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破产光环 作者:明月卿酒 【文案】 何悄悄穿越了,还附带了一个叫马化云的光环。她忍不住叉腰仰天长笑,“我要让你们都叫爸爸。”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 她种田卖菜,地荒了,邻居却暴富了。 她卖衣服,铺子被烧,顾客却嫁入豪门了。 她开酒楼,酒楼被封,她破产滚回家,合伙人却发达了。 后来,她碰上个据说喝水塞牙,平地摔跤,倒霉到不能再倒霉的合伙人。然后,负负得正,她暴富了,合伙人转运了。 酒楼开张那天,何悄悄送了他一面锦旗“天上财神”,白胥大笔一挥还她四个字“地上锦鲤”。 再后来,某人非要去京城,何悄悄酒楼陷入了危机,而白胥路上马车失灵差点掉进悬崖。 白胥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不起,我错了。” ps:架空历史,假定食材都有,做法来源于度娘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美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悄悄,白胥 ┃ 配角:求预收:反派她只想登基 ┃ 其它:推基友文文:闲散王爷盯上俏言官 一句话简介:马化云光环X锦鲤光环 立意:利用现代美食知识在古代致富 第1章 七月盛夏,烈日当空,天气却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刮起一阵风,却依旧是那种暖烘烘的风,整个固城都充斥着沉闷的气息。 何悄悄站在树荫下,青襟白裙,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还绘着几朵石榴花,转起来煞是好看,这是她仅剩的家当了。 她双眼放空地看着面前正在装修的酒楼,小二爬在□□上换上了新的牌匾,旧牌匾被随意地扔到地上,“轰隆”一声,掀起一阵尘土,引得底下人一阵咳嗽。 愁云爬上眉梢,何悄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是第三次了。 不久前她跟人合开了一家酒楼,起初生意红火,更是凭着她现代的那点厨艺,在固城混的风生水起。 可惜好景不长,一次疏漏她不小心把坏掉的菜用了,害的县太爷的孙子当天晚上上吐下泻的,然后她的酒楼就被查封了。 她破产了,那个合伙人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一夜暴富。 好在是没抓她下狱,就是赔的倾家荡产,只剩下了这一把伞。 “咳咳。”梅老板从酒楼里走出来,大手在鼻尖处扇了扇飘来的尘土,嘴里还在碎碎念,“麻利点儿,这边擦擦。” 他手指随意抹了一把,尽是灰尘,满眼嫌弃地在干净的布上蹭了蹭。 不过这眼神在看到何悄悄的那一刻瞬间就变了,那满是褶子的老脸渐渐堆满了笑,两三步走了出来,“哎呀,悄悄啊,这次多亏你了,早就听闻你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财神爷,这可真是灵啊。” 何悄悄抽了抽嘴角,她这个财神爷只旺别人不旺自己啊。 梅老板笑呵呵地拍了拍何悄悄的肩膀,“年轻人,看开点,下次合伙还找我啊。”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何悄悄手里,“这是一点心意……” 何悄悄颠了颠,似乎还不少,这抠门的梅老板居然这么舍得,她翻手收起了荷包,总比没有强,想她何悄悄混了这么久,就混了这么点银子。 不远处酒楼里的工人正在往里抬一张红木桌子,何悄悄忍不住瞥了两眼,好家伙,这梅老板真是发达了,想当初刚跟自己合作时那叫一个落魄,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 现在不仅把被查封的酒楼买了下来,还开始新装修了。 梅老板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后,脸色一板,手指着他们就冲了过去,边走边骂:“轻点轻点,摔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之后又是一阵小二的道歉声,梅老板晃晃悠悠地进去了。 半响,何悄悄收回了视线,轻叹了口气,再盯那酒楼也不能是她的了,干脆利落地转过身,临走前她忍不住又回头用余光瞥了一眼。 酒楼近水环山,风景极佳。亭台楼阁交接相映,飞檐画角,映日含章,与烟波缥缈的澄波湖融为一体,最适合文人骚客饮酒作诗。 幽兰芳菲,竹篁苍翠,醒时可凭栏独阅澄波,醉来可自倚青石板前。 何悄悄忍不住掩面而泣,太令人感动了,这都是她的设计创意啊,全便宜了那该死的梅老板。 回程路上碰到一位老者正赶着驴拉着一辆板车,车上还堆满了高高的稻草,何悄悄认出这正是他们何家村的李老伯,面上一喜,连忙过去问是否能捎她一程,李老伯看到是何悄悄过来,激动地直接就把人安置在草垛上,这可是财神爷啊,没准过几天他就发财了。 何家村的人都知道,要发财,就跟着何悄悄干,最后你肯定暴富。 何悄悄仰面躺好,瞧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草帽搭在脸上,开始缕一缕思绪。 十几年前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然后绑定了一个名叫马化云光环的光环,当时给她激动的啊,叉着腰仰天长啸,“我要你们都跪下来叫爸爸。” 她以为她很快就可以跟大佬一样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了,然而没想到啊,这个光环它只对富别人,不富自己啊…… 两年前她试着研究新菜种,意外碰上大旱,自己的地荒了,邻居却在地里挖出了宝贝,实现了一夜暴富的理想。 她不甘心,又试着把原来那个世界的衣服样式描边画下来,自己开了家衣裳铺子,然后天降神火,她的铺子被烧得精光,血本无归。而经常买她衣服的顾客却发达了,一朝嫁入豪门,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再后来她学人家开酒楼,把现代的那点吃食都搬了过来,没过几天她又又又破产了,现在只能卷覆盖滚回家。她的合伙人梅老板却发达了,整条街都是他的。 所以……贼老天,你给我绑定这个光环到底有毛用啊。 唉…… 生活不易,悄悄叹气。 伴随着李老伯的山歌声,驴车摇摇晃晃地进了何家村,停在了悄悄家门口。 何悄悄摘下草帽,阳光打下来,刺眼的光让她闭了闭眼,眩晕感过后,她纵身一跃跳下驴车,对李老伯好一番道谢,李老伯摆摆手,重新赶着驴走了。 何悄悄家并不算得穷苦,之前她生意刚起来时往家里拿了不少银子,所以何家的房子好歹不是那漏雨漏一屋子、一刮风就能把房顶掀了的茅草屋了。 红砖绿瓦、石子砌墙,偏偏配了几根树杈子做成了篱笆,也不知道她老爹什么品位。 她在门口踱来踱去,双手紧紧地握着,眉头紧皱,可得想想怎么跟老爹说说她的遭遇,当初她出去时可是放出了话,莫欺少年穷,这才几个月她就卷铺盖滚回来了。 就在她想尽各种理由时,何老爹出来了,手里拎着个扫帚,铁黑着脸,看到何悄悄后,一扫帚就轮了过来。 “哎,爹,是我,爹……嗷……” 何悄悄被打着满院子乱窜,手抱着脑袋,时不时嗷两声。 院子里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各种铝盆铁盆洗衣盆被掀翻在地。就连满院子跑的鸡鸭都随着何悄悄的嚎声一起叫了起来,声音此起披伏,散落一地鸡毛。 何老爹手下一使劲儿,一扫帚打到了院门口的水翁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嘴里还在谩骂着,“我打的就是你,臭丫头,一天天的瞎折腾,你吃饱了撑的闲的你……” “嗷,爹,别打了,我这还是为了赚钱嘛。” 何悄悄被追赶的实在无处可去,干脆顺着□□爬上了房顶。何老爹怕她慌神之下掉下来也没敢追,只好指着上头继续喋喋不休。 “赚钱?小姑娘家家的,我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天天出去抛头露面的,这次回来了你就别走了,我给你联系好了媒婆,你收拾收拾过两天嫁过去。” 何悄悄当时就惊得张大了嘴巴,“爹啊,我是您闺女吗?就算嫁人也不能这么快吧。” 何老爹冷哼一声,“以免夜长梦多,你还是赶快嫁过去的好。” “爹啊,你可就我这一个闺女,你舍得吗?” 何悄悄趁何老爹不注意用手指头到嘴里沾了点唾沫抹到眼角处,微微低啜,开始打感情牌,期待她老爹收回成命,她还没干出一番事业呢,这么嫁人了太可惜她穿越这一遭了,更可惜她这个没用的马化云光环。 何老爹中气十足地送她两个字,“舍得。” “况且你未来婆家离得也近,就是隔壁村白家屯的。” “我不干。”何悄悄斩钉截铁道。 “由不得你,你给我下来。”何老爹简直恨铁不成钢,老婆死得早,就这么一个闺女,可不铆足了劲的惯,惯着惯着,就惯出了她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一天天上蹿下跳的,叫喧着要暴富,还瞎折腾,偏偏干一行穷一行,他都要怀疑是不是穷神投身到他女儿身上了。 不过幸好他家底还算硬实,也就由着她去败,只有人还活着就行。 他现在想起十几年前何悄悄从房顶上掉下来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气若游丝的样子就心惊,大夫都说活不了了,结果没过几天就能下床蹦跶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想到这儿,他心不由得软了一下,“悄悄,我看过了,你那夫婿是你喜欢的类型,小白脸……” 何悄悄一脸黑线,几个月前就逼着自己嫁人,周围一遭黑脸大汉,说起话来露出一口大黄牙,走近了还能闻着一身汗臭味,她顿时就不干了。 为了搪塞回去她就告诉老爹自己喜欢小白脸,毕竟这方圆几里都是庄稼人,哪里养的出小白脸。 嘿,她老爹还真是坚持不懈,真给她找了个小白脸。 “爹啊,如果我说我喜欢彪形大汉……你信不……”双臂弯折,她做了个秀肌肉的动作,露出凶狠的表情。 何老爹表示不能再忍了,手里的扫帚一招呼,不知道从哪冒出几个身强力壮、皮肤黝黑的婆子来,几人麻利地爬上了房顶,朝着何悄悄扑了过来。 房顶地方小,何悄悄避无可避,被其中一个婆子按住了肩膀,另一个又捉住了她的脚,几人直接把她抬了下来。 何老爹找来一根麻绳,何悄悄很快就被绑成了个螃蟹状。 “爹,你……”刚喊出几个字来,一个婆子不知从哪儿找了块破布,直接就堵住了她的嘴,拖着何悄悄就往屋里走,何悄悄挣扎不开,只能故意扑腾,脚不使劲,最后地上划出两道倔强的痕迹。 “悄悄啊,爹也是为你好,白家屯那边人家挺和善的,爹都打问好了,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吃亏。而且你跟那小子,简直是门当户对,天生绝配啊。” 何悄悄还能说什么,她现在被堵着嘴,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动也动不了,但是她会就这么轻易屈服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月上中天,月光透过窗户纸洒下一地银霜。 何悄悄在屋内使劲挪啊挪,椅子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道刺耳的响声,但是何悄悄丝毫不在意,因为她知道她老爹睡觉雷打不动、呼噜震天,这点声音肯定吵不醒他。 她很放心的挪到了桌子前,头顶过去撞倒了上面的茶壶,茶壶“啪”的一声落地摔成碎片,她使劲摇晃椅子,最后连人带椅的倒在了地上。 坚硬的青石地板咯得她生疼,她倒吸一口冷气,忍住没有痛呼出声,而后慢慢靠过去双手拿起一块碎片开始割身上的绳子。 绳子松开的那一瞬间她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麻溜儿地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金银细软、衣衫首饰、做菜的各种调料通通包起来,还翻出了一把匕首做防身,她扛好包袱就翻窗户跑了。 临到院子里又不小心踢到了某个铝盆,叮铃哐啷的一声响让她脊背瞬间僵硬起来,冷汗四起。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声音,如雷的鼾声此起彼伏,何悄悄这才拍了拍胸脯,“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溜了出去。 而就在她走后,屋内的鼾声骤然停了下来,何老爹翻了个身,眼眸未睁,嘴角却微微上扬,哼了一声,“臭丫头,你跟我斗!” 夜色沉沉,月光姣姣,为何悄悄的离家之路铺上了一层银辉。 突然也不知老天发什么疯,滚滚乌云如野马脱缰般排山倒海地袭来,月色被乌云笼罩,天空变得阴沉起来,黑云翻墨,狂风刮过树梢。 何悄悄紧了紧衣物,回头看了一眼,她这才刚出村,不会就要下雨了吧。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她记得前方不远处有一座荒废的财神庙,或许可以避一避雨。 似是为了印证她想,天空忽然划过一道如蛇般的闪电,白光照亮了林间的树木,紧接着便是声声响雷炸在耳边。 何悄悄深吸一口气,一手携着包袱,一手拎着裙摆奔跑起来,脚下生风,她甚至觉得除了自己还有别人的脚步声,这可太倒霉了。 没跑多远,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打落在林间,伴随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树叶哗啦啦的响,林间又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救命啊,啊啊啊啊……” 终于林尽水源,一座破败的财神庙映入眼帘,何悄悄哭着跑了进去,刚进去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冰冰凉凉的触感…… “啊啊啊,鬼啊……”尖叫声顿时惊走了无数鸟儿。 第2章 啊啊啊—— 尖叫声直冲耳膜,白胥终于受不了了,大手捂住她的嘴。 蛇电闪过,耀眼的白光撕开寂寂长夜,同时也照亮了眼前人的脸,一闪而过,但何悄悄却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一位样貌较好的白衣公子,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道线,发丝被雨水打湿,湿漉漉地黏在脸庞上,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淌水。 何悄悄看呆了,是她喜欢的类型啊。长长的睫毛上带着雨珠,忽闪忽闪地眨着,何悄悄忘记了尖叫。 白胥见她不喊了,移身进了财神庙,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吹开,财神庙瞬间照出一片昏暗的小光圈。 这座财神庙已经荒废多年了,佛像早已褪色,蒙了厚厚一层尘土,梁上也结满了蜘蛛网,入眼处尽是破败。 何悄悄掩住口鼻,从佛像后面扒拉出一些干净的稻草铺成长长的铺盖,再去看白胥时,他已经升起了一堆火,正盘坐在火堆前烤火。 眼珠一转,何悄悄把铺好的稻草重新抱了起来,走到白胥面前,重新铺好。 白胥抬眼望了望她,并没说什么,一心往火里添着些干柴。 说来也怪,以他的倒霉体质,居然能在破庙里找到干柴,太奇怪了。 “哎,你叫什么啊。”何悄悄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时不时抬头看他两眼。 “白胥。” 短短两个字,却在何悄悄脑海中炸开了锅,她倒吸一口冷气,舌头像打了结一样,“你你你、你就是白胥?” 白胥一挑眉,这姑娘认得自己?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自己锦鲤和倒霉蛋的名头估计在这十里八乡都传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头顶绑定了一个锦鲤光环,他以为他能一路开挂,运气冲天,结果他越来越倒霉。 这该死的锦鲤光环,它只旺别人,不旺自己啊。 三岁时喝水差点呛死,大夫出门诊治,刚出门大夫家里炸了,于是大夫意外捡回一条命。 九岁时平地摔跤、脑门磕了好大一包,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跟他一起玩耍的小孩常来看他,却因此激发了学医天赋,拜了名师,成为了一代名医。 十三岁时学人家去赌坊,他输了个精光,被老爹揍得皮开肉绽,衙门却因此缴获了贩卖私盐团伙,县太爷步步高升,都调进京城了。 何悄悄吸吸鼻子,朝他一拱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何悄悄。” 她早就听闻白家屯有个倒霉蛋,体质堪比她的马化云光环,这会儿可算是见到本人了。不过她自认为自己比白胥强一点,她的破产光环,只要她乖乖呆着就没事,但白胥就不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倒霉。 白胥脸色变了变,旋即一抹惊讶爬上脸庞,“你就是何悄悄?” 他的激动之情完全不亚于何悄悄,这俩人都是听闻对方的事迹长大的。 每次何悄悄破产,灰头土脸滚回家时都要打听白胥的事迹来乐一乐。白胥每次倒完霉都会问一问何悄悄是不是又破产了。 实在是幸灾乐祸,以慰己身。 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丝毫没有抱头痛哭的迹象,反而互看不顺眼,幸灾乐祸,谁也不乐意搭理谁。 尤其是逼婚一事,她那未婚夫就是白家屯的,她现在对白家屯的人毫无好感,甚至想翻白眼。 夜色如幕,外面的雨声已经渐渐转小,风吹得房檐上的铃铛叮叮地响,财神庙内火光昏暗。 突然,一阵咕咕声,打破了沉寂。 何悄悄脸上爬上一抹红晕,她抓过旁边的包袱,从里面扒拉出一个饼,大饼是白日做好的,放到现在又凉又硬。 白胥转身拿出一块鼓鼓囊囊的荷叶包的物体,随着荷叶一层层的剥去,一股子肉香气飘入何悄悄的鼻翼,她眼馋地看着那金黄油亮的叫花鸡,咽了咽口水,再看看自己手里硬邦邦的饼,突然就觉得大饼不香了。 只听夜幕中咕咕声叫的更响了。 何悄悄愤愤地咬了一口大饼,咯得她牙都要掉了,入口干涩还有点儿噎。再看看白胥,他正扯下一只鸡腿,轻咬一口,满嘴流油,娇嫩的鸡肉,烤的外焦里嫩的鸡皮。 她的目光过于炙热,白胥歪头朝她笑笑,眼神中透露着狡黠,“想吃?” 何悄悄立马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想着吧。” 白胥勾了勾唇角,故意扫了扫面前的空气,香气加速飘到何悄悄那里,微光下他见何悄悄又吞了吞口水,唇角的弧度更上扬了。 何悄悄:“……” 讨厌鬼,亏得一副好皮囊,就知道白家屯的人没什么好东西。 “听说你上次被兔子咬了,伤口还好吧。”何悄悄面露微笑,“好心”地慰问道。 白胥脸色一白,伤口处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随即反击道:“听说你又破产了?” “那预祝你往后生意红火啊。”他咬牙切齿道。 何悄悄狠狠地扯下一块饼,同样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祝你这一路好好活着。” 毒舌腹黑讨厌鬼。 白胥攥拳,这一路上他滚下山坡,踩到狗屎,迷路,掉进猎人的陷阱,还路遇大雨……但他依然坚强。 二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因为一只叫花鸡。 破旧的财神庙内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二人你来我往地忍不住互扒黑历史,从小到大的糗事扒了个一干二净。 篝火渐渐熄灭,只余黑暗中两道人影,转眼间已是天光大亮。 何悄悄走出庙门伸了个懒腰,经过一夜的洗礼,空气中还弥漫着丝丝水汽,席卷着泥土的芬芳。山间清风吹来,浑身的毛孔都舒适地张开了。 徐徐清风,郎朗晴空,正适合赶路。 当然如果忽略脚下那被大雨湿润过后泥泞的土地的话! 何悄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裙摆,果不其然,她的碧色散花长裙已经沾满了泥土。 二人冷哼一声,各走各的路。 没过多久,日头上来了,何悄悄还没转出去,捶腰顿足忍不住仰天长啸间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没忍住大笑出声。 白胥拿着一张羊皮纸做的地图,眉头紧蹙,看看山看看水,再看看地图,他寻思着也没走错啊。 “哟。白兄还没出去呢?” 白胥抬头见少女幸灾乐祸,当即双手环胸,反讽回去道:“何姑娘不也没出去呢?” 天气实在炎热,何悄悄有些受不了了,干脆找了块阴凉地,一屁股坐下来,素手在面前扇风。 白胥见状竟然也扫了扫大石头上的雨水,拿大蒲扇般的树叶垫上才坐下。 何悄悄嗤笑一声,穷讲究! 此时艳阳高照,大太阳把雨水都蒸地干干净净,路也不好走,泥洼一片。 她神情蔫蔫的,突然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湖上那跃来跃去、玩得欢快的鱼儿,口水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再摸摸自己干瘪的肚皮。 翻出一把匕首,寻了片竹篁,砍下一根竹子,削尖一头,做了把刺棍,她挽起袖子,把裙摆打了一个结,系在腰间,拎着刺棍就下了湖。 湖水清澈见底,游鱼不少,她看准某只鲤鱼,刺棍一抬,眼疾手快就插了下去。 白胥顺着声音看过去,青翠的绿竹上赫然插着一条鲤鱼,当即冷哼一声。 何悄悄趁势又插了一条才淌着河水爬了上来。 白胥一抬眸就见那青衫姑娘在阳光下笑得开怀,袖子挽起露出白藕般的胳膊,当即脸色一红,冷哼道:“何姑娘真是胆大,那水也不知深浅就敢进去。” 何悄悄叉腰哈哈大笑,“要是你,估计就淹死了,你这么倒霉。” 白胥瞪了她一眼。 说得竟是有几分道理。 何悄悄拿出之前那把匕首开始刮鳞片,白胥坐在一旁瞧着那把匕首,握柄通体黝黑,握柄上刻着某不知名纹路,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他总觉得这匕首有点眼熟。 “你这匕首哪儿来的?” 何悄悄正用指肚按着那乱动的鱼,匕首在它脑袋上轻轻一拍,鱼就不动了,她闻言微微抬首,看着手里的东西,“这个呀,我爹的,他是猎户,怎么了?” 提起她老爹,脸上扬起一股自豪感,她爹可厉害了,拳打白额吊睛虎,脚踹獠牙大野猪。 “没事。” 聊天过程中,何悄悄已经熟练地处理好了两条鱼,清洗干净。 用匕首在鱼身剖出一字花刀,扒拉开包袱,从里面拿出各种瓶瓶罐罐的香料,开始涂抹。将盐、姜粉、料酒、胡椒粉等各种调料加进去开始腌制。 又在鲤鱼腹内填上葱片和姜片来去除鱼的腥味儿。 她找个块石板清理干净,开始调制酱汁儿,生抽、蜂蜜等按照比例调好后,均匀地抹在鱼背上,又撒上了五香粉和孜然粉。 不要问她为什么出个门会带这些东西,问就是厨师出行必备。 正要拾些柴火生火时,一抬头,只见不远处烟雾缭绕,点点星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蔓延。 好家伙,这就开始倒霉了? 一眼没看着他就把林子给点了? 第3章 “额滴娘啊。” 何悄悄匆忙扔下手里的鱼,脱下外衫到河边浸了浸就开始救火,再不救火烧起来他俩就完犊子了。 好在不过火势不大,不一会儿便被扑灭了,原来的草地被烧成了一片灰烬,风一吹,差点迷了何悄悄的眼。 两个人灰头土脸的从袅袅烟幕中滚了出来,原本洁净的脸庞被熏出了不少黑,尤其是白胥,那一身白衣,被染得黑一块白一块的,衣袖处还被烧穿了几个洞,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 何悄悄咳嗽了两声,拍拍胸脯,手在鼻尖处扇了两下,叉腰道:“碰上你,我简直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着了。”白胥动手擦擦脸上的灰,越擦越脏,也没了方才的气焰,还有点委屈,他也没想到啊,什么也没干啊。 何悄悄白了他一眼,“你倒霉还需要理由吗?”随后摆摆手,“日头毒,当阳光聚集在一个点时火就着了。” 白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寒窗读书几载从未听过这般的道理,但似乎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她卷起衣袖,重新拾好柴火,架起篝火,把弄好的鲤鱼架在上面开始烘烤,待烤掉些水分后,她开始往上抹油,再撒上些孜然、椒盐、胡椒粉…… 香气开始四散,白胥闻着这鱼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一会儿,外焦里嫩,酥酥脆脆的鲤鱼就被烤好了。 何悄悄眼神一瞥,“想吃?” 白胥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想着吧。” 何悄悄故意反击,有仇必报。 白胥冷哼一声,吞了吞口水,十分有骨气地僵持着。 何悄悄的鱼时不时在他面前晃一晃,香气逼人,正是饥肠辘辘时,气得他一把躲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何悄悄傻了,看看空空如也的手。 “我的鱼……”她朝白胥扑过去。 白胥一躲,暗道自己也不是贪恋口腹之欲的人,这次却完全缴械投降。心中疑惑这何悄悄手艺这般好,为何还会频频破产,真真是时运不济。 何悄悄气得直磨牙,手一摊翻了个白眼,“一条鱼一两银子。” “你怎么不去抢?”白胥大叫。 “白兄你可是读书人,断不会吃了东西不付钱吧。”何悄悄眨眨眼,眼中尽是狡黠。 “你……”白胥微微一笑,“自然不会,不过出来的急未带银钱,不如何姑娘去临城谢知县家取如何?那位是我的舅舅。” 有本事你这个奸商去知县家里讨钱,好看看你这一条鱼一两银子的会不会被抓起来吃牢饭。 “好啊。”何悄悄倒是不介意,这位少爷金口一开就赚了一两银子。 何悄悄两三口吃完了另一条鱼,又捡起手中的刺棍。 这边靠山近水,人烟罕至,湖里的鱼儿被放养的很是肥大,肉质鲜美,肯定能卖不少钱。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过商机,反正她调料还有,足够她再搞几条去卖。 这边她刚抹了两把汗,提着几条大鱼上了岸,眼神撇去,却见白胥掐着嗓子,正面色痛苦的干呕。 “怎么了,怎么了?” 她这才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又出事了? 白胥指指手边的鱼,又指指嘴巴,何悄悄这才明白,怕是被遇刺卡住了,急忙扔下鱼从包袱里翻出一瓶醋,“快喝下去。” 醋刚递过去,却见白胥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手开始顺着嗓子往下按,满脸疑惑,“我咽下去了。” 这不应该啊,按照往常来说,他应该被卡个半死不活的。 白胥顺了顺嗓子,转身拿了水壶要去湖中取些干净的水来,何悄悄摇摇头继续腌她的鱼,哼着小曲儿,突然那边没声音了,她下意识撇去,手里的匕首啪嗒一掉,她提起裙子就往湖边跑。 那货正在湖中扑腾扑腾地挣扎,何悄悄游了两步,抓住他就往岸上游。 游着就觉得不对,一回头只见白胥还在扑腾,而自己手里抓着一具浮尸。 她尖叫一声,手瞬间松开了,就往岸上游,游了两步一拍脑门叫了声老天爷又游了回来抓住白胥往岸边游。 白胥呛了几口水便是活过来了,一睁眼就问那个浮尸呢?何悄悄正眼馋无比,那具浮尸泡的都有些肿胀,依稀能辨是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所以那一身的首饰啊…… 何悄悄伸出爪子就想去摘,被白胥一巴掌打了回去。 “别碰她,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死的,万一中毒……”白胥阴森森地笑着,何悄悄打了个哆嗦,但是那些金银珠宝实在令人心动。 白胥把尸体拖到了隐蔽处,用树叶子掩住了身影。 “到了临城再去报官吧。” 原本艳阳高照的□□,硬是因为一具浮尸总觉得四处阴森森的,何悄悄做贼心虚一样四下望着,时不时打个哆嗦,总觉得这树林中藏着些什么。 一个不注意前面人突然停了下来,何悄悄直接撞了上去,当即间尖叫一声。 白胥被她吓得一激灵后退一步,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两个胆小鬼也不说互看不顺眼了,反倒是有了些共患难的情谊,哆哆嗦嗦地互捏着衣角出了森林。 这二位在林子里转了一上午没找到路,这会子倒是兜兜转转从林子里绕出来了。 望着城墙上大大的“临城”二字,何悄悄简直感动的痛哭流泪,可算是出来了,她感觉自己的脚都被磨出泡了。 之前的刺棍已经被她当成了拐杖,这会儿双手扶着棍子,整个人都搭在上面,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比起固城,临城更是繁华,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吆喝声夹杂在一起,街头支立着不少酒肆摊位。 何悄悄打量着一切,暗暗思索到底做点儿什么生意好呢。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换身衣裳,洗个澡。如今他们二人这幅破破烂烂、浑身泥污的样子,说是乞丐都不为过吧。 何悄悄摸着下巴进了一家成衣店,白胥皱皱眉也跟了进去,出来时,二人皆是改头换面,白胥拿着一把扇子,依旧是白衣飘飘,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形象。 何悄悄则换了一身青襟白色长裙,袖口处还绣着几片青绿竹叶,清新淡雅,青丝半散,垂落肩头,一根玉簪斜插发间,她随意撩了撩额前的碎发,便叫路过的小贩看直了眼。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再也不见。” 不是说白胥能给别人带来好运吗?她这一路上,迷路、火灾、鱼刺、遇浮尸,真真是再也不想碰上那个倒霉鬼了。 白胥也哼了一声,谁又乐意见到谁。 “告辞。” 二人别过后,何悄悄扛着她的包袱,顺着街头走,四处寻着摊位,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摊布都还没铺上就来了个彪形大汉,胸前几撮毛起起伏伏的。 “小丫头,这是我的地儿。” 何悄悄倒吸一口气,正想跟人吵架时,转念一想,这可不是她家固城,身在异乡,还是低调点儿为好,想到这儿她脸上立马堆起笑容,嘴边露出浅浅的两个小梨涡。 “大哥,您请,我换地儿,嘿嘿。”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 就这么接连换了四五个地儿,她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摆起了她的地摊儿,她撇撇嘴,看着这稀拉拉的人群,切了一声,就这么个破地儿,估计她还得破产,白瞎了那些好调料了。 算了,破啊破的,她都习惯了。 何悄悄揭开包鱼的油纸,一股子鱼香味儿瞬间传遍了半个巷子。她从包袱里又扒拉出些柴火,在街头就架上了火堆,开始继续烤她的鱼。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鱼味儿便散了出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可惜装备不好,过于简陋,不然她能搞出更多幺蛾子。 “烤鱼喽。”她漫不经心地吆喝着,手里的刺棍当成了烧火棍时不时拨拉一下柴火。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鱼香味渐渐吸引了过路的人。色泽诱人、香气扑鼻,众人纷纷驻足问价,可惜都被她的价格给打回去了。 就在她半拄着脑袋昏昏欲睡之际,终于来生意了,来者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头戴金钗,穿着也有些富贵,老妇鼻头微动,闻着这诱人的香气,似是很喜欢,“姑娘,这鱼怎么卖啊。” 何悄悄瞬间来了精神,伸出一根指头,“一钱一条。” 老妇顿时后退了两步,惊叹道:“姑娘你这鱼吃金疙瘩长大的吧,这么贵。” 何悄悄立马道:“哎呀,大娘啊,您看我这鱼,够肥够大,肉质鲜嫩可口,我保证好吃,您闻闻这味儿,要是不好,您也不来呢。” 老妇皱着眉,似是想买,但是又被价钱吓退了,站在摊位前迟迟不动。 何悄悄立马加紧煽动,反正她也有点饿了,干脆从头上拔下两根簪子充做筷子,挑了一条较小的,簪子一滑,白花花的鱼肉便显现出来了,她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作出享受状。 “哎呀,真好吃,大娘您尝尝吗?” 老妇摆摆手,见何悄悄吃的欢,吞吞口水,开始安慰自己,那鱼看着好像是不错,上面的调料看着也丰富,还有酱汁儿淋着,色香俱全,要是选一条最大的,也不算很亏。 “再便宜点儿,我就要了。”老妇最后战胜了自己。 何悄悄思索一番,眉头紧皱,故作不满道:“给您便宜五文,这可是最低价的啊。” “那来一条,我要这个辣的。” “好嘞。”何悄悄手脚麻利地包好,递了过去,笑道:“大娘,第一天开张,给你便宜了五文。”她又把手指放在唇边道:“嘘,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老妇满脸的皱纹都堆了起来,连忙答应了。 送走了老妇人,何悄悄偷偷给自己比了一个耶,好歹是卖出去了,想当年她也是混大卖场,跟人砍价砍到口水四溅的人,完全理解这些人怕贵的心理。 开了第一单,何悄悄的心还没落下,按照光环定律,接下来就要有人找她事了,然后掀摊、破产、赔钱、滚回家。 “小丫头,在这儿摆摊,你交保护费了吗?” 不远处三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仰头挺胸地走了过来,走路外八,痞气十足,一人扛着一把大砍刀,像是混道上的。 来了,何悄悄十分淡定。 “哟,小丫头长得不赖啊,许了人家了没?” 何悄悄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入冬就要嫁过去了。” 职场定律,问你有男朋友没,一定要说有了。 为首的老大哥,穿着个草褂,脚踩在旁边的石头上,做了个自认为十分帅气的动作,“都快成亲了,还做着活计,伤了手怎么办?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呵呵。”何悄悄看他中二的神态,完全不想说话。 老大哥见何悄悄不反驳,没有像其他的姑娘那般娇羞躲藏,不知哪里来的底气,竟觉得自己可能有戏,露出一口大黄牙,大手朝何悄悄白净的小手摸去。 何悄悄恶心地闪躲开,“保护费要多少?”尽早给了,尽早摆脱这人吧,可太恶心人了。 老大哥摸摸下巴,□□地盯着她,“一两。” 何悄悄当即就炸毛了,“你怎么不去抢?”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几个人可不正是在抢嘛。 “小丫头,要不你跟了我,以后保护费全免了,这条街随便你摆摊儿。”说着还朝何悄悄抛了个媚眼。 一阵恶寒上身,鸡皮疙瘩碎了一地,何悄悄开始收拾包袱,“不必了,告辞。”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大哥一脚踩上了何悄悄的包袱,脚还不自觉得碾啊碾的,显出几个大脚印。 何悄悄紧攥双拳,缓缓起身,这是你逼我的,原本想做个普通人,是你逼我放大招的。 素手直接捏上了那人肩膀,咔嚓一声老大哥的肩膀就被卸掉了。 “疼疼疼……” 何悄悄手并未松,一脚踹到了他下三路,老大哥双腿一紧,慢慢蹲了下去,另外几个小弟想过来帮忙。何悄悄双拳可敌四脚,拳脚并出,打得几人毫无还手之力。 笑话,她可是猎户的女儿,武功盖世! “大姐,大姐,我们错了。”几人跪下来开始求饶。 “滚。” 几人连滚带爬地跑离了何悄悄的视线,没多久又来了一个人,气势汹汹,身后还跟着之前买鱼的老妇。 “就是你,卖给我娘一钱一条鱼。”此人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头上绑着布条,肩膀上搭着块毛巾,满手是油,脸上尽是横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似乎是个杀猪匠。 “是九十五文。”何悄悄微抬了下眼皮纠正道。 杀猪匠手里的菜刀一刀拍下来,正好插在鱼身上,气势阴狠,“春阳楼里的烤鱼才一钱银子,你一个臭摆摊儿的凭什么卖一钱。” “你别看不起摆摊儿的啊,我的鱼好吃呗。” “还能比春阳楼的好吃?” “就是比春阳楼的好吃。”何悄悄也不甘示弱,插着腰瞪着他,俩人大眼对小眼,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硝烟味儿。 “臭丫头……” “哟,大奸商被替天行道了啊。” 讨厌的声音传来,何悄悄翻了个白眼,怎么哪儿都有他。 白胥两三步走来,正好看到二人对峙,一时间幸灾乐祸,驻足看戏。热闹也吸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 这倒是帮她引流了,众人沉浸在鱼香中,其中不乏有爱吃鱼的,价格都没问,直接买了。 这个反转惊到了杀猪匠和白胥,然而令人震惊的不止这个,那杀猪匠本就是好面子的人,见人人抢着买,自己在这里为了一钱银子争执,实在是丢人,干脆拿着刀趁着人流走了。 第4章 白胥也惊呆了,他到谢家放了个东西又说了浮尸的事就出来了,顺着街头一路寻到了何悄悄,没想到她生意竟这么火,这完全没有要破产的迹象啊,太可惜了,他还想看何悄悄倒霉呢。 何悄悄蹲在地面上,开始给人包鱼,随手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实在是让您老失望了。” 也不知怎得,这白胥一来,她的财神爷好像也来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几乎快卖完了。 当然,要是她的价再低点,能卖出去的更多,但她是不会压价的,她自认为自己的手艺值这个价。 白胥蹲下来,张开扇子,好心地给她扇风,见她额头开始冒出细汗,脸颊被晒得通红贴心地问道:“渴不渴,要不我给你弄壶水去?” “黄鼠狼给鸡拜年。” “卖我一条,我立马给您买水去。”白胥想着空手去舅舅好像也不大合适,何悄悄手艺一绝,也算拿得出手。 何悄悄扯了扯嘴角,“去吧去吧,给你留着。” 反正她也是真渴了。 何悄悄素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这毒辣的太阳,要不要下次搞个大号的遮阳伞来。她拨拉了一下黏在脸颊上的发丝。 不远处两个身着捕快服的官兵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立定,腰间的大刀明晃晃地挂着,“街头燃烧明火,罚款一两。” 何悄悄眨眨眼,又来? 民不与官斗,对付街头混混她能把人打得满地找牙,碰上捕快倒还真没法子了。 她暗暗思索着自己刚刚卖的那几条鱼到底赚了多少,总共就弄了六条,加起来都不够交罚款的。 “捕快大哥,这……我新来的,不懂规矩,我现在就把他熄了。” 何悄悄脸上堆起笑,拿着刺棍把火柴都扒拉开,柴火滚落开,火苗瞬间也散开了,只余微弱的星星点点还在舔舐着单根的柴火。 她抬起脚,脚丫踩上火苗,来回滚动,很快这些星星点点便消失了,只剩被烧得漆黑的木棍四散着。 “就算是你把火熄了,你也得……” “火?哪里有火?”何悄悄瞪大眼睛,满脸无辜,低眉看看脚下的灰烬,惊呼一声便跳到了旁边,“我来之前就是这样了,大人你可不能随便冤枉我啊。” 决定了,今年的小金人奖就是她何悄悄的了。 小花捕快简直惊呆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脸上浮现愤然之色,怒目而视,“我刚刚明明看见你……” 何悄悄把玩着一缕头发,轻抬眼皮,漫不经心道:“看见什么?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想她何悄悄混了这么久,什么样的破产理由没见过,现在她只想说一句:破产光环你不行了! 大花捕快上下打量着她,良久眯着眼睛道:“我好像没见过你,你不是临城人吧。” 他的眼神带着透视的意味,似乎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何悄悄心里一咯噔,有的地方好客,也有的地方排外,根本见不得外地人做生意赚他们的钱,该不会临城就是这样吧,那她岂不是死定了。 她的手紧紧地揪着衣角,仿佛要揪出一个洞来,敛眉沉思,内心有些忐忑,难不成又要卷铺盖回家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白胥回来了,见眼前这番景象忍不住想笑,他才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何悄悄摊上事儿了? 说话间,他大步迈来。 “咦,大花小花?”白胥眼尖的注意到了眼前的两位捕快,面露惊色。 临城与固城离得近,又是他舅舅的根据地,所以他经常来临城转悠,再加上他倒霉的体质,一有什么鸡毛蒜皮的糟心事儿,十有八九就是他,两位捕快巡街,一眼就能看见他,也因此自然而然地与这两位熟稔了。 此时两位捕快也认出了他,双双拱手道:“白少爷。” “你们认识?”何悄悄问道。 随即恍然大悟,白胥的舅舅是知县,这俩人是他舅舅手底下的人,自然应该是认识的。 熟人好办事。 “白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何悄悄抿着唇,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小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就差挤出几滴眼泪来。 白胥白眼一翻,要是他不认识这人,真要被她可怜兮兮的外表蒙蔽了。 长长的羽捷忽闪忽闪的,少女的脸蛋还带着红晕,未施粉黛却难掩秀丽,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何悄悄长得也挺好看的。 比白家疃的姑娘都好看,就应该让他老爹看看,这才叫仙女,何家村那个算个啥?等等,何悄悄好像也是何家村的。 白胥捶手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何悄悄,别装了。” 何悄悄眼泪一抹,“看吧,他认得我,我不是坏人” 大花瞥了一眼何悄悄,不知在想什么,双手抱拳道:“既然白少爷担保,那我们就不问了,告辞。” “慢走。”何悄悄笑眯眯地送走了他们,待二人身影涌入人群后,她抹了两把汗,舒了一口气,“真是麻烦啊。” “好一招狐假虎威。”白胥咬牙切齿道。 随后调整了一下呼吸,递过去一个酒葫芦,“给你水,我跑了两条街买的。可累死我了。” “你不知道为了这水,我发生了什么?”白胥没好气道,“我差点被马车撞死,还踩了一脚臭鸡蛋……”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他就一阵哆嗦,生死就在一瞬间! “行行行,感谢白大爷,为了给我买个水,辛苦了。”何悄悄接过酒葫芦,猛灌几口水,水刚入喉咙她差点就给呛出来了。 居然是热茶! 大夏天的喝热茶,身为一个喝酒蹦迪唱K熬夜的年轻人她不能忍。 不过好歹是水,她又大灌了几口,解渴是解渴,但是它不爽啊。 如细雨入旱地,水滴入大海,杯水车薪,她砸咂舌,感觉没喝出啥味。 夏天就应该喝冷饮。 这古代大热天的居然连冷饮都没有,便是凉白开,放一会儿也就带上了温度,除非是刚从井里挖出来的。 这个时候就应该躺在家里吹着空调,盖着被子,左手冰镇西瓜,右手冰镇快乐水,再追追剧,那简直是快乐啊! 想到这里她眼前猛地一亮,环顾四周,别说冷饮,连碗凉茶都少,如果她能推出来冷饮,那岂不是爆火。 冰镇西瓜、冰镇果汁、炒酸奶、雪花酪、老冰棍、凉茶……夏日必备啊! 她舔了舔嘴角的水渍,不过她要去哪儿弄冰块呢。 权贵人家家中一般都会有冰窖,储存冬日留下来的冰块,但这小小的临城,少权贵,多平民,家中有条件储存冰块的有…… 何悄悄把目光移到了白胥身上,笑容逐渐放肆起来。 白胥正在使劲摇晃扇子,突然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抬眼去看,何悄悄正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瞬间一阵哆嗦,比他被马车撞还可怕。 “你干嘛?我卖艺不卖身的啊。” “老白,我有个想法……”何悄悄俯身把自己制作冷饮的法子说与了白胥听,白胥一开始还时不时点头表示赞赏,当听到何悄悄要用冰块时,果断拒绝了。 “不可能。”白胥双臂交错在胸前打了个叉,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何悄悄坐到他旁边,恨铁不成钢道:“老白,这可是暴利的买卖,西瓜才多少钱,咱做成沙冰,得翻多少倍啊。” “不行不行。”白胥拒绝道,“要是我舅舅知道我打冰块的主意,非削死我不可。没得商量。” “那你跟舅舅商量一下,咱五五分。” 白胥眉毛都拧到了一起,“那你得给我成品,我才能让我舅舅投资。” “你不给我冰块,我怎么做?” “你不给我成品,我怎么去拿冰块?” 何悄悄气的一拳砸到他胸膛上,“你杠精转世是吧,非搁我这儿卡bug。” 白胥手里的扇子一合,定眼瞧着她,“没有成品我舅舅不可能答应的。” 何悄悄双手捧着脸坐在旁边,没有冰块,她做个锤子的冷饮啊,要不换个别的卖? 白胥见她眉头紧皱,面露难色,沉了一口气,半响干脆一咬牙道:“行吧,反正冰窖里的冰多得是,我偷拿一点也不会有人发现。” 话音刚落,何悄悄脸上瞬间爬满了笑容,拍拍他的肩膀,正气道:“你放心,绝对不会赔本。” 白胥干笑两声,何悄悄说不会赔本就跟自己说不会倒霉一样,完全不可信,他拿那些冰就算是给她做着玩儿了,省的她一直惦记。就当作何悄悄救他几条命的谢礼。 况且何悄悄手艺好,做出的冷饮肯定好吃,他吸溜一下口水,自己又有口福了。 “老白凭你这句话,俏姐我今儿请你吃九芝斋的桂花糕。你给我看着摊儿。” 九芝斋是整个大楚有名的糕点铺子,各类糕点应有尽有,富贵人家夫人小姐们的最爱,当然价格也是极为感人。 这会儿何悄悄拿出九芝斋来贿赂白胥,看得出来是下血本了。 然而就在她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回来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见白胥被一群人围着,双方剑拔弩张,那一群人中还有几个眼熟的,可不就是之前被她揍得那几个小混混嘛。 看来是打了小的,老的来了。 视线转移到地上,她的摊位一片狼藉,剩下的那两条鱼,一条被摔在地上,沾染了不少尘土,另一条已经被踩烂了,依稀可见脏兮兮的鱼肉和露出了的鱼刺。 折腾了一天赚的那点银子都给白胥买雪花酥了。 好家伙,白胥又倒霉了,而她又又又要破产了。 她捡起滚落一边的刺棍,手起棍落,一棍子就敲在了某个泼皮脑袋上。 第5章 残阳似火,烟霞笼罩,为临城镀上了一层金辉。 青衣少女手持一根青竹棍,英姿飒爽,面前七扭八歪地躺着一圈人,嘴里还在唉吆喂的喊着,一个个呲牙咧嘴的。 “来的时候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我可是混道上的,你们哪门哪派,报上名来。”何悄悄把青竹棍背在身后,一双杏眼正怒瞪着他们。 脚丫踢了踢离得最近的人,“喂,问你们话呢。” 说着又拎出了青竹棍,往地上一戳,看得几人心里一颤。 地上躺的某个身壮如牛的男子道:“猫猫猫……猫鼠帮……我是猫鼠帮老大,大家都叫我虎爷。” “呸,还虎爷。”何悄悄又踹了踹他,“你怎么不叫狗哥?” 这时旁边一个精瘦似猴的男子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我我我是狗哥。” 何悄悄眉头一挑,还真有个狗哥。 经过她的一番问询,这一圈的几个,除了狗哥,还有鼠哥,猪哥,猴哥……全是他们自己起的诨号。 整个猫鼠帮就是几个都闲的没事干的小混混组织的,帮派一共就他们五个人。 而之前调戏她的那个小混混就是猪哥。 ??? “要不你们别叫猫鼠帮了,叫动物园吧。”何悄悄双手环胸,抱着青竹棍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腿还使劲的抖,一身痞气,比虎爷还痞。 白胥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拎着刚刚随手捡起来的漆黑柴火棍,也愤愤地盯着他们。 他就守了个摊儿,这群人就来了,二话不说就开始砸,肯定是何悄悄的破产光环发作了。 虎爷麻溜儿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点头哈腰的,“老大,您说叫啥就叫啥。” “以后您就是我们的新老大,猫鼠帮规矩,谁打赢了现任老大,谁就是新老大。” “我不干!” 何悄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初来乍到要低调,猫鼠帮太高调了,估计整个临城都认识他们。 虎爷向前逼近了两步,何悄悄手里的竹棍使劲捏着,暗道这人该不会恼羞成怒又要打架吧。 然而下一秒虎爷直接扑腾跪下来,抱住她的双腿,痛哭道:“老大,你就得是我们老大,要不然传出去我虎爷还怎么混……” 今日他要是不禅位,明日江湖上的小混混,都会鄙视他虎爷的。 “你起来……”何悄悄腿弹了两下,没挣开,沉了一口气,无奈道:“行行行,我当老大行了吧。” 原来就想打他们一顿出出气,这倒可好,还捞了一个老大当,看着这一堆低眉顺眼的小弟们,她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拱了两下手。 “既然兄弟们抬爱,我就却之不恭了,在下何家村何悄悄……” “老大好。”五个小弟齐齐喊道,声音洪亮,惹得过路人纷纷注目,都想看看这人人嫌恶的猫鼠帮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何悄悄胳膊肘指了指一旁的白胥,“这位是咱们猫鼠帮的军师白胥白哥。” 白胥背靠衙门,把他拉下水,以后路子肯定好走,何悄悄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白胥微愣一下,也象征性地拱了拱手,他怎么突然就成军师了? “既然你们认我做老大,那咱们猫鼠帮就得改改以往的风气……” 何悄悄列举了一系列新规矩,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连虎爷都皱起了眉,面露赧色,半响似是做了决定,“好,我们听老大的。” 何悄悄这才勾了勾嘴角,她可是五好公民,就算是混道上也是绿林好汉,不做那黑心鬼,她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能这么干。 “这,会不会……”鼠哥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 虎爷一巴掌呼在鼠哥脑门上,大嗓门开始嚷嚷,“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 鼠哥还想说什么,被虎爷一瞪又憋了回去,垂着头敢怒不敢言。 “行了,都散了吧,以后少干点缺德事儿。”何悄悄拍拍手,蹲下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袱。天色渐晚,她得去找个住的地儿了。 虎爷不愧是混过的,贼有眼力见,两三下就替何悄悄把之前弄得乱糟糟的包袱收拾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捧到她面前。 “嘿嘿,老大,您住哪儿啊,以后咱猫鼠帮有事还得靠您罩着啊。” 何悄悄一挑眉,怪不得认她做老大呢,原来是想找人罩着他们啊。不过要不是什么缺德事她倒是不介意。 “我啊,第一天来,还没找到住的地儿呢。” 虎爷眼前一亮,激动道:“老大,住二狗那儿,他家好几套宅子,都住不过来。” 狗哥也猛点头道:“对对对,正好还有套特好的宅子,不算大,但是位置特别好。” 何悄悄眨眨眼,暗道反正她现在没住的地方,住客栈也只能是临时的,早晚要找地方住。虽然自己只是一介女子,但好歹武艺傍身,量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再者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看人应该还算是准,这几个傻帽,估计脑子也不太行,看着憨憨的,估计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行,租金我照给你。” “老大,瞧你这话说的,太见外了,这是小弟的荣幸。”狗哥点头哈腰的走在旁边挤掉了白胥,开始为何悄悄指路。 白胥摇摇头跟在后面,真不知道这一群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总觉得会鸡飞狗跳。 狗哥说的宅子在青衣巷,倒是离白胥舅舅家的乌衣巷挺近,就隔着几条街。 宅子的确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主卧客房、厨房马厩都有,可直接拎包入住。 因着房子闲置已久,有些落灰,几人拿起扫帚热火朝天的一通打扫。回过神来,白胥已经切好了几块井水里冰好的西瓜。 沙瓤的果肉,乌黑的西瓜籽,咬上一口,甘甜的西瓜汁一路划过嗓子流进胃里,甜滋滋的。更别提白胥提起在井水里泡过了,冰冰凉凉,一口下去,怎一个爽字了得。 何悄悄端着一块西瓜,嘴边还挂着些没擦净的西瓜汁,实在快活。 月上枝头,院子里的知了还在奏着交响曲,而何悄悄已经进入了梦乡,梦里有烤串,小龙虾,炸鸡,啤酒……一缕津液从她的嘴角留下。 第二天何悄悄是被热醒的,浑身都是黏腻腻的汗水,头发丝粘在脸上,热死人。 而白胥一大早就开始了他的偷冰之旅,他装模作样的在后院溜达了半天,见四下无人才迈步朝着一处偏僻荒凉之地走去。 小道阴暗,水影纵横,树影交错,在这大夏天的他竟感觉到了一股子阴凉之气,许是因为靠近冰窖的缘故,白胥并未想太多,随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转了半天他才摸到了冰窖附近,冰窖呈半地下式拱券式窑洞建筑,夯土砌的很是厚实,白胥先是慰问了一番守着冰窖的小厮,又表达了一下自己晚上热到不能寐的悲惨,说的是声泪泣下。 小厮丝毫不为所动。 白胥轻咳一声,折扇在手边晃啊晃,正色道:“打开门,我要进去。” 小厮面露难色,白胥的舅舅谢知意吩咐过不能随便放人进去,但眼前这人又是谢大人的亲外甥。 白胥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嗤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块铁质令牌,上面明晃晃的一个大字“谢”。 正是之前谢知意给白胥的,本意是因为白胥这倒霉体质,让他在摊上事儿后好解决,结果白胥专门拿来坑他。 小厮一见令牌,立马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头埋的很低,“少爷,我立马给您打开。” 说着拿出一把钥匙,插进冰窖大门前的锁眼上。 “吧嗒”一声,锁开了。 刚入冰窖,一股冰凉之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他浑身的热气,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白胥刚走两步,一个不留神踩到了地上的水渍摔了个狗吃屎。 好不容易站起来,再不留神脚底一滑又撞到了冰窖的柱子上,额头磕出了好大一片红,手下意识去抓墙壁却抓了个空,又摔了一下,直接撞晕了过去。 门外守卫如厕回来时望了望里面空无一人,暗道白少爷这人也不记得关门,砰地一声随手把大门关上了。 第6章 这边何悄悄刚洗漱完毕,就开始等白胥,等啊等,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见这家伙带着冰块来,暗骂一声这货毫无信用。想到白胥欠自己的一两一钱银子,拿上刺棍就决定去谢府讨回她的银子。 街上人依旧熙熙攘攘,何悄悄一边观察着高峰期,一边盘算着自己多久能赚到些银子,眼神一瞥正好瞧见街边一座废弃的酒楼写着转让字样,她眼底一亮,可是看到租金时心底又凉了半截。 这么些银子她得何时才能赚到,除非天降横财,她一定把这座楼盘下来。 正心想着感觉腰间一紧,忙去摸索,方才鼓鼓的荷包已不知去哪儿。 她环视四周,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抓狂地大喊一声。 “谁偷老娘的钱了。”街头的人望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摇了摇头走了。 别让她逮住,要不然绝对打得他满地找牙。 转过一条街便是乌衣巷,谢府就坐落在这里,轻轻叩门,有小厮开门探出一个头。 “来找白胥白少爷。”何悄悄扬起一个笑脸,内心可把白胥骂了个狗血淋头。 另一头白胥在冰窖内缓缓醒来,却见大门紧闭,他吓得急忙去拍打大门,又搬起一大块冰砸去,大门纹丝不动,门外的小厮擦了擦额头的汗,一点儿声音也没听见。 冷飕飕的凉气吹来他打了一个哆嗦,双手抱住两条胳膊猛搓,企图寻些热度。 今日恰逢谢知意修沐,此时他正在客厅里端着一碗热茶,茶叶被煮的恰到好处,叶片扁平带豪,色泽黄嫩似玉,谢知意轻抿一口,食指微屈,在桌面上扣来扣去,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恍惚间见一青衫姑娘缓步走来。 谢知意按太阳穴的手忽的就停了下来,眼神锁定了那姑娘,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笑地一脸明媚的青衣女子正在喊他“知意”。 “元姐姐。”他不禁呢喃出声,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柔和起来。 “知县大人?” 回忆被眼前的少女打断,谢知意却丝毫不恼,语气柔和。“姑娘是?” 何悄悄拱手一拜,“民女何悄悄,白胥少爷欠下一两一钱银子,前来讨债。” 头虽然是低的,宽袖下的何悄悄简直倒吸一口冷气,这位舅舅可真帅啊。 来之前她以为县令会是与固城知县一般大腹便便,体态丰腴,长着两撇胡子的人物,没想到竟是这般儒雅的男子。 余光轻轻瞄了一眼,约二十五六的模样,面如冠玉,敛眉浅笑,一身淡雅的青衣更衬风华,静端坐于桌前,细品茶时更是恍若落入凡间的谪仙。 相貌已是极佳,再看这通身的气度,做个县令太委屈了,总觉得该是那种素手指点江山,谈笑间便是樯橹灰飞烟灭的人物。 浅浅一笑,何悄悄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勾走了,对这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人毫无抵抗力。 “哦?白胥欠了银两,姑娘可有借据?” 声音温和,不紧不慢,没有咄咄逼人,更没有上位者对下面人的威亚,好似只是一位平易近人的……长辈。 “没……”何悄悄有些尴尬,早知道叫白胥写个欠条来。 “但是您把他叫出一问便知。” 谢知意唤了下人去找白胥,又叫人上了热茶与点心。 “我看姑娘不像是临城人士?” “是。”何悄悄一心观察着那粉嫩蕊黄的糕点,实在精致小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但初次见面她大吃特吃是不是不太好。 “我是固城何家村的。” 何家村三个字叫谢知意端着茶杯的手一滞,茶水泼出来烫了他的手,有些发红,他淡定地放下茶杯,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茶渍。 原来是她的女儿啊,怪不得如此机灵可爱。 “那些点心是我今日叫人做的,何姑娘尝尝如何?” 主人盛情邀请,何悄悄也不好拒绝,她朝谢知意扬起一个微笑,捻起一块,轻咬一口,软软糯糯,甜香入喉,一股奶香散出,却一点都不会甜腻,让她忍不住想再拿出一块。 “大人,找不到白少爷。” 小厮来报,找遍了谢府也不见他。 “但……有人说早上见到少爷往冰窖的方向去了。” 何悄悄倒吸一口冷气,依照白胥那倒霉蛋的程度,该不会被关起来了吧。谢知意也似乎猜到了,连忙起身朝着冰窖处去了,何悄悄想了想拿起一块点心也跟了过去。 冰窖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浑身冰霜的白衣男子从里跑了出来。 “舅舅……”白胥都快哭了,他以为他要被冻死了,恍惚间黑白无常已经来接他了。 谢知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倒霉孩子,自小就倒霉。 平地摔跤、喝水塞牙、吃饭噎死、掉下粪坑…… 就因为这孩子太难养活,他姐姐和姐夫常常把他丢到谢府来,实在是操碎了心,一个不留神就差点见了老阎王。 “快备些热汤,叫他暖一暖。” 白胥哆哆嗦嗦地打着寒颤,被下人领着去收拾一番,临走前还不忘递给何悄悄一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冰块,入手冰冷,何悄悄简直感动得一塌糊涂。 组织会记住你的! “谢大人,我有笔生意想找你谈一谈,要不要听听?” 谢知意淡淡地道了一声“愿闻其详”。 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颤音。那位姑娘也喜欢笑眼弯弯同他谈生意,言语间眉飞色舞,充满自信。 “借厨房一用。” 谢知意大方地将厨房借给了她,又令家中厨子从旁协助。 不止借了厨房,还借了一个大西瓜,深绿浅绿交相辉映,入手便是冰凉之感。 手起刀落,瓜分两半,她拿起勺子开始把西瓜瓤都挖成块状,又将捣蒜的小锤子洗净,放到鼻翼间闻了闻没有蒜味才开始用小锤子去捣果泥。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住在农村,家里长辈切西瓜时用的菜刀经常伴有一股蒜味,这就导致吃西瓜时也常常会吃出蒜味。 用筷子把西瓜籽细细地挑拣出来后,又加入了适量的白糖、蜂蜜,调制好口味。 这时厨子已经帮她将冰块杵碎,稀碎的冰已经隆起了一个小山头,亮晶晶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煞是好看。 何悄悄把西瓜搬过去,又重新拿了一个碗,舀了一勺碎冰,又舀了一勺做好的西瓜汁,连带的果肉也舀了进去,细细搅拌半刻,西瓜汁浸到碎冰里,连带着碎冰都变成了粉红色。 又找了一只碗,取了些碎冰和果汁,搅拌好,还加上了几片厨房现有的薄荷叶。 晶莹如雪的粉色沙冰,配上翠绿的薄荷叶,颜色观感极好。 谢知意眉梢轻挑,看着碗中那粉晶晶的东西,这算是明白了,原来白胥找冰块是为了眼前的姑娘。 冰碗推到他面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浅浅小酒窝。 “快尝尝好不好吃。”何悄悄有些小激动。 她似乎已经忘了眼前这人是知县大人,只当做是同龄同辈,一位普通的食客。 “好。”谢知意微微一笑。 拿起勺子时入手冰凉,很是舒服,想必是因为沾染了冰块的气息,微微搅动,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沙冰入口,更叫一个“爽”字。 冰冰凉凉的碎冰嚼起来还咯吱咯吱地很是好玩,伴随着西瓜的甜劲,甜而不腻。咽下去,冰水滑进喉咙流进胃里,浑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瞬间驱散了炎日的暑气。 白胥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二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在冰窟里冻得惨兮兮,这二人在这里聊的倒是欢心。 “老白?”何悄悄一回头就见他站在门口,瞬间笑道:“快进来,尝尝我的沙冰。” 白胥走进,脸色有些不悦,现在知道讨好他,晚了。 “舅舅已经答应我和我合资了。” 白胥恶狠狠地吃了一口沙冰,化在口中冰冰凉凉,散了通身的暑气,但散不去他浑身的火气。 “你居然越过我……” 何悄悄双手啪地合十,十分歉意地看向他,“我错了嘛,以后你想吃什么就给你做好不好。” 白胥冷哼一声,傲娇地嗯了一声,算是认了她的道歉。 谢知意余光扫向他们,俩人正窃窃私语,不知说起了什么,何悄悄手朝白胥背后一拧,就看到白胥龇牙咧嘴一阵怒怼。 一时之间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年少之时,半壶清酒,三两好友,谈笑风生,肆意打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只可惜,人走茶凉,物是人非,终究是朱颜辞镜花辞树。 嘴角微微上扬,他拿起勺子,冰冰凉凉入喉,果真是清凉,他忍不住又舀了一勺。 动作优雅,赏心夺目,何悄悄暗暗对比了一下刚刚白胥那恨不得扔掉勺子端碗吃的吃相,狠狠的鄙夷了白胥一番。 谢知意又道:“你把地址留下,什么时候需要,派人来取,或者我差人送去也可。” 声音温和,语气亲切,白胥现在开始怀疑他舅舅被人假扮了。 明明他来投靠那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不务正业、吊儿郎当…… 事情了结后,何悄悄和白胥走出来,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何悄悄打了个哈欠道:“你舅舅还挺好说话的。” 白胥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他表里不一的舅舅啊,又骗了一个单纯的姑娘。 第7章 出了谢府何悄悄依旧魂不守舍、脸泛花痴,温文儒雅的男人实在是太有魅力了,不过说起来她好像并没有见过谢夫人。按理说有女眷来访,女主人应该现身款待才是。 而她在谢家也待了几个时辰了,除了谢知意就是几个小厮,连个丫环都没有,偌大的谢府,连狗都是公的。 “哎哎哎,老白,我怎么没见你舅母啊。” “我舅舅又没成亲,哪来的舅母。” “啊——”何悄悄惊呼一声,原来谢知意还没成亲啊,那她是不是有机会了,想到这儿,她戳了戳白胥,“你快摸摸我的衣服。” 白胥一脸莫名其妙,只听她又道:“你摸摸我是不是做你舅母的料子。” “何、悄、悄。”这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想得美。” “哎,大外甥,你考虑一下呗。” “你滚。”白胥拂袖,干脆不理她,大步朝前走去,脸上尽是怒色。 突然他紧抿着唇,突然站定,何悄悄猝不及防就撞到了他身上,这小子还挺结实,她小声嘀咕了两句,揉揉脑门扬起脑袋看着他。 白胥被她看得一阵烦躁,突然坏笑一声凑近她,低声道:“其实我舅舅他……不举。” 不……举? 何悄悄脑子里轰一下就炸了,脑海中渐渐勾勒出那位一袭青衣的男子端着茶杯言笑晏晏的模样,那么温润如玉的男子竟然身患这种恶疾,太可惜了,怪不得现在都还没成亲。 人间悲剧、人间惨案! 白胥内心双手合十,对不住了,小舅舅。 他绝对不能让何悄悄当他舅母,一想到何悄悄满面笑容地喊他大外甥,自己还要给她端茶倒水,行各种礼,他就一阵恶寒。 何悄悄一路唉声叹气的,待回到青衣巷,正好看到虎爷几个人蹲在她家门口,一见到她来,几个人远远的就开始打招呼,露出八颗大牙,笑得一脸开心。 “老大,老大。” 本以为这几个人就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还真把自己当成老大了。 何悄悄掏出钥匙开锁,疑惑道:“你们怎么来了。” 虎爷一拍手,“唉,别提了,猴子和老猪兄弟俩要去参军,我们打算叫你一起去春阳楼吃个散伙饭。” 白胥笑道:“去什么春阳楼,你们老大手艺比春阳楼的还好,交给她吧。”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坑何悄悄的好机会。 何悄悄推开门,白了他一眼,“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白胥不知从哪里又掏出那把扇子来,晃啊晃的,嘴角轻笑,“你都要当我舅母了,何必见外。” 他不坑何悄悄一把,他就不姓白了。 “算了,不过说的有道理,我的手艺,那可是顶尖的。何必去什么春阳楼。今儿就让你们尝尝你们老大的手艺。” 一旁的猴子双眼放光,“真的吗?老大。” “老大,老大,我要吃肉。”老猪不愧是老猪,贪吃这一点倒真是像。 何悄悄思索片刻,“那要不吃烧烤吧。” 夏天和烧烤更配哦! “烧烤是什么?” 众人齐齐看向她,皆是茫然脸。 何悄悄神秘一笑,“就是烤肉,穿成串。” 白胥扇子一合,瞬间明了,“我明白了,我去买肉。” 古代也是有烤肉的,不过多是整头牛羊一起烤,或者大块肉直接烤,很少有串成串串烤的,也就西疆大草原那边卖点羊肉串,但临城是小地方,什么都传不过来。 最后几人敲定注意,白胥带着猴子和老猪兄弟俩去挑选想吃的菜,何悄悄说了,万物皆可烤,几人便十分不客气地挑选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何悄悄看到后整个人都傻眼了。 香蕉?桃子?苹果?这烤个鬼啊。 幸好白胥跟着去的,及时制止了这两位憨憨,还弄了几斤猪肉羊肉牛肉等。 而虎哥和鼠哥则帮忙翻出了个铁炉子,寻了炭火,铁丝网等物资,摆在院子里,好不容易点着了,大火窜起来,连忙撒上水熄了火,竹炭露出些灰白色,袅袅炭火气从院子里飘散开来。 狗哥人虽胆小有些懦弱,但是手工一流,何悄悄随口说了两句,他便明白了,随手找了些木棍,便削成简易的木签。木签表面光滑,没有倒刺,省的嗦一口扎一嘴木刺。 何悄悄把买来的猪肉羊肉等分别洗好切片,用叉子戳了几下以加快入味,然后开始了腌制,各种调料加入混匀,揉捏入味,两三下腌好了那些肉制品。 在等的过程中她又开始清洗桃子苹果之类的。 她打算半数用来冷饮。 谢知意说话温和,但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何悄悄前脚刚走,他就找人弄了储存的大桶,满满一大桶的冰被送了进来,而且还是被凿成了碎冰,片片飞霜,晶莹如雪。 另半数则用来烤着吃。 万物皆可烤,也包括水果。 桃子洗净,那一身毛尤其要刷干净,沿着沟壑切成两半,取出桃核,用刀在芯部果肉上划出交叉的四道痕,便放在铁丝网上开始烤。 香蕉则切段,用竹签串起来…… “好甜。”白胥咬了一口,简直甜到了心坎里,而且不是大量糖分的那种腻甜,本身带着桃子的清香,再加上烤出的焦糖的香浓,口感紧实香糯。 表皮略脆,内在绵软,再配上夏日冷饮桃子沙冰,叫人欲罢不能。 “老大,好吃……” 旁边的几位小弟恨不得一口一个,狼吞虎咽,一抬眼看到白胥慢条斯理的优雅吃相,也学着他的模样,细细品尝,最后还是觉得不过瘾,学不来,干脆继续大口咬。 何悄悄把烧烤架交给白胥管理,自己叫了几个人转身进了厨房,端出满满一大盆的肉,把狗哥之前削好的一头尖木签摆好。 “来,穿串喽。” 何悄悄捡起一根木签,捞起一片肉,随手一戳轻轻松松就穿了进去,上手最快的是白胥和狗哥,其他几个都瞪大了眼看着何悄悄怎么串,同样是串进去怎么人就串的就那么好看。 虎哥盯着自己手里穿好的肉串,一串肉都挤在了一起,另一串稀稀拉拉的,肉片垂落还隐隐有往下掉的趋势。 “老虎,你那串熟不了。”何悄悄给烤炉上的肉翻了个面,刷上一层油,抬眼看去,肉片都挤成了肉团,得烤到猴年马月,“二狗,你教教他。” 烤肉要讲究薄厚得当,太厚一时烤不好,甚至外面的焦了,里面还没熟,而太薄了,吃起来没多少东西又不爽。 “行嘞,老大。”狗哥得到吩咐,三下五除二把虎哥手里肉串缕下来些,剩下的一片片摆好,尽量薄些不重叠。 肉串被烤的油光呲呲往外冒,颜色都变成了红棕色,肉香四溢。 何悄悄从旁边的大海碗中抓起一把孜然攘了上去,又抓起一把辣椒面,正想往上攘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几人。 “你们吃辣吗?” “老大,我们几个无辣不欢。”虎哥说着抓了抓袖子,瞬间印上几个油爪子印,引得周围人一片嫌弃。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胥和自己也是爱吃辣的,她便可劲儿的往上攘,部分有些焦黑的肉串沾上了各种调料,何悄悄翻滚两下,一把捞起所有的肉串放在面前的盘子上。 看着那还在往下滴油的串串,几人纷纷咽了咽口水,但谁也不敢先动手。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冲过来,半数串串没了。 虎哥倒吸一口冷气,盯着那只手的主人,白胥半倚在柱子前,两只手抓满了肉串,优哉游哉地正在啃,注意到虎哥的眼神,他勾了勾嘴角,“先下手为强。” “我叫你先下手为强。”虎哥不干了,上手就去抓,白胥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但是衣服上却沾了两只油手印。 白胥整个人都不好了,阳光下那一身白衣,明晃晃的手印十分明显,带着些明黄色的油,还有泥土黑,以及西瓜汁儿的粉色。而罪魁祸首还在那里憨笑。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这泼皮,赔我的衣服。” 俩人你追我赶的好不热闹,待闲下来时,其他几个小弟已经人手一把串正坐在旁边看热闹呢,何悄悄也拄着脑袋在盯着他们,嘴角含着笑意,眼中闪烁着威胁的光芒,手边的竹棍蠢蠢欲动。 白胥可不是老虎那种厚脸皮的泼皮,当即脸色有些微红,长叹一声,“算了,给你了。” 于是老虎成功缴获一把木签,上面还沾着吃剩的肉屑。 “你你你……”他扔下木签,气的脸上的横肉都一抖一抖的。 白胥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谁让你那天欺负我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唰—— 破空声传来,一根青竹棍直楞楞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棍尾微颤,白胥低头一瞧,瞬间冷汗四起,自己的脚与刺棍仅一指之隔,差一点这玩意儿就刺到他脚上了。 何悄悄拄着脑袋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狠狠地咬了一口肉串,白胥一激灵,他好像看到何悄悄把他天灵盖拧下来的情景了。 他吞吞口水,凑到她身边,试图拍马屁,“悄悄,你武艺这么好,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爹是猎户啊。”何悄悄白了他一眼,之前在湖边不是说过吗? 白胥讪笑。 何悄悄反问道:“那你爹是干嘛的?” 第8章 她上下打量着白胥,翩翩公子,举止有礼,倒不像是白家疃养的出来的。而且庄稼人常年地里干活,怎么着都不能这么弱,倒像是文弱书生一般。 况且能有资格娶谢知意那般人物的姊妹,想来也不是村子里那些普通的庄稼汉。 “我爹是落榜秀才。” 何悄悄哦了一声,难怪,还真是读书人。 她最喜欢读书人了,这样下次她开酒楼就省的四处找人题字了,当初她和梅老板合伙时,一个目不识丁,一个大字不识,最后还是找的人家街头代写信的书生给题的字。 “来来来,给你们试试,我的2.0版加了酱汁儿的烤串。” 细白的小刷子沾起些酱,抹到肉串上,再撒些孜然和辣椒面,黑棕色的酱汁儿滴到炭火上,呲呲一声响,老虎率先拿起一串,顾不得烫嘴就往口中放。 咸咸的酱汁儿混着些辣味,配上焦香的羊肉,一□□汁儿,满嘴留香,虽烫的他一直在嘴里呼呼地哈气,但还是忍不住再咬一口。 “老大,你的手艺太好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烤肉。”猴子也急急忙忙地抢了一串。 何悄悄笑的眉眼弯弯,还有什么比食客喜欢自己做的东西更令人高兴呢,这是对一个厨师最大的赞美。 少许生抽,酱油,白糖,盐,剁碎的蒜末葱末红辣椒末,再加上隔壁大婶送的豆瓣酱,如果能再来点老干妈估计会更好。 “我打算傍晚去外面摆个烧烤摊儿。”何悄悄开口道。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过后则是一片惊呼声。 虎哥率先激动道:“老大,你要出去卖这个,肯定大把的银子。” “对对对,这太好吃了。”老猪撕下签上的最后一口肉,还唆了一口上面的酱汁儿,美滋滋。 何悄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决定了,傍晚就去。” “老大老大,要不要我们帮忙啊。”二狗在一旁问道,其他几人见状也都紧盯着她,目光闪闪,期待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个“好”字。 “行。” 