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爱吃生鱼片》作者:鲸风Douma【完结】 文案:启迁泽吃生鱼片被一大口芥末冲到发木,他听见了自己阔别已久的男朋友的声音。 直球沉稳攻x傲娇小软受 破镜重圆,w字小甜(划掉)饼。 前期小虐,后期大甜!!(好像写着写着越写越悲……emmm可其实还是很甜的 小声哔哔) 第一章 蠢 毕业三年后的同学聚会。 启迁泽吃生鱼片吃到了一大口芥末,被呛的泪流满面。 有人笑着搂住他的肩膀:“哎哥们,几年不见,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启迁泽摆了摆手,想说是芥末,可没能发出声音。 他在咳嗽,要咳出脏腑一样用力,脖子都红了,能看见青筋。 “泽哥吃不了啊?” “我天,咳成这个样子。” “没事吧?” “……” 周围人好吵,甚至还有问同学们谁学医了没有,让给来看看的。 启迁泽想笑,今天是他们工科系的聚会,才毕业三年,就算是重念医学院那还要几年才毕业,上哪来的医生。 医生…… 说到医生,启迁泽认识一个,长得好看的,个头高挑,性格冷到有些乖戾的医生。 他只认识这么一个从医人士,靠着对这个人的印象,启迁泽想,还好这里没有医生,不然看见一个人被芥末呛出好歹不知道会偷偷笑成什么样子,说不定还要写成段子发到网上去。 对,那个人就是这样。 他会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嗤笑,然后说…… “芥末?人在哪里?”似乎有人问。 可巧,还真有医生。 启迁泽的脑袋都是木的,他尽力按了按太阳穴,心绪还在纷杂。 那个人会说什么?他想了想,哦,想起来了,那个人会说—— “启、启迁泽?”有谁说,“你怎么在这?” 听声音,挺熟悉的,好像是某个学弟还是什么的,记不清了。 “哎哎哎,认识啊?” “先给看看吧,他好像没注意吃了一大口芥末。” “咳成这个样子啊,都哭了……” “会不会,生鱼片过敏?” 周围人七嘴八舌。 “不是过敏——” 一个声音响起,很清冷,很淡,好像真的有冰冷的温度,把周围都冻起,让杂音变远、变小。安静。 他的声音是穿过迷雾的光,让周遭一切都暗淡。 自他开口,启迁泽的脑中便只有这一个声音。 “他最爱吃的就是生鱼片。” 启迁泽抬脸,他眼里一片迷蒙,什么都看不太清,只感觉有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颊。 像是拭泪,却又动作粗鲁,是一只无礼的、冰冷的手。 “哎,符谙你干嘛……” 是的,启迁泽听出来了,这是符谙。 是符谙的声音,是符谙的温度。 是他找了好多年都找不到的人。 启迁泽突然抓住了那只手。 他会说—— “启迁泽,你怎么还是这么蠢啊。” 第二章 始乱终弃 启迁泽是在小学认识符谙的。 这么说来,他们其实也可以勉强算做青梅竹马。 符谙小时候很白,很瘦一只,因为家族基因,他眉目鼻骨的轮廓很明显,幼时也没有经历过五官塌软时期,从来都是班上最漂亮的小朋友。等后来五六年级长个子抽条,人就更瘦了,他不爱笑,也不喜欢群体活动,说话毫不客气,就显得很刁钻刻薄,不怎么招人喜欢。 别人不喜欢他,没事,彼此彼此了,符谙更不待见他们。 可启迁泽不喜欢他不行,他是少数能入得了符谙眼的人。 说来很有意思。 符谙不喜欢呼朋引伴,不喜欢哗众取宠,不喜欢抛头露面……他有很多看不上的、不喜欢的人和事,活得很自我主义,而启迁泽正相反,他小时候木讷少言,反应慢半拍,从来安静规矩,是不引人瞩目的类型,存在感低到连一点能让人讨厌的地方都没有。 符谙深信,没有讨厌的地方就是喜欢,启迁泽就是他生命中不可多得的、会被他喜欢的人。 其实说白了,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启迁泽没有朋友,如果符谙喜欢他,和他玩,那么启迁泽就只会有符谙一个朋友。 一个,就是唯一的。 这点让小符谙怦然。 符谙高傲、毒舌,还自私。 自他缠上启迁泽,启迁泽就更加不会有人理,而启迁泽没有朋友,符谙就会更喜欢他……这就成了一个死结。 对符谙来说,这是个良性循环。 他们小学到中学一路直升,同学大都是认识的,符谙的“恶名”又无人不知,启迁泽根本交不到人,就算有也会被符谙用各种办法赶走。 所以,毫无悬念,启迁泽讨厌符谙。 非常讨厌。 可小孩子很难能忍受孤独,何况相处久了启迁泽又觉得符谙也只是个小孩子,没有多么罪不可赦,他总会和符谙说话,而每说一句符谙就赚一句。最后时间长了,屈服是毫无悬念的事情,他便顺理成章成为符谙的“私有物”。 他对符谙又爱又恨。 启迁泽用了整个中学时代来试图破开这个结,可他失败了。 他依旧记得很多年前,他们考进同一所大学,在学校的林荫道,符谙和他说的话。 “启迁泽,你甩不掉我的。” 他的语气可恶,是笑着的,非常愉快的那种。 “你看,你想要的是什么呢?你需要我和你的生活并无交集,可是这不可能啊,我们认识十二年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温柔的情话,又是恶意的嘲讽:“十二年你都甩不掉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启迁泽知道,因为他始终觉得符谙并没有多坏,不必老死不相往来。 “启迁泽,你想甩掉我,只有两种办法,一,”符谙伸出一根指头,冲他摇了摇,“你别对我心软。” 符谙吃软不吃硬,如果启迁泽一开始就是一块臭石头,那么他不会去招惹他。 不过现在已经晚了。 “二,”他侧着头,抬起眼皮,视线从下而上,像是在摆一个拍照的pose,剪刀手在他这变得俏皮,“我不喜欢你了。” 那天阳光烈到灼眼。 大中午。 符谙说这种话。 启迁泽那时候愣了很久,第一次觉得光很亮,照得人要流泪。 “第一点的成功率有百分之十到二十,第二点是百分之百。”符谙笑起来,明媚极了,树叶的剪影映在他的脸上,像在作一幅画。 这样的符谙说出悦耳动听的话:“不过,发生率为0。” “就是——不、可、能。启迁泽,你听明白了吗?” “启迁泽,我不可能不喜欢你,就像你不可能不吃生鱼片一样。” 启迁泽记得符谙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比他做任何事、任何时候都认真。 可那有什么用呢? 七年后、此时此刻。 启迁泽想得起他们交往的那天,想起得符谙被风吹起的衣角,想得起符谙的笑脸,想得起符谙宣告爱意的态度,可偏偏想不起他们互相爱过的岁月。那已经太久远了,像扎在心口的针,一动就要鲜血淋漓,启迁泽就再也不敢回忆。 他感受着脸上冰冷的温度,在一团泪水中看那许久不见的、模糊的少年的轮廓,心想,符谙的认真是虚假的,是骗人的,是用来迷惑他的。 他抓住那只手,像是要做什么,可他没有,他只是将符谙的手腕往下拽了拽,拽离自己的脸颊,再很快松开。 动作迅速,没有半点温情,甚至像厌烦了的拒绝。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抹了抹眼泪。 芥末的刺激已经过去了,他不需要医生。 谁递了一张纸在手边,启迁泽接过来,小声说“谢谢”,低着头擦了两下。 符谙收回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泽哥,好点没?” “没事了吧?难受了和大家说啊。” “要不要去下洗手间洗洗?” “……” 符谙不说话后,同学们的声音涌上来,挤在一起冲进启迁泽耳中。 “没事,我去下洗手间。” 启迁泽感激地笑了下,他垂着头,不知道是对谁,总之视线很低,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往外面走。 他不敢抬头看一眼,他怕符谙连久别重逢的神情都不给他。 他怕他嘴角微挑,神色讥诮。 启迁泽在水龙头下捧了点清水,洗完脸,用冰凉的手敷在眼睛上,缓缓吐出一口很长的气。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最是可恨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边停下,启迁泽没有动,等了一会,那个人也没有走动,像是站在门边静静看他。 是符谙。 启迁泽想,他转过身去看,果然是他。 符谙嘴角微挑,并不讥诮,但眼底很深很沉,压抑着什么,一点笑意都没有:“启迁泽,我真不想见你。” 这不是启迁泽最讨厌的神色,但也不差多少,一样的乖戾,让人难以靠近。 “没事,差不多,”启迁泽还有些鼻音,对着他找了很久的人说诛心的话,“我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符谙盯住他,神色阴沉:“是吗?” 你也不想见我。 启迁泽说不出话来。有点违心。 他索性不答了,转过脸,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水。 这世界上有很可恶、很可恨的人。 对启迁泽来说这个人就是符谙。 明明说了那种话,明明表了白,明明接了吻,明明…… 明明…… 启迁泽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眶还是红的,刚才是因为芥末,现在是因为符谙。 符谙是个坏东西。他想。 说什么可能性为0,说什么甩不掉,说什么我不可能不喜欢你就像你不可能不吃生鱼片一样? 事实是,启迁泽可以对生鱼片矢志不渝,可符谙却对启迁泽始乱终弃。 第三章 吻 符谙堵在门口,启迁泽想出去就要经过他。 启迁泽说:“还有事吗?” 符谙:“没有。” “哦,那借过。” 这是很多年以后的启迁泽了,尽管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表面也能装得很冷静,像对一个陌生人。 不,也许对陌生人还会再友好一些。 符谙后退一步,严严实实堵在路中间,端着一副“你过吧”的神态,笑得阴郁。 光看样子,大概是来寻仇。 启迁泽不说话,站在原地看着他。 “你好没有良心,”过了一会,符谙说,“我们好久不见,你就这个态度?” “我看芥末还不够多,怎么没呛死你呢?” “我不知道,你得去问问芥末。” 启迁泽超常发挥,竟然也有这么说话的一天。 他总会被符谙堵得无话可说,最后就保持沉默,这么多年来,他只有两次出言刺激符谙,一次是分手那天,一次是今天。 