什么正事?” “永鑫大厦。” 陈清晏:“……” 怎么他有种被人坑了的感觉,刚才他好像……表白来着! 第二天降温了,但不影响阳光依旧明媚。 明媚的阳光照在带着露珠的玫瑰花瓣上,金色的阳光,复古红的玫瑰,能让每一个女人联想到有关爱情的美好。 “一大清早的,看到这么一大束花,可真赏心悦目!” “多少朵?” “九十九。” “九十九朵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天长地久的爱情。” “不用说,我知道是送给我的。” “呵呵,你想多了。” “呵呵,现如今只有傻逼才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我只相信九十九克拉的钻戒。” “呵呵,那也得有人给你送!” “你们相信我,男人要送这么俗气的花,十个有九个都是穷二代,没房没车等着你养。” “等等,话说这到底送给谁的?” “你们猜。” “难不成是徐律师?” “错!陈律师。” “emmmm,哪个妹子如此英勇,假装看不见前面那么多倒下的尸体。” “emmmm,又一个注定伤心的葬花人。” 上班时间,晏铭律师事务所,几个女人围着前台处的一大束红玫瑰在说笑。 陈清晏像往常一样提着公文包走进律所,进门看见前台处的女人们和花,没多在意,律所里有几位美女,前不久又新招了几个小姑娘,再加上徐铭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花孔雀,这种事,早屡见不鲜了。 他脚下没停往进走,嘴里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陈律师,等等。”有人叫住他。 陈清晏停下脚步,“怎么?” “这花,送给你的!” 陈清晏怀疑的目光看着几个眼神狡黠的女人,“你们确定没有搞错?” 他确定不会有人给他送这种东西。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陈清晏:“谁喜欢谁拿去,要是没人要,帮我扔垃圾桶。” 说完,转身走了,中间有个螺旋形的室内楼梯,他的办公室在楼上。 “咦,这里有张卡片哎。” “写什么?写什么?谁送的?” “英文名,Joshua唐,谁呀?!” 听到这个名字,已经走上楼梯的陈清晏顿在原地,内心百感交集。国内也许很少有人知道,这是唐沉的英文名。 第93章 陈清晏转身下楼梯, 若无其事走过去, “让一下, 我的花。” 然后在其他人叹为观止的目光中, 抱着花走上楼。整个上午, 一有空他就数,数了好几遍,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九朵。 下午, 关于永鑫大厦工程质量问题, 在建设局举行听证会, 作为唐沉的代理人, 陈清晏去了。他在建设局门前的停车场遇到唐泽, 唐泽穿得人模狗样,面带胜券在握的笑意。 “小芙昨晚还问起你,看在小芙的份上, 你要是愿意给我效力, 我还是很惜才的。” 陈清晏:“我不是什么人才, 你也不需要看在小芙的份上。” 两人同路, 一起往进走。 唐泽今天心情好,心情好了话就多, “我一直很好奇,唐沉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猜。”陈清晏不愿多说。 唐泽:“你说今天之后, 我是不是就不用在沉宇集团见到你了?” 陈清晏:“或许吧。” 如果你不再出现在沉宇集团,你自然就不会在沉宇集团见到我了。 唐泽以为陈清晏这句话是在露怯,说明今天的会议证实唐沉就是事故最大责任人十拿九稳, 唐沉被卸任,他上位,指日可待。 唐泽的语气更洋洋自得了,“有句话叫吃力不讨好,说的就是你,你说你到底图什么,退一万步,假设唐沉能醒来,你以为他会对你知恩图报,唐沉的字典里可没有这四个字,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我以为你现在的行为就叫落井下石。”陈清晏言简意赅。 走进会议室,人还没到齐,但已经到了一部分。听证会的主持人是建设局委派的第三方人士,已经到了,正和黄鹏相谈甚欢,有那么点故人相逢的意思。 看到当事人的代理人陈清晏进来,也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还故意介绍道:“这位是今天听证的主持,巧了,我一老同学。” 