江湖人最重义气,若是自己不让他们来,倒显得不合适了,况且她一个人估计会忙的团团转,人多些她也能腾开手脚,还热闹。 得到回应,几人瞬间发出一声爆呼,只有猴子唉声叹气的,满面愁容,“可惜我和老猪一会儿就走,赶不上了。” “不碍事,等你们衣锦回乡,我保证满汉全席。或许那时候你老大我的酒楼都开起来了。”何悄悄安慰道。 只要破产光环不作妖,这临城绝对会有她一席之地。 落日余晖,金光笼罩,猴子和老猪背着包袱融进了参军的队伍里,临走前还朝他们挥了挥手,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完好无缺的回来。 而老虎,堂堂一个一米八的大汉,竟然拿着一块手帕,开始偷偷抹眼泪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何悄悄倒没鄙视他,毕竟他们几个兄弟情深,也是难免。 黄昏时分,趁街上还有行人,些许摊贩还未收摊离开,家家户户的炊烟也还未升起,何悄悄几人的烧烤摊支起来了。 老虎按照何悄悄给的菜单买了不少蔬菜,韭菜、土豆、茄子、豆角,还有各种肉类,本着万物皆可烤的原则,弄了不少食材出来。 但是第一天开张,何悄悄也不敢弄得太多,若是不对临城人的口味,这些东西可就都废了,炎炎夏日食物是过不了夜的。 白胥做了账房,专门记账,买了多少食材,花了多少银子,又卖出去了多少串,得了多少银子,通通记录在案,好在结束后几人分钱。 何悄悄说了,赚的银子大家分,总不能让人白干活。 二狗负责烧烤,他是上手最快的一个,脑子好使,何悄悄教一遍他就会了,便被派到了烧烤摊,而老虎则自动请缨,租了好些桌椅,连串串的木签都换成了铁签。 傍晚,大部分的摊儿都收了起来,正好给他们腾出了地儿来摆放这些桌椅。 老鼠则在后台负责串串,何悄悄把腌好的肉端出来,跟老鼠一起串串子。 没过多久,炭火味儿飘出来了,冒着油光的肉串在烧烤炉上反复翻滚着,明火映着二狗的脸,薄汗微微沁出。 “姑娘,这是烤肉吗?好香啊。”肉香味儿吸引了大批的行人驻足,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 何悄悄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开始给他们介绍,“对对,咱们有烤羊肉串,烤猪肉串,烤牛肉串,来来来,您看看菜单。” 客人接过白胥手里的白纸,轻飘飘一张纸上记满了烤串的内容及价格。倒是不贵,寻常人家也吃得起。 两个粗布衣衫的客人坐在桌前对着纸窃窃私语探讨了半天,又到二狗烤串的地方视察了一圈,硬生生被勾的馋虫都出来了,这才拍板决定,“老板娘,来两串烤土豆,两串烤韭菜,两串猪肉。” “行嘞,客官要辣的还是不辣的。” “加辣,咱们临城人啊,就好这口。”说着哈哈大笑,坐在一旁的桌子前开始等候。 临城位于川蜀之地,多的是爱辣之人。 白胥快速在账上记下,老虎已经麻利儿地端着铁盘子从二狗挑来了客人所选之物,都是新烤的,送到桌前时,两位客人刚拿起串,再抬眼时见到来人,眼神瞬间就变了。 拿串的手都有些抖动,一个胆小的直接被吓得从长凳上长跌了下去。 “虎虎虎……虎爷……”语气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畏惧感。 没办法,猫鼠帮在临城横行霸道了好几年了,虽然近些日子在何悄悄的教导下已经开始渐渐转好,保护费只收一文,挨家挨户每个摊位也道过歉了,还经常帮他们搬东西什么的。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猫鼠帮要洗白还差着日子。 何悄悄听到纷乱,立马跑过来把老虎拉到一旁,让他跟老鼠一块穿串串去,自己亲自来接待。 “客官别紧张。”何悄悄试图安抚下这二位,毕竟还没付银子呢,“他现在是我手底下的小二,已经从良了,为表歉意,再送您两杯冷饮怎么样?” 说话间,白胥已经端来了两杯西瓜沙冰,也算是诚意很足了。 俩人看看碗中那晶莹剔透的冷冰,一勺入口,碎冰融化,从喉咙直流进胃里,浑身的热气都被驱散了,一天的劳累似乎都被驱散了,“这就是西瓜沙冰?挺新奇的。” 先前在菜单上看到了,但名字听都没听过,自然不敢点。 “是是是,而且我们新开业,下次客官带朋友来,带一个人我送您一串烤韭菜怎么样。” “老板娘挺会做生意啊。”俩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倒是挺划算的。 “客气了,客气了。”何悄悄笑笑,可算是把俩人哄过去了,要是他们跑了再宣扬一下自己的摊位有老虎什么的,那自己不就凉凉了。 白胥暗暗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这丫头还真是会做生意,一串韭菜才多少钱啊,而且她送人两杯沙冰,顺便把沙冰也推了出去。 临城地方小,人传人,可不就慢慢打起了名气嘛。 金灿灿的烤土豆片,外表酥脆,内里却是绵软,咬下去,香辣又软糯,竟是第一次知道,这土豆还有这种做法。 烤韭菜则是用一根竹签将韭菜根部串住,串成一排,抹上油,刷上自制的酱汁儿,再撒点孜然辣椒白芝麻,口感鲜香爽口,是最好的下酒菜。 不多时,那两位又点了些肉串,男人胃口大,区区几串自然是吃不饱的。 有了开头的俩人试探,不少人坐了下来,打算试一试这所谓的烤串,这一试就停不下来了。 银子多的,选个几十串,三两好友围坐桌前,端着沙冰,言笑晏晏,尽情地享受夏日的舒爽。 银子少的,就少选几串,带回去,同家人分食,也算是别有滋味。 第9章 天色渐暗,何悄悄的笑简直没停下来过,看着白胥手边那小山堆似得银子,她就乐的合不拢嘴,恨不得立刻去数数到底有多少银子。 夜色如幕,何悄悄的烧烤摊却是更红火了,人在晚上想吃宵夜的心是亘古不变的,更别提这寂寂长夜,突然从远方飘来淡淡的炭火味儿,再加上各种肉香味儿,这谁受得了。 躺在床上被热得辗转难眠,闻着肉香味,更加难眠,甚至觉得腹中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明明才用了晚膳,这会儿又觉得饥肠辘辘。 只好披上外衣,踏着月色,出来寻那香气。 出了巷子,街道上的烟火气更足了,男人的谈笑声,女人细细地哄孩子声,推杯换盏,好不尽兴。 何悄悄撩着衣袖给自己扇扇风,舀了一勺子冰沙入口,这才凉块了些,余光不经意撇去,正好看到一抹青色,抬眼望去。 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拱手作揖道:“谢大人。” 谢知意浅笑,“天色渐晚,白胥还未归,我便出来寻,没想到竟是来摆摊儿了。” 何悄悄抓腮,略显尴尬,她打人家冰块主意,还把人家大外甥给拐出来了,这次直接被人给当场抓包了。 “谢大人,要不尝尝我们的烧烤,今儿我请。”她连忙转移话题,吃人嘴软,吃了她的烧烤就不能再揪着她的事不放了。 谢知意轻瞥了一眼不远处那混着香气袅袅升起的烟火,原是听家里老仆说起了这个烧烤摊,便想来看看何悄悄在做什么,这会儿竟真的有些想吃了,干脆一掀衣袍就近坐下,“那便却之不恭了。” 淡淡青衣,脊梁挺直,坐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若鹤立鸡群,通身的气度一眼就再也移不开了。 不少夫人小姐的目光扫过,谢知意始终淡然,不曾因这些目光多几分骄傲,亦不曾有几分不适,仿佛他天生就该受万众瞩目。 何悄悄端着盘子在铁板上扫了半天,忽然想起那日白胥的话,叹了口气,挑了一大串烤韭菜,韭菜壮阳补肾,好处多多。 一旁的白胥见她把韭菜都挑走了,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愁容,不由得暗笑几声,吓得一旁的老虎往边上躲了躲,这小子一笑肯定就是耍坏心眼儿了。 待谢待知意看到那一盘盘的韭菜时,脸都青了,那一大盘的韭菜似乎在喧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悄悄很大方,菜单上有的全部摆了一遍,当然,如果忽略那一大盘韭菜他会更开心。 眼见着何悄悄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还把韭菜盘往他那边推了推,谢知意脸色又白了几分。 冷冷的眼神扫向白胥,白胥拿菜单挡脸,看不清面容,但一抖一抖的肩膀告诉他白胥憋笑憋得难受。 他温婉善良的姐姐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亏他小时候还天天盼着这孩子的降生。 “谢大人,快试试,特别好吃。” 谢知意淡淡地嗯了一声,在何悄悄那盯的人头皮发麻的眼神中迫不得己挑起一串韭菜,绿油油的韭菜上沾着酱汁儿,星星点点的撒着白芝麻。 刚入口就给他呛住了,之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辣椒面似乎粘在他嗓子眼里咽不下去却又呕不上来,火辣辣的呛得他难受。 何悄悄吓了一跳,大脑飞速运转,上一次她把县太爷的孙子吃出毛病了,要是这次谢知意再出事了,她就完犊子了。 “谢大人,快喝口水。”她慌忙倒来一杯西瓜汁儿,还未来得及加冰就递给了谢知意。 谢知意端起来就是一大口,略显慌乱,但动作却是过分优雅,甘甜缓解了辛辣,冰冰凉凉覆盖了舌头上的滚烫,抬眼去少女正忧心忡忡地瞧着自己,眸中含星戴月。 “我无碍,只是……不太能吃辣。”他轻笑一声,却是并未怪罪。 何悄悄这才舒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她的问题,食材她都是检查了的,没有过期的,没有坏掉的,再三谨慎才敢放出来卖的。 “对不住,谢大人,我以为……”何悄悄有些愧疚,临城人爱吃辣,大多点的都是麻辣味的,她便想当然耳地以为谢知意也能吃辣。 对于不能吃辣的人来说丁点的辣都是折磨,这次是她的过,害的谢知意那么难受。 “无事。”谢知意浅笑,“我是京城人士,调任来此,这么多年了,倒也还没习惯临城人的口味。” 京城人口味相对来说更为清淡,人人崇尚清淡寡味,对于重口味的东西只觉得不雅,谢家是世家王侯规矩多,不重口腹之欲,久而久之他对这些重口味的东西也是无感。 谢知意轻声道:“可以少放一些辣,偶尔也可换换口味。” 何悄悄应声,身影路过白胥时,剜了他一眼,这小子看到自己拿了一堆麻辣串却不制止,估计是憋着坏呢。 两盘子串串摔在白胥面前,白胥眨眨眼,只听何悄悄轻描淡写一声,“赏你了,给老娘吃完。” 回头望向谢知意,那人依旧风轻云淡,端坐于桌前,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微微颔首,她连忙回礼,联想到那事更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更是让二狗烤了些不辣的韭菜,全给谢知意端了过去。 白胥在后面都快笑抽过去了,他太想看他这小舅舅生气又不能发作的样子了,谁让他一天天板着脸,活像自己欠他八百万一样。 虽然呢,他娘确实是因为生了他,然后看孩子看得烦躁,一气之下留信出走,一个人出门旅游去了,没多久他爹也跑了,连夜把他打包送到了谢知意府上,于是白胥从小就被这个大他十五岁的小舅舅养大。 直到白胥长大,他爹娘刚好又回来了,谢知意现在觉得那俩人就是故意的,对着长姐不能生气,对白胥可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 谢知意看到又一盘子韭菜,整个人都不好了,再看看何悄悄那略显同情的眼神,他似乎知道白胥在背后编排他什么了。 何悄悄路过二狗的摊前,挑走了一小捆韭菜,不知从哪儿弄来几个核桃,踏着月色回到家。 韭菜本就是摘好洗净的,这会儿简单的清洗一番,带着水珠放在案板上,切成几段。 她是猎户出身,力大无比,区区核桃徒手一捏便碎了,核桃壳十分完美的脱落碎裂,里面的核桃仁却是完好无损,掰成几瓣,起锅烧油。 油热放入准备好的核桃仁,待炒香后盛出,锅中剩油加入韭菜,少许盐,翻炒均匀便可出锅。 她还特意找了只最为精美的盘子来装饰。 核桃仁具有滋补肝肾,强健筋骨的功效,更是能治疗肝肾亏虚之类的毛病,再加上韭菜,男人必备,希望有一天那么儒雅有礼的谢大人有朝一日一定可以站起来。 当谢知意看到这盘子菜后,脸都绿了,眼神朝白胥轻轻撇去,白胥已经笑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他是该夸何悄悄热情呢,还是该夸白胥搞事情能力一流呢。 “何姑娘,其实我……”话刚出口,舌头打了个弯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总不能对着人家姑娘说自己那事吧,“其实我不爱吃韭菜。” 韭菜味大,吃过后嘴里身上都会有一股味道,像谢知意这般的人自然是不会喜欢这些的,但是韭菜的效用又很好,何悄悄有些纠结。 “那要不吃点核桃仁……” 核桃仁的功效也很好! “哈哈哈哈”白胥笑的简直肚子疼,何悄悄真是可爱啊,十几年了他都没能让谢知意脸色有过丝毫的动容,这才几个时辰,他就看到谢知意的脸各种变,妙啊。 谢知意沉了一口气,“不必了,何姑娘,这些麻烦给我打包起来吧。我带回去吃。” 他再待下去容易被气死。 第10章 月色如洗,细碎星辰如流沙般铺满长空,人群渐渐散去,何悄悄几人开始收拾残局。 白胥拿出装银子的布袋,铜板叮叮咣咣地砸到桌子上,堆成小山状,其中还夹杂着些十几粒碎银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何悄悄看着这些银子,满眼放光,伸手想去捞,被白胥一扇子打到了手上,她痛呼一声收回了手。 却见白胥幽幽道:“分好了你再拿。” 何悄悄撇撇嘴,坐在长椅上,另一只脚还踩在上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白胥轻瞥一眼,“坐姿不端,粗俗。” 何悄悄勾勾嘴角,“墨守成规,迂腐。” 白胥自知斗不过她,默默开始算手上的银钱,按照账本把买菜买肉的成本抛出,谁垫的银子还给谁,再把给谢知意碎冰的钱刨除,剩下纯利润后便开始按照出力多少分配金额了。 老虎抛着手里头的那几两银子久久不能回神,“老大,这都是我的吗?”见何悄悄点头,他又掐了自己一把才敢相信。 平时他收保护费,一个摊位一个月才收十几文,这才一晚上就拿到了好几两银子,这…… 何悄悄看着他呆愣愣的模样哈哈大笑,“跟着你老大我干,分分钟月入百万,走上人生巅峰。” 屋内灯火摇曳,何悄悄打开手绢,摊开那用绳子串成一串的铜钱,静静地数着,数了一遍又一遍,一边数一边笑,终于有一天她不破产了,她也能挣钱了。 素手掩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她用手帕把银子重新包好,踹在怀里,今夜她就要抱着她的第一桶金睡觉。 正要熄灯时,突然外面传来剧烈的砸门声,何悄悄皱皱眉,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访呢,她把银钱压在枕头下,摸出青竹棍,出了门。 她紧握着青竹棍站在门侧,暗想待那人一进来她就敲他一个闷棍。 “悄悄……” 门外突然传来白胥的声音,手里的竹棍差点就不稳掉落在地,何悄悄无奈地打开门,果然是白胥那厮。 “悄悄,我舅舅把我赶出来了。”白胥眼巴巴地盯着她,脸上写着三个大字“求收留”。 分完银子后他本来哼着小曲儿心情舒畅,结果回到谢家时就发现自己的包袱被扔出来了,谢府大门紧闭,敲了半天没有回应,就连后门都被堵死了,翻墙翻了半天又被府里的小厮打出来了。 不由得暗骂了谢知意一声小气鬼,大晚上的客栈也关门了,只好扛上包袱就跑过来求何悄悄收留了。 何悄悄一挑眉,但很快就转过弯儿来了,估计是今天自己太热衷于给谢知意吃韭菜了,于是谢知意便猜出是白胥透露了那件事,便把白胥赶了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就喜欢看白胥倒霉。 “进来吧。”毕竟这里头还有她作的成分。 幸好家中还有一间客房,都是打扫过的,直接就能住。 天边渐渐泛起些白色,何悄悄已经开始在厨房切昨日剩下的土豆,今日她打算做个清爽的酸辣土豆丝。 白胥半倚在柱子前,啃着苹果,鼻翼轻嗅,眼睛一直盯着冒白气的锅,也不知道何悄悄在煮什么东西,这么香。 手不自觉地往锅边伸出,“唰”一根筷子飞来,刚巧打掉他想掀锅盖的手。 何悄悄的声音幽幽传来,“还没熟呢,掀什么掀。” 白胥讪笑,自觉得又靠了回去,内心止不住的嘀咕,莫非这何悄悄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手边的小葱切段,辣椒切段,青椒红椒切丝,姜蒜剁成末…… 厨房里刀在案板上的剁声一下接一下的,突然外面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何悄悄切菜的手一顿提着刀就出去了。 只见院中一个身着藕荷色罗裙的姑娘正嫌恶地盯着那一盆猪舌头,手掩着口鼻,另一只手还提着裙摆,见何悄悄出来她连忙后退了半步。 正欲说什么时,眼神却瞥到了随后出来的白胥,目光在二人身上一阵打转,忽然间她恍然大悟。 “好你个何悄悄,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才来几天就往家里带男人。”语气婉转略显娇媚,两弯柳叶眉微微蹙着,眼神尽是不屑与鄙视,脸上却又带着些幸灾乐祸,好似在说终于抓到了你的把柄。 桃腮杏面,肤白若雪,双眸好似一泓清水,虽是粗布衣衫却难掩俏丽之色。妆容精致,身材窈窕,举手投足之间倒是有一番大家风范。 何悄悄双手环胸地看着她,这姑娘叫林青花,是隔壁林大婶的女儿,年纪比自己大几岁,长得漂亮,却又是自命不凡,寻常人家不嫁。 她看上的别人看不上她,看上她的她又看不上,所以现下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没嫁出去。 “被我说中了吧。前几天就老有男人在你这门口蹲着,今日竟然带进来过夜,你真是……恬不知耻。”林青花气的脸色发白,万一人家以为他们青衣巷都是何悄悄这样的,她还怎么嫁人。 何悄悄暗暗思索着,林青花说的没错,这个年代是需要男女大防,她是现代人,勾肩搭背跟男生做朋友没觉得什么,但在这里倒是不合时宜。 正在默默啃苹果的白胥突然收到一记眼神,瞬间如芒在背,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何悄悄啊何悄悄,亏我娘还夸你漂亮能干,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揭穿你的真面目。” 林青花看起来很高兴,唇角微微上扬,自打何悄悄搬过来后,街里街坊的夸赞对象都成了何悄悄,这会儿终于让她发现了何悄悄的真面目。 何悄悄眼神微眯,拎着菜刀上前了几步,看在林青花眼里却是她要杀人灭口,打了胭脂的脸色有些发白,朱唇微微颤抖,脚步不由得后退,双腿打颤却还在不停给自己打气,光天化日何悄悄怎么敢杀人。 一不小心踩到某快凸起的小石子,猝不及防歪了一下脚。 说时迟那时快,何悄悄捡起一块石头,指尖轻弹,石子飞向木门,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这道声音狠狠地砸在林青花心头,她僵硬地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想跑却挪不动脚。 “何……何悄悄,你你你你要干嘛。”紧张让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眼见着何悄悄步步逼近,她大喊一声就开始往回跑,但怎么也跑不动,一回头,何悄悄正揪着她的衣衫,笑眯眯地盯着她。 “背后编排人容易变成长舌妇哦,红油猪舌的舌头不如就用你的吧。”说着菜刀在她脸上比划了两下,林青花整个人都不好了,死死捂着嘴巴,“不不不,我不说。” 阳光照过房檐,阴影打在何悄悄的脸上,半明半暗,她的眼神中闪着凶光,看在林青花眼里,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一样。 何悄悄手里漫不经心地耍着菜刀,刀光残影倒映着林青花惨白的面容,“他们只是我的朋友,林青花你可别看错了。” 就算她平日里再大大咧咧也不会不在意自己名声,她还想找个小帅哥成亲呢。今儿她要是不把林青花唬住了,明日她的名声估计就臭成臭水沟了。 “我我……我知道……知道了。”林青花吞吞口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菜刀,生怕她手一滑,刀砍到了她的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自己这般年轻貌美,肯定是何悄悄嫉妒。 何悄悄手里抛着那把菜刀,菜刀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又稳稳落回她手里,林青花尖叫一声扭头就往外跑,也顾不得狼狈,连滚带爬地冲向了外面,拉开木门,砰地一声奔回了家,锁上门后依然惊魂未定。 何悄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就这等级还跟她斗,转过身来见白胥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挑了挑眉,越过他径直走向厨房。 白胥深吸一口气,背后编排人?他之前编排他小舅舅算不算。 “啊啊啊,我的锅……” 厨房里想起何悄悄的喊声,何悄悄掀开锅盖,粥都快熬干了,米粒干巴巴地黏在锅壁上,她拿起大勺搅了搅,粥已经快干了,这简直是她厨师生涯的一大败笔。 只好舀了一勺开水加进去,重新煮开,只可惜味道比之前差了些。 “老白,过来端饭。” 喊来了白胥,她继续开始做她的酸辣土豆丝。 黄澄澄的土豆丝,配上青红辣椒,配色极好,酸辣之味飘入鼻翼,令人胃口大开。土豆丝根根分明,清脆爽口,酸辣适宜,最适合容易焦躁的夏天食用,各种烦躁之气一扫而光。 再配上香菇鸡肉粥、外面买的热腾腾的包子,一顿简易的早餐便完成了。 泛着热气的粥,上面漂浮着一层油光,香菇胡萝卜混在其中,香气扑鼻,米粒黏糯,入口即化,白胥微微吹了两口就恨不得狼吞虎咽。 舌尖刚触上热粥,烫的他直接就吐到了勺子里,嘴里还一直哈着气,舌头无处安放,何悄悄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手里的粥瞬间就不香了。 白胥讪笑,试图解释,“意外,意外。” 何悄悄翻了个白眼,记得刚遇到白胥的时候,财神庙里,少年风度翩翩,狼狈却不失优雅,简直和谢知意一个模子刻出来了,怎得认识久了,人就变了,高冷少年变憨憨。 称呼也变了,从一开始阴阳怪气的“何姑娘”到咬牙切齿的“何悄悄”,再到讨好般的“悄悄”。这人真善变。 第11章 本来白胥是没打算在何悄悄这里长住的,林青花说的对,这样对何悄悄名声不好,但经过早上那顿饭,他彻底不想走了。 这里有美食佳肴,还没有板着脸规矩忒多的谢知意,可太自在了。 于是他把何悄悄对门那家空房子租下来了,那家院子空了许多年了,据说是因为死过人没人敢住,白胥起初也隐隐担心过自己的倒霉体质会不会撞鬼。 但美食的诱惑超越了对鬼怪的恐惧,大手一挥,便接纳了那家院子,反正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何悄悄这儿吃美食。 这不,何悄悄已经开始在厨房里捣鼓了,各种声音层出不穷。 白胥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满足地摇晃着那把白纸扇一脸的满足,闲来无事还泡了一壶凉茶。 茶壶置冰,加入些许茉莉花茶,待冰块融化,茶叶融入冰水里便可饮用了。 冰块稍稍融化,茶的颜色渐渐浸出渗透,融入冰水,如清泉入山海。呼吸之间凉气扑面而来,浑身舒爽,入口清凉,带着茶叶的清香,又伴着浓浓的花香。 叶片舒展,茉莉花瓣沉落壶底,点缀叶间。 低温冲泡,茶叶中的苦涩物质无法释放,茶叶会更加清甜而不苦涩,口感更佳。 “你少喝点,到时候肚子疼你活该。”何悄悄的声音响在耳边,白胥随口懒懒应了一声,又抿了一口茶,爽极了。 突然鼻翼间又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顺着味道他摸进了厨房,何悄悄正拿着筷子在一个大铁盆里搅拌,凑近一看,不知名的长条状物品沾满了红油,还撒着白芝麻,味道诱人。 “正好我新做的辣条,你尝尝。” 在何悄悄期待的目光中,白胥夹了一条,甜中带辣,劲道,咬下去红油爆出,满口留香,舌尖带着轻微的辣劲,微麻,呼出几口辣气,却忍不住又夹了一条。 见他这表情,何悄悄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看样子是成功了。 临城人爱吃辣,这最好的辣制品可不就是辣条,多少人的童年啊。 “看样子我又能去摆摊儿了。” 何悄悄闪开身,白胥看到了另一大盆的辣条,形状各异,有片状、条状、棍状,面上一喜,筷子就要去夹却在半途中被无情地打掉了手。 在白胥委屈巴巴的表情中,何悄悄无情地端走了大铁盆,一块大白布盖住了铁盆,防止招来苍蝇。 “何姑娘。” 外面传来陌生男人的喊声,何悄悄放下铁盆,刚到门口,脚正要往外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回头果然见白胥正要掀开白布。 “信不信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白胥手一僵,连忙把白布盖了回去,悻悻地站好当乖宝宝。 白布上晕染出的几点黄色油点,让他总是忍不住想伸出手,但一想到何悄悄那根青竹棍他就一哆嗦,干脆转过身去,他连他小舅舅都不怕,却被何悄悄一个小姑娘管得死死的,主要是怕吃不到那些好吃的。 这时外面传来各种碰撞以及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撩开帘子,刚巧看到院子里一个大铁炉子,下面有推车轮子,整体高度大概到自己腰间。 “这是什么?”白胥有些疑惑,看起来倒像是要做饼,难不成何悄悄要烙饼吃?他舔了舔唇角,已经想象到那种美味了。 “煎饼果子,鸡蛋灌饼,烤冷面……都要靠它。” 何悄悄围着炉子转了几圈,眉头渐渐皱起,跟铁匠打扮的男人说了两句,男人恍然大悟般又推着铁炉子走了。 “煎饼果子是什么?我只知道煎饼,莫不是煎饼卷果子吃?卷苹果还是桃子?” “噗”何悄悄被他的发言逗乐了,“你且瞧着,过几日这炉子做好了,我做给你吃。不过,现在我要去卖辣条了,你自己在家乖乖呆着啊。”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何悄悄听到这一句,刀子似的眼神落到他身上,这厮该不是又想分她钱吧,上次卖烧烤就分了不少,这次就卖个辣条,她盘算着自己一个人应该没问题。 “不不不。”何悄悄连忙摆手,若是带着白胥去了,银子又要少了,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凑够开酒楼的钱。 “软饭男,你自己在家待着吧。” “软饭男是什么?” “软饭男就是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欠我钱……”何悄悄白了他一眼,这人脸怎么这么大。 何悄悄回到厨房端出那一盆子辣条摆到小推车上,再拿上一叠油纸包,拿上秤,以及早上新做的西瓜沙冰,推着小推车很快就没影了,生怕白胥赶上她。 白胥躺在摇椅上,扇着风,左边一口茉莉花茶,右边一根辣条,微眯起眼睛,爽! 将近晌午,街上人头攒动,炭火袅袅升起,随处可见有人在卖烧烤,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人火了,定然会有其他人跟风,这是她不能制止的,不过自己腌肉的法子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绕了一条街,她在一处阴凉地坐下,经过这几天的摸索,她发现这里是临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手里的白布刚掀开,就有人凑了上来。 何悄悄认出了他,是木匠王大哥,手艺活贼好,在临城是最受人认可的手艺人,谁家需要打制些东西都会找他,因此手里闲钱不少,对吃的方面也较为挑剔。 “何姑娘,还卖烧烤吗?”那人眼睛盯着何悄悄手里的白布,时不时瞥向四周,悄悄凑到她跟前道:“前几天你火了之后就有很多人模仿你,不过依我看,还是何姑娘你的最好吃,大家都等着你出摊呢。” 说话间,又有几人凑了上来,言下之意都是想买烧烤。 何悄悄笑笑,掀开白布,众人见里面不是烧烤,有些失望,正欲走开时,何悄悄开口了,“新出的辣条,大家尝尝,没准比烧烤还好吃呢。” 辣条可是她的最爱啊,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拿上几毛钱到小卖部买上一袋辣条,吃完还要唆一下手指头,要是馋狠了,还能拿馒头蹭一下袋子里的辣油。 说罢她找出一个盘子,夹了些不同品种的,递到众人面前。 “大家可以尝尝,好吃再买啊。” 王木匠闻着这辣味儿,咽了咽口水,最先接了一根,入口劲道,麻辣卷着他的舌头,略带着些甜劲儿,他呼出一口气,还想再拿一根时,何悄悄手一缩,把盘子挪到了后面。 “哎,王大哥,你已经试吃过了。” 王木匠这才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十个大钱,“先来这些的。” 竟是连价格都没有问,后面的人看着他,到底是多好吃的辣条才会让王木匠都这么爽快的掏钱。 “给我来一份。”又一个人忍不住出声道。 见王木匠吃得香,一袋子辣条很快见底,隐隐还有要买的欲望,众人有些焦急,慌忙排好队。 何悄悄眉开眼笑地开始给众人装袋打包,一盆子辣条很快就下去了一半,这临城真是个风水宝地,自打她来了临城,那叫一个风调雨顺啊,烧烤大卖,沙冰大卖,如今辣条也快卖完了。 就在她思绪飘飞之际,一辆马车飞驰而过,人群哄散,而她的摊位直接被马掀翻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包辣条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眼神怔怔地望向远处,半响才回过神来。 woc!!!! 低头一看,半盆子辣条全部被掀翻在地,沾满了尘土,有的被哄散的人群踩了几脚,溢出一滩红油,混着泥土。 何悄悄匆匆把手里的油纸包塞给那位顾客,“大娘,不收钱了,您自己吃吧。” 抄起手边的青竹棍就跟上了那辆马车,踢翻了她何悄悄的东西就得赔钱。 何悄悄脚步飞快,可惜马车更快,最终在拐角处跟丢了,不过她看清了那马车的模样。 拉车的红鬃马形体俊美而健壮,脚力飞快,后面的木雕马车看似朴素,实则精致,还雕刻着百花的纹路,帷帐落下轻飘飘盖住了车内的光景。 何悄悄紧握着青竹棍,微微喘着气,别让她逮住了,不然不讹死他,她何悄悄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回到原来的地方,她的小推车还在,隔壁摊好心的大娘已经帮她把东西收起来了,往角落里堆了堆,省的又有不长眼的给她踢翻了。 四周还有几个乞丐正在捡地上的辣条吃,见何悄悄来,一窝蜂地散了。 何悄悄叹了口气,意料之中,今儿又破产了,虽然卖出去的半盆,但她研究辣条原料也废了不少啊,这还没回本呢。 跟隔壁摊大娘道过谢之后,她带上草帽,推着小车回了家。 白胥还在悠哉地喝着茶水,见何悄悄回来正想同她打声招呼,却见她垂头丧气的,仿若谁欠了她八百两银子一般。 “呜呜呜,老白,我又破产了。”何悄悄苦着一张脸随手把小推车随手停在院子里,也不管了,端起那空荡荡的铁盆就直接迈步进了屋。 白胥瞄了一眼铁盆,疑惑道:“这不是卖完了吗?” 正想说些什么时,突然又眼尖地看到了盆壁上沾染的那些泥土,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来,该不会是一盆子辣条都掉地上了吧。 第12章 何悄悄牛饮一杯凉茶,气汹汹道:“太过分了,当街纵马,踢坏了东西也不说赔。别让我再看见那匹红鬃马,不然我非把它炖了。” 说罢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只觉心中气难消,她好好做生意,碍着谁了,平白无故就被踢了摊子,连个道歉都没有。 成本都没收回来就赔了个精光。 白胥安慰道:“别气了,别气了,来 ,我给你说一件我的倒霉事。” 听到这句话何悄悄眼睛瞬间又亮了,整个人又有动力了,白胥又倒霉了? 白胥见她一脸兴奋,脸色渐渐沉下来,装作生气的样子,“看我倒霉你很开心是不?” 何悄悄双手一摊,兴奋道:“哎呀,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 果然人的快乐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今儿我打算回一趟谢府,路上正好碰上运牛奶的车……那厮也不知怎的直接就把我撞了。”说着他抬起衣袖,闻了闻,似乎还有淡淡的奶香味儿。 何悄悄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了,也不能怪她粗心,实在是白胥的衣服都是白色的,若是细看估计能看出那些银色绣纹不同,但谁会闲着没事盯着别人的衣服看啊。 “满满的一大桶牛奶全洒我身上了。”白胥苦着脸,从头到脚淋了一身啊,他回来后里里外外洗涮了好几遍,又弄了些熏香才盖住了那味道。 堂堂大男人,身上怎么能有奶味儿,那是小孩子身上才有的。 白胥叹了口气,“本来我以为来了临城要转运了,没想到这才几天又开始了。唉。” 他摇了摇头。 何悄悄深有体会,“是啊,我也以为我要暴富了,没想到……” 等等,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她卖烤鱼时白胥不在她就被砸摊了,白胥在她的鱼就卖出去了,卖烧烤时白胥在,一切平安还赚了不少,今儿卖辣条时白胥不在,于是她被踢摊了,综上所述,该不会…… 而此时白胥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莫非说……负负得正,这该死的体质竟相互抵消掉了? “下次摆摊儿你和我一起去,我就不信了。”何悄悄捶着桌子站起来,要是真这么抵消了,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白胥也摸着下巴沉思道:“你等等啊。” 说着他就开始往后退,继续退,何悄悄眼见着他消失在了门口,没过多久,只听白胥“啊”的一声惨叫,她连忙追出去。 门外,白胥站在巷子里正捂着额头处,血迹从指尖渗出来,地上还有几块碎裂的瓦片和瓦片渣儿。 很明显,这个倒霉蛋十分巧合的就被房上掉下的瓦片砸中了。 何悄悄惊呼一声,慌忙拉过他,“老天爷呀。” 白胥把手移开,一块硬币大小的血洞出现,血迹顺着额头还在往下流,看起来触目惊心。 何悄悄急忙跑回屋,翻出了药箱,拿布替他擦掉周边的污血,开始倒金疮药。 “嘶——”白胥倒吸一口冷气,“我是想验证一下这个光环,没想到刚走远,一块瓦片好巧不巧就砸到我额头上。” 何悄悄一边给她缠着绷带,一边细算着,从她站的地方开始,到白胥被砸的地方,也就是超过了这个距离,这个光环就开始发作。 想到此,她猛地抬头,手上打结的动作下意识地加重。 “嗷”白胥嚎叫一声,何悄悄这才意识到,急忙道歉。 何悄悄叹了口气,“你可太惨了,至少我没生命危险,但是……”她皱起小脸,“我破产也好惨啊,但是……老娘一定要把那个楼盘下来。我再摆几天摊儿,等我凑近银子我就开,这次我一定暴富。” “要不我出资合伙,如何?”白胥试探地问道。 何悄悄做生意绝对是一把好手,只是可惜被光环所累,如今发现了光环的问题,他们两个一起合资,岂不是暴富加锦鲤,那就是等于财神爷啊。 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何悄悄道:“你知道我的上一个合伙人怎么了吗?” 白胥疑惑,莫非破产了? 梅老板:谢邀,人在固城,连锁店已经开到了京城,已经成为固城首富。 “再说吧。”何悄悄还在因为辣条的事情耿耿于怀。 “哎,你说你今儿被泼了一身牛奶,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好东西,奶茶喝过没?”何悄悄连忙转移注意力。 嗯?奶茶二字果然吸引了白胥的注意力,他急忙摇摇头,额头上的蝴蝶结纱布摇摇晃晃的耷拉在耳边,看得何悄悄憋笑憋得难受。 二人就奶茶的各种品种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从珍珠奶茶、焦糖奶茶再到抹茶奶茶,甚至奶油蛋糕都讨论了一遍,把白胥馋的口水直流。 看着少女神采飞扬的明媚笑容白胥忍不住唇角上扬,他真的很好奇,何悄悄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出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来。 奶茶他听过,在边域小国会经常喝这个,临城固城都比较偏僻,这些东西自然也没喝过。更别提珍珠奶茶了,听都没听过。 晚间何悄悄躺在床上盘算着,如今天气渐渐转凉,但依然炎热,所以冰镇奶茶很有必要,等入秋后还可以推出热奶茶,喝了暖胃。 还有奶油蛋糕,这个她就不必自己卖了,干脆寄放在九芝斋去卖,九芝斋有自己的路子,比她卖更方便,而且还不会得罪这一糕点巨头。 等过几天陈铁匠那边东西做好后,煎饼果子什么的也可以准备起来。 这般想着,她手伸进枕头下开始摸索,待摸到那凸起坚硬物体时脸上浮现一丝笑,正是那日卖烧烤赚来的银子,翻开手帕她又细数了一遍。 从前没有机会暴富,现在她只想做个有钱人。 正傻乐着,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依着以往经验,盲猜是白胥,果然刚靠近大门就听到外面白胥低沉的声音。 打开门,白胥一下子就窜了进来,神色慌张,时不时瞥一眼对面自己家院子,最后低声道:“悄悄,我家好像真的闹鬼。” 说话间,腹中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他急忙忙地捂着肚子,面露赧色,眼神瞥向后院,“悄悄,我先去如厕。” 果真是白日里凉茶喝多了,晚上就开始闹肚子了,但要不是他闹肚子起夜,他还不知道他家真的闹鬼呢。 片刻后白胥捂着肚子坐在桌前,喝着何悄悄新煮的红枣姜茶。 热流划过嗓子,直顺着食肠流进胃里,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我起夜如厕时发现后院有动静便去瞧,结果‘嗖’一个人影晃过,吓得我魂儿都快没了。”白胥道。 何悄悄听他越说越玄乎,好奇驱使她想去看看,刚拿上青竹棍,衣袖便被人拉住了,一回头白胥正朝着她急急摇头。 她摸摸他的头,柔声道:“乖,我把鬼捉来给你炖汤喝。” 说罢一掀衣摆往外踏去,蓦的手中空落落的,白胥看向四周,微风忽的刮到某个铁盆,一阵响声吓得他汗毛倒立,立马跟了上去。 “悄悄,你等等我。” 白胥的院子与何悄悄的差不多,正好对称,所以俩人很快就摸到了后院里,何悄悄,白胥在她旁边鬼鬼祟祟地时不时东张西望,又死死地揪着她的衣摆。 微风刮过树梢,树叶哗哗地响,吓得她一激灵。 “老……老白,该不会……真的有鬼吧。” 她吞了吞口水,大晚上的还真有点诡异。脚步后退,初来时雄赳赳气昂昂地气势早被黑夜吞没了,手死死地拽着白胥的胳膊。 两个人胆子小,还偏生好奇心重不想走,又不敢向前。 忽然某处传来一阵攀爬声,像是脚步在蹬墙壁一样,何悄悄张开就要喊出声,白胥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拖着她躲在了一旁的草垛后面。 透过月色,只见深井处“噌”地飞出一个白衣人,何悄悄整个人都不好了,白……白衣鬼……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那人上岸后,四处张望一番便收起了系在树上的粗绳,稍微一盘便飞身上了房檐,离开了后院,身形速度如鬼魅一般。 待人走远后白胥才出来,身后还拖着两眼发昏的何悄悄,大晚上的,还真撞了白衣鬼,何悄悄表示现在只想回家。 “老白。”她哆哆嗦嗦地喊出两个字,“我……我先跑为敬。”说罢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哎。”白胥喊了一声,摇头无奈,这丫头就是个纸老虎,看着气势足,但真碰上什么比谁跑的都快。 他看了看井边,又望了望白衣人走的方向,肩膀瑟缩了一下朝着何悄悄的方向跑去,大晚上的他也怕鬼啊,不过看着更像是人就是了。 …… 屋内灯火通明,何悄悄心有余悸,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闪过那个白衣鬼。 是鬼吧,不是鬼的话为什么从井里飞出来,又为什么能飞到天上。 都怪白胥,大晚上的说什么闹鬼,导致她现在疑神疑鬼的,躺床上觉得床底下有人,坐在凳子上又觉得凳子下面有人,蹲在桌子上又觉得桌子底下有人…… 咚咚咚—— 何悄悄一激灵,她现在总感觉屋内除了她还有不少人或者说鬼~ 战战兢兢地开开了门,外面白胥抱着个枕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悄悄,我害怕。” 何悄悄清了清嗓子,上下打量着他,枕头都带来了,这货该不会是想…… “悄悄,我觉得我那屋有点热闹……” “啪”白胥话未说完,何悄悄就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行,我还要嫁人呢。” 白胥敲敲门,轻描淡写道:“我娶你呗。” 何悄悄眼神一怔,随后气势又上来了,“你想得美,你哪有这福气。” “好吧,那我走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窗户被风刮的吱呀吱呀地响,漏进来一缕清风,烛火忽明忽暗,地上倒映着各种影子,何悄悄吞了吞口水,四周静的只剩下了呼吸声,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地跳着。 她尖叫一声猛地打开门就往外冲,蓦的撞到一个温热的胸膛,一抬眼,白胥正低眉瞧着她,胳膊里还夹着枕头。 她慌乱地后退两步,拍了拍胸脯, “你……你怎么还没走?” “我害怕呀。”白胥浅笑,眉梢轻挑,语气轻淡,丝毫看不出哪里在害怕。 “那你进来吧。”何悄悄闷闷道,她才不会承认她自己害怕,分明是白胥害怕,她才大方允许他进来躲避。 屋内点了五六根蜡烛,如白昼般亮堂,看样子这丫头是被吓得够呛,白胥嘴角轻笑,看破不说破。 何悄悄麻溜儿地爬上床,扔给他一床被子,“你打地铺。”说着把头缩进毯子里,团成一团,浑身不留一点缝儿,鼓鼓囊囊地像蚕蛹一般裹起来。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 不对,没准这屋子里还有鬼呢。 呜呜呜,老爹,救命啊。 “悄悄,我肚子疼,我先出去一下。” 外面白胥走动地声音传来,何悄悄一下子就把被子掀开了坐在床上,白胥正好走到门口,突然何悄悄的声音响起,“你去哪儿?” 白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如厕。” 早知道他白日里就不该喝那么多凉茶,这会儿倒是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她立马穿上鞋,动作麻利,“你别害怕,我跟你一起去。” 白胥抿着嘴憋笑憋的辛苦,“好,我不怕。” 何悄悄拎着裙子,小步跟上,手还在耳边扇风,刚刚闷在毯子里快憋死了,出了一身汗,黏在身上浑身不舒服,这会儿出屋一吹风马上就凉快了。 她蹲在茅厕外面,堵着鼻子,“你快点儿啊。” 自古以来茅厕外面是最容易撞鬼的,阴气重,心脏扑扑的跳,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好奇了,好奇心害死猫。 好不容易等来了白胥,拉上他小跑回了屋,再次把头蒙进毯子里才觉得安全了些。 “你热不热……”白胥无奈道,平时也没这丫头这么胆小啊。 “你闭嘴。”毯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白胥侧着脸看着她,脸上挂着笑,双手交错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仰面躺在地铺上,这样的生活倒是蛮有意思。 第13章 “何姑娘,何姑娘,你这炉子我给你送来了。” “来了来了。”何悄悄正在厨房里拾掇,骤然听到铁匠的声音,立马跑出来查看,这次做的好像没问题了,付了银钱,她把铁炉子推进厨房里。 塞进去些煤球,点燃,把火生起来,刷上油,上面的圆铁板被擦得油亮。 舀一勺面糊上去,用木刮板将其刮开,摊成薄薄的大饼状,打上一个鸡蛋摊匀,煎饼的边缘部分渐渐都浮起了些边儿,用铁铲子翻面,均匀地刷上一层酱,撒上葱花香菜,放上火腿、辣条、薄脆,卷好,新鲜的煎饼果子便出炉了。 油纸包好拿在手里滚烫,一口咬下去,烫的直哈气,薄软的煎饼,酥脆的炸片,鸡蛋的软滑可口,再加上火腿的美味,混在一起,有街头煎饼那味儿了。 “悄悄~”白胥再次闻着味儿寻来了,他觉得这几日他都要胖了。这一天天的肚子就没闲过。 金黄的煎饼裹在油纸包里,外面是黄白交错的的蛋液,内里则夹着各种料,香气扑鼻而来,白胥忍不住大快朵颐。 “太好吃了。” “好吃吧,吃完了咱去你家后院看看,我就不信了,总不能大白天也撞鬼吧。” 何悄悄算是明白了那些鬼片电视剧里明明有人劝告不让去还非要去了,真的是架不住好奇啊。 晚上信誓旦旦表明再也不去,到了白天又架不住好奇。 她愤愤地咬了两口煎饼果子,寻了些粗麻绳,大蒜,带上隔壁林大婶家几个煎饼果子换来的黑狗血,走街串巷的瞎子道士那里买来的符纸,从小带着的开过光的佛珠串。 稳了! 她把大蒜挂在自己脖子上,又给白胥挂了一串,怀里塞着黄符纸,左手提着黑狗血,右手捏着青竹棍,递给白胥一把地摊儿上淘来的桃木剑。 “走,咱们下井去。” 白胥见她气势汹汹,心里害怕却偏又好奇想去看看不由得觉得好笑。肩膀正一抖一抖的,蓦的被她一拉,差点一个踉跄就摔倒了。 老虎几人迎面而来,见了何悄悄急忙道:“老大,你上次说的马我们找到了,要不要揍他们。” 何悄悄一听手腕掰得咔咔响,“走,讨债去。” “你们这装扮是……”二狗上下打量着这二人,实在是不忍直视。 脖带大蒜,手持桃木剑,一副捉妖人的打扮,近身后隐隐还有些血腥臭味散发着…… “不管它,先是讨债。” 白胥无奈摇摇头,跟了上去,一眼不看见这丫头估计得闯祸。 红砖绿瓦,高墙深院,草木深深,许是因为地方偏僻,看着有些阴森之气,想来是有钱人买来放着玩儿的,空置已久,门前的杂草都未清理。 然而,几人连大门都没进的去,就被连人带蒜地赶了出来,顺手扔了一文钱打发叫花子。 何悄悄气得一声令下,几人就绕着围墙走了几圈,寻了一处矮墙就要翻上去,叠罗汉一样凑成一摞,何悄悄踩在白胥的肩膀上,咬着牙就往上翻。 正巧探出头来一眼就瞧见了那批红鬃烈马,那马摇着马尾悠悠地吃着水,她心下一怒翻上了墙头坐在了墙上,反手把白胥也拉了上来,两人坐在墙头上,老虎和二狗俩人在墙外守着。 “老虎,给我捡几块石头。” 这马踩了她的食物,坏了她的生意,居然还这么悠哉,何悄悄气得手腕掰得咔咔响,满脸怒色,反手一块石子打在马腿上,马匹受惊,长鸣一声,居然挣脱了缰绳,朝着内院跑去。 何悄悄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哈哈大笑,活该。 街头纵马,还踢了她的摊子不赔偿就得收点小惩罚。 听着里面哄哄闹闹的声音传来,何悄悄丝毫不惧,抬手让老虎把她的刺棍递上来,手中的青竹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墙壁。 没一会儿就从内院来了人,衣着贵气,看着倒像是什么官员,二人看见墙头坐着的两个人一时之间反应是他们被发现了,对视一眼,正要跑时。 “踢了我的摊子,赔钱!”何悄悄将青竹棍在墙头打了两下,发出响声。 那二人一皱眉,突然镇定了下来,“赔什么钱?” “今早儿你的马踢了我的摊,怎么也得赔个几两银子吧。”何悄悄双手环胸,大长腿耷拉下来晃来晃去,绣花鞋露出叫旁边的少年红了脸。 “坐好。”白胥轻咳一声扶了她一下,防止她仰下去,又斥责了一声,“坐无坐姿。” 眼看着墙头上的两个人吵了起来,下面那二人拱了拱手,“马儿无理冲撞了姑娘,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说着叫手下仆人顺着墙壁递来了一张银票,何悄悄冷哼一声“算你识相”,随后一看那银票的金额,双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白胥连忙接住她,这没出息的样儿。 不过区区……一百两银票。 白胥也倒吸一口冷气,实在阔绰。 越看那一百两银票越不对劲,倒像是在掩饰什么,临城虽然算不得贫瘠,但随手就拿出一百两银票的人还是少数,倒像是要堵她的嘴一般。 “走。”白胥看了一眼那二人,拉上何悄悄就往下跳。 四个人直跑了两条街才喘着气,白胥张开扇子扇扇风,回头张望,见没人追来才放下心来,但愿是他想多了。 “跑这么快干嘛?”二狗扶着墙,实在是跑不动了。 “你们不觉得那两个人很诡异吗?” “嗯,他们太大方了。我爹都没这么大方。”何悄悄托着下巴道了。 在临城可从未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人呢,不讲价,占点小便宜就不错了。 这次可是一百两啊。 疑神疑鬼的两个人回了家,总觉得那一百两拿着烫手,但是钱再烫手也是宝贝啊,有了这一百两她就能把那个酒楼盘下来,到时候火锅、麻辣烫、四喜丸子等各种美食就可以推出来了。 “悄悄……” “嗯?” 何悄悄回过头白胥站在大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你说那个鬼走了吗?” 她这才响起之前要做什么了,当即就把那些装备拎出来就要再闯鬼门关。 院落内寂静无声,微风是不是刮过,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徒增一丝阴森之感。 何悄悄咬牙掐了白胥一把,听着对方嘶地一声喊,瞬间不害怕了。她把找来的麻绳绑在大树上,打了一个结,使劲拽了两下,确定结实后才把另一头绳子系在白胥腰间。 白胥看着眼前正在打结的少女,无奈道:“不是,你让我下去啊?” 何悄悄点点头,故意掩嘴轻笑,小拳拳捶到他胸口,掐着嗓子故意道:“ 白哥哥,人家可是弱女子,你忍心吗?” 白胥捂着中招的地方,干呕两声表示恶心,他还真不能习惯何悄悄这幅样子,“哪家的弱女子能徒手捏核桃、上山砍老虎的。” 还不是那晚何悄悄吓得睡不着非拉着他聊天,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她小时候上山拿着镰刀砍死一只老虎,从那时起何悄悄的恶名就在何家村传开了。 “其实我要说那老虎是自己死我面前碰瓷儿的你信不信。” 白胥撇撇嘴,拽着绳子顺着井壁往下攀,昨夜那人能顺利出入井口,说明井底下没问题。 越往下视野渐渐变黑,终于脚底落到实地,他掏出一个火折子,照亮了一小方空间,井底乱糟糟地爬着几根枯萎的藤蔓,散落的石子、垃圾一堆,脚挪动了半天才腾出了一个站立的地方。 何悄悄搓搓身上的凉气,四下张望着,心底扑腾扑腾地跳,生怕不知从哪里蹦出些不知名生物。 “悄悄,下面什么也没有,你别下来了。”他朝上面喊道。 “什么?我快下来?哦,行。” 也不知白胥在搞什么鬼,想必是有什么发现吧,想到这里她更兴奋了,脚踩着井壁一点点往下滑。 白胥见她下来,急道:“你别来。” 何悄悄听成了“你快来”,她大喊一声,“哦,我马上来。”空荡荡的井壁回荡着她的喊声。 白胥在底下急得团团转,这丫头莫不是个聋子。 何悄悄手里拽着麻绳,手心都勒出了一道红印,井壁还有些滑,一不留神脚便踩空了,人挂在绳子上,手上的力道加重,她低头望了望下面空洞洞的一边,心头紧了紧,继续往下滑。 而井沿上的麻绳来回滑动,各种摩擦,已经有了断裂的痕迹。很快“啪嗒”一声,绳子断了,何悄悄感觉绳子一松,而后身体快速下沉。 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深井。 她紧紧地闭着眼,完了完了,这回要摔断腿了,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落地很快,而且没有想象中那般摔得很疼,倒是软绵绵的,难不成这下面铺的是海绵。 她还未来得及询问,“海绵”说话了,“你还不起来吗?” “呀”她惊呼一声,这哪里是海绵,分明是白胥。 白胥爬起来扶着腰,“你可少吃点吧,太沉了。” “不不不”何悄悄摇晃着一根手指头,“这都怪重力加速度,我的体重是43千克,而重力加速度为9.8,那么重力就等于43乘9.8等于421.4,所以……”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白胥白了她一眼,这丫头整体神神叨叨的。 “这下好了,出不去了。” 绳子也断了,两个人都在井底下。完犊子了。 何悄悄啊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可能要被困在底下了,突然她悄咪咪道:“你说白衣鬼会救我们吗?” “呵呵。”白胥干笑一声,拿着火折子开始四处巡视底下,万一有别的出口呢,而且那人下井定然有个理由,这井下肯定有什么东西。 何悄悄也燃起一个火折子,打量着四周,石子砌成的井壁光溜溜的,硬爬可能爬不上去。 除非……有别的通道。 二人开始在井壁上摸索,突然白胥颜色一亮,干枯的藤蔓后居然是空的,连忙叫上何悄悄,俩人把那些枯草扒拉开,居然内有乾坤,一条狭窄的通道映入眼帘。 何悄悄大着胆子,手里捏着符纸,“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速速退散……” 白胥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她拽到身后,自己率先进了那石洞里。 刚进去,两个人就被道道金光闪瞎了眼,待缓过劲儿来再看瞬间就惊呆了。 “快,老白快打醒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一夜暴富不是梦。 只见满屋子的金银珠宝,金光闪闪,十几箱子金银元宝堆积在角落都落了灰,珍珠玛瑙玉石古董各种东西不要钱一样堆积在地上。 何悄悄扑过去,捡起一串珍珠项链就挂到了脖子上,双手止不住地扒拉各种金银首饰,试图全部带走。 白胥拿着火折子打量着周围,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石洞,石壁上几盏油灯镶嵌着,他把灯芯引着,整个石洞都亮堂了。 四周什么也没有,进来时的通道似乎是唯一的出门。 回头看向何悄悄她已经躺进金银财宝堆里愉快地享受了,丝毫不担心出不去的事情,这丫头心真大。 奇怪,小小的临城怎么会有这么大笔财富,看样子倒像是有人故意堆在这里的,想来那闹鬼之说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来租这院子。 他掩着口鼻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大箱子,灰尘扑来他后退了几步,再看去时只见满满一大箱子的银锭,他随手捡起一块,上面赫然印着“天宝十一年”的字样。 竟然是官银!白胥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其他的出口,何悄悄似乎也看淡了这些,银子虽多,但是带不出去啊。 “老白,咱们怎么出去啊。” 她浑身挂满了各种珠宝,踏出石门,井底观天,天色竟有些暗了。 肚皮都有些瘪了,不知不觉竟在井中待了这么久了,她有气无力地走回去靠在大箱子上,“饿了。” 白胥还在寻找其他出口,闻言轻抬眼皮,“要不……吃点大蒜?” 何悄悄哀嚎一声,她为什么要下来,也不知道这么喊一嗓子外面的人听得见吗?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她大喊了两声,果然,除了自己的回声,就是自己走路时珠宝叮叮当当响的声音。 即将立秋,傍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再加上深井底下本就带着凉意,竟感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何悄悄哆嗦了两下,跳着脚试图暖和些。 白胥见状道:“冷吗?要不我把这些珠宝点了生个火。” 第14章 话音刚落,何悄悄的眼神就落到了他身上,满脸震惊,跟看傻逼一样看着他“大哥,你太奢侈了吧,这可是宝贝啊,你说点就点。” “你不是冷吗?这地方也没有别的可以烧的。” “不,我不冷。”何悄悄双手合十倒吸一口冷气。再冷她也不能把银子烧了呀,命可以没,钱不能丢。 白胥见她一直搓着手,摇摇头就要去点燃那些珠宝,再好的宝贝都不过是装饰品,在这种情况下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取暖更有用。 何悄悄见他真要去烧,伸手就夺,争执之下,火折子飞到了半空中,眼见着落到了某个箱子上,火苗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正要去救火时,“砰”的一声,火焰四起,箱子炸了,连带着墙壁也炸了,一个长廊映入眼前。 好在那个箱子靠的远,爆炸没有波及到其他的地方。 二人对视一眼,朝着那长廊走去,其内一片漆黑,不知走了多久才摸到一点光,二人顺着光亮走出来,竟是到了城外,四周全是树林。 白胥手扶了一下洞口,不由得感慨,真的是井底奇遇记啊。 突然他手中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顺着感官望去,白色状晶体藏在土层里,他疑惑地抠了抠,那块白色越露越大,最后直接被他抠出来了。 不等他疑惑,何悄悄的尖叫声便响在耳边,白胥十分淡定地堵上了耳朵,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这是……硝石……”何悄悄盯着那块白色晶体震惊道。 “什么是硝石?” “可以制冰,可以入药,可以防腐,还能做□□……”何悄悄满脸兴奋地看着那块硝石,手抚上之前白胥待过的地方,那一块岩层明显可以看出还有其他的硝石藏匿其中。 有了硝石她就不用去谢府弄冰了,完全可以自己制造了。 “老白,咱俩这回发达了。” 又是宝藏,又是硝石,这一趟可真不白来啊。 白胥懒懒道:“你想多了,井底的东西要上交,这什么硝石你要开采的话也要上报,私自开矿是要砍头的。” 何悄悄撇撇嘴,她就知道,飞来横财不敢取也不能取。 待重新回到家中,何悄悄当场表演了一个制冰大法。 她找了一个大盆装满了水,又找了一个小盆置于大盆中间,把部分硝石投放进大盆里,屏气凝神,食指中指并拢指向木盆,神情严肃,“古娜拉黑暗之神,变——” 小盆的水里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凝结成了冰,白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何悄悄伸着两根指头,细心教导道:“看见没,用之前要这么喊咒语。” 白胥傻乎乎地点了点头,换个一盆水,也试着把硝石放进去,一本正经地学着何悄悄的模样念咒语。 何悄悄在后面见他这庄重的模样,笑的肚子疼,一不留神就笑出了声,怪她演技不过关,白胥一回头见她笑立马就明白了。 “好啊,何悄悄。” 白胥捞起她的青竹棍就朝何悄悄敲去,何悄悄闪身一躲,嬉笑道:“你打不着。” 二人吵吵闹闹,鸡飞狗跳。 翌日,白胥一大早就去了谢府,要把那井中之事与硝石之事报给谢知意听,还特地带来些剩下的硝石以及那井下的部分珠宝。 并好心地教给了谢知意制冰的咒语,奈何谢知意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仿佛看白痴一样,白胥的想法落空。 午间谢知意好心留他用膳,怎奈这厮坐立不安,神色慌张,随口扒了两口便说饱了。气的他胃口大减。 “在我这儿就这么让你难受?” 淡淡的声音传来,白胥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嚼了两口没味道的蔬菜,扒了两口干巴巴的米饭,他这几天真的是被何悄悄把嘴养刁了。 原本没觉得谢府的饭难吃,这么一对比谢府的饭菜简直难以下咽,他恨不得插翅飞回青衣巷,没准何悄悄已经在做好吃的了。 一边想着何悄悄做的味道,一边扒了几口菜,假装口中这菜是何悄悄做的。 谢知意筷子“啪”地摔到桌子上,“不乐意吃就饿着。” “来人,把碗筷收拾了。” 白胥耸耸肩,谢知意这气性也太大了,活该他找不着媳妇儿。 谢知意虽然让人把碗筷收拾了,但气还未消,脾气也上来了,白胥想走偏不让他走,直到了下午才肯放人。 一得到准许,他慌忙跑路了。 而何悄悄此时已经优哉游哉地躺着摇椅,喝着奶茶,叉一块蛋糕,享受美好的午后。 这要多亏白胥被人泼了一身牛奶,她才知道临城有卖牛奶的,既然如此,那各种奶制品就可以搞起来了。 珍珠奶茶有了,可惜没有吸管。 蛋糕是她废了半天劲儿才做出来的,光打发蛋清就用了好长时间,更别提烘焙,她还特地打听了九芝斋的烘焙手法,只可惜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只好照着自己的想法再加上那些手艺人的帮忙勉强搞了一个可以简易烤箱,只可惜比起现代的差远了。但好在是能做出来。 白胥进来的时候正见到这光景,来不及赞叹,眼神就直勾勾地盯着那块奶油蛋糕。 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气息,蛋糕的香甜直钻进鼻翼,比靠近九芝斋时还香甜。 黄澄澄的蛋糕松松软软,外面抹着白色奶油,中心处还裱着几朵花,花心中用葡萄,桃子装饰着。 切下一小块来蛋糕在盘子弹来弹去,白胥稳稳地接着生怕掉下来,奶油入口即化,香甜不腻,带着淡淡的奶味儿,蛋糕蓬松地像把云朵盛在碗里,裹在一起,香浓细滑,幸福极了。 一口过后唇齿间满是奶油的香甜、蛋糕的松软。 “这个叫蛋糕,来,再尝尝我新做的珍珠奶茶。” 她从旁边的桶里舀出两碗奶茶,黑珍珠夹杂其中,白胥惊呼一声,“这个黑色的是什么啊?” “珍珠。”何悄悄笑道,“能吃的珍珠。” 白胥吃的一脸满足。 奶茶碰杯,不知是阳光刺眼,还是阳光下少女明媚的笑容晃了眼。 何悄悄吃得开心也不忘让白胥给谢知意带一些。 白胥切了一声很不乐意,最后还是提着东西去了。 当谢知意吃到蛋糕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白胥那家伙不愿意回来。 没想到元如之竟能生出这般心灵手巧的女儿,定然是何青山那个大老粗不做饭逼得女儿日日做饭,把手艺练出来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脑中千种思绪已经把何青山骂了个遍。 若是他来养,定然要养的娇贵,捧在手心好好宠着,绝不会舍得她去厨房这种地方,若是把手烫了可怎么是好。 更不会舍得她一个人到临城这么远的地方独自生活,何青山这老匹夫。 虽然何家村离临城并不算得远。 第15章 暖风和煦,朝阳升起,何悄悄吞了吞口水,望着桌子上那红布里的银子,蒙的掐了一把白胥,听到对方倒吸冷气的声音她才信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整整五百两雪花银啊! 颤颤巍巍地捧起一块元宝,咬了一下,看到那个压印,一行清泪忍不住划下来。 “没出息。”白胥开始划分银子。 这一切都要从那口井说起,井下的财宝被挖出来后,谢知意发现竟然是官银,于是顺藤摸瓜查出了徐州知府私吞官银,鱼目混珠的事儿,当场就把他人给查了。 一见到人白胥就认出了正是那日踢翻何悄悄摊位的人。 谢知意直接领兵把那处宅子也给查了。 “好家伙,那整整一处宅子,都用不着掘地三尺,随意一锄头下去就是一箱子宝贝。”白胥摇着折扇,讲述得是惟妙惟肖。 所谓歪打正着就是何悄悄了。 再加上硝石的发现,谢知意微微一笑,当场就下了赏金,整整五百两,何悄悄这次是发大财了。没准过些日子朝廷的折子到了,朝廷也要厚赏一番呢。 “老白,你可真是我的招财猫。” 何悄悄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就是做生意也是做了赔,赔了做,几乎没捞到多少油水。 “我决定,把那座楼盘下来。” “再招几个伙计……” 白胥把自己面前的银两一推,“出资。” 何悄悄盘算着二人的光环效果,一口应了下来,负负得正他俩都能转运。 某日,何悄悄看完酒楼回来,心情大好,那酒楼简直太和她心意了,地段好,够大,离家近,简直是完美。她连酒楼的名字都想好了。 刚回到家,一眼就看到白胥端坐在堂屋,身旁围着一个白衣姑娘,姑娘是不是娇笑一声,何悄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何姐姐,你就是何姐姐吧,我是新搬来的邻居仇雪,姐姐叫我小雪就好了。”仇雪笑得十分温和,但那笑里的挑衅何悄悄可没放过。 然而仇雪只是短暂地看了一眼何悄悄,很快视线落到了白胥身边,两眼放光,黏到了白胥身边,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白胥哥哥,你和姐姐是什么关系啊,怎么都……住在一起了。”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眼神故意瞥了一眼何悄悄,见她发丝垂落,并非是妇人的发型,心上一喜,惊呼一声,“啊,姐姐,对不起,我没有说你行为不检点的意思。” 说话间眸子已经闪出了泪光,揪着白胥衣袖的手不由得加重,咬着唇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低眉顺眼,惹人怜爱,何悄悄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指不定就开始怜香惜玉了。 何悄悄刚想开口,仇雪立马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在白胥身后,眼睛红红的,轻轻扯了一下白胥的衣袖,“白胥哥哥,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何悄悄扶额,好家伙,这竟是个绿茶。 跟仇雪一比,她突然觉得林青花都可爱多了,至少林青花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不知道林青花和仇雪碰上了会是怎样的光景,一定很有意思。 “我……” “我想你搞错了,我俩都不喜欢你。”白胥从她袖中扯出自己的袖子,板着脸道。 这句话倒是让何悄悄想起了初见白胥时的光景,那会儿这货就是这样板着一张死人脸,说话一板一眼的,也不乐意搭理人。 “白胥哥哥,我娘今日做了蒸饺,你要不要来吃啊。”仇雪不依不饶,瞪了何悄悄一眼,直接认定是何悄悄的原因白胥才不亲近直接。 何悄悄双手环胸吃着沙冰静静地看着这一场大戏,如果不是场景不太对,她真想鼓个掌,她还是第一次见活绿茶。 “仇姑娘,要不吃点沙冰润润嗓子再聊。” 她说的轻描淡写,听在仇雪耳中却是一种挑衅,她看了看何悄悄碗中粉色的沙冰,喉咙动了动,竟然真的有点想吃,最后舔了舔嘴唇还是压下了想吃的欲望。 “白……” 脚步一转,左脚拌右脚,直接朝着白胥扑了过去。 白胥下巴都要惊下来了,微微闪身,奈何还是被她脸上的水粉胭脂蹭了一身,一道红印明晃晃地出现在他胳膊上,染红了原本白净的衣衫。 仇雪惊呼一声,“白胥哥哥,要不……我给你……洗吧。” 声音越说越小,她垂着头使劲揪着手帕,面若桃花,一脸娇羞。 何悄悄看不下去了,这古代女子也这般奔放的吗? 白胥抬手制住,冷着脸道:“要不你直接赔吧。” 噗,何悄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而白胥还在一本正经的算着自己这身布料费、人工费等,大有一副真要她赔的架势,而穿在白胥身上的衣服自然是不便宜,仇雪听着脸都白了。 “白……白胥哥哥……” 仇雪见白胥这边讨不了好,转头朝何悄悄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口说了一下你和白胥哥哥的关系……我不知道你们……” 何悄悄站不住脚了,外面艳阳高照,她饿了啊,得快点把这个小绿茶赶走。 她朝白胥招了招手,白胥见状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何悄悄搂过他的脑袋,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颊上,白胥整个人都蒙圈了,手捂着被亲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看到没,这关系,马上就成亲了。”何悄悄随口胡诌道,她可不想跟这个绿茶浪费时间了,刚买的奶酪,一会儿还要做披萨吃呢。 仇雪跺了跺脚,仿佛收到了极大的羞辱一般,“你……你们……” 说完哭着跑走了。 仇雪一走,何悄悄翻了个白眼,绿茶真是在哪个年代都有。 白胥的脑子已经轰的炸了,那温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原地,难道何悄悄喜欢他? 也对,他这么学识渊博,丰神俊朗,何悄悄喜欢自己也是正常的,他清了清嗓子,抬起下巴道:“悄悄,你要是喜欢我你就直说,我倒是不介意……” 娶你。 后面俩字还没出口,睁眼瞧去,堂屋内哪里还有何悄悄的身影。 定然是她害羞了,白胥心想,何悄悄性格这么暴躁的竟然也会娇羞。 白胥摸进厨房时何悄悄刚把披萨饼放进去,见他进来没好气道:“你不是要去人家家里吃蒸饺吗?来这里做什么?” 白胥听她这么说更加坚定了何悄悄喜欢自己这一猜测,她吃醋了,所以她开始做美食讨好自己了。 两片像烤馒头片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撒着白芝麻,她把面包分开,像叠罗汉一样开始往面包片上夹东西,炸鸡块,奶酪片,番茄片,蔬菜…… 最后夹在一起,大口一咬,便是一个牙印,白胥咽了咽口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何悄悄搭理他。 暗道这丫头肯定是吃醋生气了,所以故意不理他。 他学着何悄悄的样子把那些东西组装到一起,叠的高高的,若是去咬,肯定要张大口,这样极不文雅,最后他还是选择分开来吃。 单咬一口面包片,嗯,比馒头好吃,甜甜的,像那日的蛋糕,但味道又不一样。 炸鸡块外表酥脆,内里肉质鲜美,爽口鲜香,还特意选了麻辣口味,何悄悄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将鸡块做的这么好吃。 最终克服了文雅外表,他大口咬了下去,各种食材混在一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在白胥沉浸于汉堡的美味时,这边披萨已经出炉了,奶酪遇高温融化,完美的与火腿等食材融合在了一起。 切开后还拉出了长长的丝,味道倒是不错,看样子是成了。 逝者如斯夫,何悄悄的酒楼也如火如荼地开业了。 第16章 噼里啪啦—— 红鞭炮响遍了一条街,岳阳楼就此诞生。 白胥敲着锣站在大台子上招呼着,“诸位里面请,今日一律半价。” 何悄悄在临城混了些日子,临城的百姓大多认识她,每天不重样的小吃层出不穷,生生把临城人的嘴养刁了。 哪日她不摆摊了还会有人专门去问是不是生病了,连临城有名的钱大夫都给请过去了。见她在家歇着不出去摆摊儿,还会训斥两句,讲几句大道理让她好好赚钱,搞得何悄悄哭笑不得。 期间不少人想学她,但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远远不及何悄悄的,画虎不成反类犬,差点被脾气暴的砸了摊。 而且何悄悄定的价也不贵,所以众人宁愿多花几个铜板等何悄悄出来也不愿意将就,慢慢的学她的人也少了,银子流水一样进了何悄悄兜里。 老虎几个人也都来帮忙了,甚至直接在这儿打工了,何悄悄开出了很不错的价钱。 直接签契约的时候何悄悄才知道老虎原名裴子晋,高雅的名字和他五大三粗的外表完全不符,故而大家都叫他裴老虎,裴老虎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二狗原来姓陈,一条街的都是他陈家的。 好家伙,完全没把陈员外和陈二狗联系起来。 老鼠原名冯正,和陈二狗相比这位就没那么好的身世了,只是一位普通人。 其他人在里面忙来忙去准备开张,白胥在外面招揽客人,左手的扇子一转,右手扔出一面红绸,长长的红绸拖到地上,只见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何悄悄悄悄俏”。 “今日我出上联,要是有人能对出下联,那一桌我请。”白胥拍着胸脯,大方道。 底下围满了百姓,争先恐后的要试一试这对子。 何悄悄悄悄俏,前三个字是掌柜的名字,中间两个是形容声音轻的俏俏,最后一个则是俏丽的俏。读音不同而字相同。 下面的人都犯了难,苦思半天也对不出。 白胥正洋洋得意时,何悄悄提着菜刀出来了,手中也拿着一捆红色卷起来的东西,见了白胥,唰地展开,“不如对一对我这个。”眉梢间隐隐藏着得意,似水清眸笑成了一道月牙。 众人定眼一瞧,“天上财神”四个烫金大字被做成了锦旗。 白胥哈哈大笑,大喊一声“拿笔来”。 众人围观,都等着看这白大才子会做出个什么,只见白大才子掀起衣袖,大笔一挥,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地中锦鲤”有人念了出来,围观者哈哈大笑。 “走了走了,开业了!” 何悄悄拿着剪刀咔嚓一下剪断了红绸,众人纷纷涌入,众人更忙了起来。 岳阳楼一共盖了三层,原本的打算是两层,但是最后谢知意添了些银子,入股之后硬生生拔高了一层,看着倒是气势磅礴。 酒楼通体红色主调,镀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岳阳楼”三个字笔力浑厚,入木三分,不愧是白胥,见着无不称一句好。 当初她也尝试过写毛笔字,但最后写出的字都团成了一团,狗爬字被白胥嘲笑了好几天。气得何悄悄直接把纸团成了一团扔在他脸上,再也不写字了。 红柱子上还刻着《岳阳楼记》的金句,鎏金大字意境非凡,倒是叫谢知意都忍不住刮目相看,误以为是她写的,解释了半天才解释通。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实在是好诗,不知如何形容,谢知意好像突然明白了当年何青山的选择。兵权在握,却选择了退隐。 酒楼内里乱哄哄地吵成一片,老虎几人端着酒菜脚步飞快,开张第一天倒是生意红火,算是开门红了。 “何姑娘,你这麻辣烫真是不赖,又麻又辣。” 众人齐齐大笑,天气渐渐入秋转凉,围坐在桌前面前吃的满头大汗,况且这楼里还放着些大冰块,也算的是凉爽了。 待天色渐暗,酒楼内人群剩下稀稀两两的几个人,岳阳楼迎来了大股东谢知意。 “谢大人快来,我给你准备了清汤底。” 岳阳楼今日开张自然是推出了不少主菜,尤其以麻辣烫最受欢迎,这临城也不是人人都吃辣的,所以清汤和红油一起推出最为合适了。 谢知意其实早就想来了,但今日并非修沐他不能擅自离职,只好等晚上才来。 何悄悄把他迎上了二楼的包间,老虎几个人吓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要说何悄悄来之前这地痞流氓最怕的当谢知意莫属。 要不是他们几个低调行事也不算太过分,谢知意早把他们砍了。 何悄悄见状打着哈哈让几人下去吃饭了,自己亲自来给谢知意布菜。 “何姑娘可用膳否,不如同坐?”谢知意邀请道。 何悄悄也不客气,当即坐下,和白胥一左一右,三人围成一个三角形。 “何姑娘未来有什么打算,可想过……去京城?” 谢知意夹了一块煮好的娃娃菜,味道实在美味,汤底醇厚,咬下去带着汤汁儿别有一番风味。 何悄悄被他这么一问倒是问住了,她没想过跑那么远,一来放心不下家里的老爹,二来长安多权贵,天子脚下,水太深,以她的智商容易没命。 白胥也怔住了,如果他以后考取功名做官的话,可能会留在京城,那何悄悄怎么办? 尽管何悄悄没有说话,但白胥已经认定了何悄悄喜欢他,要是他走了何悄悄寻死觅活,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办? “临城风水好,民风佳,鲈鱼肥美……”适合养老,后半句她没敢说出来。怕谢知意觉得她没志气。 她倒是真喜欢这里,没什么大志向,只想暴富,经营一家小酒楼,喝喝小酒,吹吹小风,吃吃美食,岂不快哉。何必去京城争斗。 夹起一片土豆片,红油滴在碗里,何悄悄烫的嘴里直哈气,白胥连忙给她倒了一杯冰镇酸梅汤。 谢知意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她说出那番话来他便明白了,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是送她进京城,也好做一回尊贵的娇小姐,不必这么抛头露面的。 但现在看来她不喜欢那样,京城太过于束缚不适合她的性子,想来这也是元如之所希望的吧,远离京城,匿于市井。 何远这老匹夫倒是做对了一回。 “我收到调令,秋后就要前往京城。”谢知意顿了顿道。 他是想带走何悄悄的,生怕自己不在有人欺负了她,但现在看来她一个人过的也挺好,身边还有白胥在。 想起半个月前他姐夫寄来的信函,信上让他多照顾一下白胥,顺便撺掇一下两个人的婚事。 呵,白胥这小子哪里配得上悄悄! “别吃了,今日起搬回谢府,你的功课该考校了。” “啊?”白胥正在埋头苦吃,突然谢知意的话炸在耳边,一个哆嗦暗道这小舅舅又发什么疯。 “你既要考取功名就不该再这么混日子。”若是连三甲都考不到凭什么娶他们家悄悄。 “我知道你在这儿当账房先生,但是学业亦不能落下,今日起每晚我都会亲自考问,若是不过关,你就别想过来了,岳阳楼这边我会安排其他的人过来。” 白胥哀嚎一声,不过一想到两个月后谢知意就走了他就不怕了,再熬两个月他就赢了。 …… 好不容易熬到谢知意走了,老虎几个人才瑟瑟发抖的从后厨走出来,“老大,谢大人怎么突然来了。” 何悄悄随口道:“哦,大概是来看他的大外甥吧。” “大大大外甥。”二狗说出的话都结巴了,视线转移到白胥身上,“白白白哥,不会是你吧。” 白胥傲娇地抬起下巴,给了他一个你自己品的眼神。 老鼠不由得感慨道:“真没想到谢大人竟然是白哥的舅舅。” 老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老鼠你娘的病怎么样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到他身上,一时有些窘迫,“一直不见好。” “请大夫了吗?”何悄悄问道。 老鼠摇摇头,低眉不敢说话,寻常人家哪里请得起大夫,便是请的起大夫,又哪里有银钱去买药,更别说常年吃药,家里的钱都用来买药了。 原本他收保护费还能私扣下一些,现在何悄悄不许收保护费了,他又找不到工作,家里种的葡萄又卖不出去,日子过得愈发紧张。 老虎拍拍他的肩膀,“我那还有棵人参,回头给大娘送过去吧。” “虎哥。”老鼠有些感动。 何悄悄没说话,但是隔天扭头就把钱大夫请到老鼠家里了。 还没踏进房子里就闻到一股药味,据说老鼠的父亲赌钱,被人追债连夜跑了,留下孤儿寡母的,于是老鼠的母亲连打着几份工,又卖了房子才一点点把债还上了。 但早年耗了身子,日后都是要还的,没过几年,老鼠的母亲便留下了一身病根,没钱看病买药,病情越拖越久,人就一病不起了。 老鼠被逼的没法在街头干起了扒手,一日偷到了老虎头上,被按住就是一顿暴打,打过后还赔了医药费。 赔的银子不少,老鼠这小子就动了歪心思,直接跑到老虎面前各种挑衅,被打一顿,然后赔医药费,反复如此。 老虎有一次被气的没法子了派人跟踪了过来,这才了解了老鼠的情况,当场大发善心,请了大夫买了药,还把老鼠收做小弟。 几人建立了猫鼠帮,原本老虎的名号叫老猫,后来又觉得这名字不霸气,便改成了老虎。 但病这种东西,岂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最后连房子都租不起了,差点流落街头,还是二狗这个包租公大户拿出来了一间茅草屋给他们住。收着最低的租金,住着不差不好的院子。 “娘,我回来了。”老鼠掀开帘子进屋,手脚麻利地把窗户打开,给屋子里换换气。 “娘,我请了大夫给你诊治。”老鼠上前慢慢把她扶起,枕头垫高让她可以靠上去。 冯氏苍白的手搭在他手上,缓缓道:“花这钱干嘛,你自己留着用吧。” “大娘,我是何悄悄,冯正的老板,这次啊,多亏冯正帮我,要不然我这酒楼可开不起来,所以我自作主张请来了大夫。” 冯正便是老鼠的本名了。 冯氏闻言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身形单薄无力,骨瘦如柴,眼窝都凹陷下去了,脸上都没什么肉,“何姑娘,多谢你了。” 钱大夫提着药箱上前把脉,眉头紧皱,面色难看,何悄悄心头一紧,想来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钱大夫诊完脉便出了屋,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道:“何姑娘,以我的意思来看,还是别治了。” 他是大夫,一般不会轻易放弃病人的生命,除非万不得已,他叹了口气,“倒不是不能治,但这药,贵啊!”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冯正的家庭情况他是知道的,这笔银子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价。 何悄悄回头望了一眼,正在陪冯氏说话的冯正,一咬牙,“您说多贵吧,万一我们几个能凑得出呢。” 钱大夫再次叹了口气,要是这钱真这么好凑他也不会那么说,语气顿了顿还是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寻常人家一年能挣个几十两便算是多的了,五百两的确算是天价了。便是何悄悄想必都拿不出这个价。 白胥道:“钱大夫,要不您先给她吃药,钱,回头我们慢慢付?” 何悄悄也点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钱大夫摆摆手,“五百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老夫行医一辈子都没挣了五百两,要是你们拿不出,我怕是要赔的倾家荡产,不行不行。” 说着他就要踏步离去。 话已至此,何悄悄也不好说什么,她总不能道德绑架,硬逼着人家老大夫倾家荡产吧。 第17章 “老大。” 回过头去,老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刚刚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听去了,以他现在的工钱,便是不吃不喝也要好些年才将将够,更别提他还要还债。 何悄悄开出的工钱已经是临城最高的了,连春阳楼的伙计月例都不如他们高,而且何悄悄还说了以后生意好了还会涨工钱。 “怎么样,怎么样?”老虎刚熬好药就迫不及待的端着碗从厨房里小跑出来,碗壁还用破布隔着热,他放下药,烫的他搓搓手,急忙跑过来问。 “五百两。”白胥摇摇头,他们几个人加起来都凑不够几百两的,更别提酒楼刚开张,哪里有闲钱啊。 何悄悄脚下踢着石子,满脸写着不高兴,忽然余光意外扫到了旁边的葡萄架,晶莹剔透的紫葡萄一串串的挂在上面。 “这葡萄长得不错啊。” 冯正正在屋中给冯氏喂药,闻言高声喊道:“老大,你要是喜欢就摘点回去,反正也卖不掉了。今年葡萄价格压得低,卖不出去都烂在地里了。” 何悄悄摘下一串,古代没有农药,直接吃也毒不死人,她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土,就剥开了葡萄皮,入口微甜,没有想象中的酸涩,她眼神都亮了。 “老白,你喝过葡萄酒吗?” “嗯?葡萄还能酿酒?”白胥也摘了一串,蹲在地上正吃得欢,他自打认识何悄悄以来似乎都变成了吃货。 “当然,我突然有了个好点子。” “老鼠,你们这儿还有多少葡萄,我都要了。” 老鼠啊了一声,以为何悄悄是为了接济他故意买葡萄的,“老大,你不用……” “不,老大我打算酿葡萄酒,不止你家的葡萄,你认识的葡萄商,只要葡萄都像你家的这么好,我都要。” 葡萄酒可是好东西啊,香气醇正,又不易醉人,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这葡萄酒配上夜光杯,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可谓是绝佳,只可惜这小地方没有夜光杯,葡萄酒还有待酿制。 待何悄悄拉着一车葡萄回到青衣巷时,刚进入巷口就听到了各种争吵声,走近些,大概变成听出声音的主人了,果然是林青花和仇雪。 这俩人果然碰上了。 “林姐姐,那句话并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道听途说来着,我也不是有意指林姐姐不嫁人的。” 林青花抬着下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刚来就挑事,你比何悄悄还能折腾啊。” 何悄悄:“……” “林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刚搬过来,也没有朋友,只是想和姐姐交个朋友而已。姐姐长那么漂亮,妆容画的也好看,不像我,我都不会化妆。” 何悄悄差点就笑喷了,那天是谁蹭了白胥一衣服粉的。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巷子里平时闲着没事干的,就喜欢听一些八卦,看看热闹,林青花此时也看出仇雪的意图了。 她垂着头,再抬眼时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雪妹妹,你这样说我就太伤心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只希望你不要生气,你要是不高兴就骂我两句,我都受着。怪我不会说话让妹妹不高兴,怪我不该在这里住着碍了妹妹的眼,都是我不好……” 说着说着她拿起手帕开始擦拭眼角的泪花。 不远处的几个大娘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 “林姑娘早就在这里住着了,要走也不该是她走。” “是啊,刚来就挑事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 眼看着风口方向变了,仇雪一咬唇,手朝林青花伸去,本意是打算做出一副林青花推了她的动作,没想到,手刚伸过去还没碰到人,林青花啊的一声就摔倒了。 “雪妹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你没有推我,没有没有。”说话的时候她眼神闪躲,语气慌张,大有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仇雪被这个反转惊呆了,“本来就是你自己摔倒的。” “对,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和雪妹妹没关系。”林青花掩面痛哭,倒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你你你……”仇雪见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眼神一转看到了旁边的何悄悄,泪光闪闪,“何姐姐,你是不是看到了,不是我推的她。” 林青花的目光也投到她身上。 正嗑瓜子看戏看得起劲的何悄悄:“……” 她干脆把门“啪”一关,隔绝了外界的声音,白莲花VS绿茶,也不知道谁胜谁负,她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去听一听外界的八卦。 这俩人在哪吵不好,非在她门口吵,怪她选的位置不好,左边房子是林青花,右边房子是仇雪,她夹在中间很难受啊。 干脆不理她们,让她们斗去吧,她要开始酿葡萄酒了。 今年葡萄养得好,价格低,大部分都熟透了还卖不出去,就全便宜她了,老鼠找的那几家葡萄商也都是附近住着的人,恨不得立刻把葡萄脱手,总好过烂掉。 而老鼠倒也能说会道,直接把葡萄压到了最低,以极低的价格给她收购了一大批。 葡萄一粒一粒拆下来,逐颗清洗干净,晒干表面的水分后捏破放入准备好的陶瓷罐子里,撒上白糖,一层葡萄一层糖,最后用酒泥封存,搁置在阴凉地。 待过些日子,葡萄皮发白后便可以过滤掉葡萄皮和葡萄籽,再重新封存发酵一次就可以饮用了。 应该能赶得及在谢知意调任前发酵完成,就当是送给他的离别礼物了。 “老白,帮我把这个……”何悄悄搬坛子的手顿住了,她忘了,白胥已经回谢府了,这几日这家伙在她这儿蹭吃蹭喝,倒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突然人不见了,倒还有些冷清。 她转着圈把坛子挪到阴凉处,拍拍手转身进了厨房。 面条煮好后她挑面的手再次顿住了,煮多了,她把多余的面条挑回锅里,一会儿端给隔壁林大婶家的大黑狗吧,上次下井放了不少黑狗血,给它补补。 酱色的面汤上星星点点的飘着一层猪油,葱花苍翠欲滴散落其中,面条劲道爽口,她还给自己打了个荷包蛋,差一点她就要打两个了,鸡蛋就要磕在碗边时她突然又想起了白胥不在,鸡蛋又重新放回了壳中。 何悄悄正吃得满头大汗,外面再次传来了林青花的喊声。 “何悄悄,何悄悄。” “干嘛?”她匆忙咬断面条,两三口咽了下去。 林青花自来熟的进了厨房,手里还拎着块腊肉,见到何悄悄,没好气的直接把腊肉抛到桌上,“我奶奶让我给你的,她说谢谢你上次送的蛋糕。” 临走前四下看了看,“咦?白小哥不在?难不成被仇雪拐走了?”她勾了勾唇,幸灾乐祸道。 “不是我说你,连个男人都看不住。”说着她双手环胸坐了下来,敲着二郎腿,“这下好了,被那狐媚子勾走了,就她长那样,还没你好看呢,更别提跟我比了。” 纤纤玉指抚上脸颊,论天生丽质,在临城她林青花说第二,没人能占第一。 “你还吃呢?男人都没了。吃什么吃?”林青花见她纹丝不动,简直恨铁不成钢。 自打仇雪搬来之后她看何悄悄越来越顺眼,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叩叩桌子,眼神瞥向她碗里,青葱小面倒是香气扑鼻,她忽然响起自己还没吃饭,这会儿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何悄悄抬头,“要不要来一碗?” 林青花哼了一声,“既然你要求了那就随便吧。” 何悄悄翻了个白眼,这傲娇的脾气也不知道以后谁受得了,转身把锅里剩下的面给她挑出来,反正也是打算要给林青花家的大黑狗的,这会儿给林青花吃了也行,滴入几滴香油,切两片火腿搁里面。 面一端过来林青花就闻到香味了,虽然何悄悄长得一般,但是做饭本事倒是不错,怪不得能开酒楼呢。 她吸溜了一大口,汤清味鲜,面条极富弹性,“你可要防着点仇雪,她简直是……简直是……” “绿茶。”何悄悄适时地接过话茬。 “对,绿茶。”林青花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半天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什么叫绿茶?” “她那样的就叫绿茶。” 林青花哦了一声,又学到了新词。 不知不觉一碗热汤面已经下肚,胃中一片暖流划过,林青花满足地把碗放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竟然吃何悄悄的东西了。 瞬间肚子里又憋了一股子气,“你等着。”旋即放下碗就走了。 没多久何悄悄正洗碗时,林青花又回来了,拿着一个绣好的荷包扔给她,轻飘飘扔下三个字就又跑了。“给你了。” 何悄悄接过荷包,淡青色的底面上绣着几朵石榴花,做工精致,针脚紧密,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伴随着淡淡的香味儿,清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想必是放着不少药材。 荷包里面居然还放着一盒胭脂,何悄悄扣出一点试了试,那质地比临城卖的好多了。不过林青花高傲,不屑于抛头露面去做生意。 她把荷包别在腰间,青色的荷包正配她的青色衣裙,倒是相得益彰。 想来林青花能在这青衣巷获得一致好评可不是单靠着那张脸。 第18章 何悄悄到岳阳楼的时候,白胥几个人已经开门进来了,大厅比较冷清,还没客人来。 她打了个哈欠,昨晚那蚊子一直围着她嗡嗡嗡的,害的她大半夜起来点灯捉蚊子,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悄悄,早啊。”白胥斜靠在柜台边上打招呼道。 手还闲不住地拨打着算盘,十指修长,算珠叮当响打出了好听的旋律。他看着何悄悄眼底的铁青,暗道莫非是自己离开了,这丫头思念成疾才睡不着。 “悄悄,你要是实在想我……”白胥摆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奈何何悄悄看都没看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留下正在打扫的老虎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擦你的桌子。”白胥恼羞成怒,丢给他一块抹布,低头开始算自己的账。 老虎扛着扫帚挪过来,敲敲桌子,“哎,白哥,你要是喜欢咱们老大……” “谁喜欢她。”白胥手里的账本一合立刻反驳道,账本卷成卷,直接敲在老虎脑门上,老虎后退两步闪过去,“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说着拎着扫帚去一边打扫去了。 白胥静下心来,感觉自己脸颊烧得慌,他拿着账本挡住脸,眼神止不住的瞄了后厨那边两眼。 另一边的厨房,二狗已经开始和面了,何悄悄发现二狗真的很有厨师天分啊,什么东西教一遍就会了,真的省了她好多事啊。 偌大的酒楼不能只有她一个厨师啊,所以她选定了二狗作为她的新徒弟,开始授业解惑,以后他出去单干也好,继续留在酒楼也罢,都随他去。 反正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件事在她这是不存在的,她脑子里多的是菜谱。 “老大,你来啦,你看我这个陷儿剁得怎么样?” 原本二狗知道何悄悄要教他厨艺后,当初就跪下开始喊师父了,还是何悄悄受不了,不让他那么喊,才继续喊老大的,但明显态度更恭敬了。 古人对师父是很敬重的,尤其是这种教手艺的,更加万分敬重。 比如王木匠,陈铁匠都是有徒弟的,徒弟对他们就像对亲爹一样恭敬。 原本她是打算教白胥的,可惜白胥这个人看着脑瓜子聪明,做出来的东西实在是不能吃,黑漆漆的一团,看都没眼看。 老虎是大老粗,不够细心,对调料的分量没法掌控。 而老鼠各方面还算是合格,但是为人有些偷奸耍滑,做厨师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偷工减料,稍微差一点味道就不对了。 若是学成了,难保不会为了求利,从而减少菜的分量,这还是轻微的,最怕的是他会为了减少成本,用不干净的东西,比如现代的地沟油。 所以她才选中了二狗,聪明好学,人品又没问题,就是胆子小。 何悄悄上前观察,猪肉剁的很烂,早起做的猪肉冻混在其中,很好的融合在一起,包子皮擀的不薄不厚刚刚好。 “挺好,开始包吧。” 掀开锅盖,拎起一只包子,里面的汤汁儿晃悠悠的,咬一口,鲜美的汤汁儿自然地流进口中,再吃掉肉馅和包子皮,满口都是鲜香。 几人围在桌前开始尽情地享受清晨的小笼包,蒸屉里还蒸着数十屉。 人都是喜欢新鲜的,所以何悄悄不会一下子把所有的菜品都推出来,而是在岳阳楼外挂了一个小木牌,每日都会写上推出的新菜品。 每每有人经过时都会有人特别去注意看今日岳阳楼出了什么好东西。 今日何悄悄一早就放出了话——灌汤包,众人虽然摸不清这灌汤包是个什么包,但基于对何悄悄手艺的信任,依然排起了长长的队。 早起的工人有的来不及吃早饭就会在路上买几个包子或者几个饼垫肚子,一般不会进酒楼,所以何悄悄便让老鼠在外面支了个摊儿专门卖灌汤包。 而酒楼里已经稀稀两两地开始来客人了。 何悄悄把厨房暂时交给二狗后便出来同老虎一起招待客人,路过某桌,那人刚好拉住她,“何掌柜,你这汤是怎么灌进去的?瞧着挺新鲜。” 总不能直接舀着汤灌进去吧,那还怎么包,那人疑惑地摸摸头。 何悄悄微微一笑,“把它冻住不就可以包了吗?” 她自然是不怕泄露什么商业机密的,就算他们知道了,也做不出她的效果,之前那几家小摊不就是如此吗? 而邻桌正在吃包子的一个人听了这话垂下了头,眸中暗光闪过,两三口咽下包子,付了银钱,出门就跑了。 不远处的春阳楼,掌柜杜财神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哦?她真是这么说的?” “是,我亲耳听到的。”先前跑出来的人低着头。 “这样好的方子她随口就说出来了?”杜财神不太相信,平心而论,若是自己,肯定不会把这些东西公布于众的。但是依照何悄悄说的,把汤汁儿冻起来再包的确是个好法子。 他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放到那人手里,那人赶紧低头道谢,内心却在腹议这堂堂春阳楼的掌柜真是抠搜,就赏这么点银子。 午间,何悄悄插空摸到白胥身边,“唉,老白。” “干嘛?”白胥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继续算手里的账,满脸写着不高兴,一上午都不来找他说话,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她要用若即若离的手段让自己上当。 白胥觉得自己似乎猜出了真相,何悄悄一定憋不住了,才一上午就憋不住了。 “你觉不觉得咱们人手不太够啊,要不要再招几个人?” 白胥打算盘的手微微一顿,“咱们现在每个月的收入是……去掉工钱……” “我觉得可以。”白胥把算好的账本推到她面前。 “行,那你写个招工的传单吧,一会儿我贴到外面。”她沉眸思索了一下,“先招一个吧,招个能打的。万一哪天咱哪天碰上砸场子的,也能应付。”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临走前又忍不住道:“招个好看的。” 酒楼刚开张那几天,客人一看到老虎他们几个就被吓跑了不少,后来才慢慢好起来,不过客人看到他们还是有些发怵。 招个好看的,一来养眼,二来吸客。 白胥勾勾嘴,好看的?那他就招几个“好看”的。 大笔一挥,岳阳楼招工启示新鲜出炉。等午间空下来了,何悄悄从厨房出来看到排队面试的那一群人时脸都白了,高矮胖瘦,什么都有。 再看看门口的告示,相貌端正者——不收。 “白胥……”她咬牙切齿大喊一声就把告示撕下来了。 正在写字的白胥手一抖,一大片墨渍滴了下来,他惊呼一声连忙要去擦,擦了半天没擦干净,反倒把污浊的地方擦的面积更大了,黑团触目惊心,原本的文字被遮掩了一大块,他哭丧着脸,这是晚上要交给谢知意的文章啊,完犊子了,又要熬夜了。 “我不是说找好看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悄悄拎着撕下来的告示,指着上面的字,怒视着他。 白胥正愁怎么把晚上的考察混过去呢,闻言头也没抬,“招人是要看能力的,又不是看脸,再说了,咱们岳阳楼有我一个镇店之宝就行了。” “你放屁,你知道不知道奶茶店为什么要招帅哥,网吧为什么找美女?你快改了。” “粗俗,不许胡说八道。” “你自己改。”白胥把毛笔放在嘴巴努着上,发愁地看着那张被弄脏纸,他是再写一篇呢,还是撒个谎呢? “嘿,你……”何悄悄无奈,让她写一篇告示还不如让她去杀一头猪来的舒服,忽然眼神瞥到白胥手里的白纸,一计涌上心头,她干脆夺过白胥的笔把原来原来招工告示上的“不收”的“不”字涂掉。 她挑衅地看了一眼白胥,欢欢喜喜地拿着纸走了。 白胥眉梢微挑,就算何悄悄把告示改了,他也有办法招几个长得丑的,岳阳楼镇店之宝非他莫属,还要什么别的帅哥。 …… “砰” “砰砰” 外面传来桌椅碰撞的声音,隐隐还有老虎的吼声,其他人的争吵声,何悄悄急忙解下围裙出来看。 只见一侠客长身玉立站在门口处,脚下踩着一个歪倒的凳子,老虎正抖着肌肉气势汹汹地盯着他,酒楼内一片狼藉,好些客人都被吓跑了,正要抬脚去踹时,何悄悄制止了。 “怎么回事?” “老大,他吃霸王餐。”老虎一见何悄悄出来,仿佛有了主心骨,立马开始告状。 原来这个叫楚拂衣的小子一进来就点了一堆菜品,什么贵点什么,本以为是来了大客户,没想到这小子吃干抹净就说没带钱。 可不就是吃霸王餐吗? 手里的菜刀“啪”地砍在某个坏腿的凳子上,眼露凶光,“哦?你吃霸王餐?” 敢吃她何悄悄的霸王餐,不想活了? 对着一群人的质问,那侠客不急不躁,淡然道:“出来得急,没带银子。” 老虎气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何悄悄看看这满地的残桌断椅,视线又转移到眼前这人身上,目光上下打量着,长相可以,高冷男神,而且似乎有一股子江湖气息。 况且连老虎都打不过他,说明武艺不错,这不正是她想招的人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踢了踢脚下的圆凳子,凳子腾空而起,朝着楚拂衣飞去,快到凑到那人身前时,一道剑气破空的声音传来,凳子被劈成了两半,烟雾缭绕、木屑翻飞之际,何悄悄连他出剑都看清。 那人衣袂飘飘,右手持剑,左手拎着一个酒葫芦,正仰面倒酒喝,喉结微动,酒洒出来些顺着喉结一路下滑,打湿了衣襟。 何悄悄双手环胸,“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吃了东西就要付钱,若是没钱,要么你留下来打工还债,要么等着人来赎你。” “我选……” 第19章 “我选打工。”楚拂衣十分硬气地回答,仿佛被威胁的人不是他。 “老白。” “哎”白胥应声,打着算盘小跑过来,开始盘点楚拂衣吃掉的银子以及打斗产生的费用,顺便把逃跑的那些客人未付的银钱也挨个算在了楚拂衣头上,“一共……” 刚要说话,一抬头看到那人的脸,当场就愣住了,“是你?” 何悄悄望向他,疑惑道:“你认识?” “不……不认识。”白胥侧过脸,试图拿着算盘挡住自己,尽量不让楚拂衣认出自己来。 楚拂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两个时辰前我来面试,就是他拒绝了我。” 接收到何悄悄杀人的目光,白胥讪笑两声,当时他一看到楚拂衣就知道这是何悄悄喜欢的类型,因为这家伙的通身气质跟自己很像,何悄悄一定会爱屋及乌收了他。 所以他直接就拒绝了楚拂衣,没想到他钻空子,靠吃霸王餐又过来了。 何悄悄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就说改了告示,为什么来面试的还是颜值偏低的,原来是白胥干的好事。 白胥守着柜台,有人来肯定会问他两句,可不都被他赶走了。 “算了,算了,你叫什么名字,登记一下,从现在就开始干活吧。”何悄悄摆摆手。 好在是招到人了,就是她的酒楼有点惨,又被砸了。好像她刚刚出了一趟门,离白胥远了一点,幸好她回来的快,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就是不知道白胥有没有倒霉,好想知道然后开心一下啊。 “楚拂衣。” 白胥咬牙切齿地记下这个名字,明明都赶走了,结果竟以这种方式又回来了。 “行了,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反正现在也没客人了。”何悄悄无奈地看着酒楼,一片狼藉,客人都跑没影了。 楚拂衣脚下使劲一踩,凳子飞起,正要去捞时,旁边的白胥手腕一转暗暗弹出一枚铜板,如刀片般飞去插进了木凳里,直把木凳劈成两半,木屑翻飞。 铜板滚落地面,发出清响,转了一圈又滚回白胥脚下,白胥弯腰把铜板捡起,朝他挑衅一笑,摇晃着扇子,拿着算盘回自己的柜台去了。 老虎和老鼠躲在一旁动也不敢动,大人物的争斗不敢参与。 这边的争斗何悄悄自然是不知的,她正在厨房里熬汤。 今日岳阳楼推出的是麻辣烫,上次的火锅很受欢迎,百姓似乎很喜欢这种自主选择食材的感觉,于是她又推出了麻辣烫,麻辣香锅,鸡公煲…… 奶白色的汤汁上铺着一层红油,汤色浓厚,何悄悄拿勺子舀了一勺汤,抿了一口,二狗围着围裙正紧张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下次炒底料的时候用小火,小火慢慢炒香,不要急功近利,你看都炒焦了。” 何悄悄对着汤底好一番指导,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他才学了几天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你再炒一份,我把咱们的午饭煮了。” 何悄悄刚回头准备去拿食材,余光瞥到一抹衣角,那抹衣角在她回头会迅速消失了,她皱了皱眉,有人偷师? 回到大堂,老虎正在给楚拂衣分配工作,白胥叼着笔正在想晚上的文章,老鼠正在麻辣烫区选食材。 见到何悄悄来,白胥立马放下手里的书冲过来,脸色有些难看,“悄悄,出事了,春阳楼那边也推出了麻辣烫,肯定是他们抄的我们。” 何悄悄微微挑眉,肯定是呗,除非有老乡。 况且这种情况也是意料之中,一旦有大火的作品问世,紧接着来的便是高仿品,这是不可遏制的事情,再者麻辣烫又不是她发明,她也没脸把东西据为己有。 “随他去吧,反正他不知道配方。” “不不不”白胥摇晃着食指,“这次做的和咱们的很像,我让人去买了一份,味道差不多,你尝尝。” 说着他从柜台端来一碗麻辣烫,从外观来看,要不是白胥说是春阳楼做的,她还真以为是自家的东西。 就算是模仿也没法仿的这么像吧,她皱皱眉,用汤匙舀了一口,嗯,与自己做的味道很像,汤色也差不多,但总体还差一点儿。 红油汤底,粉丝晶莹泡在汤里,白色的豆芽,粉色的火腿,金灿灿的土豆等各种食材混迹其中,几根青葱香菜点缀边际,白芝麻覆在上面,咬一口豆腐,汁水四溢,又烫又辣,却又忍不住大快朵颐。 色香味俱占,说明春阳楼已经搞到了配方,单凭吃一碗麻辣烫就能做出如此像的东西,何悄悄并不认为春阳楼有这个实力,不然早和九芝斋一样火遍大江南北了。 她想到了那一抹衣角余光瞥向四周,莫非是楚拂衣?今日他刚来就出了这档事,不能怪她不多想。 她不介意春阳楼推出一模一样的菜品,当然前提是那些东西是他们自己通过尝味道颜色研究出的配方,但她决不允许有人过来采用不正当手段直接偷她的东西。 不等她发话,老虎便气冲冲地走来,“老大,那个叫楚拂衣的太笨了。让他洗个盘子直接把盘子摔了。” 何悄悄淡定道:“摔了几个?记账上,赔完再走,要是一直摔就送官。” 如果楚拂衣真是春阳楼派来的那可得想办法把他赶走,还不能随便便宜了他,不把他送进去关几年算她输。 “哎,老白,咱们这样……”她附在白胥耳边轻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算起来,这整个岳阳楼她最信的就是白胥了,连老虎他们几个都是认识不久,不敢深信。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鼻尖,白胥忍不住一阵慌乱。 回过头来何悄悄正瞪着眼瞧他,小脸红扑扑的,“你听见了没?” “听……听到了。”白胥慌忙答道。 何悄悄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厮没好好听人说话,这天有这么热吗?他耳根子都红了。 “你很热吗?” “不,也没那么热。”他眼神不知飘向何处,慌乱地拿着扇子挡住脸,侧过身去。 何悄悄撇撇嘴,“我去做饭了,你跟我一起把东西端进去。” 厨房里二狗正把底料炒的满屋子香,另一边楚拂衣正在洗盘子,见何悄悄进来一不留神又摔了一个,清脆的响声把二狗都吓了一跳。 楚拂衣尴尬地笑笑,熟练地把摔碎的盘子收起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何悄悄抽了抽嘴角,这人真的是卧底吧,连盘子都不会刷,春阳楼好歹派个正常点的人啊。 “记账上,他又摔了一个。”何悄悄越过他淡淡道。 白胥十分欢快地把端来的食材放一边,掏出小本本记上楚拂衣的罪行。最好再摔几个让何悄悄把他赶走。 “掌柜的。” 楚拂衣站起身来,擦了擦手上的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言简意赅道:“给你。” 何悄悄刚伸出手打算去接,半空中又顿住了,该不会在信上下毒了吧,然后她拿起信封时就会被毒发身亡,岳阳楼群龙无首,春阳楼就可以顺势买下岳阳楼。 不等她思考完,旁边的白胥已经接过了信封。 “老白。”何悄悄惊呼一声,暗道这人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万一有毒怎么办。 而白胥已经把信封打开了,张开信纸,目光扫了一行他脸色就白了。 何悄悄见他那副表情有些疑惑,信上莫非是写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白胥沉了一口气,眼神瞥了楚拂衣一眼,那人神情略显紧张,但面色依旧淡然如风。 “我念了啊。” “何姑娘亲启:我住白衣巷,卿住青衣巷,日日思卿不见卿……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何悄悄直接呆愣当场,刚喝进去的水都忘了咽顺着嘴角又流进了杯子里,哗啦啦的响,她以为楚拂衣来是觊觎配方,没想到是觊觎……她? 二狗炒底料的手都停了,怔怔地看着他,这个新来的居然这么胆大妄为敢来表白他们老大。 楚拂衣也傻了,没人告诉他,这封信里是情书啊?那人给他时只说让递给何悄悄,没说是情书啊,他现在解释一下会有人信吗? 白胥念不下去了,这种肉麻的情书是怎么写出来的。 “掌柜的,我……” “不,你不用说了。”何悄悄立马制止他,“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说着匆忙提着裙子跑了。 天哪,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表白,真是令人害羞。 白胥愤愤地看着楚拂衣,手里的信纸一攘飞进火堆里,瞬间化作灰烬。 直到锅里的糊味冲进鼻翼,二狗太意识到他的底料又炒糊了,看着锅里黑漆漆的料,他倒吸一口冷气,无法,只好把料倒出来扔掉,重新再炒一份。 楚拂衣立在原地,他的一世英名啊,尽毁于此,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了,他堂堂寒衣剑客还怎么混。 “悄悄。”大堂里白胥一把拉住何悄悄,“悄悄,你可别被那小子骗了,刚来就就淫词秽语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见她有些走神,白胥有些生气。 何悄悄还沉浸在被帅哥表白的欢乐中,真该让她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看看,她何悄悄也是有人表白的,想到此不由得笑出了声。 “何、悄、悄。”一字一词地从齿缝里挤出,白胥简直要气炸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一边敷衍着白胥一边嘴角止不住上扬暗暗偷笑。 她老爹还说她嫁不出去,这不就有人来表白了吗? “哎,那封信呢,你拿来,我要收藏。” 人生第一封情书,值得纪念。 “你……”白胥见她不在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烧了。” “你烧它做甚?” “哼,有什么好收藏的。写的乱七八糟,音律不齐,词藻不通,语言重复,言辞轻佻……” 白胥轻哼一声,晃着扇子走了,得亏他烧了,还收藏,收藏个屁啊。 入夜,一道黑色身影趁黑摸进了一座府邸。 此时书房灯光还微亮着,楚拂衣直接推开了书房门吼道:“你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第20章 谢知意揉揉被他吼得有点疼的耳朵,淡淡道:“你送出去了?” “你……那封信是你写的?”楚拂衣自来熟地坐在书桌前的木椅上,手掌重重地一拍,挡住了谢知意看书的视线,一幅咬牙切齿的模样。 目光带着探视,这堂堂谢小侯爷看着为人文雅正派没想到也会写情诗,那诗还是根据前人所写改编的,不禁暗骂了一声骚包。 “不是我。”谢知意抬起头,那封信当然不是他写的,如此肉麻他可写不出。 “你……为什么非要我送出去,还……以我的名义。” 楚拂衣简直要被气死,一整天下来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早知道是这差事他就不接了,说出去他怎么混。 谢知意收起手边的书本,从一摞摞的折子底下取出一张通缉令,白纸黑字黑画像,虽然画工不足,但明显可以看出那人就是楚拂衣。 大笔一挥,一道墨痕划掉了这幅通缉令,他又挑出一本黄皮折子翻开,从众多名字里划去了“楚拂衣”这三个字。 楚拂衣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松了一口气,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手按桌面起身离开了,一个翻身消失在夜幕中。 待他消失后,一个中年男子从屏风后面走出。 “你写的东西还挺肉麻,也不知元姐姐怎么看上你这样的?”谢知意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来人一身粗布麻衣,正是何悄悄的老爹何青山。 何青山坐下,怼道:“你不肉麻?这么大了还元姐姐来元姐姐去。” “你……”谢知意被噎住了。 真不愧是一家子,说起话来都能把人气死 “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悄悄和白家小子发展了怎么样了?”何青山转移了话题。 谢知意拈起一盏清茶轻抿一口,“差不多,那小子现在天天粘着悄悄,就是不知悄悄是什么心思。” 为了激一激那小子,他还特意把楚拂衣弄了过来,以通缉令为交换条件把他骗进了岳阳楼,顺便保护一下两个人,通缉令第一的武力值在临城应该是可以横扫一大片的。 何青山哈哈大笑两声,“放心吧,悄悄就喜欢那小子那样的。看样子是没问题,那我就放心了。”知女莫若父,何悄悄什么样他能不知道吗? 为了子女的婚事实在是操碎了心啊,他年纪大了,不早些安排好悄悄的事,就是哪天走了也不放心。 而此时街头的岳阳楼大门紧闭,屋内漆黑一片。 何悄悄和白胥躲在柜台下的桌子底下挤来挤去。 何悄悄踢了他一脚,压着嗓子道:“你往那边挪一点。” 白胥被逼到角落里缩成一团,死死地贴着后面的桌壁,“没地了,别挤了。” 何悄悄还想说什么时,只听外面“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赶紧噤了声。 外面翻箱倒柜的各种声音传来,夹杂着那人匆匆的脚步声。 今日白天为了抓出那个偷方子的奸细,他们两个人便故意当着众人面把新推出的东坡肉配方放在了酒楼柜台后的柜子里,然后晚上来这里蹲点。 那人果然来了。 外面突然出现一抹光圈,那人竟然还点了火折子,脚步渐渐逼近,何悄悄冲白胥点了点头,猛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看清那人模样后,何悄悄怒了,“楚拂衣,果然是你这狗贼。” 今日还真是她引狼入室了。 白胥冷笑三声,直接拽了拽手边的粗绳,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兜住了外面的楚拂衣。 楚拂衣愣神之下没来得及反应,待回过神来整个人被大网兜住了。 何悄悄冷声道:“老白,送官,抓住了个小偷。” “好嘞。”白胥摩拳擦掌地朝着楚拂衣前进,脸上还挂着冷飕飕的笑,他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楚拂衣这下慌了,他不能见官啊,不然谢知意肯定再把送他进诏狱,那地方有去无回啊。他可是刚从大狱那被捞出来,死都不想回去了。 “等等,我不是来偷东西的。” 白胥可不管他是不是,先弄走再说。 何悄悄倒是沉声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她不会错放,但也不会随意冤枉了好人。 楚拂衣松了一口气,“刚刚我路过巷口时听到有人说话,有人要来偷秘方,白天你说把秘方放在这里了,我便想着趁那人没来之前把东西转移了,刚过来你们就把我抓住了。” 他语速飞快,想像倒豆子一样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讲了出来,这才调整呼吸,松了一口气,可别把他送进府衙里。 何悄悄正要说什么时,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相□□了点头,何悄悄拿起一块抹布,白胥拖着楚拂衣就进了后院,把人死死绑在柱子上,嘴里也堵得严严实实的。 麻利的做完这一切,又从里面把门插上,重新布置好陷阱,两个人又匆匆挤回原来的地方。 “脚、脚……”在何悄悄急急地提醒下,白胥急忙收回露在外面那只脚。 推门声响起,那人走了两步,哐当一声响就踢翻了某个凳子,桌子下藏着的两个人顿时一激灵,外面那人也明显倒吸一口冷气,抱着脚跳了两步,又立马噤声,把凳子扶好。 黑暗中何悄悄伸出三根手指示意白胥再等三个数便拉绳放陷阱,她慢慢放下两根手指,听着那人离大网的距离。 待最后一步迈来她手往下一砍,白胥瞬间拉绳,只听哀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二人连忙去看。 吹开手里的火折子,透过火光,一张熟悉的脸便显现出来。 “老虎?”何悄悄惊呼一声,“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老虎哎哟喂地嚎了两声,看到对面俩人时表情瞬间化为委屈,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有点饿了,就过来找点吃的,嘿嘿。” 他尴尬地抓抓头,暗道这俩人不会是来逮自己的吧。 何悄悄瞬间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厨房东西最近怎么老丢。” 老虎有些不好意思。 即便如此,依然不能随意相信,再次跟白胥两个人堵住嘴把他拖进了后院,老虎整个人都懵了,他就来偷俩馒头,不会要沉河吧。 嘴被堵着他无法辩解,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到后院楚拂衣正优哉游哉地欣赏月光,看到他们来呜呜地喊了两声,想说点什么,但动也动不了。 老虎怔怔地看着同样被绑的楚拂衣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情况。 何悄悄拍拍手,和白胥熟练地重新准备好一切,再次躲在桌子底下。 “你觉得会是谁?”何悄悄忍不住问道。 楚拂衣看起来不像是说谎,而老虎看着憨批一个哪有那脑子当卧底偷方子啊。如果楚拂衣没说谎的话,一会儿肯定还会有人来。 两个人在桌子底下睁大了眼睛,静静等待着,寂静黑夜中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是那么清楚。 果然,没多久,门再次被人推开,那人一进来脚步就放的很快,而且目标明确直冲厨房,陷阱是没有用了,何悄悄和白胥对视一眼,放轻脚步跟在那人身后,在他撩帘子进后厨的那一刻,一棒子打了下去。 那人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第21章 二狗也被绑在了后院,何悄悄双手环胸,看着那一圈人,“这都第三个了,怎么抓了这么多,二狗应该不会偷方子,我手把手教,难不成还比不过什么方子嘛。” 何悄悄用的力气并不大,所以二狗很快就醒了,见自己被绑着就开始乱动,挣扎半天没挣扎开,这时他才发现身后还绑着两个人。 顿时一阵惊恐,岳阳楼这是遭土匪了? 何悄悄走出来笑眯眯地摘下他嘴里的破布,“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二狗不明所以,但依然急道:“我刚突然想起冰箱的门忘了关,这会儿可能要坏了。” 何悄悄皱了皱眉,白胥立马起身去厨房看了一眼,果然,简易冰箱的冰都化完了,流了一地的水,把旁边的柴火都浸湿了。 “他没说谎。”白胥重新走出来道。 何悄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谁?等等,好像还差一个人。 二人再次回到原来的地方,努力睁开自己略显困倦的眼皮,然而这次久久都没人来,折腾了半晚上,浓浓的困意袭来。 何悄悄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时不时惊醒见没人来,又再次被周公拉走,上下眼皮子一打架,便沉沉睡去。 时天光乍亮,两个人头靠头靠在睡的正香,何悄悄不知做了什么梦,砸了砸嘴,一巴掌扇过去,白胥一下子就惊醒了,眼神还是懵的。 醒来的瞬间还没意识到自己仍在桌子下,猛地一起,“咚”一下撞到桌子上,捂着痛处疼的他龇牙咧嘴。 叫喊声吵醒了何悄悄,她打了个哈欠,眼神朦胧,一脸迷茫,正要起身时,“小心。”白胥大喊一声,眼疾手快地把手垫在她头上面,这才没撞疼。 这声喊声也把她的思绪拉了回去,对了,她是和白胥一起蹲人来着,怎么睡着了?她慢慢从里面爬出来,环顾一下四周,似乎没有别的人来过了。 “老白,昨晚没人来吧。” 白胥伸了个懒腰,“不知道,睡着了。” 何悄悄把大厅里的桌椅什么的都规整好,打开大门开始准备迎接客人。 “好像忘了点什么?” 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想起,争先恐后地往后院跑去,果然那三个人还在绑着,楚拂衣倒是还淡定,另外两位见他们来,立马开始呜呜地喊。 “不好意思啊,昨晚睡着了,给忘了。” 何悄悄麻利儿地给他们松绑开,双手合十,一脸歉意,她是真给忘了,幸好现在天还没那么凉,不然把人给冻出病来就罪过了。 “我给你们做东坡肉补偿好不好。”何悄悄使劲地眨眼,试图挽回。 东坡肉是才推出的,刚一出来就爆了,比以往的任何都爆,连白胥他们几个都喜欢的不行,但是何悄悄为了饥饿营销,硬是每日只推出限量的份数,连白胥他们几个都吃不到。 每日只能闻着那香味,看着别人大快朵颐。 “好好好”老虎率先答应,楚拂衣瞥了他一眼,真是个傻帽,都不会谈条件,而二狗自然不馋,每次做完他都会尝一块,做的可以才会给客人送去,若是难吃就得重做。 楚拂衣拍了拍身上的土,“要我说作为赔偿你应该……” 他在这里大谈赔偿,而其他几人早就簇拥着何悄悄离开了后院,白胥嗤笑一声,留下“傻帽”两个字也走了。 楚拂衣:“……”这都一群什么人。 白胥摇晃着扇子走到门口,外面一个小乞丐冲过来,小声嘀咕了一声“东坡肉”又跑开了。 白胥摇扇的手顿住了,果然,春阳楼今日也推出了东坡肉,看来他和何悄悄昨晚还是没防住,而楚拂衣三个人被绑在后院直到天亮自然是没有机会的。 那就剩最后那一个人了,没来的那个就是内鬼。 东坡肉上桌的那一刻几人瞬间爆发出一阵哄闹声,终于他们也能尝尝这日思夜想了好几天的东坡肉了。 盘中肉块均匀地摆着,色泽红润,夹起一块来汤汁儿还往下滴,入口即化,肥肉肥而不腻,瘦肉又十分有嚼劲。 连楚拂衣这个别扭鬼都忍不住夹起一块来,瞬间叫好,大手一拍,“再上一碗好酒。” 话刚出口,满座寂静,道道视线挪到他身上。 楚拂衣瞬间尴尬,他以为他还在江湖上飘,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早忘了这会儿自己已经沦落为打工人了。 他讪笑两声,“我去拿。” 说着起身走到柜台那边去拿酒,女儿红、杏花酒、桃花醉……各种美酒眼花缭乱,叫他这个好酒者好难选择啊。 正决定要闭着眼睛随便指一个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老大我来晚了。” 楚拂衣眼神一凛,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毛笔朝后射去,毛笔穿越桌面直钉在门上,笔杆尾部微颤,墨迹顺着门流了下来,滴在老鼠的脑袋上。 刚进门的老鼠双腿一软靠着大门滑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傻了,就差那么一点点那笔就插到他脑袋上了。 何悄悄张大了嘴巴,筷子上的那块肉迟迟不敢往嘴里送,妈呀,这内功,得亏楚拂衣当初没有真心耍赖,不然他们这一圈人谁也打不过他。 “是你。”楚拂衣酒也没拿,径直走来,没错了,昨晚那两道声音的其中一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楚……楚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悄悄怔怔地问道。 而老虎已经去扶老鼠了。 楚拂衣抬眸冷声道:“昨晚我听到的声音就是他,是他和别人合计要偷你方子。” 众人视线再次齐刷刷落到老鼠身上,老鼠有些窘迫,结结巴巴道:“不是我,老大替我付我娘的药钱,我感恩还来不及呢。” “是吗?”白胥高声疑惑道。 他绕过凳子,走到一边的柜台前,用筷子夹着从某个抽屉里扯出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的是东坡肉的配方,轻飘飘地放到桌子上。 “昨日我在这上面洒了毒粉,六个时辰内便会发作,你现在找大夫已经来不及了。倒不如你自己承认了,我可以把解药给你。” 白胥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老虎挡在他前面,怒道:“白哥你什么意思?你不信任我们兄弟?” 白胥勾了勾嘴角,翘着二郎腿,他不信会有人会拿自己的命赌。虽然他看楚拂衣不顺眼,但这次他站楚拂衣。 老虎见他不说话,何悄悄也不说话,当下就气道:“既然你们都不信任我们兄弟,二狗我们走,不在这儿待了。” 二狗迟疑了一下没有动。 老虎当即明白,怒道:“你也是被富贵蒙了眼是不是,既然如此,我和老鼠走。” 说着拽着人就往外走。 然而拽了半天对方不动,老鼠垂着头,眼睛有些红,扑腾一下跪下了,“老大,对不起,是我,是我偷了方子。” 何悄悄坐在前方,神色淡然,其他她早就猜到了,人无利不往,老鼠最是缺钱的时候,难怪春阳楼找上他。 “五百两马上就要凑够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老鼠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不争气地就下来了,“哪是什么五百两,他狮子大开口管我要一千两啊。” 他抹了两把眼泪,“那天杜财神找到我,说如果我能偷出麻辣烫的方子就给我三百两,我拒绝了,但是他后来又开到了五百两,所以我……” “所以你心动了。”何悄悄说道。 “是”老鼠沉声答道,“后来东坡肉的方子他又出了八百两,我想着把方子稍微改一改交给他,对您也不会……” “你走吧。”何悄悄闭了闭眼,指肚在眉间按了一圈。 她可以允许手底下的人笨,笨到刷盘子都会手滑,也允许他们毛手毛脚把客人吓跑,再或者干活时走神摸鱼,甚至是偷吃客人的菜,只要最后再添上去就可以了。 但绝不能允许有人背叛,有一就会有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自信对手底下的人还算是好的,家里困难她掏银子,工钱也是最高的,但防不了人心。 “混账东西,你狗改不了吃屎。”老虎气的一脚把他踢倒在地,老鼠顺势跪好,朝何悄悄磕了一个头,“老大,你为我娘掏的那些银子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之后他挣扎地爬起来,朝门外走去。 临走前,清脆的女声再次叫住了他,一个包袱扔在他脸上。 “冯正,做人可以圆滑,但……不能偷奸耍滑。”语气依旧淡然,仿佛她只是经历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而已。 冯正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姑娘就如第一次见时一般明媚耀眼,眼神里淡然无波,却又平静地让人忍不住去信任。 冯正背着包袱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何悄悄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她起身离开,“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悄悄。”白胥担忧地跟上去。 二狗和老虎对视一眼,东坡肉都不香了,只有楚拂衣还在桌边大快朵颐,顺手拿了一坛女儿红,好酒好肉好不自在。 何悄悄眼眶有些微红,论谁碰上这事心里都不好受,她是真的拿冯正他们几个当兄弟的。 “悄悄,这事有蹊跷,钱大夫不是贪财之人,说了五百两就是五百两,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会涨这么多。”白胥理智地分析道。 此时何悄悄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按桌而起,坚定道:“我们去查查。” 第22章 话说冯正离开岳阳楼后无处可去,若是直接回家他娘定然会问为什么没在岳阳楼,他找了个角落蹲下来,慢慢打开包袱。 刚打开人就红了眼,抓起包袱就往岳阳楼冲,那里面赫然放着五百两银票,也不知几个人是怎么凑出来的,但五百两一两不少。 “老大,老大……”他哭喊着跑回了岳阳楼,但此时的岳阳楼大门紧闭,门口的大锁已经换了,不管他怎么使劲拍门都没人回应。 楼外面原本写新菜品的木牌如今换上了“今日休息”的字样,他认出了是白胥的字。 “老大……” 他抱着头蹲下来,是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他心思不正,行为不端。 冯正冯正,母亲给他起名为正,却从未做到一个“正”字。 天色有些沉闷发黄,乌云慢慢聚拢,大雨将下未下,骤然间狂风大作,树枝摇晃,沙土到处飞扬,迷了过路人的眼。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打落在地面上,三三两两的很快就密集了起来。一场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座临城,雨势越来越大,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冯正紧紧地搂着包袱在雨中走着,积水湿透了他的破洞布鞋,溅起的污水让他的布衫多了不少黑点。 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样,不知怎么的回了家,“娘,我回来了。” 但里面久久没人回来,他又喊了一声,依然没人应,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发疯了一样往屋里跑。 屋内漏得满是积水,他还没来得及修屋顶就下雨了。 呼啸而过的风刮得窗子吱呀作响,纸窗破了不少洞,风从破洞中漏进来,吹倒了那仅剩的残腿凳子。 床帐随风摆动着,时不时被风掀起,透过缝隙他看到了母亲沉静苍白的脸,当下心里一颤。 他僵硬地挪动着步子走到窗前,食指颤抖地覆上冯氏的鼻翼下方,仅一下就立马如被电了一样收回了手。 “娘……”他嘶吼着声音,扑腾一下就跪着了床前。 费尽了力气,你还是走了。 他谁也没有说,一个人找了个板车冒着雨埋葬了冯氏,回到了小院里,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翻开何悄悄给他的包袱,里面除了五百两还有几包方便面,也是新推出的,适合行路的人,只要拿热水一烫就熟了。 雨声渐小,他随手收拾了几件衣裳包好包袱,那五百两银票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好多次最终还是放进了包袱里。 外面还下着毛毛细雨,行人匆匆,他出了城。 …… “老白,我就说拿把伞吧。” 此时二人正在某个屋檐下躲雨,俩人一左一右拿着白胥的外袍顶在头上。 冯正走后他们也没心思继续营业了,干脆关了门店给员工放假,自己和白胥出来找钱大夫问问那一千两的事。 没想到刚从医馆回来雨就下起来了,只好找了个地方躲雨。 脑海中渐渐想起钱大夫的话,只能说世事弄人,那药只有深山里有,但深山谁敢去啊,猛虎猎豹狮子成群,稍有不慎就得命丧黄泉,这也是那药为什么贵的原因。 而负责采药的佣兵团上个月刚去了一趟,结果损失惨重,暗暗发誓再也不去了,钱大夫把价提到一千,人家还肯去。所以这价格就高了。 何悄悄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是冯正她会怎么做呢?她不知道,只能庆幸她还有手艺在,能赚的几两碎银,不必为此失了本心。 白胥瞥了她一眼:“那你怎么不拿?” 马后炮! “我……我这不是忘了嘛。”何悄悄吐吐舌头。 白胥心里一阵痒痒,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纸递给她,“给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情诗。” 何悄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信纸,暗道这厮竟然还会写情诗?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何悄悄大声念了出来,听得白胥耳根子都红了,别着脸道:“这才叫情诗,拿去收藏吧。” 何悄悄一挑眉,哪有人写情诗让别人收藏的,不过写的确实不错,她就勉为其难收藏吧。 雨势渐小,二人用那件外衣挡着冲回了青衣巷。 家里之前白胥住过,所以还有几件干净衣裳可以换。 等她出来时何悄悄已经煮好了方便面,富有弹性的面条弯弯曲曲盘旋在碗中,星星点点飘着一层油,煎的两面金黄的煎蛋盖在上面。 雨打屋檐,风铃轻响,微风拂过,青石板上的流水倒映着树影,屋内温馨一片,一人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正笑的欢快,白胥时不时讲两件趣事,惹得对面的姑娘眉眼弯弯。 雨声很快就停了,趁岳阳楼内还没什么客人,几人围坐在桌前,春阳楼做得这些不正当竞争让何悄悄很生气,尤其是把手伸了过来,动了她的员工,逼得冯正不得不远走他乡。 “要我说,直接找人揍他一顿。”裴老虎很生气一锤桌子,上面的茶杯连颤三颤。 “非也非也,还是要智取。”白胥轻轻摇晃着折扇,勾了勾唇角。 看他这幅笑容,众人便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当天杜财神就收到了东坡肉的方子,春阳楼外杜财神握着方子的手都在颤抖,这当真就是风靡全城的东坡肉?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还未看完就被身旁人一把夺了过去。 乞丐模样的男子坡着一只脚,一脸不悦将方子叠了起来。 杜财神见那乞丐的一双脏手将方子摸出个黑印子,顿时有些心疼。 “等着,我给你拿钱去。” 杜财神转身进了酒楼,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钱袋子递到乞丐手中,那乞丐伸手要拿,杜财神又收了回去,眼神示意他先将方子交出来。 乞丐没办法将那东坡肉的方子递给他,杜财神这才松手将钱袋子给他。 乞丐笑容猥琐,摸了摸下巴,将钱袋子里的银子数了又数,再三确认是真钱,才捂着钱袋子匆匆跑开。 岳阳楼内众人正焦急地等着,何悄悄脚步踱来踱去,楚拂衣正拿着酒壶对着嘴哗啦啦地喝酒,裴老虎和陈二狗也是不是张望一番。 见到这番没出息的样子白胥轻叹一声,扇子一叠拍在桌上。 “安心。”白胥宽慰道。 何悄悄还是有些紧张,“那杜财神真的会上当?” “你那方子又不是假的。”白胥简直要被她气笑。 “也对。” 何悄悄搓搓手,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天越来越冷了,赶明儿得去做几身棉衣去。 “楚楚,你介绍的那人靠谱不?”何悄悄问道。 楚拂衣喝酒的动作停下来,“丐帮子弟义薄云天,绝不可质疑他们。” 何悄悄自觉用词不当,连连双手合十道歉,又给他上了一壶好酒。 没过一会儿那先前的小乞丐便找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银钱扔到桌前,正是杜财神先前交给他的那袋子钱。 何悄悄眼睛都亮了,双手抱拳,“多谢丐兄。” 楚拂衣被她这称呼一噎,摇头起身,“辛苦了,劳烦代我像你们帮主问好。” 小乞丐也抱拳,“楚兄放心。” “等等。”何悄悄见他要走,连忙从袋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抛过去。“请兄弟们喝酒。” 小乞丐没有拒绝,一抱拳,转身出了岳阳楼。 楼内众人盯着那袋子钱,没想到杜财神出手真大方,一千两说给就给了。 没错,这正是白胥的计划。 第23章 何悄悄的手艺可不是区区方子可以偷走的,就算春阳楼有方子,也绝不会比得过何悄悄的手艺十分之一,甚至连二狗的手艺都抵不上。 何悄悄有这个自信,就想白胥自信杜财神一定会买方子一样。 他们故意寻了人将东坡肉的方子卖给杜财神,不仅是东坡肉,之前或之后推出的一系列美食方子都要卖给杜财神。 而何悄悄和白胥一起制作的美食册也即将出土,将会在各大书店进行销售。 她很好奇到时候杜财神发现自己费尽心机花了大几千两才买到的方子,别人几两银子就买到了一本美食册会是什么表情。 何悄悄把之前给冯正凑的五百两各自物归原主后,又分了一些银钱给大家。她可从不是抠抠搜搜的老板。 “楚楚啊。”何悄悄笑眯眯地凑近楚拂衣,看得楚拂衣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这世上真的有丐帮吗?” 原以为丐帮只有武侠小说里才有,原来真的有丐帮子弟遍天下吗? “那当然。”楚拂衣一脸自豪,“五门八派可不是说说的。” “真的吗真的吗?”何悄悄托着脸十分兴奋,“那传说中的武功绝学也是真的吗?” “自然如此。” 见何悄悄十分崇拜地看向楚拂衣,某人脸色铁青十分不悦,重重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你对于功臣还是要奖励一番的。” 何悄悄只顾着听江湖传奇,哪里顾得上白胥,一扭头正要说些什么,谁知白胥突然凑近坐过来也扭头,一下子就亲了上去。 白某人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连连往旁边坐了坐,折扇唰地展开挡住自己半张脸,只觉得心脏扑腾扑腾跳的厉害。 “你、你……不知羞耻,这可不算奖励。”说罢仓皇而逃。 何悄悄抓抓头,方才温热的触感还在唇上,对上其他人一脸震惊八卦的表情,皱了皱眉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继续讲啊。” “额……要不还是让白兄给你讲吧。” 楚拂衣拎着酒壶一溜烟儿跑了,怪不得白胥那家伙天天坑他,原来是自己不小心撩了人家的心上人。他可不想再被白胥坑了,毕竟现在穷得只剩下一把剑了。 何悄悄撇撇嘴,爱讲不讲。 “老白,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天儿冷的厉害。”何悄悄望着外面的天,似乎有要下雨了,最近雨水多。 见白胥久久不应,她移步转到柜台处,“写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与温热的呼吸吓得白胥一个站不稳崴了一脚,手上还拿着方才写写画画的东西,死死背在身后。 “没、没什么。”白胥脸色一红,在身后把纸张叠了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何悄悄一脸莫名其妙,哼了一声去了后厨,不看就不看。 她走后白胥才舒了一口气,研墨持笔,想着今晚要交给谢知意什么文章才好呢。待鼻尖聚集了墨点,一大滴落在宣纸上,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又走神了。 没一会儿天色又阴沉的吓人,突然青天惊雷,何悄悄一个哆嗦,干脆散了众人回家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客人。 接下来的几天何悄悄依旧在努力推出新品种的菜肴,吸引了不少客人,日日人满为患,何悄悄甚至像再盖一层。 大概是因为客人都被岳阳楼抢走了,杜财神那边几乎没几个人,伙计也懒洋洋的不想干活。 焦急之下就急切想要拿到何悄悄的方子,之前靠在东坡肉留住了一部分人,但依旧不够。 小乞丐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卖给杜财神一道方子,胃口越来越大,出价越来越高。 拿到了方子杜财神便想利用价格战把何悄悄挤下去。 价钱几乎便宜了一半,刚开始的确生出了效果,只是没多久,客人嫌弃味道不对,骂了几句东施效颦又跑回了何悄悄这里,杜财神人财两失。 “何悄悄。”杜财神攥拳狠狠打在墙上,笑容冷冽。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与此同时,各大书肆开始出售一本美食册,物美价廉,几乎涵盖了岳阳楼所有的美食配方,配方虽然写的不算详细,但依旧吸引来的大批的买者。 “老板,这真的岳阳楼里的菜谱吗?”一位三十岁的大姐挎着篮子站在书肆前,篮子里还放着清早刚买来的菜,绿油油的挂着露珠。 “那是自然。”老板一脸骄傲。 “幸好我和何掌柜认识,要不然可弄不来这些书。” 书的配方是何悄悄提供的,其中文字和图片则是白胥做的,文采自然不一般,图片更是精美,令人食欲大振。 “给我来一本。” 大姐很快就敲定了。 若是天天吃岳阳楼怕是谁也吃不起,但要是自己做的话那简直方便多了,听说岳阳楼还推出了小料,若是买些小料再炒,那味道自然不一般。 “好嘞,您拿好。” 没过一会儿,书肆门口就派了好长一队,直到老板吆喝着卖完了也不肯罢休,纷纷问着何时再印。 “这可就不清楚了,您可以去别家书肆问问。” 听闻此言,那人叹息一声,“我们就是其他书肆来的。” 现在这本美食册炙手可热,几乎每家每户一本,谁不想要岳阳楼的秘方。 “那可真对不住了。” 老板拱了拱手,转身进了屋内,动手将书肆门关了起来,大门紧闭,客人不得不散。 岳阳楼内依旧人满为患,不仅没有减少,更是因为美食册打出了名气。一开始人人以为有了册子在手完全可以比拼岳阳楼。 没过多久便知道大错特错了,即便是秘方在手也鲜少有人能做成何悄悄那般的美味。 “何掌柜,你这册子真的是你的秘方吗?”甚至有人不信,以为何悄悄故意拿了假方子来卖。 “那是自然。”何悄悄抬了抬眼气。 “若是不信,大可不必买。” “嘿嘿”那客人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不是那意思。” 何悄悄说的对,买卖自愿,她可没欺诈人,若是觉得不对大可不必去买,她何悄悄从不做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 这是楼外又有人迈步进了,一进来张口就问美食册还有没有。 册子售卖之初何悄悄夜放了几本在酒楼里供人观赏,以方便打出名气,后来书肆大量贩卖后这里便没了。 “都送人了。”何悄悄笑道。 自然是酒楼的员工率先拿到了美食册,裴老虎和陈二狗家里都送了,连谢知意她也请白胥相赠,对方还拿了几本宫廷美食秘籍作为回赠之礼,可把何悄悄乐得笑眯了眼。 “何姑娘,你把这些秘方露出来不怕自己倒闭啊。”有人故意开玩笑道。 何悄悄笑得眉眼弯弯,“这科考考的书上都有,你就能当上状元吗?” 岳阳楼内顿时哄堂大笑,的确如此,照猫画虎难免画个四不像,可不是有了秘方就能做出来的。 而此时的春阳楼内一片狼藉,杜财神气得将酒楼内的桌椅砸了一通,几名伙计蹲在一旁懒洋洋,杜财神见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 小伙计小声嘀咕了几句发表不满,被杜财神见了,抬起扫帚就要去打。 “快干活去。” 伙计们连忙撇撇嘴有些不满地跑去干活了,明明酒楼里没什么客人,老板斗不过何悄悄,就只会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杜财神气得将手中的美食册撕成两半狠狠摔在地上,又剁了几脚。 他花了几千两买回来的方子,居然被何悄悄用一本几两银子就记录成册卖出去了,实属可恶。 气还没撒完,他又将脚下的册子捡起,拍了拍上面的土,开始仔细研究里面的美食。 恨透了何悄悄却拿她没办法,还要去研究她的东西。这种感觉让杜财神实在是憋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岳阳楼裴老虎和楚拂衣正在收拾桌子,何悄悄拨打着算盘坐在桌前正在数这几日赚的银子。 从杜财神那里坑来的几千两,再加上这几日卖书赚的几万两,何悄悄一边念叨着“发了发了”,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赚了多少?”白胥拿着账本随时准备记录在案。 “你猜猜?”何悄悄简直高兴坏了,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白胥摸着下巴,“大概九万九千两左右……可准?”他歪头笑道。 “天爷。”何悄悄惊呼一声,猛地拍了一下白胥的肩膀,“你简直神了。正是九万九千六百四十二两。” “难道你真的是财神爷?” 白胥抿唇微笑,故作神秘,任何悄悄怎么问也坚决不说自己怎么算的。 “你叫声好听的,我就告诉你。”白胥故意端着架子卖弄高人姿态,端起一碗清茶轻抿。 何悄悄咬牙切齿,这个臭屁精、自恋鬼,但又实在好奇的心里痒痒。 她轻咳一声,扯了扯白胥的袖子,学着仇雪的样子故意掐着嗓子撒娇道:“白哥哥,你快告诉人家嘛。” 白胥噗地一口清茶喷出来,被呛了个半死,满脸通红,大堂内咣铛一声扫帚掉在地上,楚拂衣和裴老虎惊掉了下巴,收到白胥的眼神,麻溜儿捡起扫帚。 “后厨还有事,我们走了。” 碍事的人走了,大堂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白胥耳根子都红透了。 何悄悄依旧没察觉到什么,“你快说啊。” 白胥冷哼一声,对于她这幅狗腿子的模样已见怪不怪,“有事白哥哥,无事王八蛋。” 实在是毫无志气,好在这家伙没那胆子干违法乱纪的事,要不然不等刑部说话自己就能招个干干净净,着实是能屈能伸,小人作态。 第24章 “这还不好算?你这几日的方子钱大约赚了七千三百两,而书肆与你的分成为三七,一本美食册约为六两,你得四两二钱,临城共有四家书肆,我观察过一家书肆约能卖出近千本,也就是四千本,一万六千八百两,如今已经过了五天半,能得九万二千四百两。加上那七千三百,共为九万九千七百两。” “我算得可对?”白胥语速飞快,颇为自信从容,折扇轻轻摇晃,胸有成竹。 何悄悄打算盘的手都快酸了,也没跟上他计算的速度,最后干脆算盘一扔,反正最后结果差不多。 “神了。”何悄悄望着账本上的那个数字惊叹道。 不管是开酒楼还是卖衣服、化妆品,她干了几年都没挣过这么多钱。不仅如此,最近酒楼生意爆火,座无虚席,再加上那些酱料的卖出,几乎数钱数到手软。 白胥简直是个财神爷。 “老白,你真是我的财神爷。”她高兴抱住白胥吧唧一口,随即跑开要再把那些银子数一遍。嘴里还念念叨叨道:“有了这些钱,就能把后院修缮出来。” 白胥当场僵住,脸颊染上一抹红晕,堪比秋日晚霞。 “我先走了,文章还未拿给舅舅。”白胥连忙挪动脚步,回了账台,取了文章,绕着何悄悄,出了酒楼。 何悄悄也没注意他,数钱数的不亦乐乎,暗想着和白胥分成后能剩多少。 白胥手中的折扇当着脸,如避洪水猛兽一般逃离,一路上心脏狂跳不止,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天气有些闷热,何悄悄那丫头实在是不知羞耻,怎么能、怎么能随便亲男子,叫人占了便宜,幸好是他…… 不对,为何幸好是他?白胥只觉得方才被亲的那里有些发烫,他竟然被何悄悄亲了三次,何悄悄果然是喜欢他。想到此他的步伐更快了。 一夜无眠,何悄悄数钱数了一夜,又藏钱藏了一夜,实在是不知道放哪里,若是被偷了,她怕是能气得拿根面条勒死自己。 翌日精神恍惚的何悄悄趴到柜台前,将包袱递给白胥。 不知在想什么的白胥猛地惊醒,随后后退,脑门一下子撞在后面的柜台上,一坛子酒摇摇晃晃,眼看就要砸到何悄悄头上。若是砸中,估计也得是个头破血流。 “小心!” 白胥长臂一挥眼疾手快将人拉过来,软香入怀,只听得心脏砰砰地跳。腰肢细软,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何悄悄长长的羽捷忽闪着。 绕是何悄悄反应再迟钝此时被人搂着腰也有些脸红心跳。 还未将人推开,就听得门口处咣铛一声,其他几人正扶着门框看着何悄悄被白胥搂在怀里,好一幅才子佳人画面,空气一时之间静的可怕。 楚拂衣率先打破了这一寂静,拉上另外两人急忙跑回了后厨。 随后在楼梯后面偷偷探出三个头来想瞧瞧这有趣的画面。 何悄悄清清嗓子,捡起桌边的包袱。 “那个,你去把这些钱存到万宝钱庄里去吧。省的丢了。” 说罢又喊着老虎的名字,要老虎和白胥一起去。 裴老虎身强力壮一看就不好惹,省的有人打鬼主意。 “要不我去吧。”楚拂衣自告奋勇,“我可以保护白兄。” “谁要你保护?”白胥怒怼。 “不……”何悄悄摇晃着一根手指一本正经道:“楚楚你武功盖世留下来保护我比较合适。” 何悄悄还不懂他那点小心思,这家伙就是不想干活,宁可去跑腿。 白胥冷哼一声,拾起包袱走了。 开了酒楼的门,何悄悄倚坐在柜台前接替了白胥的记账工作。只是她的狗爬字实在不能看,只能先打个草稿,撩撩记上几笔,回头再让白胥誊抄一遍。 正当她埋头算账的空档里,只听着大堂里突然传来一道摔桌子的声音,紧接着砰砰啪啪的响声,何悄悄急忙放下笔去看。 只有有一胖一瘦两名男子正扭着脸色,一个劲儿呸呸呸,吐着唾沫。 “大家快别吃了,她这菜里有苍蝇。” “给我把厨子叫出来。”大嗓门嚷嚷着。 整个大堂里一下子就炸窝了,谁也不敢再去碰那些菜。 “何掌柜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人啊。”有些人还愿意相信何悄悄忍不住替她辩驳道。 “你懂什么,店大欺客,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一部分人泛着恶心,嚷嚷着要退钱。 还有一部分人等着看热闹。 一时之间大堂里乱成了一锅粥。 何悄悄人刚过去就被殃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陈二狗也听了吵闹声拎着菜刀出来,眼看到楚拂衣站在那客人面前,与人对峙,何悄悄娇小的身影躲在楚拂衣身后,正捂着脸,脸颊处一块红,像是被打的。 “老、老大,怎么了?”陈二狗走过去,有些害怕。 “这位客人说我们的菜里有苍蝇。” “不可能……”陈二狗高声笃定道,他做菜向来干净,绝不是那种下三滥之人,旋即对上那吵闹的胖男人,被人瞪了一眼,气势一下子又弱了下来,脚步挪了挪躲在了后面。 何悄悄见状也没说什么,这娃就是老实,但胆子也是真的小。 “没事。”何悄悄拍了拍他肩膀柔声宽慰。 “我相信你,你自己也要相信自己,自信点儿。” 有了何悄悄这通安慰陈二狗胆大了一些,但依旧有些畏畏缩缩。 “我看就是你们互相包庇。” “就是,哪有人会承认是自己做的。” “赔钱……” “对,赔钱!” 众人喊着口号,一步步朝何悄悄逼近,大有一副逼迫的架势。 那起初挑事的两个人双手环胸面露凶光躲在人群后面,正在看好戏,何悄悄一挑眉,她知道了,这两个人就是来挑事的,没准儿那苍蝇还是他们自己放的。 “各位,大家听我说。” “各位……” 何悄悄站在板凳上,试图用声音吸引大家,但客人几乎已经被带跑偏了,甚至还想动手。 楚拂衣见状,拎起一块被砸坏的长板凳往地上一摔,一根木头出现在他手里,砰地响声吓坏了众人,百姓多为欺软怕硬,如今对上楚拂衣冷冷的眼神有些退缩。 “我看谁敢上前。”楚拂衣气势冷厉,手中虽然只是拿着一根木头却好似一名剑客,风萧萧兮,剑客的手上都是沾过血的。 众人脚步渐渐后退。 那看热闹的二人见情况没有按照他们预想的展开,又开始嚷嚷,居然直接抓了一盘子菜朝何悄悄丢过来。 “店大欺客,我们不怕他们。” 众人被这一下子气势又上来了,纷纷学着他们,拿着菜朝何悄悄丢过去。 楚拂衣拿着棍子将那些盘子打飞,盘子四散,清脆的声音落在地上,满地狼藉。 “老大!”陈二狗惊呼一声,挡在何悄悄面前,替她挡去了那飞驰而来泼了热油的热,砰地打在他胳膊上,但他又死死地护着何悄悄。 胳膊被烫的死疼,几乎要废掉,但他又死死不放手。 “够了!” 何悄悄大吼一声,反夺过二狗手里的菜刀,啪地朝人群中看挑事的二人扔去,众人一时之间吓坏了,那二人也没料到是这个情况。 菜刀直愣愣飞去,插在那瘦男人头顶的墙壁上,就差一点就能将脑袋劈成两半。 大堂彻底安静了下来,挑事的那二人几乎吓尿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何悄悄怎么敢? “二狗,报官!”何悄悄声音轻柔却十分严厉地震在所有人心头。 这一下众人彻底慌了,他们原本也是从众心理,想着敲诈一笔,若是衙门来了,发现何悄悄的菜并没有不干净,会不会被抓去坐牢。 这里面不乏是一些老实的小百姓,听到衙门就发憷,脚步开始渐渐移动,想要跑出去。 “楚楚,关门!一个也别放走。”何悄悄冷笑。 既然砸了她何悄悄的场子就得付出代价,她就是这酒楼不要了,也不能憋了这口气。 陈二狗趁乱溜出大门,楚拂衣砰地一下关上门,敲着二郎腿,手里的木棍一下一下打在手心,又仿佛瞧在众人身上,一阵哆嗦,脚底生寒。 “我可以带大家去我们的厨房看看,是否干净,大家评说。” 何悄悄从长凳下跳了下来,转身进了后厨,她自信没有什么不能公之于众的,身后一群人自觉地跟着她闯入了后厨。 推开门的一瞬间,入目洁净自然,锅碗瓢盆干干净净,灶台都被二狗擦得没有油烟,每次晚上下班前他都会把这里打扫一遍,一些没有刷完的碗泡在盆里堆在角落里。 从闹剧开始何悄悄几人几乎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时间做什么面子工程。 有的人不信非要动手去摸一把,一丝灰尘都不见。 何悄悄打开了自制的冰箱,绿油油的菜品陈列在里面,带着清晨的露珠,基本都是二狗早上赶早市新买的。 “好像是挺干净的。”有人小声嘀咕着。 方才闹事的人见情况不对,悄然移至众人身后,何悄悄冷哼一声,随手抄起脚边的青竹刺棍,一棍子就打在那二人的膝盖上,一个不稳扑腾一下跪在地上。 楚拂衣眼疾手快将他们揪了起来,麻绳将双手绑至身后。 “悄悄!”门外一声男声传来。 第25章 听闻一声喊,白胥一瘸一拐地推门而来,一进门就见楚拂衣浑身都是红油汤羹的残汁,锦兰衣袍被染得没有一块好地方,腰间还挂着几根青菜叶子。 而何悄悄正怒气冲冲,手持青竹,连忙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脚步飞快,语气焦急,“你怎么样?” 目光在她脸颊处的红润停留下来,白胥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谁打的你?” 楚拂衣踢了踢脚边的两个男人,意思不言而喻。 “两位捕快,劳烦了。”白胥冷声道。 大花和小花两位捕快朝他一抱拳,一人一个拎起他们朝外走去。 “我们会查清岳阳楼一声,请大家放心。” 有了捕快的控场,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没事。” 何悄悄捂着脸颊倒吸一口冷气,方才气头上顾不着,现在倒是挺疼的,牙都快被他打掉了。 白胥扫了那二人一眼缓缓道:“我认得你二人,东街的张麻子和王剩。平日里混吃混喝,怎么,现在碰到我岳阳楼来了。” “从现在开始岳阳楼拒不接待你张家与王家两户。” 何悄悄十分认同,忍着脸颊上的疼高声喊道:“今日是他二人挑衅再先,诸位受人蒙蔽,我何悄悄暂不追究,今后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伤我员工,砸我场子,就是打我的脸,我这岳阳楼就算不开也要讨一个公道。” 何悄悄嘶了一声,今儿真被打了脸,真疼啊。她可以第一次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下次再来砸场子就别怪她无情。 “诸位散了吧,这饭也吃不上了。”白胥没好气道。 他就离开了一会儿居然就被人砸了酒楼,早知道让楚拂衣自己去存钱了。 回来的路上他不知道踩了哪里的香蕉皮摔了一跤,在医馆磨蹭了些时间,要不是他半路遇见浑身狼狈的二狗再晚来一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众人自知理亏灰头土脸地回去了,饭没吃上,瓷也没碰上,实在是得不偿失,不少人暗骂那挑事的两个人。 衙门留了几个人在岳阳楼内探查。 说是探查实则只是走个流程,谢知意天天来这里吃饭哪能不知道情况,要是何悄悄偷奸耍滑他第一个不放过。 岳阳楼内一片狼藉,楚拂衣被白胥狠狠骂了一顿,白瞎了那盖世的武功,一个也没保护好,楚拂衣那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学的是杀人的剑法,对付这小老百姓还真的没辙。 白胥拿着冰块给何悄悄降肿,何悄悄龇牙咧嘴的不配合,一个劲儿地喊疼,气得白胥掰着她的脸给她摁了上去。 “嗷”何悄悄喊叫一声,“白胥你这倒霉蛋,肯定是你把霉运传给我了。” 她不满地撇撇嘴,不是说白胥会自己倒霉,把好运带给别人嘛,怎么到她这里就不灵了。 “别乱动。”白胥按住她。 “还不是你自己的破产体质,居然反倒怪我了。” 没过一会儿裴老虎扶着胳膊上缠着绷带的陈二狗进了岳阳楼。 “二狗,你的伤怎么样?”何悄悄问道。 “没大事。”裴老虎大笑,“平时这小子碰上点儿事跑得比谁都快,这会儿居然敢站出来了。” “好小子,不愧是我兄弟。”裴老虎开心得拍了拍二狗的肩膀,后者顿时龇牙咧嘴。 “这次肯定是杜财神干的,决不能饶了他。” 何悄悄环视着一片狼藉的酒楼猛地一拍桌子。 “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 白胥折扇轻摇。 而此时的春阳楼杜财神脚步踱来踱去,听说那两个人被衙门带走了,没想到何悄悄看着娇娇弱弱,做起事情来居然雷厉风行,真的把那俩人送进了衙门。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把自己供出来,他去柜台处取了些银子,揣上银子就出门了。 不得不说春阳楼真是家大业大,被何悄悄坑了这么多钱还能支撑屹立不倒。 与此同时一道蓝色身影闪进了春阳楼内。 东街小巷口 破旧的房子前,台阶上长满青苔,一股子味道充斥着鼻翼,雨后坑坑洼洼的小水坑布满小巷子,深深浅浅,一不小心就能溅一脚臭烘烘的泥水。 杜财神掩着口鼻满是嫌弃,钱袋子随意丢在地上沾着泥土,面前一位老妇人脸颊削瘦慌忙捡起银子塞到怀里,又倚在地上抱着杜财神的腿。 “杜老板,我儿子可是为了你蹲的大牢啊,你不能不管我们。”老妇人哭喊着,声音吸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眼看着人越来越多,杜财神担心暴露,只能又扔下几两银子。 “快放手,是你儿子自己做事不力,关我什么事。”杜财神怒道。 抬脚踢了踢老妇人,却怎么甩不开。 “你要多少银子?”杜财神无法,只能咬牙问道。 老妇人咬唇一狠心伸出一根手指头道:“一千两。” “一千两?”杜财神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不去抢?” 老妇人也自知自己要的有些多了,但儿子没了,她总得为自己考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你要是不给,我就报官……说、说是你指使我儿子诬蔑何掌柜。” “你……”杜财神被她这幅强盗行径气到。 但又没办法,只能用银子堵着她的嘴,环顾了四下见没什么人冒头,才万般不舍地扯出一张银票塞到那妇人手中。 老妇人拿了银票喜笑颜开,顿时松开了杜财神的脚。 杜财神险恶地拂袖离去,望着他的背影老妇人一再懊悔,早知道杜财神这么大气就应该再多要点儿。 不过等花完了再要也是一样的,老妇人暗暗想到。 躲在巷口处的何悄悄两个人收回了探出的头,白胥折扇轻摇,勾唇道:“这场戏如何?” “不错不错。”何悄悄摸着下巴。 不用他们自己动手,这就自己斗起来了。 就是可惜杜财神破财免灾只破了一千两。 似乎看透了何悄悄的想法,白胥继续道:“放心,这场戏才刚开始。还有得闹。” 恶人还是自有恶人磨啊。 那些银子真的能到老妇人手中吗? 当然不是,没过几天衙门便传召了老妇人,以诬蔑之罪罚款,大楚律法,凭空捏造诬陷他人据情节轻重处于罚款,到手的银子还没来得及花就尽数上交。 虽然花的是自己的钱,但是杜财神听说这个消息后还是哈哈大笑,他这段时间可是被那恶毒的老妇人坑惨了。 只是……他重重砸了一拳桌子,何悄悄一个女人不仅抛头露面,还抢他生意,实在不能忍。 一旁的小伙计见状,拎着扫帚悄咪咪凑过来。 “老板,我有个好主意……” 二人说完嘴角挂着阴险的笑容,不知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这日岳阳楼内白胥正在和何悄悄对账。 突然外面吹吹打打喜气洋洋的声音穿过来,何悄悄抬了抬眼气,又垂下头继续拨打算盘。 谁料那吹吹打打的声音在岳阳楼门口停了下来。 一位穿着大红衣裳的胖女人扭着腰走了进来,看着像是个喜婆打扮,身后跟着几位同样穿着喜气的伙计,抬着一箱箱的东西往里搬。 喜婆一进门见了何悄悄就堆满了笑容,“哎呀,何掌柜,恭喜恭喜啊。” 何悄悄一脸懵逼,何来之喜? “我啊,是为杜老板提亲来的。”媒婆笑呵呵地朝何悄悄挤眉弄眼的。 何悄悄一阵恶寒,白胥站在她身旁望了望那些大箱子,撇撇嘴,就那些彩礼还没何悄悄酒楼一个月赚的多呢。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杜老板吧。 “就是隔壁春阳楼的杜老板啊。”媒婆笑道。 “杜老板也是年轻有为啊,自己经营那么大的酒楼,你嫁过去啊就能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也不必抛头露面的……” 不等媒婆说完,何悄悄便听不下去了。 “老虎,把他们丢出去……” 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娶了她,又得了她的酒楼,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你不要不识好歹……” 几人连人带箱子地把人丢出去,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杜财神也混在里面,白胥一眼认出了他,上前直接就把杜财神揪出来。 “打他!” 想娶他们家悄悄问过他没有。 众人围着杜财神将他揍了一通。 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大腹便便,身材臃肿,长的又丑,哪来的脸?何悄悄啐了一口一脚又踹了上去。 直到杜财神被打得鼻青脸肿,哀嚎出声,有好心人请来了巡逻的捕快。 “正好。”白胥使了一个眼色,楚拂衣麻溜儿地进了酒楼,很快拿着一本蓝色的册子出来了。 白胥接过册子,随意翻了两下,勾了勾唇交给了大花捕快。 “偷税漏税,按我大楚律法当没收全部家产,发配边疆。” “强娶民女,罪加一等!” 白胥讲起来头头是道,嘴皮子上下一碰似乎就定了杜财神的罪。 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仿佛厉鬼勾魂索命,杜财神跌坐在地一下子没了魂儿一般,他们家的账本怎么会在白胥手里,这下真的完了。 折扇轻摇,何悄悄翻了个白眼,可恶,又被这家伙装到了。 请允许她赠送白胥新的称号——大楚第一逼王! “那就带走吧。” 又一道声音传来,何悄悄抬头望去,此时的谢知意一身官服,正气凛然,面容冷峻,身后跟着衙役直接揪走了杜财神。 “何、悄、悄!” 她看得正出神,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忽然面容一个白色身影挡住了她看向谢知意的视线。 “嗯?”何悄悄疑惑。 双拳紧攥,白胥简直要被这家伙气死,自己累死累活帮她坑杜财神,这家伙转头又盯上了他舅舅,痴心妄想。 “你不要想着做我舅母。”白胥冷哼道。 何悄悄却眼神一亮,满脸慈爱,“我要是你舅母一定好好疼你。” “大、外、甥!”她故意一字一顿道。 看着白胥被气得张牙舞爪她弯弯唇回了酒楼。 独留白胥气得直磨牙,那杜财神提亲他倒没怎么生气,毕竟只要何悄悄不是傻子就绝对不会同意。 但谢知意不一样。 放眼临城能与他白胥相提并论的男子也就谢知意了,要是何悄悄真的看上了谢知意…… 他得想个好主意,断了何悄悄的想法。 第26章 天色渐晚谢知意刚回了谢府,何青山就迎了上来,连忙询问。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谢知意无语道。 自打上次何青山以看女儿的理由住进了谢府后,简直像个无赖,白吃白喝,怎么也赶不走。 今儿不知从哪听了杜财神要强娶何悄悄的事,硬是逼着他过去看看。 “急什么?等他俩成亲我再走。” “老无赖。”谢知意骂了一声抬脚进屋。 何青山连忙跟上,“你还没说悄悄如何了?” 谢知意:“……”不想搭理他。 “白梅那老家伙好像也说要来,别让他挨着我住。” 谢知意已经不想说话了,完全不想让他们两个人在这儿住。 平生心尖尖上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是姐姐谢南风,嫁给了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读书人,一个是心上人元如之,嫁给了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大老粗。 他一个也看不顺眼。 问题是这两个人也互看不顺眼,头疼!该怎么把他们赶出去呢。 还是尽快回京述职吧! 此时岳阳楼外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下了,吁地一声,从上面下来一位衣衫华丽的贵公子,单看样式算是简单,但那布料实属矜贵,不是临城该有的,倒像是京城的东西。 白胥摇着折扇,目光转到马车镂空窗上,一个“秦”字,观马车的样式不是达官贵族、也不是商人,大楚民风开放,但也律法严格,用度极其讲究。 想着这位京城秦家是书香门第,祖上应该出过什么大官,只是后来没落了,但看那衣衫用度应是大家族。 那先下来的公子长身玉立,看着像位读书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秦家也是打算重心培养送儿孙入朝堂好重新崛起,那这位秦公子应该也会参加科举,与他同届。 遐想间那秦公子又扶了一位妇人下来,妇人头戴珠钗,样貌年轻,估计也不过二十岁左右,想来是新婚燕尔。 听口音像是临城这边的,举手投足间优雅高贵,但一些小动作却掩饰不了她出身乡野,想必此次是来探亲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白胥已经将人打量了个上下。 “这儿便是传说中的岳阳楼了吧。”秦夫人笑笑,与丈夫抬脚进去。 何悄悄正在拿着清水扫地,着重打扫那些人沾过的地方,一边骂着“晦气”,一边将那地狠狠地拖了一遍,拖到门口,入眼一双绣花鞋,差点拖到人家脚上。 “何悄悄。” 绣花鞋的主人连忙后退一步惊呼出声,身旁的男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嗯?”何悄悄抬头,见一位俏佳人正面露怒色,连连道歉。 “何悄悄。” 秦夫人又喊了一声,“不认识我了?” 何悄悄这才将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嘴巴都成了O字型,这不就是当年她开衣裳铺子常来光顾的那位小姐嘛,听说她嫁入了豪门。 当年她与这位秦夫人几乎是要混成了闺中密友,后来京城一位秦姓人家来此,好像是拜访什么人,秦公子一眼就看上了她,穷追不舍,后来好不容易答应。 没几天就举家搬到了京城,一朝嫁入豪门当了富太太,手下伺候的丫环都排成了队。 听说嫁过去那一年还给秦家生了一对龙凤胎,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家子拿她当宝贝一样宠着,丈夫也对她言听计从,家里也就这么一位夫人,没有通房也不纳妾。 “你怎么回来了?”何悄悄惊喜道。 “子由回来拜访一位先生,我顺路来看看你。”秦夫人掩嘴笑道,四下打量着酒楼,“看来你最近混得不错,还破产了吗?” 何悄悄一脸黑线,“别提了,你走后我又破了一回,这会儿似乎是好些了。” 两个人一阵寒暄,何悄悄高兴过头猛然惊醒一拍脑门,“快坐快坐,我去给你们弄俩菜去。” 本来这个点酒楼内没多少客人了,何悄悄他们也要用晚膳了,这会儿她直接回后厨亲自又多加了几个菜。 别看她体制旺别人,但她却没几个朋友,小时候玩伴儿也少。 这位秦夫人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此时的大堂里秦子由盯着红柱子上的烫金大字暗暗出神,此等好诗,他走遍大江南北都未曾见过,居然出现在一家不知名的酒楼里。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好诗,实在是好诗!”秦子由大加赞赏。 “此时出门即便是未能寻到鸿儒先生,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秦夫人不懂诗词,但夫君说是好诗便是好诗。 秦子由叫住正来来回回收拾桌子的裴老虎问道:“敢问伙计,这几句是谁写的?” 裴老虎随口答了个“掌柜的”。 “那这字是谁写的?” “我们白哥。”裴老虎朝柜台的白胥努了努嘴。 秦子由顿时对方才的青衣姑娘肃然起敬,没想到这小小的酒楼藏龙卧虎。 那掌柜的虽为女子却才华横溢,又独自经营这般生意火爆的酒楼,实在是奇女子。 那账房先生穿着一身白衣,手持一把折扇,从事颇为从容,有来结账的客人他几乎不用算盘就能口述出结果,实在是神人也。 不止如此,他观那上菜打扫的小二也是身手不凡,粗布蓝衫,脚步轻盈,如果他没看错,这人绝对是个练家子,而且功夫不俗。 “夫人,你这位手帕交真是奇人。”秦子由赞叹道。 秦夫人轻笑道:“自然如此,当年我的衣衫都是她做的,手艺非凡,而且她还做的一手好菜,一会儿请你尝尝便知道了。” 秦子由哈哈大笑,怪不得自家夫人口味挑剔,秦家的厨子虽比不过宫廷御厨,但也是一等一的,却被秦夫人称为“将就”,念念叨叨几年。 “那便真是托了夫人的福。” 夫妻二人一来二去打情骂俏,白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庭广众之下实在难以入耳。 但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夫妻,大楚民风开发,就是当堂亲吻也没什么不妥的。 “来了来了。” 耳中传来何悄悄的喊声,抬眼就见她左右手各端了一盘。身后三人人手两个盘子,竟然做了这个多,白胥忍不住惊奇,看来这位何悄悄很看重这位秦夫人啊。 “你们快尝尝,后面还有几个菜。” 林林总总不过七个人,何悄悄炒了十二个菜,白胥看了直摇头,平时让她烧菜不乐意,全凭二狗来,这会儿倒是不嫌麻烦了。 好酒好菜,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都拿出来了。 楚拂衣眼馋了许久的好酒被何悄悄连开两坛。 第一道糖醋排骨,大小适中糖稀色的排骨堆在盘子中,撒着白芝麻和葱花,汤汁不稀不稠恰到好处,底色均匀,肉炖的很烂,混杂着汤汁儿,酸酸甜甜,也不油腻。汤汁浇在米饭上也是十分下饭,老虎觉得能干三大碗米饭。 第二道葱爆羊肉,切片的羊肉撒着孜然,孜然的气息飘散着整个大堂,其中伴着林阿婆家熏制的火腿肉,实在是令人眼馋。 第三道麻婆豆腐,秦夫人最能吃辣,红油汤底上软趴趴的豆腐趴在上面,撒着葱花香菜,红白绿颜色交杂,入口嫩滑,又麻又辣,这是秦夫人当年最爱的一道菜了。 东坡肉、酱猪蹄、番茄牛腩、藤椒鱼、啤酒鸭、油焖笋、干煸四季豆…… 何悄悄几乎将家底都搬上来了,只是不知这些众人吃不吃得完。 不过当白胥看到裴老虎那一人干三个人的饭时突然觉得此番不一定能剩下什么,甚至……他抄起筷子猛抢,最后一块排骨…… 何悄悄注意到自家员工这强盗行径,忍不住捂脸直呼丢人,好似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一抬头见秦夫人手速飞快加了一块猪蹄放到秦子由碗里。 不等秦子由反应过来盘子里几乎下了一半,要不是秦夫人好心一边自己抢,顺手给他夹一些,今晚怕是只有汤汁拌饭了。 不,汤汁拌饭也没了。 秦子由眼巴巴地望着裴老虎将糖醋排骨最后的汤汁浇进碗里,他还一块没吃。 “子由,快吃吧。” 再不吃没了。 秦夫人早没了刚才时的矜持,又回到了当年和何悄悄一起干饭的日子。 秦子由见状连忙尝了一块,入口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家的厨子厨艺太低级了,纵然他吃遍了几乎大楚的美食也无法形容出此事的味道。 色、香、味俱全,这些菜并不稀有,其实很常见,但正是因为常见味道很难突破,便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做出的味道也不过如此,而小小的临城竟然能有这么好的酒楼。幼年时曾有幸随长辈去过宫里,御赐的味道至今难以忘怀,但此时秦子由觉得怕是御厨都不及这里的万分之一。 整个人好似置身于云彩之上,味蕾完全打开,尽情品尝这些美食,那些滋味在舌尖上跳跃翻涌…… 然而还没挨个品出滋味来便一扫而空。 直到月上中天,众人打着嗝扫完了所有的饭菜,盘子空空如也,连汤汁也不曾剩下。 秦子由与夫人蹭完了饭唠了几句便要告辞,虽然不舍但夜已经深了,他们此次来临城主要是为了拜访一位儒家大师,好辅导秦子由的功课,为来年秋闱准备。 只可惜几次来访都未寻到那位先生的一丁点蛛丝马迹,大概还会在逗留两三日,若是一直找不到人便只好启程回京城。 秦夫人万般不舍,秦子由也是极为不舍,吃了岳阳楼的菜,大概他也会和秦夫人一样百般挑剔家中厨子的手艺了。 此时的谢府内谢知意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死死捏着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眼前这两个无赖扫地出门,事实上他很像这么做。 何青山夹了一块肉轻叹一声,“没我家闺女做的好。” 另一旁一位四五十的大叔白梅挑了挑眉,“我也觉得没我儿媳妇儿做的好。” “你吃过没就在这里掰扯。”何青山不悦道。那是他闺女。 白梅道:“没吃过也是最好。” 啪——谢知意捏断了一双筷子,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白吃白喝还嫌他的东西不好。 要不是看着他姐姐的份上他绝对要把这俩人丢出去。 “白老头,你怎么这会儿突然过来了。”何青山问道。 那白梅闻言轻叹一声,瞥了一眼谢知意,淡淡道:“南风把我丢在洛阳跑了。” 话说几日前谢南风决定要去寻一位闺中密友,白梅担心她的安全非要跟去,但谢南风剜了他一眼怒道:“我们姐妹聚会,你跟着像什么话?” 但白梅依旧要跟着去,谢南风最后无奈只能带上他。 二人坐着船一路南行,最后在洛阳靠了岸,洛阳人多,白梅下了船一回头就找不到谢南风的影子了,在渡口坐了半个时辰。 最后在开船的时候他在船上的众多人中发现了谢南风,谢南风还故意摆摆手挑衅地朝他一笑。 此时船已经开了,白梅想上船也来不及了。 白梅没办法也不知道谢南风最后会在哪里下船只好先回家来,在渡口坐了一下午终于等到返航的船。 回到家中才发现夫人儿子都不在,倍感无聊,便启程去了何家村,谁料何青山也不在。 他只好收拾收拾包袱来临城投奔这位小舅子,没想到何青山居然在这儿。 何青山哈哈大笑,几十年了谢南风的性子还是如此,当年她就喜欢撺掇元如之扔下他们二人满世界的跑,现在还是这幅性子,倒是挺好。 “活该。”谢知意淡淡道。 此后何青山和白梅便在谢府住下了,整日里吵吵闹闹、鸡飞狗跳、各种嫌弃。 直到白胥晚上回了谢府他们才安静下来,甚至为了不让孩子们发现还躲了起来,再加上白胥几乎只有晚上回来,回来后也基本在书房被谢知意,导致白胥一直不知道这二位的存在。 谢知意也懒得管,只是更加严苛管教白胥的功课,导致白胥叫苦连天。 第27章 一大早何悄悄就生了一肚子气,进了酒楼,其他人已经忙活起来了,何悄悄撒气般的一脚踢翻脚边的凳子,随后又把凳子扶好坐下。 “这是怎么了?”白胥摇着折扇走来。 “遇见个老流氓。”何悄悄咬牙切齿道。 原本她早上想去早市看看这个季节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菜,街头人很多,来来往往赶早市的人不少,不知从哪儿冒出个看着不太正经的大叔。 大叔穿着一身道袍,黑白八卦图印在身后,但那身道袍似乎并不合身。 手持一道幡,上书大大的“算命”两个字,那两个字极为漂亮,和白胥的字有的一拼。 何悄悄被那字吸引住了,便多看了几眼。就这几眼大叔就发现了她。 “姑娘,算一卦吗?” 何悄悄摆摆手,她是无神论者,街头算命的几乎都是骗子,不可信,不可信! 但算命的大叔却不依不饶,直接走到何悄悄面前捋着胡子一幅高人相缓缓道:“我观姑娘面相,是个有福气的人。” “谢谢啊。”何悄悄扯了扯嘴角道了谢继续往前走,她当然有福气,这几年因为和她做朋友而暴富的人还少吗? 大叔继续跟上她,“姑娘要不要算一卦姻缘线?” “不用。” 来来往往的人流挤来挤去,何悄悄挤着人群,大叔脚步倒是快,何悄悄走一步他跟一步,何悄悄气得想揍人。 “算,算吧。”算完赶紧走。 何悄悄停了下来,双手环胸盯着那算命人。 “姑娘心善,命有福报。这姻缘人嘛……”他捋着胡子故作高深,何悄悄简直要被气死,这人怎么跟白胥一样臭屁傲娇,说话慢吞吞故作高人模样。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话音刚落,啪地一拳打在他眼睛上,算命人捂着眼睛嗷了一声。 何悄悄紧攥着拳头,一抬眸就见那人好像色眼咪咪的样子,什么近在眼前,眼前不就这么一个大叔,撩姑娘居然撩到她头上了。 一个四五十的大叔,长得倒是可以,小白脸的模样,一看就是吃软饭的。 去你丫的近在眼前。 何悄悄怒气冲冲,白胥在一旁不厚道的哈哈大笑,“前有春阳杜财神,后有街头算命人,悄悄你艳福不浅啊。” 紧接着便传来白胥的惨叫声,何悄悄直接拧着他耳朵转了半个圈儿,疼得白胥嗷嗷叫。 另一头谢府里白梅也疼得嗷嗷叫,何青山毫不留情地讽刺。 “一大把年纪了,去调戏我姑娘,真有你的。”闺女厉害,干了他一直想干的。 “哪里叫调戏?我这是为了提醒她近在眼前。”白梅捂着有些青红的眼圈,果然是谁的姑娘像谁,跟何青山这个大老粗一样暴力。 “你说近在眼前她自然会以为你说的人是你自己。”谢知意轻抿了一口茶,面色淡然,憋住了想笑的冲动。 活该!这算命的真骗子。 打得好! 白梅经他解释才发现自己说的有些令人误解了,怪不得那丫头一脸怒气,这下可丢人了。老公公调戏未来儿媳妇。 大概对于女孩子来说最能缓解心情的就是上街买买买,约上秦夫人,两个女孩子手挽手在前面十分开心,身后秦子由和白胥一脸无奈地拎着大包小包。 原本何悄悄提出逛街时,楚拂衣自告奋勇要来提东西,只要不干活干什么都行,被白胥一眼瞪回去了。 “白兄文采出众,是否也要参加来年科考?”秦子由道。 白胥应了一声,“是啊,看来与秦兄同届。” 秦子由朗声大笑,“那我便在京城恭候白兄了,我想以白兄的文采,此次科举无人是难得对手啊。” 这几日他也常随秦夫人来岳阳楼坐一坐,闲暇时便同白胥交流一二,不由得再次感叹这小小酒楼藏龙卧虎,一番交谈居然对这位白兄油然起敬。 他自信自己能在京城才子中排得上名号,但在这位白兄面前突然便黯然失色。 “不敢当,秦兄抬举。”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前面的女孩子也谈到了京城,秦夫人再三邀请何悄悄去京城,但何悄悄似乎并不喜欢京城。 “那这位白兄科考,日后定要留在京城做官的,那时你怎么办?” 秦夫人俨然把他们两个当作了恋人。 听到这话,白胥也竖起了耳朵。 何悄悄打着哈哈避而不谈,“还早呢,嘿嘿。” “去京城嘛,去京城嘛。”秦夫人摇晃着她的袖子撒娇道。 “去去去。” 何悄悄耳根子软,吃软不吃硬,最怕别人跟她撒娇,完全受不了,几乎是说什么应什么。当年秦夫人便用这招百试百灵,说吃什么何悄悄就做什么。 “那你们两个何时成亲?”秦夫人八卦道。 “嗯?成亲?谁?”何悄悄一脸疑惑。 秦夫人指了指她和白胥,何悄悄这才明白,“你搞错了,我们俩是合作关系,再说了我爹早给我指了未婚夫,可惜被我逃婚了,哈哈哈。” 何悄悄笑得前合后仰,估计她爹发现后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 身后的白胥一愣,巧了不是,他也是逃婚出来的。 他一把揪住何悄悄的袖子,在她一脸疑惑中问道:“你那未婚夫叫什么名?” “不知道啊。”何悄悄挠腮,“忘了问,但他是你们白家屯的。” “我未婚妻是你们何家村的,我也是逃婚出来的。” 空气一瞬间凝滞,总不能就这么巧吧。 秦夫人慢慢退到后面,一脸兴奋,唇角渐渐翘起。 她磕得cp是真的。 “你哪天成亲?” “七月十三。”二人异口同声道。 老天爷,他俩正是七月十一晚上相遇的。 巧了不是。 “那太巧了,你能把婚退了吗?”何悄悄也是一脸兴奋。 “什么?”白胥没想到她居然要退婚,惊讶过后又愤愤道:“你想得美。” 秦子由和夫人已经悄悄退场了,“不逛了?”秦子由问道。 “不逛了,让他们逛。”秦夫人欢欢喜喜转身就走,秦子由在后面大包小包跟着。 “拜托,你退了吧。”何悄悄双手合十跟在白胥身后一个劲儿央求道。 “为什么要退,你自卑了?觉得配不上我?” 何悄悄忍住想啐他一脸的冲动,讨好道:“对对对,我自卑,白兄你风采过人,小女子配不上。” 白胥被她哄得有些飘飘然,回头呲牙一笑,“无妨,我不嫌弃你。” “你……”何悄悄跺跺脚,“呸,王八蛋,你非要我说我没看上你才罢休。” 白胥突然身形一顿,何悄悄没注意直接撞在他身上,疼得她鼻子都快掉了,捂着鼻子仰头见白胥又贱兮兮道:“你就等着嫁过来吧。” “不仅你要嫁过来,我还要娶三妻四妾冷落你。” “我谢谢你全家。”何悄悄忍不住一拳打在他眼上,肉眼可见眼眶处一圈红了。 “你……”白胥捂着眼睛。 何悄悄依旧不消气,一脚跺在白胥雪白的靴子上狠狠捻了一圈才罢休,愤愤不平地转身回了酒楼。 本来出门去散心的,这会子更气了。 早上遇见个老流氓,中午遇见个小流氓。 改日真该去上炷香,去去这晦气。 酒楼内众人见何悄悄回来一脸怒气,指着身后跟来的人骂道:“你娶,娶回去老娘我非闹得你家宅不宁。” 顿时吸引了酒楼内一片目光,几个伙计惊掉了下巴,难道说白胥求婚提亲了? 白胥人刚进来就受到众人怜爱的目光,你惹到老大了,你完了。 “滚。”何悄悄抄起一个算盘丢过去,白胥一闪身躲了过去,看着那碎成两半的算盘咂舌道:“又要买个新的了。破财免灾啊。” 何悄悄怒气冲冲,白胥倒毫不介意向大家解释自己和何悄悄的婚事,甚至为了气她一气非说什么来年成婚。 沸沸扬扬闹得整个酒楼的人都知道两个人要成亲了,不少人还前来祝贺,说什么一定要请他们来喝喜酒,白胥一一笑着答应。 没过一会儿整个酒楼都开始夸起他们来了,什么郎才女貌、什么天造地设之类的。 “王八蛋。”何悄悄怒骂。 眼珠子一转,她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于是乎,白胥算账的时候,一个青色身影挽着他胳膊娇滴滴地喊“白哥哥”,白胥写文章看书的时候,又是一声“白哥哥”,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以前白胥是她的腿部挂件,现在她是白胥的腿部挂件。 “白哥哥,人家想要买这个。” “白哥哥,人家走不动了。” “白哥哥……” 呕,白胥被她一声声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依旧强忍着恶心配合她,看谁先恶心到谁。 最后白胥还是忍不住投降了。 尤其何悄悄一连几天的作妖,走哪儿跟哪儿,导致他的文章几乎没怎么好好写,晚上免不了被谢知意臭骂一顿,再罚些什么。 “大姐,我错了,你可饶了我吧。”白胥见了何悄悄就开始躲,像极了耗子躲猫。 岳阳楼内人一阵大型吃瓜看戏。 “退不退?” “退,马上退。”白胥可怜巴巴道:“等我科考完就退。” “不行。” “大姐,那婚事是我爹娘定的,现在退我娘得掐死我,等我考完就退可行?” 何悄悄撇撇嘴,“行吧。” 看在白胥也是惨兮兮逃婚出来了,颇有难兄难弟的感受,都是被家长逼婚的可怜娃。 第28章 没过几天,秦夫人要启程回京城了,何悄悄来送她,泪眼汪汪地万般不舍,秦夫人再三邀请她去京城,马车摇摇晃晃出了临城。 何悄悄眨眨眼睛,试图把眼泪憋回去,刚要抬头,视线里一块白净的手帕递过来。 她接过手帕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白胥乖乖转过去,骄傲的丫头不许别人看她哭。 秦子由临走前交给了白胥一幅画像,正是他们此次来寻找的鸿儒先生,鸿儒先生本名叫什么不记得了,但他教出来的学生,如今都是一方大家,大家都叫他鸿儒先生。 秦子由此次来就是为了拜鸿儒先生为师,当年也是为了来寻鸿儒先生,只可惜两次都没见到他。 鸿儒先生行踪不定,来去自由,不受世俗约束。所以尽管很多人想拜师,却连人都找不到。秦家也是费了大把的力气才只寻到了鸿儒先生的画像。 白胥答应他,如果见到鸿儒先生一定通知他。 路上大风刮过,何悄悄一个哆嗦,怎么八月份的天气就开始冷了,是时候去赶制几件棉衣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赶制就被堵在了屋子里。 当她第二天醒来,一推门飞雪不要钱般地往屋子里猛窜,吓得她连忙把门关上,这什么鬼天气,八月飞雪一连好几天,冻得何悄悄都没法出门了,她是夏天来的临城,还没来得及赶制棉衣。 谁知这夏天刚过冬天就来了,连个过渡的都没有,何悄悄傻眼了,裁缝铺早关门了,再者说这场雪来的这么突然,不少缺少棉衣的人家都堵到了裁缝家里,现在是千金易得,棉衣炭火难寻啊。 一时之间各地议论纷纷,说是这八月飞雪,惹怒了老天爷,降下了天罚。 临城地远,读书人少,所以这档子事大家就听个乐呵,官场如何碍不着他们的事,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县太爷是个好官就够了。 天气愈发的寒冷,大雪纷飞,积攒了几尺高,若非日日打扫,早就没法出门了,不过这种天气出门就是找罪受。 一出屋门,寒风便呼呼地往脖子里刮,简直了,风雪吹进来,淋了满头,先是一阵凉爽,之后便是要冻死。 何悄悄裹着被子躲在屋里,瑟缩着连做饭的心情都没了,干脆弄了一堆方便面,不想做饭时就吃泡面。 “悄悄,我舅舅让我送东西来了。” 外面传来白胥欢快的声音,隔着窗子还能看到他身后跟着一个推小推车的仆人,二人皆是满身风霜。 这种鬼天气居然还愿意出门,可太佩服白胥了,何悄悄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她大抵要冻死在临城了。 “幸好我舅舅厉害,提前备了衣物。”白胥拍了拍身上的风雪,解下了斗篷,一进屋暖气扑面而来,整个人都沉浸在暖洋洋的气氛中。 她哆哆嗦嗦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走到那一箱箱前面,挨个打开,一箱子衣服,一箱子炭火,一箱子食材,一箱子……首饰??? 这一箱子首饰为什么看着像嫁妆,何悄悄欲哭无泪,为什么会送这些。 她看着那一箱箱的东西有些愣神,那东西都是很好的,抛开那箱子首饰,其他的都是大雪天适合的。不愧是谢知意。 随手挑出一件衣裳,上好的布料,绣着她最喜欢的石榴花,摸起来手感极佳,她把衣裳展开来看,又在身上比划了半天,好像是她的尺寸。 “老白,你舅舅为什么给我送东西啊?” 白胥坐下翘着二郎腿,随口道:“自然是因为我,你是我……好友,爱屋及乌咯。” 何悄悄点点头,应该是了,不然她和谢知意又不熟,也就是老板与投资人的关系吧,她之前卖沙冰时还和她签了合同呢,不过后来天气转凉就没再卖了,合同也基本停了。 “那就多谢你舅舅了。”何悄悄裹上一件厚实的大斗篷,瞬间暖和了不少,给屋子里的炭火盆又加了些碳,她环视了一圈屋内,好像也没什么能回礼的,也就那好几十箱子的方便面好像能看。 但是送礼送方便面有点不合适吧。 这些方便面还是她闲着没事做的,想着是当零食吃的,闲来没事捏碎了加点调料,咬到嘴里嘎嘣脆。 而且白胥好像也爱吃,她当时便多做了些,想着是打算快过年的时候回家路上吃,这会儿全派上用场了。 “这天寒地冻的,要不给你舅舅拿点方便面?”何悄悄试探地问道。 她不知道谢知意爱不爱吃,但据白胥说之前送过去的都被吃掉了,而且反响好像还不错。 白胥倒了一盏热茶,吹了吹热气,白雾弥漫着丝丝水汽,他轻声道:“送我舅舅你不若拿去给城内的那些灾民。” “啊?”灾民?何悄悄震惊了,她已经好几日没出门了,城内的大雪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都变成雪灾了。 “那要不你把这几箱子都拿去,能吃些日子的。”何悄悄眨了眨眼睛。 白胥噗嗤一下就笑了,“你再来几百箱子怕是都不够。”城内大雪来得及,冻坏了不少食物,一些家禽也被冻死了,房屋塌陷,自然围堵了不少缺衣少食灾民。 何悄悄歪着脑袋想了想,几百箱子她好像还真有,之前为了给冯正(老鼠)凑那五百两,她和二狗闲着没事就做方便面,攒了好几百箱子,打算推广卖出去。 这个时候交通不够发达,赶路人走个十天八天都是少的,路上缺少粮食,都是吃干巴巴的大饼,就着水喝,比如之前刚离家出走的何悄悄。 而这时方便面就派上用场了,引着火,烧点水,一泡便开,撒上调料,香气四溢,味道比起干巴巴的硬饼自然是好的不知道多少。 只可惜还没推出去雪灾就来了,不过也正好派上用场了。 当她拉开遮挡布,那几百箱子惊掉了白胥的下巴。 若是早知道这么多白胥应该会再带一些人过来,也不至于再跑一趟,让谢知意再派些人来搬。 官兵来的时候林青花正靠在门口瑟瑟发抖,还以为何悄悄又惹了什么事,结果何悄悄反手就送了她几包方便面,林青花看着手里的方便面一脸懵逼转身进屋又拿了几盒胭脂给她。 仇雪看得眼红,对比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为什么林青花比她多一包。 “何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她小声抽噎着。 看得何悄悄一愣一愣的,反手夺了回来,爱吃不吃,大冷天的谁乐意看她演戏。 仇雪一僵,见林青花开始大笑,脸色有些发红。 突然一个青年冒着大雪跑了过来,见了林青花,林青花露出一个笑脸,给了他一包什么东西,那名青年立马笑了,不知说了些什么,哄得林青花咯咯地笑。 何悄悄自然是没看见了,她已经窝进了被子里,嗦一口方便面,暖汤流进胃里,实在是温暖无比。这鬼天气也不知什么会好。 雪已经不下了,但依旧冻死人。路上尽是泥泞。 不知道家里的老爹怎么样了。 而此时躺在谢府的何青山正同样窝在被窝里,吸溜一口方便面,任谢知意赶了多少次,就是不走。 “谢老弟,大雪封山,我走不了啊。”说罢再吸溜一口方便面。 他闺女真是心灵手巧、人美心善、聪明可人…… 谢知意原本正头疼粮仓的粮食到底够不够,大雪封山,京城的物资一时之间也运不过来,没想到何悄悄突然来了几百箱子方便面,这下直接解了燃眉之急。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不再下雪,京城的物资就能运过来,到时候灾情便可化解。 几百箱子方便面打上了岳阳楼的标识运往各个粥棚灾点。 大雪连下了十多天,城内不少屋檐都因修葺不善被压塌了,因此街头流落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 谢知意开放粮仓,在街头建了七八个粥棚,又掏银子修了几间临时住所,但地方不够,不得已征用了一些地方毕竟大的场所,连何悄悄的酒楼都被征用了。 这会儿她正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红枣姜汤坐在柜台前。 大厅里横七竖八躺在不少人。 她熬了一锅姜汤放在了客厅中央,还准备了一块厚实的棉布盖着防止热气跑散,楚拂衣拿来了碗勺挨个儿舀了姜汤分给了那些暂时无家可归的人,正好去去通身的寒气。 姜汤下肚,胃里暖洋洋的,整个人都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白胥还在谢府同谢知意商量雪灾救援的事,裴老虎和陈二狗都在家里,楚拂衣没地方去,后来都是直接睡在店里的,顺便看店了。这会儿子楼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何姑娘真是活菩萨啊。”一位老人穿着破旧的棉衣端着汤碗激动得热泪盈眶。 一连十几天没有地方去,隔壁几家酒楼早把他们这些看着与乞丐一般的人赶了出来,岳阳楼却敞开大门迎了他们进来,还免费赠予姜汤。 “是啊,那些方便面也是何姑娘做出来的。” “何姑娘真是善心……” 一时之间夸赞充斥着整个岳阳楼,何悄悄这人吃软不吃硬,硬是夸得她脸都红了。 颇为无趣她便与众人聊起了天,白胥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她眉飞色舞,笑得眉眼弯弯,青衫席地而坐,而楚拂衣那家伙趴在柜台懒洋洋地睡着了。 白胥立马加入了他们,正巧众人说起江湖秘闻。 “话说那江湖第二的寒衣剑客……” 听到自己的名字楚拂衣猛地从梦中惊醒,见他们还在讲,拍了拍胸脯,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呢。 他干脆凑到众人身旁,听听这众人对他的评价。 “实属是那乡绅欺人太甚。”白胥说着说着手中折扇在桌上啪地一敲,义愤填膺,“强抢民女,横恶乡里,寒衣剑客听说后……” 醒木拍桌,折扇唰地展开,他讲得抑扬顿挫,生生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怎么着……”何悄悄捧着姜汤,满眼亮晶晶期待着他后面的讲述。 第29章 岳阳楼外围来了越来越多的人,都被白胥这一手说书吸引了来,纷纷裹着棉被坐在岳阳楼内,外面的风雪湿地,里面是暖气姜汤。 “第二日……” “那乡绅就被绑在了衙门门口,而且还被人切下了一枚小指,一张字报写满了罪行贴在衙门上。” 众人唏嘘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直骂道切的好,平生最恨的便是为富不仁、横霸乡里的人,所幸临城有谢知意在,这种情况尚未发生。 楚拂衣嘴角挂着一抹得意地笑,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要说这寒衣剑客,此事不过区区之一,想当年华山论剑,五门八派,此人一柄长剑,剑不出鞘,一招霹雳神掌就把五岳剑派打得满地找牙。” “只听华山派掌门大喝一声‘小贼’,紧接着寒衣剑客大笑三分,只见刀光剑影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华山派的掌门便废了两只眼睛,寒衣剑客从此消失在江湖中。” “但华山派掌门不乐意啊,几大波杀手追随寒衣剑客而去,可惜啊……” “有去、无回!”白胥着重咬住了最后几个字,醒木拍桌,抑扬顿挫。 众人一阵掌声叫好。 “而且他的爱慕者颇多,其中尤属青霜女侠,说起青霜女侠,那可是苍翠宫少宫主,三岁学剑、五岁拿刀,八岁便单挑几大长老,天资卓越,未尝败绩。” “唯一一次便是输在了寒衣剑客手下,从此痴情一片为一人,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白扇轻摇,实在惋惜,“多年来苦守一个约定,月圆之夜京城一决高下,青霜侠女苦等三日,寒衣剑客一直未曾赴约。” 楚拂衣翻了个身,换了个胳膊压着继续睡,那是因为约定之日寒衣剑客本人正在蹲大牢。要不然怎么落到了谢知意手里,被逼着来这里打工。 “这寒衣剑客真不是个东西。” 楚拂衣:“……” 何悄悄怒骂一声,“既然约定好了,就该赴约才是啊。” “是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何悄悄的话立刻引起一片争论。 “但是他好帅啊。怪不得青霜女侠喜欢他。”何悄悄托腮作花痴状。 她已经描绘出一位白衣大侠,行侠仗义,铲除恶霸,抱得女神归。 “后来青霜女侠因爱生恨,派出了五门八派所有的高手来追杀他,不知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何悄悄突然问道:“那江湖第一是谁?” 有了第二,总要有个第一吧。 众人也有亮晶晶地盯着白胥,等着他继续讲。 此时的谢府谢知意正在看卷宗,实在头疼,灾民被这天灾闹得人心惶惶,其中不乏有闹事的,如何安抚实在是个大问题。 “大人。”突然书房外敲门声响起。 “进来。” 大花捕快进来拱手抱拳,“大人,灾民安抚好了。已经没有闹事的人了。” “哦?”谢知意来了兴致,自古以来人心最难安抚,他很好奇这次用了什么方法做到的。 “是何小姐和白少爷。” 大花将岳阳楼内的故事讲给了谢知意听,谢知意听完朗声大笑,那姑娘啊,天生就该是太阳一般的存在。 居然用说书把人心聚拢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大笔一挥,给岳阳楼批了一些碳火,明日便差人送去。 风雪夜路滑,街上没什么人了,窸窸窣窣的雨夹雪还在下着,似乎没有要停的趋势,乌云密布,街道上漆黑又冷清。 唯有转角处一家酒楼燃着微弱的灯光,人影倒映在窗户上,是不是传来醒木声、少年抑扬顿挫的声音,以及众人围观叫好的声音。 众人似乎已经沉迷于其中,谁也没有闹事。 静静地捧着手里的姜枣茶,裹着棉被,听那白衣少年娓娓道来的江湖趣闻。 “要说那江湖第一的折扇书生,从未有人见过他的模样,堪称江湖最神秘的人。”白胥声音轻了下来,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 何悄悄裹紧了棉被。 “有人说那折扇书生并不存在,也有人说折扇书生实则是……” “鬼!”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正当这时门口砰地一声,门窗哐当发出响声,何悄悄被吓了一跳,直接尖叫出声。 众人唏嘘一声,三三两两抱成一团,惊恐地望向门外。 “老、老白,你快去看看。”何悄悄紧了紧被子,将头缩了进去,好似这样就能躲开鬼的袭击。 白胥吞了吞口水,难不成是折扇书生听了他们讲故事过来杀人来了?他揪起正趴在桌子上的楚拂衣,楚某人还在睡梦中,魂儿都没醒,就被迫朝门外走去。 “楚兄,你快去看看。”白胥脚步迟疑。 楚拂衣:“……”不愧是夫妻俩,有事叫楚兄,无事楚拂衣。 楚拂衣抬脚砰地一下踹开了门,风雪嗖嗖地往屋里猛灌,吹得人脸色发冷,众人紧了紧被子。 砰地一下门咣当一下被风刮得又紧紧关上。 楚拂衣提了一盏灯重新开了门,照亮了外面一方小天地,白胥放眼瞧去,见一个人靠在柱子旁,双目紧闭,裹着厚重的棉衣,想来是冻坏了。 “老天爷!”白胥惊呼一声,上前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气息微弱,还有些气儿,他蹲下身将人扛了起来。 “让让,让让。” 众人纷纷挪了挪脚步,白胥将人扶在一旁,让他靠在柜台前,挨着小火炉。 大门重新紧紧关闭,堵住了所有的风雪。 “他怎么了?”何悄悄问道,顺手将自己身上的棉被盖到了老者身上。 棉被离开身体的一瞬间她哆嗦一下,返回后院又扯了一条杯子回来裹上。幸好最近后院修缮的不错,本来过几日她就打算搬过来了,结果闹了大风雪。 “估计是太冷了。”白胥见他眉毛上都结了冰霜。 从先前的木桶里舀出一碗热腾腾的姜枣茶,一勺一勺喂了下去。 何悄悄将手中的汤婆子小暖炉放在他手边。 渐渐地老者面容红润起来,重重地咳嗽几声醒了过来,楚拂衣从后厨端来一碗方便面给他。 老者睁开浑浊的双眼,望了望四周的环境,红柱金字,大堂里围满了衣衫狼狈的灾民,各个捧着一碗姜汤,正紧张地看着他,突然一个俏皮的青衫姑娘落入眼眸。 “老先生?”何悄悄歪着头,见他回过神来,将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递给他。 “多、谢!”老者垂眸道谢。 众人见他缓了过来顿时欢呼起来。 纷纷重新端茶,且听白胥继续讲折扇书生的故事。 白胥也坐回原来的地方,醒木一拍,“上回说到,折扇书生的来历,还有人说折扇书生后来去考了科举,入了朝堂,手握重拳,官拜一品,众说纷纭……” 折扇轻轻摇晃,伴随着灯光摇曳,楼内一片温馨。 午夜之际,众人缩进被子里入了梦乡,何悄悄也没走,天黑路滑,万一摔一下后果不堪设想,干脆也就着地板打地铺,白胥也留了下来。 白胥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总觉得那位老者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再哪里见过。 大清早何悄悄就被白胥晃悠醒了。 “悄悄,你快看。” 白胥从柜台翻出先前秦子由交给他的画像,再暗暗比对一旁还在昏睡的老者,竟是有七八分像,莫非这位就是秦子由遍寻无果的鸿儒先生?只是年纪好像有些不对。 总不至于这么巧吧。 正说着老者昏昏转醒,一醒来便去寻找昨日见到的青衫姑娘,见了何悄悄连忙起身。 “昨夜多谢二位相救。” “不客气,不客气。”何悄悄连忙将人扶起,她哪里敢受老者一拜,这是要折寿的啊。 “这几日化雪路滑,老先生要不就在我这里留些日子吧。”何悄悄邀请道。 “那便打扰姑娘了。”老者捋着胡子倒是不客气。 何悄悄嘿嘿一笑,反正雪灾也开不了张,她这地方也是闲置,倒不如将众人收留下来,平日里帮她打扫打扫也算是报了收留之恩了。 “不过昨晚救你的人是他,不是我。”何悄悄指了指白胥。 如果眼前这人真的是鸿儒先生的话,既然秦子由都来拜访他,那说明他定然是学问渊博,倒不如顺水推舟让白胥也跟着他学习,何悄悄打着小九九。 接下来的几日老者都留在了酒楼,他像是个老顽童一般,一开始还颇为正经,后来与人混熟后便开始插科打诨。 会教一些小孩子识字,会懒洋洋地和楚拂衣争夺睡懒觉的好地方。 何悄悄颇为无奈,只是不知那位是不是传说中的鸿儒先生呢?若是直接问好像也不太好。 多亏了何悄悄的方便面,临城的灾难暂且算是化解,至少不会冻死或者饿死些什么人,又过了些日子,风雪渐渐停了,太阳又恢复了八月份尾巴的太阳,一时之间阳光普照大地,路面的雪渐渐化开。 朝廷的物资也差不多到了,谢知意开始招人修缮房屋、发放灾粮,雇佣灾民。 岳阳楼里的灾民数量也越来越少,渐渐地各回各家,只剩下老先生还留在那里,时不时跟楚拂衣抢酒喝,何悄悄觉得这老者几乎就是白胥与楚拂衣的结合体。 一会儿跳脱如疯兔,一会儿懒散如树懒。 路上几乎只剩下了些积水与高高堆砌的雪丘,何悄悄决定搬到岳阳楼来住,她的后院几乎修缮的差不多了。 后院一共八个房间,包括岳阳楼五人组各自的房间,何悄悄还贴心的给何老爹也准备了房间,另外两个暂时算做客房。 这会儿她正带着几个人回到青衣巷,打算搬家。 人刚进入就听到一阵吵闹声,紧接着便是林青花的哭声,何悄悄进去时正好看到一个男人正揪着林青花的头发,那个男人的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雪灾刚开始时去找林青花的那个男人。 第30章 走近些,何悄悄几乎就能听见他们争吵的内容了。 “李介,你不得好死。”林青花半吼着声音。 周围人大概都忙着去做工,雪灾被闷在家里坐吃山空,这会儿赶忙去挣些银子,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出来看热闹。 “林青花,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就连你的名字都土里土气的。我瞎了眼怎么可能看上你。”被叫做李介的男子面目狰狞,指着林青花破口大骂。 林青花正要怼回去,一抬眼见何悄悄走来,有些不好意思别过了头,论谁也想在死对头面前丢脸,更何况这死对头身后还跟着四个人。 但是何悄悄似乎并没有打算看她的笑话,从腰间拿了钥匙就去开自家院子的锁。 “林青花,老子花你的钱是看得起你。”李介吼道。 林青花攥拳怒道:“那五十两是我奶奶看病的钱,你说会做生意我才给你回来的,你怎么能拿它去赌博,还去逛青楼。” “李介,你今日不还钱,就别想走。” “还什么钱?那是你自愿给我的。林青花,你看看你自己长的样子,脾气还这么大,除了我还有谁会娶你。” “我再怎么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及你的月儿,一介风尘。”林青花毫不留情嘲讽道。 “你……” 李介听到她骂了心爱的女子,怒火中烧,恼羞成怒,扬起一巴掌就要打过去。 林青花本来已经做好了挨这一巴掌的准备,谁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巴掌落下来,反而耳边传来了李介的痛呼声,以及石子滚落地面的声音,抬眼望去。 只见何悄悄紧紧握着李介仰起的那只胳膊向后掰去,李介因为疼痛身子后仰,额头还被石子砸了个大包。 再看看地上的石子,顺着方向看去,仇雪家的门漏的一个小缝儿吱呀一声关上。 何悄悄嘴角泛了一丝冷笑。 骗钱还骗感情。 她手边微微用力,男人哀嚎出声,何悄悄嗤笑道:“平日里张牙舞爪,这会儿倒是傻站着挨人打了。” “你……” 林青花被她说的脸红,趁着何悄悄抓着那个男人的空档,她扬起一巴掌,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李介脸上,顿时脸颊就肿起来了。 把后面的四个男人看得汗毛倒立,幸好他们没惹过这个姑娘。 何悄悄松开了李介,将他丢在一旁,脚步后退。 “打他!打废了医药费我出。”一声令下,裴老虎和陈二狗直接上去把人摁在地上揍。 “嗯?你怎么不动?”何悄悄挑眉看向楚拂衣。 楚拂衣撩了撩额发,“这种程度不需要我出手。” “那你呢?” 白胥折扇挡脸轻轻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那你咬他啊。” 白胥:“……” 李介被揍得鼻青脸肿,脸都成了一个猪头,何悄悄咂咂舌,林青花自恃眼高于顶,居然被这种家伙骗了,还是单纯的少女啊。 “他欠你多少钱?”何悄悄问道。 “五十两。”林青花满脸怒气。 “老白,去我屋里取纸笔,让他打欠条。” “好嘞。” 之前风雪天灾时就见林青花给过李介什么东西,只是没想到这李介竟然是个骗子,还是个渣男。从方才的争吵时她就听出了什么。 无非就是两个人谈恋爱,李介说什么要做生意哄得林青花拿了银子给她,结果李介拿了银子不仅去赌坊赔了个精光,还去青楼寻花问柳。 前世今生,何悄悄最痛恨的就是这种渣男,骗了感情居然还骗钱,骗钱最不能忍了。 那些银子可都是林青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银子。 白胥拿了纸笔,几人将李介摁在地上逼着他写欠条,一开始李介极不情愿不想写,最后又被揍了一顿才老实。 何悄悄将欠条上的墨吹干,递到林青花手里。 转身踢了李介一脚,揪住他的领子,拍了拍那猪头般的脸,“三日后,你要是还不清银子,就别怪老娘翻脸不认人了。” 说着她咔吧咔吧地掰着手腕。 “滚吧。” 何悄悄决定此时的自己简直像个放高利贷要债的,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是好人,才又踹了李介一脚,拍拍手,转身进了屋。 林青花还要说什么,只是碍于脸面一切又憋回了肚子里,再者何悄悄忙着搬家也没功夫理她。 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咣当咣当的响声,以及何悄悄的喊叫声。 “老天爷,轻点儿,轻点儿,别碰坏了。” “亲,抬起来,抬高点儿。” “嗷,桌子桌子。” 屋内一通乱指挥,何悄悄气得直跳脚,这几个人能不能轻点儿。 原本她是没什么家当的,架不住那日谢知意送的一堆像嫁妆的东西。 陈二狗和裴老虎用扁担抬着箱子。 “老大,要不你别搬了,那些日常用的得了。这宅子我给你留着。”陈二狗道。 “不成不成,这宅子我不能要。” 何悄悄摆摆手,之前她决定要教二狗做菜时,这家伙拿着地契直接跪在她面前要她收下,可给她吓了一跳。 “老大。”陈二狗哐当一声把箱子放下,吓得何悄悄一震。 只见陈二狗扑腾一声跪下,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契,“您就收下吧。” “要不是跟着您,我现在还是一个小混混。” 一旁的裴老虎点点头,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白胥道:“我觉得你确实可以收下,莫说一座宅子,便是十座也收得。” 因为何悄悄是授人以渔,她教的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代代无穷已的东西。 “你先起来。你这么跪着不是折我的寿吗?”何悄悄把人扶起来。 “而且你的嫁妆搬到楼里太不安全了。”白胥分析道。 眼馋岳阳楼的人多了去,难免有小贼摸过去偷走些什么。 何悄悄摸着下巴好像有道理,但她总觉得放在这里也不安全的样子,好难哦,这么多好东西不知道藏哪里。 “你啊,你拿些衣裳便够了。放心,你的嫁妆,夫君给你收好。” “王八蛋,你再胡说八道我缝了你的嘴。”何悄悄反手一个擒拿。 “好吧好吧,我错了。” 白胥毫无悔改之意,转身笑着指挥着大家把东西又搬了回去,又将自己肩上扛的包袱垮到了楚拂衣肩上。 何悄悄扯了扯嘴角,你其实只是不想搬东西吧。 “好吧。那就先拿这些吧。”何悄悄松口了。 陈二狗连忙把地契塞给她,见她不要,双膝一弯又要跪下,何悄悄连忙收下了,跪来跪去她要折多少寿啊。 “那就先搬回去吧,走啦走啦。” 便是只有些日常的东西那物件也不少,满满的一个大箱子。 “加油!”何悄悄两手空空空喊着口号。 “加油!”白胥也是两手空空。 “加油!”楚拂衣只扛了一个简单的小包袱懒洋洋哼道。 “老大,你们能不能不要说风凉话。”裴老虎使着力气咬牙切齿道。 何悄悄几人排着队出了青衣巷,林青花这才从门内走出,手里握着那张欠条,望着何悄悄那落锁的门暗暗出神。 只听吱呀一声,仇雪靠在门口。 “林姐姐,难得你也眼瞎的时候啊。” 若是平时林青花早和仇雪开撕了,但想到那枚石子林青花哼了一声,“你眼神好。” “那是自然。” “我比你漂亮,眼神也比你好。”仇雪抬着下巴。 林青花转身进屋,仇雪见她什么也没说有些无趣,正要进屋时听到身后一声喊。 紧接着一个小荷包被抛了过来,仇雪连忙接住。 见林青花要进屋,仇雪连忙喊了一句:“喂,其实你的名字也没那么土。” “不过……比起我的还是差了一些。” 林青花脚步一顿,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回到岳阳楼那老先生正懒洋洋地躺在长椅上,靠着门框晒太阳。 重重的箱子砰地放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土,二人喘着粗气,也不知这里面是些什么东西这么沉。 “饿死了,饿死了,我要干饭。”何悄悄趴在桌子前灌下一壶水。 “我要吃狮子头。” “那你得去山里打头狮子来。”白胥笑道。 随后就收到了何悄悄一脸看傻逼的眼神,嗯? “我去给你们做红烧狮子头。” “小丫头,狮子头是什么,能吃嘛?”老先生眼泛精光。 这几日他待在这里过的简直仿若神仙的日子,天天饭食不重样。 “等会儿就知道了。” 剁碎大小如米粒般的肉馅,团成大丸子形状,一共六个,比拳头还大,炸至金黄,小火慢炖。 六只小碗,青青生菜铺在碗面上,正好放进一个超大个狮子头,淋上酱色汤汁儿。 刚端上来香气便勾起了众人的馋虫,老先生吞了吞口水。 “这便是传说中的狮子头,真的是狮子做的吗?” 何悄悄闻言哈哈大笑,“当然不是狮子做的,只是猪肉,快尝尝。” 扒开一块,肉味醇香混合着汤汁儿,有些烫舌头,但是好爽。何悄悄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老先生已经扒完了一块,看向别人碗里,几人连忙如临大敌般也不顾烫舌,狼吞虎咽。 “小丫头,你这手艺真是不错,可曾婚配了啊?” 老先生突然语出惊人。 “尚未……” “呸,你当我死了?”白胥不悦道。 “我有一个儿子……”老先生捋着胡须,半天想了想,“算了,他年纪大了,他不配,我有一个孙子……” “你要是不嫌弃等他长大……” 额……何悄悄一脸黑线,“您孙儿多大了?” 老先生掰着手指,“最大的那位今年十一……” “我看丫头你也比他大不了几岁。” “谢谢您了,我拒绝姐弟恋。” 何悄悄赶忙拒绝,十一岁也太小了,她还不至于向小孩子下手。 “我还有几个学生,你等等啊。” 老先生突然想起什么般,端着碗就跑了,任何悄悄怎么喊也不应。 何悄悄赶忙去追,怎么都不能让人跑了啊,万一那个人真的是鸿儒先生呢,他们答应了秦子由帮忙招人,这会儿书信应该已经寄到京城了吧。 万一秦子由来寻人,他们又看丢了可就完蛋了。 也不知老先生腿脚为何突然这么好,何悄悄揪着白胥跑了三条街也没追到人。 气喘吁吁地回了酒楼,何悄悄扶着老腰,刚吃饱,这会儿一跑还有些肚子疼。 第31章 临城的日子渐渐恢复,岳阳楼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林青花也一直记得何悄悄说的欠条,原本何悄悄打算的是第三天她和林青花一起去找人要钱,但林青花捏着欠条步子在岳阳楼外徘徊了一会儿又走了,决定还是自己去找李介把一切说清楚。 为了壮胆她特意偷偷在袖子里藏了几块石头,若是李介行为不轨便砸死他。 哪知人刚转过一条街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心底一慌,揪着手帕的手又紧了几分,心底扑腾扑腾地跳,脚步努力想朝着人多的地方走。 拐过一条街,没走两步,手腕被人死死揪住,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拉着往一处跑,她胳膊被人拽的生疼,脚步跟不上那人的速度,几乎磕磕绊绊。 看清那人后她极力想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 “李介,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被逼到了小巷子里,人迹罕至,李介将林青花狠狠摔在地上,恶狠狠怒道:“还钱啊。”说着脚步渐渐逼近。 林青花被吓得花容失色,脚步后退,但很快就退在墙边处,退无可退,一不小心撞到旁边的墙角的凸起处,白嫩的胳膊瞬间被划出一道血口子,鲜血直流,疼得林青花嘶地一声又不敢喊出声来。 “把欠条拿出来。”李介面容有些扭曲恐吓道。 他在岳阳楼门口蹲了半响,果然见林青花迟疑片刻没进去,他就知道林青花这个人假清高不愿意让别人帮她,这才跟了上来。 此时只有林青花一个人,还不是任他如何。 林青花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该听何悄悄的,让何悄悄跟她一起来,也不至于落到这幅田地。 “不行,你要先还我钱。”林青花依旧不想妥协。 那些银子是她要给奶奶看病的钱,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银子拿回来。 但李介哪里能在三天内弄到钱,好吃懒惰的他所会的无非就是去赌,借了些银子想去把钱赢回来,结果越欠越多,赌坊的人扬言再不还钱就要断他一条腿。 眼看着李介逼近林青花暗暗寻找着能用的武器,但手边什么也没有,只能死死捏着那颗石子,就在她一筹莫展时,谁知却见李介扑腾一声跪下。 “青儿。”李介哽咽着声音。 “青儿,我现在才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他跪着朝林青花一步一步挪。 林青花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心软,但心底又告暗暗诫自己决不能再被他骗了。 “青儿,你忍心看我被人砍下一条腿吗?” “求你了,把欠条撕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对你。” 李介硬挤出了几滴眼泪,抱着林青花的裙子痛哭流涕,越说越激动,甚至真的因为害怕落下泪来。 林青花最是嘴硬心软,只要他诚心认错,青花一定会原谅他的。 林青花想把脚抽回来,却被他死死抱住抽不开。 “可是……”林青花有些犹豫,轻声道:“那些银子我还要用,你得先还给我。” 李介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先前的痛哭流涕好像只是错觉,他起身指责道:“林青花,你好狠的心,我都变成这样了,你眼里只有银子。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这一番指责让原本想宽限几天的林青花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李介,你自作自受,与我何干。” 李介怒目圆睁,突然从袖子里不知摸出些什么东西,寒光闪到了林青花的眼,竟然是一把匕首,她吓了一跳。 “你、你要做什么?” 李介邪邪一笑,“既然你不想把欠条给我,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说吧他举着匕首就要上前,林青花尖叫一声紧闭双目蹲下身来。 只听一声匕首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李介的惨叫声响起,林青花睁眼,青衫拂起,发梢轻扬,玉簪微微束起半散的头发,一位男子站在她面前,好似天神下凡。 谢知意反手一幅镣铐锁住了李介。 “诸谋杀人者,徒三年。” 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李介跌坐在地,匕首早不知被谢知意踢到哪里了。 李介恶狠狠地瞪着林青花,都是这个女人,要不然他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林姑娘,你没事吧?” 温和的声音传来,林青花抬眸望去,只觉得脸颊发烫,手指修长,白皙的一只手朝她伸来。 林青花将手递给他,被他扶着站起身来,莫名心安。 “你是悄悄的朋友吧。我先送你去她那里。”谢知意面带微笑缓缓道。 “谢大人,是这个女人逼我写下欠条,都是她,你抓她啊……” 谢知意回头面色冰冷,“放肆。” 这个人他决不能轻易留下给何悄悄找麻烦。 李介突然被谢知意的声音吓到,也不敢说话了,临城的小混混们再混也知道谢知意不能惹,据说谢知意可是京城来的,没准儿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谢知意押着李介,护送林青花,转过几条街,待人群渐渐多了起来,林青花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岳阳楼内何悄悄看到林青花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拍了一下脑袋,她差点忘了,今日是要陪林青花去讨债,正要叫上几个伙计时,又见谢知意抬脚也进来了。 身后还跟着被锁着的李介。 李介看到何悄悄等人的一瞬间,再次张牙舞爪道:“谢大人,就是他们逼我写下欠条。” 白胥此时走来乖乖喊了一声“舅舅”。 谢知意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李介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李介:“……”完蛋了。 “这是怎么了?”何悄悄问道。既然惊动了谢知意,估计不是什么小事了。 谢知意上座,白胥立马沏了一杯茶,谢知意抿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将他方才看到的事简单概括了一番。 “所谓欠条是怎么回事?”谢知意问道。 言语轻柔,看向何悄悄的目光十分温和,哪里还有方才对付李介时的冰冷神情。 何悄悄有些不好意思,好像确实是她逼人写的欠条。 将李介骗钱的事情讲了一遍,谢知意皱着眉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日后这种事情你差人来找我,不要将自己卷进去才好。” 他贴心地嘱托道。 何悄悄十分乖巧应了一声。 白胥扯扯嘴角,上次是谁铁着一张脸跟他说你有事不要来找我,我很忙,你自己解决。 他越发怀疑谢知意与何悄悄关系不正当了。 谢知意随意看了一眼林青花的欠条,就将李介带走了,临走前只留下一句他会解决的。 直到青色背影消失林青花才渐渐回过神来,原来那位就是传说中的谢大人,怪不得方才气势了得,又风度翩翩,简直比传闻中还要神上几分。 白胥翻了个白眼,谢知意就贯会欺骗小姑娘。 目光一瞥,楚拂衣正躲在柜台后露出半个脑袋张望,见谢知意走了才敢出来,鬼鬼祟祟,行为莫名其妙,白胥走过去拍了他一下,楚拂衣瞬间一个哆嗦,看清来人是白胥后才放下心来。 “白兄,你吓死我了。” 白胥挑眉,他走那么可怕吗?还是谢知意可怕? 楚拂衣抿着唇,犹豫了半天才问道:“谢大人是你舅舅?” 白胥嗯了一声。 楚拂衣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谢知意让他来岳阳楼打工,原来如此。 等等,白胥姓白?何悄悄姓何? 眼神瞬间惊恐了起来。 该不会是那两个白、何吧。 “怎么了?” “没……”楚拂衣慌里慌张跑开了,他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另一头何悄悄还在安慰惊慌失措没回过神的林青花,手臂上的血液早已经凝固,看着有些惨不忍睹,何悄悄拿出医药箱给她消毒上药,林青花咬着牙也不敢喊出来。 只是愈发觉得委屈。 “让你来找我,就是不听。”何悄悄怒道。 她就知道李介那不是个好东西,这才要与林青花一同去,谁知这家伙居然不听她的。 “那李介拿着你的钱吃喝嫖赌,大张旗鼓养女人,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男人这种东西你就得擦亮眼睛。” “胆小的不能要,莽撞的不能要,懒洋洋的不能要……” 碎碎叨叨的何悄悄仿若一个老太婆。 何悄悄给她上好药朝她的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开始包扎,目光一瞥,正好对上一旁溜神儿的白胥的眼神,后者朝她抛了个眉眼,何悄悄顿时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油嘴滑舌的最不能要!” “但是啊……”她画风一转,继续道:“胆小但诚心待你的可行,莽撞但为你冲在最前面的可行,懒洋洋但武功盖世能保护你的可行,油嘴滑舌但文采飞扬的可行……” “总要有一点好的吧。那个李介,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儿好的。” 说话间何悄悄让二狗下了一碗牛肉面,根根分明的细长面条,撒着葱花香菜,几片薄薄的牛肉片铺满汤面,金色油珠星星点点,香气扑鼻。 林青花挑起一筷子面,正要张嘴,突然觉得鼻头一酸,眼底含着的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落进汤里。 她抹了两把眼泪,心底愈发委屈,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转身一把抱住何悄悄趴在她怀里就开始哭。 何悄悄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着。 泪水打湿了衣襟,牛肉面还冒着热气,自她出生以来就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母,他们留给她的只有一个俗气至顶的名字,自幼与奶奶相依为命,跟那位名义上的父母聚少离多,几乎很少见过,也没有交过什么朋友,人人笑她的名字,笑她林青花想攀高枝儿。 她怨恨为什么自己会拥有一个这样的名字。 从未有人对她这么好,一碗热汤面让她想起了奶奶,这世上只有奶奶会对她好。 “好了好了,面要凉了。”何悄悄柔柔笑道。 林青花离开她的怀抱依旧小声抽搐着,泪水混合着热汤滑进胃里,一片暖洋洋。 林青花很快吃完一碗面,擦干脸边的泪痕问道:“我的名字真的很俗吗?” 何悄悄一挑眉,“自然不俗,烟雨青花,最为难得。你听说过青花瓷吗?” 第32章 林青花一愣,她自是知道的,因为她家祖上就是烧瓷的,她父亲也是极为厉害的烧瓷能匠,青花瓷中最上等的天青色便是要在烟雨天气烧制而成,而且只能是烟雨天气,极为难得。 “所以……”白胥摇着扇子缓步而来,“你父母的意思是:你是世间最难得。”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慢,恍惚间好像看到那一对父母对女儿的盼望与期望,鱼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背井离乡的无奈。 林青花当场怔在原地,唇边反复噙着这句话,原来真的是这个意思吗?你是世间最难得。 她拿着手帕擦擦眼泪,好像多年的心结一下子就解开了。 “何悄悄。”她微抬着下巴,似乎又是那个高傲的林青花。 “我决定了,我也要像你这样开一家店。” 她似乎颇为自信。 何悄悄来了兴致,“那你要开什么店?” “胭脂店。” 想法与何悄悄不谋而合,林青花之前送过她一盒胭脂,粉质细腻,还带着香味儿,质地极好,若是她出来开店一定能大受欢迎。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正巧我旁边就有一家铺子要转让,你不如盘下来?” “啊?”林青花一愣。 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她还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是一时热血。 何悄悄打来了一把算盘,吧嗒吧嗒地开始算账。 盘下那家店一年大概……包括店面的装修、宣传,成本进货…… 算盘的响声让林青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可没那么多钱。 何悄悄终于算完了,林青花看着那个天文数字几乎要晕倒。 这个店面的不错的位置,那人转让也是因为要回老家才降价转让,如果现在租下来绝对不亏,店面不算特别大,但是林青花一个人的话完全够了,等一会再招一个小伙计,前景很不错。 “我、我没那么多钱。”林青花绞着手帕吞吞吐吐道。 “这个不是事儿。” 何悄悄打了个响指,白胥秒懂,立刻去柜台拿来一个荷包,何悄悄早就眼馋那个店了,银子是备好了,但是租下来又不知做些什么,所以才迟迟没有下手。 “这……”林青花看着那一袋子银两。 “算是咱俩合资,我出钱你出胭脂,后期分成,如何?” 两个女孩子一拍即合,何悄悄当场开始盘算资金的利用。 林青花不只会做胭脂,对于美容养颜有着大研究,为了向何悄悄展示她的手艺,她当场拍板决定要给何悄悄化个妆。 何悄悄平日里不爱化妆,最主要的还是手残,所以上妆的东西是买了不少,但几乎没怎么用过。 当林青花看到她那一堆东西时抽了抽嘴角,十分嫌弃地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这都是些什么? 何悄悄耸耸肩,她也不知道自己都买了些啥,就是心血来潮想试试上妆,便买了些东西,试完发现自己手残,便堆积起来。 林青花挑挑拣拣了半天才选出些能用的东西。 “坐好。” 林青花拿着刷子,仔细端详何悄悄的脸,十分清雅,不适合浓妆艳抹,淡妆最为合适。 算账的白胥视线时不时望过来,他很好奇林青花能化成什么样子,一想到何悄悄腮红打的像猴屁股一样红,脸唰地白比围墙,他就一哆嗦,干脆不要看去,又好奇仰着脖子想瞧瞧。 林青花的手特别巧,从白胥这个视角看去,何悄悄乖乖坐着,倒是难得的安静,他撇了撇嘴,鬼灵精怪的丫头。 林青花一脸严肃地端详着何悄悄的脸,时不时涂涂抹抹地。 期间何悄悄一直想拿着铜镜照一照,被林青花恶狠狠地拒绝,一巴掌拍向了她的爪子,何悄悄讪讪一笑。 “不许眨眼。” “抬头。” “闭眼。” “别乱动。” 林青花简直要被何悄悄气死,这么乱动怎么化…… 好不容易化完,何悄悄第一时间拿起了小镜子,照来照去,好像什么也没化,但又好像化了些什么,整个人都变精致了,她感觉自己现在就能去走红毯,争芳斗艳了。 “老白。”她高喊一声,缓缓转过身来,手上一面小扇子挡着自己的脸。 白胥托着脑袋,“快让我瞧瞧。” 扇子缓缓放下,清雅而不清淡,美丽而不艳丽,脸还是那张脸,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白胥直愣愣地看着她,只感觉心底扑腾扑腾地跳,脸颊一阵发烫。 良久他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故意道:“不好看,快卸了。” 这么好看怎么能让别人看到。 何悄悄啊了一声,又拿起小镜子,她觉得很好看啊,一定是白胥瞎了,毫无审美的王八蛋。 “太好看了,你手艺绝了。”何悄悄不由得夸赞道。 林青花的手艺加上她何悄悄的经营策略决绝对暴富。 何悄悄特意带着妆在酒楼内溜达了一圈,其他几个伙计看到后一脸惊讶刚开始不习惯看着看着就习惯了。 “老大,你今天真好看。”裴老虎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形容词,憨憨地只会夸好看。 “对对对,真好看。”陈二狗更是没有半点墨水,完全附和上家。 “嗯,好看。”楚某人更是敷衍。 岳阳楼除了五人外,另外又招了几个小跑堂的,毕竟生意日渐红火,几个伙计实在是不够用。那几个小伙计简直要看直了眼。 何悄悄哼了一声,十分满意,其他吃饭的客人见她走过刮过一阵香风,纷纷转过头来,暗道今日这何掌柜好似比平时更美了些许。 见那些客人的眼睛恨不得一个个贴在何悄悄身上,白胥气得直咬牙。 “以后请叫我风姿绰约何掌柜。”何悄悄靠在柜台前朝白胥眨了下眼睛,抛一个眉眼,对方一阵腿软。 白胥也摇着扇子紧接着道:“那以后请叫我风流倜傥白才子。” “白大才子。”何悄悄立马拱手恭维道。 “何大美人。” 一阵商业互吹,二人彩虹屁简直要上天。 一旁的林青花白眼也简直要翻上了天,果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我先走了,回去多做几盒,拿来给你瞧瞧。” 林青花看不得这腻歪的场景,干脆起身要走,回去准备一下胭脂铺的事情。 等林青花走了,何悄悄更是要起飞,带着脸上的妆美的很,非要上街去转一转,一逛便逛到了天黑,白胥大包小包的压得喘不过气来。 到了晚上何悄悄犯了难,到底要不要卸妆,她坐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实在是舍不得,但是不卸妆对皮肤不好,一时之间恨不得把妆焊在脸上,做一个半永久。 最后纠结半天她还是打了清水,把妆卸了,今日林青花化妆时她也看到了些,觉得似乎也没那么难,明早儿她自己画一个便好了。 然而清早当她拿起化妆刷时恨不得砍了自己的手,怎么这化妆刷在林青花手里就十分听话,在她手里就各种抖,画的四不像,何悄悄在屋里闷了许久也没化出个满意的妆,最终是决定卸掉。 白胥见她久久不出来有些担忧,而林青花也一大早拎着想箱子过来了,决意要给何悄悄展示一下。 “悄悄?”白胥敲敲门,见屋内没人回应,心底一阵焦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悄悄。” 他继续大声拍着房门,最后干脆去撞门,撞门的一瞬间门开了,但是白胥收不住力,直接向里倒去,他倒吸一口冷气,何悄悄也呆住了,眼睁睁看着白胥直接撞在她身上,二人纷纷倒地。 坚硬的石板疼得何悄悄直呲牙,一巴掌扇到白胥身上,白胥直接被她打蒙了。 “何悄悄!我好心救你。”白胥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咬牙切齿道。 还没骂完就看到了何悄悄脸上没卸完的妆,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忒吓人了,得亏是白天。紧接着捧腹大笑,“何悄悄,你今日的妆化的挺好看。” “真的吗?真的吗?”何悄悄信以为真,又跑回去照了照,越看越好看,居然真的跑了出去。 “真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说的就是你。” 白胥在后面憋笑憋的难受。 果然,何悄悄一入大堂顿时收到了一大波目光,客人们望了她一眼,干呕一声,顿时不想吃饭了。 林青花正在摆弄她的小箱子,看到何悄悄跑出来忍不住捂脸,谁给她的自信让她这么跑出来吓人的。 谁知何悄悄还跑到林青花面前显摆,“好看吗?” 她转了个圈,捧着脸,眨巴眨巴眼睛。 