符谙笑了,声音忽然放得温和:“你好会说啊,启迁泽,你是不是交别的男朋友啊女朋友了?是不是他们谁教你的?” 不等回答,符谙又说:“那真是一个厉害的人,我数数……啊,对,我用了十五年都养不熟的木头,竟然有人不到三年就教出来了,还让我问芥末,你家的芥末会说话吗启迁泽?” 符谙说:“我真是想见见你的现任。” 他讲的话乱七八糟,可启迁泽却知道,这是符谙生气的样子。 “符谙。”启迁泽叫了符谙的名字,让他一瞬间就收回脸上的所有表情。 “你在生气。”启迁泽陈述。 “原来你看得出来啊?” 符谙面无表情,似乎启迁泽叫他的这个细节不该出现,可这——也比刚才冰冷的笑意好得多。 符谙问他:“那你知道我生什么气吗?” 启迁泽不知道。 不仅是他们好久不见了,就算是在以前、他们天天在一起的时候,启迁泽这个大木头也根本不知道符谙在想什么,他仅仅可以感受到一点符谙的情绪变化,不过那也只是因为符谙无意掩饰,且有心让他知道罢了。 “钢铁直男”这个词应该是为启迁泽量身打造的,符谙曾经这么想过,他还觉得启迁泽是实在没有办法才答应和自己在一起的,他大概不喜欢男人。 可事实上,启迁泽确实是弯的,他在床上很可以,硬得起来。 符谙也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被喜欢的。 不过后来发现那应该只是生理反应。 算了。 桥归桥,路归路吧。 符谙突然没有兴致了,他觉得自己匪夷所思,他们不是都分开三年了吗?何必再纠缠呢? 好没意思。他们已经不会在一起了。 他暗叹一口气,上前一步让出了门,说:“算了,你走吧。” 猝不及防。 启迁泽愣了愣。 符谙真的让开了。 在启迁泽面前,有一个张开大口的、没有温度的门,旁边是予以通行、态度冰冷的符谙。 如果他要往前走,前者会让他离开,而后者…… 启迁泽用那双微肿的眼睛看他,心想,后者很难办,因为符谙是见血封喉的毒,是一剑戳心的刽子手,是个将他牢牢绑起来、看着他无法挣脱还越看越开心的魔鬼。 可他也只是符谙。 找了很久的符谙。 好不容易出现在面前了,难道要让他跑掉吗? 不,当然不。 启迁泽突然动了,他抬步走过去,唇角抿得很紧,看起来很严肃,也很执着。 符谙垂下眼,眸子里的高傲与光亮就不复存在,他一惯趾高气扬的模样竟然在此刻显得落魄又孤独,然后他蓦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的手腕被握住了,很紧,还很潮,是刚刚洗过的水汽。 “启迁泽,你做什么?松开——” “我不松。” 启迁泽真的是和以前不同了,他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芥末辣坏了脑子,处处都要和符谙对着来。 符谙被拉着走,他惊呆了,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启迁泽的背影,只能听见启迁泽微沉的声音。 “符谙。”他说。 符谙心上便一动。 “你说过我甩不掉你,你说的很对。” 符谙被拉进电梯,这么大一个餐厅,这个时候电梯上竟然没人,启迁泽就这么顺利地把他带到地下室。直到看见车,看见启迁泽解锁车门,一声鸣笛在不远处响起,符谙才反应过来,猛地抽手:“启迁泽,你干什么?” 说来挺丢脸的,符谙完全没能把手抽出来。 他这个时候心里竟然有点怕,启迁泽从来没有这么强势过,连分手那天,启迁泽情绪波动最大的那天,他都没有这样对过他。 “启迁泽!”符谙用力拽自己的手,力气大到手腕传出“咯咯”两声。 启迁泽终于停下来。 符谙拽了拽手,还是没拽出来,他深深吸气,说:“我不该出来,我不该听见芥末就想起你,我也不该因为听见你的名字就跑出来看,是我绑着你,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私自利,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算了。” “那么现在,你是要杀了我然后带出去抛尸吗?” 他的道歉竟也像讽刺。 启迁泽转过来看他。 符谙这才发现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很快,不过不是怦然心动,是怕的。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启迁泽。从来没有。 “是我的错,我也不该去厕所堵你。” 符谙就是这样的人,表面很凶、很不可理喻,也不能心口如一。其实他只是想多看他一眼,然而一旦见到了,他又会说令人讨厌的话,摆让人厌烦的表情。 就是因为这样,启迁泽才从来不喜欢他。 他低下头,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可笑,明明刚刚还恨启迁泽找了新欢,现在就心生退意。 这几年,符谙终于也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肆意妄为的坏小孩了。他说:“你别这样,你不用这样,你当今天没见过我,我不该出来打扰你,我……你干什么?!” 启迁泽不等他说完,就继续拉着他走,他们离启迁泽的车还有十来步,这十来步让符谙惧怕。 符谙说不上哪怕,他什么场景都见过,连自己用手术刀剖开皮肉的时候都不怕,这个时候却懦弱了。 可能是他再也不敢祸害眼前这个人了,再也不敢强迫他喜欢自己了。 那你为什么还出现在他面前? 符谙问自己,骂道,真该死。 “启迁泽,我们就这样了,以后最好都别见,你——” 走到车旁了。 启迁泽停下来,将符谙拉在自己和车门中间,他的动作一点没有停顿,好像这个场景他在心中预演了无数遍,快到让符谙反应不过来。 符谙的肩头被牢牢按住,人紧贴在车门上,似乎有一瞬间他还想“车门脏不脏啊”,随后被眼前人挡住,一点光都看不见了。 因为启迁泽低下头,吻住了符谙。 第四章 回家 空无一人的停车场,白色的灯光,混着点潮气的、灰尘和汽油的味道。 湿热的触碰,滚烫的呼吸,交叠的躯体,紧紧握着的和紧紧被握着的手。 好像回到了很久前。 也是地下车库,也是这样的环境,也是这样的两个人。 应该是在大二那一年,他们还是学生,没有车也不会开,不过经常为了躲避夏日的烈阳而选择从阴凉的地道通过,有一次,就在那里接了吻。 那天符谙心情很好,手里捏着一个娃娃头雪糕,和启迁泽说“启迁泽,我现在好想亲你啊”,启迁泽就站住,然后回身吻他。 那时他们之间没有某些人某些事,没有大大小小的矛盾,可以算得上是他们认识以来关系最好的时候。 刚开始交往一段时间,启迁泽的亲近总是迟疑的,好像不知自己做的事是对还是错,他的动作僵滞,技术生涩,笨手笨脚却反而有些慎重和羞涩的意思。每每这样,符谙就会灵巧地伸出舌头勾引他,一点一点让亲密渐入佳境,末了,他还会用牙尖磨蹭启迁泽的嘴角,制造出细微的痛感,等分开再问他“疼不疼”,疼了,就是让启迁泽能记住它,不疼就还要再亲一次。 等时间久了,他们彼此熟悉了,启迁泽却依旧保持着这样的模式,好像亲吻只能有这一种节奏,不是缓慢的、缱眷的就不行。 这一刻,符谙慢慢想起来以前的很多事。 这样看,启迁泽好像对符谙很好,他们比真的恋人不差多少。 可现在不一样。 启迁泽一只手扳着符谙的肩膀,另一只手捏着符谙的手腕,身体压住他,紧紧贴在车门上,让符谙怎么也跑不掉,他探入符谙的口中,侵染他的味道、他的温度,制造出令人脸红的声响。 启迁泽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木讷板正的少年了,他的吻成了一场致命的抢掠,从低头的那一刻起,就势必要让符谙无处躲藏,里里外外输光输尽。 符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大概想过要不要用力上去咬一口,让启迁泽放开他,可一旦准备这样行动,他就发觉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肌肉成了废物,只会牵制着他,让他手脚发软,连站都站不住。 没一会,这种无力、瘫软的感觉连他的理智都侵袭,他甚至快忘了他是谁、他在哪、那三年他们到底是否真的分开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符谙快要窒息,他难受地往一侧躲,口中发出破碎的求饶。 启迁泽好像发觉了他的痛苦,终于稍稍分开了一些。 符谙觉得身后靠着的车门似乎都被自己暖热了,他大口喘息,等平稳一些,抬眼就看见了启迁泽逆着光、显得颜色很深很深的眼眸,像看不到底的深海。 他看了一瞬又似乎看了很久,突然倏地一惊,回过神来,欲挣开他,可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腕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松开了,两只手明明都自由,却不听主人的使唤,不识好歹地攀在了启迁泽手臂上。 符谙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的双手可恶地背叛了他,而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符谙。” 启迁泽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什么蠢蠢欲动。 启迁泽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只一声,符谙就心如擂鼓,要落荒而逃。 符谙抿唇,咬着牙,艰难地抵抗着什么。 “符谙,你也甩不掉我,你信不信?” 闻言,符谙一愣,完全没想到启迁泽会这么说。他忽然觉得好笑,这哪有什么信不信,他甩不掉是事实,因为他从未想甩掉他。 他想念这个人,想知道这个人过得怎么样,为了抠那么一星半点的消息,保留了工科系的群聊,每天翻看那些无聊的对话;他想亲眼见一见、亲手摸一摸这个人,所以看见聚会就若无其事地提议组员在这里用餐,听见医生两个字就从隔壁包间走出来——就算不是芥末,他也总有机会接近启迁泽。 而最后去厕所找启迁泽,那纯粹是因为他尚未死心,存了妄想。 符谙不知道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索性低下头,藏进阴影中。 他说不出话,启迁泽便替他说:“因为你永远爱我。” 符谙心上像被人突然捏紧,猛地一揪。 