之所以叫第三方人士,就是和被调查的事件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才能最大程度做到公正。 现在一来,就把“人情”表演出来给他看,意思是他们又多了一个筹码,这场听证会不用举办了,唐沉势必会成为事故最大责任人。 陈清晏握了下主持的手,“我相信政府部门的公正。” 距会议开始还有十几分钟,陈清晏坐在那里,脑子很放空,第一次这样什么都不准备什么都不想还很放心,平时的这种时候,他要把申辩和质证的材料在脑子里过一遍,最后一遍检查有无漏洞。 现在,他看着窗外的晴空,想起办公室那一大束红玫瑰,就控制不住心花怒放。 见会议还未开始,一抹米白的纤瘦人影从门外小碎步进来,到陈清晏身边,“清晏!” 在这里遇到唐芙,陈清晏始料未及,“小芙,你怎么在这里?” “陪一个客户过来谈事情,美国人。” 唐芙学外语的,现在一家翻译公司工作,英语同声传译,偶尔也接客户做口译。 “等会结束,电话联系,我要搭你的车,不许拒绝。”唐芙伸出纤细的食指,指着陈清晏俏皮地说。 说完,又小碎步出去了,没有看见陈清晏皱起的眉头,现在陈清晏皱眉头对她已经不管用了。 会议开始,陈清晏漫不经心地听着调查人员陈述,唐沉作为事故最大责任人的事实、证据以及行政处罚建议。然后是当事人申辩和质证。 “我没什么可申辩的,但有个能够申辩和质证的人在路上,马上到,请各位稍等。”陈清晏坐在椅子上说,没有站起来,样子看上去很随意。 对面马上有人不高兴了: “拖延时间没有任何用处。” “这都铁证如山了,还要什么质证!” “死缠烂打就难看了。” “也别耽误大家的时间,谁的时间不是金钱!” …… 正七嘴八舌说着,有人推门而入,气场强大,仅颜值高度就足以控场。身后跟着助理和秘书,派头十足。 唐沉穿着陈清晏昨夜为他买的衣服,很合身,中长款的休闲外套有些厚,他敞着拉链,穿出来的效果很生动,像大学生,可大学生不会有这样的气势。 偌大的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有人面如死灰,有人战战兢兢。 陈清晏站起来,抬手道:“可能有人不认识,我介绍下,这位是沉宇集团的董事长兼CEO,唐沉先生。” 唐沉:“我先公布两项沉宇集团的人事变动,唐泽,黄鹏,恭喜你们被解雇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黄鹏拍案而起:“我是沉宇的第二大股东,你没有权利解雇我。” 那种瘆人的笑又回到唐沉嘴角上,他点了点身边的秘书,示意她说。 秘书:“这就是董事会的集体决议,在刚刚召开的董事会上。” …… 自从唐沉走进来,陈清晏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他身上,移不开,也没有必要移开,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会议很快结束,结局强势反转。唐沉率先走出去,陈清晏走在后面。 停车场里,唐沉遣走秘书和助理,准备提前下班。今天的阳光格外好,他突然格外的喜欢阳光。 在等到陈清晏之前,先看到了之前趾高气昂现在犹如霜打茄子般蔫了吧唧的唐泽。 唐沉是唐泽的天敌,在唐沉手上,唐泽屡战屡败,姿势一次比一次难看。 看见唐沉,唐泽低头绕道,认怂。 唐沉双手插兜,下巴微抬,迎着一缕阳光,“你要是老老实实呆在唐宅,我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这要放在以前,唐沉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他只会盼着唐泽早死早托生。 所以听到这话,唐泽起初以为自己幻听了。 陈清晏还没走进停车场,就先看到了里面的唐沉,有的人就是那么耀眼,自带闪光,别说停车场,就是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他也能一眼看到。 唐沉向他走过来,“你的车是哪辆?” 陈清晏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内心再次开满花,以前唐沉拿他当仇人,恨不得永世不见,现在唐沉在这里等他。 有些东西真的不一样了! “这辆。”陈清晏掏出车钥匙摁了下 “我以为你至少会开上百万的车。” 