林青花强忍着怒火,“你快去把脸洗了。” “不好看吗?”何悄悄撇撇嘴。 一回头就见白胥扶着楼梯哈哈大笑,顿时明白,这家伙果然是没什么审美能力。瞪了他一眼,麻溜儿地去洗脸了。 林青花打开她的瓶瓶罐罐,用一只木质小浅勺子从里面挖了一小块白色泥状物体涂到何悄悄脸上,一勺一勺抹匀,露出两只眼睛和鼻孔嘴巴,整张脸涂满。 白胥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是要去唱白脸?” 林青花淡淡道:“这是我新研制的,让你的脸水嫩。” 何悄悄照着镜子,感觉自己话都不敢说了,生怕那些东西进了嘴里。 “伸手。” 林青花又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一些红色的小棉球,林青花用镊子夹出一粒敷到何悄悄的手指甲上,又用布包住。 “这系什么?”何悄悄艰难地张口问道,舌头似乎都打结说不清楚了。 “蔻丹。” 何悄悄恍然大悟,原来是指甲油啊,不过她现在手指甲都被包着,这红色染到布上,看到倒像是手指头被人夹了受伤包扎一般。 林青花几乎给何悄悄做了一全套指甲,指甲做的差不多了,脸上的东西也可以洗掉了。 正当何悄悄要去洗脸时,楼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 “小丫头,我把你未来的夫君们都带来了。” 第33章 何悄悄定睛望去,门口踏出一位老先生,正是那日跑掉的老先生,此时他不止自己来了,身后还跟着一队白白净净、书生模样的男子。 老先生人未至,声先到,待他抬脚进来时差点看到何悄悄带着那一脸白呲牙一笑,顿时脚下一绊,幸好身旁一个学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小丫头,你的脸是怎么了?”老先生惊奇地问道。 莫非几日不见就毁容了?连手指头都被人打了? 何悄悄顿时有些尴尬,若是老先生一个人倒也罢了,但是他身后跟着一串儿人,高矮胖瘦,什么类型都有。 “我、我先去洗把脸。” 说罢何悄悄落荒而逃。 而在她收拾脸的过程中,白胥已经在暗暗打量那一堆学生中最年长的,那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正与秦子由给他的画像一模一样,莫非这中年男子才是鸿儒先生? 白胥这般想着,而鸿儒先生也开始仔细端详这岳阳楼内的红柱金字,龙飞凤舞的大字潇洒飘逸,一股超然脱世之风油然而生,更别提这诗句字里间的脱俗实在是妙,此等诗句居然刻在一家酒楼之中。 “敢问,这诗是何人所做?” 白胥正拿出了画像暗暗对比,闻言答道:“是一位过路的范先生。” 鸿儒先生来了兴致,“这位范先生是何许人也?实乃大家。” “不认得,过路人,留了诗便走了。” 何悄悄早在用这诗句之初便与众人说好了说辞,问什么都是不知道不认识,问谁就是范先生。 鸿儒先生轻叹一声,言语间尽是惋惜,其他几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瞥向那金灿灿的大字,尽是赞叹。 “这诗虽然不是他作的,但这字是白小子写的,尔等楷模。”老先生捋着胡须,似乎有些骄傲。 众书生连连拱手拜道:“老师所言甚是。” 白胥一挑眉,没想到这一群人都是老先生的学生,这么说来,莫非鸿儒先生也是…… 不对,这鸿儒先生与老先生模样相似,看年纪或许是父子。 既是父子,也是师生。 说话间何悄悄已经收拾好了走出来,几缕发丝被打湿黏在脸颊上,她随手撩了撩头发,如清水芙蓉,几个年轻的书生看直了眼。 白胥冷哼一声,看什么看,再看也是他白胥的未婚妻。 “小丫头,你可算出来了。”老先生颇为喜欢这个真性情、手艺又好的丫头,连忙将自己身后一个面容还算不错的年轻男子拉了出来。 “快看看,都是我的学生,有没有喜欢的。” 何悄悄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这老先生为了白吃她做的饭,还真把自己的亲学生们都拉了过来。 她摸摸下巴,“感觉有点腼腆,我喜欢健谈的。” 那书生是有些腼腆,垂着头脸颊微红,闻言有些失望,看向老先生。 老先生把他拉开,又换了一位。 “太健谈了,我喜欢正经一点儿的。” “太正经了,我喜欢风趣些的。” “太风趣了,我喜欢儒雅的。” “太儒雅了,能不能……” 何悄悄一顿挑剔,叫那些对她有些想法的书生们一个个地散了心思,心底忍不住一阵失落。 老先生还要再换一位,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身旁那几个被何悄悄挑剔过的人乖乖站成一排。 “还有大师兄……”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老先生眼神一亮,目光看向正在欣赏那红柱诗句的鸿儒先生,鸿儒先生感受到那一道道炽热的目光简直哭笑不得。 “父亲,儿已娶妻。” 老先生轻叹一声,“算了,你不配。” 目光又扫视到那站好的一排人,挨个儿地骂了一句没出息,何悄悄居然一个也看不上。 何悄悄收到那一波幽怨的目光,也是哭笑不得,她还没想成亲呢,就只能挑剔一番了。 “要不……改日老夫把孙子带来……” 何悄悄:“……” 老先生似乎不甘心,既然他的六个学生何悄悄看不上,那他就再收一个学生。 视线扫向岳阳楼内,一些客人正在看戏,老先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些人长得还没他那六个学生好看呢。 突然视线停在正在看热闹的某人身上。 “白小子,你过来。” 白胥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这关他什么事。总不能要给他说媳妇儿吧。 感觉这老先生也不是干不出来。 “白小子,老夫要收你做我的第七个学生。” 白胥扯了扯嘴角,这老先生看着不太正经的模样,不知能教出个什么学生。 “老夫镜渊……” 扑腾,白胥当场就跪了。 “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白胥说得飞快,生怕这老先生改口。 镜渊先生,天下儒生之师。 这天下儒生都想拜入门下的先生,但镜渊先生年纪大了,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也很久不曾收徒了,所以渐渐的世人便只知鸿儒不知镜渊。不仅如此,此人还极为挑剔,多少人遍寻踪迹、三顾茅庐,都被赶了出来。 若说鸿儒先生已经算是求而不得,那拜入镜渊先生门下简直是堪比登天。 何悄悄简直惊呆了,这老先生居然能让白胥这王八蛋跪了,厉害了。 “好好好。”镜渊先生大喊三个好字,直接把白胥按在何悄悄对面,“快看看他怎么样?” 何悄悄:“……” “他综合了以上所有人的缺点,最不能嫁。” “不会啊。”镜渊先生不甘心,继续夸道:“你与他相识已久,知根知底最佳,而且你看他长得也算是……像个人吧。” 白胥抽了抽嘴角,什么叫像个人,突然就开始怀疑这老先生是不是拿着镜渊先生的名头招摇撞骗呢。不过鸿儒先生在那里站着呢,倒也骗不得人。 “再看他文采出众,等来年科考他中了状元,你就是状元夫人了。” 镜渊先生卖力夸赞着白胥,白胥似笑非笑拄着脑袋看着何悄悄,贱兮兮的样子让何悄悄想抽他。 “老师放心,家父与何家叔父已交换庚帖,她是板上钉钉的白夫人。” 镜渊先生闻言更开心了,大喊三个好字。 何悄悄气得咬牙切齿,正巧楚拂衣路过,她抄起楚拂衣手里的扫帚朝白胥打去,白胥见状不好,连忙跑去。 镜渊先生乐呵呵地捋着胡子,“看他们感情多好。” 旁边的鸿儒先生依旧在端详红柱上的金字,边欣赏边赞叹,恨不得把柱子带回家。 看那字体愈发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单凭这一手字他也想收白胥为徒,但既然父亲抢先,做自己的师弟也是极好的。 自那日镜渊先生回了家以后便开始各种挑剔,先是家中厨子的菜做的不及什么何姑娘,紧接着那些小师弟们的文章也开始被挑剔,字字句句不及白小子,搞得怨声载道,又敢怒不敢言,有的扬言要去寻那口中的白小子。 直到镜渊先生随手拿出了一张白小子的文章,那群学生们才住了嘴,各个心服口服,更是恨不得见一见这位白小子。 鸿儒先生至今还记得,那般文采几个师弟一个比不上,难怪父亲挑剔。 他目光落到了旁边打着哈欠懒洋洋扫地的一个伙计身上,看那伙计似乎也不一般,果真是有趣的地方,怪不得父亲不愿回家。 …… 为了招待镜渊先生以及那一圈儿学生们,何悄悄特意吩咐二狗多做了几个拿手菜,众人吃得十分尽兴,怪不得老师留恋此处不愿归家,实在是从未吃过如此味美的菜肴。 饭后的一道甜点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糯米搓成的小团子,看着像是汤圆,却又不同于汤圆,吃到嘴里糯糯的,汤品又甜又香,一股子酒香充斥着喉咙,醇香又不醉人,着实好吃。 席间镜渊先生说起了鸿儒先生创办的书院的事情,书院就在临城,离岳阳楼也不算远,便想邀请白胥也过去学习。 “只是不知你是否有意科考?”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众人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向白胥,他们也想拥有一个白胥这样的师弟,这样师门便日益壮大。如果白胥是他们师弟的话他们作为师兄来与师弟探讨,便不得不来这岳阳楼坐上一坐,口中酒酿圆子的味道似乎依旧留存。 而对于何悄悄几人来说,意味着白胥将会离开岳阳楼。 其实大家心底也清楚白胥是一定会去京城赶考的,只是这还是第一次被提到明面上来,楚拂衣几人看向何悄悄。 何悄悄面色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十分高兴。 “好事啊,快答应。你的账房位子可以让楚楚来,他这几日做的也挺好。” 白胥也有些犹豫,但他来临城一是为了逃婚,二便是为了科考,这几日晚上被谢知意教训也都是为了最终的科考,他还是答应了。 几人约定等他放了学便再回来,继续做他的账房,待他去上课,便由楚拂衣替他的位置。 招待客人的晚宴居然成了送别宴。 何悄悄开了一坛好酒,一群弟子喝的脸颊生晕,一个个地去找白胥敬酒,恭贺他们终于又有了一位小师弟。 鸿儒先生倒是反过来敬了何悄悄一杯,何悄悄自打知道这二位身份后那是战战兢兢,此时更是受宠若惊。 “多谢何姑娘救了家父,鸿儒在此谢过。” “不敢当不敢当。”何悄悄战战兢兢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何姑娘秀外慧中,难怪得家父另眼相待。听说这诗词是一位范先生所作,不知何姑娘是否可以引荐一二?” 何悄悄珊哂笑道:“怕是不能,范先生只是游人,我也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那可有他的画像?”鸿儒不依不饶,一心想要问出范先生的下落。 “没有……” 鸿儒先生有些失望,他对于这位范先生是实在敬仰,那些诗词每读一遍便有不同的心境。 镜渊见状道:“何必去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开怀豁达,这不正是范先生所要告诫,你一向为外物所累。” 鸿儒苦笑道:“父亲所言甚是。” 他活了近四十年却还是看不透这世俗,一直以来背负盛名,事事受人牵制,近年来他已经努力去避世,却还是躲不过。 众人谈笑有度,席间轻快无比,连林青花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乐时光,期间居然还有人来问她姓名,倒是叫她哭笑不得。 尾末何悄悄有些醉了,晕晕乎乎昏睡过去,众人散场,林青花要扶她回去,白胥直接接过何悄悄的肩膀,自己将她扶到了后院。 林青花帮忙让何悄悄躺好,替她拖了鞋袜,放好被褥。 “你去京城她怎么办?” 白胥闻言抬眸,“我会带她一起去。” “她不喜欢京城。”林青花笃定道。 “我知道。我自有打算。” 林青花也不好再问下去,她看得出来这俩人心里都有想法,只是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一个假装不在意,嚷嚷着要退婚;一个故意闹腾,打着哈哈坚决不退婚。 月上中天,晚风轻拂,白胥一个人走在路边月光在他身上洒下银辉,影子拉的老长,他不止一遍地想过此事,但他想不通。 他是一定要上京的,可悄悄不喜欢京城。 回谢府的那条路好似很长,又好似很短,不等他想个所以然来,谢府的门口已经近在眼前。罢了,改日再想吧。 谢知意正在书房等着他,白胥同谢知意说了镜渊先生与书院的事情,隐去了他心底的纠结,谢知意淡淡嗯了一声。 也好,白胥拜镜渊先生为师自然极好,这样等他上京后也有人看管他。 “你今日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谢知意很快便发现白胥一直在走神,有些生气。科举在即,他竟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罢了,今日好生休息,明日再来。” 谁都会有烦心之事,谢知意表示理解,白胥走后,他站在窗前,月色明亮,圆如玉盘,一如当年他在父母门前长跪不起求娶元如之那晚。 也是这般月色皎洁,撩动少年的心,叫人失了魂魄。 第34章 天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临城的街头渐渐多了些身影,小摊支了起来,小贩们开始走街串巷吆喝,糖葫芦、胡饼、芝麻糕……街角的岳阳楼的也开了大门。 转进楼内,一位青衫姑娘正坐在桌角前低眉认真,双腿上放着正在缝制的白色包,手中丝线正在包间穿来穿去,最后牙齿咬断白线,打了个结。 收起针线包,她将腿间的白包抖落起来,阳光下青色的荷花绣在边上,煞是好看,长长的肩带耷拉下来,这是一个斜跨包,她十分满意。 “快看看,好看吗?”何悄悄把包拍到白胥面前,亮晶晶地看着他。 白胥将包展开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针脚大的能塞进一只蚂蚁,不规则的剪裁也看不出是个几边形的,尤其是边上那一摊绿色的也不知是绣了个什么。 “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包。”他露出一个死亡微笑。 随后将包挎在腰间摆动着,这是何悄悄送他的入学礼物,正好可以放一些书本,放些别的东西也方便。 何悄悄露出两排大牙,没想到她第一次缝制东西就能做的这么好,绣的那朵花简直是栩栩如生,她果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好啦,时辰不早了,你快去吧。” 何悄悄摆摆手,叫来了楚拂衣接了白胥的班。自己转到后厨不知要做些什么东西。 白胥转出了酒楼,照着镜渊先生给的地址,终于寻到了一处古朴破旧的古宅,他站在门口,一遍遍对照纸条上的内容,最后不得不接受,眼前这个荒凉凄凉的地方就是镜渊先生所提到的书院。 带着满腹疑惑,他整理了衣衫,上前轻轻扣动门环。 吱呀一声响,一个男人走出来,眼神微眯,望了白胥一眼,似乎了然般点了点头,一把把他拽进来,白胥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拽了一个踉跄。 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该不会是进了贼窝吧,哪有书院办成这样的,连个守门的都像是做贼心虚。 进来的一瞬间宅院内的景象才渐渐入了他的眼,高山流水,花香彩蝶,几位穿着浅色衣衫的学生正在院子里。 “小心!”一道紧张的声音传来,白胥连忙歪头一躲。 一支箭矢直接穿过他的发梢钉在了门上,箭尾微微颤颤发出嗡鸣声,那射箭的学生一脸抱歉,匆匆跑来,取下那支箭,抬起袖子擦拭一遍,看着十分宝贝那支箭,叹息道:“幸好白兄你没伤了我的箭。” 白胥:“……” 放眼望去,不远处假山周边湖畔静谧,有三两学子正对坐手谈,一人吊儿郎当,一直在抖腿,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对面一人正襟端坐,眉宇紧紧皱起,手中捏着一枚白子,正暗暗思索下在何处,围观的人捏了一把汗,有的人甚至忍不住要去提醒,被旁边人蜡烛。 向东而去,一阵叫好声,投壶射艺,稳稳落中,方才险些射到白胥的那支箭便是出自此处,还有一人弯腰射箭,目标正在白胥身旁的靶子处,吓得他急忙离开。 还未走两步便听到了摇头叹息声,有一人端坐石桌前,手臂伸出,面色紧张,另一人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指尖搭在那人手腕处,良久发出一声叹息,对面人一阵慌乱。 “梁兄,你这是熬夜伤肝,待我开上一幅,叫你药到病除。” 若说着算是正常,毕竟是术业有专攻,白胥还算能接受,然而转过一条长廊他当场石化。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速现行。” 一道被火烧了半张的符纸陡然出现在他面前,一边打着旋儿落下,剩余的符纸渐渐化为了灰烬,一个黄袍道士,手持一把桃木剑。 “兄台,我观你印堂发黑,必有大灾啊。” “只要一两银子,本道长便予你化解之法。” “告辞。” 白胥转身便走,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镜渊先生和鸿儒先生不知在哪里,也没个领路人,他就到处瞎转悠。 一路上见了玩鞭炮炸林子的,见了给人算姻缘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也见了自己炼制丹药服下之后脸都绿了,掐着嗓子叫大夫的。 白胥撇撇嘴,大概是群魔乱舞吧。 赚了一圈他脚都累了,好歹才见了个熟人,是那日镜渊先生带来的几位学生之一。 “白兄?你怎么现在才来?” 来人叫张之翰,见了白胥很是惊讶,他便是被何悄悄说太过于风趣幽默的那位,性子欢脱,见谁都能称兄道弟。 “张兄,这都是怎么回事?”白胥哭笑不得将一路所见解释给他。 张之翰闻言朗声大笑,拍了拍白胥的肩膀,“傻了吧,咱们书院就是这般。” 经他介绍白胥才知道方才见的前院的那些弟子都是鸿儒先生的弟子,镜渊与鸿儒虽为父子,但二人其实主张不同。 镜渊先生心思活络,主张自由论,认为学生不可死读书,更不可只育书。 于是大肆开展各种活动,任由他们挖掘自身潜质,百花齐放,在读经论道的同时亦能够寻到自身所喜好。 白胥听闻点了点头,倒是有几分道理,若是死读书不懂变通,怕是行不通的。 而鸿儒先生一本正经,主张学问严肃论,认为做学问当严格静心,如此疯闹影响心境,耽搁学业。 好像也非常正确,读书不静心,便会懒散,心有旁骛。 二人因此争执多年,谁也无法说服谁。好像谁都有理,又好像谁都有错,好在学术上的不同主张并未影响父子之间的感情。 所谓学术,终究都是殊途同归。 于是二人便约定,上午按照鸿儒先生的想法静心做学问,好好学文章,下午便照着镜渊先生的方式由学生们自由活动,完全放养式管理。 据张之翰所说下午时间镜渊先生只是偶尔过来授课,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弟子们自由活动,或者去前院蹭蹭课,或者自行谈论见闻,又或者出世游历。 白胥长长地哦了一声,表示赞同。 竹影青葱,交谈甚欢,白胥这才知道鸿儒与镜渊二人因名气所累想要隐世,但又一生致力于教学,不想荒废一身学问,便选在了这幽居的宅子,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所以书院内学生不多,但每一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仅学问做的好,更是内外兼修。 有的人武艺超群,有的人善于骑射,有的人醉心医学,有的人是道家传人,有的人写得一手妙字…… 穿过竹林,步入一处篱笆小院,白胥这才见到了那二位先生,此时他们正就一处问题探讨,见白胥进来,直接招他进来,白胥被迫夹在两位先生中间打太极。 另一头何悄悄从后厨里端出几盘点心,粉色娇嫩,做成了莲花状,瓣瓣花开,好似活了过来一般。 除了九品莲酥,还有翡翠茶糕、素玉饼…… 她将这些糕点挨个儿摆在盘子里,拿出一个红漆食盒,小心翼翼放进去,盖好盖子。 “我走啦。” 她高喊一声打了个招呼,跨上食盒,整理了一番衣衫,朝外踏去。 一路出了城外,天气渐渐开始转凉,青色衣裙翩翩,发梢微微用玉簪挽起,半散下来的青丝随风清扬,她面带微笑,捏着手中的食盒。 朝这个方向的人不少,今日是阴历十五,正是个好日子。 不少眼尖的人看见了何悄悄朝她打了几个招呼,何悄悄一一回应,碰见话多的还能唠唠嗑。 突然何悄悄再人流中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大人。”何悄悄抬高手臂招了招手。 前方人一回头,正是谢知意,谢知意颔首微笑,何悄悄连忙凑上去与他同行。 “谢大人,你也去佛山吗?” 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的,只有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人多一些,都是为了上佛山朝拜万佛,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家家平安。 果然谢知意颔首道了一句“对”。 二人这般并肩坐着,身旁有人匆匆而过,小孩子奔跑者十分热闹,耳边传来旁人的聊天声。 突然谢知意开口问道:“何姑娘是想求些什么?”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何悄悄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就祈求岁岁平安。” “但愿临城无灾无难,也希望我爹身体康健。” 何老爹…… 谢知意脑中浮现出那两个蹭吃蹭喝赶不走狂徒无赖,弯唇笑笑,“他身体很好。” 自打两个老头来了之后谢府日常鸡飞狗跳,好在白日里他去府衙,不在谢府,要不然早晚被气死。 但愿他的好姐姐尽快从江南回来。 而此时身在江南某处宅子的谢南风正打了个喷嚏,凉亭内石桌旁几个小姐妹正围坐打牌,谢南风拱拱鼻子,谁在背后骂她。 “快,洗牌洗牌,老娘要翻盘。” 玉手搅动麻将哗啦啦地响。 何悄悄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笑笑,借他吉言,过几日她也打算回家看看老爹,顺便接他过来住。 “那谢大人要求什么呢?”何悄悄有些好奇,在她看来谢知意神通广大,神态从容,好似天神,绝非一般人。 “我去探望一位故人。” 佛山在俩人的唠嗑中很快就到了,何悄悄紧了紧手臂处的食盒,谢知意本来要帮她提,被她拒绝了,说什么显得没有诚意。 盒子里的点心是她蒸了好久的,牛奶鸡蛋一概没敢用,纯纯的素食点心,但味道绝对也差不了。 佛山地高,台阶不少,何悄悄拄着一根路边随手捡来的棍子。 听说佛山原本是荒山,后来十六年前有一个大将军归乡隐居,路过此地,为了给女儿祈福,便建了这么一座寺庙,说起来正好是何悄悄出生那年所建立。经过十六年的演化,佛山渐渐香火鼎盛。 先前雪灾时佛山也收留了不少外来逃灾的百姓,因此这会儿雪灾过后不少人也来还愿。 好不容易登上佛山何悄悄立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眼前的寺庙说不得金碧辉煌,也算不得破旧,普普通通一家庙宇,却觉得心境顿时纯净,佛钟深厚,何悄悄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净化了。 庙门处立着几块石碑,何悄悄凑近瞧了瞧没看懂。 进入庙堂,万佛金像,她将糕点一一摆在佛前,点燃香柱,虔诚跪下。 愿一切安好…… 愿白胥顺利中举得偿所愿,愿林青花觅得良人白首不离…… 檀香袅袅,好似顺着她的心愿飘向天际说与佛祖听,耳边传来清脆的木鱼声,与小沙弥念经的佛声,她缓缓起身,正要出堂门时见一老和尚在她身旁立定。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何悄悄也立马回礼。 “姑娘心善,命有福报。”老和尚缓缓道。 何悄悄莞尔,弯腰恭敬道:“多谢大师。” 第35章 出了堂门,何悄悄又挨个给各路佛祖神仙上了香,虔诚恭敬。 移步后山,后山有一颗百年老树,如今正是枝繁叶茂,树干粗的十几个成年人团团抱起怕是都不够。 参天大树上挂满红绸,红绸上多缀有金色小铃铛,随风清铃铃地响,红绸上有小小金字,写了美好的祝愿,何悄悄笑笑朝前走去。 刚走一步脚下一个不稳当,她倒吸一口冷气,脚脚脚……扭到了。 此时的佛山寺外几位白衣裳的年轻人正对着碑上的佛语细声轻语。 “这碑上的字看着倒与白兄的字有些相仿。”一名学子看着碑上的字恍然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恍然大悟,顿时觉得这碑上的文字似乎与白胥的文字实在是相似,仿若出于一家之手。 “白兄,你这一手字可不多见,是何人所授啊?” 白胥一瘸一拐地挪过去认真地观察着碑上的文字,淡淡道:“不过是幼时受家父启蒙,字由家父所授。” “敢问白前辈是何方人物?竟这般厉害。” “一位落榜秀才罢了。”白胥哈哈大笑,他爹贯会唬人,营造出世外高人的形象,其实就是个落榜秀才外加骗人的江湖术士罢了。 众人闻言还是有些不信,不过既然白胥都说了也不好再问,纷纷转而讨论那碑上的内容。 听闻佛山寺庙有几座经碑,上面的文字经法甚是奇妙,于是在白胥忽悠完二位先生后便被邀请来一起拜访佛山。也顺便在这好日子为来年科举祈福。 “果真奇妙,后山还有一处,不如我等去后山转转。” 一行人连道一声好字,纷纷朝着后山处行去。 但见黄昏余晖,好似佛光普照大地,青衫少女坐在石凳前正在揉自己的脚,旁边放着一盒红漆食盒,低眸时眉眼间尽是温柔。 白胥怔在原地,原来何悄悄安静下来是这般模样,没了平日的张牙舞爪,余晖落在清秀的脸庞上,一行人险些看呆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是谁念了这么一句诗。 白胥回过神来时抬眼望去,竟有一两人已经大着胆子迈步要去找何悄悄了,这两人是鸿儒先生的弟子,自然没见过何悄悄。 白胥瞬间炸毛,大步过去一手一个将他们两个拎走。 何悄悄听见动静抬头正好瞧见白胥呲牙一笑,瞬间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上学去了吗?” “对啊。”白胥拖着脚步自顾自地坐在她旁边,眼尖地看见食盒里的半盘子糕点,那点心精致小巧,看着就十分想吃,正要下手去拿,一只手直接打在他手上,白胥嗷叫一声。 “就知道吃。”何悄悄白了他一眼。 “你该不会是逃学出来的吧。” 白胥连忙将糕点塞入口中,甜而不腻,松软无比,唇齿留香,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况且还长得这般好看,让人有些不舍得吃,恨不得拿来供着。 “当然不是。”白胥嘴里鼓鼓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几位同窗。 那几位见何悄悄看过了立马正经起来,各个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那两位险些来搭话的二位,经其他几人解释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位美丽的姑娘竟是白胥的未婚妻。 何悄悄立马颔首回礼,端起盘子,便要请众人吃点心。众人连忙摆摆手,不太好意思凑过去,但一股独属于糕点的甜腻香气飘进鼻翼,不少人吞了吞口水,手有些不受控制。 那九品莲花酥实在精致可爱,终于一人手中捧了一块,白胥撇撇嘴拿起最后一块,都是那群家伙和他抢吃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好意思第一个下手吃,这般美好的糕点就该在佛前供着,由天上的神仙品食,而不是在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手中。 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诱惑,张口轻咬了一口,酥酥脆脆,又香又甜,他眼神一亮,连忙又咬了一口,众人见他吃得开心,也不再矜持,纷纷开始品尝点心。 何悄悄笑笑,“我家就在岳阳楼,大家喜欢常来玩儿,我做给大家吃。” “好啊好啊。”欢脱些的直接应下。 正经些也连连道谢,承诺定要拜访。 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想问时间了。 早听闻岳阳楼与何掌柜的名声,一直有心拜访,只是没得空,这会儿碰上了恨不得当即前往岳阳楼好一品那传说中的美食。 白胥咬牙,这些个读书人平日里看着一个比一个正经,这会儿心思一个比一个飘逸,谁知道他们看上的是点心,还是做点心的老板娘。 是得整治一番这群人活络的心思,一天到晚溜鸡逗狗不干正事,这样下去怎么参加科考,白胥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可怜的学子们尚未感知到周边阴风阵阵,只觉得何悄悄人美心善,丝毫没有未知危险的察觉。 “快些回吧,再晚归先生就要责罚了。”白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虽说下午几乎是镜渊先生的授课时间,但为了防止孩子们玩疯,鸿儒先生会在傍晚放学前做一下总结抽查之类的工作,所有人在此之前必须归位。 众人这才察觉如今夕阳西下,正巧寺庙钟声响起,沉重肃穆,薄云晚霞,晚风渐渐吹起,身后树梢轻扬,红绸随风飘荡,好像在像谁招手。 众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少年们欢欢笑笑打趣了一番,告别了白胥与何悄悄。 那位擅长算卦的少年突然回头朝白胥眨了眨眼睛,“白兄,我掐指一算,今夜有雨,记得早归。” 待其他人走后白胥才淡淡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毕竟暮鼓晚霞,人影逐渐稀少,佛山地偏,一个女孩子回家也是不安全。 额——何悄悄沉默了。 “你猜我为啥走不了?” 白胥一脸问号。 如果不是挂红绳许愿时崴了脚摔了腿,谁想坐在树下喂蚊子?真当那落日余晖、绿树红绳、青梅竹马的场景很好看吗? 白胥:“……” “你倒是比我还倒霉,我上山时也摔了一跤,差一点竹刺就刺进骨头了。” 说着他撩起小腿,果见一大片绷带缠着。 怪不得这家伙进来时一瘸一拐的,日常性的平地摔跤、喝水塞牙也就眼前这位了。 “还疼吗?能走吗?”白胥问道,眼神紧盯着裙摆下藏着的那只青色绣花鞋,粉嫩的莲花做边,倒是挺好看,晚霞移到了少年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 何悄悄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一步都疼,好似牵扯着骨头一般,生疼。所以她才在这里坐着缓一缓。 白胥抬头望望天,那位算卦的少年虽然看着不太像个正经人,但卦卦准确,这天色好似比之之前有些阴沉,乌云取代了晚霞。 他缓缓蹲下身来,指了指自己的背,“上来。” “我不。”何悄悄别过脸去,被人瞧见了多丢人呐。 白胥更不乐意了,“小爷我屈尊降贵来背你,你倒是不乐意了。” “我可是堂堂未来的状元郎。”他微抬下巴傲娇道。 何悄悄撇撇嘴,这个臭屁精,“你就是小王爷都不行,太丢脸了,而且你的伤……”白胥的伤并不比她的轻,看那绷带上殷着血迹,想来也是挺严重的。 “我的伤无碍,你快些……” 如今虽是傍晚,但来来往往的依旧有些人影,几乎都是临城的百姓,还有不少人认得他们,更有好事者一脸八卦的看过来,要是被人看到白胥背着她回去,她的一世英名啊…… “上来吧,你是我未婚妻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他们又不知道。” “放心,他们都知道。全城都知道你是我白大才子的未婚妻。” 何悄悄:“……” 她一把揪起白胥的耳朵,怒道:“我就知道你憋着坏呢。” 这么嚷嚷地全城都知道,她还怎么退婚。 岂不是要被全城指责她何悄悄是渣女。 白胥被她揪着嗷嗷叫,听见声响,不少人看过来,何悄悄连忙住了手。 “要下雨了,你这么坐下去,可要在这里过夜了。” “我……”何悄悄揪着衣角,也不是不能让白胥背她,就是想再等等,等人走没了。 忽然晚霞散尽,乌云密集,狂风取代了晚风,沙石飞走,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伴随着无言上的清铃,无一不在预示着接下来的大雨。 何悄悄突然有些后悔,这下子估计要淋在路上了,白胥无奈地耸耸肩,“上来吧。” 何悄悄咬咬牙还是爬上去了,白胥让她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他手抓紧何悄悄的衣裙,防止她掉下去。 正要走时,只听一声,“阿弥陀佛”。 何悄悄几乎将头埋进白胥脖颈间,这太丢脸了。 “天色阴沉,这把伞便赠予施主。”灰色袈裟的是一位中年和尚,将伞递给了他们,面带微笑。 “多谢师父。”白胥道谢,何悄悄伸出一只手接过了伞,撑了起来。 一青一白的身影朝山下而去,仿佛还能听到他们的吵闹声。 不远处一人走来,中年和尚双手合十朝他一拜,“小侯爷”,随后望向下山的那两道身影似是喃喃道:“原来她便是何将军的女儿。” “师父说她命有福缘。” “借大师吉言。”谢知意负手而立。 希望她的女儿今后无忧。 没过一会儿天空下起了小雨,老天爷雷声动人,但雨势却不大,只是些歪歪斜斜的细雨,一把伞恰好遮得住两个人,只是微斜的雨丝吹乱了姑娘的秀发,飘落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一步一步稳稳下着台阶,突然耳边传来少女轻轻的话语。 “白胥,你一定要考上状元啊。” 佛铃清响,后山满树的红绸被刮得摇摇欲坠,期间最明显的两根红绸,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一曰岁岁平安,二岁明月登科。 红绸下的铃铛微微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像撞在少年心头。 “我可是花了银子的。”那两根许愿的红绸可不便宜。 白胥:“……” 第36章 到临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白胥直接背着人敲响了老大夫的家门,老大夫饭都没吃完就被白胥拽起来给何悄悄看脚。 老大夫只好匆匆而来,搭了搭脉,刚捏了一下何悄悄的脚,何悄悄一声嚎叫,脚迅速抽了回来。 老大夫轻叹一声,确定了,伤了骨头,有些错位。 他眼神示意白胥按住她,眼疾手快,十分迅速地咔嚓一声把何悄悄的骨头掰正回来,只听凄惨的一声叫声。白胥已经十分习惯且熟练地堵住耳朵,面无表情。 老大夫大概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蹒跚着脚步给她配了药,外敷内服的一大堆。 白胥付了钱,将外袍脱下盖在她身上,再次背起她回了酒楼。 “你的伤……”何悄悄惊呼的声音散在雨中。 “无妨。” 白胥眯着眼睛,雨水顺着他的脸庞趟了下来,发丝黏在脸上,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何悄悄趴在他身上,举着白胥的外袍为两个人挡着雨,他们贴着房檐内挡雨的地方走着。 此时岳阳楼内众人正焦急等着她,楚拂衣和裴老虎已经决定要出去找人了,脚步还没踏出去,就见白胥背着人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楚拂衣问道。 “把脚崴了。”白胥将她放在椅子上。 叮嘱楚拂衣把药熬了,又急匆匆冲进了夜色中。 “楚楚,给他拿件外袍……”何悄悄话还没喊完,人就不见了。 白胥几乎是飞奔而去,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冲到了书院的门口,见大门紧闭,看来还是晚了一步。书院宵禁,晚了就别想回去了。 他望了望那高墙,一咬牙开始爬树,可惜腿脚不便爬了半天没爬上去,正发愁呢。 突然听见一声咳嗽,他朝声响处望去,居然是张之翰,他正趴在墙角的一个狗洞朝他招手,白胥咧嘴一笑,连忙从树上跳下来,从狗洞里钻了进去,进去后张之翰熟练地将一堆草堆在狗洞处,看起来天衣无缝。 正要回去时,又听一声咳嗽,白胥还以为又是哪位学兄。 一回头腿肚子都吓软了,鸿儒先生本尊正打着伞站在他身后,面色铁青。 鸿儒先生话还没说,白胥两眼一翻就晕过去,张之翰一惊,接住他,空档处正好看见白胥朝他眨眼,瞬间明白了。 “师兄,今儿白兄上山受了伤,这会儿淋雨,怕不是伤势恶化?” 鸿儒先生皱了皱眉,便要去唤大夫来。 张之翰连忙制止,“师兄,这活儿就叫给陈兄吧。” 想到那位治病直接烧了一道符水给人喝下去的陈某人,鸿儒先生抽了抽嘴角,“随你们便。”说罢拂袖而去。 鸿儒先生走远后,白胥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见安然无恙,这才重新活蹦乱跳起来,收起伞来,二人回了寝楼。 小雨只下了一会儿,这会儿几乎是停了,唯有树上的落水还时不时滴答两声。 寝楼内白胥龇牙咧嘴,却见那位陈某人手持一道黄符贴上去,振振有词,神奇的是还真不疼了。 “陈兄,你这一手绝了。”顿时受到一大片崇拜。 陈兄摆摆手,表示这都不算什么,袖子里那罐伤药又往里藏了藏。 雨后的清晨有些微凉,空气中还夹杂着青草泥土的芬芳,弥漫着水汽,散去了暑气,街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待到快午间时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城。 驾车的有两个,左边的男人身材魁梧,脸色冷峻,右边的男人面容白净,时不时向车里的男人询问些什么。 “据说有家岳阳楼,去瞧瞧。”马车里传来男子厚重的声音,声音威严不容反抗。 “好嘞,爷。”面容白净的男人道了一句,立马指挥着马车朝岳阳楼的方向驶去。 此时的书院内读书声朗朗,白胥有些心不在焉,书院的食物好难吃,又是想念何悄悄手艺的一天。 鸿儒先生说来年科举在即,决定减少他们自由散漫的时辰,此言一出一阵哀嚎声,却被鸿儒无声的眼神堵了回去。 白胥完全不想听,心思早飘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之后便是一场考试,白胥早早答完了题目,拄着脑袋发呆。 越发馋何悄悄做的排骨丸子酱牛肉、米线汤粉小笼包、鸡蛋灌饼麻辣烫…… 他吸溜一下口水,抬头见鸿儒先生还在台上坐着,手中的笔打了个转儿放回桌面,桌上的文章已经写好,他要溜了。 弯腰低头,蹲下身来一步一步往外挪,不少人看见白胥的动作长大了嘴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鸿儒先生的课上早退。此时的白胥在他们眼中实在是勇士。 “白兄。”张之翰压着嗓子道:“你去哪儿?” “吃饭。”白胥也压着嗓子淡淡道,说罢瞧着一眼鸿儒先生的方向,脚下的动作更快了,两三下溜出学堂,顺利跑路。 但此时还未放学,大门也无法关。 白胥想到了那个狗洞,然而把草堆拿开,墙角严严实实地堵着,他甚至怀疑是自己记错位置了,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原来那个狗洞。 难道说是昨晚鸿儒先生连夜给堵上了? “找啥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白胥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来,正巧见着镜渊先生背着手歪着头笑眯眯地瞧着他。 “老师……”白胥尴尬笑笑。 镜渊背着手看看太阳,“这个点儿不是正在考试?” 白胥嘿嘿笑着,平时这会儿镜渊都不在书院的,谁知今儿偏巧就在,还逮住了他。 “老师,吃饭去吗?”白胥抓住了镜渊的痛点。 果然镜渊眼神一亮,并成功在白胥的忽悠下决定亲手帮他翻墙。 “白小子,你有点重啊。”镜渊先生喘着粗气,终于把白胥推上了墙,白胥坐在墙头,准备拉镜渊先生上来,镜渊摆了摆手拒绝了,自己这把老骨头可是真翻不上去了。 镜渊负手而立,看着墙头的白胥,猛然间仿佛回到了自己年少时,草长莺飞时节,三两同窗,翻墙出去,泛舟湖上,嬉笑对酌,好不快活,年少荒唐一场梦,一眨眼自己都已经老了。 他摇着头感慨,突然墙头白胥一声惊呼把他拉回现实。 白胥坐在墙头还没跳下去就看见个熟悉的人正盯着他。 “悄悄?” “你咋来了?” 何悄悄正拎着食盒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抽抽,为了报答昨日白胥背她回来,她做了些好吃的准备送过来,谁知到了地方那守门的任她好说歹说怎么也不让进,只好在门口等他们中午休息。 这等啊等的,就看到墙角一个人头若隐若现,再看下去,好家伙,果然是白胥这狗东西,居然翻墙出来了。 白胥笑笑,正要跳下去,墙内的老先生听到悄悄的名字一直催着问是不是送好吃的来了。 白胥无奈,送过来你也吃不到啊,除非你翻墙出来。 等等,他们为什么不走门? 镜渊先生一拍脑门,实在是被白胥带跑偏了,忘了如今自己已经是先生,出入书院哪里还需要翻墙。 “下来,老夫带你走正门。” “好嘞。” 白胥让镜渊后退两步,他纵身一跃,扑腾一下跪在镜渊面前,镜渊先生哈哈大笑,白胥捂脸,如果不是何悄悄在外面,依照他的倒霉体质他的腿已经断了吧。 强撑着站起来活动活动双腿,随后脚步飞快跑到了门口处。 此时正巧已经放了学,堂内学子三三两两出来,张之翰直接朝白胥奔来。 “白兄,你猜师兄发现你没?” 白胥哪里顾得着这个,随口朝身后的镜渊先生问道:“老师,你猜师兄发现我没?” “没发现,没发现,快些走。” 张之翰这才发现一旁的镜渊先生顿时一个激灵就要行礼,镜渊先生摆摆手,正赶着享受美食呢,哪里顾得上他。 大门打开,青衫姑娘正乖乖站在门外等着他。 “小丫头,快进来。”老先生紧忙将何悄悄迎了进来。 何悄悄拎着食盒走进,张之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镜渊先生如此心急。 几人凑到何悄悄身边,忙问着今日的菜肴,欢欢喜喜转进竹林,一路上引来不少学子注目,一些还不明所以的正向那些了解详情的请教,这才知道原来佳人是白兄的美娇娘,还是岳阳楼的掌柜,更是镜渊先生天天念叨的小丫头。 竹舍里鸿儒先生又怒又气又想笑,手里捏着白胥做的那篇文章,怪不得父亲喜欢白胥这小子,这俩人的性情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白胥早早完成了文章他才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白胥偷溜出去。 不过这字体愈发觉得眼熟,好似曾经那位…… 正遐想间一阵香气飘进鼻翼间,一抬头果然是那位小丫头进来,身旁镜渊和白胥两个人屁颠屁颠地跟着,恨不得偷吃。 张之翰也跟了过来。 外焦里嫩酱香鸭,油焖大虾,酸菜鱼,清炒小蘑菇,白胥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给白胥补身体的骨头汤,饭后甜点九品莲花酥……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白胥嘴巴都成了O字型,“怎么带了这么多?” “又不是你自己吃。”何悄悄白了他一眼。 既然是送到学堂,免不了要分享与同窗和先生,总不能让他吃独食。 鸿儒先生原本还不再好意思下筷,直到镜渊和白胥几乎是一扫而空,他才不得不动作迅速了一番,张之翰更是坐立难安,幸好他跟来了能吃到这般美味的东西,但他完全不敢下手,两位先生都坐在这里他哪里好意思和先生抢,简直有苦难言。 白胥看出他有些紧张,直接夹了一只大虾送进他碗里。 张之翰感动的一塌糊涂,革命友谊从一只大虾开始。 直到镜渊先生打了个饱嗝,何悄悄收拾了残羹盘子要回去。 鸿儒重新拿起白胥的那篇文章,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可认识白梅先生?” 白胥一脸茫然,“正是家父。” 鸿儒拿着文章的手轻轻一颤,原来如此,怪不得…… 竟是白兄之子。 “你父亲……可还好?” 白胥一喜,莫非鸿儒先生认识他父亲,连忙行礼道:“一切安好。” 鸿儒点了点头,猛然想起什么般的抬头又朝何悄悄问道:“姑娘姓何?” 何悄悄不明所以,应声道是。 “那何青山莫非是令尊?” “对啊,我爹。” 鸿儒先生:“……”原来如此。 “无事。” 两个人一脸莫名其妙,互看一眼,眨眨眼,一个落榜秀才(山里猎户)居然认识鸿儒先生。 不过何悄悄也没问出声,她起身拎起食盒告别了两位先生便要走。 “等等,我和你一起走。”白胥起身道。 “嗯?你不上课吗?” “午后休息。” 何悄悄有些不信,视线扫向镜渊和鸿儒,见他们二位没说什么也算是应声。 此时的岳阳楼内大堂靠近楼梯有一圆桌,三人围桌而坐,正是午间坐车初来临城的三人,面容白净的男人、硬朗冷峻的男人,以及中间那位看起来慈眉善目,却眉宇间隐隐有一股威严之气在的中年男人。 楚拂衣瑟瑟发抖躲在后厨不敢见人,那个裴老虎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裴老虎拿着菜单站在圆桌前,怒道:“你们到底吃不吃,都说了我们掌柜的会情郎去了,见什么见,我们掌柜的不见人。” 被他这么一吼,右边的男人起身就要拔刀一脸怒气,却被中间的男人拉住。 “小伙计,我只是听闻掌柜的名气千里迢迢赶来想见一面罢了,劳你通融。” 说着眼神示意那白净男人递出一块银锭子。 裴老虎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说了掌柜的不在,你这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中年男人抿唇笑笑,于是白净男人又拿出一张银票,裴老虎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百两银票。 掌柜的说了有钱不赚是傻子,于是裴老虎欢欢喜喜接过了钱,“你等着啊,爷给你上壶茶。” 裴老虎转身去找茶叶,楚拂衣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这裴老虎实在大胆。 正要告诉他真相时,听到门口吵吵闹闹,竟是何悄悄与白胥回来了。 裴老虎第一时间去告状。 “老大,来了一伙人啥也不吃,就要见你。又是那金字惹的祸。” “哦?”何悄悄一挑眉。 再一次后悔用范先生的诗了。 她把食盒扔到桌子上,迈步过去,“说了是范先生,范先生,范仲淹先生,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冷峻男人见她气势汹汹过来手已经按在了刀把上,只能她一有动作就要把人拿下。 中年男人见她怒气冲冲走来,颇为无奈,怎么这家酒楼做生意还敢骂客人的吗? “姑娘,我只是想问……” “问什么问,我就是掌柜,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滚蛋。” 前几天白胥上学,财神爷一走她的店里明显又开始被光环所累,隐隐有赔本的趋势,这几日正在气头上,给谁都没好脸色。 “劝姑娘你放尊重点。”那冷峻男人冷着脸道。 “哎呀,还有刀呢,我好怕怕。”白胥走过来,双手环胸,故意阴阳怪气道。 “楚兄快来,该你发挥了。” 一旁的楚拂衣瑟瑟发抖,猛然听到白胥点他名,吓得腿都软了。 老天爷,饶了他吧。这一群人是不怕死是不? “就是,我们家楚楚武功盖世,谁怕你。” 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几个时辰不点菜,还拿着刀吓唬她的客人,影响她做生意,何悄悄能给个好脸色就怪了。 两个人怼完这三人默契地击了个掌。 楚拂衣简直要跪了,扒拉着后厨的门框死也不敢露面,谁来救救他。 “那不谈诗句,只谈文字,这字……” 不等他说完何悄悄再次了然,脚步匆匆转到柜台处,取来一张纸,白纸黑字,字法飘逸。每次有人来问诗问字,问的何悄悄都烦了,于是便让白胥写了一叠。再问就坑死他。 “拿去收藏吧。一张字一百两。” “你抢钱啊。”冷峻男人十分不满。 中年男人笑呵呵地接了,并示意白净男人拿钱。 何悄悄接了钱,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傻大头真的给钱的。往往那些文人要么是眼珠子一蹬骂一句有辱斯文灰溜溜离去,要么是笑呵呵拒绝。 她已经将眼前这三个人和冤大头三个字画上等号了。 就在她暗自发笑时,只听门外一声清冷的呵斥声,“白胥,不许放肆。” 第37章 白胥听到熟悉的声音如机械般缓缓望过去,正见到谢知意抬脚进来,径直走到那三人面前,行礼一拜,温文尔雅,“黄大人。” “舅舅。”白胥喊了一声,没想到这仨人来头不小,居然认得谢知意,而且看谢知意这样子,莫非是什么大官。 何悄悄和白胥对视一眼,闯祸了! 那三人见白胥这惊呼眼底也是闪过一抹惊讶,但未表露什么。 正当何悄悄想着怎么辩解时,谢知意开口了,“何姑娘,劳烦寻一间僻静房间。” 看来真是大官,何悄悄双腿一软。 “楚楚,领几位大人去楼上。” 楚拂衣同样腿软,“老虎兄,麻烦领几位大人去楼上。” 裴老虎白了他们几个一眼,没出息的样子。 手中的抹布一扫,就带着几人上楼去了。 何悄悄还没缓过来,就看见一个人在酒楼外探头探脑的,像做贼一样,刚要发脾气,突然眼底一喜,直接扑了过去。 “爹。”她窜到何青山身上。 “哎哟”何青山差点被她扑倒。“臭丫头,毛毛躁躁的。” 口上虽然在指责,脸上的笑意却止不住,他家的丫头就是好。 何悄悄嘿嘿一笑,依旧拉着何青山的衣角不放,她早就写信给了何青山,但一直没收到回信,没想到她爹竟然悄咪咪来看她了。 不止何青山,身后白老头也跟了进来。 白梅抬脚进来看向白胥一脸恨铁不成钢,这么久了,这臭小子都没把媳妇儿娶进来。 他人刚进来,白胥正要开口,却见何悄悄大惊,指着白梅大声道:“爹,就是他调戏我,这个老流氓。” 何青山转过头,手腕掰得咔咔响,“好你个白老头,居然连自己儿媳妇儿都调戏。” 白梅连连解释,这才搞清楚是闹了一个大乌龙,可不就是上次白梅算卦一事,惹了何悄悄误会,扬言见他一次打一次。 何悄悄这才明白自己居然把白胥的爹打了,而且两个爹竟然还是旧相识。 “不好意思啊,白伯伯。”她双手合十一脸歉意地赔笑,“要不您看看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白梅一听美食眼神都亮了,眼馋许久,奈何两个人躲在谢府不想出门,谢知意又不给他们带饭,着实是馋哭了。 这次他们两个实在是耐不住,左右见谢知意出门便偷偷跟来了。 谢知意这臭小子竟然吃独食。 楼上的几人也没上去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环胸看着好戏,何青山一眼就看到了中间的那个男人,“皇……” 后面的字还没出现,白梅一把捂住何青山的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整个大堂的人都看了过来,何青山讪讪地笑笑。 “老何,这么多年你这还是老样子啊。”中年男人朗声大笑。 何青山挠头嘿嘿一笑,与白梅抬脚也上了楼梯。 何悄悄一挑眉,没想到这几个人都认识? 她把未来老公公打了,还把老爹的朋友也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捂脸,实在尴尬。后厨的楚拂衣已经快两眼一翻晕过去了,今日能不能请假一天,实在身体不适,不适合招待客人。 然而何悄悄却不打算放过他,楚拂衣可是她招来充当门面的啊。 “楚楚,你去给楼上这几位送菜。” 楚拂衣从后厨钻出来,走路的两只脚仿佛踩在棉花上时轻时重的,心神恍惚。何悄悄见他这幅样子连忙问询。 “掌柜的,你是真不认识他们啊。”他努力撑着坐在椅子上,喝水的手都在抖。 “反正你先去做菜吧。都是大官,好好招待。” “顺便一提,别让我去,容易蹲大牢。” 当年谢知意可是好不容易把他捞出来的,时间才过了不到一年,那个男人估计还记得自己。 何悄悄不明所以,但依旧照他说的做菜去了。不用楚拂衣提醒她也了解,能让谢知意弯腰的估计是挺大的官,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是老爹的朋友就得好好招待,问题是老爹怎么会认识这么大的人物呢。 楚拂衣还在手抖,白胥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嗤笑一声转弯去柜台整理账本了。 随手翻了两下,果然说这几天没了他在何悄悄赔了不少银子,白胥不由得暗自发笑。 鉴于楚拂衣这鼠胆子,何悄悄做完后直接自己带着裴老虎和白胥送过去了。 厢房内几人相谈甚欢,中年男人坐在最中间的正位上,先前那白净男人和冷峻男人却一左一右站在中年男人身后,像是护卫一般。 “爹,看我今天做的什么?”她炫耀一般笑意盈盈。 谢知意正想提醒一番,中年男人却笑眯眯地拉住了他摇摇头,没说什么。皇帝都不说话了,谢知意自然也不再多嘴。 最先上的一道是开水白菜,身为国宴经典菜色,何悄悄绝对不会落下。 若非何悄悄介绍众人绝对想不到这宛若莲花般的菜品竟是由白菜做成的,花骨朵状白菜在何悄悄拿着热汤的浇灌下竟然缓缓绽开。 众人直觉惊奇,连白胥也一脸惊讶。 绽放的白莲清新淡雅,香气扑鼻,其中的白菜用的是最嫩的蕊心处。 本以为会淡然无味,却不想那汤底醇厚,味道简直一绝,大概是吃过做好吃的白菜了。 “这道才名为文思豆腐,滋补调养,功效极佳。” 若说先前的开水白菜看不出像是白菜,而文思豆腐却是众人万万没想到,这如毛发般细的白丝状物体竟然是豆腐。 竟有人能将豆腐这种软趴趴的东西切的这般细腻,如云如雾,飘散在汤底。 “此为佛跳墙,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 何悄悄缓缓介绍。 接下来还有宫保鸡丁、松鼠鳜鱼、北京烤鸭、东坡肉……随后又上了些九品莲花酥之类的甜点、以及她自制的沙冰。 上完了菜何悄悄朝何青山挤眉弄眼的,嘻嘻一笑便下去了。 众人看着那满桌子的菜迟迟没有下口,实在是不知从何下口,好在是中年男人率先动手,众人才提筷。 入口的一瞬间,味蕾都打开了,在舌尖上跳跃。 皇帝觉得御膳房简直是一群废物。 “老何,你真是养了个好姑娘啊。” “那是……”何青山毫不谦虚,他家姑娘就是厉害。 “至于白相,小子也不错。”他顿了顿又道:“字帖百金。” 原本只是瞧着这字和他那提前退休的相国大人有些相似便想问上一句,谁知何悄悄直接开了价。但这首《岳阳楼记》再加上白胥的字,莫说百金,便是千金万金也值得。 白梅讪笑。 何悄悄下了楼,楚拂衣已经调整好心态。 “你们猜那中年男人是什么身份?” “大官?”何悄悄问道。 “顶级的大官。”楚拂衣卖着关子。 “皇帝吧。”白胥淡淡道。 何悄悄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双腿一软,不会吧。 白胥轻摇着扇子,“莫说我舅舅,单他身边跟的那两个人便不一般。除了皇帝还能是什么大官。” “没错。”楚拂衣坚定了白胥的想法。 白胥腿一软,原本他也只是猜测,这会儿楚拂衣一确定,两个人直接从凳子上往下滑,险些跪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何悄悄神神叨叨念经道。 他们两个刚刚干了什么,嘲讽了皇帝,还坑了皇帝的钱,不会掉脑袋吧。 光是想想,何悄悄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左边那个白净的男人是大内总管李德海,右边那个冷峻的男人是御前侍卫总统章和玄。这两个可都是顶尖尖的高手啊。” 何悄悄吞了吞口水,看着也没那么厉害啊。 “那他们和寒衣剑客比怎么样?” “寒衣剑客不敢比。” “他不是天下第二吗?”何悄悄不解。 楚拂衣耐心解释道:“是江湖第二,还另有朝堂排行榜,若论总排名寒衣剑客只派第七。折扇书生排第二,章和玄第三,李德海第四。” 何悄悄两眼一晕,她刚刚是不是得罪过那俩人,没有吧…… 楚拂衣不知怎么顺来了白胥的扇子,摇啊摇的,现在终于不是他一个人腿软了,爽! “那第一呢?”何悄悄关注到了新的排名。 楚拂衣抿了一口茶,这丫头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第一也在那个屋里。天下兵马大将军,统领百万雄兵,何青山。” “我去!我爹?”何悄悄一脸懵逼。 她爹不就是个深山老林的一个猎户吗?怎么就成大将军了?她爹那个熊样怎么看着也不像啊。 楚拂衣扇子一合,效仿当初白胥说书的模样。 “话说那大将军浑身是胆,一只手就捏爆了那敌方将领的头颅,且听他大喝一声‘小贼,哪里跑’,攻占地方十三座城。从此无人敢犯我大楚。” 惊堂拍木,顿时大堂一片寂静,正吃饭的客人筷子都顿住了,都竖起耳朵听那何大将军的光荣事迹。 “待那何大将军凯旋而归,当今圣上亲自迎接,封王拜将,甚至将自己唯一的表姐元郡主赐婚于他。” “那元郡主可了不得啊,元郡主的母亲乃是圣上的嫡亲姑姑,当今太长公主,更是仅此一个女儿,下嫁于何将军,后生有一女,名为……” 楚拂衣顿住了,名为何悄悄…… 何悄悄长大了嘴巴,合着她还是皇亲国戚。 这么算来,皇帝是她表舅? 老天爷,咸鱼翻身?! 官二代加皇亲国戚竟是我自己! “这元郡主还有一个追求者,便是当今武安侯嫡子谢小侯爷,可怜谢小侯爷痴心一片,君生我未生,因着年岁比元郡主小了整整五岁,只能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意,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嫁给了何将军。” 等等,白胥傻了。这个谢小侯爷不会就是他可怜的小舅舅吧。 怪不得小舅舅至今未娶,原来一直惦记着别人家的媳妇儿。 第38章 “这谢小侯爷有一位姐姐,那也是风华绝代,谢家嫡女,后来嫁于前任相国白梅先生。那白梅先生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讲完了何将军力拔山兮的故事,楚拂衣又继续开始讲白相国舌战群儒,且看那白衣书生一张嘴一把扇便说的群臣哑口无言。 原本白梅只是故意怼皇帝怼群臣,就等着触怒龙颜,被罢官贬为庶民,结果偏偏这耿直的性子居然对了皇帝口味,越看他越顺眼,一朝官拜相国。 十八为相,也算是奇谈。 “据说白梅先生原只是一位算命先生,年少轻狂,与人打了个赌,便去参加了科举,奈何一朝中举,跑也跑不掉。当了几年相国,勾搭了武安侯家的千金,又一纸辞呈,带着媳妇儿跑了,气得武安侯差点发了个通缉令,全国通缉白相。” 楚拂衣叹了口气,这上一辈的人一个比一个牛,一个比一个大佬,那都是指点江山的一代人物。将来要记入史册,名垂千古的。 怎么到了这一辈,俩孩子一个比一个熊,虎了吧唧的,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当年的一文一武将相和,刚登基的小皇帝可是做梦都能笑出声来,靠着这左膀右臂大楚几乎横扫大陆,傲视群雄,众国俯首称臣,畏畏缩缩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乖乖每年进贡。 直到元郡主难产生下孩子何将军悲痛欲绝,带着孩子退隐归乡,白相国也紧跟其后辞了。皇帝犹如晴天霹雳,再三挽留留不下来。 气得皇帝三日没上早朝。 何悄悄觉得皇帝不上朝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不想上朝,跟他爹没有半毛钱关系。 没过几年谢知意也跑了,堂堂谢小侯爷居然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什么县令。 何悄悄和白胥才是真的晴天霹雳,跟上一辈的风云诡谲一对比他们两个好像只会干饭。 “所以……现在腿软了吗?” “软了。”何悄悄使劲扒拉着桌子的边,已经腿软了。 要是早知道那里面全是这种大人物,她是死都不敢进去上菜,还给皇帝演示炫耀她的各种美食佳肴,用宛如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皇帝。 看在她爹的份上皇帝总不至于砍她的脑袋吧。 要不先写个遗书? 战战兢兢地呆坐在大堂里,如果那一桌需要添茶端水一概找不知情的裴老虎去,他们三个缩在柜台前的小桌子处,恨不得缩成一团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你以为我为何来这里打工,还不是谢小侯爷。” 何悄悄再次扬起听八卦的脸,甚至端了一盘瓜子。 “当年我与人争夺武林盟主一位,其中最后一关是要去皇宫拿个东西,谁知另一人奸佞无比……” 说到这里楚拂衣气氛地一锤桌子,茶壶都震了三震。 “被那人反叛,叫章和玄逮住了,当天就下了大狱,蹲了些日子,被谢小侯爷捞出来,条件是我要来这里打工。” 可怜他堂堂寒衣剑客,居然在一家小小的酒楼里打工,还要兼职牵红线的职务。要是被江湖中人听见了,他也没脸再混了。 何况如今的江湖已经被那人一手遮天,他也没必要再回去了,寒衣剑客就此退隐江湖罢。 “那青霜侠女呢?”白胥问道。 “堂堂雪月山庄大小姐,怎能配一个穷得只剩一把剑的剑客。” 楚拂衣苦笑一声,手中的茶似乎化作酒,一饮而尽,却化不开眉宇间的忧愁。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顿时跳脚,“你怎么知道我是寒衣剑客?” “我猜的啊。”白胥呲牙一笑。 “咦?你居然是寒衣剑客?”何悄悄后知后觉,偶像竟在我身边?! 白胥:“……”这个傻蛋! “就好似白兄若真的只是一个穷账房,何将军也不会将女儿嫁过去的。或者说掌柜的只是一个农家女,白相也不会去下聘的。” 门当户对太重要了,楚拂衣苦笑一声,一穷二白的剑客如何和武林盟主抢,又如何娶天下第一庄雪月山庄大小姐。 一无家室,二无才学,三无银钱,只有一身快废弃的武功。 “不是啊……”何悄悄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 “门当户对固然重要,可两个人本身才更重要啊。” 何悄悄道:“就算白胥不是是相国之子他也很厉害,他才学过人,聪慧机智,几篇谋策叫镜渊先生惊叹,一手好字临城学子称赞。” 总不会真的有人觉得镜渊先生收白胥做学生是因为她何悄悄吧。 白胥被她夸得开心,也开口道:“同样,就算悄悄不是将军之女,她还是岳阳楼的掌柜,美食佳肴缔造者,人美心善,蕙质兰心……” 白胥大吹了一波彩虹屁,毕竟他遇见何悄悄的时候又不知她是将军之女。 况且那二位早已辞官退隐,还算的什么王侯将相,不过都是普通的猎户与秀才罢了。 不提上辈,他也会亲手为他们打造一个未来。 “对啊对啊。”何悄悄被吹得已经找不到南北了,“青霜侠女喜欢你,自然是因为你武功盖世、行侠仗义、英俊潇洒、惩奸除恶,你早晚会超越折扇书生,成为天下第一剑。” “借你吉言。” 楚拂衣说出这些,也好似释怀了许多。 多年的心结也渐渐消散,罢了罢了,就当作是一场梦。 三人正说着时林青花跑了过来,手帕里包着几盒胭脂,自从上次何悄悄帮她开店后,胭脂店的生意越发红火,何悄悄这种旺合伙人的体质也是一绝,自然林青花的东西也实在是好,两个人赚的满盆钵。 她一进酒楼就开始张望,仿佛在找什么人一般。 “找啥呐?”何悄悄拍了她一下。 林青花猛地回头,拍了拍胸脯,将手里的几盒胭脂递给她,“我新作的,拿给你试试。” 骗鬼呢,她一进来就在找人,绝不是在找她何悄悄。 “谢大人在楼上。” 楚拂衣高声提醒道。 林青花恍然大悟般哦了两声,突然又脸颊泛红连忙反驳道:“不是,我不是来找谢大人的。” 骗鬼呢! 楚拂衣又道:“林姑娘,你知道京城武安侯吗?” 林青花摇摇头,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京城武安侯,那等贵族人家哪里是她能了解的。 “当年随高祖南征北战的十一个拜把子兄弟就活了武安侯一个,高祖十分珍视,封侯拜将,呈世袭制。几百年来武安侯家不少嫡女嫁入皇室母仪天下,真正的王权贵胄。” 林青花眨眨眼,所以呢? “当今武安侯姓谢,唯一独子叫……谢知意。” 随着他声音缓缓落下,林青花整个人都僵在原地,面色发白,手心冒汗。 原来是那般人物吗? 难怪啊……临城怎么养的出谢知意这般风度翩翩的人。 她眼神有些闪躲笑笑道:“这样啊,那、那我先走了啊。” 说着脚步飞快逃离岳阳楼,临走前不忘把何悄悄手中的胭脂也拿走了。 何悄悄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胭脂飞了。 “你同她说这个干什么?” 楚拂衣手指轻轻叩击桌面,“趁着情浅,早早放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且不提谢知意是否会看上林青花,武安侯那样的人家怎么会允许谢知意娶一个农家女。莫说是侯夫人,便是一个小妾那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也轮不到平民丫头。 何悄悄一脸懵逼,情浅?难道林青花喜欢谢知意?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几人正聊着,楼上传来些许动静,抬头瞧去,那几位大佬已经酒足饭饱准备下楼来,三个人顿时手心开始冒汗,哆哆嗦嗦谁也不敢上前。 “老白,你快去送客。” “楚兄,交给你了。” “掌柜的,你要是不想我下大狱就自己去。” 说着脚步开始后退,恨不得隐身起来,叫人看不见自己。 楼上的皇帝开口了,“你们二人真的不随朕回京城。” 白梅拱手道:“陛下恕罪,我二人离京多年早已不清楚京中形势,恐为陛下添乱。况且天下子弟才俊,陛下定会寻得更合适之人。” 皇帝无奈哈哈大笑,本也没想着这俩人能随他回去。 目光望向谢知意,“你这次可得随朕回去,老侯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朕带你回去。” 谢知意嘴唇动了动,最终吐出一个“是”字来。 万般不舍也是该回去了。 皇帝拍了拍谢知意的肩膀,随后缓步下了楼梯,看向一旁恨不得藏起来的何悄悄。 “何丫头,何日来京城?我做东请你尝尝京城美食。” 何悄悄抽了抽嘴角,嘴都大瓢了,结结巴巴道:“明明明、明年?” 皇帝哈哈大笑。 “明年我要在京城看到你。”说罢大步朝外走去。 何悄悄腿软,明年不去的话算不算是抗旨,是不是要掉脑袋。 爹啊,快救救你苦命的女儿。 白胥笑了,明年可不是就是春闱?这倒是赶巧了。 谢陛下万恩! 送走了皇帝,白老爹和何老爹也要走,何悄悄泪眼汪汪,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正是她从前住的那院子的地契。 “爹,你就别走了,住这儿。” 她指着地契,正好那院子对门的空房子,也就是白胥嫌闹鬼一直没敢住的院子可以给白老爹住,两个爹住对门,正好交流感情。 “我那一屋子嫁妆就靠您给我守着了。” “嫁妆?”何青山一脸懵,嫁妆不是在何家村吗? “对啊,谢大人给的。” 何青山扯了扯嘴角,骂了一句“越俎代庖”。 那嫁妆怕不是当年这臭小子想给如之下的聘礼吧。 算了,给钱不要是傻蛋。 谢知意冷着脸哼了一声,也不乐意理他。 最后何青山还是受不了女儿撒娇,拿着地契跑了,白梅恨铁不成钢般瞪了白胥一眼,轻叹一声,看得白胥莫名其妙。 第39章 “五魁首啊,六啊六啊……” 岳阳楼内传来几人划拳的声音,转过红柱,裴老虎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红着脸出拳,对面的大太监李德海面容白净端坐在对面,一时拳输,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整个酒楼都是他二人的声音。 这几日皇帝日日泡在岳阳楼内享受美食,倒是把何悄悄吓得够呛,战战兢兢不敢多言。而裴老虎这个不懂实情的大老粗居然跟皇帝称兄道弟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同那位侍卫统领章和玄掰手腕,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两个人忽略了皇帝,直接开了赌局要下注。 “何掌柜可要来一注?”皇帝笑眯眯问道。 他面前放着一只大海碗,一块白布盖在碗上,白腾腾的蒸汽透过白布飘散,也不知里面盖的是什么。 何悄悄手一抖,四下不见白胥,完蛋了,她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要破产了。 战战兢兢从柜台掏出十两银子,攥在手里。 押谁呢?若是押裴老虎会不会得罪皇帝?若是押章和玄是不是有点对不住兄弟。 周围人的视线不停落在她身上,都在等着她押完,那两个人好开始比试。 堂楼内静得似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何悄悄吞吞口水,拿着银子的手迟迟不敢落下,动作越来越缓,眼见着早死晚死都得死,她啪地落下。 对不住了老虎,小命要紧,回头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偿。 裴老虎见她居然没有押自己赢,绝对是看不起他裴老虎,哼了一声,表示十分不满。 何悄悄连连双手合十,表情带着各种祈求。 在众人下完注,两个人坐稳,寻找好各自舒服的位置,准备使劲时,皇帝微微一笑抬手摸出了十两银子,轻飘飘押在了裴老虎的位置。 何悄悄一个倒吸一口冷气,看看裴老虎那里堆积起来的银子,而章和玄处只有那孤零零的几块碎银子,显得十分孤寂可怜。 但最可怜的是何悄悄,这要是输了,怕是要赔上一大笔银子。已经预感到结局的她耷拉着一张苦瓜脸。 正敲打着小算盘算算这局若是输了她得赔多少银子。 伴随着霹雳啪嗒的算盘声两个人暗暗较劲,章和玄望了一眼皇帝的那十两银子,正准备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假装被扳倒,突然感觉手上的力气一轻。 下一秒他就将裴老虎掰倒了,章和玄正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应该出现的局面。 裴老虎这个人一身蛮力,绝对不是这么轻易被掰倒的。 “老大,我输了。” 耳边传来裴老虎的声音,何悄悄哭丧着脸,随口敷衍道:“知道啦。” 手里的算盘打得都没什么力气了,心不在焉的。 “等等……”何悄悄终于反应过来,她瞪大了眼睛盯着裴老虎,“你输了?” 直到裴老虎再三点头她也不敢信,视线扫到章和玄身上,不愧是侍卫统领,妥妥的勇士啊,居然敢让皇帝输银子。 正常来说不应该是章和玄假装输给裴老虎,然而皇帝坑她何悄悄一笔。 “就是输了。”裴老虎毫不在意,将自己那边的银子全部扒拉到何悄悄手边上,拾起脚边的扫帚就去厨房找陈二狗了。 何悄悄看着眼前的银子吞了吞口水,眼神细数着数目,真不少啊。 问题是她也不敢收啊,那里面还有皇帝的十两银子。 皇帝倒是不恼,笑眯眯道:“既然和玄输了,那这些银子自然都归何掌柜。” 何悄悄讪讪一笑,还是不太敢收。 这些银子太烫手,拿着不舒心。 急中生智她朝着他堂内宾客内大喊一声,“章大人和老虎请大家喝酒,随便点。” 顿时堂内引起了一片呼声。 不少人纷纷回头表示感谢。 “多谢章大人。” “哈哈,还有裴老大。” 堂内的氛围一下子又热了起来。 开心之余何悄悄又继续让大家点菜,直到花光了这三百两银子才罢休。 皇帝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也不说话,看不清在想些什么。视线转到他面前的碗上,一阵阵香气渐渐飘进鼻翼,鼻头动了动,大约是泡好了。 他掀开白布,水蒸气化作水滴凝在白布上低落下来,顿时打散了一片油珠。 金黄的汤底,根根分明、弯弯曲曲的金色面条卷在碗内,挑起来弹力十足,带着汤汁儿,一口嗦下去,口味一绝,皇帝满足地闭上眼睛。果真是不错。 早在皇宫时他便听说了何悄悄捐赠方便面赈灾一事,当时便对这丫头颇感兴趣,没成想竟还是何青山的女儿,真是有趣。 仍记得谢知意刚递上折子大家夸赞时,他还不屑一顾。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能有何千秋功绩。” 然而看完折子皇帝百年愣住了,盯着那折子上所描述的方便面久久不能回神。 “有一面饼,沸水冲之,可食,味佳……” 果真味佳。 方才的面饼是他亲手 看着何悄悄放进碗里的,撒上调料,沸腾的热水浇灌进去,没过面饼,盖上白布,没一会儿面饼便软化了。 皇帝大呼惊奇。 干巴巴的面饼,遇热水便跑开成热气腾腾的面食且风味极佳,便于储存,便于携带,行军路途最是适宜,他的将士们时常吃不饱饭,若是能用方便面运到边境…… “若是此物能研制出来用于行军,何丫头你记一大功。”皇帝笑得开怀。 谁能拒绝一个能让他的将士们吃饱的人呢。 何悄悄露出一个职业假笑。 为什么皇帝总觉得自己风趣幽默呢,她完全不敢动啊。 机智如她连忙打算献上方子,谁会拒绝能让保护他们的将士们吃饱呢? 然而她翻遍了柜台也没找到方便面的方子,那些出版的美食册也没记录,突然她一拍脑门,她好像忘了把方便面记录下来。 但是如今白胥不在,她决定亲自提笔写下这个方子送给皇帝。 她咬着笔,歪头想了一会儿,随后提笔沾了些墨水在纸上写写画画。 当皇帝看到那厚厚一叠方子时还以为那方便面的制作有多困难,想着是否要多招些能人异士一同研制。 然而当他看到那一厚叠时表扬的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儿又吞了回去。 怪不得有那么厚。一张纸上就那么几个字。 第一页上书“方便面配” 翻到第二页才看到那个“方……”字。 看着那狗爬一样的字皇帝按了按脑门,面前的丫头还笑得像个憨批一样,他也没好意思责骂。但这字若是他的大臣,哪怕是个武将写出来的,定要怒斥一顿再把人关到家里罚抄一百遍大楚律法把字练好才肯罢休。 但这字……居然是何悄悄写出来的。 算了,反正她也用不着写字。 只是、这方子不太好辨认,有的字写的太大笔画分离,有的太小挤成了一团像是个墨点,“这是个什么字?” “小麦的麦啊。”何悄悄一本正经地答道。 并在心里狠狠地鄙夷了一番皇帝,身为皇帝居然不认得字,文盲!她可是经历过十六年寒窗苦读的高素质人才。 可何悄悄早忘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她的简体字和大楚的字并不相同。 皇帝连蒙带猜加询问终于辨别清了这一张方子,一张小小的方子看得他冷汗直流,里面还有些不知是什么符号的东西,何悄悄说是什么“拼音”。 李德海见了也没敢说话,这漂亮的小姑娘写的这个字怎么……人都说字如其人,看来也不尽然。 “要不奴才誊抄一份?”李德海见皇帝读的如此费劲忍不住开口道。 “不必了,原稿才是最好。”皇帝笑呵呵收起了方子。 傍晚的时候白胥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 谢知意要走了,随皇帝一同进京。 在此之前谢知意收到了好几封调任,他都忽视了,谁知这次皇帝微服私访十三州,碰巧路过临城,直接亲自来要把谢知意带走。 顺便皇帝也再来看看他的老将军和老相国。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答案是:否。 再者何悄悄的岳阳楼那可是风靡全国,甚至在京城都略有耳闻,皇帝巡查此处风景民情,自然免不得要来见识见识这口口相传的岳阳楼。 果真是不错,此番回去怕是御膳房那群厨子们要遭殃了。 皇帝的嘴叼了。 得知谢知意要离开了何悄悄鼻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她是真不舍得谢知意,且不提谢知意对她多番照拂,就单单那副皮囊就叫何悄悄难以割舍。 虽然说白胥长得也不错,但二人完全是不同风格的美。 谢知意谦谦君子、温文尔雅、芝兰玉树,笑起来如沐春风,如朗月入怀,冷着脸时又恍若寒冬腊月,沉稳内敛只微微一笑便是清冷而又儒雅令人难以忘怀。 而白胥郎朗少年,意气风发,肆意轻狂,笑起来有时不怀好意般狡黠,有时口腹蜜剑腹黑模样,更多的是如骄阳明媚,令天地失了颜色。自恃才高八斗,指点江山,管他什么名与利,唯韶华不负。 或许谢知意也曾如白胥便肆意张扬,只是渐渐沉稳取代了张狂。 为了给谢知意践行,何悄悄开了一瓶好酒,她那珍藏依旧的葡萄酒终于派上了用场。 那酒本是从冯正家里的葡萄酿制而成的,她原是打算入了酒,寻上几只漂亮的夜光杯,几个人在坐下来好好品一品,只是可惜酒在人已散。 她敛去眸中的一抹难过,砰地一声拔开了木塞子,紫红色的液体伴随着她的手缓缓从瓶内流出,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便是如此了。 第40章 碧色如玉,轻薄如纸,小巧精致,在月光下竟是闪闪发光,泛着月色。 这是何悄悄从一个西域商贩那里买下的,一直珍藏没拿出来过。 葡萄美酒与夜光杯最是般配,相互映衬,比月色清冷,比玫瑰浪漫。 众人见这紫红色的葡萄酒纷纷不敢下口,从未见过这等颜色的酒,瞧着倒像是人血,但酒杯中散发的阵阵清香,哪里有什么血腥味。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第一个下口。 白胥抬杯,直接起身朝何青山道:“何叔叔,我敬您。” 何青山自然也是不怕的,上过战场的人,连人肉都吃过哪里会怕这区区人血,更何况这可是他宝贝闺女做的,怎么可能是人血,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人血他也干了。 “干。”何青山举杯。 二人一饮而尽。 入口又甜又涩,果香味充斥着整个喉腔,久久不散,烈酒辣喉,但此酒却是甜如果子,酸、甜、涩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葡萄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热热的。秋日的凉气瞬间被驱散。 “好酒。”何青山大喊一声,随即哈哈大笑。 他闺女就是聪明,居然能想出这等美酒的酿制。 皇帝见状忍不住有些想喝,更何况这酒如此香甜,让他想起了幼时母后的房中,经常充斥着这种淡淡的果香,温馨香甜。 一旁的大太监李德海正要阻止,“陛下,不如奴才……” 皇帝抬手制止,何须试毒,他从不疑心自己的相国与将军。 他没有像何青山那样一饮而尽,而是噙着一口细细品,果真品出些许味道来。 桌上的佳肴是平日里没有的,何悄悄又绞尽脑汁想出了些平日里少见的吃食,摆了满满一桌,看得众人连连惊叹,何悄悄心满意足。 最开心的莫过于吃饭的人吃的开心。 “何丫头,你这道菜是如何做的?”皇帝盯着其中一道,瞧着像豆腐,吃着又嫩比鸡蛋。滑滑嫩嫩很是美味。 何悄悄一皱眉随即一拍手,“我把这方子都给您写下来。” 给你写下来你也不会做,何悄悄嘴角泛起了狐狸笑。就好似高考给你书让你开卷考,你也考不上清华北大一样。就好像她那些美食册都已经传遍全国了,但岳阳楼依旧红火。她完全不怕方子泄露。 但她主动乐意给,和被人去偷方子自然是不同的。 “等等……”皇帝叫住了她。 “不如叫白家小子写吧。” 他可不想再猜字谜了。 白胥听说了何悄悄提笔的事迹,忍不住憋笑,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今日何悄悄又是被人嫌弃的一天。被何悄悄瞪了一眼更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提笔落字,何悄悄复述,白胥落笔,好一番美景。 桌前的人忍不住点头赞叹一句郎貌女才。 而某些人却浑然没有任何想法,腿肚子都在发抖,他对面便坐着章和玄,楚拂衣快哭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这么随和,这么喜欢与民同乐,所有人坐了一大桌,他也被邀请过来了,夹菜的手都在颤抖,但愿章和玄没有认出他来。 救命啊! 皇帝得了方子十分高兴,回去就让御膳房做给他吃。 何青山撇了撇嘴,连吃带拿,他真好意思? “可是一贴百金?”皇帝拿着那一叠方子,忍不住笑道。 白胥讪讪一笑,没敢答。 要是早知道他是皇帝,谁还坑他那一百金。 一场宴席悄然而过,而离别也就在眼前。 临行前皇帝特意差人买了些糕点,算做的特产带给他的皇后和娃娃们,又亲自到岳阳楼选了些便于携带的菜肴打算留着路上吃,他真正做到了连吃带拿,一文不给。 看着何悄悄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皇帝暗自发笑。谁让他们两大家子直接抛弃他辞官归乡了,小气鬼至今还在记恨。 顺手瞧着旁边的胭脂店开的不错,又选了些胭脂要带回去。 林青花自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皇帝,还在尽心尽力地介绍。 “这款胭脂粉质比较细腻……”说罢她还亲手拿了试用装蹭了一些涂到皇帝的手上,何悄悄在一旁魂都要飞起来了,但愿陛下不要治林青花的无知之罪。 “哦哦” 皇帝茫然地点点头,任由她摆弄,在手边摊开那一圈圈胭脂,反正他也听不懂,干脆都买了些带回去。 清晨露水还未散尽,城门处多了一辆马车,门帘时不时拂起,可以看到里面男人的侧颜,他就这般静静坐着便叫人不敢随意搭话,威严无限。 谢知意今日依旧只是穿了一间薄薄的秋衫,青丝散落,多了京城世家贵公子的慵懒,少了几分临城谢大人的威严。 翻身上马,欲言又止,最后只对动了动嘴朝白胥道:“我在京城等你。” 谢知意骑马走在最前面,身后是皇帝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临城。 秋日里,落叶打着旋儿落下,微风拂过,吹散各地,沙石飞扬,迷了人的眼,少年的眼角有些泛红。 转角外某位姑娘躲在墙后捏着手帕,眼泛泪光。 谢知意离开的消息瞬间如插了翅膀一般飞遍了整个临城,一些人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谢知意在任的时期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被他死死压制。 他走的突然,朝廷新派遣的官员尚未到任,衙门里只剩下几个捕快,他一走,那些暗地里的东西再次浮上了水面偷偷扒望一个头观察着临城的风云。 没过半个月,原本寂静无波的临城仿佛湖面被投了一枚石子般开始翻涌。 这日何悄悄正慢悠悠地带着白胥闲逛,准备买些过冬的棉衣,今日天气确实是开始冷了,马上就要入冬了,但愿一切安好。 “老板娘这块布怎么卖?” 指尖轻捻,布匹入手细腻,穿上定然舒服暖和,用来做棉衣肯定不错。 身后白胥又扛着一堆东西,眼见着何悄悄还在逛。当事人表示就是后悔,他应该把楚拂衣也叫出来的。 白胥等的不耐烦,视线四处乱撇,正好瞧见一个老人,步履蹒跚,发鬓斑白,脸上爬满了皱纹,眼底深深黑了一圈,看起来是忧心过度,整个人都显得沧桑。 他见人便四处打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女儿?” “没有没有……”一个中年人连连摆手。 另一个大娘听见了皱着眉头思索道:“是卖绢花的阿花吧,近日没见她出摊啊。” 老人见状大肆哭闹,全然不顾周围人扫过来的目光,“为父的阿花啊。” 白胥皱皱眉,近些日子好像经常有这种寻人的,已经看到好几出了。 先是街头卖柴火的小姑娘一连几日没来出摊,紧接着衙门便收到报案,东街口卖绢花的阿花也不见了。 街头来来往往的姑娘们的身影好似一日比一日少。 “悄悄,咱们先回家去吧。”白胥道。 总觉得近些日子的临城不太对劲。 “好好好。”何悄悄口上答应了,随即又让老板娘拿出了一匹新布。 她多买几匹步,岳阳楼的伙计们人手一匹,也算是过冬礼物吧。 何悄悄终于买完了,给白胥扛上两匹,自己再拿上些,浩浩荡荡回了岳阳楼。刚进去白胥就将东西全都放在了桌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何悄悄白了他一眼,“你行不行?” 白胥猛地灌下一口茶,“就是裴老虎他都扛不动这些。” 东西又杂又多又沉,可不得多赚点钱,要不然谁养得起这能花钱的丫头。 又过了几日街上的捕快渐渐多了起来,走到哪儿都能看见穿着捕快服巡逻的一队人马,专门寻那些陌生的面孔盘查。 走丢的姑娘越来越多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大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不再见平日里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只剩下些胆子大的壮汉。 于是那些个肌肉一个比一个猛的汉子们挎起了菜篮,每日按着自家媳妇的嘱托到街边买菜,既不懂菜价也不会讲价,更不会挑菜,倒是闹了许多乐子。 白胥放了学,拎着书包便跳进了岳阳楼内,楼内的客人也少了许多,三三两两的都是男人。 楚拂衣正拄着扫帚靠在楼梯边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闭目沉思。 “悄悄呢?”白胥一进来便打问何悄悄的下落,目光死死扫视这酒楼内,生怕她不在。 楚拂衣答道:“去胭脂店找林姑娘了。” 白胥脸色一白,“林姑娘说她回来了。” 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难不成说何悄悄她…… 楚拂衣的瞌睡虫也一下子散了,眼底同样是震惊之色,他把玩着手中的扫帚转了个圈,好似手中利剑,剑指敌人。两个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正准备要去寻人。 “你们俩杵在门口干嘛呢?” 何悄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胥猛地转身,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见她安然无恙这才舒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不太好。 “你去哪儿了?” 何悄悄道:“回家啦。我爹把我送回来了。” 白胥向门外张望果然见了何青山往回走的背影,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别家的姑娘都害怕的不敢出门,连林青花都打算关门回家躲一阵子。偏偏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到处跑。 “以后去哪儿让楚兄陪你一起去。” “好嘛好嘛,知道了,别生气啦。”何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道。她自是知道白胥是关心她,但她这今日出门有带菜刀的,她自己也害怕啊,所以让老爹亲自送她过来了。 见白胥还在气头上,她眨眨眼,尝试喊道:“白哥哥?” 白胥的表情果然有些松动。 “白哥哥……”何悄悄加大火力哼哼唧唧。 直喊得白胥两眼发晕缴械投降,“好了好了,别喊了,你自己多加注意些。这几日我可能不常回来。” “你可千万记得别自己外出。” “放心。”何悄悄乖巧答道。 放个屁的心!白胥真想骂一句。这人就没让人放心过。改天拿个绳栓身边就对了。 楚拂衣见何悄悄回来了继续回一边打盹。 白胥道:“听说这次是一个叫五毒帮的土匪,专拐卖漂亮姑娘。” 五毒帮三个字惊醒了楚拂衣,双眸暗了暗,他心道五毒帮隐匿江湖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总不能是有人假借五毒帮的名号吓人的吧。 白胥落座,茶壶里换上了新茶叶,又添了些水,青嫩茶叶渐渐浮起,青黄色的茶水缓缓倒入陶瓷茶杯中,吹一口气,散了那表面的一层热气,轻抿一口,茶叶的清香充斥喉中,白胥满足地闭上眼睛。 “五毒帮你们知道吧?”他开口道。 何悄悄摇了摇头,看向楚拂衣,楚拂衣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第41章 白胥又道:“当年五毒帮为祸江湖,遭人嫉恨,但手下势力庞大,一直没能铲除。各大门派各扫门前雪也懒得动他,直到后来……” 后来手底下有个不长眼的拐走了逍遥派掌门的千金,逍遥派毕竟是大派,哪里受得了这气。 掌门气得当场下了追杀令,那场面实在是如疯狗般见一个据点炸一个据点,哀嚎声遍地,甚至有人借机寻私仇,整个江湖来了一次大清洗。最后挖出了五毒帮的老巢。 【五毒不毒,逍遥逍遥】 这句是当时最有名的口号,意为五毒派被彻底铲除退出江湖时,逍遥派才能再逍遥。 当时不仅是逍遥派,逍遥掌门还联合了三门两派势要将五毒帮一网打尽。 何悄悄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家底厚的就是牛逼。这要是普通人家估计女儿一辈子也找不回来,而逍遥派直接把人家一锅端了。 “最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怎么着……”何悄悄好奇地问道。 白胥道:“最后那五毒帮匪徒一个不留,只有那五位当家的当着众派掌门人的面齐齐自断一臂以示赔罪,这才逃了过去。” 那件事后五毒帮也在江湖里混不下去了,更是没脸再混了。 大当家的迫于无奈只能选了个月圆之夜金盆洗手,承诺从此五兄弟退隐江湖,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何悄悄满脸震惊:“天哪,那他们怎么又重出江湖了,不怕逍遥派找他们吗?” 楚拂衣淡淡道:“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逍遥派掌门早没了,现在逍遥派是那位当年的千金做主。”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那位陆千金若是知道五毒帮重出江湖,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如今晚夜探临城,瞧个究竟? 若真是五毒帮,就别怪他寒衣剑客重出江湖为民除害了。 当年他与那位逍遥千金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何悄悄和白胥见他低眉不语,对视一眼,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偷偷做了一个决定。 夜幕潇潇,今夜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岳阳楼外一道黑色的身影踏着月色站于屋檐上,衣袂翩翩,那人一身黑色紧身衣,面巾遮面看不清面容,背上一把寒剑,整个人都泛着杀气。 目光炯炯望向临城清清冷冷的街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要揪出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屋檐另一头两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一个人压着嗓子小声道:“悄悄,我们为什么要趴在房顶?” 另一个人同样只露着一双眼睛啪地一下拍在他脑门,“这不是为了装逼吗?” 毕竟楚拂衣站在屋檐上迎着月色,乌发随风扬起,真的好有大侠的感觉,何悄悄眼冒星星。 当然,楚拂衣毕竟是真正的江湖侠士,哪里听不见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仰头翻了个白眼。出来的急,忘了把小尾巴甩干净。 “可是、我们趴在这里……”一点都不帅。白胥暗戳戳道。 何悄悄摸了摸下巴,决定起身,站到楚拂衣那里去,对着月色,请给她来一个特写镜头。 北风萧萧、雪花飘飘,一代大侠何悄悄…… 她风度翩翩、她英俊潇洒、她风姿卓越、她就是临城亿万少女的梦,她是何悄悄…… 白胥就静静地趴在那里看着她傻笑地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颇为无奈。何悄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朝着梦想走去。 然而想象总是比现实完美,她起身刚走了两步,正要朝楚拂衣打个招呼,脚底一滑,一个没站稳直接往前倒去,手下意识抓住了最近了楚拂衣。 楚拂衣来不及反应,被她拽了一个激灵,两个人朝下摔去。 好在他还有功夫在身,下一秒他就一只手抓住了要掉下去的何悄悄,另一只手扒在房檐上。 何悄悄死死闭着双眼,她都要吓死了好不好,这要是摔下去了,下半生就成残疾了吧。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她睁开眼睛,一低头,自己正悬在半空中。 啊啊啊—— 她喊出了声,尖叫声想破黑暗星空。 吞了吞口水,再也不敢往下看。 楚拂衣简直要被她震聋了,白胥淡定地掏掏耳朵走了过来。 “要我救你们上来吗?” 楚拂衣和何悄悄疯狂点头。 白胥走近来双手环胸一脸贱笑,“叫声好听的,我就拉你们上来。” 楚拂衣碍于面子还没说什么,何悄悄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 “白哥哥风度翩翩,白哥哥英俊潇洒,白哥哥风姿卓越,白哥哥亿万少女的梦……” 楚拂衣:“……”毫无骨气。 要脸还是要命,何悄悄当然选后者。 “楚兄?”白胥见楚拂衣不张口,继续贱兮兮地提醒道。 “你快给大佬吹一波彩虹屁。”何悄悄死死揪着楚拂衣衣角催促道。 这要是摔下去她铁定给楚拂衣当肉垫。 “白兄你……”楚拂衣一狠心咬牙道:“风度翩翩、英俊潇洒、风姿卓越……” 传出去他寒衣剑客没脸见人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受谢知意要挟进了岳阳楼,他就不该去皇宫,更不该争那狗屁武林盟主。 一入岳阳深似海,从此脸皮是路人。 白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蹲在房檐前,双手拉着楚拂衣用力一带将他拉了上来。 当脚沾地的那一刻,何悄悄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见了一旁臭屁的白胥一拳打过去,白胥顿时嗷叫一声,月光下眼眶泛红,泪光闪闪,何悄悄打的。 “还有你,你不是武功盖世,居然还会掉下去。” 楚拂衣莫名中招。也不知是谁拖了后腿。 他表示并不想带着他们,然而何悄悄像打了鸡血一样,也想还临城一个安宁。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身为大将军的女儿怎么可以袖手旁观。白胥自然是一切听她的,跟着她胡闹。 楚拂衣只好带着他俩。“但事先说好,你们不许添乱。” “放心,何女侠武功盖世。” 楚拂衣摇摇头,并不相信,一个女娃娃,一个弱书生,但愿上苍保佑! 按照临城这几日的情况来看,五毒帮最喜欢绑架年轻漂亮的姑娘,而那些姑娘最后都不知所踪,衙门追查了数日一无所获。 楚拂衣突然眼神一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们噤声,三人趴在屋顶上悄悄隐匿了身形。 只见下面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正推着一辆小推车路过,小推车上一个破布麻袋静静躺着,为首的人眼神四瞥,见四下无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两个人舒了一口气,把推车停下,准备坐下来歇歇。 “矮子,你那药下了多少?可别一会儿醒了。” “够她睡个一天一夜的。”矮子靠在墙角,狠狠灌了一口水。 夜色中两个人的对话格外的清晰,三个人趴在房顶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大晚上的,除了打更人谁会出来乱转悠,便是赶路人也不会在周围久久徘徊吧。何悄悄眯了眯眼,而且看那麻袋的形状,难道是…… 三人对视一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若真要去找五毒帮恐怕要费些时间,但如果跟着这俩人应该会很快就能摸到五毒帮老巢。 但这么跟下去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容易跟丢。 何悄悄想着干脆深入虎穴。 她决定亲自牺牲小我,大义凛然,从我做起。 白胥见她斗志昂扬,忍不住泼冷水道:“大晚上的,你这么出去,他们肯定不能信啊。” 何悄悄畅想未来的手一顿,幻想破灭。 “那怎么办?” “楚兄,你先行去报官,请大花小花两位捕快来,我与悄悄先跟上他们。” “不行。”何悄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拒绝道。 “楚楚要留下来保护我,你去报官。” 说罢踹了白胥一脚。 白胥咬牙,但她说的也对,楚拂衣有武艺在身,的确比较合适留下来保护何悄悄。但他很不爽,不爽过后也只能从房顶上爬下去。 后院的小门吱呀开了个小缝儿,白胥见无人才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房顶上何悄悄眼见着这俩人要跑心里暗暗着急,紧张之下一不小心就从屋顶上扒下一块瓦片来。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吓得何悄悄呼吸都屏住了。 而响声果然也引起了那两人的警惕,矮子瞬间匆忙起身,如惊弓之鸟做出攻击状,然而望了望四周空无一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矮子起身朝响声处缓步走去,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月光下寒光闪闪,看得何悄悄不由吞了吞口水,心跳扑腾扑腾地响。 眼见到矮子脚步越来越近,很快就能发现他们。 此时一阵风吹来,房檐上的清铃叮叮响,何悄悄趁机又往下扔了一块瓦片,凑巧就在矮子脚边摔成了几瓣。 矮子吞吞口水,往上房顶,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瓦片有些许松动,声音叫矮子皱了皱眉,莫非是风刮的。 何悄悄身形缩在房顶后一动不敢动,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松了一口气。 一扭头又发现楚拂衣不见了。 第42章 老天!她倒吸一口冷气,抬头往下望去,那巷口的胖子已经被楚拂衣一记手刀打晕过去,楚拂衣将麻袋口解开,果真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他动作麻利,直接再次封上麻袋,往肩上一抗就朝后院奔去。 动作行云流水,何悄悄都忍不住给他点个赞。 她悄悄推开后院门让楚拂衣进来。 月色下姑娘的面容渐渐清晰了起来,竟然是仇雪。那个小绿茶? 何悄悄拍了拍她的脸,见她无反应,啪地又一巴掌扬到她脸上,仇雪猛然惊醒。 “谁?”她一脸茫然,还有些害怕。 何悄悄连忙堵上她的嘴。 省得她嗷嗷叫把人再吸引过来。 楚拂衣再一次飞到了屋顶上,观察着两个人的动静。 当矮子回去后果然发现胖子晕倒了,而巷口的麻袋也不翼而飞,当下就紧拍胖子的脸,力度比何悄悄还大。 楚拂衣望望下面的何悄悄,何悄悄点燃了一根小蜡烛。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倒映在墙上,仇雪就开始哭,何悄悄一言不发递上一块手帕。 “要不我给你下碗面?” 仇雪哭得梨花带雨,半咬着嘴唇盯着她,一双眸子含羞带怯,本不想受她恩惠,但肚子实在不争气。 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只好点了点头。 何悄悄转身进了厨房,仇雪趴在石桌上盯着蜡烛玩,大概是实在无聊,她又想看看何悄悄经营的这岳阳楼到底想什么样?她拿起了蜡烛四处溜达。 烛火映着周围的景象,干干净净的后院她撇了撇嘴,外人盛传的岳阳楼也不过如此嘛。 她还想到前厅去瞧一瞧,却没注意到蜡油顺着蜡烛往下流,突然她尖叫一声,手上吃痛,一个哆嗦下意识就将蜡烛反手丢了出去。 蜡烛落在柴火上,一下子就引燃了。仇雪还在对着自己烫伤的那一块皮肤使劲吹气,蜡油几乎要烫穿她的皮肤。 等火光映在她脸上时已经晚了,大火熊熊,仿佛要吞噬眼前的一切。 她大喊一声:“何姐姐,何姐姐……” 何悄悄忙从屋里跑出来,楚拂衣也回过头来看,这一看顿时就给吓住了。 半个后院几乎都被大火吞噬了,一间客房直接就被烧得木梁都塌了下来,咣当一声,仇雪顿时手脚僵硬不知该怎么办。 还是何悄悄将她喊回了神有趁机将她拉开这才避免了一场灾难,何悄悄拎起水桶就去捞井里的水。 但根本来不及,就算加上楚拂衣也完全来不及。 眼见着大火几乎要蔓延到岳阳楼前厅。 这会儿大概都清楚何悄悄为何有着一流的手艺与一流的经营手段却还是处于一直破产的状态了吧。实在是她的破产光环太作妖。 算算时间这会儿白胥离她已经远了,一旦白胥离得远了,狗光环就作妖。 这要是全烧着了,她的心血可就全白费了。 大火蔓延到其他的院子里,不知何时起周围的院子都亮起灯光。 “走水了,走水了。”一声声呼喊,来了好多人前来救火。 火灾与旁的灾难都不同,若是袖手旁观没准一会儿就烧到你家里了。 那高个和矮子见突然这么多人涌了出来也不好再逗留下去,准备混着人群离开。但两个人白日拐来的姑娘丢了,想必这次回去免不得一顿挨骂。 就在他们打算就这么回去的时候,目光突然对准了一个正在救火的身影。 何悄悄忙着救火,周围尽是吵闹声,自然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只觉得脖子处一疼,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头脑晕晕乎乎的,再紧接着便不省人事。 两个人麻溜儿地掏出一个新的麻袋,将人套上,混在人群中消失在夜色中。 大火渐渐熄灭,好在是没波及到前厅,只是后院真的需要修缮一番了,白胥回来后见到这黑漆漆的房子险些没认出这是岳阳楼。 后院钻出一个人差点撞到他身上,定睛一瞧才发现是楚拂衣。 此时的楚拂衣一身黑衣,脸上几乎被烟火熏得也都成了黑色,如果不是他一张口那雪白的牙齿,白胥还真看不见这么个人。 莫说就这离开的一会儿功夫何悄悄已经在破产边缘走了一遭,就连白胥也是好不容易才活着回来的。 不知是谁家的狗没栓住,一路上追着她咬,逼得他爬树在树上躲了许久才敢下来,刚下来差点又踩到狗屎,给他恶心的不行。 “悄悄……”他大喊一声。 好在事情还算顺利,他顺利见到了大花和小花两个捕快,并成功用某种手段将他们从睡梦中叫醒。 在大花和小花憋着一股闷气想杀人的目光中白胥将高矮二人的事情讲给了他们听,紧接着匆忙回来。 不过他也没想到被绑架的人居然是仇雪,而仇雪见到他这次居然没凑上来,这叫他挺欣慰,欣慰的同时还有些吃惊。 “悄悄呢?” 他喊了几声也不见人出来,这会儿按照何悄悄的性格不是应该哭着跑出来喊道:“呜呜呜,老白,我又破产了。” 然后他再讲一讲这一路上被狗追的故事。 “何悄悄呢?”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一把揪住楚拂衣,心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然而楚拂衣哪里知道,他整个人都忙着救火了。 白胥瞪大了眼睛,见谁都逮着问何悄悄去哪儿了,但场面过于混乱一群人忙着救火都没人留意何悄悄。 何悄悄不见了! 何悄悄真的不见了!! “遭了。” 白胥猛然惊醒,一转身那巷口处的两个人果然也不见了,难得何悄悄被他们带走了? 双拳紧攥,一拳打在墙面上,他冷着眸凝视着地面。他就不该将何悄悄托付给谁,谁都不靠谱。 万一何悄悄被卖到了某个地方…… 他已经想象到何悄悄挨打挨骂,哭着喊着“白哥哥”三个字,我见犹怜,却怎么也逃不出那五毒帮的魔爪。 他转身就往外走,楚拂衣见状也跟了上来,白胥一拳打过去,楚拂衣闪身躲开。 “白兄,此事确实是我未照看住掌柜的,但此时也无迹可寻,不如我……” 白胥冷笑,“谁说无迹可寻?” 他快步走到之前高矮二人呆坐的巷口,那小推车从城外来车辙上免不了沾着泥土,前几日又下过雨。他捻起一丝放在鼻尖请嗅。嘴角露出一抹笑。 果然,这种泥土的临城外断魂山特有的,而且泥土中夹杂一种小白花,那种花可以入药,经常有大夫去断魂山采摘。 “去断魂山。”他笃定道。 何悄悄一定是被带到了断魂山。 楚拂衣听闻不由心生赞叹,“观察细微,白兄高明。” 白兄冷哼一声,二人寻了些装备,朝着城外的方向飞去。 而此时青衣巷何青山家的门正在哐哐地响,大花捕快带人就差把门卸下来了,何青山气得大发脾气,对面的白梅老头也被声音震得打开了大门,然而大花直接将一枚令牌交给了何青山。 令牌上龙飞凤舞的大字“谢”。正是谢知意的令牌。 大花单膝下跪,“何将军,谢大人临走前吩咐如有无法解决之事请何将军出山。” 何青山靠在门口抖着腿,一幅痞子样,不屑地端详着手中的令牌,这玩意儿他可真看不上眼。 也是,当年统领百万大军的大将军怎么会看上侯府的令牌。 但今时不同往日。 “我说何莽夫,知意都派人请你了,你就去呗。”白梅也靠在门前,不怀好意道。 “好你个白老头,要去一起去。”何青山大怒。 凭什么你在这里享清福,老子要去打仗。 正巧两个人拌嘴时,偷偷溜回来的仇雪看了个正着,她自然知道这里住的人是何悄悄的爹。但眼前这个人一身煞气她不敢多说话。 语气极为恭敬,“您、您是何姐姐的爹爹吗?” 何青山见有人叫自己连忙回头,“你是?” 仇雪见状鼻头一酸又要掉下泪来,“您快去救何姐姐,她被五毒帮抓走了。” “什么?”何青山大惊。 当即一拳砸在门上,可怜的门晃晃悠悠终于掉了下来,惊起一地的尘土。 “好个五毒帮。”他怒道。 何大将军罩着的地盘也敢放肆,还把手伸到了他女儿头上,看他何青山不撕了那群人。谁也不能威胁到他姑娘的幸福生活。 “本将军定要要端了他们老巢。”何青山从屋内取来一把弯月刀,气势汹汹,月色下似有杀气袭来,大花捕快被眼前突变的气势惊到了,愣神连忙高声道一句是。 身后的衙役捕快好似千军万马于阵前厮杀归来。那位震慑整个大陆的何大将军回来了。 就连白梅也冷着一张脸,跟着去了。 生了个没用的儿子,哄不住儿媳妇,还把儿媳妇弄丢了。他这个做公公的不得亲自出山把那群家伙揍一顿。 不把五毒帮扔到大狱里十八班刑具轮番上一遍他就不姓白。 城门处,白胥看着那七仰八歪的城兵,心里莫名升起一团火,他舅舅走了这才半个多月,这群人就开始消极怠工了。 正要上前去一人一脚踹醒时,楚拂衣按住了他的肩膀。 “白兄,他们应该是被下了迷药了。” 说罢他在腰间摸索半天摸出一枚小瓶,放在城兵鼻孔处,不等片刻那些城兵便悠悠转醒,一个个地捂着脑袋不知今夕是何夕。 “都清醒点儿。”白兄呵斥一声。 “方才是否有车经过?” 为首的队长按按眉心处,见了白胥连忙过来拱手问好,“白少爷,方才好似确实有一推车……但……” 但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记得了。 “是否是一高一矮?”白胥继续问道。 “是。”队长坚定道。 “看好城门,严防死守,方才那是五毒帮的人。” “是。”队长高声道。 “打开城门,我要出城寻人。”他亮出了谢知意的那枚令牌。 第43章 谢知意虽然人走了,但他的令牌可是武安侯府的令牌,可不止是他在才能用,可以说是全国通用。 城门大开,白胥和楚拂衣顺着推车的轨迹一路向外寻去,直到郊外森林阴暗,幽幽小道仿佛要将人吞噬,一不小心白胥脚下没踩稳滑了一跤,靴子上沾了不少泥。 楚拂衣高呼一声:“白兄?” “无妨。”白胥摆摆手,这都多少年了,早习惯了。 只能说明他离何悄悄还远呢。 林中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声,二人朝左边的小道走去,直到林尽,剥开草丛,一条上山的小路露了出来。而顺着山路走去,一座山寨映入眼帘。 断魂山,山如起名,来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回去的。 原以为是因为林间野兽,不曾想竟然是因为这该死的五毒帮。看那山寨不像是新建,估摸着是几年前就有了,只是谢知意在不敢犯事,便缩着手脚,这会儿谢知意一走,本性便暴露出来了。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这断魂山易守难攻,背靠断崖,上山的路只有一条。 若是守死了,很难攻上去。 一想到何悄悄正被人关在小黑屋哭得梨花带雨,他上山的脚步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但就这么上去绝对会被发现,五毒帮的实力不容小觑,他得想个合适的办法与楚拂衣混进去…… 时间倒退一点点,话说何悄悄刚被人掳回山寨,麻袋打开的那一刻,顿时跳起来一拳打在开袋的人身上。 只听一声女子的痛呼声,何悄悄抬眸,见一妙龄女子,一身红衣劲装,高高束起一个马尾,眼含怒意,但此时她又捂着下巴弯腰哀嚎出声。 何悄悄从麻袋里窜出来,此时药劲已过,她从腰间抽出一把黑色匕首,一个翻身朝那红衣女子刺去。 红衣女子也毫不示弱,一个后空翻躲了过去,抬脚便将何悄悄的匕首踢落地面。 何悄悄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也是会武功的,当即警铃大作,她弯腰便去捡地上的匕首,那女子见她弯腰,也连忙去抢。 何悄悄趁机从腰间摸出一包毒粉朝她撒去,女子在地上打了个滚躲了过去。同时一把剑朝何悄悄刺去,何悄悄躲剑也没能捡到匕首。 二人来了几个回合,谁也奈何不了谁。两个人仰面躺地,腿相互夹在对方脖子上,谁也动不了。 “我好心救你,你倒是恩将仇报。”红衣女子怒道。 “嗯?”何悄悄一脸懵逼,这个女人不是山寨的人吗? 不过此女一身正气,看着也不怎么像那些五毒帮的人,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打错了人,连连道歉。“抱歉啊,我还以为你是五毒帮的人。” “你快松开。”女子开口,声音不容质疑,一看就是个刁蛮大小姐。 “你先松开。” “不行,要松一起松。” 何悄悄道:“那我喊一二三,一起松开,一、二……三……” 两个人同时松开,何悄悄哎哟喂两声站起身来,她的老腰都要断了,那女子也是揉揉腰。 女子笑道:“不过我倒是好久没打的这么爽了,你叫什么名字?” “临城何悄悄。”何悄悄抱拳。她观这女子行为动作潇洒不拘小节,莫非是个江湖中人。 “逍遥派陆隐。”红衣女子也抱拳笑道。 莫非她便是逍遥派的那位陆大千金陆隐? “这该死的五毒帮,本小姐定要将他们一举剿灭。”陆隐咬牙切齿道。 原来何悄悄被人掳回来后直接就被关到这里的,身上也被下着药昏昏沉沉不知天地为何物。陆隐顺手就给她用了解药,竟真是恩公。 “不好意思啊,陆隐,我以为你是五毒帮。”何悄悄憨憨笑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隐道:“几年前我初次下山就被这该死的五毒帮骗走了身上的银子,还把本小姐给卖了。幸好遇到一位少侠,把我救了出来。后来我让我爹把他们剿了,我爹竟然看在那个谁的面子上饶了他们,气死我了。” “是谁啊?”何悄悄不明所以问道。 “我也不知,应该是我爹一位故交,那五毒帮的老大拖那位故交说情我爹就放了。说什么天打雷劈,现在不还是重出江湖了。”陆隐说到此处面色愤愤不平。 “本小姐这次定要铲除他们。” “所以你就跑过来卧底了?”何悄悄双手环胸问道。 “你怎么知道?”陆隐有些惊奇,她还没说这个人就知道啦? 意识清晰,神色冷静从容,丝毫不像是被抓过来的,而且了解五毒帮的尿性,随身携带解药,不是故意被抓的是什么。 再者五毒帮已经碰过一次壁了,怎么还敢招惹逍遥派,怕是都得绕着走吧。再退一万步讲逍遥派的大小姐武力值又没那么低,怎么会就这么被抓过来。 陆隐听完她的解释啪啪地鼓掌,“答对了。” 五毒帮掳来了不少姑娘,都被关在不同的地方,而何悄悄和陆隐便被这边柴房,等着时机成熟卖出去。至于卖到哪里就看运气了。 或许是窑子里,或许是牙人那里,又或许是卖给穷人家当媳妇儿…… “我还查到他们有一个账本,记录了那些人的买卖去向,或许能救回那些姑娘们。” 何悄悄气得一拳砸下去,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拐卖。 “我跟你一起,一锅端了这里,找到账本。”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决心要把那些姑娘救出来。 而此时的五毒寨内,人声鼎沸,灯光一片,众人正喝的烂醉,坐在最中间虎皮椅子的男人正是其中的大当家的,他端起一碗酒,直接朝下面的众人一敬,随后仰脖一饮而尽。 酒碗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声传来,众人哈哈大笑。 唯一不太高兴的大概只有那位二当家的了,他无精打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觉得吵闹,面前的食物只觉得油腻,没有半分胃口。 “二弟,还是没胃口吗?”大当家的发现了这一情况。 老二摇了摇头,众人沉默了片刻。 二当家的不知为何得了个厌食症,食不下咽寝难安,吃什么都没意思,要不是还能勉强喝些小米粥,怕是早就饿死了。 突然堂下又一个人起身开口道:“大哥,今儿掳来的有个女的好像是什么酒楼的老板娘,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做出些二哥喜欢的。” 大当家的这才恍然大悟,抬手就让人去找了。 何悄悄与陆隐聊的正开心,突然听到门口脚步声,两个人对视一眼,连忙倒在了地上装作晕倒虚弱的模样。 只见一人上前拍了拍何悄悄的水,哗啦一桶冰水浇了下来,何悄悄被淋了一个激灵,这快要入冬的天气被一桶冰水浇下来是什么感觉,冻死。 更别提如今是晚上,晚风吹来,何悄悄瑟瑟发抖。 “醒了就起来。”那人踢了一脚。 “你会不会烧菜?” “啥?”何悄悄懵了,他莫名被泼了一桶凉水,又被踹了一脚,居然就是问她会不会做饭。 “会啊。我做菜可好吃了。”何悄悄扬起笑脸。 吃不死你。 “过来。” 何悄悄跟着那俩人要出门,“等一下,她得给我帮忙。” 那人皱了一下眉,“你认识她?” “不认识,她刚才打我,我要使唤她。要不然我就不做……”何悄悄故意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贱兮兮地模样像极了白胥。 “你……”陆隐表面怒骂一声,暗地里却竖了一个大拇指。 两个很快被带到了厨房,厨房里有不少姑娘被押着在烧火做饭,看样子都是他们拐来的人。 何悄悄开始烧油起锅,这山寨里也没什么合适的菜,杂七杂八的一堆,而且那二当家的不是有厌食症还胃不好吗?她干脆把这些菜做成麻辣香锅,辣死你。 呸,拐卖贩子还想吃好吃的,想得美。 她将要用到的丸子和肉提前腌制好,开始烧油,葱姜蒜末爆香,她狠狠抓了一大把干红辣椒,嫌弃不够又抓了一大把,又舀了一大勺辣椒粉,边炒辣椒边心道辣不死你们。 掉料炒的过程中香气渐渐散了出来,整个厨房都飘散着辣椒的香气,陆隐正烧着柴火满脸震惊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个人做饭真的好吃。 倒入丸子肉类,她还特意选了几种相克的食物,随便吃几样就开始相克,毒不死你们。 何悄悄嘴角泛着冷笑,开始炼制她的毒品。 随着素材渐渐放进去,很快青菜沾上了红油,油麦生菜白藕片,火腿鱼虾肉丸子,撒上些芝麻葱花香菜,一碗漂亮的麻辣香锅新鲜出炉。 衣袖抖落抖落一些粉末撒了进去,何悄悄笑得更开心了。 陆隐吞吞口水,看起来好好吃,想吃! 何悄悄嘴唇动了动,陆隐看清了那两个字“别吃。” 何悄悄端着一大锅麻辣香锅跟着来人去了大堂处,而陆隐跟着她走过转角时身形一晃飞到了别处,开始摸索着山寨进的情况。 大堂内四位当家的都在那里做着,唯独五当家在外面跑业务没回来。 麻辣香锅进来的一瞬间众人的鼻子动了动,全都被这吸引了。 “此为何物?”三当家的问道。 “麻辣香锅。” 何悄悄将铁盆放在圆桌内,身后有人端了白米饭来。 众人提筷,毫无形象感,本来就是一群山野匪徒,哪里有什么优雅的动作,恨不得端起盘子往嘴里送。 见过了白胥优雅吃相,何悄悄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 “唔,好吃好吃……” 众人满口胡塞,又麻又辣又烫。 当即辣的大当家的干了三碗白米饭,但实在是太好吃了,就是辣死他也心甘情愿。 二当家的也忍不住提筷,第一口味蕾都好像打开了,辣的他说不出话来,烫的他直哈气,但筷子又忍不住要去夹。 众人见状纷纷大笑,这么久的,老二的厌食症终于是治好了。 众人一顿报餐,杯盘狼藉,何悄悄抽了抽嘴角,便是最粗鲁的裴老虎吃饭也没有如此不堪,桌子乱糟糟的,残渣沾的哪里都是。 哕了。 而且这估计是个假的五毒帮,白胥说过五毒帮除了五位当家的都死了,而那五位当家的都自断了一臂,这四个人的双臂都是完好无损。 这蠢模样看着也不像是传说中阴毒狠辣的五毒帮。应该就是一群假冒五毒帮名头行事的蠢蛋们。但能真的把姑娘拐来卖出去,做的这般有条不紊,背后莫不是还有高人指点? 何悄悄脑中千回百转开始细细思索着。 大当家的吃饱喝足后抬头正好看见何悄悄静静地站在那里,依稀青衫,温柔宁静,垂眸间又是娇俏可爱,当即心底扑通扑通地跳。 “你抬起头来。” 何悄悄脑子中全是那句“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当下忍不住就想笑。 她本就生的好看,这么笑起来更是看呆了几个人。 大当家的当即拍板,“老子要娶你当压寨夫人。” 何悄悄:“……” 大当家的又道:“你治好了老二,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以身、什么许,我就以身什么许吧。” 何悄悄瞪大了眼睛,这叫恩将仇报吧。 “今晚就洞房。” 何悄悄:“……”卧槽!!! 第44章 时间再次倒退一点点,话说陆隐翻身上了屋顶,她一路躲过了那些巡逻的小弟们,避开了人群,摸进了大当家的房门。 而此时的大当家屋内还有两位姑娘,裙摆婀娜,一听到屋门吱呀一声,两个人连忙四处寻找藏身的地方。眼见床底下有空,两个人直接就钻了进去。 陆隐从门缝巴望了一番,见里面似乎无人,她才敢推开门,仔细观察屋内的摆设,鄙夷了一番,山匪就是山匪,一种暴发户的土气迎面而来,不少好东西都堆积在这里,倒显得不伦不类。 她反手将门插上,防止一会儿有人突然进来。 进了屋内便开始翻找些什么,床底下的两个人挤来挤去,本就不大的一张床塞了两个人实在是有些困难,而其中一位蓝裙姐姐手里正拿着一本什么东西。 突然两个人挤得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白裙姐姐眼看着那红色裙摆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和另一人对视一眼,等被发现就冲出去将人制服了再说。 二人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蓝裙姐姐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剑,漏出一截寒光闪闪。 但红衣裙摆的人好像没有发现这里,她继续在屋内寻找着什么。 此时的陆隐也慌得一批,手已经握到了一把黑色匕首,正是何悄悄那把,拿来给陆隐防身用的。 屋内除了她之外绝对还有别人,但她不知道那人是为了什么才躲在这里,是敌还是友她也不敢动,只能佯装没有发现,只等到找到账本就立马走人。 此时的双方都想着:敌不动我不动! 但陆隐一直没能找到那所谓的账本藏在哪里,难得说不在大当家的房内? 正当她想先行离开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似乎随时都会有人进来,但此时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她连忙将反手插上的门栓打开,四下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 但这里一览无遗,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在…… 赌了,她就赌床底下的人是友军。 眼见着红衣裙摆朝他们走来,床底下的人吞了吞口水,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果然红衣裙摆撩开了床帘,不等二人有什么动作,她居然俯下身也爬了进来。 白裙姐姐透过一丝光亮眼尖地看到了红衣裙摆腰间别的匕首,他正要大叫突然想起这里是在别人的床底,他压低声音道:“你的匕首哪里来的?” 陆隐刚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趴好,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嗓音,吓了她一跳,旁边的不是两个女人吗? 她视线撇过去,正要也看到了蓝裙姐姐腰间的剑。 那不是楚大哥的剑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楚大哥?”她疑惑问道。 难得是楚大哥的夫人?可只记得他有一位红颜知己,从未听闻他有娶妻啊。 “是我。” 另一道压低的男声传来,陆隐张大了嘴巴,“楚大哥?” 竟然真的是楚大哥,他怎么……陆隐上上下下打量着楚拂衣的蓝色裙子,楚拂衣被她看得极为不自在,陆隐旋即轻叹一声,“楚大哥,这些年你受苦了。” 没想到那次武林盟主竞选失败,再加上青霜女侠与新任武林盟主定亲的消息,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打击,他竟穿上裙子做女人以此来麻痹自己。 “楚大哥、哦不,楚大姐、楚姐姐……”她一连换了三个称呼,才选了一个比较合适的。 如果现在有亮光的话,一定能看到楚拂衣的脸都绿了。 白胥这个坑逼。 二人上山前便想着不能大摇大摆进去,白胥便想着里面肯定有许多姑娘,他们便装作是被拐来的姑娘,楚拂衣一时头脑发热,真信了他的邪。 而白胥这个坑逼似乎是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他还真拿出了两套衣裙,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对着月色,二人完成了乔装。 最妙的是他们换了女装,依旧是偷偷溜进来的,说来也是巧,正巧便溜进了大当家的房内,正巧白胥不小心打翻了一个铁罐子,里面竟然有一本账簿。 还没来得及看便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等等,你还没说你腰间的匕首哪里来的?”白胥心急如焚,那是悄悄的匕首。 但这个女人竟然和楚拂衣认识,估摸着也不是五毒帮的人。 “是悄悄给我的。” “她在哪儿?”白胥连忙问道,神色焦急,他迫切地想知道何悄悄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安好。 “她去给那五个人做饭去了,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她夫婿。” 陆隐再一次被惊到,没想到何悄悄成亲了。 几人正要再说下去时只听门口吱呀一声,一个粗壮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色裙摆。 “你放开我。” 床底下三个人俱是震惊,那是何悄悄的声音。 “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那男人□□一声,何悄悄被推到了床边。 白胥听不下去了,他随手拔出陆隐腰间的匕首,向外冲去大当家的完全没料到床底下竟然还藏着人,他一下子就被白胥扑倒在地,白胥随手抄起旁边的一个铁罐子便将人打晕了过去。 谁也不能欺负何悄悄。 而何悄悄也完全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到了,他也没料到白胥竟然在床底下藏着。 更没料到的白胥这一身打扮…… 白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何悄悄身边,一把环住她轻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然而何悄悄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地,“白哥哥,哦不对,白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她一边捧腹大笑一边问道。 白胥生气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何悄悄,自己在这里心急如焚,而对方竟然没心没肺的还在笑着。 何悄悄见他生气连忙撒娇道:“白姐姐,我……”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下去了这一声“白姐姐”把她笑了个半死,咯咯地乐个不停,而床底下的两个人此时也爬了出来。 何悄悄看到楚拂衣更想笑了,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有趣,而诡异的是白胥穿着女装竟然十分的有美感,他脸上的妆容也极为精致,她十分震惊的是白胥这个人竟然也会化妆。 她不知道的是之前林青花经常过来给何悄悄化妆,虽然何悄悄一点都没有学会,但白胥却学走了不少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陆隐见他俩人聊的开心,连忙道:“咱们先出去吧,楚大哥拿到了账本,我们去把那些姑娘们救走,然后我逍遥派的大军就会进来将这里一网打尽。” 几人点点头脚步刚踏出房门正好又进来了三位,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都看到了对面眼中的懵逼。 那二当家的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他大怒道:“没想到大哥房里竟藏着这般四位美人。” 其他两个人被他这么一说,也开始心生不满。他们都没有娶到媳妇而大当家的房内竟然有四个人。 三当家的开始大声嚷嚷着不满起来,一直在喊着“大哥”,紧接着便冲了进去正好看见躺在床上休息的大当家的。 他十分生气地认为大当家的是刚刚办完事,这会儿竟然睡了过去。既然他无福消受四位美人,为何不分享给他们。 一怒之下,他抄起旁边一个铁罐子砸了过去。 大当家的正好被他砸醒,何悄悄整个人都震惊了,不知方才大当家的是否看到了是他们把他砸晕的。 大当家的醒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 忽然他从众人中发现了何悄悄,他起身便来拽何悄悄想要与她洞房。 白胥连忙挡在何悄悄身前,而大当家的看到眼前这位白衣美人,眉眼弯弯,脸上隐隐有些怒气,却面色白净,唇红齿白,好似仙人下凡,一时间惊为天人。他一下子就觉得何悄悄好像没那么好看了。 他一把抓住了白胥:“我要娶你当压寨夫人。” 众人纷纷被他这番不要脸的话惊呆了,他方才还说要娶何悄悄,这会儿又看上了白衣美人,他凭什么能鱼和熊掌兼顾,任谁看出来这两个人是拐来的所有姑娘中最漂亮的两个。 其余三个人十分不开心。 大当家的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连忙道:“诸位兄弟,不如今日大家同乐。右侧三排的柴房里还关着十几位美人,大家随便挑,老五那里我来说。” 五当家的不许他们随便动这个女人,说什么干净的才好卖,所以他们也没人敢动,但既然大当家的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不客气了。反正锅有大当家的背。 二当家的恋恋不舍的看了眼何悄悄,但他也不好直接和大当家的发生争执。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四位当家的要同时娶八位夫人的消息传遍了山寨内,众人纷纷惊叹,更有甚者还在鼓动人心说道:“大家好好干,明年我们也能娶两个媳妇。” 众人被他这番言论说的更加的心血澎湃,一时之间欢呼雀跃。 山寨内的这一晚上注定不会安静,众人连忙寻了些红绸、红灯笼挂在山寨内,也好喜庆些。 之前陆隐观察过山寨内大约有几千号人,单凭他们四个人很难说毫发无伤的逃离这里。尤其是这会儿他们已经暴露在众人中了,若是不见了,追兵很快就能赶上来。 白胥和何悄悄被按在堂屋内,大当家的又找了几位姑娘来替他们梳妆。 凤冠步摇,大红喜服,白胥暗自发笑,没想到他和何悄悄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是在这里,还是以姐妹的形式。 有姑娘来要给白胥换衣裳被白胥拒绝了,他自然是不敢的。 这些姑娘也都是拐来的,何悄悄趁无人看着,连忙小声道:“麻烦你告诉其他的姑娘,别害怕,我会救你们的。” 姑娘一开始有些微愣,旋即是有一些感动,她虽然不太相信何俏俏能救他们,但也按照何悄悄说的话告诉了其他姐妹。 半刻钟后一场盛大的婚礼开始了,大当家的左手牵着白胥,右手牵着何悄悄,嘴上挂着微笑他已经预想到以后左拥右抱的美好生活了。 然而就在刚要开始要一拜天地的时候,大当家的突然腹中隐隐作痛。 只听到“噗”一声,不知是谁放了一个屁,臭气熏天,白胥忍不住捏住了鼻子,何悄悄在红盖头下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紧接着又是“噗噗噗”几声,满院子都是屁声。 大当家的脸上难得挂上一抹红晕,他双手捂住小腹处,“那、那个、我马上回来。”说罢竟是一溜烟儿跑了,直奔茅厕。 他刚扶着腰出来没一会儿又进去了,可吉时不等人,为了凑在吉时他只好让白胥先和何悄悄拜堂,反正他所在意的是后面的洞房。 何悄悄被这一波操作惊呆了,白胥则暗自发笑,他没想到他还能以这种方式与何悄悄拜堂。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喊道。 “二拜……” 还未喊出声来,紧接着又听到了“噗噗噗”几声,众人忍不住想笑,然而又是“噗噗噗”的声音,周围全是放屁的声音,四个人一个接一个的朝着茅厕奔去。 茅厕处排了一列的队伍。有的还躺在原地直接打滚,哀嚎声遍地。 司仪没办法,只能先招呼众兄弟们吃饭,何悄悄勾了勾唇,吃吧,吃吧,吃饱了他们可就跑路了。 先前的麻辣香锅她只是下了一些些泻药,这会儿药效才开始发作,而大当家的吃的最多,自然最开始闹肚子。 这次的菜食陆隐可是整整下了三包进去,等一会儿吃不死他们。 想吃她何悄悄做的饭也得有那个命才行,白胥忍俊不禁。 众人早就饥饿难耐了,那桌子上的菜食为何那么香,都不用自己去闻,香气就开始往他们鼻子眼里钻,吞了吞口水,恨不得现在就开始狼吞虎咽。 直到司仪一声令下,杯盘狼藉…… 没过多久,众人纷纷倒下,捂着肚子开始哀嚎出声,有的人强撑着朝茅厕跑去,茅厕处瞬间派了一长列的人。 何悄悄头上的红盖头一掀,叉腰哈哈大笑。 “跑!” 她一声令下,那些个新娘也掀开红盖头就朝门外跑去,还有的大胆些的跑去柴房将其他姐妹也救了出来,一群姑娘们一窝蜂地开始往山下跑去。 唯一没有吃饭的司仪早就被陆隐制住了,一记手刀下去就不省人事了。 “我们也走吧。”白胥道。 他牵着何悄悄的手,朝山下走去。 然而四个人刚走了两步,便山寨门口一群人上来了,为首的是一个瘦小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钢铁做的飞鹰利爪,身后跟着一群小弟,那些人手里还抓着方才跑下去的姑娘们。 姑娘们衣衫有些乱,发丝散在耳边,看来是跑下山时正好被这人抓了回来。 白胥眸子盯上这个瘦小男人的手臂,断臂! 他只有一只手臂。 他是原来五毒帮的一员。 没错了,他的眼神……一如传闻中的形容,毒辣嗜血。 那五当家的很快发现了白胥的视线,竟勾了勾唇,顿时白胥有了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啊。 白胥很快便从容了起来,他微微一笑,看来这人应该就是原五毒帮的五当家的,其他几人退隐后这人心有不甘,便寻了几个人又重新组建了五毒帮。 但这个新五毒帮比起原来的可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老五冷笑一声,阴狠的视线如毒舌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他示意手底下的人先将逃跑的几人关进柴房,他走上前来拿起飞鹰利爪朝着白胥便是一下子,白胥抱起何悄悄堪堪躲过。 白胥放下何悄悄笑道:“悄悄,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折扇书生的武功。” 第45章 何悄悄顿时冒出星星眼,难道说白胥竟然是传说中的折扇书生。对了,他经常拿一把扇子,他真的是折扇书生! 秋风拂起,白胥一身白衣站在院落中央,落叶飞舞,衣袂翩翩,一柄折扇轻轻摇晃,眼神淡定从容,仿若胸有成竹,嘴角一抹轻笑,完全不将眼前人放在眼里。 这幅模样倒叫那五当家的有些退缩,暗道折扇书生退隐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此人相貌年轻绝不可能是折扇书生。 但……白胥这般淡定真叫他有了一丝怀疑,难得说折扇书生有童颜不老之术? 没错了,听说折扇书生曾混迹江湖做过算命先生,或许真有秘术。 “何悄悄,你去门口等我,今日我便与这厮大战三天三夜。” “好嘞。”何悄悄欢欢喜喜跑到了门口,探出一个脑袋等着白胥揍死那个混蛋。 连陆隐和楚拂衣也都惊呆了,难得白胥真的是传说中的折扇书生? 陆隐见折扇书生在感觉自己也帮不上忙,干脆趁机跑下了山,她得去放出信号通知逍遥派的几位长老,叫长老领着子弟来端了这五毒寨。 五当家的吞了吞口水,脚步有些迟疑,难得说今日真的要交代到这里了?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然而白胥依旧站在那里不染秋风,轻轻一笑,看得五当家的胆战心惊,恨不得立马来一个痛快。 终于,他动了! 他手去袖中摸索些什么。 终于要看得折扇书生真正的武器了吗?五当家这般想着。 江湖人传言折扇书生仅一把纸扇作为武器便已是天下无敌,从未有人见识过他真正的武器是什么。他竟有机会见识折扇书生真正是武器吗? 莫名有一种兴奋。 那是……五当家眯了眯眼定睛看去,只见白胥摸出一个黑漆漆的球状物体。 那是什么东西?不愧是折扇书生,连武器都如此与众不同。 那球状物体朝着五当家的抛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下,五当家的提起武器便要去挡。 就是这时,白胥勾了勾唇,又摸出无数枚同样的小球,再次朝五当家扔去,同时山寨内四面八方都被丢了这种小球。 扔完的一瞬间他拔腿就跑,只听身后砰砰的炸了起来,顿时烟雾缭绕,火药味刺激着鼻翼,他路过山寨门口拉起何悄悄,在何悄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被带着就往前跑。 白胥舒了一口气,楚拂衣这家伙真的不靠谱。幸好那五当家的是傻蛋,竟然真的被他唬住了。 何悄悄这时才想明白,就方才白胥那番表现她还真以为这家伙是折扇书生呢。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不愧是大楚第一逼王。 之前用硝石制了火药,正要试验时一位同窗不小心拿着玩,反正他的那位同窗是被炸傻了。缓了一天才反应过来,幸好没真的炸傻了,要不然就罪过了。 本是为了制着玩,没想到这次就有了用途。 硝烟未散,一些房子都被炸塌了,地上三三两两躺在哀嚎着,不远处的茅厕排着长长的对,五当家的站在硝烟内。 五当家的冷冷一笑,既然不是折扇书生就不怪他了。紧接着飞身而上。 就在他快要碰到白胥时一只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楚拂衣出手了,五当家的一愣,见了那把剑皱了皱眉,笑道:“寒衣剑客?听说青霜女侠定亲了,你倒是有心情在此游手好闲。” 楚拂衣一愣,什么,她竟然定亲了?和谁? 五当家的见他愣神,一个侧身便要躲过去,但楚拂衣可不是吃白饭的,剑身调转方向再次架在他脖子上,利刃磨出了丝丝血迹,五当家的吞了吞口水。 此时其他四位也从茅厕里出来了,见了这一片狼藉,顿时大怒。 白胥与何悄悄本来要跑,谁知楚拂衣这个坑逼跟人打了起来了,他俩也不好意思跑了。 何悄悄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和几个人打了起来,白胥正摇着扇子躲在柱子旁尽量不去添乱,只见何悄悄当头一棒就把那四当家的打的摔倒在地,额头一片红痕。 但何悄悄一人难敌八拳,很快便处于下风。 楚拂衣与五当家的正对峙,他抬手封了五当家的穴道,找了根绳子正在绑人。 另一头大当家的拿起锤子朝何悄悄砸去,何悄悄这边刚将二当家的踹倒,来不及反应,眼见着石锤落下,她抬起手臂去挡,但大锤迟迟未落。 抬眸见竟是白胥一手握住了大当家的举锤的一只胳膊,暗暗用力,大当家的一个撑不住,大铁锤落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他一只手死死握住大当家的,另抬脚将老三踹了出去,一只手紧握成拳怒打在老二的腹部,老二捂着肚子仰面躺在地上。只觉得腹中一片翻滚,下身有些湿润。 何悄悄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白胥竟然也会武功,看样子好像还不低,难得他真的是折扇书生? 正遐想间意外发生了,另一头的五当家的嘴角突然勾起,他竟然冲破了穴道,一把毒粉扬到了楚拂衣脸上,□□入眼,楚拂衣眼睛一下子就看不见了,双眼紧闭,握剑的手紧了几分,勉强听声辨位。 “楚楚。”何悄悄心中生急大喊一声。 顷刻间飞鹰利爪朝白胥勾去。 白胥折扇唰地张开,一个漂亮的转身,折扇直接带着利爪掉转一个方向,利爪朝身后飞去,直接毁了一只柱子,砰的一声化作粉末。 何悄悄大惊,“老白,你没事吧?” 白胥呲牙一笑,“没事呀。” 楚拂衣愣在原地,目光紧盯着白胥,不需要看,就方才那一手,他能明显感受到白胥本身的武功绝对不低,只是他平日不怎么显露,难道说他真的是折扇书生? 不对,他自嘲般摇了摇头,莫说折扇书生是否真的存在,便是存在,那年纪估计都能做白胥的父亲了吧。 折扇书生混江湖的时候白胥还尚未出生,他绝不是折扇书生。 而何悄悄也看出了白胥竟然这么厉害,一个劲儿地围着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折扇书生,白胥连连否认,哭笑不得。 “那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我爹啊。”白胥轻摇折扇,“君子六艺,文武双全。本少爷就是这般内敛的人。” 何悄悄扯了扯嘴角,白胥内敛?那世界上怕是没有张扬的人了。 “那我平时打你你怎么还手?”何悄悄一直在追问,恨不得他立刻就承认自己就是折扇书生。 “我从不对姑娘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你是我娘子嘛。”他故意歪着头打趣道。 “你的胳膊。”何悄悄突然惊呼一声。 只见他胳膊鲜血如流水般涌了出来,白衣被殷红,难得是刚才被擦伤的?何悄悄倒吸一口冷气,她急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来给他裹上。 何悄悄掰了掰手腕,咔咔作响,她随手拆下头上的那些金钗,青丝散落,抄起一根棍子便冲了上去,“敢欺负我的人,你完了。” 白胥没来得及阻止。 一棍子当头一棒,竟然还真把五当家的给打蒙了。 “你是什么人?”五当家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江湖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的存在啊。 何悄悄冷笑三声:“我就是冰雪琉璃樱空释·玛丽莲梦露·安娜塔利亚艾薇儿·独孤慕轩辕玫瑰爱公主大人。” 老五扯了扯嘴角,这种名号谁记得住啊。众人也长大了嘴巴,这是什么鬼名称,怪不得江湖上从未有人记得这号人,关键是名字都记不住。 而何悄悄揍翻老五也就一瞬间是事情,五当家的很快反应过来,利爪朝何悄悄袭来,但一只长剑比他更快。 “毒蛇,你赢不了我的。就连你大哥都未能赢我。”楚拂衣的剑刺入皮肉,老五低头看看穿进右肩的剑,扯了扯嘴角。 是啊,当年若不是楚拂衣救走了陆隐,五毒帮怎么可能会得罪逍遥派。 后来正因为此事五毒帮老大特意派了不少杀手要楚拂衣项上人头,但是来一个死一个。 “掌柜的,你带白兄先去休息。接下来请交给我。” 即便是瞎了眼,寒衣剑客也依旧是寒衣剑客,他紧紧闭着眼睛,鲜血从眼中留下,但面容丝毫不惧,手中长剑嗡鸣,剑气而生。 何悄悄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心知她现在不能拖楚拂衣的后退。 只见天地间落叶飞舞,秋风袭来,兵刃交接发出清脆的声音,剑法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但何悄悄依旧是一脸担忧。 何悄悄身上的红色喜袍还未脱下,头上的凤冠步摇压得她脑袋疼,但上面的宝石可都是真的啊,她便一直没扔。 这会儿实在是嫌沉,便坐下随意扯了两下想把凤冠扯下来,但不知这头发怎么辫的,硬是扯的她头皮疼,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白胥虚弱的靠在门前,见她如此费劲,便要亲自动手帮她摘下。 发丝一点点解开,金灿灿的步摇也被娶了下来,紧接着是凤冠,何悄悄一直垂眸抿着唇,她脸上的妆一点儿未花。 明眸皓齿,红唇轻抿,白胥心底猛然一跳,他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的是他的新娘,今日是他们的成婚之礼。 是的,他们已经拜了天地了。 发冠被取了下来,青丝散落肩头,美人抬眸看向他,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得他心生荡漾。 想也未想一低头直接吻了上去。 何悄悄眼睛一蹬,突如其来的吻叫她愣在当场,连反抗都忘了。 “闭眼。” 耳边突然传来轻轻的哑声。 吓得她连忙闭上的眼睛,只觉得白胥的气息打在她脸畔痒痒的,唇瓣处软软的温热,呼吸渐渐有些喘不上来。 旁边的众人都惊呆了,楚拂衣一剑将老五打得爬不起来,此时的山寨只剩下被炸得交叠在一起的匪徒,楚拂衣站在众人中央,天边第一道曙光洒在他身上。 转过身来,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但隐隐能看到两个红色的身影交缠在一起。 “白兄?掌柜的?”他喊道。 周围人有的跑茅厕回来见这一幕还没说什么,白胥打了个响指,周围便炸了,那人吐出一圈圈黑雾,仰面倒去,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来一个炸一个,谁也不能打断他。整个土匪寨几乎被他炸得面目全非,众人脸色漆黑哀嚎出声。硝烟四起,烟雾缭绕,火药味布满断魂山。 一吻毕,何悄悄都快踹不上气来了。 一抬眼见楚拂衣过来,脸色一下子就红了。 “走吧。” 白胥淡淡道。 依旧从容,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何悄悄最佩服白胥的一点就是他的脸皮,人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 楚拂衣点点头,没说什么,也的确什么都没看到。 “你的眼睛怎么样?”何悄悄忧心道。 “无妨,可以治。” “只是白兄身上的毒……” “什么,毒?”何悄悄大惊,她一回头才见白胥嘴唇都发紫了,靠在柱子前没有力气。 天边渐渐洒下几丝余晖,月落东升,何青山带的人也终于赶到了,何青山看到何悄悄的那一刻顿时热泪盈眶,冲过去抱住女儿就哭。 白梅看到白胥脸色发青,皱了皱眉,走近身前,探了探他的脉象,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回事?” 何悄悄也是鼻头一酸,“他中毒了。” 楚拂衣道:“是毒蛇的蛇骨毒,解药难寻。” 白梅的脸色垮了下来,蛇骨毒是五毒帮研制的毒药,世间有解药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五毒帮的毒蛇,一个便是传说中的游方神医有名氏,但游方神医走街串巷很少人知道他的踪迹,也无迹可寻。 他把目光放在了晕死的毒蛇身上,眼神逐渐发冷。 “先下山吧。”白梅道。 话音刚落只见山下冲上来一群人,何青山见状提刀便迎到了阵前。 “等等。”何悄悄喊道。“爹,那是逍遥派的女侠,不是五毒帮的人。” 何青山这才招了招手,身后的捕快这才收起兵刃。 陆隐见五毒寨这一片仓夷的模样还以为是走错了,方才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一片废墟了,房屋塌落,满是烟雾。 这就要问白某人了,他到底带了多少□□来。 众人将被关押的姑娘们解救了出来,捕快们带着她们回家去了。 何悄悄递给了白梅一个账簿,白梅接过来一看,十分厚实的册子,记满了何时何地拐来的姑娘,相貌特征如何,又何时卖向了何地,卖了多少银钱。 依照本子的厚度,这些年不少姑娘们遭了难。 看来他得一纸折子递上去。此事朝堂该插手了。 什么江湖事江湖毕,都是大楚的子民,自然由朝廷管辖。只是一般朝廷会卖武林一个面子,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可以由他们自行解决,但如果你江湖武林盟主不管的话,那朝廷可不会放过一只臭苍蝇。 第46章 白胥被抬进了岳阳楼内,大大小小的大夫进进出出,唯一相同的是每一个出来后都摇了摇叹息一声,拎着药箱子走了。 白胥双眼紧闭躺在床帐内,何悄悄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 “我死了,你就要当寡妇了。” 即便是躺在床上,白胥的表情依旧如此欠揍,但看到他咳出的血来何悄悄的心一下子又软了。 “呜呜呜老白,你不会死的。”何悄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别哭了,我还没死呢。”白胥翻了个白眼,他倒是不介意自己百年后这家伙守在灵前痛哭流涕,但这会儿听着跟叫魂儿一样,好似他马上就要命不久矣。 “行行行,都听你的。”何悄悄端来一碗药,轻轻吹一口气,亲手喂到他嘴里。完了还给块糖吃,白胥此时觉得何悄悄温柔极了。 不仅如此这几日何悄悄几乎贴身照顾,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整个岳阳楼围着他转。 陆隐也呆在岳阳楼蹭饭,怎么都不走。不过看着她尽心尽力号召逍遥派在江湖大肆寻找游方神医的份上何悄悄也就默认她留在这里。 一连几日白胥的病丝毫没有好转,隐隐有毒性蔓延的迹象,大牢里的那些人任何青山怎么拷问也是一问三不知,唯一知道详情的五当家的几乎当天就死在了牢里。 有人说是真正的五毒帮大当家的出手铲除败类,有人说他是服毒自尽,有人说是仇家追杀,众说纷纭…… “朝廷派了人专门查询此事,但愿那些姑娘们能被找回来。”楚拂衣皱眉道。 “我逍遥派也绝不会袖手旁观。”陆隐面色隐有怒气,狠狠咬了一口面前的糖醋排骨,仿佛那排骨便是五毒帮的脑袋。 “我已昭告武林,凡见五毒帮者杀无赦,包庇者便是与我五门八派为敌,那新任的武林盟主简直就是个屁,要我说还不如楚大哥你来……” 楚拂衣暗了暗眸子没说什么。 陆隐又道:“楚大哥,那你和青霜的事……” “不必再提了,她既然已有归宿,在下又何必去扰人心烦。”楚拂衣拂袖转身,背对着她。 “可是那新武林盟主真的很……很不好,她嫁过去也不会幸福的。”陆隐见他无反应,又继续道。 但楚拂衣依旧不语,她怒道:“楚拂衣,你就是个怂蛋。” “你看看人家白胥。都快死了还缠着何悄悄,估计他做鬼都得回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怂蛋!” 陆隐骂完依旧觉得心底不畅快,正要再开口想要骂醒他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 “说的不错,楚拂衣,你就是个怂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拂衣浑身一僵,是她?不会的,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她不是要成亲了吗? 身体如机械般缓缓转来,眼前一位清冷美人映入眼帘,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背着包袱,倒是和楚拂衣的蓝袍样式有些相似,像是情侣装。 “青霜。”他喃喃道。 谁知话音刚落,脚步还没来得迈出,一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楚拂衣,那日花灯节你为何失约?”青霜冷声问道。 楚拂衣不答,她总不能告诉青霜自己正在蹲大狱吧。 青霜见状心中的气更盛了。 刚要开口,岳阳楼外又一人鬼鬼祟祟探出头来,青霜见状直接将剑调转方向指向那人,只见那人一身打扮像是大夫,又像是个道士,不伦不类,倒有些世外高人的感觉。 “什么人?”青霜正在气头上,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那人歉意笑笑,“抱歉,我想问这里可是岳阳楼?” “你瞎啊。”青霜怒道。 “抱歉抱歉。”那人抓抓头,看起来憨憨的,又莫名有些羞涩可爱。 “那这里可有一个人叫白胥?” 楚拂衣眉头一皱,“你找他做什么?” 那人见他认得白胥连忙拍着胸脯道:“太好了,我是他朋友,前来投奔。” 这几日江湖上好多人追杀他,好可怕!吓得他收拾了铺盖卷就跑回了老家,但又担心那群人在老家蹲点,只好前来投奔幼时最好的玩伴白胥。 “你是什么人?”陆隐拄着脑袋问道。总觉得有些眼熟。 来人连忙拱手作揖报出名号道:“哦,在下方百里,方圆百里的百里。” 说着他的脚就要迈入岳阳楼,下一刻一只长剑抵在他的鞋尖处,吓得方百里连忙又缩了回去。陆隐嘴角泛着一抹笑,这小道士还挺可爱。 楚拂衣点了点头,陆隐这才默认小道士可以进来。 后院内,白胥虚弱地靠在床前,脸色苍白,嘴唇泛着紫色,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和你说……”白胥说着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何悄悄吓得魂儿都飞了,老天爷,这该不会是临终遗言吧。 “让我来。” 就在何悄悄一筹莫展时,一道男声突然传来,紧接着一枚银针破空而来直接刺进了白胥的皮肉中,一人迈步而来,看那穿着打扮,是个道士? 银针入穴,白胥脸色一变,喉咙腥甜,哇的吐出一口黑血。何悄悄连忙道:“怎么样,怎么样?” 白胥只觉得气血通畅,好似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散了一般,只是还有些虚弱。 方百里上前搭起他的脉搏,眉头微蹙,又细细观察白胥的面容。何悄悄本能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怎么样?” “不就是蛇骨毒。”方百里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 白胥见那药箱子大大的一个“方”字,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人是谁,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中气有些不足道:“方百里,你居然还有胆子回来。” 方百里嘿嘿一笑,取出一枚银针,直接就扎在了白胥的穴道上,快精准,白胥都来不及反应。再次呕出一口血来,血迹呈现黑色,还有些臭。 顷刻间方百里又拿出一枚丹药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丹药泛着清香,入口即化。 顿时身体一阵轻松,好似踩在棉花上。 方百里又取了笔墨,唰唰地写下方子,“方才给你吃的是解毒丹,但要真正解毒还得靠这个。” 何悄悄拿了方子简直热泪盈眶,这么久了,终于有一个能拿出药方的人了。她当即就差人去照着方子抓药去了。 “悄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方百里。” 这家伙便是白胥九岁时平地摔跤,差点把脑袋磕坏了,正巧一位路过的大夫救了他一条命,他在床上养伤养了三个月,而方百里来探望他,竟然因此对药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那老大夫当场拍板要收方百里为徒。 只是要求是要随着大夫一起游遍山河,因此方百里只好背井离乡踏上了江湖路。 说好了一起考状元,这家伙居然偷偷学了医。 那药箱子还是当年白胥随手造出来的一个机关箱送给他的,刻了一个大大的“方”字,不仅平日里可以放一些药瓶针包,还有暗层机关,一般人很难发现,除非是本人和造箱子的人。 “嘿嘿嘿”方百里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读书没你厉害,只能是学医了,你看这不是还救了你一命吗?” 何悄悄简直惊呆了,这还真是因果有缘。 等等,白梅说能接蛇骨毒的除了五当家的,只剩下…… “难道你就是游方神医有名氏?” 方百里疑惑,“应该是我师父……吧。我也不知道师父叫什么,不过人家问他是不是没有名字的时候,他说‘在下有名’。” 时间久了,大家便叫有名有名地叫着,至于真名是什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而逍遥派满江湖的寻找游方神医,给游方神医吓得更不敢出来了,直接让徒弟回老家自己跑了。而正巧方百里来投奔白胥,倒算是一件秒事了。 “天呐,好巧啊,而且你好厉害。” 白胥撇了撇嘴,“我可是锦鲤,旺过的人能排一条街,这都不算什么。” “那个因为我调任的知县听说都官拜二品了,深受器重,祖坟都冒青烟了。” 何悄悄双手环胸道:“我的马化云光环也不错,那个在我隔壁地里挖出宝贝的听说现在在京城开了个钱庄,利滚利滚利,家里的儿子还娶了个大官的千金。” 两个人针对谁的光环厉害展开了一顿辩论赛,谁也不服谁,各自列举了一系列他们旺过的人,方百里越听越兴奋,他这次在家里待一待,没准受这个两个人的光环福运,还能讨一个媳妇儿? 楚拂衣抓了药回来还顺手替何悄悄熬好了药,何悄悄见是他熬的药一顿吃惊,“你这会儿怎么不懒了?” 楚拂衣讪笑。 陆隐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毫不留情嘲讽道:“为了躲人呗。” “嗯?”何悄悄的八卦之魂迅速燃烧。 “楚拂衣,你若不说个清楚我绝不会走的。”青霜跟了进来。 众人一脸吃瓜相。 楚拂衣实在无奈,他买药她跟着,他熬药她还跟着。 “那日我实在是事出有因。” “到底是什么原因。” 楚拂衣被她问的烦了:“我在蹲大狱蹲大狱,行了吧。” 青霜一懵,随即忍俊不禁,“你干什么了?” “夜潜皇宫,不料被抓。”楚拂衣简单概括两句,拂袖而去,毕竟说出来也太丢人了,他堂堂寒衣剑客混迹江湖多年竟然就这么被人抓起来了,还给扔到岳阳楼打苦工。 青霜微愣,好好的为什么要夜潜皇宫,难道说…… 她想起了当年有人来雪月山庄求娶,为了回绝那人,便随口答了句“要娶我,拿皇帝的九龙杯来。” 