他抬头看启迁泽,神色讶然,一点也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 可启迁泽不是笃定的,他茫然、迷惑,像自言自语,在看见符谙惊讶的脸色后窒了下,声音开始发颤:“符谙,是……这样吗?你,还永远爱我吗?” 是这样吗?你还永远爱我吗? 符谙的心口抽着疼,显然这句的杀伤力并不比之前一句小,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宛如叹息:“启迁泽……” “算了,”启迁泽打断他,“别说了。” 他终于退开一步给了符谙自由,两人隔开距离,微冷的空气挤到他们中间,将彼此方才留下的余温消散。 要结束了。 符谙被冷意侵袭,这样想。 启迁泽问符谙:“你的东西都拿了吗?” 符谙一愣,一脸懵:“什么?” “你的随身物品,还在楼上吗?” “都在身上。”符谙只带了手机和钥匙。 “那好,走吧。” 启迁泽抬手按住符谙的肩,用不容反抗的力道拉开门将他推进副驾,为他系上安全带,然后关上车门,自己快速绕过车头,上车、锁门、发动,一气呵成。 符谙搞不清状况,问他:“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干什么?” 启迁泽说:“随便一个地方,干你,然后杀了、抛尸。” 符谙:“……” 启迁泽被他取悦,很低声地笑了下,说:“逗你的,我们回去。” “回家。” 第五章 床上 回家。 这是好久远的词了。 符谙喜欢启迁泽是从小学开始,他不加掩饰,爱得光明正大,是两家人都清楚的。靠着这点,大学的时候他们就同住在一起,住所是个百平的房子,在离校不远的小区,在一众住校的学生中算得上奢华了。 不过自从他们分手,符谙就搬了出来,不知道启迁泽现在说的家是哪里了。 符谙没吭声,可没多久还是忍不住问:“还是……以前那里吗?” “是。”启迁泽说。 符谙猜到了又没猜到,什么东西怅然若失,什么东西又欢呼雀跃,他心中有奇妙的感觉。 “为什么不搬出去?”他问。 夜晚的街道,路灯已然亮起。 他们走的这条主干道有些拥堵,前面的车一步三挪,红色的刹车灯时不时亮起。一抬眼,能看见这条道是一流的红光,而左手边的逆向是暖色的白光,许许多多的光点汇在一起,远看像两条颜色不一的长河。 这让启迁泽想起他们刚拿到驾照的时候,符谙比他聪明,先一步掌握了技巧,而自己车技总是不够熟练,有时上路还会莫名恐慌,于是他们就专门贴了个新手上路的标签在车屁股上,然后每天吃完晚饭开车去公园走走。符谙说,这个时候下班高峰期还没完全结束,不过车也没有特别多,给他用来练习再合适不过,而且去了公园还能消食,还能约会,简直一石三鸟。 那个时候,符谙就总是坐在他的副驾驶,帮他看路,给他指点,然后有一天,符谙突然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哎哎哎的叫他,他说——启迁泽,你快看! 他们在一个高架桥上,稍微一转视线就能看见旁边的车道,和符谙说的一样,一条是红色,一条是白色,星星点点。明明是每天都会看见的景象,可总会被忽略,一旦被单独提出来,又会觉得是真的是很好看的。 启迁泽没有说话,符谙却依旧抓心挠肺地想知道答案,于是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搬出去?” 启迁泽回神,他目视前方,侧脸被路灯照出明暗交错的立体感,黄色的光有些朦胧,竟然有点不真实。他说:“为什么要搬出去?” 符谙一愣,没有说话。 “我上班的地方离那很近,地段好,治安也不错,而且最近房价一涨再涨,换不起新房子。再说,我也不想搬。有地方住为什么要搬出去?” 是这么个道理,符谙点了点头。 手是分了,可日子不能不过了,哪能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古怪情结,非要把和前任有关的一切都抛掉?物质社会,人确实要现实一点。 “而且,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启迁泽似乎笑了一下,“冷漠无情,说断就断。” 符谙顿时语塞。 “符谙,我想过很多次了,要是你后悔了,想回来,一个电话我就会去接你。” 可是符谙消失得很彻底,同一个城市,却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点消息都没有。 分手那天启迁泽去了所有符谙可能会在的地方,可哪里都找不到人,他们一直住在一起,符谙突然走了,启迁泽就连他的新住处都不知道。他那时候想,如果他们不交往,一直分开,就算吵了“此生不再相见”的架,他至少还能去符谙家门口堵着,就算堵不到,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从寻起。 沉默寡言的人说起话来处处都往痛上戳,而巧舌如簧的人一旦不知道说什么,那真是半点能说的都没有。 符谙组织不出句子来。 不过启迁泽似乎还有很多话说,他每隔几秒就倒豆一样倒出一些难接的话。 他声音很沉缓。 “可你不。” “你骗我。” “你不爱我。” “一点都不。” 符谙:“……” 符谙突然很不合时宜地觉得,启迁泽现在像一条吐泡泡的小鱼,一张嘴就是一个小小的控诉的泡泡,有小伏电压,会蛰到符谙,触感像针扎,扎在心口。 他真的变了好多,符谙想。如果说以前的启迁泽很古板老实,让人逗得有趣却难免为他的冷漠失落,那么现在的启迁泽就让人猝不及防,无可抵御。 符谙想说什么,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符谙?”是刚刚启迁泽听过的某个声音,符谙的同学,“你人呢?不是说去洗手间吗?临阵逃脱可不好哇,这边小学妹……” “那个,我……”符谙迅速出声,他不知道启迁泽听不听得见,但保险起见还是提高音量,盖过手机那头的声音。他没转头,偷偷用余光探了启迁泽一眼,什么也没探到,说:“我和……额,启迁泽,他不舒服,先走了。饭钱一会儿打给你。” “哎,不是……” “还有,你帮隔壁带句话,说他先走了,去医院。” 说完,符谙挂掉了电话。 “你同学?”启迁泽问他。 符谙“嗯”了一声,说:“差不多。” 然后他补充道:“有个学长回来,他们组织出来吃一顿,我推不掉。”符谙的手指无声地在门把上拂过,一下一下,是无意识的动作。 “同学……”启迁泽低声重复。 符谙不是也变了吗?他以前什么时候和同学有过交集?他只和启迁泽有交集。 不过现在正好反过来了。 符谙说:“嗯,同一个实验室。” 他隐隐有要解释的意思。 “手机——”启迁泽突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口袋,“刚你说的,也帮我在班群里发一条吧。” 启迁泽其实完全可以把手机递给他,可他没有,非让符谙自己掏。 符谙没动,看着他的侧脸,过了大概十来秒,说:“启迁泽。” “学妹,”启迁泽顿了顿,“你没告诉他们你爱好不一样吗?” 符谙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能有机会体验一下“云霄飞车式”对话,他先是愣了一下,心想被他听见了,随后在几秒钟内发现了自己的慌张。 是的,慌张。 这很不符谙。 他简单回顾了一下,从见到启迁泽到现在的一个小时中,他们是怎么样相遇又是怎么样相处的。他后半程完全脱离剧本,而且非得自己意识到才能脱离一脸懵的状态,变成寻常的那个符谙。 “我要和每个人都报备一下吗?”符谙沉下心思,扯了扯嘴角,“我和谁都不熟。没必要。” “是吗?”启迁泽的问题毫不避讳,迎面而来,“那我呢?” 符谙似乎该噎一下,不过他没有,很酷地说:“嗯,报备过了,在床上。” 第六章 那你走吧 启迁泽笑了。 符谙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看见他眼尾弯成一条很小的弧线,嘴角轻轻提起,是真正愉快的、被逗笑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那句话说在了他心上很软的地方。 符谙心口一紧,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节。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握住手术刀的时候骨节能勾勒出很精致的线条,又暗含力道,会让小护士们红着脸小声议论,让手控碰见爱情、疯狂尖叫。 可就是这样好看的一双手,算来也起死回生过几个人,却没办法救治自己的爱情——他甚至摸不透现在的启迁泽在想什么。 “启迁泽……”符谙暗叹,抿着嘴角,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手机,”启迁泽打断他,又指自己右边的口袋,“消息,你还没发。” “……”符谙有一肚子话要说,可启迁泽好像没有要听的意思,他现在注重的事情是把自己的去向告诉多年不见在聚会的同学们。 符谙停了几秒,没法,还是依言去拿。 他的手指要探过去,身子微侧,身上的安全带便一紧,样子看起来有些费力。 启迁泽还在学校的时候,出席什么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是由符谙教的,对各种活动都有一套搭衣模板,这个习惯在离开符谙后多年一直保持。他这次来同学聚会,里面穿了件胸口有小个图案的白衬衫,外面是相对休闲的灰黑色西服,介乎于正式与非正式之间,不严肃也不随意,最适合这种场合。 符谙的指尖触到一片温暖的布料,大概是丝制,很滑,轻易便伸了进去,装进了大半只手。他的手背隐隐触到西服口袋,感受到舒适的质地,和一点自己皮肤的温度。 口袋很浅,符谙轻轻翻了下手掌,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摸到。 “手机?” “哦,记错了,”到十字路口,启迁泽打转向灯拐弯,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在另一边口袋。” 符谙:“……” 拐弯后的这条路也很堵,车子彻底停下来,符谙说:“你自己拿吧,刚好不走了。” “现在查车查的严,不注意要扣分,”启迁泽指了指前面远的看不见的路口,“那有交警,逮着谁罚谁,每天这个时间都站岗。” 这是启迁泽回家的路,符谙不是天天走,对路况肯定没有他熟悉。 “现在没人看见,你发一条无所谓。” “不行。”启迁泽秒拒。 “那好吧,你把手机给我,”符谙妥协,“我给你发。” “不行,开车不能碰手机。” 符谙:“……递过来都不行?” 启迁泽:“不行。” 他用几乎没有起伏,看不出情绪的声音说:“我从不在车上碰手机。” 他骗人不带眨眼的。 符谙:“什么叫‘碰’?” 启迁泽:“字面意思。” 原来他这么有原则,“碰”就仅仅是字面意思? 符谙好像看出他的意图,哼笑了一声:“你是让我绕过去拿吗?” 启迁泽没有说话, 不过明显是这个意思。 这要是多年前的启迁泽,符谙说不定就真的信了,毕竟启迁泽从小到大都有很强的原则意识,他认准的事情能一直坚守,绝对不逾界,在大人眼中是听话懂事,但同龄人看就会觉得十分刻板无趣,很难和小同学们玩在一起的主要原因也就是这个。 不过现在,符谙更觉得他是故意的。 “我够不到,”符谙别开眼看车窗外面,天色已经完全变暗,窗上映出车前控制台,符谙的手指无意识地写那上面的英文单词,“行车途中解安全带也算不遵守交规吧。” 他的嘴角很无所谓地扯了一下,和启迁泽说:“你不如下车再发。” 前面的车动了,启迁泽跟上去,没走十来米又停下。他侧转身体,将另一侧口袋露出来,对符谙说:“拿吧。” 符谙不动,启迁泽也不转回去,相互僵持,没一会儿,他们隐隐感觉前面似乎有车动了,可启迁泽依旧保持这那样的姿势不动。 符谙最终还是伸出手掏了手机出来,他的手肘好像若有若无蹭到启迁泽的胸口,符谙很细微地抖了下手腕,假装是摸到手机,面色不改地收回手。 “说什么?” 启迁泽开车前进,正要说“你刚才说的就行”,谁知余光扫到符谙递到自己脸侧的手机,屏幕底端被那只手指按着,已经正在讲话了。 启迁泽只好简单地说了一句不太舒服,去医院看看。 符谙发了语音信息,靠在椅背上说:“你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他锁了屏,发出系统自带的锁定音,随后手指按上去,屏幕又自动解了锁——启迁泽没删他的指纹记录,一直存着。 “不是,”启迁泽提示说,“是置顶。” 符谙打开消息列表,果然有一个置顶,正是他自己。 “你……” 启迁泽:“不打开看看?” 其实不用打开,符谙知道里面发的是什么,他自己每天都拿出来看一遍,不过从没回过而已。 最后一条是两个月前发的,符谙生日刚过。 启迁泽把他的沉默处理成无情:“你一次都不回。” 回什么? 回我为什么走、为什么分手吗? 符谙关掉屏幕,将手机放到一边不再看了,他说:“没什么可回的。” “是吗?”启迁泽好似无意,“符谙,你不想见我?” 符谙说“是”。 “好。” 启迁泽点了下头,而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他们再也没有说话了,他开着车缓缓前行,走过这条主干道,换到另一边的路上,最终将车停靠在路边。 他语气很淡,没有情感,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他说:“那你走吧。” 第七章 到哪里去 那。你。走。吧。 这四个字写出来,符谙每一个都认识,听在耳朵里也每一个都听过,可拼在一起却让人困惑,搞不清什么意思,只是直觉这不是好话。 符谙嘴巴微张,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愣在了原处。 启迁泽停车,没有了发动机细微的声响,车里异常的安静。 眼前很暗,路灯的光微乎其微,符谙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中变得低且沉,像压抑了很久的、蛰伏着的暗兽。 “启迁泽,你再说一遍?” 符谙是个形象很难以形容的人。 在别人眼里,他很容易被人讨厌,常表现出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模样,好像自己多厉害,对人也不友善,稍微熟一点也不会很亲近,多数时候都会像一只不讲道理的蜜蜂,说蛰就蛰。 他的性格能算得上是强硬,认准的人,认准的事,一旦想清楚了,就很难变了。比方说喜欢启迁泽的事情,离开启迁泽的事情,或者想见启迁泽的事情。 所以也只有启迁泽是不一样的,他会让符谙矛盾,让他的心思变得很乱。 符谙僵着身子想,为了他,我变成这样。 他还想让我走到哪里去?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是自己先说了“不想见他”的话,或者这个“想不想见”已经不需要深究了,那都是表面话,两个人谁都是想见的,而他们互相都能感觉得到,只是不肯松口,非要说点不让对方好过的话才行。 像某种诡异的仪式。 启迁泽没有吭声,却打开了门锁,一声普通的轻响而已,却有很大的回声。 他们此时没有别的话说了,那一声门锁就是最后一根稻草,能让符谙瞬间爆发。 符谙顿了两秒,手贴上门把,猛地推开车门,一言不发地下去了,“嘭”地一声摔了车门,启迁泽甚至觉得车晃了一下,这威力足以看出他的怒火。 启迁泽往后靠了靠,脑袋靠在车座上,很长地出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呼完,副驾驶的门又猛地被打开——是符谙去而复返。 符谙的表情很精彩,是气得要死的样子,牙咬得紧紧的,好像正筹划着怎么扑上去一口把启迁泽咬死、撕碎。 “启迁泽,你再说一遍?” 他刚刚一下车,踩着空无一人的马路牙子,升起巨大的委屈,心想,我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他让走就走?我有什么毛病吗?启迁泽这种人,他竟然还想算了,让他自由?简直是放屁,他就应该囚禁他一辈子,谁也别想好过。 符谙揪着那句话不放,手搭在车门上,气得浑身发抖:“你有种再说一遍?” 启迁泽看着他,很镇定的样子。 符谙抖着抖着,瞪得眼眶都酸了:“你是不是有病?你拽我来干什么?刚刚你就应该直接走,没有交集了最好,谁稀罕你?” “你说回家,回谁家?回哪门子家?我他妈走了三年,你家和我有屁关系?我为什么跟你走?” “启迁泽,你现在应该去死,真的,我恨不得咬死你!” 说完,符谙立在原地,一起一伏地喘气,这几句说得他缺氧。 启迁泽好像没听见一样,一点也不生气,指了指车座,示意他上来,嘴上却说:“你刚刚也让我走。还给你。” 他说的是在洗手间的时候,符谙想算了的时候。 “你真厉害。” 符谙气极,撇开头笑了一下,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太有意思,眼前这个傻/逼厉害得应该赶紧暴毙。 又是“嘭”的一声,符谙关了门,走到后排,拉开门坐进去。 启迁泽在后视镜里只能看见他眉上的一小部分,但没说什么,心中松了口气,他其实有一瞬间以为符谙真的会走,可还好,符谙生气的时候会和他死磕这一点没什么变化,如启迁泽想的那样自己坐回来了。 启迁泽接着发动车子行驶。 “住哪?”走了一段,他问符谙。 “你不是要回家吗?随便你走。”符谙一点不客气,“我建议回去,一刀捅死我,不,先操,操完捅死,先奸后杀,趁现在是晚上赶紧带出去抛尸。以后阴阳相隔,谁别见谁!” 符谙说完话,为最后一句动了心神,没见启迁泽怎么自己反而难过得要命。他身体一直紧绷着,突然就觉得脱力,在后座靠了一会,全身气的发热,随后肚子叫了一声。 他晚饭没吃几口,现在一动气就要昏头,整个人又躁又烦,就更觉得饿。 启迁泽默默调转方向,暗叹一口气,说:“算了,我也饿了,先吃饭吧。” 他们找了一家日料店,面无表情又一言不发地对坐着吃,像是两个拼桌的陌生人。 等吃得差不多了,启迁泽结账,和他说“我请”,符谙就一言不发地让他请了。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九、十点,符谙不和启迁泽说话,启迁泽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哪,最终还是回了他们之前住过的家。 家里没有什么和三年前不一样,符谙曾经用过的东西都换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干干净净摆在原处,好像他们只是刚刚大扫除,把生活用品迭代更新。 符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懂自己是不是刚刚吃撑了没有思考能力,怎么就跟着这么过来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和启迁泽说他要走。 启迁泽没有留他,站在一旁看他穿上外套,换鞋,扯平裤腿,直到符谙站起身,他才用很低地声音和他说话。 他问符谙:“为什么?” 第八章 这是为毛 哭唧唧 为什么走? 为什么分手? 为什么躲着我? 为什么不爱我了? …… 启迁泽有很多很多问题要问他,和多年前他们分手的那天一样。 符谙侧对着他,面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他动作微微一顿。 这些问题符谙其实早就回答过了。 他们分手是在启迁泽毕业之前,那天刚好是儿童节,天气真的很好,晴空万里,单是醒来拉开窗帘看一眼阳光,就能心情好一天的那种,完全没有电视剧里分手前夕那种阴云密布的环境烘托。 他们很久之前就约好要一起去游乐场玩一天,因为符谙一直说想坐云霄飞车,想在迷宫里和启迁泽假装缘分地偶遇,想吃同一个冰淇淋,想拍无数的情侣照……但启迁泽毕业在即,被论文占据生活,无暇陪他,符谙自己也有很多的课业,抽不开身。他们就一直没去过。 那天早饭,启迁泽被阳光炫了眼睛,他突然有一种“就是今天”的感觉,正适合把符谙想做又没做过的事情做了。于是他说:符谙,我们今天出去一下吧。 符谙好像没有睡好,兴致不怎么高,坐在餐桌上盯着自己那份豆浆发呆,听见启迁泽的声音之后愣了一下,问他,你说什么? 启迁泽非常耐心,重复了一遍。他说,我想出去一下,去个地方,你陪我一下? 启迁泽并没有告诉他去哪里、干什么,他本意是想让符谙先自己想,然后可以在去的路上给他点提示。如果符谙猜出来,应该会非常期待,如果猜不出,那就是惊喜。 怎么都好,反正不会出错。 那天一切都会很顺利,然后启迁泽可以和符谙一直玩到晚上,玩到尽兴,玩到走不动。他会在很合适的时间、很合适的地点和符谙谈谈心,讲讲自己想了很久都没有告诉过符谙的话,然后和符谙表白。 