唐沉觉得这车太掉身价,掉陈清晏的身价。 “这车挺好,比较平易近人。” 唐沉抬手搭上车顶,藏青色的衣袖,白到透明的手指,样子很随意,“改天我送你一辆不那么平易近人的,怎么样?” 陈清晏正准备为唐沉打开副驾驶车门,手指停在门把手上,抬头说:“唐总是要拉拢人心还是收买人才?” “都不是,”唐沉向前一步靠过来,低声道:“我听说追女人要送豪车,那是不是追男人也要送豪车,还是说,你不喜欢豪车,喜欢玫瑰花?” 在别人眼中,陈律师是不苟言笑的,在唐沉眼中,除了那个潜意识世界,现实中他基本没见过陈清晏笑。 现在,他看着他的侧脸,红透的耳朵和翘起的嘴角。 “清晏~” 自唐沉身后传来唐芙的声音,和噔噔噔略显急促的高跟鞋声。 陈清晏是真的忘了,自从唐沉出现,他的心里再也想不起别人,他忘了开会之前唐芙跟他说结束后联系,要搭他的车。 他目带歉意看向唐沉。 人果然不能太得意,是的,他们俩之间还有个唐芙。陈清晏愿意用他的名誉起誓,他从曾经到现在,没有对唐芙有过任何心思或者任何逾距的行为,可是他不知道唐沉怎么想,他和唐沉之前的矛盾,有一半就是因为唐芙。 听到这个声音,唐沉脑海里浮现的是十七岁唐芙的样子,他有些想不起来二十七岁唐芙的样子,十七岁的唐芙经常对他笑,偶尔调皮。 当他笑着转身,看见二十八岁的唐芙,知性优雅纤瘦,他想起来了,唐芙恨他,已经好几年只用冷脸对着他了。他不愿意承认,他就这一个妹妹,可是那种陌生感挡也挡不住。 唐沉笑着叫:“小芙!” 唐芙的脚步和表情同时卡在原地,慢慢的,眼睛红了,有泪淌出来。 唐沉不知道她在为谁哭,因为她看着他的眼里没有欣喜。 “小芙,我醒来了,就昨天,惊喜不?” 唐芙别开脸,抬手抹脸上的泪,“爸和陈姨都很担心你,醒了就好,都是清晏一直在照顾你,你要好好感谢他。” “我正在感谢呢。” 陈清晏打开车门,“别站着了,先上车吧。” 唐沉顺着陈清晏打开的车门坐进副驾驶,唐芙一个人坐进了后座。 三个人的车内有点冷场,陈清晏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唐沉不想去暖场,他身体还虚着,就算不虚,他也不想暖场。 “小芙,你去哪里?”陈清晏开口道。 去哪里?唐芙本来想着,她和陈清晏两个人先去吃饭,再一起去云朵孤儿院,她没事的时候会去那里教几个有兴趣的孩子弹钢琴。 “我今天要去院里给小四小七他们教钢琴。” 唐沉:“什么院里?” “我几年前开了个孤儿院。”陈清晏轻描淡写。 “哥,”唐芙酝酿了半天,才把这声哥叫出来,有好多年没叫了,“你去哪里?你们有事吗?” “去哪都成,”想了下,唐沉又补充道:“我想去你们说的孤儿院看看。” 陈清晏开孤儿院不稀奇,比较稀奇的是开成了什么样子。 “你公司里没事了?” 陈清晏转头问唐沉。 “没事了。”唐沉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看车窗外,外面树上的叶子黄了。 睡了一年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个早上就解决完了,是不是太雷厉风行了。 唐沉不用转头看,就知道陈清晏在想什么,“凡事都我来做,要下属干什么!” 唐沉突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对陈清晏没有像对唐芙的那种陌生感,反而感觉很亲切,明明他们之前是仇人。 也许是因为,陈清晏对他的心,在现实世界里和潜意识世界里是一样的。 陈清晏看了下手表,时间还早,“你们想吃什么?咱们先去买菜,过去做,我下厨。” “清晏你要下厨?!你做什么我都爱吃。”唐芙很高兴。 唐沉:“鱼。” 陈清晏:“你要吃清淡点的,对身体好。” “昨天我只想吃清淡的,也只吃了清淡的,今天我想吃有味道的。” 唐芙在晏铭律师事务所有个朋友,她听她朋友说,今天早上有人给陈清晏送玫瑰花。 车里的气氛缓和了,她用打趣的语气问: “清晏,我听说今天早上有人给你送红玫瑰,谁呀?在追你吗?” 唐沉学着唐芙打趣的语气:“真的吗?看来你桃花运比我好,不过我听说现在比较流行送豪车,花的保鲜期太短。” 陈清晏红着耳根说:“送错了。” 唐沉问了问家里的情况,都挺好,唐林海终于愿意见陈雨芳了,只是习惯了住疗养院,没有回家住,陈雨芳天天过去陪他。 买完了菜,车子一路往城郊开,高楼越来越少,树越来越多,从前挡风望出去,路两边满眼绿色。 