楚拂衣不会是因此才夜潜皇宫的吧。 而那次花灯节后,新任武林盟主上位,正是之前求娶她的那人,那人还拿来了九龙杯。 说出去的话也不好反悔,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人竟然真的能取来九龙杯。 第47章 夜色如幕,星光洒落,深夜的皇宫漆黑一片,唯有御书房处还亮有灯光几盏,一人立于墙头,手里把玩一只杯子,那杯子通身金色,在月色下闪着光芒,由九条龙盘旋装饰。 这便是传说中的九龙杯么?他摸摸下巴,露出一抹笑容,目光看向京城外某个方向,目光柔和。 他收起九龙杯纵身一跃,稳稳落入地面。 突然他眉头微蹙转过身来,一个人出现在他身后。 “没想到你真的拿到了九龙杯,楚拂衣。” 楚拂衣轻笑,“看来是在下要赢了,这最后的宝物归我了。” “但你真的觉得雪月山庄大小姐会嫁给一个穷剑客?哪怕你当了武林盟主。” 争夺武林盟主的最后一项便是皇宫内的九龙杯。 楚拂衣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望向那人,那人眼中闪烁着笑容,那人是云仓宫少宫主邱云,与雪月山庄齐名,最是般配。而江湖也传言云仓宫少宫主对青霜女侠倾心多年。 不等楚拂衣反驳,只见皇宫内火光四起,九龙杯被盗乃是大罪,侍卫成群举着火把开始寻人。 楚拂衣脸色一变,决心先行离开皇宫。 二人飞身上墙,朝宫外奔去,然而皇宫内的也是高手如云,更是铁笼子般严格,本来潜入皇宫便是费了很大的劲,很快他们的身影便被章和玄发现了,章和玄手持一杆银枪,在宫墙绿瓦上不停地提枪追赶。 下方的侍卫已经围好了包围圈,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二人逃脱不开,无奈之下只能先与章和玄搏斗起来。 论单打独斗或许楚拂衣不是章和玄的对手的,但现在他们是两个人,两个人加起来或许便能一起逃出去。 可就在此时变故突生,邱云阴险一笑,他竟然飞身躲在了楚拂衣身后,楚拂衣老老实实挨了一枪,血迹晕染衣服,动作便迟缓了起来。 邱云一把抓住楚拂衣,反手夺来九龙杯又一掌将楚拂衣打至章和玄身侧,随后踏空而去。 他没料到邱云竟然会为了自己逃脱送他去虎口。 一个踉跄,楚拂衣被抓了。 章和玄在他身上没找到九龙杯,用了大刑七天七夜。 又派出重兵试图寻找那日逃走的黑衣人,但一无所获。 楚拂衣浑身是血,昏昏沉沉,手筋脚筋被切断,一身武功几乎尽废。 就在此时,一个人出现了,他站在楚拂衣面前居高临下,“我送你出去,你替我护几个人。” 就这样,他被谢知意带走了,谢知意治好了他一身的伤,将他送来了临城。 堂屋内烛光亮着,楚拂衣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闷酒,脑中浮现的全都是邱云那日的话,如今的邱云不仅是云仓宫宫主,更是武林盟主。在皇宫偷得九龙杯一事更是让他名声大噪,一时间风光无限。 可邱云的品行他不敢恭维,万一青霜嫁过去…… 可又能如何呢? 他苦笑一声。寒衣剑客又如何,也不过是个穷剑客罢了。 邱云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向雪月山庄施压,青霜不得已只能的答应婚事,即便他能带走青霜,可雪月山庄一大家子又要怎么办? “我有办法。”后院内白胥折扇轻摇。 他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甚至都能下床了,折扇挡在脸前,他神神秘秘说出了他的计划。 “邱云所属意的不过的雪月山庄第一庄的名头罢了。” “那咱们这样……” 又过了几日,白胥几乎恢复了过来,他面色红润,而他的好待遇也渐渐散了,别说何悄悄亲自喂他吃饭,就是亲自烧菜给他吃都难。 白胥哀嚎几声,倚在椅子上故作虚弱,硬是挤出几滴泪来,“其实我这心里还是有些疼。” “放屁,方百里都说你病好了。”何悄悄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一个。 方百里莫名中招,被白胥一蹬,转身跑了,一旁陆隐瞧见他经过,悄咪咪伸出一只脚,方百里没留意直接被绊倒,陆隐噗嗤一声,这小道士也太可爱了,方百里见她笑,脸色一红,逃也似的离开了。 转到后厨,何悄悄正在炒菜,林青花和仇雪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听得何悄悄脑袋疼。 上了菜摆了一桌子,仇雪撇撇嘴不悦道:“何姐姐,白哥哥都不帮你一起端菜的吗?” 白胥突然收到何悄悄的视线,手中的茶杯一顿,何悄悄哼了一声,白胥急忙起身去帮忙。 仇雪又道:“非要我说了白哥哥才知道去帮忙,还不如我和林姐姐。” 何悄悄一记眼刀子又扫了白胥一眼。 白胥这才察觉这个仇雪真厉害啊。 酒后茶余,白胥摇着一柄折扇,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醒木,又开始了他的说书之旅,且听他口若悬河。 “话说那五毒帮被剿后江湖中传出了临城三侠的故事,而这三侠你们猜是谁?” “是谁啊?”何悄悄每次都是最捧场的,她最喜欢听白胥讲故事,抑扬顿挫,娓娓道来。 “寒衣剑客、折扇书生,以及一位女侠名叫……” 他语气顿了顿,“冰雪琉璃樱空释·玛丽莲梦露·安娜塔利亚艾薇儿·独孤慕轩辕玫瑰爱公主大人。”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何悄悄一囧,她当时就是为了忽悠那五当家的,便随口扯了个名字,谁知居然流传出去了。 而且最妙的是众人记不住她的名字,谈起她总要漏掉几个字,又或是念错几个字,谁也不知道这女侠的全名到底是个什么? 倒也因此产生了一种神秘感,就如同游方神医与折扇书生一般。 而折扇书生自然是因为那些人还真被白胥那句“折扇书生”忽悠住了,真将白胥当作了折扇书生。 “上回书说到这天下第一庄雪月山庄……” 楚拂衣和青霜听到这里来了精神。 “听说雪月山庄遭人夜袭,庄主受伤,几位长老失踪,这天下第一庄怕是、名存实亡。”白胥点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但众人并没有太对惋惜,相反,这正是他们的计划。 几日前他们便商量如此,“如果雪月山庄不是第一庄,那邱云很可能会转而求娶她人。听闻这苍山派二小姐仰慕邱云多年……” 而且那二小姐平日里也是位横行霸道的人,若是邱云娶了她定然会被管制的死死的。 青霜道:“既然如此,我先回一趟家。”说罢她看了一眼楚拂衣,见对方没有应声,起身便要走。 众人都看向楚拂衣,终于在青霜快走到门口时楚拂衣起身,柜台拿剑,潇洒起身行至门口,“我与你同去。” “邱云欠我的,我也该拿回来了。” 他不能整日缩在岳阳楼里,那日的事他都要一一讨回来。 不管是九龙杯,还是武林盟主之位,亦或者是青霜…… 青霜这才有些欣慰,满意地笑了。 “掌柜的,请个假,过些日子再回来。” “准了,准了。”何悄悄十分大方,她磕的cp不能拆,从白胥第一次讲寒衣剑客的时候她就磕两个人的cp,这两个人要是在一起的话她自然乐见其成。 楚拂衣走后,陆隐打了个哈欠也要起身告辞,她在这里逗留了好些日子,逍遥派的人催了好几次,老泪纵横地讲些什么不可一日无主,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转身看向方百里,“喂,小道士,要不要跟我回逍遥派,我保护你啊。” 方百里一挑眉,茶杯落下,“好啊。” 说着给白胥抛了个眉眼,兄弟,谢谢啊。 在我心底,你的锦鲤光环是最厉害的。 岳阳楼好似一下就冷清了下来。 好在楼内的客人依旧不减,她终日忙于酒楼事宜,也没什么闲功夫,再偶尔给白胥送些菜肴。 白胥也开始继续在书院读书。 秋闱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或许到时候白胥也会离开这里吧。 但何悄悄懒得考虑,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她终于是不再破产了。这家酒楼是她做生意以来生命力最长的一个酒楼。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白胥的母亲急匆匆地从江南回来了,据说是白梅通过多家路子找到了谢南风,并修书一封。 谢南风看到信后急匆匆地变回来了。 一回来就赶到了岳阳楼,“白胥,白胥?” 白胥急忙迎了出来,“娘?” 眼前的谢南风风尘仆仆,还有些狼狈,一看就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谢南风看到白胥是有些惊讶,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儿子?” “你还活着?” 白胥:“……” 就算他娘经常到处乱跑不太管他,也不至于直接当他死了吧。 “白梅,你给我滚出来。”谢南风嚷嚷着怒道,手里死死地捏着一封信。 白梅早跑了,谢南风气无处可撒。 “娘,消消气,爹他怎么你了?”白胥奉上一盏热茶。 “他?”谢南风冷笑,“他说你中毒死了。” “我这不是急着赶回来见你最后一面。没想到你还活着。” 白胥:“……” 怎么听着还有点失望的意味。 何悄悄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桌前的妇人,虽然看着有些狼狈,但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四十多岁的年纪依旧风韵犹存。 妇人见到何悄悄眼睛都亮了,连忙起身,“你就是悄悄吧?” 她打量着何悄悄,笑容柔和起来,“跟你娘真像啊。” 元如之已经故去十多年了,如今乍见还以为是元如之活了过来一样。谢南风眼底含着泪,她与元如之自幼便相识,后来又一同嫁人。元如之性格柔,便嫁了个武将,自己性子粗,便找了个文官。 还相约要一同继续走下去,连儿女们的婚事都安排好了,谁知她竟难产,直接撒手人寰。 “谢姨。”何悄悄喊了一声。或许比如伯母的称呼,姨母更显得亲切吧。 “好好好。”谢南风擦擦泪。 “这次回来了我就不走了,等你们完婚了再走。” 直至傍晚白梅才敢露面,人刚出现,一记鞋拔子便被丢在了他脸上,碍于孩子们在,于是谢南风拎着他去外面打了。 第48章 不知何时天边渐渐飘散起雪花,整个临城都是银装素裹,这算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吧,与那日的雪灾不同,这一日人们有了防备。过路的人几乎都换上的厚重的棉衣,就连岳阳楼的门口帘子都换上厚实挡风的。 楼外的几个孩童穿着大红棉服,看着喜庆可爱,团起一个雪团子朝人打去,正玩的不亦说乎,还有位至今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正巧就在岳阳楼门口,整个楼看着都可爱了起来。 楼内一片人流渐渐少了许多,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 何悄悄坐在酒楼内正盘算着这一年的收成,当初酒楼她是与白胥一同出资置办的,按照分成算下来,也还不错。 啪—— 一个雪团子打在何悄悄脖颈处,顿时凉的她差点窜起来。 “白胥!”她大喊一声。 白胥走近,“算什么呢?” “算算你开春入京时银子够不够?”何悄悄白了他一眼。 这些日子也不知白胥有没有安心读书,日日见他翻墙出来,读书的功夫不知如何,反正翻墙的功夫是越发熟练。 “那你跟我一起去吗?”白胥似是不经意间问道。 “不去,我晕车。” 马车颠簸多累啊,留在岳阳楼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你不是答应了陛下……” 提到这个何悄悄更来气了,“我就爽约,让他砍死我,砍死我谁给他做方便面。” 何悄悄写下的方子那些御厨果真没研制出来,皇帝一个月修书好几封,每次来问一大堆问题,比如这个油温如何?这个面条是不是必须是弯弯曲曲的? 何悄悄觉得这皇帝真是好烦一男的,怪不得他爹和何伯伯辞官。 “一起去嘛。”白胥撇撇嘴。 “不去不去,滚,别烦我算账。” 白胥自讨没趣转身进了后院,继续看书去了。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一眨眼一个冬天便过去了,这是何悄悄在外面过的第一个年,白何两家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席间又谈起两个人的婚事。 何悄悄闭口不答。 白胥却道:“等我考完就成亲。” 何悄悄:“……”不是说考完就退婚的吗?这个骗子。 算了,不与他计较了。 新年何悄悄换上一身新衣裳,是先前与白胥一起去挑的布料,正巧给自己做了一身,余下的布料又给白胥做了几枚纽扣花边。 这自然不是何悄悄做的衣裳,她哪里会做衣裳。 何悄悄打了个哈欠,这会儿酒楼基本没啥人,也算是清闲,她懒洋洋地靠在摇椅上打着哈欠,生活如此多娇。 脑海中突然响起前几日何青山的嘱托,好看的眉头再次皱起来。 “闺女啊,开春白家小子就要来娶你了,你这嫁衣是不是得开始绣了。” 何悄悄当即表示,“嫁衣,什么嫁衣?”她哪里会绣嫁衣。 别提绣花,就是做衣服她都不会。 就连给白胥缝的那个书包都是练了好几次手才成的。 她也躺不下去了,搬出一摞针线盒,找了两块破布,打算先尝试一下,这平日里拿惯了菜刀的手拿起那绣花针怎么都别扭。 一不小心手指头就扎了一下,血珠子涌出来,她连忙倒吸一口冷气。 白胥听见声响赶紧出来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不绣了,不嫁了,绣什么破嫁衣。”何悄悄气呼呼的。 为什么嫁衣非得自己绣,就不能买一身嘛,说什么寓意不好。 白胥无奈道:“快绣吧,要不然成婚前赶不及。” “赶不及就不嫁了。” 白胥笑道:“那怎么成。” 嫁衣一日绣不完他就不能把何悄悄娶回来。 说着坐下身来,拿起何悄悄方才用过的针线,又捡了块破布,一咬牙开始穿针引线,决心绣个什么东西出来。 何悄悄嘿嘿一笑,拄着脑袋看他十分贤惠地给自己绣嫁衣。 阳光下白胥的脸庞渐渐柔和,像一位贤妻良母。 不知道白胥能不能生孩子? 何悄悄在这里七想八想,白胥已经完成了几针,对着阳光照一照,好像还不错? 他从后院找出何青山给何悄悄买的那几匹布准备实战操作一下,何青山布料买的多,他自然也知道自家闺女什么样子,便多买了几匹布,防止她绣坏了。还能再做一件。 这几日白胥到处请教绣花样式,问了谢南风,谢南风一句“我怎么可能会这种东西”直接给堵回来了。 元如之倒是会,只是无法教她的女儿和女婿了。 白胥一咬牙,硬着头皮跑去请假林青花。 对上林青花那疑惑的目光,白胥尴尬地脚指头都能扣出一座岳阳楼了。 “绣花?你绣吗?” “是悄悄让我来问的。”白胥咬牙道。 “那你让她来问啊。”林青花茫然,亲手教不是更方便? “她比较内向,不好意思过来,让我来问。” “啊?”林青花更茫然了,何悄悄什么时候内向了。 “林姑娘,拜托你了。” “好吧,你看这一针,你要这样……” 为了早日完成嫁衣他硬着头皮冲了,好在他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很快就学会了一些技巧。 岳阳楼内仇雪正嘟囔着,“何姐姐,白哥哥他都不常陪你的吗?要不然今晚花灯节我陪你去看吧。我近日买了两个好看的包包,送你一个吧。白哥哥都不懂这些心思。” 她欢欢喜喜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包,一个递给了何悄悄。 何悄悄笑着收下了。 自打她救了仇雪一次后,这小绿茶茶言茶语的对象好像就变成了自己,她跟林青花还争了起来,经常一人一只胳膊拽着她出去。 争风吃醋,闹得沸沸扬扬,可怜的白胥都被硬挤了出去。 不过仇雪既然示好,她又不是傻子,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乐得跟她交朋友。反正这人也没什么坏心思,她只是想和何悄悄做闺中密友罢了。 “不过今晚我和白胥约好了,下次跟你一起去哈。”何悄悄摸摸她的头。 仇雪有些不开心,但也只好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汤圆。 今日正是元宵节,到了晚上临城便会喧嚣起来,各种华灯渐渐登上台面,人声鼎沸,姑娘们对镜贴花黄,书生们放下了书卷,香车宝马,好不热闹。 美人提灯,偶落金钗,身后不知是何人捡起,相视一笑,书生脸庞泛起红晕,当场呆住。 江上画舫不知是何人翩翩起舞,又不知是何人在斗诗,一试芳华。 河边落满了荷花灯,载满了新春的寄语。 “你许了什么愿?”白胥见何悄悄神情认真,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只是他靠近也没听清。 “说出来就不灵了。” 何悄悄将荷花灯推去,拨拉了两下河水,河水推着花灯飘飘远去。 “走啦,咱们去猜灯谜。”何悄悄拉上白胥。 月色正圆,烟花四起,砰砰地声音响在耳边,划过星空,一闪而过。几条街摆满了花灯,二人正顺着街头一路猜着何悄悄喜欢的灯,已经提了几盏,白胥几乎不假思索便猜了出来。 正猜中一个,何悄悄欢欢喜喜接过花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白兄”。 回头望去,竟是几位同窗,他们自己开了一个摊位,周围围了许多人不知在围看些什么,张之翰透过人群远远地打着招呼,白胥颔首拱手道了一句“张兄”。 “何姑娘也在啊。”张之翰笑道。 几人一一打了招呼,张之翰正铺纸作画,研墨提笔,挽袖轻轻,一幅花鸟虫鱼跃然纸上,栩栩如生,众人一阵叫好。 一旁桌前还有一位道袍少年,他正眉头紧皱给一人算命。 “哎呀,姑娘你命犯桃花,此生大富大贵之相啊。” 那姑娘听闻一脸娇羞,扔下几文钱便走了,紧接着又一位大娘坐了下来,“先生算算我家儿子上战场还能不能回来啊?” 道袍少年伸出两根手指,双眼紧闭,摇头晃脑,突然大喝一声“开”,双眸怒瞪,仿佛开了天眼。 “能回来,还能带回来个漂亮媳妇儿。” 大娘听闻喜笑颜开,连忙拿出布包付上一文钱。 何悄悄惊奇,“他真的会算命吗?准不准啊。” 白胥笑道:“或许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但真真假假,不过是一文钱图个安心罢了。” 白胥与何悄悄上前,拱手笑道:“王兄。” 道袍少年抬眼见是白胥,连忙咧开了嘴笑道:“原来是白兄,我说好似听着有人唤你名,怎么着,来一卦?” 何悄悄倒是兴趣十足,连忙坐下来道:“好哇。” 白胥笑而不语。 道袍少年依旧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只是多加了些咒术,嘴里振振有词。 “哎呀呀,好福气啊。白兄你此番定然高中状元。何姑娘你呢……好福气啊,命有贵气,堪比皇室。”说罢他凑近何悄悄眼前故意眨眨眼神神秘秘道:“难不成何姑娘你是个什么流落在外的公主?” 何悄悄哈哈大笑,虽然不是公主,但也跟皇室沾亲带故了。 另一旁一个刚表演完胸口碎大石,正在喷火的少年,结束了他的表演,笑着走来,“王兄你又开始忽悠人了,你上次还说张兄能得榜眼呢。哈哈哈。” 张之翰听了这些,收了毛笔走来道:“是啊,我若是此番得不了榜眼你当如何?” 道袍少年讪讪一笑,“那我只好登门赔罪了。” 众人轰然大笑。 不多时,又一个看着毕竟年轻的少年穿过人群飞奔而来,“白兄白兄……” 他在白胥面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道:“白兄,你猜江上花舫今日斗诗胜出者是谁?” 众同窗纷纷围过来连忙问道。 那少年不慌不忙,负手而立,吟了一句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当真是妙极了。几位兄长斗了一晚上竟没一首能超过这首的。范先生的《岳阳楼记》当真极妙。” 白胥笑笑,那是自然。 从他初见这首词起,便被惊艳到了。没想到何悄悄还见过这般惊艳绝伦的人。今日画舫斗诗,诗词曲调不论,只谈韵味。不知是谁将这首挂了出去。 “来了,来了,是画扇姑娘来了。”不只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望了过去。 街头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舞台,是为临城的舞姬画扇姑娘备的,只见远远走来一位红衣美人,有异域之风,腰间金铃清脆带响,腰肢纤细。 她缓缓走上台中央,刹那间夜空烟花四起,舞乐随之而来,美人翩翩起舞。 何悄悄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笑得开心。白胥站在她身旁,提着一盏花灯,时不时敛眉望她一眼,嘴角泛着笑容。 第49章 元宵节过后便没剩多少日子了,临城距离京城算不得远但也没那么近。所以大约正月底之前就必须得动身了,否则便赶不上了。 白胥已经做足了打算,同窗之中张之翰也是打算要参加今年春闱,其他学生的话有些是基本不会参加科举,有些是年纪太小,有些则准备不足打算过几年一举夺魁。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还未和何悄悄说这件事,何悄悄不喜欢京城。 他嘴里叼着毛笔,暗暗思索着,整个人倚在柜台上无精打采的。 何悄悄见他发呆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我的嫁衣绣好了吗?” 白胥一僵,“没……” 刚绣了一个鸳鸯头他便绣不下去了,写文章他会,但绣婚服实在是太为难人了。眼睛都要看瞎了。 “要不你随我去京城,那里有很多不错的裁缝,去那里给你做一身。”白胥努力忽悠着。 何悄悄白了他一眼,“你考完给我捎回来呗。” “我又不知道你的尺寸。” “我给你啊。” 太难了,三寸不烂之舌如何都如法说服何悄悄进京。 “你为什么不喜欢京城呢?”白胥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何悄悄喜欢热闹,京城不是更繁华热闹?而且秦家夫人也在那里。 何悄悄顿了顿道:“京城水深,大人物太多,我自小不拘束惯了,学不来那一套,没准儿那一天就得罪人死翘翘了。” 白胥终于懂了,她不喜欢那种每日受人拘束的生活。 这大概也是何青山和白梅辞官归乡的理由吧。 何青山本是猎户投军,一不小心当上了将军。而白梅从前也不过是个混迹江湖的算命先生,这两个人自然也受不了那暗波涌动的京城。 京城再好,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顺途的时候一群人来巴结,不顺时墙倒众人推。风云诡谲,多的是各种党派。一旦得罪哪方势力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而在临城几乎都是老百姓,再坏也顶多是五毒帮和春阳楼那种的情况。 而那种情况她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掉。 在这里她开一家酒楼,每日欢喜自在,有熟悉的亲人朋友,赚的银钱够自己花,还能留下余生养老的钱。而且临城民风淳朴,非常适合生存。 白胥又道:“那我若是考上了,要留在京城怎么办?” 何悄悄头也没回转身进了后厨,只留下一句,“等你考上再说吧。” 白胥撇撇嘴,到时候再说就晚了呗。 算了,还是先考虑一下嫁衣要怎么办呢? 科举考不考再说,但是何悄悄得娶回来。 晚间,岳阳楼依旧亮了一盏灯。 张之翰一进门就看到白胥正坐在灯下绣嫁衣,神情专注认真,整个人都呆住了,当场张大了嘴巴。 “白、白兄,没想到你还有此等癖好。” 白胥见他来,头也没抬,继续绣他的另一半鸳鸯,思索着这是不是该换个别的颜色的线了?不成,改日还得再去问问林姑娘。 他用牙咬断最后一针的线,将婚服收了起来。 “白兄,过几日便要动身了,你行李可收拾好了?” “嗯。”白胥淡淡道。 张之翰道:“我寻了个去京城的商队,三日后出发,你看时间怎么样?等咱们到京城正好还能游玩两日,或者与其他学子碰碰面。” 白胥皱眉道:“三日会不会太快了?” “不快不快,商队行的慢,走走停停,差不多能卡着点到。” 白胥沉默片刻,“也好。就按你说的,三日后出发。” “白兄,你与何姑娘说了吗?” 何悄悄正巧走出来,“说什么?” 张之翰笑道:“三日后与白兄赴京城啊。” 白胥刚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谁料何悄悄什么没说,表情也没有丝毫动容,甚至有些欣喜,“是吗?这么快了啊。” “那你们路上可得小心啊。” 说完她又道:“你们想吃些什么吗?我去做。” 白胥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既担心悄悄难过不舍,但她这么坦然又有些五味陈杂,好似她一直都保持着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不管是之前刚搬过来林青花和仇雪对她以敌视的态度,还是后来改变后想与她处闺蜜,她都保持着一种淡淡的态度,好像就是一股局外人,看着小孩子玩闹罢了 。 而对于他们的婚事何悄悄也一直不曾表过态,难道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吗?她是不是心底根本就没有过他这个人。 “不用了。”白胥情绪有些低落,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张之翰纳闷,怎么好似调转过来了,不应该是白兄兴奋,而何悄悄因为情郎远去而不舍落泪。如今为何难过的是白兄? “额……那我先行告辞,白兄你且记得时辰,三日后辰时我在城门口等你。”张之翰见情况不对连忙告辞溜了。 白胥转身拦住要离开的何悄悄,二人沉默了片刻,白胥拉着何悄悄的胳膊不悦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何悄悄也沉默了,但随后只是道:“你记得收拾好东西,多带几件衣裳,别贪凉。”说罢转身进了柜台,开始清点今日的流水。 白胥拳头抵在楼梯口处,空气间一片凝滞。 接下来的两日时间似乎一切正常,白胥也没再去书院,安心在岳阳楼,偶尔收拾两件衣裳,时不时再帮何悄悄记一下账,只是好像用不到他了。 何悄悄又请了一位新的账房先生,白胥看了一眼原本属于他的柜台正在被别人占着,一扭头冷哼一声走了。 而何悄悄看着那账房先生记的账,眉头越皱越紧,记得乱七八糟,这人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哪怕平日里白胥游手好闲,但手中的账目总是规规整整,没出过半点差错。 这个人记得账不仅乱,而且处处对不上。 她教了半日,但这老先生好像听不懂一样只按着自己的想法来,何悄悄无奈之下只能花银子辞了他,自己亲自上阵。 但看着这乱七八糟的账目,只觉得脑门青筋嘟嘟地跳。 “我来吧。” 何悄悄一抬头见白胥站在柜台前,双目盯着她,顿时吓了一跳,这家伙走路都没声的吗?怎么突然出现。 “不用不用,你安心读书便是。”何悄悄刚拒绝他,就见白胥一直盯着她,盯得她心底毛毛的,她讪讪一笑,“那你来吧。” 白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接过算盘来,提笔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一头乱麻一样的东西理好了。 “我就知道你请的是个蹩脚先生,一点眼光都没有。”白胥将整理好的账册甩给她不悦道。 何悄悄吐了吐舌头,那个账房先生看着挺有经验的,谁知竟然如此蹩脚。 而何悄悄没看到的是白胥转身出了酒楼,便给了那蹩脚先生十两银子,蹩脚先生连连道谢转身走了。 白胥转过身见还在敲打算盘忙里忙外的何悄悄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这是第三天了,明日白胥便要离开了。 繁星点点,何悄悄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睡觉,刚推开门,就见一道黑影靠近直接将她抵在了门口。何悄悄下意识就要一个过肩摔。但来人力气很大,控制得她无法动弹。 正要喊出声时,来人说话了,“是我。” 何悄悄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压低了声音,“你做什么?” 后院可不知她一个人住着,裴老虎和二狗也在后院住着,万一被人看见了。 “你真的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白胥沉声道。 何悄悄无语了,这人天天堵在她门口到底要做什么? 他也不说别的,天天闲着没事就拦住她的路问她‘你真的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一遍一遍重复。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她没好气道:“说什么?一路平安?” 白胥却好似不满意,黝黑的眸子盯着她,半响也不出声,最终苦笑一声,自嘲般道:“明日我便走了。” 何悄悄哦了一声。 “你真的……” 何悄悄见他又要重复,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的话,“一路平安。” 白胥一愣,转身松开了。 “或许我此去不会再回来呢?” 何悄悄也愣住了,她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罢了。”白胥转身进了旁边自己的屋子。 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有两个小小的包袱,放了些衣服和书。他拿起那未绣完的婚服,鸳鸯他才只绣了一只,另一只还未开头。指肚不断地来回摩擦,他从针线盒里翻出一根针,穿上线,正准备要接着绣。 突然又顿住了,反手将针线扔回了针线盒内。 没过多久再次拿起,又放下,来来回回反复多次。 隔壁屋内何悄悄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全是白胥这几日的反常,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压力太大?那她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呢。 外面的半月透过窗子洒进来一地银色,她起身坐在床边。 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她走到门口,手放在把手上,迟迟未动。 门外白胥远远站在树下,裴老虎提来了一壶好酒,和二狗一左一右缓步走来。 “知道白哥你睡不着,要不来喝两杯?”裴老虎笑道。 “好。”白胥应声,掀起衣袍坐下,但视线依旧停留在那紧紧关闭的大门上。 陈二狗见他久久不动,顺着视线望过去,开口道:“其实老大她只是不愿意接受你要走,不善于表达。” “我知道。”白胥何尝不知道。 何悄悄这个人就跟少一根筋一样,一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对她好与不好都无所谓。但她又不是傻子,嘴上不说。只是行动上对她好的加倍还回去,对她不好的渐渐远离忽视便是。 可是他就是讨厌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来来来,喝酒。” 三人月下对饮。 不多时裴老虎喝的有些晕晕乎乎,二狗无奈只能先扶着他回去。 白胥踉踉跄跄移到何悄悄门前,抬手要敲门,却又顿在了空中。 他垂眸,刚要转身离开。 吱呀一声,谁知何悄悄刚好开门。 “悄悄,我……” 话还没说出口,何悄悄踮起脚尖直接亲在他的唇瓣上,将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虽然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如蜻蜓点水般。但依旧足够白胥欣喜了。 “我喜欢你。” 月色下何悄悄神情认真,只是脸颊微红。 “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娶我。”她说的异常认真,比起数银子时还认真。 她在门口将那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来白胥不是因为压力大,而是自己没给够他安全感。 或许是她一直忙着酒楼,也从没谈过恋爱,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她以为自己默认亲事、默认白胥吻她,便足以表达心意。原来不止是那些。 “我……”白胥还要说些什么。 谁知何悄悄啪地一声把门又关上了,门内传来闷闷的声音,“好好睡觉,路上小心。” 白胥唇角渐渐弯起,唇瓣上似乎还停留着她的气息。 抬手触上,似乎还留有她的温度。 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两颗心渐渐靠近。 第50章 何悄悄起床的时候白胥已经走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披星戴月,踏着露水便离开了岳阳楼。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内的摆设一览无遗。 最吸引她目光的是桌前那摆的整整齐齐的衣袍。 是她的喜服。 衣服已经成型,只是花边金丝什么的都还没绣好。何悄悄抿着唇翻出了针线盒,就坐在白胥原来坐的地方,安安静静开始绣起了她的喜服。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技术。 一不小心扎了手,一不小心线乱成了一团。 下午的时候她拿着衣服去找了林青花,两个人研究了一下午婚服怎么绣。不得不说林青花的手艺真的很不错,仇雪闲着没事溜达过来也非要插一脚。 傍晚何悄悄打着哈欠回去了。 一切都好像如往常一样,只是偶尔菜做的多了。 裴老虎见那一桌子的菜,但如今只有三个人,何悄悄好像又做了五个人的量。 “没事,我能吃。”裴老虎拍了拍胸脯。 他知道何悄悄心里难过,但又不敢说。 偶尔她想找白胥来写几个招工启示却望了一圈找不到人最后只能自己上手写了。 “老大,要不你去找他吧。”二狗见她炒菜都有些心不在焉。 何悄悄怒道:“炒你的菜,今天晚上你来做菜。” 陈二狗哀嚎一声,“老大,你洗的菜太多了,吃不完。” 上次那一桌子菜他和老虎吃了一晚上,撑得肚皮都爆了。 何悄悄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菜,“那晚上叫青花来吃饭。” 陈二狗只好道了一句好字,默默去切菜了。 白胥不在好像酒楼里一切如常,但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好似少了个人天天闲着没事朝她抛媚眼,好似少了个人帮她记账,好似少了个人抱着她大腿撒娇哼哼唧唧地说想吃糖醋排骨。 只是走了一个白胥,怎么觉得少了好多人一般。 何悄悄摇摇头,从前不也是她一个人经营着酒楼。况且他去进京考试,考完就回来了。 昨夜小楼东风,吹乱了一地繁花,她一出屋便是漫天花海。突然嘴角勾起,想起了某个人大晚上故意不睡觉起来摇花树,非摇了一地落花,说什么繁花落,乱我心,我心悠悠之类酸不溜秋的诗。 最后被她打了一顿,几个人把花扫了起来。 实在是没有心思做菜她干脆约了林青花溜达着出来逛个街,两个人走的累了,便寻了一处茶楼打算坐一会儿。 “话说那折扇书生……” 何悄悄心头一震,朝那说书的声音望去,眼前的人好似又变成了那白衣少年,手持折扇,嘴角含笑,醒木拍桌,口若悬河。 她摇摇头,原来只是一位灰袍老者正在讲折扇书生的故事。 “中状元,娶公主,好一个状元郎……”醒木一拍,那老先生不知何时讲到了白梅白相国的故事。 “可惜当今陛下没有公主,便将武安侯的千金许配给了他。” “再说那白相十八为相,春风得意。可谁知几年后……” 何悄悄喝茶的手一顿,中状元,娶公主……自古以来才子佳人。她突然不高兴了起来,万一白胥真的中了状元,岂不是要娶公主。 她已经料想到自己这个糟糠妻被弃,状元郎一盆污水洒落,说什么覆水难收。 一顿脑补猛如虎。 靠! 她一捶桌子,林青花被她吓了一跳。 何悄悄起身,咬牙切齿道:“白胥这个狗东西,他敢背着我娶公主……” 林青花:“???” 何悄悄说着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出了茶馆,任林青花怎么喊也不回头,林青花只好一个人拎着那一堆东西无奈地跟上去。 刚踏进酒楼,裴老虎远远迎上来苦着脸道:“老大,不好了,钱庄子倒闭了,咱们存进去的银子都……” 何悄悄顿时就想两眼一翻晕过去,她前前后后可是存了几万两进去啊。 “不慌,待我来看看……” 白胥这才走了没几天,她又要破产了。 何悄悄走进柜台,打算算算如今手头还有多少银子,是不是还能再撑一段,钱庄那边的肯定是得还欠下的银子,但如果银子周转不开,她的酒楼也干不下去。 算盘打得啪啪响。 “悄悄……” 何悄悄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她好似听到白胥叫她了。 可一抬头什么人也没有,只是门口多了两个乞丐。 “悄悄……”白胥爬进去,鬼哭狼嚎着一把抱住她的腿。 何悄悄下意识就要抬脚去踹,但听着声音怎么这么像白胥。 可眼前这个人发丝凌乱,头发都被泥土粘起来成了一块一块的,身上的衣服尽是泥垢,脸色全是土,也看不清脸。 另一乞丐也差不多是这般打扮,“何姑娘,求你救命啊。” 老天爷,张之翰! 竟真是白胥。 “怎么弄成这样了?”何悄悄蹲下身来。 白胥见她认出自己来,更委屈了,一番哭诉。 几日前他们出发,原来一路高歌,风景大好,他们二人与商队也是相谈甚欢。 谁知祸不单行,商队路上遇到了劫匪,劫匪抢走了所有的财务,几个人只剩几匹马,原想着就这般将就一下到了京城再说。 偏偏路上又遇到了泥石流,白胥与张之翰为了躲避和商队走散了。 腿还被大石头压了一下,险些断了,又差点迷路掉落悬崖。 两人就这般也无人可依,身上钱财也没了,好在出了临城没多远,俩人又一路拄着拐杖回了临城。 何悄悄听了这些,叹了一口气。白胥这倒霉体质简直一绝。 她吩咐二狗烧了些热水,让俩人洗一洗,这一身污泥,客人都吓跑了,不过近日也没什么客人了。 待二人再出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先前那光风霁月的模样,世家公子不过如此了。 “重新收拾收拾吧,我托人问了问有个老板一会儿上京,咱们跟着蹭个车。” 白胥和张之翰连连点头,突然白胥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何悄悄淡淡嗯了一声,“我不去,怕你死路上。” 反正这破光环效应把他们绑在了一起,那就绑着吧。 京城也没那么可怕,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何悄悄无所畏惧。 几人收拾了包袱,白胥写了停工启示张贴在了岳阳楼门口。裴老虎和二狗还有些不舍,他们在岳阳楼待了几个月几乎都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了。 “老大……”二狗情绪有些低落。 “乖,考完我们就回来了。”何悄悄安慰道。 正巧此时外面突然跑来一个人喊道:“何掌柜,那钱庄的人来了,快去找他们还钱。” 何悄悄眼前一亮,不过发车在即。 “老虎,二狗,岳阳楼还有咱们的银子就交给你们保管了,等我回来。” “放心吧老大。”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一如初见时的天气,他们送走了身边的又两位朋友。 车队摇摇晃晃离开了临城,白胥躺在车板上叼着一根稻草,忽然问道:“你怎么突然愿意进京了?” 何悄悄白了他一眼,“我怕你死了。” 张之翰在侧哑然失笑,他也是在路上才听白胥将了他们二人那该死的光环,实在有趣。 不过也要道一句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 所谓天作之合不过如此了。 白胥看着何悄悄背了一包袱的东西,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这都是些什么啊?” “等到了京城你就知道了。” 何悄悄勾了勾唇角,即便是去了京城也要赚银子呀。 “白兄白兄,你这光环当真如此厉害?那我此次可否托你洪福一举夺魁。” 白胥懒懒道:“王兄不是说你可得榜眼么?哈哈哈。” 张之翰也哈哈大笑,谁不知那位兄台卜卦,卦卦大运,从未有过不详之卦。 “那何姑娘,此番我是否能一夜暴富啊?” 一夜暴富这个词还是何悄悄教给他们的,张之翰觉得甚是有趣,便随口挂在嘴边,常拿来打趣。 “来,给你一文钱,祝你一夜暴富。”何悄悄从腰间摸出一文钱给他。 张之翰笑得更开心了,这俩人真是有趣。 看来上京之路不会无聊了。 开春时节,草长莺飞三月天,一路上杨柳依依,湖畔春风,好不惬意,并没有多少旅途的不快,更多的是像游玩的欢喜。 傍晚时分何悄悄会在湖边支上一个小架子,烤上一些山鸡河鱼,撒上调料,口味一绝,便是商队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何悄悄倒是大方,直接分给了他们。 于是商队对何悄悄三人的好感更甚了,有些什么事情都会叫声他们。 河岸青青草,白胥不知从哪里寻了些物什,竟然做了只风筝。 张之翰从包袱中取出一只毛笔,随手描画几笔,竟然画了何悄悄与白胥的两张肖像,虽然简易但确一眼就能认出是他们。 何悄悄牵着绳子乐得满山野遍地跑,风筝高悬于苍穹,但风筝线一直在她手边,与她同进同退。 不多时,卡在科考的边上,商队摇摇晃晃进了京城。 三人寻了家客栈,暂且作为歇脚的地方。 科考在即,不少学子都住在这家悦来客栈,何悄悄闲着没事便自己上街溜达,果真是京城繁华,街道都比临城宽了不少。她寻思着哪个地方能让她摆个摊。 不曾想还遇上了个熟人。 第51章 “老大……” 何悄悄一回头,眼中有些茫然,见一个衣衫华丽者正见她对面,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那人身上是上好的丝绸质地,连配饰都是极为不错的。她寻思着自己好像也不认得这么个大老板吧。 “老大,是我,我是冯正啊。” 冯正见她没认出自己来,连忙道出本名。 何悄悄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曾经那位偷红烧肉方子被她狠心赶出去的冯正嘛。 她轻轻一瞥,没想到半年多不见这家伙都成大老板了。他不会报复自己吧。何悄悄吞了吞口水。 但冯正俨然没这么想,他见对方想起自己,很是高兴。 “老大,没想到会在京城见到你,最近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吗?” “挺好的哈哈。”何悄悄打着哈哈道。 果然说人一有钱起来,说话的腰板都挺直了,以前冯正说话底气不足、畏畏缩缩的,如今不卑不亢,倒是有模有样。 何悄悄不禁感慨。 冯正微微笑道:“我在这里开了家酒楼,老大,我请你吃饭吧。” “不必了,天色差不多我该回去了。” “那、那我送你回去吧。”冯正依旧不依不饶。 “不……不用了。”何悄悄三连拒绝。 冯正这家伙一定是要趁机弄死她,好报复自己把他赶出岳阳楼的事。 她说着脚步渐渐后退,一步留神脚上踩了人家的摊位,好好的菜被她踩得汁液都出来了。 那菜贩顿时怒骂:“你怎么看路的?没长眼睛啊。” “抱歉抱歉。” 何悄悄连连道歉。正要摸出银子赔偿时,却发现银袋子不知何时被人偷走了。这京城的贼也忒多了,何悄悄忍不住想骂人。 正发窘不知该如何时却见视线内一双手摸出一块碎银子丢给菜贩,菜贩见是冯正来忍不住套近乎,“原来是冯老板啊,哈哈,不用不用,就是些菜罢了。” 冯老板可是大老板,这附近的菜贩哪个不想跟他搭上线?要是自家的菜被人家看上眼了,可省得每日在这里累死累活地摆摊了。 何悄悄见他出手,有些个尴尬,“谢谢啊。” 但是脑海中已经脑补出莫欺少年穷的戏码了。她莫非就是那个被打脸的恶毒反派? “老大,我的酒楼就在前面,不如……” “也、也行……”何悄悄打了个磕绊扯了扯嘴角。 本想拒绝,但人家帮了她,要是一声不吭走了反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两个人晃晃悠悠在街上溜达着,来往的人见了冯正都会打声招呼,冯正一一回应,淡定从容,何悄悄觉得自己已经坐实了恶毒反派的位子。 莫欺少年穷的戏码越来越真实了。 冯正一路上都在想着和她搭话,但何悄悄似乎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酒楼到了,果真是盖的十分奢华大气,只是这装潢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冯正突然有些尴尬,他在路上突然见了何悄悄一时有些欣喜,虽然也有炫耀的成分在里面。 但他忘了,这酒楼是照着何悄悄的装修来的。 不过何悄悄也没说什么,自家的酒楼设计的确很妙。 当年那该死的梅老板不也抄袭了她的创意。 转进酒楼,大红柱子唯一不同的是那上面没有那龙飞凤舞的金字,想必是无人能写出白胥那般的好字来,干脆便去掉了。 只是无了金字的酒楼整体的感觉好像便降了下来,隐隐透着一股东施效颦的味道。 不过也有不同,这家酒楼比她的更大更宽,因此在二楼更高的楼层便不知如何装修了,统统与二楼一样。倒显得有些重复无趣了。 冯正带着她上了楼上雅间,何悄悄吞吞口水,腰间的匕首已经备好了,要是这家伙胆敢有不轨之心她就弄死他。 “老大,你想吃什么?比起你的手艺来是差了些,但都是京城最好的师傅了。” 何悄悄接过菜单,都是些京城名菜,偶尔有几道眼熟的菜,她眉梢一挑,哟呵,她的菜品都传到京城来啦?还是说京城原本就有这些? 不过汉堡披萨这些,应该不是京城原有的吧。 但为了防止冯正尴尬,她一概没点这些,选了些各地特产。 冯正舒了一口气,他还真怕何悄悄点那些菜,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他缓步下了楼,亲自开始交代厨房。 “都给我拿出看家本事来,这几道菜要是做的难吃了,全部给我滚蛋。” 几位厨师慌里慌张地开始率先炒菜,凡是盐油酱醋都不敢多了少了的。 这冯老板的脑瓜子可是顶尖的好使,照着那美食册上一些不会做的菜式,冯老板看一眼便会了。 冯正转身回柜台,寻了一罐上好的西湖龙井,这茶叶平日他自己都不舍得喝,这会儿沏好了全让人端到了何悄悄屋内。 他又开了一坛好酒,不知何悄悄喝不喝酒,但很少见她喝酒,倒是那个叫楚拂衣的天天偷喝酒,老大竟然也不管他。 账房先生见他这般谨慎,忍不住问道:“老板,这上面的姑娘是……” 冯正抱着茶叶一顿,“一位恩人,也是、我喜欢的姑娘。” 他抿唇笑了笑,白胥不过是个账房先生,哪里配得上何悄悄。而如今的自己经营着这么大的酒楼,而且短短半年多便在京城安了家买了地,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在京城扎了根,岂是小小临城可比的。 匆匆上了楼,何悄悄正百无聊赖地观望着楼下的风景。 冯正见状忙道:“京城有很多家不错的铺子,要不我陪你去转转?” 何悄悄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何悄悄也不太想说话,好在很快菜就上来了。 满桌子香气,何悄悄眼神都亮了。不愧是京中有名的大师傅们,色香味俱全,她倒是都想与他们讨教一二呢。 席间冯正讲起了他这些日子的奇遇。 “我离开临城后跟着商队进了京,正好那商队的老板也是经营着一家酒楼,便收留了我……” 尤其他勤奋能干,酒楼的生意日渐红火,渐渐成了老板的得力助手。 他着重描述了自己有多受老板器重,言语间隐隐有洋洋得意,好似在炫耀,但又好似在说:看,你当初把我赶走后悔了吧。 “再后来老板因病过世,膝下无子,便收我为义子,将酒楼传给了我。” 何悄悄听着不禁感慨,冯正这人还是挺牛逼的。 除了自身有运道得遇贵人外,能经营上这么大的酒楼也算是不错了。 而另一头的白胥合上书卷,按了按眉心处,抬头望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何悄悄还没回来,他皱了皱眉,刚要开门就见张之翰跑过来。 “白兄白兄,我方才去酒楼吃饭你猜我碰见谁了?” “何姑娘,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啪—— 白胥手中的笔直接被他捏断了,不等张之翰说什么,便大步向前而去。走了两步发觉自己还不知道位置回头冷声道:“哪个酒楼?” 张之翰道:“我带你去。” “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来通知你了,不过那家离这不近,现在不知道他们……” 白胥的脚步更快了,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飞过去。 何悄悄,你可真敢啊! 招蜂引蝶! “就在二楼。”张之翰指着楼梯道。 账房先生见两个人气势汹汹而来,连忙过来拦下,“客官,您要做什么?” 他哪里拦得住白胥,微微拂袖便挣开了。张之翰为了让白胥进去,一个人拦下了酒楼内的小厮们。 来到二楼,耳中传来欢笑声。 白胥眼神一冷,抬脚,一脚踹开了房门,正好看见何悄悄和冯正二人正不知说起了什么,笑得欢喜。 “挺开心啊。”白胥阴阳怪气道。 何悄悄见他来,连忙起身来拉他,“你误会了,这是冯正。” “我管了冯什么……冯正?”他突然意识到冯正是谁了,眼神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内心腹议道:倒是人模狗样的。 “天色晚了,我来接你回去。” 白胥连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那种小人,他都不乐意搭理他。 他拉起何悄悄就要走,却被冯正拦住了去路。 “白哥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吃个便饭。” “便饭?”白胥转过头瞧着那一桌子的菜,上好的龙井茶,刚开坛的女儿红,鲍鱼龙虾……这怕不是相亲宴? “我劝你少打她的主意。” 白胥将何悄悄拉在身后,目光炯炯。 他也是男人,哪里看不着眼前这个人在打些什么鬼心思。 冯正道:“我不过是想和老大叙叙旧罢了。” 白胥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一双眼神紧盯着他。 冯正脸上隐隐有些怒气,就是这种眼神。他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眼神,好似一眼就就能看穿他所有龌龊的心思。 凭什么他们干干净净、一身清白,凭什么自己就要摸爬滚打、一身鼠气…… “那个……”何悄悄见气氛冷下来,连忙打圆场,“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咱们改日再聚啊。” 说罢她拉起白胥转身要走。 身后冯正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什么时候?” 何悄悄:“……”改日的意思就是有空再说啊,他怎么听不懂人话。 却见冯正迈步走来,站定又重复了一遍,“什么时候啊?” 白胥脸上的怒气愈发绷不住了,何悄悄连忙随口诌道:“等我有时候找你哈。” “告辞告辞。” 白胥几乎是连拖带拽将她带走了,经过张之翰时,张之翰脸上的八卦之情看得何悄悄忍不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喂,你走慢点儿。” 何悄悄话音刚落,整个人腾空而起,白胥竟是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来了。 身后跟出来的张之翰脚步慢了下来,现在跟上去是不是不太好。 何悄悄吓得连忙扑腾。 “你再乱动信不信我当街亲你。” 果真何悄悄不动了,袖子挡在脸上,遮住了那红透了的脸颊,没脸见人了! 幸好这是京城,谁也不认识她。 而与此同时武安侯府也收到了白胥与何悄悄来京的消息。 回了悦来客栈白胥直接将她丢在了床上,欺身压上去,却见何悄悄紧闭双眼,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之感。 耳边传来噗嗤一声,何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却见白胥正忍俊不禁,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就是故意看她出糗。 “你……”她匆匆下了床,又有些扭捏。 “那个、你好好看书,我先走了。”说着她逃离似的就往外跑。 “离那个冯正远点儿。” 白胥的话响在耳边,何悄悄连连答应。 啪地门关上的时候白胥脸色才冷了下来,没想到那冯正居然有胆子觊觎何悄悄。还真是一朝翻身底气足。但他就看不惯冯正那副小人做派,谁知道他是用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他并非是看不出市井出身,像陈二狗和裴老虎他都敢他们做兄弟,因为二狗胆小却待人实诚,老虎莽撞却很讲义气。只有冯正这个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面上三分笑,背地里一把刀,不知何时就卖了你。 第52章 翌日一清早何悄悄便推着车子出去摆摊了,也不知她从哪里雇了车子,又给了客栈几两银子,借了厨房,自己捣鼓了半天便推着车出去了。 白胥则和张之翰则一同受一位学子邀请参加一个什么宴会,说是斗诗论道,实则不过都是试试对方的文采,也好摸个底儿。 “瞧一瞧,看一看,春日里的第一杯奶茶啊。” 推车上放着两个大铁桶,都用白布盖着,铁桶前有些漂亮的透明盒子,放着黑溜溜的圆球球,有的则是白色透明的条状,还是黑色块状物体…… 一个小姑娘凑近来问:“奶茶是什么东西?” 何悄悄引诱道:“是很好喝的东西,要不要尝尝?” 她做了试尝品,每个口味的只有一点点,摆在最前面。用干净煮过的翠竹盛着。 递过去一杯,小姑娘眨眨眼睛接过,唇瓣碰触了一点,眼神一亮,她连忙又喝了一点点,可惜很快就没有了,意犹未尽。 甜甜的,像是奶的味道,但又有些茶的清香。味道醇厚香甜,而且还是温热的。如今还有些凉的初春季节,喝进胃里倒是暖暖的。 “我想要一杯。” “好呀,你想要什么口味?有珍珠、椰果、仙草……就是这些,可以加到奶茶里。”何悄悄十分有耐心地介绍道。 小姑娘歪着头不解道:“珍珠能吃吗?” “不是哦,是用红糖做的。你尝尝?”何悄悄拿竹签插起一颗珍珠喂到她嘴里,小丫头整个人都满足地露出幸福的表情。□□弹弹,甜甜糯糯,好好吃。 随后又尝了一点点椰果和仙草等小料,小姑娘的脸上渐渐出现了纠结的神色,都想要…… 见她纠结,何悄悄道:“你可以选大满贯,就是可以多挑几个料。” 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何悄悄又拿出一根干净的竹子,加入小料,倒入还烫口的奶茶,微微轻晃。 收了银钱,何悄悄乐得找不着北,今日开张了。 紧接着又有人开始要来买奶茶,何悄悄的摊位一下子就火了。 不远处一辆马车停了下来,掀开帘子,一个约莫快六十岁的男人瞧了一眼何悄悄的方位。 男人着暗色衣衫,上面绣着云纹,看似简朴,但那面料却是用的最好的蜀锦,一寸蜀锦十斗金,可见男人家室显赫。他鬓发半白,眉宇间多有威严之感,面容冷峻,神情直视前方的摊位,睿智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便是悄悄?”男人开口问道。 “回驸马,是小姐。”马夫在侧十分恭敬道。 男人脸色难得出现一抹动容,他掀开帘子走了下来。 何悄悄望了一眼,只当他是来买奶茶的顾客,“不好意思啊,今日奶茶卖完了,明儿您请早。” “悄悄。” 何悄悄听到男人唤她的名字,一抬头,见那老者眼泛泪光,皱了皱眉,这又是哪位?怎么这来了京城,碰见这么多熟人。 扫遍了记忆也没寻出有关这老者的半点信息,何悄悄也不想搭理他,推了自己的车便往回走。 那马夫哪里敢让她推车,赶紧上来接过她手里的车。 何悄悄被拽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镂空窗花,用的是上好的木材,那是皇室才能用的配制。 “你们干嘛?拐卖人口,我可喊了啊。” “你们要是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是你外祖。”男人开口了。 “哈?”何悄悄懵了,外祖?她哪里来的外祖。 脑海中突然想起她娘元如之,据说她娘是太长公主的女儿,那么说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太长公主的夫婿,当朝驸马! 驸马千岁! 问题是她用不用跪啊。 马车摇摇晃晃也不知驶向何处,她坐在马车内有些拘谨,眼前这个男人看着儒雅不善言谈,只是上下打量着她,眼泛泪光,偶尔皱了皱眉头,何悄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围裙,这还是她从客栈的厨房借的,上面沾着些油污。 之前被人挤得一不小心还泼上了些奶渍,湿漉漉的一片还未干。 她尴尬地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好丢人啊! 更别提这个男人气场两米八,他坐在那里她就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型认亲现场,但是她做不到哇。 救命啊! 她爹怎么没跟她说过还有外祖这回事。 马车稳稳当当坐在了一座府邸前,单单是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便看得出府邸的主人有多气派,匾额上上书大字“公主府”。 身为先帝唯一的嫡亲姐姐,太长公主的府邸可谓是奢华至极。耗时三年,遍寻良工,才落成这么一座宅子。 脚步还未踏进去,便从门口处瞧到了内里的景象。 绿水环山,小桥流水,九曲回廊…… 何悄悄吞了吞口水,看着自己的衣裳,她觉得这件衣裳不配走进去。 一咬牙干脆将围裙脱了下来,但里面穿的那件也是她今早随便穿的,想着卖完奶茶就回去换,可根本没给她换的机会就被带过来了。 刚踏进去便见一老夫人脚步匆匆,身后的丫环连忙跟上她的脚步。老夫人年岁看着是大了,但妆容依旧精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依稀可看得出年轻时定然也是个美人。 岁月从不败美人。 “我的悄悄啊。” 何悄悄被来人一把搂在怀里,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这就是太长公主……吧! 太长公主好似是抱够了,她拿起手帕擦擦眼泪,动作优雅,牵起悄悄的手,看她穿的这花花绿绿的衣裳,更心疼了。 “何青山那武夫,竟如此亏待本宫的孙儿。”太长公主咬牙切齿道。 显然何悄悄在街头摆摊,又穿得如此邋遢的模样让她误会了。 何悄悄连忙解释道:“您误会了,我这是……” 太长公主却不听她的解释,直接拉着她的手朝前厅走去,一路上都在碎碎叨叨的,倒叫何悄悄心里生了几丝亲切感,眼前的老妇人不仅是太长公主,还是她的外祖母。 太长公主问了许多何悄悄生长的事情。 何悄悄说她上山徒手打老虎。 太长公主却吓得连连大骂何青山居然让女娃做如此危险之事。 何悄悄说她开了一家酒楼生意红火。 太长公主又骂何青山叫她的悄悄抛头露面。 何悄悄说她手艺一绝。 太长公主泪水连连说她受苦了。莫说自己,就是元如之都从未进过厨房那种地方。 于是在太长公主心里何悄悄就成了为了照顾老父亲自幼打工、又不得不抛头露面做生意的苦命孩儿。 何悄悄也不敢说话了,太长公主自小在皇室娇生惯养或许见不得这些。 她转头说起了白胥此番进京赶考,太长公主倒是记得,“是白家的小子吧。” “一个何青山,一个白梅,武安侯现在还在满世界通缉白梅呢。” 何悄悄哈哈大笑。 一时间气氛渐渐愉快起来了,她静静地听着太长公主给她将当年京城双姝的故事,又讲何青山和白梅是怎么辞官,气得皇帝三日不上朝。 但何悄悄觉得皇帝不上朝可能是他自己不想上朝,跟自己家老爹毫无关系。 驸马在旁也静静坐着,时不时安慰一番。 而另一头白胥与人正饮酒赏花,谈到兴处,一人起身击筑,另一人拨动琴弦,倒是有几番流水知音之感。气氛一时欢悦起来。 突然张之翰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神色慌张,“白兄白兄,我又见何姑娘上了一个男人的马车。” 手里的金制酒杯都快被他捏变形了。 扔下酒杯,两个人又气势汹汹地走了。 其余人未来得及拦便见白胥远的只剩下个背影,见了白胥扔下的那只酒杯,上面的几个指肚印记深深凹进去,扯了扯嘴角,这人是来考武状元的吧。 “就是这家。” 张之翰看热闹不嫌事大。 白胥想着不能打草惊蛇,两个人对视一眼,干脆翻墙进去。 但这家高墙大院并不好翻,心中只顾气愤叫白胥也没多想,找了个有树的角落,这处墙身偏矮,他握了握拳头,何悄悄,你等着! 这几个月在青山书院练出来的爬树功能终于再次派上用场。 手脚并用他麻溜儿地爬翻过去,又伸出一只手来拉张之翰,张之翰自小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读书的人,自小上蹿下跳不比白胥差,爬树这种活儿也难不住他。 两个人坐在墙头,刚要跳下去时,一队人巡逻而来。 一杆杆银枪指向他们,尖锐的矛头闪着寒光,白胥吞了吞口水。 “什么人,敢擅闯太长公主府。” 太长公主府?白胥和张之翰对视一眼,俱是看到了震惊。 “张兄,你来的时候没看匾额吗?” “来到匆忙……白兄你不也没看?” 白胥连连向下面的人解释,试图挽回:“误会,都是误会,我是来给太长公主请安的。” 呸,鬼才会信他的话。 “下来!”侍卫怒道。 白胥无奈,转身想从来的那一处跳下去跑路,然而一回头,身后也围满了人,同样是红缨长矛指着他们。 不愧是太长公主府,防卫严格。 何悄悄此时正与太长公主和驸马谈的热闹,太长公主还差人做了些糕点,何悄悄瞧着精致便多吃了两口,谁知太长公主当即下令让厨房再做几盘来。 何悄悄来不及拒绝,太长公主已经吩咐下去了。 突然一人进来双手抱拳单膝下跪道:“殿下,有两位贼人擅闯,该如何处置?” 说罢有人押着白胥与张之翰走进,白胥还在试图挣扎,但没有半分缓和的余地,何悄悄看到白胥的那一刻忍不住哈哈大笑。 太长公主疑惑道:“你认识他们?” 何悄悄道:“是白胥啊,另一位是他的同窗。” 白胥尴尬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早知是太长公主府,他是死都不敢如此无礼。 而张之翰也是惊呆了,为何何悄悄会与太长公主做在一起谈笑风生,看那太长公主的样子还非常喜欢何悄悄。 “那便先起来吧,赐座。” 太长公主面色威严,扫了他们一眼,两个人顿时腿肚子都在抖,白胥担心太长公主因他翻墙一事对他印象不好,张之翰则是单纯见了皇室的紧张。 “白家小子,你父亲最近可还好?”太长公主开口道。 “一切安好。” 太长公主哼了一声,“他倒是会躲。” “你母亲呢?何时打算回来。” 白胥拱手道:“母亲安好,至于何时回京,看母亲意愿。” 意思是你别想让我把我娘带回来。 太长公主有些不悦,冷哼一声。 何悄悄连忙打岔转移注意力道:“外祖母,别管他了,我的点心什么时候上啊。” 太长公主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连连柔声道:“我这就让人去催一催厨房。” “我瞧着天也不早了,午膳便在这儿吃了,晚些我叫人给你收拾了房间,就住在我这儿。” 何悄悄笑笑,道了一声“好”。 菜肴陆陆续续传来,何悄悄眼神一亮,不愧是太长公主府,果然膳□□美。 何悄悄做的菜多是后世常见的,也有路边小摊,但这种宫廷皇室的御用点心,她还是第一次见,听说厨子都是陛下特意赐下来的。 那点心外观精致小巧,看起来像是装饰品,倒不舍得吃了。菜品也多是何悄悄没见过的,她顿时胃口大开,好奇地尝了尝这菜,果真是不错。 太长公主见白胥还在这儿傻坐着,开口道:“怎么,你不回武安侯府,留在这儿等着吃饭吗?” 白胥倒是微微一笑,拱手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你……”太长公主却突然转怒为笑道:“跟你爹那狐狸一个样,过来坐。” 眼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张之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如今脑子里已经晕了,太长公主?外祖母?武安侯府? 他是死都没想到自个儿这位同窗身份如此不凡。 第53章 席间一直无话,食不言寝不语,每个人都默默吃东西,何悄悄味同嚼蜡,坐立不安,想说些什么但望望别人都在沉默只好又咽了回去,她看向白胥,白胥直接朝她抛了个眉眼,没曾想不仅何悄悄看见了,连驸马爷也看见了,白胥讪笑一声埋头扒饭。 饭后驸马便寻了个话题道:“你的课业如何了?” “还好。”白胥答道。 “只是还好?”驸马眼神微眯。 白胥讪讪,若是答很好,又有不谦之嫌,这可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不如驸马爷亲自出题考考?” 这位驸马爷当年也是参加过科举的人物,名列前茅,与公主又一见钟情,便做了驸马。这么多年,二人的感情也是一向稳定。 驸马冷哼一声,“午后再考。” 张之翰冷汗都要留下来了,一时之间如坐针毡。 “这位如何称呼?” 驸马爷打破了这该死的尴尬场面。 张之翰连忙自我介绍道:“在下张之翰,乃白兄同窗。擅闯府邸,实在抱歉。” 这次太长公主和驸马倒没说什么,也无了对白胥的那番炮弹般的输出,只是如一般长辈般赞扬了一番,好在是解了这尴尬境地。 直到傍晚太长公主才放人,何悄悄再三婉拒才成功让太长公主松口。这么一段时间她已经感到不自在了,若是在这儿住实在是要了她的老命。 三人出了太长公主府才舒了一口气,实在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公主不快。 张之翰笑道:“白兄啊白兄,我可是被你害惨了。” 一番谈话张之翰大概也推断出了二人的身份,据说太长公主膝下只有一女,这个女儿后来嫁于何大将军想必便是何悄悄了,而武安侯府嫡子尚未娶妻,只有一女嫁于白相,想必便是白胥了。 “幸好何将军与白相已辞官,要不然你二人怕是无法结亲啊。” 白胥笑笑,是啊,若是父辈没有归隐。将军女儿与相国之子结亲,岂不是在作死? 更别提这背后的太长公主府与武安侯府,牵涉甚多,怕是皇帝不多想都难。 白胥活动活动脖子朝何悄悄道:“你可别再乱跑了。” 何悄悄耸耸肩,她也不想啊。 她的推车都不知道被人推到哪里去了,这下子没法还了,还要重新赔了人家的钱再租一个了。 刚回到悦来客栈再次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不知冯正是如何找过来的。白胥哼了一声,阴魂不散。何悄悄连连讪笑。 张之翰见状高声道:“太长公主府的菜品还是不错啊。” 他作为白胥的朋友自然是与白胥站在一边,区区一个商贩也敢觊觎何姑娘,甚至言语间还透露出对白胥的不屑,张之翰都好奇他哪里来的底气。 冯正恰巧听见,他们去太长公主府了?或者说他们与太长公主相识? 何悄悄走进笑道:“等科考完记得来喝喜酒啊。” 一句话堵住了冯正所有的话,他尴尬笑道:“你们要成亲啊?” “是啊,婚事都定了十几年了。”白胥故意道。 冯正还想说些什么,何悄悄拍了拍他肩膀,三人一路进了悦来客栈。 何悄悄是个闲不住的,便想再寻些别的东西做,奶茶其实很不方便,还要砍竹子做成竹子杯,主要还是竹子比较费时费事。 所以这次她换了一种,她决定租一个平底锅,去街头卖鸡蛋灌饼,正巧可以在早晨去当作早餐来卖。 这次她又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揉面,调制酱料,切好黄瓜丝和胡萝卜丝,将生菜清洗干净,又准备了些腊肉、火腿之类的。 天色刚蒙蒙亮,工人正巧起来做工,何悄悄的鸡蛋灌饼摊位已经支起来了。 过路的工人来不及吃早餐的买一个,形色匆匆准备去上朝的买一个…… 何悄悄的摊位前很快就围满了人。 “大哥,你要几个蛋啊?” 那工人伸出两根手指,何悄悄麻溜儿磕了两个蛋打进鸡蛋灌饼里,翻一个面,鸡蛋液便凝固在饼层里,待煎至两面金黄,刷上酱汁儿,裹上生菜和黄瓜丝等,用备好的油纸包包好。 “大哥,您拿好啊。” 拿在手中热气腾腾,咬一口,烫着舌头,只觉得好吃极了。 饼面咬一口脆的掉渣,内里的酱汁儿又咸又辣裹着清凉的黄瓜丝,带着火腿,简直一绝。 轿子停在不远处,谢知意撩开了帘子,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他当是谁卖个饼如此隆重,那队伍都排了半条街。原来竟是何悄悄。 那丫头惯会弄些稀奇古怪的吃食。 “你去买几个饼来。” 那小厮有些震惊道:“大人,可上朝时间马上到了。” “等你排完队正好我下朝,去吧。” 小厮望了望那一长串的队伍,这队伍怎么也得排一个时辰,正巧谢知意下朝。 “是,大人。” 谢知意正要收回了帘子,旁边的另一个轿子也掀起了帘子,露出一个老者的面容。 “怎么了?” “回父亲,我差人去买几个饼。” 武安侯瞧了瞧那长长的队伍,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孩子什么时候也会差人排队买饼去了。 谢知意这个人从小就看不出什么喜好来,唯一一次叫人看出来,便是喜欢元如之了,可惜他年纪小,人家看不上他。 “父亲猜猜,那卖饼的是哪家姑娘?” 武安侯心里一个激动,难道他这儿子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也不怪他激动,这么多年,武安侯夫人前前后后挑了多少世家女给他,论模样才学各个不差,他却一个也看不上。终于铁树开花了? 谢知意见他误会,轻笑道:“那姑娘姓何。” 武安侯连忙道:“好好好,那何姑娘家住哪里,可是什么身份?为父即刻去提亲。” 谢知意简直哭笑不得,“您要是提亲去了,姐夫怕是要找我拼命。” 提到白梅,武安侯冷哼一声,怪他当年瞎了眼,没看出那狗东西正经的皮囊安着一颗骚动的心。 “他算个什么姐夫?” “那是白胥的媳妇儿。” 武安侯切了一声,什么白胥,他武安侯府要是喜欢…… 嗯?白胥?那不是他姑娘的儿子? “她是何青山的女儿?”武安侯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等谢知意点头欣慰,就见武安侯一脸悲痛,“我儿,要不你换个人喜欢。这元如之的女儿好是好,但她总归是个后辈。不过你要是真喜欢……” 他一咬牙,“为父就去提亲。” 谢知意:“……”他这个爹有一点不好,他喜欢脑补。 只好无奈道:“父亲,我并非是心悦她,只是说白胥近日进京,是否要见上一见?” 武安侯思索片刻皱着眉摆摆手道:“不见不见,那白小子跟他爹肯定长得极像,我怕我忍不住揍他。” 谢知意:“……” 说话间轿子差不多已经到了宫墙外了,二人下轿,周围其他几位大人也正好到了,口头打了几声招呼相互称着敬语,便各自进了宫门。 卖了一个时辰的饼,何悄悄累得腰酸背痛,她的手几乎没停过,但是看看手头的银子,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后面还有在排队的人,何悄悄直接打了个招呼,高声喊道:“今日卖完了,明儿请早儿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好多抱怨的声音,何悄悄大概也没想到能卖这么多。 她以为京中多权贵,定然不爱这种街边吃食,没想到意外的红火。 明日卖点什么好呢?明日白胥就要开考了哎。 那她要不去考场外面卖吧,肯定人多。 她陷入自己的沉思,没注意眼前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车子一不留神就撞在了那人身上。 “哎呀,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老天保佑,这可别是个什么大官啊。 何悄悄抬眸,老天爷,还真是个大官。 一身紫色官袍,绣纹精致,面容温和,眼眸含笑,“何姑娘,好久不见。” “谢大人!”何悄悄有些惊讶。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了谢知意。 “谢大人,我刚刚是不是蹭到你官服上了?”何悄悄后知后觉,连连道歉。 “无妨。我父亲想见见你。” “啊?”何悄悄挠头。怎么这几天这么多熟人,昨天她外祖家,今日是白胥外祖家。而且都是挑她摆摊时来找她。 就不能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她收拾一下,换件衣裳。 “现在吗?”何悄悄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衣裳。 谢知意点头,视线望向不远处的一个轿子,何悄悄顺着看过去,正好见一个人带着官帽,从轿子里探头出来,看见她后招了招手。 何悄悄连忙颔首弯腰。 老天,那就是武安侯吧。 “何姑娘,请吧。” 何悄悄没办法,她也不能让人家等着她,她再回去换衣服吧。 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小推车她这次可是嘱托清楚了,一定要送到悦来客栈。她可不想再赔钱了。 谢家还专门为她准备了一顶小轿子,何悄悄坐上轿子,立马有人抬起。这倒是平生第一遭坐轿子,她还有些不习惯。 “谢大人。”何悄悄小声道:“白胥在侯府吗?” 谢知意还未回答,一旁的武安侯撩起帘子没好气道:“他不在。” 何悄悄见他听见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职业假笑。 武安侯见这小姑娘穿的邋里邋遢,内心忍不住腹议一句何青山这个小匹夫,居然让好好的千金小姐、县主大人出来抛头露面,这要是他外孙女,他非要找何青山拼命。 突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何家丫头,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 何悄悄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谢大人自然是极好的。” “哪里好?” “这……”何悄悄思索片刻答道:“他哪里都好。” “那白家小子如何?” 这次可戳到了何悄悄的点,她不假思索怒道:“他毛病一大堆,人倒霉就算了,还臭屁、心眼又坏、坑人不眨眼……”她挨个数落着白胥的缺点,滔滔不绝,突然周围一片寂静,她一个咯噔,这才意识到武安侯是白胥的亲外祖,她这…… 老天爷!她脚指头又开始不自觉蜷缩了。 武安侯却捋着胡子哈哈大笑。 “那你觉得知意与白胥孰优?” 何悄悄揪着衣角的手都开始抖,为什么要这么为难她,她还是个孩子啊。这谢知意和白胥一个是武安侯的儿子,一个是外孙,她答哪个都不好啊。 “都、都挺好。”她揪着衣角。 “若是非要答一个呢?” “这……”何悄悄结结巴巴,半响答不上来。 白胥虽有诸多缺点,但也未必比不上谢知意。 “人各有优缺,月亮还有阴晴,不能一概而论。” 武安侯依旧不依不饶,想要再开口问个优劣来。 谢知意连忙道:“父亲,何必为难她。” 武安侯这才罢休。 何悄悄狠狠舒了一口气,谢大人真是个好人啊。这武安侯简直了,咄咄逼人的样子跟白胥有的一拼。 第54章 不多时轿子在武安侯府门口停了下来,何悄悄还没说什么,立马就有人来掀帘子,扶着她下来了。 丫环小厮们连忙迎了出来,三人走进去,武安侯夫人已经坐在堂屋内等着了。 “夫人,我回来了。” 武安侯打了声招呼便开始介绍,“这是何家的姑娘,太长公主家的外孙女。” 侯夫人见状眼神一亮,透出了不可思议,露出了几分欣喜。 “何家的丫头?何日来的京城,怎得也不打声招呼?”侯夫人连忙亲切地拉着何悄悄的手坐下。 何悄悄笑笑,答道:“前几日,白胥也来了。” “那孩子怎么不过来?”侯夫人疑惑道。 那孩子大概指的便是白胥了。 何悄悄讪讪,还不是武安侯不让人过来。 人家都说子肖母女肖父,这武安侯府倒是应了那句话。 谢知意完美继承了侯夫人的温柔性子,而谢南风则随了武安侯易怒火爆的性子。 不过一动一静倒是互补。 像她与白胥这种两个都挺闹腾的性子,日后若是吵架了,估计能把房顶都掀起来。 “他若是敢来,我定要打断他的腿。”武安侯气得吹胡子瞪眼。 论谁养了十几年的姑娘,非要闹着嫁给一个二流子上位的相国,又在嫁人后没几年被人家拐跑了,都会气得想提刀砍了那女婿。 此时另一头白胥正皱着眉思索书中某句的含义。 门口再次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又是那声熟悉的“白兄”,白胥轻叹一声,合上了书本。 “白兄。”张之翰啪地推开房门,“何姑娘又又又被一个人带走了。” 白胥懒懒哦了一声,哪次不是误会。他已经不想再相信张之翰这张嘴了。 “这次是真的,白兄,你可得信我啊。我亲眼所见,何姑娘跟着一个男人上了轿子,那个男人相貌不俗,又是紫袍官服,定然是个大官啊。” 白胥暗道何悄悄应该也不是认识大官啊,再说能穿上紫色官服的定然都是三品以上的官职,而混到那个地位的人除了他爹哪个不是半百的人,能有什么相貌不俗之人。 张之翰见他依然不信,伸出三根手指发誓道:“是真的,那人相貌虽然比起白兄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也是温文尔雅,何姑娘初来京城,很容易被骗啊。” 见张之翰如此卖力表演,白胥无奈,“罢了,再随你去瞧最后一回。” 片刻钟后白胥和张之翰望着那气势磅礴的“武安侯府”四个大字两个人都傻了,白胥终于明白张之翰口中相貌端正的男人是谁了。 这府里除了他那小舅舅,估计也没别人了。 “张兄,进去瞧瞧?” 张之翰脚步后退表情惊恐,他算是怕了。 “白兄,我先行告辞。” 