是的,表白。 启迁泽是喜欢符谙的。 诚然,启迁泽小时候对符谙的讨厌不假,因为他一直把自己没有朋友的错怪在符谙身上,觉得符谙嚣张、刻薄,不是个好人。 可渐渐长大,他也能接触到符谙的其他面,比如他很多时候的口不择言只是虚张声势,比如他对启迁泽的喜欢是真心实意,比如符谙对父母很孝顺,比如符谙有非常非常多别人不知道的优点……符谙纵然有不够好的地方,可他没有十恶不赦。 如果仔细回想,启迁泽二十岁之前的人生有百分之七十五都是和符谙一起度过的,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互相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每天不论单向双向、或多或少都会说几句话,而且启迁泽也有依赖符谙的地方,可以说不管过程如何,但结果表明,他的所有孤独都是符谙帮他排解的。除了符谙,再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能做到这个程度。 当启迁泽认识到这一点,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就没有在讨厌符谙了,不然符谙和他表白他也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讲话不好听没有关系,发现了就补救,道歉也行,一点一点改;性格别扭,挑三拣四也OK,他的好恶启迁泽记住就是了,不喜欢的就不让符谙看见;至于他们两个人社交圈都不广也没有什么,朋友的事情慢慢来,符谙愿意就交,不愿意就算了,启迁泽不会强求他。 没什么不行的,也没什么不好,因为爱了,启迁泽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 可那天并不顺利,一切不仅向着反方向,还一发而不可收拾。 符谙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出发之前,在家里对着启迁泽讲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话。他说,他很差劲,他很不好,他例数自己的缺点,然后反过来讲启迁泽的委屈,在启迁泽开玩笑地说“你知道啊”之后,符谙沉默了好久,最终告诉他,我们分手吧。 启迁泽愣了,但心里并没有多么难过,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因为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点不在状态。 他问符谙,为什么?表情非常困惑,好像在问一加一为什么不等于二。 那时候,符谙说,启迁泽,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你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吧,符谙的声音温柔且低,像一个正在为启迁泽的生活发愁的温和的长辈,他说:没有自由,不能交朋友,没有一起出去玩的人,没有青春没有快乐,不像个正常大学生。启迁泽,你不能这样的。 那你呢?启迁泽问他,我们不是在一起吗?你不会陪我吗? 符谙就笑了一下,好像听见了非常让他开心、或者是感动的话。他挺少露出这种表情的,他说,启迁泽,你真的很好的。 他心里想,我为什么陪你啊?我用什么陪你,我就是害得你不能自由的那个可恶的绳子。你这么好,所以才不该被我捆住的不是吗? 不过符谙没有说这些话,他只说,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我想出去走走。 一个人。 启迁泽最终点了头。可直到他晚上也没有等到符谙回家,打电话过去不在服务区的时候,他才发现符谙说的分手是认真的。 符谙除了随身的证件,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拿,连他攒了很久钱买的那个游戏机都毅然决然地舍弃了,好像从未喜欢过。 说走就走了。 那么现在,还是这个房子,还是这个客厅,还是这个玄关,启迁泽问同样的问题。 “符谙,为什么?” 符谙被拉着手腕,不能像上次一样走了。 启迁泽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好糊弄了,他要把当时没能搞清楚的问题都搞懂,把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都重诉。 第九章 残忍 “启迁泽……” 符谙觉得今天自己说的最多、最重复的内容就是启迁泽的名字,他想了想,说:“没有为什么,我就只是……” 他说到一半,住了口。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只是什么。 “符谙。” 启迁泽再次打断他,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说:“你喜欢我。” 符谙脸上的表情有一刻空白,随后垂下视线,不与他对视。 “你说不爱了这种话我是不会信的。” 启迁泽的声音很笃定,假如符谙有什么借口、苦衷,他都会听,可没有一个是能被启迁泽接受的理由。 符谙自有考量,他也是想了很久,要说一个人执着地爱了十多年,那不是突然说分就分的,他必然是经过了很长很折磨的一段思考,最终觉得这样更好,才这么做了。 符谙低声说:“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不需要解释,”启迁泽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满,“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符谙说:“你想知道的为什么不就是我的解释吗?启迁泽,你很前后矛盾。” 在符谙看来,启迁泽就是在等一个可以让他心服的拒绝,他不想莫名其妙地被甩,而这恰好就是符谙需要解释的地方,因为他需要让自己的分手看起来符合情理。 “好吧,符谙,我知道了,”启迁泽松开他的手腕,说,“这都是你的错。” 这像是一个撒了娇的控诉,可爱得让符谙想笑,如果他们的关系不是现在这样,符谙其实还挺想说“你怎么这么好玩啊”,可启迁泽之后的话就一点也不可爱了,他说:“你说不上来,是因为你自己现在后悔了。” 启迁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洞察人心:“符谙,你不是和我解释不了,你是和你自己解释不了。你发现你做了错事,你后悔了。” 符谙被戳中心事,抿唇要反驳,却被启迁泽拉住手腕往房子里面走,启迁泽没有一丝停顿,指着目之所及的任何东西戳穿符谙:“这是厨房,你买了好多好看的碗筷和小东西,说是做饭的时候心情会很好,以后就有心情天天做给我吃;这是你买的花架,如果妈妈来了可以捯侄她的花,有点事情做,住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觉得无聊;这是我们收拾出来的书房,学习的时候可以坐在一起,用同一张桌子,像小时候写作业一样;还有厕所,你洗脸刷牙的所有东西和我都是一套,你用蓝色的我用绿色的,因为你最喜欢绿色所以想让我每天都能看见你最喜欢的颜色。还有卧室……” 启迁泽推开房门,把符谙推进去,自己撑着门框,和符谙说:“都是你自己选的东西,你有好多想法,买什么不买什么,什么好看什么好用,全是按你想的来。” 启迁泽这个人没有所谓的话多还是话少,他一直是认死理的人,没有必要的时候就闭嘴,需要大段解释的时候就解释,说不清就一直说,小时候写题就是这样,符谙很喜欢和他一起学习,就是因为启迁泽看不懂的问题就会一直问,会和他说很多很多话。 “符谙,你这么用心考虑过的,为什么突然舍弃了?”启迁泽看着他,神色很认真,“是因为我,对吗?” “我不够会表达,我让你难过了吗?” “还是……”启迁泽眼里的黑很深,也显得很纯,他说,“还是别的……”他觉得符谙明明还是有情的,一点也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走。 符谙说不上话来,他摇了摇头,很久之后才低声说不是。 “那就是你没有良心。” 启迁泽走了两步上前,突然伸手往符谙胸口贴,符谙要躲,他就按住符谙的肩膀不让他躲。他的手掌摸到衬衫柔顺的布料,触碰到衣料下的温度,进而感受到符谙胸腔中,一下一下震颤一般的心跳。 “符谙,是你没有良心!” 符谙的心跳好像开始加快,他的面色染上一层薄红,但神色并不是羞怯的,而是那种压抑着的紧绷,他没有再躲开启迁泽,也没有挣开他,硬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和启迁泽一样心绪波澜,如激进的浪潮。 “启迁泽,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的?”启迁泽说,“如果说还有什么原因是我能想到的,那就是你不愿意了,你会因为什么不愿意?” 说来真的是这样,符谙能为了什么不愿意?如果他这么些年还爱着启迁泽的话,那分开大概也是为了启迁泽,再不会有别的原因了。 这样一想,启迁泽似乎有了什么想法,他说:“或者……符谙,或者是你觉得你跟着我太久了,你觉得你绑住我了?” 符谙骤然抬头,肩膀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动——那是被戳穿心事,一瞬间无法掩饰住慌乱的动作。 启迁泽便确认了,他接着说:“原来是这样。” 他放开了符谙,形似冷漠,内心却有什么东西缓缓浮现,他直直地看着他,说:“你后悔了对吗?” 符谙接不上这句话。 因为启迁泽说的是对的,他反驳不了。 假如说,符谙觉得自己捆绑了启迁泽,让他变得不像一个可以正常生活的人,那不是没有根据的,毕竟符谙控制欲算强,很见不得启迁泽和谁在一起,再来就是他从小聪明到大,对别人不太看得上,那当然也不会喜欢谁接近启迁泽。 可这样一来,启迁泽就真的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他大概是不会快乐的。 