唐沉:“开下车窗,我想吹吹风。” 陈清晏:“今天降温了,太冷,你身体弱。” “开一点。” 在陈清晏不知道的虚拟世界里,他早就习惯了他的关心。 在云朵孤儿院见到杨榴和小虎,唐沉有种类似时空穿越的奇妙感觉,他的潜意识世界和现实接轨了,一样的人,一样的事,现实中有了令人感动的结局。 遗憾的是,在监狱里瘦了的小虎出来又胖了。 唐沉:“虎哥,你爷还好吗?” 这声“虎哥”叫得小虎受宠若惊,这可是大老板! “身体还成,就是越来越容易忘事,人老了。” “武馆呢?” “哟,唐总知道我家开武馆呀?清晏告诉你的?” “别唐总了,叫我唐沉吧。” “我爷老了,我又是个撑不起家业的,武馆生意越来越不好,可形意拳是家学,得传承,还得开着。清晏还是我爷的亲传弟子呢,你不知道吧?” 唐沉惊了!日了狗了,他以为他才是康大爷的亲传弟子,自我幻想真可怕! 杨榴说他哥至今还单着,唐沉立马有了想法,避开唐芙的时候问杨榴:“你觉得唐芙怎么样?介绍给你哥的话。” “那哪行?我哥哪里配得上小芙!” “可以试一下。” …… 云朵孤儿院的背后有片树林,树叶黄了,跟天上的夕阳一个颜色,地上铺着一层松软的黄叶,鞋子踩上去像踩在地毯上一样。 吃多了,出来消食,走累了,唐沉背靠在一棵树上,抬头看夕阳晚照中的黄叶。 “你做菜还不错。” “很多人都说我做菜很不错。” 陈清晏看着金色夕阳中他的脸,挪不开眼睛。 唐沉斜过来一眼:“我就是在夸你。” “我知道。” 说完,停顿了好大一会,陈清晏提起一个敏感话题,因为他如鲠在喉,怕幸福来得快,去得更快。 “唐沉,可能你有些误会,小芙以前也有些误会,我和她一直都没什么,我一直拿她当妹妹。” 唐沉看着陈清晏的眼睛,狭长的茶色眼睛,此刻那里面有些虔诚到卑微的东西,为自己的爱情。 “我又没说你和她有什么,你在怕什么?” 陈清晏:“没怕什么。” 唐沉:“怕承诺了的豪车我不送了?” 陈清晏笑了,笑容让整张脸生动起来,“怕你后悔送我玫瑰花了。” “那我后悔了,怎么办?” 唐沉嘴角勾着个蛊惑人心的笑。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陈清晏两步贴近唐沉,他心甘情愿被蛊惑,无法也不想自拔。 唐沉的嘴唇随他妈,偏饱满,在逐渐暗下来的天光中,看上去特别诱人。那张诱人的嘴唇轻轻说:“吻我。” 这两个字引发的化学反应让人眩晕,陈清晏觉得,仿佛是一场漫长的孤旅,饥渴难耐,终于,他看见了饱满多汁的梅子。 说好的温柔呢?!! 口腔黏膜都被吸破了,唐沉觉得这人仿佛要吃了他,吻得都快窒息了。他抬手用力推了下,只是没起任何作用,妈的他怎么不知道陈清晏力气这么大! “你他妈别吸脖子…”他怕留下痕迹。 “好。” 陈清晏抖着手扯开扣子,咬他的锁骨。 …… “那时,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及时过来救我?” “你要是站在你家厨房那边的阳台上往外看,对面就是我家的窗户,我和昊昊刚搬不久的新家,真的是巧合,我不知道你住那,我以为你住别墅。” “咱们去旅游吧,去西藏。” “好,为什么是西藏?” “我有个朋友,在西藏开茶馆。”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专栏《有个闷骚喜欢我》,求预收噢! 楚岚衣祖上八代都是唱戏的,有副祖师爷赏的好嗓音,只是穷到吃土。他一直努力向阳而生,没想过逆风翻盘。 一次酒后乱性,他狗血地睡了个不知道长啥样的男人。之后他那个不到一千粉丝的直播间里来了个挥金如土的氪金粉,每晚给他砸几万。 他所在的菜鸡经纪公司想把他们几个有潜力的练习生塞进一档高收视选秀节目,求爷爷告奶奶十八般武艺全使了,就是进不去。他喝了黄汤后,在直播时骂了句娘,第二天,选秀节目的节目组亲自登门邀请,给VIP规格待遇。 楚岚衣挑眉:“你喜欢我?” 周印沉眉:“没有的事。” 后来, 楚岚衣食指戳着男人一丝不苟的钻石领扣,问:“喜欢我什么,嗯?” 周印:“人美,腰细,嗓音好!” 因为一杯不该喝的酒,周印睡了个男人,本以为银货两讫,没想到那个男人太上头,他有点觉醒恋爱饥渴症的节奏。 【别人都说你我是六便士和月亮,只有我知道,你才是那个月亮,照亮我这条看似锦绣成堆实则了无生趣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