白胥冷笑道:“来都来了。” 说着他伸手扯向欲走的张之翰衣领,将他揪起,朝着门外走去。 轻轻扣动府门,不多时一小厮打开门探出一个头来问道:“你们是谁?” 白胥整了整衣袍,十分自信地从袖子中拿出那块谢知意的令牌,拱手道:“在下白胥,前来拜访外祖父外祖母。” 谁知那小厮听闻白胥的名字后脸色突然就变了,随后大门打开。 白胥面带微笑还没来得及向张之翰炫耀,便那大门口又多了不少小厮,人人手中举着一把扫帚充作武器,气势吓人。 “侯爷吩咐了,凡是白家人都要抓起来。” 我去!白胥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拉起张之翰拔腿就跑。 但那些小厮都是练过的,脚底抹油,跑得飞快。顷刻间白胥和张之翰被抓到了老侯爷面前。 张之翰扯了扯嘴角低声道:“白兄,真是托了你的福啊。” 让临城出身的他在短短的三天内不仅见到了太长公主殿下,还见到了武安侯大人。 白胥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他也没想到啊。 按理说不该是如何悄悄面见太长公主一般祖孙友好交谈、泪眼连连,为何到了武安侯府他又被绑起来了。 “外……” 白胥刚开口,就见上座的武安侯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你爹那小崽子呢?他怎得不敢来,看老夫不打断他的腿。” 白胥这才明白了,这外祖父还在气他爹一声不吭拐走了他娘的事。这都多少年了,这气性可真大。 何悄悄忍俊不禁,为何白胥这几日频频被绑。 武安侯见他不作答,顿时气又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手边一根棍子,白胥此时已经熟练得自己解开了绳子。 “臭小子,你还有脸来。” 白胥拔腿就跑,身体倒是灵活,武安侯打了半天连个衣角都没碰到,他边跑边道:“是你们先把我娘子拐来的。” “你娘子?她马上就是我儿媳妇儿了。”武安侯冷哼一声。 白胥一脸震惊,视线瞥向谢知意。突然恍然大悟,他就知道这俩人有一推。 “娶,让他娶。反正何悄悄的嫁衣是我绣的。拜堂的时候她穿着我给她绣的嫁衣,入洞房的时候一睁眼还是我……”白胥回怼。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一老一小满院子乱跑,哪里还有读书人的半点样子。 张之翰抽了抽嘴角,他没想到这武安侯竟是这老顽童般的。 何悄悄笑呵呵地继续同侯夫人唠嗑,谢知意在一旁只是静静地坐在,嘴边含笑无奈地看着这场闹剧。 终于武安侯跑不动了,白胥见状也停了下来,武安侯见他停下来一棍子敲过去,白胥本来可以躲开但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愣神之际棍子直接打在他的左胳膊上。 武安侯没料到这家伙居然不躲,内心一阵错愕,五味陈杂,但碍于颜面只是冷哼了一声,将棍子丢到了一旁。 何悄悄见状惊呼一声,连忙提着裙子下来,小跑到他身侧,担忧紧张地望着他,“你没事吧?” 白胥趁机揉揉她的头发,“无碍。” 侯夫人朝武安侯冷哼一声,“你倒是厉害,对自己的外孙下手。” 武安侯讪笑,揣着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知意连忙吩咐了人,“叫人拿跌打损伤药膏来。” 何悄悄顾不上其他,大庭广众之下就想掀开白胥的袖子查看伤势,白胥连连躲开,何悄悄吸吸鼻子,眼眶一酸就想掉下泪来,明日就要科举了,若是伤了胳膊可怎么写字? “你哭什么?”白胥吓了一跳。 “给你看,给你看,行了吧。”语句包含着无限宠溺。 无奈他只能撩起了袖子,被打的那一块有些红,泛着些青色,何悄悄抹了把眼泪,好在不算太重。可明日是科考啊。 “不碍事的。别哭啦。”白胥拿袖子给她擦擦眼泪。 倒是第一次见这丫头掉眼泪,是为了他,不知为何心底却有些甜蜜。 张之翰还在一旁静静地跪着,恨不能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你是何人?”无处发泄的武安侯注意到了他。 张之翰只好再次自我介绍了一番,武安侯也如太长公主般象征性地夸赞了一番,视线再次转移到白胥身上。 “你方才为何不躲。” 白胥沉声道:“父债子还。” 武安侯哼了一声,“还不了,你若是有个女儿,十几年见不到你当如何?” “这……”白胥皱眉,随即又道:“母亲有回来过,和父亲一起,但是担心您见了父亲心中不快,便只偷偷瞧了您二老又回去了。” 武安侯眉头微蹙,但他观白胥的表情也不像是说谎,难道是他太凶了? “罢了,你且告诉你父,要来就光明正大进来,老夫敬他是条汉子。一把年纪了还不如个孩子。”武安侯开始了他的碎碎念。 好在他是不再提让何悄悄当儿媳妇的事了,当外孙媳妇好像也不错。 多年的误会在今日被那一棍子敲得终于烟消云散。 何悄悄蘸一点药膏轻轻在他伤处抹开,还吹了一口气,“疼不疼?” “疼。”白胥苦着一张脸。 张之翰内心冷笑三声,白兄惯会做戏。 偏偏何悄悄还信了,更加小心翼翼了。 傍晚吃了饭回去的时候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只留一抹余晖,街头的人渐渐少了起来,许多商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晚饭去。 何悄悄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希望明日不要再有人来认亲了。她好像也没什么亲戚了。 突然她的目光锁定了一家摊贩,那小贩正在收拾包裹,一只玉手阻止了他,她拿起角落里的那一包红绳,红绳用手帕包裹着,似乎是无人问津都有些生灰。 “老板,这怎么卖啊?” 小贩没想到何悄悄会来问那些破绳子,他随口道:“五文钱,那一把都给你了。” 何悄悄麻溜儿地从腰间摸出五枚铜钱,一字排开,拿了红绳,喜笑颜开。 那小贩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一把破绳居然真的有人要,嘴里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收好包袱,推着小车远去了。 何悄悄神神秘秘地收起了红绳,白胥不明所以,直到晚间何悄悄坐在烛火下手指十分灵活地将绳子编来编去,也不知她是怎么做的,很快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方块出现在她手中,再坠上两根流苏。 “这是何物?”白胥问道。 “中国结。”何悄悄答道,“它象征着喜气与好运,祝你金榜题名。” 白胥咧嘴一笑接过中国结,将它别在腰间,红色的中国结很是显眼,它比那最好的玉珏都要美上万分。 “我也想要。”张之翰打岔道。 白胥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这家伙为什么非要跟过来。 “我给你编。”白胥哪会让张之翰带何悄悄亲手做的。 他拿出一根搓好的红绳,学着何悄悄之前的样子,何悄悄越看越惊奇,那中国结的系法很繁琐的,连她当年都是看了好几遍视频才学会的,当时学的时候恨不得买一双新手。 白胥竟只看了一遍就学会了? 半响后一个算不得很规整的中国结出现在他手中,“来,张兄,祝你金榜提名。” 张之翰憨憨一笑。但愿他能受白胥的锦鲤好运影响一举夺魁。 三人说说笑笑,夜色渐渐深了,何悄悄也没打搅他们休息。早早便吹了灯让他们睡下了。 窗外微风轻轻刮着窗子,白胥手里捏着那编好的中国结,嘴角挂着笑意,甚是欢喜。 第55章 时天光大亮,杨柳轻拂,考场外人山人海,多的是来送家中儿婿夫郎来赶考的。何悄悄一看到这么人当即惊讶出声,她还是第一次见古代的会试现场, 有人轻声细语慢慢嘱托,有人语气不耐烦回应…… 有人紧张地额头手心直冒汗,手里的帕子不停地擦拭;有人毫不在意扬言只是来见见世面;也有人从头到尾风轻云淡。 白胥负手而立,表情从容;张之翰在他身旁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地跳,感觉呼吸都屏住了一般,手心也在冒汗,额头沁出。 何悄悄也深呼吸一口气,她手里的铁盒子时时不敢松手,她已经准备好了吃食,但她现在不敢卖,万一有考生吃了过敏或者肠胃不舒服她罪过可就大了。 要等到考试开始院门封闭她再开始吆喝。 终于院内走出几人来,开始排队进场了,何悄悄突然有些紧张,好似她才是那个要去考试的人。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守门的人开始进行了例行搜索,鞋袜衣衫包裹,统统要检查个遍,有的甚至脱光了衣衫发现在胳膊上写满文字的,自然是要被拖出去除去考试资格。 整个考场简直鬼哭狼嚎。 “白胥。” 白胥回头,一双温热的唇碰上了他的唇瓣,尚未来得及反应便离开了。 “加油啊。”何悄悄亲吻了白胥唇瓣,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白胥微微笑,嗯了一声,排队进了场,转身朝她挥挥手。 而不远处两辆马车停在街道口,其中一辆装潢华丽,其内坐着太长公主和驸马。另一辆也毫不逊色,其内坐着武安侯、侯夫人,与谢知意。 “他入场了?” 两道生声音同时问出来。 “是。” 同时他们也听到了对面的声音,太长公主和武安侯同时撩开了帘子。 “原来是武安侯大人。” “原来是太长公主殿下。” 二人齐声道,敷衍般地打了声招呼,便放下帘子,谁也不乐意搭理谁。 在街道口的一家馄饨摊前,两人正细细品着这碗中的馄饨,青花瓷眼底,白花花的馄饨,浅浅的油珠飘散着,撒些香菜,尽是香气,捧在手中还有些烫。 那女子夹起一个咬了口烫的她牙齿和舌头都要掉了,她下意识又吐了回去。 馄饨汤溅起,溅到了男人脸上,男人淡定地拾起帕子擦了擦。 “白梅,儿子啥时候进去啊?” 不错,这二人正是白氏夫妇,千里迢迢送儿子考试来的。 然而白梅望了望天色,“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答题了。” 谢南风啊了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那我还是继续吃馄饨,他出来的时候再来接他吧。” 说着吹了吹面前的馄饨,连吃好几个才尝到肉味,忍不住腹议这老板真抠,给的肉真少,还是岳阳楼的实诚。 考场外有些人还在焦急地等待张望着,何悄悄已经开始吆喝了。 “麻辣烫,新鲜的麻辣烫。” 等待的时候吃点东西消磨时间最为奇妙,所以不少人都被她这声吆喝吸引了过来。 香气飘满了整条街,进了那会试的考场。 一个大铁锅按着太极八卦的模样隔成了几部分,每块都放着密密麻麻的串串香,削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倒刺的木签,串上丸子、土豆、肉片…… 清汤锅底、红油锅底、菌汤锅底、番茄锅底。 食材多样,任君挑选。 “姑娘,你这好吃吗? ”一人有些担忧,将东西穿在木签上,那木签也不知干不干净,这样煮能将东西煮熟吗?但那颜色以及飘在鼻翼中的香气便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当然啦。”何悄悄见他们犹豫,随手挑了一串煮熟的藕片。 沾着红油汤汁儿,带着芝麻,她张口咬下去,入口清脆,带着汤汁的香辣,芝麻的醇香。 “能吃,你看我都吃了。”何悄悄毫不夸张做作地作出享受状,甚至将剩下的一片没碰到过的藕片取了下来,拿筷子夹着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 众人的视线跟着她摇摆,突然何悄悄的筷子出现在一个十多岁的姑娘面前,她笑眯眯道:“要不要尝尝?” 姑娘见状有些惊喜,没想到何悄悄竟然选中了她,一时之间有种中奖的欢喜。她望望周围羡慕的目光一张口咬下,脆脆生生的藕片,她从来不知藕片还能这么做,又香又脆,又麻又辣,在这等微凉天气里整个胃都暖和了。 “怎么样,怎么样?” 周围人见她怔着,已经开始催促地问味道了。 “好吃。”姑娘脆生生地答了一句。 “哎呀,等的太麻烦了,我先挑了。” 有等得不耐烦的,直接上手挑了几样,何悄悄拿出来用油纸包垫着,防止汤汁儿流出来。 那人慌慌接过来付了钱,便迫不及待地朝嘴里送。 身旁人仔细瞧着,见他吃得尽兴,这才纷纷掏钱嚷嚷着要买。 “好好好,一个一个来啊。” 何悄悄笑得合不拢嘴。 原处马车上的两家也开始问何悄悄那卖的些什么,纷纷寻了小厮去买来尝尝。 街角的谢南风闻着那味道也咽了咽口水,白梅见状拾起桌角的斗笠戴上,将脸挡了个严严实实,大步朝何悄悄的摊位。 正巧武安侯掀开帘子,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他眯了眯眼,看那身形气质、走路的方式越发觉得像…… “来人,把他带过来。” 而此时的白梅还不知自己已经被武安侯盯上了,正在何悄悄摊位前挑选何时的口味,刚拿上东西,去路被人堵住了。 “白相爷,侯爷要见您。”那小厮倒是恭恭敬敬地认出了他。 白梅跟着他们走了两步,突然一转身,运起轻功,朝后跑去,足尖垫在路边的竹竿子上飞身上了屋顶。 这边的闹剧何悄悄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正望着盒子里的那一小山堆似的银子笑得开怀。 酒香不怕巷子深,麻辣烫香不怕高墙深。 日头渐渐移过西山,这场考试共为三场,每场三天,一共是九天,吃住都要待在里面,那小小的一个格子仿佛是个囚笼,想想便觉得憋屈得慌。 之前因为有学子自带干粮被查出作弊一时,也有人因为吃了过期的食物导致肠胃难受直接晕倒在考场。 大楚便改了科考制度,直接入场,进入后一日两餐由考场发放,也省的自己带粮食了。 不过考场发放自然不能是些大鱼大肉,能得几个热馒头便是不错了。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碰上主考官大发善心,包两个包子,给一碟咸菜,那简直是福利了。 大多的时候还是几个馒头便了事了,这对于一些家境优渥,自小娇生惯养的学子来说,实在是一场折磨。 而就在这时高墙院外飘来一阵香气,那味道简直是让吃尽了没有味道的馒头的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院内尽是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响声一片。 就连考官都顿住了脚步,目光望向墙外,回想起刚才的大白馒头恨不得立马翻了墙出去。 白胥答题的笔一顿,旋即嘴角轻笑摇了摇头,这香气除了何悄悄还能是谁? 一大早起来就在厨房捣鼓,说要卖什么麻辣烫串串,怕吃太多辣的对肠胃不好也不让他多吃,只熬了些清粥小菜,这会儿香气飘来他更饿了。 不过口腹之欲对于他来说原就没什么,视线扫到腰间的中国结微微一笑,提笔继续答题。 只是笔尖尚未接触到卷面他犹豫了。 脑中何悄悄的话一直响在耳边,以及她……她不喜欢京城。 若是前三甲估计要进翰林院,而往后的第四名开外则会被分到各州县,若是运气好,或许他能回临城任知县。 他犹豫了! 落笔最后一字天下的下笔尖一抖竟写成了虾字。 既然你随我来京城,那我便陪你回临城。 下定了决心他嘴角的笑容更肆意了。 考场外何悄悄继续卖她的麻辣烫,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混在人群里。 “何悄悄?”那人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何悄悄笑笑,又来了个熟人。这次是真熟人。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裙外一层浅色淡纱,略施粉黛,清雅而不失华贵,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丫环,丫环束着双环发髻,衣着瞧着也是大户人家打扮,竟是比那普通人家的小姐还要华贵。 秦夫人缓步上前,见真的是何悄悄,两三步挪到她身侧,怒嗔道:“你来京城怎么都不跟我说?” 何悄悄笑笑,“我也不知道你住哪里呀。” 她是想找秦夫人来着,但她一不知秦府落于何地,也不知该如何打问。她只知秦夫人的夫君叫秦子由,但偌大的京城可不会人人都认得秦子由。 秦夫人这才勉强原谅了她,又同她说了秦府的位置。 “你只管来,如今秦府我做主。”秦夫人柔声道。 秦老爷和秦老妇人年岁已高几乎不怎么管事了,近几年府中中馈已经渐渐交到了秦夫人手中,只待秦子由高中,秦府便能恢复往日的辉煌。 “不如你今日就跟我回去吧。他们在内考试也要好些日子,等考试结束你我再来接他们。” 何悄悄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这九天六夜她总不能日日在这里等着,白胥也不会出来,门口估计人群也会渐渐散去。 “成。不过白日里我要出来摆摊。”何悄悄道。 带来的一些银票自然是够他们吃喝用的,但她还是决定多赚些银子,置办一身行头。 免得白胥高中时自己一身破烂衣衫,给他丢脸。顺便给白胥也做几身合适的衣裳,待殿试时行头上可不能被别人比了过去。 两个人说说笑笑,秦夫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何悄悄的凳子上,吃着何悄悄递上来的麻辣烫。 时隔数月,秦夫人终于再次吃上了何悄悄做的美食。 二人天南地北聊了许久,从临城到京城,何悄悄顺便给她讲了鸿儒先生的事情。 “当初你们再晚走些日子,没准就能碰上那场天灾,碰上鸿儒先生。” 秦夫人叹了口气,“几年前我与夫君初见他便是去临城寻鸿儒先生的。不曾想没寻到。或许是我们与鸿儒先生无缘吧。夫君最后也放弃了,寻了一位京中名师。看来白小哥运气不错。” 何悄悄道:“下次你们去临城若是要鸿儒先生和镜渊先生,或许我和白胥能引荐一二?” 那镜渊先生白吃白喝了她那么些日子,见一见她闺蜜的夫君应该不过分吧。又没逼着他收徒,只是引荐一二。 “待夫君考完我问问他吧,不过估摸着是不用了,他另有老师了,那位老师学问也极为不错。若是背着他去寻访鸿儒先生怕是不妥。” 何悄悄点点头,的确不妥。 尊师重道,已有恩师。怎可再寻求其他老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何悄悄的麻辣烫也卖的差不多了,她直接推着小推车跟着秦夫人走了。 秦夫人是坐着轿子来的,为了跟何悄悄一起走,直接下来了,跟她并肩行走,甚至腾出一只手跟她一起推着。 丫环本来想帮忙直接被她拒绝了,从前何悄悄摆摊时她便经常去帮忙,顺便蹭饭。 第56章 九天的时候眨眼而过,时节草木青青,繁花纷纷,春日里的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 何悄悄今日只穿了一件绣花藕粉长裙,云鹤绣纹展翅翱翔,腰间白色丝带打了个蝴蝶结,外衫罩着一件淡淡偏紫色的纱衣。发丝散落肩头,发鬓间银色蝴蝶好似要飞出去一般。更显得她娇俏可爱。 这些衣裳首饰都是秦夫人的,今日是来接他们出考场的日子,她特地帮何悄悄打扮了一番。 虽然何悄悄设计衣裳很有一手,但发型妆容实在是一塌糊涂。秦夫人便亲自上手给她打扮了一番。 这几日何悄悄本来不打算来考场的,但一想到自己和白胥的光环效应,硬着头皮天天蹲在考场门前,省的白胥那个倒霉蛋在考场晕过去。 九天里也不断有学子考试时昏厥,每日都有人被抬出来,每日有人出来何悄悄就提心吊胆盯着人家看,看清不是白胥后才放下心来。 终于九天一眨眼过了,考场院外围满了人群,都想来一睹学子风采。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看到的是蓬头垢面一身臭气的学子。 毕竟吃喝拉撒都要在那里面,很难保持光风霁月、不染尘世。 何悄悄踮起脚尖不断地张望着,人群中时不时有父母接到儿子、妻子接到夫婿的,抱头痛哭,只是不见白胥身影。 突然秦夫人看见个熟悉的身影,连忙招手道:“子由。” 秦子由的发梢有些凌乱,衣衫不整揉成了一团,看着有些狼狈,不过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已经好多了。 秦子由两三步走来,目光柔和,低声唤了一声“夫人”。 秦夫人满眼心疼,“快些回家去洗漱一番。” “好。” “秦公子,你可见到我家白胥了?”何悄悄本不想打扰人家小两口团聚,但她张望半天都寻不到白胥的身影。 秦子由这才发现了一旁的何悄悄,连忙拱手道:“原来是何姑娘,这考场人太多,我不曾见过白兄。” 何悄悄轻叹一声,“行吧,那我继续等,你们先回家去吧。” 秦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想陪何悄悄再等等,但秦子由一身狼狈实在是急需回家收拾一番。 “那我们先走了,你慢慢等啊,别着急。” 何悄悄点点头,目送秦夫人上了轿子,朝她挥挥手,继续在原地等人。 人群渐渐散开,昏黄的落日洒在何悄悄身上,人影站在大石头旁孤零零的,考院外的人几乎都快要散尽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影。 突然她眼神一亮,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还是印象中的那番翩翩公子的形象,一点都看不出是刚参加完科举了,他反倒像是打扮整齐来接人的。 “白胥!”她大喊一声,直接扑了过去。 白胥张开双臂接住她,任她像八爪鱼一般环在他身上,姑娘身上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耳根子一下子就红透了,莫说那温热的唇瓣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颊。 轰的一下他脸色开始发烫。 “你怎么这么久?”何悄悄有些不悦。 一旁的张之翰叹了口气摇摇头,人家考完试便急着出来,白兄他考完试非缠着人家借了些水梳洗了一番,还自带了一身新衣裳。 “自然是压轴出场。”白胥轻摇折扇,依旧是光风霁月,看不出半点狼狈。 何悄悄撇撇嘴,臭屁精! “快回去,晚上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何悄悄话音刚落,一个丫环一个小厮二人一左一右迈步而来,似乎还互看不顺眼,走到白胥和何悄悄面前道。 “太长公主殿下(侯爷)请二位前去。” 张之翰见状,连忙道:“白兄,我先行告辞。”说罢脚底抹油般溜了。他可不想再面对那种大人物了,浑身不自在。更何况人家家宴他又何必跟着。 那二人说完相互瞪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 何悄悄扯扯嘴角,“去看看吧。” 跟着那二人一路走到街边,两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明明空气中寂静无比,但何悄悄和白胥仿佛闻到了火药味一般。 果然,很快两辆马车的帘子都被掀开了。 太长公主道:“本宫在飞云楼摆了宴席。” 武安侯简直哼了一声,“巧了,本侯也在飞云楼摆了宴席。白胥,你爹娘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太长公主又道:“你既接你孙儿,那悄悄你跟本宫走。” 武安侯道:“那不可,悄悄是我外孙媳妇儿。” 太长公主怒道:“放肆,悄悄乃是本宫外孙女,岂能随你而去。” 眼前这俩人几乎都要打起来了,何悄悄和白胥连忙劝架。 “既然是吃宴,不如一起去?” “是啊,一方宴席两家人。” 驸马和侯夫人见状也连连劝架。 这俩人才消停了些。 “悄悄,过来,坐本宫的马车。” “白胥,过来,坐本侯的马车。” 两个人互看不顺眼,各自冷哼一声,放下帘子,马车摇摇晃晃驶向飞云楼,就连驾个马车都谁也不服谁,非要争个前头。 此时的飞云楼内冯正正指挥着手下人清场,有人传话道太长公主和武安侯要来此处吃饭,为了迎接他们二位,他几乎是将来吃饭的客人都赶了出去。 “冯老板,你这不地道啊。”客人骂骂咧咧的。 冯正歉意地笑笑,“抱歉了,您二位,今日这顿就当我请您了,的确是有贵客来访。” 那客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冯正则继续在酒楼布置着,区区几个客人算什么,有太长公主和武安侯大驾光临,他的飞云楼很快就能名扬京城了。 不多时,两辆马车在飞云楼外停了下来,冯正正与账房先生、几个伙计在门口等候多时。 “草民参见太长公主殿下,侯爷……” “平身。”太长公主下车,一身华服,虽已年迈,但仍不减风华。 何悄悄紧跟其后,看到冯正后眉梢一挑,那日来的急,倒是没看到原来冯正开的这家便叫飞云楼。 冯正看到何悄悄的一瞬间也有些吃惊,然而更吃惊的还在后头。 只见太长公主面带笑意地牵过了何悄悄的手柔声道:“这家是新开的,但据说风评不错,我便差人选了这里,你瞧瞧可还合你心意。” “非常合心意。”何悄悄道。 那是自然了,在这里如同在她的飞云楼一般,有家的感觉。 几人上了二楼,转角处房间内白梅和谢南风已经百无聊赖的等候了多时,一想到九天前被武安侯逮住一通骂白梅就心有余悸。 幸好,老丈人不知怎的转了性,骂完后什么也没说,便把他们带到武安侯府了。 战战兢兢待到了白胥出来的日子,又让他们来这里提前坐在这里看看有什么菜肴。 不曾想,见了这飞云楼好似见了岳阳楼一般。 几人推门而入,白梅和谢南风正要行礼,长公主摆了摆手,算是免了。出门在外,也省得那繁多的礼节了。 “爹”谢南风喊道。 “那我让他们上菜了啊。” 没过一会儿伙计们一个接一个地将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子,席间无话,只待太长公主优雅地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 “你们两个,何日成亲?” 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问到了点子上。 白胥淡定道:“待放榜后便成亲。” 何悄悄:“???” 一脸懵逼地望向白胥,她什么时候答应了?好吧,就算她答应了,她的嫁衣还没绣完呢。 武安侯也道:“到时候你在京中任职,我名下还有套宅子,地段不错,便赠予你们夫妇。” 太长公主也难得没有呛他,“本宫替你们拨几个人过去伺候着。” 他们一来二去的,几乎是将何悄悄和白胥的未来生活都安排好了,甚至按照计划孩子未来要拜哪家的先生为师都已经开始打算了。 太长公主道:“王庆明王先生为人稳重,最为适合。” 武安侯却道:“依我看,李克李先生学问高深,更为适宜。” “不不不,王先生乃儒氏大家。” “李先生才更加……” 白胥一直没说话默默扒饭,二人见当事人不说话,也住了嘴,视线望过来。 “你觉得呢?” 白胥拿起帕子淡定地擦擦嘴角,“我和悄悄回临城,孩子我亲自教导。” 何悄悄翻了个白眼,她就怕白胥亲自教导,还不知道能教出个什么玩意儿呢。再养出一个小白胥,父子俩一起气她。 “什么?”太长公主和武安侯大惊,“京中,天子脚下,多少人想留留不下来,你却要回临城?” “是,悄悄的酒楼在临城。” 太长公主大笔一挥,“不就是座酒楼,本宫再赐她一座便是。” “或许在您看来那不过是一座酒楼,但却是悄悄的心血。我会留在临城,陪她做她想做的事。” 何悄悄猛地抬头看向白胥,鼻头一酸就想落下泪来,她原本还想着若是白胥真的留在了京中,她也只好变卖了岳阳楼,在京中重新开一座。可白胥却要陪她回岳阳楼…… 注意到何悄悄的目光,白胥朝她笑笑点了点头,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我已经下定决心,此事不会更改。” “胡闹。”太长公主怒道:“你怎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白胥笑道:“那敢问殿下何为前途?于我所言,余生幸福才是前途,人活一辈子,不该为了名利,更多的是看看这个世界,陪陪心爱之人。” 武安侯道:“那你若是中了前三……” “不会的。”白胥十分笃定。 “你就那么肯定。” “是。”白胥坚定道,嘴角浮现一抹微笑,他很肯定自己此番决不会是前三甲,第四第五最为可能。 席间一片寂静,或许众人都被白胥这番言论惊到了。 终于白梅率先打破了宁静,“儿孙自有儿孙福,岳父大人何必忧心。总是要他们自己过日子的,只要他们舒心……” 武安侯白了他一眼,定是这小崽子把他好好的外孙也养成了这幅性子。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或许白梅是对的,至少他的女儿如今依旧幸福快乐,白梅这小崽子真的做到了让南风一世无忧。那脾气比起在闺阁中更甚,除了白梅怕是无人受得了她了。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但白胥好似很开心,晚间回客栈的路上吹着晚风也一路无话。 “白胥……”何悄悄突然叫住他。 “你该不会真的为了回临城少做题吧。” 那些高考少做几道大题放弃前途的在何悄悄看来简直有毛病,但没想到有一日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她身上。 白胥突然笑了,如和煦春风,眉梢轻挑,“你猜?” “我猜个鬼,你简直是……有病。” 白胥快走两步抱住了她,直接堵住了她想继续骂下去的嘴。 不止是为了何悄悄,他考状元,只是当初随大流,村里的孩子们都去念书考状元,他便也凑个热闹,他对这科举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京中水深,他不喜欢,何悄悄也不喜欢。 其实他们两个都一样,他们并非应付不来京城的弯弯绕绕,相反如果需要,他们可以游刃有余。只是他们懒得去应付那些人。 大好的生活何必浪费在别人身上,徒增烦恼。 回临城吧。 那里有山有水,有肥美的鲈鱼,有淳朴的民情……他们将在那里安安稳稳、欢欢喜喜相伴到老。 “那若是我此番连前三甲都未进……”白胥突然问道。 何悄悄翻了个白眼,快步朝前走去,轻飘飘的声音落在耳边。 “那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 第57章 会试后要等一个多月才能放榜,白胥待着无趣,干脆陪何悄悄出去摆摊,卖麻辣烫。 日日人满为患,白胥卖麻辣烫,何悄悄收银子,时不时附赠香吻一个,白胥干活更卖力了。 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得行人匆匆,来来走走,也没人关注他们的麻辣烫了。 何悄悄素手扇扇风,翘着二郎腿。 不一会儿从某处出来一群人,气势汹汹就朝着何悄悄这边走来了,何悄悄吐出一句优美的中国话,总不能是有人要砸她摊子吧。 “老白!” 白胥瞬间明了,他麻溜儿地收起小推车,何悄悄拔腿就跑,他推着推车紧跟其后,身后追上来的一群人见他们跑了,也加快了脚步。 “别跑。” 何悄悄拎着裙子,不跑是傻蛋。 “快拦住他们。” “一甲三名已经被捉走了,这第四一定得捉来。” 身后的人群愈演愈烈,更有甚者走了小路拦他们。 何悄悄看着面前的人顿住了脚步,回过头去,前后夹击,他们跑不了了。 “就是他,他就是今年传胪。” 何悄悄被这幅景象惊得说不上话来,她从前只听闻过榜下捉婿的传说,这会儿倒是第一次见了这盛大场面。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是明日放榜吗?怎么变成今日了,还是她记错日子了? “今日放榜?” 白胥也愣住了,他记得的确是明日放榜啊。或许是这几日跟着何悄悄卖麻辣烫卖昏了头,不知今夕何夕了。 何悄悄也是微愣,旋即一抹喜色爬上眉梢,“老白,你考了第四耶。” 白胥笑笑,一边仔细观察着何悄悄的表情,她是否会觉得第四有些丢人…… 然而何悄悄却是满脸喜色,正碎碎念地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老白,你真厉害。晚上你想吃什么?” 原来她方才是在盘算着晚上做些什么好吃的,白胥哑然失笑,“那糖醋排骨?” “好。” 二人这番打算着,身后的众人已经追了上来,前后夹击。 “白公子,我家小女芳龄十六,温婉和顺……” “白公子,我家闺女长得漂亮。” “我家千金……” 众人挤成了一团,连白胥也几乎是被这场面吓到了,连连后退,牵住了何悄悄的手。 “诸位,在下已有家室,秀外慧中。” 说着他推起一旁的小推车,便要拉着何悄悄离去。 但何悄悄还想去看看那放榜的地方,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放榜,这种放榜与高考可不同。高考只有自己查自己分,这可是公示出来的。 好吧。她就是想去炫耀一下。 白胥只好跟着她来到放榜的地方,果真是人山人海,只看到人头攒动,完全看不到杏榜的影子,他们只好放下推车,往人堆里挤进去。 照着从前挤大客车的经验,何悄悄很快就钻到了最前面。 她顺着榜单开始找白胥的名字,找到后顿时欢呼大叫。当真是第四! 尚未来得及高兴,便见一群衙役走来,为首的人拿着一只毛笔在榜单前立定,抬手便将前三甲的名字挨个儿勾了去。 勾完了前三甲还不够,衙役又来到了二甲的榜单,何悄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虽然不太明白是何种意思,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生怕这人将白胥的名字勾掉。 好在他略过了白胥,直接将第五勾去。 一连勾了四个人的名字这才罢休。 “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怎么突然勾了名字。” “那可是一甲啊,怎么都勾了。” 众人议论纷纷,历来这种勾去名字的便是不作数的,可一甲三名全部勾去,前所未闻。 随后衙役又找来了告示张贴,白纸黑字一张大字报就紧挨着杏榜,好像是在讽刺,又好像是在警示。只是那浓浓一笔勾去,从此便是万劫不复。但自作自受。 何悄悄凑到告示前去瞧,整整四张,一甲第一名作弊,一甲第二突发暴病半身不遂昏迷不醒,一甲第三被查出的有人替考,二甲第二直接偷了考题…… 何悄悄简直满脸问好,这些人都这么能的吗?除了那位半身不遂、时运不济之人,这些简直一个比一个能。这点聪明才智若是用在其他地方该多好。 等等,何悄悄突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前三甲勾了名字,那顺位下去…… 白胥便是一甲第一!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当场跳起来,“老白,你第一哎,你太厉害了吧。” 虽然之前一直口水挂着什么状元郎,但何悄悄一直都知道科考有多难。当年高考也是那么多人,她也就考了个三万多名,这可是全国第一啊! 白胥还在原地傻愣着,内心都快骂死了那三人。 当初赴宴他就是为了探一探旁人的底细,这三人皆是侃侃而谈,面色从容,谁知竟直接被勾了名字。 他气啊。! 他都已经故意写错字去当第四了,怎么又给他顺上去了。 再往下瞧,第五也被勾去了,第六他不认得,而第七正好是张之翰。 妙啊,正好顺到了一甲之中。 张之翰也在杏榜附近,放榜第一时间他便来了,本来是要拉白胥一同前来,谁知一大早白胥就不见人影,没想到竟然去和美娇娘卖麻辣烫了。 本来看到自己得了第七已经是心情大好,但如今突然顺位到了第三,整个人简直云里雾里如踩在棉花上感觉不真实…… 继续看下去,白胥看到了秦子由的名字,第十也算是不错了,除去那四个,他算的是个第六。 自打看了名次白胥就哭丧着个脸,好似谁欠了他八百万一般。 “哎呀,你看开点嘛。”何悄悄好心安慰道。 白胥耷拉着脑袋,突然一个人蹿了上来。 “白兄。”张之翰很高兴,“你那锦鲤光环真厉害啊。” 白胥扯了个微笑,他并不想要,他想当第四。 算准了那个错别字会让他与一甲无缘,但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那三人名字都被勾了。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起来,“第一,他是新的第一。” 眼见着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一个个目光如狼似虎般看过来,何悄悄撒腿就要跑,白胥推上车子紧跟其后。 张之翰正瞧着热闹,众人却突然发现了他这个新晋第三,他暗道一声不好。 “白兄,等等我。”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的考院内也是引发了一片争吵,那位钦点了一甲的主考官此时正唉声叹气,暗道自己真是瞎了眼。 另一人夹枪带棒怼道:“我就说那第四的小子风采了得,可担第一,你偏要批个第四。不就是个错别字。” 那人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惋惜,这好好的文章结尾处怎就有个错别字了。这老顽固是出了名的严苛,眼里容不得一个错别字。可惜了。 主考官冷哼一声,“单一个错别字可见其态度不端,怎可判为第一。” “那人家现在不还是成了第一?难不成你非要再批个第四不成?” 主考官轻叹一声,拂袖转身,“罢了,第一便第一吧。” 视线扫过面前的卷子,卷袖抬手将它拿起,字迹清晰端正,隐隐有飘逸之感,这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脑中灵光一闪却快得没抓住。 他摇了摇头,拂袖落座,仔细端详着面前的文章,这文章写的是极好的,只是末尾处的一个错别字实在是成了他的一块心底大石。 好好的怎么偏生在末尾有了瑕疵。 身为完美主义者的主考官简直不能忍,恨铁不成钢,甚至曾有过亲自动手给他改了好批成一甲一名的想法。 那被勾去名字的几位不知如何了,或者锒铛入狱,或者流放千里,而新晋的这三人更多的是风光无限,一时之间各大官员纷纷邀请了各大学子出席各种宴席,尤其是一甲,受到的邀请数不胜数。 张之翰每日早出晚归,喝的醉醺醺回来,结识了不少大人物,更多的是想将女儿嫁过去,好得个乘龙快婿,以后锦上添彩。 那位第二名也是一时之间出入各种赏花宴,声名大噪,每日忙里忙出。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多的是人来巴结,客栈门口日日停着各种马车轿子,生怕一不小心这人就被别人抢走了。各党流派争的是头破血流。 二甲的学子们也同样收到了诸多的追捧,只是远不及一甲罢了。 然而在众多学子中白胥却是一股清流。 因为谁也没能邀请到他,甚至那些达官贵人们连他的人都没见到过。有的人不信邪,打听了他住的客栈,在门口等了一天不见人影,进客栈拿银子问了房门号,一推进去半个人影都无,然而东西却都还在。 于是乎这第一便以这种神秘的方式渐渐流传开来,人们更想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此时的白胥还在街头陪何悄悄卖麻辣烫,何悄悄发现这么久了还是卖麻辣烫最为方便还赚钱,于是日日在厨房做了拿出来卖。 白胥正在给人装串串,何悄悄躺在摇椅上扇扇风,十分惬意。 时不时有姑娘窃窃私语,抬眸见看向白胥,娇羞一笑,脸颊上染上红晕。 何悄悄抬了抬眼皮,谁能拒绝一个衣袂翩翩、温文尔雅、笑起来如沐春风的男孩子呢。但……她望了望那些姑娘,就这?也想抢老娘的男人? 恰逢有姑娘好不容易大着胆子走上前来,点了几份麻辣烫,付了银子又迟迟不敢开口,只是站在那里犹豫。 白胥见她犹豫,眉头微蹙,“姑娘还要什么吗?” 姑娘一愣神,“我再要这个、这个……” 简直被白胥牵着走,一不留神就点了一大堆东西,也没问出口。 另一个姑娘见她拿着一堆东西回来连忙问情况,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主要是白胥一笑,便如春暖花开,再也顾不得旁的。 “我再去问。”姑娘一咬牙,将麻辣烫的油纸包递给别人,提着裙子再次来到了白胥面前。 面前的光被挡住,白胥只好再度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阳光洒在他身上好像渡上一层金光,“姑娘,还要买些什么?” “我……”姑娘揪着手帕,依旧难以开口,回过头去,手帕交正在给她打气加油,终于她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 白胥眼见着她要开口,暗戳戳地等着,他并非看不出这姑娘的心思,但他所关注的……视线望向躺椅上的青裙姑娘,她会不会吃醋呢?想到这里竟有些小兴奋。 但何悄悄似乎无动于衷,他情绪一下低落下来。 她是不是不爱我了? 何悄悄抬了抬眼皮,一眼就看出白胥那家伙在想什么,叹了口气,男人真是个麻烦的物种。起身缓步走去,伸了个懒腰,直接踮起脚尖在白胥脸上亲了一口。 白胥神色一亮,她果然吃醋了。 转眼间他已经看到了姑娘心碎的表情。 姑娘被雷劈了一般怔在原地,一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白胥转过身宠溺般笑笑,从怀里拿出帕子给何悄悄擦擦额间并不存在的汗,“娘子,躺的累不累?” “尚可。”何悄悄端过放银子铜板的铁盒子,再次折回躺椅处,摇着折扇开始数银子,懒洋洋的。她打着哈欠道:“就剩一点了,快点卖,卖完回家。”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我们要收摊了?”白胥沉声道。 那姑娘这才被唤醒般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仓皇而逃。 杨柳依依,街头卖麻辣烫的青白夫妻很快传遍了整条街,人道说那小娘子模样端正、秀外慧中,那小郎君面容白净、温文尔雅。 清风稍过,花瓣纷纷,满天金辉倒映着两道影子。 第58章 回到客栈时,客栈门口依旧有人堵着,但两个人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便进去了,任那堵门的想破脑袋估计都想不到眼前这推着推车,满身麻辣烫味的男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一甲一名。 为了隐藏身份,何悄悄也跟客栈的后厨打了招呼,给了些封口费。 客栈自然是不敢与一甲作对,甚至这位没准还会是以后的状元郎,诚惶诚恐地收了银子,便对此事闭口不提。 而白胥的身份直到殿试那日才爆了出来。 大太监李德海来传旨的那日,客栈门口围了一圈人,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的一甲一名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这一甲二名日日招摇过市,引得无数小娘子掷果盈车,众人早已对他熟知。 而一甲三名张之翰虽不到前者的程度,但也是偶尔能在街头瞧见他。 但这一甲一名却是自放榜后无人再见过他,好似人家蒸发了一般。 若非是他尚未被勾去名字,恐怕都人们都要以为他死了。 客栈外星光披露,天还未亮,丝丝凉风吹来,人们忍不住裹紧了衣物,但这依旧没有打消他们想看一甲第一的想法。 “这一甲第一怎么还不出来啊?”有人仰着脖子朝外张望。 时不时人挤人,人撞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胥被几载中间,“让让,让让。” 被他挤的那人顿时不悦回头头怒道:“就你想看啊,我们也想看,别挤了。” 白胥简直哭笑不得,他不过去这群人看谁? “唉?你不是街头卖麻辣烫的小郎君吗?今日又出摊了?”有人认出了他,打趣道。 白胥笑笑,“今日不出摊了,有点别的事。” “什么事啊?”那人好奇道。 白胥道:“有个殿试要去参加一下。” 那人恍然大悟,十分好心道:“哦,殿试啊。快去吧,别迟到了。” 等等! 众人突然反应过来,殿试! 白胥趁他们愣神的过程中,已经挤到了前面,李德海已经等他多时了,见了他,连忙道:“白少爷,快些吧,陛下等您呢。” 白胥点头入了轿子,正是为一甲一名准备的那个。 待到轿子起,喜乐传入耳边时人群突然爆出一阵呼声,整个人群都沸腾了。 “他竟然是一甲一名?” 这些日子他们几乎都吃过何悄悄的麻辣烫,还有不少胆子大的千金少爷们天天围过去,只为一睹那老板和老板娘的风姿。 天人之姿,好似仙人下凡,而那麻辣烫也好吃的不似是人间之物。 只是论谁都想不到当初那个笑得一脸温和、慢吞吞装麻辣烫的男人,他、他、他居然是一甲一名。 他们竟吃过一甲第一亲手卖的麻辣烫。 人群内几乎是炸了,多的是窃窃私语。 白胥被接去参加殿试了,于是算不得清冷的街头只剩下了何悄悄一个人摆摊,衣裙轻扬,她装麻辣烫的手一直没停下来过。 有人见她一人在这里站着,平日都是白胥与她一起,忍不住疑惑道:“何姑娘,你家夫君今日怎么没来?” 何悄悄头也没抬,一心坐着手里的活,“他今日有事,来不了。” “这样啊。看不到小郎君实在可惜啊。莫非他是去会小情人了?何姑娘你可得看住啊,小郎君油嘴滑舌的。”那人打趣道。 白胥依旧风趣幽默,来买麻辣烫的人都很喜欢他。 何悄悄哈哈大笑,“不会的,他过几日就来了。” 那人咬了一口刚出锅的土豆,绵软麻辣,还想继续聊下去。 只见不远处风尘土土来了一拨人,为首的着太监打扮,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抬着一顶轿子。 见了何悄悄简直眼神一亮,脚步又快了几分,匆匆赶来,生怕眼前人跑掉一般。 李德海大步走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何姑娘,杂家可是找了你八条街啊。” 饱含幽怨地看向何悄悄,他的额头都因不断奔波沁出一层细汗,这会儿正拿帕子擦着额头的汗。 “快些走吧,陛下都等您半个时辰了,这再晚啊,可要掉脑袋了。” “啊?”何悄悄一脸懵逼,此时也不忘忙活着手里的油纸包,不慌不忙地递给一个顾客,笑道:“再来啊。” 随后又收了银子,开始找钱。 拿着麻辣烫的顾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何姑娘难不成是什么大人物?瞧瞧这陛下都等了她半个时辰了。 李德海见她如此不紧不慢,心底刚落下的大石头再次压上来,“何姑娘,杂家求您了,陛下要见您。” “他为什么要见我?” 李德海轻叹一声,急切道:“唉,还不是状元郎在朝堂上说什么鲈鱼正美不如归去,当场便要辞官,陛下万般挽留不下,这要请您去瞧上一瞧。您可快着吧。文武百官都等您呢。” “啥?辞官?”何悄悄一下子觉得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难不成是卖了几日麻辣烫,觉得当官索然无味,哪有这么傻逼的?放着好好的官不当来卖麻辣烫。 那先前打趣他的人已经僵在当场,恨不得把刚刚说话的自己一巴掌打死。 状元郎?辞官?陛下? 难道是那白小郎君就是当今状元郎?他方才还说状元郎去会情人,人家那是去见当今陛下了。该不会祸从口出…… 他吓得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在也没人注意他。 “我马上来啊。”何悄悄脱下手中的围裙,见还要有人来买麻辣烫,连连摆手,“今儿不卖了,您赶明儿吧。” 说着便要推起小推车朝客栈去。 李德海见她磨磨蹭蹭,连忙上前双手合十,“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县主大人,您快上轿子吧,这摊子我差人给您看着可行?” 何悄悄犹豫半刻,“成吧”。 见她答应,李德海这才再次舒了一口气,连忙招呼了一个小太监给她看着摊子,又亲手将她扶上了轿子。 抬轿子的小太监双脚走得飞快,何悄悄在里面颠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觉得那几个轿夫的鞋底子都快摩擦出火星了,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们都能飞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何悄悄看着自己身上那破烂衣裳,手里还拎着一把没来得及放下的破菜刀。 “这刀您可不能带。”李德海好心提醒道。 皇帝门前自然是有查刀剑兵器的,但凡有些伤害力的都不能带,何悄悄很不舍的将自己用了多年的菜刀交了上去。 刚走两步,又返了回去,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放在了侍卫面前,随后又从怀里摸出几包药粉同样拍了过去。 李德海都惊呆了,这小祖宗还真行啊。 “何姑娘,您没别的了吧。” “没了,没了。”何悄悄摆摆手就要朝里进去。 李德海让她先在殿外侯着,他先行进去,没过一会儿只听高声传来,“传何青山何大将军之女何悄悄觐见。” 何悄悄深呼一口气提裙上了台阶,刚到门口她就后悔了,文武百官站成两列,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了她身上。 人人好奇当年的元郡主与何将军生的女儿是何模样,如今又将陛下的新科状元迷得不爱江山爱美人。 何悄悄吞了吞口水,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瞧着袖子上不知何时溅上的的油点,背地里扯了扯袖子,将有油点的那一面转到身体侧。 她一步一步走上去,心底已经千回百转。 上去了是不是得先磕头,磕完头要说什么,她要不要跟白胥打个招呼……她就不该来! 终于路终有尽头,她来到了天子脚下,曾经岳阳楼里那个和蔼的大叔身着龙袍坐在高位上,冕旒的流苏垂下叫她看不清皇帝的面容,白胥与张之翰,还有一位不认识的人正在一旁站着。 她立定,双膝一弯,扑腾一下便跪下了。 那响声白胥都有点担心她的膝盖,咚地一下磕在地面上,何悄悄倒吸一口冷气。 “民女何悄悄参加陛下,吾皇万岁。” 皇帝哈哈大笑,这丫头还是一如往日的老鼠胆。他也懒得为难她。 “平身。你这头磕的可是越发实诚了。” 说着文武百官都有些忍俊不禁。 何悄悄脸颊突得一红,刚才那咚地一声的确是清脆,她自己都听到了,于是乎越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朕听闻数月前临城有五毒帮盛行。” “是。”何悄悄乖巧答道。 皇帝大悦,“朕还听闻,其中有位女侠自称是冰雪樱……” 皇帝皱皱眉,李德海连忙递上来一个册子,一时之间他也记不住何悄悄乱起一通的名字。只好翻开册子,皱着眉头念出上面那一连串的名字。 “冰雪琉璃樱空释·玛丽莲梦露·安娜塔利亚艾薇儿·独孤慕轩辕玫瑰爱公主大人。” 何悄悄听得脚指头都尴尬地扣出了三室一厅,这就像有人当着你的面念出中二时期的□□空间。然而现在不止是当着她的面,那是文武百官的面啊。 文武百官那窃窃私语的声音好似一把利刃插在她心头。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脚指头使劲蜷缩着,眉毛都拧成了一团,救命啊! “既然你都自起封号了,那朕不送你个公主倒显得朕小气了。” 何悄悄视线盯着足尖,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绝对不会喊出那个名号。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既然如此,何悄悄听封。” “嗯。” 在众目睽睽之下何悄悄点了点头,依旧立在原地,面色一片茫然,望着皇帝,等着他的下一句话。空气中突然静的一根针掉落的声音估计都能听到。 何悄悄依旧傻站着,一旁的白胥看不下去了,挤眉弄眼的,嘴唇动了动,手指在身侧努力做了一个下压的小动作。 何悄悄瞬间明了,这次她学会了,膝盖微微弯曲渐渐跪下去,她总觉得刚才磕的那一下还在隐隐作痛。 皇帝大笑,“何家有女何悄悄,朕甚喜之,着封冰雪琉璃樱空释·玛丽莲……公主。” 他低头再次看了一眼小册子。 第59章 何悄悄简直是欲哭无泪,为什么要再念一遍,头死死埋进胳膊里,恨不得这世上没她这个人,从胳膊缝儿里她偏过头去还能看见白胥那个狗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那封地、便赐青州之地。” 青州,地大物博,那可是个好地方,最重要的是青州辖下有一县名为临城。 “谢陛下。”何悄悄谢恩起身。 皇帝抿着唇,朕好似还没让她起来吧,算了,看着姑母的面子上。 “白卿,你怎么看?” 白胥被点名,连忙拱手弯腰道:“多谢陛下成全。” 既然封地划在了青州,那便说明陛下松口了。 皇帝无奈按了按太阳穴。 他在想要不要颁发一道新旨,禁止白家人参加科举,一个白梅一个白胥,考完就跑。真当他这金銮殿是街头菜市场了。 但这白家人的脑子又是真的好使,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白胥做了临城的知县,原本状元郎该入翰林院修撰,如今他走了,这位置就空了下来,张之翰身为榜眼直接便替补了他的位置。 名为榜眼,实为状元。 张之翰简直感动了一塌糊涂,原以为他考个第七连一甲也没中,怕是无望了。 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他顺位到一甲三名,如今殿试被钦定为榜眼。 最妙的是现在状元郎走了,他这个榜眼除了名头是榜眼,官职却是状元郎的。 白兄,你这锦鲤光环容我再拜上一拜。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若陛下有难,臣万死不辞。” 白胥叩首谢恩。 何悄悄整个过程都是愣神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状元游街时她都是懵的,状元游街时没她什么事,皇帝便想让她去后宫皇后寝宫做一做,正好皇后也早就想见一见这丫头。 谁知何悄悄一垂手,惊道:“我的麻辣烫。” 她的麻辣烫还没卖完,摊子都还在那小太监手里,她得尽快回去,再晚了若是放着食物过期就只能倒掉了。 皇帝一听麻辣烫,什么麻辣烫?忽而想起了当日岳阳楼时的那一满桌子佳肴。 “何丫头你且等等,朕随后便来。” 说罢上了轿撵转身朝着皇后寝宫去了。 等他再回来时已经换下了龙袍,只着了一件浅色普通衣衫,身旁跟着一位湖蓝衣裙的女子,女子略施粉黛,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并未佩戴什么华丽的首饰,但何悄悄一眼就觉得她一定是皇后。 若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她还怎么做生意。 李德海也是换上了一身常服,紧跟其后,垂着头。 “走吧。我与夫人也去瞧瞧你那麻辣烫。” 皇后微微一笑,亲切和善,“这便是何丫头了,陛下那日回来后便与我将了你的事迹,本宫便一直想见见你。” 何悄悄弯腰又要跪,皇后两三步连忙扶住了她,声音柔和,“不必多礼,算起来你是元郡主的女儿,便唤本宫一声舅母就好。” “是,舅母。” 何悄悄扬起一个笑脸,好似没她想象中的波涛汹涌,京城也没那么可怕。看看这些大人物们都好温柔亲切哦。 街头太阳高高挂起,直射着何悄悄的麻辣烫摊,天气一下子暖和了起来,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那小太监时不时张望一番。 这个点了,状元游街都已经开始了,怎得何姑娘还没回来,莫不是被留在了宫中,那这摊子…… 而且从他接手这摊子起便无人来买麻辣烫,他很好奇何姑娘这麻辣烫做的这般美味为何无人光临。 那远处的公子小姐被香气吸引来,但只张望了一眼便一脸惊恐地匆匆离去。 正想着时却见一行人朝这里走来,青裙入眼,他舒了一口气,何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然而等他看到身后的那两个人时他腿肚子突然开始抖。 “皇……” 话未出口便被人抬手制止了。 三人径直走来,何悄悄搬出了之前准备的小桌子和小凳子,小太监吓得连忙接过去亲自给皇帝摆上了,又拿着抹布将桌椅擦得一尘不染才战战兢兢立到一旁伺候。 皇帝扶着皇后落下,望了一眼那个小太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他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来着?” 小太监弯腰道:“奴才小乐子给陛下娘娘请安。” “免了,把这衣裳换了伺候。” “是。” 这小乐子一身宫里的太监服自然是会吓得旁人不敢来。 李德海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趁小乐子走过来压低声音道了一句“好生伺候着”。 “是,公公。”小乐子态度更恭谨了。 这宫里多的是太监宫女,一辈子能在皇帝面前露个脸的又有几个,能被记住名字的更是少之又少,这要是干的好,飞黄腾达不是梦。 帝后还在说着话,何悄悄已经捡着皇帝爱吃的包起来了,随后又动了动眉毛,李德海见状立马反应过来,凑到何悄悄身旁。 “皇后娘娘爱吃什么?” 在李德海的指点下何悄悄挑好了东西送过去。 人流也渐渐多了起来,何悄悄的摊子再一次人满了。 还有人压低声音问道:“何姑娘啊我看你这摊子今早是一个小太监在守着,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何悄悄打着哈哈,“害,您定是看错了,我那表兄就是衣衫打扮看着像个太监,回去我好好说说他,整天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样啊,那还真是我眼花了,哈哈。” 看着有太监在自然也不会有人敢走进去细瞧,便随手被何悄悄搪塞住了。 不一会儿又有人走来哈哈大笑道:“状元夫人,这状元郎马上游街过来了,你还摆摊儿呢?” 何悄悄道:“他游他的,我摆我的,两不误。” 各有志向,那就各自为战。 她的梦想就是做出好吃的东西来,然后暴富。 而白胥的梦想……就是娶她。哈哈哈。何悄悄突然乐了。 不多时听着吹吹打打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传来,为首的那悄郎君正意气风发,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着大红袍,身骑红棕宝马,好不威风,身侧侍卫开路,章和玄便在其中。 衙役侍卫们也是身着红衣,举着红牌,上书金灿灿大字——金榜题名。 白胥嘴角含笑,面色柔和,引来了不少千金小姐驻足停留,身后张之翰收起了以往骚包的模样,但时不时朝谁抛去个眉眼,依旧看得出那颗骚动的心。 阳光洒下,好似镀了一层金身,当真是春风得意。 突然白胥眼尖地看到了何悄悄,朝她挥了挥手。众人顺着状元郎的视线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卖麻辣烫的青裙姑娘。 章和玄视线扫过去的一刻便僵住了,并非是因为何悄悄,而且那背对他而坐的两个身影。 皇帝转身的瞬间也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陛下。 不等皇帝开口,一窝蜂地侍卫跪倒了,“臣等叩见陛下娘娘。” 白胥三人也连忙下马拜倒。 众人还处于茫然状态,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也是连连拜倒。 皇帝不紧不慢地擦擦手,“都平身吧,你们继续游街。你们游你们的,朕吃朕的。” “何丫头再给朕加一盘。” “您小心吃多了闹肚子。”麻辣烫这种东西主要是辣,辣椒吃多了她怕这老皇帝的胃受不了啊。 “无妨。”皇帝摆摆手。 “那您得给钱,我这东西都是租来的,本钱还没挣回来呢。” 皇帝手一顿,摸摸腰间没带钱,看向皇后,皇后自然也没带银子。 “何丫头啊。”皇帝语重心长道:“朕可是你舅舅。” 何悄悄翻了个白眼,“表的。” 李德海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吃瘪,收到皇帝一记眼刀子他连忙从袖子摸出一块银锭子递给何悄悄。何悄悄这才给他们加菜。 队伍已经离开了这里,但人群却依旧没有散,虽然是在街上游动,但如果细心去看不少人在瞎转悠,眼神时不时撇过来。 这真的是当今陛下?他们这些老百姓可是一辈子都没见过陛下呢。 直到傍晚何悄悄收摊,帝后二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摊子。 “何丫头,明日还摆摊吗?” 何悄悄手上收拾着东西的动作未停,语重心长劝说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您应该吃御膳房,而不是路边摊。” “朕会付钱的。” “明日这个地方我等您。” 皇帝:“……” 他突然有些后悔放白胥回去,白胥若是留在京城,何悄悄肯定也要留在京城,那他便能吃到何悄悄做的美食了。 时不时再把白胥叫到御书房谈点事情,让人何悄悄在宫中吃饭,多么美好的计划啊。 可惜君无戏言,皇帝轻叹一声。 游街过后,便是琼林宴,皇帝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肴,暗暗打了个饱嗝,在何悄悄那里吃多了,从前不觉得如何,现在只觉得这些菜做的简直毫无新意,年年都是如此,又油又腻。 现下他好想念岳阳楼的那一桌子菜。 该找个什么借口再去微服私访呢? 堂下之人见皇帝发呆各个屏住了呼吸,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皇后正襟危坐,一身华服,轻轻瞥了一眼皇帝,身子斜了斜,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陛下再想微服私访务必带上臣妾。” 皇帝一挑眉梢,正好碰上皇后那眉眼弯弯的笑意。 成亲数载,她从东宫时便跟着他,十几年的枕边人,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皇后抿着唇,面上依旧是温柔和善。 皇帝动了动嘴,“好,但卿卿得帮朕想个法子。” 皇后笑笑,素手纤纤放在耳边,轻声道:“陛下安心,交给臣妾便是。” 帝后夫妻相视一笑。 堂下的文武百官见此十分欣慰,帝后和睦,大楚才能长治久安。 然而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两个人是在盘算着怎么离开京城。 而白胥估计也想不到发呆的皇帝此时想的是他未来娘子做的菜。 第60章 人间四月,春暖花开,空气都是暖烘烘的,偶尔吹来一阵小风,柔和中夹杂着一丝凉意,街上又多了些薄衫的公子小姐们,走在街上随处可见的美人,花团锦簇的时节,衣襟别花,发鬓插花,无限好风光。 江岸乌篷停靠,杨柳轻斜,清风吹拂江面,片片涟漪,倒映着天边浮云。孩童手中的皮球滚落一旁,到处是嬉戏声。 风吹动着衣摆,文人骚客正饮酒作诗,引来楼上姑娘们频频抬头瞧看,娇羞不已,团扇挡住半张面孔,窃窃私语,不知在谈些什么,笑声如银铃般传入楼下少年人的耳中,脸颊生来两片红晕。 临城的街头依旧热闹,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鞭炮响声,噼里啪啦硬生生地盖过了街头的吵闹声。人们忍不住偏过头去瞧。 “岳阳楼开门啦。”有人盯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感慨道。 “真的假的?” “真的,你听这鞭炮声。白小哥还当了咱们知县呢。” “是吗?那何姑娘回来啦?” “可不是,回了半月了,不过这以后可能得叫白夫人了,听说俩人马上要成亲了。” 岳阳楼内何悄悄捂着耳朵钻了进去,裴老虎好似又跟客人吵了起来,何悄悄连忙上前调解。好不容易过了这茬,回到厨房那贪嘴的二狗正在偷吃。 见了何悄悄来他连忙擦擦手放下碗筷继续炒菜。 何悄悄摇摇头,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转头某剑客又在偷懒。 “楚楚啊,你看这灰……”何悄悄在桌面上抹了一把,捻了捻道:“快去擦桌子。” 楚拂衣被她赶到了前厅,连忙冒着腰开始收拾客人的碗筷。 转过长廊大厅内只听一声醒木拍桌声,那白衣少年端坐在茶桌前依旧是口若悬河,白扇轻摇。 “只见那寒衣剑客大喝一声,便于三里之外只取那武林盟主首级……好一个寒衣剑客,他拿出一本账簿,那蓝皮账簿上面写满了武林盟主的条条罪状。” “不消半日,五门八派纷纷拜见新任盟主大人。”他说着朝不远处拱了拱手,正巧是在楚拂衣扫地的方向。 “那新任盟主正是……寒衣剑客。” 醒木拍下,人群中爆喝出一阵叫好声。 白胥轻抿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闭了闭眼做出享受状。 有客人正吃着饭突然问道:“白大人,您跟何姑娘何日成亲啊,也好叫我们也热闹热闹啊。” “是啊是啊,这都半个月了。也不见动静。” 白胥轻叹一声摇摇头,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放衣服针线的大盘子,放在面前找出上次穿好的针,拿过那一身大红喜炮,翻过未绣完的鸳鸯,对着阳光继续绣了起来。 “何姑娘说等我绣完嫁衣再嫁给我。”白胥无奈道。 这不都绣了半个月了还没绣完,路漫漫兮难比登山啊。 远处传来何悄悄的声音,“快点绣,绣不完别想美事。” 白胥耸耸肩,一针穿了进去。 人群中再次爆出一阵笑声,纷纷指着他道“妻管严”。 白胥嘟囔一声,“老子乐意。” 突然他皱皱眉,下一针该是哪里来着,好像是这儿吧。如今阵法愈发熟练,从前要绣上好几日的东西他现在半日便能绣成了。只是这嫁衣做的真是繁琐,但不繁琐华贵怎么配得上他的姑娘。 照他现在的速度估摸着入秋前便能绣好了。 正好秋日里没那么热,这种厚重的衣裳穿着也不会喘不过气来。 半个月前从京城衣锦还乡后,白胥上任,接过了从前谢知意留下的担子,他将会留在这里,保护他的姑娘,保护他的临城。 开始有人还不服,一个十七岁的娃娃凭什么管他们,但白胥凭实力直接打了他们的脸。 这白胥看着开朗和善,若真是作奸犯科的,那手段可真是完全不属于谢知意,时间久了,威信也便立起来了。 他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好似还是从前的白胥,逢人便打个招呼,只是无人再敢看轻他。 而何悄悄也重新找到了裴老虎和陈二狗,重建了岳阳楼,没建多久,便来了一位剑客,看着手中的卖身契,何悄悄咬了咬牙,就算是武林盟主也要给她何悄悄打工。 如今太平盛世衙门里也不常有事,修沐闲暇时白胥便跑到岳阳楼坐在堂口喝着茶讲一讲这江湖与朝堂古往今来的故事。 人道是,临城有三绝:岳阳楼的诗,岳阳楼的菜,岳阳楼的醒木拍桌。 上午讲一讲那江湖痴人,下午谈一谈那朝堂趣事。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的掌柜的不会做的。 隔壁胭脂店的老板娘偶尔过来转上一转,带来盒新作的胭脂,听说她又开了一家分店,雇了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生意日渐红火。 多的是公子小哥追求,但老板娘从未放在心上。 听说仇雪订了亲,来年就要嫁过去了,那家人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好人家,对仇雪的事也十分上心。仇雪本人也并不反对,整日里哥哥来哥哥去,把人哄得恨不得家底都掏出来。 临近五月份石榴花渐渐开了,艳红如火,嫩黄蕊心,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时来春风而过,携来一朵赠予心爱的姑娘。 九月里桂花飘香,金黄散落一地,整个巷子都是桂花的香。 携来满满花香,街头吹锣打鼓,喜服加身,为首的男人身骑高头大马,胸前带着绸缎做的大红花,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逢人便拱手欢笑。 何悄悄正坐在梳妆台前困得眼皮子打架,天还没亮,确切地说是大晚上,她便给林青花砸门声吵醒了,再加上仇雪,直接就把她摁在梳妆镜来,给她套上白胥绣好的喜服,林青花开始站在她身后给她编头发。 “我好饿。”何悄悄打着哈欠,盯着桌上的糕点止不住咽口水。 仇雪捻起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少吃一点啊,何姐姐,要不然你的小肚子就出来了。” “你们两个可饶了我吧。” 好不容易编号了头发,何悄悄简直两眼发晕,一套又贵又沉又大的凤冠架在了她头上,卡着她的头皮,沉的她头都快掉了,必须挺直腰背不敢动半分,仿佛一动便要掉落下来。 前几日它和白胥去挑凤冠,好不容易说服白胥选一个小一点的,一扭头皇后赐下来一套头面。十二只金钗步摇插进发鬓间,流苏落下来,金冠间居然还镶嵌着珍珠,那么大个,她看着就头皮发麻。 “何姐姐别动,要给你上妆了。” 林青花弯着腰又拿出瓶瓶罐罐开始在她脸上操作。 何悄悄觉得自己的脖子简直不是脖子,她动一下就要咔嚓扭掉了。 就这么僵着身体任他们两个折腾,何悄悄神情几乎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约莫辰时的时候便听到了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是白胥来了,何悄悄如蒙大赦,殊不知这只是个开始。 俩人扶着何悄悄来到堂屋拜别父母,堂上坐着何青山,另一边摆着元如之的牌位。 何青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直想把女儿嫁出去,如今真要嫁人了,他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呜呜呜,闺女啊,以后那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就削他,他要是敢还手你就回来,爹替你扒了他的皮。” 按照习俗新娘子应该由舅舅背出来,然而何悄悄唯一的舅舅只有…… 何悄悄正要自己走出去时,突然从人群里穿出一道声音,“让我来。”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何悄悄简直要喷出一口血,她可不敢让皇帝背她啊,救命! 但皇帝好像真的要来背何悄悄,任谁也阻止不了。 “要不、让太子背吧。”何青山开口道。他还真怕皇帝闪了腰。 太子如今十三四岁,正直青春年少,也算是何悄悄的表弟了,由兄弟背出去也并不是不可。 再三劝阻,终于还是太子勇担大任。 太子自己也觉得挺有趣,并无任何的不快,直接将何悄悄背了起来,送到了轿子旁。 送何悄悄上了轿子,太子瞥了一眼白胥,“本太子背出来的人你可得好生护着。” “那是自然。” 白胥翻身上马,目光在轿子上停留片刻,心里比喝了蜜都甜,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白胥春风得意,何悄悄坐在轿子见无人在旁,终于忍不住从袖子里拿出点心开始狼吞虎咽,风吹起侧边的帘子,仇雪道:“小心你的肚子。”何悄悄这才撇撇嘴放下了点心。 对门的白梅和谢南风正忍不住感慨,时光匆匆。 何青山还在痛哭流涕,鬼哭狼嚎地喊着闺女要走了。 白梅忍不住咂舌,“你姑娘一会儿就回来了,哭什么哭。” 何青山回怼道:“老子乐意。” 两户本来在临城就住对门,也不能关起门来办婚礼,于是决定队伍绕临城一圈,花瓣漫天飞舞,吹锣打鼓,整个临城都知道岳阳楼的何掌柜与他们新上任的白大人今日要成亲了。 绕了一圈后赶着吉时又回到了原地,白胥下马,亲自走到轿门前,轿子里的何悄悄正狼吞虎咽吃下最后一口糕点,擦擦嘴角的糕点屑,只见一只白皙的手从轿帘里伸出,她急忙盖上红盖头。 素手抚着轿子,缓缓走出来,脚还未沾地,白皙背对着她弯下了腰,她顺势趴到了白胥背上。 清风吹走了夏日的暑气,以及何悄悄额头因紧张沁出的密汗,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白胥这家伙这么稳当。 他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地走着生怕磕到了背上的人。 迈过门口的那一刻,何悄悄被放了下来,手边牵上红绸,缓缓迈着脚步,一对新人缓步而来。 “一拜天地。” 身体缓缓拜下,白胥因紧张握着红绸的一只手都有些出汗,生怕不下心拿不住掉落在地,只好死死捏着。 “二拜君后。” 皇帝与皇后携手坐在高堂,老皇帝猛然也有了一种嫁女儿的错觉,但是突然间又想起自己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三拜高堂。” 高堂上谢南风和白梅笑呵呵地坐着,连忙拿出的大红包塞到新人手里,他们儿子可算是把人给娶回来了。谢南风也是鼻头有些酸涩,若是如之还在看到这番景象该有多好。 “四拜恩师。” 镜渊先生依旧书院里的那一群学子们也来了,就连张之翰也赶了回来,张之翰这次可是春风满面、扬眉吐气,不过却丝毫没有那副势力架子,以及与同学们打闹地厉害。 镜渊先生擦擦泪,道了三声好字。 天地君亲师挨个拜了个遍,终于才轮到最后的对拜。 “新人对拜。” 何悄悄盯着白胥的脚尖,她还没见过白兄穿婚服是什么样子的,他穿过白色、蓝色、青色、月白……甚少穿颜色这般艳丽的颜色。 “送入洞房。” 林青花和仇雪一左一右将她扶走了。 白胥则被按在酒席灌酒,裴老虎三人怎么都不放人。尤其是楚拂衣这个酒鬼,直到白胥道:“待楚兄大婚时小弟我定当送您一份大礼。” 楚拂衣这才讪讪地住了手,青霜还坐在位置上等着他,那陆隐还在调戏方百里,直害的小道士脸颊红得如煮红的虾子一般。 屋内何悄悄坐在喜床上,伸手往后一摸,洒满了坚硬的小物件,按照她摸得形状,应该是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好一个早生贵子。 红盖头遮着她的视线,当下就想把盖头掀了。 一旁的林青花早看出她的想法直接按住了她的手,“现在不能摘,要能白小哥来。” “那她什么时候来?” 仇雪道:“对啊,他来那么晚,叫何姐姐好等,我跟何姐姐约逛街时就不会让她等我。” 林青花白了她一眼,“你还真是随时随地发病。” 仇雪一瞪眼,“你……” “好啦,别吵啦,我饿了。” 仇雪惊道:“何姐姐,你不是才吃了一块桂花糕吗?” 何悄悄撇撇嘴道:“一块桂花糕抗一天,我不是人,我是神。” 林青花连忙捂住她的嘴,训斥道:“不可对神明不敬。” “好吧,白胥到底什么时候来?我的脖子要断了。” 三个人就这么唠着嗑,好在白胥没让她久等,随便敷衍了两下,往袖子里踹了两个鸡腿便急匆匆朝婚房迈步而来,众人也没拦他。 听到门吱呀一响,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前,林青花和仇雪便撤了,临走前白胥走到一旁微微颔首,二人也回礼,走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眼前的人穿着他亲手绣的大红喜炮,盖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边等他,喜烛静静地燃着,一切氛围正好,他缓步而去,空气静的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何悄悄也开始有些紧张了,尤其是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白胥走进桌前,拿起玉如意,轻轻走来挑起那红盖头。 发冠下清雅端庄,长长的羽捷垂下,白胥看呆了。 然而等何悄悄抬起头来,白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何悄悄一下子怒了,“笑什么?” 白胥牵起她让她坐在梳妆镜前,嘴角的口脂不知何时被层地周边一片红。 白胥拿起一块帕子,温热地替她轻轻擦掉嘴角的口脂。 站在她身后,替她将累赘的发冠取下,何悄悄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活了过来一番,编号的头发也散落开来,镜子中一对璧人当真的天作之合。 “娘子。” “啊哈?”何悄悄随口就接上了。 “夜深了。” 轻轻的声音扫在她耳边,痒痒的。 何悄悄脸蹭一下就红了,她自然知道白胥是什么意思。 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横抱起。 “放开我。”她扑腾着。 然而白胥可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将她扔到了床上。 下一秒白胥就被踹了下来,何悄悄坐好,衣衫有些凌乱。 “王八蛋,你去给老娘打水洗脚。” 白胥捂着被踹了一边脸,强压下一身的燥热,出了门,打了水,又伺候祖宗洗了脚,自己也洗了脚,收拾好了一切。 “那个,我还没卸妆……” 白胥又拿毛巾替她卸了妆擦了连。 “我……”何悄悄还想再找理由。 “你什么你。”白胥将毛巾一扔,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亲吻如雨水般落在肌肤上,如蜻蜓点水,如获珍宝。 “疼疼疼,王八蛋,你快停下来,出去出去……”何悄悄疼得眼泪都快出去了。 白胥欲哭无泪,“你这让我怎么停……” 风吹散了声音,发丝黏在脸上,呼吸渐渐沉重,又渐渐平稳。 红色帷幔随风清扬,烛火不知何时被风吹灭了,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星空遍野,前院的兄弟们喝的七斜八歪,嘴里说着梦话,还要叫喧着再喝。 临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时不时有马车路过,岳阳楼内客人静静扒饭,享受美食与宁静的下午,抿一口茶,静静听着那说书人讲着新奇的故事。 如果你来临城,一定要见识见识岳阳楼的诗、岳阳楼的菜、岳阳楼的醒木拍桌。 “上回书说到状元郎三辞进官爵,何夫人再请金銮殿。那草长莺飞时节,正是郁郁葱葱、1水天一色,金銮殿上状元郎语惊四座,臣忧心社稷与陛下,然家中鲈鱼堪脍,臣思乡心疾……这高官厚禄不及美人,王侯将相不如归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下回分说。