除此之外,更不必说符谙在生活上的挑剔与洁癖——就连马桶圈用什么颜色都是配套符谙的喜好,那启迁泽再不在意这些小事,也肯定会觉得压抑、喘不过气吧。 很多事情符谙都是想过的,可他自己不知道要怎么改,也不愿意告诉别人,更不会告诉启迁泽,他直觉如果说了,启迁泽就会直接选择离开他。而基于这些种种,符谙想了有大半年之久,慢慢也就会有要不要分开的想法。 可那最开始也只是想法,付诸行动的可能性很低。 然而就是那个时候,启迁泽也有了变化。 启迁泽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他们成绩不差,性格说得过去,将来找工作不是问题,生活上两个人其实也没有矛盾,因为什么都是听符谙的,启迁泽认为他审美很好,各方面都妥当,不需要自己置喙,乐得清闲,而他们互相喜欢,情感也没有瑕疵,要说最大的问题,不过就是符谙喜欢吃醋这一点而已。 启迁泽在做项目的时候,总是会和别人交流的,让符谙看见了,符谙就会暗自不开心,会有意无意数落谁的不好。 但启迁泽想,没什么,慢慢来就行,他可以接受符谙的一切,然后和符谙一起变好。 可事情总是有不讲道理,不如人意的地方。 “我之前去过你的教室,在门口等你,”符谙突然说,“你们在谈论什么东西。” “都是我听不懂的,我就想,有时间也想听你讲给我听。”因为谈论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启迁泽,是会闪闪发光的。 不过,结果显然不好,因为符谙什么都听不懂,他们最后就会跑题,然后启迁泽脸上也不会有那种自信的神色了。 反正,对着符谙的时候,是不会有的。 符谙又去教室门口看过几次,想了很久,越发觉得自己错了。 他是一个眼中只有自己的小孩,非要强占心爱的珍宝为己有,可突然有一天长大了,这才会发觉自己是多么愚蠢。 因为他竟然因为一己之私,让闪闪发光的宝石蒙尘,让他最喜爱的人被绑缚。 符谙那时手贴在门框上,侧脸躲了一半在门后,很出神地想—— 我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可笑啊。 第十章 心动 深夜,十二点二十。 启迁泽和符谙住过四年的家里。 沙发上,两个人并排坐着。 自符谙断断续续讲了他某一时期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们就开始像老朋友一样谈心。 最开始也就是互相纠正对方的固有认知,等到后面,是大段大段的倾诉,有很小的时候发生事情,有热恋时期的怀念,还有很多他们甚至都忘记的很小的细节……这些本该互相知晓的心情,在分开了多年之后终于流经唇齿,大白于天下。 现在想来,真的是阴差阳错的,可那时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意识到,他们好像从没有互诉心意的习惯。 而启迁泽唯一一次下定决心的倾诉,也被突如其来的分手打断了。 在终于说开之后,他们沉默了很久,被这弄人的情与事搞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觉得荒唐极了,同时也有些许的茫然,大概是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了。 启迁泽的声音有些哑,他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坐了一会,他默默去厨房端了两杯温水出来。 符谙喝了半杯,将被子放在桌子上,过了一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走了。 毕竟说开之后看,他是没有待在这个家的立场的。 启迁泽说的对,一切都是符谙的错。 如果符谙小时候不缠着他的话,如果符谙不表白的话,如果符谙不去教室看他的话,如果符谙有点耐心再多等等的话,或者说如果符谙不要那么武断……不管哪一条改变,结果都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符谙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错的从来都是自己,就算说什么天意弄人,可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自己的性格不好吗? 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也是促成一切的元凶。 符谙呼出一口气,曾经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少年在这一夜似乎又变化了,他连下午那个敢在洗手间门口堵人的自己都不是了。 不过没有关系,符谙心想,我得到了不少。 至少他终于是有机会听见启迁泽说一次爱他的,非常值得。 符谙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很迟疑地开口:“启迁泽,那……现在也不早了,我就准备回去了。” 他说的很平常,像一个朋友,不像下一步准备和启迁泽表白、再重新追启迁泽的一个有情人。启迁泽也听出他没有这个意图。 启迁泽看了他很久,大概是五分钟,一直盯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神色也很平淡。 这两个人明明刚刚才互相剖白了那些深藏于内心的陈年旧事,可不到一刻钟之后,又把那些情绪统统都埋藏在深沉的神色后面,好像说开后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新的枷锁。 没有人会不惋惜这样一段感情。 可惋惜了,又能回到过去吗? 谁也不知道。 他们只会被这样的感情绊住,以后爱不是爱,恨不是恨,和谁爱都显得缺点什么。 终于,启迁泽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清了清嗓子,说:“符谙,你不在家里住了吗?” 他的音色和很多年以前很像,是平平淡淡又很自然的样子,好像符谙在家住是理所当然的。 符谙心里一暖,觉得这样是真的很好,自己的所有荒谬的行为都没有让眼前这个人变成可怜可憎的样子。 还好,启迁泽一如既往。 符谙点了点头,不过视线一直向下,看着沙发下的地毯。这地毯还是他选的,甚至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年为什么要选这么一款,好像是因为看图片的时候启迁泽多看了两眼。 符谙很是怀念地想起一些事情,轻轻扯了扯嘴角,对启迁泽说:“不了,我还是回去吧,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启迁泽握住了他的手。 符谙轻轻挣了一下,很轻,非常轻,像指间神经轻微的抽搐,他的声音也同样的低,喃喃自语一样,因为启迁泽的目光实在是很深,里面裹挟了什么让符谙不忍接着说下去的东西。 “我的东西还……” “好。” 启迁泽捏了捏他的手,皮肤间干燥的温度显得好温柔,他说:“符谙,你可以回去,不过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这个时候的启迁泽不是重逢时见过的那个,也不是分手时见过的那个,和他们热恋的时候有些像,不过好像还是有些不一样,符谙说不上来。 启迁泽说:“有一个话题还没有结束。” 他的手指作乱,一派冷静沉稳地插入符谙的指尖,这个动作做得很自然,好像本就是这样,不做反而极度违和。启迁泽很缓慢地说,应该是在思考:“符谙,我觉得你会走。” “如果我现在不说,你就会和之前一样,走了就不回来了。” 符谙一愣,他的思绪目前还没到这一步,他现在只是想先回去,他觉得再待下去很奇怪,一个是他觉得太尴尬了,实在是很难冷静地和启迁泽相处,而且他们多年不见,隔阂不是没有,再一个就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一点也不配接着做这个家的主人了,各方面都不合适。 所以他需要走,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回回味的时间和空间。 可是他没想到启迁泽会这么说,这好奇怪,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但他也因此冷静了下来,符谙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也许还不等到家,尚在路上的符谙就会察觉,现在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虽然互诉来得很迟,可到底没有缺席,算得上是给年轻时候的自己一个交代,他们的爱情终于圆满。而这之后,两人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这三年也证明了没有彼此他们照样能活,可能还会活得更好。好像没有什么接着在一起的理由了。 至于以后…… 符谙不知道。 “符谙,你就是个纸老虎。” 符谙愣了一下,没听懂什么意思。 启迁泽:“你只敢对着我这样,因为我和你最亲,你说跑就跑,说走就走,是因为觉得我会原谅你才这么有恃无恐吗?” 说什么有恃无恐? 符谙完全不是这样,他张嘴要为自己辩驳,却被启迁泽突然伸出的手捂住了嘴。 符谙:“……” 启迁泽拉着他的手,捂着他的嘴,符谙往后避开,启迁泽就跟着压上去,然后符谙退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却正好给启迁泽行了方便,被他用身体牢牢锁在他和沙发之间。 符谙动弹不得。 “符谙,你只会欺负我。” 仿佛无奈地陈述了一个不得不原谅的事实,启迁泽低头看着符谙,看了一会,低下身子吻了符谙的额头,居高临下又异常温柔地和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大概已经知道符谙是纠结又犹豫的,也知道根据符谙的想法有很大可能会就此放手,远远祝福他,所以才要先发制人,在这些开始之前把符谙攥住。 符谙可以觉得自己错了,也可以觉得自己不配,可这种情绪只应该存在一小会,不该长久地影响符谙。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符谙陷在沙发里,他被一只叫“启迁泽”的大只动物圈住,那个大家伙的气息很温暖,很浓重,把他整个裹起来,裹得透不过气。他的手还按在他的脸上,明明捂住的是鼻子以下、下巴以上,和那些温度竟然会流动似的,让符谙整个人慢慢燥热,身后出了一层潮潮的薄汗。 启迁泽……他有什么时候是这样的吗? 他有这样浓烈的表达过喜爱吗? 他又是什么时候,变得和符谙想象中的不一样了? 这个人,样貌比幼时成熟许多,情感比少年时只增不减,变得有些强势,好像符谙不回答“好”就会被一直锁在这里,可他又不让符谙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不管什么意思,这一刻,符谙和以前任何时候一样,为他心动。 第十一章 晚安安(上) 那天晚上,是启迁泽送了符谙回去。 到符谙住所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夜晚风有些凉,启迁泽还贴心地给他披了一件外套。 符谙本不想穿,却被启迁泽拉住,严严实实地裹上了。 这天过得好漫长,从相遇到争吵,从回家到坦白,再到现在不清不楚的暧昧,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不过实际上也就一个下午,这么一想,符谙又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符谙住的地方离启迁泽其实不远,晚上不堵车,也就是十分钟路程。 细说起来,这地方虽然不在启迁泽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可对尚未从医学院毕业的符谙来说,符谙每天都会经过启迁泽的小区门口。 听见小区名字,启迁泽有一瞬间冷了脸,不过很快就正常了,他不看符谙,很不乐意地说:“那你每天经过都不回去,你好心狠。” 不等符谙说话,启迁泽又说:“如果是我,我早就回去了。” 末了,他又控诉:“你对我好冷漠。” 符谙:“……” 符谙以前每天说的话比启迁泽每月说的都多,可这回重见,他总是被堵得一言不发。 启迁泽,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不知道是符谙今天第几次这样想了,他坐在车里,想着要怎么接话,突然想到什么,对启迁泽说:“你……” 他顿了一下,好像是比较不太好出口的话,问得吞吞吐吐。 “你,没有交过……男朋友、女朋友吧。” 符谙等了一秒,抢在启迁泽之后说:“在我之后。” 启迁泽手搭在方向盘上,在柔和的灯光中,弯了弯嘴角。 符谙随即就知道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 “没有?”不过他还是问。 “你呢?”启迁泽反问。 “我……”符谙当然没有,而且他也知道启迁泽没有,不过即使是早就有数的事情,在听见真正的答案之后还是会心中一松,他话在嘴边,又转了个弯,“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和你说。” 启迁泽有些恍惚,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确认符谙是原来的那个符谙了。 符谙本人和别人想象中不一样,他是有些偏执,占有欲很强,有时讲话喜欢压人一头,但如果熟悉了,就会发现这些全是撒娇式的,像是一只抖尾巴毛的漂亮小鸟。而只要他不生气,那些阴沉的、乖戾的情绪就永远不会出现。 不过很多人都受不了他包装在外层的高傲。 一个人,要是清高,那很难能得到别人的喜欢,如果他内里没有料就被人嘲笑,若是有,那就会招人嫉恨,时时刻刻想着怎么看他出丑。尤其符谙属于后者,他有这个资本,且是个嘴不怎么留情的小清高,那就更不得待见了。 不过没关系,启迁泽总会包容他。 启迁泽说:“和你一样。” 他本是想说“你没有我就没有”,大概是想逗一逗符谙的,不过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说:“当然没有。” 第十二章 晚安安(下) 符谙下车的时候被外面一阵小风吹了个精神,他动了动鼻子,回头对上车窗内启迁泽的视线,便对着他扯了扯外套的领口。 启迁泽会意,冲他点头。 符谙突然之间就心情很好,像心上开了一朵花,悄然绽放。 车窗降下来,符谙说:“那我走了。” 启迁泽“嗯”了一声,看着他,似乎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看着而已。 符谙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不知道要怎么迈步,他莫名生出一种启迁泽很委屈的感觉,而这个委屈正是因为他要离开了。 符谙脚下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绑着,原地站了半分钟,又说了一遍:“那我……走了。” 启迁泽点点头。 然后在符谙转身的时候下了车。 启迁泽三步并两步,走到符谙跟前,符谙就停下来等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 “符谙,”启迁泽捏他的手腕,“不许跑。” 他的触碰是这个清凉夜晚中,最温暖的东西,暖得符谙的心尖微微颤抖。 “听见了吗?”见符谙不说话,启迁泽又问。 符谙点头说“好”。 启迁泽欲要放手,但手中柔软的温度不知提醒了他什么,他突然将符谙的手腕抬起,低下头,让一吻落在小臂内侧,然后轻轻滑动,结束于符谙微微蜷起的手心。 符谙被这个毫无征兆的举动惊起了一身的寒毛和鸡皮疙瘩,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条件反射得抽出手来,可直到启迁泽松开他,他都没有。 启迁泽变得浓情又肉麻,让符谙的脸红了个彻底。 这样属于大人的挑逗,有着少年人怎样都表现不出来的情色和诱惑,这诱惑甚至包括启迁泽沉迷的表情,像醉了酒,然后那醉意就顺着皮肤相贴的位置游走,侵袭了符谙,让他和他一起醉。 “启迁泽……”符谙不由叫他的名字。 启迁泽很规矩的没有别的动作了,他看着符谙的眼睛,说:“我们过两天约会吧。” 符谙一愣,觉得自己听见的是乱码:“你、你刚说什么?” “约、会。”启迁泽一字一顿地重复,然后说道,“你不用管,到时候我约你,你来就行了。” 符谙张了张嘴:“我这个月很忙……有很多事情,可能时间和你对不上……” “没事,”启迁泽说,“那就有时间了,我会约你的。” 见符谙还没有动弹,启迁泽又说:“你回去吧,我看着你。” 这下符谙也不好说什么了,因为越站时间就越久,启迁泽没穿多少,就会在风里一直被吹着。 符谙便丢下一句轻飘飘的“那我真走了”,就大步走开,渐渐消失在启迁泽眼中。 启迁泽没上车,站在车外点了一支烟,只吸了一口就把烟夹进指间,打开手机看了看群里同学们说的话又把他们的问候一一回了,这才看见置顶亮了一个小红圈,里面圈着“3”。 ——我到家了。 ——你到了告诉我,先睡了。 ——晚安安。 这条消息上面是启迁泽问候的“生日快乐happy!”,一直孤零零的,历经整整两个月,终于有了回复。 启迁泽对着几行字看了很久,这才发过去消息:“好,晚安安。” 第十三章 小约 咖啡店。 指端捏着小勺,轻轻搅动出咖啡的香气,配合舒缓的音乐,这一定是个悠闲的午后。 符谙坐在靠窗的一桌,手中的动作依旧,不过大概是无意识的动作,因为他的视线放在窗外,似乎是在等人。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地上停车场,符谙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入场收费的小亭子,顿时眼中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车停下,上面走出一个熟悉的人来。不过等那人出来了,符谙又不再注视他了,赶紧撇开视线,低头看自己的咖啡,手上规律又快速地搅动起来。 他不知道在心中数了几下,大概是有三十多秒,还是四十,可店门口的铃铛声始终没有响起,他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正好和推门而入的启迁泽对视。 启迁泽似乎有些意外,顿了下,这才弯了下嘴角,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符谙伸出手,在桌面上点了点,像是某种召唤的意思,启迁泽就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 “等很久了?” 启迁泽看了一眼桌上的咖啡,已经没有热气了。 “没,十分钟而已。” 说实话,符谙是挺紧张的。 距离上次说开那天,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符谙这边是有事在身,实在腾不出时间来,启迁泽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两个大忙人要谈恋爱似乎不太现实,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约会了,就一直没有见过面。 不过这段时间内,他们还是会在睡前半个小时讲几句话的。 那感觉和以前任何一段时间的相处都不一样,有点老朋友或者老夫老妻的感觉,可又多了一点期待和说不出口的暧昧,每晚的晚安和轻声说话的语音信息让人心上微醺。 所以启迁泽突然问他能不能一起和咖啡的时候,符谙满口答应,又暗地犹豫,是要不停做小动作来缓解的那种。 启迁泽询问了符谙的工作安排,想了想,说:“下周,我们应该都有时间。” 符谙点头,在心中大概算了算,“嗯”了一声。 符谙的手在桌上放着,两手交叠,有种谈判的感觉,随后他的手指上一阵温热,是启迁泽的覆了上去。 深色的桌面上,符谙被反衬得很白,显得异常清瘦,不过等摸上去了,又会觉得非常柔软。 启迁泽捏了捏他的手指,用指尖在符谙手心点了点,符谙就分开了自己卡在一起的两只手,被启迁泽领走了其中一个。 启迁泽很认真地看着他,和他交握,指腹碰在符谙突起的指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按,有成年人撩拨的情意在,又有少年的活力与青涩,好像不敢再继续了,只到这一步就是目前能承受的极限。 启迁泽手上的动作持续了很久,久到符谙觉得这不是在调情,这是启迁泽的犹疑与紧张,尽管他的脸上神色自然,看不出半点紧张情绪,启迁泽说:“这是之前想做但是没做成的事情,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 “不过我觉得你是愿意的。” 符谙心中已经意识到是什么了,他抿了抿嘴唇,仔细地盯着启迁泽的嘴唇,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自己想的事情。 启迁泽嘴角一弯,如符谙所想,不,比符谙想的还要再温和、优雅,又深情地发出了邀请—— “我们去一次游乐园,我有想说的话要告诉你。” 第十四章 不满意 去游乐园当天,启迁泽在符谙楼下接他。 符谙住的这个地方开车进去不是不行,不过需要费一番功夫,而且好进不好出,这一来一回不算下车等符谙的时间,大概能堵个小半个小时。 鉴于此,启迁泽便自己走了进去。 他之前没有跟着符谙一起进来,所以也不知道他是哪栋楼,只能等在他必经之路上,站在街边的一杆路灯杆子旁等待。 启迁泽要逛游乐园,穿的是普通的休闲服,他怀里抱了一小束花,捋起一截袖子看表的时候就把花夹在臂弯,头低下去,远远看着,像是一个大男孩在轻嗅花香,形象中些微的反差即是萌点所在,符谙甚至能听见身后有几个小姑娘在小声地议论着那个人。 符谙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和启迁泽挺搭的,他把手插在兜里,加快步子,在那几个女生说“好想要他联系方式啊”的时候,冲启迁泽挥手。 启迁泽如同收到了什么能量波感应的超人哥哥,正巧在这一刻抬了头,回了符谙一个规矩的挥手。 符谙不再care身后的女生,几步走上前去:“给我的?” “嗯。” 启迁泽在他身后看了一眼,和其中一个小姑娘对视上了,那些人就立马低下头,然后偷偷地看他和符谙。启迁泽就瞬间明了,转过头不再多看,和符谙说:“给你的,想你。” 符谙本来就是有想让他这么说的意图,但心中其实没期待启迁泽一定能看出来,现在突然听见这么一句“想你”,反而被击中了,热潮从脑后一下子涌上来,耳根到脸颊就燥热燥热的。 符谙接过花,小声说:“谢谢。” 启迁泽毫不避忌,很自然地拉他,说:“你怎么这么客气?” 符谙用手隔着一层塑料纸摸里面的花茎,看了他一眼想说“没有”,但是正好对上启迁泽微微侧过头的眼神,里面盛着点笑意不知道是在笑他什么。 符谙撇了下嘴,别开目光,嘴角却是勾起的。 游乐园是情侣约会最爱去的十大地点之一,说人山人海并不夸张,即使启迁泽特意选在了周内,游客也依旧没少多少。 启迁泽和符谙在正门口的检票处排了将近二十分钟的队,这才终于进去了。 符谙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皮肤白鼻梁高,可如果这么形容,难免会觉得他是欧式的长相,可实际上,他还是更偏东方一点,如果不说话,光是四十五度看天,那还能看出一点文艺大男生的感觉来。简单地说,就是干净、清透。 他走在前面,启迁泽能感觉到他是开心的,再还有一点小紧张,大概是还没能摸索出怎么和现在的启迁泽相处,又怕会重蹈覆辙,所以情绪都被自己压住,开心开得很小心,也不敢太粘人,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在这个遍地腻腻歪歪小情侣的地方,符谙和启迁泽相距一米,一前一后地走着,背影能看出几分无措的落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吵架了,在轻度冷战中。 启迁泽放慢脚步,看着符谙离他越来越远,在距离差不多十米的时候,突然叫了符谙一声。 符谙闻声回头,听见一声“咔嚓”——启迁泽给他拍了照。 镜头里的符谙看着很呆,眼睛微微睁大,正在为启迁泽叫他的事情感到疑惑,直接看就是一脸懵,没有其他什么情绪了。 启迁泽冲他摇了摇手机,说:“我给你拍。” 符谙下意识听他的话,摆了个姿势,被启迁泽定格下来。 “怎么样?”启迁泽走过去,把手机拿给他看,“傻不傻?” 符谙看了一眼,喜欢是喜欢,但兴致不怎么高的样子。启迁泽就把手机给他,让他自拍合照。 显然符谙对合照这个提议很满意,不过等他举起手机拍了几张,又觉得怎么拍都不是,怎么拍都不好看。 “要不要找个人帮忙?”启迁泽问他。 符谙想了想,正要说话,突然肩头一沉,被启迁泽圈在怀里。 “喂,启迁泽,你等……” 他颊边一热,湿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熟悉的气息让他一瞬间恍惚,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在干什么那种恍惚,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手机拍照的声音。 “好了,”启迁泽看了一眼,笑着说,“拍上了。” 这张照里大部分的画面被启迁泽占据了,他闭着眼睛,很轻地贴了符谙的脸颊,神情温柔,触感也一样,符谙自己知道的。而因为阴影的遮挡,符谙自己只露了小半张脸,他没有闭上眼,不过这个角度看是眯起了一条小缝,里面的所有情绪都遮挡在长长的睫毛下面,神色在启迁泽的影子下暧昧极了,显得沉醉、柔情似水。 这个神情有种看不清真假的模糊感,能说是走心,也能说是走肾,好像花花公子游刃有余中的一瞬间动情。 不过无论是启迁泽还是符谙,都看的出对方有多真心,尤其启迁泽,因为符谙的耳根红的要命了。 “满意吗?”启迁泽松开他,又伸手在自己刚刚亲过的地方用指腹划了划,“热的。” “不满意。” 符谙不看他,低头往前走,又听见启迁泽在身后问他:“不满意?要不要找人重新拍?” 符谙摇头,在启迁泽追上来拉他的手之后小声说:“我才不拍。” 第十五章 经久 游乐园里面人很多,符谙想坐的云霄飞车排了很长的队,他们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终于排到。 符谙的印象中有这么一句话,大意是——人在生命的尽头,生前一切要如走马灯一样再经历一遍自己的人生,等到了尽头,会定格在一生最幸福的时候,随后消亡。 他们攀上设施最顶端的时候,小飞车缓缓前进,符谙莫名就想到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了,反正他就是记得。 他在很高的地方往下看,看得到远处的风景,城市很远也很小,像小时候玩过的模型。 他想,也不知道现在是我真实的一生,还是最后终结的走马灯。 因为牵到了旁边的人的手,感觉从这样高的地方下去,也没什么可怕的。 失重感袭来的那一刻,符谙紧紧抓着启迁泽的手,开始还有很多的感慨,有很柔软的情愫,可没几秒就什么也顾不上了。那云霄飞车能在空中转出花来,越刺激越好,符谙在天旋地转中连周围游客的尖叫声都听不见了,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吹。 他在眩晕中突然有点担心起来,也不知道启迁泽他的手被捏的疼不疼。 符谙的感受并不好,眩晕感久散不去,站起身只感到一阵恶心,手腕的脉搏和太阳穴一起突突地跳。他是被启迁泽拉着下去的,两个走楼梯互相搀扶还要搭着扶手,像两个意识还剩最后一线的醉鬼,勉强支撑。 最后一阶,符谙手臂上一沉,差点跌了,他看向启迁泽,见他脸色微微发白,说了一句:“腿软了。” 符谙就笑,反手拉他的胳膊到自己肩头,扛着他走。 启迁泽叹了一声,说:“你这样我多丢脸?” 有人在一旁低声笑他,很善意也很让人脸红的那种。 “你丢你的脸,我拉我的人。” 大庭广众,少有这么名正言顺亲密的时刻。 符谙很喜欢,启迁泽也是。 那天晚上,他们看了巡游的节目。 人很多,都坐在路边,符谙就和启迁泽挤在一起。 天色很暗了,他们脸上被巡游队伍的灯光映成各种颜色,在震天响的音乐声中十指相扣。 符谙说了一句什么,启迁泽没有听见,他把耳朵凑过去,示意符谙再说一遍。 符谙的声音带着点湿意,在耳边真的很痒。 “我们走吧。”他说。 启迁泽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符谙点头,做口型——我们走吧。 他们走到园外,马路上近乎没有人,稀稀拉拉有几个也是在很远的地方。 他们走了一段路,谁都没有说话,好像不愿意破坏此时的气氛,又或者是已经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样令人紧张的环节了。 十分钟后,启迁泽终于停下来,他的手拉着符谙的,两个人在人行道上站住。 这样的夜色,微凉的风徐徐吹过,路灯下的人影拉的很长。 他们牵着手,影子便也牵着,低头看去,像艺术涂鸦。 “符……” 启迁泽正要说话,远处传来了“嘭”的声响,闻声看去,天空炸出一大朵烟花。 金色的花朵上点缀了银色的星点,闪烁着散开,消弭,随即又是“嘭嘭嘭”几声,叠着盛开在了一起。 启迁泽在这样的场景下转过身来,对着符谙,于是那些琐碎的、繁杂的一切回忆与憧憬、思绪与情感全都像远方的烟火一样成了不重要的背景板,他们只有此时景,只有眼前人。 “符谙,你是我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的人。” 也是我错过了很久,才终于确定的人。 启迁泽上前一步抱住他,也抱住他微微颤抖的情绪。 符谙的下巴搭在启迁泽的肩膀,他的眼中映出小小的烟花,双颊微粉,听得见自己和启迁泽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还有那人欠了他很久的一句表白。 “我们永远不分开了好不好?” “我爱你,符谙。” 烟花散成雾气,在这个月色幽然的夜晚。 全部的往事如风过,只留下谁人送来的花的香气,变做一个笃定的回应,在有情人的唇齿间,经久不散。 作者有话说:突然完结了。。我发现文和生鱼片没有一点关系哇(可它是我被芥末支配时的脑洞。。生鱼片也是很好听的嘛)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 比心心!我们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